书名:《听说我是首辅家的那位》 作者:千棵树 文案: 林静鱼见义勇为后,穿书了,成为裕王府的大房排行第六的庶子,生命得以重来,这是个好消息,麻烦的是,当初他对这本书不感兴趣,没有看完,除了知道男主是他的嫡长兄林静深,未来的首辅大人外,其他的并不清楚。不过,送他来的老爷爷说了,男主和他没关系,在这个时空里,他就是个路人甲。……所以这是一个以为自己是路人甲的某个家伙古代悠闲生活~ 温馨提示: 1.本文攻受无血缘关系!受会被踢出王府,从林氏族谱除名,之后更名为商静鱼 2.主受文,淡定聪慧内在皮皮受,外表温润内在偏执淡漠高智商攻,攻比受大十岁, 3.非正经古风文,文笔不好,弃文无须告知 内容标签: 励志 甜文 穿书 爽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静鱼(商静鱼),林静深 ┃ 配角:《当我把反派培养成人美心善的君子后》《拐弯撞上你》 ┃ 其它:《本是背景板的我在地下世界红了》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结】番外进行中 立意:逆境中对未来依然满怀希望! 第1章 小鱼儿成长记1 大雪三日,天地一片静谧。厚重的大雪如同大棉被一样盖在大地身上,唯有远处的露出的一角屋檐,若隐若现。 仔细看,那是一处农庄,若是走近,就可看到,在农庄的门口竖着一根旗杆,上面已经落满白雪的旗帜上隐约可见写着“拓仓山农庄”。而远远的,有人赶着驴车走来,驴车上堆着货物,赶车的是一精瘦的中年汉子,旁边还坐着一年约五十的老者。 “爹,我来送年货就好了,您干嘛非得来呀,您看这天冷的……”中年汉子叹气抱怨着。 “闭嘴!话那么多!二小姐和两位公子,小小姐被赶到了农庄!就算没有大小姐发话,我也得来看看!当初要不是大小姐和二小姐送的那50两白银,你爹我,还有你祖母早就死了!”老者怒视,低声吼着!雪大怎么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二小姐如今的处境,他都得来看看! “是是是……”中年汉子无奈,这些陈年旧事,他都会背了,只是,他可以一个人过来的嘛,他老爹担心,难道他就不担心吗?二小姐温婉柔弱,可没有大小姐那样的精明能干……偏偏又是被老爷嫁给了裕亲王府为妾……唉,这做妾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虽然听闻亲王府的主母——青阳郡主是个心善的,也没有怎么苛待妾室……这次居然是被亲王府的世子,亲王的嫡长子,传闻中的七绝郎君林静深给赶了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拓苍山是亲王府的产业,你到了那里,记得不要多话。”老者看着越来越近的农庄,低声说道。 中年汉子一愣,随机心头震撼,拓苍山那么大,居然都是亲王府的?!随即中年汉子抹了一把脸,完了,如此,想要给二小姐依仗也都没用了,区区商家那么点产业,在诺大的亲王府面前算什么呀 ****** 而这时候的农庄里,即便加了炭盆,可屋子里还是透着阴冷,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不断,坐在床榻边的年轻秀美的妇人眼眶红红的心疼的看着不断咳嗽的约七八岁大的瘦弱孩童。在妇人身边还有三岁左右的小女孩睁着一双怯怯的眼睛担忧的看着咳嗽的孩童。 “娘亲,别担心……咳咳……我很好……”七八岁大的孩童脸色苍白,五官和妇人有些相似,秀气得很,最重要的是,有一双黑白分明,犹若黑色琉璃一样的灼灼生辉的,干干净净的眼睛。 “小鱼,都是娘亲没用。”妇人懊悔不已,若不是她没用,护不住孩子…… “娘亲……大夫不是说了么,小鱼就是体弱,多休养就好了。再说了,这也是个好事呀。”孩童终于抑住了喉咙的瘙痒,笑眯眯的拍了拍这辈子这个柔弱单纯天真娘亲的手,安抚的说着,说完,见妇人还是红着眼眶又茫然不解的,便细细的一点点的解释着,“娘亲,您就我和童童两个孩子,咱身边也没啥得力的,也不能给大姨增加麻烦,咱在府里就是一个孤立无援,您看,府里的形势一天天的不好,那些人还争强斗狠的抢来抢去……”,想着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安静看了五六年的那亲王府,那可真是比什么宫斗宅斗都精彩,看得他是心惊胆战,天天背脊冒冷汗的,夜夜不得眠,就怕哪天醒来就中了别人的什么算计。 ——五年前,他林静鱼因为见义勇为,被捅了一刀不幸英年早逝,本来想着人死如灯灭,他爸妈还有哥哥姐姐呢,他也不担心啥了,没成想,一个老头儿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泪眼汪汪的求他去补什么轮回空洞,还说什么只要他肯来补这个空洞,将来再让他回去和家人团聚。 他当时就懵了。什么轮回空洞?为什么要他补?老头儿年龄大了,估计有点老年痴呆,说话颠三倒四碎碎叨叨的,他听了半天,才总结出来,因为时空洪流,轮回破了不少洞,目前补了好几个了,但还差两三个,其中他要去补的这个比较麻烦。因为这是一本书的世界。 巧了,这本书他似乎有瞄过几眼,好像是说一个龙傲天男主怎么厉害怎么称霸世界怎么三宫六院的故事~因为故事的这个内容明显是古风文起点流后宫文,他最近沉迷于科幻的世界,又不喜欢看后宫文,扫了几眼,就没看了,除了知道男主叫林静深,额,这个名字他比较有印象,和他的名字就差一个字嘛。其他就不知道了。 老头儿说了,书的世界自成天道轮回,有其轮回法则天地秩序,他已经找了好几人过去了,无一不是因为触犯法则而被那个世界的天道给无声无息的湮灭了。他林静鱼是他没办法找的外援! “那些人为什么会触犯法则?”他不解,又为什么来找他?他林静鱼有啥特殊的? 老头儿可怜兮兮,“我也不知道啊,我可是找了那书里世界的人过去的。就是搞了重生嘛。谁知道会被判定触犯法则啊……”老头儿碎碎念着,那破男主忒难搞了,都被识破了…… 老头儿碎碎念的太小声了,林静鱼没听见,林静鱼也没在意,就继续问着,“那你干嘛非得找我呀,我有啥特别的吗?”林静鱼非常疑惑。 ——他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大一学生。嗯,刚刚因为见义勇为不幸英年早逝。 老头儿瞅着林静鱼,继续可怜兮兮,“我也不知道……可是你的确是能够进入那个世界的人……” 林静鱼抽了抽嘴角,这老头儿有点不靠谱的感觉。 “你你放心,你进入后,你就是一个路人甲,不会遇到危险的,你就安安稳稳的,不要去插手主角的事情,你就可以活到40啦,然后你就可以回来,我就帮你回去,让你回到你家人身边!”老头儿急了,赶紧的急急的说着。 “等一下,你说,我是路人甲?”林静鱼赶紧打断老头儿的话,伸出一根食指。 “嗯!!” “不要插手主角的事?”再伸出一根手指 “嗯嗯!!!” “活到40寿终正寝?” 再伸出一根手指 “嗯嗯嗯!!” “回来你帮我复活?” 再伸出一根手指 “嗯嗯嗯嗯!!”老头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又神秘兮兮的小声说着,“你都和男主没有血缘关系的,你就是一个路人甲嘛……非常非常安全的那种!” 林静鱼想了想,点头,好吧。他就当来一次异世界之旅了。 然而…… 回过神来的林静鱼又看了眼似乎茫茫然有些似懂非懂的妇人,他的娘亲商月娘,裕王府的商姨娘,林静鱼心头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他家娘亲天性温婉柔弱,单纯天真,以前在家的时候,就是只会闺阁女红的小姐,他家大姨倒是精明厉害,可惜,商户女的出生,这个就决定了不管是他大姨也好,他娘亲也好,在亲王府都是处于被人轻贱的地位。好在亲王府的主母是个看得分明的,没有怎么理会他们,也是因为知道他娘亲身份卑贱,他又是个憨憨的,三岁的童童还是个话都说不清楚的,而最最主要的,他娘亲又不受宠,亲王府的那个主人,他这个身体的名义上的父王,早就把他娘三给忘记了,童童还是因为当初他的这个父王醉醺醺的走错了房子,才有了的。 据他多年来观察,虽然他们娘三是背景墙,是工具人,但无奈,有时候人家布局呀什么的,总得需要一个背景墙,或者摆个工具人,他刚来的时候,憨憨的,两三岁,就被人家当做工具人无偿使用了两三次,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也受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苦头——比如说他的这个天冷咳嗽的毛病,就是跪了祠堂又受了寒得来的。而他娘亲更是呆呆的不知道被人家摆了几道。 因此,他暗地里下定了决心,不论如何,都得想办法从王府里出来,那些个人精,咱打不过还避不了吗?总得想办法平安活到这个世界的十六弱冠吧。 而这一年来,他默默的看着王府里的一出出戏,想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发现,哎,这府里的形势不对头呀,有些诡异,他那个大哥,人人称颂的七绝郎君林静深——这个世界的主角,似乎,被,主母以及他那父王给针对了??? 虽然大哥哥并非亲生,但大哥哥的亲生娘亲可是当年镇边大将军的嫡女,听闻当年白家军一家九子全部战死沙场,白家的这个嫡女刚好在生孩子,一听这个噩耗,就情绪波动难产了,生下大哥后就去世了,因此,皇帝才会马上下旨,指定了大哥做王府的世子,后来宫中皇太后又常常将大哥接进宫中照顾,大哥是几乎在宫中长大的,等同于皇子,大哥的身边还有宫中皇太后派来照顾起居的嬷嬷,更别说,大哥身后还有白家军一派的支持!虽然现在白家军落魄了,但好歹番号还在呢。 ——所以,这么一位有着深厚背景的,怎么突然间被针对了?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但两世为人了,他也不至于看不懂,而且最近是越来越明显了。特别是主母生下的那位二哥,更是小动作,频频嚣张得很。 所以,这次突然被他家那位二哥拿来当工具人,诬陷他在王府考训的时候作弊,还偷拿大哥的文章,啧,他用得着拿大哥的文章吗?——天下谁人不知呀,他家大哥林静深乃当代名士什么先生的亲传弟子!他拿了也没用啊——看不懂啊QAQ 他才来到这个世界五年,他虽然仗着两世为人,认字快,可是这个世界的方块字和他的家乡不太一样好吗,好多字都是他未曾见过的,更别提那些个晦涩的文章了,他看不懂啊亲QAQ 但是,他非常爽快的认了!嗯,挨罚了!寒冬十二月被打了10杖,然后就被他那淡定的大哥按照王府考训的规定给扔出来了!哇哦,真是非常满意了!也非常开心了!特别是不得回王府这一条,更是让他在杖打的时候心头闷笑得开心。 他当时暗地里就严重怀疑了,他大哥是肯定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但就是故意这么做了,嗯,所以他不单是二哥的工具人,也刚好成了大哥的工具人! 不管是谁的工具人都好,能够离开王府,虽然顶着考训作弊的名头,他知道,有了这个罪名,将来他这个王府庶子只能是从商了,不能入仕了,可不用说如今王府诡异的形势,就说说他这个半个商户子,不受宠的王府庶子,最重要的一点,他是个大憨憨,王府的这些个人精他都只能跪地唱征服,更不用说刀光剑影的官场了!他在原来的世界里也就是一个刚刚踏入大学的就差半年才成人的大学生,学得还是中文系,他啥技能都没有,如今想来想去,似乎,也唯有商道一路能走走 ——赚小钱钱,养娘亲,养妹妹! 不错,虽然商户不受重视,而且颇受歧视,但是,能赚钱呀,不管哪个世界,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呀?这可是生存所需呀! “娘亲,最重要的是我和娘亲,还有童童,我们三在一块,好好的,不是吗?”林静鱼回过神来坐正,握紧他家柔弱天真的娘亲的手,一句一句的慢慢的认真的说着。 商月娘看着林静鱼,神色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茫然的神色慢慢的消去,转而换为凄楚,她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孩童的冰凉的脸颊,“小鱼说得对,只要我们娘三好好的,只要小鱼好好的,娘亲就什么都好。”顿了顿,看着孩童脸上那弯弯眉眼的开心愉悦的样子,妇人心头一阵一阵的抽痛,但也欣慰不已,以后,就听小鱼的好了,她并不介意她现在被逐王府,在农庄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小鱼和童童好好的就好。姐姐也说过,让她多听听小鱼的话。 见商月娘终于不再纠结了,也不再伤怀了,林静鱼也心头松了口气,又看向在商月娘怀里的童童,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用布做的小人偶,笑呵呵的递给童童,“来,童童,给你玩。” 童童接过,露出羞怯的笑容,“谢谢哥哥。” “嗯,乖乖的,明天哥哥好点了就陪你玩哈。” 童童轻轻点头,低头开心的摸了摸怀里的小人偶,她最喜欢哥哥了,她为数不多的东西都是哥哥给的,以前在那个大大的叫王府的地方的时候,总是会被五姐姐她们抢走,但现在不会了,在这个地方,只有娘亲,哥哥和她,再也不会有人抢她东西了。 第2章 小鱼儿成长记2 商月娘在林静鱼又说了些话哄了哄后,又撒娇搞怪的,终于听了林静鱼的话,带着童童回去了,走前又仔细的掖了掖被子,又叫来林静鱼身边的小仆从平平碎碎的叮嘱着一番后,才不舍的离去。 ——虽然她很想陪在小鱼的身边,但是,小鱼已经八岁了,王府的规矩森严,已经八岁的小鱼是不可以和娘亲长久的呆在屋里的,生病的时候没办法,如今小鱼已经醒了,她也不能待太久,虽然现在不在王府里,可是王府多年的妾室生活,已经不自觉的改变了她。 林静鱼看着这个世界的娘亲走远了,才又叹了口气,看向自愿跟着他来到农庄的平平,平平比他大五岁,已经十三岁了,性子沉闷不说话,现在杵在他跟前就是这个面无表情的闷着脸的样子。 他和娘亲童童都是被逐出王府扔来农庄的,跟着他们来的仆从也就娘亲身边的陪嫁嬷嬷,童童的小婢女春花,以及眼前的平平。平平是他两年前唯一一次出门逛街的时候遇见的,当时的平平正被人抽打着,抽打平平的是平平的继父,于是他花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下了平平,他买下平平原因很简单,当时的平平被打得快死了,他没法见死不救,买下平平后,他就放平平走了,王府里,是不可能让他带平平回去的,但没有想到的是,当时带着他们这些庶子们出来逛街的大总管,居然把平平带了回去,还让平平做了他的仆从,然后现在这个仆从跟着他来农庄了。 “平平……外头的雪大吗?”林静鱼接过闷声不说话的平平双手呈递来的温热的水,慢慢的喝着。 平平点头,低声说着,“公子,厨房里还有鸡汤熬的米粥,快好了。” 林静鱼挑眉看向平平,“哪来的?”寒冬十二月的,居然还有鸡?这农庄里可是穷得很,他们来的当天,他就让平平和娘亲身边的吴嬷嬷去清点过农庄了,除了几袋米,几亩田地,一亩池塘,一户负责看守农庄的姓赵的农家,就啥都没有了。现在的鸡是哪里来的? “前几天雪不大的时候,商掌柜送来的,还有五袋大米。”平平说着,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着,“上面的温泉山庄,也送来了一些东西。” 林静鱼一顿,看向平平,商掌柜是娘亲的娘家,他的大姨长期派来驻守这上京的,为人憨厚又能干,心底良善,在他们来了农庄第二天就迅速赶来拜见他们了。会送东西来,他并不意外,不过,上面的温泉山庄?嗯?那不是男主的秘密基地之一吗?怎么送东西来了?他和男主可是连话都没有怎么说过! “是二总管亲自送来的。”平平继续压低声音说着。 二总管?林静鱼眨了眨眼,心头恍然了,原来是裕王府里的社牛达人二总管啊,那可是和谁都能交好,对谁都笑呵呵的热心总管,做事又公道,对他和娘亲都恭恭敬敬的没有轻视鄙夷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那就没事了,现在天这么冷,二总管应该是来收拾山庄的,赶明儿二总管要是有再来送东西的话,你就把庄里赵爷爷做的那腊肉肠子,送一些给二总管。”林静鱼弯着眉眼,慢悠悠的说着。 平平点头,看着林静鱼,低声问着,“公子,二总管送来的东西里有药草,我看了,上次刘大夫开给公子的药方里的药草,二总管送来的刚好就有,明天我给公子熬一些?” 林静鱼一愣,他在被杖打后,就复发了咳嗽,娘亲想找大夫,但因着他当天就是被扔出了王府,只好让平平去随便找了一位来农庄给他看病,这位大夫医术虽然一般般,但是人却很好,可能看出他们的处境不好,开的药方里用的药草都不贵,就是很普通的一张方子,但是,二总管送来的药草,居然有适合他用的? “二总管送来的药草里,适合我用的,多吗?”林静鱼语气严肃的问着。 “不多,就两种。”平平仔细回忆着,因为林静鱼突然严肃起来的口吻,不由紧张了起来。 林静鱼一听,松了口气,“是哪两种?”只有两种的话,那就应该没事了,二总管往年也曾经帮过他,给他请过大夫……可能就是随手送的,应该不知道他现在所用的药方。 不过,就算是知道他现在用的药方,也没啥的,他如今和娘亲妹妹被扔到这个偏僻穷困的农庄,对王府的贵人们来说,他们已经是弃子,哪怕是工具人也是废了的工具人,还有啥可图的? 那社牛达人二总管大概就是随意送了一份礼貌罢了。 林静鱼想通后,就笑了起来,看向面无表情的,但已经露出紧张神色的平平,安抚道,“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二总管就是送了个礼貌,嗯,平平,你明天帮我熬制一下吧。” 平平听了,心头松了口气,看着面前瘦弱苍白的,但弯弯眉眼的孩童,心头的紧绷情绪不由的松懈了,小公子虽然才八岁,可是聪慧极了,人又心善,对身边的人,都是那种平和的,从不叱骂,吴嬷嬷总说小公子一点都没有王府公子的自觉,看看同样是王府庶子,那白姨娘生的三公子趾高气扬的,哪怕在世子和二公子面前唯唯诺诺的,可在下人面前却是摆足了架子,在世子和二公子面前受了气,就打骂下人出气。小公子却是反过来来安慰了身边的人。 “小公子……商掌柜还送了笔墨纸砚。”平平问着,“小的拿来给小公子用?” “嗯,送一些去我娘亲那里,我往日里描画的本子,你送那第二本过去。”林静鱼说着,又看向平平,问清了现在的农庄所有可食用的食物的分量后,吩咐了平平送一些过去给赵农家,想了想,又说着,“待雪停后,你和赵家的,去山下的镇里逛逛。” 平平恭敬应下,他知道公子让他和赵家的去逛逛的意思,就跟之前一样,是去搜集信息的,嗯,搜集信息是公子的话,公子有很多很有意思的话。 林静鱼慢悠悠的吃着粥,鸡汤熬的粥,很是香甜,他可是好久没吃的了,王府不缺吃穿,但也是仅仅不饿死罢了,不受重视不受宠的,只是工具人和背景墙的妾室庶出,怎么可能有好东西吃?而他两年前那场受罚后留下的寒天里咳嗽的毛病,断断续续的没好过,估计是留下病根了,想想那老头儿说的,四十岁后就送他回家。嗯,估计到时候就是病终了。 吃完了粥,知道那鸡汤熬的粥被分成了三份,送到了他这里一份,他娘亲和妹妹那里也有,还有一点点,平平给了吴嬷嬷。 对此,林静鱼点头,又仔细的教了平平怎么把剩余的鸡骨头油炸的方法,让平平自己去吃。然后,林静鱼就终于半躺下了闭目养神了。 距离四十岁大结局,还有三十二年哪。林静鱼叹了口气。 “小公子?”平平走到门口了,听到叹气,忙转身看向林静鱼。 林静鱼咳嗽了两声,闭着眼摆手,“无事,我无病呻吟,不用管我。” 无病呻吟?平平不解,但明白,这又是公子创作的新名词,默默的作礼后,平平退下了。 ******** 外头风雪大作,托苍山的山顶的藏于山谷之中的隐秘的温泉山庄,却是有点暖和。 裕亲王府,按照规制标配,有三个总管,大总管统筹管理,如今在王府那边忙着腊月的各种琐事,二总管却是管着府外的庶务,包括一些不被外人知晓的杂务,比如说,现在的这个在自家世子名下,不被外人知晓的温泉山庄。这处山庄在十年前由世子亲手设计建成,由他督工秘密建造,建造费用是世子自家的私库。建造这处山庄的目的,十年前他可能茫然不知,但这十年来,他却是不敢言语。 两年前,世子突然消失于上京,之后,北边崛起一支神秘的军队,将已经攻占了四关,屠灭了四城三万百姓的蛮族打了回去,不但连夺了四关四城,还将蛮族逐出了大漠,而那支神秘的军队——黑甲军,军徽却是当年白家的家徽,统帅这黑甲军的那人,戴着面具,无人得知其身份,之后班师回朝,也不出席,引来好大的议论,但圣上却是下了旨意,给了黑甲军统帅——镇远侯的爵位,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那黑甲军如今依然镇守北境,但其统帅……却似乎消失了一样。 二总管轻步垂首快行于回廊之中,回廊九曲八弯,巧妙的连接着前堂与后院,此刻,那前堂与后院之间的诺大的广场里,约莫十七、八岁,一身白袍的少年,在大雪下舞剑,飘若游云,矫若惊龙,雪花如雨,纷纷洒落,却半片也近不得少年,无声无息的剑气将那雪花一点点的绞碎,地面上已经是厚厚的白色粉尘了。 二总管恭敬做礼后,跪伏在地,双手交叠,额头抵着地,静默的等着。 约莫半柱香后,轻淡的声音响起,“什么事?” “回主子的话,宫中下了懿旨,明日冬至,太皇太后命宗室入宫参加家宴。”二总管保持着恭敬跪伏的姿势,低声的说着。 一阵寒风吹起,白袍身影越过了他走入了后院主厅,“进来回话。” “是。”二总管这才恭敬起身,垂首轻步快行的走入主厅。 “农庄怎么样了?”声音依然轻淡的问着 出乎二总管意料的,本以为主子会问宫中之事,但却不想,主子问的,却是山下的那农庄,那农庄里的……六公子…… “六公子今天醒了,喝了一碗鸡汤粥,昨儿个商家那边送来的鸡汤熬的粥,六公子分成了三份,六公子喝了一份,剩下两份给了商姨娘和七小姐……清点了物资后,六公子分了一些给赵家的……今天傍晚,商家大小姐派来的人应该就到了。”二总管努力的回忆着今天派人送东西去农庄的时候,听到的一些事,然后有点琐碎,但主子问了,就得认真回答。 主子之前并没有交代过必须留意六公子的事,也是他多嘴,前天他知道下头农庄居然住着被主子赶出王府的商姨娘和六公子七小姐后,他就送了点东西过去,想着那六公子身体孱弱,如今寒冬腊月的,雪又下得那么大……六公子又是他心里头暗自偷偷尊敬欣赏的,但送东西过去了,就得跟主子禀报一声,却不想主子就似乎有点惦记?为什么?六公子除了比较藏拙,脾性好,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呀。 “六公子很高兴?”突兀的,轻淡的声音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二总管一愣,六公子很高兴?额,这个……不可能吧。被主子亲自逐出王府了,今后,都不可能回去王府了。 但二总管也不太确定,听着送东西去的人说法,农庄里并没有那种绝望麻木的感觉。 “回主子的话,属下不知道。”二总管低声回话。 首座上的那人站起,慢步走到主厅门口,一身白袍,束着玉冠,那镶嵌着翠玉的玉冠唯有皇族可用,而主子还有一顶金冠,那金冠是圣上奖赏给黑甲军统帅 ,被封为镇远侯的主子,但主子从来不用,平日里只是用着方巾束发,今日是因为被圣上宣召,才用了玉冠。 二总管偷偷瞅着他们家的主子,他名义上是王府二总管,实则是主子的贴身总管,十年前,在得到主子认可后,终于成了主子的下属,可唤一声主子。二总管心头得意,王府里能够如他一般,私底下唤主子的,可没有几个。 “明日家宴,你让福二代我上一封请罪折子。”慢步走到主厅门口的白袍少年——林静深倏忽开口说完,随后就身形一晃,消失在了门口。 留下二总管瞪大眼,哎?等等!主子,你去哪啊啊啊? 第3章 小鱼儿成长记3 林静鱼闭目养神后没多久,因为想着开春后的各项事宜,就拿起纸笔涂涂写写起来,然后没多久,有客上门了。 看着眼前的眼眶红红的商家老管事商永和,他大姨的得力下属,林静鱼咧嘴一笑,笑容憨憨,透出了几分可爱,“永和爷爷莫难过,如今,我和娘亲,妹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这得偿所愿四个字一出来。商永和愣住了,陪同商永和来的商德来也呆了呆。 “我和娘亲,妹妹,所求不过是平安顺遂,如今平安二字算是得到了。”林静鱼慢慢的说着,还带着糯糯的声音里是碎碎点点的笑意和满足。 商永和一震,原来……小公子是这般想着的吗? “永和爷爷,我想,我那逝去的外祖父和我那大姨,定是也是这般想法。”林静鱼笑眯眯的看着商永和。 商永和回过神来,有些激动,看着对面的这八岁孩童,原来,原来小公子竟是这般聪慧!难怪,难怪他一来,二小姐便让他来见小公子,让小公子和他说话,还说一切由小公子做主,原来竟然是如此!想当初,大小姐也是早慧稳重,可如今看来,当年的大小姐哪有小公子这般的通透。 可又想着,这般聪慧的小公子,却是于仕途一道只怕也无缘了,因为王府考训作弊被逐的这个污点,小公子只怕得一身背负了。 但是,又看着眼前小公子的笑容可爱的脸,商永和心头酸涩,如小公子所说,平安,平安就好! “小公子……若是小公子有何所需,但说无妨。”商永和压了压自己心头翻腾的酸涩,转开了话题 林静鱼笑容更深了,嗯,大姨派来的人,果然一点即通。 “我想着,我和娘亲恐怕要在这里待上十年,这里空气好,土地也好,我想种些东西,再做些买卖,待十年后,风平浪静了,我和带着娘亲,妹妹去江南那边走走。”林静鱼小脸认真说着。 商永和肃然点头,“如此,那待我回去禀明了大小姐,就回禀小公子。” 林静鱼将自己之前早就写好的一些想法递给商永和,“这是我想送给大姨的,麻烦永和爷爷帮我转交。” 商永和恭敬的上前,双手接过,小心的放入怀中。 林静鱼见商永和这般小心谨慎,又恭敬的,不由又弯弯嘴角,果然是被大姨所相信敬重的人呐。 一旁安静坐着的商德来这时候看着林静鱼,带着几分感慨,“小公子聪慧。” “我可担不起聪慧两字。”林静鱼摸了摸鼻子,带着几分尴尬腼腆,他不过是仗着过去十七年的经历罢了。 “小公子过谦了。”商德来笑道。 “哎呀,我算什么呀,我那大哥哥才厉害呢。”林静鱼尴尬摆手,真的,这世界的主角林静深,在他看来,那才是真正的天纵英才!两年前才十四岁就上了战场,还偷偷的训练出了那么厉害的黑甲军!也正是因为这个世界有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主角,在八岁就以一篇策论名震天下的七绝郎君林静深,林静鱼也才敢在这将来势必要长久合作的两位商家代表——永和爷爷跟前表露自己,当然,在王府的时候,他是能有多憨就有多憨。 提到王府的那位世子,将眼前的这个病弱孩童逐出王府的那位七绝郎君,商永和和商德来的神色都不太好看,之前尚未接触过小公子,他们也心里嘀咕着是不是二小姐生下的这个小公子顽劣不堪,考训作弊,简直就是作死!但,接触过了,眼前的这位小公子,有着那么一双干净通透的大眼睛的孩子,怎么可能顽劣不堪?特别是苍白着的脸,不停咳嗽的样子。 那位七绝郎君……那座王府……太过了! “小公子……您是故意的吗?”商永和到底阅历深厚,看着小公子这平淡满足的模样,不由猜想着。 林静鱼想了想,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了,也没啥不好说的,便笑眯眯说着,“我和大哥哥,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想离开王府,而他大哥哥需要一个工具人来杀鸡儆猴。 商永和一愣,随即轻叹一声,“王府虽说不是福地,但是,小公子,只怕今后……”商永和没有说下去,但其中喟叹,也是不言而喻。 当初,商户的嫡次女为何要嫁入裕亲王府,为的,不就是王府的权势吗?而如今,二小姐和小公子被逐王府,商家的背后依仗没有了,只怕今后商家的从商之路要多些波折了。不过,大小姐当初就极力反对将柔婉单纯的二小姐嫁入王府,这么些年,大小姐自梳不嫁,全副精力都投入经营中,为的,就是让商家更加强大,好让二小姐的日子能过得好些。但是,从这些年的情况来看,不管大小姐怎么努力,在王府的贵人眼中,商户就是商户,低贱的身份怎堪重视?二小姐和小公子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小公子现在的病弱身体也不知道寿元能几何…… 只是——小公子虽然聪慧,但到底年幼,他可知道,他所舍弃的,是王府的繁华……以及将来的依仗? “对静鱼来说,娘亲妹妹平安,即便是陋室,也是福地,永和爷爷,有人求滔天富贵,也有人只求三餐四季,一碗白粥。”林静鱼弯着嘴角,糯糯的声音透出了向往,“我只盼着十年后,能够看看那江南杨柳,湖畔的石桥灯笼。” “小的明白了。”沉默了好久,商永和站起来,恭敬的弯腰拱手,哑声应下。 ******* 送走了商永和,然后被告知商德来会留在山脚下的小镇,并且打算在禀报大小姐后,在小镇买个铺面做生意,有什么事都可以去小镇寻商德来。 林静鱼听着,笑眯眯的点头,他家大姨,他每年都会见一次,知道那是个重视亲人的人,之前早就因为他受罚留下寒咳的毛病后,就对王府愤怒不已,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务必要弱冠礼后脱离王府。也正是因为知道他家大姨肯定会支持他的这番作为,他才敢大胆的配合了王府的那位大哥哥。 嗯,不过,就算他大姨不支持,他也不敢再留在王府了,工具人也是很惜命的好嘛。 商永和和商德来走后,吴嬷嬷奉他家娘亲命令特意过来,盯着他务必要躺下休息,林静鱼知道今天也费神太多,就乖乖的收了纸笔,躺下休息了。 吴嬷嬷是打小就跟着他家娘亲,最为忠心了,林静鱼乖巧的躺着,对着吴嬷嬷眨眼,“嬷嬷,小鱼会乖乖睡觉的。” 吴嬷嬷看着她自小疼惜着长大的林静鱼,心疼极了,二小姐温柔良善,可是却是个老实人,王府那个地方,若没有小公子筹谋,二小姐和他们早就被吃个骨头不剩了,可是,小公子这么小,身体又不好。“小公子好好休息,明天可不许再费神了,现在外头大雪,那些事放在那里又不会跑……”吴嬷嬷掖了掖被子,碎碎念着。 林静鱼乖乖听着,不过,大雪?林静鱼歪头看向窗户,这厢房是农庄里最干净的一间,娘亲疼惜他,让他住在这个比较暖和的地方,但只有一个大窗户,现在,窗户紧闭着,不过,雪停了吗?还有就是,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 林静鱼又静静听了一下,嗯,有风声了,果然刚刚是错觉吧。林静鱼有些昏沉的想着,然后在吴嬷嬷悄然离去后没多久,就开始呼噜呼噜的陷入安宁的梦境之中。 厢房昏暗,只留有一盏黄豆一样的油灯,光线暗淡,黑色影子悄然弥漫,一白袍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暗淡的光线勾勒下,那深邃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微微勾起的薄唇,若是林静鱼此时能够醒来,他定然会十分震惊,上京第一美男子,裕亲王府世子,他的那位大哥哥林静深,这个时候,居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为什么会来?一时兴起罢了,只觉得那天那个乖乖受了杖打的孩子居然一声不吭的有些怪异,直觉告诉他,这里头或许会有些东西,然而,很意外的是,他逐他出府,发配的农庄,居然是在拓苍山下。 二总管看似对谁都好,但实则戒心最重,却对这个缩在被子小小的一团的孩子有着一份不该有的怜悯和赏识。 如今看来,二总管的目光不错,这个孩子……有着让他意外的聪慧,那座烂泥似的王府里,居然也出了一个好的。 那就让他好好看吧。还有什么特别的呢? 白袍俊美少年微微俯下身,手指轻轻的划过那缩在被子团成一团的孩童苍白脸颊,低笑一声,喃喃道,“……各取所需吗?” 而依然梦境中的孩童却打着小呼噜,砸吧砸吧一下嘴巴,又继续呼噜呼噜的睡着。 大雪五日后,终于放晴了,咳了好几天的林静鱼也终于不咳了。可以准许起来走动走动了。林静鱼站在房门口,左扭扭,右转转,拍拍手,蹦蹦跳,二总管过来拜见的时候,就见包得圆圆乎乎的小童蹦蹦跳跳的,就跟一个小球似的,二总管嘴角微抽。 “二总管早上好呀。”林静鱼做了套操后,身体舒爽多了,看着二总管恭恭敬敬的对他做礼,他便笑眯眯的挥手打着招呼。 “六公子安好,小的给六公子请安了。”二总管态度恭敬的做礼。 林静鱼歪头瞅着二总管,虽说平时在王府的时候,二总管对谁都是这般恭敬的,但他总觉得今儿个,第一次来农庄见他的二总管,态度里的恭敬又好想有些不同? “二总管来,是有什么事吗?”林静鱼眯了眯眼,弯弯嘴角问道,他和娘亲妹妹现在一穷二白,也没啥好图谋的,二总管在大雪的时候,送过三次东西,虽然都是一些吃食,但却有几种药草,对他的咳嗽有很大的治愈作用,嗯,这个他心里头非常感激。 “想着今天雪停了,便来给六公子请安。”二总管垂眼恭敬说着。 林静鱼眨眼,请安?只是请安? “二总管有心了,对了,这次还真的要谢谢二总管送来的药草,药草的效果真好,我的咳嗽都好多了。”林静鱼弯着眉眼说着,抬手示意平平把他昨天做的豆花糕拿来。 “二总管,这是我昨儿个做的一点吃食,没什么特别的。”林静鱼笑眯眯的说着,态度很坦然也很诚恳,“二总管你试试看。” ——如今他一穷二百,虽然永和爷爷之前有留下很多东西,包括银票等,但对于平日里各方面都比他这个前王府庶子过得要好的二总管来说,银票之类的东西,人家肯定不稀罕。而估计二总管也不稀罕要他的回报,人家就是随手为之而已。 但是,人家随手为之,他可不能就此轻飘飘的抬手过去。 所以,回报一点他自己亲手做的吃食,是他现在能够拿出的最大的心意了。 二总管愣了一下,随即恭敬上前,垂首接过平平端来的一小盘糕点,那糕点上有很奇怪的图案,像熊? 第4章 小鱼儿成长记4 二总管端着那盘六公子说的叫熊熊糕点的,恭敬的放上了亭子里的石桌上。 此刻的亭子里,着墨色袍服的少年正在慢慢的冲茶,倒水,动作缓慢却是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七绝郎君林静深之一绝,便是茶之一道。那是连茶道最为高深的灵寂大师都要称赞的。 但最近,上京流言,七绝郎君的茶道似乎不得进阶了。可眼下,看着自家主子行如流水的动作,明明这茶道更高深了……不过最近,主子都几乎不回上京了。 “六公子之前在府邸的时候,可有老师?”突兀的,林静深缓缓开口问道。 二总管一愣,随即垂头回话,“回主子的话,没有。”六公子不过是不受宠的庶子,哪有资格拥有私人授业的老师?能在王府私塾读书已经是主母恩典了。 “那么,是谁教会他的那些东西?”林静深捻起一块糕点,若有所思,那个本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谁教他的? 二总管怔了怔,想说些什么,但又有些犹豫。 “说。”林静深放下糕点,轻淡开口。 二总管忙开口说着,“六公子的书法并不好,他读的书也不多,但是,但是,六公子很有自己的想法……他,他曾经跟小的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能被桎梏的只有人的行动,而人的心是自由的。”二总管垂眼低声说着。 那是在一年前的七夕佳节,王府里的公子姑娘们都被获准出外赏灯,唯有小公子被关在祠堂里,那时候,他偶然路过,就见小公子趴在祠堂的窗户口,看着夜空的烟花闪烁,小公子的脸上,笑容灿烂,那双黑亮的眼眸里倒映着烟花的绚烂,不见半点沮丧和愤懑,他便走了过去。 “六公子……” “二总管……你没去看烟花吗?” “……没有,今天是我轮值。” “哦……我猜你也不想去看。” “六公子……你……你不难过吗?” “我为什么要难过呀。哦,你担心我呀,没事,我很好呢……” “……唉” 那时候,不知怎么的,他不由的叹息了一声,不知是为了六公子,还是为了他自己? 但六公子却是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一直觉得,能被桎梏的只有人的行动,而人的心是自由的……”说这句话的六公子,笑容灿烂,比天上绽放的烟花都要绚烂。 ******** 入夜,终于把脑子里窜来窜去的念头和想法都整理出来了,林静鱼单手托腮,右手转着笔,有些嫌弃的看着自己的字,平平写的字都比他好看,唉,等过几天,德来叔叔来的时候,拜托他给他买些字帖,嗯,还有书,虽然没有办法继续去求学了,但可不能做一个文盲。另外,他也是很感兴趣的,这个世界的文字演绎和他的家乡那边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同呢。 放下笔,端起旁边的药碗,一饮而尽,然后,林静鱼苦着脸,闷闷的爬到床上,当初应该跟那老头儿说好条件的,他太傻了,都没有说好条件就傻乎乎的来了,现在就得天天喝苦苦的药。唉,还得想办法找个好大夫,看看能不能调理好点,天天三百六十五天的喝药,太苦逼了! 想着想着,林静鱼很快就甩开了那些念头,呼噜呼噜的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后,那犹如鬼魅般的身影闪现了,墨色袍服的俊美少年走到他的床边,目光幽深的静静的看着他,看了许久,慢慢的伸出手指,轻轻的抚过他的苍白的脸颊,能被桎梏的只有人的行动吗?人的心是自由的?所以哪怕在那样的困境里,依然可以灿烂的笑着?但,若是,你的身边再无一人呢?你重视的娘亲,你的妹妹都不在了呢? ——忽然间暴戾气息开始肆虐着! 林静鱼睡梦中开始不安了起来,终于抖动了长长的睫毛,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嗯?他做梦了吗?大哥哥? “大哥哥?”林静鱼迷迷糊糊的习惯性的露出大大的笑容,揉了揉眼睛,可是好困,他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那是为了让他睡个好觉不咳嗽。 “睡吧。”压抑着什么的沙哑声音低低的响起。 然后是笨拙的但又似乎小心翼翼的抚拍落在他的背脊上,林静鱼无意识的喃喃着,“大哥哥……你好帅的……” ——又好看又厉害的男主! 抚拍顿住了,然后,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愉悦的笑意叹息轻轻响起。 ******* 阳光散落一地,白雪皑皑,仿若涂抹上了金色,远处的山峰,还是披着白色的大衣,隐隐露出点点绿色,点缀着天地间无暇的白衣。 林静鱼坐在窗边,托腮,发呆,昨晚他应该是做梦了吧。奇怪了,怎么会做梦梦见大哥哥呢?他其实也没几次见过大哥哥——这个世界里的男主。主要是梦里,那个老头儿说,为了以防万一,他会不小心踩雷踩到男主的剧情线,所以会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解锁关于男主的剧情,通过梦境告知,现在的解锁剧情,是他的这个大哥哥在两年前将占领边境四城的蛮族打跑,并将整顿改编的白家军展示在天下面前,不过不叫白家军了,叫黑甲军。昨晚他迷迷糊糊的看见的,会不会是解锁剧情里的大哥哥?说来,昨晚他又解锁了一点剧情,接下来的大哥哥会创建九门,其实现在就有雏形了吧。 唉,算了,不想了。那都和他没有关系。练字练字练字…… 林静鱼描了几篇大字,就见平平匆匆跑来。 林静鱼眨眼,平平行事古板稳妥,情绪起伏很少这么大的。嗯?发生什么事了? “公,公子!世,世子来了!”平平结结巴巴的禀报着。 哈?林静鱼腾的一下站起! 当林静鱼匆匆来到农庄的小小厅堂走廊,看到厅堂下头跪着的老赵头,以及几个不认识的仆从,还有厅堂门口神色平静肃然的两个仆从——福大福二,那是大哥哥的贴身侍从,也是大哥哥的得力助手。 林静鱼深吸一口气,他那位大哥哥,真的来了?干嘛啊这是,怎么突然跑来了?他这里有什么剧情的解锁点吗? 林静鱼稳了稳心绪,不想那么多了,见招拆招,他那位大哥哥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和他这个路人没有什么交集的,想那么多没用。 于是林静鱼抬脚走了进去,见二总管垂手低头和吴嬷嬷站在一边,自家娘亲局促的抱着童童坐在下首,还好,不是站着的,林静鱼心头松了口气,大哥哥虽说地位尊贵,但对庶子妾室也从不以势压人,一般都是讲礼的。 然后,林静鱼对着自家娘亲和童童偷偷的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随后,转头看向坐在首位的,昨晚刚刚梦境里看见的,好看的,穿着白色袍服如同谪仙一般的俊美少年,只是眉眼间轻淡,神色平和,但那漆黑的眼眸深邃难测,他看不透,也不敢看。 林静鱼眨了眨眼,垂首抬手做了一个礼,“拜见大哥哥。” 说完,林静鱼就发现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额,不对,他不应该叫大哥哥的,他,他应该唤兄长,或者世子?? 林静鱼僵住了,完了,他私底下喊大哥哥喊习惯了。 商姨娘颤颤巍巍的看着林静鱼,急的眼眶都发红了,鱼儿素来谨慎,怎么今天就犯忌讳了?!堂屋里,唯二站着的二总管和吴嬷嬷也都有些紧张的偷偷的看向林静鱼。小公子赶紧说点什么呀。 林静鱼心头懊恼,正想赶紧的开口补救一下,却不想,一双修长的带着薄茧的手将他扶起。 林静鱼一呆,下意识的抬头,依然是神色平和轻淡的模样,但气息却是温和的,没有之前那种高深莫测之感。 “眼下没有外人,唤我大哥哥无妨。”有些低沉但好听的声音淡淡说着。 林静鱼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发呆怔愣的时候,他已经被他的这位大哥哥揽了过去,并站在了大哥哥的跟前。 “这几日可有写字读书?”林静深又问道,看着眼前睁着一双清透干净眼眸的小孩,林静深的心头莫名的多了些说不出的愉悦。 ——眼前的这小孩不再是过去的那种模糊的身影了。 “有的……”林静鱼乖乖的点头应着,想到自己那些丑丑的字,林静鱼有些尴尬,大哥哥难道要看他的那些丑字? “嗯,带我去你的住处。”林静深说着,站起,然后,顺势牵起林静鱼的手。 林静鱼又一愣,下意识的抬头,却见林静深的侧脸,他此刻就是一个小豆丁,而林静深虽然还是一个十八的少年,但身形修长笔直,他站着也只是到林静深的腰部最多。 ——只是,过去在王府里没见过几回面,最近的接触却是将他杖打处罚,又将他逐出了王府……所以,这位大哥哥,我们不熟吧? 你突然间来了也就算了,牵住我的手这又算什么? 但林静鱼的种种心头纠结,面上却不能摆出来。虽然被逐王府,但在这位大哥哥面前,要管束他,却是随时随地都可以,毕竟——他是长兄,而他,只是幼弟。 所以,长兄牵幼弟的手算什么。 而且,林静鱼偷偷的瞥了眼后头,留在厅堂的娘亲满脸的欢喜。 唉……他娘亲这么高兴的嘛。 第5章 小鱼儿成长记5 林静鱼的心头纠结,林静深即便知道了,也不以为意,他做事素来随心,如同临时起意,来山庄过年,一时兴起,前来探究,此后,夜夜至此,看这个小孩写字说话,看他如何计划安排这农庄的日子,看他沉沉入睡,直至天色泛白才悄然离去。 此刻,他只觉得手心里的小小的手,嫩嫩软软的,又那么脆弱,他只需稍微用力,就可将其掰断,如同昨晚,那么小的一团缩在被子里,那时,无端端的暴戾杀意涌起,他只需一下,就可以将那一团绞碎,甚至于这个农庄里的所有人!但这小孩不安了,或许敏锐感知到了他的杀意,迷迷糊糊的醒来,对他露出了笑容,那么大的笑容,透着毫不掩饰的开心,唤他大哥哥…… 原来,他真的是唤他大哥哥,而不仅仅只是在外人面前。 在他心里,也是当他为大哥哥的…… 翻着今早林静鱼写的字,林静深抬头看向站在他身侧,捏着手指玩的林静鱼,“鱼儿你从未临摹过字帖?” 林静鱼看着林静深,点头,“嗯。”他虽然在两年前就在王府私塾读书了,但是压根就没有上过几天,不是被罚被捉弄,就是在被罚的路上,况且,字帖临摹也需在私塾里,王府私塾的字帖都是当下有名的大家的亲笔,哪能给他这个庶子带回临摹?而他娘亲想给他整个字帖都整不了,王府规矩,妾室庶子买什么都得通报一声。而他不愿娘亲被人趁机刁难或者设局挖坑,所以一直都不让娘亲去外头买东西。 林静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再问,只是执笔,沾墨,写下几个大字。 林静鱼微微伸头,好奇的看,大哥哥写啥呢? “鱼儿你从今日起临摹我写的字,明日我会让人送来字帖和书,你每日需临摹大字五篇,背书一篇。”林静深说着,见林静鱼听着他的话,瞪大的眼眸,心头又多了些趣味,一时兴起,便抬手轻轻拍了拍林静鱼的头,“三日后我来检查。” 林静鱼瞪大了眼眸,看着林静深,他大哥哥这是要做他的老师,为他授业????七绝郎君林静深的诗书可是一绝呀,上京的一副林静深署名的字画就可以卖到上千金!如今却为他写了大字,又布置了背诵,可是这是为什么?? 林静鱼想问,但看着林静深已经指着临摹的字,为他开始讲解笔划的构成,起笔落笔,林静鱼忙收敛了心头的几个大问号,认真听了起来,听着听着便真的专注沉迷了。大哥哥的声音好听,讲述缓慢又有趣,原来一个字便可有这么多的意思,还有那么多的故事。 “……“武”字的变化看,其原始本意并非止戈为武,而完整的表述应该是这样的:或持戈静止而立,注视前方;或举戈而动,欲与人、欲与兽斗,与人斗是争夺地盘,与兽斗是维持生存和生命……”林静深慢慢的讲着。 “哦……原来这样啊。”林静鱼点头,看着林静深,满是敬服,十八岁的少年哎,都不知道这脑袋是怎么长得,博学广闻,能诗能画,能文能武,能马上打仗,也能弹琴演乐,“大哥哥,你好厉害!”说着,林静鱼弯弯眉眼,笑容大大的。 ——果然不愧是起点男主! 林静深又拍拍林静鱼的头,漆黑的眼眸闪过一抹笑意和不自觉的柔和。 讲完了几个大字,林静深便起身,对林静鱼淡淡说道,“王府考训一事于你不公,但也算是如你所愿,我会教导你三年,也算一点补偿吧。”顿了顿,似乎没有看到林静鱼惊讶的神色似的,继续淡淡说着,“我的二等侍从寿一寿二会在这里做你的侍从三年。” 林静鱼呆愣过后,垂首,果然大哥哥和他是各取所需,什么都瞒不过大哥哥,不过……这样也好,于是林静鱼恭敬拱手,“多谢大哥哥。” 林静深微微点头,便背负双手,越过林静鱼,慢步离开。待走出农庄了,回头望着在白雪皑皑中的小小的农庄,他想,不知道三年后,这小孩又会怎么样?林静深想,当得到过他的教导,拥有过一些东西后,这小孩会怎么样?林静深淡漠无波的眼神慢慢的转向天空,是会就此贪得无厌?还是会算计谋取?林静深这般想着,转身,慢步离开。 跟随林静深身后的二总管垂头不敢言语,心头却开始为农庄里的六公子担心了,主子今日这般作为可是不简单的,主子高深莫测,他不敢揣测,也不敢做些什么,心里头只期盼着六公子千万要平安才是。唉。 ***** 送走了林静深已经接近黄昏了,林静鱼慢悠悠的写了几个大字后,就吩咐平平准备晚膳,今晚在厅堂和娘亲妹妹一起用膳。 “公子……寿一,寿二还在外面跪着。”平平低声说着。 “嗯……让他们都起来吧。你带他们去你的屋子,以后,他们和你一起住。”说完,见平平僵硬的脸,便笑弯了眉眼,说道,“就三年而已,三年后,他们会回去,你就当做是多了两个老师,这三年,你跟着他们好好学学。”说完,又悠悠一笑,“大哥哥的二等侍从放出去可是比永和爷爷还要厉害的。平平,难得的机会哦。” 平平却是困惑,“公子,他们……不是你的仆从吗?” 林静鱼摇头,低声道,“平平,你记住了,自己双手挣来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而不属于自己的,万万不可觊觎。 平平似懂非懂的点头,公子的意思是以后他就多了两个老师,然后学艺三年。嗯。明白了。 晚膳的时候,林静鱼看着明显欢喜兴奋的自家娘亲,心头低叹一声。 待用完晚膳后,林静鱼捧着那不知何时出现的寿一端来的茶,看着茶杯里的一叶子,小小的抿了一口,嗯,不错,很好喝。 “娘亲……”林静鱼放下茶碗,肃然看向对面笑容满面的和吴嬷嬷低声赞叹着好茶的娘亲。 商姨娘笑吟吟的看向林静鱼,目光带着骄傲和温柔,”小鱼,这茶好喝吧。” “娘亲,王府巡考一事,是我和大哥哥各取所需,如今,这茶也好,教导也好,只是补偿我罢了,三年后,我们还是我们,并不会有什么改变。”林静鱼慢慢的一句一句的说着,看着对面因为他的话,而脸色瞬间褪去欢喜,换上苍白无措的娘亲。 林静鱼心头低低的叹了一声,他能理解娘亲的想法,娘亲盼着他好,盼着他能够带来荣耀。但是,那王府里的荣华富贵,有什么好的?况且,那又不属于他,他也不想要。 “娘亲……”林静鱼起身,慢步上前,轻轻的握住了他家娘亲的手,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娘亲,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娘亲和妹妹,还有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好了……” “可,可是,小鱼,你,你也是世子的弟弟……你也是裕亲王府的公子呀……”商姨娘不甘心。若是之前也就罢了,可是今天,世子来了,来做小鱼的老师了。对小鱼又笑得那么温和,还牵着小鱼的手,手把手的教小鱼写字……只要世子肯说话,小鱼就可以回到王府了! “娘亲,世子的弟弟很多,不止我一个,王府的公子也很多,而我,只有娘亲,只有妹妹……也只要娘亲,只要妹妹……”林静鱼心头无奈,娘亲果然还是看不破呀,林静鱼干脆蹲下来,仰头,露出笑容,暗淡的烛光下,却软软的暖暖的笑容,“娘亲,咱平平安安的,日子开开心心的,就什么都好。” 商姨娘低头看着林静鱼温暖灿烂的笑容,心头虽然好多不甘好多心酸凄苦,但却不愿拂逆她的小鱼,她最乖最可爱的儿子呀,那么聪明,那么懂事,却…… “小鱼,娘亲也是只要你和童童,只要你们开开心心的……”商姨娘柔声说着。 一听这话,林静鱼忍不住心头得意起来,看,他家娘亲和上辈子的爹娘一样,都是只要孩子好,就什么都好的那种。虽然上回有让娘亲明白王府形势,让娘亲放下不甘,但娘亲不说,却是心里头不甘心的。如今,终于,娘亲肯放下了吗? 林静鱼眯眼笑着,露出了几分得意的几分狡黠,他低声欢呼了一下,“娘亲最好啦。” 商姨娘忍不住也笑了,终于,心头的最后的几分不甘也慢慢的消散了,罢了,那座王府,小鱼回去又是会被欺负的,而那世子……世子高贵,又深不可测……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在这里,在这个安静的地方,小鱼和童童平平安安长大就比什么都好了。 然后,解决了心头大事的林静鱼又抓着自家娘亲和吴嬷嬷叽叽喳喳的说起了过年的安排来了。说着说着,商姨娘和吴嬷嬷也有了趣味,包饺子?打边炉?泡点果子酒?还有绣几件新衣服?剪纸?不知道自家儿子的这些有趣的事情是怎么想出来的?但自家儿子聪慧,而再聪慧也比不上那王府世子,商姨娘和吴嬷嬷淡定的想着,就把聪慧的儿子为什么聪慧的问题扔到一边,反而细细的商量起,这些事儿要怎么办的问题。 而,角落里安静的站着的寿一寿二,似乎早就被人遗忘了。 待二更天了,林静鱼就被商姨娘和吴嬷嬷赶回去歇息了。 于是,林静鱼一边端着茶碗,那茶真的很好喝,一边慢悠悠的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这茶还有吗?”林静鱼侧头问着,身后寿一寿二规规矩矩的,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安静沉默得很。 “回公子的话,还有三两。”寿一恭敬拱手回答着。 “哦,那你留一两给我,一两给我娘亲,一两你留着,下次,要是有贵客来了,你就泡着。”林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寿一和寿二对视了一眼,寿二上前一步,恭敬低声说着,“公子喜欢的话,那明儿个小的去跟二总管拿些过来?” “不,不用。”林静鱼笑呵呵的抬手阻止,“这样就够了。” 寿二愣了愣,想说些什么,但眼前的林静鱼已经抬脚转弯了,他只好和寿一忙跟过去。 厢房里,平平已经铺好了床,药碗已经放到桌上。 “对了,我的仆从平平这三年就麻烦两位了。”林静鱼突然转身对寿一寿二笑眯眯的说着。 寿一寿二对视一眼,寿一上前,恭敬拱手,“六公子客气了。” 林静鱼弯弯眉眼,端起药碗,一气呵成,喝完,苦着脸,摆手示意平平和寿一寿二退下,就自个爬上床,缩进被窝。 平平又仔细的给掖了掖被子,才慢慢的退后一步,朝林静鱼恭敬拱手做礼后,才慢慢的倒退着离开。 待出了厢房,寿一就立即皱眉看向平平,压低声音问着,“不守夜?” 平平一愣,随即茫然,“公子从未吩咐过。” “之前在王府里也是这样?”寿二上前一步低声问着。 平平茫然点头,守夜?公子从未吩咐过,而之前二总管有说过,但后来又说一切听公子的吩咐就好。 “公子之前身边人手不够,就只有你一个,你没有守夜也是不得已,但如今公子身边有了我们了,今日起,我们三人轮流守夜。”寿一压低声音慢慢的说着。 寿二听了这话,才恍然,也是,六公子身边就一个平平,怎么守夜? “公子说了,一切规矩照常,两位大哥三年后就不在公子身边了。”平平低声说着,之前他问过公子,这两位要怎么个安排,公子却说,他们是来当他的老师的,公子身边的事情还是他来做。 寿一张了张嘴,又默默的闭上,也是,三年后他们就要回主子身边了。 寿二看向寿一,有些无措和无奈,主子一时兴起,把他们扔到这里,他们也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伺候小公子吗?可小公子摆明了不想要他们伺候。 寿一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好的,我们明白了。” 第6章 小鱼儿成长记6 寿二看着平平离开后,转头看向寿一,低声问道,“怎么办?” 他们是寿字号的仆从,主子身边有福禄寿共十二个侍从,福字号四人,是主子身边的贴身侍从,禄字号是主子身边的摆在明面上的管事侍从,而他们寿字号仆从,是刚刚从下头选拔上来的,从不在人前,前任四位寿字号似乎被主子派去做事了。本来想着他们要接任管理一些事情了,却不想,主子一个命令,他和寿一来到这个小小的农庄,主子说,三年,要他们做六公子的贴身侍从三年。 “主子的话,你不是知道?主子要我们做六公子的贴身侍从,那我们就应该是六公子的侍从。”寿一缓缓说着,想着晚膳后,在厅堂,当着他和寿二的面,毫不顾忌,劝慰商姨娘,打消商姨娘的那些妄想的六公子。 ——他似乎隐隐明白了主子的用意,主子让从不出现人前的寿字号的他们来做六公子的侍从,是要来观察六公子?细查六公子? 见寿二神色若有所思,寿一便又加了一句话,“六公子并非一般孩童。” 能够清醒冷静的认识到三年后“我们还是我们”的六公子,怎么可能是一般孩童?而且,毫不顾忌的当着他们的面说那些话……那些话,是要说给主子听的吧? “今日起,我负责写六公子的起居录。”寿二神色凝重的说着。 寿一点头,他正有此意。 于是,在林静鱼还睡得不知人事,正在梦境里解锁剧情的时候,两世为人的第一份起居录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诞生了。 **** 梦境里,林静鱼眼前闪过一幕一幕的画面: 是俊美的十八岁的青年慵懒的靠在高楼的栏杆,神色看着温和,但眼眸却是一片冰凉漠然,他正在和穿着官服的人说话,言语之间,就定下了某某氏族的罪状。 又是这个俊美的青年,行走于巍峨的宫廷之间,抬脚慢步而上,对着一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拱手做礼,态度温和的和老妇人说话。 转换间,又是这个俊美青年,披着黑色斗篷,神色锐利冰冷的穿行于一群黑衣人之间,四周厮杀声纷纷而起,他却淡然穿行而过。无视了四周的一片血肉横飞。 …… 大夏朝,是这个世界的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的朝代,因着特殊的朝廷规制,这个有点类似于唐朝的王朝绵延存在了许久。 朝廷规制除了六部外,还有阁议,以及主持阁议的首辅,类似于宰相的存在,同时军政分开,军部事宜只有阁议能定。而王朝帝位传承,却是指定嫡子继承,然后作为副帝的存在,由首辅和皇宫帝后共同抚养教导,除非副帝死去,否则不会再有第二个传承,阁议和首辅不承认的副帝是无法登上宝座。 首辅,需有六部和阁议,以及皇宫帝后,宗室承认。大夏朝绵延至今,也才出过四任首辅。目前,大夏朝正缺了首辅,副帝是皇帝的嫡长子,可惜,这个嫡长子没有什么才能,且似乎颇有点愚蠢。 梦境里,林静鱼解锁剧情的时候,他虽然无法听见剧情人物讲话,但看他那大哥哥的神情,似乎很鄙夷的样子…… 林静鱼打了个呵欠,当初他看这本书的时候,剧情简介只说了大哥哥是男主,其他也没有讲,而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发现,虽然送他来的那个老人家说这是一本书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却也是鲜活的,是完整的,有风霜雨雪日升日落,有喜怒哀乐生生不息的鲜活的人,他的娘亲,他的妹妹,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是有他们完整的人生……包括他自己,自有他自己的精彩。 所以,他也不敢将大哥哥只是当做一个主角,他不过是有幸窥知了大哥哥的未来的一些事而已,所以他自然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大哥哥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到底是想干什么。不过,看目前的剧情,似乎大哥哥忙着组建九门? 那大哥哥应该没啥空闲时间来教导他了才对。 林静鱼不舍得温暖的被窝,但应该起来了,他得起来动一动,这个身体太弱了。林静鱼正爬起来,门推开了,寿一寿二还有平平恭敬的垂首进来了。林静鱼愣了一下,平平知道他的规矩,一般都是在他穿好衣服后,才会进来。是寿一和寿二?擅作主张? “公子,小的服侍您穿衣洗漱。”寿一恭敬的上前,双手捧着衣服。 林静鱼眯眼看了下寿一手上的衣服,挑了挑眉,这衣服的料子样式,是大哥哥身上的那种? “都出去。”林静鱼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哼,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做吗? 寿一和寿二心头一跳,但很快,两人刷的一下跪下,手捧衣服,垂首恭敬的跪着,一边低声的说着,“请小公子准许小的伺候。” 平平端着热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寿一寿二,有些无所适从的看着林静鱼,却见林静鱼正一脸平静的看着他,那一脸平静的样子……平平忙放下热水,恭敬拱手,随后倒退离开。 公子这平静的样子,就是他要生气了,公子几乎没有怎么生气过,可生气起来的公子才是最让人畏惧的。 林静鱼自顾自的穿上了他自己的衣服,一套很普通的棉衣,简单洗漱后,看向依然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寿一寿二,平静开口,“大哥哥说让你们做我的侍从三年,既然是长兄所赐,弟弟不敢推辞,但是,既然是我的侍从,那我的话,你们就得听。我的规矩,你们就得守!若是不听不守,那就趁早回去!” 说罢,林静鱼就慢步前往娘亲的厢房请安去了。 路上,林静鱼侧头看向身后忐忑不安的平平,皱了皱鼻子,“他们让你进来你就进来啊,平平,你是我的侍从,可不是他们的。” “是。”平平有些羞愧,早上那寿一寿二说,好的侍从必须伺候主子穿衣洗漱,说世子那边每天晨起都是四个仆从伺候着,他当时听了,就觉得窘迫,不管是在王府还是在这里,公子身边就他一个人,而公子从不让他伺候穿衣洗漱……他实在是不合格的侍从!但如今听公子的话,公子是一直都在说,不要管哪些,既然是侍从,第一要事便是听话,听主子的话! 平平面上恭恭敬敬的低声应着,又低声开口,“寿二……好像在记些东西……” 林静鱼脚步未停,心里嗤笑一声,他这里一穷二白,有啥好记的。随他们好了,他跟大哥哥那个人精比不了,也懒得去比,大哥哥想做什么,他也不想阻止,也阻止不了。说实话,他搞不懂大哥哥那个人的想法,他这个已经坏了的工具人还有什么可以挖掘的吗? “没事,他们想做什么由他们去。”林静鱼懒懒的说着。 待跟娘亲请安后,说了今日的安排,让娘亲知道今日要定好过年的新衣样式,对林静鱼想要的款式特别重视,又说了几样糕点,林静鱼表示他特别想吃那种酥酥的饼……于是,今日依然是让自家娘亲和吴嬷嬷忙碌的没有时间胡思乱想的一天~~ 于是,林静鱼满意的慢步回去,想着今天,永和爷爷或者德来叔叔会来,林静鱼打算务必要把大字写好,他现在的身体没法子耗费太多的精神力,下午还是要好好的休息。 回了自己的厢房,林静鱼吩咐着平平去跟老赵头问下些事,然后,便看向还跪在那里的寿一寿二,“起来吧。” 寿一寿二对视一眼,默默站了起来,垂首站在那里。 “我想喝点茶。”林静鱼坐在靠窗的书桌旁,一边摊开纸墨,一边慢悠悠的说着。 “是,寿二去泡。”寿二恭敬拱手说着。 待寿二出去了,林静鱼一边研墨,一边慢悠悠的说着,“你们在我身边三年,做我吩咐的事情就好。” 寿一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低声道,“公子聪慧,主子吩咐小的做公子的贴身侍从,便只能做公子的侍从。” 林静鱼抬眼看向寿一,这算是开诚布公了? 林静鱼弯了弯嘴角,“我知道,所以,一些事情还是要由你们去做的,不过,我不喜欢的事,你们也不要去做就好了,具体的,等平平回来后,你们问下平平。接下来,庄里要准备过年的事情,你帮我去买几样东西可好?” 寿一一愣,忙恭敬的拱手问着,“不知公子想买些什么?” “待会我写个单子给你。啊,对了,你和寿二可会些武艺?” “略懂一些。”寿一垂眼,他和寿二可是寿字号的排名第一和第二…… “那好,你教平平一些拳脚功夫,不用多好,能够自保就成。对了,你帮我找一个女护卫。能教我妹妹懂些自保能力就成。”林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寿一有些犹豫,这涉及到武艺的事情…… “当然,你去问下世子,若是世子不允,你就当我没说过。”林静鱼见寿一犹豫的神色,便主动开口,说完,林静鱼便接过寿二刚好端来的茶,挥手示意寿一寿二下去。 他猜测,他那位大哥哥应该会答应的,毕竟,也没有什么大忌讳的地方。其实,他也可以从他那大姨那里去找,之前,大姨就说过,要找女护卫给童童的,可既然大哥哥留人在这里了,那他就拜托大哥哥也是一样,不管是通过谁找来的护卫,大哥哥只要想,就都可以查得到。 不过,他也没有想那么多,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写字,读书,提升资产,他也不能总靠着商家那边,嗯,所以,要好好经营好农庄,开春后的田地种植,还有小树林那边……至于和商家合作和他那大姨合作,大姨定然是肯定会不占他便宜,说不得要送些商家的私产给他,但是,商家可不只是大姨一人,大姨一个女人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他可不能让他家大姨烦恼。 ——只希望他和德来叔叔谈的一些设想,能够顺利开展。 他得在商家这边展示他自己的价值,这样,才能在未来的商家占据有利位置。 第7章 小鱼儿成长记7 雪停后,商永和本想马上来农庄拜见小公子,却不想因为大小姐的一封信,他便滞留到今天,因此,当来到农庄,却见那两个陌生的侍从的时候,商永和是有些惊讶了,那两个侍从,面容普通,但行走举止却是极为规矩严谨,一看就是专门训练出来的,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拥有的。小公子这里怎么有? “这是大哥哥为了补偿我,特意派来服侍我三年的侍从,寿一和寿二。”林静鱼咧嘴笑着,笑容平和灿烂。 商永和心头一跳,大哥哥?裕亲王府的那位世子?这是几个意思?既然有心补偿,为何却是只服侍三年?另外?补偿?果然王府考训一事,是那位世子特意为之? “永和爷爷莫要担心,大哥哥是好意。”林静鱼看着商永和变幻不定的脸色,便放缓声音的说着,“永和爷爷,大姨可是有消息了?”林静鱼转开话题问道。 “是,公子,家主已经回信,拓苍镇上的福记客栈和永祥布铺自今日起便都是公子的了。”商永和恭敬的说着,双手呈递上地契和两份合约,“这是契约,另外按照公子的意思拟定的约定书,家主也已经盖章署名。” 林静鱼示意身侧的寿一接过,弯了弯眉眼,他家大姨果然豪迈爽快!他坚持要拟的这份约定书,便是商家投入银钱三年,而三年后,他会用双倍银钱奉还给商家,若是不能,福记客栈和永祥布铺就归于商家,同时他得归还商家双倍银钱,而这三年期间,商家不得干涉他的任何决议,包括雇人用人方面,拟定的各种生意往来。 “我跟大姨说了,这三年,需要一个管事的来协助我,大姨可曾派人前来?”林静鱼笑眯眯的问道。 “家主已经明令,由小人的那不成器的儿子商德来做公子的管事。”商永和恭敬的说着,说罢,顿了顿,低声道,“公子,德来今后就是公子的管事仆从。”边说,边将契约呈递了上去。 林静鱼瞄了一眼寿一双手接过的契约,皱了一下眉头,竟是一份死契?? “永和爷爷,这是大姨的意思?”林静鱼皱眉问道。他当初的意思就是找个人来在外头为他做事。他的身份不上不下,目前又是带着污名的,他人小,身体也不是很好,不宜在外抛头露面。他有猜想过,可能大姨会把德来叔叔或者永和爷爷留下给他帮忙三年,而只要三年,他就可以培养出自己的人手了,但却不想大姨直接把德来叔叔给他了…… “这是家主的意思,也是德来的意愿。”商永和说着,带着恭敬,“公子,能为公子做事,这是德来的荣幸。” 林静鱼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商永和那恭顺的但坚持的神色,便无奈的叹了一声,“好,我明白了。” 那就先这样吧。待三年后,把死契还给德来叔叔好了。 又针对目前关店整修的客栈和布铺谈了一下他的想法,顺便将早已整理好的图样设计交给了商永和,“待开春后,就先这样做好了。” 商永和恭敬应下,抬头看着林静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小的相信,三年后,公子定会完成约定。’” 林静鱼腼腆一笑,“嗯。”他心头也期盼着三年后的这个合作能够成功,这可是关系到未来的资产问题。但他心头也没有什么底,毕竟他的这些想法都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而他现在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却是听闻,他还从未好好的去看过这个世界,外头的店铺生意,他也只是从平平和娘亲那里得知,好在有永和爷爷和德来叔叔,才让他能够足不出户的更加清楚。 待送走了商永和,林静鱼便继续写大字,背诵,今早,二总管就送来了几本书,居然是以前的世界差不多的千字文等。 然后,午后,看着外头的因为照耀阳光而更加绚烂的雪,林静鱼打了呵欠,在寿一寿二奉送上热水后,见着寿二犹豫的神色,便主动开口问着,“可是有事?” “公子,二总管还送来了几盒糕点和一些新鲜的食材。可要用?” “是不是我大哥哥才能用的糕点?”林静鱼歪头问着。早上那衣服肯定是二总管送来的,嗯,这个糕点和食物肯定是大哥哥品级才能用的。 寿二愣了一下,才点头,“是的。”公子知道? 林静鱼托腮想了一下,“好吧,拿来吧。” 然后,林静鱼看着那精致的从未见过的散发出淡淡甜甜味道的糕点,貌似有点像那蛋糕?嗯,大哥哥这是打算用糖衣炮弹在这三年期间腐蚀掉他? 林静鱼捻着糕点慢慢的吃着,那他也想看看,三年的时间,这些糖衣炮弹能不能腐蚀掉他…… 用完糕点,缩进被子里,挥退掉寿一寿二,他迷迷糊糊的想着,大哥哥这是闲着无聊了,所以这样恶意的整他?给他侍从,给他上好的衣物和享受,又给他教导,然后,三年后,再将一切收回?若是真的十岁孩童,说不定真的会沦陷进这样的甜蜜陷阱中…… 他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大哥哥吧? 唉,男主的思想,他搞不懂。 罢了,还是小心翼翼的,远着点男主。 ****** 上京的腊月,即便天寒地冻,依然是热热闹闹,摊贩的吆喝声,嬉笑而过的三三两两的公子哥们,还有匆匆打马而过的,驾着马车的,那应该是远游归来过年的或者送着年货的。 而此时,上京最大的酒家,欢喜楼的阁楼顶处。 二总管——禄二带着人,轻步无声的踏上转角,转头对着身后的人,低声道,“禄三,待会小心点。”这几日,主子的心情并不很好。,每年这个时候的主子心情都极为不好,往年都是到禁地待上一两个月,但从去年起,禁地也已经无法让主子的心情好些了。至于缘由,主子越加高深莫测的武技和宫廷朝廷里的那些烂事……当然,这是他偷偷私底下的猜测,不敢表露于面上。 禄三微微点头,皱眉看了眼禄二,低声道,“即便没有主子的吩咐,你也不该离开王府太久。”居然在托苍山的山庄里待那么久!最主要的是,对六公子过于明显的偏颇了。若让主子知道,定是要责罚的。 “我所为,主子都知道。”’禄二没有辩解,他即便心里偏颇六公子主子也是知道的,主子既然没有责罚,那就是默认了他的这点偏向。 禄三一愣,但此时他们已经走到阁楼门口,便低头恭敬的走了进去。 阁楼里,出乎禄三禄二意料的是,本该是森然阴冷窒闷的屋子里,却没有那么阴冷那么窒闷,虽然气息不是很好,但却出乎意料的好多了,至少跪拜于主子跟前的时候,他们没有感受到那种铺天盖地的可怕的杀意和腥味。 而为何会有这番改变? 禄二偷偷的瞥了眼被主子捏在手里的绿色的册子,那似乎是寿字号专门上报用的册子? “南州送来的年货,你可送些去农庄了?”端坐书案后头的黑色袍服的俊美青年看向禄二,淡淡问道。 禄二心头一愣,这个……主子没有怎么吩咐,他怎么敢擅自送去?禄二忙磕头认错,“小的该死,这就马上送去。” “以后凡是下头送来的,都先送去六公子那边,六公子挑好了再送来。”青年说着,放下手里的册子,想着册子里所说的,那小孩只用吃食,其他的,却不肯用……和商家合作,谈好了约定书,……“派人告知王府,待三十那晚我再回去。今晚我去农庄。” 禄二压着心头的惊诧,忙恭敬应下。 禄三恭敬上前,禀报着这一年的收益等等,并放下账册,然后恭敬跪伏在地,等候着主子的训话或者问话。 “商家的生意如何?”却不想,主子问的,却是商家。 禄三一愣,想到六公子的母家,正是商家,但面上忙恭敬应着,“商户里,商家是传承了百年的老商户,这一代的家主是商子衿,自梳不婚,已经发话了,将来只要是商家血脉,都可继承。商家只要是依靠染织和布料发家,现在主要也是做布料生意,不过比不上皇商大户。若论资产和生意,顶多只能算是二流的商户。” ——主子的生意可是顶流的。 青年微微垂眼,手指习惯性的敲了敲桌案,许久,才淡淡开口,“好好看着这商家。” “是。” 能和小孩做下约定书的商家,定然也不会是普通的。 ***** 而黄昏时分,已经爬起溜达溜达做活动的林静鱼就见二总管带着人朝他快步走来。 林静鱼眨了眨眼,侧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寿一寿二,“又来送东西了?”带着几分无奈,长长的叹息一声,咕哝着,“我这里才几个人啊。送那么多干嘛啊……” 耳力很好的寿一寿二默默无语,王府那边翘首盼着主子能送点东西就欢欣雀跃的跟什么似的,到了公子这里却是避之不及。唉。 不过,公子是真的不在乎这些。 瞧瞧公子身上的棉衣,都洗的发白发旧了,公子却仍然不肯扔掉,说是商姨娘亲手做的,而且很暖和,手工牌的!公子爱惜,他们能理解,但哪家大户人家不是一天一套衣服的? “公子安好。”二总管擦了擦汗,从主子那里出来后,他就马不停蹄的把东西拉到了公子这里,唉,知道主子对公子已经有些特别了。但不想竟然特别至此。往后得再恭敬一点对待公子才是。 林静鱼笑眯眯的点头,“二总管多礼啦。” “公子,下头人孝敬的,过年的一些吃食,您看看?”二总管恭恭敬敬的说着,一边示意身后跟随的仆从呈上来,“这是南州的腊肉,北境送来的熏肠……天山的雪莲,江南送来的最新的布料……,对了,还有这个,公子,您看,这是沂州特产的珍珠,这次送来了一整套,这蓝色的珍珠,说就是这么一颗……” 林静鱼扫了一眼,就浑不在意的看向二总管,“二总管,您有心了,这些东西放我这里不合适,您还是送到大哥哥那里吧。”要不,送王府?往他这里送,几个意思呀这是。 “公子,您知道的,若无主子命令,小的也不敢擅自作为。”二总管上前一步,低声说着,恭敬拱手,弯腰,“公子,主子说了,您先挑。” 林静鱼囧了囧,他先挑?瞅了瞅二总管,又看了看,端着盘子,恭敬弯腰的那些仆从,那些仆从定然都是大哥哥自己的,看身上的仆从衣服和一举一动,王府仆从再怎么懂礼知礼,也做不到这般不声不响。 林静鱼心头一叹,看二总管这架势,他若是不挑,二总管定然就这样不动了。 “那把这个给我留下吧。”林静鱼随意指了指,就摆手转身走了,他已经看到吴嬷嬷在回廊处偷偷的看着了。 二总管恭敬应下,转头看向身后,额,刚刚六公子随意那么一指,好像指的是腊肉?要不,天山的雪莲也留下? “公子,这,这是世子殿下又派人送东西来了?”吴嬷嬷在回廊处,看了眼林静鱼身后的寿一寿二,就低声问着,公子和他们说话,从不避讳那身后的两人,她也跟着不避讳了。 “嗯,过年了,东西有点多,送点过来而已。一点腊肉。没啥的。”林静鱼带着几分安抚的笑,低声说着,吴嬷嬷这般大方打听的举止,他很喜欢。 “哦,那晚上,公子要用吗?要的话,我这就去和厨房给公子做去。”吴嬷嬷问着,眼睛却是发亮,公子自从得了寒咳,胃口就不是很好,难得有新鲜的菜式,若是公子喜欢,说不定能多用一碗饭。 “腊肉的话,还是放三十晚上吃吧。”林静鱼说着,看着吴嬷嬷有些失望,便又咧嘴笑道,“嬷嬷晚上给我做碗鸡丝粥吧,上次嬷嬷做的,我很喜欢。” 吴嬷嬷听了这才又高兴起来,朝林静鱼恭敬做礼后,就忙朝厨房走去。 第8章 小鱼儿成长记8 这农庄里,就几间厢房,一间大厨房而已,另外靠近田地的有一处小院子,老赵头一家就暂时住在那里,老赵头一家都很老实,对林静鱼和商姨娘都恭恭敬敬的,自然也是因为敲打过了,再则,虽然商姨娘和林静鱼是被驱逐出府的,但一身的气质摆在那里,自然不敢不敬,而这个月里来来往往农庄的管事仆从,老赵头自然都是瞧在眼里,越加不敢放肆。 大厨房里,老赵头背着柴火进来,见吴嬷嬷忙上前做礼,一边小声问着,是否要做饭,可需要烧火等等。恰好,二总管领着仆从进来放东西,这农庄里都没有个库房,这吃食放大厨房还可以,但这天山雪莲怎么放? “嬷嬷,可是要给小公子做饭?”二总管瞧见吴嬷嬷,便温和问着,六公子心里头会在乎重视的,无非也就是商姨娘和七小姐,眼前的吴嬷嬷,以及平平。 “二总管好。”吴嬷嬷忙躬身做礼,若论等级,二总管可是比她高了好几个等级,她可不敢托大,更别提,二总管背后的世子殿下了。 “不用多礼,都是为主子办事。”二总管笑笑说着,便示意仆从放下盘子,一边苦恼的对着吴嬷嬷说着,“世子命小的给六公子送些东西,可六公子只肯收下这两样,唉……我回去后定会被世子责罚,嬷嬷,您看,能不能帮我跟六公子说说,世子规矩森严,若是下次再这般,我肯定要吃板子了。” 吴嬷嬷瞥了眼摆在桌上的盘子,都是好东西,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而且都是极少能够见到的,王府那般富贵奢华,都不一定拥有,比如说那蓝色莹润的珍珠……但无功不受禄,小公子心性通透,没被眼前的这些东西遮了眼,她心里头可高兴得很。 “二总管,都是听主子的话做事的,小公子说一,奴婢可不敢说二啊。”吴嬷嬷恭敬说着。 二总管瞅了眼吴嬷嬷,心里头叹气,那平平是小公子自己收的仆从,对小公子死心眼得很,本以为商姨娘身边的这位嬷嬷,应该容易说话的,没想到也是这般滴水不漏。罢了罢了,他还是早点准备好伤药吧。 看了看吴嬷嬷正在准备的鸡丝和大米,二总管大胆猜测,“嬷嬷是要为小公子做鸡丝粥?” “是的。”吴嬷嬷恭敬应着。 “那劳烦嬷嬷多准备一些,晚些时候,可能世子殿下也要来用膳。”二总管微笑说着,满意的看见吴嬷嬷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和震惊。 ****** 林静鱼一听说他那位大哥哥有可能来用晚膳,不由心头惊奇,大哥哥这个时候不是忙着很吗?不说男主要走剧情,就说这个年关的时候,身为裕亲王府的世子,以及备受后宫皇太后和皇帝宠爱的拥有皇子待遇的世子,也是忙得很,怎么有空过来了? 但林静鱼也没想太多,只是提醒吴嬷嬷不用特意告诉娘亲,然后随时准备好可以吃的热食就好了,至于厨房里只准备了鸡丝粥,也没有其他,他也不管,他那位大哥哥也不是特意来品尝美食的,他这里也没啥美食呀。 然后,月上柳梢头了,人没来?林静鱼也不在意,准备去看下自家娘亲,回去收拾收拾就准备睡觉觉了。 但,没曾想,踏进自己的小院子后,就见本来狭小的院落里,跪着福大四人,以及二总管,而寿一寿二垂首站在他厢房门口,见他来了,瞬间眼睛瓦亮的看向了他。 不止寿一寿二,跪在地上的那几人,特别是和他很熟的二总管,就差泪眼汪汪了。 林静鱼顿住脚步,下意识的就想搓搓自己的胳膊,怎么有鸡皮疙瘩起来跳舞的错觉?他家大哥哥来了???然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一整个窒闷沉凝的气氛怎么回事?? “平平,你去厨房那边,把鸡丝粥热一热,拿过来。”林静鱼想了想,这么晚了大哥哥也应该用了晚膳吧,不过……看二总管这明显松了口气的感觉?还没用膳? 林静鱼朝自己的厢房走去,边走边看向二总管,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厢房:大哥哥在里面? 二总管微微点头,又悄悄的眨眼,苦着脸。 林静鱼微微点头,哦,懂了,大哥哥心情不好,没用晚膳。 站在自家厢房门口,见寿一寿二紧张担忧的看着自己,林静鱼微微一笑,心头却是苦着脸,大哥哥心情不好,来他这里作甚? 抬脚进了厢房,却见厢房里,那黑袍的俊美青年靠在他床柱边,微微闭着双眼,神色淡漠,看不出心情如何,但气息,却是凝滞的。 林静鱼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他在王府里本来就极少见到大哥哥,少数几次也是在一些大的场合,比如过年,比如祭祖的时候,他远远的见过几面,那少数几次的印象里,大哥哥总是玉冠白衣,翩翩犹如谪仙,如今见这身黑色的袍服,虽然也很好看,但却是第一次见。 “大哥哥?”林静鱼小小声的唤着,睡着了吗?额,要是睡着了,他今晚就去娘亲院子里和娘亲蹭睡一晚好了,外头的二总管和福大他们就让他们去赵家那里睡觉好了。打定主意,林静鱼就打算悄悄转身,赶紧的闪人—— 但却忽然,一股力量将他拽过去,然后,就被拥入温热的胸膛! “为何唤我大哥哥?”耳畔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静鱼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发现,他被大哥哥抱起拥入怀里了!林静鱼僵硬住了,太突然了,而且,他和大哥哥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林静鱼有些无措有些傻傻的转头看向背后的林静深,“你是我大哥哥啊。” 王府世子=王府第一位嫡子=排行老大=大哥哥 “你唤林静淇呢?”林静深的墨色眼眸透着一丝莫名的意味,继续低声问道。 “二哥呀。”林静鱼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不是不喜欢他唤大哥哥?那他改好了,想来也是,他这个习惯性的称呼的确不太对头,而为什么会唤大哥哥,好像是由于在他以前的世界里,小时候的一个习惯?想不太起来,算了,不想了。 于是,林静鱼认真反思的模样开口,“以后我唤兄长?” 林静深却是慢慢摇头,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林静鱼的脸颊,调整了一下姿势将林静鱼更好的拥进怀里,才低沉的声音开口,“还是唤大哥哥吧,无碍的。” 林静鱼瞅着林静深的脸色,好像,有些疲惫? “大哥哥用过晚膳了吗?”林静鱼换了个话题问着,外头平平已经端着热乎乎的鸡丝粥过来了,寿一正恭敬的接过,垂首弯腰,双手高举盘子,盘子里是一碗热乎乎的鸡丝粥。 “是何物?”林静深微微抬眼看向林静鱼。 “是鸡丝粥。”林静鱼说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是我让吴嬷嬷做的。” 林静深缓缓点头,抚了抚林静鱼的脸颊,苍白瘦弱的脸上却是毫不掩饰的诚恳的开心的小小的笑容,“陪大哥哥再用些?” 林静鱼一听,忙摇头,他都已经吃饱了!“大哥哥你吃吧,我吃好了。” 林静深看了林静鱼一眼,也不勉强,抬手示意寿一端进来,淡淡声吩咐着,“福大福二留下,其余人回去。” 寿一恭敬应诺,慢慢的倒退离开,离开前,轻巧无声的关上房门,才悄悄的吁出一口气,转头看着身后跪着的二总管等人,抬手示意,二总管等人也松了口气。 ——主子本来要来农庄,却不想宫廷皇帝宣召,也不知道是何事,主子离开宫廷的时候,神色极其冰冷,眉宇间竟是暴戾的气息,他们心惊胆战的看着主子进入禁地,后一身血腥杀意的出来了,明明神色间疲惫不已,但却是无法压制一身的暴戾杀意,福大说,没办法的话,就只能联手将主子逼回禁地了,不能让主子这样出去,会出大事的。 但主子却是要来农庄,当时,提到农庄提到六公子的时候,主子的神色似乎有一瞬间的缓和,福大提议说,试试,而且当时的主子是他们无法抗命的,主子说过的,能够抗命的时候只有主子自己失控的时候,于是他们心惊胆战的跟着主子来了,二总管当时心里存着的想法,就是万一主子无法自控,哪怕死了,也不能让主子伤了六公子! 还好还好,主子进了六公子的厢房后,气息渐渐的安宁了下来,那一身暴戾杀意慢慢的散了。然后,六公子来了,主子也肯用膳了。 悄悄退出院子的时候,二总管抬眼看向那厢房的门,心里头再次证实了一件事,六公子果然是不一样的! 厢房里,林静深似乎不想动弹,靠在床柱上用完了鸡丝粥,嗯,一滴都不剩,看来吴嬷嬷的手艺,大哥哥上似乎也挺喜欢的。 然后,不想动弹的林静深,抬手一招,放置于书案上的临摹的纸张就到了林静深手里,然后,林静深慢慢的翻了一遍,看向了还被他拥在怀里的林静鱼,微微点头说道,“鱼儿的字有些进步了。” 林静鱼眼睛微微一亮,咧嘴一笑,进步了?他最近天天琢磨天天努力的写字,果然有用,虽然字不同,但是他在以前的世界里,也是练了好多年的毛笔字的! 林静深放下纸,抬手摸了摸林静鱼的头,“虽然笔力不够,但是字形尚可。”顿了顿,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他没法前来指导,便开口低沉的说道,“为兄近日有些忙,明后日,便让为兄的一位朋友上门来教你。” 林静鱼愣了一下,随即就开口说着,“大哥哥,你忙的话,我自己学就好了。”他自己看书写字也是可以的,反正学问这种事情,慢慢学嘛,不着急,他又不打算考试做官。 林静深却摇头,“无碍的,若是不忙,自然我来。”顿了顿,又说道,“寿一寿二是我放在你这里的人,他们伺候你,也是奉我之命,如同平平,当年我让他进了王府,随你身侧。” 林静鱼一呆。 林静深却是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微微扬起嘴角,墨色的眼眸深沉如海。 ——否则,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好心救下的一个小小的平民,又是怎么能够卖身进入王府,还就偏偏做了庶子的随从?王府大总管尽管有买卖奴隶的权力,可这权力若是没有他的应许,又怎么敢肆意? “你唤我大哥哥,莫不是只唤我三年?”将呆呆的小孩塞入被子里,摸了摸呆小孩的手,还是有些冷,便一边输送内息,一边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问着。 “不是。”林静鱼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既然如此,你这般警惕作甚?”林静深微微闭上眼,不敢接受他的赠予,这让他十分不悦。或许三年后他不会这般的待这小孩了,但那也是三年后的事,如今,小孩却是这般的警惕…… “大哥哥……”林静鱼回过神来,看着拥着他躺在被子里的林静深,目光闪亮闪亮的,如同天上的星辰。 林静深微微睁开眼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晃神,这小孩的眼睛长得太好了。 “我会一辈子唤你大哥哥的。”林静鱼弯弯眉眼的说着。 林静深心头震动了一下,似乎某种东西悄然种下了,但他此时却未曾发觉,他只觉得眼前这小孩的笑容,这小孩的眼睛,都是软软暖暖的好看。 “嗯。”低沉应了一声,林静深抬手拉高被子,“睡吧。” 哦……林静鱼乖乖闭上眼睛,心头却是突然间反应过来,哎,不对呀,大哥哥怎么在他这里睡觉??上头不是有个温泉山庄吗?! 林静鱼迅速睁开眼睛,却见面对面拥着他的林静深,那精致雕刻的好看的过分的五官,以及无法掩饰的或者说没有掩饰的疲惫和阴郁。 林静鱼凝视了半晌,才无声叹息一声,当男主的……也没有那么容易。他记得,起点的那些龙傲天文里,主角都是一路被虐呀虐呀的,才慢慢的厉害起来的。 大哥哥……这个时候才十八岁吧。也不知道大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呼风唤雨的厉害起来……林静鱼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又想着,大哥哥现在和他亲近,应该不算踩雷吧……看最近会不会做梦,老头儿说了,如果踩雷了会梦境里给他点警告…… 林静鱼就这般胡思乱想着一边沉沉的入睡,因为内息的输入,他的身体觉得暖和,并没有往日需要缩成一团才能入睡,于是,摊开了身子的小孩睡得非常豪迈非常呼噜! 而在小孩入睡后,林静深微微睁开眼,看着摊开了身子的睡得嘴角弯弯的小孩,林静深不由勾起嘴角的笑,将小孩挪近一点,林静深微微闭上双眼,宫廷宣召,命他三十年夜,进宫廷,陪同夜宴,这看似荣耀,不过是进一步的宣告了他的身世有疑罢了,宫廷内外,谁人不知,他是白家嫡女的遗腹子,而白家嫡女与当今皇帝曾经有过婚约,在生下他之前,白家嫡女曾经在宫廷里待了一个晚上,当年的那点事,宫廷中没有人敢提及,但谁人不知?如今,看似荣耀的他,不过是皇帝拿来恶心人的工具罢了。 当年他被皇太后抱进宫中,便被禁地的那疯子看中,从此不得自由,夜夜在生死之间,直到八年前,他杀了那疯子,才得了自由,才正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点力量——禁地的影卫。 若是平常,他或许不会那么暴怒,但那疯子教给他的皇室的武技心法到了瓶颈期,越来越嗜杀,每年的腊月时候,他都会较平常嗜杀,或许是因为他是在腊月出生?那疯子给他吃的增长内息的药丸是天雪丸?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林静深垂眼看着睡着睡着,又蹭进他怀里,无意识的喃喃唤着他的小孩,“大哥哥……” 这是又敏锐感知到了他的暴戾气息了? 林静深抬手小心翼翼的抚拍着小孩的背部,这小孩……似乎对他有着很特别的影响?他来到此处后,在这间满是小孩的房间里,他的暴戾,他的杀意,似乎都缓和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种影响是一时,还是会消散?而三年的时间,小孩会怎么变化?他莫名的很期待。 腐朽的烂泥似的无趣味的日子,似乎有了那么一丝趣味了。 第9章 小鱼儿成长记9 大雪后的十五日,小雪飘扬了,还有五天就要过年了。 林静鱼放下笔,看着外头的小雪,眯眼一笑,想着五天后可以吃到的打边炉,饺子等等美食,嗯嗯,对了,还有烟花。 “我说……小鱼呀,你的大字可是写好了?”浑厚的声音带着几分打趣响起。 林静鱼侧头看去,曲起一条腿坐在一边太师椅上的,姿态悠闲的穿着松垮的深蓝色袍服的青年男子,大哥哥说的,大哥哥的朋友,他的老师——宋文泽。出自大夏朝的四大氏族之一的宋家,听说还是嫡系子弟,虽然没有官职在身,名气却是极为响亮,有写意君子的称号,却不知为何,打赌输给了大哥哥,答应为大哥哥做三件事,如今这第一件事,就是来做他的老师。 “老师请看。”林静鱼笑眯眯的看向宋文泽,这人挺有趣的,书画极好,为人也是洒脱,虽然因为打赌输了,不得不答应大哥哥来做他的老师,但却是姿态惬意从容,并没有半点憋屈,是个很大气也不拘泥小节的人。 “嗯,还行。”宋文泽摸了摸下巴,看着眼前苍白瘦弱的,但笑容灿烂,眼睛明亮的孩童,想不到,林静深那样的人,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个聪慧的可爱的弟弟。 “五天后就要过年了,我跟你兄长说好了,明日开始就给你休假,这五日,你好好的玩,待元宵过后,我再来给你授课。”宋文泽笑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支笔,“拿着,这是老师给你的过年礼,家里事多,过年的日子我也没法来看你。你自己要注意休息,多玩,知道不?” 林静鱼站起,双手恭敬的接过宋文泽递来的笔,这笔一看就很多钱的样子,林静鱼弯着眉眼,点头说道,“学生谨记。” 宋文泽心头满意,这孩子聪慧可爱,最主要的是,懂礼,知恩,本以为林静深让他教导的,被赶出王府的庶子会是怎么顽劣不堪,却不想竟然是一块璞玉,不过细想也是,林静深那样骄傲的人,若不是璞玉,又怎会费心照顾培养呢? 就是不知,林静深想拿这块璞玉做什么事,嗯,自己的学生,他可得多看顾点才是。 待送走了宋文泽,又见了德来叔叔,知道在开春后,福来客栈和布铺会准时开业后,便放下心来,让寿一拿来了一些二总管送来的过年的年礼,让德来叔叔不要推辞收下后,就继续的看书琢磨起来了。 半个月前,大哥哥和他同睡的那个晚上,他知道了平平是大哥哥送到他身边的,当然,他救平平是一时起意,大哥哥将平平安排进府邸也是一时起意,那时,他是错愕的,他不曾想到,原来大哥哥那么早就注意到他?而后来,大哥哥问他:唤他大哥哥是不是只有三年?这句问话,让他彻底的放下心来。 他肯定不会只唤大哥哥三年!而大哥哥的言外之意是,你既然不会只唤我三年大哥哥,那我又岂会只在这三年将你当做弟弟? ——大哥哥是他的长兄,一辈子的兄长,在大哥哥心里,弟弟或许不只一个,但最主要的是,他也是大哥哥的弟弟之一。 而大哥哥知道他的害怕和警惕,所以,大哥哥这话算是安了他的心。 因此,他便也坦然起来,大哥哥送来的吃食他不客气的用了,但衣物上,他依然只选择那些普通的,至于珍贵的金银珠宝之类的,他也是不用——只接受他能接受的,只取他能取的,这是他一贯的做人原则,不管是哪个时空,哪个世界,这是不会改变的。 “公子,这是今日的邸报。”寿二恭敬的双手呈递上来。 林静鱼接过,半个月前,也是大哥哥说的,说他既然决意从商了,那么邸报就得好好看起,于是,本来只有朝廷官员和王室宗亲才能看的邸报,每隔七日,就准时的送到这农庄了。 这邸报,之前在王府的时候,也是只有他那个便宜爹和王府主母,以及嫡系子弟才能看,他之前只听说过,却从未看过,不过,大姨那边倒是也有邸报,听说是费了好多关系,才能搞到的。这其中费的银两估计也不少。 而这邸报其实也没有什么神秘,就是朝堂阁议的政事,阁议下达的各种政令,以及人事任免。 打开邸报,细细看着,嗯,要过年了,蛮族那边似乎不太平?黑甲军被调走了?哎?居然调黑甲军去了南边?在这个过年的时候,军队居然大规模的调动?这是阁议的结果?等等,西南那边有地动的灾害,然后阁议下拨赈灾的银两,要经过陈州,可是陈州那边……素来就有匪患呀。林静鱼边看边拧眉,想着昨晚解锁的剧情是黑甲军的统帅换人了?大哥哥林静深在年三十夜晚秘密前往了陈州! 林静鱼侧头看向身后恭敬站着的寿一,“寿一,你帮我叫德来叔叔明儿来一趟。” 寿一恭敬应下,随后低声说着,“公子,世子那边传话过来,今日有事,便不陪公子用膳了。” 林静鱼漫不经心的应着,“哦……没事,大哥哥的事重要。”,顿了顿,想着大哥哥那人也是个工作狂,忙起来也不顾吃喝的,便转头对寿一认真说着,”你跟二总管说下,熬点汤粥,下点小米最好,待大哥哥睡前,让大哥哥喝一碗。” 寿一恭敬应着。 ********* 入夜了,上京都城,临近过年,街上却是越加热闹了。而夜晚的欢喜楼的生意更好了,迎来送往,欢声笑语。 但在欢喜楼的阁楼上,却是一片静默,跪伏在地的几人都如同石像一般,沉默,不动,气息是凝滞的,在这几人的跟前,是一个大书案,大书案上,绿色的折子,蓝色的折子,账册,摆的满满的,而在书案后的端坐着的俊美青年男子手上,是一封红色的折子。 “……果然还是走了这一步。”俊美青年男子嗤笑一声,抬手示意跪伏在地的几人站起。 “寿三,你前往南境,告诉白术,不必担忧北境,神武殿的诏令,他不遵从也得遵从,即便北境四城再次被屠,那也和他没有关系,他既然奉诏前往南境,此后北境种种就与黑甲军无关了,而我这个镇远侯,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说到这里的时候,俊美青年的神色轻淡,眼眸却是漠然冰冷。 寿三恭敬应着,心头却是激愤,忍不住低声问着,“主子,……要不……” “多余的事,不必做。”俊美青年冷冷的目光盯着寿三。 寿三背脊一寒,忙跪下请罪,但俊美青年摆手,“去吧。” 寿三忙再次恭敬做礼,随后倒退离开。 “寿四。” “是,主子。” “你前往西南,命神策军林朗做好准备,北境定会被蛮族攻破,而荒国今年来灾害不断,只怕会和蛮族联合,但若无禁令,不可妄动。”俊美青年淡淡说着。 “是!”寿四恭敬应下。随后迅速离开 此时,悄然进来端着盘子的二总管便慢慢的上前,恭敬放下盘子,在俊美青年皱眉不悦后似乎想到什么,又慢慢舒展神色,“是六公子的吩咐?” “是,公子说,主子忙起来就会忘记用膳的,吩咐小的,一定要熬好汤粥,时刻备着。”二总管低声回禀着。 ——他该多谢六公子的,不然就主子这会儿的心情,他们这几个随侍的,肯定要遭殃! 俊美青年——林静深,微微勾起嘴角,因为那些个烂事而烦躁的心情似乎被抚平了,那些烂事,其实不值一提,只是不得不忍着恶心去处置罢了,但这会儿,看着眼前的这碗粥,忽然间倒是没有那么烦闷了。 “六公子今日做了什么?”林静深不经意的问着,问了后,又拿起折子,一边批着,一边下着命令,待这阁楼里,只余下二总管后,才盯着绿色折子,皱眉问着,“宋文泽送了小公子一支笔?” “是,小的今日傍晚过去请安的时候,看见六公子正把玩着那支笔,那笔看着似乎是紫毫笔。”二总管小心翼翼的回答着,那笔应该是墨宝轩的新货,看着应该不下百两。挺贵的。 林静深沉默了一会儿,瞥了眼在他跟前的笔架上的那支有些粗糙的笔。随手拿下,淡淡开口,“拿个盒子来。” “是。” ******** 林静鱼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有个温热的熟悉的怀抱将他轻柔的裹住,他费力的睁开眼睛,是大哥哥? “大哥哥……”太困了,林静鱼他无意识的喃喃了一句。 “睡吧。”熟悉的好听的低沉声音响起。 林静鱼放心了,是大哥哥呀,那就没有问题了……然后,他便放任了自己继续跌入梦境之中。 林静深看着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的林静鱼,不由一笑,可能是因为他输入内息调养林静鱼身体的关系,怀里的这个小孩已经熟悉他的气息,也是因为这腊月飞雪的夜晚里,他的怀里是温暖的。 而他从未与人同榻共眠过,他从有记忆开始,每个晚上都是血腥杀意,夜夜都是生死之间,直到八年前,他杀了那个疯子,才获得夜晚的自由,但却已经习惯了入夜就警惕,绷紧神经,身体也时时紧绷着,随时随地的进入搏杀,而身边侍从也从不敢靠近他,未得他许可敢近他身侧三米的,都死于他的剑下,但却不知为何,自从半个月前,他第一次无意抱着小孩睡觉的时候,居然睡着了。而这么警惕的他却从那一晚开始沉迷于抱着小孩睡的感觉。 林静深慢慢的闭上眼睛,心里想着,也许他该找别人试试?别的小孩?或者,无害的女子? 今日后宫,皇后和皇太后说要为他定亲?也许他该试试? ********* 林静鱼醒来的时候,他那大哥哥已经走了。坐在床上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打了个呵欠,拿过衣服穿了起来,自从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大哥哥差不多天天来和他睡觉,可能是因为抱着他这个小孩睡觉舒服?其中缘由他想不通,也不去想了,大哥哥定是觉得和他睡觉舒服才会来。而和大哥哥睡觉不但暖和,容易睡得沉,而且似乎大哥哥有输入内息在帮他调养身体,一觉醒来,不会觉得从里到外的冷。 不过,话说,目前的解锁剧情,都是大哥哥的那些事业,怎么不见大哥哥的感情路线?他模糊记得大哥哥这个男主可是开启了后宫文的起点流男主。 林静鱼挠头,不解,按照这个世界的世俗,大哥哥已经十八了,已经戴冠了,该定亲了成家了吧。也或许,已经定亲了,但是他不知道?罢了。那也和他没啥大关系。 穿好衣服的林静鱼就唤来外头端着热水的平平和寿一寿二,待洗漱后,林静鱼问了平平拓苍镇上的过年情况,这半个月来,平平被他打发去了拓苍镇,一来是收集信息,二来是盯着福来客栈和布铺的整修情况,顺便锻炼锻炼平平的能力。 他身边的寿一寿二三年后就要回大哥哥身边,到那时候,他身边又剩下平平一人,而虽然说可以再找一个仆从,但他不习惯,平平是他的助手,他从不将他当成仆从,所以,趁着身边有寿一寿二的时候,赶紧的将平平派出去,锻炼锻炼,将来也好为他处理外头的事情。 “德来管事已经在外头等候了。”待林静鱼问完后,寿一恭敬上前说着。 第10章 小鱼儿成长记10 待商德来恭敬上前请安,寒暄几句后,商德来恭敬说着,他家大姨会赶在大年三十前来和他们一起过年,但这似乎是私底下的行为,这农庄是属于裕亲王府的,虽然他和娘亲妹妹被逐王府,但所住的地方却是属于王府的,娘亲要来和他们过年,是必须获得王府同意的,而眼下他大姨的意思是打算偷偷来,不欲告知王府,林静鱼皱了一下眉头,难道大姨不知道,他家大哥哥最近一直来往于农庄? “这事……我会告诉大哥哥。”林静鱼说着,便转开话题,拿着昨天拿到的邸报认真说着,“德来叔叔,我想办一份报纸。” “报纸?”商德来有些错愕。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样,类似于邸报,但是不谈政事,就谈地方风俗,还有一些八卦,额……就是一些家长里短的,比如说,我老师宋文泽他不是写意君子嘛,就说说写意君子家的趣事呀,最近可是出了什么大作呀,有没有女子追着写意君子,咳咳,就是那个爱慕钦慕之意嘛。或者哪家比较有名气的才女呀,穿了什么衣服呀,描摹一下,画一下……哪家酒馆呀,比如说咱家的客栈,有什么好吃的饭食?特色的好吃的菜?……”林静鱼碎碎的说得口干舌燥了,接过寿一递来的茶,喝了几口,才吁出一口气,见对面坐着的商德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了,才笑道,“就是谈衣食住行,名人的那些趣事,不涉及政事的。” “公子,您这想法甚好,小的觉得可行,但是,是否会犯忌讳,这个小的无法商榷。”商德来严肃说着,言下之意,公子是否要征询一下世子殿下的意思? 林静鱼点头,这个他懂,“放心,德来叔叔,我本来也想问大哥哥的,但最近大哥哥事情比较忙,我是觉得没有问题的,这份报纸就是一份八卦周报而已,也不会犯什么忌讳。你先帮我们准备一下,这里头具体的计划,我会写一份给你。” 商德来听林静鱼这么一说,心头倒也安定了,看来小公子是知道深浅的,便恭敬应下。 又说了些琐事,商德来便起身告辞了。 商德来走后,林静鱼侧头看向寿一,“我要办的这份八卦小报,你待有空便问询一下大哥哥,或者二总管也好,看看是否会犯了忌讳。” 寿一恭敬应下,垂眼遮蔽了眼底的震惊和叹服,主子有禁地影卫,以及遍布天下的探子,但若是能够再有这么一份八卦小报的话……但小公子也许并未想到这些?无论如何,此事必须禀报于主子。 寿二此时捧着一个长盒子前来,双手高举呈递,“公子,这是主子送来的。” 林静鱼好奇接过,打开一看,哎?一支略显粗糙的笔? “公子,这是主子自己做的。已经用了多年。”一旁的寿一低声补充着。 昨晚主子深夜到来,放下了这支笔,淡淡的吩咐着,待明日再拿给公子。这支笔,跟随过主子的都不陌生,那是主子自己亲手做的笔,并使用多年。如今这支笔却是送给了六公子。 林静鱼一愣,随即弯着眉眼,咧嘴一笑,“寿一,放我桌上笔架。” ****** 上京,东街,一巷,那是上京人都知道的,王室宗亲,炙手可热的六部大官才能购置房产居住的地方,如裕亲王府,当今圣上的胞弟裕亲王,就在这条巷子里。再如户部尚书宋大人的府邸,以及四大氏族之一的宋氏也在这条巷子里。 裕亲王府的深处,后宅的大院里。 架设于湖泊上的回廊亭子里,有着绝美容颜的妇人坐在亭子里,一边慢慢的饮茶,一边柔声说着话,“虽说大郎非我所出,但也是我膝下长大,如今太后慈爱,要为大郎择亲,我自然也是要关切一二,就是不知,贵人们可有属意的?” 坐在她对面的俊伟男人脸色阴沉,“母后看中了宋家的嫡女,皇嫂却是看中了卢氏女。” 妇人一愣,随即轻轻柔柔的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她出自王,当今皇后是出自卢氏,而太后出自宋氏,呵,这可真是,难怪王爷这般阴郁。四大氏族这都是巴不得能把世子圈进他们的圈子里,但,这也问问圣上和王爷是否愿意了。 “大郎的意思呢?”裕亲王妃王氏柔声问着。 他们家的那位七绝郎君,可不是谁都能拿捏的。 “大郎的意思是随意。”提及他那位身世“不明”的嫡长子,俊伟男人——裕亲王脸色更加黑沉。 ——因为嫡母是白氏,白家军的唯一嫡女,白家军战死后,母后和皇兄便立即将他的这位嫡长子接进宫中抚养,说是心疼?哼,当时朝廷边境的那隐晦不明的局势,他自然也是看得明白,白家的九位郎君全部战死,激起了白家军的愤怒,若是他的这位嫡长子再有万一,只怕母后皇兄要面对的可不仅仅只是朝堂边境的乱局。于是他默认了,自那之后,他的这位嫡长子身份是王府世子,可在朝堂和白家军眼里,却不只是王府世子了。 如今,大郎已经弱冠,看似没有任何朝堂势力,但名声却是响亮得很,而似乎也不是没有朝堂势力。至少,母后和皇兄无法掌控他,两年前的黑甲军,前阵子的上了奏报直接推辞了年夜的宴会,呵呵,如此也好。 “随意?”裕亲王妃皱起眉头。 “他的婚事,他说了,他既然无法做主,就随我们。”裕亲王冷冷说着,而且这话是当着皇兄母后的面说的,大郎的直言不讳,让皇兄和母后都一时间尴尬了,看母后和皇兄尴尬了,他心头却是舒爽了。 “大郎说的是。”裕亲王妃轻柔的声音慢慢的说着,“既然如此,王爷,那你心里可有属意的?” “王妃应该知道,大郎的婚事,没有母后和皇兄点头,你我费尽心机也是枉然。”裕亲王眯眼看着对坐的为他生了两个嫡子一个嫡女的王妃——当年王氏的嫡女,才貌仅次于白氏的女人。 “话是如此,但大郎不是说了吗?随我们,你是他父亲,我是他继母,自然,只要大郎随我们的意思,那我想母后和皇上应该也不会反对才是。”裕亲王妃说着,扬起温柔的笑意,透着几分意味深长,“王爷,既然氏族女子,让母后和皇上难以抉择,不若,就择宗亲之女如何?” 裕亲王眯眼,宗亲之女? “长阳公主如何?”裕亲王妃轻声问道。 ——如今上京的第一美人,才学高华,曾经和七绝郎君共作了几首诗词,也曾在宫宴上和七绝郎君一弹一舞的长阳公主,是宁王之女,破格获封公主称呼的长阳公主。 ——她的妹妹的女儿。 够格了吧。 裕亲王慢慢的点头,“是个不错的人选。”哼,又是一个王氏女。 “待我与大郎谈后再说。”裕亲王慢慢说着。 裕亲王妃便笑了笑,不再提及此事,转开话题说起过年的事宜来。 ******* 当纷纷扬扬的小雪又再次飘落的时候,大年夜终于到了。 农庄外小雪飘扬,农庄里头大红灯笼,窗户上的红色剪纸,大厨房冒出的热烟,回廊上匆匆走过的吴嬷嬷和老赵头也是带着喜气。 虽说是被逐出王府的第一次年夜,但是小公子的认真安排,倒让这年夜反而温馨暖和。而从越州悄然赶来的商家的家主,他们小公子的大姨,也是让这温馨多了些热闹。 大厨房里,商家家主的贴身嬷嬷,吴嬷嬷的表姐商嬷嬷有些惊讶的看着食材,这些食材可是很难得的,特别是这腊月。 商嬷嬷小声问着,“这也是世子那边送来的?” “你知道就好,莫要多问。”吴嬷嬷低声警告着。 关于世子对小公子的看重和亲近,她吴嬷嬷心里总是不踏实的,商姨娘是个单纯的不多想,公子说什么就是公子,可她一旁看着,总是心里头有些不安,虽然最近因为过年的关系,世子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来了,但新鲜食材和上了品级的茶叶,布料,特别是还特意送来了——大慈恩寺的平安符,那东西,是他们这个小小农庄能够拥有的吗? 而此刻的堂屋里,梳着高高的发髻,斜插了珍珠发簪,一身大红袍服,带着几分随性,面容秀美,眉眼间却是透着几分坚毅的女子,正细细的看着手里的茶杯。 “是高喜茶,听寿一说,今年只出了几斤,大哥哥送了一斤过来。”坐在女子对面的林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此刻坐在他对面的这秀美漂亮的女子,是他这辈子的大姨,他娘亲的亲姐姐,商家的现任家主——商子衿。匆匆赶来陪他们过年,一来是不放心他们,二来大概是来确定一些事。 林静鱼见过好多次大姨了,知道眼前的这人看似精明,说一不二,但对他们娘三却是实打实的心疼着。 商子衿轻叹一口气,看着对坐笑眯眯的林静鱼,这孩子虽说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但眉眼间却是舒展了好多,比之过去见面的时候那眉眼藏着的紧绷警惕却是好了太多。离开王府,等于失去庇佑了,但这孩子看着却是开心舒展了。也是,在这农庄里也不用提心吊胆着算计什么的。 但是—— “七绝郎君林静深,我虽对他知之不多,但我相信我的直觉,他绝非良善之人。”商子衿皱眉凝重道。 林静鱼点头,嗯,他家大哥哥真不是什么好人,目前解锁的剧情就可知道,朝堂之上明明没有一官半职的,可却是能够轻松掌握决议方向,只是目前大哥哥尚未完全掌控朝堂,九门还没有完全的组建完成。 商子衿见林静鱼点头,不由有些疑惑,这孩子看来是赞同她的说法? 那既然如此,却又为何? “姨妈,我相信大哥哥。”林静鱼弯了弯嘴角,“他现在对我很好。”,为他输内息调养身体,为他请来的老师,为他现在做的一切打算保驾护航……更不用说日日送来的食材和那些对他的寒咳有帮助的药材了。 大哥哥现在对他好,他感激于这份好。 商子衿一愣,看着林静鱼,见林静鱼一脸的笑意,不由皱眉,“可是将来?” “姨妈,将来的事谁知道呢?”林静鱼说着,咧嘴笑道,“而我也不是那么弱的啊。” ——他会长大,也会拥有自己的力量,护住娘亲和妹妹,和他身边的人,他自觉应该没有问题。 顿了顿,林静鱼带着几分坦然的几分决意的说道,“而若是大哥哥将来真的要对我做什么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大哥哥那么厉害的人。” 但他会尽力的护住身边的人。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 商子衿沉默的看着林静鱼,半晌,才长长的叹息一声,“小鱼,我懂了。”,商子衿抬手轻轻的摸了摸林静鱼的头,疼惜的说着,“没事,有我呢,我在呢。” 第11章 小鱼儿成长记11 当烟火在天空绽放的时候,林静鱼站在堂屋前的回廊上,抬头仰望,脸上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笑容,他想起了他过去的世界了,他过去的世界,他的上辈子的爸妈还有哥哥姐姐这会儿又在做什么,他喜欢烟火,这个世界的烟火在天空璀璨的时候,就特别像过去的世界里,那万家灯火的夜晚……而或许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待得时间长了,他渐渐恍惚了上辈子的很多事情,唯独记忆深刻的是万家灯火的夜晚,还有他的爸妈,他的哥哥姐姐。 说起来,大姨商子衿有点像姐姐呢,也是精明坚毅的女子。今年的年夜有大姨在,娘亲和童童都好高兴。 “小鱼,进来再吃点呀。这个饺子做得不错哎,吴嬷嬷你记得给我写个食谱,回去后我好加入商家的族食里。”商子衿一边说着一边笑,“小鱼我看你开的客栈里也可以加入这些菜式。” 林静鱼回头一笑,正欲说些什么,眼角却瞥见回廊尽头,阴影处站着一个人,而那人的身后昏暗的院落,似乎跪着好几个人,林静鱼心头一跳,忙进去堂屋说了些话,便借口困乏了,告辞离开。 商子衿疑惑的看着林静鱼有些匆匆的身影,侧头看向自家的妹妹商月娘,似乎并无察觉,而吴嬷嬷却是脸色有些担忧,商子衿心头一沉,便起身,装作无意间的走到堂屋门口,就见她担心的小孩,正步伐匆匆的走向回廊尽头的那人,那人站在阴影处,看不清面容,但那身芝兰玉树般的身姿,她曾经远远的见过……,而她担心的小孩尚未走近,便见那人弯腰俯身一把抱起,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便抱着小孩转身慢步离去。离去前,那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目光锐利冰冷带着几分漠然的警告。 商子衿不由得握紧手。 “姐姐,怎么啦?快来吃呀。” 商子衿回过神,微微吸了口气,转身扬起笑容,“来了。” ****** 被突然抱起的时候,林静鱼是有点懵的,但看着面无表情的林静深,林静鱼也就安安静静的,他直觉现在的大哥哥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心情极其恶劣,再看他院子里跪着的好几人,二总管,福大福二福三福四,寿一寿二,还有些紧张的平平是没跪,但看样子也是被吓到了。 “大哥哥……你吃了吗?”林静鱼问着,心里头想着,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好吃的,喝点好喝的,应该会好些吧。 林静深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孩,声音有些低哑,“还没。”他今晚只喝了几杯酒,一路骑马而来,那身酒气也早就散了。 “大哥哥,我今天做了些有趣的,你待会多吃些,啊,还有我泡了梅酒,你待会试试。”林静鱼笑眯眯的说着,一边赶紧的叫平平和寿一寿二去厨房拿他做的饺子呀,炸鸡肉,温着的梅酒,还有打边炉的片好的肉片,新鲜的青菜…… 待摆满了慢慢的一桌了,林静鱼将小酒壶直接递给林静深,夜明珠的光辉之下,林静鱼的小脸上是灿烂的笑意。 林静深目光深深,漆黑的如同曜石一般的眼眸里幽深难测,“你做的?”,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接过,慢慢的喝了一口,味道不错,但酒劲不足。 “嗯,二总管送来了一些梅子,我就想泡着酒,我不大能喝酒,娘亲和妹妹也不能多喝,梅子泡酒的话,我们就都能多喝一些。”林静鱼说着,夹起烫好的肉片放到林静深碗里,“大哥哥试试。” “这酒你也不能多喝。”林静深微微皱眉说着。 “嗯嗯……。”林静鱼漫不经心的应着,他娘亲和他大姨就不许他多喝了,他晚上也才喝了一杯而已。 林静深对林静鱼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有些不悦,按下林静鱼的手,肃然说着,“可听到了?” 林静鱼眨了眨眼,见林静深眉眼间尽是关切之意,而那股站在回廊处苍凉绝望的气息似乎渐渐的散了,便点头,笑眯眯的说着,“嗯,鱼儿记下了。” 林静深这才缓缓松开了手,慢慢的喝着酒,吃着林静鱼夹得肉片,沉默的听着林静鱼碎碎叨叨的话语,今晚的菜式怎么做的,揉面团揉了好久,大姨不会做这些活,偏要插手,结果包了好几个破了的饺子……他在饺子里偷偷的藏了个硬币,看谁能吃到,结果吃到现在都没有人吃到…… 然后,林静深皱眉吐出了一个钱币。 林静鱼话语戛然而止,“啊?!”不愧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他才藏了一个钱币,一个! 林静深带着几分嫌弃的捻着钱币,看向林静鱼。 “我洗过的!很干净的!”林静鱼回过神来,立马开口解释着,解释完,忍不住吐槽,“大哥哥的运气真好!” “我运气好?”林静深突兀的嗤笑一声,眉眼间慢慢浮现的是压抑不住的苍凉和阴郁。 林静鱼一愣,随即放下筷子,担心的看着林静深,今晚的大哥哥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事,最近的解锁剧情又停滞了…… 林静深看着林静鱼眼里的担心,微微勾起嘴角,笑容淡漠至极,声音平静,“跟你说个故事……有个女人,她因为家族命运,不得不嫁了一个她并不喜欢的男人,怀胎十月后,她生了一个男婴,生下男婴的时候,她的家族已经全部覆灭,她以为她拿命换来的男婴必定能够存活,可惜,没有,她的孩子未满月就被一个疯子看中了,从此,夜夜都是生死存亡,他稍微懂事了,想求救,却发现,无人可求,想要他死的人那么多,想要他活着的却没有一人……” 林静深平静的话语戛然而止,一双幼小的瘦弱的手正努力的颤抖着抱住他。 林静深怔然了一会儿,慢慢的闭上了眼,抬起一手,缓缓的将颤抖着抱着他的小孩死死的按在怀里。 今夜,大年三十,他如同往年一样,遵循那个疯子的遗愿,前往禁地祭拜,但却意外的,或者是那疯子早就设计好的?一封信,一张药方。那信里,是所谓的当年真相,他的娘亲拼死生下的他,是白家的血脉,也是当今皇帝的血脉,当年没有回去的那个晚上,原来竟然是被逼迫的一晚,满腔羞辱愤恨,却还是留下了他,生下了他,然后呢,知道一切的皇太后,知道一切的裕亲王,知道一切的皇帝,将他当做了什么,禁地的疯子将他夜夜折磨于生死之间,如同虐杀牲畜一样,逼迫着他……难怪,他幼时求救无门!难怪那疯子说,若他不强大,他就会如同他那样,一辈子都活在禁地,沦为黑夜里的疯子! 他那娘亲为家族满腔羞辱愤恨的留下了他,而他那些所谓血脉亲人,不过是将他当做可有可无的一个木偶,若他能够撑过那疯子的折磨,成为禁地的继承人,那也无所谓,若他不能,死了也就死了。 而如今,他日益强大日益不听掌控,便想用药物来掌控他了?那疯子被困禁地五十年,不得出现于人前,原来就是这药物的关系吗?只是那张药方,是解药吧,但大概也是藏了什么东西在里头的,他猜测,若是用了那药方,能解了掌控他的药物,但可能会愈加嗜杀,那疯子花费了十年心血,可不仅仅只是让他继承禁地,更重要的目的,是让他失控,让他毁了这大夏朝吧。 ——这个世界,这个天下,还有谁?是愿意让他自由痛快活着的? “大哥哥……”一时冲动之下,他抱住了大哥哥,现在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看见大哥哥露出那样的苍凉绝望的表情后,他一时冲动,但却也不后悔这样的拥抱大哥哥,男主呀,虽然解锁的剧情都是男主怎样的厉害,可是这样厉害的男主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七绝郎君说得好听,可大哥哥 ……惊才绝艳的背后,原来是夜夜的生死之间吗? “鱼儿,我没事了。”回过神来的林静深轻轻的抚拍着林静鱼,声音低哑,说着没事,但却没有放开林静鱼,怀里的小孩软软的暖暖的,气息柔和安宁,他抱着,满腔的愤恨和阴郁似乎消散了一些。 “大哥哥……我们吃东西吧。”林静鱼仰头说着,有些踌躇,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故事……他不想再提及了。 林静深低头,额头轻轻的触碰着林静鱼的额头,微微的扬起了嘴角,“好。” 但却依然抱着,一边慢慢的喝酒,一边随意的问着那饺子,那打边炉,还有那剪纸……然后,待三更了,吴嬷嬷过来提醒要就寝了,才让寿一寿二收拾了,在吴嬷嬷纠结的目光中,淡淡的说着洗漱就寝的话语。 于是被商子衿派来探听消息的吴嬷嬷只好回去了。 躺在床上,林静鱼摸出早就备好的素色的绿色小荷包,“大哥哥,新年如意。” “是什么?”林静深侧躺着,看着和他面对面躺着的小孩,嘴角勾起,他其实早知道这荷包里的东西是什么了,寿二每日一篇起居录可是很好的记着这小孩的每天。 “是我做的平安符。”不是大慈恩寺的,是他自己凭着模糊的记忆做的平安符,娘亲,童童,大姨,吴嬷嬷他们都有。嗯,自然大哥哥也是有的。 “谢谢鱼儿。”林静深勾起嘴角笑着,摸出荷包里的平安符,寿二的起居录里可是特别记着,给他的这个平安符,是这小孩自己照着符文画的,而商姨娘他们只是小孩自己折的,用的是寿一从镇上买来的符纸。 ——所以,他的,是独一无二的。 第12章 小鱼儿成长记12 “大哥哥……你是我一辈子的大哥哥。”林静鱼认真的一字一顿说着。 林静深看着林静鱼,眼底第一次慢慢的浮现了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叫做柔软的东西。 “嗯,睡吧。”林静深抬手轻轻的抚着林静鱼的脸颊,声音低哑。 林静鱼细细的打量着林静深,见林静深眉眼的沉郁苍凉已经消散了,这才一笑,不大的笑容在夜明珠的光华下却是透着温暖,然后,林静鱼放心的跌入梦境,虽然打算过年三十要守夜,但是娘亲不允,而大哥哥的神色间透着疲惫,今晚大哥哥的心神起伏过大,嗯,所以还是陪着大哥哥睡吧。 林静深在林静鱼闭眼大咧咧的睡去后,也不自觉的勾起了淡淡的笑,在禁地看完那封信后,他便无法自控的想要杀人!杀人!只有血红色和腥臭味才能平息他的满腔暴戾。但当时,有人,似乎是禄二?提及了小孩,说小孩有个东西要送他……然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来了。站在回廊处,看着那小孩站在那里,仰头望着烟花,露出那样的带着怀念的笑容…… 那小孩在怀念谁?那样的笑容……是给谁? 然后,小孩发现了他,担忧和关切的眼神,不知不觉中就驱散了他满心的暴戾。跟着是温热的梅酒,热腾腾的炉和汤,薄薄的新鲜的肉片,奇怪的饺子,还有那硬币……以及最重要的絮絮叨叨的话语,和那弯弯眉眼仿若星辰般灼灼生辉…… 林静深拥紧了小孩,鼻尖是淡淡的奶香味道,独属于这小孩的味道,他的心头有着难言的满足,这几日,他试过了,不管是名满上京的艺伎,还是才貌第一的长阳,或者是比怀里小孩更加漂亮可爱软和的小孩,都不行,他连被靠近一点都觉得膈应。 林静深凝视着怀里的睡得直打呼噜的小孩,半晌,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息一声,罢了,先这样吧。也许再过几年,这小孩长大了,长大了的小孩也许他就不会喜欢了呢? ****** 沉沉睡去的林静鱼却没有想到再次跌入了解锁剧情的世界里,但这次,面前却是杵着泪眼花花的老头儿,老头儿一脸愁苦的看着他,“不是说好了吗,做路人甲,不要插手剧情的吗?” “啊?”林静鱼不解了,困惑了,他有插手剧情吗?没有啊?老头儿乱说! 老头儿长长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他快速的阅览了这个世界的剧情!阅览后,林静鱼=口=了。 ——他家的那位大哥哥,居然是走灭世反派这样的剧情!夺权!挑起战火!乱世!平天下,大夏朝在他手中灭亡了!随后,却是各方面都更加厉害的王朝,氏族不复存在了,考核官员的制度居然是科举+试用,哇塞,大哥哥真的不是穿越的吗?但是,暴戾□□的大哥哥,虽然建立了那么厉害的王朝,但最后却是只有短短的五十年,五十年后,大哥哥死了,然后,天下再次进入乱世…… “……你现在明白了吧,男主过于暴戾残忍,他虽然很厉害,但是他斩断了文明的传承,这个世界因为他,无法延续,他死后没有多久,这个世界就因为秩序的崩溃而消失了……我之前搞了三次重生,但都没有办法……让你进来这个世界,就是希望在这个世界崩溃前能够把轮回的空洞给补了……你万万不能插手剧情,我真怕你会跟之前的那三个重生的一样……到那时候,就真的没辙了……”老头儿叹气说着。 “可是……我今晚啥也没做啊。”林静鱼茫然。他就好好的呆在农庄里,是大哥哥来找他的啊。 老头儿也是困惑,“我知道,所以我也搞不懂……但是,今晚一个很重要的剧情没了。” “嗯,什么剧情?” “男主今晚本来是受了刺激,心法反噬,再加上药物的控制,他是要去杀人的,今晚至少会有五百人死在男主手里……” 林静鱼瞪大眼睛。 “但是,他今晚来你这里睡觉了,这个剧情没了。”老头儿苦恼的挠头。 林静鱼又不解了,“可是,他没有杀人,这个不是很好吗?” ——减轻杀孽,不是好事吗? 老头儿眨眨眼,随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抚掌,“对哦。” “……”果然老头儿傻乎乎的。 “所以,怎样才算是危险?”林静鱼转开话题问着,“今晚这样的,我可不算是插手剧情。之前那三个重生的,是被大哥哥识破了,所以才消失的吗?” 老头儿苦苦思索着,半晌,才点头,“这样吧,我就跟公孙策那样给你弄个警示,如果你要是踩雷了,有危险了,就给你个警示……” ****** 大年初一的早晨,飘扬的雪花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的停下了,虽然还是很冷,但却是有了初春的一点点暖意。 堂屋里,商子衿垂眼看着对坐的俊美青年慢条斯理的冲水,倒茶,动作优雅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七绝郎君中,茶之一道,可谓是高深。 “今日能得世子殿下的这杯茶,真是荣幸之至。”商子衿接过茶,微微扬起了疏离客套的笑容。 “鱼儿却是很嫌弃我给他泡茶。”林静深轻淡开口,修长的手指拂过眼前的茶杯,因为提及了鱼儿而柔软下来的眼垂着,“他说我泡的茶,苦涩得很。” ——那小孩一点苦茶都喝不得,偏偏却又能极为隐忍环境的苦楚和身体的不适。 商子衿轻咳一声,那孩子哪里懂得茶道,他又没有学过!“殿下不要介怀,小鱼他还小,不懂事。” 不懂事?林静深淡淡一笑,转开话题,“原本想,待开春,就拜访商家主,没成想,商家主你来了,那么这事就可和商家主说说了。” 商子衿看着林静深,目光中带着警惕,“不知道殿下想跟我说些什么?” “鱼儿既然离开了王府,将来不若转入商家族谱。”林静深平淡开口,仿佛说的是非常平常的事一样。 商子衿却是一下震怒了,“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王府要将小鱼剔除出族谱吗?” 林静深轻淡开口,“早晚的事,如今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早晚的事?未雨绸缪?商子衿目光满是惊疑的看着林静深。 但林静深却不再说了,转开话题,“我找的人应该就快到了。” 商子衿盯着林静深,找的人? “鱼儿想为童童找个女护卫,现在已经找到了一个,还有鱼儿的身体,南州那边有一位神医,出自药王谷的百春门,听闻擅长调理气疾,我已经请来了,这两人,开春后都能到。”林静深淡淡说着,又倒了一杯茶,似乎很是随意的递给了商子衿。 商子衿接过,目光却是极其锐利的盯着林静深,“敢问一句,殿下为何对小鱼这般另眼相看?” ——一个不受宠的没有煊赫母家的王府庶子,为何这般费尽心思? 为何?林静深顿了一下,随即垂眼看着杯中的慢慢浮现的高山圆月,微微勾起一笑,声音缓和带着愉悦,“既然唤我大哥哥,我自然要为他打算。” 商子衿皱了一下眉头,就这般简单?商子衿不太相信,但想了一圈,她那傻妹妹,她们商家……似乎也没有可以值得这般费心思筹谋的,而小鱼已经被逐王府,仕途一路已经被折断了,而说不定某一天就被从族谱里剔除……还有什么可以费心思的? 商子衿看着眼前五官俊美淡雅的青年,眼前这人虽说没有一官半职,但不论是七绝郎君之名也好,从某些事看来,这个不过刚刚弱冠成年的青年男子,是绝不容小觑的,至少商子衿就不觉得自己是可以抗衡得过! 但,不论如何,她是不会坐视任何人伤害她的妹妹,小鱼,童童。 “殿下,商子衿不会坐视任何人欺负我的家人。”商子衿沉默半晌后,开口说道,目光锐利的盯着林静深。 林静深微微点头,“如此,甚好。” ——家人?鱼儿也是他的家人了。他自然也不会容忍任何人伤害他的鱼儿,但鱼儿有他护着就够了,商家来凑什么热闹?可惜鱼儿却对商家抱有好感……罢了,鱼儿的娘亲和妹妹也需要人看护着,商家来看护就很不错。 “殿下可听小鱼说起,他要办的那八卦小报?”转开话题,商子衿说起让她颇觉忧心的事情。 小鱼对办这份小报兴致特别大,虽然她听了,也觉得颇有趣味,但到底大夏朝在这方面似乎也是有所限制的,她就怕弄个不好,就招惹上官府了,最好,眼前的这位世子殿下能够为小鱼做一份担保,或者,干脆劝说小鱼打消这个注意。 “商家主不必担忧。”林静深淡淡说着,“我已知晓。”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鱼儿的这个主意甚好。此事也不会有任何忌讳之处。” ——而他昨日曾经遇过宋文泽,便提及了此事,宋文泽觉得很有趣,甚至说要为这份小报提供一两个有意思的故事。 并非朝堂邸报,也不会有什么打眼的,连宋文泽都以为是小孩子的玩闹之事,事实上,之前,也有世家公子或者小姐办过类似的小报,只是从来都没有持久,现在小鱼也做了此事,小鱼的这份报纸是与众不同的,只是现在没有人看出来罢了。他倒是很期待,当这份小报传遍大江南北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光景? ******* 这日,商子衿从堂屋走出,转过两条回廊,便是林静鱼的小院落了。 商子衿远远的就见那之前说是世子赐下的仆从,叫什么寿一寿二的守在门口,商子衿微微皱了一下眉,但很快便舒展开来,她迈步上前,然后在寿一寿二恭敬的做着严谨不可挑剔的礼时,抬脚进了院子。 然后就见她家的小鱼背负双手站在廊下,声音糯糯的朗朗背诵着,而那被她警惕的世子殿下,却是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微微闭着眼,手捏书册,单手支额,认真的听着。 ——如同长兄,听着幼弟的背诵。 院落的气息安宁沉静,打转的雪花悄然飘落。 第13章 一条鱼的进化史1 拓苍山下的小镇,这日依旧是人来人往,喧哗热闹,小镇上栽种着的桃花,在三月春日的微风吹拂下,摇曳多姿,偶尔有一两片花瓣顽皮的随风起舞,跳落在过往行人的肩膀上。 平平面无表情的拍落肩膀上的花瓣,微微吸了一口,空气里是桃花的清香和小镇上,那福记客栈才有的炖肉的香味。平平环顾四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干净整洁,两旁店铺热热闹闹,叫卖着吃食,衣物,用具……比起五年前的萧条沉寂的拓苍镇,可是要有烟火气多了。 “……快点,快点,今日福记的十二个号就要派送了!” “哎呦,为什么福记就不肯多派几个号呢!” “嘿,人家掌柜说了,他就两只手,炖肉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他都把菜谱贴在八卦小报上了。是我们手不听话,做不出来人家那味!” “哎呀,哎呀,炖肉老夫我昨日已经吃了,今儿个我就必定要买到那八卦小报上说的,那什么盲盒惊喜!” “对对对……盲盒,就是不知道今儿个的盲盒开出来的会是什么呢。呵呵呵……上个月的小郎君开出来的可是春心姑娘的肖像画呢。” “听闻,那可是离散道人的亲笔所画!” …… 什么离散道人……那明明就是小主子随意画的,什么春心姑娘,都是小主子瞎编的……平平面无表情的想着,转弯,进了小巷子,随后,敲了敲一个小门,待门开了,门后的仆从一脸恭敬谄媚,“平管事!这可是好久没见了!” 平平进了小门,这里后院处较为安静,但还是可以听到前院那里的熙熙攘攘的声音,今日的派号已经开始了吗? “今日谁写幸运号?”平平扫了一圈,问道。 “是宋文泽先生,先生说是听闻了李家三郎也写过幸运号了,就说他也得写一写。”仆从有些无奈的苦笑,在平管事面前,他也不敢遮瞒,掌柜从一大早被宋文泽先生敲门叫起,就一直烦恼着,不得不应了宋先生所求,。 “小主子说了,写幸运号的,只能是随机择取,宋先生这样可不合规矩。”平平皱眉说着,虽然,宋先生是小主子的老师,但是,小主子的规矩也得守着。 仆从忙讨好笑着,“掌柜的也是没办法,宋先生直接就在那里坐着,不走了,非得抢那支笔……”简直就是跟胡闹的小孩子一样。 平平沉默了一下,此事有些不寻常,看来得跟小主子说一下。 “宋先生不知道这里是小主子的,你们行事也得小心。” “是是是……只是这盲盒,宋文泽先生说,他写了一幅字……”仆从嗫嚅的说着,本来准备好的盲盒是永祥布铺的最新式样的优惠卷…… “无碍。”平平说着,接过仆从递来的账册,继续面无表情的说着,“这几日,行事都要小心。宋先生不会无缘无故的胡闹,写意君子可不只是书画的写意。” 仆从一惊,随即忙恭敬的弯腰鞠躬应下。 然后,看着平平转身离去,心头叹服,不愧是小主子身边的侍从,这看事情就是不一样啊。 平平出了福记客栈,转了几个弯,便一样从侧门去了永祥布铺,永祥布铺今天依然很热闹,似乎还有不少从上京来的贵妇小姐,平平很小心,没有多说,拿了账册,直接走人。 这永祥布铺,整个拓苍镇就这么一家,主打布料,但会有少量的只有永祥布铺才有的新式样的衣服,每个月出大概十几套左右,定价不高,但若是多人要求购买的话,就会定下拍卖的价格,价高者得,然后,绝不再出第二套。因着这十几套稀少的衣服款式上都有独特的花徽标记,再加之,每个月出衣服款式后都会立即邀请府衙的文事官员和拓苍镇的有名望的顾家老祖宗赏识和作证,即便外头有多么眼热这些款式,也不敢仿造,而顾家老祖宗也明言了,有本事,就去弄几套来给她老祖宗赏赏,没本事就一边待着。 因此,这永祥布铺,这五年来生意蒸蒸日上,却不受攻讦。 而这,谁也不会想到,设计这衣服款式的是住在眼前这偏僻安静农庄的被休弃的商姨娘,而弄出这么一套做生意法子的却是他此刻就要拜见的小主子。 三月春风已起,但正坐在回廊下喝茶看书的已经十三岁的少年还是穿着较厚的墨绿色袍服,袖口束起,袖子边绣着暗色的金鱼,胸前垂落着一块水绿色的玉佩,玉佩上有福字式样,用金丝线串着,看似普通,但那是一块非常难得暖玉,是一年前,世子殿下找到后,亲手串了水火不侵的金丝线,给小主子戴上的。而腰间的淡蓝色荷包,那荷包里有着很多个小玩意,都是世子殿下找来了,送给小主子的。 ——而小主子明明已经被世子殿下亲自从族谱里剔除,如今的小主子,是商家的小公子,记名于商家旁支的族谱上的——商静鱼 “平平,今儿个可是看见了老师?”少年放下了手里的书册,弯起了眉眼,已经十三岁的少年,身姿秀雅,面容愈加俊秀了,特别是那双漆黑的眼眸,宛若星辰落下,灼灼生辉,但又柔和温暖,而眉眼间却透着不自觉的恬淡贵气,或许是因为时间沉淀的关系,或许是因为被世子殿下教导的关系,少年举止之间隽永淡然,宛若春茶,不经意间让人一饮回甘难忘。 “回小主子的话,小的并没有亲眼看见宋文泽先生,但是在福记客栈那里,听闻了宋文泽先生今日守着掌柜开门,抢了笔,亲自写了幸运号,留下了一副先生的大作,说是盲盒的惊喜。”平平一板一眼的认真说着,语气严肃。 恰好此时寿一寿二两人端着点心来了,见此,颇有些无语的对视一眼,五年前,主子命福大亲自训练平平,务必要把平平训练成可比福字号的侍从,平平也不愧是小主子看中的,五年来的训练,平平都完成了,如今的平平可一点也不逊色于他们,但这性格脾性却是越来越严肃古板了,简直就是第二个福大! “你不用担心,老师是因为和大哥哥打了赌,说是要揪出福记客栈的东家……”少年说着,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你不用在意,该做什么,继续去做就好。” 平平一愣,随即恭敬应下。若是世子殿下的话,那可能是在谋算着什么。 “主子,用点点心,您中午可没吃多少。”寿二放下热乎乎的糕点,一边低声说着。 少年皱了皱鼻子,叹气,“寿二,我中午明明吃了一大碗面。” “一碗面而已,主子,而且您剩了好多肉。”寿二不客气的说着。 少年——商静鱼摸了摸鼻子,那中午的面可是药膳汤做的面,又苦又涩,他虽然可以每天都面不改色的灌着一碗药,但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接受苦涩难吃的药膳,特别是药膳里还煮了其他东西。比如说……面和肉片。 “主子,您好歹用一些,不然世子殿下若是知道您今日吃少了……”平平上前一步,恭敬拱手低声说着。 商静鱼僵了僵,想到这五年来越来越紧张他身体健康问题的大哥哥,想到曾经一次他因为苦夏没有用膳,结果大哥哥当天晚上就从南州赶了回来……商静鱼无奈翻了翻白眼,“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待会就用。账册你给寿三吧。你回去休息一下,晚些时候你再过来,北境那边有些事情,得你去做。” 平平这才恭敬做礼后,退下。 当初世子殿下命福大训练他的时候,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是公子自己选的仆从,今后,你奉公子为主,只需听他一人之命,但,一切都需以他的安危为重。 五年前,小主子以为,世子殿下说三年,那三年后,世子殿下就会离开,包括殿下带来的这寿一寿二,这精细的衣食住行,这教导,这老师,为此,小主子都做好了准备,私底下还反复告诫商姨娘不要贪念什么的,但不想,三年后,殿下将寿字号都带到小主子跟前,从此,寿字号的仆从都奉小主子为主,殿下创建的九门中的条陈奏报折子都让小主子批阅。 如此种种,他看得出小主子是不太愿意的,甚至私底下还很发愁,说这份信任太重了。 信任?小主子认为这是殿下看重他,信任他。但平平却是直觉,不是如此,殿下这番作为,似乎不仅仅只是信任而已……这是一种怪异的感觉,但他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默默的跟随小主子身边,警惕的小心的做事。 ***** 回廊外,种着的桃花树已经开花了,花瓣飘落,甚是好看。 商静鱼一边轻轻的拂开掉落在邸报上的花瓣,一边慢慢的咬着桂花糕,待看完邸报,商静鱼侧头看向恭敬垂手站在他身侧的寿一寿二,问道,“大哥哥的黑甲军在北境又打下了两城了,蛮族上了求和的折子。寿一,找下今天呈递上来的折子,看有没有蛮族的?” “是。”寿一恭敬应着。 “寿二,南境那边的条陈你找出来,我记得之前有提过南境越氏的条陈,我让你留着。”商静鱼一边思索一边说着。 寿二也忙应着,随后忙进屋去找。 待寿一寿二都退下了,商静鱼迅速将那盘糕点扔了一块到回廊下,回廊下趴着的一只黑乎乎的胖乎乎的像狗又不太像狗的动物,懒懒的睁开眼,将商静鱼扔下的糕点吞进嘴里,慢慢的咬着,又懒懒的闭上了眼。 商静鱼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嘿嘿,这样,他就是吃了两块糕点了,寿一寿二就不会啰嗦了。 却不想,已经快速找到条陈的寿二和寿一都默默无语的站在屋子门口,看着他们家的小主子得意洋洋的笑。 寿二无奈的看向寿一:怎么办? 寿一面无表情:如实奏报给主子。 第14章 一条鱼的进化史2 默默无语的交流完毕,寿二先走出屋子,恭敬的将条陈递交给商静鱼,撇开小主子在吃食方面的挑剔和难搞,小主子其他方面真的没话说。 “果然,南境越氏当年覆灭的真相和副帝脱不开关系。”商静鱼看着条陈,点头叹气。 “主子,这和蛮族求和有关系?”寿二不解。 “邸报上除了说蛮族求和,边境又夺两城了,还重点提了黑甲军中带领三千兵士突击蛮族大帅的是越氏子,南境越策。”商静鱼说着,无奈叹道,“当年南境越氏也是一个大族,听闻和副帝有过婚约的越氏女长得非常美,后来越氏女被水贼掳走了,回来了就上吊自刎了,那越氏女的父亲是当时的礼部尚书,阁议之一,紧跟着就爆出了殿前礼仪不当,被削职查办了,此后,南境越氏老宅被一把火烧了,死了很多人。” “那主子是认为邸报上提的这个越策,是要回来给他们越家报仇?”寿一低声问道。 “是报仇也好,不是报仇也罢。反正,这事呢,关注一下。可能接下来,大哥哥就是要做些事了。”商静鱼说着,晃了晃手,“拿笔墨来,我问下大哥哥吧。” ——那邸报,若非大哥哥授意,南境越策这四个字也写不上去,而突击敌方帅帐一事,若非大哥哥点头,那南境越策也上不去。 大哥哥手下,会打仗的能打仗的,可是有好多人。 这五年来,拜大哥哥“信任”所致,他直接参与了九门的整个组建和完善过程,九门的那什么条陈啊奏报啊折子之类的,他都得筛选一下,最后再呈递给了大哥哥! 一开始,挺少的,他也没有当回事。后来,不对劲了,这条陈奏报什么的,怎么那么多! 各地方的一些隐晦事的奏报,各地方生意的决策请示,甚至连蛮族,荒族的事都有??中宫的各种隐私?啊,地方上军政要务的完成情况?囧。到后来,他烦了,直接归类处置,军政要务什么的,大哥哥自己去看,生意决策请示?他直接扔给了禄一禄二,让禄一禄二整理好了再交来,至于隐晦事之类的,他自己辛苦点,当八卦小报看,嗯,这事啧啧啧……但是,后来他忽然发现那些隐晦事好像不太一样?怎么都是些比较阳光的……额,鸡毛蒜皮的事?各地方的隐晦事自然都是有些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不管哪个世界,人性都是不可低估,也不可测量,也难以预测,这个世界那么大,能够上报来的,自然都不可能是有趣的好玩的,他一开始看了几次,非常不习惯,甚至一整天心情都非常不好。但,后来,渐渐的发现,那些不好的,都没有报到他这里来了。 之后一次,他在大哥哥那里看见了那些没有报给他的一堆折子奏报,都是不好的。 那时候,大哥哥淡淡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说着,“鱼儿,那些你别看。我看就好。”那时候,他很犹豫很担心,那些个不好的事情看多了人真的会抑郁,他可是一直都无法忘怀当初年三十站在回廊上那苍凉绝望的大哥哥……于是,他提出,还是他看吧,大哥哥的心情漂亮才是最重要的!但大哥哥却是对着他很轻淡的说,那些事在他大哥哥看来都不是什么事。而如果他大哥哥心情不好的,这不是有鱼儿吗? ——所以,他是大哥哥的树洞???=口= 商静鱼直接写了短信,让要回九门的寿四拿去寄了,商静鱼就起身,开始慢悠悠的每日一兜圈,自从三年前,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九门的组建,他第一次被踩雷警报了,竟然是直接发高烧,那次高烧吓坏了自家娘亲,吴嬷嬷,也吓坏了大哥哥,幸好,大哥哥请来的,那百春门的神医在,说是针灸治了三天三夜,再不醒来,就可以直接准备后事了。那时候,他是昏睡着的,不知道这些情况,只是等醒来后那个晚上,大哥哥抱着他,紧紧的,却一言不发。再后来,自家娘亲对他很认真的说,说大哥哥是真的疼惜他,要他切记不可不敬重大哥哥。 自那后,他是比谁都小心自己的身体,因为他很发愁,他并未完全参与到大哥哥的事情中,说实话,除了九门,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家大哥哥在做什么,将来又有何打算,大哥哥从不对他说朝堂那些事,边境打仗的事情,也是偶尔说一下而已,而他自己又不敢问太多了,问多了,又怕踩雷。 还好,这三年来,没有警报,他安分守己的做生意,他连这个农庄都没有怎么出,偶尔也是到上面的温泉山庄去玩。 兜了一圈,到田地边和老赵头聊聊,看看田地里的从荒族那里买来的种子种得怎么样了。他这些年捣鼓田地,专门就种稀有的,让他好奇的,荒族那里的种子有些特别像上辈子那个世界的土豆呀,辣椒呀,番薯呀,西红柿呀。现在倒是捣鼓出了类似土豆的东西,大哥哥也很感兴趣,拿了成品和种子,到北地那边推广了,似乎还挺成功的。 北地常年收成不好,旱灾多,若是能把土豆推广了也不错,至少能够活一些人。 兜着圈儿就转到了小园子,小园子里连接着小院子,是妹妹童童的院落,此刻朝商静鱼奔来的,六七岁大的小女孩,面容尚未绽开,但已经可见今后的娇媚可人了,眉眼间是舒展的狡黠活泼。 嗯,不枉费他给妹妹整的那些小话本,还有请来的会武技的女侍从。当然,还有每年一次,大姨偷偷带妹妹出游,做生意。 “哥哥……你看你看,我做的这手链,好看吗?”童童歪头看着自家的哥哥商静鱼,笑容大大的,透着濡慕信赖。 “好看,我家童童弄的,肯定好看!”商静鱼笑眯眯的拍着童童的头,俯身细细看了一下童童手心里的链子,“哇哦,这是凤凰石做的吧,啧啧,还有蓝色明珠,这么小?不错!这个肯定能够拍卖出个好价钱!” 童童一听,立即眉开眼笑起来,兴奋不已。 一年前,童童自己偷偷的做了首饰,被他看见了,就拾掇着送去了商家的首饰行,意外的,很受欢迎,自此,童童偶尔做的首饰就被大姨拿去做了拍卖,拍卖所得,按照童童的意思,便是都给了公益堂。 而公益堂是他在两年前,完成了和商家的约定书后,拿着赚到银两的三分之一,办了这个公益堂,公益堂一开始是在拓苍镇做的,是买了一处大院子,按照他画的图纸,建了一个收留所,专门收留无处可去的人,只收留五天,五天后就必须离开,若是遇到大灾,可延长,而来者只需要每日清洗打扫公益堂,当做薪酬,而公益堂不问你归处,也不问你来处。 后来,大哥哥觉得有趣,又把私库给了他,让他去南境北地越州呀什么的地方都开一个。 然后,偶然在一次禄二送来东西请他过目归库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貌似,可能,大概,居然掌握了大哥哥的私库!!=口= ——话说他大哥哥那私库真是看一眼口水直流,再看一眼,口水吸溜吸溜…… “主子。”寿三悄然到来,恭敬跪地拱手。 商静鱼微微侧头,抬手示意寿三起来,“怎么?账册有问题?”拓苍镇有德来叔叔坐镇,账册还会有问题? “不是账册,是福三和禄二押送了一些东西过来。还请主子过目。”寿三忙说道。 商静鱼囧了囧,自从大哥哥把私库账册钥匙都扔给他后,他无形中又多了一个活,归纳整理大哥哥的私库,顺便支出收入的账册都由他做了! 商静鱼叹了口气,正想认命的去看看,后头就传来他娘亲的声音,“小鱼~” 商静鱼回头,一笑,“娘亲安好。” 商姨娘穿着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浅绿色的花枝,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将一身的清雅脱俗淋漓尽致的展现,慢步而来的商姨娘转过走廊,走向商静鱼,身后跟着吴嬷嬷和这几年招的会武技的女婢,商姨娘走近后,看着商静鱼,姣好的眉眼露出温柔,“小鱼可是要去忙?” “嗯,大哥哥让人送了东西过来,我去看看。”商静鱼说着,又一笑,“娘亲可是要带童童出门?”看娘亲身上的衣服样式,嗯,这是新的样式?所以是要去顾家和老太太聊天说话?再看今天的童童衣着也是没有见过的,是要带童童一起去? “我做了些桃花酿,还有些桃花团子,想送去给老太太尝尝,小鱼,我让寿一去我那里取了,你用些,但不可用多,免得晚膳用不了。”商姨娘柔声说着,抚了抚商静鱼的头,“虽说是三月了,但你不可吹风,药膳可是要用的,不可浪费,你知道的,你的身体还需调养……” 商静鱼乖巧的听着,默默的想着,自从三年前,娘亲因缘际会的认识了住在不远处农庄里的顾家老太太后,娘亲就喜欢絮叨了,而自打他拾掇着娘亲设计衣服做衣服后,娘亲就大胆自信多了。 好不容易,听着商姨娘满意的絮叨后,又叮嘱童童不可顽皮,又让寿三派人跟着后,商静鱼才一边眼冒圈圈,一边挪着脚,去看那些会被福三和禄二同时押送来的东西…… “那账册没有问题的话,待过几日,诸事准备妥当了,你和平平去一趟北境。”商静鱼坐在廊下,看着前头的福三和禄二打开一个一个箱子的低声报着,一边记着,觉得有些无聊,便转头对着寿三说着。 寿三恭敬应着,随后低声说着,“主子,账册明日就可复核完毕。北境那边的事,小的和平平商议了一下,觉得不若等事态平息了,我们假扮客商,将李大人的家人买来?” ——北境一事,没想到小主子竟然要插手了。 ——过年前的寒冬,北境幽州突然爆发了来势汹汹的瘟疫,幽州主事官李原大人下令封城,自己也守在城中,却不想,当时在北境幽州的诚王为了宠爱的侧妃赵氏,居然强行带兵冲出了城门,李原大人不惧生死,死拦在了诚王马前,却被诚王活活踩踏而死,之后,那本来封锁在幽州的瘟疫,就此冲出了幽州,幸好,主子和小主子真知灼见,提前做好了各种准备,主子听从了小主子的建议,在幽州爆发瘟疫后,立即派人去信给了户部尚书和上京的府衙主事,在各地推广防疫之法,又请百春门出来协助,而上京四周加强了防御巡查,在诚王靠近上京前,就强行拦下,瘟疫才没有蔓延出来。 但可惜,被踩踏死去的李原大人还是背上了防疫不力的黑锅,诚王将一切都推到了李原大人身上!而中宫皇帝和阁议似乎要让李原大人平息一切,不但抄了家,还将李原大人的家人流放和没入官奴。 现在,小主子就是要插手事后的处置,小主子想将李原大人的家人救出来。 “在这之前,你们必须保住他们的命。”商静鱼严肃说着,大哥哥说过,现在是没有办法给李原大人清白,但是,将来,也许能够昭雪?这事也是他任性了,只是,既然不能做得更多,那搭把手,尽可能的保住忠良的骨血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寿三跪地,磕头,行五体投地之礼,“谨遵诏令!” 待寿□□下后,福三和禄二就捧着册子上前来了,“小主子,殿下送来的东西都已经整理完毕了,这其中,有一套千年蚕丝制成的护甲,主子特别叮嘱,务必请小主子用上,还有一套琉璃杯。” 禄二说完,示意身后的仆从将放着护甲和琉璃杯的盘子呈上,主子送来的东西,贵重的好多,但就这两套是主子特别看重的,这两套天下也就只有主子有,而护甲是主子三年前就在寻的,琉璃杯是这次打蛮族偶然得到的。 商静鱼摸了摸护甲,皱起眉头,“这东西,大哥哥比我更需要,福三,你拿回去给大哥哥。” 大哥哥现在还在北境战场,从过年前的九月份一直到现在,北境战场打得不够轻松,都怪五年前,那中宫为了控制大哥哥,强行将黑甲军调去了南境,以至于给了蛮族休养生息的机会,才会导致五年后北境烽烟再起,即便有了神策军压制,也没有扛住颓势,北境连丢五城!十万百姓死于烽火之中!兵部尚书和户部商户,以及一些主事官员跪了中宫神武殿三天,中宫才下发了诏令,命镇远侯带黑甲军前往北境。 然后,这战一打就是大半年了。 这大夏朝已经出现腐朽的迹象了,也难怪剧情里大哥哥会夺权。这昏庸无能又多疑的中宫,还有阁议,本来是压制皇权的阁议,现在也都成了虚设。 第15章 一条鱼的进化史3 商静鱼叹了口气,指着护甲对犹豫不决的福三瞪眼,“你赶紧给我送去给大哥哥,我这里好好的,又不用上场打仗!你是大哥哥的侍从,应该知道,现在大哥哥最需要这个护甲。” 福三心头苦笑,可问题是,主子什么好的都只想着给小主子,这护甲一送到主子那,他们就觉得主子应该佩戴这个护甲,毕竟现在形势已经渐入火热,丢失的五城已经夺回,主子压着奏报不上报,想趁机推进边境线,将蛮族打残。各种战术已经越加狠厉危险,而主子又不肯坐镇后方,带着训练了没多久的影子卫,几次三番的深入敌军后方。 “小主子,主子会生气的。”福三低声说着。他要是敢拿回去,主子肯定会责罚他的。 商静鱼却是弯了弯眉眼,对着苦笑的福三狡诈一笑,说道,“没事,你就跟大哥哥说,若是大哥哥不佩这护甲,鱼儿就亲自前去北境,给大哥哥做护卫!” 福三一呆,随即松了口气,面上带着笑的恭敬应下。 此时,安静等候一旁的禄二也上前了,低声道,“禀小主子,裕亲王府那边,似乎在打探拓苍山上温泉山庄的事。” 商静鱼皱了一下眉头,随即舒展开来,“嗯,都是这春天来得迟,大家都太闲了。”,顿了顿,商静鱼想了一下,对禄二笑道,“我记得,我那曾经的二哥最近似乎挺喜欢逛流水馆的,堂堂裕亲王府的二公子文采斐然又风流多情,但可惜现在也才一个正妻……我记得之前紫韵说过,要去上京玩玩,你问她可有兴趣参加三月花开的春光会。” 禄二一听,便眼睛发亮了,哦~小主子的意思他懂了。裕亲王府的二公子出了名的风流倜傥,自诩才华比主子还好,但王妃管束一向严厉,二公子的正妻是长阳公主,是王妃费尽心思求娶来的。二公子也不敢胡来,只能时不时的去流水馆那里坐坐。说起来当年本来这个长阳公主是要和主子议亲的,主子那时候似乎也不太反对,但后来,那个让人恐惧的年三十后,主子不再议亲,甚至搞出了,天煞孤星,不适宜婚事的流言来,而中宫太后甚至亲下懿旨,让主子婚事自主。 之后,长阳公主就和二公子议亲了。 呵呵呵,可惜长阳公主才貌第一,但二公子那个风流多情的,嗯,紫韵定然是很有兴趣的,身为禁地里优秀的女影卫之一,紫韵可是有完全不逊色于长阳公主的美貌才情。 禄二恭敬应下,心头开始期待若是紫韵到来,那裕亲王府定然会热闹非常,那不安分的王妃,还有闲情逸致打探主子的事吗? 自从五年前的年三十后,主子就沉寂了下来,上京的七绝郎君,现在谁还记得,大家都早就被什么写意君子,书画三绝,第一才子等等给勾住了,连中宫自从五年前开始,就极少召主子前往,而太后已经相信主子因为修炼内息功法不得法,已经无法掌控禁地了,禁地继承人早就换成了福二。主子现在在中宫那些贵人眼里就是一个废弃的棋子了~ 可那王妃却始终保持警惕,哼。 ****** 上京,大夏朝最热闹最繁华的处所,东西十二街,将上京这个城市划分为十二区,而在其中,东街一二三街是王室宗亲及朝堂重臣们的居所,而西六街是平民们的地盘,一般来说,有点权势或者有点钱财的是不会来到此处的,但近两年来,西五街却陆陆续续的迎来了不少穿着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或者带着兜帽的少女们。 盖因这西五街在两年前立了一个支杆,支杆上挂着写着“淘宝街”三字的旗帜。 四年前,西五街上突然多了一些兜卖小玩意的摊贩,后来陆陆续续的又多了不少,紧跟着,西五街上的少数几家店铺也都改换门庭,卖起了一些稀奇的小玩意,然后,两年前,这西五街联合起来,向府衙商部主事申请了一个商会令,这是第一次有摊贩和店家联合向官府申请商会令,而这商会令也是第一次出现,商会令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西五街的摊贩和店家向官府租赁这条街五年,期间上交西五街所得的交易金额的三分之一的赋税。因事关重大,府衙商部主事不敢自主,立马把这事上禀了户部尚书,户部尚书一听此事,就亲自来西五街逛了好几圈,后来就拍板定了下来。 然后,淘宝街的名号就开始在西市响亮了起来。 说来,淘宝街买卖的东西也是有趣,这里什么都有卖,尤其是稀缺的有趣的小玩意,据淘宝街的主事说,是专门从各地淘来的,价格也不贵,就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还可专门依据客人的要求订货,帮找。 此刻,淘宝街唯一的一栋两层小楼,外头牌匾上写着“淘宝阁”,是淘宝街专门处置事情的地方,若是客户和摊贩有了纠葛,或者货物不好要求退货退钱,都是专门来此处置。倘若金额牵扯较大,还有府衙的主事来此协助,但都是在一楼,一楼一进去就是临门的长条桌子,然后是一个摆放了两个小桌子和八个椅子的小花厅,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在墙上挂着叫“须知”的告示,然后是专门隔开的有个大窗户的镂空的四个小房间,阁楼的小二会依据你的各种要求,引领你到各个小房间处置事情。而二楼上,却是非常空旷,一个大大的窗户,靠窗的坐榻和软垫,中央是一个大茶几,茶几四面是软垫。 此刻,一中年高瘦男子坐在靠窗的坐榻上,神色沉郁的看着外头的淘宝街的热闹。 而坐在茶几边上的中年微胖男子一边慢悠悠的倒水,冲洗,碾着茶叶,点茶,一边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息说着,“我说蔡兄啊,你就是在神武殿跪到天荒地老,李大人这事也是不可挽回的,你还不明白吗?即便你我是阁议之一,中宫旨意下达了,那就是不可挽回的。”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李大人惨死后,他的家人再被人那样羞辱至死!李大人的嫡子十九,去年过了会试,会试第三哪,居然就要被扔去矿场!而李大人的嫡女才两岁,就要被扔进教坊司了!”靠窗的中年高瘦男人压低声音,尽管声音努力压制平静,但却依然听出了愤怒和不平。 “我何尝不知。”微胖男子叹息一声,放下手里刚刚点好的茶,喃喃自语道,“你且放心吧。不会有人坐视不管的。” 靠窗的中年高瘦男子——蔡英眯眼,随即立马站起,坐到茶几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激动问道,“卢兄,你,你可是去信给了殿下?” ——殿下神通广大,胸怀天下,说不得就会出手搭救一二? 微胖男子——卢怀德横了蔡英一眼,压低声音说着,“处置李原大人的旨意尚未下达前,你可知给李原大人收尸,去往李家协助安排后事的人是谁?” 蔡英有些激动,“可是殿下派人去的?” “是小公子身边的寿四。”卢怀德说着,瞪了蔡英一眼,“如你这般,跪神武殿,又有何用?李原大人的事情一发生,我派人速速赶往了幽州,就见小公子身边的寿四已经在协助李家处理后事了。” 小公子是这两三年他们才知道的,殿下所唯一在意的家人,已经被逐王府,甚至族谱都被除了名的原是裕亲王府的六公子,如今是——商家小公子商静鱼。但自从他们被殿下亲自带着前往农庄拜见小公子后,他们就默契的不在外头提及小公子的名字了。只以小公子代称。 “小公子应该是比我们都提前知道了李原大人的事,然后马上派出了寿四。”蔡英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不说殿下高瞻远瞩,智谋多虑,就说小公子,虽然尚未弱冠,但是这眼界,这格局,就万万不是王府里的那几位可比了。我前几天派人去农庄给小公子送了点东西,小公子传话给我说,他在北地那边有个商队,过阵子要去荒族那边买卖东西,问我要不要派人一起去。我应予了。”卢怀德慢慢说着,带着几分感慨,殿下亲自教导出来的,能差吗? 蔡英皱了一下眉头,这意思是? “小公子还说,他的老师宋文泽最近对荒族的东西很感兴趣,打算一起去。”卢怀德见蔡英还是不明白,不由翻了翻白眼,这人是怎么混成兵部尚书的?卢怀德干脆压低声音,恨恨说道,“李原大人的嫡子曾经是宋文泽的学生,宋文泽前阵子不是老是闹着要去跪神武殿嘛!” 蔡英这才恍然大悟,小公子这,这是要…… “不可说!”卢怀德一脸肃然,虽然他们都知道小公子的意思了,但是,不可说出来,此刻的淘宝街虽然很安全,是小公子的地方嘛,但是,万事还是要谨慎。 五年前,他们暗地里追随的那位殿下突然沉寂了下来,而小公子慢慢的在暗处崛起,他们就知道,他们都得潜藏,都得沉寂。这如今的朝堂阁议,边境外族,在十年前都已经显露腐朽,只是到底是屹立多年的王朝,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殿下都不得不被迫沉寂,何况是他们? 只是,到底,是意难平啊。 “李原大人我曾经和他一起游学过,他说过,为万民请命,虽死而已。”蔡英的声音低哑难辨。 卢怀德沉默了一会儿,才端起茶递给蔡英,“相信殿下,相信小公子。” 蔡英点头,自然,他自然是相信殿下,相信小公子的,但想到昨日听闻的消息,蔡英皱眉低声道,“裕亲王府想改立世子,听闻中宫那边已经准予了。” 卢怀德脸色一下就黑沉了。 ****** 同一时间的上京中宫之中,中宫有数十座殿宇,其中唯有三座宫殿最为巍峨庄严,也是中宫的中心。一座是神武殿,皇帝处置政事的地方,一座是长坤宫,后宫之主皇后的处所,最后一座是慈心宫,当今皇太后的处所。但,世人所不知道的,唯有中宫之人才知道的,还有一座位于僻静处的甘露殿,是太皇太后的处所,但自从皇帝即位后,太皇太后就以年老,喜静的缘由长居甘露殿,一年只在佛诞日接受王室宗亲的跪拜。 此刻,甘露殿中,一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着大红如意纹织花褙子,精神奕奕,虽说容颜苍老,但依稀可见当年的倾城容颜,老妇人小心翼翼的剪着花枝,一边絮絮叨叨的跟身侧的老嬷嬷说话,“所以……这越策就是当年的老礼部尚书的嫡子?嗯,不错,是个能干的……哎呀,这四郎这次看来是要处置工部那边了。” 紧跟着老妇人的老嬷嬷接过剪下的花枝,一边不解,“可是世子殿下在北地那边打仗呢……这工部也没有什么事啊……” “你不懂啊。”老妇人轻叹口气,眯眼看向天空,喃喃道,“咱这位四郎的心思……五年前他突然就退了……禁地……真的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吗……呵呵呵……有趣有趣呀……” “太皇太后您呀,总是说些奴婢不懂的话。”老嬷嬷嗔怪着,一边拿过手帕,小心翼翼的给老妇人擦手。 “呵呵……你且记着,四郎,他是我们林家的儿郎,不管他怎么做,怎么想,这血脉上,他就永远逃脱不掉。以后呀,他若是到了我这里,你们就直接唤他殿下。”老妇人突然正色道。 老嬷嬷一愣,唤殿下?以往都是直接唤世子……外头的人才唤世子殿下……这是为了与皇子们区别,以示尊卑。但……想到了这两天的消息,老嬷嬷随即低声道,“太皇太后,听那边说,废世子的诏书已经拟好了。” 老妇人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嗤笑一声,“皇帝可真是越来越听那边的话了啊。……当初想着他多少是懂点事的……呵呵……他能有四郎这个孩子,还真是……”话没有说完,身侧的老嬷嬷已经低头垂手,沉默的如同膏像。 “无妨无妨,你们只管唤殿下就好了。”老妇人一边想着一边漫不经心的挥手说着,顿了顿,突兀的喃喃开口,“我那可怜的儿子……咱们的睿亲王过世多久了?他那一支不是还没有定下嗣子吗?” 第16章 一条鱼的进化史4 夜色弥漫,浓墨一样的黑色涂抹在大地上,北境最高的昆仑山上,密林如同狰狞的野兽,在这深夜时刻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吞噬所有一切妄图闯入的生灵!而偏偏却有数十身影,如鬼魅一般,穿行在密林之间,如同风一样,极速掠过,只能感受到一阵风起,而眼前一晃,只有浓郁的黑色! 疾行的身影,在即将冲出密林的时候突然顿住。 领头的那人一身黑色夜行衣,浓墨青丝用黑色发带束起,腰间长剑,脸上带着幽冥面具,只露出漆黑冰冷的眼眸。 身后紧随的侍从上前一步,垂首恭敬拱手,低声紧张问道,“主子?”难道是有什么军情?此刻,他们急行军,只带着影子卫,为的就是抢一个突击,打一个措手不及,来一次斩首!若成,此番战役后,北境将可迎来休养生息的十年! 领头的那人只是淡淡挥手,随后,不知何时到来的夜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身后侍从恍然,哦,是小黑呀,是远在拓苍山的小主子养的夜鹰小黑!全天下速度最快的信鹰! 拿下夜鹰脚上的小竹筒,若无大事,鱼儿从不会动用夜鹰,林静深皱起眉头,打开信纸,却只是短短几句话:大哥哥,护甲必须用上!!若不用,我就去北境给你做护卫! 林静深一愣,他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心头正担忧焦虑……原来只是担心他不用护甲吗?还说什么来北境给他做护卫……福三把护甲带来的时候,他是生气的,但因为那几句话,他也就慢慢的不气恼了。现在,是怕他还是不用吗? 林静深轻叹一声,带着几分愉悦和无奈的宠溺,真是~ 摸出怀里的平安扣系在夜鹰的脚上,拍了拍夜鹰,夜鹰啄了啄林静深的手,就振翅无声飞去,目送夜鹰飞去,林静深想,他必须加快步伐,北境战事必须尽快结束,他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看见鱼儿了……于是他慢慢的抬手,漆黑如墨的眼眸一点点的森冷,一点点的淡漠,“杀!” “诺!” ******* 北境无声无息的开启一场屠杀的时候,农庄里的商静鱼正坐在廊下,看着满天星星闪烁。 三月快过了,明日就四月了呀。春光会的效果很好,紫韵成功的凭借一首春舞,成为上京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女魁。流水馆的生意最近翻了几番,当然,某个风流多情的二公子已经差不多快把流水馆当成家了。哦,还有平平和寿三都已经回来了,李原大人的家人都已经跟着商队前往了荒族……然后,废世子的诏令还是下了,诏令下得无声无息,满朝文武都安安静静的……妈的!大哥哥那么厉害那么好的人,居然被嫌弃了!居然被废了世子之位!而现在,大哥哥还在边境那边为这些在上京醉生梦死的人拼杀! “主子,您睡不着?”寿二端着温热的汤走了过去,一边放下,一边担心的看着商静鱼。 商静鱼回过神,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心头火大得很。 一旁的寿一想了想,低声道,“主子是因为今天的废世子诏令吗?” 商静鱼哼了哼,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这事必须压着,可以告诉福大他们,但是得等大哥哥战事结束了。”可不能让这诏令影响了大哥哥,大哥哥在边境那边打仗,这战场上瞬息万变,刀剑无眼的,可不能分了神! 寿二也是愤愤不平,“中宫和阁议都太过分了!” “告诉紫韵,她想怎么玩都随她。”商静鱼说着,带着几分愤怒,“不玩出人命就成!” 寿一抽了抽嘴角,不出人命的玩法可太多了,而且,紫韵那个人,她可能会更高兴更兴奋……不让人死的折磨人的法子,紫韵可是专门玩这个的……但是,瞅着自家小主子那愤然的神色,寿一默默的应着,他心想,主子在前往北境前,曾经对负责九门中的影门的福四说过,若是废世子诏令出来,就把睿亲王的事情说给中宫甘露殿的人听听。那时,自己因为在听命令,就……听到了。所以,主子是当初早就预料到了,都做好了后续的安排了……可惜九门和禁地有一法令,禁止透露各自的任务,除非主子允许。 “主子,您也别气了,您要是气坏了身子,殿下回来肯定会责罚我们的。”寿二忙劝慰着。 寿一也单膝跪地,低声道,“主子,殿下那边战事要紧,而且……今日傍晚时候,卢怀德大人递了拜帖,您要不早些休息,明儿个见见卢怀德大人?” 商静鱼默默的坐了半晌,才长长叹了口气,“见了也没用,之前专门叮嘱过的,不让他们擅自作为,这个朝堂上,就剩下这几个能做事的好官了……罢了,寿一,你明天回个贴,我请卢大人去茶庄喝杯茶。” 寿一恭敬应下。 商静鱼躺到床上的时候,又叹了口气,喃喃道,“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寿一寿二小心的掩上房门,守在门口。自从五年前他们来到小主子身侧,就默契的和平平排了轮值表,每晚都守夜,而自从两年前,寿字号的都被叫到小主子跟前后,他们就更加小心的更加恭敬的伺候着小主子,虽然洗漱穿衣这些活,小主子坚决不让他们做,而主子那边也是默许了,但其他事情上,他们都毕恭毕敬的,不敢懈怠,不敢马虎。 “主子那边的战事……应该快了吧。”寿二压低声音问着。他们这些随侍在小主子身侧的都有明确的分工,他打理小主子的生活琐碎,寿一除了打理这些外,还负责和禁地,九门那边的联络,主子的事情,寿一知道的比较多。 “战事无法推测,主子还没有消息来。”寿一低声回答着,顿了顿,又低声道,“我想,主子也应该快回来了。” 寿二点点头,低声道,“今天入夜的时候,寿四送来了商家那边的拜帖,商家主回来了。” “嗯,待明日,由小主子决断。” ****** 上京·郊外有一座茶庄,在五年前低调挂着牌匾开庄,一开始几乎没有什么人前往,到现在,五年了,这茶庄依然安安静静的,如同它的名字——“静室”。在静室茶庄里,有着上好的,一两千金的好茶,也有一两几十文的普通人家的茶,当然,若是实在身无分文的,可以用抄书几卷或者留下你的书画来抵消吃喝的费用,在静室茶庄里有一个小阁楼,专门用来放书和客人留下的书画。所以,在静室茶庄里,除了喝茶,还可以阅书,且是免费的,一壶茶看一天的书,很多来到静室茶庄的人都是这么选择的。但,自踏入茶庄后,就不得多语多话。而若是有话要说的,静室茶庄里有几个厢房专门供客人聊天说话。 踏入四月的第一天,天空有些阴霾。 卢怀德一大早就素服而来了,带着一个管事,要了一间厢房,就沉默的盯着滚沸的茶水发呆。 商静鱼进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 “先生?”商静鱼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两年前,大哥哥带着几个人去农庄见了他,说是为他庆生。后来才知道,那几个人居然都是朝堂的要员重臣!而且都已经决意追随大哥哥了。其中之一,眼前的卢怀德大人是户部尚书,阁议之一。 卢怀德回过神来,忙恭敬起身拱手做礼,“小公子安好。” “先生安好,先生客气了。”商静鱼回了一个礼,随后示意卢怀德坐下。 一坐下,商静鱼就直接开口了,神色凝重,“我知道先生担忧什么。先生不必担忧,北境无碍,我大哥哥也无碍,至于中宫的废世子诏令,我大哥哥还未知道,即便知道了,以我对大哥哥的了解,我大哥哥也不会在意。” 卢怀德张了张嘴,随即苦笑一声,带着几分激愤几分艰涩,“殿下胸怀四海,睿智坚韧……可是,可是殿下眼下还在北境厮杀!那些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商静鱼沉默垂眼,那些人若是会在意北境安危,会在意这天下生民,又岂会在五年前调走黑甲军,就因为忌惮大哥哥……而现在大哥哥在北境的胜利在望,他们害怕大哥哥胜利归来后,声望暴涨,无法压制,虽然天下人并不知道传说中的镇远侯就是大哥哥,但中宫和阁议的那些人谁不知道,不过是从没有摆在明面上罢了。 “小公子……您说,眼下该怎么做?”卢怀德拱手,神色依然沉郁压着愤怒,声音因为克制而显得沙哑。 “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四月了,彭州越州一带的河堤建设如何?彭州以南的渭河最近水势如何?”商静鱼神色严肃的问道。 卢怀德一愣,这,这和殿下被废的事情有关吗? “先生,我查了这五年来的钦天监的记录,五年来,彭州越州以南的雨水量不大,但却是年年增大,而渭河的河堤建设是从五年前开始,不过断断续续的,却尚未完工。据越州来的报告,雨季都是从五六月份开始,我们还需提前筹谋。”商静鱼认真说着。 昨晚辗转反侧,直到快天亮了才睡着,结果难得的是又进入了解锁剧情的部分了,虽然之前剧情都已经了解了,但昨晚却是非常详细的,简直就是电视剧一集一集的播放那种,然后,他便知道了,为什么大哥哥会准许邸报特意提及的南境越策了,居然不是冲着副帝,而是冲着工部尚书赵启,诚王最宠爱的侧妃赵氏的哥哥!在接下来,越州彭州会爆发一次大洪水,届时,那里将是人间地狱,而大哥哥会利用这次水患,拉下工部尚书赵启!然后把锅扔给副帝!诚王和副帝会开始夺位之争! 他是不能干涉也干涉不了,他知道剧情是这样,但这五年来,有些地方都不太一样了,比如说他参与了九门的创建,比如说大哥哥居然没有娶妻,所以,可能,大概,大哥哥不一定会让越州彭州沦为人间地狱? 而他如果干涉剧情了,那他必定会再次踩雷!昨晚特意播电视剧给他看,应该就是那老头在警告他,别多事? 但是,好歹,可以做下准备?天灾人祸什么的,他也不是神仙,他也阻拦不了,但他或许可以提前准备一下公益堂? 卢怀德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十三岁的少年,少年瘦弱,脸色有些苍白,但背脊挺直,五官俊秀,眉眼间是干净明朗的恬淡气息。这是殿下亲手教导,唯一承认的——已经被皇室族谱剔除的入了南境商家族谱的商静鱼。 在这个时候,他以为小公子应该是来和他谈如何反击这次的废世子诏令,但是,小公子却是谈到了水患? “小公子……水患一事……有工部和……”卢怀德迟疑的开口。 “先生,在其位,谋其政,我知道我所言有些过虚,也有些不切实际,但是,我想麻烦您,多盯着彭州越州一带,以及关注渭河的河堤。”商静鱼认真的说着,拱手做礼。 卢怀德目光深深的看着商静鱼,哑声开口,同时拱手,“好。遵命。” 第17章 一条鱼的进化史5 商子衿从开春后就到南境办事,商家的主宅在南境的灵州,每年开春后,商家那些东奔西走的游商们都会齐聚灵州,商议一年的商业大计,顺便清点过去一年的财务收支。而去年的财务收支比前年更好,三年前小鱼被踢出林氏族谱,后悄无声息的入了商家旁支的族谱,连同妹妹商月娘,还有童童,都入了商家那旁支的族谱,还上了良籍!之后小鱼又赢了约定书后,正式加入了商家的长老会,打那后,商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全面开花,就是可惜,小鱼身体不好,不能亲自前去灵州,不过……想到那个过分重视小鱼的殿下,估计没有他点头,谁也不能带走小鱼吧。 商子衿坐在改建后的前堂中院,这里的一草一木,院落园子都是小鱼亲自设计的,但建设的费用和材料却都是出自于那位殿下,那位殿下非常坚持,不许小鱼用自己的钱,也不肯用商家的钱,啧! 不过,这材料真的很值钱,看这中院,花团锦簇的,但却只有一个回廊亭,回廊亭正正方方,栏杆很低,中间一个大茶几,然后铺着软垫,角落里点着檀香。大茶几中央放着一个花瓶,花瓶是几枝桃花。 商子衿手指轻轻碰了碰桃花,抬眼看向坐在她对面的面容还是那么娇美,但眉眼间已经没有畏缩木讷之气的妹妹,反而多了一份清雅脱俗。 “姐姐,这桃花是小鱼院里的,小鱼说开得好,每天都叫人摘了送我,还说要在我院里种一棵。”商姨娘浅笑着,声音柔和带着满足,“那孩子,明明知道我最喜欢的是海棠。” “嗯……所以呢,给你送了好多海棠。”商子衿说着,哼了哼,“都说我喜欢你的衣服款式,让你寄些款式给我,他都不肯。” 商姨娘噗嗤一笑,“姐姐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鱼最重诺了,他既然答应了顾家老太太,只在拓苍镇和顾家卖我做的衣服,又怎么可能给你呢。好啦,我也做了两件衣服给你,等到了仲夏了,你去参加南境百花会的时候穿起来,肯定是漂漂亮亮的。” 商子衿这才故作满意的点头,随后又认真的看着商姨娘,低声问道,“月娘,现在也就我和你,没外人,你实话跟我说,你接下来……真的不做其他打算了吗?” ——三年前,裕亲王府每隔十年祭祖的大日子,就派人来找妹妹和小鱼童童回去,回去后,就被那什么白姨娘诬陷偷人什么的,然后,被王妃叫来人牙子卖了出去,小鱼也因此从族谱里剔除,幸好,殿下一直派人盯着,从人牙子将妹妹救了回来,随后,给了妹妹契书,妹妹终于从此自由了,小鱼和童童也自由了,而这农庄,也被殿下写到了小鱼的名下。 但妹妹或许是因为打击太大了,得了自由后,很认真的跟她说,从此不嫁人了。 商月娘皱了皱眉头,随后坐直身子,轻柔的声音慢慢说着,“姐姐,我有小鱼和童童,现在我也有自己的本事了,小鱼说,只要人活着心里踏实,快乐,不做伤害其他人的事情,那么,怎么活都可以。姐姐,我想,就现在我的这种活法,我很开心。每天得闲想想怎么做衣服,看看书,学着以前没有学过的,茶道,棋道……我很满意我现在的日子。” 商子衿见状,轻叹一声,无奈一笑,“那你就当我没有说过吧。”于是,商子衿转开话题,“对了,小鱼几时回来?” “小鱼说过晚膳要陪我们一起用的。应该快了吧。”商月娘抬头看了看天,心头有些担心,黄昏了?小鱼该回来了吧。今早小鱼来给她请安的时候,她瞧着脸色不是很好,吴嬷嬷问了寿三,说是小公子昨晚到四更天了才睡,因着担忧世子殿下被废一事。 想到三年前的腊月,小鱼寒咳爆发,同时高烧,陷入昏迷三天三夜,世子殿下不解衣带,守着小鱼,直至小鱼醒来,那三天三夜了……她开始真正的放下心来,她虽然不懂姐姐和小鱼所思所虑,可是她的直觉很准,她直觉世子殿下是真的看重小鱼,喜欢小鱼,所以才爱屋及乌的护佑着她和童童,以及吴嬷嬷这些人。 所以,她也总是跟小鱼说,要敬重世子殿下,要好好的对殿下。此时的商月娘却不知道,在几年后,她会多么的懊恼她对小鱼的提点…… “姐姐……你可知道,殿下被废了世子之位?”商月娘低声问道。 商子衿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点头道,“知道。”自从拿到邸报后,她的消息就更加灵通了,废世子诏令一出来,她就马上收到消息了,这也是她昨晚到达上京后,一大早就赶来农庄的原因。 “那,那这事怎么办?”商月娘有些无措,小鱼那么敬重他的大哥哥……昨晚为了他大哥哥都没有睡好…… “没事,你别担心。”商子衿笑道,她今早进来农庄,见一切如常,那几个常随侍在殿下身边的侍从都脸色淡定的,恭恭敬敬的,她这心头就安定了大半。 商月娘眨了眨眼,随即就也放松了下来,点头,转开了话题,说起了顾老太太,带着几分愁绪,“老太太真的很固执,不管顾家大人来拜见多少回,她不见就是不见。那庄里虽然样样齐全,种种齐备,可到底只有老太太一人。” 商子衿呵呵一笑,那顾家老太太是在四年前住到拓苍山下的,夫家姓顾,娘家却是四大氏族的崔氏,且听闻是崔家嫡女,下嫁到了虽然不是四大氏族,但也是世家的顾家,顾家现在的家主顾善闻是吏部侍郎,而且似乎才三十几岁,前途远大,但却不知何故激怒了顾家老太太,让老太太放着好好的上京大宅子不住,却以养病的名义住到了这拓苍山下的农庄。 当时,她还甚为担心,怕妹妹和小鱼童童住在这附近不太好,但小鱼说没事,无碍,然后平安无事的住了一年,这期间,还借着年节的名义,那顾家老太太主动送了一次礼过来,后来,妹妹去摘梅花的时候,在梅林里和顾老太太聊了一场,随后,妹妹就常被邀去谈天说话,直至三年前,妹妹被贱人所害的时候,顾老太太还急的要去找顾大人,还好被殿下派人拦住了,随后,妹妹自由了,和那老太太也相处得更好。她也曾经随着妹妹去拜访过老太太。 那老太太可是精明又通透的人咧。她不肯回去,定然是有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缘由。 “你就别担心了,老太太在这里住得好,你和童童没事多去陪她说说话,做做衣服就好了。你呀,听小鱼的,小鱼可是说过的,那老太太就是图着咱这里清静,那上京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商子衿慢悠悠的说着。 商月娘点头,但还是皱眉低声说着,“我前几天去的时候,遇到顾大人,顾大人请我多陪陪老太太。” 商子衿点头,“嗯,那你没事过去陪老太太说说话呗。”商子衿不以为意,没有注意到自家妹妹的欲言又止。 商月娘其实想说的是,她最近几次去好像都有碰见顾大人,但顾大人非常守礼,也没有说什么,嗯,应该没事才对。算了,这事也不是大事。 ****** 而当夜色昏暗的时候,商静鱼终于匆匆来到前堂花厅。 “你这孩子……忙着事也要注意用点吃的啊。”商月娘心疼的看着饭桌上,大口大口吃饭的商静鱼。 商静鱼咽下嘴里的饭,才抬头咧嘴一笑,“娘亲别担心,我有吃点心的,桃花团子我都用了,就是今天忙的事多了,饿了。” 在花厅外恭候的寿二垂首站着,心头却是默默的想着,明明就是一整天都没有用吃的,就吃了一块桃花团子,昨晚还没有睡好……寿二想,寿三寿四都被主子派了出去,寿一也赶去禁地安排一些事情,平平连夜赶去了彭州,唉。要不把禄二叫来?不然,他真觉得他一个人扛不住了。小主子忙起来就忘记用膳这事,他都不敢写在起居录了。 商子衿挽起袖子,舀了一碗放到商静鱼跟前,一边柔声说着,“慢慢吃。”哎,三年前的高烧后,小鱼的脸色就总是苍白的。 “对了,百春门的沈大夫呢?”商子衿转头问着商月娘。 “沈大夫回了一趟百春门,你知道的,过年前的瘟疫虽然现在已经平息了,但是,还是不太好,沈大夫说是要去弄什么预防的,我也不太懂。不过,这个月应该就会回来了。”商月娘碎碎说着。 商子衿点头,小鱼的身体,这农庄里就必须有一个大夫常年候着才对,当初世子殿下答应百春门三件事,才换得神医沈当归常驻农庄。 终于吃饱喝足的商静鱼洗漱脸和手后,笑眯眯的看着商子衿,带着几分无辜,“姨妈,您放心,我没事,好着呢。沈大夫走前留了药膳和药方,我都有好好的用着呢。” “你呀,既然有好好的用着,这平日里也要小心才是。”商月娘嗔怪的瞪了商静鱼一眼。然后就急忙唤来了寿二,“对了,阿二,你们小主子的药膳呢,今日用了没?” “回夫人的话,已经备好了,等一个时辰后,主子就可以用了。”寿二恭敬说着。三年前开始,他们对主子娘亲的尊称就改为夫人了。 “好好好……待会你记得端来。”商月娘说着,又起身吩咐备下茶具,然后就起身离开前往院子整理厢房去了。 待商月娘离开,商子衿才脸色凝重问道,“世子殿下的事情,你都知道的对吧,废世子诏令一出,裕亲王府就和殿下是彻底撕开了,这后头,殿下可留有后手?” 商静鱼点头,他今日忙了一天,除了忙彭州越州,渭河河堤一事,同时也是因为在午后,大黑送来了大哥哥的信,大哥哥率领影子卫夜袭蛮族大王的帝宫,手刃蛮王,灭蛮族亲卫军三千余人,俘虏蛮族皇室宗亲一百余人。蛮族已经再也没有和大夏朝一战的能力了,至少五十年内是不可能的。 ——而这,也是跟剧情不一样的点。明明这个时候的剧情,大哥哥是打败了蛮族,但并没有彻底打残啊。 唉。反正不要踩雷警告他就好。 然后,大哥哥的信里还云淡风轻的说了,他的世子位被废了也不打紧,但之后,他还是世子,还是殿下,因为睿亲王——已故的睿亲王还没有嗣子呢。 “……就是这样,大哥哥是早就不想要了。”商静鱼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开口说着。 商子衿却是松了口气,过继给睿亲王,已故的睿亲王可是当今皇上的叔叔!中宫那位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太皇太后的唯一的儿子! “小鱼,这样也好,我看那裕亲王府……唉。”商子衿叹息了一声,自从三年前小鱼从族谱除名,妹妹被发卖后,她就对那裕亲王府厌恶至极,世子殿下离了那王府也好。只是……在这个时候,“殿下在北境拼杀的那么辛苦,如今蛮族被灭……这可是足以让后世人敬仰的大功德啊。” 商静鱼点头,大哥哥果然就是大哥哥。太厉害了! “姨妈,此事千万保密。大哥哥报上朝堂的军报并没有此次夜袭。”商静鱼压低声音,语气凝重的说着,“为了大哥哥好。您知道的,那些人一直都很忌惮大哥哥。” 商子衿一愣,随即回过神来,忙点头,肃然应道,“你放心,我知道的。” 商静鱼这才放下心来,本来并不想告知大姨的,但如今蛮族被灭,边境商路就可以开通,而很多事,还得商家配合……且,大姨是个非常精明谨慎的人。从这几年来,商家本家那边对农庄的存在依然一无所知就可以知道了。 第18章 一条鱼的进化史6 夜色渐渐深沉,商静鱼才接过寿二热了又热的药膳慢慢的喝了起来,见寿二脸上满是不赞同,商静鱼便笑了起来,弯弯眉眼,“好了,我喝完就去睡。” 寿二看着商静鱼并不好看的脸色,半晌,才低声恭敬开口,“主子,您知道的,北境大捷,殿下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如果他回来看到您现在的脸色,殿下会不高兴的。” 商静鱼抓了抓头,带着几分无奈,“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睡觉。” 寿二恭敬的做礼,接过药碗,一边收拾着书案上的东西,一边心里头嘀咕着,必须去叫禄二来帮忙,他一个人真的没法对抗小主子。唉,今天的起居录要是送去给主子看,主子一定会生气的。 而此时,距离拓苍山不远的山林小路上,几匹快马疾驰着。打头的青年男子罩着黑色披风斗篷,在隐约的月光下可见是一张五官如同雕刻的美玉般俊美温润脸,只是一双漆黑如夜色的眼眸淡漠冰冷。 而在俊美青年身后的四五匹快马上都是差不多二十几左右的青年。 待冲出了山林,不远处就是拓苍山了。 俊美青年放慢速度,转头对身后紧随的青年们开口说道,“越策,白术,你们先行回上京,在回兵部履职前,先去见过蔡英。福大福二你们随我回去,福三,先行前往裕亲王府,说我病重,请宫里派太医去往驿站。福四,你去找平平。” 身后紧随的青年们都恭敬的拱手弯腰应下。 俊美青年便再次疾驰而去,福大福二忙紧随而去。 “越兄,殿下身上有伤啊。”白术叹气,看向正和他们同路必须前往上京的福三,“阿三,殿下身上的伤不要紧吗?”夜袭成功后回来的殿下吓了他们这些人一跳,身上伤痕累累的,但是殿下只是命随行军医简单处置了,就立即把军务扔给了神策军统领英国公宋荣,然后自己赶来了上京。 “殿下无碍的。”福三只是简单回了一句,就沉默不语了。 越策看了眼福三,低声道,“白兄,殿下如此安排定然有他的道理。” 白术摇头,又看向福三,突兀的问着,“阿三,是因为小公子吗?” 福三皱眉,小公子的存在,若是没有主子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过问不得透露,两年前,朝堂中追随主子的,也只有四个人知道小公子的存在,这白术!他问什么! “你话太多了!”福三目光冷冷透着几分警告。 白术却是笑了起来,透着几分了然,果然是有位小公子啊。 越策一旁若有所思的盯着福三。 福三目光依旧直直的冰冷的盯着白术,“你莫要以为你是白家血脉,殿下就会对你宽宥!” 白术拱手,带着几分诚恳,“阿三,我并没有对殿下不敬之意。只是……我也想进入摘星阁。你懂的。” 福三冷哼一声,率先朝上京奔去,不再理会。 越策看向白术,“你太冒险了,殿下会不高兴的。” 白术长叹一声,“没有办法,殿下因为五年前的事,已经对我有几分不喜了,这五年来,虽然黑甲军依然让我统领着,但……不一样了。” 越策沉默了一会儿,五年前,中宫将黑甲军强势调去了南境,以至于北境五年不稳,连丢五城,死了十万百姓!当时中宫旨意是直接给了白术,白术不得不带着黑甲军去了南境。此后,白术就似乎不被殿下所喜了。不过今晚,突兀回京还是让白术跟着。 “如果是这样,你私自探听小公子的事,殿下不是会更加恼怒?”传说中,殿下有个弟弟,福三这些仆从都尊称为小主子。他们这些人中,面见过小公子的没几个,听闻,能够面见小公子的,等同于是获得进入摘星阁的资格了。 “不,殿下不会气恼。”白术笑了笑,目光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他是必须进入摘星阁的,而殿下……应该会让他进入,否则今晚就不会命他一起先行赶往上京了。 ****** 当寿二小心翼翼的掩上房门,随后垂手守在房门前,心里头盘算着今天的起居录应该怎么写的时候,就忽然听见声响,忙警惕的抬头看去,不由睁大眼睛,主,主子?! “寿二拜见殿下!”寿二恭敬跪伏在地,低声见礼。 俊美青年顿住脚步,一边随手解开斗篷扔给身后的福大,一边低声问道,“小主子今天没用膳?” “是小的伺候不周!”寿二心头一跳,今天的起居录都没有呈上去,主子怎么会知道?! 俊美青年——林静深皱起眉头,果然没有用膳! “可是昨晚也睡得很晚?”林静深皱眉问道。 “是,主子他知道废世子诏令的事后,就一直气恼不已,直到四更天才睡下。”寿二小声的禀报着,心头震惊,怎么主子什么都知道? “把今天的起居录拿来。”林静深淡淡的说着,抬脚越过寿二的时候,语气平静,“你伺候不周,下去领罚。” “是!小的这就去领罚!”寿二恭敬磕头,心头泪流,早就知道的不是? 福大在寿二要退下的时候,低声问道,“沈大夫可回来了?” “还没有。”寿二低声回着,瞅了眼被掩上的房门,主子回来只会跟小主子同睡,这个认知已经被埋下了,但寿二心里头还是有着几分怪异之感,“主子受伤了?” “嗯,受了几处刀伤,你准备一下伤药,等会,寿一,寿三寿四呢?”福大瞪大眼睛,直直的看向寿二,“小主子身边就你一个人?” 寿二叹了口气,愁闷开口,“今天起来,小主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对渭河河堤的事情关切起来,寿一去禁地找这十年来的渭河决堤的奏报了,寿三寿四都被小主子派去了彭州越州,还有平平,他从北境回来没有多久,就被主子派去了彭州……” 福大拧了拧眉,福二这时候开口了,低声道,“好了,这些事明儿个再说,你去准备伤药。” 寿二点头,转头去准备伤药了。 福大福二对视一眼,便默然的走向房门不远处,垂手守夜。 ****** 商静鱼睡得并不安稳,梦境里总是冲天的大火,火里仓皇逃跑的人们,尖叫声,哭喊声……然后,还有大哥哥,大哥哥站在火里,一脸淡漠平静的……,不,大哥哥! 商静鱼无意识的喃喃喊着,“大哥哥……”他知道是梦境,是剧情,他要醒来!醒来。 “我在。”熟悉的气息,温热的气息,伴随着温热的踏实的怀抱,大力的拥抱,带着小心翼翼,温柔和珍惜,似乎还有无奈的但又愉悦的惬意的满足,“你呀……” 商静鱼费力的半睁开眼睛,确定眼前的这张好看得不得了的脸是他惦念了好久的大哥哥,他便放松心神,再次沉沉入睡。 而林静深看着被他拥入怀里的人,无奈的揉了揉额头,这人呀,他不在就乱来,之前还好,战事不紧张的时候,他几乎天天写信念叨,这人才肯听话的用膳吃药,但进入四月份,战事紧张,而他也不想再拖,便没得空闲天天写信念叨,结果呢,不好好用膳,不好好吃药,晚上也不好好睡!他掂量了一下怀里的重量,定然是瘦了三四斤! 又叹息了一声,林静深凝视着怀里沉沉入睡,因为感知到熟悉的安心的气息,而彻底放松心神,睡得呼噜呼噜的人,林静深漆黑的眼眸慢慢的涂抹上了深深的温柔疼爱和隐藏于黑色底下翻涌的惊涛骇浪似的情愫。 “你呀……”林静深不由低声呢喃,慢慢的靠近,忍不住轻轻的亲了亲怀里人儿的额头。 或者一开始就知道了,怀里的这个人是不一样的,而在三年前,他差点就失去他的那三天三夜,他终于知道,这个人是比他的命还要重要。是上天恩赐于他的。 他是他的大哥哥,他是他的鱼儿。 ——他唯一承认的最重要的人,他的,鱼儿。 即便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血脉相连。 ****** 而与此同时的上京,夜色的降临,让上京更加繁华热闹。上京并无宵禁的规定,只是入夜之时,府衙巡逻和上京的巡防营会加重巡查。 此时,流水馆中的最高阁楼,娇媚的女子有着让世人都失神的美貌,身姿曼妙,偏偏明明是青楼女子,却有着脱俗的气息,以及魅惑的浅笑。女子斜靠于卧榻上,手中一杯酒水轻轻的晃荡。 “这么说来,主子已经归来?哎呀呀,主子归来,紫韵怎可不去拜见?寿一,你安排一下可好,紫韵想亲自拜见主子。”娇媚的女子浅笑说着,声音轻柔蛊惑。 但此刻站在她跟前的却是同为禁地出身的影卫,岂会中了她的蛊惑? 寿一面无表情的盯着紫韵,“你以为你拜见主子,就可以见到小公子了?” 紫韵撇嘴,“哼,我只拜见了一次小公子,你们却可天天与小公子相伴!” 寿一抽了抽嘴角,紫韵是他们这批人中,最厉害的一个,不论是身手不论心机谋算,恐怕,也就只有主子能够压制她,而紫韵素来冷心冷情,他们杀人面无表情,紫韵是能够浅笑吟吟的掏出对方的心脏,然后依然悠哉的吃茶聊天。但这样的紫韵,却不知道为何,在只见了小主子一面,就总是缠着要去小主子身边伺候,但主子岂会答应?这几年来,他一直都默默的看着,看久了,也隐约看出来了,小主子身边能够出现的只有雄性!雌性想都别想! “你知道的,主子不喜你靠近。”寿一冷冷说着。 紫韵瞬间萎靡,漂亮的眼眸楚楚可怜的含着泪水,“可是,可是小主子答应过我,只要我好好办事,就许我伺候的。” 第19章 一条鱼的进化史7 寿一又抽了一次脸皮,“你要是想被主子剥皮,你就可以任性妄为!” 紫韵想到主子平日里那看似温和却实则淡漠的神色,如同高高在上的神,俯视人间的蝼蚁,紫韵抖了抖,默默的收起了故作可怜的表情,恢复了平常的冷静神色,“废世子诏令出来后,那裕亲王府就派人来流水馆严厉警告过了,不许我再和那二公子见面。另外,宋家的,卢家的都有在流水馆的几位姑娘面前透露过对主子的鄙夷,同时,他们也在约定了要办一场马会,邀请即将到达上京的白术和越策……” 寿一听着,点头,随即低声道,“小主子最近在查这十年来渭河河堤一事,你可在这方面留意一下。” 紫韵点头,随即又忍不住可怜兮兮的开口,“有机会……帮我多多美言嘛。” 寿一脸色僵了僵,随即面无表情的点头,美言?主子会剥皮的! ***** 同一时间的中宫甘露殿,老妇人站在大窗户前,望着黑色的夜空,老妇人背脊挺直,神色却很沉凝,跪在她身后的老嬷嬷低声禀报着,“神武殿那边并没有异议,明日世子殿下继睿亲王嗣子的诏令就可以发出去了。但是……说开祖祠就没有必要了。” 老妇人却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军部的奏报上……北境的奏报怎么说的?” 老嬷嬷一愣,随即低声道,“说是北境大捷,蛮族后退一百里。是英国公宋荣命白术和越策将军带兵逐出……” “然后呢,四郎呢?” 老嬷嬷有些发蒙,“……奏报里没有提及……” 老妇人沉默了一会儿,深思的喃喃低声,“四郎定然是做了什么……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做……北境,北境的奏报……不对不对。” 老妇人忽然转身对着老嬷嬷语气凝重的说道,”待英国公归来,你找个机会请他来见我。” 老嬷嬷恭敬应下。 ***** 同一时间的长坤宫,美丽端庄的妇人靠坐在榻上,半垂眼帘,由着身后的侍女小心翼翼的捏着肩膀,榻前,跪着一侍从。 “所以……今晚,贵妃娘娘是赢了,陛下又去了她那里?”妇人淡淡的说着,带着几分惋惜,“辰妃进宫之时,可是有着中宫第一美人之称的,人也乖顺听话,琴也弹得好,不过,如今看来,还是当初的崔家女技高一筹,对咱们陛下的心捏的真准。” 跪着的侍从细声禀报着,“娘娘,听闻,是诚王进献了一些小玩意,陛下才会去贵妃娘娘那里。” “小玩意?”妇人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你错了,再多的小玩意也比不了贵妃娘娘的手段,那张脸还有那些手段啊,即便当年的白家女,那也是比不上的。陛下尚未成为副帝之时,可就一直捏着陛下的心。就算慈心宫那边再多送几个美人那也是没用的!” 侍从垂着头不敢说话。 “罢了。”妇人懒懒的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女退下,随后慢慢开口问道,“七绝郎君过继给已故睿亲王的诏令已经定好了,章也盖了?” “是的。”侍从恭敬应着。 妇人半眯了眯眼,低声喃喃道,“如此也好……到底是白家女之子……甘露殿也想必甚为满意了……如此……吾儿也不怕黑甲军不受掌控了……” ******* 商静鱼醒来的时候,以为在做梦。他梦境里解锁剧情的主人公怎么的就出现在眼前了??但眼前这张俊美的天妒人怨的完美无瑕的脸,又的的确确是他的大哥哥。现在大哥哥闭着眼沉沉睡着,眉眼间隐约可见疲惫,脸色也不是很好,有些苍白,而且,似乎有些血腥味的味道? 难道大哥哥是结束了北境的战事,连夜赶回来了? 商静鱼小心翼翼的抬手,轻轻的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疼!不是梦!商静鱼不由咧嘴一笑,太好了!大哥哥平安归来了!不过……商静鱼凑近嗅了嗅,皱起了眉头,是血腥味,大哥哥是带伤回来的!真是! 不过,平安回来了,好好修养,大哥哥应该就没事,大哥哥的武技可是一等一的好!寿一说过的,禁地所有影卫包括大哥哥一手带出来的黑甲军和神策军,都没有人是大哥哥的对手!连紫韵也不是对手! 商静鱼瞅着沉睡的林静深傻傻的咧嘴笑了笑,就小心翼翼的慢慢的想要从那紧拥着他的怀抱里挪出来,但刚一动,立马就被扣住了,林静深猛地睁开眼睛,漆黑幽深的眼眸锐利如锋,冰冷深寒,只一眼,无声无息的威压就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商静鱼瞬间一僵,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被某种危险给盯住了,不敢动弹,心底发寒。 但很快,似乎看清了是谁人后,林静深的漆黑的眼眸瞬间就柔和了下来,带着几分睡醒的惬意和满足,将商静鱼又抱紧了几分,才用刚刚睡醒的低哑声音开口,“鱼儿怎么不多睡会?” 没有了威压,没有了那种索命的危机,商静鱼心头松了好大一口气,也才迟钝的想起了,大哥哥睡觉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纯天然无公害,但若是半途他要是有任何脱离大哥哥怀抱的动作,大哥哥就会秒变暴走。 “大哥哥,你受伤了是不是?”回过神的商静鱼也没有去多想为什么他要是脱离大哥哥怀抱,大哥哥就暴走的事。这五年来,他都已经习惯了和大哥哥同榻而睡了。而大哥哥是个身世复杂,又是在特殊的生长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强者,睡觉的时候警惕性高也是正常呀。 “唔,一点小伤,不碍事。”林静深依然抱着商静鱼,半垂着眼,带着几分含糊不清。 “大哥哥,时候不早了,我要起来。”商静鱼皱眉,抬手轻轻的推了推林静深的臂膀。 林静深无奈,睁开眼睛看着商静鱼,但见商静鱼眉眼间的担忧和对他的不赞同,便微微扬了扬嘴角笑了笑,揉了揉商静鱼的头,“好吧。”说罢,林静深就想坐起,但商静鱼却按住林静深,一脸严肃,“大哥哥,你多躺一下。你受伤了。” 林静深看着商静鱼严肃认真的脸,弯了弯嘴角,“好。”他喜欢被鱼儿担忧关切,一般这种时候,他总会顺着鱼儿,不过……他还是要帮鱼儿换衣服。 于是,商静鱼一脸无语的看着笑得温柔的大哥哥给他换衣,又给他梳了发,扎了发带,即便身边被大哥哥强制性的安排了寿字号的四个仆从,但他的洗漱换衣也总是自己做,可,如果大哥哥和他同榻而睡的话,那么必定是大哥哥给他洗漱换衣束发。 “……鱼儿早上想吃什么?”林静深披着外袍,靠在床柱上,虽然背脊挺直的,但气息却是温和的,透着点散漫,他轻声问着,还有些低哑的声音,很好听,温润中透着磁性。 “大哥哥,你的伤是不是该上药?”商静鱼不答反问,坐在床榻边上,皱起眉头,不赞同的瞪着林静深。 林静深一笑,微微扯开自己的里衣,好让商静鱼看清楚,“鱼儿让我穿着软甲呢,只是被划破了一道,没事,沈大夫的药,你不是让我带着吗?已经涂了,我的体质特殊,明后天就可以好了,你不信的话,可以等明后天看看。” 商静鱼确定那伤口好好的有绑着布带,并没有崩裂开,他才放下心来,而也许是伤口还没有愈合好,所以他闻到了血腥味。 “我让小厨房那边做些饭菜。”商静鱼笑眯眯的抬眼说着,声音透着点雀跃,“厨神伯伯已经研制了好几道菜,我让他今天做几道,大哥哥也尝尝鲜。” 林静深站在厢房门口,漆黑色的眼眸点着细碎的光芒带着笑意,柔和的看着商静鱼走在回廊上,转了弯,直至看不见商静鱼了,他才慢慢的收回柔和笑意,漆黑色的眼眸瞬间暗沉冰冷了,他垂眼看着跪伏在厢房门口的寿一寿二,福大福二,平静开口,“小主子要的渭河历年河道记录拿到了吗?” 寿一恭敬磕头,低声回禀,“回殿下的话,已经拿到了,但有非常重要的五年水文记录遍寻不得。” 林静深微微扬眉,他从知道鱼儿在查渭河一事后,本以为是鱼儿关切彭州越州最近的河工闹事,鱼儿素来心软热忱,办赚不到钱的公益堂,每年好几次的赈灾布施,鱼儿赚了的钱明明比他多得多,但鱼儿的小金库却还不如裕亲王府的一个妾室。但如今看来,渭河一事没有那么简单? “查。工部那边拿不到的话,可从彭州越州一带去查,可是十年前的水文记录?” “殿下英明!正是十年前。” 林静深半眯了眯眼,他想要从渭河河堤一事入手,清洗一番工部,他想那工部最多就是贪污渎职,但如果十年前的记录找不到?那就非贪污渎职那么简单了。 “白术越策可是见了蔡英?”林静深转个话题问道。 福大恭敬做礼,“上京回报,已经见了蔡大人了,蔡大人也知晓了殿下的用意。随后,白术越策都住到了驿馆,听闻今日,副帝和诚王都欲宴请白术越策。” “嗯,北境战事紧张,白术越策也没有好好放松过,带话给他们,让他们好好陪着副帝和诚王玩耍玩耍。”林静深轻淡说着,目光看向回廊那边已经迈步走来的商静鱼,林静深的眼眸瞬间柔和了下来,嘴角也不由弯起,“让跟着沈大夫的人催一下,小主子的药方已经用了两个月了,该回来了。” 福大福二恭敬应下,随后两人悄然退下,而寿一寿二则赶紧的前往小厨房,刚刚小主子是从小厨房过来的,那边的早膳应该备好了吧? 厢房前的回廊大,还有一个回廊亭,小巧,精致,桃树就在旁边,飘落下的花瓣洒了一地,但一大早的估计被寿一还是寿二打扫过了,回廊亭的茶几和软垫上都干干净净的,角落里温着水和茶。 自从三年前农庄改造过后,商静鱼就一直都在回廊亭用膳,除非刮风下雨会到花厅或者书房。 虽然这个世界非常讲究礼仪,但或许是大哥哥的纵容和宠爱,商静鱼和他大哥哥用膳的时候,总是喜欢碎碎念念的。 “……哦,所以,大哥哥,你是不想做裕亲王府的世子了,你想继承睿亲王的封号?”商静鱼瞪大眼睛。原来废世子诏令是大哥哥的一早就有的打算? “我非裕亲王府血脉。而且,这也是解决我身份的方法,后宫的那位老太太很中意我,一直都有打算让我继承他儿子的血脉。”林静深淡笑说着,顿了顿,又肃然说道,“鱼儿,之前没有跟你说,是此事不值得提起。” 商静鱼愣了一下,不值得提起? 第20章 一条鱼的进化史8 “我是谁的血脉?又是什么身份?我并不在意。”林静深说着,嘴角一抹轻淡的笑,声音平静。 “嗯,大哥哥就是我的大哥哥。”商静鱼回过神来,认真的说着,一字一字说得缓慢却极为郑重。 ——这是他发自肺腑的心里话,这五年来,对坐的这位,不是男主,不是什么七绝郎君,不是什么殿下,就只是他的大哥哥而已。 林静深听着,笑了,笑容不大,但却是极为难得的愉悦和悠闲。 商静鱼眨巴着眼睛看着林静深,不过,他对他大哥哥的身世他到现在都还是难以置信,大哥哥居然不是王府血脉,可是解锁剧情里,并没有提及这点,搞得他实在是发蒙,不过这也解释了,大哥哥为什么这般冷心冷情的对王府了……但,亲缘浅薄,大哥哥身边真正有血缘的人却一直都漠视利用大哥哥…… “老太太是那位大哥哥你提过的,最聪明的那位老太太?太皇太后?”商静鱼转开话题问着,弯着眉眼,润润软软的声音还透着少年特有的活泼,“那我看这位老太太真的很厉害哎,她一眼就看出大哥哥那么厉害!” 林静深只是夹了一个肉包子放到商静鱼的碗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老太太算是有见识的。” 不知道何时开始关切他,并且似乎注意到,或者看透他做的一些事?但那些事,他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 “鱼儿,把粥喝了。”林静深拧眉看向商静鱼,只喝了几口,就不喝了?这粥是特意炖煮的,里头加了补元气的药草,而且不苦,很甘甜。 商静鱼干巴巴的开口,“我吃肉包子了。”就不要再喝粥了吧? “把粥喝了,再吃了肉包子。”林静深柔声说着,说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盯着商静鱼,“或者,我来喂鱼儿?” 商静鱼一僵,想到大哥哥曾经喂他的画面……盯着他,直至他开口吃下喂的食物,不管盯着多久,就是目光柔和的深深的盯着他,明明大哥哥没有发火,也没有冷着脸,甚至还非常温柔的笑着,但他就是心底发毛,背脊发寒,仿佛被什么危险动物给盯住了。 商静鱼默默低头,一口一口的慢吞吞的喝着,赶明儿他要定制一个小碗!专属于他的小碗!TAT,这手上的碗怎么那么大!喝了好多口都喝不完! 林静深见商静鱼满脸都是悲愤之意的恶狠狠的咬着肉包子,心头不由发笑,鱼儿这种不敢反抗却又好气恼的样子……真是可爱呀。 不过,这食量还是小了,明明之前可以吃下两个肉包子的。看来得让小厨房那边多做些鱼儿爱吃的菜。 林静深见商静鱼吃完了肉包子,才自己端起粥喝了起来,而这时候,福大和福二上前了,低声回禀着各种事宜。 “卢怀德大人和蔡英大人都想面见殿下。”福大低声说着,“已经呈递了摘星阁文书的顾大人问候殿下。” “已故睿亲王嗣子由殿下担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上京。几位摘星阁的大人都甚为愤懑,言既然是承继睿亲王的王位,就该开祖祠,不该如此草率。”福二继续说着。 “彭州越州有急报,大雨已经下了三日。”福大低声说着。 “裕亲王府昨日晚上闹了一场,二公子要迎娶紫韵入府。”福二说着。 “福三今早呈递陈条,白术一直都在打探小公子的事。”福大低声说着。 正在准备泡茶的商静鱼好奇的抬头,白术?大哥哥的母家白家的后人? 林静深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待事情说完,林静深已经用完了粥,又被商静鱼恶作剧般塞了四个肉包子在碗里,林静深有些无奈的拍了拍商静鱼的头,见商静鱼笑得一脸狡黠得意的,林静深轻笑一声,慢慢的用了包子,才挥手示意寿二撤下早膳。 “后日,摘星阁一聚。告知白术和越策,在七日后,呈交登星赋。”林静深慢慢说着,“顾大人可有文书呈递?” “回殿下,有一份文书。” “待会把送来的九门文书和条陈都拿来。”顿了顿,林静深接过商静鱼泡的茶,继续淡淡说着,“裕亲王府那边,由紫韵自己安排,睿亲王府的二房三房的消息待会呈递上来。派人盯着渭河,南境那边的恩科大考今年可能会提前,问一下陈老先生可有兴趣前去看看南境学子的风采。……” 待说完事,福大福二退下后,寿一寿二恭敬上前,寿二低声禀报着,“殿下,顾家老太太来访。想拜见主子。” 林静深微微扬了扬眉,侧头看向商静鱼,见商静鱼眨巴着眼睛很好奇的样子,“鱼儿想去吗?” 商静鱼瞅着林静深那一脸明明是不太愿意他去,却还是温和笑着的模样,不由无语,大哥哥有时候挺幼稚的啊。不想他去见老太太,直接说就好了嘛。 “寿二,你回禀我娘亲,待明日,我一定上门给老太太请安。”商静鱼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昨儿个送来的那几盒糕点,你挑两盒给老太太送去。” “是。”寿二恭敬应着,就和寿一退下了。 待退到院子外头了,寿二压低声音嘀咕着,“果然殿下是不愿意主子这时候离开的……” 寿一面无表情,但心头却是有些沉重,主子每次外出回来,都会在院子里陪着小主子,说是陪,但,却不愿意小主子离开他半步,至少陪够了两三天了,才会让小主子稍稍离开他……而这点,不知道小主子发现了没有,五年了……他越是看着,就越是心头担忧,为主子担忧,也为小主子担忧…… “大哥哥,你都不问我啊。”商静鱼趴在茶几上,看着他家大哥哥好看的英挺的侧脸,寿一寿二退下后,大哥哥就开始处理福大送来的这些折子啊条陈啊。 “问什么?”林静深漫不经心的问着,一边提笔批阅,“问鱼儿怎么突然关切渭河的事了?”,批阅完一本折子,林静深侧头看着趴在茶几上装着一脸无辜的商静鱼,弯了弯嘴角,“我说过的,只要鱼儿不要伤了自己,做什么都可以。”说完,林静深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商静鱼的头,带着几分眷恋宠溺和珍惜。 商静鱼不由有些无语,心底叹气一声,该说他幸好真的不是只有十三岁吗?就大哥哥这种你做什么都好,爱闹什么也不怕,除了不要受伤,其他都随你的态度……他没有被宠坏实则是自己心志坚定!商静鱼骄傲的想着。 不过,大哥哥都这么说了,于是,商静鱼坐直,神色认真了起来,直接开口了,“大哥哥,我打算派人去越州彭州那里建公益堂的救济会。” 林静深放下手里的笔,看向商静鱼,笑了笑,“好。人手不足的话,待摘星阁会后,我让白术来跟你见见。” 商静鱼哦了一声,继续趴下,但很快,眼前就多出了一小堆条陈—— “无聊的话就帮大哥哥看看。” “……”商静鱼抽了抽嘴角,他都面对这些东西半年多了好嘛,难得大哥哥回来了,他都觉得自己该给自己放过假啦。要不是大哥哥不答应,他都想去外头耍耍。 但,看着他家大哥哥专注的好看的侧脸,好吧,早点做完,早点休息,大哥哥身上还有伤。 于是,商静鱼翻着条陈看了起来,然后不知不觉的就看得认真了,而他不知道的是,当他认真看的时候,他以为认真干活的大哥哥却是静静的凝视着他,目光里带着谁都未曾发觉的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温柔痴然…… ******* 在这个没有悬挂牌匾的庄园里,顾老太太是这两三年来会经常到访的贵客。 此时,前堂六角亭里,商月娘正慢慢的斟茶,她身后,吴嬷嬷和会武技的女侍青茶安静的跪候着。 商月娘的对坐,身着素色的洋缎窄褙袄,外罩石青银鼠褂的神色慈和的老太太便是顾家老太太了,是距离这农庄不远处的小庄园里的邻居,也是难得的,明明出身高门,但却对商月娘从未有过任何鄙夷,反而慈爱怜惜。 “我今日来,说是见小鱼,其实,是想见见小鱼的大哥哥,那位殿下。”顾老太太在喝了一杯茶后,便直接开口说道,说罢,脸色带上了愁闷,“有些事情,还需殿下能给我一些指点。” 商月娘有些意外,殿下昨夜就归来了,但因着情况特殊,福大奉命来告知一声后,就没有任何动静,她知道,殿下唯一牵挂的看重的只有小鱼,会派人告知一声,已经是表对她的敬重,而外头的那些事情,她不懂,小鱼和姐姐也说过的,不用管,让她只做她开心的事情就好。而与老太太相交这几年,老太太从未对她提及过拜见殿下的请求,今天还是第一次,老太太提及了殿下…… “老祖宗,待我和小鱼说起,看小鱼怎么说,可好?”商月娘犹疑的开口。 老祖宗对她很好,但事关那位殿下,又有小鱼的关系,她不能擅自应承。 顾老太太却是很欣慰的笑了,“你这样处置是对的,以后若是有人来找你求见殿下或者小鱼,你都不可擅自应承。” 商月娘浅浅一笑,带着几分羞怯,从三年前,她终于脱离了王府,获得自由身后,她给自己定的规矩就是,不可给姐姐和小鱼招惹任何麻烦。而在三年前,小鱼大病一场后,就得再加上一条,不可给那么关心重视小鱼的殿下招惹麻烦。 顾老太太看着眼前的因为羞怯的笑容而越加魅惑却不自知的商月娘,心头轻叹一声,裕亲王他也见过,却是个识人不清还狂妄自大的,丢了最大的珍宝,还把芝麻当成了珍珠。眼前的商月娘即便生养了两个孩子,却还是这般美丽娇弱,纯真脱俗,虽然不够聪慧,心机手段都无,但是,却是肯听话,小心谨慎。 第21章 一条鱼的进化史9 商静鱼翻着最新的条陈,看得津津有味,原来那睿亲王还有二房和三房,且有趣的事情还不少!比如说,二房的只有嫡系一子,不喜文,和裕亲王一样大,而且早早就从军,现在居然是在黑甲军中,娶的却是商户女子,据闻是在北境自己求娶的,皇室宗亲从未有商户女做正室的事情,所以,那林静冲也被从族谱中剔除了,然后有两子,都和大哥哥一样大,也从军,不过一个在黑甲军,一个在神策军中,也早早娶妻生子了。三房就更加有趣了,三房的子孙多多,而且不成器,都喜欢勾栏瓦舍逗留,做着的事情也十分有趣,比如说,炼丹呀差点炸掉了祖宅,还有做飞人,结果摔断了三根骨头,还有就是到处挖坟,说要挖宝什么的…… 而且眼下的一件趣事就是,二房从军的叫林静冲的,和三房的喜欢做器物的林静文,居然当街打了起来,打起来的原因就是叫林静冲的和林静文都看中了同一个姑娘,而这姑娘姓顾。 ——嗯,他知道顾老太太来找他做什么了。 “鱼儿……”突然响起的带着几分恼怒的声音,以及修长的手,拿走了商静鱼手里的条陈。 商静鱼茫然抬头,眨眼,“大哥哥?” “不是说过了吗?午后要休憩!你说你会乖乖休息的。”林静深不悦的开口训斥着,但到底不舍得训斥太多,见商静鱼可怜兮兮的模样,便叹息一声,将条陈扔一边,揽抱过商静鱼躺了下来,压低的声音透着几分沙哑,“算了,睡吧。” 商静鱼垂下眉眼,虽然他知道自己最近很好,也没啥问题了,可每年的寒咳,偶尔的发烧,特别是三年前的发烧昏迷,大哥哥……最为关切的便是他的健康…… “大哥哥……”商静鱼抬手轻轻的环抱住林静深,在这个世界里,从三年前,不,从五年前大哥哥在他面前出现后……大哥哥便是他认定的哥哥了……一开始是好奇敬服,后来便是不知不觉的信赖…… “鱼儿会好好的。”商静鱼小小声的说着。 “你敢不好好的……”林静深半闭着眼,缓缓的一字一字的说着,未说完的话语,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到那时候,他会做些什么。而下意识的动作便是揽紧了怀里的这个已经十三岁的少年……身形修长了一些,可却依旧是瘦弱的,软软的,仿佛只要他稍微一用力,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了一样!但,这么弱小的身躯里,却似乎蕴藏着让人难以想象的神异力量,如同此刻,仰头对着他露出带着一丝乖巧讨好的,大大的笑容,他心头的窒闷和怒意,就不自觉的慢慢的散去了。 林静深心头低叹一声,这人莫非就是老天专门找来治他的? “睡吧。”林静深微微放松了一些力道,低头轻轻的亲了亲商静鱼的额头,见商静鱼眯着眼,弯了弯嘴角,乖巧的靠着他的胸膛,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林静深才抬手招来了条陈,刚刚鱼儿看得那么专注,而且还露出了那样趣味的笑容,他心里是不悦的,那条陈不过是他筛选后给鱼儿看的无聊玩意,鱼儿居然看得那么高兴! ——下意识里,鱼儿所有的欢喜所有的笑容都该是他的。 翻了翻条陈,林静深勾起嘴角,林静冲,隐姓埋名进入黑甲军,是得了甘露殿的授意,从这人进了黑甲军后,九门中就有人盯着他了,但这人却也有趣,九门说,他对黑甲军的事一字不肯对外泄露,所以,甘露殿那位老太太至今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这个林静冲和林静文看中了同一姑娘?顾家的? 林静深微微眯眼,林静冲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里头有什么缘故吧?罢了,鱼儿想玩,就且让他玩吧。省得为了渭河一事烦忧,虽然即便如此,但鱼儿肯定还是为渭河一事未雨绸缪,林静深心头叹息一声,不知道鱼儿赚的钱还剩多少,他的私库,鱼儿又坚持着不肯动用……说什么得留着以便不时之需…… 林静深便这样慢慢的一条条的想着,然后便也慢慢的抱着怀里的人儿,沉沉睡去。 而此时,外头的天空阴沉了下来,午后的拓苍山,下雨了。 ******** 入夜后,上京依旧繁华热闹,而西三街也有独特的小小的热闹,入夜后的西三街专门做吃食的买卖,却有规定,每个摊贩的吃食只做二十份,只做到三更天。这个条件有些苛刻,但西三街的夜食街的摊位却是抢手得很,因此淘宝街的小阁楼夜夜都是点着灯到三更天。 即便现在的入夜后,已经下了三天的雨还在持续中,淅淅沥沥的小雨,滴答滴答的悄悄的滑落。 此时淘宝街的小阁楼上。 卢怀德翻着今日刚刚拿到手的《八卦小报》,翻得津津有味,啧啧啧,看这诗,没想到,宋文泽去了荒族,居然这诗境倒是豁达了,这诗情画意还是这么浓厚,不过,下次面见小公子的时候,他卢怀德可以拿上两首他家孩子的诗,咳,这大夏朝的才子可不只宋文泽一个!可恨,当初,殿下怎么就没有点了他们卢家的谁谁谁去做小公子的老师呢? “卢大人……”越策坐在软垫上,无奈的看着卢怀德,他刚刚拿到的小报,都还没有看,就被卢大人抢了去! “啊?越将军?哈哈哈,不好意思啊,卢某订的小报还没有拿到,真是不好意思啊。”卢怀德笑呵呵的说着,却是说完后又低头津津有味的继续翻着小报。 “……”越策抽了抽嘴角,无语了。 “哈哈哈……越将军,您就让老卢看够了再说吧。这八卦小报,我家也是很难拿到,越将军您这是怎么订到的?”蔡英笑道,带着几分好奇。 这小报,是小公子所创,几年来,名气极大,但却是只流传于茶馆青楼等地,甚至于走卒贩夫,管事仆从,若是书生要购买,还不可以是有名号有功名的,因着当初明言了,就是一份无聊的报纸,怕误人子弟,凡是有功名在身的,府衙官员,统统不卖,即便他和老卢,也得假托家中仆从之名,才能买到,且一月只买一册,虽然一册只有十几页,但内容上却是极为丰富,上至某地气候,某位名家名作,下至鬼神之说,街头巷尾的吵闹,甚至还有某地的珠宝会出了什么珠宝,某地的某个巷子里的酒甚好,甚至于那位大人家的猫猫有多可爱等等。 当然这其中定然是有谁谁谁投稿的,不过报上之名全都是化名。 “哎?老蔡,你看看这个,这首词的署名是某道,可我看这词……倒像是陈老先生的手笔……”卢怀德有些兴奋了,若是陈老先生那样的大儒都投稿了,可见小公子的这份小报有多厉害了。 “这个某道已经连续投了三期了。”一旁的自顾自喝酒的白术慢吞吞的开口说着。 “哦?白将军也定了这份小报?”卢怀德看向白术,眼睛闪了闪,白家的仅剩的骨血,殿下母家那边的血脉……可比起越将军有意思多了。 “我和白术在一年前都捐了我们几乎所有的身家,所以,这份八卦小报就免费赠予我们三年。”越策一旁笑着解说道。 “两位大义,可是一年前北境那边建设英雄碑一事?”蔡英神色肃然郑重的拱手做礼。 “不只是英雄碑。”白术开口说着,神色郑重,“还有一个忠义会,专门相助抚养那些在北境多年战事中,留下来的寡妇或者孤儿寡母,若是孤儿,忠义会会抚养他们到十六加冠,在这十六年中,由着他们自选是读书,还是学一门手艺,若是寡妇,则帮她们再嫁或者帮她们找一份谋生的活,若是寡母,会收留进忠义会,给她们养老送终。”白术解说得很详细,解说完后,补充了一句,“我和越策都是这个忠义会的义教。” “义教是何意?”卢怀德低声问道。 “就是没有任何银钱,无偿教学的意思。”越策带着几分笑意的说着,“这个词是当初忠义会的管事跟我说的,说是主子所创的名词。” “但,人会懈怠,因是无偿教学,所以,这份义教的活,只许我们签订两年,两年后,若我们没有懈怠之感,或者还在北境的话,就继续签订。”白术肃然说着。 蔡英长叹一声,“大义啊。”他知道,英雄碑是小公子的主意,也曾经听闻过小公子名下几个专做善事的堂会,除了公益堂,还有这个忠义会,但却未曾知道的如此详细。 “两位大人,英雄碑和忠义会,如此忠义之事,你们觉得是何人所为?”白术低声问道,目光灼灼的盯着蔡英和卢怀德。 蔡英和卢怀德对视了一眼,沉默了下来。 越策皱起眉头,看向身侧的白术,带有几分警告,“白兄,这个问题,你当初问过殿下了。” 而殿下的答复是——不得探问! “我并非自负,也非狂妄,这个人,他在殿下身边,他仁善大义,又极为聪慧,我敬重于他,想亲自拜谢他。”白术一句一顿,极为诚挚,极为认真。 拜谢?为何?越策有些怔然,而蔡英和卢怀德却是似乎有些明了。 卢怀德放下小报,看着白术,慢慢的说着,“白将军,来日方长,不可急切。”没有说出的话语是,正是此人极为重要,所以才更加要小心翼翼。 “白将军已经呈递了登星赋,那就且再等等几日吧。”蔡英温和说着。没有进入摘星阁,谁都不能也没有办法见到小公子。 白术慢慢点头,随后,主动转开话题,“如今殿下已经过继到睿亲王名下,而北境的兵权也已经上交到朝廷,我今日参加副帝所办的马会,见副帝春光满面,可是这北境兵权到了副帝手上?” “那似乎也有可能,毕竟,皇后可是卢氏嫡系嫡长女,素来就有多智之称,陛下偏宠贵妃多年,但皇后依然稳坐长坤宫。”卢怀德慢慢的说着,带着几分隐约的嘲讽,他虽然姓卢,也是卢家嫡系,但和皇后却并非一房,他是嫡系二房。“诚王善武,而听闻娴妃之子信王,最近多得称赞。” 蔡英听着,却是摇头,“诚王暴戾,李原大人一事,朝堂之下仍多愤懑,信王薄信寡义,听闻其偏宠侧妃,不重嫡妻。” “诚王也好,副帝也罢,眼下,北境兵权的争夺倒是让这上京热闹了许多。不过,也不是眼下的重点。”白术说着,眼底闪过一抹光芒,“北境兵权哪怕是到了谁的手上,若无殿下的点头,谁都无法统领北境的五十万黑甲军!” 一旁的越策微微一笑,不只是黑甲军,神策军也是如此! “那是自然。”蔡英淡淡说着,北境的有点分量的统帅将领,除了殿下外,其余几人,白术,越策,英国公宋荣,这三人都是听命于殿下,崇敬信服于殿下,而殿下果然是殿下,将蛮族彻底的连根拔起!此后至少五十年,蛮族再不成北境大患了,而中宫与朝堂却对此浑然不知。即便诚王与副帝争权夺势,如火如荼,那又如何! “如今北境已解了灾患,却不知接下来,殿下要做何事?两位大人可否透露一些?”白术转个弯,带着几分讪笑。 卢怀德盯着白术,这白术……是想打探打探?之前扯什么北境兵权,扯小公子的事情,是想对殿下有个判断?有个了解? “白将军,请恕蔡某无礼,白将军乃白家后人,是殿下的母家,却为何对殿下多有猜忌?”蔡英皱眉,直接问道,“白将军已经有了写登星赋的资格,将来入阁,自然会知道殿下的谋算,却为何要在此时多多猜忌发问呢?” 第22章 一条鱼的进化史10 白术看着蔡英,叹息一声,“两位,也不怕被你们知道,我虽然是白家后人,是殿下的母家,但殿下从不将我当做亲信之人,殿下都是直接吩咐我去做,却从不告知我他的谋算用意,而我……说实话,看着殿下行事,我却是非常高兴,又担心。”说到此处,白术看着若有所思的卢怀德和深深拧眉的蔡英,压低声音说道,“两位……殿下并非迂腐之人,殿下……是能够摘星,甚至能够摘月之人!我,虽然非殿下的亲信,可,我从未怀疑过这点!”说到此处,白术的眼睛发亮了,甚至有些炽热。 ——原来如此吗?越策有些恍然的看着身侧的神色难掩激动的白术。 卢怀德目光直视着白术,“即便殿下真有摘月之能,那么,白将军,你希望殿下做什么?” 白术深吸一口气,才沉声开口,“既然殿下有摘月之能,又为何要拱手让月!” 这话一出,瞬间气氛就凝滞了,静默了好一会儿,越策才叹息开口,“白兄,殿下必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就耐心吧。” 白术却是眼中划过浓重恨意,一字一顿, “我白家数万儿郎,一门九子,全都死在了中宫那人的手里!殿下有白家血脉,他若要摘月,我白术即便刀山血海,地狱十九层,我都万死不辞!”说到此处,白术拱手看向对坐神色复杂的卢怀德和蔡英,神色肃然凝重,“那轮月,是殿下的!这便是我白某人入阁的决意!我知道两位大人有大才有忠义,为了避免今后同阁之中出现分歧,我先行表明我白某人的入阁决意!” 回过神来的卢怀德先是长叹一声,随后摆手,低声道,“白将军,你的决意,我们已经明白了,今后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而蔡英却是垂首默然不语,但垂下的手却是攥得紧紧的。 ******* 同一时间的中宫甘露殿。 太皇太后站在了殿门口,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一边转着手腕上的镯子,一边叹息着开口,“神武殿那边已经决定了,要将北境的兵权交给英国公和越策?” “是,听闻贵妃那边晚上又闹了一场。”站在太皇太后身后的嬷嬷一边上前给太皇太后披上披风,一边轻声说着,“我看呐,陛下还是挺喜欢贵妃的。贵妃闹了一场后,陛下还是留宿在了贵妃那里。” 太皇太后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一个至今堪不破后宫手段的皇帝……也难怪北境的那些人,只忠心于四郎了。” 老嬷嬷垂首不敢言语。 “英国公是个聪明的,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北境的情况绝非军部奏报那么简单,叫老崔准备一下,偷偷的去一趟北境,给我看明白了!” 老嬷嬷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太皇太后,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您之前不是已经派了二房那边的林静冲林将军了吗?” “林静冲只拍也已经投效了四郎了……这些年来,他跟我说的北境黑甲军就没有一句是实话!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四郎并不信任我,英国公又是个老狐狸,我必须知道外头的真实情况,我可不是个木偶,由着别人扯线!”说到最后,太皇太后的语气却是低沉了下来,带着几分凝重。 ——她看了那么多年,四郎……绝非只是惊才绝艳那么简单。这朝堂,这边境,越来越让人看不清了。 ******** 滴滴答答的小雨下了的三日,商静鱼是在噩梦中醒来的!猛然坐起,额头上尽是冷汗!他的心砰砰的直跳! ——是解锁的剧情!洪水冲毁了堤坝,哀嚎声一片,来不及逃命的人们,被洪水卷入了汹涌的河流中……然后,然后又是瘟疫……一具一具的尸体被抛入了熊熊火焰之中……十室九空啊……诺大的彭州诺大的越州……看不到人……而上京,歌舞升平!大哥哥撑着伞……走在下雨的入夜的上京街上……满眼的淡漠无情……而远处……是即将冲入上京的叛军!……腥风血雨中,陈老先生满脸泪痕,冲天嚎叫……看着流民放火烧了彭州的书楼!那座存放着这个世界上最多书籍的地方……大哥哥淡漠的看着那火……手中的长剑滴着血……而这一切却是大哥哥的谋算,渭河决堤是必然发生的,但剧情里大哥哥却是漠视着,冷眼旁观彭州越州数十万百姓死于洪水之中!又暗中指引叛军攻打上京,放火烧了彭州的书楼! 不,不能这样! 绝对绝对不要看见大哥哥变成那样的人!大哥哥,大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那么疼宠他,辛苦建立摘星阁为万民筹谋的大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鱼儿?” 带着担忧的温润的好听声音响起,紧跟着,商静鱼就被拥入了温热熟悉的安心的怀抱中,然后,那素来有些温润低沉的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耳畔轻柔的压抑着忧虑的问着,“鱼儿可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做噩梦了?” 商静鱼慢慢的回过神来,仰起头,才发现,在大哥哥漆黑深邃的眼里,他商静鱼的脸上都是泪……而大哥哥眼眸里满是疼惜和怒意。 “大哥哥……”商静鱼呆呆的望着他大哥哥俊美的没有任何瑕疵的脸,那脸上的温柔疼惜,和剧情里的淡漠冰冷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鱼儿……”林静深不由得拥紧了商静鱼,鱼儿脸上的这种悲伤到无声落泪是怎么回事!“告诉大哥哥,是不是做了梦?”林静深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拂去商静鱼脸上的泪,一边轻声的小心翼翼的问着。 “……我做了个梦……”商静鱼低声说着,在林静深拥紧他的时候,忍不住也抬手回抱住,他绝对绝对不会让大哥哥变出剧情里的那样的人。 剧情里的大哥哥,即便谋算成功,一切尽在掌握中,炙手可热的权势,大哥哥一步一步得到了,可大哥哥却还是——活得了无生趣。那种淡漠,那种仿若没有了意趣的冰冷无波的眼神…… ——他心疼极了! “大哥哥……我找不到你了……在梦里……”商静鱼的声音颤抖着带着点哽咽。 林静深一愣,梦里找不到他了?随即低头,凝视着怀里紧紧回抱着他的却任选的不肯抬头,只埋头于他的肩膀里的商静鱼,不由有些无奈,有些心疼,又有些说不出的愉悦满足,——因为梦境里找不到他了,所以就难过成这样了? 还是个长不大的呀。 “大哥哥在这里呢。”林静深轻声安抚着,慢慢的一下一下的熟练的抚拍着商静鱼,怀里的这个人还在哭,还在颤抖,让他的心一下一下的揪着,心疼极了,只能一边叹息一边柔声的喃喃哄着,“不哭了不哭了……” 可哄了半晌,怀里的人还是抖着,又似乎怕丢脸,任性的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不肯抬头。 林静深无奈,强势的抬起商静鱼的下巴,见他素来宠着的疼惜着的人居然因为一个找不到他的梦境,哭的双眼通红,而那双圆润黑色的灵活顽皮的眼眸还水蒙蒙的,忍不住俯首,轻轻的吻着这双让他心疼极了,又爱极了的眼眸。 “你呀……”伴随着疼惜的亲吻眼眸的是无奈的温柔的叹息,“再哭……大哥哥明儿个就不带你出门了……” 商静鱼抽了抽鼻子,慢慢的止住了眼泪,眨了眨眼,潜意识中觉得第一次被大哥哥亲了眼睛,有些怪怪的,可大哥哥一直以来都会亲亲他的额头,亲亲他的脸……好像也没啥,而最主要的是,他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明天,出门? 林静深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过那终于不再盈满泪水的眼眸,他想,他这辈子是宁可伤了自己,也不愿再看见鱼儿哭成这样了…… ——他向来以为梦境之事,素来都是无稽之谈,鱼儿会因为梦里找不到他而哭,定然是持续半年的北境的战事,让鱼儿担忧了半年,以至于忧虑在心,才会在他回来后做梦,仔细回想一下,这几个晚上,鱼儿睡得也并不安稳,而今晚他要处理几件事,便在鱼儿睡沉后起来去了书房,而鱼儿应是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便惊惧做梦了。 林静深想,还是把沈大夫的师傅,百草门门主找来比较好。这忧虑过重可不是好事。 林静深示意厢房外的寿一寿二端着热水进来伺候,一边转开话题,低声说着,“明日上午,陪哥哥去山庄见几个人。下午,你再去见顾老太太。想来,她应该是为了她孙女的婚事而来的。” “哦……”被大哥哥用热乎乎的手帕擦了擦脸,商静鱼舒服多了,又被喂下了一碗苦苦的药,商静鱼嫌弃的皱起眉头,“不是药膳?”平日里喝的药没那么苦! “是沈大夫传信来换的药方。”林静深轻描淡写的说着,将药碗递给寿一并淡淡嘱咐道,“让福大发摘星令。明日山庄一聚。” 商静鱼眼睛瞬间发亮了,“大哥哥,你要议事啦?”那是不是可以好好说说渭河的事?而且下雨了呀,昨儿个彭州的奏报,渭河的雨可凶了。 林静深无奈,拍了拍商静鱼的头,“放心,渭河一事,卢大人盯着呢。” 商静鱼弯了弯眉眼。 “让你参加议事,你又不愿……”林静深叹了口气,又忍不住轻轻的捏了捏商静鱼的脸颊,“你就是来气我的。”——鱼儿只肯做行商之事,九门也是只帮着他做整理的事情,若非这半年来北境战事,鱼儿只怕都不会理会九门和禁地的那些事。 ——更别说摘星阁了,鱼儿如此处事,总会让他有种鱼儿似乎离他远远的感觉。 商静鱼故作吃疼的龇牙咧嘴,“疼疼疼……” 林静深明知这人是为了让他心疼,故意喊疼,还是忍不住难掩心疼的无奈的松开手,拥着人躺下,皱眉说道,“好好睡觉了。” “嗯。”商静鱼弯弯眉眼,但又有些害怕又做解锁剧情的梦,不由往林静深怀里蹭了蹭。 林静深轻轻的拍了拍商静鱼的背脊,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这次鱼儿即便做梦也不会找不到大哥哥的。鱼儿在哪,大哥哥便在哪。” 商静鱼微微松了口气,慢慢的闭上眼睛,他想,有大哥哥陪着他,不怕了。 林静深闭眼感受着怀里的这人慢慢的舒展僵硬的身躯,慢慢的打起了熟悉的呼噜,他才缓缓睁开眼,漆黑深邃的眼眸深深的柔和的凝视着怀里的这人。 ——可是,他不会也不可能让鱼儿离他远远的。 ——鱼儿只能在他身侧,他随时随地都能看到,都能触摸到的地方。 第23章 一条鱼的进化史11 商月娘站在前堂和后院的连接处的回廊亭中,看着绵绵不断的雨,不由有些忧虑,之前小鱼和她姐姐提过的,要准备在彭州和越州建立公益堂,就是怕今年会于是大水,而渭河那边…… 然后……今天,小鱼还陪着殿下吗?虽然之前几天都有天天过来请安,说话,但却没法待太久,总是匆匆来匆匆走。 虽然知道殿下来了,小鱼一定会很忙。 “娘亲!”商静鱼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欢快。 商月娘忙转身看去,不由牵起温柔浅淡的笑,“小鱼……”,待商静鱼走过来了,便忙着拉了过来,摸摸商静鱼的手,又拉了拉商静鱼的披风,还好,小鱼的手是暖和的,只是,这脸色不是很好……便嗔怪心疼的问着,“可是昨晚没睡好?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用过药膳了吗?” “用了用了……大哥哥盯着呢。”商静鱼苦着脸,沈大夫这次改的药方好苦啊。 商月娘有些心疼,摸了摸商静鱼的脸,“你呀,有殿下盯着你,娘也放心一些,这几日下雨了,天气冷,你要是忙的话,叫寿一他们来给我回个话就好。” “娘亲,我没事。就是来跟娘亲说一声,只怕接下来几天要忙着彭州越州那边的事了,没法按时过来,娘亲别担心,我会好好用膳,好好用药的。”商静鱼轻声说着,带着几分歉意的看着商月娘,他知道,娘亲虽然这几年坚强了一点,可其实还是很胆小很柔弱的娘亲。所以,他才要陪着娘亲,不肯离开农庄,他知道,娘亲自从三年前被王府发卖后,就对外头的世界存着胆怯,在娘亲没有克服对外头的害怕胆怯前,他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商月娘一听,忙柔声道,“嗯嗯,你忙就别过来请安了,对了,如果是要帮人的话娘亲这里也有些钱……” 商静鱼摇头,咧嘴一笑,带着几分顽皮,“娘亲你忘记啦,你有一个祥记布铺呢,当初说好的,拿收益的三分之一投入公益堂呢。这笔钱就足够啦。不够的话,小鱼会跟娘亲拿的。” 商月娘听着,才恍然想起,哦,对呀,三年前殿下把买卖的契书当着她和小鱼的面烧掉后,又将她记入了良籍了,小鱼和童童都记在她户籍里,那之后,小鱼说了,祥记布铺以后就记在她的名字下呢。 “那好……娘亲也不用花那么多钱,你需要的话记得跟娘亲说哦。”商月娘腼腆一笑,还是不放心的叮嘱着。 商静鱼哭笑不得,今天一大早,大哥哥就又塞给他一本账册,说是入了私库,随后似笑非笑的警告他,如果他再不用私库的钱,再跟他分彼此的话,他就烧了公益堂。现在娘亲又怕他没钱……他有那么穷吗? “娘亲……我有钱,大哥哥也给了我好多呢。娘亲,你别忘了童童,童童九岁了,你该童童攒点嫁妆了!”商静鱼说着,又眉眼弯弯,“娘亲,我记得吴嬷嬷说过的,这嫁妆的事情可得趁早哦。” ——虽然他也有意识的给童童留了些东西。 但,还是给娘亲找些事来做比较好,娘亲最近因为他的事,避嫌着顾老太太,没有去看顾老太太,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商月娘眼睛微微亮了起来,是呀,童童的嫁妆得备起来呢。 商静鱼又哄着商月娘笑了,才告辞离开,离开的时候,眼神示意吴嬷嬷跟出来。 待吴嬷嬷出来了,在前堂的转角处,商静鱼转身低声问道,“娘亲是不是最近睡得不好?” 吴嬷嬷低声道,“回小公子的话,夫人最近又做噩梦了……”说罢,吴嬷嬷眼眶有些泛红,如果不是三年前,王府的那些人……夫人又怎会被当堂发卖?!幸好,小公子未雨绸缪,提前联系了殿下,又筹谋得当,只怕……都是那些人! “嬷嬷,你跟娘亲说,童童这几日睡不好,让娘亲哄着童童睡觉。”商静鱼低声说着,顿了顿,“顾老太太这几天有派人过来吗?” “有,来送东西和请安的,跟往常一样,并没有特殊之处。”吴嬷嬷低声说着,之前,小公子本来说好要去拜见顾老太太,回应顾老太太所请之事,但不知为何,却突然不去了,派人去告罪了一声,随后,自家夫人就也不去了。说起来,夫人虽然柔弱天真,但却是极为敏锐,小公子并没有告诉夫人什么,但夫人却是察觉小公子并不想去见顾老太太后,就自觉的待在家中。 “嬷嬷,你跟娘亲说,老太太那边,娘亲想去就去,我和大哥哥的在外头的事,跟老太太没什么关系的,无碍的。”商静鱼笑笑说着,说罢,带着几分顽皮的眨眼,“是老太太在发愁孙女嫁入的事,想找我和大哥哥掌掌眼而已。” 吴嬷嬷忙点头应下,心头有底了,便也笑了起来,“小公子放心,老奴会照顾好夫人和姑娘的。” 商静鱼笑眯眯的点头,随即便背负双手的慢悠悠的朝外头走去。 待背负双手转身后,商静鱼的脸却是挂上了无奈,本来那日想见顾老太太的,但从九门呈递的条陈里知道那林静冲和甘露殿的那位老太太有某种联系后,他就想着放几日再说,虽然大哥哥说无碍,没有关系,但事关大哥哥,他怎能不谨慎? 却不想娘亲却敏锐的发现了他在冷淡顾家老太太那边,便不去见顾老太太了,这几年来,幸好有顾老太太陪伴,鼓励,娘亲才没有郁结于心,对娘亲来说,顾老太太如师如友。而为了自己,娘亲却是宁可舍弃这么一位如师如友的老太太…… ——明明,娘亲什么都不知道,对他做的事都不太清楚,却…… 商静鱼走出前堂回廊时,抬头便见回廊尽头,他的大哥哥一身绣着墨竹暗纹的青衫,青色金边的发带束着墨色长发,本来轻淡微冷的神色在看见他的时候便突然间飞扬了起来,扬起了笑容,扬起了温柔,扬起了淡淡的欢喜。 商静鱼突然间就有些酸涩了。 但面上,商静鱼弯起了眉眼,露出大大的笑容,加快脚步,走向了林静深。 然后,就被大哥哥搭在手腕上的披风给罩住了。 “……”商静鱼默然。 “说了,虽然是快五月了,但这几日的雨有些寒,你该多披一件的。”林静深动作熟练的给商静鱼快速的绑好带子,一边低声无奈说着,“就知道你来给夫人请安,肯定没有带披风。” 商静鱼摸了摸鼻子,“大哥哥,我们直接去山庄吗?” “不了,去拓苍镇的五味楼。”林静深说着,便牵起商静鱼的手,转身朝外走去。 商静鱼走在林静深的身侧,侧头看向林静深,嗯,他现在还是只到大哥哥的胸腹,大哥哥至少有一米八上吧?他现在十三岁,可这体弱的,现在估计也就一米五左右。不知道喝牛奶行不行?? “怎么?”林静深站定,低头问着,带着笑意,鱼儿这一路上一边打量着他,一边苦恼一边疑惑一边笑的,这变幻的丰富多彩的神色,可真是有趣。 “在想要怎么做才能长高啊。大哥哥,你好高啊。”商静鱼叹气说着,比划了一下高度。 林静深笑了起来,揉了揉商静鱼的头,柔声道,“鱼儿好好用膳,好好休息,肯定能长高高的。” 林静深说罢,便忽然将商静鱼打横抱起,在商静鱼的惊呼声中,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就瞬间闪现于马车上,而福大福二已经齐齐撑开伞,护着两位主子进入马车中。 商静鱼回过神来,眨眨眼,倏忽转头看向身后还拥着他的林静深,眼睛亮亮的,“大哥哥,你的武技是不是又进阶了呀?” 那么快的速度,是光的速度了吧! 林静深垂眼一笑,他的武技早已进入化境,在半年多的征伐之中,当初禁地那疯子留给他的是一份并不完整的心法,而这几年来,因为鱼儿的存在,他每每要失控的时候,都能很好的控制住,然后,就一点点的琢磨,那不完整的心法武技,差不多被他琢磨出了九成,剩下的一成,他也不在意了。 ——只要不会让他失控变成一个疯子,不会让他失控的时候伤害到鱼儿就好。 “还好。”林静深笑着,“算是进阶,但也还未完成,不过,也已经足够了。” 商静鱼扒着林静深,眼睛亮亮的若天空星辰,“大哥哥,你看看能不能教我一些简单的,咳,比如说,轻功,飞来飞去那种?” 林静深失笑,鱼儿从很久以前就很馋他的武技了,可惜,鱼儿体弱,沈大夫说了,能活着就万幸了。 “待鱼儿身体好了,我教鱼儿习武。”林静深柔声说着,一边将早已备好的糕点和一碗药膳端了过来。 商静鱼撇嘴,很想说,他都不知道能活到什么……但这话,他却是万万不敢在娘亲和大哥哥面前提及,娘亲会哭死,大哥哥就会阴郁的盯着他看。 “去了五味楼,我要吃辣鱼,你答应过我的。”忍着嘴里的苦涩,商静鱼再次强调了一下,半年前,眼前这位出征前答应过带他来吃酸菜鱼的。 林静深有些犹豫,在百春门的门主还没有到前,他不确定让鱼儿吃辣鱼好不好…… “我就吃四口,我保证!”商静鱼见林静深犹豫,忙举手急急的说着。 林静深看着商静鱼亮晶晶的眼,一脸馋嘴的模样,心头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摸了摸商静鱼的脸,忍不住将人更加的拥紧,低声叹息,“好吧。” 商静鱼弯了弯眉眼,由着林静深将他紧紧抱着,习惯后反而不觉得有什么,而且大哥哥的怀抱很暖,很厚实,他靠着很舒服,然后再加上有趣的条陈折子,好吃的桃花糕……再配上淡淡的药茶。嗯,不错啦,神仙日子哟~ “大哥哥,顾家的这个婚事,你觉得该如何?”商静鱼看着条陈里写着的,林静冲和那林静文似乎打算闹一场了,两人都拾掇着对方的父母去顾家提亲,倒是这二房三房的似乎忌惮着什么,压着自家的儿子不许闹大。 “我只看办事的能力,这姻缘之事与我何干?”林静深淡淡说着,将糕点拿开,拿过帕子给商静鱼细细的擦手,“鱼儿想怎么做都可以,无需问我。” 商静鱼眨眼,随即弯弯眉眼笑了起来。 ******** 五味楼一开始是大哥哥的产业,专做五种菜,甜,酸,涩,苦,甘,人生五味呀,因此,这生意,自然不咋地,但大哥哥真正赚钱的生意不是这个,五味楼不过是禁地影卫在外头设的捎点之一而已,后来,大哥哥将一些面上的生意都给了他,说是让他玩,嗯,所以,现在的五味楼就是他的了。 五味楼如今专走高端路线,只有提前三天预定了包间的,才能进来用餐,然后,五味楼的伙计都是统一的服饰,腰间用不同的带子标示伙计的不同等级,每个包间都有专门的伙计来伺候,伺候的伙计五官都端正,身高还都差不多,仪态极好,另外,沉默安静得很。而同时,五味楼除了那五种菜式外,另外多了一些可定制的菜色,比如说南境的辣鱼,上京的烧鸭肉,北州的烤羊等等。 这么一改制后,嗯,生意好多了,这预定的都排到年尾了。 此刻,在这五味楼的最高一层,五味楼一共五个楼层,后来又加盖了一层,名为“摘星”,此刻就在摘星层,空旷的敞亮的平层,中间一个大圆桌,配着七个凳子,一个大大的窗户,而头顶上是半开的琉璃窗户,若是夜晚到来,定然能看到闪烁星空。 商静鱼被林静深牵手进入这一层后,就见他已经很熟悉的卢大人,蔡大人,另外三人就不熟悉了,哦,不,顾大人,他见过一次,其余两人,是越策和白术? “拜见殿下!拜见小公子!”卢怀德等人恭敬的鞠躬,拱手,长揖。 “各位多礼了。”林静深松开了商静鱼的手,抬手示意,随后就慢步走到圆桌首位坐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而商静鱼就慢悠悠的走到一旁的软塌,软塌上的茶几已经放好了账册,条陈什么的。还有热乎乎的茶,糕点。当然,还有几道隐晦的视线时不时落在他的身上,是那越策,白术? 不过很快,随着议事开始,那几道隐晦的视线已经没法落到他身上了。大哥哥做事干脆利落,再加上比任何人都要厉害的脑子,大局观和智慧,那在他看来,这个世界是没有人能够比拟的,因此,议事一开始,哪怕已经跟随大哥哥多年的卢大人和蔡大人都差点没有跟上思路。 ——直到议到黑甲军的归属问题。 “有甘露殿的老太太在,她不会坐视黑甲军就这样归属于英国公和越策,她应该会提出让黑甲军一分为三的问题,或者将黑甲军打乱,重新编排。”林静深轻淡开口说着。 “太皇太后久居甘露殿,早已不问政事,且属下观她颇为公道,她应该不会这么做才对。而且这样做……对她并无好处……”蔡英皱眉,不解开口。 “蔡大人过几日就会知道结果了。”林静深淡淡说着,“我想说的是,若是神武殿决意要将黑甲军打乱,重新编排,诸位且看着就好,越将军到时,副帝应会提出让你掌中宫禁军,白将军,届时,英国公宋荣应会执掌一部分黑甲军,你需让你手里的那些人听从英国公宋荣的指挥,回到北境去。而南境那边,白将军,你到时候前往南境时,需留意陈州的海盗,河贼。” 白术皱眉,“海盗 ?河贼?” “你常年在北境带兵,你自然不知,这二十几年来,南境除了乌烟瘴气的恩科考场,还有这海盗河贼之患,他们已然成了南境一大祸害,若再不加以约束,只怕五年之内,南境会将沦为第二个北境。”说到此处,林静深嗤笑一声,漆黑的眼眸一片漠然,“不过,若无南境这海盗河贼,中宫每年的庆典,千秋之宴,后宫贵妃的曲水流觞……也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一瞬间,众人都沉默了。空旷的房间里气息不知何时开始凝滞了起来。 直到,带着几分少年稚嫩的润润声音响起,“大哥哥,喝茶吧。” 林静深抬眼看去,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柔和的一笑,接过商静鱼端来的茶,轻轻放下,低声道,“若是饿了,叫人送点吃的来?” 商静鱼有些尴尬的摇头,他才不是饿了呢,只不过刚刚一旁看着,见大哥哥整个人都散发着冷冽淡漠,如同神邸一般高高在上,漠然无波的样子,而整个房间都压抑凝滞的,他才端着茶走过来。 ——摘星阁议事,他不参加,却又不走,不单单是大哥哥不让他走,也是他不放心,大哥哥每次议事说到朝堂中宫的一些事时,就会这样。整个人的气息就会变得跟梦境里的那样。 商静鱼放下茶后,就回到靠窗的软塌边,坐下时,抬头看去,黑甲军的事放下了,现在谈的是渭河决堤? “已经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渭河的雨再下五天,渭河就要决堤了。”林静深放下手里的茶,看向卢怀德,卢怀德正神色凝重,“殿下,神武殿那边没有上过几次大折子,催个几次,是决计不会拨款的。” “拨款一事,你继续做就好,鱼儿在彭州越州已经建立了公益堂,至于款项,月桂树楼已经早已凑齐,鱼儿的侍从,寿三寿四,以及平平管事都早早在彭州越州盯着了,只是,人手不足。”林静深说着,侧头看向商静鱼,语气自然而然的柔和着,“鱼儿,你看还需多少?” “五百,至少五百。”商静鱼伸出手掌,白皙的嫩嫩的短短的手指晃了晃,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最好再多几人。” 林静深点头 ,起身,几步上前,将商静鱼伸着晃来晃去的手指轻轻的按了回去,“好,尽量给你凑齐。” ——鱼儿嫩嫩白皙的手指怎能在别人跟前晃悠? 第24章 小鱼儿的少年游1 “渭河一旦决堤,工部那边必定会出手,工部尚书赵启虽说是科考出身,赵家也只是中部沪城的一个世家,比不上大姓氏 ,但也不容小觑,后宫珍妃素有低调温良柔顺之名,育有皇子宣王成年,而珍妃出自赵家。宣王现在不显,可既然能够在阁议旁听,他便有了争夺帝位的本事和野心。再加上诚王的侧妃赵氏,能够笼络诚王这么些年的女人,也不是简单的。”林静深慢步走回圆桌,一边不徐不疾的说着,“顾大人,工部侍郎以下的文事官员中,留心一下,看看有谁是真的有本事,真懂河工一事,到时候,派工部前往渭河查河堤一事时,务必把人保住了。” 顾善闻站起,恭敬的拱手长揖,垂首应下,“是,遵殿下旨意。” 旨意?这是什么名词?此处可非神武殿,可瞧顾善闻一脸恭敬敬服的,而其他人似乎也觉得很正常,林静深侧头看去,微微的扬眉,也不多言,转开话题继续说道,“渭河此番决堤,应是十年来的大难,彭州的州令贪生怕死,倒是彭州通判,颇为果敢,越州州令倒是不错,只是处置灾情之时,那彭州州令会插手坏事,越将军,彭州驻军有一位老上尉,他是你们越家的人,你且带五百神策军前去,到时候老上尉会协助你。” 越策一怔,越州有越家的人?越策站起,拱手恭敬问道,“殿下,我越家,目前就我一人……却不知……那位老上尉可是越家的旁系?” “你到时去了自然便知。”林静深淡淡说着,抬手示意越策坐下,随后便谈起其他的事来。 摘星议事,自从摘星阁成立至今,议事只有三回,间隔时间较长,而一般这间隔的时间要做好议好的事情也不易。 待接近午时了,议事才算结束,不过结束后,人也没散。卢大人和顾大人,蔡大人三人就围着大哥哥问问题,而其余两人…… 比如说此刻,偷偷的蹭过来的,这个叫白术的和叫越策的? “久闻小公子之名,如今终于得见了。”白术严肃的鞠躬,拱手,做了一个长揖,这番姿态可谓是恭敬至极。 商静鱼眨了眨眼,正站在商静鱼身侧,端着已经批阅好的条陈盒子的福三福四两人对视一眼,便默契的退后一步。 而与白术一起过来的越策也是和白术一般,恭敬的做了一个长揖。 “两位……不用这么多礼。”商静鱼摆手,带着几分麻木无奈,能被大哥哥准入摘星阁的,都不是凡人,都是既有能力又有才学,既有忠义,又不迂腐的,都是能臣武将。这么对他恭敬作甚。 ——他又不参政!强调一下,不!参!政! “小公子聪慧仁厚,能得拜见小公子,是吾等之幸。”越策抬眼低声说着,看着眼前的少年,虽说只有十三岁,可是,不提小公子为北境战死的忠魂所做的事,就凭小公子此刻的风仪,坐姿随意,可背脊挺直,犹如松柏,眼眸明亮,通透,神色悠然却又透着几分明朗顽皮,果然,被殿下亲自教养长大的小公子就是不凡。 “小公子……白术代我白家拜谢小公子!”白术低声说着,随后单膝跪地,在商静鱼来不及反应,愕然不解的时候,又做了一个跪伏礼。 商静鱼看着白术,疑惑,“白将军?这是为何?”干嘛突然对他行大礼?而且白家?白家跟他什么关系呀?呀,不对,白家不是覆灭了吗?? 白术却是对着商静鱼一笑,什么都不说。 恰好此时,卢大人他们终于恭敬的从他那大哥哥那里告退了,又来跟他问好,絮叨了,卢怀德还特别跟他要了一份救灾的各种琐碎杂记,然后还很严肃的跟他说,定然会安抚好彭州越州的百姓等等。 随后,白术和越策也随着卢大人他们一起走了。 这空旷的一层终于只剩下他和大哥哥和福大他们几人了 。 “大哥哥……白将军干嘛对我做大礼呀?”商静鱼疑惑的看着林静深,不解问道。 林静深正在剔掉鱼刺的手一顿,想起之前在北境作战的时候,有一个晚上,刚取了一场胜利,他浴血而战,满身血腥,坐在篝火旁,刚好收到鱼儿的信,想要拆信的时候,才想起他满身血污,便去沐浴,沐浴后便坐在篝火旁看信,看完信,白术突然开口了。 “可是……他们说的小公子给你的信?” “是。” “……知道吗?四郎,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但现在,我不担心了……” “担心?你担心什么?” “之前你没有收到信的时候,我在想要是你突然失控的话,我和越策要怎么拦住你,不过现在……四郎,我想你怎么都不会变成那个疯子了……” …… 林静深垂下眼眸,将剔掉鱼刺的鱼肉夹到对面商静鱼的碗里,一边淡淡的说着,“白术做事素来随心,无需多管。” 商静鱼哦了一声,又忍不住问道,“大哥哥,不要紧吗?” 林静深又夹起卤肉,放到商静鱼的碗里,一边说着,“这没什么,不用管。”说罢,转开话题,“鱼儿,你下午去见顾家老太太,不要待太久,说完事就回庄里好好休息。知道吗?” 商静鱼乖乖点头,这雨丝纷纷的都不停,他也不敢乱跑呀。不过,提起顾老太太,便想起顾善闻,他这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不孝子”顾善闻,看着沉默寡言的,但身姿利落,似乎也有武技? “大哥哥,这顾大人怎么都不提顾家这次的事情呀。”商静鱼好奇,顾善闻绝对知道顾家老太太找过他们了。为何不提呢? “顾家女的婚事,是顾家的家事,是私事,他来此,是以摘星阁的成员参加议事,公事私事岂可混为一谈?且,他知道你定会处置妥当,何须多言?”林静深说着,便也顺口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处置什么呢?”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一边装作不经意的将青菜扔到一边。 林静深瞥了眼被商静鱼扔到一边的青菜,叹了口气,一边将青菜放回商静鱼碗里,一边平静开口,“你若再扔掉试试。” 商静鱼笑眯眯的脸顿时跨了,他不讨厌吃青菜,可是讨厌吃这种苦涩苦涩的菜! ******* 用完午膳,商静鱼便被林静深送到顾老太太的农庄了。而寿一寿二提前来告知顾老太太了,也准备好了。 于是,当商静鱼来到时,顾老太太已经恭候多时了。 “小鱼,来,坐。”顾老太太笑容慈爱的看着商静鱼,她老人家一生阅过那么多人,如同商静鱼和那位殿下,实为难得,那位殿下高深莫测且不谈,眼前的这个还没有弱冠的孩子,却是聪慧可爱,又仁厚得很。 “老祖宗见谅,本该应约而来,只是有些事不好处置,便耽误至今。”商静鱼歉然的拱手作揖。 顾老太太摆手,示意商静鱼坐下,才斟茶,一边和蔼的问着,“你体弱,我问过寿二了,说是这种凤茶你能喝。来,喝喝看。” 商静鱼便坐下,双手恭敬接过茶杯,慢慢的喝着,然后便弯弯眉眼,好喝! “我那小孙女的事,其实不是大事,顾家虽然不是大姓氏,但若是真拒了睿亲王府一系,也不怕,只是,到底不知道殿下有何用意?那林静冲,林静文我都看过了,都是好孩子,只是一个城府过于深沉,我看不透,一个却是有些耿直过头了,又不通俗务。我都不太愿意,顾家眼下只有一个闺女,我那儿子从不理会后宅之事,而我那儿媳又是个目光短浅的,没见识的,只怕……唉。我不愿我那孙女的婚事为顾家的将来铺路,所以……想问下殿下的意思。”顾老太太很实诚的说了,絮絮叨叨的,但意思非常清楚了。 商静鱼有些意外老太太的开门见山,和那么实诚的话,不过,这也是表明老太太对他和大哥哥是不愿意有隔阂矛盾的,老太太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于是,商静鱼也笑了起来,笑容灿烂,“老祖宗且放心,大哥哥说了,这是顾家的私事。而且我们也不干媒人的活。”顿了顿,商静鱼认真的说道,“大哥哥曾经说过一句话,联姻是无能之人的选择,而若有无法选择无法逃避的事,应是迎难而上,万死不辞。” 顾老太太心头一颤,联姻是无能之人的选择?顾老太太禁不住眼眶酸涩了。 商静鱼垂下眼,装作看不到顾老太太那快要溢出眼眶的泪,他想起当初,大姨听到大哥哥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立马流下眼泪,他知道,大姨是想起当初为了商家,被迫将娘亲送进王府做妾……却不知道,顾老太太是想起谁呢? 商静鱼又想起大哥哥,当初大哥哥会说这句话,便是大姨问大哥哥,婚事要如何打算,是否要和哪位大姓氏联姻? ——不知道大哥哥现在不议婚,不谈亲事,是还没有遇上真正要成亲的女子?嗯,大哥哥这般厉害,人又长得那么好看,的确,要找一个匹配的也不容易…… ****** 此时被商静鱼暗自嘀咕的林静深却是回了五味楼,摘星阁该有一个固定的地方议事才是,但却因着鱼儿的缘故,便将摘星阁的议事之地暂时定在了五味楼和拓苍山中的山庄。今日本该去山庄,但因着白术,越策和顾善闻暂不适宜出现在山庄中,便定在了五味楼。 林静深上了摘星层,本该离去的白术正等候着。 “殿下!”白术恭敬做礼。 “你今日对鱼儿做那大礼,倒是把鱼儿给吓到了。”林静深淡淡说着,抬手示意白术坐在圆桌旁。 “小公子仁厚聪慧,能有小公子这样的弟弟,是殿下之幸。”白术笑着拱手说道。今日终于得见传闻中的小公子,果然是很特别的一位小公子,瘦弱单薄,可背脊挺直,眉眼间疏朗通透,一双眼睛长得极好,灼灼生辉,却不会过分闪耀,反而有种沉淀的宁静,干干净净的,但眉眼总是笑意盈盈,透着稚儿的灵活顽皮。 ——这是一个让人见了就会忍不住想要亲近喜欢的小公子。 ——而当这位小公子站到了殿下的身边时,殿下身上的隐藏着的淡漠疏离,冰凉的气息就会不自觉的散去,就会真正的温和起来,殿下身上极少有人察觉的压抑着的血腥暴戾就会慢慢的消失。 “……当年你尚未出生,白家军尚未远赴边境,灵寂大师曾经登门,为姑姑测算过,他说这世上总有缘法,果然如此。”白术笑道,带着几分感慨。 林静深垂下眼眸,灵寂大师曾经与他见过两次,第一次是他七岁那年,那时夜夜生死之间,不得自由,而名义上的父亲,血缘上的生父,中宫传闻中的崔氏女诸葛的太皇太后,都装作看不到他的求救,于是,他尝试着求助了有慈悲心肠的灵寂大师,但灵寂大师却只是长叹一声,对他说,“天道如此,贫僧无奈何。” 第二次,是在他十六弱冠之年,灵寂大师前来见他。对他说,“这世上总有缘法,世子应存一分怜悯才是。” 怜悯?林静深垂下的眼眸一片漠然,他尚未出生,灵寂大师,便为他占卜测算,说他命途只见血雨腥风,暴戾嗜杀,势必会掀起动荡战乱,说他一生亲缘断绝,冷心无情,断绝情爱,说他是帝王格,君王命,天道正主。他劝说白家人不可留下自己,可惜,她娘亲执意留下了他。然后,他便留下了一句话,“天道总留有一线生机,总有缘法。” 若说缘法,鱼儿算是他的缘法吗?若说一线生机,鱼儿可是他的一线生机? “此时非议事之时,表哥唤我四郎吧。”林静深说着,眉眼淡淡的,“鱼儿是天赐于我。” ——缘法也好,一线生机也罢,鱼儿终究是属于他的!是老天爷赐予他的。 “四郎,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白术转开话题直接问道,眉头一片沉凝,“既然有摘星阁的存在,你手中又有黑甲军,神策军。你诸多筹谋,是为摘星揽月吧?” 摘星揽月?林静深微微扬眉,若说他从未这么想,是否白术会惊讶? 第25章 小鱼儿的少年游2 当初……为何会建立摘星阁? 一开始并没有这种想法,是因着鱼儿在上京和拓苍镇上做生意受制于各种繁琐的法令和当地的府衙,便开始暗中联系卢怀德等人,在阁议中慢慢推行各种细微的法令修订……本身,他在朝堂上便一直都是采用迂回的方式进行各种谋划,让朝堂阁议朝着他决议的方向进行,推行出他想要的政令法令。 ——而这种方法是下意识的,他不站在朝堂,之前是因着他的禁地继承人的身份,也是因为他懒得去和那些蠢人说话,厌倦了和神武殿,中宫那些人周旋,也因着这样的暗中操控阁议的方法让他觉得要有一些意趣。 再后来,因着鱼儿,便干脆和卢怀德等人定了议事的方法,然后便在鱼儿那个记着各种想法的本子里,选了“摘星阁”这个名字。 “此事,现在不宜谈。”林静深说着,端起茶杯,转开话题,“表哥,你可想过重开白家祠堂?” 白术一愣,随即神色阴冷下来,“白家祠堂自然要重开,但,那却是在大仇得报之后,四郎,你怎么说?” 林静深放下茶杯,看向白术,“摘星阁,并非报仇之地。”摘星阁是不会为白家复仇筹谋什么! 白术一愣,随即了然点头,“今日参与议事,我已然知晓。”摘星阁所做之事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他的认知里,四郎可不是那种为国为民的,但……看今日所议事的,几乎都是围着这大夏朝的安稳,为着那百姓! 不过,有那位小公子在……想来,四郎真的是不一样了。 “四郎,白家血仇我不会忘怀,但更加不敢忘记白家的祖训!你且放心。”白术拱手肃然说道。 林静深缓缓点头,“如此,甚好。” ******* 拜别了顾老太太,商静鱼走出前堂,转出回廊,就见前头回廊角,有一裙角闪过,哦,是女子,便顿下脚步,侧身闪到一边,微微垂头,待见裙角又一闪不见了,才慢悠悠的抬脚朝外头走去。 商静鱼却不知在他身后,两个小女子偷偷看着他的背影,私下低语着: “姐姐……那是谁?” “应是商姐姐家的公子吧。” “此人长得真好看。” “嘘,不要多问不要多说,老祖宗说过的,在这里看到什么人都不可对外谈起。” “……我,我知道啦……” 商静鱼不知道,走在商静鱼身后的寿一寿二两人以及福三福四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四人可是有武技的…… 于是,寿一寿二对视一眼,又和福三福四对视一眼。 寿一:不用理会 寿二:查一下吧。 福三:主子说过,小主子身边无小事 福四:对,我让人查一下。 商静鱼回了农庄,先是去给他家娘亲请安,在看到童童缠着娘亲做他画的“奇形怪状”的玩偶的时候,心头便放松了。而娘亲知道他去见了顾老太太,脸色明显的放松又高兴了起来,打算明儿个带童童去拜见顾老太太,还说道要带几个布偶去,听闻顾老太太的孙女来了。 于是商静鱼也笑眯眯的应着,顺势强调了一下,他画的画不是什么怪物的话,是萌物!可爱的小萌物,胖达!猫咪老师!哈士奇!乔巴! 哦,对了,哈士奇,这几天趴在他院落里整天睡觉的黑乎乎的大狗呢? “寿二,哈士奇呢?”商静鱼一边写大字,一边问着。 “回主子的话,这几日下雨,哈士奇跑到山庄去了,殿下带了几只凶兽回来,小的昨日听二总管说起,哈士奇在那里和那几只凶兽玩得很开心。”寿二恭敬回话,心里头却是嘀咕纠结,小主子总是认定那哈士奇是一只比较大的黑狗,但——那是大主子在北境好不容易抓回来的罕见的凶兽之一——黑猊兽,还是纯种的。 不过,说来也很神奇,那黑猊兽最是凶残,大主子若不是武技高超,也抓不回来,但小主子没有武技没有内息,那黑猊兽却是在小主子面前分外乖巧,也只听小主子的话。 “哦……”商静鱼漫不经心的应着,放下手里的笔。 五年来,他的字终于好看点了,不过……瞥了眼旁边大哥哥写给他临摹的字,不由皱了皱鼻子,还是大哥哥的字好看! 随手抽了一叠折子,商静鱼走出书房,走到回廊上,寿二忙跟了上去,“主子,雨水凉,咱进去吧。” 商静鱼摇头,他穿着多,暖和着呢,看着绵绵不断的雨,商静鱼低声问着,“渭河那边有消息了吗?” “主子您放心,寿三寿四,还有平平,殿下也派了九门的人过去,公益堂也准备好了,哦,对了对了,平平还带着信鹰,”寿二还是抖开了披风,小心翼翼的给商静鱼披上。 商静鱼无奈,但也只好耸肩,由着寿二给他披上了。 ******** 此时,上京一样的淅淅沥沥,东街上马车匆匆而行,即便有一二仆从管事模样的,也是打着伞,快步而行。 而在裕亲王府中,前堂书房中,已经年过四十,但面容依然俊美,仪态风流的中年男人坐在榻前,捻着棋子,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青衫俊美青年。 “我以为,你是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里了。”中年男人裕亲王轻叹一声,慢慢放下棋子,这本该是最好的棋子呀。可惜呀,却被禁地那疯子给毁了!那疯子居然留下那样的毒药,而眼前这人居然一直用!即便有行军打战的能力,可武技已无,内息也无,禁地已经不在掌控之中了——听闻,子嗣延绵都是个问题了。 “因着有些事,得与你商谈一番。”林静深说着,缓缓放下手里的白棋,将黑棋的路再次斩断。 裕亲王皱起眉头,“何事?” “关于……当年的那碗凤茶。”林静深淡淡说着,看着对面的男人面色大变,甚至不自觉的丢了手指间的棋子,林静深微微勾起嘴角,果然,这人是知道当年之事的。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裕亲王深吸一口气,语气凌厉了起来,“不要以为你现在过继了,我就不是你父亲!不要乱听乱讲!” 林静深嘴角勾起,漆黑幽深的眼眸深处一片漠然冰冷,“自然。你是我父亲。所以,才会前来告知。当年之事,中宫中有人想要翻起。”说罢,林静深起身,丢下一句话,“不要小看了中宫的女人。” 林静深慢步离开,极好的听力可以让他听见身后那间书房里的噼里啪啦的瓷器砸落的声音,林静深微微眯起双眼,他挺期待的,这座裕亲王府接下来会上演的好戏,以及中宫那边,甘露殿的那位老太太会怎么做? 当林静深慢步穿过回廊的时候,前头却站着一人,美丽端庄,姿态娴雅,乌黑繁密的长发只是简单的挽了发髻,显着几分随意,但却多了几分妩媚。 “长阳见过殿下。”女子盈盈的一笑,微微躬身做礼。 林静深微微点头,便越过女子——长阳公主,朝外走去。 长阳公主垂下眼,慢慢的直起身,转身看向那已经慢步离去的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雨帘之中,即便只是一个背影而已,但却可以想象那人是怎样的气质高华,骨子里的那种优雅散漫,是谁都无法模仿,是谁都无法做到的,那是独属于——七绝郎君的仪态。 天下,只有一位七绝郎君。而她的夫君,却是愚蠢的想要成为第二位七绝郎君! “公主……”随侍的侍女低声劝着,带着几分不忍,长阳公主倾心于七绝郎君,可当年七绝郎君却是直言拒绝了公主,当着皇后和太后的面,甚至让陛下下达了,婚事由七绝郎君自主的旨意。 但公主这几年来,却从未忘怀过,哪怕下嫁了裕亲王府!做了二公子的正妻。 “我没事,回去吧。”长阳公主收回远望的视线,轻声说着,又缓缓问道,“世子还是在流水馆?” “是。”侍女带着几分压抑的愤怒。 “嗯,那我们去婆母那里用膳吧。”长阳公主神色平静的近乎淡漠的说着。 ****** 回廊亭里,点着无味无香的墨炭,二总管说是最贵的那种。再加上身上的披风,商静鱼心头特别无语,已经五月了好嘛,不过,事关他的身体,他身边的人就是这么的紧张。因着若是不照做的话,他身边的人绝对会被大哥哥责罚,商静鱼也没有抗议,只是抬眼无奈的瞥了寿二一眼,便垂首看起手里的折子。 这墨蓝色折子是外头那些人投稿八卦小报的。登在八卦小报的内容,他都是尽量自己挑选,一来是有趣,二来是看这些东西也可以多知道外头的世界。 嗯,比如说这个,讲河道河工的,这人讲得内容他不太懂,等大哥哥回来问问,看讲得怎么样? 哦~还有这个,居然是讲紫韵的!说紫韵不如长阳公主?!哎?胆子挺肥的嘛。 还有这个,说淘宝街卖假货!啧啧啧…… “寿二,你见过长阳公主没?”商静鱼好奇的问道,扬了扬手里的折子,“有人说紫韵长得不如长阳公主好看哎。”那紫韵,他可是见过的,那可是比之他的家乡的美人都要美哎。 寿二愣了愣,长阳公主?那不是唯一一个和大主子议亲过的……女子?听闻对大主子痴心得很。如今可是裕亲王府的二公子的正妻。 “小的曾经……远远的见过。”寿二斟酌着开口,他直觉觉得和小主子私下讨论女人美不美的问题……很有可能会被大主子扒了皮。TAT。 “好看吗?”商静鱼依然很好奇的追问。 “额……小的眼拙,觉得还行。”寿二QAQ。 商静鱼瞅了寿二一眼,寿二是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感觉寿二回答得好敷衍,不过……美丽这种东西各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评定。在他看来,紫韵是很好看的,……其实最好看的应该是他家大哥哥。 商静鱼摸了摸下巴,也许八卦小报可以来一期“论美”?商静鱼贼贼一笑。商静鱼又拿起了一个蓝色折子,哟?这可是有趣了。 妻杀夫?就在上京? “寿二,去,这事查一下,顺便把这三痴书生的投稿都找出来给我。”商静鱼将蓝色折子递给了寿二,便侧头看向外头,因为下雨,天空阴沉,也看不清时辰,“大哥哥是不是晚上不回来了?” 这时寿一端着盘子上来,恭敬应道,“回主子的话,殿下派了福二回来禀报,今夜要在上京议事,就不陪主子用膳了。” “哦……”,还想跟大哥哥说说那杀家翁一事呢。商静鱼转头看向寿一,“福二回去了吗?” “回主子的话,福二留下,说是听主子命令。”寿一回答着,其实就是怕自家小主子晚膳不好好用饭,让福二留下来,就是告诉主子,不可以不好好用膳。不过……小主子一定不会想到这些。 “你让福二回去,让他好好的熬一碗鸡丝粥,给大哥哥备着。别让大哥哥不好好用膳。”商静鱼皱了皱眉头,大哥哥用膳就跟完成任务一样,随便应付一下,除非和他一起用膳,否则都是随便吃,甚至不吃,都是平常的事,偏偏大哥哥积威甚重,底下的人,除了福大敢说几句,其他人都是话都不敢多说,就只会傻乎乎的跪着! 寿一恭敬应下,嗯,果然如此。 但一般来说,这类事情,他们都默默的尊从小主子的命令。所以,福二接了话,给商静鱼恭敬请安后,就马上回返上京了。 第26章 小鱼儿的少年游3 一般大哥哥不在,商静鱼晚膳都是跑前堂回廊亭和娘亲,童童一起用膳,而自打来到农庄后,他们便习惯了用膳的时候,一边用膳,一边随意的聊着天。然后今晚的话题便是 ——议亲。 “哦……所以老祖宗想让殿下和你帮着相看,给顾家四小姐挑个好的?”商月娘眼睛睁大了,她虽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也知道,议亲,看人,不都是女人家的事情嘛。 “我还没和大哥哥说呢,大哥哥肯定是随便叫人调查一下,然后扔几个什么世家子弟给老祖宗看。”商静鱼说着,一边夹起青菜放到身侧张大眼睛偷偷看着的童童碗里。 “那……小鱼你打算怎么做?”商月娘放下碗,认真问着。议亲对女人家来说,可是大事!终身大事呢! “娘亲,您以后想给童童挑个怎样的女婿?”商静鱼不答反问,神色认真。 商月娘一愣,随即看向眨巴着漂亮眼睛的童童,女儿长相随她,五官偏向精致柔美,但眉眼间却是活泼,透着自信,而这是小鱼和姐姐带给女儿的,每年一次的外游,家中大小事都让女儿旁听,甚至参与,身边侍女都是女儿一手自己挑选和训练……还有武技,女儿来了农庄后的第二年就开始练习武技…… “童童呢?”商月娘柔声问着。 却不想童童是翻了翻白眼,说着,“童童才不嫁入呢。哼!” 商月娘一愣,商静鱼却是笑了起来,拍了拍童童的头,“等你再大一点,再问你。” 童童有些不服气,但也没有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放下筷子,站起身,姿态端庄的行了一个大礼,“娘亲,哥哥,我吃好了,我先回去了。” 商月娘无奈一笑,“好,你先回院子里。” 待童童走了,商月娘轻轻叹息一声,看向商静鱼,柔声说着,“若是将来,童童不愿意嫁人,想跟她姨妈一样,那也是可以的。”她自身经历不好,看那王府里,即便那身份高贵美丽的王妃又如何 ,日子过得可开心?倒不如姐姐的生活,自在随心。 商静鱼点头,很是自然的说着,“那也可以呀,童童开心就好嘛。不过,若是嫁人,娘亲,您想给童童选个什么样的?” 商月娘偏头想了想,低声道,“自然是对童童要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不论身份,不论贵贱。” 商静鱼点头,若有所思,“那,不如我们拟个标准?” “标准?”商月娘不解。 “家世清白,家风要好,娶了童童,就不得纳妾,不得有通房。”商静鱼说着,弯了弯嘴角,透着几分顽皮,“然后将来呀,还得童童自己点头,还得签一份约定书,若是负了童童,就得和童童和离,嫁妆还给童童,家财私库还得分童童三分之一!” 商月娘睁大眼睛,愕然,“小鱼,这,这怎么可能?”这世道,这世间,怎会准许出现这样的约定书呢? “若是真的心悦童童,再难的事,都会答应吧。”商静鱼弯弯眉眼,嘴角扯出坏笑。而若是心有犹豫,那不用说了,别想娶到童童! ——明儿个就拿这份约定书给顾老太太看看,嗯,相信那位老太太肯定会觉得有趣! ******* 上京,东三街,卢家 绵绵不断的细雨针织着厚重的雨帘,笼罩在这天地之中,穿过屋檐红瓦,滴滴答答的砸落,让人心头沉闷,也让人心头灰暗不明。 卢怀德跪坐在书房的软塌上,他的对面坐着一白发苍苍的瘦削的老者,这卢家的家主,他的父亲,已经致仕的前吏部侍郎卢明义。 卢怀德脸色隐晦,眉眼间一片沉郁,而他对坐的老父亲卢明义也是沉默着。 “依你之见,东卢那边……是没救了?”卢明义声音沙哑,透着一丝颤抖。 卢怀德抿着唇,垂下眼帘,声音低哑,“爹……今日殿下点明了陈州的匪患,海盗,点明了中宫每年那些个庆典生辰……东卢所做之事,殿下在五年前就已经亲下陈州,查了多少,殿下没说,但殿下定然是一清二楚了。而殿下,压了五年!” 卢明义长长叹息一声,“世人只知卢家,却不知道我卢家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拆分为东卢西卢,当年,你大伯父为了皇后,为了卢家的那些不争气的,做了那些个事!我和你大伯父争执不下,也阻止不了他,族中长老随我之愿,让我分族分宗,但却不予我告知世人,为的,就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卢字!” “爹,陈州卢家所为,天人共愤!”卢怀德低哑的说着。 “我岂会不知啊。”卢明义又叹息一声,“不然我当初也不会闹到那般地步了。”顿了顿,老者又压抑着声音问道,“那……能不能求求殿下……至少给东卢留个血脉……” 卢怀德抬眼,心头却是松了口气,老父亲这般说法,就是打算不插手了,他就怕老父亲撇不开宗族血脉,要插手,给东卢留个血脉?嗯,也许可行? “爹,我会尽力。”卢怀德低声说着,顿了顿,又肃然道,“爹,殿下今日议事谈陈州一事,但却未曾将我留下,就是殿下他知道卢家分家一事,也是想看看我会怎么做,爹,为着将来,也是为着东卢,您千万……” 卢明义瞪眼,“我岂会不知轻重!” 见卢怀德讪讪一笑,卢明义哼了哼,又叹息一声,看向卢怀德,“这几年来,我观殿下作为,越观越是心惊,你实话跟我讲,北境那边,真实的战报如何?” 卢怀德有些为难,苦笑一声,“爹,我不是说了嘛,绝对要比军报上的好,其他的,您也别难为我了……”,这事虽然早晚会被人所知,但是,若没有殿下的准许,他怎么好讲给非摘星阁成员知晓? 卢明义哼了哼,随后,肃然开口,“你回去后禀报殿下,我打算带着东卢那边的小七去南境,找陈老头喝茶,你问问殿下是否可行?”顿了顿,又强调了一句,“不到过年不回来。” 卢怀德呆了呆。 ***** 上京,欢喜楼。 虽然说雨水恼人,可这欢喜楼这十年来却还是这般热热闹闹,在两年前,欢喜楼里多了一个说书的,说的故事分外有趣,而听闻,那份非常炙手可热的八卦小报,欢喜楼里限量预定后,欢喜楼的生意就更加好了。 但热闹喧哗的欢喜楼的最高一层的阁楼上,却是凝滞沉闷的。 紫韵想动一动,却不敢动,只能默默的跪着,明明她如今是禁地影卫的第一了,但却还是抗不过主人的威压!紫韵又偷偷的抬眼看着跪在她前方的禁地现在明面上的影卫统领福二,福二出现在主子面前后,主子的淡漠冰冷的气息一下就突然变了,凛冽中透着阴冷迫人了,整个房间的空气都突然间被挤压了一样,威压都加重了好几分! “怎么回事?为何不在小主子身边!”林静深问道,声音平淡,但浓重的不悦和煞气却是不自觉的溢出。 “回主子的话,小主子命小的来给主子熬一碗鸡丝粥,并命小的务必盯着主子用膳。”福二低声说着,心头有些惧怕,主子这些年来的威压越来越重,气势也是越来越森寒阴冷。 但……福二知道,只要这样回答后,主子就不会生气了。 而果然,主子的气势慢慢的缓和了下来,气息也柔和了几分。 “小主子身边现在就只有寿一寿二?”林静深看着被福大端过来的鸡丝粥,心头有些无奈,鱼儿这几年似乎有一个错误的认知,认为他忙着的时候,就不会好好用膳,虽然他也的确偶尔会忘记,不过,为何每次都是粥?半年前他出征前,鱼儿让福大给他送来的是糯米粥,带着一丝微甜,现在是鸡丝粥,好像鸡丝粥是比较常出现的…… “回主子的话,除了寿一寿二,二总管也已经回来了。”福二恭敬拱手应答。 林静深慢慢的用着粥,待用完后,才说道,“回去小主子身边,晚些时候,我会回去。” 福二恭敬应着,慢慢倒退离开。 福二离开后,林静深又批阅了几份折子,才抬头看向一直安静沉默跪着的紫韵,淡淡开口,“小主子既然让你顺心而为,你若是不愿嫁入裕亲王府,也不会逼你。小主子心善,你应知道。” 紫韵恭敬低声开口,“回主子的话,紫韵明白。” “裕亲王府一事,到此为止就好。小主子那边,你不用去回禀。”林静深说着,语气平淡,“你心里的那些念想最好收起。” 紫韵僵了僵,随即更加恭敬的低头叩首,低声开口,“求大主子垂怜,紫韵并无非分之想。” “那就好好办事。”林静深依然语气平淡,可淡漠的气息里不自觉中已经有了凛冽如雪的杀意。 紫韵低低声应着,姿态恭敬的叩首三次,方慢慢的膝行倒退离开,期间,紫韵不敢抬头,直至退出了这阁楼,紫韵方僵硬的慢慢的步伐踉跄的站起身,后背已经全是冷汗。 “你该感谢主子仁慈。”悠悠的压低的声音响起。 紫韵侧头看去,是福三?哼!紫韵慢慢的深吸了一口气,五脏肺腑还有刮痧似的疼痛,刚刚主子是不自觉的加重了威压,然后那气势竟然如刀一样,刮得她内脏疼痛,若非她内息深厚,刚刚就已经当场吐血了。 “以后别想着到小主子身边伺候。”福三挑眉,看着紫韵脸色苍白,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小主子的身边……不是谁都能待的。” 紫韵没有辩解,只是在福三要离开的时候,低低声的说了一句,“小主子已经十三了……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丫鬟奴婢……” 福三顿住脚步,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脚继续朝阁楼走去。 ——这件事,谁都知道,但,谁都没有提。 紫韵见福三不回答,自嘲一笑,看来,大家都打算自欺欺人吗?可是,小主子,那样可爱的小主子,会用那样的淡淡的暖和的目光,对她笑的小主子……天下间就那么一个……她怎么能看着小主子……就这样……踏入那万劫不复之地…… ——但是……紫韵抬头看向楼上的那阁楼,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主子……越来越深不可测了……不能硬来,不能……她抗不过主子……得想想办法…… ***** 夜起三更,雨水依然滴滴答答。 商静鱼翻了身,看着琉璃窗户旁的夜明珠,那么大一颗,本来在大哥哥的私库里,但被大哥哥拿出来镶嵌到他的房间里,本来一颗就好了,但大哥哥怕他夜晚读书写字视线不好,就又装了两颗在书案那里,现在书案那里的两颗已经罩上了黑布。 留着窗户边的夜明珠,是习惯了。然后,现在,他睡不着。本来已经睡了,但那老头儿又出现在他的梦境里,碎碎念着让他千万千万要小心,说什么劫难的,说他改了好多剧情了,屁!他改什么剧情了,在梦境里和老头吵着吵着,就吵醒了。 商静鱼叹了口气,他真的没有改剧情呀。渭河决堤那么大的事,他也不敢提前跑去预警,只是着重做好救灾的事,大哥哥建九门,建摘星阁,那都是大哥哥自己的决定啊。他又没有跟大哥哥说这些事。 ——他不参政的呀!他!也!没!有!参!政! 所以,梦境里的那老头最后哑口无言,只能跳脚气的乎乎的,也不关他的事啦。 然后,劫难?算了,不死就好。 商静鱼没心没肺的想着,然后又翻了个身,大哥哥晚上不回来睡觉了吗?商静鱼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的想着,他有好多话想跟大哥哥说呀。 商静鱼不知道的是,在他翻身又入睡后,门外站了好久的人才轻轻的走了进来,脱了袍服,扯下了束发的方巾,慢步上前,脱了靴子,坐在床榻边,看着因为睡得深沉,又不自觉踢掉被子的他,如同往常一样,温柔的抚拍着他,将他挪进被子里,然后小心翼翼的躺下,又将他慢慢的拢在怀里—— 然后,在他不自觉的感知到熟悉的气息,自动自发的蹭入温暖的胸膛后,拥抱着他的人,低笑一声,带着愉悦和宠溺的无奈。 本来想着鱼儿睡下了,却不想鱼儿会醒来,他看了今日的起居录,知道若是鱼儿见他回来,定会拉着他说今日的事情,而今晚……他却是不想听鱼儿说那些事。今晚,他……下意识的想避开鱼儿的那些碎碎念的话。 ——在紫韵又一次请求到鱼儿身边伺候后! 林静深垂眼凝视着怀里的睡得沉沉的人,目光幽深,沉淀着浓郁的黑色,如同那夜晚的深海,面上平静,底下却是翻腾着汹涌的波澜。 紫韵的心思,他怎会不明白?鱼儿的侍从,没有一个奴婢丫鬟,而他也不打算让鱼儿有任何一个奴婢丫鬟!更别提那些个世家大族里的会在主子们即将弱冠的时候,安排的通房! ——他连鱼儿和商姨娘,童童这样的亲人多亲近一些,他都有些不渝,更何况是什么丫鬟奴婢! 林静深抬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抚过怀里睡得香甜,露出一丝笑容的商静鱼的脸颊,见商静鱼露出笑容后又习惯性的喃喃的唤他的名字,唤着“大哥哥”……,林静深不由的也微微扬了扬嘴角,露出在此时的只有夜明珠的温暖光辉下,无人所知的,温柔的,又分外好看的笑容。 “鱼儿……”他轻声低喃,喃喃的话语里有着不自觉的痴然,“陪着大哥哥……就这样……” ——永远。 第27章 少年游4(倒V开始) 商静鱼醒来的时候, 外头的雨越来越大了。从滴滴答答,变成了噼里啪啦。 商静鱼不由皱起了眉头, 渭河那边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商静鱼看了眼房间, 大哥哥昨晚没有回来?商静鱼困惑,不是说好要回来的嘛,大哥哥说的话,从来都不会落空, 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商静鱼不由心头担心起来了, 忙掀开被子, 就要赤脚落地去唤寿一寿二, 就听一声训斥, “鱼儿!没穿好不许下床!” 商静鱼一听这训斥, 就欢喜的抬头看去, “大哥哥!” 林静深拧眉走到床榻边, 将商静鱼按回了床榻上, 一边拿过外衣,袍服, 一边低声不悦说着, “说过多少次了,有什么事不要急, 慢慢来, 如今雨大了,风也凉了,你不穿好衣服, 怎可下来?” 商静鱼眉眼弯弯的张开双手, 由着林静深给他穿好外衣,披上袍服, 又加了一件披风。 “大哥哥,我以为你昨晚没有回来呢。”商静鱼咧嘴笑着,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没出事就好。 林静深抬眼看着商静鱼脸上毫不掩饰的开心的笑容,不由心头酥软,微微一笑,抬手轻抚了商静鱼有些冰凉的脸颊,柔声说道,“不是让福二回来告诉你了吗?要回来睡的。”跟鱼儿说过的话,答应的事,他从不忘记,更不会失约。 “嘿嘿。”商静鱼眉眼弯弯,想起昨天的事,便忙揪住林静深的手臂,“大哥哥,你今天要去上京吗?” “可能得去一次。”林静深拿过靴子,特意找来的雪棉做的靴子,暖和透气,拿了靴子,便蹲下,动作熟练自然的给商静鱼穿好。 商静鱼扭了扭,还是有些不自在,低头看着蹲在榻前,给他穿鞋的大哥哥,大哥哥脸色柔和,神色平静,仿佛做的是多么自然的一件事。可是……大哥哥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呀,是被许许多多的厉害的人尊敬仰慕追随的大哥哥呀,那么厉害,那么帅的大哥哥……可自从三年前他大病一场后,大哥哥就恨不得给他什么都包了。不管他怎么说,不管他怎么做,大哥哥就是坚持为他穿鞋,穿衣!一开始,他是坚决反对抗议的时候,大哥哥是这么说的—— ——“怎么?我不能照顾鱼儿吗?” ——“不,不是……” ——“鱼儿以为,大哥哥是会在意那些庸俗礼节的人吗?” ——“额……” ——“还是鱼儿不喜欢大哥哥?嫌弃大哥哥了?” ——“没,没有……” ——“那就好,只要大哥哥我觉得好,鱼儿觉得好,那世俗礼节,鱼儿就不该在意……” …… “怎么?想和大哥哥说些什么?”林静深牵起商静鱼的手,一边走出厢房,一边柔声笑问着。 “大哥哥,我待会给你看一样东西。”商静鱼说着,带着几分神秘顽皮,但看了眼噼里啪啦的雨,便又忍不住低声问着,“大哥哥,渭河那边……有消息了吗?” “有,不过,不是什么好消息。”林静深说着,带着商静鱼坐下。 雨势大了,回廊亭那边不适合用膳,便来了小花厅,寿一寿二还有福大福二悄无声息的摆上饭。是热乎乎的骨汤熬的米粥,还有包子,小果子。一壶药膳茶。 “渭河决堤了?”商静鱼接过米粥,一边皱紧眉头,紧张的问着。 “先吃了再说。”林静深皱了一下眉头,他一大早起来,除了需要打坐练功摒除一些杂念外,也是因着有紧急的条陈送了上来。其中,就有渭河一事,但这并不是鱼儿不好好用膳的理由或者借口。 商静鱼只好赶紧的喝起了米粥,他想喝得快些,偏偏林静深不悦的盯着他,商静鱼只好放慢速度,他之前有过一次为了处理事情而狼吞虎咽,后来连续三天,大哥哥停了所有的事情,就专门陪着他用膳,盯着他如何正确的用膳。 从那后,他就不敢了。不管是喝茶用糕点,都被认真教育着怎么喝怎么吃,连端起茶杯歪了一个弧度,都被教了三个时辰!他的用膳礼仪那么好,都是被一点点的纠正过来的,那三天……简直是不堪回首!QAQ 待商静鱼终于喝完了粥,林静深才舒展双眉,夹起一个小果子放到商静鱼的碗里,然后慢慢的说着,“渭河的河堤已经塌了一半,彭州州令王诚带着妻妾儿女自己跑去彭州的书楼了,彭州的一切事务,他都丢给了彭州的通判张楚平。平平从到了彭州,建公益堂都是和这张楚平接洽,如今王诚弃了彭州,张楚平便和平平一起处置彭州的灾情,处在渭河下游的彭州所属的县府百姓,都已经转移到了高处,但还有些固执的,另外,越策和白术已经各自带着500人赶赴彭州越州了。” 说到此处,林静深看向商静鱼,见商静鱼松了口气的样子,便没好气的训斥道,“即便是为了做事,也该好好用膳!这几日,不许外出,好好待在家里!” 商静鱼一听,忙拉住林静深的袍服袖子,讨好一笑,“大哥哥,我会乖乖的,那个……后天我想去看淘宝街的盲盒会……” 林静深扬眉,盲盒会?有什么稀罕之物?天下间的稀罕之物,他都一直在搜寻,特别是罕见药草之类,鱼儿的淘宝街的盲盒会,定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而是有什么趣味之事? “待明日再说。”林静深说着,夹起一个包子,“吃了。” 商静鱼看着碗里的果子和包子,顿时跨下脸,他真的吃不了那么多啊。 待用完早膳,商静鱼摸着肚子在书房里绕圈圈消食,一边看着他家大哥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昨天整的那份约定书——关于议亲成亲的。 “鱼儿,你确定顾老太太会感兴趣?”林静深放下约定书,看着商静鱼,眉眼露出淡淡的柔和笑意,鱼儿的这份约定书倒是有趣了。 “嗯,肯定。”商静鱼一边慢悠悠的绕圈圈,一边弯着嘴角,带着几分奸诈,老太太不就是怕自家孙女的亲事会扯上朝堂的烂事吗?这个约定书肯定就可以避免那些麻烦了。 “鱼儿是觉得,这世间男子,都会怕了这份约定书?”林静深看着商静鱼,轻声问着。 商静鱼眨眼,“怎么可能?世间之大,好的男子肯定也会有的。比如说大哥哥嘛。”说到最后,商静鱼赶紧的咧嘴傻笑,小声的讨好说着,“大哥哥可是第一最好的。” “那……鱼儿呢?”林静深垂下眼眸,声音轻淡平静,“鱼儿想要什么样的女子?” 商静鱼一愣,随即绕到书案前,双手托腮,看着林静深,好奇的问着,“大哥哥呢?大哥哥不议亲,是没有遇到想要的女子吗?” 林静深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开口,“鱼儿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商静鱼撇嘴,大哥哥自己都避开他的问题,却追着要他的回答。 “不知道。”商静鱼趴在书案前,托腮看着眼前好看的过分的大哥哥,理直气壮,“我还小呢。” ——他才十三!十三!未成年少年不可以早恋! 林静深一时间有些哑然,看着眼前理直气壮的商静鱼,心头不由无奈叹息,是,还小,尚未弱冠不是吗? “鱼儿……大哥哥希望你能答应一件事。”林静深目光深幽的盯着商静鱼。 商静鱼不由背脊有些发寒,有些紧张,大哥哥如墨色一样的眼眸深深的看着他的时候,好似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一样,他有种动弹不得的感觉,更有一种如果不好好应予,就会有什么不好事情发生的预感! “大哥哥……你说……”商静鱼有些结巴。 “若大哥哥没有议亲,你也不要议亲。”林静深缓缓说着,声音平缓,语气轻淡,但却透着某种决意,只可惜这种决意,某个傻乎乎的,两世为人都没有早恋过的人,压根就没有听出来! 商静鱼眨了一下眼睛,恍然的点头,“好啊。” ——大哥哥是要拿着他当借口去堵外头那些人的碎嘴吧。 嗯,他本来就没有打算议亲,他在这个世界,只能待到四十岁,既然他没有办法和任何人白头到老,那么,就不可留下任何牵绊。 林静深看着商静鱼眨巴着灵活圆润的大眼睛,笑嘻嘻的透着几分傻气的脸,心头有些无力,鱼儿是不明白…… “过来。” 商静鱼绕了过去,随即就被抱起坐在了他家大哥哥的腿上,紧跟着,就被轻轻的拧了拧脸,但这拧脸却是带着几分疼惜无奈。 “你呀……”林静深轻叹一声。 商静鱼歪头看着林静深,无辜又疑惑的表示:怎么了? “约定书的事,待会让寿二送去。这几天雨大了,不可出门。”林静深转开话题,在约定书下头添了几句话: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商静鱼见了,不由想到了以前听过的,“大哥哥,再加两句——”,商静鱼说罢,便拿起当初大哥哥赠予他的笔,写道:若结缘不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一别经年,各自珍重。 林静深微微挑眉,看向笑眯眯的商静鱼,问道,“鱼儿觉得,缘分缔结,会再解开?” 商静鱼眨眼,“那,也有结错缘的呀。” 林静深微微摇头,慢慢的合上约定书,一边淡淡的说着,“缘分一事,若说天定,却是人为。” 商静鱼愣了愣,随即恍然,哦,大哥哥的意思是,这感情婚约看的还是人啊。嗯……这话也没错,看大哥哥的意思就是结了缘就不撒手的那种? ***** 同一时间的渭河上游,平平脚步一掠,急速的掠过被大水淹没的屋顶,跳上了大石头。 “平平!怎样了?!”寿三从高处跳下,抹了把脸,急急问道。 平平脸色阴沉,“决堤了!” 寿三深吸一口气,果然决堤了!还好昨天已经把下游的百姓都撤出来了。 “寿四呢?”平平看向寿三,脸色阴沉如墨,“越州那边还没有消息?” “已经收到大主子的回信。你放心,越策将军和白术将军已经分别带人赶了回来,越州那边还有越家的老将军在!越州州令也已经带人迁走百姓了!”寿三哑声说着。 平平点头,殿下插手了,那主子要求他做的这件事肯定能够办好,但是,想到某个占据书楼驱赶百姓的叫王振的天杀的,平平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狠煞气,“我想杀了那个混蛋!” 寿三立即脸色一肃,猛地扯过平平的衣领,压低声音沙哑开口,“你要知道,你能在小主子身边,是因为当初你是小主子救下来的,这么些年,你虽然接受了和我们一样的训练,但是,你没有染过血腥!平平,你要是想永远的跟着小主子,你就不能做那些事!那些事,只能是我们去做!” 平平脸色有些发白,蹦的紧紧的,这些,他都知道,但是,但是……那个混蛋!可恶! 这时,上头传来怒吼粗俗的骂声,平平抬头看了一眼,侧头看向寿三,寿三一脸无奈苦笑,“是张楚平大人。你看,有人比你更气。” “大主子知道王振的事吗?”平平低声问道。 寿三翻了翻白眼,“那还用问吗?放心,这事,肯定会有人处置的。我们现在还是先救灾救人再说。” 平平点头,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怒火晃掉,他要永远跟着小主子,所以,小主子要求做的事,是他目前必须做好的! 第28章 小鱼儿的少年游5 睡了个午觉起来的商静鱼皱眉看着手里的条陈, 渭河……决堤了…… “主子,您别着急。”寿一看着商静鱼皱着眉头, 低声开口劝慰着, “殿下不是说,一切已经安排好了吗?” “寿一,水若是凶猛起来,有时候比火更加可怕。”商静鱼说着, 叹了口气, 望着越加昏暗的天空, 明明是午后了, 但这天色却如同深夜。 “但, 主子已经未雨绸缪了。”寿一低声说着, 端起一片炉火上热着的药膳, 恭敬双手呈递, “您别太担心了。” “该做的我也已经做了, 接下来,也不是我能怎么样的事。”商静鱼说着, 看向寿一, 严肃说着,“你传信过去, 让平平, 寿三寿四照顾好自己,别受伤了,还有, 多喝些沈大夫做的药茶。这雨水过后, 可能会有瘟疫,让他们千万要记得做好防护的事情。” 寿一恭敬应下。 商静鱼端起药膳, 皱了皱鼻子,一口一口的喝着,今日大雨,大哥哥还是去了上京处理事情,而这会儿渭河决堤,估计大哥哥要忙起来的事情还有很多,他也不想让大哥哥为他担心。所以,他决定了,这几日乖乖待在农庄,处理那些个条陈之类的事情。 ——至于盲盒会,他还是想去看看,淘宝街去年办了一次盲盒会,邀请淘宝街的前三名店铺和商家的交往好的商户参加,每家出一个宝贝,装在盒子里,大家竞拍,至于拍到的盒子里是什么东西,那就看各位的运气啦。去年的这个盲盒会,只出了五个盲盒,因为跟商家交好的商户只来了两个。不过效果非常好,盲盒会后,大家津津乐道,后来各店铺还自己弄了一次小盲盒会。 他去年想去看的,没去成,生病了,今年看这雨势,他估计也是去不了。 喝完药膳,去顾家送约定书的寿二回来了,同时带来了回复,顾老太太非常喜欢这份约定书。 商静鱼翘了翘嘴角,他就说嘛,能疼惜他家娘亲的老太太怎会是庸俗之人呢。嗯,这眼光,这见识,不错。 “老祖宗说了,说接下来,由公子安排决议。”寿二恭敬说着。 商静鱼眨了眨眼,哦,这意思是……怎么推广这顾家约定书的事,得麻烦他来做了?嗯……也好也好,刚好那三痴书生投的稿子,也挺有意思的。 “你把这约定书,和这妻杀夫一案的稿子,放进盒子里,送去书馆,下一期的小报上,就登上。” “是!” ******** 上京,欢喜楼上。 “渭河已经决堤。”林静深放下手里的条陈,看向恭敬站在他跟前的卢怀德和顾善闻,语气平静的开口说道,“公益堂和月桂树楼之前都按照鱼儿的命令做了准备,现在彭州州令已经弃城而逃,彭州通判张楚平和公益堂的管事平平正在救治百姓,越州州令和越州都尉越老将军也已经和公益堂开始救灾。目前,赈灾款项,月桂树楼已经送到。” 林静深说罢,看向顾善闻,“明日阁议应该不会提及渭河决堤一事。” 顾善闻皱起眉头,拱手低声说道,“殿下,彭州王诚不会奏报……但越州?” “越州州令是崔珏,越州都尉越理镇守越州多年,越州,是越家的本家所在。崔珏也好,越理也罢,都不是那种只顾私利的人。但这上京,赵家的人不会想看到渭河决堤的事奏报,他们会拖延几日。”林静深说着,语气依然淡淡平静,“渭河决堤,绝非雨水连绵这么简单。赵家在渭河一带敛财多年,也该清算了。” 顾善闻恭敬拱手,“殿下说的是。赵家在工部盘桓多年,账册和工部建造的册子,都要经过他们的手,不过,也有些意外漏掉了。目前已经在搜集了。” “他们能拖最多只能拖延三日。三日后,渭河河工会上告,你们阁议之时,该怎么说就怎么说。诚王和信王应该会想看一场大戏,那就送他看场大戏。而,越家的案子,也该翻一翻了。”林静深说道,看向卢怀德,“既然卢老先生想要去南境,那就去走一趟,顺便看看彭州的书楼可还安好。” 卢怀德恭敬应下,随后,卢怀德犹豫着还是开口问道,“此番渭河救灾,月桂树楼出了多少款项?待户部拨款了,不若就补进去?” 林静深看向卢怀德,淡淡道,“月桂树楼,是鱼儿为了他娘亲和我母亲而建,虽然名为楼,但也不过是为了方便处置事情,月桂树楼并不存在在任何地方,月桂树楼的银钱是鱼儿的娘亲,商夫人每年的布铺生意所得的三分之二,以及鱼儿名下生意的三分之一,月桂树楼的存在只是为了做善事,为了给商夫人和我母亲祈福。而我和鱼儿都不愿声张,让你们知晓,只是避免一些麻烦罢了。” 卢怀德怔了怔,随即更加恭敬的拱手做礼,不再提及。 待议事后,卢怀德和顾善闻走出欢喜楼,在欢喜楼下等着马车,看着磅礴大雨,卢怀德低声问道,“月桂树,是何意?” 顾善闻想着曾经在山庄的回廊见过一面的那柔婉美丽的女子,垂下眼帘,低声道,“月桂树,听闻是感谢,怀念之意。” 感谢,怀念?卢怀德深深叹息一声,想起那传闻中的白家嫡女,素有美丽仁德之名。而小公子……有朝一日,应该再去深拜小公子。 “对了,顾大人,那份约定书,您怎么看?”卢怀德趁着马车未来,低声问道。 顾善闻想着走时,殿下递给他看的约定书,说是誊抄的,原本已经交给了他的母亲顾老太太,顾善闻叹了口气,“此事,由我母亲做主。” ——那样的约定书,果然是小公子的手笔,只是,这样的一份约定书,也亏得小公子想得出来! 卢怀德神色古怪的看着顾善闻,“你就不怕……”你女儿会嫁不出去?? 这份约定书一出来,定然是轰动了上京,到时候,上京哪家世家敢娶你女儿?不准纳妾,不准有通房!若是和离,除了送回嫁妆,还得附送家财的三分之一! 顾善闻笑容温和,“若真无一心人,顾家也是养得起女儿的。” 卢怀德抽了抽嘴角。 顾善闻没有说出来的意思是,既然殿下给他看了这份约定书,也就是殿下是默许小公子胡闹了,嗯,有殿下兜底,不怕女儿嫁不出去! 而大不了,他养女儿一辈子! ******* 欢喜楼阁楼上,林静深放下手里的册子,看向跪在他下头的福四。 “有人在查小主子的行踪?”林静深眯了眯眼,神色瞬间冷凝凌厉,一字一字语调平静的说着,“小主子的行踪,是谁都能探查的?” 福四背脊冷汗直冒,主子语调越是平静,就代表主子越是愤怒!那坐在上位的大主子的森寒暴戾的气息已经开始弥漫。福四忙磕头请罪,“是!小的处置不当,这就去领罚!” “掩盖小主子的行踪,将那探查之人查清楚!跟随小主子的影卫再加两人!让影二去保护小主子!”林静深声音透着寒意,一句一句的下着命令。 福二和福四立即磕头恭敬应下。 ******* 此时的上京,淘宝街的小阁楼外。 大雨磅礴,噼里啪啦的雨声方便了窃窃私语的人: “这么说来,那个商家的小公子后日会亲自到场?” “……老于,我这可是犯了忌讳的,商家的小公子外头见过的,可没几个!” “放心放心,老徐,咱多少年的交情了,我这也是没办法,这淘宝街的管事太不通人情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出卖你……” “唉……老于,这样也算是我还了你们家的人情了……” “哎,别!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你放心,你们家三小子肯定能进青山书苑!放心,我说到做到!” …… ******* 商静鱼撑着伞慢步走在山间的小道上,这雨已经小了很多,拓苍山中的温泉山庄今年一直都在改造,大哥哥说,给他练练手,图纸的绘画呀,布局呀什么的,都让他给承包了,因着大哥哥也是很忙,他也不介意,当然,在生活起居方面,比如说大哥哥要住的院子呀,一些厢房呀书房什么的,要怎么安排,他都是去问大哥哥,却不想大哥哥一句话就挡了回来——“鱼儿决定就好。” 哼唧,既然由他决定了,那他也就不客气啦,生活起居的主院肯定要有大大的厢房,一面大大的琉璃窗的窗户,也有一个小书房,哦,还有一个小厨房,然后呢,还有一个小亭子,小亭子旁边要栽种一棵树,还要有些花花草草,哦,对了对了,还要一个小池塘,养些小金鱼,最好再养只小乌龟…… 所以,山庄的改造就一直很慢。=-= 然而今日,因为两日来的雨,他有些不放心山庄上的改造的活,就上来看看,也就不远,半个多时辰的路而已,而这条当初大哥哥特意为他开辟的小道上,也不滑,两旁还有遮挡,自个撑着伞,慢悠悠的走着,也当是散步了。 然后,狗血老梗的事情发生了—— 几名衣衫褴褛的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喊着救命扑了出来,身后是十几个黑衣杀手!此情此景之下,商静鱼甚为无语的摸了摸鼻子,突兀的想到了梦境里那老头儿碎碎念着要他小心的劫难? “救人吧。”眼看那几个就要被黑衣人给杀了,商静鱼叹了口气,对身后的寿一寿二说着。 寿一寿二对视一眼,寿一面无表情的但眉眼间攒着怒气的走了出去。 待一番打斗后,寿一没有下死手,但那十几个黑衣杀手却是死士,落败后居然立刻自裁了! 商静鱼默默的盯着跪在他面前哭得可怜兮兮的五名自称渭河河工的人,再次叹息一声,“走,立刻去上京!” 寿一寿二皱起眉头,“主子?这样不妥。”这几人明显是有人引过来的!拓苍山虽然距离上京不远,可素来就比较安静偏僻,再加上大主子特意的引导,上京人若是出游,都会去香山那边,毕竟香山那边有大悲寺,有灵寂大师,而即便有人好奇来拓苍山,也不会看到什么,这山间小道,这山谷里的温泉山庄,还有这山脚下的农庄,都被很好的隐藏着。 可现在,有人发现了!还发现了小主子的踪迹,引人过来了! 而他们,居然一无所知! 现在,小主子还说要去上京?那不是顺了背后之人的意思? 商静鱼摆手,淡淡说着,“既然是冲我来的,避开无用。走吧,见招拆招。”现在不能去下头的农庄,也不能去上头的温泉山庄,既然对方冲着他来的,不若去上京走走?也好看看,到底对方目的是什么?对他知道多少? 寿一寿二对视一眼:怎么办? 寿一:马上通知大主子! 寿二:好! 商静鱼笑眯眯的邀请了这五人坐上了马车,到了山脚下的拓苍镇,又让寿二去福记饭馆里打包了好几十份糕点给了这五人用。其实也是让寿二通知暗处的影卫加派人手保护农庄里的娘亲和童童。 商静鱼一直都知道,他家大哥哥在他身边安排的,可不只是寿一这四人,还有一些人是禁地里的影卫。只是从不出现在他跟前。嗯,也是,这五年来,他顺风顺水的,在大哥哥的保驾护航之下,他日子过得忒舒服了,都忘记了危险两个字怎么写。 话说,怎么就突然被盯上了,看寿一寿二阴沉沉的脸色,今天这一出,他们是肯定也没有想到的,若是知道有人盯上他了,大哥哥早就把麻烦解决了,怎会还闹到他跟前来?所以,这暗处的力量——是出现问题了? 商静鱼很好奇,于是就和这五位河工大叔闲聊了起来: “哦……是公益堂的人告诉大叔你们,得来上京告状的啊……可是……这里是拓苍山啊。……啊,是公益堂的人说的?哪个人?哦……老掌柜?公益堂的一位老掌柜?在拓苍山,有位小金童?……啊,我不是小金童……哈哈哈……大叔,我哪里像啦,我身上都没有金子!啊,我啊,我来拓苍山拜祭的啊……今天是山神祭……哈哈哈……对了,大叔,你们去上京怎么告状?哎?淘宝街?为什么?淘宝街……是卖东西的地方……什么?有大官在淘宝街?我怎么不知道?啊,我经常去买东西呀……哦,……是公益堂的,商家的小公子?又是小金童?商家的小公子就是小金童?!” 商静鱼扶额无语,他都不知道,他怎么就成了小金童?? “我们这些人,其实都非常非常感激小金童……若不是小金童在彭州越州办了个公益堂,此番大灾,只怕我们这些人就都要死了……”河工大叔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说着,“老掌柜说,得有人来上京告状,之前死了的那一千五百河工……还有现在因为渭河决堤死了的这些人……绝对不能白死!” 商静鱼看着眼前瘦骨嶙峋,满脸皱纹愁容,那身上破烂的衣服里还隐约可见道道血痕……脚底已经磨烂了,商静鱼甚至闻道了酸臭糜烂的味道,但即便如此,这些人的眼神却是坚定的,神色间带着视死如归的决意。 商静鱼心头叹气,“大叔……你们去淘宝街是告不了状的……”怎么非得坚持去淘宝街呢? “我们知道……可是,淘宝街有大官!有小金童!他们,他们一定,一定能够帮我们把状纸递交上去……”河工大叔结结巴巴的说着。 第29章 小鱼儿的少年游6 “大叔……你怎么知道小金童就在淘宝街?”商静鱼好奇了, 虽然说淘宝街是他弄出来的,但淘宝街上也就两三家店铺是他的, 其他可都不是, 淘宝街的小阁楼还是他义务弄的,不收费,每年还得白贴工资的那种,最主要的, 他去淘宝街屈指可数, 也就淘宝街的两个管事知道他是谁, 长啥样。为什么远在彭州越州的那什么老掌柜知道他? “老掌柜说的……他说, 最近有什么盲盒会, 很热闹, 小金童喜欢热闹, 一定会去看的……老掌柜说的, 他见过小金童……小金童那么好的人……一定一定……”河工大叔说的颠三倒四的。 但商静鱼总算是听明白了, 那远在彭州越州的老掌柜是从淘宝街他名下的店铺前往彭州的……的确见过他一次……老掌柜好像受过公益堂的恩惠?……老掌柜孑然一身……似乎家里人都死光了……老掌柜有非常重要的东西?有一部分交给了河工大叔? 为什么不直接去上京?为什么绕道拓苍山? “……小金童是从拓苍山出来的呀……来拜拜拓苍山……要是我们去了上京死了的话,就没有机会拜谢小金童了……”河工大叔说着, 小心翼翼的从身上拿出巴掌大的五颜六色的小荷包, 恭敬的,双手呈递给商静鱼, 憨憨笑着, “小公子……烦劳您把这个小荷包埋在拓苍山下可好?” “这是?” “这是我们彭州河工的婆娘们一人一针绣出来的百家包,一点点小心意,想送给小金童……可是……我们也不知道去了淘宝街能不能顺利见到小金童……这个, 就烦请小公子代我们埋在拓苍山山脚下……这么一点东西……我们总觉得不太好拿给小金童……”河工大叔似乎极为尴尬, 嗫嚅说着,“……可是婆娘们说……就埋在拓苍山脚下也好……” 商静鱼沉默的接过小荷包, 他来这世界十年了……他做公益堂,弄那些事,很多时候,都是对前世世界的一点缅怀…… “放心……我会收好的。”商静鱼垂眸低声说着。 待快到上京门口,坐在马车车架上的寿一瞥见远远的福三,心头松了口气,看来主子是收到消息了。 “寿一,去淘宝街。”但马车里的商静鱼却传声命令道。 寿一一愣,随即皱眉看向掀起马车帘子,从里头探出头的寿二,见寿二点头示意遵从小主子命令时,寿一心头叹气,马车里头的说话声,他在外头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五个河工看来是让小主子动了恻隐之心了。 但是……只怕这事不简单呀。他就怕后头还有什么招数! 可小主子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 于是,当福三本想上前接应的时候,就见寿一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然后,马车就从他面前疾驰而过了?!福三瞪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等等!那个方向,淘宝街啊啊啊啊!!! ****** 此时的上京,淘宝街最大的店铺——全家福饭馆,正在举行盲盒会,堂屋里摆着一张大大的桌子,由淘宝街店铺赠送的盲盒和几个商户赠送的盲盒,统一用红色祥云木匣子装着,摆放在大桌子上,想要盲盒的都要参与竞价,竞价最高者可任选一个盲盒,共十轮竞价,每轮竞价都由一两银子开始。 “……各位各位!我们小金童说了!此番竞价所得,都送彭州越州的公益堂,购买吃食药材,送给渭河决堤受难的灾民们!还有……我们小金童说了,要给此番竞价的诸位一个黄金名单,今后,各位参加盲盒会,或者参加淘宝街的任何活动,都可以半价!” 下头的竞价如火如荼的开始了……楼上包厢房间里。 幽幽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怨响起,“寿二……我怎么不知道我何时多了一个小金童的外号?” 寿二寿一面面相觑,随后,两人跪下,带着几分羞愧,“主子……都是我们的不是……” ——因为小主子甚少在外面露面,几次外出也是屈指可数,外头的人不知道小主子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谁喊起来的,喊着小金童,他们听了也不以为意,小主子本来就是金童子一样嘛。 “起来……我没怪你们。我就是想不明白,干嘛叫我小金童?我哪里像金子啦?”商静鱼无语,又喃喃自语着,“叫我小财神也好啊。” 寿一,“……” 寿二,“……” “主子……这外头现在不太安全,要不,我们回去?”寿一直接转开话题,低声恭敬问着。 寿二赶紧点头,对对对,先回去先回去…… 商静鱼摇头,“那几位河工大叔呢?他们去见蔡大人了?” 寿一恭敬拱手回话,“回主子的话,是的。” 一进淘宝街,小主子就想带着那几个河工去见蔡英蔡大人,他们觉得不妥,就想劝谏小主子,没成想那几个河工也坚持不让小主子带着去,说是不能连累小主子。小主子没法,只好让那几个河工自己去了。 “嗯,再等等。”商静鱼放下手里的茶碗,对方把他引了过来了,现在呢?要做什么呢?他都在这包厢里等了。该出现了吧。 寿二苦着脸,看向寿一,怎么办?主子似乎打算引蛇出洞? 寿一面无表情脸,能怎么办?老实守着! “别担心……”商静鱼瞥见寿二愁眉苦脸的脸,还有寿一面瘫脸但又阴郁着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眉眼弯着,嘴角翘起,“没啥事的。” 说话间,有人敲门了。 商静鱼眉眼一挑,看,上门了。 敲门进来的是一瘦削的面容谄媚,眉眼间满是算计和轻蔑的三十多岁的管事男子。 “商公子安好,在下是赵家的管事于财。有笔生意想和商公子谈谈。”这一进来的于财做了一个不太恭敬的拱手礼,然后便直接说了。 商静鱼上下打量对方一番,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于管事,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于财本以为对方会问生意的事情,却不想对方竟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有些愕然,随后便故意神秘一笑,“你知道的,我是赵家的管事……” “哦……你们赵家的在查我?”商静鱼眯了眯眼,手指曲起,敲了敲桌子,“说吧,你想和我谈什么生意?” 于财对商静鱼的突然间话题转换有些跟不上,神色间便有了几分恼怒,“商公子,你名下的这个淘宝街,还有彭州越州的公益堂,我们赵家接了!” 商静鱼微微抬眼,带着几分趣味的看向于财,做生意这几年,顺风顺水的,他都忘记了这个世界的世家豪阀,有时候喜欢明抢暗夺的…… “赵家,可是诚王侧妃的赵家?那,想要这些生意的,是诚王侧妃,还是工部尚书赵启?”商静鱼笑眯眯的问道。 于财露出得意的傲然笑意,“自然便是诚王侧妃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商公子,我们老爷说了,会给你一些补偿,不若上京一个良籍户口如何?”又顿了顿,带着几分威胁的说着,“商公子,你要知道,被剔除出族谱的你,即便有商家这个商户庇佑,也只能在商籍里……若是让王府里的人知道,你还在上京的话……”说罢了,还嘿嘿冷笑两声。 一旁的寿一寿二都垂着头,捏紧了拳头,杀意都有些抑制不住了。 但商静鱼垂放身侧的手慢慢的晃了晃,寿一寿二只好努力的抑制杀意。 “不好意思呐,于管事,这些生意我都比较喜欢,说实话,赚不了多少钱的……”商静鱼慢吞吞的说着,“麻烦回去告知一下,就说,我商公子不识抬举。辜负了赵家的一片心意了。”说罢,商静鱼端茶,笑眯眯的喝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巴。 于财嘿嘿冷笑站起,敬酒不吃吃罚酒!于财大步离去。 商静鱼放下茶碗,看向身侧的寿一寿二,笑眯眯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会在今天出现,而且……是在这个房间,回去后,查一下,赵家的人想要彭州越州的公益堂……嗯,他们变得有点聪明了嘛。” 寿一恭敬拱手,低声开口,“主子,待我去给个教训?” “不用。”商静鱼摆手,“走吧,我们去一趟欢喜楼。” 寿一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商静鱼摆手,“你们要知道,这个赵家不是今天的那背后之人。” 寿一怔然,寿二担心上前,“主子,你是说?”难道还有什么人??想对小主子不利?! 商静鱼只是叹了口气,“那个于财那么蠢,那么奔,赵家既然派他来,那就是赵家没有看重我,大概就是认为我是被商家庇护的没用的……但今天的,引河工去拓苍山的老掌柜……我总觉得我今天的倒霉运还没过去,走吧,先去欢喜楼……” ——事情没有结束前,他不能回农庄,不能随意走动,上京这个地方好。走来走去也不会引起太多怀疑,最重要的,听闻被派去皇陵的大哥哥要后天才能回来。 商静鱼拿出随身自己做的炭笔和一个小本子,方便有时记事情的,这是他从上辈子就养起来的习惯,喜欢随身带着纸笔,想到什么就涂鸦什么。 写了几句话,商静鱼撕下来,压在圆桌上,弯了弯眉眼,低声说着,“麻烦带去给我大哥哥。” “我知道你们之前已经传信给大哥哥了,但是,不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再传信给大哥哥……我不能把大哥哥暴露出来。你们明白吗?”商静鱼随后转身盯着寿一寿二,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凌厉。 寿一寿二猛地跪下,重重磕头,“主子!”怎么可以不告诉大主子?若是小主子发生危险怎么办? “你们是我的侍从,怎么?不听我话啦?我说过的,做我的侍从,不管什么规不规矩的,就要听话!”商静鱼故作生气的瞪眼。 寿一心头苦笑一声,伏首磕头,“是,寿一明白。” 见寿一应下了,寿二也只好跟着磕头,“寿二明白。” 商静鱼满意了,笑呵呵的拍了拍手,“好,走,咱打怪去!” ******** 雨水渐渐停息的感觉,但依然绵绵不断。 林静深站在皇陵祖祠的门口,仰头看着天,依然厚重的云层,这雨没有那么快停下。昨日黄昏,中宫旨意,太皇太后命他前来皇陵祭拜他过继的这个父亲——睿亲王,同时守灵三日。 这个旨意来得突然,但也在他意料之中,他过继给了睿亲王,过继的几乎无声无息,一道旨意而已,睿亲王的府邸,睿亲王手里的一切,都没有交托给他,这也是自然,神武殿的那位即便不怎么看中他这个儿子,但也是不想将他过继出去,会把他过继出去,多半是中宫的那些女人,特别是甘露殿的太皇太后努力的结果。中宫的那些女人,除了太皇太后,都忌惮他的领兵作战的能力。他名下的黑甲军是块香馍馍,谁都想来啃一口,如今,他被夺了兵权,黑甲军被拆散了……他对中宫的那些人来说已经没有威胁了。 所以,这祭拜之事,也可以提一提了,但在这个时候?甘露殿的那位老太太是想再看看他?渭河决堤一事,已经压了五日,今天那些河工应该来了吧。 但是,中宫长坤殿的皇后,副帝,东卢家,会让那些河工用什么方式到来? “主子!”倏忽的,灰色影子悄然无息的出现在林静深身后。 “说。” “有两批河工来了上京,一批是卢家的人在保护,神策军的林朗将军也在保护,但赵家派了死士!另外一批只有五个人,但这五个人似乎手头上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赵家派人追杀,东卢家也在追杀。然后,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去了拓苍山!还,遇上了小主子……” 林静深猛地转身,目光凌厉阴寒的直直的盯着本来单膝跪地,现在已经被森寒凛冽的威压压迫得必须双膝跪地,磕头伏首的灰衣人! “那五人……谁保护他们来?”林静深一字一字的缓慢问着,声音阴冷平静,可气息却是已经隐隐的散发出暴戾嗜血的味道。 “回主子的话,是……彭州越州的几个游侠,这一路……是彭州公益堂的老掌柜雇佣游侠保护……,那几个游侠也已经死在路上了……到拓苍山的时候,那五人遇上小主子的时候,都已经快没命了,是小主子命寿一寿二救人。”灰衣人声音低哑,唇边溢出鲜血。 ——主子的威压如刀锋,深入他的五脏内附。 林静深垂下眼帘,彭州公益堂的老掌柜? “小主子在上京?” “是,小主子带着寿一寿二,送那五位河工去了淘宝街见蔡英大人,然后,小主子说要去欢喜楼。”灰衣人继续低哑说着,然后双手恭敬呈递上一个小竹筒,低声道,“主子,这是小主子给您的传信。” 林静深皱眉接过,他有不太好的预感,鱼儿给他的传信定然是他不怎么想看到的话。 ——果然。 摊开纸条:大哥哥,稍安勿躁哦。^o^ ——后头那个他已经很熟悉的,鱼儿说是笑脸的图,他真的是很想捏!一!捏! 第30章 小鱼儿的少年游7 “影二呢?”林静深声音阴冷森寒。 “禁地影卫, 影二,影四都一直跟在小主子身后, 九门的卫队九人已经在农庄周遭。”灰衣人低声禀报着。 “福大!”林静深平静开口, “立即前往小主子左右,若无我的命令,不许离开半步!” “是!”福大立即恭敬跪地磕头,随后起身, 倒退两步, 便立即转身, 倏忽消失。 “即刻起, 彻查禁地影卫和九门!命寿三寿四立即彻查彭州的老掌柜!” 灰衣人一震, 彻查禁地影卫?九门?主子……是怀疑禁地影卫和九门有人泄露了小主子的行踪? “是!”但灰衣人恭敬应下, 随后迅疾消失。 林静深慢慢的转身, 看向眼前连绵不断的雨, 鱼儿是他费尽心思遮掩的, 鱼儿自己也知道这点,极少离开农庄, 所做的生意, 也只托名商家的小公子,从不用真名, 除了禁地影卫, 九门,摘星阁,还有谁知道鱼儿的存在?那五个河工, 若只是普通的河工, 又怎么会那么巧就出现在拓苍山,还撞上了鱼儿?鱼儿不得不出手救人, 顺着对方的意思走入了上京……林静深慢慢的攥紧拳头,而鱼儿让他稍安勿躁……是不想暴露他…… 林静深慢慢的闭上眼,又缓缓的睁开,漆黑的眼眸一片淡漠冰凉,麻木空洞,周遭的气息却是倏忽间阴冷森寒,隐隐透出狠厉血腥的味道。 “主子!”一旁的福二心惊胆颤,赶紧跪下,伏首,磕头,急急的开口道,“小主子……他不会有事的……他,他还在等着……主子您……” “百春门的门主苍耳子呢?走到哪了?”林静深声音平静的打断福二的话。 “今日能够到达。”福二忙回话,偷偷的抬眼看向林静深,见他们的主子沉默的盯着外头的雨,而一身的气息却还是那么森寒冰冷。福二心头叫苦,他现在只盼着小主子平安无事……然后,赶紧的来和他们主子说说话…… ****** 上京的欢喜楼前,此时正在上演百年难得一见的追杀的戏码! 商静鱼在寿一寿二的护卫之下,站在靠近街口的店铺屋檐下,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场混斗!十几个河工?不是淘宝街里的那五个?河工分出两批人了?然后,黑衣人的武技高超多了,也是死士?拼死护卫的……好像有一个是神策军的?哎,其他穿着蓝色衣服的护卫,是哪家的? 为什么混斗会在欢喜楼门口? 他们想趁此混局做些什么? 商静他鱼瞄了眼四周,此刻,淘宝街里那些参加盲盒会的商户们也都在……还有,蔡英?!等会,和蔡英一起的那几人,好像有一个是工部的被人叫做木头人的工部文事莫耿星?他记得大哥哥有提过这个莫耿星是难得的会做事的,懂治河的人……这会儿那个莫耿星正激动的要冲上去,蔡英几个人正在拼命的拉扯着。 商静鱼心头念转,低声对寿一说道,“让蔡大人他们赶紧离开。情况不对!” ——赵家或者东卢是想趁此混局杀了蔡英那几人?! 寿一还来不及应下,就听一声惨叫,那场混斗居然打到蔡英他们几人那里去了,而同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杀手,也朝他们这些看客扑来! 商静鱼心头哀嚎,果然,今天的倒霉事来了! ——定然是东卢那边想把事情搞大!如果蔡英和他们这些看客也死在这场混局里的话,那么,渭河一事,赵家和诚王就压不下去了! 寿二立即手中扬刀,守卫在他左右,而寿一和两个影卫立即扑了出去,一时间,这东三街的上京最繁华的欢喜楼前,立时变成了一片腥风血雨之地! 商静鱼两世为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血肉横飞的场面,若不是梦境里解锁剧情的时候,常常看见血腥画面,他早就脸色发白的吐出来了!当然,这会儿吐出来的话,也不突兀,他看见好几个普通商户都弯腰吐了。 那几个商户都是淘宝街的,这会儿有几人护卫在他们这些普通商户面前,也显得被保护的他不那么突兀了。 “主子,难受的话,您闭眼。”寿二低声说着,主子的脸色惨白得厉害,看着很不好。 商静鱼摇头,目光慢慢的看向那来一茬又一茬的黑衣人,这个时候,赵家所有的力量,或者说,此时,上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里了是吧。 “寿二,你马上去让那几位大叔去敲鼓。”商静鱼压低声音,细细声的说着。 寿二一愣,敲鼓?那几位大叔?看着商静鱼扬起嘴角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塔楼,寿二悟了!寿二看了眼四周,福大已经站在了主子的身侧,还有偷偷赶来的几名影卫和九门的卫队,寿二沉默点头,转身,悄然闪身不见了。 福大看了眼消失的寿二,低声对着商静鱼说道,“主子,我们走吧。”下方的混斗已经可以看见结果了,那二十几位河工和蔡英大人还好好的,赵家不顾一切做下的此局,以及东卢的阴险用心,不用说了。定然是败了。 商静鱼点头,瞥了眼不远处的蔡英和几位大人,那莫耿星似乎受了点伤,但还好。嗯,人活着就还好,那河工们受了伤也不是什么大伤的样子。 ——但就在商静鱼转身之际,突兀的! 弓箭呼啸的声响,瞬间响起,同时还伴随着福大一声暴怒的叱喝声! 商静鱼只觉得肩膀有刺痛之感,而眼前,铺天盖地的箭雨!商静鱼看着福大和几名影卫和九门的卫队不顾一切的打落那些箭矢,而在他不远处的蔡英有几名护卫在保护,河工们也有……但是,那些不慎被卷入的人,那些商户,那些百姓们……商静鱼心头窒闷不已,但幸好,只是受伤了,定了定神,看向刺痛的肩膀,靠,插着一支箭,难怪那么痛……TAT。 然后,这箭?拱卫中宫安全的御军的专用箭矢??? ——诚王这是不顾一切的到这地步了? 而就在此时——突然间,铺天盖地的箭雨停下了?同时,悠远浑厚的鼓声响起了。 一瞬间,混乱的战斗停滞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那鼓声方向。 商静鱼松了口气,很好,寿二带着那五位河工大叔成功的去了问天塔,敲响了问天鼓! ——大夏朝的问天鼓,是开国之时,专门设下,每隔十年,会有一场大祭奠,祭奠那为了大夏朝战死的英魂们,当祭奠最后,宝座上的皇帝敲问天鼓十下,告慰英灵。而后来,若是有大冤屈,也可敲问天鼓。只是,敲鼓之后,敲鼓者要受杖打刑罚。 蔡英在鼓声响起后,先是茫然,后马上想到问天鸣冤!想到被他藏在淘宝街的五位河工,然后,便想到了那五位河工是被小公子送来的,便立即看向了商静鱼,却见商静鱼肩膀上插着箭矢,脸色苍白的靠坐在墙上,不由脸色大变,想上前,但又顾忌到四周环境,只能暗自心焦。 而这时候的商静鱼,也察觉到了蔡英的关切的视线,便装作漫不经心的扫了扫,顽皮的眨了眨眼。然后,转开视线的下一秒,商静鱼就僵住了。 等等,那不远处走来的人是谁??? 一身白衣袍服,头戴玉冠,俊美无暇的脸,然后,这人踩着一地的血污,慢步而来,行走之间不自觉的优雅贵气,若不是现在面无表情,一身气息凛冽冰冷的好似夹带着冰雪而来,额,那会更更更帅气点…… 等会,别朝我走来啊啊啊啊!我就一路人甲啊啊啊!稍安勿躁啊大哥哥! 不管商静鱼内心怎么抓狂哀嚎,他的大哥哥,最最最帅气的大哥哥,还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了他跟前,如墨一样深黑的眼眸,幽深不可窥测的盯着他,而一身浓郁的快要滴出来的是暴戾的阴冷的。 他的大哥哥无视了这四周的恭敬跪伏的人,在他大哥哥出现后,那些影卫,卫队,他身边的侍从,神策军的那位……许许多多的人,都恭敬的双膝跪地,伏首磕头,喊着“殿下安好。” 而那些傻乎乎的没有跪下的,早就被突然出现的黑甲军的军士们押着跪下了。 但大哥哥都无视了。 大哥哥目标明确的,朝他一步步的走来。 然后,就这样的站在了他跟前,现在,慢慢的蹲了下来,抬手似乎想要拔出他肩膀的箭矢,但手却在颤抖着,便只能轻轻的拂过他的脸颊,拂过他脸颊的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带着几分颤抖。 商静鱼这一瞬间,心头就酸涩了,眼眶也酸涩了,心头也……说不出缘由的又软又疼了。 于是——“大哥哥……我饿了,我们回家吧。”商静鱼看着林静深,眉眼弯弯,嘴角翘起,露出大大的笑容,在此时雨水加重,天空厚重的乌云之下,那么大的笑容,灿烂的透着信赖和亲昵。 于是,林静深那一身压制的狠戾阴郁气息也慢慢的沉淀了下去。 林静深沉默的打横抱起商静鱼,福大寿一赶紧上前打伞,福二已经驾着马车来了,林静深抱着商静鱼,几步之间,便瞬间消失在众人跟前,而同时,一句平静淡漠的话在众人耳朵响起,“打扫干净。” 留下的福三和数个影卫,恭敬应下。 打扫干净?蔡英心头一跳,扫了眼四周,因为混斗,附近的百姓们早就跑得远远的了,此刻在这里的,现在也就剩下河工,神策军的林朗,那些受伤的欢喜楼的食客,几个淘宝街的商户……而其他的,地上躺着的血肉模糊的都是被无辜牵累的百姓们……蔡英看向福三,心头复杂,殿下本该在皇陵,今天突兀出现在这里,殿下和小公子的关系匪浅,已经暴露了,……所以打扫之意,他明白! 而此时福三已经瞬间走到他的跟前,福三朝蔡英恭敬做了一个拱手礼,“蔡大人,请和这几位大人速速离开。另外,其他事情麻烦蔡大人了。今日之事,主子非常生气,恐怕,一时半会的消停不了。” 蔡英想着小公子今日的突然出现,还有那五位河工……以及今日的这场混斗,中宫御军的箭矢……蔡英沉默点头,拱手做礼,低声道,“还请转告殿下,蔡英知道如何做。请殿下放心。” “蔡兄,这是怎么回事?” “蔡兄,刚刚那位是……” “蔡兄,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去面见陛下吗?诚王太过了!” …… 面见陛下?蔡英勾起嘲讽的笑,随即抚平笑容,面无表情的转身,“几位,请跟我来。” ******* 马车里,林静深小心翼翼的抱着已经扛不住昏迷过去的商静鱼,动作轻柔,漆黑的眼眸里尽是疼惜和懊恼,他看向马车里坐着的两人,一老者,一中年男子。 “麻烦苍掌门和沈神医了。”林静深哑声说着,那箭矢,他本该可以拔出来的,想他曾经受过更重的伤,都能冷静的处置,该拔的拔,该刮肉的刮肉,可……看着鱼儿肩膀上的箭矢,他的手却颤抖不已。 “殿下莫要忧虑。我们来处置就好。”头发乌黑胡须却发白的面色红光的老者说着,便示意身侧的中年男子上前,阴沉着脸的中年男子上前,迅疾的拔出箭矢,刺的一声,喷洒出了一些血,昏迷着的商静鱼微微颤抖了两下。 老者微微眯起眼,上前搭脉,随即脸色凝重了下来,对身侧阴沉脸的中年男子低声说着,“十二金针!赶紧!” 中年男子一震,随即抿着唇,立即施展。 而林静深听着,不由抱紧了商静鱼,下意识的开始渡内息,脸色更加阴郁起来。 第31章 小鱼儿的少年游8 阴沉厚重的云层之下, 中宫,甘露殿门前。 “这么说来……诚王动了御军?”太皇太后转着手里的珠子, 眯了眯眼, 继续慢慢的问着,“然后呢?” “听说是贵妃娘娘给的兵符,长坤宫那边发了好大的火……之后,林静冲将军和英国公带了留在上京的一千黑甲军赶了过去, 御军那边用了弓箭, 射杀了上百人, 其中……听说有些是上京官眷, 那二十位河工倒是还好, 林朗将军和副帝派人护着, 然后……现在英国公非常生气, 说御军没有旨意, 居然擅动了弓箭, 英国公跪在神武殿劝谏陛下严查此事,说了一句话——” 太皇太后听着觉得非常有趣, 带着几分笑意问道, “哦,那老家伙说什么了?” “英国公说, 当初, 文宗皇帝就是被御军用弓箭……” 太皇太后一愣,随即眯眼笑了起来,喃喃道, “老东西!对着我什么都不敢说, 在皇帝面前倒是什么话都说了……看来,这次, 四郎是非常生气了……那敲了问天鼓的五个河工呢?” “……他们在中宫大门前,挖出藏在皮肉里的状纸和册子后,就……头撞中宫大门……” 太皇太后一震,随即,猛地转身目光凌厉的盯着跪在她身后的低垂着头的老嬷嬷,半晌,才僵着身体,一点点的慢慢转了回来,仰头看着阴沉昏暗的天空,半晌,才慢慢的闭上眼睛,哑声问道,“那么……神武殿那边……” “户部尚书卢德怀,兵部尚书蔡英,吏部侍郎顾善闻,神策军副统领林朗将军……都跪着,都求着陛下严查渭河河堤一事……” 太皇太后嘲讽一笑,“他们跪着就成了?当初他们跪求不要调动黑甲军,有用吗?最后,还不是那样?北境死了多少人呐……呵呵呵……这就是当初宁可毒杀我儿,也要扶持上位的皇孙啊……” “……后来,陛下下了旨意,让刑部和礼部探查,撤了工部尚书赵启的职位……” “没了?”太皇太后语气冰凉的问道。 “没,没了……哦,对了,那二十河工给了赏赐……命护送回彭州……” 太皇太后沉默的听着,半晌,才低声问道,“皇陵那边有消息了吗?” “殿下还是在皇陵那边,明日到期就回上京。”老嬷嬷低声说着,带着几分不解,“主子,皇陵那边的老崔亲自说的,说殿下一直都在。” 太皇太后只是拧眉,脸上还是困惑不解,喃喃道,“不可能啊……怎么都没有任何动静呢……” ******** 神武殿中,已经年约四十多岁的男人半躺在卧榻上,皱眉,不耐烦的挥落手里的奏折,冷声开口,“让他们跪!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几个臣子跪神武殿,就能改变他的主意?哼!妄想! “可,可是……陛下……” “没有可是!”男人冷冷的说着。 这时,一个小太监上前,跪地,低声禀报着,“禀陛下,贵妃娘娘还在凌霄阁跪着,说是陛下不见,就不起来。” 男人眼里划过一丝不耐,但最后还是站起身,喃喃着,“真是……” 然后,男人便跟着小太监走了。 当男人跟着小太监慢步从大殿后门处径直离开的时候,大雨磅礴的神武殿台阶下,沉默的跪着十几臣工,他们一动不动,仿若石雕一般。 而同时,中宫各处—— 长坤宫中,端庄美丽的妇人坐在软塌上,眉眼间满是冷凝之色的对着下头坐着的青年开口,“这么说来,陛下是不会怎么处置诚王了……也是,贵妃的儿子,他最为宠爱的女人生下的儿子……还是长子……呵……不过,我儿,不用着急,神武殿外头跪着的那十几人也不是吃素的……此事即便拉不下诚王,但是赵启,是别想再坐稳工部尚书之位了!我儿如今应该谋划,要怎么让我们东卢的人占据工部尚书之位!” 碧霄殿中,容颜清纯娇媚的女子温婉笑着,“大家都知道的呀,陛下最爱贵妃娘娘了……嗯……不用管,我儿信王博学多才,岂是那般短视之徒?好啦,听听就好了……诚王也好,副帝也罢,我们且在一旁看着,但是……传信给我儿,让他送些东西给跪着的那十几人……” ******** 入夜了,但雨势却是依然未曾停下。 福大和寿一两人沉默的站在厢房门口,寿一看着昏沉的天空,已经是第四天了。厢房里头依然安安静静的。寿一不由握紧了手,想到三年前的高烧,那时候……也是这样,大主子寸步不离,但这次,这次……寿一想到这四天来的上京的种种事情,寿一的背脊发寒。 “福大……寿一……”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焦虑。 福大和寿一对视一眼,都齐齐转身,恭敬的鞠躬拱手做礼,“夫人安好。” 商月娘抬手示意两人起身,目光却是停留在厢房门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和一点点的希翼“鱼儿……是不是快醒了?苍掌门说过的,今天鱼儿会醒来的……” 商月娘说着,想要上前,推开那扇门,自从四天前,世子殿下抱着受伤的小鱼回来后,她就只待了一天,就被殿下委婉的劝走,她知道,殿下比她更加疼爱小鱼,殿下心头更加担忧焦虑,她也知道她留下来也无济于事,但是她是娘亲,所以,即便离开了,她依然日日来问,守在这外头,她一定要看到小鱼醒来! ——小鱼,小鱼是不会抛下她和童童的! 福大垂着眼帘,寿一正欲开口,却迎着商月娘期望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说。 昨晚,苍掌门和沈大夫就一直在里头,现在都还没有出来,期间,他们奉命进去过送水,见苍掌门和沈大夫正在行针,都神色凝重的很,而……他们的大主子一直紧紧的握着小主子的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小主子,似乎已经忘记了外面的世界…… 而这时——门开了。 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这个时候终于有些放松的扯了扯嘴角,越过福大和寿一,看向商月娘,点头说道,“夫人放心,小公子已经无碍了。” 这话一出来,商月娘终于松了口气,强忍着的眼泪终于不必压抑,慢慢的滑落了下来,哽咽着对着中年男子——沈当归,一边弯腰做福礼,一边哽咽着道,“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沈当归叹气摆手,带着几分懊恼,“也是我学艺不精……夫人,殿下请您进来。” 商月娘忙擦了眼泪,快步进了厢房,厢房里,缩在被窝里瘦弱的少年,她的儿子,她的小鱼似乎还在昏睡着,商月娘心疼的几步上前,摸了摸小鱼的苍白的脸,眼泪差点又要模糊了她的视线。 “夫人……鱼儿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您请不必忧虑。”林静深低沉的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商月娘回过神来,忙看向一旁站在床榻边的林静深,以及那位苍掌门。 “夫人……鱼儿体弱,又有寒咳,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是鱼儿以前受寒严重的缘故,但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并非这么简单。”林静深缓缓说着,目光越过商月娘看向床榻上还在昏睡着的商静鱼,林静深深幽的漆黑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压抑的怒气。 商月娘一愣,有些茫然的问着,“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小鱼,小鱼他怎么了?他不是已经无碍了吗?”商月娘惶急的连连问着。 并非这么简单?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胡须发白头发乌黑的苍耳子忙上前安抚一笑,“夫人别担心,有老夫在,小公子只要修养得当就好,现在呢,是因为这次,小公子受伤疲累昏睡高烧,我在给小公子诊治的时候发现,小公子身上有……陀罗花的毒素……”说到此处,苍耳子看着商月娘依然茫然的样子,不由苦笑一声,“夫人……是不知道吗?” 陀罗花?那是什么?商月娘攥紧了手里的手帕,看了看苍耳子,目光转向了沉默的林静深,带着几分茫然和凄楚,“小鱼……从出生后就身体不是很好……他没有离开王府的时候,吃的,用的,都是王府的……我,我不明白,我是商户之女,小鱼……在王府的时候又从不出现人前……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小鱼会中毒……” ——他们娘俩……到底有什么值得别人这么忌惮?非得致他们于死地! “鱼儿的毒,是在娘胎里就有的。”林静深说着,语气平静,“夫人,王府没有理由要杀了鱼儿……” “那,那是因为我吗?”商月娘更加茫然了。 林静深摇头,看向商月娘,本来以为商月娘或许会知道什么,但现在看来,商月娘什么都不知道……“夫人,此事我会和商家主一起调查,你且宽心,鱼儿明天应该就会醒来。” “那,那毒呢?”商月娘满腹忧虑担心的问着。 “夫人放心,陀罗花之毒,老夫会尽力而为。”苍耳子拱手说着。 ——事实上,苍耳子这话说得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眼下……看着脆弱的茫然的商月娘,本想说的实情到了嘴边,在林静深目光的暗示下,又咽了回去。 之前,他的大徒弟,未来的百春门的掌门,药谷最优秀的弟子,被这位世子殿下用三件事作为报酬请来为一个患有寒疾的幼童调养身体,他本来以为,这是杀鸡焉用牛刀?但,调理多年却不见什么好转,他就觉得奇怪了,于是,在这次,徒弟请求之下,也是因为这位殿下几次登门拜访后,他来了。想着可能是有什么误诊? 没成想,真的是误诊了!但这误诊也怪不得自家的徒弟! ——竟然是南境的迷雾森林里深处的陀罗花!若非小公子受了箭伤,拔箭后,他闻到了那奇特的香味,又有小公子身上又恰好带着千年暖玉,血滴落暖玉之下,映照出来的黑色血迹,他也辨别不出来,这竟然是陀罗花。 这位小公子竟然是中了非常罕见的陀罗花之毒! 待送走了商月娘,林静深坐在床榻上,凝视着还在沉沉昏睡的商静鱼,林静深开口了,素来温润好听的声音此刻低哑暗沉,他开口问道,“苍掌门,你说实话,鱼儿的毒,是怎么回事?” 苍耳子轻叹一声,这几日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床榻上的小公子,就是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殿下的命啊。 “陀罗花,在南境迷雾森林之中,一百年发芽,一百年只长一片叶,一百年只开一次花,花开之时,会凝结成冰,若用这结冰的陀罗花制毒,一滴就可让人血脉冻结成冰。一息之内就可取人性命!”苍耳子语气凝重的说道。 床榻上,林静深的手慢慢的攥紧成拳。 “小公子身上的陀罗花,应该只是叶子,且可能就是一滴叶子的汁液而已。”苍耳子垂眼继续说着,当做没有看到床榻边上的那攥紧成拳的手指缝隙间渗出的血。 “所以……这毒,应该是当初就下在夫人身上,然后,就被还在孕育之中的小公子给吸收了,小公子福德深厚,或许是这几年来有着暖玉的滋养和精心的照顾……虽然那陀罗花的毒素还在小公子身上,但一时半会的取不了公子的性命。”苍耳子继续说着。 林静深听到此处,攥紧的手才慢慢的松开,他轻轻的抬手拂开商静鱼脸上垂落的发丝,低声问着,“能解吗?” “这便是老夫接下来要说的……麻烦的地方了……”苍耳子语气肃然,抬眼看向已经皱眉看过来的林静深,“殿下,陀罗花的毒素早已渗入小公子的五脏六腑了,如今小公子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若不能拔除毒素,只怕小公子的寿元有碍。但若是要拔除毒素,却非易事。” 林静深看着苍耳子,缓缓说道,“苍掌门,你应该明白,只要能够让小公子平安,你尽管放手去做,需要什么,你尽管提。” 苍耳子心头苦笑一声,这事……可太难了!那陀罗花可是天下奇花呀! “殿下……我尽力而为。”苍耳子最后还是拱手说道。 第32章 小鱼儿懵懂时1 又是解锁剧情!商静鱼看着梦境里, 他的大哥哥慢步走在流水馆的亭台阁楼间,白色袍服, 玉冠束发, 行走之间犹若谪仙一般,飘然出尘,又带着散漫的优雅,神色温和, 一双漆黑如星曜的眼眸却幽深淡漠, 然后, 有书生模样的人站在流水馆的最高处, 高声宣读着什么, 宣读完毕, 就直接跳了下去, 顿时, 一片惊叫慌乱, 而大哥哥坐在流水馆里的某个房间里,温和的笑着, 眼眸一片冰冷淡漠的看着外头的四处惊叫慌乱奔跑…… 然后—— 刷的一下, 眼前蹦出了一个老头儿。 “不是让你不要碰剧情线的嘛!”老头儿又是无奈愤愤,又是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带着坏笑, “怎样?踩雷啦?味道爽不!” 商静鱼歪头看着老头儿,“你当初非让我来,说我只是路人甲……按照你的理论, 补洞的, 肯定必须是这个世界关键的人物才对吧。你说我只是路人甲……路人甲为什么能补洞?” 老头儿僵了僵,随即颓然的开口, “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发现……可是这也没有办法啊,那些能够补洞的都一个个的被那男主林静深识破了,到最后都乱七八糟了,最后的结局,都比原来的世界线结局更糟糕!你的确是路人甲,按照原来世界的轨迹,这个世界的商静鱼,在你没有过来前,就死了的,是中了陀罗花毒而死,你的娘亲和你的妹妹也会在你死后不久死在王府里。……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能够跟剧情沾点边,就是跟男主有点关系的,但又不会触碰剧情线的人物,找你来,是想着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而只要你能够在这个世界安稳的度过世界线结局后,不被男主识破,这个世界就可以稳固下来了……” 商静鱼恍然,哦,所以—— “那我都没有碰剧情线!我都没有篡改!”商静鱼理直气壮的开口了。 老头儿一呆,随即怒吼,“渭河决堤,本来该死X万人的,现在才死了530人,你说,还不是你搞的!” 商静鱼继续理直气壮的叉腰,“我做善事,捐钱,让人去救灾,这可跟剧情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这个路人甲的剧情线,我可没有碰大哥哥的剧情线,大哥哥怎么处置渭河决堤,都是大哥哥自己的决定!你别冤枉人!” 老头儿张了张口,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气急跳脚,“你你你……” “我没有参与大哥哥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大哥哥的谋算我都不知道,我怎么篡改剧情线?而且……这不是好事吗?渭河决堤死的人少了,这不是好事吗?”商静鱼看着老头儿,不解,“你害怕大哥哥会毁了这个世界,那现在大哥哥不走原来的剧情线了,死的人也少了,这不是好事吗?这剧情改了不是好事吗?” 老头儿顿时语塞了,看着商静鱼疑惑的双眼,老头儿挠挠头,半是茫然半是困惑,“也是哦……” 商静鱼,“……”所以说,这老头儿的智商堪忧……然后这个智商堪忧的老头儿还动不动就给他弄个踩雷的警告…… ——现在的大哥哥和娘亲一定担心死了。QAQ。 “总之,你小心点!”老头儿最后还是忧心忡忡的警告着,“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天道秩序,男主的剧情线还是要远着点……” 商静鱼无语,他真的,真的没有触碰剧情线好嘛。 “对了,陀罗花是怎么回事?”商静鱼不解问道,不是路人甲吗?又为什么会中毒?这毒一看名字就挺高大上的。 老头儿却很讪然的一笑,“那什么,你知道的,路人甲嘛,又不是重要的剧情人物,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老头儿办事太不靠谱了! ****** 第五日,当雨水慢慢的停歇,上京的东城门打开,二十河工麻衣孝服,手捧骨灰坛,神色木然的走出了上京,卢怀德和蔡英几人一身白衣,沉默的站在东城门门口,当那二十河工麻衣孝服走出的时候,卢怀德几人鞠躬,拱手,久久,直至那二十河工走远了…… “卢兄,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蔡英目送那二十河工走远,沙哑的声音压抑着满腔的愤恨。 “说的没错,卢兄,你说此事该怎么办!”蔡英身后的同样白衣的几位大人都连连低声说着。 卢怀德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依然停留在河工走远的身影,久久,才哑声开口,“再等等……” 蔡英想开口质问还等什么,但看着卢怀德面无表情的脸,想到那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的……蔡英便慢慢的闭上了嘴,那日,殿下突然出现,抱走了受伤的小公子,之后,就突然间没有了任何消息,只是在第三日,福大出现在他和卢怀德跟前,脸色极其难看,要求他们暂时保持沉默,顺从本心做事即可。他担忧的问了小公子的情况,福大的脸色有瞬间的凄伤,随后就不再说了…… 在这里的十几人,可能也就他和顾善闻知道卢怀德说的等等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在等,等殿下的旨意,等……小公子的消息…… ——但愿苍天庇佑,小公子能够平安无事。 当雨水慢慢的停歇的时候,林静深坐在床榻边上,握着商静鱼的时候,静静的望着床榻上的正在慢慢的费力的睁开眼睛的人儿。 “……大哥哥?” 林静深笑了,温柔的轻淡的笑,但眼眶却是开始泛红了,终于,终于,还是回到他身边了,鱼儿,他的,鱼儿……终于还是回到他的身边了…… 而这时,天空厚重的云层终于被撕开了一条裂缝,如烟雾一样的泛着金色的阳光慢慢的撒落了…… ——持续了半个多月的雨,终于停歇了。 ******** 商子衿匆匆赶到农庄的时候,就只见自家妹子商月娘笑吟吟的等着她,商子衿不由大步上前,看了眼四周,农庄还是一样,来往仆从规矩又守礼,贴身伺候的吴嬷嬷和青茶也在,但是,不对呀,不是……说小鱼受伤很严重吗? “小鱼呢?”商子衿疑惑问道。 “殿下带小鱼去上面的温泉山庄泡药浴去了,苍掌门做了一个药浴,给小鱼用的。”商月娘柔声说着,神色温柔平静,“姐姐,你不用担心,殿下和苍掌门都说了,虽然有些难,但是,小鱼会平安无事的。”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商月娘的语气透出坚定,顿了顿,又轻声开口,“小鱼也说了,他不会抛下我和童童的。” 商子衿看着商月娘,这样出乎意料的连连说明,恰好说明,小鱼的情况并不好!看着商月娘,商子衿想追问个清楚,但,又咽了回去,还是等晚些时候,自己去问殿下或者,那苍掌门好了,又瞄了瞄眼眶泛红的吴嬷嬷,也许可以先问问吴嬷嬷…… 于是,商子衿便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拉过商月娘,“那好,你去给姐姐弄些吃的,我们边吃边等小鱼。嗯?” 商月娘轻轻点头,便带着青茶退了下去,而吴嬷嬷却是沉默的留了下来,待看不见商月娘的身影了,商子衿立即语气凌厉,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吴嬷嬷扑通一下跪下,声音颤抖,带着几分哽咽,“小公子,小公子是中了陀罗花之毒!当年……那毒本来是下在夫人身上,可是夫人怀孕了,那毒就不知怎么的,转移到了小公子身上……苍掌门说……若不能拔除毒素,只怕对小公子寿元有碍……现在,殿下和苍掌门,都在想办法……” 商子衿脸色变了,陀罗花?该死的!是花醉之毒!那么……当初果然是南境陵国的皇族! ****** 温泉山庄还在改建之中,但山庄几个地方并没有怎么改建,一个是温泉池,一个是前院的广场,一个是摘星阁。一来是这三个地方没有办法怎么动,二来是三个地方的位置什么的都很好,温泉池在深处,广场很大,而摘星阁在广场的右侧,穿过回廊就是改建中阅览院。 这时候的温泉池,寿二端着刚刚熬煮好的药碗匆匆走来,恭敬的跪坐在屏风外,高举药碗,低声禀报着,“主子,药好了。” “放着。”淡淡的温润透着磁性声音响起。 寿二恭敬放下,无声的伏首磕头,才恭敬的倒退离开。 随后,身着深青色袍服的俊美青年慢步走出,端起药碗,走了回去,望着无聊的趴在温泉池旁的瘦弱单薄的少年,俊美青年目光柔和温软,漆黑的眼眸深处还有弥漫的心疼。 “喝药了,鱼儿。”青年蹲下,将药碗递给正抬头看着他的少年,忽略了少年目光中的可怜兮兮的讨好,青年轻淡开口,“再泡一个时辰就好了。” 少年苦着脸,不敢反驳,接过药碗,也不敢像往常那样耍赖,苦兮兮的一口一口的抿下,只在心里跳脚,都怪那老头子!啥情况都搞不清楚就把他弄来了……QAQ。还说他踩雷,篡改剧情!居然让他昏睡了四天!一醒来,就面对大哥哥泛红的眼眶,天了噜,他什么时候看过大哥哥这样子啊!当初年三十那晚够印象深刻了,没成想大哥哥为了他难过成那样了。还有娘亲,娘亲抱着他,哭成泪人儿了都!还好童童不了解情况,不然还得加一个哭成泪人儿的童童…… 好不容易喝完了,少年——商静鱼张开嘴,乖乖的接受了自家大哥哥的投喂,一颗蜜枣。TAT。 “大哥哥……”商静鱼可怜兮兮的看着林静深,“你别生气了,都是鱼儿不好。” 林静深安抚的轻轻的拍了拍商静鱼的头,自从鱼儿醒来,就一直乖乖的,不敢耍赖,不敢撒娇任性,还总是跟他道歉,鱼儿此番的确妄为了,但最大的错却不是鱼儿……而从某种角度来说,此番也是因祸得福,若没有中了箭矢,苍掌门就不会闻到陀罗花的香味,就不会知道,鱼儿这几年总是调养不好,是因为中毒,那……说不定,他就会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失去鱼儿! 一想到此,林静深忍不住伸手抱住商静鱼,紧紧的,温润好听的声音也有些低哑的开口,“此番不关鱼儿的事,鱼儿无需跟我道歉。” 商静鱼眨了眨眼,大哥哥真的没有生气?那就别守着他又不说话呀。他醒来的这两天时间里,大哥哥一刻不离的守着他,批阅折子条陈,叫人来布置事情,但却没有怎么跟他说话,除了盯着他吃药用饭。他不怕大哥哥骂他,打他,罚他什么都好,就怕大哥哥不理他,不跟他说话。QAQ “那大哥哥……你别不理我呀。”商静鱼低声喃喃的说着,声音有些哽咽,终于还是忍不住哽咽说了,“我也不是想要这样的……我,我不愿因为我……给大哥哥带来麻烦,危险……我知道我逞强了……可是,河工大叔们,他们相信我,相信连面都不曾见过的小金童……大哥哥……我做不到……就这样看着,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可是,可是最后……我还是让他们去敲了问天鼓……大哥哥……到最后……鱼儿还是救不了他们……” ——敲了问天鼓,没有人能活下来。 大哥哥在他醒后问及河工大叔的时候告诉他,自大夏朝建立至今,百姓若是敲了问天鼓,没有人能活下来。商静鱼不知道,若是知道,他在当时定然不会这么做。 “鱼儿……你做得很好了。”林静深心底轻叹,松了一口气,鱼儿还好哭出来了。苍耳子说鱼儿有点郁结在心,若是能够哭出来会更好,此番事情,特别是那五个河工头撞中宫大门一事,对鱼儿的打击有点大,以鱼儿的脾性,定然是在心里自责。这会儿鱼儿说开了,也不枉费他故作冷淡了两日。除了是想给鱼儿一个教训,让他不可再这般妄为,也是想让鱼儿能够把内心的郁结难过散发出来。 ——某种隐晦的未曾真正确认的只是一点点的潜意识,是他不喜鱼儿为其他人难过。 商静鱼埋在林静深的肩膀处,手指揪着林静深的袍服,颤抖着,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未曾像这样的委屈难过的哭过,哪怕当初在裕兴王府的日子被人欺辱被人挖坑下套,他都不曾哭过。即便上次做了渭河决堤的剧情梦,他哭了,但也不是如今这种哭,却是有说不出的委屈和难过。 ——为大哥哥的冷淡。 ——更为了那头撞中宫大门死去的五位河工大叔。 第33章 小鱼儿懵懂时2 此时此刻,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若没有大哥哥这些年来给他保驾护航, 若没有商家这个行商世家, 他可能早就不存于世了,即便侥幸活着,也定是百般艰难,万般困苦。 “鱼儿……”林静深抱紧商静鱼, 怀里的人揪着他的袍服压抑着不哭出来的颤抖模样, 看得他心头针刺般的疼痛, 不由懊恼起来他不该故作冷淡两日, “都是大哥哥不好, 乖, 鱼儿不哭了, 都是大哥哥的错……是大哥哥没有护好你……鱼儿……乖, 鱼儿……” 林静深不断的轻声温柔的安抚着, 哄着,可怀里的人的眼泪却是似乎没有停下来过一样, 林静深只觉得自己的袍服都要被鱼儿的眼泪打湿了, 心头揪痛难忍,便强势抬起商静鱼的头, 见商静鱼还是苍白的脸满是泪痕, 乱七八糟的,那往日灼灼生辉的干净狡黠的眼眸蒙着一层水雾,暗淡了不少, 便低头, 轻轻的安抚的亲了亲商静鱼的眼睛,压抑着的声音温柔沙哑, “鱼儿……大哥哥怎会不理你……你莫再哭了。那五位河工大叔是带着必死的决意来上京的……他们绕路拓苍山,就是因为知道此番必定回不去了,他们想要在死前拜见老掌柜所说的救了渭河一带百姓的你,……他们虽然不确定你就是他们要找的小金童,但是,你在拓苍山,从赵家的死士手中救了他们……鱼儿,你已经救了他们一次又一次……” 商静鱼回过神,愣愣的看着林静深,半晌,猛地摇头,“不是这样的!他们可以活下去的!” “鱼儿,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分成两批人?河工们把重要的证据一分为三,一份给了那二十几位河工,一份他们藏在皮肉之下,一份……给了蔡英大人……”林静深语气依然温柔的带着疼惜,一边轻轻的将商静鱼抱起,时辰到了,鱼儿该起来了。 商静鱼怔了怔,是呀,为什么? “即便没有问天鼓,他们依然会找一个万众瞩目的方式,让自己的死,震惊上京,震惊天下。”林静深一边淡淡的温柔说着,一边轻柔的将商静鱼放到铺着厚厚的软被上的卧榻,然后解开商静鱼的里衣,快速的换上一旁已经烘烤过的暖暖的里衣,袍服。 商静鱼睁大眼睛,看向林静深,林静深端过一旁的热茶糕点,看着商静鱼,带着几分无奈疼爱,柔声说着,“鱼儿,他们怨恨已久。” 所以才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天下人知道,中宫和朝堂的腐朽不公? “他们死得其所,鱼儿,莫要再伤怀了。若是再让自己生病了,你该知道……不是每次,大哥哥都有这样的耐心!”林静深说到最后,声音冷静至极,却也冰冷至极,如同冬月冰雪渗入人的心肺。 于是,商静鱼猛地一抖,回过神来,望着正面色平静但眼眸极为幽深莫测的林静深,赶紧的,露出大大的笑容,小声的说着,“大哥哥……我会好好的。真的。” ——这次真的好冤好冤,他都没有干涉剧情!臭老头儿老是误判! 林静深看着脸色苍白,但好歹不再难过的商静鱼,轻叹一声,无奈的抬手轻轻的揉了揉商静鱼的头发,柔声道,“那五位河工,我已经让在渭河一带的公益堂好好的照顾他们的家人,一切按照北境忠义会的规矩来,你看如何?” 若按照忠义会的规矩,五位河工的高堂若在,公益堂会给他们养老,妻子会被介绍一份活计,或者再嫁,而子女会被抚养直至弱冠成年。 “这样很好。”商静鱼说着,看了眼林静深手里的热茶糕点,便接过,一边吃着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好困好累。 于是好不容易吃下糕点的商静鱼在被林静深塞进被子的时候,眼睛就已经模糊睁不开了。 “睡吧。”林静深柔声说着,一边轻轻的抚拍了拍商静鱼的背,看着商静鱼在他的抚拍下沉沉睡去,林静深才慢慢的停下手,凝视着沉睡中的商静鱼,脸色苍白得很,神色倦怠,但不再蒙着碍眼的死气了,似乎眉眼间有了些许活力? 本来就还没有恢复好,再加上哭了一场,更是疲惫,这一睡也许要到晚上才能醒来了。 林静深转出屏风后,唤来寿一寿二,福大福二,低声嘱咐了一些事,便转身走出被商静鱼命名为“浴池”的温泉院落,一边问着身后的福大福二,“商家主到了?请商家主到阅览院的花厅。传信卢怀德等人,明日午后摘星阁议事。” 福大恭敬拱手应下,随即落后一步瞬间消失在原地。 “禁地影卫都已经造册完毕?”林静深问着,此番鱼儿遇险,拓苍山都被人知晓,他不相信什么因为偶然遇见小金童所以知道小金童在哪的话,必定是禁地或者九门,有人泄露了鱼儿的消息,因曾经在鱼儿的那些小本子里见过单人造册记录的想法,这番清洗,顺便也进行了单人造册记录,若行踪无疑,办事有始有终,造册记录自然完整,若行踪有一点无法追踪,自然无法完成造册记录。 而果然,清洗之下,想不到那死去的疯子,还留有那么一手,禁地影卫中还残留着那疯子的势力,而九门卫队中,还混着当年白家的幸存的人! “回主子的话,都已经造册完毕,紫韵请求,那几个无法完成造册的,她想亲自审问。”福二低声回禀着。 “和老掌柜勾结,泄露小主子行踪的,暂且留下,其他的,交给紫韵。告诉紫韵,务必要完成造册记录。”林静深说着,看向前头,阳光撒落,广场那边还有禁地的工匠在干活,“所有的,不管是来自于那里,做什么,禁地和九门,都务必要落实造册记录。但,这次的清扫,不能让小主子知晓。” “是!”福二恭敬应下,随后消失在在原地。 而福三福四已经无声无息的来到林静深的身后。 “那二十河工务必要保住他们的性命,上京一事,不管流言如何,放任自流,信王,宣王所为,记录在案就好。陈老先生和卢明义已经到了南境了?告诉白术,马上回返上京。”林静深淡淡说道。 “禀主子,刑部侍郎沈融这几日都在淘宝街和欢喜楼,他似乎在探查小主子和殿下的行踪。”福四低声禀报。 沈融?那个破案能力不错,曾被鱼儿赞赏过的什么青天?但脾气极为执拗,固执,对公义过分追求的,已经在刑部侍郎这个位置坐了十年的人…… “……随他去。”林静深说着,看向前方,阅览院门口,福大正恭敬朝他拱手。 花厅里,坐立不安的商子衿终于等来了林静深,但却没有看到小鱼? “小鱼可还好?”商子衿急急问道,顾不得问安和礼节客套。听吴嬷嬷话里的意思,那陀罗花之毒不易解除。 “商家主放心,鱼儿刚刚泡了药浴,困乏了,所以要睡两个时辰左右,苍掌门也说了,鱼儿多睡有利于他的恢复。”林静深说着,示意商子衿坐下。 商子衿这才松了口气,稍微放下心来,抬头看向林静深,正色开口,“我知道殿下请我来是何用意,就算今日殿下没有请我到来,我也会来求见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若不是因为小鱼中了陀罗花之毒,此事……我是宁可带进棺材也绝不愿说出……” 说到此处,商子衿的身体隐隐有些颤抖,神色间带上了愤然和恨意。 林静深沉默的听着。 商子衿深吸一口气,看着面色平静沉默的林静深,慢慢的说道,“那是……小鱼的娘亲,我的妹妹已经正式被纳入裕亲王府后,只待吉日,就要纳入王府为妾……那时候我不放心……便在上京多逗留了几日,但因家中并不允许,我也不让任何人知晓我的行踪,只有月娘,我的妹妹,还有吴嬷嬷知道……那日,王府忽然来了封请帖,送请帖的是一个嬷嬷,我记得,那是王妃身边得用的大嬷嬷,请帖上写的是到郊外赏花,可请帖上的却没有王妃的花签,我心里存疑,但因为那位大嬷嬷……我也没有阻拦……然后……我的妹妹月娘被……” 说到此处,商子衿喉咙哽住了,半晌,沉默蔓延在花厅里…… “殿下……小鱼的娘亲虽然安静羞怯,可也不是那种怯懦到不敢上街不敢外出见人……那天晚上之后,我找了一位女医,让小鱼娘亲忘记了那天晚上的事……此后,我严令吴嬷嬷不可声张……” “……所以,你并不知道,王妃在香山下的茶庄里宴请的是什么客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鱼儿的娘亲,商夫人当成伶人送去……”林静深凝眉喃喃道。 “是,我探查不得,但是,有件事,我却是知道了。”商子衿低声道,神色间满是冷意.。 林静深抬眼看向商子衿,“商家主请说。” “殿下可知南境陵国?” 南境陵国?他自然是知道,在南境,大夏朝在南境的掌控只到了陵河一带,陵河以南便是陵国,一个不喜和外族来往,十分封闭的小国,等等,陀罗花所在迷雾森林,便在陵国! “当年茶庄宴请的客人是南境陵国的人?”林静深语气森冷的问道。 “我探查多年,才知晓,和王府往来南境的一条生意,便有南境陵国的香料,后来……便有意识的搜集南境陵国那边的消息,在今日吴嬷嬷告诉我,小鱼身上的是陀罗花后,我便可以肯定了,当年茶庄玷污了月娘的,便是南境陵国的人,对方还应是皇族。” “商家主为何那么肯定?”林静深问道,目光幽深,皇族? “南境陵国十分闭塞,我也是费了好几年的功夫,才成功进入陵国购买香料,我在陵国的客人告诉我,他出身皇族,虽然是旁支,但也是绝不会和外族通婚,就算碰了外族的女人,为了确保血统的纯正,他会杀了他不得不碰的那个女人……而为了避免麻烦,一般情况下,他们喜欢下毒,陵国有一种用陀罗花制成的毒,叫花醉,一滴就可以让人慢慢的衰弱至死……”说到此处,商子衿忍不住眼眶泛红,想到此时的小鱼……所以妹妹多年来平安活着,是因为花醉之毒都转移到了小鱼身上吗? 林静深的手慢慢的攥紧,裕亲王王府……王氏…… “此事,我会接手,商家主,此事,就你我知道就好,你知道夫人的性子,若她知晓,当初本该她中的毒,却转移到了鱼儿身上……”林静深说着,温润低沉的声音透着森寒,“而鱼儿不宜烦心此事。他现在身体还没有修养好……” 商子衿抹去脸上滑落的泪,站起身,恭敬的做了一个拱手礼,“殿下所言甚是,殿下放心,此事我就拜托殿下了。” 林静深摆手,突兀问道,“你确定,裕亲王对当年一事完全不知情?” 商子衿一愣,随即皱眉,低声道,“吴嬷嬷告诉我……王爷不喜小鱼的娘亲,他在小鱼娘亲纳入王府后,就那一晚,但也是醉酒睡觉,没有碰过……童童……也是醉酒意外……” 林静深听到此处,眉眼冷凝了下来。 ******* 商静鱼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的时候,就见卧榻旁大窗户外头的彩霞,一团又一团的,涂满了天空,淡黄色的暖紫色的,甚是漂亮。于是,商静鱼就这么躺着,看着,想着上辈子的时候,他放学踩着单车回家,伴着他回家的,也是这样漂亮的彩霞,那时候,他踩着单车,悠悠哉哉,身侧还有三两同学嬉笑打闹,而他就喜欢,看着彩霞,慢悠悠的听着耳旁的笑闹…… 想着上辈子,商静鱼轻轻的弯弯眉眼。 是他着相了,是他过于在意了,介怀了。 不论身在何处,他便是他,他是上辈子活了十七年的林静鱼,也是这辈子活了十三年的商静鱼。 错了就改,对了就去做。老头儿的误判也好,大哥哥的剧情线也好,那都不该成为桎梏,他该顺心而为,顺着他的本心做事才是他呀。才是前世今生铸成的林静鱼,也是商静鱼。 于是,商静鱼伸了伸一个大懒腰,懒懒的坐直,嗯,今晚打边炉好了。那团彩霞怎么看都像是涮羊肉!(﹃) “鱼儿?” 商静鱼转头,看着朝他走来的大哥哥林静深,便弯了眉眼,露出笑容,大大的,绚烂犹若六月夏至绽放的花。 第34章 小鱼儿懵懂时3 温泉山庄的广场一角, 架起了炉,烫了酒, 一盘一盘的片好的肉片, 还有一串一串的肉串…… 看着那自称是苍耳子的老头儿大口的咬着肉,还一边吆喝着和自家姨妈喝酒划拳,商静鱼愤愤不平的咬着萝卜。 没错,萝卜, 自称苍掌门的老头儿说了, 他不宜吃太多肉, 不得喝酒, 要喝只能药酒, 但药酒还没泡好, 所以他只能吃萝卜喝药膳。QAQ。 ——啊啊啊啊还是想把误判的老头儿抓出来鞭打一百遍啊一百遍 “鱼儿……”林静深将烫好的肉片放进商静鱼的碗里。立马换得身侧这人眉开眼笑的模样。 林静深失笑, 但看着身侧这人笑眯眯的模样, 总是觉得, 不若傍晚时分,这人转头对着他笑时的那瞬间夺走他所有呼吸, 让他失神……但眼下的笑容也好看, 鱼儿所有的笑都好看。 ——只是,若都是只给他就更好了。 林静深垂下眼眸, 不去看商静鱼对着商月娘笑嘻嘻的哄笑, 所以,他不喜和那么多人一起,他只喜欢和鱼儿两人一起用膳说话。 ******** “那你好好的用膳, 听殿下的话, 知道吗?”商月娘不放心的叮嘱着。 用膳后,众人各归各位, 苍耳子继续去捣鼓药,商子衿和商月娘带着童童回山下农庄,回农庄前,商月娘不放心的叮嘱了一遍又一遍,今儿个,小鱼和她们一起用膳了,精神也好好多,又有精神和童童玩闹了,她心里头就放心了,只是,小鱼身上的毒没有那么容易解,要小心温养才好。 走在那专门开辟出来的竹林小道上,商子衿拉着商月娘慢慢的走着,一边低声说话,“你别担心,只是,那毒你不要和任何人提及。” 商月娘点头,看着商子衿,一副柔顺乖巧,“姐姐放心,我都知道的,这是为了小鱼的安全,我谁都不会说的。” “那就好,有殿下在,小鱼不会有事的。”商子衿安抚的拍了拍商月娘的肩膀。 商月娘却是看向商子衿,带着忧虑的开口,“姐姐……我很担心……” “你担心什么?” “姐姐,你不知道,那日……小鱼受伤,被殿下抱着回来……我看着殿下的那样子……我,我害怕,若是小鱼再也没有睁开眼睛……”说到此处,商月娘眼眶有些泛红,“小鱼常常跟我说,若他不在了,为了童童,为了姐姐你,我都得好好活着。可是,若是小鱼不在了,殿下该怎么办?” 商子衿一愣。 ******* 终于可以看条陈折子了,商静鱼趴在林静深的身上,看着手里的条陈,不解的抬头看向斜靠在床柱上,手里也拿着折子的林静深,“大哥哥,赵启那么有钱,那个诚王都不知道?” “诚王自负,他认为他身边的女人都是爱慕着他的,他也认为赵家是他的,赵启再多的钱财,那也是他的……”林静深说着,一手拥着商静鱼,一边将手里的折子递给商静鱼,“已经开始了,赵家,三日后就不会存于世上了。”林静深柔和说着的时候,神色淡淡的,可幽深眼眸深处却是一片狠戾阴冷。 商静鱼眨了眨眼,接过折子,低头一看,哎,那宣王信王都掺和了一脚?他们不但给赵家倒台这大戏里添了把火,他们还推出了南境越家当年的事?然后呢,大哥哥想做什么? 商静鱼想了想,就把折子放一旁,看着正又翻开册子低头看起来的大哥哥,“大哥哥……我这期八卦小报,想登一下渭河的事。” 林静深抬头看向商静鱼,见商静鱼神色认真的模样,便放下册子,拥着商静鱼坐好,低头一笑,带着柔和疼惜,“鱼儿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伤了自己就好。” 商静鱼心头翻了翻白眼,就知道大哥哥会这么说,唉,亏得他真的不是只有十三岁的…… “那大哥哥帮我看看这个成不成?”商静鱼将之前的写治河的稿子递给林静深,“我觉得这人说的好像挺好的,但是治河我不懂,大哥哥,你找个懂的,看看这样可行不?我想着,在小报上就用说书的方式,说说渭河的那些传说,故事,我让寿三寿四给我找了不少当年治河的故事……”商静鱼说着,又想起那件妻杀夫的案子,便带着几分顽皮的笑容,“还有……有个案子,我想着可以和那顾家的约定书一起推推……” 林静深已经看完那治河的稿子,不错,有点东西,抬头看着商静鱼碎碎叨叨的眼睛清清亮亮的,眉眼间已经有了那活泼的往日模样,林静深的眉眼便不由的温柔了下来,那之前眼眸深处的阴冷狠戾也不知不觉的淡去了。 “鱼儿想怎么做,我都没有意见,但你身体还是需要养着,每日不许过多费神,若是寿二寿一请你休息,你就不可以再做事了……”林静深说着,抽出商静鱼怀里的条陈盒子,一边随手扔到床榻旁的矮柜子上,一边抬手挥了挥,床幔落下,“该睡了,鱼儿。” “可我下午睡太多了……”商静鱼叹气,看着侧身拥着他的林静深,故作可怜兮兮的抓了抓林静深的发丝,“大哥哥,现在外头皎月甚美,不若我们月下散步?” “待鱼儿好了,就相约柳梢后如何?”林静深扬了扬嘴角,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商静鱼的眉,温润低沉的声音不自觉的透着笑意和温柔,“睡吧,明日中午摘星阁议事,鱼儿可去见见卢怀德等人。” 商静鱼听了,眉眼弯了弯,便也顺着林静深的轻抚,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以为他会睡不着的,却不想在他最为信赖最为敬慕的大哥哥的怀里,他被温热的熟悉的气息包裹着的时候,他的意识开始渐渐的模糊,然后便沉沉的睡去,还打起了小呼噜~~ 而林静深则是轻叹一声,鱼儿以为他会睡不着,但此时的鱼儿精血不足,那陀罗花除了腐蚀鱼儿的五脏六腑外,同时也是消磨着鱼儿的元气,幸好这几年鱼儿佩戴着他送的千年暖玉,沈当归的药材精心养着,但是……还是不够的。鱼儿身上的陀罗花之毒,得想办法…… 林静深想到苍耳子说的——“万物相生相克,在那陀罗花生长之地,必定有相克之物,待我门下弟子前去探查,在此之前,我只能暂时稳住,让陀罗花的毒素不再侵蚀小公子的五脏六腑……” 林静深的手慢慢的抚过商静鱼的脸颊,漆黑幽深的眼眸满是狠戾和决意,不管上天入地,还是刀山火海,他都不会让任何人,哪怕是天!夺走他的鱼儿。 ********* 卢怀德和蔡英下了马车,便缓步慢慢的走上了山道,在看见恭敬垂首站立的仆从后,便点点头,随着仆从转上了另外一条小道,然后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竹林,还有一条开辟好的竹林小道,两旁还有遮挡,幽静,但旁侧的不知名的野花,碎碎点点的撒落,风吹起,竹林哗啦作响,静谧也安宁。 “……幸得苍天庇佑。”蔡英突兀的喃喃说着。 “小公子是个有福的。他为天下生民做了那么多事,苍天定然是庇佑他的。”卢怀德正色肃然说着。 “是的……我听闻赵启在上京的老宅子里还藏了不少珍品书画,其中有几幅画还是贡品,陛下听闻后,砸了神武殿的笔架。”蔡英突兀的转开话题。 卢怀德眯了眯眼,“不只是这个……赵启在郊外有个园林,甚为小巧,听闻里头还有不少美人……” “诚王很是愤怒,但他没有动府里的那位侧妃,倒是跑去贵妇那里闹了一场。”蔡英继续说着,声音冷冷,“听闻宣王信王也很生气……” “赵家是要败落了,不过……现在倒是有个麻烦事,沈融找你了没?”卢怀德长叹一声,想到那个固执的守着他家侧门,差点害得他出不来的家伙……那家伙怎么知道他在上京的小宅的,他可是谁都没有说过!咳咳,除了他家夫人! “找了,天天堵着我问,问我是不是跟了谁,那个谁是谁……”蔡英一脸木然。 卢怀德抓了抓脸,叹气,“沈融是个不错的,但是,殿下似乎并无意让他进入摘星阁……” 蔡英皱了皱眉,“他动静若是太大的话,也不好,不若待会告知殿下,问问殿下的看法,我觉得沈融也是个好的。只是……他有时候甚为固执……”而殿下乾坤独握,除了小公子,似乎没有谁能够改变殿下的看法。 言谈之间,他们到了。温泉山庄他们来了几次,知道这几个月来,山庄正被小公子改建,看样子,改建还没有好?而这时候,到达山庄的除了他们,顾善闻,白术,还有英国公宋荣,林朗,哎,等等,那是谁?蹲坐在广场台阶上的那人是谁? ——沈融?! “沈大人?!你怎么来了?!”卢怀德瞪眼,难不成殿下什么时候给他发摘星令了?不,不对,若是发了,怎么昨天还缠着他?? “沈大人跟着老夫来的……”英国公宋荣苦笑一声。想他刚出门,刚上了马车,就见一身马夫装扮的沈融蹲在他的马车里,开口就说,“拓苍山是吧,我跟国公爷同去。”,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昏了沈融的时候,沈融却开口说着,“国公爷,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那拓苍山我今日不论如何都要去,我相信,七绝郎君林静深应不是小气之人吧。”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带他来了。 此刻,他们在广场角落,几人都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的看着那蹲坐在台阶上悠然自若的沈融。 “沈大人,在下佩服。”林朗抬手做了一个拱手礼,“看来沈大人对我们几人都早已知晓了。”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几乎被沈融缠过。而他们却彼此并不知道此事,他们在外,都是尽量避嫌的。却不想还是被沈融看破了。 “我只要看一件事即可。”蹲坐于台阶上的沈融眯了眯眼,不远处有三个仆从走来,有武技在身,速度极快。 “哪一件事?” “看这些年的阁议,看这些年的奏议。看北境大捷,看淘宝街河工被追杀一案 。”沈融慢吞吞的说着,站起,看也不看身后卢怀德等人的瞬间变了的脸色,而这时,那三个仆从来了。 那三个仆从迅疾来到他们跟前,对他们都恭敬的抬手做了一个拱手礼,随后,其中之一的仆从说道,“请大人们前往摘星阁,阅览院。”说罢,便对卢怀德抬手做礼,示意他们跟随他前行,留下的两个仆从又对沈融和林朗说道,“两位大人都未曾接到摘星令,也未呈交登星赋,还请两位大人前往阅览院。” 林朗上前,拱手道,“林某不请自来,是为了摘星令一事,还请福大管事禀明殿下,可否容许林朗拜见?” 福大拱手回礼,“林大人,主子有话,主子说,待林大人看完阅览院中的陈年旧事后,再提摘星令一事。” 林朗一愣,随即沉默点头,然后福二上前,抬手示意,“林大人,请随我来。” 随后福大看向沈融,拱手说道,“沈大人,小主子说,沈大人勇气可嘉,嫉恶如仇,阅览院中有几件血泪斑斑的旧事,还请沈大人前往明辨一二。” 沈融挑眉,“你说的是小主子?可是……小金童?” 福大只是拱手做礼,面无表情的开口,“沈大人,主子说了,若是沈大人无聊多问,就请沈大人离开。” 沈融立马摆手,“当我没说。带路吧。” 第35章 小鱼儿懵懂时4 沈融双手插在袖子里, 慢悠悠的跟着前头自称叫福大的管事走着,他早已留意那位七绝郎君林静深多年, 五年前, 这位七绝郎君林静深突兀的沉寂了下去,他心里头就存着疑惑,他观人看人素来都没有错过一次,七绝郎君林静深绝不是那种会沉寂无名的人。从他没有参与朝政, 却能在朝堂外凭借某种方法影响朝政就可以看出。 随后, 这些年的一桩桩, 一件件, 特别是北境一事, 他在黑甲军里没有眼线, 且黑甲军对林静深忠心耿耿, 上下都对林静深极为敬服, 北境捷报至今, 黑甲军对外都是统一口径,所以, 他在北境找了个商户, 来往北境和上京的商户,做着的是蛮族特有的黑羊贩卖的生意, 然后, 他知道了——蛮族几乎全灭!而这样大的事情,上京除了那跟随林静深的那几人,几乎无人知道!而这样大的功绩, 林静深居然隐瞒不发! 而那商户, 在告诉他实情后,又反复确认了他不会说出去, 反复强调了 ,不可以对镇远侯对黑甲军不利……还特别告诉他,北境有一座英雄碑,北境有一个忠义会…… 沈融心头是震惊的,也是惊惧的,但同时也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对那位七绝郎君,对那北境的英雄碑,对那忠义会…… 待走到挂着“阅览院”三字的牌匾下头时,沈融侧头看去,这阅览院的回廊衔接转弯处有一四四方方的平台,平台上空有屋顶,但四面却是没有任何遮挡,似乎挂着幕帘?而平台上是两张书案,似乎还有花?平台再延伸过去是一座阁楼,三层小阁楼,沈融的眼睛微微眯起,那里是摘星阁? “沈大人……请……”福大突兀出声,平板的声音说着,“待沈大人看完阅览院的那几个血泪斑斑的旧事后,主子便会见你。” “为何不是小主子?”沈融转身看向福大,语气透着散漫,“怎么?不够格?” “沈大人,请。”福大却不答,只是面无表情的示意沈融进去。 沈融便慢悠悠的抬脚踏了进去,当沈融抬脚进去后,便惊愕了。非常大的院落,但却是拆掉了房间之间的阻隔和门板,全都打通了,有之前那个广场那么大的院落!然后,全都是书架子,整齐摆放着,有不少穿着灰色服饰的仆从在书架间匆匆往返的摆放着东西,手里端着盘子,盘子里是一册一册的书籍。而在院落前,是一个一个的格子似的厢房,但这厢房很特别,没有连接在一起,厢房中间还有小小的通道,然后,居然是半截青砖围起来的,好像箱子一样,但这箱子却是半开的,来来往往的人都可以看到里面的人,这样的厢房有十个,此刻都有灰色衣服的仆从在里面似乎整理抄写着什么。 而在这样独特的十个厢房前,是四座小亭子,同样的没有遮挡,此刻,他就被带到一座亭子里,亭子里是一张书案,角落里有香炉熏香,书案上有笔墨,有一个盘子,盘子里是几个薄薄的册子。 “沈大人,阅览院有规定,书籍和资料都不能带走,但沈大人可以誊抄一些不重要的内容,走的时候,阅览院的侍从会检查一番。”福大说完,便拱手做礼,倒退离开了。 沈融看了眼四周,在他不远处的左侧亭子里,林朗正呆呆的盯着书案发呆。沈融想了想,便也没有过去,低头翻开了第一个册子…… ****** 进入摘星阁的卢怀德等人,看着这应是改建修缮过的摘星阁,楼下是镂空的一圈很大很高的窗户,可以看到摘星阁后的湖泊,花园,还有山庄附近的竹林,中间空荡荡的,只有靠窗的有几个小茶几,小茶几是三三两两的软垫。 “小主子说,几位大人若是议事完毕,或者等候议事的时候,可以来此处喝茶闲谈,”福三恭敬的低声说着,抬手示意卢怀德等人从左侧不起眼的地方上楼。 二楼才是真正议事的地方,如同五味楼的最高阁楼一样的布局,大圆桌,几张圆椅子,而此时,卢怀德等人牵挂的小公子已经在靠着大窗户的榻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脸色苍白,似乎又瘦了一些? 卢怀德和英国公宋荣等人,都不由上前一步,齐齐恭敬拱手做礼,“小公子安好。” “咳……不用,几位大人你们多礼了……”,商静鱼忙起身,恭敬规矩的拱手回礼,心头纠结无奈,都说了不要对他做这么大的礼,他不参政的!不!参!政!他无官无职还没加冠好嘛。 商静鱼心头纠结无奈的,面上还是在恭敬拱手回礼后,弯着眉眼笑道,“大哥哥刚刚去处理件事,很快回来,几位大人,先请坐下,看下待会要说的几件事。福三,你把册子发一下。” 卢怀德等人便再次拱手应下,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而首座,自然是空着的。 而卢怀德等人坐下后,商静鱼就坐回原位,继续翻看着他大哥哥准许他看的条陈……当然是有趣的条陈。刚好翻到一条有趣的条陈,是关于此时在阅览院里的那两位的,这次议事,大哥哥让神策军的副统领林朗来了,但却没有给予代表摘星阁的摘星令,也没有收下他呈交的登星赋,只是让他去阅览院看看当年的陈年旧事。 而这和接下来的陈州海盗一事有重大的关系。不知道那位林朗将军看后会做何打算呢?还有就是,那位沈融大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就只有一老仆,堂堂刑部侍郎,住的居然是在西三街的一个小院子,脾性古怪,又铁面无情的,在朝堂上极为低调,除了案子,其他都不感兴趣。但这样的人,却盯着大哥哥盯了快六年了 。 ——这人真够敏锐的。 居然一早就察觉大哥哥的主角属性,而且盯着大哥哥,连大哥哥自己都没有发现,厉害厉害,若不是因为最近他突然冒出来缠着摘星阁里的这几位大人,九门去探查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人居然这么早就盯着大哥哥了。 不知道大哥哥要怎么做?会让这位另类包青天入阁吗? 商静鱼继续翻着条陈,批阅,他从来都不会去干涉大哥哥的决定,特别是摘星阁,虽然入阁标准,大哥哥参考了他的那个小本子里的东西,但是大部分还是大哥哥自己的想法,所以……这个不算干涉剧情线吧?商静鱼托腮看着条陈,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 这时候,深蓝色袍服,灰色带子束发的林静深出现在楼梯口,众人纷纷起身,恭敬弯腰拱手做礼,“殿下安好。” 商静鱼站起,就见他家大哥哥对着众人摆手示意,便朝他大步走来,抚了抚他的额头,声音温润透着柔和,“鱼儿用过药膳了吗?” 商静鱼心头叹气,无可奈何的抬手指了指寿二正恭敬弯腰举高的盘子,盘子里的药碗已经空了。 林静深心头满意了,见商静鱼一脸尴尬纠结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便笑了起来,摸了摸商静鱼的头,低声柔和说着,“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待会寿二会去小厨房给你端盘荷叶糕,苍掌门说,你可以多少用些,待用完,你在附近走走,但是不许走远了。” 商静鱼无语的看着林静深,“……”,这里是温泉山庄哎大哥哥!是你的地盘哎!还说什么不许走远……QAQ ——都是臭老头儿的误判!如今他的人身自由都快没了! “……嗯。”但商静鱼还是乖巧的应着,偷偷的瞥了眼在大哥哥身后还恭敬站着的几位,似乎……他们都没有……在看这边…… 林静深察觉商静鱼的这偷偷的一瞥,带着几分尴尬害羞,便安抚柔和的笑着又揉了揉商静鱼的头,也不再逗弄,转身走到圆桌首位坐下,开始议事。 “渭河决堤一案,如殿下所料,神武殿压了下去,用了信王的奏议,派遣工部文事和户部的文事前往渭河一带赈灾。”卢怀德拱手说着,同时转头看向商静鱼,站起身,恭敬拱手,长长作揖,“此番若非小公子提前预警,我等也未能谋划如此全面,只拍此番渭河决堤,死伤难以预料。卢某人,在此拜谢小公子!同时,也为渭河受灾百姓,拜谢小公子的援救之恩!”说罢,卢怀德便朝前,在愕然尚未回过神的商静鱼跟前,跪下,五体投地,三拜! “卢大人不必如此!”商静鱼回过神后,吓得立马跳起,避到一旁!急急的摆手,说话都结巴了起来,脸上的都急的涨红了起来,“我,我,我都没有做什么……”,他真的没有做什么,去那里救灾的可是寿三寿四和平平! 林静深嘴角微微勾了勾,上前安抚的拍了拍商静鱼,看向卢怀德,温和开口,“好了,起来吧。别把我们的小公子给吓坏了。” 卢怀德才站起,又对商静鱼笑了笑,才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从彭州越州传来的消息,彭州州令王诚弃城而逃,是彭州的通判张楚平和寿三,以及平平管事力挽狂澜,迅速撤退百姓,开放公益堂,整肃秩序,又安排了赈灾点,每日施粥放粮,维护市面上的治安……小公子的那个救灾赈灾的措施安排,极其实用,越州也是如此,但越州州令没有逃,配合公益堂,将损失降到了最低。若没有小公子……只怕此番渭河决堤,彭州越州将会是怎样的地狱画面?卢怀德不敢想象! 也因此,他更加愤怒愤然——诚王,赵家!,居然差点害了小公子! “殿下,此番赵家决不可轻饶!”卢怀德正色拱手说道。 “后日,尔等便可看见赵家的下场。”林静深语气平静的说着,说罢,林静深转开话题,看向白术,“七日后,你需起行前往陈州,此番陈州之行,你得带上沈融和林朗。” 白术点头,看了眼他面前的册子,册子上只有两个字——陈州。而白术注意到,每个人桌上的册子都不一样。白术拱手问道,“殿下,林朗与陈州旧事息息相关,但是,沈融的话?” “这是一个机会,给沈融的机会,也是给东卢的一个机会。”林静深平静说着,“陈州东卢,当年为了扶持卢氏皇后上位,需要大量的钱财,便和海贼联手,在陈州外海做了杀人劫货的买卖,也将海上货物买卖的路都给占了,现在凡是到陈州做生意的,都需得到东卢的首肯……这二十几年来,陈州东卢杀了多少人,海贼杀了多少人,没人知道……但,这些你都不用管,只需做一件事。”林静深看向白术,目光漆黑幽深。 白术站起,垂首拱手,“殿下所命,白术必定遵从!” “清理,打扫,闽江从彭州起流经陈州一带,不准再有任何盗贼海寇,但不可深入,只许清理到陈州即可。”林静深一句一句,语气缓慢而低沉,威势自然而然流露,“若是你清理超出范围了,你也不用回来了!” 白术张了张嘴,本想问为什么,但对上林静深幽深冷凝的眼时,白术背脊发寒,不由的端正站姿,恭敬垂首,脱口而出,“谨遵殿下诏令!” 一旁正在慢慢吃着荷叶糕点的商静鱼差点噎着了,诏令???这是什么名词?啥时候有的?? 诏令?顾善闻之前说“遵殿下旨意“,白术现在说诏令? 林静深也有些无奈,抬手示意白术坐下,看向英国公宋荣,英国公宋荣正笑容满面的带着恭敬神色的看向他,林静深便开口说道,“太皇太后对我怀疑已久,若是接下来,太皇太后有什么话要问国公爷的话,国公爷可适当透露一些。另外,黑甲军混编一事,可按此操作。”林静深指了指英国公宋荣跟前的册子。 英国公宋荣恭敬拱手,“是,遵殿下诏令。” 林静深,“……”到底诏令这一词,你们是怎么想的? 商静鱼接过寿二递来的手帕抹了抹嘴,看向林静深,心头嘿嘿一笑,难得看到大哥哥也无可奈何的样子,不过诏令这个词到底啥时候有的呢? 商静鱼轻轻的下了榻,将已经批好的条陈盒子递给寿一,轻步上前,看向林静深咧嘴一笑,“大哥哥,我去外面走走。” 林静深应了一声,摸了摸商静鱼的脸颊,低声道,“不要跑太远,若到了时辰,就回去歇息。” 商静鱼乖乖应着,转身对着已经站起的诸位大人无奈的赶紧的恭敬规矩的拱手做礼告别。 林静深目送商静鱼已经下了楼梯,等听到下头传来的润润的清亮带着几分少年活泼声音时,林静深才慢慢的收起脸上的柔和,转为面色平静,但气息却是冷凝森寒,“神武殿对贵妃的宠爱纵容并非一朝一夕,而是二十八年,当年同为世家之女,卢氏却能成为嫡妻,贵妃为王氏女,却只能做侧妃,其中必定有什么缘由,而近来,我偶然知道一件事,上京之中,应有外族,比如说陵国的势力潜藏其中。” 卢怀德等人先是一怔,随后脸色大变。 蔡英拱手,神色沉凝的问道,“殿下,可有什么探查的线索?” “我只知道一件事,白家当年的覆败,其中定然有外族的一份功劳。”林静深神色冷静,语气平淡,“但这些,并没有什么证据,且此事各位心里知晓就好,眼下,我们能做的,便是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情,南境恩科在即,陈州河贼海寇猖狂,北境虽平,但百废待兴,西南三苗族蠢蠢欲动,且,二十年前推行的丁苗法埋下的弊端只怕也要爆发了……各位,我们任重而道远……” 第36章 小鱼儿懵懂时5 商静鱼出了摘星阁, 便慢悠悠的朝阅览院走去,为了方便议事和方便处置事情, 阅览院就距离摘星阁不远了, 然后中间一个四四方方的平台——四角亭,嗯,已经摆好了茶和糕点。商静鱼坐下后,便看向寿二问着, “渭河那边的事都快好了吗?” “回主子的话, 都快好了, 平平管事已经在路上了, 寿三寿四奉殿下的命令, 在查那老掌柜的事, 可能没有那么快回来。”寿二恭敬应着。 商静鱼默然了一会儿, 才长长叹气说道, “你跟寿三寿四说, 那老掌柜应该不知道什么的,也应该没有什么坏心思, 叫他们不要太过了。” ——其实就是某个弱智老头的误判!那老掌柜定然是无辜的。最多就是小金童的迷!然后呢, 无脑推销之下,单纯的河工大叔们信了, QAQ。 寿二恭敬应着, 可心里却是恨恨不已,小主子受伤昏睡的那几日,他因为被责罚爬不起来, 那时候, 他心里就打算着,若是小主子有个万一, 等他给小主子报了仇,他就去追随小主子,小主子在哪,他就在哪! 不只是他一个人这么想的,寿一,禄二也是这么想的! 商静鱼瞥了眼寿二的脸色,嗯,还是跟大哥哥说吧,这寿二看来还没有消气。唉。 接过条陈盒子,翻看了一下,就听寿二低声说着,“主子,林将军想跟您请安,还有沈融大人。” 商静鱼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廊桥上,福大福二正朝他恭敬拱手,旁边站着的正是那林朗和沈融。 商静鱼点头,“行吧,请林将军和沈大人过来,请安就免了,过来喝茶。” 待两人走近,商静鱼站起身,笑眯眯的看向对面两人,哦~林朗就是长这样啊,身形比白术高大,当初欢喜楼前混战的时候,他没有看仔细,长得还行,俊朗型的,沈融就让他意外了,他以为会是一个糟老头子,咳,却不想,居然是一个整理得挺干净的中年大叔。就是眼睛过于锐利了点。 “小公子看见我觉得有些意外?”沈融坐下后,第一个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以为,沈融大人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商静鱼摸摸鼻子,带着几分尴尬,不太好说他心里的猜测。 “可是以为沈融应该不修边幅?”沈融挑眉看着眼前的尚未弱冠的少年,瘦弱单薄,但眉眼恬淡干净,眼神又明亮狡黠,站着笔直,仪态极好,也是,七绝郎君教导出来的,岂会差?但……这个少年,似乎蕴藏着强大的柔和的力量,比之七绝郎君林静深或许不足够强大,但却没有七绝郎君的锋芒锐利。 “额……”商静鱼尴尬一笑。 沈融却眉眼带上了笑意,“小公子是个有趣的人。”——让人想要靠近亲近的柔和舒适。 商静鱼歪头,嗯?有趣? “小公子,我已经看了那几件血泪斑斑的旧事了。”沈融突兀的转开话题,神色认真起来,“小公子希望我怎么做?” 商静鱼一愣,哈?他希望沈融怎么做? “沈大人似乎误解了。”商静鱼正色严肃开口,“让沈大人看那几个案子,的确是我的意思,但只是想让沈大人知道有这么几件事。其他的,沈大人想怎么做,小鱼不敢妄言。” 沈融挑眉,哟,看来小公子和七绝郎君不是一伙的? “沈大人,大哥哥的事,是大哥哥的事,而我现在只是一个生意人。”商静鱼极为认真严肃的说着。 ——他不参政的哈。 “生意人?”沈融觉得有趣了,“哦,那……公益堂,英雄碑,忠义会,都是小公子的生意了?” “那是我为大哥哥的母亲,和我的母亲,祈福所为,也是我的一点本心。”商静鱼轻声说着,“我顺心而为。不为什么。” “顺心而为?可小公子的公益堂,英雄碑这些东西,却是铸就了小金童之名!”沈融目光锐利,沙哑的声音也步步紧逼,“如今渭河一带,诺大的北境,谁人不知小金童!” ——顺心而为?可也是收买人心! 一旁的林朗皱眉打断沈融的话语,声音凌厉,“沈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辞!” 商静鱼却是静静的看着沈融,问道,“沈大人,刚刚,你看完了那几件血泪斑斑的旧事,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沈融一愣,随即扬眉,“自然是为死者寻求真相!” “沈大人,我也是这样想的。”商静鱼看着外头的蓝天,湛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和他以前的世界,却没有什么区别……“沈大人 ,我当年从王府里出来后,和商家打了一个赌,做了一份定书,三年后我要赚取多两倍的银子,不依靠任何人,包括大哥哥,他也不能帮我,然后,我做到了,当我拿到那些银子的时候,我在拓苍镇建了第一个公益堂……有人在你身前哀嚎哭泣,而你做不到转身离去,那就顺心而为……我只是无法做到袖手旁观罢了。”说到此处,商静鱼自嘲一笑,而其实,他做这些,不过是对曾经的过往,他的上辈子的一点点的念想罢了。 顺心而为,他做不到有人向他求助而他袖手旁观,如此而已。 商静鱼站起身,对突兀沉默的沈融和一脸无措的林朗拱手,笑道,“两位请自便,静鱼先行告退了。” 寿一寿二也恭敬拱手,随后走在商静鱼身后,只是离开前,寿一寿二都不着痕迹的盯了沈融一眼。 寿一:这人真是该死! 寿二:可恶,竟然敢质疑小主子! 商静鱼转出廊桥后,就见他家大哥哥背负双手站在廊桥尽头柔和带着笑意的望着他。 商静鱼习惯性的扬起大大的笑容,加快脚步,扑向了林静深,“大哥哥,你议事好了?” 林静深拥紧怀里的商静鱼,低头一笑,“算是吧,时间差不多了,鱼儿,你该休息了。” 商静鱼哦了一声,心头叹气,又要睡觉啊……天天睡那么多……他都快变成睡神了。但他只敢心里嘀咕,瞧大哥哥这阵势,这是专门来逮他的! “大哥哥,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没有给沈融摘星令了。”躺到温泉池后头厢房里的软塌上后,商静鱼看着坐在软塌边的林静深,叹气说道。 “哦?鱼儿说来听听,我为何不给沈融和林朗摘星令?”林静深轻淡问着。 “那沈融虽然聪明,可惜,我以为他应该是那种一心一意为百姓破案的那种纯粹的好官,可是今儿个我才知道,他不够纯粹啊。”商静鱼叹气道,他以为这会是异世界的包青天呢,没想到不是。 “人,都是有欲求的,沈融所求不为利,也不为眼前的家族荣耀和声名。”林静深淡淡说着,掖了掖被子。 “那他想要什么?”商静鱼好奇了。 “名,他想要办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案子,能够青史留名的那种。”林静深说着,拂开了商静鱼垂下的发丝。 商静鱼一听,啧啧啧感叹,“那倒是像他的追求。” “好了,睡了。”林静深放柔声音,轻轻的抚拍两下。 商静鱼嘀咕了两句“晚上睡不着怎么办”,翻了个身,好让林静深更好的抚拍他,然后,他就慢慢的沉沉睡去。 待商静鱼睡沉了,林静深凝视了许久,才慢慢的低头,轻轻的吻了吻商静鱼的额头,脸颊,然后,不舍的直起身,今日鱼儿的脸色好多了,苍掌门的药浴和药膳都很有用,不过,还得找找那苍掌门说的,那传闻中的几件东西,若是没有解毒之法,有那几样东西,也可保鱼儿无恙。 林静深轻轻的放下床帐,走出厢房,命寿一寿二仔细的守着,又吩咐厨房做了几样点心和温热的粥,待鱼儿醒来,必要他多少用点。 随后,林静深慢步朝阅览院走去,沈融质疑鱼儿,是沈融的性格使然,沈融执拗多疑,而对任何人来说,知道鱼儿的所为,会质疑鱼儿也在意料之中,毕竟鱼儿所做的公益堂,英雄碑,忠义会等等这些,对那些苦难中的百姓来说,如同干旱遇到及时雨般。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何况鱼儿送的不是一块炭两块炭那般简单,送的,也不是一时,而是一世,如那忠义会,抚养遗孤,同时传授遗孤活下去的本事…… 但对鱼儿来说,那真的是顺心而为,鱼儿就是见不得有人受苦,而明明有能力却不去搭救的,对鱼儿来说,那是非常可耻愤怒的事。 而这,或许是跟鱼儿曾经在王府的生活有关,被关祠堂,被罚跪,被责打,被欺辱的时候,鱼儿,是不是盼着能有一个人来搭救于他,搭救他的娘亲和妹妹? 每每思及此,林静深的心头就刺痛难忍,就总会怨恨当初的自己,为何没有早点发现鱼儿? 幸好,他最终还是救出了鱼儿。 ****** 四角亭里,林朗盯着沉默的沈融,开口说道,“沈大人……你去过公益堂吗?” 沈融回过神,看向林朗,“没有。” “在南境灵州的公益堂里,挂着一副字——未受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林朗缓缓的说着,“这字是小公子写的,每一处公益堂都挂着小公子亲笔写的字,在北境是——生有热烈,藏于俗常。” 沈融心头一震。 “沈大人……你应该好好去看看公益堂,忠义会……” ****** 回到摘星阁的林静深,看了眼还在二楼圆桌旁激烈讨论黑甲军拆分编排事宜的英国公宋荣和蔡英,白术三人,走到正和卢怀德讨论事宜的顾善闻旁边。 “顾大人,工部尚书的位置,我观林静文可为。”卢怀德说着,指了指顾善闻手里的册子,“这里头,不是提了林静文的名字吗?” “林静文善机巧之事,但工部尚书之位,他还不够格。”林静深突兀插嘴说道,负手而立,语气轻描淡写,“副帝那边要推宋文泽上去。” 不远处的英国公宋荣一听,忙转过身来,愕然摇头,“殿下,文泽虽是我儿子,但是他对朝政并不热心,他也不懂什么朝政,且他性格迂腐耿直……” 林静深抬手拦住英国公宋荣后头的话语,淡淡一笑,“文泽兄是鱼儿的老师,既然他能够做鱼儿的老师,一个工部尚书之位,他自然也能够做的,不过,眼下,他倒是没有什么机会,工部尚书之位,是——老尚书崔浩之的。” 顾善闻下意识的翻开手里册子的第二页,赫然写着崔浩之。顾善闻看向林静深,“可是殿下,崔老尚书已经致仕了,且他如今也七十了呀。” “他能够指点沈融来找我,又岂会是眼盲耳聋之辈?”林静深淡淡说着,沈融虽然足够敏锐,也足够精明能干,可若是没有崔浩之的指点,他又怎么会找到国公爷宋荣那里? 顾善闻和英国公宋荣对视一眼,看来殿下对沈融找到山庄来一事非常不满。 第37章 小鱼儿懵懂时6 “殿下?”白术在林静深身后拱手, 低声问道,“殿下……有关于白家的, 想请教殿下?” ——当年白家覆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你要问的问题, 我现在暂时什么都不能告诉我。”林静深背负双手,语气冷静,“但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会告知你。” 白术抬头, 沉默的看了林静深好一会儿, 才微微点头, “白术明白了。” “殿下, 林静冲真的要安排进巡城司吗?”蔡英有些犹疑的问道, 那林静冲最近上蹿下跳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直觉, 这个人是个麻烦。 “你安排就是了, 他的目的是我, 让他进巡城司,你会看见一些有趣的事情。”林静深带着一丝温和笑容说着, 可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又回答了卢怀德几个问题, 林静深就示意他们随意,自己下了楼, 走出摘星楼, 看向不远处的跪在回廊桥上的林朗,林静深问着福大,“沈融呢?” “回主子的话, 沈大人在誊抄案子, 小的瞄了几眼,是陈州的案子, 还有南境越州的案子。”福大恭敬垂首低声回答着。 林静深微微点头,抬脚慢步走向林朗,待走到林朗跟前,低头问道,“可是有了决意?” “殿下,林朗已经明白。”林朗哑声开口,“林朗此生愿奉殿下为主,受殿下差遣!”林朗说罢,恭敬拱手,随后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我想你还是想不明白。”林静深声音淡淡的开口,“我让你看当年陈州海寇和河贼勾结,杀害陈州总兵林政道大人的案子,可不是为了让你追随于我。” “殿下,我知殿下用心,陈州水太深了,当年我父亲林政道被谋害一案,除了海寇河贼之祸,还有……当年的中宫皇后与贵妃的争斗,但我追随殿下,与我父亲被谋害一案无关。殿下,我从神策军一小卒开始,就敬仰殿下,追随殿下之心,我早已有之,只是不明白殿下为何不肯让我追随,如今看了陈州旧事,才明白……殿下,我林朗追随殿下,自当万事以殿下之意为先!陈州旧事是我林朗的私事,林朗绝不会公私不分!”林朗恭敬的垂首拱手说道。 “既然你已经有了决意,陈州之行,你便可前去。”林静深平静开口。 林朗愕然的抬头看向林静深,林静深却已经转身,看向在他身后朝他拱手做礼的沈融,“你与沈大人,白术前往陈州,希望回来之时,你们都能得偿所愿。” 林静深说罢,便慢步离去,在经过沈融时,脚步一顿,侧头温和一笑,“鱼儿说很可惜,沈大人终究不够纯粹。” 沈融一怔,不够纯粹,什么意思?沈融正欲再问,但林静深已经瞬间消失,而白术正从摘星阁里走出来,朝他们招手喊道,“沈大人,林兄,来来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 ******* 五月中旬,上京沸沸扬扬的渭河河工一案终于结束了。 赵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赵家所有财富进了中宫的宝库,赵家成年男丁全部判了斩刑,未弱冠男子发配北境,女子全部进教坊司。附属赵家的所有家奴管事一律发配。 而之后,黑甲军成功一分为二,一部分由英国公宋荣统领,继续驻守北境,一部分混入御军和禁军之中由越策统领。神策军交由白术统帅,命前往南境,驻守陈州和闵州一带。 再之后,命刑部侍郎沈融前往陈州担任陈州州令一职,神策军副统领林朗任陈州总兵,一同前往赴任。 然后,最近上京热热闹闹的是顾家的约定书一案,同时,还有裕亲王府的二公子提亲失败,流水馆的紫韵姑娘听说要裕亲王府的二公子,新鲜出炉的世子签订约定书~~~ ******* 而在阳光撒落下渐渐有了一点炎热之感的时候,当时间走进了六月的初夏,商静鱼终于能够回到农庄他的小窝了。时隔一个多月,——真是可喜可贺呀!QAQ。 但是,每日的两顿药膳和一碗苦苦的药是免不了的,还有每天的把脉,七天的针灸……啊啊啊啊啊 不过,还是有好处的,比如说,那个整天窝在小厨房,盯着厨神伯伯做饭的苍耳子掌门说了,他情况稳定了,所以可以不用盯那么紧了,大哥哥终于稍微放松了,除了要出门必须由大哥哥的陪同外,其他的,大哥哥也不怎么干涉了,嗯,然后寿三寿四在一个月前回来了,平平也回来了,宋文泽老师也回来了,这一下子,农庄热闹了。 然后,自打他回了农庄后,就常常窝在他这里时不时就玩玩失踪的宋文泽老师,在这么风和日丽的日子,突兀的开口问他——“小鱼,你跟你大哥哥说说呗,让我进入摘星阁嘛。” 正在踩着哈士奇的背,一边翻着最新一期的八卦小报时不时琢磨着的商静鱼有些讶异的侧头看向宋文泽,哎,老师知道摘星阁?等会,老师这么闲散的又任性的人居然想要进入摘星阁? “我已经接到政令,后日就要去工部担任工部文事一职了。”宋文泽说着,叹了口气,看着商静鱼,“我已经被你的大哥哥拉进局里了,既然如此,我当然是要找最好的位置待着啦。摘星阁……那应该是最靠近这个局里的中心了吧。” “老师,大哥哥的事,我都不管的。”商静鱼弯了弯眉眼,皮皮一笑,“而且我觉得,大哥哥应该是另有打算的。” ——以老师的脾性,想要进入摘星阁?他是觉得大哥哥应该不会答应的。 宋文泽看着商静鱼,挑眉.,“小鱼,你说你大哥哥另有打算?你说说看,你大哥哥的打算是什么?” “老师,我是乱猜的,大哥哥的事情我都不管的。你就别问我了。”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他昨儿个可是看过条陈,老师是英国公宋荣的嫡三子,可是跟大哥哥一样,都不肯议亲,而眼下,进入朝堂的老师可是不得不议亲了。他好奇,大哥哥不议亲是大哥哥没有中意的女子,那老师呢? “老师,我听说你正在议亲,我未来的师娘,你可是看中了?是哪家的女子?”商静鱼好奇的问着。 宋文泽僵了僵,随即瞪眼,“小小年纪问什么议亲的事 ,读书去!”说罢,宋文泽便快速的起身,迅速离开了。 商静鱼眨眼,老师……这是落荒而逃了?哎,这可好玩咯~看来其中有很有趣的事情~ “寿二,大哥哥今天晚上回来用膳吗?”商静鱼转头看向恭敬站在他身后的寿二,寿一平平去流水馆了,寿四去淘宝街拿账本了。年中总结大会要开始了,接下来他有得忙了。 “回主子的话,殿下没有传话,应该是要的。小厨房已经安排膳食了。”寿二恭敬回话。 寿三端着盘子走来,跪下,恭敬高举盘子,“禀主子,殿下刚刚命福三送来的。” 商静鱼拿过盘子里的小盒子,哎,什么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大串钥匙?? “主子,福三说这是睿亲王府的钥匙。”寿三低声禀着。 商静鱼睁大眼睛,睿亲王府?哎,现在还有睿亲王府??那睿亲王不是死了好久好久吗?怎的当初的王府居然保留到现在?嗯,那甘露殿的老太太果然有一手!现在大哥哥拿到了睿亲王府的钥匙,也就是说,那老太太已经彻底的承认了大哥哥了?不过……这又是和剧情不一样的地方了,那解锁的剧情里,现在的大哥哥早已重入朝堂,重掌黑甲军和神策军,以镇远侯的身份在上京搅弄风云,剧情里对那甘露殿的老太太也只是一笔带过,他做剧情梦的时候,都没有看见过老太太……=-= ——而现在的大哥哥,黑甲军和神策军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下,朝堂阁议的方向,大哥哥至少掌控了七成了,陈州之行,沈融沈大人居然是以未来陈州州令的身份前往!林朗将军则是陈州军的副统领,白术是驻守陈州和闵州一带的神策军的统领。一切都按照大哥哥的想法进行的。只是没人能够勘破罢了。 然后,睿亲王府? 大哥哥为什么要那睿亲王府呢? “为什么?”林静深将一碗鱼汤放到商静鱼跟前,一边柔和笑着,“没有为什么,只是既然我做了那睿亲王的嗣子,那府邸既然还保留着,那么自然也是归属于我的。” 此时,夜色开始弥漫,这回廊亭的烛火已经点燃,暖黄色的光芒之下,林静深慢条斯理的用着膳食,时不时的给某个好奇宝宝夹菜,剔掉鱼刺,倒着汤。 商静鱼歪头看着林静深,大哥哥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梁,大哥哥的侧脸真是好看,“大哥哥……那老太太今天叫你进宫,就是给你那串钥匙?” “嗯……顺便让我完成她的夙愿罢了。”林静深漫不经心的说着。 今日甘露殿的一席谈话,也算是打开天窗说明白了。 “夙愿?”商静鱼放下碗,眨眼,“什么夙愿?” “她的儿子睿亲王本该是副帝,却被她的夫君,当年的高宗帝一碗参汤毒死。”林静深一边说着,一边夹起红烧肉放到商静鱼碗里,“鱼儿,把肉吃了。” 商静鱼正愕然不已的瞪大眼睛,却没成想他大哥哥居然叫他吃肉,回过神来,他大哥哥正皱眉盯着他。 商静鱼只好低头赶紧的吃肉。 林静深的脸色才稍微和缓一些,对他来说,什么事都没有他家鱼儿用膳重要,何况是不相干的多年前的烂事。 “把饭吃了,再说这些事。”林静深不悦说道。 商静鱼吐舌,做了个鬼脸,在林静深扬眉的时候,赶紧的低头努力的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满了的碗,QAQ,他绝对要去做一个小碗! ——于是商静鱼也错过了,林静深扬眉后又慢慢的落了回去,弯了弯的眉梢,以及那不自觉的温柔中带着深深的宠溺疼惜的笑,犹若此时的弯月,好看极了。 待商静鱼终于苦逼的用膳完毕,在回廊来回转悠消食的时候,终于知道那老太太的夙愿了—— “老太太想让你毁了这大夏朝?!”商静鱼瞠目结舌。 比起商静鱼的瞠目结舌难以置信,林静深却是很悠然的坐在回廊上,一边碾茶,一边轻描淡写的说着,“她怨恨已久。” “那……大哥哥你……”商静鱼看着林静深一脸平静的样子,他想问,那你呢,可怨恨过?懵懂刚知人世的时候,就已经身在禁地那荒芜黑暗的地方,夜夜在生死之间徘徊,而白日却是那尊贵的裕亲王府的世子殿下,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是无处可求的绝望……如此极端的境遇,大哥哥,你心里的怨恨又是多深? ——从很久以前,他下意识里,便逃避着这个问题。 林静深却是在抬头发现的商静鱼局促不安时,先是怔了怔,随即微微一笑,笑容柔和,伸手,“鱼儿,过来。” 商静鱼走过去,尚未走近,便被手长的林静深拉了过去,随即便被抱坐在大腿上,一杯温热的茶也喂到了嘴边,“是药茶,南境迷雾森林的三色花碾做的茶,配上苍耳子的药粉,他说你喝这些对你有好处。每日一杯即可。”林静深柔声说着,漆黑的犹若此时夜空星子的眼眸里是不灼人的亮光和淡淡的温柔。 于是,商静鱼乖乖的张开嘴,配合着喝下——啊,好苦!!!! 商静鱼差点就要吐出来,但看着林静深脸上的那抹强忍的心疼,商静鱼强忍着满嘴的苦涩,咽了下去,QAQ。 “鱼儿,吃块团子。”林静深放下茶杯,忙拿了快桃花团子喂到商静鱼嘴边,商静鱼郁闷着一点点的吃下,待吃完了,才觉得嘴里没有那么苦涩。 “每天都得喝?”商静鱼瞅了眼桌上的茶具,那罐子里的就是这什么三色花茶,商静鱼觉得他的手在蠢蠢欲动了。 “喝个七天就歇两三天。”林静深柔声安抚着,一边抚着商静鱼的背脊,一边轻巧转开话题,“鱼儿刚刚是想问我怎么回答那老太太的?” 商静鱼立即转头,目光有些犹疑有些不安的看着林静深。 “我跟老太太说,她的事,应该自己完成。我只做我想做的。”林静深笑着说道,凑近商静鱼,温润低沉的声音透着些意味不明,“这个回答,鱼儿可满意?” 商静鱼愣了一下,眨眨眼,他满意不?额……这个让他怎么说?他真的很怕大哥哥会答应下来,可想到这几年大哥哥做的事,大哥哥现在又不是照着剧情走的……商静鱼纠结了,这让他怎么回答?大哥哥又为什么问他满意不? “鱼儿不是很担心我会答应下来吗?”林静深看着商静鱼纠结的脸色,而这脸色却还是有些苍白,林静深心疼着,特别是刚刚那茶,鱼儿都快吐出来的表情,林静深心头就不忍了,也不逗弄了,轻叹一声,柔声道,“鱼儿虽然从未说过,但……鱼儿是担心大哥哥会做些不好的事情吧。” 商静鱼抬眼看着林静深,心头怔然,大哥哥……知道他的担心? “鱼儿,有你在。”林静深带着几分轻淡的语气说着,特别是会让怀里这人……疏远他,离开他的厌恶他的惊惧他的事,他岂会做? 商静鱼眨了眨眼,所以……因为有他,大哥哥不会做那些不好的事情?商静鱼咧嘴笑了起来,笑容大大的,绚烂又温暖。 林静深不由得瞬间失神了。 第38章 小鱼儿懵懂时7 漆黑如墨的夜空中, 甘露殿外,老妇人抬头仰望着天空, 眼前划过的是今日那俊美的青年, 脸色温和,语气平静的拒绝她的话语: “这是您的事,为母者,为子报仇, 怎么都不为过。” “你不愿助我?!你, 你难道就不恨吗?” “我自然有我要做的事。或许, 我们会殊途同归吧?” 老妇人喃喃自语着, “殊途同归?”什么意思, 难不成林静深要用他的方式, 而……好吧, 那就让她好好看看吧, 老妇人凝望着夜空, 浑浊的眼睛里是压抑着的疯狂的恨意。 ***** 农庄里,商静鱼窝在林静深的怀里, 看着林静深翻着折子, 一边执笔批着,商静鱼打了个呵欠, “大哥哥……我们睡吧, 明儿个再看了。” “两天后,你要去流水馆看夏日盛典?”林静深放下手里的折子,一边语气轻淡的开口。 “嗯……”商静鱼抖了抖, 瞌睡虫一下子就不见了, 悄悄的瞅了瞅他大哥哥的脸色,“我想去看。” 林静深微微皱了一下眉, 他不愿鱼儿去流水馆,流水馆那个地方,鱼儿怎么能去?但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一脸期待的眼巴巴的模样,林静深心头又软了,想着鱼儿平时也都是乖乖的在农庄里,因着他的缘故,鱼儿素来都避免出现在人前,这次的夏日盛典是鱼儿的主意……鱼儿必定是想做些什么才会想着去。 “那两日后,我陪你去吧。”林静深放下手里的折子,揉了揉商静鱼的头发,带着无奈宠溺的柔和说着。 商静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哇哦,那刚好!他可以顺便把礼物提前送给大哥哥! ******** 当农庄里的商静鱼沉沉入睡,而睡在他旁边的林静深小心翼翼的正坐起来,轻步走出去的时候,上京的流水馆里,平平和寿一正皱眉看着中央高台上的那匆忙跑来跑去的布置的,角落里念念有词的,一旁弹琴的…… ——简直乱得跟锅粥似的! “你觉得……殿下会让小主子来看这夏日盛典吗?”平平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他这阵子都泡在这个流水馆里,为着两天后的夏日盛典,天天看着下头的吹拉弹唱的乱七八糟的,他都头痛了。 主子说,夏天到了,应该搞一场盛典来凉快凉快了。 然后呢,流水馆这里,按照主子的图纸建造成功的六角楼终于派上用场了。而所谓的夏日盛典,按照主子给的单子,就是一场不是唱戏的唱戏,他也不知道那个叫音乐剧的是什么,反正,他把剧本和主子写的曲子给了紫韵,其他的他就不管了,当然,因为他是负责这一场盛典的,就算整个盛典都有紫韵去安排,他还是得一旁盯着,而寿一是来帮忙的。 ——当主子说他要来看盛典后。寿一和禁地的影卫就来了。 “除非殿下也来。”寿一面无表情的说着。 平平皱眉,殿下那么忙,特别是最近陈州那边,沈融大人终于耐不住性子的大闹了一场,听说甚为热闹……殿下怎么可能来? “你说,主子排的这个音乐剧,是为着那个妻杀夫的案子吧。为何要这么做?”平平又转开话题问道,若是要为那苦主出头,不是找殿下更方便更好点吗? 寿一看向平平,他知道平平的疑惑,因着平平去了渭河一带,对主子最近的事情都有些跟不上,而主子是个做事比较随性的人,且很多时候做事都没有那种条理性,有时候若不是从头跟到尾,也不会知道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有时候,主子做事的理由是非常简单的,并不复杂,如同公益堂,忠义会等这些事,主子起初做这些的原因,就是——做好事。 ——做好事,还需要理由? 那时候,主子很疑惑的看着他,问道。 后来,他就明白了,主子做事,就是顺心而为。 “妻杀夫,罪证确凿,按律法判刑,理应如此,然则,杀夫之因,应被世人知晓,为着子女而甘愿冒天下之大不讳,甘愿背负骂名刑罚的母亲,理应被世人敬重。”寿一沉声说着,说罢,顿了顿,低声道,“这是主子的话。” 平平愣了好一会儿,心头激荡,这的确是主子会说的话,平复了激荡的心情,平平又不解问道,“那盛典上评选唱词什么的,为何要送请柬给世家未婚女子?用那种方式送,那些世家未婚女子,怎么可能会来?” 寿一盯着平平,不答反问道,“平平,主子的八卦小报,你最近是不是没看?” 平平一怔,他一回来就马不停蹄的到淘宝街和流水馆,哪里想到八卦小报?而且八卦小报不是寿一负责的吗? “即便那不是你要做的事,跟随主子身边左右,对这些,你都应该有所了解才是。”寿一皱眉说着,说完,不客气的指出来,“平平,你懈怠了!” 平平沉默,他的确懈怠了,“我知道了。回去后我会领罚。但是,寿一,八卦小报和这次盛典到底有什么关系?” “主子在八卦小报上,连续两期都提了顾家约定书一事,此番评选唱词和这音乐剧除了和妻杀夫一案有关外,也和约定书有关。总之,到时候看看就是。”寿一说着。 ——即便那些世家女子不来也没有关系,主子办这盛典,应该也没有想那么多。当时主子的吩咐是很随意的,似乎也就是突然想到了,就随口说了。 ****** 林静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回廊上,回廊上,福二和福四恭敬跪着。福四统领影门,福二统领禁地影卫。 “说。”林静深压低声音轻淡开口,就怕吵醒了身后这个厢房里沉沉入睡的鱼儿,虽然最近鱼儿因为调养的关系,都甚是嗜睡。 “禀主子,赵家流放北境的十五名男丁皆已伏诛!教坊司的十名也皆已被诛杀!赵家所有附属家奴管事都已经伏诛,其中那名曾经见过小主子的于财管事已经供出是潜伏禁地的影卫告知于他,怎么联系淘宝街的徐管事。目前,徐管事已经被控制。”福二垂首拱手问道。 “赵家给这背主之徒什么好处?”林静深气息阴冷森寒,声音依然压低着的轻淡。 但跪在回廊上恭敬回话的两人都知道,主子越是说话轻淡,那就是心头怒气越大。也难怪主子震怒,跟随小主子的管事们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没成想,居然出了两个意外,一个意外就是那淘宝街的背弃了主子的管事,居然出卖了主子的行踪,一个是那懵懵懂懂的老掌柜,但那老掌柜情有可原,主子也因为小主子的求情,放过那老掌柜,但是淘宝街的这背主之徒,主子定然是不会放过的! “赵家的答应让他的第三子入读青山书苑。”福二低声回禀。 “告知青山书苑,收回入学名帖,将这背主之徒逐出淘宝街,此后,凡是小公子名下生意所在的地方,都不许有这背主之徒!”林静深淡淡说道。 “遵令!”福二恭敬应下。 “禀主子,陈州急报,东卢刺杀沈融大人,白术为救沈融大人,身负重伤,百春门的沈当归大夫已经急赴陈州。”福四恭敬拱手禀报道。 “命影门的影七影八赶赴陈州,沈融与白术不能死。”林静深下着指示。 “是!信王和诚王已经和越策联系上了,他们似乎拿到了当年南境越家覆灭的一部分真相。” “越策知道所有的真相,告知越策,副帝现在暂时动不了,东卢的好戏没有上演,长坤宫的女人不是良善之辈,让他忍耐。”林静深淡淡说着。 “是!主子,崔浩之大人对流水馆的热闹似乎颇为好奇,已经连续两日和他的孙子崔兆日前往流水馆了。” “随他。”林静深顿了顿,淡淡道,“小主子明日起就要送请柬了,你们一旁看着,莫让人扫了小主子的兴。” “是。”福四福二恭敬应下。 “禀主子,南境恩科已经开始,陈老先生和卢明义先生那边传信来,两位老先生似乎和恩科的主考,礼部的王东平起了冲突。”福四继续禀报着。 “探查即可。”林静深说着。 “禀主子,张楚平这几日都在跟着寿三寿四,他想拜见小主子。”福二低声禀报。 林静深皱了一下眉头,拜见鱼儿?鱼儿是谁都可以见到的吗?!气息愈加阴冷,隐隐的有暴戾气息开始渗出,压低的声音仿佛黏着血腥味,字字渗人的狠厉,“小主子是谁想拜见就可拜见的吗?” 福二猛地磕头,声音带着颤抖,“小的该死!” 林静深强自压制了,想着后头厢房里的那沉沉睡着的人,他缓缓开口,“告诉张楚平,好好做事。” “是!”福二恭敬磕头应下,声音还是带着颤抖。 随后又回禀了一些急事,林静深一一下着命令或者指示,随后直至四更了,才挥手示意福二福四退下,他转身进了厢房,厢房里的床榻上的人依然沉沉睡着。凝视着沉沉睡着的打着呼噜,然后又似乎想起什么,嘴角翘起,无意识的低语着“大哥哥……”的人,林静深眉眼间的凌厉阴冷慢慢的散去了,嘴角也不由弯起温柔的笑。 ****** 阳光热烈的撒落一地。宋文泽皱眉快步疾行,穿过回廊,就见他们宋家的嫡小姐,他的小妹正快步朝前门跑去,宋文泽挑眉,他的小妹脾性爽朗,不拘小节,但向来都很守礼,怎么今儿个居然是跑得?发生什么事了?宋文泽拐了个弯,也朝前门走去。 前门的角门口,宋文泽看着他家小妹扶起跪在地上的穿着打着补丁的青年,挑了挑眉,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急的转圈的小妹的贴身丫鬟,宋文泽挪了过去,戳了戳,“怎么回事?” 那丫鬟吓了一跳,见宋文泽吓得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赶紧的颤颤抖抖的开口解释了一番,解释完了,宋文泽才知道,就是今年去香山进香的时候,他家小妹做好事救了一个晕倒在路边的人,小妹还给了对方银两去救治生病的母亲,然后,现在来知恩图报了,可这知恩图报的很奇怪,居然是送了一张请柬? 宋文泽翻着请柬,当看见请柬上的名徽——一只胖头鱼的标示时候,宋文泽勾起嘴角一笑,看向疑惑不解的小妹,问道,“你要去吗?” “当然呀,这是阿六送我的请柬,他说了,拿着这请柬就可以参加流水馆的夏日盛典,哥哥,我要去!你可不能拦我。” 宋文泽一笑,“去吧,这是好事,这请柬好好保留着。”流水馆吗?哟,他的好学生养病期间也在捣鼓有趣的事,嗯……不过,居然没有给自己送请柬,哼。 宋文泽拍了拍小妹的头,就转身慢悠悠的走了,心里头思索着不知道那林静深知不知道,啧,肯定知道,哼,也不给自己送张请柬。不过……为什么要让人给小妹送请柬呢?这里头莫非还在算计什么,不不不,他的学生可不擅算计人心。嗯。但若是林静深?不,林静深做事除非必要,否则不牵累家人。看来,还是得去问问他的学生…… 同一事件也在东一街的崔氏主宅发生。 “莫大叔您太客气了。这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角门里,面容娇艳天真的姑娘笑吟吟的说着,接过请柬,又客气了好几句话,目送来送请柬的中年木讷男子——她不过是援手了一二的大叔远去,才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就见她老祖父和她的嫡兄笑眯眯的看着她,她忙快走几步,嗔笑道,“祖父,哥哥,你们来了多久了。” “兰儿,请柬我看看。”她的老祖父说着,笑呵呵的拿过她手里的请柬。 她一愣,她的老祖父甚少这般迫不及待,她手里的请柬不过是一张普通的请柬罢了,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那个名徽——那个胖头鱼,真的挺可爱的呀,有点像拓苍镇的祥记布铺卖的那些有趣的小玩偶。 她的老祖父——如今的工部尚书崔浩之摸了摸那请柬上的胖头鱼,手指有些颤抖,眉眼微微眯起,半晌,才舒开,看向她,和蔼问道,“兰儿,你要去吗?” “去!”她回答得非常快,也非常坚定,“这是莫大叔好不容易拿到的,莫大叔说要连续定了八卦小报十期的,还要有公益堂的义工身份,还要凑了五朵小红花,才能拿到的一张请柬,莫大叔说,公益堂里能够拿到请柬的不超过六个!他拿到了,然后送给我。莫大叔说,夏日盛典极为难得……是,是……”后面的话,被她咽了回去,那些关于小金童的话,她不能说,莫大叔也说了,不能说。 “没事。不能说的话,那就谁都不要说,不只是我,你爹你娘你都不要说了。既然你决定要去了,那就去吧。兰儿,机缘难得啊。”崔浩之和蔼说着,将请柬还给他的孙女崔兰,见崔兰笑着小步跑走了,才转身看向身侧站着的崔兆,“兆儿,今日去流水馆,直接就问那馆主,要参加夏日盛典需要什么?不管要多少银两,多少东西,都答应她。” 崔兆恭敬应下,心头却是泪流,祖父哎!连日来,他们流连在那流水馆,外头的人都在说他们崔家出了一个老不修一个小不修! ——可是他也知道,祖父去那流水馆,为的是如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当年的七绝郎君林静深,如今的继承睿亲王府的世子殿下。 第39章 小鱼儿懵懂时8 商静鱼翌日醒来, 陪着自家大哥哥用膳完毕,大哥哥去了上京, 他就溜达着去了前堂回廊亭陪着娘亲妹妹练习茶道。 话说, 茶道什么的,他真的没有那个天赋…… 看着自家娘亲和童童在顾老太太的指点下,动作优雅的做出了一桂树花图,商静鱼捧着娘亲给他的茶, 低头琢磨着, 到底这是怎么做到的啊……话说好像过去的咖啡拉丝花呀。 “我看小公子对茶道似乎并不感兴趣。”顾老太太笑眯眯的说着, 指着商静鱼杯子里的茶慈爱说着, “这是茶道里的花道。” 商静鱼讪讪一笑, 慢慢的喝了一口, 嗯, 好喝, 甜甜的。^0^ “小鱼最不喜练习这些了。”商月娘看着商静鱼喝着她做的茶, 笑弯眉眼的模样,不由捂嘴笑了起来, “明明殿下都有教你茶道, 琴道的……” 商静鱼尴尬一笑,他能说他只喜欢看着他家大哥哥做茶, 弹琴吗?他自己真的不耐烦练习这些, 他宁愿去看八卦条陈……大哥哥每次见他不热衷,也不勉强他,只是基本的都要知道, 大哥哥怎么说来者, 至少要知道他大哥哥和先生谈论什么话题,能够接话, 而书画文章一道,就很严厉,不许他懈怠。 ——对刚刚考完高考,考上大学的他来说,重读文章背诵什么的,好,好残忍。QAQ。 但他也不敢推拒,他知道大哥哥是为了他好。 “哥哥不喜茶道,哥哥只喜欢写大字。”童童一旁说着,做了个鬼脸,“殿下就是爱宠着哥哥胡闹。” 商静鱼摸摸鼻子,这个也没有说错。 “茶道也好,琴道也罢,也非必须学习不可的,只是喜欢的话,可以多学习一些。”顾老太太说着,看向商静鱼,“小公子喜欢书画?” “也不是喜欢……只是,写字能够静心,画画可以解意,大哥哥说过,书画文章一道,不可懈怠。”商静鱼说着,顿了顿,转开话题,“老祖宗,两日后的流水馆的盛典,可愿前去观赏一番?” “刚想和小公子提一提。我家秋儿已经拿到请柬了。”顾老太太笑眯眯的说着,说罢又带着几分赞赏和感慨的看向商静鱼,“小公子此法甚为精妙,让那些连续定了八卦小报的管事奴从,市井小贩,又拿了小红花的人,拿到请柬,但却只准他们赠予帮过他们的世家未婚女子……我家秋儿不过是一次见那贩卖吃食的老者在雨中甚为可怜,便买下了那老者的所有吃食,又送那老者伞,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没成想,今日倒是接到了那老者赠予的请柬……” 商静鱼一笑,从身侧拿出一封请柬,恭敬双手呈递给顾老太太,“老祖宗廖赞了,这是给老祖宗的请柬,还请后日老祖宗能够莅临。” 顾老太太笑容满面的接过,打开,和自家孙女的那请柬不同,这是一封用隐含锋芒的蕴含骨力的字体所写的,看这书法,似乎平淡无奇,规规矩矩,但起笔落画之间却是兼藏乾坤。 “这是?”顾老太太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商静鱼,她见过小公子的笔迹,小公子的笔迹圆润秀美,绝非如此。 “这是大哥哥亲笔所写,大哥哥只写了四个请柬。”商静鱼嘿嘿一笑,侧身又拿了三个,“老祖宗,大哥哥是应我所请才写的请柬,他也只写了四个,剩下三个请柬要给谁,老祖宗您自己斟酌决定。” 顾老太太一脸惊讶,心里头震惊不已,那位殿下是什么意思? 这时,童童已经做好了自己的牡丹茶,递给商静鱼,一边小声问着,“哥哥,我可以去看那盛典吗?” 商静鱼尚未开口,商月娘一旁皱起眉头了,她不愿意童童去,那盛典,可能是小鱼和殿下在谋划什么,她们出现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小鱼和殿下招惹什么。 “童童!”商月娘低声呵斥了一下。 童童撇嘴,不甘心的退下。 商静鱼却是拍拍童童的肩膀,弯着眉眼看向商月娘,“娘,这没什么的,我就是无聊做了一次活动,大家热闹热闹,没啥的。” “不若后日,月娘呀,你和童童就陪我一起去吧。秋儿说要和她的兰儿姐姐一起去,你和童童就当陪我吧。”顾老太太回过神来,带着几分安抚的说着。 商月娘有些畏惧有些不安的看向商静鱼,商静鱼却是笑容大大的,“娘!没事的,到时候我和大哥哥也要去呢。有我和大哥哥,你别怕!” 商月娘听了,这才慢慢的放下不安,看向期待着的望着她的童童,商月娘慢慢点头,柔柔一笑,“好。” ******* 上京,淘宝街的小阁楼上。 宋文泽皱眉扬了扬手里的请柬,看向坐在靠窗坐榻上翻着册子的林静深,“怎么不是小鱼的请柬?” “鱼儿的亲笔所写的请柬只有六个,我亲笔所写的也只有四个。”林静深说着,心情有些不渝,若非鱼儿说今日所发出去的请柬,后日都会一一收回,他定然不会让鱼儿亲笔写什么请柬,还是给那世家未婚女子的! “没想到……你竟然会答应让小鱼亲笔写给女子的请柬……”宋文泽说着,带着几分试探性的开口。 林静深抬眼看向宋文泽,黑色的眼眸一片淡漠冰凉,“那些请柬,后日会一一收回。” 啧,宋文泽挑眉,“怎么?小鱼亲笔写给女子的请柬……将来,小鱼若是议亲,说不定会写更多给女子的信呢。”难道那些也要一一收回。 林静深看向宋文泽,宋文泽在试探?“你想说些什么?” “你对小鱼……有些过了。”宋文泽斟酌了半晌,才低声说道,那种宠爱,过了。 宋文泽脑子里不可抑制的闪过两日前,在农庄里,他去看望小鱼,却见林静深在给小鱼系上披风,那眉眼间的温柔宠溺,那自然而然的柔和下来的气息…… “哪里过了?”林静深轻描淡写的问着,垂下眼眸,他怎么宠鱼儿都是不够的。 “静深,有些事,适可为止,一旦过界,便是万劫不复了。”宋文哲压低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某种隐忍的伤痛。 ——说的有理,可是,他林静深唯独在他家鱼儿身上,只知无休无止,不知什么叫适可为止。 但这些,就不必让宋文泽知晓了。 林静深转开话题,“你的话我记下了。崔珏应该要回来了。” 宋文泽脸色微变,随即目光锐利的看向林静深,“他这个越州州令难道不是应该做足五任吗?你让他回来的。” “东卢派人去刺杀沈融了。”林静深却是淡淡的说着,“你猜,崔珏这个成功解决了渭河决堤引发灾情的一州之长,诚王可会放过?而东卢和长坤宫,又会放过?” 宋文泽沉默的垂下眼帘。 “你放心,听闻崔浩之老尚书这几日频频带着他的孙儿出入流水馆,崔珏,崔氏长房嫡子,崔浩之老尚书最为赏识的嫡长孙,应该也是要议亲了。等他议亲了,你就不烦了。”林静深说着,缓缓起身,不看宋文泽瞬间发白的脸色,便朝外头走去。 但在林静深走到门口的时候,宋文泽声音喑哑的开口,“林静深,就算你让崔珏回来又能如何!拓苍山农庄里的——那是小鱼。我的学生,你视为家人的亲人,弟弟。” “我与鱼儿没有血脉牵连。”林静深说着,语气淡漠,即便有血脉牵连又如何! 宋文泽愣了,没有血脉牵连?!“林静深,你什么意思?!”难不成小鱼真的不是裕亲王府血脉? “此事关系重大,在没有彻底探查清楚,局势尚未稳定之前,我无可奉告。”林静深平静说着,他的身世,鱼儿的身世,都不重要,若非鱼儿的身世与鱼儿的毒有所牵连,他也不会继续探查。 “好!那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这样吧。”宋文泽深吸一口气,他今儿个既然谈到了,而且看林静深的样子是不想再避讳了,那行,那就说个明白! 我怎样?林静深瞥了宋文泽一眼,淡淡的开口,“鱼儿尚未弱冠前,我什么都不会做。” 宋文泽差点哽住,什么叫未弱冠前,什么不会做,弱冠后呢?啊?宋文泽回过神来,猛地站起,怒道,“林静深!你若是真的视小鱼为重要的,你就不该这样!他应有自己的选择!” 林静深垂下眼眸,自己的选择?鱼儿自己的选择?那会是什么?待鱼儿三年后弱冠,他懂得女子的美妙,知晓这世间的娶妻生子的俗世日常…… “林静深!到底这世间,男子与男子……总归是孽缘呀。你不能把小鱼扯进来吧,你忍心让他受世人唾骂,受世人指指点点吗?”宋文泽看着林静深,苦笑一声,他是林静深多年的挚友,从五年前,他受林静深之托,做那孩子的老师起,他就知道,那孩子……对于林静深来说,有多么的不同,有多么的重要!而那孩子也值得呀,乖巧懂事,又不失狡黠顽皮,那么灵气的孩子……可也正是明白,所以,不能,林静深不能就这样将那茫然的一无所知的干净的孩子扯进这深渊! ——太难了!这世间,太难了! 而他了解林静深,林静深定然是会不动声色的织造一张网,将那孩子网住,不让任何人瞧见,不许任何人觊觎!而现在,那孩子不就已经在网里了吗?那孩子身边的一切,除了商夫人和童童,其他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林静深给予的!那孩子的衣食住行,所有的一切,都是林静深给细细安排的,那孩子的日常行踪,都在林静深的掌控之中! 这么些年,他越看越是心惊胆战。 而如今,拼的会被林静深暴怒横扫,他也要说出来!他无法想象,若是三年后,……小鱼他不愿意的话,那林静深会怎么做?而他更加不可饶恕的是,若是自己看破了,却隐忍不说,由着那孩子就这样跌入林静深所织造的网了,那他不配为师! “当初选你做鱼儿的老师,算是选对了。”出乎宋文泽意料的是,林静深没有暴怒,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冷飕飕的飙冷气,反而一脸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于是,宋文泽愣住了。 “你一旁看着,再看看。”林静深说着,离开时,又平静的说了一句,“这天下,若是有无法选择亦或者不得不为之的事,那是我无能。我不是你,宋文泽。” 说罢,林静深便抬脚慢慢走出。 留下因为林静深的这句话,而一脸惨白的宋文泽。 第40章 小鱼儿懵懂时9 黄昏的彩霞开始涂抹天空的时候, 商静鱼正坐在院子的回廊亭里,试着弹弹那把大哥哥的琴, 今天顾老太太讲完茶道后, 就很有意趣的给童童讲琴和萧的不同。童童不爱琴,她嫌弃古琴不能随身,她喜欢萧。 磕磕碰碰的,但是好歹算是弹了一曲完整的。商静鱼满意了, 总算是不负当初大哥哥连续七天抓他练指法。 于是, 商静鱼抬头, 就见他心里头念叨着的大哥哥站在回廊转弯处, 半个身子都在阴影里, 看不出表情, 但是商静鱼知道, 大哥哥的心情不好了。 商静鱼疑惑站起, 快步走向回廊转弯, 待看见那淹没在阴影里的大哥哥的表情的时候,商静鱼下意识的扑向了林静深, “大哥哥!”然后, 扬起大大的笑容,眉眼弯弯的招牌笑容 , “大哥哥, 你回来了!我今儿个让厨神伯伯做了瓜汤,还包了饺子!大哥哥我们——” 用膳两个字还没有说完,商静鱼就被林静深猛地俯身抱起, 随后大步的走向了厢房。 商静鱼只来得及看向林静深身后跪了一地不敢吭声的福大福二福三福四, 寿二几人,靠!跪什么跪!来个人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啊。大哥哥这一身快要压制不住的暴戾阴郁,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 ——QAQ,他不敢一个人面对这个时候的大哥哥啊他就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成了红烧鱼了T^T! 此时跪在外头的寿二寿三在厢房的门碰的一声关上后,立即刷的瞪向了福大福二福三福四! 寿二寿三:这是怎么回事!大主子怎么那个样子回来了?! 福大福二:…… 福三福四:QAQ,他们两个刚刚去办事回来啊,他们刚回来想禀报几件事,主子那个样子,他们只来得及跪了啊。 厢房里,商静鱼被死死的抱在林静深怀里,此时的大哥哥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他坐在床榻上,将他的头按在怀里,却不许他抬头,他想问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他问不出口,明明是那么紧的抱着他的大哥哥,却还是微微颤抖着,隐约的悲伤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商静鱼心疼了,大哥哥那么厉害那么帅气的人……是谁?是中宫的那些混蛋吗?!是大哥哥的那些血亲吗?! “大哥哥……我在呢。”商静鱼轻轻说着,抬起双手慢慢的回抱住林静深,然后一遍一遍的轻轻的重复着,润润的带着少年郎的几分活泼的声音,这个时候,却是笨拙的温柔的安抚着,明明比他年长十岁,却颤抖着的青年。 往日里温润低沉的好听声音,此刻却是喑哑难辨,“鱼儿……” ——大哥哥不能没有你……不能…… “大哥哥……我在呢……”重复了几十次,终于得到回应的商静鱼欢快的应了一声,然后努力的抬头,却见紧抱着他的青年温柔的表情,一如往常,但又似乎有点不一样?商静鱼歪头,眨了眨眼,“大哥哥……你好点了吗?” 林静深慢慢点头,低头,额头抵着商静鱼的额头,温润的声音有点低哑,“好多了……” “嗯……那我们去用膳,我今天下午包了饺子,还有厨神伯伯炖了汤。很好吃的。”商静鱼本想问发生什么事了,但是看现在的林静深,气息不再像刚刚那么吓人,似乎平和了好多,那么就暂时不问了吧。 ——下意识里,商静鱼避开了问题。 但,林静深却是不容许商静鱼避开,他的修长的温热的带有薄茧的手依然紧扣着商静鱼的腰,额头依然抵着商静鱼的额头,两人之间的气息几乎交融在一起了一般。 “鱼儿……不问吗?” 商静鱼,“……” “大哥哥,你想说吗?”QAQ,商静鱼心头泪流。 林静深凝视着商静鱼,低低一笑,笑容温柔中透着意味不明,他抬手,轻轻的抚着商静鱼的脸颊,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拂过商静鱼的苍白的脸颊,好看的透着活泼灵气的眉眼,秀气挺直的鼻子,轻柔的抚过,是温柔的,也是疼惜的。 “鱼儿……应予我一件事可好?”林静深温润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深沉难辨的情愫。 可惜,商静鱼听不出来,他听不懂,他只看到了林静深此刻如同往日里凝望他的眼眸里竟然有着深深的悲伤和恐慌! “大哥哥……”商静鱼忍不住又抱住林静深,有些急切有些担忧的开口,“大哥哥想让鱼儿应予什么,大哥哥你说呀,大哥哥,你,你别难过好吗?” ——看得他心疼死了。大哥哥是那么坚韧的人啊,到底,是哪个混蛋让他的大哥哥这么难过…… 林静深只是轻轻一笑,额头抵着商静鱼的额头,带着几分压抑的沙哑开口,“鱼儿……答应我,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不管我对你做了什么,相信我,陪着我,不许离开。”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林静深一字一顿,压抑的语气背后是某种决意的狠厉! ——宋文泽说要给鱼儿选择,让鱼儿选择…… ——但他却绝不会给鱼儿任何选择! 商静鱼先是茫然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仰头看着林静深,带着几分不解,“大哥哥……我们不是说好的嘛,我陪着大哥哥呀,大哥哥没有议亲的话,我就会陪着大哥哥。” “答应我。”林静深却目光幽深的盯着商静鱼,又缓缓的一字一顿的重复着,“相信我,陪着我,不许离开。” 商静鱼真的觉得今天的大哥哥必定是受了什么人的刺激了……如同五年前的大年三十…… 于是,商静鱼坐直,摆正表情,肃然应着,“我商静鱼相信林静深,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陪着林静深,不离开林静深!” ——两世为人连早恋恋什么都不知道的商静鱼懵懵懂懂的许下了,他自己都不懂的,亲手把自己这条鱼给卖了的“买卖”。 商静鱼只知道,在他这般说了之后,他的大哥哥林静深眼眸底终于不再是难过和恐慌了。 然后,不必担心会被红烧某鱼了。 ——真正是可喜可贺呀。 ********** 商静鱼陪着似乎恢复正常的林静深用膳,炖汤,再加上白菜肉馅的饺子,还有一壶冰过的桃花酒~可惜,商静鱼只能喝着炖汤,那酒,他喝不得! “大哥哥,你四张请柬都给了顾老太太了……那老师那边是我的请柬咯?”商静鱼喝完汤,看着正在慢慢喝酒的林静深,大哥哥喝酒的姿势也好优雅的,而且是那种随意的自然优雅。 提到宋文泽,林静深就想到那所谓的“选择”,林静深放下杯子,垂下眼帘,“鱼儿,请柬就是请柬,你的,我的,有何区别?” “不一样哦,大哥哥,拿到我请柬的,可是要和世家女子一起坐一个包厢的哦。”商静鱼露出坏坏的笑容,哦豁,可以看他家老师那窘迫的样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林静深一怔,待抬眼看向商静鱼脸上那明显是恶作剧的坏笑,不由弯了弯嘴角,抬手拍了拍商静鱼的头 ,笑道,“你是早就想捉弄你老师了?” “大哥哥说的哪里话,鱼儿只是忧心老师的终身大事罢了。”商静鱼义正严词的说着,说完,又好奇的凑到林静深的身侧,压低声音问着,“老师是不是有意中人了啦?我看老师那样子,提及议亲都是心事重重的。” 林静深盯着商静鱼,嘴角弯着的笑容慢慢的渗入一些意味不明,“你老师在十年前曾经议亲过,快要议亲成功的时候,被人给破坏了,那人用的手法很绝,此后,上京世家女子就没有人敢和他议亲了。” 商静鱼瞪大眼睛,呀,居然发生过这种事情? 商静鱼疑惑的扒拉着林静深的手臂,问道,“大哥哥!什么人给破坏的?用什么方法?他干嘛要破坏老师的议亲?” 林静深将扒拉着他手臂的商静鱼直接拉进怀里抱着,一边慢慢的倒酒,一边夹起饺子喂着商静鱼,见商静鱼乖乖的吃着,才轻描淡写的继续说道,“他叫崔珏,如今越州州令,十年前,他曾经警告过宋文泽,说定然不会让宋文泽议亲成功,此后,他做了一个局,他让你的老师宋文泽众目睽睽之下和一个男的拉拉扯扯,此后又散播了你的老师宋文泽喜好南风的传闻。而与宋文泽议亲的世家女子突兀的生病了,后又传出宋文泽是克妻的命。” 商静鱼惊讶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茫然不解的问道,“大哥哥,这个崔珏是和老师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崔珏是崔家“智”这一支的长房嫡长孙,自小就有神童的美誉,为人严谨稳重,在崔家的“智”勇”两支里都有极高的威望。他做事素来滴水不漏,殿试得了头名状元后,就马上请求去了越州,他在越州政绩斐然,而且保住了越家的另外一点血脉。他是世家中第一个向我表示效忠的人。也是第一个拿到摘星令的人。”林静深慢慢的解说着,又倒了杯酒,正欲端起的时候,商静鱼却是按住了酒杯。 “大哥哥,你喝了好多了。”商静鱼认真肃然的说着。数数旁边的酒壶,都有四个了好嘛。 林静深一笑,松开手,柔声道,“好。” 他喜欢鱼儿关切担忧他的样子。 商静鱼才松了口气,又高声喊着寿二准备醒酒茶。 “鱼儿,我的酒量很好。”林静深紧了紧手,低声说着,他若是能够大醉一场,或许会更好,可惜他不能,他千杯不醉。他的身体早就被禁地的武技和内息搞得乱七八糟了,如今的他受伤哪怕会留下伤痕,过几日也会慢慢消失,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一息尚存,他就能活过来,百毒不侵,千杯不醉,似乎也没有什么饮食上的渴望……除了越来越重的嗜杀,但因为有鱼儿在,有鱼儿在,他就不会被杀意和暴戾控制心神。 “那又如何。”商静鱼一脸不高兴的瞪眼,又认真的带着几分恳求,“大哥哥,你要鱼儿爱惜身体,那你也要保重自己,大哥哥,你说过的,你要护着鱼儿一辈子,那你就不可以这般不爱惜自己。” 林静深怔了怔,是呀,他要护着宠着鱼儿的一辈子,不,不只是一辈子……那他就不可这么不在意,即便他的身体已经不是常人躯体。 “好。听鱼儿的。”林静深回过神来,低头,额头轻轻抵着商静鱼的额头,温润的声音柔和不已。 商静鱼轻咳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哥这般和他额头相抵的说话的时候,他总有些紧张。囧。 “大哥哥……你还没有说呢,这个崔珏,干嘛要这样对老师?老师哪里得罪他了?”商静鱼转开话题问道。 “你说,如崔珏这样的,精明严谨的人,很早就勘破了朝廷局势,早早的就站在我这边的人……他为何要这样对宋文泽?宋家,虽然是四大氏族中比较势弱的一个,但是宋家有英国公宋荣,宋家只有嫡子嫡女,没有妾室庶子,宋文泽虽然这些年来未曾为官,但他才学极高,写意君子的名号不是喊着玩的。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书呆子,他也足够敏锐。崔珏却做了那样的一个局,而做了那样的局后,宋家沉默,崔家也静默,除了两家几乎十年来断了来往。”林静深一点点的说着,引导着商静鱼去分析。 “不为世家利益?两家无仇恨?也不为名利争夺?”商静鱼茫然的抬头看向林静深,忽然间,想到了……额,在他上辈子不算禁忌的,但也不是能够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说的……额……不是吧? “是,是那崔珏对老师有意???”商静鱼小小声的问着,带着点不可思议。哇哦,挖到大八卦了!! 第41章 小鱼儿懵懂时10 商静鱼睁着一双灼灼发亮的眼睛看着林静深, 小声说话的语气里带着点难以遮掩的兴奋,“这个崔珏真的对老师有意?” 林静深倒是有些意外了, 他微微眯起眼, 鱼儿知道?鱼儿懂得?他对鱼儿的一切掌控极为严密,鱼儿的所有一切他都了若指掌,鱼儿是怎么知道的?怎么懂得? “鱼儿……你懂?”林静深轻轻的问着,温润低沉的声音因为刻意的压制透出几分阴冷危险。 商静鱼眨了眨眼, 他不解的看着林静深, “男女之间可以缔结姻缘, 那男子之间, 为何不可缔结盟约?” ——这个……不是常理吗?咳咳, 当然, 世俗的那指指点点, 那什么人言可畏, 也得有一个强大的心脏去抗就是了。额, 等等,刚刚大哥哥是问, “你懂?” 赶紧的, 商静鱼忙讪笑一声,“那, 那大哥哥, 这个,这个我是觉得男子和女子可以相恋,男子相恋也, 也没啥。” 林静深沉默的看着商静鱼, 揽抱着商静鱼的手却不由得紧了紧,鱼儿是这般想的吗?林静深的心头有些激荡, 但他慢慢的平复了下来,垂下眼眸,掩去眼底深处翻腾的那些无法言说的幽暗情愫,低声说道,“我亦是这般认为。” “哦……那,那大哥哥,崔珏和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商静鱼下意识里的赶紧转移话题。 “崔珏心悦宋文泽,而宋文泽十年前便已经拒绝了崔珏。他接受了宋家安排的议亲,但崔珏不愿放弃罢了。”林静深说着,看了眼外头的夜色,夜深了,“鱼儿,明日再说吧。你该休息了。” 商静鱼很想很想再问个明白,但看着林静深不由分说的神色,又见寿一寿二恭敬进来收拾,便也只好就此打住了,而除了寿一寿二,还有恭敬侯在一旁的福三福四。商静鱼便知道,定然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他家大哥哥去处理了。 “鱼儿,你先睡。”林静深弯腰拍了拍洗漱完毕后缩在被子里的商静鱼,脸上的神色自然而然的柔和宠溺。 商静鱼看着林静深,乖乖点头,又忍不住开口说着,“大哥哥,我让福大给你准备点心,你忙完了记得用。”晚上大哥哥基本就是在喝酒,饺子也就吃了几个而已。 林静深嘴角扬了扬,“好。”他喜欢鱼儿为他准备吃食,也就鱼儿准备的吃食,他用着才会有滋味。 于是,盯着商静鱼乖乖的闭眼已经有了入睡的模样了,林静深才转身,轻步离开。 ******** 上京的东一街,崔家主宅。 身形高大的面容端正肃然的青年坐在花园的石桌旁,手里捻着一颗白棋,而在他对面的是一胡须皆白的老者,此时,老者轻轻的放下一颗黑棋,然后,见青年一颗白棋,就斩断了他所有的退路,老者长叹一声,“你赢了。” “祖父,局势如此,你也难以挽回。”青年说着,微微抬眼看向对面的老者,“您暗示沈融去找殿下,实在冒险。” ——若非小公子对沈融有几分惜才之感,只怕祖父和沈融都无法全身而退,崔家定然是要付出一定代价! 那位殿下可不是仁慈厚道的主子!岂会容许下属挑衅! “唉……我知道,但,沈融虽然脾气执拗了一些,却是个大才,而……我也想靠近殿下,珏儿,这几年我观朝堂边境,越看越是心惊!”对坐的老者——崔浩之放下棋子,一脸忧心忡忡,“珏儿,你给祖父一句实话,殿下到底意欲何为?” 青年——崔珏慢慢的收拾着棋子,垂着眼眸低声说道,“殿下所为,我也堪不破,但祖父不必过分忧虑,殿下这几年所为,实则对大夏,对大夏生民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崔浩之皱眉看着崔珏,他看着也是,看看渭河决堤一事,在渭河决堤前,卢怀德和顾善闻就已经做了准备,可以说是用万全准备来应对的,可惜当年赵家在渭河欺压过甚,渭河河工无辜枉死多少人!诚王和中宫又明显包庇着赵家,不单单千里追杀,居然还追杀到上京!还在上京的繁华街头大开杀戒,如此目无法纪!如此狂妄残忍!那些无辜惨死的上京百姓们,中宫和诚王可有看在眼里! 自从睿亲王被那样的谋杀之后,大夏已经走入颓势,这几年来,在那位殿下不动声色的引领之下,朝堂上的那些具有大才的臣工们终于有了主心骨,从一点点的法令变革,到北境战事,到渭河决堤……再到现在的陈州!崔浩之看到了一个本来走入颓势已经渐渐显露出倒塌之势的大夏,现在有了一点曙光,有了一点希望 ! ——但是,那位殿下却为何又不在人前? 五年前突兀的沉寂了下去,将追随于他的崔珏等人派到地方为政,上京只留下了卢怀德和蔡英,虽然殿下依然引领着他们做事,但是,明显的沉寂的姿态,甚至于避开了暗地里想要追随于他的,如他崔浩之。 “我正是知道殿下的所为,为的都是大夏,因此,我才想要知道为什么!好吧,殿下不予在人前是为了避免和中宫的争斗,但是,却为何拒绝你祖父我拜见他呢?”崔浩之带着几分的不甘愿,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暗示沈融去找殿下了。 “难不成,你祖父我不堪大用 ?”崔浩之带着几分愤愤不平和委屈,“你都是我带出来的……怎的……” ——明明珏儿十年前就追随了殿下,怎么他就不行呢?! 崔珏叹气,看向自家越来越像个孩子的祖父,居然还带着二弟崔兆去了流水馆……“祖父,殿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现在你已经担任了工部尚书一职,这是殿下的授意。” 崔浩之哼了哼,知道自己是别想从这个闷葫芦的嫡长孙挖出什么了,看来还是得自个想办法……于是又闷闷的敲了敲棋盘,“夏日盛典的请柬,你拿到了没有?”说罢,带着几分算计的眼冒精光的盯着崔珏,要是珏儿拿到的话…… 崔珏一怔,“夏日盛典?” “哦?你不知道啊。哈哈哈哈,那甚好甚好!”崔浩之笑得甚为畅快,嘿嘿,想不到也有自家孙儿不知道的事哈哈哈 崔珏皱起眉头,夏日盛典?怎么回事?也许他明天该提前去拜见殿下。 ******** 同一时间的裕亲王府。本该是富贵荣华的厅堂,依旧是摆设在华丽的物品,但却是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人独坐在窗边,身侧是一担忧的侍女。 独坐窗边的端庄美丽的女子,轻抚手里的请柬,嘴角微微的勾起笑容,“想不到顾家老太君还记得我长阳……” “公主……您要去吗?那个地方……”那可是流水馆呀,公主的夫君,裕亲王府的现任世子最为迷恋的女子就在流水馆里! “去呀,老太君送的请柬,我怎可不去?”长阳公主笑容甚为柔和,看向外头的月亮的时候,却是想着另外一个人,如同皎月般温润俊美的青年。 “你说……五年多了,那位殿下,为何不定亲呢?”长阳喃喃道。 侍女一愣,随即苦笑一声,她怎能知道,不过她也知道,此刻,满心苦涩的公主也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他们都说……他已经不是七绝郎君了……他没了裕亲王府……空有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睿亲王府的世子头衔又有何用呢……他们还说这世上没有七绝郎君了……可是他们都没有看到……他就是他呀,那些所谓的头衔是因为他才存在的呀……”长阳喃喃说着,说罢,又低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我就算知道又有何用呢……他就是月亮呀,他……不属于任何人……” ***** 林静深在回廊亭坐下,瞥了眼福大恭敬呈递来的红色折子,“怎么?是沈融忍不住了,还是白术耐不住了?”林静深淡淡说着,打开折子,扫了一眼,皱起眉头,看向福大,“海寇和陵国有联系?” 福大恭敬拱手,“禀主子,沈大人紧急传送来的消息,尚未证实,但是从已经剿灭的海寇的窝点里的确找到两封陵国的书信,书信的内容却和中宫长坤宫有关!” 林静深慢慢的放下折子,语气淡漠冰冷,“告诉沈融,他不宜追查下去,此事交由卫门去查!另外,告诉白术,不管发现什么,都得忍下去!此时,若是掀翻陈州的锅,天下就会乱!” 福大恭敬拱手应下。 “主子!今日顾老太太的另外三封请柬,分别送到了裕亲王府的世子夫人,崔家老太君,宋家老太太手里。”福二低声上前禀报。 “主子,崔浩之老尚书今日命崔兆入流水馆索要盛典的请柬。”福三低声禀报 “南境柳州已经发生骚乱,陈老先生和卢老先生都不肯离开。”福四低声说着,并恭敬呈递奏报。 “保护两位老先生,其他诸事暂且不管。”林静深放下奏报,冷静的一一说着,“盛典之事,不必禀报,一切以小主子的安危为第一要务,南境柳州的事,先看看。北境那边,荒族没有动静?” “主子料事如神,荒族已经动了。果然蛮族有皇子就在荒族。”福二低声说着,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北境大捷后,蛮族已经成为大夏的附庸小族,但主子言道,蛮族必定有后手,当时的英国公宋荣和白术将军都觉得不可能。可现在荒族动了,果然蛮族有皇子藏在荒族之中!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着人盯着。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林静深下着指示,看了眼天色,已经三更天了,不放心某个家伙,自己不盯着,那家伙可会乖乖睡觉? “把余下的奏报折子放下,待明日再说。”林静深说着,便起身走回厢房。 正想上前说说崔珏一二事的福大默默的缩回了脚。 “我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福四上前,戳戳福大的肩膀,小小声的问着,主子的耳力极好的,不能大声八卦,咳咳,不能大声说话。 福三也好奇上前,又瞥了眼在门口守着房门的寿一寿二,他们也目光灼灼的看了过来。嗯,大家都好奇,到底谁惹了主子发那么大的火!还好有小主子在,不然他们就麻烦了。 福大只是默默的收拾着折子条陈,发生什么事?怎么说? 难道能说,因为小主子的老师宋文泽戳开了主子的伪装面具? 难道能说,因为宋文泽先生要求主子给小主子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 “别问了。”福二略带几分无奈的开口。 福三福四对视一眼,不能说?事情很大条? 厢房里,林静深看着滚来滚去的一团被子,嘴角无意识的扬起宠溺的无奈笑容,轻叹一声,“鱼儿……你是想把自己卷成毛毛虫吗?” 商静鱼伸出头,看向林静深,“大哥哥,我下午睡多了。”他应该是好了很多很多了,才会因为睡得太多而睡不着。嗯,一定是。 ——才不是因为习惯什么的。 林静深一笑,脱下外袍鞋子,将商静鱼从卷成一团的被子里扯出来,抱在怀里,抖开被子,盖上,掖了掖被子,“好了,睡吧。” “哦……”商静鱼窝在林静深的怀里,无意识的蹭了蹭,又嗅了嗅,嗯,很好闻的带着几分墨香味道,是安全的,可以百分百依赖的,温热的怀抱,于是,如同许多个夜晚一样,商静鱼很快就沉沉入睡。 林静深在商静鱼沉沉入睡后,慢慢的睁开了双眼,静静的凝视着怀里的商静鱼,漆黑如墨的眼眸深处翻腾着汹涌的暗潮,若是此时商静鱼睁开眼,定会惊慌,因为此时的那无法言说的漆黑眼眸底,那汹涌的暗潮是想要吞噬的渴望和占有的决意,是不容拒绝的无休无止的渴求的情愫。 ——而此时的林静深,甚至不敢将怀里的商静鱼揽紧,他只怕他一动,就会按捺不住,就会伤了怀里的他最珍惜的宝贝。 于是,他只能一点点的将那想要挣脱的咆哮的暴怒的野兽,又慢慢的扯了回去,一点点的抚平那沸腾的汹涌的暗潮。 第42章 小鱼儿懵懂时11 用完早膳, 商静鱼捧着一盒子的条陈,抽了抽嘴角, 感觉最近的条陈特别多啊。虽然都是一些碎碎的事, 他也处理得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大哥哥最近处理的事情特别多? “福大……我问你哦, 大哥哥昨天晚上有没有吃点宵夜点心?”商静鱼翻过一个条陈, 随手拿起笔批阅, 一边随意的问着。 “回小主子的话, 主子并没有用宵夜。”福大垂眼恭敬说着, 昨天主子的心情那么坏, 几件事情处理了, 就直接回厢房了。 商静鱼皱眉, 放下条陈, 看向福大,此时的大哥哥在不远处的书房处理事情, 而他知道, 大哥哥的武技好,耳力极好, 他在这里说话, 大哥哥都听得到。 “福大,你听着,以后半夜大哥哥做事的时候, 一定要做宵夜给大哥哥吃。”商静鱼严肃的说着。 “是!遵小主子诏令!”福大恭敬的拱手应下。 商静鱼抽了抽嘴角, 遵小主子诏令是什么鬼!到底你们是怎么想的啊!这是他和大哥哥能用的名词吗?!商静鱼看了眼面容严肃的福大,无力挥手, “好吧,福大你去我大哥哥那里,把这几个条陈拿去给我大哥哥看。” 待福大走向书房了,寿二捧着一小盘荷花酥饼过来。 “我娘亲做的?”商静鱼捻起一块饼,慢慢的吃着,嗯,不错,好吃。外酥里软的。 “夫人说了,只能用这些。”寿二看着商静鱼吃得欢快,不由也放下心来,看来,昨晚大主子和小主子没啥事。 “对了,你们干嘛说遵诏令?”商静鱼问道,虽然已经听他们说了好多次,之前也不以为意,可是最近的两次摘星阁议事,他觉得这个似乎有什么含义? “回主子的话,诏令,是摘星令和阁诏的意思。”寿二有些意外的看着一脸迷茫的商静鱼,哎,小主子不知道吗? “主子,这个‘诏令’可不是中宫的那什么诏令!”寿二强调道,顿了顿,见商静鱼一脸困惑,便继续慢慢的说着,“几年前呀,殿下创建摘星阁,他发出的第一个摘星令是给崔珏崔大人的,在崔珏崔大人的摘星令上,有主子您的名徽和殿下的印章,而阁诏是殿下第一次发给北境黑甲军的指令,因为这份指令文书上有摘星阁的标识,就是主子您当初画的那个图,咳。” ——摘星阁的标识居然是一一条胖头鱼衔着一颗星星。 “后来……崔珏大人说,殿下的命令,就是诏令。额,所以从那之后……大家就都这么说了。”寿二说着。 商静鱼嘴角微抽,所以,一切都是从崔珏开始的? “但是,你们还是得注意一下,以后在外面别这么说。”商静鱼强调道,要是在外面也这么说的话……那可是会招忌讳的! 寿二恭敬应下,心里默默的想着,不只是他们这些随侍的,追随大主子的那些大人们每次恭敬应下“遵诏令”的时候,可是认真而郑重的。当然,他们也注意着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喊。 说话间,寿四回来了。 “禀主子,淘宝街的商户们都接到邀请函了,但有几位是在外头,不过,小的都留下邀请函,若是赶不及盛典的,都可前往阁楼领取礼物。”寿四说着,顿了顿,“此外,还有和商家合作的商户们,他们想和主子谈拍卖行的事。” ——那些商户们可真够奸诈的,有几位商户都是当初在欢喜楼门口亲眼看到大主子来接小主子的,定是知道小主子的尊贵,现在都赶着来讨好了。 “拍卖行的事一直都是德来叔叔在做,你跟德来叔叔说一声就成。”商静鱼说着,弯了弯眉眼,转开话题,带着几分嘚瑟,“可是流水馆的苏姐姐烦恼了?” 寿四一笑,恭敬拱手做礼,“主子英明,流水馆那边甚是烦恼,崔浩之老尚书,还有回京述职的崔珏大人,张楚平大人等,都在缠着要一份盛典的请柬。苏馆主不敢擅自应下,特要求小的回来禀报主子,问此事该如何决断?” 商静鱼咧嘴一笑,透出几分顽皮和得意,他就知道,追随大哥哥的或者想要追随大哥哥的,肯定都会发现流水馆,也定然会知道夏日盛典~~那么邀请函什么的,“你让苏姐姐挂个告示,因为场地的关系,邀请函只有十份,想要邀请函,须有流水馆中的花主做担保,白银三十两,另外,还需找到流失在西三街的荷花花心三份。” 商静鱼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旁准备好的小盒子递给寿四,“里面的信给苏姐姐,三十份荷花花心呢,你就拿去淘宝街,让管事们随意的去发放好了,但发了几份,被找到了几份,最后剩下多少,都需一一登记,最后,盛典开始前三个时辰,需回收剩下的花心。” “是!”寿四恭敬的应下。 “有我亲笔书写的请柬的姑娘们记得安排在大堂包厢,大哥哥亲笔写的呢,就在隔壁包厢,邀请函来的就安排在大堂位置上。”商静鱼又吩咐着,随后眯着眼睛笑道,“吃食和茶水一律按照之前我交代的去做。” ——到时候,盛典的晚上一定会很热闹。 说话的功夫,福三福四忽然匆匆的进来了,对着商静鱼忙恭敬做礼,随后又急急的朝书房走去,商静鱼怔然了一下,随即脸色凝重了起来,福三福四跟随大哥哥多年,素来都是稳重的,也就当初北境被破五城了,福三福四才会这么紧张…… 寿二看了看商静鱼的脸色,压低声音问道,“主子,要不,我去问下?” “不用,有什么事,大哥哥会跟我说的。”商静鱼摇头说着,皱了一下,看向寿二,“待会大哥哥可能会出去,你去准备一些吃食,待会让大哥哥带上。” 寿二忙应着,退下了。 而很快,林静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商静鱼忙站起,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林静深的神色,步伐依然散漫,神色间还是那样的温和自然,心头放心了,嗯,不是什么难事。 “鱼儿,林朗在陈州杀了东卢的继承人,我现在去上京处理一下,晚上就不要等我了。”林静深说着,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商静鱼的脸颊,带着温柔和疼宠,“你要乖乖的用膳。知道吗?” “大哥哥,我让寿二准备了一些吃的,你要记得用。”商静鱼严肃说着,顿了顿,又带着几分耍赖,“不然,我就跟在大哥哥左右,盯着大哥哥。” 林静深一笑,他倒是巴不得能把鱼儿随时揣着,只是,眼下鱼儿的身体不好,而很多布置还没有完成,再等等吧。拍了拍商静鱼的头,林静深柔声说着,“好。” ******** 陈州,州府大牢内。 沈融脸色阴沉的慢步走向大牢的最深处,身后是面无表情的脸色还有几分苍白的白术。待转弯的时候,沈融顿住脚步,侧头看向白术,见白术紧绷着,眉眼是压抑不住的怒意,便沙哑着开口,“我知道你恨不得提枪杀进东卢的祖宅,但是,眼下,林将军已经折进去了,你是我眼下唯一的同盟,你万万不能再进去了,不然,就我一个人,陈州的这出大戏我可唱不了!” “林朗没有错!”白术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往外崩着,“东卢勾结海寇,将那些可怜的稚童卖给外族!他们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沈融微微闭眼,想着和林朗偷偷潜进那座小岛上看见的那些稚童……他的心就仿佛要被熔岩烧死般火辣辣的痛!猛地攥紧手,咬紧唇,直至唇上渗出血,才开口,但开口才发现他的声音几乎哽住,深呼吸几口气,沈融的声音嘶哑难听的开口,“忍!殿下在我们临行前,要我们做的事,告诉我们的话,你应记得!忍!” 白术看着沈融,短短一个月而已,沈融几乎瘦了一大圈,而他和林朗几乎就要疯魔了,陈州,陈州,这里不是陈州,这里分明是地狱摆在人间的渡口!白家覆灭后,他便在白家的旧部保护下在北境东躲西藏,直至林静深找到了他,让他进入黑甲军,他从未真正的踏足大夏的这些个州府!原来大夏已经腐朽堕落到如此地步了吗?!诺大的大夏朝,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内里臭不可闻! “你有办法……去信给小公子吗?”沈融压低声音问道。 白术一怔,看向沈融,找小公子? “殿下谋算的我懂,眼下也应遵循殿下的意思,这样才是为大局考虑,但是,但是,那个岛,那些孩子……我,我……”沈融的声音透着痛苦压抑,“我们可以忍,但是,那些个孩子……我愿意在事后向殿下负荆请罪,任凭殿下责罚,但眼下……只有小公子,只有小公子才能解救这些孩子……” 白术听懂了,沈融想跟小公子求助,求小公子解救那些孩子,而沈融和他们就按照殿下的指示做事。但如此一来,依照殿下的脾气,沈融和他就肯定要被责罚了…… “我试试。”白术哑声说着。 沈融后退一步,对着白术鞠躬,拱手作揖,“多谢。” “沈大人这话就错了,白术本来就有戍卫陈州百姓之责!陈州百姓被欺辱妄杀,白术也有戍卫不力的罪责!”白术说着,扶起沈融,看着沈融,“沈大人,我们得想想办法。” ——即便对抗不了东卢,也不能让东卢这般嚣张下去,还得想办法护住林朗!林朗绝对不能死! 沈融抬眼看着白术,声音喑哑,“有个办法……但可能要将军您受点委屈了。” ***** 上京,欢喜楼的最高阁楼处。 林静深看着手里的折子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跪在他面前的福三,“请蔡英和卢怀德,以及崔珏,崔浩之,四位大人速来此。” 福三领命退下。 “持阁诏前往陈州,命白术随时待命。”林静深将刚刚写好的文书递给福四,“你且留在陈州,务必看住沈融,不可让他孤注一掷!” 福四领命退下,随后林静深批阅着桌上积压的条陈折子,待福三进来,身后跟着蔡英卢怀德,崔珏,崔浩之四人。 一番行礼后,林静深示意四人在阁楼左侧一角的小圆桌坐下。 “事情紧急,我就直言告知,东卢在陈州,除了做那海上盗匪的生意,也与荒族,西南的三苗族,陵国等外族有所关联,不但私自贩卖米粮给荒族等外族,还做了人贩子的生意。”林静深淡淡说着。 卢怀德听了脸色一变。 而林静深依然轻淡的说着,“今日急报,前天沈融和林朗追查之下,摸到了外岛,并与东卢的嫡子卢怀英起了冲突,林朗盛怒之下杀了卢怀英。” 卢怀德刷的一下脸色就白了。蔡英等人也都脸色凝重了起来。 “眼下,沈融已经无计可施,他素来无所顾忌胆大妄为,此番陈州的那些个真相已经刺激到他了,他可能会孤注一掷。因此,务必要拦住他。而同时,也要为清洗东卢后做一番准备。”林静深冷静到漠然的声音缓缓说着。 卢怀德脸色惨白,垂着头,一语不发。 崔浩之瞥了眼卢怀德,轻咳一声,站起,弯腰拱手,恭敬开口,“殿下,敢问一句,殿下说的清洗……” “东卢盘踞陈州几十年来,杀州令,通外族,贩幼童,贪污了多少钱财,看中宫千秋之宴就可知道……而如今,种种罪行,沈融那边已经在整理入册了,我这边有他急送来的各种证据和账册,尔等可以看看。”林静深说着,抬手示意身后的福大呈上来。 崔浩之看了眼盘子里的几本厚厚的册子,那册子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崔浩之轻叹一声,沈融能够将这些重要的账册送出来,一定是极为不易。 “殿下……眼下诚王虽然因为赵家一事有所沉寂,但是副帝那边却是不可动,眼下若是动了,只怕,朝堂乱局将起。”崔浩之继续恭敬的拱手低声说道。 “没错,所以,之前我已经反复强调了,清理闽江一带的河贼就好,我以为应该是白术和林朗会耐不住,有沈融在,沈融应该会按住他们才对,但从急报上来看,却是沈融已经是无法忍耐了,比之陈州东卢的烂事,这朝堂纷乱之局,沈融和白术,林朗这三人要更加重要。这大夏朝四十年内只有一个沈融,而林朗,二十五年前,东卢杀了林朗之父,已经欠了林家一命,白术是白家唯一的后人了。这三人,都比那陈州东卢更为重要。”林静深慢慢的说着,目光转向垂首握紧拳头的卢怀德,“此事过后,陈州东卢将不复存在。” 卢怀德身形一颤,随即慢慢站起,脸色凝重而惨白的拱手,“殿下所言,在下明白。在下也与老父谈过,陈州东卢所行所为,天地不容,在下不敢为其求情,但求殿下……能为东卢留一点血脉。” “卢老先生游历南境时所带的,不就是东卢的血脉吗?今后便只是你西卢的血脉了。但你需知道一事,陈州东卢的罪行必将昭告天下。”林静深说着。 卢怀德身形颤了颤,随即深深的躬身拱手一拜,声音喑哑,“理应如此。”做了错事,就改付出代价——当年小公子是这么说的吧。 第43章 小鱼儿懵懂时12 林静深微微点头, 抬手示意卢怀德坐下,随即看向崔浩之, “老尚书, 陈州东卢清洗后,会在一个月后才传入上京,还请老尚书与几位务必要在一个月内做好准备,朝堂上即便有震动也无妨, 但几个重要的位置, 暂且不能动, 一, 是副帝之位和诚王, 信王和宣王可适当崛起, 后宫之中, 长坤宫和慈心宫应会做出一些安排, 几位且到时候看看。” 崔浩之恭敬拱手应下, 心头叹气,看来殿下是决意已定了, 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殿下,东卢清洗一事, 殿下打算怎么做?托名于副帝与诚王之争吗?” 林静深看向崔浩之, 神色依然轻淡,眼底一片淡漠冰凉,“这到时老尚书就知道了。”说罢, 林静深看向崔珏, “崔大人,陈州之后需要一个人重建陈州, 此番,你若是无事,可前往陈州看看。” 崔珏恭敬拱手应下,顺势轻轻的扯了扯他的固执的祖父崔浩之的袖子。 崔浩之目光深深的看着一脸平静到有些淡漠的林静深,半晌,才垂首拱手坐下。 ******* 商静鱼陪着自家娘亲商月娘逗笑了一番,又看着童童和娘亲就着明日要去盛典的衣服叽叽喳喳的讨论着,那些个衣服首饰的,商静鱼一律说好看,嗯,本来就好看嘛,却不想被童童嫌弃了一句“哥哥真是敷衍”,然后就被赶回他自己的院落了。 于是,商静鱼就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院落,此时,黄昏的彩霞涂抹天空。 “寿二呀,你说晚上吃什么好呢,要不切点羊肉片,做个羊肉面吃?”商静鱼擦了擦口水,远处的那彩霞真的好像羊肉面! 寿二心头叹气,主子哟,您不能吃羊肉,吃也就只能吃一点点!而且,晚上您还有一碗药膳!寿二刚想出声打断他家主子的幻想—— “主子,您不问?”突兀的,跟着的寿一低声开口。 商静鱼茫然侧头向后看去,“问?问什么?” “昨天的事。”寿一看着商静鱼,声音有些低哑,“主子,您……不想知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大主子的情绪会那么坏?是什么刺激了大主子? 商静鱼眨眼,随即恍然想到……哦,是昨天的事呀,大哥哥突然间情绪极度恶劣的事呀。 “我要问,也得去问大哥哥啊,问你们也好,问福大他们也好,都是不对的。大哥哥的事,只能是问大哥哥。”商静鱼说着,又看向寿一,笑弯眉眼,“你不用担心我。大哥哥对我极好。”寿一是担心他和大哥哥有争执吵架什么的吧。 ——但和大哥哥吵架什么的,怎么想都觉得会不可思议。 ——因为大哥哥昨儿个明明情绪恶劣到了极点,可抱着他的时候,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的力度。 寿二瞅了寿一一眼,看向商静鱼,他是小主子身边的贴身随侍,负责小主子的日常,他看到的不比寿一少,说不定比寿一更多。他知道寿一担心的是什么,而小主子……是真的不知道。 “主子……殿下对主子太好了。”寿二忍不住小声的婉转的提醒着,“将来殿下大婚了,有了世子妃了……主子,您可要早点习惯才好。” 寿二这话一出来,纠结着怎么开口提醒自家主子的寿一立即眼睛大亮带着赞赏的看向了寿二!不愧是四个寿里最会说话逗趣的! 而商静鱼一愣,随后就眉眼弯弯的看向寿二,“啊,那是当然的呀,大哥哥将来有了心仪的女子,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宠我了。” ——额……为什么觉得怪怪的。想到大哥哥对他的温柔呵护给了另外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一定是太想吃酸辣鱼了,所以现在心情酸酸闷闷的。 “主子您也是一样呀。”寿二继续小心翼翼的婉转的提醒着,“您将来也要议亲的呀,您也得早点习惯才好!”不知道夫人做什么打算,小主子可是十三了啊,但是,但是没有大主子的点头,小主子的婚事,谁说了都没有用的吧。 商静鱼怔了怔,随即一笑,他压根就不打算议亲,只能活到四十岁的他,怎能耽误一个女子呢?不过这些话是不能说的,所以,商静鱼只是笑了笑,就转开话题,“对了,把今天的紧急的条陈折子拿给我。” 寿一见商静鱼没啥反应,顿时有些着急的想要再说,但是寿二眼神示意让他别再说了。 寿二看着走在前头的瘦弱单薄但背脊挺直的小主子,心里头默默的想着,小主子什么都不懂……也好,若是让小主子懂了……以大主子的手段,以小主子对大主子的信任依赖,到时候,说不定…… 待回了院落,平平和寿三寿四恰好回来了,于是寿二和寿一默契的退到了僻静的走廊,寿一低声问着,“你刚刚怎么不继续说了?” “点到即止就好,小主子……什么都不懂才是最好的应对。”寿二冷静的说着,没有说出口的话是,若是让大主子知道,说不定他和寿一都会被调离,现在的小主子身边除了他们明面上的五个人,暗地里的到底有多少暗卫,谁知道呢? 寿一张了张嘴,又默默的闭上,他有点明白寿二没有说出口的意思了。也对,什么都不懂或许才是最好的应对。 而这边心情酸酸闷闷的商静鱼正在听着寿三寿四的汇报,盛典各种准备进行得很顺利,淘宝街那边也已经恢复了过往的热闹,拓苍镇下的福记客栈和祥记布铺也都很好,南境那边的运输生意也很好……然后,哎? “这是什么?”商静鱼看了眼手里的沾了点红色的绢布,抬头看向平平。 平平恭敬拱手,“主子,这是黑甲军信鸟送来的信,上面署名是给主子的。” 商静鱼微微睁大了眼,黑甲军信鸟?怎么会送到他这里?商静鱼皱着眉头,低头翻开了绢布,看完,商静鱼脸色一下就沉凝,不由握紧了手,人贩子?!贩卖稚童给外族?!陈州东卢的简直丧心病狂!不管是什么时空,人贩子都是不可原谅的存在! “寿三,准备一下,我要去上京找我大哥哥!”商静鱼站起身,冷声命令道。 寿三寿四都一愣,主子从来没有这么恼怒过,当初被裕亲王府除名的时候,都未曾这么明显的恼怒过,那绢布上写了什么?不过,等等—— “主子,您有什么事,您吩咐我们就是,您的身体还没有好,这时候去上京,殿下肯定会担心的……”寿三急急说道。 平平也急急开口,“主子,您有什么事,您就说,我们一定会……” “好了,此事,我必须亲自去跟大哥哥说。”商静鱼皱眉说着。 寿三寿四对视一眼,又看向了平平,而这时候的寿一寿二也都已经匆匆过来了,一听他们家的小主子要在这个时候赶往上京,先是一愣,但在看见商静鱼眉眼间的怒意和决意后,忙恭敬跪下拱手,“主子有命,不敢不从。” 寿三寿四和平平见状,也只好赶紧的下去准备马车和吃食,然后,寿四提前赶往了上京告知大主子去了。 马车里,平平看着商静鱼凝重的脸色,忍不住低声问道,“主子,是谁的信?” “是白术,他告诉我,陈州东卢拐卖了一群稚童在外岛,要卖给荒族和陵国,他希望我能去救那些稚童。”商静鱼垂着眼低声说道。 平平和寿二都呆了呆,随即都怒了,“可恶!主子,小的去一趟陈州?”平平立即拱手低声说着。 “不管多大的仇怨,稚子无辜,我要跟大哥哥借点人,到时候,平平你和寿三一起去。”商静鱼低声说道。 寿二和平平都愣了愣,额……借人?借人? “主子……九门和禁地……您的手书也是可以调遣的啊。”寿二小小声的说着。 商静鱼挑眉看向寿二,“我知道啊。”那是大哥哥给予他的信任。 寿二和平平:……知道您还去借人是什么意思? “可是,那是大哥哥的人,我如果要用,必须告知大哥哥一声。”商静鱼严肃的说着,大哥哥信任他,那他就更加不能仗着这份信任肆意妄为。 寿二和平平似乎有些恍然了,好像……主子和殿下之间似乎密不可分,但是,主子又似乎守着一条线,泾渭分明,仔细想想,在殿下的一些东西,如九门和禁地,还有黑甲军,摘星阁,主子都是在观望着,并没有,或者即便要用到什么,主子都会跟殿下请示…… 寿二看着脸色还是压抑着恼怒的商静鱼,心头慢慢的放下担心,小主子年少,但却意外的敏锐,大主子的那些个敏感的东西,小主子都是谨慎的避开……这样是对的,即便现在大主子疼宠着小主子,但也正是因为这份疼宠,若是将来没了这份疼宠,小主子会如何?谨慎的避开那些敏感的涉及到权势的东西,将来,才能更好的自处…… ****** 上京欢喜楼中,林静深皱起眉头,放下手里的册子,盯着跪在他下方的寿四,“你是说小主子从庄里出来要来见我?” ——是发生了什么事?鱼儿为何那么着急的要来见他? 林静深看着恭敬跪在下头的寿四,眉头紧锁着,瞥了旁边的绿色折子,随手翻了翻,找出一个折子,林静深看完,猛地砸回了桌上,阁楼的空气一下就凝滞了,气息也阴郁暴戾了起来,林静深看向已经被突然间浓重的威压迫得双膝跪地冷汗直冒的寿四,声音平静到近乎冷漠,可若仔细分辨,极度平静的声音里还是泄露出了一丝强自压制的怒意。 “你刚刚说,小主子是收到黑甲军信鸟送来的染血的绢布,才要赶来见我?” “回殿下的话,是的。小主子似乎非常生气。”寿四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静深微微闭了闭眼,白术……还有沈融……竟然将主意打到了鱼儿身上,鱼儿正在修养,而动怒伤身,白术竟然将陈州东卢做的龌龊事告知了鱼儿!不过……这主意应是沈融,沈融倒是精明,也对他林静深有所了解,知道他绝对不会出手去救陈州外岛上的那些稚童,沈融应明白,陈州外岛上的那些稚童不救比救更好!沈融想救,但却无能为力……所以,他就把主意打到了鱼儿身上……鱼儿心善,知道陈州东卢做的事一定会非常生气!他来见自己,定然是想让自己出手了……罢了。 林静深收敛了气息,看向了寿四,淡淡开口,“下去准备膳食,今晚我和小主子在这里用膳。另外,让福大安排护卫,鱼儿来上京的事,不得再有任何人知道。” 寿四忙恭敬应下,踉跄着站起,躬身拱手倒退着一步步的轻轻的离开。 待出了阁楼,寿四面露忧色的看向已经关上的红色檀木的大门,大主子……的武技和内息到底有多高深莫测,刚刚只是因为盛怒而泄露出来的威压,就已经让他动弹不得……这样的大主子,若是将来小主子……寿四垂下头,攥紧了手,四个寿里,他和寿一的武技最好,可眼下,却连大主子的一点威压都扛不住了。不行,他不能懈怠,他要让自己更强,这样,将来才能保护好小主子。 第44章 小鱼儿懵懂时13 阁楼里, 林静深盯着手上的绿色折子,折子封面是一条胖头鱼藏在溪水之下, 他想起当初, 他和鱼儿谈到名字的时候,鱼儿说他的名字是“静水流深”。 ——“静水流深处徜徉着一条胖胖的鱼儿~” 那是当时鱼儿说的话,此后,他便在鱼儿的专属折子上画了这样的标识, 独属于鱼儿的标识。 打开折子, 当看完后, 林静深微微勾起嘴角, 鱼儿从不做招揽人心的事, 也做不来, 但鱼儿身边的人却都自然而然的忠心于鱼儿, 为鱼儿烦忧着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他会对鱼儿不利, 他会伤了鱼儿?这世上, 鱼儿是他唯一的宁可伤了自己也不愿伤了半分的人。 而此时,商静鱼终于到了欢喜楼, 静悄悄的到来, 然后来到阁楼。 商静鱼一见在大书案后头批阅着条陈折子的林静深,便立即扑了过去, “大哥哥, 借我点人用用!” 借? 林静深手里的毛笔一顿,眼睛微微眯了眯,缓缓抬头看向压抑着怒意, 一脸焦急神色的商静鱼, 待看见商静鱼眉宇间的怒意和焦急时,林静深心头叹了口气, 抬手示意寿三上前,“你拿小主子的手书前往禁地,和平平一起领二十人速往陈州,将人解救后就在陈州待命。” 寿三忙单膝跪地恭敬应下。随后倒退就要离开。 商静鱼忙又加了一句,“那些孩子救出来后就送到公益堂,请府衙的人过去守着,别再丢了。” 寿三忙又应下。 林静深面色淡淡的挥手示意福大福二寿一寿二四人退下。 当红色檀木的大门慢慢的被关上的时候,商静鱼后知后觉的发现,额,好像大哥哥生气了? 商静鱼瞅着林静深低头提笔批阅着,也不说话,脸色又平静的过分,商静鱼心头叫苦,完了,大哥哥这次特别生气了,每次大哥哥特别生气的时候,就爱做自顾自的做事,然后晾着他,不理他,大哥哥哎,咱不玩冷战好不好QAQ “大哥哥……”商静鱼蹭过去,小小声的唤着,“大哥哥……鱼儿错了,你别生气了。” 