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她千娇百媚(互穿)》 作者:洱陵 【文案】: 丞相嫡女柳凝,温婉贤淑,乃是天生旺夫益子之人,媒婆踏平了丞相家的门槛。 而次女柳怜,千娇百媚,注定为祸夫家,以至京中公子,无人敢娶。 又是没有媒婆来找的一日,柳怜一觉醒来,竟然发现自己在塞外边境,面前狼烟滚滚,兵临城下,而身旁侍卫喊道:“端王殿下。” 柳怜如果没有记错,她母亲在她不乖的时候,经常提起这个名字吓唬她。 1V1 HE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怜 ┃ 配角:端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的媳妇我来宠 第1章 盛宴 风呼啸地刮了过来,夹着风沙,扑到了柳怜的脸上,她呆呆愣愣,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而她的耳边,却好似平地惊雷一般,传来一声:“端王,他们来了。” 她一下子就惊醒了。 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冷汗顺着柳怜光洁而又白皙的额头滑入了鬓丝,她不得不起身,抚着胸口,抵住这种无助的惊惶。 她从床头拿出一张丝帛,上面已经划了十三道了,这意味着她从边塞回来十三天了,十三天前,她一觉醒来,站在了疆场。 她附身在端王身上,而面前是敌军刀锋相向,柳怜做了十七年的官家小姐,骤然面临这种事,一下子就慌了,但旁边的侍从却不知端王内里换了个壳,只继续问道:“该是出击的时候了。” 柳怜懵懵懂懂,只说了一个“好”字,她周围的人拿出了箭,锃亮的箭尖好似流星,密密麻麻的冲向了敌军。 如漫天飞雨,毫无空隙,而后骤停,有人率领骑兵,从敌军两侧彻底抄了他们。 她就这样站在上面,等到了战争的胜利。 她跟着那个人,到了帐内,这是端王的营帐,那人退下,只留了一句:“夜里要开胜利的宴会,端王准备一下。”柳怜这才回过神,她急匆匆地找到水盆,里面倒映出她的脸,陌生而又透着一丝悍气。 她像是被人抽了力气,再次倒了下去,一睁眼,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门外的暗色顺着罅隙透了过来,无声地告诉柳怜到了时辰。 柳怜起身,系上了纹百蝶襦裙,披上烟霞云罗衫,而一条绣长鹤披帛,乖巧地呆在她的双臂上,她随意地挽了头,长袖顺着她细腻白洁的手臂滑下,露出那一串散着圣洁的佛珠。 挽好发,柳怜就去了前院,前院那有一口井,她摇起了半桶水,倒在了盆子里,冰凉的冷水打湿了她的脸颊,也彻底驱散她的不适。 院外传来窸窣的声音,柳怜匆匆忙忙走了过去,这是她姐姐唤她的信号,她顺着外面投来的绳子,爬了出去,她身体很轻盈,很容易就爬了出去。 院子外正是她的姐姐柳凝,柳凝一见到柳怜,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不出来了呢。” 柳怜忙说道:“怎么会,有这次机会我都是要早起的,怎么会不去呢。” 柳怜这幅急迫的样子取悦到了柳凝,柳凝忍住笑:“那你就快跟我走吧。” 柳凝说罢就走了,柳怜急匆匆跟着柳凝到了她的屋子,天还未亮,丞相府的众人都还没起来,柳怜轻而易举地跟着柳凝进了她的房间。 到了柳凝的房间后,里面出来一个侍女,端过来一身衣裳,到了柳怜面前,柳怜一抖落开,竟是件侍女衣衫,她心里一激灵,忍住一股心酸,面色如常问道:“姐姐,你们出去,我换一下衣裳。” 柳凝使了个眼色,侍女把衣衫放到了屋内,柳凝拍了怕柳怜的肩,低声安慰道:“你换下那身衣服包起来带出去,等到了时机再穿上。” 说罢她就出去了,在门关上那一刻,柳怜终于忍不住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无声却又撕心裂肺。 可她又不敢哭太久,柳凝还在外面等着她,她急匆匆地穿上了衣衫,擦了擦眼泪就出去了。 门外却也是柳凝面带愁容,叹息却又无可奈何,她和柳怜一母同生,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前后就差了两岁,可命运却如此不同,她母亲生柳怜的时候,来了个和尚,他是父亲的老师带过来的。 那和尚一见到柳凝,就感慨此为旺夫益子的命,日后夫君必然不凡,柳父听后,自是喜笑颜开,可等奶娘抱出柳怜时,和尚却大惊,道这是狐媚祸主的体质,必不可露于人前。 和尚说的是真是假尚不可知,只知日子长了后,两个姑娘都长大了,柳凝生得端庄,而柳怜却过于娇媚,好几个公子为她大打出手,传遍京城。 世人皆怕狐媚祸主,柳父更是如此,他那时身份朝廷命官,读书读史,知道前朝皇帝就是因为宠信狐媚美人亡国。 听闻那事之后,柳父心肠一狠,就把柳怜关在一处院落,不敢让旁人见到她,而对外则称她病了,需要休养。 当时柳怜尚小,不懂父亲这做法的残忍,她只记得父亲在她面前脸色哀泣,那份心疼溢于言表,柳怜忍住那份委屈,在那小院里一呆就是数年。 可没有什么亘古不变,最初柳父还会去看看柳怜,带一些书籍,琴棋,到了后来她们姐妹母亲撒手人寰,柳父又有一位妻子和几位妾室之后,什么都变了。 除了一母同根的柳凝,再也没几人记得柳怜了,就连在自己家,还要穿着侍女的衣衫才能偷偷出去。 盛京宴会,百官有闲,皆携家眷前去赴宴,柳凝身为丞相之女,也受到了请帖,她想着自己从未出过门的妹妹,偷偷同柳怜说了,柳怜在这小院多年,又想起多日前的那份诡异,心一横,约好和柳凝出去。 柳怜换好了衣裳,门外柳凝正四处张望,生怕有不长眼的往这边跑,却听到门一响,一身侍女衣裳的柳怜推门而出,心底一惊,柳凝知道柳怜生得娇媚,所以关到了小院内,她却没想到,柳怜如今竟会美到如此,明明只是一件普通的侍女服,柳怜却穿出一份弱柳扶风之意,而眉眼之间早不似过去那般稚嫩,已经彻底地舒展开了,那一颦一笑,皆是惑人的风情。 柳凝连忙拿出眉笔,在她脸上画上一画,柳怜乖乖地站在那里,不敢动弹,柳凝画完之后,勉强压下那一枝春色。 柳凝尽力隐住眼中的忧虑,打起精神告诉柳怜道:“记得出去之后,千万不要洗清脸上的东西,要不然会惹出祸患的,不过要是我让你洗了,你就洗干净。” 柳怜点了点头,认真地应下了。 柳凝却没有放下心,柳怜容貌太勾人,这次出去,不知会遇到多少公子,要是被人看上了,柳凝完全没有办法阻止,她在心底暗暗祈求,期待这次不会有什么乱子。 柳怜混在柳凝的侍女之中,她们赶到了马厩,挑了一辆马车,从后门出去后,柳怜上了柳凝的马车后,就倚在柳凝身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柳怜睡得并不实,不过片刻,就醒了过来,隐约间听到惹云的声音,惹云是柳凝的侍女,也是母亲留给她们的人,惹云对她们姐妹很好,柳怜在院落没人管,除了姐姐,也只有惹云帮她了。 惹云压低着声音,在跟柳凝说话,柳怜耳尖,却听到了惹云的愁思。 惹云:“姑娘你这次做得太过了,竟然会把怜姑娘带出来。” 柳怜完全没想到说得话题竟然是自己,这下她可不敢起来了。 柳凝声音淡淡,却不容反驳:“我妹妹都多久没出过门了,别人不心疼,我是她姐姐,我心疼。” 惹云顿了一下,叹息道:“姑娘这份心思,奴婢自然是懂得,可如今不同往日,秋氏那儿子在春闱考了名次,她那三姑娘这些日子一直在找姑娘的茬,要是被三姑娘知道了,姑娘怕是要在祠堂待一段时间了。” 柳怜心里一惊,完全没想到她这次出来姐姐会承受这般大的压力。 心酸的味道凝在柳怜心头,哗地一下子袭向了四肢百骸,柳怜暗暗下决心,她这次出去,一定不能惹事。 她们到了街上,盛宴一共三日,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柳怜已经许久没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象了,那股萦绕在她身上的寂寞都驱散了很多,眼里全是那像是流水般的吃食和杂耍。 她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柳凝,柳凝轻笑,点了一下她的头:“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柳怜瞧了瞧,街上小吃,数不胜数,她乍一瞧竟做不出决定,货郎推着车过来,见到柳凝这一行人,故意停到这边,声音一扬,开始报起了车内的点心,柳怜的眼睛已经彻彻底底亮了,待货郎一走,柳怜手中俱是糖蒸酥酪、栗子糕。 刚到街上,还没走一步,柳怜手上就这么多东西了,惹云连忙帮她拿着一部分。 柳怜接着往前走,倒也没买许多东西,只是看了一会杂耍,这些东西,她只记得小时候父母带她看过,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们在街上又待了一会,柳怜对柳凝道:“我玩够了,姐姐我们回去吧。” 这话一说出口,柳凝脸上笑一滞,柳凝不喜热闹,她是为了柳怜这才出门,可柳怜却压着自己的心思,不敢多逛,柳凝能看出,柳怜在看杂耍时是想多看看的,可怕时间长了,耽误柳凝,这才想要回去。 柳凝温声道:“没事,我已经和父亲说好了,哪怕今日不回去父亲也不会指责我。” 柳怜眼中泛起疑惑。 柳凝道:“户部尚书家的小姐同我交好,我和父亲说好今夜要去寻她。” 柳怜眼中一下子铺满了光,急切而又喜悦道:“我还想看一会杂耍,好不好嘛。” 柳凝道:“自然是好的,不过明日你要陪我去一个地方。” 柳怜疑惑:“什么地方?” “鳞悟寺,曾有一位友人,约我到那里相见。” “好。” * * * “佛子归来,你把他带到鳞悟寺。”皇帝摩挲着手中的圣旨,而后交给了端王。 端王他面色不虞,刚打完仗归京,还没闲两日,就要护送一个不知哪来的人。 但他还是接了旨,道:“是。” 接着他要离开,丝毫没有坐下谈心的动作,哪怕他们是兄弟。 到了门口,皇帝突然说:“太后许久没见你了,这些日子一直在朕耳边念叨你,你去见见吧。” 端王停了一下就出去了,只留下一阵清风。 皇帝并未生气,只是语带嘲讽道:“临珪,你说朕错了么。” 临珪是总管的名字,临珪低声道:“陛下没错,只是端王殿下他不懂陛下的难处。”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预收求收藏帝后命 快穿首辅林曦在乡下养病,遇到了一个落魄的男子,被他欺负,她提着刀去报复,然后他是传闻最嗜血的王爷。 她招惹了他,然后回京之后,她爹说,去吧,嫁给他,你才能活林曦:裱演一个反复去世。 结果嫁人之后快穿了,穿越后我却总当皇后。 狗男人暗中操作,林曦被迫登高位!!! 衣冠禽兽狗男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打爆狗头暴躁病弱小白莲 第2章 相遇 端王去见了太后,太后正熏着茶芜香闭目养神,而身旁侍女道:“太后娘娘,端王来了。” 太后那浑身高贵威仪的气势刹那间消失,仅存一份亲子在外的忧思,她起身望向端王,声音里俱是关切:“我儿平安归来了。” 她走到端王面前,打量一番,见他身上无伤,眼中终于堆了笑,“我儿真厉害,朝臣都道瑶国几十万大军已至天合关,有胆小之人甚至向你兄长上书要弃了京城,谁能想到我儿竟扭转时局,大获全胜,如今瑶国已成我大楚进贡之国,百年内再无作乱的心思了。” 端王却并不在意足以写入史书的殊荣,只是如平常一般说道:“虽说瑶国把所有的兵力都放在了天合关,可他们不足为惧,只是之前皇兄太信任李恪将军,谁能想到李恪将军是个只知纸上谈兵之辈,平白坑了大楚的将士。” 太后并不在意端王这份随意,继续美滋滋道:“可我儿在大楚兵力悬殊的情况之下,还是夺得胜利,这才是我儿的本事。” 端王知道母亲看自己孩子,怎样都是好的,他没再继续反驳,而是坐在一处,倒了杯茶,太后宫内的茶都是大楚最好的茶叶,开水注入之后,那嫩的泛黄的叶子立在茶盅下面,始终没有升上来,就好似他一般,置身在一片苦水之中,无法想出那其中的关键。 得胜那日,他不知怎地,竟迷迷糊糊睡在了地上,他心里一慌,想起他该是在战场之上,而当他急匆匆赶出去的时候,军中早就开起盛宴。 他问军师,军师面色古怪,道:“瑶国早就成为败落之军,就连瑶国的皇帝,都还压在天合关的大牢之中。” 说道此,军师忍不住激动:“此次战役之后,那些小国的人怕是对端王这两个字产生惧意了,谁能想到,最后一战,端王你仅仅是站在城墙之上,就让那群人畏惧,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胜利。” 端王又问了几人,他们的答复和军师一样,他忍住了疑惑,度过了盛宴,回了营帐之中,他看了看自己晕倒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个水盆,很是平平无奇。 端王怀着心事睡了过去,却没想到,他一觉睡到了天亮。 天光熹微,暖意透过营帐,落到床帏之上,端王睁眼,竟已到了白日,他心中大骇,自那年起,他有夜半头疼的毛病,早就忘了何为睡醒的滋味。 可惜只有那一晚,过了数日,他都想念那日的宁静,以及怀疑那日的奇怪。 太后见端王怔愣住了,心疼道:“天合关那处荒凉,没什么好东西,堇色,快把哀家库里的东西拿出来,给端王带回去。” 端王收回了心思,苦笑道:“儿臣不缺东西,还给母亲带回来一些,母亲一会别忘看看。” 太后笑着道:“你那么忙,还带东西回来,你有这份心思就行了,哀家就满足了,不过我儿什么时候能带回来一个顾家的人,端王府那么大,连个女主人都没有,太冷清了些。” 太后一说这个话题,端王就忍不住头疼,他急忙道:“儿臣刚回京,陛下还有任务交给儿臣,儿臣先去忙了。” 太后脸色一凛,道:“哀家去找他去,你这刚回来,还没休息呢,就让你忙,有这么做哥哥的么。” 端王自然不会去让太后去找皇帝,皇帝和他向来不对付,要是太后去了,两人怕是要打起来,端王劝道:“不是什么苦差事,佛子归京,陛下是让我把佛子送到鳞悟寺,佛子佛法高深,能同他作伴,也能洗去我这一身煞气。” 端王未在的时候,太后是见过佛子的,听佛子讲经,太后心绪都宁静了不少,而端王说完后,笑又回到太后脸上:“陛下总算是有良心的,佛子开口成禅,你送佛子去鳞悟寺,这是好事,你要和佛子多交流交流。” 端王急匆匆走了,而侍卫带上端王带给太后的东西,都是沿着天合关往京城的方向,各地的物件都有一两个,皆是富贵之物,太后看后对堇色道:“我儿真是有心,都是哀家喜欢的东西。” 堇色恭谨道:“殿下自小就有心,娘娘你喜欢什么,殿下都会为你寻来。” 太后听后却并未开心,而是又惆怅道:“这般好的儿郎,怎么就没姑娘喜欢他呢。” 堇色不敢回话,心中却想,殿下自会武之后,就去了战场,那副肃朗清举的姿态还未传出去,凶神恶煞的威名倒是无人不知,再加上这些年战场的打磨,他纵然比世间大部分男子还要俊美,可谁又敢直视端王眉间的狠厉。 端王并未直接出宫,而是去了一处,那是一处宫殿,它并不是多么恢弘,甚至过了这些年,还破败了许多,已经很久没人在这里了。端王收回目光,叹息一声,而后收回了手,再未回头。 端王去了佛子处,大楚重孝,而大楚的诸位太后熬到最后,都好起了佛道。 先帝在宫内的一处,盖起了佛寺,供请入宫内的佛师讲经,端王沿着路,到了那处,佛子是背对着端王的,他正在给净瓶添水,那净瓶之中,竟有一株山花。 这里宝象森严,而一株山花,恰好柔和了庄重,端王心微微一静,走了进去,佛子察觉到了人,他回头看到了端王,脸上露出了惊愕。 端王一愣,没想到皇帝和太后都赞誉的佛子竟会这般年轻,他大概十七八岁的光景,头上是六个戒疤,而戒疤之下的眉眼之中,竟有浅浅的一道疤痕,可他气质太过独特,竟把这份杀戾凝成一份随和。 端王不知自己是不是吓到佛子了,毕竟他常年在战场,总和杀戮为伴,身上血气要是能看到,怕是要糊一层墙。 他勉强让自己平和一些,他拿出圣旨,对佛子道:“陛下让在下送佛子回鳞悟寺。” 佛子收回那份惊愕,面前带着笑意:“小僧名为知徽,端王叫小僧知徽就好。” 一点疑惑在端王心上翻了个滚,而后重重落入了心中,他心道自己未穿铁甲,也未穿朝服,没想到这位佛子火眼金睛,竟能看出他的身份。 他直率地问道:“本王究竟是哪露了馅,竟让佛子瞧出来了。” 知徽拨弄手中的佛珠,道:“不可说。” 若是平常,这般玄而又玄的话端王必然嗤之以鼻,可他突然想起那日在天合关,他离奇地失去了意识,又忍不住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忌讳,不过既然皇兄和母后都信任佛子,不知知徽能否解开本王的疑惑。” 端王虽说不信神佛,但他速来都是远离而非挑衅,要不是那日的古怪,他也不会多说。 端王以为佛子必然如刚才一样装神弄鬼,可知徽却半阖了眼,而后睁开,道:“端王,此话我却不敢多说,只能说王爷不必害怕,待到终了,王爷必然能解忧思。” 端王见他一副不敢多说的模样,忍住了疑惑,换了份话题:“不知知徽什么时候可以走。” 知徽道:“明日回鳞悟寺。” 端王:“好。” * * * 晓风轻抚,星子垂落,万家灯火,长夜如昼。 柳怜耗了一天,玩累了,柳凝带她去了一处,这并不是去尚书府的路,柳怜还有年少时的印象,这是去往登云楼的路。 登云楼是达官贵人常去的地方,传闻在那里吃上一顿要花上不少钱,柳怜小时候只去过一次,就再也没去过了,她想起那时吃的酒酿丸子,还有荷叶蜜鸡,肚子又有几分饿。 柳怜乖巧地跟着柳凝,她们到了登云楼,上了三楼,去了一处,那里面正好有一个女子坐在里面,窗棱支着,她在窗旁,遥望着长鸣街。 柳凝道:“魏姐姐。” 这是户部尚书的姓氏,那女子怕是户部尚书之女魏清韫,魏清韫回头,她盛装打扮,一针一线都透着贵气,眉眼上绘着胭脂,恰将那份女子的艳丽勾出。 魏清韫见是柳凝,缓了一口气,从窗户那起身,道:“妹妹,我今日的打扮可好。” 柳凝打量一番,赞叹道:“自然是好看的,这一进来妹妹就觉得屋内一亮,哪怕有其他美人,姐姐的姿色也是一等一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前些日子妹妹一直帮姐姐做这衣裳,而妹妹教姐姐的这幅妆,姐姐也终于学了精髓,如今姐姐能这般出众,少不了妹妹这份心思。”魏清韫转了转身,烛火之下,襦裙裙角那金线熠熠发光,堆彻成莲花的模样,披着烟霞云罗花绡纱衣,披帛更是绣着繁花,轻轻一转,好似百花神女,妙不可言。 “魏姐姐喜欢就好,妹妹只希望姐姐得偿所愿。”柳凝道。 “有你这句话,姐姐心里轻松多了。”魏清韫浅浅一笑,而后她又露出一份愁思:“今日家宴,我怕是留不了你了,家父要我一直陪着他。” 柳凝脸尚挂着笑,听魏清韫说这话,她赶忙说道:“这倒是不妨事的,姐姐你去忙就好,这里花销很大,惹云……”柳凝话还没说完,魏清韫就打断了她,很是大度道:“你我姐妹,那还用的着这些,不必给我了。” “谢谢魏姐姐了。” 待柳凝话落,魏清韫就离开了,直到门关上,柳凝脸上都带着笑,而后她道:“怜儿,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这里的东西,我叫小二过来,你点上几份。” 柳怜刚才进来之后,就缩在了角落里,不敢说话,现在屋内只剩她们三人,柳怜听闻有吃的,激动道:“我要吃好些东西。” 柳凝想起柳怜一下午吃了不少东西,到现在竟然还能吃下去,失笑道:“好。” 说罢柳凝就离开了,而惹云留了下来,柳怜心中一激灵,好像有什么不对。 柳凝出门后,眼泪止不住地打转,她却不敢让它流出来,只能仰着头留住了。 第3章 寺内 入夜,柳怜睡了,登云楼可以留宴客入睡,它分为两种屋子,一种只可宴客,另一种在屋内有一道纱帘,抚开纱帘就能到一个小屋,屋内是一张方桌,一处软塌和一张床。 柳怜和柳凝睡在了一起,惹云睡在了软塌上,收拾前,柳凝眼里雾蒙蒙的,向柳怜道歉,她声音是藏不住的对不起:“原本想带你去尚书府休息一夜,没想到她们家宴,只能在这里委屈一夜了。” 柳怜并不在意,她安慰柳凝:“姐姐不和我一样,也住在这里吗,况且谁都没法预料到尚书府会有家宴,我有住的地方就行。” 柳怜这话熨帖,柳凝心里一暖,她笑了:“好,那我们一起住一晚,好像我们许久都没在一起过了。” 惹云熄了烛火,三人很快就睡了过去,可实则三人谁都没睡着。 出门原本该是惹云去,可姐姐却去了,回来之后姐姐也没有吃几口,姐姐虽借口说自己吃饱了,可她眼角却有一点红意,这件事像根刺,扎着柳怜。 是夜,柳凝醒了,她没有睡意沿着路,从屋内出去,到了厅内,而惹云听到动静,也跟着起来了,她和柳凝一起出去了。 柳怜听到两人出去的声音,她也偷偷起来,悄无声息地躲在纱帘之后。柳怜有种直觉,她或许可以听到姐姐为什么这么委屈。 果然,两人出去后,交谈了起来。 惹云先道:“姑娘想哭就哭吧,不然奴婢瞧着委屈。” 柳凝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委屈,怜儿她关在那一方小院,从不跟我说难受,我尚能看到府外的天空,哪有什么资格去哭诉呢。” 惹云却道:“姑娘,这不一样,谁要是听了怜姑娘那番经历,都是要心疼的,可姑娘就不心疼了么,姑娘在外面也不好做啊,夫人早逝,怜姑娘又被关在偏院里,只剩姑娘一人在外周旋,姑娘不仅要面对那些姨娘们,还要从她们的儿女手下讨巧。 姑娘这些年一忍再忍,这才稳住那份好名声,如今那些姨娘不做人,非要逼着姑娘下嫁,姑娘也实在是没法,才想从魏姑娘手中得这么一个机会的,原本今夜尚书府设宴,京内的公子哥都该要去的,姑娘百般为魏姑娘筹谋,魏姑娘却釜底抽薪,这难道不委屈么。” 柳凝性子贤淑,与人交好,自幼时起就待熟知的人好上几分,魏姑娘算是和柳凝一起长大的手帕交,柳凝从小就爱照顾她,尤其是这次宴会,魏清韫很是重视,特意求柳凝帮她谋划,柳凝又是帮她绣衣,又是教她描妆,这才有了刚才魏清韫那副惊艳之姿。 前些日子惹云偷听到柳凝的后母王氏和柳父商谈,道外地有一商人,家财百万,愿拿一半身家做聘礼,只求丞相一女,如此荒唐的事惹云以为柳父必不会答应,可那后母却道:“那商人确实是求丞相之女,可他没说是哪位女儿,老爷,咱家的小姐那么多,何不考虑一番。” 柳父道:“你一直操劳相府,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王氏道:“那柳凝姑娘如何,她是家中的长女,许配给那人倒也不算折面。” 柳父有些犹疑:“凝儿温婉贤淑,就算是那些诰命夫人都对她赞叹不已,来家中的媒婆络绎不绝,何必让她嫁过去呢。” 王氏委屈道:“老爷,你以为我是在害凝儿么,我是老爷的妻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老爷,怎么会做界越的事惹老爷生气,京中公子,确实有不少对凝儿有所爱慕,可那群人哪有几个有功名在身,这商人纵然身份低微了些,可凝儿去那是做主母的,富贵荣华源源而来,其他的公子哥哪人敢这般保证。” 柳父直觉上有几分不对,可下人忽然来了,急匆匆地对他道:“文夫人胎动了,吵着要见老爷。”文氏近日进府,尚得柳父宠爱,此时文氏怀胎,柳父连忙去寻了。 他已经很久都没见过这位长女了,也早早地把这位长女抛在脑后,加上此时急切,于是道:“那这事交给你办吧。” 柳父连忙离开了,留下跺脚的王氏咒骂不已,惹云连忙回到柳凝的院内,把此事和柳凝说了,柳凝虽知父亲心中没她,可她没想到父亲会做的这般决绝,她心里一痛,做了决定,她计划参加尚书的宴会,找一个良人,她也要带着自己的妹妹前去,寻一个依托,所以她特意为她妹妹准备了一套衣衫,可到了最后,都没派上用场。 魏清韫是户部尚书的宠女,就算柳凝强行去了,魏清韫也有手段对付她,到时候她要是没找到良人,只怕是要把自己和妹妹都坑了。 谁能成想,最后变成这幅模样,柳凝终于忍不住啜泣,惹云抱住她,幽幽地叹息。 柳怜回到了床上,她睁着眼睛,彻底灭了睡意,她只顾在小院孤芳自怜,却没想到府内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这些都刺向了姐姐,而姐姐只有自己一个人。 如果这次就这么轻易的回去,姐姐就要嫁给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商人了,这种想法在柳怜脑海里扎了根,始终不能散去。 翌日,三人醒了,她们三人都未睡好,眼底都带着一点乌黑,柳凝让柳怜换下侍女服,对她道:“今天我们去鳞悟寺,寺庙清净,没必要躲着人。” 柳怜应下,她换好衣裳,柳凝再次给她梳妆描容,这次柳凝画得不似昨早,只轻轻画了几笔,拢住柳怜身上那份缠人的娇媚,柳怜一颦一笑之下,竟然还有份娇憨的天真。 柳凝心一叹,原本昨日就该让众人见到这样的妹妹,可惜没有机会了。 几人坐在马车之上,静悄悄的,比不上昨天那叽叽喳喳的热闹,走了半路,三人困意开始返了上来,到了鳞悟寺,三人才醒。 京中尚佛者数人,而佛寺更是有大四座,分别时苍台寺、佛阁寺、鸾宁寺、鳞悟寺。 虔诚者都去了前三座大寺,最后一寺鲜有人去,都道国师在鳞悟寺中,非达官贵人不能入内。 三人到了寺前,正如传言所道,看门的僧人拦住了她们,柳凝执起柳怜的手腕,撩开她的广袖,里面的佛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僧人连忙让了路,她们三人进去后,柳怜惊讶道:“姐姐,我手中的佛珠这么厉害么。” 柳凝面上也是疑惑:“这是我当初救了一个小和尚,他给我的佛珠,说是能帮我身边人静心凝神,我就给了你,和那小和尚分开的时候,他说和我今日约在鳞悟寺。” 柳怜知道她姐姐心善,却没想到姐姐竟然会和一个和尚结缘,她道:“那小和尚几年前说今日来此?” 柳凝经昨日一事,心灰意冷,她是靠着那份约定来这里的,经柳怜这么一提醒,像是一盆水淋在柳凝身上,浇的通透,她回忆起那人:“当初虽是我救了小和尚,但他对我说,此次回家,要小心外人,当时我还不知,没过几日,父亲就续娶了一位妻子,我就知道,那位师傅不是普通人,可此次…… 罢了,这次来此,倒是希望他能为我指点迷津。” 那位和尚恐怕是有大功德在身,所以能看清旁人福恶,柳怜想起那日的诡异,想必那个小和尚能给出作答,她环视一圈,好奇问道:“这鳞悟寺很大,我们从哪里等着?” “有缘自会相会,既然来这里了,就先上柱香吧,怜儿有什么想说的,就让佛祖听上一听,我去那边的凉亭坐上一会,你说完可以去找我。”柳凝遥遥一指,柳怜看到那面假山环绕,正有一处亭子藏于其中,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就应下了。 柳怜想说的太多了,她从柳凝这拿到香火钱,匆匆去了前面的大殿,柳凝没求佛那份心,昨日没有睡好,她想从那凉亭休息一会。 柳怜走到大殿,跪了下去,闭上眼睛,在心里说着十三天前的疑惑,她有很多疑惑,自己从端王身上醒了,那端王会不会也从自己身上醒过来,他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存在,那归京之后,会不会为了制住这种事情,要带走自己呢。 不怪柳怜这么想,在柳怜记事的时候,母亲就拿着端王吓唬她,说什么你要是淘气,端王会提着那柄龙鳞刀来,把不听话的小孩捉走,扔到战场吃苦。 柳怜害怕。 她在佛祖面前说了很久,终于把心里的话全都告诉了佛祖,说完之后,她心情终于好了很多。 她起身,准备去找姐姐,没想到竟遇到了熟人,是昨日相见的魏清韫,魏清韫是怒气冲冲进来的,柳怜不敢惹她,就躲到了一旁,而魏清韫也没有看见她,她出了门,往里一看,只见魏清韫跪在佛像那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柳怜没有打探秘密的爱好,直接去了假山那边,结果刚到那里,就听到里面有人声,说的还正好是魏清韫。 第4章 望见 “昨日宴会,魏清韫可真是在三皇子面前出够了风头,可三皇子根本不屑一顾,还直言她不过是别有心机。” “要是其他的皇子,还不敢这么跟户部尚书之女说话,可三皇子乃是贵妃之子,谁不知道皇帝最宠贵妃,要不是皇后母家压着,怕是皇后之位早就变了,魏清韫昨日是够胆大,又是献舞,又是邀约,谁能想反而触了三皇子的霉头。” “不过那柳怜究竟是何许人,为何三皇子会提起她,道魏清韫还抵不过柳凝的妹妹。”柳怜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一吸气,有些紧张,连手都止不住地相握。 “好像是柳凝的妹妹,我几年前听过这个女子,小小年纪,竟迷住不少人,不过美人命薄,她得了病,一直在家休养,已经许久都没有出过门了。”柳怜心里一酸,她哪里是有病,只是丞相说她病了,她就是病了。 “京城都道柳凝温婉贤淑,京中公子有多少去提亲了,也就是柳相不舍得自己的女儿,没想到柳凝的妹妹竟让三皇子念念不舍,看样子那个逝去的主母还真是有手段。” 柳怜却心道,活着的后母要更有手段,父亲不嫁姐姐,绝不是舍不得自己女儿,只不过是后母压着,这不有人拿着百万嫁妆,他就直接把姐姐卖了,可外人都看不见里面门道,谁都夸一声丞相爱女。 “谁说不是,这也就是柳相家主母去的早,要不然哪有后面那两个女儿。”她们说的是柳怜的两个妹妹,这两个妹妹分别时后母和姨娘所生,也一直活跃在京中的贵女圈子中。 那两人又说了其他的话,柳怜不敢听下去,悄悄离开了,她没想到昨日魏清韫坑了自己的姐姐,到最后都没有得偿所愿,这算不算是恶有恶报。 她走到姐姐那里,姐姐正倚着惹云休息,听到柳怜的声音,睁开了眼睛,柳怜将刚才的事同柳凝讲了,只是把她自己藏了。 柳凝还不知柳怜偷听了她昨日的悲切,只当她心疼请她们吃饭的魏清韫,于是对柳怜道:“让魏姑娘一个人静静吧,她刚被人拒绝,想必不希望别人到她面前多嘴。” “情字当真伤人。”柳怜想起昨日魏清韫的那份惊艳,又想起刚才的那份苍白,不禁感慨道。 柳凝却摇了摇头:“三皇子风流成性,身边美人数不胜数,魏姑娘她并不喜欢这类人,只是三皇子的母妃是贵妃,魏姑娘是在赌未来。” 柳怜没想到这其中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听柳凝一讲,豁然开朗。 柳凝说完,她皱起了眉头:“魏姑娘并不信神佛,可既然她来了,加上你刚才遇到那两个人,恐怕不少贵女都来了鳞悟寺,我们不在这了。”柳凝不知那群人来此的缘由,但要是遇到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可真是要有乐子了。 她们起身,往更偏僻的地方走去。 可正好和魏清韫打个照面,柳凝一愣,没想到怕谁遇到谁,魏清韫也是一愣,她和别人约在此地,却遇到了柳凝,而柳凝身后站了一个女子,女子还未抬头,那姿态就已经压住了大部分人。 魏清韫心底一咯噔,但面上却笑意盈盈,一点看不出刚才的愤怒道:“妹妹也来此了,看样子妹妹就算没去昨日的宴会,也认识了去那的公子,不知是哪位公子带妹妹进来?” 柳凝琢磨一瞬就想明白了,怕是昨日宴会,宴会之后,那群人都过来了。 这无疑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道:“妹妹哪有这份殊荣,能认得那些世家公子,只是随意走走,就不打扰姐姐了。”说罢要带着柳怜离开,柳怜跟在后面,一点都不敢抬头。 可还没走两步,和魏清韫相约的人就到了,正巧到了柳凝姐妹俩面前。 “这是谁家的妹妹,竟走到了这里,魏家小姐,相遇就是缘分,何必让姑娘离开呢。”女子气势凌人,身穿盛装,走到了她们面前。 柳凝心却道此女怕是身份高贵,要不然魏清韫绝不会从这里等她,果然下一刻魏清韫就喊了出来:“公主殿下,这位姑娘我可不敢留,耽误她的缘分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柳凝心里一凛,大楚的公主,只有一位,那就是皇后之女。 柳凝刚要行礼,公主就拦下了她:“到了鳞悟寺,就没有这些虚礼了,不过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前面吧。” 魏清韫面色狰狞了片刻,她昨日从三皇子那受了委屈,在一处哭泣,却遇到了公主,魏清韫小时就入过宫,和公主玩过,她却没想到三人相见,她会这么狼狈。 公主却并不在意,而是递给她一份请柬,道:“明日鳞悟寺开寺,一起去吧,你和我一起走,省得别人说你。”公主临走前告诉魏清韫从这处等她。 她是等来了公主,可也等到了柳凝,她厌恶柳凝。 公主刚要走,却注意到了柳怜,柳怜身姿曼妙,很难让人忽视。只是她之前一直低着头,谁都看不见她这张脸,公主来了兴致,想让那女子抬头,可想想又不说了,毕竟连头都不敢抬的人,抬起头或许也没什么意思。 柳怜察觉公主的目光,那目光凛冽,很难让人忽视,她更不敢抬头了,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 她们到了佛堂前,这里聚了很多贵女和公子,他们见到魏清韫和公主出来了,身后还跟了个柳凝,这完全看不出这几个人是怎么凑一起的。 他们还没讨论,寺门口竟然进来一队将士,旌旗四展,步伐有力,柳怜站的不近,却能感觉到他们来时地面的震动。 她悄悄抬起了头,看到了那一队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穿袈裟的和尚,离得远,看不太真切,只能感觉那和尚年纪不大,而和尚旁边,竟然是端王。 柳怜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在这个离天合关几百里的佛寺,居然遇到了端王。 她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她完全没做好见端王的准备,在见端王之前,怎么也要去见见姐姐口中那个好厉害的和尚,可没想到端王居然回来这里。 而柳怜耳边却惊呼一声,是她姐姐,她瞧向她姐姐,她姐姐居然喃喃道:“那小和尚居然是佛子。” 柳怜眼前一黑,这是怎么回事,要怎么样才能在避开端王的时候,去见佛子。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柳怜:端起我的瓜,恰它。 嗯,这样呀。 嗯?恰到自己身上! 第5章 相遇 就在柳怜瞎想的时候,公主率先走了,她走向佛寺里面,众人见是公主,皆让出一条道。 柳菱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旁边的人对她道:“你那个姐姐还真厉害,竟然和公主一路了。” 柳菱道:“能和公主做朋友,那是她的福气。”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可却被一人拽住了,柳菱一看,竟然是柳府妾室的女儿柳若,她嫌弃地一推,柳菱母亲是柳父续娶的妻子,就算她和柳若一样,都是在外偷偷生下来的,她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大小姐,这个妾室的女儿有什么资格抓她,她忍住怒火:“你做什么?” “听闻母亲给凝姐姐说了一份亲,这亲还没说好,凝姐姐就和公主有了交情,那这份亲事该当如何呢?” 柳菱没好气地道:“那自然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公主金枝玉叶,她要是插手,莫说母亲,就是父亲也不好说什么吧。” 柳菱刚才气急了,完全没想到这一层,要是柳凝和公主交好,公主又向皇帝说些什么,那到手的鸭子可真是要飞了。 虽说君王不管百官家室,可公主却不同,宫内皇子繁多,可公主却只有一位,自然被皇帝捧在手心上,要是公主插手姻缘一事,闹到最后,说不定会闹到皇帝面前。 她忍住怒火,把这个妾室之女带到无人之地:“那你说怎么办吧。” “既然凝姐姐出来了,那生米煮成熟饭,谁都没法改变了,姐姐也是知道该怎么联系那个商人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菱呵斥道,她自小和这个妹妹斗,早早明白柳若不是省油的灯,可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这般蛇蝎心肠。她不由来地察觉到一阵寒冷,斗完柳凝,这柳若是不是要算计她了。 她一怒之下道:“此事不可再谈,你小小年纪,竟然会这么算计你的姐姐,这寺庙你也没必要逛下去了,跟我走,你回柳府的祠堂待上一个月,不许出来。” 柳若吓到了,瘫在地上哭泣不已,待柳菱离去找侍从后,柳若抬起头,脸上哪有一丝泪痕,反而勾起一抹隐晦的笑。 柳怜跟着公主走了,她们到了门口,侍卫都守在那里,公主指着魏清韫和柳凝道:“你们陪我去见佛子。” 柳怜和一众侍女留了下来。 柳凝慌张,她生怕端王从门内出来,然后见到她,用他的龙鳞刀抵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她捂着肚子,同那一众侍女道:“我先离去,一会就回来。” 说完她就匆匆逃了,逃到一处角落里,不敢出去。 她可不敢和端王遇到。 可怕什么来什么。 原本她大大方方和公主进来引不起什么怀疑,可巧就巧在端王只把佛子送进屋内就去见了国师,这刚和国师谈完,回到这处就见到柳怜躲了起来,他大步走了过去。 柳怜挑的位置还算满意,这位置能看到公主她们什么时候出来,最后也能有个解释,可她还没放下心来,就听到一声醇厚的男声:“这里面有虎狼么,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高大的人挡住了光,柳怜第一眼完全没看清那人,但嘴却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端王要比虎狼可怕多了。” “哦?我怎么不知我必虎狼可怕。”这姑娘是在躲他,端王完完全全没想到。 柳怜瞪大了眼睛,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身子一软,她倚在了墙上。 多亏这墙,要不然她就坐下了。 “端王殿下……”她有点不会说话了,说的话都带着颤音。 端王盯着这个古怪的姑娘,他在战场很长时间,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会回来,而那时他总会陪在母后身旁,陪着母后过年,母后会挑出一天,去和皇帝过年,他也被迫去了,那时薄雾如纱,红烛轻燃,宫妆美人坐于两侧,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清寡有之,艳丽有之,却没有一人,能这么快,仅仅是站在他面前,却好似摧拉枯朽一般,勾起端王那不可言说的心思。 或许这女子知道他今日要来此,故意做出这番举动勾引他,端王思忖。 柳怜轻声唤他:“端王。” 那声音点起一排明火,乍然间暖透心肺。 “嗯。”这女子成功了。 “你为何在这?”明明不认识,却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 柳怜心一惊,难道端王不喜她出现,果然,虽然她俩交换了身体,可端王是厌恶她的。柳怜眼角一下子就泛红了,她不自觉地带些委屈:“我是和公主来的,端王不喜欢我在这里,我不会出现在王爷面前,惹王爷厌烦。” 说罢柳怜就离开了,她一睁眼从端王身上醒来,原本就充斥着惶恐,回来之后她不敢去见端王,生怕端王提着那柄龙鳞刀,也怕端王厌弃她,如今一看,果然没有猜错。 她不过就是个关在笼中的祸夫之女,哪有什么资格见端王呢。 端王却没有拦下,反而在思考,难道自己说话的声音太重,吓到这女子了,不怪他这么想,前些日子,军师才说过,他仅是站在城墙之上,那群敌军都不畏惧他。 或许他刚才太强硬。 不过她是跟公主来的,那到时候去找自己侄女打探她就好了,也给自己一个时间。 柳怜跑了出来,而公主她们正好出来,公主面色不虞,气冲冲地离开了。 而魏清韫和柳凝留了下来,可魏清韫并没有给柳凝好脸色,她只是瞥了一眼柳凝,就跑着要跟上公主。 柳凝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见到柳怜,招呼住了她:“过来,我们进去。” 柳怜和惹云赶紧跟着柳凝进去了。 而端王到了前院,院中无人,“她”果然跑了,只有找到公主,才能打探到那女子性情。 他大步离开了。 柳怜彻底见到了佛子,和她想象的不同,她以为佛子该是端庄而又悲悯众生,可他不是,好像就是一个俊秀的小和尚,唯有眉间那一道疤昭示着这个小和尚过去的不同。 不知这样的人怎么会惹怒公主。 佛子见到她们,对她们道:“坐。” 柳怜乖巧地坐下,佛子对她们道:“我法号为知徽,叫我知徽就好。” 三人点了点头,知徽起身,冲柳凝弯了一腰,说道:“多谢柳凝施主当日之恩。” 柳凝连忙起身,扶起知徽道:“不过是顺手而为,佛子这般大礼,反而让我压力很大。” 那时柳父下派他州,她身为长女也跟着去了,路上遇到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倒在路边,她让下人救了过来,没想到那个孩子竟然是个小和尚,那小和尚作为报答,把一串佛珠交给了柳凝,并告诉她回去之后要防着外人。 柳凝道:“要不是知徽的话,我怕是要被后母那副伪善欺瞒了过去,知徽也算是救了我的命,你早就报答了。” 知徽却瞥向了柳怜,道:“不止如此,不知能让我和柳怜姑娘单独谈一会么。” 柳凝疑惑,但基于对他的信任,她和惹云避开了,两人到了耳房等着,惹云道:“当初那老和尚一口断言怜姑娘是祸夫之命,如今佛子单独留下怜姑娘,是不是要替怜姑娘解命。” 柳凝想起柳怜受的那些委屈,喃喃道:“最好如此。” 柳怜的确是有事找佛子,那也是该她去找啊,而非佛子主动去留。 她端端正正地坐着,不敢动弹,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屋内只要两个人的尴尬。 知徽道:“怜姑娘应该是知道小僧为何留下怜姑娘。” 柳怜想了又想,除却自己和端王的古怪,那还有传闻的祸夫之命,她小心而又试探地问道:“是我的命格太独特么。” 知徽道:“确实如此,天下间有此命格的也只有姑娘一人。” 柳怜垂下了眼,她眼尾狭长,却上挑得并不凌厉,反而带着一弯柔和,此时垂了下去,竟有一份无辜而又我见犹怜之姿,若是旁人在此,怕是要心疼上一疼,可惜她面前坐得是佛子。 知徽虽年纪不大,可一颗心早就古井无波,但他并非瞎子,能看出柳怜这幅娇媚之姿,他心中叹道,柳怜此时还有成长的时间,等彻底长开了,怕真是要应了那句谶语。 可如今他却是要偿还一人的罪过,知徽道:“当初有一人到了相府,断定了柳相两位女儿的命格,可他却修行不够,没看到罪过之后的春回大地的祥和之姿。” 知徽说出这话之后,柳怜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他口中的那人,若柳怜猜得没错,就是当初断她的和尚,她身子不禁前倾,想听下去,知徽见她这般期待,他不知该不该说下去,说下去之后,这女子眼中又该是怎样的伤悲。 他还是说了:“过了数年,那人终于修行够了,才发现当初不过是妄语,但已经毁了一个姑娘的名声,以及那姑娘的自由。” 柳怜心里一酸,这个姑娘就是自己,而自己的过去难道就是这般可笑,是因为一个和尚道行不够,所以才变成这样么。 她隐约间有种直觉,再听下去怕是要心碎,可这种自虐般的痛苦却让她更为清醒,她道:“请知徽说下去。” 知徽道:“那和尚自觉犯错,怎样都弥补不了那姑娘,但却并非什么都没法去做,于是先找到那父亲,说出当初是自己修行不够,可是,那父亲没有听进去,而那和尚,哪怕修行已满,却再也不会断人命运了,如今那和尚已成国师,却把自己关在佛堂之中,不会轻易迈出一步。” 柳怜瞪大了眼睛,她眼里好像有那么不可思议的玩笑:“佛子,我不过就是宅门一普通女子,佛子不要编些话语诓我,我什么都做不来。” “你是我救命恩人的妹妹,也是家师错漏下的无辜之人,我只求姑娘能得知真相。” 哗啦! 这是心坠落的声音么,为什么会那么疼,哪怕是被关进小院也没有疼得像这样厉害,而耳朵像是灌进了撕扯的喊叫,此起彼伏,吵吵嚷嚷,又有什么在堵着她的鼻子,她的口,她像是溺水一般,完完全全呼吸不上来,她眼前一黑,彻底倒下了。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姐姐在一旁照顾她,她睁眼那一刻,姐姐的方巾在她额头上,还是温的。 她想起身,柳凝却拦住了她,道:“对不起,姐姐,我丢人了,不小心在佛子面前倒下了。” 柳凝抱住她,在她耳边道:“我不知道知徽和你说了什么,我也不想管,但你要是跟我说你疼,我一定要让你疼的人血债血偿。” 柳凝却哭了,她很想说是父亲,可她说不出口,姐姐对父亲还有一丝幻想,她只当是后母来了,父亲才变的,可没有后母,父亲也不再是之前的父亲了。 母亲早逝,而父亲续娶了后母,又带回了妾室,众人都道后母和妾室都带了拖油瓶过来,可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那些孩子,都是父亲亲生。 而父亲成了丞相之后,他们身份都扶正了,偌大的宅子里,只有柳凝和柳怜是多余的人。 柳怜很惨,她自己知道,自己只能在一个院子里,没法出去,只有姐姐记得给她带些吃食和衣物,而姐姐她在外面真的过得好么,面对后母还有妾室,加上那群孩子,她姐姐怕也过得艰难。 从父亲要把姐姐嫁给商人就可窥见一斑,哪怕姐姐温婉贤淑的名声在外。 世界之大,她们姐妹却无家可归。 作者有话要说:路过的小仙女收藏一下呗,mua~ 第6章 再换 柳怜起身,对柳凝道:“姐姐,我还想见一见佛子。”柳怜不动声色地掺着一份疏离。 柳凝察觉到什么,她摇了摇头:“佛子原本该在宫内的,此番出来,是皇帝让佛子祈福,他一直在等你醒,可侍卫实在是催得急,他不得不走了,他上了后山,要等到三月后才能下来。” 柳怜郁郁寡欢,沉默不语,柳凝道:“不过他临走前说,错漏之下早有生机。” 柳怜想起十四日前之事,低声苦笑道:“那算是生机么。” 她们回去了,出来之前,柳怜万分期待,可她却想不到会这么丧气地回去。 谁都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柳怜倚在车上,闭目脑内却翻滚着很多,曾经还能骗骗自己,是父亲怕自己祸夫,一心为着父亲着想,哪怕自己冷了饿了,只有姐姐记得自己,她也瞒着自己,是父亲成了丞相了,没那么多时间。 如今佛子把所有的真相撕扯开,直直地把内里的真实暴露出来,彻底击碎柳怜那虚妄的期待。 除了姐姐,她再无骨血相连的亲人。 她回到了院子里,彻底躺了下来,她其实知道自己不该躺下去,姐姐马上就要被后母害了,可不知怎地,从心里就泛出一股懒散,让她没法起身。 她好冷,还没有力气。 到了夜里,她发起了烧,可她身边没人,她为了活下去,勉强起了身,去院子打水,可一个不查,踉跄一下,就倒在地上,再无知觉。 端王回去了,他去向皇帝复命,皇帝道:“如今瑶国已成我大楚属国,周边邻国,再无起兵之勇,这是你之功,你留在京城吧,不必再回军中了。” 端王冷笑,想骂两句皇帝,可到了最后,也没什么必要说了,就懒洋洋道:“好,我记得京中我有一处宅子,我就在那吧,反正战乱已平,也不用叫我上朝。” 皇帝道:“好。” 端王离去,皇帝把玩着手中的兵符,道:“临珪,你说端王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临珪对皇帝对端王走后恨不得问三遍的行为习惯了,他如常回答:“王爷或许对权势不敢兴趣。” 临珪心里却道:陛下心思当真难猜,当初不是因为忌讳你,端王才去的战场,回来也是怕陛下多想,才把兵符交回来,这没想到还想得更多了。 帝王心思,还真难猜,哪怕他都侍奉皇帝几十年了。 端王出去,遇到了公主,她正在训斥一个宫女,心情很是不好。 他想起昨日那个女子,忽然想去问问,可见到公主这幅模样,又觉得索然无味。 他转身就走了,到了夜里,头又开始疼了起来,这次怕是被皇帝气到了,时辰还提前了。 他做好了一夜不睡的准备,可没想到下一刻就昏睡过去,毫无意识。 一觉起来,竟然躺在外面。 上次起来,自己就躺在地上,但好歹是屋子里,这次直接跑到外面了。 他揉了揉额头,起身,可一起来,却察觉到了不对,这不是他的身体,他的身体,绝对不会如此绵软无力,而一身轻盈飘荡的衣服,他更不会穿,他摇晃着身子,才发现这具身体有种不自然的热,他在外已久,怎么不会明白这是已经开始烧起来的症状,可这院子里面没有一个人,要是熬下去,这身子要命丧黄泉。 他走到门前,要推开门,可没想到门从外面锁上了,要是原来那具身体,他早就一脚踹开,可这身体不行,他很冷,环视了一圈,发现一处墙有些低矮,他可以从那里出去,他勉强走了过去,却听到一声呼唤:“怜儿,我带了饭,你来接一下。” 原来这具身体叫怜儿。 端王思绪飘到了别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他求生欲爆发了出来:“我发热了,再不管我,我就要死了。”说罢他就昏了过去,他想,完了,这是和地过不去了,可他最后没到在地上,只察觉到一份暖。 端王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床上,他诡异地想,自己终于正常醒来了。 他看了看自己,还是那女子的身体,他想起身,却发现有一个女子一直在床边睡了过去,端王身上已经不热了,想必这女子付出了不少。 端王静下心来,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后身体换了一具,而这女子明显还被关在了院子里,加上送饭的女子,怎么看都觉得很是诡异。 端王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态,推醒了那个女人。 那女子抬头,一副关切和惊喜的样子,她眉眼乍看不算惊艳,可细琢磨却别有一番味道,端王总觉得从哪见过这女子,可是好像时间久远,有点想不起来。 “我有点饿。”端王没直接说自己不是本来的女子,他有危机意识,在一切还没搞懂之前,他不能先把秘密暴露。 女子出去了,临行前告诫他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端王在身体没养好前暂时没有心情出去,他起身下了床,打量了这个屋子,这屋子有一段年头了,有些地方都刻着时间的腐蚀,可屋内的主人是个有心的,把这里打扫地很是干净,大到桌椅摆放,小到插花挂画,都很有讲究,而挂在一旁绣了一半的衣裳,更是告诉她这屋女子的巧手。 