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抛男友来找我算账了》作者:五仁汤圆 文案 摩托车赛车手、素有地下赛King之称的陆时亦突然得了一种病——每周一睁开眼,他都会失去上周的记忆。 于是单了二十一年的他决定找男友,周抛的那种。第一周是大学教授,第二周是公司高管,第三周是精英律师,第四周…… 直到三个月后,他的病好了,那些男友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人,慢条斯理捻着他的耳垂:“玩完就跑,嗯? 掌握全国进口汽车销售链的薄谦不小心喝多了,和一个小男生一夜风流。 第二天小男生开始疯狂撩他,就在一周后,薄谦觉得可以和小男生试一试的时候—— 小弟弟夹着头盔逆光而来,冲他脸上轻轻喷了一口烟:“哥们儿,加个好友?” 桀骜小少爷摩托车手受x腹黑老狐狸总裁攻 ——纵使你忘记我一百次,第一百零一次,我走向你的脚步依然坚定 ——纵使你变幻千百张面孔,我仍能准确地找到你、爱上你,至死不渝 食用说明: ①有少量竞技内容,项目为摩托车赛,不懂摩托车也不会影响阅读。 ②晚23:00更新,1V1,双C,HE,甜度+++++。 ③背景架空,全文无逻辑,天马行空私设遍地走,揪逻辑的我哭给你看嗷。 ④作者微博@五仁汤圆圆,等待你的临幸。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时亦,薄谦 ┃ 配角:作者专栏跪求收藏 ┃ 其它: 第1章 撩人不成反被...... 2019年4月15日,星期一。 Z:【小鹿,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陆时亦看着微信上这一行字,微微皱了皱眉,回复道:【医生说是颞叶受损,具体治疗方案需要会诊,周五报告能从国外传回来。】 Z是摩托车车友群里的群友,陆时亦和他认识将近三年,因为居住地不同,一直没见过面。 本月的1号、10号、20号,全国最大的进口汽车商博驰集团,将在H市举办三场国际汽车展。他和Z对四轮车不感兴趣,但这次车展开设了摩托车展厅,对摩托车玩家的吸引力很足,Z便定了1号中午落地的航班,飞来H市看车展。 作为本地土著,陆时亦理所当然要去接Z。可惜路上出了车祸,车展没去成,先去了医院。 Z回复的速度向来很快,这次也是秒回:【颞叶?是什么?】 陆时亦心里烦躁,深吸口气,尽量耐心给Z科普:【海马体听过吧?颞叶上的海马回被破坏后,会出现记忆障碍。】 其实颞叶这个名词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原封不动照病例搬下来的。刚要继续解释什么是记忆障碍,左后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多久没来上课了,有半个月了吧?” 陆时亦可以肯定,这是他舍友的声音。虽然他上到大二只住过三天宿舍,连这位舍友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但对他的声音记得一清二楚。 因为他声音又尖又难听,就好像那个玩具,叫什么来着......对,尖叫鸡。 陆时亦没想到逛个酒吧还能碰到鸡友、呸,舍友,举杯的动作顿了顿。这时有人搭茬了:“差不多吧。你说他凭什么这么拽,说旷课半个月就旷课半个月?” 舍友笑道:“凭什么?凭家里有人呗!” “不就是有个好爹么......诶,听说他爸不要他了?” 舍友:“你才知道啊,我认识他初中同学,说他初中就被赶出来自己住了!也不知道干了多少恶心事,连自己亲爹都不待见......嘶——” 还没说完,吐沫横飞的舍友仿佛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声音戛然而止,双手捂着肚子脸色煞白。 “哗啦——” 陆时亦将手里的厚底玻璃杯,直接甩到了舍友身上,被他肚子软肉弹回来,掉地上摔的稀巴烂。 他没用太大力道,可杯子砸在身上的滋味也绝不好受。舍友以及两位同学顺着杯子的方向看过来,视线碰到陆时亦的刹那,脸色齐齐一变。 其中一位同学看清陆时亦是独身一人,伸出手想指他。指到一半,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猛地缩了回去,瞪着眼珠子道:“陆、陆时亦,你怎么能在Cos.me打人呢!” Cos.me是这间酒吧的名字,听说老板和黑背景有点关系,请了许多黑保安。一旦有人闹事,不论谁对谁错,都会不分青红皂白揍一顿然后扔出去。 陆时亦闻言,毫不在意地嗤了一声:“打你们这种碎嘴,还用分场合?” “陆时亦!”另一个同学见伙伴被怼,也帮腔道,“你别欺人太甚!” “用杯砸肚子一下就是欺人太甚了......”陆时亦扬起下巴,点点手边的啤酒瓶,“要是把这玩意砸到你脑袋上,你不得告我掘你祖坟?” 陆时亦眉眼本就生的野,现在微微仰起头,下颌线紧绷着,配上过年时染得一头银发,七分邪气三分狠。三位嚼舌根子的太阳穴一跳,吓得上半身不由后仰! 十多秒后,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多怂,互相看了一眼打算继续逞能。却见陆时亦早就回过头,要了瓶洋酒,继续自己喝自己的了。 其实今天是这三位运气不好,赶上了陆时亦最烦躁的时候。平时他听到这种闲话,大多是眼神警告或者骂几句,很少动手。 听得多,人早就麻木了。 和同学battle这么会儿,微信上又多出来三条消息,都来自于Z。 Z:【我刚才大致了解了颞叶的构造。】 Z:【颞叶受损确实会导致部分记忆缺失】 Z:【那你为什么会产生每周一失忆的情况,还有,病情的成因是什么?】 陆时亦狠狠灌了口酒,打字道:【这些就只能等报告回来才能知道。】 4月1号的车祸中,陆时亦受伤不重,当时医院的结果是擦碰伤加轻微脑震荡。 可当他从医院出来,打车险公司电话出险,保险业务员询问他车祸情况时,他愣了好久,居然一点关于车祸的细节都想不起来! 他以为是太累,精神状态不好,随便几句敷衍过去。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可怕——4月8号那个星期一,他睁开眼睛,记忆忽然回到了4月1号那天,依然爬起来洗漱定餐厅,急匆匆开车去机场接Z! 还好现代社会发达,Z让他看日历和聊天记录,费好大力气才让他明白4月1号那场车展已经过去了。 然后便是今天。 早上起床,他重复着去机场接Z的行为。Z重复着让他看日期和聊天记录。 ......陆时亦同样难以接受,第三次去医院检查,得到的结果并无不同。 因为颞叶受损,他失去了短期记忆的功能,短期记忆能保存的最长时限为七天。 出车祸那天是周一,所以每周一早上起来,他上周的记忆都会清空,回到4月1号那天,无限重复。 这事放到谁身上谁都接受不了,没人愿意过这种永远在两个点间轮回的生活。于是从医院出来,他去郊区跑了几圈摩托,天黑后来Cos.me喝酒。 手机又震了一声,肯定还是Z,陆时亦没管,招呼服务生道:“再来一打啤酒......” . 酒吧最里侧的卡座。 薄谦的发小今天回国,儿时伙伴们聚在一起为发小接风。薄谦心情好没少喝,有些醉了。跟发小打声招呼后,靠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点了支烟慢慢吸。 直到快吸完,对面隔间门打开,一个青年似是没看到对面有人,跌跌撞撞冲了过来! 混乱中薄谦看不清青年面容,只看到他头发染成银色,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深色牛仔裤球鞋,像个偷偷出来玩的高中生。 人来的太快,已来不及躲闪,薄谦本能地伸手抓住青年胳膊,让他不至于贴到自己身上。 薄谦常年健身,力气很足,陆时亦勉强站稳,被钳的倒吸一口冷气,抬头看向对方。 他身高将近一米八,在北方算是挺高的了。可对面的男人比他还高出半头,目测身量在一米九以上,一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斜斜往上延伸,眸深似海,惊心动魄。 陆时亦看的心里一跳,不敢对视,下意识转向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能看得出来男人很注重身材管理,手臂线条清晰有力。指节均匀修长,淡淡的青色血管于手背之上蔓延,说不出的性丨感好看。 陆时亦有点手控,借着酒劲肆意打量了几秒。薄谦挑了挑眉,放下手臂。 闻到男人身上的烟草味,陆时亦也想吸根烟清醒一下,转身靠在男人身边。 可是手在兜里左掏掏,右掏掏,也没摸到半点烟盒的影子。难道是刚才上厕所掉在里面了? 他醉的路都不大看得清,不想回对面隔间,再重复一次扑到男人身上的窘迫。清清嗓子道:“嘿,哥们儿。” 薄谦:“嗯?” 陆时亦道:“借根烟。” “别人都是借火,你是借烟,”男人轻笑一声,“新套路?” 这是把他当搭讪的了,陆时亦暴躁:“不借算了,我自己去找。” 醉酒的人是没多少理智的,说完他真抬腿回到刚才的隔间。 依稀能看到有个烟盒在蹲便的水里漂着,陆时亦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往里看,似是在思考要不要出手把它捞上来。 薄谦看了一阵给他的动作,忽然勾了勾唇角:“接着。” 话音刚落,一个方形的小盒子迎面而来。陆时亦伸手接住,抽出来一根,也不出去,就懒洋洋地靠在隔间墙壁上,将烟点燃。 刚想把烟盒还给男人,只听“吱呀”一声,隔壁隔间的门开了。 角度问题,陆时亦看不见人,只能看到旁边兄弟的脚步顿了顿,忽然也跌跌撞撞地往男人那边撞去! 男人这回反应过来了,向右躲了一步。奈何那兄弟随之改变了撞的方向,最后竟还是扑到了男人身上! 操,陆时亦心里的烦躁散了许多,忍不住笑了。 ——这兄弟是个真搭讪的。 他和陆时亦一样,转身靠在男人身边,娇声道:“小哥哥,借个火。” 薄谦沉吟片刻,指指陆时亦:“我的烟和火都给他了。” 霎时间,陆时亦感觉到两道刀子般的目光扎了过来。他特想给男人鼓鼓掌——真是转移的一手好矛盾啊。 奈何他的确拿了人家的烟,而且这位搭讪大兄弟油头粉面,着实配不上那男人。 如果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大兄弟长相中等偏上。但陆时亦是H大公认的校草,自己长的就不错,看人的眼光自然更高。 这些年来极少有人让他觉得好看的,几分钟前男人成为其中之最。 陆时亦耸耸肩,表示不想给他火,爱莫能助。大兄弟便把他划拨到竞争者的范畴里,狠狠剜了一眼,继续找话题。 “小哥哥,经常来Cos.me吗?” 薄谦笑眯眯道:“不经常。” “我说怎么没看过你呢,现在有对象?” 薄谦依旧笑眯眯:“没有。” 看来这人还挺爱被搭讪的,陆时亦没有听别人闲聊的习惯,边吸烟边看了眼手机。 Z的消息通知还停在上面,他刚才不想看到关于病情的任何内容,没打开消息。 现在心情好点了,他不能继续晾着Z,毕竟......他本身就没什么朋友。 解开锁屏,Z非常默契的没再提病因,说了款年初新上的发动机。陆时亦找了找参数,表示自己也很感兴趣。 发送成功后他将手机扔回口袋。烟快吸完了,对面大兄弟的搭讪同时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小哥哥,我的gay达很灵的,能感觉出来你喜欢男人。就实话跟你说吧,我是下面的。” 大兄弟满眼期待地看着薄谦,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约不约? 薄谦抱着手臂,唇角依然是勾着的,张张嘴。 看他的态度,大兄弟以为得手了,拿出手机准备定酒店。 却听薄谦笑眯眯:“我不约,滚吧。” 大兄弟错愕地睁大眼睛,没想到刚才一直都很温和的人,翻脸竟比翻书还快,不甘心道:“小哥哥,你......” “还要我重复一遍?”薄谦问。 大兄弟被他弄得嘤击长空,仍不死心继续纠缠。作为受过人家一烟之恩的人,陆时亦看不下去了,几步走过去插进两人中间。 大兄弟气得双手叉腰:“哎哎哎!你干嘛呀?!” 陆时亦懒得理他,双手撑在薄谦两边,将对方禁锢在自己双臂之中。 然后冲着他的脸,轻轻喷出一口烟:“小哥哥,跟不跟我走?” 烟雾弥漫,薄谦愣了一秒,脸上又出现之前那种笑眯眯的表情。陆时亦心下了然,看来他也要受到“不约滚”的丑拒了。 其实来解围之前他没指望男人配合。如果男人拒绝,大兄弟通过他能看出来人家真的不想约,也就死心了。 然而—— 就在陆时亦准备好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之时,薄谦伸出那只极好看的手,捏着陆时亦下巴,将他口中最后的烟雾渡进自己嘴里。 “好,我跟你走。” 陆时亦:“......” 陆时亦:“???” 第2章 负责 太要命了。 接下来的事出乎预料。 两个手里有着大把大把钞票、身边从不乏追求者的人,都从未想过,某天会跟陌生人滚到一个房间去。 起初是不舒服的,后来在酒精的加持下渐入佳境。陆时亦的思绪由混乱到热丨烈,又由热丨烈到混乱,完全不记得这一夜折腾了多少次。 只记得为了不让自己叫出声,将对方肩膀咬出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对方不仅没呼痛,还在他耳旁笑了下。那一声让他丢掉了所有犹豫和包袱,直接乘着白色的云飞到天上,随着云风飘摇不定。 一直到晨光熹微,理智才逐渐回笼。他头埋在枕头底下,身上像被卡车碾过一样无处不疼,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男人估计是以为他睡着了,终于放过了他。陆时亦强撑着眼皮,等身后呼吸声变均匀后,轻手轻脚下床,拐进卫生间。 拉开门便是一面镜子,他毫无准备地面对了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暗骂一声。 ——操,这个银发凌乱、满身红痕、眼睛里全是水的傻逼是谁? 以及昨晚他到底干了什么? 陆时亦心里暴躁,把抱着的卫衣扔向镜子,转身坐在马桶上。 ......好疼。 他他妈竟然把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睡了! 自己生病心情烦躁胡来就算了,怎么能把别人拖下水,这是男人该做的事么?! 越想越后悔,尤其是看到大腿丨根奇怪的痕迹后,更是恨不得倒带回昨晚,掐死那个洋酒啤酒搀着喝的自己。 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无济于事。他胡乱揉了几把头发,稍稍清理了一下,又轻声回到卧室,从好几个套子的包围中,捡出自己的裤子。 忍着酸痛穿好衣服,陆时亦走到门口,驻足片刻,咬咬牙走回床头柜前,拿起男人的手机。 很奇怪的,男人并没设置密码,也没设指纹面部识别什么的。 他知道未经许可情况下动别人手机很不礼貌,但想不到别的好办法,用男人手机往自己手机上晃了个电话,存下号码。 做完这一切仍觉得烦躁,于是在回学校的出租车上,又给男人发了条信息。 . 陆时亦在学校附近有一套小公寓,六十平,正好够一个人住。嫌身上烟酒味太重,他先回公寓冲了个澡。 等吃完一盒泡面到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刚刚打响,老师打开PPT,他看了一眼,轻声从后门进去。 想学习的学生都在前排坐着,后两排一向是休闲娱乐区。两个日系装扮的女生脑袋凑在一起,正热烈地讨论TF新出的口红哪个色号值得买。 见后门进来个人,齐刘海的女生眼也不抬地道:“同学,关下门啦。” 另一个圆脸女生看了一眼,脸唰地红了,用胳膊肘捅捅齐刘海,“是陆时亦!” 齐刘海脸也迅速红了,立刻坐直身子。陆时亦关好门,懒得选位置,在倒数第二排的外侧落座。 刚沾凳子,不适感直冲大脑,除了屁股疼,整个下半身都不好受。昨晚太醉了,已经记不太清男人技术如何,唯一的印象就是......那是头畜生吧,怎么一点都不累? 身上不舒服不想听课,反正听课也没用,下周就忘了。他把书翻到老师正讲的那页,懒洋洋地用手撑着下巴。 他从不在课上睡觉,虽然这是自由度很高的大学课堂。盯着某个点愣了会儿神,身后的衣角被人拉了下。 回过头,正是刚才让他关门的齐刘海女生。 女生眼皮垂着,不敢直视他,好像有点紧张。陆时亦侧眸道:“有事?” “那个、陆、陆同学,”女生磕磕巴巴,“这个、这个是给你的。” 她拿出来一个粉红色的盒子,盒子左上角粘着雏菊干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水气息。陆时亦皱了皱眉,直接拒绝:“不要。” “陆同学!”齐刘海似是对他的反应有所预料,急忙叫住他,“就当是交个朋友,你不用多想!” 女孩子这么做,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什么意思。陆时亦顿了顿道:“如果这份礼物出于同学关系,我跟你好像还没熟到可以送礼物的地步,如果你有其他想法的话......” 女孩咬住下唇。 陆时亦道:“尽早收了吧。” “你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是我不够漂亮,还是身材不好?”女孩带着颤音,但手仍倔强地举着,“只要你说我都会改,我发誓会对你——” “没有为什么,”在课堂上说了这么多话,陆时亦耐心消失殆尽,没等她说完直接打断,“还有,别随便许诺。” 说完他不管女孩的反应,回过头继续看着那个点出神。活了二十一年,这样的场面没少经历,可事实上到现在他都没谈过恋爱。 也没约过,昨晚是第一次。 原因很简单,他喜欢男人。而且,他对感情的态度偏向顺其自然,甚至还有点......排斥。 “滋滋——” 刚拒绝完女孩,手机的震动声响了起来。他以为是Z,划开屏幕后却是陆仰止,他异父异母的继弟。 母亲在他九岁那年因病去世,十二岁的时候父亲陆正原再婚,娶了后母柳茹。 柳茹那时刚刚丧夫,带着前夫的孩子嫁进陆家,即是陆仰止。比陆时亦小两岁,身子不好性格温吞,是个有些内向的男孩。 别看两人没有血缘关系,感情却不输亲生兄弟。从小学到初中陆时亦一直罩着陆仰止,要么以他那性格,一准儿被小混混欺负。 一直到十五岁岁那年,陆正原和柳茹的孩子出生,陆时亦搬出陆家独自居住。兄弟间的关系并没因此生疏,联络也从未间断。 说穿了,都是两个没家的孩子罢了。 陆仰止的微信头像和他性格一样,是一座平坦的高山,而Z的头像则是拉风的四缸赛车,风格非常好分辨。 陆仰止问:【哥,周末爸的生日宴,你回来吗?】 陆时亦想都没想:【不回。】 高山仰止:【你都三个月没回过家了。】 确切的说,是过年后再没回过。陆时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移道:【高考准备的怎么样?】 陆仰止比他小两岁,今年六月份高考。从字里行间,陆仰止能看出哥哥的态度,便也没再提生日宴的事,给哥哥报告了一模的分数和排名。 陆时亦在学校里一直混着,学渣本渣,对于这些也不太懂,只道等陆仰止考试的时候会去考场陪他。 弟弟的喜悦隔着屏幕都能溢出来,他纷乱的心绪也随之好了些。这节课快结束的时候,手机又震了两下。 陆时亦在心里吹声口哨——他手机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这次依然不是Z,是老铁,H市摩托车地下赛最大的庄家。 叫他“老铁”不是因为他是东北老铁,而是他就姓铁。有钱且爱玩车,年轻时候玩车摔断腿残疾了,现在落得只能出钱看年轻人玩车过过眼瘾的下场。 老铁:【十亿,今晚21:00,凤鸣山。】 陆时亦跟老铁关系不错,别人都叫他“小鹿”,老铁一直叫他“十亿”,因为老铁总说他是那种能拿到十亿奖金的赛车手。 对此陆时亦不置可否,别人叫什么他不介意,那是别人贴的标签,与他无关。 看到凤鸣山后第一反应是拒绝,他一直不喜欢山地赛。山地赛需要的是快速适应场地的能力、应对突发状况的即时反应,对技术的要求反而比公路赛少得多。 他更喜欢在场地里过弯时,膝盖无限贴近地面的感觉。可连着病情带稀里糊涂约丨炮,让他烦躁呈指数型增长,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去玩玩,回了个【ok】。 与此同时,酒店内。 薄谦平时的作息规律到近乎严苛的地步,昨晚真的喝多了,也真的太疯狂,将近十点才醒过来。 房间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他环顾一圈,挑了挑眉。 昨晚费劲心思勾搭,没从他手中得到什么,就这么跑了? 博驰集团的总裁薄谦喜欢同性,在豪门圈子里是公开的秘密,无数想通过身体获得便利的男人都想方设法爬他的床。可惜薄谦眼光高、脾气差,那些男人不仅没成功,还被他搞得很惨。 昨晚是他第一次约,一是因为酒精的迷惑,二是昨晚的小男生有一瞬间真的让他晃了神。 脑海中不由闪过小男生冲他脸上吹烟时的目光——毫不在意的、还带着一点点迷茫和彷徨。 所以,玩完就跑是欲擒故纵的戏码,还是......本身就是个玩咖? 他浪费一分钟时间想这件事,然后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等到了公司,车展承办商已经在会客厅里准备好,给他报告4月1号和4月10号两场车展的数据。助理王君端上咖啡,薄谦边喝咖啡翻手机,边漫不经心的听着。 他手机是由科技人员加密过的,用不着密码什么的,反正别人也看不到任何机密信息。删掉几条合作伙伴的寒暄,他忽然发现包裹在无数联系人里的陌生号码。 ——【起来后联系我,我会对你负责的。Lu。】 薄谦把咖啡杯放回办公桌,玩味地勾勾唇角。 正在报告的承办方经理虎躯一震。 王君头皮发麻。 薄总这个表情,怎么看起来像是......要搞事的样子???!!! 第3章 受害者 两个男人滚床单,都爽到了。若真要分出个吃亏的,也应该是下面那位吃亏。 那么如果非要负责任的话,应该是上面的对下面的负责任。 又哪来他一个“被压的”负责任一说? 薄谦盯着短信看了两秒,慢条斯理地将手机扔回桌子,承办方经理又是虎躯一震。 薄谦瞥了他一眼:“怎么不继续报告?” “咳、薄总,”经理呛了口口水,急中生智道,“有点累,歇歇嗓子。” “那是我招待不周了,”薄谦把王君叫过来,“让秘书给李经理倒杯水。” 李经理脸色骤变:“不用不用,是我自己嗓子不好,我这就继续!” 薄谦其人脾气难捉摸,在业界是出了名的。上午他能真诚地谈给你扩展市场份额的事,下午你说不定就收了到合作终止的消息。 生意场上不怕不好说话的,也不怕贪婪的,怕的就是这种完全找不到弱点的人。 奈何全国进口汽车销售链都在人家手里攥着,加上前年博驰进军了游艇、直升机等领域,所有需要仰仗人家鼻息活着的公司,都只能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别无他法。 李经理继续一字不落地念报告,同时不忘观察薄谦的表情。 薄谦好像在想什么感兴趣的事,心思并不在听报告上。李经理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预测明年有百分之五十继续合作的把握。 . 周二下午没课,昨晚一宿没睡,陆时亦脑子快炸了。回公寓后衣服都不想换,直接扑到床上睡了过去。 醒来时五点出头,他去车库检查了一下赛车的情况,从发动机到变速器到油箱储量,一切状况良好。 国际赛中,按照发动机排量,参赛车辆一般分为三个级别:GP125、GP250、Moto GP。 GP125级别:排量区间80—125毫升、单缸发动机;GP250级别:排量区间175—250毫升、最大双缸发动机;Moto GP级别:排量区间350—990毫升、不限发动机缸数。 排量越大的赛车动力越足、速度越快。 他准备用的是众多赛车中的一台,两缸250毫升,动力属于中等水平,但应付这种地下赛足够了。 搬出来后,他每月都会收到来自于他爸六位数的零花钱,加上母亲去世之前给他积累的财产,完全够他下半生吃香喝辣、随便买房子买赛车。会选这辆,主要是他并没多想赢。而且超过250毫升排量的摩托车不让上路,他又懒得往皮卡上倒腾。 从车库出来,他找了个餐馆随便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在公寓楼下健身房慢走半小时,慢跑半小时,器械半小时,中间收到了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的搭讪。 毫不意外她们都被拒绝的很惨。冲掉身上的汗,换好合身的衣服后,他骑车向凤鸣山出发。 凤鸣山是老铁自己包的山头,不养鸡不种树,只修了赛道,外加盖了座庙。 陆时亦到的时候老铁正在庙里打坐,听到他发动机独有的声音便睁开眼睛,挥了下手:“操,你小子总算来了!” “急什么,”陆时亦站在庙门口,看了眼表,“才八点半。” 老铁显然并不赞同他的想法:“这跑道刚开光,他们都提前过来熟悉场地,最早的现在跑完五圈了,你再看看你丫!” 陆时亦“啧”了声:“你嘴干净点,别冒犯到佛祖。” “嘿嘿,佛祖不会怪我的,我上月给他镀的金身,感谢我还来不及呢,”老铁笑着建议,“你进来拜拜?” 陆时亦摇头:“我不信佛,所以不冒犯也不拜,你继续,我随便转转。” 说完他跨上车,往跑道起点慢慢开。路上遇到了两个车手,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等到了出发点,穿着暴露的赛车女郎周围包着十多个人,基本每个人鞋上都沾着灰。看来老铁说的没错,今天的参赛者已经熟悉好场地了。 从十八岁玩车到现在二十一岁,地下赛百分之八十的奖金都落入了陆时亦口袋。当他出现在出发点时,女郎们推开了身边的车手,车手和外围零星的观众看向他。 对于这样的目光,陆时亦早习以为常。没过节的车手跟他打招呼,他一一应下,有过节的就当没看见,剩下的都是新人。 其中有个新人靠坐在荧光绿的摩托车上,明显对他非常感兴趣,问同伴道:“这银头发的是谁?” 同伴说了他的名字。 “这就是陆时亦啊,”新人的语气满不在乎,“除了脸好点,看着也不怎么样嘛,你们就被他血虐了三年?” 同伴没搭话,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山里静,加上陆时亦到场大家说话音量自觉放低,这段对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他耳朵里。 他心道:果然是新人。 无论哪个行业,后浪总以为自己能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赛车更是这样,玩得起的都是有钱人,家里娇生惯养,很少有打心底尊敬前辈的时候。 输两次就懂了,陆时亦压根没打算理他。却听那新人喊道:“嘿,陆时亦!” 陆时亦左手抱着头盔,右手刷手机,好像没听见。 “叫你呢,”新人又喊了声,“Hello,我叫孙昊!” 所有人视线都聚焦在孙昊身上,他见陆时亦还是不理,顿觉没有面子。把车丢在原地,满脸不乐意地走过来。 “喂,”他用余光迅速向后扫了一圈,见没人敢靠近后,小声道,“陆时亦,我跟你谈笔生意。” 陆时亦继续刷手机:“我不是生意人,你找错了。” “没错,我要找的就是你,”孙昊声音压得更低,“你当三年地下皇帝也够了,该把位子让给新人了。” 这么中二又幼稚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听。看孙昊的年纪应该跟陆仰止差不多,这么一对比,弟弟简直就是个小天使。 陆时亦深感荒唐,“位子一直在那儿,想坐就凭实力去拿。” 孙昊砸了咂嘴:“论经验我不如你嘛,现在我还没有十足把握赢下比赛。所以我要找你谈生意,你跟我来。” 说完,他带头往旁边林子里走。陆时亦挑了挑眉,也随他进去。 其余车手眼神交流一番,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不多时两人出来,陆时亦神色如常,但从孙昊志得意满的表情上,便能猜出他们在林子里做了什么。 ——八成是收了孙昊的钱,陆时亦要打假赛了。 孙昊是新人,需要一战成名,陆时亦拿了这么多第一,偶尔输一场没影响。这是笔怎么看怎么划算的交易,以前的车手常这么做。 大家看陆时亦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疑惑,而他们怀疑的没错。 孙昊确实是找陆时亦打假赛,定金先给两万现金,剩下十八万赛后再付。不走银行卡,没有任何转账痕迹,留不下陆时亦打假赛的石锤,一笔非常有诚意的交易。 那两万现在就在陆时亦口袋里。 距离比赛开始十分钟,老铁盘着核桃出来,宣布了本次的规则和奖金。 终点在山顶,大部分过来押注的观众正在山顶等着看结果。宣布完规则还剩三分钟,女郎举着旗子在出发点前站好,裁判拿出秒表。 正规赛中,正赛开始前要进行排位赛,以决定每位车手的发车点。排位赛名次越高,发车点越有利。 地下赛不需要,要是都搞得那么正式,那不够刺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22:00整,裁判掐准最后一秒,吹响口哨! 女郎的旗子随之挥下,分成前后三排的车手应声提速,瞬间冲了出去! 陆时亦在第三排赛道外侧,最不利的位置,他没把瞬间加速度提到极致,而是紧跟在孙昊车后。 过第一个弯的时候,陆时亦发现孙昊确实不是自视过高。他的过弯技术不错,看起来受过正规训练,而非自己琢磨出来的野路子。 赛车最考验的就是过弯技术,只有沿着赛道上最快的路线,即内线,以最快的速度滑过弯道,才有角逐冠军的可能。 摩托车采取的是车体倾斜侧滑的过弯方式,车手膝盖越接近地面,速度就越快——在保证自己不从车上摔出去的前提下。 孙昊在过第一个弯的时候仍在原来赛道,第二段直线找机会切进内线,陆时亦也随他切进内线,减速过弯。 一时间,寂静的山野被钢铁飞弹轰隆隆的发动机声填满。对于车手来说,这是最令他们热血沸腾的声音! 孙昊持续加速,四个弯道后已经甩掉三分之二车手。六个弯道后,他身后咬的最紧的,就只剩下陆时亦一个人! 他对陆时亦的态度很满意,直线时甚至腾出一只手,向后比了个大拇指! 陆时亦嗤了一声,淹没在头盔中。 最后一段直线和弯路时,孙昊知道自己已经胜券在握。身后除了陆时亦和另两位准备冲刺的车手,其余车手的车影子全看不见了。 远远地,押注的观众看见第一位是他,都开始大声呐喊。 ——气的,他们大多数人都压了陆时亦赢。 孙昊才不管他们因为什么呐喊,反正那些呐喊以后都要属于他。 他看着终点线穿着内衣热裤的女郎,轻轻拧动刹车,准备在胜利前过最后一个漂亮的弯,给观众和小女表子们瞧瞧他的厉害! 忽然,只听身后发动机声音增大,孙昊瞳孔微微扩张。 这是加速的声音? 过弯时,要减速才能过的更稳。如果不减速,很容易在倾斜的一刹那,被车子的惯性甩出去! 比赛时摔车很正常,可一这是山地赛,旁边就是没修路障的山涧,如果掉进去大概率会受伤。 二是在终点前摔车,意味着你爬起来冠军就已经产生了,垂死挣扎无济于事! 所以陆时亦这B到底要干嘛?! 孙昊心里疑窦丛生,但无暇细想,只能按照哥哥教他的技巧继续过弯。 然而在车身即将倾斜的刹那,一道黑影疾速穿过他右侧,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冲破终点线! 是陆时亦的车! 孙昊傻了眼,一个控制不稳差点摔下去! 陆时亦减速停稳,观众拥上去开始真正的欢呼。女郎们打开香槟,要将酒花和吻献给了胜利者。 陆时亦摆摆手拒绝了,拿下头盔左脚撑地,回头看向孙昊。 孙昊浑浑噩噩过了最后一个弯,还没等车停稳,火急火燎的跳下去,跑到陆时亦面前。 比赛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大家以为孙昊输的不甘心,想来diss冠军一顿,都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结果听到的话,让全场静默无声。 “孙子!”孙昊指着陆时亦大怒,“收了我的钱不办事,玩爷爷呢?!” 什么,陆时亦收钱打假赛?! 虽然这种事在地下赛时有发生,可陆时亦一向很洒脱,不在意得不得第一,也不在乎拿不拿奖金,怎么可能打假赛? 难道最近家里出事了,需要钱? 欢呼声停了,女郎手里的香槟也放下了,所有人都看向陆时亦。 陆时亦没理会大家的目光,淡淡地瞥了孙昊一眼,从口袋里拿出那两万块钱。 “你叫什么来着......孙昊对吧,”陆时亦道,“地下赛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臭虫的存在,才一直上不得台面。” 他边说,边将那两万块钱在手心磕了下,“古往今来,公平竞争都是获胜的唯一途径,就算你通过小动作获得一次冠军,胜利也不会长久。我今天这么做就是想告诉你——” “赛车,尤其是摩托车这项拿生命去冒险的运动,”陆时亦把钱摔在孙昊身上,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不欢迎没有竞技精神的车手!” “哗啦啦——”粉红色的百元大钞砸在孙昊心口,随即一张一张滑落! 孙昊脸色涨红,哑口无言。陆时亦眉毛一挑,肆意张扬。 所有人都沸腾了! 这就是地下赛皇帝,这就是他们的King! 比刚才更热烈的掌声响起,后赶来的车手们闻言,都狠狠按下自己的机车喇叭! 喇叭声和欢呼声交错而上,震醒了沉睡的深山。老铁开着车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群人围着陆时亦,好像要把这人献祭了似的邪丨教场面。 尤其是那几个女郎,如果眼神带钩子的话,她们现在已经把小男生扒的裤衩都不剩了! 老铁吓的赶紧停车。陆时亦也不太能遭得住,这时手机适时地震动,他赶紧装作有事的样子掏出来。 他给这个号码的备注是“受害者”。 受害者问:【你想怎么负责?】 第4章 我追你? 陆时亦想了会儿才记起这人是谁——是周一晚上被他稀里糊涂睡了的男人。 他发那条信息只凭本能,实际并没想好怎么负责,决定先不回复,一会儿在回家路上考虑过后再做决定。 孙昊没脸在这里待下去,趁陆时亦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已经灰溜溜地骑车离开。 老铁从女郎口中得知陆时亦刚才教育了个龟儿子,语气激动:“十亿,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置办个斋菜Party!这些女人随便选,佛堂play随便玩!” “......”陆时亦听的头疼,“老铁,我走了,晚上有事。” 老铁“嘿”了一声:“家里藏人了怎么着,这么急?” “嗯,”陆时亦笑了笑,“有人等着我回去安抚呢。” 地下车手与地下车手,地下车手与庄家之间说是朋友不像朋友,说是同事也不是同事,同在一个体系里,互相依存罢了。所以老铁不知道陆时亦的家庭状况和感情状况,看他一直以来不近女色的样子,便真以为他家里有人。 “行,”老铁把奖金转给陆时亦,附赠一枚小奖牌,“五万到账了,你回去吧,下次带女朋友来玩......对了,这些钱怎么办?” 孙昊那两万块钱还在地上胡乱飘,陆时亦看了眼,“捐给福利院吧。” 说完他左臂夹着头盔,用牙咬下手套,右手拧动变速器慢慢驶离人群。 偶然间注意到,人群最外侧有个穿旧衬衫的中年人双手颤抖。见他望过来,眼中闪过一抹极亮的光。 . 到公寓的时候接近十一点,陆时亦不知道对方睡没睡,试探着发了句:【明天有空没?】 刚才在路上他想明白了,怎么解决还需要询问对方的意见。如果对方想要钱最好,钱是他最不缺的东西。如果对方想谈恋爱也行,他会对人家好的。 这不是在短信里一句两句能说清的事,所以他准备把人约出来当面谈。 对方真没睡觉,差不多五分钟后回:【有空】 陆时亦:【出来谈?】 受害者:【可以】 陆时亦:【下午可以么,我上午有课。】 受害者:【可以】 陆时亦对着简单的回复沉默片刻,【明天下午两点,Meng见。】 信息界面显示发送成功,他没管受害者是否回复,关机后洗澡上床。今天的比赛虽然不够刺激,但山里的夜风还是很宜人的,够让人睡一个好觉了。 . 翌日星期三,春风拂面而来,按赵忠祥老师的话说,又到了动物那什么的季节。 校园里举目皆是牵着手的小情侣,陆时亦懒洋洋地撑着下巴过了一上午,想记笔记,发现自己没带笔。 H大是本省最好的大学,他的成绩原本考不上,他爸交了点赞助费,把他弄到了工商管理专业。这专业有不少赞助来的学生,排课不紧,上不上课老师也不是特别在意。 上午课结束后回公寓车库取车。他不爱玩四轮车,可平时开快车开惯了,对代步车要求比较高,折中之下买了辆便宜的保时捷。 到Meng门口的时候14:00整,正巧薄谦也从路尽头走了过来。 陆时亦把车停好,见到前天刚睡过的人略有些不自在,打了个招呼:“嗨。” “你好。”薄谦笑眯眯道。 想起还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的炮丨友,陆时亦问:“你贵姓?” “免贵姓薄。” “哦,进去吧。” Meng是H市最大的咖啡馆,不仅环境清幽品类齐全,还有单独的包间。陆时亦可不想被人听到他们谈论类似于给多少钱的问题,好像他要包丨养这位薄先生似的。 进到包间,他随便点了两杯最贵的咖啡。这边有低消,而且他懒得问对方想喝什么,最贵的肯定是最得体的。 点单期间,男人没提任何意见、没说话,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但因长相和气质原因,存在感一直很强,点单的男服务员偷偷瞄了他好几次。 人是陆时亦带进来的,怎么样都轮不到别人看,他把菜单往服务生手里一塞,没好气道:“就这些。” 服务生又用刚才看薄谦的眼神看了陆时亦一眼。 陆时亦:“......顺便把门带上。” 服务生依言关上门,脚步声、杯子和托盘碰撞声、交谈声被立刻隔绝在外,屋内霎时陷入寂静。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薄谦表情依旧不变,看着亲和力十足,陆时亦揣测不出他的想法。 