林静深合上一本折子,拿过条陈,翻着。 “大哥哥……白术将军让信鸟传信给我,是他逾越了,我私自来上京找大哥哥,是我错了,我不该插手陈州——” 碰! 商静鱼尚未说完的话语,都默默吞了回去,看着眼前被大哥哥一巴掌拍碎的书案,心里泪流,TUT,完了,今儿个要红烧鱼了! 而此时守在门外的福大福二寿一寿二四人对视一眼,寿一寿二瞬间上前,但福大福二立即拦住,福大压低声音说道,“无碍,主子宁愿伤了自己也不会伤了大主子。” 寿一寿二沉默的盯着福大福二。 与此同时的是,阁楼里,商静鱼看着拍碎了书案沉默坐着的林静深,眼尖的发现,大哥哥的手……好像被刮伤了?! “大哥哥!”商静鱼忙快步过去,蹲下,抓起林静深的手掌,是被拍碎的木屑刮伤了?商静鱼不由皱眉,忍不住碎碎念着,“大哥哥!你生气的话,骂我就是了。我知道是我不对……你说我骂我就好了,我改就是了……” 林静深低头看向蹲在自己身侧的碎碎念念的商静鱼,突兀的开口,“鱼儿答应我的事,是否打算食言了?” 商静鱼茫然抬头,哈?他这人最守信了!“大哥哥,我没有啊。” “鱼儿答应过我,在我身边,陪着我,不离开。”林静深慢慢的一句一句的说着,温润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暗沉,漆黑的眼眸在低头看下来的时候,如波涛翻涌的深海,莫测不明。 商静鱼愣愣点头,对啊。他答应了就会做到的。 林静深将蹲着的商静鱼拉起,拢在怀里,声音喑哑,“既然没有食言,为什么要说‘借’,为什么说‘’不该插手陈州‘’的话”? 商静鱼张了张嘴,却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鱼儿,我的一切都是鱼儿的。禁地,九门,是我的,也是鱼儿的,鱼儿要用,一封手书即可,你却跑来上京说借?”身体都还没有好全,就匆匆跑来上京!林静深声音喑哑,压制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危险的味道,拢着商静鱼的手慢慢的用力,“鱼儿,你想和我泾渭分明吗?” “没,没有,不是的!大哥哥我,我……”商静鱼张口结舌,急急的辩解着。他没有想那么多啊。 “是担心我将来会不喜鱼儿,鱼儿今日所得,将来会成为祸端?”林静深却不听商静鱼急切的辩解,一句一句的冷静的说着,“鱼儿心里即便唤我大哥哥,可鱼儿心里却是警惕着我这个大哥哥的吧。所以,大哥哥做的事,鱼儿知道,却从不过问,禁地,九门,黑甲军,鱼儿就是从来不用,大哥哥的那些东西,那些私库,鱼儿也从不动用……你我之间泾渭分明至此……你怕我,你警惕着我,你不信我——” “没有!不是的!”商静鱼急了,叫道,“大哥哥!不是这样的!”他怎会警惕着大哥哥,他又怎会不信大哥哥? “那是怎样?”林静深一字一顿的平静至极的问着。 而这样的平静至极的问,让商静鱼背脊发寒,心头泪流,大哥哥是真的气到了极点,怒到了极点了啊。QAQ。 “因为大哥哥信任我啊。”商静鱼语气里不由透出了几分委屈,“大哥哥既然信任于我,我又怎能辜负大哥哥的信任,我知道我拿手书去禁地叫人就好了,可是,我不应该不跟大哥哥说,就自己擅自作为,陈州的事,大哥哥谋划了那么久,若是我擅自作为了,让大哥哥的谋划失败了,那我怎能原谅我自己?” 商静鱼说着说着,抬头看着依旧一脸平静的让人看不出想法的林静深,一脸认真,“我从来都没有警惕过大哥哥,我一直都是信着大哥哥,我知道,老师,寿一寿二他们都很担心,大哥哥对我太好了,怕将来我若是失去大哥哥的这份好,我会被伤害,但是,老师他们都不懂,就算将来,大哥哥不需要我了,就算将来,大哥哥会因为某些原因算计于我,伤害我,我也不怕,因为我也不是那么弱啊。” 说到这里,商静鱼一笑,笑容柔软温暖,“大哥哥,信一个人,就是绝不怀疑。我信大哥哥,就不会怀疑,也不会忧虑担心将来。” 林静深慢慢的将商静鱼拥入怀里,紧紧的,他知道鱼儿说的是心里话,鱼儿从来都没有忧虑过将来,一直忧虑担忧的其实是他…… “那今后,我的私库,你需用起来,禁地九门你不可再说什么借!”林静深哑声说着,语气里隐隐透出似狠戾似宠溺的继续哑声说着,“若再有第二次如今日这般,你就得受罚!” 商静鱼抖了抖,受罚什么的……商静鱼默默的回想着这几年来,少数几次的被罚……TUT,太可怕了! 商静鱼乖乖的应着,又小声的说了好几句讨巧的话,见自家大哥哥总算露出了柔和的笑,气息也温和了下来,才心头松了一大口气。随后,商静鱼被牵着手走到左侧角落的圆桌旁靠着窗户的软塌边坐下,林静深唤人进来收拾,准备晚膳。 一直守着外头,对峙而立的福大福二和寿一寿二听到里头终于唤人进去了,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然后,赶紧的推门进去,当进去看见那碎了一地的书案,四人都心头一跳,但又见靠窗卧榻上,大主子揽着小主子的肩膀,眉眼温柔宠溺的说着什么,小主子仰着头,没心没肺的笑,于是四人又不由的放松了下来。 待晚膳摆上来了,书案收拾好了,四人默默的分两边角落站着。 商静鱼吃着碗里的酸甜排骨,嗯,好吃,早就听说欢喜楼的师傅厨艺不错了。 “陈州的事,沈融打算孤注一掷了。”林静深夹起胡萝卜丝放到商静鱼碗里,一边随意的说着。 商静鱼睁大眼睛,孤掷一注?“大哥哥……白术将军和林朗将军手上都有兵啊。”做什么要孤注一掷? “沈融手上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即便有,他也用不了,他急报朝堂的关于陈州的东卢与海寇,河贼勾连的折子,还未送到阁议,就被副帝派人拿走了。而白术他们,没有兵部的命令不能调动地方兵卒。”林静深慢慢的解释着,又打了一碗汤放到商静鱼跟前。 商静鱼习惯性的双手捧起汤碗,皱眉问着,“那沈融想怎么孤注一掷?” “大概是用他自己的命来强行栽赃东卢吧。”林静深说的漫不经心,而如果是他的话,还会再放一把火,烧死府衙的粮库,再命白术搞一次兵变,逼得东卢不得不镇压,然后,再将证据直接送达上京中宫……当然,副帝和长坤宫肯定不会坐视,那么,不若将证据送给诚王或者信王?而那陈州外岛的关着稚童的地方,可以让陈州百姓知道,那么,陈州定会纷乱四起……天下大乱将至…… “卢大人和蔡大人他们都不能做什么?”商静鱼拧眉,忽然恍然的看向林静深,是大哥哥让他们都不要动??? “鱼儿想到了?陈州是我给沈融和白术,林朗的考验之地,陈州的困局能解,但解决的方法虽多,可他们能够用的似乎只剩下一个了……”林静深说着,皱眉点了点商静鱼放下的汤碗,“把汤喝了。” 商静鱼只好低头乖乖的喝起来。 待喝完,商静鱼迫不及待的问道,“那大哥哥接下来是想做些什么?” “对沈融他们的考验已经结束了,也该收拾残局了。”林静深说着,抬手招来福二,“持阁诏前往张楚平处,问他可愿前往陈州?陈州百废待兴,问他可有意愿还陈州一个海晏升平?另,命林朗将陈州的海域务必打扫干净,我只给他一个月的时间。” “大哥哥……你都已经安排好了啊。”商静鱼看着,赞叹一声,果然大哥哥是早就了然于心,也是早就做好准备的啊。 商静鱼看着对坐慢慢用饭的林静深,心里想着,这人就该是高坐宝座的人嘛,只是……在解锁剧情里,这人明明开创了新的朝代,可却是早早的走了……话说,大哥哥的武技心法那么厉害,怎会走得那么早呢? “不吃了?”林静深抬眼看着对坐的趴在桌上都不好好用饭的人,带着几分无奈开口说着,“再吃点?” 商静鱼猛摇头,“不要,好饱了。” 林静深也不勉强,晚上因着说着陈州的事,鱼儿就被他不经意的多喂了一碗饭。 待撤走了晚膳,泡上了茶,忍着恶心被喂下那什么药茶,商静鱼嚼着寿二端来的糕点,一脸的闷闷,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喝那药茶。 “再喝个七天就好了。”林静深柔声安抚着,摸了摸商静鱼的脸,这脸最近总算是有了点血色,之前都是苍白得很,若非鱼儿的脸色好多了,他今儿个任性来上京,他定然会责罚寿一他们。 啊,还要七天啊……QAQ “大哥哥……沈融他们通过你的考验了吗?”商静鱼问着,继续嚼着林静深喂给他的糕点,说话便有些含糊不清。 “算是吧。”林静深拿过绢帕擦拭商静鱼的嘴角和手指,又擦了擦他自己的双手,将绢帕递给恭敬上前的寿二。 “回去歇息?”林静深低声问着,因为喝了药茶,似乎开始有些倦怠的商静鱼。 商静鱼点头,在林静深俯身抱起他的时候习惯性的双手揽住林静深的脖颈,将头埋在林静深的脖颈处,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温热安心的气息里,商静鱼的意识开始昏沉了起来。 林静深侧头望着商静鱼半眯着眼睛嘴角弯起的模样,不由也扬了扬嘴角,气息也愈加柔和了。 待抱着商静鱼回到农庄,安顿好后,林静深掖了掖被子,便轻步转身离开,厢房外,寿一寿二,寿三寿四,平平已经沉默的跪着了。 林静深负手而立,平静开口,“起来吧,今日你们做得很好。”顿了顿,继续缓缓说道“以后也当如此,一切都以小主子的安康为重。” 而林静深说完后,便转身走回厢房,对身后寿一等人的惊讶,愕然和不知所措,他并不在意。 第45章 一只茫然的鱼1 目送林静深回了厢房, 平平沉默着,寿一和寿二对视一眼, 寿一转身对寿三, 寿四低声说道,“今后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好的服侍小主子就对了。” 寿三寿四对视一眼,寿三开口说道, “说得没错。” 寿四便开口说着, “既然如此, 寿三你和平平去一趟陈州。” 平平回过神, 点头, 便走到寿三身边, 和寿三施展身法, 瞬间消失在原地。 “我去一趟流水馆再检查一下。”寿四说着, 明日午后, 小主子就要去流水馆了。 待寿四离开,院子里, 只剩下寿一和寿二, 而福大福二已经被大主子派去禁地和九门处理事情了。 “我倒是情愿大主子能够发脾气,责罚我们。”突兀的, 寿一压低声音开口。 寿二叹息一声, 若是能够责罚他们,那便说明大主子心里是把他们四个寿当成侍从奴仆的,但是大主子没有, 那就说明了, 大主子心里,他们四个是小主子的奴仆, 也就意味着,在大主子心里,他是要为小主子培养独属于小主子自己的力量,而今日的大主子的怒气也是冲着小主子的那个“借”字,大主子的禁地,九门,都是他为小主子准备的,只是,小主子自己尚未看清,或者是看清了,却不想用 ?但不管什么,以上种种,都只能说明一件事——大主子是认真的。 “寿二……以后,我们小心些。”寿一压低声音说着。 寿二默默点头,心里却是苦笑,再小心也没用啊。 ****** 这日阳光明媚,洒下的阳光还带着点淡淡的炎热,六月末了,初夏快过了啊。 商静鱼扬了扬手里的薄薄的两张纸,又叹了口气,想着刚刚来到,但在看了他写的东西就黑着脸训斥了他一顿,之后就旋风似的跑走了,啧啧啧……亏得他从今早的条陈里知道,那崔珏几乎每个晚上都去宋家守着,要见老师,而老师是躲得狼狈不已,他是想着帮老师解决问题,才会灵光一闪后,立即写了这东西…… “怎么?文泽不喜你写的东西?”带着几分笑意的柔和好听的声音响起,而伴随着声音响起,商静鱼手里当成扇子摇啊摇的纸张就被抽走了。 商静鱼摸了摸鼻子,看着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写的东西的林静深,“我就是想着……刁难刁难,说不定那崔珏大人就会知难而退了。” “唔……谁知道呢,也许可行呢?”林静深回过神来,笑道,抬手轻轻的拭去商静鱼额头上的汗水,“时候不早了,鱼儿我们启程吧,马车上有冰块,你也凉块些。” 商静鱼点头,他畏寒,也怕热,这个体质忒会折腾人了。 而此时的流水馆里,紫韵匆匆在这个被命名为望星台的六角楼里来回奔波,早知道盛典的事情这么麻烦,她当初就不该拍着胸口厚着脸皮跟小公子讨要来! “对,就是那边,挂高点!哎,花花组呢,快点快点,你们是第一个出场的!什么!?衣服还没搞定?!啊啊啊啊,那快点去啊啊!” “馆主呢?来个人去给我把她挖出来啦啊!” “什么?迎客?!这事找我做什么!我就负责表演!表演!快点!去找馆主!” “琴琴组呢?!哎呦我的姐姐啊,你们倒是捣鼓好了没有?” “吃食呢?茶水呢?什么?不够?不够就再去整啊啊!对,就这样,摆在那里,对对对,不用你们送,告诉贵客们,喜欢吃啥就弄啥!” “小西小东!玩游戏用的东西呢,就那个,对对对!闭嘴!必须按照小公子的图去做!” …… 寿四瞅着来回疯跑吼呀吼呀的紫韵,嘴角抽了抽,心底默默的想着,还好他不用整这些,太可怕了!!当初紫韵是多么的爱装的一个人,现在呢,整个一嘶吼的小婆娘了,优雅呢?迷人呢?统统都不见了! “寿四,你那边没问题了吗?”福三走过来问道。 “没有问题了。”寿四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袖子上还有一点血迹。 福三瞥见,扬了扬眉,“看来这次来的虫子很多。” “没有小主子的邀请函和请柬,谁都不能靠近。”寿四平静的说着,“大主子说了,小主子的行踪不是谁能窥探的。” 福三赞同的点头,说得没错,自打欢喜街那事后,小主子的安全问题就提高了好几个等级。 “对了,拿到邀请函的那些人里,有裕亲王府的世子林静淇,还有信王。不过,他们都是直接找人去强买的邀请函。”福三说着,皱着眉头,“这两人,你看怎么办?” “你请示大主子了吗?”寿四皱着眉头,这两人居然来了。 “大主子说了,盛典之事都听从小主子的安排。”福三肃然说着。 寿四点头,“好,我去请示一下小主子。” 马车里,商静鱼听着寿一低声的禀报,转头看向身侧正翻着折子的林静深,“大哥哥,没问题吗?”那林静淇和信王如果参加了盛典,看见了大哥哥,会不会起什么波折意外? “没事,无碍的。”林静深抬头一笑,拍了拍商静鱼的头,“放心吧。而且裕亲王最近很忙,信王接下来也会很忙。”中宫里有人想要借着越家一事,再翻二十三年前的白家案子……裕亲王会很忙很忙的。忙碌起来的裕亲王是不会看到周遭事务的,而林静淇,这个空有头衔却连掌控半个裕亲王府的能力都没有的世子,又能做什么?至于那位王妃,他倒是想看看她还藏着什么,关于当初的陵国贵客……,至今他还没有探查出什么。 “鱼儿,今日的折子你还没有看?”林静深皱起眉头,将手里的折子递过去,“不是说了吗?每日你都要看折子。” 商静鱼皱了皱鼻子,瞪眼看着林静深,“不要,折子好无聊,我看条陈就好。”而且折子他看了也看不懂,那云里雾里的什么法令政令的,拜托,就放过他了吧!QAQ ——还有,他!不!参!政!再重复一万遍!不!参!政! 林静深默然无语了,看着商静鱼瞪眼的抗拒的模样,心头叹气,他知道鱼儿表面乖巧的,但实则内里懒散活泼 ,最烦的就是朝堂的政事,当初若非自己在北境战场,鱼儿也不会接手批阅折子的事…… “那以后的议事,你都得跟着。”林静深抬手揉了揉商静鱼的头发,鱼儿不喜政事,他可以不逼鱼儿参与,但鱼儿必须一旁看着,鱼儿必须知道他的事!所有! ——在他林静深的生命里,鱼儿必须是参与者。 商静鱼心头松了口气,于是换上笑眯眯的脸,欢快的拿过装着条陈的盒子,开始欢欢喜喜的看起条陈来了。 林静深看着,有些无奈有些哭笑不得,那条陈记着的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琐碎的——按照鱼儿的说法,就是八卦吧。偏偏鱼儿却是最喜欢看这些。 “哦豁,大哥哥!那个崔珏今天又去堵老师了,难怪老师天没亮就跑来了。”商静鱼眼睛亮闪闪的,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很好!这般的锲而不舍!那就看看这位崔珏看了他特别定制的约定书后,是否还有这样的锲而不舍! ——不过…… “大哥哥,崔家老尚书都不管的吗?国公爷也不管吗?”商静鱼疑惑的问着。就这么看着崔珏三天两头的堵他老师?? “崔家老尚书是什么想法我也不知道,不过国公爷曾经说过,今年年底若是文泽再不定亲,就要押着他成婚了。”林静深放下折子,漫不经心的说着。 商静鱼瞅着林静深,“大哥哥……你怎么看?” 怎么看?林静深抬眼,黑色的眼眸幽深莫测,嘴角却扬起温柔的笑,“鱼儿呢?” “我觉得,两情相悦相约白头,应是两个魂灵,而不是只在男女之间。而难得一心人,若是老师和那崔珏大人都有白头盟约的意愿,我们就该祝福他们才是。”商静鱼挺直着背脊,眉眼肃然,神色认真而郑重。 林静深掩在袖子里的手松了又紧,然后,终究有些难以抑制的将此刻坐在他眼前的这单薄却又挺直的少年紧紧的拥在怀里,鱼儿是这般想的吗?如此,如此的话…… ——那倒是要帮一帮崔珏和宋文泽才是。 “鱼儿……你的老师顾虑太多,不若我们助他一把如何?”林静深低声的在商静鱼耳畔说着。 商静鱼动了动耳垂,有点痒痒的,大哥哥最近说话老是喜欢在他耳边说,温热的气息喷洒着,弄得他总是有股淘耳朵的冲动! 不过此刻,他却是被林静深的话给吸引了,嗯?助他一把?怎么帮助呢?商静鱼弯弯眉眼,他很有兴趣哎。 ***** 在前往流水馆的路上,差不多同时从农庄出发的还有商月娘和童童的马车。马车里还有顾家老太太和小外孙女悦悦。 因着农庄的马车比之顾家的要大,要舒适,又有九门卫队护送,随侍的有吴嬷嬷,有青茶,还有童童的武技女师兼职嬷嬷的影嬷嬷。因此,在商静鱼派来寿一跟随的时候,说用农庄的马车的时候,顾家老太太就马上应下了。 马车里,顾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自家的小外孙女悦悦和童童一旁小声说话,玩着据说是小公子弄的叫拼图的游戏。 “昨儿个卢怀德大人亲自送悦悦过来了,说是没想到,悦悦能够拿到请柬,就让我带悦悦一同去,他们卢家,这次居然一个请柬都没有拿到,邀请函也只拿了一个,卢大人很是生气呢。”顾老太太说着,叹了口气,看昨儿个卢怀德的阴郁的脸色,此番估计陈州东卢那边是出了大事了。 ——世家虽然枝繁叶茂,但枯枝太多也是难免啊。 “老祖宗,鱼儿的盛典也不是只有今年,鱼儿说了,如果玩得开心的话,明年也会再办一次。怎的卢大人那么生气?”商月娘困惑的问着。 顾老太太一笑,细细的跟商月娘说着,“月娘,对跟随殿下的那些人来说,能够参加盛典,是一大荣耀,也是代表着他们是殿下的最亲近的一派。特别是小鱼办的盛典,能够拿到请柬或者邀请函,那可不是容易的事。”说罢,看向那边已经偷偷停下玩游戏,竖着耳朵听着的两个小女孩,笑了起来。 见商月娘还有些茫然,便继续说着,“月娘,虽然殿下从不出现在朝堂之上,但是朝堂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重臣听闻或者想要亲近殿下,这些都是殿下的威严甚重的关系。小鱼是殿下信任看重的人,小鱼做的事,很多时候在他们眼里其实就是殿下的所为。” 商月娘听了,却是很认真的摇头,“小鱼做的事,是小鱼的,并不是殿下的。” 顾老太太愣了愣,是……这样吗? “小鱼从不参与殿下的事。我虽然不太清楚殿下和小鱼在外面做的事,但是小鱼曾经告诉过我,他的事,是他的事,公益堂,忠义会,这些都是小鱼要做的事,想做的事,和殿下并没有关系,不过,殿下他从来都是支持小鱼做任何事,殿下曾经说过,只要小鱼不会伤到他自己,他做什么事都可以。”说到这里,商月娘很是欣慰的笑了,殿下真的是非常好的兄长呀。 商月娘却没有看到顾老太太震惊的神色。 一直以来,除了摘星阁的少数人,比如说卢怀德和蔡英,其余人都默契的认为,小公子所做的事,都是殿下的授意。可眼下……从商月娘的话里话外,原来是这样吗?那些事,都是小公子自己的意愿?若是如此,那小公子实在是太难得了!嗯,等那逆子来了,再问问!哼,那逆子也真是!居然都没有拿到邀请函! 流水馆,当午后的阳光撒落六角楼——望星台的时候,高高架起的大鼓不知何时已经摆放在台上中央,然后,嘭嘭嘭……先是重重的六声鼓声响起,紧跟着就是高亢的女子的吟唱声起—— 祭典起! 第46章 一只茫然的鱼2 于是, 那些正走进,或者正在二楼厢房里落座的, 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中央石台。 中央石台上, 高高架起的大鼓边上,一身素色白衣的头发只是随意的束着,插着一支木簪子的女子,一边起舞, 一边敲鼓, 旁侧, 古琴后, 一身黑色素衣的女子, 同样随意的束发, 插着木簪子, 一边吟唱, 一边芊芊素指弹着古琴, 一黑一白,鼓声厚重悠远, 琴声哀怨如泣如诉……而吟唱反复, 宛若远古的祭奠…… “那是七月的祭词。那鼓和那琴所演奏的曲子也是是很久以前的祭典上才有的。”二楼上,顾老太太轻叹开口说道。 “没错, 这两位女子祭奠得不错啊。鼓敲得好, 琴弹得也好,这两位是流水馆的?”一瘦削的但容颜保养得极好的老太太惊奇问道。 “这两位可是那什么紫韵?”另一老太太圆润慈和的问道。 “那敲鼓的是叫苏南,弹琴的叫付雪, 这苏南可是这流水馆的馆主哦, 那付雪是长驻流水馆的琴手,是良籍哦。”旁侧的崔兰儿笑道。 “哟, 你这猴头,你怎的知道啦?”圆润慈和的老太太——崔家老太君笑问道。 “这本小册子上都写着呢。您看——”崔兰儿指着崔家老太君坐榻上的小茶几说道。 “不错……这倒是有意思极了。”瘦削的老太太——宋老太君拿起小册子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赞叹道,“想不到老身久不闻世事,这外头倒是多了这么多的趣事。” “流水馆盛名在外,就是因为这些趣事吧,我倒是听闻,流水馆中的姑娘都是自愿卖身的,若有不得已苦衷的,可签约卖艺,只签个五年或者三年,由姑娘们自己选,赚取的钱财,流水馆也只取十分之一的坐馆费而已。”顾老太太慢慢的说着,又看向安静的听着下头琴声的商月娘,柔声问道,“当初,也不知这流水馆背后的人是如何打算的。” 商月娘微微抬头,羞怯一笑,轻声说着,“小鱼说,女子不管何时,都是极为不易,若是能搭把手就搭把手……且,弹琴敲鼓演唱起舞都是一技之长,不偷不抢的,又岂能轻贱于她们。” “小金童言之有理啊。”崔老太太感慨了一句,这世间女子都是不易,世家女子尤其如此,小金童年岁尚小,却难得有这番见识,崔老太太又把目光移到眼前安静的从容的看着下头表演的商月娘身上,这商月娘也是很不错呀,虽然胆怯了一些,但却是极为柔美,而且淡定,气质也干净。再看商月娘身侧坐着的背脊挺直的眉眼精致的却是疏朗自信的小姑娘……听闻这小姑娘已经跟随商家的家主在外游历了…… ——商家的女子吗?果然都是不凡的。 而宋老太君看着商月娘,也是心头赞赏,虽说是世代行商的商家的女子,但却是很淡定从容,安静柔和,想到自家的嫡孙宋文泽,宋老太君轻叹一声,若非身份和年龄都不对,她还真觉得这商月娘可为宋家妇。 “下面出场的是要唱戏吗?”突兀的,长阳公主的声音轻轻响起,似乎带着几分好奇的看向商月娘,“夫人可知?” 商月娘微微垂下眼帘,慢慢的摇头,声音轻柔,“我却不知,我从不过问这些事。” 从不过问? 长阳公主微微一笑,嘴角扬起,看来,这商月娘也不是那种纯然天真的嘛。 顾老太太却是愉悦的笑了,带着几分满意,嗯,不错。 崔老太君和宋老太君对视一眼,也都笑了。 ***** 六角楼最高的三楼上,宽阔并无遮拦的平台,此刻却被装上了蓝色的垂纱幔,很好的挡住了风,也挡住了下头的似有若无的视线。 商静鱼在中央平台的圆桌旁边坐榻上慢慢的喝着药膳,苦着脸,为什么他出来玩还得喝这种东西?最重要的是,寿二居然随身带着药炉和食材药材! “主子,那裕亲王府的世子林静淇和信王都已经愤然离开了,我们的人也跟了上去,似乎,他们打算着要对流水馆不利……”寿四低声禀报着。 “没事,由他们去,他们接下来也有得忙的。”商静鱼说着,将药碗递给了寿四,他身侧的大哥哥翻着流水馆发的指引小册子,似乎饶有兴趣的。 “大哥哥,接下来就是我编排的《寸草心》。”商静鱼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林静深,他编排的!他这个前世读中文系的,终于可以编排一出戏了!! 林静深回过神来,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揽过商静鱼,“鱼儿编排的?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不过,鱼儿,我比较好奇,这个抽盲盒是怎么回事?特别奖赏的?又是何物?” 商静鱼嘿嘿一笑,带着几分顽皮和嘚瑟,“这可是压轴的秘密哦~大哥哥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林静深弯了弯嘴角,也不揭破,今日他心情甚为愉悦,不单单是因为和鱼儿一起出行,一起来流水馆参加鱼儿弄的这盛典,最为主要的是,他知道,鱼儿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他。至于这份礼物是什么,在呈递上来的专属折子里自然有写,可他却是不看,他想等着鱼儿为他亲自呈递这份惊喜。 而下头的表演已经开始,《寸草心》开始了。 这是一个并不新鲜的故事,后宅之中,这样的事并不缺少。男人喜新厌旧,贪恋美色,娶了如花美眷,从此忘却了故人。而为了如花美眷的子女,男人居然换走了原配的女儿,将庶子充作嫡子,将嫡女卖了,如此荒唐,如此匪夷所思,却是真实存在着,可未曾想,十六年后,那被卖了的已经做了卖唱的嫡女偶然中与原配相遇,一模一样的脸,再加之血缘关系,母女连心,当原配查出真相,怒不可遏的原配杀了那男人…… 二楼包厢里,商月娘脸上的泪不住的滑落,三位老太太也是眼眶泛红,更不用说二楼包厢里的那些个小姑娘们都是捂着嘴落起了泪。 “祖母,我们不能帮帮她们吗?”顾秋儿哭着问道,“她们……好可怜好可怜……” “就是呀,外祖母!她们没有错呀。都是那个混蛋,还有那个狐狸精!”卢悦悦愤愤不平。 “与情而言,她们没错,可是与礼法而言,她杀夫,终归是一个斩刑呀。”长阳轻声叹息着说。 “公主所言有理。”顾老太太声音艰涩,这个故事让她想起了当初…… “但法理不外人情,也许……我们可以帮她争取一个流放?”宋老太君一脸思索的表情。 “……嗯,待我回去后问问我家那老不死,可有什么法子没有?”崔老太君点头说道。 商月娘一旁安静听着,此时听这几人这般说法后,也不由心头一动,也许可以问问小鱼,小鱼既然编排了这样的戏,一定是也想救救这个可怜的女子。 “若说要争取一个流放的话,倒是也有可行之处。”顾老太太缓缓开口,看着下头的表演,慢慢的说道,“我记得当年云霜公主为救其母,从西三街跪到了东一街,求到了上京百姓们的万家书,才得到特赦。” 宋老太君和崔老太君都齐齐眼睛亮了起来,“这倒是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不知道这女子的女儿可愿意?”长阳轻声说着。 “待事后,让人告知吧。”顾老太太带着几分叹息,当年云霜公主救母后,就直接剃度出家了,和她的母亲到死都没有再离开那静心庵一步。毕竟,抛头露面舍弃公主至尊之位,跪求上京的所有百姓,即便孝感动天,也没有哪家人愿意这样的女子进门,更何况,中宫皇室说是不杀,但静心庵里还是关到了死。 “若是……到最后,还是当年云霜公主的结局,倒不如轰轰烈烈死去为好。”长阳公主低声叹道。 “那也不尽然啊。毕竟下头只是一个小官的主母。”崔老太君低声道,看了长阳公主那绝美的容颜,心头叹息,长阳公主到底是意难平啊。 而此时,一女子带着几个丫鬟慢步而来,淡紫的烟衫,白色的绣着紫色飞蝶长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那是——”顾老太太眯了眯眼,低声喃喃,“就是那紫韵姑娘吧?” “她就是紫韵。”商月娘轻声说着,眉眼间有些喜悦,紫韵是殿下的下属,曾经受命于小鱼陪着她,在三年前,是紫韵将她救了出来,只是后来紫韵忙碌,极少到农庄来,她也没有怎么见过了。听小鱼说,紫韵在流水馆做事,今日来,没成想还能见到紫韵。 “果然是天姿国色呀。”宋老太太赞叹一声,若说长阳是她见过的,最为贵气优雅的女子,那么紫韵就是那娇媚无双了。 待紫韵带着几个丫鬟走到她们跟前,见那紫韵盈盈做礼,姿态恭敬而端正,竟然没有半点魅惑娇媚,举止之间是自然而然的端庄有礼,不由更觉得惊奇。 崔老太君细细打量了见礼后起身的紫韵,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姑娘,见你举止,可是有专门学过?”这见礼,拜礼可不简单,一般世家子弟都是自小严格教导出来的,才会养出那种端庄自然,严谨规矩,可这紫韵……刚刚的见礼,就很不简单了。难不成也是经过教导的? “回老太君的话,奴家是学过的。”紫韵微微一笑,柔媚的声音透着一点点恰到好处的甜,大主子的要求是,所有摆在明面上的人,不管是何种身份,礼仪,学识都不可或缺,而如果是小主子身边的,那要求就更加严苛了,若非福字号的都离不开,大主子估计都把福字号给小主子派去,而听闻,跟随小主子左右的影卫和九门卫队都已经开始了各方面的加强训练。 ——嗯,她也要加紧!不管能不能到小主子身边,她都必须不能比寿字号的差!迟早!她要让小主子看见她的优秀。╭(╯^╰)╮ 接着,除了商月娘和长阳,其他人都好奇的,或者试探的,和紫韵说了些话,聊了些诗词,谈了谈一些问题,然后,众人心里都暗自惊奇赞叹着,果然是一妙人呀,难怪裕亲王府的世子一直都不肯放弃! “公主,这是荷花茶,流水馆的茶手最新研究出来的茶,您尝尝看。”紫韵带着微笑,亲手将后头丫鬟盘子里的茶,一杯一杯的端出来摆放好,待到长阳公主跟前的时候,紫韵慢慢的柔声开口,“听闻公主对棋道甚有研究,待过几日,紫韵想和公主手谈一局,不知可好?” 长阳慢慢的端起茶,垂眼应着,“好。” 紫韵心头一笑,再次俯身一拜,便慢慢的后退离开。 顾老太太沉默的看着那紫韵离去,随后,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了那长阳,见那长阳慢慢的喝着茶,心头叹息一声。 “别想太多,长阳没有那么弱。”突兀的,宋老太君低声开口说道。 “我知道……但是……唉。”顾老太太叹息一声。长阳心里还放不下殿下吧。 第47章 一只茫然的鱼3 紫韵哼着歌儿, 慢慢的带着几分雀跃的心情走上了三楼,呦吼吼, 今天可以拜见小公子了~~ 待上了三楼, 看着被俊美温雅的青年紧紧揽抱住的少年,眉眼带笑,举着小册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青年只是低头温柔的笑着看着, 那眼眸深处尽是深深如海般幽深莫测的情愫。 紫韵只看了一眼, 便垂首低眼的恭敬的走到距离五步远的地方, 跪下做礼, “紫韵拜见两位主子。” 林静深抬眼, 淡淡的扫了一眼, “起来吧。” 商静鱼坐直, 笑眯眯的看向紫韵, “紫韵, 你辛苦啦,今天的盛典你做得很好, 待结束了, 给你一份奖励。” 紫韵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再次跪下, “谢小主子赏赐。” “不用谢, 你应得的。”商静鱼笑眯眯的摆手,又忍不住问道,“盲盒你准备好了吗?” “已经备好。诗词点评的盒子也已经备好了。”紫韵轻声说着。 商静鱼点头, “嗯, 那就开始吧。” 紫韵恭敬应下,又盈盈做礼, 略带着几分不舍的偷偷的瞅了商静鱼一眼,却撞上了一双漆黑的淡漠冷厉的眼眸,紫韵不由背脊发寒,心头抖了抖,忙恭敬的垂首,再次跪下做礼,才慢慢的倒退着离开。 “大哥哥,你不喜欢紫韵吗?”商静鱼待紫韵离开了,才侧头看向林静深,疑惑问道,在他看来,紫韵聪明又有能力,虽是女影卫,但长得好看,仪态也极好,也不逊色于任何世家女子,额,虽然有些任性的……但大哥哥却是似乎对她极为不喜。 “没有喜欢不喜欢,她办事不错。”林静深说着,抬手轻轻的拂去商静鱼脸颊边的两缕发丝,“但她自持武技是影卫中的第一,便任性妄为。” “可是,大哥哥,我听寿二说,若是福大福二认真打起来的话,紫韵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商静鱼抓下林静深抚着他脸颊的手,痒痒的,一边说着,“不过,紫韵是挺任性的。” “我身边的,你身边的,因为已经不是影卫的身份,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但不论身份,若只论武技的话,紫韵的确不是福大福二的对手。”林静深扣住商静鱼的手,转开话题,那个对着鱼儿有着单纯仰慕之心的紫韵,他并不想提,“鱼儿,盛典后,我要在这里请几人喝杯茶,鱼儿可把你的约定书拿来试试。” 商静鱼一听,眼睛瞬间就瓦亮瓦亮了!嘿!这可有趣多了~~ “啊,对了,老师呢?”商静鱼转头看向身侧后的寿二,“老师没来吗?” “回主子的话,宋大人一早就来了,不过,他在知道自己得坐在二楼后,就直接来了三楼,现在正在小房间里看表演喝酒。”寿二恭敬的回禀着,没说出来的话,是宋先生想过来这里,但却被福三请到隔壁小房间去了,气怒不已呢。 “老师干嘛不来这里?”商静鱼侧头看向林静深,大哥哥肯定早就知道老师来了,但却不说,嗯……是不想老师来这里? 林静深神色淡淡的柔和,声音平静的说着,“他想来的,是我不愿他来。” 商静鱼囧了囧。 看着林静深的温柔的神色,商静鱼下意识里不想再追问为什么不愿老师来的问题,总觉得问出来的答案一定会很危险…… ****** 中央石台上,开始了弹琴唱词,唱词后,便摘下头上鲜花,放置于石台边上的花瓶里二楼上,拿到对应鲜花盒子的,就得开盒子,按照盒子里的要求去做,这个便是抽盲盒了。 没成想,第一个抽到盲盒的,是一直扮演乖乖巧巧的懂事文静的童童。童童看了看手里的粉色的花朵,这是一朵粉色的荷花,荷花上的信笺上是哥哥的字,写着一句话:请在石台上演奏一曲。 童童看向商月娘,商月娘也看到了信笺上的字迹,抿嘴一笑,小鱼真会玩,既然是小鱼写的,那就没有问题了,于是商月娘拍了拍童童的手,柔声说着,“无碍的,去吧。” 童童便起身,朝顾老太太几人做了一个严谨规矩的福礼,她的礼仪是殿下请来的老嬷嬷教导的,自然是最为端庄的。 然后,童童便在顾老太太几人的赞赏鼓励的目光中,下了楼,走上石台,看着石台上已经摆放好的几样乐器,童童拿起了萧。 在夏日的阳光下,那淡黄色上衣,白色襦裙的小姑娘慢慢的吹着婉转动听的萧,乌黑的秀发挽起的发髻上垂着珍珠发簪,眉眼精致,白嫩的小脸蛋是轻轻的透着几分纯真的笑容,而那萧声,婉转动听,犹若夏日的凉风,让人不由的沉静了下来,然后,慢慢的随着萧声,扬起了愉悦欢快。 二楼大包厢里,崔老太君惊讶了,那小姑娘,年纪尚小,安静乖巧的坐着,极少说话,虽然从顾老太太那里知道,这小姑娘已经随着商家的家主游历了,却不想,居然这么聪慧,崔老太君自己的女子六艺里,唯有乐之一道是最为精通,她自然听出了,这小姑娘的萧,是极好的。 而不单单是她,其他几人都安静的聆听着,也明白了,小金童的妹妹,虽然名声不显,却也是不简单的。 一曲罢了,商静鱼仰头看着身后揽抱着他的林静深,眉眼弯弯,极为嘚瑟,“大哥哥,童童的萧,不错吧。” “尚可。看来沈嬷嬷是真的把童童当做弟子般教导了。”林静深抬手揉了揉怀里商静鱼的头发,笑道,“如此,你也可放心了不是。” 商静鱼点头,笑眯眯的说着,“都是大哥哥厉害,找来了沈嬷嬷。”这沈嬷嬷可是这两年大哥哥找来的,只是脸受了伤,不爱说话,沉默寡言的,但对他和对娘亲,童童都极好。 “‘沈嬷嬷是当初我母亲的贴身嬷嬷,琴棋书画都是精通的,管家内宅上,也是精明的,只是……我母亲离世后,她被赶出王府,又被追杀,不得不东躲西藏,直至我长大了,才能将她找回,也是我母亲保佑,她虽然已经脸容被毁,但还活着,也愿意来照顾童童。’”林静深慢慢的说着,垂下眼帘。 没有说出来的事情是,在沈嬷嬷来到农庄后,一年前,他母亲祭日那天,直截了当的问他,对鱼儿是做何想法? 而最近,沈嬷嬷又来找他说了: “殿下若是把小公子真的当做弟弟,那就从今日起,殿下不可和小公子同吃同住同睡,没有哪家兄弟到了小公子的岁数,还是兄弟一起同睡同住。也没有哪家兄弟是如殿下这般对待小公子……” “殿下,听老奴一句劝,放小公子离开如何?” “殿下,当年,殿下的母亲拼死也要让殿下活下来,是想看着殿下活得开心,活得自在……为了殿下的母亲,为了当年白家的那一门忠烈,殿下,您就放下小公子吧。” …… “大哥哥?”商静鱼担忧的看着垂着眼眸,突然沉默下来,神色间有些漠然阴冷的林静深,大哥哥怎么了?大哥哥这是想起了他的娘亲,想起了白家,所以……难过了,不开心了? 商静鱼忍不住抓住林静深的袍袖,“大哥哥?” 林静深看着怀里商静鱼仰头看着他的干干净净的满是担忧的圆润的眼眸,嘴角扬起温柔的笑,安抚道,“无事……只是想起了我的母亲罢了。” “大哥哥……”商静鱼咧嘴一笑,转开话题,“今天流水馆除了荷花茶,还有荷花酥,娘亲和吴嬷嬷研究出来的,大哥哥试试?” 林静深一笑,“好。”揽紧了怀里的商静鱼,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决意—— “嬷嬷,母亲和白家我从未忘怀过,但那与鱼儿无关……嬷嬷,若无鱼儿,我便不是现在的我。” ***** 盲盒游戏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慢慢的,不管是抽到盲盒的世家女子,或者那些拿到邀请函来的人……比如说崔老尚书,都落落大方的登台了。 当看到崔老尚书慢悠悠的上石台的时候,二楼包厢里的崔老太君和崔兰儿都瞪大了眼睛,天啊,祖父(老不死)的怎么也来了?! “这这这……”崔老太君都结巴了,抖着手指指着下头的石台上的崔老尚书,“他怎么也在这里!” 顾老太太也瞠目结舌,问题不是在不在,老尚书来了也不是特别稀奇的事,而是这会儿的老尚书要上台表演了! “呵呵呵……老朽第一次登台,献丑了!各位莫要嫌弃,老朽口拙嘴笨,手也不灵活,就……吟诗一首,各位姑娘们各位公子们莫要嫌弃莫要嫌弃……” 三楼上的商静鱼直笑,果然能够养出崔珏那种厚脸皮到处堵人的老人家就不是普通的! 石台上的崔老尚书抚了抚胡子,便吟诗了,“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老尚书的吟诗很有特色,吟诵的声音如同歌唱,苍老的声音一字一字缓慢的吐出,如同厚重的沉鼓,又如同遥远的大钟声,商静鱼听着,只觉得应是沉鼓暮钟,敲打在人的心头般,那四句诗竟然深深的记住了。 “老尚书年轻的时候,曾几次在中宫盛宴上吟诗,颇负盛名。”林静深低声解说着。 商静鱼恍然,哦,原来早就美名远扬啦。 而老尚书吟唱完毕,就又慢悠悠的走了下去。随后就是掌声一片,大声叫好。 第48章 一只茫然的鱼4 此时, 天色已经染上了晚霞。 终于进行到最后的一个环节了。商静鱼从林静深怀里站起身,还坐在卧榻上的林静深看着商静鱼站起, 不由微笑。 “大哥哥……接下来, 你要好好听。”商静鱼说着,便倒退一步,拱手作揖,躬身行礼。 林静深坐直, 看着商静鱼, 目光柔和。 商静鱼走到三楼靠着栏杆处, 那里, 寿二已经摆放好了一架古琴, 商静鱼走到古琴后坐下, 他的琴, 是大哥哥教的, 今天弹的这首, 是他上辈子最喜欢的一首歌,弹这首, 是想送给大哥哥作生日礼物, 大哥哥因为生日就是生母的祭日,他从不过生日, 可是这几年来, 他每年都会在这天给大哥哥送礼物,去年是一副画,前年是他亲手做的香包……而今年, 是他最喜欢的曲子…… 双手轻轻的抚上琴弦, 一挑,一按, 轻灵的琴声如同流水一样,慢慢的流泻而出,流淌过三楼,二楼,一楼,石台……然后,喧闹欢笑的望星台不知不觉中安静了下来,二楼里,几位老太君都微微的闭上了眼,沉浸于这如同流水一样轻灵动听的琴声之中,商月娘和童童都带着笑,那是小鱼(哥哥)的琴声!而长阳听着怅然若失,这琴声让她想起当初在中宫盛宴上的那人弹奏的古琴,技法高超,琴声也是美妙,但听着却是冷冰冰的,不若今日的琴声,如春日暖阳,慢慢的安抚着空洞冰冷的心…… 一曲终了。 商静鱼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跟前的林静深,习惯性的弯着眉眼笑了笑,站起身,拱手作揖,“大哥哥,生辰吉乐,顺遂如愿。” 林静深抬手,拱手回礼,“多谢鱼儿……”说罢,大步上前,在商静鱼走出琴座后,一把将商静鱼扯进怀里,紧紧的抱住,他从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因为不重要,他从不觉得生辰有什么好庆祝的,可鱼儿却是都帮着他记着,每年费尽心思的送他生辰礼…… 鱼儿曾经说过,每个人来到这个世间都是极为难得的,都是被祝福的。所以,鱼儿是想让他和所有人一样,都能拥有最普通的也是最为难得的平淡欢喜。 鱼儿不知道,他林静深在五年前踏入农庄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此生珍贵。 ***** 当天边的夜色开始蔓延,盛典渐渐进入了尾声,但石台上依然有表演,是由一楼拿到邀请函的客人们点的曲目或者歌舞,二楼包厢里,吃食茶水已经开始摆放,紫韵又再次亲自前来,柔媚的声音解释着,怎么用餐,当听说是由客人们自己选取食物,什么吃食都可以,若是没有自己想要的,也可以点单,唯一的要求便是,拿了多少吃食,都得自己吃光,不可浪费。 “说得没错,正是此理,不可浪费。”顾老太太很赞同,然后便和两位老太君一起去拿了一些吃食。而童童和悦悦早就手牵手的去选取了。 三楼平台上,崔老尚书,崔珏,宋文泽,和英国公宋荣,以及被特意邀请来的卢怀德,顾善闻,越策围坐一起,打边炉,喝着冰过的青梅酒。 青梅酒不错呀,宋文泽很满意,酸酸甜甜的,又冰冰凉凉,很是解暑,感受到幽怨的气息,宋文泽循着气息看过去,就见自家学生满是怨念的盯着自己右手旁的一壶酒。于是宋文哲愉悦了,舒畅了,被迫在小房间里看表演的怨念情绪也消失了。 “可惜呀,小鱼,你不能喝。”宋文泽晃了晃自己的酒杯,满脸的嘚瑟,“不过,没事,等明年,你身体大好了,就可以喝了。” 商静鱼哼了哼,转过头,明年,就他自己这个有着什么陀罗花毒的破身体,大哥哥会让他喝才奇怪! “鱼儿,吃吧。”林静深无奈一笑,拍了拍商静鱼的肩膀,手里的筷子点了点商静鱼的碗,碗里是他刚刚夹的羊肉片,一时心软,今日就让鱼儿多吃一些吧。 商静鱼见碗里是他最喜欢的羊肉片的时候,眉眼又弯了起来,朝着身侧林静深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后低头便欢快的吃了起来。 林静深只是温柔的疼惜的笑了笑,便又夹起鱼肉开始剔除骨刺来。 宋文泽看着这两人间的自然而然的亲昵,那两人间似乎已经无法再容纳什么了,宋文泽心头叹气,他的这个傻学生啊还傻乎乎的吃着东西笑得跟什么似的,那给你夹肉的可是蜘蛛怪!都给你织了那么大的网了,就等你自投罗网了,你这笨蛋!宋文泽心头痛心疾首。 宋文泽正为他的学生痛心疾首,突然间碗里落了一块羊肉,宋文泽僵了僵,随即就将落在碗里的肉块夹到身侧老父亲英国公的碗里。 正慢悠悠的喝着青梅酒的英国公宋荣瞪眼:逆子!老夫不吃羊肉! 宋文泽刚夹走羊肉块,碗里又落了剔掉了鱼刺的鱼肉,宋文泽嘴角微抽,将鱼肉扔到旁边碗里 英国公宋荣深吸一口气:逆子!好吧,他喜欢吃鱼。 紧跟着,碗里又被丢了青菜,虾肉,…… 圆桌的其他人默默的看着:……崔珏大人厉害呀……能这么面不改色的继续夹菜的活,看宋文泽和英国公宋荣的脸色都青了。 然后,最厉害的要数这位吧——崔老尚书笑呵呵的和小公子说话,都不管的吗?? 卢怀德瞥了崔老尚书笑呵呵的脸,以及他旁侧的严肃脸的崔珏,卢怀德侧头和蔡英低语着,“老尚书是真的不管了?”崔珏可是嫡长孙哎,还是精明能干的嫡长孙哎。 蔡英喝了杯酒,才低声回答着,“老尚书好多年前不是说了吗?崔大人的婚事由他自决。崔家不干预。” 顾善闻低声道,“老尚书看得明白。”崔珏此番回京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不管不顾的到处堵截宋文泽,上京的流言传得很难听,崔家和宋家却什么都不说,保持着沉默,倒是宋文泽为了躲避崔珏,狼狈不已,有两次都跑到他这里来了。 卢怀德看着那崔珏,虽然不是殿下那般俊美至极的男子,但也算是个伟岸男子,而那宋文泽虽然有时候有些迂腐,但是也是飘逸出尘,写意君子的外号也不是叫着玩的……可惜了呀。 “所以说……老尚书,您不管吗?”商静鱼接过林静深递来的绢帕擦了擦手,指了指那边自顾自喝着酒的阴郁的宋文泽,以及宋文泽旁边的皱起眉头担忧看着宋文泽的崔珏。 崔老尚书怔了怔,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看了眼淡然喝酒的林静深,笑眯眯说着,“这年轻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比较好啊。” “哦……那么,这份约定书我就给崔大人看了哦。”商静鱼说着,嘴角翘起,一抹顽皮透着几分坏坏的笑容浮现脸上。 崔老尚书一愣,就见那寿二已经走到崔珏身侧,双手呈递了一份约定书。 “这是我为我老师宋文泽先生做出来的一份约定书,老师有烦恼,弟子应当为其解决,所以,崔大人,这份约定书,您能签下吗?”商静鱼看着那崔珏,笑眯眯的问道。 一旁的宋文泽却是一震,这小鱼真的把那写的约定书拿出来了?!随即心头有些熨帖,也有些苦涩,那约定书写的约定,怎么可能实现?当初斥责小鱼胡闹,也是因为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东西…… “大家肯定很好奇,这约定书是什么内容吧。我来给诸位说说。其实很简单,就三条内容,第一条便是天地为证,缔结白头盟约;便是要举办一个婚礼,告诉所有人,你们锁了!第二条便是不离不弃,不得再与任何人有任何牵扯;不得有任何血缘子女;第三条便是若是违背约定书,此后余生,从此陌路,因果斩断,黄泉地府也绝不相见!”商静鱼正说得滔滔不绝,忽然—— “拿笔来。”崔珏低哑的声音开口了。 宋文泽一愣,侧头看去,却见崔珏正接过寿二递来的笔墨。 “等等!”宋文泽忙拉住崔珏,急急开口,“你,你想好了吗你——” 崔珏目光满是柔情的看着宋文泽,低声道,“自从十年前,你推开了我,这是你第一次拉住我……” 宋文泽一惊,忙缩回手。 但崔珏却是不在意的低笑一声,随即便要落笔,但此时,林静深开口了,声音温润低沉,“崔珏,我也是见证人,你须知,若是签了这份约定书,你便再无退路。” ——言外之意,若是将来他崔珏毁约了,那么天涯海角追杀他的便有他林静深了。 崔珏看了眼沉默的崔老尚书,便转头看向商静鱼,恭敬拱手,“崔珏谢过小公子,这份约定书甚和我心意,等我与文泽大礼之日,还请小公子能够到场恭贺。” 额……他这算是错有错着了,商静鱼有些心虚的看了眼宋文泽,本来想着让崔珏知难而退的……不过,这样也好,若是老师也有这份心意的话。 宋文泽深吸一口气,站起,朝身侧的英国公宋荣深深的躬身,拱手,声音有些喑哑,“爹,原谅孩儿。”说罢,宋文泽便撩起长袍,跪下,重重磕头。 “国公爷!”崔珏朝前走了一步,也跪下,重重磕头,“当初曾经说过,此生非文泽不可,我应予了国公爷,给文泽十年的时间,如今十年期限已到,还请国公爷,能够遵守约定。” 宋文泽震惊又释然的看了身侧的崔珏,原来如此,所以十年来,他才会远赴越州,他还以为是…… 英国公宋荣叹息一声,摆手道,“如老尚书所言,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决定吧。莫要后悔就好。” 这时崔老尚书哈哈笑了起来,“国公爷,十年前,我就已经认命了。反正你宋家多子多孙的,也不需要文泽传承香火,这样也好不是?” 英国公宋荣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端起酒杯,朝向林静深,恭敬的示意,林静深微微一笑,举杯示意。 商静鱼看着那边的两人手牵手站起,老师宋文泽神色间不再有阴郁之色,似乎卸下了什么重担般,轻松愉悦的,然后,两人在约定书上签下了名字。 “恭喜老师!祝老师和崔大人白头到老。”商静鱼站起,第一个说道。 紧跟着,卢怀德和蔡英等人也忙站起,笑呵呵的祝福着。 商静鱼喝着寿二端来的热茶,一边凑到还在慢慢喝酒的林静深身侧,小声说着,“大哥哥,我突然觉得我是个媒婆……啊,不是,呸,媒公媒公 !” 林静深失笑,伸手揽住商静鱼,低头带着笑意问道,“如此,鱼儿可就高兴了?”前几日见宋文泽那阴郁颓势的样子,鱼儿可是担心得很,而他不愿鱼儿为别人担心,所以今日才会破例邀请了这几人前来参加盛典。 商静鱼嘿嘿一笑,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自然是高兴的。 ******* 用完众人心情有些难言复杂的一顿膳,因着今儿个不说事,于是,用膳后越策上前低声说了些话后,众人就恭敬的告退了,卢怀德和蔡英走在最后,看着前头英国公拉着崔老尚书说要谈谈大婚的事,就把人扯走了,而崔珏和宋文泽慢悠悠的跟了上去,卢怀德感慨的对着蔡英说道,“我本以为顾家的约定书已经是惊世骇俗了,没成想……” “不过是世人少见多怪罢了。”后头的顾善闻插了一句话, 卢怀德挑眉看着顾善闻,“哦,怎的,似乎顾大人好事近了?” “也许。”顾善闻微笑,今日的盛典,除了他们这些人外,也有几个他挺看好的读书人……而如同老祖宗所说,他们顾家的女儿不着急嫁,即便不嫁,也没有关系,他们顾家养得起,然后,刚刚越策将军突兀的问他了,对女婿可有什么要求,他们家的小秋儿可曾订婚了? ——越策将军,那可是顶好的女婿人选啊。 **** 待众人告辞后,商静鱼趴在栏杆那里,看着夜空星星闪烁,刚刚放了一圈烟火了,可好看了。 “鱼儿,过来。”身后传来林静深温润的柔和声音。 商静鱼回头笑应了一声,见林静深坐在坐榻上,身前茶几上摆放着笔墨,不知道在写写些什么,便快步过去,刚走过去,一张纸便被一修长的好看的手摆放在他面前,商静鱼低头一看,是他写的约定书,额,给宋文泽老师的约定书,然后,额,上面怎么签了大哥哥的名字? “鱼儿,你收着,待三年后,你弱冠之时,你签上名了,再交给我。” “嗯……啊?!” 第49章 一只茫然的鱼5 夏日的夜晚, 凉风习习,坐在院落的树下的回廊亭, 看着夜空, 夏日的夜里,满天都是碎碎点点的星星,此时距离夜空似乎非常的近,又非常的遥远。商静鱼看着, 想着上辈子他若是晚自习回家, 也是常常这样的望着夜空, 不过, 那时候的夜空早就被城市的灯火马龙所淹没, 哪有这会儿的星星点点? “主子?”寿二轻步上前, 低声问着, 带着担忧, 从盛典回来后, 小主子就神思不属的,这是……因为大主子的那份约定书?? 在望星台三楼随侍的就他和寿一, 福大福三, 宋文泽先生等人离开后,大主子就手写了一份约定书, 然后对小主子说, 这份约定书放在小主子这里三年,三年后,待小主子弱冠成年, 就需签名, 再交给大主子。 当时——不只是小主子呆滞了,他们这些随侍的都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没想到, 大主子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摆明了他自己的心思! 再然后,处于呆滞状态的小主子回过神后——问的,居然是: “大哥哥,你喝醉了?” “鱼儿,我千杯不醉,你知道的。”大主子很无奈的又带着宠溺疼惜的说着。 “……大哥哥……你在逗我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寿二……你说我大哥哥那么好看那么厉害的人……他是不是……傻了啊?”回过神来的商静鱼叹了口气,看向正担忧看着他的寿二,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喃喃道,“大哥哥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 “主子……殿下是认真的。”寿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低声开口,主子的这种事情,身为随侍,不该随意开口,更不用说,是大主子和小主子的事……但是,有时候,看着大主子凝望小主子的眼神,他心惊胆颤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酸涩。 诚如小主子所言,已经掌控了至少六成的大夏朝堂的大主子那么厉害,又文武双全多才多艺,又是上京第一美男子,大主子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可,不管是当年艳色第一的紫韵,还是上京才貌双全的长阳公主,亦或是禁地的九门的那些个极具特色的或男或女……他们哪个不比小主子好看不比小主子才学高绝? 可偏偏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够靠近大主子,唯有小主子…… “我就是知道大哥哥是认真的,所以我才这么烦啊。”商静鱼趴在茶几上,烦的揪头发,他那一瞬间真的傻了!他上辈子都一直是个乖宝宝,每日上学读书,两点一线的,也没有人对他表白过,他没想到两辈子来,第一次收到的表白,居然是他最为敬服的最为仰慕的大哥哥…… ——他哪里好了?大哥哥居然会想要和他定下白头盟约,携手一生…… 大哥哥,大哥哥应该有一个贤惠的美丽的善解人意的女子相伴啊,而他这孱弱的身体,在这个世界里,他只有四十年…… “主子……时候不早了……殿下不是说三年嘛,您要不先放一放?”寿二看着商静鱼揪着头发,心头实在是担心小主子会烦得把头发揪下来。 商静鱼长长的叹了口气。想着今日大哥哥送他回来的时候,对他说的话:“鱼儿别担心,也别烦忧,还有三年,鱼儿三年后再把约定书签名就好。而其他的……我们依然如此。” 大哥哥的言外之意,他自然是明白的,三年后大哥哥要的只有一个答案。 还好今晚大哥哥留在上京处理事情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大哥哥。 “走吧。”商静鱼站起身,此时已经是三更了,再不就寝,只怕明日起来,寿二和寿一就会被大哥哥责罚了。 ******* 陈州府衙,地牢处。 林朗恭敬的接过了阁诏,拜了拜,才踉跄着站起,看向对面的灰色衣服的仆从装扮的年轻男子,林朗记得,这是殿下身边得用的四大管事之一的福四管事。 “烦劳福四管事转告殿下,林朗定会完成诏令。”林朗拱手说着。 “林将军放心,小的定会转达。”福四说罢,挥了挥手,暗影处出现两人,指着那沉默不语垂首跪着的两人,福四说道,“这是殿下给将军安排的护卫,在此番事了后,才会返回,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将军,同时记录将军在此番任务的所为,将军在事后要提交一份战事报告,若是有不清楚的地方,可询问白术将军,也可仔细看下阁诏须知。” 福四说完又递给林朗一本小册子,随后指着那两人,“那两人不会和将军有所交流,将军不必询问。” 说完,福四拱手就客气有礼的告辞了。 林朗有些发蒙,看了看手里的册子,又看了看那已经消失的两人方向,这个,这个从未听说过呀。 而告辞的福四又去了府衙的后院处,但此时的后院却找不到沈融?怎么回事?去哪了?不会吧,真的孤注一掷了?福四急急转身,压低声音长啸一声,随着他的长啸,数十黑衣人闪现在他的跟前,齐齐跪地,拱手。 “随我前往东卢主宅!” 此时的东卢主宅,一座五进的院落,一扇黑色檀木的大门,若没有进到这主堂,谁会信呢,外表这么低调厚重的大宅子竟是用陈州百姓们的鲜血浇筑,不,不只是陈州,闽江下头的陈州后,还有柳州,沙洲,靠海的还有江州……所以,这才是殿下对白术下的死命令的原因之一,一旦动了陈州东卢,牵一发而动全身,闽江以南的这几个州定然会反扑,而这几个州的守卫军是已经数十年未曾调动过的闽江军,不比黑甲军和神策军,闽江军是地方守军之一,大夏朝总共三个地方守军,闽江军是其中之一,数十年未曾动过的闽江军可想而知,这里头的盘根错节,恐怕……这闽江军早就变成东卢军了吧,呵呵,殿下说,不要小看了中宫的女人们,呵,果然厉害呀,在三十年前,陈州东卢把卢家嫡女送上中宫后位,就已经打算好了吧。利用河贼海寇来敛财,杀人,然后,收服闽江军…… 三十年来,难道就没有人发现这陈州河贼海寇的猖獗?难道陈州百姓就没有人进京告发?只是,大家都沉默罢了。 而现在殿下让他来了,让他和林朗,白术来了。 那么,他沈融就不会白来! 沈融双手插在袖袍里,眯眼看着慢慢的从主堂走下来的中年男子,这人生的和那卢怀德倒是有几分相似,可惜,那卢怀德要比眼前的这东卢家主顺眼多了。眼前这人面色阴郁得很,也是,最为倚重的长子死在了林朗手里,不过,这人多年前杀了林朗的父亲,如今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沈大人前来,可是那杀了我儿的凶嫌,沈大人已经有了定论了?”卢明智冷冷问道。 沈融扫了眼四周,已经挂起了白布了,麻衣也已经穿起了,嗯,不错。 “卢家主,可是已经向上京急报了卢家公子的死讯?”沈融慢悠悠的问着。 卢明智看着眼前的沈融,上京之前提过,此人家眷全无,孤身一人,行事怪癖,坐在那刑部侍郎的位置二十年了,却淡然得很,似乎不为名利,唯一的兴趣就是查案,破案,此人来到陈州,全是意外,不过,因为那林朗,那油盐不进的白术,卢明智之前的精力都是放在那两人身上,倒是忽略了眼前的沈融!却不想,就是这个沈融,居然查到了外岛,而最为可恨的是,家人约束不力,竟然让沈融还摸到了外岛上的冶炼兵器的秘洞! 而他的长子,他的嫡长子,就因为这个沈融,被林朗杀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卢明智冷冷的回答着,眼底却是开始凝聚杀意,不论如何,事已至此,都不能让这沈融离开陈州了!还有那林朗!陈州外岛上 的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那我想说的事,即便你上报了中宫长坤殿,那也是没用了……”沈融眯眼一笑,笑容透着几分冷意,“卢家主……因为我派人拦截了,而白术将军的兵马也已经陈列在陈州外,所有陈州派往上京的,不管是谁,都会被拦截下来。真是,不、好、意、思、了。” 卢明智一怔,随即怒指沈融,“沈融!你敢封禁陈州?!” 沈融一笑,带着懒懒,“卢明智,你抬举我了,我可不敢跟你一样,私自贩卖陈州幼童,勾结河贼海寇谋杀朝廷命官,私自铸造兵器……卢明智!你、是、想、造、反、吗?!”说到最后一句,沈融突兀拔高音量,一字一顿! 卢明智脸色一变,随即厉声喝道,“胡说八道!来人!沈大人疯了!快把他请进去!” 沈融却在这个时候,猛地拔出一把匕首,指向卢明智,大笑道,“小公子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今日,我沈融愿舍这一身皮囊,换得陈州一片青天!” 而伴随着沈融的话音落下,黑檀大门缓缓打开,门外头,是白术提着长枪面无表情的站着,身后是数百军士! “沈融!你敢!”卢明智厉声喝道,“你敢在此先皇赐下的御宅里动武!” 沈融大笑,指向卢明智的匕首却猛地指向了他自己的心脏,卢明智脸色刷的惨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沈融想死在这个东卢的主宅里,那么不管是自杀,还是他,那白术就都有理由,闯进他的这主宅!到那时候——卢明智看着那白术已经毫不掩饰的杀意,卢明智双腿发软。 ——沈融和白术这是不管不顾了吗?! 也是,这两人都没有亲眷了,而那白术还有一个沉寂多年的七绝郎君林静深,刚刚被过继给了死去的睿亲王做嗣子! 但卢明智还来不及做出任何指示反应,那本来该血溅三尺之地的沈融居然还好好的站着,一管事模样的仆从手握沈融的匕首,鲜血从那管事仆从的手指缝里慢慢的滴落。 “果然如主子所料,沈大人,你莫要乱来,小主子若是得知你身陨陈州,定然会难过的。”那管事无奈的说着,说罢,转身看向大门外的愕然的白术,恭敬拱手道,“白将军,主子有阁诏给您。” 是福四,四郎身边的四大管事之一!白术愕然后,便神色有些激动,此刻忙上前,恭敬的双手接过阁诏。 “白将军,主子说,命你务必在三个月内,整肃闽江军!这是对您的考核。”说罢,指着突兀闪现的两个灰衣人,“这两人会在三个月内跟随将军左右,会如实公正的记录将军的一言一行,而将军也要照例,在完成后上交一份战事报告。详细的内容,还请将军自己阅览阁诏。” “白术谨遵诏令!”白术恭敬应下。 随后白术挥手,身后的数百军士悄然无声的就跟在他的身后离开。 回过神来的沈融歉然的看向福四,神色复杂又带着几分颓然的看向福四,声音沙哑,“福四管事……真是对不起……” “沈大人不必如此。沈大人辛苦了。” 这话,福二说得非常真心诚意。 看着瘦了一大圈的沈融,想着已经离去面色阴郁的但似乎松乏了不少的白术,福二默默的想着,这看着可比当初的卢怀德大人和蔡英大人惨多了,也比顾善闻大人惨多了,顾善闻大人当初为了进摘星阁,自求外放去了北境的小县城,在那里为了试行殿下的新农法,死磕了三年,也没有这么惨…… “据我所知,入阁考验,想来都是不易的。”福四安慰说着。 这是真的。而且目前还有接受了入阁考验的两位大人还在地方上死磕…… 沈融苦笑一声,他不知道来陈州是入阁考验,他只是想看看七绝郎君林静深殿下想做什么,也想看看林朗说的公益堂,他二十年来都未曾走出过上京。如今走了出来,才知道,当初质问小公子的他是多么的厚颜无耻!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什么阁诏!什么小公子!什么主子!沈融!你到底做了什么”卢明智又惊又怒的朝沈融吼道,看着这突兀出现的明明是管事的仆从,明明就是一仆从打扮却和沈融平等对话,还有?阁诏?那是什么东西!而白术,那白术明明恨不得杀了他,为什么接了一个阁诏就走了?整肃闽江军?!这是什么话! ——这是什么人,用的什么身份!居然说出了整肃闽江军的话?! 沈融冷笑一声,懒懒的站着,也不理会怒吼的卢明智,既然福四管事出现了,那就意味着,远在上京的殿下决定插手此事了,啧,定然是白术送去的那封给小公子的信起了大作用! “奉阁诏,前来处置陈州东卢勾结外族,联合海寇河贼杀害朝廷命官林政一事,另清查陈州东卢私铸刀剑,贩卖幼童!待清查完毕,按太上法令处置!”福四神色冷漠肃然,手捧阁诏,一句一句的缓缓说着。 一旁的沈融愣了愣,太上法令?当初建立初期拟定的第一部 法令? 而面对福四的卢明智看着眼前捧着一册子,却是一句一句肃然认真的福四,心头却是觉得又荒唐又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人到底是谁?他们和沈融白术是什么关系?他们背后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能够命令沈融白术为他做事?! 但不等卢明智回过神来做出反应,就见福四抬手一挥,便有数百黑甲灰衣的卫士瞬间闪现! 第50章 一只茫然的鱼6 躺在熟悉的暖暖的床榻上, 商静鱼望着头顶上的床帐的夜明珠发呆,今晚……大哥哥不回来就寝了, 唉, 睡吧,睡吧,他得争取身体好点,后面好多事呢。也不知道陈州那边怎么样了……大哥哥又到底是怎么想的……唉…… 这种事情, 他应该跟谁说比较好……老师?对对对, 老师肯定很有经验!大哥哥和老师的关系也比较好。 胡思乱想的商静鱼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却不知道他始终叨念着的大哥哥就在他的厢房外, 静静的站着, 直至确定他睡着了, 才轻轻的打开房门, 悄然无声的走了进来, 站在他的床榻, 凝视着他许久,终究有些忍不住的慢慢弯腰俯身, 轻轻的温柔的小心翼翼的亲着他的额头, 许久,才眷眷不舍的移开, 而迷迷糊糊睡着的人, 因为熟悉的安心的喜欢的气息,而习惯性的于睡梦中咧嘴露出大大的笑容,无意识的喃喃着, “大哥哥……” 而这大大的笑容, 无意识的喃喃,又安抚了从递出约定书后就一直焦躁不安的心。 林静深漆黑如墨的眼眸一片温柔疼惜, 又透着几分无奈,他俯首靠近,轻轻的叹息一声,“鱼儿呀……” ******* 翌日,商静鱼迷茫的坐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昨晚好像做梦梦见大哥哥回来了,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可是……床榻一边整整齐齐的,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商静鱼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回过神来,自己穿衣穿鞋,但在穿鞋的时候却有些笨拙了,似乎,好久没有做过的事,突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做了,商静鱼穿好鞋后,在地上跺了跺脚,心头苦笑一声,所以你看,被养成一个习惯是多么的容易呀。 用好早膳,吃得不多,难得的没有人来啰嗦必须吃多少用多少了,商静鱼非常愉悦的用了一碗粥,一个包子,就挥手示意欲言又止的寿二退下,待寿一送来了条陈折子,商静鱼就认真的批阅起来了,顺便问着跟禄二捧着东西来的寿四,“寿四,陈州那边有消息了吗?寿三和平平呢?” “回主子的话,早上刚收到信鹰送来的消息,陈州外岛上的那些孩子都已经被安全解救出来了,寿三和平平安顿好那些孩子,就马上回来。”寿四恭敬说着。 “嗯,那就好。”商静鱼弯了弯嘴角,从昨晚就窒闷的心总算是松乏了一些。 “主子,这是殿下命人送来的。”禄二轻声开口,双手恭敬的呈递。 商静鱼愣了一下,大哥哥?商静鱼想问问大哥哥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今天也不回来了,但却不知怎么的,他居然问不出口。默然了半晌,才低头看向了禄二呈递来的盘子,盘子里是一本小册子? 商静鱼拿起,看向禄二,禄二垂眉低眼,轻声的禀报着,“主子,这是殿下亲笔记录的起居录。” 起居录?什么东西?商静鱼茫然的翻开,薄薄的册子,是熟悉的大哥哥的笔迹,记着简单的句子: 戌时:与卢怀德,蔡英,顾善闻等人议事,心情不渝,不知鱼儿可有乖乖就寝? 亥时:批阅折子,批阅至越策想与顾家结亲,若鱼儿得知定然会很高兴 子时:念鱼儿,守在鱼儿房外。 商静鱼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册子,所以……大哥哥昨晚是有回来的,他就在他房门外守着他……为什么不进来,明明也是惦记着他的不是吗?所以,这份起居录,是想告诉他,不与他见面,可心里却是时时牵挂着他…… 这份起居录,是为了告诉他,大哥哥时时都念着他,是为了——让他安心? 忽然间就觉得手里的册子如同千金一般重!而眼前的视线却是不知不觉的模糊…… ***** 沈融看着眼前的书案上陈列的血迹斑斑的罪证,心头复杂的又带着压抑的怒气的看向了垂手站立一旁的福四,“……所以,罪证确凿了,依据太上法令,难道不是应该他们就地正法吗?” ——以那位殿下的手段难道不是应该马上屠了陈州东卢一家吗?!居然只是收押关监?! ——陈州东卢的种种罪行,罄竹难书! “太上法令是审判的凭据,而依照摘星阁刑案制定的办案过程来说,沈大人,我们有了罪证人证,犯人也供认不讳,但是我们还需昭告陈州百姓,在陈州百姓面前将罪人明正典刑,因为陈州东卢盘踞多年,又关系重大,单单沈大人或者白术大人为主审是不够的,因此,需将罪人收押,待陈老先生,凌烟阁学士范大人,宋大人到达后,由他们复核,复核无误后,再进行明正典刑。”福四说着,恭敬双手呈递过去一本子,“沈大人,这是摘星阁所做的刑案副本,主子说,可供沈大人一阅,而若有其他刑案上的问题,沈大人可等凌烟阁范大人到达后再多询问,正本在范大人那里。” “你所说的凌烟阁范大人,可是曾经的刑部尚书范文正!?”沈融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哑声问道。 ——他的恩师,他最为崇敬的老师范文正大人原来并没有死! “正是。”福四看着眼前沈融的激动模样,便多说了一句,“两年前,范大人拿到了摘星阁殿下所亲笔修正的刑案正本,便去了南境扬州西县。” 沈融还想多问两句,但福四已经拱手说道,“大人,福四言尽于此,其他的还请大人自己斟酌。” 沈融看着福四恭敬拱手,但拒绝多谈的模样,便冷静了下来,点头哑声说道,“我明白了,福四管事,这次真是麻烦你了,也请转告殿下,沈融定当会尽力,肃清陈州一带的冤屈!”顿了顿,沈融哑声说着,“也请转告小公子,当初是沈融狂妄了,若回返上京,沈融定当当面跪拜小公子!” 福四点头,“定当转达。” 而当白术安排军中事宜后,匆匆赶来府衙,想问一下上京情况的时候,不见福四,就见一脸严肃的沈融,神色凝重的问他,“白老弟,你当初是怎么加入摘星阁的?” “啊?” “我想加入摘星阁!” ***** 夏天的午后,明明是炎热,但踏进这间小院的时候,只觉得凉风习习,抬头一看,桃树的叶子繁密,铺下一大片绿荫,而桃树下的回廊亭角落,还摆着冰盆,啧,宋文泽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不错!以后他的院子也这么做! “老师,安好。”从花厅里转出来的商静鱼笑眯眯的上前,恭敬拱手做礼。 宋文泽点头,抬手示意商静鱼不必多礼,又上下打量了商静鱼一番,皱眉,“你大哥哥说你这几日没有休息好,让我来看看你,果然,小鱼,你最近怎么了?前阵子,我在流水馆见你面色挺好的。”宋文哲碎碎说着,这孩子,定然是被林静深的突兀的约定书给吓到了! 商静鱼听着,愣了一下,才无奈的一笑,“老师,我们去哪里坐?”商静鱼指着那回廊亭说道。 “嗯,也好,哎,寿二,上点好吃的,你看你们主子的脸色,你们平时也不劝谏一下吗?”宋文泽说着,又朝商静鱼皱眉瞪眼。 寿二寿一恭敬应着,寿二小小声的开口,“宋大人,您今天来的真是对了。”——也不枉费他昨晚亲自送起居录去欢喜楼面呈殿下了。虽然被殿下责罚了一番,但是,值得了。他们也有劝说过,但小主子说着会吃,也真的会多吃一些,但没用,小主子是郁结在心。而殿下……这次居然真的十天不见小主子,虽然每日都会到来,但却不与小主子见面。 宋文泽扬眉,他可是被林静深叫来的。这是他来对了,也是林静深觉得时候到了? 待寿一寿二送来糕点茶水,恭敬告退后,宋文泽还未开口,商静鱼就开口了。 “大哥哥已经十天不见我了。”商静鱼带着几分无奈的一笑,“大哥哥让老师来,是想让我告诉老师我对于约定书的答案吧。” 宋文泽怔了怔,随即脸色肃然起来,“小鱼,我之前和林静深说过,决不可勉强于你,而且决不能在你未曾弱冠之时就告知于你。但是,他没有应承我,现在更是将约定书给了你。他这样做,是不对的。” 商静鱼慢慢摇头,“对大哥哥来说,没有什么是对不对。”看大哥哥所做之事,若大哥哥心里有世俗法则的存在,就不会创建诸如摘星阁,九门等这些存在了。 宋文泽哽了一下,那倒是,对那林静深来说,世俗对错他要是有放在眼里才奇怪。 “老师,我之前一直很好奇,看您在望星台上签了约定书,你和崔珏崔大人之前是两情相悦?”商静鱼转开话题问道,眉眼间满是好奇。 宋文泽看了看商静鱼,微微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叹气一声,开口缓缓说着,“我与阿珏,还有你大哥哥林静深……算是上京世家子弟里走得比较近的……但,我与阿珏是从小一起长大,林静深和我们不一样……他从小长在中宫……五岁那年,我们在中宫的千秋宴上第一次见到了林静深……我们都以为,白家的遗孤血脉,裕亲王府的嫡长子,世子殿下,应该是备受宠爱,荣冠无比,可是,当时他就像一个木偶娃娃一样被人耍弄着……” 说到此处,宋文泽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着商静鱼惊愕的带着点愤怒又透着难过的神色,宋文泽长叹一声,“阿珏说,林静深就是中宫养的猫狗……想起来了,带出来逗弄一下,想不起来了,就扔一边自生自灭……有一回,副帝那些人玩射箭,拿他做了靶子,我看见了,想要去阻止,阿珏拦住了我,说若是我去救他,以后他会更惨……” 后来,他在事后和阿珏偷偷的去见过受伤的林静深,明明被箭矢射中了肩膀,却面不改色的一边拔出箭矢,一边对着他们温和笑着问好……那时候开始,他就下意识的有些惧怕林静深,而阿珏却是那时候开始,与林静深悄悄的走进了。 阿珏当时说,殿下绝非池中之物! “再然后……林静深开始有了名气,琴棋书画诗文武,他样样都占了,中宫的那些人开始收敛了,十三岁后,我就没有见他被谁欺辱过……”宋文泽继续低声的说着。 但也是如此,细想下来才觉得心惊,林静深到底是怎样不动声色的就一步一步的建立了他自己的势力!这样城府深沉,智谋多变的人,如今暗地里已经掌控了多大的力量了?这样的一个人,却是给小鱼送了约定书。 “小鱼……我很担心。”宋文泽看着对坐的垂着眼沉默的商静鱼,低声开口,“说句实话,我有点惧怕你大哥哥的,你没有出现前,他看人的时候,那种眼神,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俯视着蝼蚁一般,没有任何感情……而你出现了,你大哥哥才像个人了……” “这也是我要跟老师说的。”商静鱼终于出声了,声音低低的,似乎压抑着什么,“老师,大哥哥一个人,他不管做了多么厉害的事情,他都,只是,一个人。从很久以前,他就一直一个人……外人看他很厉害,七绝郎君,上京第一美男子,镇远侯,黑甲军上下对他极为尊崇……可对我来说……,大哥哥他就是一个连大年三十心情不好了,也只能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慢慢喝酒,可是他酒量好,怎么喝都喝不醉……他连喝醉都做不到……” 说到这里,商静鱼抬手慢慢的遮住脸颊,泪水已经不自觉的滑落了。他本以为,大哥哥至少也是有老师,有崔珏,这几个一起长大的好友……可原来,并没有!在大哥哥身边的,不是惧大哥哥,就是敬大哥哥,没有人走近过大哥哥,没有人关心过大哥哥开不开心,寂不寂寞……大哥哥一直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吗? 第51章 一只茫然的鱼7 从小, 大哥哥就是在那样的处境中长大的吗?夜夜被折磨,日日被欺辱…… 商静鱼只觉得心头窒闷得很, 痛的很, 身躯都不由有些颤抖起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颤抖着挤出话语,“老师……我很害怕, 若我将来不在了……大哥哥一个人该怎么办?” 他在这个世界只有四十年, 而今已经过了十三年, 他能够陪伴大哥哥的时间还有多少? 而若他将来不在了, 大哥哥怎么办?怎么办? 宋文泽怔怔的看着商静鱼, 他担忧林静深淡漠深沉将来会欺负小鱼, 却不想, 小鱼却是为林静深的过去受的苦而心痛落泪……宋文泽心头苦笑, 即便小鱼现在不懂何为情深, 却也已经将林静深放到最重要的位置了。 但,等等, 不对, 什么叫将来不在? “小鱼……”宋文泽坐到商静鱼身侧,抬手轻轻抚拍了商静鱼的头, “不用担心, 你大哥哥没事的。”顿了顿,又低声问道,“你虽然体弱, 但是有苍掌门给你调理呢, 没事的,等你弱冠了, 肯定会健健康康的。” 商静鱼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端正坐姿,神色认真但又很平静,“老师,我身中奇毒,苍掌门和大哥哥虽然都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知道,我这个毒很难解决,我不怕别的,娘亲和童童,我都已经安顿好了,有商家在,有老师您和顾家在,娘亲和童童会很好的活下去,可是,可是,大哥哥不一样……我对大哥哥来说,是他能够接受的家人……老师,我想求老师一件事。” 宋文泽呆呆的看着商静鱼,身中奇毒?所以?林静深才会提前送出约定书? 宋文泽心头五味杂陈,看着商静鱼认真恭敬的挺直着瘦弱的背脊,拱手为礼,“老师,我和大哥哥说的是三年之约,我想在这个中秋过后,就南下灵州,和大哥哥分开三年,在这三年时间里,我想拜托先生和崔珏崔大人能够多看着点大哥哥……也许,三年时间什么也改变不了,也许,三年时间大哥哥会发现,因为我天天在他身侧,所以他产生了错觉?但不管什么,我和大哥哥必须分开这三年……还请先生答应我,我不在上京的时候,能够多看着点大哥哥……” 宋文泽看着商静鱼,许久,才低哑开口,“小鱼,那你呢?” 商静鱼一愣,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老师放心,我会好好的,我答应过娘亲,也答应过大哥哥,一定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的。” 宋文泽轻叹一声,明明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可笑容却是那么的灿烂……宋文泽抬手拍了拍商静鱼的头,“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看着你大哥哥。” 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寿二过来催促着自家小主子该回去睡午觉了,于是,商静鱼回了厢房,宋文泽目送商静鱼回了厢房,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转身,抬脚走向了走廊,那走廊尽头连接着书房,而那走廊尽头的转弯处有一片阴影,那里,站着一个原本该在上京欢喜楼阁楼的人。 “你都听到了吧。”宋文泽看着此刻背对着他沉默凝望着走廊外头桃树的人。 “鱼儿喜欢很多东西,花,树他都喜欢,比较喜欢的花也有很多,可能最喜欢的是没有……但他知道我喜欢桃树,就在院子里种了桃树。”温润好听的声音有些沙哑,缓慢诉说的语气平静极了,可越是平静,莫名的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他就是这样……极少考虑自己,想的,总是身边的人,他的娘亲,他的妹妹……商家……我……甚至于平平,寿一寿二他们……” “他非常看重你。”宋文泽垂下眼。他的学生小鱼就是这样的人。 “我不跟他见面,我在逼着他,他也知道,他却也不生气,反而怕我会疏忽自己的身体,每日都让禄二来盯着我用膳……”林静深自嘲道,“可是,我只想看着他来跟我说,这辈子都不离开我了……” 宋文泽沉默的看着眼前浑身上下都是压抑着悲伤和莫名怒意的林静深。果然,小鱼的三年分开的想法还是让林静深怒了! “鱼儿的毒,你不要跟崔珏提及。”林静深突兀的转开话题,神情淡淡的说着,一身的悲伤怒意似乎都收敛得干干净净了。 “小鱼的毒,是怎么回事?”宋文泽皱起眉头。 “南境陵国的毒,上京,潜伏着外族势力,你和崔珏如今是众人的焦点,行事多加留意。”林静深说着,便慢步朝厢房走去。 宋文泽先是心头一震,正欲细问,却见林静深朝厢房走去,忙快走几步,急急开口,“不管小鱼要做什么,他都是为了你!你切莫对他发火,他现在也生病,身体不好——林静深!”见林静深冷凝着脸,不发一语,只顾大步前行,宋文泽急了,连名带姓低声吼道,“林静深!他是为了你,想要好好的活着!” 林静深顿住脚步,背对着宋文泽,许久,宋文泽以为听不到任何回应的时候,林静深低哑声开口了,“我知道……” ——他是我的鱼儿,谁也代替不了的鱼儿。 宋文泽看着林静深慢步走到厢房门口,轻轻的推门进去,门外头,福大福二,寿一寿二恭敬跪候着。 宋文泽心头吁出一口气,至少,林静深气怒再多,也不舍得对小鱼发脾气,那就好。 ******* 林静深推门而进后,看着床榻上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的人,脸色苍白,脸颊上还带着泪痕,眉眼都微微皱着,一脸委屈的模样,以往,若是在他怀里,这人应是摊开着,舒舒服服的睡着,打着小呼噜,睡得深沉了,做梦了,还会翘着嘴角笑着,当然,还会喃喃的唤着“大哥哥……”,而不是像现在,睡得一脸委屈,低声喃喃的唤着他“大哥哥”,还似乎带着难过…… 林静深心疼了,也懊恼了,他不该逼他的,他尚未弱冠 ,素来干净,情愫一事,他哪里懂得?可是,眼看他越长越好,当年的稚嫩孩童,如今已是灵敏活泼的翩翩少年,即便他极少露面,可是依然吸引着越来越多的目光……于是他焦躁了,也忍不了了,但这十天来,看着他疼惜的宠溺的视若珍宝的人,却是渐渐黯淡着,憔悴着,他承认他后悔了。 林静深凝视着床榻上的商静鱼,慢慢的抬手轻轻的抚过商静鱼的脸颊,宋文泽说,他的鱼儿为了他,想要好好的活着,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鱼儿怕吃苦,连苦茶都忍受不了,但却能多年来,每日两碗难吃的药膳,一碗苦苦的药,还有药茶,再怎么苦,鱼儿都忍了……寒咳发作的时候,咳得几乎无法喘息,痛的无法叫喊,只能捏着他的手,无力颤抖的模样,他每每想起,都心痛得无以复加……病弱之苦,若非受过,难以知晓。 苍掌门说,鱼儿是个坚强的。 鱼儿是为了他,为了身边的人,而努力的坚强的扛着。 “大哥哥……”商静鱼以为是做梦,他睡得很不好,反反复复的都是解锁的梦境,梦境里大哥哥玉冠白袍,独坐于宫廷上宝座,依然是淡漠冰冷的模样,但眉眼间却是讥诮,大哥哥仰头望天,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后,雷霆击落,火焰瞬间燃烧—— 然后,他惊醒了,迷蒙中,就见梦境中的大哥哥,坐在他的床榻边,眉眼间却是温柔疼惜,似乎压抑着什么的难过阴郁。 “我在。”林静深哑声开口说着。 商静鱼愣愣的看着林静深,下意识的抬手摸上林静深的脸颊,“大哥哥……别难过……鱼儿陪你……” 林静深抬手握住商静鱼还停在他脸颊上的手,慢慢的握紧,许久,才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会在,鱼儿,你应在。 ******** 夜幕笼罩大地的时候,星星也一颗一颗的点亮了,虽然光芒微弱,但却还是照亮了这本该黑色的天空和大地。微风轻拂,仲夏的夜晚,一点点的凉意,不多,但却已经足够驱散这热度了。 若是在平时,商静鱼一定会让寿二安排一顿烤肉,再配上地窖里的那放了一年多的青梅酒,然后和娘亲,童童,额,还有大哥哥一起,吃酒,吃肉,漫无天际的说话,再等夜深了,就拾掇着大哥哥陪他去拓苍山上捉萤火虫…… ——以上,是过去几年的仲夏。 而今晚,商静鱼安静乖巧的捧着一小杯青梅酒,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桌上是几碟菜,有他喜欢的凉拌,炒肉片,热汤,炸果子,还有一壶药膳茶。而对面,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消失了十天,对他避而不见,突然又出现的大哥哥林静深! ——他以为下午是做梦! 没成想,是真的来了。 “不说话了?”林静深夹起一块肉片放到商静鱼碗里,语气轻柔的带着几分无奈,“怎么?讨厌我,讨厌到都不跟我说话了?” 从醒来发现真的是他,而不是做梦后,鱼儿就动作僵直,也不说话了,一脸纠结和尴尬的。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商静鱼忙摇头,忙出声辩解着,却不想太着急了,嘴里含着的青梅酒突然间就呛到了,于是急急的咳嗽了起来。 林静深皱起眉头,忙坐到商静鱼身侧,动作熟练的抚拍着,一边输入内息顺了顺商静鱼的气息,待商静鱼不咳了,气息平定了,才皱眉低声训斥着,“说过多少次了,用膳的时候,可以说话,但必须咽下去了才能说话!” 商静鱼默默的垂眼,捏了捏拳头,他……也是着急呀。 林静深看着商静鱼,被他训斥了,却没有往日的讨好或者狡辩,只是默默的垂眼低头,这般的……模样,只让他觉得无奈和心疼。 “是我的错。”林静深长叹一声,将垂眼坐着的商静鱼拥入怀里,声音低沉平静,“我不该对鱼儿生出那些心思,若我能始终把鱼儿当成家人,当成弟弟,今日,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了……但我做不到。即便再次重来,鱼儿,我依然还会对你生出那些心思,依然想要和你签订约定,想与你白头盟约。” 商静鱼先是茫然,被拥入已经十天没有靠近过的温热的熟悉的怀抱,鼻尖是熟悉的气息,商静鱼只觉得鼻酸,而听着林静深低沉平静的声音,轻淡的说着的那些话语,商静鱼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视线自然而然的模糊了。 “大哥哥,你没有错。”喜欢一个人,情难自禁,怎会有错?终于不再颤抖哭泣的商静鱼抽抽鼻子,声音有些沙哑的说着。 林静深低头看着终于抬头跟他说话的商静鱼,不由轻轻一笑,透着温柔,心头松了口气,“是非对错,都无所谓,鱼儿,你和你老师提及的三年期限,我答应你了。” 商静鱼愣了愣,嗯?答应了?就这样……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他还纠结着担心着要怎么跟大哥哥说,大哥哥居然答应了?! “但是,你不能去灵州,灵州那边靠近陵国,有些事我还没有查探清楚,那里,你去不得,你若是要去游玩的话,就去南州,那里风景不错,也不会很热闹,公益堂在那里也建设得很好,来往上京和灵州都很便利。苍掌门说,那里有他们的百草园,刚好,可以给你配药。”林静深一边慢慢说着,一边慢慢的用手指抹去商静鱼脸上的泪痕。 商静鱼回过神来,闷闷的点头,垂着眼,大哥哥答应得……还挺爽快的呀。 “三年后,我会去接你,在你生辰之日。”林静深抬起商静鱼的脸,一字一字慢慢的说着,带着某种决意,“那时候,鱼儿,约定书要签上你的名字。” 商静鱼怔怔的看着神色轻淡,好看的眉眼间却透着决意的林静深,大哥哥决意已定,那么,他呢? “大哥哥……我不知道……”商静鱼看着林静深,心头无措又有些酸甜,大哥哥这么认真,那他也要认真以对,于是,商静鱼低声开口,神色认真,“大哥哥,我不知道……三年后,我是否也有和大哥哥一样的决意……我只知道,大哥哥是我最重要的人……而我害怕,大哥哥,不管是哪种决意,我只怕我不能相伴大哥哥到老……那样,对大哥哥你来说太不公平也太过于残忍……所以,三年……大哥哥,你,你试着去寻一个女子可好?” ——虽然这般说了,可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商静鱼心头却是刺疼得厉害,声音都有些哽哑。 林静深听着,却是笑了,笑容温柔而愉悦,即便现在的鱼儿不懂情,可是鱼儿却是全心全意的为他考虑这些。 “今日起,唤我静深,或者四郎,皆可。”林静深抬手轻轻的拂开商静鱼脸颊垂落的发丝,一边轻柔说着。 商静鱼愣了愣,嗯?唤大哥哥的名字? “鱼儿要不唤我四郎,嗯?来,试试。”林静深轻笑着说道。总得习惯不是? 商静鱼小声的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唤着,“四,四郎?” “嗯,不错。”林静深笑着,看着商静鱼迷糊疑惑的不解样子,抬手将商静鱼揽进怀里,既然要与鱼儿携手一生了,那么鱼儿从现在开始,就不该再叫他大哥哥了,得从叫法上,让鱼儿慢慢的转变才是。不过,这些,就不必让鱼儿知道了。 “鱼儿不必担心将来不能相伴到老的问题,鱼儿在哪,我便在哪。”林静深温润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语气轻淡的说着,仿佛说着今天天气很好,仿佛说着再平常不过的决定一样。 商静鱼听着,却是眼睛睁大了,心头震动了,酸酸涩涩的不知所措的 第52章 一只茫然的鱼8 仲夏的星空之夜过去没有多久, 商月娘就又迎来自家的姐姐商子衿。前堂的四角亭里,海棠花开得正艳, 垂落的花瓣风中起舞, 商月娘轻轻的拂开了落下的花瓣,一边将做好的茶双手呈递给了商子衿。 商子衿双手接过,慢慢的喝了一口,点头笑道, “这茶做得不错, 回甘而不涩。” 商月娘轻笑, 脸上带着些许欢喜和微微的得意, “老祖宗也说我这茶进步了。” 商子衿一笑, 顾家老太太对月娘素来十分喜欢, 若非顾善闻大人早有嫡妻, 她都要怀疑是否看中了自家的妹妹。商子衿漫不经心的想着, 不过,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待中秋过后,你和小鱼, 童童就要去南州了?”商子衿迟疑的问着。 商月娘疑惑的看着自家姐姐, “姐姐,你说小鱼要去南州住上三年的事?是呀, 昨天小鱼就来跟我说了, 说是苍掌门在南州有个药庄,那里的气候也比较好,适合小鱼养病。” 商子衿怔了一下, 只是要去养病? “没有再说别的事?”商子衿有些不信, 她接到的消息,却是不尽然如此。 商月娘无奈一笑, “姐姐呀,我知道最近外头的情况不是很好,殿下昨天和小鱼来的时候,也提及了一下,南州那边有殿下的安排布置,是最安全的,接下来的上京恐怕就没有那么安全了……”商月娘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颦眉,也不知道顾家老祖宗该怎么办? 商子衿默然了一会儿,是殿下和小鱼做的安排?那么……说殿下和小鱼有了争执,果然是放出去的假消息? “姐姐,这几天,殿下都有在庄里,晚上待小鱼来请安了,你不若去问问小鱼,或者问问殿下?”商月娘提议着,有些事与其问她,真的不若去问小鱼或者殿下。 商子衿点头,当然,她是要去拜见殿下的。 ******* 商静鱼瞪着茶几上的几十本册子,半晌,才慢慢的转移视线看向跪在地上恭敬拱手的禄二,磨牙问道,“大哥哥的私库册子有这么多吗?”这是逗他玩吗?他当初接手管理大哥哥私库的时候,登记造册的也就七个册子! “回小主子的话,这里除了主子的私库册子外,还有摘星阁的内阁宝库册子,禁地的内库册子,九门的总库册子……所以,一共有七十本册子。”禄二恭敬说着,心里头却是在微笑,而大主子将这些都交给小主子了,也就意味着,小主子是大主子的王君殿下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只待三年后小主子弱冠成年了,就可以举办盟约仪式了。 商静鱼还是心头愤然,脸上便阴森森的磨牙,“那也不用全部拿过来呀。”那个仲夏的夜晚,大哥哥说了,政事可以不理会,摘星阁也可以旁听就好,禁地九门,也不会让他都管,但是,大哥哥的私事,大哥哥的私库等等,他都必须管起来。 可恨当时他都没有多想,就晕乎乎的答应了!QAQ 然后今天就把所有的私库都给他砸过来了! “回小主子的话,主子说了,早晚都要接手的,不若就从今天开始,其实,今日还有一批刚送来的,禄三正在山庄里造册,待他造册后——” “停!”商静鱼捂脸,还是算计不过大哥哥,抹了把脸,“听着,这里头的总账本,你给我留下,其他的,你自己整理清楚再拿过来,还有,等平平和寿三回来了,你再拿过来!!” 禄二恭敬拱手应下,就笑眯眯的留下几个总账本,就捧着那几十本册子飘走了。 商静鱼生无可恋的翻了翻册子,对文科生来说,最恨的就是数字了!偏偏,他就是个数学白痴!TUT 大哥哥这是在整他吗?明明知道他最不耐烦算账了。唉。 “禀主子,商家主来了。”寿二端着药膳过来放下后,就恭敬的禀报着。 “嗯,让厨神伯伯做几道菜,我晚上去前堂用,对了,我大哥哥今晚回来不?” “回主子的话,福大有回来禀报,说是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寿一恭敬拱手说着。 商静鱼哦了一声,皱眉,“是陈州东卢那边的事终于传到上京了?” 最近大哥哥要忙的事,也就是陈州那边,还有上京,他的老师宋文泽和崔珏大人的婚事了……嗯,大夏朝建国以来,第一例男子成亲,还是世家出身的男子,极为轰动,据闻,中宫的皇帝和太后都分别下诏申斥,要求宋家和崔家谨言慎行,不要玷污了世家的荣誉什么的,哼,世家的荣誉若是因为两个男子成亲就被玷污了,那这样的世家还存在作甚!宋家和崔家也干脆,宋家的英国公直接就跪上了神武殿,哭哭啼啼的说宋家教子无方,愧对中宫什么的话,然后,就直接摘冠请辞了,崔家就直接放话了,崔珏所为早已所知,孽子执迷不悟,若是有谁看不惯的,就请直接揭了文渊阁的状元榜! ——哦,崔珏是□□得中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个以状元的身份登上文渊阁的第一人。 宋家崔家表态了,其他叽叽哇哇的人自然也消停了,而英国公若是挂冠而去,那北境的那五万军谁来统领?被中宫明里暗里的抹去痕迹的镇远侯吗?于是乎,中宫默默的消停了,但是,下旨罢去了宋文泽老师和崔珏的官职。 不过,这样也好,听大哥哥的意思是,陈州那边,一个张楚平是不够的,所以,崔珏大人要去陈州,而宋文泽老师自然要随行。 “回主子的话,是的,陈州那边的事已经传到了上京,听闻中宫长坤宫那边的皇后已经晕厥多次了,副帝闯了神武殿,要求皇帝彻查陈州东卢被灭一案,还指名道姓说是诚王和信王所为!在神武殿上,副帝和诚王还打了起来,事情闹得很大,太后都去了神武殿……”寿一说着,又顿了顿,“现在外头传闻,都说是诚王和信王携手,借海寇灭了陈州东卢……” 商静鱼听着,微微扬眉,嗯,是大哥哥的手笔。 “那么,真实的情况呢?现在的陈州怎么样了?”商静鱼说着,在寿二再次默默的将药膳挪到他面前的时候,翻了翻白眼,无奈的端起了药膳,他又没有说不吃……他就是想晚点吃!晚点吃!明白不!恶,好难喝! “在范大人和陈老先生,以及沈融沈大人的公审后,明正典刑,在陈州的葬礼台上,处决了东卢的一干人等,处决之后,陈州的百姓们还自发放了一次烟花,开了一次庙会,那些在公益堂的孩子也已经陆续回到他们家人身边,有几个孩子身份较为特殊,是柳州和灵州一些世家的孩子,平平已经去联系了。”寿一继续说着,语气严肃平板。 商静鱼慢慢的喝完药膳,皱了皱眉头,“为什么要拐卖世家的小孩?”这个点很奇怪,人贩子的生意,居然做到了世家那边,也不怕世家怒起掀翻了东卢? “这个,沈融大人在继续调查,九门的影门也在追查之中,目前传来的消息,是拐卖孩子和荒族,陵国都有关系,和三苗族也有一些关系。”寿一神色凝重的说着,“主子,东卢那边牵扯的事情很复杂,水很深。” “嗯,这个事,大哥哥会继续跟踪的。孩子们都平安就好了。”商静鱼说着,弯了弯眉眼,“我相信大哥哥一定会把该解决的都解决了。” ——而苦逼的是,解锁剧情里为什么没有陈州东卢贩卖人口这事呢? 太坑了!当初陈州东卢贩卖人口的事一出来,他就懵了,他现在都还有些懵逼!想不通了,也就不想了,商静鱼很愉快的把一些迷惑打包扔出了脑海!既然都有了大哥哥要和他盟约百年,还说要他做王君殿下的事情……QAQ。话说这王君殿下又是哪位创造的名词? “我下月就去南州,大哥哥说南州那边也有一个山庄,已经建好了,但里头的布置要等我自己去做,寿一,你辛苦一下,和寿四去一趟南州的山庄,用我的设计图去布置一下,到时候,德来叔叔,福二会跟你们一起去。这是大哥哥的意思。可能在安全方面还有生意上需要调动一些,嗯,具体的我还没有想好,你们先去看看。”商静鱼转开话题说着。 南州的山庄应该不是买来的,应该是大哥哥一早就想好的,建立好的。所以,大哥哥的规划里,去南州是早晚都要去的事情了。 不过他也很好奇,南州是大哥哥当初试点新政的地方,至今还有两位接受摘星考验的大人在那里死磕。而南州的地理位置也很特别,是闽江的上游,又是东接上京,西临陈州,南转灵州,北靠幽州,是真正的枢纽之地,渭河和闽江就在南州汇合。听闻当初在南州打的战事就有一千多起。 寿一恭敬应下,商静鱼又看向寿二,“我身边的杂事你就看着整理一下,要带什么要做什么安排,你处置就好。” 寿二恭敬应着,又问着,“主子,那哈士奇呢?要带吗?” “带上吧,大哥哥忙,他肯定没有办法盯着哈士奇的,不带走,我怕不用一年拓苍山就生灵涂炭了。”商静鱼说着,无奈叹了口气,喃喃道,“明明就是个狗,怎么就比老虎还凶残呢?” 寿二:……(主子,那真的不是狗!) 又说了一些琐碎的事情,商静鱼看看天色,不早了,就起身朝前堂走去,边走边对寿一说着,“你看福大还在吗?福大在的话,让他去小厨房带碗鱼粥去给大哥哥,务必要看着大哥哥用下。” 寿一恭敬应下,拱手看着前头的那挺直洒脱的背影转入前堂的回廊了,才慢慢的直起身,似乎自从和殿下说开后,小主子就放松了好多,整个人都洒脱了不少,这让他们这些随侍的都放心了,小主子的神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只是,这离开三年,小主子似乎只是当做一次游玩?但殿下应该不是这种想法。 寿一在书房里找到整理折子的福大,转达了自家小主子的命令,福大恭敬拱手应下,虽然小主子不在,但不论何时,接了命令,就要恭敬,这是他们这些随侍的对主子们的敬重表示。 “我很担心。”福大拎着食盒,突兀的对着寿一说着,脸色带着忧虑。 寿一默然,低声道,“你担心也没用,三年很快的。” 福大叹气,“主子从前几天开始心情就不怎么好了。不过,也是,都是主子已经决定的事情。”只是他们这些随侍的,接下来的三年肯定不好过了……福大又忍不住对寿一低声说着,“你们倒是不错,小主子脾气好。” 寿一轻咳一声,不接话。 ——几乎所有的禁地出来的都跟他们四个寿说过类似这样的话语,谁能想到呢。 第53章 一只茫然的鱼9 前堂里, 商月娘和童童用完了晚膳,笑说了几句, 就带着童童下去, 说是要为自家姐姐安排厢房去了,然后寿一寿二守着前堂回廊,四角亭里,商静鱼笑眯眯的喝着自家大姨做的茶。 “所以……是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可能会有危险, 而且你也已经暴露了, 干脆就去南州修养?”商子衿说着, 心头放松了下来, “那这样就好, 不过, 我看陈州的事已经结束了, 上京这边还有什么事吗?” “姨妈, 陈州的事只是个开始呀。”商静鱼轻叹一声,细细的说着, “可能你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陈州东卢勾结蛮族,荒族, 还有陵国, 贩卖幼童,私铸兵器,闽江军已经成了陈州东卢的私兵, 若是上京中宫有个变故, 陈州东卢就可以联合河贼海寇,以及那些外族们, 揭竿而起了……” 商子衿听着,脸色一变,“这么凶险吗?” “是,所以,大哥哥压了陈州五年,直至今天,才让沈融大人,白术,林朗将军前往处置,五年前,大哥哥也可以处置,但是时机不对,北境那边的蛮族还没有彻底根除,所以,只能压制陈州五年,待今日,蛮族已除了,有了沈融大人这个不畏强权的,敢于处置的人,才能将陈州东卢铲除。但是,铲除了,留下来的问题也很大。中宫长坤宫和副帝,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不知道大哥哥的所为,但是沈融,林朗,白术,却是他们的攻击目标,还有诚王和信王,他们也会借此削弱副帝的力量……接下来的上京是要热闹了,但也是血流成河的时候了。”商静鱼说着,又叹了口气,若非因为大哥哥的三年之约,他倒是想留下来看看戏,嗯,一定会很精彩的。 商子衿听着,脸色凝重的看着商静鱼,“小鱼,你跟我说句实话。” 商静鱼眨眼,嗯?实话? “殿下到底意欲为何?殿下他有黑甲军,他有摘星阁,他还有诸多忠心耿耿的能臣追随,为何他不直接……”商子衿没有说完,但话中的意思却是非常明了。 商静鱼放下手里的茶碗,双手放在膝盖上,认真的开口说着,“姨妈,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所有加入摘星阁的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 。说实话,我从未问过大哥哥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大哥哥意欲何为。因为对我来说,那都不重要,我只看大哥哥的所行所为,而大哥哥如今所行所为都是为了这大夏的百万生民,那就值得我商静鱼一生相随!” 商子衿怔然了,看着眼前的神色肃然的商静鱼,半晌,商子衿嘴角微扬,露出欣慰的笑容,“如此,就好。” 商子衿说罢,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黑色牌子,双手递给了商静鱼,商静鱼疑惑接过,额,什么东西? “这是商家的商令,持有商令,就可动用商家一切,包括人和物,就可号令商家为其做事!”商子衿慢慢的说着,嘴角笑容轻扬,“小鱼,以后,这商令就是你的了 。” 商静鱼差点把手里的商令甩出去,他瞪大眼睛,都有些结巴了,“姨妈,您,您,这,这……” “陈州的公益堂救了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在八卦小报上登了寻人启事后,几位年长的长老们就提出了,要把商令传给你。”商子衿说着,眼眶有些泛红,“小鱼,你可知道,你救出来的这些孩子里,有两个,是我们商家的嫡系子弟,一个三岁,一个五岁,被拐走的这三个月里,灵州商家都快要找疯了……还有三个是灵州苏家的孩子……苏家老太君专门登了我们商家的门,一进门就要给我跪下……”说到此处,商子衿有些哽咽,“孩子都是宝贝,不管是不是世家的孩子……陈州东卢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商静鱼看着自家大姨,那么坚强的女人,居然眼眶泛红了,还流泪了,不由有些局促和无措,“姨妈……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事……”只是区区小事而已,犯不着把商令给他吧。 “长老们也不单单是因为这次陈州公益堂的善举,事实上,从你们住进了农庄,长老们就一直在看着,两年前,他们就有了把商令送给殿下的想法,但是殿下委婉拒绝了,后来,你的公益堂和忠义会越做越好,而殿下一直都对你极好,所以,他们就打算把商令给你,而这次,也是将商令传给你的最好机会了。”商子衿说着,抹了抹眼角,笑了起来,“当然,我知道小鱼有大志,区区商令,小鱼将来也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但是,你还是得收下。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商静鱼捏着手里的黑色木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是为了安心。” “是的,殿下的摘星阁,在灵州的那些消息灵敏的世家人都在暗地里猜测了,而我这边的消息时,在处置陈州东卢的时候,有摘星阁诏令出现。”商子衿语气严肃了起来,“小鱼,这是殿下刻意为之?” “并非刻意。沈融大人已经无计可施了,打算不顾一切同归于尽了,大哥哥才会发出诏令,也是因为,想借着这一次的处置,让大家都知道,不可依仗世家身份肆意妄为。”商静鱼认真说着。 ————而摘星阁出现于人前,那是早晚的事情,大哥哥应该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姨妈,知道摘星阁诏令,但那些人应该不知道摘星阁是什么,而已经入阁的大人们都自由分寸,不用担心。”商静鱼安抚着。 商子衿点头,又笑着问道,“若是可以的话,我也想加入摘星阁。” 商静鱼听着,弯了弯眉眼,“姨妈,与其入摘星阁,不若我们自己搞个来玩玩呀。哎,对了,姨妈,你可以搞个女子商会嘛。跟您一样从商的女子肯定不少。”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商子衿有些意动了,说不得她可以这么做?于是,三年后,当女子商会名扬灵州的时候,商静鱼是有些发蒙的。 ***** 欢喜楼的阁楼上,林静深端着粥慢慢的喝着,在他的下头,跪着两人,其中一人是福三,一人是紫韵。 “小主子晚上和商家主一起用膳的?”林静深放下碗,接过福大恭敬呈递来的绢帕擦了擦手,一边淡淡的问着。 “回主子的话,是的。”福大恭敬应着。 林静深微微点头,看向下头跪着的福三,语气淡漠,“我说过,南境柳州那边的学子闹事,你盯着就好,擅自救人也算是你一时功德,但为了救人,而丢了古老先生一事,你觉得你该如何自罚?” “属下办事不利,这就前往禁地领罚!”福三低声说着。 “这错先记着,眼下务必要找到古老先生,找到后,务必保住他的命。”林静深淡淡说着。 “是!”福三恭敬应着,随即踉跄起身,忍着被主子威压刮伤五脏内附的痛,恭敬倒退离开。 “紫韵。”林静深看向跪在下头沉默安静的紫韵,“你确定,裕亲王府和陵国有联系?” “是!王妃应是陵国人。”紫韵低声说着,“陵国女子在满月后都会被喂下一种叫千机花的药,吃了这种药后,每月十五,手臂上就会出现花纹印记,听闻若是陵国皇室血脉,手臂上的花纹印记就是金色的。而且惧怕花蛇,见之则会脸色苍白晕倒。裕亲王妃在一年前去拜庙的时候,偶见花蛇,当场晕倒。” 林静深语气轻淡的问着,“你曾经亲眼见过她手臂上的花纹?” “非我所见,是世子妃,偶然在一次机会见过,听闻每月初一十五,王妃必定会在佛堂礼佛,不见客,而按照皇室规矩,初一十五是王爷必到王妃房中的日子,但过去,听闻这些日子都被推掉了,后来,则是以礼佛的缘由拒绝了。”紫韵低声说着,语气平静阴冷,“世子妃对王妃多有疑虑,与紫韵说起来的时候虽然未曾明言,但结合从裕亲王府埋下的眼线提供的情报来看,王妃身份存疑。” 林静深语气也是平静,“她掌控王府多年,我当初故意埋下的眼线,钉子,她都能一一找出来,极具耐心,为了将我的势力从王府中拔出,她不惜牺牲了她的嫡子们的未来。她的忍耐力极强。别人都因为我这几年来的沉寂而忘记了我的存在,甚至中宫的长坤宫,慈心宫,都放弃了对我的监视,唯独她,一直都在探测我的消息。”说到此处,林静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本以为,蛮族,荒族,还有三苗族才是我大夏朝的心腹大患,想不到,小小的陵国居然早已渗入上京,甚至于进入了世家之中!王家呀。” “主子,世子妃也是出身于王家,她提及过,她们王家女子,都必须修习花草之术。”紫韵继续平静的恭敬说着,“据我所知,花草之术,是陵国女子必须修习的一种医术。” “苍掌门曾经说过,因为陵国在迷雾森林之中,外人很少到达,因此极为封闭,但因迷雾森林之中,药草极多,所有的陵国人或多或少都拥有一二两种医术,有的医术,甚至不下于他们百春门。紫韵,世子妃在你看来,是什么样的人?”林静深突兀的问道。 “极为聪慧,理智,她对自己的出身多有疑惑,戒心极强,对王妃和裕亲王府,她极为不信任。另外……”紫韵说到此处,抬眼看向林静深,带着几分犹疑,“她对主子十分的在意。” 林静深点头,“你不要忽略的一点是,她出身王家,但她从小是在顾家长大,她是顾家老祖宗养大的。” 紫韵一愣,啊?怎么是顾家? “此事是当年的秘事,知晓的人不多,顾家老祖宗是崔家出身,是崔家‘智’的一支,宫中太皇太后是‘勇’的一支,世子妃的母亲是王家女,是太皇太后的唯一的女儿明山公主的唯一血脉,明山公主也是唯一的嫡系,太皇太后生下明山公主十年后,才有了睿亲王,而明山公主出嫁后生下女儿就血崩而死,之后不久,睿亲王出事,崔家老尚书就告老还乡,太皇太后自封宫门,不久,当时嫁入宁王府的王家女被逼自刎,是顾家老祖宗登门,抱走了世子妃,之后,她便在顾家长到了十岁,后被宁王府接了回去,不久后,太皇太后就下了懿旨,越过中宫和慈心宫,下了一道将世子妃封为长阳公主的懿旨。”林静深说到此处,语气轻淡中透着冷意,“她并非是那种纯良无害的女子,她的心机智谋可是传承于崔家女的。她告诉你的,想要通过你告知于我的,只是一些简单的消息罢了。王家定然是有更多的不能为外人所知的。” 紫韵的脸色顿时苍白,仔细回想起来,从她登门找世子妃下棋开始,她似乎就被一步步的引着了。 “以你现在的表现,还不如平平。”林静深慢慢的端起茶,瞥了眼下头颓丧的紫韵,继续开口说着,“你可以告知世子妃,我在查陵国,也可以告知世子妃,你名下有鱼儿所创建的月桂树楼,其他的,你见机行事。” 紫韵一愣,小主子所创建的月桂树楼是由她所掌管,但是,都是做一些救助人的,布施的事情,而她因为一些小心思,偷偷的将她自己名下的小队伍混入了月桂树楼中,为小主子搜集一些有趣的事情……但是,为什么主子会知道!TUT!她还以为没有人知道…… “月桂树楼所行之事,所要加入的,想要加入的,都必须获得小主子的同意,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林静深说完,就挥手示意紫韵退下。 满心挫败的紫韵恭敬做礼,默默的倒退离开了。 倒退离开的紫韵在阁楼外楼梯转角就见平平和寿三正走来,紫韵不由挺直背脊,神色冷漠起来,斜睨着两人,特别是平平!哼!半路进入禁地特训的小子!居然能够在小主子身边做随侍,啊啊啊啊……好想杀了他呀! 寿三皱眉看了眼紫韵,上前一步,站在了平平跟前,阻挡了紫韵的带着微凉杀意的眼神。 “怎么?怕我杀了他?”紫韵看着寿三的举止,哼了一声,不屑开口说着,“放心,他是小主子的随侍,我是不会杀小主子身边的人的。” “这里是殿下的地方,你是殿下的下属,也是禁地女卫的统领,若无殿下的诏令,你也不会随意的杀人。”平平从寿三身后走出,面无表情的说着,紫韵对他向来看不惯,起初他不懂,后来在知道紫韵因为想要追随主子但被殿下责罚后,他就知道为什么了,紫韵这是妒忌他们吧。 紫韵哼了哼,不说话,转身一闪,瞬间消失了。 “她可能是被责罚了。”寿三思索着开口,平常也会对着他们四个寿一个平横眉竖眼的挑刺,但不会像今天这样杀意泄露的。 “没事。”平平摇头,“我们快些去见殿下吧。” “嗯。” 第54章 一只鱼的南州行 夜色弥漫大地的时候, 商静鱼打了个呵欠,看着星星镶嵌的夜空, 今晚, 大哥哥是不会回来了吗? “主子,寿一和寿四出发了,不过福二要去帮忙寻古老先生,可能要过阵子才能去, 德来管事就跟着一起出发了。”寿二一边端上温热的汤, 一边低声说着, 看着商静鱼困乏的模样, 便低声道, “主子, 喝了汤, 就歇息了吧, 若是殿下回来了, 见你这样疲乏还不睡,定然要生气了。” 商静鱼点点头, 看向寿二, “你刚刚说福二去寻古老先生了?” “是,柳州那边的事闹的, 参加会试的学子们发现了考卷泄露和买卖号房的事情, 便有几个学子去府衙前静坐抗议了,不成想,柳州的州令居然下令逮捕, 还以扰乱民心, 妖言惑众的罪责将那几个学子都杀了。于是,其他学子们都起来闹事了, 福三奉命观测此事,并因为古老先生正在柳州,殿下要求首先必须保护好古老先生,但是,福三救了一个学子,以至于古老先生失踪了。”寿二低声说着。他知道这事也很惊讶,福三是四个福里仅次于福大的冷静自持的人。 “能让福三救人的学子一定很有趣,寿二,你明儿个有空翻下柳州那边送来的条陈。”商静鱼说着,顿了顿,又严肃说着,“柳州的事,一定要写在八卦小报上,我记得过往也有柳州的学子投稿过,你让书馆那边找出来,挑几篇不错的,最好是这次柳州事件中的学子们,将他们的文章诗词都给登上去,再搞一次文章小比,具体的我想好了,明天再跟你说。” “好好好……主子,您后天跟我说也没事,您别再想了,快歇息吧。”寿二有些头痛的看着商静鱼又拧眉深思的样子,不由有些后悔不该说柳州那边的事,主子这是要想到半夜去的样子啊。 “好啦,我去床上躺着,你传话给福二,南州那边的事不急,让他好好帮福三找人。”商静鱼说着,放下喝完汤的碗,起身无奈的碎碎念,“你们就是大惊小怪的,我都好了很多了。” 寿二无语,大惊小怪?也不看看前阵子和殿下闹脾气的时候……那小脸苍白得让他每每晚上都守着外头,不敢离开半步……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一些,那定然是要好好的修养呀,苍掌门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是主子的这病必须得养。 但看着小主子终于躺到床榻上了,寿二心头松了口气,恭敬拱手跪拜,就慢慢的倒退离开,轻轻的掩上了房门。 ******* 此时的深夜,中宫甘露殿,老妇人坐在窗户下,看着外头的星空点点,一边说话一边转着手里的珠串,珠串是红檀木所做,一颗颗因为常年累月的被转着,已经十分的圆滑了。 “这么说来,陈老和古老都已经知道南境恩科的那些龌龊事了?呵呵,不知道诚王那边会作何应对?哦,对了,信王呢?还在想着法子在中宫找当年那晚凤茶吗?”老妇人说着,语气似乎极为趣味,又透着一丝冷意,“当初我都找不到的东西,他以为他就能找到?” 在老妇人身后的老嬷嬷恭敬继续说着,“太皇太后,您想,若是有人相助呢?” “你说慈心宫的那个蠢货吗?呵,那倒是有可能,是当年那人亲手指定的皇后,是一手扶持当今圣上登基的女人,王家的女人嘛,说起来……四郎呢?最近还是那么安静嗯?陈州东卢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探到?” “回主子的话,有,东卢那边有还活着的仆从,他们说,摘星阁诏令。” 老妇人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摘星阁?诏令?” “其他的,就探不到什么了,不过,神武殿那边下了旨意,沈融就地免职,白术和林朗的兵权暂且交由越策,越策明日就要出发前往陈州了。” 老妇人冷笑一声,“当年为了压制四郎这个镇远侯,军中凡是跟随过四郎的,都不得进阶,如今想要寻人掌兵了,却寻不到人了!不得不派出越策?越策走了,谁来统领中宫御军?” “听闻长坤宫属意是上京巡防营的林静冲,凌霄阁那边和诚王都力推越家的老将军越理。”老嬷嬷轻声说着。 老妇人一怔,随即凝眉思索了起来,喃喃自语,“林静冲早已是四郎的人了,越理……之前一直在越州沉寂的越州都尉?”,随后拧眉思索半晌,才低笑一声,“兜来转去的……还是回到了四郎的手中……罢了。明日,你唤四郎来见我。” “是。” ********** 欢喜楼的阁楼上,林静深放下手里的红色折子,看向地上恭敬跪着的两人——平平和寿三,“这几年,小主子外头的事情都是你们两人打理,待小主子前往了南州,你们两人也照常处理,听从小主子的吩咐就对了,但有两件事,你们需谨记。”顿了顿,林静深的语气凌厉森冷起来,“但凡外头有人打探小主子行踪的,不管是谁,杀无赦!” 平平和寿三都心头凛然起来,随即肃然恭敬拱手应下,“遵殿下诏令!” “第二件,小主子的性子活泼,他在南州,没了我的管束,定然是要做些肆意妄为的事,你们且记得,只要小主子的安全无虞,就顺着他的意思,百春门的苍掌门会在南州给主子调理身体,他讲的话,小主子多少会听的,崔老尚书也会在南州待上几年,顾善闻大人会就任南州州令,若小主子任性,就请这几位劝谏小主子。”林静深继续说着,语气里的凌厉森冷渐渐散去。 “是!”平平和寿三恭敬应下。 “小主子虽然在南州了,但禁地和九门依旧听从小主子的指令,每日折子和条陈都会送去南州,南州的五味楼已经开业了,今后,禁地和九门在南州的联络点就在五味楼,待小主子去了南州,小主子的身边的影卫力量会增加,你们无需顾虑,你们有你们要做的事,影卫也有影卫要做的事。”说到此处,林静深顿住了,后又缓缓的开口,“接下来,风起云涌,你们唯一的任务,便是守住小主子。” 平平和寿三心头齐齐一震,随即恭敬拱手应下,“遵殿下诏令!” 果然……殿下肯放小主子离开农庄,除了三年之约,最大的原因是接下来的上京不安全了吧。 ******** 待平平和寿三恭敬离开,林静深再次翻开折子,连续批阅了好几本,便闻到了熟悉的鸡丝粥的味道,林静深抬头看向恭敬呈递的福大,“怎么?是小主子的命令?”林静深边说边接过了鸡丝粥。 “是,回主子的话,小主子说了,若是主子夜晚忙碌的话,一定要吃点东西。”福大恭敬的低声回答着。 林静深慢慢的喝着,心里想着,待再过不久,只怕,这熟悉的味道就会吃不到了,而即便有同样的味道,那个会在农庄里等着他的,担忧他的人……也只在南州了。 “福大……” “属下在。” “你说三年长不长?” “……主子,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 “……我只怕我等不了这三年……” ****** 翌日,商静鱼看着踏着晨光而来的林静深,先是怔然了一下,随即扬起笑容,大大的,透着毫不掩饰的开心,“大哥哥!” “唤我四郎。”林静深无奈的拍了一下商静鱼的头,怎么老是改不过来呢? 商静鱼脸色红了一下,还是呐呐的开口唤着,“四,四郎。” “嗯,用膳吧,待会,我还得回上京见中宫的那位老太太。”林静深说着,抬手示意摆上膳食。 寿二和福大福二忙呈递膳食,一旁的商静鱼皱起了眉头,看着林静深,“大,咳,四郎,你忙的话,就不用特地来了。我这里很好,没事。” “我想多和鱼儿一块说话,再过十五天,鱼儿就要去南州了。”林静深柔声说着,幽深漆黑的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商静鱼。 商静鱼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心头也有些说不出的酸涩闷疼,但很快,他就露出大大的笑容,夹起一个肉包包,放到林静深的碗里,“那,大哥,咳,四郎,吃包子,包子!” 林静深一笑,抬手轻轻的揉了一下商静鱼的头,才拿起筷子,慢慢的吃了起来。 很快,一顿早膳,因为某人的脸红局促,没有了平时的碎碎念念,早早的结束了,然后,林静深喝了一杯茶后,就拉起还有些脸红的商静鱼,拢在怀里,低头柔声道,“我去一趟中宫,鱼儿,这几日不要外出,宋文泽和崔珏的盟约之日定然是热闹非常的。你的贺礼,让寿三或者平平送去即可。” 商静鱼仰头看着林静深,热闹非常?几个意思?有人要去捣乱? “毕竟是大夏朝有史以来的首例男子的盟约之礼,定然是有一些道貌盎然之辈前来说三道四的,这些人也只是口舌逞强罢了,只怕会有中宫的搅局,亦或者藏于上京的外族,他们应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宋崔两家到底是世家中的权阀,很多人都在盯着。”林静深仔细的说着,说完,又安抚道,“但是崔珏也早有预料,这场盟约之礼,也是崔珏在故意为之,而你老师的安危,崔珏比谁都要紧张,专门跟我借了几个影卫去保护你的老师,当然,宋家也有人在明面上保护。你不必担心。” “那……四郎你要去观礼吗?”商静鱼忍不住低声问着,虽然早就知道大哥哥心法武技都是一等一的,又是战场拼杀过的,但是,他还是会担心,会焦虑!之前大哥哥上战场的时候,他就担忧焦虑了半年多! ——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吧。 “嗯。”对商静鱼的这句自然而然唤出的四郎,林静深很愉悦,拂开商静鱼脸颊旁的发丝,林静深柔声说着,“自然是要去的,我身边有福大福二,那些知道我镇远侯之名的,也不敢轻易动我,鱼儿不必担忧。” 商静鱼闷闷的点头。 林静深见商静鱼担忧郁闷的样子,忍不住低头轻轻的吻了吻商静鱼的额头,“鱼儿听话,我今日不用去欢喜楼,你等我回来。” 商静鱼抬头看着林静深,重重的点头。 林静深又紧紧的抱了一下商静鱼,才松手,转身走出了小院落。 第55章 一只鱼儿的南州行2 中宫甘露殿, 老妇人端坐殿门前的回廊上,看着那中庭里的一棵大树怔怔的发呆, 林静深抬脚走进来的时候, 瞥了眼那棵大树,那是梧桐,在睿亲王府里,花草树木都是以梧桐树为主。 “你来了。”老妇人在身侧老嬷嬷的提醒下, 很快回了神, 看向慢步走来的青年, 她仔细的打量着, 林静深面容肖似于白家的那位嫡女, 五官极为俊美, 气质高华, 但因着眉眼间的清冷淡漠, 行走间的出尘飘逸, 旁人便极难将他误认为女子,上京第一美男子, 亦或者说, 大夏朝的第一美男子,加之能文能武, 七绝郎君之名, 即便如今极少人提及,但,当年真正见识过的风采, 谁又能忘记? 而如今的朝堂阁议, 传闻中的摘星阁,北境的黑甲军……眼前的这名二十三岁的青年, 不知不觉中已经囊括了大夏朝的半壁江山了啊。 “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安好。”林静深对老妇人的打量丝毫不以为意,眉眼轻淡疏离,抬手做了一个拱手礼。 “坐下吧,此刻,我的甘露殿中,只有你我二人,我身边的吴嬷嬷,你也知道的,都是自己人。”太皇太后缓慢说着,声音带着点感慨和沙哑,“时至今日,我才多少窥见你的那些藏在暗处的力量 。” “看来您派去北境的人回来了。”林静深说着,声音平静。 “是的。”太皇太后点头承认,目光深深的看着林静深,“你几乎将蛮族拔根而起,此等功绩,已然是超过当年的任何一名军侯,你且隐忍不发,听说你还有一个摘星阁?朝中重臣中,有多少人入了你的摘星阁?四郎,你的种种作为已然是等同于朝堂阁议了,却为何还是藏在暗处?” “廖赞了,只是还是不够罢了。”林静深说着,看向中庭的梧桐树,“凤栖语梧桐,也需梧桐本身足够高大才是。” 太皇太后随着林静深的目光看向中庭的梧桐树,“我知道你的意思,当年我儿勇武聪慧,可他过于耀眼,盖住了当时的副帝,皇贵妃的儿子肃亲王的风采,这是他必须死的原因之一,只是,历年来,副帝,不都是皇后嫡子才能担任的吗?那个男人为了自己宠爱的女人,却打破了这个规矩,当年的朝堂重臣们,跪了神武殿三天三夜,他都不肯改变旨意……而我儿不论文韬武略,都足以匹配帝位……皇贵妃的儿子却连上个战场都不敢……”说到此处,太皇太后冷笑一声,“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林家的天下要完了!看似风光无限,到处却是危机重重,渭河,陈州,北境,南境,三苗族,以及那荒唐的推亩令……若没有你力挽狂澜,五年前,北境烽烟起,这林家的天下就可以丢掉一半了……还有渭河,还有陈州……你盯了陈州多久了?” 林静深不答话,反而眯眼看向太皇太后,今日的太皇太后却似乎有些反常呀,“您今日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当初我将睿亲王府交托与你,说好的,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如今我已经明白你要做的事,那么,该给你的,也该给你了。”太皇太后说着,将桌上的黑匣子推给林静深,“这是当年我儿留下来的一些东西,也许你用得上。” 林静深垂眼看了眼黑匣子,没接,反而抬眼看向太皇太后,“我建摘星阁,是为了我家的鱼儿,我灭蛮族,是因北境不能乱,我家鱼儿生性柔善,聪明却又蠢笨得心软,他建了公益堂,忠义会,想搭手救救那些无辜之人,他身体不好,我不忍见他过于操劳,我便建了摘星阁,便灭了蛮族,渭河决堤也是他首先发现的,他因着那五位河工的死,自责了好久,也差点死在了欢喜街,陈州东卢贩卖幼童,他一怒之下,不顾体弱,第一次跑来找我求助……”说到此处,林静深顿了一下。 看着面容惊愕的太皇太后,缓缓开口说着,“我所行所为,是想给我家鱼儿一个清平的天下,好让他做些开心的事罢了。”说罢,林静深起身,点了点黑匣子,“这里面的东西,我应是不需要的,我林静深想要的,会自己去抢,去挣。您困于甘露殿太久了。” 说罢,林静深便拱手为礼,拜别。 太皇太后怔怔的看着林静深远去,茫然的低头看了眼那黑匣子,她困于甘露殿太久了?鱼儿?四郎家的鱼儿?是谁?是谁? ******** 农庄里,商子衿看着对坐的商静鱼苦着脸,喝着药膳,不由心疼,见商静鱼喝完了,忙递了个枣子过去,“你呀,太苦的话,就慢慢喝。” 商静鱼摇头,苦着脸,“不是苦,是难喝!难喝死了!”又涩又酸又有点辣……呜呜呜……他中午要吃羊肉面! 商子衿不由一笑,“药膳都没有好喝的,你忍忍,要不,问下苍掌门,给你弄点好喝的?” “没用的。”商静鱼擦了擦手,叹了口气,“那老头儿忒不好玩了,我上次问他能不能加点蜂蜜,他就噼里啪啦的说我什么体寒呀,什么不能吃呀,什么不能喝呀……好烦的。” 一旁的寿二默默的抽了抽嘴角,那还不是您先故意在苍掌门最喜欢吃的辣鸡面里加了一勺蜂蜜,苍掌门差点当场就吐了…… “对了,姨妈,我娘和童童呢?去顾家了?”商静鱼看了眼四周,好安静哦。 “嗯,因为还有十五天嘛,所以,跟顾家打了招呼,这几日也是在整理一些衣服什么的,你娘亲说,虽然在南州也可以继续做衣服,但是来回毕竟不像现在,对了,我将南州的一家秀衣坊给你娘亲打理,她到时候也会忙些。” “嗯?秀衣坊?”商静鱼惊奇的看着商子衿,“姨妈,我娘亲做衣服那还行,可是你让她做生意?” “也不是做生意,秀衣坊本来就是打算给你娘亲的,只是她一直不愿打理,便就放到我这里,现在你娘亲恢复得不错,南州的秀衣坊不是什么大生意,跟拓苍镇上的吉祥布铺差不多,就该让你娘亲练练了。”商子衿仔细的说着,看着商静鱼,笑道,“小鱼,你娘亲可是要比以前坚强多了。” “那是!”商静鱼笑眯眯的点头,随后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姨妈,我有件事想先跟你说一下。” “嗯,你说。”商子衿好笑的看着商静鱼,这孩子难得露出这种羞涩为难的表情,哎,难不成…… “姨妈,我,我和大哥哥做了一个约定。” “约定?” “咳,是,是这样的,大哥哥给了我约定书,就是,就是我老师宋文泽和崔珏大人的那种……” “……碰!” “等,等等……姨妈,您冷静!冷静!” 商子衿愤怒的瞪着商静鱼,“你让我冷静!我怎么冷静!果然,林静深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居然是在打这个龌龊的主意!你是他弟弟啊!他在想些什么!” “姨妈,我和大哥哥并非血亲,您不是早就知道的吗?我跟您说过的呀。”商静鱼无奈的使劲将怒而站起的商子衿按回座位上。 商子衿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即便不是血亲,这么多年了,你敬他是兄长!他怎么可以对你有这种心思!!” 商静鱼叹了口气,“姨妈,你听我说完好吗?” “好,你说!”商子衿努力的深吸一口气,勉强抑制住心头愤怒的火,好啊,她一直都在心底犹疑着那林静深为什么要对小鱼这么好,如今可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大哥哥给的约定书,是三年后,我若是愿意,就签名盖章。”商静鱼说着,看着商子衿,目光温暖中透着坚定,“所以我和大哥哥说,我要去南州,我要和大哥哥分开三年。” “没错,分开是对的!”商子衿点头,哼,早该分开的,都是她的错!太轻信了那个林静深! “可是,姨妈,我想着分开的理由,是我不愿大哥哥只有我这个选择,而我,不懂情爱,也不愿辜负了大哥哥的这份心意。我体弱,我也不知我能活多久,若我与大哥哥定了白头盟约,却不能相伴他到老,到时候怎么办?而我……不知道我对大哥哥是否也是这样的心思?大哥哥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商静鱼认真的说着。 商子衿听着却是愣住了,小鱼,小鱼难道…… “姨妈,不要怪大哥哥,大哥哥对我极好,况且,喜欢这种事情,怎会有错?”商静鱼又轻声说着,“我告诉姨妈,是因为姨妈是我最敬重的,我不想瞒着姨妈。” 商子衿沉默了下来,喜欢这种事情怎会有错?原来是这样的吗? 商子衿又抬头看着对坐的商静鱼,小鱼的脸色还是苍白的,但眉眼间却是疏朗的飞扬的,看着自己的神色是认真的也是庄重的。 “小鱼,姨妈只要你平安,只要你过得好,开开心心的做那条胖胖的鱼。”商子衿柔声说着,“其他的,姨妈都可以不计较。” 商静鱼先是一愣,随即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果然姨妈是可以懂他的呀。 ***** 商子衿看着商静鱼慢步而去,挺直的背脊,虽然慢步走着,但走不了几步,就有些顽皮的蹦跳了,商子衿看着,嘴角的笑容不由扬起。 “商家主。”突兀想起的清冷好听的声音,让商子衿不由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身后,林静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 商子衿缓慢站起,微微做了一个福礼,“殿下安好。” “商家主客气了。”林静深微微拱手回礼,随后示意商子衿坐下,他自己慢步走到了之前商静鱼坐的地方,看了眼桌上的糕点和茶,嘴角微微扬起,“鱼儿最近很喜欢吃荷花酥。” “殿下,你是认真的吗?”商子衿直接问道,目光锐利,“您要和小鱼定下白首盟约?” “是,鱼儿三年后将是我的王君。”林静深说着,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决意。 商子衿盯着林静深,疑惑,“王君?” “在前朝,曾有一位王爷求娶过一位男子,定下了白首盟约,之后,前朝皇帝下诏,敕封那位男子为王君,等同于王妃的品衔。”林静深解释着,解释完,看向商子衿,拱手为礼,“我之所愿,便是让鱼儿做我的王君。” 商子衿心情有些复杂,林静深是认真的……可是…… “如果,我是说如果,三年后,小鱼他不愿意……那你……”商子衿有些犹疑,有些忐忑,没说完的话是——可会放手让小鱼婚配? 商子衿没有说出来,林静深却自然能够听出来,他淡淡一笑,“三年后的事,便到时候再说,商家主可放心,我不愿鱼儿难过。” ——而鱼儿早已应承了他,绝不离开,不管发生什么事。 商子衿看着林静深,不愿鱼儿难过?商子衿心头稍微松了口气,那就还好是吧。 “商家主,我听鱼儿说,你把商令给了他?”林静深转开话题,轻淡开口。 “是,这是商家一致的决意。”提到正事了,商子衿自然而然的端坐,语气也肃然起来,“小鱼将来必是我们商家的家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南州那边的所有属于商家的生意,鱼儿都可以直接号令是吧。”林静深问道。 “那是自然的。”商子衿舒展双眉,“小鱼是商家的未来家主。” “那好,待鱼儿去了南州,他要做的事情,还请商家务必支持。”林静深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石递给 商子衿,“此乃摘星阁的信物,持这信物,若是商家有求,可寻五味楼或者公益堂求助。” 商子衿心头震惊,摘星阁的信物?!商子衿双手接过,待看见玉石上雕刻的是一条胖胖的鱼咬着一颗星星的时候,不由僵了僵,随即心头哭笑不得,这定然是小鱼的杰作了。而同时又有些酸涩复杂,殿下的摘星阁,那么重要的地方,用的信物却是小鱼的……此中意味不难领会。 商子衿轻叹一声,抬头看着林静深,此人明明是人中龙凤,可说是天下第一的那人,但对小鱼却是处处用心,面面顾及……区区一个商家,不过是商贾之家,还是排不上名号的,不过是在灵州小有名气罢了,怎得殿下这般看重?为的……也是小鱼罢了。 “殿下……情之一事,两情相悦,若是小鱼有意,我这个做姨妈的也只会祝福罢了。”商子衿叹息着说道。 林静深点头,站起身,朝商子衿,深深的鞠躬拱手,“多谢。” 商子衿忙慌乱起身,回礼,“殿下,不必如此。” “应该的。”林静深低声说着。 ——有商子衿这位姨妈,是鱼儿的福气。 第56章 一只鱼的南州行3 商静鱼走回小院的时候, 见前头童童正走来,后头跟着沈嬷嬷和侍女小丁和小当, 侍女都是会武技的女侍, 大童童三岁,而沈嬷嬷现在是童童的房里的大嬷嬷,打理童童的一切。 “哥哥!”童童一见商静鱼,就扬起了大大的笑容, 快步走向了商静鱼, “哥哥今天不忙吗?” “忙着呢。刚刚和姨妈说完话, 童童, 你这是从顾家回来?”商静鱼笑眯眯的摸了摸童童的头发, 但很快就被童童怒视了。 “哥哥, 我已经快十岁了, 你不能碰我的头发了。”童童煞有介事的说着, 叉着腰, 但很快就又笑了起来,“但是是哥哥的话, 就没有关系啦。” 商静鱼噗嗤一笑, 童童是越来越古灵精怪了,不过女孩子这样活泼灵动的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好啦, 我们要去南州了, 你看你是不是要和小姐妹们话别一下呢。”商静鱼笑问着。 “已经下帖子了,到时候去顾家聚一聚,顾家姐姐和卢家的姐姐要和我们一起去南州呢。”童童说着, 笑容很开心, “我们都不用分开了,老祖宗还说, 已经派人去南州买庄子了 ,听说要买在我们家庄子旁边呢。” 商静鱼一愣,随即眯了眯眼,这是顾家老祖宗察觉到了什么吗? “啊,对了,哥哥,沈嬷嬷要和你说些事。”童童说着,便做了福礼,“童童先回去了。” 商静鱼回过神来,看了眼低垂着眉眼的沈嬷嬷,对童童微微点头,“好,不要蹦跳,好好走路。” 童童做了一个鬼脸,便规规矩矩的一步步的走回自己的院子。 “嬷嬷,我们去那边说话吧。”商静鱼说着,便朝那走廊尽头的小角亭走去,身后跟着的寿二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沈嬷嬷。沈嬷嬷低眉垂眼,被刀割破的脸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怖,看得出,这位沈嬷嬷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很美的人。 待来到了小角亭,沈嬷嬷恭敬的做了一个福礼,随后低声开口,声音有些哑,不是特别好听,“小公子心善,老奴求见小公子,是有两件事,一是拜谢小公子。”说罢,沈嬷嬷便跪下,恭恭敬敬的磕头做了跪伏大礼。 商静鱼一呆,忙上前,示意沈嬷嬷起身,“嬷嬷不必如此!嬷嬷快起来!” 沈嬷嬷坚持磕了三个响头,才在寿二的搀扶下,慢慢的起身,起身后,才低声说着,“小公子不必拘束,老奴的这三个响头,是代我昔日的主子白家姑娘磕的。” 商静鱼愣了一下,白家的姑娘?大哥哥的娘亲? “第二件事,顾家老祖宗是个精明人,她在听夫人说要去南州住三年后,就立即说要去南州休养,她应该是猜到了什么,小公子,顾家老祖宗是崔家的嫡女,于中宫太皇太后是嫡系同支,若她同去南州,是否会对小公子不利?夫人很担心,但不敢明言,我斗胆告诉小公子,希望小公子多多斟酌。”沈嬷嬷继续说着。 “嗯,嬷嬷果然厉害,还望你平日能够多多提点我娘亲和童童,我娘亲是个天真的女子,她前生蹉跎太多,不敢与外人接近,而童童虽然聪慧,但年龄太小了。”商静鱼说着,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定然是娘亲很无措很为难,沈嬷嬷看出来了,就主动来告诉自己了,虽然事后,娘亲也定然会来告知自己。额,不对,既然娘亲事后会来告诉自己,那么现在沈嬷嬷来告诉自己…… 商静鱼看着沈嬷嬷,疑惑问道,“嬷嬷,是不是还有其他事?” 沈嬷嬷犹疑了一下,低声说着,“小公子聪慧,是的,老奴今日在顾家,意外的看见了顾善闻顾大人,他……遇见了夫人。” 额? 这是,怀疑顾善闻顾大人对自家娘亲心怀不轨?不可能吧。顾善闻大人不是家里有嫡妻?嗯,不行,回去后要好好的翻翻顾家的条陈! 商静鱼想了一下,神色严肃道,“嬷嬷,你做的对,我娘亲天真单纯,她不会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顿了顿,又肃然开口,“顾家老祖宗是个热心肠的,她的儿子顾善闻如今是摘星阁的阁员,已经为大哥哥做了不少事,想来,老祖宗是多少知道的,她跟着我们去南州这件事我会告知大哥哥,你辛苦了。” 沈嬷嬷忙道,“不敢,不敢。”说罢,便恭敬的再次行了跪伏礼,在商静鱼无奈的目光下,一步步的倒退着,恭敬离开。 “主子,一直都说顾善闻大人家里有嫡妻,但是从来都没有人见过。”寿二在商静鱼身后低声说着。 商静鱼皱眉想了一下,“你再翻翻顾家的条陈,不管是什么,找到了就拿给我。” “是!”寿二恭敬应下。 商静鱼抬头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八月份了,还这么热啊。 ***** 此时的南州与柳州的边境山林中,一行人正在拼命的跑着,其中一人是白发老翁,跑得踉踉跄跄,身边两侧的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搀扶着,一边慌乱的回头张望。 “糟糕!怎么都没有见到林静文?!” “他不会是被那些杀手给杀了吧!” “不要乱说,静文兄的武技还是可以的!” “那些人,那些人都是死士啊!” “徐兄!怎么办!” “都别说了……”老翁踉跄了几下,差点摔了,幸好身侧的年轻白皙的男子紧紧的扶着,“老师!?” “名轩啊,你们放下我吧,你们逃吧,去南州,南州有陈铭大人在,他会想办法护住你们的……”白发老翁叹息着说道。 年轻白皙的男子摇头,“老师,我周名轩绝不会丢下老师不管,若是要死了,也定然要和老师死在一起!” “糊涂!”白发老翁眼眶泛着眼泪,拍了拍周名轩,“走!快走!走了!你们活下去才有希望!你懂不!” 周名轩猛然跪下,抿着唇,由着白发老翁拍打,就是不起来!另外几个书生也都跪下了,“老师,您别说了!我们都不会丢下您的!” “对!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生死关头,做儿子的岂可丢下父亲的道理?”另一书生含泪说着。 白发老翁看着跪在他周围的最得意的几个弟子,心头激荡,不由老泪纵横,“好!我古城一辈子碌碌无为,没成想,老了,倒是收了几个得意的弟子,好,我们走,若是走不出这地方,那也是我们命该如此。” 白发老翁说罢,就要站起身,但此时,忽然极速奔驰来几个黑衣人,凶狠的持刀朝他们砍去,白发老翁下意识的闭上了眼,护住跟前的弟子们—— “老师!!” 但此时,半途一把长枪打出,将那几个黑衣人的刀狠狠的打落在地,紧跟着,长枪劈向了黑衣人,但黑衣人的速度极快,转瞬间,就跟那持枪的青衣人战了起来! “是林静文!他没死!”书生之一欢呼起来。 白发老翁松了口气,看向那持枪战斗的青年,这一看,白发老翁心头就提了起来,那青年早已受伤了,一身斑驳血迹,脸色苍白得很,只剩一双眼睛锐利,但那也是强撑的,而那青年拼死的不要命的打法,成功的逼退了那几个黑衣人,随后,青年转身朝白发老翁吼着,“先生,快走!” “林公子,你——” 但这时,又奔来几个黑衣人,眨眼间,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白发老翁轻叹一声,看向那持枪的青年,苦笑一声,“林公子,只怕你我今日都要留在此处了。” 林静文抿了抿唇,挥着手里的长枪,嗤笑一声,“诚王倒是下了重本!这些死士可是费了好多钱的,啧,居然全都跑来围剿你了,先生,我林静文无德无能,死了也没什么,倒是先生您,您满腹才学,为这大夏,为这朝堂,为这天下苍生,您拼死都要揭露出来的真相……可惜了……” 白发老翁呵呵一笑,“林公子,您对老朽的评价太高了,老朽也就一教书先生罢了,倒是苦了我这几个弟子……可惜了啊。” 两人说话间,那几个书生已经整理好衣冠,即便是赴死,也不该狼狈才对,负了先生的名字。 林静文握紧手里的长枪,他不信,他不信公益堂不会做什么,小金童……摘星阁……能把陈州东卢给掀翻的摘星阁,这会儿难道不该将柳州,将那该死的诚王给掀翻了吗?!还有……七绝郎君林静深,睿亲王府的世子殿下,同为林家子弟……他不信了,林静深会这么安静! 但眼看那些黑衣死士,已经手持利刃,一步步靠近了,林静文深吸一口气,要死,也该是站着死!他林静文可不是孬种! 于是,当林静文猛地一枪砸下的时候,突然间,身后有惊呼声,林静文侧头,却已经没力气去挥起长枪,而对面的黑衣死士的刀眼看就要落下,——这时候,一把长剑挥落! 林静文睁大了眼睛,那手持长剑砍下黑衣死士脑袋的,那,那不就是七绝郎君林静深的随侍福三吗?哦,还有一个,正护在古老先生左右的,是叫福二? 林静文的眼睛慢慢的闭上了,果然来了呀。那他就可以放心了。 福三皱眉看了眼林静文,对左右的影卫抬手,“杀!”然后,便走到林静文身旁蹲下,那古老先生已经踉跄过来了,“林,林公子,他没事吧?” 福三抬手塞了一颗药丸进林静文的嘴里,“老先生放心,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我们的马上离开了。” “好。”听到林静文没有性命之忧后,古老先生松了口气。 此时福二已经带着几名影卫将那些黑衣死士一一诛杀,转身走了过来,看见林静文的时候,眼睛闪了闪,这人竟然在这里?之前不是说突发奇想要去柳州——等等,柳州?!福二看了眼古老先生,所以才会一起啊。 “老先生,我们回柳州?”福三示意影卫背起林静文,对古老先生拱手问道。 “不,你们先告诉我,你们是……谁的人?”古老先生看了看福二,又看了看福三,有些疑惑,“我觉得你们有些眼熟?” “老先生,我们的主子是林静深。”福二上前,拱手做礼,随后,呈递了一封信,“这是我们主子给老先生的信。” 第57章 一只鱼的南州行4 林静深从前堂慢步返回小院, 一路穿过回廊,转角亭, 然后就在角亭外见沈嬷嬷恭敬的跪伏在地, 对他做礼。 林静深顿住脚步,示意福大上前扶起沈嬷嬷,随后便先进入角亭。 “嬷嬷在此等我,可是有事?”林静深慢慢的问着, 看着沈嬷嬷, “可是愿意告诉静深, 关于当年白家的真相?” 沈嬷嬷一愣, 随即苦笑一声, “没有什么是能瞒得过殿下的。” “当年那碗让我母亲不得不委身于中宫神武殿的凤茶很不简单, 我查了多年也才摸到了一点, 裕亲王宁愿被打压, 交出一些东西, 也不愿与中宫为敌,那碗凤茶, 他明明知道, 即便愤怒至极,也只能畏缩在裕亲王府。中宫之中, 到底有什么, 是让人这般畏惧的?白家当年并无不臣之心,即便帝王猜忌,也不该落到那般惨烈的下场, 是白家知道了什么, 或者说,白家无意中发现了什么, 得罪了谁?以至于白家陨落,白家唯一的女儿被那般欺辱?甚至最后用死来护住我?”林静深一句一句的慢慢的说着,看着沈嬷嬷因为他的话先是脸色惨白,而后是满脸惨然,落泪不已。 “殿下……老奴若是知道的话,就不可能苟活到现在了……我只能给你这个。”沈嬷嬷惨笑一声,双手呈递了一个荷包。 林静深看了眼荷包,抬眼看向沈嬷嬷,“嬷嬷,你两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我问过你,你什么都不肯说,为何今日却愿意说了。” 沈嬷嬷微微一笑,看着林静深,眉眼柔和,“因为殿下愿意放小公子离开三年,殿下也与小公子有了约定书,三年后,小公子就是殿下的王君了……殿下懂得怎么去爱惜一个人了。” ——之前的殿下是让人看不清的高深莫测,而如今的殿下,依旧高深莫测,但却是理智的,克制的,如此,就可以放心了,而不用担心殿下若是探查到什么的时候,就不顾一切…… 林静深慢步走向小院,在进入小院看见他的鱼儿,正苦大仇深的瞪着条陈的时候,不由的嘴角扬了起来,温柔的宠溺的笑容自然而然的慢慢的浮现。 ——懂得怎么去爱惜一个人?是呀。是因为鱼儿在。 ******* 福三发愁的看向福二,福二却刷的一下转开头,摆明了就是不理会! 福三瞪眼:……(兄弟你这样可行?!) “去南州吧。陈铭大人就在南州,听说是在实施新农法,我想去看看,而且,陈铭大人在的话,殿下也不用担心我们的安全了。”古老先生睁着一双满怀希望的眼睛看着福三。 不,不止一双,还有五双,古老先生的弟子们都齐刷刷的闪着星星眼的看着他们。 “老先生啊,您都看了殿下给您的信了。殿下说了,先回柳州。”福三叹气说着。 “呵呵呵……你是怕殿下去骂你是不是,不用怕不用怕,老朽也算是殿下的半个老师,再说了,老朽一个糟老头子,南州近,柳州那么远,哎呦,老朽怕走不了啊,现在,还有人追杀我们,去南州的话,他们肯定想不到的……呵呵呵……”古老先生笑呵呵的说着,说完,又慢慢的抚着胡须,问着,“还是说,南州……有什么,是不可以让老朽知道的?” 福三一个警醒,警惕的看着古老先生,而福二皱眉看了过来。 “呵呵……我就是去南州看看,看完了就好了。”古老先生笑呵呵的说着。 “老先生,实话跟你说吧。现在的南州,没有殿下的诏令,谁都不能去。”福二开口了,带着几分郑重和严肃,拱手为礼,“还请老先生不要为难我们。” 古老先生一听这话,就眯了眯眼,点头道,“那好,那就烦请两位回禀殿下,容许老朽南州一行。” 福二点头,继续拱手,“自当为老先生转达,还请老先生现在跟我们回返柳州。” 古老先生却是摇了摇头,指了指这山林,“老朽一路逃亡,路过那里,那里有一个山洞,外头就是深水潭,风景不错,老朽就暂且到那里住下,待殿下回话了,我再随你们出发。” 福二福三:……(这是铁了心要进南州是吧。) ******* 商静鱼捏了捏荷包,又打开看了看,空空的,啥都没有,看这荷包的图样,很普通的莲花,丝线也很普通,到底……这荷包有什么秘密。 “沈嬷嬷说,我娘亲从中宫回来后,就随身带着这只荷包,到死的时候,就把荷包偷偷的塞给了她,要求绝对不能丢失,将来,时机到了,就把这荷包给我。她带着这荷包二十多年,已经用尽了办法,从针线,走针,绣的荷花样式,她都已经研究过了,就是找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林静深一边斟茶,一边说着,看着商静鱼瞪着荷包的样子,不由笑了笑,“鱼儿,不着急,我查探当年白家一案查了七年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两年的,若是能够轻易查探而出,当年白家就不会陨落了。” 商静鱼叹了气,大哥哥的身世,白家的覆灭,唉,真是,一团乱谜。 林静深抬手揉了揉商静鱼的头,柔声说着,“好了,我都未曾为此烦恼过,鱼儿不必为我烦忧。不论当年真相如何,如今该做的事,做好了就是。” 商静鱼抬眼看向林静深,见林静深俊美的面容上一片轻淡柔和,看着他,目光温柔,却没有解锁剧情里的冷凝和恨意,商静鱼不由也笑了笑,“嗯,对,反正这乱麻总能解开的。” 大哥哥不受身世之仇的桎梏,目标明确,按照既定的计划前行,真不愧是大哥哥! “对了,对了,大哥哥,你说说,顾家的,这后宅事是怎么回事啊。”商静鱼今天特地翻了一遍条陈,又让平平跑了一趟禁地,找了顾家的那些记录册子,才稍微明白了,为什么顾家老祖宗宁可在这拓苍山下的农庄住也不愿回上京了。 原来那顾善闻顾大人的嫡妻是被逼娶的,娶了后,不肯圆房,又被下药,才有顾家的唯一的嫡女,顾秋。 听闻顾秋出生的时候,因为顾大人不肯来见,那女子居然要用匕首划伤了那顾秋的小脸蛋,是被顾家老太太按住了,然后,顾秋就被顾家老太太抱走了,但后来那女子又闹了不少事情,无奈之下,顾家老祖宗就带着顾秋搬到了郊外,然后那女人又跑去郊外闹事,就因为顾善闻顾大人不肯见她…… “顾善闻顾大人当年上京殿试,一举夺魁,中了状元,是继崔珏后的又一个□□,自然就被上京的世家权阀们看中了,他的母亲又是崔家女,顾家虽然不算上流世家,但也不是很差,因此,当年要和顾家联姻的可不少,然后,来自王家的旁系嫡女,现如今贵妃的表妹,就当众扬言,非顾善闻不嫁。这位王家的旁系嫡女当初也算是上京的名媛,主要是,贵妃似乎很喜欢她,所以贵妃出面了,亲自说亲,顾善闻当场拒绝,之后,中宫下了赐婚的旨意,顾善闻就被逼着娶了这个女人,当时,接到旨意的时候,顾善闻曾经说过,即便娶了,也绝不会以真心相待。” 林静深说着,端起一杯做好的茶,递给商静鱼,“是荷花茶,我下了一点桂花糖,鱼儿试试。” 商静鱼正听得入神呢,接过茶,三口两口喝完,林静深看着,心头无奈,品茶哪有这样的啊。 “后来呢?”商静鱼眨眼,赶紧的催促,哎呀,这说八卦怎能说一半呢。 林静深没好气的轻轻捏了一下商静鱼的脸颊,“你不是有看条陈吗?” “看到了呀,说起来,这也怪不得顾善闻,这姻缘之事哪能强求啊,而且这王家的女人,真的是很坏呀,打杀了那么多的侍女仆从,而且还居然打顾秋,那是她自己的女儿!不过顾善闻大人就这样不闻不问,也是不对的,他这样做难怪顾家老祖宗会气得不想见他。” “他并非惧怕王家的势力,也不是贪图他的头上乌纱帽。他曾经搜集了那王家的证据,想要跪神武殿,想要敲响问天鼓,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自休了那恶妇!鱼儿,条陈里有些我没有让你看的,是那王家女人曾经将一个偷看顾善闻大人的侍女活活的剥皮。”林静深轻声说着。 见商静鱼脸色一变,不由皱眉,心里有些后悔,这些事到底不应该让鱼儿知道。 “那,为什么他没有做。”商静鱼深吸一口气,低声问着。 “因为我阻止了他。”林静深说着,抚了抚商静鱼的背,仔细打量了一下,见商静鱼虽然脸色还有些白,但是并没有任何不适,这才放了心。 “大哥哥你阻止他,是因为想要布局,钓大鱼?”商静鱼疑惑的问着。 “叫我四郎!”林静深敲了敲商静鱼的额头,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怎的又喊他大哥哥。 “咳。”商静鱼挠挠头,习惯了嘛。喊大哥哥比较容易喊得出口,喊四郎……每次都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像话。 林静深无奈摇头,继续说着,“他能隐忍,也有智谋,最重要的是,他不拘泥于世俗,心里有自己的行事准则,有自己的道。所以我拦下他,他若是真的敲响问天鼓,真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休了王家女,只怕顾家和崔家都要陨落了。” “四郎,这王家怎么专出女的,这王家没有男的吗?”商静鱼不解,从贵妃,到这个王家女,哦,听闻先皇的老爹也有一个宠妃是王家女。 “王家女子都是出名的美,而王家男,也有,但是极为低调,目前都在一些不引人瞩目的地方为官。”林静深说着,淡淡的补充了一句,“长阳公主就有王家的血脉。当年白家覆灭,只怕和王家多少有点关系。” 商静鱼睁大眼睛,啊? “我还在查,等有了结果了,我再告诉你。”林静深说着,抚了抚商静鱼的头,“南州那边的庄子都已经安排好了吗?寿一寿二,寿三寿四,还有平平都跟着你去,但是,这些人我觉得不够,我已经让九门的一卫和二卫先行启程去南州了,至于影卫,我派了一些人跟着你,你就不要管这些人了。” “四郎,我这边的人不需要那么多!”商静鱼皱起眉头,看着林静深,“你这里的事情才重要!” 林静深微微一笑,“接下来的确会很多事,但是,有摘星阁就够了,放心吧,你去了南州,也是不得清闲,到时候也要帮我处理很多事情的。” 第58章 一只鱼的南州行5 南州外的山林里, 福三看着古老先生真的要暂时定居下来了的样子,指挥着自己的几个弟子, 那里整整, 这里扫扫的,福三头痛了,有些后悔没有早点在柳州就把老先生给看住了。 “老先生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才非得要去南州吧?”放了信鹰回来的福二低声说着。 “可是, 南州也没有什么事啊, 南州的地理位置虽然可以说是四通八达的, 但是南州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啊。”福三非常不解。 福二却翻了个白眼, 南州没有什么事?那两个摘星阁备选官员之一现在还在南州死磕呢, 就是那州令陈铭!南州是南境新农法的试点的地方, 而且南州实行了六品以下的选考, 已经实行了五年了, 效果不错, 现在的南州风景宜人,民风淳朴, 又各种繁荣的, 最重要的,南州的府衙是办事效率最好的一个地方, 新农法的推行也很不错。 “你莫不是傻了!”福二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福三, “南州可是殿下的选点之地!” 福三这才恍然,随即尴尬的一笑,“我记得, 我记得, 就是这两年南州安安静静的,我也一时间忘了。不过, 老先生不可能知道的吧。” “南州又没有封锁,所行之事,只要有心人留意一二,总能看出点什么的。”福二说着,“我和老先生再好好谈谈。” 福二看着那古老先生悠哉的席地而坐,一身狼狈的模样,可却偏偏透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悠然自得,福二想,从柳州逃亡出来,一路风餐露宿,几次生死之间的狼狈不已,虽说有林静文的拼死相送,但是,老先生的这个意志力,用小主子的话来说,就是这种心理素质,真的是极为不错的。 也是,天下三大儒之一的古城古老先生,也算是主子的老师,又岂是普通人可比?但这也意味着,老先生是不容易被说服的。 福二长长的叹了口气。 ******* 在福二和老先生谈话的时候,拓苍山下的农庄里,商静鱼正帮着自家大哥哥看条陈,看册子,一边说着话。 “……那顾善闻真的在打我娘亲的主意?”商静鱼合上册子,皱眉问着。 “我不知,但是,顾善闻是守礼的君子,老祖宗也只是单方面的喜欢和你娘亲说话罢了。顾家去南州,是我的安排,顾善闻将接替陈铭,做南州的州令,陈铭要返回上京做些事,崔珏和宋文泽要去陈州,陈州百废俱兴,又靠着海,单单一个张楚平是不够的。灵州那边,沈融会去,南境陵国的一些事,沈融会很有兴趣。”林静深翻着折子,一边慢慢的说着,“鱼儿,我想在这三年里,完成一些事,所以要做些安排。” 商静鱼静静的听着,半晌,才低声开口,“大哥哥……你这样,很辛苦。” 林静深侧头看向商静鱼,一笑,“辛苦倒是不会,鱼儿,有时候做事太过顺利反而无趣。” 商静鱼看着林静深,“大哥哥,你若是需要我做什么,你说!鱼儿绝不推辞!” 林静深慢慢的合上手里的折子,叹了口气,“眼下就有一事。” “嗯?大哥哥请说。” “鱼儿,我说过的,你该唤我什么?” “……四,四郎。” “鱼儿,我们不若定个契约如何,若是你再唤我大哥哥,唤一次,你便欠我一事?嗯?” “……好QAQ。” 林静深看着商静鱼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被逗笑了,抬手捏了捏商静鱼的脸,“好了,刚刚的就不算,从此刻起,你可记住了。” 商静鱼泪眼汪汪的点头,可是他觉得他真的会忘记…… 说话间,福大匆匆进来了,恭敬跪地,拱手做礼,“主子,柳州急报,柳州学子反了。” 商静鱼睁大眼睛,哇喔!学子反了?!等会,好像解锁剧情里就有这个,学子造反,然后被残酷镇压,以至于柳州附近几个州的学子们扛着孺子剑石进了上京! 林静深皱起眉头,“陈老先生呢?” 福大低声禀报着,“陈老先生和卢老先生是……第一个反的!” 商静鱼忍不住哇了一声,不是吧,两位老先生这么暴怒的吗?最该沉得住气的人,如今反而跳出来做了第一人,那看来柳州的情况很严重了。 “把消息压住,立即请卢大人,蔡大人马上去欢喜楼等我,立即传令越策赶赴柳州,务必要稳住局势,柳州学子一个不能死!”林静深说完,便起身,对商静鱼说着,“鱼儿,我晚上不回来了,你好好吃饭,记得要用药膳。” 商静鱼忙点头,站起,看着林静深一边低声吩咐着什么一边施展身法,瞬间便消失在他的眼前了。 商静鱼看着,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个淤泥似的大夏朝啊,到处都是坑,要不,就是恶心的淤泥,大哥哥要填坑,要清理淤泥,真的不容易,这般想着,商静鱼便坐下,继续批阅起册子和条陈来,唉,还是帮大哥哥把这些繁琐的先解决掉吧。晚点要让寿三给大哥哥送点吃的。大哥哥忙起来就不会记得吃饭了。 ****** 南州外的山林里,篝火点燃,福二坐在古老先生的身侧,周名轩等几名学子就在另一处的篝火,和福三吃着烤鸡。 “也是偶然,老朽在四年前途径南州,在南州的农家,听到了老村长跟农户们说新农法,老朽听着,觉得非常有趣,而这份新农法,绝不是朝堂和中宫能够推行出来的,而,敢背着朝堂和中宫,在地方直接推行新农法,这种直接无视君王权威和朝堂法令的做法,更让老朽震动。”说到此处,古老先生看着福二,抚着胡须,笑了起来,“但若是七绝郎君林静深的话,那老朽忽然就觉得那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福二垂首不语,心头默默的想着,主子,您的老师已经在四年前就勘破了……不过,对主子来说,有没有勘破都不重要吧。 “南州是老朽留意了四年多的地方,四年来,老朽来往南州多次,两年前南州州令陈铭开始实行选考,老朽就更加关注着,陈铭……也是殿下的人吧。”古老先生抚着胡须,慢慢的说着,“因为陈铭不是那种敢于做出这种事的人,若非有人背后支持,他是不可能推行新农法和选考的。而选考的推行,让老朽明白了,七绝郎君林静深除了想要革新农事,也想变革应考,选考的施行老朽时时关注着,但可惜,老朽名下弟子并没有南州的学子,而南州的学子自从选考施行后,就遵循南州法令,不参加外州的会试,包括恩科考试。让老朽意外的是,南州的学子们对此居然都是支持的,而且都齐齐的保持着缄默。这个态度,让老朽震惊。也让老朽对南州更加感兴趣了。” 福二沉默听着,古老先生果然精明。 “七绝郎君林静深,如今的睿亲王府世子殿下,他的所为,老朽实则十分佩服,最近,又听闻了陈州的事,摘星阁?应是殿下的吧。”说到此处,古老显示似乎也不以为意福二有没有听他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喃喃说着,“柳州一事,我是极为愤慨的,柳州当年可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当年太上曾经亲临柳州,写下了孺子剑石,却不想……只是恩科会试而已,柳州的那些人居然就能这么多年的明目张胆的买卖会试名额!全然不顾柳州几千学子的多年寒窗苦读!不顾柳州的学子之乡的名声!”古老先生说到此处,有些激动,眼眶也红了,“我是想着要撞死在孺子剑石下,好让天下人都知道,现在的柳州被他们糟蹋成什么样了!” 福二低声说着,“殿下一直都在看着柳州。” 福二的这句话让古老先生眼睛亮了起来,一把抓住福二的手,“老朽知道……若是殿下能为陈州百姓,灭了陈州东卢,也定然能够解救柳州,而四年前殿下就已经在试行选考了,可见殿下的革新会试的决心,只是……为什么不让老朽进南州,南州的事,老朽都知道,老朽就是想再看看那个选考是怎么回事……老朽绝不会多话的……” 福二看着古老先生,嘴唇动了几下,还是叹气,“老先生,您还是再等等吧,等殿下的信,如何?” 古老先生点点头,松开了福二的手,“好,老朽也不为难你。老朽就在这里等着。”说完,又转开了话题,突兀问道,“商家的那位小金童,可是殿下的人?” 福二眉头一跳,看着古老先生似乎是无意问出的话,轻咳一声,“老先生,这个……等殿下回信如何?” 古老先生眼睛微微的眯了眯,随即缓缓点头,“好。” ******** 上京,欢喜楼阁楼中,卢怀德和蔡英匆匆进入,就见崔老尚书已经坐在阁楼中,还有崔珏和宋文泽,顾善闻几人。卢怀德和蔡英忙拱手做礼,正欲做跪伏礼,但林静深抬手示意起来,“事情紧急,便不要多礼了。” “柳州急报,你们看看。”林静深说着,示意福大将急报递给卢怀德和蔡英。 卢怀德接过急报,脸色一变,他那不省心的老爹居然在柳州带头反了!陈老先生也是?柳州到底做了什么事! “眼下,陈州风波刚平,柳州乱起,但也只能是暂时压下,不可扬起,否则天下纷乱而起,北境的蛮族虽然已经奄奄一息,但是,荒族那边蠢蠢欲动,南境的三苗族和陵国潜藏于我朝多年,如今正是探查的关键时刻,决不可再让柳州的□□扩大,因此,我已经让越策赶赴柳州,而陈州的沈融必须赶往灵州,灵州是陵国和三苗族的毗邻之地,得由沈融去,所以,崔大人和宋兄,就辛苦两位了,立刻赶赴陈州,接替沈融,和张楚平一起,务必要在三年内安抚好陈州百姓。”林静深平静说着,示意福大递过去诏令。 崔珏和宋文泽站起身,齐齐拱手为礼,恭敬应下。 “柳州那边,我实在无法,麻烦崔老尚书了。”林静深轻叹一声,“陈老先生和卢老先生已经暴怒到无法抑制了,而我暂时无法离开柳州,因此,就麻烦老尚书了,务必劝说两人。”林静深说罢,就朝崔老尚书拱手为礼。 崔老尚书忙摆手,恭敬回礼,“殿下不可如此,老臣惶恐,定然会让那两个老头子清醒过来。” “时间紧迫,还麻烦老尚书夤夜起行。”林静深歉然说道。 “殿下客气了,我这就马上赶赴柳州。”崔老尚书说着,接过福大递来的诏令和亲笔信。 卢怀德忙上前,深深鞠躬,“麻烦老尚书了,我父亲为人迂腐,还请老尚书多多海涵。” “呵呵……贤侄放心,放心,我定当尽力而为!”崔老尚书说着。 “这是我给陈老先生的信,若是陈老先生不肯听,那就请老尚书将信给他,并问他,可还记得与林静深的赌约?” “是!”崔老尚书恭敬拱手,便转身急急的走了。 第59章 一只鱼的南州行6 “柳州的事必须压下, 五天,应该是可以。神武殿的那位最近沉迷于凌霄阁和烟雨殿中, 应该是没有那个心情理会, 副帝正在追查摘星阁的事,柳州的急报五天后到来,他必然会攻击诚王,而信王最近和宣王走近了, 信王最近迷上了一位道士, 那个道士来自于南境扬州, 是正阳道教的第七十代传人, 真正的道士世家出身, 名叫穆棱, 他来上京, 是为了找有缘人, 但却被信王看上了, 因为穆家的背景,他不敢对穆棱做什么, 而穆棱是宣王引荐给信王的。”说到此处, 林静深的神色冷凝起来,“不管是佛, 还是道, 干预朝政,乱朝纲者,皆可斩杀。” 卢怀德站起, 恭敬拱手, “殿下,既然如此, 不若和穆家交涉一番,那穆棱最好还是离开为好。” “不,我倒是要看看,来自于南境的,和陵国有所关联的穆家,到底要做什么。”林静深说着,看向卢怀德,“而且此时,柳州□□已起,朝中乱不得,暂且旁观就好。中宫如何纷乱,只要不会影响到天下大局,就随他们闹去。” 卢怀德明白了,再次拱手,“是,臣明白了,不过,殿下,长坤宫已经怀疑到我西卢了,他们最近频繁的查探,是否要做些什么?” “不用,他们查不了什么,信王和宣王会让副帝忙到无法做什么。”林静深挥手说着。 “是,柳州□□已起,但推亩法的害处也已经压不住了。”卢怀德苦笑说着,“殿下,只怕这推亩法比之柳州□□更难解决啊。” “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推苗法的事,无论如何先暂时压下,至少,半年内,不能乱起来。”林静深说着,看向蔡英,“各地的军所之前已经整顿了多少?” 蔡英恭敬站起,“至少闽江以北,都已经没有问题了。” “好,让各地军所加强戒备,闽江军已经由白术在整顿了,剩下的云天军和幽州军,幽州军之前在北境之时已经整顿了,云天军在灵州,越策要接影卫营,云天军暂且让沈融处理了。”林静深说着,看向崔珏,“接下来,你会很忙,你和宋兄的盟约礼完成后,恐怕得马上赶赴陈州了。” 崔珏拱手,“殿下,这个无碍,只是殿下,我们是否要增加阁员?接下来诸事繁杂,只怕分身乏术呀。” 一旁的卢怀德和蔡英忙点头,心头凄然,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潜伏的危机一冒出来了,简直恨不得多出一个人来。 “摘星阁的入阁标准和入阁考验绝不会改变。”林静深淡淡的说着。 崔珏愣了一下,微微点头,看来殿下是宁缺毋滥了。 “凌烟阁范学士和宋学士即将返回上京,到时候,你们就把推苗法和皇庄一事交给他们即可。”林静深侧头对卢怀德说着。 卢怀德和蔡英一听,脸上露出喜色,那真是太好了。 说完后,留下顾善闻,其余人等皆拱手告辞。 崔珏和宋文泽走出欢喜楼上了马车,宋文泽就拉着崔珏低声问着,“怎么单独留下顾大人?” 崔珏顺势将宋文泽揽入怀里,低声说着,“应是顾大人去就任南州州令的事吧。” 宋文泽一听南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是因为小鱼去了南州,所以特地安排了顾大人去南州…… 宋文泽叹了口气,看着崔珏,眼底露出一丝难掩的兴奋和惊惧,“我知道殿下很厉害,也知道他可以暗中操控朝局,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已经做到了任免官员的地步!太厉害了!” “对殿下来说,天下就是棋盘,他是下棋之人。”而我等皆是棋子…… “我等皆是棋子。”宋文泽叹息一声,拍了拍崔珏的肩膀,“你可以直接说出来的,我不介意。” 崔珏看着宋文泽,有些疑惑,“你以前……是很怕他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小鱼可是我的学生!”宋文泽神秘一笑,在殿下没有公开前,他不好说这些事。 崔珏看着宋文泽,小公子吗?那倒是,对殿下来说,所有人都可能是棋子,但是,唯有小公子……是个例外。 ******* 欢喜楼的阁楼上,林静深看着恭敬坐着的顾善闻,“顾大人不必拘谨,你知道我单独留下你的原因。” “是,臣明白,臣定然会看顾好小公子。”顾善闻恭敬拱手说着。 “不用特地照顾,鱼儿不是任性妄为之人,只是喜欢玩闹而已,他比任何人都懂分寸。”林静深慢慢说着,提到他家鱼儿的时候,他的语气自然的柔和了下来。 顾善闻自然听得出来,心头默默的想着,果然小公子就是不一样的。 “你去南州三年,接手陈铭的那些事,新农法和选考,其中,三年内,南州要举行夏令大考,具体详情,与鱼儿商谈就好,鱼儿手里有初步的设想,但尚未完善,你帮鱼儿完善此事。” 顾善闻恭敬应下。 “另外,你去南州三年,家中的那位王氏女,你打算如何处置?”林静深轻淡问着,“她应该会想办法追着你去吧。”当初就是如此,那女人各种手段频出,甚至不惜对老祖宗下毒,逼迫顾善闻带她去地方就任,但顾善闻绝不妥协,在老祖宗被下毒后,他就把她关起来,锁在祖祠中,王家来人追问,他只搬出休书和多年来的证据,让王家不得不闭嘴。 “殿下,当初,你说要等,不可冲动。如今呢,还是要等吗?”顾善闻垂下眼,低声问道,“我家秋儿再过两年就要出嫁了。” “今晚,紫韵会去你家。”林静深目光幽深冰冷,“若是查实王家女与陵国有关系,那么很快,你就可以解脱了。” 顾善闻一听,慢慢点头,恭敬拱手告辞。 走出欢喜楼的时候,顾善闻抬头看着天空,晚霞已起了,他十六岁殿试,一举中了状元,此后却陷入噩梦之中,如今已经十四年过去了,他三十岁了。顾善闻垂下眼,脑海里慢慢的闪过一抹淡白色衣裙的女子,笑容羞怯又透着温婉,在梅林中,惊惶的对他做礼,然后,匆匆的转身而去…… ****** 阁楼中,林静深坐在书案后,若有所思,那顾善闻……或许真是对鱼儿的娘亲动了心思,只是藏得太深了。也许……可以托付一二?若是鱼儿的娘亲有人爱护,鱼儿也不必总是牵挂了……林静深漫不经心的想着。 福大进来,恭敬呈递,“主子,福二的急报。” 林静深接过,打开看了眼,皱了一下眉头,随即慢慢的舒展开来,“你传信福二,可。” “是!” ****** 入夜后的上京是一片朗朗星空,但入夜后的柳州是一片黑暗和血腥。卢明义坐在孺子剑石下,发髻已经散乱,半身斑驳血迹,脸色青白,他的身侧紧紧的挨着一名六岁稚童,目光明亮,有畏惧,却没有退缩,他小小声的开口,“叔祖……我饿。” “嗯,待会就有的吃了,楠楠听话。”卢明义心疼的摸了摸身侧这名六岁稚童的脸,因为陈州东卢覆灭已经不可挽回了,他下南境,便去了陈州一趟,东卢嫡系子孙珍贵,自然不肯让他带去游历,他便主动点名要了这个丧失了母亲,被嫡母和恶仆欺辱的,不被看重的孩子。而这孩子乖巧听话,又聪明,一路南境游历,这孩子渐渐的不再畏缩,开朗顽皮,他也真的把这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孙儿。 “楠楠听话。”楠楠乖巧点头,不吵不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持着刀剑一群军士。 “你们若是想动手那便动手吧!”卢明义淡淡说着,说罢,仰头看着黑色弥漫的天空,这个天下,这个朝堂早已糟糕透顶了,若不是殿下十年来殚精竭虑的筹谋,早在五年前,这个天下就乱了吧。而今柳州的这盘局,就让他用卢家的鲜血洒出一条路吧! “哈哈哈!”突然的笑声响起,“老卢头!你想自己一人祭孺子剑石吗?那可不成啊!” 卢明义叹气一声,转头看去,那被锁链拷着的蹒跚走来的发髻散乱的瘦削的老头正朝他笑着,一边走来。 “老卢头!咱们的州令大人说了,你我若是肯出面安抚那些学子们,说此次会试没有作弊,他就请我们吃柳州最好吃的五味楼!哈哈哈,我当时就吐了他一口痰!”瘦削老头笑着,很是爽朗,只是眉眼间都是愤然。 “你何必呢?老陈头,我们爷孙死在这里了也没啥,你不一样啊,你后头的那些徒子徒孙不得哭死啊。”卢明义摇头叹道。若是老陈头真的死在这里了,只怕老陈头的那些弟子会抗起孺子剑石冲向上京!那到时候柳州的局,怎么解啊。 陈居行陈老先生笑了起来,蹒跚的盘腿在卢明义的身侧坐下,看了眼楠楠,心疼,“哎呦,这孩子还那么小,就要陪着我们去地府了……” “我不怕!叔祖在!”楠楠小声说着。 “楠楠是个乖孩子。”陈居行笑着说着。 这时候,柳州州令王德阴沉着脸上前,随意的拱手,眉眼带着不屑,“两位还是考虑一下吧,不说为了自己,也该为了外头的这些学子们,再闹下去,流的血可不止这些了。” 陈居行呸了一声,骂道,“滚你丫的!老子今儿个就要血祭孺子剑石!” 王德眉眼更加阴沉了,压抑着怒气,声音阴森森的,“老先生,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王德,你还是想想待我死后,你要如何面对卢家的报复吧。”卢明义缓慢开口,“我儿卢怀德,阁议一员,户部尚书。” 王德冷笑一声,“卢家?陈州东卢已经覆灭!而区区一个户部尚书,诚王殿下又岂会看在眼里?!老先生,为了卢家,你还是考虑考虑吧,毕竟,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既然你不惧怕我卢家,也不惧老陈头的徒子徒孙,那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来呀!今日!你若不杀了我们,你王德,你王家就是孬种!孬种!” 王德额头青筋冒起,阴森森的开口,“那就如两位老先生所愿!来人!砍了!” 王德话音一落,就有两名军士上前。 卢明义揽紧楠楠,心里叹息,唉,不能看着这孩子长大了,可惜呀。 陈居行却是大声的吟唱起来——“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有酒乐逍遥,无酒我亦颠。一饮尽山河,再饮吞日月……” 军士上前,举起刀的时候,轰隆一声,仿佛天空打了一个响雷,噼里啪啦的大雨磅礴而下,军士惶恐的面面相觑,这,这天空打雷了,难道—— “愣什么!砍了!”王德怒斥! 而就在这时候,在军士惶恐的拿起刀的时候——刺啦! 不知哪里射出的箭矢,准确无误的射中了军士们的手掌! 王德惊愕朝箭矢的方向望去,一白衣盔甲的青年正疾驰而来,身后是几百冷峻肃杀的黑衣盔甲军士——是黑甲军?!是越策?!怎么可能! “奉摘星阁诏令,接手柳州军政要务!”越策冷声开口,手中弓箭指向王德,“王德,还不跪下!” 王德愕然,“摘,摘星阁?”传说中的……灭了陈州东卢的……摘,摘星阁?!不,不! “越策!你敢造反?!摘星阁非我朝阁制,你,你居然敢奉什么摘星阁的诏令!”王德怒吼着,指着越策,手却颤抖着,“你置陛下与朝堂于何地!” 第60章 一只鱼的南州行7 越策单手举高手中的竹简册子, 一字一句,“奉摘星阁诏令, 接手柳州军政要务!”说罢, 忽然提高声音,冷峻的声音在黑夜中分外清晰,“柳州州令王德玷污会试,收受贿赂, 贩卖会试名额, 残杀柳州应考学子五十八人!按摘星阁刑部程序, 将柳州州令王德收押, 柳州府衙一干人等, 暂收押于柳州府衙之中!今日起, 柳州戒严!来人, 执行诏令!” “你你你……你敢!越策!我要告诉诚王!我要禀报陛下!你造反啊你!什么摘星阁!逆贼!越策!你是逆贼!……”王德高声叫嚷着, 却被黑甲军军士毫不留情的押了下去!王德带来的一干军士也在黑甲军出现的瞬间, 就惊恐的拜了下去,被黑甲军押下去的时候, 也无一人有反抗。 孺子剑石旁, 卢明义在越策出现的时候,就松了好大一口气, 揽着楠楠低声道, “没事了……楠楠,不怕了不怕了,殿下来救我们了……” “那个人就是殿下吗?”楠楠小声的问着。 “不是, 他是越将军, 是殿下派他来的。”卢明义笑了笑,拍拍楠楠的头。然后, 忽然发现,好安静,陈居行这么安静?卢明义转头看去,就见陈居行看着越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哎!老陈头,你想啥呢你!”卢明义喊着。 陈居行瞥了卢明义一眼,“摘星阁的威严不容小觑。” 卢明义一愣,随即漫不经心的说着,“摘星阁所行所为皆是大义!威严日重也是自然。” 陈居行冷哼一声,“王德该死,但是,王德的话没有说错,摘星阁如此作为,将朝堂和中宫置于何地!” 卢明义没说话,只是在越策走来的时候,牵起楠楠的手,蹒跚站起,说了一句,“至少……有摘星阁,柳州不会血流成河,天下不会大乱,那便是与天地,与生民的大功德!” 陈居行脸色变了变,默然不语了。 “卢老先生,陈老先生,两位没事吧。”越策拱手做礼。 “还行还行,这把老骨头没事,唉,累的你们赶来,辛苦了啊。”卢明义客气说着。 “越将军,你说柳州军政你都接手了?”陈居行在黑甲军军士搀扶下站了起来,看向越策,肃然问道。 “老先生放心,越策只管护卫柳州一带的安全,至于政事上,自然会有接手之人。”越策拱手恭敬回话,天下三儒士之一,殿下的老师,他自然也是要恭敬的。 陈居行眯了眯眼,哼了哼,“那这柳州的一摊乱麻,谁来处理?” “自然会有来处理此事的人,老先生放心。”越策微笑回答。 ***** 在柳州差点腥风血雨之夜刚刚过去没有多久的时候,商静鱼在农家小院里,正在翻阅他的最新出炉的八卦小报。 “哦……这几个都是陈居行老先生的学生?哇喔,我大哥哥也是陈老先生的弟子?”商静鱼很是惊讶的看向寿二,“寿二,这是真的?” ——他从来都没有听大哥哥提过! “主子……虽然殿下是陈老先生的弟子,对了,是关门弟子,唯一的一个,陈老先生的信物玉蝉都给了殿下,但是……额,殿下在十年前和老先生有了争执,老先生非常生气,说未到终局,不见殿下。” 商静鱼眨了眨眼,随即恍然,想起来了,解锁剧情中,陈老先生看着起火烧起来的书楼,泪流满面,仰天哀嚎的时候,大哥哥就站在陈老先生的身后,平静的冷漠的看着…… “所以……之后大哥哥就再也没有见过陈居行?”商静鱼问着,又叹了口气,“算了,我等晚上再问问大哥哥吧。” 寿二点头,那也是,其实他们寿字的,并不同于福字,福字是大哥哥的随侍,可能知道的更多一些。 商静鱼又指着八卦小报的一篇文章,笑眯眯的道,“这个人写得挺好的,还是来自柳州,你把这个人的文章,还有其他人的投稿,没有登上小报的,你都拿去给我老师,趁我老师还没去陈州,你请老师给我批一下,谁能拿到第一批十个夏令徽章,由老师做主。” 寿二恭敬应下。 “哦,对了,寿四呢?”商静鱼问着,“淘宝街的管事交接还没有处理好?” “回主子的话,寿四都已经处理好了,平平正在整理,是福四说,要把山庄里的一些东西送去南州,就让寿四先行押送了。啊,对了,主子,我已经整理好一些箱笼,也让寿四先送过去。” “好。”商静鱼没有意见,随口应着,身边的事都是大哥哥给他做主,寿二给他打理的,他没啥意见。 拿起条陈盒子,商静鱼仔细的看了起来,一边对寿二说着,“我姨妈后天要回灵州了,你记得帮我打包一份回礼,对了,灵州的百花会也快要到了,我记得大哥哥有送来一匹料子,你找出来,给我姨妈。” “是。”寿二恭敬说着,犹豫了一下,低声说着,“主子,禄二已经把殿下的私库和您的库房整合在一起了,所以……料子有很多。” 商静鱼呆了呆,抬头看向寿二,“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之前不跟我说!” “这个……是殿下亲自发话的,让禄二当场就整合了。”寿二小声说着,其实就是把两个库房的册子钉在一块了。而且,之前殿下不是说让主子管起来吗?主子都偷懒不去看,殿下就干脆直接把库房整合了。 商静鱼捂脸,“我之后三年都在南州,他把库房整合在一起,那不是很麻烦吗?!”要是要拿什么东西还不得跑来跑去? “主子……南州到上京不过是半日时辰,况且……重要的主子你可能要用的东西都已经搬到南州去了。”寿二继续小声的说着,缩了缩头。 商静鱼瞪了寿二一眼,磨牙,“这事先给你记着!去!把那些料子的册子拿来,我自己挑!” 寿二嘻嘻一笑,知道小主子说是这么说,但却不是真的生气了,于是恭敬做礼后,就忙出去拿册子了。 商静鱼翻着手里的条陈,忽然间想到,刚刚寿二提的,南州距离上京就半日的路程……应该坚持去灵州的,商静鱼想着,叹气,不过就算去了灵州,只要大哥哥想,还不是一样逃不出大哥哥的手掌心吗? 商静鱼托腮,盯着手里的条陈,啧,长阳公主居然真的参加了月桂树楼的月桂茶会,嗯,有意思,紫韵还挺会搞的嘛。 但是,这事包括陈老先生的那事,都要好好的问问大哥哥,总觉得这里头的事情都不简单,陈老先生那句“未到终局,不见”,那解锁梦境里,大哥哥一脸淡漠冰冷的站在燃烧中的书楼前,而陈老先生仰天哀嚎,哀嚎的又是什么?那算是终局吗?两人见面了呀。 ****** 此时的林静深正在上京睿亲王府中,慢步走在回廊上,身后的福大福四低声禀报着: “……古老先生已经进入南州,目前暂且安排在南州的琼花书院住下,他的五名弟子也都在琼花书院住下,住下后,老先生就每日到书院看学子们上课,和书院的先生们天天谈论着新农法和选考。福三急信问,此事该如何处理?” “老先生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无需管束。” 福四继续禀报,“紫韵传信来,对王氏女的审讯有了进展,王氏家族有一条没有写在族规上的规矩,凡是出生后,就有标记的女子,都需精心抚养,将来必须送入中宫,太上太皇那一代被宠幸多年的贵妃就是王氏嫡女,诞生下来的皇子不是嫡子,但最后也成了皇帝,另外,凡是入宫的女子,若是成了贵妃或者宠妃,那么,王氏一族就必须听从她的号令,一切都需为她铺路。裕亲王府的王妃,就是贵妃下令,嫁入了裕亲王府,而当时的王妃尚未嫁入王府前,是有一意中人,这人,是白家的嫡长子。” 林静深慢步的脚一顿,转身看向福四,眯了眯眼,“你说……白家的嫡长子?” “是。”福四垂眼,恭敬拱手,当听闻时,福四心里也是极为震撼的。 林静深垂下眼,静站了一会儿,才淡淡问道,“那荷包呢?紫韵怎么说?” “紫韵传信说,王氏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静深淡淡点头,转身看向花园,花园中的花草经过这段时间的重新栽种和修建,已经和拓苍山庄极为相似了,他其实是更愿意鱼儿来重新设计这个睿亲王府的,但鱼儿的身体不好……罢了,睿亲王府到时候也只是短暂停留之地。 “继续说。”林静深继续慢步而行,穿过花园。 “紫韵传信说,凡是有标记的女子,除了精心抚养外,在他们出阁前,都会被送去南境待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去了那里,做了什么,没人知道的,只知道一点,当她们回来后,身上都有一种非常淡的味道。那种味道他们王家有人说,那是勾心摄魂的味道。” 林静深嘴角微微勾起,轻淡一笑,带着几许嘲讽和几许冷意,“魅惑之术,三苗族的特产。” “还有没有?”林静深侧头问道。 “暂时只有这些,紫韵说,她定会将王家挖得干干净净的。” “随她。”林静深摆手,看向福大,“柳州那边呢?” “老尚书已经到达柳州了,目前正在逐步清算,凌烟阁范学士也赶了过去,说是此事重大,需用太上法令,诚王目前收到的消息,就是柳州稳住了,卢老先生和陈老先生都已经死去。” “嗯,暂且如此,我的老师陈居行,应该已经离开柳州了吧。” “主子神机妙算,目前陈居行老先生和卢老先生都去了南州。相信再过不久,三位老先生都会在琼花书院谈文论道了。”福大恭敬拱手说着。 第61章 一只鱼的南州行8 林静深慢步走出回廊, 福大继续低声禀报着,“中宫消息, 越理将军已经整合了御林军, 太皇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下月搬出中宫,前往皇家园林修养,但听闻太后说皇家园林不适合休养, 想请太皇太后前往皇陵。” 林静深顿住脚步, 嘴角微微勾起, 这是终于忍不住了, 要撕破脸皮了? “然后呢?”林静深轻淡问着, 背负双手看向前方, 一年轻道士正朝他微微鞠躬。 “太皇太后答应了。”福大低声说着, 看向前方, 皱起眉头, 拱手恭敬问着,“主子, 是否要驱逐?” “他能避开耳目, 来到此地见我,你觉得, 你能驱逐?”林静深说着, 慢步朝前走去,“也该是见见所谓上通天,下明坤的穆家了。” “不尘拜见世子殿下, 殿下安好。”年轻俊秀的道士恭敬的鞠躬, 手掌合十,态度极为谦卑。 “你应是叫穆棱吧?”林静深淡淡问着。 “是, 那是不尘的俗世姓名,家师说,既然入了道门,就该有法号。”不尘道士(穆棱)继续恭敬的说着。 “你的师傅是?”林静深看着不尘,继续问着。 “家师是陵国的国师,一心道人。”不尘恭敬的回话。 林静深瞳孔微微一缩,陵国的国师? “你来见我,所为何来?”林静深继续问着,但神色却是冷凝了不少。 “家师曾经算过,本该在五年前就掀起战乱的红色帝星突然间暗淡了,而异星降世,福泽天下,家师命我,寻找异星,守护异星,将异星带回陵国。”不尘一句一句极为平静的说着。 林静深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不尘,红色帝星?异星?“你所言我却是不明,你或许是找错人了,而帝星一说不可妄言,小心惹祸上身。” “殿下,不尘可否见小金童一面?”却不想不尘直接恭敬的鞠躬,双掌合十低声问道。 林静深抬脚越过不尘,神色间已经是一片阴郁森寒,但声音却是轻淡,“你当你是谁?” 话音一落,那不尘就猛地睁大眼睛,踉跄跪地,嘴角溢出鲜血,五脏内附几乎是如针刺般的疼痛,气海翻腾!不尘心头震惊,想不到这位七绝郎君的武技竟然已经如此高深! 不尘捂着胸口,忍着翻腾的疼痛,勉强转了个身,看着那已经慢步离去的背影,咬咬牙,朝那白衣飘若谪仙的背影喊着,“那是异星!是我陵国寻找多年的殿下!!” 前头的林静深微微挥手,碰!!那不尘被重重摔落! 随后,当不尘勉强爬起来的时候,早已不见林静深了,而这诺大的睿亲王府里,也空无一人了。 不尘擦了擦嘴角又溢出的鲜血,果然,帝星都是不好惹的,但是,没有办法呀,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靠近小金童半步,而那小金童在欢喜楼前杀人事件后,就更加找不到踪影了,即便知道对方可能就在拓苍山,可那拓苍山警戒极严,他压根就没有办法靠近,而七绝郎君林静深的行踪更是成迷,他今日也是勉强算出了一点行迹,才敢前来睿亲王府堵人。 却不想,帝星林静深的反应这么大!果然呀,是因为异星吗? 不尘揉了揉胸口,无妨,无妨,他不会放弃的,他必须见到异星,他必须想办法请异星返回陵国,为了陵国,为了这天下! ***** 林静深坐在马车里,敲着桌案,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吩咐道,“灵寂大师在大悲寺吗?” “回主子的话,是的。灵寂大师最近在后山闭关。” “改道,去大悲寺。” “是!” 而此刻的大悲寺里,一枯瘦老和尚盘腿坐在后山大石上,仰望渐渐有些阴沉下来的天空。 林静深一个瞬间,就落在了老和尚的跟前,“许久未见了,大师。” 老和尚看向林静深,眉眼慈和,透着些许感慨,“殿下,许久未见了,见今日之殿下的神采奕奕,老衲也算是放心了一些。” “我今日遇到陵国国师的弟子,他说我是帝星。”林静深直言着,“此人妖言惑众,大师以为呢?” 老和尚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你所言之人,我前日才刚刚见过,一心道人年轻的时候游历天下,也曾来过大悲寺,也曾与我坐坛论道。一心道人道法高深,他精于望天,也精于测算,当年,我与他测算卜卦,的确算出了帝星却不生于中宫皇室的卦象,后来,又算了一次,却星盘震裂,随后出现了腥风血雨之像,人世浩劫,我们也无能为力。” 说到此处,看着林静深一脸漠然的样子,老和尚叹了口气,“但后来,确切的说是在十年前,异星降世,冲淡了帝星的暴戾之气,一心道人亲来大悲寺,与我反复测算,但怎么也算不出来异星的所在,一心道人告诉我,陵国大劫将至,唯有异星可解,而异星是身负陵国皇室血脉之人。” 林静深微微眯起眼睛,轻淡的语气开口问着,“所以呢?大师是打算和那位陵国的国师妖言惑众吗?” 老和尚看着林静深,明明是通天的暴戾之气,却不见癫狂,反而很好的压制着,真的是不一样了呀,那位小金童……他也想再见见啊,老和尚微微垂下了眼,苍老的声音略显疲惫,“我告诉他,即便有异星,我也会当做没有,而帝星之说,不可妄言。” 林静深似乎有些意外的看着老和尚。 “两年前,很偶然的一个机会,我路过拓苍山,在拓苍山的山脚看见一个少年正在救助一只小狐狸,我便和他一起救治……那小狐狸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告诉他,活的希望不大,他却说,尽力而为吧。我又跟他说,我懂算命,那小狐狸没救了,他却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命这种东西,不到最后一步,又怎知会如何呢?”老和尚带着几分笑意的说着,说完,又长长的叹息一声,“然后,那只狐狸还是死了,但是那狐狸却是生下了两只宝宝,那少年抱走了……” 林静深垂下眼,两年前?寿二的起居录里的确记了这么一件事,鱼儿在山脚遇到了灵寂大师,救了一只狐狸,没救活,倒是抱着两只狐狸宝宝回了农庄,养得差不多了,就放生了…… “殿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您可放心。”老和尚苍老的声音慢慢的说着。 林静深看着老和尚,“若那不尘是大师的故人之子,还望大师劝说几句,没有异星,没有帝星,而上京并非是可以胡言乱语的地方,若不慎多言,可没有陵国的国师来救他一命!” 老和尚微微点头,“殿下放心吧,我会劝他的。” 林静深便朝老和尚微微拱手,转身,瞬间消失在原地。 老和尚看着林静深消失的背影,喃喃道,“异星降世,帝星才是真正的帝星呀。” ****** 当商静鱼在小院里,翻着册子,一会儿无聊的拿笔戳头,一会儿看看天空,夜色深沉了,而那个说要回来一起吃晚饭的人怎么还没有到? 那要不,留点菜给大哥哥,他自己先吃好了,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不然,待会大哥哥用膳的时候肯定要让他多吃了。 “主子?不若摆膳吧?殿下事务繁忙,定然是有什么急事了。”寿二上前弯腰问着。 “柳州的事算是稳住了,陈州的也没有什么问题了,还有什么急事?哦,难道是中宫的那位老太太被儿媳逼得去皇陵的事?”商静鱼问着,随手将册子递给寿二,“这几本我已经批阅了,你等大哥哥回来了,给福大送去,让他去归类吧。” “是。”寿二恭敬应着,便转身下去安排膳食了。 寿三和平平便上前,整理回廊亭上,乱七八糟的条陈和册子。 “南州的铺面买好了吗?”商静鱼问着。 “回主子的话,那五味楼所在的街,已经买了五个了,再加上禄二之前拿来的地契的话,那条街有十个铺面是我们的。”平平恭敬回话。 商静鱼一听,愣了一下,“等会,禄二有南州的地契?” “是呀,主子,殿下的地契很多的。”寿三说着,看着商静鱼一脸无语郁闷的表情,不由笑了,“主子,殿下的私库您都管着,南州的铺面您接手了,也是正理呀。” 商静鱼捂脸,无力的叹了口气,老师说他大哥哥是蜘蛛怪,真的是没错,这里勾条丝的,那里藏着丝的,就巴不得在他的所有地方都织网! 说话间,蜘蛛怪回来了。 “鱼儿……怎么?还在想柳州的事?”林静深夹起肉片放进商静鱼的碗里,一边柔声问着,“不要担心,崔老尚书处理政事极强,那被屠杀的五十八名学子已经好好安葬,崔老尚书安排了一个公祭,就安葬在孺子剑石下。” 商静鱼咬着肉片,抬头看向林静深,吞下肉片才开口,“公祭?”这名词好熟! “鱼儿忘记了?你的小本子里不是写着吗?当初北境打仗的时候,死了好多人,那段时间,你在小本子里写了好多,其中不就是有公祭?我便让英国公按照你所说的举行公祭了,就安葬在英雄碑下。”林静深一边柔声说着,一边笑着,“所以鱼儿不要太担心,柳州的事,虽然不算是彻底解决,但目前也不会再起什么风波了。” 商静鱼只是默默的低头,吃饭,心里头却是无语泪流,到底大哥哥翻他的小本本的时候,翻了多少次啊,而他……大哥哥都不问他的吗? “鱼儿的想法很好,公祭可以让世人不忘怀英雄的作为,柳州这五十八名学子,也是英雄,为了捍卫会试,捍卫他们心里的道,而不惧刀斧加身。”林静深慢慢的说着。 “他们的家人呢?可是由忠义会安排?”商静鱼抬头问着。 “自然如此。我用摘星阁的名义下了诏令,除了公祭,还有这家人的安排等,皆比照北境的牺牲的战士们。”林静深说着,又夹起青菜放进商静鱼的碗里,转开话题,“鱼儿,你的八卦小报也做得很好,加印了几本柳州学子的文集是对的。” “大哥哥……你都不问的吗?”商静鱼忍不住看向林静深,他的小本本乱七八糟的想法,说都是他想出来的,实在是讲不通啊。 第62章 一只鱼的南州行9 林静深似乎觉得很意外也觉得有些好笑的挑眉, “鱼儿,打从我来到农庄的那天起, 你写什么我都知道, 怎么过去你不问,现在反而问了?” 商静鱼默默的端起碗喝汤,因为……突然间觉得有些奇怪了,然后就问了, 他压根就没有想那么多!他知道大哥哥会翻他的小本本, 那时候他是觉得无所谓, 翻就翻, 那都是他亲笔所写!而且没有什么惊世骇人的东西, 他也不怕会被抓去烧了! 反正老头儿说了, 不要干涉剧情就好, 不干涉剧情他就不会怎么样。 见商静鱼不说话, 只是默默喝汤, 林静深便抬手摸了摸商静鱼的头,他知道鱼儿这人, 有时候有些跳脱, 说话都是随性所致。 “因为是鱼儿,那些想法再怎么荒诞奇怪, 我都觉得没什么, 只要鱼儿不要写会伤害自己的想法就好。”林静深轻声说着,带着几分笑意。 商静鱼喝汤的动作一顿,心里头酸酸甜甜的难以言明。 用完晚膳, 商静鱼明显活泼了一些, 一边绕圈圈消食,一边看着林静深悠然的磨碎茶叶, 泡茶,斟茶,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所以沈融已经直接从陈州去了灵州了?这么急吗?” 林静深点头,“三苗族其心不轨,沈融得去压阵,云天军盘桓灵州一带几十年了,只怕也已经被陵国或者三苗族腐蚀了。” “那怎么办?白术还在整闽江军呢?越策在柳州……大哥哥,你这能拿得出手的将领不多啊。”商静鱼掰着手指数,武将虽有,但能入摘星阁的武将可不多。 “还有两人,林静文和林静冲。”林静深淡淡说着。 “哎?” 林静深端起茶递给商静鱼,柔声说着,“不苦的,我下了桂花糖。” 商静鱼这才接过,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这都是拜前阵子被喂了药茶带来的后遗症!嗯,不苦,好喝。 林静深见商静鱼先是小心翼翼的接过,喝了一小口,才眉开眼笑的继续喝着,不由哭笑不得,心头却是又心疼着,若非喝药茶,鱼儿也不会这么害怕喝茶。 “大哥哥,那林静文和林静冲,你打算让他们入阁?”商静鱼好奇的问着。 “待看他们做的如何再说吧,此次灵州,可让林静文前去,自然,他一人是不够的,若柳州事平,便让越策去帮忙。”林静深说着,而更深一层的打算是,云天军只怕得让他自己亲自出面才行。 “哦……对了,大哥哥,你当初和陈居行老先生打赌了?” “嗯,他是我的授业恩师,脾气很怪,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君子,我与他打赌,是因为我想在外头做些事情,来影响朝政,他认为我的想法是错的,若君王有错,就该谏言才是,我影响朝政的作为实为大逆不道。”林静深说着,语气平静随意,“于是他说,他阻止不了我,也做不来告发我的事,便说,未到终局,绝不再见。我便和他打了赌,我说南境的恩科大考已经污浊不堪,他不信,我便请他南境一游,若真是污浊不堪,那他便得入我摘星阁,和范学士一样,做阁师,主掌学考。” “然后,他答应了。”商静鱼听着,笑了起来,带着几分顽皮,“看来很快摘星阁就要多一位阁师了。” “范学士已经赶去柳州了,想来,他们已经见了一面了。我明日便让福四送阁师的令牌去。” “哎,大哥哥,除了令牌,我们再送一个教鞭怎么样?范学士和宋学士就送一个称怎么样?”商静鱼突发奇想的趴在茶几上眼睛亮亮的看着林静深。 林静深慢悠悠的倒茶,递给商静鱼一杯,一边问着,“称是何意?” “就是集市上的称啊,大哥哥你想啊,买卖东西的时候都要用到称,而刑法最重要的也是公平公正不是?”商静鱼笑眯眯的解释着。 林静深点头,“有理。”说罢,林静深转开话题,“鱼儿,你今晚唤了我多少句大哥哥?” 商静鱼:……(糟糕!忘记了!) “我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六句?”林静深微笑说着,笑容意味深长,“要不,我给鱼儿打个折?就当是三句?” 商静鱼讪讪一笑,小声的问着,“四,四郎,要不,就一句?” “那可不行,鱼儿行商,也应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吧,既然说了,就要做到,不若就六句?” “三句好了……” “那鱼儿可要记得,你欠了我三件事哦。” ******* 而是夜,当商静鱼摊开,打着小呼噜沉沉入睡的时候,林静深却是进入了梦境之中: 这是梦,他清醒的认知着,但又不只是梦这般简单,他看着梦境中的自己,十六岁的大年夜,因为那封信被刺激到了,也因为长期被药物所控,那个大年夜,他失控杀人,他的随侍之一的福大为了阻止他,也是为了救他,他若在癫狂下去,必定会走火入魔,从此疯魔,于是,福大死在了他的剑下……之后,渭河决堤,他明知渭河决堤,却不去阻拦,□□起,他冷眼旁观,北境五城被屠,他上了战场,却是和蛮族谈了交易……南境恩科作弊一事被揭发,柳州五十二学子,包括天下三大儒中的古老先生,惨死柳州城下,他故意引导暴怒的学子们冲向上京…… 终于,天、下、大、乱……而他看着,时不时的挑火,然后,在纷乱之中,禁地成了他的力量,九门建立了…… 只是,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他的身边,没有鱼儿,没有…… 林静深猛地睁开眼睛,锐利森寒的漆黑眼眸掩盖着浓郁的戾气和血腥的气息——然后,小小声的无意识的喃喃声响起:“大哥哥……” 一瞬间而已,林静深的眼眸柔和了下去,他回过神来,低头深深的望着在他的怀里,摊开睡觉,睡得呼噜直打,睡得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瘦弱的少年…… 异星降世,福泽天下。 林静深脑海里忽然闪过不尘道士所说的话,但同时他也皱起眉头,他的鱼儿才不是什么异星! 林静深轻轻的拂开商静鱼脸颊上的发丝,异星也好,不是也罢,那梦境里的一切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怀里的这人永远的留在他的怀里,如此而已。 “大哥哥……”似乎感受了什么,商静鱼睡眼朦胧的揉了一下眼睛,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习惯性的窝进林静深的怀里,无意识的喃喃着,“大哥哥……” 又唤大哥哥……林静深无奈,有些气恼,但嘴角的笑容却是不由自主的扬起,低头亲了亲商静鱼的额头,“唉,你呀……” ***** 于是,第二天,商静鱼用完早膳的时候,就被林静深扔了一个任务,说是昨晚说好的三件事,哦,不,是四件事之一,因为昨晚他做梦又喊了句“大哥哥”……骗人! 而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因目前人手实在紧缺,因此,摘星阁需要一批文事,帮忙阁员们处理事情,而这批文事怎么选,他说了算!呵呵呵呵……他说了算?! ——都说了,不参政啊! 商静鱼苦大仇深的瞪着眼前的条陈盒子以及一本空白册子。那空白册子,就是大哥哥说的,《摘星阁文事名录》。选出来的文事登记在上面,而条陈盒子,就是目前大哥哥简单扫了一圈找出来的还算可以的备选者。 “主子,要不,等去了南州,您再选?”寿二小声建议着。 “主子,南州的山庄已经安置妥当了,明天,我们启程?”寿一低声恭敬请示着。 商静鱼呆了呆,有些茫然的看向了寿一,“时间到了?” 寿一和寿二对视一眼,寿二上前恭敬拱手,“主子,三天后就是中秋了,主子您不是说在中秋前吗?” 而事实上是,不管是主子还是殿下,似乎都刻意的忘记那三年之约,但若说主子刻意的忘记了,殿下却似乎没有,一天天的命令着禄二送这送那的。面上却绝不提三年之约。 商静鱼低头看着条陈盒子和空白册子,看了许久,才低声开口,“晚上我会告诉大哥哥,明日启程,寿二,娘亲在家吗?” “夫人在前堂,顾家老祖宗也是定了明日启程。” “嗯,我去和娘亲说一声。”商静鱼说着,合上盒子,站起身,看向寿一,“寿一,这样吧,你先去跟我大哥哥说一下。” ——他觉得晚上和大哥哥说的话,大哥哥肯定心情会很不好,他可不想陪着心情恶劣的大哥哥一整晚。 ******** 此时的林静深正在拓苍镇上的五味楼阁楼上。 “所以,崔珏和宋文泽已经启程了,诚王派人半路拦截,想劝说他们加入他的阵营?”林静深说着,合上手里的折子,“崔珏和宋文泽拒绝了,说是要浪迹江湖?” “福大。”林静深看向书案下的福大,“禁地派出影卫保护他们二人,另外,告诉他们,从他们踏入陈州起,他们和张楚平就已经开始入阁考验了。” “是!遵主子诏令!”福大恭敬领命。 “福四,你告诉紫韵,王家要挖得干干净净,也要留意中宫太后,太皇太后已经前往皇陵了,让紫韵派出女影,保护太皇太后。” “是!遵主子诏令!”福四领命而下。 “禀主子,寿一求见。”福三上前拱手躬身恭敬道。 林静深愣了一下,随即眉眼间有些阴郁,沉默了一会儿,才抬手,“让他进来。” 是! 寿一恭敬拱手进来,低声回禀着,“禀殿下,小主子明日启程前往南州。” 林静深垂下眼帘,沉默不语,许久,才淡淡出声,“回去告诉小主子,今晚我就不回去了。” 寿一一愣,随即恭敬应下。 ****** 而这天晚上,商静鱼躺在床榻上,目光慢慢的一一的扫过这间他住了整整五年多的房间,靠窗的夜明珠,书案上的那支简陋的但却极其好用的笔,一旁的柜子里有他四季常穿的衣服,料子都是天下少有的好料子,一旁小小的多宝阁上摆放着的有灵巧的机关盒,能够弹射出小小的刀,有天下少见的蓝玉石,雕刻着一只胖胖的鱼……看着看着,商静鱼眼泪慢慢的落下了…… 在五味楼阁楼上,林静深端着酒壶,慢慢的喝着,看着外头的月亮,今晚的月亮是弯弯的弦月,鱼儿说,弦月也好看,若是有只兔子在上面荡秋千的话,那就更好玩了,想着想着,林静深不由的柔和了目光。 “主子……”福大忍不住上前,躬身拱手,“不若,我们回去吧?” “不可。”林静深扔掉手中的酒壶,那一旁被他精准砸落的酒壶,数数,已经有六个了。 “主子?”福大拧眉,眉眼间满是担忧。一身压制着的阴郁戾气都快要溢出来了,却动作优雅的坐在窗边,慢慢的对着外头的月亮喝酒,那酒,可是拓苍山山庄的藏品,名为千里香,只要一壶,就能让人大醉三天三夜,当初主子听闻后,专门去买来藏于酒窖之中,曾经试着喝过,主子却是越喝越清醒。而现在主子已经喝了六壶了! “你知道的,福大,我若是在这个时候看见鱼儿,我会不顾一切的把鱼儿留下……”林静深说着,端起酒壶,慢慢的喝着,“今晚,我只能在这里。” 福大哑然,随即垂首,恭敬拱手,慢慢的倒退了回去。 第63章 一只鱼的南洲行10 当天色渐渐明亮, 农庄里的仆从起来忙碌,收拾箱笼, 整理马车, 商月娘和童童已经穿着新作的衣裳,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慢步的走向马车,商静鱼站在小院的回廊亭上, 看了眼四周, 将有三年, 他不会回来这里了。 “主子?可能殿下是有事要忙吧, 不若, 我们先上马车?”寿二上前, 低声请示着。 ——事实上, 他从福二那里得来的消息是, 昨晚殿下喝了一晚上的酒, 可能今天来不了。唉。 商静鱼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点头, 脚步一转, 慢步朝外头走去,直至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拓苍山了, 他都没有见到大哥哥。 商静鱼低头呆呆的看着手里的条陈盒子还有那空白册子,大哥哥是真的不打算来见他了吗? “主子?您早上也没有用多少,用点米粥可好?吴嬷嬷一早就起来炖的, 下了鸡丝的, 主子?”寿二有些慌乱的说着,他从未见过小主子这样子, 整个人呆呆愣愣的,好像……丢了魂似的,刚刚寿一都低声问他用不用去把殿下找来了…… 也是,五年多来,主子和殿下,从未分开过,哪怕北境打战半年多来,主子都是沉着冷静的,就像一根定海神针,定住了因为殿下不在禁地和九门而不安躁动的诸多下属的心! 商静鱼回过神来,摇摇头,低声问着,“我们到哪了?” “就快到官道了。”寿二仔细打量着商静鱼的神色,低声回禀着。 商静鱼没有说话,只是掀开了马车帘子,而在掀开马车帘子,在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的时候,商静鱼睁大眼睛,立即喊着,“停下!马上!” 马车急急的停下,商静鱼掀开车帘子,探出头,看着在马车身后的那黑色高大的骏马上的白色衣袍,束着黑色金边带子,发髻有些松散的犹若谪仙的俊美青年,俊美青年漆黑若墨的眼眸深深的暗沉的盯着他。 商静鱼的眼眶不由泛红,到底,大哥哥还是来送他了吗? 商静鱼揉了揉眼睛,望着他的大哥哥,喊着,“等我回来,大哥哥你要教我骑马!你答应过我的!” 俊美青年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商静鱼会这么说一样。 而商静鱼在喊完后,就慢慢的缩回头去,马车也缓缓的重新上路了。 福大疾驰而来,在看见他家主子骑着黑影,默然的看着小主子的马车远去,没有追上去,没有半途拎出小主子,没有一路血腥,呼,真是太好了!!! “不用担心。”俊美青年回过神来,瞥了福大一眼,淡淡开口,“鱼儿说了,等他回来,我得教他骑马。” 福大一呆,啊,什么意思? “福大,传令给禄二,让天山那边的马场整几匹好的,到时候给小主子用。” “额,是。”福大还是有些茫然。 俊美青年慢悠悠的骑着马,心里想着,他冲出上京的时候,心里头无法抑制的是梦境中的□□血腥,那一幕幕的屠杀殆尽的战乱之中,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他的鱼儿……那时候,他想着是,要把鱼儿带回去,什么三年!不要三年!鱼儿答应过他的,不会离开他的,那就该好好的在他身边! 但看见马车里,看见马车里探出的那个人,他的鱼儿,脸色又不好,眼眶有些肿肿的,是昨晚哭了吗?然后,鱼儿说,等他回去了,要教他骑马。 因为这句话,他暴戾躁动的心,忽然就平静了 。 ****** 马车里,寿二见自家主子商静鱼终于不再呆呆傻傻的,终于那双清透润润的眼眸有了光彩,寿二松了口气,便打趣笑着,“果然还是得靠殿下啊,主子,您今儿个差点吓死小的了。” 商静鱼脸色有些微红,他知道,自从确切的知道,必须离开了,必须离开大哥哥三年了,他的心就一直空荡荡的,而本该出现对他唠唠叨叨的大哥哥又不出现了,这让他更加惶恐不安。 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大哥哥是他最为敬慕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全身心信任依赖的人。他从没有设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大哥哥,去另外一个地方……心里的惶惶然居然不可自制的蔓延了 可是,也是因为如此,他更加坚定了,要去南洲独自生活的决心! 他期望着,三年后的自己是更优秀的,更独立的,这样,他才能挺直背脊,自信的站在大哥哥的左右! 商静鱼接过寿二端来的肉粥喝了一口,才思索着开口,“待会把关于南洲的条陈折子都找出来。顾善闻大人已经出发了吗?” 寿二见商静鱼终于开始了解南洲了,心头不由高兴,之前主子都对南洲的各方面都避而不谈的,刻意避开,他心头还挺发愁的,现在主子终于正视这场长达三年的分别了! “主子,顾善闻大人还没出发,有些事情还没交接清楚。”寿二一边说着,一边恭敬的将早上福二亲自送来的条陈盒子递了过去,“主子,这是早上殿下命福二送来的,关于柳州此番情况的前前后后以及天下三儒的情况调查。” 商静鱼默默的盯着寿二手中明显要比以往条陈盒子大的黑色匣子,叹了口气,无奈的开口,“大哥哥这是打算把柳州的后续交给我处理吗?” 寿二嘿嘿一笑,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南洲可是殿下新考的唯一试点,听说陈老先生和卢老先生已经朝南洲进发了。 商静鱼伸手接过,一边无奈的开口,“寿二,你跟寿一说下,之前大哥哥送来的条陈盒子,就是那个文事官员备选的,把里面柳州和南洲的学子挑出来。对了,大哥哥送来的折子你找一下,看有没有最近两年新考实施的,哦,还有之前不是说过要在小报上搞一次文章大比吗?把那撤回来,我调整调整……” 商静鱼一口气说完后,就端起粥一边叹气一边喝粥,大哥哥砸下的这些事情摆明了就是不让他在南洲太闲了。 ****** 此时的柳州府衙。 越策大步走进后堂,见崔老尚书正在和范学士范大人说话,便放慢脚步,漫步走了进去。 “哟,是越将军回来了呀?来来来,越将军辛苦了,喝杯茶再说话。不着急不着急……”崔老尚书笑眯眯的指着位置说道。 越秋朝堂上两位老者拱手,温和开口,“两位大人,柳州州令等一干人等,目前已经都收押了,柳州附近边界以及境内也已整肃。” “越将军辛苦了,幸好越将军提前做了布置,不然若是让那些犯事的逃了出去,我等可就愧对殿下,愧对这柳州的百姓了呀。”崔老尚书感慨说着。 柳州州令看似张狂,却没想到居然是个滴水不漏的,提前做了布置,将家人安置在柳州外,并让心腹做好准备,若有意外,就马上离开柳州前往上京报信!幸好,越将军做事谨慎,做了两手准备,一路上严查所有从柳州出来的人,严查柳州外的所有宅子,这才及时将消息封锁! “老尚书言重了,这是殿下未雨绸缪,提前预判了柳州的形势,让越某一路严查提防有人逃往上京。”越策忙拱手说道。 “殿下神机妙算,我等自愧不如啊。”崔老尚书感慨说着。 “殿下曾经提及恩科大考已经被玷污,千年来的赫赫威信已经崩塌了,即便我们一时压住柳州恩科一事,但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天下学子都将知道柳州恩科一事!”范学士沉声说着。 “没错,这才是最为棘手的事。”崔老尚书神色凝重的开口说着。也不知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要怎么做? “范大人,你是摘星阁的元老,你可知殿下对恩科一事打算如何处置?”崔老尚书问道。 “老夫却是不知,这几年来,奉殿下诏令,我和宋学士都在勘察各地刑法断案一事,对恩科一事也是因为这几年天南地北的跑来跑去,知道各地恩科选考都已经腐朽不堪而已。”范学士一边说着,一边叹气,“况且殿下要操心的也不仅仅是恩科,还有推亩令啊。” 提到推亩令,崔老尚书皱起了眉头,神色严峻起来了。 越策见状,轻咳一声,“两位大人不必焦虑,殿下胸有丘壑,定然是早有安排,我听顾善闻顾大人提过,他入阁考验便是实行殿下的新农法。” 崔老尚书一听,眼睛微微一亮,随即皱眉“越将军,你说入阁考验?” 越策微笑,“是的,凡入阁必有考验,听闻,这是小公子的建议,针对不同的入阁者设置不同的考验,我和白术便是当初的北境战场后续。”,听福三说起,是因为战后,他和白术是第一个将所有赏赐和家产捐献出来的人,也是第一个忠义会的义教,才算是通过考验。 小公子说,“懂得士卒身陨战场之痛的人,才算是一名好将军!” 崔老尚书疑惑,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可是老夫并没有入阁考验啊。” 一旁的范学士意味深长的一笑,“你怎知你没有?” 崔老尚书一愣,正欲再问,但范学士已经转开话题,问起越策如今柳州街市的情况来了。 “如今一切井然有序,但是,柳州学子的几位代表都要求见两位大人,还有,陈老先生和卢老先生都往南洲去了。”越策带着几分无奈说着,没有两位老先生坐镇,柳州的学子们蠢蠢欲动的,他自觉这样下去又要生乱子,无奈两位老先生跑得太快了,他想拦都拦不住。 “哦……两位先生跑去南洲做什么?”范学士好奇问道。 “古老先生正在南洲,也许是前去寻找古老先生?”越策迟疑说着,南洲除了古老先生,似乎还有什么,但他并不十分确定。只听顾大人说起,顾大人即将赴任南洲州令。 崔老尚书和范学士对视一眼,呦,看样子,越将军是知道什么却又不说?? 崔老尚书笑眯眯的开口说道,“越将军,这样吧,南洲州务繁重,范学士又只肯暂时处置刑法的案子,其他的,老夫人老体弱,也没有办法全部处置,不若越将军也帮忙代劳一部分如何?” 越策心头无奈,难怪殿下之前压着不肯让崔老尚书进摘星阁,就崔老尚书这人老成精,滑不溜秋的样子,又岂是善与的? 越策拱手苦笑,“两位大人就别为难我了,还请两位大人辛苦这一阵子,我听闻殿下已经在择选文事官员了,相信过阵子就会有人来帮忙了。” ——他一介武夫,怎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公文之事?这老尚书摆明了是想让他说实话!可是,他是有接到柳州事后的诏令,赴任秘藏于南洲一带的影卫营统领,但这可是不能说的! 第64章 一只鱼的南洲行11 崔老尚书呵呵一笑, 果然是有事瞒着的吧,不过, 殿下御下极严, 越策不说也是常理,且既然同是摘星阁一员,他也不该再问了。虽然他还没有拿到孙子崔珏所说的传说中的摘星阁徽章和记载条例须知等的小册子,嗯, 听说徽章和小册子上盖的印章都有一条胖胖的鱼~ 但是呢, 他的确已经是摘星阁一员了, 他都参加议事了不是, 嗯, 不问了, 越策虽然算是他的小辈, 但如今可是同阁议事了呀。后生可畏呀! ——殿下当初为何作甚非不让他入阁?!还有, 入阁考验呢?徽章呢?小册子呢??啊啊啊啊, 老夫哪里不如崔珏这个混小子啦!崔珏那个小混蛋还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呢! 不管心里头如何愤愤然,面上, 崔老尚书还是笑呵呵的开口说着, “越将军不必紧张,老夫明白, 放心吧, 老夫和范大人不会撂挑子不管的,你张贴个告示,告知柳州的学子们, 明日, 我和范大人在孺子剑石下,与他们一起论道, 不管是谁,都可上台与我等谈经说道。” 越策一听,心里头松了口气,虽然陈老先生和卢老先生很没有道义的撂挑子走人了,但是,有曾经名满天下的范学士和崔老尚书两人,也是能够稳住人心,扛得住那些学子们的追问的。 于是,越策客套几句,便匆匆告辞离去了。 越策一走,范学士便转头对崔老尚书叹息说道,“越家虽然已经不在了,但观越将军此人,越家重新崛起是必然的了。” 提及越家,崔老尚书深深叹息一声,当年越家败落,实则不过是中宫两宫博弈的失败品罢了,越家嫡女之死,死得委实冤枉,越家的那把火,烧死了多少无辜之人,越家当年出任吏部尚书的家主又是如何愤恨的吊死在问天鼓前?若非忠仆拼死相救,将越策送往了北境…… “白家也是如此。”范学士轻声的突兀开口。 崔老尚书心头一突,侧头看向了范学时。这老头今天是几个意思?谈白家?白家可是殿下的母家!白家可是中宫朝堂最忌讳的一个词! “我五年前为诚王干涉刑法一事,怒斥神武殿,却被夺职,后愤然离京,途中被诚王派人追杀,是殿下将我救下,殿下给了我在先皇时期,被先皇下令废除的烧毁的,如今世间仅存的一本太上法令,又给了我一本小金童笔记的抄本,殿下说——望我完善刑法,刑法乃天下公义之根基,是天下生民之所望。” 崔老尚书怔怔听着。 “我反问殿下,是否想要我还白家一个真相?今日救我,是否想他日我能为他所用?” 崔老尚书垂下眼帘。 范学士说道此处,轻轻叹息一声,继续说着,“殿下说,若白家乃是被人陷害,若白家真有滔天冤屈,也该查实后拿到确凿证据,依据刑法判案!而接了太上法令的我,只有完善刑法之权,却无查案断案的权利!” 说到此处,范学士看向若有所思的崔老尚书,“所以,我虽然入阁了,但却是阁师,无参与议事断事的权利。” ——所以对殿下来说,他,并无任何在朝堂争斗的价值。而殿下救他,为的,就仅仅只是完善刑法,重铸刑律公义罢了! “老尚书早有追随殿下之心,定然是疑惑殿下为何不让老尚书早早加入摘星阁吧。”范学士说道。 “曾经疑惑过,但如今听范大人所言,我懂了。”崔老尚书拱手说道,神色带着几分感慨和叹息,“是我未曾看明殿下的用心,是我狭隘了呀。今日幸得学士为我解惑,否则只怕我还处于迷局之中。” 范学士摆手,笑道,“殿下来信说过,老尚书人老成精,虽然有时候执拗了一些,却委实是通透之人,一点即通。只是,心中怨愤再多,在天下生民之前还是得后退三步呀。”说到最后,看着崔老尚书因为自己的话而露出的苍白和激愤,也不由长叹息一声。 ——谁能想到呢?看崔家这些年来平平静静的,看老尚书嬉笑怒骂,做事乱七八糟的,可当年因为睿亲王之死而被牵连问斩的崔家嫡系长子和次子……那杀子之仇!老尚书从未放下过啊…… “殿下……原来什么都知道……”崔老尚书突然一下子颓然了下来,声音沙哑透着浓浓的疲惫,“也是……殿下睿智通达,慧眼如炬,岂会不知道?殿下做了睿亲王府世子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 “老尚书……”范学士看着崔老尚书,心有不忍,世家也好,平民也罢,杀子之恨,都是一样的锥心刺骨…… 崔老尚书慢慢摇头,脸色慢慢的冷静下来,对范学士拱手,“学士不用担心,我明白的,请转告殿下,一切以天下生民为重!从崔珏进入摘星阁起,崔家人就已决意追随殿下,生死不负!” 范学士看着神色肃然庄重的崔老尚书,慨叹一声,卢阳崔氏,果然不愧智义之名!一切也如殿下所料啊。 “老尚书不若亲自书信一封给殿下如何。”范学士微笑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递给了崔老尚书。 **** 南洲位于闽江和渭河交接处,距离上京不过半日路程,但气候却是宜人得很。南洲北郊有一大片梅林,梅林尽头就是齐云山,齐云山山腰处,转过一片梅林就是一座山庄,挂着牌匾,上书“拓苍山庄”。 不远处,有人骑马而来,身着管事服的青年,一脸冷峻,当青年快到山庄的时候,嗖嗖嗖的,几条人影几乎是瞬间闪现在青年跟前,刷的一下,拱手弯腰,齐声恭敬,“卫门下属一队拜见平管事!” 紧跟着,一条绿色人影闪现在平平跟前,“平平,可是主子已经到了。” 平平下马,对卫门下属一队拱手,“诸位请起,我们都是为主子办事的人,不必多礼。” 随后,平平对绿色人影说道,“寿三,主子已经到梅林外了,庄里一切可已经备好?” 寿三一笑,“自然都是已经备好的。对了,记得跟主子禀报一声,顾家老祖宗已经到了,现在在西边的庄里安顿好了。” 平平点头,随后又问了卫门一队四周的情况,当得知古老先生也将在这齐云山附近安居的时候,不由皱眉,因为主子的“小金童”之名,住的地方最好就是隐匿一些,可现在,顾家老祖宗就不说了,怎的那古老先生也住在附近了? “此事,我会禀报主子。”平平说道。 “这是自然,但是。平平,你也不要太紧张,我猜主子应该知道的。”寿三低声说道。 平平扫了眼卫门一队,若有所悟,那也是,说不定还是殿下的安排。但一切都该由主子定夺。 而此时的商静鱼正在和禄二说话,“都说了……我在南洲,不方便,上京的库房你暂时管着。” 禄二一脸严肃恭敬的,“主子,这不可,您不用担心路途遥远,小的都已经想好了,每逢初一十五,小的就把账册送来,待主子过目后,再整理归纳,殿下那边也都已经下了诏令了,重要的东西送来,都直接送来南洲,您过目了,再归库整理……哦,对了对了,有一车北境那边送来的,算算时辰,应该到南洲了……” 商静鱼无语掩面,怎么说都说不通啊亲!他又不是不管了……还非得折腾来回…… “主子……您知道的,您接收了,殿下那边才能安心啊……”禄二轻声开口说着。 商静鱼放下手,抬眼看向禄二,安心? “殿下一直都在盯着小的,问小的,您有没有接管库房的事……”禄二带着几分无奈的说着,“主子您这一走就是三年,虽然南洲和上京挺近的,但是,殿下,他不安心啊。” 商静鱼垂下眼,叹了口气,“好啦,我懂了,就按照你说的,初一十五把账册送来,库房的东西,你要是把目录整理好了,也拿过来。” 禄二笑眯眯的点头,“好的,主子,您放心!” 商静鱼又看向一旁整理条陈的寿二,“等到了庄里,把之前我拟定的几个折子拿来。” “是,主子,柳州的学子们文章都已经分拣出来了,宋先生那边来信说,都不错,都能拿到会试的名次的。” 商静鱼点头,“虽然如此,但眼下要选择合适的文事,能做事的那种,文章一道倒不是最重要的,大哥哥那边的事比较急,这些就按照八卦小报设定的去做就好,等到了南洲,我们就进行选考。你记得把邀请函发出去。” 寿二有些犹豫,“主子,要不,这事你让我去办,或者平平?南洲这个地方,若是泄露出去了……” 商静鱼一笑,“既然大哥哥让我来南洲休养了,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再则,寿二呀,我们不可能就这么的躲着藏着掖着……大哥哥终究要走到天下人跟前,我也是一样。”说到最后,商静鱼弯弯眉眼,他很期待,那么帅的大哥哥走到天下人跟前的时候,那又是怎样的帅气逼人威武霸气…… **** 崔老尚书看完信,心头跌宕起伏,在信里,殿下详细说明了革新恩科的各种布置,也说明了,柳州这边,在没有官员到来前,还需辛苦他暂时处置柳州政事……从中,崔老尚书看到了殿下的多年布局,也看到了殿下的胸有丘壑,神机妙算…… 看着信,崔老尚书心头激荡,本以为,这腐朽烂泥似的朝堂就要终结了,天下大乱将起,而他两个儿子的仇,被锁中宫的太皇太后,他的姑姑,也可以在大乱中解脱了……却没有想到……殿下啊,这般费尽心机,为天下生民筹谋的殿下啊……也好也好……如此更好!而紧跟着,崔老尚书恍然了,原来如此呀。若自己执着于当年的杀子之仇,只怕今日这封信就不会到自己手上了。 第65章 一只鱼的南洲行12 崔老尚书叹息一声, 看向范学士,正色问道, “范大人, 殿下打算将柳州之事暂且压下,先将推亩法一事解决,你怎么看?” “殿下的决意是对的,如今各地因推亩法带来的问题已经压制不住了, 我这几年来, 为完善刑法, 四处游走, 见过太多太多因推亩法而家破人亡, 妻离子散……五年来, 幸得殿下英明, 在一些殿下能够干涉到的地方推行新法, 也有一些地方上的有识之士默默推行新法, 这才给我们争取了五年的时间……但也仅仅只能如此了……”范学士叹息说道。 ——推亩法的推出简直就是恶政!当年的先皇简直罪不可赦!用不存在的亩数来逼迫百姓缴纳更多的税赋! “当年,我的姑姑, 中宫的太皇太后为了阻止推亩法, 曾经跪了神武殿三天三夜,但是, 没用啊……”崔老尚书声音艰涩的开口, “此后,睿亲王死了,我的姑姑自封宫门, 除了心如死灰, 也是因为……要保我们崔家……”,若非中宫太皇太后自封宫门, 只怕整个崔家都要折进去了…… 范学士点头,低声道,“当年之事其中有很多蹊跷,殿下曾说过,绝非后宫争宠那么简单……” 崔老尚书眯了眯眼,这么些年,他和太皇太后一直都知道,当年之事,定然是更深的不能为外人所知的隐情,只是却始终探查不得。 “范大人所言,老夫知道,眼下以大局为重,老夫和崔家上下皆遵从殿下诏令!” 范学士点点头,“如此甚好。” ***** 南洲最大的街——东平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东平街上最为热闹的,当属在五年前开的欢喜楼了,以及最近开的五味楼了。 此时,欢喜楼里,依然是热热闹闹,中间平台上正在上演最近极为红火的“妻杀夫”一剧,而二楼上各个小包间,靠着大窗台饮酒用膳的客人们,一边说笑,一边用膳。 标记着茶花的包间里,几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正在低声说话: “听说了吗?柳州那边已经安定下来了,听闻再过几日,就要跟陈州那边一样,由范学士做公证,公审那王德了。” “我倒是听闻,也是摘星阁诏令,就是不知……这摘星阁到底是何意呀?” “刘兄还不知道吧,摘星阁是为天下生民,为天下公义……可不是谁都能进入摘星阁的……听闻还有入阁考验等等……” “文兄知道的怎么这么清楚?” 瘦削的白皙青年淡定一笑,摸出一封邀请函,邀请函上有个徽章,徽章是一只胖胖的鱼咬着一颗星,“刚刚,有人送了这封邀请函给我。” 同桌的另外三人哗然了,有的急急拿过邀请函,有的则揪住青年急急问些,“你怎么就接了!这是何意?对方想让你做什么!” 白皙青年——文博轻拍了一下桌子,淡定开口,“急什么!怕什么!我们可都是第一批过了南洲新考的人!” 这话一出,其他三人都脸色缓和了下来。 “当初南洲新考,大家都怕,都不愿去,我说我要去,你们也都跟着去了,不是说了吗?我们不看别的,观其行听其言,不管是不是朝堂的政令,但凡是对天下,对万民,对这朝堂将来,是有好处的,我们就支持,就该推行!”文博继续说着。 “看这邀请函,这是让你去参加文事选考?文事选考参加了,就不能参加朝堂会试?”拿着邀请函的另一青年——刘庆云说道,看向文博,“文兄,虽说我们都参加了新考,朝堂会试我们也参加不了了,但是,这文事选考,而且是摘星阁的……你想去?” “当然,我非去不可,而且我定要通过选考,加入摘星阁!”文博神色坚定的说道,“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我定会后悔终身!” ***** 黄昏时分,特意绕了南洲一圈的商静鱼终于抵达了位于齐云山山腰的山庄。 寿二寿一看着商静鱼慢悠悠的,背负双手,这里逛逛,那里看看的,拐去了前堂回廊亭和夫人,老祖宗等人逗笑几句,就又慢慢悠悠的去了后院看了看那些种着乱七八糟的田地,看完了,终于心满意足的慢悠悠的飘回了自己的小院——和上京的拓苍山下小院一模一样的小院! ——应该说,整个山庄都跟拓苍山那边的农院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搬过来似的! 商静鱼坐在小院的回廊亭,看着飘落桃花的大树,叹了口气,看向恭恭敬敬的站在下头的禄二,甚是同情的开口,“不容易吧?” 禄二愣了愣,随机讪讪一笑,腰更弯了,态度更加恭敬了,“应该的应该的……” “这百年的三色桃树,天下也就这么几棵,找到了,移植了,还得能种活——这是你当初说的话吧,大哥哥为此还奖励了你一块上好的玉,是吧?”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禄二碰的一下跪地,急急喊着,“小的万万不敢欺瞒殿下和主子!当初,就找到了这两棵,殿下说一棵就种在这里了,这山庄也是一直按照农院那边建造的!主子,殿下说,熟悉的环境,您才能习惯,才能休息得好……” 商静鱼听着,微微叹了口气,什么熟悉的环境才能睡得好……大哥哥那个蜘蛛怪!无非就是怕他乐不思蜀,怕他久了会忘记……无非就是想用这熟悉的环境来让他继续生活在有大哥哥记忆的世界里罢了…… “起来吧,我没别的意思,你也是按照诏令办事,这里安排得很好,我想用点膳食,明天,我娘亲要招待顾家人,你去前头的大厨房,还有小厨房看看……哦,还有,苍掌门去了百草园那边,你得空去看下……” 商静鱼一叠命令出来了,禄二这才松了口气,忙应着,恭敬的退下了。 禄二退下了,寿一上前,恭敬低声问着,“主子,这里您不喜欢?”之前来给主子收拾院落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不说这三色桃树了,居然连花都一样!更别提屋子里的摆设了! “我住了那么多年的地方怎会不喜欢?”商静鱼翻了翻白眼,不过是对大哥哥的这费尽心思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总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主子,这样也好啊,来,主子,您先用点汤,厨神老爷子刚刚炖出来的,您可得赶紧用了……”寿二笑嘻嘻的说着,双手恭敬的端着盘子,盘子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商静鱼接过,一边慢慢喝着,一边说着,“晚上我去前堂和娘亲,童童一起用膳。明日开始就准备文事选考的事。” 寿二恭敬应下。 ***** 夜深了,当黑色弥漫大地的时候,上京郊外,皇室陵园中,林静深慢步走向藏于陵园深处的一处院落中,那处院落之中,点着如萤火虫一样暗淡的光芒。 谁能想到呢?曾经名满上京的崔家女,有美艳聪慧之美名的崔家嫡女,被一道旨意,指名为副帝的正妃,后来做了皇后,掌控中宫,后又养育了有贤王美名的睿亲王,被无数朝堂重臣给予了后望——可惜,一碗毒药送走了睿亲王,也送走了崔家最有希望的两名嫡系…… 崔家因此沉寂,中宫的这位睿智精明的太皇太后也因此自封宫门长达三十五年…… 这是足够隐忍的精明的母亲。 鱼儿说,永远不要小看一个母亲为儿报仇的决心。 他也从未看轻过。 当走到院落门口的时候,就见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恭敬的对他跪下做礼,“殿下安好。” “嬷嬷请起。”林静深温和说着,抬手示意,便抬脚走进院落。 院落里,太皇太后站在前庭,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以前我从未来过这里,作为中宫皇后的时候,因为祖制规矩,女人是不能来皇陵祭拜的,没想到,原来这里,便是林家代代嫡系所传的,影卫培养的地方,这里便是禁地呀。” 林静深淡漠的扫了眼四周,他自从有记忆起,便是在这暗黑无光的地方长大,每夜疲于奔命之中,一边受着那疯子的折磨,一边接受着各种教导……对这地方他没有多少感触。 “你一定是早早的便掌控了这个地方了吧。”太皇太后带着几分复杂神色的看着林静深。 “不,只有九分罢了。”林静深说着,淡淡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漠然,“在没有找到中宫秘密前,都算不得掌控。” 太皇太后轻叹一声,“三十五年来,我自闭宫门,起初,我不敢动,对方居然拥有比我这个正宫皇后更强大的力量,即便是皇帝给的,也实在是令人吃惊,崔家可不是普通的世家,居然措不及防的被打击的毫无还手的能力!皇帝以及那个女人的背后,一定是还有我不知道的力量!但,不管我怎么查,怎么找,三十五年了,我也只能摸到一点点……我怀疑,有外族的,潜藏于中宫之中!” “这点,毋庸置疑,如今的贵妃,来自于王家,她和裕亲王府的王妃,都是王家的女人,与陵国都有关联。”林静深平静说着。 太皇太后却是脸色一变,“怎么可能?!王家?王家可也是和崔家一样的啊,都是几百年的世家了!” “若无确凿证据,我不会如此断言。”林静深继续说着,“这个荷包,不知道您可有印象?” 林静深说着,将袖子里的荷包递给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接过一看,似乎有些意外,“这,这不是……当初那赵和玉的荷包吗?怎的在你这里?” 林静深听着,却是若有所思,“可是先太上皇的宠爱之人——和贵妃?”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神色间透着鄙夷之色,“赵和玉,出身赵家,但是她的娘亲却是王家之女,长得极好,一派天真烂漫的样子,我后来听闻,本该是她为副帝的正妃,当时的副帝跪了好久的神武殿,可是,她的身份不够,于是才定了我,若我当初知晓,定然是剪了头发入了尼姑庵,也绝不会进宫!” 第66章 一只鱼的南洲行13 “这荷包有何特别之处?”太皇太后翻着荷包, 甚为不解。 “和贵妃当初一直戴着,从未离身?”林静深不答反问道。 太皇太后点头道, “据我所知, 从未离身过,听说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林静深眼眸冰冷,低声喃喃,“遗物?王家?” 太皇太后看着林静深, 带着几分迟疑不定, “你今日传信来, 说有我儿当年之事的线索, 莫非你说的这线索和王家有关?” “您从未怀疑过, 为什么当初您的儿子会无端端的被毒杀?即便为争夺副帝之位, 也不必如此手刃亲儿吧?”林静深反问道。 太皇太后怔了怔。 “一个人想让另一个人死, 定然是有了必须死的理由。”林静深拿过太皇太后手里的荷包, 捏了捏, 垂下眼帘,“我怀疑, 睿亲王只怕是无意中知道了什么, 和我母亲的母家一样,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 所以, 他们都不能活着。” 太皇太后脸色变了变,秘密?什么秘密? “这个秘密,恐怕和皇室有关, 和禁地有关, 和王家更是关系甚大。”林静深语气平静的继续说着。 太皇太后脸色一变,神色狠厉, “到底是什么秘密?” 林氏王朝延绵至今上千年了,这么古老的王朝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可触及的秘密……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尚未探明,太皇太后不必着急,既然这么多年,我们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一年半载的,接下来的上京会有很多好戏,也许我们从中就可以窥知一二,也请您再仔细回想,当年之事还有什么遗漏的?”林静深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石,递给了太皇太后,“您的左右我有安排女影保护,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您拿着这块玉石,有人见到了,自然会维护一二。” 太皇太后接过,摩挲着玉石上的胖胖的鱼,问道,“你当初说的鱼儿可是商家的那位小金童?” 提及他的鱼儿,林静深的眼眸微微柔和了下来,“是的。” ***** 夜深时分,商静鱼看着床帐顶上的夜明珠,想着寿二说,因为这么大这么亮的夜明珠本来是有六颗,但都用上了,只好把农庄里那两颗挖了过来…… 商静鱼又看了眼四周,几乎一模一样,连细节都几乎一样,躺在这里,仿佛又回到了农庄那个温暖的安心的房间。 ——不知道大哥哥这个时候在做什么?睡了吗?还是在忙?商静鱼迷迷糊糊的想着 ***** 离开了皇陵,林静深回到了欢喜楼的阁楼上,翻着刚刚送到的册子。 一旁的福大轻步上前,恭敬拱手低声问着,“主子,用些晚膳可好?” 林静深垂眼看着手里的册子,淡淡开口,“传话给寿二,小主子的起居录可分两次传来。” “是!”福大恭敬应着,又低声开口,“主子,小主子之前吩咐过,务必要为主子您备些晚膳……您看?” 林静深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无奈的叹气,“今日鱼儿在南洲用了羊肉面,那就送碗羊肉面来吧。” 福大松了一口气,果然,得等南洲那边的起居录送来了,才可提用膳的事……一天没有用膳的主子终于用膳了,真是可喜可贺! 林静深慢慢的用着羊肉面,一边听下头跪着的福三福四禀报: “禀主子,王家那边已经开始查摘星阁了。卢大人等几位大人也被盯梢了。” “中宫太后和贵妃在昨日开始争吵,为千秋宴会一事,贵妃想在往年的份例上再加三等,皇帝同意了,但是太后不同意。长坤宫那边已经开始在凌霄殿安插人手。” “贵妃已经认定摘星阁是长坤宫那边搞出来的,诚王开始在搜集越家当年案子的证据,副帝和信王已经联手。” “陵国那边又派出了几路人马,都是朝拓苍山那边去的。” …… 林静深放下碗,合上册子,转头先对福大说道,“告诉寿二,小主子用的膳食都要请示过苍掌门,羊肉不可多吃。” 福大恭敬应下。 林静深看向下头跪着的福三福四,“王家已经动了,现在开始盯紧王家,务必要把王家藏于暗中的所有势力都一一揪出来!” “陵国的人若是有和王家联系,务必盯紧。” “摘星阁的阁员,卫队保护提升一个等级,重点关注卢大人。” “南洲的任何情况都必须第一时间禀报。” 说到此处,林静深问道,“宋学士到上京了吗?” “回主子的话,已经到了,宋学士到上京后并未外出,一直在整理卢大人送去的各地报送的农田账册。”福三恭敬说道 “把皇庄的那些事推给诚王和副帝知晓。”林静深语气淡漠的说着,“这么脏的事,总得由他们揭开才是正理。” “是!”福四应下。 “福二暂且留在南洲,告知九门,调派人手前往灵州,听从沈融调令,灵州有商家,让沈融多与商家主商谈,灵州的云天军待我到达灵州后再做打算!”林静深说着,慢慢合上册子。 福大恭敬应下。 林静深抬头看了眼外头的月色,月色如水,轻轻洒落,莫名就有萧瑟之感,明明今晚满月,明日就是中秋……但却冷如几年前的年三十的夜晚…… “主子……”福大下发了诏令后转回阁楼,就见自家主子沉默望着外头月色的样子,不由心头叹息,这是想小主子了? “主子,我们回山庄?”福大低声问道,拓苍山下的农庄已经封门了,小主子没回来,那里是不会打开的。但拓苍山的山庄没有封,小主子似乎猜到了什么,要求大主子要盯着山庄的修缮。 “明日,让蔡英到欢喜楼来。今晚就不回了。”林静深说着,拿起一边的折子继续批阅起来。 福大只好默默退下。 ***** 对南洲来说,中秋佳节无非就是赏赏花灯,猜猜灯谜,或者坐坐花船,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但今年似乎不太一样了。 一大早,南洲的北街街口,张贴了一张大大的告示,有好事的上前一看,顺便念了出来,上头写着: 今日中秋大喜,静之茶庄要和大家玩个游戏,从茶庄管事手中领取十两白银,随机领取盲盒,在今晚月上柳梢头之时,把十两白银翻倍,能翻倍者,就可来茶庄领取今年的第一茬秋茶,可组团或者单人玩!领取的银两和翻倍的银两都属于玩游戏的客人!名额有限,只有十个名额! 告示一念完,众人就兴奋哗然了! “快!快!快去茶庄!”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喂喂喂……这静之茶庄是哪里来的?” “一看你就是不知道事的!静之茶庄都不知道!那可是商家的小金童!创建公益堂和忠义会的小金童!之前渭河决堤的时候,若没有小金童的公益堂和忠义会,彭州和越州早就死没了!” “原来如此!听闻上京的淘宝街还有盲盒会呢!” “难道小金童来了我们南洲?” “几位怎么还在说啊!快快快!十个名额快没了!” 静之茶庄位于北街尽头,靠近北门,有两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茶庄隐于大榕树后,林荫下,淡淡的茶香,静谧又安宁。 茶庄管事指挥着茶仆将十个木盒子一一摆放,又吩咐摆上十份银两,又命人拉上绳子,布置妥当后,便抄着双手站在一旁。 管事身侧的仆从低声问着,“茶管事,我看不用拉上绳子吧,说不定都没有什么人来……” “闭嘴!既然是小公子的吩咐,那就现做就是!