端王走到镜子旁,铜镜擦得锃亮,看得出来那女子时常用它,端王一照,他倒吸了一口气,这不就是昨日遇到的女子么,昨日刚想着要知道女子的一切,今日就在人家身上了。 这也知道的也太彻底了吧。 不,端王并不想这样知道。 女子回来了,端王替她开的门,她端着饭和泛着热意的药回来,端王不喜欢喝药,哪怕这东西很管用。 可那药熬得很稠,可以猜出来,已经熬了几个时辰了,要是不喝,怕是不行。 不过这也意味着他到了这身体上已经几个时辰了。 他忍着苦,喝了下去。 他记得女子叫这句身体怜儿,他试探地叫了句:“姐姐。” 待他叫完后,这女子哭了,她抱住他,“我不该回来之后竟让你一个人呆着的,我该多体谅体谅你。” 端王思索一下,他见这女子是在鳞悟寺,那时她突兀地在自己眼前过去,引起他的注意,他继续不动神色地试探:“鳞悟寺的事我并不在意,我没事的。” 他猜测这两人都该是公主的人,可她们都没完成公主交给她们的任务,所以才这般丧气。 女子更是悲伤:“我不该让你和知徽见面,要不是他多嘴,你何至如此。” 猜错了,端王想。 知徽,这是佛子的法号。 原来和佛子有关,与公主无关。 端王在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佛子的名字,但他回去打探了,佛子并不是个面热之人,不会见谁都告诉,佛子在宫内数月,能从佛子口中得知法号的不过三四人而已,除却皇帝和太后,连皇子也不过一二人,这个女子又是如何得知,她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端王又道:“我其实无所谓的,重要的不仅仅是我。”他很会四两拨千斤,尤其在炸人方面。 女子面色一变:“你知道父亲让我嫁给商户了么,我确实无能,没办法改变,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求父亲,把你从府里带出去,其实也没那么惨,或许他会因为父亲的身份,对你我会好一些。” 柳凝不知道知徽和柳怜说了什么,只知道柳怜回来之后笑都没了,她只能从近处的事猜测。 柳凝见到柳怜目色坚定,她以为自己猜对了,实则是皮相内里的人诓她。 柳凝的这话里,是不坚定而又不得不安抚的虚妄,端王心道,他来的太不凑巧,这姐妹情深的戏码原本该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可自己却是鸠占鹊巢,平白享受这份亲情。 端王容忍这女子哭泣,待泪水阴过衣裳,热意穿透这肩膀时,他开始暴躁,没来由的,或许是这具身体本身的意志。 “她”在怜惜自己的姐姐。 端王想道: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嫁给商户。可他忽然止住了,他不知道如今是怎么回事,不敢平白地下承诺。 柳凝照顾端王到下午,但她还有事就走了,但她对端王道:“我晚上会回来。”这段时间,端王已经彻底搞明白他是谁,他在哪了。 这具身体,是丞相的女儿,那个传闻在养病的女儿,他完完全全没想到,丞相的女儿,竟然会在这一方小院,没有自由。 真是可笑,人心多变,哪怕是亲生骨肉,在亲疏之下,也有鸿沟。 端王对柳怜这个名字有印象,当时他从战场归京,身穿甲胄,凛凛寒光,他手执龙鳞刀,身后是银甲兵,行在路上,百姓无不欢呼。 可忽有一处,竟闹了起来,两人大打出手,殃及了百姓,端王手下看到,立刻止住了这打闹,端王平白来了兴趣,竟上前问道:“你们为何而打?” 两人一人一句,拼起了闹起来的缘由“因为你太吵,气走了柳怜。” “明明是你非要娶她,她才不敢留。” “丞相一定会收拾你。” “明明是收拾你。” …… 军师在一旁听得啧啧称奇,道:“丞相女儿才十余岁,竟有这番魅力,不知那她生得如何。” 这理由如此无聊,端王冷淡着一张脸,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瞎搞的小剧场:端王恶狠狠看着柳怜: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柳怜眼眶有点红:花妖,我们一族要吸收日月精华。 端王:所以这就是我每次醒来都在地上的原因吗! 第7章 不归 端王不知怎么,在柳凝说全柳怜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弹出那久远的一段记忆,恍若昨日。 这数年前偶尔一听,竟到现在都能这般清晰,只能说柳怜她小小年纪能引得两个公子大打出手,也算是一件奇事,他之后从军师听闻,那两个公子皆是世家的公子,没想到会为一个女孩忘了礼节,军师当时感慨,那两人虽是世家公子,但还是个孩子。 端王想起昨日,心道,或许那两个人已经不仅是个孩子了,所以才会那般执着。 喝了药,柳凝又走了,端王有了瞌睡,他躺回了床,睡了过去。 其实他是想从这里出去的,但他有理智,知道事情不是非要赶在一天,这具身体如此虚弱,要是不休息,怕是要昏在半路上,等休息好了,再论其他。 像是陷入长久的沙河,他昏昏沉沉的,却又有一股离奇的热,再次醒来,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那药果然管了用处,他起身之后,身上没有之前那份沉重感。 他换了身干爽的衣裳,换衣裳时他闭着眼睛,不敢多看,勉勉强强才换好,换好之后他反应过来,这四周无人,何必这么古板。 可已经穿好了,他也无心猜测刚才是怎么想的。 他推开门,外面天已经黑了,可柳凝没有回来,端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到了和柳凝相遇的地方,他一个翻身,就从院子里出去了,这具身体虽不如他之前的灵敏,但已经适应了一天,他勉强能用的顺手,丞相府的侍卫虽多,但他们不似银甲兵谨慎,端王躲开他们很轻松。 丞相府他并不陌生,这府邸是柳父为相时皇帝赐给柳相的,在此之前,此地曾属于端王的老师,只是可惜他师父再也不会回来了,端王心思飘远了,而后又生生扯了回来。 这座宅邸被朝廷收了回去赐给了柳相。 如今倒算是便宜端王。 正如端王所料,柳凝走不开了,她站在祠堂前,面无表情。 后母王氏和妾室秋氏的两个女儿斗起来了,她反而受了牵连。 昨日柳菱和柳若去了鳞悟寺,不知怎地,柳菱把柳若关进了祠堂,不到一月不准出来,于柳府而言,如果是几个月前的话,这很是正常,柳父不太管宅院之事,凡事都交给了王氏去管,在后宅之中,王氏的话就是命令,没人敢忤逆。 而王氏独女的话,更是能管住她的姐妹。 可如今却不同了,秋氏除了柳若之外,前些日子又生了一位儿子,柳相有好几个女儿,却没有儿子,秋氏生的是柳相心心念念的继承人。 而秋氏在她怀孕的时候,又给柳相说了一位填房文氏,此填方年轻貌美,最近深得柳相宠爱,也怀了柳相的孩子。 这王氏的地位已经开始摇摇欲坠,可柳菱身为王氏的女儿,虽心有不安,可她却没想那么严重,所以她完全没想到,平常待她很好的父亲,会因为柳若跪过祠堂的事,发了这么大的火。 而柳若还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明明是她心肠歹毒,所以她才将柳若关到了祠堂,可柳若却反过来指责她,说她心情不好,所以才关了她。 柳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父亲,女儿不是那样的人,明明是她小小年纪心肠歹毒,诱惑我去害她的柳凝姐姐,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想法,我这才把她关到祠堂的。” 柳父他脸色发青,他今日和秋氏在后院闲谈,秋氏肚子里的孩子闹她,所以他们一起走了走,结果就听到祠堂里有他小女儿的声音,她小女儿声音悲切,句句都是绝望,顺着祠堂的缝隙传到了丞相的耳朵里:“我不该和姐姐走,姐姐就不会因为凝姐姐跟着公主走而气愤,我也不会在这里一个月,这里好冷啊,我想父亲母亲了。” 柳相平日事务繁忙,于家中很少关注,可这一个不注意,自己的小女儿竟会成为三女儿的出气筒,这一下子点起柳相的怒火,但他还是有些理智,叫来了管家,管家是他的人,他问了问管家平日里几个小姐的生活起居。 管家见柳相关注,就趁此机会,一五一十将两位小姐的委屈说了出来。不说还好,这一说柳相彻底忍不住火气了,直接将后宅的人聚在这里。 于是柳凝彻底留了下来。 她的两个妹妹你哭我诉,有来有往,要在父亲面前争出一份,唯有柳凝一人,心中焦急。 她亲妹妹,唯一一个该可怜的还躺在床上,等着她拿药端饭。 她却因为这争宠的两人停在了这里。 像是有一堆麻雀在她耳边争吵,柳凝心里也有火。 柳凝在后宅已久,其中的腌臜她了解的一清二楚,管家和秋氏交好,所以在给丞相说的时候故意说重了,这两人母亲皆有手段,就像是这两个孩子一样,两人也能打个平分秋色,若是过去尚不明显,这秋氏生了儿子后,身份简直就是水涨船高,还高过王氏一头。 这也就是柳相不日日在后宅待着,但凡他仔细观察一眼,就能察觉到其中的门道。 柳凝忍着怒火道:“父亲大人,女儿有些难受,先下去了。” 柳相皱了皱眉,其余两个女儿吵嚷哭泣,这还有一个委屈的女儿却神色淡然,他甚至隐约看出一丝嘲弄的表情,商人的那份婚契突兀地从他脑子里出来。 好像永远是这样,两个小女儿永远不是这个委屈就是那个冤枉,只有这个女儿永远都从她嘴里听不到什么哭诉的话,所以他觉得把她女儿交给那个商人,完全没有问题,此时,他内里缺缺的父爱突然凝出了那拇指大的一点,沉声道:“你先从这等着,我一定要好好看看你们这是怎么过的,若儿,你先说。” 哪怕是真觉得柳凝可怜,可丞相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让那两个孩子先哭诉。 柳若抬起眼,无措地望着丞相,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往日的委屈说了一遍,柳若说得越多,柳菱的脸就白上一分,而柳凝的嘲讽也浓上一分。 柳若话里五分真五分假,这真的丞相还正好知道,假的柳菱想要反驳,可柳相怒气冲冲柳菱反而失去辩驳的力气。 而真正让这件事结束的事文氏的话,她虽是填房,可柳相却很是宠她,她在旁边幽幽说道:“相爷,妾身好怕,妾身的孩子也会被这样欺负么。” 柳相怒火彻彻底底地爆发了,“把柳菱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王氏没有想到柳相会发这么大的怒火,她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侍从带走了。 整个院子还回荡着柳菱的哭泣与叫骂声。 柳凝冷若冰霜,这一切都太顺了,从丞相到祠堂,再到管家的“真相”,最后又是文氏那好似箭矢的一击必中,在这场混乱之中,柳凝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有一瞬间的反胃,哪怕有权如父亲,也被一个柳若耍得团团转。 她想走,反正没人会注意到她了。 可一转身,柳怜站在暗处,等着她。 柳凝不知那一幕她看了多少,她有点慌。 柳凝匆匆忙忙去了那里,探了探柳怜的额头,已经不那么热了,一块大石头从她心口移开了。 柳凝道:“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体不好。” “你在难受。”端王说着实话。 “我有什么可难受的,父亲他也是替我出气。”话是这样说出口了,柳凝却低下头了,最后一句话像是断线的珠子,嘈嘈切切,“你都没说委屈,我有什么资格说呢。” “怜儿的委屈是委屈,可你的委屈也是委屈。”端王只这样说。 柳凝顿住了,她一直在劝自己,怜儿从不说什么,自己没资格说,可怜儿的这一句话,像是打开了紧锁的匣子,有什么让自己心酸的东西争先恐后从中冒出来。 川流不息。 “谁站在那。”柳凝和柳怜两个人目标太大,丞相和侍从都见到了。 端王出去了,大大方方走了出来,柳怜其实很娇媚,但作为无根可依的女子,这份娇媚就是一份罪过,端王出来之前修饰了一下,压住了不少夺目的东西。 丞相皱眉,长久的未见,他已经忘记面前的人是谁了。 但端王提醒她了:“我是柳怜。”端王懒得叫他父亲,他怕柳相折寿。 柳相斥道:“你出来做什么。” 端王道:“不做什么,只是怜儿在院子里度过,院子幽静,其实看了不少医书,有一本书叫滴血认亲,不知父亲可否知道。” 管家突然冒出来:“怜姑娘,没有相爷的话你怎么可以出来。” 端王面色一凛,神色可怕,他活了这么久,从未见一个人的目光能这么可怕,像是心脏被无常的锁链勾住,将要扯断了寿命。 “父亲都没阻止我说下去,你算个什么东西!”端王嘲讽地斥道。 而后他抓住机会讽刺道:“父亲不觉得若姑娘的眉眼和管家有一点像么。” 端王到的时机还算巧,恰好看到这场戏剧最精彩的一幕,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忍着笑,众生百态,一个小院竟能如此淋漓尽致。 而管家和秋氏那眉目传情也被端王捕捉的一干二净。 所以端王敢这样断言,加上刚才管家那不符常态的阻止,如今丞相的脸色,可谓是好看得很。 很多话,不说别人或许注意不到,可说了,那藏在暗处的东西都会翻滚出来。 端王记得,丞相记忆很好,那不合常理的东西,想必也会让今夜更热闹,他说完就拽住柳凝的手腕,离开了此地。 两人到了柳凝的闺房,柳凝面色惊疑,端王跟她解释一番,柳凝听后,倒吸了一口气,她只觉得管家待秋氏很好,完全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是这份关系。 端王道:“之前柳相想把你嫁给商户,也不过是因为王氏的挑拨,如今王氏已经没了话语权,而秋氏为了这份怀疑也要周旋很长时间,那个商户和姐姐的亲事估计是要作废,而姐姐你应当有自己喜欢的人,不如趁此,抛出一个机会,安排好自己的亲事,而要是丞相为难你,你去西巷那边找一个名为陆临的人,就说三月初三这四个字就好,他一定会帮你和‘我’。” 柳凝像是不认识柳怜一样,不过一夜的功夫,柳怜就运筹帷幄,方方面面都安排的几近完美,柳凝几乎被这份自信折服,她不自觉道:“好,我会按照你的方法做。” 端王得到这份承诺,彻底地放松了,他有一种感觉,一旦睡过去,怕是要在这个身体离开了,不过他终于完完全全地嘱托好了,要真有危险,陆临会好好照顾她们姐妹的。 端王还想嘱托什么,他眼前一空,接着就倒下了。 “怜儿……”耳边只剩这一句无措的呼唤。 端王猛一睁眼,他又一次睡到了早上,没有噩梦,没有头疼,但耳边却剩下一句无声的呼唤,那个叫怜儿的究竟是谁。 他刚起床,却猛然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第8章 端王府 柳怜睁开了眼,面前是深色的帏帐,这并不是自己的屋子,那帏帐甚至不是一个女子闺房该有的颜色,柳怜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她心下了然,她又从端王身上醒了。 不过还好端王身上穿了身亵衣,要不然她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可承受不来,柳怜望了一圈,只有摆在面前的甲胄,可她不太熟悉这种东西,只能去端王的衣柜,找到一身清浅的衣服,轻而易举地换上了。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柳怜这次都没有一点惊讶。 她唯一有的只是遗憾,从知徽那听到消息就昏倒了,连这件事都没问,还真是亏大了,可知徽却留了句“错漏之下早有生机。” 如果说从端王身上醒来时上天的疏漏,那知徽的话就是让柳怜吃了一剂定心丸。 柳怜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端王身为大楚王爷,又是战场杀神,每日都要有很多事情,和整日无事可做的她不同,她平白占了端王的身体是耽误他的大事。 可柳怜还不太敢走,上一时间不长,就倒在人家营帐里,这一次要是倒在外面,那是耽误端王的一世英明。 咕咚~ 柳怜已经坐了很久了,就这么直愣愣坐着,她不太敢碰端王的东西,所以很无聊,又饿又无聊,不够等了这么久,也没有换身体,她决定出去吃点东西。 总不能让饿到自己,柳怜其实挺怕饿的,她自己孤零零在一个小院里面,吃穿只能靠姐姐,所以她能吃到的情况下,她绝不会饿到自己。 她去洗了把脸,冰凉的水拍打在脸上,柳怜更有种清晰的感觉,她占了端王的身体,她从小怕到大的端王,她捂住心,那心在鲜活地跳动。 她坐在铜镜面前,多亏端王的屋子制备东西齐全,要不然她还要想别的法子。 铜镜里是端王的脸。 她见过端王,在她还小的时候,端王穿骑在马上,气势凛然,他当时再次征服一个小国,作为英雄,他班师回朝,而柳怜就混在人群之中,和所有人一样,远远望着他,可是还没等看清他的脸,身边就有人闹了起来,她怕麻烦,赶紧躲开了,躲开之前,她好像看到端王往她那边走来,可惜当时人挤人,她只记得那狠厉的表情,和阳光下泛着金光的甲胄。 如今得以细看,她才发现,过去的记忆是如此的不真实,端王着实是有一副好皮囊,眉梢似乎带着风雪,不经意间透着一份疏狂。 不知端王心肠有多硬,才会让这张脸端的气势逼人。 而柳怜变成端王,端王的脸上少了平日的压迫感,柳怜竟是盯着铜镜看痴了。 过了许久,柳怜终于起身了。 她推开门,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泛着微暖的热。 这应该是端王府,亭台水榭,怪石嶙峋,皆别具一格,端重而又不过分奢华。 柳怜终于有了一丝不适,从屋子里出来,就像是打开了壳,没了防备。 这是她不熟悉的府邸,她不认识这里面任何人,柳怜也根本不知道去哪要一份吃食。 就在柳怜胡想的时候,王府的管家走了过来,他估摸有四十岁,言辞恭谨道:“王爷,大厅已备好午饭。” 柳怜跟着管家走了,她默默地坐了下来,等着饭菜上来。 侍女上的菜并不多,加起来也就四五个菜,菜量也不算大,和柳怜想得全席实在是不同,倒不是她想的太多,而是她还没有被关在那小院内时,柳父吃饭时饭桌上必须要数十个菜,每一道菜都很讲究,柳怜心道他父亲不过是臣子,吃食就已经这般奢侈,端王身为王爷,想必要比她父亲更厉害,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少顷,柳怜就吃饱了,吃完之后,柳怜把刚才的话收回来了,这顿饭,做的当真好吃,就算是柳相讲究成那副模样,柳府的厨子也赶不上端王府的厨子。 要不是估计端王的脸面,柳怜还想让厨子做点零食。 吃饱后,她想要回去等着,没想到端王府来了一个他认识的人,就是当初她在战场上第一眼见到的那人。 他匆匆来到端王府,根本没经过通报,不过这反而告诉柳怜,这人和端王关系不俗。 那人见到柳怜,踟蹰了一下,而后试探问他:“王爷。” 柳怜嗯了一声,那人目露不可思议的神色,但那人见多识广,忍住了惊讶。 他领着柳怜到了一处,他见四处无人,对“端王”道:“你把兵符交给了皇帝。” 他言辞激动,要不是秉着对端王的敬畏,他怕是要动手了。 柳怜不动声色瞒着他:“是。”柳怜虽是强装镇定,可她内心也十分疑惑,兵符能调动数万兵马,有兵符就像是有一份倚靠,可在这人嘴里,端王竟对兵符如此不伤心,直接交给了皇帝。 有几人能把到手的权利交付出去,柳怜不知道,但柳怜也颇为好奇,端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可惜现在这种情况,端王怎么想她无从得知,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糊弄走面前这人。 柳怜道:“我确实有我的考量,我在等着。”她话说了一半,但这话很有令人遐想的味道,正如柳怜所料,她一说完,那人就自动脑补了后面。 他面色凝重了起来,来回踱步,而手指还在搓弄着,最后他目露叹息,道:“算了,今日我陪你喝酒吧。” 柳怜就这样被他拽走了。 柳怜想挣脱开,可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她的想法就变了,他能在战争之下站在端王身旁,入端王府如入无人之境,他必是端王信任之人,况且,端王的身体并不排斥,所以柳怜放心地跟他走了,反正柳怜也没法处置端王的公务,何尝不借着端王的身体,光明正大感受一下府外的世界。 况且她隐约觉得自己该要熟悉端王的身体,不能不尝试走出去。 到了最后,柳怜有点后悔,两人坐在了酒楼里,那人为了安慰端王,直接灌了一杯酒,然后他直挺挺地倒下了,只剩下柳怜呆呆的举着杯,维持在将要喝酒的姿势。 这么一番折腾,柳怜倒是知道他的名字了,掌柜见他倒了,赶忙过来招呼,忙乱之间,柳怜听掌柜喊他一声:苏微云。 这么一番折腾,柳怜最后也没喝下那杯酒,反倒是还要去安排苏微云。 柳怜走出了酒楼,拍了拍衣角,掸去刚在折腾时沾的灰尘。 刚收了手,抬眼一望,走贩推着车,四处吆喝着,小孩追逐着走贩,念着童谣,灯火顺着空地腾空而起,恍然间就升到楼阁之上,是啊,宴会正好扫个尾,柳怜恰巧赶到几日中最热闹的时辰。 浓烈的玩闹心自她身上荡开,震出一团团的涟漪。 虽说上次也来了,可那日还没到晚上,就去了登云楼,偌大的夜市,她根本就没有玩过。 她摸了摸钱袋,正好有一些银钱,那正好是苏微云交给他的。刚才走得匆忙,她什么都没有拿,苏微云却甩出钱袋,扔到柳怜手上,说:“今日算我的,把这里全花干净也行。” 结果只花了一杯酒和一夜房的钱。 这里还剩下许多。 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气了。 可真去游玩她还有点措手不及,她想买珠钗,想买胭脂,可这具身体,明显不合适,她只能向前走了走,随意瞧瞧,可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有美人倒在她身旁,她又想帮忙,又还记得“男”女有别,只能勉强帮上了忙,而帮了之后,美人想要“报答”他,问东问西。 柳怜实在不忍暴露端王,只能跑了。 而今晚这样的巧合太多,折腾的柳怜一点心思也无。 她为了避开那群美人,柳怜甚至对这群凑得越来越多的美人畏惧,她从来没想过,被人群围住是如此窒息的一件事。 慌乱之间,一人拽住他的手腕,生生把他拽了出去。 她跟着那个手逃了出来,终于得了一线生机。 她脑子昏昏沉沉,鼻尖全是美人身上的香气。 而一抬头,她正好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人大概加冠的年纪,面色苍白,但眉眼却是浓重的,虽容貌俊秀,但眼尾耷着,凡事都引不起他兴趣的模样,一张俊容,愣是透出一股别样的冷淡。 这样一副看起来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人竟然会好心帮他,柳怜连忙道:“多谢公子。” “小生名为季琼。”这人道出自己的名字。 柳怜怔住了,她想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可话到了嘴边,却迟迟说不出口,说自己的名字不合适,而说出端王的名字更不合适。 她编了个名字,“我叫林榕,古木榕。” 季琼道:“曾见过京城才子,在下不说见上九十,也是见过七八,却没见过林公子这般气度之人。” 柳怜道:“在下才回京城。” 季琼思绪飘到刚才,冷淡的脸上晕染出淡淡的笑意:“这倒是,公子但凡出来一次,那桃花运就要沾染一次,要在下有公子这般容颜,怕是也不敢出来。” 这话点醒了柳怜,难怪那么多人一直往她身边凑,尤其最多的还是美人。 万万没想到,她竟用端王的身体勾住那么多美人的心魂。 第9章 火树银花 柳怜面色复杂,没想到内里换了个芯子,反而让京中见多识广的美人竞相追逐。 不得不说,端王这面相,有点太能打。 可惜了了,端王本身这个名号,就阻止不少美人的步伐。 “在下倒是见识短浅了。”柳怜逃过一劫地道。 季琼眸子里是玩味的笑:“倒不是公子见识短浅,这京中诸位公子,哪一位都没似公子这般,能勾起这么多美人的兴致,尤其是前两天京中大开宴会的前提下,这十多年来,只有公子一人,能让全京城的美人都献上芳心。” 柳怜心道,那可真是唯一一次了,柳怜可再也不敢胡乱出来了。 柳怜刚想自谦,可一想到自己从铜镜中见到端王的容颜,都痴迷不已,自谦的话她就完全说不出口,她只能换了个话题,安安生生道了声谢:“刚才真是多谢季公子了。” 季琼道:“只是顺势而为,毕竟我要再不把林公子拽出来,那些想偶遇美人的其他公子要恨死林公子了。” 这话一下子就逗笑了柳怜,柳怜道:“那你就不恨我。” 这话一下子戳动了季琼,他神色骤然黯淡,而后轻声道:“世间美人皆与我无缘,我带发修行,和尘缘没有牵连。” 柳怜没想到这样俊秀的公子竟然不是俗世中人,顿觉遗憾,不过这也尽是一瞬,她道:“是我界越了。” 两人顿时没话了,静谧路上,他们走着,柳怜停下话才发现,如此热闹的京城,这处竟会如此清净,可这地却隐约透着一丝熟悉,但在这暗沉沉的夜里,柳怜却有几分认不出来。 她还没多想,季琼就看出她的疑惑:“此处名为长鸣巷,聚得都是京中最具权势之人,他们院子里热闹,可这热闹是传不出来的。” 季琼这话说完,柳怜才发现,原来这就会是她家的后巷,可她从长大之后唯一一次出来,是坐着马车,所以一时之间才认不出来,柳怜唏嘘不已。 她还从未在这个时候来过后巷,厚重的墙阻拦了她全部的自由,哪怕是隔着几丈之远。 如今她模糊间察觉到自由的感觉,这是她曾经数十年都没有的感觉。 季琼瞧见林榕站在那里仰头望着,轻风拂过,带起林榕随意绑起的衣带,而圆月悬于空中,洒下的光辉逶迤了他的轮廓。 郎艳独绝。 他心脏在跳动,今日是盛宴最后一日,他别有目的的出来,百无聊赖地从外面等着时辰到来,却看到一群乌泱泱的美人,像极了压城的黑云,她们聚在一处,而中间,是一个男子,明明美人环肥燕瘦,可偏偏没有一人能敌得上林榕一人。 而林榕在脸上是无辜的为难,季琼来了兴致,他想知道,林榕内里是不是像他表面上一样不谙世事。 所以他拽他出来了。 可走了一路,才发现,这人是真无辜。 季琼有点索然无味,他甚至想甩开林榕,可走到长鸣巷,林榕身上突然多了一份萧索的气息,像是羽化的仙人,衣衫猎猎,登月而成仙。 哪怕他探知了真相,可这一瞬,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份诡异的想法,这想法让他心里好奇的火焰攀至顶峰,林榕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是被用男女之相框住了,而林榕不同,他跨越了外形,独留一份不属世间的瑰景。 季琼不动声色地使了个手势。 而柳怜已经回过神了,她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跟着季琼走了。 两人之间更寂静了,可却不似刚才,像是若有若无的心绪,蔓延在清辉的月色下。 而后巷子里冒出几个人,对季琼道:“公子,到时辰了,你该回去了。” 柳怜止住了步,她看了看季琼,又看了看那几个人,转而对季琼道:“你家里人来接你了。” 季琼却一改刚才的面色,他眉间焦急,却又有几分无可奈何,最后对那几个人道:“我不想回去。” 那几个人道:“主人叫我们一定要带公子回去。”几人隐隐上前。 季琼面色一变,肩膀却是放松的,道:“我只从外面待一个晚上。” 为首那人斥道:“公子什么身份就该有什么身份的样子,难道公子是想违禁。”说话之间他甚至想抽出腰间那把刀。 柳怜心一惊,纵然时间很短,可季琼却是刚才拯救她的人,她忍不住插话道:“不过是在外面留一晚,他已经及冠了,有什么不行。” 为首那人厌弃说道:“这是我与公子的事,关你这个外人什么事,望这位公子知道分寸。” 这挑衅的话语一下子点起柳怜的怒火,她嘲讽说道:“我纵然是个外人,也知道尊重你们公子,而你们身份仆人,在外面面前还能这样对你们公子,要是别人要是看不到了,你是不是要喧宾夺主。” 柳怜从长鸣街出来心里不舒服,正不舒服,这几个人偏偏还凑上来,柳怜一怒之下,就讽刺了两句,可她忘了,这是端王的身体,在她生气之时,身体似乎记得端王那浸入骨髓的悍气,怒嘲之间柳怜一改那清举之姿,反而喝住了那几人。 而那几人更是惊恐,明明他们是习武之人,却被一个公子吓得后退了两步。 季琼站在一旁,他目色一亮,有道是美人在骨不在皮,林榕骨相够好,虽端的姿态却一朝一夕能养出来的,可却少了份硬骨,可刚才那一刻,像是仙人点睛,宝相争辉。 季琼拽住了柳怜的衣袖,他面上是为难,轻声对柳怜说:“够了,你我不过是偶遇,不必为我做这些。只是家仆凶恶,平白耽误了林榕出来的好心情,你不必管我了。”说完他松开了,动作很轻,头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丝干净的笑,“我习惯了,林榕不必多想我。”他转身跟着那几人走了,却也头低下了,而为首那人轻哼一声,就离开了。 最后的话一下子勾起柳怜的痛处。 她自端王身上醒过来,不正是因为她昏倒在她那方小院之中,而院子空空落落,唯她一人,她在那里活了数年,也失去自由数年。 她到现在都不敢想,自己那具身体究竟怎么了,也不敢用端王的身体去看,她怕惹出麻烦,也怕误了端王的名声,不过她还是在原本的身体上待过数年,无声的牵连告诉她,她的身体没有大碍。 季琼说的每一个字,柳怜都感同身受,孤寂而又没有自由。 她闭上眼,而后又睁开,瞥了一眼那群人,一个个身材紧实,都是习武之辈,想打败他们不容易。 她紧紧握起拳头,感觉到端王的肌肉隆起流畅的弧度,从未有过的力量充盈了身体,柳怜知道,她可以上去,把所有人都打败,给季琼一夜的自由。 可这样做,无疑是在给端王添麻烦。 她不该这样做。 她转身退去,其他人察觉到他走了,为首那人嘲讽道:“跳梁小丑,不配行大事。” 说罢带走了季琼。 可他们到了大路。忽然有一女孩到了他们前面,问了一句:“买花么。” 女孩手中捧着花篮,花篮里是密密麻麻的鲜花,为首之人道:“小妹妹,你去别的地方,我们不买。” 卖花女道:“哦,可是这个哥哥长得俊,我能送他一只么。” “……可以。” 卖花女拿出一枝花,递给了季琼,季琼刚要接下,为首那人忽觉不对,拦住了卖花女,卖花女身后来了一个大汉:“小姑娘要给俊小子花,你这个侍卫做什么。” 为首之人轻哼道:“姑娘何必伪装卖花女,我门和我家公子一样,不常出门,可还记得,要是有人接下这红玉海棠,是要同对方成亲的。” 先祖当年家贫,曾以红玉海棠为契,许诺一生一世,而后这红玉海棠成了大楚的亲契之花。 大汉没想到自家小姐的计谋被看穿,女孩却喊道:“我就偏偏要这个哥哥接下。” 女孩说完她身后就出现几个人,转眼之间,就和这群人打起来了。 而不知有谁再喊:“打起来了……”引来更多的闲人凑上前来,一时之间,拥挤无数。 而季琼被人拽了出来。 季琼盯着柳怜,柳怜望着季琼,两人相视一笑,季琼缓和了下来,接着道:“在下刚用这个方式救林榕出来,转眼就被林榕用这个方式救出来,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 柳怜说:“你该感谢那个女孩给你这个机会吧,让你用这种方式能逃出来。” 季琼却道:“要是没有林榕的帮助,我可没这个机会。” 季琼说完,柳怜轻声道:“这不好么,反正没人跟着你了,今夜你自由了。”说罢柳怜就要离开,可季琼却抓住了他。 季柳怜刚想甩开他的手,季琼却道:“时辰到了,你看天上。” 柳怜听到空中嗖的一声,烟花从城楼四面拔地而冲于空中,自暗夜爆裂,宛如波浪,一阵连着另一阵。 大楚的夜市,原本亮如白昼,可夜却是黑的,在一片黝黑之中,烟花四散的光像是庞大的树伞,与其他三城烟花相连,凑成一场盛世无双的光雨,而这份光雨与空中漂浮的灯火相撞,孔明灯不知被谁连城一线,烟火点上了一处,天空燃起长长的火龙,随着急风,自南门游到北门。 在一片火树银花之中,长龙在皎洁的夜空飞驰。 而后渐渐隐了,像是遁入空中。 柳怜看痴了。 等她渐渐平复,季琼轻声问她:“京城好玩么。” “那么,欢迎来到京城。” 第10章 二皇子 她在京中十余年,京城没有一夜如此,灿如白昼,冲天的光芒一跃而起,映在柳怜心上。 柳怜面色复杂,想起刚才季琼那份信誓旦旦的模样,她试探问他:“这是你做的?” 季琼含着笑:“你猜猜。” 柳怜狂跳的心脏缓和了许多,如今平复下来,她对季琼道:“我才不猜,夜深了,我该回去了。” “你还真是……”季琼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无言在风里。 柳怜早已转了身,迈出了步子。 “你不能多陪陪我,我只有今夜。”季琼拽住他的衣角,面上很无辜。 柳怜想起那群季琼家中的手下,她其实该陪陪季琼,可她不能留下,一旦留下,要是留到了明早,端王回来了,那就要出大事了。 柳怜冷静拒绝了:“两个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不合适。” 季琼依旧一脸无辜:“男女之间才不合适,而你不是女子。” 季琼这般穷追猛打,柳怜有点头疼,她说:“季公子,京城很热闹,就算没我,你一个人也会玩的很好。”最后一日,京中的夜市,彻夜不息,那热闹声甚至可以穿透宫墙,引起皇帝的好奇。 “是啊,可我知道,我们很像,我们有很多的话可以说。”季琼眸子轻闪,而后凑近柳怜,呼吸都几乎打在她身上。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可是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很孤独,不是故意遗世独立,而是被迫失去交心的机会,而我也是,我因身份的缘故,从小就远离家乡,而这十几年中,我的家人都知道我在何处,可我连一封思念的家书都没收到过,而如今归来,才发现,我的家中,早已消去我的存在。” 季琼的话跟一根影刺,直接扎到柳怜心口,她心中大骇,可却不想用端王的身体跟季琼露怯,她忍住了被指出的悲戚,勉强勾起一丝笑。 不就是这样么。因为那句话,她成了柳府的影子,除了她姐姐,再也没人记得她的存在。 “我和你不一样。”柳怜缓缓而又低声说道。 季琼自觉已经放下了钩子,上面的鱼饵正是专门对着林榕,林榕应是听了进去,可他像一切背负苦难的人,不想承认自己的痛苦,因为一承认,那巨大的恐慌会击碎他们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而此时,正是季琼出手的时刻。 可季琼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柳怜就道:“其实你的家人很漠视你,可你不是弱者,今日这样烟花的宴会,一定会是迎接你最好的礼物。” 说完她就走了,留下了季琼愣在那里,而后刚才那群凶神恶煞的手下出现,他们不敢闹大,身上都挂了彩,但不影响行动。 要是柳怜留下,一定会诧异,因为这群原本该是凶神恶煞的人,此刻正面色小心地面对季琼,季琼挥了挥手,神色恢复到最初的冷淡:“走吧,这场戏已经没人看了。” 柳怜她没有回端王府,而是去了和苏微云喝酒的酒楼,她要了一间房,躺在上面。 夜已经深了,可她毫无睡意,她想起那片火树银花之际,她的心脏却蔓延了无限的悲伤。 她出来之后,一直都不敢想,如今静了下来,她心口蔓延出了悲伤。 悲伤中和了这份激动。 她脑子里全是牵挂自己的身体,她来到这里,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 她不敢深想,翻来覆去间,终于有了睡意,而后睡了过去。 而她房间的隔壁,也住了新客。 季琼又恢复那份冷淡,而侍卫却悄不做声,站在一旁,季琼把玩着手中的空杯,突然道:“你说林榕要是明早见到我在他眼前被带走,会是什么表情,我好期待啊。” 为首侍卫恭敬答道:“林公子大概会很惊愕。” 季琼遗憾,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抿下,在烛火之下,他的眸子略显温柔,道:“原本以为设了这场局,加上最后的那份巧合,我和他就能成为交心的朋友呢,真是太遗憾了。”他虽是这样说的,可眼里却没有一点遗憾,反而有一股兴致到了的愉悦。 “毕竟这样命格的人,我也只见到他一个人呢。” * * * 端王醒了,他面无表情,这处不是他的房间,可记忆末处,他是睡在端王府的。 他看着矮凳上浅色的衣裳,收回了目光,他面色一冷,而后取下脖子上的哨子,顺着窗户,吹响了哨子,过了片刻,有人来了,他说了几句,那人重拿衣衫归来,在这个空闲时间,他叠好这件熟悉而又珍惜的衣裳,而后他出了门。 自他一出门,所有人全都退了几步,端王身上气势很重,仅仅是站在那,就令人畏惧。 而此前,苏微云和季琼都从房门里出来了,苏微云见到季琼,面上迷茫了一刻,而后一惊,连忙行礼:“臣苏微云参见殿下。” 季琼愣住,他没想到会在这处见到苏微云,此人乃是端王军师,兼之他是太傅之子,而他一回京城,陛下就封他为提督。 提督是一品大臣,苏微云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除却他在边境建了无数军功之外,太后也在他背后做了把推手。 陛下和端王都是太后的儿子,可端王是太后的小儿子,算是寄予太后所有的关怀,而如今端王归京,陛下忌惮端王,而太后也知道此中关键,所以将端王的人提到了这个位置。 太后的意思很明确,只要她还在一天,就能护住端王一天。 季琼扶起他,眼尾勾起一丝笑,目光明明灭灭:“苏大人请起,不过这倒是让我意外,毕竟满朝大臣,只有微云能记得我了。” 苏微云没想到今日如此不顺,一觉醒来完全不记得昨日之事,早上还遇到了久不回京的二皇子。 他是太傅之子,曾作为皇子伴读入过皇宫,也见到众位皇子,在所以皇子里,二皇子是他见过最少的,二皇子乃是冷宫嫔妃之子,自小和他母妃活在冷宫之中,是宫女养大他的,他从不出现在其他人面前,而苏微云能见到他也是阴差阳错,二皇子有个舅舅,曾与苏微云交好,苏微云当时义气,帮他入宫找到了二皇子,并告诉他舅舅在等着他。 而后他舅舅成了国师,在一次为皇帝祈福之际,提了句二皇子,皇帝竟然让二皇子跟着国师走了。 这一走就是数年,苏微云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 要不是和他母亲眉眼相似的脸,以及挂在他腰间的玉佩,苏微云还不敢认他。 “臣愧不敢当。”苏微云心一惊,不知二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琼却没有说下去的想法,只是道:“罢了,等有时间,我去找微云喝酒,微云可不要拒绝。” 苏微云:“苏府自然欢迎殿下。” 季琼道:“有你这话就够了,有时间我一定会去。”季琼慢悠悠说完这话就离开了。 “恭送殿下。” 季琼略带遗憾,他原本想从那处等林榕,可却等出一个苏微云,苏微云对他知根知底,见到他的那一刻,那种冷宫狭□□仄的感觉铺面而来,牢牢地系在骨髓之上。 他有一瞬间的压抑。 所以他避开了苏微云。 但他没有走,而是去了对面,对面也有他的位置,他隔窗相望,想看看林榕什么时候出来。 端王走了出来,见到了苏微云,苏微云一脸痛惜:“昨日是我酒太浅,把你放在一边,今日我们重新来过,不喝酒了,我们去……” 端王打断他:“我昨日只来喝酒了么。” 苏微云道:“是啊,我去府上之后,咱们就出来喝酒了。” 端王皱眉,却什么都没有多说,道:“走吧。” 苏微云见端王身上气势更重了,熟悉如端王他,只觉得经此一夜,端王恢复了,但脾气更是渗人,苏微云不敢多话,只能跟在他身后。 而季琼原本在楼上喝茶,一人出来,因为角度的缘故,他没看清那人的脸,只觉得身形有些熟悉,气质却透着陌生,而后苏微云跟在那人身后,季琼立刻收回了目光,生怕引起他的注意。 苏微云能跟的人,也只有端王了端王,这两个字在季琼口中轻念,他从舅舅给他的画像上,见过端王穿着铠甲的样子,如今脱下铠甲,竟然是这幅姿态,还不是穿上铠甲呢,这样还能瞒瞒别人,是穿着铠甲的错觉。 季琼和端王关系陌生,不过听闻皇叔把兵符交给了父皇。 要是这样,皇叔心情肯定不好,所以才会和苏微云来此喝酒,没想到林榕住的地方这么巧,居然和端王住在了一处。 可这些与他季琼无关,他望着楼下,等着林榕下来。 端王回了府,三言两语套出管家口中他昨日的行径。 很寻常,并没有作出什么妖,只是起晚了和苏微云喝了一碗解忧酒,后来就睡了。 端王徘徊着,他甚至怀疑自己得了遗失记忆的病症,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决,就算失去记忆,他绝不会穿淡色的衣衫。 也不会和苏微云在外饮酒。 知徽的话在他耳边响起,日子到了必回解忧思。 可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解忧。 他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易了个容,去了陆信的住所。 第11章 商人 黑沉的雾气压在眼前,柳怜孤身一人,站在雾气之前,甫一动身,那雾气微动,缠着柳怜,让她寸步难行。 一切都没有了,只剩下孤独和谣言缠着她。 她在梦中惊醒,睁眼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上,而那灰蒙蒙的雾,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柳怜并非自幼孤身成长,在她最是成长的时候,她享受着母亲的宠爱和姐姐的照顾,虽有谣言中伤于她,可她不以为意,依旧欢欢乐乐地成长,而后母亲身亡,她先是痛失最亲之人,而后父亲领了继室儿女归来,最后又把她囚在一方小院。 一桩桩的打击,接二连三,柳怜直接封闭起自己的心,除了柳凝,没人能在上面留下影子。 而如今,端王留下了他的名字,在她心上。 柳怜无捂住心口,缓了片刻,而后起身,她环顾四周,发觉自己在姐姐的屋中。 她忍住疑惑,推开了门,将一推开,正好遇到姐姐,柳凝端着食盘,上面放着吃食还有药,那药汤之上还飘着热气。 柳凝见柳怜醒了,面上又是惊喜又是无措。 柳凝急忙说:“出来做什么,外面风大,你这身体才好,还要喝点药。” 柳怜默默退了回来,她坐在八仙桌旁,柳凝把吃食和药一一摆好,柳怜坐着,她脸色复杂,想要问些什么事又不好意思问出口,而柳怜正喝着鸡丝翠藕粥,见姐姐这幅模样,她猜端王怕是用她的身体做了什么。 柳怜了解柳凝,柳凝这幅模样,又是她做了姐姐不好张口之事,在她小时候,不好读书,总是戏弄夫子,姐姐就是这样的表情。 而柳怜对付姐姐,也很有一套,她不直接问出来,而是放下手中的东西,眼中雾蒙蒙的,委屈地道:“姐姐,昨日之事,我可是做错了” 这招百试百灵,果然,柳怜一这幅模样,柳凝就把昨日之事说了出来:“怜儿,你是为了姐姐,昨日其实我很开心,只是你得罪了秋姨娘和管家,你说他们有私情,可要是父亲没查出来,这该怎么办?” 多亏柳怜没吃东西,这要是吃了东西,估计吃的东西都要还去。 管家居然和秋氏有私情! 这也太惊悚了! 一直困扰柳怜的终于解开了,难怪她总觉得管家待她不好,各种刁难她,竟然是这样! 柳怜身为小姐,就算是被关在庭院之内,也该是有丫鬟照顾,可当初是管家借故,调走了她的丫鬟,只留她一人在那,最初还有人给她送饭,可到了最后,她连吃饭都困难了。 柳怜一直觉得,自己从未惹过管家,为何这位管家总是为难自己。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她的确没惹过管家,但要是为了秋氏,这一切就都清清楚楚了。 柳相的女儿,管家能帮秋氏解决一个是一个。 柳凝妄图从柳怜的脸上找出一丝缘由,可她只见柳怜的目光从迷茫变得恍然大悟,柳凝看得自己都快要迷茫了。 柳怜为何是这幅表情,她心空悬了起来。 而这时,柳怜终于说话了:“姐姐,这你就别管了,相信我说得一定是真的,不过姐姐,你能给我讲讲,我昨日是如何英勇地拆穿的呀。” 柳凝忍住疑惑,如今怜儿身体不好,等她好些,再说其他吧,柳凝心中是这样想的,于是她面上打趣道:“你自己不是知道么。” “可是我想知道我在姐姐心中的形象,姐姐你就告诉我,我有多厉害嘛。”柳怜撒着娇,柳凝无奈,只好把昨日之事复述一遍。 柳怜听后,面上浅笑,心中却道,果然和我猜得一样,我成了端王,而端王也成了我,不过端王很是厉害,不过短短一日,就能把柳府这错乱的嫡庶妻妾关系搞清楚,这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只是到了最后,端王过于强势,所以才引起姐姐的疑惑。 柳怜支招道:“如今柳府已经乱了,既然如此,何不趁乱彻底搅黄了这桩亲事,反正父亲也没有收下那富商的礼,我们借此今日去见那富商,直接去拒绝他,并且让京中众人都知道这件事,父亲好脸面,这下就真不敢逼你了。” 柳凝思忖了一刻,她目光是柔和的,却隐约带着悲痛,声音都隐隐颤抖,道:“经此一事,我已经发现父亲对我已经彻底不讲父女之情,那我也没必要完全由着父亲的意思,不过父亲身为重臣,天下的表率,都是这般无情,其他人我已不敢深想,只是如今父亲决然,我也只能更决然了。” “姐姐,你……”柳怜的心揪紧了,她说不出话,只能走到柳凝身旁,抱住了她。 两人互相汲取温暖。 偌大的柳府,只有两人的心才是贴着的。 她们换了男装,柳凝画完自己的脸,又过来从柳怜的脸上画了好几笔,两人打扮地跟柳府的侍卫一样,挑不出什么错处。 她们走在路上,柳怜问柳凝:“那人叫什么呀” 柳凝道:“叫沈灼,如今居住在梨花苑里。” 梨花苑是京中一胜地,当初前朝一位受宠的宫妃喜好梨花,皇帝为哄宠妃,竟在皇宫内外种上成片梨花,除了宫内看的花海,宫妃上了城墙之后,自上而下,能看到宫外梨花灼灼。 而后前朝败落,梨花苑中梨花虽然少了不少,可依旧有成片的梨花。 可惜此地寓意不好,京中权势之人都避讳此地,这里就成了富气无权之家的聚集之地。 沈灼身为商人,自然也住在这里。 *** 端王来找陆临,端王到的时候,陆临正在跑茶。 陆临泡茶很绵长,一碗茶泡好了,宴客也在茶香中熏得施施然了。 端王从这等着,等陆临泡完,那一杯茶推到端王面前后,陆临他啧了一声:“你这浑身难受的表情,难道真是因为把兵符给了皇帝。” 端王:“自然不会,我早有准备,只是我有些问题,想听听你的话。” “好,既然如此,我们去梨花苑。一边赏花,一边解答,如何?” “好。” 第12章 天闻阁 陆临绝非临时起意去梨花苑,他有一位友人正在那里等着他,而他带去端王,也是那位友人的旧友。 他们到了梨花苑的天闻阁时,四皇子正坐在窗边的桌子旁,品着美酒,遥望盛开的梨花,姿态甚是轻松。 四皇子和其他皇子不同,母亲并不在冷宫,也未得盛宠,像是皇宫里芸芸众生的一位,若不是生了四皇子,皇帝怕是不记得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妃子。 而四皇子本人也表现得平平无奇,皇子之间的考校永远都是处在中间,既不是拔尖,又没有拖了后腿,所以皇帝并未对这个儿子自豪,也不曾为他恼怒。 皇帝子嗣众多,最后的结果就是皇帝对这个四皇子不抱有任何期待。甚至数十年后,皇帝漠视了这位四皇子。 如今四皇子出宫,穿着更似凡俗,他喜好在普通人之间游历,这会让他短暂地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不尴不尬的身份。 陆临和端王去了,端王穿着不似平常,加上他常年不在京城,京中众人没有一人能认出他来。 他们落座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惊慌。 端王:“好久不见,云生。”四皇子的字为云生,他曾喜好天边浮云,固执地认为那浮云无拘无束。 季云生行礼,脸上挂着不羁的笑:“叔叔,好久不见,恭喜你,从天合关归来,这些日子叔叔也是繁忙,侄子也没有时间相去。” 端王却不以为意,甚至难得语带笑意说:“当年的泥猴子长大了,当年教了你那么久,你也没学会,我这当叔叔的一回来,你就行了这礼节,不得不说,我这个当老师的还真是挫败。” 端王这番话适当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许久未见的隔阂感一下子被这句话打散,三人呵呵一笑。 各自举杯,陆临道:“云生原本只请我,我借花献佛,让这三人凑上一桌,我做为失礼之人,先干上这一杯。” 陆临刚要喝酒,季云生就拦下了,他眼里含着笑:“这话倒是陆公子的不对了,其实云生也请了一人,一会也是要来的。” 陆临:“何人能让云生来请,我这真是好奇?” 端王插了一嘴,状作不满道:“这有何好奇,难道只许你高朋满座,不许云生胜友如云。” 陆临苦笑:“你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你当真不知,云生虽然脾气好,可是能让他交心的朋友还真没几个,能让他请到我面前的,一个没有!” 端王目光斜到季云生面上,他自小看着云生长大,自然知道他什么脾气,这不符往常的行为,也引起端王的好奇。 季云生心想,我这皇叔目光也太过锐利,不知谁能在他的目光下坚持下去。 他原本也没想瞒着,此时一问,他就说了出来:“我请的人,乃是一位外地商人,名为沈灼,他家是做丝绸和陶瓷的,可谓是腰缠万贯,我这遇上他,想着他这生意做得红火,想多学习学习。” 端王却轻哼一声,喝了一杯酒,放下后道:“你这小子,虽说许久不见,现在也敢瞒起我了。” 季云生却笑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我瞒谁也不敢瞒叔叔啊,只是我却有求学之意。” 季云生并非否决他隐瞒之意。 陆临在一旁瞧着,心道多亏带端王来了,要不然自己还真看不出四皇子在诓他们。 四皇子在皇宫待着,常年与那群宫妃侍从打交道,恨不得练就十八张面皮,喜怒嗔笑皆具。 他一说谎,更像是闲庭信步,信手拈来,别人根本找不到机会戳穿他。 但端王只听了几句,就抓到了漏洞,不得不说,端王这观察力太过惊人。 “我这是来晚了么,云生已经和其他人喝起来了。”桌旁响起了陌生的声音,他打断了三人的交谈。 季云生起身,拍到那人的肩膀,向端王和陆临介绍:“他就是沈灼,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能力。”