来这儿就是谈事的,陆时亦见他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准备单刀直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怎么说,上来就问对方想要多少钱? 总感觉不是太礼貌。 要么先从寒暄开始吧,这样过渡能自然些。陆时亦回想一下家庭聚会时的话题,清清嗓子道:“薄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薄谦轻笑一声:“这句话和相亲的开场白一样。” 陆时亦:“......” 这时薄谦手机进来一条微信,来自于冯廷,他从小长大的发小之一。这家伙现在在大学当老师,薄谦顿了顿道:“教师。” 老师?闻言陆时亦脑子轰的一声——他竟然把园丁给睡了,罪过可大了去了! 但这人举手投足间带着十足的贵公子气质,穿的衣服看不出牌子,面料十分考究,陆时亦对他的答案持怀疑态度。 “薄......老师,”他点点头,“你是教小学还是什么?” “大学,”薄谦撒谎不脸红,“别光问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这位同学。” “陆时亦。” 薄谦挑挑眉:“好,陆同学,我记下了。” 不知为什么,薄老师叫的“陆同学”,和昨天女同学叫的感觉完全不同。说不清哪里不同,更悦耳一些,可能跟男人声线低沉有关,陆时亦耳朵有点热。 这般没营养的对话又持续几句,他们的咖啡上来了。陆时亦借着端杯的机会揉揉耳朵,薄谦非常优雅的搅拌,端起抿了抿,和陆时亦完全是两个状态。 这样不行,再这么下去更说不出来,陆时亦准备出去静静,回来直接解决事情。 他和薄谦说要去卫生间,薄谦欣然同意。他去水龙头下冲了把脸,烘干手后往回走。 路过楼梯口时,忽然听见了奇怪的“啧啧”声。 这是......陆时亦下意识看向声源。 ——一对小情侣正在楼梯上拥吻,战况相当激烈,满楼道都充斥着唇丨舌搅丨动的水声。更主要的是,这对情侣穿着某初中的校服。 现在的初中生都这么开放了吗? 陆时亦没谈过恋爱,自然也没接过吻,前天跟薄老师......是他的初吻。他记不清具体是怎么亲的了,只记得当时亲出的声音,好像比这个还大。 ......妈的,他干嘛莫名其妙想这种事? 于是薄谦出来接电话,看到的就是小男生站在原地,盯着楼道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耳尖红彤彤的,在午后的阳光下特别显眼。 薄谦无声地勾勾唇角,按掉来电,长腿几步走了过去。 “陆同学,”薄谦低声道,“看什么呢?” 陆时亦这才晃过神,连忙转身道:“没什么,回去吧。” 他不想让薄谦看到这情景,俩睡过的人站在楼道看小情侣接吻,那真是尴尬死了。 刚才离得远薄谦没看到,现在他发现小男生耳朵上戴着一枚六芒星形状的耳钉,小小的很旧,看起来戴了很久。 按照小男生的物质条件,应该不至于买不起耳饰。薄谦想仔细看看,上前一步。 陆时亦脑子混乱,见人过来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砰”的一声,后背抵在了墙壁上。 薄谦被他的反应弄的愣了下,这小家伙刚才在想什么? 他忽然起了点坏心思,眯着眼睛躬下上身。毫无预兆地,淡淡的古龙水味混合着成熟男性的气息侵袭陆时亦周身,陆时亦下意识扬起下巴。 薄谦在他耳旁道:“你还没说怎么对我负责呢,陆同学。” 操了,陆时亦还没跟任何一个男人距离这么近过,想往后退,可退无可退。 “你、你说话就说话,”陆时亦拧眉,“离我这么近干嘛?” “那你想我怎么说话?” 陆时亦:“......怎么说都不用这么近。” “现在就不耐烦,你是不是......”薄谦不动,“不想对我负责了?” 陆时亦一时语塞,此时走廊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小情侣激吻完要回来了。 他不想让人看到他以这种暧昧的姿势被堵在这儿,低声问:“你想要钱?” 薄谦沉吟:“嗯......” “想要多少?” “要钱多无聊。”薄谦道。 “......”陆时亦被他搞得想骂人,竭力忍住,“那你到底要什么?” “这还用问我?”薄谦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你也太没诚意了陆同学。” 陆时亦:“......” 既然不想要钱,那估计就是想要个名分了。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眼见人就要拐过来,陆时亦准备速战速决,“处不处对象?” 薄谦:“......” 薄谦绷着嘴角,“你们小男生谈恋爱这么草率?” 陆时亦:“什么意思?” “睡一次......”薄谦看着他的反应,“就要谈恋爱?” 闻言,陆时亦犹如被五雷轰顶——什么叫睡一次就谈恋爱,他是想睡多少次?! 然而这种想法一闪即逝,陆时亦立刻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多了,男人看起来不像精丨虫上脑那种,应该是话里有话。 陆时亦边想他话里的意思,边考虑怎么先脱身。很幸运地,脚步声在拐角另一侧停了下来,可能是小情侣没亲够,想再温存会儿。 果然,男生调情道:“还害羞呢,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 “还不是你坏!”女生娇嗔,“当初就不该那么快被你追到手!” ......原来如此,薄老师想要的是这个! 听到这段对话,陆时亦顿时明白——薄老师是怕刚认识就谈恋爱太草率,想有一个熟悉的过程,所以......“薄老师,我追你?” 小情侣呆若木鸡。 薄谦低头。 “你笑什么,”陆时亦这才发现,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寂静地走廊里尤为大,烦躁道,“别磨蹭,让不让追给个准信。” 不行。 小男生太有意思了。 薄谦足足用了三秒钟,才尽力收回笑意,然后抬起头严肃道: “来吧。” 第5章 恋爱宝典 陆时亦没追过人,因为常年独来独往,也没见过别人追人。看记录片和改装教程比看爱情电影的时候多,在男男关系这个方面,完全可以称做白纸一张。 他假装低头看消息,实则偷偷打开了百度知道,在搜索框内输入【怎么追人】 搜出来的网页自动补上了后半句【怎么追喜欢的人】、【怎么追心仪的人】、【怎么追爱了很久的女生】...... 陆时亦看着这些搜索结果,不自觉吸了一大口烟,然后手指往下滑,终于在最后一行看到了一条高赞回复。 匿名用户:《恋爱宝典》链接XX,提取码XX,最实用的追女秘籍,喜欢的大兄弟们点个赞呦! 下面点赞的有足足两千多个,还有好几百条评论都在夸楼主好人,陆时亦心道就是它了!打开链接输入提取码,下载下来一个高达三百K的文档,还附赠了两个不知道是啥.avi的东西。 陆时亦没心思看赠的是什么,刚才从咖啡馆出来,薄谦要打电话,他便顺嘴说要抽烟。现在烟快抽完了,他得先把追人的套路弄明白了。 他赶紧打开文档,《恋爱宝典》必胜法则之一:做她一个人的专职司机。 “打完电话了,”还没等看下面的内容,身后忽然炸起一道低音,“你也快了吧?” 陆时亦头皮一麻,“啪”地一声关掉手机:“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都没有!” “这也怪我......”薄谦很无辜:“吓到你了?” “......没,”陆时亦把手机揣回兜里,“薄老师,你开车过来的吗?” 就算没看秘籍下面的解释,陆时亦也能猜出讲的什么内容。他有车,除上课和比赛之外时间很多,简而言之有钱有闲,接送薄老师不成问题。 就是薄老师说不定自己有车,不需要人接送。 却听薄谦道:“我没车,搭地铁来的。” 陆时亦想起来了,在咖啡馆门口碰面的时候,薄谦确实是从路那边走过来的,打开车锁道:“上车吧,我送你。” 薄谦一点没客气,自己开门坐上了副驾。为缓解气氛,陆时亦边拧钥匙边问:“怎么不买车,怕堵车耽误上班吗?” “不是,教师工资很低的,买不起。” 陆时亦:“......”行吧。 马上快到晚高峰,薄谦说知道一条不堵车的路,陆时亦便按照他的人工导航上了二环。等半小时后薄谦让他停车的时候,陆时亦面无表情: “薄老师,你连车都买不起,能买得起汇丽庄园的房子?” 汇丽庄园是H省规格最高的别墅区,坐落在寸土寸金的江边。偌大块地皮只开发出七栋带庄园的别墅,草坪和所有景观植物全进口自新西兰,一根草的价格够普通人家吃上三天的饭。 薄谦反问:“谁说住在汇丽庄园,就一定是自己有钱?” 陆时亦想想也真是这么回事,他认识两个家里有钱却苦兮兮上班的车友,不过人家至少玩得起车。 “这么大年纪找不到对象,”薄谦惆怅道,“爸妈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有房子住就不错了,哪还有钱买车。” 陆时亦边进小区边疑惑:“这么大年纪?” 薄谦“嗯”了一声,“你感觉我多大。” “二十七、八岁。” “你偷偷观察过我?” 陆时亦:“......” 薄谦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小男生抿着唇,可耳尖的淡粉色出卖了他,也太不禁逗了吧。 刷过业主卡后保安和门卫一起敬礼送行,汇丽庄园里面很大,光往薄谦那栋开就开了好一会儿。这一段路两人都没说话,到地方之后,陆时亦礼节性地挥了挥手。 薄谦说了声“bye”下车,刚走两步,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走到主驾这边,伸出手指敲了敲车窗。 陆时亦皱眉,该不是要goodbye kiss吧。 刚才文档没看全,还真没说送人回家需不需要吻别。 不过亲个嘴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最讨厌那种扭扭捏捏的男人了。放下车窗,陆时亦左手撑着窗框,头探出去一半。 薄谦也俯下身子,低头看他。 本来薄谦离车门就近,这样一来两人几乎额头贴额头,连彼此的睫毛有多少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薄老师这副皮囊生的是真好看,尤其在这个距离下,眸光摄人,仿佛能看到灵魂里去。 陆时亦跟他对视片刻,这他妈怎么亲? 算了,咬着牙上吧。他皱着眉微微侧过头,对准薄老师的嘴唇。 随即便见薄老师露出了招牌笑容,陆时亦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两秒后,薄谦笑道:“陆同学,我家养了两只羊驼,你想不想去看看?” 羊驼......羊驼......羊驼...... 陆时亦丢人都要丢到家了,生硬地丢下一句“不去”,一脚油门直接轰出了汇丽庄园! . 回家的路上,陆时亦越想刚才自作多情的事越没面子,发誓下次要把场子找回来。 可仔细想想,人家薄老师也没做错什么,是他自己会错了意,就更烦躁了。 他把车停回库,运动服外套拎在手里,边想草泥马边往公寓楼栋口走。 “陆时亦!” 进单元门之前,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转过头,打量了花坛边的中年男人片刻:“是你?” 这人陆时亦昨天在凤鸣山见过,还穿着那件旧衬衫。见陆时亦停步,一路小跑赶了过来,肚皮上的肉随着动作四下翻飞。 昨天陆时亦没关注他的长相,现在单独接触,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过陆时亦可以确定,他绝不认识这人,把外套往肩头一搭,“找我有事?” “呼哧——呼哧——”跑这几步似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中年男人喘了一会,才道,“你好,我是简大勇。” “自我介绍免了,”陆时亦摆摆手,“有事说事。” 他这话说的挺冲,但简大勇似是了解他的脾气,并不恼,“嗯”了一声道:“那我就直说了,小鹿,我想邀请你加入我的车队。” 比较正规的赛车组织一般有两种,一种是自组车队,另一种便是俱乐部。从拿到第一次地下赛冠军开始,这两种组织都向陆时亦抛出过橄榄枝,但他拒绝了。 不过简大勇的来意他没想到,原因很简单。既然叫车队,那么队伍中几乎每个人都有车,现在一辆改装赛车的成本不低,几十万是小几科,如果想让它性能达到水平线,差不多要一百万左右。 而看简大勇的穿着,可不像能玩得起百万级赛车的样子。 陆时亦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想知道,转身继续往回走:“我不签俱乐部,不参加车队,您回吧。” 然而还没等走上两步,翻飞的肚皮再次挡在他的面前。 “小鹿,”简大勇伸出双臂,挡住他能走的路,“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 简大勇看起来四十多岁,按年龄算的话是陆时亦的长辈,陆时亦尽力忍住不耐,“ok,给你三分钟。” 简大勇放下手,嘿嘿一笑。陆时亦以为他要跟别的车队和俱乐部一样,以利益诱惑他,却见他忽然敛住表情。 “1913年,第一届世界摩托车大奖赛在法国举行;1949年,一系列锦标赛正式开始;2004年,华国正式加入比赛分站,而这时,距离第一场比赛已经过了91年。” “2007年,我国最高级别的超级摩托车锦标赛CBSK,在摩协的推动下举办,但在此之后,随着一些地区禁摩、限摩措施推出,国内摩托车市场加剧萎缩,2011年,在仅过了4年后,CBSK被迫中断,国内摩托车运动发展陷入停滞阶段。” “我国比赛起步本来就晚,加上禁摩的打击,亚洲赛事上连东南亚国家都打不过,日本车手包揽了所有冠军,更别提已经具备完整培训体系的欧美,跟咱们的差距堪比大学和幼儿园。” “2017年,在多方的努力下CSBK终于重启,这似乎是一个我国车手向亚洲、乃至世界冠军发起冲锋的信号,所有车队、俱乐部都在等着这一天,而那天看完你的比赛后......” “停——,”没等他说完,陆时亦看看腕表,出声打断,“三分钟到了。” 简大勇:“再给我十秒,还剩一句话!” “不用了,”陆时亦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那天看完我比赛,就仿佛看到了中国车手夺冠的希望,是吧?” 简大勇又恢复之前的表情:“嘿嘿,是,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的车队?” “免了吧,”陆时亦嗤笑一声,“别的俱乐部都跟我谈钱,你跟我谈情怀,当我是热血青年?还是你热血电影看多了?” 说完他又要走,这次他没给简大勇机会,他腿长简大勇腿短,对方没能追上他。 “小鹿!”简大勇见状吼道,“我知道你不缺钱,难道你不想拿冠军吗?” “不想。” “那你不想获得认可吗?!”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时亦前脚已经跨进楼栋门,随即脚步顿住。 简大勇眼尖地发现,他的后背僵了一下,转瞬恢复正常。 “你叫什么来着,”陆时亦没转身,背对着他冷声道,“我不想当冠军,也不需要所谓的认可,以后不要再骚扰我,也别出现在我视线里,否则老子见你一次——” 他声音里满是戾气,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打、你、一、次!” 第6章 向日葵 陆时亦语气不似作假,简大勇一怔,刚才他只是随口秃噜出来那么一句,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人了。 今天的劝说显而易见以失败告终,简大勇眼珠子转了两圈,转身离开。 天知道刚才陆时亦是怎么忍住不揍简大勇的,如果那是个同龄人,现在已经在去急救中心的路上了。他靠在门口吸了支烟,把烟屁股丢掉之后开门,进去冲澡。 晚上不饿,他不想吃饭,从浴室出来靠在床头,又点了一支烟。越想越觉得简大勇眼熟,捞过手机,在百度搜索框里输入“简大勇”三个字。 “大勇”这个名字泛滥的厉害,好在他姓的“简”,要么可能翻一百页都搜不完。事实现在也几乎在查无此人的状态,陆时亦翻了五六页,当耐心摇摇欲坠之时—— 他在最下端的搜索结果里,发现了相似的面容,穿着旧款赛车服,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得多。 显示的名字也不叫简大勇,而是DY。 陆时亦想起在哪看过他了! DY——2002年唯一有机会获得亚洲摩托车公路锦标赛(ARRC)大满贯的车手,当年亚洲车王最有力的竞争者! 当时国内摩托车运动水平相当差,没有成规模的俱乐部也没有好教练,赛车的改装要倚靠外国工程师,更是没有专门的数据分析师,分析对手要靠眼睛和脑子。 就在这样的大环境下,D.Y.与师兄二人完成了车手的注册和考训,报名参加了几个小规模拉力赛。01年DY第一次参加ARRC泰国分站并获得冠军,02年获得除新加坡外所有分站冠军,仅差一个奖杯就能获封亚洲车王! 然而事实不尽如人意,新加坡站他不仅没发挥好,在赛程中段摔下车,还没爬起来——相当于不做挣扎,就直接放弃了拿大满贯的资格。 并且自那次之后,他再没出现在赛场里,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无数华国车手为其扼腕,说这一次摔“死”了一位车王。更有甚者,因为太过失望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熄灭的火种。 希望没燃起来,直接就绝望了。 陆时亦并不是从小喜欢摩托车,搬离陆家后才渐渐了解这项运动。要不是老铁有DY的照片,98年出生的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传闻。 也没兴趣知道,包括现在弄明白简大勇是谁之后,一般人可能要探究简大勇沉寂的原因,他却没这种想法。 对于一个九岁丧母的孩子来说,好奇心这种东西,早已经在磕磕绊绊的成长中逐渐丧失,脑子里只是不停地回荡简大勇那句话——“你不想获得认可吗?” 他神情迷茫了几秒,随即瞳孔剧烈收缩,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猛地朝墙角的陈列柜砸了过去! “哗啦——哗啦——” 陈列柜下半部分是木质的,倒没被砸坏,只是里面的奖牌、纪念品什么的被砸倒一片。 压在角落里一张陈旧的纸上。 . 因为简大勇这个东西的出现,陆时亦晚上翻来覆去,半梦半醒,睡的相当差。 好在两声长长的震动把他弄醒,要么今天上午的课可能就要缺勤了。他捞过手机打开锁屏——受害者:【图片】【图片】 彩信?? 自从有了微信,已经没人再用彩信这种东西,一块钱一条贵不说,也没有微信用起来那么方便。 陆时亦手机拿的远,刚开始没看清薄谦发的是什么,等拿的近了些,两只傻乎乎的草泥马跃然于眼前。 早晨独有的阳光中,这俩家伙一站一卧,站着的好像在打瞌睡,卧着的嘴里衔着半根胡萝卜,正在用早餐。 即使它们毛皮、品相都相当好,也掩饰不住种族与生俱来的沙雕感,四只呆滞的大眼睛对着镜头又萌又傻,陆时亦绷了一晚上的脸终于松懈下来,这才发现牙都咬的有些痛。 他揉揉腮帮子爬起来洗漱,临出门之前将那两张照片长按保存,并把“受害者”的备注改成了“薄老师。” 顺带着回了一句:【早安。】 薄老师没回复。周四上午是体育课,陆时亦选修的网球,边反扣着鸭舌帽、拎着球拍往球场走,边又给薄老师发了一条信息:【你学校的地址?】 薄谦正在开会,没问他的目的也没说别的,顺手把冯廷的地址和办公室号给他发了过去。 《恋爱宝典》必胜法则之二——每天一束花,给她致命的浪漫。 陆时亦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追人,也不愿意花心思,《恋爱宝典》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毕竟是经过两千人检阅的,不可能出错。 他打开外卖软件,选了家看着不错的花店,觉得玫瑰太艳俗,最后选了一束向日葵。商家说下午配送,什么时候送陆时亦不在意,能送去就行。 痛痛快快打了一上午球,衣服被汗打湿了大半。他不喜欢汗味,准备先回公寓洗澡再去吃饭。 走进公寓楼道,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很刺鼻。越往上走味道越大,等上到自家门口的时候,他终于弄清味道的来源是哪了。 ——他家门、包括门两边的墙壁,都被泼上厚厚一层红漆,为了恶心人,还在对面消防栓门上画了一个大大的“SB”。 陆时亦皱皱眉,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最近好像除了尖叫鸡室友,没惹过别人。 但尖叫鸡舍友见到他都不敢吭声,应该没胆子做这种事。陆时亦捂着鼻子走到门前,上下找了一圈,果不其然,在门缝里找到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了一串数字,13xxxxxxxxx,应该是电话号,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陆时亦嗤了一声,按照电话号码拨过去。 那边可以说是秒接,估计一直等着他。一道略显稚嫩的男声传了过来:“陆时亦,是不是你?” 这声音听着好像有些熟悉,陆时亦问:“你谁?” “......” 那头诡异地沉默了会儿,随即爆发出强烈的怒吼:“我是孙昊!别他妈以为装不认识就能躲过去!晚上十点来郊区,爷爷在这儿等你!” 陆时亦被他吼的耳朵疼,将手机拿开了点,等觉得他平静了,才问:“干嘛?” “跟你明说了吧,油漆是我泼的,你气不气、想不想报复?现在我给你一个报复的机会,我哥是劲风签约的赛车手,今晚你如果能赢得过他,我就把油漆清理干净和你道歉,如果你输了的话......” 孙昊咬牙切齿:“就跪下管我叫爷爷!” 劲风是H市最大的摩托车俱乐部,在国内大小比赛中拿过不少奖项。包括下周将要举行的博驰杯摩托车大奖赛,劲风也为本俱乐部的两位车手报名参加了,据说得奖的呼声很高。 怪不得前天晚上比赛时,陆时亦觉得孙昊的技巧不像野路子。有这么个经过正规训练的哥哥帮忙,弟弟能少走许多弯路。 而且说不定孙昊也签进劲风了,或者有机会签,想拿一次地下赛冠军当做签约的筹码。 但陆时亦对这些不感兴趣,只觉得这孩子脑回路十分感人,不耐道:“打不过就找家长,你是小学生?” “操!你他妈才是小学生!陆时亦你个大傻......” 剩下的话孙昊没说出口,陆时亦挂掉电话,顺便拉黑了这串号码。 比赛里那么做是为了给孙昊一个教训,等出了赛场,对于他来说,孙昊只是一个陌生人。 对陌生人他的态度一向是懒得理,更懒得跟孙昊计较去赴什么赌约,纯属浪费时间。 况且他不可能等孙昊清理油漆,这味道太刺鼻,他自己可以出去住酒店,邻居怎么办?会影响到人家生活的。 陆时亦打开软件找了家清洁公司,出双份价钱让他们尽快把油漆洗干净。交代完毕后,他看了看这一片的红。 得,家门肯定进不去了,找个地方待着吧。 为了把身上的汗味解决,他先上楼下健身房冲澡,出来后去车库改了几个车零件,中午就这么混了过去。下午是专业课,陆时亦跟Z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消磨时间。 下午两点,收到商家的消息,他订的那束花终于开始配送啦! 下午三点,继续开会的薄谦手机狂震,看了一眼是冯廷直接挂断。 冯廷不依不饶接着打,薄谦忽然想起来什么,再次按掉电话后,微信上发了一个【?】 你廷哥:【你敢不敢接电话[怒][怒]】 Q:【开会。】 你廷哥:【这是什么意思[怒][怒]】 Q:【跟我这么说话,你想死?】 你廷哥:【......我错了,留我一条狗命吧爸爸[滑跪.ipg]】 上午小男生问地址时,薄谦便猜出来小男生可能要给他买东西。按照小男生的性格来说,早上看到他发的羊驼照片,再联想到昨天的事,肯定臊的耳朵全红了。 所以薄谦猜测,小男生送的大概率是颗炸丨弹或者刀子。若不是好奇那是什么,他可没心思和冯廷这厮闲聊。 台上,华北区的大区经理正在讲下半年销售方案,薄谦揉揉太阳穴,回道:【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第7章 间接接吻 因为老板开着开着会忽然玩起手机,正在吐沫横飞,讲下半年销售计划的华南区经理面露尴尬,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 整个会议室里,最了解薄谦性格的非王君莫属。他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姿势,示意大区经理放慢速度讲。 大区经理依言行事,其实心里慌得要命——老板早不玩晚不玩,偏要在他讲的时候玩,是不是对他不满意啊? 比起业界各位同行,领教薄谦脾气最多的,其实是博驰内部的员工。他越想越慌,说两句看老板一眼,再说两句,再看老板一眼。 薄谦能感受到属下的目光,但他的视线全都被屏幕上的内容吸引了过去。 你廷哥:【[图片]】 你廷哥:【爸爸,咱俩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喜欢大胸妹子的,对吧?】 在小图上看,图片是一片黄色,打开之后,那是一捧盛放的异常热烈的向日葵。四周点缀着满天星,像是把整个日夜都浓缩于一捧花束之中。 里面还插着一张卡片,上面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祝好】 估计冯廷会错意,把这当成薄谦送他的礼物了。薄谦动动手指,回道:【我没你这么丑的儿子】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花给我留着】 放下手机,薄谦抬起头,大区经理看到他表情,吓的差点没把PPT关了! 完了完了!!!总裁对他笑了!!!大区经理摸摸头上所剩无几的头发——今年奖金肯定泡汤啦!!! . 下课后,陆时亦去家门口看了眼,工人们仍在努力清理油漆,还剩一块没清理完,但味道小了很多了。 不知道屋里什么样,估计要比外面辣眼睛,他不想回去闻味儿,准备出去吃口饭。 下了楼,刚往常去的那家小餐馆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恋爱宝典》必胜法则之三——想要将距离拉的更近,那就和她一起吃饭吧! 是人就要吃饭,而饭桌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它能很好地体现出一个人的教养和内涵。如果聊的投机,一顿饭下来两人就能成为朋友了。 虽然睡都睡了,但陆时亦自问和薄老师还算不得朋友,要是想升级为男朋友,更得多吃几顿饭。 于是他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薄老师,有空?】 最后一个小组正在做报告,薄谦看了下时间道:【有】 陆时亦便直接拨电话,按手机什么的真是太费劲了。 那边接的稍慢些,陆时亦单刀直入:“晚上有约吗?” 薄谦出了会议室的门,低声道:“怎么着,你要约我?” 这是陆时亦第一次给薄谦打电话,没想到男人的声音在电磁波的转换下更有磁性,尤其是那个“约”字,说的轻飘飘的,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不健康的东西。 陆时亦把电话拿的远了点,“不是那个‘约’。” 薄谦:“不是哪个?” “......”陆时亦哽了下,“吃饭,来不来?” 薄谦估算了下开完会的时间,道:“可以,去哪?” “你在学校吗?我去接你。” 薄谦想了想:“我在博驰。” 陆时亦应声“好”之后挂掉电话,两人第一通电话就这么结束了。没有意想中的沉默和尴尬,就很像两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家门打不开,他没办法回去换衣服,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外面套了件小夹克。路上正好碰上晚高峰,到博驰的时候,薄谦已经开完会,在办公室看了半个小时的邮件。 陆时亦给薄谦晃了个电话,薄谦处理完最后一封邮件起身,将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 拉开门,头上最后几根毛摇摇欲坠的大区经理和王君在会客厅对坐,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王君,我先走了,让小刘把今天的会议纪要整理出来。”薄谦交代道。 “知道了,薄总。” 王君跟在薄谦身边八年,薄谦对他的工作能力很放心,转身离开。大区经理想趁现在拍两句马屁,赶紧跟了上去。 王君看老板今天心情貌似不错,不想让大区经理乱说话触人眉头,无奈下只得也跟了过去。 “薄总,”大区经理扭着浑圆的屁股,“您有约?” 薄谦目不斜视向前走:“你问题还挺多。” 经理小心脏咯噔一声,完了完了,说错话了! 随即只听薄谦道:“我确实有约。” “那就别麻烦司机了,”经理绝处逢生,嘿嘿一笑,“您去哪?我送您。” 在路上正好能多拍几句马屁,经理小算盘打的噼啪响。王君则是一直观察着老板的表情,很奇怪的,老板被人这么“骚扰”,竟没生出任何不悦的情绪。 一般只有心情不错的时候,老板才会这样。近几年随着博驰越做越大,王君已经很少看到这情景了。 在薄谦身边干了八年,关系早已不同于单纯的上下级,见薄谦心情好,他也不由为老板开心。 大区经理说要送薄总后,薄谦只是斜睨他一眼没说话。他不甘心,于是慢下两步,问跟在后面的王君:“薄总车牌号是多少?” 王君也没理他。 这时薄谦上了总裁专用电梯,王君随他上去。大区经理哪敢坐这个,看王君替薄谦按下一层后心生诧异——车库在负二层,薄总怎么去了一层? 他边想边上了电梯。总裁那边是高速电梯,等他下员工电梯的时候,薄谦已经走到大门口,保安正上前帮忙拉门。 可不能让老板这么轻松就走了!经理使劲跑,终于赶在薄谦上车之前出了门。 “王、王助,”经理呼哧带喘,看了一圈外面停着的几辆车,“哪辆是薄总的?” “不用你送。”王君淡淡道。 经理仍不死心:“肯定不是那辆奔驰,太掉价;也不是那辆红色保时捷,脑残富二代才开跑车。” 随即经理便看到,老板上了红色保时捷。 经理:“......”年终奖他特么不要了,求不开除QAQ!!! . 车上,脑残富二代正在看改装视频,听到动静后将车门升了上去。 只见一条长腿先迈进来,紧接着薄老师坐下,随手将西装外套扔在了后座。 然后他十分熟练地开始解领带,他袖口挽到小臂处,这动作由修长白皙的手做出来十分好看。 陆时亦皱皱眉:“你进来就......解领带做什么?” 他想说脱衣服,话出口前硬生生转了个弯。 “嗯?”薄谦从后视镜里看他,“出去约会为什么要系领带,带我吃西餐?” 陆时亦听见前面那句话,耳朵就开始烫了:“什么约会,吃饭而已。” 薄谦:“不是你要约我的?” 陆时亦:“......系上安全带。” 薄谦看他吃瘪,心情愈发好,把解下的领带和衣服扔到一处,又打开了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 在狭小的空间中,所有“宽衣解带”的动作一览无余,连带着明显的喉结,脑残富二代眉头越皱越深。 一路都是靠音乐缓解尴尬的,半小时后陆时亦将车停在一家私家菜馆外。他不知道薄谦喜欢吃什么,这家私家菜食材是当天空运来的,几乎每个菜系的厨子都有,应该能满足大部分人的口味。 服务员把他们领到预定的包间,陆时亦点了两个招牌菜,然后把菜单递给薄谦。 薄谦没看菜单,随手指了两个,服务员记下后退出去。薄谦开口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在博驰?” “你在哪是你的自由。”陆时亦道。 薄谦点点头,没做任何表示。其实是陆时亦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了,完全没有管别人的概念。 不一会儿他们的菜端上来,陆时亦把筷子组装好,想下手夹菜,却见薄谦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似乎并不想动筷。 他不吃陆时亦也不好意思自己吃,还以为是菜不合口味,问:“再点几个菜?” 说完他就要按服务铃,薄谦摇摇头,阻止他道:“不用,我只是没见过你这么追人的。” 陆时亦迷茫片刻,忽然想起《恋爱宝典》上说的,要在吃饭期间照顾好对方,给对方夹菜、剥虾、挑鱼里的刺。 这些他不是不知道,就是觉得俩大老爷们夹来夹去的很麻烦,又不是没长手,没想到薄老师这么娇气。 由此薄老师在他心里的定义已经变了——一朵需要呵护照顾的娇花。 陆时亦从小到大都没给人夹过菜,硬着头皮,用公筷给薄谦夹了一片藕。 薄谦这才满意,终于张开了他金贵的嘴。 薄谦吃相很优雅,跟他比起来,陆时亦觉得自己路边摊般的吃相简直粗鲁的要命,略显不适地用筷子怼了两下米饭。 要怼第三下的时候,碗里被扔进来一块挑过刺的鱼,陆时亦的动作顿了顿。 这屋里就两个人,鱼肉来自于哪不言而喻。 算了算,这是第三个在吃饭时会给他夹菜的人,陆时亦看了半晌,薄谦道:“不喜欢吃鱼?” 陆时亦摇摇头,把那块鱼扔进嘴里。 “哦,不好意思——”刚嚼两口鱼肉,薄谦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惊讶道,“我忘换公筷了!” 陆时亦:“......” 没换公筷,相当于薄老师用自己的筷子给他夹菜,相当于筷子上沾了薄老师的口水。 相当于......他们间接接吻了! 第8章 人质 好像在耳朵上放了一把大火,陆时亦“咕咚”一声,把鱼肉硬生生咽下去,又喝了一大口水。 薄谦拄着腮帮子看他一系列动作,嘴角漫起一抹玩味的笑,陆时亦被他看的耳朵更烫,恶声恶气:“吃你的饭,不用管我。” 再逗怕小男生恼羞成怒,后来薄谦便真的吃自己的饭,没再管过他。当然也没再要求小男生给他夹菜什么的。 回薄谦家的路上,两人比来的时候更沉默。进到汇丽庄园里面后,因为小区太大了,薄谦本想开口提醒路线,却发现小男生好似对小区的路很熟悉,走了一条和上次送他不同的路,略有些绕远,像在故意躲开什么。 薄谦眸光闪了两下,一直到自家别墅前,他非常绅士地道谢:“谢谢,这是一次不错的约会。” 陆时亦无语片刻:“你非要把约会挂在嘴上?” “不算约会,那这算什么,”薄谦伤心道,“陆同学,你是不是后悔,不想对我负责了?” 陆时亦:“......我走了,Bye。” . 所以说酒会误事是真的,如果他那天没喝酒,就不可能跟薄老师去滚床单。如果他没滚床单,就不用被薄老师捏住软肋。 活了二十一年,他还没被人这么拿捏过。 以后一定要戒酒,陆时亦边拐进小区,边在心里暗暗下决定。 “轰——轰——” 忽然,巨大的发动机声从车身左侧传来,在密闭性相当好的跑车内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瞥了一眼——是辆摩托车! 在这小区住了两年,除了他自己,还真没见过玩摩托车的,这肯定是外来车辆。 去修车太麻烦了,他不想被摩托刮到,准备往右边让让,让摩托先过去。 然而手刚准备转动方向盘,只见摩托车猛地加速超过他的车,随即车身一横,停在了他前方二十米左右,拦住了他的路! 显然,这摩托车是冲着他来的了! 小区后身路灯昏黄,陆时亦眯了眯眼睛,才看清那审美水平为负的荧光绿色车身......居然是孙昊那小学鸡。 孙昊泼了他一墙漆,他还没找这小学鸡算账呢,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舌尖顶顶后槽牙,犹豫着要不要直接从孙昊身上压过去,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 孙昊本来还在装酷,看他居然不停车,吓得三魂出窍,哆哆嗦嗦的想要发动车子跑路。然而越紧张手越不听使唤,抓了两次,居然没抓紧离合! 陆时亦看着他的反应冷笑一声,终于在距离孙昊仅有三米左右的时候,一脚刹车踩了下去。 “呲——”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等车完全停住,离孙昊的膝盖就只剩三十厘米不到了。 孙昊抱着头,吓得脸色惨白,过一分钟才后知后觉地把手拿下去。 “操.你大爷的,”和死神打了一次交道,他嘴里不干不净的毛病仍旧没改,“陆时亦,你他妈是不是想撞死我?!” 陆时亦放下车窗,冷笑一声,“你还不值得我为你坐牢,滚开。” “不滚!”说完孙昊察觉他似乎在自己骂自己,赶紧改口道,“我不走,你下来!” “傻逼,”陆时亦嗤笑,“这就是你跟老子说话的态度?” 说着,陆时亦便要点油门。车手对于引擎声极其敏锐,孙昊顿时发现自己又要被撞,大喊一声:“等等——你看那边!” 他指向陆时亦的左后方。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路边,四个壮汉站在商务车前,中间架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洗的发白的衬衫,肚皮分不清是三个褶还是四个褶,一脸迷茫。 陆时亦更想笑了,简大勇这家伙是真不怕挨揍啊,这才隔了几天,又敢过来找他? 不用问都能看明白,肯定简大勇想骚扰陆时亦,不小心碰上了来找茬的孙昊,被当做陆时亦的朋友抓起来了。 见他目光被简大勇吸引过去,孙昊自得道:“你跟我去找我哥,我就放了他。” 陆时亦收回视线,既没再看简大勇,也没看孙昊,而是直直看着前路。这回他不是吓唬人,是真的要开车走了。 孙昊心里给陆时亦加了个标签——不顾后果的疯子。 他可不想被疯子轧死,赶紧把车推到一旁,嘲讽道:“你对你朋友这么无情?” “他不是我朋友,”陆时亦无所谓道,“撕票吧,我不报警。” 这句话被卷起的风扬进夜色中,陆时亦真的是一句话不想和孙昊多说,眨眼间便已经开到道路尽头。 孙昊不甘心,冲他大喊:“我不会弄死他,但肯定会让他见点儿血。一个好好的死胖子,因为你挂彩,你能忍心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决绝的转弯,陆时亦拐过拐角,不见了。 孙昊:“......干。” 