以后再听到这样的话语,我就打断你的狗腿!”茶管事压低声音,厉声呵斥。 仆从忙诺诺应着,不敢再说。 而说话间,有几人快速跑来,“快快快!掌柜的,我们要玩游戏!” 茶管事先是一呆,随机忙开口笑着,“哎!好的!来来来……” “等等!掌柜!我们也要的!” “还有我!还有我!” “呸!刘庆云你给我让开!” “文兄,此番可不能谦让了!” …… 茶管事还来不及拿起盒子,一群人就如同旋风一样刮到了他的跟前!茶管事先是瞪大了眼睛,紧跟着就急急的大喊着,“拉绳子!拉绳子!各位!各位!莫急莫急……啊啊啊啊,别推呀!我操!不要抢啊啊啊啊!” **** 茶庄的最深处,有一座两层高的小阁楼,四周是盛放的茶花,以红色和白色为主,煞是好看,小阁楼的二楼栏杆处,小茶几,坐垫,还有一挂竹帘,微风习习,带着几许凉意,八月的秋季,已经初见萧瑟冷意了,但因有暖和的阳光洒落,秋意并不算浓厚。 因着此处是小主子指定的处理事情的地方,四周已经有卫队巡视,而平平和寿三去南街那边巡查店铺去了,寿四则和影卫在暗处。 明面上便只有他寿一和寿二两人了,寿一端着盘子,上了阁楼,见寿二正在给看条陈的主子冲茶,便走了过去,轻轻放下了盘子里的糕点。 商静鱼抬头,看了眼盘子里的糕点,弯了弯眉眼,“可是大哥哥有话带来?” 寿二有些惊奇的看了眼糕点,又看向商静鱼,“主子,您怎么知道?” “这桂花糕里有药茶的味道,定然是大哥哥知道我昨天吃多了羊肉,才会让你今天务必做这道药膳糕点。若是苍掌门的话,他会痛快的给我一碗苦苦的药。再则,昨天吃多的羊肉其实是无碍的,只有大哥哥关心则乱,才会嘱咐你给我做份这个。”商静鱼说罢,便捻起一块糕点,带着几分无奈和涩然,“大哥哥还说了什么吗?” 寿二有些窘迫,带着几分不安,“主子,因为殿下说,你一定会知道的,所以让我们不用禀报也好,主子,这是小的错了,不该——” 商静鱼却摇头,“你听大哥哥的话,没错,大哥哥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好了。” 第67章 一只鱼的南洲行14 寿二听着, 若有所悟,恭敬的应下, “是, 小的明白了。” ——小主子的意思是,他和殿下二位一体,不必区分谁和谁的命令,在他寿二看来, 只要是为小主子好的, 那他就该听。所以之前, 他的做法是对的。 商静鱼慢慢的咬着糕点, 想着之前大哥哥还会亲自写起居录给他, 但是从昨天到今天, 他都没有看到大哥哥的起居录……大哥哥是不想写了吗?还是不想给他看了吗? “寿二, 大哥哥还有带什么话吗?”商静鱼忍不住开口问道。 寿二恭敬回答, “回主子的话, 就是让主子好好吃饭,殿下说, 他的起居录以后两天一次, 福二会亲自送来。” 商静鱼听着,心头不由一松, 会送起居录过来就好。 于是心头放松下来的商静鱼又开开心心的吃着糕点, 翻着条陈,一边和寿一说话,“就那几个, 文博, 刘庆云,周铭轩……先这三个吧, 如果他们能过这三关考验,就让他们进选考。” 寿一恭敬应下,又低声禀报着,“主子,外头管事来报,10个名额已经派发完毕,如主子所料,那些人还是嚷嚷着也要参加,甚至愿意出银两,只要主子的盲盒,不过,管事已经按照之前您的布置,请那些人参加评比了。” 商静鱼笑眯眯的点头,“你让外头的人留意一下,若是有古老先生或者其他两位老先生来了,就跟我说一声。” 寿一恭敬应下。 ***** 此时的南洲北街上,抢到盲盒的几人齐聚福祥客栈。 十个盲盒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上,众人围着桌子七嘴八舌的说话: “按照告示上的意思,只要我们把银两翻倍,那为何要领取盲盒?不用盲盒也是可以的吧。”说话的人正是那周铭轩。 “兄台对小金童看来不甚了解。”说话的人一派微笑从容,面容俊秀。 “哦?还请这位兄台不吝赐教。”周铭轩拱手客气请教。 “好说好说,在下卢宁远,上京人士。之前在上京之时,就对淘宝街做过一番研究,我可以告诉诸位的是——小金童不做多余之事,他今日既然摆出此局,定然是有他的用意。绝不仅仅只是给诸位添个玩乐这么简单。”说到此处,卢宁远又笑道,“所以在下的盲盒是必然要开启,也是必须要用到的。” 周铭轩若有所悟。 一旁的文博看了卢宁远一眼,目光有些意味深长,“说得没错,在下也是这般以为。” “好,那么要开启盲盒的诸位,不若我们同时开启如何?” …… 而在客栈的二楼走廊上,三位老者面带笑容的看着楼下的吵闹。 “虽说陈州东卢覆灭了,但是上京卢家后继有人啊。”其中一位瘦削老者感慨说道。 “过誉了啊,远儿在今年年初跑来南洲读书,也不跟家里人知会一声,之后还参加了选考……他爹让他回去,他也不回去,说什么要见证科考的革新……唉。他是个聪慧的,但也是不安分的……”卢明义无奈叹息着,虽然一派无奈叹息的模样,可是眼里的得意和骄傲却是藏不住。 微胖老者轻哼一声,“老卢头,下头的青年才俊可不少!我看那叫什么文博的,还有老古头家的周铭轩,那可不逊色于你们卢家!当然,他们要跟林静深比,那可比不了!” “陈老头,他们怎能与殿下相提并论?”古老先生皱眉说着,殿下那可是天人之姿,天赋万里挑一的那种,拿来比较?那可是太欺负人了! 陈老先生陈居行抚着胡须不说话了,眼里却是嘚瑟,天人之姿的殿下是他的弟子,亲传弟子!哼! 卢明义无奈摇头,指着下头正准备开盲盒的人开口说道,“眼下我们还是来说说这盲盒,不知道小金童今日做此局到底是何用意?” “那得看看他们开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了……”陈居行眯着眼睛盯着下头,喃喃说道。 ***** 第一个开出来的盲盒是卢宁远的,是一本空白册子,册子上只有一句话:南洲北街有多少人姓陈? 第二个开出来的盲盒是文博的,也是一本空白册子,册子上同样只有一句话:南洲北街最好做的生意是什么? 第三个开出来的盲盒是刘庆云的,同样都是空白册子,也是一句话:在北街的管事有多少? ……最后一个开出来的盲盒是周铭轩,空白册子上的一句话:你对推亩法了解多少? …… 开了盲盒的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有些怪怪的?这和中秋玩乐好像是两回事啊。 而在二楼上的卢明义想到,最近在上京的儿子好像来信提过……似乎殿下为了解决人手紧缺的问题,打算遴选一批文事? 陈居行则是思量着,斟酌开口,“小金童的这些问题,似乎像是考题?但又不像是普通的考题?” “清查多少陈姓人口应是户籍问题。”古老先生冷静说道,“而铭轩的问题是——推亩法,呵呵,看来小金童对政事知之不少啊。” “听闻小金童在北疆设立了英雄碑和忠义会,其中各种条例规定,你若是拜读过,你就会知道,小金童是真的不懂朝堂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卢明义失笑说道。 陈居行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一番,“老卢头,看来你是知道什么?” 卢老先生卢明义抚了抚胡须,笑而不语。 小金童与殿下的关系是不能说的,若非他曾经偶然为小金童解围过,与小金童有过两三次茶局,殿下也不会让他知晓小金童的存在。而儿子身为摘星阁的一员,在这件事上,是一点口风都没有漏过,而当然,他也是不会告诉儿子,他和小金童算是忘年之交。 “啧!”陈居行冷哼一声,背负双手,老卢头这神秘兮兮的样子看得让人窝火! 古老先生瞥了眼卢明义,抚着胡须看着下头,他的弟子周铭轩已经收起盲盒,和文博几人正在说话: “如此,那我等就分开行动,两个时辰后我们在这里会合。”卢宁远拱手说道 “卢兄,你们的问题尚有头绪,我的问题却是为难呀!”周铭轩苦笑道,推亩法?他也是多少知道一些,但如今却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去解决。 “周兄,我的看法是,唯心而已,一场游戏,你也无需有太大的负担!”卢宁远拱手微笑。 周铭轩抿了抿嘴,一场游戏?若真是一场游戏,南洲赫赫有名的三君子又岂会这般抢着拿盲盒?在其他几个人拿到盲盒后又放弃的情况下,还要完成盲盒的问题?特别是——上京卢家的卢宁远,曾经在上京也是有名的世家贵公子,居然来到了南洲…… 周铭轩拱手,露出笑容,“既然要做,就该全力以赴才是,诸位,就让我们比比看吧,看谁最先解答问题,谁又解答的最好…” 文博拱手,“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就约定在太阳下山前,不论结果如何,都回到这里来!” “好!那就一言为定!” “那么,诸位,拭目以待了。”卢宁远说着,有意无意的抬头看向了二楼,二楼上的,他的祖父和两位老先生已经不在了? **** 静之茶庄里,商静鱼正翻着条陈,“哦,所以,这个卢宁远是早早的就想投诚大哥哥了,只是找不到路径……不过,他倒是聪明,知道来南洲,他也参加南洲选考了?不错不错,第三名嘛。” “虽然成绩不错,但是,他是世家子弟,只怕他不会想做文事的……”寿一低声说着。 “我看他是孤身一人来到南洲的,没有带任何仆役,也没有透露出他的身份,在书院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这人能放下他世家出身的架子,我看他说不定会做文事?”寿二说着,接过商静鱼递过来的条陈归类于盒子里。 寿一看了眼寿二,没说话,能甘心舍弃世家子弟身份的人,能扔下锦衣玉食生活的人,所图必定甚大!此人野心,不可小觑。 商静鱼放下手里的条陈,弯了弯眉眼,“我不管他想做什么,文事不同于阁员,会做事就好,若他想加入摘星阁,那就拿出本事来!只要达到入阁标准就成。对了,寿一,三位老先生到了吗?” 寿一恭敬拱手,“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好,那你们随我去迎接吧。”商静鱼说着,便站起来,“对了,请苍掌门也一起来,中午我们在茶庄用膳。” 寿一寿二恭敬应下。 **** 同一时间的上京,一场屠杀正在上京的西三街进行,上京巡防营的兵士狼狈的护着身后的衣衫褴褛的瘦弱的老人们后退,领头的统领林静冲一边打落再次射来的箭矢,一边朝四周吼着,“快!让御林军快点过来!该死的,越理那个老混蛋呢!” 因为皇庄的老佃户们来告状了,他担心会出什么岔子,就提前布防,不成想,竟然真的出岔子了!诚王和副帝居然联手了!派出这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死士来杀人灭口了! 混账东西!明知道他们巡防营插手了,居然还胆大妄为的想从他们巡防营眼皮底下杀人! 朝堂的威严何在!律法何在! 巡防营的统领林静冲此时此刻只想揪住那个说话永远都是慢吞吞的糟老头越理!就问他一句,你他娘的御林军的人都是死了吗?! 林静冲狼狈的避开死士的一剑长刺,转身一脚就把差点死在死士手里的士卒踢到一边,吼道,“三队带着人去兵部衙门!赶紧的!” “不行!统领!我们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这是命令!赶紧滚!” “统领!统领!” “快!有人来了!” “是蔡大人!” “蔡大人!蔡大人!……” 第68章 一只鱼的南州行15 此时的上京西三街一片狼藉, 满地血污,横七竖八躺着的是死不瞑目的残缺的尸首, 有黑衣人, 有衣着普通的百姓,有不少巡防营的将士……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被劈成两半,有的身上满是箭矢……一旁跪着的百姓哀哀哭泣, 凄凉哽咽的声音听着让人肝肠寸断…… 而这些不幸惨死的, 都是因为那两个皇子做的孽! 蔡英阴沉着脸, 看着眼前犹如人间地狱的场景, 空气中弥漫着的让人作呕的腥臭的血腥味, 如同殿下所预料的一样, 不管是副帝还是诚王, 或者其他皇子, 他们都不会让推亩法失败的结果让世人知晓! ——只是单单皇庄里的那些老佃户们的求告, 就已经让他们这般不惜血洗西三街了,那天下呢?在各地因为推亩法而家破人亡的农庄佃户有多少?若是他们都来上京哀告, 那副帝诚王这些人是不是都要将他们一一除去?! 而天下生民, 你能杀之殆尽吗?! “蔡大人!”疲惫沙哑的声音响起 蔡英回过神,看向身后穿着铠甲一身血污, 手脚都简单做了包扎的林静冲, 不由缓和脸色,“你受伤了,就该好好歇息, 此事你处置得非常及时, 辛苦你了。” 若非林静冲布置得当,那些老佃户们, 只怕没有一个能活着了。 “末将无碍,只是想问问大人,清点结果如何?我巡防营今日战死了五十人,无辜百姓呢?今日之事,可谓是极大了,蔡大人打算怎么处置?”林静冲尽管语气平静的说着,可眉眼间的忧愤之意却是抑制不住。 蔡英轻叹一声,当初殿下将巡防营统领一职给了林静冲,他还甚是不解,如今接触下来,他也明白了,林静冲虽然心思深沉,但是此人却是个爱憎分明,情义极重的人。想他不久前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这林静冲居然打算一人留下拦截死士,命令手下的士卒,护着老佃户们离开。 “自然是上神武殿,将一切禀报。”蔡英面无表情的说着,而其他的,自然是听从殿下的诏令行事。 林静冲假笑一声,“蔡大人是在敷衍我,此事上禀了又有何用?神武殿那边会秉公处置吗?!我们都知道,这些死士是受谁指使!” ——类似这样的情形难道忘记了吗?最后只要凌霄殿的那个女人哭唧唧几句,诚王就只是闭门思过一个月而已! 更别提现在还有一个副帝也掺和其中!长坤宫那个女人的手段又可小看? 蔡英沉默的垂下眼,半晌,才低声压抑着声音说道,“你既然都知晓此事最后的终局是什么,那么你就好好的守好巡防营吧。” 林静冲看了眼蔡英,哑声开口,“我要见殿下,蔡大人,请帮我转达,我林静冲愿为殿下鞍前马后,誓死追随!但求见殿下一面……” 蔡英深深的看了眼林静冲,慢慢点头,“我会为你转达。” 林静冲又朝蔡英深深的躬腰拱手,然后慢慢的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去,在经过那些战死的巡防营将士之时,就会停下来,垂眼凝视着,然后跪地,磕头,一个一个都是如此,蔡英知道,这是黑甲军中固有的传统,当战事结束,在清点战场的时候,活着的将士们,会一个一个的磕头,再慢慢的整理妆容,抬走…… 蔡英想,这样的林静冲,应该够格见殿下一面了。 ***** 欢喜楼的阁楼上,林静深一边批阅着手里的折子,一边听着下头的禀报: “目前为止,巡防营阵亡五十人,西三街商户和住户们超过三十户在今日的猎杀中无辜死去,目前民情汹涌,蔡英蔡大人和京兆衙门正在全力安抚,巡防营统领林静冲正跪在中宫宫门前,要求彻查此事!巡防营的三百军士都已经回到巡防营驻地,他们都想去跪中宫,但被统领林静冲赶了回去……”福三低声禀报着。 “不错,林静冲长进了,知道此时不宜把整个巡防营卷进来。”林静深说着,放下折子,“中宫呢?此次副帝和诚王都派出了死士,他们的死士都非出自于禁地,他们培植死士是在哪里?谁给他们培植的?都查到了什么?” 福三恭敬拱手,“回主子的话,福四正在追查,傍晚时分应该会有回信。” “嗯,福四回了,就让他马上来见我。派人告知林静冲,跪一天即可,他的膝盖将来还要征伐战场,好好爱惜。”林静深语气淡淡说着。 “是!”福三恭敬应着,遂拱手问道,“殿下,如今皇庄的佃户们已经在吵闹着要来上京了,卢大人来信急问,该怎么办?” “压下去!让陈铭前往皇庄,此事交予他,宋先生那边怎么样?” “回主子的话,宋先生已经开始开门见客了,朝中的一些等级不高的官员们都有前往拜见,宋先生在茶谈的时候,都有提及推亩法,他已经送来了记录本,同时也在求见主子。” “告知宋先生,过几日,我会见他。他的记录本送完南州,交与小主子,另外,让宋先生去皇庄,和陈铭解决皇庄之事。告知蔡大人和卢大人,皇庄的事暂且压下。推亩法的盖子只能掀一半。”林静深说着,放下手里的册子,看向福大,“南州的起居录呢?” 福大心头叹了一声,南州的起居录本来就是一天一送的……寿二也是挺忙的呀,唉,主子又不与小主子通信,每隔几个时辰就问一次起居录……唉。 “回主子的话,还没送来。”福大低声回禀着。 林静深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挥手示意下头的福□□下,继续拿过折子,面无表情的批阅着。 下头恭敬退下的福三,偷偷的瞅了眼书案后头的自家主子面无表情的冷凝的脸,福三心头默然,主子这是从小主子启程前往南州后,就一直这样?又瞥了眼福大,见福大默默的点头,心头不由担忧,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主子……”福大默默的端上一碗粥。 林静深瞥了一眼,“放下。” “主子……您已经连续两天没有用膳了,如果小主子知道的话……他一定在南州很担心的……”福大低声说着。 林静深捏了捏折子,许久,才淡淡开口,“我知道了。退下吧。” 福大纠结,但看林静深垂下眼看着折子的侧脸,冷峻阴郁,又似乎压抑着什么,便默然的退下了。 待福大退下后,林静深抬眼看向那碗粥,若是鱼儿在拓苍山的农庄,这碗粥,他定然是会马上用下,不,若鱼儿还在农庄里,他此时应是在农庄里,和鱼儿说着推亩法,说着上京的种种,然后,用膳,看着鱼儿苦着脸用着药膳,他会一边心疼一边柔声哄着,他会在鱼儿用膳后,拿来好吃的糕点或者枣儿,喂着鱼儿……待之后,鱼儿翻着有趣的条陈,时不时的和他说着那些“八卦”,说着鱼儿自己的有趣想法…… ——可是现在的鱼儿在南州,南州的鱼儿一定是在翻着条陈,一边又在想着什么有趣的游戏,设置着好玩的关卡,做着文事选拔的事,但,定然是热闹好玩的,或者和那三位老先生说说笑笑…… 鱼儿的世界里,没有他林静深,也是热闹开心。 可他林静深的世界里,没有他商静鱼,就剩下什么? 林静深慢慢的端起那碗粥,慢慢的喝着,心里头淡淡的想着,加快步伐吧,还是得把鱼儿带到自己身边好。 ***** 静之茶庄里,商静鱼穿过走廊,踏着八月碎落一地的微凉阳光,此时的商静鱼身着白色袍服,袖口束起,袖子边绣着暗绿色的金鱼,胸前垂落着一块水绿色的千年暖玉,千年暖玉的玉佩上有福字式样,用金丝线串着,腰间的还是那淡蓝色的绣着胖胖的鱼的荷包,那荷包里这会儿应该装着最近在上京的殿下命禄二送来的几个小玩意。 茶庄前堂中庭,陈居行等几人看着那带着几分顽皮和煦笑容的十四岁的少年慢步走来,步伐不急不缓,背脊挺直,行走间难以遮掩的雍容贵雅,一看便知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但是,小金童?商家的未来家主,怎么可能拥有这般风雅的仪态,商家可是商户呀。 这世间,不可否认的便是,才学知识是公平的,但有些东西,只有存在几百年以上的世家大族才能教养出来,比如说风仪,比如说见识,眼前的这小金童,那身衣服,那风仪,那面对着他们的时候,那眉眼间的和煦平和,不卑不亢,又岂是区区商户之家能够教养出来的? 陈居行几人心头难掩讶异,但唯有和商静鱼茶谈了几回的卢明义笑着上前一步,抚着胡须,慈爱的问着,“听闻小鱼前阵子身体不适,如今可是好些了?” 商静鱼眉眼弯弯的对着陈居行几人拱手,“几位老先生好,蒙卢老先生关爱,小鱼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卢明义一笑,带着几分欣慰,“那就好,那就好,小鱼呀,今日可有酸辣鱼,哎,好久不吃了,忒想吃了。” “有!还有羊肉面,小火锅呢。”商静鱼笑得很开心,在南州的好处可是来了哎,哈哈哈,可以吃好多好吃的,还没有人管束!嘿嘿嘿!咳,千万不能让大哥哥知道! 第69章 一只鱼在南州的日子1 卢明义听着, 笑得更开怀了,但又想起什么似的, 指着身侧的陈居行开始一个个的介绍起来, “这是陈居行,这是古城,小鱼,你唤他们一句老先生即可, 哦, 还有, 这是楠楠, 卢宁楠, 我的孙儿 。” 卢宁楠抬头看着商静鱼, 很认真的拱手, “楠楠见过商公子。” “你唤我一句商哥哥呀, 小鱼哥哥呀都可以, 哦,对了, 我有一个妹妹, 跟你差不多大,你可去找她玩。寿一, 带卢小公子去后院拜见夫人, 顺便让童童陪小公子玩玩。”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寿一恭敬应着,心里却是有些无奈叹息,小小姐可是八岁了, 这小公子六岁, 是否不太妥当?哎,罢了, 刚好顾家老太君也在,就让老太君帮忙圆场吧。 卢明义听了,只是笑眯眯的点头,拍了拍卢宁楠,就示意卢宁楠跟着寿一去往后院,而他们这一行人,在分别见礼后,就朝中庭的茶堂去了 。 说是茶堂,其实,也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四面亭,亭子中央是一张石桌,摆放着茶具,四面亭的角落里是几株墨竹,而四面亭的后头连接着走廊处,是一棵盛开的桂花树,简洁清幽,还有徐徐飘起的沸腾的水气,静谧安然。 陈居行扫了眼四周,除了一个仆从,是叫寿二吧,摆放着茶具和糕点,另外一个,是叫寿一吧,什么时候回来的,看来都是有武技的,其他人就没有看见了。 “静之茶庄,是我大哥哥的地方,我大哥哥林静深,想必三位老先生都知道的。”商静鱼说着,拱手再次做礼,“我今日也是为我兄长迎接三位老先生。” 陈居行眯了眯眼,看向商静鱼,“所以,你是自小便是由静深教导的?” 商静鱼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我八岁时离开裕亲王府,此后便是大哥哥照顾我,教导我。” “老陈头,小鱼是被赶出裕亲王府的,族谱上也是被除了名,他现在是商家的未来家主。”卢明义慢悠悠的说着,端起寿二沏好的茶,喝了一口,又慢吞吞的开口,“你和你那关门弟子林静深的那些事可别扯到人家小鱼身上!” 陈居行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说话。 商静鱼看着,朝卢明义顽皮的眨了一下眼,这是打赌输了,憋屈啦? 卢明义只是笑呵呵的朝商静鱼举了举糕点。 一旁的古城此时突兀的笑了起来,“小公子,你今日请我们,可是为了盲盒游戏?” 商静鱼朝古城恭敬拱手,“老先生唤我小鱼即可。”说罢,笑道,“不只是为了今日的游戏,实则是大哥哥交给我一个任务,要挑选五位文事,好辅佐摘星阁的阁员们做事,小鱼人轻言微,又资历尚浅,因此,想请三位老先生做个评判。” 陈居行猛然转过头,语气严厉,“文事?怎么!林静深这是想自己搞个朝堂,任命官员了?!” ——文事!那可是朝堂六品小官!若是到了地方上,那可是相当于县令了! 一旁的古城沉默不语,卢明义则皱起眉头,正欲开口,但商静鱼却是依然笑容和煦的拱手开口,“老先生说笑了,我大哥哥可从来就没有想过搞什么朝堂,他素来就巴不得没有这些麻烦事呢。只是眼下诸事繁多,摘星阁的阁员们也都累得很,陈州事了,百废俱兴,柳州恩科舞弊案后的一堆麻烦事,推亩法已经压不住了,上京的皇庄佃户们已经活不下去了,灵州陵国和三苗族蠢蠢欲动,北境蛮族虽灭,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荒族藏着的几百蛮族皇室正在伺机而动,渭河决堤后的河工们何去何从……彭州越州一片狼藉……被推亩法毁了家的农户们正在暴动……老先生,我大哥哥是镇远侯,是黑甲军统帅,是睿亲王世子,是七绝郎君林静深,他大可安静的看着,丢下一颗两颗火星,让这天下□□四起,让烂泥一般的朝堂继续糜烂,让昏庸无能的中宫继续这样沉迷声色之中,他何苦来着呢?” 说到此处,看着沉默下来神色凝重的陈居行,商静鱼轻声说着,“他若要这天下,何苦创建一个摘星阁,又何必费尽心思的压制天下的□□,又何必推行新法,推行科举革新?” ——他可以暗处搅乱风云,使天下战火四起,他再慢慢的去收割,去取代……如同梦境里那样,可是,他没有。 ——他如今所为,只是为了维护这天下的和平,为了维护生民的根基。 ——做事论心不论迹!陈居行的看法未免过于狭隘了吧。 卢明义叹息一声,看向商静鱼,说得是,若是殿下所为真的是想要谋夺天下,他可以选择一条更直接的路走,又何必这么曲折?费神费力的,还不讨好! 古城看着商静鱼,问道,“小金童,林静深所为,虽然对天下对生民都有莫大的功绩,但他越过君王行事,有僭越中宫皇帝之嫌,此举甚为不妥,你以为呢?” 商静鱼神色肃然的拱手,“在小鱼看来,天下最贵莫过于生民,若君王昏庸,朝堂腐朽,又何必尊重?僭越又如何?只要所行所为对天下,对生民有利的,都应支持,所行之法都可推行,又何必在意形式?” “可是如此作为,礼又何在?”陈居行皱眉说着。 商静鱼点头,“老先生所言不错,所以,之后的事,还需麻烦老先生了。” 陈居行一愣,什么意思? 但商静鱼却不再说下去,转开话题,“三位老先生,可否先帮小鱼做好文事选拔一事?”而至于其他的,待你们见了大哥哥,你们再和大哥哥好好探讨如何?什么礼呀不礼呀的,他懂,但是他没有大哥哥的口才,还是让大哥哥跟这三位老先生谈经论道去吧。 古城和陈居行对视一眼,又看向卢明义。 “小鱼,你说吧,这文事选拔,要怎么做?”卢明义开口说着,慈爱柔和,“老朽不才,也愿意为殿下和小金童分忧一二。” 卢明义这般开口了,陈居行也轻咳一声,“也好,我们先把眼前的这事解决了再说。”,然后,再找他那好弟子,谈谈这礼一事,哼! 古城也点头,“好,小金童你说吧。” ********** 当夜色铺满大地的时候,南州上空点起了无数盏孔明灯,它们飘的高高的,抬头仰望,如同无数萤火虫在空中起舞般,碎碎点点的。 商静鱼站在拓苍山庄的最高处——角楼,想起之前在拓苍山的农庄的角楼,他也曾经放过孔明灯,是大哥哥手把手教他做的,在孔明灯上,抓着他的手,亲笔写下了祝福的语句——岁岁年年与君同饮。 而今,却是他一个人自己写下的:与君岁岁年年。 “主子?夫人在问了。”寿二轻步上前,低声说着。 商静鱼回过神,嗯了一声,又看了眼飘走的孔明灯,忍不住问着,“大哥哥的起居录送来了吗?” 寿二恭敬的双手呈递,“送来了,是福二亲自送来的,刚刚送到的。” 商静鱼有些暗淡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一边拿过寿二手上的起居录,一边弯着眉眼笑道,“我就猜大哥哥今晚肯定会送的。” 寿二偷偷的看了眼商静鱼笑眯眯的脸,心头吁出一口气,还好,主子的眼眶没有红,主子自己都不知道吧,主子写孔明灯的时候,那神色看着他都担心会不会,下一秒,主子就哭出来。 还好,主子没有。又想起送起居录来的福二叨念着的,大主子都两日没有用膳了,哎,以前谁说过的,小主子是很坚强的,嗯,小主子果然坚强。 “对了,主子,福二说,殿下已经两日没有怎么用膳了。”寿二低声说着。 正翻着起居录的商静鱼一听,立即抬眼看向寿二,“福二呢?回去了?” “没有,正在后堂待命。”寿二忙说着。 商静鱼点头,“寿二你跟娘亲说下,我有点事处理,晚点过去。你让福二马上来这里见我。” “是。”寿二恭敬应下。 随后,寿二前往前堂,商静鱼便坐在角楼上翻着起居录,大哥哥这次的起居录写得很乱,每天就是一段话,没有像之前那样条理分明逻辑清晰,倒是有点像日记了—— 鱼儿离开的第一天:批折子,看条陈,不想回去农庄,福大说回去山庄,也不想回。在欢喜楼阁楼上批着折子到天亮,见了卢怀德和蔡英。突然想起鱼儿说过的,想找一种会自动摆动的时钟,便去了淘宝街,但看了看便回去,有些后悔,那个地方去了,只会更想去见鱼儿。 鱼儿离开的第二天:皇陵去见了太皇太后,鱼儿说,为子报仇的母亲是不可小觑,这话是正理,太皇太后的身体不是很好,但提及当年之事,便满眼都是恨意,有些事我没有告诉她,比如说,当年的皇帝从一开始就只想利用她和她的儿子,我也没有告诉她,当年的皇帝明知赵和玉很有可能是陵国的探子,依然决定让赵和玉的儿子做了副帝。若说了,只怕她会撑不住,可以确定的是,对当年白家一案,她心存疑惑,但却也查无可得,如此,便只能在裕亲王府那边下手了,鱼儿,若是你在,你会怎么做? 鱼儿离开的第三天:皇庄的佃户们差点死在西三街,林静冲是不错的武将,将来可上战场,若一切如同估算的一样,只怕几年后,北境战火将会重临,如今大夏朝岌岌可危,有隐隐的崩塌之势,希望在崩塌之前,一切布置能够发挥作用,鱼儿,你要好好的,在南州要把身体养好,如今袅袅秋风生,你要记得早晚多披一件,禄二说北境那边的皮毛已经送到了,我已命人给你做了两件披风,这两天应该送到了…… 第70章 一只鱼在南州的日子2 福二匆匆赶到角楼, 见小主子商静鱼手里握着自家大主子的起居录,脸色闷闷的, 福二心头不由有些打鼓, 但依然快步上前,恭敬的躬身拱手,跪下,行跪伏礼, “福二拜见小主子, 小主子安好。” 商静鱼回过神来, 看向福二, 从他来南州后, 他就知道, 福二是负责上京和南州联系的人, 大哥哥也是直言告诉过他的, 而这其中, 也是蕴含着,有什么话, 可以直接让福二代传, 这三年,他和大哥哥没有提过, 但都默契的知道, 这三年,他和大哥哥绝不会私下联系的,最多也就是起居录, 和眼前的福二了。 商静鱼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必要对吧, 既然都决意不联系,隔绝三年了,那还保留着起居录做啥呢,但大哥哥,是故意的吧? “福二,我大哥哥是不是这两天都没有好好用膳?”商静鱼抬眼问道,一边抬手示意福二站起来。 福二站起,恭敬的躬身拱手,“回小主子的话,主子他心情不渝,所以……” 商静鱼皱了一下眉头,低头想了一下,才抬眼看向福二,“你跟寿二那一份我的膳食单子,回去后,按照膳食单子做给大哥哥吃,如果大哥哥问起,你就直接说是我的命令。” 福二先是有些不解,随即恭敬拱手,“是!” ——小主子的膳食单子都是苍掌门特别制作的,是结合药方的膳食,怎么能做给大主子吃呢?不过,他不明白,但是福大肯定明白,嗯,回去后按照小主子说的去做就对了。 于是福二再次拜别商静鱼,然后转身去找寿二那膳食单子了。而商静鱼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慢慢的离开角落,走去了前堂中庭。 在前往中庭的回廊路上,平平和寿三从外头回来了,恭敬的走在商静鱼身后,一边低声禀报着,“……文博,卢宁远,周铭轩,刘庆云,这四人如主子所料,是将册子填写得最多最完整的四人,他们如今都在福记客栈,卢老先生三人已经收了他们的册子,正在公开点评,南州琼花书院的几位教习,也都前往了客栈,和卢老先生三人一起点评……现在的福记客栈非常热闹,府衙那边已经派出了衙役维持秩序……” 商静鱼点头,看了眼外头的天空,孔明灯还在陆陆续续的飞升,不知道,此时的上京的大哥哥又在做什么?还是在欢喜楼的阁楼上批着折子,条陈吗?一个人? “主子?”寿三看着安静沉默不语的商静鱼,忍不住担忧的出声,主子怎么了?怎么一副好难过的样子? “我没事。你们做得很好。”商静鱼回过神,低声开口,“待会,你们用过晚膳后还要去盯着看看,看今晚最后的点评结果如何,明日再整理一下报告给我……大哥哥要求的是至少也要有十人,眼下最多也就四人过了第一关,这远远不够,你们明日过来听一下第二步的安排……哦,对了,明日三位老先生应该会来山庄,记得跟寿二说下,让他明日好好准备一下……” 平平和寿三恭敬应着,但看着商静鱼素来带笑的脸上是淡淡的平静的样子,心头更加担忧。 平平和寿三对视一眼,平平上前一步,低声开口问着,“主子,可是……在想殿下?” 商静鱼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半晌,才轻声开口,“嗯,我想大哥哥了……” ——承认想念一个人,担心一个人,好像……也不是很难啊。 商静鱼看着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的中庭的回廊亭,听着传来的娘亲和童童的笑声,不由又笑了笑,然后,慢慢的抬头看着天空,“平平……我总觉得一个转头,就能看见大哥哥一样,就跟五年前的年三十夜晚一样……可是,我知道,不可能了,大哥哥此时应该在上京……我,真的很想他啊……” “主子……”平平忍不住出声,小心翼翼的,“要不,我们回去?” 商静鱼慢慢摇头,“不用的,这是……我必须一个人走的一段路……平平,天下纷乱快压不住了,我得尽快的强大起来,大哥哥一个人撑着很辛苦……我要帮他,就要尽快的长大,尽快的强大起来……” 平平和寿三对视一眼,平平恭敬躬身拱手,“是,主子,我们明白了。” 商静鱼抬脚走向前方的回廊亭,一边说着,“你们也是一样,要尽快尽快的强大起来呀。” “是!遵主子诏令!” ****** 此时的福记客栈,陈居行和古城翻着册子,看向一旁也在翻着册子的卢明义,问道,“今日十份盲盒,总共有六份能够解答问题,为何你却要拿出卢宁远那份?因为他是你的孙子?” 卢明义摇头,“并非是为了避嫌,实则,他的册子有几分舞弊之嫌,他今日去了府衙的户籍官那里,用一瓶酒和一套头面,直接套出了陈姓户多少人,又雇佣了几个乞丐,去查询了那些在南州北街的陈姓户……虽然他回答了问题,但他的作为,我不认为他适合做文事。”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小金童也说了,文事,是协助阁员处理要务,首先要懂得这些最基础的……小金童说的,叫什么基层情况?然后要闻一而知二,要懂得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做事要灵活,反应要快,卢宁远懂得先从户籍官那里下手,虽然手段不怎么好,其次,他懂得利用街上的那些乞丐去直接调查确定……整理问题的时候,条理分明,甚至还写出了这些陈姓户的具体情况,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受过刑法,是否外来人口等等。”陈居行说着,带着几分赞赏,“他和文博是这六人中,回答问题最完整的了。” “但,入摘星阁,做事能力并非第一要求,这做事的初心才是最重要的。”卢明义缓缓说着,“当初我儿卢怀德为了入摘星阁,接受了整整两年的入阁考验,在北境的一个小地方做了两年的县令,完成了户部税务的革新方案,才入得阁。” 古城听着,眼前一亮,目光炯炯的盯着卢明义,“你儿子卢怀德是摘星阁的阁员?!” “我擦!你这个老卢头,我就说你怎么老是为摘星阁说话!原来你儿子早就是摘星阁的阁员了!”陈居行拍案而起,怒道,“你这个老卢头居然瞒了我们这么久!” 卢明义慢吞吞的开口,“摘星阁的规定,若无殿下的授意,任何人都不得透露自己的身份,我儿当初入摘星阁整整五年,才在殿下的授意下告知了我。” 古城眯眼看着卢明义,“看来你对摘星阁的情况知道的不少啊。老卢头,既然你开了这个话头,那么,你就说说吧。” “哼,你今儿个是得了林静深的授意?”陈居行哼了一声,问道。 “不,是小鱼,小鱼说,既然要做文事的选拔评委了,那么就该知道,这些选拔出来的文事们要做什么事,这样,选拔才能更加精准。”卢明义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本小册子,“来,都来看看吧。这是小鱼给我们的,摘星阁的入阁标准和近几年所做的事,都在这里了。” 古城和陈居行急急上前,两人都伸手想抢过册子,但被卢明义急急收了回去,一边无奈喊着,“别抢啊,就这一本!这一本,哎呀,都凑过来一起看得了!” 于是,三个半百老头,头碰头的凑在一起,翻起了小册子。 ****** 而在三个老头翻着小册子的时候,商静鱼正在回廊亭中,看着童童和那叫楠楠的孩子在庭院里放着孔明灯和烟花,寿一和吴嬷嬷,沈嬷嬷陪着玩。 “小鱼……”商月娘轻声开口。 商静鱼转头看向商月娘,弯着眉眼,一副笑容满满的样子,“娘亲,怎么了?” “我见你不是很开心,可是在想念殿下?”商月娘柔声问着,虽然一整个晚上都在陪童童和楠楠说话,逗趣的,但是,商月娘知道,她的儿子小鱼不开心。 商静鱼愣了一下,随即无奈的一笑,带着几分自嘲,“娘亲,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商月娘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商静鱼的头,柔声说着,“因为你是我儿子呀,你开不开心的,娘亲能不知道吗?” 商静鱼垂眼。 “小鱼……娘亲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离开上京,是因为上京不安全也好,是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都好,娘亲只知道,你要开开心心的,健健康康的,如果你真的很想很想殿下的话,那就回去吧,别担心我和童童。”商月娘柔声说着,带着安抚和坚定。 商静鱼心头一震,抬眼看向商月娘,却见自家娘亲的眼里满是关切和担忧,不由的又习惯性的露出大大的笑容,“娘亲,我是想大哥哥了,但是,没事的,我明天就会好起来的,大哥哥他也是一样的,他也想我好好的,所以……娘亲别担心我。小鱼会好好的。” 第71章 一只鱼在南州的日子3 商月娘满眼疼惜的看着商静鱼, 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商静鱼的脸颊,“小鱼, 娘亲只要你开心, 只要你好好的,你和童童是娘亲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了,所以……你不用顾虑娘亲什么,只要你觉得好, 娘亲就也觉得好。” 商静鱼重重的点头, 嗯了一声, 眼眶有些泛涩, 娘亲或许天真柔弱, 但娘亲为了他和童童, 可以不顾一切, 牺牲所有…… “你姨妈今日来信了, 说是灵州有事绊住了, 待事情结束了,她就来南州看我们, 今天老祖宗说, 过几日,待我们都安顿好了, 要带我和童童去庙里拜拜。”商月娘声音轻柔的说着, 一句一句有些没有逻辑,但碎碎念念的却是日常,“那卢家的小公子暂且住在这里也没有关系, 只是, 我用不用去拜见卢老先生?” “不用的,娘亲放心, 卢老先生说让楠楠住在这里,你就把他当成跟童童一样就好,这孩子在陈州那边受过苦楚,不太爱说话,你让童童多带着他玩玩就好。”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看着不远处,童童指挥着那楠楠怎么做孔明灯,那孩子安静,但却不胆怯,卢老先生的眼光真不错~陈州东卢最后的苗子呀~ “还有呀,小鱼,你姨妈今日信里还在说那布铺的事情……我还是不想去管,我做设计衣服的活就好吧,小鱼,你说呢?”商月娘颦眉,带着几分不安。 商静鱼安抚的一笑,“娘亲,这是小事呢,不用担心,你想做衣服就去做,那布铺,我让平平看着呢,到时候呢,半个月一次的账本,你看看就好,娘亲,我来南州是来帮大哥哥做事的,所以比较忙,你就当打发日子,你看看,要是不想看了呀,就给童童看。” 商月娘听着,眉头舒展,笑容温婉,“嗯,好。你忙你的,你让掌柜的直接把账本送来就好了。” 商静鱼笑眯眯的点头,又说话了几句,又叫来童童和楠楠叮嘱了不要玩太晚,让寿一看着点,商静鱼便起身回小院了。苍掌门跑去了百草园,今晚不回来了。 回了小院的商静鱼,自己洗漱,自己换衣,然后就躺在了床上发起了呆,眼前又晃过了那白袍黑发谪仙般的人影,商静鱼轻轻叹息一声,所以……还是很想呀。商静鱼慢慢的闭上了眼,然后就这样慢慢的疲惫的进入了梦境。 商静鱼不知道的是,在他沉沉进入梦境之时,他的房门外,不知何时到来的白袍俊美青年沉默的静静站着。本该在房门外轮值的寿二恭敬的跪伏在地,和寿三寿四平平一起恭敬的无声跪着。 站了不知多久,白袍俊美青年才哑声开口,“今晚我到来之事,不必告诉小主子。” 寿二恭敬的低声应着,“是!” 然后,白袍俊美青年抬手轻轻的按上了房门,但又慢慢的缩回了手,微微闭上了眼,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一点点的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待白袍青年消失,寿二等人才敢站起来。 平平上前一步,看向寿二,困惑,“殿下不是在上京吗?”什么时候来南州的? 寿二翻了翻白眼,对平平的一根筋很是无奈,“殿下不可能不来的。” ——对殿下来说,能够坚持到现在才跑来南州已经是很难得了。 平平茫然的看向寿三,怎么回事? 寿三拍了拍平平的肩膀,转开话题,“小主子说了,夫人在南州的布铺要交给我们暂时管着,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街上转转,顺便看看那几家店?” 平平点头,肃然,“好,小主子的意思是以后还是要夫人自己管的,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寿三嗯了一声,拉着平平就走了,寿四看了眼寿三,问寿二,“寿一晚上可能没有那么早过来,需要我在这里吗?” “不用,守夜的话,我一个人就好。你先去外头看看,殿下刚刚没说,但是他应该会召你过去问那些臭虫的事……” “好,我也是有事要面禀殿下。”寿四说罢,就转身消失在原地。 寿二看了眼天空,殿下会来南州,意料之中,但是殿下没有进去看主子,殿下的自制力还是很强,只是现在不会,将来呢?唉,只希望这三年的时间尽快过去吧。 离开山庄的白袍俊美青年——林静深,在山林间穿梭,犹若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几个起落间,已经来到了齐云山的山谷之中,那是坐落在拓苍山庄背后的隐秘之地,也是百草园的所在。 福大几人勉力跟了上来。 “主子……寿四求见。”福大疾步上前,跪地拱手禀报。 林静深站在百草园的门口,侧头看向后头已经疾驰赶来的寿四,寿四恭敬的拱手,跪地,“禀殿下,寿四有事禀报。” “说。”林静深转身,看向寿四,神色冷凝中有一丝压制的戾气。 “禀殿下,南州外围有探子出现,是王家的探子,他们来查三位老先生,探子已经被我们解决。另外有一批探子,属下怀疑是来自外族的,嘴很硬,在被抓后就立即自刎,属下无能,不能探查更多消息。” 林静深垂眼,陵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陵国的人还在拓苍山外转圈,不可能来南州。不是陵国! “南州城内要再翻查一次,所有可能跟外族有关的线索都不能放过!但,防卫力量还要放在小主子身上!不可倏忽大意!”林静深冷声命令着。 寿四恭敬应下。 “福二会留在南州,你有任何不能决断的事,跟福二说就是。”林静深声音冰冷的说着,但顿了顿,又不自觉的放缓语气,“小主子那边不必禀报,莫要让小主子多伤神了。” 寿四恭敬应下,便磕头做礼后离开。 “福大。”看着寿四离去,林静深开口,“传信给福四,让他马上查陵国或者三苗族最近的动静,查仔细点。” “是!”福大恭敬应下。 林静深便转身慢步走进百草园,百草园里,苍掌门正蹲在一棵药草前,聚精会神的不知道在看什么,林静深也不出声,只是随意的在药田前坐下,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巧的酒壶,看着天空的孔明灯,慢慢的喝着,又想起了什么,从另一只袖子里摸出了小巧的孔明灯,孔明灯上写着——与君岁岁年年 林静深的原来漆黑暗沉的目光慢慢的柔和,慢慢的亮了起来,与君岁岁年年吗? “主子……福二说,小主子命他送膳食单子来。”福大瞅着林静深原本阴郁暴戾的气息似乎平静了下来,忙上前,低声禀报着。 林静深抬眼看向福大,“膳食单子?” “小主子说,今后主子您的膳食单子就跟他一样。”福大低声说着,虽然小主子的膳食单子不一定适合主子,但是,只要能够让主子饮食正常,不要两天两夜不用膳就好。 林静深嘴角微微勾起,鱼儿这是知道他没有好好用膳,所以生气了?故意用鱼儿自己的膳食单子来给他用,这是告诉他,不好好用膳,鱼儿也不会好好用膳? “以后就照小主子的膳食单子做,我的每日膳食,你也报给小主子知晓。”林静深说着,语气平静中似乎透出一丝愉悦。 福大心头松了口气,恭敬应下。 而此时,正在专注盯着药草的苍掌门终于有了反应,叹了口气,对着药草叹息不已,“哎呀,还是不行啊。” “这棵千叶草看来失败了。”林静深淡淡开口。 “哎呦,殿下也知道千叶草?”苍耳子转头看向林静深,有些惊讶,惊讶于这么谪仙的深藏不露的人,居然也会就这样坐在地上,姿态随意的喝着酒,也惊讶于这人居然也懂药草? “这几年为鱼儿找药的时候,就顺便了解了一些。”林静深说着,示意福大送壶酒过去。 苍耳子接过酒,打开瓶塞闻了闻,不错,是好酒! “殿下为小公子也算是费尽心思呀。”苍耳子走到林静深跟前,也盘腿坐下,姿态随意的抿了口嘴,叹了口气,“这千叶草是废了,不过,殿下不用担心,我那前往陵国无尽森林的徒儿传信来了,找到了火鼠的踪迹。” 林静深眼睛微微一亮,找到了火鼠的踪迹? “嗯,只要这三年好好调养,再培育火鼠,用火鼠的血入药,小公子的寿元应该无碍了。”苍耳子说着,心头也是松了口气,小公子的毒不是大问题,就是调养是个大问题。 “如此,就拜托苍掌门了。”林静深站起,恭敬的拱手做礼。 苍耳子忙避过,“哎呦,殿下,您折煞老夫了。坐下,坐下,咱喝酒,喝酒。” 林静深微微一笑,重又坐下,看着苍耳子又喝了一口,才开口慢慢的问着,“苍掌门常常出入陵国,想必对陵国很熟悉了。” 苍耳子点头,“算是吧,陵国的国师,算是我的师弟。” 林静深微微眯眼,“那么,苍掌门可否说说,陵国的一些情况?” 苍耳子警惕的盯着林静深,“殿下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只是很好奇,一个龟缩在南境深处,常年与外界隔绝,却一直以来用女色渗入影响我大夏中宫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重视血脉,不远与外族通婚,一旦有外族女子怀了孩子,就立即毒杀,但却保持着和大夏世家王家的联姻……这可真是有趣极了。”林静深慢慢的说着,语气森冷。 苍耳子怔然了一下,随即脸色凝重的开口,“殿下,这里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林静深慢慢的喝着酒,淡淡的问着。 “据我所知,陵国皇室非常重视血脉,他们绝不会让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他们不可能和外族通婚,和外族通婚的,都会被他们剔除出皇室族谱。陵国皇室子嗣十分单薄,他们一旦盟约了,就不会再有妾室侧妃的存在,陵国历代只有一个中宫皇后,到了这一代,他们只有三个皇子。陵国临海,他们在南境深处,但是他们的疆域其实也是很大的,南海的数十个岛屿都是陵国的国土,他们历代皇族都有拓海的义务,历代皇子中,必定有一两个皇子会驾船出海拓宽海域和建立海上商路。”苍耳子肃然说着。 林静深听着,看着苍耳子,“既然如此,那么,苍掌门,可否代我传话给陵国的国师,关于大夏世家王家拥有陵国血脉一事,是否有什么误会?” 第72章 一只鱼在南州的日子4 苍耳子点头应下, 朝林静深举起酒壶,“殿下放心, 老夫定会转达。” 林静深点头, 举起酒壶,慢慢的喝着酒,一边似乎随意的问着陵国的事。 “哦,所以, 他们相信, 当年创建陵国的来自于异界的福星是存在的?”林静深似乎很好奇, “他们认为千年后, 福星若不降世的话, 陵国会被灭亡?这个天下也会陷入浩劫?” 苍耳子点头, 似乎很无奈, “我师弟非常相信这点, 我觉得, 他们和三苗族一样,都是太相信了。” “三苗族?”林静深扬眉, “似乎和陵国有些关系?” “不, 不一样,陵国是陵国, 三苗族是在西南一带的, 他们种植毒草,族里的规矩森严,他们的女子都不外嫁, 外嫁的女子都会被逐出三苗族, 听闻三苗族在几十年前把他们的圣女赶了出去,后来那圣女似乎也死了。” “圣女?”林静深若有所思。 “三苗族的圣女是和陵国国师一样的, 都是非常受人尊重的,我是听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闻他们的圣女和外族一个男子偷情了,圣女是必须保持圣洁的,之后,他们的圣女也不知去了那里……之后三苗族就有些不太一样了,以前都是关起门来不理外头的事,但圣女不在后,他们就变得非常具有攻击性了,不单单阻止外人进入挖药草,甚至圈起了地方,我听闻灵州那边的云天军和三苗族冲突了好几次……”苍耳子说着,看向林静深,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殿下对陵国和三苗族应该知道的比我多吧。” 林静深点头,“的确知道一些,但,没有苍掌门这般详细。”说到此处,林静深转开话题,“苍掌门,鱼儿有些顽皮,贪吃,他的身边仆从虽然忠心,但却是无法管束他,商夫人又宠他,对他百依百顺,而我最近三年都没有办法来南州,还请苍掌门,在吃食上约束他,莫要过于贪吃了。” “殿下放心,那只小鱼,老夫会盯着的。”苍耳子笑道,对商静鱼,苍耳子倒是真心的喜欢,那孩子懂事聪慧,又极为坚韧,嗯,是有些顽皮,比如说专门在他好不容易熬煮好的药茶里下不该下的蜂蜜什么的。 林静深拱手为礼,深深的躬身。 苍耳子一愣,随即忙回礼,看着林静深俊美到无可挑剔的五官上,那淡漠平静,只有在提及某条鱼的时候,才会生动一些,才会有些人气……苍耳子心头轻叹,就是那条鱼,将来弱冠之后,又是否能够承接这一份厚重的情呢? **** 待离开百草园,林静深慢步走在拓苍山庄外的山道上,身后不时有黑色人影闪现,低声禀报随即又瞬间消失,福大福二沉默跟随着。 “陵国的人,迟早会来找苍耳子,盯着苍耳子,但不必盯得太紧,苍耳子是个精明的人,今晚我的提醒,想必他现在已经想到了。”林静深站在山道上,看着下头的山庄,黑色和绿色交接处,似乎又隐隐的烛光。 “是,主子。”福二恭敬应着。 “主子,灵州那边是否要传信过去?沈融沈大人已经到达灵州了。”福大低声说着。 “不必,看看沈融能够查出什么,鱼儿说沈融是个会查案的,那就让沈融好好的查查吧。不管是三苗族也好,陵国也罢,这五年后,总归会有一场战事,做好准备就是了。”林静深淡淡说着,看着下头的隐隐的烛火,想着那个方向应是鱼儿的院子……鱼儿就寝的时候,除非与他一起,否则都是要点着烛火。 虽然鱼儿从来都没有说过,但他岂会不知?鱼儿怕黑,特别是就寝的时候,似乎是之前在裕亲王府的时候,被责罚过关在黑漆漆的祠堂里,后来,是禄二注意到了鱼儿,之后,祠堂才有了烛火…… ——至今想起,心头还是有刺痛的感觉,为何那个时候,他没有发现鱼儿呢? “主子,陵国若是拓海,是否要派卫门探子过去?”福大低声请示。 林静深回过神,拓海?想着鱼儿的笔记本里曾经写着,在海的另外一边,若是有强大的国家,火器……林静深慢慢的垂下眼,又突兀的闪现了一句苍耳子说的——异界的福星! “商家主一直都有在收集陵国的情况,与其派探子……不若问问九门的器门,鱼儿说过的那些东西,他们做好几个了?”林静深语气凌厉的问道。 福大忙躬身拱手,“是!”转身就下去布置去了。 此时,已经离去的寿四突然匆匆而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 林静深一怔,随即脸色冷凝的瞬间出现在寿四跟前,语气凌厉的直接问道,“可是小主子怎么了?” 寿四忙恭敬回话,回答的话语有些结巴紧张,“回殿下的话,主子很好,是,是主子突然醒来,睡不着,然后,主子问了寿二,是不是您过来了?寿二不敢隐瞒,就,就说了,主子就命属下送吃的来了。” 林静深愣了愣,下意识的低头看向盘子,盘子里是一盘饼,是……鱼儿说的,中秋要吃的月饼。 林静深沉默的接过,抬眼看向寿四,“小主子呢?” “小主子睡不着,这会儿正在屋子里看条陈。”寿四低声说着。 睡不着?林静深侧头看向那藏在夜色中隐隐灼灼的烛火,默然半晌,才带着几分无奈的叹息开口,“小主子的琴拿过来。” “是。” 待寿四又匆匆拿来琴,林静深抱着琴,几个起跃间落在了角楼,角楼的前方便是那商静鱼的院落,轻轻的抚着琴弦,一拨一挑,如同泉水叮咚的悠长的琴声开始在夜色间流淌。 正在房间里靠着床柱翻着条陈的商静鱼顿住了手,这琴声……是大哥哥? 恭敬侯在房门外的寿二和寿一对视一眼,这技法如此高超的琴声,只有大主子了吧? 终于把自家小小姐哄睡的沈嬷嬷,小心翼翼掩上房门,听到隐约琴声传来,不由侧头看去,这如此婉转温柔的带着绵长情意的琴声……也只有殿下了吧。唉。 靠着窗台,望着月亮的商月娘微微垂下眼帘,静静的听着,嘴角慢慢的弯着笑容,带着几分释怀,若是有这么一个人,这么的疼惜小鱼……那也是一种福运不是? 商静鱼慢步走在窗台前,他没有推开窗,只是静静的听着,忽然间便想起曾经在久远前的上辈子听过的一首歌,于是,便拿来笛子,摩挲着,慢慢的吹奏起来,于是,那琴声一顿,很快便转换了调子,和着那笛声,于是,中秋明月之下,在满天飞舞的孔明灯的碎碎光芒之下,在那夜色铺满大地,却点着如繁星的隐隐灼灼的烛火之下……琴声笛声交织着,如同藤蔓纠纠缠缠,不舍,不离…… 久久的。划过漫长夜空,点亮天边的日明。 ***** 平平和寿三逛了一夜的南州北街,看了一夜的热闹,在天明时分,回到了山庄,一入山庄,便觉得有些不太一样?可是,寿一还是面无表情的分拣着条陈,折子,寿二匆匆的来去,安排着一日的碎碎杂事,早膳?炖蛋还没好?赶紧的!什么!厨神大人昨晚睡太晚了,还没起?哎呀!赶紧的,昨晚厨神大人炖煮的肉粥好了没!呈递上来!还有,送一份,不对,送两份去后山的百草园!那件衣服不行!料子不可以!今早起风了!快去,前天夫人送来的那件,对对对,用了禄二的料子的,还有,荷包?不用!主子只用殿下送的荷包,哎呀,那玉佩要用上,昨天殿下送来的,披风?披风用这个! 平平和寿三看了半晌,对视一眼,平平上前,“寿二?”寿二的这个精神可是好极了! 寿二转头,看了眼平平和寿三,“你们两个还不洗漱去!主子今天会晚起,不用着急,哦,对了,殿下还在后山的百草园,你们两个过去请安。” 平平和寿三都惊讶了,“殿下还没走?” “应该是还没走……主子还没起来。昨晚主子和殿下合奏了曲子,合奏得太晚了,估计今天殿下不会那么快走……哎呀,你们两个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我今天事可多呢!” 平平再次确定,寿二的精神真的好得不正常了。 但两人也不敢再闲聊,匆匆回去洗漱换衣后,就忙去了后山的百草园。 后山的百草园里,林静深一夜未眠,此时,正在看着他亲笔写出的曲谱,那是昨晚鱼儿用笛子吹奏的曲子,不知道鱼儿什么时候写的谱曲,昨晚的合奏抚平了他这几日来的阴郁暴躁,此刻,随意的坐在百草园上,在福大搬来的桌案上,慢慢的修改着曲谱,神色倒是有些洒脱惬意。 “平平(寿三)拜见殿下,殿下安好。” 林静深抬眼,一边执笔,一边淡淡问道,“小主子还没醒?” “回殿下的话,主子还没有起身。”平平恭敬回话。 “嗯……昨晚你们去了北街,热闹看得如何?”林静深问道。 “回殿下的话,三位老先生已经做出了点评,琼花书院的教习们也做了点评,他们通过票选,推出了六位入选者,并当场公布了入选的理由,张贴了这六位入选者的解答问题的内容。这六位入选者也是主子之前提出的候选者——文博,卢宁远,刘庆云,周铭轩,崔兆,宋文清……”寿三恭敬回话。 林静深嗯了一声,慢慢开口,“不错,卢宁远,崔兆,宋文清,倒是挺有眼见的,什么时候来南州的,这三人?小主子可知道?” “回殿下的话,这三人中,卢宁远在去年就已经来了南州琼花书院,崔兆是一个月前应卢宁远的邀请来读书,并参加选考,宋文清是宋家旁系,五年来都在南州读书。”平平恭敬说着,“主子之前已经知道,在文事选拔前,都有发过邀请函给他们六人。” 林静深慢慢放下手里的毛笔,抬眼看向寿三和平平,“小主子在南州期间,一切遵照小主子的诏令行事,但,凡是关系到小主子安危的,都需以小主子的安危为重。” “是!” 此时,福大匆匆而来,跪地行礼后,低声恭敬禀报,“主子,上京急报,北境幽州□□。” 林静深皱了一下眉头,随后,将桌案上的曲谱慢慢的折起,递给平平,“交给小主子。” “是。” “福大,传信英国公,让他准备一下,告知影门,北境幽州的奏报尽快呈递。”林静深边说,边朝外走去,当经过山道,看见下头的山庄的时候,林静深微微顿住脚步,过了一会儿,才加快步伐,瞬间消失在山道上。 第73章 一只鱼在南州的日子5 商静鱼起来的时候, 就听闻平平奏报北境□□,大哥哥已经赶回上京了。 “好端端的, 北境不是平稳了吗?大哥哥派去北境的那两个待考核的官员都做得很好啊, 怎么就突然□□了?”商静鱼一边用着膳食,一边皱眉问着。 “主子,今早急报已经送来了。”寿一说着,恭敬呈递存放条陈和折子的盒子。 商静鱼放下手里的碗, 接过, 一翻, 打头的果然是北境那边的事, 打开一看, 商静鱼黑了脸, “这群混蛋!” “主子, 您别气啊。”寿二忙上前安抚着, 顺势瞪了一眼呈报折子的寿一, 主子在用膳,这奏报就不能晚点送来吗?!看, 主子都气得不用膳了! 寿一面无表情:委屈, 主子要问北境的事,他都不知道, 得主子看奏报才知道啊。 “诚王派人去北境幽州搜刮银两, 幽州令不从,他们居然联合幽州当年的那些逃兵,强行扣押幽州令的家人, 逼幽州令开粮库, 幽州令的老母亲当着幽州百姓和幽州军的面,跳下城楼, 要幽州令决不可屈从!可恶!可恶!可恶!”商静鱼气得直拍石桌,奏报极其详细,虽然当时有影门赶到救下了幽州令的老妻和子女,但是…… “主子呀!您悠着点!”寿二忙拦住,“您别气别气,这事,殿下一定会为幽州令报仇的!” “这不是报仇的事!”商静鱼转头厉声说着。 这一厉声呵斥,再加上商静鱼那素来温润灵活的眼眸居然满是寒意,让寿二和寿一碰的一下就跪了! 商静鱼深吸一口气,要冷静,要冷静,“起来!我气糊涂了,跪什么!” 商静鱼说着,又想了想,合上盒子,转头对着寿一肃然道,“马上请三位老先生和六位入选的文事官员到我这来,现在已经由不得我们慢悠悠的了,再不快点,只怕这种事情,不是一个幽州的事了。” “是!”寿一恭敬应下。 “寿二,我们去前堂。对了,让平平和寿三寿四马上来。”商静鱼又吩咐道。 寿二瞄了眼桌上没用多少的膳食,小声开口,“主子,您至少用碗粥……” 商静鱼瞥了眼寿二着急惶恐的脸,叹了口气,端起粥,“好,我吃,刚刚我气急了,你别在意。” 寿二恭敬,“不敢,主子您要是气急了,您打我们骂我们都好,千万不要伤了自己。殿下要是知道了,说不定就要来处罚我们了。”说到最后,寿二故作委屈。 提到了大哥哥,商静鱼又叹了口气,现在他可以理解剧情里的大哥哥了,就冲这乱七八糟的局面,与其花时间去理顺,倒不如一锅炖了,然后再重新开启,只是一锅炖了的话,这天下定然是要生灵涂炭,死伤无数了。 用完膳,商静鱼去了前堂的中庭,中庭有一较大的回廊亭,可对坐几人,此刻已经摆上了飘着淡淡烟的茶,还有桌上的几盘糕点吃食,三位老先生已经到来,卢宁远跪坐在卢老先生跟前,恭敬的垂首听着训斥,其他五人,周铭轩和宋文清跪坐在古老先生跟前,而其他三人都是被陈老先生唤去,听着陈老先生的指点。 商静鱼轻咳一声,踏上中庭。 三位老先生都已经见过了商静鱼,或是笑容慈爱,或是笑呵呵的抚着胡须,连陈老先生都是眉眼间放缓神色的看着商静鱼点了点头。 其他六人都是第一次见传闻中的小金童,此刻都纷纷站起,眉眼间都有些惊讶,但随即纷纷拱手做礼,“拜见小公子,小公子安好。” 商静鱼有些讪然的摆手,“几位不必如此,额,都请坐下。”若论岁数,这六位可比他大多了。 于是六人再次入座。 商静鱼看着三位老先生,示意寿一将奏报拿来,“昨天出了件大事,事情紧急,还请三位老先生先看看。” 卢明义先接过,看了一遍,脸色就阴沉起来,但多年的涵养还是让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竖子!” 古老先生挑眉,三人中,卢明义的脾气可是最好的,于是他接过,招手示意陈老先生靠近,一起看,还没看完,古老先生和陈老先生已经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墨水了,陈老先生甚至忍不住拍桌,“老夫若有三尺剑锋,老夫定要杀了他们!” “我大哥哥已经赶去处理了,三位老先生还请冷静,如今事情紧急,本想用一个月的时间选出二十位文事来协助处理,但是,来不及了,如今北境幽州以及南境那边的陈州,灵州,都急需文事前往帮忙,特别是幽州,推亩令的动乱已起,皇庄那边为了压制动乱,已经不惜当街杀人了,甚至连巡防营都被杀了五十人,虽然奏报没有详细说明,但我猜,诚王如此作为,或许和推亩令也脱不开关系,所以……目前,我只能请这六位已经待定的文事,前往北境幽州,南境灵州,和柳州。” 卢明义看着商静鱼,皱起眉头,“小鱼,他们对眼下局势尚未了解,就派他们前去的话……” “所以,前往北境幽州的,我想请一位老先生相陪,北境幽州令方硕是摘星阁待定考核官员,北境幽州任期三年是摘星阁给他方硕的考核,老先生相陪文事前去,一来,是协助幽州令处置暴动,二来是指点文事帮忙处理州务,特别是推亩令,三来是老先生德高望重,能够安抚劝慰幽州令,弑母之仇……啃噬心肺的恨意,方硕是有名的君子,君子不怒则以,一怒只怕……”商静鱼说到最后,眼眶有些泛红。 ——方硕之母,从高楼跳下的时候,冲着方硕笑道,“我儿切记,为我幽州万民,头可断,血可流!” 陈老先生听到此处,长叹一声,“我去吧,方硕,曾在我门下三年。” 商静鱼点头,看向那六位肃然端坐的文事,“那么,还请卢怀宇卢公子和文博公子辛苦一番,前往幽州,协助幽州令处理政务,一切但听幽州令方硕的吩咐。” 商静鱼说罢,抬手示意寿一上前,呈上两块玉佩,玉佩是素白色,上头雕刻着一只胖胖的鱼衔着星星。 “此乃摘星阁的星令,代表着摘星阁的待定文事的身份。”商静鱼说着,又转头看向陈老先生,“老先生,事情紧急,还请今日起行。” 陈老先生也不废话,直接站起身,在卢怀宇和文博恭敬接过星令后,就说道,“放心,小鱼,此事,我定然竭力而行!” 商静鱼站起身,对着陈老先生和卢怀宇和文博,长鞠躬,拱手作揖,“我代表幽州万民以及幽州令方硕,拜谢老先生及两位文事!” 陈老先生深深的看着恭敬的躬身到底作揖的商静鱼,哑声开口,“小公子放心,不论山高水长,定然不负重托!” 说罢,陈老先生就拱手回礼,卢怀宇和文博也恭敬拱手回礼,随后三人就随着安静到来的寿四走向侧门,那里已经备好了马车和路上各种所需,以及随行护卫,来自卫门的三队护卫六人。 陈老先生一走,卢明义就转头看向商静鱼,“灵州那边我带人去?” “不必,小鱼想拜托两位老先生尽快在接下来的半个月的时间里,挑选出合适的文事官员。”商静鱼说着,恭敬拱手,“还有南州的第一次科举革新,也需要两位老先生坐镇安排。” 古老先生和卢明义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这时间太紧迫了。” 商静鱼苦笑一声,“我也知道,只是眼下已经由不得我们了。”大哥哥费尽心思的压制推亩令和恩科腐败带来的动乱,也只能争取了这三年时间,而眼下若是不能马上压制住的话,只怕他们会连科举革新的考试都没有时间了。 卢明义叹气一声,站起身,“既然如此的话,小鱼,你把你的章程拿来,我和老古研究研究。” 商静鱼拱手恭敬应下,便命寿三带着两位老先生前往左侧的花厅中,那里已经放好了他以前写过的科举革新的章程,大哥哥让他写的,大哥哥后来给他做了非常详尽的批注,现在花厅的那份就是有大哥哥批注的。 两位老先生走了,商静鱼便摆上一个小盒子,指着盒子说着,“这里有四张纸条,分别写着灵州和柳州,四位公子,请抽取。”顿了顿,又严肃说着,“灵州州令眼下是沈融沈大人,柳州是崔老尚书,灵州相对来说,会比较危险,柳州的话,事情多而繁杂。好了,你们抽取吧。” 崔兆愣了愣,看着商静鱼,挠头,带着几分讨好的说着,“我可以去灵州吗?我想跟着沈融大人做事。”他可不想去柳州被祖父拎着耳朵骂,太丢人了。好不容易不用跟着祖父做事了,他一定要去灵州,沈融大人处置陈州一事,真的是太太太帅了! “咳,如果可以的话,在下也愿意前往灵州。”刘庆云咳了一声,忙赶紧说着,灵州那边危险,但是,可以跟着沈融沈大人啊!沈融沈大人可是断案第一人!刘庆云眼睛发亮的瞅着商静鱼。 宋文清和周铭轩对视一眼,便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去柳州。” 商静鱼托腮看着对坐的四位身姿挺拔风仪不错的公子,笑眯眯的开口,“不、可、以哦。” 对坐的四人脸色一下子就跨了,为什么不可以? “摘星阁文事,以及所有做事的阁员,都是不可以挑拣任务的,且你们都是待定文事,你们有一个考核期,考核过了,才算是正式的文事。”商静鱼说着,指了指眼前的盒子,“抽吧。” “既然是抽签,那便是凭运气,这个……不也一样吗?”崔兆忍不住嘀咕着,他真的不想去面对他家的祖父啊啊啊啊! “当初,幽州令方硕在未就任幽州令前,他曾经来找过我,希望我能帮他说说话,让他前往陈州,他对陈州东卢深恶痛绝,想前去扫荡污秽之气,但是,我拒绝了,大哥哥便让他抽签,然后他便抽到了幽州。运气,也算是一个人的本事,如若你能抽到灵州,那便是你的本事。”商静鱼慢悠悠的说着。 宋文清和周铭轩对视了一眼,两人伸手,一抽——额,宋文清的是灵州,周铭轩是柳州? 崔兆和刘庆云对视一眼,崔兆搓搓手,对刘庆云讪然一笑,指着盒子,“要不,刘兄你先请?” 刘庆云轻咳一声,盒子里也只剩下一个灵州的名额了,好吧,看看他的运气! ——抽! 灵灵灵州?!刘庆云眼睛发亮的努力压制自己的心情,太好了!转头看向崔兆,崔兆已经有气无力的伸手进去了盒子里,啊,又要去面对祖父了……啊,又要去被祖父拎耳朵了…… 崔兆打开纸条,哎?咦?彭州?!彭州??? 崔兆猛地抬头看向商静鱼,商静鱼端起茶杯,弯着眉眼,“小鱼拜谢各位待定文事,也恭祝各位文事,一路顺风!” 第74章 一只鱼在南州的日子6 顾善闻和卢怀德, 蔡英走出欢喜楼后门,站在后门这里的偏僻小巷子, 卢怀德看着送他们出来的福四转身进入欢喜楼了, 才低声开口,“殿下……这么多年,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怨不得殿下,殿下这么多年……太辛苦了。”蔡英哑声说着, 眉眼间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 这烂泥一样的天下!都是中宫昏庸所致! “殿下此番话语, 也是让我们做好准备, 如若局势压制不住, 三年后只怕天下烽烟四起!”顾善闻沙哑的声音里透着决意, “但是, 殿下是可以压制的, 还有, 南州还有小公子在……” 卢怀德猛地抬眼,直直的看向顾善闻, 哑声说着, “顾兄,南州, 就拜托顾兄了。” 顾善闻看着卢怀德, 声音沙哑,但又透着决意,“卢兄, 顾某想跟卢兄和蔡兄说的是, 顾某此生决意追随殿下与小公子,生死不负, 不论将来天下如何,局势如何,顾某此生只跟随殿下和小公子!刀山火海,绝无悔意!” 卢怀德缓缓拱手,哑声说着,“顾兄决意也是卢某决意。” “也是蔡某的决意!”蔡英拱手说道。 “那么,两位,顾某告辞了,今晚就奔赴南州。”顾善闻说道,拱手作别,便转身离去。 卢怀德和蔡英目送顾善闻离去后,也相互拱手作别,他们还有太多的事要去做。 ****** 黄昏的彩霞满满的爬满天空,商静鱼被苍掌门呵斥着苦哈哈的吃药的时候,崔兆正坐在古老先生的书斋,眉飞色舞的说着七绝郎君林静深以及他亲自教养出来的小金童的那些事! “我早就听闻,七绝郎君林静深才学冠绝天下,却不想还是这般胸怀天下睿智渊博之人!!”刘庆云很激动。 周铭轩却是深深叹息一声,“真想去一趟北境,亲眼看看那忠义会,亲自祭拜那英雄碑!” 宋文清端着茶杯慢慢的喝着,一边面无表情的说着,“三位,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完成文事考核,成功入了那摘星阁再说吧。” 崔兆脸上的笑容一跨,转头瞪着宋文清,无限委屈,“‘连我家祖父,还是到了最近,才能进入摘星阁,才能见到殿下和小金童!宋文清,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嘛。’ 宋文清放下茶杯,转头看着崔兆,呵呵一笑,“崔兆!你自己都知道了,你家祖父,闻名遐迩的崔家老尚书,都是拖了好些年才能进入摘星阁,何况你我?!我家兄宋文泽也是到了今年才被委派任务去了那陈州,我们如今能够成功接了待定任务,就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你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才是!你看小金童笑嘻嘻的,我家兄说过,小金童在挑选人才这方面,可是极为严厉的!而且考核出其不意!我祖父宋学士接的考核可是持续了整整五年!” 说到此处,宋文清就咬牙切齿,他们宋家进摘星阁,除了父亲英国公外,就只有祖父和家兄了,而崔家,哼,崔珏是最开始跟着殿下的人!真是让人磨牙! 崔兆撇撇嘴,“我知道啊,可是没有办法啊,我去的可是彭州!彭州!你们还好,去了灵州和柳州。唉。我好想去灵州哦。” “灵州之地,凶险万分。”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声叹息响起。 四人忙站起来,恭敬的朝正慢步走来的古老先生和卢老先生做礼,“学生拜见两位先生。” “都坐下吧。既然崔兆和文清都和你们说了摘星阁和殿下的事,那么,我们也敞开了谈谈吧。”古老先生说着,抬手示意四人坐下。 “摘星阁……虽然是为殿下议事便利所创建,但摘星阁的章程和规矩法则,大部分却是小金童所创,但,小金童,从不参政,也从不参加议事,他只做旁听,文事待选一事,也是殿下强自要小金童所做。不过,如今形势紧急,小金童不得不参与了。”卢老先生说着,叹息一声,看着专注听他们说话的四人,缓缓说着,“小金童唯一会积极参与的事,便是忠义会和公益堂,沈融曾经当面说过小金童此举是谋算人心,但小金童身后便是殿下,殿下如今手掌黑甲军,闽江军和北境幽州军,摘星阁中有当下名臣,卢怀德,蔡英,顾善闻等,还有世家……殿下只要他想,他便可以剑指中宫,做这天、下、之、主!”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卢老先生卢明义一字一顿。 话语落地,崔兆四人有些呆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铭轩,他皱起了眉头,看着卢明义和古老先生,“可是,殿下他没有这么做。” “是的,他没有,可是他心里尚存君臣之道?”古老先生微微一笑,问道。 “殿下才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呢!”崔兆说着,嘀咕着,“殿下一定是觉得麻烦!” “呵呵呵……”古老先生一笑,看向宋文清,“你觉得呢?” 宋文清一脸严肃,“家兄曾经说过,殿下心思如海,不可揣摩,所以我想,不妨看殿下所行所为,若殿下所为正是我心里的道,那么追随便是!” “此言甚是!”刘庆云赞同。 “宋兄所言甚是,观殿下所为,比之中宫好过一百倍。”周铭轩赞同,但又看向对坐的两位笑着的老先生,迟疑的问着,“老师,此番话语,可是有何用意?” “你们不日起行,文事待定,只是待定,你们很有可能要经历一番考核,而不过考核为何,你们切记,不可忘记你们的初心。”卢明义语重心长的说道。 四人站起,恭敬拱手应下,“学生谨记所言。” ***** 入夜时分,商静鱼早早就爬上床了,苍掌门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他困乏极了。困乏极了,沉沉入睡的商静鱼并不知道,此刻的南州郊外,两派人马的拼杀正在进行之中! 寿二小心翼翼的掩上房门,转身却见寿一站在院子里,手里握着大刀,寿二眉眼一挑,看了眼黑黝黝的天空,瞥了眼走廊悄无声息的出现的两个腰间配着黑红纹饰玉佩的黑衣人,那是禁地影卫,若是没有在影子队中,那也是相当于福大福二的能手,黑红纹饰玉佩暗藏着黑衣人的名字或者编号,那是主子的提议。 “主子睡了?”寿一低声问着。 “嗯,寿四那里需要帮忙吗?”寿二低声问着。 “不用,寿四没有那么没用,况且还有福二和影卫在。只是……”寿一没有说下去。北境幽州□□刚起,就有大批不知来头的人前来南州齐云山!目的直指拓苍山庄! “夫人和小小姐那里如何?”寿二又低声问着。 “有女卫和苏嬷嬷在。”寿一说着,抬头看天,今晚无星无月,真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寿四和福二去拦截前,已经急报上京了。”寿一看着天空,低声说着。 寿二没有再说话,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微微垂下眼,盘腿坐下,腰间长剑置于腿上,寿四带着影卫将人拦在南州外头是为第一道屏障,平平和寿三带着卫门护卫守在山庄大门处是为第二道屏障,走廊暗处的影卫是为第三道屏障,而他,是最后一道屏障! ——不惜身死,也要护得主子安全! 南州郊区,夜色暗沉之中,腰间配着黑红玉佩的一群黑衣人正和突然大批来犯的黑衣杀手们拼杀中,刀剑往来之间,铿锵之声不绝于耳,而随着夜色的弥漫,血腥味也正在泛滥之中,而不管是黑衣人还是黑衣杀手们,最多是闷哼一声,拼杀明明激烈不绝,但却进行得无声无息,唯有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寿四大刀猛地砍下,黑衣杀手瞬间变成两半,寿四解决完一个,急速上前,与对方的明显是领头之人拼杀起来! 寿四挥出的大刀瞬间就被拦住,寿四眼睛眯起,对方的这个黑衣杀手统领,身手极好,但是——没用!寿四的攻势猛然凌厉起来,若论不要命,他寿四可是禁地影卫之中排名第三的! 而一旁的福二砍杀掉一个后,便猛地凌空而起,将企图突破的黑衣杀手拦下,长剑挥舞,硬生生的便将这企图突破的黑衣杀手打回!随后,福二滴着鲜血的长剑指着又扑来的黑衣杀手,缓缓的,慢慢的高高举起,在黑衣杀手察觉不对后,猛然挥下,凌厉如冰峰的剑气已经势如破竹般朝他们袭来! 正被寿四缠杀之中的黑衣杀手统领,眼睛猛然睁大,随即急急吹起口哨,便欲撤退,但寿四和福二同时挥下手势——杀! ***** 福大匆匆走入欢喜楼的阁楼中,紫韵正跪地禀报,见福大神色匆匆,不由攥紧了手,难道是南州小公子那边出事了? “主子!”福大拱手禀报,“南州急报,有一批黑衣杀手欲犯南州!” 正在批阅折子的林静深猛地抬眼看向福大,语气凌厉了起来,“寿四和福二呢?!” “寿四和福二正带着影卫拦截,为防万一,急报主子!”福大沉声说着,随后,顿了顿,低声问道,“主子,我带人过去?” 林静深拧眉,“让福四立即起行!那些黑衣人,务必查个水落石出!让福三盯住不尘道人!”说罢,林静深看向跪地的紫韵,“事情紧急,你且回裕亲王府,记住,让长阳知晓裕亲王的事也无妨,如今你可以鼓动裕亲王府世子,诚王既然已经花了大批银子讨好不尘道人,那你可以把来自苗族的那个女子引进裕亲王府,但是,要切记,那个女子来历不简单,所为也定然是不简单。你且要警惕一二,待引进裕亲王府后,你别退出来,前往灵州,保护商家家主商子衿。” 紫韵恭敬应下。 待紫韵退下,林静深扔下手里的笔,起身,来回踱步,心头烦躁至极,恨不得此刻前往南州! 第75章 一只鱼在南州的日子7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裕亲王府里, 即便是已经步入四十而不惑的裕亲王依旧有着极好的面容和仪态,因此, 即便林静深非他血脉, 但林静深的俊美面容若是仔细看的话,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 裕亲王手持烛台,一步一步的走下了藏于书房中的暗房,暗房位于地下深处, 若无他的带领, 谁若是妄自进入, 定然会迷失暗道之中, 丧命于暗器之下。当裕亲王推开暗房的门, 门里却是一个棺木, 透明的水晶棺木, 而棺木里躺着一人, 一个面容栩栩如生的女子, 极为娇美,若是林静深在这里的话, 定然会很惊讶, 这女子的面容与他更为相似! 裕亲王静静的站在棺木旁,目光幽深中透着几分眷恋的看着女子, 哑声的开口说着, “茹茹,我来看你了。你知道吗?那些当初害你的人好像有麻烦了呢,还有你的儿子, 林静深, 他似乎一直在做些事,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但是我可以确定,他一直在查当年的事……呵呵,我倒是盼着他能查出来呢,那些害你的人,那些龌龊肮脏的事……我,我希望他能够查出来……只是,就算查出来了……不知道,他是否就有勇气来掀开……当年,你的父亲若是不那么固执着要揭发,你们白家也不会覆灭……” “茹茹呀,我真盼着,那些人能够得到报应!”裕亲王喃喃说着,说完又眼里含泪的哽咽说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一直都不喜欢我……你喜欢的那个人……叫萧羽,可是萧羽他永远都不知道,你曾经心仪于他……而我,将来,我也只愿死在你身边……等我好吗?不管林静深查出什么……我会帮着他的……说来,也是有趣,我恋着你,我如今娶的那个王家的女人,也恋着你的哥哥,呵呵,只是可惜,王家的女人太脏了,你哥哥不喜欢是对的。那么脏的女人,我却还得让她诞下我的子嗣,呵呵……不过,林家的血脉是那么的肮脏!谁延续都无所谓,只是……林静深,倒是有点像我林家先祖……不知道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是否能够承受……我看他和你一样,挺傲的……” 裕亲王说着说着,又低低的笑了起来,带着几分癫狂,“可是林静深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母亲,我的茹茹就在这里……谁都不会知道……你是我的……茹茹,你永远都是我的……” ****** 南州郊区——黑色天幕压下来,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一片漆黑无光,但浑浊的浓重的血腥气息却是翻滚蔓延着,在零散几盏烛火之下,地上到处都是倒下的残缺的尸首。 寿四手里的大刀还滴着鲜血,神色一片凌厉,杀意依然难以驱散,倒是一旁的福二手里的长剑滴着鲜血,但眉眼间却是冷静了下来。 “禀统领!一个不少!但是没有任何活口!”清点了一遍又一遍后,卫队和影卫的人都相继上前,恭敬禀报。 “我们的人里受伤的,就回禁地去修养,没受伤的,归队,今晚好好休息,明儿个给我准备准备,今晚这一战还有哪些不足,需要哪些磨练,明儿个都给我好好说!”寿四厉声说道,语气里极为不满,今晚的影卫和卫队都死了几个!真正是可恶! “他们的路数,不像是大夏。”一旁的福二沉吟许久,才低声开口,“之前那几个探子还是不肯开口?” “口风太紧了,但是,他们是陵国的!另外两个是三苗族的!”寿四皱眉说着。 “今晚的这些杀手,杀意不足,看来,应该是想进南州做些事,尸体抬回去后,让我们的人好好查验一下,我就不信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福二说着,忽然侧头看不远处,疾驰而来的……是他们的影卫以及福四? 福四疾驰而来,见寿四和福二都好好的,不由松了口气,又看了眼四周,皱起眉头,他眼尖的发现,地上那些正被收敛的尸体里居然有影卫的,而且不少?! “对方是什么来头!”福四上前一步问道。 “不是大夏的,目前还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应该是陵国或者三苗族。”福二说着,收起剑,问道,“福四你回去禀报主子,我会尽快查探清楚!” “这次事件,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查探,主子对小主子的重视,你是知道的,对方居然敢派出大批人企图进入南州,目标甚至非常明确的指向拓苍山庄!不管里外,都得彻查!”福四说着,语气凝重起来,“小主子才来南州多久?对方就居然找来了。” “他们知道小主子在南州,但是并不知道主子在南州什么地方。”寿四一旁开口说着,带着几分疑惑,“福二查到的那些人都说是奉命在找小金童,而且不只是在南州,在灵州也在找!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找主子?” “这些问题都需要我们尽快查证。”福四说着,看向福二,“北境幽州□□刚起,就有人企图进入南州,福二,我们的时间紧迫,所以我留在南州,争取十天内找出所有可疑之人!” 福二一听,神色也严峻起来,“十天?可是十天后要有什么事发生?” “灵州那边情况不乐观,主子很有可能亲赴灵州,福大说了,灵州有陵国,有三苗族,他要求我们四人到时候都随主子前往灵州!” 福二点头,“好。那我即可回南州,那几人我再亲自审审!” 福四点头,看向寿四,“我随你进山庄,等天亮了,拜见小主子。” 寿四点头,命卫队和影卫再次清查一遍,不可放过一寸之地,而随后,在寿四准备和福四离开返回山庄之时,一影卫急急而来,手中捧着一枚金色戒指,“统领!找到了这个!” 福四立即拿过,翻了一遍,戒指很普通,但是在戒指的内圈里,却是刻着一朵花,陀罗尼?!福四脸色一沉,“这是陵国的只有皇室才有的信物!” 寿四一听,立即说道,“苍掌门正在百草园中,我们是不是?” “不!此事事关重大,我先立刻赶回上京,禀报给主子再说!寿四,你赶紧的,让寿一寿二要严加提防任何来自陵国的人。”说到此处,福四压低声音,“苍掌门也要留意一二。” 寿四明了,苍掌门的师弟可是传说中的陵国的国师! 于是福四匆匆起行,转身又赶赴上京,寿四就带着人,再次检查了一遍后才回转山庄。 而此时,天色也渐渐明亮了起来。 当寿四一身浴血,刚刚走到山庄门口的时候,就见不知平平和寿三,苍掌门,居然就坐在山庄门口的狮子上,一边慢悠悠的喝酒,一边淡淡的看着他。寿四脚步一顿,恭敬的朝苍掌门拱手,“苍掌门安好。” “来的人,可是陵国的?”苍掌门突兀的问着。 平平和寿三一愣,随即转头看向寿四。 寿四抬眼看向苍掌门,“是,又如何?” 苍掌门挑眉看向寿四,见寿四眉眼间还有杀意未曾卸除,不由点头,“不错,是个练武的好料子。”奋战了一夜,居然还能保有这样浓烈的杀意,嗯,不错不错,那只鱼的身边都是不错的人才呀,啧啧啧,也不知道林静深都是从那里挖出来的。 “如果是陵国派来的,那我就得去一趟陵国了,亲自问问,这是想和大夏开战吗?”苍掌门又叹息一声说道。 “苍老头,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可是我的大夫哦。你想跑路吗?”带着几分困乏的声音慢吞吞的响起。 众人转身看去,商静鱼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从里头迈了出来。 平平和寿三,寿四等人忙恭敬躬身拱手,“主子安好!” “嗯,我好得很,吃得饱,睡得好。”商静鱼眯眼磨牙的看着眼前的这三人,昨晚那么大的阵仗居然都瞒着他!好胆哈! “你,回去赶紧洗洗睡睡,晚上再来跟我说话,平平,寿三,你们去周围看下,特别是下头两位老先生的庄子,昨晚那么大的事可别吓到两位老先生。”商静鱼一个个的点了过去。 平平等三人看出此刻他们的小主子正心头不畅快,便赶紧的恭敬拱手退下,寿四退下前,看了眼寿一,寿一微微点头,寿四这才放心退下,知道寿一和寿二会小心提防,那就好。 待平平三人退下后,商静鱼直接在山庄台阶上坐下,坐姿随意,和坐在狮子头上的苍掌门一句一句的闲聊着,从早上的膳食,争论着包子好不好吃,到今日中午不若吃顿新鲜的鱼粥……聊着聊着,商静鱼终于扯到了正题,“大哥哥并未告诉我,会有人对我不利,昨晚的事应该是个意外。” “林静深未曾告诉你,并不代表着陵国的人未曾寻你。”苍掌门看着坐在他下头台阶上的不过十三岁,哦,不,十四岁的瘦弱少年,眉眼间平和豁达的,似乎生死并不在他的在意之中。 “哦?那也没啥,从我以前在上京,就有人打过我主意了,”商静鱼漫不经心的说着,又突兀笑道,“我还真的挺好奇,我人在南州的事,也没有多少人会知道,大哥哥巴不得没人注意到我,却居然还是找到南州了,嗯,这些陵国的人手眼通天呀。” “也可能是我。”苍掌门突兀的说着。 “老头,你是想说,因为你为我治病,所以反而因为这一点,泄露了我的行踪?”商静鱼摸着下巴思索着,点点头,“那倒是也有可能的。” “我曾在上京的时候,和我师弟的弟子见过一面,他知道,我在为你治病调养。”苍掌门叹气说道。 “哦……那也没啥啊,反正总会被人知道的。”商静鱼慢悠悠的说着,抬头看天 ,天色明亮了,湛蓝的天空如同蓝色的海……哎,想看海呀,也许有天他会去看海?听说陵国那里有海? “老头,我的大哥哥是林静深,七绝郎君林静深,睿亲王世子,黑甲军的统帅,将蛮族连根拔起的大英雄,创建了摘星阁的人,现在天下正在慢慢的用新农法代替推亩法,太上法令从五年前就在完善了,如今南州未来三年将要进行一场前无古人的科举选考!我是被这样的人教养出来的,而未来,我会站在大哥哥身边,做他左膀右臂,我又怎么可能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呢?”说到此处,商静鱼顽皮的一笑,看着怔愣的望着他的苍掌门,又笑弯了眉眼,“好啦!别愧疚了,也别自责啦,走吧,我们去让厨神伯伯给我们做鱼粥去!” 苍掌门的眼眶有些泛酸,心头又有些激荡,看着商静鱼慢悠悠的走得很散漫随意的,但是背脊永远都是挺直,行走间的风仪洒脱又透着不自觉的贵雅,苍掌门想,虽然林静深教养了这顽皮的小鱼,但是某些东西,却是教养不出来的…… ——那便是骨子里的豁达通透,以及柔软之心。 ****** 天空明亮之时,福大几个瞬间起跃进入了欢喜楼的阁楼之上,恭敬跪地做礼,拱手低声禀报,“禀主子,刚刚福四前来,小主子安然无恙,那些人在南州郊区被悉数歼灭,打扫之时,找到了这个——”说罢,福大便恭敬的呈上了一枚金戒指。 林静深伸手一扬,金戒指飞入他的手掌上,仔细端详一会儿,林静深微微眯起眼,“派人告知不尘道人一声,我今日午时,在欢喜楼设宴请他!” “是!” 第76章 一只鱼在南州的日子8 紫韵转了个弯, 顿住脚步,前方是长阳公主的贴身侍女, 对方正对她行礼, “姑娘,我们公主有请。” 紫韵微微一笑,慢步上前,柔声开口, “正好, 紫韵也有要事求见公主。” 幽静但布置得温馨的花厅里, 紫韵在正看着信件的长阳公主面前跪坐下来, 这一方茶几软塌软垫, 本是流水馆的特有布置, 出自于小公子那边的主意, 后来, 慢慢的在上京的达官贵人中开始流行起来。 紫韵慢慢的端起眼前的茶, 一边喝着,一边看着对面的长阳公主, 长阳公主手里的信件应是最近月桂树楼请示小主子后, 小主子的回信?她昨晚收到信后,因为听闻南州郊区有黑衣杀手突袭, 她担忧小主子, 便没有怎么心思看,随手让人送到了长阳公主这里。 “小公子是从八岁起就接受殿下的教养了吗?”长阳公主终于放下信,抬眼看向紫韵, 认真问道。 “小公子聪慧敏锐, 又心善豁达,殿下视其为唯一重要的家人。”紫韵轻声说着,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意味深长。 长阳看着紫韵,轻叹一声,“虽然是被殿下教养长大,但观其言辞之间,还是天赋奇高,真正的聪慧之人。” 紫韵微微一笑,心里却甚为得意,那是,小公子在她紫韵看来,可是无一不好的。 “小公子在信里说,接下来,要为可能到来的各种天灾横祸,囤存粮食和各种药物,这件事也不用操之过急,这几年慢慢做起来就是。”长阳公主低声说着,看向紫韵,眉眼间带着几分凝重,“殿下那边怎么说?” 紫韵脸色严肃起来, “殿下从不插手月桂树楼的任何事,小公子的那些事,公益堂,忠义会,这些,殿下都是让小公子自己决意。” “小公子那样的人,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如此,那我们遵照他的指示,做起来就是。”长阳公主神色凝重的说道。 紫韵点头,随即瞥了眼四周,确定四周无人后,才低声开口,“公主,请恕紫韵冒犯,若是接下来,裕亲王府遭劫,可能会连累到你,你……打算如何做?” 长阳公主有些意外的看着紫韵,却见紫韵一脸正色,极为严肃,于是,自嘲一笑,“我还以为你要继续陪我玩这个你知我知就是不说的游戏好久呢。” “我的主子,睿亲王世子殿下说,长阳公主是顾家老太君亲自教出来的,中宫太皇太后又是您的血亲,不可轻视,您心里自有一把称,如何决断如何自处,应是在告知您一切之后。”紫韵直起上身,恭敬的双手交叠至额头,做礼。 长阳公主的脸色有些冷凝,有些漠然,缓缓的收起一身的淡然自嘲后,竟如同一把出鞘的剑,锋利无比。 紫韵心头默然,果然还是主子看人准,这长阳公主平常还真是看不出呢,居然有这么强的气场。啧! “那你想告诉我什么。”长阳公主轻声问着。 “您身上的血脉之一,来自于王家的血脉,在至少一百年前,就已经混入了南境陵国的血,且并非陵国皇室血脉,多年来,陵国细作潜伏与王家,背后设计谋划了多起事端,搅乱大夏中宫,其中,有睿亲王身陨一案,也有设计谋害白家灭族一案,……其中种种,罄竹难书。” 长阳公主看着紫韵,神色冷凝,眉眼间透着讽刺,“你都说了,是我身上的血脉之一,难不成,你要我背叛赋予我一身血肉的亲人?” 紫韵依旧恭敬做礼,“主子曾言,只需将一切告知于公主,至于公主如何决断,又要如何自处,那是您的事。”说罢,紫韵伏首作礼后,便直起身子,伸手收回那张信件。 长阳公主沉默的看着,只是嘴角抿着紧紧的,在紫韵行礼后,后退的一步步离开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带着几分沙哑的开口,“他就不怕吗?!” 紫韵顿住脚步,垂着头,嘴角微微的勾起一抹笑,但声音依然谦恭,柔和,“主子他并不惧。” 长阳先是一愣,不惧?随即又苦笑一声,的确,七绝郎君林静深又有何所畏惧? “小公子说……长阳公主是个坦然大气的人,是真正的可堪成公主的人。”紫韵微微抬头,低声说着,“月桂树楼……应是如同公主这样的人待着的地方。” 长阳公主微微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背弃我的这一身血脉。” “是,紫韵明白。”紫韵恭敬做礼,便又慢慢的后退离开,这次,紫韵知道,长阳公主不会唤住她。 ——其实她是不太明白,既然当初主子说,长阳公主不会为他们做事,那又为何争取她呢。这个女人的确极为聪慧和锋利,但是也是很古板的,不然就不会在主子拒婚后,又顺从王家的安排,嫁入裕亲王府。唉,主子的想法她还是摸不到什么头绪。不过,一定是有什么用处的,至于将王家的事告知于长阳公主又是什么谋划,她大概是能够模糊摸到一点,王家里头的层层关系实在复杂,想找出什么物证人证的,也难,而当初两起事件,又和外族有关……唉。 好烦。紫韵转出走廊后,叹了口气,看了看天空,不知道南州那边怎么样了,好想去见小主子哦。 ****** 不尘道人站在拓苍山脚下的福记客栈二楼,仰头望着不远处的拓苍山,那里沉默幽深的,如同睿亲王世子一般,深不可测,谁能猜到呢?他的人还在拓苍山这里企图突围拜见小金童,但他要恭敬拜见的那位小金童,居然已经不在拓苍山了,而林静深的下手这般果决狠厉,所有企图暗中潜入南州的力量,不管是谁的,一律都是赶尽杀绝! 他带出来的,师傅交给他的陵国的好手,昨晚已经在南州折了大半了,不过,错有错着,他本是让人去请百草门的苍掌门,却误打误撞的得知了小金童真正的下落,居然是在南州! 睿亲王世子林静深居然把人送出了上京! “道人!”身后奴仆悄无声息的出现,低声禀报,“信王殿下已经回了上京。他急着寻您,另外,睿亲王世子派人送来了封请柬,请您今晚欢喜楼一叙。” 不尘道人点头,提到信王,他就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信王不必理会。今晚我去欢喜楼。” 奴仆低声禀报,“道人,那边传信来,说要和诚王或者信王合作,逆贼后代们已经证实与中宫贵妃的母家有联系。” 不尘道人冷笑一声,“你传信给那边的,我只奉师命,寻异界福星,其他的,我不管。他们要抓谁,要和谁合作,让他们自己来!” 奴仆有些苦恼的看着不尘道人,“可是……道人,您知道的,那边早就想派人过来了,是陛下压着,您这样……” “我只奉国师与陛下的命令,其他的,与我何干。”不尘道人冷冷的说着,合作?他一看见那信王就恶心的要命!那诚王也是一样! 奴仆看着不尘道人,叹息一声,恭敬的退下。 不尘道人又看了眼那拓苍山,垂下眼疲惫的叹了一声,如今的陵国,执着于寻求福星的,也只有国师,他的老师而已,就连陛下也是抱着国师命不久矣想让国师走得安心一些,才准许他们这次来上京寻找。更重要的原因却是——陵国皇室要缉拿一百年前的逆贼后裔们,同时,也是想着大夏如今摇摇欲坠,想从中分一羹罢了。 他师从国师,又是出身穆家,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国师不是执念,是异界福星,真的出现了,就在上京,就在拓苍山,就是那小金童! 今晚,或许他可以说服睿亲王世子,说服那七绝郎君,见见小金童。 ****** 而夜深时分,商静鱼盘腿坐在回廊亭的榻上,一边翻着不久前刚刚送来的大哥哥的起居录,碎碎念念的居然都是和他有关的事,什么北境那边的商路呀,什么灵州那边的特产呀,哎,也不好好写写他自己的日子。 “小主子,您知道的,大主子就是那样,处理公事,练武,看您的起居录,没了。”被商静鱼召回的福二讪笑一声说着。 “那你们就好好盯着他呀,让他三餐按时,不要仗着武技高强就不用吃饭了。这吃饭不单单是吃饭,也是仪式感,知道不,要是大哥哥习惯了不吃饭了,他以后就大概不用做人,直接修仙得了!”商静鱼皱眉不客气的训斥着。 福二忙跪地,恭敬的诺诺应着。 商静鱼叹气,挥手,示意福二起身,“好了,你起来,你知道我是着急,我没生你们的气,你们呀,除了福大胆子大点,敢不听大哥哥的话,谁敢呀。你记得回去后,就把我的意思传给福大就好。他知道怎么做的。” 福二恭敬应着,“是,遵小主子诏令。” “好了,说说吧,昨晚那些人,还有,到底是谁在打我的主意?这南州,不单单是让给我休养的意思,也是避祸的意思。说吧,谁?”商静鱼说着,托腮看着福二,目光里透着是浓浓的不解。 第77章 一只鱼在南州的日子9 ——他还真是不明白了, 如果是因为大哥哥,别人视他为眼中钉, 他可以理解, 但是,现在他又还没有真正的站在了幕前,大哥哥也没有。那些人从哪里知道他的?来南州的目的是真的要杀了他? “回小主子的话,经小的探查, 现在不敢十分肯定, 但是已经可以确定的是一共有两批人, 一批来自南境陵国, 就是昨晚的黑衣杀手, 一批来自于三苗族, 陵国细作潜伏于我大夏已经多年, 但昨晚的杀手并不是潜伏的细作, 似乎是跟随陵国不尘道人前来的人, 而三苗族细作有十人,他们已经全部被我们俘获, 但他们据不答话, 已经自刎了。”福二恭敬拱手回禀。 商静鱼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开口, “这么说……暗地里打我主意的都是外族咯?” 福二抬眼看了眼商静鱼, 低声开口,“小主子……他们似乎都是带着任务前来,并不只是单单的打探小主子您的消息……” “我姨妈商子衿那边, 可有安排护卫过去?”商静鱼皱起眉头, 坐直,肃然问道。 “小主子放心, 大主子已经都安排了下去,除了商家主,夫人和小小姐身边都有影卫。”福二说着,踌躇了一下,低声道,“如今南州这边不敢说百分百的安全,小主子,他们的目的依旧不明,不若……回上京” 商静鱼摇头,“不可,大哥哥如今正处于旋涡之中,我若回了上京,反而会将我这边的麻烦带过去,且,在上京的话,有大哥哥在,那些人反而不敢出手,他们若是潜藏起来的话,我们就只能这么的提心吊胆了。现在嘛,在南州这边反而容易操作多了。” 商静鱼想了想,侧头看向被一旁安静恭敬跪坐的寿一等人,说道,“平平,寿三,一个月后,在南州将举行一场云彩之路的商议会,你们去邀请往返北境与南境的商客,在八卦小报上刊登启示,具体的,你们去商议一下,给我一个具体的章程,注意两点,第一,云彩之路是贯通南北,走闽江和幽河,是河路;第二,不限大夏,凡是外族有拿到大夏商牌的都可以前来参会;” 平平和寿三先是一震,随即恭敬站起,拱手应下。 “寿四,你和福二商量一下,南州的门关要怎么守,像昨晚那样可不好,我们有一个词,叫关门打狗,下次,就把人都给我放进来,咱一个个的逮住玩,所以你们商量一下,人呢,不要拦在外头,放进来,然后一个个的盯着,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这些人都是一伙的吗?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要抓我来威胁大哥哥?还是,单纯就是冲着我这个小金童的身份?” 福二和寿四站起,恭敬应下,随后,福二低声开口,“可是,小主子,大主子说过,决不能让您有一丁点的损失……” 商静鱼听着,弯了弯眉眼,在大哥哥心里,他就该好好的待在南州,那些风风雨雨的,有大哥哥这把伞给他撑着就好,他只要吃好玩好身体好好的……就好了,可是,他入局了,他已经决意,余生,都要赔给大哥哥了……怎能就这样待在大哥哥的伞下呢。 “大哥哥那边呢,我会亲自写信跟他说的。”商静鱼说着,嘴角弯起笑容,“大哥哥他呀,会懂的。” 福二和寿四齐齐抬头,看着笑容和煦开心透着顽皮的商静鱼,心头默然:大主子就算是懂了,也不会答应的。 ——小主子真是天真! 商静鱼又看向寿二和寿一,说道,“我娘亲和童童那边,还有,卢家的楠楠小公子,你们都要看顾好,如今山庄的管事是你们和苏嬷嬷,这安保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们了。额,安保,就是安全保护,哦,还有,苍掌门和厨神伯伯那边,你们去告知一下,接下来的山庄可能会有些热闹,让他们多加警醒一些。” 寿一寿二恭敬应下。 恰好此时,有仆从前来恭敬禀报,说是古老先生和卢老先生到访。 于是,商静鱼留下平平和寿三,仔细的叮嘱了一下,挥手便示意众人该干嘛干嘛去。然后,他便带着寿二去前堂见两位老先生了。 路上,商静鱼对着寿二碎碎念,“……总之,内紧外松,也不要吓到两个小孩,童童和楠楠都该经历些事,这事你和苏嬷嬷说下,就说是我的事,内宅上可以让童童做主,该怎么调整,女卫也都可以让童童管,有苏嬷嬷在,出不了大事,顾家那边也让苏嬷嬷和我娘亲说下,顾家那边也有小孩子,让他们也警醒些……” “是。主子,您喝点水?”寿二拿过水壶递给商静鱼,这一早上都在忙事,糕点没吃,茶也没喝!若是殿下知道了,定然是要责罚他们了。 商静鱼接过,喝了一口后,就继续碎碎念着,“还有,给卫队和影卫们单独造册,此番南州卫护行动中,若是有受伤的不幸牺牲的,按照忠义会的章程处置,另外不幸牺牲的再加抚恤金三倍,就从我的个人私库中走,影卫也是如此,影卫不幸牺牲的,全部葬在禁地的无名英雄碑下,按照禁地的忠义会章程走。对了,之前卫门打造的新刀好了吗?好了的话,赶紧送黑甲军中去,有剩余的,送一批过来南州。” 寿二默默的记着,看着前头走着的主子碎碎念的时候,虽然精神不错,脸色却不是很好,心头再次叹气。 ******* 而此时的山庄后宅中,正在花园书斋守着两个小主人读书写字的苏嬷嬷侧头看见寿一站在走廊处,便唤过一旁的侍女,小小姐的女卫之一的墨茶和卢家小公子的书童绿墨,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带着另外一个侍从,小小姐的房中大丫头桂茶朝寿一走去。 “寿一管事。”苏嬷嬷做了一个福礼,“可是小公子有事要吩咐?” “是,事情比较多。苏嬷嬷,我们去那里说话。”寿一指着走廊尽头的回廊亭。 苏嬷嬷点头,便随着寿一前去。 “昨晚有人夜袭南州,意图接近山庄。”到了回廊亭,寿一便低声直言,话语简洁,“小公子今日下了几个诏令,接下来的南州应该会很热闹,小公子让我和寿二与您一起做好山庄的守卫工作,外围我和寿二做,但内宅上可能需要你和女卫统领的墨茶商讨,夫人那边,小主子刚刚命寿二来传话了,小主子说,夫人也应知晓,顾家也应知晓,而内宅守卫工作,可让小小姐去做,卢家小公子也可以知晓一二,小主子打算借着这次事件,磨练一下小小姐,苏嬷嬷,辛苦您了。” 苏嬷嬷皱眉点头应下,随即带着几分担忧,“小公子不要紧吗?那些人若是冲着小公子来的话……殿下绝不会让小公子这样置身险境!” 寿一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无奈,“苏嬷嬷,您来此处也有三年了,您知晓的,小公子从来都不是会躲在殿下身后的人。”事实上,据他和寿二多年的了解,小公子反而是跃跃欲试的,想要把那些人引出来……不然为何要平平和寿三做这个云彩之路……唉。 ——只希望殿下那边不要发太大的火。 ***** 此时的前堂花厅里,两位老先生看着商静鱼笑嘻嘻的走来,都齐齐放心了,脸上也露出笑容。 “见小公子安好,老朽便放心了。”卢老先生笑呵呵的说着。 古老先生也抚着胡须,赞许的点头,“虽然也是一夜的风雨,但是看来,这些许风雨并没有打扰到公子。” “有我大哥哥呢。”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恭敬朝两位老先生拱手,“老先生安好。” “小公子不必多礼。”两位老先生一番客套后,才在商静鱼坚持下入座首座。 “小鱼接下来打算做些事,我想着应该可以把新考一起搞起来。”商静鱼说着,便把他的打算开启闽江渭河一路的云彩之路简单说了一下,同时也说起了他的打算,“借此,可以宣扬新考,凡是要参加文事选考的,都可以参加新考,当然,新考要参加也要有资格,不知道,这方面,两位先生对小鱼做的章程可有何建议?” “小公子可曾想过一个问题?” “嗯?什么问题?” “新考是殿下和小公子提出来的,而非朝堂政令,文事任命也只有那些加入摘星阁或者愿意追随殿下的官员才会承认,如今大夏朝的地方官员中,有认可的会承认的,到底有多少?而天下学子们,知道摘星阁知道七绝郎君殿下的又有多少?” “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大哥哥。”商静鱼一想到当年说新考事情的时候,他大哥哥的那些话,他就有些无力,叹了口气,“我大哥哥说,他不需要谁承认,各个地方的官员也不是傻子,其中有庸碌无能的人,也有忠义耿直的人,有聪明的,也有敏锐的,该怎么做,地方官员会比上京的那些大官们,更知道该怎么选择!他会在今年年末发出摘星阁令,让天下地方废除推亩令,推行新法。” 第78章 一只鱼在南州的日子10 ——事实上当年大哥哥他本来就不想弄这个, 太麻烦了,当年会让陈铭陈大人来南州试行新考和新农法, 也是因为考虑到将来恩科腐败和推亩法一定会引发动乱, 所以试行,看能否在爆发动乱前想办法让朝堂阁议推行……说句实在话,他大哥哥在这方面,真的不太积极, 因为他真的没有想过去代替谁, 他也不是那种权欲熏心的人, 他大哥哥曾说过, 他的目标只有两个, 一个就是他看重的人好好活着, 比如说, 黑甲军的那些将领, 摘星阁的那些大人们, 二来,便是白家一事的真相。 ——而商静鱼不知道的是, 其实他的大哥哥最终的, 做这些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他商静鱼。 古老先生听了,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想必是殿下早就预料到如今的局势了,而这几年来,殿下应该不只是在南州推行新农法和新考?” 商静鱼摊手, “具体的我没有问过, 但是,既然我大哥哥这么说了, 那就是没有问题的。” 卢老先生微笑,“我相信殿下,既然如此,那就依照小公子所言,在南州开启云彩之路时,也宣扬新农法和新考。”说到此处,卢老先生顿了顿,带着几分疑惑,“其他的,我和古先生都没有问题,但有一个地方,小公子得为我们解惑。” “请说。” “这新考的考生资格,为何要这么判定?三篇文考红花,这个能够理解,但是,拿到公益堂好人好事小红花十朵的,可代替文考红花一朵?” 商静鱼摸摸鼻子,有些讪然,“这个……当初大哥哥也说过,新考出来的考生也不能直接为官,需做文事五年,得到三位以上的摘星阁阁员的认证后才能从地方任命做起,所以没有必要在人品上做出评定,但是,我这个也不是评定啊,我只是鼓励,就是一种额外的鼓励,也是想让大家知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也许以后会有人投机取巧的去做些应付性的好事来获得文考红花,但是……有人做好事,哪怕是应付性的,都好,因为,大家看到了,就会去做了。做好事多了,那做坏事的不就少了吗?” ——哪怕是示范性的好人好事,也是可以带动大家的嘛。 卢老先生听了,和古老先生对视一眼,眼底都划过赞赏和感叹,“公子仁义之举,十分难得啊。” “不过……我倒是想知道,最后殿下还是同意了?”古老先生微笑问道。 “是答应了,但是大哥哥说,拿了好人好事小红花的,他会让人特别备注,将来,文事考核要比别人多一次考核。”商静鱼讪讪一笑。 ——即便如此,他还是坚决的不改主意。 卢老先生笑呵呵的点头,“殿下是对的。”不愧是殿下,已经想到了小公子这般操作后,会埋下的隐患,小公子的心意是好的,但是,这里头的可能会引发的问题,小公子是没有想到的。 ——唉,小公子之前都不参政,也不管事,对这些朝堂和法理上的弯弯道道不明白啊。不过,就算是参政了,管事了,以小公子的心性来说,他也估计是搞不明白的。 而小公子的豁达柔软的心性是天下生民的福气,倒不如,就这样保持吧。估计,殿下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吧。不舍得玷污小公子的温柔良善啊。 “我们已经明白了。”古老先生也似乎想通了什么,笑了笑,转开话题,“那么,小公子,这个考生资格,是让十位老师随意出题,让考生们当场抽取五道题目,只要其中三道对了,就可以拿到三朵红花,时间为期半天。嗯,这个时间上能否延长为一天。” “那可不行。既然他们自小读书,对四书五经都了解了,那就何必延长时间呢?啊,对了,这十位老师随意出题,必须包含当下的时政法令,以及各个地方的小案子之类的,这点,两位先生没意见吧?” “自然没有,那是应该的。”卢老先生笑笑说道,“不过,正是因为加了这个,我们才想说,能否延长一天,因为毕竟是第一次新考,等过了两三年,才改为半天?” 商静鱼想了想,点头,“好,两位先生说得是,这点上是我考虑不周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开始新考的准备了,我们想把新考的事告知各地书院,通知他们可以来参加,这个可行不?”古老先生又问道。 “这件事,待我请示了大哥哥,再与两位先生说。”商静鱼肃然道,通知各地书院当然是好事,但是现在时局有些乱,必须请示了大哥哥再定。 ****** 而此时的后宅中,商月娘正迎着顾家老太君慢慢的走在花园的回廊中,随着顾家老太君来南州的顾秋和卢家的小姑娘已经去寻童童和楠楠了。 顾家老太君看着前头的两个小姑娘如同花蝴蝶般笑闹着转入小花园中,不由笑了起来,侧头看着站在自己身侧柔婉笑着商月娘,心头一笑,大概是因为在南州,这个地方不是拓苍山的农庄,是只有小公子在的南州,月娘这倒是要比以前轻松多了。 “老祖宗,有件事我得和您说一下。”商月娘一边说着,一边搀扶着顾家老太君走上台阶,迈入宽敞的大窗户的堂屋之中,靠窗的软塌,茶几,中央是一张大圆桌,角落是盛开的白色的花。 “哦,你说,不急,慢慢说。”顾家老太君和蔼拍着商月娘的手腕,在软塌上坐下,吩咐左右退下,除了吴嬷嬷和苏嬷嬷。 顾家老太君看了眼苏嬷嬷,这位从前是白家嫡女的贴身嬷嬷,也是奶嬷嬷,后来失踪了,三年前突然出现在月娘这里,因为殿下的关系,她也没有多少意外,但她知道,这位苏嬷嬷,能够在当年那种险境下活下来,还能活得好好的,那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而殿下能够让她进入小公子所在的地方,那就是对她的信任了。 ——如同她如今能够进入这个山庄一样。 “昨晚有些人想要潜入南州,但都被拦住了。一大早,小鱼就派人来传话了,内宅的护卫要重新调整一下,苏嬷嬷和吴嬷嬷已经安排下去了。老祖宗,您那边,小鱼的意思是也要加强,现在顾大人还没有来南州,不若,先让小鱼的人去您那边看看?”商月娘担忧着的看着顾家老太君,老祖宗那边就一个老人和两个姑娘,其他侍女嬷嬷倒是多,可护卫就没有几个了。 至于他们这边,商月娘倒是放心,殿下放在这里的人很多,她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是她知道,殿下是不会让小鱼出事的。 顾家老太君怔了怔,随即安抚的拍拍商月娘的手,“你放心,今天傍晚,我那蠢儿子就到了,你别担心,没事的,而且我那边,也是在小鱼的巡护防卫呢,昨晚,小鱼身边的那个叫平平的还抽空过来看了看我老婆子,给我请了安,所以你不用担心,小鱼都安排好的呢。” 商月娘听到平平昨晚有过去看,也就放心了,露出腼腆的柔和的笑。 顾家老太君又说了几句,便让苏嬷嬷过来,直接问道,“可是有什么事?你直说。” 苏嬷嬷恭敬的做了一个福礼,低声道,“禀老太君,小公子的意思是让姑娘和楠楠小公子来安排这次内宅护卫的事,刚好就在今日,想请老太君给姑娘和小公子掌掌眼,看看护卫的如何。” 顾家老太君微微眯眼,深深的看了眼苏嬷嬷,点头,“好,我去看看。” 于是,顾家老太君和商月娘转头又说起其他的闲事来,说着说着,商月娘便下去安排膳食了,待商月娘一走,顾家老太君盯着苏嬷嬷沉声问着,“你有什么话不能在夫人面前说?” “是小公子的叮嘱,此番来犯南州的,便有外族陵国,而……顾家姑娘的母亲是王家女,王家已经查实多年来外通陵国,混淆中宫血脉。”苏嬷嬷低声说着,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压抑,“老祖宗,小公子的意思是,顾家姑娘的安危也极为重要。” 顾家老太君脸色变了变,王家通敌陵国?!昨晚来犯的是陵国的细作?! 顾家老太君深吸一口气,很快镇定下来,她低声开口,“此事的确不好让你家夫人知晓,小公子的吩咐是对的,代我拜谢小公子,过两日我再来拜见小公子。好了,你带我去里头看看,那几个顽皮猴子怎么安排的。” 顾家老太君的语气很快轻快了起来,神色也镇定下来,苏嬷嬷看着,心里暗想,这便是崔家生养的嫡女,顾家的老太君了。 ****** 而当夜色蔓延的时候,上京欢喜楼的三楼包间中,林静深端着酒慢慢的喝着,手边放着刚刚急送来的来自于南州的信,他的鱼儿终于打破了固执,给他亲自写了一封信,信里碎碎念叨着他不好好用饭,不好好睡觉,又生气的问他是否要修仙了?还说,若是三年后大哥哥修仙了,那他就去云游天下!吃好玩好的,哼哼哼…… 抚着信,林静深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透着不自觉的温柔,他的鱼儿总是这般有趣,修仙?不管是修仙还是修魔,不管是九天仙境还是幽冥魔刹,他定然是要拉着鱼儿一起的。 “主子,不尘道人来了,路上信王曾来纠缠。”福大恭敬的进来禀报着。 林静深收起信,放下酒杯,站起身,踱步走到窗口,“信王倒是痴情。” 福大垂头,如今信王几乎毫不掩饰的,看着不尘道人的眼神简直……咳,自家主子看小公子都没有这么明晃晃的……额……难怪不尘道人快要杀人了。 “请不尘道人进来吧。”林静深说着,看着弥漫夜色不见半点星光的夜空,慢慢的说着,“今晚派人看好信王,未到终局,他还得好好活着。” 福大一怔,随即恭敬应下,心头思量着,莫非不尘道人真要去杀了信王? 随后,门推开,不尘道人走了进来,见背对着他的林静深,不尘道人呆了呆,随即恭敬的躬身,拱手,低声开口,“多日未见,殿下身上的威仪更甚。” 林静深皱起眉头,随即缓缓舒缓,看着不尘道人,抬手指了指椅子,“坐下说吧。” “谢殿下赐座。”不尘道人恭敬说着,坐了下来,但只敢坐一半。 一旁的福大看见,眉头一跳,只有摘星阁的阁员们和禁地影卫,卫门的那些人见了主子才会这般恭恭敬敬的,这不尘道人上次还敢叫嚣呢,这次怎么这般恭敬? 第79章 一只鱼在南州的日子11 林静深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 也不多问,直接开口问道, “昨晚死在南州郊区的, 可有你派去的?” 不尘道人挺直背脊,看着林静深,但又似乎有些畏惧的,低声道, “回殿下的话, 寻回福星, 对陵国事关重大。” “可据我所知, 陵国, 只有国师执着于此, 听闻国师命不久矣, 所以, 你这是要完成你师傅的心愿, 好让他死得瞑目?”林静深说着,声音平静, 却透着几分讥讽, “若是我让人送回昨晚死在南州的尸首回陵国,再让人送封信给陵国如今的掌政太子, 你觉得你会如何?” 不尘道人脸色变了变, 瞬间有些苍白,他不敢相信,不过短短时日, 眼前这位身上已经出现黑龙气息的帝王格的人, 就已经查了这么多! “我出现在上京,是奉我国皇帝的命令, 掌政太子也无权管我,你送回尸首也没用!”不尘道人强撑着的开口说道。 “但,若是我在信里言明,你被我扣下了呢,国师命你来上京,其目的是真的想寻福星,还是想让福星庇佑你?掌政太子海沉年约三十,却未曾大婚,后宫空虚,他言明,他天煞孤星,唯有与国师的爱徒,来自穆家的穆棱才能匹配,但你不愿,国师为你拒了掌政太子的求亲三次,因此,最后一次求亲时,掌政太子的兵围了国师塔,是你欲自焚,才逼得太子兵退……也是国师让皇帝下令,寻不回福星,不可回陵国。”林静深慢慢的一句一句的说着,声音淡然,语气里透着散漫,“你的目的并非是真的想找回福星,你只是想求得福星庇佑罢了,因为你发现,你即便离开了陵国,你身边的护卫,昨晚那些突袭南州的人,都是太子的人。你……逃不开。而国师活不了太久。” 不尘道人——穆棱的脸色彻底苍白了,但,却是缓缓站起,拱手,跪地,“殿下……你虽然什么都知道,但,有点,你是不明白,我和我师傅并非无的放矢,福星,对陵国,对您,都极为重要,而我所求,也……只是希望,见见福星,至于会不会带福星回陵国……我答应过我师傅,若我不愿,一生都不要回陵国,哪怕是浪迹天涯,亦或者是就此死去,都好。我师傅为我得罪了陵国皇室,为我……不惜折了寿命,算出福星的所在,殿下……您什么都知道的话,那您应该知道,我是不可能带福星回陵国的……我也带不回……能否容我拜见福星……哪怕是远远的见一面?” 林静深端起酒杯,慢慢的喝了一口,看了眼拱手跪地的不尘道人,“我会跟鱼儿转达你拜见的请求,至于鱼儿见不见你,就看你和国师的运气了。”说罢,林静深慢步越过穆棱,在经过穆棱的时候,林静深顿住了脚步,“陵国掌政太子也算是手眼通天,费尽心思了,他亲自写信给我,让我莫要为难于你,他愿意送出一个承诺,只要我保你在大夏平平安安的,他就给我一个承诺,因为这个承诺,我答应了保你平安,但你莫要擅自乱为。” 说罢,不看穆棱苍白的脸色,便带着福大退出了包间。 **** 欢喜楼的阁楼里,林静深又摸出信,展开又看了一遍一遍,信纸是他送去的与他一样的久宣纸,墨香是一样的灸墨,这让他心底腾起满足的愉悦。在南州的鱼儿衣食住行样样都与他一样,这让他心里有着非常大的愉悦。 “主子……”福大有些忍不住,低声开口。 “可是想问,那陵国太子为何这般?”林静深散漫的开口,一边执笔写信。 “额……”福大有些尴尬,虽然那陵国太子突兀的派人给睿亲王府递了一封信,但是主子看信后,那因为陵国不尘道人的作为而烦躁的心情似乎就愉悦了不少,刚刚包间里一听,原来如此,那陵国的太子居然可以不娶女人?娶一个未来的国师?然后这个未来的国师不愿意,拒绝了三次,没办法,跑路了? “到底为何,可就要问不尘道人了,不过,这与我们无关,如今那不尘道人在这里,倒是不错,鱼儿的药里,最重要的一个,倒是可以跟陵国太子讨要了。”说到此处,林静深的神色就畅怀了不少,鱼儿的毒始终梗在他的心头,苍耳子说,若是能拿到那陀罗尼花地的火蛇,火蛇之胆可化百毒,那鱼儿的病就至少好了八成!之前还在想要怎么拿下陵国,好找到那火蛇之胆,如今有了陵国太子的这条线,他倒是可以放些心了。 ——而至于陵国太子派来名义上是保护不尘道人,但也是来抓捕逆贼的,或者说趁着大夏动乱之际,谋取些东西的,也要看看他林静深是否愿意让陵国来偷些大夏的皮肉了。 福大一听,也不由欢喜起来,那小主子的毒可解了?!太好了。 “那主子,要不要派人盯着?”信王缠上了不尘道人,可别搞出什么麻烦的事来。 “陵国太子派了不少人保护着,不必我们多事。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派人去跟那不尘身边的护从说下,若是需要人手,我们可借给他几个。”林静深淡淡说着。 福大恭敬应下。 “北境幽州可有消息?”林静深放下笔,小心的将信纸折了折,交给福大,一边问道。 “方硕大人不言不语的在老夫人的灵堂前跪了好几天了,影卫奉命看护着方大人及其亲眷,诚王的人和幽州盗匪都已经被拿下,消息已经封锁。幽州百姓自发到老夫人灵前祭拜,因为方大人的嫡妻萧氏对幽州百姓说过,老夫人的死就是为了让幽州能够平安,因此,她请求幽州百姓莫要擅自作为,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现在幽州现在一切尚好。” 林静深点头,又执笔写了一封信,递给福大,“这信,你让福三亲自走一趟,若陈老先生到达幽州后,方硕依然要做些不太好的事情,就让他亲自面呈方硕。若方硕能够恢复理智,那就让福三按照信里所说,亲自执行。” 福大应下,恭敬倒退转身离去。 ****** 此时的北境幽州,幽州州府大堂中,瘦削的中年男子沉默的跪着,他跪得直直的,如同一把剑,在他左侧,跪着两个幼童,幼童困倦,但依然努力的强撑着跪着,只是偶尔偷偷抬眼看着他们前方跪着的父亲,眼底胆怯又担忧。 一身缟素的女子瘦弱又面容端庄,她慢步而来,神色疲惫忧愁,但在看见幼童的时候,习惯性的露出安抚温柔的笑,然后,侧身看向跪在灵堂前的中年男子,轻步过去,跪下,端起一旁的茶碗,碰了碰,还有些温热,便端到男子的嘴边,低声开口,声音有些哑,但依然好听,“夫君,喝些水吧。” 中年男子不动,女子也不以为意,只是带着几分安抚温柔的笑,“喝吧。” 在这样重复四五次后,中年男子才低头,喝了一口。 女子便又哄着男子再喝了两三口,抬手轻轻的擦拭了一下男子的面无表情的脸。 然后,男子沙哑的声音终于开口,“你带孩子们去后院休息,这里我来就好了。” 女子嗯了一声,柔和的声音说着,“待照儿和希儿拜见了老先生和两位文事公子后再去歇息。” 男子终于转动了一下他的头,眼睛微微睁大,“老先生?” “是陈老先生,他正在外头,还有卢怀宇公子,文博公子,他们说,是来任职的文事。”女子轻声说着。 男子想要站起,但因为久跪,刚一站起,就差点跌倒,女子忙搀扶着,“不要急,夫君,慢些。” “哎呀!阿硕,你慢点,慢点。”后头急急担忧的苍老声音响起。 男子一听这声音就僵了僵,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转身看去,但见却是当年他被殿下引去拜见的,并有幸拜在门下的天下第一大儒陈老先生的时候,男子颤抖着,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哑声开口,“老,老师……”而话尚未说清,眼泪就已经纷纷洒落,“老师——”,男子凄厉的喊了一声,似乎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的悲愤,嚎啕大哭了起来,踉跄的跪在了疾步上前搀扶着他的恩师跟前,哭得不能自已。 而一直扶着男子的女子,因为夫君自从出事后,就未曾哭过,如今终于痛哭出声了,也忍不住眼圈红了起来,眼泪直落,而那两个幼童也因为胆怯也因为说不出理由的难过,呜呜的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间,灵堂上,一片悲伤。 随着陈老先生前来的卢怀宇和文博看着这一切,也不由的泛红了眼圈。 待男子终于停下了嚎啕大哭后,女子忙唤来仆从侍女,搀扶着男子去收拾一下,又急急安排着突然夤夜登门的老先生和两位文事在前堂花厅坐下。两个幼童也被带下去收拾了一番。 待终于坐定,男子——幽州州令方硕上前对着陈老先生恭敬拱手作揖,哑声开口,“学生失态了,让老师见笑了。” 陈老先生摆摆手,示意方硕在他下首位置坐下,才叹气开口,“你和林静深都是我的关门弟子,如同父子一般,你在我面前何来失态二字,况且,你眼见慈母被害,却又不能手刃仇人,悲愤不能自抑,乃人之常情啊。” 提及慈母,方硕脸上掠过痛苦和恨意,“都是学生无能……才会……” “谁都想不到的。”陈老先生深深的叹息着,带着几分疲惫和无奈的看向方硕,“如今我倒是明了,林静深创建摘星阁的用意了。” 方硕怔了怔,崔珏是第一个加入摘星阁的人,而他是第二个,与崔珏一样,他发现了摘星阁的存在,他主动要求加入,然而,与崔珏不同的是,殿下并没有让他第一时间进入,而是让他在各个地方做了地方官员,在他提出必须废除推亩令后,才让他正式进入,后来才知,辗转不同地方为官,是殿下给他的入阁考核,而他通过了,此后他依然奉命辗转连任地方,但不同的是,他是奉命在不同地方调查推亩令的推行后的恶果,收集证据,同时尝试推行新农法。 但,这些都是极为隐秘。而老师和殿下已经因为政事而不合多年了,怎么老师竟然知道摘星阁是殿下所创建? 第80章 鱼在南州游1 “我此番前来, 也是因为受了小金童的托付,北境幽州出事后, 小金童就即刻请我带两位待定文事来幽州, 一来给你帮忙,二来,也是看看你。你虽然端方正直,但你秉性刚烈, 小金童怕你一时冲动, 不管不顾的选择同归于尽, 我也怕……所以, 我连夜赶来了, 还好, 看来我来的及时啊。”说罢, 又看向安静待在一旁的女子, 笑道, “也是因为你有一个贤内助啊。” ——关键时刻,安抚了幽州百姓, 没有造成更大的□□啊。 女子——方硕嫡妻萧氏, 恭敬的垂头做了福礼,低声道, “先生廖赞了。” 方硕对萧氏低声说道, “天色不早了,你和孩子们先回后宅歇息,这几日你受累了。” 萧氏屈膝做了一个福礼, 便应声退下, 但退下前,亲自端来几碗粥放到各人跟前, 在方硕跟前放下碗的时候,柔声说着,“这是婆婆以前最爱做的红米粥,夫君多少用一些。” 方硕怔了怔,随即垂眼点头。 待萧氏退下后,陈老先生看向方硕,目光透着温和,“莫要辜负了你家夫人的心意。” 方硕嗯了一声,端起碗,慢慢的喝着。 陈老先生见状,心头总算是松了口气,待用完粥,陈老先生才开口说道,“我此番因缘际会在柳州,被摘星阁派人所救,后来便去了南州,而商家的小金童,林静深亲自教养的小公子也在南州休养,便去见了几面,有幸被小公子邀请,作为文事选考的考核员,幽州出事后,小公子就马上来找我们前来幽州了……你在摘星阁时日应该不短,对小公子也多有了解,不说林静深会如何处置,小公子他那样的人,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方硕哑声开口,“我知道……前一任幽州州令李大人被诚王纵马踏死,小公子第一时间就派人前来搭救李大人的家属……只是,老师,我不明白,殿下如今手掌黑甲军,又有摘星阁,为何还要看着中宫的那些昏庸无能之辈糟蹋这个天下!糟蹋这天下生民!幽州苦寒之地,前有诚王在此作乱,□□百姓,后又有长达十年的蛮族犯境之乱!好不容易,殿下灭了蛮族,边境安定了……他们又来了!幽州这么穷苦的地方,他们居然张口就要一百万两推亩税!那推亩税从未听闻,说是什么推亩令下就有的……可即便有!幽州拿不出来!那推亩令下,几乎所有的农户都是家破人亡,人都快饿死了,哪里来的钱!奉殿下之命,我来幽州推行新农法,好不容易才看到一点点的曙光,就差点,差点……” 说到此处,方硕痛苦的闭上了眼。 陈老先生和卢怀宇文博三人,都不由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卢怀宇和文博脸上甚至还有悲愤之色,而陈老先生长长的叹息一声。 “如今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做?”陈老先生温和问道。 方硕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才哑声开口,“自然是安定幽州,推行新农法,我从阁报里知道,殿下要在南州推行新考,我这边幽州会举荐几人前往南州参加新考。眼下诸事繁杂,幸好老师和两位文事及时前来,我需等停灵七日,那么,在这期间,两位文事,有些琐碎之事就要拜托两位了。” 方硕说罢,便站起,拱手作揖,卢怀宇和文博忙起身回礼,连称不敢。 “此前府衙中的其他人呢?”陈老先生问道,带着几分好奇不解,“小公子说你们这些阁员太累了,忙得简直就恨不得分几个人出来,又催促了殿下好多次要增加阁员,但是,摘星阁的入阁标准绝不会降低,所以,才想着增加文事官员,这府衙里的其他人是不知道你在推行新农法?” “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毕竟现在殿下尚未公开摘星阁的存在,我们做事时,自然有些事不方便说,但他们大概心里有数,心中存有公义的,自然会鼎力支持我推行新农法,而心存自保之辈,也自会保持沉默。目前因诸事繁杂,也并非是需要人来帮忙推行新农法,只是若有知道摘星阁的,或者,了解殿下推行的政令的来助我,会更好一点。”说到此处,方硕又皱起眉头,“而且不只是这新农法和新考,最近一期的阁报里还有太上法令修改后的推行一事,另外……陵国的逆贼潜伏我大夏多年,还有三苗族,荒族……这些异族等……” 陈老先生一听,忙摆手,“停停停!别整那么多,我带来的这两个,可都是新手,啥都不懂的!你讲那么多,没用!” 方硕一愣,看了看一脸尴尬的卢怀宇和文博,又看向了陈老先生,不解,“老师,不是说他们已经是文事了吗?” “文事待定而已。”陈老先生没好气的说着,“小公子催得急,没办法,本来按照小公子的意思是,选出来后,由我们几个老头教一教,教好了,再考核一次,通过了,再让他们熟悉一下摘星阁现行的事务,但是,幽州爆发得太突然了,没办法,只好先赶过来,不过,你放心,新农法的事,我路上都跟他们说了,其他的,只能边干边教了。” 方硕听了,倒是对着尴尬局促的卢怀宇和文博微微一笑,“这也没什么,当初,我初入摘星阁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也是殿下和小公子的多方指导……” 陈老先生点头,“那也是,摘星阁的各种章程比较多,比较繁琐,这个我虽然大都了解了,但也不是很熟悉,以后,你还得跟我好好说说。” “不敢!老师客气了。”方硕忙站起,恭敬拱手。 而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突然外头急急的奔来一人,“大人!大人!!摘星阁诏令来了!” 方硕一愣,下意识的急急站起,就奔了出去,陈老先生愣了一下,随即忙示意已经站起来的卢怀宇和文博跟了过去。 当方硕奔出去的时候,来报信的州府长史官已经脸色发白的站在了一边,而长史身后慢步而来的正是福三,手捧卷轴,高高举起,身后影卫们则是押着一干狼狈不已的人,正是那诚王派来索要税银的人!其中几个是早就在事发后被逮捕入牢的,但有几个却是逃窜了出去,没想到影卫们把他们抓回来了! “奉诏令,诚王府属官赵明德,贪赃枉法,肆意妄为,勒索税银,谋害幽州生命,罪不可赦!待明正典刑后,再行处置!因此事关系重大,届时将由摘星阁学士宋大人与陈老先生主持公审!”福三沉声说完,便将手里的卷轴和一封信,恭敬双手呈递于方硕,低声道,“卷轴是主子下发的诏令,信是小主子给您的。” 方硕有些激动,喉咙哽了哽,才颤抖着声音问道,“殿下……这是都知道的?” “主子自然都是知道的。”福三低声说着,看着方硕眼眶红红的激动感激的模样,便开口说着,“方大人,小公子的信,还请务必看看。” 说罢,福三挥手,示意身后影卫们将人押入府衙牢笼之中,而被扣押的人中,有人大声叫嚣起来,“什么诏令!什么摘星阁!你们是逆贼!你们是反贼!诚王殿下会杀了你们这些反贼的!你们等着!方硕,!你这逆贼!!逆贼!!” “诚王倒行逆施!坐拥高位,享天下生民的供奉,却不思进取,不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反而与民夺利!才是真正的逆贼!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方硕厉声呵斥骂道,声音激昂。 “莫要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瞎子!”方硕背后的长史也探出头来,补充骂了一句,“就你们这样的!我们幽州百姓恨不得啃噬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站在一旁的陈老先生仔细的瞧了瞧那长史,突兀的一笑,“哟,原来是老古的学生啊。” 那长史呆了呆,忙上前恭敬拱手作揖,“老先生别来无恙,学生陈瑜拜见老先生。” “哈哈哈,你倒是有意思,你家兄陈铭在南州做了州令,你倒好,跑来幽州做长史,我记得你当初科举的成绩也是不差的嘛。”陈瑜讪讪一笑。 “你们兄弟两人虽然与我不同祖宗,但也是陈氏一族,当初,让你们入我门下,你们倒好,跑去做老古头的学生!哈哈,不过现在这样也好,不错不错!”陈老先生哈哈笑着说道。 陈瑜讪讪一笑,不敢答话。 而这时候的方硕已经看完了诏令,也看完了信,神色激动不已。 “阿硕,怎么了?”陈老先生上前关切问道。 方硕深吸一口气,才平抑了自己过分激动的心情,但声音因为激荡的心情而带着几分颤抖和沙哑,“小公子的信里说,他想在月桂树楼的花报上登载家母的事迹,想以家母的名义在幽州进行一次公益堂的活动,问我是否可行?” 陈老先生细细思量了一下,一拍手掌,“这是好事呀!令堂这般作为可是不逊色任何男子,老夫也是赞叹不已!小公子的做法可行!应让世人知道令堂的英勇事迹才是!不过……这月桂树楼到底是什么,阿硕你可得跟我仔细说说。” “是!”方硕恭敬应着,又对陈瑜低声说着,“老先生身边的两位是来帮忙的待定文事。” 陈瑜恍然,拱手朝一旁安静听着的卢怀宇和文博拱手,“两位公子安好,真是羡慕两位公子呀……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待定文事了呀……”陈瑜说完,小声嘀咕着,“怎么他们就能进呢!”说罢,羡慕又嫉妒的盯着卢怀宇和文博上下打量,打量的两人都不自在了。 “好了,陈瑜,令兄不是说过,你是时机未到嘛。”方硕无奈摇头,拍了一下陈瑜的肩膀,“时候不早了,你带两位文事先行下去。我和福三管事陈老先生说说话。” 陈瑜这才勉强挤出一笑,带着卢怀宇和文博两人下去了。 而一直待在一旁的沉默的福三才对陈老先生和方硕恭敬拱手,低声说道,“殿下有几句话要转达,眼下时局有变,诚王并非无的放矢前来幽州,还请两位多加警醒,外族之心不死,只怕北境还是免不了一场战火涂炭,在此之前,还请幽州做好准备。” 方硕和陈老先生脸色一变,随即方硕深深的躬身,拱手,哑声开口,“是!请殿下放下,有方硕在一日,幽州就绝不会出事!” 福三点点头,侧头看向脸色凝重的陈老先生,“老先生,殿下的意思是,眼下幽州事多,还请老先生在幽州帮忙指点一二。” 陈老先生缓缓点头,“也好。” ******* 夜色弥漫之中,中洲,大火熊熊燃烧,尖叫声,哭泣声,狂笑声,如同大火一样在疯狂的蔓延中。 ——上京,还弥漫在夜色的繁华之中,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第81章 鱼在南州游 蔡英急奔着, 身上只披着一件袍服,身后仆从提着鞋忙跟着, 蔡英急奔到前堂, 看着跪在地上的浑身浴血的兵卒,脸色大变,那是中洲军! “怎么回事!说!”蔡英厉声问道。 “中洲州令强自征收推亩税!然后,然后, □□了!一群佃户冲了府衙, 州令要求我们中洲军出兵镇压, 我们统领不肯!州令不知道哪里来的人, 半夜杀进了营地……”兵卒说着说着, 就颤抖着声音哽咽了, “统领让我们撤回大山之中, 不许出来……然后他一个人在营地, 然后……命我前来急报大人!” 兵卒说罢, 双手呈递兵符,“大人!大人!救救我们统领啊!”兵卒说罢, 跪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冲出来的时候,只见一片火光啊!统领他就拿着枪站在火光之中! 蔡英身躯一晃, 中洲军萧正, 那是萧家的二房嫡三子啊!是他那嫁入萧家的妹妹的小儿子啊! “你好好休息,来福请大夫来!阿旺,快, 我们去欢喜楼!”蔡英说罢, 随意抓过袍服穿好,就急急的奔出门去。 欢喜楼的阁楼上, 闭目休憩算作睡觉的林静深缓缓睁开眼,看向跪地的福四,“什么叫中洲乱了!” “中洲州令刘琛不知道哪里来的人手,包围了中洲军的驻地,杀人放火,我们的人救出了萧正统领,但是,中洲的那些冲撞了府衙的佃户们就……然后,刘琛散布谣言,说是中洲军镇压所杀……”福四低声禀报着。 “据我所知,中洲,我们的五味楼还在吧。”林静深眯眼盯着下头跪着的福四,冷冷问道,“我们的五味楼在中洲是摆设吗?!刘琛,依附于副帝的一个二流世家的臣子,影门居然没有查出他背后的依仗!那些人是凭空变出来的吗?!” 福四碰的一声重重磕头,“属下该死!”他此刻真想锤死那中洲的眼线,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刘琛一直以来都表现的贪财贪色无能昏庸的,怎么突然就这么厉害了,杀暴民,还嫁祸给了中洲军,眼下还在找中洲军! 福大这时候进来,拱手恭敬禀报,“殿下,蔡大人来了。” 林静深嗯了一声,挥手示意福大带人进来,随后冷冷的对着福四说道,“我只给你五天时间,五天,我要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那些人怎么来的,还怎么给我消失!”说到最后,语气极为凌厉森然。 福四重重磕头应下,拱手恭敬应道,“是!”心里暗暗发誓,若是不能查出个一清二楚来,他就提头来见主子!这次丢人丢大发了!可恶! 而等福四退下,蔡英急急奔来的时候,林静深已经写好了诏令,示意福大将诏令和阁令递给蔡英,语气平静说道,“你即可起行前往中洲,上京郊外的一千黑甲军已经在官道上等你,萧正已经被救出,你会合萧正,立即抓拿刘琛,以及刘琛背后的那一干人等,福四会协助于你,此后让萧正卫护中洲,我会让人赶往中洲接任中洲令,你此后需马上返回上京,千秋宴即将开始,你不能离开太久。” 蔡英心头松了好大一口气,赶紧恭敬应下,接了诏令和阁令,就急急转身奔了出去。 林静深目送蔡英离去后,往后靠了靠,微微闭上眼。 福大轻步上前,低声恭敬问着,“主子……不若我们回去歇歇?” 林静深微微摆手,抬手揉了揉额头,“卢怀德来了的话,让他等等,我写封信给鱼儿,南州那边得加快步伐,人手太少了。福三还在幽州?” “是!宋学士已经接了信,明早赶往幽州。”福大说着,端来一杯热茶,轻轻放下,“主子,事再多,您也得歇息呀。” 林静深铺展纸张,提笔,写信,待写罢,折好纸张,递给福大,“马上送去。” 福大心头叹气,面上恭敬接过,哎,小主子没说错,主子这是要修仙了呀! 而这时,外头的天色也渐渐明亮了。 ****** 在欢喜楼包间坐了一夜的不尘道人面无表情的踱出了欢喜楼,看了眼天空,不由怔怔出神,他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见林静深,虽然看出了林静深的帝王格,但是并没有龙色也没有龙息,但这次,他却清楚的看见了龙色和龙息,而且比之陵国的掌政太子海沉来说,要更加的厚重,威压也更加强大了——那是一统天下的黑金帝龙。传说中的,大夏开国君王才有的龙格。 不尘道人想,只要林静深愿意,可能踏平陵国都不成问题,不过……海沉那个疯子应该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想到那个逼得他离开陵国的人,不尘道人神色灰暗起来了,他如今也只有依靠福星了,但愿福星能够见他一面,那么,他就是死了,也无怨尤了。 ***** 被不尘道人念叨着的商静鱼一大早就爬起来了,他又做了梦!梦境里那老头儿又抓着他哭唧唧了,说什么务必要让林静深做皇帝的话,说什么改什么都没有关系,千万千万要做皇帝啊啊啊! 他都被气笑了,当初是谁说不可以干扰剧情的,现在又要让他去干涉!咋地!大哥哥不做皇帝了,这世界就崩溃啦?? 老头儿又支支吾吾的。 他一恼,就一拍桌子,然后,醒了。 啧,不敢说明白就把他踢出梦境了,当初摆明了就是坑他来的,他暗恨,磨牙,这臭老头儿,就是欺负他好说话!如今他在这个世界忙忙碌碌的,还糊里糊涂的就被大哥哥定了约书,想想就……啊啊啊啊糟老头子我要揍你! 寿二端着茶水放置一旁,担忧的蹲下,看着皱着脸一口一口咬着馒头的商静鱼,“主子……这馒头不好吃吗?” “没有,很好吃。”厨神伯伯做的桂花芝麻馒头怎么会不好吃? 寿二默然,那您这一大早的苦大仇深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呀? “对了,主子,昨晚福二送信来了。”寿二转开话题,忙说着。 商静鱼一愣,随即忙三口两口咽下馒头,“信呢?” “哎呦,主子呀,您别急,殿下的信在这里呢,您先喝口热粥成吗?”寿二忙说着,一边端起一旁的碗。 商静鱼嗯了一声,示意寿二放下,就打开信看了起来: 鱼儿,见信安好。 你放心,大哥哥要和鱼儿白头偕老,怎会修仙呢?即便修仙了,也定然是拉着鱼儿一起,九重仙境亦或森罗魔窟,你我同行,大哥哥是不会放下鱼儿的。对了,鱼儿可是欠我好多事了,不是说了吗?唤我四郎,怎的信里就写大哥哥了呢?鱼儿呀,待我数数,你欠我多少事……十五件了,好吧,看在鱼儿这般关切,那就五件好了。 鱼儿问我新考能否邀请其他书院学子前来,是可以前来,如今眼下局势越来越不受控制了,若是能多些人来帮忙,也是好事,但是,不管如何,不论如何,新考的考核标准绝不会降低,此点,鱼儿和两位老先生说下,料两位老先生也是能够明白的。 鱼儿,陵国的掌政太子海沉给我写了信,信里请求我照顾好他未来的太子妃不尘道人,就是总是派人来找你的穆家的穆棱,算是苍掌门的师侄吧。关于陵国这位太子,今日应该会有条陈给你送去。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福星亦或者帝王格这类的事情,我从不相信,鱼儿也说过,这些不可信。 寿二说你最近睡得晚,起得早,用膳也不多,鱼儿要听话,乖乖的,若是不能休息好,不能好好用膳的话,我就来接鱼儿回去了。鱼儿,三年之约,我怕是我等不到那个时候,所以,鱼儿,不要给我一个借口或者理由把你带回我的身边,嗯? 对了,若是那不尘道人想见你一面,你可要见? 看完信,商静鱼抽了抽嘴角,就知道大哥哥,咳,四郎一定会趁机说事,可是,他真的有时候觉得很别扭,四郎什么的,还是喊大哥哥好听点,对吧? 唉…… 好吧。他努力改改。 “主子,您用点粥呀。”寿二忍不住将碗端起,呈到商静鱼跟前。 商静鱼哦了一声,才慢吞吞的端起碗,一口一口的抿着,额,这个味道,是药膳??还是得喝着,他是绝对相信他家的大哥哥,咳,四郎,要是知道他又瘦了,一定会抓他回去的! 所以,商静鱼还是忍着难闻的味道,干脆一口干了!额,难吃死了!他宁愿吃白粥! 见自家主子终于比这阵子以来多用了一碗药膳粥,寿二高兴的赶紧摆上主子喜欢吃的糕点什么的。 而商静鱼见寿一端着条陈盒子来,就搓搓手,兴奋起来了,哇哦,可以八卦隔壁陵国的那些事了哎,太子追着一个道士什么的,嘿嘿嘿嘿嘿。 看了一个又一个条陈,商静鱼诡异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哈哈,这陵国掌政太子叫什么海沉的可真是够厉害的,第一次求亲就当着朝堂大臣的面,第二次求亲就当着全城百姓的面,第三次直接就兵围法师塔了,哈哈哈哈,这是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是要娶未来国师的太子吗?不过,能够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还能坐稳太子之位,且还是掌政太子哎,听闻陵国的老皇帝不闻朝政好多年了。 唔,这太子三十了呀,比大哥哥大多了。啧啧啧。 “主子,您要见那位不尘道人吗?”寿二带着几分惊奇问道。大主子那样霸道又独占的人居然容许小主子见那位不尘道人?! 第82章 鱼在南州游3 商静鱼笑眯眯的点头, “见啊,挺有趣的, 居然会认为我是福星。”他要是福星就好了, 他就能让大哥哥活得更加轻松点了,而不是这般的累,还有……他的四十寿终,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哥哥白头……唉, 不想了。 商静鱼放下条陈, 拿起折子, 翻了翻, 随即皱眉, “中洲乱了?” 一旁的沉默整理的寿一, 放下手里的条陈, 拱手禀报, “回主子的话, 昨晚突然爆发动乱,中洲州令刘琛带着不知道哪里的人, 杀进中洲军的军营, 我们的人赶得及,救下了统领萧正, 眼下, 蔡英蔡大人正带黑甲军前去抓拿刘琛,平息□□。” 商静鱼拧眉想了一下,低声道, “晚点大哥哥可能还会有信来, 如今中洲乱了,但是, 我们适合派出去的人,恐怕也就幽州的陈瑜了,但是,陈瑜还未完成考核,大哥哥那人,宁缺毋滥的,可能会冒险起用上京的那些大臣了。唉,走吧,寿二,寿一,我们去找卢老先生和古老先生说说话。” ***** 而这边的商静鱼正为着找不到能用的人犯愁的时候,灵州,商家主宅中,商子衿也刚刚接到了摘星阁的急报。 正在书房处理事情的商子衿秀眉一皱,放下了急报,低声疑惑又不安的喃喃着,“中洲的刘琛?” “家主,沈融沈大人求见。”这时,恰好外头侍女来报。 “请沈大人来花厅等候,我随后就来。”商子衿放下盖着胖胖鱼衔着星星的徽章奏报,轻轻叹了口气,自从知晓自家小鱼被某人盯上后,她就没有一日安心过,而从那之后,摘星阁的三日一奏报和阁报就会准时出现在她书房桌上。她知道,那是殿下在安她的心,殿下在告诉她,摘星阁的一切可向她摊开,只因她是商静鱼的姨妈。 ——而这般做法,反而让她更加心惊胆战,因为从中她所见到的却是那位殿下对她家小鱼的势在必得! 垂下眼掩去了心烦意燥,商子衿整整衣服,便前往了花厅,那位沈融沈大人可得打起精神来应对才好! 当商子衿踏进花厅,见着那坐在她花厅中,慢悠悠喝茶的中年瘦高男子,商子衿眯了眯眼,微微昂起头,冷淡开口,“沈大人真是好兴致!” 沈融见商子衿,却是眼底划过一丝光芒,慢悠悠掸了掸袖子,又慢悠悠的站起,微微拱手,“商家主今日依然风采照人呀。” “呵~沈大人,中州□□了,您却还这般悠哉的晃来晃去,也不怕,这个灵州会成为第二个中州?”商子衿冷冷的直接说道,从某个角度上来说,都是为殿下做事的人,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而眼前这个人,若是兜圈的话,只怕这人会赖在她家里,赖上三天三夜! “沈某来此,就是想和商家主说说这中州一事。”沈融微笑,伸手示意商子衿坐下,“不若商家主坐下再谈如何?” 商子衿微微眯眼盯着沈融许久,才慢慢的走到一旁坐下,“沈大人可是要和我说那刘琛?” “果然商家主冰雪聪明!”沈融一拍手,看着商子衿一副赞赏的模样,“对对对,就是那刘琛!” 商子衿深吸一口气,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冷冷开口,“那刘琛,应是灵州刘家的嫡系,也是灵州长史刘宇的哥哥。据我所知,刘家做香料生意和那三苗族来往过密。” “不错,所以我想提醒商家主,最近出入都需小心一些,最好还是别外出为好。”沈融微笑说着。 商子衿一愣,别外出?难道……那些人也要搞一次灵州的□□?! “殿下今早就派人来了,因目前的人手极为不足,殿下那边也没有办法派出什么人去坐镇中洲,而上京中宫千秋宴在即,殿下暂时还不容许上京乱起来,所以……灵州这边可能也就我一个人镇着了。”沈融说着,又看着商子衿笑了起来,“不过,商家主放心,沈某就算是拼的一死,也会保商家主安全的。” 商子衿只是盯着沈融,心底却是带着浓浓的疑惑,沈融狡诈如狐,又固执正直得很,今日这般说法定是有其他不宜说出口的缘由,灵州……只怕接下来会很危险? 但沈融却不再说了,扯了几句,就告辞了,倒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唠唠叨叨的让她不耐烦,很痛快的就走了,而这般反常,更加让商子衿警惕了起来。 待沈融走了好久,站在花厅里沉默思索的商子衿才开口,唤来了几个仆从,低声交代了几句,就转身疾步返回书房,开始写信了。 而走出商家主宅的沈融,回头看了看大门上悬挂的牌匾,商子衿,当世聪明女子,应该知晓他的用意吧。沈融轻叹一声,又转身大步离去,可惜,相逢却不是好时候呀。 ****** 当知晓两位老先生正在南州的北街喝茶的时候,商静鱼便也去了北街,来了这么些日子,他还没有正式好好的逛过南州的街道呢。而恰逢今日,顾老太君来邀商月娘去山脚下的珍珠娘娘庙拜拜,于是,山庄门口,一群人就撞上了。 顾老太君见商静鱼,就笑呵呵的邀请,“小鱼要一起去拜拜吗?” “不啦,老祖宗您和我娘亲去吧,小鱼要去寻两位老先生说说话。” “好好好……”顾老太君笑呵呵的点头应着。 “小鱼,记得中午要用点东西,不要总是忘记了。”商月娘柔声说着,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商静鱼的头发。 商静鱼弯着眉眼点头,“嗯,小鱼听娘亲的。” “你呀!”商月娘嗔怪了几句,又碎碎的叮嘱了一些话,才让商静鱼离去。 见商静鱼坐进了马车,而马车缓缓离去,跟着的有寿一寿二,随侍马车旁的有一身劲装的寿四和另外几人都是腰间佩着刀剑的,商月娘心头有些放心了,她知道自家鱼儿身边定然是护卫影卫一堆的,可还是不放心。 “好了,殿下安排得很妥当,你不用这么担心小鱼的安危。”顾老太君安慰道。 商月娘微微点头,便跟着顾老太君前往珍珠娘娘庙,路上,商月娘忽然想到了,呀,顾善闻顾大人不是已经到达南州了吗?怎么没有见到人呢? 顾老太君一愣,随即笑道,“他昨日就到了,随后就急急赶去了府衙,听闻还去拜见了两位老先生,忙得很,我就让他不要来烦我了。” “那就好。”商月娘松了口气,她还担心着,是不是老太君又生顾大人的气了,所以才不让顾大人跟随。 顾老太君听出了商月娘的言外之意,心底叹气,身边这女人的心真是柔婉又细腻的,难得呀。顾老太君拍了拍商月娘的手背,慈爱道,“我们这女人去拜拜的,他一个男人也不方便,” 商月娘轻轻一笑,带着几分腼腆 ,也是,是她糊涂了,这个都没有想到。 ****** 商静鱼坐在马车里,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听着半途上了马车的平平和寿三的回禀: “昨日顾善闻大人已经到了,我们便前去拜见,提了主子的意思,要开拓云彩之路,顾大人非常支持,也说,若是需要府衙协助的,府衙绝不推辞。然后也谈了几个地方,都没有合适的。”平平很苦恼。 “主子,不若我们就办在齐云山如何?”寿三提议道。 这云彩之路若是真的办起来的话,来往客商,起码就有几百位了,还要做一个展示的摊位,这南州的地方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主子现在住的齐云山合适了。 “不用,在云彩之路开启的期间,我们把南州的街包下一条或者两条就够了。”商静鱼喝着茶,一边说着一边掀开帘子瞅了瞅外头,嗯,还行,路上来来往往的大都面容平和,气息安宁,看来陈铭陈大人在南州几年是真的下了大功夫的。 “主子,您说包街?”寿三有些发蒙,怎么包? “就是跟店铺的掌柜呀老板呀他们说,要举行云彩之路的百业大会啦,请他们一起来参加,呐,可以出租房舍,房间,或者出租店铺也成,在百业大会举行期间呢,可以狠赚一笔,问他们有没有兴趣一起来赚小钱钱?当然,得拟定书,押金我们先给,待事后看商客们的评价再给尾款。”商静鱼说着,转过头来,看着平平正快速的记着笔记,便继续说着,“以后的云彩之路三年一次,但不管是几次,这在举办期间的所有花销,我们都包了。” 寿三皱眉,“主子,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什么赚头都没有了?” “赚什么呀,钱够花就成了。”商静鱼笑眯眯的打趣着,“放心放心,你们几人的月钱肯定至多不少!” 寿三哭笑不得,“主子,问题不是这个!” “管他啥问题咧,云彩之路至关重要,不可马虎了。”商静鱼低声说着,看了眼外头,想到梦境中那战火燃烧后的南州,中洲……荒无人迹,只有残留的倒塌的房舍和一片野草。 “那主子,交易地点呢?交易方式呢?”平平不管其他,只管按照他家主子的命令干活。 “如果有客商想要交易,我们就做那公正人,在他们拟定定书的时候,作为公正人出现,保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是有人在百业大会后反悔,那我们就用八卦小报向天下人公布,同时追缉这个人,帮客商拿回损失!” “是!”平平奋笔疾书。 “主子……我们在百业大会上就是组织者,仲裁?”寿三渐渐明白了,若有所思的问着。 “聪明!”商静鱼点头笑眯眯的说着,“我们的目的呢,一来是打通南境北境的商路,二来,是宣扬新农法和新法考试。商人行走八方,他们会帮我们给天下人传达,大夏已经在改变了。” 寿三了然,恭敬拱手应下,“是!” “当然,也会有不法之徒,借此来南州见见我,或者做些什么,那么,这些就要靠寿四他们去发现了。”商静鱼说着,侧头看向沉默跪坐的寿一,“寿一,和影卫们说下,接下来他们会很辛苦。” 第83章 鱼在南州游4 “是!”寿一恭敬应下。 大概事情说得差不多了, 平平和寿三就先行下了马车去办事了。 商静鱼趴在马车窗口边,看着外头的街景, 马车走得很慢, 而外头那在糕点铺门口的,似乎是兄长的少年不悦皱眉看着在他面前蹦跳的孩童,最后似乎很无奈的转头买了糕点,递给那孩童, 那孩童欢喜的扑了上去, 少年虽然低声骂了几句, 但眉眼间却不见不悦, 只有无奈的宠溺…… 商静鱼呆呆的看着, 忽然就想起, 在拓苍山下住的时候, 有一年, 他心痒痒的想去外头看看, 刚从上京回来的大哥哥,看出他的意动, 也是, 那时候,他都绕着大门走了好几圈, 但是, 他不敢提,也不敢走出去,他那时候和大哥哥不熟啊, 才一年, 他虽然面对大哥哥心底少了畏惧,但是也不敢随意的提要求。但大哥哥主动提出, 要带他来上京看灯,说上京的灯很好看。 那是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真正的自由的走在这个世界的街道上,看着身边来来去去的粗布麻衣的或者锦衣绸缎的人,看着吆喝着叫卖着馄饨呀糕点呀果子呀的各种小贩……看着那客栈高楼里的推杯换盏热闹嬉笑……还有天空的繁星,那店铺客栈门口的点起的各式灯笼,如流水一样,缓缓的流过上京,暖黄色的灯点亮了夜空……原来,上京的灯,真的很好看…… 也就是那时候,大哥哥伸手牵住了他的手,十九岁的大哥哥,走在他的身侧,安静的陪着他走走停停,也不催促,只是看着他,墨色一样的眼眸里却亮着柔和的光芒。 那时候,他看见了卖冰糖葫芦的,他好奇,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吃起来又是什么样的味道,但他没有提,他身上也没有银两,那时候他不缺吃喝,可银两还真是没有,寿一寿二那时候还不算是他的仆从,他都理直气壮的假装不知道月钱这件事,而平平的话,也从不跟他拿月钱,估计是不知道世上还有月钱这回事……那时候的福记客栈和祥记布铺还没有赚钱,大姨来来去去的,却可能也忘记了给他点小钱钱,他也不好意思去提…… 看着冰糖葫芦,他不争气的眼泪都从嘴角滑落了,却不敢提。 但是,大哥哥,却似乎真的什么都知道一样,买了一根,递给了他。他傻乎乎的接过,仰头看着大哥哥,大哥哥看着他,然后,突兀的笑了,笑容里透着疼惜的温柔……如同刚刚那个少年一样,遮掩不住的宠溺疼爱。 …… 商静鱼垂下眼,以前在大哥哥身边,从未回想过的点点滴滴,如今却是被想念勾起了了一样,一幕一幕的闪过。 “主子?”寿二端着刚刚沏好的茶转头正想着递给自家主子,可,怎么才一会功夫,主子就变出了角落里的小蘑菇了呢,整个人缩在一边垂着头也不说话,寿二心头一跳,忙放下手里的茶,急急问道,“主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旁的寿一正想让人赶回山庄,但商静鱼抬头,抬手阻止,“没事。不用。” 寿一不放心的盯着商静鱼,寿二也一脸担忧的盯着商静鱼。 商静鱼叹气,“没事,我就是想吃冰糖葫芦了。” 寿二和寿一对视一眼,主子这一副闷闷的样子,是因为想吃冰糖葫芦??? “真的,没事了。我就是想吃冰糖葫芦了,算了,不吃冰糖葫芦了。寿二,我们快到了吗?”商静鱼转开话题问道。 “快了,主子,不若我们下车走走?”寿二提议着,主子这是坐闷了? “嗯,我们走走也好。”商静鱼说着,接过寿二递来的茶,见一旁寿一还是盯着他,便无奈一笑,“放心,真的没事。” 寿一低声开口,“主子,待过些日子,不若请殿下来南州观看新考的资格选考?”他知道冰糖葫芦,那是很久前的上京,殿下带着小主子去了上京看灯,给小主子买了冰糖葫芦,那是他第一次从殿下的眼睛里笑容里看见温柔,看见……生机勃勃,殿下那时候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一样,后来,他见得越多,看得越多,殿下在小主子身边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生机勃勃……那冰糖葫芦也就变出难以忘怀的事了。 商静鱼怔了怔,看向寿一,见寿一静静的看着他,眼底一片温和,便摇头,顽皮一笑,“才不要呢!说好了,三年就三年。没事,走吧,陪我去看看这里有没有冰糖葫芦卖。” ——越是懂得,越是不敢轻易再见。 商静鱼想,三年的时光很快的。而如果,如果三年时间能够让大哥哥改变主意,让大哥哥不要执着于他,而是,能够有一如花美眷相陪,如同这世上的万万千千的人一般,有一妻,有一子,三餐四季,平淡如斯。 那就太好了。 商静鱼仰头看着那湛蓝的天空,微微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看向前方,弯了弯嘴角,好像有冰糖葫芦哎。 ****** 南州的商静鱼吃着冰糖葫芦啃得眉开眼笑的,上京的林静深翻着折子,神色平静,但眉眼间的凌厉却如同锋芒一般,下头跪着的紫韵一脸无措和害怕,不时的偷偷看向一旁站着的福大,福大垂眉低眼的好像没有看到。 “所以,你这是告诉我,长阳的条件,就是要见我一面,而你替我——你的主子,答应了?”林静深声音平静的说着。 紫韵重重磕头,“主子!紫韵不敢!” “那你刚刚所言又是何意?”林静深放下折子,看向紫韵,“我曾经告诉过你,长阳是被顾家老太君养大,她与太皇太后又是血亲,而她城府深沉,谋算人心,裕亲王府的王妃,早已是被她所掌控,你与她接触,要小心谨慎!可现今看来,你已经被她所算计了!” 紫韵怔了怔,随即抿着唇,垂下眼,低声道,“主子,您曾经说过,把一切告知长阳公主后,她自会定夺,她昨日寻我,只是说要见你一面,其他的她也没有怎么说啊。”说到最后,紫韵委屈,明明主子是避嫌不想去见长阳公主,怎的就把气撒到她身上啦!呜呜,还是小主子好,她要去小主子身边!可恶,为什么她不是男的!(咬手绢) 这话一出来,福大忍不住抬眼看向紫韵,心头捂脸,紫韵真是……是不是禁地影卫的生活太简单了,紫韵居然都没有发现问题! 林静深放下笔,抬手示意紫韵站起,一句一句的慢慢的问着,“她说要见我,你便替她转达,亲自跑来告诉我这件事,若是卢怀德说要见我,你是否会这般卖力?” 紫韵一呆,啊? 林静深又慢慢的一句一句的问着,“她昨日寻你之时,可是一人前来,穿着白衣长裙,只是简单束发,脸色苍白,神色忧愁,与你说话时,可是犹豫了许久,才慢慢的很为难的先说她对我的濡慕爱慕,再说对我处境的担忧,又说若是可以,希望能够见我一面,其他不敢奢求……” 林静深每说一句,紫韵脸色就变了一下,到最后,几乎是震惊的瞪大眼睛看着林静深。 林静深面色平静的重新拿起笔,淡淡道,“当初中宫要为我定亲,给我选择的几个女子里,她算是我唯一看得上的,不为别的,就凭她的出身极为尴尬,而中宫太皇太后早已势微,崔家落寞,她却能凭她自己挣得上京第一美人的称号!她的谋略城府不下于顾家老太君,紫韵,当初鱼儿说你是明珠蒙尘,但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 紫韵颓然跪下,她真是……太笨了! 福大瞅了眼紫韵,紫韵不是笨,是对方的桥段太高了。唉。 “不过,长阳虽然工于心计,但她到底是顾家老太君养大的,还有几分正气。”林静深说着,低头批着折子,一边说道,“长阳那里,你不必跟着了,明日起,你前往灵州,跟着商家家主商子衿好好做事,她自会教导于你。” 紫韵偷偷的看了眼林静深,小小声的问着,“主子,我,我想去南州……” 林静深眯眼看了眼紫韵,紫韵立即磕头,“是!小的这就前往灵州!” 林静深冷哼一声,去南州找鱼儿?鱼儿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若非他不在鱼儿身边,他怎会容许鱼儿身边那么多人,往常在上京之时,鱼儿身侧最多就一个寿一,一个寿二。 “主子?”福大轻步上前,低声禀报,“卢怀德大人正在外头候着。” “请卢大人进来。”林静深说道,将手里的折子递给福大,“告知蔡英,这人会在三天内赶到中洲,接手中洲一切要务,让萧正辅助。中洲州府的其他官员待摘星阁文事赶到后兼任。命蔡英,速速赶回。” “是!”福大恭敬应下,拱手躬身后退几步后,急速出门。 林静深看了眼满书案的折子,条陈,册子,皱了皱眉,揉了揉眉心,接下来的上京还有几场大戏,可他委实有些厌烦,心里总是念着远在南州的某条鱼……不知此刻,那鱼儿又在做什么,可会想他? ——明明他年长鱼儿十岁,该是他更加耐心些,可却不知为何,在鱼儿的事情上,他总是急躁。 第84章 鱼在南州游5 卢怀德匆匆进来, 跪地,磕头, “殿下安好!” “卢大人请起, 事情紧急,我就长话短说了,中洲却一位州令,我已经命人去接了, 待会你见见, 因为事急从权, 你需为他引导, 我好尽量让他三日内赶往中洲, 接手中洲的一切要务。” “是!臣必定竭尽全力。”卢怀德说着, 抬眼看向林静深, 带着几分疑惑和好奇, 据他所知, 摘星阁的一切阁员都几乎无法分身了,殿下定然是从别的地方挖出来的人, 可眼下能够担当中洲州令这一要职的, 也没有什么人了,陈铭那是不可能的, 陈铭最近在皇庄清理推亩令的那些烂事, 已经快疯了,而朝堂上的那些人,说实话, 是有合适的, 可是未必能够胜任啊。 所以,到底是从哪里挖出来的人呢? “霍文正。”林静深淡淡的说了三个字。 卢怀德先是疑惑, 随即一呆,紧跟着露出愕然的,震惊的,又敬佩,激动的神色,他猛地跪地,压抑着声音说道,“殿下英明!” ——是霍文正!是二十年前带着幽州三万百姓和两万神策军拦住了蛮族北上的步伐!守住了幽州城整整八个月,但最后却被中宫一纸文书下了天牢!是让天下士子自发写出请愿书,让中宫不得不收回赐死的旨意,但霍家全族却不知为何在幽州被蛮族屠杀殆尽!霍家全族只留了一个霍文正!此后,霍文正被关天牢,整整,二十载! 而此时,恰好福大引着人进来,步伐缓慢,瘦削的半百老头,眯着眼,佝偻着腰,一步一步的走来,身上却是囚服,干干净净,而当他看见正坐在书案后的林静深时,顿住脚步,整了整衣衫,拱手,躬身,跪地,磕头,重复了三次后,才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霍文正拜见殿下,殿下安好。” 林静深站起,看着跪地的背脊挺得直直的霍文正,拱手开口说道,“先生请起,事情紧急,不必多礼。” 霍文正这才慢慢的起身,一旁的卢怀德忙起身,朝霍文正恭敬的拱手,“卢怀德拜见先生!” 霍文正朝卢怀德微微点头,便转头看向林静深,“殿下让我来,可是有什么事需要老朽去做?” “中洲州令刘琛引发□□,如今中洲无令,想请先生暂代中洲州令一职,接手中洲一切要务,安抚中洲生民,还中洲一个朗朗乾坤。” 霍文正拱手,恭敬躬身,“自当领命!殿下放心。” 林静深点头,正欲开口让卢怀德引导一二,却不想霍文正开口了,“但,敢问殿下,是以何种身份说此番话语,又是以何种资格下达任免州令的命令?”说罢,霍文正眯起眼盯着林静深,目光炯炯,如同锐利的刀! 林静深挑眉看向霍文正,他就知道,这霍文正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就听话做事。 “你问我何种身份,眼下我的身份便是睿亲王府世子,你问我何种资格,我的资格便是,我是林、静、深!”林静深背负双手,说到最后,一字一顿。 ——他是林静深,那么所行所言,又何须资格身份? 霍文正紧紧的盯着林静深,声音沙哑,“殿下意欲何为?” “平天下,让天下生民安居乐业。”林静深垂眉淡淡说着。 一个热闹的安定的天下,让一只鱼快乐的徜徉其间,最重要的,无处可去。 ——当天下是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还能蹦跶去哪里? 霍文正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嗤笑一声,“殿下,我虽然是第一次见你,但是,你我书信多年,我知道你,你可不是那种仁义正直之人!这话,你骗谁呢!” 林静深挑眉看向霍文正,“那先生以为我想做什么!” 霍文正盯着林静深,一字一顿,“你该持三尺宝剑,踏平中宫,坐上那帝座!” 霍文正这话一出来,一瞬间,空气都有些凝滞了,卢怀德脸色变了变,但又难掩激动,而福大垂眉低眼的站在一旁。 “那是先生你的以为。先生,中洲事急,这些暂且搁置一旁。”林静深说着,将书案上的册子和一个匣子递给霍文正,“摘星阁的小册子,还有阁员的徽章。”说罢,又递过去一个小盒子,“先生,这是鱼儿说过的,若是将来你出来了,让我定要交给你的。” 霍文正一听,神色软和了下来,叹息开口,“小公子还记得老朽,真是有心了。”说罢,打开小盒子,却是几十颗珠子,不由笑了起来,“小公子还记得啊。” 林静深看见小盒子里的珠子时,也不由微微勾了嘴角。 在他年岁渐长,在知道有霍文正这么一个人的时候,他便曾去天牢中见霍文正,只是霍文正从未见过他罢了。他犹记得,那时候,天牢中的霍文正盘腿而坐,如石雕,如木头,但在他不小心弄出点动静的时候,霍文正猛然的看来,那眼睛,锋利如刀,那眼神炯炯,那是昂扬的斗志和压制的愤怒恨意。 ——那时候,他便记住了霍文正。 后来,便开始写信,问霍文正一些问题,霍文正起初不理会,后来,慢慢的三言两语的解答,再慢慢的,便是长长的一封信。 ——在学识上,他传承自陈居行,但也有很多东西却是眼前的霍文正告诉他的,比如说白家的灭族,比如说中宫朝堂的那些事,霍文正知道与他通信的只是一个小孩,但却依然告诉了他,中宫,朝堂,边境,幽州,外族…… 后来鱼儿来到他的身边,他便将与霍文正的信给鱼儿看了,一开始只是想让鱼儿知道,他有霍文正这么一位半师,再后来,鱼儿因为霍文正信里的一个看法,而开始写信与霍文正“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又在信里下棋,输了,就送霍文正一颗珠子,不知不觉中,这几年来,鱼儿居然输了这么多珠子? “鱼儿虽然顽劣,但却是最为重信之人。”林静深说着,语气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 “也不知何时能够见一见小公子。”霍文正轻叹一声,收起盒子,又朝林静深拱手,深深的躬身,声音暗哑,“殿下,还望殿下再次思量老臣曾经说过的话,为天下计,为大夏计,为林氏江山所计,殿下都不该再这般犹豫了。” 一旁的卢怀德也朝林静深拱手,躬身,“还望殿下思量。” 林静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摆手,“两位,眼下局势纷杂,还请两位先处理好眼下的事情,此事容后再议。” 霍文正微微直起身,“也好,殿下所言甚是,卢大人,麻烦为老朽解惑一二。” 卢怀德忙应着,便朝林静深拱手再拜,霍文正也恭敬的做礼,后退着离开。 ****** 霍文正和卢怀德一走,林静深便沉默的坐回书案后头,翻着折子看了起来,但很快,他便放下折子,打开了书案上的一个盒子,盒子里也是珠子,一颗一颗的黑珠子,白珠子,那是他和鱼儿下棋的时候,鱼儿输给他的,鱼儿分得很清楚,输给霍文正的珠子什么颜色都有,唯独没有黑白两色,似乎那是他专属的颜色。 福大送走了两位大人,又安排好了霍文正在上京的临时住处,其实也住不了几天,三日后就得赶赴中洲了,但还是要安排,还有随侍和随行护卫都得安排好。还要安排负责记录的影卫,霍文正虽然算是主子的半师,但是该走的考核流程也得走。 而当福大送走人后,进门一看,自家主子这一副面无表情的摩挲着珠子的样子,这是……想小主子了吗? “南州的起居录送来了没有?”林静深低声问道。 “回主子的话,还没有。”福大忙拱手恭敬应着。 “送来了,马上拿过来。”林静深轻轻的放下珠子,慢慢的合上盖子,转开话题,淡淡说着,“今晚请长阳公主来欢喜楼。” “是!” ******* 此时被林静深念着想着的商静鱼,正姿态闲适的坐在福记客栈的二楼包间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下头的景色。 然后,寿一推门进来了,恭敬的拱手禀报着,“主子,商家在南州的管事正在外头等候。” “嗯,请他进来。” 商家管事一进门就忙跪下,磕头,恭恭敬敬的做礼,“小的商旺财拜见小公子,小公子安好。” 商静鱼眨眼,旺财?嘿,这名字不错!商静鱼上下打量了一下跪在下头的商家管事商旺财,长得胖乎乎的,脸上堆着笑,眉眼间平和欢喜的,嗯,这第一眼看着就舒服了。 “起来说话。”商静鱼来了兴致,笑眯眯的示意商旺财站起来,坐下,但商旺财连称不敢不敢,恭恭敬敬的站着,弯腰,笑呵呵的看着商静鱼。 “商家在南州的生意都是你负责的?”商静鱼笑问道。 “不敢不敢,都是家主信任,让小的在商家管着布铺的事。咱商家在南州就布铺生意,做得也还马马虎虎……对了,这账本小的都已经面呈平平管事和寿三管事了。”商旺财恭敬的说着。 “不错,南州这里准备要开一个淘宝街,和上京的一样,我就交给你了,你有不懂的,你问平平和寿三,或者来问我也可以。”商静鱼笑说着,示意一旁的寿二把一枚印章交给商旺财,“这是我的印章,你若需要银两,就拿着印章去找寿三就可。” 商旺财先是一呆,随即忙恭敬跪地磕头,双手接下,商旺财心头有些激动,这可是主子对他的信任啊。 第85章 鱼在南州游6 待商旺财走了, 商静鱼看向寿一,笑问道, “这商旺财不是普通人啊, 他在商家是什么身份?” “回主子的话,商旺财在商家是嫡系,五年前奉命前来南州管理布铺生意,之前南州的布铺生意都被王家的给占了, 商家主就派他前来, 之后, 生意有所好转, 王家如今已经退出南州, 现在在南州和商家争夺布料生意的是皇商金家, 是依附于副帝的皇商。王家其实也是被金家逼走, 不过这其中据影卫查证, 商旺财也是出了不少力。”寿一一板一眼的回答着。 “哦……”商静鱼听着, 微微点头,“那如今的皇商金家呢?看来和我们的关系不错咯。” “是, 据商旺财自己说, 皇商金家在南州的管事和他曾经一同游学过。” “游学?”商静鱼微微睁大眼睛,好奇, “商旺财读过书啊?” “主子, 凡是世家子弟,大都是必须读书游学的,殿下当年也曾经游学过两年。”寿一有些无奈, 看着自家睁着好奇眼睛的主子, 有时候,主子很博学广闻, 但有时候,主子又好像什么都不太懂的样子,唉,作为贴身侍从,他有时候也是挺能理解大主子不放心小主子一个人在外的心理。 “可是,他是管事,额,他是良籍?”商静鱼茫然,又有些搞不太懂了。 “商旺财是商家嫡系子弟,是二房的嫡长子,但他不愿接手商家二房那边的染料坊,他想跟着您做公益堂的,只是,商家主不答应,商家的长老会也不答应,后来他就被派来南州了。”寿一说着,商家是小世家,没错,咳,如今也不算是小世家了,有主子在。 “我怎么不知道他当初想跟着我公益堂?”商静鱼托腮,眨眼,“姨妈没告诉我。” “他很有能力,读书也不错,商家那边是打算让他将来继承商家,或者做家主的副手也行,但是他都不愿意,非要跟着您。商家主很生气,此事自然也没有告知。”寿一恭敬的说着。 商静鱼继续盯着寿一,慢吞吞的说着,“哦,所以你们也没有告诉我?” 寿一一愣,随即脸色一变,急忙跪地磕头,“小的该死!此事应在当初禀明主子的!是小的逾距了!”那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禁地影卫还没有完全交到主子手中,九门也还刚刚成立。那时候虽然也有情报消息,但都在大主子那边…… “好啦,起来吧,是三年前的事吧,那时候也正常,公益堂也刚成立呢。他倒是挺有趣的,刚刚成立的公益堂,可是没啥名气也压根无利可图,他就要在公益堂做事,就想跟着我了?”商静鱼笑道,嗯,找个时间再和那商旺财聊聊。 “主子,金家那边递来拜帖。”寿一站起后,低声说道。 商静鱼摆手,懒懒道,“最近忙着呢,没空。到时候再说吧。” 说话间,寿二已经呈递来条陈盒子,“主子,今天的条陈来了。” “两位老先生还在和学子们论道吗?”商静鱼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问道。 “是,学子们都很热情,两位老先生提的新考资格,学子们都非常的感兴趣。”寿二笑着说道,其实——学子们都很不解,为什么参加新考还要有资格,而且这新考到底是不是朝廷的?讨论极为热烈,当然也有南州本地学子,知道些许内情的,倒是很支持。 “顾大人也来了。”寿一看了眼外头,二楼的窗户正对着街,站在楼上看下去,正好看到顾大人骑马来了,而两位老先生和学子们论道谈新考的地方正是对面的福记客栈,这个方向看过去,对面二楼大堂的热闹看得一清二楚。 “寿一,你跟平平说下,今天福记客栈的学子们都免单,就说是我请他们的。”商静鱼翻着条陈,一边笑道。 寿一恭敬应下。 “主子,这新考资格的具体章程,明天就张贴出去吗?”寿二问着。 商静鱼放下手里的条陈,抬头思索了一会儿,点头说着,“跟顾大人和两位老先生请示一下,你先准备好,对了,记得张贴告示的时候,用我们摘星阁的徽章盖章。” 寿二恭敬应下。 对面的二楼里,讨论极为热烈,虽然反对的声音也很激烈,但因着两位老先生德高望重,也没有人敢无礼,而南州学子们都态度温和的一二三四的娓娓道来,对外地来的有些懵圈的学子们细细的解说着新考。 “所以,综上所诉,新考,我是认为可行,也应该推行!”某南州学子说道。 “但是,这参加新考,还要先参加一场资格考,这,这是不是不太好?我们读书人寒窗苦读多年,难道参加一场考试还要问资格?且,资格一说,何谓资格?”某外地学子有些激动。 “一直以来都是读书人恩科考试入朝为官,却从未问过某地百姓,我们到底有没有具备父母官的资格?”某南州学子语气冷冷的说着,“我们读万卷书,却对治理一地,抚养一方百姓毫无心得,甚至都不懂何谓治理!如今新考资格,就是为了先筛选那些只知升官发财,半点不懂抚育百姓的人!”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只知升官发财吗?”某外地学子怒起。 “某说的,是那些惧怕资格考试的人!”南州学子傲然说道。 “好!那你参加呀,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通过资格考!”某外地学子怒极而笑。 “成!若我未能通过!兄台可将我的名字悬挂南州,骂我庸碌无能!”南州学子冷冷说着。 …… 顾善闻站在二楼楼梯口,静静听着,听到此处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不错,不错,看来新考的宣传做得很好,学子们倒是对资格考了解颇多了啊。小公子此番定然是费了一番功夫。 于是,顾善闻整整衣裳,慢慢的走了进去,顾善闻一走进去,有眼尖的立即站了起来,拱手恭敬做礼,“州令大人安好。” 两位老先生也朝顾善闻微微颔首,顾善闻先是对着两位老先生恭敬做礼,随后才抬手示意已经都站起来的学子们坐下。 “我知道诸位都很关心本次新考,现在我就简单说一下,诸位关心的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大家想知道本次新考是否是朝廷新政,那我可以告诉大家,新考是摘星阁的新政,而非朝廷新政!”顾善闻语气平缓的说着。 这话一出来,全场哗然了! 有外地学子激动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摘星阁又是什么!”后面的“谋反”差点脱口而出了。 “摘星阁,是睿亲王世子殿下为天下所创建,摘星阁中的阁员有宋学士,范学士,陈居行老大儒,古城大儒,卢明义大儒,当朝户部尚书卢怀德,兵部尚书蔡英,陈州州令崔珏,灵州州令沈融,幽州州令方硕等,摘星阁阁员中,前黑甲军将领白术,越策,英国公宋荣等。”顾善闻语气依然平和的一一说着。 古城和卢明义对视一眼,这是要把摘星阁公开的意思?不过,也是,不然对学子们的疑惑不能解答,学子们也不会参加新考,之前他们是想问小公子能否说出摘星阁,但想着也不着急,待看看众学子的态度后再说。没成想,今日顾善闻顾大人居然公开了,看来是得了殿下的授意了。 ——既然要新考,那大大方方的公开也才好。 顾善闻这话一出来,众学子有的激动,有的不知所措,有的茫茫然,有的兴奋不已。 “第二个问题,参加新考就不能参加朝堂的恩科的问题,是,参加新考就不能参加朝堂恩科考试,之前南州学子们应该都知道这点了,虽然新考尚未真正的举行过,但南州学子们了解得要比其他学子多,还请南州的学子们在之后为各位学子答疑解惑。” “第四个问题,大家问新考资格的一事,没错,参加新考,必须拥有资格,而资格如何获得,两位老先生已经为诸位解疑答惑了,至于诸位疑惑的为什么要增加资格这一项,那么,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新考重在选拔地方六品县官,而非状元探花,新考通过的学子进入地方为官后还要被考核,考核不通过,需重考。”顾善闻语气平缓的说着,说罢,补充了一句,“身为摘星阁阁员,我当初被考核了五年。摘星阁有一条永远不会消失的铁令,选贤任能,宁缺毋滥。” 顾善闻看着显然被震住的诸位学子,缓缓扫视全场一圈,平静和缓的说着,“新考就是这样,诸位学子若是能够接受,那么明日就来府衙大门口看资格考的章程,若是不能,也不会有任何麻烦,书继续读,朝堂恩科开启时,继续参加恩科考试就是了。” 这时,有一南州学子缓步走出,朝顾善闻恭敬拱手,“大人,学生敢问,新考过后,我们算是加入摘星阁了吗?” 顾善闻看着这位学子,不,不只是眼前学子,还有诸多学子们闪闪发亮的眼神,不由微笑,“新考是选拔六品县官,若要入摘星阁,还得参加后头的诸多考核,可以告诉诸位的是,新考通过的六品县官月俸是五两,另加各项贴补,总共是十五两!” 唰唰唰唰唰,学子们的眼睛都绿了!十五两啊!!如今一个地方州令的月俸才十两! 顾善闻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笑了。 第86章 鱼在南州游7 此时商静鱼所在的包间里, 寿二嘀咕着,“主子, 这六品县官月俸十五两, 是不是忒多了!” “还好,大哥哥当初也说可以的。”商静鱼一边说着,一边写字,“如果顾善闻大人来了的话, 请他进来。” “是。”寿二应着。 ***** 而此时的上京, 欢喜楼的二楼包间里, 长阳一身淡紫色的长裙, 乌黑的头发高高挽起, 面容精致而明媚。 林静深慢步进来, 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 并不言语。 长阳看着林静深俊美无暇的面容, 那冷淡平静的神色, 苦笑一声,“殿下如今见我, 一点情分都没有了吗?” 林静深冷淡开口, “你要见我,为的是王家的生死, 何必多说?” 长阳垂眼, 苦涩笑了笑,“不管殿下信不信,长阳心里唯有殿下一人, 即便殿下心里无我, 我也无法就此斩断情思,殿下您信吗?长阳嫁入裕王府这么久以来, 还是完璧之身。” 林静深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长阳,一字一顿,“那,又,如,何” 长阳脸色刷的苍白了,看着林静深,明媚精致的脸上一片凄楚,“殿下!您又何必如此!当年,我们也曾有过定亲之约。” “所谓的定亲之约,是我助你脱离王家,而你为我挡中宫婚约,但后来,我放弃了,不过我依然助你脱离王家。我们之间何来定亲之约?”林静深冷冷的说着。 长阳深吸一口气,带着些许被羞辱的愤怒看着眼前的林静深,她知道此人冷心冷情,但却不知道,此人居然可以这般淡漠无情到这个份上,连一点点的情分都不讲! ——可是,也是她多情呀,林静深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她知道啊,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 “殿下,好,那么,我们来谈谈商家小公子的事,如何?”长阳扬起笑容,带着几分冰冷嘲讽,“殿下视若珍宝的商家小公子,殿下可有兴趣?” 林静深慢慢的眯起眼睛,他知道鱼儿的事,外人早晚都会知道,但,眼前的长阳,似乎查到了什么? “你说说看。”林静深问着,语气平缓。 “商家小公子商静鱼,应该说,他是裕亲王府的庶子,六公子,几年前被殿下赶出了王府,后来,却在拓苍山下,被殿下抚养,教导,殿下对其悉心照顾,温柔呵护,上京的淘宝街,公益堂等,都是其所为,不知道副帝和诚王殿下可知道,就是这位小公子三番四次的坏了他们的好事!”长阳说着,又冷冷一笑,“虽然这位小公子如今身在南州,身边护卫无数,但是所谓明箭易躲,暗箭难防……” 林静深盯着长阳,“然后呢?” 长阳攥紧手心,冷冷开口,“我要殿下手里的黑甲军!” 林静深扬眉,黑甲军?原来如此呀。 林静深低声一笑,突兀的笑容一瞬间让长阳失了神,但下一秒,就见林静深缓缓的收起笑容,他看着长阳,一句一句慢慢开口,“枉费鱼儿说,长阳公主有一颗炽热之心,枉费顾老太君对你用心爱护,为你殚精竭虑!到最后,你也不过如此!” 长阳脸色一瞬间苍白了。 “想要黑甲军?你回去告诉贵妃,这世上,若有人敢碰商家小公子一根头发就试、试。”林静深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一字一顿,如同深渊传来的蚀骨森寒,嗜血杀意。 长阳不由倒退一步,背脊发寒。 林静深淡漠无波的眼神瞥了长阳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去。 长阳想上前,想追上去,她想告诉林静深,她要黑甲军,她只是想交换罢了,她没有,没有别的意思,她不甘心,不甘心啊。但是,她的脚却动不了,林静深那最后的语句,最后的那如同看死物一般的眼神,让她惶惶然,让她心头满是惧意和寒意。 林静深走进阁楼,转身对福大低声吩咐道,“现在起,盯住贵妃和诚王,长阳今日的变化有些突然,她一定是还有其他事,紫韵没有查出来。传令中宫的影卫,查长阳和王家的关系,和贵妃的关系。” 福大恭敬应下,随即就快步走出。 林静深看着书案上的起居录,脸色缓了缓,眉眼也柔和下来,他一直如珠似宝珍惜爱护的人,如今也被迫走到了人前,而这些,虽然在他的计划之中,可是,长阳最后的威胁还是让他动了怒! “福三!”林静深冷声唤道。 福三从角落走出,恭敬跪下,“主子!已经查明,中宫后日千秋宴上,裕亲王府会和长坤宫皇后私下见面!副帝已经见到那三苗族的女子,已经确认对其十分感兴趣!” “后日千秋宴上,让贵妃知道,皇后和裕亲王的私下会面。安排一下,让三苗族的那个女人去见皇帝。”林静深冷声吩咐着。 福三恭敬应下。 “传信给福二,不必急着回来,南州那边的所有来自上京的钉子,一一挖出来,南州与上京的所有线,都必须掌控在我们的手里。”林静深说着,顿了顿,“告知越家的,是时候翻一翻他们越家的案子了,千秋宴后,随他们翻。” ——既然他们想找事,那就找些事给他们做! ****** 黄昏时分的客栈里,商静鱼看着条陈,一边啃着果子,翻着翻着,商静鱼睁大眼睛,哇哦了一声,一旁寿二端着刚煮好的茶走了过来,见自家主子眼睛放光的盯着条陈,心头知道,主子这是看到什么有趣的条陈了吧? “主子,有什么有趣的事吗?”寿二放下茶,一边随口问着。 “呦呦呦!寿二,我跟你讲!九门那边找到了一个三苗族的美人,对方一直在想办法接近中宫,九门本想抓住审审三苗族那边的事的,结果,这一审,可不得了了,原来这美人的祖母就是当年三苗族那个和外族有染的圣女,然后呢,那个勾引了圣女又抛弃了圣女的,居然就是现在皇帝的皇祖父!额,也算是大哥哥的祖父?” 寿二立即咳了一声,私下议论殿下的家事不太好不太好。 商静鱼挠了挠头,想到自家大哥哥压根不在意他身世的……不过这样的中宫,这样的皇室,理他们作甚。 “现在大哥哥指示九门把这个美人引进裕亲王府了,接下来,可能要带进中宫了。”商静鱼说着,摇了摇头,接下来的中宫的日子一定是十分混乱了。这美人就是奔着报仇来的。啧。 商静鱼又翻起了一个条陈,哟,这也挺有趣的。长阳公主是王家的女儿,然后呢,紫韵失败了,没办法查出更多的消息?还被大哥哥派去了灵州,说是跟着姨妈商子衿好好学学。唉,顾家老太君要是知道了长阳公主的选择,一定会很难过的。不过,那长阳公主不是那样的人啊。唉。 “主子,您别叹气了。您该回去了,这天都快黑了。”寿二催促道。 今日主子又看条陈,又和顾大人说话议事的,这议事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也该好好歇息了呀。难不成真打算熬到天黑呀。 “哦。也该回去了。”不然娘亲会担心的。商静鱼便站起身,看向外头,彩霞满天,不知道今天回去后能不能看见大哥哥的起居录,今天他总是会想起大哥哥。 “主子,今天城门放松了巡查,果然来了很多钉子,福二说他会和寿四把那些人都挖出来。”在回去的路上,寿一低声禀报着。 “那就不必了,由着他们去,但是要知道这些钉子那里来的,做什么,目的是什么,是搜集情报还是做什么。南州接下来的日子会很精彩,离不开钉子的,但是,钉子也必须是我们的钉子。你把这话讲给福二听,福二会明白。”商静鱼慢悠悠的说着。 看着窗外的彩霞,商静鱼想起三年前,大哥哥把九门交给他,让他管九门的时候,他不愿意,他本来就是一个路人甲,那些政事朝堂,他不懂,也不想懂,但是大哥哥告诉他,就算他什么都不管,但是作为林静深的家人,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不可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想干,难道他是林静深豢养的宠物吗? 大哥哥的话语严厉又尖锐,他那时候才突然恍然过来,他和大哥哥的农庄再遇后,他的生命已经被迫参与到了大哥哥的命途之中了,一切都已经不同了。他做不了路人甲了。 他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晚霞,也是在黄色红色的云朵涂抹天空的时候,大哥哥对他说,他林静深就是那天空,而他商静鱼就是晕染天空,点缀黄昏的彩霞。 那时候,他听了,没啥感觉,只觉得主角林静深说话这么文艺范啊。 可如今再想起来,忽然间就懂了。天空如此广阔,如此辽远,而黄昏的彩霞,再美,再好看,也只能点缀在天空之上,而唯有点缀天空了,彩霞才是彩霞。 ——如同他商静鱼唯有在林静深身边,他,才是商静鱼。 商静鱼重重叹了口气,一旁的寿二和寿一都不由的担心看了过去,“主子,怎么了?” “没啊,我就是在想啊,这个老男人的套路怎么就那么多呢?”商静鱼托腮,翻着白眼,而他真是笨蛋,当初被套路了都没有发现! “……”套路?什么意思?老男人?谁呀? 第87章 鱼在南州游8 回到拓苍山庄的时候, 商月娘和顾老太君已经都回来了,正在后宅花厅里喝茶说话, 见商静鱼来了, 便笑眯眯的拉了过去,商月娘细细的问着膳食,点心,可有带披风, 去哪了, 可有好好休息等等琐碎的问题, 商静鱼一一仔细的笑眯眯的耐心的回答着, 还说些趣事, 比如说, 看见路上有卖冰糖葫芦, 他买了一根吃, 发现没有上京的好吃, 又说南州的客栈饭馆,都没有说书的, 不太有趣, 他打算在福记客栈里找人来说书了等等…… 商静鱼说得活泼又生动,一旁的顾老太君几次都笑了起来。 说完了这些琐碎的事, 商静鱼不经意的说着上京的紫韵姑娘去灵州找姨妈了, 又说着原来长阳公主是王家的姑娘等,商静鱼说着的时候似乎不经意的,但顾家老太君的脸色却是慢慢的凝重起来。 然后, 时候不早了, 商月娘招呼着用膳,便下去亲自看看了, 她今日拜珍珠娘娘的时候,吃了素斋,觉得不错,学了其中一道菜,小鱼嘴刁,她想让小鱼多吃些东西。 于是,花厅里,就剩顾家老太君和商静鱼了,寿一寿二已经悄悄的守在门口,而老太君身边的嬷嬷和侍女也都悄悄下去了。 “老祖宗,长阳公主委实可惜了。”商静鱼轻声开口。 顾老太君微微起身,带着几分感激的说着,“多谢小公子提醒。” “老祖宗客气啦,我真的不想将来王家覆灭的时候,长阳公主也会是其中之一,我听过她的琴,见过她的诗,也读过她的文章,大哥哥说,她是老太君一手带大的,本不该如此,而我从她的琴声里,她的诗词文章中,我觉得能够写出那样大气文章的人,不是坏人。”商静鱼低声说着。 顾老太君慢慢点头,神色凝重,“长阳……在王家的时间并不长,她应是有什么缘由的,小公子,我会查探清楚的。” “老祖宗还是唤我小鱼吧。”商静鱼笑道,便转开话题,说起了要在南州开拓云彩之路的事,又说起今日与顾善闻顾大人的议事。 “若是要从南州到幽州的商路,可走水路,目前水路已经基本没有河贼了,而走陆路的话,那中间还有一座云山,在陈州和彭州之间,那云山可是非常高的,我年轻的时候啊,也曾路过,那里有云山书院,也是不逊色于青山书苑的地方……我听说,最近几日也有云山书院的学子赶来南州,是要来参加新考的吧。”顾家老太君笑呵呵的说着。 “陈州有我的老师宋文泽先生,定然是从阁报里知道南州新考开启的事,便在陈州宣扬开来了。这样也好,新考的资格考可不容易,我还怕到时候,南州这里没有几个人能够通过资格考呢。”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不只是云山书院,我顾家也有几人要参加,还有崔家,和宋家,我想,这次的资格考,应该是很多人来参加的。”顾老太君笑眯眯的说着。 ——摘星阁主持的新考,怎会无人参加呢?只怕到时候会极为热闹才对。 商静鱼听着,弯了弯眉眼,如当初大哥哥所说,新考的麻烦是参加的人太多,嗯,他得跟两位老先生提提,考题得适当提高一下难度才对。 ****** 而在齐云山与柳州的交界处,越策站在山谷口,看着天空不远处疾驰而来的人影,越策半眯起了眼睛,那是——福二? 福二瞬间便落到了越策的跟前,越策拱手,“福二管事,许久未见。” “越将军,奉主子之命,前来传信,时机已到,上京的越理将军会在千秋宴上呈递冤情奏,还请越将军这几日找个时间返回上京!”福二拱手说道。 越策一怔,随即神色郑重的点头,“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影子卫这里离不开人,福二管事,殿下能派个人来吗?” 他负责训练影子卫,按照殿下给的训练方法,效果极好,影子卫已经初见效果了,他也差不多能够理会殿下的意思了,影子卫将来定然是作为奇兵存在的,当初殿下带人绕到蛮族后方,一夜屠尽蛮族,用的就是影子卫原来的班底,如今影子卫扩军,也只扩到三千,殿下的意思就是打造一支能够进行突袭战斗的奇兵!而且看来不只是如此!他这会儿也不太愿意离开!他想看看,在他的训练之下,影子卫能够达到何种程度。 “越将军放心,待你起行之时,自然会有人来。”福二脸色微微有些僵硬,主子传书表达的意思是——要暂时来这里待上一阵子。咳,明明上京的好戏就要上场了,主子居然要离开上京? ——目的?真的是为了这里的影子卫?福二面无表情的想着。 越策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接了命令,三日后起行前往上京。 ***** 而同一时间的上京裕亲王府中,长阳神色木然的坐在软塌上,她的前方,站着一白色长裙的明艳女子,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了,却依然美艳不可方物,她脸上带着笑,那种温柔的疼惜的笑,“好了,辛苦了,我就知道,长阳是最乖的,对不对,那林静深是你最喜欢的人了,我答应你,待你完成了这件事,我便把林静深赐予你,好不好?” “贵妃娘娘不必费心了。长阳已经完成了,那你答应的,给我的解药呢?”长阳冷冷的开口。 明艳女子,凌霄阁的主人,曾经有着天下第一美人称号的贵妃,轻轻一笑,“可是,林静深还活着呀,而且,摘星阁在哪里,有哪些人,名单,你还没有拿到呢。” 长阳腾的站起,目光冷厉的盯着眼前的明艳娇柔的女子,“贵妃!你让我去刺探商家小公子是不是林静深最在乎的人,我已经刺探了,我也已经告诉过你了,不是,商家小公子早就被林静深赶走了!而你也答应我,只要我刺探出来了,你就把太皇太后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药给我!你这是打算食言而肥吗?” “太皇太后身上所中的,是陵国最为复杂的毒,需要连续服下七种药丸,我现在给你第一种药丸,还有六种,你得帮我拿到名单,帮我搞清楚,摘星阁到底在哪里,我才能给你剩下的六种药丸。当然,如果你能够帮我杀掉林静深,我会更加的感谢你,到时候,我会跟太后说,放你和太皇太后离开,怎么样?”贵妃柔和一笑,笑容透着纯美和天真,又透着一点娇媚。 长阳慢慢的攥紧了手心,目光冷冷的又透着厌恶恨意的看着眼前的贵妃,而贵妃似乎毫不在意,轻轻的放下了一颗药丸,便慢慢的转身朝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贵妃慢悠悠的开口,“长阳,你身上流的有一半是王家的血,王家的女人,可是生来就是为了权势而存在的。莫要真的被顾家的老太君给养傻了才是。” “我长阳,至死,都绝不会成为王家的女人!”长阳一字一字的说着。 贵妃侧头看着长阳,轻轻一笑,带着几分疼惜的无奈,“哎,真是个傻孩子。”说罢,便抬脚慢悠悠的走了出去,门外头,裕亲王妃一脸木然呆滞的跪着。而贵妃视若未睹,慢慢的走了出去。 贵妃一走,长阳便往后跌坐在软塌上,呆呆的看着那药丸,半晌,眼泪不自觉的滑落,太皇太后……她唯一的亲人了,绝对绝对不能死,更加不能死在中宫那些贱人手里在,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想负了顾家老太君和太皇太后的教导,她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所以她没有将真正的刺探后的结果告知贵妃,可是,她又不能求助于林静深,她不敢冒险,她怕,贵妃和王家知道后,会对太皇太后下手,而如今……果然,解药竟然要有七颗! 长阳慢慢的抱紧自己,咬着唇,眼泪直落。 长阳不知道的是,此刻,已经有两条人影极速的离开了裕亲王府,直奔欢喜楼。 林静深翻着从南州急送来的起居录,一边听着福大低声禀报,听完后,皱起眉头,“太皇太后的身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七天前,贵妃曾经前往皇陵祭拜,当时,我们的人都有跟着,实在看不出也想不明白,贵妃是怎么对太皇太后下毒的,眼下太皇太后的身体还好,并无大碍。”福大低声禀报着。 “请不尘道人前往皇陵,为太皇太后诊脉,但是要悄悄的,顺便把长阳被贵妃要挟的事告知于太皇太后。”林静深淡淡说着,目光落在起居录上冰糖葫芦的字眼上,嘴角微微勾起,“对了,告诉陵国那边的人,贵妃用陵国的毒害了太皇太后一事。” “是!”福大恭敬应着,然后从袖子里摸出本该早早拿出来的信,恭敬呈递,“主子,小主子的信,刚刚信鹰送来的。” 林静深一边伸手接过,一边瞥了福大一眼,“为何不早拿出来?” 福大默然,他只是晚了一点点拿出来而已。 林静深带着几分迫切的展开了信: 大哥哥(四郎),见信安好。 今天用膳了没有?用了什么?我看起居录里,大哥哥你只是用了一碗粳米饭,这可不好,要好好吃饭!福二偷偷跟我说,说你这几日都有在喝酒!大哥哥,我已经让禄二去上京给我搬酒了!你就算酒量再好,也不许喝酒了。 然后呢,第一件事,大哥哥我想在南州开辟云彩之路,从南州到幽州,水路和陆路,嗯,所以,准备开百业大会!第二件事,大哥哥,摘星阁将会随着新考和云彩之路而响彻天下,大哥哥,你要做好准备,天下将会传颂你的名字! 最后,大哥哥,冰糖葫芦很好吃,还有,我不是晚霞,我才不做晚霞! 信的最后画了一个大大的丑丑的脸。 林静深低低一笑,这是鱼儿常画的鬼脸。 不过,晚霞?鱼儿是突然间想明白了吗?林静深撑着额头,眉眼温柔中透着惬意愉悦的轻轻的抚了抚信纸上的鬼脸,即便不做晚霞,鱼儿呀,你还是在我的羽翼之下,在我的领空之下。 第88章 鱼在南州游9 在新考资格考的章程张贴出来的三天后, 商旺财从街头走到街尾,走了一圈, 又从街尾走到了街头。身后跟着的仆从都忍不住了, 低声问着,“财管事,您这是?” “小公子说,淘宝街不要挑热闹的街道, 只要路好走就成。”商旺财看了看四周, 叹了口气, 喃喃道, “这南一街, 以前也没有这般热闹啊。” “财管事, 自打新考出来了, 咱这南州就热闹了, 不说来来往往的学子了, 就说着走南闯北的商客都多了不少!”仆从一脸得意骄傲。他们南州可要飞了! 商旺财双手插着袖子,看了看四周, 的确, 这人是多了,嗯?那边的不是老金吗?他跟谁说话呢?商旺财眯了眯眼, 跟老金说话的这人好像不是南州的?这衣服袖子外头的花纹, 嘿,有点意思啊。 商旺财招来身边的沉默的仆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仆从默默点头, 转身就瞬间消失了。 “财管事?”另一个仆从疑惑。 “走,我们和那些掌柜聊聊去。”商旺财若有所思的瞥了那已经匆匆离开的老金, 转身就朝街旁的店铺走去,一家一家的谈,谈得顺利,就定这南一街。 ****** 此时的平平和寿三正在和商静鱼禀报事情: “主子,事情就是这样。那金家突然间跳了出来,北一街的店铺里十家店铺就有五家是他们的,本来那些掌柜都很有兴趣,金家一跳出来,他们就为难了。”平平说着。 “主子,他们要提价,提价倒没有什么,但是金家却是在故意刁难我们,他们不单单要提价,还提出做这百业大会的掌事。”寿三神色里带着鄙夷,区区金家也敢跟他们提条件! 这会儿的阳光正好,商静鱼坐在回廊亭,看着那花园里不知何时悄悄绽开的桃花,商静鱼叹气,“他们不是刁难,他们是想逼我出来见他们罢了。” 平平神色一冷,寿三则是开始冷笑起来,“他们也配?” “配不配的不说,他们用心不纯,若是如同其他两家的,客气的递帖子,送请柬,那倒是不错,金家背后的是上京的副帝,此番作为有些过于着急了,看来是另有其他缘由,让寿四查一下。我昨日与顾大人已经定好了,百业大会的地点,就定在北三街。” 平平和寿三一呆,北三街?那地方有很多民居,而且破陋不堪,虽然也有些店铺的,但是很冷清啊。 “主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因为北三街会重新规划,分成两条街道,一半作为民居或者民宿,一半就是展示街,既然百业大会要成为南州的特色之处,那就不能搞临时的,具体的设计内容,娘亲在做了,明天开始北三街就会重建。”商静鱼慢慢说着,“然后,此事,你们务必盯牢,府衙那边的人就是负责北三街的户籍和其他公事,建设北三街和维持秩序,保证在冬季来临前完成,就是你们两人的事。”说到最后,商静鱼一脸严肃。 平平和寿三忙站起,躬身拱手,恭敬应下。 “百业大会的掌事,永远都只属于摘星阁。”商静鱼加了一句,神色认真,“你们且记着,百业大会不赚钱,若有多出的盈润,就给南州的公益堂 ,不入阁库,也不入我和大哥哥的私库。” 平平和寿三恭敬应下,随后,平平忍不住低声问着,“主子,您说夫人在设计?” “我昨天和顾大人说完事后,晚膳的时候,和娘亲提了一下,娘亲给了我很多建议,我觉得不错,就让娘亲去画图了,娘亲很高兴呢。”说到这里,商静鱼笑了起来,眉眼间带着几分得意,娘亲真的是在设计画画方面超级有天赋呀。 ——就是太社恐了。唉。 ***** 商旺财满脸带笑的走出又一家店铺,转身走入巷子,脸色瞬间阴沉了起来,后头的仆从也跟着焦急气怒,“财管事!他们太过分了!金家居然威胁他们不许把店铺转让给我们!” 商旺财侧头淡淡的看了眼仆从。 仆从瞬间嗫嚅的不敢说话了。 商旺财抬头看了看天,今日阳光极好,天空干净得很,如同他们商家的小公子,有着那样聪慧干净的眼睛和顽皮豁达的笑容,这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他们商家,多少嫡系子弟想见小公子一面都见不到!殿下抚养小公子,对小公子极为爱护的同时,也不许任何人靠近小公子,现在的家主商子衿,小公子的姨母虽然没有说,但是他们商家都知道,小公子不是谁都能靠近,不是他们商家可以随便仰望的存在! ——只有得到认同,才能为小公子做事。 而他守在南州这么多年,在得知南州有新农法和新考后,他就知道,小公子将来或许会来这个地方,果然,小公子来了,还见了他,还把淘宝街给了他去做。淘宝街是小公子交给他去完成的第一件事!他不论如何都必须完成得漂漂亮亮的! “去北三街。”商旺财说着,抬脚就朝北三街走去。 北三街此时也热闹得很,一堆人围着府衙的人吵吵闹闹的,商旺财四处看了看,找了个高处伸展脖子,瞧起了热闹: “哎呦,各位各位,州令大人说了,要给你们建造好的房子,这里要做百业大会的据点,所以呢,你们暂时搬走,等房子好了,就给你们住!” “曹通判!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就是!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的假的!” “就是,就是,要是我们搬走了,你们后头又不算数了?!” “不搬!不搬!我们就是不走!” …… “哎呦喂,各位,各位!要是州令大人骗了你们,你们没房子住了,就搬到我那去,行吧!” “哈哈哈!曹通判,就你家那两进院子,能住我们这么多人吗?” “不要骗我们啦!我们不走!” 曹通判苦恼的看着一群嘻嘻哈哈有围着他不放的人,他嘴都说干了啊,这些人怎么油盐不进啊。 商旺财想了想,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仆从几句。仆从忙钻出人群极速的走了。 然后,商旺财重重的咳嗽一声,胖胖的身躯灵活的钻到曹通判身侧,扬声喊道,“愿意把房子卖给我的,我给五十两!” 曹通判瞪眼,转头看向商旺财,“哎?你这?你是?” “商家管事商旺财。”商旺财笑眯眯的拱手。 这时,又响起了另外一个尖锐的声音,“金家买房,一百两!” 商旺财眯眼看向尖锐声音的人,又是老金! 商旺财正想开口怼那该死的老金几句,但有两人忽然瞬间出现在高处,一人展开手里的契约,一人捧着一箱子金元宝,那金元宝成色极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晃得底下人都齐齐激动了,“啊,是金子!真是金子!” “商家小金童诚意购房,不论房子大小,大房三个金元宝,中房两个,小房一个,就在今日黄昏前!”平平面无表情的说着。 “我我我,我家大房子!大房子!”平平声音一落,就有人急急的喊着。 那老金看见这两人的时候,脸色沉了沉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瞄了眼那商旺财,便转身走人了。 商旺财盯着那老金走远,啧,这老金头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这么快就走了?不添堵了?商旺财摸着圆圆的下巴思索着。 商旺财这边在想问题,平平和寿三那边已经开始摆好桌子,一手契约,一手给金元宝。一个金元宝可抵五百两了!北三街的人高兴坏了。但也有人没有拿金元宝。 平平看着眼前的颤巍巍的老者,皱起了眉头,难道是嫌弃金元宝不够抵房子? “你们真是小金童的人?”老者声音沙哑,面容有刀疤。 “是。老先生您是——” 老者摆摆手,颤巍巍的拿起笔,在契约上,慢慢的写下了名字——王留。 平平注意到,老者的手虽然有些不可抑制的发抖,但写下的字,却是带着些许风骨的。 寿三也注意到了,仔细打量了一下老者。而签字后的老者,转身就要走,寿三和平平一呆,忙唤住,“老先生,你还没有拿钱呢。” “不拿了。当初我命悬一线在幽州的时候,是公益堂救了我一命,后来我一路乞讨回来,也是公益堂给我一席之地。我如今能够在公益堂打扫做事,换取一日三餐,已经是幸运了。怎能贪心?还是小金童的钱,只要小金童需要,别说房子了,就是要我的命,都可以。”老者说完,就摆摆手,转身走人了。 平平和寿三对视一眼,平平低声说着,“我还是让人盯着吧。别真的没有房子就露宿外头了。” “老先生说他在公益堂,那就让公益堂给他准备个住处。” “好。” 曹通判一旁看着,忍不住出声说着,“放心放心,这事,我们府衙会做好的。” 平平和寿三齐齐转头看向曹通判,曹通判不由后退了一步,随后就有些尴尬的开口说着,“这事,也是我们府衙的人没办好,让两位管事见笑了,那王留呀,是幽州的老兵,无儿无女的,也没有家人,一只手不利索,也不爱说话,每天来来去去的就是去公益堂做事。北三街的人虽然都有些贪财,咳咳。”说到这里,曹通判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大家人都不错,都对王留很照顾的,你们放心。” 平平脸色和缓了一些,便指了指契约,“那能否麻烦曹通判帮我们掌掌眼?这些人,我们的确不太熟?” 曹通判忙应着,“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哎呦,终于可以正经的做事了!曹通判心头擦汗,要是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商家小公子那边的人在做。他们府衙屁事都没有做成,不说新来的州令大人会骂人,他自己都觉得丢脸! 第89章 鱼在南州游10 有了曹通判的帮忙, 契约签订的就更快了,于是寿三转身走向了站在角落里笑眯眯的恭敬等候的商旺财。 “刚刚, 多谢旺财管事了。”寿三拱手说道。 “不敢不敢。寿三管事多礼了。”商旺财忙拱手回礼。 小公子身边的几位管事, 可都是不得了的,听说此前都是殿下身边的侍从,后来就到了小公子身边,不但长得好, 听说文武全才, 都各自有所擅长的本事, 眼前的这位寿三管事和那位平平管事就都是打理小公子在外头的店铺生意等。 “旺财管事怎会来到此处?”寿三不经意的问着。 “唉, 寿三管事不知道, 我呀, 都是被老金头给气的, 我本来已经看好了淘宝街的地方, 店铺也都谈得差不多, 打算搞一搞就来做淘宝街了,谁知道, 那老金头半途插了一脚, 那些店铺掌柜都反悔了!反悔也没有什么!契约没定,此事也是常理, 但是那老金不讲道义哦, 他是故意的,我这打算来北一街看看能不能谈好,结果, 就……”说到这里, 商旺财搓搓手,看着寿三, 舔着脸笑道,“小公子这是打算在北一街做百业大会?” ——话说百业大会是什么东西? “具体的,未经主子授意不能告知,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眼下的北一街,看来你是不能做淘宝街了。”寿三说着。 商旺财有些着急的说着,“也,也不是不能做呀,这个百业大会也不是天天开的嘛,那没开百业大会的时候,就做淘宝街,这不正好?” 寿三听着,若有所思,那倒也是。 “你的想法,我会转告主子。”寿三说道。 商旺财松了口气,这时候他之前派出去的仆从回来了,低声禀报,商旺财听着听着,渐渐严肃起来,寿三一旁看着,挑眉,看来这商旺财似乎也有些事? 商旺财听完禀报,就挥退了仆从,严肃的上前一步,对寿三低声说着,“那老金头今天和三苗族的人见面了。” 寿三脸色一沉,“你怎知对方是三苗族的?” “三苗族的衣物上的花纹,我认得,我们灵州那边的都认得出来。”商旺财继续严肃脸,“而且那三苗族的人进了福记客栈和府衙的文管事见面了。” 寿三盯着商旺财,“好,此事我会告知于小公子。”顿了顿,说道,“你这般派人跟着,也很危险,把你的人叫回来,我们的人自会盯上。” 商旺财拱手应下,心头却是想着,虽然说殿下派人跟着保护小公子是正理的,但是,小公子的安危,他们商家也是义不容辞的嘛。他可是听说了,小公子接了商令,小公子可是他们商家未来的家主! ****** 与此同时的福记客栈里二楼走廊的转角的房间里,福二翻着手上的信,寿四靠着窗,盯着下头的穿着普通的管事打扮的人。 “殿下可是已经有了决意?”寿四一边盯着,一边头也不回的问道。 “主子很快就会来南州了。”福二叹气,收起信。 寿四听了,哦了一声。 福二转头瞪着寿四,“你都不觉得惊讶什么的吗?” “我家主子将在南州度过三年,殿下怎么可能不来南州?有机会,殿下定然是要来的。”寿四觉得福二的怨气很奇怪,但此刻他正盯着下头的人,也没有转头多说,说完了就又补充了一句,“这事,我会告知主子。” “殿下说,此事不要让小主子知道。”福二又无奈的叹气,寿四最近都在全身心的布置牢笼陷阱,打算将南州里的钉子们一个个的锁起来,但此事,过于耗费精力了,而且极为繁琐,大概,寿四是不知道,殿下来南州,除了来偷偷的看小主子,另外,也是有必须前来的理由——训练影子卫这是其一,其二,听福大说,大概是要引蛇出洞? 寿四看着下头的那人又进了客栈,大概是和外头的人接头完毕了,所以又进来了?如果进来福记客栈,客栈里有他们的人去盯着。寿四便转身看向福二,问道,“殿下来南州是要做什么?” “具体的不清楚,不过,应该不只是来看望小主子这么简单。总之,寿四,我们要尽快摸清楚所有的钉子。”福二正色说道。 “然后?拔掉?”寿四问道,小主子的意思是留着这些钉子,顺藤摸瓜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暂且别动,但如果殿下要来南州,而且似乎是要做什么的话,那殿下的安危必定是福二考虑的第一要素,所以,这些钉子不能留了? ——当然,如果反馈给主子的话,主子定然是会和福二一个想法,清理掉所有的钉子,务必保证殿下的安危! “不,主子说了,一切遵从小主子的意思,小主子要留着钉子顺藤摸瓜,那就暂时不要动。”福二说着,苦着脸,“寿四,我们接下来几天都没得睡了。” 寿四横了福二一眼,哼了哼,他们当初在禁地训练的时候,作为武技仅次于福大的福二,他就没见过福二有睡过觉!啧!如今在他面前喊累喊苦,切!用主子的话来说,就是虚伪! ******* 拓苍山庄下的小农庄里,宽大的庭院里,坐着数十人,都是一身儒服袍,头戴青巾的书生装扮的人,有的垂垂老矣,有的刚过而立,有的四十不惑,但都神色肃然的看着前方的两人——古城和卢明义,天下三大儒中的两人。 “今日请诸位前来,是因新考资格一事,州府已经决议,将在十日后召开资格考,二十日后举行第一次新考。”卢明义脸色和蔼的慢慢说着。 “资格考一事的出题,我们几人商议过后,决定让诸位,每人依照尔等所长来出题,在座诸位,有的是南州本地出名的算师,有的是来自云山书院的专研刑法的老师,有的是来自柳州书院的专研建筑和建造一事的老师……”古城一一的道出在座诸人的专长后,微微一笑,看着这些人在他道出专长后纷纷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说道,“想必诸位心里有些明了,没错的,资格考,考得不是经书论义,而是杂学所长,自古以来,不论是算学,亦或者建造,都不算是大雅,恩科以来,考的也都是经书论义,但如今新考不同,新考是为择地方父母官,地方事务繁多,而又最接近于百姓,百姓之事,无非是衣食所安,三餐四季,因此,增设资格考的目的,也是为了筛选那些不通俗物的考生。” “而为考试的公平公义,此番出题,诸位都将在府衙前堂,为期十天,不论吃喝拉撒,都在府衙前堂,并且府衙大门在这十天内不会关闭,十天后,我们就来拿考题,直接前往考场,一路上由府衙捕快和考生一同护送前往。”卢明义轻声说着,带着几分歉意,“这十天里,大家要受委屈了。” 一垂垂老矣的老者站起来,恭敬拱手,声音沙哑中带些激动,“能为新考资格出题,乃是我等的荣幸,何来委屈一说?” “没错,没错!” “如此新考,乃是大夏的希望!我等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就是!就是!” …… 古城和卢明义对望一眼,都不由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放松,如此一来,新考推行就更加顺利了。 ***** 入夜时分,商静鱼正在后宅花厅陪着自家娘亲用膳,一边听着童童和卢家的楠楠说话,商家用膳的时候,除了注意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说话后了再继续用饭,不要 挑拣饭菜,其他的,随意! 卢家的楠楠第一次在商家用膳的时候,见童童姐姐嬉笑撒娇的,都呆住了,后来住了几天,就觉得这样子挺好的,以前卢家用膳,都是在一起,沉默无声,气氛压抑极了,他都不敢多吃,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嫡子庶子的吃食,都是严格规定的,他每天都觉得好饿。而自从跟了叔祖后,他能够吃饱了,但是叔祖用膳的时候也是很安静的,虽然很慈爱,但是却没有商家用膳的时候,热闹,开心。 “你胡说。楠楠肯定比你背得好。”商静鱼歪着头,笑眯眯的打趣着童童。 童童嘟嘴,撒娇说着,“楠楠比我聪明嘛。他背书都好快,而且,那些书,我都不喜欢!夫子都不喜欢我了。” 楠楠一旁腼腆又害羞的笑了笑,他背书是比童童姐姐快。可是,童童姐姐做算学好厉害呀。 “那你可要好好珍惜哦。”商静鱼说着,弯着眉眼,故作神秘,“你们的夫子呀,明天可是要去府衙做新考的监督人了呢。” 童童瞪大眼睛,很兴奋,“哥哥,我听夫子说过新考,可有意思了,哥哥,我和楠楠长大了,可以去参加新考吗?” 一旁的楠楠愣了愣,童童姐姐是女孩子,女孩子是不能参加考试的呀。 商静鱼想了想,拍了拍童童的头,柔声说着,“‘哥哥会努力,让童童呀,以后想参加什么考试就参加什么考试。” 童童撇撇嘴,但随即又开心的蹭了蹭商静鱼的手掌心,“好,哥哥,我们说好了哦。” “好了呀,你这个皮猴,快吃!喃喃都快吃好了,你都还没有吃好。”商月娘柔声说着。 童童这才转头对着楠楠笑了一下,便低头赶紧的吃了起来,楠楠也赶紧的低头用膳。 这时候,寿二轻步走到商静鱼身侧,恭敬的躬身,轻声说着,“主子,顾大人来了。” 商静鱼抬头看了眼外头,这个时候来?有急事? 商静鱼侧头对着自家娘亲说了几句,又转头对着童童和楠楠叮嘱了几句,才起身走到外头。 “顾大人在前堂?” “主子,我看顾大人不是特别着急的样子,就安置在了前堂,仆从正伺候着呢。主子不用着急。”寿二恭敬说着,一边快走几步,给商静鱼披上了披风。 商静鱼嗯了一声,还是快走去了前堂。 第90章 鱼在南州游11 前堂, 顾善闻正来回踱步。 本次殿下颁发诏令,命他前来南州, 私下说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新考,务必要协助小公子完成,另一件事是务必保证小公子在南州的三年顺遂无虞。 新考是大事,关系到未来的大夏朝能不能挣脱泥沼, 能不能再次腾飞展翅!而他虽然这几年来有听闻新考和农法一事, 但是他委实没有想到的是, 殿下居然没有亲自主持新考, 而是将新考让小公子来完成。 由此可知, 殿下对小公子的信任, 也由此可知, 小公子的能耐了。 而来南州后, 小公子的各种安排也是证实了, 这么些年,摘星阁阁员对小公子的敬重不是没有理由的。小公子的安排都是恰到好处, 各种考虑和需要做的, 也都做好了,只是, 眼下的这件事, 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和为难。 当商静鱼到来后,各自见礼后,顾善闻就开始说了这么件让人哭笑不得和为难的事。 “啊?南州下属的县令和通判偷偷来报名参加资格考?”商静鱼瞪大眼, 嘿, 这可真是!大哥哥的威名已经天下皆知了吗?还是……他的宣传做得太好了? “是我府衙的总铺头去核对名册的时候,认出来的, 这腾冲县的县令和通判都是二十五岁左右,两人前年跑到上京找了诚王的路子,捐的官,我让人去核查了一下,这两人倒是做得不错,腾冲县不是多好的地方,就一般般吧,他们倒是学着上京的淘宝街,搞了一个药草街,专门做药草的批发生意,做得不错,腾冲县的特产就是药草。” 顾善闻说着,又无奈的一笑,“这两人都有些赖皮,我府衙的总捕头说他们不合规矩,要划掉他们的名字,他们居然吵闹叫嚷起来,说新考的资格考试的章程里就没有规定说,现任的县令和通判不能参加考试的……”说到这里,顾善闻揉了揉额头,“他们还把其他偷偷来参加考试的县令和通判也叫了出来,这一查,参加资格考试的五百人里,现任县令就有十人,通判十人。” 商静鱼颇有些无语了。这叫什么事呀,“都是南州下属县令?” “不,其中有五位是从陈州那边跑来的,还有两位通判是从上京跑来的。” 上京?陈州?这范围可真广!商静鱼托腮,这就意味着,新考已经扩大到上京和陈州那边去了? “两位老先生怎么说?”商静鱼问道。 “老先生也是无法决断,在章程里,的确没有这么一条。”顾善闻皱眉说着,但放任他们参加考试也是对其他考生来说,不太公平,也不对劲呀。 商静鱼无奈一笑,“看来明年的新考要增加一条规定了,罢了!既然他们想参加,那就让他们参加,不过,给他们另外增设考场,另外增设考题。考题中,我出两道,然后明言告知于他们,我,商家小金童要出题考考他们,他们若是愿意就参加,不愿意,就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顾善闻一听,也笑了起来,站起身恭敬拱手,“小公子,他们定然是愿意的。”而且估计是巴不得的。 商静鱼也站起身,背负双手,“十日后就是资格考试了,让他们每人写篇陈情赋来,陈情赋写好了,就贴在府衙公告栏,告知于所有人。不愿意写就别参加考试。” 顾善闻恭敬应下。 待顾善闻走了,商静鱼思索了一会儿,侧头看向寿一,“他们是怎么知道新考的,敢于冒险来参加新考,定然是还知道什么,比如说新考背后的摘星阁,虽然这次顾善闻大人在大哥哥的授意下公开了,但是,总觉得,他们殷勤得有些过分了。” “主子,我这就派人去查。”寿一恭敬拱手说着。 “嗯,得查。查仔细些,新考没有结束前,都要谨防有人作妖。”商静鱼说着,便站起身,揉了揉额头,“回去吧。” 寿二担忧上前,“主子,让苍掌门来一下?” 商静鱼摆手,“不用。我就是累的。回去睡一下就好了。” 寿二无奈,但也只好小心的看顾着商静鱼, ******* 顾善闻慢步走出前堂,在转入走廊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看着前方连接内宅花园的回廊处走过的一抹侧影,淡绿色裙摆如同蝴蝶一样,轻轻的飘过,似乎有些柔婉悦耳的好似叮咚泉水的声音流过…… “夫人……您今晚可不能再这么晚睡了。” “没事的,沈嬷嬷,小鱼那边的事比较急,我早点弄好了,小鱼的什么大会才能早点开始嘛。” “……夫人,是百业大会呀。就算如此,您也不能这么晚,我可是和吴嬷嬷讲好了,您若再晚睡,我就去告诉小公子了。” “……好好好,我今晚早点睡,你不要跟小鱼说。小鱼已经很忙了。” “夫人……苍掌门说过的,您早年根骨受损过,也是要好好休养的……您看,小公子你身体不好,小小姐又还小,您若是有个万一,您让小公子和小小姐怎么办?” “我知道了……沈嬷嬷,我会早点睡的……” …… 那柔婉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歉然和温柔,如同泉水一般流过去了,似乎没有办法听到了。 顾善闻才慢慢的抬起脚,朝正门走去。 到了正门,那本该恭送顾善闻的山庄仆从才急急赶来,“大人,小的该死。”仆从很懊恼,因为突然间的肚痛,他不得已离开,本来还有另外一个仆从的,但是因为前堂禄二管事送来了很多东西,大部分仆从都去帮忙了,就剩他一人恭送顾大人。 “无碍。”顾善闻微笑摆手,此刻的心情极好。 然后,在离开坐上轿子的时候,顾善闻抬头看向黑色夜空,此刻夜空中月亮皎洁,弯弯如新月,如同那抹身影,娇柔温婉,清新皎洁。 “上京送来的千年人参,明日送来山庄。” “是。” ****** 寿四和福二双手环胸靠墙站着,看着下头大堂的一出好戏。 书生打扮的十几人都大多二十几岁左右,此刻正和府衙的衙役捕头对峙着,领头的书生一手拍桌,一手指着领头的总捕头,瞪眼怒喝,“哪条章程里规定的!我们这些县令通判不能参加新考啦?!啊,你指出来!你只要指出来,我马上交出我的资格考文书!” 府衙总捕头虽然人高马大,一脸凶狠的模样,此刻却是极为纠结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书生,“何大人,腾冲县县令大人,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这,真的不合规矩呀,州令大人下令,让我们来请你们离开,这,这也是无奈之举呀。哎呦,您问问那些来参加资格考的书生,您这些已经做了县令的,来参加新考,这,这不是仗势欺人嘛!” “屁!我们仗势欺人,你怎么不说说是你们州令仗势欺人!他是摘星阁阁员了不起是吧。我告诉你!只要我参加了新考,我,何文鼎,马上,三年之内,就也是摘星阁的阁员!”那何文鼎昂头挺胸,十分骄傲。 二楼走廊暗处的寿四挑眉,捅了捅福二,眼神示意:这人真自信! 福二翻翻白眼:屁!摘星阁的阁员哪个不是得经历三年考察五年考核的。 府衙总捕头瞬间无语的看着眼前昂头挺胸像只骄傲孔雀的何文鼎,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何大人倒是挺有自信的。” 一听这个声音,总捕头偷偷松了口气,太好了,州令大人到了。 顾善闻一身青衫,慢步而来,看着眼前的何文鼎在他的目光之下不自觉的站好,拱手,顾善闻才微微点头,“我已经与小公子商议了,也与两位老先生商议了一番,既然诸位如此渴望,那么,就另外安排一场资格赛,只是,诸位要先知道两件事。” 何文鼎这次倒是规矩的拱手,“敢问大人,哪两件事?” “第一件事,诸位要写一篇陈情赋,陈情赋写好后,自行张贴于府衙的公告栏上,且必须是在明天日落之前。因为十日后就是诸位参加资格考的时间了。”顾善闻语气平缓的说着。 何文鼎愣了愣,“陈情赋?” “是,陈情赋。第二件事,商家的小金童,也就是小公子,他会参与出题,他会出两道题。”顾善闻继续说道。 何文鼎一听,眼睛发亮,“商家的小公子要为我们出题吗?太好了!”何文鼎又忙躬身拱手,“多谢大人!麻烦大人转告小公子,我等定然不会让小公子失望的!” 顾善闻微微一笑,他就说嘛,只要知道小公子的,定然是会极为高兴小公子能够为他们出题的。 ****** 院子里,某条鱼说是要休息,但是回到自个的院子里,也就是在回廊亭里躺在木椅子上闭目了一会儿,就命寿一拿来条陈,然后悠哉的翻着条陈。 一旁的寿二默默看着,心头想着主子要是再有下次,他就在起居录里偷偷告状! 这时,寿一拱手示意随后就走了出去。 “是庄里的影卫?”商静鱼抬眼瞅了下,庄里的影卫极少出现在他跟前,而寿一就是负责他的山庄的安保工作,以及他身侧左右的安全。这会儿影卫突然出现了,莫非是庄里混进了钉子?有人要搞事? 商静鱼低头继续翻着条陈,不过没事,寿一能搞定。 寿一面无表情的走了回来,眉眼间似乎有些纠结,但随即就恭敬跪下,“主子,影卫来报,说是……” 寿一有些结巴的将顾善闻在走廊那里停留了一会儿的事仔细讲来,但若是有什么不轨不好的举动,倒也没有,顾善闻大人十分守礼,在知道回廊那边是夫人后,便立即顿住脚步了。等到夫人离去后,他才走过回廊。就这点来说,无可厚非。 ——但影卫来报了,他就必须禀报给主子。 商静鱼哦了一声,摆摆手,“没事。” 寿一恭敬应下。一旁的寿二则是瞅了瞅自家主子,好像,主子之前曾经特意的问过殿下,关于顾善闻大人的后宅之事?额,不过,顾善闻大人十分守礼,也没有和夫人见过什么面,嗯,或许是之前自己敏感了。 第91章 鱼在南州游12 夜深了, 星辰在漆黑色的夜空中悄悄的绽放,皎月的光芒悄悄撒落一地。 寿四带着数名卫士, 隐匿于黑色的影子之中, 不远处就是福二带着影卫静静的潜伏。 此刻,他们正在盯梢一个很有可能来自于三苗族的钉子,今日寿三传来消息,金家的管事和可能来自三苗族的钉子接洽, 并且多番挑衅商家的管事, 企图破坏主子的生意。接到消息后, 他们就立即亲自盯上了这可能来自于三苗族的钉子。 近日, 他们在南州全城清理钉子, 锁定了来自上京, 来自灵州, 甚至还有幽州边境的不少钉子, 目前已经清理了差不多了, 这一清理,让他们都甚为惊讶, 没想到呀, 原来居然有人早早的就盯着他们的小主子了,也是, 即便没有小主子和殿下的那层关系在, 小主子这个被裕亲王府舍弃的庶子,居然靠着商家这个中流世家,就创造了公益堂, 忠义会, 还有上京淘宝街,打通了边境一带的商贸线, 且小主子还是一个极少露面的尚未弱冠的少年。 ——这么一细想,小主子还挺厉害的,当然,这背后若没有殿下的支持,小主子也做不到这些。 而在这些钉子里,最为让人警惕的是,来自于上京的中宫的两个钉子,一个应该是贵妃的人,另一个却不知道是谁的,但这两个钉子都极为谨慎小心,进入南州的时候,用的是商人的身份,进入南州后,也不住在小主子刻意抛出来的福记客栈,反而住在了小客栈里,来南州后,采买东西,好似跟普通商人一样,但是,却搭上了山庄里采买果蔬的管事,极为讨好,似乎要做山庄的果蔬生意,但大概,这些钉子也没有想到,殿下安排在山庄里的人,哪怕是最低等的仆从管事也是影卫。 于是,这两个钉子就进入了他们的清理范围,而今,因为寿三的及时禀报,他们也发现了,这两个上京中宫钉子居然和那三苗族的钉子搭上了。 寿四侧头看向福二,福二正眯眼看着下头三个钉子的碰头: “贵人说了,一定要潜到商家小公子的身边!” “山庄的护卫密不透风的,那些仆从管事嘴巴都紧得很,怎么潜啊。” “贵人也说了,无法潜伏到的话,那就找个机会,杀了!” “商家小公子要搞百业大会,也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 “金家那边的已经同意了,只要我们把商家小公子的那些产业东西都给他们,他们就帮着我们潜伏到商家小公子身边!” “金家胃口还挺大的啊。居然要商家小公子的产业,但这些东西,诚王殿下说了,那是他的!” “啧!不要管金家,陈州东卢已经覆灭!长坤宫早就没用了!副帝又算什么!” “暂时也管不了!事后这些,贵人自会处理。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该怎么杀了商家小公子!” “引出来!利用百业大会!” “好!” …… 寿四慢慢的抬起握紧剑的手,侧头看向福二,下头三人的话听着他心头火起!他要杀了这三个人!但是福二却警告似的瞪了寿四一眼。寿四只好憋气的看着下头。 而下头的碰头还在继续: “我们首领说了,助你们诚王登基没有问题,但是,南境灵州必须给我们!” “这事关重大,我们可没法做主。但是贵人也说了,若是三苗族能够相助,那么你们一直在找寻的圣女,我们可以给你们消息。” “哼,圣女的所在,我们自然会知晓,我族祭司已经有了上天的指引,那南境灵州本来就是我族之地,若是你们不答应,那么,我相信,副帝应该会答应!” “……那贵使再多等几日如何,待我禀明了贵人,看贵人如何决断?” “好!那我再等五天。当然,这五天时间里,我自然会相助两位完成你们的任务,也算是,我族给贵人的一个诚意!” …… 寿四心头哼了一声,三苗族居然想要南境灵州,哈,真是异想天开!寿四再次侧头看向福二,福二一脸凝重,对着他的视线摇了摇头,寿四只好继续趴了回去,看来,今晚,是什么都不用干了! 而下头三人已经散了,居然走向了三个不同的方向?寿四心头奇怪,那来自中宫的钉子难道不是应该走一起的吗?居然分散了??? 福二这时已经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影卫跟了上去。 “难道,还有后手?”寿四看向福二,低声问道。 “我们在找钉子,难道就没有人在找我们吗?之前南州郊区的那一场,我们的存在对方肯定已经知道,现在他们这般肆无忌惮的,难保不会是为了把我们钓出来。现在万事都需谨慎。”福二低声说着,声音压低,透着阴冷,“若是因为我们的倏忽,而让小主子身处险境之中,我们万死难辞其咎!” 寿四一个激灵,没错!为了小主子,他们怎么谨慎都是对的! 而忽然,一条人影迅速来到他们跟前,单膝跪地拱手做礼,“禀两位管事,荒族的钉子和三苗族的钉子联系上了。他们似乎在找我们的行踪,为了遮掩行踪,影卫已经撤离!” 福二嗤笑一声,果然! “告诉演影,可以下场了,但是,注意分寸,莫要演过头了。”福二冷声吩咐着。 “是!” 寿四看着来禀报的影卫远去,转身看向福二,“演影?” “小主子说了,影卫要刺探情报,追踪调查,那学学怎么演戏也是很有必要的。只是,有些影卫不习惯,有些影卫就很有兴趣,所以,禁地专门建了演影,大主子说,演影重质不重量,目前演影就十个人而已,眼下有两人正在南州。”福二说完,拍了拍寿四的肩膀,“这些,小主子都是知道的,演影的训练方法还是小主子提供的。好了,这里你先顶着,我去山庄跟小主子禀报一下。” 寿四点头,看着福二迅疾离去后,想了想,转身对身后的卫士们,低声说道,“几个地方重点盯牢了,新考的地方,考生们住的地方,留意一下,考生里有没有异常的。还有,南州的府库粮库所在地等。” “是!” **** 福二一路疾行,到了山庄,见山庄门口迅疾出现的寿三和平平,便微微点头,嗯,这个警惕性不错。 “可是找到那三苗族的?”寿三见是福二,便立即出声问道。 “不只是三苗族,这南州呀,可比上京热闹多了。”福二叹气。 平平冷哼一声,“都是奔着小主子来的?” “不只是奔着小主子。小主子呢?可是就寝了?”福二看了看天色,他是不是来得晚了? “小主子应该还没有就寝,我们刚刚才去给小主子请安,不过,福二,你早点说完早点走,小主子今天处理事情太多,很累了。”寿三低声说着。 “嗯,我明白。”福二应着,随即就疾步奔去。 院子里,商静鱼正写着信。 福二轻步走来,恭敬跪地,双手交叠,伏首做礼,“福二拜见小主子。” 商静鱼抬头,弯了弯嘴角,伸手示意福二站起来,“起来,你这么晚来见我,定然是有什么事了。说吧。” “小主子英明,是的,这几日清点钉子,已经开始锁定,来自陵国的钉子三人,三苗族的一人,上京两人,荒族两人,蛮族一人,来自于其他州府的氏族钉子四人。” 商静鱼托腮,放下笔,若有所思,这钉子还挺多的呀。 “锁定之后,就看看他们做什么,他们的目标是新考还是新农法,若是单纯的查探情况,就由他们去,若是意图破坏新考或者新农法的,那就扯出他们的背后之人,禀报给我大哥哥,该怎么就怎么做!”商静鱼说着,又笑眯眯的说道,“你深夜来见我,一定是这些钉子里出了什么让人无法决断的情况了?” 福二神色凝重,“小主子,上京来的钉子,目标是你,蛮族的钉子也是,而陵国的钉子倒是非常安静,其他州府的氏族钉子则是在打探新考的情况。且他们也在查探我们的情况,演影已经出动了,但是以防万一,小主子,这几日您就暂时不要出行了。”说罢,便将那上京钉子和三苗族的对话仔细的重复了一遍。 商静鱼皱起眉头,坐直,看向福二,“对方这么确定必须抓住我,或者杀了我?这是知道我对摘星阁的重要性?还是我对大哥哥的重要性?” 福二怔了怔,这问题……他倒是没有想过…… “对方的重点很明确,是我,即便我手掌公益堂,忠义会,淘宝街,但这些并不是权势,说到底不过是财富而已,并不值得他们这么做,毕竟,我的财富,也不过是一个商家,上京的淘宝街没有赚到什么钱,对方也应该清楚这点。”商静鱼冷静分析着,“福二,他们应该是知道我和大哥哥的关系,知道我在摘星阁的分量了,才会想到从我这边下手!大哥哥那边,恐怕他们也早就盯上了。你现在立刻回上京,回我大哥哥身边,我这里有寿四和卫队就够了!” 福二一愣,随即肃然躬身拱手,“小主子!来之前,主子就已经下达死令,除非主子召回,或者我死,否则,绝不离小主子左右!” 商静鱼拧眉盯着福二,脸色一沉,“你这是拒绝我的命令?!” 福二沉默磕头,不语。他是绝对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南州的! 商静鱼拧眉盯着福二好一会儿,猛地站起身,扬声喊道,“寿一!” 外头的寿一寿二一听这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忙疾步进来,一进来见福二伏首跪地不语,心头都咯噔了一下,随即便忙恭敬跪下,拱手,“主子!” “寿一,你即刻前往上京,去我大哥哥身边待着!”商静鱼冷冷的命令着。 第92章 鱼在南州游13 寿一一愣, 下意识的抬头,却见商静鱼抿着唇, 一脸冷静, 但是眉眼间却是怒意和焦虑,不由侧头看了眼依然沉默跪地的福二,低声开口应着,“是!” 福二似乎没有想到寿一会应承下来, 急急抬头唤住, “寿一!等等!”, 又转头看向商静鱼, 急忙开口说着, “小主子!您身边需要人!主子身边有福大, 福三福四!还有影卫!”说句实在话, 他家主子武技出神入化, 即便没有了他们这些随侍的, 也没有人可以打他们主子的主意! ——小主子这是关心则乱啊。 ——估计主子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那又怎么样!”商静鱼脱口而出,怒瞪眼, “大哥哥再厉害, 暗箭难防!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初在北境打战的时候, 蛮族的奸细潜伏在黑甲军里对大哥哥下毒的事!” ——他如今不在上京, 没有亲眼看见大哥哥的状况,他怎知大哥哥好不好!他只能把人叫回去,把福二派回去, 大哥哥身边多个人保护, 他也能够安心点。 福二一时语塞,他纠结, 当初蛮族奸细潜伏黑甲军的事……他能够说是自家主子将计就计的设的圈套吗?当然,主子当时为了套住蛮族,也的确是真的以身犯险,中毒是真的…… “寿一,快去!”商静鱼转头对寿一又命令道。 寿一恭敬拱手应下。 “小主子,要不再等等,主子这几日就要来南州了。”福二见状,忙急急开口。 商静鱼一愣,转头看向福二,寿一和寿二对视一眼,悄悄的后退一步,嗯,福二还算聪明,若是真让他们两人中的一人离了南州去了上京,呵呵呵,那福二绝对会被大主子揍死! “你说……大哥哥要来南州?”商静鱼有些不知所措。 “影子卫的统领越策将军被诏令召回了上京,影子卫眼下的训练正在关键时刻,主子便亲自前来了。”福二恭敬低声说着,心头却是面无表情,其实影子卫的副统领,他们禁地的影卫统领,他的副手,也是不差的好嘛。主子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前来,还不是为了来看小主子…… 商静鱼哦了一声,眉眼间的怒意慢慢淡去,看着福二,“这事,大哥哥不让你说的吧?” 福二苦笑一声,恭敬伏首,“福二违抗小主子,请小主子责罚!” 商静鱼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不关你事,你遵从大哥哥的命令是对的。我是关心则乱,但是,你记着,你是大哥哥的贴身侍从,一切都应以大哥哥的安危为第一考虑,其他的都不重要。在同等境遇之下,你该做的选择,是大哥哥,而不是我。” 福二怔然抬头看向商静鱼,却见商静鱼神色和缓,如同平常一样,细细的这般解说,让福二心头五味杂陈。 “我会写信跟大哥哥说的。你是被逼无奈才透露给我知道的,大哥哥不会责罚于你的。”商静鱼又露出平日里皮皮的笑容说道。 福二回过神来,恭敬躬身拱手,“是,福二明白。谢小主子体谅。” ******* 此时的上京,越策慢步走在黑色夜空之下,上京的夜晚从来都是繁华热闹,但偶尔也有些灯火暗淡之处,比如说,此时他所行走的巷道,就静默无声,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起来,耳畔听到细细的呼吸声。 越策垂眼,嘴角的温和的笑透着冷意,来了吗? 越策顿住脚步,抬眼看向前方,无声无息的出现的三个黑衣人。 ——这三人,是副帝,还是诚王派来的? 忽然袭来的剑气打断了他的思绪,越策猛地腾升,腰间软剑灵活如蛇一般缠上对方!闪现的人影,腾升转动,几乎快得让人无法看清!巷道依然安静,但几声铿锵和凝滞的几乎可以看见的杀意弥漫着! ——不远处的墨黑色袍服的俊美青年静静看着。 俊美青年身后有训练有素的仪态严谨肃然的侍从躬身跟随着,其中一侍从低声禀报着什么,俊美青年微微颔首,忽然,抬头看向不远处,一只信鹰悄无声息的落在他的肩膀上。 青年本来冰冷淡漠的深黑色眼眸闪过一抹意外和惊喜,青年抬手拿下信鹰,取下小竹筒,看着小竹筒上胖胖的鱼,青年的手轻轻抚过,深黑色眼眸柔和眷恋,待取下信,在身后侍从举高的灯笼之下,仔细的一行一行的读着,反复读了好几遍,才微微勾起唇,笑了。 青年身后的侍从察言观色,恭敬低声问着,“主子?可是小主子的信?” “嗯,是鱼儿的信。他从钉子的走向里似乎判断出我这里的情况不太好,想把福二叫到我这里,福二不肯,无奈之下告知鱼儿了,我即将前往南州的事。”青年——林静深语气轻淡的说着,顿了顿,问道,“福二的奏报可是来了?” “回主子的话,还没有。但是寿二的起居录来了。”福大恭敬回话,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巷道,“主子,越策将军过来了。” “嗯。”林静深将信仔细折好,放到自己怀里,看向不远处朝他快步走来的越策。 待越策来到他跟前,恭敬躬身拱手做礼后,林静深便开口说道,“中宫的局已经开始了,副帝也好,长坤宫也罢,绝不会让越家的事重现于前。但是,此番却是个好时机,如今南州新考在即,中宫这边的戏也得敲锣打鼓了,贵妃盯上了摘星阁,也自然会盯上你,她也许会和长坤宫合作,拉副帝一把,而你要做的便是,护住越理,你的五叔。” 越策一怔,五叔怎么了? “越理老将军满腔愤恨,只怕会孤掷一注,他隐姓埋名潜藏于越州这么多年,不仅仅只是保命罢了,他的手中应当是有你们越家当年覆灭的证据。”林静深说着,目光紧盯着越策,见越策脸色愕然难以置信,便继续说着,“越家有你,而你要与顾家定亲,想来他是无后顾之忧了,便要放手一搏了。