季云生原本长相清俊,而沈灼虽是商人,却也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手执一副折扇,两人站到一块,十分赏心悦目。 接着季云生又向沈灼介绍端王和陆临,他指着端王道:“这是我叔叔,这位是陆临。” 沈灼执手行礼:“叔叔好,陆兄好,今日是季兄做庄,我这是来晚了,我自罚一杯。”他也倒了一杯酒,饮了下去。 陆临道:“真不会和是云生的朋友,真是爽快,来。我们坐下说。” 四人落座,他们中三人都是能言善辩之人,原本在酒桌上该是要天南海北谈论一番,可端王从这里坐着,虽是一句话不说,但身上气势却是告诉众人不敢造次。 三人聊着聊着就说不下去了,于是气氛突兀地尴尬了起来。 季云生打破了这份寂静:“沈兄之前向丞相家的柳家姑娘提亲,结果如何?” 季云生像是平常一问,丝毫看不出什么奇怪,沈灼抿着唇,笑道:“丞相有再见面的意思。” 季云生给他添了一杯酒,继续笑道:“听闻丞相高傲,要是没有意思是不会接见沈公子的,想必沈公子很快就会成为丞相的乘龙快婿,倒时恐怕要沈公子帮携我们了。” 这只是寻常的一句,可陆临想起之前云生诓他们,陆临却留了意,心道:沈灼不知四皇子身份,可四皇子突然提起丞相,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话总觉得古里古怪。 至于为何四皇子至未隐瞒名字,而沈灼还不知身份,那是因为大楚和其他王朝不同,当时先祖登位,封了不少曾帮先祖的人为同姓兄弟,且赏赐金银数两,那群人不少留在了京中,他们的子孙后代不少都为季姓。 而如今皇子,大皇子、三皇子和七皇子这三位皇子传得最广,京中众人,能说出这三人的功过,却不太了解其他皇子,尤其是季云生这样太过平常的皇子。 端王在一旁瞧着,却发觉到了不对,他其实很了解季云生,季云生他如今是笑的,可眉眼却莫名有种决绝悲凉,像是有什么珍宝,硬生生从心口被剜了出来,鲜血淋漓。 难道和他口中的柳家姑娘有关,柳家姑娘有两个他曾听过的名字,一个是柳怜,一个是柳凝,端王从口中念叨了两遍,隐约间有种熟悉感,不是那种随口一听是丞相之女的感觉,而是清楚的在近日听过,甚至与她过牵连的那种熟悉感。 柳凝和柳怜来了天闻阁,这是梨花苑赏梨花最好的去处,也是梨花苑最大的酒楼。 她们找了许久,才到了沈院,可到了才知道,沈灼出去和友人喝酒去了。 柳凝想回去,等明日再来,而柳怜劝住了柳凝:“如此才好,丞相的下人在天闻阁拂了他的面子,众口铄金,传到父亲耳中,他就算是不想拒绝,也要拒绝了,反正他还没有收下这家财,要不然可真的没法反悔了。” 柳凝知道,柳怜做事一向果决,这也和她这些年的经历有关,关在小院之内,一切都要靠她自己,当时她就靠她自己果决的性子从小院逃了出来,在自己面前哭诉院内的苦楚,而自己那时才知,她的亲妹妹差点饿死在小院内。 柳凝道:“好。” 而后柳凝又握住柳怜的手,她的手是温热的,而她的声音叹息一声:“我们不必先提退亲的事,我想先见见沈灼公子,想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柳怜知道姐姐必然有主意,道:“好,我听姐姐的。” 九曲十里凌苍天,仙人卧听阁中意。 天闻阁也是前朝所建,那妃子不喜皇宫,偏好出宫游玩,于是皇帝划了此地为他的后花园,在这里建起阁楼,这也就是天闻阁的前身。 柳怜和柳凝第一次见识这般高耸的楼阁,她们对视一眼,上去了。 她们从店家处打探到了沈灼的下落,和那个奴仆说的一样,沈灼正在和友人喝酒,而她们到的时候,沈灼正在谈论柳凝。 他已经喝大了,什么话止不住地往外说:“你说丞相位高权重,怎么就偏偏能许诺我呢,难道他真的想要我那一半家业。” 陆临笑道:“世间大部分人,都眼红你这一半家业,如今你舍手给人,哪会有不要之礼,况且丞相的女儿可不少。” “那这闺女还真是不受宠啊,这下可是要闹得沸沸扬扬了。”沈灼喝了一口,有几分苦恼的模样。 陆临又给他倒了一杯,“其实你该猜到的,那为何还要娶丞相的女儿呢。” 沈灼或许是喝醉了,脸颊是红的,眼神迷离道:“我就是要娶,我是商贩之家,我永远不能成为朝廷重臣,那我不能娶一个重臣的闺女回去么,让他们看看,就算是商贩,想娶谁就娶谁。” 而这边柳凝听个通透,她其实并不是想直接了结这桩婚事,她父亲身份一人之下,可依旧是个凉薄妻女之人,她来的路上,心中暗暗期待过,如果这个沈灼是重情之人,或许也可以,可是她来得太不巧了。 如今沈灼醉了,却把心中话说出口了,他过于在乎自己商贩的身份,所以娶一个人来告诉所有人,我有钱,我想娶谁娶谁,哪怕是重臣之女。 “既然如此,那本大人就告诉你,你不必肖想了,丞相不会在与你见面了。”柳凝出现,说了这番话。 第13章 退婚 她们的出现打断了几人的酒宴,几人是不同程度的惊讶。 沈灼见两个少年穿着柳府的衣服,面如寒霜,他像是被浇了盆凉水,一下子就清醒了。 陆临则一副看戏的模样。 季云生手中的杯滞住了,看了看沈灼,又看了看柳凝,而后放下了杯子,正襟危坐。 端王依旧坐在那里,柳凝和柳怜的出现似乎并未引起他的注意,但谁都不知,他心情如同涟漪,波澜不断。 似乎有一面模糊不清的镜子,立在他面前,而他却遗忘了旧事,永远地把镜子遗留在了命运的罅隙之间。 她们是谁。 端王用一贯的沉默掩饰自己的心思。 而柳怜也是惊的,端王居然坐在这里,他们居然这样见面了,柳怜很担心,不知端王和沈灼关系如何,会不会认出自己,拆穿自己。 可她发现自己想多了,不知是不是姐姐给她易容的缘故,端王的眼中并没有熟悉感,柳怜些许的放下心来。 柳凝接着道:“我们相爷想后决定不会再见沈公子,毕竟沈公子虽是家财万贯,可众位小姐都不想嫁,公子不必再去相府了。” 沈灼目如孤星,带着几分寒意,“这真是柳相所说。” 柳凝言辞凿凿:“却为我家相爷之言。” 沈灼:“可我却知柳相并非出尔反尔之人。” 柳凝一下子顿住了,这话本不难达,可她原本就紧张,加上她总觉这桌上之人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她怕被人认出,这一下子脑子没转过来,完全不知怎么回答。 而站在她身旁的柳怜见柳凝停住了,她心中焦急,替她答道:“相爷确实不是出尔反尔之人,但相爷并非直接答应沈公子,相爷说的是回去考虑一番,如今相爷考虑完了,所以才派我们来告诉公子。” 丞相本身就是个圆滑之人,自然不会直接把后路堵死,身为他的女儿,她们实在是了解自己的父亲。 “那我可真是妄图了,不过对不起了,我要见到丞相,亲自去跟他说。” 柳怜和柳凝不成想沈灼是如此难缠之人,柳怜忙道:“相爷日理万机,哪有什么时间见你,你这是为难你自己。” 沈灼却道:“那我偏要见相爷呢。” 柳凝道:“你何必如此固执,既然相爷能派我们来,那必然是众位小姐都不考虑这份亲事,公子何必自取其辱。” 沈灼却笑了:“我当然不会自取其辱,因为两位根本不是柳相派来的。” 柳凝心中一惊,心道是哪里露了馅,可还没想,柳怜却插口道:“我知道沈公子是是什么意思,沈公子是知道柳相身为丞相,府中的奴才都是气性大些,可此事却是沈公子误会了,夫人良善,特意找我们来告知沈公子,我们兄弟二人脾气好些,省得公子和相府结仇。” 柳凝从未虽糟过下人为难,但不似柳怜那般直观,所以根本想不到相府之人是何等的猖狂,而柳怜知道,她还被那群猖狂的下人为难了数次,所以在沈灼一开口,她就反应过来了。 柳怜句句在理,彻底否了沈灼,沈灼面色青白,口中是不可置信,陆临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京中贵女数不胜数,你想相府家大部分的奴才都眼高于顶,相府家的小姐更是如此,沈兄说不定是逃过一劫。” 四皇子看了看柳凝,又看了看沈灼,和善地对柳凝道:“既然两位来了,何不坐下,来饮这一杯,来赏一赏这天闻阁的梨花。” 柳凝并不知这人为何邀请她,但她意思已经传达到了,就没有留下的心思了,毕竟长留容易出事,可陆临却起身拦住他们,陆临眼里是笑的,可声音却很轻,只传到了柳凝耳中:“姑娘,我不知你是哪位小姐的人,但你家小姐总不希望这件事闹大,姑娘坐下来吧,要不然为难的也是你家小姐。” 柳凝面色一变,盯着陆临,陆临依旧是笑着,柳凝目光放到他身上,沉默不语,直到坐了下来。 柳怜原本就想走,她不想现在和端王相见,至少不是在人这么多的时候相见,她以为姐姐会走,可姐姐却坐了下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好惨,正好坐到了端王的对面。 千万不要被认出来。 几人继续聊了下去,季云生一改最初,他明显神色好了很多,在酒桌上讲了很多梨花苑的趣事。 加上陆临的调和,沈灼的面色不似刚才那般青白,也看开了很多,只是和刚才一样,一杯一杯往嘴里灌酒,但他们没有强求柳凝她们喝酒,小二又上了杯茶水,两人喝着茶水,听他们闲聊。 她们从未这样吃过饭,相府规矩都是食不言寝不语。 她们从未在饭桌上笑闹。 一时之间,欢笑不断。 柳凝浓重心思压下的眼角,竟在这笑语间微微上扬。 而柳怜却不似柳凝这般心情,她有些惊慌,她偷偷瞄着端王,想知道和她交换身份,端王究竟是什么心情。 酒宴之后,沈灼彻底醉了,陆临把他送回去。 季云生道:“我们一起回去吧。” 她们还未反驳,端王突然对柳怜道:“你这段时间跟我走,要是丞相问了,就说去了端王府。” 季云生和柳凝同时惊愕,柳凝正想说些什么,被季云生拽住了。 柳怜小声道:“好。”而后柳怜转身对柳凝道:“我去去就会,不必为我担心。” 等到端王和柳怜走后,柳凝才反应过来,难怪她觉得这桌子上的人有几分相识,坐在上座之人,乃是端王,她曾在与端王鳞悟寺有过一面之缘。 她一把甩开季云生的手:“公子,你为何拦着我,她被带入端王府,他……” 季云生急忙:“她不会有事,端王不会对她做些什么,我认识的端王,从不会为难女子。” 陆临的话又在柳凝耳中响起,柳凝道:“你也知道我是女子。” 季云生面色一变,对她道:“难道陆临是威胁你女子的身份,你才坐下来!” 陆临,这是当初柳怜对她说的人,她还没找机会问柳怜,就见到了本人,而最重要的是,面前这个人,也认出了她的假妆。 柳凝面色苍白,退后了几步,季云生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柳姑娘装扮男子很像,只是陆临是此间高手,所以柳姑娘瞒不住他,而我则是因为见过柳姑娘,难道柳姑娘忘了,当初我惹到过柳相,是柳姑娘替我说的话。” “你是四皇子……”柳凝有些迟疑,但季云生道:“对,当日之恩,莫不敢忘。” * * * 柳怜默不作声,坐上了端王的马车,他们一路上并不言语。 等到了端王府,端王道:“我们是不是从哪见过。” 柳怜面色复杂:“你不认识我?” 端王:“我该认识你?” 柳怜腾一下起身,走到端王面前,问他:“那你为什么带我走?” “难道不是你在桌子上一直盯着我?” 那是因为咱俩交换了身体,柳怜有些崩溃,但她转念一想,既然已经单独相见,那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她推开门,唤来一个丫鬟,叫她打盆水,丫鬟匆忙就去了。 等丫鬟端水过来,柳怜接了下来,她当着端王的面,一把洗下脸上的东西,真实的面容露在端王面前,端王却依旧迷茫:“你是谁?” 柳怜不可置信,难道那段记忆,只有我一个人记着。 第14章 换新装 “所以王爷只是因为我盯了王爷一眼,所以王爷把我带回府了?”柳怜简直是不可置信,谁能成想,大楚至高无上的王爷,居然只是因为有人在桌子上多看他两眼,就把那人带回来。 这放在谁身上能信呢。 “并非如此。”端王道。 “那是因为什么!”柳怜有点气蒙了,丝毫不顾及现在的模样,她还穿着一身男装,而脸却洗干净了,露出原本娇媚的模样,而一双眸子因为怒火,清亮而又透彻。 端王他自小见惯了宫中美人,他恍惚间却有种感觉,那些所谓宫中的美人,都没有面前人好看。 端王不禁退了两步,而后道:“因为我对你有种熟悉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可是谁成想?”你原本是个女子。这话他咽了下去,可柳怜却知道端王的意思。 端王的意思是并未认出自己的身份,他不知道交换身体的事情,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女子,而是自己,暴露了自己。 端王再说慢两步,说不定柳怜就把交换身体的事告诉他了。 柳怜哽住了,却不禁想到端王所说熟悉感这三个字,她半是迟疑地道:“民女与王爷从未见过。” 端王好声好气地道:“那姑娘留一段时间可好,这段时间端王府任姑娘游玩。” 端王纵然放轻了声调,可他一双眉眼原本就被煞气浸润,如今说出口后,依旧让人畏惧,柳怜心慌,她第一次与端王单独相处,她有点害怕。 可一想到交换身体的疑惑还没解开,她思索了片刻,道:“好,我留下来。” 端王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杀敌无数,可从未与除了太后之外的女子打过交道,他这是第一次打交道,却隐约间察觉到,这个娇娇媚媚的小姑娘,有些不乐意,但心底有着什么事牵着她,所以才留下来。 他思索,他难道做错了什么。 但端王并未多说,而是嘱咐她道:“端王府丫鬟少,你要是嫌她们伺候不惯,自可挑些奴仆,姑娘现在这等着,我叫管家拿件衣服过来,还有,这里的屋子,除了主卧,姑娘尽可挑着住下。” 端王说完,走到了门边,在开门出去的一刹那间停下。他道:“我似乎还没问姑娘的名字?” “柳怜,我叫柳怜。”柳怜并没有隐瞒端王,以端王的手段襄阳查出她的身份很快,她没有必要。 难怪有熟悉感。竟然是那个原本“病弱”的丞相之女,这下有点棘手。 可他见柳怜并无回不去后丞相会担心的神色,他心下了然,道:“柳姑娘,在下字倚愁,叫我字就好。” 端王离开,管家从门外候着,见端王出来,忙凑过去,道:“端王,那位公子?” 管家只见到端王带回来一个公子,可端王只与苏微云交好,这面容陌生的公子,不知是谁家的。 端王道:“你去找些女子的衣衫,听那个女子的,以及,别多传话。” 端王话语刚落,管家冷汗涔涔,他除却端王,的确还有一位主子,但那主子是太后,端王的意思,是不说给太后么。 端王没留下,他离开之后管家再次惊悚了一遍,王爷带回来的不该是个公子么,怎么变成了小姐。 管家不敢进去,只能先嘱托下去,去现买几件女子衣装,而后挑了几个灵巧的丫鬟,派了过去。 端王去了书房,他坐了下去。 虽然他喝了酒,但他毫无醉意,脑子里全是柳怜的眉眼。 那般熟悉,而又那般安心。 他是先帝和皇后的老来子,受尽宠爱,却被同父同母身为太子的兄弟嫉妒,生怕父母的宠爱变了味,把太子之位换人,这种恐慌一直拢在太子的心头上,所以谋害了他,可他命硬,硬是活了下来。 可两人关系却是势如水火。 当时先皇惹怒周边之国,小国各自集结力量,想要蚕食大楚,当时边关各处告急,而他的夫子,又是大楚的名将,教会他兵法武功,他为了避免与太子再打下去,向父皇请命,去了边关,当时母后自是不同意,可母后拗不过父皇和他的坚决。 去了战场之后,他却有了后遗症,他数日难眠,失眠像是从皇宫跟出来的绳索,彻底缠住了他。 他永远与安稳的睡眠告了别。 不过这些日子,竟然会有几次毫无噩梦的夜晚,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也很是轻松。 他像是失而复得后又得而复失的孩子,渴求而又品味得到时的快乐。 而今日见了柳怜,那种熟悉感,竟又隐隐冒了头,像是栽在地中的一颗种子,平常不管不顾,可眨眼间倾盖如故。 柳怜,除了丞相之女外,你究竟是谁。 柳怜许久没见过这么多侍女了,她们各自捧着衣服和珠钗,排成一排,站在柳怜的面前。 而珠帘之后,有人在准备热水和鲜花,再为柳怜的沐浴准备。 柳怜看了看一旁面目凝重的管家,又看了看这群侍女,赶紧选了一件,对他们说:“你们出去吧,我收拾好了自己就出去了。” 管家:“王爷的命令时一定要照顾好姑娘,我们是下人,不敢不从,不过这么多人,姑娘确实不太方便,留下两人,其余人下去吧。”管家话毕,其他人纷纷离开,只留下一大一小,两个侍女。 管家也跟着她们出去了。 那两个侍女侯在那里,等着柳怜沐浴。 柳怜倒也没什么顾忌,以前她母亲还没进小院的时候,也是又很多人侍候她,她脱了衣衫,肌肤娇嫩,洁白无瑕,她进了浴桶,鲜花在她四周打转,而精致的锁骨凝成一个涡,鲜花争先恐后往那去。 侍女对视一眼,她们是太后挑出来伺候端王的,来端王府之前跟着太后,自然也见过不少美人,可宫内没有一位美人如她一样娇媚,哪怕是同为女子,也很难移开目光。 或许这人正是因为这难见的美貌,才入得端王府。 两位侍女猜测完毕,赶紧侍候这王爷府内惟一的“女主人”。 柳怜很快就洗完了,侍女把她的头发擦得半干,灵巧的手指在她的发丝之间穿梭,很快拧成一段发,而后侍候她换上衣裳,发上插上珠宝。 柳怜不知自身如今是何种模样,但看两位侍女的目光,想必自己该是配上这身价值千金的行头。 而在柳怜沐浴的时候,在门外候着的管家心中却很不平静。 端王不喜美色,他很少回京,但每次回京之后,太后总是会挑些机会,让他见些名臣之女,可端王面色太煞,还没等他说话,几位小姐就吓得脸色苍白,而之后太后想了别的法子,设了一道珠帘,端王被请到里面,来选王府的女主人,可最后端王却没有任何想法,甚至告诉太后,他已做好孤独一生的准备。 太后自然不肯放弃,可折腾到现在,端王从未对女子有过感情。 如今居然带回来个女子,这怎能让人不惊奇。 尤其是看到女子那张脸时,管家活了这么久,还是王府的管家,自然见多识广,可他却从没见过一个女子,能长得可以称之为“祸国殃民”。 他的心都要提起来了。 端王不动还好,一动就要来个大的。 管家心道,我曾为太后母家尽职尽责,从未出过岔子,可别再一个端王府翻了船。 他又默默安慰自己,不会,我不会这么倒霉,于是他面前凝了凝表情,至少一个合格的王府管家,不会因为主人的随性而乱了步伐,既然主人交代下来,那我就该做好,那个不知名的女子,我可以让王爷和她都满意。 门被推开,柳怜踏了出去,原本男装的时候还不明显,这一身装束下来,当真是顾盼生辉,娇媚动人,管家心道,王爷,你这是从哪带回的人,居然媚成这般。 柳怜见到这群人惊讶的目光,她已经习惯了,她微微颔首,道:“管家,接下来我该去哪?” 管家道:“王爷说过,姑娘想去哪,就可以去哪。” 柳怜道:“那我想见王爷。” * * * 后宫。 一群妃子正在太后宫内。 大楚重孝,皇帝时常去太后宫内,所以后宫的妃子,都爱去太后宫内。 而今日公主也在,她是太后唯一的孙女,太后很宠她。 公主靠着太后亲昵说道:“祖母近日很是忧愁,不知孙女能做些什么解祖母的忧愁?” 太后拍着公主的手,叹息道:“你那叔叔回京了,可那偌大的王府里,连个女主人都没有,空落落的,我这个当娘的,心里疼啊。” 太后没指名道姓,可公主知道她说的是谁,太后一共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端王,端王是太后老来得子,其实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但男子到了那个年纪,哪个不是姬妾成双,只有这端王,连个妾室都没有,难怪太后会头疼。 虽说端王和皇帝关系不好,可有太后撑腰,皇帝可不敢动太后,公主道:“孙女最近交了一位好友,是户部尚书之女魏清韫,她容貌尚佳,品行端正,不知可否牵一牵这姻缘线。” 其他宫妃听后,也纷纷说那魏清韫的好处,而后太后眸光一亮,道:“那找个机会,让魏清韫和我皇儿见上一见。” 公主和魏清韫交好后发现,魏清韫和她委屈的外表不同,她心气颇高,日日想着嫁入皇家,既然如此,公主十分厌烦这样表里不一的人,于是她决定“助”魏清韫一臂之力,让她嫁给自己的皇叔,这也算满足了魏清韫的愿望。 至于这段姻缘两人满不满意,那就不是她的事了。 第15章 解释 瑶国已经败了,那聚集的小国已经成了一盘散沙,再也掀不起太大的波澜,而边关安稳,他也没有太多的事了,端王在边关数年,终于有一段属于自己的时间。 尤其近日,他交了兵符,更是闲暇。 别人传他颇有野心,从他让大楚的将士归心可窥一斑,可实际上他并不是贪恋权势之人,反而因为年幼的记忆,他十分厌恶权利。 如今这份闲暇,算是他近日的渴求,要不是发生在身上的诡异,他或许不会出门。 更遑论把丞相之女带回来。 他微微眯眼,脑子里全是那女子娇媚的容颜。 原本在天闻阁,他就不该和相府的人扯上关系,却不知心一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的缘由,他一改平日的风格,把她带了回来。 听到她名字的刹那,他知道自己带回来了麻烦。 其实他并不怕麻烦,但他厌恶无用的麻烦,而柳怜就是如此,可真细想下去,心却是否决的。 端王反思,如果无用,他要怎样解释这种反常的行为。 门响了,管家在外道:“王爷,柳姑娘想见王爷。” 柳怜只告诉管家她姓柳,其他的也没有多说。 管家说完,端王道:“请她进来。” 柳怜和管家进来了,端王早已起来,柳怜道:“端王。” 柳怜皮肤如雪,冰肌玉骨,走到端王面前,端王脑中忽然想起多年前柳怜还小的时候,就有两个世家公子为她打了起来,可惜自己没看到她的脸,而过了这么久,他终于见到了,这份美感,难怪当初两位世家公子会做出那般行为。 而一念之间,他又想起京城的传言,丞相次女柳怜,体弱多病,在家休养,拒不见客。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柳怜,脸色是白腻而又充满生机的,没有丝毫的病态,与丞相所言相差甚远。 他暗暗品味着,觉得丞相此举破有意思。 看样子柳府的大宅之中,也藏了不少腌臜之事。 管家像是感悟到什么,退下了,只剩下端王和柳怜两人在屋中。 两人再次独处,此时没人赶来打扰他们,也是柳怜疑问解答最好的时机。 可她却踟蹰了,两人交换了身体,可却只有她一个人记得,这是不是有什么玄机,柳怜不知这样贸然让端王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她甚至不知端王相不相信这份荒唐的言论。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端王却是先问了:“柳姑娘那日为何去鳞悟寺” 原本该养病的柳怜却出现在鳞悟寺,难怪端王会好奇。柳怜解释:“因为姐姐和佛子有约,所以我就跟着姐姐去了。” 端王皱了皱眉:“佛子生性冷淡,返璞归真,竟然也会与世俗之人有约。” 柳怜听出玩味的意思,怔住:“难道王爷不信,以为是我诳你。” 端王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如此,只是我当日护送佛子归寺,实在是好奇,什么样的人回和佛子有牵连,现在我总算是见到了。” 没想到端王也会有此疑惑,纵然柳怜对她有点惧意,但这几次见面,端王脾气都带着几分随意,冲淡了不少煞气,柳怜也不觉得端王有最初的那般可怕了。 “我姐姐心思善良,能得到佛子这样的善缘很正常。”柳怜总是喜欢夸柳凝,除深深的亲情,还有就是对于自己姐姐那份善良的认可。 她姐姐善良,好帮他人,姐姐不会因为他人的身份去帮他,只会因一人的品行去帮人。 柳怜喜欢这样的姐姐,像是寸寸都能映出温暖,时刻传递着这份热意。 端王半是感慨道:“传闻柳凝姑娘温婉贤淑,如今听姑娘所言,看样子是传言非虚。” 柳怜听了这话,似有所感,她心中的姐姐,千好万好,可父亲早忘记这份父女之情,就连把姐姐许配给商人这件事都做了出来,要不是父亲这般,她和姐姐何必如此。 可她没法向端王说这份委屈,她只能道:“姐姐自然很好。” 端王话锋一转,道:“可我见妹妹也是很好,姐姐受了委屈,妹妹却敢挺身而出。” 这话是在说柳怜,刚才在沈灼面前,她确实在姐姐说不出话的时候,立刻给姐姐找补回来。 柳怜完全想到端王会对天闻阁中那些事记得这样清楚,她脸颊有点红。 两人静默了。 而后端王打破了寂静,道:“柳姑娘好像有什么话要和本王说?” 柳怜心一慌,她原本心里就挂着事,而端王一问,她有些猝不及防,但这也是一个机会,她道:“端王可信怪力乱神之事?” 端王的脑中忽然想起这几日的奇怪,那间隔的失去意识,以及多年头疼难免后的放松。 可惜他的话还未说出口。 有人再次敲响了门,端王皱眉,还未说话,那人就推开了门。 而柳怜迅速反应过来,能在端王已经有事的情况下,还能打扰到端王的人,必然是身份尊贵之人,而能肆无忌惮推开房门的人,更是皇族中和端王亲近之人。 无论是谁,那人见到她总是不好的。 柳怜下意识想藏起来,可她环视一周,也没有地方,而端王自然也明白这其中道理,他安慰道:“没关系,不必藏着。” 端王看破柳怜所想,柳怜面上一红,只好站在端王身后。 进来的是柳怜认识的人,正是公主殿下,她一身红金锻金长裙,甚是华贵,见到端王,目色一亮。 端王常年不在宫中,和众位皇子关系不好,可公主身为皇宫唯一的女孩,端王待她还是比常人要好上一些,因而他们之间倒是有些亲情。 公主一见到端王,和和气气叫了声“皇叔”。 端王道:“公主来此可以事?” 公主却心道,皇叔快要有两年没回来了,似乎和记忆里的那人相差甚远,皇叔身上的煞气似乎又重了些,她看起来并无波澜,实则心底有些隐隐颤抖。 这个皇叔,真是更可怕了。 可惊慌之余,她也注意到端王身后那垂着头的女子。 公主心中一惊,她原本以为端王不好女色,所以想把魏清韫送过来,可没想到端王府真有女子的存在,从公主的角度看,那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发浓似墨,而身形姣好,恐怕脸也是美人面,而这个时候在端王府,难道她就是未来端王府的女主人。 公主有种今天的话很难说出来的感觉,但她倒没有打退堂鼓之意,公主是早年和端王亲近,但皇室之中,哪有什么真正的亲情,她知道父皇在愁端王,而她见识到魏清韫的“手段”。 想借助魏清韫闹一闹端王府,魏清韫不似其他女子,她颇有心机,且好向上爬,又是户部尚书之女,这样的女子,无论在哪都很棘手。 但要是放到棘手的人身边,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魏清韫容姿中等偏上,兼之她很会装扮,说不定会比这女子更为好看。 更何况,大楚有权的男子,大多都是妾室众多,就算是女子好看,多一个妾室,这女子也不敢说什么。 公主有这份自信,大楚有名有姓的贵女,她全都认识,但没一人的身形和这女子相同,所以她必然身份卑微,而太后的指婚,这女子也没有资格反驳。 公主拢了拢鬓间的发,勾起一抹笑:“近日风光艳丽,宫中却闲凉,太后想着皇叔难得在京,特意设宴,还请了京中贵女,想请皇叔去这宴会,陪一陪太后。” 端王虽是面带悍气,不好相处,但他最为孝顺,他常年不在京城,因而归京之后,太后的话,他不会违背。 公主又加重了语气:“太后还特意让侄女过来,要是请不来皇叔,侄女可是没脸回去了。” 端王道:“本王去,公主可先出去,本王换好衣服就和你走。” 公主原本想看清那女子面容,但端王太过强势,她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道:“好,那……”公主的目光瞧向了柳怜,端王道:“她不用出去,公主请。” 公主转身离开,这下只剩端王和柳怜两人在屋。 柳怜终于抬起头,她脸颊更红了,盯着端王,小心翼翼地说:“我该走了。” 她不好留下来,端王这去宫中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而她的姐姐也在牵挂她,,她没必要在此太久。 而且她没做好准备,该怎么跟端王说出这荒诞的话。 她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这份记忆只有自己会有。 端王也知柳府混乱,但柳怜毕竟是丞相之女,也不好让她长久的在外,原本知道她身份的时候该送她回去了,可他却有了私心,将她留了下来。 可留下之后,端王就有些后悔,他虽是王爷,但这种强留之事太过霸道,与他一贯作风不符。 但要让她走,端王总觉得王府少了点什么。 但公主却打破了这一切,她像阵旋风出来,生生刮散了这份无名的情绪。 端王道:“我派人送你。” 柳怜没法反驳端王,待出了房门,管家从一旁候着,而他身后跟着几个侍卫,端王嘱托一位侍卫:“一定要安稳送到她姐姐身边。” 侍卫带柳怜上了马车,接着出府,安稳地送到了一处,那一处是惹云常去的地方,柳怜见到了惹云,惹云一惊,见自家小小姐居然在这地方,连忙给她打扮一番,带回了柳府。 柳府中,柳怜终于见到了姐姐,抱着她,空荡的感觉终于落了地,自己真的从端王府回来了。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那侍卫见她和姐姐终于见到了,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和端王复命。 端王换了身衣裳,去了前厅,公主在前厅候着,端王道:“走吧。” 两人离开了王府。 第16章 相府 柳相不知调查到了什么,他大为震怒,柳府换了个管家,而传言原来的管家现在已在柳府的私牢之中,不知结果如何,新上任的管家行事谨小慎微,他看到柳怜和惹云从外回来,但他不愿生事,嘱托侍卫闭紧口舌。 可新管家心里却是暗暗心惊,没想到“称病”的柳怜小姐居然生得媚色动人。 自那夜之后柳府内宅混乱,王氏和秋氏都因不同的理由不许离开院落一步,而王氏的女儿柳菱也被关了幽闭,在房中抄书,等把丞相送去的书抄完才能离开房间,而秋氏的儿女柳若和那个小儿子陪着秋氏,等着柳相怒火的平息。 偌大的后宅,只剩下一个怀孕的妾室文氏,还有两位早已失去母亲的小姐。 柳府之中,众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近日丞相怒气滔天,谁都不知怒火会不会蔓延到自己身上。 新管家不敢挑起争端,再次引起丞相的暴怒。 因而柳怜轻易地去了柳凝的房间。 柳凝在等着她,她换了新装,一直在屋内徘徊,听到院外的动静,匆匆推开了门,她目含担忧,一院之隔,柳凝见到全须全尾的柳怜,她走了过去,抱住了柳怜,她口中的话模糊不清,但柳怜还是猜到大概的意思:“端王欺负你了么?” 柳怜心里一酸,她跟着端王离开了,可留下的姐姐却承担着全部的忧思。 她拍着柳凝的后背,安稳到:“没事,端王很好,他还派人送我回来。” 少顷,柳凝终于缓了过来,她带着柳怜进了屋,进去之后,惹云给她们倒了杯热茶,柳凝喝完热茶,才回了神,回神之后,她察觉到柳怜换了身衣裳。 柳凝原本就没放下心来,她深知柳怜娇媚动人,而惹到端王,更是麻烦至极。 如今柳怜露出本来的容貌,柳凝原本就绷紧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可她知道不能着急,她怕自己的话会吓到柳怜。 于是她温和问道:“你跟端王走后发生了什么?” 这些没必要瞒着柳凝,于是柳怜一五一十地把离开之后的事告诉了柳凝,柳凝听后,惊讶万分,她没想到,柳怜离开之后,会是这种情况。 “所以端王知道你身份后只是让侍女帮你沐浴,换了身衣裳,而后问了你两句话?” “是。” “接着公主就到了,说太后要请端王入宫,虽说端王凶神恶煞了些,可公主说是太后的话,端王就跟着去了。” 端王是战场凶煞,回了京中,竟然对太后一片孝心,柳凝对端王的印象有些许的改变。 柳凝道:“那端王可否评价过你的容貌?” 柳怜红着脸摇了摇头:“端王并没有这般无礼。” 柳柳怜这身打扮,当真是楚楚动人,可端王不是宵小之徒,在确定入宫之后,特意找人送她回来。 这份心思,又让柳凝对端王的评价高上一分。 她最后断言:“恐怕是我们在沈灼面前太过放肆,所以才引起端王的注意如今沈灼已经知道那件事,我们就没有必要去了,你也不要出现在端王面前了。” 柳凝说到了这里,柳怜连忙关心起柳凝,柳怜回来之前也挂念着姐姐,可一回来柳凝就一直在问。 她没法打断姐姐,而现在终于落了闲。 柳怜:“姐姐,我走之后,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柳凝垂下了眸子,她手指互相绞着:“陪沈灼吃饭的那桌,除了端王,还有两个出乎意料的人。” 柳怜:“谁?” 柳凝:“四皇子和陆临。” 四皇子柳怜是认识的,可陆临柳怜却丝毫不识,但见柳凝的目光和语气中,她该是认识,于是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柳凝却没有放过柳怜,她问柳怜:“你之前曾跟我说,要是父亲为难我,就去找陆临,告诉他三月初三即可,你当时为何怎么说。” 柳怜:…… 这个完完全全就是端王惹出的事,可柳怜只能找理由解释:“陆临他很有本事。”能让端王信任,必然是个有本事的,所以柳怜认认真真夸了夸陆临。 而后她接着道:“陆临曾欠一人一件事,只要说出这话,就意味着陆临要还这件事,所以当初我才告诉你的,而且陆临一定有本事保护咱们的。” 这大概是柳怜的猜测,但柳怜却隐隐有种感觉,或许她没有说错,这是她曾经结果端王身体的一种莫名的感觉,这感觉也能给姐姐一个解答。 “原来是这样,可以是怎么知道的,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在府中么?” “姐姐,我总是有自己方法的,姐姐不要不信我了。” 柳凝嘴角勾起一抹笑:“怎么会,我自然是信你的。” “那姐姐你是怎么回来么。” “是四皇子送我回来的。” “???四皇子!”这下轮到柳怜惊愕了。 第17章 二皇子 宫中皇子众多,皇子中最为出众的就是三皇子和七皇子,而最为默默无闻的皇子就是四皇子,柳怜听闻过很多皇子的私事,可这四皇子,宛如一张白纸,柳怜明明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但她却始终没听过他的传闻。 柳怜完全没想到,她的姐姐居然认识这位四皇子。 柳凝的手指点到了柳怜,顺便解开了她的疑惑:“宫中皇子,各有背景,只有四皇子,他的母妃不喜争宠,所以在百妃之中,这位皇妃身份颇低,但她母妃并不在意这些,四皇子也和她的母妃一样,从不往权势上凑,所以他的传言才会少些。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一次宴会上,当时是太后的生日宴会,我不愿和柳菱一起,于是默默去了角落里,却看到父亲为难他,我当时不知怎地,脑袋一热,去阻止了父亲,当时父亲很是生气,狠狠骂了我一顿,但父亲也不愿将事情闹大,就那样离开了,回来之后我就被关了三个月的禁闭,没想到四皇子却还记得我。” 柳怜完全没想到姐姐和四皇子之间会有如此的波折,不过她也疑惑道:“父亲和四皇子能有什么矛盾呢?” 柳凝垂下了眼,她目光幽深,还带着一丝难受:“当时父亲想压一份可能在四皇子身上吧。” 柳怜倒吸了一口气,这是关乎宫中争储一事,没想到身份一国之相的父亲居然会想过四皇子。 但柳怜又产生新的疑惑:“我想不明白,三皇子和七皇子才是皇宫之中最受陛下喜欢的皇子。父亲怎会选了四皇子。” 柳凝她叹息一声:“三皇子和七皇子么,这两人虽有极大的可能成为帝王,可他们背后都有很大的权力,就是那称帝,那朝中官员,必然要重洗一番,可四皇子不是这样。 相对于其他皇子,他更像一张白纸,任人涂抹。” 柳怜一点就通,她明悟了父亲了意思,如今皇宫之中,大皇子是皇后养子,七皇子是皇后亲子,这两人都是皇后的势力,无论谁成为皇帝,那最后的赢家都是皇后,而三皇子是贵妃之子,三皇子赢了,那就意味着贵妃的势力赢了。 皇后和贵妃两人都各有家族,无论是谁赢了,都意味这两人母家势力的胜利,而这其中,并不包括柳相。 所以柳相才会想到四皇子。 其实这中间应该有一个二皇子,可二皇子离宫已久,谁也不知他现在去了何处、柳凝继续道:“当时父亲威逼利诱,可四皇子很是坚定,他毅然决然地拒绝了,所以惹怒了四皇子,我从来没见过父亲那么生气,所以我不由自主地站了出来。” 之后的事柳怜也知道了,她心有点疼,道:“对不起,姐姐,那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 “傻丫头,你那时候被关着,哪有机会知道这些呢。” “所以四皇子因为感激你所以送你回来?” 柳凝轻笑了声,她嘴角勾起一丝嘲弄,道:“四皇子见惯了宫中的阴私,他根本没觉得我是真心救他,只当我和父亲一个唱白脸,一个□□脸,那三个月之后的某日,我又与他巧遇了,我原本想问他父亲逼没逼他,可一见到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是怎么想我的了。 所以我就将这件事藏了起来,过了几年,父亲和我再也没找过他,可能他这才反应过来吧。” 柳怜心疼地抱住姐姐,“那姐姐,你……” 柳凝拍了拍柳怜:“我没事,四皇子当时表现并不明显,可那时我日日和柳菱柳若相处,他的每一分表情,在我眼中都藏不住。 不过四皇子变化很大,在天闻阁的时候我真的没有认出他。” 柳怜不知该怎样安慰柳凝,柳凝善良,可好心却总被人冤枉,真的是一件很委屈的事。 “没事,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四皇子,比如佛子,他不就记挂着姐姐么。”柳怜想起那祈福的佛子,安慰的话说了出口。 柳凝笑了,她面容温柔,一笑起来好似春风,柔和地拂着面,“好了,其实我也没有怎么难受,只是恰好遇到,有些感慨罢了。 见你为我这么牵挂,我更不会在意四皇子了。” 柳凝的话安抚了柳怜,而柳怜心中的担子放下,她突然又想起什么,惊讶道:“我听闻端王和众位皇子都是关系淡漠,尤其这两年他几乎都不曾归京,这次天闻阁,端王居然会和四皇子坐在一起。” 被冷落的皇子,被迫放权的王爷,这两人凑到一起,像是有什么拧成一条线,隐约间露出了藏着的源头。 权势的网原本遥不可见,如今猝不及防地摸到一丝真实。 柳凝和柳怜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她们无论怎么想,她们都只是内宅的官家小姐,完全不会参与到男子之间的阴谋与斗争之中,也左右不了局势,唯一会产生的影响就是隔墙有耳,这胡乱的猜测会害到她们。 柳凝:“到了晚饭的时候了,我们出去吃口饭吧。” 柳怜一下子就起来了,她常年在那个小院子里,根本没有几回的机会跟姐姐一起出去,而如今丞相和管家都不再管她,柳怜自然要享受和姐姐在一起的时间。 她们一起出门,到了厨房,柳怜嗅到了饭菜的香气,她忙不迭地地去帮着厨娘,厨娘原本不好让柳怜过来,她们看向了柳凝。 柳凝的目光并没有拒绝,那眼中是满满的支持。 厨娘没招,只能让柳怜上手,可厨娘没想到柳怜在做饭上颇有天赋,指点一下柳怜就做出了各具风味的饭菜,成品一出来,整个厨房的人都惊讶了。 待两人吃好走后,厨娘纷纷道。 “我来的晚,只听闻过怜姑娘生得勾人,却没见过她,我当时还想,这话不是形容妖精的么,怎么可能有人长成那样,如今见到怜姑娘,这话居然没有夸大。” “我听得却和你不同,她们说怜姑娘生得不美,但却很争宠,故意让那些世家公子爱慕她,怜姑娘这容貌哪用去故意争宠。” “真是可怜,当初那管家还在的时候为难她,关了这么多年,别说没个侍女侍候她,连个送饭的侍女都没有。” “丞相怎么狠下心的,这样的姑娘不该是宠的么。” “不过怜姑娘做的这饭还真是好吃,她在这方面还真是有天赋。” 众人应和。 柳怜和柳凝回院的路上,柳相也回来了,柳相他并不好早出晚归,尤其是最近宠爱文氏,更是下了早朝就回来了,像今日这么晚,还是头一次,而柳相脸上虽面无表情,但柳凝是柳相之女,兼之她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她察觉到柳相很开心。 而柳怜能读懂柳凝的表情,她们有点疑惑,柳相早晨脸色还一脸怒色走了,这才过了一天,他心情就转好了。 不过这个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柳凝和柳怜很快就知道了缘由。 京中的消息是传得最快了,到了夜晚,她们就听到侍女在谈论二皇子归京的事。 月色如水,映在怪石嶙峋的石塘之中,一阵风刮过,带起阵阵涟漪,一瞬间,柳怜照在水面的衣角,变得一条又一条。 柳凝和柳怜并没有困意,两人就来到了池塘边上,吹一处清风。 两人坐了一会,就有人在讨论宫中之事。 “二皇子回来了,听闻那夜的烟火,是二皇子所为。” “居然是这样,我当时还以为是哪位这么有钱,燃烧的烟火照耀了整个京城,不似烟火,更像是福邸,如今才知道是二皇子回来了。” “不过如今京中的皇子够多了,居然又回来一位,不知皇帝怎么想……” 这些话,柳怜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过去的思绪在柳怜周边飘荡。 她忍不住想起借着端王身体之后,遇到了季琼,他当时说了那夜的烟火是他所为,这似乎□□裸告诉柳怜,他是谁。 季琼,季姓原本就是皇姓,可柳怜却如此的不敏感,完全没想过他居然是皇子王孙,不过柳怜想起那夜发生的事,季琼看样子是在骗她,明明他是皇族,却是一个大户人家美人牵挂的模样,当真是在欺瞒别人。 可柳怜居然还信了,柳怜忍不住捂脸,柳凝见原本乖巧听话的妹妹,居然捂住了脸,一派害羞的模样。 柳凝不明所以,她猜测妹妹是猜到传闻中的二皇子,但柳凝不明白,自己的妹妹和二皇子又有什么关系啊。 明明在此之前,她的妹妹关在了小院之中,而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和柳怜周围永远都少不了人。 真是神奇。 不过两人经过上午的谈论,想起今日下午丞相的不同寻常,两人像是捕捉到什么,猜测了一点。 而后,果然如此,过了一天。新管家来了房中,很快就告诉柳凝:“家中要来一位贵客,相爷的意思就是希望两位小姐收拾收拾去一趟,那公子温和谦恭,真是京中难得的公子了。” “是谁?” “二皇子。” 第18章 宴会 柳怜骤然知道了季琼的身份,却没想到下一刻他就来了丞相府,这份铺面而来的猝不及防,柳怜身子一软,差点挂在柳凝身上。 过了片刻,柳怜缓了过来,她微微皱眉:“二皇子居然会来相府?” 柳相行事谨小慎微,他不肯多走一步,生怕引火烧身,三皇子和七皇子各有千秋,可柳相却没有站过任何一方。 如今刚归京的二皇子,柳相居然对他的好感表现得如此明目张胆。 柳怜稍一思索,就明白其中关键,就如同四皇子一样,二皇子背后并没有过于强势的势力,他是冷宫妃子之子,没有强大的依靠,只能凭借别人才有争储的一分可能,而柳相在他回宫之际,就伸出了援手,这于二皇子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况且二皇子想法多,焰火一事,皇帝大喜,二皇子又出了一番风头,在皇帝心中,二皇子孝心要比其他皇子重得多。 所以这也让柳相选择了二皇子。 不过这都是朝廷之中的纠葛,柳怜不愿和这些皇子有牵连,她对柳凝道:“二皇子是冲着父亲来的,与我们无关,我们回去吧。” 柳凝和柳怜一样,也对皇族没有兴趣,她笑着对柳怜说:“走吧,我们回小厨房,我才发现你做饭如此有天赋,我教你做点甜食。” 柳怜点了点头:“嗯嗯,我要学好些东西。” 两人边走边说那些吃的,说得柳怜眼中泛着活跃的光。 * * * 端王跟着公主到了宫中,宫中果然是热闹非凡,太后的宴会,众人都想要参与,不少贵女都来了这里。 而魏清韫也在这其中。 太后听进去公主的话了,可她觉得端王该配得上京中各位重臣家的女儿,所以宴请了很多贵女。 而端王跟在公主身后,他一出现,热闹的宴会瞬间雅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在偷看了端王。 京中有名的公子,皆是儒雅端正之人,仁义礼信浸润在骨子里。却没有一人像端王这般凶悍,他目光狠厉,而气势凛然,仅仅是站在那里,都让太后宫内的侍卫忍不住畏惧。 而那些贵女,更是眼神躲闪,不敢直视端王。 端王对这些娇弱的贵女不感兴趣,他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战场,这样娇弱的女子,在战场之上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他都未多看一眼,就直接走到了太后身边。他走去的方向,众人纷纷避开他。 太后心中叹息一声,这京中的女子,怎么看不到她小儿子的好呢,真是白费她的心意。 “我儿来了,来尝尝这酒。” 端王一口饮下,太后眼中隐隐期待,端王道:“这酒很好喝。” 太后笑了,道:“既然如此,哀家就没白弄这次宴会,这是户部尚书之女魏清韫所酿。” 端王岂会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太后忧思他姻缘已久,早就想法牵线搭桥,而这话过于明显,端王只是放下了杯子,坐在了太后旁边。 太后见端王不接话,倒也不恼怒,她坐了下来,对端王道:“王府这几天呆得可习惯。” 端王:“还习惯,我在边关难得幽静,如今在王府之中,难得静谧。” 太后岂会听不出端王的意有所指,可她心思坚决,并不会因这句话而放弃,“嗯,听闻不少贵女都是矜持守礼之人,有这样王妃看着王府,岂不是一举两得。” 端王阻止不了来自母后深沉的“关怀”,他只好缄默不言,等着宴会的结束。 可公主却不想这么让端王轻易离开,她唤来魏清韫,可魏清韫明显在发抖,公主心中隐隐不屑,她当时瞧中的就是魏清韫的这份“野心”,可真要给她机会,她居然还不敢珍惜。 公主慵懒地捻了捻发上的飞鹤展翅白玉簪,斜瞧了一眼魏清韫,魏清韫心里一沉。 接着公主就道:“本公主的皇叔,在大楚陷于危机之时,他挺身而出,西指渝北,南至天合关,大楚的江山,全凭靠着皇叔,才能继续歌舞升平,可如今天下太平了,我皇叔府中居然连个女主人都没有,你说说,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该不该尽孝呢。” 公主的话很是霸道,丝毫没有疑问的意思,强硬命令的意味十分明显,魏清韫额间留下一丝冷汗,可她只能道:“殿下尽孝理所应当。” “既然如此,户部尚书之女和我皇叔的婚事也算门当户对,不是么。” 公主的话落下后,魏清韫狠狠地跪下了,她声音更抖了:“公主,我……” 可魏清韫的话还没说出口,公主就轻笑:“你被我三皇兄拒绝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这样的名声,你不会以为你还能进皇子的府邸吧,既然如此,何不选择本公主的皇叔,他身份尊贵,而你嫁过去,就算是三皇子,也要敬你,乖乖地唤你一声。 你好好为自己考虑考虑。”公主说完这话,她旁边的丫鬟奉上了花茶,她轻抿着,等着魏清韫的回答。 而魏清韫也思考了许多,她是户部尚书之女,原本在京中贵女之间该是横着走的,可那夜她却不自量力地招惹了三皇子,却惹怒了三皇子。 三皇子是贵妃之子,贵妃霸道,听闻这件事之后,贵妃的人一直在为难父亲,父亲这些日子举步维艰,加上贵妃这些日子吹了几句枕边风,皇帝看父亲愈发的不顺眼。 想到此,魏清韫忍不住咬牙切齿,她一直都想当后宫之母,所以她压了三皇子,她一直在打探三皇子的喜好,而借助柳凝的手,她终于引起三皇子的注意,她时刻谨记柳凝告诉她的禁忌,不敢触犯丝毫。 而那夜她坑了柳凝,欢喜地去找三皇子,可她没了柳凝的提点,不知哪里惹恼了三皇子,所以才被公主威胁。 她不禁握起了拳头,公主算是个什么身份,要不是她是皇后之女,能在皇后和七皇子面前说上话,替自己父亲周旋,她至于这般委屈。 毕竟她是户部尚书之女,就算身份低上一些,也不必被公主牵着走。 可事已至此,已经改变不了了,她仔细思考公主的话,端王是凶狠了些,可他的权力是实实在在的,就算如今交了兵权,那在大楚多年的威慑不是摆着的,权势之中,他是她唯一的浮木。 魏清韫抬起头,目光坚定:“好,公主。” 公主笑了笑,抽下法中的玉簪,插到了魏清韫头上:“很好,你想要的,想必都会得到,跪着作甚,起来跟本公主去见见皇叔。” 魏清韫起身,指尖刺破了手心,她终于有了浅笑的力气。她跟在公主身后,寸步不离。 公主走到端王面前:“皇叔,侄女身边一直有一个女子,一直仰慕皇叔,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她还求侄女,让侄女带她过来呢。”公主说罢侧开了身体,露出了身后的魏清韫。 魏清韫今日穿了一身对襟百荷曲裾裙,头上飞鹤展翅白玉簪耀耀凝光,魏清韫害羞地抬起头,那羞涩而又单纯的模样能夺得大部分的好感。 可惜这群人中不包括端王,魏清韫演得很好,可她低估了端王的见识,边关荒凉,可不意味着远离了阴谋,更可况在那边关之地,更有不少油水可捞,端王除却与外敌作战,还要和边关的老狐狸周旋,而那群老狐狸不是京中这群不谙世事的少女。 他们更会隐藏自己,而端王要折服他们,就要读懂那些细微表情下隐藏的意思。 到了最后,是端王赢了。 所以此处无往不利的魏清韫完全没想到,端王能在这份羞涩中读懂她的畏惧恐慌和对权力的贪恋。 端王心里叹息一声,他是真把公主当成之亲侄女,可没想到公主大了,居然已经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他对公主道:“孤家寡人惯了,早没了这份心思。” “不可能,皇叔,那你屋内的女子是你什么人?”公主完全没想到端王会这么决绝地拒绝,她身为皇后之女,又是大楚唯一的公主,还从未被人这般迅速地拒绝过,哪怕是自己的家人。 于是她口不择言。 一旁的太后听后,眼中是不可思议,道:“我儿,你……”太后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完全没想过,自己气势凶悍的儿子家中,居然会有女子的存在。 那既然如此,她摆这场宴会的意义何在。 端王连忙解释:“只是偶然相遇。” 公主不小心说出了口,原本就头疼不已,如今却是破罐子破摔,毕竟她也好奇那女子的身份,况且要是借此知道那女子什么身份,她还可以做些什么,这也是一种方法,她状似调侃道:“路上相遇就请到王府么?不知什么人能做端王府的女主人?” 端王皱眉,但还是道:“公主这么清闲么。” 这一句话一下子噎住了公主,她不可思议地瞪着端王。 公主自有记忆的时候,端王还在宫中,而一眨眼,他就去了战场,纵然公主之前没有怎样待他,但之后的端王回宫的时候,除了太后,他也会带一些礼物给公主,而公主有什么事情相求,端王也会安稳地给她办了,所以端王周身虽是凶悍了些,可公主却并不害怕。 可她从来没想过端王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还是因为一个陌生的女子,公主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想知道那女子究竟有何等魔力。 