孙昊好不容易把他哥求出来,昨晚便开始幻想他哥轻轻松松胜出,陆时亦跪在地上哭着叫他爷爷的场面,兴奋的一宿没睡着觉。 没想到油漆泼了,人质也捉了,换来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越想越生气,伸手摘下头盔,往简大勇那边甩了过去! 简大勇手被反剪在身后,被人按的紧紧的,根本没法躲避。头盔砸到他胸前,疼的他“哎呦”一声。 “叫唤什么!”孙昊把车停在原地,自己走过去,边走边数落,“看着了吧,他就是个冷血无情的货,根本不值得做朋友!” 陆时亦教训孙昊那天,简大勇也在现场,因为什么被捉他很清楚。无奈道:“老弟,你抓错人了,我和他真不是朋友。” “别瞎攀亲戚,你配当我哥么,”孙昊顿了顿,“那你来找他干嘛?” 简大勇满嘴跑火车:“续保险,他车险到期了。” 孙昊狐疑地看了他半晌:“卖保险不是很赚钱么,你怎么穿的这么寒碜?” 简大勇:“......老弟。” “我都说了,别叫我老——” “不是,”简大勇打断他,下巴点点前方,“保险来啦!” “你们卖保险的能不能别天天......操操操???” 孙昊望向简大勇点的方向,只见一辆摩托车,从刚才保时捷消失的路口疾驰而来。纯黑色的车身金属感爆棚,右侧贴着一个小小的银色六芒星图标,在路灯下熠熠发光。 ——六芒星标志很好认,陆时亦所有车上都带着这个图案! 黑色车身在几人近处甩尾,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后停稳。陆时亦右脚撑地,因裤子不够长,露出一节白到晃眼的脚腕。 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吹不散眉宇间夹着一丝戾气。他冷哼一声,朝孙昊偏偏头: “走,带老子领教一下正规车手的厉害。” 第9章 邀请 “我跟你说,不是我吹,整个H市除了许翔没人能比得过我哥!” “许翔也是个小垃圾,只不过运气好罢了。” “许翔是谁?许翔是我哥在劲风的队友。我哥叫啥?我哥叫孙乾......哎不是,你这卖保险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呢?” 孙昊和商务车并排行驶,陆时亦跟在他们后面。简大勇坐在商务车内,打开车窗问东问西,把问的孙昊不耐烦了,赶紧乖乖闭嘴。 但这人的嘴是停不了太久的,又回头看陆时亦,十分眼馋他的车,“小鹿,我不想坐这个,你载我呗?” 陆时亦冷声道:“我的后座从来不载人。” 简大勇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发现在场的都不是好说话的主,乖乖闭上嘴捂着胸口打盹。 等一行人到郊区的时候,远远能看到,已经有一个人和一辆摩托车等在路边。孙昊使劲挥挥手,喊了一声:“哥!” 正在检查赛车的男人回过头,长相与孙昊七分相似,脸拉的老长。 想必这位就是孙乾了。孙昊看到哥哥十分开心,加速开到他身边,指指身后:“他就是陆时亦!” 陆时亦在距孙乾两米外停车,看到典型的熊孩子找家长式行为,为刚才做出的决定后悔了几秒。 为什么要跟孙昊来,这他妈不是拉低智商么?但也只后悔了几秒,既来之则安之。 孙乾看到陆时亦脸色更差,没打招呼,打量他一眼后,干巴巴地问:“怎么比?” 陆时亦无所谓道:“你们定。” 摩托车能玩的花样相当多,每个人都是有擅长的项目,也有不擅长的项目。陆时亦这么说就是把选择权和主动权让给对方。 然而,孙乾说出来的话让陆时亦诧异片刻,他道:“那就绕这条环形公路五圈,先跑完的胜出。” 绕着某个场地跑圈,这是最公平的竞赛方式。陆时亦还以为这兄弟俩要玩脏的,早做好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竟没动小心思。 “嗯,”因为这个举动,陆时亦对孙乾的印象好了不少,语气平和,“我时间很紧,现在开始吧。” 可惜他认为的“语气平和”,跟别人耳朵里听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孙昊怒道:“陆时亦,你怎么跟我哥说话呢?!” 陆时亦嗤笑。 “你他妈还笑!” “小昊,”孙乾拍拍他肩膀,皱眉道,“别说了,开始吧。” 孙昊只能先忍着,脸红脖子粗地用粉笔在路上画了一条发车线,也是终点线,拿出口哨充当裁判。 陆时亦和孙乾停在发车线后,同时戴上手套,孙乾还戴了头盔。 郊区风大,赛车行进速度极快,风吹到眼睛里的滋味很不好受。 可在这条公路上,陆时亦闭眼都能知道哪处拐弯、哪处直行,他对这里太熟悉了。 他就是在这儿一战成名的。 孙昊看两人整装完毕,朝陆时亦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准备——” 陆时亦上身伏低,拧动变速器。 一道凌厉的哨响划破长空! 两辆钢铁飞弹几乎是同时窜了出去,陆时亦落后将近半个车身的距离。对待陌生的对手,他习惯于先摸清对方的优缺点再酌情加速。 第一圈路过终点线时,孙乾领先,第二圈同样。到第三圈,孙乾见陆时亦距离咬的很紧,想先将对手甩脱,开始加速。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负担,大部分赛车不安装后视镜。如果无暇回头看的话,只能通过声音判断对方与自己的距离。 他感觉到,就在自己加速的下一秒,对方也加速了,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五秒后这预感成真——陆时亦在第三圈、第二个弯道提速,从外圈超越了孙乾! 孙乾心下一凛,继续加速。可此时陆时亦已经切进内线。他如果想和陆时亦一样从外线超车,需要将速度提升到将近极致,还可能与对手车身产生碰撞。 而陆时亦占稳内线,他找不到丝毫从内线超车的机会! 他完全没想到一个地下车手,不仅过弯过的比他快,在刚才超车的过程中,还距离他将近半米之远,没产生任何的摩擦和碰撞! 后半程陆时亦没给他任何机会,渐渐拉远两人的距离。孙乾即使后期发力,仍旧回天乏术。 五圈结束,陆时亦在冲破终点线停车时,孙乾已经落后了整整半圈。 孙昊目睹了全过程,呆若木鸡,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陆时亦把快燃光的烟屁股弹走,“道歉。” “不、不可能......”孙昊喃喃道,“我观察过,凤鸣山时你根本没有今天这么快,骑法也没这么严谨,你是不是在车上做手脚了?!” 说着他蹲下身去检查陆时亦的车,嘴里嘀咕不停,陆时亦想一脚把他踢开,想想人家哥哥在后面,不好当着家长的面打孩子,只能耐心等着。 结果自然是没找出异常,陆时亦用的就是凤鸣山那辆车。孙昊愤愤:“陆时亦,你在凤鸣山隐藏实力,故意摆我们一道是不是?” 陆时亦简直无语,谁他妈能预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出? 他没必要跟孙昊解释,扬起眉梢:“对付你这种小杂碎,还用费心思?” “你——”孙昊气的抡起拳头! “小昊!”孙乾刚到终点,赶紧下车从后面抱住他。 孙昊在孙乾怀里挣扎了好几下,见挣脱不开,才渐渐平复,喘着粗气站在孙乾身后。 因为年纪小,孙昊被家长娇惯的不行,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在哥哥身后跳脚:“哥,你快点教训教训他!” 孙乾没理他,说出的下一句话,让孙昊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孙乾道:“刚才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孙乾,是劲风的签约车手,你有兴趣加入劲风吗?” “没有。”陆时亦回答的很干脆。 孙昊:“哥!” 他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听到了什么——他的哥哥,竟然邀请三番四次“侮辱”他的人加入劲风! 要知道他现在都没去成! “闭嘴!”孙乾回头厉声喝止,又转向陆时亦,“好的,那我就不劝你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见孙乾态度不错,陆时亦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刚才跟我的比赛中,”孙乾顿了顿,“你发挥了几成实力?” 听到这话,孙昊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难道赢了全H市第二的哥哥,都不是陆时亦的十成实力?! 陆时亦也被弄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答没用心,那是在侮辱对手。如果答很努力,他确实没表现出努力的态度。最后只说:“刚才我认真比赛了。” 孙乾舒了一口气,“那......” “一个问题已经问完,”陆时亦打断他,“让你弟给我道歉。 ” 孙乾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弟弟为什么被气成这样——陆时亦实在是太随性,随性到懒得思考人情世故。 技不如人,孙乾输的心服口服,低声吩咐:“小昊,道歉。” 孙昊:“我不!” “小昊!” 孙乾想让孙昊道歉,先把这事翻过去再说。 然而话还没出口,一个不留神,孙昊那货居然撒丫子,骑上车逃跑了! 孙乾僵在原地,这时候要是去追弟弟,说不定会被编排成兄弟俩输不起一起逃跑。如果不走,自己在这真是尴尬的要命,硬着头皮说:“不好意思,小昊他小孩子心性,我替他道歉。” “不用,”陆时亦摇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有,你不知道你弟弟在凤鸣山做了什么吧。” “做什么,不是输比赛被你嘲了吗?” 陆时亦知道自己猜对了,兴趣缺缺,吹了声口哨:“回去自己问他。顺便告诉他,想做好车手之前,先做个好人。” . 孙昊跑了,那四个雇来的打手没了主心骨,也溜之大吉。简大勇脱离危险,陆时亦不愿在这多耽搁,跟孙乾挥挥手离开。 简大勇一直在愣神。陆时亦路过他身边时,他才猛地清醒过来,“小鹿,带我一个,这荒郊野岭我没法回家!” “你回不回家,”陆时亦目不斜视,“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你......” 简大勇还没来得及控诉陆时亦的无情,只见一个小盒子迎面飞来,落在他身前的脚面上。 那里面是一管药膏,以及十来张百元钞票。 这些钱足够约车过来接简大勇的。陆时亦说后座不载人不是搪塞,对于爱车之人来说,不重要的人绝对没资格坐他后座。 回家后陆时亦直接洗洗睡下,明早约了医生取检查报告,他得养好精神。 然而事实并不如他所愿,这一宿又做了许多模模糊糊的梦,早上从起来开始就很不好受。翘了上午的课,边往医院开,边趁信号灯时间给薄老师送花。 昨天送过向日葵,今天他感觉桔梗花不错,下单了一束桔梗。到医院时,刘主任正在办公室等他。 三年来每次玩车身上挂彩,都是刘主任帮陆时亦善后的。所以两人的关系比普通医患关系更近一层,算是半个朋友。 陆时亦左手提着从车上拎下来的袋子,右手敲了敲半开的门:“抱歉,我来晚了。” “没晚,正好十点,报告刚传过来,”刘主任冲他点点头,“过来坐。” 陆时亦依言坐过去,刘主任将桌子上那几张A4纸推给他。陆时亦搭眼一看,全是英文。 他学习不是一直差,基础英语能看懂大部分。但这报告里掺杂着不少术语,陆时亦看了一页便觉得脑仁疼,又把报告推回去,“看不明白,您帮我讲讲吧。” “好,”刘主任道,“这份报告和第一次检查出的结果差不多,失忆的主要原因就是颞叶受损。但是......” 刘主任说到这儿,停顿片刻,略显犹豫。 陆时亦没插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刘主任叹了口气道:“但是经过国外专家分析发现,你受损并没有那么严重。” “不严重?”陆时亦想了想,“这证明......我有治愈的可能?” “是的。” 得了这种几十年不出一例的怪病,陆时亦一直以为自己下半辈子就那样了。现在得知有机会恢复,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不过......” 刘主任忽然开口,陆时亦清醒过来,“不过什么?” “不过能否治愈,还需要靠你自己努力。” 陆时亦不大明白:“怎么努力?” “现在我问你个问题,”刘主任道,“你想好后回答我。” “好。” “你仔细回忆一下车祸当天的细节......准确的说,是回忆车祸当时的细节。” 车祸的细节...... 陆时亦微微垂下头,仔细搜寻4月1号的记忆。依稀记得他早上起来晚了,但本周一他也起来晚了,记忆混乱的不行,完全分不清是4月1号的,还是4月15号的。 算了不想这个,继续往下想车祸...... “嘶——” 陆时亦捂住脑袋,倒吸一口冷气——刚动想要回忆车祸现场的心思,他的头就像被几万根针疯狂扎上来一般,钻心的疼! 第10章 猎物 刘主任看陆时亦额角青筋突出,脸色煞白,赶紧站起来把他的手掰开,怕他太过用力伤到自己。 陆时亦低头缓了好一会儿,痛感才渐渐褪下去。刘主任问:“想到什么了?” “没有,”陆时亦摇摇头,“什么都没想起来。” “只要一想车祸的情景就会头痛?” 陆时亦怔了怔:“是。” “那就没错了,”刘主任道,“通过超声探测能观察出来,你的颞叶受损并没严重到会影响短期记忆的程度。根据其他病人的病症推测,你的受损程度大概只能导致记忆力下降,产生健忘、轻微记忆错乱等现象。经过药物治疗和记忆训练,半年左右即可恢复。” “可你的症状却这么严重,这本身就是不科学的、难以解释的。因此我和师兄推测,你并不是外部受创导致周期性失忆,而是内部问题。” 陆时亦彻底听不明白了:“什么叫内部问题?” “也就是说......”刘主任的表情十分纠结,“就是说......” 陆时亦道:“你说吧,我能接受。” 刘主任抬眼看了他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就是说,你自己不愿意看到这段记忆,潜意识把它封锁起来了。加上生理性的损伤,导致了现在每周失忆一次的结果。” 陆时亦脑子“嗡”的一声,什么叫自己把记忆封锁起来?记忆不是自然产生的么,怎么能说封锁就封锁? 以及,他为什么要封锁记忆? 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陆时亦神情茫然,双手张开插进头发里,无力感潮水般向四肢席卷而来。 五分钟后,许是不忍听他粗重的呼吸声,刘主任安慰道:“你也别逼自己,慢慢来,反正......” 反正你下周一就会把这件事忘掉,这句刘主任没忍心说。 陆时亦能感受到刘主任的善意,整理好头发,坐直身子,脊背挺得笔直。变化之大,甚至令刘主任怀疑,这和刚才濒临崩溃的是不是一个人。 陆时亦问:“能治愈吗?” 不管成因如何,这病已经得了,现在的重点该放在如何恢复上。刘主任肯定道:“能。但是比起做药物治疗,我更建议你进行心理治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心理治疗......就是找心理医生。陆时亦自诩心态很好,母亲病逝、父亲再婚、未成年时搬离陆家独自居住,这些他都一个人扛过来了。 现在居然要因为一个小小的车祸去找心理医生,真是怪嘲讽的。陆时亦自嘲一笑,把袋子扔到刘主任面前,起身告别:“我走了,不用送。下周一我如果来找你,麻烦你把病情远远本本的告诉我。” 把病情告诉他,相当于眼睁睁看着他再经历一次崩溃,刘主任于心不忍。 但当看到袋子里的东西时,他心里某根弦被狠狠拨了一下——那是一个钢铁侠模型。 周一陆时亦过来检查期间,他家孩子打电话说想要钢铁侠模型,当时他以家里模型太多为由拒绝了。实际上是生活压力大,不想在这种东西上多花钱。 那时陆时亦正处在又一次得知病情的迷茫期,没想到竟记住了这件事,今天还把模型买过来了。 刘主任合上袋子,叹了一口气。 . 出医院大门、回到车里之后,陆时亦一直挺着的脊背才松懈下来。 他不善于在人前示弱,即使刘主任和他认识已经超过三年。他重重靠在主驾座椅上,被冷汗浸湿的T恤贴着后背很不舒服,可他不想管,眯上眼睛,静静感受着脑子里空白一片的感觉。 直到他尝试着再去触碰车祸的细节,更剧烈的疼痛无孔不入,直接将他疼到“腾”地一声坐了起来! 不行,靠自己根本回忆不了,还需要找专业医生指导。他不认识这方面的专家,想了想,又给刘主任打了个电话。 刘主任把师姐的微信名片推给他,说是H市数一数二的心理医生,除了难预约没其他缺点。 陆时亦便加了师姐的微信。估计是刘主任那边打过招呼,师姐通过的很快,并且帮他插了个队,明天,也就是周六下午,能为他进行面诊。 陆时亦回了一句【谢谢】。两秒后多出来一条微信消息,他以为是师姐,低头一看,是弟弟陆仰止。 高山仰止:【哥,周日真的不回来吗?】 Lu:【你上次问过了,我的答案不变。】 高山仰止:【可是,我刚才听到爸特意吩咐阿姨,让她周日做一道奶汁虾仁[对手指]】 陆时亦握着手机的手掌紧了紧......奶汁虾仁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一道菜。 其实也不是多喜欢那个味道,而是在他母亲仅会做的几道菜里,只有奶汁虾仁下得去口。 所以每逢节假日或者他的生日,他都要吵着让妈妈下厨,做奶汁虾仁给他吃。 想到妈妈,他因头痛而紧皱的眉放松不少,手指在屏幕上滑上滑下半晌,最后回了一句:【看看再说。】 陆仰止甩过来一套发射爱心表情包,陆时亦笑了笑把手机扔到一旁,拧动车钥匙,朝H市最大的商场开了过去。 上学时他便跟其他男同学不一样,不喜欢收集球鞋,也不喜欢买衣服,主要是买了没人能分享。 现在依然如此,只有每年换季时会买几件衣服。由于来的次数不多,进到商场里,他还有点懵。 走了两圈,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卖领带的专柜。他进去看了眼,指着柜台左上角道:“麻烦把这条拿出来看一下。” 柜姐好久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生,一直跟在后面。乍一听他的请求,先愣了下,随即换上招牌微笑:“先生,这款比较稳重,适合四十岁左右的成熟男士。您不如试试这款,是本季新品,花纹由......” “不用,”陆时亦点点柜台道,“我就要这个。” 柜姐只得听他的,把那条藏蓝色暗纹领带拿出来递给他。陆时亦对着镜子比了比,感觉还可以,直接刷卡买下。 包好之后他去商场顶层的餐厅,准备顺道填饱肚子。在等餐的过程中,手机“滋”了一声。 是条彩信,来自于谁不必问——薄老师发来桔梗花的买家秀啦! 花大概是放在木质办公桌上拍摄的,薄老师脸没入镜,只入镜两根手指。指甲修理的整齐干净,骨节分明又不过于突出,是那种成熟男人独有的手。 距离花不远处斜放着一个本子,外皮上写着“2019年度上学期英语教学计划”。 陆时亦盯着那两根手指看了半晌,没想到薄老师居然是个英文老师。 这种情况陆时亦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手机切到文档软件界面,想从《恋爱宝典》里寻找适合的聊天方式。 然而没找到,倒是看到了必胜法则之五:找一个周末,带她去博物馆吧! 以陆时亦的性格,在博物馆这种地方肯定是玩不开的,车展还差不多。 ......车展?对!明天20号,正好是博驰国际汽车展的最后一场! 薄老师虽然看起来很斯文,但只要是男人,大多都会对车和车模感兴趣。 于是他没回复关于花的内容,而是问:【薄老师,明天有空吗?】 另一边,冯廷左手撑着额头,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好友:“薄爸爸,您拍完了没?” 薄谦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我说过,没你这么丑的儿子。” “......对,你好看,”冯廷无语片刻,伸出一根手指压低声音道,“整个办公室本来就我一个男的,她们都把我当宝宠着!现在倒好,打你刚才进来开始,全办公室的女老师都在看你......她们看也就看了,婷婷也看你,我喜欢她好久了,你行行好放过她成不?” 薄谦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冲他摊摊手。视线转回屏幕,正巧看到小男生的问题发了过来。 问明天有没有空,这是....... 薄老师:【你又要约我?】 对方沉默了两分钟,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是。】 薄谦明天有个聚会,一堆人假惺惺奉承他那种。跟逗小男生比起来,简直无趣的要命。 那就把聚会推了吧,薄谦回道:【有】 Lu:【好的,周六早九点我去接你。】 薄老师:【ok】 “卧槽——” 薄谦刚才没问小男生带他去哪,也没问要干嘛,慢条斯理地边摸下巴思索边打字。两个字母刚打完,忽然被冯廷一嗓子嚎了回来: “谦哥,你怎么了?!” 薄谦:“嗯?” “你刚才笑的好像、好像......怎么形容呢?” “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薄谦不太想搭理这个智障。 “我知道了!”绞尽脑汁想了会儿,冯廷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既像狐狸、又像豹子!” 薄谦:“......我看你像找死。” “真的,就是那种看到了感兴趣的猎物,机关算尽、想方设法......哎,你别走啊谦哥,不是说好一起吃饭么......爸爸,爸爸!你来我这儿不会就为了拿这破花吧?!” 第11章 梦 得到了薄老师首肯,陆同学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妈的追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呢,选约会地点得花心思,还要时刻担心人家愿不愿意赴约。 而且他往下瞄了眼,《恋爱宝典》还说:除了约会外,平时要时刻和对方分享有趣的人或事。 在通讯极其发达的如今,男女朋友或有处男女朋友意向的两人间,发信息应该是每天做的最频繁的事了,但这恰恰是陆时亦最不擅长的部分。 不过仔细回想一下,从他扬言要追薄老师到现在,两人在短信里好像只说正事,从没闲聊过。 不对,薄老师给他发过草泥马照片和花,但他从没顺着话题聊下去,这么看来,情商简直低到令人发指。 于是他回学校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该跟薄老师分享什么,头都要想秃了,最后干巴巴问了句:【中午吃了?】 发完他走进教室。这时下午课还没开始,教室里坐着十来个或自习、或占座的同学。 陆时亦依旧选了倒数第二排,落座时可能因为椅子的动静大,前桌同学一脸不悦地回头。 仅看了他一眼,便见鬼似的赶紧转回去! 真是冤家路窄,他前面坐的居然是尖叫鸡舍友! 自从周一在cos.me动手之后,陆时亦再没见这人上过课,还以为他被砸去医院了呢。 坐在后桌,陆时亦能清楚看到尖叫鸡舍友后背僵的厉害,估计此刻已如芒刺在背,恨不得赶紧换坐离他十万八千里远。 他一直厌恶别人在背后讨论他的家庭,虽然听的多了麻木了,但并不代表他不在意,十分恶劣的拍拍舍友肩膀:“嗨,好久不见。” 舍友一个激灵,差点没喊出声来! 陆时亦在后面小声问:“你最近没来上课,是不是怕我找你麻烦?” “......你、你胡说什么,我有事才没来上课,不是怕你!”尖叫鸡色厉内荏道,“还有,陆时亦你看清楚,这可是在教室,你......”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陆时亦曾扬言“打碎嘴不分场合”,话到嘴边转了个弯,“你可别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尖叫鸡这么说,是把自己放在了道德制高点上。只要陆时亦骂他或者动手,那就是影响同学学习,影响稍后的课堂秩序。 一个男人能怂到这地步,陆时亦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边看手机边说:“怕挨揍,以后就少在背后嚼舌根,懂?” 说着,薄老师关于午饭的回复进来了,三个字:【你说呢?】 陆时亦之前预想过,如果对方回复【没吃】,他可以问【为什么没吃】;如果回复【吃了】,那他可以问【吃的什么】,完全没预料到薄老师不按常理出牌,会让他说。 陆时亦耐着性子猜:【吃了?】 薄老师:【嗯,你怎么猜出来的?】 Lu十分不解风情:【快一点半了,一般人应该都吃饭了。】 薄老师却道:【不对。】 尖叫鸡还保持着手挡在胸前自卫的姿势,看着噼里啪啦打字的陆时亦,脸色逐渐尴尬。 不是,正吵着架呢,您能不能专心点,咋还玩上手机了? 他想转回去继续自习,最近这几天确实因为害怕陆时亦找后账,一直没敢在教室露面。今天是专业课,不来怕期末过不去,才壮着胆子过来的。 可现在转回去很没面子,他提高音调,试图引起陆时亦的注意:“你、你威胁我?” “......是,”陆时亦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头枕着左手臂,眼睛依然盯着屏幕,嘴上说:“毕竟我初中就因为干恶心事被赶出来了,对吧。” 手上打字:【那是为什么?】 发完,他才发现自己似乎被绕进去了,吃没吃饭是客观发生的事,吃了就是吃了,没吃就是没吃,有什么可猜的? 尖叫鸡被他说的头皮发麻,完全猜不透陆时亦到底要对他做啥,只记得有人说陆时亦跟飙车党有私交。万一找人撞他,那就太可怕了。 越想他看陆时亦的眼神越警惕,随即他发现,陆时亦居然不说话了,把头埋进了胳膊里。 这是啥意思,休战?还有,陆时亦耳朵怎么这么红? 而且红色好像还在向下继续漫延,不一会,整条露出来的脖子都红了。 陆时亦皮肤白,身上的颜色变化特别显眼,尖叫鸡以为他被气成这样,吓得拿起书,赶紧逃到第一排跟老师脸贴脸! 完全不知道,他这反应是因为一条短信—— 薄老师:【你问我吃没吃是关心我,我又怎么好意思说没吃饭,让你担心呢:)】 . 陆时亦趴了一会儿,居然睡着了。因为平时风评不大好,上课没人敢叫他,下课大家都绕着他走,这一觉睡得挺沉,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薄老师坐在办公室桌子前,左手托腮笑着问他:“你在关心我?” 然后画面一转,就转到了酒店里。薄老师边脱衣服边说:“谢谢你的关心,我无以为报。” 陆时亦一下就惊醒了,也不清楚为什么能做这种内容的梦,整个人直愣愣地坐着,懵的不行。 直到教室里人走光光,他才意识到现在已经下课了,被当成枕头压了一下午的手臂麻到毫无知觉。这只手受过伤,阴雨天的时候容易疼,压的久了也不好受。 他揉着胳膊拎起书,手机还在短信界面上,快没电了。他没管,直接扔进兜里。 车被他停在校外一条小路上,四月的北方风还是很凉,他迎着风往停车的位置走。远远地,便看见他车旁边站着个人。 体型活似萝卜成精,陆时亦在心里暗骂声“操”。 那人见他接近,瞬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哎呦,小鹿你真舍得打我!” 陆时亦一书甩到他身上:“不然呢,简大勇,你以为我和你开玩笑的?” 昨天简大勇被头盔砸过,陆时亦给他的药膏很好使,上完药,胸前那块淤青很快散了。 所以砸这下并没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但他眼珠子轱辘转了一圈,捂着胸口龇牙咧嘴地蹲到地上,“哎呦!” 陆时亦看了半晌,疑惑道:“真这么疼?” “真的!” “知道疼就别来讨打了。”陆时亦皱着眉朝他伸出手。 他本意是想把简大勇拉起来,两秒后,手上被塞了一张方形卡片。 拿起来一看,是张银行卡。 陆时亦瞥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我今天不是来讨打,而是给你送钱的。”简大勇抬头,“这卡里是我全部家产,可能配不上你的身价,但我保证后续一定会把钱补上。而且只要你加入我的车队,我能给你的其他东西比钱要多得多。你不想试一下吗?” “其他东西?”陆时亦玩味地看了一会儿银行卡。 “对,”简大勇神情严肃,“不输于欧美俱乐部的训练、科学的赛车配置、精确的数据分析,这些难道你不想要吗?” 陆时亦斩钉截铁:“不想。” 简大勇愣了愣,陆时亦把银行卡塞到简大勇胸前的口袋,在那上面拍了两下:“你再换个人骚扰吧。” “我只要你!”简大勇很坚定。 陆时亦头疼:“我到底哪里好,你告诉我,我改还不成?” 简大勇见这人软硬不吃,也有点急了:“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什么东西?” “天赋、善良、强大的自信,”简大勇顿了顿,“还有渴望胜利、渴望被认可的信念!” 听前面的话,陆时亦还在嗤笑,可等听到后面的“认可”两字时,陆时亦脸色骤变,俯身扯着简大勇衣领,直接把他拽了起来! 简大勇有备而来,完全不惧,挺起胸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时亦,等着挨揍。 在拳头即将砸上简大勇脸颊之时—— 拳头的破风声戛然而止,陆时亦眼底猩红一片:“你从哪看出我需要认可?” 简大勇被衣领勒的咳嗽两声:“咳咳、十八岁那年,你在郊区环形公路第一次参加地下赛。中途两个车手欺生,把你的车合伙挤出赛道。你从车上摔下来,摔到腕骨骨折。” “但你当时不仅没去医院,反而立刻爬起来继续比赛,最后竟然拿了第一,一战成名。” 简大勇咽口吐沫,直视着陆时亦的眼睛:“如果不是想赢,你为什么要不顾身体继续比赛?如果不是想获得认可,你又何必对‘赢’这么执着?” 陆时亦抓着他领子的指尖微微颤抖着,直到简大勇话说完很久,才渐渐松开。 他闭上眼,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你到底怎么才能死心。” 简大勇嘿嘿一笑:“你去我车......” “别说我去你车队,”陆时亦冷声道,“说点现实的。” “好,”简大勇迟疑片刻,知道靠嘴是说不动他的,似是下了某种决心,“那公平点,咱们来一场比赛。” 第12章 对象 “咱们一圈定输赢,我输了,在你面前永远消失;你输了的话,就要加入我的车队......” 陆时亦开车往公寓走,简大勇在副驾嘴叭叭个不停,“这够公平吧?” 朵边好像有一千只蝉在叫,陆时亦烦的恨不得打开车门把简大勇踢下去。简大勇对眼前的危机浑然不觉,还在不停问:“可以吗?行不行?你给个准话!” “你知道我喜欢在前期观察对手,所以选择一圈定胜负,”陆时亦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不给我观察你的机会,这算是公平?” 简大勇笑容一僵,没想到小心思这么快就被拆穿了,转了下眼珠子道:“这不是怕耽误你时间么。而且我以前也是车手,你应该知道,你也可以看我的比赛研究我嘛。” “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也没闲心研究你。” 简大勇:“......” 至此简大勇终于被他噎到说不出话,老老实实闭上嘴。 学校离公寓不远,五分钟后陆时亦回到车库前,拿出小遥控器按开升降门。 因为赛车和车多,他买了三个车库,把中间打通合成一个大库。左边是车辆,右边分门别类摆放着各类零件、工具和轮胎。 简大勇看清车库全貌之后“wow”一声,就像个拿到科比签名篮球的十六岁少年,眼睛“啪”地亮了——还是绿光。 H市排量超250的摩托车不让上路,陆时亦没管简大勇,把跑车停到靠车库门的位置,然后走到最里面,把他用来拉赛车的福特皮卡开过来。 简大勇正蹲在轮胎旁边,不知在研究什么。陆时亦跳下皮卡,指着一辆摩托,冲简大勇扬扬下巴:“擦擦口水,过来搭把手。” 经过改装的摩托赛车相当沉,陆时亦倒是有力气把它推到皮卡上,但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简大勇看了下他指的车,问:“你准备用这辆?” 陆时亦“嗯”了一声。 于是简大勇看陆时亦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欣赏。他一直知道陆时亦傲,可现在才明白,陆时亦的傲不是目中无人的傲,而是凌驾于强大天赋之上、又不失聪明的傲。 ——因为陆时亦选了一辆350排量的车,比前两次比赛用的250动力大上许多。 简大勇沉寂十七年,再碰车肯定手生。并且他现在身材走形的厉害,肌肉控制力降低,一些技术动作做不到极致,已经可以称之为废人一个。 这要换做其他车手,面对废人简大勇肯定会轻敌,随便找辆车比一比齐活儿。可陆时亦没有,还特意换了辆国际赛标准的赛车。 是严谨,更是对曾差点登顶亚洲的对手的尊重。 简大勇边帮忙推车,边幽幽道:“小鹿,我更爱你了。” “......”陆时亦强忍不适,“你恶不恶心。” 简大勇嘿嘿一笑:“别嫌我恶心。聪明的车手少,有天赋的车手更少,聪明的又有天赋的车手少之又少,怎么能让我不喜欢你呢!” “......闭嘴,快滚上车吧。” 萝卜精笑着跳上副驾,开车之前陆时亦才想起来:“你车在哪?” “在我基地,”简大勇道,“我还有个训练场,正好可以做咱俩比赛场地。” 有场地正好,省得现找,陆时亦点头同意,简大勇大咧咧往后一靠,负责指点方向。 “上高架桥,前面站左转道,过了信号灯直行,进辅路......小鹿你手机响了。” 陆时亦目不斜视:“帮我看一眼。” 他交际圈子相当单调,手机里没任何秘密,从不设防。简大勇拿过手机“啧”了声,“没想到你还是个遵守交通规则、开车不看手机的好司机。” ......开车不看手机?陆时亦皱了皱眉。 说来惭愧,他以前仗着驾驶技术好,开车的过程中,如果有消息进来会抽空瞄一眼。 而仔细回想这几天,无论是给薄老师订花,还是回复Z的信息,他都是停在路边或者趁红灯的时候进行的,这不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别啰嗦,”陆时亦轻轻摇头,甩去那种不安的感觉,“谁的信息?” “薄老师,这是你们学校的老师?” “......放下!”陆时亦顾不上思考习惯突然改变的问题,立马阻止简大勇,“不用看了!” 可惜说晚了,简大勇清清嗓子,拉长音念短信内容: “怎么不回复,害——羞——了——么——” 念到最后,不知道为啥,还带上了点斯文败类式的调笑,陆时亦默然。 简大勇也颇为尴尬。 皮卡内一时寂静到了极点,除了轱辘压过地面的声音外,听不到一点活气儿,呼吸声都很浅很浅的那种。 良久,简大勇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问:“这真是你老师?” 看他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样子,陆时亦懒得解释,面无表情,“不是。” “那是啥?” “对象。” 简大勇:“......” 简大勇:“哦,怪不得能把你这么酷的人搞害羞......刚才跟对象调情呢?” “......”陆时亦咬牙切齿,“你给老子滚下去!” . 到了简大勇指定的地方后,陆时亦大开眼界,弄清了所谓的“基地”和“训练场”指的是什么。 城乡结合部内,到处充斥着小贩的叫卖声和烂菜叶的味道。顺着主干道往前走,能看到这里唯一一家汽车修理部——大勇修配厂。 修配厂门脸不大,蓝色的卷帘门上落了厚厚一层灰。陆时亦手在门上蹭了下,面无表情。 修配厂旁边是一整块荒地,可能是原本住户空出来的,被人铲平整,在外缘围上两圈轮胎。 场地中间竖着一块小牌子,前面写:大勇卡丁车体验基地,后面写:大勇滑冰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里春夏秋出租卡丁车玩,冬天浇水冻成冰面,可做溜冰之用。 陆时亦嗤了一声:“您家业务范围还挺广。” “一般一般,”简大勇舔着脸,“多元化发展,嘿嘿。” 说着他俯身拉起卷帘门,嘴里念叨:这死丫头,又忘上锁了...... “简!大!勇!你他妈说谁呢?!” 随着卷帘门打开,灌进两人耳朵里的除了粉尘,还有一道泼辣的女声。简大勇吓得一个激灵:“程儿,你在店里?怎么不开门?!” 北方春天的下午五点半,太阳在西边懒懒地挂着,几束光线洒进大敞四开的修配厂,陆时亦眯了眯眼睛向里看。 与狭窄的门脸相配,修配厂内部也相当小,水泥地上有很深的水渍,估计还兼职洗车等工作。 大、小型维修设备倒是挺全,就是东一堆西一堆摆着,杂乱无章。右边角落里有一张躺椅,女声便是从那边发出来的。 此时一个女人正从躺椅上起身,短发齐耳,穿着连体蓝色工作服和马丁靴,身上满是机油污渍,边伸懒腰边道:“关门当然是因为我在睡午觉啊。” “姑奶奶,你看看这都几点了,”简大勇捶胸顿足,“你还睡午觉?” “从中午开始睡的,当然是午觉,”女人揉了揉头发,视线落在简大勇旁的陆时亦身上,“呦,这就是你说的小朋友?头发真酷。” “你可别招惹他啊,我好不容易才请来的......”简大勇带着陆时亦往里走,“程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陆时亦,咱H市的地下车手头一位。” 随即他转向陆时亦,“这位是程幼婷,我店里的修理工。” “听说过,你好啊帅哥。”程幼婷打了声招呼。 陆时亦也象征性地回了句“你好”。 其实程幼婷长相漂亮身材火辣,是那种大部分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可惜陆时亦不感兴趣,只想赶紧比完赶紧走,催简大勇:“去拿车。” “车?”程幼婷闻言好奇道,“勇叔,你要出山?” 简大勇凑到她耳朵边:“没办法,他软硬不吃。” 这句话声音很小,陆时亦听不到,站在修配厂中央边打量这里的情况,边将手里的车钥匙抛上抛下。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他有些不耐烦了。简大勇怕他拍拍屁股走人,手脚麻利地打开库房取车。 