只是,眼下大夏不平,外患内忧,都需要你们越家一脉,所以,劝说老将军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越策拱手,声音暗哑,“殿下……属下明白。” ——越家当年覆灭的真相在此时爆出,那么,各方攻击定然也会到来,殿下没有说出的意思便是,殿下要利用越家的事,搅乱中宫,让副帝与诚王相互攻讦,这样,好让新考与新农法得以顺利施行。而这样做之后,越家自然就会成为副帝与诚王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五叔为了给越家求一个公道,一定会孤掷一注。 ——但,殿下说,大夏需要越家,越家不能倒。他越策和他五叔都得好好活着。 林静深指了指身后跟着的福三,“此番事中,福三会跟在你左右,护你安全,也为协助你,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说罢,林静深慢步朝前,在经过越策时,淡淡说着,“我在南州的影子卫营地等你。” 越策恭敬躬身拱手,哑声说着,“定不让殿下失望!” ***** 与此同时的,中洲府衙中,蔡英快步走进堂屋,神色透着几分阴郁,待见了堂屋之中,正在烛火下专心批着公文的老者时候,才神色松乏了一些,放慢脚步走了进去。 “霍大人。”蔡英恭敬拱手。 虽然从品级以及摘星阁的资历上来说,他比眼前的老者——霍文正都要高一级,但是,眼前的霍文正却是殿下的半师,曾经死守幽州八个月的大夏的英雄! 霍文正抬头,见蔡英,便站起拱手,和蔼开口,“你我都是同僚,不必这般多礼,夤夜前来,可是有何要事?且坐下说话。” “霍大人,我刚刚从地牢那里过来,刘琛已经招认了,他与荒族早有联系,这些人手也都是荒族那边给他准备的,但是,荒族与他的中间人,却是副帝那边的人。陈州东卢还有余孽藏于暗处!”蔡英神色凝重,透着怒意,“而刘琛早就在十年前投靠了副帝,投靠了荒族!而副帝,居然和外族——”说到此处,蔡英咬牙,同是林家血脉,怎的副帝和诚王那般不堪! “蔡大人不必如此愤怒,这些也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殿下派我前来中洲,除了稳定中洲的局势外,也是想从刘琛这条线下手,将那些藏于暗处的虫子都给挖出来。”霍文正说着,神色很自若,“倒是刘琛,这般愚蠢怕死的人居然能够给萧将军挖了那个坑,也实在是厉害了。” 霍文正似乎说得轻描淡写的,但蔡英却是一个咯噔,猛地站起,他此番审讯好像……过于顺利了些。 霍文正见蔡英突然站起,脸上一片震惊和了悟的样子,便笑了笑,“蔡大人可是想到了?” 蔡英忙拱手,深深躬身,“谢霍大人指点。在下这就再去查查。” 霍文正摆手,“你回上京去吧,刘琛就交给我吧。” 蔡英有些犹豫,他此番来捉拿刘琛,审讯中洲□□一事,这事情都没有搞清楚,他就走了,不太合适呀。 “上京那边的事,比之重要,殿下推行新考,眼看新考就要开始了,而摘星阁之名却已经开始传扬,中宫的那些贵人们,是不会就这样看着殿下推行新考的,他们最擅长的便是各种阴损手段,新考推行,是不能被打断也不能被搅乱的。你且回上京,殿下定然是做好了安排,你这个兵部尚书得在上京才是。至于中洲,有我和萧将军在,乱不起来的。”霍文正语气平缓说着。 蔡英闻言,便深深躬身拱手一拜,“那中洲就拜托霍大人了。” 霍大人目送蔡英远去,才神色凝重的看向书案上压在最后的信件,那是在蔡英到来不久前,刚刚送到的,殿下给他的亲笔信,信里只提了两件事,一件事,中宫血脉混淆的问题,一件事,便是当年一夜屠杀霍家的缘由,并非是蛮族报复这么简单,信里,殿下问他,可在霍家见过一个荷包?随信附来的还有那荷包样式,而那荷包……他的确曾在他的老母亲身上见过。 ——殿下说,当年白家覆灭,殿下的母亲,白家唯一的嫡女死前要求心腹侍女必须好好保管的荷包,那荷包样式就是随信附着的荷包样式。 第93章 鱼在南州游14 今日的南州府衙门前十分热闹, 一群人挤在公告栏前,还有人高声的读着什么。 “哎, 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新考出章程了啊?” “哎呦, 别急别急!前面的,读那篇,腾冲县何大人的,对!就那篇!” “哈哈哈!这何大人说话有趣, 写文章也有趣啊。” “我看还是这位张大人写得好!没错, 没错!听闻这位张大人和彭州的张楚平张大人是同族?” “我倒是好奇啊, 不知道我们的小金童会出什么题呢?” “同好奇, 不过我倒是听说了, 进入新考后, 小金童也会出题。” “真的?真的?听闻小金童是七绝郎君林静深亲自教养的, 这才学不知道到底如何?” “才学什么的, 暂且不论, 小金童的公益堂,忠义会, 北境的英雄碑, 还有这新考,就单这些, 就可知, 小金童非世俗之人,听闻,小金童长得极好?” …… 南州府衙门前的人说得热闹, 府衙正对着的五味楼上, 商静鱼也正听着下头站着的商旺财禀报: “就是这样,如今平平管事和寿三管事已经在北三街那边盯着了, 小的是觉得,可以雇佣北街的老住户们一起参与进来,一来,可以让淘宝街打出名声,二来,可以让北三街的人有活可以干……”商旺财滔滔不绝的说着。 商静鱼笑眯眯的听着,时不时点头,嗯,不错,这回算是又找到一个得力助手了。 “不错,你做得很好。”商静鱼在商旺财说完后,笑道,“我和平平,寿三都说了,在百业大会结束后,那北三街就交给你了,就按照你所设想的去做。不过,你要先交一份完整详细的淘宝街的计划给我。其中就要包括北三街的原住户怎么安排?淘宝街售卖的货物?淘宝街售卖的时间,规则,负责仲裁的管事,日常维护等,你都要详细说明。如果你这份计划我不盖章,你就必须做到能够让我盖章为止。” 商旺财有点激动,也有些懵,完整详细的淘宝街的计划?什么叫计划? 但是商旺财也不敢问。 商静鱼却是笑着示意寿二把之前的平平做的计划拿给商旺财,“这是平平和寿三以前做的,关于上京淘宝街计划,你且拿去看看。” 商旺财恭敬接过,随后又说了几句,便恭敬告退了。 商旺财走之后,寿二才上前,低声说道,“主子,寿四说的那两人今天也在府衙这里,现在就在楼下五味楼,主子,我们从侧门离开如何?” 商静鱼想了想,摇头,“可有查到对方到此是想做什么?” “具体的不知道,寿四派人来说,只说这两人似乎在搭讪参加新考资格考的考生,其中搭讪了一个,是从中洲来的学子,昨天刚刚到达,在中洲那边的名声不错。” “报名了吗?”商静鱼端起茶杯慢慢的喝着,一边低声问道。 “尚未,今天似乎就是来报名的。”寿二想了想,低声回答着,心里头暗自骂了寿四一顿,这查事情也不查仔细点! “走,下去看看。”商静鱼说罢,放下茶杯,起身就朝楼下走去。 寿二一呆,随即忙急急跟上,“主子!等等啊!这,这样有点危险!” “危险啥啊,你们在呢。而且寿四也在不是?”商静鱼侧头笑说着,“走走走,看看那两个钉子去,我挺好奇的,这钉子都长啥样啊。” 寿二欲哭无泪的看向寿一:怎么办? 寿一面无表情:还能怎么办! 商静鱼走到楼下,站在二楼走廊处,楼下大堂很是热闹,看完了那二十几篇陈情赋的都齐聚在这里笑说着,谈论着,有的兴致起来了,还拿来了笔墨,挥毫笔墨的。 商静鱼目光扫了一圈,落在了角落里,角落里两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正低声说话,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个书生,嗯?长得有点像萧羽?中洲军的统领,难道是萧家的人? “中洲来的书生姓萧?”商静鱼侧头问着寿一。 寿一低声禀报着,“刚刚收到的消息,是萧家的长房嫡次子,萧燃,之前一直都在中洲读书习武。” 哦,难怪了,长得和萧羽挺像的。不过,看这散漫的坐姿,对那两个中年男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的样子,而且……挺敏锐的,发现他了?目光直直的盯过来了。 商静鱼扯了扯嘴角,露出阴森森的白牙,对方一愣,商静鱼挑眉,转头看向大堂的热闹,寿二这时低声禀报,“那两个钉子似乎想和萧家谈些什么,刚刚寿四送来条陈,中宫也有派人前往越州找萧家,但似乎不是诚王或者副帝那边的……” “嗯,知道就好。”商静鱼慢悠悠的说着,估计是太后那边的?这个太后一直都很安静,但是,大哥哥说过一句话——咬人的狗不叫。 “额,萧公子,您说这个?”那瘦高男人讨好的又戒备的笑着。 那书生——萧燃目光从商静鱼身上收了回来,懒懒的看向那瘦高男人,“我说过,这些事情不要找我,找我哥或者找我爹去。我不管事的。”说完,那萧燃就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就直接走向大堂中心,看那些人挥洒笔墨去了。 那瘦高男人僵了僵,想跟上去,但看了眼四周,只能怏怏的转回来,看向自己的同伴,低声问着,“怎么办?” “商家小金童在二楼。”那一直不说话的男人低声说着。 那瘦高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惊喜和杀意,“那现在?” “看看去。”一直不说话的男人抬头看向二楼,但二楼,那传言中的小金童一身白色袍服,看似普通的衣料,但是衣料上的暗纹,那天山蚕丝绣的的金边,都一一的昭示了这一身袍服那也许是连中宫贵妃都不可能拥有的!而这位尚未弱冠的小金童,虽然面容没有七绝郎君的俊美绝伦,但是眉眼间的淡淡笑意,一双灼灼生辉的眼眸,干净又通透,这一身的不经意间的挺拔贵雅的仪态。 ——果然,七绝郎君一手教养出来的,只是单单的站在那里,就已经昭示了不凡。 说他是普通商户的出身,那些人都是没有见过小金童吧。 男人慢慢的抬脚朝二楼走去,踏上了台阶,一步,两步,三步……男人慢慢的数着,袖子里慢慢的滑出一把匕首,就在男人走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男人忽然间顿住了。他的腰间不知何时被一把尖锐的匕首抵住了—— “主子说了,你们这样的,杀了可惜。主子说不若这样,告知你们的人,在新考开始前,谁若能拿到小金童的一根头发,谁就能拿到黄金一千两。”寿一压低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一样阴冷狠毒,“但,你们谁若敢伤了小金童一根毫毛,天涯海角,必诛杀九族!” 男人僵硬的身体不敢动弹,直至确定身后没有人了,才敢稍稍抬头,二楼栏杆处,商家的那位小金童笑眯眯的看着他,而小金童身后左右,站了四个人,这四个人面容普通,身形也普通,但是,男人可以确定,刚刚拿匕首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的可怕的男人就是这四人的其中之一! 男人默默的后退,一步,两步,三步的倒退,直至下了台阶,男人才躬身,朝那位笑眯眯的小金童拱手做礼,离开。 男人离开后,寿二忍不住低声问道,“主子!您是说真的吗?” “我都让寿一去张贴公告了,还有假吗?”商静鱼伸了伸懒腰,转身,一边走着一边笑道,“我倒是想知道,新考资格考的十天时间里,他们能接近我吗?”,说到这里,商静鱼又转身对着一脸苦恼纠结的福二笑呵呵的说着,“哎,这次也可以好好看看,禁地影卫和卫队影门,到底哪些人更高一筹呢?是吧。” 福二怔了怔,随即苦笑,即便要测试影卫们的能力,也没有必要以身犯险吧?若是让大主子知道了……他们这几人都得受罚!受罚事小,若是让小主子涉入险境,出了事,他们就真的以死谢罪了! “事已至此,就按照小主子的意思去做吧。”寿一转身看向福二,低声说道。 福二看了眼寿一,叹了口气,转身说道,“我去布置一下。” 另一旁的寿四则是目光冷凝的盯着寿一,“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主子这样会很危险!”居然也不劝谏主子! “主子的用意有二,一是为了吸引这些钉子的注意力,这样,可以保证新考能够顺利进行一些,二是防不胜防的情况下,倒不如用这样光明正大的方式,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的行踪,知道他们的底细!”寿一慢慢的平板的说着,看着似乎有些了然的寿四,突兀开口,“而且,考察你们的能力,也是主子没有说出口的第三个用意。” 寿四一愣,随即又拧眉带着几分怒意,“若是如此,就更不该让主子涉险!”主子的安危胜过一切!当初殿下也曾经再三跟他们说过,主子下什么命令都不可违逆,唯独在关系到主子健康和安危的事情上决不可由着主子乱来! 寿一看着寿四,依然面无表情, “我们身为侍从,又岂可在主子决意已定的情况下违逆主子呢?” 寿四眉头紧紧拧着,眼里还是怒意和冷意的直直盯着寿一,“为主子安危,即便事后被责罚,该劝谏的时候也该劝谏!” 寿一摇头,“……主子决意已定,若是我们不遵从,主子他会怎么做,你能预料吗?” 寿四一时语塞,“……”想起过去,他们曾经几次不得不违逆后,小主子做的一些出乎意料的举动…… 寿一突兀的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最后,你觉得,殿下会放任小主子这般妄为吗? 第94章 鱼在南州游15 翌日, 府衙公告栏的那二十篇陈情赋的隔壁的不起眼的小角落里,贴了一张小小的公告: 自即日起, 到新考资格考前一晚子时前, 谁能拿到商家小金童的一根头发,谁就能拿到黄金千两!并可免费参加彩云之路的开拓之旅一年,包吃包住,结束后可凭表现得薪酬若干, 偷偷说一句, 最低薪酬白银五十两。 公告人:商静鱼 还在公告人处盖了一只胖胖的鱼。 萧燃盯着公告上的那胖胖的鱼, 手中折扇拍了一下手掌心, 这可真是有意思极了啊。 府衙里的顾善闻则是神色肃然凝重了起来, 小公子不是那种任性妄为的人, 今日这公告, 定然是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而南州的各个地方: “我们试试!” “这明摆着是要钓我们上钩啊!” “但这也是一个机会啊!” “若是我们被抓了?” “不被抓, 我们就能够完成任务?” “试试吧!我倒是挺好奇的, 我和小金童身边的护卫们到底差距在那里!” …… 五味楼里,商静鱼看着条陈, 目光移到公告栏前还站在那里的萧燃, 商静鱼点了点条陈,“萧家可真是有趣。寿二, 派个人请他上来。对了, 他报名了吗?” “回主子的话,已经报名了。”寿一恭敬上前低声说道。 “嗯,去请他上来。我问他几句话。” 待寿一走了, 福二上前, 恭敬拱手,“小主子, 那萧家从未表示过臣服之意,之前大主子也说过,不必理会的。”,其实大主子的原话就是肯听话干活就好,进不进摘星阁都不重要,况且,以萧家的做派,摘星阁的大门,他们也进不来。 “但是我很好奇一个问题。”商静鱼托腮,看着福二,眨了眨眼,“等我问完,我也不管了。” 福二不解,好奇,好奇什么? 很快,寿一引着萧燃上来了。 那萧燃一见商静鱼似乎有些惊讶,随即拱手,“萧燃见过小公子。” “我有两个问题,当初问过我大哥哥,我大哥哥说的答案,我觉得不太对,所以现在既然遇到你了,便想着问问你。”商静鱼直接开口说着。 萧燃愣了一下,看着对面这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温暖明亮的又透着几分顽皮的眼睛,不由开口说着,“小公子请问。” “萧家与崔家,宋家一样,都是传承百年多的世家,听闻你们萧家的祖训是恭为德首,慎为行基,言则忠信,行则笃敬,敢问,这恭为德首,是何意?”商静鱼认真问道。 萧燃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回答着,“自然便是对一切人都需恭敬,守礼恭敬是为德的第一位。” “哦……这样啊。”商静鱼似乎很赞同的点了点头,“那第二个问题……萧家可是已经做到了恭为德首,慎为行基,言则忠信,行则笃敬?” 萧燃想也不想的回答着,“自然是做到了。每个萧家子孙从不敢忘怀。” 商静鱼听了,微微叹息一声,“是吗?那也是很好的。”说罢,便低头看起条陈来了。 寿一便上前,示意萧燃跟着他离开,萧燃有些茫然的看着商静鱼,这,就这样?萧燃心头有些火起,哎,这小公子就这样让他走了?这般举止作为真是太失礼了! 但是,寿一不容反驳的抬手示意萧燃离开,萧燃只能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待萧燃离开,福二看向商静鱼,刚刚小公子问的两个问题,他听懂了,可惜萧家似乎不懂了,事实上,大主子是不在意萧家懂不懂,但小主子似乎想要拉萧家一把? 寿二端来药茶,这几日,苍掌门看着主子忙忙碌碌的,就改了药膳方子,多了一道每日必喝三次的药茶,药茶味道很不好喝,但主子接过药茶杯子,就一饮而尽,最多只是皱了皱脸,不像以前,苦着脸碎碎念的,或者耍赖偷偷的倒掉…… ——寿二看着,有些心疼。是因为在南州,主子必须扛起一切吗?没有殿下在,主子就是所有人的支柱,依靠。 “福二,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拉萧家吗?”商静鱼翻着条陈,一边头也不抬的问着。 福二恭敬拱手,“主子英明。” “英明个啥哟!我也没想过怎么拉萧家,只是萧家代代忠良,之前在各地都很配合大哥哥,那新农法,只要是萧家所管辖的地区,都推行得很好,还有就是,他们是真的做好事,萧家的女子每个月都固定给月桂树楼打银两,公益堂也常常捐钱捐物的,他们也不张扬,我挺喜欢的。他们至今也不表态,想来也是有他们自己的考虑吧。”商静鱼说到这里,叹气,“而且我看那萧燃那样子,估计我也拉不起来了。” 寿二一旁听着,忍不住噗嗤一笑,那萧燃的确看着一副聪明样子,但却掩饰不住骨子里的傲气。 福二则恭敬拱手,“主子说的是。” ****** 那萧燃一离开五味楼,就黑着脸,一边心里头盘旋着商静鱼问的那两个问题,一边皱眉想着到底是何意,然后这般想着,就看见前方的福记客栈,忽然想起,最近南州最热闹的两个地方,一个是府衙前堂,因为出题者都在前堂,全公开无遮无挡的,大家都可前往,一个便是福记客栈了,福记客栈里有两位大儒固定半天时间给大家解疑答惑。听闻客栈里的茶和点心,还有便宜的大锅饭菜,适合手头并不宽裕的,而若是能够有一篇被大儒盖章说好的文章,客栈还给你三天免费吃住! 萧燃到达福记客栈后,就见客栈外头摆着的木板上公告着最近三天免费吃食的名单,还附有两位大儒盖章认定的文章。萧燃细细的看了一遍,心头暗自叹服,这南州学子的文章可比幽州的厉害多了。 “哎,听说了吗?商家小公子的那公告是什么意思啊?” “哼!什么意思!就是有人想要打小公子的主意!或者说,是为了破坏新考!小公子这是打算以身为饵把人钓出来!” “真是可恶!小公子为我们学子可谓是呕心沥血了,那些人居然还敢打小公子的主意!” “即便是世子殿下和小公子已经万般筹谋了,但都不可忘记,这天下可是有很多很多人巴不得大夏就此烂掉算了。” “我等绝不能让人伤害到小公子!” “没错!” “我们不若就此请两位老先生转达,请小公子珍重自己!” “对对对……” 萧燃抬头看去,那十几人已经进了本来就十分喧嚣热闹的大堂,这福记客栈的大堂十分宽敞,只有一处楼梯连上二楼,一排宽敞的栏杆分开了后厨,但你可以透过栏杆缝隙看到后厨的烟火和忙忙碌碌的穿着粗布麻衣,头上还围着头巾的厨子,一盘盘的或者一大碗的饭菜送了出来,直接送上了二楼。而一楼大堂铺着软垫草席,没有桌椅,两位老先生盘腿坐在中间,学子们围坐成一圈,或提,或论,或谈,或问,十分的热闹,但却不见吵闹,轮流提问或者安静听着老先生的解答,秩序井然。 萧燃悄然进去,坐在最后,听着老先生说话,说的,恰好就是今日府衙公告栏前的那小金童的公告。 “我与顾大人已经谈过了,顾大人说,小金童做事素来都有章法,看似怪诞胡闹,事后才知都是深思熟虑,所以,诸位不必担心,好好的用心准备考试就是了,若是真的为小金童着想的话,那就配合府衙,做好考试的准备。” 萧燃在听到“看似怪诞胡闹,事后才知都是深思熟虑”这一句后,就心头咯噔了一下,脑子里又回想着那两个问题,猛地起身,转身急急的走了,引得大堂的人都不由抬头看去: “哎,那是谁呀?” “这么无礼?” …… 萧燃匆匆离开了福记客栈,立即唤来了侍从和护卫,低声交代了什么,侍从和护卫拱手应下,就立即离开了,而萧燃来到五味楼跟前,想上去,但是一人忽然冒了出来,伸手拦住,“主子有命,不见萧家人。” 萧燃一呆,急了,拱手说道,“烦请通禀一声,萧家萧燃有急事求见!” “请回。” 萧燃急了,想闪身上前,但是冒出来的这人却是武技极高,一拦一推,就把萧燃逼得踉跄倒退了。 “若再冒犯,杀无赦!” 萧燃盯着对方手里的长剑,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服,又深深的看了眼五味楼的三楼,转身走了。 五味楼上,福二看着那萧燃忽然间冷静下来又转身走人了,心头啧了一声,不错,萧家的这一代,好像都很不错,彭州州令萧羽那边的嫡子听说也极好。 “哎,主子,这萧羽的嫡子也有来参加新考啊,今天就到南州了。”寿二一边帮忙整理一边惊讶说着。 “不是蠢的,都会派人来参加的,你看着吧,到时候呀,这福记客栈的房间一定是千金难求了。”商静鱼说着,扬了扬嘴角,“寿二,你记得待会平平和寿三来了,让他们在北三街给我整出一间临时旅社,对,就是我之前给他们玩的那个,他们知道的。哈哈,就定一两银子一天,哦,对了,让公益堂也挂出房间,不用钱,让来住宿的书生留下最好的书稿就成。” 寿二忙点头应着,一旁的寿一默默的记着,这几天,寿一已经记了好几页,都是主子突然想起来,又或者忘记了的事……唉。 然后,寿一看向福二,有些嫉妒,这人现在就是专职来保护主子,啥也不用干的是吧! 第95章 鱼在南州游16 商静鱼翻着条陈, 忽然翻出一条条陈,瞪大眼睛, 卧槽,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主子,怎么了?”寿二见商静鱼这吃惊纠结的神色,忙上前问着。 商静鱼回过神来,咳了一声, “没, 没什么。”他总不能告诉寿二, 他这是翻着条陈, 突然翻到这萧家的长房嫡子萧初这两年来不遗余力的要找到自己的事吧, 不过, 他找自己做什么。 商静鱼抬头看向福二, 问着, “福二, 这萧初找我做什么。” 福二楞了一下,随即恭敬拱手, “回小主子的话, 这萧初曾经和旁人说过,定要找到传闻中的商家小金童, 说要与你论谈一二。” 商静鱼睁大眼睛, 惊奇,“论谈?论谈什么?” “额,说是想七绝郎君教养长大的小金童有什么特殊之处……”福二说着, 有些纠结, 其实,这个萧初有几分爱慕自家大主子, 但大主子似乎浑然不在意,只是叮嘱,莫要让这萧初扰了小主子的清静。 ——所以,这萧初一直都找不到小主子,即便在拓苍山打转了好几遍,还是找不到。 ——当然,也不可能找到大主子。 而这些,自然是没有说给小主子知晓。没想到今儿个条陈上居然写出来了,他得问问下头的,今天写条陈的是哪个蠢货! “他是崇拜大哥哥的人吧。”商静鱼倒是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那成,等他到了,找个时间,我和他论谈论谈。” 福二一愣,寿二皱起眉头,低声道,“主子,和他论谈什么呀。”这萧初崇拜殿下,就让他去找殿下论谈去,凭什么他要找主子论谈,主子就要和他论谈呀。 商静鱼不解的看向寿二,“这论谈是好事呀。” “主子,这萧初目的不纯,主子没有必要见他。”福二干脆直言说道。 商静鱼有些茫然,目的不纯? “他崇拜大主子,不服主子您是由大主子教养大的,所以,才想和您论谈。”福二继续解释着。 商静鱼恍然,哦,是嫉妒他呀。商静鱼歪头想了想,“那到时候再说吧。” ——这世上喜欢大哥哥的,崇拜大哥哥的人那么多,那他的确是没有必要去专门见,等遇到了再说。 ——也不知道大哥哥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唉。 ****** 夕阳西下的时候,商静鱼才揉着脖颈,伸了伸懒腰,一旁的寿二忙着整理条陈和折子,将批好的折子一一的装盒,然后递给倏忽闪现的灰衣人,由他们送回各处。 “主子,我们该回山庄了。”寿一恭敬的拱手请示。 商静鱼点头,看向福二,“钉钉们这会儿在不?” “有几个,小主子,我们走另外条路吧。”福二恭敬请示着。 “不,就走钉钉们的路。”然后,让钉钉们无路可走,商静鱼心头默默的说着。 福二看向寿二寿一,见两人都沉默不语,便叹气一声,率先走到前头开路。 后头的商静鱼见状,笑道,“好啦,有你们在呢,我才敢这么大胆。” “那小的可真是多谢主子您的信任了。”寿二忍不住小声开口吐槽。 “嘿嘿……”商静鱼嘿嘿装傻一笑。 然后,便来到侧门,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寿一寿二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马车,才让商静鱼上马车,商静鱼慢吞吞的上马车,那动作一步一顿的简直了,看得寿一寿二,福二都面无表情了,才终于进了马车。 ——就在此时,铿锵声起! 福二反手一剑就将企图冲进马车的黑衣人斩落下来!寿一寿二手中大刀齐齐一出,一左一右,便将那左右扑出的黑衣人打落了下来,一手一个,十分干脆利落! 马车里的商静鱼微微闭上眼,速度很快呀。 福二目光冷凝阴沉的淡淡扫向前方不远处站着的两人,萧氏兄弟——萧初和萧燃。 萧初拱手,福二却不理会,扫视了一圈,便扬手,于是,马车缓缓前行,负责驾着马车的寿一也目不斜视的前进,寿二则是进了马车,见自家主子乖乖的闭眼养神,便微微吁出一口气。 萧燃目送马车离去,皱眉侧头看向萧初,他们这一代的领头人,已经内定的下一代家主,“大哥,为什么你非得见小金童?” “你呢?”萧初反问着,萧家男子都长得好看,身形修长,五官都很精致,有着雌雄难辨的美,但是,萧初以为,这世上唯一真正好看的,只有那位殿下了。 “他提的两个问题不简单,我想问清楚。”萧燃说着,依然眉头皱紧,“大哥,我们萧家只做事,不存在跟随或者站立场的问题。但是,我觉得今天两个问题似乎在敲打我们什么。” 萧初轻叹一声,背负双手,看向远处的彩霞,“他是在拉我们萧家,他本来可以不用这么做的。” “嗯?他在卖我们人情?” “他需要吗?阿燃,你应该好好看看这南州,看看他来到南州后做的事。小金童三个字,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哦……”萧燃拧眉思索着。 萧初依然看着彩霞,敢于以身涉险,为了新考,为了诸多学子能够安心考试,之前请出三位大儒,又安排了福记客栈,公益堂……诸多种种,南州学子们大概都只会觉得南州的日子很快乐,吃食不用怎么操心,还有钦慕的大儒为他们免费解答,还有即将到来的新考……他们绝不会想到,这其中要付出的心血和精力到底有多少…… “从很久以前,我就觉得,小公子是个不一般的人……唉,真想见见。”萧初喃喃的说着,眼底闪过一抹迷离。 ******* 回到山庄后,天色开始昏暗了。 商静鱼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想着去前堂陪着娘亲用膳,但是寿二却坚决的请求商静鱼不要再走动了,好好的休息,用膳。碍于寿二那一脸若是主子不答应,他就跪下不起来的坚定样子,商静鱼只好在回廊亭里看着天空,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开始慢慢的撒落花瓣,看着看着,就又想起了在拓苍农庄的日子了…… ——忽然间想起,好像他答应过大哥哥,要给他做桂花饼的,似乎爽约了? 那是前年?对了,中秋后,他看着条陈,看到了萧家,便问起了大哥哥,那时候大哥哥怎么说的呢? ——萧家?嗯,的确是个圆滑的世家,存在的时间很久了,和崔家,宋家,卢家一样,都是从大夏建朝起就存在的世家了。 ——萧家很圆滑? ——察觉不对劲了,就马上带着族人离开了上京,舍弃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这般见识和魄力可是很少见的。 ——但是,大哥哥说萧家圆滑? ——只求自身家族的安稳,而不顾天下生命的苦难,那不是圆滑吗? ——哦,可是,他即便看见了,以萧家一族的能力,也做不了什么的吧。 ——话虽如此,可延绵百年的世家大族既然享用了世人的供奉和敬仰,就该为生民做些什么,而不是这般的明哲保身。所以,比起萧家,还是崔家与西卢更好一些。 ——所以大哥哥才会早早的就接受了卢怀德大人的投诚…… ——卢怀德为人通达而不迂腐,有圆滑之处,也有舍身的勇气,那么就该进入摘星阁。 …… 那天黄昏时分,大哥哥看着桂花飘落,便说要煮桂花茶给他试试,他怎么说的呢? “大哥哥,过几天鱼儿做桂花饼给大哥哥吃。” “鱼儿亲手做的话,可不许偷懒,让厨神伯伯帮忙那可就不算了……” 他只是仰头看着大哥哥嘿嘿的得意的笑着,大哥哥漆黑色的眼眸一片柔和,带着温柔的笑,轻轻的抚着他的脸颊,疼惜又无奈的说着,“桂花饼吃不吃都好,鱼儿,你多用些饭食可好?你呀,都不长肉的。” ……后来,桂花饼他都没有做出来,大哥哥就出征北境了,一走,就是大半年,回来了,便是各种各样的事…… 商静鱼叹气,和大哥哥一块的时候,那些往日事情,他都没有想那么多,这不在一块了,这旧日回忆倒是一块一块的冒出来了,这里戳一下,那里戳一下的,告诉他,大哥哥对他早已是用心良苦…… “寿二。”商静鱼扬声喊着。 寿二端着饭食,忙疾步过来,放下饭食,恭敬问着,“主子,怎么了?” “那些桂花收起来,好好晾晒一下,这两天我做桂花饼。”商静鱼说着,瞥了眼饭食,额,不是没有药膳汤了嘛。怎么又有! “……主子您想吃桂花饼?”寿二呆了呆,随即问着。 “我想做桂花饼了。”商静鱼端起碗,吃着白米饭,随意的夹了点肉菜,就吃了起来。 寿二眨了眨眼,主子这么忙了,还有空做桂花饼?但看着商静鱼似乎完成任务一样,很快的用了饭食,又皱着眉头喝下一碗药膳,寿二忍不住又心疼了起来。主子这吃饭都不像是吃饭了。 “主子,您没事吧?”寿二忍不住开口问着。 “没事,好着呢。好了。我去沐浴了,待会就睡,你不用担心啦。”商静鱼放下碗,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就转身走向他的房间。 寿二看着,有些发愁的看了看茶几上的饭食,主子只是用了一碗饭,吃了点青菜,一点肉,一碗药膳,虽然说主子的这个饭量是还可以,但是,这吃饭都一脸的敷衍,都没有以前的开心或者嫌弃的挑拣…… 从离了上京来到南州,一开始还好,主子似乎还很开心的,点着过去殿下都不太肯让主子吃的饭菜,比如说酸辣鱼,比如说烤羊肉等等,但是,吃着吃着,主子就渐渐的索然无味似的,不点菜了,来什么吃什么,应付似的吃上一些。主子用饭都失去了开心。 ——主子常说他自己是吃货,可现在吃货不喜欢吃了,这可如何是好? 寿二纠结的想着,要不要把这些也写进起居录呢? 第96章 鱼在南州游 寿二纠结的时候, 商静鱼已经准备去沐浴了,因为温泉对他身体恢复有好处, 在这个拓苍山庄里, 也有一处小温泉,这让商静鱼觉得他家大哥哥简直就是小叮当,要什么就有什么! 泡着温泉,商静鱼有些昏沉,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好像, 有点不太对劲啊。 商静鱼唤来寿二, 自己穿戴好衣服, 走出温泉池的时候, 商静鱼已经开始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了, 声音也沙哑了, 但是, 已经发生过两次突兀高烧的商静鱼冷静的对着惊慌的寿二说道,“不要告诉我娘亲, 除非苍掌门觉得必须叫来我大哥哥, 否则不许告诉他!” 说完,商静鱼眼前就一片黑暗, 嘛的, 肯定又是梦境里的臭老头搞得鬼! “主子!!!”寿二和寿一同时惊喊出声。 而此时,上京城门一行人疾驰而出,如同鬼魅一般, 身影几乎都无法看清, 就消失在了浓密的夜色之中。 疾驰而出的一行人,在离了城门不久后, 就从树林中骑上了马,朝南州的方向进发了。 “主子!”福大紧紧的跟着前头他家的主子林静深,一边出声喊着,“主子!莫急!福二和寿四定然会看护好小主子的!还有影卫——” “闭嘴!”前头的林静深冷冷的磨牙丢出了两个字。 ——他即便知道鱼儿身边已经有福二和寿四,还有影门和禁地影卫的高手护卫着。他依然是无法不心焦,无法不担忧! ——他的鱼儿,居然想要以身涉险的将那些暗地里窥伺的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而这般做,为的是南州的新考,为的——是他! 鱼儿从钉子们的走向猜测判断出了他目前已经暴露在中宫那些人眼里,为了他的安全,鱼儿才会这么做! 鱼儿可以不用这么做的,只要锁定好钉子就好,但是,鱼儿却还是这般做了。 林静深此时的心头既焦虑难安,又有无法言喻的满足和窃喜,在鱼儿心里,他是最重要的。鱼儿是这般的在意着他! 于是,他夤夜赶来,提前出发,上京的千秋宴的大戏,他早就决定缺席了,那已经排演好的剧本和戏码,他一来没有兴趣,二来也是想趁机去看看鱼儿。 而当他疾驰到达南州的时候,已经提前收到消息的福二就已经在齐云山山下等候了。 林静深扫了眼福二,抬头看向那隐藏在暗处的几名影卫,不错,这防护安排做得还可以。 “小主子呢?”林静深问道。 “回主子的话,刚刚……苍掌门用过针了,这会儿应该睡着了……”福二有些结巴和忐忑的说着。 ——谁能想到,本来沐浴后要休息的小主子,突然发起了高烧!而且来势汹汹,寿一拖着苍掌门赶到的时候,苍掌门脸色都变了! 而偏偏今晚,大主子来了。 福二看着他家的大主子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和惊愕的福大对视后,苦笑一声,便也急急的追着主子前去! “怎么回事!”福大忍不住一边低声问着,一边疾驰赶上。 “苍掌门也说不出个缘由来。”福二苦笑。麻烦的地方就是在这里,无缘无故的高烧,而且之前已经有过两次了!苍掌门那凝重的脸色已经说明小主子此时的发病绝对不简单!寿一寿二都已经把平平和寿三,寿四招了回来。 看着已经出现在院子里,并且直接冲进厢房的大主子,福二又偷偷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今晚大主子来了,虽然之后他们肯定会被罚,但是,此刻他和寿一寿二都早就六神无主了!大主子来了,他们就有了主心骨,就不怕了。 ——大主子那样厉害的简直如同神一样存在的人,一定能够让小主子化险为夷的! 林静深面无表情的冲进厢房,待看见缩在被子里一无所知的沉沉昏睡的商静鱼的时候,林静深的脸色忍不住发白,眉眼闪过一抹惊惧。 “别紧张!烧已经开始退了。”苍掌门抬头瞥见冲进来的林静深时候,见他脸色发白,眉眼发慌,便忙开口说着。 林静深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快步走向床榻,细细的看着不过才一个月未见的商静鱼,见他的鱼儿脸色苍白,透着不正常的红,额头满是冷汗,头上扎着金针,那细细的手腕上也扎着金针,心头就刺疼不已,又暗自后悔着,懊恼着,不该顺着鱼儿的意思,分开做什么,不过才一个月,看看这脸色,看看这瘦弱的样子,定是不好好吃饭了。 “怎么回事?”林静深一边哑声问着,一边抬手轻轻的抚着商静鱼的额头,抹去那冷汗。 “有些蹊跷,目前应该和他体内的毒没有什么关系。”苍掌门边说着,边拧眉思索着,神色还是很凝重,“但是……这种发烧似乎对他也有些帮助。” 林静深侧头看去,“说仔细些。” “他体内的毒是天下第一寒毒,因为有千年暖玉和药草吊着,他才能活着,而这高烧,看似凶险,但是,却能祛除他体内的寒素,多少是对他有些帮助的。就是比较危险,这高烧要是烧过头了,他也就没命了,他身体孱弱,是无法同时承受寒毒和高热的攻击的。”苍掌门说着,又若有所思起来,“这也许也是个思路,说不定我们可以从这入手,试着给他解毒?” “苍掌门,一切就拜托你了。”林静深站起身,拱手做礼。 苍掌门忙避开这一礼,同时急急摆手,“哎呦,不敢不敢,此乃医者该做的事。殿下客气了!” 而这时,几不可闻的低声喃喃响起,“大哥哥……四郎……四郎……” 林静深忙转身坐下,握住商静鱼的手,柔声应着,“鱼儿不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是梦境吗?商静鱼费力的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中,似乎是大哥哥的身影?不,要喊四郎……四郎…… 林静深见商静鱼微微睁开了眼睛,似乎毫无焦距般看了他一眼,又沉沉的闭上眼睛睡去,忍不住握紧了商静鱼的手。 “高烧还没有完全退,他现在也是处于昏睡之中的梦呓,不必担心,只要开始退了,就没事了。”苍掌门低声说着,说完,又轻轻叹息一声,“他高烧的时候一直在喊你,唉……” ——明明就是舍不得,明明就是想着,却又固执的不肯回,非要分开,还要分开三年,唉。都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林静深垂下眼,心头沸腾的是滚烫的火,烫着他的心,既是刺疼,也是说不出的窃喜。一时间五味杂陈,难以言诉,只能深深的看着昏睡中的商静鱼,眼底深处的往日里遮掩着的痴狂眷恋再也无法遮挡,唯有,俯下身,轻轻的疼惜的揽抱着商静鱼,额头抵着额头,低哑的温柔的喃喃一遍又一遍,“鱼儿……我的鱼儿……” ***** 梦境里,商静鱼看着下头,熊熊烈火燃烧着,狰狞的蛮族和荒族骑着马狞笑着冲入人群中,肆无忌惮的杀,抢,弱小的女子们惊慌的哭叫着,却还是被大声狞笑的拖入偏僻的巷道之中……在白天一片祥和热闹的南州,此时梦境里居然就是这样的人间炼狱! 而不远处,商静鱼似乎看见梦境里的大哥哥坐在上京的流水馆里,慢慢的动作优雅的喝着酒,目光漠然的看着流水馆里的歌舞升平…… “老头儿,这些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商静鱼看着那样漠然的仿若高高在上神邸一样的大哥哥,心头很不舒服,再看看下头的人间炼狱,心头更是窒闷,在梦境里,南州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定是大哥哥的故意使然。 “唉……就是不会发生了,但是,未来也许又会发生呢?”老头儿目光高深的看着商静鱼。 商静鱼皱眉,瞪着老头儿,“你有话直说,学什么欲言又止的!干嘛呀!” “此番世界的轨迹已经变了,但轮回的黑洞却还没有补上,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老头儿继续高深莫测的看着商静鱼。 商静鱼拧眉,不高兴的瞪眼,“你不会是想说是因为我吧?” “不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啊!!这个世界的中心点,那个林静深的命运都变了啊啊啊,轨迹运道都变了啊,轮回的黑洞还怎么补哦你个锤子!”老头儿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我就差这几个世界,你们怎么都不好好给我干活,偏偏搞些乱七八糟的!” 商静鱼张了张嘴,本来想辩解说他压根就没有干预大哥哥的人生,大哥哥的人生变了关他怎么回事,但想到那定书,想到他现在在南州推行的新考和农法,商静鱼叹气,看着老头儿,有些迷茫的问着,“我让这个世界变好,我让这个世界的大家生活得好一点,难道,不对吗?” 老头儿吸了吸鼻涕,“你那样做没错,轮回补洞是看主角,不是看世界运转的。” “大哥哥……大哥哥一直都是一个人,他那么厉害,可是他不开心,我想让大哥哥生活得开心点……我,错了吗?”商静鱼垂着头低声喃喃的说着。 老头儿看着商静鱼,幽幽的问着,“你喜欢他啦?” 商静鱼垂着头,沉默,不说话,目光看着下头还在反复重演的南州火烧的一幕。 老头儿叹了口气,拍了拍商静鱼的头,“我来是提醒你,主角的命运轨迹不可以改变得太厉害了。” “如果,大哥哥的命运改变了,会怎么样?”商静鱼抬头问着。 “他是这个世界的运转中心,如果他的命途背离了轨道,那他就会消失,而你,也会消失。”老头儿一脸严肃,“当然,他是这个世界的运转中心,他不会真的消失,但是一切都会重来,换句话来说,这个世界会被重置,而你,除了我,就没有人记得你了。你会被彻底抹杀。” “大哥哥的命途怎样才算是背离了轨道?我现在做的一切是背离吗?”商静鱼不解的看着老头儿,他实在无法界定,如果他在南州做的一切并没有什么大碍的话,那到现在为止,大哥哥的命途改变也没啥啊。 “听着,他必须登基为帝,这是必须的,其他的,他的命途不能和你绑定了。”老头儿说着,又拍了拍商静鱼的头,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那定书,你若签订了,这个世界的天道就认了,那你就完了。知道吗?” 商静鱼张了张嘴,瞪大眼,脱口而出,“卧槽,你怎么知道的?”随即怒瞪,“你偷窥我们?!” “屁!老人家手里三千大世界,万千小世界的轮回看守者,想看啥就看啥!”老头儿一脸嘚瑟,但随即又轻咳一声,补充了一句,“当,当然啦,非礼勿视嘛,我懂我懂的。” 商静鱼哼唧了一声,在老头儿强烈要求他必须答应不能绑定林静深的命途后,老头儿才解开梦境—— ****** 从梦境里醒来的商静鱼迷茫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叹了口气。 “鱼儿,叹气作甚?” 第97章 鱼在南州游18 商静鱼一听这熟悉的又似乎好久没有听过的清冷透着磁性的声音, 惊得差点坐起,但刚刚高烧过后的身体绵软无力, 但等等, 好像不太对,背后有人把他揽抱在怀里?温热的安心的怀抱,和熟悉的想念了好久的淡淡的龙涎香味道。 商静鱼的眼眶莫名觉得发酸。 “唉……你呀……”带着几分无奈的轻柔叹息响起。 紧跟着是修长的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温柔的抚着他的头,然后将他更紧的揽抱着,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鱼儿, 你总是这么不听话, 偏偏又这般固执, 都不好好照顾自己……” 无奈的, 心疼的话语一句一句的说着, 似乎很是絮叨, 但又温柔的无可奈何。 商静鱼忍不住转身揪紧了揽抱着他的袍服, 脸也埋在那温热的安心的怀里,才一个月, 他就想这个怀抱想了好久。 絮叨的话语, 因为商静鱼这突然的举止而顿住了,随即, 便是带着几分笑意的轻笑, “想我了?” 商静鱼闷闷的点头,天天想,好想好想。 “那就不要这三年之约了, 好不好?”轻笑的声音带着几分诱哄。 商静鱼猛地摇头, 不许,不行, 不可以。 于是,轻笑的透着无奈的声音叹了一声,“你呀……” “四郎……你想做皇帝吗?” 抱着商静鱼的林静深,慢慢的抚着商静鱼的头,带着几分惬意和满足愉悦,虽然鱼儿不肯放弃三年之约,但是鱼儿比之前更加看重和依赖他,也更加坦诚了,也好,这三年时间他也没有办法常伴鱼儿左右,且也许鱼儿在他身边会有更多危险,倒不如如同现在这样,鱼儿在他知道的地方,在他构筑的安全无虞的地方。 然后,他的鱼儿突然问他了,想做皇帝吗? 林静深顿住了手,轻轻的抬起埋在他怀里固执的不肯抬头的商静鱼的脸,果然,苍白的小脸上都是泪,林静深心头窒闷了,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无奈,“鱼儿,我在这里,不愿我离开,我就不走。”林静深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轻轻的拭去商静鱼脸上的泪痕,“到底是何事?可是又做噩梦了?” ——每次鱼儿会哭,都是因为梦境。而梦境,都是与他相关。 对此,林静深心头早已知晓,也有一些猜测,结合他自己曾经做过的梦境,但是,林静深却是从不说出。 商静鱼摇了摇头,只是抬眼,那黑白分明干净剔透的眼睛里还有一点泪,“四郎,你想做皇帝吗?” 林静深颦眉,看着商静鱼,淡淡开口,“不想。” “为什么?” “我若是做了皇帝,我就失去鱼儿了。”林静深淡淡的说着,黑色的眼眸温柔的,又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林静深只要商静鱼。” 商静鱼怔怔的看着林静深,揽抱着他的男人有一双过分好看的眼睛,而眼下,这眼睛里的温柔是他,满眼都是他,他说,他只要鱼儿,林静深只要他商静鱼,那一瞬间,他,失神了。 林静深轻笑一声,低头,额头抵着商静鱼的额头,带着几分故意的恶劣,勾起笑容,清冷磁性的声音带着沙哑,“鱼儿,听清楚了吗?” ——他从未想过登基为帝,即便梦境里,他灭了林氏王朝,做了皇帝,可那不过是无聊的游戏罢了。 ——他只想要他的鱼儿,但他的鱼儿似乎来头不简单,隐约,他可以察觉到,有一种他不知道的力量,想将他的鱼儿带走!这种感觉最近似乎越来越强烈了,结合鱼儿明明念他想他,却还固执的守着三年之约,结合鱼儿刚刚的问题……鱼儿知他的,如今却又问他?是梦境? 商静鱼回过神来,才惊觉,大哥哥靠他那么近!商静鱼下意识的后退,身后却是强而有力的臂膀,而眼前的大哥哥却依然不动,额头抵着额头,说话间的气息流转在鼻尖之间。 “四,四郎?”商静鱼结结巴巴的开口了,眼前这张俊美无暇的脸靠的这么近,那深邃的如同夜空一样的眼睛紧紧的凝视着他,这简直就是暴击!特别是这么暧昧的又暗含某种危险的举动!他都快觉得缺氧了!脸爆红了!——打住啊喂!未成年不早恋啊喂!禁止XXXXX 林静深静静的凝视着商静鱼,黑色眼眸深处翻腾的某些东西似乎叫嚣着要冲出来,但又被一点一点的按了回去,然后,林静深突兀的一笑,缓缓松开商静鱼,将商静鱼扶着躺下,掖好被子,一边轻轻的抚着商静鱼的脸颊,一边柔声说着,“不逗你了,乖,好好再睡一下,待会寿二送药膳过来,你得好好吃,吃食上,我会每天安排好,让寿二和厨神伯伯给你做。你要用完。不可敷衍,知道吗?” 商静鱼怔怔的看着林静深,依然爆红的脸颊,加之润润通透的眼眸,林静深不敢多看,摸了摸商静鱼的头,便起身,准备离开。 但身后,商静鱼低低的声音传来——“四郎,定书……就算了吧。” 算了?林静深的气息一瞬间变了,厢房里的气压忽然降低,如同坠入冰窟一样,阴冷的森寒的。 但商静鱼却似乎恍若未觉,躺在床上,目光看着头顶上的纱帐,看着那最大的一颗夜明珠,淡黄色的,是两年前,大哥哥派人找来的,禄二说天底下可能也就这么一颗这么大的还是暖黄色的明珠了……不论吃食,日常所用,大哥哥总是给他最好的最舒适的…… “四郎……我把命给你都可以,但是,定书,就算了吧,好吗?”商静鱼轻轻的说着。 ——如果世界重置,他消失了,无所谓,不记得他的大哥哥也应该不会难过伤心,娘亲,童童,姨妈,也应该不会难过伤心。 ——可是,在此之前的所有努力,北境幽州,新考,新农法,本该死去但活下来的那些人,彭州越州,还有这南州……千千万万的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生灵,是不是又得去重蹈之前的命运? ——还有大哥哥,如果世界重置,大年夜因为知晓真相而愤怒悲伤到失控的大哥哥,谁来安慰?福大是不是又会因此丧命?此前此后一个人的大哥哥是不是又得一个人? “四郎……大哥哥,我们做一辈子的兄弟好不好?”商静鱼的声音隐隐的带着点哭腔。 林静深没有转身,在听到他的鱼儿带着哭腔说“我们做一辈子的兄弟好不好……”这句话时,原来满身的阴冷压抑着的怒意就都消散了…… 但是,他依然没有转身,他闭了闭眼,语气温和平缓,“鱼儿……你若不愿放弃三年之约,那三年之后,你弱冠之时,便与我成婚。”温和平缓的语气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说罢,林静深便大步离去。 商静鱼抬手缓缓的捂住自己的眼睛,低声喃喃着,“大哥哥……我只要你好好的啊……” ****** 快步离去的林静深走出厢房,侯在外头的福大福二,寿一寿二都齐齐心惊了起来,这主子的脸色怎么这样平静!而这越是平静的脸色,就表示,此刻,他们的主子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或者心情坏到了极点! “好好守着小主子,药膳务必要盯着小主子用完!”林静深淡淡的说着,随后,便转身大步朝外头走去。 而此时夜色深沉,本以为殿下(大主子)会留下的四个人都呆了呆,福大最先回过神了,急急的追了上去,福二也忙紧随而去。寿二见状,便转身快步进了厢房,待看见床榻上的刚刚退烧不久的小主子,捂着眼睛,捂着脸缩在被窝里,吓了一跳,想上前,但他们家的小主子率先开口了,声音听着闷闷的,好像有点沙哑,“我没事。大哥哥呢?” “殿下出去了。”寿二轻步上前,跪在床榻边,小声问着,“主子,您和殿下吵架了?” “……我不知道。”久久的,商静鱼才闷闷的开口。 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寿二很纠结,但看着整个人缩在被窝里的商静鱼,那不开心的样子,让寿二忍不住有些埋怨大主子了,明明知道小主子身体刚好,不能大悲大喜的,还跟小主子闹脾气。 “主子?殿下吩咐要盯着您用完药膳,要不,我现在给您端过来?寿二伸着头,试探性的问着。 “你去跟厨神伯伯说,厨房里备着点羊肉面,或者肉粥,等大哥哥回来了,你让福二来端去给大哥哥吃。”商静鱼缓缓的从被窝里伸出头,一边用还有些沙哑的声音说着。 寿二恭敬点头应着,待抬头看着眼眶都红了,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的,苍白的商静鱼时,寿二惊了,“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有点事,想起来难过,哭了一场而已。去,给我弄点热水,药膳也端来,我喝了就睡了。”商静鱼说完就摆了摆手,示意寿二出去准备了。 寿二不放心,唤来寿一守着,自己才匆匆的去准备了。 半靠着床柱的商静鱼望着纱帐上方的暖黄色的夜明珠发呆。 第98章 鱼在南州游19 此时的齐云山的半山腰的深谷里, 影子卫的营地里。 皎洁的月色被繁密的树叶挡住了,夜色无光之下, 几条人影围攻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深绿色的袍服,如同鬼魅一般,灵敏又迅疾的避开着攻击的同时,又快速的攻击着!很快, 那围攻的人影就被那人齐齐打了出去, 甚至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才勉强站起。 “殿下武技高深!小的们佩服!”已经是第十五个落败的影卫们站成两排, 单膝跪地, 齐齐说着。 林静深缓慢走出繁密树叶下的阴影, 皎洁的月色下, 他的黑色眼眸深处隐隐的有些发红, 一旁的福大一直紧紧的盯着自家主子, 此时看见自家主子眼眸深处那难以发现的暗红时候,福大心头一个咯噔, 忙唤来福二, 低声说了几句。 福二很快上前,恭敬禀报, “主子, 时候不早了,不若明日再召集影子卫训练?”说罢,见林静深冷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忙跪地恭敬说着, “主子,小主子今晚刚刚退烧不久, 不知道用了药膳没有,小主子最近又很忙,不若小的回去看看?” 福二的声音越说越小声,在林静深平静无波的,但却阴沉暴戾的目光之下,福二只能伏首磕头请罪。 福大忙上前,恭敬跪地拱手,“主子,不若小的和福二陪主子您练练?” ——此时此刻的主子明明就是心情极为恶劣,对打了十五场,心情还是不好,那没有办法,只能他们福字号的上场了。 但,林静深却瞥了眼福大和福二,转身大步而去。 福大和福二忙追了上去,见他们家主子目标是拓苍山庄后,便都松了口气,看来主子还是惦念着小主子的。 待又回了院子里,示意寿一寿二不要出声禀报,林静深便在回廊亭坐下,坐下不久,眼前便有一碗肉粥放下。 “小主子说的,要厨房备着您的晚膳。”寿二低声恭敬说着。 “小主子的药膳呢?用了吗?”林静深看了眼肉粥,低声问道。 “用了,小主子很累的样子,现在大概已经就寝了。”寿二低声回答着。 林静深皱起眉头,看向寿二,什么叫大概已经就寝了? “是小主子用完药膳,就让我们都退下了。”寿二心头无奈,小主子的状态不好,他们也不放心,但是小主子的厢房,若是无事,若是没有小主子的授意,是不准他们留下的。而这,一开始,还是殿下自己定的规矩。 林静深也想到了这一点,端起肉粥,便起身走向了厢房,边走边淡淡说着,“都在外头候着,按照往日的规矩轮值。” “是!” 林静深轻轻推开厢房的门,端着肉粥,慢步走了进去,只亮着那暖黄色的夜明珠,被窝里的那个说要就寝的某条鱼,这会儿却呆呆的看着夜明珠发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又红了,而看那红肿的眼睛,这是哭了又哭? 林静深心头叹气,明明被拒绝的人是自己,可拒绝的那个却是比他还要难过。 林静深悄然无声的走到床榻边,放下肉粥,坐下,这轻微的举止都没有让呆呆出神的某条鱼回过神了,直至,林静深静静的凝望了片刻,在那条鱼的眼眶又渗出眼泪的时候,忍不住抬手轻轻的拭去—— 某条鱼才惊的回过神来,呆呆的看向林静深,下意识的出声唤着,“大哥哥?” “寿二说你只喝了药膳,其他都没有吃,这碗肉粥,我们一起用了,可好?”林静深柔声问着。 商静鱼坐起身,看了看那碗肉粥,又看向林静深,低声说着,“大哥哥你吃吧,我不饿。” 林静深目光幽深的看着商静鱼,商静鱼不由的低下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林静深,有些红肿的眼睛,还是那通透干净的模样,却透出了坚定的意味,“大哥哥,我们说好的三年,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大哥哥就只是我的大哥哥。” 林静深看着商静鱼,缓缓点头,语气温和,“既然答应了鱼儿,我就不会变了主意。” 商静鱼呼出一口气,然后,似乎想通了什么的,灿然一笑,“那大哥哥,三年后,我们再说定书的事情,在这之前,我们就不说了。” 林静深看着商静鱼似乎抖落了什么大事一样的故作轻松模样,微微一笑,笑容还是温柔的,但黑色的眼眸深处,却透着一股冷意,“嗯,不说了。”说罢,林静深端起肉粥,递给了商静鱼,商静鱼接过,看着林静深温柔的淡笑,迟疑了一下,还是吃了一口,然后便递回了给林静深,林静深接过,慢慢的吃了起来,吃剩一半的时候,便喂起了商静鱼,一边似乎随意的聊着: “鱼儿之前是又做噩梦了吗?” “嗯。” “梦见什么了?” “额……梦见南州起火了……” “哦,鱼儿没有梦见我吗?” “有……” “我在鱼儿的梦境里做什么?” “大哥哥……在流水馆里……” “然后呢?就在流水馆里?” “喝酒,就是看人唱歌跳舞……” “然后,南州起火了?” “嗯……” …… 就在这样似乎随意的聊天中,商静鱼不知不觉的用完了那半碗肉粥,待回过神来,碗已经空了。 林静深拿过一旁的绢帕,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商静鱼的脸颊。 “大哥哥,谢谢。”商静鱼有些不太自在的,又很眷恋不舍的低低声说着。 林静深放下绢帕,目光柔和的看着商静鱼,“我说过的,你我之间从不言谢。” 商静鱼垂着眼,可是,该说的还是要说啊。该谢谢的,他的大哥哥一直都这么纵容着他。 林静深看着商静鱼,无奈的笑了一下,叹了口气,便扶着商静鱼躺下,“睡吧。这天都快要亮了。明日不要早起了,那些事,我这两天处理就好,你好好睡。” “可是,大哥哥,你不好露面,最近南州的钉子特别多,你——”商静鱼急急的说着,但未说完的话语很快就被林静深轻抚他脸颊的举止阻止了。 “我自然会处理好的,鱼儿要信我才是。”林静深说着,掖了掖被子,拍了拍商静鱼的头,放柔声音,“睡吧,我在这里。” 商静鱼看着还是一如既往温柔的林静深,不由的点头嗯了一声,而似乎卸了一点心事的商静鱼,终于扛不住浓重的疲惫,沉沉的睡去。 林静深见他的鱼儿终于睡去,终于肯好好的休息后,才慢慢的起身,定定的凝视着他的鱼儿,当鱼儿说“算了”的时候,他一直以来压制的暴戾差点控制不住,那时候,他不敢转身,他怕当他转身看着鱼儿的时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会忍不住将鱼儿强行带回上京,带回拓苍山里的深处,然后,锁起来。直至鱼儿哭腔的声音说着“做一辈子兄弟”,他才稍微压制了暴戾,鱼儿哭了? 鱼儿是不愿意,但却不得不这么做? 寿二说鱼儿吩咐了厨房,为他熬粥,又乖乖的按照他的话,吃了药膳,说什么就寝,明明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发呆,落泪…… 他心疼极了,却也再次证实,——鱼儿是不愿意,但不得不这么做? 而梦境里,有起火的南州,有在流水馆的他……他曾经的梦境里曾经有过,南州被外族占领,而他在流水馆里喝酒,听着奏报……起火的南州,如同人间炼狱的南州,鱼儿果然是和他一样,有着共同的梦境。 但是,又不太一样的是,他看着梦境,即便知道,这或许就是有人说过的前世?或者说他曾经发生过的,如今又重新开始的,所谓的——重置?但他心无波澜,只是看着而已,甚至借由梦境去推敲现实中自己该如何布置安排。 可鱼儿却似乎从梦境里知道了什么,或者接了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比如说,必须和他分开? 林静深缓缓的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商静鱼的脸颊,鼻尖,眼睛,最后落到唇上,摩挲着那苍白的唇瓣许久,他低声喃喃着,“鱼儿你答应我的,不分开……死了,都要一起的……” ——那神秘的,他无法掌控无处可寻的力量想把鱼儿带走吗? ——休、想! ******** 商静鱼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午了,坐起来发了好一会儿呆,直至厢房的门被推开,逆着走来的林静深一身墨色袍服,头束着青巾,那青巾还是他当初送给大哥哥的,他自己亲自编织的。 “醒了?”林静深端着走了进来,后头跟着端着热水的寿二,寿二恭敬的放下热水,便轻步无声的退下了。 林静深走到还有些回不过神的商静鱼跟前,微微一笑,半蹲下,拿起热乎乎的绢帕给商静鱼擦脸,商静鱼一个激灵,猛然回过神,“四,四郎?!” ——所以果然昨天晚上不是做梦??? “嗯,起来洗漱一下,今天有鱼儿最喜欢吃的烤羊肉,还有鱼粥,嗯,酸辣鱼就没有了,苍掌门说你最近不宜吃辣的。”林静深一边避开商静鱼想要拿绢帕的手,一边和缓说着,语气轻柔。 “哦……”商静鱼有些无措的看着还半蹲在他跟前的大哥哥林静深。 林静深放下绢帕,拿起了一旁的衣服,快速的给商静鱼换上,是白色的袍服,有些厚,但是穿着很舒服,商静鱼摸了摸袖子,袖子一圈暗纹,是属于他的标识,一条胖胖的鱼。 “北境幽山深处有千年雪蚕,吐出的丝却是如同烈焰一样带着火,我让山庄里的人试着编了衣物,但可惜蚕丝不多,给你做了这件衣服,剩下的刚好可以给你编一条手链。”林静深说着,将一条雪白的手链轻轻的戴上商静鱼的手腕,手链有一颗小珠子,是黑白两色,很特别。 “当初我们下棋的时候,你输给大哥哥好多珠子,我拿了最大的两颗,磨了磨,做了两颗。”林静深说着,抬起他自己的手腕,手腕上是黑色的手链,中央是黑白两色的珠子。 商静鱼有些呆呆的看着自顾自给他擦绢帕,给他换着衣服,给他戴着手链,用和缓柔和的语气说着话的林静深,商静鱼觉得自己的眼眶又要酸了。 商静鱼只能默默的按着手链上的珠子,紧紧的。 直至林静深给他换上了鞋,商静鱼才低声开口,“四郎……你别这样。” “什么别这样?”林静深顿住手,抬头看着低着头的商静鱼,轻叹一声,“你呀……” “鱼儿,我们先用膳好吗?用膳好了,我们再说。”林静深说着,轻轻的拉起商静鱼。 第99章 鱼在南州游 20 商静鱼仰头看着林静深, 点头。 膳食非常的丰盛,都是他喜欢吃的, 或许是因为高烧过后, 身体需要补充,或许是因为有如同往日那般给他夹着饭菜,细细的给他剔除鱼刺,又絮絮叨叨的让他多吃点的人, 或许是因为此时阳光正好, 桂花飘香, 饭菜的味道极好, 身边的人漆黑色的眼眸总是温柔的看着他…… 商静鱼用了比平时多点的饭量。 ——额, 然后撑着了。 于是, 在撤退膳食后, 商静鱼就开始在回廊兜圈消食, 林静深在煮水泡茶, 在福大送来了条陈折子后,林静深抬手示意寿一寿二等侍从, 包括福大福二等, 全部退下。 商静鱼抬头瞅了眼,就慢慢的踱步到闲适泡茶的林静深跟前, “四郎?” 林静深抬头, 一笑,端起杯子递给商静鱼,“是苍掌门的方子, 陈皮桂花, 虽然有些甜腻了,但是用来消食倒是不错。” 商静鱼接过, 慢慢的喝着,嗯,挺好喝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忘记了,大概是今年吧,亦或者,是在北境的时候,我开始做梦,断断续续,一开始有些模糊,不太记得,那时候我以为是我练功不够,心思不定,但是慢慢的,梦境越来越清晰了。”林静深语气温和平缓,目光落在商静鱼身上,当看见商静鱼脸色慢慢的苍白和紧张起来的时候,林静深心头一叹,伸手拿过商静鱼手里的杯子,一边继续倒茶,一边慢慢的继续说着—— “我的梦境清晰起来后,我发现,那似乎是我的人生,但又不完全是我的人生,十八岁前,是一模一样,十八岁后,却是不太一样了,梦境里,我的人生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商静鱼的,没有摘星阁,没有公益堂,没有重建黑甲军……”林静深继续平静的说着。 “我曾经和灵寂大师讨论过梦境的问题,他说,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闻过。”林静深说着,看着脸色难以置信的商静鱼,看着脸色苍白和惶然不知所措的商静鱼,林静深低声一叹,伸手将商静鱼拉到自己怀里,抱坐在腿上,抬手轻轻抚拍了拍商静鱼的背脊,柔声说着,“后来,我想,这样的梦境或许是我的前生,而今生可能便是重置,但一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对吧。” 商静鱼抬头看着林静深,本来难以置信的脸上只剩下木然,此刻他已经麻了!重置?大哥哥居然还想出了“重置”这个词! ——臭老头到底在搞什么啊啊啊,为什么大哥哥会有前世梦境啊啊啊! “鱼儿,对我而言,我的命途是在我的手里,梦境里我从不受任何人摆布,如今也是如此,不管是人,还是天——”林静深语气依然平缓的,淡淡的,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却是有铿锵有力。 商静鱼不由的揪住了林静深的衣襟,心头难以抑制的有些担忧。 林静深抬手轻轻的覆盖住商静鱼揪住他衣襟的手,“我如今所行所为皆是我所愿,不管是谁,天也好,神也罢,都左右不了我,梦境里我最后自焚而亡,便是我的选择。”说到此处,看着商静鱼脸上的那难以置信的悲伤的表情时,林静深反而慢慢的扬起温柔的笑,“鱼儿,信我可好?” “我……信你。四郎,我一直都相信你。”商静鱼努力维持平静的语调说着,可颤抖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原来大哥哥是这般想法的吗? ——所以,梦境里他才会看见大哥哥坐在龙椅上仰头嗤笑一声,然后火焰吞噬了一切!不是病亡,是自焚而亡。 ——所以,大哥哥是想告诉他,什么都已经知道,大概可能还有些不清楚,但大哥哥至少知道他的拒绝不是本意了。 ——然后,大哥哥说,要相信他,相信大哥哥能够找到最好的办法吗? “鱼儿……”林静深揽紧商静鱼,放柔压低的声音有些沙哑,“别怕。我会好好的,鱼儿,你所重视的一切也都会好好的。” ——那不可思议的神秘的力量,休想将鱼儿从他身边带走! 隐隐约约的直觉,林静深猜测他怀里的鱼儿害怕的,不舍得又必须离开的是那股力量会毁掉他林静深,或者,这个世界? 商静鱼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紧紧的回抱着林静深。 林静深心头窒闷疼痛不已,鱼儿第一次主动回抱着他,抱得明明没有多大力气,可浑身颤抖的,鱼儿定然为这梦境难过苦闷了许久,而偏偏他过去从未发现过这些,都是他的错。 林静深轻轻的如同过去那般的抚拍着商静鱼的背脊。 “四郎,三年之约,我们还是继续。”过了好久,商静鱼才低声开口。 “嗯。好。” “定书……等三年后再说,好不好。”商静鱼低低声说着。 “……好。”过了好一会儿,林静深才轻叹一声,应着。 “我,我不是不相信你!”商静鱼听见林静深的叹息,忙急急的开口,仰头看着林静深,急切的说着,“你不懂,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很重要,我,我真的怕——” “我懂。”林静深抬手,手指轻轻按住商静鱼的唇,不让他开口,“我懂,鱼儿,不要慌,没事,就如鱼儿所说去做。” 商静鱼怔怔的看着林静深,林静深神色温和,目光温柔的看着他,没有因为他的决定而生气而愤怒,或者猜疑,他的大哥哥是真的相信他,也是无限的包容着他。 “鱼儿,时候不早了,你再去睡一下?”林静深看着商静鱼转开话题,此刻他怀里的小鱼儿这样呆呆懵懵的看着他,他心头痒痒的有些难以抑制了,忙转开话题,也趁机拉起商静鱼。 “我睡好多了。”商静鱼回过神,皱皱鼻子,想起新考的事情,便说着要去五味楼。 林静深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商静鱼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好多了,人也似乎舒朗了好多,便摸了摸商静鱼的头发,“好,我陪你一起去。” “等,等一下,四郎,你……不回上京吗?”商静鱼有些踌躇的问着,见林静深眯眼盯着他,商静鱼下意识的就加了一句,“四郎不回上京的话,新考就可以一起看看了。” 林静深这才微微扬了扬嘴角,低头,凑近,“鱼儿可是不欢迎我?” 商静鱼猛地摇头,“没有!没有!谁说的!”说罢,还愤愤的瞪眼。 ——心头却是泪流,他现在不知怎的,面对大哥哥,他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啊。难道是因为部分挑明了心思? ——从来没有恋过的人表示很慌啊。 这表情逗笑了林静深,林静深笑着抬手揉了揉商静鱼的头,牵起商静鱼的手,“时候不早了,去五味楼吧。” ****** 临近黄昏的时候,顾善闻匆匆走进五味楼,瞥见一楼大堂角落里的那两个青年的时候,顾善闻微微挑眉,萧家下一代的嫡系?也来了? 但顾善闻没有停留,快步走上了三楼的没有邀请谁也进不去的,在南州某些人心里都知道的,——小金童的临时会客的地方。 ——而在摘星阁成员心里,那是小公子下达命令,处理公事的地方! 当顾善闻看见在门口守着的福大时,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随即几步上前,微微拱手,“福大管事!” “顾大人,请进。”福大言简意赅的躬身拱手做礼。 顾善闻忙避开,殿下身边的第一管事,那可是他们这些阁员们都尊敬的不敢冒犯的。 待顾善闻走了进去,就见一身墨色袍服的殿下坐姿很是随意的坐在靠窗的榻上,低头对着也坐在榻上一旁的白色袍服的小公子说着什么,神色柔和,一身气息都平和安详,而小公子眉眼活泼,仰头笑着,笑容是许久未见的灿烂。 临近黄昏的彩霞悄悄的涂抹两人身上,竟给人一种此刻静好不忍打扰的感觉。 顾善闻顿了顿脚步,垂下眼,果然之前觉得小公子在南州不是很开心的直觉不是错觉。 “顾大人来了。”林静深坐直,抬手示意拱手做礼的顾善闻在榻前的圆桌旁坐下,这般随意自然的举止,让顾善闻有些紧张的心松弛了一些。 “顾大人!”商静鱼坐直,拱手问好。 顾善闻起身,恭敬的朝商静鱼回礼才坐下,商静鱼讪然一笑,摘星阁的大人们不管何时何地都是这般的恭敬有礼。 林静深先是简单的问了一些新考目前的进展,才开口道,“你做得很好,等资格考结束,就是新考,此番新考只取十人,之前章程里可有言明,新考结束后会张贴前十考生考卷以及主考点评?” “有,小公子还增设了一条,将所有参加考生的考卷订册,由府衙出资印刷,免费赠予考生。” 林静深一听,朝一旁坐着的正翻阅折子的商静鱼笑了一下,“鱼儿总是与我心有灵犀。” 商静鱼手里的毛笔差点甩了出去,脸色微红的恶狠狠瞪眼:人家顾大人坐在这呢!收敛点! 一旁顾善闻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没有听到。 林静深见商静鱼那苍白的脸色难得的晕染了红色,晚霞涂抹下,更显俊秀可爱,心头越加痒痒的,但也知道,不能逗弄了,鱼儿的眼睛里可是有点怒意了。 林静深便继续说着,“新考结束,定然会有人质疑分数评判,章程里已经有公布质疑分数评判的方法,此处倒是不需要做什么,只是,最近的南州颇为热闹,你可将考卷单独放置在府衙的一处,并公开,让考生可前往申请翻阅。” 顾善闻恭敬应下。 “……其他事就如此处置罢,灵州不平,我过几日便率领影子卫前往灵州,在此之前,南州的事需稳定下来,顾大人,你需辛苦一些,务必让南州平稳无波。”林静深淡淡说着。 说罢,林静深似乎察觉到身侧不远处的商静鱼的惊愕,转头看去,微微一笑。 第100章 胖鱼的三年 上京的千秋宴会, 可谓是万紫千红。说万紫,因上京百姓谁人不知, 中宫的那位天下第一美人, 盛宠不衰的贵妃娘娘,最喜欢紫色,从上京主街到中宫的这一路,悬挂着的难得一见的浅紫色纱巾, 纱巾飘逸, 风中浮动, 而那浅紫色可谓是难得一见, 据闻那是皇商进贡的珍品, 而中宫帝王居然就全都赏赐给了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也居然舍得, 全部拿出来点缀主街, 再看那主街悬挂着浅紫色纱巾的树下, 都站着一面无表情的黑甲兵,啧, 真是大手笔啊。连巡防营的黑甲兵都派出来了。 再说那万红, 上京今晚的灯笼全部都是大红灯笼高高挂,更别说中宫的走廊回街, 听闻, 太后娘娘最喜欢红色,说那是喜庆的颜色。 蔡英和卢怀德此刻就在宴席上,低头垂眼的抿着酒, 年年千秋宴都是热闹又奢华, 看天空,那燃放的烟花已经燃放了好久了。 “红色……也可以是血色。”突兀的, 卢怀德小声说着。 “慎言。”蔡英压低声音说着。 “嘿,两位大人说什么呢。”突兀的,有人凑到他们身边。 蔡英坐直,恭敬拱手,“国公爷有礼了。” 英国公一笑,坐直,眼神示意前方,副帝和信王,诚王几人都脸色似乎有些僵硬的瞪着正慢步而来的曼妙女子。 卢怀德眯了眯眼,那是……传闻中的,裕亲王府世子的新宠 ,来自三苗族的身世不明的女子,听闻极美,此刻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盈盈若水的眼眸,身姿曼妙,行走间又透着一股娇弱之气。 “很像。”蔡英低声说着。像传说中的三苗族的圣女,也像……上座的贵妃,应该说是那种神韵和气质。 “嗯。”卢怀德似乎不经意的看向上座,坐在圣上身边的贵妃和皇后。 贵妃神色依然笑得娇憨,皇后淡淡的,从陈州东卢覆灭后,皇后就几乎淡出了中宫,若非背后动作频繁,卢怀德都要相信皇后是要退了。 三苗族的女子,慢慢的伏下,跪拜,抬头,摘下面纱,一张比之贵妃更美的脸,出现在众人跟前。 卢怀德皱眉看向上座,皇后的嘴角居然微微扬起了,而贵妃的笑容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又笑得更加甜美了。 蔡英低声,“看来,好戏又多了一出。” 而上座的圣上,几乎是一瞬间的就呆了呆,紧跟着就满眼的惊艳和贪婪的死死盯着那女子。 而上座之后的更高一层的高台上,有缓慢的低沉的女子声音响起,似乎透着几分苍老,“来自三苗族的?是裕亲王引荐你来的?” “王爷怜悯我的身世,因此引荐我来此。”三苗族的女子缓缓站起,慢慢的拉下她的肩膀,在女子的肩膀上是一朵几乎要展翅欲飞的蝴蝶,“太后娘娘,您对这个印记,应该不陌生吧 ?” 空气一瞬间停滞了,然后,那缓慢低沉的女子声音透着冷意,开口说着,“来人,请这位姑娘去哀家的宫里好好休息。” 那三苗族的女子微微行了个福礼,便慢慢的拉好衣服,转身,慢慢的离去。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插曲而已,中庭的奏乐依然继续,歌舞依然曼妙而热闹,但很快,一赤果着上身的四十多岁的男子上来了,背着数十块灵牌,面容沉静,面对上座的圣上和贵妃皇后,不跪,在中宫近侍上前呵斥的时候,沉声开口,“我来,是想问问太后和皇上,我越家一百五十条人命!什么时候偿还!” 卢怀德和蔡英对视一眼,心头一沉,重头戏,开始了! “大胆!越理你是疯了不成!”上座的圣上指着越理怒斥! “臣在十年前面对越家一百五十冤魂的时候,未曾疯过,如今更是清醒!敢问圣上,敢问太后,十年前陈州东卢联合海寇劫掠我越家嫡女,毁其清白,逼其自杀!又栽赃莫须有的罪名于我大哥,当时的礼部尚书!又联合河贼放火烧杀我越家一百五十人!种种罪行!罄竹难书!如今陈州东卢罪有应得,但是,罪魁祸首——”越理目光满含冰冷杀意的一一从上座神色漠然的皇后掠过,径直的落到一旁涨红着脸却不安的副帝身上,“却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放肆!”突兀的,上座后头的太后突然怒斥,声音扬起,透着厌恶和烦躁,“越理!你真是越活越活下去了!来人!越理将军疯了!拖他下去!” 越理被两个御林军扣住臂膀,却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我越家为大夏尽忠谋事!为你们林家前赴后继!十年前的南境动荡不安,是我越家子弟拼命,一刀一剑的护住了南境子民!我越家三房一门七子,为南境奋战到最后一刻!南境平定之时,我越家大门前摆了十口大棺材!都是我越家子弟啊!而为了你们林家那一点争权夺利,龌龊的那点事!你们灭了我越家!如今还死死的掩盖着真相!” 下头沉默坐着的蔡英死死的揪住自己大腿,才能勉强按捺住心头的愤恨和怒意。 卢怀德忽然抬手按住身侧要站起来的英国公,垂着头,沉默的摇头。 英国公满含热泪的看着那仰头大笑的越理,同为征伐战场的世家,他懂,他明! “君要臣死,臣便得死!”上座的圣人,突然冷森森的说着,带着漠然和不屑的摆手,“来人!带下去,暂关天牢!” 越理猛然盯着上座的圣人,一字一句,“你说得对,君要臣死,臣便得死。”可你不配,你与后头的那女人,不配! ****** 上京欢喜楼阁楼上,福三和福四看了眼收拾妥当的阁楼,所有东西都已经清点完毕,也收拾好了,殿下离上京之时,命他们抹去阁楼的一切痕迹,说定然会有人前来此探查。 “福三管事,有几条虫子来了。”一黑影倏忽出现,单膝跪地禀报。 “主子料事如神。”福四说着,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看来,中宫的大佛动了。” “主子的目的就是如此,走吧,我们去看看皇陵那边,可不能让太皇太后死了。”福三说着,挥了挥手,“让那虫子进来玩玩,由他们,今晚盯紧了,大佛耐不住了,好戏终于上台了。” “除了皇陵,还有裕亲王府,城王府,几处地方都盯好了,对了,那一尘道人今晚离京,要不要跟上。”福四皱眉说着,那一尘道人居然真的要去南州找小主子了!! “不用,主子之前交代过,没有特意叮嘱的,就随他们。蜘蛛网太紧了,蜘蛛就不敢爬进来了。”福三说着。 “走吧,先去皇陵,再想想看怎么保住越家老将军越理的命。唉。他怎么就说不通呢。”福三边说边叹气。 福四也叹气,也很愁,“主子说过,越理决不能死,怎么办。他今晚都要下天牢了。” “没办法,就去天牢救人吧。”福三说着,挠头,哎,烦死,越策将军也真是,居然让越理将军这么闹。 ******* 蔡英和卢怀德脸色阴沉的走出宫门,宫门外,越策沉默的站着,周围是一圈举着长枪对着他的御林军。 蔡英脚步一顿,侧头看向走在他们身后的英国公,英国公摇头,蔡英皱起眉头,看向那些御林军,忽然发现,虽然御林军都枪指着越策,但那些御林军的脸色都是为难和纠结的,并没有什么杀意。 “走吧。殿下应该都有所布置的。”卢怀德低声说着。 蔡英点点头,看了眼越策,才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卢怀德紧随其后,进了马车后,压低声音说着,“皇后有些不太对劲” 蔡英细细想着,在越理老将军背着灵牌进了千秋宴后,贵妃似乎有一瞬间的讶异,而皇后则是诡异的勾起嘴角笑着 ? 在越理老将军被绑缚下了天牢后,皇后似乎看了卢怀德一眼。 卢怀德有些忧心忡忡,“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陈州东卢覆灭后,我总觉得皇后看向我的目光里都不太对劲。” 蔡英皱着眉头,“哪里不对劲。” “一种感觉,我也说不好。”卢怀德叹气。 “别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殿下远赴灵州剿灭叛军,我们眼下只能靠自己。不过不用担心,英国公回来了,越策也在,还有林静冲,稳着点。”蔡英安抚道。 卢怀德叹气点头,幸好老父亲不在上京,也幸好儿子也不在上京。他的老妻陪伴他多年……要不让老妻也去南州,好歹小公子在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嗯,回去说说,看看能不能说动他那固执的老妻。 ******* 中宫,慈心宫中,身着大红色袍服的女人靠在软塌上,虽然已经是五十以上,但女人的面容还是极为美丽,可见年轻时多么的倾国倾城,而一头青丝虽然已经有了花白,但却诡异的多了一种美感。 “太后。”一青衣女子无声无息的出现,恭敬跪地叩拜。 “说。” “欢喜楼的阁楼已经人去楼空,我们的人被挡住,但是,却没有被杀,皇陵那边的埋伏的杀手都已经阵亡,太皇太后并不在皇陵之中。” 宋太后缓缓的抬眼看向青衣女子,“林静深呢?” “在睿亲王府,闭门不出。”青衣女子。 “你确定,在睿亲王府里的,就是林静深?”宋太后坐直,目光凌厉的盯着跪在下头的女子。 “是,我们的人近距离的看过,的确是林静深。” 宋太后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难道……这一切都不是他搞的?摘星阁不是他做的?” “禀太后,奴婢觉得,若是世子殿下所为,他定然是不会这样直接暴露的,他应该会韬光养晦,以待时机。” 宋太后冷笑一声,“时机?他想做皇帝 ?哼,当年白家嫡女被我儿诓骗进宫,半途失踪,结果出宫后,就有了林静深,这林静深到底是哪里来的野种都未可知,还敢妄想,可恨我那傻儿子,偏偏不舍得那白家女人,三番五次的阻拦,不然,哀家早就杀了他了!” “裕亲王殿下一直以为,林静深是圣上的孩子。我们若是告知真相的话……” “不必!那林静深不管是谁的野种,既然不是皇室血脉,就可杀!就算是皇室血脉,该杀也得杀 !若非当初杀了睿亲王,又哪来我儿的今天!” 第101章 胖鱼的三年2 上京千秋宴, 除了万紫千红,还有满城灯火, 解除宵禁, 准许百姓狂欢的热闹。但诡异的是,千秋宴之夜,极少有百姓出来热闹,听闻, 二十年前的千秋宴之夜, 曾经有满城流血的诡异景象。 而此刻, 上京城门处, 一尘道人——穆棱坐在马车里, 掀起了帘子, 看着突兀出现在地面缝隙处的红色液体。 “公子, 小心。”仆从有些惊恐的看着缓缓流淌的红色液体, 吞了吞唾沫, 急急的转头对穆棱说着。 穆棱一脸凝重的看着那红色液体,师傅说过, 上京里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诡秘之事, 其中之一,便是在四十年前开始, 睿亲王死后就会出现的千秋宴的满城流血的诡秘事件。 “小心点, 不要触碰这些。走吧。”穆棱放下手里的帘子,低声说道。 仆从如释重负,忙驾着马车, 匆匆驶出城门。 城门上空, 福三和福四站在高处,看着下头缓缓流淌的鲜血, 两人神色平静,福三低声说着,“禁地的阀门连接着后宫,看来今晚后宫那个地方,还是没有打开。” 福四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福三,主子明明知道中宫地下有一个地方,为什么,从不去探寻?” “当然是因为主子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知道哪里有什么东西。不去探寻,自然是因为没有必要。”福三漠然说着,他小时候有幸跟随主子去过那个地方,那个地方里的东西可真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也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可你看,今晚大概又死了不少人。”福四看着那血色溪流,低声说着。 “哪一年中宫没死人?死的人可比禁地多得多了。啧。”福三冷笑着。就那个地方里的东西,死人肯定多。 “越策将军也被关进天牢了。”福四转开话题,“太皇太后已经安顿好了,我们去天牢?” “几位大人身边安排好了影卫盯紧点。这几日可能还有事发生。”福三说着,看向天空,“主子要去灵州,我们得快些赶回主子身边。” 福四肃然点头。 ***** 中宫慈心宫里,穿着大红色袍服的宋太后缓步走向台阶,身后跟随的青衣女子一边举着烛火,一边低声说着,“娘娘,那个三苗族的女人已经被圣上派人接走了。” 宋太后顿住脚步,脸色一冷,侧头看向女子,“你们就让他把人接走了?” 青衣女子扑通一声跪地,不敢言语。 宋太后冷笑两声,“林家的男人都是这样,贪恋美色!一个女人就让他敢来母后宫中抢人!贵妃呢?皇后呢?” “贵妃娘娘在神武殿里哭哭啼啼的,圣上说让贵妃娘娘今晚留宿神武殿……皇后娘娘回了长坤宫后,就一直闭门不出。”青衣女子低声说着。 宋太后冷笑,“贵妃的手段不可小觑,当初我压着,不让他娶王家的女人,他偏要,皇后是卢家嫡女,可心胸却不够豁达,眼界太小,格局太小,当初,白家的嫡女多好啊。可惜,白家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宋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慢步走向了左侧书架,“如今时局如此,我那愚蠢的两个儿子还有心思玩男欢女爱!那三苗族的女人和贵妃长得极为相似,看来与当年我那蠢儿子的爷爷的事有关了,明明是林家男人作孽,收拾残局的却总是我们这些女人!” 宋太后说完,抬手轻轻的转了一下书架上的小屏风,一扇门出现在她们跟前,青衣女子一见,瑟缩了一下,随即低下了头,恭敬的跟着宋太后一步步的走进了那谁都不知道的,不清楚的,中宫底下——地宫。 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台阶,宋太后神色漠然,依然淡淡说着,“今晚的千秋宴,那珍妃,娴妃,辰妃几个安静地过分了,是怎么回事。” 青衣女子低声回话,“贵妃在千秋宴之前,处置了她们几个,说她们冒犯了她,皇后娘娘也处置了,说她们过于愚钝。” “愚钝?”宋太后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了起来,“中宫之中,若真有愚钝之人,那也只有太皇太后一个!这么多年,连自己儿子的死,都没有查明白,还不如辰妃,看着安静,却是实实在在的聪明人!贵妃看着聪明,也就那样了,王家的女人,训练地再好,也不过是那些罢了!” “盯着辰妃,哀家看她,可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宋太后冷冷说着。 “是。” 而此时,他们终于走到了尽头,不远处,是巍峨的巨大的一座宫殿,确切的说,是被血河浸泡的宫殿,而宫殿之中趴着一只巨大的野兽——虎头牛身,背上还有一双黑色的翅膀,狰狞的面容,獠牙,黄色的瞳孔,半眯着盯着宋太后。而在野兽的周边是累累白骨,此刻野兽的嘴边嚼着残缺的人形尸体。 “四十多年了呢。”宋太后看着眼前的这只巨大的野兽,似乎很满意很欣赏,“千年前林家的老祖宗把你抓来,然后你沉睡在这里,四十年前,你醒了。可惜,一年只醒一次。”说到这里,宋太后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而那野兽,只是看了宋太后一眼,就懒懒的转过头,打了个呵欠,闭眼睡着了。 宋太后似乎不以为意,对身后的青衣女子说着,“知道吗?林家人好像都认为如果有一天它醒了,那就是林家的王朝终结的时候,四十年前,睿亲王死掉的那个晚上,它醒了。” 青衣女子瑟缩的抖了抖。 “很奇怪对不对,为什么会这样呢?上座的圣上难道不是林家子孙吗?”宋太后说着,突兀的一笑,带着几分诡异,她仰头看着野兽,喃喃说着,“谁知道呢?只要他是皇帝,你管他是不是林家的子孙呢?可惜呀白家,多好的白家啊。” ****** 比之上京的诡异夜晚,南州的夜晚却是真真正正的热闹,从南街到北街,灯笼高高悬挂,人们来来往往,老者慢悠悠的从猜猜灯谜的摊前路过,在卖馄饨的跟前坐下,点了一碗馄饨,妇人牵着小孩的手在影子戏的摊前看着热闹,偶尔还有半大的孩子叽叽喳喳的追来闹去,书生模样的青年们三三两两围在灯谜摊前,或者在客栈跟前的挑战台边指指点点,街上,吆喝声,笑闹声,呵斥声……此起披伏,喧闹不已,但又透着欣欣向荣的气息。 顾善闻坐在五味楼的三楼栏杆边,看着下头,在新考结束前,南州的夜晚都会这么热闹,辛苦府衙的衙役和捕快们了,想着小公子今天走的时候特意让寿二给他送来银两,说是商家小公子给南州府衙上下的一点心意,顾善闻有些了然,再看下头的府衙衙役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摆摊的婆婆撤后一点,又前方,府衙的捕快黑着脸的拦着斗殴的双方…… 顾善闻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明天就把小公子的心意安排一下,发放出去。 “哎呀,顾大人!你可真是悠闲呐!”卢明义和古城两人上来就看到顾善闻闲适喝茶的样子,不由都忍不住开口了。 “两位老先生辛苦了,来,请坐。”顾善闻站起,恭敬躬身拱手。 卢明义和古城也不客气,直接坐下,倒茶,喝了几杯,才开口说着,“今日已经去看了,考场设置得很好,抽签题也准备好了,明日就可以开始资格考了。” “辛苦两位了。”顾善闻再次站起,拱手,诚恳说着。 “好了,坐下,坐下。”古城摆手,示意顾善闻坐下后,才问道,“你今天晚上请我们两个老头来,应该不只是这件事吧。”资格考的工作早就已经好了,他们两人也跑了好几次,确认了再确认。都没有问题了。最重要的考题也是在明天才会整理好,用抽签的方式可是最为公正的。 所以,这是有什么事? “殿下请两位老先生明日到拓苍山庄赏花喝茶。”顾善闻说着,一边将袖子里的两张薄薄的请柬递了过去。 古城和卢明义接过,有些吃惊,但随即点头应下,古城的脸色甚至有些兴奋了,卢明义还好,到底也在多个场合和殿下谈话过。 ******* 而此时的拓苍山庄,商静鱼坐在回廊亭里,看着满天星星碎碎点点的装饰着夜空。他有些出神,这样好看的夜空在上辈子是极少能够看见的,而这辈子却是看了太多太多次了,几乎每次看星星,都是跟着大哥哥一起,直至来了南州。 大哥哥要出征了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一起看这夜空。 “鱼儿,怎的不加一件衣服?”不悦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无奈疼惜。 商静鱼看着身上刚刚披上的白色滚毛披风,身后的人,他知道,唯有大哥哥了,唯有大哥哥才会这般的啰嗦,这般的纵容着他,也疼惜着他。 “四郎,你什么时候走?”商静鱼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低声问道。 “怎么?要赶我?”林静深在商静鱼身侧坐下,低笑一声,开口戏谑。 商静鱼摇头,转头看向林静深,目光里透着担忧,“南境灵州那边很危险吗?” 林静深淡淡一笑,带着安抚,“还好,我能应付。” ——南境灵州那边的情况,沈融和商子衿是压不住了,三苗族的野心已经膨胀了。 第102章 胖鱼的三年3(倒V结束)) 商静鱼目光定定的看着林静深, “四郎,你跟我说实话, 灵州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是有看条陈和折子吗?”林静深说着, 抬手将商静鱼轻轻的揽了过来,揽在怀里,“三苗族居心叵测,又与后宫太后, 贵妃都多有勾结, 我去灵州, 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不是以防万一, 四郎你是知道三苗族会在南境搞事对吧?”商静鱼闷闷的说着。 林静深没有说话, 只是抬手轻轻的抚着商静鱼的头发, 许久, 才低声说着, “鱼儿, 若是南境战事一起,恐怕北境那边也会不太平, 荒族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 到时候,恐怕两三年里, 我都没有来见你了……” 商静鱼不由揪住林静深的袍服, 两三年? “大哥哥,四郎,我只要你好好的……”商静鱼低声说着。 “嗯, 会好好的。”林静深低声应着。 ********* 翌日, 鸡鸣声起,府衙的大鼓砰砰砰—— “新考, 资格考,开始!诸君,入场吧!”南州州府总捕头站在高处,洪亮的声音响起。 府衙门口,早早过来排队的书生们,提着篮子,鱼贯入场。 “哎?怎么没有检查啊,也没有脱衣服?”好奇的围观群众不解。 “哈哈哈,一看就知道你没有去看告示牌,昨天早早就贴了入考须知了。不用检查,不用脱衣服,因为每十人一考场,两个本地随即抽取的百姓做监考,考题一百五十道,随即抽取!而且,这府衙大门不关的,大家经过都可以在门口看一看。这种情况下,你夹带也没用啊。” “就是!” “那可真是有意思,待会老夫也去看看!” ………… 资格考的考场就在府衙大堂,和南州西街的一个四个店铺连在一起,而南州府衙买下后特意打通的四面没有遮拦的空旷的地方,上头挂着牌匾——考场,是卢老先生亲笔所书。 此刻,考生们在南州捕头的组织下,一一有序入场,在随即抽取的号码牌座位上坐下。之后,府衙通判捧着抽题桶走了过来,从倒数号数开始,一一抽题,随后,在所有考生都抽到了题目后,答题开始。第一道题,统一抽取,第二道第三道,就由考生答完后,自行前往通判处抽题。 然后,锣鼓声响了三下,考试考试! 这个时候的拓苍山庄,商静鱼和自家大哥哥林静深站在山庄门口,迎接两位大儒——卢明义和古城,两位老先生。 “我会请古城和卢明义两位老先生在这三年里做你的老师。”林静深说着,看着不远处慢步而来的两位老先生。 商静鱼愣了一下,啊? “你平日里完成的文论和背的书,都要寄给我。”林静深又补充了一句,然后成功的看到了他家鱼儿苦兮兮的脸。 林静深轻笑一声,鱼儿最讨厌文论了。 此时的那两位老先生也已经到了,在台阶上,便恭敬的朝林静深躬身拱手敬礼。 林静深和商静鱼躬身拱手回礼。 古城站在台阶上,看着高处的两人拱手回礼,身形高大的俊美青年,和瘦弱俊秀的少年,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人,一俊美清冷,一俊秀通透,可站在一起却是那么般的契合。 “殿下多礼了。”卢明义上前一步,笑道,“殿下没有参加上京的千秋宴吗?” “不过是无聊的戏码,倒不如来此处陪鱼儿喝茶聊天。”林静深轻淡说着。 古城点头赞同,“每年千秋宴,过于奢侈了,的确是无聊的戏码。” “两位老先生,我们到里面喝茶吃果子吧,今天厨房可是做了新的果子,很好吃的。”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林静深瞥了商静鱼一眼,抬手轻敲了一下商静鱼的头,那是鱼儿缠着厨神做的炸面,虽然酥脆,但是并无什么好处,鱼儿偏偏喜欢这些! 商静鱼吃痛,捂着头,故作一脸无辜茫然眨眼。 这让卢明义和古城都笑了起来,也心头感慨,殿下与小公子的感情是真的好啊。殿下的疼惜一览无余,而与殿下一起的小公子自然的顽皮活泼,少了几分平日的稳重。 进了山庄,在前堂回廊亭坐下,寿一寿二和福大恭敬的呈递上来茶具,茶炉,还有一叠叠糕点,其中当然有商静鱼今天捣鼓的炸果子和桂花酥。 商静鱼坐在一旁,看着自家大哥哥泡茶,冲茶,倒了三杯,茶上还有画,是桂花图,哇哦,每次看,商静鱼都很惊叹,大哥哥这种冲茶的时候在茶上作画的功夫,真的是太神奇了。 “好茶。”古城赞叹,七绝郎君其中一绝便是茶道,果然名不虚传啊。 “老先生廖赞了。”林静深说着,抬手按住了偷偷摸摸拿果子的商静鱼的手,头也不转,淡淡说着,“喝了药茶,再吃。” 商静鱼讪讪一笑,尴尬的看了眼对坐两位老先生失笑的表情,一边怏怏的收回手,一边端着他自己独一份的药茶慢慢的喝着。 “小公子身体还是不适?”卢明义关切问道。 “鱼儿前日顽皮受凉,发烧了。”林静深说着,一边将果子分好,端到商静鱼跟前,“就吃这些,不然,中午用膳就别吃羊肉面了。” “若是发烧刚好,这羊肉面不好再用了。”古城皱眉说着,小公子体弱,这个几乎大家都知道,这可不太好,看殿下这样子,殿下是将小公子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小公子也的确是聪慧良善,心胸豁达,才德皆配,就是这身子骨弱了些。 “厨神伯伯做的羊肉面下了药材的,我可以吃。”商静鱼弯弯眉眼说着,然后,低头吃起炸果子了。 古城见状,也不好再说,便转移话题和林静深卢明义论文谈道了,这种话题,商静鱼向来敬谢不敏,然后,谈着谈着,话题开始引入了上京的中宫,千秋宴了。 “这么说,越理老将军就这样被下了天牢?!”古城皱眉,眉眼隐含怒意,“当年若非越家挡住了三苗族,南境早已被三苗族占了!” “越家知道的太多了。”林静深淡淡说着。 一旁商静鱼点头,他今天一大早就看到福大送来的折子了,上京的千秋宴的确精彩,宋太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不但突袭了欢喜楼,还派人去皇陵杀人,还越过神武殿直接下了死令,抄了睿亲王府,通缉七绝郎君林静深,另外……每年千秋宴的上京都会满城流血的真相,他也知道了,哇哦,居然是中宫下头养了一只吃人的怪兽!!! ——怪兽长啥样呢,是不是和他的哈士奇一样,好想看! “越家知道什么?”卢明义神色凝重,莫非和当年的白家一样?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别抄家灭族? “越家知道什么,暂且不说,当初副帝和皇后不想娶越家女,是因为太后,越家女是太后越过神武殿直接指定的,陈州东卢和皇后都不想受太后桎梏,才会想要毁了这桩姻缘。”林静深慢慢的说着。 “即便如此,为后宫弄权,就这般草菅人命,随意杀人!”古城神色隐忍怒意,“太过了!” 商静鱼点头,岂止是太过了啊,越家一百五十多条人命啊。 “宋太后的作为有时候,看着实则不解,她似乎从未出现人前,在后宫的威望也似乎不如贵妃,怎么她可以……”卢明义疑惑。 “因为她是真正的掌权的那个人。她手中应该有一支军队。”林静深平静说着。 古城和卢明义都讶异的睁大了眼睛,宋太后手中有兵?! 商静鱼点头,没错没错,宋太后手中有一支军!谁都不知道的,不对不对,他知道,大哥哥也知道。 “如今大夏,北有黑甲军,男有神策军,上京有御林军,巡防营,各州有幽州军,云天军,闽江军,还有什么吗?”卢明义神色凝重问道。 “大夏建国前,有一支军,暗夜行军,专做暗夜之事,杀人于无形之中,在当时战火纷飞的中原,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这支军,是大夏开国太、祖的最好的兄弟所创建,可惜,建国后,太、祖的这位兄弟被杀了,后来,这支军就消失了。”林静深说着,侧头见商静鱼还在吃,便挪了一杯茶过去。 商静鱼捧起,慢慢的喝着,一边睁着好奇的眼睛望着林静深,“大哥哥,现在那支军队到了宋太后手上?” “应该是,不过也有可能,不是,现在还没有找到具体的证据。”林静深说着,其实也有可能不是一支军队,或者,是中宫地下的那只怪兽?但是,应该不止如此。 “想不到,先皇留下了这样的力量,还给了宋太后。”古城叹气。 “太皇太后那般睿智仁厚的人,却……”卢明义忍不住说着,最后化为长长叹息。 商静鱼重重点头,没错,简直了,往上数的那两任皇帝是不是有毛病啊。 “千秋宴后,宋太后派人去皇陵刺杀太皇太后,如今太皇太后已经离开上京了,过几日,她应该会到达南州,到时候,鱼儿,你让顾家老太君出面安置就好。若她想要住在这里也可。”林静深说着, “嗯。”商静鱼重重点头。 “殿下,眼下时局,您有何主张?”古城突兀的站起,恭敬拱手问道。 “我会在新考后,前往灵州,平定三苗族之乱,当灵州乱起,这和平祥和的遮羞布就要被扯下了,不只是灵州,只怕到时候北境,闽江一带都会不太好。所以,主张的话,先暂时平定纷乱再说。”林静深说着,一边示意古城坐下,一边正色严肃拱手,“两位,新考过后,便是新农法一事,以及诸多杂事,还请两位老先生不辞辛苦,为天下生民保驾护航!” 古城和卢明义忙站起,恭敬拱手,“不敢不敢。” “另外,这一番乱起,没有三年,怕是无法平定,还请两位老先生做鱼儿的老师,每日两个时辰为鱼儿讲学,莫要让鱼儿贪玩捣乱。” 商静鱼一旁做乖巧状,心头吐槽,他什么时候贪玩捣乱了??? 第103章 胖鱼的三年4 和两位老先生聊到一半, 福大匆匆前来,低声禀报, “禀主子, 上京急报。” 林静深伸手接过,拆开一看,皱起眉头,随即站起对两位老先生说道, “上京的消息, 圣上和太后将卢大人和蔡大人捉拿下狱了。” 卢明义惊得站起, 古城也惊愕。 商静鱼也惊讶的看向林静深。 “今日早上, 圣上下旨要将越理将军斩首示众, 卢大人和蔡大人为越理将军求情, 跪了神武殿, 之后, 太后派人传言, 为越理求情者,定然是心怀叵测, 对圣上不敬, 因此,圣上便下旨将他们关入天牢了。”林静深平静说着。 卢明义焦虑了, 急急问道, “殿下,您看您看,这, 这怎么办啊。” “太后将卢大人和蔡大人关入天牢, 不只是为了他们二人求情的缘故,她是在看, 看到底有多少人是站在越理这边,或者说,摘星阁,她在找摘星阁的人。”林静深微微垂下眼,淡淡说着。 商静鱼一听,立即反应过来,没错,这个节骨眼上,的确没有必要突然将两部尚书打入天牢的,太奇怪了,也不怕朝堂动荡,所以,这是在看谁会出来为两部尚书求情? “看来,得给太后找些事做了。”林静深说着,将折子递给了商静鱼,对卢明义和古城拱手说道,“两位先生,事情紧急,静深先行告辞了。” “殿下客气了。”卢明义和古城忙躬身拱手回礼。 林静深拍了拍商静鱼的头,低声嘱咐了一下,就转身走了,福大在拱手恭敬告退后,紧随林静深而去。 林静深走后,商静鱼看向神色忧虑的卢明义,咧嘴一笑,“卢先生不必担心,大哥哥一定会让卢大人平安的。” 卢明义点头,叹息道,“我自然是相信殿下的,我只是担心,过去那么多年,太后都极为安静,如今这一出手……”手段又狠又辣的。唉。 “想要逼退宋太后,恐怕,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了。”古城思索着说道。 商静鱼默默点头,对的,恐怕大哥哥也是这样想的。 ******* 林静深大步走回院子,路上,开口问,“福二留在南州,你速速赶回上京,福三和福四也许会做些蠢事,你去拦住他们。另外,立刻传信给白术,海寇那边搞点动静出来,北境那边的黑甲一营到三营,全部遁入边境荒山,没我的兵符和传令,不许擅动!” 福大专注的听着,一一记下。 “此刻起,传信幽州军,让他们动一动,从北境过境陈州,和闽江军练一练。”说到此处,他们已经到了院子,进了书房,福大上前研墨,林静深没有坐下,直接手书几封信,递给福大,“让寿一过来送信,你速速赶回上京。只要护住几位大人的命,其他的,都送给中宫。禁地影卫已经撤出,转移了吗?” “主子,都已经撤回到了南州了。” “今日起,影卫改回第一联络方式。”林静深说着,看向门口,寿一已经赶来了,恭敬跪地行礼。 “这几封信和诏令,你亲自去送,务必速去速回,鱼儿这里不能少人。” “是!”寿一恭敬应下。 随后福大也恭敬退下。 待人退下后,林静深眯眼看向外头的桂花,被风吹起,花雨撒落,如今的大夏就跟着花雨一样,看着光鲜漂亮,可谁知道呢?这花飘得再好看,一旦落地,也不过是残花吧了。 ——宋太后既然动了,就最好不要停下。 “影五。”林静深开口。 一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跪地拱手,“主子。” “之前准备的那些,可以用了。上京百姓若有想撤出的,暗中保护他们撤出。”林静深说着,将手里的信准确的扔到影五手中,“把信交给长阳公主,她会知道怎么做。” “是!” ******* 当过了午时,南州考场和府衙大堂,开始送上膳食,为了保证考生考试的时间和饮食安全性,考生可以提前选择是否选用府衙提供膳食,亦或自带。大部分考生都选择了府衙,府衙提供的膳食统一为大馒头和白粥。果腹而已。但考生们却吃得津津有味。 这三题选择看似少,但每一道题答起来却非常不容易!考生们在尚未接近午时的时候,就已经饥肠辘辘了。有的吃就行,谁敢挑啊。 而此刻的拓苍山庄,两位老先生都被留下来用了膳食,商静鱼极力挽留的,说得试试厨神伯伯做的,特别的羊肉面。 用完羊肉面,两位先生就齐齐告辞了,他们还得去看看考场,毕竟是一手参与的,怎么都的再去看看,商静鱼也不勉强,笑眯眯的送走了两位老先生,然后就赶紧的跑回院子了。 寿二在他身后急急喊着,“哎呦,主子哎,您别跑,慢点,殿下还在院子里呢。” 商静鱼回头一笑,“寿二,你让厨神伯伯准备一碗面送过来哈。大哥哥肯定没有用饭!” 说完,商静鱼就一蹦三跳的跑进院子里,但一跑进院子,就被人一把揽住,熟悉的好闻的墨香味道,让商静鱼仰头一笑,“四郎,你处理好了吗?” “嗯,你跑什么呀。”林静深无奈的弹了弹商静鱼的额头,“都跑出汗了。”边说边抹去商静鱼额头的汗,“跑那么急,可是要问我关于卢怀德和蔡英的?” 商静鱼点头又摇头,“我只是想知道具体的情况,我知道四郎一定不会让他们出事。” ——那两位可是难得的贤臣! 林静深一笑,心头自然的愉悦起来,本来因为中宫太后这条平时不咬人的狗,突然咬人了,还是在他和鱼儿好不容易相聚的时候,他是心情极差的,但此刻鱼儿这番信任他的话语,又让他的心情好了起来。 “具体的情况也就是那样了,福三福四也没有想到太后会对卢怀德和蔡英下手,而这也证实了我一直以来的猜想。”林静深边说边牵着商静鱼的手走进回廊亭,揽着商静鱼坐下。 “什么猜想?”商静鱼好奇问着。 这时候,寿二端着羊肉面来了,恭敬放到了林静深跟前。 林静深边慢慢的吃着,边说道,“太后手里应该有兵,有供她驱使的类似于禁地影卫的力量,虽然没有禁地影卫厉害,但也是能够查出蛛丝马迹,才会在最近锁住了卢怀德和蔡英。” “四郎,我想不通,太后既然是真正的掌权人,那禁地影卫不也是她的吗?她干嘛不用禁地影卫啊?还有,她要是怀疑你,干嘛不直接掌控禁地影卫。”商静鱼托腮看着林静深吃面,一边叹气说着。 ——这弯弯绕绕的,他真的是不擅长啊 “因为……禁地影卫只听从首领号令,而首领,是我。”林静深说着,放下筷子,他吃得慢,但是速度极快,很快就用完了羊肉面。 “哦……”商静鱼似懂非懂。 “太后是因为陈州东卢被灭,摘星阁出现,她才开始调动力量去查,贵妃都能怀疑到我头上,太后当然更加怀疑我。”林静深接过寿二恭敬递来的绢帕,擦手。 “而等她怀疑我,想要直接去掌控禁地影卫的时候,才发现,她连禁地都进不去了。”林静深说着,声音极冷,“她素来低调,似乎一直很容忍太皇太后的样子,但是,她才是背后掌控中宫的人,她想要干涉副帝的婚事,可惜皇后也是野心勃勃的人,岂会让她这么做。从那时候开始,中宫就出现了四足鼎力之势,而太后一直都是其中力量最强大的,但她一直很安静。这点也是让我想不通的。” 商静鱼趴在桌面上,看着思索着的林静深,一边分神想着,大哥哥的侧脸真好看呀! “鱼儿?”林静深接过寿二恭敬呈递的药茶,递给商静鱼,见商静鱼眉眼间似乎有些痴迷的看着自己,不由柔和一笑,心头更是愉悦,“喝了。” 商静鱼回过神来,有些尴尬脸红,有些不知所措,接过药茶,忙急急喝了,却差点被呛到了,林静深无奈,轻轻抚拍商静鱼的背部,“慢点喝,不着急。” 商静鱼好不容易顺了气,心头更是羞恼,两辈子的人,怎的还能看人看呆了,真是!! “好些了?”林静深低头问着,顺势抚了抚商静鱼的发鬓,语气柔和带着宠溺,“你呀。这般粗心又孩子气的,叫我怎么放心你在南州?” “有寿二他们在呢,还有娘亲,还有顾家老祖宗,四郎今天不是还请了两位老先生吗?”商静鱼小声说着,他刚刚就是一个意外!看人看傻了的意外! 林静深只是轻叹一声,鱼儿还是不懂,即便鱼儿身边已经布置得很妥当了,他还是不放心,心之所爱,自然为其百般焦虑,千般不舍。 “四郎,那太后她姓宋?她和英国公是什么关系呀?”商静鱼转开了话题,大哥哥的叹息声,他听出了里头的眷恋不舍,但也只能装聋作哑。 “关系甚为疏远。宋太后是宋家的旁系,当年能入宫为后,因她是先皇指定的,而当时的太上皇,不知出于何种缘故,答应了。”林静深低声说着,一边拿过被商静鱼放置一边的还剩了几口的药茶,慢慢的喂着商静鱼。 商静鱼抿了几口,忽然皱眉抬头问着,“好奇怪呀,怎么从太皇太后那时候起,皇帝都不对劲了?” 林静深放下喝完的茶杯,一笑,拍了拍商静鱼的头,“鱼儿发现了?”顿了顿,微微一笑,“睿亲王未被毒死之前,其实很受当时皇帝的信任,再加上,那时候太皇太后和皇帝相敬如宾,太皇太后从不干涉皇帝和赵贵妃的事,甚至在皇帝和赵贵妃吵架的时候,还劝说他们和好,太皇太后生下一子一女后,就再也没有过孩子,并非她不能生,而是她曾经说过,她已经满足了。” 商静鱼挑高眉,哇哦,看不出来太皇太后这般通透啊。 “而与之相反的是,在睿亲王死后,皇帝就几乎天天待在太皇太后的宫中,而在太皇太后自闭宫门后,皇帝也守在宫外,除非处理政事,否则日日夜夜从不离开。”林静深说着,看向一脸疑惑的商静鱼,笑了笑,带着几分嘲讽,“可惜,太皇太后到皇帝死,都再也不肯见他一面。” 商静鱼更加不解了,“他这是后悔了?还是怎么了?” “大概十年吧。十年后,皇帝死,太皇太后自封宫门,也不出来祭拜,是赵贵妃处置的皇帝的后事,而皇帝死前只下了一封遗诏,太皇太后死后必须与他合葬。”说到此处,林静深嗤笑一声,“可惜,遗诏被赵贵妃毁了,而当时聆听遗诏的大臣们,都装作看不到。如今皇陵之中,与他合葬的是赵贵妃,太皇太后亲自主持的合葬仪式。” 商静鱼摇头,这人呀。 第104章 胖鱼的三年5 “当时皇帝的行为极为矛盾, 他杀了睿亲王,杀了崔家的嫡子, 但他对崔家又极为厚待, 甚至死之前,还给崔家的几个不错的,安排了州府任职,他应该是有交代过什么, 此后崔家虽然低调不显, 但在上京, 依然无人敢小看, 反而是赵贵妃的娘家, 赵家和王家, 处处被打压, 即便后来赵贵妃的儿子入了神武殿, 也依然没能将赵家和王家提拔起来。当时的朝臣心中都向着崔家和太皇太后, 直到赵贵妃的儿子娶了宋太后为后,情况才慢慢变了……” 说到此处, 林静深神色有些凝重。 商静鱼看着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静深, 忍不住轻轻的戳了一下林静深的手臂,“四郎?” 林静深回过神, 低头看着商静鱼, “嗯?” “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别想了,那些事和如今的局势关系虽然有些,但是, 我觉得, 对眼下的大夏来说,并非极为重要, 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做好眼下的事,那些过去的答案,也会一点点的出现吧?”商静鱼说得磕磕绊绊的。但是大概意思就在那里了。 ——别去纠结中宫的那些破事!先把眼前的事搞定了再说! 林静深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是那种并非特别大,但是极为舒心的笑容,再加之林静深俊美的五官,商静鱼一下就有些呆住了。 “鱼儿说得对,是我想错了。”林静深说着,将商静鱼揽得更紧了,低头,额头抵着额头,语气柔和眷恋,“怎么办呀,鱼儿,我真想将你带走……” ——带在身边,日日夜夜,寸步不离。 商静鱼回过神来,神色木然的推开了林静深,还有三年之约呢。哼。才不跟你走。 林静深一笑,顺着商静鱼的力道往后退了退。 “差不多,资格考也要结束了,鱼儿,你睡一下,我去看看。”林静深转开话题说道。已经午后了,鱼儿该睡一觉。 但商静鱼在林静深站起来后,马上揪住林静深的袖子,仰头讨好一笑,“四郎,我和你一起去看。” 林静深不悦,弯腰拍了拍商静鱼的头,“等晚上了,我和你去看南街的夜市,再去看看北街建的怎么样了。鱼儿,你现在好好睡一下,不然,晚上就哪也不去了。” 商静鱼闷闷的嗯了一声,好吧,去看夜市?也好也好,他都极少能在晚上出去的。 于是,商静鱼一边想着夜市的各种好吃各种有趣,一边由着林静深牵着他的手去房里好好睡觉了。 林静深拥着商静鱼躺下,抚拍了几下,商静鱼就呼噜呼噜的睡着了。林静深沉默的凝视着商静鱼,明明就是很疲乏了,还这般强撑,发高烧对鱼儿的消耗太大了,虽然苍掌门没说,但从鱼儿发高烧后,一天三杯的药茶,在鱼儿最喜欢的羊肉面里加了药材,而药材都是补足元气的。 林静深俯下头,轻轻的亲了亲商静鱼的额头和眼睛,他是万万不能失去鱼儿的。若是没了鱼儿,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他只要一想到,他身边没了鱼儿,他的眼前就几乎一片昏暗。 大概,会疯了吧。 当年禁地的武技心法,宋太后的毒药,都没能让他疯,一个鱼儿却是让他神魂颠倒。 “快些长大吧。”林静深声音低哑的说着,“大哥哥都快等不及了,鱼儿。” ******** 南州的午后是一片暖和的阳光,撒落下来,伴随着的是热闹,喧嚣,还有无数人的笑脸,兴奋的神色。 而与此相对的,却是上京,阴霾遮住了阳光,中宫之中,慈心宫的大红袍服的女人眯眼看着跪在她下头的娇弱美丽的女子,冷冷开口,“贵妃说的是什么话!既然此事与诚王无关,你便好生的待在你的宫中便是,到此哭哭啼啼是要作甚,想让哀家为诚王求情?哼!诚王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但副帝,也是皇帝的儿子!诚王当街辱骂副帝,已经犯了尊卑不分的罪过!皇帝爱怜你,不惩治诚王,已经是天大的恩典!至于诚王与珍妃的事,你说没有,那便是没有,回去吧。如今后宫是长坤宫主事,哀家劝你,还是去找找皇后吧。” 娇弱美丽的女子哭哭啼啼的磕了几个响头,抬头目光凄迷的说着,“母亲,难道您也信吗?” “信与不信都不重要。”宋太后冷冷说着,目光凌厉的盯着下头的女人,她那蠢儿子非要娶的祸害,一字一字的说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王贵妃脸色变了变,随即垂下眼,低低声说着,“是,臣妾明白了。” 宋太后不再言语,半垂下眼,挥手,下跪的王贵妃便在身边人的搀扶下,慢慢的倒退离开,但在走到殿门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王贵妃侧身遥看坐在高高上座的红色袍服的女人,轻声问了一句,“母亲,当年的睿亲王,真的,死了吗?” 宋太后眼光一冷,直直的盯着下头的王贵妃。 “我一直都觉得,林静深和睿亲王很像呢。”王贵妃说着,又嫣然一笑,笑容却透着满满的恶意,“母亲知道吗?林静深拒绝长阳的时候,就跟睿亲王当年拒绝了您是一样一样的呢。” 宋太后半眯着眼,目光阴冷满是杀意的盯着王贵妃,但王贵妃在说完这些话后,就慢悠悠的悠然转身,身姿曼妙的,一步一步的离开了。 在王贵妃走后,宋太后攥紧了手,但又慢慢的松开,许久,才哑声开口,“盯紧她。” “是!” ****** 慢步离开的王贵妃,在走出慈心宫后,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娘娘,我们……怎么办?”身后的侍女低声问着。 “那个蠢货!”王贵妃冷冷开口,若不是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她真想杀了他,蠢,蠢得不能再蠢!就跟那个住在神武殿的男人一样,贪恋美色,狂妄自大,唯有独尊! 珍妃是很美,但比她来,不过如此而已,可她那蠢儿子,却是发疯一样的迷恋着,那也就罢了,之前她压着,人伦法理压着,她那蠢儿子不敢造次,可是,昨天,居然喝酒了,喝酒后还醉醺醺的强要了珍妃,珍妃愤而悬梁,留下一封遗书,以及珍妃身边一堆侍女仆从的人证。可怕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无法辩驳的,人证,物证,珍妃的死……最可怕的是——珍妃的死! 到底是谁,居然谋划得这么天衣无缝,而珍妃为什么这么听话?居然就乖乖的去死了?! “宣王呢?”王贵妃冷冷问道。 “宣王殿下还跪在神武殿前……” “去查,查珍妃身边的所有人!还有,诚王府里的所有人,都要查!”王贵妃冷冷说着。 “是。” ***** 神武殿前,宣王木然的跪着,额头已经磕出血了,那血慢慢的滑落,落进他的眼里,就好像那天,母妃跪在他的跟前,一句一句的跟他说:“我儿……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当年太皇太后为了睿亲王,自封宫门四十年。如今,我为了我儿,丢了命又何妨。这是一个机会。你要抓住这个机会,离开,离开这里,不要再去跟他们争抢什么,那些人都是一堆烂泥,无药可救了,但我儿,你尚未陷入泥沼,眼下,既然有人要拉我们一把,那我儿就万万不可松手!” …… “宣王殿下。”身后,低哑的声音响起。 宣王低着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身后这个侍从装扮的人就是那来拉他们一把的人。 “今晚,你会死在这里,然后,明日,你会出现在前往北境幽州的路上,之后,你会成为陈老先生的弟子,跟随陈老先生左右,待事后,你便自由了。” 宣王木然听着,抬头看天,用母妃的死,换来的自由吗? ——他这一生又如何安心? ******* 林静深站在五味楼三楼栏杆处,背负双手看着下头,不过一个月余,这南州的生机就已经这般繁盛了,不愧是他的鱼儿。 “萧家萧初,萧燃拜见殿下!殿下安好。” 林静深没有转身,依然看着下头,语气随意散漫,“从彭州而来,从幽州而来,是为了参加新考?” “回殿下的话,奉祖父之命,参加新考,为殿下效力!”萧初双膝跪地,伏身磕头,恭敬应答。 萧燃也恭敬跪着。 “嗯,萧家是想明白了吗?”林静深淡淡说着,慢慢转身,看着下头跪着的两人,“随你们,参加也好,不参加也罢,新考,只以实力论长短。” “是!”萧初萧燃恭敬应着。 林静深说罢,便随意摆手,示意两人退下。 但萧初站起后,躬身,拱手,低声说着,“禀殿下,祖父命我送来薄礼,赠予小公子。” 林静深瞥了萧初一眼,淡淡说着,“礼放下。你可以走了。” 萧初恭敬应着,和萧燃两人一边拱手一边倒退离开。 待萧初萧燃离开,早已在外头等候的福二便立即进来,跪地禀报,“主子,资格考所有学子已经复核完毕,其中有来自陵国和三苗族的钉子,已经派人跟上了。” “嗯,跟着就好,这几日,南州应该有些动乱,你们盯紧了,若是南州子民闹事,让顾善闻顾大人去处理,若是外族,那你们处置,一切以安定为先!”林静深说着,语气严厉,“不可再让小主子为这些杂事伤神!” “是!”福二恭敬应下,随后低声说着,“主子,萧家的两人,似乎都对小主子很感兴趣。” “有做什么吗?”林静深皱眉不悦问道。 “并没有,他们很小心谨慎,也从不对外提及主子和小主子。”福二说着,心头倒是挺佩服的,果然世家大族的子弟还是挺有分寸的。 林静深垂眼淡淡说着,“小主子身边的人够多了,事也多,莫要让多余的人扰了小主子的兴致。” “是!” 第105章 胖鱼的三年6 顾善闻在资格考后, 终于安排好了一切,接下来三天便是阅卷, 公布资格, 准备新考了,也是一堆忙事,但是殿下在五味楼,并命人唤他过去, 应是有什么急事了, 仔细想想, 似乎, 上京的千秋宴上, 越家的事? 虽然上京压着, 不让下头人知道, 但是八卦小报早已刊登了来龙去脉, 对镇守南境越家的冤屈一事, 顾善闻敢说,南州一半以上的人都知道了。 于是, 顾善闻匆匆赶往了五味楼。 五味楼阁楼上, 林静深翻着急报的折子和条陈,见顾善闻来了, 便放下折子, 示意顾善闻坐下。 “这几日,上京会有一些动乱,若是有百姓逃亡跑来南州, 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顾善闻心头一跳, 动乱?百姓逃亡? “宋太后抓了卢怀德和蔡英这两位大人打算来要挟我。”林静深淡淡说着,将一折子递给了顾善闻, “而我不打算受她要挟。便只好做些事,让她忙一忙了。” 林静深语气平和,话语轻淡,但听着的人却是有些心惊了。 顾善闻低头看了看折子,折子里是关于诚王醉酒强要了珍妃,而珍妃自杀,宣王跪神武殿?! 诚王居然——强要了珍妃?! 顾善闻心头惊得无法言语,半晌,才抬头看向正在看着条陈的林静深,这应是殿下的筹谋? “顾大人可是觉得惊讶?”林静深批阅完条陈,顺手将条陈递给顾善闻,“这几日,你的南州会极为热闹。” 顾善闻接过一看,心头沉了沉,皇庄的农法变革被阻拦了,宋太后派人赶走了宋学士,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宋学士和宋太后还是远房表亲? “殿下,皇庄佃户若是起事的话……”顾善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低声说着。 “嗯,上京的动乱之一,定然是不可小觑的。所以,若是有百姓逃亡至此,你接收便是。”林静深说着,看向顾善闻,“在我前往灵州之前,上京天牢中的几人都必须救出来,有所牺牲是难免的。只怕接下来的三年,动乱纷争之下,死的人会更多。” 林静深说罢,站起身,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差不多鱼儿也该醒了吧。 “我将南州交给你,除了因为鱼儿在此之外,接下来的南州柳州,都将是暂时的安定之所,你的责任重大,护住南州柳州,便是为天下逃亡的百姓守住了一方安稳。除了新考,农考,你还需考虑接下来如何安定灾民难民。待卢怀德和蔡英两人到来之后,你们三人好好商议一下。” 林静深说罢,便抬脚朝外走去。 顾善闻忙站起,跪地,拱手问道,“殿下!只要殿下振臂一呼,只要殿下——” “我若振臂一呼,那又如何?而我不愿,你又将如何?”林静深没有回头,轻淡开口反问了一句。 顾善闻一时哑然。殿下不愿? 可是,只要殿下振臂一呼,杀进上京,神武殿易主!那这些问题不都可以慢慢的来解决吗?皇庄改革,新考,诸多变法,不都可以在殿下的指挥下顺利实行了吗?就不会有宋太后这样的人来干涉,来破坏! 但是,殿下说那又如何?而殿下不愿? 顾善闻看着那在他心里早已奉为君上的青年慢步离去,心头一片沉重,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 商静鱼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彩霞爬满了天空,暖黄色的,淡紫色的,一团一团,像那绽放的花儿一样。 商静鱼伸伸懒腰,站在走廊上,看着桂花树下着雨,哗啦一下,抖落了好多小雨滴。 “醒了,就该披件衣服!”身后好听的声音透着不悦,伴随着声音的是,一件宽大的外袍披上了他的肩膀。 商静鱼拉了拉外袍,转头咧嘴一笑,故作傻笑,企图逃过训斥,“四郎,你回来啦?” 林静深捏了捏商静鱼的鼻子,“你呀!寿二呢?” “我让他给我准备点心了。”商静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怎么这次和大哥哥相聚,大哥哥老爱对他动手动脚的呢。 “嗯,让寿二准备好后,直接带去马车,走吧,我带你去吃五味楼,今日有几道菜不错,吃完了,我带你去看夜市,逛逛北街。”林静深语气柔和下来,带着几分笑意的看着因为他的话语,而眼睛刷的一下瓦亮瓦亮起来的商静鱼。 “好好好……我们走,啊,对了,要不让我娘和童童一起去?”商静鱼眼睛闪亮的问着。 林静深点头笑道,带着几分宠溺,“好,顺便请顾老太君一起吧。” 于是,商静鱼招来寿二,让他去把寿三和平平招来,寿一送信还没有回来,便只能让寿三和平平跟着娘亲和顾老太君。 林静深站在一旁,目光柔和满含笑意的看着他家鱼儿怎么兴奋的又井井有条的安排出行,又是怎么叮嘱寿二的,方方面面,都仔细的考虑着……不知不觉中,他的鱼儿似乎又长大了好多啊。 ——那三年后呢,又该是怎样的模样? ****** 商月娘扶着顾家老太君下了马车,后头的童童和楠楠在沈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欢喜的抢在大人前,冲进了五味楼,顾家老太君急急唤着,“哎呦!你们两个小皮猴!慢点!慢点!” 商月娘捂嘴轻笑,“老祖宗,您就甭管他们了,沈嬷嬷会跟着的。” “哎,这两个皮猴子!”顾家老太君无奈摇头,又带着几分疼惜,“也是,来了南州后,他们也没有怎么出来逛逛,待会让下头的人多跟着,让他们好好看看,好好玩玩。” “好。小鱼也是这般说的,他和殿下都叫了好几人跟着我们了,平平和寿三待会就跟着两个小皮候。” “嗯,有殿下和小鱼安排,那就没事了,来,待会,我们去看看北街,刚刚平平和寿三说,北街搞了一个猜盲盒的游戏。我们去凑凑热闹。”顾家老太君兴致勃勃的说着。 “好~”商月娘笑着应着。 此时南街的夜市已经开始了,来来往往的人都多了,特别是考完资格考的书生们都出来走走,一来放松心情,二来也是听闻南街的夜市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而一般夜晚出来行走的,虽然也有姑娘,但大部分都是普通的良家女子,而如同商月娘这般,穿着少见的白纱淡绿的裙服,上衣是难得一见的如月色绸缎,再加上一头乌发只是扎了一根碧绿色的花形簪子,越显随意,也越见其气质的娴雅高洁,再加上商月娘的娇美容颜,一时间来来去去的男子们都不由驻足观看,但却没有人敢上前。 一来是商月娘这一身衣服和气质,这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的女子,再加之这南州独一无二的传闻是商家小金童的专属马车。 开始有人纷纷猜测了,难不成是商家的夫人? 商月娘向来敏感纤细,再加之曾经的经历,让她对他人的视线极为敏锐,此刻她心头开始发慌,搀扶着顾家老太君的手有些发抖,顾家老太君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商月娘的手,便带着商月娘直接进了五味楼。 “不用担心,这里可是小鱼的地盘呢,怕什么。有老身和小鱼,还有殿下,还有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没事的,没事。”顾家老太君边带着商月娘上楼,边慈爱说着。 商月娘羞怯一笑,慢慢的放松下来,也慢慢的挺直背脊,一开始是顾家老太君带着她走,后来便是她慢慢的又主动搀扶着顾家老太君,顾家老太君欣慰的点头,嗯,不错,慢慢练练就好了。 上了三楼,两个小皮猴已经乖乖落座了,除了林静深和商静鱼,还有顾善闻和两位老先生。 此刻两位老先生正和童童,楠楠一起坐,一边笑容满面的说话,逗趣,一边时不时的抽问些问题,问的还特别的出其不意! 商静鱼一旁咬着糕点,一边想,这两个老头儿真够狡猾狡猾滴。幸好童童和楠楠答得不错,没丢脸。 因为顾秋儿要和越策订婚了,便不好出来走动,听说得到订婚后,才能出来。 “啊?是不是得在家绣嫁妆呀?”商静鱼好奇的凑到商月娘跟前问着。 商月娘眨眼,刚想回答—— 一只修长的手凭空出现,拎着商静鱼的耳朵直接给拎了过来。 “哎哟!”商静鱼装疼,可怜兮兮的看向拎着他耳朵的面无表情的林静深,“大哥哥,疼!” “女子婚嫁之事,你问什么!”林静深松开了手,语气严厉的训斥。 商静鱼哦了一声,乖乖做好,小小声说着,“我不懂嘛。” 商月娘捂嘴偷笑,小鱼的确不懂。 顾家老太君就直接笑了起来,“小鱼呀,这女子嫁娶的门道,你是男子,不必懂这些,将来呀,你就自然懂了。” 商静鱼忙点头,偷偷的看了眼脸色紧绷的林静深,他知道,大哥哥不是真的因为他问了嫁娶之事而生气,是因为……嫁娶,他商静鱼将来也可能娶一个女子……是因为这种可能。而大哥哥答应他了,在三年后才能宣告他们的事,在此之前,不能说,不许说。 所以,在外人面前,他唤大哥哥还是大哥哥,只有私下,他才唤四郎。 大哥哥也默许了他的这种做法。 不过眼下,大哥哥是生气了。 ——生气的大哥哥很可怕的。 看,这宴席上,气氛有些凝滞了。 顾家老太君不解,顾善闻低头喝酒,两个小童还是和两个老先生一起坐,用膳食,谈学问。 商静鱼的手偷偷的从桌子底下伸过去,悄悄的缠上了那只修长温热的手,才刚一缠上,就被紧紧的抓住,手指交叉相握,即便已经牵了很多很多次,但每次被大哥哥紧紧牵着手的时候,心头种种不安浮躁似乎就被抚平了一样,很踏实,也很满足。 商静鱼侧头盯着林静深的侧脸,林静深转头,看着商静鱼,商静鱼顽皮一笑,眨眼,狡黠的又无辜的笑容,让林静深不由的轻笑了起来,然后桌子下的手轻轻的温柔的捏了捏,慢慢的放开。 “吃点菜。”林静深夹起菜,放到商静鱼的碗里,随后便端起酒杯,朝顾善闻举杯示意,“顾大人,请。” “不敢!”顾善闻忙举杯回应。 第106章 胖鱼的三年7 顾善闻和林静深举杯喝酒, 商静鱼埋头苦吃菜,大哥哥你喝酒就喝酒, 干嘛夹这么多菜过啊啊啊, 他是鱼,又不是兔子!QAQ。 商月娘一边慢慢的用膳,一边关切着两个小皮猴有没有好好用饭,两位老先生年岁大了, 这肉也不能吃太多, 商月娘没有关注过商静鱼这边, 在她的认知里, 有殿下在, 殿下会管好小鱼, 会比谁都会照顾小鱼。 唯有顾家老太君深思的看了看商静鱼又看了看林静深, 刚刚殿下和小鱼对视一笑时, 居然有种旖旎的感觉……也许是她的错觉? 顾家老太君心想, 若是殿下和小鱼……那也,不是, 不可以?但是, 小鱼不是殿下教养的吗?而且……他们是兄弟吧,虽然说, 殿下的身世有疑, 但小鱼是裕亲王府的血脉,这个…… ——顾家老太君纠结了。 用完膳食后,一群人开始分道扬镳的去游玩了。 顾家老太君和商月娘带着两个小皮猴去看夜市的影子戏, 两位老先生则继续在五味楼和顾善闻, 林静深喝茶,商静鱼陪坐, 等着他家大哥哥带他去北街看抽盲盒。 “所以,殿下是在制造上京动乱,好可以趁机救出卢怀德大人他们?”古城抚着胡须,点头说道,“此举虽然难免会伤到百姓,但是,也是唯一的方法了,暂且可让宋太后收敛一二。” 商静鱼听着,愣了一下,大哥哥是用这种方法救出卢怀德大人? “应该不只是为了救出怀德他们,也是必须在这个时候闹出乱子,不然,接下来南境灵州乱起,宋太后还在搅局,殿下处置起来会比较麻烦。”卢明义补充道。 顾善闻一愣,随即若有所思,殿下原来还有这样的考虑呀。但是,他还是以为殿下不若就站在明面上来好。 “今日,顾大人问我为何不振臂一呼,为何不取神武殿?”林静深一边慢慢的喝茶,一边随意说着,“两位老先生,不妨给顾大人解惑一下?” 两位老先生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商静鱼看了看两位老先生,又看了看脸色有些尴尬的顾善闻。 而林静深则直接站了起来,顺势牵起商静鱼,“我带鱼儿去北街看盲盒,两位老先生就为顾大人解惑一下吧。”说罢,便直接牵着商静鱼走了。 身后,两位老先生和顾善闻忙站起躬身恭送。 然后,卢明义看着顾善闻尴尬的脸色,笑了起来,“坐下说吧。” “顾大人的心思,我们都懂,我们也想尽快看见殿下入主神武殿。但是,若是那样的话,殿下这些年花费的心思就白费了。”古城抚着胡须叹气道。 顾善闻坐直,恭敬问道,“还请先生解惑。” “殿下睿智豁达,高瞻远瞩,他之所见所想,非你我可以揣摩,殿下这些年来苦心孤诣的布局,为的,可不是入主神武殿。”古城肃然说道。 “是为了彻底挖出大夏的毒瘤,为了彻底变革这天下,荡平天下的污浊之气!”古城继续肃然说道。 “入主神武殿容易,但要变革极难。自古以来,变法都是从上到下,可是从上到下的变法,你可曾见过谁成功过?并非没有明君贤臣,而是,在那个位置上,只要在那个位置上,桎梏就会极多。你看神武殿威严赫然,但是,束缚神武殿的你又可看得见?大夏开国之时,定下首辅和阁议,不单单是为了辅佐君主,也是为了束缚君王。现如今,首辅早已不存在,阁议也名存实亡,但依然有种种桎梏存在,是后宫,也是朝臣,更是世家!” “所以,为了完成变革,殿下就不能入主神武殿,他只有以摘星阁阁主的身份,从下往上,去一步步的完成变革。你看这南州的资格考,新考,看似有这个问题有那个问题的,但是实施起来,却极为顺畅,而这便是从下往上的变革的好处了。” “不止如此,变革后能否继续维持也是一个问题。但若是从下往上的话,那就会彻底的保留了,因这是——民心所向。只要民心认同的,便不怕会被废除!” 卢明义看着已经若有所悟,神色有些激动的顾善闻,微微一笑,“殿下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想这些问题了。对殿下来说,那神武殿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啊。” 古城接了话头继续肃然说着,“以后,就莫要再提这个问题了,做好殿下安排的事就好。” 顾善闻站起身,深深躬身,“是,学生明白。” ****** 林静深牵着商静鱼慢步走在巷子里,宽大的袍服掩盖住了两人紧牵的手,从南街穿过去,便是北街,走大路更快些,但林静深却是牵着商静鱼慢悠悠的走在僻静的巷子里,身后跟着的只有福二和寿二。当然,肯定还有影卫们,不过商静鱼没看见。 商静鱼也不问为什么走小巷子,小巷子也挺好的,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的桂花偷偷的探出头来,右侧那棵墨竹好高啊,还有一只小花猫躲在屋顶瞅着他,喵呜喵呜的,而巷子里,不管是哪一户,都点着灯笼,这户人家的灯笼上居然画着蝴蝶,真好看,那户人家的灯笼上还题字,写着“瞅啥” 商静鱼就一边走,一边指着这些和林静深说着:“啊,是桂花!” “嗯……” “四郎快看快看,那是不是卢老先生说的墨竹???哇塞!不是说墨竹很难找吗?” 林静深:……那不是墨竹,是被人泼墨了。 “四郎,是猫!啊,我们去养猫吧!” 林静深:然后养大了给哈士奇当点心?? 当看见“瞅啥”后,商静鱼直接就笑了起来,“四郎,你快看!快看!你有没有笔?啊,不对,寿二有没有带笔?” 林静深无奈的拉回商静鱼,“作甚?” “我给它加两字!”商静鱼跃跃欲试的想上去摘灯笼。 林静深拍了拍商静鱼的头,“安分点。我去拿。” 当林静深扬手就把那灯笼摘下后,万能的寿二已经恭敬的呈递上了笔和墨砚。一旁的福二吃惊的瞪大眼,看向寿二,忍不住戳了戳寿二,低声问道,“你哪里弄来的?” 寿二面不改色,低声说着,“这是侍从的本分。”只要小主子想要的,就必须马上拿出来! ——一看福二,就是只要干活就好,不用负责主子的千奇百怪的想法! 商静鱼兴致勃勃的补充了两字——“瞅你” 林静深摇头,这鱼儿呀。 偷偷的补充了两字后,林静深把灯笼递给了福二,福二赶紧的给人挂上去。 商静鱼就继续被牵着走出了巷子,又进了一条巷子,这巷子里也是那里指指,这里点点,还遇上了叫卖豆花的,商静鱼吃了半碗豆花,才心满意足的走出巷子,然后,过了一条巷子,商静鱼终于消停了,因为北街到了。 北街还在建设,彩云之路的百业大会正在抓紧筹备之中。 ——为了丰富大家的夜晚生活,也给大家创造点小钱钱,北街每晚两个时辰的时间开启盲盒大会! 除了抽盲盒,还有卖夜茶的,点心的,泥塑人的,居然还有吹拉弹唱的表演。 “你找的这个管事不错。”林静深扫了四周,点头说道。 “他是商家的嫡系,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做一个管事不可。”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林静深低头看了商静鱼笑得傻兮兮的脸,决定还是不告诉他了,这个商旺财,是他之前物色好的,要给这傻鱼儿帮忙的,让商子衿提前调来了南州。 虽然此刻,他们站的地方算是比较偏僻,但两人出色的样貌和气质已经让不少人注意到了。林静深微微皱眉,他不喜有人盯着鱼儿看,便抬手揽住商静鱼,瞬间一闪,便落到了还在修建中的二层小楼的高处。借着夜色,再拉高披风,揽在怀里,下头的人压根看不清上头那小个子的模样了。 商静鱼有些懵,干嘛呀。 但抬头看着自家大哥哥皱起不悦的样子,商静鱼乖乖的由着揽抱了。 “商旺财找的这些商户,都是从北地过来的?”林静深眯眼看着下头的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 “嗯,这个我最近没管,平平和寿三在管。”商静鱼不解,“四郎,有问题?” “那个商户,应是荒族的皇族。”林静深说着,扬手—— 福二立即上前,跪下,“主子?” “你们盯得外族里有没有他?” “没有。”福二有些羞愧。 “北境一战,他从荒族过来,做起了送家信的生意,还赚的不错,为了赚这笔钱,他跑来见我,甚至不惜跑到蛮族那边游说,差点被杀了。是我救了他。”林静深平静说着。 “这人倒是挺好玩的。”商静鱼弯了弯眉眼,在战场做送家信的生意,哈,不错!好主意! “的确是有些怪异的人,他在荒族那边不受重视。但是,他这人,也不可小觑。派人盯着他。”林静深对福二说道。 福二恭敬应下。 “不要靠近他。”林静深又低头看着商静鱼,叮嘱道,“小心些。” 商静鱼笑眯眯的点头,“嗯,四郎放心,我都把事交给平平和寿三了,哎,我回头叮嘱一下他们。” 说话间,商旺财过来了,在楼下,对着他们恭敬躬身拱手,然后又腾腾腾的跑回去主持了。 抽盲盒时间到了。 “各位!各位!老规矩!抽到最佳盲盒的,百业大会开业期间,购买淘宝街一切物品打八折!”商旺财吆喝。 “我要换!”那荒族的大胖子急急的举手说着。 第107章 胖鱼的三年8 商旺财笑呵呵的看着那荒族的大胖子, 今天刚来的商户?没见过?怎么回事?好像是外族? “这位客人,你要换什么呢?”心里头百转千回的各种念头, 面上, 商旺财笑呵呵的客气问着。 “我要换百业大会的一个位置。”荒族大胖子急切的说着。 商旺财愣了一下,随即更加客气的说着,“这位客人,百业大会我们都是直接送请柬的, 我看客人很陌生啊, 客人可是没有收到请柬, 不若等客人收到请柬了——” “你, 们, 过分!”荒族大胖子的中原话说得有些别扭, 但是努力说出来了, 怒视着商旺财。 “我是北境幽州黄家的大掌柜, 你们的请柬都没有给我们!”荒族大胖子不知怎么的, 居然说得极为委屈。 商旺财抽了抽脸皮,北境幽州黄家?没听过!百业大会, 小公子都是直接邀请那些北地有名的商户, 哪里可能会邀请听都没有听过的。 “这位客人,也许这是我们的疏忽, 不若等我们抽盲盒结束了, 我再去查查看看?”商旺财客气的好脾气的说着。 荒族大胖子哼了哼,还是走到一旁去了。 然后,百业大会继续进行! 盲盒只有七个, 都是各地商户送来的有趣的玩意, 抽中了最佳的,可以打八折, 其他的都可以和商家进行兑换,当然,也可以不兑换,而要参加抽盲盒的,需要公益堂的五朵小红花,还有南州府衙盖章的捐粮大户的文书。 “这两个条件都不容易。”林静深握着怀里商静鱼的手,入夜后,鱼儿的手总是有些凉,他便握着,有意无意的输入内力,调节鱼儿的气息。 对这种气息调节,商静鱼很喜欢,因为身体会暖烘烘的,很舒服。 “不过也有人拿到了呀。”商静鱼指着下头的五人,哦,今天只有五个人啊。 虽然只有五个人能抽,但是来一堆人看热闹和玩耍,其中也有北街的原来住户们,住户们有的摆摊卖点煎饼,商静鱼看着那热乎乎的煎饼,吞了吞口水,好想吃!也有些住户们手臂上绑着条红条子,在清理地上的垃圾和维持秩序。 林静深见商静鱼一直盯着那煎饼,就差流口水了,心头觉得好笑,便唤来寿二,让他去买一个来。 商静鱼立即转头,星星眼的看着林静深。 林静深失笑,轻轻捏了捏商静鱼的脸,“不要吃多。” 嗯嗯嗯……商静鱼直点头,一定,那是肯定的,必须的,啊,煎饼!我来了~ 待买来煎饼,林静深接过,掰碎了,一点点的喂着商静鱼,商静鱼也习惯性的接受投喂,只是,喂着喂着,不知是林静深有意还是无意,煎饼和林静深的手指头都被商静鱼含住了!! ——含,含住了?! 商静鱼刷的一下脸红了,呆呆的看着林静深。 林静深目光幽深的看了眼商静鱼,慢条斯理的抽出了手指,然后淡定的继续喂着。 商静鱼这下心头不平静了,心头慌乱尴尬,但又有些说不出的旖旎……啊啊啊啊,未弱冠不早恋啊啊啊! 商静鱼目光乱飘了,不敢看林静深了。 然后,乱飘的商静鱼,就看见了一个,哎? “四郎!”商静鱼指着下头一老人,手臂绑着红布的老人。 林静深将吃剩一下半的煎饼递给寿二,顺着商静鱼的目光看去,这一看,林静深愣住了。 “四郎,这人……”商静鱼疑惑,也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虽然那是一个老人,但是,这个老人的眉眼和大哥哥极为相似啊。 林静深回过神来,嗯了一声,拍了拍商静鱼的背,“时候不早了,鱼儿,我们回去?” 商静鱼点头,大哥哥这么说,就是想私下去查探,但是暂时不想告知于他。 于是,林静深带着商静鱼直接坐马车回了山庄,商月娘和童童,楠楠都还没有回来,山庄很安静。 一进院子,商静鱼就转身说着,“四郎,你去吧,我这里有寿二呢。” 林静深看着商静鱼,目光柔和,他俯身,靠近,“鱼儿,四郎的手指头好吃吗?” 商静鱼一呆,随即爆红脸,啊啊啊啊,说什么呢这个混蛋大哥哥! 林静深却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商静鱼的头,便转身大步而去。 留下商静鱼顶着爆红的脸,原地羞恼尴尬,故意的!故意的!大哥哥就是故意的! ******** 林静深大步离去后,就直接去了北街,白色袍服在夜色中如同鬼魅一般,极速闪过,福二紧随其后,心头也是震惊,震惊是——主子的手指头……咳咳,那个小主子尚未弱冠啊,主子您悠着点啊! 震惊之二是——那个老人的眉眼虽然有些相似,但是也没有到这么迫切找人的地步吧。 福二不解,也困惑。 而很快,林静深便已经来到那老人的身后。 那老人站在北街的尽头,背负双手,看着远处,那远处是齐云山,此刻的齐云山上有些许灯火,那是拓苍山庄的灯火。 “很多人都说,当年的睿亲王文武双全,堪称第一。”林静深看着那背影,淡淡的出声说道。 老人的身躯似乎颤抖了一下,但随即又平静了下来,他慢慢的转身,看着在他身后的林静深,老人一看到林静深,瞳孔似乎颤了颤,但随即恢复了平静。 “小的胡道拜见大帅。” 大帅?林静深挑眉,这人曾经在黑甲军里待过?除了近侍和摘星阁的阁员,黑甲军都是唤他大帅。 “你是睿亲王 。”林静深避开老人的这一拜, “小的叫胡道,不知道大帅所说的睿亲王又是何人。”老人神色平静的有些木然。 林静深沉默了一会儿,才微微点头,开口说着,“自从睿亲王病故后,中宫,王府,甚至包括太皇太后那边,所有关于睿亲王的肖像都被烧光了。没人知道睿亲王长什么样子,也没有人会记得他的样子。但是,有两个人,一个是睿亲王的生母,崔氏太皇太后,一个是睿亲王当年订婚的女子——萧家女,已经遁入空门的萧家女,她在睿亲王死后便遁入空门,之后,不过三年,就悬梁自尽了,在她悬梁自尽前,她画了一副画,写了一封信,藏于她的手腕,那画极小,但却是极为精细,那信也极为简短,但字迹分明。世人极少人知道,萧家有一祖传本事,于人皮作画,待人死后白日方可显现,且永久不腐。” 老人听着,身躯颤抖了几下,但很快又平静了下去。 “五年前,我从禁地影卫口中,知道了睿亲王,便一直都在查,两年前我从太皇太后口中知道了萧家女,我去挖坟了,从棺木中,我看到了那精细的栩栩如生的画和信。” “宋太后做得很绝。人人只知睿亲王之名,但人人都不知道睿亲王的样子,幸好还有一个萧家女。”林静深说着,看向颤抖不已的老人,声音淡淡的近乎漠然冰冷,“我其实并不在意你活着还是死了。但你的死,牵扯到了我白家一百九十条人命,也牵扯到了越家一百五十条人命,甚至于这大夏。一切都是从那你死开始!” “找到我,你就能解决你白家的冤屈吗?”老人低低声的说着。 林静深抬头看天,承认了吗? “白家的冤屈,我已经查了八分,那剩下的,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眼下时局,也不是掀开旧案的时机,只是,我想问你,你当初可曾留下子嗣?” 老人脸色一变,猛地抬头看向林静深,目光直直的,透着难以置信和痛苦悔恨。 “你果然留下子嗣了。”林静深点头,随即转身慢步离去,“好好活着。别死了。” “等,等一下,你,你……”老人急急的想唤住林静深,但林静深已经大步离开,“静深,静深,静深……”那一声声静深带着压抑的哽咽和痛苦。 林静深步伐极快,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福二后头跟着,心里大致有个猜想,但却不敢问了。忙跟着林静深的步伐急急的往前。 但是太快了。太快了,福二心头胆战心惊的,心头哀嚎,哎呦,这个时候,为什么福大不在啊。主子,主子,您要去哪啊啊啊啊。 ****** 院子里,商静鱼披着披风坐在廊下,看着条陈,脚下踩着一黑黑的类似狗,又不像狗的庞然大物——他的宠物,哈士奇,一只超大的狗狗。 ——寿二坚持说,不是狗。 平常这哈士奇都是在山里疯跑的,今儿个估计是玩腻了,跑来他的院子里睡觉了。 商静鱼翻了一个条陈,眼前一亮,哇喔,这南州的八卦还挺多的嘛。啧啧啧,真有意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熟悉的气息包裹上来,他等候的大哥哥回来了,还死死的抱着他。 商静鱼放下条陈,想转身,问怎么了?但是还没有转身,就被死死的抱住,哎?大哥哥,在颤抖?商静鱼心头一慌,他那帅气惊人,无所不能的大哥哥居然在发抖了?! “四郎,你你……”商静鱼有些惊慌的结巴了。 “没事,鱼儿,你让我抱抱,抱抱就好了。”林静深死死的抱紧他的鱼儿,梦境也好,这辈子也好,他的身世终于明了了,但……却这么不堪,不堪! 商静鱼手足无措,刚好,这时候福二终于追来了,见商静鱼疑惑的看向他,福二忙拱手见礼,拉了一旁也无措的寿二,悄悄的退出了院子。 第108章 胖鱼的三年9 商静鱼瞪着福二拉着寿二退下的背影, 心头磨牙,该死的福二, 怎么都不给个提示啊,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哥突然间情绪波动这么大。他该怎么做? “大哥哥,我今天看条陈里有个事很好玩,咳,大哥哥, 我讲给你听。”商静鱼结结巴巴的说着, 讲着今天看到的条陈, 讲着今天逛街的时候看到的, 讲着脚下的哈士奇……“你知道的吧, 大哥哥, 我还真是担心要是把猫猫带回来, 那肯定会被笨蛋哈士奇给咬死了!啊, 对了, 还有啊,大哥哥, 我想着等新考结束了, 就马上给他们安排事,不如我们玩个抽签的?还是玩个自我举荐的?我觉得自我举荐比较好, 但是要加个条件, 要不——” 滔滔不绝的话语,在突然被转过身的时候戛然而止了,他的大哥哥带着笑, 只是眼眶有些泛红的, 刚刚,大哥哥是难过的颤抖了…… “四郎?”商静鱼猛地抱住林静深, 心头好疼,除了他病发,重病醒不来的那次,大哥哥什么时候这样子过?他的大哥哥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淡然自信的啊。 林静深温柔的拥紧了商静鱼,感受到怀里的商静鱼为他心疼的情绪,不由无奈一笑,满腔愤怒和恨意不由的渐渐散去,“鱼儿……没事了,我已经好了。” 商静鱼抬头看着林静深,仔仔细细的看着林静深的脸,确定此时林静深的脸色没有半点不堪难受难过愤怒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那我们去睡觉?”商静鱼提议,“要不,吃点东西?” “不了,我们去洗漱,早点睡。”林静深说着,放开商静鱼,牵着商静鱼的手,去了浴房。 洗漱,换衣,再躺到床上的时候,夜色也已经深沉了。 商静鱼翻身看向林静深,他不太想问,到底那个和睿亲王相似的老人说了什么,为什么大哥哥今晚的情绪起伏这么大!但是,又想问,至少可以让大哥哥抒发心头的郁结。 林静深单手撑头,看着商静鱼犹豫纠结的小脸,不由笑了起来,轻声问着,“不问吗?” “我怕问了,四郎你会想起不开心的事。”商静鱼老实说着,“但我又怕你闷在心里。” “那个人的确是睿亲王,但我没问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些年又经历了什么,我都没问。我只问了他一句,他是否留下了子嗣。”林静深淡淡的说着。 商静鱼疑惑,啊?那这个问题有什么地方刺激了大哥哥? “鱼儿,他没有直接说,但是他的表情告诉我,他留下了子嗣。”林静深轻轻的抚着商静鱼的头发,看着那人难以置信又痛苦的表情,他明白了。也无需再问。 商静鱼不明白,看着林静深眼底的悲凉,突兀的,商静鱼心头一个激灵,留下的子嗣?留下的子嗣?! 商静鱼猛地坐起,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是吧,不是吧?! “我母亲被一碗凤茶夺去了贞洁,即便当时,她已经嫁入裕亲王府,但是,沈嬷嬷告诉我,裕亲王从未勉强过我的母亲,而我母亲当时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所以,成婚后,我母亲还是完璧之身,直至被召去了中宫。”林静深轻轻的说着,语气飘忽。 商静鱼怔怔的看着垂下眼帘掩去满眼悲伤的林静深,忍不住了,回身抱住林静深,默默的抱着。 林静深抬手,死死的环抱着主动抱住他的商静鱼。 “不是如今的圣上,我母亲不肯告诉沈嬷嬷,那人是谁,只说不是圣上,因为她逃出来了,但不知怎的,跌入了荒僻的地方,然后——”林静深的声音低哑。 “我本不想去追究,我父亲是谁,都不重要,都对我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我不能让我母亲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我不能让白家就这样沉冤未雪!”林静深说着,又嗤笑了一声,“我猜想过很多人,宫中侍卫,外族奸细,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他!” “四郎……你,你怎么就猜到会是他呢?”商静鱼低声问着。 “鱼儿,你若看见他,你也会猜是他的。”林静深淡淡说着。不是面容的相似,而是眉眼间的神韵,看见那人,突兀的,就仿佛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商静鱼抬头看着林静深,眉眼认真,“四郎,你是林静深,我的大哥哥,林静深。” 林静深心头一动,随即淡笑,抬手轻轻的用修长的手指抚着商静鱼的眉眼,“鱼儿,我懂。” 商静鱼这才心头松了口气,抓下在他脸上流连往返的手指,眉眼弯弯,“那四郎,我们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去看第二场资格考。” “好。” 于是商静鱼翻了个身,习惯性的窝进林静深的怀里,本来犹豫要不要去外头睡的林静深,因为商静鱼的这个举动,彻底打消了念头,顺手将某条鱼揽进怀里,低头亲了亲某只鱼的额头,感受到怀里因为这一亲,而僵住的身躯,低笑一声,便慢慢的抚拍,直至怀里的某条鱼呼噜呼噜的沉沉睡去,林静深才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他没有告诉鱼儿,其实,他大怒,他悲凉的背后,一方面是因为怜惜母亲,一方面却是因为——他的身世这般不堪,他的鱼儿会不会……嫌弃于他?会不会觉得他是怪物?他可是违背了人伦法理诞生的怪物呀。 ——还好,他的鱼儿总是这般良善温柔。不但不嫌弃他,还心疼他。 ****** 此时的上京。 夜色如同张着獠牙的怪物,笼罩在上京之上,本该是繁华热闹的上京夜晚,此刻却是诡异的安静,而夜色之下,忽然一声惨叫响起。 一条黑影循着惨叫声猛地追寻而去,就见巷子里血迹斑斑,只剩一具残尸。 “被啃咬的痕迹,看来,真的不是人啊。”福四蹲下仔细的看着。 “死的人有些熟悉?”福大皱眉盯着这具残尸,低声问道。 “哼,是副帝那边的,叫什么章御史的儿子!”福三说着,扬眉,他们之前在淘宝街放风了,百姓们都很胆小,再加上,今天开始,皇庄的佃户们闹事了,上京动荡不安之风很明显了,谁还敢在晚上出来?也只有那几个狂妄的自负的了。 “诚王被关府邸之中,贵妃的动作也很频繁,宋太后也安静不了,这几日就是时机,抓住机会,救人后,马上离开,你们都要保护好自己。”福大严肃警告着,“不要去好奇这些是什么!福三,你当年跟着主子去过的,那个地方是什么去处,你知道!” 福三脸色变了变,慎重点头,“我明白,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福大这才满意的点头,转身揪住福四的衣领,厉声警告,“你也别胡来!不然,就别跟我们回去!” 福四苦着脸,“我知道了,老大。” 福大这才松开手,转身疾驰离去。 福大一走,福四就立即和福三抱怨,“老大那么凶!” “他凶也是怕我们乱来,你没去过那个地方,如果这个东西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话,那也难怪了。”福三神色凝重了。 福四不解的看着福三,“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啊。” “主子七岁的时候,我和主子,还有福二,福大,都被丢进去过那个地方,把我们扔进去的人,你知道,是当时的禁地统领和……宋太后。”福三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着,“那个地方,有一只比哈士奇还大的怪兽,还有一些……专门吃人,咬人的肥胖的老鼠。” 福四惊愕的看着福三,不由搓了搓手臂,肥大的老鼠?专门吃人的?! “主子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必须活下去。”福三垂着眉眼,他们被关了一夜,那一个夜晚,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主子才七岁,却是他们中最勇猛的,拼死砍着那些老鼠,指挥着他们如何组阵,如何合作……可是老鼠太多了,又凶又猛,还会打偷袭,他们四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了,主子的伤最重……他们眼看要撑不下去了,然后,是主子带着他们三人跑到了那怪兽身上,主子直接就坐在怪兽身上,那些老鼠果然惧怕那怪兽,都不敢靠近了,可是,这个时候,怪兽醒了! 怪兽睁开了眼睛,侧头看着坐在它脖子上的主子。 他们三人都几乎差点尖叫起来,就在他打算着扑过去代主子死的时候,那怪兽盯着主子好一会儿,主子也盯着他,紧跟着,主子说了一句话,“将来,我会来放你离开。” 然后,那怪兽便转过头去,闭着眼睛不理会他们了。 他们被关地宫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里,他们就待在怪兽身上,饿了就去下头抓老鼠来啃,主子是第一个啃老鼠的,之后是福大,福二,最后才是他。说起来,他们之间的排序,也是从这时候开始,主子说福大是第一,福二是第二,他是第三。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心底便认主子为一辈子的主子,追随主子,哪怕是去了地狱! 第109章 胖鱼的三年10 上京中宫, 慈心宫里,宋太后端坐高位, 看着下头跪着的青衣女子, 脸色阴沉,“你是谁,地宫的小圣兽们跑了出去?” 青衣女子跪在下头,低声禀报, “娘娘, 之前我们按照圣兽们的喜好, 都准时投放了膳食, 但是, 这次, 负责投放膳食的内侍里, 有几个突然暴毙了, 没有及时投放膳食。” “而你, 不知道,内侍的暴毙?”宋太后冷冷问道。 青衣女子忙急急磕头, “娘娘, 我在内侍暴毙的第一时间里就已经知道了,也安排了其他内侍, 可是, 已经来不及了,不知道为什么,圣兽们突然发狂, 然后, 那地宫的下水道的门就破了……”青衣女子的语调慌乱而急切。 宋太后垂下眼,地宫的圣兽们这些年来, 都被喂养得极好,按照常理说,不该因为迟缓了投喂,就突然发狂的……知道地宫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贵妃呢?”宋太后冷冷问道,诚王被紧闭府邸,贵妃四处忙着收拾尾巴,要救诚王出来……皇后自从陈州东卢一事后,就极为安静……而她警惕着的辰妃也极为安静…… “贵妃娘娘一直都在找珍妃身边的侍女问话,但是,皇后娘娘不许她去找,所以,她今天一直都在跟皇后娘娘闹。”青衣女子低声说着。 “宣王呢?”宋太后眯着眼睛突兀问道。 “还跪着呢?”宋太后继续喃喃问着,宣王是珍妃唯一的儿子,宣王文弱,安静,几个皇子中,唯有宣王似乎不显,但是,这几年的动作也挺多,但是势力单薄,珍妃也好,宣王也好,没有信王和诚王,以及副帝的实力……所以,宣王一直以来也只是像根墙头草,晃来晃去。 “还跪着。信王殿下和副帝都有去劝说宣王殿下,但是宣王殿下一直不说话。”青衣女子低声说着。 而在这时,一内侍急急走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内侍急急的开口。 宋太后神色一冷,“慌什么!快说!” “是,是是……宣王殿下,他,他在神武殿前,喝,喝下了美人醉——死了——”内侍尖锐的声音喊着。 宋太后猛地站起,脸色大变,宣王死了?! ****** 同一时间的凌霄阁,贵妃猛地重重打了下跪侍从的一巴掌,语气尖锐而凌厉,“胡扯什么!宣王怎么可能死了!” 内侍的脸色要哭不哭,又极为恐惧的看着脸色阴狠暴戾的贵妃,素来美丽惑人的脸此刻早已扭曲,“娘娘……奴婢亲眼所见……神武殿里的大公公出来下了圣旨,命宣王殿下回府,不许再跪,还说宣王不孝,母妃病死,也没有在灵前守灵……宣王殿下一听病死两个字,就笑了,笑得好可怕,然后,然后就从身上拿出了那瓶美人醉,说,即便做了鬼,他也要在天上好好看着,看着这大夏,看着皇上和娘娘到底是怎样的结局……看看这天下是否还有公理道义!……” 贵妃听完,怒极冷笑,“好,他死了也好!想看我和我儿的结局,好 ,那就让你们都看看!” ******* 慈心宫的宋太后在听到神武殿的圣旨时,却是咬牙切齿,“那个蠢货!” ——居然在这个重要关口,下了这样的圣旨!居然在圣旨中说珍妃病死,即便珍妃的死不能宣之于口,但怎么可以在宣王面前这般说法! ——当爹的,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美人醉……为什么宣王手里会有美人醉?”宋太后深吸一口气,抚着额头,哑声问道。 “娘娘,珍妃娘娘来自于南境灵州,灵州边界有陵国和三苗族,美人醉是当年珍妃进宫时,进贡的珍贵药物,虽然是毒药,但是也是极为难得,无色无味,喝下就仿佛睡去了一样的死……”青衣女子小声说着。 宋太后眯了眯眼,珍妃来自南境灵州?她倒是忘了,珍妃是当年选秀的时候,被那个蠢货看中,因为珍妃面容有几分像那白家女……珍妃的家族是南境柳州的苏氏,并非大族,实力不够雄厚,料苏氏知道珍妃和宣王之死,也不敢做些什么。罢了。 “把宣王的后事办得好看一点。另外,传信于王家,把逃出去的小圣兽们抓回来!”宋太后冷冷说道。 “是!” ***** 同一时间的长坤宫。皇后靠着软塌,垂下眼帘,听着下头侍从的禀报,“回娘娘,可以确定了,天牢里应该有其他人盯着了,那卢大人,蔡大人和两位越家将军,都还好好的。我们的人盯得很仔细了,但就是找不到那混进天牢的人……” “珍妃和宣王的死,应该就是林静深抛出来搅局的,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天牢里的这几人,他的人,一定会在这几天救人。你们看着便是,等他们把人救出来了,你们跟上去,务必要把林静深在上京的老窝给挖出来!杀了林静深!”皇后一字一顿的说着,满眼的恨意。 ——毁我陈州东卢!林静深,那我便要你血债血偿! **** 而上京的浓厚夜色里,福大借着夜色的掩护,穿行于上京的东一街上空,然后,轻巧无声的落在了英国公宋荣的书房门口。 宋荣似乎早有所料,打开门,见福大,微微点头,便示意福大进来。 “怎么说?”宋荣有些焦灼,卢怀德和蔡英被下天牢,再加上越家那两个家伙,如今的上京又诡异得很,中宫里头的争斗越发明显了! “主子有信交予国公爷。”福大说着,从怀里摸出不久前信鹰送来的信。 宋荣忙打开信,仔细的看了起来,看吧,宋荣松了一口气,但又马上拧眉。 “北境幽州那边,还会乱起来?”宋荣有些难以置信,殿下都将蛮族连根拨起了,难道还会有战祸? 福大神色肃然,“主子说的话,从未错过,国公爷做好出兵准备就是,黑甲军已经在北境部署完毕。主子要亲赴灵州,所以,幽州这边就拜托国公爷了。”说罢,福大便躬身拱手。 宋荣忙回礼拱手,“福大管事不必如此,此乃老夫的分内之事。” 回礼作罢,宋荣指着信,问福大,“殿下说,上京要做成囚笼?”宋荣拧眉困惑,几个意思? 福大摇头,“国公爷,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宋太后的出手太快,而手段也极为下作,砸接下来的几日,国公爷必须做好安排,家中亲眷暂时离开为好。” 宋荣点头,不单单是他们家,卢家和蔡家的,也得偷偷安排离开。但是—— “最近盯梢的人越来越多,据我所知,不只是我这边,卢家,蔡家,还有其他几位正直廉明的大臣那里也被盯得紧紧的。怎么离开?”宋荣发愁。 “接下来的几日,上京会很热闹,国公爷,只需先做好准备,记得务必要小心谨慎。”福大严肃叮嘱。 宋荣也肃然点头,“老夫明白。” 福大说完后,便立即拱手告辞,转身极快的消失在夜色之中,宋荣目送福大消失,便也赶紧去了后宅,找老妻安排家中事宜了。 离开国公府的福大在夜色中疾行,很快便来到距离中宫不远的某处客栈的阁楼上,福三和福四正在那里等候。 “人动了?”福大低声问道。 “果然不出主子所料,抓老鼠的人出现了,嘿嘿,这个就是小主子说的捕鼠对吧。”福三嘿嘿冷笑。 “不要小看这些人,他们能够成为宋太后的王牌,在主子监控上京这些年来,都不被我们发觉,他们的实力不可小觑。”福大低声说着。 “福大,主子怎么说?捕鼠队要灭了吗?”福四跃跃欲试,闷在上京好久了,他手脚都僵硬了,再不活动活动,他怕自己就废了。 “灭了捕鼠队,你去抓那些老鼠?”福大瞪眼。 福四一缩,那些老鼠又大又丑,还很凶,据说似乎还有毒?他才不想碰那些糟心玩意! “我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上京中摘星阁的阁员大人们。”福大再次冷声强调,宋太后以及宋太后背后的这些,是他们要调查的,但并不是他们现在要对付的。 “对了,福大,刚刚影卫来报,长坤宫的皇后一直派人盯着天牢!”福三低声说着。 福大皱起眉头,随即低声说道,“主子今日来信,也特别提过,要看好长坤宫……”果然,中宫的女人们没有一个是不可小觑的! “那我们要救人的话……”福三皱起眉头。 “再看看,找准时机。”福大说着,转开话题,问道,“宣王呢?” “已经送回宣王府了,待出殡时,我们就可以送他出去了。”福四说着,又忍不住低声说着,“好歹也是皇帝的儿子,这丧事也够敷衍的。” 福大看了眼福四,“记住你的身份。这些话不该你说的。” 福四忙讪讪一笑,比了个拉上嘴巴拉链的手势。 福三一旁说着,“福大,要不,我们把长坤宫的那几个耗子抓出来?” “再看看,主子说过,越是重要越是紧急的时刻,越要缓。”福大低声说着,“不要着急。” 福三和福四点头应下,没错,主子常常说的,要缓,慢一点,此时的上京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刻! ******** 而天牢之中,关押着重臣的被命名为地字号的牢房里。 越策扭了扭手腕,看着对面叉腰得意咧嘴笑的他的小五叔越理,实在是很想打歪他小五叔的嘴脸,打了十几场,输多赢少,赢了,对面的这位五叔就会说他不尊重长辈,输了,对面的这位就会嘲笑他丢了越家的脸…… “哈哈哈,就你这样子,还有脸说是黑甲军的飞鹰营的将军!我要跟殿下说,以后北境再打战,派我去就好,你呀,就乖乖的在老家娶媳妇,生孩子好了!”越理哈哈笑着。 ——哪里有当初千秋宴上那慷然赴死的正义凛然的模样啊。 越策只是扭了一下手腕,就叹气说道,“五叔,你若想入主飞鹰营,就得在殿下手里过了十招再说。” ——当初他和白术,都是挑战了殿下一次又一次,他是在第三十次的时候,终于挨过了十招,而白术则是在第三十五次的时候。 越理的笑容慢慢的消散,抹了把脸,想起几年前,殿下突然出现在他跟前,问他,可是越家小五的时候,他那时候还不知道殿下的身份,以为殿下是那副帝派来灭口的,就怒而冲了上去,结果…… ——往事不堪回首。 越策看着越理这表情,不由挑眉笑了一下,“看来,五叔您也跟殿下打过了。” 这能算是打过吗?单方面的被揍…… 越理轻咳了一声,不理会这越家唯一的嫡子了,转头看向对面的牢房,对面牢房的两人,居然还在下棋! “哎,我说,卢大人,蔡大人,天天下棋也无聊啊。来说会呗。”越理喊着。 卢怀德侧头看了眼越理,笑道,“越将军想说什么。” “就说,什么时候,才能上砍头啊,我想喝那砍头酒,很久了。”越理说着,盘腿坐下,砸吧了一下舌头,下了天牢后,他们的伙食倒是不错,应该是殿下提前安排了,从牢房的环境干净,对面两位还可以下棋写字,而他可以一天三顿的吃肉,就是没有酒,啧,怎么能没有酒呢。 蔡英失笑,“越将军这是酒虫犯了。” 越理长叹一气。 越策无奈摇头,走到后头盘腿坐下。 卢怀德下了一颗黑棋,一边慢悠悠的说着,“再等等吧。说不定明天,后天,就有人家送酒来了。” 越策抬眼看向卢怀德,送酒? 第110章 胖鱼的三年11 越理好奇的看着卢怀德, “卢大人,这是几个意思呀。” 但卢怀德不再说了, 转头继续和蔡英下棋, 见状,越理无趣的干脆翻身躺下。 越策看着和蔡英下棋的卢怀德,心头转了一遍,有些了然, 定是殿下安排了什么吧。 虽然他心头焦灼, 之前殿下命他务必护住五叔, 可他拦不住五叔, 五叔差点在千秋宴上被砍了头, 好在下了天牢, 这里的环境都还算不错, 应是殿下早有预料, 提前做了安排。但是, 越是如此,他心头就越加恨不得赶紧的回到南州, 回到影子卫营地!或者, 跟随殿下前往南境灵州! “我本以为,下了天牢, 至少会有严刑拷打的……”蔡英放下一颗白色棋子, 一边似乎很悠然的说着。 “嗯,卢某都已经想好了在严刑拷打的时候怎么做首诗了。”卢怀德放下黑棋,叹气道, 那首诗, 他可是极为满意的。 蔡英摇头笑道,“蔡某倒是想好了怎么用血书写遗书了。” “我猜越将军会在被拷打的时候痛骂, 越小将军大概会一声不吭。”卢怀德看了眼对面一坐一躺的叔侄两人,摇头说着。 “这么安静……外面的事看来很热闹了。”蔡英压低声音说着。 “殿下既然默许让越将军闹千秋宴这一场,定然是做好了安排。眼下,我们也就只能等了。”卢怀德叹气,这牢狱里的日子甚是无聊了。 “能够让他们忘记来拷问我们的,定然是大事了。”蔡英低声喃喃说着。 “再大的事……我们也只能看着了。”卢怀德说着。 看了眼安安静静的外头,这里是天牢的最深处,单独开辟出来的一个房间,地字号房间,传闻,只关重臣,外头的倒是有些犯人,但也很安静,真是奇怪的安静。 “昨天晚上的那些大老鼠们还会来吗?”蔡英低声问道,皱着眉头,昨天晚上,突然来了好几只大老鼠,凶残得很,若非越理和越策,他和老卢,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上,肯定要被那些大老鼠给吃了。 “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听家父提起,说上京一直都有一个传闻,说这下头有一座宫殿,里头关押着当初太/祖的打天下的时候的坐骑,也有人说是神兽?” 蔡英抽了一下嘴角,“你别告诉我,昨天的那些大老鼠就是神兽?” 卢怀德翻了翻白眼,怎么可能!卢怀德没好气的开口,“那定然不是,只是突然想到罢了。” “那些大老鼠,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蔡英说着,叹气。 卢怀德拧眉,压低声音说道,“只怕是中宫的人养的。” 养的?养这些吃人的东西?蔡英冷笑,果然,真是没得救了! ******* 一个晚上过去了,上京上空依然阴霾密布,而南州却是难得好天气,湛蓝天空上,白云慢悠悠的晃着,朵朵厚实的白云,犹若棉花糖一样。 商静鱼站在院子里的回廊下,伸了伸懒腰,看着天空,啊,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鱼儿。”带着笑意的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 商静鱼转身,看向回廊尽头走来的俊美白色袍服的青年,哇哦,大哥哥真的好像谪仙一样哎。昨天晚上,大哥哥满腔悲凉怒意,那紧紧抱着他颤抖的样子当时可真是吓坏他了,但后来,大哥哥似乎被他安抚好了?今天起来似乎更加帅气了?神清气爽的,眉眼间的一片清明。 ——他这条胖鱼也是挺厉害的嘛。 “四郎,上京来信了?”商静鱼咧嘴笑着问道。 “嗯。一切还好。”林静深说着,抬手摸了摸商静鱼的头,转身牵起了商静鱼的手,柔和说着,“今日是第二场资格考,走吧,马车已经备好了,我们去五味楼看看。” “嗯。”商静鱼说着,想到五味楼下小摊贩买的,好像有那糖画?额,要不买来一个看看。 林静深牵着商静鱼的手,紧紧的,侧头看着身边的这人,神色明显是神游了,在想什么呢?看那想着想着就砸吧嘴巴的样子,是想到好吃的了? 虽然这样子的鱼儿很可爱,但是,他可不想走出去,被外人看了,林静深于是低头,轻轻的捏了捏商静鱼的鼻子,“鱼儿可是早上没吃饱?” 商静鱼回过神来,忙摇头,早上一碗粥,两个小包子,最好还被硬塞了一碗炖汤,拜托,他真的已经好饱了。 “那鱼儿怎么流口水了?”林静深说着,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拂过商静鱼的唇,漆黑的眼眸也逐渐幽深了起来,鱼儿的唇,如他所想象的,柔软,又脆弱,淡红色的唇色是脆弱的又似乎是无辜羞怯一般。 咣当! 商静鱼瞬间爆红了脸,那拂过他唇上的修长手指仿佛带着电流一样,让他的整个人都麻了,心都颤抖了,于是呆滞过后,急急的后退了一步,却差点步伐踉跄,要不是林静深一直紧紧的牵着他的手,他早就摔倒了。 “鱼儿……”林静深垂下眼,敛去眼底的幽深和痴狂,笑了起来,轻淡的笑,带着无奈和宠溺,“发什么呆呀。” 商静鱼愤然的侧头,这货最近老是动手动脚的! “好了,可是想吃五味楼的凤爪,还是采果子?桂花汤?”林静深边一边说,边放柔语气,牵着商静鱼继续往前走去。 “我想吃五味楼外头卖的煎饼果子,糖葫芦,糖画……”商静鱼一边说着,一边数着,滋溜,一定很好吃,虽然他现在肚子很饱,但是下午可以吃的嘛。 林静深心头无奈,这些算是好吃的吗?唉,罢了。 “好,只能选一样。”林静深说着,抬手轻敲商静鱼的头。 商静鱼捂着头,故作疼痛,在林静深疼惜的摸摸他的头的时候,比了两根手指,趁机讨价还价,“两样。” 林静深摇头,拍了拍商静鱼的背部,“好吧。只有这一次。”林静深强调。 商静鱼笑眯眯的点头,耶! 马车外头负责驾着马车的寿二和福二对视一眼:这都是第几次了! ******* 五味楼的阁楼,一面大大的窗户对着府衙,打开,就可以看见府衙大堂里头的考试情况了,很多已经参加过昨日资格考的书生都来五味楼看考试,指指点点,那大堂考试的只有二十五人,皆是地方县令和通判。 “那何文鼎和他的通判叶舒都不错,臣看过他的文章,那陈情赋写得倒是有几分意思,而这人对答机敏,在腾冲县的时候,也实实在在的为当地百姓做了些事的。”顾善闻站在林静深旁,恭敬说着。 坐在卧榻上翻着条陈的商静鱼抬头对顾善闻笑道,“这人也是有意思,他当初怎么就想到跑上京,找诚王的路子买官了呢。” 而这会儿却跑来参加新考了。 “恩科腐败,即便他家里有小财,也没法挤过恩科的那些世家子弟,倒不如直接买官来做,而他当官,应该不是为了谋取私利,腾冲县是他的家乡吧。”林静深说着,将手里的折子递给商静鱼。 “殿下英明,他的确是腾冲县人,所以,此番参加新考,想来也是担心新考实施后,他的家乡腾冲县会被我们派的人代替,而我们的新考,他是无法通过什么路子来买官的,唯有实实在在的考试。”顾善闻恭敬说道。 林静深微微点头,“看他考得如何吧。” “哇!大哥哥,这上京老鼠泛滥成灾了啊。”商静鱼抖着折子,带着几分恶心,“还吃人!” “中宫养的小宠物。”林静深说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如今除了中宫,上京四条街道,都是这些小宠物,今日开始,上京百姓应该会逃亡出来。” “那,中宫的大佛们呢?”商静鱼仰头问着。 林静深走近窗边,瞥了眼下头缩在街角仰头看着五味楼的老人,那老人的视线对上了他的,瞬间闪过一抹惊喜和痛苦。 林静深冷淡的垂下眼,轻轻的掩上窗户,“他们不会离开中宫,那小宠物是中宫养的,自然就会被他们驯服。” 商静鱼托腮,疑惑的看了眼掩上的窗户,又疑惑的看了看瞬间气息有些变化,但又隐藏起来的林静深,怎么了?窗外有什么吗? 一旁的顾善闻恭敬站着,默默的听着。 “接下来,上京会有陆陆续续的这样,那样的事,你只要安置好流民就行,新考过后,我便前往灵州,大概还有五天,你需做好一份详细的南州护卫图给我。” 顾善闻一怔,随即恭敬拱手,“殿下,我不擅军事,可否调派一名将军来此?” “越理会来,你在他来之前,勉强做一份给我看。三年的时间,也或许是五年,风雨将至,有些事由不得你擅长还是不擅长!”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林静深语气极为严厉。 顾善闻下意识一跪,恭敬伏首磕头,“臣明白,谨遵诏令!” 商静鱼默默的瞅了瞅突然严厉起来的林静深,又同情的看了眼跪下的顾善闻,大哥哥就是这样,他要重用谁的时候,就喜欢搞些高难度的打磨打磨这个人。 嗯,待会恭喜一下顾大人,有望摘下摘星阁的星星了。 第111章 胖鱼的三年12 资格考结束, 府衙大堂封卷了。 顾善闻匆匆告辞,回去府衙盯着封卷一事。 商静鱼在顾善闻一走, 便蹭到林静深身边, 小声问着,“四郎,你刚刚干嘛关窗户。” 林静深沉默着,没回答。他的心情因为鱼儿而恢复平静了, 但是, 一看到那个人, 他心头就是压不住的火气, 而他不愿意在鱼儿跟前暴露任何戾气, 便只好强自压制。 “你, 看见那个人了?”商静鱼歪头看着林静深。 林静深转头看向商静鱼, “鱼儿, 不要靠近他。” “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呢。”商静鱼眨眼说着, 他是有些好奇,但是, 会让大哥哥不高兴的话, 那就还是算了吧。 “他的事,我现在暂时不想处理, 他活着就成。过几日, 太皇太后来了,便让她处置吧。”林静深说着,将商静鱼揽正坐好, 低头凝视着商静鱼, 柔声说着,“五日后, 我便要启程了,鱼儿,这几日,不要说起他,我们自己好好的就成。” 商静鱼弯了弯眉眼,“好。” 林静深柔和一笑,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商静鱼的脸颊。 “对了,四郎!我们中午去南州日月湖泛舟吃鱼吧。”商静鱼悄悄的往后挪一步,避开爱恋不舍拂在脸上的手指,讪讪笑着提议道。 林静深笑笑收回了手,适可而止的道理,他是一直都记得的,便顺着商静鱼的话头说了下去,“不若让人回去请商夫人和顾老太君一起?” 商静鱼眼睛一亮,好啊好啊,人多,更热闹。 林静深见商静鱼眼睛发光,开心的样子,微微一笑,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就是爱热闹,林静深心头轻叹,还得再等等啊。 ****** 南州的日月湖,是南州的一景,湖上泛着几条船,皆是附近的望月楼所有,而那望月楼听闻有娇娘,有百花,甚是好看。 坐在船上的商静鱼一听,就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哇哦,这不就是青楼吗?虽然流水馆也算是这其中一种,但是,流水馆可是真正的卖艺不卖身的,除非自愿,当然,一般都没有这种自愿。所以,不算是青楼。而这望月楼,可是真正的青楼呀。 正在钓鱼的林静深皱了一下眉头,瞥了眼坐在一旁,听着顾家老太君说那青楼的事情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商静鱼,正欲开口说话,另一边的商月娘尴尬的拉了拉顾家老太君的袖子,“老祖宗,小鱼还小呢。” “哎,这算什么!不论男女,都应了解这些事,这可是俗世人情,红尘百态,像小鱼这样的,更加要多了解一些。我们的小鱼呀,身体不好,外头好多新鲜玩意都没有见过呢。”顾家老太君心疼的摸了摸商静鱼的头,一边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安静钓鱼的林静深。 林静深垂下眉眼,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些许冷意的笑。 商静鱼眨了眨眼,看着疼惜望着自己的顾家老太君,又瞅了瞅自从来到这里,就非常安静,安静的有些奇怪的大哥哥林静深。 “老祖宗。”商静鱼微微弯着眉眼,咧嘴笑着,“大哥哥会带我去看的。大哥哥答应过我,等他的事情都做好了,他就带我去看北境的沙漠,南境的陵国,陈州的海,带我去看昆仑山峰的雪鸟,南境深处的天马,陈州外海岛上的大乌龟……” 顾家老太君愣了一会儿。 “三年前,我生日的时候,大哥哥说的,他现在没法带我去看,但是将来,事情都做好了,他一定会带我去。”商静鱼轻声说着,一句一句却说得认真而郑重。 ——不知道为什么顾家老太君今天怎么似乎很排斥很反感大哥哥似的。 ——但是,他却是不想让任何人误会或者反感大哥哥。 而三年前,大哥哥的确跟他说过,跟他讲过雪鸟,天马,大乌龟,北境沙漠盛开的七色花,神秘的陵国……大哥哥也跟他承诺过,待事情都做好了,就带他去,所以,他一定要好起来,对了,那时候,他又发高烧了,烧了一天一夜,就是在他昏睡醒来的时候,大哥哥跟他说的,要他承诺,一定要好好的,到时候就带他去看雪鸟,天马,大乌龟…… 顾家老太君看着商静鱼许久,才轻轻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而钓鱼的林静深握着鱼竿的手却是紧紧的,仔细看的话,那手指有些颤抖,垂下的眼帘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一旁的商月娘有些困惑,看了看顾家老太君,又看了看商静鱼,便转开话题,柔声说起待会的膳食如何安排。 顾家老太君便笑着起身说道,“不若一起去后头看看,童童和楠楠这两个皮猴子也不知钓到鱼了没有。” “好,老祖宗,我扶着您。”商月娘笑说着,便扶着顾家老太君朝后舱走去。 顾家老太君和商月娘一走,商静鱼便蹭到林静深身边,刚坐下,便被林静深一只手给紧紧揽住。 “想去望月楼看娇娘?”林静深的清冷声音有些沙哑,透着让人心头痒痒的磁性。 商静鱼嘿嘿傻笑一声,“四郎,你说什么,我都不懂,我一点都不好奇!真的!” 林静深漆黑的眼眸深深的凝视着商静鱼,“一点好奇都没有?” “没有!没有!”商静鱼赶紧严肃表态,就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嗯,等大哥哥去了灵州…… “鱼儿若是好奇想去也可以……” “不去,不去!我一点都不想去!!”商静鱼急急表态。 林静深慢慢的笑了一下,低头,靠近,压低的声音带着某种诱惑,“晚上,我带鱼儿去看看?” 这样的似乎极为温柔的笑,这样莫名压低的声音,让商静鱼刷的一下后背冷汗直冒,某种危机感冒出来了,商静鱼拼命摇头,“不去,不去!我还没弱冠呢!” “那……弱冠后?” “那也不去!不去!”商静鱼瞪眼,急了,干嘛呢,干嘛呢!拼命往后仰头,哎呦,离他远一点,太近了,后背的冷汗已经冒了好多了。 林静深这才往后退了一下,轻笑一声,淡淡说着,“真是可惜,本想带鱼儿去见见一年前驻地在望月楼的影卫。看来,见不到了,不过,我会让他们找个合适的机会来拜见鱼儿的。” 商静鱼:“……”简直是阴险狡诈的心机深沉的大混蛋! ***** 终于钓到鱼了,吃了一顿美味的酸菜鱼,商静鱼打着呵欠,被林静深强制性的带去睡觉了在船上的软塌睡觉,水波荡漾,船微微的晃着,很快,商静鱼就沉沉睡去。 林静深掖了掖商静鱼的被子,凝视着商静鱼许久,才慢慢的站起身,走到门口,低声吩咐寿二小心看着,不要让童童和楠楠来吵,让小主子好好睡一觉。 寿二恭敬应下。 随后,林静深便走到外头,来到甲板上,看着背对着他,看着湖面的顾家老太君,商月娘不在,随侍的老嬷嬷也守着甲板和船舱之间。 这是……要好好问他? “老太君。”林静深背负双手慢步走到顾家老太君身侧。 “小鱼才十三,尚未弱冠。”顾家老太君淡淡开口,直截了当。 “嗯,待鱼儿弱冠,我便会和鱼儿签下定书,定下盟约。鱼儿会是我唯一的王君。”林静深也淡淡说着,直截了当的说出他的打算,他的决意,他这些年来,不知不觉中早已根深蒂固的约定。 顾家老太君怔然的转身看向林静深,“王君?” “老太君应该知道的。或许,知道这些的,也就只有崔家和萧家了吧。”林静深平静说着。 顾家老太君沉默了一会儿,哑声开口,“当初,开国之后,被封为侯爵的萧家,和我们崔家的嫡系定下了盟约,太、祖亲自下了圣旨,定下了王君之名。但是,之后,你可知,这位王君结局如何?” “萧家违背了盟约,这位崔家王君便回了崔家,终身不出,只在崔家教导崔家子弟。后来,崔家分出了智和勇两房,也是这位王君的主意。”林静深平静说着,“而后来,与崔家王君定下盟约的萧家人,舍弃了萧家之名,来到崔家王君身边,但是崔家王君不认他,到死未曾与他再续前缘,甚至死后,宁可骨灰撒落崔家祖祠,也不愿与他同葬。” 顾家老太君神色复杂的看着林静深,“你既然都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什么,你还要小鱼做你的王君——” “我不是萧家人,小鱼也不是崔家王君。”林静深抬眼看着天空,午后的天空还是湛蓝的,如同鱼儿对他笑起来的样子,通透干净,闲适暖和。 “老太君,鱼儿没了我,他会活得比那位崔家王君更加滋润,他会周游天下,绝不会困守崔家,他会去满天下的建造公益堂,忠义会,他会带给商夫人,童童,更加自由开心的生活。”林静深看着湛蓝的天空,慢慢的说着,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缥缈,可是他呢? ——他没了鱼儿会怎么样呢? ——只要想想,就恨不得把那条胖鱼揣在怀里。 顾家老太君轻叹一声,“殿下,我会一旁看着。” 林静深点头,“也好。” 所以,你看,鱼儿的身边,有那么多人,鱼儿又怎会是无处可去只能躲在崔家祠堂的崔家王君呢? 第112章 胖鱼的三年13 商静鱼醒来的时候, 天空又是一团团的彩色云朵,黄昏了吗?暖黄色的夕阳, 悄悄的如水一般撒落, 涂抹着,也涂抹着坐在他床边的俊美青年,然后青年仿佛神灵一般,威严俊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当然, 那是对别人而言。 对商静鱼来说, 大哥哥真的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呀。 “醒了?”看着折子的俊美青年抬头对着正傻乎乎看着他傻笑的商静鱼说着, 一边不由的扬起嘴角, 他喜欢鱼儿看他入迷的样子, 这也是他所厌恶的皮囊的唯一用处了。 “四郎……五天后, 你真的要去灵州了吗?”商静鱼躺着, 不想动, 睡得舒服, 也更加不喜欢爬起来了,偶尔赖床也是不错的嘛。 “嗯。”林静深没有多说, 他手里的折子是来自于灵州沈融的最新汇报。灵州的水太深, 而商家因为鱼儿的缘故,已经蹚了进去。 商静鱼眨眼看着林静深, 灵州的事, 大哥哥从来都不多说,是因为姨妈吗?还是因为太危险了? 商静鱼坐起,看着林静深, “四郎, 三苗族全族不过几千人,他们真的反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三苗族只有几千人?”林静深反问了一句,语气平静淡淡的,“沈融说,三苗族屯兵至少一万。” 商静鱼睁大眼睛,我靠!“灵州有那么多人吗?!” 林静深看着商静鱼,无奈一笑,“灵州有没有那么多人我不知道,但是,有人在为三苗族养兵,这是真的。”说到此处,林静深抬手捏了捏商静鱼的鼻子,“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该起来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又避开!商静鱼皱眉,直直的盯着林静深,避开林静深拉他起来的手,有些生气的开口,“四郎!你为何不愿跟我说灵州的事?” 林静深皱了一下眉头,他不喜欢鱼儿这样避开他的手,于是,他伸手,强势将商静鱼揽进怀里,低头,漆黑的目光幽深的盯着怀里脸上带着闷气的商静鱼,“下次,不许避开我。” 商静鱼瞪眼,不说话。 “灵州……我不想跟你说,鱼儿,你该懂,是有些危险,但是,我会保住商家,你姨妈,你在意的这些人,我都会护住。”林静深语气和缓的说着,一边轻轻的拂过商静鱼的脸颊,“所以,你别担心。” 商静鱼闷闷的看着林静深,“那你呢?”你能不能不上战场啊。 林静深怔了一下,随即柔和笑着,“自然也是会平安的。鱼儿,待你弱冠之时,我还要与你签下定书,我们在南州也好,在什么地方也好,我们成亲。嗯?” 商静鱼仰头看着林静深,林静深的笑容对着他的时候,总是柔和的,宠溺的,而他却是无法,应予他。梦境里的警告,他依然记得的。 于是,商静鱼将自己埋入林静深的怀里,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揪住林静深的袍服。 鱼儿这是……不能应予他吗?林静深心头长叹一声,到底不舍得看他这么为难,既然答应鱼儿了三年,那就三年吧,只是最近和鱼儿相处越加亲密欢喜,看着鱼儿的时候,他总是有些难以自制……唉。 于是林静深抬手抱住商静鱼,安抚的抚着商静鱼的背脊,转开话题,柔声哄着,“晚上再去西街看灯笼?那何文鼎考完了很高兴,包了西街挂灯笼,还有灯谜,我们去玩玩?” “要吃西街的炸果子。”商静鱼依然不抬头,闷闷的说着。 “好……但是得好好用完晚膳。”林静深柔声说着。 商静鱼这才抬头,看着依然笑得温柔疼惜的林静深,“四郎……我等你回来。”到时候,到时候,一定会有办法了对吧。 林静深轻笑,“好。” ***** 南州城门最近加宽加大了不少,盖因最近前来南州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有因为新考过来看热闹的书生学子,也有因为彩云之路百业大会而来打探消息的商户,还有听闻商家小金童之名,过来南州碰运气,希望能沾沾小金童福气的……即便现在是黄昏了,但也依然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城门外的马车都排成长长的队伍了。 而幸好,这几日因为新考,府衙把关城门的时间延长了两个时辰。 素朴的马车在尚未靠近南州城门的时候就停了下来,马车四周卫护的护卫,弯腰请示,“公子?” “我看看。”马车里的人掀开了马车帘子,站了出来,看着不远处的南州,清秀的五官上有些激动,也有些复杂和震惊,他喃喃着,“祥瑞?还有金龙起舞?龙脉?越来越强盛了……” “公子?”护卫疑惑。 穆棱——不尘道人回过神来,低声道,“我们走进去。” “是。” ******* 此时,五味楼上的阁楼里,商静鱼正在努力的用着膳食。 大哥哥一定是不想让他吃炸果子,才会给他夹那么多的菜!可恶!胡萝卜好难吃的,他又不是兔子! 坐在一旁的林静深看着商静鱼苦大仇深的瞪着碗里的胡萝卜,心头好笑,但还是面上淡淡的说着,“吃了。” 商静鱼慢吞吞的夹起胡萝卜,胡乱咀嚼了一下,马上吞了下去,真难吃! “好了,再喝点汤,就不吃了。”林静深好笑的拿走了摆在商静鱼跟前的菜,挪了半碗汤过去,商静鱼赶紧的端起碗,喝了起来,太好了,大哥哥总算是不折腾他了。 ——一定是因为他没有应予大哥哥,大哥哥才会故意折腾他,又不舍得打他骂他,只好再吃食上故意搞些他不喜欢的饭菜,逼他吃。 哎,对吃货来说,再也没有比吃不好吃的饭菜更难受的了! 等用完膳食,寿二恭敬上前,低声禀报,“主子,有位叫穆棱的公子,正在山庄外头等着见公子。” 商静鱼有些茫然,穆棱?谁呀? “是不尘道人,陵国一心道长的关门弟子。”林静深说着,边煮水泡茶,“寿二,你让他到此来。” “是。”寿二恭敬应下。 商静鱼这才想起来,哎呀,就是一直都吵着要见他的那个陵国人呀。 “大哥哥,这人这个时候来南州,是来求大哥哥的庇护的?”商静鱼想到上京混乱的局势,便开口问道。 “到底是收了陵国太子的一些好处,总不好看他出事,况且,有他在,陵国人做任何事都要掂量一下才是。如果,陵国太子真的在乎他的话。”林静深说着,端起泡好的陈皮桂花茶,递给商静鱼,“来,喝一杯。” 商静鱼接过,一边慢慢的喝着,一边问道,“那他要是在这里搞破坏,胡作非为呢?” “鱼儿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林静深平静说着。 商静鱼嗯了一声,懂了。 说话间,下头开始热闹起来,商静鱼还看见了自家的马车,应该是娘亲和童童,还有顾家老太君一家子要去西街看花灯了。 “对了,四郎,越策将军什么时候能从上京脱身?”商静鱼想到了已经和顾家定下婚事的越策,虽然老太君没有问过,但是,听童童说起过,说顾家姐姐很担心。 “快了吧。怎么?顾家担心越策?”林静深一边随意问着,一边翻过一本折子。 商静鱼拿过林静深跟前的一盒条陈,一边看,一边批阅,一边说着,“对啊。虽然老祖宗没问,但是,我知道,她其实也挺担心的。四郎,要是可以的话,先让他们把婚事定下来吧。” 林静深抬眼看着商静鱼笑道,“这些事,鱼儿自己做主就好。我说过的,鱼儿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鱼儿不要伤到自己就好。” 想做什么就去做?商静鱼有些无语,还好他真的不是只有十三,他可是妥妥的聪慧良善三观正直的大学生的内芯……不过,想做什么就去做的话? 商静鱼嘿嘿一笑,故作诡异的压低声音,“那我明儿个就把四郎的私库都花了!” 林静深想了想,点头,“可是鱼儿,你觉得你花的完吗?” ——他的私库可比如今大夏的国库还要富裕得多。 商静鱼愣了一下,想到禄二时不时出现在他跟前,要他清点的内库,顿时头痛了。 林静深看着商静鱼纠结的小脸,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抬手捏了捏商静鱼的鼻子,疼惜又宠溺的说着,“好了,鱼儿若想花钱,尽管去花就是了。不过,这个月起,鱼儿要做好俸禄的发放准备。” 商静鱼茫然的看着笑容意味深长的林静深,啊,俸禄?是寿二他们的俸禄吗? 林静深见商静鱼茫然的样子,笑容更深了,从一堆折子下头,翻出一本册子递给商静鱼,“今后,这些就由鱼儿你做了。” 商静鱼翻开一看,囧了,居然是摘星阁的阁员俸禄?! “以前,朝廷会发放俸禄,但从这个月起,估计上京那边也没有人记得这事了,虽然卢大人他们几个也应该不会缺钱,但若是灵州乱起,只怕他们的日子也不会怎么好过,宋太后和贵妃素来就喜欢抄世家大族的家。当初白家的流传几百年的月弦长弓和红缨枪都被她们抢走了。”林静深说道此处,眼底有些冷意。 “没事,大哥哥,等以后,我们再去把它们抢回来!”商静鱼满脸豪气,挥手,“到时候也去把她们的东西抢光光!” 林静深看着故作豪气搞怪的商静鱼笑了起来,眼底的冷意也不知不觉散去。 第113章 胖鱼的三年14 “不过, 大哥哥,这个俸禄要发放多少啊。”商静鱼翻着册子, 现在摘星阁的阁员也不多, 但是文事可多了。还有几位将军,暗处的没有列入摘星阁的待考场的,也有不少啊。 “一切都由鱼儿自己做主,鱼儿之前曾经提过的摘星星, 也可以列入。”林静深想到鱼儿的小册子, 便笑着说道, “那倒是挺有有趣的。” 商静鱼翻翻白眼, 大哥哥这种时不时的就给他扔任务的做法, 是怕他这三年会跑吗?私库他管 , 现在俸禄也由他管, 还有这新考等等。 说话间, 外头寿二禀报, 那穆棱公子来了。 “去三楼吧。”林静深说着,放下折子, 寿二恭敬上前, 手脚麻利迅速的收拾着,一边收拾, 一边泪流, 为什么福大还不回来啊,他一个人伺候两个主子好累,福二这个只负责外围的, 也不顶事啊。 “对了, 大哥哥,福大他们也还没能回来吗?”商静鱼瞅着寿二用比平常更快的速度收拾着折子和条陈, 然后,急急的收拾着茶具什么的,额,好像最近寿二都不爱说话了。 “快了,寿一也应该也快了。”林静深瞥了一眼寿二,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商静鱼的手往下走, “哦……” ******* 穆棱站在三楼栏杆处,此处似乎早已被清场,他还没进五味楼的时候,就知道,这五味楼应该是睿亲王世子林静深和福星的常驻之地,祥瑞之气和黑金色的龙息相互纠缠,几乎弥漫了整座楼,还有那种威压,而此刻,威压越来越强大。 穆棱转过身,看向从阁楼慢步走下来的两人。同样是白色袍服的两人,只是,其中一俊美青年的袍服宽大,腰间是黑色镶嵌着碧玉的束带,而……另一俊秀少年眉眼带着顽皮笑意,通透干净的气息,腰间是绣着暗纹的绿色束带。 穆棱定定的望着少年,那是,那是师傅找了一生的传说中的福星! 林静深有些不悦的上前一步,挡住穆棱那惊喜又敬仰的眼神,他有些后悔,不该让穆棱来见到鱼儿,穆棱那所谓的福星,似乎对应了他所感知的神秘力量,那种有可能带走鱼儿的力量! 林静深的这一挡,让穆棱回过神来,穆棱忙后退一步,铺天盖地的威压已经压迫下来了,穆棱忙跪地,恭敬伏首,双手交叠,“穆棱拜见殿下,拜见公子,殿下安好,公子安好。” 商静鱼从林静深后探出头去,好奇的瞅了瞅,传说中陵国太子执意要娶的人,看着很瘦弱啊。 “起来。”林静深轻轻的将商静鱼带到身侧,淡淡开口。 穆棱恭敬站起,垂头站着,不敢再抬头看他一直寻找的福星。 “你坐下说罢。”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一边跟着林静深在首座坐下。 穆棱恭敬应着,在首座下的第三个位置坐下。 “大哥哥来信跟我说了你的事,有件事,我很好奇。”商静鱼上下打量穆棱,是挺好看的,可能是修道的关系,身上有一种出尘的气质。 “公子请问。”穆棱微微欠身。 “你和陵国太子是怎么回事呀。你真的不喜欢他吗?你干嘛不直接出家啊。”商静鱼搓了搓手,这种能够直接采访八卦主角的感觉真好! 穆棱僵了僵,他以为,眼前这位应该会问福星的事情才对……看着商静鱼好奇的没有半点鄙夷也没有过去他所遇见的轻贱贪婪的眼神……如同孩童般好奇干净的眼神。 穆棱笑了一下,忽然心底翻腾的种种就平息了。他轻声开口,“我一出生,就被穆家送往了陵国国师处,只因穆家测出我没有道术天赋,而穆家曾经答应过陵国国师,要送一个穆家子弟给国师。我是跟着国师长大的,自小出入宫廷之中,太子年长我三岁,天生眼盲,国师一直在给他治疗眼睛,因为此缘故,我和太子算是自小一起长大。他眼盲,但又是太子,自小就一直很强悍,我不懂朝政,但太子从十岁起就开始上朝理政了。应该是挺厉害的吧。别人都很敬重他,但我,我怕他。他常常捉弄我,有一次把我骗到了荒园子的枯井里,我自小就胆小,怕黑,我求他带我走,我害怕,但他说,国师的弟子怎么可能怕黑呢。然后我在那荒园子的枯井里,发了高烧,躺了三天三夜,是师傅找到了我。从那后,我就能避开他就避开他。师傅也从那时候开始,就为我打算怎么离开陵国了。” 说到此处,穆棱垂下眼,沉默了好一会儿。 商静鱼和林静深也没有催促,陪着安静。 过了好久,穆棱的声音才轻轻响起,“找福星,是我唯一的出路,能够避开他,离开陵国的唯一的办法。”穆棱看向林静深,“殿下说的没错,我是在找福星庇佑我。” 商静鱼看着穆棱,认真严肃的开口,“可是,我怎么庇佑你呢。”顿了顿,商静鱼补充了一句,“是不是待在我身边就好?要是他找了过来,我拦住他?” 穆棱站起身,朝商静鱼恭敬躬身,长揖,“公子只需让我随侍左右,我愿一生追随公子,做公子的侍从。” 商静鱼眨眨眼,额,就这样? 商静鱼转头看向林静深,大哥哥,你提个醒呗。林静深端着茶碗,抿了一口,才慢慢的开口,“暂且如此吧。” 穆棱一听,欢喜不已,忙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穆棱拜见公子!” 商静鱼有些无语的又侧头看向林静深,真的收下了????那陵国太子杀过来怎么办? 林静深安抚的拍了拍商静鱼的手,站起身,拉起商静鱼,对恭敬跪着的穆棱说道,“你且先回拓苍山庄。待明日再做安排。” “是。” ***** 穆棱被带去了拓苍山庄, 而此时的拓苍山庄门口,苍耳子坐在狮子头上,看着渐渐走近的穆棱,叹气一声,“你终于还是来了。” 穆棱朝苍耳子恭敬拱手,“穆棱拜见师伯。” 苍耳子微微点头,看着穆棱,想着前几天收到的师弟的信,看着眼前的瘦弱俊秀的青年,带着几分怜惜的叹了口气,“你既然来到此处,有小金童罩着你,就不必担心什么。好好的跟着小金童。林静深虽然高深莫测,但是只要是小金童护着的人,他就会护着。” 穆棱一笑,脸上笑容多少带了一些放松。这些他都知道,今天看见的小公子,良善温柔,身上的气息让他很舒服,而拥有黑金龙息的林静深在小公子身边的时候,那让人恐惧战栗的威压就会消失。 ***** 而林静深则带着商静鱼去了西街看灯笼。 两人手牵手走在人群里,看着各式各样的灯笼,一边低语。 “所以,大哥哥,这个什么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非得娶穆棱是因为穆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得到什么吗?”商静鱼不解,听穆棱的说法,这个太子一直都欺负他呀。怎么都不是喜欢吧。 “穆棱是国师的弟子,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身份。在陵国,他的地位应该不怎么样,除非他继承国师的位置。但眼下看来,陵国那边不会让他继承国师之位。”林静深随意说着,见商静鱼困惑的样子,便安抚着,“不必管那么多。既然他要做你的侍从,你安排一些事让他去做就好。” ——至于陵国,若是真的想要穆棱回去做太子妃,应该会好好保护才对,那南州就多了一层保障了。 商静鱼眨眼,可是,还是不懂,为什么那个太子非得娶穆棱呢? “我前几日派去陵国的影卫并没有探测到什么,但是似乎跟陵国太子的眼盲有一定的关系。”林静深见商静鱼还是很迷惑的样子,便低声说道,“此事也不一定准确,但是,陵国的国师一定知道什么。” “哦……”所以果然是有什么内情的。 “鱼儿,这灯怎么样?”林静深在鲤鱼灯笼面前站定,转开话题问道。 商静鱼看了眼那鲤鱼,一本正经的回答着,“大哥哥,我是胖鱼,不是瘦鱼。” 林静深瞅了瞅灯笼,又看了看商静鱼,拍了一下商静鱼的头,“等你多吃几碗饭,真的变成胖鱼了再说。” 商静鱼捂着头,哼哼唧唧的,不敢反驳,吃再多饭他也胖不起来呀。 ******* 西街的另一头,顾家老太君和商月娘慢慢的走着,前头顾秋和童童,楠楠在一群侍从和侍女护卫下,赏着灯笼,嬉笑玩闹。 “老祖宗,我看越策将军福泽深厚,应是无恙的。”商月娘柔声劝慰着。 “我自然是不担心的,有殿下的安排,越策将军会平安无事。”顾家老太君看着前头的顾秋,叹息了一声,“只是呀,秋儿才十五,我想着再留两年的,但眼下时局如此,秋儿她爹跟我提起,想早点办了婚事。” 商月娘轻声说着,“还是要看看秋儿的意愿吧。” “唉,她比较听你的,你回头找个机会问问秋儿。”顾家老太君拍拍商月娘的手,低声说着。 “好。”商月娘轻笑着应下。 顾家老太君看着商月娘娇美的容颜,心头叹息,她所烦忧的可不是秋儿的婚事,而是那小鱼呀。顾家老太君想着那晚游南街夜市,转过弯来,却看见殿下一手揽着小鱼,低头说着什么,那眉眼间的柔情痴然…… ——小鱼还小,殿下便这般情深了……而若将来,小鱼弱冠后,若不是选择殿下,到那时候,殿下会怎么做?她每每想到这点,就犯愁不已。而身边的月娘,却是茫然不知。哎,以月娘的心情,不知好过知情吧? 第114章 胖鱼的三年15 在南州西街热热闹闹, 五彩灯笼风中摇曳的时候,南街灵州的夜晚却是一片死寂。 商子衿一身墨绿色的袍服, 头发挽起, 随意的扎了一根发簪,双手拢在腰间,快步行走在长长的回廊上,身后安静跟随的一身紫色裙服的娇美女子。 因为步伐极快, 夜风吹起, 商子衿一身袍服犹若飞舞的蝴蝶, 那利落爽快的仪态, 让身后的娇美女子连连叹服, 就这气势!不愧是商家的家主, 不愧是小公子的姨妈!厉害! 穿过走廊, 大步走进花厅之中, 身后的娇美女子立即关上花厅的大门。 花厅里, 一老者正在给一中年男子包扎着手臂,商子衿看着那中年男子苍白的脸色, 脸色阴沉了下来, 目光凌厉的转头看着站在阴影里的跪地的影卫,“你们就是这样保护沈大人的?!” ——殿下的影卫呀, 居然让沈大人受伤了?! “不关他们的事。”沈融开口, 声音有些沙哑,“商家主,过来说话。” 商子衿皱眉看着沈融的苍白脸色, 这脸色一看就烦! “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见商子衿皱眉看着自己, 沈融笑了笑,低声开口, “我今晚,是故意外出,想试探一二,他们拦着我不让我出去,但我非要出去,没有办法。今晚,我身边的,殿下派来的四个影卫,差点就都送命了。事情比你我想象的更加严重!” 商子衿走到沈融跟前坐下,语气冷静的开口,“杀你的,不是云天军?” “云天军虽然已经不受大夏管辖,虽然也算是是三苗族的私军了,但他们不敢妄动。现在上京中宫没有消息,他们想要生事,也没有那个契机。今晚动手的,是三苗族养的杀手。他们,不算是人了。”说到这里,沈融语气有些沉郁低哑。 商子衿皱起眉头,“杀手?商家在灵州两百年,从未听过灵州有什么厉害的杀手,当然,各大氏族肯定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你确定今晚的杀手是三苗族的,而不是来自上京的?有那么厉害吗?殿下的影卫也不敌?” 沈融叹气,“那是你没有见过。” 商子衿困惑的看着沈融。没有见过什么? “沈大人的意思是,今晚刺杀您的是……药人?”娇美的女子轻声开口,语气却是极为肯定。 商子衿一怔,随即皱起眉头,“药人?” 沈融目光锐利的看向娇美的女子,“紫韵姑娘知道?” “禁地书库里,曾经有药人的饲养方子,在殿下未曾统领禁地的时候,曾经,禁地也有几个药人,是后来,殿下统领禁地后,亲自焚烧了方子,说药人的存在过于残忍,同时,也给了那几个药人解脱。”紫韵垂眸说着。曾经,他们几个优秀的影卫也差点被做成药人。 “药人到底是什么啊。”商子衿疑惑问着。 “药人,是把人用药物饲养,待饲养到九九八十一天,这人看似活着,已经死去,只会听从指令行事,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极难杀死。”紫韵低声说着。 ——三苗族有药人的方子……还是禁地的方子来自于三苗族? 商子衿脸色一沉,转头看向沈融,“这样的药人,三苗族有多少?有大概的估测吗?” “今晚来围攻的,就有四个,殿下派来保护我的影卫打得很辛苦,其中两个影卫还受了伤,我不清楚到底有几个,但的确是三苗族的私兵。”沈融脸色凝重的说着,“眼下,灵州有多少氏族能和我们共同御敌?” 商子衿低声道,“我能确定的是,苏家,以及张家,这两家,我可以保证,其他商户和氏族,我并不确定,一些事情我也不敢透露出来,就怕他们扛不住,到时候坏事。” 沈融点头,“你这样考虑是对的。”沈融坐正,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商子衿,“眼下想要和平解决云天军和三苗族的问题是不可能的了。” 商子衿神色冷静,“商家已经准备好了。” 沈融怔了怔,随即赞叹一笑,“果然不愧是商家主。那好,就这样吧。” 沈融说罢,站起身,目光深深的看着商子衿,声音低哑,“商姑娘,但愿明年,我们能够共赏百花。”说罢,沈融便转身大步离去。 这一声商姑娘,让商子衿呆了呆,疑惑的看着沈融的背影,这沈融说的话真是奇怪! 倒是紫韵捂嘴偷笑,哎呀,这可有意思了。 沈融离开商家后,就直接上了马车,马车里坐着的年轻人正是待定文事刘庆云,刘庆云见沈融上来,忙上前扶住,“大人,可需要请郎中?” “不用,商家有灵州最好的大夫,已经给我包扎了。刘通判,事情紧急,你且坐好,待我与你分说。”沈融低声说着。 刘庆云忙恭敬坐直,集中精神,专注听了起来。 刘庆云恭敬的听着,越听,心头就越惊,居然已经到了这种紧急关头了吗?而沈融沈大人,居然要孤注一掷…… 待马车到了州府府衙,刘庆云犹豫一二,还是低声说道,“大人,不若,让我来做诱饵吧。” 沈融抬头看着刘庆云,摇头道,“你没有我的分量重。你且记住我说的。” 刘庆云看着沈融,神色诚恳,“大人,我孤身一人,并无牵挂,且身份卑微,并无什么长处,但是大人对灵州和天下生民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官!灵州需要大人!天下也需要大人!” 沈融有些动容,定定的看着刘庆云,轻叹一声,“小公子的眼光真的极好。”选的这位来帮他的文事,别的不说,就这份胆量和勇气…… “大人?” “刘通判,你为通判,就该尽通判之责,且听我的,况且,我的运气向来不错。此番之事,也不一定会死。你就听我的吧。”沈融说罢,摆手,就下了马车。 刘庆云看着沈融远去的背影,心头复杂,他来灵州之前,听小公子说,灵州危险,他也以为只是外族摩擦的小事罢了,但却没有想到,原来灵州的处境居然这般险恶,三苗族虎视眈眈,暗中屯兵,而本该是大夏的云天军已经不听朝廷号令多年,居然成了三苗族的私军!再加之,灵州内的氏族们,相互暗斗,不奉州府命令,沈融沈大人在此多方斡旋,才让几个氏族保持面上的平和,而整个灵州,能够站在沈融沈大人身边的,唯有小公子的商家! 但是,商家到底是商户,一无兵,二无权,如何能够扛住三苗族的野心?如何能够镇住那些氏族们? 眼下,沈融大人已经被刺杀了,三苗族已经按捺不住了。而沈大人也打算孤注一掷了。可是,没有兵啊,云天军的统领,压根就不听沈融大人的,怎么办? 刘庆云深吸一口气,他得想办法,不能就这样看着沈融大人去冒险! ****** 待夜深之时,商静鱼早已呼呼大睡,林静深坐在床边,凝视着他好一会儿,才慢慢起身,轻步离开。 外头,福二恭敬垂首。 “禀主子,穆棱公子在苍掌门处。”福二低声说道。 林静深转身便朝深谷处走去,三四步而已,人已经几乎消失,福二忙追了上去。 齐云山的深谷药园中,苍耳子在药田里扒拉药草,穆棱蹲在一旁,时不时的接过苍耳子扒拉过来的药草,闻了闻,就放置一旁,有的闻了后,就直接扔掉。 林静深瞬间出现的时候,穆棱吓了一跳,而苍耳子抬头看了眼林静深,便转头对穆棱说道,“跟殿下仔细说说吧。没事。” 穆棱听了,便站起,恭敬的朝林静深躬身,拱手,“殿下。” “你说的福星便是指鱼儿?”林静深直截了当的问道。 穆棱点头,“殿下不知,我虽然于道术上并无天赋,但我一双眼睛可以看见气。” “气?”林静深挑眉,气息? “就是一个人身上的气息,比如说我师伯,在我师伯身上的是绿色的浑厚的舒服的气息,在小公子身上,是祥瑞气息,而您身上的是黑金龙息。”说到此处,穆棱深深躬身,“殿下所在之处,便是龙脉所在。” 林静深脸色平静,对穆棱所说的什么龙脉,什么黑金龙息,毫不理会,依然目光紧盯着穆棱,问道,“所以,你凭借你所看见的气,你就认定鱼儿是福星?” 穆棱愣了一下,随即恭敬拱手,“殿下,不只是这点,家师于天算上从未出错,在我看见小公子之前,家师就已经算出了福星的到来。” 林静深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开口问道,“那么,福星的未来呢?” “我不知,但是家师曾经说过,福星是异数,福星的未来取决于他自己。”穆棱低声拱手说着。 取决于自己? “那我呢?”林静深淡淡问道。 穆棱怔然了一下,在药田扒拉药草的苍耳子抬头看向林静深。 “既然你们算了福星,肯定也算了我的吧,那我呢?”林静深目光紧盯着穆棱,语气却是异常的冷静。 “我在殿下身上看到的黑金龙息十分浓厚,而家师,在我前来大夏时,说过,福星是异数,而您,既是劫数,也是异数。”穆棱低声说道。 林静深听了,却是嘲讽的笑了,他看向深黑色的夜空,似乎是释怀了,也似乎是决意了,低低声笑道,“所以,我和鱼儿一样,我们的未来,取决于我们自己。” 穆棱垂眼,想起当初离开陵国的时候: ——师傅说,“七绝郎君林静深,他是天地的劫数,也是天道的异数啊。我已经无法勘破了。……” 第115章 胖鱼的三年16 当林静深慢步离开深谷药田后, 苍耳子走到穆棱身侧,看着已经快消失在黑夜中的那俊美青年的背影, 低声对穆棱说道, “穆棱啊,你的师傅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这些天算之术,不可轻易告知于人?” “师傅说过。可师傅也说过, 言与不言, 取决于我心。”穆棱低声说着, “天算千变万化, 而人心不可测算, 命途即使天定, 也是自定。” ——当初师傅为他离开陵国一事, 测算了三次, 可每次结果都不一样, 第一次是死局,第二次是困局, 第三次却是未知! 苍耳子轻轻叹了口气, “林静深此人,深不可测, 我观他未必会在意这些。” “但是, 他很在意小公子。我见他在小公子身边的时候,杀戮之气都几乎没有。他真的非常在意。”穆棱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庆幸意味,若林静深他没有这般在意小公子的话, 或许, 他会想办法,哪怕拼死也要将小公子带走。 “是的。”这也是他会留下的原因, 苍耳子抚着胡须,小公子是个非常良善的孩子,有他在林静深身边,也是林静深的福气。 嗯——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福星? “不管如何,小公子既然准许你留下来了,以后你就好好的服侍小公子吧。刚好,小公子身边的人,都没有懂医的,你在也可以更好的照顾小公子。”苍耳子说着,拍了拍穆棱的肩膀,便转身继续捣鼓药草去了 “是。” ****** 上京,阴霾的夜色之下,天牢之中。 越策警惕的盯着地下,一边握紧了手里的小匕首,在他的四周已经布满了无数肥硕的老鼠的尸体。 “今晚的好像越来越多了。”站在越策身后的越理一边擦了擦汗,一边将狼狈的卢怀德和蔡英扯到他们身后的角落,他们的角落已经被清理过了,干净,又是最厚的石墙,那些该死的老鼠应该打不过来才对,而他们挡在卢怀德和蔡英两人左右,刚好呈三角形防御。 “这些……好像已经越来越疯了。”卢怀德吞了吞口水,可怕!这是第七个晚上了,这些老鼠从一开始的一两只,到今天晚上的几乎超过百只了,若不是有越理越策两人,他和老蔡,今晚肯定是老鼠的夜宵了! 这些老鼠的眼睛都是疯狂的红色,简直了,看着让人心惊胆战。“上京,中宫,到底是谁在饲养他们?!”蔡英压低声音,带着无法压抑的愤怒,“我们这里都这样了,上京的那些百姓呢?巡防营有去杀鼠吗?” “都这个时候了,你先保护你好自己吧。”越理翻翻白眼,眼明手快的再次割掉老鼠的喉咙,然后,随着一只老鼠落地,不知道哪里来的有扑出来几十只! “都警醒点!”越策低声喝道,转身将扑向蔡英的老鼠猛地踹到一边,又抬手甩掉扑来的老鼠,他身上也已经布满伤痕了,五叔更加不用说。 ——可恶! 越策猛地后退一步,看着比之前更大的几十只老鼠,这都是老鼠吗?简直就是大猫了! 卢怀德睁大眼睛,难掩恐惧,“这些到底是什么!”狰狞的红色眼睛,肥硕的身体,可怕的叫声,天啊,上京,大夏定都一千多年的上京,居然,居然有着这么可怕的东西! 蔡英也踉跄后退,眼底惊惧不已。 越理倒是很冷静的甩了甩手,嗤笑一声,“所以,中宫这么些年贪了那么多的财富,就是用来养了这么些畜生?!” 卢怀德回过神来,看向越理和越策,这两人为了护住他们,已经满身都是被咬的伤口了。 卢怀德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哑声开口,“两位,不要管我们。你们赶紧杀出去吧。” 蔡英回过神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正色肃然拱手,“没错,两位将军,务必要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于殿下。你们一定要冲出去。不要管我们了。” 越理一愣,和越策对视一眼,转头不耐烦的皱眉,“我说,两位大人,这都哪跟哪啊,这些个小杂碎,杀不了我们,也杀不了你们的。放心,放心。” 而就在他们说话之时,突然,一只老鼠尖细的叫了一声,就扑向了他们,靠!似乎好像还挺聪明的! 越策狼狈避开,猛地手里的匕首一割,紧跟着吼着,“都小心!” ——这些老鼠比之刚刚的那些,都要更加凶狠,而且,似乎有点小聪明了! 越理低声咒骂了一句,将身后的卢怀德和蔡英往后一塞,“两位,别这么就死了,殿下可是等着我们呢!” 卢怀德脸色惨白,蔡英抿着唇,若是能活,他们又岂会想死,只是,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两位这般拼命的护着他们,他们心里实在难受!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哨子声响起。 那些老鼠突然停止了,然后,似乎感受到什么一样,惊恐的四处逃散了。 越理和越策警惕的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看着从拐弯处走来的两人。 待看清那两人后,越策和越理都松了口气,而卢怀德和蔡英都惊喜的喊出声来,“福大管事!福四管事!” 福大和福四上前,先是对越策越理和卢怀德,蔡英四人拱手做礼,随后,福四上前为越策越理处理伤势,福大则一边踢开脚下的老鼠尸体,一边上前跟卢怀德四人低声解说着如今上京的局势。 “所以,这些,都是中宫地下的跑出来的?”蔡英脸色阴沉,“一直以来,宋太后在饲养他们。” “确切来说,应是一直以来,中宫都有人世世代代的饲养着他们。”卢怀德闭了闭眼睛,他们一直追随效忠的皇室,居然偷偷的养着这些可怕的东西! “对了,你刚刚吹哨子,你能控制他们吗?”越理看向福大,眼神闪烁,带着几分猜疑,“殿下也一直都知道?殿下也能控制他们?” 福大眼神淡漠的看了眼越理,“我们和主子,都曾经被扔到地下宫殿,那时候,主子七岁,我们被关在那里七天七夜,杀了整整七天七夜的老鼠,也吃过他们的肉。他们怕我,大概是因为我曾经和主子一样,吃过他们的肉。” 越理惊愕,越策难以置信的看着福大,“七岁??” 卢怀德和蔡英也脸色一变,带着难以置信和悲愤的看向福大,“七岁?!殿下七岁就被扔进去过?!是谁?” “主子从来不是锦衣玉食长大的。”福大淡淡说着。主子的一切,都是主子自己拼杀而来。从主子有意识以来,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任何保护,从来都只有欺辱和杀害。而在外人看来,主子得天独厚,似乎享受着不尽的锦衣玉食。 ——天下间,大概,唯一能够理解,唯一能够明白这点的,只有小公子了。 而福大也不愿再说,被扔进地宫的回忆并非很好,当时,他们都吃了老鼠的肉,甚至,主子离开的时候,那头巨大的异兽,还给了主子他的一滴血和尾巴上的鳞片,而主子怕鳞片被发现,就都吃了,似乎从那时候起,主子就有点百毒不侵了,禁地的那个疯子要将主子做成药人,都不能成功。 这次,也是意外,那些老鼠怕他和福三,对福四倒是不怕,他猜测,这和他们进入过地下宫殿有关系,于是,他尝试用血驱赶老鼠,效果不错,然后福三终于受不了那些老师啃咬无辜百姓了,抓了捕鼠队的来拷问,拿了哨子,然后连同还在上京的卫门的护卫,用了小公子的名义,将百姓护送了出去。 他就来天牢救人了,这是一个机会,今晚的老鼠们十分疯狂,上京已经一片乱了,那些朝臣和宗室都疯狂的跑去砸中宫的大门了。 待包扎好伤口,福大挥手示意,影卫们就搬来了四具被啃咬得乱七八糟的尸首。 之后,直接带着人从天牢的另一个入口离开。一路疾步而行,终于来到近郊,靠近拓苍山的官道口,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福大管事。”越理在上马车前,突然转身,对着福大深深躬身拱手,“我之前无礼冒犯,还请见谅。” 福大避开,拱手回礼,“主子从不在乎这些。” 越理起身,慢慢点头,哑声开口,“我明白了。” 福大点头,对马车里探出头的卢怀德三人说道,“主子有信给诸位大人,就在马车里,事情紧急,几位大人就路上再看。” “麻烦福大管事了。”卢怀德和蔡英忙拱手道谢 福大又转头看向越策,神色严肃,“越将军,主子要提前前往灵州处置云天军一事,在前方会有影卫带你前往与主子会和。我稍后也会赶去,您且先看主子留给你的关于云天军一事的折子。” “麻烦福大管事了,越策明白。”越策拱手说道。 随后,马车启程,消失在黑夜之中。 福四上前,看着马车,对福大低声说着,“福大,现在我们回南州?” “暂时还不行,主子要我们盯着的上京和三苗族的线还没挖出来,还有中宫宋太后与贵妃的那些个私兵,都没有理清楚。”福大低声说着。 “那不若我和福三留在这里盯着,你先回南州,主子身边只有一个福二,那样可不太好。”福四说着,顿了顿,迟疑的开口,“而且,小公子在南州,福大,你知道的,主子对小公子极为重视,但小公子现在尚未弱冠……”咳咳,要是主子一个把持不住或者忍耐不了……咳咳,好歹福大可以扛住主子的暴揍不是?福二可就不行了,福二一定会被揍死。 第116章 胖鱼的三年17 福大被福四这么一说, 皱起眉头,也是。主子在小主子的事情上很难冷静自制, 他就怕主子一个难以抑制, 伤了小主子,那就麻烦了。 福大看了眼天色,“好,我先去南州亲自跟主子禀报。你和福三万事小心。” 福四点头应下。 ***** 而南州齐云山的拓苍山庄, 林静深慢步走在回廊上, 身后的福二低声禀报着刚刚收到的上京的消息: “……事情就是这样。今晚卢大人和蔡大人, 还有两位将军都能够离开, 卢大人和蔡大人的家眷也会在今晚消失在上京, 按照之前的布置, 家眷已经在来南州的路上了, 轻车简行, 英国公已经准备好前往幽州的准备。至于宋家的家眷, 国公爷说,一切都听从主子的安排。” “那就让他们自己选择, 若是来南州也可以, 若是随英国公前往幽州也可。宣王启程去幽州了吗?”林静深淡淡问道。 “已经启程,之前主子给陈老先生的信也已经送达。”福二恭敬说着。 “嗯。那就这样吧。上京的宋太后终究会平定局势, 让白术最好准备, 派人前往上京,护卫上京。至于巡防营,林静冲好好管着, 一切以上京安定为先。另外, 清点一下,在此番上京鼠灾中伤亡多少。”林静深说着, 突然顿住了声音。 回廊对面,商静鱼的厢房门口,商静鱼披着袍服,赤脚站在门口,揉着眼睛,一脸困顿的看着林静深,打着呵欠,声音含糊不清,“四郎……你去哪了……” 林静深一身原本漠然冰冷的气息,不由消散了,神色柔和了下来,漆黑色的眼眸亮起了碎碎的光芒,他快步上前,将商静鱼揽入怀里,抱起,摸了摸商静鱼的脚,有些冷了,便皱起眉头,低声训斥了一句,“怎的不穿鞋?” “哦……”商静鱼靠着林静深,咕哝了一句,“忘记了……”,靠着林静深的温暖怀抱,鼻间都是熟悉的气息,不由得又昏昏欲睡,他睡到一半忽然惊醒,身边没有大哥哥,他便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还记得披件袍服,却不记得穿鞋了。 林静深无奈的叹了一气,这般的依赖于他,偏又要和他分开三年,这人呀。 林静深抱着商静鱼进入厢房,身后的福二和值夜的寿二悄然退下了。 退下的寿二和福二走到回廊亭,可以继续值夜,一般大主子在的时候,他们都不会靠太近,虽然大主子已经不会因为有人靠门口值夜就警惕不已,但是,他们还是悄然退远一些。他们都知道,其实大主子和小主子都喜欢两个人单独一块。 “寿一还不能回来?”寿二揉了揉疲惫的额头,低声问道。他一个人伺候两个主子,真的有些累了。寿一那混蛋怎么还没回来?! “快了吧。他最后去的地方是幽州,今天晚上收到信鹰的消息,他已经把主子给陈老先生的信送达了,也和指定的人见面了。”福二说着,从袖子里摸出烤板栗,今天晚上小主子非要吃烤板栗,主子不高兴,但还是买了,只是不给吃多,剩下的都塞给他了。说句实话,小主子真的不愧是吃货之名!嗯,吃货这个词,他喜欢。 ——这烤板栗真好吃。 “吃不?”福二啃着烤板栗问道。 寿二瞥了福二一眼,毫不客气的摸走了好几个,心里头咬牙,这个只需要收收消息,跑跑腿的家伙,都不用负责膳食,衣物,日常小事的家伙,可恶!都没有眼力见的,也不给他帮忙!福大是怎么忍受这家伙的! 福二有些心疼的看了眼瞬间就少了好几个的烤板栗,寿二这家伙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福二赶紧的将剩下的烤板栗塞进怀里,忽然天空飞来一只信鹰。 福二和寿二先是一愣,随即都正色严肃起来,福二抱住冲过来的信鹰,拿下盖着红印的纸条,寿二瞄了眼 盖着红印的纸条,低声说了一句,“我去准备东西。” ——不管这是哪里来的信鹰,是上京还是灵州,都是事情极为紧急了,只有十万火急的事才会盖上红印,这还是当初小主子的提议。 那么,殿下或许会连夜出发。 福二捏着纸条,急急的走向回廊尽头的厢房,单膝跪地,压低声音,“主子,有急报。” 厢房里,林静深将商静鱼放到床上,掖了掖被子,翻身躺了上去,刚将蹭过来的某条睡得迷糊的鱼儿抱住,就听外头的福二脚步声,林静深皱了一下眉头,小心的将商静鱼调整好姿势,拿过自己的袍服,放到商静鱼身侧,见商静鱼下意识的抱住他的袍服呼呼睡着,不由弯了一下嘴角,随后又听到福二的声音,急报?灵州事发了? 林静深再次转头,目光深深的眷恋的看了眼商静鱼一眼,鱼儿,你大哥哥又要走了……唉。 福二单膝跪地,恭敬的双手呈递红印纸条。 打开门的林静深悄然的关上房门,才转身拿起红印纸条,打开一看,果然是灵州,沈融要兵行险招了吗? 林静深再次转头,深深的看了眼紧闭的厢房门,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召影子卫,分三批,速往灵州,福二,你留在此处,保护小主子。”说罢,林静深就转身大步前行。 被命令留下的福二先是愕然,随即急急的追了上去,“主子!不可!请让小的随主子前往灵州!” 林静深头也不回,冷声开口,“这是命令!” “四郎!” 突然,清亮的还带着些许软糯的声音响起,尚未弱冠的少年,声音不够响亮,不够明朗,但是,在此时的黑夜里,却是清晰的,如同在林静深耳畔响起。 林静深没有转身,只是顿住脚步,手不由慢慢的攥紧。 “让福二跟你去。待福大福三福四他们有人到你身边了,你再让福二回来。”商静鱼站在厢房门口,身上披着林静深的袍服,宽大的袍服不够合身,但却温暖得很。 见林静深背对着他,依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商静鱼皱了皱鼻子,“四郎,你是想让我随你前往灵州,还是想让我偷偷的离开南州?”然后偷偷跑去灵州? 你敢?!你敢偷偷离开南州试试?! 林静深猛地转身,微带怒意的目光盯着商静鱼,却见商静鱼脸上带着顽皮的耍赖的得逞笑容,“嘿嘿。大哥哥你终于肯转身啦?”商静鱼嘿嘿笑着说着,顿了顿,又认真说着,“你让福二跟你去嘛,不然我会担心的睡不着吃不下,苍掌门可是说了,我得吃好睡好的……” 林静深目光幽深的盯着商静鱼,黑色的幽深眼眸深处翻腾着波涛巨浪,却又一点点的压了下去,最后平静的让人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揣测不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听话。”林静深哑声。 商静鱼一步步,直至走到林静深跟前,仰头看着林静深,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写着认真和执拗,“我听话。四郎也听我的好不好。” 林静深静静的看着商静鱼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点头,“好。待福大回来,福二就回你身边。” 商静鱼松了口气,又从身上的荷包里拿出他早就折叠好平安符,“四郎,平安符,你收着。” 林静深慢慢的抬手,轻轻的握住商静鱼摊开的掌心,慢慢的用力握紧,终究忍不住了,猛地将商静鱼扯入怀里,紧紧的抱住,只恨不得将怀里这人揉入骨血之中,再也不分离,免得总是牵肠挂肚,思念入骨。 商静鱼的眼眶有些酸涩,大哥哥的怀抱太紧了,太用力了,他觉得骨头都痛了,但是他却是不舍得推开,不舍得拒绝,他知道,未来三年,或许三年后,或许更久后,他也许就不能这么近的靠近大哥哥了。 终究,还是林静深慢慢的松开了手,轻轻的拿过商静鱼手里的平安符,又仔细的将商静鱼身上的袍服穿好,低头看着商静鱼泛红的眼眶,温柔一笑,修长手指轻轻的拂了拂商静鱼的眼眶,清冷的声音透着柔和,“要听话,不要胡闹,等我的信。嗯?” 商静鱼重重点头。 林静深又拍了拍商静鱼的肩膀,猛地转身,疾驰而去,福二急急的追去。 商静鱼怔怔的看着林静深离去的方向,那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融入黑色的夜里,他极目远眺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大哥哥这次真的要三年后才能再见了吗? “主子?”寿二走近,低声开口,“夜深了,风也大了,主子,我们回去吧。” 商静鱼回过神来,垂下眼,揉了揉不小心渗出眼泪的眼眶,“哦。好。” 寿二装作看不见自家主子那红红的眼眶,跟在商静鱼身后,默默的走了回去。 待进了厢房,商静鱼借下林静深的袍服,抱了一会儿,才默默的递给寿二,低声道,“收进箱笼里。” 寿二一愣,待看见商静鱼脸上的平静,可眼底却是难过的样子后,便恭敬的双手接过。 “明天,条陈和折子要分挑灵州的出来,资格考明天公布,让影卫们盯住在公告栏前闹事的,还有,那个老人,你知道的,大哥哥派人盯着的老人,让影卫今后专门造册,将情况禀报于我。对了,让平平和寿三明天回来一下。”商静鱼一样一样冷静的吩咐着。 寿二恭敬的一一应着,但看着自家主子眉眼冷静却疲乏,眼眶泛红,却澄澈干净的模样,心头不由有些心疼,终于忍不住开口,“主子,您该睡了。” 商静鱼嗯了一声,挥手示意寿二退下,待寿二退下后,商静鱼翻身躺到床上,懒懒的拉高被子,缩成一团,呆呆的看着另一旁的属于大哥哥林静深的玉枕头,他不喜欢玉枕头,硬邦邦的,他的枕头是特制的软软的,这个玉枕头是大哥哥的,大哥哥说过,这个玉枕头是他去北境打仗的时候,从一处矿山里挖出来的,他用剑一剑一剑削出来的,本来是要给他做枕头的,他嫌玉枕头硬邦邦的,大哥哥便自己用了,可事实上,他和大哥哥从八岁那年常常一起就寝后,他只要和大哥哥睡,睡到一半,就总是滚到大哥哥怀里,直接用大哥哥的胸口做枕头了,他自己的枕头其实也没有怎么用过。直到来到了南州……他才用他自己的软软枕头。 大哥哥的怀抱温热又舒服,他睡得十分舒服,总是冰冷的身体也暖和暖和的,他曾经感叹过这个世界武技的神奇!居然能够保持身体的常温状态,后来,还是苍掌门说起,他才恍然,原来,大哥哥一直用他自己的心法内力为他疏通经脉!耗费内力,小心翼翼的蕴养他的破损的经脉!他才能一直睡得这么好。 仔细想想,他来到这个世界,在没有和大哥哥真正相识前,他晚上都几乎没有办法睡觉,咳得要命,又冷得要命,明明是艳阳六月天,他都能在晚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而现在……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开始习惯一个人睡,一个人缩成一团的日子了。 商静鱼缩进被子里,身体会发冷,发寒,这些他都不怕,他只怕……一点点的割舍掉对大哥哥依恋的日子,只有他一个人的日子…… 床榻上,那缩进被子里的一团,似乎在发抖,抖着抖着,一只手伸出来,慢慢的拿过玉枕头,似乎抱着玉枕头了会暖和一些,那在被子里发抖的一团慢慢的平静了。 第117章 胖鱼的三年18 南境灵州的夜色仿佛掺入了迷香, 清风拂过,似乎熏人又似乎醉人, 但街面上却是诡异的平静。 商子衿端坐前堂, 看着前堂外头的花,一朵一朵的绽放,那是灵州最常见的花,迷迭花, 喜欢夜晚绽放, 绽放之时, 会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在灵州, 种迷迭花的几乎家家都有, 不过是灵州一种普通的花罢了。但是, 谁能想到呢?这样的迷迭花却是最好的迷药, 此刻, 灵州的家家户户,大概都已经沉入迷迭花的睡梦之中了吧。 商子衿慢慢的端起手边的茶, 慢慢的抿着, 明艳的五官一片淡然冷凝,一身深紫色的袍服, 腰间垂着碧绿的圆形玉佩, 玉佩上有个商字,那是她商子衿身为商家主的象征,乌黑的发丝高高盘起, 只是简单的插了一根白玉簪。 紫韵一身黑衣, 站在她的身后,紫韵的漂亮眼睛亮得惊人, 仔细一看还有些兴奋。 “人呢?”商子衿低声问道。 “姐姐放心,都布置好了呢。”紫韵低声说着。 商子衿微微点头,今晚是沈融决定发起反击的日子。三苗族已经在灵州的边界集结了三万人,虽然三苗族短时间内,居然冒出了这三万人,让人震惊,但知道这三万人中其实就是云天军的两万后,商子衿也也不觉得奇怪了。 明兵易打,但是灵州内部的那些潜藏的敌人呢?比如说这不知道什么时候遍布灵州的迷迭花,比如说这云天军,比如说三苗族和上京中宫的暗线,还有陵国……要逼他们出来,沈融就必须花费一点心力了。而今晚,沈融打算反击了。 突然,外头一阵缥缈的笛声响起,商子衿放下茶,紫韵上前一步,来了吗? “商家主!请出来恭迎我族圣女!”外头,一个缥缈的似乎从半空传来的尖细声音响起。 紫韵啧了一声,这种伎俩,装神弄鬼! 商子衿冷笑一声,“那就请进来吧!” ****** 灵州府衙大堂前,沈融双手插在袖子里,看着在他面前对他举着刀的衙役捕头,微微一笑,“看来,你们都已经投了三苗族了。” “沈大人,我们很抱歉,但是,灵州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不是大夏的了。”捕头声音低沉的说着,“沈大人,您是好官,我们也仰慕你多年,若您能在二十年前来就好了。”捕头说话的声音有些痛苦。 “二十年前啊,我还在老师的那里学习呢。”沈融叹气,看着捕头,“如今我来了,就真的晚了吗?” 捕头脸色苍白而愧疚,“抱歉,沈大人。我们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沈融叹气,“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办法了。” 沈融话音一落,唰唰唰的十几个黑衣人就出现在大堂,紧跟着,刀光剑影中,速度快得让沈融都看不清,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堆人了。 刘庆云从后堂急急奔出,见沈融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到沈融身侧,看了眼大堂横七竖八的尸体,脸色白了一下,随即低声说道,“府衙牢狱里的也差不多都是。” “灵州二十年前就已经不属于大夏了。”沈融面无表情的说着,“刘通判,今晚,你我可能会命丧于此了。” 刘庆云闻言,却是肃然拱手,“能与沈大人共进退,是刘某人的荣幸!” 沈融看着刘庆云,慢慢点头,神色间有赞赏,“小公子的目光真的极好。既然如此,走吧,这污浊的灵州,也该打扫一番了!” ******** 林静深夜色之中直奔灵州,原本直奔南州的福大半途接了福二的信鹰,便转头追来了。 在夜色明亮之时,终于赶上了林静深。 “主子!”福大恭敬跪地见礼,拱手。 “福二,你立即回南州。”林静深冷声吩咐道,“待事了,你且去领罚!” 福二僵了僵,心头泪流,他就知道,主子一定会责罚他的,呜呜呜,他一定要在南州多蹭蹭小主子的吃食,好补偿补偿他自己。 福大有些疑惑,但主子跟前,他也不敢再问,低声便将上京的事一一的到来。 “所以,你,福二,福三,身上都有老鼠害怕的东西。”林静深若有所思,那地宫里的怪兽,果然是不一般的。 “是,如今福三福四还留在上京之中,英国公已经做好准备。”福大低声说着。 “嗯,即刻赶往灵州,上京之事,暂且留给福三福四去练练手,另外,转告福二,若是小主子在南州少了一根毫毛,那他和寿字号,都不用回来了。”林静深冷冷的说着。 福大恭敬应下,偷偷的瞥了眼脸色平静的,但眼底翻腾着暴戾和烦躁的主子,额,看来此番主子还在因为离开小主子而暴躁,上次也暴躁,但这次比上前更加严重,看来,主子是越来越不想小主子离开了……唉,福三说的对,幸好,他来了,不然就主子的这种状态,一到灵州,只怕是血流成河了。 ***** 而此时的灵州,沈融和刘庆云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衣影卫,刘庆云手里翻着一个册子,每到一户人家,刘庆云就上前敲门:“开门,捉反贼!” 有的门紧闭不开,影卫就上前砸开门,而大部分砸开的大门里,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人,影卫上前逐一查看,转头对沈融和刘庆云说道,“没死,昏迷了。” 沈融冷笑,看了眼院子里的花,“迷迭香吗?” “是的。” 刘庆云看向沈融,“大人,怎么办?” “封门。”沈融冷冷说着。 有的门刷的一下就打开,紧跟着冲出了家丁护卫要打杀他们,沈融便下令,“杀了。” 于是这夜的灵州街巷便时不时的响起惨叫声。 而待他们走到第七家的时候,前头已经是几百身着灰白衣服的脸上画着怪异图案的男子对着他们举起了刀。 沈融眯眼看了看,“哦,原来是你们呀。” “沈大人好胆量。”领头的男子声音尖锐透着怪异,“整个灵州都是我族的了,大人还敢一户一户的清点。” “当然。既然被你们拿走了二十年,如今要拿回来,自然是要打扫干净。”沈融淡笑着,“放心,我会打扫得很干净的,属于你族的,我会一分不少的奉还给你们。”说到最后一句,沈融一字一顿。 “那我就要看看,喜欢说大话的沈大人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话音一落,领头男子一挥手,身后几百人就冲向了沈融他们! ******** 与此同时,商家主宅。 商子衿深紫色的袖子慢慢的放下,此时她右手一张弦弓,左手羽箭,羽箭上还滴着血,商子衿将手里的弓箭递给身后的劲装衣服的侍女,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便踩着一地血污,朝外走去,“走吧,紫韵。” 紫韵眼睛闪亮的看着商子衿,哇哦!太太太好看了!商家姐姐好厉害,刚刚搭弓射箭,连中三人!简直是好看呆了啊。她听从主子的话,来跟随商家姐姐真是对极了! ——呜呜呜,不过,最可爱的还是小公子! 商子衿踩着夜色,踏着一地的血,走到一户大宅子跟前,看了眼牌匾,便抬脚上前,抬脚一踢,厚重的大门似乎没有关严,居然就这么的开了。 大门后,是数百已经手持刀剑,一身蓝衣,手绑着大夏标志束带的男子,有老有少,前头的老头,是一身麻衣,盘腿而坐。 “苏爷爷,时候到了,我们该出发了。”商子衿淡淡的扫了眼,便开口说道。 “商丫头,你居然没有穿麻衣。”苏家老爷子挑眉,居然还穿的这么好看,唉,这么好看的就不能做他的儿媳吗? “因为我不会死。”商子衿说着,转身,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头对苏家老爷子突兀的一笑,“我家的小鱼可是说了,他要等我给他办弱冠礼呢。” “哈哈哈,商家的小金童吗?哎,说的是啊。”苏家老爷子站起身,挥了挥手,“儿郎们!待今晚此战结束,我们,一起参加小金童的弱冠礼!” “诺!”苏家老爷子身后的数百男子齐声喊诺。 商子衿踩着夜色,继续朝前走去,浓重的夜色里,那深紫色的袍服女子,带着数十侍女慢步前行,抬头挺胸,明艳又冷凝,如同那照进夜色的月光,虽然有些暗淡,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照耀着这一路暗沉。 苏家老爷子看着那毫无惧色坦然行走在夜色之中的深紫色背影,心头感慨万千,灵州在二十年前慢慢的沦入了三苗族手中,连同那三万云天军,他曾经震惊过,也愤怒过,甚至偷偷的给上京发了求援,但却如同石入大海,毫无讯息,此后,他和他们苏家一族就被盯上了,在连续死了三个苏家子弟后,他不敢妄动,沉默的守着苏家,想把苏家的孩子送出去,却发现送出去的孩子都被拐去了陈州,此后了无消息。他那时起,便绝望了。 哪怕等来了一任又一任的朝廷命官,但那些朝廷命官却居然都是三苗族一伙的,那时候,他便明白了,上京之中,或者中宫里,早已与三苗族沆瀣一气了。 他想,就这样吧。守着苏家,至少他的孩子们能活着不是。 而他看见的,灵州其他氏族,要么投靠了,要么和他一样,沉默着。 除了商家,商家老头把小女儿嫁入了上京,大女儿自梳,终身不嫁,守着商家,然后,慢慢的,传来了商家小金童的名声,然后,慢慢的,陈州事发,沈融名声响彻天下!被拐走的苏家孩子们回来了!他的老妻热泪盈眶的上门拜谢。 然后,他知道了摘星阁,知道了睿亲王世子殿下,知道了北境幽州,知道了黑甲军…… “今晚,即便死!也不得后退一步!”苏家老爷子沉声说道。 “诺!” 