作者有话要说:元旦快乐呀~ 第19章 沈灼 公主从未想过自己是不是伤了端王的心,她固执地以为是那陌生女子的过错,所以她面色一变,道:“皇叔,你之前从未这么对我,果然,有了家,我这个外人就不重要了么。” 她面色哀泣,故意依靠在太后肩上。 儿辈和孙辈对太后都是一样的重要,尤其是孙辈中还只有一个女儿时,太后果然面色不虞:“那姑娘还不是王府女主人,何必上伤了你侄女的心,你就这一个侄女。” 端王早就过了光明正大告状的年纪,他藏住语气中的嘲弄,但这并非嘲讽太后,他只是瞧不上公主这般作态,道:“如果那女子成为王府的女主人,她也只会成为我唯一的夫人。” “皇叔,你拿一个无名的女子跟本公主相比么?” “如果她是我的妃子,那么于大楚,你是最受人尊敬的公主,而她,则是本王一生挚爱的妻子,的确是比不了的。” 端王其实并未想过柳怜会成为端王府的王妃,只是他自认为待公主不错,可自己这份关心,公主弃之敝履,那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继续哄着她了,毕竟当时娇弱的小姑娘长大了,还学会反咬别人一口。 “母后,儿子身体不太舒服,先下去了。”说罢他转身就离开了。 太后面色一白,呆呆地坐了回去,公主见端王走了,泪水在她眼中打转,她抽噎着道:“儿臣也退下了。” 原本自端王来后不太热闹的宴会更冷清了。众人不敢言语,生怕惹怒了宫内最尊贵的女人。 太后不愿在人前露怯,而她的侍女堇色熟悉太后的脾气,于是喝道:“乐师,奏些欢乐的曲乐,众位请继续,太后乏了,就不参与下去了。” 曲乐奏起,欢快的调子接连不断,太后离开了宴会。 离开宴会后,她们回了皇宫,堇色使了个眼色,侍女倒了杯热茶,堇色取来递给了太后。 太后坐下,饮了一口热茶,她直直地看向堇色,口中是难掩的疲惫:“今日哀家做错了么。” 堇色跟随太后已久,不似其他人那样拘谨,于是劝道:“娘娘,端王自幼怎么对待公主,您是看到的,可公主明明知道端王府中有女子了,偏要把魏姑娘牵线给端王,这份心,太伤人了。” 太后不太关心外面的事,因而不明所以,堇色将魏清韫和三皇子之间的纠葛讲了讲,讲到最后,太后面色一黑,“没想到小小的魏清韫,居然还有这份牵连,要那魏清韫真成了端王妃,三皇子心高气傲,恐怕要出大事。 看样子,本宫真是累了,竟然做错了事,罢了,过两日请端王过来。” 堇色:“是。” * * * 而被众人忘记的魏清韫,脸上却终于有了颜色。她和柳怜一样,听过端王凶煞的过去,对端王,她是恐慌而又畏惧,而在端王和公主争执之时,她得以近看端王,才发现哪怕是以容貌俊美著称的三皇子,是比不上端王的。 可惜端王的俊美藏在一身凶悍之中,无人敢靠近,可她不同,她比别人离端王又近了一步,公主说的虽是霸道,但终究是有理,她终于找到了第二条路了,端王妃,魏清韫势在必得。 端王还未出宫,他在路上遇到了皇帝,皇帝正乘着龙撵,端王停下,随意地抱拳:“参见皇兄。” 皇帝也不指望端王能给他正经的行礼,他声音低沉,夹着细细的咳嗽声:“你怎么来这了。” “母后见我孤家寡人,想着给端王府添一个女主人。” “哦,那你可真离开地够快了,怎么,太后请的那些不合你心意。”宫中的事皇帝略知一二,有关太后的事,皇帝是略知五六,他知道太后为了端王请了不少贵女,弄了一次宴会。 皇帝好奇,他这个弟弟,真的会如太后的意愿么,如今一见,果然如此,还是孤身一人。 皇帝都忍不住劝他:“你以后就留在京中了,何不娶一房妻室呢。” 皇帝和端王互相不对付,可他们毕竟是骨血相连的亲兄弟,只是端王是先帝老来得子,两人关系很是诡异。 太后母家势力强大,而太后生得嫡子就是如今的皇帝,他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而后十几年年,他都牢牢在这个位置。 直到太后怀了第二胎,他有了危机感,端王出生的时候,先帝十分喜悦,赐了不少东西,那些东西比他这个嫡长子多一半。其实这不算什么,但它就像一个引子,铺垫了后续,直接点起两兄弟的不和。 皇帝老来得子,他渴求长生,端王的出生无异于告诉别人,他还年轻,而太后正是到了爱幼子的年龄。 两人互相宠着年幼的端王,端王几乎就是有求必应,而此时好事者在还是太子的皇帝耳边说:“如今端王如此受宠,他想要天边的星星,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要给他摘下来,那他要的更多呢?” 要的更多,什么叫更多,帝位,这算不算多,如果端王要了,父皇和母后会不会给他。 这种恐慌感笼罩着皇帝,他细细观察,果然如那人所言,端王小时几乎得到了他曾经渴求的一切。 可惜当时的皇帝并不知道,因为他是嫡长子,一国之君,所以先帝和皇后对他要求颇高,而端王除却那些原因,还有就是端王并非储君。 所以皇帝和皇后这般宠他。 可无知的只有皇帝一人,这种漠视的恐慌感越来越重,重到他直接犯了错,他用计将端王关在一处,而那处几乎无人发现。 皇帝自以为万事无忧,可在皇宫几乎闹翻天的第四天,端王从那处逃了出来,他没有去找父皇母后,直接找到了他,明明当时端王还小,可那深沉的目光,像是在地狱深处钻了出来。 冰冷地令人畏惧。 他的手抓住皇帝:“是你把我关了。” 皇帝不知怎地,或许是被眼神喝住了,或许是被相同父母的愧疚围住,他居然直接承认:“是我。” 之后端王伸出拳头,要把他打一顿,不知从哪来的小太监拦住了她,而之后,端王就出宫守着边关了,一直等边关平静,这才回来。 而这段时候,端王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起来。 毕竟皇帝早已成为一个浸润在权力的中心点,而端王也在外面见识到了人间百态,脾气不似从前。 两人不会因为一件事再次打起来,最多也不过是冷嘲热讽。 不过像如今皇帝这样关心他,还是第一次,端王道:“没有,我这身上煞气太重,京中的贵女自然不可能喜欢我。” 皇帝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他却说:“难道你真要孤家寡人一辈子。” 这话挺起来颇有假惺惺的味道,端王知道皇帝又开始想要嘲讽他了,可他今天心里没有反驳的兴趣,道:“看缘分。” 等这话说完,端王就走了,留下皇帝一人,他勾起一抹笑,对旁边的太监道:“你说我这个弟弟能有什么缘分。” 太监道:“奴才不敢乱猜。” 皇帝挥挥手:“行了,去皇后那里。” “是。” * * * 二皇子来了相府吃了顿饭,而后又匆匆离开,柳怜留在了姐姐的房中,正好避开了二皇子,她不知道季琼是怎样一个人,可她知道,二皇子一定还会来丞相府,两人的关系会更为亲近。 暮色将阴,相府安静了不少,柳相下朝归府,没有一贯去文氏那里,而是到了柳凝的院中。 柳凝在和柳怜制香,柳相来的时候院中香气熏人,但她们却是笑意盈盈,并没有看到柳相的到来。 柳相认真注视这两个他许久不曾关注的女儿,好像是她离世之后,这是第一次。 柳凝已经长大了,到了嫁人的年纪,而柳怜刚是二八妙龄。 柳凝当初一言一行,都是她母亲言传身教,颇有长母风范,而柳怜却因当时闹出了事,兼之当时那人的预言,她过早的去了小院,反而像枯草一样长了起来,千娇百媚。 柳相脑中突兀蹦出高僧的那句,狐媚祸主。柳相心中一沉,他面前的女儿,是有这个底子的,宫中的宫妃,民间传言的美人,没有一人,能像他女儿这般,一眼就勾出别人贪恋的邪祟。 可他又想起柳府混乱的那夜,柳相在朝廷为官数载,见识奇人异事数不胜数,可没有一人,能像当夜她的女儿,生生地掌控了全场,当时还不明显,可事后一回想,柳相却是泛起了冷汗。 自柳怜出现起,每一个人,都像是她口中牵线的木偶,哪怕是处决妻女的自己,都像是她手中的一把刀,无端的让人恐慌。 而这样的人,是他的女儿。 柳相转身离开,他要好好想想柳凝的婚事,当时不过是柳凝受了委屈,柳怜就能那般,要是无故把柳凝嫁给商人,柳怜又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这倒不是丞相拿柳怜没有办法,只是那夜柳怜给丞相的感觉,让他正式重视了这两个女儿。 管家走到了丞相面前,低声道:“门外一位姓沈的公子求见。” 丞相思考了一下,似乎没有哪位同僚姓沈,刚要挥手,管家就道:“是原本给凝姑娘许下的未婚夫。” 柳相想要抬起的手蓦然放下,他不知想到什么,道:“今日正好有时间,让他进来吧。” 管家:“是。”管家退下。 柳凝院内,一丫鬟来了,低声在和惹云说话,待说完之后,惹云勉强笑笑。 而后惹云小步跑到柳凝面前:“凝姑娘,沈灼求见了。” 柳怜和柳凝对视一眼,同时心道:这是被拆的台子来找班主了。 第20章 秋姨娘 柳怜和柳凝完全没有想到沈灼会这么执着,一般人得到那样的答复就不会纠缠了,柳怜握住拳头,她对柳凝道:“没事,父亲很忙,他不会见沈灼那么长时间。” 柳凝面色苍白:“无论见多长时间,只要沈灼一说出口,父亲必然会知道。”、柳怜哪能不知道这点,可她没有多余的话去安稳柳凝。 她忍住心中的恼火,思考要怎么办。可如今如此紧急,要是有个准备,她们都不会如此慌乱,或许这也是沈灼的意思,他也在赌丞相府是不是又阳奉阴违之人,所以不按套路出击。 柳怜徘徊了两步,脑子里全是谁能阻止他们的见面,柳凝也在疯狂地思考着,可她们没有思绪。 惹云见她们额间的汗一点点往下话,忍不住开口道:“姑娘不必这么找着急,相爷虽把他请了进来,可不会立刻见面的,沈灼毕竟仅是个商人的身份。” 这话完全没有安抚住两人,她们也知道父亲于地位低微之人,想来会好好地给一个下马威,他必然不会再请进来沈灼之后,立刻见他。 柳相一向自负,他除却读书人的自傲,还有家世带来的孤高不过做久了权臣,柳相不像过去做得那般明显,但细微之处还会暴露他的“傲慢”。 真是可悲,明明他把自己标榜名臣,可他做的没有一丝是名臣该做的。 柳怜自嘲地想着,这或许也是她悲剧来源的一部分。 可嘲讽的尽头,她突然灵光一现,她目色一亮,道:“我知道找谁了,姐姐你等我,我一定不会让沈公子和父亲见面的。”说完柳怜她跑出去了。 柳凝和惹云对视一眼,两人都见到彼此的信任,是了,自从那烟花的一夜,她们主仆二人对柳怜产生一种莫名的信任力。 柳怜去了秋氏的府邸,自从那夜之后,秋氏和柳若一直被关着。 门口的侍卫拦住了柳怜,柳怜斜了侍卫一眼,她原本生得娇媚,侍卫被她这么看了一眼,不自觉有点脸红,可柳怜却笑了,侍卫拿武器的手都有点抖。 柳怜:“父亲只是说不让秋姨娘和若儿妹妹离开,没说不让别人进的,不是么。” 她说完这句就进去了,侍卫思索了一下,喃喃道:“是这样,我只是在遵守相爷的话。” 柳怜去了主屋,秋姨娘并没有柳怜想得那般惨,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是一副绣图,她认认真真地从那绣着,连头都没抬。 不得不说,就算柳怜不喜欢这个秋姨娘,可她仅仅是坐着,就很有平静的味道。 难怪父亲在续娶了继室之后,还把她接了进来。 柳怜行了一礼:“秋姨娘。” 秋氏终终于放下手中的丝线,她抬头冷淡道:“怜姑娘今个有空,怎么到这空宅来了。” 柳若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她面色冰冷:“二姐姐,你要是来看我们笑话,那大可不必。” 柳怜却笑了:“我有什么可看笑话的,姨娘和若妹妹才被关几天?有七天么,好像没有吧,那有什么可笑话的,况且……” 柳怜仔细打量周围,桌子上还剩一些糕点,她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可两位该知道怜儿被关在院子里多长时间,怜儿被关了好几年呢,况且怜儿要比姨娘和若妹妹惨多了,姨娘和若妹妹有人送着吃食,还有人送刺绣,怜儿被老管家为难,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每夜都睡不着,要被饿醒呢。 这样一说,怜儿是不是比姨娘和若妹妹惨呢。” 柳若没经历过饿肚子,可柳怜却形容地十分形象,她有点惊慌,倒不是因为怕饿,而是怕柳怜做些别的恐怖的事情,毕竟面前这个人,她自己一人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呆了太长的时间,早已经学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可以折磨别人。 柳若惨白着脸:“你要做什么?” 柳怜走到桌子旁,拿起一块糕点:“倒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是谁送来的,这不过分吧。” 这下轮到秋姨娘面色冷淡了:“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柳怜收住了笑:“自然是要姨娘帮我了。” 第21章 出手 秋氏面色一凝,冷面道:“怜姑娘也看到了,姨娘和若儿被关在这里,哪有什么本事帮助恢复自由身的怜姑娘呢。” 秋氏句句都在点柳怜,可柳怜却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 柳怜漫不经心吃了口糕点,前言不搭后语地道:“这糕点可真好吃,我还未被关进小院之内,都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不过我听闻姨娘不善厨艺,这糕点难道是有人从院外帮姨娘买的,不对,我以前尝遍了京中的美食,可没吃过这等东西呢。” 柳怜每说一句话,秋氏那冷淡的面容就变化一分,而柳怜说完,秋氏眼中已经彻底布满了惊疑:“这跟糕点有什么关系!” 柳怜浅笑了一下,她姿色动人,她还未笑完,秋氏和柳若心中同时想到:真不愧是传闻要祸主的人。 而柳怜道:“和糕点自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可是和做这糕点人的有关啊,这东西应该是文姨娘所做,怜儿倒是不知,原来两位姨娘关系这么好呢。” 文氏是今日丞相最宠的妾室,也是那夜在处置王氏和柳菱一事上让丞相确定决心的人。 如今文氏正怀着胎,受着丞相宠爱。 秋氏恼火道:“怜姑娘,我竟不知有这般求人的态度,别人求人都是好言好语说着,怜姑娘却是说些没边的事,怜姑娘莫非以为我出不去,就开心肆意折辱我们母女了么,原来怜姑娘不仅生得祸主,连心思都如此险恶,老爷还真是没关错。” 而秋氏说完,柳若也开始动手了,她直接起身,要把柳怜推出去。 秋氏说的话可谓是句句诛心,可柳怜却一把打掉了柳若的手,柳怜在那个小院里,要自己日日从井中打水,她的力气相对于男子是不大,可要比整日学习诗词歌赋的柳若大得多。 她不再藏着掖着,而是直白道:“我为什么要执着在这糕点上呢,因为这糕点就是文姨娘所做,秋姨娘和若儿妹妹如今如此安稳,是因为文姨娘能为两位说上话罢了。 而文姨娘不得不为两位说话,因为真正和管家有染的,是文姨娘啊。” 柳怜毫不犹豫地揭开了这份秘密,而柳怜说后,秋氏强忍着惊慌,大喝道:“怜姑娘,难道你母亲就教会你这等诬陷人的本事了么。” 而柳怜丝毫不显生气:“要真是姨娘和管家有染,那如今姨娘必然是坐立难安,可姨娘却一副临危不惧的模样,而那位被送入私牢的管家却是拷问不出什么东西,我不信相府的侍卫这么无能,除非他惧怕什么,可如今姨娘已经被关了进来,而父亲早就防着你动手,所以那人必然不会是你。 而如今能做出这番事的,只有受宠的文姨娘。”王氏和秋氏都暂时失去自由和在相府的权力,唯一能出手的只有文氏,不过这一切都是柳怜策猜测,但昨日她听闻那位管家在私牢中死了,她万分惊愕,这与她记忆中的父亲不同,她父亲虽设私牢,但不会让人死在私牢,这倒不是因为她父亲善良,只是因为她父亲单纯地觉得在私牢四人会脏了自己的宅院。 这种诡异感足以引起她的重视,可她还不确定,而沈灼到来,柳怜决定赌一把,她赌在了秋氏身上,值得庆幸的是,她赌对了,当她见到秋氏桌上的糕点以及那绣图时,她自信满满。 文氏做糕点乃是一绝,当时柳凝尝过,尝过之后记挂着柳怜,曾带了一份给还被关着的柳怜,不得不说,文氏做得的确好吃,柳怜记住了这份香气和味道。 而最后那一句话,是柳怜在堵,很明显,她赌对了。 “秋姨娘,让我们去见见父亲吧,能让文姨娘这般听话,想必有什么证据握在手中吧,是什么呢,要是仔细搜寻,不知道能不呢个找到呢。”柳怜明明在笑,可秋氏却是冷汗打湿了衣襟。 她深知如今不能让别人搜她的屋子,要不然,一定会…… 秋氏忙道:“怜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柳怜道:“今日父亲不必见外人了。” 秋氏道:“好。” 接着秋氏当着她的面写了一封信,接着走到一处,那里有一个小洞,她把信件卷起,推了进去,接着她目光尤其地凌厉:“柳怜,威胁人的机会只有一次。” 柳怜当然知道,今日之后,那些证据都不会放到轻易找到的地方,这件事她日后要当做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了,毕竟她和她父亲关系已经这样了,她没必要再为父亲做些什么。 柳怜走出了门,而出门后,她匆匆跑到姐姐的院子。 风从她发间拂过,带起一丝凉意,柳怜停住了步伐,她仰头望去,那成片的树叶摇摇荡荡,发出沙沙的声响,阴影拢在她的身上,不知怎地,她从心里开始发寒,她不知看了多久,终于收回了目光,而后她端视着自己手,细腻,白皙,可掌心,她却看到一段无形的力。 她从来都只是父亲手中的棋子,从受宠的小女儿,变成被关在院子中的“病小姐”,每一步都是父亲的命令,改变她人生的轨迹,而如今,从端王到了她的身体之后,她渐渐走出那牢笼的第一步,而后她第一次尝到这就是反抗的味道。 端王那次反抗,是在告诉柳怜,哪怕是反抗权如丞相的父亲,也有成功的结果。 这份由端王所带来胜利愉悦一直延续到了戚念身上。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坚定过,原来父亲,并不是不能反抗,只要她想做,就可以成功,这也是她这次来找秋氏的缘故。 她不能一直等着父亲的决断,她要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也要改变姐姐的人生。 风一下就吹大了,带起她的长发,阴影横移,阳光彻底露在了柳怜身上,像是光芒一下子就聚集到她身上,分外明媚。 她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而后迈出了步,走了回去。 而柳凝在院子里等着柳怜,她原本焦急,可见到柳怜的一瞬间,瞬间有种莫名的感觉,她的妹妹,似乎哪里变了,明明容貌是一样的,却有种更耐看和心动的感觉。 她甩了甩头,心道她妹妹又不是妖精,哪有出去就变了容貌的稀奇事,她刚想说话,柳怜走了过来,温和一笑:“没关系了,姐姐安心吧。” 柳凝点了点头,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对柳怜说:“好,你饿了吧,今日我下厨。” 她们刚要进屋,几个侍从匆匆跑出去,惹云拦住一人,侍从道:“文夫人突然小腹疼,丞相担心,一直陪在她身旁,如今派我们去找太医。” 惹云点了点头,担忧道:“好,那你们快去忙吧。” 文夫人这份难受一直折腾到晚上,柳相完全忘了沈灼的存在,而惹云听了柳凝的话,前去沈灼在的屋子中,惹云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请进。” 惹云进去,沈灼起身,他早早就到了相府,而管家说丞相在忙,忙完就来见他,可惜暮色将合,丞相也没有见他。 他从激动到凉薄,心情大起大落。 如今见了惹云,已是面无表情,他道:“可是相爷要来见我。” 沈灼虽是这样问,可他已经失望了,他记得跟在管家身旁的人,那群人身后,并没有这个女人,这人怕是跟那位和他有婚约的小姐有关,大概是派出自己的侍女,彻底地断绝她的念想。 惹云的确就像沈灼所想,就是来断了沈灼的念想的,她道:“相爷过意不去,耽误公子一日,所以派我来给公子一样东西。” 惹云将手中东西给他,那是柳凝的东西,柳凝知道沈灼家财万贯,并不在意钱财,所以赠他一份信笺,这是可以让他去一场宴会的信笺,宴会上,会去一些京中的女子,这也算是柳凝退婚的补偿。 其实这和柳凝没有什么关系,可她想到原本父亲和王氏已经给了他希望,可自己却打破了,如果父亲没有答应,她或许没什么感觉,可沈灼却再来了,因为她,在相府坐了一天,柳凝她有一分不该有的愧疚,加上那次天闻阁退亲之后,他们偏偏坐在一起吃了饭,饭中,她察觉到其实沈灼也没有那般令人厌恶,所以赠了他一张信笺,至于他能不能用上,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沈灼却推了回去:“丞相日理万机,想必不会管我这个小人物,让我多谢你家小姐,可我不能收,既然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也没有资格留在这里了。” 他说罢要走,可惹云不能直接光让沈灼耍帅,只能拦了一下他:“可我却一定要让公子受下的,要不然我不好交差。” 沈灼道:“没有必要。” 说罢他就离开了,而惹云思考了一番,反正是沈灼不要,这也省得麻烦,而她刚要领沈灼出去,目光却往下一瞥,不知见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可惜沈灼正是失意,并未注意到惹云的目光,惹云晕晕乎乎,将沈灼带出去。 天空像是被墨泼染一番,可月却格外的亮,月光洒在青石板的街道之上,连棱角都格外的清晰。 沈灼回了梨花苑,季云生正等着他,见他回来,拍着他的肩笑嘻嘻道:“你从相府那么久,是不是丞相觉得你有才,相见恨晚。” 沈灼面色已经恢复:“我没有见到柳相。” 季云生不可思议道:“怎么会?” 沈灼面色平静:“他挺忙的。” “算了,那我请你去别的宴会,那里也有不少贵女,以你的风度,一定会有真命天女喜欢你的。”说罢他拿出一张信笺,沈灼原本不想接下,可他随意一扫,居然和相府那下人递出来的一模一样。 他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把信拿到手中,信纸白净难破,正面还刻印着花印,他道:“这看起来就很不一般,不知季兄从哪得到的?” 季云生心慕柳凝,他其实一直不想让沈灼和柳怜过多接触,可他又不能光明正大地阻止沈灼,一直都想着让沈灼“移情别恋”。 可沈灼太过固执,季云生完全想不明白,明明沈灼和柳凝从未见过,为什么他这么执着。 没错,沈灼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柳凝去的,柳凝是相府长女,而他又打听到继室王氏是个贪财之人,如果他以半数家财为聘,那娶得一定是柳凝。 不过也多亏柳凝态度坚决,一直在拒绝着沈灼,否则一切都是不好说。 季云生要送的这张信笺,足以让让沈灼见到不少京城美人,不知沈灼能不能把心思放到别人心上。 沈灼摇了摇头,没有收下,他像是赌博一般,将自己的真心露了出来:“其实当时天闻阁,我没有喝醉,那日的话只是妄言,也算不上我的真心话,我其实对京中的贵女并无兴趣,我唯一想娶的只有柳凝一人。” 沈灼明显感觉季云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可那太快,快到沈灼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灼心底一沉,他和季云生是一场酒宴上认识的,之后两人交谈,相见恨晚,一直到了如今。 却从未想到过,原来他对柳凝也有别的想法。 * * * 宴会之后,太后又召见了端王,她神色哀切,对端王道:“哀家不知公主是这等心思。” 端王道:“母后也是好心,只是儿臣的事,儿臣自己决定就好。” 太后忙道:“以后哀家再也不会胡乱管了。” 端王道:“母后管我自然是好的,只是母后如今朝堂,正是风口浪尖之时,如今有不少人会做文章。” 那几个皇子争权争得厉害,就连公主,都已经开始参与到他们的权势斗争之中,太后虽在深宫,可太容易被人利用。 虽然她曾是当初的赢家,可面对孙辈,她总是有莫名的恻隐之心。 端王从宫中归来之后,已经过了几天,他又疼了,甚至比之前还要来势汹汹,他原本就爱头疼,只是没有一次如这般严重,太医过来,给他开了不少药方,可是没有一个是管用的。 他原本身上气势就重,因这般缘故,他气势更重了些,他原本就不愿让旁人近身,如今一来,更是没有人敢上前侍候。 不过他不好发火,纵然他头疼地厉害,他也没有向下人发过火。 是夜,京城之中,万籁俱寂,没有声响。 而一黑衣人,来到了端王府,他武功很高,对端王府也是异常的熟悉,他踏着檐壁,找到了端王的房间,他一见到端王,就跪了下来,对端王道:“王爷,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端王面色更重了:“好,那就等时机到了。” 黑衣人:“是。” 端王又道:“那日发生了什么。”端王让他去调查那日他失去意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黑衣人又开始说了起来,他说完之后。 端王握住拳头,道:“你先下去吧。”黑衣人下去,留下端王一人。 端王起身,抬头望着月色,他从未想过,自己未知的记忆里,居然会和二皇子扯上关系,而且还是那烟花让皇帝惊奇的那夜。 端王完完全全没想到,原来自己掌控不了的地方,居然如此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忏悔o(╥﹏╥)o,今天还有一更 第22章 秋氏 沈灼这一件事算是解决了,但这件事也让柳凝清楚地认知到,如今的自己,并未成亲,那就如同面团,任由他人搓捻。 上至王氏,下至秋氏,每一个人似乎都能在她往前走的路上扔一块石头,哪怕是轻轻一下,都能砸得她遍体鳞伤。 可她却没有力量反抗。她目色一寒,狠狠抱住自己,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懒散下去,等待自己的只有一个悲凉的结局。 她要自己给自己选一个没有悔意的结局。 京中公子,哪一个能成为她的良人。 柳怜在此事上却没有她那般焦急,她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文氏和秋氏,如今她已经是彻底惹怒了秋氏,而秋氏只是一时被关了起来,等时间长了,有文氏在柳相耳边吹枕边风,那必然就会是另一个结局。 过不了几天秋氏就要被放出来了。而正是如柳怜所料,不过短短几天,秋氏和柳若真的被放了出来。 丞相派人查探真相,来人禀报管家和秋氏并无私情,两人只有着利益的纠葛,两人居然在民间放着印子钱。 查清真相之后,柳相虽为震怒,但因之前的缘故,柳相更愿意得到这样的理由,而秋氏的儿子还未断奶,一直哭闹不断,日日夜夜都睡不好,奶娘常常去找柳相,柳相瞧着幼子脖间的百岁锁,心兀然就软了下去。 他记得这个孩子出生时他的喜悦,在这个孩子百岁的时候他特意举办了盛大的宴会,邀请百官,百官见到他的孩子,莫不称赞,他那日几乎是从早笑到晚,而这个孩子第一句话就喊的是他父亲。 这个孩子的存在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幸福,他想起这孩子的母亲,纵然贪财了些,可毕竟还是他唯一儿子的生母,他忍住了心中的恼火,还是把她放出来了。 漆红的大门上是无尽厚重,秋氏和柳若终于从偏院走了出来,得到了自由,秋氏垂着头,而垂下去的头,却面无表情,她走进了主院,到了书房,柳相正从里面等着她,她抬起了头,眸中已有泪水,她委委屈屈地推开门,而书房的尽头,是柳相在那里坐着。 她直接跪了下去,一行清泪从颊间划过,她仰头,悲切道:“老爷,妾身错了,妾身不该放印子钱,要不是老爷,妾室还没法回归正路。” 秋氏和柳相已有多年情分,早就熟悉柳相的习惯,她半句不敢怨恨柳相,只把过错往自己身上堆。 果然,如同秋氏所料,丞相果然念及他们之间的旧情,半是惆怅道:“你说说你,缺钱了去想管家要,何必放些印子钱。” 秋氏听了这话,却不敢说话了,她又垂下了头,只有抽泣声传到丞相的耳中。 丞相能在续娶了继室之后,还能把她从外面接回来,心里本身就是存在着怜惜的,尤其是秋氏泪水涟涟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心疼,虽然如今他大部分感情都放在文氏身上,但他在某些方面,又不绝情地那般彻底。 他从桌子后走了出来,到了秋氏面前,半蹲要扶她起来:“你这是又受了么委屈?” “老爷,你为不为妾身做主呢。”秋氏断断续续说着,却不起身,引起丞相止不住的怜惜。 “本相是一家之主,有什么做不了主的。”柳相话毕,秋氏彻底和柳相起来。 “菱姑娘时常出门见友人,去一些聚会,这些都需要钱的,而妾身想着若儿虽是庶女,可是她是老爷你的女儿,所以妾身一直都想着让她也去见见世面,可是这些夫人都不允许,她觉得这太耗费银钱,可别家的孩子,不论旁的庶的,都少不了这些聚会,妾身怕她们看轻了相爷,所以才脑子一热……”她目光还含着泪水,而说到最后,她惊慌失措,像是多说了什么一般。 秋氏深谙柳相心思,她一切的指责都落在了王氏身上,自己虽是错的,但她全是为丞相着想,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毕竟王氏的确克扣她银钱,无论怎么对峙,秋氏都不畏惧,可之前她不敢说这话。 柳菱当时还是老爷心中的乖女儿,王氏也没犯过大错,她就算说了,也只是毛毛雨,碍不着她们什么事,可如今不同,老爷心中已经不再如同以往那般看她们,所以此时把那些委屈说出来正好。 原本这件事并没有这般波折,秋氏和柳若早就想好了,就是利用鳞悟寺柳若惹怒柳菱,她和文氏在老爷耳边煽风点火,最后伤了王氏根基,没想到冒出来个柳怜。 秋氏暗中咬牙,她对柳怜的怒火,已经远远超过了王氏,等她安稳了下来,绝不会饶过柳怜。 正如秋氏所想,柳相怒火果然移到了王氏身上,他一甩袖,面色发黑,道:“你先回去吧,告诉管家,若儿也是我女儿,有什么不值得花的,其余的你不必管。” 秋氏不敢出声,默默出去了。 等了回了院中,柳若急匆匆地奔向了秋氏,问她:“娘,父亲她怎么说的。” 秋氏脸上早就没了惊慌失措,她言辞凿凿,嘴角勾起一丝阴寒的冷笑:“我们得了自由,而你父亲把怒火要发到你那柳菱姐姐的母亲身上了。” 柳若松了一口气,而后欢悦道:“真的,那相府岂不是娘和我最大了。” 秋氏点了点柳若的头,随后她瞥了瞥周围,见左右无人,对柳若轻声道:“这话不可再说,要是传到你父亲耳中他必然暴怒。” 柳若嘟着嘴,并不放在心上:“母亲生的弟弟一定是相府唯一的继承人,就算不看在母亲的情面上,也要看在弟弟的面上。” 柳若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秋氏握紧了手,她呵斥道:“这话不可再说!” 柳若没见过这么愤怒的母亲,她一时讷讷,不敢多说,而秋氏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又放低声音道:“那时你还小,不懂事,不知道娘的过去,娘曾经只是一个小户之女,当初你父亲被人追杀,是娘救了她,当时娘没见过多少人,一颗心就放到你父亲身上了,后来我们之间就有了你,可你父亲却迟迟不肯带我回去,只让我在一个偏院内照顾你,他让一些仆人照顾我,我当时自然是气不过,就瞒着众人,来了京中,我在不少人口中都听到你父亲和那前夫人是如何恩爱,而当时我只知道你父亲是京中的人,不知他身份。 我不识京中路,却阴差阳错走到了他的府邸,我见到那位前夫人,带着她的两个女儿迎接他,你父亲那目光中,全是深情,这时娘才知道自己的身份,说来可笑,我原本想远走高飞,可你这么小,我不忍心,结果等着等着就等到那位前夫人逝去了,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父亲就续娶了王氏,对前夫人两个女儿不管不问,哪怕是王氏那般为难她们,丞相也只当不知。 他可是一国之相,只要他想,哪会真让自己女儿受苦,哪怕王氏娘家确实厉害。 你父亲的心,有时太软,我撒撒娇或许就过去了,可人一旦不在他眼前了,他就彻底不管了。 就算我是他唯一儿子的母亲,又如何呢,难道只有我能养大他儿子么,不,不会只有我一人的。” 柳若从未见过她母亲这般难受,她母亲的目光,清醒而又悲凉,柳若忽然有些窒息,这宅子从什么时候开始,空旷而又无情。 “这些日子下人为了让老爷记挂你我,一直折腾他,这些日子好好照顾他。”秋氏的话把柳若从这种压抑的感觉中拽了回来,柳若她匆匆离去,只剩下秋氏一人在院中。 秋氏想起那年她乍然见到柳相,还是孩子的柳怜拽着柳相的衣角,柳相面相和蔼地抱起了她,可过了几年,就听到柳怜病弱不能出门的消息。 秋氏嘴角一撇,这相府,只有自己才能护住自己。 而柳怜就,真让她病弱得不能出门吧。 * * * 柳怜像是察觉到什么,身上一阵恶寒,她搓了搓手,天气有点凉了,但真正让她不舒服的,大概是和秋氏有关。 她彻底惹怒了秋氏,而惹云带回了话,秋氏已经放了出来,得到了自由,而王氏不但没有放出来,还延长了时间,得到自由遥遥无期。 如今相府只有秋氏和文氏两个女主人,而文氏还暗中听从秋氏。 如今秋氏面前没了障碍,那下一刻被泼脏水的就是她们姐妹了。 不过柳怜并不害怕,在找秋氏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之后的准备。 夤夜,她换上便装,瞒着柳凝出门了。 其实她要做的事情本身没有瞒着柳凝的必要,可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赌,不到最后,她不知能不能成功。 她不想让柳凝担心。 夜间的相府,其实也有守卫,只是柳怜这些日子得了自由,总是在晚上去厨房,这是她故意而为,就是为了探查丞相府的守卫情况,今夜,她有自信不被守卫发现。 正如她所料,那些守卫并未发现她,她呼出一口气,终于到了。 翻墙之前,她轻轻一笑,这笑容中含着一丝解脱。 在没去端王身上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会得到自由,也没有想过,只要自己去做,就可以成功。 若不是端王那夜所作所为,她大概还是个自怨自艾的少女。如今却不同了,她有了勇气,想为自己搏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愧疚,对不起各位小天使 o(╥﹏╥)o 昨天码字睡过去了,今天还有一更,要是不更,以后没有周末! 第23章 王氏的交易 柳怜来的地方正是王氏的院子,她知道如今相府之中,秋氏和文氏已经控制住了大部分人,王氏和柳菱在这院子里,并不好过。 王氏是柳相的继室,可她和秋氏一样,都是可怜人,秋氏是小户之女,可王氏和秋氏不同,只是她的家族不在京中,她孤身一人,嫁入京中,就算是她母家牵挂,王氏也远隔千里。 柳怜有了之前翻墙的经验,她这次轻而易举翻了过去。 她进去之后,只觉得这里破败了许多,与有文氏撑腰的秋氏不同,王氏的家仆在那夜之后都被丞相派出了偏院,什么时候王氏反省完了,那群家仆才能回来。 丞相其实并不会这么心细,只是文氏之后提了一句,煽风点火,所以丞相才做的这般决绝。 没了家仆的打扫,这么大的院子很快就布满了尘埃。毕竟王氏和柳菱是不会做打扫房间这等事的。 柳怜徐徐走到主卧,主卧里还有光,只是那灯火幽微,在深沉的夜色之下,竟无端的凄凉。 如今王氏失去了自由,而外面秋氏还被放了出来,哪怕王氏曾在相府这么久,也不免惶惶不可终日。 柳怜心道,如果这世间有什么事无形却尖锐的,那一定就是父亲的心肠了,上一刻仿佛爱的生死不离,下一刻就形如陌路。 真是嘲讽。 柳怜抬起手,敲响了门扉。 接着她耳边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而后门猛然就开了,王氏身上还穿着整齐,嘴中喊道:“老爷,你终于来了。” 月色的清辉洒了下来,从柳怜的额间落到她有些颤抖的指尖,她想要张口,却被这种似是见到希望却终被打破的情绪影响,完全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王氏心中是不可置信,但她毕竟当久了相府的主母,很快就恢复一贯的高傲:“怜姑娘大半夜不睡觉,这是做什么。” 柳怜心中叹息一声,但面上却没有改变,她道:“今日其实月色清亮,该是赏月的好时机。” 王氏不明柳怜是什么意思,但她却有十二分的警惕,这大半夜柳怜不睡觉,避开了相府的守卫,来到了她这个空荡的院落,怕是来者不善,要不是柳怜身姿柔弱,王氏怕是刚见到她就喊了出来。 “的确是赏月的好时机,但也是无知宵小的好时机,不是么,怜姑娘。”王氏声音充斥着严厉,几乎是明指着柳怜大半夜不干好事,竟然来闯她的院子。 柳怜并不在意王氏话中的意思,只是道:“夫人该明白,父亲不会过来了。” 这话比其他任何一句话都有用,在柳怜说出这句话之后,王氏面色彻底惨白了,她几乎是站立不稳,只能勉强倚着门框,明明只是一句话的时间,王氏那一向端庄的面容上竟显老态,就连语气中都少了不少生气。 “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怜儿从院子里已经被关了数年,早就体会过失去自由的滋味,将心比心,自然也知道夫人的痛苦。” 王氏听完柳怜的话,面色狐疑,她不信柳怜会这般善良,当初她在那处小院里,虽有管家为难她,但她也做了什么,如今风水轮流转,她不敢相信柳怜会以德报怨。 “怜姑娘有什么要求?”王氏直接地问了出来。 正如王氏所想,如今她在相府这般艰难,哪里会以德报怨,只是为了日后阻止秋氏出手,她才提前做准备。 “我只希望夫人能在姐姐找到良人不出手罢了。”柳怜不会说自己惹了秋氏,要是王氏知道,那必然是把把柄留在王氏身上,日后王氏必然会找她麻烦,所以她以姐姐的名义,其实王氏和姐姐并无私仇,只是一位女儿的缘故,两人关系才会如此。 果然,王氏稍一思考,就道:“如果你能救我出去,我就不会为难你姐姐,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王氏并不是毫无猜测,秋氏毕竟是个妾室,而正妻和妾室之间鸿沟很大,就算是她死了,相府也只会进来一个新女主人。 大楚正妻和妾室之间的规矩森严,一些官员的家中确实有宠妾灭妻的丑闻,但那些妾室永远不会扶正,就如同亲人离世之后丁忧三年的规矩一样,扶妾为妻的代价虽不至此,但升迁的路子就窄了许多,对于官员而言,这太不值当。 而妾室,永远对嫡女的嫁娶没有决断的作用。 王氏想的,其实也是柳怜压在她身上的一点,只是王氏得了自由,那秋氏在柳府的动作就不会那么自由,而她们两个相斗,目光就不会过多地放到她们姐妹身上。 王氏当久了主母,还是在财产上一贯精明:“我的确不会拦着你姐姐,只是你父亲为官行事,有一套准则,家中财产,实在是……” 王氏欲言又止,却也意味深长,柳怜心中冷笑一声,道父亲敛起财怕是一般的官员是比不过的,但就算这样,王氏也不会在她们姐妹身上多花一点,和秋氏放印子钱一样,她不也为了沈灼的一半身家就要把姐姐嫁出去么,柳怜面上却还如平常:“姐姐的嫁妆自然不用夫人操劳,母亲还剩下一些,虽是不多,但足够姐姐用了。” 王氏听后,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她问:“那怜姑娘想做些什么?” 柳怜道:“瑶国被端王彻底击败,加上前些日子那龙游烟花,这一切都算是祥瑞,怜儿可以代夫人写封信给夫人的长兄,请他入京,一起享受这份庆典。” 王氏:“你胆子可真够大。” “如今能救夫人的只有他了,不是么。” 柳怜心道王氏家族和自己还是有些关系的,当初那请来的和尚,断定自己是祸国之相的,就是王氏的兄长,这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如今王氏的兄长贵为大楚的国师,但却因某种莫名的原因不再踏出佛门一步,佛门中大部分的事都是由佛子决断,但那日去了鳞悟寺,柳怜才知道,原来是她的缘故,国师才不出佛门,既然果在她身上,那她去解开这个因,也再当然不过。 况且,为了她自己,她也该见见。 王氏自然听闻过是这个割舍尘缘的哥哥断定柳怜的命运,要不是她这个兄长不知道自己和丞相之前的关系,她甚至猜测是不是因为自己,他哥哥才故意说柳怜是祸主之人,直至最后柳怜进了小院,前夫人和丞相有了隔阂,早早离世,才有她的机会。 不过这都是她闲暇之时胡思乱想的猜测,一切都做不得准,她这个哥哥脾气怪异,年少就自己入了佛门,到了如今,成了国师之后,身份高贵,那份怪异在别人口中就成了“真”,但于家人而言,哥哥几乎与他们是断绝关系。 王氏:“正如怜姑娘所想,国师乃是陛下眼前红人,有他做依靠,本夫人自然是能得了自由,只是怜姑娘,一切的交易都是在能实现的基础上,才成成交,就算是我父亲前去,也未必能请他出来。” 柳怜:“夫人说的是,这一切的前提就是夫人能从院内出来。” 王氏目色复杂,她没想到面前这个女孩,似乎才算及笄,心中却有了沟壑,还有这样一份自信,哪怕她面前姑娘媚得过人,可眸子里那份清越的光,在这份清辉之下,却分外夺目。 王氏那沉寂多年的心似乎有些撼动,可这份力量太小,还是沉浸在世俗的规矩之下。 王氏咽回了想说的话,只是回了屋,铺展开纸张,写了封信,写完之后,装在信封之中,好好地封上了,而后交到了柳怜手中。 柳怜接了过来,好好地放在怀着。 她临行之前把带的吃食留了下来,管家虽然不会克扣两人吃食,但对于王氏和柳菱而言,却还是寡淡。 柳怜算是交易前的福利,毕竟日后还要借助王氏的力量,她算是提前交好。 然后她回去了,她回去的时候,柳凝睡得正沉,她帮柳凝掖了掖被角,接着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们是在一个房中,可却在两个房间之后,而柳怜回屋睡着之后,屋内的柳凝蓦然睁眼,她目光之中,毫无睡意,完完全全只剩下暗藏的担忧。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的妹妹又在为她奔走。 柳凝不知柳怜在做什么,可她知道,柳怜对自己的事情很不上心,有吃有喝就足以了,可一涉及到她的事,柳怜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没有休息。 明明自己才是柳怜的姐姐,却要靠她照顾自己。 柳凝心愈发地难受。 * * * 日头露出了头,将四周染亮。 柳菱醒了,自从失去自由之后,她日日都醒的很早,期待父亲接她出去。 今日又和昨日一样,还有一堆书要抄。 不对,今日她母亲在等着她,柳菱忙去王氏身边,王氏给她递了样东西,柳菱一见,目色大喜:“是我最喜欢的,娘,这是新管家给的,还算他有眼力,知道相府的女主人是谁。” 可王氏的回答却让柳菱大大惊骇:“秋氏已经放了出去,如今你父亲有你秋姨娘和文姨娘陪着,哪会记得你我,这东西是好吃,可里面交易味道太重。” 柳菱乍然听到交易两字,她略有惊慌,并把手中的东西扔了回去,道:“娘,我不吃了,不必因为这个,跟别人换什么,我只想要娘好好的。” 王氏心中宽慰,知道自己的女儿是和自己连着一条心的,道:“没事,只是一件很小的事,不耽误你我,就算交易味重了些,可该要的一样都不能少。” 柳菱听出了王氏的意有所指,她虽不知全貌,但依旧说:“嗯。” 柳怜也是这时候起来的,她收拾好东西,想着姐姐教她的化妆手法,把自己打扮得十分无害,并留了纸条,告诉姐姐自己有事出门,下午就回来。 而柳凝察觉到不对劲进屋之后,柳怜已经找到了马车,马车去了鳞悟寺。 柳怜从马车中刚坐下,刚喝了口水,就觉得有些乏累,她原本折腾到半夜后才回来,今日又早早起床出府,又折腾一番,全身都叫嚣着疲惫。 眼睛止不住地阖上,而后她拼命让自己清醒,终于她清醒了,甚至用指甲掐着掌心,都没有办法,终于,她的意识战胜疲惫,一睁眼,面前是一本兵书。 柳怜:完了,不知端王有没有被自己坑了。 端王见身上绑着的绳索,和车里好几个哭泣的女子,他面无表情:多少年了,京中居然还这么危险,府尹是不想要朱纱帽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 第24章 马车 女子只低低的哭着,根本没注意到端王醒了,毕竟他是用柳怜的身体,。 端王很快就察觉到自己再次借了柳怜的身体,一回生,二回熟,上一次差点因病离世,这一次又身陷囹圄,端王仔细而又认真地思考了一刻,这位柳相的女儿,活到如今真是不容易。 不过这份危险并未让他惊恐,他年少离京,不知经历多少次生死一刻,这种危险并不足让他畏惧,唯一让他上心的就是他的记忆,在这具身体之时,他是记得一切的,可一旦回去了,那记忆就像是流星,只留给他一个猜测的尾影。 他都忍不住猜测,是不是柳怜也是这般。 车轮不知轧到了什么,车身一晃,他面前的女子没有坐稳,一下子颠到他的身上。 她们都是绑着的,手齐齐地绑在后面,她们没有力气靠住车。 那女子原本是啜泣的,可一见到这刚醒的人面无表情,甚至目光中还有无所谓的冷淡,似乎面前的绝境与她无关,而刚醒的女子娇媚貌美,实在不该是吃的这等苦的人,她衣裳华贵,应该也是官家之女,可要真有这般美貌之人,啜泣的女子该是听闻过的,比如这车中,她就认识好几个,因而她问道:“你不害怕么?” 端王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现在害怕已经不管用了。” 那女子环视一圈和她一样畏惧的女子,低声道:“是啊,这是我们最后安稳的时候了。” 端王为这女子的清醒好奇,这女子穿着打扮,不似普通,实在想不明白,谁有资格带走她们,尤其是在京城之下。 “你们是怎么到这的?” “我不知道,我和母亲一起逛庙,结果那时人太多,把我和下人挤开了,我察觉到有人拽着我,可我挣扎不及,就到了这里。”女子解释道。、能在人来人往的庙会带走一人,这群人的确过于猖狂,但京中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面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过这样的事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端王思考了一下如今的朝中局势,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他问道:“请问小姐是何等身份?” “我是都尉林如余之女林素,不知姑娘是?” “丞相之女柳怜。” 林素啊了一声,她原本就觉得柳怜媚得过人,如今追本溯源,她心中不禁有一丝叹息,她是京中人,自然听闻过柳怜的传闻。 柳怜病弱,数年未离家。 如今一看,柳怜面色红润,实在看不出病弱的气色,不过大户之家,总有一些没法说出口的腌臜事。 林素赶紧收回刚才的惊恐,她又告诉柳怜其他人的名字,其实原本不该这样,可柳怜过于淡然,林素却觉得柳怜有解决的办法。 而林素说完之后,彻底与端王的想法不谋而合,那既然如此,他们就是该逃出去了。 他问林素:“我们大概从车上多久。” “已经大半天了,我们出了京城,往西边去了。” 西边是皇后母族一处并不显眼的根基,就连皇帝,也不甚了解,但做出这种事的,绝不是皇后,这车中所有人都是官家小姐,如此多的人无故失踪,必然会引起皇帝的重视。 而排查之下,“绝对”会找出她们的踪迹,只是那时她们就不知什么结局了,但对于操纵者,她们自然是更惨烈才好,这样才会引起百官震怒,而此时,要是她们发现之地和皇后有了牵连,那皇后的势力必然会受了不小的牵连。 短短一瞬之间,端王就想明白其中利害,他深知皇权之下那群人能做得多么狠毒,不过在机缘巧合之下,柳怜竟然会混入其中,这才是端王不可思议的地方。 柳相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若真要让柳相震怒,柳怜是最不可能的选择,而操纵之人竟还会绑走柳怜,端王不禁深思,这其中估计还有其他涉及的阴谋。 那夜他在丞相府做了那种事,估计惹到了相府中的某个人,而那人估计是要报复柳怜,所以才有了柳怜进了这里的结局。 他想这些不过一刻,但要是操纵之人知道自己所做的计谋,被一个批皮的端王用了不到一炷香就想得透彻,那必然是吐血三升,而他的军师苏微云要是听到端王这一段分析,那必然会称赞一句:“真不愧是端王,只有这样的将军才是大楚的福气,周边邻国一动,你就知该怎么按灭这份心思。” 离西边更近了,要是真到了皇后母族的地方就真的不好逃了,他透过马车窗边的细缝看清了外面,外面有数十人压着,而其中还有五六人精通武艺。 要想逃出去,难于登天,看样子操纵之人还是恨谨慎行事,竟派了这么多人来压着她们。 不对,端王灵光一现,对于幕后之人而言,这群人肩不能抗,全是娇弱女流之辈,而京中虽不缺高手,可他们也觉不会这般浪费高手,除非有人察觉到他们踪迹。 端王嘴角勾起了笑,恐怕是柳怜到了他的身体做了什么,那既然猜到此,但他不会把所有的期待都放到柳怜身上,他在战场许久,还从未把希望全副托给被人。 他转过身,对林素说:“这绳子是外面那群人故意系的,一挣扎就变紧,不过解开它却有技巧,你看到绳子下面么,顺着那里解开它。” 林素听着端王的话,背对着她,帮端王解开了。柳怜的身体已经被绑了很久,如今刚得了自由,却没有一阵的麻意,可她没有缓,而是帮其他女子解开,可解到一女子时,他骤然发力,一下子把那女子打昏了。 林素一下子就脸色惨白,不明白端王这是什么意思。 端王斜了她一眼,道:“这女子是外面那群人放进来的细作,就想看看我们能做什么。” 林素惊慌了,她没想到那群人会谨慎至此。 端王道:“这女子手指上有茧,她也是一个习武之人,她过于自信,以为宅门的大小姐不能做些什么,估计是等我救下她的时候反过来制服我,断了我的希望。” 端王见惯了习武之人,他们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于是对一些人产生了轻视。这过于正常,甚至有恶人抓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故意折磨他们,借此满足他们高傲而又可怜的愉悦。 