修配厂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可能是母亲早逝的原因,陆时亦一向不善于同女性打交道,和女性单独在一起也有些不自在。 程幼婷却如鱼得水,靠在陆时亦对面,上下打量他一圈,“小弟弟,有没有对象?” 正在追,还没追到手,算是没有,陆时亦摇摇头。 下一秒,简大勇的声音从库房里传了出来,“程儿,你别打小鹿主意,他有对象!” 程幼婷表情很是可惜,陆时亦脑海里闪过薄老师的脸,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耳垂 随即简大勇似是怕程幼婷听不到,提高音调,大喊着补充:“——刚才还发短信调情呐!!!” 简大勇这一句话嚎出去,陆时亦怀疑,整个城乡结合的七大姑八大姨,此刻都知道他有对象了。 能发短信调情的那种。 第13章 家属 陆时亦深吸一口气,努力按捺住想打简大勇的冲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他年级大,别跟这老傻逼一般见识。 这么做过两轮心里建设,简大勇推车出来的时候,陆时亦已经能让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就在旁边的冰场比?” “哪有,明明是卡丁车训练场,”简大勇挥了下手,“一圈,可以?” 陆时亦无所谓道:“可以。” 应承的时候,他顺便看了眼简大勇的车。骨架是比较旧的款式,有两处磕掉的漆没补,发动机什么的还算可以,应该是近两年新装的。 陆时亦答应的简单,不代表他真的什么都不看,知己知彼是获得胜利不可或缺的一环。 这便是为什么每个俱乐部,都急需好的数据分析师。深入了解对手之后,根据对手的优缺点制定战术,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从性能上,简大勇这车肯定是不如他的,他掂量了一下,差不多有七成把握获胜。 那三成来自于对场地和对手的不熟悉,陆时亦确实没看过DY的比赛视频。2002年摩托车赛事非常冷门,网络上几乎找不见留存录像。 两人一起推车进入场地,程幼婷跟在后面,左手掐着秒表,右手卷着一件外套。 “准备好了吗?”看两人已经蓄势待发,程幼婷笑吟吟地问。 两人都竖起大拇指示意准备妥当,程幼婷高高举起外套—— “预备——走!” “轰——轰——” 按平均车速计算,这块小环形场地一圈跑下来也就二十几秒。可刚刚出发,陆时亦便已落后了半米左右! 一圈定胜负,拼的就是一圈的爆发力,因此他根本没特意落后观察对手。他没想到,简大勇那破车的瞬间加速度居然这么强! 这时简大勇已经接近第一个弯道,陆时亦加速试图超车。可惜简大勇死守内线,第一个弯很快过去了,陆时亦没能成功。 直线时他同样没找到机会,转瞬已到了第二个弯道。 这场地一圈有四个弯道,如果第二个弯超不过去,后半程机会更少。陆时亦看了衬衫紧紧崩在身上的简大勇一眼—— 身材原因,简大勇对赛车的控制力肯定不如自己。陆时亦眯了眯眼,从外圈加速切到简大勇身边,身体带着车身,倾斜到了极致! 简大勇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是短板,咬牙又拧了一下变速器。 一股奇怪的味道霎时间飘了出来,陆时亦皱了皱眉。因为简大勇的加速,第二个弯陆时亦依然落后。 第三个弯道亦然,陆时亦把速度加到可控范围内的最高,但还是没能超过简大勇,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因为前三个弯道的努力,进最后一个弯之前,陆时亦和简大勇并驾齐驱,两辆车几乎贴在一起。 简大勇心里清楚,陆时亦这是准备强超了。 强超可能会产生肢体接触,说白了就是两辆车挤一条线,如果靠内侧的车手压不住弯,可能会被挤出赛道之外,也就是摔车。 在摩托车比赛中,车手通过压低车身过弯的方式叫做压弯。当车手以非常快的速度进入弯道时,自身质量会产生巨大的离心力。为了对抗这种离心力不被甩出去,只能通过车身向内倾斜的方式来保持平衡。 通常,速度越快、质量越重、弯道越大,产生的离心力也就越大,摩托车倾斜的角度也必须越大。 以简大勇现在的条件来说,最怕的就是强超。时间紧急,已不容他仔细考虑,他闭上眼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把变速器拧到了头。 “嗖——” 可惜简大勇加速还是加晚了,陆时亦再次压低车身,膝盖几乎贴上地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迅速完成超车! 其实这个压弯角度,陆时亦在训练中试过几次,基本上都以摔出去告终了,成功率不足十分之一,今天也是冒险为之。 滑过简大勇身边的时候,他似是看到简大勇的排气筒冒出一缕白烟,但速度太快,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 最后几秒转瞬即逝,当陆时亦将车身掰正时,正巧率先到达了终点线。 车又滑出几十米后停稳,陆时亦摘下头盔,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只剩一个疑问——简大勇人呢? 按简大勇刚才的速度看,他们到达终点的时间差超不过两秒,但他并没听到身后有其他车辆滑行的声音,摘下手套回头看去。 ......只见简大勇讪讪地站在最后一个弯道处,车倒在地上,已经熄火了,排气筒正冒着大股大股的白烟。 程幼婷叉着腰往过走,看起来相当生气,这情景正印证了陆时亦的猜想。 简大勇的发动机性能,承受不住变速器改装出的最高速度,导致电线短路水温过热爆缸等等,现在这车的发动机应该是经废掉了。 陆时亦调转车头慢慢往那边滑,程幼婷的数落声越来越清晰:“......出息了啊勇叔,还敢自己改变速器了,你那发动机什么德行自己不知道,不要命了?” 简大勇被训的眼神四处乱飘,看见陆时亦过来,对程幼婷做个“跪了”的手势,程幼婷忿忿收声。 “小鹿,”简大勇摸摸鼻子,“这场我输了,我说到做到,以后绝不会再去找你。” 陆时亦没答他这句话,而是问:“你是为了和我比赛,提前偷偷改的车?” 简大勇“嗯”了一声。 “你应该知道,刚才那种情况下只爆发动机是最好的结果,”陆时亦道,“如果速度再高一点,你现在可能已经被车炸飞了。” 没等简大勇张嘴,程幼婷大骂:“他当然清楚后果,跟车打了二十多年交道,怎么做会死得惨他最知道!” “程儿......”简大勇脸色不太好,但很奇异地没有一丝悔意,只道:“别说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电线灼烧的味道,掺杂着这边特有的土腥气。陆时亦吸吸鼻子,看了简大勇半晌,忽然笑了出来。 “简大勇,我值得你这么冒险?” “值得,”简大勇毫不犹豫,说完一遍,又十分坚定地又重复一遍,“值得的。” 程幼婷被这对话弄的一头雾水,看看简大勇,又看看陆时亦,觉得这两人眼睛里,似乎都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好。” 陆时亦嘴角的笑意停了片刻,随即正色道: “简大勇,我同意加入你的车队。” . 在比赛输掉那一刻,简大勇本以为这事妥妥的黄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好车手要跟他say goodbye了。哪成想柳暗花明又一村,任他如何劝说的都不同意的陆时亦,竟然会松口同意! 他整个人脑子都是懵的,轻飘飘地随另两人回到修配厂。程幼婷笑着指指他:“小鹿,你看勇叔走路都要同手同脚了。” “......啊?”简大勇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虽没顺拐,走路姿势也不算正常,好似一个刚从自家地里挖出传国玉玺的暴发户。 “行了,”陆时亦看不惯简大勇那没出息的样子,扬扬下巴道,“晚上有空没,一起吃顿饭。” 简大勇求之不得:“当然有!” “机械工程师、轮胎工程师和数据分析师有空吗?顺便一起叫出来。” “这个......”简大勇表情略显尴尬。 陆时亦补充道:“对,还有车队的车友,能来的都过来,我请客。” 简大勇脸涨成了猪肝色。 两人接触过的次数不算少,看他的表现,陆时亦心头忽然涌上不好的预感,转向程幼婷。 程幼婷被他眼神杀了一下,弱弱举起手:“机械工程师就是我。” 陆时亦:“那......” “轮胎工程师兼职送外卖,快回来了;数据分析师他......” “怎么?” 程幼婷向后退了一步:“......应该刚放学。” 陆时亦:“......” 陆时亦无语片刻,“那教练呢,还有车友?” 简大勇也往后退了一步,站在程幼婷身边磕磕巴巴,“教练就是我,至于车友这么东西嘛.......有、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有你一个就足够了......合着简大勇这么臭不要脸的玩意,是借着车队的壳子,空手套白狼呢! “操。”陆时亦低骂一声,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简大勇下蛊了,要么怎么会加入这么一个由前职业车手、汽车修理工、外卖送餐员、学生所组成的,只有他一个车手的车队。 而且在简大勇的车废了后,这整个车队,极有可能只有他有车。 太他妈魔幻了 。 简大勇自然知道他的顾虑,伸出两根手指,指指棚顶,“小鹿,我发誓,咱们这些兄弟的技术,绝对不输正规俱乐部,否则就让灯掉下来砸死我!” “滋滋——”电流不稳,灯管晃了两晃。 简大勇:“......” 陆时亦面无表情,等着目睹灯掉下来的大型天谴现场。 可惜灯安装的蛮结实,等了两分钟也没掉下来。陆时亦也不知道还能说啥,胡乱揉了一把头发,“找饭店。” 简大勇:“......啊?” 实话实说,陆时亦是真想把简大勇这坑货揍一顿,然后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再也不来。然而他一向极重承诺,刚才说了加入就要加入。 反正这样的车队,应该活不了多久就会散伙,他不耐烦地重复,“你们这边哪个饭店好?” 简大勇恍然大悟,小鹿没毁约!开心地咧着嘴开始找饭店。这时一阵电动车声由远及近传来,随后在修配厂门口消失,陆时亦回头看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前面的约莫二十五岁左右,古铜色皮肤,头上戴着某外送平台的蓝色头盔。 后面的少年年纪和孙昊、陆仰止相仿。眉眼冷冽,身上的校服陆时亦见过,应该是三中的统一制式。 “嘿,你们回来啦!”听到脚步声,简大勇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嘴仍咧着,“介绍下,这是陆时亦,以后就是咱们车队唯一的车手了。” “小鹿,这两位前面是轮胎工程师周旸,后面的是数据分析师言言——三中高三年级第一、全国奥数竞赛无数次一等奖的获得者。” 简大勇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自豪,陆时亦第一次听介绍身份还带学习成绩的,荒唐感扑面而来。 不过这成绩确实很强,三中是H市最好的高中,能在三中拿年级第一,现在应该已经保送清华北大。 陆时亦打了声招呼,周旸冲他点点头没说话,摘掉头盔把电动车推到库房里。 “别理他,”简大勇用捅捅陆时亦,“他就那副死脾气。” 陆时亦挑挑眉,他从不在意这种小事,又看向三中学神。 学神别开目光,扔下一句“我不叫言言,我叫简言”,也走了。 简大勇道:“也不用理他,这是我儿子,惹到你我教训他。不过......” 简大勇咂咂嘴,小声嘀咕:“这死小子刚才好像脸红了呢......” . 俩人跑的太快,没来得及当面说吃饭的事。简大勇让程幼婷去通知一下,五分钟后周旸简言换上自己的衣服,从修配厂的小宿舍出来。 城乡结合部里最多的就是大排档,简大勇本来怕陆时亦吃不惯,却见小少爷大马金刀地往塑料凳上一坐,朝服务员要菜单的口气十分熟稔。 别看陆时亦玩车玩表,但他对生活品质的要求没多高。尤其在吃这个方面,家里最多的是泡面和挂面。若不是为了赛车控制身材,不敢多吃外卖,他家可能都要被外卖盒填满了。 他不知道这家什么好吃,每样都点了几份。服务员记完菜单,简大勇建议道:“他家的扎啤也不错,明天周六,咱们可以尽兴。” “好耶!”程幼婷欢呼。 周旸拧了拧眉,没发表意见,简言一脸无所谓的神情。于是简大勇只剩下陆时亦需要攻破。 “小鹿,你能喝点不?” 陆时亦倒是很爽快:“可以,我一会叫个代驾。” “代驾?” 陆时亦话音刚落,程幼婷就跟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你男朋友呐,不来接你?” 陆时亦:“......” 今天和程幼婷独处的时候,陆时亦见她好像对自己很感兴趣,便隐晦地透露了性向。 而程幼婷是那种见到帅哥习惯性撩一下的性格,尤其是他这种极品帅哥,当时十分痛心疾首地表示“为什么男人也要跟她抢男人”,现在早已把他当成弟弟,相处坦荡。 在当今社会,喜欢同性这种事很常见,程幼婷出口后,桌上其他人没流露出厌恶的情绪。 唯独感觉一道目光投到自己脸上,陆时亦没心思找是谁。 他心里一直琢磨着,这谎怎么圆。 拜简大勇所赐,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有对象。如果此时反悔说自己还没追到手,那他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他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能找什么借口,想了几种都被自己否决掉。拿出手机无奈道:“我打电话问问。” “嗯嗯,”程幼婷星星眼,“一定要叫来哦,以后大家都是朋友,我们也要和你家属处好关系呢!” 第14章 撒娇 “嘟——嘟——嘟——” 陆时亦站在大排档外侧马路边,左手举着手机,右手在烟盒上轻轻捏了一下,然后用嘴叼了一支出来,没点燃,就那么在齿间咬着。 尼古丁的味道能让他稍微镇定些,他在心里猜测着薄老师会不会接电话。以及接通电话后,第一句会说什么。 毕竟他一直没回人家的信息,万一对方就上个话题继续纠缠的话...... “喂?” 还没等他推测完,话筒里传出低沉悦耳的男声。陆时亦赶紧把嘴里的烟拽掉,速度太快以至于差点咬到舌尖。 他赶紧应了声:“是我,陆时亦。” “哦,是你啊,”薄谦低声道,“我还以为你把我拉黑了呢。” 不就是没回信息,至于这么小气么?陆时亦心里腹诽,嘴上说:“没有,下午一直忙着,没来得及看手机......薄老师。” 为了不让对方继续问别的,他直接道:“我想求你帮个忙。” 薄谦:“说。” “我和朋友在外面喝酒,一会你能来接我吗?” 薄谦翻文件的手顿了顿,嘴角漫起一抹玩味的笑,“把我当代驾了?” “不是......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是说不清,而是没法说,陆时亦又把烟叼回嘴里,“你来不来?” “可以。” 陆时亦愣了下,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爽快。紧接着他听见男人问:“报酬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 对方沉吟片刻:“时间太短,我也想不出要什么。这样,今天我帮你一个忙,以后你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陆时亦脸色变了变,他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东西,张口便想拒绝。 然而回头看了一眼,简大勇和程幼婷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简言好像也在看这边,触及他的目光,赶紧别过了头。 ......算了,薄老师是个人民教师,道德水准在普通人之上,应该不会有太过分的请求。陆时亦犹豫了会儿,说了声“好”。 “成交,一会儿把地址发给我,”薄谦道,“先挂了。” 虽说过程有点坎坷,但面子到底保住了,陆时亦提起来的那口气终于能呼出去。因为桌上有女孩,他把嘴里的烟吸完才回去,落座时人肉串和菜品正巧上齐。 除了这些盘子,桌边还放着两大桶扎啤,简大勇把众人的杯子倒满,张罗着先一起走一个。 大家都听他的举起杯,唯独周旸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简大勇道:“旸儿,你和简言不用干,跟着热闹热闹就成。” 周旸这才同大家一起举起杯。玻璃杯相撞的声音很脆,混合着程幼婷欢呼的“Cheers!”,于春风之中传出去老远。 第一杯酒下肚,简大勇怕肉串凉了会腻,开始招呼大家吃东西。 作为将原成员和新车手粘合在一起的纽带,简大勇非常努力地活跃气氛。还好程幼婷性格开朗,一直配合简大勇,要么有陆时亦、周旸、简言这三位一个比一个闷的货色,这顿饭根本吃不下去。 饭局过半,陆时亦琢磨着他也该说两句,手指在杯子上磕了两下。 他懒得管人情世故那套东西,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今天请客,就是为了和这群人认识一下。 甭管以后怎么样,现在他在这个集体里,不能搞得跟陌生人似的。 桌上其他人听到声音,都看向他。陆时亦身子微微倾斜,靠在椅背上,边倒酒边说:“初来乍到,以后慢慢熟悉。” “好!”简大勇率先附和,“都是年轻人,玩几天就混到一起了。” “哎呀,用不着混几天,”程幼婷大咧咧道,“现在都已经很熟悉了呢。” 简言无声地点了点头,陆时亦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这几个人,最后停留在周旸脸上。 只剩他没表态,可这人表情不变,从下垂的嘴角上能看出来,他此时不太愉快。 简大勇何等人精,立马发现他有情绪,小声嘱咐:“旸儿,喝点。” 没卵用,周旸声音闷闷的,“我不喝。” 简大勇顿时有些尴尬,本就不怎么火热的气氛因为这句话降到了冰点。 更可怕的是简大勇了解陆时亦性格,很怕这小少爷一生气,直接跟周旸打起来。那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简大勇赶紧给程幼婷使了个眼色,让她劝劝周旸。 “随他吧,”这一系列小动作尽入陆时亦眼底,他摇摇头阻止道,“不勉强。” 说完,他率先仰头一饮而尽。其实桌上其他人没做错什么,他不会为一个人迁怒所有人,没必要,一个小小的周旸还不值得。 大家也都随他干了。放下酒杯,可能为了安抚他,简大勇往他身边凑了凑,不停地拉着他聊天。他百无聊赖地在桌子上转打火机,时不时回一句话。 在转到第一百多圈的时候,一只穿着衬衫的胳膊忽然从他身后伸出来,从他手中抽走了打火机。 随即他感觉到头顶被人用指节敲了一下,熟悉的低音在身后炸响:“小同学,玩火可不是好行为。” 这声音——是薄老师!!! 事发突然,陆时亦脑袋里先是空了下,下一秒猛地意识到,从声音的清晰程度来说,他们距离太近了吧! 近到可能就贴在他身后,陆时亦转过头,淡淡的男士古龙水味迅速钻进了鼻腔。 下巴也碰到一个凉凉的东西,他定了定神,看到那是一颗宝石袖扣。 可能是酒精使然,他脸颊霎时涌上一股热意,身子向后仰了仰,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告诉我?” 说出口他才发现这语气有些亲密,薄谦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笑着答:“刚到。” 看到两人的行为和动作,其他人立马猜出这位是谁。简大勇赶紧招呼服务员加凳子,薄谦接过凳子,坐在了简大勇和陆时亦之间。 人都到场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介绍环节。简大勇催他:“小鹿,快给我们介绍介绍。” “姓薄,H大的老师。”陆时亦硬着头皮简单说了句,除了这些,他也说不出别的。 但这些就已经够了,主要是薄老师那张脸就够让大家记住他的。程幼婷趴在桌子上哀嚎一声,“现在的老师都这样了?那学生上学还能用心听课吗,不都看老师了?” 这句话说的大家哈哈大笑,除了简言没什么表示之外,刚才一直不太高兴的周旸都笑了。 薄谦也跟着笑,这么一笑更让人受不了。程幼婷唉声叹气,“我终于明白小鹿为啥对我没兴趣。” 薄谦:“怎么?” “没怎么,”程幼婷当然不能承认自己不够好看,哼了一声,“祝你们百年好合吧。” 听见这话,一直跟着尬笑的小鹿同学脑子嗡地一声。 完了,他没好意思告诉薄老师,他已经单方面宣布薄老师是他男朋友这件事。万一薄老师表示疑问,或者当场否认,他圆到现在的谎可就要穿帮了。 他赶紧硬着头皮靠近薄老师耳朵,准备耳语解释一句。 却见男人勾勾唇角,十分自然的说:“谢谢你的祝福。” ??? 陆时亦没预料到薄谦会是这种反应,在原地僵了片刻。薄谦好像感知到有人靠近,说完话转头,正巧对上了他的眼睛。 大排档的跑马灯五光十色,晃的两人眼神也都光怪陆离。他们的鼻尖差点蹭到一起,薄谦看了他片刻,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随即伸出手,拍拍他的头顶,戏谑道:“这么多人呢,别撒娇。” . 撒你丨妈的娇。 一直到饭局快结束,陆时亦脸颊的热都没褪下去过。 程幼婷一直喊他们虐狗,薄谦游刃有余地应付。陆时亦听不下去了,拿着烟盒到路边,准备吹吹风降温。 一支烟抽完,温度稍稍降下来些。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他拿出钱包,顺便去前台结账。 “诶,小鹿,”他还没来得及张口问老板价格,简大勇打着酒嗝跑过来,“你别动奥,这顿我请!” 陆时亦瞥了他一眼,调出付款码。 简大勇见他不听话,赶紧也把自己收款码也怼到老板面前:“扫我的!” 这种抢单的事老板见得太多,他左看看陆时亦的手机,右看看简大勇,谁的都没接,指了指他们身后的桌子,“你们是那桌的吧?” 陆时亦“嗯”了一声。 “那就把手机都收回去吧,你们桌账结完了。” 陆时亦疑惑:“谁结的?” “后来的、个子最高那个。” 后来的......是薄老师。陆时亦完全没看到薄老师什么时候买的单,皱着眉收回手机。 简大勇没结上账,十分不满:“那这次就这样,下回可别跟我抢啊。” 陆时亦没理他,转身往回走。酒足饭饱,到了该散席的时候,简大勇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带程幼婷她们把陆时亦和薄谦送到皮卡上。 这种场合陆时亦不好说话,先把钥匙递给薄谦示意他开车。等开出去一段后,他小声道:“谢谢”。 “不客气,”薄谦侧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样?” “没事。” 扎啤的度数比普通啤酒稍微高点,但也不至于让他喝醉,顶多是头有点晕,以及......血液有点鼓噪。 薄谦点点头,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瓶东西,打开拉环后递给他。陆时亦接过后一看,居然是一瓶牛奶。 “......我真没事。” “喝吧,”薄谦道,“省得明早头痛。” 陆时亦宿醉后确实容易头痛,他便也没再坚持,几口把牛奶灌了进去。 等到了公寓楼下,陆时亦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了一次谢。 一晚上听了两句谢谢,薄谦扬眉:“你要谢我什么?” 谢谢来接他、配合他,以及刚才的牛奶。但这些矫情话陆时亦绝对说不出口,暴躁的揉揉头发,“就是谢谢。” “行吧。”薄谦勉强接受,点点头,“那你以后还继续不回信息吗?” “嗯......嗯?”被酒精寝室的神经不太灵光,陆时亦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薄谦刚才说了什么。 都过了这么久了,他竟还在纠结这件事! 脸颊好不容易褪下去的温度又上来了,他张张嘴却说不出话。刚喝了薄老师的奶,现在让他对着薄老师撒谎,这......这怎么能说得出口? 其实回个信息而已,好像也没那么难,不知道怎么回,大不了就硬回算了。顿了顿,陆时亦道:“以后除了睡觉和开车以外,我一定会尽快回复你的信息。” 薄谦:“真的?” 陆时亦:“真的。” 第15章 车展 感谢那罐牛奶,周六早晨睁眼的时候,陆时亦一点头痛的迹象都没有,就是口有些干。 爬起来喝了一大杯水,他看了眼时间,八点......可今天说好九点要接薄老师去车展。 真他妈......他赶紧去浴室花五分钟洗了个战斗澡,没来得及吹头发,随便套上件卫衣,叼着面包出了门。 路上他边开车边抽空咬一口面包,到薄老师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刚好吃完。“咕咚”一声把最后一口咽进去,然后拿出手机给薄老师打电话:“我到你家门口了。” 薄谦没说话,五分钟后人坐上了副驾,慢条斯理地系安全带,问他:“小同学,你老师没教过你要守时?” 陆时亦抬手看了眼表,九点十分,就迟到了五分钟。 薄谦看着他羞愧里带着点不甘的表情,早上被蠢货下属弄醒的起床气都没有了,严肃道:“我要替你老师教育你一下。” “......怎么教育?”陆时亦诧异,薄老师这么严格的吗? 薄谦迅速伸出手,趁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在他头顶轻轻敲了一下。 敲完,他发现手上的触感有些湿润,本来准备拿下去的手顺势停在对方头顶,挑出一缕头发捻了捻。 因为漂染成较冷的银色,肉眼看不出来发质如何,现在摸过之后才发现,这小家伙的发丝居然细细软软,意外的手感很好。 薄谦又在他头揉了一下,道:“怎么没吹干?” 语气颇为不满,可陆时亦没听出来,脑袋里忽然浮现出昨晚薄老师从他手中抽出打火机的情景。 也是像现在这般,敲了下他的头顶。 距离那么近,以至于他一回头,下巴就碰到了薄老师的袖扣。 宝石袖扣特别凉,薄老师手心的温度却特别热。陆时亦食指无意识地刮了下方向盘,实话实说:“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吹干。” 薄谦:“那早饭吃了么?” “吃了,”等把车开出汇丽庄园之后,他才答,“刚才在路上吃的。” “吃了就好。”薄谦点点头,心里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作为H市、乃至整个H省最高档的别墅区,汇丽庄园的门禁一向很严,只有住户登记的车牌号,通过电子和人工双重验证后,方可被门卫放行。 他还没抽出时间去给小男生登记,但刚才小男生直接将车开到他门口了,那便是被汇丽里其他住户登记过。 这事很简单,打听一下哪家姓陆便能猜个大概。比较有意思的是,小男生从未跟他说过他们住同个小区,以及他昨晚送小男生回的是另一个公寓......这其中,又有什么渊源? 这么想着,两人上了二环,不一会儿到了车展场地。 节假日加上最后一场,导致今天观看的顾客人次比上两场增加将近一倍。售票厅和电子取票厅前面都排起了队。售票员效率不错,但目测也要排个十分钟左右。 薄谦万万没想到,看自己公司开的车展,居然要沦落到排队买票的地步,揉揉太阳穴无奈道:“你排电子售票,我排人工窗口,哪个快先买哪个。” 他倒是能找承办商给他送票,不过那样教师的人设就立不住了。 “不用那么麻烦。”陆时亦摇头否决,左右看了一圈,目光锁定住一个人。 这人带着鸭舌帽,腰间挂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包,陆时亦朝他招招手。 等那人跑过来,亮出腰包里的东西后,薄谦算是明白小男生在干嘛了。 ——他居然找黄牛买票! “多少钱一张?”陆时亦扬扬下巴。 “九十一张,你们俩是一起的吧?那两张给你一百七。” 听到这价格,薄谦嘴唇抿成一条线——车展中、低档展厅票价是三十,加上高档车的全展厅票是六十,黄牛的票每张竟然能贵出这么多! 陆时亦也觉得贵的过多,不是付不起,而是买了难免被当成不懂行情的傻逼。他皱皱眉:“能不能便宜点?” “想便宜去售票处排队买去呗,”黄牛理直气壮,“你这身名牌都是山寨货吧,买不起就别买,穷逼!” 说完他把包一拉,转身潇洒的走了。陆时亦本来想动手,怕吓到薄老师,硬生生把火压了下去。 他耐着性子又找了位黄牛,这位价格合理,每张只多五块钱。等检票入场后,陆时亦问薄谦:“从第一个厅开始?” 薄谦:“你安排。” 第一个是低档车展厅,这边人是最多的,看的多、询价的多、试车的也多。 路过某品牌时,因为畅销车型优惠名额不够,几个等着买车的顾客听到通知使劲往前挤。 薄谦就在这几个人旁边,陆时亦看到赶紧扯住他袖子,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后面陆时亦也是这么扯着薄谦,薄谦生平第一次享受到被保护的待遇,感觉相当不错,走完一整个展厅后才笑眯眯道:“没拉够?” 陆时亦:“嗯?” 薄谦动动手臂,陆时亦发现自己还扯着人家袖子,忘撒手了。 他立马条件反射似的放开手,哪成想他们刚才的行为,已经被正在监控室掌控大局的承办方李经理看到了! 李经理揉揉眼睛,卧槽没眼花吧,薄总来视察了? 还没带王特助,只带了一个小帅哥! 这小帅哥跟薄总拉拉扯扯,一看关系就不一般。李经理听过“薄总喜欢同性”的传闻,这不正好盖了章——薄总携男友来视察吗? “小王,从保安队里抽出来六个跟我走;小张,叫两个讲解员过来,三分钟之内必须到位!” 听到李经理的吩咐,监控室一干人等忙的人仰马翻。 人员配置齐全后,李经理带着一大票人冲进中档车展厅,呼啦啦地将目标人物围在中间。 作为专营进口汽车的博驰集团,中档车价格就已经不在普通白领承受范围内。因此这个厅人数不多,忽然涌上来这么大一批,陆时亦还有点意外。 李经理冲他谄媚一笑,准备先和薄总打招呼,顺便问问这位怎么称呼。 却见薄谦给了一个隐晦的眼神,似乎是并不想理他。 李经理是个多通透的人,立马明白过来,薄总这是不想把阵仗搞得太大,所以才连助理都没带,只带了个情儿来的。 到了嘴边的话头立马一转:“薄......先生。” 薄谦“嗯”了声,陆时亦问:“认识?” “我朋友。”薄谦答。 陆时亦跟李经理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李经理小心脏七上八下,忐忑的不行。 卧槽,他特么啥时候荣升薄总好友了? 他可是连薄总微信都没加上的啊! “那、内个什么,这两位是专业的讲解员,”面对薄总,李经理没时间探究那么多,只求不出错,赔笑道:“我让他们给你们二位好好讲解一下?” 正巧陆时亦不知道怎么找话题和薄老师聊天,果断接受:“好。” 就这样,陆时亦和薄谦并排在前面走,讲解员在一旁讲解,李经理带保镖在后面跟着,陆时亦以为保镖是保护李经理的,也没说什么。 中档展厅逛完,该从路口进下个展厅。薄谦余光瞥到,陆时亦视线在左边停留了片刻。 他转头看了眼,左边正是摩托车展厅。联想到昨晚皮卡上的机车,他伸出双臂,将已经转向高档车展厅的小男生扳回来,“先看这边。” 陆时亦平时注重锻炼,力气绝对比普通男生大些,没成想轻轻松松就被薄老师扳回来,先是懵了阵儿。 薄谦手此时还停留在他肩膀上,便顺手捏了捏,低声问:“走不走?” 先看摩托车陆时亦当然高兴,应了声“好”。随即薄谦说了句话,声音又低又轻。 陆时亦没听到,“你说什么?” “没什么,”薄谦笑笑,“你太瘦了。” 陆时亦瞳孔微微放大,瞬间明白薄老师估计是捏到他肩膀上的骨头,硌到手了。 肩膀好似被烫上一块烙铁,被捏过的地方温度倏地升高,他默默朝远离薄老师的方向迈了一步。 这时众人已经来到第一个摩托车品牌的展台,讲解员打开耳麦,“这个品牌......” “这是一个日本摩托车品牌,叫KAWASAKI,中文音译为川崎,”讲解员刚说了三个字,陆时亦尴尬之下抢答道,“川崎位列日本四大摩托车生产公司之一。他家车的特色是产量小、车型少、质量精。中量级摩托车曾连续四年获得过世界冠军......” 过了川崎,他继续讲:“这个品牌叫什么来着?没必要记,无论整车还是零件都特差劲,不如看下一个。” “下一个比上个好点,整车不行,但在悬挂技术上算是有所突破.....” 摩托车是陆时亦的领域,刚开始他只是为了掩饰尴尬开口,但越讲到后面越投入,眼睛越来越亮。 讲到自己喜欢的品牌,还会带上些专属年轻人的小动作。他知道的多,不仅能说出车型配置,还能说出品牌的故事,连讲解员都闭了麦,仔细地听他说。 薄谦也安静了,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脸上,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李经理哪能看不懂,很显然薄总这个情儿喜欢玩摩托车,而薄总又喜欢情儿开心的样子。 虽然这场车展博驰为主办,李经理的公司是承办,但为了将活动办得更好,下次继续合作,李经理这边也拨了一部分资金给客户做活动。 现在活动资金还有部分剩余,逛完摩托车厅,李经理咬咬牙问陆时亦:“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陆。” “陆先生您好,鄙人姓李,你叫我小李就成,”今年刚过三十五岁生日的李经理说,“看您这么懂摩托车,我想代表公司送您一份礼物。” “不用,”陆时亦不是爱贪便宜的人,果断拒绝,“谢了。” 李经理心想那可不成,“就当是交个朋友,以后有摩托车这方面的问题我们也可以请教您。” 陆时亦张张嘴,李经理看他又要拒绝,忙道:“难道您嫌礼物不够好?要么前面展示架上的零件你随便选一个,我代表公司送给你!” 这还有零件呢?陆时亦向前面的展览架看去。别说,还真在上面看到了想要的东西——Z前几天说的新款发动机。 这款国内没上,陆时亦已经定货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来。按照以前等货的经验,估计要三五个月才能到手。 李经理看他没立刻拒绝,心道这马屁八成要拍成了。然而等看清小帅哥视线所在的东西时......冷汗唰地一下浸湿头皮。 这他妈也太会选了吧,这款发动机比展厅里好多整车都贵! 李经理偷偷拿出手机,打算紧急联系老板打钱。电话还没播出去,陆时亦依然摇头:“不需要,好意我心领了。” 劝了两次没成功,再劝怕会产生厌恶感,李经理没说什么,只道下次来玩提前告诉他,他好给两人准备票。 摩托车这边看完,陆时亦没什么想看的了,薄谦更是,两人商量了一下准备离开。 李经理想请他们吃饭,薄谦稍稍皱了下眉,李经理赶紧打消念头,目送两人出去。 出了展厅大门口,薄谦说要和老朋友叙叙旧,让陆时亦先去车上等着。陆时亦正好想吸烟,回去靠在车上,左手两指夹烟,右手划来划去,在软件上搜附近有没有好餐厅。 看到一半,被售票厅那边的叫喊声吵的烦心,听起来好像是有人打架。 而且听看热闹的人说,是一群保安打一个,打完之后还把这人扭了起来,说是要送去公安局。 光天化日之下,这人能犯什么大事?陆时亦本不想抬头,好奇之下还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 嗯......胳膊被扭到身后、鼻青脸肿那位,好像是刚才骂过他的黄牛??? 果然这种黄牛他不揍也有别人揍!他在心里吹了声口哨,紧接着便看到和朋友叙旧的薄老师正在往回走。 薄老师身后跟着两个保安,他们合力抬着一只大箱子,看箱子的包装......很像他想要的那款发动机。 第16章 迷人 “这......”陆时亦不确定道,“是那个发动机?” 薄谦点点头,侧身在微信对话框里打字。 Q:【告诉理货员,发动机展品少一件,记我账上】 王君秒回:【[OK]收到,薄总。】 陆时亦掐灭烟头:“我说了不要,让他们送回去。” “没事,”薄谦手机扔回口袋,指挥着保安把发动机放后备箱,“这件展品外表磨损程度较大,卖了败企业形象,你就拿着用吧。” 薄谦说的是真话,这发动机是品牌方送来的样品,在库房里待了一段时间,加上来回运输,金属面已经快磨花了,本来打算展览完之后压库底的。 正巧碰到小男生喜欢,不如给他拿着玩。看发动机已经安置妥当,薄谦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揉揉肚子夸张道:“看了一上午车展,好饿哦。” “......”陆时亦默默拉开车门,“去吃饭。” 《恋爱宝典》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在一顿又一顿的饭里逐渐加深的。 饭越贵、越好吃,越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于是陆时亦直接把薄谦拉到了H市最高档的餐厅。 他把钥匙丢给泊车小弟,两人刚进门,大堂经理立马冲过来:“薄——” 薄谦重重地咳了一声,“陆同学,我去卫生间,你先找座位。” 陆时亦瞥了大堂经理一眼,跟引导的服务员上楼。 “薄总,”他前脚走,后脚大堂经理凑了上来,“不去您自己的包间?” 这家餐厅常年给薄谦留着专属包间,即使他一年顶多来四五次,也从未开放给其他顾客。 薄谦低声道:“不去,一会儿他如果点限量菜,不要拒绝。” 大堂经理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薄谦说的“他”是指谁。主要薄总大多是和富豪小团体聚餐,很少单独两人过来,他一时间没能适应。 经理脸色稍显为难:“我家限量菜都是头天VIP客人预定,第二天早上空运过来得,每份都有专属名牌,您应该知道......” 薄谦淡淡看了他一眼,没做任何表示。经理经过一番衡量,最终还是点点头应了。 薄谦又嘱咐离开时不必打招呼,去卫生间把手弄湿后回到桌上,陆时亦刚点完菜。 合上菜单,便见薄老师手拄下巴,挑着眼角看他。 寂静的西餐厅与热闹的大排档不同,很难借其他人分散注意力。陆时亦略有些不自在,“你、你看什么?” “看你啊。”薄谦相当坦然。 “我有什么好看的。” “不好看的话......”薄谦笑道,“那小提琴手干嘛一直盯着你?” 