第118章 胖鱼的三年19 商子衿一家一家的叩门, 身后时不时有脸上画着诡异图案的三苗族冲过来截杀,但商子衿毫无畏惧之意, 而身后的紫韵和持着短剑的侍女们, 默契的护着商子衿,如此,一路走来,商子衿的深紫色的袍服上早已是沾满了血污。甚至脸上也沾了一点。 待走到最后一家的有些破旧的大宅子前, 商子衿抬头看着牌匾——商家。 商子衿盯着牌匾许久, 才在紫韵上前低声提醒了一句的时候回过神, 慢慢的整理了一下裙服, 抬脚走上台阶, 轻轻的推开了厚重的大门。 ——商家的老宅子, 她幼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大门后, 身着白色麻衣的数十或老或少的男子, 以及数十妇人, 都已经整装待发,一脸平静而肃然。 商子衿双手拢在腹前, 目光缓缓的一一扫过众人, 这里头有她的叔父,有她的伯娘, 有商家的嫡系长辈, 也有旁支同辈……商子衿的神色冷凝而肃然,“今晚,商家或许就此湮灭, 或许可获新生。但不论结局如何, 从我商子衿接下商家家主令起,商家就不会退后一步!”商子衿抬头看向在这些男子妇人背后的那已经点亮的祠堂, 冷凝的神色中闪过一抹悲痛,“为了我商家在这二十年前死去的冤魂,为了这二十年来隐姓埋名孤独死去的英魂!今晚,商子衿在此与诸位一起,死战!不退!” “死战!死战!”凄厉的带着悲呛的声音穿过了漫漫长夜。 ******** 同一时间,拓苍山庄里,商静鱼猛地惊醒坐起,他好久没有做剧情梦了,可是,今天又做了,他以为是老头找他,但是,梦境里却都是剧情,没有看见老头。 ——梦境里,他看见了灵州了,看见灵州家家户户的迷迭花,迷昏了灵州的几乎所有人,但是,也有人没有被迷昏,是少数几家,其中就有他的姨妈——商子衿,他看见姨妈一身红色袍服,艳红如血,手持弓箭,三箭射杀了三苗族的统领,然后,然后,一座老宅里,披麻戴孝的商家全族,冲了出来,和姨妈一起,还有,另外几家氏族,在灵州的街巷和三苗族拼杀!但是,没用啊,敌人那么多,而灵州这几家氏族也不过几百人而已…… ——姨妈,姨妈死了!姨妈死前,连续射杀了六人! 他看见姨妈死前喃喃的唤着娘亲的名字—— 商静鱼忍不住捂着眼睛,在原来的剧情里,姨妈是这样死的吗?早被三苗族腐蚀的灵州,孤注一掷,悲壮死去的那几个氏族,原来就有商家吗? “主子?”因为担心自家主子,不敢离开半步的寿二听到声响,忙推开门进来,却见自家主子捂着脸,泪水不断滑落。 这,这是想念殿下了?不舍得殿下了? “寿二,我没事,灵州的条陈来了吗?”商静鱼随手擦了擦眼睛,看向寿二,声音有些沙哑。 “主子,您才睡了一个时辰,现在天色未明,您再睡一下?”寿二忙劝道,这脸色好难看啊。 “我梦见灵州那边,我姨妈出事了。”商静鱼垂下眼,“而且我担心大哥哥……” 被三苗族腐蚀了多年的灵州,大哥哥能夺回来吗? 寿二一听,心头咯噔了一下,刚刚的确有灵州急报和条陈送来,灵州情况有些紧急,沈融大人已经开始反击,孤注一掷,而商家主的确是在协助沈融大人收回灵州……但是现在主子的这个情况,他就怕主子知道后反而会思虑更多! 商静鱼抬眼看着一脸无措纠结的寿二,心头明白寿二是担心他,便开口说着,“你让厨房给我煮碗面吧,我不出去,就在这里吃,然后,你把条陈和折子拿来,我看完了就继续睡。如果明天起晚了,你就跟我娘亲说我贪玩,睡晚了就好。灵州的事,一个字都不要跟我娘亲说。” 寿二一听自家主子要吃面,心头松了口气,忙恭敬应下,急急出去,刚好寿一已经赶了回来,让寿一拿着装着灵州情报的盒子进去,自己忙去厨房亲自盯着煮面了。 商静鱼见寿一回来了,便笑了笑,问了几句幽州的事,当听到大哥哥命人救出宣王,并送往幽州陈老先生处对的时候,有些恍然,那看来这宣王是大哥哥选的候选人?又知道幽州边境并不安稳,荒族蠢蠢欲动,并且似乎有蛮族余孽在搞事的时候,商静鱼皱了皱眉头。 “主子,若是要问灵州,不若问小的。”寿一低声躬身拱手说着。 商静鱼看向寿一,疑惑,“你不是去幽州吗?怎的也知道灵州?” “殿下在很多年前的时候,就发现陈州东卢和海寇河贼狼狈为奸,同时也查出了灵州三苗族一事,但那时候,时机未到,殿下并未处置,只是命影卫暗中盯着,收集证据,理清线索,那时候负责灵州来往情报的人就是我。”寿一低声说着。 商静鱼脸色严肃起来,坐直,正色问道,“那么,这几年也是你在负责?” 寿一摇头,“小的有幸来到主子身边伺候,灵州这事就回到了福三手中,但是,虽然这五年来,并不是特别清楚灵州的情况,但五年前的情况,小的是知道的。” “那你说说,五年前的灵州。”商静鱼严肃问道。 “是,其实,二十年前的灵州早已被三苗族渗透,灵州这些年来也有些氏族早就看出情况不对劲,在二十年前就曾经秘密前往上京奏报,也找过当时的几位大人,但是,二十年前灵州前往上京的求援的也好,秘密奏报的也罢,都无一不失败了,有的是半途就消失了,有的是把奏报递了上去,却如泥牛入海。还有些氏族被暗杀了几个嫡系,比如说苏家,还有……商家。”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寿一垂下了头。 商静鱼愕然,二十年前?商家也被暗杀了嫡系? “后来,也就是五年前,殿下开始重视灵州,派出了影卫前往灵州查探真实情况,以及云天军的真实兵力。这一探查,才知道,二十年前的灵州就已经被三苗族渗透,灵州普通百姓不知情,知情的氏族要么陨落落了,要么就是沉默不语。”寿一低声说着,“影卫探查得极为辛苦,也极为小心,灵州被渗透得极为严重,已经无法分辨谁是三苗族,谁是大夏人。当时,殿下曾说,若想让灵州再次回归大夏,只怕,要来一次彻底的血洗才行。” 商静鱼脸色微微变了变。 “不过,主子您出现后,殿下的想法就改变了,本来,当时殿下打完北境,就要前往南境,直接拔出三苗族,但是,主子您出现后,殿下的很多想法和决定就不一样了。”寿一低声说着。 “那现在呢?”商静鱼愣了一下,低声问着。 “小的这次不单单是前往幽州送信,也前往了灵州。灵州沈融大人在商家主的协助之下,已经摸清灵州大致情况,已经开始反击了。沈融大人的身边有殿下的影卫队,商家主身边也有紫韵在。主子,您不必担忧。况且,殿下已经出发了,殿下应该明日就能赶到灵州。”寿一安慰的说着。 商静鱼慢慢点头,可以确定了,梦境里真的是剧情。只是剧情里没有出现大哥哥,只出现了姨妈,以前的剧情梦都是围绕着大哥哥展开的,而这次,是第一次没有出现大哥哥,反而是姨妈……是示警吗? 商静鱼捏了捏手指,低声道,“寿一,从现在开始,灵州的消息都要马上禀报给我。” “是!” 这时候寿二端着热乎乎的面来了,嗯,下了荷包蛋的面,汤很好喝,商静鱼虽然不太想吃,但是,想着接下来的各种忙碌,还有灵州……还有眼前的寿二寿一担忧的眼神,商静鱼便逼着自己吃了下去。 吃完,起来走了几圈,又看了看灵州的条陈和折子,沈融沈大人果然厉害,这才一个月,就差不多摸清楚了,还找出了迷迭花这种能迷惑人的心智的来自三苗族的花,还找出了三苗族人的特别之处,就是他们绝不跟外族碰触,手臂上有诡异的蓝色点,喜欢在脸上画涂鸦,还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灵州的一本县志上找到了三苗族的记载,三苗族崇拜异兽,供奉圣女,三苗族相信这个天下有天命獣,天命獣背有巨大的黑翼,极其巨大,吼声震动天地…… 商静鱼默默的瞅了眼趴在院子里呼呼大睡的哈士奇,哈士奇是他见过的最大的异兽了,难道,还有比哈士奇更大的? “主子,天色已明了,不若休息一下?”寿二跟在商静鱼身后,苦着脸劝说着。 ——哎呦,要是让殿下知道,主子在他离开后,就没有怎么睡觉,殿下还不扒了他和寿一的皮? “寿二啊。你现在让我睡,要是我晚上又睡不着怎么办?还不如我中午多睡一个时辰呢。”商静鱼说着,一边走到床榻边穿鞋,一边说着,“去拿我的袍服来。我去外头走走。” “啊?”寿二愁眉苦脸了,看向寿一,寿一也皱着眉头,但还是对寿二点点头,听主子的吧,下午早点催主子睡觉就是了。 寿二无奈叹气,只好去拿了袍服,又拿过披风,还跑去拿了手炉。 商静鱼穿好窄袖袍服,披上了披风,看着寿二殷勤笑着的呈递过来的手炉,无语了好一会儿,还是接了过去,这会儿最冷也只有十几度,需要手炉吗? 商静鱼走到廊下,踩了踩哈士奇,哈士奇掀开眼皮瞅了瞅商静鱼,就转过身继续呼呼睡去了。 啧,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睡的笨蛋哈士奇! “寿二,你有空写信问下福大,哈士奇老是这么睡,是不是不太好?”商静鱼有些担心,就没有见过天天睡觉的大狗! 寿二恭敬应着,心底却是在想,天天睡才好,要是哈士奇跟之前在拓苍山那样闹腾起来,才是麻烦呢。 商静鱼转出院子,慢慢的走上回廊,看着天空泛白了,回廊花园里,侍从开始出来打扫,收拾,摘花,摆花的,他这里的侍从,护卫,都是大哥哥给他挑好的,备好的,但因为这宅子里的事情,大哥哥说了,应该是他娘亲去管,他就从没有理会过,他自己院子里的事情也向来都是寿二在管。如此说来,他其实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懒虫。 商静鱼站在院子里,看着花,就想起了梦境里灵州的那些迷迭花,这里的花有娘亲喜欢的海棠,梅花,桂花,品种不是多稀奇,但开起来枝繁叶茂的,甚是好看,说来,他从未听娘亲说过灵州,姨妈来的时候,也极少提到灵州,似乎说起过商家的族老们希望他将来弱冠后,能够回商家祭祖?后来就没有再提了。 ——是因为,灵州早就不是大夏的灵州了吗? 商静鱼想,而这些,姨妈也好,大哥哥也好,都默契的不让他知道。他明白,这是对他的爱护之心,但是,他即便身体不好,可从来都不是只会躲在后方的人啊。 “寿二,昨天说的事,你交代下去了吗?”商静鱼侧头问道。 “主子,昨天我就交代了。”寿二恭敬说着。 “好,等下看看娘亲和童童他们起来了没有,我和娘亲他们一起用点早膳,然后,我们去五味楼,对了,那穆棱公子,你也去请过来。”商静鱼说道。 “主子,您真的不休息一下吗?”寿二忍不住低声说着,主子的脸色真的不是很好。 “寿二,我不做点什么的话,我不安心。”商静鱼看着泛白的天空,他重要的亲人,和他这辈子……最重要的那个人,都在危机重重的灵州啊。 寿二怔然的看着商静鱼,随即恭敬拱手,“是。小的明白了。” 第119章 胖鱼的三年20 此时的灵州—— 沈融眯着眼睛, 看向天空,暗沉的被黑色覆盖的天空, 似乎有些亮光了。 此时, 他一身绿色的袍服已经染上了血污,在他的前方,黑衣影卫们沉默的手持长剑,冷冷的对峙着, 在他的左右, 后方, 是身着黑甲服的军士, 带领着他们的, 是最前方的黑色盔甲, 手持长枪的林静冲。 是与他同时到达灵州, 但随后就接了殿下秘旨, 神秘消失了三个月的林静冲, 他以为是躲在某个地方,暗中练军了, 却没想到, 原来是一声不吭的,偷偷的进入了云天军, 并且, 还混到了一营的少将位置,还策反了不少云天军的军士! 在他和刘庆云以及影卫们被三苗族重重包围,陷入险境, 影卫们都快扛不住的时候, 林静冲带着黑甲军士突然出现了! “就凭你们区区五百人,还想拦住我三万云天军吗?!”三苗族的统领手持大刀, 指着林静冲,怒道,“原来你竟然是林静冲!摘星阁的人!” “可惜,我也很想加入摘星阁,但是,可惜呀,殿下的要求太高了,我现在还在考核期呢!”林静冲叹气说着,说罢,转头看向身后的双手插袖,一脸很不耐的沈融,嘻嘻笑道,“沈大人!您可得为我多多向殿下说些好话才是!” 沈融翻了翻白眼,“林将军!您有这个说话的功夫,能否把眼前的虫子都踩死了?” ——眼前的虫子已经拦住他们好久了,不知道眼下的商子衿情况如何?那个女人,可是向来都是不怕死,又胆子大的要命! 沈融心头焦虑着,可面上却是一副不耐又轻蔑的表情,那表情,成功的激怒了对面三苗族的统领—— “可恶!沈融!你们这些大夏人!我要你们今天全都死在这里!”三苗族的统领狂吼着,大刀一挥! ——轰的一声,那三苗族的几百人就扑了过来! 沈融神色一紧,来了! ***** 而同一时间,灵州的最后一条街巷,商子衿慢慢的卷起袖子,接过身后的侍女恭敬呈递的弓箭,慢慢的拉紧弓弦,前方——三苗族的兵士已经围拢了过来了。 嗖—— 一箭洞穿了冲在最前的兵士,甚至直接穿透了后头的一个兵士! 紫韵的眼睛再次闪闪发亮,哇哦!商姐姐的弓箭太厉害了! “杀!一个不留!”商子衿放下弓箭,冷冷的说道。 紫韵欢呼一声,耶!! 商子衿慢慢的放下袖子,看了眼天色,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而这也是与沈融约定的时间。 ***** 而这个时候,灵州的大街小巷,喊杀声和刀剑碰撞声,怒吼声,凄厉的叫声此起披伏,唯独没有哭叫之声。 刘庆云看了眼巷子,身着麻布衣衫的,是苏家的?还是张家的?将最后一个三苗族砍杀在地后,麻布衣裳的年轻男子,朝刘庆云微微拱手,深深躬身。 刘庆云忙拱手回礼,看着这些人手持刀剑,转身走向下一条街巷,而这些人里,居然还有鬓边白发的老妇人! “是张家的。”沈融看了眼,便转过头来,继续抬脚走去,声音平静压抑着什么,“二十年前,张家家主为这灵州被三苗族腐蚀一事,亲自前往上京,在半途被人砍头颅,后来,有人将张家主的头颅和残缺的尸块敲锣打鼓的送往了张家,张家家主的嫡妻当时正怀有身孕,亲手接过了装着头颅的盒子,打开后……”说到此处,沈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声继续说着,“张家夫人拼着半条命生下了这张家唯一的后人,张家老夫人,一夜之间送走了儿子和儿媳,此后,张家没落了。” 刘庆云不由攥紧了拳头。 “但是,你看,张家二十年后崛起了。”沈融说到此处,抬头看向了天空,天空快泛白了吧?,“刘通判,你要记住,大夏,不是一个人的大夏,从来都不是!小公子说,国在于民,在于人心。民在,国在,民心所向,国之所在!” 刘庆云躬身,拱手,哑声应着,“是!” 林静冲林将军带着五百军士拦住了那三苗族的统领,和影卫一起将那三苗族的统领和兵士一起打杀!之后,沈融沈大人继续带着他和影卫们一家一家的叩门,清查,他手中的名册,登记了这几个月来,沈融沈大人所清查的灵州氏族和百姓,凡是附逆了三苗族和云天军叛军的,一律剿灭,这一晚,刘庆云自觉已经见到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的血流成河了。 但是——刘庆云却并不反感,甚至有些激动有些悲伤的看着前方的沈融,那高瘦的背影。 每到一家,沈融沈大人都会清查,列出证据,让附逆的,无话可说,只能脸色颓唐的苍白的跪倒在地。 整整二十家氏族啊,这其中,沈融沈大人得耗费多少心力,才能搜集到这么多的证据! ——而这些证据中,沈融沈大人说,有很多,是灵州的氏族——小公子的母家商家和百年苏家所提供的,这其中,是这两家灵州氏族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一点点的搜集而来的。 今晚的灵州血色之夜,并非偶然,是沉默了二十年的灵州,终于苏醒了! ***** 商子衿穿过一条巷子,走向了灵州的大街,而陆陆续续的,麻布衣衫的头绑着白色布条的,也正从巷子里走出,走向了大街,此刻,天色即将泛白。 沈融大步前行,当看到商子衿一身深紫色的袍服,脸色有些苍白,但依然明艳冷凝后,沈融心头松了口气,放慢脚步,目光一一的缓缓的扫过那些麻布衣衫的氏族,大概只有几百人,是眼下灵州的可以确定的还算是干净的大夏人了。 沈融对身侧的刘庆云低声说道,“点一下人。” 刘庆云低声应着。 沈融慢步走到商子衿身侧,瞥了眼正欲走过来又顿住脚步的苏家老爷子,便对苏家老爷子微微点头,“老爷子,辛苦了。” 苏家老爷子这才走了过来,拱手说道,“不敢,此番若非沈大人筹谋得当,我们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亲手手刃仇敌!” “眼下说这些太早了。”商子衿看了眼前方,低声开口说道,林静冲正带着数百黑甲军士,挡在城门口,而城门外头,是黑压压的云天军! 沈融慢步上前,走到林静冲身侧,林静冲单手持着长枪,侧头看了眼沈融,低声说道,“即便有提前布了防御的阵法,但我最多只能扛住一天!差距太大了。” “没事。一天就够了。”沈融说着,看了眼外头安静沉默的诡异的云天军,低声说道,“今晚,那些药人没有出现。” “药人这种东西可是珍贵得很,哪有可能随便就拿出来?”林静冲说着,看了眼外头的云天军,“不过……云天军的统帅没有来?” “那外头的人是谁?”沈融皱起眉头,统帅没有来?那个神秘的云天军的统帅? “是传说中的统帅的副手,副统帅,王家的,王恒。”林静冲说着,嗤笑一声,低声说道,“说句实话,我到云天军三个月,从未见过那个统帅,那个叫王真的,真的存在吗?” 沈融眉头紧皱,转身看向商子衿,商子衿慢步上前,看了眼外头的王恒,平静说着,“二十年来,没人见过云天军的统帅。” “我到任以来,按照规矩,我该跟云天军的统帅见礼,查看兵贴,但是,每次和我交接兵贴的,都是王恒。”沈融低声说着。 “所以说,那个叫王真的,从未存在过?”林静冲挑眉说道。 “我们可以用这点来好好的和王恒谈谈。”沈融眯起眼睛,看向外头正骑马走来的王恒。 “拖一拖时间,是吧,明白了。”林静冲低声说着。 林静冲甩了甩手里的长枪,慢步上前。 ****** 而与此同时,距离灵州二十里外的灵河畔,数十条人影疾驰在河畔树林之中,身影犹若鬼魅,而打头的黑色身影犹若一抹青烟,瞬间消失,又在远处倏忽出现,直至,前方灵河上,一条小船安静的停驻在河水中央。 灵河,绵长却是平静的,一年四季,灵河缓缓的流淌,绕着灵州转了一圈,然后,安静的流入南境的凌海之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灵河的尽头的凌海,但却只有少数人知道,灵河的源起,却是那重重迷雾的山谷之中,传说中的迷雾森林。 那安静的小船上,一身着蓝色袍服的披散着黑色长发的男子负手而立,男子面容俊秀,但一双眼睛却是蒙着黄色布条,布条上还有诡异的符文,黑色长发的尾端束着金色的玉冠,蓝色袍服上隐约可见黑色龙纹。 “七绝郎君,睿亲王世子,摘星阁阁主,——林静深殿下,既然来了就下来一谈如何?”男子抬头看向那黑色身影的所在,朗声开口。 林静深一身黑色盔甲,背负双手,闪现在灵河河畔,盯着那意外到来的——来自陵国的太子,微微扬眉,平静开口,“陵国太子不远千里而来,可是为了不尘道人?” “世子殿下,你我有约,我助你寻陀罗花解药,你为我护住我的未来太子妃。”陵国太子直接开口,“但是,如今,时局已乱,我国国师谈福星已经降世,乱局开启,还请将我的太子妃送来,我会以陵国宝药——千年玉丹作为谢礼。” 林静深沉默了一下,居然真的是要将穆棱带回?但是,只怕鱼儿会不答应,鱼儿似乎很同情那个穆棱…… “此事,我暂时不能答应你。”林静深开口说道。 “为何?”陵国太子脸色微微绷紧了。 “我的王君,也就是你们国师所说的福星,已经答应庇护穆棱了。”林静深平静说着。 第120章 胖鱼的三年21 陵国太子看向林静深所站的方向, “福星要庇护我的太子妃?我的太子妃何须庇护?” “此事缘由来去,太子难道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林静深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为何你的太子妃会来我大夏, 又为何求得我的王君庇护?此中缘由,我等身为外人自然是不知,可太子你是局中人,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陵国太子沉默了一会儿, 才低声说道, “既然如此, 那我再多等一段时日罢了。” 林静深有些意外, 看着陵国太子, 本以为, 这人应该会拒绝才是, 这人应该会是直接将穆棱带回才对…… “容我多嘴问一句, 为何, 太子非要穆棱做你的太子妃?”林静深直接问道,顿了顿, 补充了一句, “我想,那穆棱要是知道缘由, 说不定会解开误会?” “缘由?他是穆家送来陵国的人质, 也是我命定的太子妃。穆家人说过,他若是做了我的太子妃,我的眼睛就可以视物了。”陵国太子语气平静又近乎冰冷的说着。 林静深微微点头, 果然是为了眼睛。 “世子殿下, 此番来此,可是为了三苗族?”陵国太子换了个话题。 “太子可是要与我合作?”林静深问道。 “灵河上有我陵国的子民需要的白鱼, 三苗族一直以来把持灵河的上游,实为可恶。若是我陵国助殿下拿下三苗族,可有什么好处?” “若陵国想要灵河里的白鱼,那便派出使者来与我朝商谈吧。”林静深说着,抬手一挥示意身后的影子卫继续前行,随即他也倏忽消失在原地。 灵河小船上的陵国太子侧头看向那林静深消失的方向,低声喃喃道,“林静深不可小觑呀。只是……”想到不乖的,离家的那个人,陵国太子脸色绷紧了一些,低声喃喃道,“阿陵,再给你一些时间……” ****** 瞬间消失,又在密林深处出现的林静深低声对紧随身后的福大说道,“去信给小公子,务必要留意陵国的那些人。他们可能会带走穆棱。” 福大恭敬低声应下。 然后,前方密林终于出现了暗淡的光芒——那便是三苗族的本族所在,世人极少能够到达的地方。 而此时,天色渐渐亮了,但此处,却由于密林深谷,而几乎还处于暗淡昏暗的时刻。 ****** 同一时间的南州。 商静鱼慢步走在山道上,身后是穆棱和寿一寿二。 “所以,三苗族是个很奇怪的,一直躲在密林深谷里,常年不出来?他们喜欢灵河?”商静鱼困惑的问着,看向走在他身后一步的穆棱,“既然他们不喜外族,也不喜见外人,怎的他们会有争夺天下的野心?” 穆棱一脸凝重,“所以,一直以来,我的老师,都认为,三苗族应该是一分为二了。” “一分为二?”商静鱼顿住散漫的脚步,转身看向穆棱,“你是说,三苗族现在有两个了?” “此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的老师是这么说的,他说在千年前,三苗族曾经依照上天的启示,遵从圣女的指示,将圣兽送与了当时的大夏,还派出了巫医,为大夏炼制了神秘的军士,最后,圣女还自己下嫁了大夏。但是,大夏却一直不认同最后一点,他们说圣女失踪了,圣女并没有嫁入大夏。因为此事,三苗族就和大夏反目了,一部分的三苗族遁入了深谷,一部分的三苗族却拿起了刀剑和大夏在当时的灵州边境打了好几场,后来却不知何故,突然退走了。”穆棱说着,神色凝重,“我老师说,三苗族定然会是眼下乱局的变数之一。” 商静鱼拧眉思索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了寿二和寿一,“寿二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去五味楼,寿一,你去做两件事,第一件事,你去看看今日公告之后闹事的那些人里,都是哪些钉子,第二件事,你去散步一下流言,就说三苗族已经占领了灵州!” 寿一一怔,看向商静鱼,“主子,这样的话……” “嗯,当然,你还得去告知一下顾善闻顾大人,以及让寿四和寿三做好一下准备。另外,告知此刻尚在南州的九门的影门,让他们都动起来,好好的盯紧那些动起来的钉子,以及,顺便告知九门的观门,务必做好本次骚乱中的所有新考学子们的记录。” 寿一听到此处,已经明白了,自家主子这是打算搅混水,想把三苗族给钓出来,不只是如此,甚至还想把南州的那些钉子们也钓一钓,还想用此事来考考那些新考的学子们,这算是一箭三雕吗?唉。可是这样一来的话,主子自己也算是置身于危险之中,若是南州那些三苗族的钉子们相信了灵州真的被占了,恐怕他们会想要趁乱占据南州,而,在南州眼下威望与顾大人不相上下,甚至远在顾大人之上的主子一定会是他们想要挟持的目标! 但是,主子所命,他不能不从,且,若是不从的话,只怕主子会再想出更加危险的办法,还不如听从主子的,然后,用命护卫住主子的安全! 寿一默默拱手应下。 一旁的穆棱有些担心的看向商静鱼,“公子,这样的话,您可能会有危险?” “嗯,大概吧。”商静鱼说着,抬头看天,天空已经明亮了,湛蓝通透,只是风有些凉,不知道灵州的此时又是什么样的风景? “走吧,穆棱哥,陪我去看看。”商静鱼侧头笑道。 穆棱轻叹一声,看着商静鱼,眉眼间平和温柔,“公子唤我阿陵就好。” “那可不好,你可是比我大呢。”商静鱼咧嘴一笑,笑说着,虽然从内芯上来说,他应该和穆棱差不多大…… 穆棱也不再坚持,看着商静鱼,似乎看穿了什么一样,轻声开口,“公子担心灵州?担心殿下?” “嗯。”商静鱼垂下眼,他担心得不得了,不只是担心姨妈,也担心大哥哥,即便知道自家大哥哥武技高超,身边还有福大,即便知道姨妈身边有紫韵,可是,担心就是担心,没有任何理由的。 “公子,我观殿下龙威深厚,定然会安然无恙的。”穆棱安慰道,不过,这也是实话,他看林静深的龙形已经形成,龙威龙息都相当浓厚了。这样的林静深,即便未曾登基,也是有天道看护的。 商静鱼叹气,看向穆棱,露出几分无奈的又尴尬的笑容,“我知道啊。可是,关心则乱啊。” 穆棱一愣,关心则乱?随即笑笑,若是如此,那他说再多也是无用了,公子还是会忧虑,还是会不放心。 “走吧,穆棱哥。”商静鱼说罢,便转身继续朝山下走去。 他想多走走,这个破身体,老是坐马车也不行,而且也需要多出来走走,才能钓到想要的钉子~当然,这个可不能让寿一寿二看出来,不然他们肯定会啰嗦好多话的。 当商静鱼在山腰还算好走的山路上走了一段路后,在寿二喋喋不休和穆棱婉转的劝说之后,还是爬上了马车,而当商静鱼爬上马车后,寿二坐在马车前,目光似乎不经意的一一扫过了那山腰上的丛林之中,那里的人影一闪而过。 寿二心头冷笑一声,哼,想打主子的主意,等着吧,都是找死的! 马车里,穆棱看着翻着条陈的商静鱼,便从马车里已经备好的茶炉里倒水,泡上药草,药草清香,商静鱼抬头看去,惊奇的看着,“这是什么?” “这是师伯昨晚拿给我的,说若是我随侍在公子左右的话,这泡药草的活就让我做了。”穆棱说着,一边慢慢的研磨药草。 “这味道很香啊。不苦的,对不对?”商静鱼两眼放光,哇哦,苍老头终于良心发现,不给他喝苦苦的药茶了吗? 穆棱见商静鱼这双眼放光的好似孩童一般的商静鱼,忍不住笑了笑,看来平时没少被师伯捉弄了吧。 “这是陵国特有的药草,叫千机,能够疏通经络,驱走寒气,公子应该一直都有在用才对。定然是师伯加在您平时用的药膳里或者药里,您没有单独喝过吧。”穆棱笑说道。 商静鱼哼了哼,他就知道苍老头平时捉弄他了。 穆棱见商静鱼哼哼唧唧的样子,又笑了,公子真是有趣。 穆棱将碾碎的药草泡进水里,这水也不是普通的水,是这齐云山特有的暖泉,在山里深处,估计现在,也就殿下发现了,暖泉是天地灵物,配合这千机,相信公子今天用了,身体会舒服很多。 而这千机和暖泉,在他早早过来准备的时候,已经被公子身边的近侍检查过了。公子身边的近侍极为忠心,而且也对公子照顾得非常尽心和仔细,不是出乎下属对上峰的忠心,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忠心和爱戴——因为大概知道公子是不太喜欢这种饮食都要检查的,所以都是默默的悄悄的检查。 商静鱼接过穆棱泡好的药茶,喝了一口,哇,真好喝,有点像上辈子他最喜欢的橙汁~呀,再多喝几口! 但穆棱只给商静鱼喝了一杯,就不允许商静鱼再喝了,只说要在傍晚才能喝。 商静鱼恋恋不舍的看了眼那茶炉里的药茶,好吧,然后,他决定了,今天晚上本来要厨神伯伯做的酸菜鱼不做了,哼,不给一直以来捉弄他的苍老头吃! ——让你捉弄我!这么好喝的千机茶都故意不给他喝! 第121章 胖鱼的三年22 在商静鱼朝五味楼进发的时候, 齐云山的密林深处,几条人影凑在一起低声私语: “怎么样?” “商静鱼的身边有几个高手!特别是他身边的叫什么寿的!没法靠太近!” “上京最新的消息, 务必要把这小金童给杀了!南州必须乱起来!” “灵州现在还没有消息, 南州又有顾善闻,又有那两个糟老头!怎么乱!” “杀了小金童!南州一定会乱!” “可是,上京贵妃那边要我们先去把幽州弄起来!” “幽州那边自然会有人去弄!蛮族的灭族大恨,还有荒族, 他们可不是省油的灯!” “林静深神出鬼没, 摘星阁的具体位置都不知道, 到底有多少人也不清楚!上京现在却想着要乱?” “你管上京那两个女人怎么想的!只要这天下乱起来, 我们, 才有机会!” …… 那几条人影窃窃私语之后, 就迅疾离开了。 他们却不知道, 在他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后, 有两个人从高大的大树上跃下, 看着他们消失远去的背影,低声交谈: “不杀了他们?” “小主子最新的命令, 他要钓很多很多的鱼, 这几个应能钓出更多的鱼才是。” “也好,一网打尽, 今后的南州也太平一点。” ***** 商静鱼到达五味楼的时候, 府衙门前的公告栏已经开始张贴公告,而此时的天色刚刚明朗没有多久,但早有学子在此等候多时, 商静鱼趴在阁楼的窗台边, 看着下头的热闹,府衙的总捕头已经站在高处, 双手高举一张大纸,大声的念着通过资格考的学子名字: “萧初!萧燃!……” 一个一个的名字被念了出来,有的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兴奋不已,有的听到自己的名字哈哈大笑了起来,周围一片恭贺赞誉之声,还没有听到自己名字的,紧张不已,有的紧紧的揪住身边的书童,紧张的那脸色都苍白了,甚至有的已经忍不住双手合十,喃喃着什么…… 商静鱼托腮,心想,这和当年高考查分的时候也差不多嘛。 “公子?”穆棱皱眉看着下头目光锐利直直的盯着五味楼的那老人,以及在不远处闲闲站着的两个年轻俊秀公子,其中一个更为年长的,时不时的微笑和前来说话的人有礼应答,但是那目光,却是隐晦的流连在这窗台上的公子身上。 商静鱼回头,“嗯?” “楼下的那几人,公子可是认识?”穆棱问着,同时目光看向随侍一旁的寿二,用目光示意,那楼下的人可是需要警惕的? “那是……额,那老爷爷就暂时不要管了,那两个,哦,是萧家的公子。”商静鱼说着,哦,对方一直在看自己?那老爷爷……咳,疑似睿亲王的,暂时不管,大哥哥说不管,就还是别去管了,但那萧家的公子?嗯? “主子,可是需要小的去警告一下?”寿二恭敬问着,那萧家的两人总是时不时的在主子身边出没,之前殿下在的时候,还好,这两人不敢这么明显,但现在,是看着殿下不在了,所以冒出来了? “警告他们做什么。”商静鱼不解的看着寿二,“他们又没有做什么。对了,寿一呢?可是回来了?” 寿二恭敬点头,“是的,现在寿一正在安排。”安排周遭的护卫,要更加隐晦一点。 商静鱼点头 ,抬手随意的掩上窗户,便坐到一旁,开始翻开条陈和折子,穆棱就安静的坐在一旁,垂眼盯着茶炉。 “穆棱哥,你以前在陵国的时候,每天都做些什么?”看了一会儿的条陈,商静鱼见穆棱一直安静的坐着,神色沉静,气息也平和得很,似乎习惯了这样安静的等候一样。 “在未弱冠前,我上午随侍太子左右,下午和晚上就跟着老师学习。”穆棱抬眼看着商静鱼,目光平和中透着温柔。 一旁的寿二看着,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穆棱看着小主子的眼神虽然和殿下的不一样,但是,却是这般的亲昵温柔,总觉得,若是殿下看见了,一定不会高兴 “随侍太子左右是要做些什么吗?”商静鱼迟疑的问着,额,是不是被欺负什么的。 “一般就是看护太子,因为太子的眼睛看不见。他们都说,我是为太子而存在的人,我在太子身边的话,对太子有好处。”穆棱说着,自嘲的笑了一下,“可能也是真的吧,听说我没有在太子身边的时候,太子的眼睛常会痛。他们想让我日日夜夜陪在太子左右,但是我的老师说,若是要我常随太子,就必须跟着他学习一些东西。他们这才准许我白天上午随侍,下午后跟随老师学习。” 商静鱼皱起眉头,“太子的眼睛是先天的吗?” “太子的眼睛很好,听说是诅咒,具体的,我也不知道。”穆棱垂下眼说着。 商静鱼看着穆棱,认真说着,“你不是为谁存在的人。穆棱哥,你很好,真的。”至少这一天的相处下来,商静鱼是觉得穆棱这个人,温柔闲适,又平和的人。 穆棱看着商静鱼,扬了扬嘴角,笑容不大,但却是舒适明亮的很,“嗯。我知道。” ——老师也是这般说的。 ——现在公子也这么说。 真好。 ****** 此时的灵州,天色明亮了,那些被迷迭花迷昏的人家,也陆陆续续的醒了,惶恐不安的看着外头的一地血污,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味道,以及那些氏族们,披麻戴孝,又手持刀剑,神色冷漠,但是看见他们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便不去理会他们了。 商子衿垂下袖子,看向沈融,“府衙对百姓们没有做安排吗?” “自然是有的。但是,还得再等等。”沈融说着,目光意味深长的看向那瑟缩的似乎害怕又偷偷的探出头的百姓们。 商子衿一怔,随即有些若有所悟的慢慢的点头。 这个时候,林静冲已经带着五百军士在城门口严阵以待了,那王恒,面无表情,不管林静冲说什么,都不理会,只是给了一句警告,若是在今天的午时,不能打开四个城门的话,那就杀无赦了。 商子衿便知道,午时,便是灵州今后结局的最后时刻了。 刘庆云已经拿着名册,带着影卫们,开始去做清点了,而氏族们沉默的待在一旁,手中的刀剑未曾放下,也未曾上前询问一句。 “殿下……能够及时赶到吗?”商子衿低低声的问着。 沈融看向商子衿,目光中带着几分笑意的调侃,“商家主可是怕了?” 商子衿皱了一下眉头,一双美目淡淡的直视着沈融,“自然是怕的。” 这个回答让沈融有些意外也有些怔然,眼前这个即便面对着狰狞怒吼的敌人,面对刀剑加在自身的死亡,依然能够冷静拉弓射箭的女人,居然说……怕? “我还想参加三年后小鱼的加冠礼,我还想再看看我的妹妹……我商家的后人们……,我身后跟随我多年的姐妹们……我想看见她们都能觅得如意郎君……我怎会不怕?”商子衿说着,嘴角却微微的扬起笑意,说起她所在意的这些的时候,她的笑便自然露出来了,是难得的,柔和又明亮的笑。 沈融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商子衿,半晌,才低声开口,“姑娘且放心,你所在意的定然能够平安。” 商子衿看着沈融,慢慢的点头,“我信你,沈大人。” 信我?沈融愣了一下,随即躬身,拱手,“定不负姑娘。” 姑娘?商子衿有些费解的看着沈融,这沈大人怎么一会儿商家主,一会儿姑娘的?正欲再问,突然,后头的某条巷子里,爆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紧跟着便有刘庆云厉声呵斥,“戒备!其他人都抱头跪下!” “开始了。”沈融冷静说着。 商子衿皱眉,转身看向后头的那巷子里被影卫押出来的几人,那都是灵州寻常的百姓,原来不只是氏族,百姓中也有人被三苗族腐蚀了吗? “殿下说过,除非血洗灵州,否则做不到百分一百的干净,但血洗的代价太大,也有伤天和,如今,只能是有多少抓多少,剩下那些隐匿的,只能在日后慢慢的清理了。”沈融说道。 “可这样一来,也是等同于埋下了后患。”商子衿皱眉说道。 “没错,所以,唯有将三苗族彻底的融合了。”亦或者剿灭?沈融没有再说,只是转身看向了城门口。 他手头上的名册是他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整理出来的,灵州所有有可能被腐蚀的都在上面了,但是他并没有按照名册全部清理,如殿下所说,血洗的代价太大了。而某些人是被迫的,还有些人是人在曹营心在汉的,得给一个机会,这是殿下说的,所以,他给了刘庆云的名册只是一部分罢了。 而殿下,此时应是在三苗族的营地吧? ****** 林静深手中长剑缓缓的指向被押跪在地的披散头发的颤抖的老人——传说中的三苗族的祭司? “我只问一遍!你们所找寻的可是圣兽?” 三苗族的祭司惶恐的看着林静深,目光里透着难以置信,喃喃的说着,“不可能啊,你,你们怎么可能不受圣物的影响?!” 林静深抬眼看向那巨大的火红色的散发着难闻气味的花,淡淡的开口,“说,圣兽在哪里?” 祭司还是喃喃的说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除非,除非,你,你是龙子!你是龙子!” 祭司似乎找到了一个正确的理由,目光狂热又癫狂的看着林静深,“龙子!传说中的,唯一的,不惧圣物的,会被圣兽承认的真正的龙子!哈哈哈哈!当年大夏的那个人都没有办法得到圣兽承认,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这个天下,这个天下会是你的……” 林静深皱了一下眉头,啧,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主子!所有三苗族共一千二百人已经找到了。所有反抗者皆已诛杀!族长在那边,他说只要我们不杀祭司,他什么都愿意说!另外,他也愿意提供解药。”福大恭敬拱手说道。 林静深侧头看向福大,神色平静,“解药不需要。问他两个问题,第一,提供一份三苗族的名单,第二,圣兽在哪里。” 福大恭敬应下。 而那祭司却是似乎觉得奇怪的看着林静深,“殿下您不惧圣物,定然是被圣兽认主了。怎的还在寻找圣兽?” 林静深挑眉看向似乎不再癫狂,然后神色极其恭敬的祭司,“什么意思?” “天下,唯有被圣兽认主的您,才会不惧圣物的影响。”祭司恭恭敬敬的跪着说道。 “你这话不对吧。我的兵,我的下属可也未曾惧怕过你的圣物。”林静深冷静说着,皱起眉头。这些起奇奇怪怪的事情,让他想起了最近才感觉到的那隐约中似乎要掌控他的力量,想要带走他的鱼儿的力量……,这让林静深心头有些烦躁,神色也更加淡漠冰冷。 那祭司似乎也感受到了林静深的烦躁和杀意,跪的更加恭敬,“是因为殿下在此,那圣物自然不能造次。” 因为他?林静深没有再问,突兀的想起了地宫里的那只巨大的异兽。 “你说,千年前,大夏从你们这里带走了圣兽?”林静深转开话题问道。 祭司恭敬的说着,“是的。千年前,他们利用圣女带走了圣兽。此后,三苗族就失去了庇护,灾劫不断。后又发生了内斗,一部分的三苗族去寻找圣女,想要带回圣兽。但是,他们从此音讯全无,直到四十年前,他们才又出现,带来圣女已经转世,并进入中宫的消息,让我们听从圣女的号令,因为他们有圣女的信物,我们只能奉令行事。” 林静深垂下眼眸思索,四十年前?睿亲王出事的那段期间? “那你现在对我有问必答,又是何故?”林静深转开话题,淡淡问着,“因为我不惧圣物?你怎知,我又定然是得了圣兽的认主?” 第122章 胖鱼的三年23 “殿下……身为祭司, 我可以窥见魂灵。您身上有黑金龙威,您身上还有圣兽的影子, 您必定是在很久以前就得了圣兽的认主。”祭司抬头说着, 那浑浊的眼睛又开始癫狂和崇拜了。 林静深垂下眼,淡淡问着,“既然如此,那你便和你们的族长一起, 好好的给我整理一份名单!特别是那些假借圣女之名来命令你们的三苗族的名单!” 祭司恭敬垂头应下。 此时, 福大也已经押着那三苗族的族长过来了。 林静深便交代福大仔细拷问清楚, 随即便吩咐其他影子卫带一营先行按照名册寻找其他三苗族。 之后, 林静深便带着其他影子卫赶往灵州! “劳烦阁下转告殿下, 三苗族所有族民, 愿意追随殿下!”三苗族的族长和祭司深深的跪拜叩头。 福大有些无语, 虽然今晚的袭击很顺利, 也没有什么流血, 这个深谷的三苗族似乎是那比较……咳,用小主子的话来说, 就是比较宅家的, 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是这般顺利的, 甚至似乎迫不及待的投诚?就因为主子可能就是被圣兽认主的……额, 龙子? ——虽然主子的确强大而威严深重,但是,总觉得这个三苗族……好轻率的感觉。 基于谨慎, 福大命令随行影卫继续警惕并且继续搜寻四周。随后, 福大便急急追着主子去了。 ****** 而同一时间的南州,府衙, 终于爆发骚乱了。 几个学子叫嚣着不公平,然后开始推搡,打人,商静鱼趴在窗台边上,看得津津有味,好笑的是在那几个学子叫嚣着不公平,并推搡打人后,本来挤成一堆的学子们哄得一下就跑开了,然后,就剩下那几个闹事的学子面面相觑,场面可谓是极为尴尬却滑稽了。 哈哈哈……商静鱼甚至觉得此时应该来吹一阵冷风,然后,头顶再飞过一只乌鸦,留下六个点,啊哈哈哈 但是,很快,商静鱼也笑不出来了,不知道哪里射来的箭矢,居然朝他直扑而来,而关键时刻,穆棱和寿二几乎同时出手,一人将他扯后,一人打下箭矢! 商静鱼踉跄了几下,站稳,然后就见扑出来的黑衣人居然朝围观看热闹的学子们砍杀去,商静鱼瞳孔一缩,立即喊道,“保护他们!” 在黑衣人朝惊慌失措的学子们砍杀去的同时,府衙里冲出来的捕快已经开始将学子们扯入府衙,同时——九门卫队也从各个地方跃出,与黑衣人开始拼杀! 商静鱼有些意外的看到,那萧家的两人居然也带着几名护卫,与黑衣人战斗起来。 “公子,您小心些!”穆棱心有余悸的将又跑到窗台边的商静鱼扯了回来。 寿二一手持刀和赶到的寿一两人也无奈的看着商静鱼。 商静鱼讪然一笑,“啊,我看他们的目标现在应该暂时不是我。” “寿四已经带人跟了上去了。”寿一低声说着,“不论如何,主子你现在还是小心些。” “好,我知道了。”商静鱼做乖巧状,乖乖的站在穆棱身后,站了一会儿,又咦了一声,戳戳穆棱,“穆棱哥,你懂武技?” 穆棱侧头,一笑,“嗯,懂一些。老师说,我得学会自保。身体也可以强健一些。”在他被扔下枯井发烧三天三夜后,老师就开始教他一些武技了,只是他太弱了,学不了高深的,只能勉强自保,至少后头再被捉弄恶作剧的时候,他可以跑得快点。 商静鱼一脸羡慕,“真好。”他就学不了武技!可恶! 穆棱侧头笑说着,“公子不必羡慕,待公子身体好些了,我教公子调息之法,虽然无法与人对打,但是跑的时候可以快些。” 商静鱼双眼蹭蹭蹭的亮了又亮,哇哦,是不是传说中的轻功? 而这时,嗖嗖嗖的,箭矢突然猛然袭来,寿一和寿二立即手持大刀猛地砍落!商静鱼也被穆棱拉到了身后!与此同时,隐藏于暗处的影卫已经追着箭矢的方向掠了出去! 穆棱捡起地上的箭矢,瞳孔一缩,低声道,“是陵国的羽箭!” 寿二猛地转身将商静鱼扯到了自己的身后,寿一已经持刀架在了穆棱的脖颈上,穆棱却是不惊不怕,凝眉侧头看向因为寿一的这把刀而急急冲出来的平日随在他身后的侍从护卫。 “放开穆公子!” “杀小公子,是谁的命令?”穆棱平静问道。 商静鱼也从寿二身后探出头来,看向那几个侍从护卫,好奇问着,“你们陵国也想逐鹿中原??” 那几个侍从护卫对视一眼,齐齐跪下,对着穆棱恭敬拱手,“穆公子,这是三殿下和五公主的命令,说务必要将穆公子带回!太子的眼睛已经不能再等了……” “穆公子,同为陵国人,您与太子自小青梅竹马,眼下,太子眼睛已经再也等不起了,您就跟小的们回去吧。” 穆棱脸色依然冷静,但细细一看,却是开始有些发白了,“所以,你们要杀了小公子?” “穆公子,只要您跟我们回去,我们绝不会动小公子分毫!” “哈,这话可真是有意思了。你们拿我来威胁人,你们问过我的意思没有啊。”商静鱼气笑了,这些人口口声声的只有他们陵国的太子!居然还敢拿他来威胁人! “寿一,把这些人都揍一顿,捆起来!”商静鱼没好气的说着。 寿一收起刀,恭敬应下,随后,在那几个侍从护卫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那几人已经应声倒下了。 穆棱目光有些木然的看了眼那昏倒在地的几人,转头看向商静鱼,目光有些戚伤,“小公子,我想,我还是得回去……”他不能给小公子带来任何威胁,也是他天真了,以为找到了传说中的福星,以为他待在了福星的身侧随侍,陵国的人就不敢再动他分毫,却不想,传说就只是传说而已,陵国的人,除了老师,谁还在相信远古的传说? 商静鱼皱了一下眉头,拍了拍穆棱,“穆棱哥,你先冷静,这事,你没有看出来有些奇怪吗?” 穆棱愣了愣,奇怪?哪里奇怪? 商静鱼叹了口气,看了眼外头的情况,卫门的人速度极快,府衙的捕头们也很卖力,现在外头已经平静下来了。不知道寿四和影卫们盯着的那些人怎么样了?流言已经散步,但是三苗族看上去好像很沉得住气? 寿二瞥了眼穆棱,这人看着比主子大,怎的做事都不用脑子?陵国的人突然攻击主子这点就很奇怪了,陵国的太子可是和殿下签了约书的,怎么可能突然反水?这里头定然是有什么缘故…… “我们先回山庄吧。顾善闻顾大人若是来寻我,让他直接来山庄,另外,告诉平平和寿三,今晚戒严,那位老人家务必要保护好。”商静鱼揉了揉脖颈,有点疲累了,“对了,观门的记录整理好明天拿给我,请卢老先生和古老先生,这两位老先生,这几天暂且就不要外出了。” 穆棱看着商静鱼,有些踌躇,“公子,我……” “穆棱哥,一起回去吧。”商静鱼转头对穆棱咧嘴笑着,眉眼弯弯的顽皮狡猾的样子,“你一定也很犹豫很好奇对不对,有些事情啊,我也很好奇。” 穆棱有些懵,但看着商静鱼的顽皮的笑容,还是忍不住轻轻的点头,眼睛里的踌躇慌乱悲伤也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一辈子随侍在眼前有着让人难以舍弃的舒适气息的人身边。 *****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了。灵州,商子衿和沈融站上了城门,林静冲已经在城门外手持长枪,身后五百黑甲军士沉默的但是坚定的站在林静冲的身后!而城门后,是披麻戴孝的氏族们,同时,陆陆续续的还有知晓或者不知晓但多少猜到缘由的百姓们,一身披麻戴孝的手持各种工具,有农具,有厨房的大刀,还有剪刀,老人,妇人,青年,壮年,安静的也坚定的站在了氏族身后。 商子衿看见了,侧头看向沈融,带有几分不赞同的语气,“沈大人,应该让他们回去!” “灵州并非一人之灵州。氏族也罢,百姓也好,灵州不存,你以为他们还能有归处吗?”沈融声音有些喑哑的说着。 商子衿一时语塞,沉默的转回头,看着下头已经开始准备攻城的云天军,忍不住低声喃喃道,“难道,云天军,真的全都叛变了吗?” 沈融没有回答,就是因为不能确定,才只能如此,三万云天军啊,天知道这里头到底有多少还记得大夏? 轰—— 战鼓声起,云天军攻城了! ****** 拓苍山庄里,商静鱼在前堂花厅一边翻着送达没有多久的各路折子和条陈,重点挑出了灵州的,一封一封的看了起来: 嗯,不错,大哥哥已经拿下了三苗族的族地,但是,额,遇上了陵国的太子,要带回穆棱?想得美!明明对穆棱哥就不好,还老想着娶穆棱哥做太子妃,等会,眼睛?到底穆棱哥对这个太子的眼睛能有什么帮助?为什么穆家的人说,穆棱哥能救人家太子的眼睛呢? 灵州情况还好,目前还没有具体消息。 商静鱼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折子,没有消息也就意味着,眼下灵州的情况不明,恐怕得等大哥哥解决了,才有具体的消息出来。 “主子。”寿一匆匆进来,双手呈递条陈,“寿四的消息。” 商静鱼眼睛一亮,忙拿过,打开一看,嗯,钉子们都已经锁住了,有几个重要的钉子已经锁牢,其他的钉子已经拉上线了,打算放出去钓钓鱼。 “主子,顾善闻顾大人来了。”寿二端着糕点进来,一边低声禀报,一边看了眼从回到拓苍山庄,就安静的呆在角落里的穆棱。 “好,请顾大人进来。”商静鱼说着,收起条陈。 角落里的穆棱站起,低声说着,“公子,我先离开一下。” “不用,穆棱哥你坐下吧。”商静鱼说着,转身看向穆棱,脸色肃然起来,“穆棱哥,我问你一个问题。” 穆棱愣了一下,这么严肃,是,是要赶他走了吗?穆棱垂下眼,不由得攥紧手。 “穆棱哥,你要回陵国吗?”商静鱼认真问道。 穆棱回过神,不是……赶他走吗?穆棱摇了摇头,“不,我不想。” “如果,将来,陵国用你的老师威胁你,让你回去呢?”商静鱼又再问道。 穆棱苦涩一笑,“那我定然是要回去的。”他的老师对他恩重如山,他岂可不回? 商静鱼点了点头,肃然道,“所以,我们就必须解决一个问题了。” 穆棱有些茫然,“什么问题?” “怎样让陵国的太子不再追着你,怎样让他放弃?”商静鱼一脸严肃的分析着,“你的存在必定对他是有极大的好处,堂堂一国太子,却要娶你这么一个男人,而你甚至不是陵国人,你是穆家送去的礼物,若论身份地位,你都是不匹配的。但是对方这些都不在乎,执意要娶你,若对方对你情深似海——但是,他对你不好,对吗?” 穆棱忙点头,对的,对的。 一旁煮茶的寿二默默的倒水,这穆棱看着很笨啊。 “所以,现在得找出,你到底有什么好处,是对方这么想要的?还得用娶你为妻的方式?” 有什么好处,是对方这么想要的? ——“阿陵的眼睛应该很好看吧。” ——“皇兄,既然如此,把他的眼睛挖出来不就好吗?” ——“不可,阿陵尚未二十弱冠,且需心甘情愿……” 穆棱呆呆的愣了好一会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眼睛?” 商静鱼和寿二同时抬头看去,却见穆棱眼眶泛红,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神色凄然又嘲讽,“我猜,就是眼睛了。” “啊?” 第123章 胖鱼的三年24 紫韵一剑砍翻了扑来的军士, 转身看向被她护在身后的商子衿,见商子衿只是胳膊被划伤了, 神色依然冷静, 便放下心来,但是……紫韵看了眼四周,商姐姐的那些侍女都被商姐姐派去保护下头的百姓了,言明了, 要保护孩子, 那些孩子能够救多少就救多少!而商姐姐却是和沈大人留在这城墙, 甘心成为对方的靶子!吸引对方的火力! “紫韵……”商子衿看了眼下头, 林静冲的五百军士快扛不住了吧。对方那么多人……也是, 能够撑过这个时辰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还有底下护着百姓的氏族们, 张家的和苏家的儿郎们, 还剩多少呢? “紫韵……”商子衿再次轻轻开口。 紫韵绷着脸, 她知道, 身后护着的这个商姐姐一定是要她走,她才不走! “走吧, 去找我妹妹, 去找小鱼,以后, 你答应我, 保护我妹妹,保护小鱼,……这些年来, 若没有殿下护着, 我妹妹和小鱼怎能活着?现在殿下都没有出现……我不知道……天下要乱了,紫韵……你这么厉害, 你又这么漂亮……答应我吧,你好好活着,去找我妹妹,去小鱼……”商子衿靠着城墙,轻声说着。 紫韵猛地一脚踢翻扑来的军士,又一剑刺穿了扑来的军士,转头瞪着商子衿,一张脸却早已哭花了,“才不要!商姐姐你死了,我怎么去见小主子,怎么去见夫人!我不要!不要!”哭喊后,紫韵又一剑砍杀了趁乱爬上来的军士。 商子衿苦笑一声,转头看向和她一样靠在城墙,肩膀已经渗出鲜血,湿透衣服的沈融,沈融看着她,目光里意味不明,但却似乎又有千言万语般。商子衿自嘲一笑,慢慢的站起身,拿起身侧的弓箭,既然紫韵不肯走,那就拼杀一场吧。她可是商家商子衿,即便死,也该和她那父亲一样,被三苗族折磨得体无完肤,依然站着死去! 沈融见商子衿又拿起了弓箭,便也举起了身侧的剑,抖了抖剑,看向下方,刘庆元刘通判也是举着长剑狼狈的砍着,看那架势,过去定然是没有怎么拿过剑的,不像他沈融,虽然武技不算精湛,但是好歹,他杀的人也不比那商子衿少吧。 沈融看了眼天空,难道,殿下……失败了吗?不可能吧。 罢了,今日,就与灵州共存亡! 至少!至少这一刻,商子衿,商子衿,商子衿…… “商子衿!!!”沈融突然转头对着商子衿吼了一声。 商子衿一箭射出,命中敌人,侧头看向突然吼起来的沈融,疑惑,怎么? “若你我活过今日,你嫁给我吧!”沈融吼道。 商子衿一呆。啊? 前头砍杀敌人的紫韵脚步差点一滑。 就在此时——塔塔塔……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城墙上的众人先是一呆,随即沈融猛地扑上前,但见道路的尽头出现了黑压压的人马,大约五千多人的黑甲军士,鲜艳的旌旗在苍穹下迎风飘扬,黑色的铠甲,手臂上的黑带纹章腰间的刀剑泛着冷冽的寒光,他们脸色肃然,背脊挺拔,凌厉而冷峻,那马蹄声整齐,踏得大地仿佛都在轻轻地颤抖,紧跟着,骑马跑在最前的一黑色人影从马上跃起,极速掠来,站在城墙之上,背负双手,黑色的长发仅用一条青色束带绑缚,黑色盔甲,手臂上是一金色边的黑带纹章。 “是,是黑甲军!” “是殿下!殿下!殿下他来了!” “是黑甲军统帅,是镇远侯!” “哈哈哈,殿下他来了!” …… 沈融在看见那乌压压的黑甲军士后,一直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心底松了口气,踉跄上前,恭敬躬身,拱手,“灵州州令,沈融,拜见殿下。殿下安好!” 随着沈融的跪下磕头叩拜,商子衿和灵州氏族在呆愣过后,也急忙跪下磕头,而紫韵等影卫在林静深出现之时,就已经默契的跪下,恭敬伏首。 “起来吧。沈大人,你做得很好。”林静深抬手示意沈融等人站起,随即面向三万云天军,淡淡开口,“尔等应知,三苗族企图占据灵州,挑起天下纷争,如今,你等围攻灵州,是否决意就此叛变大夏?若尔等不知其中缘由,且放下手中刀剑,跪下,听候处置!” “莫要听他的!什么殿下!林静深!你早已不是黑甲军统帅,你也早已不是镇远侯!你带着这些黑甲军是什么意思!真正要挑起战火叛变的人是你吧!”王恒脸色大变的怒吼着,特别是看到手下的兵士里有人惶恐的想要跪下的时候! 林静深依然神色轻淡的,似乎不以为意,“当我数到十,若尔等还不放下手里的刀剑,便是叛军。一,二,三……” 底下的云天军似乎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殿下!!我哥哥是黑甲军的,我们都不知道啊啊!” 不知道谁最先开始的,一名云天军的军士走了出来,双手恭敬呈递长刀,喊道,“殿下!我等誓死效忠于大夏!!” 紧跟着,第二人,第三人,第四人…… 随着一个,两个,三个……一一跪下后,林静深刚好数到了十,他微微抬眼看向依然高坐马上,一亮狰狞愤怒的王恒,以及那部分站着的却神色不安的云天军,林静深眼眸淡漠,抬手示意,“凡反叛者,杀无赦!” “喏!”黑甲军士啪的一声,齐齐拱手,恭敬应下! ****** 此时的南州,商月娘慢步走在回廊上,她微微颦眉,月白色的长锦衣,肩上披着淡蓝色轻纱,腰间绣着海棠花式样的蓝色束带,越显婀娜多姿,乌黑色的青丝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只插了一支明珠发簪,她看着外头的天空,湛蓝的,但似乎有些彩霞开始慢慢的偷偷的溜出来了? “夫人,不过是个梦罢了。大小姐那么精明的人,一定会没事的。”吴嬷嬷柔声劝慰着,心头却也是有些担心,看着商月娘因为午后惊梦就有些发白的脸色,想着,要不要去禀报小公子?但是,寿二传来的消息,昨晚,殿下因为急事离开了南州,小公子就没有睡好,一大早的就去外头做事了,眼下,小公子也在前堂忙着做事……吴嬷嬷有些拿捏不定。 商月娘有些漫不经心的轻轻点头,转头对吴嬷嬷柔声说着,“我无碍的。不要去告诉小鱼。” 吴嬷嬷叹气一声,恭敬应下。 商月娘看着天空,轻声喃喃说着,“姐姐答应我的,她要参加小鱼的弱冠礼,她还要给童童送嫁呢。姐姐她……一定会好好的。” 吴嬷嬷眼眶有些红,看着商月娘有些发白的脸色,低声应着,“对的,对的,夫人放心,夫人放心……” 而此时的前堂里,商静鱼瞥了眼又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穆棱,心头叹了口气,如果……穆棱所说为真,那就……太过分了!!! 但眼下也不是说穆棱的事的时候,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此番计策极好。”顾善闻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角落里安静的穆棱,便坐直,继续说着,“目前南州基本平稳,府衙已经出了公告,言明近日有外族奸细作乱,也顺便言明了过几日会有上京的灾民到此,若有百姓亲戚想要收留的,便提前告知府衙,好做好记录。” “可有继续派府衙捕快做好巡逻?”商静鱼关切问道。 “有,小公子放心。”顾善闻说着,便又淡淡微笑起来,“小公子的红花奖励极好,大家都非常积极,都争着排班值日,想拿第一的奖励。” 商静鱼弯弯眉眼,“顾大人可以跟大家说,接下来会更忙呢。百业大会若是召开了,这南州可是更加热闹了。” “说到这个,正想跟小公子禀报,接下来卢大人和蔡大人,以及几位摘星阁的待选官员,还有接下来的来往要务……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个地方,可以让诸位大人方便处理事务的?”顾善闻问道。 商静鱼叹气,托腮,愁眉苦脸,“不只是来往公务,还有很多事情……”比如说俸禄,新农法改革等等。还有军部的…… 顾善闻见商静鱼托腮叹气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小公子明明就是殿下亲自教养出来的,不管是政事,还是其他事情,小公子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但是小公子的性子却是极为疏懒,不爱理事。 “顾大人,你还笑啊。”商静鱼翻了翻白眼,又叹了口气,“我已经想好了,就在东街,那里有个商家的茶庄,把它改建一下,到时候大家一起到里头做事,具体的图纸我会尽快拿出来,顾大人到时候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顾善闻恭敬应下。 “此番资格考过后,便是新考了,以及农法改革在即,顾大人,还得辛苦几日,待卢大人和蔡大人到了,就好了。”商静鱼认真说着。 顾善闻微笑,恭敬拱手,“小公子不必担心,对顾某来说,能够跟随殿下和公子,为我大夏百姓真正的做些事,便是我顾某之幸了,且不用说辛苦几日,即便刀山火海走一遭,顾某也绝无二话。” 商静鱼站起身,肃然躬身,拱手,“如此,商静鱼便代这大夏生民,拜谢顾大人了。” 顾善闻一怔,随即无奈的一笑,躬身,拱手,回礼。 角落里的穆棱怔然的看着,似乎有些恍然,又似乎有些失落,茫然。 ***** 当顾善闻从前堂离开,穿过回廊之时,便见那月白色的窈窕身影慢慢的从转角走了出来,顾善闻顿住脚步,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闪到一边,微微拱手,垂首垂眼,只瞥见那月白色的裙角在他侧方停了下来。 “顾大人安好。”轻轻的声音柔和婉转。 “夫人安好。顾某失礼了。”顾善闻低声说着。 “是妾身失礼了,只是有些事情还是忍不住要来问一下小鱼。不知道顾大人在此。”轻轻的声音透着尴尬和歉然。 “无碍,夫人请。”顾善闻依然拱手,垂眼,低声说着。 “谢顾大人。”轻轻的声音说着,然后,似乎飘远了。 许久,顾善闻才慢慢的起身,转身,迈步朝前方回廊走去,似乎空气里多了些海棠的香味,伴随着天边的晚霞,顾善闻垂下眼,秋日的海棠吗? 第124章 胖鱼的三年25 当商月娘走进前堂花厅的时候, 商静鱼正在看信鹰刚刚送达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苍劲有力, 但又朴素无华, 仿佛将锋刃都藏了起来一样,嗯,大哥哥的字越来越好看了呀。 然后,这纸条写得比较随意, 简单说了灵州的情况, 沈融三个月的潜伏十分有效, 结合影卫多年来的探查, 灵州的情况, 沈融已经摸清了至少七成, 按照当初指定的计划, 那些手上沾有血的被腐蚀的灵州百姓和氏族, 都一一诛杀!而被腐蚀了大半的云天军已经投降, 大哥哥的手段干脆狠厉,云天军的统领王恒当场击杀!灵州的危机算是解除了大半了, 但是三苗族被一分为二, 剩下的一半,如今还是无法找出全部, 大哥哥找到的三苗族的族地, 是属于比较安分的。 眼下,姨妈商子衿平安无事,胳膊受了点伤, 但无大碍, 沈融大人的伤比较严重,但还好, 其他灵州此次起来抗争的勇敢对抗外族的氏族,死伤也有,但幸好,并不多。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比较麻烦,如何将腐蚀的灵州清理干净,整顿灵州? 而另外,北境烽烟已起,荒族已经开始进攻了。 商静鱼叹了口气,大哥哥看来最近是忙不完了。 “小鱼。”商月娘轻唤一声,正欲走进来,目光掠过角落里已经站起来,恭敬对她拱手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的眼睛长得真好,商月娘有些意外,但随即微微颔首,便走上前,对商静鱼上下打量一番,嗔怪道,“怎的脸色这么不好!昨晚可是没有睡好?” 商静鱼嘿嘿讪笑了一声,随即忙转开话题,指着角落里的穆棱说道,“娘亲,这是穆棱。是苍掌门的师侄,是来帮我养身体的。” 商月娘恍然,随即对穆棱轻声开口,“小鱼顽劣,还请穆公子多多包涵。” “夫人客气了,公子聪慧心善,能够服侍公子左右是穆棱的荣幸。”穆棱恭敬拱手回话。 商月娘轻轻一笑,看着商静鱼目光温柔又隐隐透着骄傲,她的小鱼自然是最好的~ 随后,商月娘又轻声问着可有灵州的消息?她好久没有接到姐姐的消息了。 商静鱼眨了眨眼,在听到自家娘亲带着担忧的语气说着下午被梦魇的时候,才有些恍然,这个就是亲人血脉之间的联系吧。 “娘亲放心!姨妈很好,没事呢。现在灵州有些乱,待安定了,姨妈要来南州和我们一起过年呢。”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商月娘听着,这才松了口气,柔婉笑着,“如此,娘亲也就放心了。小鱼,灵州那边能寄东西吗?” “能,娘亲想寄什么?”商静鱼弯着眉眼问着,刚好,他也想寄些东西给大哥哥呢。 “是娘亲最近做的一套衣服,还有南州的豆子,吴嬷嬷试了几个方子,做了几种糕点,我想给你姨妈试试。”商月娘说着,神色也渐渐的明快愉悦起来,说到吃食衣物这些算是她比较擅长的东西,她就有了精神了。 “好,娘亲让吴嬷嬷整理好,明天一早我让寿二来拿。”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一旁伺候的寿二见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就赶紧上前,低声说着,“主子,您该休想了。您昨晚都没有睡好。” 商月娘一听,忙开口嗔怪,“你看你,果然昨晚都没有睡好是吧。寿二,你赶紧的服侍小鱼回院子里休息,小鱼,我待会会去你院子看看,你要是还在忙,不肯休息,我就让寿二告诉殿下!” 商静鱼嘴角微抽,侧头瞪了垂眉低眼的寿二一眼,这家伙就是故意的吧。 “小鱼!!”商月娘微微提高音量,语气严厉了起来。 “我知道了,娘亲。您放心,我现在就去睡一下。”商静鱼无奈的举手表示投降,大哥哥的纸条来得非常及时,他现在也算是放下了心,所以,好吧,他也有些困乏了。 商月娘亲自盯着商静鱼回了院子,这才慢慢的走回。 ***** 五日后的灵州。 林静深背负双手站在商家老宅的祠堂前,看着商家的老少们,披麻戴孝的,沉默的恭敬的跪拜先祖们的牌位。 “二十年前,商家,我的祖父,我的伯父,在府衙跪求当时的灵州州令彻查迷迭花一事,却被当堂打死。”商子衿低声说着,声音有些沙哑,“二十年来,我的父亲为着商家,为着灵州,殚精竭虑,最后,亲手把我的妹妹送去了上京,而他老人家在灵州,亲自挖好了坟地,挑好了棺材,将商家的一切亲自交付了我。在灵州边境线消失了三个月,回来的时候是半具残尸,可笑的是,即便如此了,商家还是没能查出什么,若没有殿下您的雷霆手段……今晚的灵州只怕已经沦陷于敌手了……” 林静深望着那有些破旧的商家祠堂,看着上面的一个一个的牌位,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开口,“有的……” “什么?” “商家,苏家……二十年来并非白白流血,若无灵州百姓的发声,若无商家苏家等这些氏族的努力……灵州早就不复存在了……”林静深低声说着。 ——这是实话。若非灵州百姓和氏族的苦苦支撑,三苗族早就在二十年前可以占领灵州了。就因为有源源不断的上告,调查,上京中宫中的那个人才不敢明目张胆夺取灵州。 商子衿听着,眼眶微红,慢慢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多谢殿下。” “北境烽烟已起,待越策到来,这里就交给他和沈融了。商家主,鱼儿很担心你,待空了,就给他写封平安信吧。”林静深说罢,便转身,朝外走去。 “是。是我疏忽了。”商子衿微微福身做了福礼。在局势未稳定之前,她不敢给南州写一封信,就怕灵州一旦沦陷,她的那些信件会给南州的妹妹和小鱼带来危险。 ***** 林静深慢步走出祠堂,随侍的福大快步上前,低声道,“主子,名单已经拿到。” 林静深微微一顿,嘴角微微扯出冷意,“可是在上京中宫?” “如主子所料,另一三苗族都在上京,云天军中的按照他们的说法,只是普虫,蛟龙和龙属都在上京,但是,我们拿的名单只怕不是全部。”福大低声禀报着,禁地影卫和他联审了几日,那些藏于深谷的三苗族倒是痛快,问什么答什么,唯一的要求就是追随主子,但是云天军和藏于灵州的另一三苗族就没有这么痛快了。 “蛟龙?”林静深微微扬眉,“倒也挺符合的。” 福大恭敬拱手,“不过是一群虫子。” “虫子?但就是这些虫子,将灵州啃得如今伤痕累累。”林静深平静说着,“不要轻视任何一只虫子。” 福大心头一惊,忙躬身应下,主子说得没错,是他大意了。 “陵国那边,不要放松警惕。穆棱在他们的那边也许并非我们以为的重要。”林静深说着,抬头看向天空,不知道南州那边,鱼儿要如何做?卢怀德和蔡英可是到了?应能给鱼儿分担一些吧。 ***** 此时的南州,商静鱼一边皱眉喝着药,一边看着穆棱在他手腕上扎针,好神奇,居然不痛! “穆公子,这是药膏,您看看,这热度可好?”寿二小心翼翼的将一盘子药膏端来。 商静鱼好奇的想伸手摸摸,但却被穆棱抬眼瞪了回去,商静鱼讪讪一笑,“我就是摸一下嘛,这药膏好神奇,软软黏黏的。” “这是师伯亲手种的苦草熬制的,公子您的手腕敷一下,晚上就好了,也不会痛了。但是,您别去摸,这药膏若是太烫了,您烫着了怎么办?”穆棱一边说着,一边收针。 寿二一旁重重点头,“对,穆公子说的对,主子,您别贪玩了。” 商静鱼无语的看着寿二,“我哪里贪玩了?” “那您说,您这手?怎么伤的?”寿二忍不住吐槽,“小小姐和卢家小公子在玩球,您也去玩,去玩也就罢了,您怎么就扑出去了呢?” “那,那玩球啊,球跑了我不得追啊。”商静鱼摸了摸鼻子,好尴尬啊,,他哪知道他脚下一打滑,手就刚刚好的就扭到了,吓得童童和楠楠都快哭了。唉。 “好了。可以。”穆棱将药膏细细的抹上商静鱼的手腕。 商静鱼惊奇的睁大眼睛,哇,真舒服,“穆棱哥,你好厉害。” 穆棱听着,笑了一下,看向商静鱼,“公子是第一个说我厉害的人。” “那你别担心,以后会有很多跟我一样说你厉害的人。”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以后?穆棱愣了一下,随即垂头继续的按着药膏,他这样的,还有以后吗? 商静鱼看出穆棱的迟疑,心底叹了口气,正想说点什么,寿一来报,卢大人和蔡大人来了。 商静鱼拉下袖子,看向穆棱,认真说着,“穆棱哥,你别乱想,我和苍老头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穆棱微笑点头,看着商静鱼朝前堂走去,穆棱沉默的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声叹息,才转身看向不知何时到来的苍耳子,“师伯……” “既然他是你寻找的福星,那你应该相信他才是。”苍耳子说道。 “我从未怀疑过公子,可是,公子要做的事太多太重要了,我的,只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事,我不舍得公子为我操心,他的身体也不适合这么操心。”穆棱垂眼低声说着。 “唉……灵州那边的消息天天都有,但陵国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就算你不想让公子为你操心,只怕陵国那边也等不及了。”苍耳子皱眉说道。 “师伯,是否把我的眼睛给了他,他就能看见了?”穆棱突兀的问道。 苍耳子皱眉,目光严厉的看着穆棱,“不要这么想!陵国那边的人就是过分的相信这些了!”才会搞出这些事来! “但,他的眼睛的确是好的。”穆棱低头喃喃说着。 苍耳子看着穆棱,继续严厉的说着,“换眼如果能够让他看见,这么多年,怎么他们就没有动你一下?你不要胡思乱想!” 穆棱抬头看着苍耳子,“那应该是有什么其他的条件?缺一不可的?” 第125章 胖鱼的三年26 苍耳子眉头拧的紧紧的, 看着眼前神色冷静分析的穆棱,若说是穆棱已经被逼迫到有些疯癫了才会说这种天方夜谭, 但, 实际上,穆棱却又是极为冷静的在说着。 ——穆棱是相信了陵国太子需要他的眼睛这个说法,而且,穆棱似乎打算用他自己的眼睛来换取自由? “若说, 你的眼睛可以换, 那你是想用自己的眼睛跟对方做交易?”苍耳子长叹一声, 无奈问道。 “公子没有跟我说, 但是我知道, 南州城内还有陵国奸细在。这个地方, 这个南州是公子的, 我不能为公子做些什么, 但我至少要把因为我而来的麻烦清理掉。师伯, 我知道,你一直都有和老师联系, 能否, 转告老师,请他和陵国太子谈一谈, 我可以把我的眼睛给他, 但是,能不能放我走?从此之后不要踏足有小公子在的地方?”穆棱神色肃然的说着。 苍耳子神色复杂的看着穆棱,“你可知道, 你若是没了眼睛……” “我知道, 我只怕今后连医术都没有办法继续了。但是,值、得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 穆棱一字一顿。 苍耳子沉默了好久,才叹息一声,“我会和你老师说的。” 穆棱便深深的躬身,拱手作揖,低声道,“穆棱多谢师伯成全。” 苍耳子只是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 前堂花厅里,终于在三天前到达灵州的卢怀德和蔡英恭敬的给商静鱼拱手做礼。 商静鱼忙避开,笑着让两位大人坐下。 “两位大人,家里可安顿好了?”商静鱼笑眯眯的问道。 考虑到今后还会有官员陆续前来南州,便将这南州的东街的三巷和四巷都买了下来,由着他们自己挑选住处,在卢怀德和蔡英到达后,东街的大宅子也挂了大牌匾——综合办事处,就是里头还没有搞好,有些仓促,但也只能慢慢的整理了。 给了四天的修整,现在才第三天两位大人已经忍不住跑了过来了。果然是勤劳的楷模! “劳烦小公子惦记了,都已经好了。”卢怀德看着商静鱼,感激的说着,来了南州,不只是看到家里的老妻,还看到了老父和东卢唯一的血脉楠楠,卢怀德心头感激的不是一点半点! “那就好。既然两位大人都来了,那我也不说废话了。眼下,卢大人还是继续户部的事情,新考明天开始,到时候文事待定和各处的县令通判和州令等地方任职,需要卢大人抓紧时间清理出来,而蔡大人知道,眼下灵州虽然平息了,但是北境幽州烽烟已起,各地的地方军蠢蠢欲动。而灵州之事,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警惕,那就是外族的腐蚀渗入,定然不只是灵州一个地方!所以,蔡大人,您需要清理各地驻军,点名造册,务必要准确真实。”商静鱼严肃说道。 “是!遵公子诏令!”卢怀德和蔡英肃然起身,恭敬拱手应下。 商静鱼,“……”遵公子诏令这是什么话!好怪! ****** 入夜,夜色开始弥漫大地,南州齐云山的山脚下,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马车里,穿着黑色袍服的老妇人端坐着,虽然两鬓都已经染上了雪霜,但眼神锐利,神色有些疲惫,但还是神色凝重的端坐着,在她的对面,顾家老太君恭敬的垂首做礼。 “不必如此,都是知天命的人了,这些虚礼就罢了。”老妇人叹息着说道。 “即便如此,在姑姑面前,我便是晚辈,也该做礼的。”顾家老太君笑道,笑着笑着,眼眶又有些泛酸,“没有想到……我能在活着的时候,看见姑姑从那个地方离开。” “我也很意外。林静深派人告知于我,说我惦记的人在南州,让我速来。我便来了。本来想带着长阳一起走的,但是长阳不肯走。唉。”老妇人说着,又忧虑起来,“上京已经乱了,那些个精怪都露出了真面目,长阳一个人在上京,真的太危险了,那孩子却固执得很,说什么也要守着裕亲王府……” “姑姑放心,我听小公子提及过,说上京还有人在保护着呢。长阳没事的。”顾家老太君安慰道。 “你说的小公子,就是林静深教养的孩子?在上面的拓苍山庄?”老妇人目光炯炯的看着顾家老太君,“他让你来接我的?” “是,小公子已经在上面建了一个山庄,也说了,若是姑姑不介意,也可以直接就住在拓苍山庄里,但是,因为……姑姑惦记的那个人,有些事情,他不方便说。”顾家老太君说着说着,就轻轻叹了口气。 三天前,小公子请她去了五味楼,指着一副画像问她,可识得?她探头一看,心里吃了一惊,那是睿亲王!不,确切的说,是老了的睿亲王! 而随后,小公子告诉他,因为一些没法说的缘故,他不能直接出面,只能暗地里保障睿亲王的安全,而怎么处置这件事,最好还是等太皇太后来了再说,毕竟人家是母子,但是,因为不可说的缘故,若是太皇太后想要入住拓苍山庄可以,他欢迎,但是,不能带着睿亲王一起。 ——她虽然听得有些茫然,但是多少是听明白了,睿亲王,这个本该死去但又活着的人,定然是有些事情是不可被人所知,而这些事情只怕是和小公子,或者说是和殿下有些关系的,所以,小公子才不直接出面,也不让这个人入住拓苍山庄。 顾家老太君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丹药,“姑姑,我要说些事,你……要不先吃下护心丹再说。” 老妇人看着顾家老太君,嗤笑一声,“我这一生,什么事没经历过?不必如此。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我要看着我的乖孙林静深坐上那龙椅呢!” 顾家老太君苦笑一声,收起丹药,低声慢慢的说着,随着顾家老太君的述说,老妇人的脸色从一开始的震惊,惊喜,但紧跟着又茫然,困惑。 待顾家老太君说完,老妇人——太皇太后陷入沉思之中,半晌,问道,“你说,小公子的意思是,我可以住拓苍山庄,但是,睿亲王不可以?” 顾家老太君点点头。对,小公子就是反复强调这个意思。 “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现在在哪里?”太皇太后皱眉问道。 “我曾经私下去见过王爷,王爷不言不语,只在北街的公益堂做活。”顾家老太君低声说着。 “公益堂?”太皇太后点点头,端正坐直,“好,且不管他了,走,去拓苍山庄,这几日,我暂且住在山庄里。” 顾家老太君一呆,不,不去见想念多年的儿子了? 但看太皇太后神色凝重的样子,顾家老太君慢慢的深呼吸一口气,姑姑就是姑姑,定然是发现了什么,也是,睿亲王活着,还活着就好,而发现的事情,才是眼下急需解决的? ****** 夜色弥漫的时候,商静鱼的院子里已经早早的点起了灯,廊下的灯笼一盏一盏的,回廊亭上空还悬挂着一颗夜明珠,是今天刚刚送来的,禄二亲自送来的,说是灵州清点的时候发现的。还送来了大哥哥自己亲自写的起居录。 起居录短得很,看来大哥哥很忙,只写了吃食和陵国的一些事,很是随意,但字里行间的,却是透着凝重之意,那陵国看来不可小觑了。 商静鱼叹气的合上了小册子,仰头看着夜明珠,大哥哥觉得他自己估算错误了,那穆棱似乎并非那陵国太子的心尖人,那陵国太子似乎因为一双眼睛的缘故,才这么的想要娶穆棱,又想起穆棱提及的,对方为的是他的眼睛,唉,这换眼之事,过分了。可苍掌门也说了,穆棱已经决意了—— 用一双眼睛换取自由? 唉。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商静鱼单手撑额,手指下意识的点着桌面,端着热茶过来的寿二见了,笑道,“主子,您和殿下都一样……” 商静鱼茫然的抬头看向寿二,啊?什么一样? “就是主子您和殿下一样啊,想事情的时候都喜欢点着桌子。”寿二说着,恭敬呈递热茶,“主子,您喝茶。” 商静鱼接过,心头有些悸动,和大哥哥一样?好像,是这样啊。 商静鱼努力的回想上辈子,却发现,上辈子的记忆似乎有些模糊了,是因为现在他满心满脑子的都是大夏,都是南州,都是娘亲和童童,姨妈,寿一寿二寿三寿四平平……都是……大哥哥吗? 商静鱼慢慢的喝着茶,这就是所谓的因为长久的生活在一起,所以习惯什么的,都相互传染了?那怎么不见大哥哥有他的习惯啊。比如说,吃羊肉面一定要炖烂了的习惯? “主子。”寿一匆匆从外头走来,恭敬拱手,“老太太已经朝山庄来了。” 商静鱼弯了弯眉眼,老太太果然是聪明敏锐的人,嘿嘿。 “走吧,去迎一迎老太太。”商静鱼说道,就起身,寿二忙拿过一旁的貂毛披风给商静鱼披上。 “需要……请夫人和小姐卢家小公子一起出来迎接吗?”寿一低声问道。 “天色已晚了,不需要,况且老太太是个精明的,她此时前来,定然是知道我有不便说的事要跟她说了。人太多,反而不好,就这样,对了,我娘亲隔壁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待说完事,就请老太太去那里住。寿二,明天一早你去跟沈嬷嬷和吴嬷嬷说一声,她们会安排好的。” “是。” 待走到前堂回廊的时候,突兀的,寿一低声开口,“主子,此事……不需要跟殿下提前说一下吗?” ——虽然不知道此中具体事情,但是,从殿下离开后,主子就反复强调让平平和寿三多多关心那位睿亲王,他就知道了,此中事情一定不寻常。而,主子做事,不管事情多大多小,都一定会一五一十的提前跟殿下报备,但,这次却没有。 “不用了。”商静鱼仰头,看着暗沉的夜空,跟大哥哥说了,只会让大哥哥的心情更加不好,而这事,得说,得跟那位精明的老太太提个醒。之后的,其他事情,就等大哥哥回来再做决定吧。 寿一张了张嘴,想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要是殿下生气了怎么办?虽然这么多年,殿下都不舍得跟主子生气……但在寿二突兀的踩他的脚,又瞪他一眼后,寿一默默的后退了。 第126章 胖鱼的三年27 当商静鱼走进前堂花厅的时候, 太皇太后正怔愣的看着夜空出神。 “老太太安好。”商静鱼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响起。 太皇太后回过神来,转身看向走廊那头走来的身着深蓝色袍服披着貂毛披风的少年, 面容俊秀干净, 眉眼间舒朗带着几分顽皮,行走间却是不自觉的透着贵雅之气,那是……被精心教养大的,才有的这份贵气。太皇太后心头轻叹, 和眼前的少年比起来, 中宫的那几个所谓的皇子压根就是烂泥了。 “天色已晚, 却还是不得不上门, 公子, 是我唐突了。”太皇太后轻声说着。 “老太太说哪里话呀, 此处风大, 我们进去说话吧。”商静鱼说着, 上前一步, 轻轻的搀扶着太皇太后走了进去。 太皇太后有些意外商静鱼上前的搀扶,但看着商静鱼一派自然的动作和神情, 便知道, 这是商静鱼习惯性的动作了,而不是要谄媚于她。 ——也是, 商静鱼背后有林静深, 何须向她献媚? 而于是,太皇太后的神色也慢慢的温和了下来。 待进了花厅,寿二送来了两碗热汤。 “老太太, 现在入夜后挺冷的, 您一路奔波,也没有好好休息过, 这是苍掌门的药膳方子炖的百果汤,我问过苍掌门了,有点甜,但是您也可以用。”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可是百草门的那位苍掌门?”太皇太后神色柔和的问着,她身后的老嬷嬷悄然上前,端着百果汤,恭敬呈递给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接过,温热的,这个温度刚刚好。 “就是那位苍掌门,我身体不好,大哥哥便请他来给我调养身体。”商静鱼说着,自己也端起碗。 “四郎真的很重视你。”太皇太后叹息说了一句,那个看似温润,实则无心无情的四郎,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位重视的人啊。太皇太后感慨的笑了笑,见商静鱼端着碗,却眼巴巴的看着她,不由失笑,这是等她先用了,才用吗?于是,开口微笑说着,“来,我们一起用,用完了,再说其他的事。” 商静鱼见太皇太后开始用热汤了,才慢慢的用了起来,嗯~穆棱哥做的药膳才是真正的药膳吧。好吃极了! 待用完,太皇太后示意身后随侍的老嬷嬷退到门外,商静鱼也让寿二寿一退了下去。 见房门被寿二轻轻的掩上了,太皇太后才转头看向商静鱼,严肃的开口,“我知道,你让顾家的老祖宗来见我,告诉我睿亲王还活着的消息,但是却又暗示,睿亲王不能进拓苍山庄,这里头必定是有什么不便告知于人的。” 商静鱼轻轻点头,看向太皇太后,低声说道,“因为,涉及到了大哥哥的身世。” 太皇太后一愣,“什么?”随即有些迷惑,“四郎的身世有何问题?他是当年圣上昏了头后,迷昏了白家嫡女后,才有的孩子,即便中宫没有人敢说,但他的确是当今圣上的血脉呀。” “不,大哥哥母亲身边的贴身侍女可以作证,当年……不是当今圣上。”商静鱼说着,忍不住皱起眉头,每每想到这点,就很心疼大哥哥,大哥哥那样厉害的,惊才绝艳的人,却偏偏有着这样不堪的身世…… 太皇太后脸色一变,猛地站起,“不是圣上!?那是谁!” 商静鱼摇头,神色认真的说道,“老太太,我不能说,此事乃大哥哥的私事,也是大哥哥不想言说的难以启齿的痛楚,我想……不若待大哥哥回来后,再问大哥哥可好。” 太皇太后慢慢的坐下,看着商静鱼,没有错过商静鱼眉眼间的那压着的心疼和酸涩,心头有些隐隐的了然,声音也有些哽塞,“可是,和睿亲王有关?” 商静鱼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着商静鱼,慢慢的点头,“我明白了。” ****** 在这样深沉暗淡的夜色里,商静鱼走回自己的院子,一路上看着天空暗淡无星,忽然想起,在大哥哥离开南州之前,在看见睿亲王的那个夜晚后,大哥哥在和他坐在廊下喝茶的时候,曾经突兀的自嘲说道,“有一年……应该是我七岁的那年吧,我和福大福二福三被扔进一个地下宫殿,三天三夜,后来,我们爬了出来,我卷缩在一处宫墙下,伤势有点重,我暂时动不了,福大福二福三去给我找药找吃的了,我便在那里等着……那时候,太皇太后出来了,给我披上了毛毯,看着我叹息着……” 那时候他问着大哥哥,脱口而出,带着几分怒意的问着,“她为什么不救你?” “那时候她都自身难保了,中宫中唯一的苟延残喘的活着的崔家的人,太后和贵妃,还有皇后,都巴不得她快点死,她哪敢救我?也救不了我……给我一张毛毯,便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了。” …… “鱼儿,你说,那时候,她给我一层毛毯,是对一个孩子怜悯,还是因为血缘牵连呢?” …… 坐在厢房的床榻上,商静鱼仰头看着夜明珠,他想,大概,还是有几分血缘牵连的吧。谁知道呢? 而现在的大哥哥,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了。 ***** 与此同时的南州,西街巷子的僻静之处,几条人影凑在一起低声说话: “灵州已经拿下了?” “这消息准吗?若是灵州被拿下了,这南州怎的还这么安静!” “不是说了吗?!蛟龙有令,灵州即便拿下了也不得声张!” “那我们现在依照计划行事,夺下南州?” “召集渭河一带的虫军!三日后,攻下南州!杀死小金童!” “这三天里,务必杀了小金童!对,活捉穆棱!陵国的人说了,不能伤了穆棱,他们还需要穆棱的眼睛!” “好!” …… 几条人影很快散去,紧跟着便有更加暗淡鬼魅的人影悄悄跟了上去。 “所以,果然是有潜伏的……叫什么来着,虫军?”福二抱着剑,掏了掏耳朵,脸色十分嫌弃。 “不杀了吗?还得等?”寿四有些烦躁,这些渣子敢打主子的主意!非剁了这些虫子喂鸡不可! 因为半途接了命令跑去见了白术白将军又去见了越理将军的福二表示,他的烤板栗已经坏了……,然而一回到南州,他连小主子的面都没来得及见,就被寿四揪走了! ——你们这些寿字号的,到底懂不懂尊重他们这些前辈?! “你敢杀了?主子的命令是让你们钓虫子,可不是杀虫子!这虫军都没有挖出来了呢。”福二说着,看着寿四,挑眉,“你跟着小主子这么久了,怎的还是这般冲动?若让大主子知道了,你可就惨了。” 寿四闷闷不语,半晌,才低声说着,“小主子打算用他自己来做诱饵,这样太危险了。” 福二一听,心头一沉,这样不只是危险而已,要是大主子知道了,他们这些随侍的还有影卫们,都得受罚!小主子就更加不用说了,估计,大主子会直接抛掉那什么三年之约,把小主子酱酱酿酿的吃掉!但是……小主子也是个脾气很倔的,他既然决意如此了,就不会轻易改变,除非大主子出现在他面前压着他改……额,只怕大主子到最后也得妥协?? 福二叹气,抓了抓头,皱起眉头,“寿一怎么说?” “寿一寿二,是最听小主子话的!”寿四说着,拧眉,“他们说,暂且听小主子的,若是不听小主子的命令行事,只怕小主子会选择另外的方法,那可就更加危险了。” 福二点头,那这也很有可能。小主子的确是那种默不吭声的去做危险的事还撇开他们这些随侍的人。 “那就听寿一的。”福二说道,看向夜色暗沉的南州街巷,“至少,眼下南州的虫子们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小主子身边,寿一寿二决不可离开半步。”,而主子几乎把影卫力量都放在了南州,小主子身边想要靠近也没有这么容易! “对了,中宫的老太太到了吗?”福二问道。 “到了,今天傍晚就到了。”寿四回答着,顿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道,“但是……老太太没有去见那位王爷,她直接去了拓苍山庄。” 福二哦了一声,果然是中宫最精明的老太太,“没事。小主子有自己的主张。” 福二说完,拍了拍寿四的肩膀,“争取时间养精蓄锐,接下来的几天,这南州可就要非常热闹了。” 寿四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问道,“如果虫军真的来了,南州可怎么办?”三千影子卫可是跟着大主子走了! “放心,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的。”福二说罢,便伸了伸懒腰,“我去拜见小主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寿四还想再问问,那这几天的要怎么安排,就见福二已经极速消失了!只能闷闷的自己去做防护了,真是……,难怪寿二说福二最懒! 极速消失的福二犹若鬼魅一样,在齐云山上如风一样吹拂而过,很快就来到了拓苍山庄下,然后,眼前就瞬间闪现了寿三和几个影卫,便顿住脚步,“怎的只有你们几个?平平呢?” “平平在盯着那位王爷。”寿三说着,扭了扭脖颈,最近来夜探山庄的虫子可真多! 福二皱眉,就平平一个人?那位王爷可是挺重要的,但是想到目前南州身份最高的侍从护卫也就他们几个人,不由叹了口气,“这边的人手还是不够,但是也没有办法,禄字号的也是在忙。你们再坚持几日,待把南州的虫子都消灭了,你们也能轻松轻松了。” “我们忙点没什么,只要小主子一切安好。”寿三说着,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福二,在山庄附近鬼鬼祟祟的不只是异族的人,还有陵国的。”而且,目的很可能就是冲着那位叫穆棱的! 福二点头,“我明白。你辛苦些。我去拜见小主子,给小主子请个安。” “小主子刚刚才见了那位老太太,现在应该就寝了,福二,最近小主子没有怎么休息,你等明天天亮了再去给小主子请安吧。”寿三说道。 “好。那我去小主子院子外等着。”福二说完就转身瞬间消失在寿三跟前。 寿三扭了扭脖颈,看着福二瞬间消失的背影,这是有急事了,才必须尽快见到主子? 当福二出现在商静鱼院子的大门前的时候,寿一已经在等候了。 福二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今天傍晚主子就收到了灵州那边的急报,主子也猜到你应该也差不多快到了,便叫我来看看。”寿一说着,眉头皱得紧紧的,压低声音说道,“你废话少说,说完快点退下,主子今晚都没有好好休息!” 福二忙点头,“放心,我一说完就马上退下!” 寿一这才让开了路。 只卧床休息了半柱香的商静鱼正在回廊上,一边翻着条陈,一边喝着药茶,见福二匆匆进来,弯了一下眉眼,“回来了?” “本该给小主子请安的,因着异族的钉子在密谋,小的便和寿四去盯着那些烦人的钉子了,请小主子恕罪!”福二恭敬说着。 “恕罪什么呀。你和寿四也是辛苦,南州的这些钉子也太沉得住气了,拖到现在也快两个月了。希望他们接下来能够好好的出来玩一玩,再这样拖下去,也是不行了。”商静鱼叹气说着。 “是,小的明白。”福二恭敬应着。 “说吧,灵州的急报上虽然也讲了,但是不够清楚明白。具体的,你给我说说。”商静鱼正色说道。 第127章 呆鱼的三年1 这个时间点, 他本该就寝睡觉了,但是因为老太太到了, 而睿亲王的事, 他不好讲,但又不能不讲,还好老太太果然是能够扎根中宫几十年的,精明通透, 他大概那么含糊一说, 老太太就懂了。 睿亲王的事算是暂时解决了, 但是想到在入夜后信鹰急送来的灵州急报, 他就没法睡了, 入夜后送来的灵州急报是大哥哥亲笔所写, 急报上只写了两件事, 一件是分离出来的那野心勃勃的三苗族终于有了消息, 只是名单不全, 那些个什么上峰,代号蛟龙什么的, 的确都在上京, 而且极有可能就是中宫之中,最让人忧虑的那些所谓的低级的虫子, 居然就混在各地的地方军中!但这些都是可以想办法解决的, 只是要花费一段时间和精力罢了。 让他没法睡觉的是另一件事……大哥哥要消失一段时间了。让他不要担心。 一看到这个,他就懵了。 所谓的消失一段时间是几个意思啊?啊?然后呢?要去做什么?身边有没有人跟着?有没有危险? “是!小的奉主子的命令,前去请见了白术白将军和越理越将军, 亲自面禀了军中混杂有三苗族虫子的事, 请两位将军要速速清理,之后, 便跑了一次上京,传达主子的命令,福三福四速离上京,前往幽州和陵国!” 商静鱼听着,细细思索了一番,慢慢点头,“然后呢,你知道大哥哥他去哪里吗?” 福二恭敬拱手,“小的不知,但是主子给我的命令是随侍小主子左右,听从小主子的号令,南州的禁地影卫和九门也请小主子统管。” 商静鱼皱起眉头,这个情况就跟当初大哥哥去北境打战一样…… “好,我知道了。”商静鱼微微点头,如果,连福二都不知道的话,那大哥哥要做的事就是极为隐秘的,不能为人所知的。 “从现在开始,通告禁地和九门,大哥哥南境作战,不可泄密,禁地九门在大哥哥未回来之前,以我的命令为主!”商静鱼神色冷静的说着。 福二恭敬应下,跪地伏首,“谨遵小主子诏令!” ******* 而与此同时的灵州边境,林静深背负双手,站在一巨大的石碑前,身后是沉默恭敬的福大和数十名影卫,以及三苗族的祭司。 “此处,便是当年大夏定国后所建立的石碑?”林静深看着眼前的石碑,是极为粗糙的石碑,若非三苗族带路,指认,他也不会想到眼前的粗糙的已经和四周环境融为一体的好像石壁一样的,就是当年定国石碑。 “的确就是这个了,当年大夏和我三苗族定下盟约的地方,就是这石碑了。”三苗族的祭司恭敬说着。 “然后,你说,这个石碑下头有东西?” “在我族的留存的记录里,大夏和三苗族的盟约之书就在这里,但是,我们挖了好久,也没有找到……那分离出来的三苗族人来找我们,也是在这里找东西……但我知道,他们要找的应该不是盟约之书,他们找的,应该是别的东西。”祭司仔仔细细的说着,看着林静深,神色恭敬。 林静深慢步走了一圈,非常大的石碑,当初,为何要建这么大的石碑? “还有呢?”林静深走了一圈,站到祭司跟前,神色淡漠,语气平缓,“你所知道的应该不只是这些吧?” “殿下英明。除了那分离出来的族人,还有陵国,陵国也来过这里好多次,他们好像也是在找东西。”祭司恭敬说着。 陵国? 林静深勾唇一笑,笑意凉薄淡漠,所以,这才是陵国太子说要与他合作的原因? “你知道怎么进入石碑的方法?”林静深淡淡问着。 “我族中留存的记录,并没有记录进入的方法,但是,我想,如果是殿下的话,殿下一定能够进入。”祭司神色崇敬的说着。 “因为我是大夏的皇族?”林静深盯着祭司,缓缓问道,幽深黑色的眼眸里一片冰冷。 “不,不是,曾经也有大夏的皇族到过此处,但是没用,他们并不能找到进入石碑的方法。”祭司急急的说着,神色惶恐不安的又跪下。 “你说大夏的皇族到过此处?可是在四十年前?”林静深若有所思的问道。 祭司神色依然有些惶恐,但林静深一问,他立即急急回答,“回殿下的话,是的,在四十年前,我族祭司记录过,但是,他们很快就走了,也是没有办法进入。” 林静深沉默思索了一会儿,侧头看向那石碑,石碑后面是什么?四十年前……正是睿亲王被毒杀,大夏突兀的进入混乱腐朽的开始…… “你说我能够进入,为什么?”林静深转开话题问道。 “殿下身上有龙威龙息,殿下是被天道庇佑的真正的龙子!”祭司又一脸崇敬狂热的说着。 林静深嗤笑一声,什么龙威龙息,那穆棱这么说,如今眼前这个三苗族的也这般说!想到他曾经做过的梦境,林静深又侧头看向那石碑,梦境里他也曾经来到过灵州,在灵州剿灭了三苗族,血洗灵州,梦境里的灵州几乎变成了空城!也曾经在这里和陵国打过几场,陵国后来败退,封了陵国之门!斩断了灵河! ——但,却未曾来到这石碑之前。 梦境里,三苗族是被他屠杀殆尽,所以,三苗族没有告诉他?而这次不一样了,他留下了这守着山的三苗族,三苗族的族长和祭司就主动告诉了他? ——不一样了…… 林静深缓步上前,一直沉默恭敬的福大马上跟随,“主子……”福大低声开口,带着几分紧张。 “无碍。走吧。”林静深轻淡说着。 福大心头叹气,苦笑一声,看着自家主子闲庭信步的走向那粗糙的古怪的石碑,是的,古怪,那石碑给他的感觉就是很奇怪,他无端端的觉得需要警惕,从来到此处后,他的神经一直紧绷,那石碑让他觉得危险!但是,主子在翻找过三苗族的所有东西后,特别是找到三苗族每代祭司都必须要做的留存记录后,主子就来到了此处! 福大看着林静深已经慢步走向石碑了,手一挥,身后影卫如鬼魅般迅速消散了,而福大同时伸手一抓,将那祭司抓到自己的身侧,冷冷低头看着是神色惊慌的祭司,“劳烦大祭司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好好好……”祭司忙不迭的开口,眼睛里冒出狂热的兴奋的光芒,“殿下允许我跟随,我,我一定会跟随的!那石碑,是我族多年的守护的宝物!能够亲近那宝物,是我的荣幸!” 福大没有说话,只是将那祭司甩到跟前,示意他前头带路,祭司踉跄了几步,忙朝前带路,可是那需要他带路啊,祭司有些傻眼的看着已经站在了石碑跟前的林静深,林静深没有理会后头跟随的这些人,伸出手,似乎试探的摸了摸石碑,然后皱了一下眉头,他的手指似乎被石碑上的裂缝划伤了,紧跟着,那被划伤的手指流出的一点血居然在石碑上慢慢的流动了起来! 祭司和福大等人都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变化,祭司惊讶之余还有激动的看着眼前的林静深,果然,先祖没有骗他们!真正的龙子才能开启的宝藏之门!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又惊愕的目光中,石碑如同门一样,缓缓的旋转,打开了。一条蜿蜒直下看不见尽头的阶梯出现在了他们的跟前。 林静深微微的眯起眼,开启石碑的关键是血脉?大夏,林家,真正的血脉? 福大回过神后,立即瞬间闪现在林静深的背后,同时警惕性的看向了那祭司,一边焦虑的低声说着,“主子……”这里头恐怕有诈,他直觉下头有危险,他现在背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林静深盯着那阶梯,微微点头,侧头看向了祭司,祭司已经伸长脖子在看那阶梯了,一副渴望狂热的样子。 “下头有什么?”林静深问着,目光幽深冰冷的看着那祭司。 祭司似乎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忙躬身恭敬应着,“殿下,我族记录之中并没有这方面的记录,但是,我先祖曾经说过,只有真正的龙子才能开启这宝藏之门!” 宝藏?林静深微微扯了扯嘴角,目光忽然转向后方密林之处,那里慢慢走出来了几十人,打头的,就是那陵国太子! 福大低声开口,“主子?”是否需要将影子卫召集? 林静深微微摇头,看向那明明双眼绑着黄色布条,但却仿佛未曾失明一样,慢步走来的陵国太子,略微带着几分嘲讽,“据我所知,南州的陵国人正在忙着将不尘道人掳走,而太子你倒是挺闲的,这是来我灵州逛街?” “殿下,我来此,是为了这石碑。”陵国太子仰头,顺着声音准确无误的看向林静深,“至于我的太子妃,他自然会回到我身边。” “哦……”想到昨日收到的鱼儿的信件里那苦恼的事,林静深心头暗道,只怕那是不可能的了。 “此乃我朝之物,似乎与你陵国无关吧。”林静深淡淡的说着。 “我陵国镇国宝物——陀罗花玉石,就在此中。”陵国太子说道,“当年大夏强行夺走的宝物,还请殿下能够归还。” “我从未听闻我大夏掠夺过你陵国之物,即便有,那当年既然拿走了,如今陵国想要要回,可以,还请派人来我朝协商。”林静深语气轻淡的说着,说罢,便转身,慢步朝里头走去,“当然,你若想强行进入这石门,也可以。……活着就行。”林静深说罢,如同鬼魅一般,在陵国太子跟前唰的一下出现了十几条黑色人影,沉默安静的看着他们。 第128章 呆鱼的三年2 而林静深在说完后, 就径直转身走了进去,身后跟着福大和祭司两人。 陵国太子身后的一明黄色衣服的年轻男子忙上前, 低声急急说道, “皇兄,林静深进去了。我们——” “走。”陵国太子开口。 明黄色衣服的年轻男子瞪大眼睛,似乎不情不愿又似乎极为愤懑,“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你以为, 灵州军昨日突然囤军灵河是做什么?”陵国太子语气突然间冷厉起来, “真的只是来抓三苗族的吗?” 年轻男子脸色变了变, 在陵国太子语气冷厉起来后, 便似乎有些惊惧的后退了几步, 恭敬的躬身。 “我陵国如何, 这些年来做了什么, 林静深什么都知道。但如今的大夏, 他到底掌握了多少, 谁都不知道,黑甲军消失至今多久了?谁也不知道三十万黑甲军在哪里, 还有一直藏在黑甲军身后的神策军, 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你一直和大夏的那些陵国叛军联系,难道他们都不曾告诉过你, 林静深藏在暗处这么多年, 到底培植了多少势力?就这几天,林静深只带了三千军,就夺回了灵州!还驯服了我们多年来都未曾驯服的三苗族!而那三千精锐是什么时候训练出来的?谁知道?” 年轻男子在听到陵国叛军四个字后, 就脸色唰的惨白的, 腿软跪地,“皇皇兄, 我,我……” 陵国太子却不再言语,只是冷厉的开口,“你若想夺大夏,就尽管去做。但你若敢碰阿棱一下,你会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陵国太子说罢,再次看了眼那巨大的石碑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去,随后那随着陵国人而来的十几人也默默的跟在陵国太子身后离去,只留下那年轻男子惊惧的跪着,不敢动弹。 而在陵国太子远离石碑后,跟随者中有一人快步上前,低声禀报,“太子殿下,五皇子似乎离开了。” “随他。派人跟着,摸清叛军的具体人数和分布,留着,我要和林静深做一次谈判。”陵国太子语气平板的说着。 “太子殿下,太子妃那边,似乎很坚定,依然不肯回信给殿下。” 陵国太子顿住脚步,沉默的站着,似乎站了好久,才语气有些艰涩的开口,“让他们好好守着,若是太子妃想玩,就让他多玩一些时间。” 跟随者有些为难,“可是,太子殿下,您的眼睛……” “没事。”陵国太子淡淡说着,接着快步前行。 ***** 在林静深进入石碑之门的时候,南州的商静鱼正在东街的五味楼上看着下头的热闹,新考顺利结束了,接下来就是阅卷的时间,阅卷考官除了卢老先生和古老先生之外,还有各地听说了新考后赶来参观的书院里的有名的儒士,阅卷分为三级,第一等级是书院儒士,等二等级是卢怀德和蔡英等这些文臣,第二等级每人分别随机抽卷,推出前五十,第三等级则是两位老先生,从前五十中推出前十。 新考卷子上必须有三个等级的分数才算是阅卷结束。 为了公开透明,南州府衙的宽阔的前堂就给第一等级的儒士来阅卷,每天三个时辰可以进入围观阅卷。而诸位参加阅卷的考官则必须在府衙待到阅卷结束,谢绝探访考官。今天就是阅卷考官进入府衙闭关谢客的日子,也是大家前来围观看热闹的日子。因为公事繁忙的缘故,参加阅卷的文臣们就在综合办事处闭关。除了公务,不接受任何人的探访。 商静鱼坐在窗边卧榻上,看着下头的热闹,神思却是有些飘,不知道大哥哥到底在整什么秘密计划,居然要暂时消失一段时间,连福二这个随侍的都不知道……还好有福大跟着。哎,大哥哥有时候也是很逞强的人啊。 “主子?”寿二端着糕点过来,见商静鱼望着下头发呆,不由心头叹了口气,这几天主子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啊。而这天也是凉了,主子自己都不注意点,窗户还开着这么大! “寿二?有事啊。”商静鱼回过神,放下手里看了几遍都没有看进去的折子,好吧,看来今天晚上得加班看折子了。 “主子,那萧家的两个公子今天又递来拜帖了。看那架势,是非得要见到您不可。寿一来请示,是否要把他们赶走?”寿二认真问道。 “哦……”商静鱼想了想,看向最近这几天总是眼睛绑着布条的穆棱,穆棱说,他在体会那个陵国太子的眼中世界? “穆棱哥,我去下头见见人,你先用下点心。”商静鱼说着,就起身。 但穆棱也跟着起身,尽管绑着布条,但是视线却可以精准的对准了商静鱼,“我跟公子一起去。” 商静鱼想到最近越来越明目张胆的来山庄四周打探的那些异族分子,不由担心道,“穆棱哥,我看他们最近几天就要动手了,要不,你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穆棱却是摇头,“不,我跟着公子。”穆棱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浅淡的温柔,但是语气却很坚决,他摘下布条,看向商静鱼,笑了一下,“公子,有些事情总要开始,才会结束。” 额?商静鱼眨眼,什么意思? 但穆棱意愿这般坚定了,商静鱼只好带着穆棱和寿二一起下来了,在三楼,萧初和萧燃看见商静鱼走下来的时候,都眼睛亮了起来,特别是萧初,先是惊愕了一下,紧跟着就几步上前,目光灼灼的定定的凝视着商静鱼。 商静鱼悄悄的后退了一步,这个眼神……额,有点怪怪的…… 寿一眉头皱了一下,和寿二对视了一眼,默契的上前一步,巧妙的挡在了萧初跟前。 萧初似乎这才回过神来,退后一步,恭敬的拱手作揖,“今日能够得以拜见小公子,是我萧初之幸。” “也是我萧燃之幸。”后头的萧燃看了萧初一眼,垂头拱手说着。 商静鱼弯了弯眉眼,咧嘴一笑,抬手示意两人坐下,此刻的三楼只有他们几人,在五味楼,三楼和三楼以上的阁楼都是默契的不对外开放。 待坐下后,穆棱陪坐在后头,寿一和寿二两人随侍一旁。五味楼的掌柜这时候悄然上前,送上茶和糕点。 商静鱼看着对坐的萧家两人,嗯,长得不错,最好看的还是自家大哥哥吧! “两位要见我,可是有何要事?”商静鱼直截了当的问道。 可能是商静鱼这种一点寒暄都没有的直截了当的问,让对坐的两人有些意外了,但是,很快的,萧初和萧燃站起,躬身,拱手,深深一拜,随后,萧初恭敬的开口说着,“求见小公子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拜谢小公子之前对我萧家的一番善意。” 商静鱼挑眉,哦,是说之前的提点吗?他都忘记啦。 “其次,也是为了表示我萧家的反省和决意,萧家已经决意跟随殿下和小公子,今后奉殿下和小公子为主。”萧初说罢,从袖子里摸出一块蓝色的玉石,恭敬的双手呈递,“此乃萧家的家主令,还请小公子收下。” 商静鱼摆手,示意两人坐下,才笑道,“两位的心意我明白,萧家的诚意我也看到了。但是,若是真的想要做一番事的话,不若将这番心意用在百姓身上,我大哥哥说过一番话,他说,百年世家既然承了生民的供养和崇敬,就该回馈于民才是。” 萧初和萧燃都明显怔然了一下,似乎很是意外。 随后萧初再次站起拱手,说道,“公子的心意,我们明白了。萧家定然不负大夏生民!” 商静鱼弯了弯眉眼,如此就最好了。在此刻大夏已经危机四伏的时候,能够争取到如同萧家这样的低调又实力强劲的世家,也是不错。至少,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又闲聊了一些关于新考考试的,南州接下来的百业大会,彩云之路等等。 聊着聊着,萧初问道,“公子身边可还需要侍从?” 商静鱼一愣,摇头笑道,“我身边侍从已经足够了。”心里头却是嘀咕,这个萧初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那公子可需要协助办事跑腿的人?”萧初又紧追着问了一句。 商静鱼歪头看着萧初,不解,“萧公子问这个作甚?” “不瞒公子,萧某敬仰公子,若是可以的话,可否允许萧某追随公子左右?”萧初说着,目光灼灼的又透着深深的难言的情愫的看着商静鱼。 商静鱼一呆,啊? 在商静鱼身后的穆棱皱起眉头,看向了寿二,寿二和寿一都眉头拧着,寿一甚至还带上了怒意。 “额……感谢萧公子,但是,萧公子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此番新考结束后,萧公子应能榜上有名才对。”商静鱼回过神后,忙尴尬的婉转推辞了。 ——他虽然不太懂萧初看着自己的这个眼神,他只是觉得不对劲,而且,好端端的,一个世家嫡子继承人,居然要追随自己左右……这里头定然是有什么事的! 嗯,赶紧的拒绝! 萧初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商静鱼已经站了起来,客气的微笑,“时候不早了。两位,告辞了。” 说罢,商静鱼就转身,穆棱和寿二寿一三人刚刚跟上,就见三楼楼梯转角走上来一个伙计,伙计?不对!这三楼只有掌柜能够上来!寿一寿二两人几乎都同时眯起了眼,寿二几步挡在了商静鱼跟前,寿一紧跟着扑向那个已经拔出匕首的伙计! “公子小心!”穆棱忙开口喊道。 商静鱼挑眉,哟,终于动手了吗? 第129章 呆鱼的三年3 在伙计拔出匕首的同时, 萧初萧燃和穆棱几乎同时喊出声,“公子小心!” 就在此时, 突然, 无数箭矢从窗外射了进来!伴随着箭矢的同时,还有数十黑衣人!而外头街巷也同时响起了尖叫和惊慌的喊着救命的声音! 商静鱼站着,皱眉,没有惊慌失色, 只是冷静的站着, 在他跟前有寿二, 在他身后有穆棱和突然间出现的福二, 以及萧家的两兄弟也在和扑进来的黑衣人打斗!至于那如雨般的箭矢尚未靠近就被福二和影卫们打落了! “福二, 寿四呢?”商静鱼低声问道。 “回主子的话, 寿四在拔除钉子。”福二说着, 手腕一转, 便把扑过来的黑衣人一剑砍死, 同时抬脚一踹,顺势将靠近穆棱的黑衣人踹了出去, 一边对穆棱说道, “穆公子,还请小心, 站在我后头安全点。” 穆棱却反常的沉默着, 突兀的侧头看向商静鱼,目光深深,又带着几分温柔, “小公子, 能得见小公子,真好。” 商静鱼忽然心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 急急的想伸手拉住穆棱,但穆棱却是后退一步,站到了那些黑衣人里,并高声喊着,“陵国绣衣卫何在!” 商静鱼急了,“穆棱哥! 你不要做傻事!” 穆棱却是在那些黑衣人停住攻击,并恭敬朝他单膝跪下拱手后,对着商静鱼微微一笑,“小公子,您要好好的。” 商静鱼眼眶泛红了,声音都有些颤抖,“穆棱哥!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你,你不要回去。你回去你就……” “嗯,我知道。但是,小公子,我不会后悔。”穆棱柔声说着,说罢,便慢慢的转身,走向楼梯,在那些黑衣人的护送下,一步一步的走下了楼梯。 商静鱼想上前,却被福二和寿二同时伸手拦住,“主子!危险!不可!” 萧初萧燃对视一眼,萧初看着商静鱼泛红的眼眶,想上前,但在寿一凌厉冰冷的目光下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公子!外头寿四正忙着拔钉子,我们回山庄吧。”福二低声说道。 商静鱼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穆棱消失在阶梯转角的背影,许久,才低声说着,“去综合办事处!” “主子?”寿二有点急了,“现在外面很危险……” “穆棱哥将陵国的力量带走了,剩下的只有三苗族和荒族,而现在他们应该还没有倾巢而出,今天是最后的时机!走,去综合办事处!”商静鱼语气冷静的说着,说完,便抬脚直接走向了阶梯! 寿一沉默的跟了上去,寿二苦笑一声,只好也跟了上去,福二叹了口气,也瞬间跟了上去。 留下的萧燃皱起眉头,看向萧初,“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学子们的客栈,酒楼,让我们萧家的护卫,务必要保护好学子们,以及保护在街巷的百姓,另外你速去见顾大人,跟顾大人说,萧家护卫可由他差遣安排!”萧初说罢,就直接从窗台一跃而下! 萧燃一呆,随即急急的扑向窗台,一边喊着,“大哥你去哪啊!”难不成是去追小公子了?! 再仔细一看,下方混乱的人群里,他那大哥果然是奔着综合办事处去了!萧燃有些无语了,他那大哥对小公子,真的是太上心了吧。 而此时的商静鱼一路慢步而行,看着这一路的混战,他提前做了安排,顾善闻顾大人也提前做好了应对,在黑衣人突然冒出来大开杀戒的时候,府衙捕快就立即拉下了警报,附近民众迅速回家关门,这一路上,死伤的百姓倒是不多,反而是九门的卫队和府衙捕快死伤比较多。 商静鱼想,此前,他借着新考资格考试,借着新考的考试,自己故意天天在五味楼晃悠,都没有能把这些暗藏的钉子们给勾引出来,没想到灵州被占的这个假情报倒是把他们都给钓出来了。只是,三苗族的人怎么还没有倾巢而出?也真够沉得住气的! 想着带着陵国那些钉子们离开的穆棱,商静鱼心头就有些窒闷,不由攥紧了手,都是他不够强大,穆棱哥这样义无反顾的跟着陵国的钉子们离开,为的,还不是他?!而……这样离开的穆棱哥,是带着必死的决意吧? 商静鱼看着前方一排排的穿着三苗族特有的服饰,草绿色和土黄色相间的上衣,黑裤,脸上的诡异图样的纹饰,暗红色的眼睛,啧,出现了啊。 一直紧随商静鱼的寿一寿二和福二见状,立即上前,寿二提刀站在了商静鱼的身侧,寿一和福二则一人持刀,一人持剑,站在了商静鱼的跟前。 “他们的眼睛不对劲。”商静鱼低声开口,“不要想着留活口,务必要保护好你们自己。” 寿一和福二对视一眼,保护好他们自己?如果小主子掉了一根头发,不用大主子来惩罚他们,他们自己都会自罚,怎么可能只会保护好他们自己? 于是,在对方动了之后,福二便持剑迅疾冲了上去,犹若火星子掉落野草之中,点燃了浓烈的如火焰般的拼杀!而寿一持刀,严阵以待,在任何人靠近过来的时候,寿一面无表情,持刀狠狠砍杀! 眼前的这一场拼杀,残尸与断肢铺满了地面,让人恶心的血腥与窒息的杀意蔓延着,商静鱼强忍着反胃的酸涩,微微闭了闭眼,侧头问着在他身侧警惕的寿二,“寿四有没有消息?” “刚刚影卫有过来禀报,寿四已经在清理虫窝了,另外,如主子所料,四个城门外头都有不少于五千的兵士在埋伏,东门那边已经准备攻门!越理将军带着神策军正在防御!顾大人已经带着南州府衙捕快和世家的护卫正在从东一街开始,逐步清理,学子们也都很好。主子放心!”寿二低声说着。 ——毕竟,主子自己出来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 寿二想,顾大人那边的情况是还可以应付的,世家们这次也主动让护卫和家丁出来帮忙,特别是萧家,看不出来,萧家自家的护卫还挺厉害的,若是按照九门的卫门标准,也可以排在二等护卫了。 商静鱼微微点头,看向前方,南州城里潜伏的三苗族的人数之多,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些三苗族到底潜伏在南州多久了,真是让人想想就心惊!之前的按兵不动是对的,若是不能一次性的一网打尽,只怕这些三苗族会在将来搞出更多的事来! 福二的武技果然厉害,再加上寿一,此刻拦路的三苗族已经所剩无几了。 商静鱼便抬脚继续前进,“走。” 寿二紧紧跟随,瞥了眼在他们后方的默然跟随的萧初,这萧家的,真够粘的! 寿一一刀结果了一个三苗族,看向同样一剑刺死最后一个拦路的福二,“应该没有多少人了。”寿一边说,边瞥了眼那后方的正在擦拭长剑的萧初,问福二道,“用不用赶他走?” 福二皱眉瞥了眼萧初,又看向前方的商静鱼,“不用管他了,小主子没有发话,我们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寿一点头,疾步上前,福二跟着疾步上前,在靠近综合办事处的地方,已经又有一批黑衣人出现了,那暗红色的眼睛?又是三苗族! 商静鱼在寿一福二继续往前拼杀开路的时候,抬头看向那综合办事处,门口有卫门的一等护卫在拦着,后头隐约可见卢怀德和蔡英两人着急担忧的样子。 商静鱼便抬脚慢步朝前走去,寿二扬手甩刀,所有企图靠近的三苗族都一一不甘心的怒吼着倒下了,商静鱼就踩着这一地的血污,慢慢的一步步的朝前走去。 ***** 与此同时的拓苍山庄门口,寿三带着卫队的护卫们严阵以待,山庄前堂里,太皇太后坐在首位上,侧头看着面容娇美眉眼间却是极为干净柔弱的商月娘,忽然有人袭击山庄,听闻是那些潜伏的异族,本以为这商月娘一定会很恐惧害怕,毕竟只是商户之女,还是裕亲王府的被赶出来的妾室,再则,这商月娘一看就是柔弱的,长得极好,却柔柔弱弱,想想拿小公子那一身的贵雅俊秀和聪慧敏锐,果然,是四郎教养得好。 但是,这商月娘却出乎她的意料,温柔安静的坐着,带着两个孩子,一个是童童,眉眼精致大气,养得好,大大方方的,眉眼一看就是聪慧的,还有一个是卢家的孩子,然后便坐在那里温柔安静的听着两个孩子读书。 太皇太后忍不住温和开口,“你不担心吗?” 商月娘微微摇头,神色柔和腼腆,“不担心,我相信小鱼,小鱼说了,很快就会好的。” 太皇太后深深的看了眼商月娘,心头轻叹,是个良善温柔的,没想到倒也有这般的胆量和气魄。 “我也相信小公子。”太皇太后点点头说着,看向前方,前方中庭里有一棵盛开的海棠,极为灿烂,让人想起昨晚那始终带着浅笑的舒朗的少年,笑容也是这般绚烂。 “老太太晚上用点青鱼汤吧,还有白玉豆腐,小鱼喜欢吃羊肉,我打算再加点炖肉。”商月娘看了看天色,轻声说着。 太皇太后回过神,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在这个南州可能都在拼杀血腥的时刻,这商月娘却想着怎么来安排晚膳,而看着她的神色,不是故作镇定,是真正的在认真打算着晚膳。 ——这也是一个有趣的人呀。 ***** 同一时间的南州北街,老人走出了房门,看向提刀站在他房门前的平平,又望向前方,数十黑衣人正朝他们扑来。 老人开口,声音似乎因为太久没有说话有些沙哑,“小公子身边的人够吗?” “殿下将此处力量都安排在小公子身边,您不必担忧。”平平低声说着,紧了紧手里的刀。 ——这是实话,禁地影卫和九门中的卫门,影门都在南州,大部分力量都在小公子的左右,但依照小公子的脾气,只怕这会儿真正在小公子身侧,恐怕只有寿一寿二和福二了。影卫和卫门一定是让小公子派了出去。 “这些人,便是……小公子一直想要抓出来的人吧。”老人的声音沙哑,但却缓慢的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平平有些愕然的看着身侧抽出软剑的老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位是没了武技的……怎么? “虽然我也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力量,但是,我也不能拖了小公子的后腿!”老人说着,提剑冲了上去! 第130章 呆鱼的三年4 南州东门, 越理站在城门上,看着下头的那脸上有着诡异图案的兵卒们, 大概扫了一眼, 应该有不少于五千人。 “越将军!”匆匆赶来的顾善闻忙拱手做礼,“辛苦越将军了!” “顾大人,你这就客气了,不说你我都是摘星阁的阁员, 都是追随殿下的, 就说你我两家就快要成亲家了, 我来跑这一趟也不算什么啊。再说了, 下头这些虫子, 我可是想踩死很久了!”越理拍着顾善闻的肩膀, 哈哈笑着说道。 顾善闻微微一笑, 再次拱手, “如此, 就拜托将军了!” 越理又哈哈笑了起来,随即挥手, “儿郎们!走!杀虫子去了!” “喏!”在东门处, 身着黑色盔甲,臂膀绑着绣着神策两字的布条的约莫三千多人的军士齐声应着! 而同一时间的西门, 北门, 南门处都分别有黑色盔甲,臂膀带有神策标识的三千军士肃然冷峻的静候着! ——传说中,睿亲王世子, 镇远侯林静深亲手带出来的两支军, 一支是黑甲军,一支便是这神策军! ***** 而此时的商静鱼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台阶, 抬脚迈进了“综合办事处”的大门,随后,转身,背负双手,看着眼前的拼杀的混乱的场面。 卢怀德和蔡英一见商静鱼,便都齐齐的脸色一变,跑了出来,急急的开口说着,“小公子怎能在此处?”说完,还对寿二瞪眼,怎么能让小公子出现在这里呢?身为侍从,居然也不劝谏主子! 寿二,“……”他好冤! “没事,我得来啊。不来,可就看不到热闹了。”商静鱼笑笑说着。 下头的黑衣杀手虽然因为寿一和福二,以及其他几名影卫的拼杀阻拦,而不能靠近了,但是,这样就退下了?不对劲啊。在大街上那种死也要扑上来的疯狂怎么不见了? 商静鱼摸着下巴,看着,侧头看向卢怀德和蔡英,问道,“今天所有的人都来了?” “都来了,因着要阅卷的关系,今天开始提前闭门,所以所有的人都来了。”卢怀德恭敬的回话说着。 商静鱼目光缓缓的转向身后的中庭,中庭那里站着许多惶恐的人,大部分都是南州人,其中也有一些是从上京跑来南州的跟随卢怀德和蔡英的,或者被卢怀德蔡英邀请来的。而现在,这些人中,有没有,藏着一两个异族呢? 就在商静鱼弯起嘴角,慢慢的笑了起来的时候,——一把刀从中庭飞出,直接射向了商静鱼!卢怀德和蔡英都惊呼起来,两人都下意识的都挡在了商静鱼的跟前,但有人的速度更快—— 寿二一把大刀直接砍掉了那把刀,寿一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就扑向了在中庭中扔出刀子的那高瘦的男人! 而就在此时,一直后头默默跟着的萧初持剑冲上前,将那不知道从哪扑出来的鬼魅一般的黑衣人死死拦住! 但那黑衣人还是忽然扬手洒出了虫子! 啊啊啊啊啊!虫子啊啊啊!商静鱼心头狂叫,脸色煞白了,密集恐惧症患者表示最怕一堆虫子了!但是,面上商静鱼还是坚定的站在那里,不退!不退就是不退! “主子小心!”但寿二一边有些惊慌的叫着,一边急急拉着商静鱼后退,这些虫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毒!不对!敢这样撒出来,肯定有毒!于是寿二紧紧扯着商静鱼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没事,没事!”商静鱼被寿二扯了一个踉跄,忙开口说着,急急转头看向卢怀德和蔡英,见卢怀德和蔡英已经被影卫扯后了,好像没有沾上虫子,但是那些虫子的速度非常快,他们急急后退了,那些虫子居然唰唰唰的又爬了过来——啊啊啊啊,你们不要过来啊! 而前方拦着那黑衣人的萧初,身上似乎被虫子给啃咬了,脚步不稳,幸好,影卫已经冲了上去,扯开了萧初,与那黑衣人拼杀起来。 商静鱼看着那黑衣人,脸上那诡异的图样,是三苗族? 这时,福二已经将那大门口的三苗族一一剿杀!转头见那一大群虫子,忙冲了过去,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大袋药粉洒了起来,那药粉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驱虫效果极好,很快,那些四处乱跑的虫子都慢慢的呆滞不动了! ——管它什么药粉,商静鱼表示,他回去后一定要福二给他配一包!随身携带! 而被影卫拦住的黑衣人似乎难以置信般,瞪大眼睛,看向了商静鱼,哑声开口,“不可能!那是我族的圣虫!你们怎么可能!啊——”未说完的话语很快结束在影卫的长刀之下! 商静鱼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今天的战局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寿一和福二带着影卫开始清理整个综合办事处,一番清理后,揪出了几个潜伏在办事处的奴仆侍从,而办事处的人员基本无可疑之处了,进入办事处的人,不管身份背景如何,其实之前都有九门在摸底调查,那个今天扔出刀子的人也是早就在九门的盯梢之中,但那扔虫子的黑衣人却是个意外了。 “之前寿四有盯过,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的虫子怎么养的,啥时候养的?”福二皱眉摸着下巴说着。想不通啊,就是一普普通通的三苗族的钉子,怎么能扔出那么多虫子的,如果不是之前殿下在知道三苗族后,就立即让苍掌门准备驱虫的药物,他今天也不能及时扔出药粉来! ——幸好幸好,他药粉一直都带着,若是让小主子被虫子咬了,那他就万死莫辞了! 不过,苍掌门的药粉真有效!那些虫子马上就动不了,莫非是因为主子自己要求的在药粉里加了血的缘故?但是,这个暂且不管,到底这个人是怎么甩出那么多虫子的,虫子到底是怎么养的? 福二盯着黑衣人,还是搞不懂。 商静鱼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又瞅了瞅被影卫们用匕首和刀子刮起来的一堆虫子,想了想,喊道,“都装进坛子里!小心点,别用手碰!” 寿二不解,“主子,这些虫子都死了,直接一把火烧了就好啊。”干嘛要装进坛子里? “那万一,这些虫子烧的时候,冒出来的烟也是有毒的呢?”商静鱼说着,叹了口气,“三苗族太诡异了,居然玩虫子,我们还是小心点好。带回去给苍掌门看看,让他想个法子处理掉吧。” 寿二点头,嗯,有道理! 此时,寿一走了过来,问着福二,“做什么?”盯着这具尸体想什么呢。 福二皱眉,“我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养虫子的?寿四一直都盯得很仔细!他都没有发现!” 养虫子?寿一盯着那黑衣人,想了想,蹲下,用刀子轻轻的拉开了黑衣人的衣服—— 好奇靠过来看的商静鱼,只一眼,瞬间脸色苍白,猛地转头,哇的一声就吐了! 寿二也脸色有些发白,本来在处理后续事宜的卢怀德和蔡英听见动静快步跑过来,瞥了一眼,也脸色苍白的忍不住转头跟着吐了起来! 寿二一边拍着还在吐的商静鱼,一边愤愤的对着寿一瞪眼,“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就不能避开点主子吗?!”嘛的!主子本来就肠胃不调,比较虚弱,这下好了,都吐成什么样了!最麻烦的是,主子可能接下来好几天都不能好好吃饭了! 真是——太恶心了! 那黑衣人衣服里的身体,居然是坑坑洼洼的……黑色的洞!那些洞里还有蠕动的小小的虫卵! 这人——居然是用自己的身体在养虫子! 寿一和福二都脸色有些凝重的看着那黑衣人,但在自家小主子被恶心的呕吐后,就都有些担忧的手足无措的愧疚的看向了商静鱼。 好不容易止住恶心了的商静鱼,接过寿二递来的杯子喝了几大口水后,才低声看向寿一福二说道,“这人必须带回去,交给苍掌门!对了,马上传信给寿四,这事,不简单!让他小心点,细细检查一下那些三苗族的!别被算计了!” “是!”寿一和福二都恭敬应下! “主子,我们先回去吧。”寿二有些担忧的看着商静鱼苍白的脸。 “等一下,萧家的大公子呢?”商静鱼问道,似乎有被虫子咬到? “正在中庭亭子里,有几位文书大人陪坐呢。”寿二低声说着。那人虽然算是救了主子一命,但是,寿二总觉得那人看着自家主子的眼神并不单纯!还是要警惕一些! “有没有受伤?我好像看见他被虫子给咬了?”商静鱼问道。 “有,但是主子放心,福二及时给了他一颗解毒丹,是苍掌门配置的,吃了解毒丹后,他的伤口就没事了。”寿二忙说着。 商静鱼点头,抬脚走向中庭亭子里,一边对身后跟随的寿一低声说着,“派人去看看四个城门的情况,联系顾善闻顾大人,还有平平,城中耗子的清理好了没?山庄那边的情况怎样?现在开始,一处一处的联络。” 寿一恭敬拱手应下,转身便招来影卫,低声吩咐了,而他自己则立即前往四门查看,四门如今是外族围攻,是今日南州最为重要的一个问题!也是自家主子最为关切的问题,只是外族入侵,这个问题可大可小,若是南州百姓都知道了,会引发恐慌,而今日外族入侵更是极为突然的事件,若非之前殿下早有预料,调来了神策军埋伏在齐云山之中,只怕今日的南州早就沦陷于外族之手了。 商静鱼走进中庭亭子里,萧初和几名文书忙起身,恭敬的拱手,“小公子安好。” “几位今日受惊了。”商静鱼说着,看向萧初,眉眼间是关切和淡淡的笑意,“萧公子,你还好吗?” 萧初深深的看了眼商静鱼,躬身拱手,“多谢小公子,萧某无碍的。” 第131章 呆鱼的三年5 商静鱼点点头, 笑道,“无碍就好。那萧公子早点回去休息吧。”商静鱼说罢, 便想转身离去, 但这时,萧初却突然开口了。 “小公子……你,不怕吗?”萧初低声问道。 商静鱼疑惑转身看向萧初,“怕什么?” “那些虫子, 那些杀手。小公子, 你不怕吗?”萧初目光定定的看着商静鱼, 那些疯狂的杀手, 恶心的蠕动的虫子, 都是冲着眼前的这位尚未弱冠的小公子而来!而这位单薄瘦弱的小公子, 他暗中打探, 调查, 分析多年的小公子, 难道,就真的不怕吗? “我怕啊。”商静鱼叹气, 无奈的笑了一下, “可是,怕也没用啊。” ——怕也没有办法啊。谁叫他一时不慎, 踏入了大哥哥的这趟浑水里呢?即便没有大哥哥, 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人在他面前死去而无动于衷啊。 商静鱼笑罢,摆了摆手,“萧公子早点回去歇着吧。”说完, 商静鱼就径直转身离去。 萧初怔怔的看着商静鱼的背影, 目光复杂,小公子他承认了他害怕, 但,那时候,面对如狼似虎扑来的黑衣杀手,面对那些虫子,他小公子却是未曾后退半步! ******* 与此同时的南州东门,寿一极速奔来,就见越理已经在城门外,带着三千神策军与来攻城的外族开战了。寿一大概扫了一下,很好,越理将军不愧是南境越家的五爷,看样子,在黄昏之前战局是可以结束的!寿一又分别跑向了其他三个城门,除了西城门有点麻烦之外,其他两个城门因为有林静文的指挥,局势都在把控之中! 林静文看见寿一,忙喊着,“寿一管事!” 寿一躬身拱手,“林将军!” “小公子可安好?”林静文关切问道。 “林将军放心,小公子一切尚好。”寿一拱手回答。 林静文松了口气,被殿下飞书传令在这南州附近带着一万神策军埋伏了半个多月,为的就是今日的守城一战!待知晓小公子就在这南州城的时候,他就战战兢兢的,生怕未能守好南州城,如今听说小公子安好,那他便也松了口气。 林静文这一放松,斗志更加昂扬,“请寿一管事转告小公子,林某定会亲手斩下那逆贼的头颅!” 寿一点头应下,随后寿一就急忙返回,在经过某条巷子的时候,见寿四带着影卫刚好走过来,便停下,看着寿四手臂上的伤口和肩膀上的伤,皱起眉头,“怎么搞的?” “是三苗族的药人。没想到挺厉害的,还好,兄弟们只是受了一点伤。”寿四的神色有些轻松,到现在,终于挖出了所有的钉子和虫窝!还抓了几个药人! 寿一看了眼寿四身后的影卫,还好,没有人伤亡!但是,寿四也是太不小心了!身为寿字好的四人之一,居然这么疏忽大意!于是,寿一面无表情的警告道,“接下来的清理行动,务必要小心!待事情结束了,你要跟主子好好的禀报!还有!你这伤势告诉我,你最近懈怠了,等一切都结束了,依照规矩,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寿四脸色白了白,依照规矩?那不用说了,就是禁地的处罚了……寿四本来有些轻松的脸色顿时紧张了起来,低声说着,“我知道了。” 寿一微微点头,拍了拍寿四的肩膀,转身就继续一路巡视,见南州街巷的秩序井然,府衙捕快正在清理街巷,搜捕漏网之鱼,而学子们住的福记客栈和茶楼等地方也有府衙捕快和卫门的护卫在保护,还有世家的护卫们出来帮忙巡视,一切都算是稳定了,寿一便转身,几个瞬移消失在南州街巷上,疾驰奔回了山庄。 ****** 而此时的山庄里,商静鱼先是去了前堂花厅,拜见了自家娘亲和老太太,又和童童和卢楠楠说了说今日的行动,一直说道黄昏时分,用膳了,陪着老太太和自家娘亲,一边说话一边用完了膳。 “小鱼,你身体不舒服吗?”商月娘看着商静鱼,颦眉问着,今天晚上的膳食,小鱼几乎都是只吃了一点点,就放下了筷子,这脸色也不好看。 太皇太后——老太太也皱眉看着商静鱼,温和说着,“若是身体不适,可不能瞒着。苍掌门不是也在吗?请他来看看。” 商静鱼忙摇头,“不用不用,等我回院子里,我喝药就好了,今天就是被恶心到了。”说到这,又想起那可怕的尸体! 老太太皱眉,想到刚刚商静鱼说的那用自己的身体养虫子的三苗族,“这也是。那你早点回去歇息吧。” “对对对,小鱼,你早点回去歇着。寿二,你晚点煮点粥或者,煮点面,我待会让吴嬷嬷送点甜汤过去。你明儿个早上一定要来回禀我。”商月娘柔声说着,说完又对商静鱼瞪眼,“若是寿二说你没有用,你就三天不许出门了!” 商静鱼有些哭笑不得,自家娘亲这是跟大哥哥学的吗?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乖乖的。”商静鱼叹气说着,站起身,带着几分顽皮笑容的躬身拱手,“那么,小鱼告辞了。” 老太太含笑点头,商月娘也柔和笑着,看着商静鱼慢慢的离去。 待商静鱼一走,商月娘有些心疼的开口说着,“这才一天,小鱼就脸色这么不好了。” “不用担心,他是不习惯血腥,今日他定然是很辛苦的忍着,歇息几天应该就没事了。”老太太说着,又轻声叹息道,“四郎把他教得很好啊。” ——尚未弱冠,可是行事却这般周到沉稳,最重要的是,仁善聪慧,但却又不迂腐,行事果决,当断则断,即便厌恶血腥争斗,但在该需要霹雳手段的时候,却能毫不犹豫的采用!今日南州的清洗过后,定会迎来稳定安宁的日子……比之中宫的那些所谓皇室血脉的,可是强了太多! 又想起,那还在灵州的林静深……还有至今还没有去见的自己那个本该死了,却隐遁起来的儿子…… 老太太长长的叹了口气。 **** 当商静鱼回到自己的院落的时候,便再也忍耐不住,扶着回廊的柱子,又吐了起来,即便是忍了再忍,但是眼前仿佛还闻得到那浓重的血腥味道,眼前仿佛还是那南州街巷的血腥拼杀的场面!以及那恶心的虫窝尸体…… “主子!主子!”寿二惊慌的喊着。 商静鱼听得见,但眼前阵阵发黑,却无法给与任何回应。 而此时,忽然眼前有些清明,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味驱散了眼前的发腻的恶心的味道。 商静鱼抬眼,就见苍掌门一脸严肃的盯着他。 商静鱼看着苍掌门,想到为了他自愿跟随陵国探子离开的穆棱,眼圈发红,声音有些颤抖,“对不起……苍掌门……穆棱哥他……” “他自愿的。他觉得,值得。”苍掌门低声说着,见商静鱼脸色发白,神色哀伤,眼眶又红红的,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示意寿二扶着商静鱼进去屋里,又端来早就备好的药茶和一点温水。 “喝吧,这是穆棱调的药茶方子,他说你其实最怕苦了,说我老是捉弄你,专给你备苦茶。”苍掌门带着几分无奈的慨叹,碎碎说着,“你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一双眼睛,受了太多的苦,对他真正好的,也就他的老师,还有你了。” 说到这里,见商静鱼慢慢端起药茶喝了,苍掌门微微点头。 “我知道。穆棱哥是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了。回去,他的老师毕竟还在陵国,再不回去,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对他的老师不利,穆棱哥不希望他的老师为他受罪,他也不希望,因为他,我会被陵国刁难。”商静鱼轻声说着。 苍掌门拍了拍商静鱼的手,温和说着,“你既然都懂,就别自责了。如他所说,他和陵国总要有一个结束的。” 商静鱼抬眼看着苍掌门,抿着唇,带着几分怒意,“可是,却要用穆棱哥的眼睛去换吗?!” 苍掌门默然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和殿下都不相信什么福星啊天道啊这些东西。但是,有些事却是真的存在的。陵国太子的眼睛的确是受了诅咒,而能够解除他眼睛咒语的,唯有穆棱的眼睛。” 商静鱼还是拧着眉,眼里还是带着怒意,“难道只有这一个方法吗?” 苍掌门轻叹,“我的师弟,穆棱的老师穷极一生都在寻找解咒的方法,但是……” ——找不到。因为找不到,才把希望寄托在福星身上,把穆棱想办法送来大夏,就是想找一线生机! 但是,可惜,没有。 而穆棱大概也无法再忍受了,才会选择这样的方法。 “至少,他的眼睛能够给他带来自由。”苍掌门低声说着。 商静鱼一怔,随即眼眶泛红,“他一个人回去,就算自愿送上眼睛,事后……他们会放他走吗?而且,真的没有危险吗?” 苍掌门苦笑一声,“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师弟在陵国多年,应该多少会有些办法的吧。” 商静鱼沉默了一会儿,侧头看向一旁安静待着的寿二,“寿二,寿一呢?” 第132章 呆鱼的三年6 “主子, 寿一应该快回来了吧。”寿二看着商静鱼,恭敬拱手, “主子, 您要不睡一下,等寿一回来了,您再起来问话?” 苍掌门点头赞同,“嗯, 说的是, 你呀, 好好睡一会儿吧。就算要帮穆棱, 也得睡足了, 你才有精神去帮他。” 商静鱼此时也很困乏了, 而大概药里被下了什么安神的药, 这会儿也实在有些扛不住了, 便微微点头, 在寿二的服侍下,躺进了温暖的被窝。 随后, 苍掌门和寿二便悄然无声的走出厢房, 来到回廊下。 “看你家主子的意思,是要派人去陵国了。”苍掌门叹气, 就刚刚的说话的样子, 是想着要把穆棱救出来了。 寿二默默点头,所以他才马上建议主子睡觉,这会儿主子身边的人就那么几个, 要是再派两个去陵国的话, 主子身边的人可就不够用了。 “若是你家主子真的想派人去陵国的话,你跟我说一声, 我这边也有几个人可以去一趟陵国。”苍掌门低声说着。 寿二点头,如此就最好不过了。 “这几天不要让他再劳累了,我知道他事情多,但是每天处理事情的时间最多就两个时辰,再多可就要耗费他的精神了。另外,临近寒冬了,要给他多注意保暖,你们也知道,每年寒冬的时候,他的病情就会反复。”苍掌门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 ——他没有告诉商静鱼的事,穆棱回陵国,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找陵国的千年雪丹,千年雪丹只有三颗,一颗在陵国,另外两颗遗失了。千年雪丹是目前唯一可知的,能够克制陀罗花毒的药了。 **** 在商静鱼的时候,南州的街头巷尾渐渐平息了,府衙衙役和综合办事处派出来的文书官员开始带着人清扫街巷,府衙的通判带着大嗓门的人,用着小公子商静鱼教的方法做了一个大喇叭,一路简单说着事情末尾,安抚百姓,并言明今日协助府衙剿灭异族逆贼的,明日前来府衙领取赏银二十两! 在府衙通判的宣扬和安抚之下,街头巷尾的门一一打开了,店家开始出来帮忙打扫街巷,并吆喝着有做起了生意,普通人家也纷纷出来打扫门前,在衙役走过的时候,揪着衙役问着赏银的事……而来参加新考的学子们则纷纷打听着事情的具体,并愤愤不平于那些潜藏于南州的异族…… 顾善闻在确定了一切事情的扫尾都有了结果后,便赶赴了拓苍山庄,一来禀报,二来担忧小公子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在殿下前往灵州的时候,小公子便是他们这些人的定海神针,可前往不能有什么差错!在路上遇到了也是急急赶往拓苍山庄的卢怀德和蔡英,相互告知了消息后才知道原来小公子竟然这般胆大! “小公子太不小心了!”顾善闻拧眉,怎可这般以身犯险!? 卢怀德叹气,“小公子的想法,我倒是能够明白一二。” “虽然此举有些冒险,但是,眼下大乱在即,南州是万万不能乱的,倒不如趁此机会,将这些包藏祸心的野心之徒给揪出来!”蔡英神色严峻说道。 顾善闻还是拧着眉,“即便我知道小公子此举是对的,但是,小公子是我们摘星阁的不可或缺的存在,你们明白的,殿下有多么重视小公子,而现在殿下身在灵州……小公子对我们来说,就更加重要了!” 卢怀德和蔡英对视一眼,齐齐叹气,“但也没有办法啊。事已至此,还是看看小公子如何吧。” “无论如何,小公子的安危是第一重要的。”顾善闻郑重说道。 “顾大人,你的意思,我们都懂。这也是唯一一次了。”卢怀德点头说道。 “没错,接下来的时局应该会平稳一些了。”蔡英低声说道。 “对了,寿一管事昨日告诉我们,说太皇太后已经被殿下接来了南州,现在就在山庄里。”卢怀德转开话题说道,昨日的那般紧张局势,倒是亏得小公子还能冷静的让寿一私下转告他们太皇太后在南州的事。 ——他们也没有想到,殿下居然会将太皇太后接来南州。 “不止太皇太后。”顾善闻叹了口气,他有些不太明白殿下的用意了,那个早就消失多年的人…… “什么?”蔡英疑惑的看着顾善闻,“还有谁?”难不成还有中宫的谁也来了。 “睿亲王。”顾善闻仰天叹气,“我们一直以为死去的睿亲王,就在南州。” “什么?!”卢怀德和蔡英齐齐惊愕。 ——怎么可能?!不是已经…… “等会!”卢怀德急急的按住要开口的蔡英,盯着顾善闻,“这事……是小公子说的?” 顾善闻苦笑一声,“难不成还是我自己发现的嘛?是小公子命平平管事在几天前来告知于我,说睿亲王尚在人间一事,但是要求我不能声张,最多只能告诉同为摘星阁阁员的你们。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涉及中宫秘幸。我知道的越少越好。” 卢怀德和蔡英都脸色凝重,并拧眉了。 ——殿下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那个本该死去的人……为何要…… “也许是因为太皇太后吧。”顾善闻低声说道,“现在,那位被平平管事和寿三管事照顾着。应该还好,今日的南州被围攻的时候,我去那里看了下,他和平平管事一起并肩作战,还有几分当年的英勇……” 顾善闻以前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被众人所惋惜的睿亲王,听闻这位睿亲王不仅面容俊美,仪态贵雅,且能文能武,曾经也是征伐沙场的英雄。今日见到的那位老人,虽然面容苍老,但是眉眼间似乎还有几分威严,而且……长得有些相似于殿下? 顾善闻心头咯噔了一下,殿下的身世,一直都是一个不可言说的…… “你们见过睿亲王吗?”顾善闻转头问道。 卢怀德和蔡英都齐齐摇头,他们怎么可能见过,或许,卢家老太爷见过?顾家老太君见过? 顾善闻沉默了一下,在快到山庄的时候,顾善闻低声说道,“不管怎么说,不要提及那位的事情了。” 卢怀德叹气,“这个还用你说吗?顾大人,我们待会先去拜见太皇太后吧。” ——于礼于法,他们都应该先去拜见太皇太后。 顾善闻和蔡英都齐齐点头。 而等他们在山庄前下了马车,就见越理和林静文正在大门前等候,越理坐在狮子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林静文蹲在狮子下,也是很无聊的样子。 顾善闻和卢怀德,蔡英,“……” “怎么不进去?”顾善闻皱眉上前,难不成公子身体不适了? “哟!三位大人你们总算来了。”越理扬手打着招呼,一边从狮子上跳了下来。 “顾大人!卢大人,蔡大人!”林静文拱手一一的打着招呼。 “小公子现在睡着了。那个什么寿三管事说,让我们明日再来。”越理懒懒开口,但是他不想走,眼下外头的那些个虫子军都已经被消灭了,打扫战场收拾残局的事,已经有神策军的副将在做了,他现在回去也是那些琐事,而那些琐事,有神策军副将去处理就好。他现在就特别的想拜见传说中的小公子!听说长得极好,而且气质不俗,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够盘好这么大的一盘局了! ——不愧是殿下教养出来的! 顾善闻一听,皱眉,睡着了?想到小公子那苍白的脸色,便立即转身,疾步就上了台阶,一见顾善闻转身了,卢怀德和蔡英也忙跟了上去,越理和林静文一见,觉得有些奇怪,便也跟着上去了,顾善闻刚刚想进入敞开的大门,寿三就瞬间闪现,对着顾善闻恭敬的躬身拱手,“顾大人,请止步。” 顾善闻顿住脚步,对着寿三微微拱手,低声问道,“公子可安好?” 寿三拱手恭敬回话,“顾大人,主子一切尚好,有苍掌门在,主子不会有事的。”若是有了万一,他们这些随侍的,都早就跟随主子而去了。 ——当然,是在将那些该死的陵国和三苗族屠杀殆尽之后! 顾善闻微微松了口气,公子身边的随侍都极为忠心,若是公子有了万一,寿三的脸色不可能这么平静。 “如此就好,既然公子在歇息,我等也不好打扰,听闻老太太已经到了,不知我等可否进去问安?”顾善闻拱手问道。 后头的越理和林静文对视一眼,老太太?谁呀? “当然可以,此前主子有吩咐过,若是要跟老太太请安的,只要老太太点头,诸位大人都可以前来跟老太太请安。请诸位大人等候,待下人请示老太太先。”寿三说着,恭敬的抬手示意,请顾善闻大人前来大门口的大树下的茶角亭。 茶角亭早已备好了茶和糕点,可惜越理和林静文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便没有进去。 顾善闻和卢怀德蔡英倒是直接进去了。 “老太太是谁呀?”越理凑近蔡英低声问道,林静文也竖着耳朵凑了过来。 蔡英身为兵部尚书和越理,林静文都很熟了,便低声说道,“中宫的太皇太后。” 林静文瞪大眼睛,额,不是吧,他们家的那位老祖宗也来了?!不是在皇陵吗?!当初他们偷偷去皇陵要接老祖宗出来,老祖宗都不肯跟他们走!怎的就来南州了!难道……是殿下抓来的?!等会,不对!殿下要是扣押了老祖宗也不会让顾大人他们去拜见了…… 林静文有些懵圈。 越理则是啧了一声,眼神冷漠下来,原来是那位啊,哼。 卢怀德看着越理和林静文,脸色一整,肃然说道,“不管如何,小公子尊称那位为老太太,那我们就要尊一声老祖宗。两位将军,千万谨慎!” ——小公子心性豁达通透,仁善,不会跟他们计较,但是殿下可不许任何人放纵妄为,摘星阁的规矩是比大夏的刑法更加严厉! 大概是卢怀德这番警告让越理想到了什么,越理神色整了整,倒是一本正经了。 这时候,侍从也来请他们去前堂花厅拜见老太太了。 第133章 呆鱼的三年7 太皇太后端坐花厅, 看着外头慢慢走来的顾善闻等人,微微点头, 心头很是复杂, 她在中宫多年,如同隐形一般,即便重大典礼,诸位朝臣朝拜, 也只是匆匆的走一个过场, 谁还会记得她这个皇族里辈分最高的老祖宗呢? 没想到, 来到了南州, 小公子却是对她很是敬重恭敬, 居住的地方自然不能跟中宫那个巍峨的宫殿相比, 但是地方宽敞, 舒适, 后宅之事都是商月娘在打理, 而商月娘也是敬重她,有趣的是, 这份敬重却不是出自于她所谓的中宫太皇太后的身份, 而是出自对一个前辈,对一个老太太的敬重。——商月娘只知道她是顾家老太君的姑姑。 她先前以为, 林静深将她请来南州, 是带着几分软禁扣押的意味,却不想,真的只是简单的来南州居住, 看着外头走进来的顾善闻等人, 恭敬的对她拱手,跪下, 磕头,太皇太后心头轻叹,如今又让摘星阁的阁员来朝拜她。 ——这是真正的将她认定为老祖宗了啊。 太皇太后心头五味杂陈,但,面上只是微微一笑,抬手示意顾善闻等人起身,温和的问了一些话,便示意他们退下了。 太皇太后又呆坐了一会儿,在商月娘进来后,才回过神,看着商月娘温和笑着,“可是小公子醒了?” “老祖宗,顾家的老祖宗来了,想见您,对了,不是说了嘛,您唤小鱼就好,别老是喊小公子的。小鱼可不太喜欢。”商月娘轻笑着说着,声音婉转柔和。 太皇太后失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我就唤小鱼好了,对了,小鱼可好?” “还好,只是还在睡着,我过去看了,苍掌门也在,苍掌门说小鱼是累着了,让他多睡睡,我就没去吵他了,我做了豆腐汤,让寿二盯着火,待小鱼醒了,就给他喝。啊,对了,对了,小鱼喜欢吃羊肉面,我等他醒了,再给他做一碗。”商月娘碎碎念着。 太皇太后目光柔和的看着商月娘,耐心的听着,她想她大概能够明白顾家的侄女为什么这般的喜欢眼前的这商月娘了。 ***** 商静鱼知道自己又入了剧情解锁的梦境了。 眼前是战场,血腥拼杀,残躯断肢,整个腥风血雨般的场景,这让刚刚经历了南州血洗的商静鱼差点又吐了出来,但是,眼前一转,商静鱼看见,他所担心的行踪不明的大哥哥站在高处,面无表情的,神色漠然的看着眼前的拼杀的战场。 紧跟着又是一转,商静鱼看见蒙着眼睛的一个高瘦俊美的男人紧紧的抱着——哎,穆棱哥,低声喃喃着什么,神色凄楚又似癫狂,而穆棱哥双目是黑黝黝的,那里……没有了眼睛。而不知何处到来的大火吞噬了眼前的场景,商静鱼看见自家的大哥哥,手持黑色利剑,一身白色袍服染着一大片血污,神色淡漠,漆黑的眼睛里有隐藏的红色光芒,他慢步而来,所行之处,一片血腥,然后,他看见,大哥哥站在了那个蒙着眼睛的男人跟前,举起了黑色利剑—— 商静鱼惊愕的睁大眼睛,然后,突兀的,眼前黑了! “唉……”老头盘腿坐在他的跟前,一脸愁苦无奈。 商静鱼看着老头,也跟着盘腿坐下,托腮,叹气,“说吧,我又踩什么雷了。” “你知道吗?那个林静深,他最后会灭掉陵国,灭掉三苗族,他会一统天下,按照天道的法则,他就是天之子,这个世界的中心点,他在,这个世界才能继续运转,所有人的命运都是必须有他的存在,才能展开!”老头儿严肃的说着。 商静鱼懒懒的哦了一声,继续,托腮,看着老头儿。 老头儿翻翻白眼,“但是,现在,他偏了!偏了!” 商静鱼换了个手,继续托腮,哦了一声。 老头儿忍着气,“他应该在这次灵州作战中,一鼓作气灭掉三苗族的!然后,再去踏平陵国的!结果呢!结果呢!他居然摸到了天之碑去了!啊啊啊啊!所有的点都偏了!偏了!”老头儿说到最后已经忍不住抓狂了。 商静鱼瞅着老头儿,天之碑?哦,哦,原来大哥哥去了天之碑啊。嘿嘿。大哥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天之碑怎么了?”商静鱼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放下托腮的手,好奇的看着因为他的问题而突然卡主了的老头儿,哇塞,原来老头儿也会卡机啊。 “咳咳,问这么多做什么!去去去!小孩子不要知道得太多!”老头儿故作严肃的挥手。 然后商静鱼还没有来得及跳脚,就被扔出了梦境。 睁开眼睛的商静鱼默默的瞅着头上的夜明珠,可恶的臭老头!天之碑一定有猫腻!哼!不让他知道,他就去查!他被抓来补洞,补洞什么的没感觉,倒是越来越觉得诡异!这老头儿肯定是瞒着他很多事的!他绝不是随便的来补洞,然后,前辈子的事情,有好多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唯独记得他是大学生,18岁的大一新生,记得他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然后呢,其他都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偶尔会掠过几个场景,但是都模糊得很。 商静鱼微微闭上眼睛,没事,不着急呢,他早晚会揪住那个臭老头问个清楚的!哼! “醒了?” 商静鱼侧头,对着坐在一旁的苍掌门咧嘴一笑,一张嘴,发现声音好艰涩,好沙哑,“我又发烧了吗?” 苍掌门黑着脸,抬手拍了一下商静鱼的头,“还笑!你都烧了三天三夜了!你娘坐在外面哭了好几场,那个新来的老太太一直守在外面陪着你娘!寿二都把刀子准备好了,说是你要是走了,他就跟着你走!外头寿四寿三天天都跑去抓异族的!你再不醒来,我也要给你陪葬了,你这混小子!!” “可是,我醒了。”商静鱼还是笑着,他醒了,他又抗过来了不是吗?只是,笑着笑着,商静鱼便看见苍掌门那依然黑着的脸上眼眶一点点的红了。 商静鱼有些慌,忙开口讨饶,“我错了,我错了,老爷子您别这样啊,我,我答应你,我以后一定好好吃药,好好吃饭。我,我会努力的……” ——他才不会就在这里倒下呢! ——然后让一堆人为他难过…… ——他,他还想在三年后看见他大哥哥归来啊。 “你要知道。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苍掌门声音沙哑,又忍不住重重的拍了一下商静鱼的手,“你得好好活着。知道吗?” ——苍掌门回想起三天前,本来该睡醒了该用饭的商静鱼却突然陷入高烧昏迷之中,若不是寿二不放心,进去看了看……而麻烦的是,这次的高烧不管他怎么做,怎么扎针,烧就是退不下,本来就是羸弱的身躯,即便有精心的调养,还是很弱,平时就担心来个伤风什么的,偏偏来了一个高烧不退,而且是无理由的没有找到任何病发征兆的高烧,虽然,上次判断了,高烧对商静鱼有好处,但是,持续三天的不退的高烧,还是第二次,苍掌门实在是不知道,也没有把握,商静鱼就能醒过来…… ——他都已经忍不住对赶回来的四个寿和福二都说了,必须要告知殿下! “我知道……”商静鱼苦笑,他也想……努力的活着呀。 “你放心,有老夫在,怎么的老夫都会想办法让你好好活着,但是,你要像这次这样,一定要醒过来,知道吗?”苍掌门哑声说着。 ——这么多年,商静鱼都能活着,除了药物和精心的调养照顾外,还有商静鱼自己的意志!他的意志极强!但是,意志极强的人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一旦放弃,那就谁也没有办法了。 商静鱼慢慢的点头。 苍掌门这才站了起来,喊了外头的人进来。 于是,商静鱼无奈的经历了一场混乱,商月娘抱着他哭得好不伤心,寿一眼眶红红的跪在他的床前,寿二一边抹泪,一边给他端茶送水的,那位老太太也是眼眶红红的看着他。唉。最后好不容易哄好了他的娘亲,又安排寿一去通知其他人等,又让寿二给他准备吃的。他这才清静了下来。 待所有人都走了,床榻边,老太太看着他,慢慢开口说着,“你的大哥哥现在不在南州,你便是这南州的定海神针,以后万万不可逞强了。” 商静鱼看着老太太,轻轻点头,“我知道了,这几日,我大概也是爬不起来了,老太太,山庄里的一切就拜托您了,您知道的,我娘亲到底性子柔弱了些。” 老太太却笑着摇头,“你太小看你娘亲了,虽然你娘亲爱哭,性子柔软,但是,她也很坚强啊,这几日虽然担心你,天天守在这里,但是该做的事情,该照顾的,她可都做好了。不然,你这里怎么就只有我和你娘亲呢,那童童和楠楠现在都不知道你生病了呢。” 商静鱼一愣,有些惊讶,哇哦,娘亲这么厉害的嘛? “好啦,你好好休息,这几日,外头的事情,寿一也处理得极好。你不知道吧,上京那边到底开始动手了,中宫的宋太后,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她和王贵妃已经召集了三苗族和陵国的叛军,昭告天下,大夏已亡,七绝郎君林静深是反贼,要天下有志之士,杀掉林静深呢。”老太太自嘲笑道,眼底有几分悲凉,当年那个人死都要扶持的皇孙,最终葬送了这大夏啊。 商静鱼一呆,随即皱眉,“大哥哥才不是呢!”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告诉你这些,是要跟你说,如今灵州已经平定的消息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包括你这南州的新考,这几日,卢怀德在忙着安排新考榜上的学子的事,焦头烂额的,他来找过你,但是你在昏睡,我便自作主张,让寿一告诉他,你在休养,让他先顶几日再说。……你要忙的事情非常多。所以,你要好好的知道吗?你是如今这追随林静深的那些人眼里的非常重要的小公子,你若是倒下了,这天下,就真的完了。”说到最后,老太太语重心长。 商静鱼怔了怔,随即默默垂眼点头。心头却是嚎哭,都是那臭老头,无缘无故的就给他雷击警告,害得他莫名其妙的高烧!吓坏了身边的所有人! 第134章 流浪的鱼-1 此时的灵州边境, 福三和福四迅疾的穿梭在密林之中,如同鬼魅一般, 身后紧随的影卫们也是如此, 然后,眼前便出现了那粗糙又巨大的已经融于山石之中的石碑面前! “是这里了?”福三看着眼前的石碑,皱起眉头,这几乎就是石壁了, 若不是之前跟随福大来过此地的影卫带路, 他们都没有办法找到这里! “怎么办?怎么进去?”福四有些着急。 主子和福大还有那什么祭司进入这石碑都十几天了!上京哗然巨变后, 他们便带着影卫按照主子之前的安排, 撤离了上京, 刚想转去南州, 却接到南州福二急报, 小主子高烧不退, 无法联系上大主子了!于是他们急急的跑来了灵州, 想找主子,没成想, 来了后, 才知道,主子和福大居然进入这什么破石碑了! 福三深吸一口气, 上前, 刚想尝试着推开,身后便有急急的声音响起,“不可!” 福三和福四转身看去, 手里都攥紧了刀, “什么人!” “是,是我。”说话的人有些害怕的走了出来。 福三和福四目光阴冷的盯着眼前的人, 心头警惕,他们武技也只在福大福二之下,可眼前这人竟然能够在他们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出现! 说话的人身着三苗族的服饰,脸上画着诡异的图案,五十多岁的模样,看着福三和福四,眼睛怯怯的,但又不得不开口的样子,“你,你们是那位殿下的护卫吧。我,我是三苗族的族长…你们没有那位殿下的带领,千万,不可以碰那石碑,你们不相信的话,看看那石碑前的地上……翻开看看……就,就知道了……” 福三瞥了眼身后的影卫,影卫立即上前,翻开地面,居然是一堆一堆的白骨! “这里有神明的警示,只有特殊的人,比如说那位殿下才能进去,如果,有人贸然碰那石碑的话,就会死掉……这附近,都没有什么动物来……我们三苗族一直都不敢靠近。连祭司都只敢远远祭拜。”那自称是三苗族的族长结结巴巴的说着。 福四皱眉看着那一堆堆的白骨,如果刚刚他们往前几步,就会直接踩到这些白骨了。 “你似乎和我们的主子很熟?”福三盯着那族长,声音很冷。 “不不不……那位殿下是,是我们敬重的龙子,是我们先祖说的,我们必须追随的龙子!”族长说到这里,神色有些狂热,眼神也亮了起来,他似乎自顾自的喃喃的说着,“我们一直以为就跟这石碑一样,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但是,我们见到了!那位殿下!就是龙子!龙子!只有龙子才能走进石碑!” 福四皱眉上前,低声对福三说着,“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什么龙子不龙子的,那些骨头只能说明那石碑前应该有什么暗器毒药的……啧。三苗族果然个个脑子不正常! 福三没有说话,只是皱起眉头,想起当初中宫地下的那巨大的怪兽,那怪兽对主子也极其温顺恭敬……而一直以来,包括小主子的那只哈士奇,越是稀奇罕见的,越是凶猛的,对上主子的时候也是带着几分畏惧的,小主子的哈士奇还好,至少当初还敢跟主子打架…… “我们再等等看。”福三低声说着。 福四有些着急,可是小主子他不是还发着高烧吗? “即便主子现在就在我们面前,他赶回去,也得要至少两天。”福三说着,就算现在主子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也要两天啊,说不定小主子早就好了! 福四想想也是,但是……对小主子的担忧,以及现在那诡异的石碑后头的情况,让福四的脸阴沉了起来。 那族长有些畏惧的后退了一些,福三瞥见,继续冷声开口,“你最好和你的族人,就待在这里,那里都不要去!” 族长忙急急点头,挤出笑容,“好的,好的。” 福三又挥手,身后沉默的影卫即可将族长和那十几名三苗族都包围了起来。那族长有些害怕,但还是非常配合的让身后族人席地而坐,自己也坐了下来。 这样的诡异的配合,让福三和福四都更加警惕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只听轰隆一声! 福三和福四猛地转头看去,前方的石碑,慢慢的似乎撕开了一条裂缝!紧跟着,慢慢的,缓缓的,裂缝越来越大,然后就见一人正从裂缝里慢慢的走出来,福三和福四定睛一看,是主子?! 主子身后是一脸凝重的福大和那穿着三苗族服饰的祭司,那祭司倒是神色兴奋的样子。 福三和福四忙迎了上去,但越走近,越是心惊,怎么自家主子是这种神色和气息,就跟,就跟小主子还没有来到主子身边的时候一样?面色平静,可浑身上下却是压制的暴戾,那黑色的眼睛空洞冰冷,却又如同深渊一样,深不可测的让人心生惧意! 福三和福四一众影卫恭敬的跪地拱手做礼,“主子安好!” 林静深慢步穿过,声音平淡,“起来,福三福四随我来,其他人,听从影十三安排。” “喏!” 福三和福四站起,看着缓步间已经远去的林静深的背影,福三转头看向福大,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福大神色凝重,沉默摇头,随即低声说道,“不要问。” 福三和福四对视一眼,不要问?什么意思?! 福大不再言语,只是紧随林静深而去,见状,福三和福四也只好忙跟了上去。 待来到灵州影子营的驻扎地,进了中帐,林静深才坐上首位,看向福三福四,“中宫终于反了?” “回主子的话,是,宋太后和王贵妃软禁了皇帝和副帝,卢皇后,诚王已经决定于开春三月登基,称大陵!各地潜伏叛军也已经赶赴了上京,听从了调遣。”福三恭敬拱手禀报着。 福四偷偷瞅着首位上林静深平静至极的脸色,想了想,咬了咬牙,还是走了出来,跪地拱手,“禀主子,小主子他——” 碰!!哗啦—— 书案上的东西全部被扫落在地! 福三福四福大都齐齐跪地,叩头,“主子恕罪!” “从今天开始,没有小主子。听明白了吗?”林静深一句一句冷冷的说着。 福三福四猛地抬头,紧跟着刷的一下看向福大,福大却是沉默的拱手,低声应下,“是。” “听,明,白,了,吗?”林静深一字一句的问道,目光冷漠的缓缓的扫向福三福四。 在林静深散发的强大的威压之下,福三和福四不得不低头,拱手低声道,“是。” 林静深站起,“明日,你们随我前往幽州北境。”说罢,林静深便大步转向了后头的起居室。 福大慢慢的起身,转身看着紧盯着他的福三福四,低声说道,“主子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总之,暂时谁都不要提,南州一切照旧,如果那边问起来了,就说……主子去了北境。” “可是——”福四着急的想开口说小主子的情况不好。 但是,话尚未出口,福三就拉住了福四,示意福四看向起居室的方向,林静深缓步走出。 福四不敢开口,和福三,福大三人恭敬的站着。 “转告南州的福二,收回商静鱼的一切,摘星阁就地解散!九门各门主即日起不再遵从商静鱼的命令,禁地影卫由福二暂时统管!禄字号的立即前往北境旧地!”林静深说完,便转身回了起居室。 留下惊愕的不知所措的福三福四,两人又齐齐看向了福大,主子,主子这是疯了吗? 福大苦笑一声,深吸一口气,看向福三福四,带着几分警告,“你们是主子的侍从。这点,不要忘记了,其他的,别问了。” 福四还想说什么,却被福三一把揪住,扯了出去,福大看着福三扯着福四走了出去,叹了口气。 福大走到起居室门口,沉默的恭候着,只是恭候的时候,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起居室里,自家主子摩挲着手腕上的黑色珠串,又摘下了腰间的荷包,低头看着荷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荷包是小主子送的,福大知道,荷包里是什么,福大也知道……福大沉默的站着,在石碑里,那个写满了不知名文字的墙上,主子到底看到了什么,才会……这般的愤怒,这般的突然的要和小主子决裂? 福大不敢问,他直觉,问了的话,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 倒不如让主子好好的冷静。 ***** 营帐外,福四猛地甩开福三的手,低声怒道,“小主子现在都——” “你看不出来吗?!”福三皱眉。 “什么?”福四愤怒的瞪着福三。 “主子……现在就是以前在禁地的那种状况,你再提小主子的事,你是想彻底激怒主子吗?若是主子真的失去理智了,然后,他去找小主子,伤了小主子怎么办?!”福三看着福四,也有了几分怒意,这人一直只能排第四,就是这么一个原因,做事都不会考虑清楚的嘛? 福四愣了一下,是啊,现在的主子明显就是不太好的状态,要是真的失去理智了,伤了小主子的话…… “所以,福大什么都不说,就是现在最好的方法。”福三低声说着。 福四慢慢的点头,明白了。 “我们跟主子去北境,南州那边,暂时就什么都不要说。明白吗?”福三又强调道。 “可是,主子已经下令……”收回小主子的一切,南州那边也会知道的吧。 福三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让福大去处理吧。” ****** 而三日后,南州,坐在廊下昏昏欲睡的商静鱼又入了梦境。 但梦境里只有一个臭老头,商静鱼先是一怔,随即怒道,“你又要搞得我高烧不退了吗!喂,你上次强扯我进来,可是已经害得我娘亲哭死了哎!” 臭老头一脸严肃,“我要跟你说的事,非常重要。” 商静鱼一愣,这么严肃? “林静深在天之碑里窥见了过去。” “啊?不懂,什么意思?”商静鱼皱眉。 第135章 流浪的鱼-2 臭老头依然脸色严肃凝重, “他是这么多世界里,第一个不受规则桎梏的天之子, 事情有些麻烦了, 他窥见了过去,过去,你知道的,除了原始剧情外, 他也知道了在过去, 我曾经为了修补轮回, 送人过去重生的事了。现在, 他的想法和行动, 比之原先更加不受控了, 他接下来的命运已经不是天道法则所能推测的了。” 商静鱼有些茫然, 额, 这个, 然后呢? “林静鱼,我会在三年后来接你。”臭老头忽然喊了商静鱼原来的名字。 商静鱼先是一愣, 随即猛地一个激灵, 盯着臭老头,“你说大哥哥窥见了过去, 也就是说, 他也知道了我是来补洞的?” “那是自然,他什么都知道了。”臭老头叹气。又失败了啊。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世界, 还有大哥哥, 会怎么样?”商静鱼严肃问道。 “你放心,脱离了天道法则的天之子, 连天道都不能拿他怎么样……他还能怎样啊。至于这个世界,也会好好的,这个世界会在天之子的带领之下,渐渐的脱离了剧情的束缚,然后,变出真正的世界了。”说到这里,臭老头有些感慨,“林静深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够脱离剧情的天之子。真是厉害啊。” 商静鱼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 “但是,轮回的洞还是一个麻烦,他脱离了桎梏,我现在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发展会怎么样了,这个世界自成一个世界了,轮回的洞,恐怕就没得补了。”臭老头又神色严峻起来,“但是补不了洞的话,轮回崩溃,这个世界也会消失。” “那怎么办?”商静鱼看着臭老头,凝眉,“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额,就是……你……。”臭老头看着商静鱼有些为难,迟疑的开口。 商静鱼怔了怔,“我?” “……就是这样,这个,也是我三年后来接你的原因……你,你放心,你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去的。放心放心。” ******** 商静鱼睁开眼睛的时候,福二正迅疾而来,待看见商静鱼的时候,露出了纠结为难的神色。 商静鱼坐起,一旁的寿二忙拿来手炉给商静鱼。 “说吧。”商静鱼接过手炉,看向福二,“是不是,大哥哥有消息了?” “小主子……这个,您自己看吧。”福二怎么也说不出口福大这信上的话!特别是看着坐在廊下的小公子那还是苍白的脸色,瘦弱的身躯。福二心头暗自痛骂福大,话都说得不清不楚的,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对小主子?你给说个清楚啊。判人死刑都得给个罪名吧! 商静鱼接过福二恭敬双手呈递的信,展开,慢慢的一行一行的看了起来,看完了,商静鱼默然了好久,结合了梦里臭老头说的话,什么话来着,这个世界的天之子林静深已经觉醒了,所以,他知道了一切,知道了一切后,自然也明白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大概就是认为自己是来欺骗他的吧,来利用他的吧?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也不是,他身边的一切,不都是他林静深给的吗?若没有林静深,他哪里来能够拥有这些锦衣玉食,哪里又能够拥有寿一寿二寿三寿四还有平平这些忠心耿耿的侍从呢?还有,姨妈,娘亲,童童,都是因为有了林静深的庇佑,才能平安的活着,才能拥有安定和顺的生活,在外面的世界已经一团乱的时候,南州这里如同桃花源一般。 ——是他呀,是他依仗着林静深的信任和疼爱,是他窃取了林静深的那份情意,换取了眼前的一切…… ——所以,也算是应该的吧。 ——他的的确确骗了林静深啊。那就把这一切,还给林静深吧。 商静鱼慢慢的合上手里的信件,看向福二,见福二担忧的眼神,不由习惯性的咧嘴笑了笑,“我没事。”,商静鱼安抚了一句,随后,顿了顿,低声道,“你回信告诉福大,我会在三天内,归还一切。” “小主子!”福二忍不住急急的叫了起来,“您再等等,说不定这都是误会,说不定——” 商静鱼慢慢的摇头,看着福二,以及不明情况的但都靠了过来担忧的寿一寿二,他轻声开口,语气冷静,“福二,这是我应该做的。” ——早就在很久以前,在林静深说要教导他三年的时候,在那三年之后,他就该归还一切的。到底是他……贪心了啊。 “接下来的三天,我会很忙,你们要帮我。”商静鱼轻声说着。 “主子!”福二和寿二都齐齐喊了出来,寿一皱着眉,瞥了眼商静鱼放置一旁的信。 但是商静鱼却站起身,转身走入了厢房,看了眼厢房,温暖又舒适的所在,那大窗户的厚重的雪纱,床帐顶上的夜明珠,多宝阁上的各种珍奇异宝…… 真的,是他太贪心了呀。 商静鱼走到厢房的角落,那是一个有些破旧的木箱子,看着箱子,又想起当初在农庄改建的时候,要收拾屋子,林静深曾经问他,为什么要留着这个箱子?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这都是娘亲给我做的衣服,要是啊,有一天,大哥哥烦我了,我肯定是不能穿大哥哥给的衣服对不对,我才能有一身衣服穿啊。” “鱼儿胡说什么呢。大哥哥怎会厌烦你?” …… 当初所言情境仿佛历历在目,只是,果然,不舍得娘亲给他做的衣服,留着是对的吧。 商静鱼慢慢的换下了这一身藏蓝色的用难得的雪蚕做的冬暖夏凉的衣服,因为布料难得,也只有这么一件,如果不是这几天的这种高烧难退,寿二拿给他穿,他都不会穿。 商静鱼又慢慢的摘下了脖子上的千年暖玉,摘下了腰间的荷包,当手腕的白珠子褪下的时候,商静鱼顿住了一会儿,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放到了床榻上。 商静鱼慢慢的换上了木箱子里最厚实的,娘亲在一年前给他做的衣服,用的是姨妈送来的布料,不是很贵,但是厚实,暖和,再加上娘亲的巧手,所以,还是可以的吧。 又慢慢的脱掉了厚实的棉鞋,一样的,天山的蚕丝做的鞋子,非常暖和。 换上了箱子的棉鞋,也是娘亲的手艺。 然后,商静鱼慢慢的走出了厢房,侯在厢房外头的寿一寿二已经从福二那里知道了信件的内容,正愤怒又难以置信,迷惑不解的时候,见他们的小主子,居然换下了那些衣物鞋子!等等,暖玉也不戴了?! “主子!”福二看着,惊愕的喊出声,碰的一声跪下,“主子!您再等等!您……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福二喊着,忍不住哽咽出声。 ——小主子,这是,要放弃了吗?真的要……舍弃大主子了吗? 即便,即便“收回一切”的命令是大主子发出来的,但是,但是,能不能再等等啊。 “福二,我很好。”商静鱼轻声说着,仰头看了看天空,这下子,可能再也不见了吧。 商静鱼看了一会儿天空,便慢步走出回廊,朝娘亲的院落走去,这会儿童童也应该在吧。 寿一寿二沉默的跟随着。 商静鱼走出回廊的时候,转头看了眼寿一寿二,干脆站定,认真说着,“我把一切都还给他了,所以,你们,也是要回去的。今天起,做好我最后布置的几件事,你们就回去吧。” 寿一寿二同时跪下,磕头,“主子,我们不会走的。除非我们死去。” 商静鱼无奈叹气,不说了,待到时候再说吧,跟着他?跟着他能有什么啊。 当商静鱼走进商月娘的院落的时候,商月娘和童童正在喝茶做衣服,老太太不在,当见到商静鱼这一身衣服的时候,商月娘是惊讶的,也担忧的看着商静鱼,吴嬷嬷和沈嬷嬷都惊愕不已。 而商静鱼在喝了两口茶后,便慢慢的开口说了,说了信,说了他的打算和安排。 “……所以,娘亲,童童,我们五天后就启程吧,这里的一切,我都不会带走。” “那,我们去哪里?外头不是正乱着吗?”商月娘柔声问着 “去灵州,刚好,我很担心穆棱,也很想姨妈,姨妈也说了,希望我的加冠礼能够在灵州商家祖祠完成。我们就去灵州吧。”商静鱼说着,抬头看了看正皱眉担忧的沈嬷嬷,低声说着,“沈嬷嬷,您就别跟着了。” 沈嬷嬷一愣,随即下意识的看向童童,见童童也不舍得看着她,不由眼眶一红,猛然跪地,“公子,老奴自愿跟随小姐,请让我跟着夫人和小姐吧。” “沈嬷嬷,不可以。”商静鱼轻声说着,看着沈嬷嬷,目光温和,但语气却是极其坚决,“您知道的,您的身份,不一般,您不是普通的嬷嬷,您是……他的娘亲的贴身嬷嬷。所以,很抱歉。” 沈嬷嬷呆呆的看着商静鱼,小公子现在,现在连一句大哥哥,都不叫了吗?沈嬷嬷心底有些惊惧,小公子真的,真的要放弃这里的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殿下要突然间收回小公子手里的一切! 商静鱼不再看着沈嬷嬷,转头便对着商月娘,童童,还有吴嬷嬷细细的说着要收拾什么要做什么,事无巨细的讲得清清楚楚,让还有些茫然的商月娘和吴嬷嬷渐渐的不再茫然了。 讲完了,商静鱼便起身告辞,认真说着,“娘亲,接下来的五天我会很忙,这衣物细软的收拾,就拜托娘亲了,我那院子里,就一口箱子,我晚点就送过来,其他的就不用收拾了。” 商月娘愣了愣,看着商静鱼慢慢远去的背影,小鱼的院子里有那么多东西,居然只有一口箱子要带走吗?小鱼的院子里,那些东西,价值连城,啊,对,那些,都是殿下送的……所以,小鱼是真的要把殿下送来的一切都还回去吗? 商月娘慢慢的垂下眼帘,站了许久,商月娘转身看向身后一脸忧虑的吴嬷嬷,柔声开口,“嬷嬷,我们也赶紧收拾一下吧。” 第136章 流浪的鱼-3 回了院子, 商静鱼坐在书房,铺开纸张, 奋笔疾书, 在这期间,寿二悄然进来,送来了饭食,商静鱼放下笔, 看了眼寿二端来的饭食, 一如既往的精致, 但商静鱼只端起一碗白粥, 慢慢的喝着, 寿二见状, 张了张嘴, 想说些什么, 但又慢慢的闭上。 待喝完了粥, 商静鱼便又继续埋头奋笔疾书,直至夜色深沉, 才站起身, 锤了锤腰,看向寿二, “这些你整理一下, 还有这封信,等我走后,你送去给顾善闻大人。” 寿二一呆, 愣愣的看着商静鱼, “主子……你……”要走?走去灵州?在这个时候? “寿二,你和寿一, 寿三,寿四,你们四个人好好的商量一下吧,跟着我没啥好处的,我以后也应该不会再回到现在的这种状态,可能会在外头流浪也说不定。”商静鱼带着几分笑意的说着,“所以,还是别跟着我了。” 寿二跪下,神色坚定的摇头,“就算是跟着主子流浪,乞讨,我们也愿意。” 商静鱼看着寿二,叹了口气,喃喃道,“何必呢。” “主子,我们跟着主子,这几年过得很踏实,很开心,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殿下要下那样的命令,也不知道为什么主子你……你不再等等吗?也许,殿下他不是有意的,或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寿二低声说着,说到最后,带着几分急切,“而且,主子,你的身体不好,你这样子……若是出去的话……” ——说不定又会病发…… “没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商静鱼看着外头的夜空,那么干净,星星点缀了整个夜空。 “主子……”寿二急切的想再说些什么。 但商静鱼已经摆手,“好了,我晚上去我娘亲的院子里待着,明天,你整理好,陪我去山谷里找苍掌门吧。” 寿二只好应下,看着商静鱼挺直的瘦弱的背影渐去渐远,寿二的眼眶有些红。若是真的这样离开了山庄,主子的身体能扛得住吗? 说是去商月娘的院子,但商静鱼却是来到前堂中庭,看着夜空,梦境里,老头儿说的话又回想在耳边——“……你所做的事情已经让你成了这个世界的主角之一了,但是,你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的命途并没有绑定这个世界的法则,所以,现在,你真的是来补洞的了……我给你三年时间吧,你把……咳,该了结的了结了,唉,不过我猜,那林静深应该会非常生气吧,说不定会气得不再见你,你也省事一点,要不,我现在就送你回你原来的世界?” 他拒绝了老头儿的提议,还是决定了要在这个世界再待三年,他放不下娘亲,放不下童童,没有安置好她们,他走了也不安心,更何况……他想再见一次,再见一次林静深。 ——但是,现在看来,如老头儿所说的,最厌恶被桎梏被控制的骄傲的林静深,怎么可能会来见他这个带着目的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呢?即便他只是来扮演一个路人甲…… 也是,窥见过去的林静深,知道了在过去曾经有重生的人带着目的接近,企图改变他,怎能不怒?而他商静鱼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他很冤。他真的只是来扮演一个路人甲。 但是,罢了,林静深看似温和冷静,但是内在却是极其骄傲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会这样的震怒,也是情理之中。 ——大概,他是没有办法再见一次林静深了吧。 “小鱼?”身后轻柔的声音响起。 商静鱼回过神,转身看向身后,见他的娘亲商月娘正慢步朝他走来。 “娘亲,怎么还没睡?可是还在担心?”商静鱼担心的问道。 “小鱼,你呢?怎么还没睡?”商月娘颦眉,看着商静鱼,心疼不已,她的小鱼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但想着殿下的那封信……也难怪了…… “我只是出来看看夜色,娘亲,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我去你院子里睡觉好不好?”商静鱼歪着头,眉眼透着顽皮的带着一点点的撒娇。 商月娘忍不住柔柔一笑,抬手轻轻的摸着商静鱼的头,“小鱼,你是我儿,不要说是到娘院子里睡觉了,即便你做了再大的错事,即便所有人都不理你了,娘亲也要你,也会疼你。” 商静鱼心头一颤,抚着他头顶的手轻轻的,却又疼爱的温柔的,商静鱼从看到信后就一直压着的窒闷似乎在此时冲破了他的心头,眼眶酸涩不已,说不清道不明的闷疼和苦涩。但面上,商静鱼还是习惯性的扬起了笑容,抬头看向商月娘,“娘亲,我没事啦,走吧,娘亲,我们回去休息吧。” 商月娘轻轻点头,等商静鱼走到自己的身侧了,才抬脚慢慢的朝前走去,“小鱼,要写信跟你姨妈说吗?” “等我们离开这里吧。” “嗯,衣物细软都已经收拾好了。”商月娘轻声说着,“也是一口箱子。” “嗯,这样也好,娘亲,我想着,既然要去灵州,不若我们绕路江州如何?”商静鱼低声说着。 “江州?” “我想带童童去看江州的江潮,之前不是跟童童说过吗?说要带她去的,既然要出行了,干脆,我们就去这几个地方逛逛。娘亲,江州的江潮,姨妈说过的,很好看的,我也很想看一次。”商静鱼语气里带着几分活泼的说道。 商月娘顿住脚步,转身看着商静鱼,眼眸温柔,透着几分心疼,“去哪里都好,小鱼,当初我们在上京郊外农庄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说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里都好,在哪里都可以,娘亲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商静鱼心头又颤了几分,眼眶的酸涩几乎快要压抑不住了。 “小鱼,娘亲不问你和殿下发生了什么。娘亲只知道,只要小鱼你平安的,好好的,陪着娘亲,陪着童童,娘亲就心满意足了。什么小公子,什么夫人,这些东西,娘亲都不在乎。”商月娘轻声说着,看着商静鱼已经泛红的眼眶,心头疼痛不已,可是面上还是温柔笑着,“所以,小鱼,我们要不提前走?” “好,我争取这两天把事情处理好。”商静鱼努力扬起笑容。 商月娘摸摸商静鱼的头,柔声说着,“那晚上早点睡了。” “嗯。” 目送商月娘在吴嬷嬷的服侍下进了厢房后,商静鱼才走入厢房中,他从八岁起,就未曾在娘亲的院子里睡过,一来是礼仪的缘故,二来是他喜欢在那个有……林静深气息的院子里,他从未探究过,也从未细想过——他为什么会喜欢有林静深气息的地方……如今也不需要探究和细想了。 这个房间布置得很匆忙,但是疼爱他的娘亲和吴嬷嬷还是把这间房布置得很温暖,被褥里有汤婆子,很暖,知道他不喜欢过于昏暗的环境,便点着一点烛火,商静鱼慢慢的闭上眼睛,虽然臭老头说会尽量让他在这三年身体舒服点,但是对臭老头他是不太敢相信了,那老头子太不靠谱了,还是睡吧,尽量的努力的睡多点,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商静鱼翻了个身,习惯性的想摸摸自己的手腕,但手腕上空空的,商静鱼微微睁开了眼,有些茫然,但随即失笑一声,看着手腕上的那一圈淡淡的印记,商静鱼的眼眶一点点的红了,凝视着那一圈的印记许久许久,久到眼眶泛酸,久到一滴眼泪慢慢的滑落,商静鱼慢慢的凑了过去,闭上眼,轻轻的亲了亲那一圈印记…… ********** 与此同时的北境战场上,福大看着犹若杀神一般,明明身上已经多处受伤,敌人的血,自己的血都已经让黑色盔甲染红了,但是依然面无表情,不停用黑色利剑收割人头的自家主子林静深,福大忍不住叹了口气。 后头的福三和福四护卫在林静深左右,忍不住低声对福大说道,“这样下去,没问题吗?” 从哪什么破石碑出来后,他们的主子简直了,三餐不吃,一天天的只喝酒,偏偏千杯不醉的人,喝再多的酒也只能那个样子。来到北境后,只是带兵打战,一天天的冲在最前头,回转北境主持作战的白术已经私下问过他们好几次了,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他们也不敢劝谏,唯一敢劝谏的福大又诡异的保持沉默,只是不断的催促南州那边的回信,但是南州……全无消息,大概唯一的消息就是福二那份写来痛骂福大的信了。 福大没有说话,只是侧头低声问着,“南州?” “没有!信鹰飞出去又飞回来了,福二也没有消息。”福三皱着眉头,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要不,我回南州?”福四上前问道,他也觉得太奇怪了,主子不正常,他们还能理解,毕竟主子的成长就是很特殊,但是小主子,小主子那边难道不是应该来信质问吗? 福大看了眼前头的林静深,想了想,摇头,“暂时我们都不能离开,如果主子失控的话……”他们至少要有三个人,再加上白术将军,才能拦得住主子。 福三和福四一听失控二字,脸色都微微变了变,自从小主子来到主子身边,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 第137章 流浪的鱼-4 南州, 商月娘的院子外头,寿一看了眼在他跟四周的寿二, 寿三, 寿四,以及平平,还有,不远处的福二, 低声开口, “主子心意已决, 我们劝谏也无用。不若跟着主子走, 这样也好照顾保护好主子。” “但主子现在的身体……”寿二忧心忡忡。能扛得住吗? “明天, 想办法说动苍掌门跟我们一起走。”寿一低声说着。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殿下他会……”寿三拧着眉, 想不通, 实在是想不通。 寿四看向后头的双手抱着剑, 靠着树的福二, “你怎么说?” “福大什么消息都没有回我,派来的信鹰也只是追问主子的回复。”福二若有所思的看向寿一, “福大的态度, 让我觉得,他是在等小主子的信?他是想等小主子去信大主子质问?” “一开始, 我也这么想。”寿一点点头, “但是,小主子今天的一系列的举措,让我知道, 小主子绝不会回信了。” “为什么?”寿四拧眉看向寿一。 “还记得……当初, 你们是怎么来到小主子身边的吗?”一直沉默的平平低声开口了。 寿三寿四和福二同时一愣。啊? “那时候,殿下说过, 你们是借给主子的,而且,只有三年。那时候,主子就跟我说过,靠人靠天靠祖上不如靠自己,主子他从来就不是只懂得依靠别人的人。”说到这里,平平压低声音,低低仿佛喃喃自语,“主子也有自己的骄傲啊。” 即便平平的声音压得很低,可是在场的人,谁会听不到?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我到时候跟你们一起走。”沉默了许久后,福二第一个开口说道。 “不用了。主子是不会让你跟着的。我们几个,只怕,主子也不大愿意我们跟着。”寿一开口说道。 福二抬眼看着寿一,“我还是那句话,大主子一定是因为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福大那破信里的东西肯定都是不得已的!他一定会亲自来接小主子的!” “我们都是这么想的。”一直沉默的寿二低声开口说道。 “所以,在这之前,我们的任务就是继续更好的照顾和保护好小主子。”寿一看向福二,“而你就还是留在南州,一来,南州这里有小主子挂念的顾家老太君和老太太,还有两位老先生,以及,你必须给外头的人营造一个小主子闭关休养的假象,不可以让外人知道小主子和殿下的事!” 福二想了想,点头,“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顿了顿,福二目光严厉的看着寿一,“但是,寿一,你们必须和我保持联系!” 寿一点头,这个是自然的。 ***** 南州齐云山的山谷里,苍耳子苍掌门皱眉看着蹲在他药田里好奇的揪着一根花草玩着的商静鱼,“……你这说的我头都打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林静深怎么突然就发了疯,要收回你的一切?啊?不对啊,你是商家的未来家主,商家的可不是他的啊。” 商静鱼侧头一笑,“商家也不是我的啊。那是我姨妈的。” 说完,商静鱼就继续捏着药草玩,这个世界的药草真是有趣,比如说手上的这药草,居然还有小胡须一样的手手轻轻的挠挠他。 苍耳子皱起眉头,盯着商静鱼,“你连千年暖玉都不戴了,你……是真的要和林静深一刀两断了?”穿得这一身衣服,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衣服! “算是吧。”商静鱼垂下眉眼轻声说着,不知道未来两年多的时间里,还有没有机会再远远的看一眼林静深呢? “唉……都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苍耳子叹气。 “……我即将启程,为南州大局,还请您保密。”商静鱼放下药草,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躬身拱手。 苍耳子皱眉,“你跟我说这些作甚,老夫也是要跟着你去的。说吧,什么时候走?打算去哪里?” 商静鱼一呆,看着苍耳子,“苍掌门也要跟我去?” “你这不是废话吗?!” “可是,你,你是他请来的……你……”商静鱼有些结巴。 “老夫的确是他请来的,没错。但是,你是我的病人!你现在的情况必须随行跟着一个大夫!”苍耳子理直气壮的说着,说完,不耐烦的挥手,“好啦,别废话了,说吧,你什么时候走?” 商静鱼无奈一笑,“好吧,不过,苍掌门,我现在可是穷得很。” “没事,我记着账呢。” ****** 三日后,南州的西城门,天色未曾大亮,三辆马车悄然的驶出。 商月娘轻轻的掀开窗帘,看了眼外头,天色还有些昏暗,马车很慢,但是很稳,不知道前头的小鱼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马车里温和的声音响起。 商月娘放下窗帘,看向马车里端坐的老太太,童童正趴在老太太的膝盖上沉沉睡着。本该是他们母子三人的启程,却不想在最后一天,小鱼亲自禀报了老太太后,老太太说,她孤寡老妇人一个,就一个老嬷嬷,要跟着他们一起走。 小鱼犹豫了好久,在老太太坚持之后还是答应了。 “老祖宗,小鱼的脸色不好。我有些担心。”商月娘低声说着。 “苍掌门在呢。没事的。”老太太安抚着,说吧,又轻轻叹了口气,“那孩子也是很难啊。就当做是云游吧。我们都陪着那孩子,好好的放松放松。” ——虽然不知道到底林静深和小鱼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与其在那座没有了小鱼和月娘,童童的山庄里等着林静深,倒不如跟着这几人出来,至于那可能存在的儿子……老太太暂时还不想看见他。 商月娘眼眶微红的点点头。 老太太叹息一声,轻轻拍了拍商月娘的手背。 第一辆马车上,寿二看着靠着软塌沉沉入睡的商静鱼,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账本,有些纠结,主子这几年挣得钱呢?不是吧。全部身家加起来不到五百两。 寿二瞥了眼靠着马车闭目养神的苍耳子,默默的将手里的账本递给坐在他身侧的寿三,点了点账本上的数字。 寿三觉得莫名其妙,接过账本一看,额,怎么回事??顺手将账本递给平平,他和平平虽然都是管着主子外头的生意,但是,这主子私库的事情,都是平平在管。 平平接过,看了眼,疑惑看向寿二和寿三,“怎么了?” “咳,这个,是不是不太对?”寿三点点账本上的数字,就他经手的主子生意来说,就南州的店铺就不可能只有这么些钱! “怎会?主子每个月的所得,除了三分之二投入公益堂和忠义会,另外剩下的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放入了商家的投行,一部分在夫人的帐里,还有一部分在童童小姐的帐里。”平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都是按照主子的意思记账,这账目可都是清清楚楚的,不过在另外一个本子里,主子说,不需要跟谁讲,他也就谁都没说。 寿二和寿三顿时无语了,半晌,寿二扶额,低声问道,“……那主子自己的钱?”难不成那五百两就是主子自己的所有钱?! 平平点头,对的。 “噗嗤!”闭目养神的苍耳子忍不住笑出声了。“哈哈,真不愧是小公子,啊哈哈哈……”林静深那个天下首富养了多年的小孩,居然只有五百私房钱!哈哈哈! 寿二和寿三同时怒视苍耳子,敢笑他们的主子?! 平平皱眉,瞥了眼沉睡中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的主子商静鱼,低声开口,“苍掌门,主子还在睡。”这声音能不能小点?! “哈哈,放心吧。我在他的药茶里下了安神花,他呀,得睡到下午才能醒。他最近劳心劳神的,又伤神伤心的,唉,再不好好睡一觉,我看他没有走出南州就要倒下了。”苍掌门说着,说完,见对面的三人突兀的低头沉默,一副难过的样子,便开口说着,“这不是有老夫在吗?放心!没事!” 寿二抬眼,拱手,“苍掌门,一切就拜托苍掌门了。” 苍掌门摆手,“你们就好好的在吃食上用心照顾他吧。他现在没有千年暖玉,有些麻烦。得更加注意才是,接下来又要入冬了。” “钱的问题,你们打算怎么办?”苍掌门打趣问道,“需要百草门借你们一些吗?” “这个就不麻烦苍掌门了。”寿二客气的恭敬说着。哼,他们几个寿本来就有钱。 苍掌门呵呵一笑,看了眼沉沉入睡的商静鱼,转开话题,低声说着,“他真的不适合在外头奔波,你们还是想想办法,劝他在灵州定居吧。” 寿二寿三同时默然了,他们劝过,但是,主子却是笑着说,想抓紧一切时间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 ——这话里头的意味,让他们一时间无法再说了。 见对面三人都沉默不语的,苍掌门也没有再说,“若他实在坚持,那也没事,老夫会跟着的,若是到了陵国,穆棱拿到了千年雪丹,那就容易多了。” 苍掌门这番话,让寿二寿三和平平都齐齐的眼睛发亮了。 ***** 当天色明亮的时候,站在南州西城门的福二才收回视线,那三辆马车已经看不见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跑步声,福二慢慢的转身,看向朝他跑来的顾善闻,再次确定了,这位顾大人的武技应该不错,瞧,瞬间就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善闻怒视福二,小公子呢?!商夫人呢?拓苍山庄几乎都空了啊!而他到手的,只有寿一给他的一本书册和一封信!问寿一,寿一只让他来问福二,说完转身就走了! “小主子必须要闭关休养。在这期间,摘星阁和南州就拜托您和卢大人蔡大人了!”福二面无表情的说着。怎么回事,他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在骗我。这不是真正的原因。”顾善闻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冷的开口说道。休养?之前小公子几次休养都是在拓苍山庄!有什么理由必须离开山庄,离开南州?要知道,这个南州是殿下为小公子一手打造的,在这个乱糟糟的世道里唯一的如桃花源一样的所在! 福二看着顾善闻,果然,如小主子所料。没法糊弄过顾善闻。小主子怎么说的,顾善闻看似最不爱说话,但是最为精明,只怕糊弄不了。 福二长长叹了口气,微微闭了闭眼,“顾大人,发生了一些事,我不能告诉你到底是什么事……只能告诉你,小主子必须暂时离开南州……这事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了。” 顾善闻直直的盯着福二,“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福二转头看向南州城外的长长的官道绵延无尽头,那三辆马车会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 第138章 流浪的鱼-5 十日后, 北境幽州,黑甲军的营地里, 林静深一脸平静的走向自己的营帐, 一身的血污,黑色盔甲早已破烂,身上几处伤口似乎已经结痂了,但他似乎没有发现一样, 漆黑的眼眸一片漠然。 “四郎!”轻柔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慌担忧的响起。 林静深侧头看去, 眉眼间平静淡漠。 穿着普通服饰的长阳公主担忧的看着林静深, “四郎, 你的伤?” “福大。”林静深转回头, 声音平静, “派人送公主回南州。” “是!” “不!四郎, 我要跟在你左右!四郎!四郎!”长阳急急的喊着, 想冲上前, 但早有福三福四立即拦住。 而林静深掀开营帐门帘,走了进去。将手里的黑色长剑扔给身后的福大, 林静深走向书案, 但尚未走近,便顿住了脚步, 长案上摆放着他曾经非常熟悉的每天都一定要看到, 看不到就会非常不安的绿色的折子,那是——专属于……他的折子。 以及,金色软甲。 “这些……什么时候来的?”林静深盯着书案上的东西许久, 才低声问道。 “是刚刚, 影卫送来,小的便放在这里了。”福大声音有些艰涩。 林静深侧头看向福大, 福大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福大猛然跪地,叩头,声音哽塞,“主子!南州,南州已经没有商静鱼了……” 绿色的折子是福二亲笔所写,小主子居然真的舍弃了一切,带着夫人和童童小姐,以及自愿跟随的太皇太后和苍耳子苍掌门离开了南州。 小主子走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扔下了,包括,那可以治疗小主子身体的千年暖玉……荷包,还有那串大主子亲手串的玉石…… ——如今,去向不明,福二联系不上寿一他们了。 林静深瞳孔一缩,声音更加冷厉,一字一字缓缓的问着,“什么叫南州没有商静鱼了?” “主子……”福大哽咽着声音低声将绿色折子里的内容一一禀报,禀报之后,福大慢慢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布包,摊开布包——千年暖玉,荷包,白色玉石串 林静深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布包,走了?真的……走了……不要了…… ***** 同一时间的南州,综合办事处。 经过一段时间的整合,南州越加平稳了,各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特别是今日,百业大会终于开启了,南州的北一街,已经热闹非凡了。 但此刻的综合办事处里,却是一片凝滞的沉默。 端坐首位的明艳女子,一身紫色裙服,乌黑的秀发高高挽起,只简单插了一个发簪,神色似乎压抑着怒意一般,目光冷冷的盯着下头几人。 “我不管到底是什么缘故!我妹妹,我家小鱼,还有我家童童,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别给我整那一套,若是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我即刻起就去北境,我要找林静深问清楚!我家小鱼哪里得罪他了!他即便不要我家小鱼了,也用不着他赶人!说一声,我商家自会来接人!”商子衿怒道。 旁坐的沈融轻咳一声,瞥了眼下头神色明显憔悴疲惫的福二,以及沉默的顾善闻几人,还有商家的在灵州的管事商旺财,低声开口,“冷静点,这事,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是那样!”商子衿碰的一声站起,愤怒的瞪着沈融,眼眶却又红了,她好不容易将灵州安排妥当,赶来南州见妹妹和小鱼童童,却不想,那诺大的山庄空了!空了!问人去哪里了,却一个个都说不上来! “你必定可以见到小公子的。”沈融站起,叹了口气,柔和声音说道,“你忘记了吗?路上,商家的投行突然多了三笔进账,你说是小鱼名下的生意利润转过来的,你还说这事有些奇怪,说小鱼一般是一年转一次钱……你再仔细想想,你是小公子的姨妈呀,小公子不见所有人,也不可能不见你的吧。” 沈融的柔声安抚,总算是让商子衿冷静了下来,对,商子衿仔细一想,对,是这样……小鱼要避开谁?等等!还用问吗? 商子衿想通后,看了眼下头的几人,微微做了一个福礼,“刚刚是我失礼了,诸位,今日不早了,就这样吧。旺财,福二,你们两人随我来。” 说罢,商子衿便转身直接进了后头的花厅,吩咐紫韵仔细的关好门窗,才对旺财一脸严肃的开口,“你说说,小公子离开前,吩咐你做了什么事。” 商旺财看了眼福二,没有直接答话。 福二苦笑一声,“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寿一最后给我的信上说了,小主子不想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踪,所以,我不会说的。” “那要是林静深命令你呢?”商子衿冷笑问道。 “既然商家主不相信小的,又为何唤我进来?”福二苦笑。 “因为你没有对我说谎。”商子衿淡淡说着,“而且我现在只想找到人,其他的,事后再说!”哪怕真的得在之后和林静深斗,她也不怕!谁都不能欺负她的家人,谁也不能欺负她家的小鱼! “家主,小公子只是让寿三管事转达命令,今后南州的所有利润收成都转到商家的投行了,其他的,就没有,一开始,我还不知道是小公子要走,只是以为小公子要做什么大事。”商旺财低声说着,顿了顿,商旺财低声说道,“另外,小公子托付我照顾一个人。” “谁?”商子衿皱眉问道。 “是在北街的一个老人。之前是平平管事和寿三管事在看顾。” 商子衿疑惑,北街的老人? “商家主,这个老人的身份有些特殊。”福二低声开口,心里头更加复杂,没想到小公子连这位都考虑到了,居然托付了商旺财来照顾…… 商子衿看向福二,“好,那你具体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家主子下达了那样的命令?” 福二苦笑,“商家主,这事到现在我们也都是不知道的。我质问过好多次了,福大那里也不肯说。” 商子衿盯着福二,“好,那你告诉我,小鱼走的时候怎么走的?” 福二心头复杂,“小主子只带着夫人,小姐,两口箱子。老太太和苍掌门都是自愿跟着走的,寿一他们也是。”当他最后按照小公子给他的三个荷包里,最后一个荷包的指示去往了小公子的院子,看见摆放在书房桌上整整齐齐的金色软甲,千年暖玉,荷包,玉石串的时候,他那时候……站在那里看了好久,说不出心头的各种滋味。 “你说,小主子只带着两口箱子?”商子衿思索着。 “是。” 商子衿沉吟了一会儿,微微点头,“好,我明白了。” “商家主,这是小主子临走前给我的信,说过,若是商家主来了,便给您。”福二恭敬的递来一封没有封口的信笺, 商子衿接过,打开一看,只有一句话: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 江州的江潮实在是壮观!如同千军万马扑涌而来,咆哮愤怒的拍打着,如同雪山崩裂了,砸下的雪。而看潮的人也超级多!岸边都是一个一个的有着敏锐嗅觉的商家提前安置好的天棚,还有送茶送糕点的服务。 “听说了吗?南州的百业大会啊!” “早就听说了!我家的老爷子一大早就跑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拜见小金童……” “那你怎么不去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因为报名的人太多了,南州百业大会最后只许一户商家带两人,还有凭劵入场,那入场劵现在都炒的超级贵!唉。我家老爷子抢不到啊。不然我早就跑去南州了。” “虽说现在外头有些乱,但是你注意到没有,除了上京和北境,哦,还有上京到潍州一带在打仗,其他地方都挺好的?” “那是!也不看看摘星阁里的都是什么人!那个个可都是国之栋梁啊!” “……哈哈哈,最厉害的还是摘星阁阁主林静深吧,听闻现在在北境打荒族呢!” “我倒是觉得小金童才是最厉害的!” …… 寿二端着茶匆匆走过,面上有些得意,但紧跟着便有些沮丧和无奈,当他端着茶走进天棚的时候,就见被外头人议论的,他家的主子正躺在椅子上,托腮看着外头的浪潮怔怔出神,童童小姐和夫人老太太正指着浪潮说得高兴,他家小主子却是看着浪潮呆呆出神。 “主子,喝点热茶。”寿二轻轻放下茶。 “我们还剩多少钱?”回过神来的商静鱼端起热茶慢慢的喝着,一边问道。 寿二想了一下,低声回话,“还剩五百两。” 商静鱼无奈,“前几日问你,你说五百两,现在问你,还剩五百两,你和寿一就那么几个钱,怎的,都要送我啊。我现在可没法给你们加月钱了。” “主子,我们的钱加起来有一万两呢。您别担心。”寿一走了过来,恭敬的说着。 商静鱼,“……”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有钱! 一旁的苍耳子哈哈笑了起来,指着一脸纠结的商静鱼说道,“哈哈,老夫也有万贯家财,你也别担心,哈哈哈。” 商静鱼哼了一声,朝苍耳子摊手,“那成,来五百两花花。” 苍耳子笑着解下身上的荷包,扔了过去,“里头有些金子,够你花的了。” 商静鱼笑眯眯的接过,也不打开,直接扔给寿二,“去,换成银两或者银票,接下来,我们去陵国。” “啊?”寿二一愣。去陵国?从江州去陵国? “嗯,绕路,不走灵州,走渭河,过明州,明州有灵山,灵山便是灵州和明州的交界处,我们从灵河入陵国。”商静鱼说着,坐直,看向已经一脸肃然看过来的苍掌门,“之前没有派人过去,因为那时候灵州不安定,但现在可以了。北境战场两年内结束不了,南境这边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们这会儿过去,路上也是安全的。哦,对了,陵国这次也有人过来参加百业大会,之前我写过信,以商家管事的身份,约他在百业大会后来灵山谈生意。” 苍耳子一脸凝重,“我不赞同你这个时候去救穆棱。” “至少我要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商静鱼肃然说着,“我做不到明知道他现在有危险却安坐于此。” 苍耳子叹气,“你现在已经脱离了林静深的保护,你身边就这么几个人,陵国那边什么情况你都不知道……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带着老老少少呢。” “我知道,所以,娘亲他们不会跟我进入灵山,她们在明州等我就好。”商静鱼说着,看了眼不远处笑容开心的娘亲和童童,以及一脸慈爱的老太太,心头叹息,他只有三年的时间,他得想办法找到穆棱,探听明白穆棱的情况,剧情里,穆棱……双眼空空的死了…… 苍耳子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也做些准备。” 嗯?准备?商静鱼歪头看着苍耳子,什么准备?这老头儿能有啥准备的? 第139章 流浪的鱼-6 苍耳子只是笑眯眯的, 不说,转头去找老太太下棋去了。 说来也是有趣, 苍耳子和老太太居然很能说得来, 两人还都是痴迷下棋的人,寿一跟他说过,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呀,曾经有棋仙子的雅称, 啧啧啧。那黑白棋, 似乎不管是原来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 都受人推崇, 林静深也很喜欢下棋, 可惜他不会, 他大概只能下一点…… 商静鱼看着那边下棋的两位老人 , 轻笑了一下, 怎的不管做什么, 想什么,到最后都能歪到林静深那去? 商静鱼站起身, 步伐有些缓慢的走到窗口边, 黄昏了,咆哮了一天的江潮也似乎倦怠了, 此刻只是如同轻声细语般的轻轻击打着江岸。 “主子。”寿一和寿四同时进来, 走到商静鱼身后,低声拱手。 “嗯,还有人跟着?” “没有了, 影卫都已经撤离, 萧家的人也已经退了。”寿四恭敬说着。 他们一出南州,即便之前主子强调过了, 不要跟着,他已经不是什么小公子了,但是福二还是派了禁地影卫的人偷偷跟着,主子也清楚这点,来江州路上,要求他们必须把后头的尾巴斩断。他们废了一番功夫,才甩掉了那些尾巴。其中萧家的人也居然跟来了,都不知道凑什么热闹! “嗯,最好的沉寂是不接受任何消息,今天开始,不管是商家的,还是九门禁地的,我们都不要去管。也不要去打探任何消息。”商静鱼转身看着寿一和寿四,笑了一下,眉眼间带着几分顽皮,“姨妈那边也不用担心,她明白的。” 寿一和寿四对视一眼,不打探任何消息?是了,不打探任何消息的话,他们这一路自然就会慢慢沉寂下来。 “主子,小的明白了。”寿一和寿四恭敬拱手。 “我们要去陵国,找穆棱哥,你们做些准备,明天离开江州后,就走灵河,过明州。”商静鱼说着,看着寿一和寿四瞬间严肃起来的脸,安抚说着,“别担心,我不进陵国,就在灵山那里转转,看看情况。” 寿一和寿四齐齐怀疑似的目光瞅着商静鱼,不进陵国? 商静鱼无奈一笑,“真的,我不去。我现在也进不了,也不能进。”他清楚他自己的身体情况,虽然苍耳子总是说有他在,没事,但是,他最近疲乏得很,也许是情绪起伏太大的关系?但是他现在是真的没有太多精力去做什么了。 ——当然,到了灵山,若是他的身体好转,那他肯定会想办法进陵国看看。 寿一和寿四都默默的看着商静鱼那过分苍白的脸色,没有了千年暖玉,主子的身体比之前更差了。 “是,小的明白。”寿一和寿四再次拱手应下,便退了出去,找寿三和平平说事去了。 商静鱼又站了一会儿,看着江边的那一轮黄色太阳,童童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瞅着他问,“哥哥,你要离开我们吗?” 商静鱼一愣,随即低头看着紧紧揪着他衣服的童童,八岁的童童,面容精致好看,眉眼间舒朗大气,老太太说,童童这一身气质和聪慧,都比当年的长阳好,还说他养得好。 “哥哥不走,哪里也不去。”商静鱼轻声说着,慢慢的蹲下,抚了抚童童的头发,“放心。哥哥要带着娘亲,还有我们的童童去灵山看猴子呢。” 童童盯着商静鱼,慢慢点头,低声说着,“哥哥,只要你不离开我和娘,去哪里都好,不去灵山看猴子也没有关系的。” “可是我想看啊。童童去过灵州看百花会,也去过明州吧,哥哥可是哪里都没有去过呢。”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童童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些,重重点头,“好,我陪哥哥去看。” 商静鱼又笑眯眯的摸了摸童童的头,牵着童童的手一起坐到了窗台边上,看着那轮大大的好像月饼一样的夕阳,“来,先陪哥哥看日落吧。” “好!”童童高兴的点头。 商静鱼托腮看着那轮月饼一样的太阳,发现,曾经在拓苍山看的夕阳和这里的好像不一样? 那时候怎么说来着? “大哥哥,拓苍山的黄昏夕阳真好看。” “每个地方的黄昏都是不同的,鱼儿,待将来我带你去江州,看看江州的江潮黄昏,你一定会喜欢的。” …… 江州的黄昏,彩霞铺满了江面,那轮大大的夕阳,似乎很慵懒一样,慢慢的沉入江面,晚风吹来,有些冷,但是却很舒爽,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潮水味道,不知何时,江岸沉静了,岸边的喧嚣也消失了。在这时刻,所有人都似乎在静静的享受着这安谧的与白日喧闹完全不同的江潮黄昏…… 直至夕阳完全的没入江面,江岸上的烛火一盏盏点起,商静鱼才恍惚的回过神来。 “哥哥……不哭……”轻轻的小小的声音响起,一只小小的手抹去了他脸上的湿润。 商静鱼低头,看着童童漂亮大眼睛里的担忧和害怕,商静鱼笑了一下,抬手随意的抹去他不知何时滑落的眼泪,“没事,哥是被感动了,这太美了。” 童童有些茫然,是感动吗?可是,刚刚,哥哥无声落下的眼泪好多好多啊。 后头的寿二端着糕点,看着商静鱼脸上抹下的眼泪,心头也酸涩,到底……主子还是在想着殿下啊…… ***** 夜色深了,北境幽州的城门正要关上,一匹黑色的马突然一跃而出,紧随其后的是十几匹快马。 城门的守卫吓了一跳,但定睛一看那十几匹快马的身上盔甲,忙恭敬的躬身拱手。 “那是……黑甲军?” “那刚刚打头的……” “嘘,慎言。” 此时已经三更天了,那位殿下还这么赶着出去,定然是有急事了。 “主子!主子!”福大看着前头骑着黑夜疾驰的连破烂的盔甲都没有换,一身血污的自家主子,急急喊着。 ——就算此时赶去了南州,小主子都已经……不在南州了啊。 “福大,你别喊了!这不是好事嘛!”福四吼道。 “好事个屁!”福三忍不住骂了一句,“小主子都不在南州了!”主子这会儿这种状态赶去南州,这,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啊。 ——都是那个破石碑!如果主子不进入石碑,就不会突然间发疯的下了那样的决定,也不会逼走小主子了…… “通告影卫了没有!”福大侧头问道,必须找到小主子! “已经通告了,包括商家那边都有影卫盯着。”福三说着,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但是福二的消息是,完全无法联系上了。 “寿一是能接任我位置的人。”福大一边追赶着前头已经快要看不见人的主子,一边在夜风中吼道,“不要小看他!” 福四翻翻白眼,这谁不知道啊。所以现在才是麻烦啊。 ***** 商子衿走出回廊,看着天空,此时的拓苍山庄一片静默,如果是在上京的那个和这里一模一样的农庄,这时候会很热闹,小鱼会来找他们一起烤肉,说话,出谜题给童童玩,会缠着她说外头的事情…… “要是小主子真的想隐藏自己的行踪的话,寿一和寿四都是可以做到的。”商子衿身后的紫韵低声说着,带着几分失落和焦虑。 商子衿回过神,想到那张纸条,叹息了一声,“小鱼的决意如此,也只能这样了。”想找人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啊。 紫韵忽然转头警惕的看着左侧前方,有人? “怎么了?”商子衿疑惑的看向紫韵。 “有人。”紫韵说着,便上前想拉着商子衿后退,但商子衿抬手止住,那左侧前方一闪而过的身影好像是林静深? 再细看福二突然出现了,还追着那身影急急的过去了。 “我们过去看看。”商子衿说着,便提着裙子快步跑了过去。 ******* 本来坐在山庄狮子上喝着闷酒的福二,突然间看见自家主子出现的时候是惊愕震惊的,但自家主子出现后却直奔里头去了,福二回过神来了,就急急的追了上去,一时间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有,想着北境打仗的自家主子这时候的出现,是……来做什么? 找小主子?不可能!主子都不要小主子了不是吗?还把小主子逼走了不是? 而等福二急急的追进去的时候,就见月色之下,他家主子一身破破烂烂的盔甲,一身的血污,身上的伤口似乎结痂了,但又似乎因为长途奔波而流血了……福二一瞬间眼睛有些酸了,跟随主子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见过主子这般狼狈不堪的时候,即便幼时在禁地,力量不够强大,被迫受控于禁地的疯子和中宫的时候,主子伤痕累累,也不会,不会有现在的这种仿佛丧失了一切的生机,只有死气沉沉的样子…… 福二默默的双膝跪地,看着他家主子在庭院里似乎茫然的在看什么,在找什么,目光掠过他,似乎没有看见他一样,然后,他看着他家主子,慢慢的走向那间厢房,看着那紧闭的厢房门,看了好久,才慢慢的似乎小心翼翼的轻轻推开了。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的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在福二赶到的时候,商子衿也已经来了,这间院子,她自从来到山庄后就没有进来过,福二不让,封锁院门,任何人都不许进。她也就没有进来了,小鱼留给她的那八个字已经告诉她平安了,那也就无所谓了。 但是,今晚,林静深来了。 她非得好好追问清楚,她家小鱼到底哪里对不住他了,逼得小鱼离开?小鱼的那身体,能在外面颠沛流浪吗?但一进来,看见林静深那模样,商子衿不由沉默了。 这时候,福大,福三福四也已经到了,还有禄二,几人同时跪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林静深从那间厢房里出来了,手里紧紧抓着一个荷包,商子衿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小鱼八岁生日时,林静深解下自己身上佩戴多年的荷包,赠予了小鱼,小鱼一直都戴着,从不摘下。 但现在……小鱼是彻底的放下了吗?放下这里的一切,包括他喊了多年的大哥哥? 手里紧紧抓着荷包的林静深在回廊上靠着厢房缓慢的坐下,低头摩挲着荷包,似乎对着跪在他跟前的几人一无所知,也似乎对商子衿的到来一无所知。 这时候的禄二上前,恭敬的双手双手呈递一本册子,“主子,这是……小公子走前交给小的,小公子说,如果主子有来这个院子的话,就,交给主子……。” 林静深缓缓抬眼看向禄二,原本漆黑色的眼眸居然有一只红了! 禄二脸色微微一变,福大等人更是脸色一变! “他是你们的小主子,永远都是!”林静深哑声说着,抬手一招,禄二手里的册子便飞到了他手心里,而禄二整个人都猛地飞了出去,重重的撞上的院墙! “主子恕罪!”禄二踉跄爬起,又狼狈的跪下一边咳血,一边急急喊着。 但林静深似乎对禄二的告罪浑然未闻,只是盯着手里的册子,这册子……慢慢的翻开第一页,一张发黄的纸条掉了出来,纸条上画着两个人,一个高高的小人,一个矮矮的小人,矮矮的小人对着高高的小人作揖,旁边写着一句话:大哥哥,对不起。 林静深眼前模糊了,好似又看见当年,鱼儿弄坏了他送的笔,站在他跟前,讨好的顽皮的笑着,过后却又画了这么一张古怪的画给他……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打湿了什么,林静深低头,终究忍不住颤抖了。 第140章 流浪的鱼-7 江州的三进小院落里, 商静鱼坐在靠窗的书案后,夜色深沉了, 他的这间临时居住的厢房里已经点起了烛火。 寿二轻轻的将烛火挑亮了一点, 看向外头,三更天了,主子明明已经入睡却又醒来,主子睡得非常不安稳, 一旦醒来, 主子就怎么也无法入睡了, 像今天晚上, 居然这会儿就偷偷爬起来画画, 也不知道画什么。 “主子, 天快亮了, 再躺一下?”寿二忍不住开口, 低声说着。 商静鱼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 摇了摇头,“不了, 今天我们就要离开江州, 路上我再躺躺就好了。”商静鱼说罢,将手里的一张小小的画递给寿二, “你找个去南州的商队, 让人带给商家主事商旺财。” 寿二一愣,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小小的画,他知道, 主子很喜欢画这种小小的画, 但是主子不是说掩藏行踪吗?而且,这画, 是要给谁? “这是给我姨妈的。”商静鱼说着,伸了伸懒腰,看了眼外头,天色要亮了吗? “姨妈她不放心我们的,我寄了这画过去,姨妈就知道我们平安了,她就会耐心的等了。”商静鱼轻声说着,“我们通过商队来送信,他们是追踪不到的。说不定……也不会追踪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商静鱼的声音几乎不可听见了。 但对拥有武技的寿二来说,怎么可能听不见呢? 寿二的心头有些发酸,当初对主子千般宠爱的殿下,难道,真的就不再理会主子了吗? 但是面上,寿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恭敬点头说着,“主子……我明白了,我待会就去。” “我去外头院子里坐坐,寿二,你让小厨房做点鱼粥吧,吃完了,我们就出发。”商静鱼转了转脖子,捏着手里的册子走了出去。 寿二忙应下,但还是跟着商静鱼到院子里坐在椅子上,椅子上铺着厚厚的被褥,又给商静鱼盖上了披风,才转身去了厨房。 商静鱼无奈的笑看着寿二碎碎念的去了厨房,待寿二走了,商静鱼低头,慢慢的翻开手里的册子,那是这几年他陆陆续续画的,每一张画里,都是两个小人,一个高高的,一个矮矮的,有的是高高的小人拍着矮矮的小人的头,指着摊开的书册严肃的说着什么,那是他在跟他学经义,可是他不喜欢,每次背书背得好,但是里头的意思,他不耐烦去记住,于是,每次都被训斥了……训斥归训斥,却不舍得骂他一句重话…… 有的是高高的小人抱着矮矮的小人,在一棵树上,他羡慕死了有高超武技的他了,想飞,想感受一下腾飞起舞的感觉,于是,高高的他,抱着矮矮的他飞上了大树,让他看见了远处的风景,又抱着他在拓苍山里掠过了一棵棵大树……他那时候笑得多开心啊。 一张一张,都是记忆。 然后,最后一张,是江州的江潮,矮矮的小人趴在窗口,看着外头的波涛汹涌,没有高高的小人了…… 商静鱼静静的看着,眼前又有些模糊了。 ****** 拓苍山庄里,商子衿拧眉站在院子里的回廊上,此时天色已经泛白了。 身后的厢房里,福大和许当归两人走了出来,恭敬的朝商子衿拱手,“商家主。” “殿下他怎么样了?”商子衿问道。 “殿下气血翻腾,血脉逆流,吐血算是好事,虽然救治及时,但是,他已经走火入魔了,奇怪的是于武技心法上反而没有影响,只是经脉受损,若没有调理,只怕于寿元有碍。”许当归皱眉说道,他接到师傅的飞鸽传书,师傅让他来南州盯着拓苍山庄,看林静深殿下会不会来,而这到底是何含义,师傅偏偏不说,只说让他看着就好。 ——也幸好他来了,也幸好他正在这齐云山的山谷里收拾师傅的药田,福二冲出来看见他,拽着他就走了。 “福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商子衿拧眉看着福大,既然殿下还是这么看重小鱼的,因为小鱼不在,都难过成那样了,为何要收回小鱼的一切,逼走小鱼呢? 福大苦笑一声,只是拱手,“商家主,殿下请你进去。” 商子衿拧眉转身走了进去,厢房里,林静深已经换下了满身血污破烂的盔甲,换了一身黑色的袍服,靠坐在床边,手上还是捏着那只荷包,眉眼神色漠然空洞,一片死气沉沉,怔怔的看着屋顶的夜明珠发呆,神色有些苍白,一只眼睛是诡异的红色。 商子衿顿了顿脚步,那诡异的红色眼睛她看着有些心惊。 林静深似乎并不在意他此时那只诡异红色的眼睛,低头看向商子衿,声音低哑的问道。“鱼儿留给商家主的是什么?” 商子衿沉默了一下,问道,“殿下能否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为什么? 那石碑里,他窥见了过去,他苏醒了。 从一开始的第一世,到现在的第四世,从一开始的茫然的由着天道书写他的命运,到最后的挣脱天道束缚,毁了这个世界,到第二世,第三世,那些所谓带着天命来的企图诱惑他蛊惑他的控制他的人,最后个个被他识破,被他杀死,世界再次覆灭……到这一世…… 他苏醒了,自然知道,在原本的第一世里,第二世,第三世都没有鱼儿,裕亲王府的六公子早就幼年夭折,怎会是现在的鱼儿?然后呢,鱼儿也是跟那些企图蛊惑控制他的人一样的!带着所谓的天命吗?! ——他付出所有,全心全意的温柔呵护和爱怜的人,居然跟那些人一样,跟这个世界的天道一样!想控制他,桎梏他,让他按照所谓的命运法则去做! 他怒了,他那时候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知道!他只想用血来冲洗他的暴怒和满腔说不出的失望! 林静深垂下眼帘,声音嘶哑,“我的错。” ——他下了那样的命令,他以为鱼儿会来跟他辩解,会来跟他解释,说不定会冲到他跟前,哭着问他为什么。 但是,没有。 不但没有,鱼儿还将他所给予的一切全部奉还! 只带着当年农庄的那破旧的箱子,带着鱼儿的娘亲和童童,细心的安排安置好一切,安安静静的走了。 商子衿看着林静深,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本想要质问的话语,因着此刻林静深的神色,都不由的消散了。 商子衿从袖子里摸出纸条,上前递给了一旁安静沉默的福大,“这是鱼儿曾经与我约定的暗号,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林静深接过纸条,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拂过纸条上的字,这与他的笔迹有几分相似的但又有独属于鱼儿特点的字体,圆润的,将笔锋间的锋芒很好的隐藏起来 ,如同鱼儿的脾性,看似开朗豁达,但却是有着隐藏极深的傲骨。 “冬至,灵山?”林静深低声开口。 商子衿轻轻点头,有些意外,“殿下也知道?” “鱼儿的册子里提过这两句。”林静深抬眼,看着商子衿,“鱼儿最为挂念亲人,若是他有什么消息来,还请商家主告知。” 商子衿不解,“你与小鱼之间定然是有了误会,为何不找小鱼回来解说清楚?” “鱼儿……他不想见我了。”林静深声音低哑,艰涩。 商子衿怔了怔。 “我这次……犯了大错。”林静深低哑说着,深深的呼吸一口,才将翻涌的气血压制下去,“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前,我不能去见他。”而且鱼儿一定不会见他。 商子衿不解,皱眉看着林静深,“殿下……小鱼心胸豁达,误会解释清楚了,他定然是不会怪您的。” “他不会见我。”林静深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微微闭了闭眼,再次将翻涌的气血压制了下去。 ——他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他的鱼儿已经脱离了他的牢笼,游入了大海,想要抓回来,没有完全的准备怎么行?他的鱼儿,那么聪慧,那么敏锐,一有风吹草动,定然会再次逃走。 商子衿看着林静深,长长的叹了口气,“好。若是小鱼联系我了,我就告知殿下。” “多谢。” 商子衿从院子里离开,紫韵一直安安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此时,低声开口,“姐姐,我去找福二说说话。” 商子衿顿住脚步,侧头看向紫韵,见紫韵眉眼尽是怒意,便微微点头,“好,注意分寸。” 看着紫韵瞬间消失的身影,商子衿深思着,殿下只说是他的错,但到底是什么样的错?是误会?误会小鱼背叛他了?所以下了那样的命令,然后查清楚了,所以后悔了? 商子衿一边思索一边慢慢的朝前堂走去,刚刚走到前堂,就见沈融匆匆而来,身后是顾善闻和卢怀德,商子衿不由顿住脚步,这是知道殿下回来了? “子衿,可有看见殿下?”沈融低声问道。 “殿下受了伤,你们晚点再来吧。”商子衿点头淡淡说着。 “商家主,打扰了,殿下可有说过小公子的事?”顾善闻忍不住低声问着。 小公子离开南州十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有,殿下说是误会。”商子衿颦眉,“具体的,你们自己问吧。” “嗯?误会?”卢怀德和蔡英都齐齐眼睛一亮,“那小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商子衿叹气,“不知道,小鱼好像也生气了……”不想见殿下?那也是有可能的,无端端的被赶走……哼,小鱼的气性可以再大点嘛。 沈融察言观色,见商子衿眉眼间也有些愤愤不平的意味,便轻轻扯了扯商子衿走到一边,低声说道,“我们都得想办法,赶紧找小公子回来,子衿,快要入冬了,小公子一个人带着老老少少的,这外头也不安全啊。” 商子衿犹豫了一下,随即摇头,“小鱼若是决定了什么就不会轻易改变,他既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在哪里,就绝不会让我们知道。”说到这里,商子衿叹气,“恐怕还得看殿下那边有没有办法了。” ——既然这事是殿下起得头,自然也得殿下来收尾!哼。 第141章 流浪的鱼-8 天色明亮没多久, 三辆马车缓缓的从江州东城门离开。 打头最先的马车,驾车的寿一转头对寿四低声说道, “尾巴都处理好了?” “嗯, 啧,江州的影卫倒是有几分本事的,费了好大功夫才甩开了他。”寿四扭了扭手腕,有点痒, 那人应该可以进入平字辈。 “嗯, 主子交代的要寄给商家管事的信呢?” “刚好, 江州要去南州的商队里有护卫, 早年曾经受过公益堂的恩惠, 我说是灵州的信, 因为一些原因必须走商队的线送信, 他一口就答应了。”寿四说着。 “那就好。”寿一不再说话, 只是开始加快速度。 “去明州的话, 我们走水路?”寿四犹豫的看了眼后头的马车,主子昨晚睡不好, 早上苍掌门一看就黑了脸, 几针下去,就让主子沉沉睡去了, 苍掌门说, 必须尽快赶到明州灵山,但是去明州灵山的话,速度最快的应是走官道。 “听主子的话, 主子现在不比从前了, 若是我们不听,主子绝对会把我们甩下。”寿一压低声音说道。 寿四愣了一下, 慢慢点头,他懂了。不是主子小气,也不是主子忌讳什么,只是,现在是特殊时期,主子一切都要谨慎。 马车里,商静鱼沉沉睡着,寿二跪坐在一旁,轻轻的研磨药茶,一旁的苍掌门双手环胸,脸色阴沉的盯着商静鱼,“没有了千年暖玉,他简直就是在一步步的消磨自己的生命!” 寿二的手一抖,药茶差点洒了出来。 苍掌门皱眉横了寿二一眼,哼了哼,“放心,他暂时死不了!” “如果,如果,我们去把千年暖玉拿来——”寿二忍不住问道,如果千年暖玉对小主子真的那么重要的话,那么他去求,求殿下,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苍掌门摇头,“你就算拿来了,以他的脾气,你觉得他会戴吗?” 寿二一时语塞。 苍掌门叹了口气,“放心吧,没有千年暖玉,还有千年雪丹呢。我们现在赶到灵州去,看穆棱能不能把千年雪丹拿来。” 寿二眼睛亮了,千年雪丹?! 外头驾车的两人同时对视一眼,寿一默契的加快了速度! ***** 南州,拓苍山庄,林静深内里一件黑色里衣,披着一件深蓝色外袍,乌黑的发丝由一条青色金边的发带束着,散落了些许发丝,但林静深似乎毫无所觉,慢步走向前堂,花厅。 当林静深出现的时候,包括商子衿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的站了起来,随即纷纷恭敬的拱手。 林静深微微抬起眼皮,那一半黑色一半红色的眼眸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惊愕,但随即都恭敬的躬身拱手。 林静深看了眼首座的书案,那里,他记得,是鱼儿议事待的地方。 林静深缓步走了过去,在书案后头慢慢的坐下,抬手轻轻的抚了抚案桌,才抬头,声音还有些沙哑的开口,“诸位,请坐。” 待众人都安静入座后,林静深才哑声开口,“小公子商静鱼将于两年后弱冠礼之后成为我的王君,他与我共掌摘星阁,九门。此番他在外休养,对于小公子的所有消息,希望在坐的诸位务必保密。” 王王王王君?!商子衿惊愕的看着林静深,这这这是单方面的宣布?! 商子衿还没有回过神,顾善闻一步跃出,躬身,拱手,“小公子聪慧仁善,实为王君最佳人选,臣,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紧随其后的是卢怀德,“哈哈哈……这可真是好消息!臣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紧跟着蔡英,沈融! 当沈融微笑拱手恭贺的时候,商子衿再也忍不住了! “殿下!”商子衿深吸一口气,看着林静深,“此事有些不妥。” “商家主,我知此番我所为让鱼儿伤了心,在鱼儿不在的时候,我宣布这番话,难免有强迫之嫌,但是,这是我和鱼儿之前就说过的决意,鱼儿那里,还有我之前写下的约书。”林静深平静说着,语气肃然,他能够在今天爬起来来此处理事情,只因昨晚翻遍了鱼儿的厢房,书房,都没有找到那份约书,唯一的可能,便是,鱼儿带走了那封约书。 ——鱼儿到底还是有几分不舍得的,对吧。 商子衿惊愕的看着林静深,半晌,才正色开口说道,“作为商家的家主,小鱼的姨妈,我并不赞同,一切都应等小鱼回来再说!我要当面问过他的意见!” 林静深慢慢点头,“也好。” 说罢,商子衿便微微福身做礼,转身离开花厅,接下来是摘星阁的议事,她不便在此。 而一出花厅,商子衿便看见消失了一夜的紫韵绷着脸回来了。 “紫韵!”商子衿一边快步上前,一边唤着。 紫韵上前,福身做礼,“姐姐,我回来了。” “来,跟我去那边说说话。”商子衿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紫韵走到回廊亭里,低声问道,“你去找了福二,福二怎么说的。” “福二还是那几句话,什么都不知道!”紫韵绷着脸,最可恨的是,她打不过福二!可恶! 商子衿默然思索了一会儿,低声说道,“福二说的话也不是不能信,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小鱼在哪里了。” “姐姐,我们去找小公子吧。”紫韵低声说着,看了眼四周,“福二含含糊糊的说过,有个叫穆棱的公子为了小公子去了陵国,小公子很有可能去了陵国找这位穆棱公子。” 商子衿微微点头,压低声音说着,“此事不可再与其他人说起。小鱼不愿意……这边的人知道他的行踪,我们即便要去找,也得小心才是。” 紫韵慢慢点头,随即又垂下眼,一脸沮丧,“姐姐,我真的好想小公子啊。” 商子衿微微叹息,她也想啊,她不单单想小鱼,还想妹妹,童童…… ****** 前堂花厅里,林静深翻着商静鱼留下的册子,册子里详细罗列了南州各处要做的事,比如说百业大会,怎么召开,谁来主持,谁来管理,具体的详细规定,商家住宿的地方,商家交易的地方,买卖的东西出现问题怎么办……条条框框,都写得清楚明白,甚至还将可能会发生的问题,也一一的详细注明,不单单是百业大会,还有综合办事处,里头的文书选拔,结合了新考的结果,给了几个选拔的意见,包括综合办事处要处理的事情,各种方面,甚至于刑法律法,还推荐了谁谁谁来做这方面的事……也是一一的详细说明。 ——而这样厚厚的一本册子,名为《摘星阁未来五年计划》的册子,是在他激愤之下,下达解散摘星阁命令后,鱼儿写出来的,福二说,从他接到命令,到鱼儿离开南州,只有五天,五天的时间里,鱼儿几乎不眠不休,安排妥当了方方面面,甚至于连那个疑似睿亲王的家伙,鱼儿都拜托了商家主事商旺财来照顾。 在这其中,摘星阁的所有人,九门和禁地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下达了那样的命令,鱼儿很好的帮他掩饰了。 或许是因为鱼儿猜到,他会后悔? “鱼儿做得极好。”盯着手上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的册子许久,林静深才沙哑开口说着。 “小公子的这本册子,臣以为极为重要,因此,誊抄了一本出来,这本臣不敢私藏。”顾善闻低声说道。 “嗯,这本就放我这里。”林静深说着,手指轻轻的抚了抚最后一页的两个小人,慢慢的合上了册子。 “南州诸事依照鱼儿所留的计划开展即可,至于新考官员各地任命一事,卢大人,就烦劳你这两天清点出来,我会在南州再逗留两天,你抓紧时间做好,我再来批阅。”林静深声音平静的说着,语气平缓,但气息却是不由自主的凌厉威严。 于是,顾善闻等人下意识的坐好,挺直背脊,专注的听着,同时也提出了各种问题加以商讨。 这一商讨便是午后,随后,众人告辞。 顾善闻和卢怀德走在最后,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顾善闻才低声开口,“殿下,您的眼睛是?” 卢怀德也关切的拱手望着林静深。 “鱼儿不见了,我有些失控,一时走火入魔罢了。没事。”林静深垂下眼淡淡说着。 “殿下还需照顾好自己,小公子还需要殿下照顾呢。”卢怀德关切说着。 林静深微微抬眼,淡淡点头,“多谢两位大人。” “不敢不敢……” 随后,顾善闻和卢怀德也退出了花厅。 诺大的花厅里,只留下林静深一人独坐。 他凝视着书案上的册子,手指忍不住轻轻的翻开最后一页: 那是两个小人,高高的小人和矮矮的小人。高高的小人叉腰一脸生气,矮矮的小人委屈的拱手,旁边还是那句话:大哥哥,对不起。 ***** 商静鱼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又昏暗了,不由叹气,揉了揉脖颈,这么的睡了一天,他晚上是不是又不能睡了,这个苍掌门真是的! “哟,醒来了啊。”苍耳子掀开帘子进来,“这船都开到江心了,你才醒,看来你这阵子真的没有怎么睡啊。” 商静鱼愣了愣,抬头看向外头,额,好像是江面?他们上船了? “老太太和我娘亲呢?还有童童呢?”商静鱼忙问道。 “也在船上,放心,老夫包了一艘最大的,这船上的房间够多,寿一还雇了两个明州的厨子,到时候,我们尝尝明州菜!”苍耳子笑呵呵的说着。 商静鱼凝眉,“老太太她们……要跟着我们一起走?” “那还用说吗?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到达明州,但是老太太说了,她是跟着你出来的,你去哪她就去哪,你娘也是这么说的。”苍耳子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我看你呀,只能把她们都带上咯。” 商静鱼翻翻白眼,也不说话了,起身唤来寿二,收拾妥当后,就去了甲板,甲板上已经摆放好了饭菜,今晚的夜风不大,习习凉风,老太太说了,对着月亮,对着江面喝酒吃菜也是一种雅事。 于是,就一堆人都聚集在了甲板上,寿一寿二忙着摆放,老太太就和商月娘细细的说起了明州菜的一些事。 商静鱼笑眯眯的坐在一旁也认真的听着,听着听着,便不由的想到了,好像……在过去也有人这般认真的为他解说过每道菜的来历? 商静鱼垂下眼,怎的又想起他了呢? 第142章 流浪的鱼-9 福大悄然进了花厅, 跪地伏首,“主子。” “影卫尚未找到小主子的踪迹?”林静深慢慢的合上册子, 抬头看向福大, 声音平静,语气冷静。 福大不由的抖了一下,主子越是平静,就越是不平静, 若是暴怒还好, 可自从收到小主子送回的那些东西后, 主子的情绪就一直都是不对劲的。这种冷静平静, 是主子在压制自己, 若是有一天, 主子压制不住或者无法压抑的话…… 福大低声恭敬回话, “是属下无能!” “鱼儿若是想彻底沉寂, 只要他不去探听任何消息, 也不去接受任何消息就可以了。