端王虽只瞥了一眼女子的眼神,可端王知道,女子就是这样想的,可她看错了端王,端王自幼学的都是杀人的招式,力图一击毙命,就算是没有武功,他也绝非任人搓圆揉扁之人,所以他一下子就击中了那女子的穴道,让这女子昏死在这。 不过这细作没死全因为柳怜身体过于柔弱,要是端王本身的那份力气,这细作怕是要瞬间没了呼吸。 接着她给剩下的人松绑,而后把那些绳子绑住了细作,并堵住了细作的嘴。 他看着周边的路,又等了一炷香的时候,预估着要到了一处,他啊了一声,哭泣地唤道:“素姐姐,你怎么了,你怎么就没了呼吸。” 林素完全没想到刚才还面无表情的女子说变就变,哭得好像她真怎么样了。 马车一下子就停了。 护卫那几人记得主子说得是要活人,要是真出事了主子怕是要抽了他们的筋。 不过他们不觉有诈,车里还坐着他们的人,要真是假的,车里那人一定会制止的。 他们一人到了马车门,推开了门,还没看清里面,就见到一道金光划过,一根簪子直直地插了过来,直击自己命门,而这侍卫完全没设防,当即死去了。 出手的正是端王,她一下子就从马车上下来,其他人立刻围住了她,他们见她杀死自己的兄弟,恨不得下一刻把她杀了,可那首领一看清柳怜的脸,立刻阻止了手下,首领声音沉沉:“姑娘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制服在下的两个手下。” 里面的人必然是已经被抓了,生死不知,而倒下那个伤在命门,没了活命机会。 柳怜浅笑:“这话倒是说错了,我不过是礼尚往来,大人能把我从京城带到这里,本身就很不容易,要是不给大人一份惊喜,我怎么好意思呢。”端王虽是笑的,但眸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唯有浓浓的血色。 她轻勾一抹笑,兼之她所做之事,竟有种娇憨的残忍。 端王道:“告诉你们主子,放了我还有一线生机,我身后之人还不会阻止你主子,要不然,他必要你家主人血债血偿,我知道你家主人位高权重,可我背后之人,也不是你家主人能惹得起的,要不然你们怎会如此派这么多人,护送我们呢。” 首领心中一惊,没想到柳怜猜得七七八八,他们原本就没想派这么多人,本来就几个小姐,派出几个高实在是大材小用,可端王却插了手,他几乎是嗅着味飞奔过来的狼犬,恨不得下一刻就能找到他们的巢所,首领道:“那位不过是因着命令,不过他向来不听圣令,姑娘就不必等他了,他必然不会因为各位姑娘违了自己的准则。” 其他人躲在马车中,听着柳怜和那群人交流,可惜她们同是京中之人,却完全听不懂话中的意思,但林素是都尉之女,颇接近权力巅峰,她后背是一阵冷汗,这太过恐慌,要不然他们的话中怎么会有圣上的出现。 端王自信一笑:“若是圣上的话那位必然不会来,可我不同,他心慕我,自然会殷勤赶来。” 作者有话要说:端王:我造谣我自己。 第25章 解救 端王府是一如既往的宁静,而柳怜默默地盯着面前的兵书,而后她骤然想起自己身体的事,猛然起身,走到了前院。 她忍住恼火,直冲冲找到了管家,管家原本正从打着一套咏春拳,见端王气势汹汹走了过来,他像是个从寒冬泼出的水,一息之间冻成了冰块,直直地挺立在那里,不敢动弹。 他只听到端王道:“找辆马车。” 端王语气凶狠而又坚决,管家立刻如大地回春一般,冲向了马厩。 不过片刻,管家就弄来一辆马车,马夫挥动马鞭,面色紧张。 谁都不知道端王这个时间要做什么,毕竟太早了。 端王上了车,他只留下一句话:“带我去找苏微云。” 车夫松了一口气,还好,苏公子脾气柔和,必然能劝住暴怒的端王。 马夫挥起马鞭,接着马车飞快地离开了端王府。 端王壳子里的柳怜歇了下来,她想起那睁不开眼的自己,心中着实焦急,她大概是被人坑了,却不知是谁,不过可能不会是秋氏,她出门一刻都没有耽搁,秋氏的速度不可能那么快。 或许她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危险。 柳怜顺势猜到。 可如今她不敢多想,她那具身体多么娇弱,她是知道的,相府里端王尚能用心机对付其他人,但对于那种掳人的凶煞之人,心机大概是没用的。 那种野蛮之人,或许根本不会听端王说话,所以她要快点找到苏微云。 她这些日子特意打探过苏微云,苏微云他是端王的军师,在端王刚入战场就跟在他身边了,两人之间交情很深,彼此都十分信任,而这次瑶国之功,皇帝特意封他为提督,这位置虽为从一品,可他背后有端王护着,他身份不可谓不高,虽然对于那群劫掠之人是大材小用,可一想到那是她自己的身体,端王的魂魄。 她突然觉得很合适。 对,就是很合适。 他到了苏府,苏微云正要出门,他们在门口遇上了。 柳怜走到他面前;“今日有一伙劫匪,十分猖狂,居然在京城作恶,捉了不少良家女子,你调些人,快把那她们救下来。” …… 苏微云眼睛睁的很大,听到了这番话,他不可置信,这种事,端王居然会亲自管! 他和端王交情好,自然明白端王看似凉薄,可对待弱者,端王却抱着一丝古道热肠,遇到恶人,他也会出手,可他身上悍气太重,那群被救下的人会远远躲开他,久而久之,端王就不愿亲自出手。 究竟是什么唤醒端王许沉寂许久的心,苏微云不敢多想,他连忙叫来下属,根据端王指的方向,一层层排查,这不查不知道,一仔细查下去,苏微云脑里快冒起熊熊烈火。 不少官家女子都在同一天失踪,可他们不愿报案,或许是他们自信自己能找到,或许是怕耽误失踪之人的名声,官府竟不知京中发生这么大的案子。 等苏微云排查出失踪的人数,跟在苏微云身边的府尹背后一湿,冷汗淋漓,这等凶恶的案子,竟然在他眼里下发生了,府尹只觉得头顶一凉,自己的乌纱帽要不保。 究竟是那个人,竟然敢在皇城跟做这种事,府尹为官这么久,也不知是谁胆子如此之大。 苏微云自然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他原本以为失踪的女子只是少数,如今看来,这不知是针对谁的阴谋。 苏微云心中有一个模糊的猜测,借助端王的话,他分析出一个最有可能的地方,于是他对端王道:“匪人可能去了西边。” 而苏微云一说完,柳怜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默默地在告诉她,对,苏微云说的没错。 柳怜一颔首,道:“好,我们去西边。” “对,我们去……”苏微云一下子卡住了,他才反应过来,惊悚道:“王爷,你要跟着我一起?” “我觉得我说得很清楚。” 苏微云默默盯着并没有讲笑话意思的端王,像根木头一样,直直地点头:“好,王爷,我们一起去。” 柳怜却没注意苏微云,她如今心情复杂,此次前去,她怕是要用这个身体去见端王,她完全不知道端王会怎么想,她心绪焦灼,但她知道,毕竟这是两个人交换身体,两人总是要聊聊。 她曾经对端王甚至畏惧,一直在见面一事上拖着不敢前去,如今也算是终止心结的时候了。 端王的身体像是有记忆一般,在上马的那一刻,柳怜就凭着感觉会了驾驭身下这匹马。 他跟着苏微云一起骑马,带着手下向西边了。 风刮着她的衣袖,猎猎作响,而耳边整齐的马蹄声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带着这群人,她一定会救下那群失踪的人,而这一路上,她一直秉着脸,她完全没法想象,端王会怎么想她,每回交换身体,端王总是要承担她的霉运,而自己还因为畏惧他躲着他,不敢说出真相,当那时她知道这段交换身份的事只有她一人知道的时候,她居然有种庆幸的感觉。 而苏微云察觉到端王的不爽,他驾着马,靠近了端王,对端王道:“王爷,不必忧心,我每处都打探过,都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出现,而他们拉着那么多人,也留下不少车辙的痕迹,我们没追错。” 苏微云很靠谱,可他完全不知道他们交换身体的事,所有完全没猜出柳怜的心情。 不过这话却不知怎地,安慰到了柳怜。 也许是端王竟然会有这般为他着想的朋友吧。 过了很长时间,他们终于看到了马车,可那份感觉却很奇怪。 柳怜勒住了缰绳,她目光直视,遥望到了那马车,马车之上,“柳怜”翘着腿,无拘无束地坐着,她像是极尽愉悦,玩味地盯着倒着的人。 那一瞬间,明明娇媚过头的脸,却让人有一种畏惧的感觉。 柳怜的马,立刻就不动了。 * * * 端王说出那番话后,周围人都都是一副害怕的脸。 除却那群匪徒,就连那群小姐都畏惧了,谁不知道端王名声,他仅仅是站在城墙之上,就足以让敌人后退。 端王笑了,柳怜的身体原本生得就媚得耀人,而端王有着所有人都没有的自信,他是皇家之子,身上浸润着无尽的贵气和自信,此时勾唇一笑,连林素都不禁在心动。 林素一直以为当初年少的柳怜出门,引起两位公子的争斗是传言,如今她亲眼所见,完完全全明白,原来那是真的。 就在这群人愣住的时候,她嗓子中发出好听的声音:“既然公子来了,何不帮一帮我们这群弱女子呢。” 林子中传出舒朗的声音:“若姑娘是弱女子,那其他人可怎么办呢。”一人身穿白衣,背着画卷出来了。 这男子面容俊秀,兼之这一身书生打扮,倒像个赶考的公子,柳怜行了一礼:“请公子救我们。” 那公子道:“公子我手无缚鸡之力,哪有什么本事救姑娘呢。” “这群人凶神恶煞,可公子在此地闲庭信步,这叫人家怎敢不信。” 那公子无奈笑着摇着头,他环视一圈这群人,啧啧道:“你们把这些小姐请到这里来,还真是居心不良。” 那首领面色一黑,可首领总觉得这白衣公子脸很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这种诡异的感觉就足以引起他的惊醒,他是主子的人,能让他有印象的人,绝对是非富即贵。 他摸不清这人身份,于是礼貌道:“公子,世间之路有千万之条,不如公子换一条走。” 白衣公子眯起眼,意味深长道:“我偏偏要走这条路。” 首领道:“那就对不住了,上。” 首领想的很好,这公子就一个人,弱不禁风的样子,虽然这公子身份神秘,但他手下都是高手,制服他太过容易。 可还没等这群人动手,两个黑衣人像个影子一般,出现在众人后背,他们像是索命的厉鬼,不过短短一刻,就把那几个高手打昏。 端王的眼睛跟着那两个黑衣人移动,黑衣人和这群护卫中高手的身手相比,不过是高上一点,但这两个黑衣人剩在神出鬼没,白衣公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才会让黑衣人这般顺利。 黑衣人很会判断,他们把那几个武功最高的先打昏了,而剩下的不足为惧。 白衣公子也加入了进去,白衣公子武功并没有黑衣人高,但这群人已经没有高手了,白衣公子对付他们很容易。 林素盯着他们,她有点踟蹰,对柳怜道:“我们要不要帮她们?” 柳怜拦住了林素:“我们去了只会变成阻碍,别去。” 林素听了这话,端视柳怜,端王此时正瞧着他们三人的武功路数,他虽察觉到林素的目光,可他并不在意。 林素她心跟被别人搅动一样,五味陈杂,明明都是被人挟持,可从最开始,柳怜她就不曾畏惧,每一步都带着十足的自信,而到了如今,她们终于见到希望的曙光了。 这一切,都是柳怜的功劳。 明明都是贵女,为什么两人之间相隔的沟壑会这般遥远。 林素隐下不可说的心思,又望回了白衣公子,而这短短一段时间,那群人已经彻底倒下。 柳怜行了一礼:“多谢公子,公子宅心仁厚,日后必前途光明。” 白衣公子却是嗤笑了一声,似乎并不把这祝福放在心上,只是若有所思道:“本公子怎么觉得被你这个小丫头算计了呢。” “人家谢公子的心确实是真的。”端王不想深谈这话。 毕竟确实是他算计的,这白衣公子他自然认识,就是如今大楚的大皇子,也就是皇后之子,但他和七皇子不同,他是过继给皇后的儿子,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他随了他母亲的性子,不喜争斗,只喜欢山水。 所以他成年之后就出了宫,寄情山水,而这段时间他来了这里。 这两个黑衣人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暗卫。 端王因为某种缘故早就知道大皇子的踪迹,所以他才会从这里发难,他一直在车上等,就是等看到大皇子的马车,马车虽隐匿着,却逃不过端王锐利的目光,而这片林子之后是一弯清溪,要是马车停下,必然会引起大皇子的重视。 一切如他的想法而来。 大皇子还想说下去,但黑衣人却突然半趴在地上,感受大地的颤抖,而后黑衣人起身,低声禀告道:“有人来了,不止一人,听声音很整齐,应该是京中的铁骑。” 大皇子自然不想见那群人,于是对柳怜道:“有人接你们了。” 端王嫌弃道:“如今来了,却还是晚了。” 大皇子见柳怜这般,他脑中冒出一份不可思议的想法,惊愕道:“我之前以为你是骗他们的,难道你真的和那个端王有关系。” 端王:…… 大皇子见端王不说话,他摸摸鼻子,感觉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赶紧道:“告辞,山高水远,有缘再见。” 一瞬之间,这里居然没人了。 端王轻哼一身,而后回到车上,拿出刚才捆他们的绳子,他嘴角是一抹阴笑,望着倒在地上的人。 一旁的林素:明明是同一阵营,为什么有种为那群人悲哀的念头。 绑好之后,端王坐在马车之上,他等着,看那群人什么时候能到。 要是再晚下去,从苏微云开始,下个月就不用好好过了。 这个念头一闪,转角就出来了人,而领头的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他曾经几乎日日都能见到那张脸。 柳怜居然亲自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柳怜到后,面无表情看着端王:毁我清誉,代我撒娇。 第26章 安全 端王和柳怜遥遥相望,他们这次都拥有交换身体的记忆,不知谁先反应过来,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等柳怜回过神,她已经站在了端王面前,端王用的是她的身体。 明明这张脸已经看了十六年了,可柳怜却只觉得陌生,她的脸上只会出现寂寥而又富有媚态的神色,绝非像现在这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熟悉而又陌生。 柳怜虽是用的端王的身体,但她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她只能勉强说出:“众位姑娘,朝廷的人来救你们了。” 柳怜骨子里没有那股煞气,因而她在说话的时候,是一派君子之风,林素她们松了一口气,原来那位凶煞的端王没来。 她们白提心吊胆了。 而林素比其他人更关心柳怜,她还记得柳怜是说她和端王是相爱的,如今端王没来,不知柳怜会不会难受,她偷偷瞄向柳怜,却发现柳怜并没有悲伤的表情,柳怜只是面色不虞,盯着刚才说话那人。 林素顺着柳怜的目光,瞥向了那人,林素心道,这人面容俊美,却在众位侍卫之前,不知是哪位大人。 她于是出声:“多谢大人。” 柳怜心道端王现在的心情不太好,她也深知正事的重要,于是她决定先弄正事,于是对林素道:“这是你们做的?” 林素知道他们是朝廷之人,一直绷紧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于是她神态轻松,简略地将刚才发生之事说了出来,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柳怜,她怕自己祸从口出,一直注意柳怜的表情,要是柳怜表情不对,她一定会止住话语,可等到她说完,柳怜也没有说话。 但以苏微云为首的其他人很是惊讶,没想到一直都在宅门中的丞相之女柳怜居然是这样的人物。 而端王壳子里的柳怜却难受起来,她何尝不知其他人的心思,这原本该是端王的功劳,可阴差阳错,其他人都误会了。 但她却没有办法解释。 苏微云见端王迟迟不说话,他上前一步道:“你们劳累了,我们的人一会就从隔壁城镇弄来了马车,到时候各位小姐就坐着马车回去吧。” 端王自见到柳怜之后一直冷淡的脸终于有了表情,他目光沉沉,望着苏微云,道:“好。”他说完就回到了马车上,闭目不言。 苏微云心中一惊,没想到丞相之女竟然会这般美貌,不过他忍住这种惊叹,带着属下把那群被绑住的人压回去,结果他们一翻身,众人皆已七窍流血而亡,苏微云掰开他们的嘴巴,果然,他们牙齿里面有一颗碎掉的毒药。 苏微云心中一沉,这只有那群大人物养的死士才会有的行为,这幕后之人,如此小心翼翼。 苏微云回身,对端王叹息了一声,还没说话,一直闭目的柳怜突然道:“还剩一颗,车里有一个,她被绑着嘴,没机会自杀。” 苏微云手止不住地握了起来,他神色撼动,像是不可思议一般,眼睛瞪大了,而后终于平息了。 刚才他听林素所言,只觉得柳怜确实很有手段,但他跟在端王身边已久,端王才智一绝,所以他完全没有过分的惊讶。 可刚才那一瞬间,他还没有说话,柳怜就回答了上来,那原本属于他和端王两人之间的默契感,突然被一个女子打破了。 没有什么可以形容苏微云现在的心情。 如果真有,那就是像一副泼了五颜六色的画卷,又被无情地晒干。 五味陈杂。 可他仔细观察柳怜的表情,柳怜又闭上眼了,就像刚才一贯的冷淡。 苏微云只好先去了马车,果真在马车中看到一人,女子还昏着,嘴里被绑了东西,阻止咬碎药丸,于是他取出毒药,将这人交给手下,并告诉他们:“不许让这人死在路上。” 属下连忙答应。 而这一番忙完,其他人已经从临镇买好马车赶了过来,一共三辆,加上这群人的。 一共四辆车,几位贵女都各自找好了车坐,不像之前那般挤。 林素选好了一辆,刚要叫柳怜,却见柳怜站在最初拉着他们的那辆马车之中。 那辆马车之前是关着她们的,基于一种莫名的心思,她们谁都没回之前的马车之上,如今那辆马车竟然空下了。 端王一转头,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望着柳怜,对她说:“你过来和我一起坐。” 两方都惊悚了。 对于林素这群贵女而言,一位女子,邀请一个男子单独上车,这是多么大胆的行为! 而对于苏微云他们而言,居然有人敢邀请端王上车,不能因为他今天偶发善心就这么妄为啊! 苏微云身边侍卫弱弱地说:“属下总觉得今日端王似乎没那般可怕了,所以那位小姐才不怕吧。” 苏微云紧盯着那说话的侍卫,叹气道:“那状态时好时坏,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恢复,那悍气恨不得让全京城的小姐都退避三色。” 侍卫目光一亮:“这不就来了,那位柳小姐可是丞相的女儿,身份尊贵,而且才智这般高,又生得这般貌美,端王怎么可能不喜欢。” 苏微云听后,也觉得很有道理,又想了想,想到要是没这意思,端王根本不会上柳小姐的车。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骑上马,想要走在前面,突然发现哪里不对了,端王年少在深宫长大,而后沉迷武艺,那时大楚四面漏风,他数年都在边关打仗,哪有空学俗礼。 苏微云莫名有一个可怕的猜测,或许端王不知道自己上柳小姐的车,是个什么意思。 而另一边,其他女子见柳怜请那位男子上车,窃窃私语,林素听不得她们话中的偏颇。 她心中十分不舒服,忍不住说:“柳姑娘救了我们,你们就是这样编排她的么。” 正如林素所言,柳怜和那人都是她们的救命恩人,这样说,实在是太不合适。 林素登上马车,有一个姑娘还是没忍住,问了要驾车的侍卫:“那位大人是什么身份呀?” 她虽没有形容,可侍卫是知道这女子问的是谁。 侍卫笑着说:“就是端王殿下啊,他为了救你们很着急呢,不过他全程也没有什么架子。” 林素一众人:…… 原来那句话是真的! 端王居然和传言不符! 她们居然被端王救了! 想说的太多,马车里居然难得保持了长时间的沉默。 因为没人知道该怎么开口。 第27章 年幼 马车里的端王和柳怜。 端王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他从来没用过这样的角度看过自己,如今这次交换身体,居然给了她原本他曾以为是他皮相凶狠,如今里面换了个芯,居然还有点雅痞。 还真是神奇。 气质这种东西还真是影响人,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莫名的沉默,两人折腾这么久,终于在这次见了面。端王率先开了口:“你活这么大都这么艰难么。” 柳怜太弱了,几乎每一次都是穿到她身上,都是在考验自己的生存能力。 柳怜原本还在忧心,听了这话,一股心酸的味道弥漫在心间上,可她不愿在端王面前露怯,只能瓮声瓮气地道:“我只是倒霉了些,就算我自己一个人,也是能活下去的。” 端王轻笑一声,可那笑容滑的太快,就跟幻影一般,柳怜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端王的面色确实没有那么凝重了,柳怜不知自己说的什么话惹笑了端王,她扁着嘴,道:“这有什么值得笑的。” 端王见她生气了,气鼓鼓的,浑身像是只炸毛的刺猬,明明该令众人畏惧的一张脸,可端王却想戏弄她,但他忍住了。 明明两人交换了身体,十分麻烦,而后还有更麻烦的事情等着他们,可他却没有那种最初诡异的心情。 很神奇的心情,过去从未有过这种情绪。 但一贯的性子终于拽回了思绪已经飘远的端王,他终于谈起了正事,道:“你觉得是谁坑了我们。” 端王说起正事的时候正襟危坐,明明用的是自己的身体,可那脸上油然而生一种稳重的气势,似乎是在告诉柳怜,有他在,一切都不必畏惧! 柳怜那种莫名的心情终于好了,她对端王道:“或许是我手腕的佛珠。”她的目光移到了端王的手腕之上。 而端王也随着柳怜的目光抬起了胳膊,他撩开了衣袖,看到这白嫩如藕的手腕上面有一串佛珠,明明两人坐在马车之中,并没有光芒透过马车,可这佛珠却有一层暖光,包裹着浑身。 端王从未见过这等奇象,他忍不住碰了碰佛珠,却触到一股暖意。 “是温的。”端王忍不住说。 而端王说完之后,也引起柳怜的好奇,这珠子是姐姐给她的,姐姐是从佛子那里得到了,而柳怜一向觉得佛子很是神秘,加上佛子还曾说过他命格独特,所以她觉得这三番两次和端王交换身份,可能和这个珠子有关。 可这珠子到了自己手上之后,从来没有这般在暗室发光,她止不住自己的好奇,手伸了过去,两人的手,分别触到珠子的两端,可却不知碰到什么,珠子更亮了。 而柳怜骤然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她脑袋是极度的疼,就像是幼时重病,她浑浑噩噩,要不是母亲日日照料,她怕早已命丧黄泉。 她拼着自己的意志,把手从珠子上拿开,可刚刚离开,好似被人抽了骨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正好倒在自己身体的怀中。 而同一时刻,端王也失去了意识。 这是哪里,柳怜睁开了眼,她却发现四周是黑暗的,没有一丝光亮,她惊慌不已,难道自己瞎了! 她赶忙起身,却踉跄了一下,这身体太弱,连动弹都耗费心力,柳怜被吓到了,明明之前还在马车上,怎么现在到了如此的境地,巨大的恐慌感笼罩着她。 可下一刻,她就察觉到奇怪之处,这具身体并不是她自己的,也不是端王的,这是一个半大的男孩的身体,柳怜想起失去意识的那份奇怪,她心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测,这具身体或许就是端王,但却不是现在的端王,而是更早之前的、还未长大的端王。 有了这份猜测,她连忙爬起来,既然她能在多年之后见到端王,那就意味着一定有出去的办法。 这身体太弱了,就连呼吸都带着痛,柳怜为了活下去,只能忍住这份强烈的不适,她求生欲跟熊熊燃烧下的野草,连绵不断。 她左手一点点摸索,而右手摸到一个硬质的东西,她拾了起来,坚持敲着这墙壁,她太过难受,移动地颇为缓慢,可她却不敢停,她怕一个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 她终于把这里绕了一圈,可无论她怎么找,都没办法找到生机,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可右手却不敢停下来,那咚咚咚地声响被这没有缝隙的墙壁来回传了回来。 柳怜完全不敢想,这声音会传到多远,以及她究竟用的什么敲的墙壁。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能有什么留给柳怜呢,她细思极恐,她努力甩了甩头,把那份恐慌甩了出去。 她已经开始混沌,脑子里不清不楚,而在这份说不清的困倦之中,她似乎看到了她母亲,她母亲在陪着她,给她讲着助眠的故事,似乎一个其中的小故事就是端王。 那是母亲第一次讲起端王,可那时她还没闯祸,所以母亲也没有讲的那么可怕,只是到了尾处,母亲叹息地说:“太后背后有很深的势力,而太后太宠端王,这注定会成为争端。” 争端,什么争端…… 柳怜一下子就醒了,母亲的话宛如谶语,或许这就是她在这里的缘故。 咚…… 清醒之际,她猛然敲响了墙壁,而外面传来童稚的声音:“母妃,我好像听到那边有动静,是不是小叔叔在那里呀。” 而后传来一句柔和的女音:“王爷已经失踪这么多天了,要真是在那里,怕是活不了了,那里可是皇宫最恐怖的牢笼啊。 云生,别跑太快!” 而后光芒滚烫,热意贴在柳怜的脸上,她终于忍不住了,倒了下去,昏倒前,她瞥见一个惊愕的女子。 “怜儿,别睡了,不是你说要出门么。”端王耳边响起翠莺般的声音,他起身,端王没想到又交换了身体。 他起身,却发现了不寻常,柳凝好像变小了许多,就连这具身体,也小了不少。 原来是到了过去么。 估计又要遇到什么什么涉及生命的事情了,毕竟这具身体这般娇弱,端王不动声色,跟着柳凝出门。 柳凝她很是兴奋,激动地抓住了端王的手,端王忍住了,没有挣开。 柳凝道:“今日庙会,我们可以去了,母亲让我们两个一起去,太好了,我好久没有出门了。” 没想到温婉贤淑的柳凝过去竟然这般活泼,端王看着面前激动不能自己的柳凝,不明白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但他不会说不去,因为他是来到过去,他心中有种感觉,他只是一个看客,无法改变过去,所以他用了柳怜的壳子,乖巧地应着柳凝的话。 柳凝见柳怜如此听话,满意地笑了笑,接着从一旁拿起一个小包裹,侍女想替她拿着,可柳凝却死死抱在怀中,不给侍女,侍女望向了夫人,夫人摇了摇头,无奈地笑笑。 端王这是第一次见到柳怜的母亲,她简直就是长大版的柳怜,可明明是一样的容颜,她骨子里更像贤淑之风,完全没有柳怜那浑然天成的媚态。 柳夫人温柔的目光凝望这她们,而后对侍女道:“难得出去一次,随她们吧。” 正是春意无边,山上草长莺飞,柳枝抽叶,花骨朵摇曳生姿,柳凝和柳怜跟着她们母亲的侍女,来到了一座常年踏青的山上,侍女颇有经验,她准备了很多吃食,一路上柳凝都记着照顾柳怜,她认认真真估量着到山上的距离,嘴中一点点分析着,分析完从侍女那里要来东西,给端王当零嘴。 端王不愿生事,一一接下,可他从来没吃过这些,他也不愿吃这些,趁着柳凝不注意,他都丢在路边了。 不过他不怕柳凝问起,在之前他就发现,柳凝对柳怜还是很信任的。 过了小半天,她们终于到了山顶。这山不高,但来到这的人很少,其他人几乎都在半腰就停下可,而侍女怕她们走丢,一直跟着看着她们。 可柳凝当时还不大,还没到听话的年纪,她见侍女累的气喘吁吁,不太注意她们,于是她立刻拽住柳怜的手,悄悄溜走了。 柳怜跟着柳凝,柳凝跑得不快,可却是十分激动,她们到了一个亭子中,柳凝明显是激动不已,她目光里闪闪发亮,几乎上气不接下气说:“这里听闻有山神,把愿望写进香囊里,挂在亭子中,等有朝一日,一定会实现。” 柳凝是有准备才来的,她从袖袋里拿出两个香囊,还有从自己带的小包里拿出纸墨笔砚,仔仔细细铺展开。她好好磨好了墨,递给端王一根毛笔,而后道:“我们一起吧愿望写上,以后一定会实现的。” 端王接了过来,他有一些见识,这笔墨都是极好的,此时她们的父亲还没有成为丞相,十分宠爱这两个女儿,他想起第一次呆得那破落的小院,忽然有一种怜惜的感觉。 若是没有被宠爱的时候,或许还不会那般痛苦,可如今的柳怜是如此的幸福,父母的宠爱,姐姐的照顾,她原本该是在蜜糖里长大,可最后却失去了自由。 这种情绪不过持续了一息,端王没有深想下去,他不会为难自己的情绪。 他盯着面前的白纸,只是淡淡画上了一道,并没有写下愿望,因为他知道,在过去的这个时候柳怜一定是写上的。 柳凝写得很认真,完全没注意到柳怜这边,所以她写完的时候,柳怜已经把那张纸放入了香囊。 “啊,你已经写完了。”柳凝摸了摸头,没想到自己居然比刚学会写字的妹妹还慢,真是好难受,不过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很快就被如何挂上去这件事为难住了。·柳怜和柳凝并不大,只能垫着脚才能勾到,而此时柳凝比柳怜高一些,柳凝要来柳怜手中的纸条,对柳怜道:“交给我,我系上去。” 不过柳凝也没有让端王闲着,给他一个竹筒,她对端王道:“往那边走不远有一处泉眼,怜儿你去接点水,我好渴。” “好。” 端王接了竹筒,接着柳凝就开始和系香囊斗上了。 他去了前面的泉眼处,泉眼在两块石头之中,它汨汨地冒出清水来,积聚在地下的沟洼之中,这水很清澈,清澈到他可以清晰看清水下石子的痕迹,而沟洼太浅,装不下这源源不断的泉水,于是泉水冒了出来,顺着一处,流向了山下。 端王打开竹筒,装了些泉水。但一石之隔,他听到细微的交谈声,而后那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这瞬间引起端王的警觉,这地方居然还有人,而他们一定交谈着不可言说的话,否则不会在意别人,果然,每次穿到这丫头身上都要涉及生命危险! 但他现在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刚才打水的声音完全引起石后人的注意。 而这具幼小的身体也必然逃不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端王却恢复了理智,既然他是来到了过去,那这一次柳怜或许安稳地回去了。 他或许是被自己的迷思饶住了,这么一想,他反而放松了下来。 石头后的人果然出现了,端王瞳孔一缩,他无论是谁出现在这里都不奇怪,可他居然在这里看到了自己,那个第一次从战场回来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端王:我吸引我自己…… 第28章 确认 端王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了,当时他因皇宫之事,去了战场,而后他一直都在边关守城,当时因先皇的缘故,大楚危机重重,他如同工匠一般,补着四处漏风的大楚。 可他并不在意,毕竟京城除了太后之外,他再无牵挂,于是他长久地没有回京,或许他本该就是战场之人、在边关,他感受到什么是活着,冷月如霜,羌笛声低低地响起,凄厉的寒风夹杂着战场的鼓声与号角声,混在千军万马的马蹄之中。 他拿着龙鳞刀,指向了敌军,周边小国纷纷联合,想要吞噬大楚,可他却没有丝毫畏惧,他也不觉得畏惧,甚至感觉到血液中有什么在燃烧,而后胜利的欢呼响起,而后京城的来使一遍遍来回,胜利太过频繁,直到他弱冠之前。 那年太后写了封信,信中句句悲伤,全是想他的话语,他心念太后,于是卸了兵甲,穿上华服,回了京城,此时正是他回京中之时。 他见了太后,太后的意思是让他留下一年,等到他弱冠,皇帝会封他为王爷,他并不屑见皇帝,也对封号没有兴趣,但既然太后都说了,他就听了进去。 可他不愿在皇宫待着,却偏偏他无法带出太后,他心里烦闷,于是借着闲暇之际,他跟着苏微云出来透气。 这处山也是他踏行的地方,端王那久远的记忆终于有了印象,那时苏微云借助探子了解到边关的情况,在此地向他汇报。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听到苏微云的话,他不以为意,因为他早已把边关安排好了,他回京的时候众多小国不敢行动,因为他给小国一种错觉,众多小国的皇帝以为端王在探他们的虚实,这样一来,没有一国敢出兵,这反而就是端王的计谋,而借着这段时间,足以让大楚的兵士修生养息。 记忆串了线,一点点把这份久远完全勾勒了出来。 他似乎对柳怜有印象,那时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孩在这里打水,他和苏微云察觉到了,走了过来,而那个小姑娘丝毫不怕他,还一脸纯真地问:“你们喝水么?” 他回答是什么来着,他不记得了,只是随后就走了。 这段记忆太过寻常,端王早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直到见到了“自己”才想起来。 这时的他还不到弱冠,也才从战场回来,端王只觉得这时的他身上的血腥味都快浓到触目可见,原来他在这时候就已经这么摄人。 难怪除了太后和苏微云,谁都不敢接近他,不对,还有柳怜,那年幼的柳怜,根本不认识他,却不曾畏惧,无辜地问着他。 他心中莫名有种颤抖,没来留的。 十九岁的“端王”走近了他,其实端王安全记得柳怜是怎么做的,他只需问十九岁的“他”喝水么,就足以完美解决这段过去,可他却察觉到这其中的意思。 “他”走到端王面前,眉间有一丝暴戾,就连声音都夹带着凶狠:“这里很危险?” 还真是吓人啊,端王自嘲着。 这里有点陡峭,对于一个孩子或许是危险的,可“他”说出这话倒像是驱赶别人。 端王却低低地笑出声道:“是么。” “他”说“你竟然不走。” 端王抬起头,目光是一份难得的温柔,或许是用的柳怜的身体,他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表情:“你期待我走么。” “他”突然惊慌,而后变得虚幻,紧接着周围都开始变得扭曲,结束了,这份虚假,等他醒来,就该和柳怜在马车之中了。 端王很自信,等到回去之后,他一定会和柳怜交换身体,凉凉的风从东边吹来,这是一种无形在告诉端王,只要去往东边就可以出去了。 可他刚迈出第一步,耳后就传出一声不舍:“怜儿。”端王猛然转身,是柳凝,她目光中含着泪,可嘴角却是欣慰地笑着。 端王惊骇,这片该是虚假,他为何在其中窥探了一丝真实。 那是在真实中都无法看到的东西。 端王一下子醒了,他撞到了马车的侧壁,发出了响声。 他眼前的柳怜果然也醒了,正如他所料,两人的身体交换了回来,柳怜的目光中有一丝担忧,端王面色如常道:“你见到了什么?” 柳怜见端王无事,也放下心了,只是她不知该如何说出,她没想到端王竟然有那样的过去,也没想到在那样的绝境之下会坚持那么长时间,柳怜知道未来,所以她抱有希望,可端王却不是如此,他完全不知道会有人找到他。 在那一片漆黑之中,端王曾经该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也是一种怎样的坚强,正是那种顽强地求生,所以才会等到别人救他吧。 端王见她面色纠结,就明白了,他不屑的嘲讽道:“那段只是过去,我已经不在意了,我则是梦到你大概八九岁登山的时候。” 柳怜惊讶了一下,那段记忆似乎并没有什么重要,如果有,那就是遇到一个完全看不清脸的凶煞,他完美和之后母亲吓她时说的端王重合了,于是她脑补端王就想到那个凶煞。 所以她曾经那么怕端王。 “确实没有什么,只是那时你遇到了我。”端王放低了声音,难得带了一丝温柔。 “啊!”柳怜的脸蹭得一下就红了,她完完全全没想到,他们居然会那时候就见过面,以及,原来脑补的居然就是端王! 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巧合! 端王不知柳怜想得是什么,他只是按着接下来分析道:“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个珠子,这佛珠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柳怜:“是佛子给姐姐的,说是可以静心,姐姐就给了我,可我带上就摘不下了。” 端王没想到源头居然是佛子,他想起那时他问佛子心中疑惑,结果被他一顿高深莫测的话说了过去,他忍不住捏紧拳头,浑身似乎要冒出有形体的煞气,骂道:“知徽,你最好祈福时间长点。” 远处的知徽忽然一冷,确实,最近天凉了,小和尚来了,恭敬对知徽道:“地龙已经通好了,佛子需要添火么?” 知徽摇了摇头:“还没有那么冷,再等等吧,不过要多准备些柴火,我要多留一段时间。” 小和尚惊喜道:“好,我一定要准备多多的。” 马车上的端王:“既然找到罪魁祸首了,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他吧,只是他现在在山上,为大楚祈福,不知什么时候下山,你可以等到那个时间么。” 柳怜急忙点了点头:“我可以,只是相府很复杂,我怕耽误端王您……” 端王道:“我交了兵符,近日无事,和那群人玩玩又如何。” 柳怜道:“那我有什么禁忌,我一定不会犯。” 端王的声音是难得的温柔,可他煞气太重,反而盖住了这份温柔:“我贵为端王,怎会有什么禁忌,你只需好好玩就行,我只是不愿意出门,但我并不在意你出门,你就帮我晒晒太阳可好。” 柳怜正是好玩的年龄,有端王的话,她眼睛似乎有什么在闪耀着。 和柳怜想得完全不同,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轻易地解决了,传闻凶煞的端王,居然这般好说话。 车外骑马的苏微云好纠结,他对自己没拦住端王后悔,他陷入一种诡异的脑内斗争之中。 两人之前都清清白白,可端王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和柳小姐一个马车,等回了京,其他人一定知道的,柳姑娘这名誉完全被端王耽误了。 可他又转念一想,要是端王喜欢柳姑娘呢,那柳姑娘的容貌绝色,就算是端王一见倾心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想多多接触柳姑娘呢,端王他长时间在边关,边关男女没那么忌讳,所以端王就只了解边关这种事,所以学得是边关么。 就在苏微云想到天边的时候,一侍卫突然靠近了他,那侍卫一脸八卦的表情,对苏微云道:“提督,我告诉你件大事,刚才车里姑娘在讨论,之前那群劫匪围着那群姑娘的时候,柳姑娘说端王心慕她。” 苏微云惊悚,自己竟然真的猜对了,难道端王久久不成亲,一有意思就要来了大的,真不愧是端王! 苏微云抬起头,既然已经确定了,他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只等着请帖到了就好,再有什么事也不会引起我的好奇了。 这时车壁突然传出好大一声。 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奇!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苏微云:我太难了,兄弟脱单非要这么刺激么。 ———————————————————— 传闻凶煞的端王,居然这般好说话。 端王:我只对你好说话,你要记住! 第29章 小憩 可惜到了最后,苏微云都不知道两人在马车里发生了什么,毕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马车那里打扰端王,哪怕是苏微云,他也不敢。 而在马车之,柳怜嘴角是止不住的笑,她想要去的地方太多了,光是想想都很激动。 可毕竟干想就仅仅是干想,柳怜没走过多少地方,她想不出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当初她还小的时候她父亲倒是出京为官,当时举家搬了过去,可那时她太小了,根本没记事,只能听着她姐姐给她讲。 不过她曾接着端王的身体去过边关,但那是她太过惊慌,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完完全全浪费了那次时间。 柳怜扁扁嘴,心道遗憾。 端王只见柳怜那巴掌大的脸上表情丰富,明明她面前什么都没有,却喜怒哀乐都清晰地露在他面前。 这就是活着么。 柳怜她被关了那么久,可时间却没有夺走她对生活的热爱,一听到可以出去玩,笑容是那般生动,仿佛在无声地告诉端王,这才是活着。 端王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沉默了下来,甚至那原本不经意含笑的眼,又似往日的冷冽。 柳怜忽然觉得马车中气氛一沉,她这才注意到端王的表情似乎并没有那么开心,她瞬间就慌了,怎么好好地端王就不开心了呢。 柳怜半是试探地唤了声他:“王爷……” 端王收敛心神,他目光再次移到柳怜身上,他见柳怜小心翼翼,可目光中却没有一丝畏惧,他心头一动。 其实他知道刚才自己有多摄人,可他习惯了,端王自小就身居高位,他根本不必在意其他人的想法,而后又经历那等事,他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 之后虽有苏微云当了他的友人,但刻在骨子里的独绝却难以改变。 端王心像是被一个小刷子轻轻扫过,他抬起手,想要摸摸柳怜的头,可心底却有什么阻止了他,于是他只说了一句话:“你不怕我。” 柳怜眼神无辜,可偏偏她的容貌是如此娇媚,偏偏有一丝勾人的味道,她却浑然不知,只是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端王你才不可怕呢。” 端王胸膛在微微颤动,低低的笑声从嗓子中传出。 他多余的话都没有多说,只是淡淡道:“你很好。” 柳怜完全不明白端王这是什么意思,可她却察觉到,端王身上骇人的气息似乎弱了许多。 她默默坐着,其实并不是不怕端王,或许他们要是不曾见过,或许她会畏惧,可她如此靠近端王,似乎在那煞气下的气息下嗅到一丝温柔。 他原本可以不帮自己的,就算交换了身体,柳府对他并不重要,甚至于他而言,只要端王挥挥手,柳府还不知会不会存在,只是他还是帮了自己,用了最好的方式,无声地在告诉自己,一让再让只会让自己失去的更多,乖顺地听从父亲只会让所有人都漠视自己,哪怕自己真的痛苦不堪,也没人在意。 端王给了她另一条选择,而这一次他和众位小姐被人压走,原本以他的本事离开轻而易举,可他等到了最后,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安全了。 这股无声的温柔,明晃晃地告诉柳怜,端王并不是凶煞之人。 尤其是她在幻象之中经历的那些,她已经对端王是十足的敬佩,现在她对端王已经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 回京的路很长,他们当时是快马加鞭,如今回去要载着一群姑娘,兼之有端王坐镇,反而不能那么着急。 可时间还过得很快,快要到了京城,柳怜对端王道:“我要下车了,我这次出来是为了办事。” 端王深知柳府混乱,此时柳怜出门怕也是因为柳府之间的争斗,他其实有点好奇,但他没有问,只是对柳怜道:“要是你需要我,可以来找我。” 柳怜顺从道:“是。” 端王敲了敲侧壁,马夫立刻停下了马车,柳怜从这里下了车,这里离她去的地方并不远,她放平心态,没有回头,直接走了。 在她走之后,端王唤来一下属,下属参拜道:“王爷。” “跟着她,护住她,其他不必多做。” “是。” 接着端王要坐回马车,苏微云的马却停到了他马车前,他干净利落地下马,而后就凑了上去,非要和端王挤上一个马车。 端王懒得管他。 马车又动了起来,端王轻阖了眼,苏微云轻哼一声,唤他道:“王爷你可别装睡,你把这事给属下交代一下,你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到这位传闻中的柳小姐。” 端王眉眼倦怠,漫不经心地交代:“鳞悟寺,见了一面,仅此而已。” 苏微云不满轻哼道:“你要不要这样决绝,你根本就不会睡觉,干嘛装成这样推诿我。” 可过了一会,没见到端王醒来,苏微云一惊,他怔愣地打量着端王,端王闭上了双眼,依靠在马车上,脸上是难掩的倦容,他原本煞气很重,可睡了过去,那份令人畏惧的感觉轻微了许多。 他竟然真的睡着了,苏微云不可置信,他跟在端王身边多年,端王对于睡眠的渴求有多么重,而他又多么难以入眠,这些苏微云不能再了解。 边关之时,有时夜半苏微云醒了,他起身出去,却见到属于端王的营帐永远都是亮的,他入帐询问,却发现端王在营帐之中一步步分析着局势,其他人都睡去了,可端王永远都会留在那里,分析细作递上的信息,以及盘算着接下来要用的兵法。 战场之上用兵如神哪能如传言那般信手拈来,其实那都是端王年复一年对局势的把控,他用着比别人多十倍的精力,所以其他人的行动几乎都落入端王的天罗地网。 那时他就是大楚的军神,也是敌国惊惧之源。 可天下终于平静了,端王却永远失去了睡眠了,苏微云为此找了找了不少名医,可名医只能说这是心病,药石无医。 苏微云这时才知道这是端王从皇宫带出来的心病。 所以这平静的小憩对于端王而言,这是多么艰难。 苏微云不敢说话,到了一处,府尹正等着他们,早有人通知府尹他们回来了,府尹于是早早等着他们。 和府尹一起等得还有那群姑娘的家人。 苏微云没有叫醒端王,只是独自下车,还未告知府尹,府尹就道:“不愧是提督大人,这等本事,乃是大楚之福。” 苏微云皱了皱眉,直接说道:“是有人狭义心肠,救了他们,我们只是把姑娘送回来,万幸是很及时。” 第30章 明悟 苏微云没有揽功的习惯,过去没有,如今更不可能有,他去的时候这群姑娘已经自救了,但属下告诉他,这群姑娘能得救,完全就是靠着柳怜的口才以及白衣公子的善心。 他们做的仅仅是把她们带回来。 府尹见苏微云面带寂寥,并不在意这次功劳,他不好多说,只能嘿嘿一笑。 失踪之事并非小事,尤其涉及到这么多官员,早有人将此事捅到了皇帝的面前。 就在端王他们出京的时候,皇帝听后,大为震怒。 府尹早就知道这件事,他一直忐忑不安,京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而他身为府尹,却一概不知,若没有端王出手,他怕是要用鲜血来平息皇帝的怒火,而如今端王却插了手,无论结果如何,他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而端王他们安稳地回来之后 ,他一直空悬的心才放松似的落了下来。 其他先不说,仅仅是这救命之恩,府尹就刻在了心上。 可苏微云却不知京中的事,他心中挂念着端王,见姑娘都被送了回来,各位官员已经领了回去,他对府尹道:“本官要回去了。” 府尹见他什么都不知道,连忙把京中事跟他提了一句,苏微云听后,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这等大事原本就瞒不住,圣上知道只是早晚的事。 只是能在京中掳人又在他们出现之后全都自杀的人,绝非普通的劫匪这般简单,就是不知是哪位殿下的手笔,苏微云望着远处,恐怕在这厚重的城墙之中,一场阴谋已经开始了,而端王恰搅乱了这场阴谋。 一场阴谋在没有开始的时候就戛然而止,苏微云心道,不知幕后之人要如何气愤。 他无奈地笑了,怕是端王接下来要被宵小打扰,不过端王从来都不怕阴谋,他都能猜到的事,端王不可能猜不到,但端王还是参与了,这个意味可谓是十分明显。 不过既然端王有这个闲心,苏微云不免好奇,这一场场好戏,最后的结局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微云和那群官员周旋完就回到了马车之上,一上车,端王早就醒了,他目光很沉,像是藏着万丈深渊,这马车上都有那种压抑的感觉,端王似乎在想什么。 苏微云忍不住问:“王爷这是怎么了,难道舍不得那位柳姑娘走。” “很神奇,似乎她能治疗我的失眠。”端王并没有直接回答苏微云,而是突兀地说出了这段话。 苏微云其实在刚才端王睡着的时候,就十分好奇,心中隐隐往这一方猜测,而如今端王说了出来,他还是惊讶了一番,以至于他说话的尾端都有一点不可思议的颤抖:“果然是柳姑娘的功劳。” 而后苏微云踟蹰地问道:“那个,我能好奇一下么,柳姑娘使用什么法子治的?” 大概是佛珠的缘故,他才能安稳地入眠,可如今告诉苏微云,不知苏微云要怎样想,端王想到苏微云要是知道他变成一个姑娘…… 不,端王拒绝这样想。 于是他面部红心不跳地道:“此事只有我们知道。” “哦。”苏微云意义不明地笑了笑,接着他又问:“那王爷你什么时候求亲?” “求亲?”端王一向狠厉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迷茫。 苏微云见到端王这般,心中有种不好的猜测,他沉默了片刻,而后才艰难问:“京中的小姐明日大概都知道柳姑娘和王爷您的事,王爷您不会还么考虑这回事吧。” 苏微云大概是把端王这辈子的迷茫都见了一遍,果然,端王又疑惑问她:“我和柳姑娘有什么呢事么?” 苏微云面带笑容,咬牙切齿地说:“王爷您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单独上了柳姑娘的车,然后一直和她呆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你告诉我你们什么都没有,你觉得谁能相信!” 端王绝不是给自己找闲事之人,能做出这样离奇的事,那必然有与众不同的理由。 苏微云想不到,按照大楚的礼仪,除却夫妻亲人之外,单独一对男女坐在一起,怎么会没有关系。 端王沉默了半晌,而后问:“你给我重新讲一下大楚的礼仪。” 苏微云僵硬着笑容,压制住火气,终于缓缓把大楚的礼仪重新往端王脑袋里灌了一灌。 端王听后,他难得的没有言语。 于众人而言,端王煞气冲天,血色几乎就凝聚在他周边,所以没有人敢主动靠近他,除了太后和苏微云,但苏微云和端王相处的时间很长,他明白了一件事,端王并非讷言之人,相反,他很会言语,只是世间没有一人能让他用心说话,相对于言语,武力更能快速地解决问题,所以他很少用言语辩驳。 而苏微云对于端王则不同,他难得算是端王的朋友,所以他相对于其他人,也更了解端王。 端王绝非如此沉默寡言之人,难道他真的误会了,那端王简直是耽误柳姑娘姻缘。 而如同苏微云所想,端王的确认难得愧疚了一番,他想起苏微云没来之前,他用柳怜的身体承认自己和柳怜的关系,而后又让柳怜和他坐上了同一辆马车,要是柳怜日后坏了名声,那就是他的罪过。 