陆时亦下意识往餐厅中间看,果然,拉小提琴的女孩目光追随着他,眼里的炽热不加掩饰。 “......她看她的,跟我没关系,我又不喜欢她。”陆时亦不假思索。 下一秒他发现,这么说好像在解释什么似的,脸上闪过一丝后悔之色。 于是薄谦终于满意了,动动他金贵的手指,开始吃头盘。 相比起上次吃饭时的沉默,这次两人刚一起看完车展,有许多话题可聊。薄谦挑了颗鱼子,感叹:“没想到你这么懂摩托车。” “对摩托车比较感兴趣,所以比一般人多关注些罢了。”陆时亦道。 “你为什么会喜欢摩托车?” “因为......”陆时亦顿了顿,“因为喜欢被风追逐、喜欢加速时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吧。” 他中间的停顿很短暂,可薄谦还是捕捉到了其中微不可查的犹豫——这小家伙没说实话。 现在还没到可以谈心的火候,薄谦假装没听出来。一顿酒足饭饱,薄谦表示下午有事,正巧陆时亦下午约了心理医生,两人一拍即合,把服务生叫来买单。 薄谦没跟陆时亦抢单,边看他刷卡边百无聊赖的问:“你觉得什么样的车,算是一辆好车?” “你说摩托还是汽车?” “都有。” “动力吧,”陆时亦思考片刻,“还有操控性,太肉的车玩起来没感觉。” 薄谦心头升起一种朦胧的猜想。陆时亦结完账,塞给服务生几张小费,随口反问,“那你觉得什么车算好?” 作为一个商人,对于薄谦来说,能赚钱的都是好车。不过他肯定不能这么答,那简直是死亡答案。 “......我认为衡量一辆车是否优秀,”薄谦郑重道,“要看它的制动性能。” 陆时亦愣了下,他没想到薄老师想法如此与众不同,十分好奇:“为什么?” “因为车上载的不仅是驾驶员,还可能是一个妻子的丈夫,一个妈妈的孩子,一个宝宝的爸爸,乃至一整个家庭的幸福。”薄谦叹了口气,“如果制动性能差、危险来临时安全系数低,那不只是一个人的惨剧,更是一个家庭的惨剧。希望这个世界上多点用良心做产品的企业,少点黑心商吧。” . 陆时亦和师姐约的是下午两点。去师姐诊所的路上,他心里反复咂摸着薄老师那句话。 因为刚认识不到一周,他对薄老师最深的印象便是一副好皮囊。可听了刚才那番话,他不得不承认,薄老师的内在也很迷人。 到诊所的时候,师姐已经准备好了。陆时亦推开门,师姐笑着说:“小鹿来了?” “你好,”陆时亦点点头,“是我。” “大刘说他要介绍给我一个帅哥,本来我不信,现在亲眼看到我信了,一会儿得给他包个大红包!”师姐调侃完,笑着指指凳子,“坐吧。” 身为H市顶尖的心理医生,师姐患者排的很满,要不是有刘主任的关系在,陆时亦可能要预约到下个月去。 寒暄两句,他们没耽误时间,直接开始受暗示性测试。 师姐从刘主任那里了解过陆时亦的病症,初步决定进行催眠治疗,受暗示性测试便是测试陆时亦是否容易被催眠。 很顺利地,出于对刘主任的信任,陆时亦对师姐的信任度同样很高,没多久便卸下心防。 那就可以开始催眠了。师姐用言语诱导陆时亦进入状态,陆时亦眼皮越来越沉,随着师姐的声音,进入到一个黑暗的空间之中。 按照师姐的指示,他选定了一个方向,但在迈出脚步的那一刻,忽然有些犹豫。 似乎有声音在告诉他,别往前走。 师姐没想到前期工作进行的如此快,刚进入催眠却产生了这种情况,脸色变了变。 她换了几种方法继续进行诱导,陆时亦在原地转了一圈,使劲咬咬牙后,终于迈出第一步。 随着光渐亮,他看到许多破碎的记忆片段:有早上起来闭着眼睛刷牙的,有边穿衣服边跑下楼的,有拿出手机看屏幕的。 还有......一辆速度极快的车,从他的右侧呼啸而来! 那时他好像在打电话,注意力较为分散,车都到跟前了,才将将听到声音。 下意识向右边看去,他看到了驾驶位上的司机...... “嘶——” “小鹿???小鹿!!!” 陆时亦抱着头,一串汗珠儿顺着额角争先恐后往下淌,砸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答答”的闷响。 师姐又叫了几声,他才从剧痛中缓过来。师姐哑着嗓子安抚他,“没事了,不要怕,都过去了。” 陆时亦“嗯”了声,抬起头才发现师姐嘴唇发白,显然治疗进行的不算成功。 “对不住,”陆时亦道歉,“让你受累了。” 师姐看他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刚才看到车祸细节了吗?” “只看到肇事车辆朝我开过来的片段。” “那是什么把你拉出场景的?”她试探着问。 陆时亦仔细回忆:“好像......好像是在看到肇事车主之前。” 师姐搭在他肩头的手一紧——她似乎找到了他的症结。 第17章 博驰杯 “你是说,我的潜意识在保护我,不看肇事的司机?” “大概率是这样的,”师姐和陆时亦对坐在桌子两端,双手握着杯子,“也不排除有其他可能,具体还需要再进行几次治疗,才能确定缘由。” 陆时亦盯着玻璃杯,不知在想什么。某个瞬间,师姐发现他乌黑的眼睫颤了一下。 “小鹿,”她手向他那边靠了靠,“你想继续治疗下去么?” “嗯?” “我的意思是......你自己,想看到撞你的人吗?” 陆时亦眼睫颤的更厉害,师姐狠狠心继续说:“潜意识既然将你保护起来,就说明车祸的真相并不一定是你想看到的,你要仔细想好后再做决......” “——不用,”不等她说完,陆时亦确定道,“我要继续治疗。” 意料之中的答案,这一刻师姐也说不清到底是庆幸还是心疼,深吸口气,笑着拍拍手:“好,那就交一下治疗费吧。一次一万,看在你长得帅的份儿上给你打五折,微信支付宝还是刷POS机?” 陆时亦:“......” . 这次只是面诊和初步测试,具体治疗方案还需按情况制定。下次治疗时间要等定完方案之后通知,陆时亦和师姐道过谢之后便离开了。 周六周日都没课,他出诊所之后没回家,先去了简大勇那个破修配厂。 今天修配厂卷帘门倒是开的,就是门可罗雀,依然没什么生意。程幼婷和简大勇一人一个小马扎,正并排坐在门口啃玉米。 见陆时亦进来,简大勇重重地“呦”了一声,坏笑道:“我说小鹿,昨晚跟你家老师干什么去了,怎么虚成这样?” “就是就是,”程幼婷附和,“年轻人要懂节制,以后才能‘长长’、‘久久’,懂不?” 因为刚才的催眠治疗,陆时亦脸色极差,看着就跟被男鬼吸了一宿精气似的。他努力忍住想把一巴掌把这俩人玉米都糊掉的冲动,踢了一下简大勇马扎,“别废话,你车呢?” 简大勇被踢的差点从马扎上栽下去,胳膊划了三圈才稳住身形,“在里面。” “我去看看。” 说完陆时亦抬腿进了修配厂,昨天比赛时报废的摩托车就孤零零地躺在水泥地中间,发动机已经卸掉了,扔在一旁,似是一只身首分离的老虎。 “有啥可看的,”简大勇扔了玉米瓤,也跟在他身后进来,“十几年了,它也该寿终正寝了。” 陆时亦看了那车半晌:“可它不应该以这种方式落幕。” 这句话声音很小,正巧被一阵吱吱呀呀的轮子声盖过,简大勇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时亦摇了摇头,半蹲在车前。 “程儿,快来帮叔看看!” 阵吱呀声越来越近,原来是有个大叔的三轮车出故障,来找程幼婷修理。程幼婷应了声,“成,您把车推进去吧。” 这位大叔看起来和她很熟,两人说说笑笑将车推到另一边。程幼婷上下检查了一遍,道:“叔叔,你这车得换链条。” “多钱呐?” 程幼婷报了个比市面价格低的数字,老头听了很满意,她便去库房里取出一根新的链条,戴上手套开始工作。 陆时亦朝那边瞥了一眼——他们车队的机械工程师修三轮可真是把好手,看那熟练的架势,估计没换过一千、也换过八百个链条了。 简大勇猜出他心里所想,讪讪地蹭下鼻子:“我们这边不是农用拖拉机,就是脚蹬三轮车、电动车,也没别的能修的......不过你别小看程儿,她可是有机械工程师证的人。” “我没那个意思。”陆时亦轻声解释。修车和改车是又脏又累的工作,有女孩子愿意做就很不容易了,能做好并发展成职业更不容易,他绝没有轻视的意思。 他只是对这个杂牌军车队前景不太看好,但说太多没必要,伸手把发动机捞了过来。 随即他发现,这个发动机小到火花塞、皮带,大到燃油箱、气缸,除了炸烂炸穿的,大部分居然都已经被修好,重新安装妥当了! 而且还是按照赛车的标准安的。他挑挑眉毛,又看了看车体其他部分......零件旧了点、杂了点之外,东拼西凑之下,这台车和一台好车几乎没什么区别! 只用一天时间,能把一台废车修复到如此程度,真不是随便哪个修车工都能做到的。陆时亦又看了已经换好链条、把大叔往外送的程幼婷一眼,简大勇翘起尾巴:“我说了我们程儿可以吧!” “程姐厉害,又不是你自己厉害,”陆时亦懒得理他,“歇了吧。” 陆时亦来这儿是为了帮简大勇看看车,毕竟他自己改了三年车,熟能生巧,能解决大部分常见问题。 现在显然不需要了。陆时亦起身,简大勇赶紧张开双臂拦住他,“你怎么来了就走?再待会儿呗。” 陆时亦不是要走,而是要去车上拿东西,见简大勇举止异常,反问:“干嘛,你找我有事?” 简大勇嘿嘿一笑:“别说,还真有事。” 库房后身有个小宿舍,平时简大勇、简言父子和周旸就住在那里。今天简言没课,正在宿舍刷题,简大勇怕打扰他,所以才憋憋屈屈的坐门口啃玉米。 简大勇朝宿舍的方向喊:“简言,把你电脑借我用下——” 两分钟之后,简言穿着白T恤运动裤、抱着台笔记本电脑出来。少年人独有的身材青涩且瘦削,垂着眸子,把电脑塞到简大勇怀里便走。 “这孩子,”简大勇抱怨,“见人也不会打个招呼。” 回应他的是一道关门声,少年已经回宿舍里去了。 其实陆时亦能感觉到,刚才从宿舍出来时简言扫了他一眼,不打招呼无非是不想打。但他不在意这些,他十七八岁时候也这样,要么不打招呼,要么用拳头打。 简大勇按开电脑,手在触摸板上划来划去,好像要找什么东西。陆时亦看表情就知道他又要冒坏水,语气不耐:“到底要干什么,你先说。” “别催啊......找到了找到了,”简大勇兴奋地呲着牙,把电脑转向陆时亦,“这个——博驰集团主办的博驰杯摩托车大奖赛,下周三正式开赛,明天报名通道就要关闭了,你把身份证号给我,我现在就替你报名!” 第18章 不熟 作为全国最大的进口汽车销售商,由博驰集团冠名主办、摩协推动的博驰杯摩托车大奖赛,是所有民办比赛中规格最高,最受车手瞩目的。 博驰杯参赛门坎低,只要手里赛车执照就能报名。奖金十分诱人,而且现场会有许多俱乐部经理、车商过来观赛,是所有有天赋,却苦于找不到出路的车手的摇篮。 可陆时亦对此并不感兴趣,转身道:“不报。” “唉唉唉,你别走!”简大勇“啪”地一声合上电脑,“为什么不去?” “为什么要去?” “为了出名啊!”简大勇完全不能理解,“好多拉力赛、国内赛事的冠军,都是通过博驰杯走入大家视野的。而且如果你能得到车商的青睐,就能拉到赞助,小摩托车品牌的赞助就够咱们吃一年了,大摩托车品牌更好!要是能弄到博驰的赞助......” 说了这么大一串话,简大勇累的不行,喘了好几口才继续道:“你知道的,博驰从来不在乎摩托车这块小市场。但我听说,今年博驰高层决定赞助,抑或是直接成立一个摩托车俱乐部......那可是博驰啊小鹿!肯定会给它旗下车手最好的资源和配置,大家都盯着这个位子呢,难道你不心动吗???” 出名? 心动?? 陆时亦特别想笑,“我如果想出名,想攀高枝,就不会一直在地下赛里混着。” “可是......”简大勇迷茫道,“可是你不去比赛,加入车队的意义是什么呢?” 陆时亦:“......” 他无话可说,感觉当初真是脑子进了水,才会有那么一瞬被简大勇感动过。 “没意义,走了。”他挥挥手,直接离开。 . 晚上,陆时亦刚吸完一盒泡面,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一阵狂震,刷出来十多条微信消息。 他微信好友不多,敢这么给他刷屏的更是少之又少。打开手机一看,原来是被拉到了一个群聊里。 群聊没有名字,加上他一共五个成员:勇往直前、言、CC、周旸、Lu。 群主是勇往直前——简大勇,陆时亦昨天和他互加的微信,那么剩下几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至于为什么选择现在拉群,他能猜个差不多——简大勇今天下午刚惹过他,肯定是想借群跟他缓和一下关系。 果然,刚才蹦出来的十几条消息中,一半是CC程幼婷在发昨晚吃饭的照片,一半是简大勇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彩虹屁。 CC:[图片][图片] 勇往直前:【哇,咱小鹿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简直太帅啦!】 CC:[图片] 勇往直前:【这样的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上天未为什么不能公平一点?!】 陆时亦嗤笑一声,越过那些毫无意义的吹捧往下滑,正巧这时程幼婷发出一张新照片。 拍的依然是陆时亦,但这次不止他一个人,还有......薄老师。 大排档外面的灯很暗,薄老师的侧脸隐在阴影里,只能看到利落的下颌线条以及微微挑起的唇角。 这人好像总是这样笑着的,让人看不清真实情绪。陆时亦一时间有些怔愣,随即被震动声拉回来。 CC:【@Lu,虐狗呢[白眼][白眼]】 这种问题陆时亦没回答过,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程幼婷艾特到他身上来了,又不能不回答。 想了想,他答了一个字:【嗯。】 勇往直前:【......】 CC:【......小鹿你还真是单纯不做作】 不过这张照片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从中午分开到现在,他一直没跟薄老师交流。 这么久不聊天,那不是追人的态度。本着尬聊也是聊的原则,他切出微信界面,到短信里问薄老师:【晚上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夜宵?】 然而等了五分钟,都没等来薄老师的回复,他又百无聊赖地切回群里。 可能他的回复对一众单身狗打击太大,照片的话题已经越过去了,现在讨论的是车队该叫什么。 CC:【陆地霸主?十亿联盟?】 勇往直前:【不行,不够霸气】 CC:【都十亿了还不够霸气啊,那简言来吧,我记得他上次考试语文只扣一分。】 言:【语文考的好,不代表取名取的一定好】 CC:【......行吧。】 看来取名重任只能落在她身上,程幼婷绞尽脑汁又想了几个名字作为备选,一一列出来之后,【投票怎么样,@Lu,你喜欢哪个?】 陆时亦看了看,分不出哪个好哪个坏,好像都挺难听的,随便选了一个,【我xu——】 “选”字还没打完,手机猛地震了起来,来电界面上显示着三个大字——薄老师。 这还是薄老师第一次主动给他电话,前几次都是他打的,有事说事从不闲聊,通话时间没超过两分钟。 陆时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快到六十秒自动挂断的时候,才搓搓刘海赶紧接通。 “喂?” “是我,”薄谦道,“刚才忙着呢?” 陆时亦知道自己接的慢让人误会了,硬着头皮扯谎,“没、没忙什么。” 他准备绕过这个话题,“对了,你吃夜宵了吗?” “怎么,想约我吃夜宵么,”薄谦笑道,“这次不和小弟弟一起吃了?” 小弟弟?和小弟弟吃? 陆时亦仔细回想一下,最近他接触的,在“小弟弟”年龄段的,好像只有简言一个人。 “你是说简言?” “难道还有别人?” 陆时亦不知道薄老师为什么会来此一问,失笑道:“我跟他刚认识,就昨天大家一起吃了顿饭,没单独约过。” 薄谦问:“真的不熟?” “真的不熟,”陆时亦无奈,“话都没说过两句,就是当做弟弟看待的。” 薄谦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会这么问,主要是昨晚吃饭时,他发现简言偷偷看过陆时亦几次。那种目光让他不是很舒服,碍于陆时亦攒的局,一直没说过什么。 今天听陆同学亲口说不熟,他稍微舒服了点。不过那不是他最想要的,顿了顿道:“可是,人与人之间都是从不熟变熟的。” 陆时亦:“什么意思?” “嗯......就拿咱们两个来说,我本来跟你也不熟,也是当小弟弟看待的,现在还不是该约会约会了,该睡觉也睡......” “......停!”陆时亦差点没窒息,“别说了!” 这次轮到薄谦笑着问:“什么意思?” 陆时亦:“......” 陆时亦发誓,他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总把“约会”、“睡觉”、“负责”挂在嘴边的人。偏偏这个人是他要追的,还没办法动手,只能极尽耐心的对付着。 “我的意思是......”陆时亦想了想,“我不会跟他单独吃饭的。” 薄谦:“就这样?如果你们一群人一起吃呢。” “......那我跟他也不会坐在一起,不会跟他有过多交流,可以了吗?” 第19章 扬帆 可怜的小男生不仅没约到夜宵,还被薄老师弄得脑子混混沌沌,后来也不知道说了啥,稀里糊涂挂了电话。 做梦也是,薄老师一边解衬衫,一边哭着质问他:“咱俩一起吃过一起睡过,不比你跟简言熟吗?” ......妈的,还是个连续剧梦。 狗血大戏的那种。 这一个梦搞得他睡眠断断续续,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眶发青,比昨天看着更像被吸了阳气。好在早上就听到了弟弟的声音,让他稍微恢复了点元气。 陆仰止拨语音问他:“哥,你今天回不回来?” 陆时亦不知道该怎么答:“看情况。” “我有一模的成绩单要给你看,还有......阳阳,”陆仰止试探着说,“他最近也很乖。” 阳阳,陆恒阳,他爸陆正原和后母柳茹的孩子,今年六岁,正在上学前班。 别看陆仰止性子温吞,心思其实十分敏感,能察觉到陆时亦对陆恒阳感情特殊,几乎从不在他面前提这个三弟。 今天估计是怕他因为三弟不去,才特意提了一嘴孩子很乖,不会惹人嫌。其实陆恒阳比起同龄人来说确实很乖了,陆正原脾气大,所以柳茹都把孩子教育的小天使一样。 “好,我知道了,”陆时亦道,“中午我给你消息。” “太好了!”陆仰止特别了解他哥,知道没拒绝就是大概率会来,声音雀跃,“那我等你消息!” 放下手机,陆时亦看了眼时间,上午九点半,大多数洗车行应该都开门了。 陆仰止猜的没错,他确实打算回去。不为别的,他有点想念奶汁虾仁的味道。 不过去之前他得把车收拾的干干净净,至少能让人一眼看出来他过得很好。 他拿上车钥匙,前脚跨出单元门,后脚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简大勇正盯着这头打哈欠,见昨天被他彩虹屁吹上天的人出来,赶紧抹了把生丨理性眼泪,心酸道:“小鹿,我等你等的好苦啊!” “......我让你等的?”陆时亦面无表情,“你等我干嘛。” “没、没,我自己要等的嘿嘿,”简大勇挺挺肚皮,“等你吃早饭。” “我吃过了。” “哎呀,吃过了呀,那要不......你再陪我吃点?” 陆时亦斜睨着他,心里只剩两个字:佩服。 他陆某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简大勇,你要是找我有别的事,就趁我没上车之前赶紧说,”陆时亦往车库走,“要是劝我报名博驰杯的话,哪来的回哪去吧。” 打过几次交道,简大勇早把陆大少脾气摸熟了,滚刀肉一般,“找你当然是有别的事啊。” “什么事?”陆时亦问。 简大勇露出一口白牙:“陪我吃饭啊!” 陆时亦无言以对,他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初中时被十几个小混混围殴都没吭一声,但最怕的就是这种满嘴跑火车的无赖。 到底被简大勇拉到了小区门外的面馆。 过了早饭饭点,还没到午饭时间,面馆里人不多。简大勇随意捡了张桌子落座,抽张餐巾纸把身边的凳子擦干净,从桌子底下踢到对面,“坐,小鹿,毛细可以吗?” 陆时亦:“......我要吃宽面。” 简大勇招手跟老板要了一细一宽两碗面,五分钟后面端上来,简大勇把筷子分给陆时亦,随即唏哩呼噜地吸面条,仿佛大早上从郊区坐一个半小时公交折腾过来,真的只是为了找人陪他吃早饭。 陆时亦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吃。直到他碗里只剩面汤,才无奈出声:“说吧。” 简大勇笑了笑:“小小年纪,看事情这么透彻不好。” 陆时亦挑挑眉,不置可否。简大勇喝了一口面汤,“小鹿,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缠着你吗?” 陆时亦回忆起凤鸣山第一次见到简大勇的场景,“因为我教训孙昊?” “没错,就是为了你那番话。” 简大勇顿了顿,“2001年,我和同在Flash的师兄第一次参加ARRC(亚洲摩托车公路锦标赛)......Flash你知道吧,现在华国最大的摩托车俱乐部,当时还是个不到十人的小车队。那是我第一次参加洲际级别的比赛,但经过前几年没日没夜的训练,以及一点点天赋吧,我拿到了泰国分站的冠军,那场师兄第三。” “回国后,为了保持状态,我们又参加了许多国内比赛。有时我赢有时他赢,冠军从没逃出过我俩手心。我们是所有人的竞争对手,也是偶像,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年。” 提起辉煌往事,简大勇眯了眯眼,眼珠子蒙上一层雾,停了会儿才继续说:“2002年,我和师兄再次闯进ARRC,那时我仍在巅峰状态。第一站比赛开始前一晚,我和师兄出去喝了一次酒,师兄笑着祝我拿车王,好给我儿子一个最有意义的见面礼......没错,那时我妻子,也就是简言的妈妈预产期将近,已经快要生了。” “我告诉他,他是我最亲的师兄,也是我儿子的干爹,冠军我拿或他拿没有区别。他笑着看我,点了点头。” “随后的几站比赛中我势如破竹,而师兄却发挥的越来越差。最后一站,新加坡站比赛前,师兄又找到了我。我以为要像往常一样讨论战术......” “他却告诉我,比完这一场,他就要退役了。” “那时师兄才三十岁,”简大勇垂下雾蒙蒙的眼睛,让人看不清表情,“三十岁啊,正是车手的黄金时间,怎么可以退役呢?我急的要命,不停追问,可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说,最后干脆自己跑出去了。我在新加坡陌生的街头找了他一宿,天亮都没能找到。” “不过很庆幸,开赛前他带着他最爱的车,准时出现在了赛场上。然后接下来的事情......” 陆时亦听他声音疲惫,起身从冷柜中拿出一瓶矿泉水,拧松瓶盖推到他面前。 简大勇说了声谢谢,灌了一大口水后,脸色缓和了些,嗓子依然那么哑,“......后来的事情,车手圈里的人都知道了,还给我取了个外号。” “没错,我摔车了——被一个日本车手挤出赛道。” “而在日本车手动手之前,师兄开到我身边,对我笑了一下。” 昨晚说要退役,并且失踪一夜的师兄忽然笑了,任是谁心神都要乱一瞬。而在赛场上,这一瞬够做许多许多的事。 比方说毁掉一个车手。 陆时亦查过简大勇的资料,知道他是在新加坡站惨遭滑铁卢的,只没想到其中竟有如此隐情,忍不住道:“你没去找师兄问过?” “问了,比赛结束、日本车手夺冠军那一刻我就冲上去问了。” “结果呢?” 简大勇惨然一笑:“结果啊......结果师兄就说了一句话。” “他说,刚才开到我身边那一刻,是他这辈子速度最快的一次。” 闻言,陆时亦立刻明白了:“国内那些比赛,都是你故意让着他,让他拿几次冠军的?” 简大勇笑着摇头:“小鹿,太聪明真的不好。” “那后来呢?”陆时亦问,“你又为什么离开赛场?” “因为......”简大勇把剩下的水喝光,塑料矿泉水瓶被捏的吱吱直响,“因为那次比赛之后,我回国的飞机刚落地,就接到了医院那边的消息。” “我的妻子......因为难产过世了,只给我留下一个不到五斤重的男婴。” 剩下的话太残忍,陆时亦示意简大勇不必再说,他已经能猜出大概。 ——作为冠军都能拱手让给师兄的人,简大勇并不在意能不能得到亚洲车王,去参加ARRC无非是为了延续和师兄一起获得胜利的快丨感。 不过师兄技术不如他,想帮两人、帮Flash拿到金杯,只能靠他自己努力。他也很争气,拿到了除最后一站外所有冠军。 可就在即将大满贯之际,他最敬爱的师兄居然伙同外国车手一起设计他。他不仅没给儿子拿回最有分量的出生礼物,还失去了挚爱的妻子。 从此再也找不到比赛的意义,心灰意冷之下,也就选择远离那个伤心地,专心抚养孩子了。 “小鹿,我知道我不讨人喜欢,也知道我的缺点在哪儿,”简大勇深吸一口气,“就像当初我从不关心师兄的心态,直到他要退役才开始慌张一样;我也从未关心过你为什么玩车,又为什么不愿意参加比赛,只是一味缠着你、推着你往前走。为了刺激你和我比赛,还把‘认同感’反复拿出来说。” “所以,”简大勇起身郑重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继续游说你报名博驰杯的,而是来跟你道歉的。” 他背脊挺直、神情认真,褪去嘻嘻哈哈的猥琐中年人外壳,依稀间透出一丝多年前亚洲车王的风采。 陆时亦斜睨着他:“那你道吧。” “......”简大勇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小鹿,你也太耿直了吧!” 陆时亦掸掸袖口上的灰,似是完全没听见简大勇的意见。不过简大勇的确是来道歉的,也不在意,躬下身子。 然而只躬到一半,便被突然伸到面前的手打断了。 那只手纤细白皙,掌心纹路分明。五指指尖皆磨出一层薄薄的茧子,食指与中指微微用力,夹着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青年轮廓锋利,眉眼张扬,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证件泄露了呢,简大勇打量片刻。 “别他妈看了,”陆时亦恶狠狠道,“赶紧起来,别折我寿。” “哦。”简大勇直起身子。 随即陆时亦把身份证塞到他手里,“拿着。” “啊?”他一头雾水。 “......我让你拿着,”陆时亦感觉这辈子的耐心都要在简大勇身上耗光了,眉毛皱成一团,“然后回去报名,ok?” 简大勇更懵:“报名啥?” 陆时亦:“......博驰杯!” . 拿到陆时亦身份证的简大勇,如同苦苦等了五十年、终于等到情人归来的怨妇一般,开心与痛苦交织两重天,最后冒出来一句话:“小鹿,你骑车送我回修配厂呗,坐公交好累哦。” 陆时亦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滚,“老子后座从来不载人。” 于是简大勇就抹着眼泪滚了。 目送简大勇滚远,陆时亦去车库,推出那辆虐过孙昊孙乾兄弟俩的小钢炮。手在六芒星标志上轻轻刮了几下,按照原计划找洗车行洗车。 他这车金贵,洗车行活便要干的更仔细些。洗车没什么好看的,他走到门外,点了一支烟,拿出手机。 微信界面上,唯一没退出的群里,简大勇正在实时转播今天战况:【同志们,做好准备,小鹿同意参加博驰杯了!】 程幼婷第一个出来欢呼,简言也象征性地发了个【。】,周旸不知忙着送外卖还是怎么的,从群成立开始根本没露过面。 刷表情包欢呼过后,程幼婷想起昨天遗留的问题:【那咱们车队到底叫什么吖?如果以集体报名的话,怎么也要有个名号吧。】 勇往直前:【你再想想。】 陆时亦盯着屏幕,盯了五分钟也没见他程儿姐提出任何有效意见。 CC:【不行,太难了,要不让小鹿来吧[对手指]】 陆时亦嗤笑,这车队什么意思——车手是他,报名选手是他,用他的车,现在名字都要他来取。 干脆叫“陆时亦与四个勤杂工”算了。 陆时亦动动手指:【叫大勇车队】 CC:【??小鹿,你是认真的??】 Lu:【嗯。】 CC:【这也太接地气儿了吧!】 勇往无前:【这也太接地气儿了吧!!】 简言不愧为学霸,概括能力非常强:【土。】 然而,众人吐槽过一轮,也是程幼婷第一个出来说:【不过还挺朗朗上口的。】 言:【 1】 陆时亦发了一个摊手的表情,等着看简大勇的反应。很可惜简大勇并没做任何反应。 而是偷偷把群聊名称改了,从今天开始—— 大勇车队,扬帆起航!!! 第20章 家宴 看着群里热热闹闹的众人,陆时亦觉得幼稚的要命,嗤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老板过来提醒他车洗完了,他收起手机,冲老板扬扬指间的烟:“钱直接从会员卡上扣,你让小孩儿帮我把车推出来,烟没抽完,我就不进去了。” “别,您自己取车去,”老板赶紧摆手,“我这几个工人洗车都洗的小心翼翼,更甭提给你往出推......对了,下周博驰杯你去不去,我手里正好有两张票。” 洗摩托车和洗汽车不一样,摩托车有些零件是露在外面的,陆大少这位半吊子还总喜欢自己改车,搞得车体结构和普通机车不太一样。 因此一般的洗车行他都信不过,最后找到这家,感觉不错就办了卡。 出手阔绰,加上都是爱车之人,一来二去便跟老板熟悉了。 “博驰杯啊......”陆时亦把烟头在垃圾箱上按灭,边往里走边拒绝,“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有票。” 就是票跟你不太一样,滴,选手卡。 “那好,八百我扣了,”老板笑道,“下周三见。” 说起下周三见,陆时亦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事没跟简大勇交代。 他有周期性失忆症,每周一睁眼,记忆都会全部清空,回到四月一号那天。明天就是周一了,他准备录一段音频发给简大勇,自己也留一份。要么简大勇豁出老命把他劝进车队,结果他明天忘光光,那真是亏大发了。 其实一起吃饭那天,他本打算想当面说的。但这病实在太奇怪,说出去很像儿戏,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口。 后来薄老师过来,他更说不出口......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对了,还有薄老师,今晚从陆家出来后,也打电话亲口丨交代下吧。 他在心里盘算着得晚点说,说完就睡觉,不给他们一丁点追问的机会。然后骑车去了理发店。 “您好,欢迎光临......陆先生!” 负责接待的小妹见来人是他,红着脸把他引领到贵宾区,“补色吗?阿梁老师正好有空,您稍等一下。” “麻烦了,”陆时亦点头,“我要染得再浅一点。” 现在的银灰色是他过年时染的,中间补过几次色,相当麻烦。他一点都不喜欢折腾头发,越清爽越好。 拜简大勇所赐,等他弄完头发出来都两点多了。回去给陆仰止发消息,又补了一觉,再睁眼时下午六点。 作为陆氏集团的董事长,陆正原工作繁忙,通常要七点半左右才能回家,即使过生日也不例外,所因此陆家的晚餐一直定在八点。 小朋友容易饿,儿时陆时亦每次肚子咕咕叫,妈妈都会去柜子里拿点心,笑着揉揉他头顶:“时亦乖,先吃点心垫肚子,等爸爸回来就能吃饭了。” 小陆时亦看着桌子上的菜,眼馋的不行,“我能不能先吃半只虾?” “再忍忍,”妈妈刮刮他的小鼻头,“一家人一定要一起吃饭,才能叫做一家人哦。” 妈妈笑起来温柔的样子,他到现在还记得,可惜她已经离开好久好久了。 久到一起吃饭的,早已不是原来那家人。 . 汇丽庄园一共有七栋别墅,陆家就在其中之一。以前陆时亦一年顶多来两三次,自打追薄老师开始,便已经接送三次,算是破纪录了。 陆家和薄老师家正好住对角线,他不怕被薄老师发现,骑着车嚣张地冲进小区,在陆家门口狠狠按了下喇叭。 这里每栋别墅之间距离很远,因此鸣笛不会吵到邻居,倒是把刚回家换好衣服、坐在茶几前喝茶的陆正原气够呛。 陆家家主眉毛立刻拧成一团,“老张,你快把他弄进来,别让他在外面丢人现眼!” 老张是陆家的管家,闻言先是劝了一句,随后急忙跑到大门口,按开电子门。 老张在陆家干了二十多年,从陆时亦还没出生起便跟着陆正原,可以说是看着陆时亦长大的,一老一少感情很是亲厚。 “大少爷,你不是有钥匙么?”老张把陆时亦迎进来。 陆时亦淡淡道:“钥匙丢了。” “那我明天再要一把,派人给你送过去,”他看陆时亦直接把车停在院子中央,为难道,“推去车库吧。” “怕我爸看着不高兴?”陆时亦摇摇头,“张叔,他已经不高兴了,进去吧。” 陆正原反对陆时亦玩摩托,认为玩车不务正业,一度痛心疾首为什么小时候又乖、学习又好的大儿子,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可惜那时陆时亦已经搬离陆家,山高黄帝远,陆正原手伸不到那么长。加之柳茹又孕育了一条新生命,这生命不像大儿子那么野,很顺从他。 有小儿子承欢膝下,渐渐的陆正原也就不再干涉大儿子了。但只要大儿子在他面前撒野,他还是气的忍不住暴怒。 “时亦,”见大儿子和老张有说有笑走进来,陆正原强压怒气,“都二十多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玩那个玩意儿?还有你头发,我不是让你染回来吗?你倒是搞得越来越夸张,没听到我说的话?” 陆时亦:“没听到。” “我的话你能听进去多少?!”陆正原茶杯重重一摔,“你看你现在,像话吗!让我以后怎么把陆氏交给你?” 陆时亦刚想说他不稀罕陆氏,只听一道细弱的女声,从楼梯拐角处传了过来,“时亦回来了?” 顺着声音向台阶上望去,柳茹穿着一身得体的浅粉色丝绒长裙,右手牵着陆恒阳,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在水晶吊灯下亮的晃眼。耳垂上坠着两颗珍珠,圆润饱满,衬得她愈发娴静高贵。 若不是清楚她从怎样的环境中嫁过来的,光看外表,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出身豪门的大家闺秀。 可见人只要愿意改变,连气质都能焕然一新。陆时亦下意识摸了下左耳上的六芒星耳钉。 陆正原看他杵在原地,压住的火气又涌上来,“时亦,叫人!” 陆时亦这次吵都懒得吵了,一言不发。柳茹赶紧打圆场:“看看你们父子俩,怎么每次见面都要拌嘴。” 她捏捏陆恒阳手心,吩咐道:“去陪爸爸喝茶。” 随即又转向陆时亦:“时亦,三个月没回来了,让柳姨看看。” 柳茹都发话了,陆正原没法继续追究陆时亦不叫人的问题,冷着脸喝茶。陆恒阳穿着白色的小衬衫,听话地往陆正原所在的沙发走。 陆时亦本来不想理柳茹,但看到陆恒阳经过他身边时的眼神——紧张的、畏惧的、带着一点点瑟缩,却又紧紧绷着,不敢表现出来。 ......在小朋友眼里,他这么吓人? 他在原地僵了片刻,随着柳茹,坐到陆正原对面的沙发上。 柳茹把果盘推到他面前,问他在学校过的怎么样,课程能不能跟得上。很有技巧地绕过了头发和玩车的问题。 陆时亦回答的心不在焉,眼睛时不时瞥一眼对面。 陆恒阳真的很乖,安安静静站在陆正原身侧,看父亲茶杯空了便双手捧起茶壶给他倒。佣人见状,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少爷,别烫着手,还是我来吧。” “不用,”柳茹阻止道,“让他倒。” 两人对话期间,陆恒阳就跟没听见似的。垂眉敛目的样子,忽然与记忆中柳茹第一次进陆家家门时的表情重合在一起,让陆时亦有些恍惚。 他不喜欢这种气氛,低头揉了揉眉心。好在两分钟后,得知哥哥到家的陆仰止从房间里跑出来,恭敬地叫了声陆叔叔,然后拉着陆时亦的衣袖,跑回自己房间。 陆仰止平时不爱说话,到了陆时亦面前话却异常的多。十分钟之后要开饭,陆仰止关上门噼里啪啦问出一串:“哥,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最近没吃好,还是没睡好?” 被失忆症缠着怎么可能不瘦,陆时亦不想让他担心,没把病症告诉即将高考的弟弟,只说:“最近睡的不太好。” “这说明你该找个小嫂子照顾你啦,”青春期的男孩总是对这方面特别感兴趣,陆仰止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感觉外面没人之后,小声道:“哥,你有没有情况呢?” 陆时亦肩膀抵在墙上,明知故问:“什么情况?” “......谈恋爱啊!你这么帅,追你的女孩肯定多,找没找到中意的?” “没......” 一个“没”字刚出口,脑海里瞬间闪过薄老师的影子。万一以后把薄老师追到手了,他肯定要告诉最亲的弟弟。 不过就是性向问题不好解决,陆时亦先打预防针:“阿止,追我的女孩子确实很多,但我都不喜欢。” “难道你喜欢追你的男孩子?”陆仰止顺口开玩笑。 陆时亦:“嗯。” 听到肯定的答案,陆仰止愣了会儿,眼中划过一丝奇异的光。 随即用口型问:“真的?” 陆时亦点点头。 “好,哥哥,这事你知我知,我会替你在陆叔叔面前保密的。” 陆时亦没想到弟弟对他性向的接受度这么高,非常意外。紧接着陆仰止开始追问他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陆时亦笑着骂他,最后也没把薄老师供出来。 十分钟很快过去,张叔敲门叫他们出去吃饭。 长条形的餐桌上,陆正原独坐一边,左边是柳茹右边是陆恒阳,陆时亦和陆仰止离他们稍微远一些。 佣人已经乘好了汤,估计阳阳把父亲安抚的不错,陆正原不见怒容,甚至还叫张叔开了瓶红酒。 毕竟是陆正原的生日,桌上除了阳阳之外都要喝一点应景。陆正原不喜欢搞啰里啰嗦那一套,也没说别的,直接下令吃饭。 这倒让陆时亦自在许多,他抬起筷子,扫了眼桌子上的菜,最后视线定格在那道奶汁虾仁上。 陆仰止朝他做了个鬼脸,陆时亦被逗笑了,夹起一块虾仁扔进嘴里。 下一秒笑容便凝固在脸上——味道不对。 做饭阿姨是张叔的老伴,进陆家较晚。张叔和她说过陆时亦爱吃这道菜,她做过几次,陆时亦记得她的味道。 其实和今天的味道差别不大,可陆时亦对这道菜太敏感,稍微在舌尖上转一下,即能察觉出微妙的不同。 这时柳茹刚好看过来,微微一笑:“正原,你看时亦果然爱吃这道菜,也不枉我昨天跟张姨学了一天。” “是吗,他爱吃这个?”陆正原抬头看了陆时亦一眼,“他从小被他妈惯坏了,挑食的很,辛苦你了。” 怪不得味道不一样呢。 一口虾仁停在嘴里,怎么都咽不下去。奶汁咸香的味道不停冲击口腔,陆时亦忽然觉得有些反胃,拿过左手边的酒,尽数灌进喉咙。 陆正原和柳茹说着话,没注意这边的动静。唯有在他身边的陆仰止,听到杯子磕在桌布上的闷响,面带愧疚地看了看他。 “哥,对不起,我......” “不用说了,”被酒划过的嗓子带着零星哑意,陆时亦低声道,“没关系。” 肯定是陆仰止想修复他和陆正原的感情,所以撒谎,说菜是陆正原让张姨做的。 