若他真的想要藏起来……”林静深喃喃低语着。 福大默然低头,没错, 若是小主子真的有心要躲藏起来的话……别人他们还尚有把握, 可是小主子的话……福大心里暗骂,寿一那几个混蛋居然真的斩断了和禁地的联系! “寿一他们对鱼儿非常忠诚, 这样很好。”林静深说着, 语气依然冷静,“鱼儿带着老老少少的,身边也需要寿一他们几个这样的忠心耿耿的。” 福大低声开口, “主子, 影卫们已经从商家那边入手了,已经有人跟上了商旺财了。” “鱼儿最是孝顺了, 他敬重商家主,他一定会给商家主带信报平安的,南州这里,他若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的话……商队?百业大会?”林静深微微拧眉,喃喃说着,想了想,开口说道,“你留两个影卫在这里盯着商旺财,灵州那边也让人盯着,百业大会的商队筛查一下。” 福大恭敬应下。 “福二我不去问,你们也别去问,他遵从于鱼儿的命令,是对的。”林静深说着,慢慢的站起身,看向外头的那轮满月,“准备一下,福三和你,跟我前往灵河尽头的灵山。” 福大一愣,“主子,灵山和灵河?” “鱼儿最不愿身边的人为他受伤,穆棱为他要献出自己的眼睛,他定然是要去救穆棱的。”林静深说着,缓缓站起身,“传令白术,北境战场暂时由他指挥,三个月内,我要看到结果,传令越策,带五千影子卫和五千云天军屯军灵河,但不得声张!” “是!” ********* 商静鱼吃了明州菜,砸吧了一下舌头,还不错,感觉像上辈子的苏州菜,酸酸甜甜的。 “这明州菜呀,也就那道黄花鱼好吃!其他的一般般”苍耳子说着,端起酒杯慢慢的喝了一口。 此时,老太太和商月娘已经带着童童回去船舱里睡觉了,甲板上,也就商静鱼和苍耳子对坐,一人喝着药茶,一人喝着酒,旁边的寿二在烧炉子,寿一在一旁沉默静候。 “不会啊,那道酸甜排骨还可以呀。”商静鱼说着,垂涎的看着苍耳子又喝了一杯,啊,好想也来一杯啊。 “马马虎虎吧,说起来,还是林静深找的厨子好,做菜好吃。”苍耳子叹气。 商静鱼一怔,随即抬头看着天边的弯月,那厨子是因为他总是不好好吃饭,他为他找来的。第一次吃了厨子伯伯做的饭菜后,他便唤那厨子伯伯为厨神伯伯。 “你想林静深了?”苍耳子看着商静鱼,问道。 商静鱼慢慢点头,怎能不想呢?明明不该想的,但总是会忽然冒出来,这里戳一下,那里戳一下的,提醒他,在这个世界里,有这么一个人,如影随形的缠着他的心…… 苍耳子有些意外商静鱼的坦诚承认,便轻叹一声,“要不,回去?” 商静鱼摇头,“我不会回去。”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林静深必定是有误会的,你回去好好问问。把误会解除了不就好了吗?”苍耳子皱眉,困惑,此番事情让他觉得最困惑的地方便是,林静深突然的改变,以及本该好好质问的商静鱼却沉默的接受了这一番改变,说走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 “没有什么误会。他是对的。”商静鱼无奈一笑,轻声说着,端起药茶慢慢的喝着,很苦的药茶,他有些怀念穆棱为他熬制的药茶了。 苍耳子定定看着商静鱼半晌,才长长一叹,“哎,罢了。” 旁边烧炉子的寿二抬头看了眼寿一,寿一微微摇头,寿二便继续低头烧起了炉子。 “对了,您说准备?你准备了什么?”商静鱼转开话题,好奇问道。 “我们百草门都是一群只会给人看病的,能准备什么呢。但是呢,你知道,大夏的人会生病,那陵国的人当然也会生病……”苍耳子一脸神秘。 商静鱼哦了一声,懂了,随即也兴奋起来,“那,您的那些徒子徒孙在陵国的,有没有给你什么消息。” “有没有消息这可得等到了陵国才知道。百草门可不是林静深的那些手下,我们传送消息最多就是鸽子,可没有林静深的那些信鹰!”苍耳子有些没好气的说着。 商静鱼啧了一声,“苍掌门,你都家财万贯了,你养两只信鹰也不难吧。” 苍耳子翻翻白眼,养信鹰?说的容易!那东西是你想养就能养的吗? “主子,信鹰……天下就只有两只……”一旁的寿二悄悄的提醒着。 商静鱼,“……” 苍耳子哼唧了一声,“天下唯有的两只的信鹰都在你那里!你叫老夫养什么!养你们家那只哈士奇吗!”说到这里,苍耳子好奇问道,“对了,那只哈士奇你真的放在了齐云山?”那可是极为难得的全黑的黑猊兽!灵性得很! “嗯。福二会看好它的。”商静鱼想到每年冬天就自发跑到他院子里,给他暖脚踩着玩的哈士奇,在他偷偷跑去拓苍山里玩的时候,给他当坐骑,保护他的哈士奇……商静鱼心头忍不住有些酸涩,也不知道,今后哈士奇会怎样?他虽然跟福二说过,若是没人管它了,就想办法把它送回北境去,至少那里是哈士奇的家乡……但是,还是会舍不得啊。 苍耳子看着商静鱼这一脸的难过,也就不再问了,转头看着江面,说起了当年他走南闯北的事来。 ****** 南州,拓苍山庄里。 林静深靠着商静鱼的厢房墙壁坐在回廊地板上,手里拿着酒壶,一边慢慢的喝着,一边看着眼前站在院子里的黑色的异兽对着他呜呜呜的叫着。 “你想鱼儿?我也想。”林静深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上的那弯月亮,低声喃喃着,“耐心点,我会把他找回来的。” “主子!”福大快步进来,恭敬拱手,“长阳公主求见。” “不见,告诉顾老太君,看好她。”林静深语气淡漠的说着。 “是。” “叫福二来,今晚我启行。”林静深淡淡说着。 福大一怔,看着林静深,想了想,低声说道,“是。许当归许大人说他刚好要去找他的师傅苍耳子苍掌门,想与我们同行?” “可。”林静深说着,仰头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壶,站起,看着眼前还一直固执的盯着他的黑猊兽哈士奇,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他,我也很想很想,我带你去。” 黑猊兽呜呜叫了几声,才重新趴下来。 福大看了眼黑猊兽,要……带这么一只去明州??? ******* 灵河上,大船慢悠悠的朝前飘着,商静鱼站在甲板上,看着夜空闪烁的星星,还有那一弯新月。 苍掌门已经呼呼大睡了,甲板上,就剩他和寿一寿二。 “主子,我们回舱里去?”寿二上前低声问道。 商静鱼叹气,无奈的转头看着寿二,“下次,你记得跟苍掌门说,千万不能让我睡一整天,你看,睡了一整天的我,现在哪能睡得着啊。” 寿二讪然,其实他也疑惑的提过这个问题,但是苍掌门说,反正晚上都睡不着,那就不要睡了,白天多睡点!那时候苍掌门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一副散漫随意的样子,但是,眼神却很认真。所以,他就没有再说。 ——苍掌门虽然一直都在说,有他在,主子没有问题,但是,没有千年暖玉的主子,其实,情况一点都不好吧。 “好啦,别担心我,我今天睡了一整天,精神还可以,也没有咳嗽,也吃得下。”商静鱼说着,若有所思的看向夜空,“寿二,你说,他们得到了穆棱哥的眼睛,应该会放穆棱哥走吧?” 寿二一愣,随即摇头,“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这时候,寿一忽然上前,神色严肃的躬身拱手,“主子,请回舱。” 寿二也突然间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将商静鱼挡在身后。 商静鱼怔了怔,随即下意识的看了眼四周,好像不太对劲,商静鱼微微点头,低声对寿一说道,“小心!”,转身便在寿二的掩护下回了舱。 商静鱼一进舱,便让寿二前去唤醒老太太等人,自己端坐花厅,看着外头—— 数十条身着各式粗布衣服的凶神恶煞的贼人扑向了甲板,而甲板上,寿四和寿三,寿一,已经手持刀剑冷冷的等候。 而平平和唤醒老太太等人的寿二已经手持大刀站在花厅跟前。 “是河贼?”老太太眯眼喃喃问道。 “嗯,灵河一带是有些贼寇,渭河经过整治,河贼倒是没有那么多。”商静鱼说着,一边端起茶,刚喝一口,就被商月娘呵斥,“这茶冷了,不能喝。” 商静鱼讪讪一笑,他就是想喝点茶,好待会看看戏。 “这小丫头在这里……不太合适吧,要不,去后头?”苍耳子看着坐在老太太身侧的童童,漂亮的小脸蛋满是好奇,对外头已经开始的打斗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不用了。童童过去和我姨妈走南闯北的,像这样的,童童也看见过。况且,女孩子,多见识一些,将来也有好处。”商静鱼说着,对着看过来的童童,眨眼顽皮一笑。 童童便也笑了。 苍耳子又看了眼商月娘,商月娘没有看外头,偶尔瞥一眼,就转过头来看着商静鱼和童童,还有老太太,神色温柔安静。 苍耳子心头不由啧啧感慨,不错啊。这一家子啊。 很快,外头的打斗结束了。河贼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跳河逃走。 寿四皱眉看着河面,若是以前,他定然是要追上去的,斩草除根,或者调查一下,为什么要来打劫这条船? 但是现在的这种情况,他不敢离开半步。 “无碍,可以确定,都是普通河贼,明天我们加快速度,尽快到达明州边界!” 第143章 流浪的鱼-10 而此时的南州官道上, 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猊兽正在如风一样疾行,明明是庞大的身躯, 却能如风一样掠过, 想要看清那是什么,可定睛一看的时候,那庞大的黑影已经不见了。而这却苦了后头的福大等人,急急的疯狂一般的追赶。 “为什么主子要带上它啊啊啊啊。”福四有些崩溃, 还有, 为什么福二能够继续留在南州啊?! “闭嘴!”追赶的已经很心累的福大转头黑着脸吼道。 福四不敢再吼, 苦着脸看向福三, “福三, 你说!”他们即便施展轻功也赶不上哈士奇的速度啊。 福三抹了把脸, 看着几乎看不见的前头的身影, 说道, “你要是不想被主子拉下, 就赶紧的,闭嘴!赶路!” ——为什么要带上黑猊兽? ——还用问吗? ——小主子可喜欢这黑猊兽了!带着它, 当然是为了更好的诱哄小主子回来啊。 ——福四真是笨! 而至于福二——当然是为了守住拓苍山庄了! **** 此时的拓苍山庄, 福二轻轻的关上院门。 商子衿慢步前来,看着福二, 又看了看福二关上的院门, 皱起眉头,“殿下回北境了?” 福二转身对着商子衿恭敬的拱手,“商家主, 主子已经启程, 前往灵山,此事关系到小主子的安危, 还请商家主千万保密。” 商子衿怔了怔,随即讶异开口,“小鱼在灵山?” “这个……小的不知。”福二说得有些含糊,但他敢肯定,小主子必定会前往陵国去搭救穆棱! 商子衿皱了皱眉,正欲再问,忽然见福二神色冷凝的看向她的后方。 商子衿转身看去,一身紫色裙服的面容精致端庄,却多了几分憔悴,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长阳正在走来。 “小的拜见公主。公主安好。”福二垂眼拱手问好。 商子衿也微微福身,“公主安好。” “福二管事,殿下……不肯见我吗?”长阳低声问着。 “回公主殿下,主子有令,自即日起,除了商家主外,其他人等都需马上离开山庄,还请公主离开。”福二一板一眼的回答着。 长阳怔了怔,随即自嘲一笑,喃喃道,“既然他都不愿意见我,当初为何让人救我出来?” 福二垂眼,掩去眼底的几分冷漠,救人可不单单是为了救人而已。 长阳越过福二,目光带着几分迷离的看向福二身后的院门,那里头到底藏着什么,住的又是谁?传说中的小公子吗? ——那个当初在流水馆,在夏日祭的时候,被四郎温柔呵护的孩子吗? ——四郎唯一的,会温柔呵护,会在意的孩子…… 长阳慢慢的转身,垂下的眼帘掩去了不甘和嫉妒,拢在胸前的手慢慢的攥紧。 商子衿目送长阳离去后,才转身看向福二,皱眉,“长阳公主为何会在南州?” “主子的安排,小的不敢擅自揣测。”福二微微躬身拱手说着。 福二不肯说,商子衿也不再追问,说什么不敢揣测,既然福大跟着林静深走了,那么留下的福二必定是有什么任务才对。此时此刻她关切的只有小鱼他们,商子衿又看向福二身后已经关上的院子,低声问道,“这院子……要等小鱼回来才重新开启吗?” “是,主子下了命令,上京农庄和拓苍山里的山庄,还有此处的院落,都要关闭,直至小主子归来才会开启。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违者,杀! 商子衿怔了怔,随即无奈叹息一声,既然对小鱼这么的重视,又为何下了那样的命令啊。唉。 “商家主,主子……定然是有什么原因的。小主子当初离开的时候,我跪求过,小主子说,主子没有错。”福二低声说着。 昨晚,主子出发前,终于召他前去,此前一直都是未曾召他,似乎没有看见他一样,他也不敢随意凑上前,福大警告过,去了天之碑后的主子高深莫测的让人心惊胆战,让他千万不要上前说话,除非主子召唤。 然后,昨晚,终于主子叫他前去答话了。 当他仔仔细细的讲完小主子收到那个“收回商静鱼的一切”的命令后,前前后后所做的事,以及他跪求小主子的时候,小主子说的话后—— “……鱼儿说我没有错?”当时的主子喃喃重复说着,似乎难以置信,也似乎恍惚明白了什么一样。 “是,是的。” 主子低低笑了起来,笑容带着苦涩,“原来是这样吗?原来竟然是这样吗?” 他有些发慌,也有些茫然,主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紧跟着,主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凌厉的盯着他,“小主子可是又发了高烧?!” 他便将主子高烧三天,苍耳子掌门甚至要求他们做好后事准备的事也一一告知了。 当他告知之后,主子眉眼间的痛苦苦涩后悔…… 他承认他是有点故意的,他心疼小主子,也有些气恼主子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决定!所以,当主子到来后,确定主子后悔的时候,他便故意不说出小主子高烧的事,他偷偷的想看看当主子知道后,会如何? 而现在,主子如同他所想的那样,又后悔又痛苦又心疼了吧。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主子居然会气血再度翻涌的吐血了!人也居然的陷入了半昏迷了,沈当归大夫急急来的时候,狠狠的痛骂了他们这些侍从一顿。而主子在沈当归大夫的扎针治疗后,很快苏醒了,苏醒后,便要马上启程!不管沈当归大夫怎么说,然后,交代了他一些事情,便匆匆的换了轻便的黑色锦衣,唤来了黑猊兽哈士奇,便启程了! 福大赶去追主子的时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小主子受了委屈,主子便不会心疼吗?主子那么爱惜小主子,但这件事上伤害小主子的却是他自己,他只会更加痛恨和自责!” …… 回忆结束,福二扶着墙,深深叹气,其实昨晚主子气血翻涌吐血后,他就有些后悔了,但是,他也没有说错啊,当时小主子高烧三天的时候,他都有准备要向主子以死谢罪了。 唉…… 然后主子不愧是主子!各种安排真的是非常的厉害,未雨绸缪这四个字也不足以形容主子了,比如说,那位长阳公主…… ****** 灵河上,那艘大船在晨起的时候停泊在明州港口处,平平去了港口附近买了些东西,然后,很快便拿了告示来。 而大船的甲板上,商静鱼和童童正蹲在甲板上围观着一只吃饱喝足慢悠悠踱步的鸽子。 “哥哥,它真的是信鸽吗?”童童怀疑的戳了一下鸽子。 鸽子斜睨了童童一眼,轻轻的啄了啄童童手心,咕咕叫了一声:呸,老子就是鸽子! “哥哥,它是不是骂人啊。”童童再次怀疑,眨了眨大眼睛,又忍不住轻轻戳了戳鸽子的头。 商静鱼托腮,看着鸽子,也是很疑惑,“可能是只半途成精的鸽子吧。” ——他和童童在吃明州厨子做的明州特色早餐,烧肉饼,然后,这只鸽子突然从天空上飞了下来,一口叼走了童童手里的半块烧饼!童童惊叫一声,便见这只鸽子咕噜一声,居然将半块烧饼吞了下去! 童童害怕它会噎死,它却是吃完后,优哉游哉的散步了! 苍耳子走了出来,看见鸽子,便说不用管它,噎不死的,说是他们百草门的鸽子,取走了鸽子脚上的信,便又慢悠悠的走了。留下这只吞了半块烧饼的鸽子在甲板上踱步,喝茶。 对,鸽子兄居然飞上了桌子,喝了他的茶! 现在吃饱喝足的鸽子兄,居然飞上了他的头,还惬意的半眯起眼睛。 商静鱼戳戳鸽子兄的翅膀,“喂,要睡觉去找你家的苍老头!” “哥哥,把鸽子给我摸摸。”童童好奇的看着蹲在自家哥哥头上的鸽子,哇哦,好有趣,吃饱喝足就要睡觉了吗? “好。”商静鱼刚把鸽子拿下来放到童童的掌心,那鸽子却又飞到他的肩膀上。 商静鱼,“……” 童童:“……”呜呜呜,鸽子只喜欢哥哥吗? “童童,我们晚上炖鸽子汤吧。” “什么鸽子汤!这大白我可是养了好多年的!”苍耳子从舱里走出来,皱眉瞪眼。 “你能让它别蹲在我头上吗?”商静鱼翻翻白眼。 苍耳子瞅了瞅自顾自睡觉的鸽子,抚了抚胡须,“你这样子也挺好的。” 商静鱼瞪眼,什么叫挺好的。瞪眼完,又戳了戳头上的大白鸽,鸽兄,商量一下呗,快去那老头的头上睡觉! “好了,说正经事,我这里有两件事,你想听哪一件?”苍耳子笑眯眯的问道。 “穆棱哥有消息了?”商静鱼问着,示意童童先进舱里。童童乖顺的做了一个福礼,便转身进了舱里。 “嗯,百草门在陵国的几个人,终于和我师弟联系上了,他现在正在想办法救穆棱,不过,情况有点复杂。陵国太子不肯改变主意,一定要迎娶穆棱,即便我师弟保证说,只要有穆棱的眼睛,太子也能够看见,不必非得娶穆棱,这摆明是穆家贪慕太子妃的权势故意设置的条件。而明明太子也清楚这一点,但却是非要娶。”说到这里,苍耳子也很无奈。 商静鱼皱起眉头,这陵国太子是故意的吗? “还有一件事……”苍耳子有些踌躇的看着商静鱼。 商静鱼见苍耳子神色犹豫踌躇的,便笑道,“您就说吧,我没事。”现在的他还有什么坏消息扛不住的? “千年雪丹,额,就是能够解你毒的药,本来有三颗,但是,现在恐怕拿不到了。”苍耳子叹气。 商静鱼哦了一声,端起茶,慢慢的喝着,传说中的可以解他一身毒的那药吗?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拿不到吗?”苍耳子看着商静鱼这一脸悠闲淡然的,没好气的瞪眼,这人,压根就不在意是吧! “想。”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端正坐好。 “陵国太子手里有一颗,还有一颗在陵国公主手里,最后一颗,本该在我师弟手里,但是,几年前陵国皇帝中毒了,就用掉了。”苍耳子叹气说着。 “陵国太子用雪丹,要挟穆棱哥和他成婚?”商静鱼扬眉问道。 第144章 流浪的鱼-12 苍耳子看着商静鱼 , 哼了哼,你都猜出来了? 商静鱼轻叹口气, 不管是千年雪丹还是什么, 没用的。两年后,他弱冠成年的时候,那个糟老头就会来带走他,而这个世界会真正的摆脱剧情的束缚, 成为真正的三千世界之一, 到那时候, 娘亲会有她自己的命途, 童童也是一样, 姨妈也是…… ——会有新的天道秩序来维持这个世界的运转。 然后, 大家不必再受到剧情的束缚, 穆棱哥不会被挖了眼睛后还那样的死去, 姨妈也不会再战死灵州, 而……大哥哥林静深,不会再独坐中宫, 然后, 自焚…… “苍掌门,顺其自然吧, 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我呀, 现在就想抓几条鱼,然后烤鱼吃。”商静鱼弯着眉眼笑道。 苍耳子盯着商静鱼,哼了一声, 拂袖而去, 走前,扔下一句话, “这天下还没有老夫救不了的人!” 商静鱼无奈的看着苍耳子,这老头子也是真固执。 “寿二。” “小的在。” 来,教我怎么抓鱼,中午我们吃烤鱼。” “好,好的。” ****** 拂袖而去的苍耳子气呼呼的进了舱,老太太正在喝茶,见他气呼呼的进来,便招手示意苍耳子过来喝茶,下棋。 “怎么?被小鱼给气的?”老太太微笑问道。 这船里,也就小鱼能够气到眼前的百草门的掌门。 苍耳子哼了一声,啪的一下放下棋子,没说话。千年雪丹的事他之前谁都没有说,就是怕大家空欢喜一场!而让他最为恼怒的是,商静鱼——已经没有了以前那种坚强的必须活下去的意念了。 “小鱼他到底是伤了心啊。”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心疼和无奈,“有时候,他说话不妥当,看在我这个老婆子的面上,你也别跟他计较了。” 苍耳子一顿,抬头看向老太太,伤心? “他虽然现在乐呵呵的,但是,那是教养他整整五年多的大哥哥,对他疼惜若命的大哥哥啊,突然间,说翻脸就翻脸,还把一切都收了回去。若不是寿一寿二他们是真的对小鱼心悦诚服,自愿跟随,只怕,我们几个都在外头流浪呢。”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这也是其次,主要是,他那大哥哥的这种翻脸的态度,伤到他了。” 苍耳子微微点头,这个他倒是没有想过,也是,看那林静深之前对那臭小鱼那么呵护,啧!果然林家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哼! “小鱼现在的身体是不是……还不太好?”老太太压低声音问道。 这话她想问很久了,碍于月娘的存在,她不敢当着月娘的面问,只能趁这个时候月娘陪着童童去后头厨房的时候问了。 “不太好。”苍耳子低声说着,事实上,只要再病发一次,或者,再高烧一次,那只臭小鱼就真的会变成死鱼了。 老太太颦眉,“还有没有办法?” “等到了陵国,看能不能拿到雪丹吧。”苍耳子叹气说道。 ——最主要的是,外头那只臭鱼,他自己也得提起精神来啊。 “老太太,您得空就和小公子聊聊,别在意他那个什么大哥哥林静深,好好的调养好身体才是正理。”苍耳子低声说着,神色凝重。 老太太看着苍耳子凝重的神色,慢慢的点头,心头也担忧起来,果然是情况不太好吗? 而此时的甲板上,商静鱼惊呼欢呼声音不停传来,“对对对……就是那条!哇!这鱼够胖!中午就烤了它!等等等等,哇靠,你这只臭鸽子不要咬我的鱼啊啊啊,苍老头,我要烤了你家的大白!!” 苍耳子捂脸,“……”,刚刚说某条鱼“不太好”的他简直就是一个傻子!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大笑了起来。 ****** 江州郊区密林中,福大看着信鹰飞走,转身快步走进密林深处,密林深处的大树下,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猊兽趴在地上,闭眼似乎酣睡着,但一听脚步声,马上睁眼看去,见是福大,便又懒懒的闭眼。黑猊兽身上还靠着一个人,身着黑色锦衣,脸色有些苍白,垂眼看着手中书信的俊美青年。 而黑猊兽的四周,或靠或坐的站着几人,都闭眼养神。 也是,连续不停的疾驰两天两夜,他们即便武技高超,也已经到了极限。 “主子。”福大走到俊美青年——林静深跟前,单膝跪地,恭敬拱手,“信鹰来信了。” 林静深立即抬眼看去,一黑一红的眼睛分外诡异,让人不敢直视,福大下意识的垂下头。 “可是小主子的信?”林静深声音清冷中透着一点沙哑的问道,语气里透着不自觉的迫切。 “不知道是不是小主子的,竹筒里只有这一个东西……”福大有些尴尬的双手奉上一根羽毛。 两天前,主子决意前往明州灵河的时候,就同时放出了两只信鹰,大黑还没有回来,小黑倒是回来了。但绑在小黑脚上的竹筒里只有一根羽毛。 林静深接过,翻来覆去的细细查看,还闻了闻,随后,抬头看向福大,“苍耳子苍掌门也跟着小主子?” “是。”福大恭敬拱手,“苍掌门和老太太都是自愿跟随。老太太身边只带了一个老嬷嬷,苍掌门就只有他一个人。” “许神医呢?”林静深问道。 “还在路上,主子,可要去接许神医过来?”福大振奋精神了,主子的气色极其不好,许神医说过,主子必须休养,偏偏主子还要连夜赶路。 “不用。”林静深盯着羽毛,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的喃喃说着,“鱼儿……不想见我……” 福大愣了愣,又看了看林静深手里的羽毛,一根羽毛而已,怎能断定小主子不想见主子呢? “羽毛应是百草门的信鸽所有,这应该不是鱼儿放的,是苍掌门还是谁放进去的……这根羽毛上有淡淡的烤鱼的味道……”林静深低声喃喃说着,“在灵河吗?” “传令,灵河一带的影门马上查探灵河上所有行船!”林静深冷声下令道。 “喏!” ******* 灵河上,夕阳开始涂抹江面,也悄悄涂抹着晃晃悠悠的行驶的大船。 “改道?”寿一一愣,看着脸色平静的商静鱼,“主子,可是灵河只有这么一条,并没有支流,要不,我们走陆路?” “好。”商静鱼点头,背负双手看着眼前夕阳即将落下的江面,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上岸后,分成两批,我和寿二,寿四,先走山路,转道陵国,你们护着老太太和苍掌门,我娘,还有童童直接走官道,前往边境的小镇。” 寿一一听,皱起眉头,分开?是不想被找到吗? 寿一恭敬拱手,“是。” 随后,寿一退下了,商静鱼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小小的纸条,纸条上是他最为熟悉的不过的暗藏锋芒的好看的字迹——鱼儿,对不起。 ——他终于对他说对不起了…… ——但是,他已经决定,不再见了。 苍耳子手里抚着趴在他腿上的大白鸽子,一边慢吞吞的开口,“他都找来了,你还不见啊。” 商静鱼将纸条塞回袖子里,转身看着苍耳子,瞪眼,“你干嘛拔大白的羽毛?”还把大白的羽毛塞进竹筒里,过分了不是! “哎,你这话说的,你不是嚷嚷的要炖鸽子汤嘛,我这不是为了给你出气吗?”苍耳子笑嘻嘻的说着。 商静鱼翻了翻白眼,果然,所有的糟老头都是糟老头! “说真的,两只信鹰应该都是林静深放出来找你的,你真的……不打算再见你的这个大哥哥?”苍耳子坐正,语气带着几分认真的说着。 “会见的。”商静鱼抬头看着天空,“但不是现在。” “这有什么区别吗?”苍耳子不明白。 商静鱼只是带着几分无奈的笑了笑,在他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他一定一定会去偷偷的见一面,但是,不能被发现,也不能是现在。 ——大哥哥林静深现在什么都知道了,见他,能说什么呢?又会做什么?他不确定,也无法预料,还是现在这样就好。彼此知道对方都好好的,那就好。 ——而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好多,也没有那个心力再去周旋纠缠什么。 就这样吧。 苍耳子见商静鱼这般模样,无奈的摇头,放下大白鸽,转头又无奈又气呼呼的进了舱。 而那只大白鸽又飞到了商静鱼的头顶上,咕咕叫了几声,又趴下了。 商静鱼无奈的伸手戳了戳,叹气,喃喃道,“我倒是宁愿他真的生我的气,不要理我,可是,他之前那决绝的样子我也很难受……” 商静鱼说着说着,就趴在了栏杆上,看着那一江弥漫的彩霞,很美,就跟三年前曾经说过的: “灵河我从未去过,但是渭河一带去过几次,最美的时候,还是当黄昏的时候,彩霞落在江河之上,好像掉落的纱衣一样,鱼儿,北境的幽河,黄昏彩霞又是不一样的,将来,我带你去看,先去灵河吧,听闻灵河的鱼可肥了,比你这只鱼呀,可是胖多了……” 商静鱼将头埋进手臂里,又想起他了……可恶……眼睛又酸了…… 本想出来提醒自家主子回舱的寿二见商静鱼趴在栏杆那里,将头埋进手臂里,似乎微微颤抖着,不由顿住脚步,眼下黄昏了,起风了,主子该回舱里才对,但是……,寿二忍不住犯愁,也忍不住叹息,主子……是又想起殿下难过了吗? 第145章 流浪的鱼-13 上京, 中宫。 往日里本就奢靡华丽的中宫,在硕鼠灾后, 似乎更加华丽, 大红色的少见的纱幔在宫殿之间飘扬,来回的侍从和宫女似乎更加美丽,行走间飘逸若仙,但是眉眼空空的, 木然的, 仔细的打量的话, 如同装扮好看的人偶, 再看那低头行走的宫廷之间的大臣和宗室近亲, 似乎都带着惊恐, 特别是那些侍从和宫女靠近的时候, 更是害怕的颤颤发抖。 最为热闹的是已经代替神武殿的慈心宫, 时常可以听见欢声笑语, 而安静的如同死寂一样的,却是长坤宫, 往日里庄重奢华的长坤宫中, 如今却是连野草也长了起来,没有人进出, 没有任何侍从和宫女, 唯有已经空空的长坤宫正殿里靠着床榻独坐的卢皇后,和卢皇后身侧的老嬷嬷。 “副帝……又去了慈心宫?”卢皇后不停的咳嗽,声音极为脆弱, 但话语平平淡淡的, 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起伏了一样。 “娘娘……您就别管他了。他……如今可好着呢。慈心宫的老妖婆可是说过了,不管是谁皇位, 都是她的皇孙……王贵妃现在也不敢再杀人了。”老嬷嬷心疼的看着卢皇后,忙想端杯水来,但却发现,这长坤宫早已死寂,哪里还能随时喝水,要喝水,得去厨房自己烧,可厨房里的水昨天都已经烧完了。 “我不是管他。”卢皇后低低的声音平静极了,“我早就没有儿子了。” 老嬷嬷看着卢皇后,心头酸痛,当年卢家的嫡长女啊。仅次于白家的嫡女,是如何的风华绝代,怎的就活成现在这样了呢? ——只是一个月而已。中宫风云色变!皇帝被退位,宋太后掌权,突然冒出来守城的一万来自于异族的叛军居然听命于宋太后和王贵妃!原来早就很久很久以前,宋太后就是异族三苗族的圣女,而王贵妃居然是陵国叛军的血脉!王家……居然早就叛国了! “他若是在慈心宫,那我们,就会有机会,嬷嬷,我时日不多,但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我也不甘心!我这一生活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局,我不甘心!即便要死,我也要拉着慈心宫的一起死!!”卢皇后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娘娘!”老嬷嬷急了,忙压低声音,“娘娘胡说什么呢。什么时日不多。” 卢皇后却是自嘲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佩,递给老嬷嬷,“嬷嬷,你懂的,你要想办法,把它送给前来封城的林静冲将军,之前,本来是白术封城,但是最近半月,封城的阵势好像变了,应该是换了人,你……想想办法,在我死之后,一定要把这个玉佩送出去……已经离开的西卢的卢怀德,他知道,这玉佩是什么意思……” 老嬷嬷看着说话越来越微弱,已经有些扛不住又昏睡过去的卢皇后,忍着泪,慢慢的点头。 ******* 夜色深沉了,明州前往灵山的小路上,马车正在缓缓前进。 马车里,寿二看着靠着马车软塌,沉沉入睡的自家主子商静鱼,有些担心,转头看向坚持跟着他们走的苍耳子,“苍掌门,好像主子睡觉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苍耳子瞥了眼脸色苍白的商静鱼,岂止时间越来越久啊。再不拿到千年雪丹的话……唉。 苍耳子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林静深派人来找了,你觉得他来找你们家主子,是好意,还是……有什么不好的?” 寿二一愣,下意识的看了商静鱼,摇头说道,“苍掌门,说真的,之前若是说殿下会不要主子,会舍弃主子,就算杀了我,我也是不信的……”五年来,殿下对主子的千宠万爱,不是假的啊。 “而现在,你是觉得林静深已经不可信任了?”苍耳子问道。 “我不知道……”寿二摇头叹气,“我只听从主子的判断。” 苍耳子微微点头,“那就这样吧,直接赶去灵山边界!看情况再说!” 寿二微微点头,他们现在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那另外一只叫大黑的信鹰,你确定它能把信交到穆棱手上?”苍耳子脸色肃然的问道。 “能。主子之前已经让大黑记住了穆棱公子的气味了。”寿二说着,看着苍耳子肃然凝重的脸色,低声问道,“苍掌门,我们现在是要直接去陵国?” “不能去。陵国的内部情况非你我所知,特别是现在,这条鱼的情况也到不了陵国内部,现在我们赶去灵山边界,在那里先暂时安顿下来,我已经让大白去送信了。看我那几个蠢徒弟怎么说,最重要的是我师弟。能够谈好条件最好,谈不好的话,恐怕,只能借助于林静深的力量了。”说到这里,苍耳子叹了口气,所以,这才是他一直问寿二,能不能信任林静深的原因了。 寿二皱起眉头,随即又松开眉头,“可能,不用殿下的力量?” “嗯?”苍耳子挑眉,“就凭你和寿一?”平平和寿三寿四都带着老太太她们几个在明州官道上摆迷魂阵呢,他们人手不足好不? “不,苍掌门可能不知道,商家一直以来都有和陵国的宗亲做生意,在知道穆棱公子的事情后,主子就一直在收集陵国那边的消息情报,我们这次出来什么都没有带,但是,主子自己带了一个他自己制作的一个东西,打算拿来跟陵国的宗亲那边做个买卖。”寿二低声说着。 苍耳子睁大眼睛,哎呀,这臭鱼居然都没有跟他说! “说说看,打算做什么买卖。”苍耳子兴趣来了。 “主子做的东西是关系到制盐的,这个制盐的方子,主子在一年前就在东边临海一带实验过,效果很好,陵国靠海,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制作海盐,主子的这个方子他们陵国一直都有派人来打探,但因为殿下的严令,陵国那边没有人拿到。”寿二说着,有些沉默,主子给出了这个方子……只怕若是殿下那边知道,唉,殿下怎会不知道,主子打算将方子拿出来交换的时候,就已经写下了信加以说明了。殿下那边早就知道了吧。 苍耳子也略微皱起了眉头,这条鱼的这个举措,并不是很好啊。 “然后呢?他打算拿这个方子怎么买卖?”苍耳子皱着眉头,继续问道。 “陵国那边,陵国太子的位置并非牢不可破,陵国内部宗亲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太子,一派则是支持大公主,大公主在太子未曾掌权前,一直把控朝政,在陵国朝堂上威望甚高,而且一直以来都反对太子迎娶一个男的做太子妃,似乎是想让太子迎娶某位大臣的女儿。”寿二低声说着,“主子打算是这样,假装成大夏的异族,要拿制盐的方子和大公主做交易,要求大公主拿穆棱来换,穆棱是身份特殊的穆家人,一直以来,听闻打他主意的人也不少。” 苍耳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寿二,摸着下巴胡须,“你怎么对你主子的计划知道得这么详细?” ——一般来说,侍从,即便知道主子的计划,那也只能是一部分,他一旁看了,寿一寿二之前对那臭鱼的打算都是一知半解的。 寿二叹气,从袖子里摸出两张纸,递给苍耳子,“主子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不好,他怕万一他又高烧昏迷了,营救穆棱公子的计划会就此搁置了,所以,早早的就把一切都写了下来,言明了,若是万一他……病倒了,就把营救穆棱公子一事拜托于您。” 苍耳子接过,仔细的看了看,啧了一声,果然不愧是林静深养出来的,这心思缜密,各方考虑都到了,嗯,有这个计划,营救穆棱一事,应该可以成功了。 “好,那我们按照你家主子的计划,先到边界一带找个小村庄安顿下来。”苍耳子扬了扬手里的两张纸,有这个东西,不用依靠林静深也行了。 ——啧,借助林静深的力量然后让两人碰面的计划落空了!嘛的! ——林静深也真是,没事把这条臭鱼养得这么聪明作甚! 唉。 苍耳子看了眼那沉沉入睡的仿若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商静鱼,微微颦眉,可是,若是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候,他还是会去找林静深,他相信他自己的眼睛,林静深看商静鱼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林静深是万万不可以没有商静鱼的。 ——就是不知道,那林静深醒悟了这点没有? ****** 明州灵河河畔的岸上,一身黑衣的男子,风姿特秀,龙章凤姿,犹若天成,漆黑深邃的眼眸静静的看着江面,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嘴角似乎还有点红色。 “主子!”福大匆匆而来,跪地做礼。 “小主子呢?”男子——林静深清冷的声音透着几分低哑的问道。 “回主子的话,目前已经追踪到在这灵河上,曾有小主子搭乘过的大船经过,大船也的确在这里停下,随后就搭乘马车离去,也有影卫追踪到寿三和寿四的踪迹,目前正在核实中。似乎是走官道前往灵山边界。”福大低声说着,顿了顿,又低声开始说道,“曾有灵河的贼寇打过大船的主意,但被寿一等人击杀,不过 ,还留有活口,目前福三正在审问。” “鱼儿……不可能走官道,他不可能带着老太太和商夫人,童童,一起前往灵山边界,灵山边界的地域并不太平。走官道的,只能是老太太她们,派人跟上去,不要跟寿三寿四,还有平平接洽,除非他们主动和影卫接触,让福四跟着。我们走明州小路,查一下,明州小路有多少,务必要安排每条小路,都有人追踪,灵州边界的小村庄就那么几个,让陵国的影卫先行去探探。”林静深说着,抬手随意的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 “是!”福大恭敬应着,见林静深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心头一惊,主子又气血翻涌了吗? “主子。您要不先调息一下?”福大小心翼翼的提议着。 “不用。”林静深抬头看了眼天色,想到放置在南州书房里的那封关于制盐的信,低声说道,“即刻传令陵国影卫,协助小主子与陵国大公主谈判一事,务必要将穆棱公子救出。” “是!” “在灵河上企图打劫小主子的那些贼寇,审问完毕后,就都杀了!”林静深平静说道。 “最后,传信给陵国太子,问他:权势与美人,他想要哪一个?” 第146章 流浪的鱼-14 在马车走入灵山深处的时候, 天色已经暗沉,而商静鱼也终于醒了。 醒了的原因除了是太饿被饿醒了, 还有就是梦境里的碎碎念的老头儿又抓着他不停的问, 要不要提前走,要不要提前走,…… ——好烦,他不可能提前走的!三年就是三年!至于梦境里老头儿念叨的这个世界太奇怪了什么的。呵呵, 关他什么事哦。他都已经避开了所谓的天之子林静深了。还想咋的! 商静鱼慢慢的咬着烤肉, 嗯, 还不错, 可惜, 没有蜂蜜, 加点蜂蜜更好吃。 对此, 苍耳子凉凉开口, “你当你还是南州的小公子啊。当然啦, 你要是跟你家大哥哥林静深见一面,我保证他什么都给你搞定!”说完, 还眼睛亮亮的盯着商静鱼, 带着几分诱惑的口吻,“只要你开口要救穆棱, 我敢肯定, 他马上就把穆棱给你救出来了。” 对此,商静鱼哼了哼,瞥了眼苍耳子, “那他要是见到我, 把我抓去拷问了呢?一剑剁了我呢?” 苍耳子眨眼,随即斩钉截铁, “那不可能的!”哼,别以为他没有看见信鹰带来的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商静鱼做了个鬼脸,“你什么都别想了!我要吃饭,你别吵我!” 苍耳子看着商静鱼,气得磨牙,这家伙真是! “对了,大黑回来了吗?”商静鱼问着一旁忙着切肉炖汤的寿二。两只信鹰跑来见他的时候,小黑被苍老头偷偷的放了羽毛后放走了,大黑就被它使唤着去了陵国找穆棱哥,在南州的时候,他有意的训练着大黑记住穆棱哥的味道,但就是未曾真正使唤过,也不知道大黑能不能找到穆棱哥。 “还没有,主子,也许大黑还没有记住穆棱公子的味道,可能暂时还没有找到他。”寿二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将加了苍耳子说的药草的汤双手呈递给了商静鱼,“主子,喝点汤。” 商静鱼皱了皱眉,大黑和小黑当初在北境战场上来去自如,传递信息极为快速,难道,真的是没有记住穆棱哥的味道? “也有可能是,穆棱所在的地方,那只大黑进不去。”苍耳子一旁凉凉的说着。 商静鱼喝了一口汤,嫌弃的皱起了眉,转头看向苍耳子,“进不去?” “我师弟说过,陵国皇宫戒备极为森严,可能是因为他们皇室曾经被人谋害过的关系,听说,连只鸽子都飞不进去的那种。你那只大黑如果找到了穆棱,但是迟迟未归,那就是两种可能,要么被陵国的给打了下来,要么是出不去了。”苍耳子慢悠悠的说着。 商静鱼摇了摇头,“天下戒备最森严的,当属当初北境战场上的黑甲军军营了。当初我试过的,大黑和小黑都能从军营里来去自如。” 苍耳子摸了摸胡须,黑甲军?哦,那的确可能是比陵国皇宫戒备更加森严了。 “再等等看吧。”商静鱼说着,忍着药草的苦涩味道,一口气将汤全部喝下。 苍耳子挑眉,看着商静鱼苦着的脸,这臭鱼,该吃苦的时候眼睛也不眨一下的,林静深明明那么精细的养着他了,他却未曾养出娇气的毛病。 ——唉。 “主子!”在外头警戒的寿一忽然抱着大黑匆匆而来。 商静鱼眼睛一亮,呀,大黑!而苍耳子稀奇的瞪眼,哇,真的从陵国皇宫来去自如了? 大黑一见商静鱼,就嗖的一下飞了过去,轻轻的啄了啄商静鱼的手背,一旁酣睡的大白鸽子瞬间跳起,扑了过去,准确的扑到了大黑的头上,啪啪啪的连续扇了大黑好几下! 商静鱼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的抱下大白,“喂!那是大黑!你得叫它黑大侠!懂不!” 大白咯咯咯:呸! 大黑瞅了瞅,突然伸手一抓,将大白猛地抓了出来—— “哎呦!大黑!大白不可以吃的!”商静鱼惊呼一声。 但大黑似乎只是将大白从商静鱼的怀里抓出来,然后——一屁股压了上去,然后,淡定的闭上了眼睛。 大白咯咯咯:滚滚滚滚—— 商静鱼无语的看着这一幕,一旁的苍耳子却是先是惊愕,随即哈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在大黑屁股下疯狂挣扎的大白笑得前俯后仰。 连寿二都忍俊不禁的笑了,唯有寿一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转头将竹筒恭敬递给商静鱼,低声道,“主子,似乎有影卫在跟随我们。” 商静鱼一边拆着竹筒,一边微微皱起眉头,“你确定,是……禁地的影卫?还是九门?” “都有,之前殿下有在陵国布置,所以,这些影卫和九门的暗门,我都大概知道一些。”寿一单膝跪在商静鱼跟前,低声说着。 “你觉得,他们跟着我们,是想做什么?”商静鱼抬头看向寿一,认真问道。他要救穆棱的事,大概,大哥哥林静深是肯定能够猜出来。但是,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从中插一手,不让他救人?毕竟当初陵国太子和林静深是有协议的。 “目前看不出来,他们只是远远的跟随,也不怕被我发现,我故意发出信号,他们也未曾接下,只是远远的跟着。”寿一低声说着,语气凝重。 商静鱼沉默思索了一会儿,才低声说着,“只是跟随,未曾靠近,也不与你接触,看来,是想确定我们会去哪里,那么,这前往陵国边界的几条小路,应该都有安排了……” ——如果,他那大哥哥林静深想抓住他的话,的确,他是无处可逃了。 ——但是,总得先把穆棱带出来,然后,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主子,要不,我们和商家的联系,找些人过来,浑水摸鱼,让他们跟不上?”寿一提议道。 “商家的管事在陵国只是做生意的,而且,寿一啊,你也知道的,禁地和九门的力量,岂是区区一个商家能够抗衡的?”商静鱼叹了口气,无奈,但又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带着几分顽皮,“没事,让他们跟着。我们先把穆棱哥救出来再说,不过,我们要换个地方了,既然他们都找来了,那边界的那个村子就不能去了,我们直接去陵国的边境,灵河尽头的山谷。” “那地方,可有些危险哦。”苍耳子一旁突兀开口,神色带着几分凝重,“我师弟说过,灵河山谷都是极少人去的地方,那里有很多珍稀药草但是也有剧毒的毒蛇,灵河山谷又叫蛇窟。你确定要去?” “我可不喜欢蛇。”商静鱼嫌弃的皱眉说着,扬了扬手里已经看完的纸条,又嘿嘿一笑,“但是,灵河山谷外头可是没有蛇的。” ******* 此时的陵国的法师塔上,坐在软塌上的俊秀青年,双眼被白色束带蒙着,在他的对面,站着一年约三十,风韵犹存的美貌少妇,她看着青年,美目流转间透着几分惋惜,“可惜,你到底不是陵国的子民,也不是女子,不然的话,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大公主,即便我是陵国子民 ,即便我是女子,陵国皇室也不会容许太子娶我为正妻的。我明白。您也不必再说这些话了。”俊秀青年轻淡平缓的说着。 “不,我是挺喜欢你的。你自小就聪慧,也善于隐忍,心善,豁达,不然,国师也不会护着你这么多年了。只是呀,穆棱,你有时候太倔了,但我又喜欢你的这点倔强。唉。我今日助你离开,将来太子知道了,必定要和我闹了。”大公主深深叹气。 俊秀青年——穆棱微微一笑,“能得大公主欣赏,是穆棱的荣幸。” “商家的小金童为了救你,也是舍下了重本,给的代价,是连父皇都不得不答应的,说起来,你也是一样,为了这位小金童的南州,你都甘愿回来了。”大公主说着,深深的看着穆棱,“所以,这些年来,你心里都从未在意过陵国,也未曾在意过太子吧。” “一个为了救我,可以舍下那么大的代价的人,一个多年来欺辱我,养着我也只是为了换掉我眼睛的人,您说,我应该在意谁?”穆棱淡淡说着。 大公主轻叹一声,低声说道,“穆棱,太子娶你,真心诚意。” “可我宁死,也不愿再见他。”穆棱语气轻淡而坚定。 大公主微微点头,“好,我明白了,那你记得,离开后,就不可再进陵国一步。” “是。”穆棱轻轻说着,然后,又低声问道,“若是将来,国师百年,可否让我接回国师的骨灰?” “这就要问问国师的意见,到底国师是陵国的国师。”大公主说着,慢慢的转身,“你只有三天的时间,我和父皇,以及国师只能给你拖延三天的时间。” “换眼后,他至少会沉睡十天,再加上这三天,可以的。”穆棱轻声说着。 ——足够他离开陵国了。 ****** 灵山边界的密林中,纯黑的黑猊兽已经和夜色融入一体,若不是坐在黑猊兽身上的青年有一黑一红的双眸,已经苍白的,但无暇的俊美五官,只怕也无法辨认。而那青年仰头看着黑色无限延长的天空,怔怔的出神,青年手里还紧紧的攥着一个荷包。 “主子!”福大匆匆到来,跪地拱手,“已经找到小主子的踪迹了。” 青年猛地站起,清冷的有些沙哑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在哪?” “如主子所料,小主子走小路,似乎打算穿越灵山的无人之地,进入灵山边界的山谷,但是跟随的影卫们已经被发现了,小主子接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改道。”福大说着,有些苦闷,那个寿一,居然试探着发出信号,幸好,影卫们机灵,没人敢接。唉。 青年——林静深听着,微微皱起了眉头,被发现了?如果被发现了的话…… “告诉跟随的影卫,只可远远跟着,不可再靠近,除非小主子遇到危险,否则不可出现于小主子跟前。”林静深低声说着,沉默了一下,似乎低声喃喃的,“不去小村子了?想避开吗?……” ——可是,这样子还是没用的啊,鱼儿。 林静深将手里攥紧的荷包慢慢的放入怀里,拍了拍不耐烦的站起来呜呜叫着的黑猊兽,低声喃喃着的,似乎对自己也是对黑猊兽说着,“再等等,他还在生气……他身体不好,我们得耐心一些,不然他再跑走,我们就很难抓住他了……” 福大垂头默默的想着,的确,小主子此次出行,所行所为很多都是让人难以预料的。 “越策到了吗?”林静深转开话题问道。 福大拱手低声道,“已经到达灵河边境了。” “好,告诉越策,带五千影子卫来我这里,准备准备,陵国不会这么轻易的将穆棱送出来的,即便是有鱼儿作为交易的方子,陵国太子若是不愿,只怕也是要费一些周折的。”林静深说着,忽然又开口问道,“小黑呢?” 福大忙从背后挖出躲在他衣服里睡觉的小黑,“主子,在这里。” “嗯,待会让它送些东西过去。” 福大愣了一下,送些东西?送什么? 而很快,福大就知道送些什么了。 第147章 流浪的鱼-15 而第二天, 小黑从天而降,直接就砸到了商静鱼的怀里。 商静鱼呆了呆, 抱起小黑, 发现小黑背上是一个小包裹,解下一看,不由囧了囧,什么东西? 寿二寿一, 还有苍耳子都好奇的凑了过来, 大黑也扯着大白凑了过去。 “额, 这个, 好像是烤肉?”寿二仔细辨认。 苍耳子直接一个金针戳了一下, “放心, 没毒, 稍微有些焦了。可以吃。” 寿二和寿一立即抬头看向商静鱼, 主子要吃吗? 商静鱼默默的盯着这一块烤肉, 有点香喷喷的,应该是他最喜欢的烤羊排。但是, 但是, ……干嘛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给他整这个啊。 “主子,有点凉了, 要不, 我给您再烤烤?”寿二试探着想拿走。 但是商静鱼下意识的抱紧了包裹。 “哎呀,你那么麻烦!要吃就吃,不吃就给老夫!”苍耳子不耐烦的说着。 ——切, 不就是一块烤肉! 商静鱼瞪了眼苍耳子, 恶狠狠的咬了一口,不吃白不吃!哼。 ——可这一口咬下去, 商静鱼垂下眼,心头酸酸涨涨的,真的……是他的手艺,真的,是过去他吃过无数次的,他亲手,也只为他一人亲手烤的…… 见商静鱼恶狠狠的咬着肉,苍耳子笑了起来,转身也走到马车旁坐下,寿一和寿二两人一人继续警戒,一人装着煮水,收拾东西,都默契的给商静鱼留下一个安安静静的吃着烤羊肉的空间。 商静鱼啃着肉,心里头无数的念头纷飞,却最后化成一个一个画面,在拓苍山的山庄里,他亲手烤肉,他笑得温柔疼惜的摸着他的头,说着,“鱼儿可要吃下才好,大哥哥这辈子也就给你一人烤过肉。” “大哥哥以后也要为你的妻子,你的孩子烤肉呀。” “不会的,只有鱼儿一人。” “……大哥哥乱讲!等大哥哥遇到那个人啦,大哥哥以后就会有一个家了。” “鱼儿现在不就是我的家人吗?” “我不一样啊,大哥哥,会陪大哥哥一辈子的,将来和大哥哥同归一处的,应该是大哥哥的妻子,是大哥哥最重要的人才对。” ”可是我……只要鱼儿陪我。好不好,鱼儿,就陪大哥哥一辈子……” 寿二端着茶水,转身正欲走向商静鱼,却不由的顿住脚步,他家主子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烤肉,一边无声泪流。 ****** 三日后。 灵山密林尽头居然是一片花海,而花海尽头远远的似乎就是一个山谷? 商静鱼站在密林边,看着那风中摇曳的花,一朵一朵,五颜六色,极为绚丽,而风中似乎还有淡淡的香味。 商静鱼想着大黑送来的纸条,那纸条上写着的字歪歪斜斜的,但是可以辨认得出来的是——山谷海 说的,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这应该就是穆棱说的山谷海了。那边的山谷过去应该就是陵国的边境了。”苍耳子指着那山谷说着。 “这花海有毒?”商静鱼侧头问着苍耳子。 “哟,你也知道?”苍耳子很惊奇的问着。 商静鱼翻翻白眼,“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不简单。”这可是常识! “哈哈哈,那倒也是,比如说你家的大哥哥,那可是天下第一美男,对吧。”苍耳子嘿嘿笑着。 商静鱼,“……”这老头,最近几天几乎天天都要提到大哥哥林静深!搞啥呢! 商静鱼懒得去跟老头儿争辩,四处看了看,便朝一处平台走去,那处平台就在密林的尽头。走了这么久,他也累了。 寿一和寿二已经提前过去检查了。 “你说你娘还有老太太会不会乖乖的等你回来?”苍耳子走在商静鱼身后,一边懒懒的问着。 “不会。”商静鱼说着,抬头看着天空,难得今日是一片湛蓝。 “你知道她们不会乖乖等,还让她们走官道?”苍耳子有些意外。 “这里是未知的区域,我不愿意她们跟着我冒险,可是,她们不会放心我。那就折中吧,我之前已经给平平他们说了,若是我娘她们要找我,就送她们来边境的灵山村。” “灵山村?”苍耳子有些意外。 “嗯,那里属于大夏的管辖,商家的管事们之前提过,灵山村算是比较安全的。到时候我们接了穆棱哥也直接过去灵山村。”商静鱼一边说着,一边跳上平台,盘腿坐下,背脊挺直,看着那远处的山谷。 “主子,我们还没有接到陵国商家管事的消息,按照计划,如果陵国大公主愿意和我们交换的话,那这几天应该会有人出来跟我们接洽。”寿一单膝跪在商静鱼身前,低声说着。 “嗯,本来是想直接进去陵国,但是,穆棱哥的消息已经收到了。那就是陵国大公主已经答应了条件,穆棱哥才能写信告诉我们。不过,我很好奇,即便商家管事和大公主府的管事有些交情,这事也完成得太及时了吧。”商静鱼眯眼,想了想,莫非是有人暗中协助? 寿一顿了顿,低声道,“主子,从灵河起,我们的身后至少跟着两个影卫和三个暗门,而昨天之前,只是普通影卫和暗卫,但是,今天早上开始,影卫您也知道的,是影一和影二,暗门,是门主暗一带着暗二和暗三。” 商静鱼皱了皱眉头,所以这也就是说,果然大哥哥林静深暗中插手了?是来助他救回穆棱哥? “主子,要不去召暗一来问问?”寿一提议道。 “不用。没有这个必要。”商静鱼摇头,看向天空,“我们实力悬殊,对方想做什么,我们即便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借力打力,把穆棱哥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寿一沉默的点头,看着商静鱼,想着这连续三天投食的小黑……额,也快来了吧。 碰! “臭小黑!不许砸我头!” **** 而密林的另一处,福大匆匆而来,身后跟着终于赶到的越策。 “所以,小公子真的在和殿下置气?”越策还是忍不住问道。从白术的急报中,他知道了殿下和小公子不知何故吵架了,然后,小公子离家出走了,还带着商夫人和太皇太后,和童童小姐,最麻烦的是,殿下似乎因此受了刺激,连夜追着小公子出来了,然后现在居然来到了灵山这处,这可是陵国的地盘啊。 然后,小公子呢?小公子还不肯回去?不是吧,小公子不是一个这么任性的人啊。 “殿下这几日的情绪好了很多。”福大低声说着。 三天前,主子让小黑送东西,额,精心烤汁制的烤肉,打包得非常仔细,小黑飞走后,主子就坐在黑猊兽身上,一直沉默的盯着小黑飞走的方向,看得他心头实在不是滋味。 终于,几个时辰后,小黑回来了,小包裹里是啃完的骨头。主子眼睛一下就亮了。 他也终于吁出一口气,看来小主子是吃了主子亲自烤的烤肉了,但是,额,也不确定吧,他后来偷偷的去找刚刚调来暗中保护小主子的暗一,暗一很明确的说,他们不敢靠近,寿一寿二压根就不理他们。 而第二天,主子在煮粥了,装在特制的竹筒里,然后,几个时辰后,小黑回来了,竹筒空空的,主子这次,不但眼睛亮了,还轻笑了一下。 他忍不住了,趁着主子情绪好,低声问着,怎么确定是小主子吃的?说不定是苍耳子那个老顽童? “苍掌门不敢的。我只给鱼儿做的这些吃食,苍掌门都曾经见过,他知道的,他不敢碰。” 福大,“……”那要是小主子直接倒掉呢? “鱼儿说过,浪费食物是最可耻的。他绝不会倒掉。而,鱼儿啃羊排的时候,那骨头里的肉他一直都吃不到,最后鱼儿总是让我给吃掉。而这菜粥,鱼儿是最不喜欢的,他不喜欢吃的菜,最后也是留给我的。” 福大,“……”所以……过去您和小主子一次用膳的时候,就是负责吃小主子挑食不吃的饭菜吗?他这个随侍居然都没有发现! 回过神来,福大再次严肃叮嘱越策,“越将军,如果主子没有提及的话,那您最好不要提及小主子的事。” 越策苦笑一声,拱手应下。他是真的想要好好问问,不单单是白术那边在着急,南州顾家也在拜托他打探小主子的行踪。 待见到那庞大的黑猊兽,越策心头紧了紧,那是北境传说中的圣兽,传闻是殿下送给了小公子,怎的在此处? “拜见殿下,殿下安好。”越策恭敬的跪下拱手做礼。 “起来吧。”正在熬煮汤粥的林静深随意的摆手。 越策站起,眼角瞥见他所敬服的殿下正在专注的熬煮汤粥,手中勺子缓缓的搅拌着,呆了呆,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的福大,福大垂眉低眼,沉默垂手站着。 “殿,殿下,您,您这是……”越策有些结结巴巴的开口。 “嗯,鱼儿喜欢吃肉粥,这地方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刚好今天早上打了一只五彩凤鸟,就给鱼儿做一碗。”林静深一边搅拌着,一边语气柔和的说着。 说起他的鱼儿,他的神色总会不自觉的温柔下来。 而此时,恰好小黑飞来了。 林静深抬手接住,一边解开小黑背上的包裹,嗯,看来烧鸡吃了,只是——这信? 林静深放下手里的勺子,摊开信看了起来,是苍耳子苍掌门的笔迹:粥里加点药草,没有千年雪丹,臭鱼只能再活三个月。 林静深神色一冷,千年雪丹?这事……之前苍耳子从未对他提及过! “主子?”福大见林静深变了脸色,忙上前,恭敬拱手请示,难道是小主子那边出了什么事? “没事。”林静深挥挥手,手里的纸条便化成灰烬。 林静深将熬煮好的汤粥放到一边,让福大找来之前专门从南州带来的药草,丢入药草,又慢慢的熬煮了起来。 “越将军,你和五千影子卫即可前往花海山谷处,做好接应的准备,但不可让小公子发现尔等行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们就埋伏在附近。”林静深冷静的下着命令。 “是!”越策恭敬拱手应下。 待越策退下后,林静深盯着翻滚的下了药草的粥,哑声开口,“今晚我们去看看小主子。” 福大一呆,随即心头一喜,忙拱手应下,“是!” 第148章 流浪的鱼-16 夜色弥漫, 灵山边境,灵山村的一处院落里。 平平和寿三看着不远处的靠着大树的福三和福四, 对视一眼, 便慢步走了上前。 在夫人和老太太坚持要去灵山找小公子后,他们遇到了一波贼寇,贼寇似乎是陵国那边的,也似乎是三苗族的, 极为怪异, 而且目的明确, 就是要抓夫人和老太太, 那些贼寇武技极好, 而且似乎不怕死, 寿三和寿四都一眼断定这些就是药人, 曾经南州昙花一现, 又消失了的药人!幸好福三和福三带着影卫及时赶到了, 否则,他们就麻烦了。 “不进去吗?”寿三看着福三和福四直接开口问道。 “主子有令, 除非小主子下令了, 我们这些福字号和影卫们都不能擅自出现。”福三说着,看了眼脸上已经难掩疲惫之色的寿三和平平, 便继续说着, “你们去歇息吧。外围我们会警戒。” 平平和寿三对视一眼,便点头拱手,转身回了院子里。 院子里, 商月娘坐在石椅上, 怔怔的看着夜空。 “你不用担心。有寿一寿二,还有苍掌门在, 小鱼不会有事的,还有,你看看福三和福四,你也应该知道,殿下到底是关心小鱼的,定然是不会让他就这样去冒险,福三和福四不是说了吗?小鱼后头也是有人在跟着的。”老太太坐在商月娘身边,安慰着。 童童趴在老太太的怀里,看着商月娘,小小声的开口,“娘亲……哥哥说过他不会丢下我们的……我相信哥哥……” 商月娘强颜一笑,柔声开口,“娘亲也相信,只是……我担心……” “你担心的是……殿下?”老太太低声问道。 商月娘轻声开口,“殿下之前不要小鱼了,可是,现在,他却又追来了。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老祖宗,我怕,小鱼看着脾气很好,可是他很倔的,我就怕他……会和殿下吵闹起来……” 老太太了然的点头,语重心长的开口安抚,“你的担心也有道理,但是,现在你担心也没有用,小鱼现在正在救人,我们也不能给他添乱,现在,就听小鱼的安排,我们要先保护好我们自己,照顾好我们自己,好让小鱼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做他想做的事。” 商月娘慢慢点头,神色渐渐坚定起来,柔声说着,“嗯,老祖宗,我懂了。” 老太太很是欣慰的拍了拍商月娘的手,月娘虽然柔弱,但胜在能够听进别人的话,知道自己的不足,也能够扬长避短。 但老太太没有告诉商月娘的是,她其实也很担心,但是她担心的并不是林静深会对小鱼不利,她担心的是,小鱼的身体…… ******** 与此同时的灵山,花海山谷,马车隐没在密林里,入夜后,寿一继续警戒,寿二在马车里担忧的看着一脸凝重的苍耳子给自家主子扎针,喂吃丹药。 “幸好,这几天,他都有吃林静深送来的吃食。”苍耳子一番行针后,终于松了口气,低声喃喃说着。 “苍掌门,这话是什么意思?”寿二看着渐渐陷入沉睡的自家主子,一边低声问着。 “林静深送来的吃食都是我以前给他提过的,适合你们家主子的,之前的鸡丝粥,那是五彩凤鸟,别名焰火鸡,属火热药材,特别适合你们家主子,今天送来的菜粥,那是我让林静深找的日照草,也是火热属性的药草……再加上我的丹药,他这次才能不病发。”苍耳子说着,叹了口气。 ——要是在这种地方病发了,他也没辙了。 唉。 寿二听着,也松了口气,看着苍耳子,有些急切,“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啊。他是不会去找林静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就穆棱,穆棱没救到,他怎么可能走?”苍耳子叹息说着。 寿二一时语塞。 而这时候,外头警戒的寿一忽然握紧手里的大刀,那远处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又瞬间闪现的是——殿下?!大主子?! 寿一惊愕的看着瞬间出现在他跟前的殿下,他们的大主子——等等,大主子的这眼睛,这脸色?!这是怎么了?! “小主子呢?”林静深压抑着内心的暴躁不安,沉声问道。 寿一回过神,急急跪下,拱手恭敬做礼,“殿下安好!小主子在马车里,苍掌门正在给小主子扎针。” 林静深大步越过寿一朝前走去,寿一呆了呆,随即急急的想追上前,但几步之间,林静深已经是不自觉的用上了武技,寿一只看见眼前一晃,就见他们的殿下,他们的大主子已经上了马车。 马车里,正在给沉睡的商静鱼把脉的苍耳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几乎是突然的出现他眼前的林静深,寿二也惊愕不已,回过神后,忙伏首磕头,“殿,殿下安好。” 林静深却是似乎没有看见没有听见寿二的做礼一样,一黑一红的眼眸痴然的凝视着沉沉入睡的商静鱼,瘦了好多,脸色还这么不好,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那么孱弱的样子……他的鱼儿呀…… 林静深慢慢的抬起手,想要轻轻的抚一下商静鱼的脸颊,却发现他的手,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而眼前的视线似乎有些模糊了。 ——似乎并没有分开多久,但又似乎是好久好久未见。 ——鱼儿,他的鱼儿……他终于找到了。 ******* 陵国,法师塔上。 胡须头发皆白的老者,看着在他面前恭敬跪下的蒙着布巾的俊秀青年,轻叹了口气,“不必如此,你是我的弟子,一辈子就是我的弟子,去吧。不要耽搁时间了,虽然大公主答应了商家小金童的条件,但是,陵国纷乱已起,非大公主所能把控。趁着现在,太子未醒,走吧。” 俊秀青年在身侧一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的搀扶下缓慢站起,面对着老者,轻声说着,“老师永远都是穆棱的老师,待将来,大夏安定之后,穆棱定会来迎接老师。” 老者微微一笑,看着眼前已经无法再视物的穆棱,心头酸涩,为了自由,终于付出的代价……只希望,这代价能够值得。 “去吧。”老者最后沙哑着声音说道。 穆棱再次鞠躬,拱手作揖,才慢慢的在身侧中年男子的搀扶下一步步的离开。 外头已经有素朴的马车等候了。 穆棱上了马车,低声对身侧的中年管事说着,“商管事,我们直接走官道去灵山边境。” “公子放心,小公子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们这路上也已经安排好了。一共有三批人混淆视听,虽然大公主给了放行的特权,但是我们还是别耽搁了,这一路,恐怕都不能休息。”中年管事一边快速说着,一边示意起行。 穆棱点头,“没事,我能挺住。” 中年管事看着穆棱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挖眼之后,就几乎没有怎么好好休养过,哎,这位也是命途坎坷的主啊。但是对小公子却非常的忠心。只希望这一路能够顺利赶到灵山边界! ***** 马车外头,苍耳子看着林静深的一黑一红的眼眸和过分苍白的脸色,拧起了眉头,噼里啪啦的怒斥,“你这是找死吗?!你都已经走火入魔到经脉逆流了,你还撑着?还使用武技!沈当归呢?!他没跟着你?!” 林静深却是一点都不理会苍耳子的怒斥,只是声音沙哑的一字一顿的问着,“鱼儿到底怎样了?” “怎样了?他跟你一样,不要自己的命了!”苍耳子怒瞪眼,夭寿哦,他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连连碰上两个不要命的病人!还特么的固执又不听话! 林静深猛地上前一步,神情凌厉起来,一黑一红的眼眸满是厉色,“苍掌门!麻烦你认真点!” 认真?苍耳子深吸一口气,他还不够认真吗?但看着林静深那几乎冷凝的要结冰的神色和一身压制不住的杀意和戾气,苍耳子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罢了,和一个走火入魔的家伙讲什么理啊。 苍耳子颓丧的盘腿坐下,抬手示意林静深也坐下。 待林静深坐下后,苍耳子才喝了口酒,慢慢的开口说着,“他的身体,你知道的,陀罗花毒毒素尚未清除,加之几次高烧,他的身体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整一个的破破烂烂,但幸好你一直把他照顾得很好,他能活到现在,也是托你的福,但是,这次,你突然间发疯了,你把他赶走了,他也是有脾气的,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就带着他娘亲和童童,哦,还有老太太跟着,就这么的出来了,没有了千年暖玉,没有了精细的照顾,最重要的是,他郁结于心,他把一切都压在心里,他天天都笑笑的面对着我们……再加上这一路的舟车劳顿,他也有些扛不住了,他还不肯乖乖睡觉,天天失眠……说实话,他能够抗到今天晚上才累倒,也是很难得了……” 林静深静静的听着,手不由的慢慢攥紧,都是他的错…… “这几天,你天天送吃食过来,那些吃食多少也对他有些好处,但是还不够。我也只能勉强吊他的命而已。”苍耳子神色凝重的说着。 林静深哑声开口,“你提及的千年雪丹,是什么意思?” “那是陵国的圣物,穆棱这次回陵国,除了想要彻底解决他的问题外,也是想着用他的眼睛,换一颗雪丹。”苍耳子低声说着。 林静深转头看向苍耳子,神色凌厉,“为什么你之前不告诉我?”他可以想办法和陵国做笔交易,或者,踏平陵国! 第149章 流浪的鱼-17 “因为千年雪丹, 天下也就三颗而已,一颗在陵国太子手里, 一颗在我师弟手里, 还有一颗早就遗失,我都不确定穆棱能不能拿到,要是说了,却没有拿到, 岂不是让你们失望?”苍耳子说着, 看着林静深忽然站起, 忙跟着站起, 急急的说到, “你干什么?你别想着去攻打陵国抢雪丹吧?啊?你可不能这么做!那条臭鱼如果知道了, 你觉得, 他会高兴吗?!” 林静深顿住脚步, 不由的侧头看向那安静的马车。 静默了许久, 林静深才哑声问着,“你确定……穆棱能够拿到?” “我师弟手里的千年雪丹, 已经在几年前给陵国皇帝用了, 现在就剩下太子手里这颗,穆棱之前传信了, 说会来这里找我们, 既然他这么说,那就是已经拿到了。”苍耳子说着,抬手示意林静深坐下。 林静深凝视着那安静的马车好久, 才转身看向又坐下的苍耳子, 低头问道,“你让我来, 除了是告知鱼儿的病情,也是想让我去寻那剩下的不知所踪的千年雪丹?” “没错。穆棱手里的雪丹可以延续那臭鱼的生命,可以压制他体内的寒毒,但是,这样还是不够,即便延续了生命,也只能延续三年而已,若是能够再找到雪丹,一来,可以保证三年后,那臭鱼还能活着,二来,我可以争取到多点的时间,找到彻底医治臭鱼的办法。”苍耳子神色凝重的说着。 林静深慢慢的点头,低声说着,“好,我会找到。” “另外,还有一件事,你这次的发疯,伤他极深,他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坚强的意志,他似乎也知道他自己活不了多久,现在做的事,也是在安排他离世后的事情,比如说救回穆棱,比如说找个地方安置他的娘亲,他的妹妹,还有老太太,还有寿一这些人……”说到这里,苍耳子长长叹了口气,那条臭鱼以为他装得很好,可是至少他和老太太是看出来了,不然,老太太怎会坚持着要跟他出来,无非就是放心不下吧。 苍耳子抬头看着林静深眼眸里压制的苦涩痛苦懊悔,叹了口气,“我也不想问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疯,你们两人间的事,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干涉,总之,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得想办法,让他振作起来才好。” 林静深哑声开口,“我明白了。” 苍耳子这才点点头,转头继续慢慢的喝酒了。 而林静深转身走向那安静的马车,马车里竖着耳朵听着外头说话的寿二看着林静深轻轻掀开车帘进来了,犹豫了一下,还是伏首做礼,随后恭敬的下了马车。 马车里,林静深凝视着即便沉睡但却又似乎不安的微微皱着眉的商静鱼,似乎还有些委屈一般,不由慢慢的抬手轻轻的抚过商静鱼的脸颊,瘦了,以前被他养得有些圆润的下巴又尖了,脸色不但苍白无血色,还有些不吉利的青色,而眉眼间的通透舒朗此刻也消失了,只有忍耐着什么痛苦似的微微颦眉,林静深又慢慢的握住了商静鱼的手,本来就纤细的手腕似乎又细了一些,又那么的脆弱,林静深垂下眼帘,慢慢的输入内息。 马车外头,寿二走向独坐喝酒的苍耳子,福大和寿一都在不远处站着。 “苍掌门……”寿二低声开口,他想问,主子的情况这么严重,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这些随侍? “你想问为什么之前不说是吧。”苍耳子喝了一口,慢慢的说着,“因为,那只臭鱼,最不愿意的就是你们这些跟随他的人为他担忧了。至于林静深,只怕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救那只臭鱼的,也就只有他林静深了。” 寿二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安安静静的马车,是的,殿下无所不能,但是,但是,小主子他…… “不过我想,那只臭鱼,若说他最不想让谁知道他身体情况的,恐怕也是那林静深了。”苍耳子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若是将来他知道我把他病情的事都告诉了那林静深,只怕他会气得揪掉我的胡子。哈哈哈。” ——可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因为,他这个医者也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商静鱼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那个老头儿天天在梦境里烦他,要带他走,说什么这个世界有不确定因素,非他所能够掌控之类莫名其妙的话。啧,不走就是不走!说好三年就是三年!哼! 商静鱼 慢慢的坐起,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哎,这几天每天醒来要爬起来的时候那种无力惫懒的感觉没有了,还有他的头,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也没有了? 商静鱼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难道,苍耳子苍老头研究出了什么最新的针扎法子,让他的身体舒服多了? “哟,醒了?”苍耳子和寿二掀开马车帘子进来了。 “主子,您的脸色好多了!”寿二惊喜的看着商静鱼,果然殿下昨晚的输入内息调理的法子真的不错!当然,辅以苍掌门的金针治疗就更好了。 商静鱼弯弯眉眼,“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家主子我好着呢!” “切!”苍耳子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嘲讽着,“也不知道是谁昨天的时候差点就变成死鱼了!” 商静鱼讪讪一笑,拱手朝苍耳子恭敬作揖,“多谢苍掌门救命之恩。” “这些谢谢什么的,不要对我说。等以后,我会好好的找你大哥哥林静深算的。”苍耳子懒懒的说着。 商静鱼尴尬静默了下来,垂下眼帘,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思念了,昨晚他离开梦境后,半梦半醒间……好像又梦见了大哥哥林静深……握着他的手,俯首对着他温柔呢喃着一遍遍的——“鱼儿……不要离开我……” “好啦!别这个样子!你现在好些了,但是,还是要注意,不要想那么多!”苍耳子看着商静鱼垂眸沉默的样子,叹了口气,喃喃说着,“都不知道你们在折腾什么。” “主子,我们用膳吧。”寿二忙转移话题,一边赶紧的从小黑送来的竹筒里倒粥,说起来,早上殿下好像走了也没有多久……这粥是昨天就一直在熬的? 商静鱼点头,看向苍耳子,认真说着,“苍掌门,算算日子的话,应该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了。” 算什么日子,不是叫你不要思虑过多嘛!苍耳子翻翻白眼,没好气的拍了商静鱼一下,“吃你的药粥去!” 苍耳子说完,就下了马车,背负双手看了眼不远处警戒的寿一,又看了看身后的马车,想到昨晚,为了那臭鱼输入内息调理了一整晚后的林静深下了马车的时候,就气血翻涌的喷了一大口鲜血,可吓死他了。 走火入魔,经脉倒流,还敢为臭鱼调息! ——唉。 在他扎针简单治疗后,那林静深还警告他们不可以告诉那臭鱼,他来了,又走了。 这其中的缘由,他老人家真的是想不通! 但是寿一……似乎明白?拉着寿二恭敬的应下了。 苍耳子背负双手,慢悠悠的溜达到寿一身侧,寿一早已发现,恭敬拱手,“苍掌门。” “寿一啊,你说你家主子和那林静深在折腾什么呢。”苍耳子直截了当问道。 寿一垂首,折腾什么,大概他能够隐约知道,只是……他从不说,这些不是他这个侍从能够讨论和说出的事。 苍耳子见寿一垂首不语的样子,便啧了一声,说着,“真是的,算了,反正再折腾也就那样了。” 苍耳子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寿一见苍耳子气呼呼的转身走了,便继续警戒,盯着那花海深处的山谷,算算日子,如果顺利的话,那边应该会有商家的管事派人来送消息才对。 商静鱼慢慢的吃着药粥,药粥熬得很香很甜,完全吃不出药草的涩味,所以,果然以前在山庄里的时候,苍老头故意弄很苦的药草给他吃!然后……大哥哥他又是什么时候熬煮的?送来的时候,总是热乎乎的。 想着那个人的时候,这药粥就有些苦涩了。 ********** 而此时的林静深靠着黑猊兽,慢慢的调息着,苍耳子果然不愧是药王,十二金针扎下去,气血翻腾倒是好多了,只是,这走火入魔怕是没法好了。 林静深慢慢的睁开眼睛,一黑一红的眼睛,将来,鱼儿若是见了,不知道可会害怕? 想着今天天色尚未蒙蒙的时候,那沉睡的人,半睁开眼睛,似乎看见了他,又似乎没有,只是带着几分哭腔的低声喃喃的唤着他的名字,“大哥哥……四郎,四郎……” ——那几声低唤,唤得他心头揪疼极了,也恨极了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暴怒的自己,居然下了那样的决定,逼走了鱼儿,也伤了鱼儿。 但鱼儿,却还是念着他,想着他,即便心里难受,却还是愿意用了他送的吃食。 “主子!”福大接了急报,匆匆过来,跪地拱手。 “说。” “主子,福三和福四的急报,有药人贼寇袭击商夫人和老太太一行,似乎是想抓走商夫人老太太,目前,贼寇被击败,但是全部自尽,勉强留下的也是药人,无法接受审讯。”福大恭敬禀报着。心头很凝重,果然三苗族和陵国的那些余孽还有不少!而且居然知道商夫人和老太太的踪迹?! “能够知道商夫人和老太太的行踪,定然是在明州,明州,灵州都距离陵国很近,眼下大夏知道鱼儿在外的,只有南州和陵国。起所有的暗线,查明州,南州,陵国。告知福三福四,决不能让商夫人和老太太有任何意外,他们所在的灵山村,立刻纳入卫护,调影子营过去。”林静深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的淡淡的下达指令。 “是!” “此事,也暂且不要告知小主子。”林静深想到被苍掌门嫌弃的说明明年龄最小,却思虑最多的他家鱼儿,不由轻叹一声,若是让鱼儿知道,有人在打他娘亲和老太太的主意,定然又是要放心不下了,而穆棱的事尚未解决…… “陵国太子还没醒?”林静深思索着问道。 第150章 流浪的鱼-18 南州, 顾家庄园里。 顾家老太君沉默的看着对坐的长阳,依然美丽娴雅的面容, 但是眉眼间却是看不清了啊。到底, 是人变了吗? “老太君,您别劝我了。”长阳微笑,慢慢的放下手里的茶碗,抬头看向右侧, 那里是隐藏在山里的山庄, 拓苍山庄, 上京郊外的拓苍山呀, 居然那么近, 可是, 这些年来, 她却是忽略了。 “殿下对你无半点情意, 许多年前拒绝了你, 今后也是。你又何苦呢。”顾家老太君淡淡的说着。 “老太君,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长阳却是转开了话题。 “哦, 有趣的事?说来听听。”顾家老太君配合的转开了话题。 “似乎是跟那孩子有关的人, 或者靠近过那孩子的人,好像, 都会站在那孩子的那一边, 您说,那孩子,是不是对我们都下蛊了呢?”长阳笑着, 笑容却是很冷, “比如说,商月娘, 老太君您很喜欢她吧,您看,您现在都不疼我了呢。” “长阳!”顾家老太君皱起眉头,看着笑容冰冷的透着狠厉的长阳,“若是殿下对你曾经有浓情蜜意,那他如今所为,的确不对!但是,长阳,你要知道,殿下拒绝了你,从六年前,上京百花会的时候,你为他弹奏凤求凰,他却明词婉拒了你!这事,我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却为何这般纠缠!” “他没有!”长阳却猛地站起,语气凄厉,“明明,他曾经,曾经……” ——他曾经答应了,还差点娶了她,在之前,在之前,在上辈子…… 可是这辈子却变了! 都是因为商静鱼! “长阳!”顾家老太君厉声呵斥,“你疯了吗?” 长阳怔怔的看着顾家老太君,疯了?不,是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变了!哪里有什么顾家老太君,顾家老太君和那顾善闻早该被抄家灭族了呀,因为杀了王家的女人,那可是陵国余孽所在的王家啊。 长阳深吸一口气,缓缓坐下,慢慢的垂下眼睛,要冷静,冷静,不可以重蹈覆辙,四郎不会喜欢这样的她的,她要嫁给四郎,她要,得到上辈子没有得到的,四郎的情意。即便没有也好,她要做四郎的妻。 ——明明,上辈子,她差一点就嫁给四郎了啊。 见长阳缓缓坐下,似乎冷静了,顾家老太君叹了口气,何苦呢。 “长阳啊,殿下……冷心冷情,你呀,再好好想想吧。”顾家老太君说完,就叹息着转身走了。 而走出这个院落后,顾家老太君就低声告诉身侧的老嬷嬷,“盯着点。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了。” “是。” ***** 而同一时间的上京。 长坤宫中,一老妇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后头的长坤宫火焰冲天!熊熊烈火开始吞噬着这个荒僻了的宫殿。 ***** 灵山山谷,花海田的平台上,商静鱼盘腿而坐,头上趴着一只大白的鸽子,怀里趴着一只黑色的信鹰,身侧左右站着寿一寿二,身后懒懒的站着的是苍耳子。 “你确定,今天就能看到人了?”商静鱼低声问着身后的苍耳子。 “我那几个徒弟虽然笨了点,但是,这种轰动陵国的大事,他们还不至于会讲错。陵国太子居然提前醒了,还带兵围了大公主府,软禁了皇帝,啧!现在还派人追穆棱。麻烦了哦。”苍耳子晃着脑袋,啧啧感慨,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倒是跟林静深挺像的。 商静鱼拧眉,“我都搞不懂那陵国太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眼睛都好了啊,还拿到了制盐的方子,这可是大大的利益!而且太子之位稳稳的,那大公主也没有搞出什么篡夺皇权的事来,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穆棱走,从此,他们陵国可就大好了哎。咳,当然,想比过大夏,那是绝无可能!! “如今陵国太子这般做法,是要激起国内的兵变吗?陵国大公主手中可是有一万铁骑,皇帝手里也有五千御林军,再则朝廷之上,支持大公主的也是大有人在,他就不怕万一他这个太子没了?”商静鱼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 “我那师弟说过,太子十三岁就掌控朝堂了,陵国大公主手里的一万铁骑也是太子主动给的,你别小瞧了他。”苍耳子说着,伸了伸脖子,嘀咕着,“别到时候真的被他抓到了穆棱。” 商静鱼皱起眉头,缓缓站起,“寿一,寿二,我们进去山谷!” “不行!”苍耳子皱眉拦住,“不可以!那地方,没有陵国人带路,你进不去,也不能进去!就你现在这个身体,那里头的毒蛇就够你受了!” “但是,穆棱哥他……”商静鱼拧眉,他真怕那什么太子又抓住穆棱哥了。 “再等等。”苍耳子说着,拍了拍商静鱼的肩膀,“如果今天还等不到人,我和寿一去,你和寿二在这等着。” 商静鱼张了张嘴,只好又默默闭上,的确,他的身体扛不住山谷里的毒,那就再等等,但是也不能让苍老头和寿一去。 “大公主不可能就这么的让陵国太子胡来的。”商静鱼想了想低声说着。 苍耳子看着商静鱼,扬了扬眉,“那是肯定的。” “再等等。”商静鱼看着那花田尽头的山谷,黑黝黝的山谷平静极了,“就算陵国太子掌控朝堂的能力很强,但是他兵围公主府,软禁皇帝,他的作为,必定不能成功!”陵国太子可不是大哥哥,大哥哥思虑缜密,凡事尚未发生就在预料之中,岂会如陵国太子这般被动? 苍耳子觉得很稀奇,看着商静鱼,“你这么快就想到了这点!嘿嘿,看来林静深真的把你教的很好啊。” 商静鱼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又提他!真是!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就听一声马儿的嘶鸣声,一匹白马猛地冲了出来,马背上趴着一个穿着深绿色素服的青年,紧跟着就有数个黑衣人冲了出来,他们护着那白马,跟着身后冲出来的数十蓝衣卫士打斗了起来! 商静鱼瞳孔一缩,那马背上的是——穆棱哥?! “快!寿一,寿二救人!”商静鱼急喊着。 苍耳子也急急喊道,“那些蓝衣服的是陵国最厉害的蓝卫!天呐!陵国太子那疯子,居然连蓝卫都派出来了!” 而事实上,未等商静鱼喊出来,密林中已经跳出几人冲入战斗圈中,商静鱼认出,那是影一和影二,还有暗门的!商静鱼心头复杂的看着。 寿一寿二护着已经从马背上摔下来的穆棱退到了商静鱼和苍耳子身侧,而那数十蓝卫的确难打,好几次,他们都要碰到了穆棱,但是那跟着出来的几个黑衣人和影一影二等人,硬是拦住了! 商静鱼和苍耳子忙看着摔下来的穆棱,待看见穆棱蒙着布带的眼睛的时候,都有些沉默,但是穆棱却微微一笑,伸手摸索着,轻轻的握住了身侧苍耳子和商静鱼的手,“师伯,公子,我回来了。” 这话一出,商静鱼就眼眶有些红了,苍耳子则是直接哽咽了,“你,你这个傻孩子!师弟也真是的……” 穆棱只是笑着。 而这时候,战斗终于进入尾声,在寿一和寿二加入后,那数十蓝卫终于退回了山谷。 “走!马上离开这里!”商静鱼当机立断的说着。 于是,一行人忙收拾妥当,寿一寿二驾着马车,匆匆离开,转向了灵山的灵山村。 “蓝卫不单单是杀手这么简单,他们也曾经上场打仗。”穆棱坐在马车里低声说着,“他们退下的原因,必然是寻找更好的时机。” “公子,我们接下来是和殿下会合吗?”穆棱循着气息望向了商静鱼,轻声问着。 “屁!会合个头啊。他和林静深吵架啦!这条鱼现在正离家出走呢!”苍耳子翻翻白眼。 穆棱很是意外的咦了一声,小公子虽然有时候有些顽皮,但是可不是任性的那种人啊。 商静鱼轻咳一声,瞪了苍耳子一眼,才看向穆棱,关切问道,“穆棱哥,你现在怎样了?你的眼睛……” “我现在很好,只需要休养调息即可,虽然眼睛没了,但是我可以凭借气息来识别。”穆棱说着,顿了顿,迟疑的开口,“公子,您真的和殿下吵架了?” 商静鱼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着,“也不是吵架,就是……我不能和他一起了,我,我现在暂时不能和他见面。” “小公子?”穆棱侧头望着商静鱼的方向,轻声问着,“您是怕您没有办法答应他什么,所以,不想和他见面?” 商静鱼有些意外的看着穆棱,他和大哥哥林静深之间,除了随侍的寿一福大那些人外,连自家娘亲都不知道他和大哥哥之间的纠结,可是,穆棱却好像知道? “公子若是不愿说,那就不说了。”穆棱低声说着,语气柔和,“只是……公子您并不开心,我有些担心。” 商静鱼垂下眼帘,自嘲一笑,“也没什么,就是他把我赶走了,而我也想离开而已。”所以,刚刚好,没有什么复杂的理由。 苍耳子皱起眉头,是因为这个? 穆棱默然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着,“公子,我知道了。”随后穆棱不再问了。 而当马车冲出密林,停下歇息的时候,商静鱼下了马车活动活动一下,接下来的马车就要不停歇的冲向灵山村了,赶紧的趁这个时候好好活动。 马车里,苍耳子给穆棱把脉,检查眼睛,当摘下布带,看着那空洞黑黝黝的眼睛的时候,苍耳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声开口,“你老师看见了,就不心疼?” “怎会不心疼。老师……都哭了。”穆棱低声说着。 “但这件事,老师也是支持我的。”穆棱又低声说着,“他想让我离开陵国,离开那个人。” 苍耳子微微点头,叹息了一声。 “师伯,我虽然看不见了,但是我可以感知气息,公子身上有殿下的气息,殿下这几日有在公子身边吧?”穆棱很疑惑,既然吵架分开了,怎的公子身上还有浓厚的黑金龙威气息。 “嘘!”苍耳子忙示意穆棱低声,“别说出来,那林静深是偷偷过来的,为了给那臭鱼调理内息。毕竟,那林静深修炼的武技心法都是一等一的,而且刚好可以蕴养经脉。” 穆棱点点头,恍然了 ,那就是公子单方面在闹脾气不想见殿下了?也是,殿下居然赶公子走,是该不好好理会。 “千年雪丹,你带出来了?”苍耳子低声问道。 穆棱轻轻点头,低声说着,“这是老师和陵国皇室达成的交易,他们也不愿我做那个太子妃,用一颗雪丹换我的眼睛,公子的制盐方子,以及我的离开,对他们来说,是划算的买卖。” 苍耳子微微点头,轻轻拍了拍穆棱的肩膀,“那条臭鱼身体不好,为了你,也赶来了这个危险的地方,之前几次都差点撑不住了,你以后就好好的待在他的身边,等将来你想做什么了,你跟他直说,他也会支持你,他之前也跟我说过,想让你做童童的老师呢。” 穆棱一笑,笑容轻松又开心,“嗯。” 第151章 流浪的鱼-19 马车再次起行! 但当马车起行不久, 忽然,马车急急停住了, 急刹车的马车晃荡几下, 商静鱼差点摔了出去,幸好,苍耳子一把抓住! “公子!”穆棱急急唤着,伸手摸索, “公子, 你还好吗?” “没事, 没事, 我还好。”商静鱼一边说着, 一边扶着腰, 龇牙咧嘴, 可恶, 撞到腰了, 好疼! 而外头,忽然传来低沉的透着几分严厉的声音, “穆棱!” 穆棱一僵, 是他?! 商静鱼看了眼僵住的脸上明显惶恐不安的穆棱,便掀开马车帘子, 站在马车车辕上, 皱眉看去,啧,一群蓝卫包围了他的马车了, 再看远去, 哟,这是带着大军来抓人了, 何德何能啊这是,不过他这边,数十影卫和暗门也在护着。 而最前方的骑着白马的一身红衣青年,正冷冷的盯着他。 商静鱼挑眉,哟,这就是那什么太子? “这位……太子是吧?”商静鱼跳下马车,甩了甩袖子,假笑一声,随意的拱手,看了眼四周,懒懒的问着,“敢问这是几个意思?” “穆棱呢?把穆棱还给我,我不拦你!”青年——陵国太子冷冷说着,盯着商静鱼,眼底划过一抹嫉恨,这便是逃走的穆棱宁可没有眼睛也要相助的商、静、鱼——商家的小金童?! “不好意思,买卖既然成了,协议既然签了,就万万没有毁约的道理!当初,可是你们陵国皇室与我商静鱼做了买卖,签了协议!制盐的方子,穆棱的一双眼睛,然后,把穆棱卖给我,如今,他可是我的人了,你想要我还你?成啊,你挖了穆棱的眼睛,是不是该先把穆棱的眼睛还我!”商静鱼冷笑说着。 ——明明拿走了穆棱的眼睛,明明伤了穆棱,却还要穆棱笑着做他的太子妃?! ——这人的脸怎么就那么大呢! 陵国太子脸色一变,脸上似乎闪过一抹痛色,但随即又冷冷开口,“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买卖协议,如今,你只有交出穆棱,不然,你和你的人,就都死在这里吧!” “好啊,你试试啊。”商静鱼冷笑,心头却是打鼓,可恶,对方人多势众的,嘛得,陵国大公主那边难道就一点动静都没有?! “等一下。”穆棱摸索着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急急的说着。 商静鱼侧头看去,无奈,“穆棱哥,你出来做什么。” 穆棱摸索着想走向商静鱼的方向,商静鱼忙上前一步,拉住穆棱的手,“穆棱哥,我在这里,没事。你先回去。” “公子,此事因我而起,我岂能就这样的躲在里头?”穆棱摇头说着,然后,慢慢的循着气息望向了陵国太子的方向。 陵国太子怔怔的看着蒙着布带的穆棱,声音突然变得嘶哑,带着几分颤抖,“我说过,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碰你的眼睛!你,你为什么——” “我自己挖出来的。”穆棱淡淡的打断了陵国太子的话。 陵国太子一呆。 商静鱼也惊讶的看向穆棱,啊,眼睛居然是穆棱哥自己亲手挖出来的?! “如果,我的眼睛,能够换回我余生的自由,我会挖一百次一千次。”穆棱一句一句的轻轻的说着,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我厌恶你,我不想待在有你的地方。从很久很久以前,你把我骗入枯井,不让任何人救我的时候,我就想离你远远的。” 陵国太子怔怔的看着穆棱,似乎是难以置信,又似乎是艰涩的哑声开口,“你,就这么的恨我?” “我不恨你。我厌恶你而已。”穆棱淡淡的说着,“今日,我即便死了,化成灰烬,也不会随你回去。” 陵国太子定定的看着穆棱,突然一笑,笑容萧瑟又透着几分癫狂,“好!那我就带你的尸首回去,哪怕是化成灰烬,穆棱,我也要你跟我日日夜夜一起!谁也不能把你带走!”话音一落,陵国太子猛地扬起了剑—— 商静鱼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穆棱哥!” 寿一寿二都脸色一变,正欲急急上前拦住,苍耳子也掀开帘子瞪大了眼睛—— 但就在此时,虚空射来的羽箭击落了陵国太子手里的剑! 紧跟着,如急雨般的马蹄声响起,商静鱼转头望去,不远处,黑甲骑兵已经围住了陵国太子的大军,骑着黑猊兽冲在最前的青年,一身黑色锦衣,手里挽着弓,神色冷凝,五官俊美,如若神邸从天而降! 商静鱼怔怔的望着那远处的青年,那熟悉的,但又陌生的面容,恍若隔世,似乎不久前远赴灵州之时在回廊上的紧紧拥抱就在昨日,又似乎那封斩断一切的亲笔书信就在眼前…… “公子?”直至穆棱的低声轻唤响起。 商静鱼回过神,借着转头,悄悄抹去了眼睛里的泪。 “林静深!”陵国太子冷冷的一字一顿的开口,“你的羽箭,这是何意?”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太子殿下一句,你持剑威胁的商家公子,是我未来的王君罢了。”林静深语气平淡的开口。 正偷偷抹着眼泪的商静鱼刷的一下,转头,瞪眼,啊?! 寿一寿二一副理所当然的面孔,苍耳子则是嘿嘿嘿笑着,穆棱则是恍然的微笑。 陵国太子瞥了眼商静鱼,冷冷开口,“我不会伤你的王君,但是,我的太子妃,必须还给我!” “想都别想!”商静鱼回过神来怒视陵国太子,一边拉着穆棱往后退,这个疯子,刚刚还想杀了穆棱!还想要回穆棱哥,做梦! “太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林静深开口说道。 陵国太子看了眼安静的顺从站在商静鱼身后的穆棱,神色间有些苦涩,又看了眼林静深带来的那大概几千黑甲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沉默肃然,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受到一种压迫,一种威慑,大夏第一战神,果然名不虚传!只怕今日若是强势带回穆棱,难免一场血战了。那么—— “请!”陵国太子率先下马,朝一旁走去。 林静深也轻巧跃下,拍了拍黑猊兽,便转身走向了一旁。 黑猊兽低声呜呜叫了两下,就扑到了商静鱼跟前,委屈的叫着,蹭蹭商静鱼,商静鱼在看见黑猊兽的时候,就已经很高兴了,此时黑猊兽扑到他跟前,他更加开心了,心头也放心了,看来这段日子来,大哥哥将哈士奇照顾得很好。 但很快,商静鱼就急急叫了起来,“哎!哈士奇!那是大白!它不能吃!大黑!别打哈士奇!小黑你凑什么热闹啊啊啊!大白快飞!” 于是,一群蓝卫和一群黑甲军,“……” 蓝卫:传说商家小金童拥有天下唯一的圣兽——全黑的黑猊兽…… 黑甲军:小公子精神不错! 闹了一阵后,林静深和陵国太子已经分别走了过来。 “阿陵。”陵国太子直接走到了穆棱跟前,商静鱼警惕的盯着他,寿一寿二也下意识的紧绷着握紧了手里的刀。 唯有穆棱神色平和的站在那里。 “你想去大夏玩,就去吧。等你想回来了,我就去接你。”陵国太子声音低哑的说着。 穆棱没有应答,只是微微躬身,拱手,随后转身,在商静鱼的帮忙下,进了马车,随后,商静鱼转身看向林静深,林静深站在黑甲军跟前,静静的凝望着他。 商静鱼看着林静深好一会儿,慢慢的躬身,拱手,许久,才直起身,转身,大步走向了马车。 林静深怔然的看着,眉眼间闪过一抹苦涩。 进了马车的商静鱼直接下令,“立即起行!” 寿一寿二对视一眼,看了眼沉默着站在黑甲军前的林静深,朝林静深拱手做礼后,便驾着马车,直接离开了。 一直暗中跟随商静鱼的影卫和暗门随后也跟了上去。 林静深一直望着马车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慢慢的收回视线,垂下了眼帘。 “我以为你会跟上去。”陵国太子看着林静深,慢慢的说着,带着几分嘲讽,“看来你的王君还在生你的气呢。” 林静深抬眼看向陵国太子,一黑一红的眼眸透着阴冷和毫不掩饰的暴戾,“我总得平安的将您送回陵国,不是吗?” 陵国太子冷冷转身,哑声说着,“你放心,我自会回去,但是,你也莫要忘记你说的,若是我的阿陵,在三年后不能归来,我定会带着我的大军踏平灵州,明州!” 林静深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看着那陵国太子和那一万蓝卫退入了灵山密林。 ***** 而疾驰离去的马车里,苍耳子摸着胡须,不解的看着商静鱼,“你怎的都不等等林静深?”林静深都来救他们了,他们也算是见面了啊,怎的?还闹着? “等他做什么。”商静鱼靠着卧榻,抬手捂着眼睛,声音有些低,“他有他的路,我走我的桥,我和他之间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嘿!你骗谁呢!你之前不都吃着他送的东西吗?”苍耳子瞪眼。 商静鱼放下手,没好气的开口,“那些不吃也浪费啊,我是珍惜食物!不吃白不吃!” 苍耳子翻着白眼,“行,你怎么说都有理!你就是不想搭理林静深,啧!” 一旁的穆棱笑了起来,说着,“公子也该生气,之前殿下是过分了。” 商静鱼挑眉,看向苍耳子:看见没有!穆棱哥都说我该生气了!你就是林静深派来的走狗!老是为林静深说话!哼! 苍耳子哼了一声,转头不看商静鱼了。 马车外头,除了跟随的影卫和暗卫,还有一只黑猊兽,黑猊兽身上趴着两只信鹰,一只大白鸽。 “有件事,我想问你。”商静鱼坐直,看着惬意喝着酒的苍耳子,神色凝重,“你得说实话。” 苍耳子一脸稀奇模样的看着平日里总是笑着,此刻却这么严肃的商静鱼,好奇了,便开口说着,“你问。” 商静鱼紧了紧手,低声问着,“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他?哪个他啊?”苍耳子乐了,哈哈,这人还别扭着不肯唤林静深吗?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林静深,他的眼睛到底怎么了?”商静鱼皱眉,干脆直接问道。 苍耳子看着商静鱼,笑了笑,“我怎么知道?我可是天天在你这边。” “他送来的粥,有药草,那些药草和以前在南州吃的时候不一样,一定是你给了他新的方子。你必定是和他有过联系。”商静鱼说着,目光直视着苍耳子,“我是说认真的。他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苍耳子慢慢的收起笑容,定定的看着商静鱼,“你今日见他,除了发现他的眼睛颜色不一样,你还有没有发现其他的问题?” “虽然相距有些远,我也没有和他说过话,但是,我直觉他很不平静。”商静鱼说着,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的皱眉,他说不出那种感觉,就是觉得和以前平静温和的运筹帷幄的大哥哥不太一样。 苍耳子微微点头,带着几分凝重的开口,“他走火入魔了,一黑一红的眼睛就是证明,但是他的走火入魔也有些怪异,只是气血翻涌,经脉逆流,神志倒是清明得很,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可他又不肯让我仔细诊断,我也不懂他平常修炼的是什么心法,唉。” “我今日所感知的殿下的气息,也与南州的时候不一样,翻腾汹涌的气息很是混乱。”穆棱也轻声开口说着。 ——但是黑金龙威却更加凝固了。也是怪异得很。 商静鱼垂眼思索着,眉头不由紧锁。 第152章 流浪的鱼-20 灵山密林, 林静深看着陵国太子退入了山谷后,才转身看向身后恭敬垂手站着的越策, 开口说道, “陵国太子不可小觑,陵国的兵力情况今日一看就知是隐藏了不少的,你还需带兵警戒在明州一带。” 越策恭敬拱手应下,“是!遵殿下诏令!” 此时, 福大匆匆到来, 拱手做礼, “殿下, 上京急报, 长坤宫起火, 卢皇后已经葬身于火海。” 林静深皱眉, 转身走向马匹, 一边翻身上马, 一边问道,“可有人逃出?” “林将军急报上说, 有一老嬷嬷, 是卢皇后的心腹,逃出中宫后不久就赶去见他, 但是, 似乎被发现了,有人追杀,老嬷嬷只来得及给林将军一块玉佩。说是给卢怀德大人的。”福大一边忙跟着, 一边急急的说着。 “嗯, 那就把玉佩送到卢怀德吧。”林静深说着,转开话题问道, “小主子呢?走到何处了?” “正前往灵山村。” “去灵山村。” “是!” ******* 而前往灵山村的马车里,商静鱼正双手环胸,盘腿而坐,一脸严肃的和苍耳子说话。 “……就是这样,总之,你得去他那里,给他把病看好了。” 苍耳子瞪着眼,“你说什么傻话呢!不说那林静深会不会让老夫看病,就说你现在的这个情况,你觉得我能走吗?” “穆棱哥在这里,还有雪丹,你不是说我有了雪丹,就可以再活三年吗?你怕什么呢!” 苍耳子怒极而笑,“穆棱的眼睛看不见,他就算是能够感知气息,他能够感知到你是不是快死了!还有那雪丹!你当是果子吗?咔吧一下,吃了,吞了就好了!那雪丹得盘活,没盘活,谁吃谁就得死!” 商静鱼还是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好,既然这样,那你快去快回,我在灵山村等你回来给我治病。” 苍耳子抖着手指,指着商静鱼,简直就是快被气死了,“我都叫你和林静深快点和好啊,你们在一块,我就可以给你们一块治,跑来跑去的,你当我是神仙啊!老夫都七十了!七十了!” 商静鱼放下手,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双手交叠,伏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伏首礼! 这一突然的做礼,吓了苍耳子一跳,“臭鱼!你这是干什么!” “公子?”穆棱也茫然的循着气息看去。 “苍掌门,我知道,我和林静深让您操心了。您医者仁心,不予我们计较,我们却总是任性妄为。可是,对我来说,有些事情,有些人比我活着更加重要。还请您……原谅。”商静鱼低声说着。 苍耳子定定的看着商静鱼,半晌,苦笑一声,“好吧,但至少要到了灵山村,我给你再做一次十二金针。” 商静鱼抬头看着苍耳子,犹豫着还想再说,但苍耳子已经摆手,不容商静鱼反驳的说着,“他那是走火入魔,死不了,你的问题比他严重多了!” 商静鱼只好慢慢的直起身,点点头,“好。” 一旁的穆棱循着气息看向商静鱼,他看不见刚刚商静鱼做了什么,但是他可以猜测,是行了一个吓到了师伯的大礼吧,然后,那番话——“有些事,有些人比我活着更加重要。”…… ——对小公子来说,林静深是比活着更加重要的人吗? 穆棱轻轻叹息一声。 ****** 终于在黄昏时分,马车进入了灵山村,灵山村就在灵山脚下,不远,而此刻的灵山村四周已经有一千影子营在卫护,因此,马车一进入,平平和寿三就急急的赶来迎接了。 “主子!”平平和寿三一见商静鱼,都有些激动,眼眶都差点泛红了,两人跪下做礼。 商静鱼弯了弯眉眼,摆手示意两人起来,“我好着呢,没事,没事,快起来吧。寿一寿二这一路跟着我,都累了,让他们去歇息,接下来的事,你们接手。”商静鱼说完,就朝前走去。 而不远处,已经接到消息的商月娘和老太太,童童三人都正奔来。 商静鱼看着,不由咧嘴一笑,露出大大的笑容,再也没有比回家看见自家亲人更加高兴的事了,但是,眼前的视线却开始昏暗了。 商静鱼暗道一声不好,他可不想在娘亲面前倒下,但是—— 突然间跌入昏暗的商静鱼不知道,他倒下的时候,在他四周的人有多么的惊慌。 灵山村院子里。 “好了!没事!”苍耳子看着眼眶红红的忍着眼泪的商月娘,无奈开口,“放心吧,没事。只是这阵子太累了,他有些扛不住,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商月娘这才擦了擦眼泪,做了一个福礼,“多谢苍掌门。” 一旁的老太太也松了口气,“那没事就好。” “雪丹拿到了,放心吧。”苍耳子继续说着,神色严肃,“但是,最多只能再保三年而已。我已经跟殿下说了,尽快找到最后一颗雪丹,然后,这几年的时间,我一定会琢磨出办法来的。” 老太太心头沉了沉,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找到最后一颗雪丹,如果没有琢磨出办法来,小鱼三年后就没救了?老太太下意识的看了眼身侧的商月娘,就是不知道,月娘能否听出此中意思? 但是商月娘只是温柔的看着床榻上沉沉睡着的商静鱼,似乎并未听清。 这时,外头有些喧嚣,只听见连续不断的恭敬作礼,“殿下安好!”“殿下安好” “嗯?四郎来了?”老太太起身,正欲出去,但是商月娘却猛地转身,提着裙子,匆匆走了出去。 “月,月娘,你——”老太太惊讶的看着商月娘匆匆奔出去的背影。 苍耳子眼睛却亮了亮,哟,这是老母鸡要给小鸡仔出头??? 而大步匆匆而来的林静深就在厢房外被拦下了—— 商月娘张开双手站在厢房前的回廊上,神色有些紧张,看着林静深那一黑一红的眼眸,眉眼有些惧意,但还是努力的一字一字的说着,“殿下,请殿下止步。” 林静深一黑一红的眼眸微微眯了眯,但还是顿住脚步,躬身,拱手,“夫人,我并无恶意,我只想见鱼儿,还请夫人让开。” 商月娘一句一句的,慢慢的轻声说着,“我,我知道殿下对小鱼极好。但是,殿下,您已经亲笔书信,断绝了和小鱼的关系,如果您想再见小鱼,请您等候,等小鱼醒来,若小鱼愿意见你,我定不拦着。”有些磕巴,但是意愿却是极其坚决。 在外头伺候着的寿一等人都有些意外的看着依然张开双手拦在厢房门前的商月娘,后头出来的苍耳子和老太太也都极为惊讶,没想到柔弱一直被商静鱼护着的商月娘居然会有这等勇气! ——可是,那是林静深啊,林静深会容许别人这样拦着他吗? 寿一等人都有些紧张的看向了林静深。 而林静深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静默了一会儿,微微后退一步,再次深深躬身,拱手,清冷好听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沙哑,“夫人言之有理,那么,我便在此等候。” 林静深说罢,便直起身,靠墙坐下了。 后头跟来的福大便直接转身走向了寿一寿二,低声说了什么,便走回,跪坐在林静深身侧。 商月娘见状,微微松了口气,微微做了个福礼,便转身慢步走进了厢房,老太太看了看林静深,微微一笑,便也直接跟着商月娘走了进去。而苍耳子则直接走向了林静深。 “我以为你会直接冲进去。”苍耳子在林静深跟前坐下,抓起林静深的手一边把脉,一边懒懒的说着。 “夫人说的对,我亲笔书信断绝了和鱼儿的关系,在鱼儿没有原谅我之前,我必须尊重他,不能妄为。”林静深垂下眼帘低声说着。 “唉,不过呀,那条臭鱼心里还是有你的。”苍耳子说着,松开了手,看向抬眼望来的林静深,“他呀,要让我来你这里,给你看病,他问我你的眼睛的事,我就直接说了,说你走火入魔,经脉逆流,很怪异,不太好,他就非得要我来给你看病,啧,明明快要死掉的人是他,他却还是第一个想着你。唉。”苍耳子絮絮叨叨的说着。 林静深攥紧了拳头,哑声问道,“雪丹不是有了吗?” “雪丹要盘活,没有那么快,而他最近的情况真的不太好,有点油尽灯干的感觉……”苍耳子叹气。 林静深猛地一把揪住苍耳子的衣领,低声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你说过,你能救回鱼儿的!” “我能。没说不能。我说他有油尽灯干的感觉,可没说他救不回。”苍耳子瞪眼说着。 林静深慢慢的松开了手,目光死死的盯着苍耳子,哑声开口,“他得活着,他必须活着。” ——若鱼儿不在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苍耳子轻叹,“放心吧。” ****** 厢房里,老太太看着坐在商静鱼床榻边的商月娘,很是欣慰的点头,“你能站出来,拦住四郎,我很高兴。” 商月娘有些不安的扭着手绢,“我,我只是觉得,小鱼一定不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殿下的。” “是啊。既然断绝了关系,即便要再见,要重续,也得是在小鱼清醒的时候。你拦着四郎,你是对的。”老太太安抚着,“别怕,四郎也是知道自己错了,他现在还在外头候着,等小鱼醒来,你问问他的意思,见和不见都听小鱼的。” 商月娘轻轻点头,随即有些迟疑和胆怯的问着,“殿下的眼睛……是不是生病了?” 老太太微微摇头,“嗯,是生病了,没事。苍老头在呢。” 第153章 流浪的鱼-21 老太太没有说出来的话是, 苍老头告诉她,四郎是走火入魔, 而且极为怪异, 怕是很难治。唉。 ——但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现在,还是盼着小鱼赶紧醒过来吧。 ***** 寿一和福大迎面走来,福大顿住脚步,看着寿一, 皱起眉头, “小主子还没醒?” 寿一摇头, 看着福大手里的一个匣子, 那里头又是一堆折子和条陈吧。 “小主子没醒, 主子也不肯用膳, 也不肯让苍掌门治疗。”福大低声说着, 语气有些疲惫和焦虑, “外头的情况不太好。” 寿一面无表情, 这些跟他说也没用。小主子没醒就是没醒! “寿一,如果小主子醒后, 还是不肯原谅主子的话, 你们作为侍从,能劝就劝。”福大低声说着。 寿一终于有了表情, 但却是冷凝着脸, 直接开口说着,“我是小主子的侍从,从我们跟着小主子离开南州开始, 我们, 就只是小主子的侍从。” 福大看着寿一,皱了皱眉头, “我知道,你们这样是对的,但是,你们也要知道,小主子和主子总归会和好的,他们早点和好,对小主子也有好处不是?” “福大,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寿一盯着福大,一句一句的说着,“小主子从来都不是靠着主子才能活着的人!即便小主子愿意原谅主子,那也不是因为什么好处!而一开始,是主子舍弃了小主子!我们这些侍从只听从小主子的号令!” 福大脸色变了变。 而寿一说完后便直接越过福大大步离去,错了便是错了,当初舍弃了就是舍弃了,他能够理解如今殿下的万般懊悔和千般痛苦,但,主子难道就不痛苦吗? ——他们是主子的侍从,便只会,也永远都只会站在主子这边! 福大僵站了好久,才长长叹了口气,是他错了。 福大捧着匣子走进院落,看着还靠着回廊墙壁坐着的自家主子,慢慢的走了过去,恭敬捧着匣子呈递到自家主子跟前,“主子……今日的条陈和折子。上京那边已经开始反击了,北境那边白术将军紧急求援,灵州那边有小型动乱……” 林静深半闭着眼睛听着,等福大低声说完,才开口冷静的一样一样的说着,“上京反击,让林静文扛着,这是摘星阁对他的入阁考核之一,派影卫跟踪记录,白术那边告诉他,抗不住了,可以找英国公宋荣,灵州那边的事,让沈融去解决……” 待全部说完,福大恭敬的一一记下后,林静深才继续低哑开口,“寿一说得没错。他们做得非常好。” 福大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在院子外头和寿一的说话,怕是被自家主子给听到了。 福大正欲请罪,忽然林静深猛地站起来了。 福大一怔,也忙站起来,自家主子站起后,目光直直的只盯着那厢房,便知道,小主子,睡了两天的小主子终于醒了。 过了一会儿,商月娘和苍耳子,老太太从厢房里走出来,商月娘走到林静深跟前,先做了一个福礼,才轻声开口,“殿下,小鱼说……他不想见你。” 林静深愣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帘,声音低哑的开口,“夫人,我不进去,我就在外头,能让鱼儿听我说说话吗?” 商月娘轻轻点头,“殿下稍等,待我告知一下小鱼。”说到这里,商月娘看着明显也是瘦了,憔悴疲惫了好多的林静深,有些不忍心的开口说着,“殿下,若是小鱼不愿,殿下就且先回去好好歇息吧。” 林静深淡淡开口,“我会等,等到鱼儿愿意听我说话为止。” 老太太叹了口气,对商月娘和蔼开口,“月娘,你问下小鱼吧。” 商月娘也是无奈的转身走了进去。 走进厢房的商月娘看着靠在床柱上的商静鱼,柔声开口,“小鱼,殿下说他不进来,他就在外头,他想说些话,你可愿听听?” 商静鱼默然了一会儿,才慢慢点头,“嗯。” 商月娘轻轻一笑,“那我去告知殿下。”说罢,犹豫了一下,又轻声说着,“殿下一直都在外面守着,小鱼,你好好听他说,若是还生气,那就,那就别理他就好。” 商静鱼看着自家娘亲,弯了弯眉眼,“嗯,娘亲放心。”这种家人都是站在他这边,都是支持他的感觉真好~ 待商月娘离开厢房,很快,院落就空空了,只有林静深站在厢房的窗外。 厢房里的靠着床柱的商静鱼看着那投射在窗上的影子,心头酸涩复杂,说生气吗?也气恼,可若说有气恼到不想理会不想再见,却也不是…… ——不知道,苍耳子到底给他治疗了没有,那一黑一红的眼睛,看着总是让人担心。 “鱼儿……”厢房外的林静深静默了好久后,终于慢慢的开口,声音还是清冷中透着一点沙哑,压抑着什么似的,慢慢的说着,“鱼儿,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厢房里的商静鱼下意识的揪紧了被子,即便已经收到亲笔所写的“对不起”,可此刻,隔着一扇窗的道歉,却像是掀开了压着的盖着的所有的情绪一样,委屈,难受,窒闷,统统都涌了上来,眼泪就这样的不停的无声的滑落…… “鱼儿,我会做所有的事,让你原谅我,你不肯见我也没有关系,你不想再听我说话,那我以后都不说………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走。不要离开这个世界。不要离开我。”压抑的情绪似乎有些压不住了,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开始带上了颤抖。 ——不要离开这个世界? 商静鱼怔然的看着那窗上的影子,也是啊,大哥哥什么都知道了不是。 “如果,如果……你离开的话,鱼儿,我就会把一切恢、复、如、初。”说到最后四个字,林静深低哑的声音一字一顿。 商静鱼呆了呆,恢复如初?恢恢恢复如初?!几个意思?! 商静鱼猛地跳下床,冲向窗,一把推开窗—— 窗外,依旧是那身黑色锦衣,脸色过分苍白,一黑一红的林静深轻笑了起来,笑容温柔,眼眸柔和如水,藏着深深的眷恋和痴狂。 商静鱼有些回不了神,呆呆的看着林静深好一会儿,在林静深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触碰他的脸时,才猛然回过神,紧跟着,脸色涨红,怒视着林静深,咬牙问着,“什么叫恢复如初?” “它让你来,不就是怕我毁了这一切吗?”林静深柔声说着,手指终于还是忍不住慢慢的悄悄的朝浑然未知的商静鱼探去。 商静鱼闻言一窒,随即瞪眼,“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这样?”林静深慢慢俯身,深深的凝视着商静鱼,低哑的声音隐隐的透着几分狠厉,“它把你送来,我好不容易拥有了你,却又要带走你!它这般的玩弄我的命运!我为何不能随心所欲?我的命运为何要听命于它!” 商静鱼急了,下意识的伸手抓住林静深的手臂,“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大哥哥!四郎!你听我说!” 林静深悄悄探出的手顺势揽住商静鱼,再次悄悄靠近,眼眸柔和的低头凝视着,“不是这样?那又是那样?” 既然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就干脆全说了吧。商静鱼这般想着,可是张口却发现他竟然不能说出梦境,也不能说出那送他来的糟老头,费了好大的劲儿,也还好林静深真是厉害,慢慢的连比划带猜的,终于讲出来了,乎,好累。 “……所以,大哥哥,你明白了吗?你不能那样子做。这个世界再努力努力就可以自由了,大家都可以自由了。”不会再受控于剧情,终于可以独立起来的世界,所有人,也都可以摆脱剧情的束缚了! 商静鱼看着林静深,那半垂下眼帘思索的样子,还是很帅很好看!只是,这脸色不好看,那么苍白,眼睛……为什么一黑一红的,他看着还是很担心,不过……看着也挺好看的?有些诡异魅惑的感觉,商静鱼不由的伸出手,手指快碰触到林静深的眼睛时候,林静深忽然间抬起了眼帘—— 商静鱼一惊,刷的一下收回了手,脸又涨红了。 林静深却是轻笑了一声,想亲亲碰碰商静鱼的额头,但,还是忍住了。装作没有看到商静鱼的尴尬羞恼,低哑的声音慢慢的说着,“……两年是吗?” 商静鱼愣了愣,嗯?他刚刚好像没有说时间吧。 “鱼儿,你之前提过,要等三年,如今差不多只剩下两年了……”林静深慢慢的说着,语气带着几分凝重,“那么我们的时间就真的不多了。” 商静鱼垂着眼帘,当然不多了,两年,很快的,他就必须离开了…… “鱼儿,留下来。”林静深揽紧了商静鱼,低头盯着商静鱼,语气不容反驳。 商静鱼抬眼看着林静深,默然不语。 “你答应我。留下来。其他的事,我来解决。”林静深继续说着,语气轻淡透着坚决。 “可是……”商静鱼拧眉,如果他留下来的代价,是这个世界重回原先的轨迹的话,那他绝对不能留下来。 “不会有任何问题。你担心的问题,我不会让它们出现。”林静深柔声说着,却透着坚定。 商静鱼迟疑的看着林静深,没说话。 林静深便无奈的笑了笑,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低哑,“那便这样吧。鱼儿,两年,两年后,我便让你看见,你所担心的害怕的,都不会出现。如你所言,这个世界会自由,而你,不必离开。嗯?” 为什么……大哥哥说的如此笃定?这个世界依然能够独立自由,而他不必离开? 商静鱼有些茫然的看着林静深,林静深却揽着商静鱼的手慢慢的往上,轻轻的抚了抚商静鱼的脸颊,低声说着,“它能时时刻刻看着这个世界,看着我,我既然是天道之子,我的所为必定会影响到它,它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人来蛊惑于我。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它必然是清楚,那么,如今我下了这样的决定,等同于与它做了交易,它必定会有所反应,所以,两年,我做给它看,它便知道,该怎么决断了。” 商静鱼听着,不由惊愕的张大了嘴,不是吧,还可以这样?!啊?! ——太厉害了太聪明了吧,眼前这人几乎就把那糟老头送他来这个世界的前后因果都搞明白了。 “大哥哥你好厉害!”商静鱼忍不住星星眼了。 林静深只是目光柔和的深深凝视着商静鱼,嘴角的笑温柔而疼惜,忍不住又再次悄悄靠近,低哑的声音里带着诱哄,“鱼儿,答应我好不好,留下来,别走。” 商静鱼一个激灵,猛地摇头,这会儿也发现了他不知不觉中被眼前这人隔着窗,紧紧的揽着! ——这手是什、么、时、候爬到他腰间的?! 他们还吵架冷战呢! 商静鱼扯了扯林静深揽着他腰的手臂,努力严肃着脸,磨牙,“松、开。” 林静深轻笑了一下,还是慢慢的松开。 “说了,不见面,以后两年,都不见!”商静鱼故作冷淡的侧头,不看眼前对他有着极大诱惑的温柔宠溺的笑。 林静深听着,只是慢慢的点头,脸上的笑还是那般柔和,眼眸还是深深的眷恋和纵容,“我知道,做错事,总该付出代价,鱼儿气恼,也是当然,那么,我会努力让鱼儿不气,让鱼儿原谅我,不见就不见,但鱼儿,你要收下我致歉的礼物,不可拒绝。” 商静鱼侧头不说话, “鱼儿?”林静深低声唤着,语气柔和中透着不容拒绝,“答应我。” “……好。”商静鱼想了想,点头应下。 ——致歉的礼物?如同之前在密林里送的吃食衣物?额,这个可以。 林静深这才心头满意了,看着眼前侧身不看他的商静鱼,那苍白瘦弱的脸,似乎因为之前的情绪有些激动,此刻脸上又露出疲乏的神色,心头刺疼了起来,柔声说着,“风大,鱼儿,你回去好好躺着,我请苍掌门来。” 林静深说罢,便想关上窗户,去唤人,但,一只手却伸出轻轻的揪住了他的袖子。 林静深低头,看着揪住他袖子的商静鱼。 “你的眼睛,你一点要听苍掌门的,好好治。”商静鱼小声说着。 林静深目光深深的定定的看着商静鱼,半晌,才无奈的低笑起来,“鱼儿,这是我的惩罚。” “嗯?”商静鱼眨眼,茫然,惩罚? “我没事。”林静深轻轻拉下商静鱼的手,关于他如何走火入魔,气血翻涌,经脉逆流,如同针刺,时时刻刻刺痛着他的血脉,他的骨髓,他都不想让心软的鱼儿知道。 ——因为,这是他对他自己的惩罚! “哎?你要去治!”商静鱼急了,趴在窗口,瞪眼。 林静深轻叹一声,这人啊,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商静鱼的头,“好,听你的。” 商静鱼这才满意的点头,退了回去,看着林静深轻轻的关上窗户,在外头唤他去床上躺着,他才慢吞吞的爬回床。 ——然后? ——嗯? ——他干嘛要这么听话?! ——啊?!不对啊! ——他应该闹脾气,应该生气,应该不理他的啊啊啊! 趴在被子里的商静鱼郁猝不已,他好笨!又被牵着鼻子走了!呜呜呜…… 而掩上窗户,脚步松快多了的林静深走出院子,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很好,鱼儿没有他害怕的那样抗拒他,只是,对已经溜出他划定好圈子的鱼儿,想要再抓回来,定然是要小心,再小心,不能让胆小心善的鱼儿害怕,也不能让他有所察觉,要让他乖乖的,茫然无所知的游回来才好。 ——然后,他要趁着这段时间,把圈子再好好的检查一下,要让圈子更加牢固务必不可再有此番失误。 第154章 流浪的鱼-22 寿二端着盘子走在穆棱身后, 看着蒙着布带的穆棱虽然步伐很慢,但却一步一步的准确无误的走向了厢房。寿二心头惊叹, 虽然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原来真的是有人可以看到气息这类虚无缥缈东西的? “穆公子?”寿二忍不住开口。 “嗯?” “您能看到主子的气息吗?”寿二忍不住问道,带着几分担忧,“主子他没事吧?” 穆棱侧头, 微微一笑, “虽然小公子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但是他气息绵延深厚, 我觉得师伯的诊断是对的。只要服下了雪丹, 未来三年, 小公子都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虽然也有些奇怪, 但是, 小公子的气息还是那样的纯白中掺杂着金色的光芒, 倒是殿下的气息里多了些暴戾的红色,可能是跟殿下走火入魔有关?不过昨日, 殿下和小公子说话后, 殿下的气息要平和多了。 寿二这才稍微放心,和穆棱踏进了院子。 已经在厢房里躺了两天多的商静鱼终于从苍老头那里获得特赦, 转移到院子里看看花, 看看天,再吃点好吃的果子。旁边自家娘亲在絮絮叨叨的说话,童童和趴在院子里的哈士奇玩, 说是玩, 其实就是给懒得动弹的哈士奇编辫子。 “小鱼,殿下亲自下厨给你做的吃食, 你要吃完,虽然此番殿下做错了,但他跟你道歉了,你说不见,他也没来见你,天天给你送吃的送用的,那些东西都是你用惯了的,你也用起来吧。你昨日没有带那暖玉荷包,殿下问我的时候,我说你没戴,他的样子很是难过。唉。”商月娘柔声说着,顿了顿,见商静鱼安静乖巧听话的样子,便轻轻一笑,柔声说着,“好啦,不管你怎么想的,娘亲都支持你。只是,娘亲看你你自己也不好受,娘亲不愿看你难受。” 商静鱼侧头看向商月娘,笑道,“娘,您说这么多,我还以为您是要给他说话呢。” “娘亲是因为看见殿下难受,你知道的,殿下是那么厉害的人,如今却小心翼翼的一心一意的讨好你,我看着,有些难受,但是,娘亲也知道的,你也不好受。你们呀。娘亲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娘亲宁愿殿下难受也不想你难过。”商月娘说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商静鱼的头,笑了一下,“眼下,你好好养着,才是最重要的。” 商静鱼弯弯眉眼,“娘亲别担心,我没事。” ——他是有点不舒服,细细回想前天的对话,他发现,他果然是笨极了,全程都被大哥哥林静深带偏了!幸好,最后他不肯承诺什么! 所以,送来吃的,他用了,咳,不可以浪费粮食嘛! 而用的,暖玉和荷包,玉石串,他收了,就是不戴!哼! “公子。”穆棱慢步走来,循着气息转向商夫人方向,微微躬身,拱手,“夫人安好。” “穆公子安好。”商夫人做了一个福礼,便带着童童回后头的院子去了,她知道,小鱼的用药时间到了,一般这个时候,苍掌门还会和穆公子一起给小鱼做针灸什么的,需要安静,她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便带着童童回去,给老太太说说话,准备晚上的膳食。 “主子,该用药了。”寿二放下盘子,盘子里的玉瓷碗里是如同白玉一样的膏体。 商静鱼眨眼,看了看穆棱,又看向寿二,“这是?” “雪丹提炼的雪心,公子从今日起,每隔三天用一次。放心,很好喝的。”穆棱轻声说着。 商静鱼哦了一声,端起玉瓷碗,欣赏了一下,很像上辈子吃过的豆腐花哎。嗯,吃一口,好吃!有点甜,还有点香香的。 吃完,商静鱼困乏的打了一个呵欠,哎?又困了? 然后下一秒,他就困乏的跌入了一个很熟悉的但又似乎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的温暖怀抱。 瞬间闪现的林静深皱眉打横抱起商静鱼,看向穆棱,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服用雪丹后,必定要沉睡几天的,但是小公子身体孱弱,雪丹不能一次性服用,今天只是服用了雪心,可能会睡上一天吧。”穆棱恭敬的回答。 “是这个理。”苍耳子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让我看看。” 林静深抱着商静鱼坐下,怀里的重量比之过去轻了好多,林静深拧眉,偏偏自前天后,就是不肯用他送来的东西,荷包暖玉玉石串都不肯戴着,还好吃食上,鱼儿倒是没有为难自己,乖乖的都吃了。 “嗯,不错,还成,送他进去好好睡吧,睡一觉醒来,他就会舒服多了。”苍耳子说着。 林静深抱着商静鱼进了厢房,寿二本想跟进去,但被穆棱轻轻拦下,“殿下会照顾好小公子的。你去准备吃食吧。小公子醒来,会饿的。” 寿二迟疑了一下,瞥了眼安静沉默站在角落里的寿一,见寿一不着痕迹的点头,便转身去了小厨房。 “师伯,殿下的伤势还没好?”穆棱疑惑问道,今日殿下的气息还是不太平稳。 “他的情况很复杂,非我一时能够治愈的。”苍耳子瞥了眼厢房,啧,抱只臭鱼进去后就不舍得出来了? “是……走火入魔的情况复杂?”穆棱不解。 虽然懂武技的,有时候会避免不了走火入魔,比如说练错了,或者过于求成了?但是,以师伯的能力,是可以治疗的才对的。 “这不太好说。”苍耳子叹了口气。 昨天和林静深一番长谈后,他才知道,原来林静深修习的武技和心法,是大夏林氏王朝的独有,也是天下独一份的,那是千年前,传说中的,可以进入仙道的东西,但是,又被别有用心的人,恶意的修改过了,特别是心法并不全,练了这武技心法的,若是有人再辅佐药物蛊惑的话,恐怕会成为人形兵器!而即便不被控制,只怕也会早晚疯魔! 苍耳子想起昨天,他和林静深在夜深时分的谈话: “所以,你是早早就知道,这武技心法有问题?那你还练?” “不练,我会死。那时候我才十岁。” “……然后呢?你是怎么不被控制的?” “我杀了前一任影卫统领,然后我自己完善了武技心法。” “……” 那个十岁就能计划周全杀了禁地统领,并且完全瞒过了当时的中宫,后来还自己琢磨出了完整的武技心法,已经半只脚踏入仙道的人——怎么就走火入魔了?! “鱼儿于我,甚于吾命,他离开了,我怎能不疯魔?” 苍耳子叹气,抚着胡须,发愁,如今的林静深是半只脚在仙道,半只脚在魔道了。说句半个疯魔也不差了。 ——他能治才怪! ****** 厢房里,坐在床榻上的林静深小心翼翼的将白色的玉石串轻轻的戴上了商静鱼的手腕,有些大了,林静深颦眉,最近的鱼儿瘦了好多。戴好玉石串,看着白玉石串在手腕上恰如其分的贴合,林静深不由扬了扬嘴角,心头有着难言的惬意满足,目光柔和的看着沉沉入睡后,感知到他的气息便习惯性蹭过来的商静鱼,那弯着的眉眼,似乎是无意识的呢喃的唤着“四郎……”,这些都让林静深忍不住俯身,慢慢的靠近,微微闭上眼,轻轻的亲了亲商静鱼的额头,只是一触即离的亲亲而已,却也让他心头激荡不已。 好一会儿,林静深才直起身,目光眷恋不已,又透着几分忍耐,还要再等两年,两年里只怕不能常常见面,这样也好,他也怕他会忍耐不了,只是若是能常常相见,他也愿意去忍受去忍耐。 林静深的修长手指轻轻的划过商静鱼的好看的弯着的眉眼,鼻尖,笑起来总是让他想要亲吻的唇,然后下巴,最后落在胸前的暖玉。 “不可以再摘下来了。”林静深低声说着,若是再摘一次,只怕他会不顾一切了。 又无奈的叹息一声,但不顾一切……若是鱼儿对着他伤心落泪,只怕他什么都会答应。 林静深慢慢的站起身,慢步离开了厢房。 ****** 离开厢房后的林静深直接来到院子里,看了眼桌子上的果子,他做的果子,鱼儿果然喜欢吃 ,只剩一个了,于是,捻起,慢慢的吃着。 苍耳子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开口,“不就是几个果子嘛,啧啧,真是小气,那只臭鱼小气,他的侍从也小气!” 他不过是顺手摸了一颗要来吃,就被寿一阻止了,那寿一说什么殿下亲手所做,除了主子,谁都不能吃! 林静深瞥了眼刚刚端着茶上来的寿二和角落里的寿一,淡淡开口,“我亲手做的果子,除了老太太和鱼儿外,其他人要吃,都需问我。” 苍耳子翻了翻白眼,“了不起哦。” “师伯,摘星阁阁主亲手做的果子,那是一果千金也难求的。”穆棱一旁笑道。 苍耳子哼唧了一声。 “百草门在陵国的弟子,目前都已经平安转移了。”林静深转开话题说道。 苍耳子竖起耳朵,神色凝重,“怎么?陵国要清算?” “陵国太子到底掌政多年,这次换眼一事,他被陵国皇帝和大公主联手设计,昏睡了几天,加之陵国叛逃的余孽联合了三苗族鼓吹大公主起事,他自然是要好好清算的。百草门的弟子此番明显是传递消息的人,自然是要避开为好。”林静深说着,看向脸色有些不太好的穆棱,“穆公子放心,你的老师目前闭关法师塔,安然无恙。” 穆棱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陵国太子联系我了,想送侍从和护卫过来给你用。说,若是你不肯用的话,就让我把送来的侍从护卫都杀了,送人头过去给他。”林静深慢慢的说着。 穆棱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穆公子既然要追随鱼儿,自然不可以留下陵国的人作为侍从护卫。”林静深语气平缓的说着,“但是他定然是不会就这样算了,所以,我提个折中的法子,陵国那边,你应该有常用的侍从吧,召一个过来,然后,你定时和太子通信,他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想知道你的情况,了解你的消息,你若是和他约定一个月或者半个月通信一次,他也不会这般的逼着你了。” 穆棱的脸色有些阴郁,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的攥紧。 “此事,你也可以告知鱼儿,问问鱼儿的意见。若鱼儿不同意,我不会勉强你。”林静深最后说道。 第155章 流浪的鱼-23 入夜之后, 林静深走到老太太的厢房前,躬身拱手长作揖后, 在老嬷嬷的恭敬相迎后, 才踏入厢房,在老太太跟前跪下,伏首,“四郎拜见祖母, 祖母安好。” 祖母?而不是太祖母?……所以, 果然……老太太目光复杂的看着林静深, 抬手示意林静深起来, 让他坐下后, 才喟叹一声, “所以, 果然……那个人, 是我的儿子睿亲王吗?” “此事匪夷所思, 但却是真真实实。祖母一直看着我长大,难道就不曾怀疑过我的面容为何这般与睿亲王相似?”林静深看向老太太, 一黑一红的眼眸似乎让人不敢直视, 但此刻却是平静如水。 “想过……但是我亲自看着他下葬的,是我亲自封了墓门, 我只想着或许是隔代相似, 毕竟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例子不是吗?”老太太声音艰涩,目光复杂又透着深深的愧疚,“在小公子告诉我后, 我就一直不想去见他, 我……这是难以面对,也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我母亲白氏女死前一直攥着的荷包, 我们一直都以为是藏着什么秘密,其实,也没有什么秘密,那荷包最为普通不过了,那只是……他身上戴着的荷包。”林静深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的说着。 老太太长叹一声,站起,对着林静深,深深的躬身,声音苍凉而疲惫,“无论如何,都是我和那不成器的儿子对不起你们母子……” 林静深站起,扶着老太太坐下,“祖母不必如此,鱼儿既然唤你一声老祖宗,那你便是我和鱼儿的老祖宗。” 老太太看着林静深,心头万般滋味,最后却还是喟叹一声,“小鱼是个好孩子。你之前不该那样对他。” 林静深垂下眼,低哑着声音慢慢说着,“是我的错。” 老太太看着林静深这一黑一红的眼眸,想到今天下午苍耳子跟她说的走火入魔的事,便不忍再说,心底叹气,语气倒是缓和下来,和蔼说着,“小鱼是个心胸宽大的孩子,他虽然总是说不见你,但却是一直都在念着你,你曾经说过,要小鱼做你的王君,那么眼下的这个大夏,这个局势,你打算如何做?” 林静深看着老太太,神色平静,“上京中宫之中的潜藏着的异族,已经开始冒出头了,宋太后和王贵妃都已经不再遮掩,但是,从睿亲王起,就一直在后头藏着的人,还是没有出现。如今天下大局基本掌控在我的手里,唯独上京,我一直留着,但是那人却还是这么的沉住气。”林静深说到此处,皱起了眉头,他想不通,也不明白。 老太太神色也凝重起来,“是,这件事,我也一直想不通。如果是从睿亲王起,就有外族一直潜藏在皇室中的话,这个时候,也应该早就出来了吧。”说到此处,老太太犹豫了一下,问林静深,“你……不曾问过他?” 林静深慢慢摇头,他至今依然不太想去和那人说话。 老太太了然,便说道,“若是需要我的话,你就说吧,要不,我回南州?找他问问?” 林静深却是摇头,“此事暂且不急,我还需再看看,祖母,鱼儿两年后才会回南州,这两年里,还请祖母多多看顾鱼儿。” 老太太有些不解,“小鱼的身体应回南州调养才是,怎么?他还是……不肯回去?真的还在生你的气?” “有些理由,眼下的局势,鱼儿在外头比较好,南州那边,有些隐患,还没有解决。”林静深轻巧避开话题。 老太太深深看了林静深一眼,她知道,林静深有些话没有直说,但是既然必须在外头两年,那就一定是南州的隐患是极其不安全的。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那顽皮的小鱼的。”老太太笑着说道。 林静深便起身,对着老太太躬身,作揖,“四郎拜谢祖母。” ******* 两天后,商静鱼终于从沉睡中醒来,有些茫然,抬手刚想拉开被子,就顿住了,手腕上的白玉石串,胸前的暖玉,还有在他右手里攥着的荷包…… 呆了好一会儿,商静鱼茫然的想,那恍惚中好像做梦似的,听到的那句话——“不可以再摘下来。”难道不是梦? 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额,那亲亲也是……真的了?囧。趁人睡着就亲亲的……趁人之危啊这是!但是,这会儿脸红红的自己是干嘛啊。 “主子!您醒了?”寿二和寿一进来后,见商静鱼坐起,都惊喜的快步走来。 商静鱼回过神来,慢慢的点头,“我好多了。我……吃完药后,就一直睡到现在?”商静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大哥哥送我进来睡的?” 寿二一边拿过衣服,一边说着,“是殿下,殿下还给主子您准备了药膳粥,已经熬煮好了,哦,还有羊肉面,说若是您醒了,一定好好用下。” “哦……”商静鱼脸色微红的应着,所以……果然不是做梦啊。 “对了,主子,殿下已经于今早启程了。”寿一一边收拾着匣子,一边说着。 “嗯?”商静鱼呆了呆,启程? “是上京那边突然出现至少一千人左右的药人,林静文将军为了掩护百姓撤退,受了重伤,灵州那边也有□□出现,越策将军如今在我们明州这边,灵州那边就剩下一个林静冲将军,也走不开,北境那边,英国公宋荣和白术将军也是在分身乏术,所以,殿下决意自己带着三千影子兵,赶赴上京。”寿一说着,捧着匣子走到商静鱼跟前,“主子,殿下说,今后除了战事,其他的条陈和折子都送到您这边来。” 商静鱼看着眼前厚厚的一叠折子,不由的攥紧了手,外头的形势已经这般复杂严峻了吗? ****** 南州,综合办事处。 顾善闻脸色冷凝的大步走进大堂,大堂中央是特制的大圆桌,已经围坐了几人,正各自手拿册子的进行讨论争辩,声音不大,但却是极为热烈。顾善闻一走进去,圆桌边的几人就停下,纷纷站起,拱手作揖,顾善闻微微拱手回礼,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而他目标明确的直奔脸色凝重的坐在大堂左侧第一张书案后头的卢怀德。 “卢大人!”顾善闻直接走到卢怀德跟前坐下,从袖子里抽出条陈放到卢怀德跟前,低声说着,“果然那些人动了。” 卢怀德眼睛微微一亮,拿起条陈扫了几眼,凝重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慢慢点头,“殿下的深谋远虑,我等望尘莫及。只是,如今,各地驻军中,除了早前被清理过的陈州军,幽州军,和云天军外,都已经暴动,我们南州这里,有越理老将军坐镇,暂且无妨,但是其他地方的驻军暴动,已经影响了我们推行的新农法,我这里收到了好几封急报,你看看,该怎么办。” “这是兵部的事情,你该找蔡英大人才对,找我做什么。”顾善闻收回条陈,皱眉,嫌弃的瞥了眼卢怀德递来的急报,“蔡大人呢?” 卢怀德无奈,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萧家兄弟找他说事,说是想去支援一下各地驻军暴动的事情,但摘星阁有规定,文事的工作不能参与大题,蔡大人已经拒绝了多次,这次他有些恼了,就把萧家兄弟叫了出去,大概是找个没人的地方骂一顿吧。” 顾善闻微微眯眼,萧家? “你是否也觉得……萧家有些不太对头?”卢怀德没有错过顾善闻的这一眼的冷意,压低声音问道。 顾善闻没有回答,转开话题,“我只守好南州,其他的,你和蔡大人看着办吧。崔家老尚书已经启程,直接奔着南州来了,对了,福二那边收到消息,殿下已经找到小公子了。” 卢怀德眼睛猛地一亮,欣喜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小公子那边如何?何时返回南州?” 顾善闻微微一笑,“福二没说,不过倒是言明,因为殿下北上上京,所以,除了打战的事,其他事暂且都由小公子处置,你烦恼的那些事,可以直接写给折子呈递给小公子了。” “好好好……我这就来写,马上来写。”卢怀德的满脸愁容消失了,笑容满满的直接铺纸磨墨。 顾善闻无奈摇头,怎的这般心急?顾善闻朝卢怀德微微拱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待走出综合办事处时,顾善闻瞥了眼办事处门口的一棵海棠,北风已起,海棠花落,听福二的意思,小公子两年内都不会返回南州,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海棠花开? 顾善闻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种种情绪,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大步前行,然后瞥见巷子那头,蔡英脸色隐隐有些怒意的直盯着对面两人,那两人正是萧家兄弟,顾善闻的眼眸冷凝了下来。 他想起昨晚夜深时分,老母亲亲自来了书房,跟他说起一件事: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我很不安,还是跟你说一下吧。长阳此番回来后,变了,她以前对殿下曾经有过一些想法,但殿下婉拒之后,她便安分守己,嫁进裕亲王府,虽然日子过得不好,但也未曾动过非分之想,可此番回来后,她却像是疯了一样,执着于殿下,对小公子已经开始有了嫉恨之意。她还总是到拓苍山庄附近徘徊,今日,她还在那里遇见了萧家公子,我不知道她们之间说了什么,但是,那萧家你知道的,你要多多注意一些,幸好现在小公子也不在南州,唉……” 第156章 等时间过去的鱼1 灵山, 灵山村的大院里。 商静鱼披着白色大氅坐在回廊下,看着院子里的打闹, 趴在地上的哈士奇呼呼睡着, 童童和大白,大黑小黑他们把哈士奇当做滑滑梯一样,爬上去,滑下来, 笑着闹着。 “看来……大白是不肯回百草门了。”苍耳子坐在商静鱼身侧, 看着院子里的大闹, 抚了抚胡须, 慢悠悠的说着, “你这里这么好玩, 也是, 百草门就是一堆药田和一群笨蛋, 大白一直都挺嫌弃的。” “主要是我这里热闹啊。”商静鱼说着, 低头翻过册子,现在他每天就是看条陈, 批阅, 然后,用药, 睡觉, 醒了,就赶紧的批阅。唉,好忙。 “你不回南州吗?”苍耳子问道, 瞥了眼搁置在商静鱼旁边小桌子上的几个匣子, 从早上到现在,那几个匣子满了又空, 送走了几个又捧回来几个,就没有见商静鱼手里的笔停止过。 “嗯,不回,两年后再说。”商静鱼说着,点了点册子,抬头喊道,“寿一。” 站在院子里护着童童玩耍的寿一立刻转身快步走向商静鱼,恭敬躬身拱手,“主子。” “这册子你让福三马上送去南州,请蔡大人把各地驻军的名单进行整理,三天内务必给我,另外,让福三去跟大哥哥要一个印章,我要直接与陵国太子通信。以摘星阁的名义。”商静鱼冷静说着,“哦,对了,告诉寿三,八卦小报进行到哪了,你让他整理一下近期的资料,交给我。” 寿一恭敬应下,同时低声说道,“主子,殿下走时,已经将所有印章都留了下来,嘱咐过我,若是您要用的话,就直接交给您。就在书房里,我这就去拿来。” 商静鱼呆了呆,啊,早就给他了? 一旁的苍耳子不客气的嘲笑了一下,“我看你是不管做什么,那林静深都猜得到。啧,你呀,这辈子是斗不过那只老狐狸的!” “他才二十四!”商静鱼嘀咕了一声,哼,你才是老头!不对,老鸽子! “哎呦,这就给护上啦?不是说你走你的路,他走他的桥嘛?”苍耳子看着商静鱼,嘿嘿调笑,“啧啧啧……瞧瞧你现在这样子……” 商静鱼眯眼看向苍耳子,磨了磨牙,“晚上吃白菜炖土鸡!” 苍耳子僵了僵,白菜炖土鸡?!他最讨厌的一道菜!可恶! “咳,那什么,我去和老太太下棋,晚上吃饭了叫我,哦,对了,那什么,辣白菜不错,对吧,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也可以吃点热乎乎的。”苍耳子说完,就赶紧闪人了。 商静鱼哼了一声,还治不了你? “公子。”穆棱慢步走来,身后跟着寿二,以及一中年白面胡须的男子,那是来自陵国皇室,据说,是太子身边的贴身总管之一,容和公公。 “奴才拜见公子,公子安好。”容和公公很恭敬的跪下做礼。 “起来吧。你是穆棱哥的侍从,这会儿也不是在陵国,不要这么拘束。”商静鱼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这容和公公,话不多,但是却极为恭敬有礼。 之前,陵国太子要送侍从和护卫过来,被大哥哥拒绝,拒绝后又立了协议,穆棱哥每个月和陵国太子通信一次,然后召一个侍从过来服侍,这个侍从,穆棱哥让陵国太子自己挑,然后,第三天,容和公公就出现在了灵山村,寿一和福三都说,这个公公武技不俗。 “不敢,应该的。”容和公公垂首恭敬说着。 穆棱淡淡开口,“在此处,一切遵从公子的心意。” 容和公公低声应着,“是,奴才明白了。” 商静鱼看了看穆棱,额,穆棱哥的心情不怎么好,好像在看见容和公公后,穆棱哥的心情就一直不怎么好,也是,本来以为可以彻底摆脱了,但发现好像似乎总是有点藕断丝连的。 “穆棱哥,我打算明年开春后,就去灵州看看。”商静鱼说着,将手里的条陈递给寿二,寿二恭敬接过,放到匣子里。 穆棱哥有些意外,随即点点头,“好,我也从未去过灵州。” “灵州是我商家的祖籍之地,也是如今商家的本家之地。那里我也从来没有去过,不过我听我姨妈说过,那里有百花会,有采春祭祀,听说还有游行,都是在三四月的春季,我们就在灵州等春天过了,再去江州看夏潮,等入秋了,我们就去彭州看书楼……”商静鱼弯着眉眼,语调轻快透着少年人的活泼,声音清亮透着一丝软糯的,滔滔不绝的说着。 穆棱安静的听着,听着听着,神色也不由明朗了起来,透着几许向往。 站在穆棱身后的容和公公静默看着,默默的垂下了眼帘。 “主子,印章来了。”寿一恭敬的捧着一个小盒子过来。 盒子里的都是摘星阁的阁章,和他商静鱼的私人印章,等会,还有大哥哥的?商静鱼一只手一个拿着印章,这盒子里的印章都是大哥哥亲手雕刻的。然后,这印章下头?额,他当初收在箱子里的约书,怎么被大哥哥翻找出来了?现在就躺在印章下头。 商静鱼叹了口气,大哥哥似乎是在提醒他,莫要忘记两年后的约书吗? “公子?”穆棱看不见商静鱼的表情,但听见了商静鱼的叹息,便出声问着,“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见当初的约书,有些感慨。”商静鱼笑笑说着,轻轻的拿出约书,看着上面大哥哥的笔迹,当初在上京的流水馆,夏日祭的时候,大哥哥亲自手写了两张约书,一张他当初迷糊的签了名字,已经在大哥哥那里,还有一张,在他这里,只签了大哥哥一个名字。 “约书?可是当初崔宋二人的约书?”穆棱侧头问着。 “不一样,这是……大哥哥写的约书。”商静鱼轻咳一声,有些不太好意思,“你想听听吗?” “嗯。我很想知道殿下是怎么写的。”穆棱微笑说着。他是真的挺好奇的。原来小公子尚未弱冠,殿下就已经写了约书,嗯……有点拐骗之嫌呢。 “天地为证,日月为盟,两姓缔结,良缘天定,不离不弃,静水流深,游鱼长随,此证。”商静鱼低声念完,垂下的眉眼间不自觉的是淡淡的笑意。 ——此生能来此,是奇迹,能拥有这份约书,是他的幸运。 “……真好。”穆棱轻叹着,脸上是淡淡羡慕。 商静鱼看着穆棱,认真说着,“穆棱哥,你以后想做什么?” 穆棱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暂时还想不到,我现在想跟着公子多走走多看看。” “好,那等你以后想做什么了,你跟我说。”商静鱼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着,“在两年后,若是你还不知道想做什么的话,那就跟着我娘亲和童童吧。” 两年后?穆棱一怔,随即明白,大概小公子是知道,雪丹的效果只能维持两年……于是,穆棱轻轻点头。 这时,寿一和寿一已经拿来了一叠宣纸和墨砚,正在铺开宣纸。 “公子,你要写字?”穆棱侧头辨认着声音。 “不是,我要写信给陵国太子,以摘星阁的名义,想跟他谈谈开拓明州灵山的商贸之路的事。哦,顺便说说藏在大夏内部的那些个陵国外逃的逆贼们要怎么交易?一个逆贼三两白银你说这个价位怎么样?”商静鱼摸着下巴,歪头贼笑。 穆棱一呆,随即失笑,“公子,那些逆贼,陵国恨不得杀之,怎会又与我们交易呢?” “那可不一定!”商静鱼嘿嘿一笑,故意神秘兮兮的说道,“要是……那些逆贼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属于陵国的秘密呢?” 穆棱怔了怔,陵国的秘密? 而这头,商静鱼已经写好了信,拿过匣子里的印章,盖了上去,将信折叠好,商静鱼直接递给穆棱身后的容和公公,“你是陵国太子身边的公公,劳烦你帮我送一下这封信。” 容和公公似乎有瞬间的错愕,随即恭敬躬身收下,微微侧转身,恭敬朝穆棱拱手,“主子,奴才现在去送信?” “去吧。”穆棱冷淡说着。 容和公公便又拜了拜,恭敬倒退离开。 待容和公公一走,穆棱看向商静鱼,轻声问着,“公子,容和对陵国太子来说,是非常信任的内侍总管,他知晓很多事,为人也精明,小心谨慎,公子应是知晓,但公子今日这番所为,可是有什么缘故?” 商静鱼扬起嘴角看向穆棱,“就是因为知道他是陵国太子的最信任的内侍总管,我才特意在他面前这般说话,有些事情也好让他去转达嘛。” 眼下大夏内部的异族力量之一是来自陵国的逆贼,这么多年来,他们暗藏于大夏的王氏氏族之中,觊觎中宫,却不敢暴露,定然是十分害怕陵国,而陵国多年来也在寻找他们的踪迹,如大哥哥所猜测的,那些逆贼手中定然是有什么东西,让陵国这么多年都未曾放弃。大哥哥现在在上京那边,过阵子可能要去北境,人手匮乏,事情又多又杂,与其浪费力量来查探追查这些陵国逆贼的事,倒不如集中力量来做其他更有意义的事,而既然是来自陵国的,那就让陵国来解决吧。” “小公子言之有理,陵国逆贼的事,以前也曾听闻老师说过,似乎这些逆贼逃出陵国的时候,也带走了陵国的一件珍宝。”穆棱侧头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珍宝?什么珍宝?”商静鱼好奇了。 “这个老师也没有见过,他也是传承了历代国师的记录,才知道一些,我看过历代国师的记录,似乎和天之碑有关。”穆棱说着。 天之碑?商静鱼怔了怔,那个让大哥哥林静深窥见了过去,并觉醒了的地方?嗯,下次梦境见老头的时候,问问,到底天之碑是不是什么漏洞?到底是什么存在?或许……他可以去明年三四月份的时候去一次天之碑? “穆棱哥,你知道天之碑吗?”商静鱼一边翻着折子,一边问道。 “知道,我老师特别跟我提过,历代陵国皇室都想进入天之碑,但天之碑的门,只有拥有大夏皇室正统血脉才能打开。我老师说,历代国师的记录里都特别提到,天之碑有真正的历史,解除皇室诅咒的方法也在天之碑里。” “陵国的皇室诅咒是什么?太子的眼睛?”商静鱼疑惑问着,怎么感觉这个世界有些玄幻呢? “不是。太子的眼睛的确和诅咒有关系,但其实应该是毒吧,老师说,是三苗族的毒,但是皇室一直对外宣称是诅咒,这其中理由我也不明白。但老师告诉我,真正的诅咒,或者,世界的真相,应该是重置。”穆棱慢慢的说着,神色透着迷惑,“我也不太明白。但是老师只跟我说了这么一次,此后也就不再说了。” 重置?商静鱼放下手里的折子,神色严肃起来,重置?难道是指这个世界此前为了补轮回空洞,然后安排人重生,因此重置了几次的事??? 商静鱼摸着下巴,不行,下次必须在梦境里问清楚! 第157章 等时间过去的鱼2 大雪纷飞的时候, 商子衿终于在灵山村的大院里见到她许久未见的妹妹商月娘和那条乱跑的小鱼了,以及可爱的又长高了一点点的童童。 商月娘一见商子衿, 就眼眶红红的扑了过去, “姐姐!” “月娘!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商子衿也眼眶红红的,声音颤抖,转头看见讪然对她做拱手礼的商静鱼, 怒瞪, 同时开口训斥, “你这孩子!到处乱跑!你要吓死我们啊!” 商静鱼摸了摸鼻子, 他不是都有留下荷包讯息的嘛。 “姐姐, 别骂小鱼, 小鱼也是不得已。”商月娘柔声解释着。 商子衿哼了哼, 拍了拍商月娘的手, “好了, 我知道了。” 这时候,跟着商子衿来的人也纷纷上前了, 沈融也就算了, 居然还有顾善闻,卢老先生和卢楠楠, 还有禄二, 禄二泪眼汪汪的看着商静鱼,哭着上前见礼,商静鱼无奈, 安抚了几句, 就赶紧的溜到前堂花厅去了。 众人先是对着老太太见礼,叩拜, 然后沈融与顾善闻,卢老先生便去了前堂,商子衿和卢楠楠留了下来,而禄二则被寿三和平平带走,去了后院清点东西去了。禄二不但来了,还带着几车东西,都得清点起来。 前堂花厅里,沈融和顾善闻,卢老先生分别寒暄了一下后,商静鱼就直奔主题了。 “是我大哥哥让你们来的?”商静鱼直接问道。 “在下是特意跟殿下请了几天假来的。”沈融说着,轻咳了一声,到底小公子尚未弱冠,有些话不太好说。 “有事?”商静鱼惊奇的上下打量沈融,哎呀,想起来了,最近的条陈里,好像有看到沈融一直都是跟着姨妈商子衿行动?咳,然后沈融接了诏令回灵州,姨妈也跟着回去了? 商静鱼嘿嘿一笑,“沈大人,我姨妈可是要留下来陪我们过年的。” 沈融又咳了一声,不说话了。脸色微红。 一旁的顾善闻笑了笑,拱手对商静鱼做礼,转开话题,“小公子,顾某此番前来,是奉了殿下之命,前来和小公子商讨百业大会一事,以及议事安排” 商静鱼眨眼,百业大会他懂,议事安排是几个意思? “怎么说?”商静鱼端起茶一边喝着,一边问道。 “小公子此前和陵国商议要开放明州边境灵山一带作为商贸之路,做一个商贸大场,此番决议已经在陵国商人间传开,大夏这边也有商人已经知晓,他们纷纷致函南州,询问此事,问,是否明年的百业大会要在灵山一带召开,可有章程什么的。” “不一样的,南州的百业大会是大夏内部的,是给专走大夏内部的商人,和陵国的商贸之路,那是专给走异族的夸边境的商人的。商贸大场是常年的,不关闭,还得安排府衙来管理,复杂多了,顾大人放心,我已经写了公告信和灵山商贸场的开放及入场章程,到时候,麻烦顾大人在南州张贴,我也会在八卦小报上刊登。”商静鱼仔细的解释着。 顾善闻微微点头,随后拱手,肃然问道,“那,可否请小公子告知一下未来的议事安排?” “你说的这个议事安排是什么意思?”商静鱼托腮,疑惑不解。 “小公子……议事安排是因为诸事纷杂,殿下目前主要在前线,一系列的政事,殿下已经言明,无法决议之事,由您决议,所以,小公子可否告知一下议事的地点,以及小公子,您如果不回南州的话,那开春过后,您是还要在灵山?”顾善闻神色肃然问道。 商静鱼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长叹了口气,大哥哥还真是不客气啊。 “这个有点麻烦啊。”商静鱼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要不这样吧,待我仔细想想。” “是。”顾善闻恭敬应下。 一直在旁静坐的卢老先生,这时候微笑开口了,“老朽来此,是来蹭过年的。” 商静鱼一笑,看向卢老先生,打趣说着,“我昨儿个还听苍掌门说,他想您啦,说您下的棋可比老太太好。” “哈哈,老朽也甚是想念,那今晚我可要和苍掌门大战三百来回才是。”卢老先生哈哈笑着。 商静鱼也弯弯眉眼笑了起来。 ***** 大雪纷飞的夜晚,打边炉,吃火锅,顺便烤肉是最惬意的。再配上一壶果酒,那就更加赛似神仙了~嗯,厨神伯伯此番前来,可是带了好几个果酒方子,穆棱哥很感兴趣,打算在果酒里加点药草,看能不能做好喝的药酒。 商静鱼坐在回廊的大椅上,看着雪花飘落,雪丹真神奇,如今他的身体几乎与常人无异了,貌似最近还长高了一点点。 商静鱼端起果酒慢慢的喝着,寿二在一旁蹲着看着小炉上的烤肉,后头的大堂里,众人还在喝着,一边说笑。 商静鱼在打闹玩笑了一阵后,就出来喝酒看雪了。除了有些淡淡的醉意,也是因为,他隐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别喝太多,吃点肉。”熟悉的清冷声音似乎在耳畔响起,又似乎没有? 商静鱼仰头看着头上的屋顶,声音好像是在上面?等等,不是在上京拓苍山指挥战役吗?怎的还有空跑来灵山?还是他幻听了?听错了?商静鱼困惑的看向寿二,寿二一副专注烤肉的样子,难道寿二没有听到? 似乎猜出了此刻商静鱼的想法,熟悉的清冷好听的声音又响起了,似乎透着一丝无奈和委屈。“我在上面,鱼儿不愿见我,我便只好如此。” 商静鱼僵了僵,默默低头,心头懊恼,他上次就应该加一条,既不见面也不说话才对! “鱼儿?若鱼儿不愿听我的声音,那我不说便是。”清冷好听的声音透着几分艰涩和低哑。 “……大哥哥吃饭了吗?”商静鱼无奈,戳了戳肉,看向一旁装作啥都没有听到的寿二,“装一盘肉,一壶酒。”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咳,厨房里有温着的虾粥对吧,送碗上去。” “鱼儿,我吃鱼儿烤的肉就好。”清冷的声音温柔中透着丝丝笑意。 商静鱼瞅了眼,放置一旁烤焦的肉,成,商静鱼指了指,寿二脸上有些纠结,又有些讪然的,端着盘子飞上了屋顶。 屋顶上,黑色袍服的五官深邃近乎完美的青年有着一黑一红的眼眸,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端坐着的身姿看似挺拔,但却又透着几分随意的洒脱,身侧还站着福大,福大接过寿二端来的烤肉,僵了一瞬,好,好黑的烤肉。 青年——林静深接过福大恭敬呈递的烤肉,笑了一下,鱼儿烤肉的水平似乎从未好过,夹起一块黑乎乎的烤肉,林静深慢慢的咀嚼着,似乎嘴里是多好的美味一样。 倒是下头回廊上坐着的商静鱼有些尴尬和不安,而屋顶上的林静深似乎猜出此刻商静鱼的神色表情,轻笑一声,柔和说着,“鱼儿的烤肉是最好吃的。” 商静鱼,“……” 商静鱼示意寿二端起正常水平的烤肉上去,又端了一碗粥上去,才自己端起粥,慢慢的喝了起来,这碗虾粥有穆棱哥熬制的药草还有苍掌门特意下的一点药酒,说是冬至到了,给他补补,看能不能再多长高一点。 “大哥哥,我长高了。”想到这点,商静鱼仰头说着,带着几分得意。 屋顶上的林静深顿住了喝粥的动作,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长高了? “大哥哥,上京的局势控制住了?”商静鱼很快转了一个话题,认真问着,他今天收到的折子还说到了上京流民的安置问题。 “算是吧。”林静深回过神来,语气平缓柔和,“鱼儿提的安置流民的建议,这会儿已经传达到了南州了吧。卢大人和崔老尚书都善于处置这些问题,鱼儿不必担忧。” 商静鱼哦了一声。那就好,北境那边的流民,幽州州令方硕是早就安置好了。 “鱼儿开春后可是要去往灵州?”林静深问着,将喝完的碗递给身侧的福大。 福大看着空空的碗,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去往上京后就几乎没有怎么正常用过膳食的主子终于好好的用膳了 。 “嗯,去灵州看百花会,踏春游行,然后呀,等到四五月份了,就去江州,看夏潮,再等到八九月份了,秋高气爽,就去彭州看书楼……再等十一二月了,就去陈州,找我的老师宋文泽一起去看海……”商静鱼说着说着,兴致就来了,这样算的话,两年,他就差不多可以看好多地方的景致了。 林静深听着,却是不由的攥紧了拳头,鱼儿说的这些地方,都是他曾经与鱼儿约好,待天下安定后,就带着鱼儿去的地方,可如今……鱼儿要去这些地方了,但陪着的人,却不是他林静深…… “……大哥哥?”商静鱼疑惑的仰头,屋顶上的声音突然消失了,走了吗? “嗯,我在。”清冷的声音有些喑哑,似乎压抑着什么。 “大哥哥……我会给你寄画的。”商静鱼弯着眉眼说着。 寄画? “就是我画的小人画呀,我会给你寄的。”商静鱼继续笑着说道,这样子的话,也是相当于一起游玩了吧。 ——即便大哥哥说把一切都交给他解决,只要他留下来就好,但是,不到最后,他依然不敢轻易的许下承诺,那到底是不可抗衡的神秘力量,那梦境里的老头,掌控轮回的人,岂是大哥哥这样一个世界的主角可以抗衡?而他也害怕,若是那梦境里的老头翻脸了,抹去了大哥哥这个主角的存在?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所以,还是保持沉默吧。然后,剩下的两年,悄悄的拉开和大哥哥的距离,协助大哥哥安定天下,完成他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愿望…… 屋顶上的林静深抬眼,用小人画代替一起游玩?林静深攥紧的拳头又慢慢的松开,鱼儿呀,还是不相信他能把他留下吗? “鱼儿……” “嗯?” “雪大了,回房吧。”林静深清冷的声音很温柔,但隐隐的有些喑哑,似乎还在压抑着什么。 第158章 等时间过去的鱼-3 大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厚厚的如同棉被一样,盖住了整个世界, 只留下远处灵山的一角。 寿二轻轻的掩上房门, 转身见回廊不远处的站着的黑色锦衣的林静深,忙跪下,伏首,正欲问安, 但林静深抬手止住, 低声开口, “小主子就寝了?” “回殿下的话, 是的。”寿二恭敬垂眉应着, 人是躺在被窝里了, 但, 到底有没有入睡……其实殿下武技高超, 听一听就知道了。 而林静深凝神听了一下, 便轻轻推开厢房的门,悄然无声的走了进去, 顺势掩上房门。 寿二便和福大两人对视一眼, 默契的守在了房门口。 林静深走到床榻边,凝视着缩在被窝里的商静鱼, 他可以想象, 此刻被窝里的鱼儿一定是缩成一团,或许是习惯了?雪丹的效果极好,鱼儿的脸色好多了, 鱼儿说他自己长高了, 真的长高了吗?但为何,却不是他亲眼看着鱼儿的变化? 林静深慢慢的坐下, 抬手,手指轻轻的划过似乎已经睡着的商静鱼的脸颊,轻声喃喃的说着,“……真的长高了啊,但为何我却未能看到?”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说给谁听一样。 修长的手指慢慢的画过商静鱼的眉眼,往日活泼爱笑的眉眼,此刻安静的闭着,他的鱼儿睡着的时候总是这般的乖巧模样 。 “……等我好不好,鱼儿,你可以去灵州,但是,江州,彭州,等我好不好?你忘记了吗?当初我们约定的,待天下安定,我带你去看明州的灵河,江州的潮,彭州的书楼,幽州的漠河,陈州的海岛……”林静深低声呢喃着,小人画很好,鱼儿亲笔所写所画的都好,但是,他却是希望,在鱼儿的所有记忆里,都有他林静深。 ——那本该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记忆,而不单单只是鱼儿一个人的。 “等我好不好……鱼儿……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林静深慢慢的俯身靠近,低声呢喃在商静鱼的耳畔,“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你……” ——那他又何必存在? 林静深深深的凝视着商静鱼,滑落的手指慢慢的握上商静鱼的手腕,又慢慢的撑开商静鱼紧紧攥着的手掌,五指交叉,慢慢的握紧,然后,额头抵着额头,呼吸间的气息开始蔓延纠缠,林静深几乎就要忍耐不住了,但,还是逼着自己慢慢的抬起头,却见乖巧安静闭目似乎睡着的鱼儿,眼角滑落的一滴两滴三滴眼泪…… 林静深心头一疼,到底是他逼得太紧了吗? 林静深想抬手抹去,眼前这总是牵挂着的已经深入骨髓的人从眼角滑落的眼泪,但,手一动,却发现,原来不只是他握紧了,那纤细的颤抖着的手指紧紧的牵着他的手指。 于是,满腔的焦躁苦涩,叫嚣着的所有的不满足,压制着的所有的占有,都在一瞬间被这纤细的颤抖着紧紧的牵着他的手指抚平了。 林静深闭了闭眼,慢慢的抬起手,轻轻的亲了亲那纤细的颤抖着的手指,又俯身,亲了亲那眼角,舔去那滑落的眼泪,许久,才哑声开口,“……好了,大哥哥不逼你,睡吧。” 说罢,林静深轻轻的拉开那似乎因为他亲亲而僵硬的手指,又不舍得握了握,压低的声音有些喑哑,“睡吧,鱼儿,我晚些时候便要前往北境。多吃些,不要挑食,我送来的吃食用具,你都要用。” 说完,林静深,便掖了掖被子,慢慢的起身,看着被子里的人似乎又缩了缩,却还固执着不肯睁眼,便无奈的宠溺一笑,罢了,谁叫之前他做了错事呢。 林静深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到房门口,正欲开门,便听一声轻轻的,“大哥哥,平安。” 林静深脚步一停,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床榻,床榻上的那胆小的顽皮的鱼儿又缩了回去,几乎都看不见了,不由心头欣喜,又有些哭笑不得,也不怕被闷着了? “鱼儿,等我回来。”林静深轻笑一声,柔声说着,又深深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走了出去。 ****** 大雪的第二日,银装素裹的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这灵山村的大院里是点缀着点点绿色的。 商子衿盘腿坐在窗前的软塌上,她的对面坐着正在专注泡茶的商月娘,一身银色的袍服,套着夹袄,看着似乎穿着不多,但这院子里却是烧着地龙,很是暖和,听说,当初到达的时候,这院子就是这般模样了。 商子衿猜测,是殿下猜出了鱼儿选择的地方,提前把这个院子给改建了一下,还做了暖炉和地龙,殿下对小鱼的心思简直是摸透了! “你怎么想的?”商子衿一边问着,一边接过商月娘泡好的茶,抿了一口,妹妹的茶道精益了不少。 “什么怎么想的?”商月娘不解的歪头。 商子衿看着自家妹妹茫然的模样,心头叹气,昨日老太太在她面前对妹妹是称赞了再称赞了,说妹妹非常勇敢,站在了殿下跟前,拦住了殿下。 可是——眼前这般茫然不解的样子,哪有半点老太太说的什么“尽管柔软温婉,但却是眼明心亮”的样子啊。 “殿下在摘星阁的所有阁员面前说,待小鱼弱冠,就要小鱼做他的王君。”商子衿慢慢的仔细的说着,声音放缓,语气凝重,“我当场就反对了,这事,必须小鱼自己同意了。眼下,我是想问你,你怎么想?” 商月娘听着,一脸恍然,随即柔柔一笑,轻声细语的说着,“此事,自然是要问小鱼了,小鱼若是愿意,那我自然也是同意的。” 商子衿皱起眉头,看着商月娘,“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商月娘不解了。殿下那么喜欢小鱼,小鱼……也很喜欢殿下呀,不然,也不会那么难过了。 “殿下心机过于深沉了,而且你没有发现吗?他几乎是掌控了小鱼的一切,小鱼现在住在这里,是小鱼的选择,但若是没有殿下点头的话,你们只怕此刻已经在回南州的路上了。”商子衿低声分析着,神色凝重,“你懂我的意思吗?他不会也不准许小鱼离开他的掌控。” “可是,小鱼做到了。”商月娘慢慢的泡着茶,轻声说着。 “什么?”商子衿不解。 “姐姐,我们从南州一路走到这里,这一路上,小鱼已经离开了殿下,小鱼他现在住在这里,也是小鱼自己愿意。”商月娘柔声说着,看了眼外头纷飞的大雪,想到今早去看小鱼的时候,看见殿下离开的身影,“姐姐,还记得吗?当初小鱼在上京淘宝街受伤,我说过的,若是小鱼不在了,我有童童,我有姐姐,可是,对殿下来说,他什么都没有了。” 商子衿怔了怔。 “掌控什么的,我不是很懂,可我知道,殿下对小鱼好,非常好。那就够了。”商月娘轻声说着。 商子衿默然,半晌,才点点头,无奈的又欣慰的笑道,“是我偏执了。你说的对,只要殿下对小鱼好,小鱼也愿意的话,那就好了。” 商月娘又泡了一杯茶,推给商子衿,轻声问着,“姐姐,你和沈融大人是……打算成亲了吗?” 商子衿一怔,随即脸色微红,慢慢的点头,“嗯,他跟我来,也是想让你看看。” 商月娘笑了起来,笑容难得的露出了几分雀跃和开心,“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要在哪里办?哎呀,这事,我得去问问老祖宗才对!” 商子衿嗔怪的瞪眼,“就是那么一说,成亲什么的,等小鱼弱冠了再说吧。” “为何要等小鱼弱冠呢。姐姐,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而且,沈融大人的岁数也不能再拖了吧。哎呀,不跟你说了,我去找老祖宗!”商月娘说着,就跳下软塌,也不待商子衿说话,就穿上鞋,披上袍服,就快步朝外头走去。 “唉!等等啊,月娘!月娘!你这个死妮子,怎么就比我还急!”商子衿无奈的一边喊着,也下了软塌。 而商月娘匆匆朝在走廊上快步走着,因着吴嬷嬷在后院整理库房,昨日殿下来的时候还送来了好些东西,其中也有女子用的布料等,禄二就拉着吴嬷嬷和这几日才到的沈嬷嬷去帮忙整理了。 于是,商月娘身边便没有人了。 于是,当商月娘快步走着,转过走廊的时候,便与人迎面撞上,哎呦,好硬!商月娘踉跄一个后仰—— “小心!”低沉的声音喊着。 商月娘感觉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拉了回去,然后,她便踉跄着跌进了对方的怀里。 商月娘茫然抬头,迎上了深沉的眼眸,似乎沉淀着什么情绪的,以及对方淡淡的神情。 商月娘一个激灵,忙站好,脸红红的垂首做礼,“顾,顾大人安好,对,对不起,是妾身无礼了。” 顾善闻手垂落,掩在袍袖里的手指动了动,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纷杂的情绪,低声平静开口,“无碍。” 说罢,顾善闻便微微拱手,随后,越过紧张羞涩不已的商月娘朝回廊走去。 商月娘待顾善闻走了,才悄悄的松了口气,随即羞恼不已,哎呀,自己真是太失礼了。商月娘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开始认真考虑着是不是得把据说一直跟着福二的青茶墨茶给叫来?或者,让姐姐帮自己找两个侍女? 而这边的顾善闻走出回廊后,顿住脚步,捏了捏手指,怀里似乎还有淡淡的梅花香气,以及一点点的茶香,顾善闻走出一步,由着雪花落到他的肩膀,头发上,冰冷的雪花似乎也未能冷却他此刻还在沸腾的情绪,似乎有些忍耐不住了。 第159章 等时间过去的鱼-4 正在前堂和穆棱, 卢老先生以及沈融喝茶的商静鱼,正就议事地点讨论。 “所以, 小公子是决定接下来的两年在灵州?”卢老先生和蔼的说着, “就老朽一路观察,虽然看似纷乱,但是各地的秩序都很好,小公子的新考选拔的文事官员和各地的县令通判都很不错, 目前正在推行新农法, 也有一些小动乱, 但是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处于战乱中的也就北境, 上京一带, 还有就是西南, 蛮族果然还苟延残喘着, 但是, 我相信殿下能够处理好。所以,小公子若是选择灵州作为临时的议事地点的话, 我是觉得可行的。” “嗯, 也是想着,灵州距离灵山较近, 方便我处理商贸场的事。”商静鱼一边说着, 一边讪讪笑着,他绝对不承认才不是因为大哥哥对他说的那些话呢,什么等等大哥哥之类的。咳。 穆棱轻笑, “容和公公还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陵国那边会如何回复。” “此事于陵国大有益处,相信陵国太子应该会正确的决断。”卢老先生抚着胡须说着。 “若是小公子已经决意, 待年后,沈某就回灵州做一番安排。”沈融说道。 “沈大人 ,在此之前,敢问沈大人,此番来此,到底所谓何事?”商静鱼笑容透着意味深长,上下打量了一番沈融。 ——是来提亲的吧?哈哈,果然是来提亲的吗? 沈融脸色微红,轻咳一声,站起,恭敬的朝商静鱼拱手,“公子,的确是有事,是沈某的私事,因着眼下尚未得到明确的答复,所以不便说出,还请公子谅解。” 商静鱼哦了一声,有些恍然,所谓明确的答复,难道是姨妈那边还没有答应?? “好。”商静鱼点头,沈融的这个态度,他很喜欢。 接着,卢老先生转开话题,说起了上京的裕亲王府的那些惊骇的事情。 “王妃把裕亲王送进了中宫?”商静鱼惊讶,困惑,“做什么呢这是。” “虽然裕亲王也是宋太后的儿子,但是,宋太后似乎对这两个儿子没有什么感情。”沈融说着,语气鄙夷,“听闻宋太后把中宫的妃子排了一个表,轮流侍寝,要求两个儿子一定要再生几个孩子出来,听闻裕亲王的几个儿子也被迫进了中宫,中宫之中奢靡荒唐得很。” 卢老先生瞅了瞅惊愕呆滞脸的商静鱼,重重的咳了一声,“沈大人,公子尚未弱冠……”而且估计不懂人事…… 沈融回过神来,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咳了一声,“公子恕罪……” 回过神来的商静鱼摆摆手,“没什么,就是,宋太后干嘛要这么做啊。她到底在想什么?”逼着自己的子孙们拼命的生孩子……有病吧这是。 “传闻,三苗族中有一虫母,以诞生无穷的子孙为傲,她所诞生的子孙都是她的士兵,她的守护者,这虫母奇毒无比,她的子孙们也是,一旦粘上了她的血液,就会被迫听命于她。三苗族的药人的制作方法里,虫母是必须有的一枚药引。”一旁穆棱若有所思的开口说道。 “啊?”商静鱼瞪大眼睛,“穆棱哥,你的意思是,宋太后是那虫母?” “她是人,但是她的这种做法让我想起了药人和三苗族的虫母。”穆棱失笑道,随后又拧眉,“我在陵国的时候,师傅也曾经提过,说药人的制作方法极其恶毒,还说过虫母,说当初三苗族在饲养虫母的差点被反噬,后来是圣女降服了虫母,再后来……三苗族在大夏建立后,就找不到虫母了,而圣女也消失了,陵国里,包括我的老师都认为,圣女应该是进了大夏的中宫。” “我问过大哥哥,大哥哥说在中宫,他并未找到关于圣女和三苗族的任何东西。”商静鱼挠头。 卢老先生却是一脸凝重,“穆棱公子,你说的虫母,听起来不太像是毒虫啊。”虫子有这么厉害吗? “我不太确定,我未曾见过,只是结合我老师所说的,和陵国流传的关于三苗族的那些事,我觉得所谓的虫母,应该是可以依附在人身上的。”穆棱思索着说道。 “穆棱哥,此事我想麻烦你了,如果宋太后真的被虫母依附了,做出这些行为的话,那么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心里有个不太好的预想,我想请你尽量搞清楚关于虫母的事情。”商静鱼神色肃然说道。 “是,公子放心,师伯那边应该也有关于虫母的资料,我会和师伯想办法搞清楚的。”穆棱轻声说着,再想想当初在南州,那个以身饲养毒虫的人虫,穆棱心头隐隐的模糊有些念头,那个虫母……如果是人的话? ***** 上京,裕亲王府。 往日热热闹闹的奢华富贵的王府,此时只有一片冷清。 白衣美人神色木然的慢慢的走进前堂,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转身坐在正中间,在白衣美人身后的,是同样木然的一群侍女。 白衣美人目光空洞的看着眼前的跪在她跟前的侍女们,张嘴说话,声音尖细难听,没有了平时的温柔好听,“继续,抓人,虫母需要养料。” 跪在她跟前的侍女们,僵硬的跪下,磕头,然后一个一个的走了出去。等到前堂里只剩下白衣美人的时候,美人的白色衣服突然膨胀起来,美人的神色也痛苦了起来,一只一只的白色蠕动的虫子慢慢的爬了出来,然后,白衣美人的脸慢慢的塌陷,整个身躯一点点的塌陷,而那些白色蠕动的虫子爬出来后绕着前堂一圈后,又慢慢的爬回了白衣美人的躯体,紧跟着,白衣美人的躯体又一点点的恢复了正常,脸也一点点的恢复了正常。然后,那白衣美人又木然的一步一步的僵硬的走了出去。 直至前堂安静了,一个黑衣人倏忽出现,谨慎的扫视了四周后,忽然抬手射出金针,将角落里的几只白色蠕动的虫子射中,杀死,随后,左手垫了好几块布,才小心翼翼的捡起那白色蠕动的虫子,包好,然后随即消失在前堂之中。 上京郊外拓苍山庄之中,林静深身侧站着三苗族的族长和祭司,跟前跪着一黑衣人,正恭敬的双手呈递一块布,布上正是那几条虫子。 “除了裕亲王府,其他府邸,如英国公府,卢府等地方,可有被虫母占领的?”林静深背负双手问道。 “回主子的话,影子们已经探明,只有裕亲王府和王家被虫母占领,其他地方都没有虫母,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洒下了驱虫粉,但是上京的东三街遗留的人,都已经被虫子啃咬了,影子们也已经给被虫子咬过的人做了标记,如主子所料,凡是被虫子啃咬过的人,三天之内就立即死去,变成了虫窝,孵化新虫。”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恭敬回禀着。 “所有的留在上京的影子们和暗探可有检查过?”林静深继续平静问道。 “回主子的话,每日都有检查,目前查出有三人被咬,人已经按照主子给的药方处置,目前状况平稳。还有自我意识。” 林静深微微点头,侧头看向正在检查虫子的三苗族族长和祭司,“如何?” 族长和祭司很是激动,指着虫子说道,“殿下!这正是我族丢失千年的虫母的虫子!” 林静深眉梢微挑,“虫母的……虫子?” “殿下有所不知,虫母只有一只,它可以长眠千年,无毒无害,但是它诞下的虫子就有毒,但这毒也轻微,殿下只要按照我们给的方子,就可以给上京的百姓们解读了,麻烦的是,虫子从谁身上诞生的,就会控制住那个人,虫子的等级也非常鲜明,虫母诞下的第一只虫子,就是大统领,统领所有后来诞生的虫子。”祭司极其仔细的说着。 “这样诞生的虫子,他们会有两个目标,一个是繁衍,一个是控制,对吗?”林静深盯着祭司问道。 “殿下英明,没错,就是这两个特性。”祭司恭敬的躬身说着。 “能够命令这些虫子的,只有虫母?或者说拥有虫母的人?”林静深继续冷静的分析着。 “对对对,而且,只有三苗族的圣女,才能命令虫母,只有圣女才能唤醒虫母!”祭司激动的说着。 “你的意思是,千年前从你们族里出走的圣女她还活着?然后,她控制了你们分裂出来的另外一个三苗族,饲养虫子,掌控大夏?”林静深一句一句缓缓的问着。 祭司和族长对视一眼,郑重点头,“殿下,圣女只有一人。” “圣女,长生不老?”林静深带着几分嘲讽的问着。 “不不不,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但是……”祭司有些困惑有些迷茫,可是,可是虫母,真的只有圣女才能控制啊。 “或者,重置?”林静深缓缓的道出最后两个字,目光锐利的盯着祭司。 祭司一震,族长脸色瞬间苍白,都齐齐惶恐而震惊的看着林静深。 “不要忘记了,我是这么久以来唯一进入天之碑的人。”林静深带着几分嘲讽的说着,“重置,是陵国的秘密,也是你们三苗族的秘密吧,我猜,你们都想进入天之碑,就是想找到解除重置的办法吧。” 祭司长叹一声,看着林静深,“殿下,是的。重置,是对我族来说,最残忍的一件事。” 而三苗族的族长苦笑一声,看着林静深,神色复杂,“你进入天之碑,你既然知道了重置,那,你也应该知道,天之碑存在的意义吧。” “记录真正的大夏历史,告知后人关于重置的秘密,或者说,怎样解除重置。”林静深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的说着。 “是的。当初,三苗族的圣女得到天赐,不单单拥有了虫母,还从虫母身上拿到了重置,她力主三苗族归顺于大夏,协助大夏的皇帝一统天下,但是,陵国不愿意归顺,荒族,蛮族,甚至我们三苗族都不愿意,她便用重置,只要大夏打输了,就让一切复原,然后用所谓的天机,让大夏皇帝打赢!重置了一次又一次,当重置到第七次的时候,有些人的记忆回来了,或者说苏醒了,他们知道了重置,知道了圣女的所谓天赐!比如说大夏的皇帝,陵国的国主,我们当时的族长和祭司,于是他们合作了,修建了天之碑,大夏的皇帝答应娶圣女,将圣女带走,重置暂时停止了。但圣女一入中宫便失了踪,当时追随圣女的三苗族和族长祭司反目了……他们没有苏醒,他们不知道,重置有多痛苦!”族长声音苦涩的说着。 林静深沉默的听着,所谓的重置,的确,人生重来,还被人掌控,不管是谁,都没有办法忍受!林静深想到过去几次的重置,神色冰冷,眼眸里满是狠厉,但摸到手腕上的黑色玉串,林静深的神色慢慢的缓和了下来,思索起来,虽然他也算是重置,但是,不一样,他的鱼儿似乎是从异界来的? ——这里头应该是两种力量? 第160章 等时间过去的鱼-5 大雪纷纷下的灵山村, 商静鱼披着厚厚的大毳,里头是天下仅此一件的温暖的火蚕丝的袍服, 腰间是大哥哥的荷包, 胸前是暖玉,手腕上是白玉串,此刻他站在回廊下,看着天空飘落的白雪。 “主子……时候不早了, 您回屋吧。”寿二碎碎念着, 真是, 即便知道了商家主答应了沈大人的求婚, 有些震惊, 但也别在这里看雪嘛。 “寿二, 我在想, 我该怎么给姨妈办这个婚事。”商静鱼发愁。 寿二愣了一下, 有些不解, “主子,这成亲的事情, 老太太不是说让她来操持嘛?而且, 夫人也说了,要绣婚服什么的, 她来做。再说了, 这日子也都没有看呢,您也做不了啥啊。” 商静鱼摇头,“这些当然不是我来操心的, 我是想着, 姨妈难得寻到一个有心人,我想着给姨妈搞一场独一无二的婚事, 就当是送姨妈的成婚礼物。”商静鱼说着,摸了摸下巴,把另一个世界的婚礼搬过来好像有点麻烦,要不,整一个结婚戒指? “好好好,就算是这样,主子,这天越来越冷了,您还是进屋去想吧,哦,对了,陵国的容和公公回来了,您要现在见吗?”寿二继续催促着。 商静鱼哦了一声,转身对寿二说着,“那去看看吧,我也顺便看看穆棱哥。” 寿二见状,只好陪着商静鱼走去穆棱的院子,还好距离不远,就一条回廊的距离而已。 “对了,我娘亲说,想找青茶和墨茶过来,她们可还是在南州?” “主子,她们当初要跟着我们,您不让,福二就让她们都回禁地继续训练去了,殿下此前已经下令了,她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商静鱼默然了一会儿,忍不住嘀咕,“怎的他什么都料到了真是!” 寿二纠结的看着商静鱼,“……”不能说出来的话是,主子,您可是殿下养大的,您心里头想什么,这天下,您瞒了谁也瞒不过殿下啊。 ***** 当商静鱼走到穆棱的院子时,却见穆棱神色紧绷的站在大雪覆盖着的小园子里,他的对面是手足无措担忧又紧张的容和公公。 商静鱼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示意寿二上前赶紧护住穆棱,自己站在院子门口,开口笑眯眯的说着,“穆棱哥,雪太大了,你怎么不上来?” 穆棱一听商静鱼的声音,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在寿二的搀扶下,转身走了回去,一边开口说着,“公子,你来了就好,那个人,不是容和公公,您快把他赶走!” 商静鱼呆了呆,下意识的看向紧张无措但又透着一点悲伤的那明明和容和公公一模一样的人,啊,不是容和公公? 商静鱼仔仔细细的将那因为听了穆棱的话而有些脸色发白,眉眼间露出了艰涩和痛苦的容和公公上下打量了一番,眨了眨眼,又困惑的看向了穆棱,“穆棱哥,你怎知他不是容和公公?” “公子,我能看到人的气息,即便我现在没有了眼睛,可是我还是能够看到,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不是容和公公!”穆棱低声说着,又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商静鱼摸着下巴,颇感趣味的看着那容和,不单单样子一模一样,连身高和体型都一样! “那他是谁?穆棱哥,你知道吗?”商静鱼想到了陵国某个疯子一样的太子,哦~这种事情也就那太子做得出来,而且,穆棱哥明显就有些害怕的样子。嗯,穆棱哥不怕死,不怕被挖眼睛,就唯独怕死了那个陵国太子! “是……那个人。”穆棱张了张嘴,又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商静鱼安抚的拍了拍穆棱的肩膀,“穆棱哥,没事,我在这里呢。”说罢,商静鱼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到来站在四个角落,默契的呈包围状的寿一和福三,寿三寿四四人。 “寿二,你送穆棱哥去苍掌门那里,陪着他,不要离开半步。”商静鱼吩咐道。 寿二拱手应下,扶着穆棱快步离开了院子。 而那容和,目光一直黏在穆棱身上,似乎浑然不在意围着他的四人,目光一直就这样怔怔的失落的看着穆棱离开。 “你也看出来了吧。穆棱哥非常怕你。”商静鱼直接的说着。 容和慢慢的闭上眼睛,又缓缓的睁开,然后就在一瞬间,那容和的体型开始慢慢的拔高,紧跟着,那容和撕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真正的面容。 ——果然是那陵国太子! “您这样做很无聊啊。”商静鱼懒懒的说着,明明知道穆棱哥不可能接受你,还来搞这么一套! “我来看望穆棱,也是为了和小公子你谈谈关于商贸大场的事。”陵国太子平静的说着。 “可以。但是麻烦下次不要搞这种事情了,对穆棱哥来说,你是他的噩梦。”商静鱼直接说着,“在他没有走出噩梦前,请你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陵国太子出乎商静鱼预料的沉默着,居然没有发火? “他在你这里,看来很好。”陵国太子声音有些低哑的说着。 商静鱼很是坦然的点头,“当然,穆棱哥就是我哥哥,我自然对他好。在我这里,没人欺负他,没人把他扔在枯井里,大家也都尊重他,他不愿意的事情也没人逼他做。大家也都喜欢他,喜欢跟他说话,聊天。” 比如说他妹妹童童,就喜欢拉着穆棱哥,听穆棱哥说药草的事,还有老太太,也喜欢和穆棱哥说话,穆棱哥不单单懂医术,天文地理,各种有趣的事,他其实都知道。说一句学富五车也不为过了。 陵国太子又沉默了好久,才哑声的开口,“我很抱歉,以前没有好好保护他,能不能拜托您……多照顾他一些。” “他是我哥哥,我自然会照顾好他。”商静鱼说着,转开话题,“您是来和我谈商贸场的事吧,不若前堂喝茶如何?” “好。”陵国太子微微点头,自然的抬脚朝前走去,寿一和福三对视一眼,默契的跟了上去,寿三和寿四就对着商静鱼恭敬躬身拱手,在商静鱼摆摆手后,就瞬间消失了。 待到了前堂,顾善闻和沈融,还有卢老先生都已经到了,做礼客套后,就各自坐下。 商静鱼也不啰嗦,直接拿出之前已经写好的计划,递给陵国太子,而顾善闻和沈融对商贸场已经多少有所了解,于是,在陵国太子看完计划后,就开始讨论了起来。 几人对着几个争议的点,比如说,商贸场的归属,建设,府衙的设立等等,一番激烈的争论过后,商静鱼拍板定下了几个点: “就这样,综合府衙,你们派人来负责你们那边的商户,我们这边的就由我们派人来负责。” “如果是陵国商户和大夏的商户有了争端呢?”陵国太子问道,“如何解决?” “成立综合会,由大夏和陵国分别派五位官员组成,制定仲裁法令,依据法令,再由综合会判立决议。”商静鱼说道。 陵国太子微微点头,“很好,商贸场的收入?” “全部投入商贸场,陵国大夏都不收取,只做商贸场和商贸官员的支出,一年各自派遣官员进行收入支出的审计。” 陵国太子慢慢的点头,合上手里的计划书,突兀开口,“之前,以为你只是靠着魅惑手段做上了林静深的王君,如今看来,倒是我狭隘了。商家小金童果然名不虚传。” 商静鱼一呆,魅惑手段?魅、惑、手、段!?这混蛋太子说啥呢! 沈融皱起了眉头,语气不太好的开口,“太子,小公子尚未弱冠。” 陵国太子看向沈融,嗤笑一声,“我当然知道。只是……林静深如珠似宝的宠着的,我还真以为是怎样的倾国倾城的貌美少年呢。” 说罢,陵国太子看着商静鱼生气的神色,缓了缓,又开口说着,“是我过去偏见了,小公子莫要介意。” “我不会介意。”商静鱼假笑一声,慢条斯理的说着,“只是,我想你过去也是这样的看待穆棱哥的是吧。” 陵国太子沉默,不说话了。 “看来你一点都不了解穆棱哥呢。”商静鱼心头哼了哼,面上依然慢条斯理。 “小公子,可否帮我一个忙?”陵国太子突兀的开口说着。 “请说。”商静鱼抬手。 “容和现在就在外头,还有一些吃食衣物,劳烦小公子转送给阿棱。”陵国太子很是郑重的拱手说道。 商静鱼看着陵国太子,微微点头,成。这个可以有。 ****** 穆棱坐在苍掌门的身侧,听着外头的细微的雪落的声音,还有一阵阵的风声。 “你能够看见气息,你今日再见陵国太子,可是察觉他的气息有了变化?”苍耳子突兀开口问道。 穆棱侧头看向苍掌门,慢慢的点头,带着几分困惑,“嗯。” 以前的陵国太子气息极为阴冷黑暗,让他觉得害怕,但今日的,似乎黑暗气息淡了好多,也没有那么阴冷的感觉。 “可是变好了?”苍掌门问道。 “是的。有些奇怪。”穆棱觉得不解。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苍耳子慢慢的喝着酒,“林静深的气息你不也说是变了吗?” 穆棱点头,又看了看外头,他的眼睛不单单可以看见人的气息,天地之间的气息也在转变。 “林静深给了写了封信,信里提及了陵国的那些叛逃的逆贼手里,有一样东西,是陵国皇室一直在找的。还提及了三苗族一直以来追踪圣女的,以及,灵州天之碑的那些事。”苍耳子慢慢的说着,语气透着叹息也带着几分凝重,“穆棱啊,这个世界,有很多很多事,是不能揭开也不能说出的啊。” 穆棱怔了怔,默然了一会儿,才低声说着,“师伯,你……是让我不要拒绝陵国太子,接近他,然后……”穆棱说到此处,攥紧了手。 苍耳子一愣,随即失笑,“你胡思什么呢。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的眼睛看到气息,是想告诉你,接下来不管外界如何变化,不管你的眼睛看到了什么,都绝对不能也不可以说出来,特别是,不能跟小公子提及。” 穆棱松了口气,只要不让他回到陵国,那就好,不过,为什么要这么说? “林静深要用两年的时间,纠正当初大夏,三苗族和陵国遗留的错误,此事关系重大,而且,似乎事关小公子,林静深给我写信,而不是直接传达于你,就是怕小公子知道。你明白了吗?”苍耳子耐心的说着。 穆棱点点头,“我知道了。” 苍耳子看着外头纷飞的大雪,又长长叹了口气,重置啊,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但却是真正的存在,而且藏于一千多年的历史之中。 然后,林静深的信里没有直接说出的,此番纠正会事关小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61章 等时间过去的鱼-6 送走了陵国太子, 商静鱼一边想着姨妈和沈融的新婚礼物,一边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子, 大黑便从天上直接砸到了他的头上! 商静鱼,“……”自从有了苍掌门的那只大白老是赖在他头上后,大黑和小黑也学坏了,真是! 商静鱼抓下了头上的大黑, 瞪眼, “你下次再这样砸我头上, 我就拔了你的羽毛!让你光秃秃的!” 大黑:吱吱吱吱…… 商静鱼哼了哼, 拆了竹筒, 看了竹筒里的信, 商静鱼皱起了眉头, 上京那边的情况真的很诡异, 而大哥哥决定先行解决北境的问题, 同时,在大夏全境搜捕虫人, 然后, 这个搜捕虫人的行动有点麻烦。大哥哥现在只有大概的一些想法,具体的要和苍掌门和穆棱商议, 他们懂医, 而三苗族的祭司会在开春过后来灵州,到时候结合一下几方面的意见,看看怎么做。 商静鱼叹了口气, 然后, 大哥哥没有写出来的,大概就是大哥哥这个年要去北境过了。 “主子, 怎么了?”寿一低声问道。 “没什么。”商静鱼想到虫人,又想到那个诡异的宋太后,那个不会也是个虫人吧,想想真恶心。哦,对了,之前还有药人要来抓他们…… “福三和寿四呢?”商静鱼问道。 “福三在警戒,寿四在巡视外围。”寿一恭敬回答着。 “嗯,你让他们有空过来一下,不着急,明天也可以。现在也不早了,寿一,待会寿二回来了,你去穆棱哥的院子看下。我明天再去找穆棱哥说说话。”商静鱼说着,便走进了厢房,反正时候还早,先批些条陈和折子吧,咳,然后顺便回一下信? ***** 入夜了,商静鱼看着大黑飞走了,转身慢步走向老太太的院子。身后寿一和寿二跟随着。 “药人的情况很复杂,如今这个院子里,除了我们的人外,其他人一旦进入都要仔细审查,陵国太子能够假冒容和公公进入,这个情况足够我们警惕了。”商静鱼低声说着。 “是,主子说的是。”寿一说着,带着几分羞愧。 ——陵国太子假扮容和公公进入院落,这是他们的疏忽! “不过,这种情况,你们也没有遇到过吧。没事,以后警惕,还好我们这里有穆棱哥,穆棱哥依据气息来辨认,这个呀可是超级大杀器!”商静鱼眉眼弯弯说着。 寿二听着,也是笑了起来,“穆棱公子真是厉害。” 寿一没说话,只是今日这事,不管是福三还是寿四,都是非常羞愧和懊恼的,身为禁地影卫的统领之一,出现这种错误,那是必须接受责罚的!虽然小主子仁善,但是他们还是必须领罚!而今日的事,福三也已经报告给了殿下,殿下的命令还没来,不过他们会领罚的。 待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商静鱼便在厢房门口躬身拱手作揖,后才走了进去,寿一和寿二便在门口守着。 屋子里,老太太坐在软塌上,笑眯眯的看着商静鱼,“你这顽皮的小鱼怎的还没睡?若是让苍老头知道了,你可得又要挨骂了。” 商静鱼嘿嘿一笑,坐到老太太的身侧,笑说着,“老祖宗您不说,他就不会知道了。” “你呀,说吧,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老太太拍了拍商静鱼的手,慈爱问道。 “嗯,有些事,得让老祖宗知道。”商静鱼收起脸上的嬉皮笑容,随后,便将如今上京的局势,以及宋太后的诡异,和关于虫人的事情仔细的说着。 随着商静鱼的叙说,老太太的脸色一点点变得凝重,但却没有商静鱼得知后的那种惊愕,似乎,有所预料了? “你说的药人和虫人,不可忽视,如四郎所言,必须尽快的在大夏全境进行搜捕!”老太太肃然凝重的说着。 商静鱼点头,“嗯,我和大哥哥都是这般想着,但如何操作,还没有具体的想好,但是我和大哥哥的想法一样,决不可大张旗鼓,不可让百姓们恐慌,但又要一个不漏,还要保护好其他的民众。” 老太太欣慰的点头,“你和四郎做事,我很放心。”说到这里,又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宋太后并非英国公一脉,她是宋家的,但只是宋家的一个远房旁系,当初,先皇是在慈恩寺里偶遇她的,非得要娶她,后来也就娶了,然后,就跟先皇的那个父亲一样,发疯般的宠着,不但废后,还册封她做了皇后,然后,生下了当今皇帝和裕亲王。在中宫,我看着她的时候,一直都觉得不舒服,而我,也不愿意再搅合进中宫的争斗之中,当时睿亲王死了,我万念俱灰,不过也是存着一点不甘心罢了,同时也是有着一点点的危机感,我觉得中宫危机四伏,我便缩在甘露宫中,冷眼旁观……然后,四郎出生了,他来了,我便慢慢的看着四郎一点点的长大……”说到此处,老太太有些哽咽。 ——若她知道四郎是她的孙儿……她又怎会冷眼旁观四郎受那么多的苦…… “老祖宗,您别这样,对大哥哥来说,他如今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商静鱼安慰着。 老太太看着商静鱼,如今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商静鱼弯着嘴角笑着,笑容满满,“大哥哥从不往后看,对大哥哥来说,以前如何并不值得费心,他向来都是把握现在,注重未来的人。所以,您别难过,您呀,好好的,待时局平稳了,您就好好的摆摆祖母的谱,尽情的使唤大哥哥这个孙儿吧!” 老太太被逗笑了,拍了拍商静鱼的手,嗔怪道,“难怪月娘和子衿都说你是爱搞怪的。好好好,待四郎回来,我先让他赶紧的把你这个王君娶了,到时候,我也好好的使唤你!” 商静鱼讪然一笑,心里头默默吐槽,什么叫把王君娶了,他不能娶大哥哥吗?咳,不是,什么娶来娶去的! ****** 而此时的南州,顾家老祖宗看着窗外的雪,脸色凝重,身后的老嬷嬷还在禀报着,“……就是这样,长阳公主和萧家的见面后没有多久,萧家的就直接离开南州了。本来老奴还想着要不要让人跟上去,拓苍山庄的福二管事出来了,让我回来,说萧家那边的有人盯着。” 顾家老祖宗缓慢点头,叹了口气,“长阳以为大家都没有看见她的所作所为,却不知道,她早就是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了。你知道的,你也算是看着长阳长大的,长阳她是不是疯了啊。” 老嬷嬷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 顾家老祖宗又叹了口气,转开话题,“大人还没有回来?” “没有,只是派人告知了一声,一切都好。” 顾家老祖宗慢慢点头,喃喃道,“那就是已经见到人了,到底,他是去拜见小公子,还是去……”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 但老嬷嬷知道,低声说道,“……老奴看着商夫人也是极好的。” 在小公子带着商夫人离开南州的这段期间,他们顾家的家主,顾善闻顾大人日日沉默,阴郁,一日日的阴郁加重,她看着都有些害怕。然后,突然间,终于有了消息,家主甚至都没有回家禀报一声,就立即离开了南州!赶赴了明州灵山。 “月娘是个好孩子啊。但是,她是小公子的娘亲,将来,还是殿下的丈母娘,这身份上就是个麻烦,再则,即便没有身份上的束缚,月娘那孩子心里也没有那混账啊。”顾家老祖宗无奈的叹气。 ——她看得分明,月娘于风花雪月是懵懂不知的,即便生养了两个孩子,但,还是不解此中风情的。如同稚童般干净。 但也是这种干净,最为诱人。 ******** 上京,拓苍山的山庄里。 黑衣锦衣的青年坐在中庭练武场的台阶上,慢慢的折纸,削着竹签,似乎是在做一个灯笼? 青年完美的无可挑剔的侧脸在暗淡的月色下透着隐隐的魅惑,微微抬起的眉眼,居然是一黑一红的深邃眼眸,让人不敢直视,又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青年跟前跪着几人,领头的管事打扮的年轻男子——福大拱手恭敬低声禀报,“……如今陵国太子已经回去,寿一和福三两人已经领罚了。” “他们是该领罚,小主子住的地方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吗?”青年冷声说着,手里的动作却是不停,很快,竹子做的灯笼骨架有了,折好的纸一点点的黏上了。 福大伏首,“请主子责罚!” “罢了,看在小主子的面子上,再给他们一次机会。”青年——林静深语气轻淡的说着,突然抬头看向天空,一只信鹰无声无息的降落在了林静深的伸出的手臂上。 林静深拿下信鹰脚上的竹筒,拆开一看,本来冷厉的眉眼瞬间柔和了下来,甚至还带上了淡淡的笑意,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折叠起信纸。 林静深将手里的竹笼递给了福大,说道,“送到灵山,面交小主子。” 福大恭敬拱手应下,“是。” 随后,林静深看向福大身后跪着的几人,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的说着,“继续审,我们送到中宫的那位圣女,应该还在才对,告诉林静文,继续围着上京,上京出来的人,不管是谁,直接圈禁,不可放出。” “是!”一手臂绣着摘星阁纹章的黑衣人恭敬应下,随即倒退离开。 “陵国那边的动乱可以开始了,既然陵国太子这么闲情逸致,那就让他忙一忙,陵国国师在这期间可以接出来,送到小主子那里。”林静深一边平静说着,一边垂着眉眼,慢慢的摩挲着手里的信纸,举止却是极为温柔和小心翼翼。 “是!”另一同样手臂绣着摘星阁纹章的黑衣人拱手应下,倒退离开。 “传令于越策,守好明州,灵山村,那些已经离开上京的药人,虫人定然会找机会再进明州!” “是!” 林静深说罢,便慢慢站起,收起手里的信纸,看向黑色的夜空,暗淡的弯月,还有两年啊…… 当他把一切重置为最初的模样…… 当他将千年前搅乱秩序的重置给毁了…… 当他彻底摆脱命运的轨迹…… 那个能够主宰鱼儿命运的,主宰这个世界的神秘力量会怎么做? 林静深慢慢的眯起眼睛,心底再次蔓延暴戾的怒意,但很快,他抚着自己的手腕上的黑石玉串,心头沸腾咆哮的暴怒和戾气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 “福大。” “是!” “即刻起行前往北境。” 第162章 等时间过去的鱼-7 冬至结束后的第五天, 商静鱼正在看着条陈和折子,寿一来禀报, 三苗族的祭司到了。 “请苍掌门和穆棱哥前往花厅, 对了,顺便把福三叫来。”商静鱼说着,便站起身,慢步前往了花厅。 走过回廊的时候, 商静鱼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前天送来的挂在回廊上的灯笼, 灯笼上画着一条胖胖的鱼在河水里悠悠然的模样。旁边还有两行字:静水流深, 游鱼长随。 这一看便是大哥哥林静深的手艺。 大黑送来的信里, 大哥哥自己说了:随手做的一个小玩意, 希望鱼儿喜欢~ 咳, 喜不喜欢的什么的…… 苍掌门说得好——这春天都还没来呢, 就花儿就开了吗?还说什么要含蓄!含蓄!说那沈融大人都和商家主定亲了, 人家都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 哼, 人家沈融这昨天不也做了一个灯笼送给姨妈吗? “主子,那三苗族的祭司有点神神叨叨的。您待会还是离他远点。”已经提前到的福三上前低声恭敬的说着。 “神神叨叨?”商静鱼侧头看向福三, 咧嘴一笑, “我知道,大哥哥已经在信里都说了, 大哥哥怀疑这个三苗族还藏了一些东西, 但是,除了这个,他们对大哥哥倒是非常忠心的。没事, 如果有问题的话, 大哥哥不会让他来到这里。” 福三一想,也是, 主子暗中布置在灵山村外围的兵力就有不少。更别说,禁地影卫轮值的,和暗门的力量了。 “对了,福三,等这次的事了了,你和福四,你们两个人,一人去北境大哥哥那边,就福大一个人在大哥哥身边不太好。”商静鱼凝眉说着。 之前舍弃一切出走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北境和上京的情况这么严重,北境那边,当初 大哥哥夷灭的蛮族遗留下来的那些人和荒族勾结,五十万大军压境!而且对方还拿到了大夏的边境巡防图!几次交锋,大夏这边节节败退,白术和英国公宋荣抗的很吃力,再加上药人和虫人,北境那边情况不容乐观。 而对这些,大哥哥之前是知道,但是压着,如今却是不需要压了,一下子爆发出来,虽然知道大哥哥定然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可那毕竟是战场,刀剑无眼,就福大一个人在那边,他不放心。 “可是,主子……”福三很迟疑,他要是真的听小主子的话跑到北境去,会不会被大主子给扒了皮啊。 “没事,大哥哥不会责罚你的。再说了,我这边人多,还有紫韵在呢。”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福三便恭敬应下了。 而这时候,他们也已经走到了花厅。 花厅里,苍掌门和穿着三苗族服饰的老头儿叽叽喳喳的指着虫子争辩什么,苍掌门脸红耳赤的激动不已,而穆棱一脸无可奈何的站在一边,身后站着容和公公,似乎也很担心着急的看着苍掌门。 商静鱼溜达进去,站到穆棱身侧,好奇的看着那还在抓着虫子争辩的两人,戳了戳穆棱,“穆棱哥,他们在吵什么啊。” 商静鱼一进来,穆棱便已经发现,身后的容和公公早已躬身做礼,神态很是恭敬。 “师伯说,这虫子不是那虫母诞生的,说没有毒性,祭司就说,那是虫母的虫子,绝对不会有错,然后就吵了起来。”穆棱无奈。 “那穆棱哥,你觉得是吗?” “我看不到那虫子的气息,但是,我闻了闻那味道,很奇怪的味道,这虫子没有毒性,但是,若是寄生在人的身上的话,就可以慢慢的控制人的行动。”穆棱神色凝重的说道。 “这虫子要是能够控制人的行动,那不就成精了吗?”商静鱼困惑。 穆棱一呆,随机噗嗤一笑,“公子,这个是不一样的。” “哎呀!你这笨鱼,你见过蜈蚣没有,这虫子就是相当于那虫母的手脚,虫母才是真正的控制人!”吵了一半觉得累的苍掌门一边喝水,一边翻着白眼说道。 商静鱼恍然,“哦……所以是虫母成精了???” “噗——”苍掌门还没喝下去的水全给喷了出来了。 商静鱼一脸无辜,难得不是虫母成精了? “回,回小公子的话,虫母不是成精,是有人能够控制虫母,控制虫母的人,先控制了虫母,再指挥虫母去寄生虫子,然后只要控制虫母就可以了。所以她没有办法控制大量的人,因为一只虫母只能控制大概五百左右的虫子,而且不能超出太远的距离……”祭司神色激动的看着商静鱼,结结巴巴的说着。 商静鱼恍然了,“所以,他们还需要再培养药人?” “对,对对,就是这样。”祭司神色激动,但又透着崇拜和恭敬的看着商静鱼。 寿一和寿二不动声色的上前了一步,这个神神叨叨怪异的三苗族祭司,又会玩虫子,离他们家小主子远点! “药人和虫人,都是一个种类,都需要药物养起来,但以前我见过的药人,最多也就一两个,药人可不容易养的!要找合适的人,还得用很多珍贵的药草,还要破坏神志,但又不能变成完全的白痴,非常难!我自诩就做不到!”苍掌门说着,看向祭司,“你们三苗族是出了名的玩药草玩虫子的,你们肯定能够做到。” 商静鱼转头看向祭司,祭司一脸严肃凝重,“在以前,我们可以,但是,自从圣女出走,我族分裂后,就做不到了。” “所以,现在的这些药人和虫人?”苍掌门挑眉,“难道和你们族没有一点关系?” 祭司转身,对着商静鱼恭敬的跪下做礼。 这么一做礼,商静鱼吓了一跳,哇靠!这么大的礼! “小公子,我愿以我三苗族全族,以及我的性命作保,现在外头肆虐的药人和虫人,和我们现在的三苗族没有半点关系!”祭司郑重说道。 商静鱼眨了眨眼,抬手示意,“祭司请起,坐下说话吧。” “是。”祭司恭敬的站起,又躬身做礼后,才坐下,坐下也只坐半边。 商静鱼示意苍掌门和穆棱都坐下,才走到首位上坐下,开口说道,“请三位来,是因为眼下药人和虫人肆虐,为了大夏百姓的安危,请三位尽快研制出能够甄别药人和虫人的药物或者什么东西,只要能够甄别,同时能够研制出防范虫子和药人的药粉之类的东西,因为事关重大,且为了避免百姓恐慌,此事万万不能张扬,只能暗中进行,除了上京,大夏二十四州,六十八县,都需要这些,所以,诸位,任重而道远,辛苦了。” 商静鱼说罢,就站起身,拱手做礼。 祭司忙站起,激动又慌乱的忙躬身拱手,“小公子可真是折煞老朽了。” 苍掌门也站起,和穆棱一起拱手,“放心吧,五天,我们会在五天时间里把东西研究出来。” 商静鱼眉眼弯成一条缝,咧嘴一笑,笑容舒朗,“嗯,我相信三位!” ****** 而这时候的后宅院子里,商月娘和老太太,商子衿正在说着过年节礼和年夜饭的事。 “小鱼说了,他还是想吃小火锅,饺子,哦,对了对了,他还想吃卤猪手。”商月娘笑着说着。 “他那个小肚子,能吃得下这么多东西吗?这孩子,药膳就不肯乖乖吃!”老太太嗔怪着,无奈摇了摇头,“罢了,他喜欢,就弄给他吃。” “小鱼就喜欢热闹,今年来了这么多人,小鱼肯定是高兴的,童童和楠楠都喜欢饺子,今年的饺子就多包点!”商子衿笑说着。 “嗯嗯,这个问题不大。吴嬷嬷和沈嬷嬷还做了两个新菜式,说给大家试试。”商月娘柔声说着,“就是这节礼,小鱼说,南州那边不要送,说今年的节礼,就留着,等以后再补送。” “小鱼说不要送,那就别送了,灵州那边也不要送了。可好?”老太太温和的说着,看向商子衿。 “当然可以。”商子衿一笑,“我已经去信灵州那边,包括商家的往年节礼,今年也都不送了。” ——小鱼这般谨慎,定然是有理由的,那么商家也要谨慎低调点才行。商子衿猜测,大概是因为上京和北境那边的战事吧。 “对了,姐姐,你的婚事我和老祖宗看了好几个日子,等过年了,我和老祖宗就和沈融大人商议一下,看哪个日子好。沈融大人家中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老师又不在这里,也只好我们来定下。”商月娘眉眼轻柔的笑着,对姐姐来说,没有长辈的沈融大人其实是最合适的。 “这事不急嘛。”商子衿有些不好意思的尴尬一笑。 “哪能不急啊!这好日子就那么几个!”老太太瞪了眼商子衿,拍了拍商子衿的手,语重心长“你也别太随意,这婚事,你得和沈融好好的商议一下,他尊重你,千里迢迢的随你奔波来回,此番婚事又都随我们拿定主意,那你也得尊重他。将来相处一生的,可是你们两人。” 商子衿有些动容,看着老太太慢慢的点头。 这时候,紫韵匆匆到来了。 一进来,就对老太太福身做礼,随后上前一步,低声说道,“老祖宗,南州那边的消息,长阳公主外逃了。” 老太太一震,外逃?! ****** 回到院子里的商静鱼看着南州的折子,半晌,才叹了口气,挠了挠头,“这长阳公主不是很大气很精明的吗?” “小主子,这……长阳公主,主子曾经评价过,说是三个紫韵都不够她玩的。”福三一旁插话说道。 “所以,后来,紫韵就跟了我姨妈?”商静鱼说着,又叹了口气,“那她现在外逃做什么?她一个公主,从小金枝玉叶养大的,就算上京动乱,她在上京那里也没受什么苦,现在跑出来,她想干嘛啊。” “小主子,长阳公主这事,一直都是福二盯着,具体的,小的也不太清楚。”福三有些尴尬的笑着说着。 “算了,既然福二盯着,那这事我就不管了。”商静鱼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别扭,一个爱慕大哥哥的女子,之前跑去北境找大哥哥,可谓是痴情,如今又跑出南州,就是不知道是去北境还是去哪里了。唉,既然是大哥哥的麻烦,那就大哥哥去解决好了! ——嗯,商静鱼愉快的决定着,将折子放到一旁,又拿起了其他的条陈,一边批阅一边随口问着,“紫韵通报老太太了么?” “通报了,主子您放心。”寿一说着,“各地文书报告已经都送来了,主子,量有点大,怎么办?” “先把各地文书都归纳整理,你辛苦一下,和福三把这事做了,顾善闻大人和沈融大人,还有卢老先生不是也在这里吗?哦,对了,范学士和宋学士明天或者后天就会到来,到时候一起看报告。”商静鱼笑的很是奸滑,眼睛亮闪闪的透着顽皮。 寿一和福三恍然,随后便拱手告退,去前堂书院里整理报告去了。 路上,福三低声说着,“好久没有见到小主子笑得那么开心了。” 寿一沉默不语。 待转过回廊了,福三才低声说着,“寿一,你想继续留在小主子身边的话,那就要知道,什么才是为小主子好。” 第163章 等时间过去的鱼-8 寿一猛然转身, 目光冷冷的盯着福三,“什么叫为主子好?”像现在这样吗?小主子又被殿下圈起来了的好吗?他不知道小主子有没有发现, 这个地方的摆设慢慢的就跟在上京的农庄一样, 跟南州的拓苍山庄一样了,小主子身边的人,事,也几乎回到了南州时! “小主子开心, 小主子笑了。”福三慢慢的说着, 看着寿一, 目光坚定, “你以为现在的一切, 没有小主子的默许, 就能出现吗?” “能够带着你们从南州一路走到灵山, 几次避过了我们的寻踪, 这么久以来, 除了小主子,你还见过谁有这样的本事?”福三说到这里, 又叹了口气, “寿一,你是要接替福大的人, 你应该比谁都明白这点吧。” 寿一默然, 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有些低哑的艰涩开口,“我知道, 是小主子自己愿意, 能够为殿下分忧解难,小主子很高兴。但是——我很担心。” “你担心的是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福三拍了拍寿一的肩膀, “你要是见到失去小主子,一路追寻小主子的大主子,你就不会担心了。” ——那不吃不喝简直就跟木头人一样,只有听到小主子消息的时候才稍微有些生气。 他和福大几个人每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哪天大主子会忍不住暴走! 他们几个联合起来也打不过大主子的啊! ****** 院子里的商静鱼慢步走出,来到院子外头的回廊亭中,看了眼周遭的布置,简直就跟拓苍山庄一样嘛。 商静鱼扫了一圈,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寿二说道,“改明儿我先给你个图,你到时候先去灵州的宅子里整一整。” 寿二恭敬应下,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主子,您知道……这里的院子都是按照拓苍山庄的布置……”也行一开始不是,但是慢慢的一点点的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修整过来了。 “大哥哥认为拓苍山庄那样的布置我会住得舒心点。”商静鱼无挠挠头,“算了,大哥哥就是这样的。” “那灵州的宅子?”寿二有些迟疑,虽然商家主说早已备好了,但是,按照他们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定然是另外给主子准备了一处地方的,并且,有极大的可能又是拓苍山庄的布置。 “你到时候去看看,按照图来修整就成。”商静鱼说着,眼角余光看见那不远处走来的祭司,便转了话题,“对了,大哥哥送来的关于天之碑的东西,你要收好。” “是。” 说话间,祭司已经到他跟前,又跪下,磕头,做礼。 商静鱼,“……”每次都行这么大的礼,他压力好大啊亲! 示意祭司起身后,商静鱼看着恭敬垂头站着的祭司,问道,“我很好奇,你……好像对我特别的恭敬?是因为我大哥哥林静深吗?” 祭司看着商静鱼,白色的气息里那浓厚的金色光芒,是代表着功德,也是代表着眼前的这人,——是异界来的奇迹。 “小公子福德深厚,能拜见小公子,是老朽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祭司恭敬说着。 商静鱼皱了皱眉,祭司说这番话,让他想起了穆棱哥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样的话,也是这样的特别恭敬。 当然,现在穆棱哥对他要亲近多了,不会这么……额,当成信仰式的恭敬。 “小公子不必担忧什么,我身为三苗族的祭司,得上天庇佑,能观天地气息,小公子福德深厚,老朽得一次得见,因此有些失态,让小公子见笑了。”祭司似乎猜到商静鱼在想什么,再次开口,恭敬说着。 “你能看见我和大哥哥身上的气息?”商静鱼有些纠结无语,怎的还真是跟穆棱哥一样,神神叨叨的啊。 “是的,殿下身上龙威深厚,小公子您福德深厚,实乃天作之合,天地的庇佑啊。”祭司有些激动的说着。 商静鱼,“……”好端端的扯什么天作之合!囧! 商静鱼扯开了话题,闲聊了几句,就无力的挥手让祭司离开了。 看了看外头飘扬的大雪,商静鱼深深的叹气,本来还想问天之碑的事,但看祭司这幅神棍的样子,还是算了吧。他自个儿整资料看看得了,大不了问大哥哥,不过大哥哥……大概是不想让他去探查天之碑的。 话说,已经好久没有入梦境了,那糟老头怎的没有来烦他了? 有点奇怪哎。他现在可是默认了和大哥哥一起了。 那糟老头应该会在梦境里跳脚才对啊。 哎,算了,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搞定了再说!商静鱼又抬头看了眼外头纷纷落下的大雪,北境那边,这会儿怎样了?大哥哥……过年是回不来了吧。 ***** 腊月二十八了。灵山村几十户人家这会儿正在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今年特别好,那后村里大宅子里的小公子给他们这些山户送了腊肉和大面,还有半只黑猪,这可是地地道道最实惠的东西,今天又送了布料,说是给他们做过年的衣服穿。布料厚实,可比镇上的那老徐家的布料结实多了。 村长说,这是小公子仁厚,大家要好好的拜谢小公子。 于是在村长的带领下,大伙儿都去大宅子跟前拜谢小公子了,然后小公子又送他们一些蜜枣什么的。 一个月前,后村的破宅子突然来了好多人,没有多见,那破宅子就变成了大宅子了,村长说,不要好奇,也不要靠近!去镇里一个字都不能多说!他们向来听村长的话,就什么都不敢说了。然后过了不久,来了一个非常尊贵的老太太和长得跟天仙似的夫人,还有好几十个护卫,那些护卫就在村子的四周巡视,很凶的样子,但是对他们从来都不呵斥,然后,又过了不久,小公子就来了,还来了一位如同神一样的非常好看的殿下,他们尊称他为殿下! ——原来他们村里来了一位皇子吗?! 村长只警告他们不准多话,不准靠近那大宅子! 他们也不敢多话不敢走近半步,倒是那小公子常常出来走动,笑容大大的,非常好看,会和他们搭话,问些农作上的事情,还给他们种子,让他们种着玩,小公子真是有趣的人~ 而今天腊月二十八了。天气更冷,那位小公子给他们送了蜜枣,还提前祝他们新年好。 此时的大宅子里,顾善闻捧着匣子匆匆朝书房走去,他们已经在书房看文书报告好几天了,今天应该能够把所有的文书报告看完,有问题的,需要小公子自己批示的,他们也都整理出来了。 小公子也已经看完了,今天应该能够把批阅的文书报告发回去,按照小公子的说法,过年就不要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过年七天假,谁也不许提这些个烂事! 而明日,他也得赶回南州,陪同老母亲过年,顺便带小公子的几个折子给卢怀德和蔡英。 过了回廊,正欲转身,猛地停下,就见前方恰巧一闪而过的黄色裙角,还有带着笑意的软软的柔柔的声音,“不要听小鱼的……他最不喜欢吃青菜了,若是殿下在,他定然是不敢这般耍赖了,莫要理他,就做些青菜粥好了。他呀,最近老是吃烤肉什么的,苍掌门说了,他若是再这样乱吃东西,就报于殿下知晓。没事,你们做青菜粥就好……” 碎碎念念的声音渐去渐远,慢慢的听不见了,顾善闻才慢慢的抬脚朝书房走去。 书房里,沈融,沈融的老师范学士,卢老先生正在争议关于捕捉药人虫人的事,吵得极为热闹,小公子商静鱼盘腿坐在首位上,托腮,一脸的无奈。 顾善闻目不斜视的捧着匣子走了进去,放下匣子,取出他刚刚收到的和一个晚上熬夜写出来的建议文书。 “顾大人?这是?”商静鱼接过信,看了眼,放下,拿起折子,摘星阁给阁员们的专门写建议写报告的折子。 “公子,这是臣昨晚写的建议文书。”顾善闻一脸严肃,“还请公子斟酌。” “可是关于如何捕捉药人和虫人的?”商静鱼笑着问道。 “是,和几位大人不同,几位大人都认为应该先审定,确定了,再捕捉,但臣的看法是,可三管齐下,一是先行圈捕,再行甄别,二,以上京鼠灾为由,派发药粉,让百姓们回家自行驱虫,三,暗中追踪,加以甄别,四,可让商户名携带药粉出行买卖。药粉可作为药物,或送出药方。”顾善闻缓缓说着。 “嗯,顾大人的想法不错!老朽也是这般想的!”卢老先生很是赞同。 “没错没错,可以再加一条,百姓们可自行到府衙指定的医馆就医!”范学士激动说道。 “那就大家整理一下,做个章程,待开春后按照章程进行。”商静鱼笑眯眯的说着。 随后,书房里的众人继续讨论,商静鱼拿起信,慢步走到外头,顾善闻随即跟了过来,刚刚商静鱼大概瞄了眼,额,是顾家老太君的信,但是,为何递给了自己?而不是直接递给老太太? “我母亲说,此信需待公子阅过后,再拿给老太太。”顾善闻恭敬说道。 商静鱼点点头,当着顾善闻的面,拆了信,看了一遍,不由皱了眉头,那位留在南州的睿亲王也离开南州了,离开前去见了老太君,将当年的事情告知了老太君,其中缘由的确复杂,但也其实很是简单,睿亲王是假死,为了保住当时林家唯一的没有被虫母污染过的血脉,当时的皇帝,睿亲王的父亲,大哥哥的祖父,决定将儿子送出了中宫!…… ***** 入夜后,老太太沉默的将手里的信慢慢的合上。 站在老太太下首的商静鱼担忧的看着沉默不语的老太太,老太太没事吧? “恨了一辈子的人,原来……竟然是这样啊……”老太太喃喃说着,声音艰涩不已。 “主子……”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担忧的上前。 但老太太却摆了摆手,抬眼看向站在他跟前的商静鱼,缓缓一笑,“别担心,我还撑得住。自从知道那个孽子还活着的时候,我就多少猜到了……毕竟当年,他那般做法后,却天天守在我的宫门之外……我多少是猜到肯定是有些不得已的原因的……却不想,居然是因为虫母玷污了皇室血脉,我那孽子是唯一的具有真正林家血脉的人。唉……” 说到这里,老太太却轻轻叹息了一声,“可是,几十年来,对方一直在追杀他,他多次进入中宫想要找我告知实情,却每每都被逼走,那次,他中了毒,情毒,然后……和……唉,他不是有心,却玷污了白家嫡女,这却也是实情……此后,他一直偷偷跟着你家大哥哥……却不敢相认……唉……” “大哥哥也不是恨他,只是他心里多少有些别扭,这辈分什么的,咳。”商静鱼有些纠结的说着。 ——大哥哥的心思就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睿亲王,然后,这个辈分,一时接受不了而已。 “我明白。你大哥哥也跟我说过。”老太太和蔼的拍了拍商静鱼的手,将信递给商静鱼,“这信,你寄给你大哥哥吧。” 商静鱼犹豫着看着老太太,“那,您不写封信给睿亲王吗?请他回来,外头现在还有药人和虫人呢。” 老太太却慢慢的摇头,“他一直都觉得愧对了白家女,愧对了你大哥哥,如今你大哥哥在北境打战,他定然是放心不下的,特别是现在一切都差不多掀开了,上京的虫人,药人,只要是摘星阁的,谁不知道?那些逃出上京的百姓们多少也是知道的,他信里说了,他想去做他想做的事,那便让他去吧。” 说到最后,老太太眼眶有些泛红,“我与他虽然多年未见,但是,他知道我安好,我也知道他安好,没有辜负林家血脉,没有辜负天下苍生,那便够了。” 商静鱼沉默了一会儿,后退一步,躬身,对着老太太拱手作揖。 ****** 腊月二十八的北境,幽州。 林静深慢步走上城墙,背负双手看着幽州城外那黑色的如同潮水一般的敌军,一黑一红的眼眸在此刻没有半点星光月光的浓墨一般的夜色下,凉薄冰凉。 “主子。”福大疾步而来,恭敬跪地拱手,双手呈上信函,“小主子的信。” 林静深转过头,本来凉薄冰凉的眼眸因为“小主子”三个字微微有些暖意,但随即皱起眉头,神色凌厉起来,“怎的是你来信?大黑呢?!” ——他与鱼儿的通信,向来都是大黑小黑寄送,怎的今日是福大?! 福大一抖,他接到禁地影卫呈递的紧急信函的时候,他也是好懵,同时也紧张的害怕得不得了,就怕小主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于是他急急赶来,赶紧的呈递信函。 林静深抽走福大手里的信函,急急拆开,看完,皱起眉头,是南州的影卫急报?先是到了鱼儿那里,鱼儿看完,批示两个字就转送到他这里来了?为何不用大黑?小黑? 林静深正欲细问福大,忽然有疾风吹来,林静深抬头,随即舒展手臂,大黑停在他的手臂上,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裹? 林静深拆开一看,不由楞了一下,是一碗还有些温热的粥? 包裹里还有一封信,是一副小人画:矮矮的小人端着碗递给高高的小人,旁边还有三个字:腊八粥 林静深眉眼一下就温柔了下来,曾经在上京的农庄,腊月二十八的时候,他也喝过鱼儿亲自端来的腊八粥。 原来已经腊月二十八了吗? **** “你说……大黑送去北境的话,那粥不会坏掉了吧?”坐在书房书案后头看着他条陈的商静鱼有些发愁。 他一时冲动,因为睿亲王,想到大哥哥,想到今天晚上喝的娘亲熬的腊八粥,就……抓来大黑,装了一碗腊八粥给送了过去。送完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灵山到北境啊啊啊啊,那么远! “放心吧,主子,大黑可是全天下最快的信鹰了!”寿二笑呵呵的说着,一边端着药膳过来,“主子,您用点。穆棱公子说了,这药膳不苦的。” 商静鱼放下笔,叹了口气,一边喝着药膳,一边懊恼的说道,“我让小黑送信去,也一时忘记了给大哥哥送陵国的折子。” “没事,主子,明天大黑小黑应该就会回来了。”寿二说着,一边整理着书案上的条陈,一边说着,“主子,平平和寿三明儿个就能回来,禄二也是明天到。” “他们到了后,那些个账本什么的,你让他们自己先对,我现在没空。哦,对了,禄二送的东西,你看下,女子的用物全部送到后院给娘亲和老太太看,然后再挑些东西送到穆棱哥那边,给他做过年的节礼用。” 寿二恭敬应着,随后不解的问着,“主子,穆棱公子做过年的节礼,他如今也不需要送谁吧。” “陵国那边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过来,那些东西虽然我让你送过去的,但是,穆棱哥那么聪明的人哪会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啊。他心里头早就别扭着,他肯定想要回礼过去的。”商静鱼说着,放下药膳的碗,叹了口气,“那个容和公公倒是不错,没有一昧的给那臭屁太子说好话。” “我听穆棱公子提过,那容和公公曾经在陵国那边救了他好几次。被困枯井的时候,也是他偷偷通知了国师去救了他。”寿二说着,一边快速的盖上盒子,“主子,您该休息了。” 商静鱼看了一下桌上的几个匣子,都已经批好了,嗯,那就睡吧。 “明天只看条陈了,累死,那些折子什么的,不是特别紧急的,全部封着!”商静鱼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嘀嘀咕咕的说着。 寿二一边忙应着,一边心里头暗自叹气,前天,昨天,您就是这般说着,结果呢,那折子一来,您还不是忍不住打开批阅了嘛。 **** 夜深了的北境,幽州,城墙之上。 福大点起了篝火,坐在篝火前的林静深看着手里的信,许久过后,才慢慢的折好信,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的问着,“小主子命影卫暗中保护睿亲王,今日影卫可有呈递每日记录?” “回主子的话,有,影十三和十四都跟着睿亲王。”福大低声禀报着。 林静深抬头看了眼浓墨暗沉的夜空,淡淡说着,“如果睿亲王是朝上京去的话,路上就把他拦截,送到灵州去。” “是。” “另外,告知南州摘星阁,如果年关前有加急折子的话,送到我这边来,今日二十八了,小主子的身体还在休养,不可多劳累。” “是。” 说话间,福四上来了,恭敬跪地,拱手,“主子,宣王殿下请求拜见。” “今日夜色已晚,告知宣王殿下,明日,我会去拜访陈老先生,到时候一并见吧。”林静深说着,抚了抚蹲在他脚下的大黑和小黑,抱起大黑,从怀里摸出一个木雕玩偶,装进福大恭敬呈递来的小匣子,绑到大黑的背上,拍了拍大黑,低声说着,“送去给鱼儿。” 大黑吱吱叫了一声,便振翅飞去。 小黑跳上林静深的手臂,吱吱叫着。 “你得明日,我还有一封信要你送去给鱼儿。”林静深说着,便拿下小黑,站起,看了眼外头如黑潮一般的敌军,平静说着,“告诉英国公,我会在明日返回,到那时候,便是他与白术反攻的时机!” “是,主子,此番可否让属下追随?”福四神色有些不甘心的拱手低声问道。 “不可,福大跟着我,还有三千影子卫,你需在这待着,做好幽州城内奸细和反贼的搜查之事。”林静深说完,便慢步转身走下城墙。 福四只好跪地伏首恭送。 福大跟上林静深前,低声对福四说道,“此番搜查之事极为重要,你需谨慎。” 福四点头应下。 小主子不放心大主子身边只有福大一人,便将他派来,虽然大主子不高兴小主子身边只有福三和寿一几人,但应这是小主子对大主子的关切之意,大主子便也没有责罚于他,待来到幽州,看见北境外头那数十万敌军,他才知道,原来北境情况竟然如此紧急!难怪白术将军和英国公宋荣只能勉力抗衡。 而幽州城内还有那些个奸细反贼,上京中宫的那些人为了一己之力,竟然不惜和异族合作,送出了北境的巡防图!还有那二十万的大夏地方驻军! 幸好主子提前做了准备,但大概主子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上京的那些人居然可以无耻到这般境地,送出巡防图,送出了二十万地方驻军,还居然送出了被滞留在上京的世家的嫡系子弟们作为人质要挟! 若是以前的主子,大概是不会在意这些,敢拦路者杀!但与小主子和好后的大主子行事上就有了顾虑。 如今兵行险着,带着三千影卫就欲杀出一个缺口! 若是小主子知道了,定然是又要担心得睡不着了吧。 第164章 等时间过去的鱼-9 此刻的商静鱼正在梦境里。 如同潮水一般的敌军争先恐后的奔涌而来, 喊杀声,马蹄声, 震耳欲聋!黑色的夜空之下, 那高高悬挂着的“幽州”二字的城墙之上,商静鱼看见了福三,看见了诸多大夏军士们,奋勇杀敌! 忽然视野一转, 商静鱼就见黑色森林之中, 如雾色一般融于黑色的数千人正在奔袭, 身影一晃而散, 仿佛鬼魅一般!远远领先于身后数千人的, 勉强只有一人跟得上的, 那, 不就是大哥哥吗? 紧跟着, 商静鱼就见, 穿越黑色森林,千里奔袭的大哥哥带着数千人, 杀入了敌军的阵营! 数千对战数万! 杀声震天, 尸横遍野,如同地狱走出来的神邸突然从天而降, 那一黑一红的眼眸满是嗜血冰冷, 商静鱼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只看见,这数千黑色鬼魅, 是如何的收割着那数万敌军! 然后, 就在此时,不知何处射出来的冷箭, 直直的射向了——他的大哥哥林静深! “不!”商静鱼猛然从梦境中睁开了眼睛! 满头大汗,胸口砰砰砰的直跳! 正在外头值夜的寿一和寿二忙推开门急急的走了进来! “主子?!”寿二惊呼一声,忙扑向了床榻。 寿一脸色一变,急急的转身,“我去请苍掌门!” “不用!回来!”商静鱼微弱的声音响起。 大口大口的呼吸,好让自己平静下来,冷静下来。 寿一只好停住脚步,快步倒了水,递到商静鱼手边。 寿二拿过帕子,轻轻的擦拭商静鱼额头的冷汗。 “我,我做了个梦……”商静鱼喝了水,终于缓和了一些。 “寿一,你现在马上去北境!马上去!”商静鱼急急的开口对寿一说着。 寿一愣了一下,随机神色肃然的拱手,“主子,您可是梦见殿下了?” “嗯……我,我梦见大哥哥在北境打战……”商静鱼说着,闭了闭眼,这会儿叫寿一赶去也没有什么用吧。寿一的速度是最快的,但,到达北境,也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啊。 “主子,您这是关心则乱吧。殿下武技是一等一的,天下间,能够打赢殿下的,可没有一个。就算是福大和寿一,他们也得联合我们这些人,得至少八个福大以上,才能抗衡殿下啊。”寿二低声安抚着。 商静鱼捂着脸,好久,才慢慢的放下手,对,他是关心则乱,而且是梦境,等等,不对,应该不是剧情梦!不对啊。他以前只做剧情梦的!而刚刚的梦境里,大哥哥的眼睛是一黑一红的,那压根就不是剧情梦了。 难道……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关心则乱? 寿一见商静鱼冷静下来了,便上前一步,跪在床榻前,低声说着,“主子,要不我还是即可启程去北境幽州看看?” 商静鱼看着寿一,慢慢点头,“嗯,你就当做是给大哥哥送年货,送东西。我待会写一下清单给你,幽州那边还有陈老先生他们。你就当是我送节礼。” “是!” ***** 从梦境中惊醒后,商静鱼就无法再入睡了。 干脆起身穿衣披着厚厚的貂毛披风,走到外头,看着暗沉天色下的大雪,今日的大雪似乎有些小了。商静鱼慢步的走着,寿二后头跟着不停的碎碎念,“哎呦,主子哎,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外头天色还没亮,还下着雪呢。” “没事啊。我穿得很多。”商静鱼漫不经心的应着,他还穿着大哥哥送他的那件冬暖夏凉的蚕丝衣呢。脚上的棉鞋,也是很暖和的。 寿二苦着脸,可问题是这天色未明,您就出来溜达,这,这真的不太好啊。就算睡不着,在厢房里窝着,也比在这里兜圈好吧。 “哎?穆棱哥?”商静鱼惊讶的看向前方回廊亭中站着的穿着绿色袍服的穆棱,穆棱身后跟着容和公公。 看见商静鱼,容和公公恭敬的躬身拱手,“公子安好。” 穆棱循着气息侧头看来,扬起了淡淡的柔和笑容,“公子怎的这么早?” “做了个噩梦,睡不着了。”商静鱼叹气。他现在的心绪还是非常的不安焦躁。梦境,太真实了。可偏偏又不是剧情梦境。那个送他来的糟老头又不知道怎的老是不出现! ——他内心里,其实很不安。非常不安。 总觉得他家大哥哥要搞大事情似的。 “噩梦?”穆棱有些惊讶,上下细细打量商静鱼的气息,还是很稳的白色夹杂着金色光芒的气息,他与祭司在研制甄别药人和虫人药粉的过程中,曾经谈论过关于辨析气息的问题。 他是穆家人,拥有这种能力并不稀奇,但是他一直都不知道,穆家人唯一能够辨析气息的人只有他一个人。直到祭司告诉他,穆家其实就是三苗族中叛变出逃的其中一支,为了躲避三苗族的追捕,不惜投靠陵国,然后,多年来,穆家渐渐的遗失了这种能力,但却没想到,被穆家抛弃,作为贡品献给陵国皇室的他,居然拥有了这种遗失的能力。 祭司说:“那你便是我唯一的传人了。” 祭司希望他重回三苗族。 但是,他不愿,他只愿追随公子左右。 祭司说:“那也可以。三苗族永远追随殿下和小公子。” 后来,他与祭司就气息的问题讨论过好多次,祭司说公子的气息是纯白中夹杂着金色光芒,白色是这个世界不可能看见的气息,唯一的解释,便是公子是异界来的福星,金色光芒代表着功德。 但殿下的黑金色光芒是代表着天道之子! “小公子,你做的噩梦是?”穆棱疑惑问着,小公子一身纯白金色的光芒怎么可能会做噩梦? “我梦见大哥哥在北境打战的时候有一支冷箭射向了他……”商静鱼坐下,带着几分疲惫和焦灼。 穆棱怔了怔,随机凝眉问道,“可是梦境十分真实?” “嗯。”商静鱼点头,看向穆棱,“不过,我想可能是我太担心了……”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但是,还是会十分的焦灼。 “公子别担心。”穆棱安抚,“要不派个人去北境看看?” “我让寿一今天去幽州给我送年货了。”商静鱼说着,又看了看天色,他已经拟了一份清单,让寿一去清点了。 “要不,请师伯也去北境看看?”穆棱迟疑的提议着。 商静鱼眼睛一亮,对啊。要是自己胡乱做梦也没什么,但若是真的大哥哥出事的话,苍掌门可是百草门的谷主,天下第一神医哎! “好!” 于是,刚起来吃了碗粥,正打算去找卢老头下棋的苍耳子就被寿一揪上了马车! 苍耳子,“……”寒天腊月的,让他赶去北境?!就为了那臭鱼的做的乱七八糟的噩梦?! 苍耳子拿出腰间的葫芦,喝了口热酒,斜眼看了下赶车的寿一,“你不觉得你们家主子很胡闹吗?” “主子有时候有些顽皮,但从不胡闹。”寿一一板一眼的回答着。 苍耳子哼了一声,想着穆棱神色很凝重的说什么,“公子的梦境有些可疑。”,又说什么天地的气息的确在剧烈的变动,又想着之前林静深说的什么重置。 ——唉,罢了,北境走一走吧,也好安心些。 而在寿一他们出发没有多久,商静鱼就看到了大黑,看到了大黑背上的那小匣子,以及匣子里的那小木雕,那与他的大哥哥几乎一模一样的轮廓,眉眼,栩栩如生,特别是那只手上 还雕刻了珠串…… 商静鱼握紧了小木雕,抬头看向还挂在回廊上的灯笼,心头不由酸涩,大哥哥……四郎……你千万要平安…… ***** 而此时的北境,幽州。 幽州城外,喊杀声震天动地!本来如潮水一般的涌向幽州的敌军,在今天晨起时分,突然溃散了!于是,在得到殿下的授意后,白术和英国公宋荣带着三十万黑甲军冲杀了出去,遵循殿下的诏令!一个不留! 然后,幽州城内的某处大院子里。 福大跪在床榻前,看着床榻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昏迷中的青年,福大神色闪过一抹痛苦,只能攥紧了拳头。 