要怎样才能拯救一个女子的名声,对于如今大楚的风气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刚才苏微云重中之重的强调了名节对于女子的重要。所以现在端王思考很艰难,哪怕是在战场上,端王都没有像现在这般为难过。 一直等马车到了端王府,他都没有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苏微云这后半途见端王凝神静思,就知道这事还真是麻烦万分,等下马车后,端王毫无意识地往前走,苏微云忍不住伸出手,搭在端王肩上,端王眼中仍藏着一丝迷茫,苏微云还是提醒道:“王爷你不懂,可柳姑娘不会不懂,她却是亲自邀请你,容你放肆,是不是柳姑娘爱慕你呢。” 这话像是点燃的烟花,乍然在端王心中点亮,一下子照亮灰色的心脉。 这的确是给端王一个想法,他大步回去,坐在书房之中,思考这件事的可能。 而被他遗忘的苏微云表示:有了喜欢的人了不起么! 邀请柳怜上马车是自己做的事,可柳怜不会不懂,可上车之后她并未提过,是不是她对自己并不厌恶。 柳怜自从十一岁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小院,她一个人被关在空寂的小院之中,只有她姐姐在照顾她,可她的内心怕是一片寂寥,而自己因为佛珠的力量出现在她面前,帮她解决了麻烦,而最能说服端王的,那就是对于柳怜而言,她似乎从来都没怕过自己。 佛珠回溯的记忆之中,十九岁那是他最暴戾的时候,可柳怜却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她或许瞳孔中有一丝颤抖,可她还会无畏地回答他。 柳怜和其他人,的确是与众不同。 要是她是端王妃,那…… 端王自嘲心道,果然,他并不厌恶,甚至隐隐有种别样的期待。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心也空空地落在她身上了。 真是奇妙。 不过他自己知道的确实太晚了,他该想到,要是其他人和他换了魂,借用自己的身体做些东西,他又岂会让那人舒服,他会让那人注定后悔,但柳怜却不同,他不但不厌恶,甚至给她指明了更好的作为端王活着,端王这才明悟自己的心思,他嘴角一僵硬,要是早明白一点,他原本该送柳怜上山。 不过柳怜去的那座山是国师所在的地方,国师是皇帝最为信任的人之一,当初不知什么缘由不再出山,但皇帝却派人特意护着那地的安全。 所以以那座山为中心,四周并没有所危险,而柳怜身为丞相的女儿,想要去见国师,也很是轻易。 所以他的关系完全有点多余,这对于在战场上算无遗策、所向披靡的端王很是不可思议。 或许是活了多年,难得动了心,却没有丝毫经验,端王反而略显笨拙。 * * * 林素回了家,林夫人眼角通红地过来迎她,口中都带着哀泣:“素儿,对不起,我没注意周围,还好你回来了。” 林素心里一酸,她抱住了母亲,带着哭腔道:“娘,我好害怕啊,我怕自己回不来。” 母女两人互相抱住,低低的哭泣声过了许久才停下,等她们哭完,林提督心疼道:“还好素儿你回来了,这真是该感谢端王和苏大人了。” 林素眼角红红,可语气中却带着十足的坚定:“才不用些端王和苏大人,我们是柳姑娘救下来的。” 林提督眉间一皱:“你这是说什么胡话,柳姑娘比你还小,她的力气怕是没你大。” 林素见林提督不信,就行云流水地把她被抓之后的事和父母讲了一片,等她讲完之后,林提督和林夫人都万分震惊,完全没想到,该是活在宅门之中的女孩子,居然有这份勇气。 只是,林提督那川字型的皱纹又深了下去,他忧虑想:“能在那个时候出现救下你们的白衣人,究竟是谁呢。” “我才不管那白衣人是谁,我就知道,柳怜才是从头到尾都把我们救下的人。” 林提督道:“是是是,柳姑娘劳苦功高。” “不过柳姑娘亲口说端王爱慕她,而之后端王果然出现而来,偏偏要和柳姑娘一个马车坐着。” 这话彻底震惊到了林提督,他脑子里全是端王难道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端王:我也觉得我快成亲了。 柳怜(冷漠):全是错觉。 第31章 见国师 端王如今年纪确实不小了,一直没有成亲这件事广为诟病,这件事几乎成了太后的心病,但端王常年不在京,太后也不好多做些什么,如今端王回来,太后就匆匆忙忙举办了宴会,这意味不可谓不明显。 而端王除却那无人能及的战功,还有尊贵无比的身份,可即使是这样,众人也因为畏惧端王的煞气不敢靠近,而在这样的循环之下,端王对于女子更无兴趣。 如今她女儿居然说端王有了心慕的人,这是要惊掉大楚多少人啊。 林都尉面色复杂,他知道女儿不可能骗自己,但还有一点点难以置信,语气中都有种碎掉的破裂感:“你确实么。” 林素她也知道端王的故事,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能相信,不过,她面色一凛,目光锐利,质问林都尉:“你是不是没有见过端王,全是靠流言跟我讲的,我见了端王,他很温和,和柳姑娘很配呢。” 林都尉:我听到了什么,怎么感觉女儿经此一事,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要没了呢。 而且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柳姑娘和端王很配,柳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在女儿的话里,林都尉难得对一个女子产生好奇。 如同林素与林都尉讲的一般,其他女子也将这些事告知了父母,他们的父母都惊吓到了,难道世间真的有一个女子能制住端王的煞气。 苏微云在归来之时有意压下被掳走姑娘的姓名,但柳怜临危不惧,兼之煞气缠身的端王居然为了见柳怜而压下一身煞气,而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甚至传到了宫中。 可远在山上的柳怜却完全不知京中之事,她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国师,而在一段段波折的结果下,她终于走到国师的居所。 国师的居所被皇帝重兵把守着,柳怜原本还想解释自己的身份,可她还没有说出口,一个小沙弥就出来了,说国师在候着她。 她心下一惊,没想到国师居然这般厉害。 国师原名早起丢弃,国师年少离家,一直是王家的忌讳,柳怜的继母王氏都不知道,而后他成了大楚的国师,却因出家的缘故,彻底和家中断了联系,但王氏当初年幼,不懂家中那些弯弯绕绕,她只知道国师虽出家了,但小时曾哄过她,所以她经常偷偷让乳娘带她去他去加的庙宇,偷偷见他,因而国师虽是断绝凡尘,可他对王氏很好。 当初王氏私下爱慕上了柳怜的父亲,国师就曾阻止,可王氏一心被爱情迷住,听不进别人的劝阻,到了如今,也只能说声唏嘘。 不过柳怜听闻这件事之后,心底又给国师记上一笔,对于别人,国师倒是算的清楚,可对自己却是糊涂。 要不是他这糊涂,自己或许命运会有所不同吧。 领着她的小沙弥在打量她,她注意他闪烁的目光,不禁好奇问道:“我怎么了?” 小沙弥没想到柳怜如此直率,连忙道:“小僧确实好奇,师父之前算出施主来了,连忙让小僧过来迎接,之前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呢。” “是么,很多人来见国师?” “是啊,不过国师一般不会去见,而且就算破天荒的见面,他也不会留人太长时间,一炷香大概就让人走了,就连陛下都是这样呢,这次国师让我收拾出来客房,所以小僧才会好奇。” 听了这话,柳怜才深刻感受到知徽话中的意思,他说他师父知道错了,所以一直在山上,作为惩戒,不会下山,她心绪复杂,虽然她厌恶国师,是国师的话才有她曾经可悲的命运,可国师自己就在惩罚自己。 柳怜有通天的恼火,可见到这山顶勉强能住的院子也释然了。 他确实在为自己的错过反思,而且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自己的父亲,国师曾找过自己的父亲,可父亲依旧没有把自己放出来。 这样想下去,柳怜对国师的怒火又下去了一层。 不过一进来,她还是不免想起那几年过得日子,面容不自觉绷紧。 小沙弥没想到她的脸笑容浅了些,他一时怔怔的,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两人陷入了沉默。 小沙弥心里很不好受,他时常替国师下山,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可没有一个,能让小沙弥脸红,他原本想对柳怜说,她的到来有多么重要。 可柳怜却更难受了,小沙弥修行不够,美人蹙眉,他完全陷入了失措中。 国师住的不远,小沙弥还没想好要怎样哄好柳怜,柳怜就到了门口。 “进来吧。” 老迈而又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柳怜一惊,王氏说这个哥哥其实和她差了不过十岁,可王氏虽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她却还没有这般。 柳怜有些失措,但她还是推开门,而小沙弥没有跟进来。 这个屋子很大,大概是放置佛经的地方,一层层的柜子摆在屋中,檀香味在屋中飘散,散到了柳怜的身上。 但屋子却没有丝毫的整齐,错落的佛经几乎铺满了房间,桌子上、地上都没有放过,柳怜有点不可思议,传闻让帝王都为之敬畏的国师,书房居然这么乱。 不过倒是留了一条路,让柳怜走过去。 柳怜沿着国师流出来的路,走了进去,她心脏砰砰跳,终于见到一切的罪魁祸首,不紧张几乎是不可能的。 国师他大概五十岁的模样,戒疤留在了头上,而眼角是细细密密的皱纹,嘴角下耷着,一副丧气的模样,而身上的衣服倒是很干净,可却穿得随意,他毫不在意礼法,直接坐在了明显推出一小块地方的桌子上。 柳怜从来只听说国师如何厉害,可真见到难免失望,没想到自己的命运竟然会被这样放浪形骸的人决定,她不禁一阵阵的窒息。 柳怜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话了。 她总觉得这一次出来太过魔幻,先是被掳走,后来又遇到这样的国师。 国师却没没有在意柳怜细腻的心思,而是直白而又冷硬对她道:“断定你命运的事,对不去,是我太固执。” 国师语气很坚决,甚至有一种你爱咋咋的感觉,柳怜怒火一下子就冲上了脑子,但她因为过去,不会大吵大闹,她先是嘴角一僵,而后语气冰冷,目如寒星道:“真不愧连陛下都敬畏的国师大人,我这等蝼蚁般的命运的确不值得您道歉。” “你不是蝼蚁,不过才对不起。” 似乎她自己给国师的开解,全都因为听到国师的话尽数破裂,哪怕国师清晰的老迈虚弱声音都拯救不了他。 要不是为了王氏,她想转身就走,但她为了大局忍住了:“道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国师大人,你既然这么厉害,不如帮民女解决一件麻烦事。” 柳怜来这里就是为了王氏,原本她还想委婉地去说,可她又想到国师到了这个年纪,怕是算无遗策,那她本身也就没有什么瞒下去的必要,单刀直入怕是更好。 但被国师一激,她说得更快了。 国师很是配合的点了点头,道:“那我也写封信,交给门外的知麟,知麟他帮我走过京中很多地方,有我的心,加上他,王氏会没事的。” 柳怜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过于无力,她从来没想过,过于顺遂的配合有时会比大吵大闹的不配合更让人心力交瘁。 然后两人静静相望,柳怜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声音都快有些虚弱了:“纸墨笔砚在哪?” 国师指着一个方向,那方向只需要走几步,柳怜见一动不动的国师,自己走了过去,但并不顺畅,佛经被扔的到处都是,柳怜对它们存在敬畏,于是躲开它们耗费了很长时间,等柳怜取来,国师取来了这些,刷刷几笔,将信放在了信封里,交给了柳怜。 他目光很静,但柳怜读懂了,国师的意思是她可以走了。 她从来没想过,和国师的见面会是这样的感觉,国师的怪异让她完全没有再来的心思。 她取了信封,转身离开,但走到门边,她还是道:“这些佛经是佛门圣物,大人既然是国师,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她说完就走了出来,门外,小沙弥在等她,她从国师知道了他的名字,于是道:“知麟,你能陪我下次山吗。” 知麟手足无措,甚至有点脸红,过了一会,他才说:“好。” 今日已经晚了,柳怜从这里睡下,一夜她都没睡好,梦里全是国师那高高在上的姿态。 柳怜做了一宿的噩梦,第二日早早醒了,她熟练地找到了井水,打了盆水,冰凉的水一下子驱散了她的瞌睡,她彻底醒了,等她收拾好,知麟出来了,他拿了一件老旧的斗篷,支支吾吾给了柳怜,柳怜却只觉得这个孩子真可爱,心道,那些过错全是国师的,确实和知麟没什么关系,于是道:“我们走吧。” 知麟激动道:“好,我们一起走。”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柳府,柳怜把信交给知麟,知麟他曾代替国师出山,京中大部分贵人都认识知麟,丞相亦是如此,而他看了国师的信后,最后让王氏出来了。 而国师不知写了什么,知麟居然留了下来而柳怜回府之后,见柳凝在门后候着她,可她脸上全是凝重。 柳怜有种不好啊的预感,结果下一刻柳凝表情沉重:“你和端王究竟是怎么一会事。” 第32章 求亲 “端王?”柳怜眼中疑惑,“我们能有什么关系?” 柳凝想起京中的流言蜚语,她叹息一声,挑了些不那么难听的讲给柳怜,柳怜听后,才恍然大悟。 其实她读过女戒,只是这几年都在院子里,她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加上和端王交换身份,想法更是有了改变,所以端王在用她的身体请他上马车的时候,她没有觉得丝毫不对。 不过当时是为了交换身体,可如今回了京,却难以解释,柳怜见柳凝过于担心自己,她脖子一抻,几乎是赴死的态度,道:“我和端王确实有关系。” 反正她的名声就没好过,出门一次,除却病小姐这个传闻,就是为祸夫家这件事。 柳怜隐隐有种感觉,日后还要和端王交换身体,恐怕接触更多。 这个似乎更能让众人接受,不过到了最后,端王拒绝了她,那也是自己的问题,债多不压身,柳怜竟有种无所谓的感觉。 大概昨日是被国师气到了,毕竟罪魁祸首都那么随意,柳怜几乎脑子一热就这样说出来了。 柳凝完全被这个回答震惊到了,她举起颤抖的手,还没指向柳怜,心口就是一阵的烦闷,而后昏了过去。 柳怜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她连忙扶了一下,可昏倒的人很沉,要不是她以前吃过那等苦,也接不住自己瘦弱的姐姐。 惹云就在一旁,见到这一幕,连忙过来当个搭手,她们一起把柳凝扶了回去,柳怜在旁边照顾柳凝。 她坐在杌子上,给她姐姐一遍又一遍洗着手帕,帮她擦脸。可她的心却愧疚的难受,她姐姐待她很好,要不是她姐姐,柳怜早就死在小院子里了,可她却瞒着她,还找各种理由,其实她想承认,可她还是太懦弱了。 她姐姐还是醒了,她姐姐脸色苍白,可还记挂着柳怜的事项,睁眼一见到柳怜,急迫地问:“你和端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怜也厌倦了欺骗柳凝的日子,她起身走到门前,见没人在此,又关门回来了。 她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缓慢而又认真道:“我曾和端王交换过身体,所以我们之间才有关联。” 柳凝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柳怜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柳凝,柳凝终于明白她妹妹有几次变化那么大的原因了。 两姐妹同样都沉默了片刻,柳怜惴惴的,怕柳凝说自己瞒着她,结果柳凝只是环住了她,脸窝在柳怜瘦削而又几;精致的肩膀上。 她没有听到姐姐哭泣的声音,可肩膀却湿了,而姐姐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对不起,一直都是你在受苦,对不起,我明明才是姐姐啊。” 柳怜心中不知道被什么波动了,心酸和委屈交错,两厢搅拌在一起,苦不堪言,这些原本就压在她身上,如今告诉了姐姐,自己终于解脱了。 最初这件事就该告诉姐姐,可自己害怕姐姐会担心自己,但如今她没有这种想法了,与其让姐姐平白无故地担心,还不如让她知道事实的真相。 她并不喜欢一直瞒着柳凝,如今她打破曾经的魔怔,终于直率了一把。 也彻底解脱了一把。 柳怜安慰柳凝:“我之前曾见过佛子,佛子他似乎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但他却没有多说,想必不会影响我。” 柳凝几乎立刻就想到那次在鳞悟寺,柳怜和佛子单独见面,难道就是说的这件事。 于是柳凝面带犹疑,声音中透着虚弱和坚决:“那你为何会昏倒。” 柳怜目光一下子就重了下来,她在斟酌,要如何与姐姐解释,当时她都无法接受,不知念着自己的姐姐能不能接受。 她准备好了言辞,徐徐地说了出来,柳怜的这些话,彻底打破了柳凝的认知。 原来那些柳怜曾经受过的苦,居然全是国师的错过和父亲的无情。 她其实已经对父亲完全失去了信任,可柳怜的话,无疑是在彻底地击碎。 柳凝拍了拍柳怜的肩膀,她想安慰柳怜,可什么话都说不出因为没有任何话能抚慰承受这么多年苦楚的柳怜。 “其实我没事的,反正我现在也出来了。” 柳怜状似无所谓地道。 柳凝一笑,可眼底并无温度,她声音都透着几分凉意,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你从来都是这样善良。” 柳怜总觉得柳凝有点不对劲,但她有点害怕柳凝如今的表情,根本不敢询问。 过了几天,京中的传言更重了,而柳相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甚至有同僚在柳相面前打趣这件事。 “原来相爷病弱的女儿竟然才德兼备,又是端王的心上人,养女儿养成相爷这个样子也是登顶了。” 这话听起来倒是一副敬畏的样子,可实际上那官员却是在明嘲暗讽,这人和丞相有仇,奈何丞相事事做得还算圆润,他找不到地方挑刺。 这一听闻柳怜的事,连忙过来讽刺一番,毕竟传闻虽是柳怜救了众人,可实际上也告诉所有人她年纪轻轻就能从家中跑出去,实在是不遵礼法。 这也意味着丞相的教育有疏漏。 等回了府,柳相这才反应过来,柳怜出府,第二日国师的信就到了,这其中没有王氏什么事简直是不可能。 他又想把柳怜叫回来,又想把王氏叫回来,可还没有叫人就有人来了。 来人一身白衣,丞相心一跳,此人正是大皇子。 大皇子是皇后养子,身份不可谓不尴尬,原因是皇后在收养之后生了自己的亲子。 这养子也就疏于照顾,但大皇子寄情山水,不喜朝堂,在朝中也是一个中立之人。 今日前来不知有何事。 柳相依旧是一如寻常的伪笑,他见到大皇子,先是跪拜了一番,而后说话:“殿下来此,柳府真是蓬荜生辉,只是不知殿下因何而来?” 大皇子言笑晏晏:“今日前来,本殿正是求亲而来,本殿生母,曾与柳凝姑娘的母亲是手帕交,曾约为儿女亲家,相爷不会忘了这件事吧。” 一滴冷汗从柳相额间滑下。 第33章 定局 大皇子母妃早死,所以他成了皇后的养子,而他母妃活着的时候,确实和柳凝母亲关系很好。 柳相是知道这件事的,大皇子一说,丞相久远的记忆回了笼,隐约想起了那位逝去的夫人曾向他提过一句。 他当时不以为意,但不忍拂了夫人的意,于是笑呵呵地应下了,却没想到数年之后,大皇子会找上门来。 换成任何时间,丞相或许都不会这么为难,但如今丞相他刚和二皇子结盟,转身就把大女儿嫁给了大皇子,这种意味很容易让这份刚建好的联盟坍塌。 丞相脑中转了许多,结果就是他绝不会同意这件事,不过这位皇子与其他皇子不同,他身份尴尬,又无权势,丞相如今身居高位,虽非皇族,但他的势力远高于大皇子。 所以他神态中带着半分的轻视:“殿下,纵然您与凝儿有这份婚契,可今时不同往日,凝儿是断不可能嫁给殿下的。” 大皇子却没有生气,丝毫没有被羞辱的感觉,丞相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大皇子漫不经心地从袖中抽出了一物,丞相曾见过许多从次,可却从来都是众人大张旗鼓地拿过来,而非如今这般随意地把弄,大皇子当着丞相的面展开了圣旨,而丞相却只能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皇子口中念着皇帝的旨意,丞相一阵心惊。 皇帝居然会给这个并不受宠的皇子圣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丞相感拒绝大皇子,但他没法拒绝圣旨,只能接下圣旨,待丞相接下圣旨之后,大皇子就离开了,他知道丞相不太像见他。 走出相府,他上了马车,上面有一人在等他,是当初救下柳怜的黑衣人,他半跪在车上,言辞恭敬,对大皇子道:“殿下离开之前,说是要和丞相讲道理。” 大皇子随意一做,伸直了身体,半靠在马车上的软枕之上,随意道:“遇到讲理的去讲理,可丞相可不是个讲理的,那本殿下也只能用点硬道理了。” 黑衣人:…… 黑衣人心中尚有疑惑,顺路问了出口:“陛下为何会给殿下这份圣旨。” 大皇子撇嘴一笑,原本平和的脸失去了表情,渐渐冷淡:“父皇虽然老了,可眼睛又不瞎,丞相与我那二弟弟交好,他岂会不知,他把丞相的大女儿许给另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是故意把这份联盟打乱。” 皇帝当初能夺得高位,经历过极为凶险的争斗,而当初的皇子,十不存一,经过这种争斗的皇帝,又岂会不知皇子和大臣心中的心思。 “我不过是父皇手中的棋子,他听闻过我与柳小姐有过婚约,所以有了算计,可这件事早就随着我们两人母亲的离去消失了,我甚至连柳小姐的长相都不知道。”他自嘲着。 黑衣人听出大皇子心中难得的愤懑,他不禁劝道:“京中皆传柳姑娘是旺夫益子之人,又是夫人友人的女儿,想必是个出众的女儿。” 大皇子身在京中,怎么可能没听过柳凝的传闻,他听了黑衣人的劝解,反而更为惆怅:“本殿之前在京的时候,曾见过多少媒婆前去相府,柳姑娘原本该嫁个好人家的,可惜她上面有后娘和姨娘,这两人相当霸道,一直压着她的亲事,以至于到了现在都没嫁出去,前一阵倒是有捕风捉影的,说柳姑娘要嫁给一个商人,丞相之女,嫁给一个商人,也多亏丞相自己敢想。” 黑衣人道:“相爷虽位居高位,可惜后院之事一直都是不清不楚。” 大皇子微眯着眼,嘴角透着不屑:“明君和名臣,自古只能存在一个,父皇他相当流传千古,自然不会留一个名臣。” 黑衣人叹息,京中都传大皇子只喜字画,是个雅士,可黑衣人侍候的时间长,怎会不知大皇子的清晰,大皇子对朝中之事有很清晰的认知,他知道要是自己表现过于突出,皇后不会多留他的。 所以他只会喜欢字画,也只能喜欢字画,不过时间长了,这样的欺骗似乎真把自己骗了过去,如今他对那些权势,竟半点提不起兴趣。 不过他却依旧保持对朝中之事的警戒与敏锐,就像他口中的丞相,于大楚而言,这位丞相比上过于不足,但私心过重,可他凡事作不出皇帝的手心,如此这般,反而被皇帝重用。 大皇子看得通透,才不免心凉,似乎一切东西,仅仅是皇帝手中权力的棋子,而天下百姓,对于皇帝而言,却并不重要。 浑浊的世间,或许通透之人才最为痛苦。 “殿下,要准备什么送给丞相?”黑衣人只得换一个话题,大皇子思忖片刻,而后淡淡道:“随意准备些吧,看起来贵重就好。” 说完他就阖上了眼,可不知想到了什么,随后就睁开了眼睛,仔细交代着:“丞相是丞相那份,但要单独给柳姑娘准备一份,要告诉柳姑娘,大皇子府欢迎她。” 黑衣人:“是。” * * * 柳凝在考虑京中的公子,她深知她这个时候,不能再从柳府待下去了,王氏和文氏注定斗得飞起,而她要选择一个公子,一个能把妹妹带过去的公子。 可无论她选了多久,都没有合适的人选。 毕竟近日的局势实在是过于复杂。 有什么公子和丞相、端王没有过节,而王氏又能同意的呢。 …… 答案微乎其微。 柳凝几尽崩溃,谁知道她这个可怜的妹妹,会有这样离奇的经历。 可她没有继续想下去,柳相派人过来了,下人知道以后柳凝就是未来的皇子妃,于是他恭敬了许多:“大小姐,相爷叫您过去。” 但这样反而让柳凝心惊肉跳,相府的众人是个什么样子她岂会不知,可今日这群人的眉眼却极其的低顺,这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在一旁的柳怜也知道了这件事,她在那边看着兵书,听到柳凝这边的动静,急切地过来,柳怜仔细打量着下人,眉目一凛,隐约有几分压迫的感觉。 毕竟借用端王的身体那么久,总不能事事都用自己原本的性格,为了瞒住众人她废了好大一番力气。 下人只觉得柳怜身上是少见的威严,明明没有表现出愤怒,却令人害怕、他不自觉说:“似乎和柳姑娘的亲事有关。” “沈灼又来了?”柳怜有点傻眼,上次可以说是完全消去沈灼的念想。 下人:“和沈公子无关,似乎是另一位公子。” 柳凝道:“罢了,先不必说了,我去去就回。” 第34章 姐姐成亲 柳怜坐在屋中等着柳凝,她心底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似乎她和姐姐出门之后,麻烦的事一件堆着一件,她其实期待姐姐嫁出去,可她又怕姐姐未来的夫君不是良人。 就比如沈灼,她们艰辛地解决了沈灼这件事,还没清闲两天,就有了下一桩亲事,这速度地让柳怜有点窒息。 她心中焦灼,来回踱步,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焦虑,她生怕姐姐回来告诉她,我要嫁人了,嫁的是京中的恶霸…… 她不能不这样想,王氏的确承诺已经不会为难他们了,可暗中会不会为难这件事就不得而知了,而且秋氏和文氏一直蛰伏着,只等咬上她们一口。 这样想下去,她的手都忍不住的发抖,没有办法,她只能到桌子旁,倒了一杯热茶,可她的手太抖,热茶淋出来不少。 她没有心思在意,端起杯子,暖着手,热度透着掌心,传到了心脏上,熨帖着惶恐的心思。 她勉强镇定了下来。 柳怜一口饮尽,接着出门,甫一推开门,柳凝回来了,她神色怔愣,似乎是不可置信,又似乎是莫名其妙。 柳怜连忙迎上,将柳凝扶回了屋内,她见柳凝这般神色,她都不敢多问,只能等着柳凝回神。 少顷,柳凝终于对她道:“母亲和大皇子的母后交好,曾许过儿女亲家,今日大皇子来了,说要娶我。” 柳怜拧着眉,惆怅道:“父亲不会同意的。” 柳凝:“他拿着圣旨来的。” “什么?”柳怜惊呼,除了三皇子和七皇子,皇帝几乎是漠视其他众位皇子的,但柳凝的意思很明白,是皇帝赐的这场亲事。 电光火石之间,她很快就反映了过来,她骤然间抓住柳凝的胳膊:“这件事或许是真的,陛下或许在敲打父亲,纵然二皇子不被陛下重视,但陛下绝不会喜欢自己的臣子和二皇子离得太近。” 可她一说完,柳怜就后悔了,圣旨一事,不容反抗,原本姐姐只需安稳做皇子妃,可她说话不过脑子居然把这鲜血淋漓的现实说了出来。 柳怜说完之后,只能悄悄注视着柳凝的神色,可却让柳怜大惊,柳凝没有丝毫生气亦或是愤怒的模样,她只是陷入了沉沉的思考。 但她察觉到柳怜盯着她,她面带不忍,又有一丝坚决:“谢谢你,明明我才是姐姐,却要你帮我思考这些,或许我这一辈子活得就太犹豫却还不自知,所以才会这样坎坷,所以我会嫁给大皇子的。” 柳怜还想说些什么,柳凝伸出食指,抵在她的唇上,柳怜这才发现,她姐姐的指尖很凉,柳怜心一疼,如今天气虽凉,可现在还是白日,姐姐身上怎么会这么冷。 这个动作止住了柳怜任何想说的话,她眼中含着泪,忍不住侧头,那泪水顺着眼角成滴的落了下来,打湿了睫毛。 大皇子也绝非良人,他是皇后养子,而皇后亲子七皇子与他关系并不好,要是七皇子成为帝王,会怎样对付他,可他却没法反抗皇后,如果现在失去皇后的庇佑,三皇子也不会留下他的。 这种可见的结局几乎定死了大皇子的未来。 而自己的姐姐,却要嫁给他了。 “其实大皇子也没你我想的那么惨,我曾经见过他,他为人文雅,作为夫君,也是好的。”柳凝面色平静,一点一点说了出来。 柳怜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说:“好。” 聘礼如流水,入了大皇子府,全京城都知道柳相的女儿柳凝嫁给了大皇子,而妹妹也跟着姐姐一起去了。 临行之前,柳菱从喧闹中把柳怜拽出来,支支吾吾对柳怜说:“我和母亲算是谢谢你了,以及去了大皇子府可不要在相府那么猖狂,父亲毕竟是你父亲,所以不会对你做些什么,可皇室那群人和家里不同,生杀夺予,不过片刻之间。” 柳怜:“谢谢。” 柳菱:“我没有特意嘱托你。” 柳怜:“那还是谢谢你。” 柳菱:“你快跟着去吧。” 柳怜心道:柳菱这算是因为自己待她们好过,就要还回来么。 接着她要走到姐姐身旁,她瞥到柳若,柳若打扮地很美,她没有看到柳怜,可却艳羡道:“原来嫁给皇子就会有这样的阵势,真好。” 柳怜装作没听到,回到了姐姐身旁。 这一天都很折腾,她要陪姐姐早起,一路上都跟在姐姐身旁,而她姐姐怕她容貌惹出事,早就在前几天教她“化妆”,告诉她如何更平凡一些。 毕竟过于娇媚,对于常常能遇到宫中人的柳怜而言,并不是好事。 柳怜陪姐姐劳累了一天,直到半夜,大皇子的府中依旧有觥筹交错的声音,她厌恶这种声音,跟着惹云要回屋,可却瞥到一个熟人,是沈灼,他倚在角落里,阴影遮住了他的身形,要不是柳怜恰好走过这条路,她几乎看不到沈灼。 原本她不该管的,她和沈灼原本该是不认识的,可沈灼喝多了,昏昏呼呼半靠在墙边,看样子不会醒了,天已经开始凉了,要是不管,说不定他就该病了,她只能唤来一个下人,帮忙扶到一个空屋里,可一路上沈灼并不配合,下人他面色为难。 柳怜也很焦急,大皇子府中的下人其实不多,而今日他们恨不得一个人当成两个人用,如今大厅正忙着,这个下人还牵挂着前面,而沈灼还拖着他,纵然柳怜是夫人的妹妹,下人也难免没有怨言。 就在柳怜头疼的时候,一个人伸出了手,扶住了沈灼,柳怜定睛一看,居然是四皇子。 可如今的她原本是不该认识四皇子的,她只能说一句多谢,四皇子看起来几乎是没喝酒的样子,他一双眸子如寒夜的星子,冷淡而又薄情,和那日在天闻阁所见相差很大。 柳怜只能指着一处,小声道:“在那个方向。” 四皇子和柳怜终于把沈灼弄到了屋中,沈灼却还是吵吵嚷嚷,最为尴尬的是,因为沈灼躺好了,他口中的话清晰可闻:“柳姑娘,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要是方法错了,我可以改,你告诉我哪里错了……” 柳怜想起姐姐说过四皇子曾送过姐姐回来,她急忙瞥了四皇子一眼,结果四皇子那冰冷的神色几乎可以凝成霜雪。 …… 柳怜似乎知道了什么。 她不敢多留,连忙走了出去。 路上遇到了惹云,她微一蹙眉:“惹云姐姐,你不在在姐姐身边……” 惹云脸一红:“大皇子陪着小姐呢,我们就退下了。” 这话说完,柳怜呆愣了一下,有片刻的恍惚,而后像是明白什么,有点失落的回去了。 大皇子知道柳怜要来这里,特意为她准备一个院子,这个院子位置很好,不偏僻却很为静谧,她刚到院子里,就见一人站在那里,柳怜心一跳,是端王。 她记得端王的身形,月夜之下,端王的身姿尤为深刻。 她唤道:“端王。” 端王:“我想着你可能是一个人,所以我来了,不过我来对了。” 柳怜低下了头:“多谢端王关心。” 端王走到她身旁,对她道:“我在天合关学了一些曲子,你有时间么。” 柳怜抬起头,眼眸一亮:“我有。” 端王取出笛子,低低呜呜吹了起来,声音苍凉而又广阔,柳怜很快就沉浸于此,似乎那些烦恼的事,都不过是天地间渺小的一物,混在长久的旅途之中,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一曲之后,柳怜那份怅然好多了,其实她心底曾压着很多东西,可一见到端王,那些畏惧的,委屈的都烟消云散,再也追寻不到踪迹。 端王于她而言,似乎能解决一切,他什么都不畏惧,哪怕他没有本身王族的身份,仅仅是个不受宠的诅咒之女,那些会困扰她的东西,立刻会变成端王手中的玩具,没有翻天的可能。 她能这样勇敢,全是依赖着端王。 端王:“我来此还有一件事。”端王突然提起了正事,打破了这段旖旎的气氛,柳怜一愣,随后跟着端王的话道:“什么事?” “当初抓你的人,我有了线索。” 柳怜的心提了起来,端王既然能说出来,那必然是有极大的可能。 是谁? 第35章 月下 “三皇子,我查了很多条线,他们都断在了三皇子这里。” 柳怜惊呼一声,那日的劫持,她想过很多人,也许有那么一瞬,她曾将幕后之人定为三皇子,但那想法太过荒谬就化为流星,不见踪影。 三皇子是贵妃之子,如今贵妃正是当宠的时候,三皇子风头正盛,柳怜搞不明白三皇子为何要做这样凶险的事。 柳怜垂着眸,迷茫藏在了眼皮之下,而月色之下,凉风吹拂她的衣袖,衬得她身姿摇曳。 端王站在她的面前,或许从最开始,端王就对她有不一样的感觉,可两人阴差阳错交换了身体,那若有若无的感情埋在了心底,一直没能破土。 可如今柳怜一副脆弱而不自知的模样,恰好映在端王的眼中,这一幕过分地有冲击力,端王从未有过这样清晰的感觉,佛珠虽强势地给他们扯上了关系,可两人却让这份埋藏而的脉络渐渐清晰,几乎明若可见。 端王低声道:“贵妃在宫内的确受宠,可皇帝的宠爱向来缥缈,哪里能依靠到最后呢,宫内能活到现在又是高位的女人,谁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她们要牢牢抓住自己的一切,况且。”端王顿了顿,他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挂着一份嘲意。 而后他又缓缓道:“皇后背后势力很深,就算贵妃受宠,她也忌惮皇后的母家。” 柳怜隐约明白这种争斗,可还有什么隐隐约约模糊着,她抬起眼,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喃喃道:“陛下身为九五至尊,难道不会管么,后宫这么乱……” 端王心被勾的不行,柳怜这幅想不明白的模样似乎有点可爱,他很想伸出手,揉揉她,他很想知道,她的发丝是不是和她的心一样柔软。 端王放轻声音:“陛下的确知道,但他为什么管呢,皇帝的位置又岂是那么好做的,况且要是只有一个皇子,众人只会更阿谀奉承他的继任者,那他的势力必然受损。” 夜色很深,四周静谧,端王肆无忌惮说着轻视皇权的话,柳怜呆愣了一下,她只觉得端王煞气重,却没想过,端王竟会如此的轻狂。 但姐姐也曾说过,端王和皇帝关系从未好过,哪怕是在朝堂上,两人都曾争执过。 她当时还没那么深刻,如今却是真实接触到了。 可这真的没有缘由么,她这些日子时常接触端王,知道端王并非不讲理之人,那有什么理由,能让端王和陛下关系十年如一日寒似深渊。 那窒息的黑暗悄然在柳怜脑中滑过,她倒吸了一口气,瞬息之间,他似乎明白了端王为何年少离开京城,而又为何不喜圣上。 柳怜的脸色变了又变,从最初的担忧,变成惊愕的恍然。 端王何等聪慧,几乎片刻就猜到柳怜在想什么,原本他想告诉柳怜,数十年的时间,足以治愈一切,而留下的那缕不甘心,也在和她交换身体之后释然了。 可话到了嘴边,偏偏说不出口,于是他收回了原本要说的话,他尽力装作寂寥而又可怜的模样,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端王请说。” “今日柳姑娘能陪我一日么,今日这般热闹,可端王府却凄冷得很。” “好。”柳怜决然答应了,姐姐成亲了,可她却没有什么事,而今日注定是个不眠夜,她不想一个人在屋内,所以端王邀请她的时候,她心中小小地劝自己,只放肆这一夜。 端王武功很高,轻易地带柳怜出了府。 路途之上,两人在一起走,端王很讲究礼法,始终不过一道线,柳怜她原本还有些畏惧,见端王这般,她最后一丝担忧也散去了。 端王问:“你想去哪?” “我想回柳府。” 端王嗯了一声,柳怜刚离开那里不到六个时辰,绝不是因为舍不得才回到那里。 端王稍一思考,就想赞叹柳怜,今日是柳凝出嫁之日,两家是一样的混乱,而当柳凝离开柳府那之后,柳府会陷入又前所未有的松懈。 在今日回去,她将会推翻所有人的思考,这样的情况之下,她会些许地知道些什么。 如同端王所想,在他告诉柳怜幕后之人是三皇子的时候,她脑中止不住地思考,丞相府会不会有人是三皇子的细作,那日离开柳府,柳怜连姐姐都是瞒着的,而走的路都是避开众人的,就算这样,还被人抓走了,如果不是有准备,怎么可能这么轻松。 相府的夫人小姐都有可能,柳怜绝不会少怀疑一个。 端王武功卓绝,轻而易举带着柳怜进去了,柳怜倚靠在端王的臂膀中,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贴近端王,当初他们曾交换过身体,可她只是察觉端王身材很好,仅仅有种感觉,端王和她父亲那种文弱的人不同,可如今这种感觉过于清晰,端王穿了一身锦袍,柳怜几乎彻彻底底感受到端王流畅的身体,她全程小脸都红扑扑的。 可却没有喊住端王,她张不开口,心明明还是那一颗,却像是被煮沸一样,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活了十六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慌得这么厉害。 落入府中,端王松开了她,柳怜立刻重重呼吸了一口,她支支吾吾,说的话都断断续续,但端王还是听懂了,柳怜说要去王氏那里。 端王只觉得柳怜更让人心怜了,两人到了王氏的院落,这一路上,柳怜终于好了过来。可急匆匆的步伐还是暴露了心情。 端王难得抿起了嘴角,他的目光始终没从柳怜背后移开,回京之后,他的心思似乎总是牵挂在柳怜身上,而难得的开心与轻松也是她带过来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啊,天下间的女子不会再有人抵得上她了,端王轻快地想着。 他猛然怔住,嘴角的笑突兀地凝住了,他虽一直牵挂着柳怜,可他却从未清晰地剖析过自己的情绪,或许是月光过分的凉薄,夜几尽地漫长而又寂静。 端王重新考虑了,从最初的相遇,到之后的交换身体,换做别人,他只会厌恶而拒绝,可柳怜不同,他怜惜她的一切,恨不得帮她解决所有的一切,容忍不了其他人欺负她,更准确地说,他想把她长久的护在羽翼之下,再也不愿从她姣好的面容上见到一丝寂寥的神色。 文氏怀着胎,柳相只会住在文氏那里,所以王氏和秋氏今夜很静谧。 柳怜踏进王氏的院子里,房檐上还挂着庆贺的灯笼,而四周的侍卫都已经休息了,只有两个看门的,他们打着瞌睡,端王教会柳怜一些夺人的技巧,她轻易地躲开了侍卫。 王氏还没睡,屋中点着一盏灯火,烛光幽微,整个屋子都黯淡无比,柳怜敲了敲门。 王氏确实还没睡,柳凝嫁了出去,她嫁人之前去找了柳相,非要带走柳怜,丞相最初不同意,可柳凝过于坚决,她硬生生跪了下去,求柳相答应。 柳相心一狠,没有理会就上朝了,柳凝就那么直直地跪着,跪到了深夜,她半夜不知怎地,忽然就醒了,王氏想起了柳凝,她去了柳凝跪着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已经没人了。 王氏只当柳凝放弃了,可一转身,却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在假山之后,与柳凝的声音交错,王氏心一惊。 柳府是相府,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进来的,她疑虑重重,走了过去,假山之后,一男子俊眉舒朗,可脸上却透着悲切,他一字一顿道:“你真要嫁给大皇子么。” 柳凝却是少有的面色冷淡,她表情冰冷,盯着男子,口中的话却令王氏惊骇:“四殿下,嫁娶一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如今凝儿的这场亲事是陛下所赐,殿下想说什么也该去找陛下,凝儿无权做主。” 四皇子眸中却有种偏执的疯狂,他几乎是咬着牙说的:“你骗人,你要真是听柳相的话,就不会欺骗沈灼,也不会苦苦跪着,你如果答应了我……”四皇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直在重复这句。 王氏心一慌,难道柳凝和四皇子有什么事,她急忙观察柳凝,柳凝面色动容,似乎想到什么,她想要张口,可还是止住了,只是叹息道:“凝儿和殿下始终是有缘无分罢了,殿下离开吧,凝儿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我不要,我去求父皇,要是答应了我你原本不该属于大哥的。”四皇子终于把那句说不出口的话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一行清泪从四皇子眼角流出。 柳凝终究是叹息了一声,却没有应答,只是她走了出来,王氏连忙藏在一个角落里,不敢出来。 柳怜道:“殿下,我这一生都是迟疑犹豫的,所以才错过太多的事,殿下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只是浪费,嫁人之后,你我就当不相识吧。” 四皇子却抱住了柳凝,窝在她肩胛骨中,柳凝原本想推开他,可举起的手拐了个弯,只能拍了拍他。 王氏惊惧,柳凝即将嫁给大皇子,却和四皇子牵扯不清,纵然这两位皇子无缘帝位,可这悬丝一样的关系却不知何时扯断,将和柳凝有关的人全部牵连进去。 就在王氏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远处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柳凝立刻推开了四皇子,冷声道:“殿下,该走了。” 四皇子恋恋不舍,终究还是离开了,而拎着食盒的柳怜过来了,柳怜心疼地走到跪着的柳凝身边,难过道:“我给姐姐做了东西,你吃一口,姐姐你起来,我不跟着也好,反正她们我不会怕的,还有他帮我。” 王氏却没听到这段话,在柳怜过来的时候,她为了躲开两人视线,从假山离开了,可还没走多远,她的脖子却被人抓住了,来人的力气很大,王氏挣扎之间喊道:“殿下,今日我不会说出去的。” 四皇子没走远,他总觉得有人盯着他们,果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看到了追踪者,王氏瘫坐在那里,而他暴戾地踱步,想要解决王氏,又思考什么。 他自言自语道:“你是凝儿的继母,要是你死了,是不是她短时间就不会嫁人了。” 王氏一生的机敏都用在了此刻:“圣上的命令,哪怕凝儿死了,也会把凝儿的牌位给大皇子的,可我要活着,就一定会保护凝儿,殿下要是真爱慕凝儿,就该知道,秋氏一直想让凝儿枉死。” 这话似乎是说服了四皇子,他只留了一句话就离开了:“那今日之事,我不希望从第三个人耳中听到,要是听到了,那你就和经合庄的人对簿公堂吧,夫人不会想体验牢中的生活的。” 王氏提心吊胆,那是她放印子钱产生争执的地方,她花了许多钱才平息了下去,没想到四皇子居然知道。 她虽久居宅中,却也知道四皇子不喜权势,不喜争执,只好花间饮酒,对影作诗,她彻底疑惑了,是传言太不可靠,还是四皇子太会隐藏。 从那日起,王氏就睡不实,总害怕四皇子他会神出鬼没出来索走她的性命。 而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王氏差点做到了地上,她几乎是哆哆嗦嗦开的门,却见到了柳怜。 柳怜前些日子就发现了,王氏精神不太好,今夜她们面对面,柳怜更为直观,王氏原本平展的眼尾都有了几缕皱纹。 柳怜:…… 第36章 质问 柳怜和王氏的关系,不过是摇摇欲坠的盟友,远抵不上要上杆子关心的地步,她仅仅是皱了皱眉,随后又平展开,没有丝毫多话的想法。 而对于王氏,她早就成竹在胸,柳怜厉声质问王氏:“我当初是为你奔波,你却如此心狠,将我的行程泄露,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了我,你甘心吗。” 柳怜一边说一边在打量王氏,她句句都在扎王氏的心,她想用这刀锋一样的话判断王氏。 可王氏与她试探不同,从头到尾,她都是迷惑而又惊讶的,要是真正的凶手,此情此景,必然不会只有这个表现。 王氏:“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为什么要害你,我被幽禁,只有你算是我最后的希望,我难道愚蠢到要把自己的希望断绝!” 柳怜已经判断出来,她已经没有必要问下去了,只是叹息一声,而后道:“对不起,夫人,我知道夫人的心思,可大皇子偏不这样想,他派了人,让我查找凶手,他的人跟着我,我只能轮番试探。” 对不起,大皇子,暂时借用你的名声。 柳怜有点可怜巴巴的,王氏原本该是不开心的,可一想到那暴戾的四皇子。 她忍不住心慌,四皇子仅仅是众位皇子的其中一个,为人不显山不露水,可疯狂起来却让人畏惧害怕。 而被皇后养大的养子,不知会被压迫成什么模样。 要是更为疯狂怎么办,王氏几乎是一瞬之间,就把害怕转到了大皇子上面,并没有计较柳怜。 柳怜离开,王氏盯着她的背影,柳怜走到一抹黑影,两人渐行渐近,随后月光的清辉撒了下来,王氏看不清那黑影是谁,可从那身形来看,那人绝非善类。 王氏连忙回屋,心到原来皇族竟是如此可怕。 端王:“怎么样?” “和王氏无关,只是下一处,不知端王能不能帮帮我。” “好。” 两人去了秋氏那里,这次不仅仅是柳怜一人惊吓秋氏,连端王也出来了。 可让柳怜失望的是,秋氏对她出门根本不知情。 端王:“如果要是有细作,或许不仅仅是这三位夫人,或许有些侍从侍女,也可能是泄露的关键。” 柳怜:…… 原本相府就足够大了,没料到还牵扯这么多人。 第37章 回府 柳怜思考了许多下人,她逐个分析,完全想不到会是哪个人,可她想到了什么,对端王道:“我去找王夫人的时候,特意挑了很晚的时候前去,要是她们有心跟着我,那必然要离开房间,可丞相府的侍女侍从都不是一个人住下的,她们要想跟着我,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柳怜思索一番,特意去寻一个丫鬟,那丫鬟一见到柳怜,惊讶万分,但柳怜没有给她喊出来的机会,她拿出一个绣包,塞到丫鬟的手中,冷硬的触觉从指间传到丫鬟脑海,丫鬟很快就明白柳怜的意思了。 她道:“怜姑娘,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柳怜心道自己果然没有找错,她盈盈一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只需帮我打听一下,我传言前一天夤夜谁起夜就好。” 这确实不是大事,甚至轻易就能打探出来。 这个丫鬟人缘好,却也是个圆滑之人。 丫鬟走了,柳怜和端王在一个屋内等着,此刻静悄悄的,两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没有点烛火,暗处,柳怜坐在桌旁椅子之上,而端王在桌子的另一旁站着。 月光透不全窗纸,只却留下朦胧的光。 柳怜悄悄瞥着端王,她眼神好使,纵然今夜黯淡,可她能感觉到端王的轮廓,是京中男子少有的分明。 其实端王骨相很好,哪怕是美男云集的京中,他也足以鹤立鸡群。 只是他身上气势太重,其他人不敢看。 柳怜却美滋滋的瞧着,一下又一下的,像是只小猫,再用有肉球的小爪子,一点点勾着不撒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仅仅是看到端王就开心,但隐约觉得这样就很好。 端王注意到柳怜的目光了,他原本想说些什么,柳怜脸上却难得流露一丝笑,那笑并不浓,目光中却化成一捧糖水,仅仅是不经意的一眼,就觉得心里泛着甜味。 那侍女回来的很快,两人没怎么说话,听到侍女回来的声音,就匆匆出去了,侍女就带回了消息,她左右见了见,发现四处无人,就告诉柳怜打探了所有的地方,没有人起过夜,也没有人偷着出去,相府毕竟是相府,且不论丞相怎么样,下人的规矩万不可乱。 柳怜听后,面含微笑,让侍女走了。 侍女离开之后,端王从屋内出来的时候,他只见柳怜静默地站在那里,面色寂寥。 他走了过去,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道:“走吧。”端王并没有多问,或许不过是看到了柳怜的表情,端王就明白了柳怜的心思。 两人从相府出来之后,静谧一直围在他们四周,端王一直把柳怜送到了大皇子府,没有让任何人看到柳怜的外出。 柳怜回到了柳府,这么一折腾,原本她该恨疲惫,可到了如今,柳怜却没有什么睡意。 她刚要进屋,端王终于出声叫住了她,“文氏,我会找人替你盯着她。” 除了文氏,柳府几乎都被柳怜搜了一遍,可到了最后,也没有找到那个人,惟一的目标,就是她现在没法去炸的文氏。 端王一开口,柳怜一直纠结的心,忽然就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短小一下,明天万更o(╥﹏╥)o 第38章 换人 天色熹微,柳怜没怎么睡觉就醒了过来,她急匆匆地穿好衣裳,往脸上涂涂抹抹,藏住原本的容颜,又随意带上头上的金钗,照着昨日的记忆,去了姐姐的院子。 那里早就有几个侍女和侍从待在那里,可他们并不是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而是十分散漫的样子。 此刻小院紧闭,柳怜却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凉意,大皇子在众位皇子之中,并不受宠,而这些人在这种大院久了,各个都算是人精,昨日因圣上赐婚,兼之大皇子还是皇后的样子,这群人才一改过去随便的模样。 而众人散去,府中留下的仅仅是跟着姐姐嫁过来“凄惨”的柳怜,他们也就没有演下去的必要,也就懒得在柳怜面前装模作样。 柳怜曾经是天之骄女,而后在小院之中寸步难行,这种下人鄙夷的冷淡感,柳怜感受颇深。 