陆仰止是好意,只是没想到他能尝出来而已,怪不得任何人。 一顿饭变得索然无味,为了把嘴里的味道清理掉,陆时亦又灌了了几杯酒,豁然起身,“我吃好了,走了。” “时亦?”柳茹惊疑不定,“你这才吃了几口。” 陆正原的脸刷地拉了下来,“给我坐下!” 陆仰止已经吓傻了,拉住他的袖子,脸色涨红。 陆时亦把袖子上的手拽下去,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冲陆正原举起杯,“爸,祝你阖家欢乐,万寿无疆。” 语毕,他仰头将暗红色液体,喝的一干二净,扭头就走! 是个人都能听出这句话有刺,陆正原气的手在桌面上一划,骨瓷餐盘、水晶酒杯连带着碗筷滚落一地! 偌大的别墅霎时被碎裂声填满了。佣人们不敢说话,怕主人家被伤到,低着头小跑过去收拾碎片。 陆正原把最先过来的佣人踢开,站起来指着陆时亦后背:“我怎么能生出你这么没教养的儿子?!” “教养——?” 陆时亦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凭什么跟我提教养?”陆时亦背对着陆正原,手臂微微颤抖,“爸,你养过我,但是你教过我吗?” “......” 陆正原没想到他能跟自己针锋相对,一时间愣住了。柳茹面上血色尽失,显然吓得不轻,抖着嗓子吩咐陆恒阳:“阳阳,快去把给爸爸准备的生日礼物拿出来!” 六岁孩童哪像大人,从刚才陆正原掀桌子起,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但听到柳茹的话,还是抹了把眼睛,踉踉跄跄跑回房间。 趁大家都没反应过来,陆时亦快步走出陆家。柳茹和张叔似是想追,被陆正原一声爆喝叫了回去。 “砰——” 别墅门关上,怒骂声被阻绝在内,世界清静了。 透过窗户,陆时亦看了屋内一眼,阳阳正拿着一张盖满小红花的画,递给陆正原。陆正原看到后嘴唇不哆嗦了,情绪似是平复许多。 陆时亦笑笑,也不知道在笑谁。从车后座拿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盒,扬手扔到墙壁外的草丛中,推着车出了陆家别墅门。 现在正是晚餐时间,汇丽庄园里看不见一个路人。除了过早出来营业的蝉,以及风吹过草地的沙沙声,毫无烟火气息。 他每走一步,酒精便往头上返一点。走到最后,他忘了自己想去哪,站在汇丽庄园门口怔了不知多久,又折回身,向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 半小时后,刚洗完澡的薄谦接到一通电话,“薄老师,我在门口。” 薄谦裹上浴袍,长腿匆匆走出来。 打开大门,只见小男生侧坐在摩托上,一脚踩着脚蹬,另一只脚撑地,手插在口袋里。 头上扣着黑色卫衣的帽子,若不是露出来银色刘海太显眼,整个人几乎都要融入到如墨的夜色中去了。 心脏好像被小猫偷偷抓了一下,涌上一股难言的酸胀感,薄谦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陆时亦闻言侧过头,露出一截雪白的下巴。 “看羊驼。” 第21章 陪酒【一更】 夜很静,静到薄谦都能听到小男生声音里的颗粒感,以及尾音带着的那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陆时亦。 薄谦不喜欢被人侍候,除了白天阿姨过来打扫卫生,以及饲养员会过来喂养两只羊驼、三匹马之外,晚上薄谦通常是一个人住。 他下台阶打开门,走到陆时亦面前,弄懂了小男生为什么变成这样。 酒气太重了。 陆正原过生日开的红酒绝对不差,从开餐到离开不过十分钟,陆时亦连着灌了五六杯,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看星星不像星星,看月亮不像月亮。 唯独看薄老师还是那副好皮囊,使劲眨眨眼睛:“薄老师,你怎么穿着麻袋出来了。” “......”薄谦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褐色浴袍,“制服诱惑。” 陆时亦还没听过麻袋制服,难道是捡破烂的诱惑?摇摇晃晃站起身,一张嘴酒气更重,“羊驼在哪呢?你家有没有酒?” “在后面马棚,”薄谦见他站的不稳,上前一步抓住他手腕,“你到底是来看羊驼,还是来喝酒的?” 众所周知,喝多的人从来不承认自己喝多了,也非常抗拒被人扶着。 陆时亦感觉手腕被人抓住,瞬间忘了草泥马的事,猛地一甩手,“我能自己走!” 然而薄谦的力气是压倒性的,陆时亦不仅没把人甩开,还把自己甩了一个趔趄,踉跄着往前跌去。 正巧跌进了正在他面前晃啊晃的薄老师怀里! 两具身体相撞,薄谦稳稳接住了他,下一秒心里冒出个疑问——这人在外面待了多久? 透过薄薄的浴袍,他能感觉到,怀里人衣服都被冷风浸透了,渗着丝丝凉意。 摩丨挲了下握着的手腕,触感细腻,但同样冰凉。 薄谦刚洗完澡,身上温度偏高。只轻轻碰了下,陆时亦便感觉手腕好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似的,神经一跳,下意识往后退。 刚才为了接他,薄谦另一只手正按在他后背上,因此这下他不仅没退出去,反而贴的更近了! “你、你放开我!”陆时亦小声吼。 薄谦气笑了,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是你自己投怀送抱,还冲我发脾气?” “......”陆时亦知道自己理亏,可被人这么按在怀里,受制于人,实在太别扭。委屈地放低音调,“我不发脾气,你放开我,让我自己走吧。” 薄谦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软乎乎的语气说话,终于松开了手。 这么折腾一通,酒气上涌,陆时亦更晕,忽然忘了今夕何夕此地何地……他来此地要干嘛? 他杵在原地,上下左右望了两圈,手在太阳穴上戳了好几下,终于想起来了!又仰头问了一次:“羊驼呢?” 他一直戴着帽子,薄谦刚才看不见他的眼睛。现在才发现,这小家伙眼睛微微有些红肿,本来就单的眼皮更单了。 薄谦抬起手,将他挡眼的刘海拨到一旁,“你弄头发了?” 为了看羊驼,陆时亦乖乖地“嗯”了声。 “......羊驼睡着了,”薄谦声音又低又轻,“跟我来,我陪你喝酒。” . 薄谦家的地下室就是个酒窖,为了防止醉鬼拿烈酒,他没给陆时亦选择的机会,自己挑了一支度数低、口感好的白葡萄酒。 从酒窖走上去,只见小男生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乖顺地坐在沙发最左侧,屁股只搭了一个边,看着都累。 薄谦顺手抄了两只酒杯,放在茶几上,瞥了他一眼,“好好坐着,沙发坐不坏。” “沙发要坐坏?”陆时亦听岔了,屁股赶紧顺着沙发往下滑,“啪叽”一声滑到地毯上,“那我不坐了。” 薄谦看了眼他屁股下羊毛地毯,感觉应该不能凉到,便没说什么随他去。自己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落座,给两只杯子倒上酒。 哪知陆大少可不是吃素的,酒液前脚刚入嘴,后脚就皱起了眉,“我不喝白葡萄酒,太甜,没劲。” “这不是白葡萄酒,”薄谦试着糊弄他,“你喝多了。” “不可能,我没喝多!” “没喝多的话,怎么能把白酒喝出甜味?” “......哦,”为保住面子,陆时亦又抿了一口,装模作样道,“真的耶,我刚才喝错了,这是辣的,是白酒。” 薄谦没想到这么轻松就糊弄过去了,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点想笑。 那陪酒也没必要认真陪,后来这一整瓶酒大部分都是薄谦喝的。每次倒酒给自己倒一杯,给陆时亦倒半杯那种。 直到整瓶酒喝完,陆大少才发现事情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样,敲敲瓶口,非常之疑惑:“那么大一瓶,这么快就喝没了?” “嗯,你太厉害了,都被你喝光了。” “那还有吗?” “有”,薄谦肯定道,“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继续喝的理由。” 话音刚落,薄谦还没来得及把酒瓶拿下去,只见小男生眨了两下眼睛,猛地将头埋进双臂之中—— 然后后背起伏,竟开始装睡了! 这句话是薄谦故意说的,以这几天对小男生的了解来看,他绝不可能如实说喝酒的原因。所以听到这个问题,小男生宁可找借口不说,也不会再要酒喝。 果然,他猜对了,在把控人心这个方面,薄谦自认还没输给过谁。 小男生安安静静的趴着,一动不动,薄谦勾勾唇角,把他一直戴着的卫衣帽子掀开,终于看清了从银灰色变成了银白色的头发。 他挑出一绺,捻了捻,白天刚漂过的发丝稍显干涩,还是那么软。 回忆起上次摸他头发的触感,薄谦皱眉:“别再染头发了。” “你怎么......”双臂之中传出含含糊糊的声音,带着点儿不满,“跟我爸似的。” 他爸? 昨天薄谦在门卫处打听过,汇丽庄园确实有户姓陆的人家。联想到小男生今天的表现,有个模糊的猜测呼之欲出。 薄谦试探着问:“你跟家人吵架了?” “没。” 他刚想再问,小男生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家。” 没有家...... 薄谦愣了愣。 “别说这个了,”陆时亦吸了下鼻子,犹豫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再次开口,“薄老师,为了感谢你的羊驼,我给你讲个故事,你想听吗?” “想。” “好,”陆时亦姿势不变,捋了一会儿头绪,“嗯......故事的开头很俗套,跟小说一样,一位美丽的少女,爱上了一个年纪大很多、又很穷的男人。” 薄谦上身稍稍前倾,手肘拄着膝盖,一手握着杯颈,另一只手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小男生那缕头发。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酒精味,空旷的别墅一层,除了西洋钟的滴答声,只能听见小男生断断续续的声音: “那时穷男人什么都没有,能给少女的只有承诺。承诺会对她负责,会爱她一辈子,会给她一个幸福的家庭。” “于是少女不管不顾的嫁给了他。” “男人也很争气,拿着少女偷偷带出来的钱起家,生意越做越大。后来他们真的有了一个家庭,还生了一个小孩。” “他们一起守护着小孩长大,看他越长越高。看他上幼儿园,学前班,小学......” “男人工作越来越忙,可无论他多晚回来,少女都会带着小孩等他一起吃饭。” “然后变故发生了......” 薄谦捻头发的动作顿了顿,陆时亦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到这儿停了下来。 薄谦没开口,静静的等着他。 “......算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或者半小时,陆时亦暴躁地在手臂上蹭了下额头,“我讲故事的本事太差了。” 薄谦“嗯”了一声,“那就别讲了。” “你就当没听过吧。” “好,”薄谦道,“我没听过。” 说完,薄谦手顺着小男生的侧脸往下,捏住他下巴,半强迫的抬了起来。 小男生垂着眼睛,眼皮更肿,眼角有一小片清亮的水渍,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操,”陆时亦扭头,拍掉他的手,“看什么看!谢谢!我走了。” 他边说边起身往外走,倒是能走得稳,就是看不太清路。 等到了摩托车旁边,一阵凉风吹了过来,吹的他脑子清醒些许,并且意识到一个大丨麻烦。 该怎么回去? 他宁可把头留在这,也不可能把心爱的车留在这。可现在喝了这么多,上道就是妥妥的酒驾。自己作死没关系,撞到路人怎么办? 他站在原地懵了一会儿,最后咬咬牙,决定不行就推车走,一宿怎么都能走回公寓。 下定决心,手放到摩托车把手上,还没迈步, 忽然一道车灯晃了过来,他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 紧接着身后似是有汽车熄火的声音传来,然后是皮鞋踩在地下的脚步声。 几秒后,一条手臂不由分说的拦住了他的腰,轻轻往后一带,他后背便磕到了一个坚实的胸丨膛上。 “你他妈......” “嘘,别吵,”薄谦低声道,“我送你回家。” 第22章 渣男【别屏蔽作话】 摩托车是真的沉,还好薄谦有一辆平时给饲养员准备的,用来拉草料和马粪的皮卡。 薄谦先将小男生塞进副驾,随后把摩托推到车斗上。自己上车的时候,小男生头靠车窗,呼吸清浅,居然已经睡着了。 好在之前送过他一次,要么此刻都不知道该去哪儿。路上他尽量开得稳,醉鬼也是真的醉,一丁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一直到公寓楼下,薄谦拍拍陆时亦肩膀:“陆同学,到站了。” “嗯......”陆时亦揉揉眼睛,仍有些头重脚轻,跳下车就往回走。 薄谦本来不想跟着上楼,但看他为了绕过一根草,而转好大一个圈的样子,觉得不送进门的话,这人可能要在楼梯上过夜。无奈下车,追了上去。 “我一点事没有!”陆时亦见薄谦过来,知道对方不放心,伸出两根手指挥了挥,“我不仅能上楼,还能一步两阶的上楼......” 说完他示范着跨了两阶楼梯,继续道:“我不仅能一步两阶,还能一步三阶的上楼......” 然后又示范了一步三阶,他腿长,倒真上得很轻松。 薄谦怕他示范一夜,赶紧抓住他小腿:“你家没电梯?” “......”陆时亦面无表情,“有。” 薄谦推着他找到电梯,问好楼层,然后要来钥匙开门。看清房间布置的刹那,稍稍吃惊几秒。 在他印象中,单身独居男性的公寓应该是又脏又乱的,比如冯廷。然而小男生的公寓很整洁,进门只有一个没几双鞋的鞋柜。 往里走是客厅,一张沙发一张餐桌一把椅子,没有电视。客厅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卧室。 趁他打量期间,陆时亦穿鞋进屋,非常顺溜地往床上一扑,说:“我睡了,你随便玩儿。” 这话听着有歧义,薄谦盯了他脚上的鞋子半晌,“你就这么睡?” 难道睡前还要做什么?陆时亦想了片刻,脑袋里小灯泡“啪”地亮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跪在床上。 胳膊环过薄谦后颈,将对方的身子朝自己拉低,扬起脸蛋凑过去。 对准好看的唇角——印上了一个短促的吻。 然后神志不清道:“亲一下再睡,可以了吧?” 薄谦嘴角瞬间沾染上带着白葡萄酒甜香的温度,还没来得及表达什么。 作案者已经闭上眼睛,砰的一声摔回被子里。 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陆时亦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但眼皮太沉实在睁不开,索性不管,不省人事了。 . 很奇怪的,陆时亦这夜没做梦。 一觉睡到上午十点,他边揉头发边慢慢坐起来,醒了会神,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今天是博驰国际汽车展第一场,他和Z约好要一起看,十二点Z的飞机落地。 他得去机场接Z! 完了完了,只有两个小时了!从公寓开车到机场,不堵车的话都要一个半小时! 他赶紧叽哩咕噜爬起来,踩着拖鞋冲到卫生间,拿起牙刷怼进嘴里,边刷牙边打开手机,调到和Z的聊天界面,准备先打声招呼。 下一刻,他发现了个奇怪的现象——Z什么时候改微信名了? 改成了:(看聊天记录)Z 他疑惑地戳进对方头像......不对啊,这名字也没变啊。 哦,那还有一个可能,是他改了Z的备注。 他对改备注这事儿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是前几天喝多的时候弄的? 不过既然他标注看聊天记录,那应该就是想提醒自己,看看里面的内容。 他赶紧往上翻,想趁刷牙的两分钟内,弄清楚到底要让自己看什么。 五分钟后,牙刷滚落在地上。 他,陆时亦,竟然生病了! 还是可笑的失忆症! 他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好疼。低头一看,被掐的地方立马紫了一片,肯定不是做梦。 可是......怎么可能......为什么突然得了这种病? 感情告诉他,他不愿意相信,可理性却告诉他,这些都是真的。 因为反反复复的聊天记录召示着,这是已经是他的第三次失忆。 那聊天记录有没有可能造假呢?会不会某个人篡改记录,和他恶作剧玩? 如果生病的话应该有病历的吧,对!他趿拉着鞋跑回卧室,拉开平时放重要物品的床头柜抽屉。 ......一眼便看见了放在最上面的检查报告。 中文英文都有,诊断:颞叶受损导致的周期性失忆。 落款刘主任的名字,他最信任的医生。 这不是假的。 “滋——滋——” 他脑子一片空白,还没等来得及难过,电话响了起来,备注是简大勇。 ......妈的,简大勇是谁? 刚得知自己有病,陆时亦烦的要死,接起电话,语气好像早餐吞了三颗炸丨弹:“你哪位?” “......我是你勇叔啊!” “叔?!你他妈占谁便宜呢?!”陆时亦骂了一句挂掉电话。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随便来个人,都要趁他生病占他的便宜! 他掏出烟盒,想点支烟冷静下。然而,手机似乎并不打算给他思考空间。这边电话刚挂,那边又进来一条短信。 备注“薄老师”。 操......这个劳什子薄老师又是谁? 是他学校哪门课的老师?可是他没有记老师电话的习惯! 陆时亦感觉脑子要炸了,捞过手机打开信息。 上面写着:起来了么,头痛不痛? “......” 他要疯了。 这么亲密的语气是闹哪样啊?! 他手往上滑。不同于那个便宜叔叔简大勇,他和“薄老师”是有信息来往的。赶紧翻看,一边看日期,一边注意着有没有人工伪造的痕迹。 翻完一遍之后,他浑身无力,头皮发麻,认清了两个可怕的事实: 第一,所有通信记录都是真实存在的,没伪造。 第二,他居然在上周失忆期间......追了个老师! 还给那个老师送了花! 还约他吃饭,接送好几次! 疯了疯了,真的疯了!陆时亦欲以头抢地尔! 这不是他!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陆时亦关掉手机,世界终于清静了。颤抖着指尖点了根烟,又点了一根,再点了一根。 三根烟进肚,他理智终于回笼,意识到现在最紧要的是跟刘主任确认情况。 他开机,调出刘主任的号码,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刘主任秒接,好像一个台莫得感情的机器:“没错你看到的是真的小鹿你确实得了周期性失忆症。” “......”陆时亦连谢谢都不想说,挂断。 他呼了一口气,那么其次,就是要处理一下这个薄老师的问题了。 刚才太慌张,没仔细看。现在,他逐句分析字里行间里透出的细节,能感觉出两人仍处在一个追一个考虑的暧昧阶段,并没确立情侣关系。 但他有注意到,他给“薄老师”发的第一条信息,是扬言要对人家负责。 因为父亲曾对母亲许诺后食言,他给自己定的第一人生信条,便是必须说到做到,重信守诺。 既然他承诺要对这位“薄老师”负责,就算不清楚为什么要负责,他也得把这事办了。 只是......对于记忆清空的他来说,“薄老师”与陌生人无异,要么先去观察观察? 在信息中,“薄老师”给发了一束桔梗花的照片,看样子是他送的。 他了解自己,抹不开面子去花店亲自买,那么一定是在外送软件上订的。 他打开外送软件,只花几秒就找到了“薄老师”的地址,胡乱洗了把脸换件衣服,匆匆冲了出去! . 十一点,H大,英语组办公室外。 陆时亦将门轻声推开一个刚好能看到全貌、且不会引人注意小缝,脑袋凑过去,从办公室的左边开始扫。 女老师......女老师......女老师......好多女老师。 他继续往右边扫,等看到最后一张办公桌的时候,瞬间石化。 那里有一位男老师!!唯一的男老师!! 他了解自己的性向,是不可能追女人的。就算为了负责也不可能,那不叫负责,那叫骗婚。 因此“薄老师”极大概率就是这位男老师了! 此刻男老师正侧着头,长相中上等,和旁边一位女老师笑着说话,看起来关系相当好。 ......哎,长相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特别不尽如人意,不过勉强可以接受。 看起来性格也不错,他自己是那种不爱说话的,找一个爱说话的,正好可以互相弥补,省得俩人在一起没话讲。 陆时亦叹了口气,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和遗憾。 先去打个招呼,再慢慢观察人品吧。他摇摇头,手握住门把手。 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男老师居然趁办公室里的人不注意,偷偷亲了女老师的脸一下! 陆时亦只觉得一股怒火冲上云霄......这个孙子,怎么可以边跟自己聊骚,边跟女人谈恋爱! 拳头痒得厉害,不打这家伙一顿,今晚他怕是睡不着觉。他抬起右腿便要往里冲,转念一想,又收了回来。 不能这么武断,万一有别的男老师正上课,没在办公室待着,岂不是冤枉人家了。 还是问一问更保险,他平复呼吸,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冲动,冷静、冷静,等着人过来。 运气不错,没让他等太久。不一会儿,一位女老师抱着书和教案迎面走来,看到帅帅的大男生站在门口,笑着关心道:“同学,你找谁?” “我找......”陆时亦实在说不出“薄老师”这三个字,因为这三个字在他心里,已经打上了渣男的烙印。 他仔细想好措辞,从门缝里指着男老师问:“英语组还有其他男老师吗?” “没有呢,就他一位,是我们英语组之草。” 刹那间,如同火星中撞地球,渣男的罪名已经宣判,薄老师已被钉在他心中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陆时亦咬牙切齿。 薄老师,你给爷爷等着! 第23章 ??? “同学?” 在马上要冲进去揍渣男的刹那, 电火石光间, 女老师将陆时亦的理智拉了回来。 他有作为学生的基本素质, 在学校打老师, 于情于理都不是学生该做的事。 而且这里肯定有录像, 他虽然不怕进局子, 但进去之后要劳烦他爸陆正原来捞人。他跟他爸两看相厌, 能不打照面,还是不打照面为妙。 所以他像没来过这里一样,跟女老师鞠了个躬:“谢谢您, 我找错地方了。” “没关系, ”老师都喜欢有礼貌的学生,冲他挥挥手, “以后有英语上的问题, 可以过来问我哦。” “好的,老师再见。”转身离开。 从学校出来坐上车,他做的第一件事, 是将薄老师的联系方式以及所有信息全部清空。 既然薄老师玩弄他的感情,那他也没必要为这人停留。何况这男人并不是很合他的心意, 一个人逍遥自在惯了, 没有牵绊更好。 他坐在车里又吸了一支烟, 开车之前, 无意间从后视镜中, 看到了自己现在的发色。 早上太匆忙, 刷牙时没看镜子,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将头发染成这么浅的颜色。 上次把黑发染成银灰色,是为了过年回家气他爸的。那么不用使劲回忆,这次染得更浅,最近一定是回家了。 昨天......是他爸的生日,他在心里默默呸了自己一句:已经不是你的家了,回去找不自在,有意思? 边呸边拿出手机,想看看他和陆仰止的聊天记录里,能不能找出些许端倪。 比方说,吵的到底有多惨烈。 然后便看到了几个红色的小圆点,提醒他有未阅读的新消息。 其中一个红点是昨天的,来自于陆仰止。他点开这条,高山仰止:【哥,对不起。】 得,他知道了,昨天大概吵到天崩地裂,下次过年前都不用回家的那种。 剩下未读的都是今天的信息。很奇怪,大部分是一位叫“勇往直前”的陌生人发的,可能在失忆期间加的好友,他完全没印象。 他先没管那些,点开Z刚刚发来的微信。 Z:【小鹿,你还好吗?】 Lu:【嗯,看到聊天记录,知道自己病情了。】 Z:【那就行,也知道上周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儿,陆时亦就有点憋屈了。 他朋友不多,交心的几乎没有,加上Z是网友,互相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想了想,咬牙打字。 Lu:【上周我被人渣了。】 Z应该是比较惊讶,过了两分钟才回:【谁能渣你?是不是误会。】 Lu:【不是,我今天亲眼看见的。】 Z:【[擦汗]没关系,天涯何处无芳草[擦汗]】 Z:【不过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没听你说过。】 Lu更气:【我也是早上刚知道的,我上周在追一位男老师。】 发完这句,陆时亦突然想起来,Z还不知道他性向特殊。 Z:【只是追吗?没恋爱就来得及抽身,直接甩了吧。】 看Z回复的语气和平时并无不同,陆时亦悄悄松了一口气。 朋友喜欢同性这件事,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Z可能以为他在为被渣难受,又道:【世界上好男人千千万,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正好你现在得了这种病,不如放开了谈恋爱。谈的好就一直谈着,谈不好可以随时抽身,反正过一周就忘了,不怕受伤。】 陆时亦觉得这种观点不对,但他在恋爱方面一窍不通,不会反驳,回了一个表情包。 他这车太显眼,停在教学楼下,怕渣男老师一会看到过来纠缠,便锁上手机扔到副驾。 现在十一点半,上午课已经结束了。早起发生这么多七八糟的事儿,他还没吃饭,准备去常去的那家面馆先把温饱问题解决。 开到面馆门口,正巧空出来一个车位,他一把舵将车停进去。还没等熄火,余光瞥到一个中年男人朝这边冲了过来。 这男人看起来40多岁,衬衫洗的发黄,肚皮随着脚步欢快的跳着舞,活似一只快乐的萝卜精。 妈的,陆时亦暗道倒霉——遇上碰瓷的了。 他这辆车没安行车记录仪,要么也不会找不到撞他的人。遇到碰瓷第一解决方案是用手机录像,第二解决方案是反正都要赔钱,索性真撞一下解解气。 还在思考期间,萝卜精已经跑到跟前,很意外的没往车头躺,而是绕过车头,敲敲车窗:“小鹿!” 陆时亦心想,误会了,这是停车场管理员,放下车窗道:“这里不是不收费吗?” 简大勇一愣,他只来这间面馆吃过一次饭。刚才在陆时亦家楼下没堵到人,想着到面馆碰碰运气才过来的,没成想真碰上了。 他哪知道这里停车收不收钱。 “没事,要钱我给你出,”简大勇急的不行,难得大方一次,“小鹿,你先下来,咱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陆时亦警惕,“我认识你?” 简大勇:“......” 哥,我哪儿惹到你了? 简大勇欲哭无泪:“小鹿,我先给你道个歉。博驰杯马上开赛,你先好好训练,比赛完事之后再找我算账,成不成?” “不是、你等等,”陆时亦懵懵的,“博驰杯?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报名了!” “骗爷爷?”陆时亦嗤笑一声,“我才不会报那种比赛呢。” 他说话时脸上表情极其自然,看不出一丝丝因为生气而故意撒谎的痕迹。 简大勇越看越疑惑,手在他额头上贴了下,“也不热啊,应该不是脑子烧坏了。” 陆时亦刚想呛他,你脑子才坏了呢,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他脑子........确实是坏了。 不过他能看出萝卜精应该是真认识他,不是特意来骗他的,下车带头往面馆走,“进去说吧。” 推开面馆门,他们选了和昨天同样的位置落座。陆时亦叫老板过来点单。 没等开口,简大勇抢道:“宽的对吧?老板,来一碗宽面一碗毛细!” 陆时亦噎了会儿,接下来简大勇拿出的东西,让他有了种强烈的想要打人的冲动。 “啪——”简大勇把他身份证拍到桌子上。 陆时亦掏出钱包,仔细检查一遍才发现自己身份证真的不在了,“你在哪儿捡的?” “......你给我的!”简大勇急的直喊,“昨天,在这家面馆!” 陆时亦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乜眼看简大勇。 怀疑、不信任的目光太明显,简大勇一拍脑门,逮住过来送面的老板,“大哥,我们昨天来过,你记得不?” “记得噻,”老板放下面条,“这小伙子总过来,生的这么俊,想忘都忘不了哩!” 简大勇知道“俊”的肯定不是自己,用“你看我说的对吧”的眼神瞅着陆时亦。 陆时亦“哦”了一声,“我给你身份证干嘛?” 简大勇:“......” 小鹿是不是被什么玩意附身了? 还是反悔不想参加驰杯,要装傻充愣糊弄过去? 可惜这些路子现在都行不通,因为名已经报完了。而且群里有聊天记录,推脱不了铁证如山。 简大勇打开群聊,往陆时亦面前一推。 . “什么?周期性失忆症?!” 大勇修配厂内,程幼婷、简大勇、周旸将可怜的小鹿围在中间,齐声惊呼。 陆时亦打量修配厂一圈,“啧”了声,“你们离我远点。” 众人讪讪退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集中在简大勇脸上。 刚才在面馆,简大勇把聊天记录全方位展示给了失忆症患者,患者看到“小鹿同意参加博驰杯”那句就全懂了。 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一向独来独往的自己,居然会加什么玩意儿车队...... 不对,这破地方不算车队,顶多是被人诓来打工罢了。 比较值得怀疑的是,群里简大勇发完那句话后,他没反驳,能看出来他报名博驰杯纯属自愿。 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可答应再反悔也不是他的性格。陆时亦想都没想,问道:“比赛是哪天?” “周三。” “好,我去,我现在回去改车。” 听到肯定的答案,简大勇终于松了一口气,大手一挥道:“不用,把车交给程儿就行。” 陆时亦的车一直是赛级配置,没多少地方需要改,于是便没拒绝。 今天周一,简言白天有课,只能等晚上一起进行分析对手数据的工作。 简大勇凑过头跟陆时亦商量时间,周旸没打招呼,一声不吭地走了。等陆时亦发现,周旸骑上电瓶车,只给他们留下个背影。 陆时亦撩起眼皮,看了那背影一眼,“我上周跟他打过架?” “晚上8:00怎么样......啊?没有,你没跟他打架,博驰杯是场地赛,上标准胎就行,用不着他给你研究胎,走就走吧。” 在拉力赛和耐力赛中,通常地形多变,赛程较长,需要轮胎工程师测量与收集轮胎的数据,并根据数据结合实际条件,为车手制定适合的换胎方案。 比方说纽博格林24小时正赛,加上前期练习赛和排位赛,车手和车要连续奋战30多个小时,这对轮胎是个极大的考验。 又比如说有些拉力赛段在山上,前半程是晴天,后半程到了山的另一面可能就是雨天,必须及时换胎,才能保证赛车不受天气困扰。这些都是轮胎工程师的工作。 像博驰杯这种在赛车场内举行的比赛,不需要中途换胎,根据温度选合适的胎从头开到尾就行,所以确实不需要周旸。 简大勇急性子:“怎么样,八点行不行?” “好。”陆时亦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总觉得周旸看自己的目光里,带着些莫名其妙的不满。 . “薄总。” 办公室门被“笃笃”敲响,随即传来博驰杯项目组长刘楠的声音。 薄谦视线从右手边的手机上挪开,合上笔记本电脑道:“进来吧。” 他早上十点出头给小男生发了信息,一直到现在下午三点,没收到任何回复。 小男生昨天喝的不少,今天晚起很正常,但也不至于这个时候还在睡,难道被什么事缠住了? “薄总,”刘楠将一沓纸放到他的办公桌上,“这些是参加本次届博驰杯的车手资料,一共二十一位,经过数据分析师综合分析,前五位比较有价值。” 薄谦微微颔首,拿过那沓纸。 每位车手资料都是两张,第一张是车手的姓名、照片、年龄等基本信息,第二张是车手过去比赛的成绩和拿过的荣誉。 他先抽出第一份。 刘楠道:“一号车手叫许翔,过去三年包揽了H省省级比赛所有冠军,去年CSBK(中国超级摩托车锦标赛)车手积分排行榜第七。” 薄谦“嗯”了一声,又抽出第二份。刘楠继续介绍:“二号车手名叫孙乾,和许翔同属劲风摩托车俱乐部,是省内比赛的万年老二,去年CSBK积分排十五。” 听到一号二号选手的成绩,薄谦皱了皱眉,不满之意十分明显。 作为华国最高级别的赛事,CSBK共设有四个分站,采取积分制,四站积分累加得出的总分最高的即可封华国车王。 CSBK积分含金量国内最高,足够代表车手的真实水平。 一号二号种子只能排第七、第十三,那剩下的车手更没必要看。薄谦把资料扔回桌子,手指在桌面扣了两下。 进办公室的时候,通过表情,刘楠便发现老板似是情绪不佳,深感过来的时机不好。现在看来,这些选手大概率要惨遭PASS了。 果然,薄谦问:“就这些?” 自打解除限摩令的消息传出来,摩托车市场逐渐复苏,薄谦看准时机举办了三届博驰杯,今年是第四届。 现在赛事运营已相当成熟,获得的关注度也足够高,于是在今年年初,薄谦决定成立博驰集团自己的摩托车俱乐部。 国际上,出名的赛车俱乐部大多是由赛车生产商自己运营的,为的是给自己品牌做宣传、打出知名度。博驰虽然只做进口汽车销售,不从事车辆生产和制造,但同样需要宣传。 尤其摩托车这个领域,是一直以来主做汽车、游艇、直升机等大型交通工具的博驰的短板。 所以博驰杯开赛之前,薄谦让项目组筛选选手,结合此次比赛成绩,若有条件不错的,可以在赛后进行接洽。 博驰集团财大气粗,成立的必然是豪门俱乐部,所有资源均按照国际超一流俱乐部配置。 已经有事先听到风声的车手过来询问了,许翔便是其中之一。 当然这件事刘楠不能当着薄谦面说。薄谦铁血手腕,一直信奉实力至上,最讨厌搞内部勾连那一套。 这也是博驰集团在剧烈的竞争中一直屹立不倒,甚至还能越做越好、吞掉许多同业的最大原因。 “本届参加比赛的车手就这些,”刘楠硬着头皮解释,“因为下周马上要迎来木克托拉力赛。许多车手都在为木克托做准备。尤其是老车手,都想在木克托上取得成绩,拿到CSBK的入场券。” 博驰杯属于民办比赛,虽然有官方的影子,但和官方举办的木克拖拉力赛不在一个层面上。 在木克托拉力赛中,排名前二十的选手,可以直接选送CSBK,不需要资质认证和考训等环节。 取舍之下,不缺钱不缺名的车手必然会舍弃博驰杯,把精力放到木克托上,正常且正确的决定。 怪就怪今年博驰杯选的时间不好,和木克托撞上了。 薄谦将刚才摔散的资料推回刘楠那边:“没关系,俱乐部的事不着急,下周木克托开赛之前,你带数据分析师去比赛现场观察选手,结合博驰杯的成绩一起考量。” 刘楠嘴上应“好”,心里却冒出一大滩苦水——木克托拉力赛属于山地赛,举办地点在木克托山脉,出了名的人烟稀少开发差。 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出差,可苦了他和数据分析师了。 见总裁交代完事情,刘楠欲拿起资料离开。哪知总裁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视线突然落在最后一张纸上,等了几秒,完全没有挪开的意思。 对于不感兴趣的东西,老板绝对不会看超过三秒,刘楠眨眨眼睛也仔细看那张纸,二十一号车手的资料。 首先吸引住他的,是这位车手的身份证照片。身份证证件照可以说是一面强大的照妖镜,无论平时打扮的多帅,妆化的多好,只要走进身份证件拍照大厅,都会缺点尽显,打回原形。 然而这位车手的证件照相当好看,不只是脸小、骨相好、五官精致,还有那张扬里带着桀骜的气质,将整个人衬托的十分生动。 不是他夸张,就这证件照放到网上,肯定要冲过来一大批小姑娘疯狂喊:“我可以!” 现在车队打造明星选手,实力当然是排第一位的。如果在实力不错的情况下,脸蛋长得好看,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加分项。 也许薄总看中了这位车手的外形?刘楠思索片刻:“二十一号车手叫陆时亦,来自大......额、大勇车队,博驰杯是......” 薄谦听出他语气中的犹豫,伸手将那张纸抽了出来:“说。” “是他的第一次比赛。以前没参加过任何大小型民办比赛以及官方比赛,成绩这方面......”刘楠说,“在所有选手里综合倒数第一。” 别的选手资料都是两页,只有陆时亦的资料是一页,很简单,他没有成绩那一页。 薄谦捏着纸角的食指和拇指捻了捻,视线在纸页上梭巡半响,摆摆手道:“这份资料留下,你出去吧。” . 后天就要比赛了,时间紧任务重,简大勇顾不上和已沦为陌生人的小鹿培养感情,自己跳上副驾,催他:“走走走,快回去取车!” 陆时亦很异常的没对他产生反感,抿着唇直接开车往家走。 国际赛中,若想驾驶250毫升以上排量的赛车,需要选手年龄达到16岁以上。博驰杯不限制参赛选手年龄,因此要限制参赛车辆的排量区间,控制在175—250毫升内,最大双缸发动机。 选陆时亦惯用的那辆小钢炮就行。 他带简大勇进入车库,刚打开灯,便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小钢炮正正当当摆放在车库中间,不符合他一直以来停车的习惯。 昨晚陆时亦闷过去之后,薄谦看陆少爷没脱鞋没换衣服,大发善心拽掉了他的鞋,又去卫生间打湿毛巾,帮他把脸和手擦干净。 从小到大薄谦都是被侍候的那个,这还是他第一次侍候别人,做的并不好,陆大少的脸被他擦得红扑扑。 配上安静的睡颜,才终于有了点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的样子。 薄谦看了几分钟,从他身上找出车库钥匙,很轻松按照标号找到了陆时亦的车库,将摩托送了进去。 离开时,他瞥见了小钢炮上的六芒星标志。联想到小男生耳朵上的六芒星耳钉,目光闪烁,想了一会儿才上楼将钥匙归回原位。 所以小钢炮的摆放位置与陆时亦习惯不同,不是一个人放的肯定不一样。陆时亦搞不动为啥,疑惑地指挥简大勇推车,自己去里面开皮卡。 