福四冲进来的时候,见床榻上那本该站起来的,淡定指挥战役的他们的家的主子,此时却是苍白着脸昏迷着,福四的脸色大变,猛地冲向了福大,急急问着,“主子怎么了?” “是毒箭,主子中毒了。”福大哑声说着。 福四脸色一白,随机低声怒吼着,“那你还跪在这里!你怎的不去——”本想怒骂怎的不去找郎中的福四突然止住了话语。 不能找郎中,甚至,谁都不能说! 主子的身体异于常人,特别是现在是北境战役的关键时刻,如果让外头的人,不管是异族还是摘星阁的人,知道他们家主子身中毒箭,生死不知,那,那,北境就完了,整个大夏就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福四声音哽塞的低声吼着。 “等!”福大哑声开口。 福四抬头看着福大,等,等什么? “主子在昏迷前说过,他能够扛过去,如果三天内他还没有醒来的话,就联系小主子,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小主子。然后……刚刚,大黑来了,小主子已经让寿一和苍掌门过来送年货了。” 福四呆了呆,“啊?小主子知道主子受伤了?!” “应该是不可能知道。但,你也知道,主子和小主子之间不是我们能够明白的……”福大看着床榻上的沉沉昏迷中的青年,哑声说着。 ——说是送年货,却还带上了苍掌门? 小主子是不是预感了什么? 但现在,福大惶惶然的心却安定了一点,有小主子呢,主子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 顾善闻站在回廊门口,待看见前方转过来的裙角的时候,微微的攥紧了一下拳头。 “姐姐……我看了一下,就明年四月初八的日子最好了,范学士也说好,还说呀开春后就要回灵州,你们住的宅子都要重新翻修一下,还要准备聘礼什么的,不过沈融大人素来清贫,大概也没有办法整好点的聘礼了……” “我早就说过,聘礼什么的我都不在意,一纸婚书,说的可是同心一生,小鱼整的这约书也极好……” “我听小鱼说,沈融大人不但签了这约书,还请范大人和顾大人做了见证,昨天呀,就早早的送到老祖宗那里了……” 伴随着轻柔好听的声音,和轻轻浅浅的笑意,顾善闻就见商月娘和商子衿从转角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青茶墨茶,还有吴嬷嬷。 “顾大人?”商子衿最先反应过来,微微做了一个福礼。 商月娘也带着笑意,轻轻的做了一个福礼,“顾大人安好。” “顾大人可是要找小鱼?”商子衿问着。 “在下今日就要启程回返南州。公子那边已经告别了,来此,是有一个东西要送于商夫人。”顾善闻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小盒子,递到商月娘跟前,“一点小玩意。夫人莫要嫌弃。” 商子衿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顾善闻,又下意识的看向了商月娘,却见自己的妹妹,一脸茫然和疑惑。 而那盒子里,是一白玉玉佩,上面是最常见的平安二字。 商子衿有些疑惑了。这是什么意思? 倒是商月娘看着玉佩,突然间恍然了,抿嘴一笑,“原来老祖宗还记得呀。谢谢顾大人了。” 顾善闻待商月娘接过玉佩,便垂首后退一步,微微拱手,随后便转身,大步离去。 商子衿看着顾善闻的背影,疑惑的问着,“怎么回事呀。” “以前呀,我跟顾家老祖宗说过,我想要找一块玉佩,白色的,上面最好有平安两个字,但是很难找,找到的那些又不好看。没想到,老祖宗还记得,居然让顾大人给我送来了。”商月娘带着几分温柔欣喜的笑着说道。 商子衿低头看着盒子里的白玉平安佩,做工似乎很精致,但是,这平安两个字……似乎,不是一般的雕刻? 大步离去的顾善闻在门口看见沈融和范学士的时候,微微拱手示意,便走到大门前,翻身上马,沈融看着顾善闻上了马,便拱手说道,“一路平安。” “多谢。”顾善闻拱手回礼,随后便骑马而去。 范学士摸着胡须看着顾善闻大步而去,侧头问着沈融,“顾大人走前说是给夫人送礼?” 沈融点头,“说是一块玉佩,大概是顾家老太君让他送的吧。” 范学士点点头。 此时,他们都未曾想到,那玉佩,到底是不是顾家老太君还有待商榷,毕竟,顾善闻的态度实在是落落大方的,没有半点让人想到是否要避嫌?也让人忽略了,商夫人如今孤身一人,而顾善闻如今也是孤身一人…… 骑马远去的顾善闻那紧握着缰绳的手指,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手指上的被刀子割开的细碎的伤痕。 “大人!”顾善闻的随从之一突然从后侧上来。 “说。” “大人,刚刚收到的消息,那绿翡翠也有了,正送往南州。” 顾善闻微微点头。 随从看着顾善闻平静无波的脸,心底暗自叹气,大人不会雕刻玉石,却不知怎么的,从三年前开始学着雕刻了,大概谁都不会想到的吧,那送给商夫人的白玉平安佩,是大人花了半个月,一点点的雕刻出来的。 随从很忧虑,到底那商夫人不是普通身份啊。 第165章 等时间过去的鱼-10 北境, 幽州 白术狼狈的躲过荒族大军射来的箭矢,转头对身侧副将怒吼, “怎么回事!” “是, 是荒族那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在传殿下中了毒箭!生死未卜!”副将急急的喊着。 “放屁!”白术怒骂了一声,但心里却是在忐忑不安, 往日作战, 即便殿下喜欢兵行险着, 多次冒险潜入敌方后营, 但是每每都能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但这次, 殿下成功偷袭荒族大军的后方大营, 砍了荒族大帅的头颅, 但是, 人呢?回来之后的殿下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已经三天了啊。 一开始,殿下没有出现, 但是传令于他和英国公宋荣, 他和英国公宋荣也将荒族大军逼退了百里,甚至杀敌几万, 荒族和蛮族的联合大军也狼狈逃窜, 幽州城内还为此欢呼庆祝,但之后,两天, 不对劲了, 敌军不单单日日来攻城,甚至攻城的气势越来越高昂! 如今, 终于知道了,敌军居然说殿下被他们的毒箭射中了?!中毒了?!不可能! 那是殿下!那是他们的摘星阁的阁主!那是林静深!那是他们白家的血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这样倒下了?! “白术!”突然暴怒之声响起。 白术带着几分茫然的抬头,英国公宋荣怒瞪着他。 “你疯了!?战场之上,你怎敢分神!”宋荣怒吼着,抬手一刀,砍下冲过来的敌军头颅! “国公爷……殿下他……”白术颤抖着声音开口。 “闭嘴!即便殿下现在不在战场之上,我等也决不能也绝不会让这些异族踏入我们大夏的国土!”宋荣一字一字,沉声喊道! “黑甲军将士们!我等背后便是我大夏之土!我们的老父老母,我们的妻子女儿,就在我们的后方!为了我们的大夏,为了我们的家人,此战,绝不可退!这些个异族逆贼,若想踏入我们的大夏,若想踏入我们的后方,那便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宋荣大声喊着,语气沉着,斩钉截铁,喊罢,深深的看了眼白术,便纵马一跃而出! 而其身后,无数的黑甲军将士们齐声吼道,“卫护大夏!卫护大夏!……” 白术握紧了缰绳,握紧手中的长枪,哑声喊道,“为了大夏!冲啊!” ****** 大年三十了啊。 商静鱼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今天早上,纷纷暮雪都已经停了下来,但地面上还有厚厚的积雪,远处灵山覆盖着的白雪,仿佛给大山披了一件白衣,天气还是很冷。 “哎呦,主子哎,您怎么又跑出来看雪了?”寿二忙放下了手里的盘子,急急走了过去,拿过一件白毛披风,赶紧的给商静鱼披上。 “寿二,今天的条陈和折子都没有来?”商静鱼凝眉问道。 “主子,殿下之前吩咐过了,从二十九开始,条陈折子都不要送到您这边来,您得好好休息 。待过了大年了,再让他们送来。寿二一边说着,一边端来盘子,“穆棱公子今天做的药汤,您喝点?” 商静鱼慢慢摇头,示意寿二放下药汤,又看了眼回廊上的灯笼,握紧了手里的小木雕,“北境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但是,主子,按照寿一的脚程,今天绝对能够到的,您,您别着急……”寿二有些担心的结结巴巴的安慰着。 商静鱼沉默,抬头看着回廊上的灯,今天是大年三十了,如果,大哥哥真的没事的话,今天一定会写信给他,或者,送点东西,若是战事焦灼,不能马上写信,以大哥哥处事为人,也绝不会这样无声无息,必定是让福大或者福三他们给自己带个话,送个礼物……当年北境战场大半年,大哥哥从来都不会超过三天不给自己消息…… ——所以,果然是梦境成真了吧。 ——大哥哥,中了箭矢…… “主子?”寿二有些手足无措的小心翼翼的问道。 “寿二,召禁地影卫统领速来见我。”商静鱼冷静开口说道。 “是!” ****** 此时的北境战场上,白术和英国公宋荣率领二十万黑甲军拦在幽州城门前,对面是黑压压的三十万荒族和蛮族的联合大军! 白术身上的铠甲已经破损不堪,肩膀上胡乱的扎着布条,已经渗出了鲜血,宋荣也是如此,铠甲早就脱落,胸口绑缚着布条,也是渗出了鲜血。 “怎么样?还撑得住吗?”宋荣侧头看向白术。刚刚的一番血战效果不错,敌军退了几里,但是,好像更加疯狂了。 ——殿下受伤的消息对敌军来说,居然有这么大的鼓舞!士气这般高涨! ——由此可见,殿下威名赫赫! “国公爷不必担心,白某还能再斩三千荒族!”白术长枪一甩,张扬一笑,目光冷冷的扫向眼前的这群已经蠢蠢欲动的异族大军! 即便死,即便五马分尸!也绝对不能让这些异族踏进大夏! 宋荣微微点头,手中大刀扬起,大声吼道,“儿郎们!为了大夏,为了我们的家人,誓死一战!” “一战!” “一战!” …… 一场大战再次开启! 幽州城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浓重的腥臭味道开始蔓延,而天空黑压压的是一片乌鸦叫着,绕着圈,贪婪的盯着下头那些尸首! 即便黑甲军誓死一战,即便两名统帅奋勇拼杀在前,可无奈敌军兵力超过他们,且,两场大战下来,黑甲军也早已疲累,而敌军因为他们的殿下生死未卜的消息而气势高昂,越是拼杀越是英勇…… 渐渐的,敌军的阵线慢慢的压境了。 白术和宋荣看着,心头焦灼万分,盯着那带头的统领,那这两天才刚刚冒出来的统帅,白术咬牙,冲过去,一边对宋荣吼道,“我去和他对战!国公爷,其他的拜托了!” “白术!”宋荣想拦着,但白术已经冲了过去,宋荣心头焦灼,又悲愤不已,白术此时也是重伤了,还和对方完好无损的统帅对拼!此举,自然是为了激励他们的士气,可……真正能够起到作用,能够激励他们黑甲军士气的,唯有,唯有一手打造黑甲军的殿下啊。 但,殿下——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殿下的真实情况了。 福大带他去见了殿下,殿下他……还在昏迷之中。 整个幽州也就他一个人知道殿下的真实情况,福大说,“若是殿下不能醒来,幽州就拜托您了。” 宋荣握紧手里的大刀,福大说,即便死了,也决不能丢了幽州。为了殿下,为了小主子,为了大夏! 宋荣扬声吼道,“诸君!随我冲阵!” ******** 南境,灵山。 大年三十的下午,商静鱼盘腿坐在前堂书房的书案之后,面容冷静的一边写着各种诏令,一边对匆匆进来,又匆匆离去的黑衣人吩咐着什么。 寿二跪坐在书房门口,待看见沈融和穆棱匆匆而来的时候,便侧身面对书房里,恭敬的伏首,低声禀报,“禀主子,沈融大人和穆棱公子来了。” “嗯。请他们进来。” 沈融和穆棱走进书房,见端正坐在书案后的商静鱼,不由的拱手作揖,“公子安好。” “沈大人,事情有些变化,可能五天之内,您就得回到灵州主持大局。”商静鱼语气严肃的说着。 沈融一怔,随机拱手,垂首,“是。待明日,我就启程返回,或者今日?” “倒也不必这么急,这两日,且待我消息便是。”商静鱼说罢,转头看向穆棱,语气带着几分歉意,“穆棱哥,这几日可能要麻烦你和祭司大人辛苦一些,抓紧时间,务必要研制出药人和虫人的解药。” “是,公子放心,我和祭司大人也已经有了思绪。”穆棱拱手恭敬说着,说罢,低声问道,“公子,还需多加休息才是。” 商静鱼轻轻点头,“我会的。” 从始至终,商静鱼没有说缘由,沈融和穆棱也没有问为什么。 待沈融和穆棱离开,商静鱼垂眼看向自己的书案,诏令都已经写好了,接下来,就等北境那边的消息了。 ——大哥哥,你千万不要有事…… ***** 此时的幽州,战斗还在继续! 幽州州令方硕已经冲上了城墙,大声吼着,指挥着留守的士兵们务必警惕,有一小部分过来偷袭的敌军,都被方硕指挥着士兵们拉弓射箭射杀! 前方的黑甲军死命扛着,白术与敌军统帅拼杀还在继续,但谁都看得出来,白术身受重伤,已经是强弩之末,难以抵抗!英国公宋荣看着,焦躁不已。 忽然,英国公宋荣瞳孔一缩,那统帅一刀劈了过来,而白术后头冒出来的敌军副将居然趁机压住白术,那一刀,白术眼看已经无法闪避! “不——”宋荣惊恐吼着。 而就在此时,一支羽箭鸡翅而来,迅疾而精准的射中了那他统帅的额头,那强大的力道,甚至将那统帅直直的射到了后方,敌军的大旗之下! 一时间,战场静默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白术,眼眶泛红的看着那羽箭,那,那是殿下的箭—— 紧跟着,英国公宋荣猛地转身看向后方——城墙之上,那简单的挽着头发,披着黑色外袍,手持弓箭的俊美的也姿态随意的青年—— 不就是他们的殿下吗? “殿下!是殿下!殿下来了!” “拜见殿下!” “拜见殿下!” ……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二十万黑甲军齐声恭敬的喊着“拜见殿下!”,同时单膝跪地。左手按住胸前的盔甲。 林静深将手里的弓箭递给身后紧随的福大和寿一,抬手,往下一压,示意众军起身,一边开口说道,“我大夏的领土,神圣不可侵犯,诸位,此战不退!” “此战不退!” “此战不退!” …… 城墙之下,年轻男子看着那城墙之上的林静深,许久,才低声喃喃说着,“这便是林静深吗?原来,他早就有了这样的威望了啊。” “若不是心中有大夏子民,若不是心中有大夏。他也未必能够拥有如此威望,宣王殿下,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在年轻男子身边的老者感慨说道。 “他如今早就是大夏之主了。”年轻男子木然说着,“却还留着我……” “宣王殿下,你们到底是有血脉牵连的。”老者低声说着。 年轻男子慢慢摇头,转身慢慢离去,“等此战结束,我再寻他问个清楚吧。” 城墙之上,林静深看了眼下头的战场,此刻起,黑甲军气势高昂,而敌军反而似乎有些溃散了,荒族这五十万军中,有二十万是大夏的地方驻军,上京那边的藏着的底牌,似乎已经一张一张的打出来了啊。 “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回去躺着了?”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林静深回过神,转身看着一脸不耐烦而且瞪眼的苍掌门,微微一笑,拱手,“是我不对,但,还请苍掌门见谅,我得等此战结束才能离开。” 苍掌门翻翻白眼,哼了哼,“要是让那臭鱼知道了,你非得被他骂不可。” 第166章 等时间过去的鱼-11 提到他的鱼儿, 林静深眉眼神色便自然的柔和了下来,抬头看向天空, 北境的大雪已经不知在何时飘落, 片片雪花纷飞,已经大年三十了啊。 “福大。”林静深低声开口,”待今日结束后,把我准备好的东西命人先行送往小主子处。” “是, 主子, 寿一明日返回, 不若让他先行送回去?”福大低声问道。 林静深想了想, 慢慢摇头, “寿一再待两日, 他若回去后, 未能说清楚我的情况, 只怕鱼儿还是会担心的。” ——虽然他醒来后, 便马上草草写信给鱼儿报平安了,但鱼儿定然还是会担心的。 一旁的苍掌门翻了翻白眼, 啧, 啰里啰嗦的。 此时下方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林静深看了一眼, 便招手换来福三, 低语了几句,而福三拱手应下后,跳入下方战场, 找到了各营将领, 很快,黑甲军的对战方式变了! 苍掌门一旁看着, 挑眉,看来,这场战斗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 黄昏时分,依然待在书房的商静鱼走出了书房,来到回廊上,看着天空的彩霞与一地的纯白交相辉映着。天地之间一片静谧的美。 “小鱼?”商月娘和商子衿慢步走来,看着商静鱼,商月娘担心的开口,“怎么了?” “可是殿下那边不太好?”商子衿直接问道。 这世上,能够让最喜欢过年最喜欢热闹的小鱼这么忧心忡忡的,这么闷闷的,也就只有那殿下了。 “我在等北境的消息。”商静鱼低声说着。 商子衿一怔,随机脸色也慢慢凝重了起来,沈融来跟她说,可能婚期得延后了,说是今日小公子突然告诉他,年后得马上回返灵州。她便猜测是不是北境那边不太好? 如果,北境那边情况不好,殿下他……若是出了什么事,这天下,可就要真的大乱了啊! 商子衿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小鱼,需要我回商家吗?” 商静鱼慢慢摇头,抬头看着天色,“再等等。”不管情况如何糟糕,今天或者明天,必定会有北境的消息到来! 商静鱼慢慢的握紧手里的木雕,忽然,一声吱吱,天空猛然砸下了一只信鹰,稳稳的,就砸在了商静鱼的头顶上。 商静鱼,“……”小黑你这个混蛋!又砸我头上! 商静鱼揪下头上的信鹰,急急的拆开了信:平安,勿忧 有些潦草的匆匆的笔迹,但在商静鱼看来,那是最好的文字了。 商静鱼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大哥哥,平安无事了! “姨妈!没事了!您跟沈大人说一下,不用提前回去了!”商静鱼咧嘴笑着,笑容有点傻,但却是满满的欢喜和开心。 商子衿看着,不由的笑了起来,殿下平安无事最好,在小鱼的心里,那位殿下只怕早就是最最重要的那个人了吧。 商月娘也轻柔一笑,但上前一步,轻轻的拉过商静鱼,“好啦,现在快点,去后院,老祖宗等着你给他包饺子呢。快走快走。” 商静鱼便忙转头对终于吁出一口气的寿二急急说道,“给大黑小黑喂点吃的,晚点我让他们送饺子!” 寿二僵了僵,送,送饺子?! ****** 寿一大步走来,身上还有血迹,禁地影卫大部分都在了灵州,殿下身边暗中跟随的影卫居然只有十人,而九门又在忙着追缉奸细逆贼,那些逃亡荒族的地方驻军,殿下便命他带一千影子卫去追捕了。 追了一天一夜,终于全部追捕到了。 寿一见前方福大匆匆而来,便站定,皱眉问道,“殿下呢?”怎的不在殿下左右,殿下的伤势挺严重的。想他昨天和苍掌门赶到的时候,还好走到半路,苍掌门嫌弃坐马车,非要骑马,于是他和苍掌门一路换马疾驰而来,幸好他和苍掌门及时赶到,苍掌门一见殿下那样子,便脸色大变,冲上去,急急的扎针,还灌了好几颗药,才让殿下醒来。 苍掌门说,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殿下本身走火入魔,经脉逆流,而这种毒,是极为霸道且危险的毒,幸好之前他和三苗族的祭司常常争吵药理的事,拿了三苗族的几种药研制,身上刚好有研制出来的万能解毒丹。也幸好,殿下修炼的武技和心法都极为诡异,即便死了还有一息尚存,换句话来说,不会死,但也非常难救回来。 ——还好救回来了。 寿一想,若是殿下有个万一,小主子定然会非常伤心的。 “主子正在和白术将军和国公爷商议正事,我奉主子之命,清点东西,送往小主子处。”福大说道。 “那刚好,我回去的时候带回去就可。”寿一说道。 “主子说了,你过两天和苍掌门一起回去。”福大说着,便越过寿一匆匆朝后头的库房走去。 寿一愣了一下,苍掌门也要随他回去?殿下的伤势那么重,苍掌门难道不应该留下吗? ***** 入夜后的灵山村。 穆棱摸索着捏了捏面团,慢慢的一边想着一边捏出了一个模样,然后,摸索着要去舀些肉,但摸不准,穆棱身后站着的容和公公便不动声色的上前,轻轻的挪了一下那些肉馅,又轻轻的抓着穆棱的袖子移了移。穆棱这才能够舀起肉馅,装进了他捏的面团里,又摸了一个铜板出来,塞了进去。 容和公公眨了眨,好像,这个铜板没有洗过? 穆棱包好一个,便放下,侧头对着容和公公说道,“公公,待会,这个熟了后,你就送去陵国。” 容和公公呆了呆,随机,恭敬的垂首应下。 正在包饺子的商静鱼眨了眨眼,随机笑道,“我想陵国太子殿下一定很高兴。” 穆棱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转开话题,轻声说着,“公子,北境那边安稳,您也不必担心了。” “嗯,大哥哥跟我报平安了。”商静鱼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对沈融和穆棱说着,“是我关心则乱,让两位担心了。” “公子说哪里话,公子未雨绸缪是对的。”沈融恭敬说着。——若北境危矣,那他们这些摘星阁的要员坐镇地方,而公子就要回到南州主持大局。所以,公子早上提前的告知是对的。 穆棱也点头笑道,“公子今日的这番处置是对的。” 商静鱼呵呵傻笑了一下。 ***** 此时的北境,幽州,大院里。 林静深接过身后寿一恭敬端来的茶,一边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宣王。 “三哥不必如此紧张。”林静深喝了一口,便放下,一边淡淡开口。 “四郎,你伤势未愈,你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我的事,过几日再说也无妨。”宣王看着林静深一黑一红的眼眸,虽然并没有一开始的震惊了,但此时看来,依然有些心惊和不敢对视。 “自从来了幽州,三哥便一直忐忑不安吧,我问过陈老先生,三哥一直都有好好的跟着他老人家学,但是,心头不安,自然也没有办法沉静下心来。本该早日与三哥细说的,但,因事情太多,便拖延至今了。”林静深说到此处,微微顿了一下,看向面色有些紧张的宣王,淡淡一笑,安抚性开口,“三哥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要把你从上京那烂泥里拉出来吧。” 宣王微微点头。 “有几个原因,其中一个,是我将来需要林家血脉的人坐稳中宫。”林静深平静说着。 宣王一怔,随机脱口而出,“四郎,你不也是林家血脉吗?” “我不会入主中宫,这辈子都不会。”林静深淡淡说着。 宣王怔然,不会入主中宫? “那你做这些?”宣王不解了,建摘星阁,变法改革,建立黑甲军……诸多事情又是为什么? “一开始,便是为了鱼儿而做的。”林静深轻轻一笑,很多人都不信,鱼儿大概自己也不会信。 “选你,是因为鱼儿说,能永远记得自己娘亲生日,还费心的找来礼物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林静深看了眼窗外飘雪的天空。 ——那时,也是上京飘雪的日子。 他和鱼儿在上京的农庄里,天气冷,他便不许鱼儿出去玩耍,拘着鱼儿在厢房里下棋,看条陈,整些东西,那时候他在批折子,鱼儿在看条陈,看着看着,鱼儿就拿条陈来给他看,疑惑问他:“大哥哥,宣王干嘛呢?大冷天的,他连续偷跑出去三天做什么?” 他以为宣王在整些什么阴谋,便派人去调查。 调查后才知道,宣王在找一户卖凉皮粉的农家,他的母亲珍妃娘娘未入宫前,最喜那户凉皮粉,而腊月二十八,是珍妃娘娘的生辰。 …… “鱼儿说,你不但记住了娘娘的生辰,还为娘娘跑遍了上京,就为寻那户人家,你可知道,那户人家是鱼儿让人帮你找出来的,故意送到你跟前的?”林静深淡淡的说着。 宣王怔怔的望着林静深,半晌,才垂下眼睛,声音低低的,“可,为人子者,却未能——” “未能送你娘亲离开吗?”林静深平静的接了话语。 宣王猛然抬头,盯着林静深,哑声问道,“你,明明,就有能力,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直接——” ——为什么不直接夺了皇位!说不定,他和他娘亲都可以平安离开! “因为,我不喜欢。”林静深语气平和缓缓的说着,“而且,你的愿望,为什么我要完成?” 宣王一震。 “你没有能力护住你的娘亲,那是你的错,不是我的。”林静深盯着宣王,眼眸凉薄冰冷。 宣王呆了半晌,才眼眶泛红,低低一笑,带着自嘲,“你说的对,是我魔怔了。” “鱼儿说过,这世间总有无法完成的夙愿,无法抵达的地方。这世间,本来就破破烂烂,如同烂泥一般。你救不了你的娘亲,也无需自责。”林静深依然语气平和的说着。 宣王抬头盯着林静深,声音沙哑的问道,“四郎你呢?”你难道也有无法完成的夙愿,你也有做不了的事吗? “我也有。”林静深看向外头,慢慢的说着,一黑一红的眼眸深处是压抑的某种情绪,那飘雪的天空下,那被覆盖住的灵山,那隔着一窗的干净通透的泛着担忧的眼眸…… 宣王有些愕然,看着林静深的侧脸,那似乎是一种压抑的苦涩难言。 “但鱼儿也说过,这世间再烂,总有些人在缝缝补补,夙愿无法完成,可活着的人,总会努力的去达到另一个彼岸。”低哑的声音缓缓的说着。 宣王看着依然凝望窗外白雪的林静深,静默了半晌,才慢慢的站起身,“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请求,让我从一个文事做起,让我从最低处走上来。” 林静深转回头看着神色似乎坚定,但又很平静的宣王,慢慢点头,轻叹一声,“又被鱼儿猜中了。” 宣王愣了一下。 “鱼儿说,你定然不愿意就这么的走进中宫的。”林静深说罢,抬手挥了挥,身后垂首的寿一便走上前,摆上了三个小匣子。 “这里头有三个地方,你选了哪个,便去哪里。”林静深抬手示意。 宣王嘴角微抽,他的所行所为是被那叫鱼儿的给猜中了吗?但,眼前,他们林家的四郎,好歹也是皇室贵胄!怎的—— 宣王随手摸走了一个,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说着,“四郎,虽然宠妻是应该的,但不可太纵容了!”说罢,便大步离去。 林静深先是愣了一下,随机扬眉,淡笑一声,他的鱼儿,他就爱宠着。 后头站着的寿一沉默了一下,随机低头无语叹气一声,小主子是你怎么宠都不会骄纵的那种,那宣王真是,明明就是殿下自己爱显摆! ***** 入夜后,幽州,某处大院子里。 白术一边喝着酒,一边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林静深,好奇问着,“你和宣王说了什么?”怎的宣王回去后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不但精神奕奕的,还主动和陈老先生问好,还和他们这些平时都不打招呼的人打了招呼,问候新年,还参加了方硕今晚的庆功宴! “没什么,就是解答了一些疑惑。”林静深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研究着摆在他跟前的一碗饺子,这里头,一定是有哪个包了铜板的,鱼儿最喜欢在饺子里藏东西了……上次还藏了他最不喜欢吃的果干…… “哇靠!那臭鱼!”旁侧吃着饺子的苍掌门猛地吐出来,同时哇哇叫着,“辣死老夫了!那臭鱼!” 林静深瞥了眼苍掌门跟前的那碗饺子,还好他是拿了大黑背着的饺子。 白术有些懵的看了看苍掌门,“怎么了?” 已经接了寿一默默递过去的早就备好的温水的苍掌门,连灌了好几口,才吁出一口气,气呼呼的瞪了眼故作不知的林静深,转头对白术磨牙,“还不是那商静鱼,包饺子的时候,整那么多玩意,也不知道他在饺子里都下了什么,老夫居然直接啃了一口辣椒!” 白术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林静深,小公子居然有这么顽皮的时候? 林静深一脸淡然的慢条斯理的夹起饺子,咬了一口,然后……林静深皱眉,吐出一个铜板。 苍掌门先是瞪大眼睛,随后指着林静深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那臭鱼也给你挖了坑啊,哈哈哈……” 林静深捻起铜板看了看,拿过身后福大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擦,放到自己怀里,一边喝了口酒,一边慢慢的说着,“鱼儿说过,饺子里吃到铜板,寓意着新年有好运。” 说完,看向怒视自己的苍掌门,微微一笑,笑容散漫中透着几分愉悦,“看来,是我得了这份好运了。” ****** 夜深了,商静鱼窝进被窝里,喝了点禄二送来的青梅酒,说是之前大哥哥就命他酿好的酒,穆棱哥还在青梅酒里加了点药草,喝起来有些醉意,但又不会很醉,味道酸酸甜甜的,有点像是上辈子喝过的那什么雪碧加红酒?? 商静鱼揉了揉额头,有点忘记了。好多上辈子的事,不去刻意的想,就会忘记似的。 然后,夜深之后,又收到了好几份东西,都是大哥哥之前让人备好的,在今天送来了,有祈福的平安符,有蚕丝布料,还有大哥哥亲手做的笔等等。 而他最喜欢的,其实,还是这个木雕。 商静鱼的手轻轻的拂过被他放在枕头边上的小木雕,眉眼间可真是像极了大哥哥。 而此时的北境,幽州,某大院子里。 吃饱喝足后,看着北境上空的烟火,白术一边喝着酒,一边问道,“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前阵子,你和小公子吵架?然后呢?小公子真的不回南州了?” “鱼儿已经不气我了,但是,南州并不是特别的安全,而我不在南州,倒不如去灵州,之前答应过商家,鱼儿的弱冠礼,在灵州商家的祖祠里完成。”林静深慢慢的说着,看着烟火绽放,手里摩挲着一个木雕小人,仔细看,那似乎是商静鱼的模样。 “这样也好。灵州有沈融在,不过,陵国和三苗族也在那里,安全吗?”白术有些担心。 “陵国太子妃在鱼儿身侧随侍,无碍的。”林静深说着,忽然侧头看向一边,皱眉,禁地影卫统领不是在灵州吗?怎的来了此处?! 福大和寿一对视一眼,也都发现了,寿一便快步走了过去。 白术也看见了,但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问了一个他想了很久的问题,“如今上京混乱之中,我曾经想要追查的事,你也早就有答案了吧。” 林静深顿住手,侧头看向白术,白术神色似乎很平静,但林静深知道,白术并没有那么平静。 “有猜测过,但没有证据,不好说,后来,上京乱了,卢皇后死前把陈州东卢的信物给了卢怀德,卢老先生去了陈州一趟,从老宅里找到了当年的几封密信,他专程送到了灵山给我。”林静深说着,从身后福大手里接过一个盒子。 “这盒子里便是那几封信,只有我一人看过。”说罢,林静深递给了白术。 但是白术没有接,他只是沉默的盯着那盒子好久,才慢慢的把盒子推给了林静深,“你告诉我就好。” 林静深便将盒子放下,看向白术,“如我所猜测的那般,白家在北境作战的时候,发现了地方驻军流窜荒族一事,上报朝廷,但朝廷没有任何回应,之后不久,白家子弟陆续出事,陈州东卢此时已经和太后勾结,不久,便让地方驻军假装白家军一事,诬陷白家。” 白术神色间有些木然,他看着林静深,哑声问着,“当时,没有任何人发声吗?” “送到阁议的折子都被提前拿走。白家当时,已经求告无门了。”林静深垂眼说着,所以,这便是他组建摘星阁的理由,任何人都不能干涉阁议! 白术深吸一口气,哑声问道,“就因为白家发现了地方驻军一事?” “还有一件事,白家嫡女,我的母亲,已经被皇帝看中了,为了不让白家嫡女进宫,王贵妃也插了一脚。”林静深平静的说着。 白术闭了闭眼,自嘲一笑,喃喃道,“就为了这些,白家一百多条人命……当年死在北境战场的整整一万白家军……” 林静深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端起酒杯,慢慢的喝着。 白术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说道,“现在你困住了上京,是想让他们慢慢的死在里面吗?” “对我来说,做错事,就该承受惩罚。白家当年枉死的罪名,一样一样的,都要洗清楚。”林静深一句一句的缓慢的说着,一黑一红的眼眸透着蚀骨的冰冷。 白术点头,站起身,“四郎,那一切就交给你了。我会守好北境的。你放心。” 林静深微微点头。 “时候不早了,你伤还没好,早点休息。”白术说罢,便拱手告辞而去。 待白术一走,已经一旁等候的寿一便上前,拱手恭敬的低声禀报着,“殿下,是小主子命影一前来北境查看情况。” 林静深一怔,鱼儿叫来的? “属下和苍掌门会来北境,也是因为小主子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殿下受伤了,小主子很不安心,便让我们前来,影一会来也是因为小主子不放心。”寿一低声说道。 林静深心头有些酸涩,面上却是忍不住的温柔一笑,“鱼儿呀,真是。” ——明明他之前对他做了过分的事,逼得鱼儿舍弃一切,拖着病躯出走南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但,鱼儿,却是永远的将他放在第一位,一个梦境,便让鱼儿无法安心,牵肠挂肚的,不断派人前来…… 第167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1 苍掌门看着还坐在院子前回廊上看雪和烟火的林静深, 皱眉说道,“你怎的还不去睡?” “苍掌门, 明日你和寿一便回鱼儿身边吧。”林静深端着酒杯, 递给苍掌门一杯,一边说道。 苍掌门凝眉,“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可比那条鱼严重多了, 那条鱼现在就是要保养好, 五年后再想办法即可, 但是, 你——你走火入魔, 经脉逆流, 你应该浑身都是疼的吧, 无时无刻的疼痛感, 还有这毒, 即便现在解了,但你情况特殊, 那毒之前都渗入你心肺了, 若不是你经脉逆流,心法高超, 你早就死了, 现在你的毒都还没有清理干净,而你现在应该时时有痛感吧。” “我知道。但是我能继续活着。无碍。”林静深轻描淡写的说着。 苍掌门端着酒杯,不解的看着林静深, “你给我的感觉……像是自虐?那条鱼不是回到你身边了吗?” “做错事了, 就该受到责罚。”林静深轻淡说着,抬头看着天空炸开的烟火, “老天爷说了,想要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来换取。” ——更何况,是不存在于这世间的珍宝。 怎能不付出代价?但,哪怕是夺了他的一半寿,也是值得的。 苍掌门看着林静深,长叹一声,本以为,之前那条鱼和林静深吵架的事已经过去了,可未曾想,眼前这林静深原来从未放下过。 这般的自虐……唉。 “那条鱼,你比我更加了解,你这般做法,他若是知道了,岂不难过?”苍掌门无奈说道。 “所以,不要让鱼儿知道。”林静深看向苍掌门,带着几分歉意,“麻烦苍掌门了。” 此事,是万万不能让鱼儿知道的。 苍掌门摇摇头,“老夫不是多嘴之人,罢了,这是你跟他的事,随便你吧。” 那条鱼还好哄骗来吃药看医,眼前这人……不被挖坑哄骗就算是好的了。 苍掌门转身走人了,林静深慢慢的喝着酒,待福大匆匆而来,跪地拱手恭敬禀报,“主子,已经清点完毕,幽州城外战死的黑甲军将士们,都已经造册,至于荒族中的原大夏地方驻军也正在清理之中,国公爷请示,是否要将这些驻军全部造册?” “造册,哪怕费时费力,也必须造册清点,这些背叛大夏的,是哪里人,从哪里来,奉谁的命令,都必须一一造册清点!”林静深说着,放下酒杯,站起身,背负双手,“转告方硕,这些个清点造册,幽州令府衙也要帮忙整理,必要的时候,致函南州,让蔡英派人来协助。” “是!”福大恭敬应下。 林静深转头看向一直沉默安静站在角落里的寿一,“回去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该知道。关于我的真实病情,你不必多言。别让小主子担忧。” 寿一恭敬躬身拱手低声说道,“殿下,小主子只想您平安。” 林静深微微扬了扬嘴角,“告知小主子,我林静深,定然会与他长长久久,生死相随。” **** 大年初一的早晨,冬日的阳光洒落大地,映照着大雪覆盖的大地。 商静鱼脸上带着笑意,慢悠悠的晃过了回廊,待看见前方正和卢楠楠玩着堆雪人的童童,不由笑了起来。 “小鱼,怎的起得这么早?”商月娘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长锦衣,素白色的长裙,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只插着一支珍珠簪子,腰间松松的绑着浅绿色宫涤,身姿娉婷,清雅而干净,娇媚的脸上是淡淡的柔柔的笑,望着商静鱼,眉眼间一片轻柔笑意。 “哇哦,娘亲这衣服真好看!”商静鱼笑嘻嘻的竖着大拇指,称赞道。 ——就娘亲这模样,说娘亲生了两个娃,谁信啊。 “哎呦,就你娘亲漂亮对吧!”商子衿慢步走来,扬声说着,一身浅淡的橙红颜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长发用一支红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簪在发箕下插着一排挂坠琉璃帘,更显妩媚雍容。 商静鱼啧啧啧的赞叹不已,摸着下巴,故作忧愁,“哎呦,姨妈,您这模样,我瞅着沈融大人可是要烦恼了呢。” “胡扯什么呢!”商子衿嗔怪。 “太、漂、亮、了!”商静鱼拖长语调,故作惊叹。 商子衿瞪眼,脸上却是微微的红了,特别是不远处早有沈融站在一旁等候,含笑的眉眼难掩惊艳的凝视着她。 “你这孩子就爱搞怪!”商月娘嗔怪的点了点商静鱼的额头,拉了拉商静鱼,“快些,去给老祖宗拜年了。” 商静鱼笑嘻嘻的应着,又转头喊来了童童和卢楠楠,经过了沈融和范学士,卢老先生,于是,一行人慢步朝后宅走去。 新年的第一天,与长辈问安,恭贺新年,盼新的一年,平平安安,顺心顺意。 ****** 而流水三年间,林花谢了春红,几度秋凉,日光弹指过。 灵州的百花会,又是三年。 平平和寿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来到了五味楼前。 站在五味楼前看着前方的熙熙攘攘,平平心有余悸,对身侧的寿三说道,“这个百花会一年比一年多,今年好像更夸张了,怎么那么多人?” 寿三叹气,拍了拍平平的头,“你忘了吗?今年的百花会不单单是主子的弱冠礼,也是童童小姐的十二花礼啊。” ——灵州城那些个消息灵通的早早就找人订了百花会的位置了,就为了一睹传说中的,商家嫡小姐的十二花礼,也是为了参加传闻中的摘星阁少阁主,商家小金童的弱冠礼。据闻,百花会的一个位置已经炒到了一百黄金一个了。 平平皱眉捂头,“你最近怎么那么喜欢拍我的头。” 寿三故作不知茫然,“有吗?我刚刚就顺手而已。” 平平狠狠的瞪了寿三一眼,这家伙定然是最近和福三混多了,学了福三的那种吊儿郎当!说来也是可气,四个福字里,福大最沉稳,福二贪吃,福四凶狠,就那福三,没个正经模样,偏偏主子还说福三是八面玲珑的什么。 平平转身大步走进五味楼,却不知道身后的寿三望着他的背影,偷偷的笑着。 三年前,主子带着老太太,夫人和童童小姐住进了灵州,所住的院落自然是殿下提前找好的并且整理好的院落,主子给了题了个名讳——拓苍山庄2号。 ——咳,也不怪主子提这么一个怪名字,院落里的装饰和格局几乎一模一样。连老太太和商夫人住进来的第一天都呆了好久。 再之后,灵州的五味楼便成了临时的议事地点,没什么大事的话,每个月议事一次,南州那边的阁员们跑来跑去不方便,但凡没有什么大事,就轻易不开启议事,只让文事官员来访交代要事。 但似乎是约好的,每年主子生辰之日,摘星阁的阁员们,除了还在北境上京打战的,都会齐聚灵州五味楼,给主子庆生。 而今年只怕会更加隆重了,因为今年,是主子的弱冠礼。 ***** 平平上了三楼,不对外开放的阁楼之上。 那坐在靠窗的坐榻上披着折子的少年,还是那般的俊秀瘦弱,一身蓝色的袍服,胸前垂落着千年暖玉,束着袖口,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是一串白色的玉石手串,腰间是一普通式样的荷包。 已经十六岁的少年,干净好看的眉眼一片通透舒朗的笑意,嘴角微微翘起,是顽皮的又透着几分狡黠的笑,眼前的少年,他的主子,并没有殿下那种让人心神恍惚的俊美,却是那种让人想要靠近,想要亲近的舒适的俊秀。 “平平,你回来了?嗯?寿三呢?”少年看着平平,笑着问道,一边将手里的折子递给身侧恭候着的寿二。 平平面无表情,“他在后面。” 话音一落,寿三已经走到平平身侧,恭敬拱手,“寿三给主子问安,主子安好。” 少年看着寿三,微微挑眉,“事情办妥了?” “回主子的话,已经办妥。南州的管事商旺财已经接了诏令,他会在十天后启程前往灵山,主持今年的商贸大会。但是,南州那边的百业大会有点难办,顾大人说,南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请小主子推荐一个。”寿三恭敬说着。 少年——商静鱼微微点头,随手指了指平平,“那平平,你去吧。” 平平一怔,随机恭敬拱手应下。 寿三有些意外,随即拱手,“是,那属下和平平这就去——” “平平一个人去就好,你呀,待着。”商静鱼说着,拿过条陈盒子,看向平平,笑道,“你去南州前,顺便去禄二那里,他也有事要去南州,你跟他一起去。” 平平恭敬应下。 “好了,你先去做准备吧。”商静鱼挥手示意平平退下。 平平目不斜视的退下了。 寿三无措,看向寿二,寿二低眉垂眼,看向寿一,寿一面瘫着脸。 “你呀,今天是不是又逗平平了。”商静鱼翻着条陈,一边看,一边问道。 寿三尴尬的拱手,“主子,我只是开个玩笑。” “平平不是你们。”商静鱼放下手里的条陈,坐正,看向寿三,“他和你们都不一样,他做事认真,古板,认定了的事就会执行到底,他开不了玩笑,也开不起玩笑。你们都是生死走过一遭的人,经历得也多,你们拿得起放得下,但平平不是。” 寿三怔然,随机垂头拱手,“是,属下明白。” “这次,你们借此机会分开吧。”商静鱼说着,“你去商旺财那里,盯一下陵国那边。” 寿三沉默了一会儿,在商静鱼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才慢慢的拱手应下。 待寿□□下后,商静鱼长叹了一口气,有些烦恼的扔下手里的条陈。 寿二上前一步,低声说着,“主子,寿三不敢乱来,平平对我们来说也是兄弟。寿三应该是没有那个意思的。” “上次,我逛街的时候,我看见寿三和平平在买东西,平平看中了什么,寿三就买什么,我问寿三,怎么不买他自己喜欢的,他说他没有喜欢的,平平喜欢的就是他喜欢的。” 寿二一愣,上次,难道是他被主子使唤去给穆棱公子送东西,平平和寿三被他拉着去保护主子的时候? 然后,这句话怎么好耳熟??? “这话,以前,大哥哥也跟我说过。”商静鱼一脸木然。 寿二,“……”难怪那么耳熟! 商静鱼站起身,伸了伸懒腰,看了眼外头,“好了,这件事先就这样吧。现在的平平什么都不知道。” 寿一此时上前,“主子,如果,寿三和平平有意的话,那……” “那就给他们办婚事呗!像崔珏和我老师宋文泽那样的婚事,我给他们送戒指!”商静鱼侧头看向寿一,弯了弯眉眼笑道。 寿一和寿二一听,不由都露出了笑意。 说道戒指,那便是三年前灵州州令迎娶商家主商子衿,在成亲当日,商家小金童送上了白玉镶金的戒指,寓意是一生一世,共牵白头。 如今,这戒指一直都在沈融大人和商家主的手上戴着。 此后,灵州的成亲仪式上,便多出了新郎给新娘戴戒指,新娘给新郎戴戒指的环节,而童童小姐设计的戒指式样也特别受到欢迎! 第168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 翻完了条陈, 批阅了折子,商静鱼托腮看着手上的条陈, 药人还在到处流窜? 三年来, 因为苍掌门和穆棱哥,祭司一起研制的药,那些药人和虫人,基本上都被找了出来, 能救的药人就都救了, 救不了的, 也被祭司带走送去了药谷, 或者被苍掌门送去了百草门, 等着看能不能挽回, 而那些虫人, 就已经没得救了。 三年来, 就找出来的药人就有五百六十人, 虫人七百五十八人。 今年过年的时候,摘星阁总结一年的文书里, 就已经对各处的药人和虫人进行了整理登记, 大哥哥来信说,必须要登记造册, 对药人和虫人的追踪必须精准到来龙去脉, 绝不可含糊。 于是,这到现在的四月份,各地都还在清理造册, 目前南州的还没有送来, 灵州本地的倒是最快的了,只是, 这彭州的萧家,说发现了逃窜的药人三人? 萧家呀,对三年前突然出现在灵州的,一直在找他的,想方设法的想要靠近他的萧家嫡子萧初,还有那萧燃,商静鱼倒是很疑惑,然后,大哥哥知道了,一纸诏令,就把这两人给扔去了柳州做文书了。可即便如此,那萧初还是逢年过节的,特别是他生辰的时候,准时准点的给他送大礼。 ——这是在拍他的马屁?贿赂他?嗯?感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能收,不能收。 而且,大哥哥来信也说了,萧家的礼,不能收。 于是他转头就给扔去了公益堂,嗯,记着的是彭州萧家的名字。 商静鱼将手里的条陈放到寿二捧着的匣子里,那都是要送到北境给大哥哥过目的。 “主子,沈融沈大人和崔珏大人来了。”寿一恭敬的过来禀报。 商静鱼盖上条陈盒子,看向寿二,“请两位大人来。” 人还没上来,商静鱼先起来溜达了一下,整天坐着批折子,看条陈,商静鱼捏了捏自己的小肚肚,别的地方没长什么肉,就肚子上多了一个游泳圈。 商静鱼发愁,他是不是该找苍掌门练练八段锦? “咳,主子。”寿一带着沈融和崔珏上来了,就见自己家主子在捏小肚子,忍不住轻咳一声。 商静鱼回过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抬手示意,“两位大人,可是有什么急事?” 沈融拱手,“公子,关于陵国那边送来的庆贺公子的生辰礼,以及,一封国书,需面呈公子。” 沈融说罢,便从袖子里摸出两份折子,一份是国书,一份是礼单。 商静鱼有些意外,哎呀,他过去三年生辰的时候,那陵国太子都装作不知道,每每送礼都是给穆棱哥的,什么时候给过他一份啊。更别说,三年前,大哥哥还阴了陵国一把,让陵国乱了一阵子!可惜,那陵国太子是有本事的,最后还是把局势稳住了。啧,当然现在是比不了大夏。 先打开礼单,商静鱼一目十行扫完后,啧了一声,随手递给身侧的寿二,“回去后给穆棱哥送去,这都是给穆棱哥的!” 沈融愣了愣,随即有些无语,这陵国太子是借着给公子送生辰礼,又给穆公子送礼了? 商静鱼又看了国书,皱起眉头。 “公子,可是陵国太子提了什么?”一旁的崔珏察言观色,直接问道。 “他要来接穆棱哥回去。”商静鱼叹了口气。挠了挠头,麻烦! 沈融和崔珏对视一眼,沈融上前一步,拱手肃然说道,“公子,眼下北境战事初平,三十万黑甲军和十万神策军还在北境和西南待命,此时此刻,只怕……” ——只怕是真的不能也无法和陵国再起战事的。 但,沈融也知道,对公子来说,那位穆公子如同他的兄长一般,当初和殿下吵架,出走南州,都要跑去陵国去搭救穆公子,何况是现在?公子也不可能枉顾穆公子意愿,就送穆公子回去的。 “我知道。此事待我和大哥哥商议后再说吧。但,姨夫,你回去后不要提到这件事。”商静鱼换了一个称呼,低声说着。 沈融点头应下。 公子换了个称呼,称呼他为姨夫,就是让他不要跟夫人提及,他明白。 他家夫人天天跑去那院子里喝茶,聊天,生了旦旦后,就恨不得住在那院子里。虽然旦旦很顽皮,总是气得夫人破口大骂,虽然旦旦爱腻着老祖宗,虽然旦旦谁都不怕,就怕童童小姐,但是……也不要三天两头的留宿啊。 ——按公子的说法,他就是一个留守的孤寡男人…… “公子,陵国之事,应当有婉转余地,那太子对穆公子一往情深,应当也不愿枉顾穆公子的意愿才是。”崔珏拱手说道。 商静鱼点头,他也是这般想着,看那陵国太子夏天送冰果,冬天送大毛衣服,春天送花束,秋天送山麦,那冰果好吃,山麦也不错……想来也应该不会那般强势才对。 “崔大人,你来,可是陈州那边有什么事?”商静鱼转头问道。 “是。”崔珏恭敬拱手,“陈州海岛上已经在画图造册了,在其中几座海岛上,发现了可疑的逆贼的窝点,在窝点里找到了一些东西。”崔珏说罢,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布包,那动作小心翼翼的样子。 商静鱼疑惑的上前,但崔珏却后退半步,抬手示意,“公子,这东西,您不要靠近比较好。” 而寿一更快一步的上前,将那崔珏递过来的布包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在商静鱼点头示意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 布包里,是一本书,还有几颗鸡蛋一样的东西。 商静鱼想上前看看,但寿一和寿二拦住,寿二低声说着,“主子,来历不明的东西,切勿碰触。” 崔珏也开口说道,“公子,这东西,我看过,那鸡蛋一样的东西,我不敢碰触,文泽说,虫人体内就是这样的茧。” 虫人?!商静鱼惊讶的看了眼那鸡蛋似的东西,随即转头对寿一吩咐道,“去,请苍掌门和穆棱哥,还有祭司大人过来一趟。” “公子,我觉得,这里头的东西可能已经死了也不一定。”崔珏说道。 商静鱼却是上下打量崔珏一番后,竖起大拇指,“厉害呀,崔大人,这东西你都敢随身带着。” 崔珏神色肃然,“若真是虫茧,那便是非常的东西了,臣自然不能让任何人拿着,当文泽说这可能是虫茧后,臣便一路赶来了。” 商静鱼想到自家老师的脾气,弯起了眉眼,贼贼一笑,“崔大人,我老师一定非常生气吧。” 崔珏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倒是沈融轻咳了一声,“小鱼莫要调皮。” 当沈融随着他姨妈唤他小鱼的时候,那便是温馨提醒了,别胡闹了,不然回家告诉你姨妈。 商静鱼摸摸鼻子,嗯,不调侃了,不过,自家老师居然没有跟来? “陈州清点海岛一事,极为繁琐,也极为重要,只能委屈文泽辛苦一番盯着了。”崔珏低声说着,当说起宋文泽之时,崔珏的脸色是很自然的温柔和淡淡的甜蜜。 ——嗯,有点熟悉。 好像某个大哥哥唤他鱼儿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色,只是比崔珏要更加深幽一些,更加让他心悸而不敢去分辨那深沉如海的眼神背后的东西罢了。 商静鱼走神了一会儿,便立即回过神了,指着那桌上的书问道,“那书呢,你翻过了没有?” “没有。因为感觉有些怪异,便不敢去翻它。”崔珏直接说道,“说来也许是臣过分小心了,但是,感觉真的不能去碰触。” 商静鱼了然的点头,有些时候便是如此,直觉或者莫名其妙的感觉,预感等,比如说他当年做的大哥哥被毒箭射中的噩梦。后来证实是真的。 这时候,苍掌门,穆棱,以及祭司都到了。 三年来,除了研制虫母的解毒之法外,三位也在研制如何解决眼前这位小公子的身上的毒。可惜,收效不大。 祭司一见那几颗“鸡蛋”,就激动的扑了过去,“是虫母!虫母!” 这话一出,寿二和寿一,还有穆棱,几乎同时都扯着商静鱼往后退了好几步! 沈融和崔珏也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唯有苍掌门眼睛放出亮光的,绕着那桌子走了几圈,戳了一下正小心翼翼的摸着鸡蛋的祭司,“你确定,真的是你们族里丢失的虫母?” “对!没错,就是虫母!”祭司激动不已。 “死的还是活的?”苍掌门蹲在祭司身侧,盯着那几颗鸡蛋研究着。 “虫母不死不生。”祭司说着,看了眼旁边的书本,脸色一变,急急拿起,连续翻了好几页,才猛地转身,看向商静鱼,声音喑哑问道,“公子,这本书,有没有人看过?” “没有。从发现后,就一直是我保管,在我此前有没有人看过我不知道,在我之后,没有任何人看过,包括我自己。”崔珏冷静的说着。 祭司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商静鱼上前一步,皱眉问道,“这本书有什么特别的吗?” 祭司看了眼沈融和崔珏,有些迟疑。 商静鱼便摆手说道,“沈融大人你知道的,至于这位崔珏崔大人,是我老师宋文泽的郎君,也是摘星阁的第一位成员,是我大哥哥林静深十分信任的人。你大可直说,无碍。” 祭司却非常严肃的摇头,单膝跪地,低声说道,“公子,这件事事关重大。也关系到我族的全族性命,所以,还请公子慎重。” 商静鱼皱了一下眉,“那好。”商静鱼转头看向崔珏和沈融,歉然道,“两位大人,只怕两位大人得先行离开了。” 沈融和崔珏便恭敬的拱手,正欲离开,商静鱼又喊住,转头问祭司,“祭司,崔大人一路带着这些东西过来,对他可有碍?” 苍掌门这时候开口,“哎呀,我来把脉,不就知道了吗?” 随后,苍掌门上前,给崔珏把脉,顺手也给沈融把脉,随后笑呵呵的说着,“没事没事。” 祭司也很仔细的说明了一下,在虫母未醒之前,它就是一普通的石头,没事!而那本书上也没有毒!很安全! 待沈融和崔珏离开,祭司先是小心翼翼的将那几颗虫母蛋身上带来的药粉细细的涂抹了一层,边涂抹边跟商静鱼等人说着,“这是冰粉,涂上了就可以让虫母完全进入沉睡。” 哦,就是类似于用冰块冻住的效果吧。商静鱼瞅着那书,他现在非常好奇,那本书是关于啥的?是将怎么养虫母的吗? “这本书?”商静鱼指了指那本书。 此时,穆棱突兀开口了,“那本书上有光芒?” 商静鱼意外的看向蒙着布条的穆棱,“穆棱哥,那是一本书哎。你看到它在发光?” “是黄色的。一点点,很微弱。”穆棱点头说着,看向祭司,神色凝重,“那到底是什么?” “那是我族的宝物。天之碑里记载的那位得到天之神赐的圣女,她得到的就是这本书。”祭司叹气说着,摸着那书,神色复杂。 “哇哦。这么厉害。”商静鱼看着那书,更加好奇了,“那书里记载的是什么?” “从来都没有人看过。”祭司神色凝重的说着。 “嗯?”商静鱼不解了,看着祭司,刚刚祭司不是自己翻了几页吗? “喂,你这老头,刚刚你自己不是翻看了好几页吗??”苍掌门瞪眼。 “可我看不到。”祭司说着,将手里的书递给苍掌门,“你看看吧。” 苍掌门不信,直接拿过,翻了翻,哎,一个字都没有?! 苍掌门直接递给寿一,“你们也看看?” 寿一没有接,看向商静鱼,见商静鱼点头,才拿过来和寿二一起翻了一下,从头到尾,翻了好几遍,没有? 寿二递给穆棱,穆棱接过,没有翻,盯着看了一会儿,抬头看向祭司,神色凝重,“或许,这本书的作用,不是看?”而是某个开启什么东西的机关?因为上面有黄色光芒,是眼睛看不见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的,有光芒的死物。 祭司听了,思索着,也许是这样? 这时候,商静鱼接过手了。 然后,商静鱼翻了起来,紧跟着,商静鱼瞪大了眼睛,哎呀,我草!上面有文字!?然后,额,不是吧。 “公子,怎么了?”站在最近的穆棱立即侧头看向商静鱼。 寿一和寿二也都紧张的走向商静鱼,“主子?你没事吧?” 苍掌门和祭司也都走了过来,苍掌门伸手就握住了商静鱼的手把脉,一边问着,“哎,你这小鱼别吓人啊!” 商静鱼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再次问道,“你们都看不见上面的文字?” 寿一,寿二和穆棱,苍掌门齐齐摇头,祭司眼睛却是大亮的灼灼的盯着商静鱼。 商静鱼却猛地摇头,“没有,我看不见,但是,我觉得这书好诡异!” 说罢,一把将书给了祭司。又搓了搓手! 祭司捧着书,有些失望的长长叹了口气。 穆棱疑惑的看了眼商静鱼,默默的站在了祭司跟前,低声说着,“其实,今日能得虫母,已经是极大的收获了。” 祭司愣了愣,随即点头。 第169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3 虫母蛋和那本书都让祭司带回去了。苍掌门跟着回去研究蛋了。 而此时也差不多接近黄昏了, 寿二端来了点心和茶,商静鱼和穆棱坐在窗边, 喝着茶, 吃着点心。 “……所以,公子是觉得那书诡异?”穆棱歪头问道。 “嗯,就是感觉那书是活的,那种感觉, 你懂吧?”商静鱼搓搓自己的手指, 感觉很诡异, 但是, 更诡异的是他从书中看到了文字, 而且, 还是, 这个世界的原来剧情!但这事, 他不能讲!他不敢讲! ——而大概, 他敢于说的人,也就只有大哥哥了吧。 “我能从那书上看到光芒, 我想, 那是死物,但也是不一般的死物。”穆棱慢慢的说着, “但是, 我没有感觉到危险。” “谁知道呢。反正啊,我觉得能够让三苗族的圣女搅乱天下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商静鱼撇嘴说着。 ——居然会出现原来世界的剧情, 嗯, 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会是梦境里的那老头儿搞出来的吧?但那也不可能啊。这东西, 千年前就存在了,不过也说不准,梦境里的老头儿可是本事大着呢。 穆棱却是一笑,“公子,我记得,一年前,陵国要烧毁药田,说那药田种了毒物,老师激烈反对,甚至不惜跑了回去,那时候,你说,杀人的是刀,但握着刀的却是人。后来,我把这句话写在了信里,寄了回去,之后,药田保存了下来,老师还在陵国那边开设了药堂,终于可以像苍掌门那样广收门生。” 商静鱼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心虚,那书……真的让他有些惧怕。 “千年前的天之碑,祭司大人也跟我说得非常清楚。老师后来也把陵国那边的跟我重新说了一下,我觉得,即便是圣女手握天赐宝物,能够搅动风云,但若是人的野心不要过于膨胀的话,也不会被她所蛊惑。你看殿下,现在天下就是殿下的了,但是殿下,却还是如此。”穆棱慢慢的说着,语气温和。 商静鱼点点头,那是,大哥哥如今已经是天下之主了,但却不称帝,如今还守在北境那边对战苟延残喘的荒族。现在的天下,摘星阁主掌政事,黑甲军和神策军卫护天下,地方驻军正在改制之中,蔡英蔡大人忙得都跟陀螺似的,已经在他这里婉转提了好几次,能不能再加派谁谁谁来帮他,可是,兵部之事,还真不容易找人。 回过神来的商静鱼叹了口气,“嗯,我知道穆棱哥你的意思。” “公子?”穆棱疑惑偏头看着商静鱼,公子的气息似乎从接触了那本书后,就有点怪怪的,不太稳定的感觉。 “我呀,就是烦这些事。如今的上京还那个样子,各地的药人和虫人虽然都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是,真正的罪魁祸首,那个能够掌控虫母的,还没有找到,她也真能够藏的。”商静鱼皱皱鼻子。 穆棱一笑,安抚说道,“公子不必烦忧,如今天下也算是渐渐安定了,这些事都能有个好的结局的。” 商静鱼点头,但愿吧。 ***** 已近黄昏了,踩着黄昏的彩霞,商静鱼和穆棱慢步坐上马车离开,那拓苍山庄2号大院子距离五味楼其实不远,但因着最近灵州的人太多了,为了避免一些麻烦,商静鱼出入都坐上了马车。 待回了拓苍山庄2号的院子,商静鱼和穆棱都先去了后院,给逗弄旦旦的老太太和自家娘亲请安问好,逗了一下蹒跚学步的旦旦,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嗯,蛋仔一个啦。 “姨妈呢?”商静鱼端着茶,张望了一下,好奇问道,旦旦在这里,姨妈怎的不在? “商家那边的管事找来了,说是商家嫡系那边几房又在祖祠吵架了。”老太太说着,微微摇头,无奈叹息,“你姨妈也是辛苦,本想嫁人了,就卸掉家主之职,不想那几房谁也不服谁,说起来,月娘啊,你们的爹,当初真是精明,定下了那样的规矩,有能者居之,的确不错,可是,如今的商家这一代,除了子衿外,可真找不出有谁出挑的。”说到这里,老太太瞥了眼装傻的商静鱼,“唯一能压下整个商家的又不肯担任。” 商静鱼摸摸鼻子,他天天批着折子,条陈什么的,就算要他接商家家主之位,也得等大哥哥回来吧,还有……三年之约,那梦境里的老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冒出来带走他…… 商静鱼低头故作无辜的喝茶,他现在什么都不敢应承下来,越是临近他的弱冠礼,他越是心头不安焦躁。 商月娘抱着旦旦柔声开口,“老祖宗,这也没办法,不过,姐姐说了,其实她也有个解决之法,现在还不好实施就是了。” 老太太若有所思,随即笑了起来,“看来子衿是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了。那就好。那就好,沈家人脉单薄,子衿也是喜欢孩子的,要是可以的话,子衿就再生一个吧,我瞧着旦旦也想要个弟弟妹妹不是?” 商月娘柔和一笑,小声说着,“姐姐说过,是想再生一个的,沈大人心疼姐姐生产之苦,说是等苍掌门好好调理了再说。”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不错,沈融是个好的。 商静鱼听着老太太和自家娘亲扯着生孩子的话题,扯着扯着就扯到了灵州的那些个后宅之事了,便起身告辞了。而穆棱问安之后,就早早的找了个借口走人了。 ***** 商静鱼一走出回廊,正欲回自己的院子,就见前头闪过一抹绿色的裙角,商静鱼顿住脚步,后头跟随的寿二上前一步,低声说着,“是童童小姐和沈嬷嬷。” 商静鱼不由一笑,弯着眉眼,看着童童欢快的扑出来,快步跑向了他,“哥哥!” 商静鱼背负双手,微微弯腰,看着已经十二岁,娇媚的窈窕女孩儿,笑道,“怎的?在这里等我呢,还是吓我呢?” 童童做了个鬼脸,“我哪敢啊,殿下要是知道我吓哥哥,肯定要罚我的!” 商静鱼轻咳一声,长大的童童有个不太好的地方,就是略微有些八卦了。“快说,找我什么事。” 童童扯过商静鱼到一边,沈嬷嬷和寿二对视一眼,便都垂眉低眼在原地候着。 “哥哥,那个顾大人又给娘亲送东西来了,这次是送了梅酒。”童童小小声的说着,顿了顿,见商静鱼眉头微微皱起,便补充了一句,“我数了一下,已经是一百八十次了。” 商静鱼看着童童,凝眉低声问着,“那,娘亲知道吗?” 童童摇头,低声说着,“娘亲一直以为是顾家老祖宗送东西过来,捎带的。”主要是那位顾善闻顾大人也是一直做得非常隐晦,搞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你看着就好。”商静鱼低声说着,拍了拍童童的头,笑道,“到底是娘亲自己的事,我们也只能一旁看着,不要让娘亲被欺负就好。” 童童点头,握爪,没错,她还是会一旁盯着的,谁也不能欺负她娘亲,她哥哥! 又问了几句童童的花礼准备的事,商静鱼就催促着童童赶紧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去用膳了。 待目送童童和沈嬷嬷走远了。商静鱼才慢吞吞的走向自己的院子。 进了院子,踏上回廊,经过一盏灯笼的时候,商静鱼习惯性的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灯笼,看了好一会儿,想着那个还在北境的大哥哥,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他弱冠礼前回来,可如果回来的话……想到那约书,想到大哥哥说的,那什么梦境什么命定,不用烦忧交给大大哥哥他来处理就好…… 商静鱼低头苦笑一下,也不知道大哥哥到底是想怎么做。 如今天下渐渐安定,各地新政推行进展顺利,新农法进行的如火如荼,新考也已经进入顺境,除了北境和那被困了两年的上京,各地基本安稳了。而这样的局面,自然是与剧情截然不同! 本该进入梦境的老头儿两年来都没有个影儿。 而他的身体,因为千年雪丹的效果,暂且也是无碍。 商静鱼进了回廊亭,刚坐下没多久,头上就砸了一只信鹰。 商静鱼翻了翻白眼,从头上抓下信鹰大黑,瞪眼,“我就不信你敢砸我大哥哥头上!你这只欺软怕硬的臭信鹰!” 大黑:吱吱吱……(才没有才没有) 商静鱼扯下竹筒,一松手,大黑就飞上了趴在院子里哈士奇头上,吱吱的也不知道在抗议什么。 看着竹筒,商静鱼有些迟疑有些犹豫,但还是慢慢的拆开了—— 果然,又是一个木雕,这次是手里握着扇子的大哥哥的迷你版木雕。 商静鱼看着手里的木雕,深深的叹了口气。 端着晚膳过来的寿二瞅了自家主子手里的这个木雕,默默数了一下,加上这个木雕,快凑够十二个了吧。 之前两年,殿下送啥都有,什么吃的用的,好玩的,都有,有一阵子,常常送九门器门做的东西,藏着毒针的小盒子什么的,主子还给命名为“暴雨梨花针”什么的。然后,从今年过年后,雷打不动的,送殿下自己做的木雕。 也不知道,这是几个意思…… “主子,我放到架子上去?”寿二小声问着。 商静鱼摩挲着手里的木雕,慢慢摇头,“等会我自己放上去好了。” “殿下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我看着,可比之前的那几个都雕得好看。”寿二一边笑嘻嘻的说着,一边摆放着膳食。 商静鱼托腮,看着手里的木雕,嗯,的确是比之前的要好看。 “不过啊,殿下送这些木雕,是做什么?”寿二有些疑惑,之前如果说是那雕两个,殿下自己藏一个小主子,小主子藏一个殿下的,那还可以说是定情信物什么的,但殿下后来送那么多木雕过来…… 寿二表示:这是什么最新的情趣? 做什么?商静鱼将木雕摆好,拿起筷子,敲了一下木雕的头,叹气,“你家殿下这是在告诉我,他要回来了。” 寿二一呆,啊? ******* 而此时的北境,幽州。 一身黑色锦衣的青年慢步走在回廊上,青年面容俊美雅致,身姿挺拔,气质高华,犹如谪仙一般,只是眼眸一黑一红,又透出了几分诡异邪气,让人不敢直视。而其身后跟随着几人,都恭敬垂首。 待青年走到大堂,抬脚迈进,坐上首位后,跟随的几人便都恭敬跪下伏首做礼,“殿下安好!” 青年——林静深抬手示意起身,那打头一人——方硕,便上前一步,躬身拱手,“殿下,在这两年战役中,战死的黑甲军已经造册完毕,已经交付公益堂和忠义会,抚恤金也已经备好。” “鱼儿说过,不管是因何战死,只要是卫护大夏的,名字都该刻上英雄碑,照顾亡魂后裔和家人是忠义堂在做的事,那么抚恤金和英雄碑,便该是官府之责,此事,不可拖延,务必要在三个月内完成。”林静深说着,将身侧福大呈递的折子递给眼前的方硕,“这是关于公祭一事的几个节略,鱼儿已经整理好了,你拿去,三个月后,待英雄碑刻名完成后再做公祭。” 方硕恭敬拱手,双手接过折子,倒退两步后,站到一侧。 “黑甲军中,有不少都是前白家军的军士或者后裔,你待整军后,备案造册前白家军的军士名字,待上京一事了结,便是白家军沉冤待雪的日子。”林静深又对白术和英国公宋荣说道。 “是!”白术眉眼有些激动,眼眶甚至有些红了,但神色却是平静沉稳了。 而英国公宋荣则是拱手说道,“是,但此次解救的原上京世家嫡系子弟,该如何处置?是打发回南州,还是前往灵州?” “此番挟持为人质的世家嫡系子弟中有不少世家是在陈州,彭州等地,你只需给些路费,其他的,何去何从,只需问清所前往的地点即可,其他的,无需理会。” “是。” 随后又议了几件事,林静深便挥手示意退下。 待人退下后,福大和福四上前,低声禀报: “主子,追踪长阳公主的暗门中人回报,在通往灵州的官道上,人不见了。” “也就是说……暗门的人已经跟丢了?”林静深的眼眸透出不悦,站定,侧头问着身后的侍从福大,“也就是说人有没有进灵州,你们也都不知道?” 福大双膝跪地,伏首请罪,“属下该死!” 两年来,暗门中人一直盯着长阳公主,唯一一个从上京中刻意放出来的长阳公主,先是来了幽州,后被主子命令送往了南州,之后出走南州,行踪飘忽不定,原本应是一个哪里都不可能去得了的弱女子,却意外的发现,这个弱女子极其不简单,身后似乎是有人在保护一般,而且东走西窜的,似乎是在联络什么。但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似乎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立即传令寿一,福三,务必要保护好小主子,莫让那些个脏东西靠近小主子一步!” “是!” “传令福二,小主子弱冠礼后,就会回返南州,南州的网可以撒下去了。在小主子回返南州前,那些个杂鱼碎虾,务必给我清理干净!”林静深冷声下令。 “是!” ——居然跟丢了,对方若是前往灵州的话,鱼儿必定是他们的目标。 想到之前鱼儿所暗示的三年后的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的事,林静深就心头焦躁了。 “福大,准备一下,下午起行,返回灵州!”林静深说道,手指摩挲着手腕的黑色玉石串。 第170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4 殿下要回来了的事暂且不提, 只是,眼下, 这……这事该怎么处理? 今日百花会, 今年的百花会就在张家的大园子里举行,百花盛开,少年少女们穿梭其中,相互见礼, 或者赠送花束和荷包, 若是相互有意, 女子收下花束, 男子则收下荷包。当然, 若是无意, 也可以收下荷包或者花束, 毕竟窈窕淑女, 匪匪君子, 都是平时难得见到的,而他们家的主子, 刚刚踏进这园子没有多久, 就已经收到好多花束,和抛来的荷包了! 寿二纠结的看着单膝跪在自家主子面前的送上百花的青年公子, 又来一个了, 这公子似乎是商家的哪房的? 商静鱼脸皮微抽,眼前的这百花束,是三年前姨妈成亲之时, 他专门去采来, 让沈融沈大人在迎娶的时候送给姨妈,表示爱慕之意, 此后,灵州就不知怎的开始有了这个送花表达心意的习俗了。 然后呢,今天是百花会,为什么那么多人送他花啊啊啊啊,这是几个意思? “这位公子。我不收花。”商静鱼努力维持脸色的冷静,说完后,就赶紧的大步追上了前头,被容和公公引着往前走的穆棱,我靠,等等我啊穆棱哥! 寿二赶紧跟上,至于这个被拒绝了,一脸伤心欲绝的送花的公子,谁管啊,真庆幸,今日殿下还没有回来。 穆棱已经笑意盈盈的站定了,待商静鱼急急追上来了,才慢慢的往前走去,“公子今日知道了吧。” “啊,知道什么啊?”商静鱼茫然的抬头看向穆棱。 “灵州也好,南州也罢,爱慕公子的人其实很多的。”穆棱笑道,带着几分打趣,“若是公子再多出来走走,只怕,就会如今日这般,收到好多好多花了。”说罢,指了指后头跟着的几人,除了寿二和寿一外,后头的护卫都是手里捧着好几束花。 商静鱼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咧嘴笑着,“那是因为我头上顶着一个少阁主的头衔呢。” 穆棱笑着摇头,不单单是如此,他观那些送花的人的气息,是很干净的单纯的爱慕,公子不知道,已经长大的公子,俊秀明朗,气息柔和,干净通透,不够惊艳,但却是会让人一旦接触了便会不自觉的沉沦,再加上公子的聪慧敏锐,在灵州三年所做的诸多事情,眼睛锐利的自然很容易会被公子所吸引。 可惜,殿下在公子身边安排的层层护卫,平常太不容易接触到了,即便接触到了,若是打公子主意的,都会被殿下派人解决了,没法干脆解决的,如萧家的公子,就被遣送了。 只是,男子也就罢了,女子也很多,偷偷的送着花,或者在百花会这样的盛会里接触公子。 比如说眼前这位—— “苏氏小倩拜见公子,公子安好。”一身姿窈窕的少女盈盈一拜,声音犹如黄莺出谷,极为好听。 少女羞怯的偷偷抬眼看下商静鱼,双手呈递了一个荷包,“公子,这是百花会的花节荷包,请公子收下。” 商静鱼僵了僵,随即尴尬一笑,往后悄悄一退,“姑娘多礼了。”说罢,便猛地转身,“哎呀,穆棱哥,快看,我娘亲她们在那呢。快走快走!” “等等,公子?”穆棱被扯了一个踉跄,哭笑不得,用得着这样吗? 寿二和寿一默默跟了上去。 而那少女有些无措的看着商静鱼远去,泫然欲泣的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荷包。 待赶到了商月娘和老太太所在的华亭里,商静鱼才算是松了口气。 穆棱无奈的摇头,“公子不必这般惊慌。” 不惊慌?也不知怎的,他老觉得今日有股视线若有似无的盯着他,是那种灼灼的,但又古怪的,在别人送花送荷包的时候,就有一股寒意?不过平日也总是有人看他,他也不是很在意,就是心里老觉得毛毛的。 “小鱼,我看你今日就安安分分的在这里坐着就好了,等会,童童跳花礼舞后,你就和童童先行回去吧。”老太太笑道。 商静鱼笑着应下,但坐了没多久,又有人来送花了。 商静鱼扶额,客气生疏的拒绝了,在自家娘亲和老太太的忍俊不禁的笑容中,拉着穆棱说是去看童童好了没有。 老太太看着商静鱼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也莫怪那些人蜂拥而至了,小鱼是越长越好了。” “老祖宗夸赞了。小鱼哪有老祖宗说得那么好。”商月娘捂嘴偷笑,刚刚狼狈逃窜的小鱼真是太好玩了。 “怎的没有?小鱼可比四郎好太多了。”老太太笑眯眯的说着,也莫怪四郎早早的就送了约书出去。 ****** 而被商静鱼拉去后头想要躲避送花送荷包的穆棱,刚走了一半,就立即拉住了商静鱼。 商静鱼疑惑侧头看去,就见穆棱身体似乎有些紧绷,而前方,慢步走来一人,商静鱼眨了眨眼,带着面具?手里捧着好大的花束?送花?给穆棱哥?这人似乎只看见了穆棱哥一人,直直的朝穆棱哥走去。 “是……他。”穆棱低声说着,声音有些颤抖,但还好。 他?商静鱼立即顿住脚步,陵国太子?! “送你。”陵国太子低声说着,捧着花束,单膝跪地,仰头望着穆棱。 在百花会这般人来人往,热闹八卦的时候,有一带面具的身材高大的男子,单膝跪地,跪在了双眼蒙着布条的眼盲的公子跟前,传闻,这位眼盲的公子是小金童的义兄。 于是,本来就是众人焦点的商静鱼四周又围了一圈人。真的是极为热闹了。 穆棱身躯有些颤抖,但神色却是平静的,他没接,陵国太子就这么跪着,仰头递着花束。 商静鱼不敢开口,只能看着这两人。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小声八卦的声音好像大了的时候,穆棱才慢慢的伸手接过了花束,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陵国太子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伸手,轻轻的碰了碰穆棱的肩膀,拂去了穆棱肩膀上的落花,感觉到穆棱在颤抖,低声说着,“有花掉你肩膀上了。” “嗯,谢谢。”穆棱垂头,慢慢的后退了一步。 陵国太子看着,动了动手指,但又慢慢的垂落。 而这时,围观人群忽然不知谁惊呼一声,“不好了!商家的小姑娘被劫走了!” 商静鱼脸色大变,抬脚就要跑向后方大屋,花礼舞的临时地方,寿一寿二急急的拦住,“主子!别着急!” 而这时,忽然,后方冲出一人,精准狠的就要刺向了穆棱—— “穆棱哥!”商静鱼惊呼一声。 陵国太子反应迅速的将穆棱拥入怀里,抬手一踹,行刺之人就被狠狠踹走! 而容和公公已经抽出腰间软剑与扑来的几人缠斗了起来! 就在这时——几名黑衣人忽然扑了出来!目标是他商静鱼,而寿一早已手里握着大刀,对上了那几名黑衣人了,而寿二自始至终都护卫在他周围,但就在这时候,忽然不知道是谁撒出了花粉,眼前一片朦胧之际,有人猛然扣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入怀里了! 商静鱼先是一慌,但紧跟着,便惊愕的瞪大双眼,仰头看着扯着他入怀的戴着面具的男子,男子的面具是全白的,眼睛那里似乎又层薄纱,看不清眼睛,但商静鱼可以感觉到灼热的视线一直盯紧着他。 男子将商静鱼扣在怀里,在寿二怒吼着扑来的时候,抬脚一踹,将寿二踹倒,紧跟着,便揽抱着商静鱼猛然腾身而起,在花粉还在蔓延,四周惊慌失措尖叫的时候,男子身姿洒脱,灵活敏捷的闪躲着身后寿二和影卫们的追缉,商静鱼只觉得因为极速闪躲扬起扑来的风猛烈的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他想挣脱,但扣在他腰间的手,温热修长,极为有力,纹丝不动,牢牢的扣着他的腰,商静鱼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而就在这皱眉闭眼的瞬间,商静鱼悄悄的解开袖子里的豆子袋的束口,一颗一颗豆子悄悄的滚落,但刚滚落几颗,忽然,那只温热修长的手伸进他的袖子里,商静鱼猛地瞪大眼睛,不是吧,被发现了?怎么可能! 但那修长的手,的确慢慢的从他的袖子里摸出那豆子袋,然后,当着他的面将豆子袋重新扎好,又放回他的袖子了! 商静鱼呆呆的看着,然后,猛然看了眼四周,这,这是哪里?!马车?!这是一辆马车?! 商静鱼看向眼前坐在他对面的伟岸的青年,这是要带他去哪? “不说话?”对面的青年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很。 商静鱼歪头看着青年,这是特意变声过了?怎么做的? “一个字都不问?”青年朝商静鱼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就要轻轻碰触到商静鱼的时候,商静鱼忽然往后一仰,避开了。 青年的手顿在了半空。 商静鱼面色冷静的看着眼前的青年,依然是不说话,只是沉默安静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青年慢慢的收回了手,紧跟着下一秒,商静鱼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好不容易能看清眼前了,才发现,他居然被眼前这个家伙压倒在马车里卧榻上了! “不说话,也不问,你在等什么?”青年缓缓的逼近,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商静鱼的脸颊。 商静鱼皱着眉头,想避开,但青年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双手置于头顶,而他动弹不得,即便偏头了,青年的手指依然能够慢慢的勾画他的脸颊。 “嗯?在等谁?”青年再次逼近,声音沙哑极了。 商静鱼依然不说话,偏头,不看眼前的青年。 青年低笑一声,凑近,划着商静鱼脸颊的手指,慢慢的往下,落到了商静鱼的衣襟上,修长的带着薄茧的手指,一点点的缓慢的扯开了衣襟上的纽扣—— 第171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5 商静鱼猛地转回头, 目光有些慌乱的看着青年,但依然紧紧的抿着唇, 就是不说话!这个家伙!这个混蛋! 修长的手指已经慢慢的解开了第一颗纽扣, 第二颗纽扣,第三颗纽扣…… 他,他,他真的在解他的衣服……这个混蛋混蛋混蛋!商静鱼的身躯在不由的颤抖, 眼前的视线也在开始模糊, 这个, 这个, 这个混蛋! 突然, 一声长叹, 带着几分无奈的, 宠溺的, 属于商静鱼最熟悉的, 最喜欢的,几分清冷中透着磁性的好听的声音。 “这么倔啊你, 都不肯说一句软话吗?好了好了,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青年无奈的说着, 一边摘下脸上的面具, 露出商静鱼最熟悉,也最想念的,好看得不得了的面容, 那一黑一红的眼眸温柔眷眷, 青年抱起眼泪滑落然后不肯说话的,死死抿着唇的商静鱼, 温柔的将人揽进怀里。 “大哥哥,大哥哥,你混蛋!呜呜呜……混蛋!……”可怜商静鱼上辈子这辈子都没有骂过粗口,翻来覆去的就这么一句混蛋。 听得青年——林静深有些无奈有些好笑,但也有些懊恼,似乎,刚刚,真的是吓到鱼儿了? “可是早就认出我了?怎的问你一直都不说话……”林静深轻声问着,手一下一下的抚拍着商静鱼的背部,一边低头,额头抵着商静鱼的额头,见商静鱼眼泪滑落,可那眼眸却是黑白分明,干净透彻的满是愤愤的怒意和指责,不由又笑了,低头,轻轻的亲着商静鱼的额头,脸颊,慢慢的轻柔的安抚的吻又一下又一下的落在商静鱼的额头,脸颊,鼻尖,最后慢慢的落到了那双他最爱的灵动通透的眼眸上—— 而商静鱼呆呆的回过神来的时候,瞬间爆红了脸,手忙脚乱,手足无措的紧张的想要退开,但紧紧的揽抱着他的腰间的温热修长的手牢牢的扣着他,纹丝不动! “大哥哥!”商静鱼有些狼狈的羞恼的避开似乎还想落在他脸上的亲吻,带着几分紧张恼怒,“松开!” 林静深微微的眯了眯眼,松开? 但面上,林静深只是微微扬起了笑,笑容温柔,带着商静鱼最熟悉的疼惜,抬起手,轻轻的抹去了商静鱼眼角残留的泪痕,清冷的声音透着磁性,慢条斯理的开口转移着话题,“鱼儿是怎么认出我的?” 哼,怎么认出来的?在园子里突然被扯入怀抱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沉木香的气味,大哥哥身上常有这种香味,那时候他就有些怀疑了,但不敢确定,就偷偷的撒豆子,结果呢,居然被发现了!他觉得那是不可能发现的,除非是知道他袖子里藏有豆子!真正确定的是被压倒在卧榻上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和那修长薄茧的手指,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就是混蛋大哥哥! ——故意搞这一出来吓他的吗?QAQ “我要是认不出来,大哥哥你肯定会罚我。”商静鱼避重就轻,哼了哼,嘀咕着说道。 林静深轻笑,凑过去,在商静鱼羞恼的想要躲避的时候,一只手扣住了商静鱼的脖颈,微微垂下眼眸,轻轻的贴了贴商静鱼的颜色淡淡的唇—— 这一贴,商静鱼石化了。 林静深却是微微闭眼,有些眷恋不舍,果然如他想象中一般甜美,可惜,不能再进一步了。 再进一步,怀里的这鱼儿怕是要炸毛了。 “鱼儿若是认不出我,我便把鱼儿关到拓苍山庄去,不让鱼儿离开。如何?”林静深柔声说着,笑容温柔中隐隐透着一点意味不明。 商静鱼猛然回过神,瞪着还是死死的扣着他腰的林静深,“大哥哥今天回来就是来逗弄鱼儿的吗?” “当然不。”林静深笑着说道,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商静鱼的脸颊,带着几分安抚的柔声说着,“鱼儿,再等一下,大哥哥很快就好。” 商静鱼有些茫然,什么叫等一下就好,再看林静深深深凝望着他的一黑一红的眼眸里压抑着的什么东西,那有些沉重的呼吸,以及,感觉到的某个硬邦邦的东西—— 商静鱼腾的一下,脸真的爆红了! ***** 而此时的已经大乱的园子,在寿一福三带着影卫们清理一番后,已经恢复了正常秩序,沈融也已经匆匆赶到。 当看见陵国太子拥着穆棱的时候,惊讶了一下,而在看到寿二阴沉着脸,手握滴血的大刀站在老太太等人后头的时候,更是心头咯噔了一下,小公子呢?! “公子呢?”沈融大步上前,压低声音问道。 “被掳走了。”寿二咬牙切齿的,“还有童童小姐……” 沈融脸色大变,倒是老太太和商月娘脸色还有些冷静,老太太沉声开口,“现在寿一和福三已经带人追出去了。沈大人,立即关闭灵州四门,不可让他们离开灵州!” 沈融拱手应下,随后立即奔了出去! 而老太太侧头看向还拥着淡漠站着的陵国太子,开口问道,“可否让老身与穆棱公子说句话?” 陵国太子低头看着怀里被他死扣在怀里,已经很生气的穆棱,低声问道,“阿陵?我就在亭子外面等你。”说罢,便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穆棱面无表情的在陵国太子松手后,就毫不犹豫的大步走向了老太太,蹲在老太太的身侧,低声说道,“我早上就看见殿下的龙威气息了,殿下一直都随在公子左右。” 老太太一听,心头松了口气,但想起童童,又担忧起来了。 “老祖宗,殿下既然一直都在,定然是有什么布置安排的。不用过于担心。”穆棱低声说着。 老太太只好点点头,转头看向身侧已经手指都扭在一起的商月娘,安抚的拍了拍。 **** 林静深看着被他扣着手,只好坐在他身侧还明显有些羞恼的商静鱼,无奈一笑,拍了拍商静鱼的头,“好了,是我的错。不气了啊。” 商静鱼没说话,他又不是真的十六岁……虽然上辈子他也才十八岁刚刚考上大学,但是,对这种……咳,他又不是不懂! “鱼儿……你知道这些事?”忽然,林静深弯腰凑近,带着几分笑意的问着,可眼神却很严肃 ——关于这些人伦之事,他严禁任何人跟鱼儿提及,连书都不许有。苍掌门在跟他提及鱼儿的身体渐渐向好,甚至有了春梦后,他就恨不得赶回来。 却不想,赶回来后,因为得到一些线索,知道潜藏于灵州的逆贼会在百花会上劫掠鱼儿,便易容装扮进了百花会,他是看见鱼儿了,却也看到,居然有那么多人打着鱼儿的主意! 商静鱼本来不想回答这个,但大哥哥的眼神非常严肃,里头似乎还有些怒意? 商静鱼就下意识的回答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然后,这个回答似乎让大哥哥林静深满意了,又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低笑一声,“鱼儿,你说待会是寿一先找到这里,还是福三呢?” 商静鱼皱眉,“大哥哥,老祖宗她们都没事吧,童童呢?” “我在,自然无碍。”林静深语气柔和,“放心吧。” 商静鱼心头松了口气,随即有些不解的问着,“大哥哥,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阳在灵州的官道上消失了,暗门的消息是,她似乎联络了一些人,打算来百花会搞些事。”林静深语气轻描淡写的说着。 商静鱼凝眉,“那她的目的是我还是童童?” “都不是。”林静深将商静鱼揽进怀里,一边说着,一边从马车的柜子里拿出一盘糕点,拿起一块,喂到商静鱼的嘴边。 商静鱼被揽进林静深怀里的时候,就不由的放松了下来,这种背靠大哥哥林静深宽厚温热怀抱的感觉,是熟悉的,又是安心的,于是,喂到嘴边的糕点自然而然的就张嘴吃下了。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商静鱼侧头问着。 林静深轻轻的拂去商静鱼嘴角的碎末,才开口说话,却是转了个话题,“你在信里说,崔珏从陈州海岛那里找到了一些东西,和三苗族有关,是什么?” 说到这个,商静鱼坐直,下意识的揪住林静深的袖子,带着几分紧张的压低声音说着,“是书!不是这个世界的书!” 林静深一怔,见商静鱼脸色发白,神色紧张的,不由有些心疼,揽过商静鱼,“我在,无碍的。” 商静鱼定了定神,看着林静深脸上的冷静又温柔的神色,心头的紧张慢慢的散去了一些,便低声将崔珏是如何发现的,祭司是怎么说的,以及他看得见书的文字……一一的仔细的说来,包括那三颗还活着的虫母蛋等。 林静深听完,若有所思,所以这才是长阳突然跑来灵州的真相?为了那传送中的天赐之物? “大哥哥,那长阳的目的是这本书的话,那祭司和苍掌门不是很危险吗?”商静鱼担忧的问着。 “我来后,也安排了人过去保护他们。放心。”林静深安抚着拍了拍商静鱼的头。 而此时,马车外头,已经有刀剑抨击的声音,然后,就听见寿一惊愕的声音响起,“福大?!怎么是你!” “寿一找到了。”林静深微微挑眉,心头有些不渝,本想再和鱼儿单独说些话的。 而商静鱼眼睛一亮,掀开车帘子,探头出去见寿一和几名影卫单膝跪在地上,便笑道,“寿一!你和寿二先护送老祖宗她们回去,跟她们说,童童也没事的。” 寿一忙恭敬拱手作礼,应下。 “对了,大哥哥,童童那里,谁在保护她?”商静鱼转头问着靠在马车壁上,曲起一条腿,很是洒脱随意的林静深。 “紫韵,还有福四吧,福三呢?没来?”林静深问道。 “福大,福三呢?”商静鱼又转回头问着福大。 “回小主子的话,寿一刚刚言明,他和福三兵分两路,福三在童童小姐身边,已经接到奏报,童童小姐已经无碍,福三和福四正护送她返回。” 商静鱼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转头看着在他身后,靠着车壁,曲腿,单手撑额,半眯着眼睛盯着他的林静深,商静鱼弯弯眉眼,带着几分讨好的一笑。 “原来鱼儿并不信我。”林静深缓缓的问着。 商静鱼猛地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我知道的,有大哥哥在,老祖宗她们肯定没事的!” 林静深哼了一声,伸手一抓,就将商静鱼抓到自己怀里,一手圈住,一手捏住商静鱼的脸皮,凑近,眯眼,一字一字的缓慢而低沉的说着,“你敢不信我,你试试!” “我我我我一直都是相信大哥哥,相信四郎你的嘛。”商静鱼讨好的咧嘴笑着。 第172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6 林静深终究是心疼, 松了手,见商静鱼白皙的脸上有淡红指印, 一边叹气一边轻轻的抚了抚商静鱼的脸颊, “你呀……” 商静鱼无辜傻笑了一下。他是真的相信大哥哥,但他就是关心则乱嘛。 “大哥哥,我们啥时候回去?”商静鱼张嘴咬下林静深递过来的糕点,一边模糊的问着。 “再等一等, 看他们到底还想在灵州这里掀什么浪花。”林静深说着, 敲了敲马车壁, 很快, 福大便在外头恭敬禀报, “禀主子, 在园子里闹事的人已经拿下, 如主子所料, 园子闹事是假, 他们的目的是祭司那边,他们大部分的力量都集中在祭司那边, 祭司和苍掌门目前已经平安无事, 但是祭司手中的那本书,祭司说是天赐之物, 已经被他们抢走, 虫母蛋被苍掌门藏了起来,他们来不及翻找。” “在今日的这场戏中,他们的力量只有集中在祭司这边?”林静深一边倒水递给专注听着的商静鱼, 一边继续语气缓和的问着。 “属下发现, 除了祭司那边集中了大部分的力量,他们在百花会会场布置的力量也不少, 企图劫掠小主子的几个人武技不俗,寿二和寿一费了一些功夫才拿下。” “抓住的这些,要拷问清楚。长阳这个时候终于动手了,必定不会就这么简单。灵州上次清洗过后,留下的几个隐患终于冒出来了。告诉沈融,若是不能还灵州一个朗朗乾坤,那他这个灵州州令可以不用做了。”林静深说到最后,语气凌厉了起来。 “是!”福大恭敬应下。 ****** 福大走后没有多久,林静深便带着商静鱼下了马车。 商静鱼看了眼四周,这应该是灵州的某条偏僻的街巷。 “走了,鱼儿。”林静深伸手牵住了商静鱼的手,便朝前走去。 “大哥哥,我们去哪里?”商静鱼仰头问道。 “嗯……把鱼儿卖了如何?”林静深转头,低声笑着问道。 商静鱼翻了翻白眼,大哥哥此番回来后老是逗他!“大哥哥要是把鱼儿卖了,记得分钱给我。鱼儿要求不高,六成就好。” 林静深轻笑一声,低头柔声说着,“我怎舍得?”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商静鱼的脸颊。 商静鱼轻咳一声,耳尖微红,这会儿他们可是慢步走在街上呢。 林静深盯着商静鱼的红红耳尖低笑一声,也不逗弄了,到底是在外头,鱼儿这般可爱的模样,他可不愿再有人看见,于是接过后头福大不知从哪翻来的帽兜给商静鱼戴上。 商静鱼呆了呆,下意识的伸手拉了拉帽兜,这个不是女子出门才需用的吗?给他整这个干啥? “百花会上见过鱼儿的不在少数,还是戴着好。”林静深拉下商静鱼的手握在手心里,弯腰凑到帽兜旁边,低声说着,语气温柔,清冷的声音透着几分磁性,在商静鱼的耳畔响着,酥酥麻麻的。 商静鱼默默的垂头,耳朵开始发烫了。 林静深瞄了眼商静鱼的红红耳朵,又微微一笑,牵着商静鱼,朝前走去。 商静鱼抬头看着走在他身侧的林静深,一点阳光涂抹在林静深的侧脸上,如同打了光晕一般,鼻梁挺直,下颌线清晰,棱角分明,黑色袍服虽然素朴,但却更显雍容威严,而行走间的随意洒脱,又减少了几分威严。 然后…… 怎、么、那、么、多眼睛都盯着大哥哥啊! 商静鱼顿住脚步,伸手朝身后的福大示意,“大哥哥的面具呢?” 林静深转身看向商静鱼,疑惑,“鱼儿?” 商静鱼接过福大恭敬递过来的面具,示意林静深略微弯下腰,他踮起脚尖,轻轻的将面具给林静深戴上。 林静深摸着脸上的面具,笑了起来。 “我戴帽兜了,大哥哥也得戴面具!公平!”商静鱼理直气壮的说着,虽然这般说着,可耳尖和脸却是红的。 林静深捏了捏商静鱼的手,柔声说着,“好,听鱼儿的。” 商静鱼,“……”什么叫听鱼儿的啊。 ——别搞得自己好像很柔顺的样子好不,QAQ ***** 此时灵州的大院子里,祭司蹲在角落里,抱着三颗虫母蛋嚎啕大哭,“我族的圣物啊啊,没了!没了!” 苍掌门蹲在他旁边,翻了翻白眼,“那就是一本啥都没有的书!你看都没有看到啥的,丢了就丢了!你哭什么!” “你,你,你懂个屁!”祭司指着苍掌门骂道,骂了一句后,又委屈的大哭了起来,“我族找圣物整整找了几百年啊,好不容易找到了,又被我丢了……我,我,我对不起先祖啊啊……” 苍掌门没好气的戳了一下祭司腹部的伤口,腹部痛叫一声。 “你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命大了!那些杀手都恨不得杀了你。啧!就你还惦记你的圣物!”苍掌门没好气的说着。 “那本书……如果,如果是圣女的后裔,可能就看得懂了。”祭司抽噎着说道。 苍掌门懒懒的说着,“你不是说你们族的圣女早一千年前就找不到了吗?”还后裔?哼,后裔个屁! “……他们来抢天赐之物了,他们一定是知道怎么打开天赐之物了。”祭司喃喃说着。 苍掌门一顿,皱眉看着祭司,“打开天赐之物后会怎么样?” “千年前的重置……只怕会上演了啊。”祭司喃喃的说着,眉眼间一片空洞悲伤。 苍掌门呆了呆,随机眉头锁紧,重置? ****** 上午的百花会闹了一场,可街头巷尾却是秩序井然,人们来来往往,并没有什么异色,虽然多有讨论的,但却没有惶惶然惊恐之色。 商静鱼托腮看着,点头,不错,沈融的能力还是很好的嘛。 “鱼儿?快吃。”林静深将一碗馄饨汤挪了过去,抬手轻轻拍了拍商静鱼的头,有些无奈,“看什么呢。” 商静鱼转头对着林静深咧嘴一笑。 林静深无奈,眉眼间一片宠溺温柔,递给商静鱼一双筷子。 此时,他们就在巷子里的馄饨摊上吃着馄饨。大哥哥带着他逛了街,问他饿不饿,他便拉着大哥哥来这里了,他对这里的馄饨馋死了,之前穆棱哥外出逛街的时候,被一个好心人引着来吃过馄饨。 嗯,没错,那个好心人——陵国太子,似乎对街头巷尾的这些吃食很熟悉? 吃东西的时候,帽兜和面具就都摘下了。还好,这里地处偏僻,人不多,福大和已经归来的寿一沉默的守在左右。 商静鱼吃了两个馄饨后,见店家端来了两碗馄饨,就招手福大和寿一过来,“我让店家给你们煮了两碗,一起吃吧。”都忙了一个上午了,都没有吃饭呢。 寿一和福大恭敬应下,端过馄饨就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商静鱼吃了好几个后,就吃不下了,夹起剩下的几个馄饨,毫不客气的放到了林静深的碗里。 林静深皱了一下眉头,见商静鱼笑嘻嘻的讨好又狡诈的看着他,又不由的笑了起来,抬手轻拍了一下商静鱼的头,便慢慢的吃了起来。 商静鱼就在那里看着林静深吃,一边有一句的没一句的聊着: “大哥哥,怎么办呢,那本书丢了,不要紧吗?” “没事,这是一个机会。” 机会?商静鱼歪头看着林静深,是抓住余孽们的机会吗?话说那长阳公主真的藏得太深了,他虽然没有怎么跟长阳公主接触过,可是顾家老太君和老太太都说,那是一个不错的女子呀。 偷偷的看了眼林静深,而且,在原来的剧情故事里,大哥哥唯一打算娶的女子就是长阳公主呀,虽然后来没有娶成。 “看什么?”林静深一边笑着问着一边放下筷子,接过福大恭敬呈递的巾帕,先抓来商静鱼的手擦了擦,想给商静鱼擦脸的时候,被商静鱼急急闪过。 “大哥哥,我自己来!”商静鱼忙说着,一把抢过林静深手里的巾帕,随意的擦了擦脸。 林静深微微挑眉,有些不渝,但见商静鱼尴尬脸红的模样,又不由的无奈一笑,接过商静鱼递过来的巾帕,递给福大。 “刚刚在看什么,还是想问什么?”林静深看着商静鱼,端起寿一呈递的茶,一边喝着一边慢慢慢条斯理的问道。 商静鱼眨了眨眼,被看出来了?既然被看出来了,商静鱼也就直接的问着,“大哥哥,长阳公主是一直就是那样有野心的人吗?” “不,她并非如此,皇祖母也好,顾家老太君也罢,她们亲手教养出来的女子不会太差,两位老人家的眼光也很毒,如果真的是野心之辈,她们也不会亲手教养了。”林静深待手里的茶没那么烫了,才递给商静鱼,“喝点。不烫了。” 商静鱼一愣,随即接过,原来手里的这杯茶是在给他放凉吗? “哦……”商静鱼垂眼抿了一口,嗯,是他喜欢喝的温度。 商静鱼抬眼看向林静深,却见林静深一黑一红的眼眸满是温柔愉悦的凝视着他。 ——似乎只要他在他眼前,他就已经很愉悦了。 商静鱼心头有些酸涩。 “不好喝?”林静深伸手轻轻的拂去商静鱼的脸颊上的发丝,一边低声问着。 商静鱼摇了摇头,咧嘴一笑,笑容灿烂,“很好喝。” 林静深一笑,这茶是他从北境带来的,两年多来,在北境,他除了木雕,便做茶,做了几种,今天特意让寿一去泡来喝。 “那大哥哥,为什么长阳会突然这样?感觉很突兀啊。”商静鱼继续话题问着。 “大概是因为所谓圣女的后裔?我也不是很清楚,待事情了结了就清楚了。”林静深轻描淡写的说着。 商静鱼瞅着林静深,这是知道,但不想让他知道?嗯,这里头定然是和他有些关系? 而事实上,林静深只知道长阳可能是圣女的后裔,可能拥有控制虫母的能力,还有就是,上京那边,中宫的太后在长阳突然出走南州那天,就死了。上京那边如今是王贵妃在下发命令。 ——而最重要的是,所谓重置的这种天赐之物带来的能力,似乎,就在长阳身上? 长阳似乎重置了她自己,她拥有了所谓前世的记忆。这点,从她似乎纠缠他就可以知道了。 毕竟这辈子,他和她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在未曾爆发上京之乱前,她是冷静自持也是聪慧的,配合着他的下属,救出了皇祖母。 第173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7 此时的灵州外郊区树林里。 全身裹着麻布, 如同乞丐般的女子佝偻着蹲在树下,手里死死的捏着一本泛黄的书, 眼睛里满是疯狂和恨意。 “终于, 拿到了!千年前就属于我的天赐之物!终于回到我的手里了!”女子的声音沙哑难听,似乎隐隐有重合的两个声音。 “哼,你还想摆脱我的控制!天真!拥有当初我血脉的后人,你就是我的身体备份之一!宋太后已经老了, 我早就想要你这个鲜嫩的身体, 可惜呀, 最好的应该是白家的嫡女, 她死了!但是还有你, 那两个老不死的护着你护着那么紧, 我都找不到机会, 如今, 你的这个身体就是我的了……虫母孕育在你体内, 让它降生成为你的子女,就是你的使命!哈哈哈哈哈哈……”女子疯了一般的得意的笑着。 而跪在女子四周的数百黑衣人, 如同木头一般呆滞的跪着。 ***** 从馄饨摊离开后, 林静深牵着商静鱼继续慢悠悠的逛街,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所以啊, 那个陵国太子怎么都知道灵州有什么好吃的?” “当初陵国□□, 他成功的压住了,还顺势改革了,如今陵国, 是他的天下了。他跟我说过, 他要来灵州看穆棱,我让他来, 但是,不能出现在你和穆棱跟前,除非穆棱愿意。”林静深慢悠悠的说着,“他倒是挺有意思的。专门找好吃的给穆棱送。” 商静鱼摸摸鼻子,没敢说出,找好吃的是穆棱为他提的要求,然后那些好吃的,一半在他肚子里,一半在穆棱哥的肚子里。咳,有时候不太合乎口味的就在哈士奇肚子里。 “大哥哥,现在那陵国太子要来接穆棱哥了。”商静鱼仰头看着林静深,带着几分苦恼,“穆棱哥没有想回去的意思。” “那就随穆棱的意思,穆棱不愿,那就罢了。陵国不足为惧。且陵国太子看重穆棱,就不会勉强他。”林静深漫不经心的说着,终于站定。 商静鱼下意识的跟着站定,一看,眼前是灵州转卖花的花棚?大哥哥来这里干嘛? 然后,他便看见,他家的大哥哥,摘星阁的阁主,走进花棚,摘了一大束花,福大默默的掏钱给钱。 “来,拿着。”林静深将一大束薄荷花递给呆呆的商静鱼。 商静鱼傻乎乎的接过,给,给他的花? 紧跟着,林静深摘下身上的荷包,半蹲下,换下了商静鱼身上的荷包。 其实,他们的荷包都差不多,男子的荷包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但,大哥哥林静深身上的荷包绣着的是暗纹的星星,而他的荷包上是一条胖鱼。而现在,星星荷包挂在了他的腰间,胖鱼荷包在大哥哥腰间。 商静鱼纠结:好端端的换什么啊喂!那条胖鱼一点都不符合大哥哥你威武雄壮的气质哎! “以后,都不准摘下来,除非我给你换。”林静深站起身,弯腰笑道,虽然是柔和轻笑的模样,但那一红一黑的眼底认真模样却是清清楚楚。 商静鱼心头吸吸鼻子,感觉,时隔三年,大哥哥怎的越来越危险? ——他这条鱼有种快要被红烧的感觉! “好。”但面上,商静鱼乖乖的应着。 不远处,寿一和福大默默的站着。 寿一:所以百花会上送小主子的那些花和荷包呢,你们都收到哪里去了? 福大:你觉得……主子会让我们收了好还给小主子? 寿一:我错了,所以你们是扔掉了? 福大:不,烧了。 寿一:……烧,烧了? 福大:下次,不要再收了,我怕下次主子不是烧花,是烧人了。 寿一:…… ****** 黄昏时分了,商静鱼抱着一大束薄荷花走在最前,身后一步林静深虚扶着他慢慢的走着。 待走进了大院,林静深仰头看着挂着“拓苍山庄”2号的牌匾,不由失声笑了起来,“鱼儿,那灵山村那边是几号?” 商静鱼翻翻白眼,“那是1号!” 林静深低头无奈笑着,伸手轻拍了一下商静鱼的头,“你呀……” 他知道这是鱼儿在隐晦表达他的不满,鱼儿起居之地不管在上京还是南洲,或是现在的灵州都是一模一样的格局和装饰,其中含义,别人或许猜测是他疼爱鱼儿,为鱼儿安排照顾无微不至所致。 但这只是其中一个缘由,更为深层次的别人无法猜测的缘由—— 是他在用一模一样的起居之地,告诉他的鱼儿,不管你在哪里,你都在我的世界里。 而这点无法言说的缘由,大概他的鱼儿是知道的。 ——然后,默默的接受了。 进了大院,林静深去后宅给老太太请安,商静鱼就捧着花束回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子,就见寿二跑来,一脸终于看见主子主子你平安无事的松了口气的模样。 “主子,这是什么?我来拿着吧。”寿二忙伸手想接过商静鱼怀里的花束,但商静鱼避开,摇头说道,“不用,你去给拿个花瓶。大点的,我放园子里赏着。” 寿二疑惑,但还是立即跑去拿花瓶,而寿一和福大则来请示了: “主子,殿下的那些东西要如何安置?”寿一恭敬拱手问道。 商静鱼不解,疑惑的看向福大,什么东西?要安置?啥? 福大立即恭敬拱手,“禀小主子,是主子的贴身物品之类,还有一些北境那边的东西,是否要现在拿来?” “不用,你看着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商静鱼浑然不在意的摆手说着。 以前也是这样啊,以前都不用问他,福大和寿一就把东西都整理好了,这次,怎么问他了? 刚好此时,寿二拿来了花瓶,于是,商静鱼把花插进花瓶,转头看向还纠结的站在原地的两人,疑惑不解,“到底怎么了?” “咳,主子,您的意思是,殿下住在这里?” 商静鱼傻乎乎的点头,“不都一直这样吗?啊,等等!” 住在这里等于晚上同睡一个房间!!! 重点是一个被窝啊啊啊啊 ——想到马车上那故意逗弄他亲吻他的甚至甚至还想那什么的那家伙…… 终于反应过来的商静鱼腾的一下脸红了,结巴了,“不行!不行!等一下!福大,你等等。我,我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再说!” 福大和寿一都同时松了口气,以前小主子还是孩子,尚未弱冠,也就罢了,但现在的小主子,三天后就要行弱冠礼了啊!还是未来王君,怎的都不适合和殿下同住一处了! ****** 后宅里,商月娘和商子衿,老太太,见林静深慢步走来,都不由站起,商月娘和商子衿都同时松了口气,看来她们的小鱼平安无事。 几人分别见礼后,商月娘便和商子衿去厨房安排晚膳去了。 堂屋里,只剩下老太太和林静深,近身伺候的老嬷嬷也退到外头守门。 老太太看着林静深,目光透着思量,“……这么说的话,长阳既是长阳,也已经不是长阳了。” “若是按照三苗族的说法来看的话,的确如此。上京那边逃出来的裕亲王已经疯癫了,但他说了,我母亲当年也是目标之一,只是因为生我难产而死,死后的尸首一直被裕亲王藏了起来。”林静深平静的说着。 “而现在她来了,还拿走了祭司手里的那本圣物,这是你的算计之内?”老太太问道,皱着眉。 “我需要他们彻底的翻出来,我不想将来我死了,这个天下就重回他们的手中!不论如何,这个天下都不该掌握在一群虫子手里!”林静深语气冷厉的说着。 老太太赞赏的点头,“没错。所以,你是打算在灵州这里解决这件事?” “嗯,天之碑就在这里。他们必定是要回到天之碑这里。”林静深说着,语气缓和了下来,看着老太太,站起身,躬身拱手,低声郑重说道,“待此事结束,孙儿想迎娶鱼儿做我的王君。” 老太太一怔,随即笑道,“好,到时候祖母给你操持!” 林静深这才重新坐下来。 然后,老太太慢吞吞的开口,“不过,在此之前,你就不能和鱼儿同一个院子了 。” 林静深一怔,下意识的看向老太太,什么?! 老太太瞪眼,“鱼儿都已经长大了!你今天下午把鱼儿带走,我还没责罚你呢!既然要娶做王君,就不可这般轻浮慢待!” 林静深默然无语,他从未轻浮慢待过鱼儿啊。 “你自然是不敢也不会,但,到底是人言可畏,你要知道,鱼儿不是女子,他如今主掌天下政事,灵州,乃至整个天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老太太细细的解说着。 ——到底是自家孙儿,又因从小到大,四郎身边都没有靠谱的长辈给过什么教诲,这些人情世故,四郎不知道也是常理。 “我明白了。”林静深低声说着,带着几分无奈。他还想抱着鱼儿一起睡,他想念鱼儿久矣。 “至少,你们是可以天天见面的。”老太太笑着安抚了一句。 这时,外头的老嬷嬷进来了,“老祖宗,公子来给您请安了。” 老太太笑了一下,看向林静深,林静深无奈一笑,“大概也是来说我住处的事。” “等晚膳好了,大家一起用膳,就摆在前头花厅好了。你先去跟鱼儿说说话吧。”老太太笑眯眯的说着。 ***** 商静鱼站在回廊处,看着他家大哥哥似乎气息不是很好的慢步走来,商静鱼不由心头打鼓,这是和老太太说了啥,怎的心情不好了? 林静深走到商静鱼跟前,背负双手,弯腰,眯眼问着,“来给老太太请安?还是,为了我的住处?” 商静鱼一愣,随即装傻一笑,“大哥哥说什么呢。” “哼!不与我一起住,开心了?”林静深继续眯眼问着,见商静鱼故作无辜的笑容,手指痒了,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真是!明明都开心的眼睛都亮晶晶的了! 商静鱼忙摇头,“不,不是……” “哦,那我晚上还和鱼儿一起睡?”林静深挑眉问道。 商静鱼心头一跳,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不可以!” 林静深眯眼,不、可、以? 第174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8 商静鱼脱口而出后就后悔了, 看看眼前眯着眼睛脸上神色淡淡的已经明显是有些生气的林静深,忙上前, 主动抓住林静深的手臂, 咧嘴笑着,“大哥哥,鱼儿说错话了,鱼儿道歉。你别生气。” 林静深看着商静鱼那一脸讨好灿烂的笑容, 心头那点不悦和不自觉的惶恐不由的散去了, 于是心头轻叹了口气, 他也许应该在三天内彻底解决了那些虫子, 再之后, 马上办婚事!娶了鱼儿!但, 越是重视越是珍惜越是深爱, 就越舍不得这般仓促。 ——鱼儿值得最好的! 林静深背负的双手松开, 轻轻握住商静鱼的手, 放缓语气,低声说着, “道歉做什么, 我从未对鱼儿生气过。只要鱼儿乖乖的,待在大哥哥身边, 大哥哥就永远都不会生气。”林静深边说, 边抬手轻轻的抚着商静鱼的脸颊,语气温柔,但却透着意味深长。 商静鱼心头一跳, 抬头看着林静深那一黑一红的眼眸, 似乎,那另外黑色的眼眸底还有一些红色?然后, 乖乖的待在大哥哥身边,商静鱼心头无措又苦涩,他也想啊。哪怕只能活到四十岁,他也愿意陪着大哥哥!永远的陪着大哥哥!可是,可是,那个梦境老头儿说只给他三年时间…… 商静鱼默默向前靠在林静深的怀里,有些贪恋的吸了吸鼻子,大哥哥的身上的气息真好闻。 林静深有些意外的看着主动蹭入他怀里的商静鱼,自下午他出现后,鱼儿与他总是不自觉的保持着距离,虽然因为即将弱冠,终究不是三年前了,鱼儿皮薄,害羞,他也明白,但他心里总是有些失落和不安,如今难得鱼儿主动蹭入他的怀里,林静深不由低笑一声,抬手环住,紧紧的抱着。 ******* 此时的大院里另一处的院落里,院落挂着“青禾”,青禾二字是商静鱼亲笔写的,至于青禾两字是穆棱自己命名的。 当初商静鱼问过穆棱,为何起名“青禾”? 穆棱说,“我在陵国曾经养过一只鸟,绿色的凤鸟,就叫做青禾。” 这时候的院落门前,陵国太子仰头看着牌匾,沉默的站了好一会儿。 大门口的容和公公有些尴尬和无措的看着门前的这位大佛,这,这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啊?穆公子虽然没说话,但是他知道,穆公子一点都不希望门口这位大佛进去。而这位大佛已经盯着牌匾看了好一会儿,他知道,这是想起小时候公子养的那只叫青禾的凤鸟,是国师找来给穆公子养的,但后来,却是被眼前的这位给亲自掐死了。 “容和,你去问下公子,我可否进去探望?”陵国太子说道。 容和公公恭敬的拱手,倒退着,进入院子,快步走向坐在回廊亭里翻弄着药草的穆棱。 “公子。”容和公公恭敬拱手,“太子想进来探望公子,问可否进来?” 穆棱手一顿,平静开口,“待会就要用晚膳了,今日殿下会宴请摘星阁阁员以及太子殿下,请他待会在大堂再见吧。我这会儿不便见客。” 容和公公恭敬应下,转身忙快步走到门口去回禀了,本以为这位大佛听了,会生气,或者强制创进来,但或许是因为两年的光阴磨平了大佛的一点锐气。 陵国太子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身后的人送上果品,就走到一旁的回廊坐下。 容和公公瞅了瞅,这是……要等公子出来?容和公公也不敢上前询问,默默的退回了院子里。 院落里,穆棱将药草摘捡好,便慢慢的站起身,容和公公忙快步过去,轻轻搀扶,“公子?可是要回房?” “不了,去前堂大花厅,我想和我师伯,祭司大人说些事。”穆棱温和说着。 “是。公子,你慢点走。”容和公公忙说着,前头慢慢的引路,虽然知道公子眼盲,但是能够靠着气息辨识,走路和起居也能够勉强应付,但是容和公公还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 “太子殿下在外头?”突兀的,穆棱看向大门方向,皱起了眉头。 “是。太子殿下还送了些果品,奴才瞧着不错,就先收起来了。”容和公公低声说着。 穆棱默然了一会儿,几乎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我知道了。” 容和公公暗地里松了口气,看来这几年来,公子对太子殿下沉默的执着的粘人行为似乎已经有些麻木了。 穆棱走出大门,守在回廊处的陵国太子便马上站了起来,大步走向了穆棱。 穆棱沉默的站着。 “可好?”陵国太子在穆棱三步外站定,低声问道。 “很好,多谢太子殿下关心。”穆棱客气的回着话。如同这几年,时不时在灵州街头巷尾“偶遇”的时候,客气疏远。 而陵国太子似乎早已料到,只是微微点头,低声说着,“晚膳要开始了,一起去?” 陵国沉默了一下,慢慢的点头。 陵国太子的神色一下就明亮了起来,神色间也带上了不自觉的意外和惊喜。 于是两人慢步的朝前走去。 转过回廊的时候,穆棱低声开口,“今日百花会,可是太子殿下与阁主的合谋?” 陵国太子看着穆棱,似乎有些无奈有些认命的开口,“我就知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同往前堂,定是有些事想要问我。” 穆棱不说话。 “好,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陵国太子叹气说着,“是的,如你所猜测的一样,今日百花会确实是林静深与我谋划后的行动,目的,就是钓出那些残留的虫子,和最大的那只虫母。” 穆棱侧头看向陵国太子,“陵国境内也有?” “自然是有些不安分的,几百年前叛逃大夏的,就是当时陵国抓出来的虫子,这是千年前的烂摊子,陵国,大夏,三苗族,都逃不了这个责任 。”陵国太子沉声说着。 穆棱微微点头,所以今天看到殿下的龙威出现也不是偶然了。 “那接下来呢?”穆棱低声问道,“是不是……想在公子的弱冠礼引出来?” 陵国太子扬眉一笑,“阿棱果然与我心有灵犀。” 穆棱偏头,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话。 “具体的,林静深没有说,但他的确说过,很快就可以解决了。”陵国太子低声说着。 而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前堂大花厅。 大花厅里,苍掌门,祭司,沈融,范学士,卢老先生等人都已经到了。 穆棱进入花厅,先和众人拱手见礼,随后,众人和陵国太子恭敬做礼。 见礼后,穆棱就直接走到苍掌门和祭司那边,循着气息,看向苍掌门,“师伯,那几个虫母蛋,没事吧。” “没呢,祭司给它们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那些个黑衣人居然都没有发现我藏起来的蛋,哈哈。”苍掌门很高兴,那些虫母蛋极为有趣,他正研究得起劲呢。 穆棱微微点头,又看向祭司,困惑问着,“祭司怎么了?”怎的气息突然间那么悲伤难过的? “他那本宝贝书被抢走了,他呀,说要以死谢罪!”苍掌门没好气的开口说着。 穆棱惊讶,那本很神奇的会发光的书?被抢走了? 祭司哭哭啼啼,“那是我族的圣物啊!” “祭司不必悲伤,那些人的行踪虽然尚未完全掌握,但是应该可以追回来的。”沈融走到这边,安慰说道。 “就是!有林静深在呢,那本书,肯定能回来!”苍掌门插了一句。 祭司抹了抹脸,眼下,也只能靠殿下了。不然——若是千年前的天赐之物再次被重启的话,只怕,这个天下危矣! 而此时,老太太和商月娘,商子衿,童童也来了,因为女眷的关系,就在测厅开了一桌。 不久,林静深和商静鱼也携手而来。 侧厅的老太太一见林静深牵着商静鱼的手——不要以为袖子宽大挡住了就看不见!哼! 老太太皱眉,随机和蔼的喊着,“小鱼,来。” 林静深不得不松开了牵得紧紧的手,看着商静鱼朝老太太那桌欢快的跑去,心头有些无奈,真是……不过牵了手,而且他也没有牵多久! “老祖宗安好。姨妈安好,娘亲安好。”商静鱼笑嘻嘻的一个个的拱手见礼。 在老太太笑容慈爱的示意不必多礼后,商静鱼就转头看向了童童,抚了抚童童的头发,“如何?今日可是吓到了?” 童童眨眼,很是兴奋,“没有!哥哥放心!我身边的白茶,还有福三管事他们都好厉害!我今天学了好多!” 商静鱼弯了弯眉眼,自从跟随姨妈走南闯北的每年玩一次走商后,童童的胆子就一直很大,而今日之事,看来对童童并没有什么影响。也是童童身边的侍女武技高超,当初让紫韵挑选女影卫给童童,看来是选对人了。 “好了,你且去吧。”老太太瞥眼那边时不时看过来的林静深,无奈,挥手说道。 商静鱼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到那边的大席,两桌,而大哥哥坐在首位,首位下头空了一个位置,那便是他的了,陵国太子则直接不要脸的坐在了穆棱身侧! 林静深待商静鱼坐下后,才举起酒杯示意,“这些年来,诸君辛苦了。” “不敢!不敢!”众人推辞说着,忙起身回礼,敬酒。 随后,林静深就示意众人随意。 商静鱼一边吃着碗里的,林静深时不时夹过来的饭菜,一边看着穆棱那桌,哟,夹菜,被穆棱哥给默默的夹去了隔壁的苍掌门碗里。穆棱哥要倒酒,就被拦住,不知陵国太子低声说了什么,穆棱哥转头喝茶去了。 “看什么呢?”林静深拍了拍商静鱼的头,低声带着几分无奈宠溺,“怎的那么喜欢看别人的热闹?” “大哥哥,你说,穆棱哥这是……肯接受了?”商静鱼压低声音贼兮兮的说着。 林静深瞥了眼那桌,他对陵国太子和那穆棱并没有多少兴趣,他唯一的兴趣便是坐在他身边,还不肯乖乖吃饭的鱼儿,但是,鱼儿问了,他便淡淡开口说着,“如果他对陵国太子以身冒险依然不在意的话……” 第175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9 以身冒险?商静鱼眨着眼睛好奇的看着林静深, 几个意思?陵国太子做了什么吗? “这是他与穆棱之事,当初就言明了, 不可对穆棱说出, 所以,我现在也不能告诉鱼儿。”林静深低声说着。 ——想要收拾千年前大夏和陵国,和三苗族留下的烂摊子,陵国太子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以身冒险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正如他舍弃与鱼儿三年的时光, 也只是他付出的其中一个代价罢了。 商静鱼似懂非懂的点头, 哦, 就是陵国太子为穆棱哥做了很多事啊。但穆棱哥不知道?而陵国太子也不愿穆棱哥知道? ——那定然是和穆棱哥有关, 且是对穆棱哥有大好处的事了。 “吃饭。”林静深轻轻拍了拍商静鱼的头, 又夹起一块剔掉鱼刺的肉放到商静鱼的碗里。 商静鱼皱着脸, 看着自己已经满满的碗, 这么多……感觉, 自由自在想吃啥就吃啥不想吃就不吃的日子正在慢慢的离他远去……要不要这样啊,大哥哥, 你是在喂猪吗? 用完晚膳, 一群人转移到正堂喝茶聊天说正事去了。 商静鱼被老太太喊去了前堂中庭的花园里赏灯去了。 因为大哥哥回来了,大家都很高兴, 商静鱼大手一挥, 就吩咐着提前庆祝花朝节,于是花园里各式花灯逐一亮了起来。 花园里走了几圈,对着花灯欣赏了一番后, 老太太就喊着去亭子里喝茶。 待坐定, 老太太就正色的直接对着商月娘开口说道,“四郎欲与小鱼缔结百年, 定书也早早的给了小鱼。” 商月娘和商子衿同时一怔,一旁坐着的商静鱼愣了愣,额,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的意思是,虽然大家都知道,小鱼弱冠之后,定然是要与四郎缔结百年,做四郎的王君,但是,该有的礼节,咱一样都不能少。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的意思如何?” 商子衿最先反应过来,笑道,“老祖宗最疼小鱼了,果然是考虑最为周全的,嗯,我觉得按照礼节来是对的,只是,这王君成亲的礼节,我们也不明白。有些麻烦啊。” 商月娘此时也柔和的看了眼脸色微红尴尬的商静鱼,轻声开口,“老祖宗觉得该如何操办?” “我是这样想的,待小鱼弱冠之礼结束,我就为四郎下聘,送聘礼,千年前的王君之礼虽然中宫有文书记载,我也有看过,但,我觉得那对小鱼不好。毕竟那王君之礼是照着侧妃之礼来的。” 侧妃之礼?商子衿和商月娘同时微微皱眉,那当然是不行的! 商静鱼好奇的看着老太太,忍不住问道,“那当初是已经娶了正妃了?” “是的,萧家的那位是长房嫡子,自然是要先娶了正妃,延续了香火,才可娶王君的。”老太太带着几分叹气说着,“此举实则是对萧家,对那位正妃,对那位王君来说,都是大大的不妥的。” “那位王君也愿意?”商静鱼皱眉问道。这不就是逼着人家好好的女子去做同妻嘛。过分。 “自然是不愿意,可,圣上下的赐婚旨意,崔家也没有办法违抗。”老太太说道,看着商静鱼,目光温和,“小鱼,你大哥哥曾经对我说过,他之所以创建摘星阁,改革新政,扫清天下污秽,平定天下,就是为着有朝一日,他的小鱼能够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是为着将来,他和你缔结百年的时候,你与他,只有心甘情愿,满心欢喜,不会有任何不得已,不得不……” 商静鱼怔然。 ——缔结百年的时候,只有心甘情愿和满心欢喜? ——只为有朝一日,能够自由自在开开心心? 商静鱼垂下眼眸,手慢慢的攥紧,大哥哥是这么想的吗?为他,考虑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筹谋了这么多? 商子衿和商月娘对视一眼,却都很高兴。 “如此,老祖宗您说,小鱼的王君之礼要如何操办?” “三书六聘决不能少,其余的,我待和四郎商议后,再把细节落实了,你们也帮忙想想,该怎么操持为好,这成亲当日,要怎么做……” 老太太说到这个就开始兴奋了起来,商月娘和商子衿也热烈的讨论起来了。 商静鱼回过神看着,囧了囧,悄悄的退出了亭子,走上回廊,看着回廊尽头的那正堂,商静鱼有些怔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 ***** 正堂里,林静深和沈融,卢老先生,范学士简单说了一下灵州的政事安排后,便让他们提前退下,留下了祭司,穆棱,陵国太子,苍耳子苍掌门。 “眼下可以判定的是,他们的目的是开启三苗族的天赐之物,但想要开启,还得回到天之碑,而即便到了天之碑,他们也无法开启。”林静深平静的说着,侧头看向惶恐不安的祭司,安抚道,“所以,祭司无需过分忧虑。” “可,可是,按照殿下您说的,他们有圣女的后裔血脉啊。”祭司嗫嚅的开口说着。 “圣女的后裔血脉?不,当年的圣女从未入主过中宫,虫母的唯一的繁殖,是虫子,林氏血脉虽然已经因为被虫子污染,早已断绝了很多直系血脉,但是唯一的真正的嫡系血脉,一直都干净得很。”林静深淡漠的说着。 祭司有些茫然的看着林静深。 倒是苍掌门若有所思,看向林静深,“你的意思是,所谓的圣女的传承,也许不是血脉,而是……” “记忆。”一旁的陵国太子冷冷开口。 穆棱侧头看向身侧的陵国太子,记忆? “陵国直系继承人,都会在出生后无法视物,说是诅咒,也算是诅咒,拥有漫长的乱七八糟的记忆,有时候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无法视物,无法判定生活里的真真假假,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就是千年前的那个该死的开启了圣物的人!”陵国太子冷笑着说道。 陵国太子这话一出,祭司和苍掌门都惊愕的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穆棱则神色怔然的看着陵国太子,所以,小时候,翻脸无情,反复无常?是因为这个记忆? 陵国太子却似乎没有看到祭司和苍掌门的愕然一般,转头看向神色冷静的林静深,“你呢,从一开始,你就比谁都清楚,你进去过天之碑,在天之碑里,你看见了什么?” 林静深慢慢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淡淡开口,“和你一样,但比你好一点的是,我能够分得清现实和记忆。” “哦?若你真能分得清,怎的逼得小金童离家出走了?”陵国太子嘲讽道。 林静深微微眯眼,手里的茶慢慢的放下,一黑一红的眼眸幽深冰冷中透着刺骨寒意,“看来,太子殿下是想试一试,是否能够分清梦境和现实?” 陵国太子冷笑一声,正欲开口反讽,袖子却被抓住,陵国太子一怔,侧头看去,穆棱的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 “殿下,请原谅。”穆棱低声开口说着。 陵国太子皱眉,想开口让他的阿棱不必如此,但是穆棱却是紧紧的揪着他的袖子。 “大哥哥!” 然后,一声清亮的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响起——商静鱼快步的走了进来,一脸灿烂的笑容,“额,你们还没说完事吗?”商静鱼左瞅瞅右看看的,眨眼,有些尴尬。 林静深从商静鱼的声音响起后,神色间的冷厉就慢慢的散去,待见商静鱼快步走来,一脸灿然的可爱笑容,神色就更加温和了。 “差不多了。”林静深笑着说着,一边站起身,走到商静鱼跟前,自然的牵起商静鱼的手,一边朝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林静深淡淡的丢下一句话,“太子殿下好好想想该怎么说话吧。” 商静鱼被林静深牵着手朝外走去,一边慢吞吞的走着,一边转头对着穆棱眨眼,偷笑。 这偷笑狡诈的模样,自然逗笑了苍掌门和祭司,也让穆棱松了口气。 “哎呀!太子殿下,您好好说话啊,那林静深的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苍掌门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伸伸老腰,“你还戳他的伤心事!” ——逼得那臭鱼离家出走,远赴灵山,是他那林静深一生都无法释怀的事。 一直以来,他都疑惑,那林静深素来冷静睿智,怎的会突然间转变那么大!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重置,原来是——记忆啊。 陵国太子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有冷冷的。 苍掌门拉着祭司走了,打算回去继续研究那虫母蛋,正堂里,只剩下穆棱和陵国太子,以及守在门口的容和公公。 “你是故意的?”穆棱松开了紧紧揪着陵国太子的袖子的手,低声开口问道。 陵国太子侧头凝视着穆棱,“阿棱知道?” 穆棱低声开口,“你的气息并没有愤怒,你的声音里也没有嘲讽,但你故意激怒殿下?为什么? ” ——公子是殿下的逆鳞,逼得公子远走灵山一事,是殿下永远的痛。 “因为我想知道林静深现在的能力。他进入天之碑,绝非获得重置的记忆那么简单,他从三年前就开始谋划布局的这一切,定然是有更加深层次的理由!”陵国太子低声的说着。 穆棱微微摇头,站起身,低声说道,“太子殿下,还请慎重,如今的世子殿下深不可测,而他是公子最重要的人。” 陵国太子也站了起来,拉住说完后就想离开的穆棱,皱眉说着,“阿棱,那个小金童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穆棱侧头循着气息看向陵国太子,“是。公子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陵国太子眉头锁紧,直直的盯着穆棱,“那我呢?我对阿棱来说又算是什么?” 穆棱挣开自己的手,低声说道,“您是太子殿下。” 说罢,穆棱就大步朝外走去,门口的容和公公忙跟了上去,偷偷回头看了眼站在正堂脸色阴郁的太子殿下,心头轻叹了一声。 第176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10 被林静深牵走的商静鱼, 慢悠悠的走在他大哥哥的身侧,时不时的拉拉碰碰回廊上的悬挂着的灯笼。 “鱼儿是怕我会生气?”林静深侧头望着一脸悠然带着顽皮笑意的商静鱼, 轻声问着。 “嗯, 我怕大哥哥会对那太子发脾气,虽然他很讨厌,老是缠着穆棱哥,但是穆棱哥对他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虽然穆棱哥没有说, 但是, 他还是挺看重这个讨厌的太子的。”商静鱼叹气说着,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吧。” 顿了顿, 商静鱼又歪头看着林静深, 疑惑, “不过, 我看大哥哥好像也不是真的生气?” 商静鱼来到正堂的时候, 就见他家大哥哥那凌厉冰冷的眉眼, 他心头一跳,还真怕大哥哥会对那太子发火, 但是大哥哥好像也不是真的生气?咳, 这是一种直觉。 林静深笑容加深,眉眼间温柔了下来, 站定, 在回廊的转弯处,轻轻的将商静鱼拉入怀里抱着,低头轻笑说道, “鱼儿与我果然心有灵犀。” 商静鱼脸色微红, 近距离接受他大哥哥的美颜暴击,咳, 有点目眩神迷。 “那大哥哥,那个太子想干嘛?”商静鱼微微后退了一下,但腰被死死的扣住,又,又来了,不让他退,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还好还好,寿一寿二和福大非常有颜色的退到回廊处,这转弯处就他和大哥哥。 “他想知道天之碑的秘密,他一直都想进入天之碑,想破解他们陵国皇室的诅咒,可惜,他进不去。”林静深淡淡说着。 商静鱼愣了一下,天之碑?诅咒? 能进入天之碑的,只有大哥哥。 “那大哥哥……他激怒你,就能知道了?”商静鱼不懂,这是什么逻辑? “人在愤怒之下,会失去理智,也会泄露一些东西,他只是试探罢了。”林静深说着,微微松开了手,抬手轻轻的拂开掉落在商静鱼肩膀上的花瓣。 商静鱼皱眉,这么绕来绕去的! “对他,无需在意,待事情结束后就好了。”林静深安抚着,松开了手,牵住商静鱼,“时候不早了,走吧。” “大哥哥,天之碑,你是不是还得再进去一次?”商静鱼犹豫着问道。 林静深一笑,抬手轻轻的拍了拍商静鱼,“鱼儿早就想问了吧。” 商静鱼垂眼点头,他早就想问天之碑的事,但,因为之前的不愉快和三年的分离,他又犹豫着是否该问,尤其是其中还涉及到了不可言说的那梦境的老头。 “鱼儿……”林静深站定,拉着商静鱼面对面站好,一黑一红的眼眸透着认真和郑重,“天之碑一事,关系到你我的未来,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关系到你我的未来? 商静鱼心头一惊,难道是三年前,大哥哥说的,一切都交给他?一切?指的就是天之碑? “信我吗?鱼儿。”林静深认真问道,目光幽深的凝视着商静鱼。 商静鱼望着林静深近在迟尺的脸,一黑一红的眼眸,别人看着会敬畏,也会惧怕,但他望着,却只会心口一抽一抽的,只会想到,那是三年前,因为他出走南州后,急怒攻心后走火入魔的大哥哥,大哥哥不说,但是苍掌门却是偷偷的告诉过他,一直以来,大哥哥走火入魔的后遗症尚未痊愈,还有三年前幽州的毒箭…… ——信不信大哥哥? 商静鱼往前一步,主动伸手环住林静深,在林静深怔然中,低低声的开口,“我信你。一直,都是。信你。” 林静深怔然过后,欣喜不已,抬手紧紧的抱住商静鱼,声音喑哑,“鱼儿,我保证,一切都会如你我所愿。” “我想要你好好的,大哥哥。我只要你好好的。”什么如不如愿的!商静鱼低低的声音中有些哽咽,“如果,如果你有个万一……我陪着你。我一定会陪着你。” 林静深听着商静鱼话语里的哽咽,不由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的宠溺,“傻瓜。我怎会让你死在我后头?” 商静鱼从林静深温热宽厚的怀抱里仰头,看着林静深,吸了吸鼻子,“那你真的不能丢下我……” 林静深望着眼眶泛红的商静鱼,这有些可怜兮兮的但又有些可爱的脸,真的,有些忍受不了,但,还得忍着。 林静深抬手轻轻的抚去商静鱼的眼角的泪,柔声说着,“放心吧。” ****** 林静深将商静鱼送回院子,福大便上前恭敬低声禀报着,“主子,前堂书院已经收拾好了。” “福三和福四呢?叫他们来前堂书院见我。”林静深说着,盯着院子看了一会儿,才慢步转身走向前堂。 走上前堂的回廊时,便有人无声无息的出现,是一妙龄女子,单膝跪地,拱手,“紫韵拜见主子。” 林静深一边越过紫韵,一边平静开口,“这几日,跟紧商子衿,但是非必要的时候不可现身。” 紫韵一怔,随即心头一凛,这是有人要打商姐姐的主意?! 紫韵恭敬拱手,“是!” 待紫韵退下,林静深抬脚迈入书院,福三和福四已经恭敬拱手跪地。 ***** 夜深时分。 商静鱼坐在院子里的回廊下,翻着条陈,寿二端着药膳上来,恭敬呈递,“主子,药膳用完就该就寝了。” 商静鱼放下手里的条陈,若有所思,上京那边的突围突然间平静了?然后,裕亲王失踪了? 商静鱼托腮,林静文是大哥哥看好的带兵的好手,这三年来,上京突围了无数次,都没有办法成功,怎的突然间就跑出一个裕亲王呢?然后,已经在幽州三年的睿亲王也失踪了? 这些事,大哥哥应该是知道的,大哥哥是想用他们做什么安排吗? “主子……”寿二无奈,再次呈递药膳,“您喝点药,就就寝了吧。” ——之前也就罢了,主子暂代摘星阁阁主,执掌天下政事,每每忙到夜半三更,可现在殿下回来了,所有的册子和折子都早早就被主子送过去了,只留下条陈,跟以前一样,翻着条陈,看着趣事,怎的今晚却是扒着条陈不放呢? “寿二,寿一呢?”商静鱼回过神,接过药膳,一边喝着,一边问道。 “回主子的话,刚刚殿下唤他过去交代些事。”寿二一边回着话,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着条陈盒子。 商静鱼微微点头,喝完药膳,就起身回了房间。 “主子,三天后就是您的弱冠礼了,我想着眼下外头也不太好,要不,这几天您就不要出去了。”寿二碎碎念的说着。 弱冠礼?商静鱼脱下外袍,躺到床上,一边若有所思,那看来三天后才是关键的日子? “寿二。”商静鱼想到后宅里的老弱妇孺,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这几日你需把院子里的巡逻守卫再整一整。” 寿二恭敬应下,随后就拉上了厢房书案里的夜明珠黑布,房间朦胧昏暗,商静鱼微微闭上了眼。 然后,或许是今天困倦了,商静鱼沉沉入睡。 商静鱼不知道的是,在他沉沉入睡后,幽暗的房间里忽然出现一抹黑色袍服的身影,一黑一红的眼眸满是温柔的凝视着他。 黑色袍服的身影慢慢的走近了,弯腰凝视了好一会儿,才无奈的扬了扬嘴角,轻轻的亲了亲商静鱼的嘴角,半晌,才不舍的起身,如同烟雾一般,瞬间消散在厢房里。 林静深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商静鱼正在梦境之中—— 幽暗森林里,高耸的石碑,已经融入了山壁之中,森林里,无数黑色身影沉默站立着,在这些身影身下,狰狞的虫子扭曲着,似乎想要冲出! 天之碑下,大哥哥林静深背负双手站在天之碑前,神色冷漠平静,然后,天空轰然一声雷鸣!闪电打下! 商静鱼惊呼一声,“大哥哥!” “看到了吧?”好久不见的老头没好气的瞪眼。 商静鱼回过神来,看向老头儿,深吸一口气,盘腿坐在了老头儿跟前,指着下头的镜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什么虫子,虫母的,还有什么重置的?这个世界不是古世界吗?怎的,我还走错片场了?!” 老头儿叹气,看着商静鱼,一脸歉意,“是我的疏忽。轮回破了个洞,有些世界就出现了漏洞,这个世界就是漏洞的世界,我来晚了,没得及时补上,有些不法之子,趁机意图控制天道之子,吸取世界的力量。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这个世界的天道为了自救,故意放纵,扶植天道之子与之抗衡。如今,林静深这个天道之子,似乎和这个世界的天道达成了某条件了,只要他把这些虫子呀,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东西毁坏掉,这个世界就算是补完整了。然后,你呢,就麻烦了。” 商静鱼茫然,啊,麻烦?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记住,眼下,你会有一次机会,只要你抓住机会,我就可以趁机把你拽出这个世界,如果,你抓不住的话,商静鱼,你就会融入这个世界里……” 第177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11 寿二看了看小厨房里熬的汤, 又低头瞅瞅蒸笼里的包子,这包子怎么是透明的?额?这个是打算做什么? “哎呦, 二管事, 您就别在这里碍着了,快点,快点,这汤也好了, 米粥也好了, 还有这包子, 快快快, 端去给主子用。”厨房里的掌事嬷嬷不耐烦的挥着手里的大勺子。 寿二尴尬一笑, 但还是指着继续炖煮的汤, 还有那蒸笼里的从未见过的包子, 额, 是包子吗?“嬷嬷, 这是做什么?” “这是殿下清早亲自送来的鱼肉,说是要给主子用的, 厨神那老头儿觉得可以做成鱼肉包子, 诺,现在在蒸着呢。”掌事嬷嬷说着, 又不耐烦的催促着, “快点送去给小主子用膳!” “好好好……”寿二忙应着,心头一边嘀咕,果然殿下回来了就亲自来抓主子的膳食了, 鱼肉包子?为不喜欢吃鱼的主子默默的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嘀咕完,寿二端着已经放了米粥和包子的盘子走向外头去。 刚好寿一走来, 便喊着,“寿一!过来帮忙。” 寿一走过去,扫了眼盘子里的东西,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金针,逐一检验,一边说着,“我看主子今日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也不知道啊。”寿二唉声叹气,明明昨晚就寝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想到一大早的,天还没亮,主子已经洗漱更衣坐在回廊亭里发呆了。他不过是拐去厨房那边看了看膳食,再过来就看见坐在回廊亭里的主子,差点没被吓死。 “那我去跟殿下说一下。”寿一说着,便收起金针,转身朝外头走去。 寿二点头,对,得跟殿下说一下,寿二走到回廊亭里,见他们家的小主子还是在望着天空发呆,不由犯愁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主子,您用点饭?”寿二轻声说着。 商静鱼回过神,看了眼米粥和包子,懒懒的开口,“我知道了,寿二,你下去用饭吧,我自己吃就好。” 寿二顿时愁眉苦脸了,干脆蹲在商静鱼跟前,直接问着,“主子,您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我请苍掌门来看看?” “ 不用,我没事。我就是在想事情。”商静鱼说着,干脆端起米粥,“好了,我用饭了,你下去吧,我没事。真的。” 寿二见状,只好站起来,退到亭子外,却不敢离开。 商静鱼也没管,慢慢的一汤勺一汤勺的用着粥,脑子里盘旋着的全是昨晚的梦境: “任何一个世界最基础的法则——排外,所有来自界外的生灵,一旦被捕捉,那就是魂飞魄散。” “你大哥哥定然是和这个世界的天道达成了协议。” “雷击,便是协议的证明。” “如今这个世界已经开始捕捉千年前的界外生物,你的存在非常危险。但也是一个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我就再也没有办法将你送回你原来的世界了。” “之前为了不让这个世界的法则发现你,我偷偷遮蔽了你一些记忆,如今我把记忆还给你……” “我知道你喜欢林静深,但是,你不要忘记你原来的世界里,还有你的家人。” …… 商静鱼慢慢的停下手里的汤勺,垂下眼,记忆回来了,所以再次明确了,他在原来的世界里,就是一个刚刚考上大学的新生,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爸爸妈妈…… “鱼儿?”忽然,温热熟悉的怀抱拥住了他。 商静鱼不用回头也知道,此刻,在他的身后紧紧拥着他的人是谁。 “鱼儿,不舒服?”林静深从后面弯腰拥住了商静鱼,侧头柔声问着,一边拿下商静鱼手里的碗,伸手摸了摸商静鱼的额头,还好,不烫。 商静鱼转头看着林静深摇头,“大哥哥我没事,我就是昨晚睡得不舒服,有些呆。” “那我们吃点东西就再去睡一下。”林静深说着,坐到商静鱼的身侧,舀起粥,一汤勺一汤勺慢慢的喂着。 商静鱼本想拿过来自己吃,但林静深避开,目光温柔透着担忧,“鱼儿,我喂你吃吧。” 商静鱼只好点头,由着林静深喂他吃粥,有些不太好意思,还好这院子里头都是自己人。 而一碗粥用完,又被塞了一个包子,包子刚刚吃完,苍掌门就到了。 商静鱼无语的侧头看向林静深,他都说了,他没事,他没病! “总得让苍掌门把把脉,我才好放心。”林静深柔声说着。 商静鱼叹气,托腮,在苍掌门懒懒的坐到他跟前的时候,伸手,“您用早膳了吗?” “你说呢?”苍掌门瞪眼,他正准备用膳呢,寿一就过来把他扯走了! 商静鱼弯了弯眉眼,“那待会请你吃包子。”商静鱼说着,赶紧的把早饭的包子推了过去。 苍掌门也不客气,一边拿起一个包子啃着,一边把脉,把脉后,苍掌门皱起眉头,看向林静深,“他昨晚就是没有睡好?” 林静深凝眉,“可是有什么问题?” “他休息不好,得让他好好休息。我再让穆棱给他泡药茶,还有那药膳,我改改方子。”苍掌门说着,就接过寿二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一边对寿二叮嘱着,“看好你家主子,不要让他过分劳累了。” 寿二心头一凛,忙恭敬应下。 林静深皱起眉头,轻轻的拉起商静鱼,柔声说着,“听到了吧。好好休息,来,我们回去好好再睡一下。” 商静鱼心头叹气,他不是生病他只是……唉,机会来了,大概身上的旧毒要复发了吧。 但面上,商静鱼乖乖点头,由着林静深带着他回房,躺到床上,望着给他盖被子,掖着被子的动作温柔又熟练的林静深,商静鱼心头有些酸涩,不由得按住林静深放在被子上的手,低声说着,“大哥哥,我真的没事。” “嗯,鱼儿当然不会有事,三年前不就说了吗?一切交给我就好。”林静深说着,目光深深的凝视着商静鱼,低声问道,“昨晚,可是又做了梦境?” 商静鱼垂着眼点头。 “威胁你了?还是……拿我来威胁你了?”林静深一黑一红的眼眸幽深难测的盯着商静鱼。 商静鱼抬眼看着林静深,眼眶有些泛红的慢慢摇头,低声说着,“大哥哥,你……是不是答应了什么条件?” ——为了这个世界,为了让他留下来? 林静深轻笑一声,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商静鱼,柔声说着,“是有些条件,但现在不能告诉你。鱼儿,乖乖的,待在我的身边看着就好。” 商静鱼抿着唇,看着林静深,要他只是看着就好?可他做不到啊。 林静深见商静鱼这不说话,只是闷闷的看着他的样子,不由无奈一笑,俯身,突兀的亲了亲商静鱼抿着紧紧的唇。 商静鱼一呆,随即脸色微红的瞪着林静深。 “好了,乖乖睡。这次,不会做梦了。”林静深抚了抚商静鱼的脸颊,轻轻的握了握商静鱼的手。 然后,见商静鱼慢慢的闭上眼睛了,便轻轻起身,刚想转身,袖子被扯住了。 林静深愣了一下,见商静鱼闭着眼睛,可手指却紧紧的揪着他的袖子,林静深微微扬了扬嘴角,眉眼无奈,却透着宠溺愉悦。 于是,侧身躺上去,在被子外头,轻轻的拥住商静鱼,商静鱼悄悄的依偎进那让他永远都安心的怀抱,而林静深如同三年前一般,轻轻的抚拍着商静鱼的背部,直至感受到了怀里的这人沉沉睡去了,才慢慢的停下抚拍的手,小心翼翼的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袍,放到了商静鱼的怀里,见熟睡的商静鱼抱紧他的袍服,舒展双眉沉沉睡去,习惯性的在睡梦中弯着眉眼,林静深不由柔和的笑了。 ****** 回廊亭里,苍掌门写好药方,递给寿一,“呐,你拿去给穆棱,穆棱会告诉你怎么抓药,还有药茶,如果穆棱问了,你就说公子需要。” “是。”寿一恭敬的应下,随即快步离开。 这时,林静深已经轻轻的掩上厢房的门,朝回廊亭走来。 待寿二奉上茶,林静深挥手示意,寿二和角落里的福大都恭敬做礼,倒退离开。 回廊亭里,乃至于这个院子,都只有苍掌门和林静深两人。 “雪丹的效果正在消退。”不待林静深开口,苍掌门就神色凝重的开口,“距离我判定的时间有出入,按理说最快也应该一年后才对。” 林静深微微的攥紧了手,凝眉低声问道,“可有解决的法子?” “我最近和祭司在说这个问题,祭司那些神神叨叨的话,我就不说了,反正你也知道,我只说一点,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意思?”林静深皱眉问道。 “这是一个设想,我具体的还没有想好,但是祭司提的这个设想我觉得可以试试,而现在就是尽量延缓吧。”苍掌门说着,站起身,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忙的事情很多,但是,我有一个想法,那臭鱼身上的雪丹效果怎么都不可能这么快,这个会不会和那些家伙搞得那什么重置有关系?” 林静深慢慢摇头,“没有关系。” 苍掌门点头,没有关系那就最好了。“我去给臭鱼熬煮点药。” 林静深站起身,微微拱手,目送苍掌门离去,待看不见苍掌门背影了,林静深走出回廊亭,来到院子中央,抬头看着一望无垠的天空,一黑一红的眼眸透着冷厉和决意,他低声喃喃着,“当初说好的……我帮你解决那些入侵的麻烦,你要帮我留下鱼儿……若你违背诺言,那就玉石俱焚吧!” 林静深喃喃自语的声音一落,天空轰然一声,打了一个响雷。 第178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12 此时的灵州, 密林之中,灵河河畔。 女人站在灵河的河畔, 一身白衣如雪,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背后,明明是端庄美丽的容颜,但眉眼间却是透着一股戾气,一双眼睛黑色几乎占满了眼白, 显得诡异, 女人的神色一会儿痛苦一会儿狞笑, 更加显得古怪诡异。 “你别妄想了!我已经拿到圣物!天之碑!只要开启天之碑!这个世界就会重回千年前!到那时候, 我还是三苗族的圣女!我还是高高在上的圣女!而你!长阳, 你就不会存活于世!毁了我多年布置的林静深!他也会消失!消失!”女人狞笑着喊道。 女人四周, 隐藏于密林这种的黑色影子静默木然的站着。 ****** 商静鱼再次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挣扎坐起, 但突然的咳嗽开始了。 “鱼儿!” 商静鱼正咳的要生要死的时候, 林静深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商静鱼跟前,端着碗药茶, 凝眉坐在了商静鱼的身侧, 熟练的顺着商静鱼的背脊抚拍着,又将药茶喂到商静鱼的嘴边。 “乖, 喝点药茶, 穆棱刚刚做好拿过来的。”林静深低声说着,眉眼间一片凝重。 商静鱼终于顺了气,咳嗽缓了缓, 接过药茶, 慢慢的喝了起来。 “苍掌门说,虽然近来天气还好, 但是,你还是不要出去了,待三日后,弱冠礼的时候再出去。”林静深一边柔声说着,一边抚着商静鱼的背脊。 商静鱼仰头看着林静深,“大哥哥,你是打算三日后动手吗?” “鱼儿不要多问,好好休息,我已经让寿二去后宅跟老太太和夫人说了,这几日我且在院子里照顾你。晚上也不过去请安了。” 商静鱼皱了皱眉,不要多问?可是,雷击?刚刚他好像也有听到打雷? 商静鱼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林静深已经用一根食指点住商静鱼的唇,柔声说着,“听话,鱼儿,鱼儿若是信我,就什么都不要问,听我的就是了。” 商静鱼抿着唇,透彻干净的眼眸静静的凝视着林静深,他会听话,他也相信大哥哥,只是,前提条件是大哥哥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似乎看出商静鱼心头所思,林静深无奈一笑,放下手指,抬手揉了揉商静鱼的头发,“鱼儿,我自会好好的,我还要与鱼儿白头到老呢。” 商静鱼伸手揪住林静深的袖子,认真的开口说着,“大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林静深漆黑色的目光幽深的看着商静鱼,半晌,才低声说着,“好。” ****** 与此同时,穆棱的院子外,陵国太子看着紧锁的院门好久,才转身一步一步的朝外头走去,紧随陵国太子身后的是八个黑衣人,而这八个黑衣人中,有四人,在陵国太子离开之时,顿住脚步,朝陵国太子恭敬一拜,便转身返回,瞬间消失。 灵州门外,一蹒跚的眼神呆滞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男人一步步的走来,男人衣衫褴褛,脚上甚至没了一只鞋,而没了那只鞋的脚板已经烂了,有几条虫子爬了出来,又钻了回去。 而上京城外,一黑衣老者慢步走向了紧闭的城门,身后是严阵以待的林静文和五千神策军! 上京郊外的慈恩寺里,和尚盘腿坐在最高处的大石头上,在和尚的对面,是一盘黑白玉石棋局,和尚捻起一颗黑棋,慢慢的放下,和尚低声喃喃,“棋子已经就位,接下来,就是看天意了吗?” 可是天意自古难测,林静深,你所留下的这盘棋,又会是怎样的局面呢? ***** 而这日,阳光如同黄金一般,缓缓洒下,涂抹着街头巷尾。 灵州城门外,商户,书生,骑马快行的士卒,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商家小金童的弱冠礼的大日子,灵州城似乎更加热闹了。 然而,热闹似乎是属于大街的,偏僻的巷子里,衣衫褴褛的男人踉跄的一步一步的走出,男人每走一步,就掉下了一条虫子,渐渐的巷子里,虫子如同溪流,悄悄的蜿蜒而出,似乎认定了某个方向,奔涌而去! 灵州郊外,灵河,密林深处,天之碑四周,数十条黑色影子静默的木然的一步一步靠近,白衣女子站在天之碑前,全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天之碑,手中紧紧握着的书,开始散发黄色的光芒。 商家祖祠里,林静深负手而立,看着天空,一黑一红的眼眸深幽难测。 **** 商家祖祠外,宾客已经陆续到来。 商子衿和沈融牵着三岁小男孩的手,站在祖祠大门外头迎接宾客。 这些宾客有灵州本地的,也有从南州远道而来的,比如说代表南州其他无法离开的摘星阁阁员的卢怀德,蔡英和顾善闻,比如说从幽州而来的陈老先生和宣王,比如说彭州而来的萧初和萧燃等。 商月娘和老太太也来了,在大门口帮忙接待宾客。 而此时的商静鱼正在祖祠之中。 一大早就被大哥哥林静深从被窝里挖出来了,带到了祖祠,亲手给他换上了娘亲做的弱冠礼的袍服——淡黄色的袍服,里头是白色绣着金边的锦衣,腰间是金色的玉带,然后是大哥哥的荷包,千年暖玉,头上束发,虽然平时也束发,但还没有戴冠,今天开始就可以戴冠了。 穿好,又被喂了膳食,就坐在祖祠里头的大树下,等着时间到了,就行弱冠礼。 商静鱼 抬头看天,三天来,他可以感受他的精力和体力正在慢慢的消退,似乎回到了三年前的那破破烂烂的身体,这是老头提的机会?但又不太像,老头提的机会,应该是可以一下子就让他死掉,然后扯走他的魂灵的那种。 所以,还是得看今天,对吧。 而他忧心的是,不知道大哥哥要怎么做,大哥哥神神秘秘的,又不让他知道,他最怕的就是大哥哥会乱来,为了让他能够留下,大哥哥和这个世界的天道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唉……”商静鱼托腮,叹气。 “公子?”站在商静鱼身侧的穆棱低头,循着气息看向商静鱼,笑了起来,“可是在烦忧今天的弱冠礼?” “弱冠礼没啥,我就是担心,今天可能会发生其他的不可预知的事情……”商静鱼闷闷说道。 “我记得以前,公子你曾经跟我说过,人活着最大的趣味就是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每天都是有趣的开始。”穆棱慢慢的轻声说着。 商静鱼一愣,随机尴尬一笑,“我是说过……咳,但是……” “关心则乱,我明白。”穆棱轻轻的说着,抬头看向天空,他今日所见,天地之间的气息混乱,翻涌不停,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陵国太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商静鱼看着穆棱,低声的说着。 三天前,那陵国太子突兀的离开,问大哥哥,大哥哥说他是去做该做的事。 到底是什么该做的事?大哥哥不说,他也问不出来,而穆棱,似乎知道什么,从那天开始,就常常抬头看着天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整个人也更加安静了。 “我知道……”穆棱轻声说着,那个人,怎会轻易死去?那个人那么偏执,走前还来告诉他,等事情结束了,定要带他回陵国去成婚,还留下了什么约书,公子和林静深殿下的约书,照抄了一份,改了几个字。 ——那个人,为何对他执着至此? 穆棱有些茫然。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今日的天地之间的气息,穆棱隐隐感觉,今日便是最重要的一天,若是林静深殿下成功了的话…… “对了,祭司和苍掌门呢?今天怎么没有看到?”商静鱼看了看四周,这两人昨天还说今日弱冠礼要送自己一份礼物的。 穆棱一愣,是呀,今天怎么没有看到他们两人? 而此时,一直守在商静鱼身侧戒备的寿二也心头一跳,看向角落里的寿一,寿一皱眉,微微点头,随后快步离去。 寿二上前,低声说道,“主子别担心,寿一会派人去找两位老先生的。” “今天不寻常,万事都要小心一些!”商静鱼低声严肃说道。 “是,主子放心。”寿二恭敬应着。 这三天来,他们都知道,主子的弱冠礼将是殿下收网捕鱼的关键时刻,而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主子!万事都以主子的安全为第一! 因此,他们这几日都对老太太和夫人,童童小姐身边的守卫进行了一番整顿,同时也把平平和寿三都叫了过来。 此刻,平平和寿三都不远处警戒,而寿四就在暗处。 忽然,寿一快步而来,恭敬拱手低声禀报,“主子,祭司和苍掌门在前来祖祠的路上失踪了。” ***** 苍耳子揉了揉头,怎的……可以看得见这么明朗的天空了?哎,不对?他是被,被人拖着走的?!我靠! 苍耳子正想怒骂,要抓人,也要让人好好走路啊。啊,好痛!他的背! 苍耳子龇牙咧嘴的准备怒骂几句,突然,苍耳子顿住了,拖着他木然往前走的黑色人,不对,应该是整个人都用黑色布条包裹着的僵硬的人——是人吗?虫子从这黑色人身上掉落,又迅速爬了回去……,这是,虫人?! “他们不会听见我们说话的。”小声说话的声音响起。 苍耳子侧头看去,祭司,也和他一样被拖着走,而且拖着走的步伐还居然都是一样的整齐?! “他们是?” “虫人,他们只会听虫母的命令。”祭司小声说着。 苍耳子啧了一声,嘛的,他不过是个给人看病的老头,抓他干嘛,等等,他不会是被祭司给连累了吧! “这些都是冲着你来的!”苍耳子咬牙切齿。 祭司脸色悲怆,慢慢点头,看着苍掌门,“我想我待会就可以看见我族传说中的圣女了。” 屁个圣女! 苍掌门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把好好的人整成个虫人,算什么圣女! “我说啊,你们族里的圣女一般都是啥样的啊?”苍掌门忍不住问道。 祭司愣了愣,随即长叹一声,“这个问题,之前小公子也问过我。” 苍掌门挑眉,哦,臭鱼也问过啊。 “我也不知道我族圣女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从小就听我族里的老人们说,圣女喜欢种植药田,侍弄花草,对山谷里的小动物们都非常好,对族里,不管是什么人,圣女都非常温柔……老人们说,下大雨的时候,圣女会打开宗祠的大门,让那些动物和族里的穷苦老人孩子进来避雨……干旱的时候,圣女会去祈求雨水……族里有纷争矛盾的时候,圣女从来都是两头劝说……圣女最恨流血和争斗……” “小公子说,圣女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我也是这般想的。” 祭司说着,眼眶红红的,可是后来,圣女却是成了他们三苗族痛苦的根源……这个世界动荡不安的祸害…… 第179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13 灵州, 商家祖祠 咚!咚!咚! 三声大鼓之后,便是悠扬悦耳的笛声。 商静鱼迈步走出, 身后是寿一和寿二, 再之后是平平和寿三。 前方,穆棱站在祠堂门口,吹奏着祈福的曲子,据说, 这是弱冠礼没有的仪式, 但穆棱哥给加上了, 而大哥哥也觉得很好。 再前方, 祠堂里, 站在中央的一身黑色金边纹绣袍服的高瘦俊美的大哥哥微笑着凝视着他。 按照弱冠礼的仪式, 为他加冠的必须是长辈, 或者有名望的长辈, 本来最好给他加冠的是卢老先生或者陈老先生, 现在两位老先生都在祠堂里。 但是,大哥哥却坚持必须由他为他加冠。 理由? ——鱼儿是我看着长大的, 怎的, 摘星阁阁主,五十万黑甲军统帅, 十万神策军的统领, 还不够吗?那么七绝郎君呢?这个名号如何?要不?鱼儿未来的夫君? ——滚!我才是夫君!啊呸!什么夫君不夫君的!都不是! 然后,现在,他就站在了大哥哥跟前, 面对商家的列祖列宗, 慢慢的跪下,行叩拜之礼。 三叩拜后, 商静鱼直起身,仰头望着站在他跟前的大哥哥林静深,大哥哥一黑一红的眼眸里有好多好多他读不懂的情绪,能够直观感受到的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林静深低头凝视着跪在他跟前的商静鱼,他等这么一刻等了多久? 五年还是八年?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一旁的卢老先生高声祝词。 身侧的福大上前一步,恭敬弯腰,低头双手呈递红木盘子,红木盘子里,是他家主子林静深亲手做的镶嵌着明珠的碧玉竹冠。 ——天下,也就这么一个晶莹剔透的碧玉竹冠了。 林静深慢慢的伸手拿起碧玉竹冠,仔细的将碧玉竹冠给商静鱼戴上。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陈老先生高声祝道 最后,礼成—— 范老先生高声祝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亲眷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林静深将商静鱼拉起,商静鱼仰头一笑,正欲开口说话,忽然,惊呼声响起,“旦旦!” 商静鱼一怔,急急转头看去,就见铺天盖地而来的是虫子!好多虫子!紧跟着,眼前是一片浓重的雾气!商静鱼顿觉呼吸急促了!耳畔还听到众人乱七八糟的喊声,还有刀剑相碰的击杀之声—— 商子衿尖叫连连,“旦旦!我儿!还给我!紫韵!紫韵!别管我,快去救旦旦!” 沈融的声音也急急吼道,“放开我儿子!” “哎呦!旦旦!快,快去救孩子!” “姐姐!姐姐!小鱼!小鱼!——” 商静鱼正想应着,忽然身后大哥哥冷静的声音响起,“别慌!是幻觉,冷静!” 商静鱼呆了呆,幻,幻觉?!啊,对了,灵州之前曾经大面积扑杀过的那种让人造成幻觉的花,什么花来着?啊啊啊啊!头好痛! 商静鱼下意识的喃喃唤着,“大哥哥?大哥哥?……” “鱼儿!醒来!醒来!” 商静鱼似乎听到了熟悉好听的声音,但又没有,为什么?他在哪?? 浓重的黑雾让他无法看清,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是幻觉的话,闭上眼睛会不会好一点? ****** 林静深面色阴沉的抬手一挥,眼前笼罩的浓重的黑雾似乎被挥散了,但很快又聚集而来,林静深抱起怀里的陷入昏迷的商静鱼,再次重重的一挥!然后,有人扬起了什么东西,如同柳絮一样的粉末,那些黑雾慢慢的沉入粉末之中,很快,众人再次可以视物了。 只见地上到处都是黑色粉末,那突然袭来的黑雾没了? “怎么回事?!” “等等!旦旦呢?” “姐姐放心,旦旦在我这里。” “老祖宗,老祖宗,你怎么样了?” …… “哎?小鱼!”商月娘惊呼一声,扑了过去,急急的慌乱的看着被林静深揽抱在怀里的昏迷中的商静鱼。 “夫人莫慌。吸入了一些毒粉,无碍的。”林静深语气平静的说着,可眉眼间的厉色和阴沉,却是让想上来看情况的众人都不由的退后一步。 唯有商月娘茫然的担忧的看着商静鱼,还有穆棱,几步上前,伸手探了探脉,皱眉看向林静深,“比之前灵州的迷幻之毒要深一些,应该是重新调配过的毒粉。有点麻烦。” 林静深脸色更加阴沉,抱紧商静鱼,“我知道了。”说罢,便看向沈融和卢怀德,平静说道,“在我没有回来前,灵州一切如常!外头的虫子,穆棱有办法解决,你们和穆棱商议一下,其他人,各归各处。” 林静深说罢,打横抱起商静鱼正欲走出,但眼前忽然出现两人—— “请等一下,殿下。”萧初拱手作揖。 林静深眯眼看向萧初,淡淡开口,“怎么?萧家耐不住了?” 萧初怔然了一下,随即似乎是很无奈的自嘲,“果然,一切都瞒不过殿下您。只是,萧家并无任何不敬之意,殿下也应知道,萧家虽然为了自保,以至于丢了先人的脸面,但是,萧家从未有过任何忤逆之意。” “那你这是何意?”林静深淡淡问道。 “这是萧家献于公子的弱冠贺礼——萧家祖传之物,千年雪丹。” 林静深一怔,雪丹?千年雪丹?他找了好久的鱼儿需要的第二颗雪丹?! ****** 灵州城外,灵河,密林深处。 苍掌门盘腿坐在大树下,挖了挖耳朵,看了眼四周围着他的虫子,啧,居然都是毒虫子,虽然他不怕这些虫子,但是……不远处的对着三苗族族长尸首哭哭啼啼的祭司,以及,被人绑住的脸色黑沉的那陵国太子,啧!这人怎会被抓住? “喂!”苍掌门随手捡了一颗石子砸了过去! 陵国太子面无表情的看向苍掌门,捏了捏拳头,这人如果不是阿棱的师伯,他定然是要他好看! “你怎么也被抓来了?”苍掌门瞪眼问道,“你可不能死了!你死了!阿棱也完蛋了!” 陵国太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阿棱并不在意我。”他死了,阿棱的脾气最多就是沉默几天吧。在阿棱的心里,他最看重的还是那个什么小金童! “他的眼睛在你脸上啊笨蛋!他不是普通人,他的眼睛能替换到你身上,你们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吗?”苍掌门翻了翻白眼,他这个不知道过往那些藏于历史之中的龌龊肮脏的东西的人,都知道的事,怎的眼前这个看似精明的太子居然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陵国太子不解。 “呵呵呵……让我来告诉你吧。”尖细的声音极为难听,可走出来的这个白衣女人,除了眼睛全黑之外,却是意外的端庄美丽。 ——如同千年前的圣洁美丽的圣女般。 ——如果在她的四周没有萦绕着黑雾,如果她的脚下没有那些扭曲的丑陋的虫子的话。 “你知道?”陵国太子盯着白衣女人,“你就是千年前的圣女?” “我当然知道。千年前,是你们陵国皇帝背叛了我!你们的诅咒,是上天降下的!作为你们陵国背叛我,违背天道的惩罚!”白衣女人高昂着头,骄傲的又冷冷的笑道,“已经千年了啊。” “你刚刚说,你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想要解除你们的诅咒,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三苗族嫡系祭司的血脉,用他的眼睛换下你的眼睛,此后,你们命运相连,同生共死。”白衣女人慢悠悠的说着,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嘲弄,“当然,前提条件是三苗族的这个嫡系血脉必须是心甘情愿的。” 陵国太子攥紧了手,盯着白衣女人,声音里透着恨意,“而这一切却都是你搞出来的!” “当然是我。”白衣女人很骄傲的慢步走到陵国太子跟前,“我本是天选之女,我拥有天赐之物!我才是真正主宰这个世界的人!可是,你们的先祖,居然敢背叛我!为了那么一个女人,居然背叛了我!” “背叛?你确定?”陵国太子冷笑,“你设下的惩罚,你让我们陵家人每一代的一人必须拥有重置的记忆!那些记忆,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天天重复!是我们陵家背叛了你吗?我先祖从未与你定下盟约!我先祖只爱他的妻,为了他的所爱,他甚至舍下了陵国皇位!可你无数次的重置,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他的认可和情意!” “闭嘴!”白衣女人突然暴怒了起来,猛地一挥手! 陵国太子被重重摔倒在地! 苍掌门瞪大眼睛,我草,那女人……有武技?不对,是虫子!? “我是天选之女!不管是你们还是那该死的大夏林家,都只能选我!我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白衣女人怒道。 “可惜,当年的陵家没有选你,大夏皇室也没有选你。”轻淡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响起。 那白衣女人猛地转头看去。 苍掌门瞪大眼睛看向从黑暗的密林里慢步走出的林静深,等会儿,林静深还抱着一个人?谁?臭鱼?! 白衣女人看见林静深的时候,似乎有些恐惧,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 林静深没有看白衣女人一眼,抱着商静鱼径直走到苍掌门跟前,轻轻的温柔的将还昏迷中的商静鱼放到苍掌门跟前,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商静鱼靠着树,见四周的虫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抬手轻轻一划,指尖的血滴落,那些虫子就疯狂的拼命的后退,一瞬间,苍掌门四周就空了,干干净净的,一只虫子都没有! 苍掌门瞪大眼睛,“你的血?” “我曾经和千年前的圣兽缔结过血契,圣兽认我为主。照顾好鱼儿。”林静深说着,站起身,看向恐惧的盯着他的白衣女人,“圣兽,你应该知道吧。你曾经将我,和我的贴身侍从三人扔进地下宫殿,想让沉眠在地下宫殿的圣兽吃了我们,可惜,它并没有吃了我们。” “对!它没有吃了你们!我早该想到的!你身上流着的是该死的林家的真正血脉!”白衣女人朝林静深吼叫着,“可那又怎么样!天赐之物回到我身边了!你们,只能被我一次又一次的重置!” “每重置一次,我们就会忘记一次。”陵国太子冷笑,“可是千年前,不管你重置了多少次!我的先祖每一次选的都不是你!” “那又怎么样。”白衣女人却呵呵的冷笑起来,慢慢的挺直腰板,“无所谓,只要我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你们的命运就会被我改写!” “千年前,你重置了几次?”林静深背负双手,盯着白衣女人,“你似乎特别怕我的这双眼睛?” 第180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14 白衣女人似乎有些瑟缩, 但随即恶狠狠的盯着林静深,“你的这双眼睛有何可怕之处!” “那是林家先祖的眼睛。”突兀响起的沙哑声音说着。 林静深侧头看去, 趴在族长身上哭哭啼啼的祭司擦着眼泪, 站起身,愤恨的瞪着白衣女人,“族里留下的记录,你是——被林家人封锁的!唯一的一个异瞳的林家人, 是他最先发现你重置了这个世界, 是他说服了陵国和他的哥哥大夏皇帝, 然后, 毁了你的身躯, 将天赐之物埋在了海外异岛, 可没有想到, 你居然可以借住他人的身躯苟延残喘……” “那是因为我是天选之女!林长生, 没错, 你是拥有跟林长生一样的眼睛,但又怎么样!林长生最后还不是孤独的死去, 死在了他哥哥的手里!没错, 是我蛊惑了他哥哥,是我从那时候开始就用虫母混淆了你们林家的血脉!哈哈哈……到最后, 林长生还不是输了吗!”白衣女人似乎癫狂了, 得意的大笑着。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输了?”林静深却慢慢的开口说着。 白衣女人恶狠狠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杀了你, 毁掉你的身躯, 很容易,但要彻底打散你, 并不容易,天赐之物,应该不只是这本书吧。能够让你借用他人身躯复活的。应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也是你,必须回到这里来,必须把我们引来……陵国,三苗族,我,对吧?”林静深平静的说着。目光幽深的盯着白衣女人。 “先祖林长生一生未娶,并不意味着他孤独到老,他最后死在了他哥哥手里,也并非是鸟尽弓藏。真正的历史是什么样的,在被你几次重置之后,已经无法看清。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天之碑,是林长生和他的哥哥一起建的,天之碑里,有真正的历史。”林静深轻淡说着。 白衣女人警惕的盯着林静深,尖细的声音怒道,“你想让我进天之碑?!” “你进不去。”林静深淡淡说着。 白衣女人似乎警惕,又似乎怀疑的慢慢的后退一步。 陵国太子这时候却突然冷笑起来,“想要重置我们,却连面对真正历史的胆量也没有!” “闭嘴!”白衣女人恶狠狠的瞪着陵国太子。 “族里的记载,圣女是为天下生灵舍身的心怀仁善的大慈悲者。可是,为什么,你却是这样的?”祭司看着白衣女人,眼眶红红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眼泪,哭的稀里哗啦的,“……你你你……不是我们的圣女!不是!” “滚!区区一个三苗族!”白衣女人怒视祭司,突然张狂一笑,“既然你们都要被我们重置了,那我就告诉你好了,真正的真相是什么吧。我才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我,来自更好更高等级的世界,这个世界……这么的低等,哪里配的上我的身份!你们这些原著民!你们这些低等的种族!你们只配做我的侍从!你们还妄想自主!告诉你们!等我吸收了足够的能量,这个世界,就再也不会存在了哈哈哈哈哈……”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真相? ——异界来客,重置获取能量,然后,毁掉这个世界? ***** 商静鱼知道,这是幻觉。 他努力的闭上了眼睛,可是还是看见一大片绿色的麦田,以及站在他身边的对着他笑得非常温柔的白衣女人。 “你喜欢吗?”女人柔声的问着。 商静鱼叹气,既然没有办法走出这个幻觉还是梦境的,干脆,他盘腿坐下。 “你看,这个世界多好啊。”白衣女人轻声说着,声音里透着眷眷不舍。 “是挺好看的。”商静鱼懒懒的说着。 麦浪 ,还有蓝天,白云,还有这微风,额?远处走来两个人,一个高大的俊美的,像他大哥哥,眼睛都是一黑一红,还有个……额,好熟悉啊,在哪里见过啊。 “……必须把她除掉,不然,我们都会成为她的手中木偶!”像他大哥哥的语气极为严肃。 ——现实中,他从未听过大哥哥用这种语气说话。 于是,他好奇的托腮看着,好像,对面的这两人都看不见他似的…… “长生,这样会很危险,你会很危险。”另一个人脸蛋圆圆,说话很软,声音清亮,额,这个声音好熟悉…… “你担心我吗?” “当然,长生,我们换种方法吧。” “我死了,你会记住我一辈子吧。” “长生!!!”脸蛋圆圆的生气了,皱眉瞪眼。 ——这语气,这表情,更,更,更熟悉了…… “我不是林家血脉,你是,你要记住,我必须死在你的手上,这样我们就能给我们的后人争取千年光阴,等将来,必然会有一个人,将她彻底消灭。” “长生啊!别这样!我们——” 忽然风起,商静鱼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睛,还是麦浪,蓝天,白云,身侧还是站着那个白衣女人。 “那是林长生。他用他的死,他的千年光阴,换取了一个机会。你猜,是什么机会?”白衣女人笑着看着商静鱼。 商静鱼先是呆了一会儿,随即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不是吧! ******* 林静深看着已经站到天之碑跟前的白衣女人,淡淡开口,“不管你是谁,你此刻想要重置的话,是不是,该开始了?还是说,你终于发现了,你如今无法重置?” 白衣女人脸色狰狞的怒视林静深,“是你!不可能!天赐之物是永恒运转的!” “但是,你打不开它,你需要我们几个人来帮助你开启,让我来猜猜看,为什么呢?哦,因为千年了啊。千年的光阴,被埋在海外异岛,你认为那是什么地方?”陵国太子冷笑道,“就算是最低等的种族,但是也是这个世界的子民,你以为我们只会等死吗?” 白衣女人恶狠狠的瞪眼,猛地抬手一挥,无数虫子瞬间就如同黑雾一般闪现!紧跟着,白衣女人尖细的声音大笑着,“没关系,天之碑吗?好,让我来看看,千年前林长生建的天之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林静深,你也必须一起!今天,你们所有人,都别想离开这里!” 黑雾之中,林静深微微眯了眯眼,由着那些虫子将他扯进那天之碑—— “大哥哥!”紧跟着,一声惊呼。 林静深下意识的转身抱住冲过来的人,而此时,他们已经跌入了天之碑里! 林静深皱眉,低头看着被他抱住的人,此刻,正仰着头对他傻笑,林静深叹气,“你进来做什么。” “我不放心!”商静鱼说着,站稳,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上的碧玉竹冠,还好,没丢。 林静深抬手拉下商静鱼摸竹冠的手,低声无奈说着,“别摸了,没歪。” 不放心什么呀,他好歹一身武技,这鱼儿什么都不会,居然就这么的冲过来,不过,鱼儿就是这样,唉。 商静鱼瞅了瞅四周,他以为,这里应该是乌漆嘛黑的,但是,这个地方却是四处都是白玉壁,亮堂堂的,仔细看,白玉壁里居然镶嵌着好多亮闪闪的东西! 商静鱼好奇的凑过去看,可刚凑过去,就被林静深扯了回来,扣在怀里了。 “大哥哥?” “不要乱跑,那些东西不能看也不能摸。”林静深低声说着,抬手拂开商静鱼脸颊的头发。 “那是什么?” “尸油。” “靠!”商静鱼忍不住搓手,不是吧。那种东西?!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能碰。”林静深抬手敲了敲商静鱼的头,讲粗活!真是。定是和苍掌门待久了,那苍掌门偶尔喜欢蹦些粗话。 “那个……女人呢?”商静鱼问道。眼前是长长的通道,但这通道只有他和大哥哥两个人,那个女人明明比他们都先进来,可是,眼下居然看不到了? ——跑得那么快? “她应该是直接进入核心了。”林静深淡淡说着。 “哦。”核心是什么?商静鱼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干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林静深。 林静深眼眸闪了闪,扣住商静鱼的腰,抬手按住商静鱼的脖颈,低头亲了一下。 商静鱼瞬间脸红,瞪眼,“大哥哥!” ——这是什么地方,亲什么亲! 林静深轻咳一声,他是有些按捺不住了,本来今日就是鱼儿的弱冠之礼,本来,今日开始,他就可以稍微和鱼儿更加亲密一些的…… 但,这个地方的确不合适,于是松开按住商静鱼脖颈的手,滑下,五指撑开商静鱼的手,轻轻的握住,低声说着,“核心,就是天之碑的真正碑文之处。” “嗯?”商静鱼看着林静深,疑惑,“碑文?” “你觉得,为什么千年前先祖们会建立这个地方?”林静深牵着商静鱼慢步的朝前走去,左右通道上都是亮堂堂的玉璧。 “额,为了困住那个女人?”商静鱼想着梦境,猜测道。 “困是困不住的,千年前就困不住了。”林静深微笑,看着通道玉璧反射出来的镜像,有他和鱼儿,似乎还有另外的两个人,与他们相似的两个人? 但一晃眼,似乎没有了? 林静深垂下眼,下意识的牵紧商静鱼的手。 “大哥哥?这个地方就能彻底消灭那个女人?”商静鱼不解,不可能吧,那个女人好像也是从异界来的,似乎更加高等级的世界哎,还有终极武器,什么重置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但是,上次,我从这里看见的,如果是真实的,那就可以。我们去看看吧。”林静深说着,牵着商静鱼,快步的走出了通道。 ——尽管一晃眼就没有了,但林静深从不认为那是错觉,眼睛真实所见,即便是错觉也是几分真实在里头。 上次,他是直接就进入了核心,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居然是走通道,难道是因为鱼儿? 林静深眉头微微皱起,穿过通道后,眼前居然是一大片麦浪?? “哇哦!”商静鱼瞪眼,惊呼,他又进入梦境了吗? 商静鱼下意识的转身捏住了林静深的手臂,额,硬邦邦的。 “做什么呀。”林静深无奈的抬手握住了商静鱼捏他手臂的手指,“不是梦。” “可,可,你看看啊。麦田啊,我们怎么进入麦田了啊。”商静鱼结结巴巴的开口,而且跟他的梦境一模一样! “主子!殿下!?”不远处,福大和寿一,寿四等人急急的跑来。 林静深拍了拍商静鱼的头,“我说过的,你不能进入天之碑,你看,你进去了,你也进不了核心?” 这时候,福大和寿一已经奔到他们跟前。 “看好小主子,就在这里,哪里也都不要去,你们几人就在这里保护好小主子。”林静深命令道。 “是!”福大和寿一几人都纷纷拱手应下。 林静深想转身再次进入那通道,但是,商静鱼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 林静深低头看着商静鱼。 商静鱼严肃的开口,一字一顿,“你不是林长生。” 林静深眼眸微微睁大,鱼儿知道林长生? 第181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15 “你记住, 你就是我的大哥哥!你谁也不是!就是林静深!”商静鱼又一句一句的强调着。 林静深一笑,抬手捏了捏商静鱼的脸颊, “好, 我记下了,我就是鱼儿的大哥哥。嗯?” 商静鱼有些尴尬的松开了手,心头愤然,这人到底有没有记住啊。 “放心, 我就是林静深。”林静深说罢, 便转身, 大步走进了通道。 ***** 再次走进通道的林静深眼前一晃, 眼前是一矗立的石碑, 石碑上空空无一物, 但是, 他若是站在石碑前, 他就可以看见过去千年重置的真正的历史, 以及他林静深被异界力量操纵的几次重置。 而此刻,石碑前, 是跪坐着的脸色木然的长阳, 和一痛苦哀嚎的虚影。 果然,没有鱼儿在, 他直接就进来了这个核心之处。 是因为这个石碑拥有可以将虚影绞杀的力量, 所以,天之碑拒绝了鱼儿的进来?若是鱼儿进来也跟眼前的虚影一样,那的确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对不起。”脸色木然的长阳开口了, “我之前做了好多错事。” 林静深沉默的看着长阳。 “有些是被控制的时候做的, 有些,是我忍不住做下的。”长阳似乎也不想指望得到林静深的回应一样, 自顾自的喃喃的说着,“原来……过去,现在,你都是一样的……我不想活得跟那人一样,因为得不到就这般的伤害他人伤害自己……” “祖母一直在等你回去,顾家老太君也在等你回去。”林静深开口了,语气冷静,“她们之前问我,我说你被控制住了。” 长阳却似乎有些愕然的看着林静深,见林静深眉眼冷静淡漠,不由自嘲一笑,“原来,你也会这般的为人着想吗?” ——在她重置的记忆里,林静深,可是冷心冷情的暴戾嗜血呀。 “是鱼儿说的。”林静深说着,慢步朝前。 长阳垂下眼,鱼儿?那个商静鱼?商家的那个小金童? “鱼儿说,若是祖母和顾家老太君问起,就说你是被控制住了。”林静深继续说着,低头看着那痛苦哀嚎的虚影,似乎就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了?好像也快要消失了? 长阳慢慢站起,目光幽幽的看着那石碑,“你曾经来过这里对吧,你看见了什么?” 林静深皱起眉头,侧头看向长阳,“你觉得我会看见什么?” “比如说,你看见你的过去?你是林长生?你们林家的先祖?或者,看见你曾经也想过和我成亲?在某一个时候?”长阳说着,语气柔和,却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诱惑。 林静深盯着长阳,眼眸阴冷,“看来你从这个石碑上知道了不少。” “当然,是这个世界的意识专门用来消灭异界罪恶的东西,这么好的东西,我自然是能够看见多少就看见多少的。”长阳笑着,带着某种自嘲,“可是,看见再多又怎么样呢。” ——即便知道了这个世界千年前的真相,一个异界来的野心之辈,拿着所谓的天赐之物,玩弄了所有人的命运! ——而眼前的林静深,千年前的林长生,为了达成不可告人的夙愿,宁愿以身封印,沉睡千年,等着千年后的时机! ——然后,他成功了,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长阳看着林静深,目光深深的,带着喟叹,“你真的很厉害呀,你居然都没有被蒙蔽过,你居然能够在知道一切,看见一切后,还能活得这般清醒!” ——而她呢!却是看清一切后,认清一切后,却还是这般的愤懑不平,满心的恨意,满心的不甘! 林静深目光依然阴冷的盯着长阳。 长阳却转头盯着石碑,喃喃的开口,“很奇怪对不对。明明是这个世界的意识设置的想要消灭来自异界的生灵的东西,但是,它居然就放过了商静鱼?” ——商静鱼……一样都是异界来客!凭什么!凭什么! 林静深眉眼一拧,猛地伸手想要扣住长阳的脖颈,但长阳却是不偏不倚的站在那里,由着林静深捏住她的脖颈,只是笑着,自嘲,悲伤的,也是愤怒的,“明明我已经摆脱控制了,我自由了,可是,我还是不能容许他的存在!凭什么!凭什么!” 林静深厉色开口,“闭嘴!” 忽然,一声痛叫! 林静深猛地转头看去,睁大了眼睛,只见他的鱼儿,被一群虫子扯了进来,重重摔倒在地!而后头紧随而来的福大几人已经被虫子死死缠住! 林静深瞳孔一缩! “没用的……”长阳幽幽的开口,带着几分叹息,“那些虫子,本来是她培育的,混杂着林家血脉的虫子……最凶猛的虫子……没想到吧。我被她控制着,她快消散了,我却拥有了这些能力,好奇怪呀。是不是?” 长阳对着林静深笑着,带着几分痛快的也是悲伤的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能够活着……你要不要杀了我呀,说不定,他们都能活下去哦……” “别杀她!”商静鱼边说,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的大哥哥已经怒意滔天了。 ——那些虫子居然都没有靠近他,奇怪咧。 “鱼儿?”林静深回过神,松开手,一个瞬间闪到商静鱼的身侧,抬手将商静鱼揽抱入怀,仔细的打量着商静鱼,“没事吧。” “没事,好着呢。”商静鱼说着,轻轻挣脱了一下,额,挣脱不开?算了,于是商静鱼看向那静静的目光幽深难辨的看着他的长阳,“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你不能死。” “你不想我死?可我想你死。”长阳看着商静鱼,笑着,笑容凄楚带着几分恨意,“我真的恨不得你死。” 林静深皱起眉头,一黑一红的眼眸微微眯起,杀意已经蕴藏其中。 商静鱼默然的看着长阳,好一会儿,才低声说着,“我懂,如果,大哥哥不喜欢我,喜欢你的话,我想我也会很生气很嫉妒的,但是,我大概还会去找七八个比大哥哥更好看的,当然,一定是女人,和她们喝酒赏花,然后,再找一个最温柔最好看的,最好和我娘亲脾气一样好的女人,成亲,然后生七八个孩子!” 这话一出来,正在和虫子战斗的福大等人僵了僵。 林静深半眯着眼睛的低头看着商静鱼,然后笑了,笑容意味深长的温柔的盯着还在滔滔不绝的商静鱼。 而那长阳,茫然的怔然的看着商静鱼。 “这就是我的方式。我觉得你和我姨妈很像,看着很端庄,但是骨子里头都是很有想法的女人,我姨妈正在建一个花会,专门帮助那些想要和离的女人,你要不要一起来帮忙?”商静鱼眨巴着眼睛邀请道。 长阳看着商静鱼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你……真有趣,我想杀了你,你却拼命的想让我活下去。” 商静鱼叹气,“我觉得你不用费那个心力杀了我。你也知道的吧。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灵。今天,大概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这话一出,林静深脸色一变,猛地扣住商静鱼的肩膀,低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商静鱼,“什么意思?” 长阳也是意外的看着商静鱼。 “大哥哥,他说,今天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商静鱼看着林静深,无奈的低声说着。 “那不可能!”林静深语气凌厉了起来,“它答应我的!它会留下你!” “大哥哥,我想过了,我也决定好了,我留下来,陪着你。可是——”商静鱼话尚未说完,眼前一黑。 ——靠!你多少也要让我把话说完啊啊啊啊! ——讨厌的老头! ****** 上京,郊外,慈恩寺 商月娘抱着一束海棠慢慢的穿过回廊,走到回廊亭处的时候,商月娘顿住脚步,亭子里,白衣素颜的女子对着她慢慢的做礼。 商月娘将海棠递给身后的青茶,垂下眼,对着女子也慢慢的回礼。 “夫人来祈福?”女子望着商月娘,轻声问着。 “来看看老祖宗,也是来摘些海棠,小鱼最喜欢花了。”商月娘柔声说着,看着女子白衣单薄,忍不住低声说着,“已经十月了,还请多披件衣服,莫要着凉了。” “多谢夫人关心。”女子垂下眉眼,再次做礼。 商月娘看着女子浅淡单薄的好像风中柳絮,似乎随时就会消散的样子,忍不住又低声说着,“姑娘,还请姑娘保重,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也该为了老祖宗考虑才是,而小鱼若是醒了,问起姑娘,也定然是希望姑娘能够好好的。” 女子垂下眼,轻轻点头,再次做礼。 商月娘轻叹一声,转身慢慢的离去。 走出回廊,转弯处,便是台阶,台阶往下,就是马车了。 马车旁站着一身姿挺拔的儒雅的中年男子,见商月娘,微微拱手,后退几步。 商月娘微微福身做礼,“劳烦顾大人了。” “夫人客气了。”中年男子——顾善闻平淡回礼,随后,亲自上前,轻轻撩起马车的帘子,待商月娘坐进马车,才翻身上马,抬手示意起行。 “顾大人,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坐在马车里的商月娘抱着海棠,低声说着。 顾善闻侧头看向马车,沉声开口,“夫人请说。算不得麻烦。” “过几日就是秋夕了,可否麻烦顾大人买些秋果和秋麦,送来慈恩寺?还有,天气冷了,买些厚的被褥过来?” 顾善闻垂下眼,看来今日是遇见那位了。 老太太那里什么都有,福大和寿二每个月都会亲自来给老太太请安,并为老太太送东西,苍掌门也会时不时的过来给老太太问诊。所以,夫人应该是碰见那位了,这些东西是要给那位自请入住慈恩寺的那位了。 虽然老太太固执的要住在慈恩寺为昏睡的小公子祈福,但也是想亲自“看守”那位。 那位……被传说中的圣女控制后解脱,但却已经不知道算不算人的……长阳公主了。 慈恩寺的灵寂大师说,只要长阳公主静心修心,便无大碍。 但长阳公主却似乎因为小公子的昏睡特别自责,自请入主慈恩寺,并发了誓言,终身不出。 “顾大人?”商月娘有些忐忑的问了一句,“是否不太方便?” “夫人放心,我会送去。”顾善闻回过神来,低声回答着。 “多谢顾大人了。”商月娘松了口气,又轻叹了一声,低声说着,“我知道,殿下并不喜那位姑娘,小鱼一直没有醒来,殿下就一天都不会原谅那位姑娘……可是,我知道,小鱼曾经跟我提过的,那位姑娘是个好的,而且小鱼……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顾善闻侧头看着马车,风吹动了帘子,隐约可见马车里坐着的商月娘一脸的忧虑。 “夫人,公子会醒的。”顾善闻说道。 第182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16 上京, 拓苍山 如今的拓苍山已经不是往昔可比,拓苍山下, 有个马车棚子, 专门供各处到访的大人们停放马车,还有马棚子,也是专门供人拴马,两个棚子都有专人照顾, 来停马车和拴马的, 都需凭着牌子停放, 取车取马的时候也需凭牌子。 拓苍山庄的前堂前院已经重新开放, 作为摘星阁阁员的议事, 办事之地, 文事员也是在此办事。 萧初从摘星阁走出, 捧着一叠册子, 转过弯, 差点和人撞上了。 “哎呦!你怎么走路都不看的啊!”来人碎碎念着,却很快就蹲了下来, 拿起被撞散的册子。 萧初皱眉, 接过,盯着对方, “崔兆, 你不是在彭州?” “哦,是你呀。”崔兆翻翻白眼,“我来述职呀。我在彭州都三年多了, 时间到了, 嘿嘿,这次述职后, 说不定我就可以外放了哈哈哈!” 崔兆得意不已。 萧初却是神色很平静的说了一句,“恭喜你。”拿过崔兆手上的册子,便大步朝前走去。 崔兆摸了摸头,哎,这萧初居然没有反讽哎,怎么了? 萧初捧着册子匆匆走进议事堂,递交给今日轮值的蔡英,并转达了摘星阁上正在议事的大人们的意见。 蔡英微微点头,看着萧初,低声问道,“殿下今日可有参与议事?” “有,说了关于上京的重建一事,就离开了。”萧初低声说着。 蔡英听着,微微点头,脸色有些松快了,喃喃道,“看来公子应该快醒了。” 萧初心头一跳,看着蔡英,忍不住有些急切的问着,“大人怎么知道?” “若是公子还没有好转的话,殿下是不会来参加议事的,最近殿下有出来参加议事,听说昨天也接见了白术白将军和英国公宋荣,那就是公子的情况好转了。”蔡英和蔼说着,说完又有些高兴,“那可真是太好了。” 萧初也垂下眼睛慢慢点头,他也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公子了。 ****** 寿二端着盘子,盘子里是热乎乎的药茶,寿二垂首恭敬的走到温泉浴池的外头,跪地,放下盘子,双手交叠伏首。 很快,一人慢步走出,“下去。” “是。”寿二恭敬应着。 随后寿二倒退着轻轻离开。 走出温泉浴池后,寿二忍不住低声叹气,守在浴池外头的寿一和福二侧头看去。 福二皱眉,“你叹气做什么!晦气!” 寿一则直接问道,“怎么了” “主子还没有醒。”寿二垂眼,已经十月了,从五月到现在的十月,已经五个月了。 “苍掌门说了,至少要躺五个月!福二翻了翻白眼。当然,知道是知道,可是,这心,烦躁得很! “我知道,可是主子一天没有醒来,我这心,就不踏实!”寿二低声烦躁的说着。 “不止你一个人。”寿一开口说着,面无表情,“你应该知道,殿下是最为焦躁不安的。” 寿二楞了一下,和福二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五个月前,天之碑,他们几人被殿下命令着必须保护好主子,却不想,主子被长阳公主的虫子给扯了进去,随后,他们意外的知道,原来他们的主子也是异界来客,然后,那一天,是最后的期限,主子要被带走了! 他们几人被虫子给缠住了,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主子突然间昏迷倒在了殿下的怀里! 然后,紧跟着他们几人也突然间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等到他们终于能够视物了,终于能够听见声音了。就看见长阳公主跪在了殿下跟前,请求殿下责罚于她。而殿下,抱着小主子,面无表情的越过长阳公主,走出了天之碑。 随后,他们跟着殿下走出天之碑后,天之碑轰然倒塌。 他们本来以为那个长阳公主是要被砸死在里面了。却不想,长阳公主活着出来了,沉默的跟着他们从灵州密林回到灵州,又跟着他们去了上京的拓苍山庄,这一路,长阳公主都是远远的跟着,不论是下雨还是刮风出太阳,从不靠近,哪怕老太太和商夫人最后于心不忍,劝说她上马车的时候,她也是拒绝,一路赤着脚跟着他们来到了拓苍山庄。 然后,慈恩寺的灵寂大师出现了,问她,可要修行?说她如今是不生不灭,若是静心修心的话,便可无碍。 于是,长阳公主便跟着灵寂大师去了慈恩寺,并发了誓言,终身不出。 ***** 温泉浴池里,软榻上躺着一白皙瘦弱的少年,虽然有些瘦弱,但脸却是圆润俊秀的,此刻沉沉闭眼睡着。 软榻旁边坐着的黑色袍服的俊美青年,凝视着少年,一黑一红的眼眸温柔宠溺,看着少年在沉睡中似乎习惯性的弯了弯嘴角,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欢喜有些激动的忍不住轻声唤着,“鱼儿,鱼儿……” 习惯性弯了弯嘴角,咧嘴一笑的少年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嘀咕着,“好吵啊。” 少年不知道,他这一翻身,这一不耐烦的嘀咕,却是让坐在软榻旁边的黑色袍服的俊美青年眼眶禁不住红了。 青年慢慢的俯下身,张开双臂,将那翻身的少年一点点的慢慢的拥住,额头贴着少年的鬓角,微微垂着眼睛,鼻尖嗅着少年的味道,淡淡的药香味道,青年神色间不由露出了眷恋和痴迷,再一点点的似乎怕惊扰了少年,又似乎压抑不住什么的拥紧,力道一点点的加强,少年终于被这么大力的拥抱弄疼了,皱着眉头,费力的睁开了眼睛,茫然的费力的侧头,“大哥哥?” 看着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青年轻轻一笑,眼眶却是泛红了。一黑一红的眼眸湿润着,温柔的静静的凝视着少年。 少年却似乎被吓到了,瞪大了眼睛,“大,大哥哥,你怎么了?” 青年抬手,轻柔的抚着这五个多月来,他日日夜夜凝望着的脸,慢慢的靠过去,微微闭眼,轻轻的亲了一下少年的额头,随后,慢慢的一下一下的亲着,沿着额头往下,鼻梁,鼻尖,最后,慢慢的落到了他思念了许久,想念了许久的,贪恋了好久好久的唇…… 起初是温柔的疼惜的,但或许是压抑太久了,他无法抑制内心叫嚣的渴望,终究是忍不住的反反复复的品尝,平常那么疼惜的爱恋着的人耍赖撒娇他都会心疼纵容,可此刻,却是不容拒绝的,将拒绝抵抗的双手扣住,霸道的去占领所有的领域,哪怕是呼吸,他都贪婪的不容许逃脱…… 直至稍微可以满足了,直至内心深处的惶恐不安得到了安抚,青年才放开了少年。 少年瞪眼想要骂人,但看着青年眼眶里还有的湿润,少年只好愤愤的瞪眼。 青年却是平息了内心叫嚣的渴望,反而扬起了笑容,再次拥住了少年,发现少年似乎有些僵硬了,知道刚刚的举止过于孟浪了些,吓到了从未经历过这些的少年,于是,青年温柔的抚拍了少年,低声开口,素来清冷的声音因为刚刚的一番亲昵有些沙哑,“鱼儿,如今,已经是十月了,再过三天便是秋夕了。” 少年——商静鱼先是一呆,随即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温柔拥着他的大哥哥林静深,“我睡了五个多月?!” “嗯。”林静深目光深深的看着商静鱼。 若非那突然出现要带走鱼儿的老头儿说,之前鱼儿已经拒绝他了,已经决意留在这个世界,他也不会耐心的等这么久。而同时,他也知道,他的鱼儿为他留下是要舍弃另一个世界的人生,舍弃另一个世界的家人…… “那老人家说,鱼儿今后可与我白头了。”林静深低声说着,目光眷眷的凝视着商静鱼。 商静鱼眨了眨眼,点头,“我知道,大哥哥,但是那老头儿说你的眼睛可以恢复的呀。”商静鱼困惑的摸了摸林静深的眼睛,明明梦境里头的时候,他和那老头儿吵架拍桌子说好的,要给的补偿就是治好大哥哥的走火入魔啊! “没事,鱼儿不用担心。”林静深握住商静鱼抚着他眼睛的手指,笑着说道。 商静鱼还是皱眉,嘀咕着,那糟老头也太不靠谱了吧! 林静深看着商静鱼嘀咕着的模样,笑而不语。 ——“你可想好了,你真的不想治疗你的身体,我和你这个世界的意识已经说好了,该给你补偿的,因为我们的失误,让你遭受这些苦难,从千年前到现在,唉,还好你也最后等到了你要找的人……” ——“……什么,你……唉,果然还是你厉害,啧,那只小鱼遇到你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呢。哎。” ——“但是,有得必有失。你如今得偿所愿,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要能把这人留在自己怀里,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 拓苍山庄分割成前后两个区域,前堂中庭广场,后面的起居宅子分割成几个大院子,海棠院,鲤鱼院,香木院,青鸟院,海棠院是商月娘的住所,鲤鱼院自然是商静鱼和林静深起居之所,香木院是留给老祖宗的,青鸟院是穆棱的住所,而苍掌门和祭司目前暂居竹园,竹园里有一大片药田,里头有专门种植药草的药童,药田所种的,都是林静深几年来搜集的珍贵难得一见的药草。 苍掌门和祭司一进竹园就彻底的挪不开步了。 穆棱从青鸟院慢步离开,走向竹园,身后依然是容和公公恭敬跟随着。 “所以今天,我师伯又和祭司吵起来,就是因为那虫母蛋能不能挖开?”穆棱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师伯都快百岁之人了,怎的还这般孩子气,明明知道那虫母蛋是祭司的命,居然还拿虫母蛋来故意气祭司? “想着也是最近苍掌门有些烦躁了。毕竟,小公子还没有醒来……”容和公公小声说着。 ——当初那苍掌门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用了那法子,一定能够让小公子彻底摆脱寒毒,只要五个月,五个月就能让小公子醒来,而如今,五个月也快到了啊。 穆棱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侧头看向东方,容和公公疑惑的顺着穆棱的视线看去,那东方,好像是鲤鱼院的方向? 穆棱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突兀的轻笑了一声。 “主子,怎么了?”容和公公小声问着。 “没什么,只是,过几天,大概会有一场宴会了。”穆棱说着,慢悠悠的继续朝竹园进发。 容和公公不懂,但恭恭敬敬的跟随着。 第183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17 清晨的光辉洒落大地, 天空一点点的泛白,开始涂抹上了淡淡的蓝色。 商月娘捧着海棠走向鲤鱼院, 踏着走廊, 身侧的童童安静乖巧的跟随着。 然后,忽然,童童顿住了脚步,指向了前方, “娘亲!” 商月娘呆呆的看着前方, 笑容和煦灿烂的朝她们跑来的俊秀的十六岁左右的少年, 商月娘的身躯微微颤抖, 眼眶泛红, 眼泪慢慢的滑落, 她的儿, 她的小鱼, 终究还是回来了。 ***** 醒来已经一个月的商静鱼, 背负双手慢吞吞的走在回廊上,想着那天, 他醒来, 没敢耽搁,立即跑出来去见他的娘亲, 见老祖宗, 哪知道,娘亲看到他,的确是很高兴很激动, 但, 高兴激动之后,就气得揍了他好几下, 边揍边掉眼泪,说要是再敢吓她,她就干脆跟他去好了之类的话。 他只好赶紧的跪下,可怜兮兮的求得娘亲的原谅。 然后,本想去给老祖宗请安,没想到,老祖宗因为他昏睡的缘故,心怀愧疚,跑去慈恩寺修行了,说是顺便盯着长阳。 说到长阳公主,就又想起了那日的事情…… 他眼前一黑后,就去了梦境: 梦境还是那大片麦田,一大片麦浪,老头儿和那个白衣女人同时出现在他面前,然后,两人就不管不顾的吵了起来: “若不是你,这个世界怎会被入侵了千年!” “关我什么事!轮回空洞又不是我挖出来的!” “你既是轮回的看守者,这个世界就是你的守护之地,如今被人毁坏至此,天运之子为了赶走入侵者,设下了历经千年的大局,甚至自我封印!你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屁!那家伙自我封印个屁!他就是想等这个笨鱼自投罗网回来!” ——喂…… “但是你,居然会不知道因为入侵者的缘故,本该是这个世界的另外一个天运之子,居然会因为时空洪流,而错入其他世界吧。说什么自投罗网!若没有天运之子的设局,错入其他世界的他,能回来吗?!还说不是你的责任!” ——我说…… “反正他就是用心险恶!他为什么会错入其他世界!那就证明了他和其他世界也是有根源的啊!这笨鱼本来也可以在其他世界好好的,现在好了!他自愿留下了!我那个世界怎么办!怎么办!” “那是你的问题!总之!既然商静鱼选择留下,那他从今日起就必须重回这个世界的轨迹,这个世界从此刻起,就是自由的!你也干涉不了!” “你你你——” ——我说,你们吵够了吗?! 最后,他忍不住了,吼了一声。瞬间两个人都齐刷刷的转头看向了他。 “反正现在就是这样了,我选择留下,你们好好的商量一下,该怎么给我点补偿吧。”他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的说着。 …… 最后给的补偿——大哥哥治好走火入魔的毛病,穆棱哥的眼睛能够视物,长阳公主能够做回一个正常人,然后呢,然后呢,那个臭老头居然骗他!可恶! ——大哥哥还是一黑一红的眼睛,穆棱哥的眼睛还是不能视物,那长阳公主还是不能做一个正常人! 商静鱼觉得他是被骗了,被严重的欺骗了!啊啊啊,气死了! ***** 穿过回廊后,眼前出现了竹园,竹园门口,穆棱正在等着他。 于是,商静鱼忙快步走过去,“穆棱哥!” 穆棱一听这声音,便扬起笑容,循着气息看向商静鱼,“公子别急。师伯和祭司说,那七色彩莲也不一定今日就能盛开。” “可我迟到了,总归不好。”商静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一个月来,他被大哥哥扣在鲤鱼院了,除了给娘亲请安,不许他外出,除了穆棱哥和苍掌门,还有祭司可以上门给他问诊看病,其他人也不可以随意出入。 ——简直就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他明明好了啊。 可是他也不敢不听话,连娘亲都赞同大哥哥的决定了,可见他五个月来,让人有多担心。而大哥哥这五个月来是怎么煎熬的,他不用问也知道,每每半夜醒来的时候,总能见到温柔凝视着他的眼神,问怎么还不睡,回答总是—— “怕你不见了。” 于是,他不敢不听话,说好好的待一个月,他便乖乖的在鲤鱼院里待上一个月了。 如今,大哥哥终于松口说,可以出来溜达溜达了。 于是,溜达的第一个目的地——竹园,苍老头说,那七色彩莲要开了。 当然,看七色彩莲是假,他其实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问那祭司,更想问穆棱,关于他弱冠礼那天的各种后续等等。 “怎么?殿下没有跟公子说嘛?”穆棱有些意外的看向商静鱼。 商静鱼猛摇头,“大哥哥才不会跟我说。”大哥哥压根就没想让他知道那天的后续,那必然是不怎么好看的后续。 “也是。”穆棱想到那日,抱着昏迷中的小公子,带着苍掌门和祭司,还有……那个人回来的殿下,神色平静,可那气息简直就是阴郁压抑得可怕,回来后,冷静下达的命令一个接一个,对所有在本次钓出来的那些余孽的处理可谓是冷酷至极了。 ——但在他穆棱看来,那是应该的。 而其中作为虫人,被投掷于灵州的裕亲王,如今已经是被挫骨扬灰了。 “死了啊?”商静鱼睁大眼睛,惊讶的问着。 “即便没有处死,也只能火烧算是给他一个解脱了,他全身都是虫窝,除了他之外,上京中,活着的都是虫人了,处理起来也只能有这么一个办法。”穆棱低声说着,带着几分叹息。 上京之中的惨状,他虽然看不见,也能够猜想出来,幸好在上京动乱之前,上京中的百姓们几乎都已经逃出来了,大部分的百姓都没有被污染,只是中宫之中的林氏皇族,几乎是全部覆灭了。 如今算的上林氏血脉的,除了林静深外,便只有宣王了。 “如今在上京之中处理后续事情的,除了卢怀德大人外,听说还有睿亲王。”穆棱轻声说着。 商静鱼眨了眨眼,哦,那位还活着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过他并不承认这个身份,他说他是黑甲军的一员,因为殿下也没有说什么,所以,大家明明知道他的身份,但也遵从他的意愿,只唤他林将军,现在他也不住在这里,就住在上京郊外的静园之中。对了,听寿二说,那也是公子你的产业之一。”穆棱笑着说道。 商静鱼笑眯眯的点头,“对啊,等上京整顿好了,我带你去静园走走,那里很清幽的……” ****** 商静鱼看着祭司小心翼翼的捧着虫母蛋,不解问道,“所以,这个……你是打算带回你们族地,供奉?” “没错,虽然现在虫母蛋已经没了气息,但是,作为我族的圣物,不应该就这样的把它砸碎的。”祭司带着几分紧张的看着商静鱼。 商静鱼先是不解祭司的紧张,随即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笑道,“祭司不必担忧,大哥哥对这三个虫母蛋从未想过要毁掉之类的话,你想带它们回返灵州也是可以的。” 祭司松了口气,恭敬的朝商静鱼拱手表示谢意。 “对了,如今族长已经离世了,接下来,你们是要选族长吗?”商静鱼好奇问道。 “是的,不过,我希望穆棱公子能够随我返回三苗族,他身上有我族最纯净的祭司血脉。”祭司认真说着。 商静鱼摇头,“那是不可能的,他不喜欢这些。而且,他的身份你也知道的呀,陵国那边肯定也不会答应的。” 祭司长长叹气,没错。 “祭司,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额,就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被虫母蛋污染的,额,比如说长阳公主,让她恢复正常?” “那是不可能的。”祭司摇头,认真说道,“她继承了之前那个人的力量,恐怕,很难了。” 商静鱼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她的情况是有点特殊的,她应该是还在婴孩的时候就被喂养了虫母,所以她现在才能继承那个人之前的力量。”祭司又叹息着说道,“我听说是被王家,就是被陵国的那些叛逃出来的后裔的人刻意培育的。也是可怜啊。” 商静鱼也轻轻叹气。那王家可是长阳公主的母家啊。 ***** “哟,你是问你大哥哥现在的身体?”苍掌门惊奇的看着商静鱼,“你大哥哥的身体怎么样,你不知道?” 苍掌门突然嘿嘿的猥琐的笑了一下,凑近,小声问着,“你和你大哥哥……还没有圆房?” 商静鱼刷的一下,脸红了!恶狠狠的瞪了还在嘿嘿笑着的苍掌门,“苍掌门!我是说认真的!我大哥哥的眼睛,一个红色一个黑色的,那个黑色的,我看着也快红了,真的不要紧吗?!” 苍掌门这才收起戏谑的笑容,正色的说着,“你大哥哥不让我告诉你,但既然你自己发现了,那我就说吧。你大哥哥的走火入魔从来都没有好过,以我的能力,我虽然不能让他痊愈,但我能够控制他的伤势不要恶化,但是,你当初出走南州,又差点病死,他非常痛苦,他不让我为他疗伤,也是为了自罚。” 商静鱼呆呆的听着,自,自罚? 苍掌门看着商静鱼呆呆的表情,叹了口气,“很不可思议对不对,明明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唉,太傻了是不是?” 商静鱼垂下眼,手不由攥紧,眼眶泛酸,大哥哥……这是何苦! “好了,你现在也没事了,劝劝你大哥哥,他现在的情况要是治疗的话,还是可以的。”苍掌门拍了拍商静鱼的肩膀,安抚说着。 ****** 黄昏时分,商静鱼走出竹园,就见前头亭子里背负双手站着的白色袍服的男人,黑发束着金冠,腰间的碧玉带,垂着胖胖的鲤鱼荷包,面容带着温柔笑意的凝望着他,如果不是一一黑一红的诡异眼眸,只怕,眼前的人就是天外谪仙下凡了。 商静鱼捏了捏拳头,快步走了过去,然后扑了过去—— 林静深扬了扬嘴角,在商静鱼还没有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张开双手,随后紧紧的揽抱着扑向他的商静鱼,低头笑道,“怎么?想我了?” 他今日上午去了前头议事,便放鱼儿出来溜达,知道他必定会来竹园,鱼儿醒后对天下局势倒是不关心,只关心他,和另外几人。而他不想说那几人的事情,所以,鱼儿大概也只能来问穆棱了吧。 看鱼儿这样子,是苍掌门多嘴说了他的事? “你要治病!”埋在林静深怀里的商静鱼闷闷的开口。 林静深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商静鱼的头发,柔声说着,“我无碍的。” “我,舍弃了一切,就是为了和你白首到老!”商静鱼的声音有些哽咽,双手紧紧的揪住了林静深的衣服。 林静深心头一疼,舍弃一切?另外一个世界的一切?他知道,所以,他才会交换那样的条件…… “你若不能和我白首到老,我,我就去找那臭老头,我……”商静鱼说着说着,就又怒了,抬头瞪眼,死死的瞪着林静深。 林静深一笑,低头亲了琴商静鱼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好,我答应你,我找苍掌门给我医治。” 商静鱼不放心的瞪着林静深,“你莫要骗我。” “从小到大,鱼儿,你几时见过我骗你?”林静深抬手轻轻的抚了抚商静鱼的眉眼,声音低哑中透着浓浓的宠溺。 商静鱼仔细一想,那倒也是。 “好了,走吧,你该用晚膳了。”林静深说着,松开手,改为牵住商静鱼的手,慢慢的朝他们住的鲤鱼院走去。 “明日,我想去慈恩寺给老祖宗请安。”商静鱼侧头说着。 林静深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后慢慢的舒展,“好,明日我陪你去。” “大哥哥……那天我昏迷后,还发生了什么事吗?长阳公主怎么就改变主意了?”商静鱼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静深低头一笑,还是忍不住问了吗?但鱼儿最想问的,应该不只是这个吧。 林静深柔声开口,“待明日,鱼儿去慈恩寺见了长阳,亲自问她如何?” 商静鱼皱眉,过分!还是不肯说吗?哼,他明天就去问长阳公主! “明天请祖母回来后,我们的婚事就在元月佳节办了吧。”林静深转了个话题。 商静鱼一愣,婚事? “还有些仓促,但,赶赶应该可以,我和夫人说过了,夫人说也可以,明日商家主就从灵州启程,到时候,祖母,夫人,还有商家主会一起操办我们的婚事。宣王说,他到时候会以我兄长的身份,为我主持,我觉得可以。鱼儿以为如何?”林静深一句一句的慢慢的说着。 商静鱼回过神来,看着面容温柔,语气淡然温和的林静深,要……结婚了啊,和这个人,在这个世界,缔结一辈子的婚事啊。 “好。”商静鱼轻轻点头,定书都签了呀,额,亲都亲了……咳。 “那大哥哥晚上就得去别的地方睡觉了。”商静鱼转开话题,咧嘴一笑,笑容狡黠,嘿嘿嘿。 林静深一愣。 “老祖宗说过的,成亲前不可以一块住的。”商静鱼理直气壮的说着,哈哈哈哈,看你晚上还怎么对我动手动脚亲来亲去的,哈哈哈。 林静深默然,倒是忘了这点……瞧着身侧这人一副尽量我忍着不嘚瑟的样子,林静深忍不住抬手捏了捏身侧这人的脸颊,“鱼儿说的是……” 商静鱼嘿嘿继续嘚瑟的笑着。 林静深眯了眯眼,俯身凑到商静鱼的耳畔,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沙哑,“鱼儿也可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学一下这婚后的日常……比如说……鱼水之欢洞房之乐……” 鱼水之欢??洞房之乐?! 咔!商静鱼石化了。 ****** 长阳站在山顶的大石头上,看着远处,那里依稀是上京的模样,但已经大不相同了吧。 “长阳姐姐!” 身后欢快的声音响起。 长阳侧身看去,看着那十六岁左右的俊秀少年朝她跑来,而身后慢步跟随的俊美青年姿态随意,但行走间难掩矜贵优雅。 长阳知道,这人看着如同谪仙般洒脱肆意,但除了那个少年,这个人从未在意过任何人,任何事物,包括这个世界。 “哎呀,长阳姐姐今天怎么爬上来啦?”少年跑到她的跟前,一边说着话,一边弯弯眉眼笑容灿烂。 长阳忍不住轻轻的扯了一下嘴角,“我想吹吹风。” “哦……这风倒是挺舒服的。对了,长阳姐姐,我姨妈从灵州出发了,她已经把章程拟好了,给,你有空看看,现在上京正在重建,我姨妈说她打算买一个地,建个绣房,收留那些无处可去的女子,姐姐,你看看,选在哪里比较好……哦,还有还有,我姨妈说我当初拟的婚书,不太好,要我改,可我看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地方好改的嘛,你有空帮我看看……”少年一边欢快的说着,一边从怀里,袖子里,一样一样的拿东西出来…… 长阳看着,抬头看了眼不远处背负双手站着的那青年,那青年似乎在看景色,神色淡淡的,对他们这边的说话聊天似乎浑然不在意。 可是,哪有可能不在意的呢。若是真的不在意,真的放心,岂会每次都是守在那样的距离? “你知道,我不生不死,会如同怪物一般,不知道哪一天就疯了。”长阳垂着眉眼,低声说着。 “才不会呢!”少年先是一愣,随即咧嘴一笑,抬手指了指长阳的头发,“姐姐,你呀,有空找苍掌门开个补气的方子,你这里有白头发了哦!” 长阳一怔,呆呆的看着少年笑容灿烂的脸。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她从摆脱控制后就未曾束起来的头发。 “虽然现在只是一点点而已,但是,姐姐,他们告诉我了,说会一点点的收回你体内的力量,然后,你就会和这世间的女子一样,会变老,会生病,会慢慢的老去。”少年轻声的说着。 长阳呆呆的看着少年,下意识的问着,“真的吗?”摸着头的手,有些颤抖,她真的可以,可以做回以前的长阳吗? “真的!不骗你哦。”少年说着,弯着眉眼,又凑过去,故作神秘兮兮的问着,“姐姐,我那天昏睡后,我大哥哥是不是跟那什么什么谈了什么条件?” 长阳回过神,看着少年,又看向了似乎听到了什么,转头看过来的青年。 长阳低声说着,“那些事,我不能说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会放下过去的不甘和恨意,不是因为你大哥哥,是因为你。” 少年一愣,歪头,啊? 长阳看着少年,轻轻一笑,“谢谢你。” 少年有些茫然。 而这时候,青年也慢步走了过来,“鱼儿,该走了。” “哦。”少年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将拿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推向了长阳,“那姐姐,你有空看看哈,我姨妈来了,我就让她来找你商谈。” 长阳怔了怔,默默点头,看着少年被青年以温柔但强势的姿态揽过来,随后牵住少年的手,转身离去。 “大哥哥……你那天到底是和他们谈了什么条件啊,你干嘛不告诉我!” “你不是问长阳了吗?她说了没?” “哼,你明明知道长阳姐姐也不能说的,哼!过分!” “好啦,鱼儿,等以后,我能说了,我一定跟你说,好不好?” “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嗯?” “那倒也是……” …… 看着那两人慢步离去,听着微风里渐渐散去的轻笑和低语……长阳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似乎开始有些变化了,比如说,往日一定能够清晰听到的声音,好像都听不到了? 长阳看着那已经看不见的那两人背影,还有这眼睛,也看不到那么远了…… 其实那天,她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她似乎还记得的是,林静深对着虚空中的声音怒斥: “他为了这一方世界!已经在时空中流浪了千年!如今他回来了!你居然还要带走他!若非他自愿!你没有任何资格可以带走他!……好,这是条件?可以,我答应!但从此之后,你没有任何资格干涉这个世界的天道轮回!但你也不能告诉他,我舍弃了什么!后悔?我已经自我封印了千年,区区半个气运又算什么!” …… 她其实会舍下那些不甘,那些恨意,好像,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吧,在看到……千年之前的投影,少年变成青年的模样,和林静深走在麦田里: “长生,这些麦子快熟了哎。太好了,我的方法是对的!大家都不用挨饿了!” “即便麦子不熟,也不会挨饿的,我们不是已经派人找到了那些东西了吗?” “你不懂……吃饭当然还是要吃米饭啦。” “你呀。” “长生,你吃过的,你也觉得好吃对不对?” “是,好吃,但是,你能不能别总是盯着麦田?” “嗯?我没有总是盯着麦田啊。” “看看我……” “哦,不好看……” “嗯?再说一次。” “啊啊,我错了,我错了,长生最好看最帅啦……哈哈哈……” ******* 元夕佳节之日。 穆棱走出青鸟院,慢步走向了鲤鱼院,今日,他是公子指定的伴郎之一,额,这个伴郎的意思他差不多懂,当初沈融大人和商家主成亲的时候,沈融大人也找过越策将军做伴郎,就是在成亲这天陪着公子完成各种仪式,然后……适当的应付一下刁难的新娘那边的人。 当时越策将军等一干伴郎被整的很惨。他印象极为深刻,然后,问题来了,公子和殿下?到底是谁刁难谁? 鲤鱼院门口,昨儿个半夜三更的时候,平平和寿三,寿四都被拉去帮忙捣鼓东西了,他好奇的跟着去了,就见堆了一个沙土,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当快到鲤鱼院的时候,便见其他几位伴郎,如平平等这些侍从管事,今日也被公子强势定位伴郎了,穿着差不多的绛紫色的袍服,都有些束手束脚的,唯有寿二和寿一,因必须跟随公子作为侍从,咳,逃过一劫了。 “阿棱这身衣服不错。好看。”突兀的低沉声音响起。 穆棱侧头,虽然眼睛最近似乎可以看见一些模糊的东西了,但是,气息辨别的能力还在,他早就看见他的气息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罢了。 “太子不是应该在世子殿下那边的吗?”穆棱低声问着。 他没有想到,林静深居然找了他来做伴郎,林静深的伴郎有尚未成亲的白术将军,宣王殿下,林静文,林静冲两位算是表亲的,还有眼前的这位,居然也被邀请了。 “待会就要过去了,过来,看看你,今日忙乱,你需小心一些,让容和跟着你比较好。”陵国太子低声说着 “多谢。”穆棱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着。 陵国太子看着穆棱,心头倒是有些平静的满足,至少,没有像之前那般抗拒了,至少,可以平静的对答两句了。看来,还是林静深说得对,不要逼得太急,耐心点。 陵国太子有低声叮嘱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 平平见陵国太子离开了,上前对穆棱低声说着,“陵国太子除了来参加主子的婚礼,也是因着在元夕过后,宣王殿下要登基,殿下要受封成为首辅大人,大概,这次要待上两个月了。” “嗯?宣王殿下要登基?”穆棱很意外。 平平点头,他们这些人知道的时候也很意外,而且,这事还是在前几天,宣王被主子邀请来喝茶,聊天,咳,其实是老太太想着给宣王殿下做个媒人,蔡大人家刚好有个嫡女,于是主子自告奋勇,办了一个茶会,请了宣王殿下和白术将军几个尚未婚配的过来。 然而,这事成不成咱不说,只是,事后,殿下来了,请宣王留下用晚膳,就在用完晚膳后,殿下就直接说了,等婚事过后,找个好日子,该登基了。 宣王当时愣了一下,随后,说可以,但是,登基只是一个仪式,过后,他还是要回闵州那边的留县,继续做县令,他要一步步的走上来。 然后,殿下说可以。 此事,就这么定了。 按照主子的说法——原来皇位就是一盏茶决定的啊。 ***** 很快,一身红色袍服的商静鱼笑眯眯的走出来了,乌黑的头发依然是用碧玉竹冠束着,胸前暖玉,腰间是龙纹荷包,红色袍服里头是黄色的上衣,绣着鱼鳞暗纹,眉眼通透干净,一身气息舒适亲和,行走间是不经意的贵雅之气。 穆棱看着,微微一笑,那身衣服是独一无二的,是夫人亲手所缝制所绣,公子说必须好好保存,以后老了,翻出来回忆一下少年时的帅气英武。 “来,小的们!过来,让本大王好好瞧瞧!”商静鱼挥着手里的扇子,一脸的嘚瑟。 穆棱哭笑不得,本以为公子今日会害羞会尴尬,毕竟之前连续好几天都紧张的睡不好,可不想,昨儿个殿下到底和公子说了什么,公子今日起来倒是不紧张了,可这一脸搞事情的样子…… 穆棱心头叹气,今天……能好好成个亲吗? ***** 拓苍山庄的前堂中庭极为热闹。 这是第一次,拓苍山庄正式开放,迎接宾客,元夕佳节之日,所有进入山庄的人都会拿到一个木盒子,打开木盒子,你会看到一袋小糖果,一封答谢书,还有一朵花,或者编织的可爱的小动物什么的。 萧初木然的看着手里的盒子,慢慢的合上。 “哎,我拿到了胖鲤鱼了哎!萧初!你拿到什么了!”崔兆兴奋不已,他早就从他祖父那里听说了,能拿到胖鲤鱼的,都可以去参加淘宝街的盲盒会,会拿到特别定制的礼物哎! 萧初垂眼,“没有,就一朵花。” 骗人的,他的盒子里,也是一只胖鲤鱼,但是,他不想说,此刻,他什么都不想说。 萧初看着前堂的大红灯笼,还有绽放着的十分灿烂的花草。崔兆说,那花草,是三苗族从拓苍山里摘取过来的,作为对小公子的贺礼。而这广场上的一桌一桌,已经开始坐满了人,来者不单单是摘星阁的阁员,各地考核优秀的县令文书,还有在公益堂,忠义会贡献居多的商户,普通的农家,甚至于普通的管事,仆从。而这些人的邀请函,都是小公子亲自手书。 此刻,他的怀里,也有一封小公子亲自手书的邀请函。 萧初低头,慢慢的端起酒,慢慢的喝着,酒本该是醇香甘甜的,可他却是喝出了苦涩的味道。 礼炮声响—— 喧闹的大堂安静了下来,然后众人都抬头看去,萧初也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不远处,大红袍服的两人手牵手的慢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众伴郎。 额,只是,这摘星阁阁主,未来的首辅大人,怎么看着有些狼狈?脸上还有些沙土??而阁主后头的伴郎们也个个灰头土脸的,神色纠结,十分狼狈? 倒是小公子笑得非常开心。小公子身后的伴郎们也是神色尴尬纠结,倒是穆棱公子和小公子笑容很是欢喜的样子。 “嘿嘿,我听说了,刚刚殿下去迎亲的时候,被小公子狠狠刁难了一下,哎呀,可惜,刁难了什么,倒是没有打听出来。” 萧初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目光却是始终停留在前方台上的小公子身上。 然后,他便见小公子对着殿下笑容和软欢喜,看见小公子偷偷的抬手,用袖子抹去殿下脸上的沙子,他还看见,小公子的手被殿下轻轻握住,不知殿下说了什么,小公子笑容更加灿烂,一双他最喜欢的眼睛亮闪闪的,装着满满的欢喜…… “唉,萧初啊。”突然间,肩膀被人揽住。 萧初回过神,垂下了眼睛。 “收一下你的表情。”崔兆低声说着,“太明显了。” 明显吗?也是。他从未试图去遮掩过什么。因为他不想遮掩。 萧初转过身,又倒了杯酒,慢慢的喝了起来。崔兆看着摇了摇头,难怪之前排席位的时候,福大突然叫他来坐这边,本来他应该是坐在自家兄长那一桌的。还让他盯着点萧初,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又一声礼炮响起—— 台上,那成亲的两人面对面的站着。 俊美无暇的青年单膝跪下,给对面俊秀的少年,戴上了一枚白色的玉石戒指—— “我与君有生生世世之盟约,死生相随,终不悔。” 第184章 番外-日常1 清晨的霞光铺满天空的时候, 寿二和福二便端着茶水洗漱等用具恭敬在厢房外头静候。 然后很快,他们的殿下便会打开房门, 接过他们恭敬呈递的洗漱用具, 转身迈入房中。 福二待房门关上,悄悄的对着寿二挤眉弄眼:看来今日小主子又要起晚了。 寿二面不改色,一脚踩住福二的脚,死死的碾了碾。 福二顿时龇牙咧嘴, 又不敢出声, 愤恨的瞪着寿二:用得着这样吗? 寿二:哼 福二委屈:从殿下和小主子成亲后, 小主子起晚就是常态了, 这有什么嘛, 真是的。 寿二瞪眼:那也不许说! ****** 然后, 快接近午时了, 厢房里, 坐在床榻边上的少年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呵欠, 蹲在地上,给少年穿着鞋子的青年抬眼看着少年, 柔声说着, “要不,再睡一下?” 少年摇头, 才不要。 青年给少年穿好鞋子, 拿过床榻边的外袍服,给少年披上,轻轻拉起少年, 低头亲了亲少年的嘴角, 贴着少年的嘴角,清冷的声音有些低哑, “是我的不是,昨晚过了些。” 少年皱眉,瞪眼,推开青年,“大哥哥每次都这么说!”然后每次都这么的过分!哼。 青年低笑,双手已经不知何时圈住了少年,还是一黑一红的眼眸里沉淀着眷恋和难以看清的痴迷,对他怀里的人,总是食髓知味,难以满足。 “我要去上京,看那只大怪兽。”少年转开话题,省得待会又被眼前这家伙给带偏了。 青年点头,笑道,“好,但要好好的用膳,今日有小果子,鱼儿待会要用才是。” 少年——商静鱼皱了一下眉头,还是乖乖点头,他要是不好好用膳,大概今日是出不了鲤鱼院的,按照过往的日子来说。 ***** 蔡英蹲在中宫的废墟前,看着那被重重影子军围住的庞大的怪兽,皱起了眉头。 “蔡大人,照末将的意思,直接跟它干一场得了!”林静冲手中握着长枪,看着那趴在地上呼呼睡着的庞大的怪兽,眼睛发亮,哇,大怪兽!好想摸一摸,打一打! “林将军啊,即便我们真的和它打一场,没有殿下在的话,你觉得,你们能够打赢它吗?”蔡英长叹一口气,看着林静冲眼睛直直的发亮的盯着大怪兽,就差流口水了!真的有些恨铁不成钢了,这林静冲虽然手中也掌着三千影子军,可说真的,既没有越策将军的沉稳,也没有白术将军的灵敏,就这么一个贸然冲动的,如今看来,还有点傻兮兮的!那大怪兽乌漆嘛黑的!还不如公子的坐骑那哈士奇好看!唉,也不知道自家夫人和女儿到底看中了他什么! 前阵子,老太太又开了赏花会,给摘星阁中家中有未出阁的女儿的都下了帖子,自打天下局势稳定后,老太太和商夫人就喜欢上了开花会,每个月至少开一场,当然,也牵出了不少的红线,自家乖女儿也看中了眼前的林静冲,只是,作为未来岳丈的蔡英,还是觉得这林静冲,怎么看,怎么不爽!无奈,女儿喜欢,夫人也欣赏,说什么人老实本分的。 唉。 “蔡大人言之有理,末将也派人去请殿下了。”林静冲说着。 说话间,忽然那趴在地上的怪兽猛地抬起了头颅,围着它的众影子军都齐齐的警惕性的倒退 几步,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林静冲也下意识的握紧了长枪,并站到了蔡英的跟前。 蔡英皱起眉头,这怪兽自从被重建上京的工匠们挖出了地下城后,就只顾着睡觉,也不攻击人,甚至连看他们都都不看,一开始,就是抬头瞄了四周一眼,就趴在地上继续睡了。如今,怎么突然抬起了头? 幸好,重建上京的工匠们和那些爱看热闹的百姓们都被他们驱散了。四周也只有影子军,若是这怪兽真的发狂了,也好处置。 就在众人警惕的时候,那后方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似乎像是马蹄声,但又不太像? 林静冲转身看去,眼睛一亮,是哈士奇!殿下和小公子都来了! 当全黑的黑倪兽奔到他们跟前的时候,那抬起了头颅的庞大的怪兽突然张嘴吼了一声。声音之大,如同海啸一般! 坐在哈士奇身上的商静鱼下意识的刚想捂住耳朵,他背后的人已经用修长的手掌捂住了他的耳朵。 “大哥哥?”商静鱼仰头向后望着皱起眉头的林静深,“它生气了?” “嗯,我去跟它说说。”林静深说着,便腾身一跃,一个瞬间,便来到了那庞大的怪兽跟前,之后,一脚踹下,那怪兽便轰然向后踉跄退了一步。 林静冲瞪大了眼睛,我草!厉害! 而那怪兽呜咽了一声,似乎也不敢放肆,乖乖的趴下,睁着一双铜铃一样大的黄色眼睛,很是委屈的看着林静深。 林静深背负双手,眯眼开口,“睡了这么久,睡懵了?谁都敢吼?” “哇!大哥哥厉害!”商静鱼兴冲冲的跑了下来,跑到林静深身侧,好奇的打量着这和哈士奇有些相似的怪兽,“这就是当年的圣兽吗?” “什么圣兽,不过是林长生的坐骑罢了。”林静深说着,伸手揽住商静鱼,问着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商静鱼的怪兽,“可还记得鱼儿?” “它怎么记得我?它都没有见过我?”商静鱼转头看向林静深,皱了皱眉头,“大哥哥,不是说了嘛,你不是林长生!” 林静深只是温柔一笑,抬手抚了抚商静鱼的头发。 而那怪兽这时候低声呜咽了一声,慢慢的伸长头,轻轻的碰了一下商静鱼的手。 商静鱼惊讶的转头看向那怪兽,“你是在跟我打招呼吗?” 怪兽乖巧的直起身,庞大如山的身躯像猫咪一样蹲坐着。 商静鱼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怪兽,“哎,它能听懂人话?” “它应是如今唯一的白倪兽了,很多年前,它就能听懂人话了。”林静深说着,上前,伸手,那怪兽便乖乖的低下头,重新趴下。 “殿下!公子!”蔡英和林静冲这时候也上前来,恭敬的做礼。 ——因着商静鱼不喜别人叫他王君,众人便还是唤他公子。 “我会带它回拓苍山,这里明日可继续进行清理。”林静深转身对蔡英说道。 “是!不过,殿下,我们在清理这地下城的时候,发现很多骸骨……”蔡英低声禀报着。 “白倪兽不喜吃人肉,那些骸骨,你可让人进行检验,若是能够找到亲属,便让亲属领回,若是不能,便葬在公墓吧。” “是!”蔡英恭敬应下。 林静冲眼睛发光的看着白倪兽好一会儿,转头对着林静深恭敬做礼,“殿下,这,这个可否让末将摸一下?” 商静鱼一愣,随即噗嗤一笑,林静深尚未回答,那白倪兽,突然转头,伸爪子,轻轻的推了一下林静冲,林静冲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商静鱼笑得更加大声了,“哈哈哈……林将军,看来白白它不愿意啊,哈哈哈……” 蔡英脸皮抖了抖,转头,一点都不想承认差点被圣兽推到的那傻小子就是他蔡英的未来女婿! 林静深无奈摇头,“鱼儿,我们走吧。” ****** 把白白带回拓苍山庄的后山后,那白白就自觉的把自己泡入大水潭里,自己给自己洗了个澡,洗完澡,哇,原来真的是白白啊。全身都是白的,只除了一双金黄色的眼睛。福大和福二端来了一大盆如意果——一种小野果子,酸涩得很,但那白白却吃得非常开心,吃完,打了一个饱嗝,就趴在地上惬意的半眯着眼睛吹风了。 由着哈士奇来它跟前晃悠,试探,大黑二黑,还有那大白试探性的跳上它的头,它只睁开眼睛,扫了一眼,继续眯眼吹风,于是,大黑,小黑,大白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在它身上跑来跑去,哈士奇就靠过去,靠着白白的爪子,也眯眼吹风了。 而听说来了一只白白的童童和卢楠楠也跑来了,看着那白白,在跟商静鱼示意后,也欢呼的跑向了白白。 于是,拓苍山庄的后山,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商静鱼盘腿坐在大石头上看着,不由弯着眉眼,咧嘴笑了一下。 “鱼儿,怎的不加件披风?”林静深不悦的声音响起。 商静鱼转头,见他的大哥哥接过寿二手中刚刚被他拒绝的披风,便嘿嘿装傻一笑,“不冷嘛。” “起风了。”林静深说着,将披风给商静鱼披上,一边将商静鱼揽入怀里,伸手摸了摸商静鱼的额头,前阵子还受了寒,咳嗽了几天的人,居然敢说不冷,明明已经起风了。 商静鱼摸了摸鼻子,乖乖的由着林静深揽他入怀,成亲前,在外头的话,大哥哥会注意收敛一下,但成亲后,大哥哥就没有这般的收敛,揽抱,牵手,就只差亲亲了。 “它原来真的是白色的啊。”商静鱼笑着说道。 “嗯。它是唯一的白色的倪兽,天地的祥瑞吉兆。”林静深低声说着,看着懒懒的趴在地上由着人去闹它的白倪兽。 很多很多年前,有个人这么说的—— “这么懒?算了,叫白白好了。长生,以后,它就是你的坐骑了。” 那时候,他还未曾加入林家的族谱,他只是他的长随,影子卫,唯一的长随,唯一的影子卫。他也只容许他一人日夜相随。 “我好像也做过这样的梦境……”被他揽在怀里的人似乎困倦了,喃喃的说着,“我和你看着白白睡觉,你跟我说……你要和我成亲……” 林静深怔了怔,低头看着困倦得睡着了的商静鱼,不由低头亲了亲商静鱼的额头,声音有些沙哑的说着,“是呀。然后,我们成亲了。” ——只是他与他成亲的时候,宾客只有围杀他们的几万大军,跪拜天地的时候,得到的是九天雷鸣,两人的交杯酒里是毒药…… ——只因一个是建立大夏的林家嫡子,一个却是区区长随,影子卫! ——最重要的是,两人,都是男子! ——居心叵测之徒便以此为借口,攻讦他们,对他们天涯追杀! 那时候,怀里的人笑着对他说,“真好,天地雷鸣为证,万人同贺,长生,人生至此,了无遗憾。” 怀里的人平定了天下,建立了大夏,为了这一方世界的生灵,流浪于外千年,却对他说,人生至此,了无遗憾。 可是他不甘,不愿!所以,他费尽心机,终于让他回来了…… “大哥哥……”怀里的人迷迷糊糊的唤着。 林静深回过神来,轻笑了一声,好似千年前,他一开始便是唤他大哥哥,那时候他是他的长随,影子卫,与他第一次相见,他也是年长与他十岁,他也是唤他大哥哥,后来,才唤他名字。 只是为何千年后,他倒是不肯唤他名字了?连四郎都不怎么肯唤? “睡吧。”林静深柔声说着,一边轻轻抚拍,待怀里的人又再次沉沉睡去,他才轻柔熟练的打横抱起商静鱼,转身,慢步走向了他们的拓苍山庄。 林静深想,不管是很久以前还是现在,这怀里的人总是这般傻乎乎的,当年明明手掌天下权势,却因为不肯娶妻联姻,而放手了权势……不过这人,也从来都不爱权势,虽然当年那般结局,也是为了后来的布局之一。 所以,在天之碑前,从未觉醒过的他,才会建立摘星阁,重建黑甲军…… 为了怀里的傻乎乎的人。 “大哥哥……”放下怀里的人时,怀里的人打了个呵欠,睁开了迷糊的眼。 “嗯……”林静深眉眼温柔,眼眸深处的宠溺和珍惜一览无遗,他俯身低头,轻轻的吻着他爱极了的眉眼。 “等上京建好了,我们去办花灯会吧。” “好。”林静深贴着唇,低声说着。 “……大、哥、哥,我要睡觉啦!” “鱼儿,快用晚膳了,不可再睡了。” “啊啊,放手!咳,干嘛呢,不要!你说过你今天不会……” 一室的低笑轻哄,呢喃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