她轻咳一声,众人仅仅是瞥了她一眼,而后一个嬷嬷过来,她吊着眼,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鄙夷,她端着架子走到柳怜面前,从内由外哼了一声,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嘲讽柳怜。 柳怜心头一怒,但她从小到大都在受苦,自然不会被这样狗眼看人低的下人惹得破口大骂。 于是她面色一冷,直接就道:“怜儿本以为此地是大皇子府,里面的奴才各个也该是守礼的人,如今一看,却是想错了,不过大皇子心怀山水,自然不会想到你们这群人居然协私罔上既然如此,诸位就没有在大皇子府的必要了。” 柳怜和端王呆得时间不算长,可身上的气势却学得七七八八,往那里一站下,仅仅是这么一番话,就把这群人说愣住了。 她刚说完,远处传来拍掌的声音,大皇子和姐姐居然醒了,院落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他们一起站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 柳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大皇子他刚起床,衣衫还有几分不整齐的样子,饶有兴趣地盯着柳怜,而站在他身旁的姐姐,换上了新妇装,衣装端正,倚靠着他,原本该是娇羞的模样,此刻目光中国透着一丝复杂。 柳怜额头上留下一滴冷汗,似乎自己有点越权了。 可大皇子却没有在意,甚至连目光都没有放在这群人身上,只是饶有兴趣地道:“本殿下虽是皇子,但对后宅一事不甚了解,如今这皇子府总算有了女主人,就交给你了。” 他最初是看向柳怜的,可最后一句却望向了柳凝,柳凝察觉到大皇子的目光,她稍微离开了大皇子,而后行了一礼,面容沉稳:“是,妾身一定不负所望。” 大皇子嗯了一声,而后盯着柳凝,他目光沉沉,似乎有什么在眸子中聚着,随后倏然散了,他又恢复一贯的模样,温柔而又舒朗的模样,他地对柳凝道:“夫人,今日要随我一起去见母妃。” 那岂不是皇后,柳怜心一惊,她以为皇后不重视大皇子,就未必会见姐姐,如今看来,既然是皇帝赐婚,那皇后怎么样也是要给皇帝一些面子的。 大皇子和柳凝离开了,临行前大皇子去了别的地方,要换身衣衫,柳凝和柳怜两人没有跟着去。 其他下人站在那里,神色莫名紧张。柳凝没让他们紧张太长时间,只是淡色道:“今日之后,我妹妹的话就是我的意思,现在我去宫内了,她要换那些人就随着她。”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众人神色大惊,他们还没有多说什么,只见大皇子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他不复刚才那不修边幅的模样,而出来之后,他终于环视一圈众人,这群人简直要涕泪四流。 大皇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走了柳凝,而离开大皇子府的那一刻,他勾起了嘲讽,可那讽刺的意味消散了太快,好似朝间的露珠。 两人去向了皇宫。 留下柳怜呆在这里,她冷冷地望着所有人,心里早就有了计较,昨日她回去的时候,发现屋中有一本书,那本书是端王留下的,端王怕她被欺负,那本书中尽是大皇子府中下人的情况,姓甚名谁,家中情况,以及是谁的细作,端王很厉害,他在京中的时间不长,但这些皇子的事居然摸上个七八分。 端王到走的时候都没有提及这件事,但仅仅是这种无声的行动,更为拨动柳怜。 柳怜略施小计,就对上了所有人,也用自己的手段,查出端王赠予书上没有的东西。 她几乎用了最快的速度,把大皇子府的人,换了一茬,但她没有全部换走,她留下几个已经确定的细作,她是跟着姐姐嫁进来的,众人传她是个病小姐,除了她姐姐,没有几个人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而因为被俘的事,她的名声在京中好坏参半。 所以她可以猖狂些,没人会怀疑她的用意,毕竟丞相女儿这层外表还护着她。 至于和端王之间的事,外人会信信,但设局的人必然了解端王,端王给他们的印象是不会轻易掺和这件事。 所以她能轻易把人换走,而不惹怀疑。 她把那些查不出的人全换走了,而后查了大皇子府的账目,又请了新的人,几乎可以用雷厉风行来形容她。 等这件事终了,大皇子和柳凝也从宫内回来了。 大皇子瞥了瞥府中的人,他什么都没有说,进了书房,到了晚饭的时候都没有出来。 柳怜和柳凝在饭桌上等着大皇子,等到饭菜凉了,大皇子都没到,柳凝叹息一声,道:“你先吃吧,我去厨房,给殿下熬份汤。” 柳怜忍住饿意,委屈说:“我和姐姐一起去。” 柳凝笑了,摸了摸柳怜的头,道:“好,我们走吧。” 两人去了厨房,厨房空空荡荡,厨娘早就去休息了,柳怜见四处无人,直接对柳凝道:“原本我以为皇子府都是金碧辉煌的,如今看了这大皇子府,还不如相府呢。” 柳凝直接拿出菜,柳怜走到她身边,撸起袖子,和她一起择菜,柳凝这才道:“大皇子本身就不受宠,能有这个院子和这些下人就不错了,我走的时候没说你,早上你那般颐指气使,我当时还惊了一下呢,那群下人折磨人的法子多的是,我在车上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那群下人要怎么欺负咱们姐妹了,结果下午回来你就全换了,你可真够果决的,多亏大皇子没生气。” 柳怜择好菜,放在案板上,她拿起刀,正反磨了两下,嘴中嘟囔着:“大皇子才不会生气呢,我弄走的全都是他想动而没法动的,他该感谢我。” 柳凝填好柴火,点了火,听了这话,手顿了一下,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是端王告诉你的?” 柳怜切菜的手一停,低头道:“是他。” “他仅仅是因为你交换身体的缘故么?”柳凝问的很直白,她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柳怜蜷了蜷手指,而后双手不自觉十字交错,她头微微上扬,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可能吧,也可能有点别的缘故。” 柳凝握住柳怜的的双肩,正色道:“还有什么缘故!” 柳怜收住了笑:“就是你想的那种。” “你喜欢上了端王,你知道他多么可怕么。” “我不怕他,我只是喜欢他。”柳怜一直绷紧的心一下子就舒展开了,原来是这样,大大方方的承认之后,她有一种莫名解脱感。 “我就是喜欢端王。”她目光亮晶晶的,注视着柳凝。 柳凝原本一脸愁容,听了这话,却突然笑了,眉间是一种解脱之意锅里的水沸腾了,她一把把弄好的东西推进锅里,放进去各种调料,放好之后,她转身,嘴角带着讽刺:“你想不想听我今天入宫发生了什么?” 柳怜的目光更亮了,柳凝走到一边,离热锅远点,倚在一旁,她回忆今日:“我去拜谒皇后了,皇后瞧不上夫君,自然对我这个儿媳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所以我一开始跪着,夫君起来了,我还没起来,我当时还想,完了,今天能起来就不错了,结果皇帝来了。 他一来,所有人都跪下了,他说平身,我也就跟着其他人起来了,原本我以为陛下是来找皇后的,结果他看了那乌泱泱的一片人,把我叫过去了,问起了你,我如实回答了,他听后却开心,就赐了我一些东西,还赏大皇子一份官职。” 柳怜猜到当初被俘的事回传到皇帝耳中,只是没想到皇帝会这般好奇,她心有疑惑:“陛下是怎么知道的?姐姐你怎么跟陛下说的?还有那为什么殿下不开心呀?” 柳怜一口气问了三句,柳凝道:“听闻皇帝去了御林苑,打猎的时候都尉在他旁边护着,一来而去之间就讲了,都尉和女儿和你一样,她叫林素,不知怜儿你有印象吗。” 柳怜摇了摇头,柳凝倒也没在意,接着回答:“我其实也没有多讲,只是讲了娘还在的时候三两件小事,大概陛下觉得母女之前很珍贵吧,至于殿下,他本身就该寄情山水,有着官当着,他怎么会开心。” “可……”柳怜想对柳凝说,殿下并非只在意山水,可她没有说出口,柳凝抵住她的嘴:“我的枕边人,我其实还是了解的,只是此话不可再说。” “嗯。”柳凝很聪慧,在柳怜还在小院的时候,她只能靠自己和王氏秋氏周旋,还要照顾自己,她很强大。 只是她现在手中的东西太少,不足以让她展耀。 柳怜嗅了嗅,总觉得味道不太对,而后她终于反应过来,喊道:“完了,还有汤!” 两人手忙脚乱,终于救出了一份汤,救完之后,两人同时擦了擦汗,此时两人灰头土脸的,她们对视一笑,相顾无言。 两人到了书房,四周黑魆魆的,只有书房还有一点烛火,柳怜终于把心中话说了出来:“大皇子府的下人是真的少。” 柳凝点头:“刚才厨房都没有人,难道不能多找几个了么。” “姐姐你明日可以看看账本清醒一下。” “好了,彻底不想看了。” “看吧看吧,毕竟妹妹也不是什么坏人,而且明天呢还会给你熬补气血的汤,配上一份消火的。” …… “进来吧。”书房里终于传来一句话。 柳凝忍住笑,端着汤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欠下字数了,明天一定补全o(╥﹏╥)o 第39章 认清 柳凝没有过于悲戚,面上的笑容让柳怜安心,从相府嫁了出来,果然算是一件正确的决定。 柳怜放心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却没想到,端王居然在院子中等着柳怜。 柳怜手一抖,直接把门关上了,她眨了眨眼,自己与端王分开也不过就是一个白天。 柳怜弱弱地叫了声:“端王。” 端王大概明白自己的心意,他白日繁忙,而到了傍晚,终于闲暇了起来,而脑子争先恐后冒出了柳怜的面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这里了。 柳怜脸上挂着笑回来了,他心莫名的安了,不得不说,大皇子府下人少,以至于柳怜的小院都没有人常在此地侍候,他只要进了小院就不必担心其他。 他把之前放到桌子上的东西拿了过去,是一个精致的雕飞鹤食盒,他温声道:“大皇子府的东西符合祖制,可却不一定适合你,我从外面带了些吃食,你别忘尝尝。” 柳怜目光一亮,连忙点头:“嗯,那个,我能打开么?” “可以。” 柳怜三下五除二给打开了,食盒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天闻阁出了名的糕点,精致地摆成鲜花的模样。第二层放了些小菜,但都是上次柳怜喜欢的,她心微微一动,那时她和端王还一句话都没说过,可端王却记住她喜欢吃什么了。 她不敢多想,可红意已经蔓延到了耳垂,她连忙打开第三次,是一份饭和一份汤。 这个到很适合晚饭。 “多谢端王。” “我似乎第一面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到时候你叫我名字就好。” 柳怜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的抬起头,她脸颊是红的,就这样直直地望着端王,缓了很久,才喊道:“倚愁。” “介意我喊你怜儿么?” 柳怜摇了摇头。 柳怜并非木石,早已猜出端王是什么意思,而端王虽到了如今还未娶妻,可他仅仅是不想娶,如今他动心了,自然能体会柳怜的意思。 柳怜把吃食摆在桌子上,端王道:“如今天凉,大皇子府没那么多煤炭,到时你可能要受寒,我到时嘱托属下,给你捎些需要的东西。” “嗯。” 端王他过去在战场之上,虽是皇子的身份,但当时大楚国可以说是四面漏风,周边小国蚕食鲸吞,全是靠着端王一点点收回了河山。 在这样的时候,他不可能身边总是有人,事事都让人侍候,这二十多年的经历中,大多事时候都是他自己照顾自己,他深知如何更好的活下去,所以在他一迈入这个小院之际,他就察觉到这里面缺什么,而一想到是柳怜住在这里,他抽丝一样的心疼。 他喜欢的姑娘,就算逃出了曾经的牢笼,如今过得也不好。 大皇子并非刻薄之人,但这群皇子可以说是五谷不分,少些什么他们也注意不到,而大皇子因为身份的缘故,在宫中可谓是身份尴尬,王府的账目,更是贫薄的可怜,柳凝已经成了大皇子府的主母,她必须要事事周全,柳怜又那般为她姐姐着想,所以受苦的说到底还是她们姐妹。 端王既然心慕上柳怜,就会在事情发生之前把这些事情全部解决。 他曾经还怕柳怜不接受他的好意,如今柳怜并没有拒绝,他心情好了很多。 不过还有一层阴云笼罩着他,柳怜一直在关注这端王,她察觉到端王稍许轻快的眉眼下又拢起一丝凝重。 她试探问道:“倚愁,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当初抓你们这件事,今日结案了。” “这样啊。” 难怪今日圣上会问起柳凝,果然圣上并不是白来的,等大皇子和柳凝一离开就结案,这其中的关节,柳怜没法想象。 “怜儿似乎并不奇怪。” “今日陛下问过姐姐了,怜儿猜测这件事也就结束了,陛下恐怕不想把这件事闹大,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三个人都会闭口不言,只是可惜三皇子设这个局了,白白浪费这么多人手。” 端王从最初就参与进去,所以他知道的最多,可皇帝久居高位,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查出来,他不愿看两个孩子自相残杀,毕竟端王还在京城。 就是这样,三皇子和七皇子都算是殿下最优秀的儿子,他们一旦真争执起来,两方的势力怕是都要动一番筋骨。 要是没有端王皇帝说不定不会多管,甚至他会高高在上,等着结局,可端王背后有太后,有势力,他害怕端王插手,他彻底两个优秀的儿子以及他们的势力。 所以他动手阻止了,而大皇子的事当初救他们,陛下恐怕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在这样的时候见他,这也是在提醒大皇子,不要多嘴。 至于那个官职,恐怕也只是在众位皇子之中做一个周旋。 皇帝很多事情都是在防着端王,而在赐婚前,正好传来自己和端王的谣言,柳怜面色一变,不知是不是自己害了自己的姐姐。 端王见她面色骤变,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揉了揉她的头,劝道:“陛下心思多虑,他也了解我,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只会把那日的事情当做我给他的一个障眼法,他不会相信,我……” 端王没有说下去,可柳怜却莫名体会这其中的意思,她耳尖更红了,端王轻笑一声,道:“好了,我走了,有空我会见你。” 端王离开了这个小院,柳怜吃好了饭,她回去洗漱,洗漱之后就睡下了,这几天她一直休息不好,今天终于有了早睡的时候。 很快她就陷入沉沉的梦境之中。 书房。 大皇子伏案写东西,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他放下笔,道:“进来。” 是柳凝,柳凝端着饭进来了,他这才注意到,已经很晚了,其实回来的时候就晚了,可当时他太气了,反而没了胃口,躲在了书房中。 柳凝的到来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她换了身衣衫,比之前更为素雅,柳凝脸边是淡淡的笑:“夫君,从入宫之后,您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稍微吃一点如何。” 大皇子也觉得自己回来之后,气压过低,他自嘲一笑,在未成亲之时,他尚能隐秘自己的情绪,可柳凝身上似乎有一种安抚的气息,才第二日,他就没法在柳凝面前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 他哂笑了一下,而后突然惊醒,怎么会,就算是自己府中,他表现出不该属于他的情绪就意味着危险,可和柳凝在一起,他似乎完完全全忘了,他目光一凛,可也知道,不能把这种后知后觉的恼火发泄到柳凝身上,他只得恢复一贯的情绪,清朗一笑:“多谢夫人。” 柳凝心中知道大皇子恐怕心中还有怒火,可如今他们也不过才做两日夫妻,柳凝不敢多问,只是把东西放到大皇子面前,而后离去了。 柳凝把门关好,回了卧室。 而大皇子坐在椅子上,轻阖双眼,那一层层全是柳凝和柳怜的身影。 有人问过他,相信命运么,他回答是他信,可心底却并不相信。 而那时京中居然有多位贵女被俘,他恰好救了她们,在那群贵女之中,柳怜一枝独秀。 她仅仅是站在那里,嘴角挂着自信而又肆意的笑,似乎所有人都是她股掌之中的棋子,不得不说,当时他有了兴趣,也出了手。 等回京之后,他就听说那日的传言,原来那个肆无忌惮的姑娘居然是丞相府的病小姐柳怜。 对于柳怜,他曾经听闻过,小小年纪,娇媚动人,注定是个祸患,得了病算是老天对她的惩罚。 那是他听宫人说的,宫人在深宫之内,着实无聊,他又不受宠,最初和一些宫人混迹在一起,听了不少宫内宫外的事。 不过听了这么多,他对柳怜并没有趋之若鹜的厌恶感,有的只是同病相怜的可悲。 没人能说出柳怜诱惑了谁,只是信誓旦旦的重复着别人口中的话,就像他母亲一样,所有人都在讽刺他母亲是多么多么不好,可实际他知道,这些全是别人破泼的脏水。 可谁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娶了她的姐姐,那个以温婉贤淑出名的姐姐。 世事难料,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娶丞相的女儿。 不过世人虽是传讹,可唯有柳凝这件事上,或许一分都没有说多。 仅仅用了一日的时间,他就能察觉到她的温婉,入宫之后,皇后和其他妃子多番为难,可她却丝毫不惊慌,沉着应对,既没有让自己受辱,又没有让皇后愤怒。 出去之后,还温和地安抚自己,她能察觉到自己心中的愤懑。 虽是阴差阳错,可能娶这样的妻子,或许也是自己的福分。 那种在宫中受过的气,像是化成清风,倏然吹散了。 他喝了口紫苏汤,胃里一暖,而后他一口喝完,接着起身回去了。 京城西北角。 端王没有回府,他站在那里,遥遥相望,深蓝衣衫的男子走到他面前,道:“准备了这么久,终于开始了。” 端王口中有暗藏的讽刺:“再不开始,或许你这辈子也就不用开始了。” 深蓝衣衫的男子干笑了一声,告饶道:“好了,你这张嘴还真毒,不知以后谁能受得了你。 哦,我忘了,你这辈子与桃花无缘了。” 端王连瞧他都没瞧一眼,只说:“我已经决定娶妻了。” 深蓝衣衫的嘴巴几乎要塞个鸡蛋,不可置信,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谁能俘获你。” 端王没回答,只做了一个手势,深蓝衣衫见此,不敢再问下去。 风烈烈地刮着,大地上出来了马蹄声,离京城愈发的近,而后,马上的人拿出了圣旨,暗夜之后,京城大门拔地而起,那人一骑绝尘,去向了皇宫。 “你说陛下该怎么震怒呢。” “我不知道,只是三皇子和七皇子,总该有一个伤筋动骨。”深蓝衣衫自嘲道。 第40章 信 南方大雨连绵不断,冲垮了堤坝,原本该是死伤无数,瘟疫四起,可震惊众人的,居然是百姓无一伤亡,可惜太守敛财,见没有造成伤亡,居然想把此事藏下。 可如今大雨还没有停下,太守却不想管历尽艰辛活下的这些人,选择了抛弃。 一人躲开太守的眼线,快马加鞭,赶到了京中,状告太守,皇帝大寿,要去山上国师的地方静心,早早地就从皇宫出发,可还没走出京中,就被人拦下了,那人身上血痂遍布,仅吊着一口气,来到了皇帝面前,而后将证据完好无损地交给了皇帝。 皇帝扫了一眼大概,但没有具体看下去,他挥了挥手,对身旁的太监道:“保住他的性命。” 接着他回了龙撵之中,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起驾。” 龙撵之中,皇帝闭眼眯了一会,可却睡不过去,那刀光剑影似乎就在他眼前,鲜血滴哒地从龙撵上落在他脸上。 他猛然惊醒,似乎想起十几年前,他夺得皇位,可惜手足相残,所剩无几。 寒意从四周冒向了他,他眉毛皱成了川字型,手不自觉拿起了那人给的“证据”,皇帝仔细地看了下去,看到最后,怒火中烧。 啪的一声,他把东西拍到了桌子上。 龙撵已经到了国师的门前,太监耳尖,听到龙撵之中的声响,他不知如今皇帝怎么样了,不知该不该这时候打扰皇帝。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国师出来了,他身穿素服,身后跟着知麟,他行了一礼,道:“贫僧参见陛下。” 皇帝面色不虞,从龙撵之上下来。 “国师,朕已经在俗世太久,有太多的疑问要问国师。” “是,贫僧一定解开陛下的疑惑。” 端王府。 “他收到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只是陛下还真能忍,居然会先去国师那里。”深蓝衣衫,也就是四皇子盯着细作给的消息说。 “是吗,本王到觉得,三皇子可是大事不妙。” “劫掠之事,原本陛下已经给他一条生路了,可偏偏是他的手下,又闹出了这番事,要是不去见国师,三皇子还有救,可偏偏见了国师,他是一点都没法活下去了。” “国师就那么厉害。” “当初大楚快要分崩离析,朝中重臣束手无策,先帝恨不得弃都逃跑,是国师冒出来的,他举荐了两人,当时先帝没法了,听到什么信什么,连家世都没问,就封了那两人为大将军,让他们上战场对敌。 最后果然赢了,算是守住摇摇欲坠的大楚,给所有人一个缓冲的机会,之后先帝想感谢国师,谁成想国师早跑了,没给先帝封赏的机会,可现在的皇帝却记住国师了,后来他成皇帝后,找到国师,昼日三接,终于打动国师,可国师却不好钱财,在寺中有一席之地就好。 这更让皇帝信任,所以,自此之后,皇帝不找则已,一找必回听国师的话,不过用过去证明,国师让陛下所做的,确实算是最好的方法。” 四皇子轻哼了一声,“这岂不是对你我太不又好了。” 端王却没有在意,他目光沉沉,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而后讽刺道:“他有了私心,自然就不再是原来的国师了,不过他的答案或许对你我才是友好。” “什么意思?” “二皇子如今正值盛宠,他是靠着那夜的烟花入了皇帝的眼,这种玄而又玄的风格,不正是该属于国师么。”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二皇子和国师联合了。” “差不多吧,毕竟二皇子和国师也算是有血缘关系。” 四皇子一直颓唐的脸一下子就有了半分精神,“什么关系!” “和你想的不同。”端王虽不知四皇子猜到什么,但绝对不会是他所想的,他解释道:“二皇子的母亲是国师的姐姐。” “不可能,除了相府的王氏,国师没有同龄的亲人了,而他和王氏的关系也仅仅一般。” 端王道:“你错了,国师有一个姐姐,一直照顾他到出家之前,但国师出家后,她死了,也许国师一直都很愧疚吧,要是他没出家,一起帮扶着,或许这个姐姐就不会死了,听闻他出家那几年,有空闲的时候在佛祖面前念祭祀的亡经,不过最让人意外的是,他姐姐没死,反而入了宫,给皇帝生了一个皇子,也就是现在的二皇子。” 这件事算是不秘之传,可完全不符合四皇子的设想,他又恢复那副懒散的模样。 “你不害怕,国师对他姐姐心怀愧意,他一定会让二皇子成为皇帝,所以三皇子或是七皇子,一定会废一个,但无论废了谁,二皇子一定会是你的对手,以及国师。”端王问他。 四皇子更疲惫了,打着瞌睡道:“可我有你帮我啊,国师又有何惧。” “本王可没有预知的能力,况且……”端王脑中闪过柳怜手中的佛珠,他正色道,“你说对了,本王的确要解决国师。” 第41章 谈话 端王这话说完,四皇子沉默不语,少顷,他无畏一笑,“还真有意思,父皇身体不好,所有人都等着他归西,谁也没想到这到了最后,谁都来分一杯羹,皇后的儿子,贵妃的儿子,以及像我和二皇子根本和权利原本搭不上边的皇子。” “历代皇权都在告诉后辈一件事,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局是什么,不是么。” “这倒是,除了我父皇是长子继位,先皇那群长子都在半路夭折了,不过我父亲也够倒霉,也够幸运,前面那群皇帝把大楚作的烂进根子里了,虽说被那两个将军救了,可将军老了,谁都知道要是他们上不了战场,或许大楚就完了,只能等着被小国蚕食殆尽,谁成想又会出来个你,愣是力挽狂澜,重新成了一道城墙。” 端王对于这段旧事不敢兴趣,但还是补充了一下:“当时党参勾结,贪官成群,除了我,你父皇斩杀了不少人,他们说你父皇登位那几年,京城淌出去的水都是红的,十里之外都能闻到腥味,只不过那群人也算是罪有应得,抄出的家产全都入了空虚的国库,居然让大楚边境的粮草支撑了数年。” “虽然本王厌恶你父皇,但当时要是没有他这手段,疆场什么都没有,我也不会一直赢下去。 你父皇啊,既想让我死,又想让我再支撑两年边境,毒辣而又仁慈,要不是因为他是我兄长,本王都不相信真的会有这样的人,是真的要我死,又真的舍不得我死,哈哈,多么可笑!” 皇帝和端王的事,四皇子懒得评价,他换了话题:“国师对父皇有这么大的影响,那二皇子在皇位上岂不是比皇后之子还有可能?” “不一定,他信国师,可其他皇子都是在他面前长大的,可二皇子不是,他离京太久,况且,时间长了,二皇子和国师的秘密未必没人知道,当初可是国师带着二皇子走的。 况且陛下相对于神仙,更信他自己的帝王权术。” * * * 柳怜醒了,她折腾了好几天,终于睡了个舒服的觉,侍女给她端过来脸盆,她洗漱一番,打扮好了,抽出两本书,打算从院子里看一天的书。 奈何大皇子并未让她这般悠闲,大皇子来找她了。 还有一个熟悉的女孩子,林素。 大皇子当初和“端王”偶遇,但表面的皮相是她,所以他为了满足当初的疑惑,也该来找她。 而林素一直都想过来,前一段时间一直派人送信,柳怜安定好了,才邀请她,却没想到会赶到一天到这里。 以及,二皇子在大皇子成亲那日没来,也来此道个歉。 第42章 邀请 二皇子来大皇子府内,他专门为大婚那日没来道歉,而昨日下人正好告诉柳怜,林素也要来拜访柳怜。 这原本并不会引起柳怜的惊慌,可大皇子邀请她和林素去前厅,而二皇子也在。 柳怜心脏咚咚直跳,猛然想起当初被抓之后,是因为大皇子才得救,这件事端王告诉过她,也告诉她解决的办法,端王告诉她不必专门去谢,最好再见到大皇子时装作才认出的样子,这样会省下不少解释。 柳怜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当初是端王借着她的身体救了她,如果贸然认了出来,会引出来各种麻烦。 柳怜如今算是寄人篱下,她并不想惹事。 可她也没想过会这般尴尬,在林素和二皇子面前演一出不认识大皇子的戏。 她身体几乎是僵硬的,缓慢地,途中林素惊讶道:“怜儿你怎么了?” 林素心绪复杂,她见过当初被俘时柳怜天下无双的的英姿,那唇间勾起的笑至今让林素战栗。 可今天她特意来见柳怜,却发现柳怜与那日一比,似乎黯淡了不少,就连面上的笑收敛了许多,林素心中一痛。 林素她虽从小受尽宠爱,可并非对他人的痛苦一点不知,她回去之后,她母亲曾对她道:“救你那个怜姑娘怕是要受苦了,怜姑娘在她生母还活着的时候,就成了病小姐,不再出府,之后她又有了继母和姨娘,我曾见过她那个继母和姨娘,两人斗得快跟斗鸡一样,在相府之中平分秋色,不得不说那两人留不得沙子的人,怜姑娘有这两个长辈真的是受苦。” 而后她听闻柳凝嫁给了大皇子,柳怜也跟着去了大皇子的府邸,她急忙过来了,她不知道那个曾救下她的姑娘,在流言蜚语中受了多少苦,在寄人篱下中有多少委屈,她想做一个解开心结的人。 两人到了前厅,大皇子和二皇子正在闲谈,柳凝也在前厅,此刻她成为大皇子府中的主母,更为稳重,坐在大皇子的身旁,谈笑之间不失大气,二皇子感慨:“真不愧是京中众多公子都想娶的凝姑娘,就这么一坐,京中就得有一半的女子赶不上了。” “凝儿惭愧,写二皇子抬举。”柳凝淡淡道。 二皇子笑了笑,抿了口茶,他看着大皇子夫妇,想到了不少东西。 片刻后,门外传来了动静,柳怜随着林素一起挪了过来,端王嘱托过她,当初是借用大皇子的力量才逃了三皇子的追击,她须得感谢大皇子。 柳怜强行松了口气,和林素一起向两位皇子行了一礼,可在这两位皇子的注视下,柳怜压力很重,她勉强抬起头,见到大皇子的脸后,她眸子里爆发出讶异和喜悦,而声音却是难言的惊喜:“原来当初救下我们就是姐夫呀。” 大皇子抿嘴一笑,他在离去之后就听闻过了京中的传闻,知道自己救下的居然是丞相那娇媚的病女,他想到那女子极尽风头,他还和侍从调侃,说传言不可信,那柳怜哪有一点娇媚之相。 而后听说柳怜居然要跟着柳凝一起来大皇子府,他心中还有点期待,毕竟那般风姿的女子他从未见过,就算是二皇子的到来都没有拦住他相见的好奇心。 可真见到了,大皇子心中却存了疑惑,他记得那时的柳怜像是被自由之风包裹,浑身都透着不羁的笑,如今再见,虽是依稀能察觉到曾经的影子,可却像是两个人,似乎离那个传言更近一点,像是个祸主的女子,原本他不信和他叔叔有关的绯闻,可今天一见,总觉得从那不可信的传闻品出一点不可思议。 柳怜心思细腻,察觉到大皇子看似平静下的疑惑,可她和端王毕竟是两个人,根本没法一模一样,对于大皇子的疑惑,她也没法给出一个好的作答。 不过如今柳怜不怕,大皇子毕竟不会当着二皇子面揭穿这件事,正如柳怜所料,大皇子只是浅浅一笑,抿了口茶:“世间的缘分就是这般离奇,谁也没想到本皇子能和你有再见的机会。 也没想到你居然是凝儿的妹妹,原本作为王府的主人,我该带你逛一逛,只是我和凝儿刚成亲,有点脱不开身,不过二皇子熟知这个府邸,就让他带你走一走吧。” 柳怜这才明白,相识是假,牵线是真,她怎么额也不会想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的人居然有私交。 不要说她想不到,整个大楚都没法想象到,自小离宫的王子居然和皇后的养子关系不错。 她不得不将求助姐姐,湿漉漉的目光哀求地望向柳凝,柳凝满面都是为难,拽了拽大皇子的衣袖。 大皇子只得对二皇子道:“要是她不开心了,我唯你是问。” 二皇子一摊手,勉强提起一份精神的模样:“当然。” 柳怜就这样稀里糊涂和二皇子出了前厅,而林素借着出门的机会也告退了,只留给柳怜一份请柬。 朗日,万里无云。 柳怜和二皇子在大皇子成亲第二日,他们在逛大皇子府。 她好头疼。 天气转凉,花园的花大都开始败了,二皇子思考了一下,带着她从从湖边开始逛起逛了一会。 柳怜感觉到二皇子情绪中夹杂着一丝猝不及防,细细品来,柳怜发现二皇子对自己并没有多余的心思,要不是大皇子的那句话,说不定他不会多看自己一样。 这倒也是,她之前曾用林榕和二皇子交友,二皇子曾说自己非俗世之人,也许在那样的时候,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对俗世的结亲并没有太多兴趣。 想到这里,柳怜一直绷紧的心骤然放松下来。 这院子似乎值得一逛了些。 就算是在柳府,柳怜为了避开柳相和他的众位夫人,她不会多走一步,可如今有一个对自己无心还负责的人,她突兀地生出了一丝游玩的心思。 二皇子还算负责,从柳怜走过的地方为她解释府邸的历史,十分满足柳怜的好奇心。 不到一炷香,两人就走遍了大皇子府,柳怜自从在被关之后,还从来没有一次可以在一个府邸这般闲逛,逛到最后,她坐在石凳之上,侍从过来斟茶。 二皇子唤来一个侍从,向他嘱托了两句,过了片刻,侍从带来了披风,二皇子让侍女给柳怜披上。 柳怜出来的时候,穿得并不多,但她面对的事二皇子,并不好在以一个陌生的人面前要求太多,可二皇子却注意到了这件事,特意为她要来了披风。 这份细心,哪怕柳怜对二皇子无感,也不得不去称赞一句。 “多谢二殿下。”柳怜温顺道。 季琼笑了一声:“这件事原本就是本殿下对不起姑娘,大哥他心肠太过,听闻姑娘小时候曾帮过我,就忍不住牵个线,看起来是好心,实际却让姑娘难受了。” 他说完之后,柳怜泛起了疑惑:“殿下是否认错人了?” 季琼在回忆什么,目光似乎飘到悠远而又长久的地方:“当时我父皇微服出宫,带着我和大哥,我是第一次见到宫外的世界,所以就走丢了,遇上了你和你母亲,是姑娘特意走到我面前,主动问的惊慌失措的我,也是姑娘拜托柳夫人让下人把我送回去。” 他这么一说完,柳怜断线的记忆终于摸索到一点痕迹,她想起当时自己还是个包子的时候,在街上见到一个小哥哥,孤身一人站在那里,是她走到他面前,主动帮的小哥哥,只是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二皇子。 柳怜眸中透出一丝喜悦:“原来是这样。” 二皇子道:“要不是姑娘,我怕是要受苦。” 柳怜:“殿下吉人天相,万不可妄自菲薄。” 二皇子抿嘴一笑:“原本我是不喜皇兄这般做主,可现在看来,却是一件好事。” 季琼没有明晃晃地把话说出来,可这其中的意味却是十分明显,柳怜听懂了这份暗喻,可不知为何,有一种反驳的声音,像尖刺一样,张牙舞爪地刺着她的心口,以至于原本还在在嘴角的笑一下子就凝固了。 可这不过一瞬,二皇子如今正是皇帝眼前红人,柳怜不会在二皇子面前过于放肆,哪怕二皇子主动说出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是相府之女,虽久在一方小院,可所见所闻已经要比别人更为宽广,皇室之间的恩情,大部分只会是枷锁和桎梏。 尤其在这种时候,放肆简直可像是一张催命符。 柳怜恢复了笑:“当时是顺手所为,不足挂齿,倒是殿下吉人天相,无论是谁,都会帮上一帮。” 季琼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结,只是道:“下月初三,有一场宴会,不知姑娘能不能过来。” 柳怜点头:“殿下好意,怜儿自然会到。” 二皇子闻后,起身离开了,他离开前嘱托下人道:“送姑娘回去吧。” 柳怜回到院落后,全身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不得不说,和皇子谈话,着实心累,每一句话都要斟酌,生怕说错了,尤其是二皇子那句明喻后,她握住手中丝帕,不知为何,其实她脑中莫名冒出端王的相貌,可那太过于妄想,很快就压了下去,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可如今送走了二皇子,端王的容貌争先恐后地从她脑海翻滚。 * * * 二皇子归府之后。 侍女摘下他的大氅,他坐了下来另一侍女奉上香茶,,侍从向他禀报,禀报到最后,二皇子提点了一些话,待众人退去,屋中仅剩他一人,他想起今日大皇子府所见。 其实他对柳怜还是有那么一番兴趣,毕竟他舅舅告诉过他,他对不起柳怜,是他故意说错了命格,来给自己改命。 柳怜的命格是举世的好,反而是他的姐姐,才是祸国妖妃的命格,可他舅舅藏了私心,不过这份私心也是为自己所藏。 他下山前,舅舅告诉过他:“娶柳怜为妻,你们八字相合,注定会助你成就大事。” 他答应了,可见到柳怜的时候,却有一份诧异,他自小跟在他舅舅身边,对于人的命格也是略知一二,柳怜的面相,太乱了,似是两人的命格,硬生生地压在一人的面上,像极了一人。 林榕。 第43章 剖析 朝廷之上,变换莫测,柳怜身为后宅女子,又生活在太子府邸,隐隐约约察觉到如今的波谲云诡。 而二皇子在那日之后,又来了一次,借着送邀请函的由头,见了柳怜一面,柳怜其实并不是特别想去,可如今二皇子三四皇帝面前的红人,她不想惹怒二皇子。 她能察觉到,二皇子不好惹,从最初借助端王身体交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而她和端王的联系少了许多,近日没有时常交换身体,或许说,自从走出了相府,住在了大皇子府后,仅仅交换了一次。 不过两人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多做什么,柳怜仅仅是在端王府待了一天,看着端王府的书打发时间,而端王则是从大皇子府走了一圈,而那时大皇子并未在府中,她姐姐柳凝招待的端王。 她姐姐知道皮相里是端王后,万分小心,她能察觉到,在端王眼中,她算不上什么,真是多说的一句话都能让端王厌弃,她不敢触怒端王,纵染端王上交了兵符,可端王两个字,就比兵符要沉个千斤重。 柳凝刚要离开,端王说话了:“你如今嫁给大皇子,也算是甚好,他只要不多做什么,总是能熬到最后的,我了解皇后,皇后她表面是威严了些,可做不出拿养子打头阵的事。” 这话不知怎地,反而安抚了柳凝,柳凝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道:“多谢。” 又是一日,大皇子早早上朝了,柳凝过来找她,柳怜准备好了吃食,两姐妹一起坐下吃着聊天。 柳凝嫁给大皇子已经半月有余,早就摸清这大皇子府的一切,于皇子府的众人而言,她已然是府中的女主人,遣散了下人,只和柳怜单独说话。 柳凝:“你如今在这里还舒服么?” 柳怜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抿出一份笑,笑中是解脱与迷惘:“嗯,离开他们,我才第一次感觉到自由。” 柳凝握住柳怜的手,她的手温暖而又有力,似是把源源不断的力量传递到柳怜身上,“没有后母的管辖,也没有所谓妹妹的冷刃,我第一次享受这样的生活,如果我没有入宫,没有直面那群尊贵之人,我也就满足了,可我见识到世间上掌管生死的人,却觉得无比压抑,也许这也不是真正的自由,我们像浮萍一样,被迫养在一艘摇坠的船上,谁也不知道这船什么时候翻下去。” 柳怜不知柳凝是如何想到这一步,她只能反握住柳凝的手:“不是这样,也许我们短暂地改变不了什么,可要是真这样想,也就只会这样了!” 她被变相地关了多年,从白天愣神到黑夜,灼热的日光无法熨帖她的心房,漫漫的长夜见不到希望。 难得打破了关押的城墙,可才知道,原来外面也是如今难以前行,姐姐谨小慎微地活着,鸠占鹊巢的女子猖狂无比,她心凉而又绝望,可端王却直白地用行动告诉她,哪怕是女子,只要想搏这一下,也是可以成功的。 她不希望她姐姐眼中失去色彩,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姐姐。 柳凝呆呆的,完全没想到柳怜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她不知想到什么,反而没有那份几乎称之为悲戚的面色。 柳凝很快就恢复了,一如平常,她道:“其实也没什,当时端王说过只要夫君他安生一些,皇子府也不会有牵连,只是我也只是平日太无聊了,忍不住胡思乱想,找你说说话,这些想法也就没了。” 柳怜小心翼翼地说道:“说出来就好了,总要比窝在心里好。” 柳凝皱了皱眉,又四处望了望,见无人在此,她终究是叹息了一声:“其实我以为嫁给大皇子会不幸福,他是皇后的养子,身份如此的尴尬,我和他仅仅是被迫联姻,可没想到嫁过来后,才察觉到他很好,纵然他是皇后的养子,我们的亲事是被迫的,他也做到身为丈夫的责任,我从未在皇后年前受过气,可我知道,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还被人为难。” 柳凝话中像是割裂出什么来,似乎是长久的幸福有了归属,可这归属就像是海市蜃楼一样,足矣让人胆战心惊。 柳怜还没说什么,柳凝抽回了手,她倒了杯热茶,推给了柳怜,“我的终身大事算是结束了,你呢,我总要帮你寻一个良人,这些日子,二皇子一直在给你送东西,可我知道你不会喜欢,都帮你推了,你却没有告诉我你是个什么想法,要是你真有所感觉,就告诉我,省得我耽误良人。” 这话中很有打趣的味道,毕竟二皇子追求柳怜是所有人看在眼中的,如今二皇子可谓是风光一时,他提□□几位官员,那几位官员恰好解决了皇帝心中的根节,这么短的时间下,二皇子就在朝中站稳了脚步,而炙手可热的二皇子却无心管其他人,一心只放在柳怜身上,外面众说纷纭。 这些都是柳凝看在眼里,可柳怜是柳凝的妹妹,她一直没给出什么回复,柳凝就品出一分不对。 她今日来,也是奇怪柳怜心中的想法。 柳怜并没有什么欢喜的表情,她和柳凝心里断定的一样,是复杂而又颇有压力的难言。 柳凝道:“要不然我和夫君只说吧,要不然不开心的也是你。” 柳怜确实不是很想和二皇子有牵连,无论如何也不想,可她自己是无法说出来的,她如今寄居在大皇子府,人微言轻,而皇子府内,侍从侍女于大皇子不一定忠心耿耿,她的抱怨,若是落到大皇子耳中还算有挽回的机会,要是被有心人散布出去,她就是哭都没有地方去哭。 如今和姐姐诶单独在一起,这份迫切的心情倒是可以说了出来,“我确实对二皇子没有感觉,况且我如今的身份,加上我的传言,真到了二皇子府,恐怕是胆战心惊。” 她的名声从“病”前“病”后都没好过,退一万步说,要真是嫁给二皇子,一时恩宠尚能保住,可长久而言,那闲言碎语就跟尖刺的荆棘,成为外人的武器,会一点点击碎二皇子对她的信任。 更可况,她对二皇子有多喜欢自己保持怀疑的态度,他们在此之前,从未以柳怜这个身份见过,而那小时候的恩情又能当几成真,柳怜读过史书,那挟恩要皇室来报的大部分人,结局都不会好,而柳怜知道自己不会是那少部分人,所以她不去赌那微乎其微的可能。 而且如今二皇子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自己要是真和二皇子牵连过密,皇帝难道会不知,为了自己二儿子的未来,谁知道皇帝会做出什么。 柳怜翻前想后,怎么想怎么不想与二皇子有牵扯。 而如今说了出来,原本该是轻松的,可意料之外,并没有轻快,反而有更沉重的东西压在的心头。 像是堆砌在外面的铠甲终于坍塌,里面那一点真心毫不保留地被光芒照射。 不仅仅是这些原因,在这些原因之上,或许自己早已心有所属,所以二皇子才会千般不好,她对二皇子才会万般抗拒。 她对姐姐说的每一句话后,端王的面容就会在她脑海中清晰一分,待这些理由说完,她惊愕而又理所当然地发现,原来一颗真心早已托付,可她不知端王会是怎么想她,这藏了又藏的心思才半分不显。 泪水蓦然从脸颊滑了下来,或许这辈子与端王再也无缘了,她似乎是有种感觉,她最困难的时候端王会与她交换身体,成为她的一世无双,可离开那危险之地,她会和端王交换的次数越来越少,直至两人毫无关联。 没有人告诉她,知徽也没有下山,可她偏偏就是能感觉到。 委屈的酸涩充满在心头,细细密密地从四面八方流如柳怜的心间,她措手不及却又理所应当。 柳凝却只以为柳怜是因为二皇子的霸道难受,只能环住她,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慰:“好了,我会好好和夫君说这件事。” 柳怜听出柳凝是误会了,她止不住泪水,勉强说了出来,声音哽咽,断断续续:“不全是因为二皇子,也有是我自己的缘故,怜儿从小在院内长大,一心向往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平淡安康,二皇子如今甚是御前红人,怜儿自知承受不起,不敢有妄念。” 柳怜不想把这份无望的感情告诉柳凝,爱慕端王而又得到端王的心仪,连戈壁开花都比这更有希望,她不想让柳凝担忧,她也不需要安慰,这种事情,她只想藏起来,永远不用见到天日。 柳凝又怎会察觉不到柳怜的愁绪,她想起大皇子也说过,牵线要两人情投意合,要是有一方抗拒,那好好的红娘也只会变成仇人,她默默地想:等晚上夫君回来就说一说这件事吧。 柳怜擦净了眼泪,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说这些了,怜儿这些日子又看了些话本,有几个倒是很有意思……” * * * 暗藏的信顺着无人知晓的密道悄然来了京中,而后几乎是一刻的时间,就到了端王的手中。 端王读后,立刻烧的干净。 皇帝身体已经开始不行了,他用了一些手段查到太医藏下的药方,经过神医的查探终于查出其中的关键,这是吊命的药。 皇帝有好几次都未上朝,这些事没有引起大臣的警觉,毕竟他的兄长很早之前就不喜上朝,一年总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不在朝上。 大臣习以为常,可端王想起自己刚从边境回来时,那屋中藏不住的药味,皇帝原本该是忍下却依旧是色力荏苒的暴怒,这些看似寻常而又不寻常的东西,扯到端王怀疑的神经。 查探之后,果然如他所料。 他的兵马已在京外备好,只能一声令下。 他出门,问管家:“京中这些日子有什么事情么?” 管家道:“听闻近日二皇子常往大皇子府跑,听闻二皇子对大皇子妃的妹妹很有兴趣。” 端王刚要迈出的腿顿了一下。 第44章 月前 柳府。 柳凝出嫁,柳怜跟着离开,柳府之中,只剩下柳若和柳菱两个未嫁的女子。 她们平时就互相瞧不顺眼,尤其在鳞悟寺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更是冷到了极点。 她们互相使绊,可偏偏谁都站不到上风。 虽说秋氏生下了唯一的继承人,丞相却对这唯一的儿子并不上心,尤其是文氏小产之后前两天文氏走路不稳,一个不小心失去了孩子,柳相那日连早朝都没去,日夜陪在文氏身旁,安抚文氏。 王氏和秋氏见此,高悬的心放回肚子,两人又开始一如既往的争斗,虽说是斗不到丞相的面前,但摩擦却是日日都有。 柳菱在园中赏花,柳若迎面走来,柳菱勾起一抹轻蔑的笑,笑中的意味太明显,柳菱立刻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盯着她,语气生硬:“姐姐真是好兴趣,昨日亭中饮茶,今日园中赏花,若父亲知道姐姐在他难受之时还有如此雅致,不知该作何想法。” 柳菱面色未变,之时轻哼一声:“这几日我赏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妹妹却跟嗅到味一样,匆忙忙赶到姐姐这里,这兴致还没起呢,就被妹妹打搅了,要我说妹妹有这份执意,不如陪着文姨娘,说不定文姨娘被妹妹孝心感动,身体就好了呢。” “你!”这话戳中柳若的痛点,文氏原本怀胎怀的好好的,可偏偏到了临了的时候滑到小产了,这事委实奇怪,丞相府都知道丞相怕文氏出事,特意撒盐化冰,路上不可有一丝危险,这整个冬天都安稳的过来了,偏偏在天暖的时候出事了,这事谁不怀疑呢。 柳菱知道自己母亲不会做这件事,那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呼之欲出。 柳若不知心底有鬼还是其他,跺了跺脚,眉眼狰狞了一瞬,就要离开,离开前她忍着火气道:“临走前妹妹不得不说一句了,凝姐姐嫁入皇子府,可谓与咱们不同了,下月初三,要是姐姐也去,那也是要拜见凝姐姐的。 以前都是凝姐姐对姐姐做小伏低,妹妹好奇姐姐是什么心情呢?” 她说完就走了,回到屋子,眼睛就红了,秋氏原本从那哄弟弟,见女儿神色郁结,忙把孩子交给乳母,走到了柳若身旁,温声道:“你这又去那里找什么气受,你那个姐姐霸道惯了,你就像往常哄着她就是了,等她嫁出去,这时候脾气闹出来的福,都是以后要受的苦。” 柳若又岂会不知,只是她心中慌张,原本在王氏和秋氏的默许下,柳凝差点嫁给了不入流的商人,可圣上一纸诏书,姐姐就嫁入皇室,成为皇子正妻,她还记得柳凝当时在她们两姐妹身边谨言慎行,甚至要看她们眼色行事,可转头就身份高贵,不同寻常,她们见了都必须要行礼。 若仅仅是这样,柳若还能劝一劝自己,是圣上口谕,她们没法抉择,可短短时间内,柳凝带走的柳怜就得了二皇子的青睐。 如今京中谁不知道二皇子是圣上眼前红人,他可谓是风光无两,多少大臣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二皇子,可二皇子谢绝了所有人,只等着一人的回复,而那人就是柳怜。 柳若听说之时快把手帕咬碎了,她不认为自己姿色比柳怜差,可那位高权重之人就跟瞎眼一般,只选那柳怜。 只是因为柳凝把柳怜带入大皇子府,所以他们才有见面的机会,而有见面的机会,所以二皇子才一颗心扑在柳怜身上。 毕竟京中传闻二皇子一直在山上修行,下山之后直接入朝,根本没有机会见到那些世家女子,所以才在爱情上有如此浅薄的热情。 柳若理出这份缘由,理得清却走不出,她因是丞相之女,自幼心高气傲,可偏偏是庶女,反而在别人落柳凝和柳菱一头,在二皇子这件事上,她甚至没有被选择的机会。 当柳菱的生辰交到二皇子府的时候,柳菱愤怒而又嫉妒,而后被皇子拒绝的消息传来,她心中那份畅快还未过半天,世人皆知二皇子爱得居然是柳怜。 那个她从来都没放在眼里,也只有一天有存在感的姐姐。 柳若不甘心,她得不到的东西拼了命地落在别人身上,嫉妒脑海扎根,可她却隐约见到一丝亮光,原本她以为无法打破这壁垒,可皇子痴心一片,众人只会感慨这份纯挚的感情,却没人说两人身份的不合,有种诡谲的想法在她脑海扎根,只要二皇子见到自己一面,说不定就二皇子可以改变想法,她也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生活。 这种想法荒唐而又可笑,却成为柳若唯一的稻草。 她是妾室所生,又是在外养了几年,当时母亲孤身一人带着她,活在一方小巷,那群孩子都骂她是没父亲的野种,她一个小女孩,拿起石头就反抗,最后乌发里藏着一道流血的伤口,可再也没人敢骂她了,但他们都避着她走,虽然他们不敢说话,可眼中却透着鄙夷,那眼神对于一个还是烂漫年纪的孩子简直是无解的毒药。 这毒药融入了骨子里面,哪怕是天下无双的神医也无法挑出一丝一毫。 可后来她父亲出现了,四匹马拉着镶金的宝车,旌旗摇动,走到了她们屋前,接走了她们母女。 她在相府过得富裕,虽然有王氏和柳凝姐妹的存在,可她们和小巷的人相比,不值一提,她的生活和以前截然不同,可偏偏察觉少了什么,像是生生挖空了一块,没有东西填补。 梦中她想起埋在小巷那百年老树树洞里的盒子,盒子里面是她慢慢攒齐叶子,她喜欢爬树,尤其是那颗老树,她坐在上面,阳光透过叶子,落下缺刻的斑斓,凑成不同的形状,她细细挑选,快要凑齐一方乐园,她不会带回家,毕竟她母亲不喜欢,所以她就放在老树的树洞里。 走的时候太匆忙,那东西留在了小巷之中。 梦醒之后,她找来了侍从,陪她去小巷取回盒子。侍从是丞相给她配的,在众人中也算是佼佼者,护着她们娘俩。 侍从带她回了那方小巷,她从来没想过,不过是几年,这里会是这样的破旧不堪,原本足以让她跑一天的地方不过几步就走到了尽头,而有许多人却在里面拥挤。 其实柳若都认识这群人,可她忽然不想有牵连,她只想取回盒子,侍从替她上树拿下盒子,她刚要走,有人喊住了她,是以前鄙夷她的人,那些人目光是谄媚而又小心翼翼。 仿佛什么被填满了,胸腔不再空荡,那珍惜而又小心翼翼取出的盒子骤然变得索然无味,她勾起一抹笑,毫不犹豫转身离开,这里不是她的终点,该是她路上的起点。 所以,只要让二皇子见到最美的她,一切都可以改变,她故意去激柳菱,就是为了让柳菱去那宴会,毕竟她不能单独去,要是柳菱去了,她怎么样都是能去的。 * * * 院中,柳菱的侍女道:“若姑娘这几日虽然扰人清闲,可说话并非全无道理,姑娘和凝姑娘年岁相仿,也是时间找位姑爷了,姑娘不知有什么想法?” 柳菱想起父亲做的糟心事,叹息道:“皇室向来多波折,我母亲家在许久之前,差点要因皇族之事灭族,母亲告诉我少和皇子之间有牵连。”她还有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她大概和二皇子有血缘关系,这件事除了她母亲和她,鲜有人知。 二皇子母亲刚入宫门,大楚就恰好遇到了大灾,皇帝远去祈福,带着官员和宫妃,当时她父亲还不是丞相,也在队列之中,当时他父亲已经和母亲有了关系,母亲想要去见见祈福,父亲就让她换了男装,混在队列之中。 而一次机缘巧合,她看到了后宫的宫妃,她的亲姐姐,也在其中,那时她怀里抱着一个男娃娃,她母亲多方打探,才知道那是二皇子的母亲,跟着宫妃一起祈福。 这件事烂在她母亲的肚子里,原本这辈子都没有说出去的可能,直到她父亲把她的生辰八字交给了二皇子。 她母亲才些许地透露,可也只跟她一人说了。 事关母族,她母亲很是谨慎。 毕竟她母亲自认在嫁人一事上已经给族人抹黑,其他一事,她不可再犯。也多亏二皇子推了,要不然柳菱也无可奈何。 不过难怪她母亲小时总会讲那宫中之事,尤其是二皇子母亲这件事。 也多亏她母亲,她对嫁入皇族没有过深的执念。 她不喜欢柳凝,要不是因为柳凝的母亲,她也不会在别处那么久,这份憎恨让她在入府之后各种为难柳凝,要不是她母亲,她们怎么会那么久才能进府,不过总归是一个姓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柳凝嫁人之后,这份恨意反而没那么深了,尤其在柳怜救了她母亲后。 不过下月初三确实值得一去,纵然不为二皇子,也该为了其他合适的才子,正如侍女所言,她该为终身大事考虑了。 * * * 魏府。 公主亲临,魏清韫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公主品着茶,而后放下茶碗,清脆的瓷器声混着木头的钝意,更让魏清韫清醒。 如今的公主,心情很不好。 “这都几个月过去了,本公主给你那么多次机会,可你一次都没把握住,勾引皇叔就那么艰难么!初见你长得也算惊艳,这几个月过去怎么这般不耐看了呢,难怪勾引不住皇叔,要是再做不出什么,你以为我会饶了你么!” 一滴冷汗从魏清韫额头滑下,她只得说:“是,我一定不负公主所托。” 第45章 三皇子 贵妃宫中,盛装女子挑着香炉,烟雾袅袅,倒衬得女子宛如画中仙,她目光含着光与寒气,瞟向了歪着身子坐在那的三皇子。 “你二哥这些日子风光无限,你不去争也就罢了,还留在我这宫里作甚,要是败了,我可没办法给你安身之处。”她言辞虽是狠厉些,可声音深处还是藏着一份属于母亲的柔情。 三皇子道:“母妃,你不常于我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原本我与七弟争锋,惹了多少闲言碎语,我正惆怅怎么平息这件事,二哥倒是祝我一臂之力。” 三皇子是贵妃之子,年幼就谈吐不凡,常常语出惊人,皇帝在书院经过之时大为震惊,而后特意见了当时还是答应的贵妃,贵妃三言两语将功劳推给皇帝,说尽皇帝的心坎里。 皇帝心花怒放之下,贵妃被连提了几个品阶,日后更是让她常伴君侧,她是前堂言官之女,所见所识皆与旁人不同,在皇帝面前,仅仅是三言两语,就能哄得皇帝喜笑颜开。 皇帝与许多皇帝不同,他没有沉迷后宫的兴趣,也没有沉迷后宫的心情,当时大楚正是内忧外患,周边小国对大楚蚕食鲸吞,皇帝他怕做亡国之君,日日在朝堂与大臣商议对抗邻国一事。 可无论提拔多少将士,付出多少心血,也无法将这件事解决,而大楚经历这么多年的战争,国库几尽空虚,那一年,皇帝年纪轻轻,差点早生华发。 而后端王去了边疆,在混乱之中频繁立功,不但收回的大楚的国土,也重创了其他小国。 可要是别人,皇帝可能会开心,可偏偏是端王,这就跟刺一样,狠狠扎在他心口,以致如今大楚已经慢慢恢复往日繁荣,可皇帝依旧无心后宫,沉迷朝堂。 只是如今皇帝商议的不再是对付邻国,而是抹杀端王的不灭之功。 可惜无论是端王的旧部,亦或是深宫的太后,这两股力量让皇帝无法撼动端王。 两人争不出高下,却让如同解语花的贵妃步步高升,成为皇后之下第一人,或者说她甚至要比皇后的权力更大。 庞大的权力也给她带来膨胀的想法,她想做贵妃,更想做未来皇帝的母亲。 她要把她的儿子推上权力的至高之处,让众人俯首在她面前。 可惜临了出现了二皇子,二皇子根本在皇宫排不上名号,可一朝出现,惹得皇帝龙颜大悦,而后皇帝更是表现出与其他人不同的信任,这种莫名的信任如同灼热的□□,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一连串止不住的爆炸。 这也是贵妃如此焦急的缘故,她原以为有资格和她儿子争得不过是七皇子一人,七皇子是皇后的亲生儿子,皇后背后有庞大的母族,这份势力威胁着她们母子。 但也因为这份势力,七皇子反而失去了先机,原因无他,不过是历代帝王都不希望自己的江山送给外戚,所以在立太子一事上,皇帝思来想去地斟酌,于是一拖再拖,拖到了二皇子归来。 谁都不希望做鹬蚌相争的猎物,可偏偏身在局中,身不由己。 这份忧愁化成贵妃眉心深深的哀怨,可她一抬头却见三皇子的不在意。 于是她忍不住又道:“你当真不怕,皇室之争,向来成王败寇,只有赢的风光和死的凄惨。” 三皇子轻哼:“母妃可知如今二皇子爱慕上了谁。” 贵妃思索后狐疑道:“听闻是嫁入大皇子府中皇妃的妹妹。” 三皇子不知想到什么,嘴角一抿道:“那女子生得千娇百媚,哪怕是不多做什么都足以勾人心魂,如今我那二哥一颗真心认在那女子身上,那还有所谓的雄才大略,父亲自然也会知道这件事,所以皇储一事,他绝对会仔细斟酌,至于七弟,他最近闹出了另一个大乱子。” 三皇子几乎是愉悦而又自信,“南方一事,父亲虽是怀疑了我,可偏偏七弟横插一脚,于是父皇的目光又从我身上移开,如今七弟怕是自顾不暇,而七弟一旦失势,那沉迷女子的二弟又岂会是我的对手。” 贵妃见三皇子心中有沟壑,放心道:“那是最好。” 两人又说了些母子情深的话,三皇子就从宫内告退了,登上宫外的马车,侍从道:“听闻初三这场宴会,会有不少高官贵女和朝廷命妇前去。” 三皇子阖上眼,挥了挥手:“倒时有时间再说。” “听闻柳怜姑娘也去。”侍从多嘴了一句。 三皇子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他阴鸷的目光盯着侍从,山一样的压力堆在侍从身上,侍从扑通一声,跪在三皇子面前,道:“属下界越了。” 三皇子不自觉收了收手,而后叹道:“你跟我已经很久了,该知道我爱慕柳姑娘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母亲绝不会让柳怜进我的府中,以后不要提了。” 侍从道:“是。” 三皇子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一声,道:“初三那日,本殿也会去。” 侍从恭谨道:“是。” * * * 大皇子府书种类众多,没有多少孤本,却在内容上不可小觑,不知是谁是一本本照着难得流传的藏书誊写出来,仔仔细细摆在书架上,而书架的角落里,还挂上装裱的山水画。 柳怜坐在这里,无聊地打发时间,她并不是主动来这里,而是管家见她神色寂寥,主动带她过来,可是这里的书她都曾看过,在她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总是给她带来各种各样的藏书,她读过很多。 只是没想到数年之后,居然会在大皇子府再次见到。 颇有股斗转星移,时光荏苒的伤感。 柳怜甩甩头,起身离开这里,她知道大皇子府的管家是好心,是她自己无端牵起了伤感。 可这伤感带来零碎的记忆,窸窸窣窣在她脑子里涤荡,她无法静下心来。 她起身出府,身旁跟着两个侍女,可出了府她也不知自己该去哪,她只能随意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坐在亭子里,对侍女道:“你们去一旁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侍女对视一眼,而后离开,亭子里只剩柳怜一人。 柳怜这几日心情不好,又或者说,自从二皇子出现后,她心情就没再好过,她姐姐问过之后,也试着和大皇子说过这件事,可大皇子只给一个叹息的回复。 柳怜闻后,就跟有一座山压在心上,沉甸甸的,呼吸不上。 不过这个亭子四处无人,只有竹林窸窣作响,风一吹,周边响起杂乱却不扰乱的声音,而青叶和野花的香气,混在柳怜身边。 那沉重的压力在这竹海之中,似乎是化成一缕烟尘,短暂的离开了。 昨夜有些失眠,她忍不住趴在石桌上,趁着心情好一些,休息片刻。 不知睡了多久,她揉了揉肉惺忪的睡眼,抬起头,却没想到端王就坐在她对面,她心立刻慌乱起来。 若是以前她还搞不懂自己的心意,可事到如今,她日日就在惆怅这件事,就算是剪不断的线头,也能些许地理出个不甚明了的源头。 如今源头就坐在对面,这叫她怎么能冷静下来。 她只能红着脸,尽量不是尴尬地说:“端王,好巧。” “不巧,我正是来找你的。” 第46章 信笺 这话一说,柳怜脸蹭一下就红了,她只是不小心睡了一觉,睁眼醒来,又遇到烦乱的源头,颊上沾满了红意,而目光也不自觉躲闪。 “是因为二皇子么,所以才来找我?”柳怜说出猜测的理由,柳怜虽是紧张,可思及自身的缘故,她很快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端王毕竟是大楚的战神,他曾肩负整个大楚的安定,论尊贵,谁能比得上他,在柳怜心中,就连皇帝也是比不过的。 柳怜不敢妄想什么,只是有些心无端的疼,要不是二皇子,或许端王永远不会主动说出这番话,不过对于端王而言,这确实是件惆怅的事情。 原本和一个弱女子交换身体就足以扰乱生活,而后这个弱女子更是要嫁人,嫁得还是自己的侄子,对端王而言,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有朝一日,两人猝不及防地交换了身体,端王难道要用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侄子“夫妻情深”么。 柳怜不敢深想下去,总觉得深想下去更恐怖。 现在端王站在他面前,她有一种别样的恐慌,她不知恐慌的理由是什么,也许她知道,但她不敢承认,一旦承认了,端王在她面前只会是遥不可及的高山,她再也没有过去的心情去面对。 是了,她喜欢上了端王,什么时候呢,大概是端王即使是用她的身体,也可以掌控一切,也许是偶尔细腻的关心,总之如同飓风一般,划过她的身心,纵然没有留下一丝风和雨,可心口早已七零八落,上下颠簸。 她怕端王说出自己于他而言,只是迫不得已的联系,所以两人才有了交流。 其实这于端王而言,才是正常,可对于一个芳心暗许的柳怜,却是戳心窝子的痛苦不堪。 可命运这种东西,谁都逃不了,柳怜只能直挺挺地,像块僵硬的木板,等着端王凌迟她的心。 端王他在府中思前想后,觉得既然已经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候喜欢上了柳怜,那就该找她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感情一事,藏着掖着反而会生罅隙,但他不想为难柳怜,毕竟有一个更为年轻知情识趣的人爱上了他,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侄子。 这其中的滋味真是不可言喻,他大柳怜许多岁,这平白活着的岁月告诉端王,爱情勉强完全得不来幸福,权力横行之下,两人只会剩下破碎不堪的结果,所以他在斟酌言语。 其实端王来之前就已经想好要说什么了,腹中打了七八遍稿,可一见到柳怜,那权衡下最为正确的话语,细品下总有份不得体,他还是怕让柳怜为难,可长久的不说话也只会让两人之间有误会,于是他开了口:“这些日子在大皇子府可还好。” 端王问了句废话,他之前和柳怜交换过身体,用柳怜的身体一看就知道柳怜过得尚可,只是两人许久没像这次一样的见面,端王脑子一热,居然找了最没用的废话开始。 可柳怜没有想那么多,她眨了眨眼,乖巧地回答:“姐夫这些日子比较忙,怜儿往常见不到,可府中的人很好,他们都很照顾我。” “嗯,那对以后可有打算?” “姐姐刚安定,怜儿不想起风波,这几年怜儿想在姐夫的府中多读两年书。”其实这并不是柳怜的想法,可偏偏她不敢问端王对她的想法。 “那你可有喜欢的人?”这话一说出口,端王便察觉不妙,虽然他们关系不同寻常,可一个男子在见面后问一个女子这句话,很失礼。 可柳怜完全没察觉道失礼,反而因为这话戳中她的心有些慌张,她只能狠狠地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地说:“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 端王话虽说得失礼,可其实他还是想听柳怜说句喜欢自己,可柳怜却想错了,她知道自己和二皇子的事情早在京城传了一遍,所以端王是来质问这件事。 两人脑中的线并未搭上,只凑出一份遗憾的回答。 端王想说的话像是断了的风筝,掐灭在嗓子里,他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最后终于说:“那好,只是你记得,要是你受委屈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我纵然现在没有兵权,可帮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你不要怕。” “嗯。” “那我走了。” “嗯。” 端王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可柳怜完全没有看清,泪水浸湿了她的眼睛,无声地从眼角流下,最后那话太过温柔,她连说全一句话的勇气都失去了。 力气仿佛被抽空,她无力地蹲了下来,到了最后,都没有哭出声来。 明明连被关在院子里那么久都没有哭过,可偏偏一句话就卸掉了坚强,端王这两个字,仿佛天生就像是钥匙,打开她心口的软弱。 端王走出竹林,望着远处的天空,喟叹了一声,或许这是一生的遗憾,注定带入坟墓里。 他回到府中,一切索然无味,就像是回到天合关的时候,也许更早,每日奔波在战场上,为守住大楚的江山劳心尽力,而入了夜,深宫的梦魇缠着他,让他无法入睡。 直到赢了的那夜,猝不及防地交换了身体,累积的疲惫像是找到了光,簌簌退下,而见到那个娇弱而又眼中有光的女子,那心底的苦楚却自然而然释然了,哪怕她什么都不做,甚至话都不用说一句,仅仅是离她近一点,那归乡的心有了依托。 被关了数年依旧天真和无怨,为姐姐着想的姿态又令人沉醉。 这世上,他或许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人了。 这还真是一生的缺刻。 日子又回到那无所谓的时候,卷宗却猝不及防出现在他面前,他拿起卷宗,知道该用什么短暂地填补一下,可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却好歹能忘记一下,他无奈地苦笑:“原来我比想的还要在意你。” 他一点点分析局势,他要把握住给四皇子最好的机会,让他登上那至高之位。 傍晚,风无故刮了起来,刮散了集市混杂的香气,飘到柳怜周边,这原本是对柳怜最有诱惑的东西,如今她只笑笑,转身回府了。 暗处一侍从见她平安回府,悄无生息地退下了。 侍从隐匿自己的身形,转眼就到了端王府,他拜见了端王:“王爷,柳姑娘已经安全回去了。” “下去吧。” 侍从却没有动作,端王抬了抬眼皮,道:“你想说什么?” 侍从一下子跪下了:“是属下界越了,可王爷所想未必是假。” 换个侍从必定不会这般和端王说话,但这个侍从从他在皇宫开始就陪着他,甚至端王最初的武功就是他教的,因而他还是有几分资格在端王面前多言。 “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走后,柳姑娘一直在哭,或许她爱慕王爷,可碍于身体或许其他缘故,并不敢表露。” 这话一下子改变端王的表情,他甚至有了几分从未有过的紧张,他继续听侍从说:“二皇子心慕柳姑娘,要是柳姑娘有所想法,如今会好好和王爷讲清楚,王爷也只柳姑娘和其他爱慕虚荣的男女不同,请王爷怪罪,王爷最后说的那番话,更像是撇清关系。” 端王纵横边境多年,从未有过这样爱慕的心思,也对这种不甚了解,可他却不是古板狂妄之人,也知该听谁的建议。 面前这人,和他的妻子伉俪情深,确实是个教他开窍的好人选。 他接受自己的错处,大方问道:“那本王要怎样重新让柳姑娘知道本王的心思,并回应本王呢?” 侍从道:“那就是王爷的本事了,既然王爷能认识柳姑娘,自然有王爷的办法,那不如让柳姑娘看到王爷的真心,只要确定王爷的心思,柳姑娘也不必胡乱猜测。” 端王点了点头,道:“确实该是这样。” 侍从见端王懂了,他便退下了,留下端王在书案前思考,该如何告知柳怜。 男女爱慕可传信笺,夫妻相隔亦可传信笺,端王在宫中学过东西,还是会写这东西的。 他找出白鹿纸,磨好墨,提笔写了下去,写完之后,总觉得心思倒是诉说的清楚,可还是过于直白,柳怜怎么说也是丞相的女儿,或许不习惯这份直白,他置于一旁,又写了另一张,写好之后,又细细品味,似乎和临走前说的话一样朦胧内敛,看不出本意。 这一砚墨用的差不多,书案上的信笺堆得一丈长,可偏偏没有一个满意的。 他放回了狼毫笔,想要起身去看看那些有关情诗的书籍,可还没起来,却只有一阵眩晕,这是熟悉的感觉,大概是要换身体了。 可他却没有一如既往的淡然,大概是那些写满了柳怜名字的信笺板板整整放在书案上,而柳怜曾答应过他帮他看文书。 这算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一睁眼,果然眼前换了景色,他起身批了件衣服,推开门,明月皎洁,月光洒在院落里,无端增了一份静谧。 或许平时他有心情欣赏这份美景,可如今他只想回端王府,把那些不合适的信笺藏起来。 可他知道不行,他如今是柳怜,没有武功的弱女子,他没有一丝可能瞒过端王府的侍从走进书房,一旦传了出去,他倒是无所谓,可柳怜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他不舍得。 他只能趁着月色散散步,让自己的心平静一下,好接受之后。 大皇子府,其实并不大,而府中的侍从也只会在门口守夜,所以端王半夜散心并不会被人打扰。 皇家真是最残酷的地方,大皇子无权无势,府内只能勉强维持一个皇子的体面。 他推己及人地想着自己和皇帝,莫名觉得皇帝这日子过得真“不错”。后宫妃子算计他,儿子讨好他,兄弟和母亲气他。 这样一想,当个皇帝还真够索然无味。 他来到假山群,见到那有一个凉亭,他目光一亮,刚要走过去,就听到假山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没想到今夜这么热闹“公了子不必再来。”这是柳凝的声音。 “可他根本不喜欢你,你何必苦了自己呢”这是四皇子的声音。 没想到这月夜相会的全是熟人,还是和自己关系甚密的人,端王头更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侍从:虽然我和夫人伉俪情深,可也不能就薅我一人…… 第47章 账本 “够了。”柳凝转而厉声说道,“半夜闯入皇子府,已经是殿下的失态,如今又咄咄逼人,倒不如让妾身纵身一跃,省得给皇室蒙羞。” 端王眼中,柳凝是个柔和的女子,从她还不知自己和柳怜交换身体开始,她就已经赠与端王少有亲情的感觉,如今却见到她另一面,端王心绪实在是有些复杂。 若是其他人,端王必然会出手,让这人不会见到明日的太阳,亦或是永远无法出现在京城,可偏偏这个人是四皇子,是他曾经的恩人,未来的联手者。 京城之人上万,招惹柳凝地居然是他。 这种复杂的心情端王短时间真不想体会第二次。 他只能悄无声息地离开,静静等着柳凝。 片刻,柳凝从假山出来,而四皇子离开的背影失魂落魄,端王勉强放下了心,柳凝不会做越界之事。 她双目无神,只凭着身体的记忆要走回去,甚至连一旁的端王都没有看到。 他轻咳了一声,一下子唤回柳凝的神采,柳凝终于回神了。 端王站在月夜之下,明明只是披着一件衣衫,眉眼中却有别样的姿态,妩媚顺着眉眼上挑,化成一份孤然。 这是端王。 柳凝见到端王,心下骇然,灵魂差点离开身体。 她不知道端王看没看到,又听到了多少,她会怎么想,这些宛如一团浆糊,搅在柳凝脑海之中。 理智勉强压回了笼,她不动声色道:“参见端王。” “你是柳怜的姐姐,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端王斟酌说了这么一番话,就离开了。 留下柳凝一人站在月夜之下。 她扯了扯嘴角,可心里太苦,完全笑不出,脑子里乱哄哄全是糟心事。 大皇子不喜欢她,她嫁过来就察觉到了,自从丞相府来了王氏和秋氏,她几乎要天天看她们脸色行事,之后为了从这两人手中逃走,她交了不少京中的贵女为友,贵女性格各异,她却能在这一段段友情中游刃有余,这与她会察言观色脱不了关系。 所以在拜堂成亲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但她只能不在意,毕竟这是圣上的旨意,奉旨成婚的有几个是真心相爱呢,相敬如宾已经算是好的了。 她不会要求那么多。 成亲三日后,她们入了宫拜见皇后,皇后倒也没有为难她,可那种轻蔑的感觉却刻在柳凝的骨子里,她不舒服却无法反抗。 而大皇子早已习惯,既然皇后不会为难他们,这已经算是平静,他是感到庆幸,而柳凝只感觉到窒息。 她像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 而所有人都察觉不到其中的诡谲,亦或是察觉到了,却无力反抗。 回到皇子府,大皇子为告诉所有人柳凝的身份,命令账本交给柳凝掌管,她其实很少管账本,可她不会拂了大皇子的意,只是一打开账本,她只察觉到一阵阵的窒息。 皇子府的账目又是一笔烂账,之前是管家管账,说句难听的,大皇子一个从未得过权势的皇子,管家也不太精明,那一笔笔烂账简直就是在未来把大皇子府往深渊里拖。 她只能挨个对账本,去找人学习,解决其中的问题。 加上妹妹偏偏和端王有了关系,她更是头疼,前些日子,她得日日喝着养神的药,生怕自己年纪轻轻,就提前衰老。 和四皇子相遇是在追账的时候,那人不想还钱,甚至拿刀逼她,这场景这些日子其实她也习惯了,她原本没有在意,身旁还是有侍从的,可谁知那人还有一个同伙,那人从前面吸引视线,后边却偷袭过来。 要不是四皇子突然出现,她差点交待在催账的时候。 所以她作为答谢,宴请四皇子,不过有侍从跟着。 这些侍从天天跟着柳凝,早就被这个坚强聪慧而又决然的夫人征服,尤其是夫人的救命恩人,侍从恨不得再请一次。 交谈时柳凝现四皇子在账目一事上很有远见,她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四皇子简单把一直为难柳凝的事化为烟灰,不复存在。 但柳凝的问题更多了,他们约好下一次见面,柳凝这时回去疯狂看账本,挑出看不动的地方。 她是丞相之女,学的是琴棋书画,加上经历的缘故,对账本一知半解。 约定一日,她做好准备,带着满腹的疑惑去见四皇子,四皇子十分耐心地讲了又讲。 一天完全没有讲完,两人约到下次的时间,或许是四皇子过于坦荡,克己复礼,或许是他过于博学,就连一直陪在柳凝身旁的侍从都没有察觉到不对,一直到下一次约定的时间,柳凝都是抱着学习的想法。 中间她和大皇子透露过自己的为难以及四皇子的事情,可大皇子却并没有察觉到柳凝的为难,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忙,而回家之后府内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只看到府中的安稳,没见到柳凝的为难。 所以他只当这是柳凝做为妻子撒娇的话语,至于四皇子,他并不在意。 和他一样,四皇子在朝中可有可无,无权无势,他推己及人,不认为四皇子有勾引他妻子的胆子。 要是真做了,那是在打皇帝的脸面,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四皇子要是有这个胆子,那就不会到现在在皇帝面前默默无闻了。 可惜这是大皇子以己度人的误判,大皇子虽不得势,却从未和百姓扯上关系,他完全不是京城以外的百姓是如何称赞四皇子。 在数年前,四皇子曾出过京城,他年纪轻轻就做了几桩大事,虽然功劳归给当时的官员,可在百姓之中却传开了四皇子的圣明与热忱。 可惜这件事没掀起什么波浪,仅仅是在远离京城的地方掀起涟漪。 而后四皇子又去了几处,他敏而好学,常怀着悲天悯人的心思,为百姓做事,这名声更是如同南风入境,在百姓之中传扬。 皇帝是听闻过这件事的,可他是皇后之子,几乎就是皇帝,他从未关注民间,纵然听闻到了,也没有在意。 于是四皇子所做的事在朝中毫无水花。 大皇子坚决果断地判断错了。 柳凝脑子空空回到房内,月色孤寡,映得屋内莫名的凄怆。 她完全不知该怎么做了。 *** 柳怜睁开眼睛,大量四周,她暂时放下了心,周围没有别的人。 转而一想,如今已经是深夜了,端王怎么可能见别人,她自嘲地笑了笑。 她坐在书房,书案上东西很乱,不似端王平常的作风。 她一如既往的打算整理,整理完就该回去休息,等着下一次交换。 可目光触及到内容时,她的动作顿住了,甚至有一丝丝的发抖,面容是不可置信的仓促。 第48章 承认 柳怜心全都丢在端王身上,可她偏偏不能、不敢问端王喜不喜欢她,可谁都没有想到的一次交换,居然让她在无边的暗处窥探到一丝真相,当渴求成了真实,熟悉的世界踩起来都软绵绵的,她几乎没有支撑身体的力量,直接倒在椅子上,瘫坐下来。 这真相不可思议,柳怜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想到,端王居然会喜欢上自己。 她和端王的见面次数寥寥无几,她也很少在端王面前表现出自己,端王要怎样才会爱上自己。 她红着脸乱想着,思绪像是被人凝在锐利的针线上,一针一线刺出同心的模样。 她几乎无法坐着,没有意识地起身,来对踱步,就连细腻的指尖毫无感觉地搓着,接着她蹲在地上,捂着心口,心在砰砰直跳,清晰明了。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直白的喜悦,和姐姐嫁人那时完全不同。姐姐嫁人的心情是对姐姐终于摆脱相府桎梏的欢悦,她从被关住后都是姐姐照顾她,当时她只觉得只要姐姐嫁得幸福就好,可转身一望,没想到自己的幸福猝不及防地要把自己砸昏。 她到现在都没有实际的感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不可置信。 沙漏留下最后一粒沙,朝起的太阳透过缝隙代替了烛光。 一夜过去了。 柳怜收好那些“不小心”的信笺,放到只有端王才可以碰的地方,接着她和往常一样,帮端王整理那些东西。 天还未亮,可柳怜已经走了出去。 她轻车熟路地弄好,就换了身衣裳要出去,她一夜未睡,却并不觉困倦,甚至想去大皇子府,纵然进不去,可是仅仅是站在墙外,那个离院子最近的地方,都泛着甜味。 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皇子府后面的墙外,她照着记忆,终于走到了这里,只有一墙之隔,她就可以进去了,可以见到住在“自己”身体里最喜欢的那个人。 可她不会,后街了无人迹,她站在这里没有任何问题。大皇子府的人纵然少,可也不是全是无能,她没有端王的本事,她纵然渴求,可也不会做自找麻烦的事。 她站了片刻,凉风铺面而来,她清醒了许多,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从未渴求过幸福,于她而言,姐姐幸福了,她这一生也就圆满了。 大概是数年没有自由的后遗症,她完完全全忘了该让自己幸福,可端王不期而遇,给了她渴求的目标,也给她一个追逐愿望的终焉。 如今最好的该是回到端王府,从府内等着换回身体,她有感觉,或许这次持续的时间会很短,她甚至有种感觉,也许这次之后,交换的机会少之又少。 端王有本事避开众人来见她,她最好的选择就是等着。 她刚要离开,墙内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你在外面,对么?” 是她自己的声音! 是端王! 她紧张地握住拳,忍住激动小声的回道:“嗯。” “我猜到你会来,大概也在这个时辰,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你,我想听到你的答案。” 这种心情和看到信笺那一刻完全不同,那时或许只是蜜饯在口中打转,如今却是蜂蜜浸到了骨子里,从里到外都是甜的。 “怜儿对倚愁也是爱慕的。”柳怜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有多大的勇气,才敢说出这么大胆的话。 大概再给她一次机会,或者换个时间,她恐怕是有所顾虑,可如今正是热忱满满的时候,她完完全全被感情支配,说出心底最渴求的话。 她喜欢端王,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能让她这般喜欢。 “太好了,这大概是我在京城中唯一值得开心的事了。”墙内传来端王的声音。 “嗯。”她完完全全回不出话,大概是过于激动,以至于甜味抵住了喉咙,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 片刻之后,柳怜才稳住跳动的心,缓缓说出了话:“无论何时,怜儿必当等候。” 说完这句话,她就和端王告别了,毕竟如今她还是不好站在这里,况且这次的交换大概也不需要多长时间,她回端王府等着换回来就好。 大街上已经熙熙攘攘,吵吵闹闹,柳怜出来的太早,从那里耽误一段时间之后,如今已经到了早市的时候。 她倒是并不害怕,每次端王回京,总是穿着盔甲,骑在马上,一身戾气直去宫内,京中的百姓还未见过端王穿常服的身姿。 柳怜穿了一身锦衣出来,身上又是她独有温和而又萧索的姿态,因而百姓根本察觉不到,这人就是端王的壳子。 所以怜可以肆意地从这里逛早市,她心情实在过于喜悦,虽然很想回府,可却不想这样空手回去,她没有办法找人分享,这件事只能藏在心里,她只能多买点东西,满足一下她现在的情绪。 可选择的目光还没有停下,身后就响起熟悉的声音:“林榕,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 太巧了,柳怜心底一惊,完全没想到会遇到二皇子。 不过这也与她少出门有关,此地正是二皇子和一些官员上早朝的必经之地,隔了数年,柳怜早就将这种事情忘在脑后。 “没想到会这么有缘。”柳怜不会直接叫出二皇子,她可不想用端王的身体给季琼行礼,不过此时她有一点疑惑,那晚尚且是黑夜,今日日光正好,二皇子算是端王的侄子,居然会认不出他。 柳怜只能猜测端王是少回宫,而二皇子也是在端王不去早朝之后才回来的,所以这段时间才没见过。 不过其实是二皇子是故意避开见端王的,皇帝已经知道他和柳相关系甚密,曾在宫中敲打过他,他在柳怜离开之后也就再也没去过柳府,而端王更是皇帝的心患,他自然不会去惹皇帝不悦。 柳怜在盘算着离开的理由,她实在是不想和别人扯上关系,尤其是用这具身体。 “既然公子有事,在下就不打扰了。”上朝对于二皇子是大事,没有人会耽误时间,尤其如今的皇帝喜怒无常,百官都不会在上朝迟到这事上触怒皇帝。 “当日一别,在下甚是想念,不知林榕可否告诉在下所居之地,倒是对酒当歌,岂不妙哉。” 二皇子和林榕分别之后,花了很长时间去找林榕,他核对了京中官员的孩子和亲戚,完全找不到林榕这个人。 他又猜测林榕是不是从外面进京,他差人特意去打听一番,可京中人谁都没见过林榕,这么一番折腾,他对这人的兴趣又重了一分。 他也猜测过林榕这名字会不会是化名,可他查了一番,完全没有人有林榕的印象,哪怕是他居住的客栈。 是季琼的想法误了他,他知道当时端王和苏微云也在,可他脑海里完完全全避开了端王,他曾在京外和国师远远瞥见过端王,虽没有看清他的脸,可他记得国师对端王的评价:“王爷杀孽深重,这一生都无法摆脱这份煞气。” 这话中都像是含着血气,绕在季琼耳边,一直让他记挂了数年,他怎会轻易改变想法。 而柳怜却十分为难,于情于理,皇子这份盛邀,她也该是应下的,可偏偏…… “殿下,没想到这么巧。”就在柳怜为难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苏微云。 他并不在这条路上去早朝,可他每日都会从这条路上买点吃食,在轿子里吃完,然后等着早朝长时间的训斥。 如果要问理由,大概是早朝对他而言太早了,他实在起不来。 苏微云每日上朝都会遇到不少人,他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除非下了轿子,进了宫,要不然这一路上该有多耽误。 而他今日打破常规的下来,是因为他总觉得和二皇子交谈的人,背影莫名的熟悉,熟悉到曾经的日子,几乎天天能看到。 可是这也太惊悚了,上朝路上的二皇子和原本该在王府的端王,两人居然在路上交谈,路人其实已经默默将目光放在他们两人身上,可这两人浑然不知。 他宁可觉得自己是猜错了,所以他特意上前,看了看脸。 心脏几乎要窒息了,没想到真的是这个混蛋。 “参见端王。”苏微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咬牙切齿,但他察觉到那些看戏的路人很“惊喜”。 很好,路上的人一下子往这聚了一半,纷纷抬头瞥向了端王。 柳怜:…… 没想到还有这个坑。 她只能抿嘴一笑:“看样子我们并不方便再见面。” 说罢她拽着苏微云就离开了。 留下季琼一人。 他原本温和的笑凝固了,像是听到什么惊悚的话,急忙回了轿中,压住失态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 他从来都没想过,他难得这么有兴趣的人,居然是端王,最不可能的端王。 这多可笑,原来盔甲之下,是这份寂寞萧索,呵,他不相信! 他一定要扒出真相。 他也绝不会承认,继承国师本领的他,居然会在回京第一天就看走眼了。 第49章 赴宴 苏微云被柳怜拽着,他直接把苏微云带到了轿子处,冷淡道:“你可以上朝了。” 柳怜离开了,留在苏微云默默鼻子,心中有做了恶事的愧疚感,而后他立刻甩了甩头,有点惶恐,怎么会对端王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悲悯。 端王会用武力告诉他,他的想法多可笑。 他一阵恶寒,背后一凉,赶紧坐回了轿子,挥了挥手,朝着宫中去了。 柳怜回来了,她捂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窝成一只蘑菇,不想和别人说话。 而后她起身,坐在桌子上,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写了出来,放在端王能看到的地方。 * * * 端王在大皇子府,去了凉亭中,此时无人,他享受清风刮在嫩叶之上,携着草木味道的感觉,他不自觉笑了,忍不住品了品柳怜答应的话语。 他心里一直有忧虑,要是苏微云在,会觉得这很荒唐,可有些事情总是很重要的,他渴求两人互相爱慕的感情,他厌恶用自己的权力去逼迫或者诱惑一个人,感情掺了多余的东西,在最初看不出什么,随着时间的蹉跎,终究会化成刺,时不时扎端王一下。 他讨厌这种感觉,他希望和柳怜两情相悦。 如今总算是满足了。 他原本做好孤独终身的打算,却从未想过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会这样渴望一个人,或许相遇充满意外,可两人却是一心一意。 大皇子今日没有上朝,昨日他难得提议,皇帝大怒,命他这两个月不得离开府内,算是禁足。 他早就知道了,他不被皇后喜欢,又不被皇帝重视,在亲生母亲死后,活着也许只剩满地鸡毛,他心里难受,违了圣旨,夜里去了酒馆待了一晚,早上回来的时候还有些晕沉,可他并不在意。 母亲的下属会帮他摆平这件事。 他酒醒了,见到柳怜坐在凉亭里,她静静坐在那里,嘴角是勾人而又夺目的笑,像是初见时的那样,一举一动不俗。 他的心难得地又动了一下,就像初见那样。 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朝间晨露一样,来得快,散的也快。 其实大皇子大概猜出自己的情绪,或许自己压抑地太久,所以对这样肆意的笑会向往,可惜她不会永远这样,大部分时候都是谨小慎微,只有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才会放肆。 * * * 初三。 到了邀请的日子,柳怜准备好,她梳妆打扮一番,和姐姐一起,踏上前去宴会的马车。 只是她心里隐约有些担忧,如今朝中形势变换,圣上似乎身体不太好,已经几天没有上朝了,而圣上不仅禁了大皇子,还外派了七皇子。 可谁也不知道,刺客悄然逼近,七皇子失踪,生死未知,而逃回来的侍从拿回的证据指向了三皇子。 皇帝震怒后倒也没有直接压了三皇子,只是先派了大理寺查清真相。 京中人都以为要是二皇子独大,却没想到四皇子也莫名擢升。 其实百官中有些人察觉到了,皇帝不喜欢皇子独揽大权,故意划了一部分权力给四皇子,让四皇子和二皇子平分秋色。 柳怜也察觉到了,她不禁感慨,如今的圣上,真是一个不俗的人物,一个儿子生死未卜,身体似乎也熬不下去,可对制衡一事还能记挂着。 这不愧是将大楚拽回来的人,纵然打仗的功劳是端王的,可皇帝能一边厌恶端王一边接着用他,还要保持粮草士兵的调度,这份大度和功绩,真是已经超过不少帝王。 海清河晏之后,属于他的狠毒才翩翩而来。 京中混乱一团,柳怜并不是多想参加这次宴会,可还是要去。 如今二皇子正是御前红人,没有人不给面子,她在京中,就算是丞相的女儿,可当她走出相府,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纵然外界传闻她容貌如何,可没有权势,容貌也不过是一样无用的摆设。 她到了这里,心中忐忑,她深知这里可能会发生什么,可端王告诉她:“去吧,我也会去。” 这一句话让她不再恐惧。 柳凝察觉到柳怜的神色,她不禁开口问:“怎么了?” 柳怜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心口有些不舒服,也不知这次去会发生什么。” 这话触及了柳凝的记忆,她想起她们第一次出门参加宴会,就路遇不顺,如今两人又是这样参加宴会,两人身份虽和以前不再一样,可该有的坎坷不会少一点。 甚至会更多。 柳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她想起打听到的一份消息,为了转移柳怜的愁绪,她就开口了:“听闻知徽今日下山,可惜我们要去宴会,等明日我们去见见他。” 这一句话确实引起了柳怜的注意,她目光一凛:“知徽他下山了?” 知徽闭关不知缘由,但柳怜不会觉得他是真躲着自己,她看得清楚,自己也不过是相府最微不足道得一人,还不足以让知徽躲着,能让他在山上待数月,必定是大事,而敢在今日下山,柳怜的心思更是一沉。 这不是她胡乱猜测,她真的有所感觉,自从她姐姐嫁于大皇子,柳怜察觉到原本风轻云淡的大皇子原来日日忙于朝事,端王在这几个月也格外的繁忙。 朝中风云变幻了几个轮,听闻她父亲差点被贬谪。 柳怜不认为是个巧合,她面色一变,可口中却闹了起来:“姐姐,我想吃城西,难得出来这个时候,等着去宴会根本吃不饱,我们先去吃碗馄饨好不好。” 城西的馄饨实属一绝,自早到晚络绎不绝,柳凝见柳怜面色奇怪,也就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对车夫道:“转道,去城西。” 城西与二皇子宴请的地方并不远,就算是多吃两碗,她们也赶得上宴会到了城西,柳怜没有下车,车夫端来了两碗,馄饨个头很大,七八个就占满了一个玩,上面淋上这里独有的汤汁,整碗都格外的诱人。 她们早上吃饭了,可走得匆匆,吃的很好,如今闻到这股香气,不禁食欲大动,柳怜递过去一份银钱,笑对车夫道:“李大哥,你比我们起得还早些,也去吃些馄饨吧,这一碗饭的功夫,耽误不了什么。” 车夫脸一红,拿着银钱就下去了,待车帘垂下后柳怜后将手中的碗筷放了下去,她面色是像是冬日的霜雪,面色冷然。 柳凝见此,心一沉,连话都斟酌了一两遍才说出来:“怜儿,怎么了?” “姐姐,我不信你察觉不到。”柳怜反问了柳凝一句,柳怜说完后,柳凝难得没有话去应对,她垂着头,声音很低,隐约间有种难受:“我察觉到了,可仅仅是我又有什么意义,皇权的争斗,普通人何必掺和进去。” 柳凝是大皇子的妻子,又和四皇子有一丝牵扯,这段时间,两位皇子别样的繁忙,从大皇子无法离府一步开始,四皇子居然还是来到大皇子府,丝毫不怕大皇子察觉到他的存在。 最后果然大皇子察觉到了,他原本已经是默默疏离自己,也许是对自己这种牵扯不清的惩罚。 而上次离别之际,四皇子离去的目光很深远,她归屋之后,大皇子正好在房中等她,她心中一惊,又像是释然,直白地认了错,但话中藏住了四皇子,她不想兄弟阋墙,他们之间的对话像是夫妻,又像是陌路。 唯一的结果,是两人终于扯开谎言的伪装,说出暗藏的心思。 原来自己爱上了他的弟弟,而自己的夫君爱上和端王交换身体后的妹妹。 唯一庆幸的是他不知道那人是四皇子。 可惜交换身体这件事她不会说,她不想给端王和妹妹找麻烦,只能让大皇子一个人误会,误会是妹妹在不同的时候会有不同的性格。 柳凝只是淡淡地对大皇子说:“我去大理寺,毕竟我心悦那人,可也做了错事。”大皇子虽是爱慕柳怜,却从未出手,于磊落、于情理,都是柳凝的错。 毕竟是柳凝真的做了出来,哪怕大部分都是四皇子引诱而至,可要是她自己心志不坚,又怎会这样。 她刚要离开,大皇子阻止了她:“罢了,终究是夫妻一场,只是从此再无关系。” 一对原本被圣旨扯上的夫妻,到了最后,于感情一事真成了陌路。 如果在此之前没有这么一番谈话,哪怕是表面的妻子,柳凝都不会去和柳怜一起,去参加宴会,毕竟此时大皇子还在关着,她身为妻子,该是陪着他,但她并不想这样下去。 四皇子再次来的时候,柳凝和他断绝了关系,算是对曾经放肆的终止。 柳怜要参加二皇子的宴会,她心里很不舒服,就像母亲离世的那个夜晚,她夜不能寐,好不容易熬到早晨,却只听到了噩耗。 她须得陪着柳怜,况且二皇子的地方,四皇子必定不会出现。 这几天的风风雨雨,虽是错综复杂的感情,可她也品出意思风雨欲来的前奏。 朝廷怕是要变天了。 柳怜问出这话时,柳凝她心里有数,可还是叹息道:“这些事,始终与我们无关。” 柳怜抬眼:“不,当姐姐你是大皇子妃的时候,当我们去二皇子的宴会时候,当端王和我交换身体的时候,我们已经挣脱不开了,其实这几天姐姐心情很不好,怜儿不知怎么安慰姐姐,可如今马上就要去宴会了,我想说开了。” “今日不会平静,京城要变天了。”柳怜的手触碰着马车,察觉到隔着数里外有百匹马的嘶吼和踢踏。 原本她察觉不到,可随着和端王交换的次数多了,对危机的预判莫名的高了起来。 “那我们该怎么做。”其实柳凝有这个感觉。可她不想承认。 * * * 两人到了皇子府,二皇子宴请了许多人,官家小姐置于一侧,而命官和他们的公子在另一侧。 两方人泾渭分明。 柳怜打量了一番,四周的侍卫很多,且各个手持刀剑,身为皇子,宴会搜查严密很正常,可柳怜环视了一圈这足以是大楚基石的命官以及他们的儿女,柳怜心一沉。 二皇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就连命官家的庶子庶女都请了过来。 “你也来了。”柳怜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是柳菱,柳怜瞥了一眼,又像别处看了一眼,道:“你怎么来了。” “二皇子如今是风云人物,他亲自拜访父亲,父亲哪会不应,而且逛花园的遇到柳若。”说到此,柳菱不知想到什么糟心的事,轻哼一声,接着说:“总之吵闹了一番,我们就一起到了这里。 也亏得二皇子大度,要是换个殿下,怕是你就见不到我们了。” 不是这样,二皇子绝非善类,也觉不喜后宅的吵闹,柳怜甚至有一种猜测,怕是这就是二皇子的计谋。 不过她表情有些奇怪,柳怜问道:“你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吧。” “柳若失踪了,我答应父亲照顾她,你能帮我找找么。” “我……好……”其实柳怜可以拒绝,但她大概猜出她跑去了哪,也猜出用什么方法救她。 柳怜想起端王那藏着的书信中提过,皇帝身体日渐衰弱,而二皇子大摆筵席,知徽下山,数里之外的喧闹。 这一切都昭示着今夜的不平静。 柳怜避开众人,去了后院,后院有一处高阁,柳怜有了一份猜测,这里侍从很少,她直接就上去了,高阁之上,二皇子站在围栏之处,俯视参宴的人。 他身边有三四个侍卫,她瞥了一眼,都是好手,虽比不上大皇子身旁那两人,可也不是普通武者能达到的程度。 难怪二皇子敢后院不设人。 “殿下,请原谅怜儿放肆,没有受邀就来到高阁。” “柳姑娘何罪之有,本殿是见着姑娘上来,不知姑娘有什么话说。” 她察觉到二皇子说这话的时候,身旁这几个侍从忍住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压抑什么。 柳怜心一沉,她回顾记忆,似乎没有柳若的影子,在这样的宴会上,柳若怎么可能毫无踪迹,除非她…… 她眸子挪动,快速地瞥到了帘子后,影影绰绰似乎藏着一个人,她心里有了计较。 “原本想说些什么,偏偏见到殿下倒是无话说了。”她走到桌子旁,拿起酒樽。 “这一杯算是对妹妹放肆的赔罪,不知殿下可否放过妹妹。” “本殿似乎该是听姑娘的话。只是闯入高阁,本不是相府的教养。” “想必她现在很是惧怕,以后再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了,不是么。” 二皇子笑了笑,道:“好,既然如此,带她下去吧,日后可不要犯这样的错了。” 侍从掀开帘子,柳若被绑了起来,缩在一角。 她解开了绳索,带着瑟缩的柳若离开。 下去之后,柳若:“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你虽然讨厌了些,可我也不想沾条人命。”柳怜不过多解释,接着就混入了人群,找到柳凝和她在一起。 过了一会,二皇子从高阁的站了出来,他一出来,琴瑟鼓乐骤然停息,只剩下空旷的、低沉的嗓音:“本殿感谢众位的到来,不过,此地倒也是一处安眠的好去处,不是么。” 图穷匕首见,二皇子没有再继续带着以往和善的面具,四周全是藏着的兵士。 他开始威胁来的官员,这些人都是他挑选出来,有站在他这一边的,有中立的,也有爱好钱财的,二皇子说了一番玄而又玄的话,本意就是今夜造反,不合作的,另一旁的家眷就是靶子。 这也是他邀请如此之全的缘故。 众人窃窃私语,似乎在反复煎熬,皇帝快要死了,而二皇子又威逼利诱,其中已经有了有心思的人物。 “殿下可听过一句话,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柳怜突然说出了话。 她这话说完,四周忽然冷了下来,季琼的面上是十足的冷淡。 “不知柳姑娘是什么意思?” “如果殿下执迷不悟,大概无论殿下怎么做,都是要记上一笔的,哪怕殿下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原来姑娘是这般胆色,不如姑娘替我在数百年之后看看,是不是这般记载。” 季琼眼色一凛,侍从的刀剑就要到柳怜身上,就在此时,一柄长剑拦住了这捭阖之势的剑法。 是端王,片刻之后,二皇子府的人就换了一波。 季琼没有办法和军神对抗,他嘲讽道:“端王爷,这般牵扯小辈的事终究是不好,京城和边境可不一样。” 端王正正经经道:“本王爷是来见我以后的妻子,对你们这种小辈,我也是不愿掺和的。” 说罢他执起柳怜的手,众人大惊,没想到传闻和感情几乎扯不上关系的端王居然要娶京中最有“传闻”的女子。 而一旁的魏清韫,不知想到什么,瑟瑟发抖。 这日对很多人很漫长。 待二皇子伏诛之后,皇帝像是失去最后一口足以支撑的力气,很快就撒手人寰,而四皇子成了帝王,有人说他运气好,大皇子无心权势,二皇子三皇子自己把自己的运势作没了,也有人说他心机深,那三位皇子是他设计的,支撑这份野史的事他居然娶了自己兄弟的妻子为后。 不过风雨的言论之下,听闻娶了传说中那位为祸夫家女子的端王,倒是和妻子顺和安定过了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求收藏(^_^) 帝后命 快穿首辅林曦在乡下养病,遇到了一个落魄的男子,被他欺负,她提着刀去报复,然后他是传闻最嗜血的王爷。 她招惹了他,然后回京之后,她爹说,去吧,嫁给他,你才能活林曦:裱演一个反复去世。 结果嫁人之后快穿了,穿越后我却总当皇后。 狗男人暗中操作,林曦被迫登高位!!! 衣冠禽兽狗男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打爆狗头暴躁病弱小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