离得老远,听见大勇对他吼:“小鹿,你昨天去哪个马场玩了,这车怎么一股子马粪味儿?!” 小鹿冤枉,小鹿委屈,他也不晓得自己心爱的小钢炮,昨晚是坐着装草料和草泥马排泄物的车回来的。 有简大勇打岔,陆时亦都要把薄老师那个渣男忘了。然而简大勇这货哪壶不开提哪壶,回修配厂的路上,问出一个非常具有哲学性的问题:“小鹿,你一周失忆一次,对象怎么办呀?” “......我没对象。”他刷地拉下脸。 “你有啊,你家老师,爱的死去活来内个,”简大勇浑然不觉,“不是忘了吧?” “......闭嘴。” “咋了?” “掰了,”陆时亦怎么可能跟长成那样的人爱得死去活来,嫌弃意味越来越浓,“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了,提一次打你一次。” 简大勇撇撇嘴,没想到爱情去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内心很想八卦,但怕挨揍,终于噤声,拿出手机看这次对手的比赛视频。 这一看就看到了晚上八点。 简言现在高三,晚上有晚自习,普通学生需要上到九点半,作为保送生他上到七点半就可以被老师放回家了。 简言的校服方出现在修配厂门口,简大勇火急火燎招呼:“言言,速度换衣服速度过来!” 陆时亦摇摇头,示意简言不必着急。他下午一直在跟简大勇看视频,对对手已经有了初步了解。 明天再重点分析几位拿过奖的车手的车和技术习惯,应该就够应付了,有没有简言的分析都行。 对于陆时亦有耐心看这么久视频,简大勇甚是欣慰。等简言的间隙中,拍拍胸脯保证:“小鹿,你放心,有我们在,冠军不敢说,保你拿奖牌。” 陆时亦懒洋洋的靠着座椅靠背,一脚踩着凳子,另一只腿直直的伸向前面。凸出的脚踝骨白晃晃暴露在空气中,让简大勇突然有了种想散尽家财,给他买条合身裤子的冲动。 “拿不拿奖牌不重要。”陆时亦懒得掀眼皮。 “不重要?那你这么认真看视频干什么。” “我只是......”陆时亦打了个哈欠,“习惯于尽力把每件事情做到最好罢了。” 简大勇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陆时亦没理他,向外侧串了几寸。 简言换完衣服出来了,拉过板凳坐在他旁边。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陆时亦特别后悔。早知道把看视频的时间用来打薄老师好了,看视频纯属浪费时间。 只见简言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开着电脑,同时三倍速播放不同车手的比赛视频。 迅速看完一遍后,他沉默几分钟,然后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列出几串不明意义的数字,生成了四十二张折线图。 “一号赛车最大的优势在于油门反应极佳,加油瞬间动力增幅较其他赛车大。车手许翔擅长阶梯式加速和直线超车,经验很足。” “二号赛车动力输出稳定,受场地影响小。车手孙乾是保守派,压弯稳、心态稳,几乎没失误过。但缺点也同样明显,无法发挥出车子的最大优势。” “三号赛车......” ...... “......二十一号赛车就不用说了吧,”简言打开程幼婷递给他的矿泉水,润润嗓子问,“程儿姐,你怎么改的?” 程幼婷刚从原本安置简大勇的车,现在用来改装陆时亦小钢炮的临时工作室出来,红唇轻挑,“让我说,不如你们亲眼看。” 陆时亦和简言简大勇随她起身,比起观赏简言怪物般的记忆力和心算能力,他更想知道自己爱车被祸害成什么样子。 以陆时亦对自己车的爱护程度来说,本来是不允许任何人改他的车的。可不知为何,当程幼婷把车推走那刻,他却没产生强烈的抗拒感。 看到自己爱车之后,最后一点不信任也消散了。 小钢炮本身底子就好,铝合金双翼梁的车架负担低,双缸发动机动力足。引擎反应速度快,但又不至于过快而导致车难以控制,总体来说是一辆各个方面都很平均的车。 在这基础上,程幼婷给它加装了一个定风翼,可以有效防止转弯时车轮容易离地的问题。同时换上抓地力较高的前胎,这样直线可能会因为车负担比之前大,稍微影响速度。反之弯道的稳定性增加了,更利于压弯。 陆时亦最擅长的就是弯道,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 明天博驰杯的举办场地——领川国际赛车场,早九点半将向所有参赛选手开放,用于车手和轮胎工程师熟悉场地。后天同样是早九点半先进行排位赛,十点半正赛开始。 车队成立后,由于时间紧迫和车手失忆等不可抗力因素,从未正式训练过。简大勇约陆时亦明天九点半准时到领川,熟悉场地外顺带进行战术训练。 . 翌日,四月二十三号,周二,博驰杯摩托车大奖赛开赛前一天,博驰集团总裁薄谦亲自莅临领川国际赛车场,指导工作兼视察场地准备情况。 “赛道边不要摆易拉宝,影响车手发挥。” “展板要挂今年主推车型,这点还用我说?” “观众席的横幅换成PVC板。是预算没给够,还是你故意想丢博驰的脸,弄一条大横幅上去,宣传计划生育?” “统一派发的三件套拿来我看一下......你说什么,还没做完?” 刘楠带着一大帮组员,以及保全人员跟在薄谦身后,一边点头哈腰应付着,心里叫苦不迭。 ——我的薄大总裁,你昨天半夜十二点临时通知,要给所有观众派发帽子手套口哨三件套。老刘我从床上爬起来,敲了工厂半小时的门,才把这茬搞定的。 现在你居然就要看成品! 你当一天72小时过的?? 不过他只敢在心里叨咕,不敢说出来。因为他们薄总从进场地开始,脸上就写着大大的“我不爽”三字,王特助一直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多嘴。 这是个很明显的信号...总裁今天心情相当之不好。 或者确切地说,从昨天大半夜下通知开始,总裁应该就很不高兴了。 不知道因为啥不高兴,根据以前的经验来看,不要触他霉头为妙。 薄谦带人走到观众席二楼解说台,刚要就解说麦克风上没挂商标发作,下方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怎么回事?”薄谦皱了皱眉。 王君赶紧叫出来一个保安,吩咐道:“下去看看。” 保安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顺着螺旋梯下去,了解情况后又顺着螺旋梯回来,转的头晕目眩,忍着迷糊报告:“薄总,下面几个人吵起来了。” “因为什么?”刘楠问。 “说是大勇车队在赛道跑了三圈,劲风的车手看到后要把他们赶走,两方谁都不让谁,就吵起来了。” 大勇车队? 薄谦眼前倏地闪过二十一号选手的资料表,上面填的车队名,曾让他失笑片刻。 好像就叫大勇车队。 顾不得旁边一干下属,薄谦微微欠身向下看,果然看到那一头极尽张扬的银白色头发,以及小男生劲瘦的身材。 “......你说让我们走,我们就得走?”简大勇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领川是你们劲风开的,还是博驰杯是你们劲风办的?” 许翔拍拍手:“都不是。但你们已经跑了四五圈了,也该让给别人跑跑了。” “......”简大勇被他不讲理的言论噎得够呛,“赛道这么宽,又不是跑不下你,随便跑呗!而且一场比赛少则五、六位车手,多则四五十位,甚至上百位都有,大家不都是同时开始比赛的吗?按照你这么说,正赛的时候还要一个一个跑不成?” 许翔前两年参加博驰杯期间,认识了项目经理刘楠。作为一名摩托车爱好者,刘楠对H省的常胜将军许翔十分崇拜,两人当天便称兄道弟,结下了深厚的关系。 博驰要组建俱乐部的消息,就是刘楠告诉许翔的。 平时自然也能从刘楠那里得到些优待,比如对于别的选手,领川九点半开放。对于许翔及劲风的车手,刘楠吩咐过保安,昨晚便允许他们进来了。 许翔早就把场地吃的透透的,现在跟大勇车队争,无非是为了干扰对手。 许翔知道自己理亏,怕动静闹大了不好,没理简大勇,推着车不由分说地往赛道走。 弄得好几拨同样抱着“早起鸟儿有虫吃”想法,过来训练的车手站在赛道外,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进还是不该进。 “要么等许翔练完了,咱们再过去吧,”一个车手对另一车手耳语,“为了不暴露战术,他练不了多久。” 另一车手长长叹了一口气,“哎,行吧,谁让咱不是冠军,背后也没有劲风撑腰。” 两人说着便推车一起往赛道外走,准备交流一下经验。 紧接着只听“轰”地一声——已经跨上车、打着火,马上就要冲出去的许翔,被另一辆摩托拦住了! 陆时亦猛的一捏离合,小钢炮霎时蹿出两米,随即车头一横,结结实实挡在许翔车前。 “......怎么着,兄弟,”许翔没想到有人敢拦他,差点撞到对方车上,惊吓之余面色不善,“想动手?要玩你们地下车手那一套?” 作为孙乾的队友兼朋友,前几天许翔听孙乾提过陆时亦,知道他是地下车手出身,也知道在那场1V1比赛中,陆时亦赢了孙乾。他对孙乾提起陆时亦时,毫不掩饰的赞赏印象深刻。 在H市,如果没有他的话,孙乾是绝对的第一。那么赢下孙乾、能被孙乾真心赞赏的车手实力如何不言而喻。 许翔两条粗眉挤到一块,眯眼望着陆时亦。 陆时亦扬起下巴,丝毫不惧地与许翔对视。他眉眼长得野,单眼皮微微垂着,用这种角度看人,总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疏离感。用一个好理解的词概括,叫做鄙视。 许翔平时接触崇拜的目光接触多了,哪被人这么看过,一股火窜了上来:“问你话呢,哑巴了?” 陆时亦这才淡淡道:“车手在赛场上的发生的矛盾,不需要用拳头解决,用车解决就行了。” 他没否认自己地下车手的身份。地下赛不正规,滋生了许多肮脏把戏。自己买庄打假赛,合伙把竞争者挤出赛道、平分奖金的事时有发生。 对于职业赛车手来说,地下赛车手好似阴沟里的老鼠,没达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不讨人喜欢就是了。 这些都是事实,陆时亦无法反驳。许翔没听明白,问:“怎么用车解决?” “很简单,跑一圈,如果你赢了我离开;如果你输了,滚出领川,今天别再出现,把赛道让给要训练的兄弟。” 他声音不大,可因为刚才的矛盾,训练场内静得针落可闻。这句话周围所有车手都听到了。 一时间准备走人的停下脚步,已经走人的折返回来,围在两人身旁看热闹。 除此之外,他们也是怕陆时亦吃亏,默默替他撑个腰。毕竟劲风是H省最大的俱乐部,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据说和摩协还有些关系,如果想整一个小小的陆时亦,sososo easy。 有这么多人看着,H省No.1许翔哪受得起激,立刻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陆时亦冷笑一声,调转车头,后退到和许翔并排的位置。 所有围观车手都捏了一把汗,心里明白陆时亦赢不过许翔,可还是忍不住为他打call。 “——让一让,麻烦让一步......” 战事一触即发之际,一个男人忽然从圈外挤了进来,跑到许翔车边,俯身小声说了一句话。 许翔听完之后脸色剧变:“什么?博驰要取消我的参赛资格?” “哥哥哎,您小点声,总裁在上边呢!”男人恨不得把拳头堵他嘴里,“我们刘经理好说歹说,求了半天才网开一面。你知道的,如果薄总生气了,不仅能取消你博驰杯的参赛资格,更能取消你一切比赛的参赛资格,懂吧?” 许翔早有耳闻,纳税大户博驰跟“上面”关系极好,总裁薄谦时常出现于“上面”的私人聚会之中。 让他从此以后参加不了比赛,甚至吊销车手执照,都是打个招呼就能办到的事。 他完全没想到,借着刘楠方便第一次搞特权,就在阴沟里翻了船。真是点背被他妈抱着点背哭——点背死了。 旁边这么多人看着,现在他灰溜溜的离开,可想而知会被人怎么编排和嘲笑。 许翔气的手直哆嗦,碍于薄总的淫威不得不离开,咬牙切齿指着陆时亦:“我、我今天没有时间收拾你,你给我等着,明天赛场虐死你!” 陆时亦不知道他离开的内情,也被这句话激起些许火气,五指并拢在脖子上虚划一道,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扬扬眉毛说:“OK,老子等你。” 这一切尽入解说台上的薄谦眼底,他知道小男生不好惹,却没料到常常在他面前吃鳖的小家伙,私底下居然这么嚣张,意外地轻笑一声。 下一秒那笑容便收敛了。 方才他已经下了取消许翔参赛资格的命令,刘楠缠着他一直劝,说一半观众都是冲许翔来的,如果许翔不在,可能会引起观众的不满。 薄谦霎时间便听出来,刘楠必定与那什么翔认识。本准备博驰杯后顺道把刘楠一起处理了...... 转念一想,小男生准备比赛准备的用心,和人吵架吵的用心,偏偏就是不理他,不回信息给他添堵。 那他也要留许翔一天,让许翔给小男生添堵。 所以他故意放了一个口子给刘楠,让刘楠把许翔先弄走。 等许翔真的走了,他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做法幼稚,头一次生出几分后悔之意。 算了,既然已经幼稚了,不妨再幼稚一次。薄谦挥挥手,遣散一众下属,只带着王君下到赛道旁。 装作路过,不紧不慢的往小男生的方向走。 小男生正认真地和简大勇讨论什么,嘴唇抿成一条线,时不时点下头,并没注意到他这边。 “......咳、” 见走路不好使,薄谦拉下脸,在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轻轻咳了一声。 这声咳嗽终于引起了小男生的注意,小男生侧过头,视线搜寻一圈,最终停留在他脸上。 然后愣了两秒,转回去,继续和简大勇讨论了。 薄谦:“......” 薄谦:“???” 第24章 被渣 不对, 这事不对。 小男生刚才明明看到他了, 他们甚至还有了两秒短暂的对视。 难道是昨晚喝多撒酒疯,感觉丢人,脸皮薄, 跟他闹情绪? ......可小男生看起来不像那种矫情的人啊...... 瞬间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呼啸而过,他甚至想回去重走一遍,以确认小男生是真没看到他,还是故意不理他。 但也只是想, 没行动,这次都已经够幼稚了。他冷着脸带王君走向领川大门, 临出门之前,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小男生的抿着唇, 侧颜棱角分明,脊背挺直, 还在认真听简大勇讲话, 完全没意识到他的目光。 倒是简大勇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到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里边, 真正化身为萝卜精, 再也不要管这该死的爱情。 作为曾在一张桌上吃过烧烤的人,简大勇只一眼便认出薄老师了。主要是这人气场太强, 他想认不出来都不行。 他有点想打招呼, 但小鹿说过再提薄老师就揍他。何况刚才小鹿都没跟前男友打招呼, 作为小鹿娘家人, 他自然也不能打招呼, 只好强忍着。 终于,冰冷的目光停顿几秒后挪开。简大勇松了口气,冲陆时亦比大拇指:“小鹿,我敬你是条真汉子!” 陆时亦以为他说的是刚才拦许翔车的事,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 不怪他没法给简大勇应答,他到现在心脏还在“砰——砰——砰——” ......刚才路过那男人,太他妈帅了吧???!!! 不知为什么,以前看过不少帅哥,合他审美的不符合他审美的都有,没一个能他心绪波动的。 而那个男人,只看了一眼,便让他心脏不听使唤不停地跳,一直跳到现在。 “来来来小鹿,赶紧训练!” 许翔走了,赛道便空了出来,简大勇招呼陆时亦过去。陆时亦捂住胸口,深呼吸几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再想那个男人,然后“嗯”了声,推车上了赛道。 若不是陆时亦把许翔刚走了,现在赛道谁都甭想用。所以大家都自觉地把杆位、即首位让给他,眼睛里带着感激。 陆时亦周二一天便都交代在了领川。为调整好状态应对比赛,训练结束他没去修配厂那边,先去健身房放松了一小时。 回公寓之后,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无缘无故地又想起了那个男人。 心跳速度不知不觉开始攀升。 . “爸爸,你脸色似乎不大好啊。” Cos.me包厢内,冯廷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从对面沙发挪到薄谦这头,挤眉弄眼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薄谦瞥了他一眼。 “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33岁才初恋,我懂,但是你过了这阵儿必须节制,”他拿起酒瓶,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酒,“再说,你受得了,你的那个小男生可不一定受得了。” “闭嘴。”薄谦心里正烦,听冯廷在他耳边胡说八道一通更烦,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薄谦酒量相当不错,但不嗜酒,为了应酬会多喝几杯,平时出来消遣的话,一般都是一点一点的抿。 冯廷和博谦从小一起长大,对这位发小性格十分了解。知道工作很难让他产生情绪波动。尤其是这个喝酒方式,明显已经掩饰不住情绪,有些失控了。 八成是感情问题,冯廷猜测道:“你们吵架了?” 不是吵架,是......不知道怎么说。 今天一整天,小男生同样没回他的信息。如果说在赛车场时而不见,是因某些原因不得已而为之。那么一直不回信息,肯定就是不想回了。 薄谦轻轻摇晃手中的酒杯,视线落在杯底红色的酒液上。冯廷看他不说话,稍稍有些担心,“谦哥,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说。” “没怎么......问你个问题。”薄谦晃动的手停了下来,视线并未离开杯子,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冯廷:“什么问题?” “如果一个人,追你一段时间后忽然不追了,是什么心理?” 冯廷小学开始早恋,从小到大交的女朋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渣过别人也被人渣过,一听这个问题立马笑了:“很简单啊,两种情况。一种是他广撒网多捞鱼,你不过是他撒的网,在别处捞到鱼他就不管你了。另一种是,有些人天生喜欢追逐,喜欢那种征服人的快感,当他察觉到你已经动情,快要把你追到手的时候,追你这件事便失去了最大的乐趣。他就拍拍屁股,转身追更难征服的人去了。” 薄情音调毫无起伏,又问:“如果他在离开你之前,吻了你呢。” “啊?” “还亲嘴了?亲完嘴跑了?”冯天挠挠后脑勺,这都啥跟啥呀? 显然他上面提到的那两种渣男,耐心都挺不到接吻之后......等等,他好像发现了华点! ——谦哥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薄谦没跟冯廷透露过感情状况,可卖家两次都将花送到了冯廷那里,冯廷不傻,能看出发小有问题。 那么......冯廷震惊的合不拢嘴,“谦哥,那个被追到一半又抛弃,走之前还被夺了初吻的......不会就是你吧?!” 薄谦抬起眼角,冰冷的目光刺的冯廷直打寒颤。 “你、你别难过了,”冯廷哆嗦了一下弱弱道,“他好像......只是非常短暂的爱了你一下。” . 薄谦觉得冯廷可以非常短暂的死一下,把他扔在Cos.me,自己起身走了。 第二天气晴朗,博驰杯如期举行。前三届薄谦都没去博驰杯杯现场,对于博驰商业版图来说,目前工作的重心并不在小小的摩托车市场上。 他早八点半准时到公司,王军已经泡好咖啡等他。85度一度不多一度不少,是他最习惯的温度。 “李副总到现场了吗?”薄谦打开杯盖。 李副总是博驰的副总裁,赛前需要致辞,总裁不出现,那得让副总过去撑场面。 “到了,”王君点头,“现场氛围很不错,上座率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五,比去年高了百分之十五左右。给观众派发的三件套也已经全部发放完毕。您如果不放心的话,我现在就通知司机,带您去现场看一眼。” “不用,”薄谦打开邮箱,“什么事都要我亲力亲为的话,要项目经理干什么吃的。让刘楠明天来我办公室汇报。” “知道了,我现在就通知他。” 王君说着拿出手机给刘楠发信息,让他提前把数据、比赛情况、观众反响等做成一个简报,看着直观,薄总也会觉得他很用心。 交代完之后,王君抬起头,“薄总,跟......” 说到这儿,话在喉头硬生生哽住——薄总好像一直在盯着张纸看,没听他的话。 随即他发现,薄谦看的似是一页车手资料。名字离的远看不清,只能看到照片十分年轻帅气。 “啪——” 薄谦把咖啡杯放回桌子上,动作稍大了些,里面的咖啡溅出来几滴。 “王君,告诉司机五分钟后备好车。”薄谦扯掉领带,穿上外套。 王君懵懵哒:“您要去......?!” “领川国际赛车场。” . 王君跟在“不需要亲力亲为”的总裁后面,火急火燎地给刘楠打电话。 本来说好总裁不去,所以连座位什么都没准备。去领川的路上,他让那边工作人员清理出主席台正位,并且打起百分之一万的精神,势必要营造出一种积极向上的工作氛围。 薄总今天心情看起来比昨天更差,如果见到员工一个个蔫头耷脑,肯定又要发火。 紧赶慢赶下,九点十分,王君和薄谦到达现场。 刘楠带着人,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见薄谦的车开进来,连忙跑去拉车门:“薄总,早上好!” 薄谦点点头下车,刘楠介绍道:“二十分钟后要进行排位赛,排位赛以抽签的方式分组。现在车手都在抽签处抽签,乱糟糟的,您走员工内部通道吧。” “嗯。”薄谦这次是临时来的,不想兴师动众,便随刘楠往员工通道走去。 快走到入口的时候,只见两人一前一后迎面而来。前面的人左手拿烟盒,右臂下夹着头盔,一看就是趁比赛前先解解乏。后面的人应该是追着他过来的。 当看到前面人的发色,以及熠熠闪光的六芒星耳钉时,薄谦冷笑一声。 真是冤家路窄。 后面追过来的是孙乾,他昨天没来领川练车,不知道许翔和陆时亦之间的矛盾,抽签的时候刚刚听说。 同队多年,孙乾虽不喜欢许翔的性格,但许翔败坏的是劲风的口碑。他叫了陆时亦一声。 陆时亦抬头,“嗯?” “你还记得我吧,”孙乾道:“上周咱们比过赛。” 其实陆时亦十分想说,他不记得了。 不过那么说过于装逼,而且他也懒得解释为什么记不得,点了点头。 “那就好,”孙乾正色道,“陆时亦,昨天是许翔不对,我替他给你道歉。” 陆时亦掏出火机,点着烟吸了一口,“你这是什么毛病,喜欢替人道歉病?” 他说这话的时候,余光瞥到不远处似是有个人正看着他,穿着黑衣服,个子很高。 有点像......昨天擦肩而过的、帅炸了的男人。 他刚想转头看看,孙乾又说:“我不是替他道歉,劲风是个不错的俱乐部,希望你不要因为许翔的所作所为,而对劲风产生不好的印象。” 说到底,孙乾还是想把陆时亦招进劲风。陆时亦脑子里没有几天前那场比赛的印象,不知道孙乾曾诚心的邀请过他,口气自然,“劲风?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吧,是没关系。”孙乾失笑,确定这人的意志很难动摇,不瞎瘠薄努力了,准备回去热身。 “对了,”临走之前,孙乾好心提醒,“我和许翔单圈成绩只差三秒。一会的比赛中,只要你能赢过许翔,就能拿到冠军。” “赢过许翔么......”陆时亦嗤了一声。 早上的骄阳洒下来,投射在他亦脸上,将他轮廓勾勒得更加分明。红白相间的赛车服肩膀加宽,在腰身处收紧,劲瘦的腰线、修长笔直的腿一览无余。 他临赛完全不紧张,左肩抵着墙围,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墙上。这时一道风吹来,正好吹散了他吐出的烟雾。 “可是.......”陆时亦把烟拿下来,扬了扬眉,“可是,我需要战胜的从来不是某个人,” 孙乾愣了下。 “——而是速度。” 第25章 第二次初恋 孙乾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看他的眼神里又多了些释然,神色轻松道:“陆时亦,你能走的, 远比我想象的更远。” 在赛场上驰骋几年, 后来居然输给一个地下车手, 孙乾心里不可能没有芥蒂。可现在他懂了, 也心服口服了,边往候场区走, 边笑着说:“我等着你征服速度!” “好,”陆时亦扬起下巴, “你也加油。” 孙乾挥挥手, 身影越来越远,陆时亦突然觉得劲风真的不赖, 叼着烟回过头。 侧后方空空如也,并没看到什么穿着黑衣服的人影。 他磨了磨犬齿, 心里没来由的漫上一股失落感。 排位赛马上开始,陆时亦掐灭烟头,压下心中的感觉, 去和简大勇汇合。 薄谦也正穿过员工通道往后台走, 跟在后面的王君和刘楠面面相觑。 刘楠四下看了一圈, 凑到王君身边,“王特助, 刚才薄总是什么意思?您指点指点, 我实在是看不懂了。” 前三届博驰杯都是刘楠负责的, 薄谦只给过大方向,没像这次这般连易拉宝都事无巨细的指导,更没到过现场。 今天更他妈吓人,一点准备都没有,总裁说来就来。来的时候脸上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要不是刘楠没胆子吞项目钱,真以为薄总是抓他来了。 王君其实也不太懂,明明boss从早上开始就拉着脸,为什么刚才在通道门口站了一会儿,表情就变得奇怪起来——脸不拉了,眉也不皱了,唇角微微向上挑着,幽深的眸子中闪着莫测的光。 一句话概括,Boss的注意力似是被其他东西吸引走了。 刘楠急得抓耳挠腮,王君知道薄谦最近对刘楠不太满意,没说别的,只道:“做好你分内的事,比时刻揣摩薄总的意思更重要。” . 九点三十分整,排位赛正式开始。 为决定正赛时选手的出发顺序,摩托车通常设有排位赛环节。博驰杯排位赛是分组进行的,21位选手分三组,通过抽签决定组别,陆时亦抽到的是第三组。 “稳定在中游就行,”陆时亦站着拉小腿筋,简大勇在一旁嘱咐,“先别太显眼。” “放心,我不会给他们研究我的机会。”陆时亦道。 这届博驰杯的参赛者,除了两个刚满十六岁的新车手之外,只有陆时亦没在正规比赛中出现过,找不到任何可以分析的资料。 那两个新车手赛车一般,估摸着为练手而来,二十一人中唯一的变量就是他。尤其是他的赛车,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改的很有想法,现在肯定有好多数据分析师盯着屏幕,就等观察他的数据呢。 简大勇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乖,疑惑地上下打量一眼,陆时亦没看到。 因为刚才不知是真是假的人影,像卡带了似的,他脑子里总不停回放昨天那男人走过的镜头、一遍比一遍清晰,搞得他根本没心思理简大勇,刚才回话也是敷衍着回的。 ......真他妈操蛋,他心里想,我该不是对那男人一见钟情了吧? 活了二十一年,他还没有过一见钟情的经历,不清楚一见钟情的概念,也不知道钟了之后怎么处理。 最好的方式应该是忘记,毕竟地球有六十几亿人,重逢的概率太小太小。 陆时亦皱着眉,揉了揉胸口,总觉得那里有点闷。 “13、21号选手在哪儿,快去出发点集合,五分钟后第三组排位赛开始!” 工作人员挥着牌子来找选手了,陆时亦直起身,将赛车服整理整齐。简大勇想做一下赛前鼓励,手往他肩膀伸去。 陆时亦向后退了一步,“别矫情。” 说完他跨上车,边慢慢往发车点滑,边看屏幕上显示的排位赛成绩。 抽到第二组的许翔单圈用时1:57.284,平均速度136.02,暂列第一。 排位赛只开一圈,用时最少者正赛时可首位出发。其实在这种民办比赛中,参赛车手平均水平中等偏上,该好的还是好,差劲的就算第一位出发,也会在第一个直线就被人超车,位次是否靠前影响不大。 顶级车手之间的较量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排位赛成绩在国际级比赛中才更为重要。 刘楠说的没错,今天好多观众都是冲着许翔、孙乾等人来的,他们俩分别在第二组、第一组跑完了。大家对第三组的选手不怎么关注,已经有好多人拿出手机自拍发朋友圈,更有甚者,举着小镜子口红,对着镜子填填补补,为一会自拍做铺垫。 陆时亦滑到出发点时,裁判已经举起了发令枪。六十秒后,震耳的枪声直冲云霄——砰!比赛开始! 轰!一排车手应声而动! 陆时亦夹在六人中间,按照简大勇制定的战术,稍稍加快速度,将位置保持在距头车大半个车身、第三的位置。 发令枪的声音不仅提醒了车手们,也震回了一小部分观众,随即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排第二、不对,第三。排第三的车手是谁呀,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可能是哪个小俱乐部签的新人。” “不是新人吧?从车架看他这车妥妥百万起步,你见国内哪个小俱乐部,舍得给新手这么好的车?” “那难道是个人选手?反正看那头小白毛就不像正经人,成绩也肯定不咋地......你这么关注他干嘛?” “不干嘛啦......就觉得他有点帅,嘻嘻。” 可惜让这些觉得他有点帅的观众失望了,陆时亦在最后一个弯道超车,最后单圈用时2:03.165,平均速度132.38,组内第二。 第三组结束,整个排位赛也告一段落,两分钟后大屏幕更新数据。 许翔依然第一,孙乾第二,陆时亦第六。 . 正赛开始前,选手有半小时休息时间。陆时亦回到候场区,简大勇把水递给他,“不错,这个位次正好,既不引起注意又不影响发挥。嘿嘿,小鹿你真棒!” “......”陆时亦恶心道,“你好好说话。” “这不是为了鼓励你么......对了,你刚才在赛道上怎么样,有感觉吗?” 陆时亦:“还好。” “——原来第六名就算好了?” 两人正说着,左后方插进来一道男声。回头看去,来人穿着劲风独有的蓝色赛车服,手套没摘,边走边咂嘴,“你就这点能耐吗?我真是高看你了。” 他话语里的挑衅之意相当明显,简大勇看许翔来找茬,立马不乐意了,“你吃屎了?说话这么难听!一看你就是跑完排位立马去盯小鹿的成绩,手套都没来得及摘,做事之前不动动脑子的吗?” 许翔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居然这么容易便被拆穿,气的赶紧摘下手套,指着简大勇:“好,我就让你再得意一会儿,等成绩出来有你丢人的时候!” “呵呵,”简大勇冷笑,“吓唬谁呢?咱们......” “别说了。”简大勇话没说完,被陆时亦忽然出声打断。。 “干嘛不说,我没骂够呢!” “没必要,又不是用嘴开车,”陆时亦摇摇头,“赛场见分晓吧。”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低头看着车身上的六芒星标识,眼皮都没抬一下。许翔更生气,指着他道:“好,一会儿走着瞧!” 撂下狠话,许翔咬牙切齿地找教练去了。陆时亦耳边终于清静片刻,抽出纸巾,细细地擦拭车身。 随着大屏幕上的时间接近十点半,观众席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为了给喜爱的选手加油,观众自发组织起了喊话,全赛场包括工作人员都被赛事的氛围渲染了。 十点二十,选手按照排位赛的位次在发车点前集结。解说迅速从头到尾介绍一遍每位选手: “一号选手是咱们博驰杯的老朋友了,许翔。希望许神今年给其他选手点机会。再拿奖杯,家里都要装不下了吧?” “二号选手大家也不陌生,乾哥,期待你能较去年有所突破。” “......” 到最后一位选手时,可能是说话太多有些累了,解说一句话带过,“二十一号选手陆时亦,名字有点拗口,祝你取得好成绩。” 解说说完最后一个字,出发时间临近,选手们最后检查一遍油门和变速器。许翔在第一位侧头看了陆时亦一眼。 随即裁判打响发令枪,比赛正式开始! 不同于排位赛,正赛共十圈,第一个跑完的车手获得冠军。为弥补排位带来的劣势,所有车手都同时发力,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赛场上的气氛刹那间紧张起来,观众们也都顾不上呼喊了,静静地看着那一道道疾速飞驰的影子! 第一圈,那两个来练手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第二圈,已经落下了一小半。第三圈,不幸的事发生了,一位选手进弯道时速度没控制好,摔下赛车,被惯性甩出去十多米远! 喜欢这位车手的观众顿时一阵哀嚎,为他痛失比赛的机会懊恼,也为他的伤势担心。 赛车服里有保护措施,特制头盔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好车头颈部位,那位选手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坐起来,似乎没受伤,狠狠锤了几下地面! 陆时亦没时间关注这些,有了简言这个数据分析师后,他不需要像以前一样自己观察选手了,出发时便将油门拧到七成。 赛场上瞬息万变,第四圈跑完,剩下的车手间已形成明显的梯队。许翔自然是第一梯队的领跑,陆时亦也一直保持在第一梯队的位置。 第五圈,又有一名选手摔了车。第六圈,三个梯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若想追上前一个,除非像简大勇一样把气缸拧爆。 第一梯队进入第七圈,所有观众都明白,前三名一定是在这五辆车里产生了,所有注意力都倾注于他们之上。 令观众欣慰的是,他们敬爱的许神依然领跑;令观众惊讶的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白毛,居然紧跟在孙乾后面,看样子是对奖牌势在必得了! ......去他妈的对“奖牌”势在必得,进入第八圈弯道之前,陆时亦舌尖顶顶上牙膛,拧动油门! “嗤”地一声,轮胎与赛道剧烈摩擦。瞬息之间,陆时亦追上孙乾,两车前后间的距离不足半米! 紧接着他稍稍减速、压低车身,在弯道秒速超车孙乾! 观众们显然没预料小白毛竟有如此实力,静了片刻,随即响起热烈的呼哨——“二十一号,二十一号!” 声音愈来愈大,大到后台也能隐隐约约听到。薄谦翻出入记录的手停了下来,起身向窗前走去。 超了孙乾之后,陆时亦扶正车身,并未调整,而是继续给油。孙乾之前和许翔咬的很紧,陆时亦顶上孙乾位置之后,又将距离缩短了半米! 许翔一直以为身后跟着的是孙乾,听到观众的声音后,意识到可能出了些变故。他知道陆时亦曾赢过孙乾,心蓦地往下一沉。 正巧此时到了第九圈发车点,也到了该提速为冲刺预热的时候。他双手熟练地动了两下,加速给油一气呵成,在直线上完成了第一次加速! 简言曾说过,许翔的车油门反应是今天所有车里最灵敏的,陆时亦立刻被他甩开一个车身的距离! 他也随着许翔加速,但他知道,在直线上自己不如许翔,只能在弯道找机会。第九圈第一个弯道,因为刚才瞬间加速度不够,超车失败。 油门反应好的车优点明显,缺点同样明显,即是车不好控制。因此许翔减速减的稍多了点,出第一个弯道时,陆时亦的前轮胎,几乎已经贴上他的后轮胎! 许翔心更沉,幸好直线是他的天下,他在直线继续加速。陆时亦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脱,但终究还是分开了一点点。 两秒后,令他恐惧的事发生了。 一般进入弯道前,为了不让离心力太大,连人带车被甩出去,车手都会把速度降到可控范围内。 然而......然而陆时亦居然没减多少!这家伙......是疯了吗? 许翔惊疑不定,老将经验足没被心态影响到,像每次拿冠军的比赛中过的无数的弯那样减速—— 一道冷银色的影子从身边滑过,驾驶者膝盖几乎要贴上地面。若不是戴着头盔,许翔甚至怀疑自己能听到对方裤子擦过地面的“沙沙”声。 因为这个极难做到的动作,第九圈第二个弯道,二十一号选手超过一号选手,领跑第一梯队! 许翔只愣了一秒,强自镇定:没关系,还有一圈,他还有机会。他继续加速,开始冲刺。 ......可惜,最后一圈在直线上累积的优势,都会在弯道上被陆时亦找回去。第十圈第一个直线,许翔接近陆时亦,第十圈第一个弯道,陆时亦拉开距离。 第十圈第二个大直线,许翔黏上陆时亦,第十圈第二个弯,陆时亦甩开许翔! 进入到最后冲刺阶段,陆时亦将车速提到极致! 一秒后,在耳畔呼啸的除了风声,还有裁判的哨声。无数道好奇与震惊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所有人都忘了该做什么动作、该说什么话,就连解说都短暂地愣了几秒。 直到一阵冰冷的目光从赛场边缘投射过来,解说与那位豪门掌舵人视线相触片刻,才终于如梦初醒。 “让我们恭喜......二十一号选手陆时亦,”解说舔舔嘴唇,“恭喜他以19分51秒315的成绩摔先冲破终点线,并且打破博驰杯去年由许翔创下的记录,获得第四届博驰杯的——冠军!” . 陆时亦不记得是怎么领奖的了。 他只记得摘下头盔之后,感觉刘海被汗打湿了几缕,黏在头上不太舒服。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些头发耙到头顶,身后便撞过来一只灵活的萝卜精! 接下来是程幼婷,这姐们完全不管“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抱着他又搂又亲! 观众席响起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他被简大勇和程幼婷半推着上了领奖台。主持人问他:“陆时亦,第一次拿博驰杯的冠军,同样也是你个人的第一个冠军,你有什么感想?” 他摸了下耳垂上的六芒星耳钉,忽然感觉心里某个地方开始发热,越来越热。 “......没有什么感想,”陆时亦接过话筒,“就感谢解说吧,感谢解说介绍选手时对我的祝福。” 观众被这番话逗笑了,他们是喜欢许神,但更乐于见到华国涌出新秀。当然有些许神的死忠粉在比赛结束那一刻已愤然退场,因为他们的偶像离场了。 ——劲风俱乐部经理说许翔今天身体状况不好,比赛结束后需要去队医那里治疗,奖牌由队友孙乾代领,孙乾便自己领了第二第三。 许翔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理不舒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颁奖过后,主持人拿过一瓶香槟,递给陆时亦,“冠军,快开酒吧!” 这是赛后常有的环节,陆时亦身子向前探,准备把酒拿过来。 就在侧身的一刹那,他似有所感,猛地抬起头。 只见对面观众散场通道边,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闪即逝,转入旁边的洗手间。 那身影陆时亦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脑袋已经循环播放了无数次。陌生是因为,他与这人除了擦肩,没有过一丝交集。 ......是不是他?该怎么办? 追,还是不追? 两种念头在脑海中叫错闪现,然而不过一秒,“追”的念头紧紧压死了“不追”的念头,似乎有个小人一直叫嚣:快去追,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对不起,”陆时亦随便扯了个借口,“我酒精过敏,你们开吧。” 说完,不管主持人回答,他手一撑栏杆,没走楼梯,直接跳下了差不多一人高的领奖台,往洗手间那边跑了过去! . 实话实说,薄谦没想到小男生能拿冠军。在最后一圈时,看许翔一次一次加速试图超越,薄谦手心不由自主渗出一层冷汗。 等小男生站上领奖台,他才反应过来——这人得不得冠军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对,跟他有关系,只不过不是私人关系,而是公务关系。小男生拿了博驰比赛的冠军,他一向公私分明,如果数据分析师觉得小男生有潜力的话,他会派人去谈合作的。 洗掉手上的汗,那种黏腻的感觉终于没有了。他将手吹干,转身靠在洗手台上。 刚点燃一支烟,西装口袋里的电话忽然震了。他以为是王君或者刘楠,结果拿出来一看,是冯廷那厮。 “喂。” “爸爸,”冯廷语气欢快,“比赛完事了吧,帮我要到许翔的签名了吗?” 许翔签名?薄谦嗤了一声,“许翔输了,你还要么。” “输了?怎么可能!”冯廷语气震惊,停了一会才问,“那最后谁拿冠军了?” 冯廷问完这句,便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去现场,嘴里不停叨咕。叨咕了三十多秒,发现对面好像把手机丢到洗手盆了,静的可怕,一点声音都没有。 冯廷试探着问:“......爸爸?” 薄谦:“我没你这么丑的儿子。” “哈,你在就好,快告诉我今年冠军是谁。” 薄谦顿了顿,道:“我前男友。” 冯廷:“......” 薄谦就知道冯廷会是这种反应,挑挑眉角准备挂电话。这时卫生间门被推开,应该是进来人了,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刚在电话里提到的“前男友”,就站他对面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只胳膊夹着头盔,另一只手拎着奖杯。 他好像来卫生间来的很匆忙,奖杯忘让别人帮忙拿着了。脸颊有点红,胸口微微起伏,急促的喘丨息着。 来卫生间干嘛不言而喻。薄谦从小冷情冷性,不懂“念旧情”三个字怎么写,深谙“你不仁我也不义”的道理,学着小男生的样子,如陌生人一般身子站的直了些,给对方让出一个可以通过的空间。 逆着光,薄谦看不清小男生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往里走,走到他身前忽然驻足,迟疑地转过身。 为了接电话,薄谦夹烟的手现在正拄在洗手台上。小男生预料之外的转身令他失神片刻,然后他便感觉两指一空。 烟不见了。 小男生看着他,霸道地说:“哥们儿,借根烟。” 这哪是借,这是抢。薄谦表情不虞,想问他到底在搞什么。 却见小男生身子前倾,手拄在他身体两侧,瞬间将他圈在双臂之中。 刚从风里驰骋来的青年,身上还带着清新的味道。这场景太过熟悉和荒唐,薄谦的话卡了片刻。 小男生趁此机会吸了一口烟,“我不喜欢欠人东西,这根烟我怎么还你?” “要么......”小男生眯起眼睛,将口中的烟雾轻轻喷到薄谦脸上,“哥们儿,加个好友?” 骨碌碌——手机滚落到手盆中。 冯廷:“喂?爸爸??喂???你咋啦????” 第26章 演员【一更】 颁奖颁到一半, 冠军说他酒精过敏, 跑去厕所了。 观众已经走了一部分, 剩下都大眼瞪小眼, 没理解过来发生了啥。 主持人尴尬到头掉, 孙乾也不晓得除了说话噎人点, 平时看着挺正常的陆时亦突然发什么疯,无奈地从主持人手里接过酒, “我不过敏, 就让我代劳吧。” 有孙乾的解围,现场气氛终于恢复正常。开完酒之后是合影环节,孙乾举着香槟酒瓶, 戴着奖牌, 形单影只地和主持人照了张照片。 而此刻本该站在照片最中央的主角, 正圈着陌生的男人, 心脏砰砰砰砰砰跳个不停——离近了看, 这男人居然更帅了!还给人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好像经见过一般! 古人言前生的五百次回眸, 才换得来今生的一次邂逅。难道他们前生互相看过彼此五百次了吗?! 陆时亦本来还怕自己这么做太过火,可如果今天不把这男人的联系方式弄到手,别的不清楚,反正他一定会很遗憾! 所以他想出了借东西的馊主意, 借钱可能要挨骂, 借别的他想不出有啥, 最后正好看到对方手里夹着烟, 就慌不择路、呸,饥不择食、呸,反正就鬼使神差的这么做了。 现在想想,吸别人吸过的烟,那不等于......嘶...... 于是薄谦被他圈在双臂之中,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颤了两下睫毛,转了一圈清亮的黑眼仁,耳朵越来越红,仿佛进行了一万轮心理活动。 但就是不说话也不道歉,一脸无辜好像从未做过亏心事一般。 ......难道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薄谦善于洞察、操纵人心,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他栽在了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身上。 完全猜不出他的想法,找不到他的动机,就像面对一团黑黢黢的迷雾,窥不见一丝毫端倪。 不过纵然是情趣,薄谦也有些生气,没有人喜欢被无视的感觉。他挑起一边眉毛,身子稍稍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倏地拉近,陆时亦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温热的鼻息。 “好玩么,”薄谦抬手,食指拇指捏住陆时亦下巴两边,左右摇了一下,“有意思?” “?” 陆时亦一愣,他没想到这男人会动手碰他,更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爸爸啊——” 正在陆时亦正揣摩男人意思时,男人不小心掉在手盆里的手机,忽然传出来一声杀猪般的哀嚎: “不好玩!没意思!你不会是见到前男友被刺激疯了吧?!我再也不找你要签名了......爸爸,你清醒一点!” 在空旷的卫生间中,这声音异常明显,陆时亦一五一十全听到了,第一反应是欣慰。 他刚才太着急,根本没考虑对方性向问题,现在从电话人口中得知对方以前谈的是男朋友,便可以放心的去追了。 不过电话里的人还说,男人刚才似乎遇见了前男友,怪不得躲在卫生间抽烟。 他现在心里肯定很难过吧,陆时亦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薄谦:“......” 薄谦脸色变了又变,转头将电话狠狠摁掉。刚要把手机从手盆里解救出来,忽然有另一只比他小一圈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抢在他之前拿起了手机。 这行为简直又没礼貌又霸道又流氓,陆时亦也不想这么做。可他明显能感觉到对方不是很想理他,只能用抢的。 抢过来之后,他三下五除二打开对方微信扫一扫页面,对准自己的二维码。 其实薄谦有一万种方法两秒内把小男生摁在地上,不让他碰自己的手机,可他想知道小男生真实目的是什么,最后选择抱着双臂,冷眼旁观。 “滴”的一声,二维码识别成功,两个人互相成为了对方的微信好友。 第27章 演员【二更】 陆时亦松了一口气, 目的终于达到了, 下一步便是诚心实意的跟人家道歉。 他知道刚才的做法相当不妥, 还可能会引起对方反感,直起身子神色严肃,双手把手机递还给薄谦,“抱歉, 我刚才太心急了。” 薄谦挑起左边眉毛,认真看着他的动作, 心里评价:演技不错,毫无任何表演痕迹。 薄谦面无表情地接过手机, 这时卫生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门被推开,一个身材火辣的短发女生冲了进来,在看到他们后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拍拍颇为丰丨满的胸丨脯, “你、你、你们居然......额, 小鹿你还好吧?” “我没事。”陆时亦莫名其妙跑掉,程幼婷她们来找他很正常。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过来是为了追男人,转移话题道:“程儿姐,颁奖礼结束了吗?对了, 这是男厕所,你怎么进来了?” “......太着急,忘了这茬, ”程幼婷没想到薄谦在这儿, 尴尬的够呛, 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进了男厕所更尴尬,“那什么,你们继续吧,我先走了,和勇叔在外面等你。” 说完,她又风风火火跑出去,并顺手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卫生间里重新恢复寂静。 陆时亦刚才自己追过来的时候还好,现在多一个人知道他和这男人在这里,忽然浑身不自在起来,有些抹不开面子。 而且他能听出程幼婷仍在门口,并没走远。向后退了半步,语气真诚,“再跟你说声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 薄谦淡淡地“嗯”了一声,以不变应万变。 陆时亦本来脸皮就薄,不太会和人打交道,现在对方不表态,更是不知道说什么,顿了顿才小声询问:“那......我先走了,晚上给你发消息,可以吗?” 薄谦还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嗯。” 这个“嗯”代表的意义可多了,理解为“会看消息”可以,理解为“我知道了”也可以。陆时亦刚做完一连串蠢事,再追问怕彻底激怒对方,只能烦躁的向后耙了下刘海,说:“走了,拜。” “嗯。” . 程幼婷和陆时亦一起喝过酒,自然知道他没酒精过敏的毛病。那为啥要找借口跑掉呢?想必就是找前男友去了。 在陆时亦表示自己和薄老师掰了后,简大勇曾私下跟程幼婷她们叮嘱过,以后千万不要在小鹿面前提薄老师这个人,小鹿被他渣了,听到后会很伤心的。 好在程幼婷似乎天生带有吸引渣男buff,跟很多任男友分分合合过很多次,对陆时亦和前男友在一起见怪不怪。 在她看来,破镜就算重圆也恢复不到曾经的样子。不如打个分手丨炮,当做给彼此最后的温存。 鉴于今日是车队成立以来拿到第一个冠军的日子,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加上车队唯一的车手从卫生间出来后表情烦躁,看起来没打上分手丨炮,程幼婷又开心又心疼,拉着陆时亦,招呼上所有人去大排档撸串。 东北人曾经曰过,没有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两顿。 怕陆时亦触景生情,她特意没选上次那家大排档,上来就要了二百个肉串和两箱啤酒,语调温柔,“别难受啊小鹿,姐陪你到底,不醉不归。” 陆时亦倒没什么难受的,如果对方当时直接拒绝,他可能要烦闷一下,没拒绝就说明还有机会。 “不用,没关系。”陆时亦用牙咬开瓶盖,灌了一大口解渴。放下酒瓶,余光瞥到一道细瘦的人影向他这边走来,“......程儿姐,我去对面坐了。” 程幼婷不明所以,“你宁可和勇叔坐在一起,也不愿意挨着我?” 校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手里拎着书包,翘了晚自习的简言脚步停滞片刻,随即没事人一样,坐在了本该是陆时亦旁边的地方。 而陆时亦拿着酒瓶和杯,已经边对付程幼婷,边串到了简大勇旁边。 简大勇正在看菜单,看到陆时亦过来,随口点了几样小菜,冲他挤挤眼睛:“想教练我了?” 陆时亦:“......”后悔坐这了。 但桌子不大,不坐简大勇旁边就得挨着简言,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挨着简言。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桌子,不想再提座位的事,随口问道:“周旸什么时候来?” “他没时候,”简大勇往陆时亦盘子里放了一大把肉串,“咱们吃咱们的,等他来了再加。” 陆时亦没和周旸说过两句话,跟他不熟悉感情也不够亲厚,周旸来不来他无所谓,便没再坚持。 结果酒过三巡,大家都要吃饱了,周旸仍没到场。 陆时亦不是那种心思狭隘的人,可仔细回想一下昨天周旸目光中的不满,难免会误认为周旸是对他有意见才没过来。 “简大勇,”他皱了皱眉,“你跟我说实话,上周我跟周旸到底怎么了。” 简大勇闻言便能猜出陆时亦误会了,语气略显犹豫:“小鹿,他性格就是不讨人喜欢,你甭把他放心上。” “你别糊弄我。”陆时亦眉头皱的更厉害。 “......”简大勇沉默片刻,知道如果再不说,本来没矛盾的两人怕是要生出矛盾,叹了一口气,“小鹿,这是他家的私事,我本来不想说的......我刚才说的是实话,他今天确实来不了。每周三是他妈透析的日子,他要留在医院照顾他妈。” 陆时亦拿酒的手顿了顿。 “他爸在他出生前过世了,他妈是个聋哑人,没有文化,走投无路下只能靠在有钱人家当保姆过日子。等周旸大一点能干活了,他便白天上课,晚上在4S店帮忙换胎赚点零花钱,周六周日还要来我这边做计时工,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你别看他木讷,实际上念书时候成绩和简言不相上下,在4S店换胎那几年自修了轮胎工程和悬挂工程。后来......他妈累出肾病,他就辍学了,一天打四份工给他妈挣钱治病。” “他妈生病前两年没那么严重,一直坚持上班。身上越来越没力气,干活的时候富贵人家不满意,经常呵斥她。有一次周旸去接他妈下班,正好听到那家的少爷骂他妈,他跟少爷狠狠打了一架,从此以后,对有钱人就多了层天然的抗拒。” 简大勇转向陆时亦:“所以小鹿,周旸对你态度不好不是你的问题,是他对有钱人家的少爷有偏见。不过他不会主动招惹你的,工作上也绝对尽职尽责,你就把他当成空气不用管,我会做好他的思想工作。” 陆时亦没说话,简大勇怕他心里仍有芥蒂,补充道:“其实我昨天已经找他谈过了,下次见面你看看他的态度,应该会比之前好很多。” 在DY这个集体里,周旸程幼婷他们是原住民,陆时亦是后来者。简大勇怕陆时亦别扭,所以无论言语还是行动都更偏向他一些。 陆时亦能看出来简大勇一直照顾着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冲简大勇点了点头。 说到周旸家庭情况,桌上气氛瞬间变了调。简大勇深吸一口气,拍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哎呀”一声,“今儿这么好的日子,咱别说不开心的事了,说点开心的吧!” “是啊,”程幼婷笑眼弯弯,“小鹿的奖杯还在我包里呢,金色的巨拉风!言言,一会儿我拿给你看哦......勇叔,你要说什么?” “三件事,”简大勇举起杯,“首先咱们先敬小鹿一杯,感谢他帮咱们车队拿下第一个冠军,还是民办赛事中含金量最高的博驰杯冠军。” “谢谢小陆,辛苦了!” 程幼婷附和着举杯,简言也给自己满上,他们三人将酒杯齐齐对准陆时亦。 陆时亦还没这样被人敬过酒,僵着手臂和他们撞了下杯。 这杯酒下肚,简大勇咂咂嘴:“第二件事是奖金的分配问题。刚才过来的路上,博驰已经将三十万奖金打到我卡上了。作为咱们车队的负责人,我决定把这三十万全额分配给小鹿,并从车队抽出十万作为额外奖励,大家没意见吧?” 程幼婷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简言道:“没意见。” “简大——” 陆时亦颇为意外,张张嘴想说什么,被简大勇打断了,“小鹿,我们没帮上什么忙,这些是你应得的,你就别推辞了。接下来咱们说第三件事。” “什么事?” 简大勇收回嬉笑的表情,侧身拍拍陆时亦肩膀,正色道:“我刚刚收到博驰的消息,博驰准备签下小鹿做他们俱乐部的一号车手,明天上午十点去博驰总部谈合同。” “恭喜你了,小鹿。” 第28章 明天见 “博驰想签我当一号车手?” 陆时亦本来还在思考奖金分配问题, 闻言稍带醉意的脑子一下清醒了, “简大勇,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简大勇感觉手下的肩膀紧紧绷着,叹了口气,“小鹿,你先别生气。” “好, 我不生气, 那他们呢?”陆时亦下巴点点桌子对面。 他不记得自己当初怎么加入DY车队的, 在家也没找到合同之类的证明文件。但签到博驰就不同了,博驰集团的俱乐部是正规俱乐部,会与车手签订相应的经纪合同或劳务合同。 如简大勇所说, 明天博驰便是要找他谈合同内容。 一旦条件谈妥, 他在纸上签了字,那一刻开始他就成了博驰的一员, 与DY再无半毛钱关系。 车手不可以在两个车队同时服役,那不只是违约,更是违背道德。而且没有赛事时车手要训练, 临赛之前还要进行封闭式高强度训练, 想再去别的车队或俱乐部帮忙,不可能的。 作为DY车队唯一的车手, 如他另觅高枝, 那这个队伍跟散伙没区别。因此简大勇让他去博驰, 不代表别人同样愿意让他离开。 然而他说完以后, 简大勇并没开口问程幼婷和简言。他抬起头,只见简言表情不变,程幼婷确实有些不舍,但脸上的祝福显而易见。 “小鹿,”程幼婷语气温柔,“博驰世代豪门,有最好的训练机制和人员配置,去博驰对你今后的发展有好处。这个机会非常难得,许多车手挤破头都想进去,你一定要把握好......而且,你应该知道一号车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是他们第一个车手,博驰将会在你身上倾注最多的心血。”简言接道。 玩了三年多的车,这些陆时亦怎么可能不懂。他挑挑眉毛,侧过头,一字一顿的问:“简大勇,你也是这么想的?” “小鹿,你有天赋有脑子。博驰杯的冠军只是第一站,以后你还有机会拿华国总冠军、亚洲总冠军,甚至世界赛的冠军都可以拼一拼。你的路还有很长、很远,”简大勇看着他,目光坦荡,“去博驰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 四月没过,还没到大排档最火的季节,来吃饭的只有零星几桌,简大勇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入了陆时亦耳朵里。 “......好,”沉默片刻,陆时亦才开口,“你的建议我接受了,明天我会去博驰谈合同。不过在此之前,就着今天这顿饭,咱们顺便把散伙酒喝了吧。” 说完,他没管其他人是否同意,径自满上一杯酒。他仰起头,喉结微微一动,一整杯酒液便都花在了滑进了喉管,一滴不落。 “后会无期。” . 陆时亦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烦,周一失忆到今天周三,他不过是跟简大勇吃了一碗面、让简大勇陪他取过一次车、和简言简大勇讨论过几小时战术、看程幼婷帮他改过车、同简大勇去领川训练过两天、与简大勇程幼婷参加过一次比赛罢了。 对于把上周所有事忘得一干二净的他来说,除了毫无疏离感,他对简大勇那一帮的人似乎没什么多余的感情。 可是......对于从十岁就开始被孤立的少年来说,没有疏离感十分难得。 会给他一种......类似于伙伴的感觉。 他很久没有那种感觉了。 他没脱衣服,也没脱鞋子,呈大字型摔到了床上,乜眼看着角落里的陈列柜。 那里面的东西倒了一片,全压在最里侧一张泛黄的纸上,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它弄成这样的。 但他清楚记得,那张纸是什么。 “爸,”十一岁的小少年敲敲父亲书房门,嘴角含笑,“我今年评上市三好学生了,这是奖状!” “放桌子上吧。”陆正原眼也不抬的看文件。 十三岁时,陆时亦拿了数学竞赛一等奖,老师让得奖学生家长来开表彰大会。 陆时亦拖到第二天才给父亲打电话,陆正原道:“最近太忙,,你问问老师能不能找人代开......再说一个什么数学比赛,有必要弄得那么兴师动众?” 他话音刚落,陆时亦清晰地听到旁边有女人问:“原哥,你儿子吗?” “是,说是拿了个什么奖让我去......我看少打点架比什么都强!” 陆时亦淡然地挂了电话。 那张被压着的纸,就是他父亲说会看,但一直没动过的三好学生奖状。 看到这玩意儿,他更烦躁了,把压在身下的手机抽了出来,准备找点快活的事干。 今天他半强迫地加了那男人的联系方式,这大概是他本周得到的最好消息。调到微信界面,最上面的对话框就是同那个男人的。 【你已经添加了Q,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Q是男人的微信昵称,他放大对方的头像。 头像应该是在冬天拍的。一眼望不到边的苍茫雪夜中,挂着一道弯弯的月牙。皎洁的月光洒在雪地上,投射于墙围窗棂,给人一种宁静渺远的感觉。 打开这人的朋友圈,几乎可以称为教科书般的干净——没有照片、不分享心情,若不是有去年顺手转的某顶级跑车品牌的概念车设计图,陆时亦差点以为自己被人家删了。 陆失忆搓搓脸,有点找不出从何下手。他看对方的朋友圈有好奇成分在内,但更多的是想从中找出男人的爱好,挑起话头开始聊天。 但显然找不到了,陆时亦手往上划,准备先关了对方的朋友圈,再慢慢想。 就在这时,对方忽然更新了一条动态。不是文字,不是图片,而是转发的一则新闻,陆时亦赶紧点进去。 【震惊!H省车手积分榜第一许翔禁赛三年!】 看到这硕大的标题,陆时亦一愣,许翔白天不是还好好的跟他比赛了么,怎么到了晚上,竟被禁赛了?! 他眨眨眼睛继续往下看,等通篇读过一次,心下了然:许翔这是得罪到谁,被人整了。 报道里说,许翔惨遭禁赛的主要原因是违反体育精神。没说具体是因为什么,只模模糊糊表示许翔在博驰杯中侮辱了其他选手。 其实摩托车这种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比赛,车手很容易冲动,产生摩擦在所难免,互相挑衅几句更是经常的事。只要不打起来,不弄得头破血流上社会新闻,很少有被处理的情况发生。 而且还处理的这么严重,三年,结束之后老将许翔都可以收拾收拾退役了。 骂人嘛,一般警告一下罚点款得过且过。虽然体育法中明确规定,违反体育精神者可做禁赛处理,但什么是违反体育精神、体育精神拿什么界定,这些都很模糊。 他这些年见到的,也只有打假赛或者违规参与地下赛被处理过,那确实是严重违反体育精神,不必多说。 所以他猜许翔应该是惹到了某个人,领川国际赛车场里有录像,如果好信儿的话,托关系查查录像便能找到真相。 不过真相怎么样跟他没关系,也没闲心去看那玩意儿——他现在找到和男人聊天的话题了! Lu:【听说许翔被禁赛了?】 发完,他举着手机,一直盯着聊天界面看。 盯了五分钟,无事发生。 ......为什么男人不回?是在忙,还是单纯不想理他? 不理也正常,白天他做了那么多傻逼事,脾气不好的早上去打人了,哪还能纵容他罗里八嗦说一大堆之后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陆时亦愣了愣,忽然发现一个极其诡异的现象......他为什么要在意男人回复与否? 他们不是今天刚认识吗?就算他对男人有点朦胧的好感,也不至于在意到要傻乎乎盯着手机五分钟之久,只为等待一个不知道能否到来的回复。 这不像他的性格,他从不为这种小事纠结。 脑子坏了果然惨,陆时亦自嘲的想,不仅记忆出问题,居然连性格都能跟着改变。 他决定不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脱掉T恤赤着上身进浴室。打开音乐播放器随便放了首经典老歌,伴着音乐声开始洗澡。 . 而经过今天晚上的“散伙酒”,烦躁的不止陆时亦,简大勇同样难受。 回来以后一直在门口的马扎上坐着,望着南方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简言站在后面看了半晌,放下卷子缓步走到他身边,拖过一张马扎。 “哎呦!”简大勇好一会儿才发现身边多个人,吓了一跳,“是言言啊......作业写完了吗?” 简言没回答简大勇的问题,而是反问:“难受了?” 简大勇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很想把02年错失的冠军替华国拿回来吧,”简言道,“同时也想在赛场上,用亲手培养出的车手再赢你师兄一次,对不对?” “......我说你们这些孩子,”简大勇苦笑,“怎么一个比一个聪明呢。” “不是我聪明,是你的不甘太明显,”简言顿了顿,“我查过,02年后你师兄吴赢按计划退役,出走日本,就职于一家大型摩托车俱乐部做教练。那个俱乐部......是不是当初赢比赛那位车手的俱乐部?” “你都猜出来了啊......” 简大勇沉默片刻,知道瞒不下去了,重重叹了一口气:“师兄离开之后,我们两个再没联系过。当从Flash其他队员那里得知,他去日本居然去是为对手效力以后,我很久都没缓过来。” “摩托车赛是最具观赏性的赛事之一,也是危险的赛事之一,车手都是凭着一腔孤勇、凭着想为国争光的信念去参加的,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串通对手害我,更想不通他为什么还要为对手效力。那时我就动了想自组车队、重新夺回冠军的念头。” 只不过当时简言年纪太小,这个计划不得不延迟。后来生活重心渐渐往培养孩子身上偏移,梦想在日复一日的蹉跎中一拖再拖,重组车队的进度也越来越慢。 不知为何,今年简大勇突然又说要找车手,简言很是诧异。 “刚开始,我找小鹿确实是为了拿下亚洲赛,”简大勇盯着地面的蚂蚁窝,“可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后,我发现小鹿的天赋不止于此,有机会站上世界巅峰也未可知。咱们这儿的训练条件太差了,我只有把握培养出亚洲冠军,不能耽误他。毕竟华国等这个金杯,已经等的太久、太久。” 听到这话,简言表情柔和许多。 在父亲的熏陶下他从小接触摩托车,知道处于低迷状态的华国摩托车运动需要新生代领头羊带动。作为曾经离亚洲冠军最近的人,简大勇一直想出一分力。 只是他们一没钱二没场地,顶多有几个还算不错的技术人员,他一直不赞成父亲在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找车手,这几天都没怎么理简大勇。 好在父亲现在想通了,简言轻轻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又恢复冰冷的表情,他还没弄清父亲心急的原因,试探着说反话:“那你可以让他在咱们这儿先训练一年半载、把你知道的全教给他,再让他去博驰也不迟,为什么急着逼他走?” 简大勇听着儿子的疑问,脸上还是那副苦笑的表情。 有天赋人品又好的车手,有几个教练不喜欢?他当然很想亲手把小鹿送到世界冠军的领奖台上。 他只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去去去写作业去,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 . “滋——滋——滋——” 陆时亦刚冲掉头上的泡沫,身上还没冲干净,音乐声戛然而止,被长长的提示音加震动声打断。 听起来是有人给他发了微信语音请求。 心头莫名其妙涌上一股预感,能不能是......那个男人? 他想也不想便擦干手,走到洗手台那边拿起手机。看清雪夜头像后,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向不准的预感竟然对了! 陆时亦迟疑片刻,心想这是个语音,对方并不知道他没穿衣服,迅速按下接通,“喂?” “是我,”男人道,“在开车,刚看到你的消息,不好意思。” 陆时亦仔细听了听,对方那边确实是有轱辘压过地面的声音。随即意识到,男人这是在......跟他解释。 心里那点微不可察的失落感随着男人声音消散,他赶紧说:“没关系。” “想知道许翔为什么被禁赛?” “不着急,”陆时亦顾虑对方在开车,这么说话不安全,善解人意道,“等你有空再说。” 薄谦“嗯”了一声。陆时亦以为这通语音就要到此结束了,等着对方先提出挂断。 过了两秒后,却听对方问:“你在哪里呢,周围听起来很空旷。” 陆时亦顺口说了出去,“在洗澡。” “还没洗完?” “是,”陆时亦不清楚他问这问题的目的,如实回答:“还没洗完。” 花洒的水一滴一滴往下滴,在快接近地面处连成水线,击打在瓷砖上的声音颇为动听。陆时亦以为这次怎么都要结束了,对方再次出声: “洗澡的时候,特意擦干手接我语音——”薄谦尾音拉长,“你等我回复,等了很久了?” 陆时亦没想到对方将他的心思猜得一干二净,浑身血液上涌,耳朵倏地发烫! 薄谦说的时候,已然能想到小男生听到这句话后的表情。 一定是愤怒里带着点羞赧,红着耳朵哑口无言。 他甚至有种想给小男生发视频亲眼看看的冲动,但一想对方此刻应该光着身子,遗憾作罢,只能从嘴上讨回来: “这么快就想我了?没关系,明天就能见到。” 说完,他没等小男生回复立刻挂断。陆时亦马上出口的“不是!”咕咚一声,硬生生憋了回去! “......” 陆时亦愤愤不平地把毛巾扔回毛巾架,放下手机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在浴室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红透的耳朵。 以及愤怒里带着点羞赧的表情。 第29章 陪玩 陆时亦皮肤白, 只要血气稍激荡点,皮肤就红的很明显, 而且很久褪不下去。 原本他只是耳朵红,等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之后, 整个上身全红了,看起来好像刚从一百度沸水里跳出来似的。要不是在自家浴室,怕都要被120拉去急救中心。 澡也没心情继续洗,胡乱冲干净身上的泡沫套上衣服出去。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想起男人刚才说的那句话——明天咱们就能见到。 难道男人......是想约他吗?那刚才怎么不说呢。 带着疑问,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如往常做了一宿梦。 不过这次不是莫名其妙的噩梦, 梦境中只有那张三好学生奖状,以及一辆炸的凄凄惨惨戚戚的赛车交替出现。 伴着一段对话: ——“......我值得你这么冒险?” ——“值得、值得的。” . 十几个小时之后,陆时亦切身体会了男人所说的“明天见”是什么意思。 九点五十分整, 他准时到达博驰大厦楼下。刚进门便在一排等着上电梯的博驰员工中,看见了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男人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侧头正和旁边人说着什么。 看这架势......难道他是博驰的员工? 那么周二、周三连续两天能在领川见到他就说得过去了,要不陆时亦还在猜这位朋友为什么总往领川跑。 他边想边拖着腿, 一点一点往前蹭,有点犹豫要不要跟男人打招呼。 现在才发现一个很棘手的问题——他压根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没法开口。 好在没过多久, 他便不需要纠结了。男人回头扫了一眼, 视线经过他脸上时停顿两秒,又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转了回去。 陆时亦:“......” 也许在公司里和车手打招呼不太好吧,可能会被误会成黑幕什么的。 而且看旁边一圈员工都和这男人拉开一个看起来不过分、但又不像正常同事那么亲近的距离,陆时亦便能猜出来,这男人在博驰大概很有地位,大家不太敢接近他。 那就配合他装陌生人吧,陆时亦反而更自在了,快步走进人群中。 “咦,你是不是昨天博驰杯的冠军......十亿?” 陆时亦长得好看,发色显眼,刚一站定,他旁边的妹子立马认出了他。小脸潮红,眨着一双星星眼,“哥哥,昨天你真的、真的、真的帅炸了!!!” “嗯......”陆时亦愣了下,他还没经历过这种。跑完地下赛面对赛车女郎是一回事,碰到小迷妹又是另一回事,不好态度太生硬,点点头道:“谢谢。” “你、你今天怎么来了?”小迷妹双手捧心,“没想到你昨天骑车帅,今天近看更帅了,你能抽空帮我签个名吗?” 说着,她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低着头颤颤巍巍举到陆时亦面前。 陆时亦表情僵了片刻,伸手欲接。 “咳、” 在他指尖马上碰到本子的时候,一声轻咳从人群最前端传了过来,他和小迷妹下意识向前看去。 只见男人回头往他们这边瞥了一眼,眼角斜斜向上挑着,带着点隐晦的警告意味。 “?” 这是什么意思?陆时亦莫名其妙。 而小迷妹手一个哆嗦,本子差点掉到地上! 三分钟前薄总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本来都要去坐他的总裁专用电梯了,突然绕过来和她们一起挤公用电梯! 害得她们说话的不敢说了,喝奶茶的不敢喝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放轻呼吸,使劲全身力气降低存在感。 就算她见到帅哥特激动,在薄总的“淫威”之下,刚才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怎么还是被发现啦?! 可她好像没做什么违反公司规定的事呀? 陆时亦看着小迷妹泫然欲泣的样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小迷妹的光顾着猜薄总的心思,早把要签名的事抛到脑后了。本子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几秒,随后电梯到达一层。 “叮”地一声,唤回了心思各异的两个人。 陆时亦:“那你......” “谢谢!”小迷妹迅速收起本子,动作快的划出两道残影,“咱们先、先上电梯再说吧。” 说着,小迷妹紧紧闭上嘴,埋头往前走。但总裁不上电梯,她们是肯定不敢先上的。因此薄谦第一个上去,站在最内侧,其次是员工,陆时亦一个外来人口站到了最外侧。 小迷妹就在他左边,他还惦记着要签名的事,毕竟答应人家了,低下头轻声询问:“本子呢?” 女孩刚才吓得发慌,现在稍微缓过来点,见帅哥还记得她,一颗春心又萌动起来,拉开包包:“在这里。” 她再次把本子和笔拿给陆时亦,陆时亦挤出个尽量和善的微笑。因为自己名字笔画实在太多,最后偷懒只写了个“亦”字。 这也够小迷妹兴奋的了,叽叽喳喳说了一堆类似于“哥哥你真帅!”、“哥哥性格真好!”“哥哥祝你以后次次冠军!”之类的话。 陆时亦不知道怎么回答粉丝的奉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而这一切,都尽入全电梯海拔第一的薄谦眼中。 总裁在后面,大家都不敢说话,小迷妹刻意压低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哥哥”那两个牙酸的字眼时,薄谦嘴唇一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三秒后,陆时亦收到一条微信。 Q:【在我眼皮子底下,老实点。】 陆时亦看的云里雾里,他没偷没抢、没和博驰任意一位员工发生冲突,为什么要让他老实点? 他疑惑地收起手机,和小迷妹一道下电梯。 走到走廊尽头,小迷妹问:“哥哥,你要去哪里?” “2204会客厅。” “那你走反啦,”小迷妹没想到这么酷帅的男孩子居然会走错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2204在另一边,我带你过去吧。” “......”陆时亦无语,“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谢谢。” 说完他转身,快步往反方向走去。小迷妹看他方向对了,自己还有一堆工作没做,便也没再追他,回了自己工位开始工作。 博驰大厦共三十三层,是整个H省的地标性建筑物之一,财大气粗,室内装潢异常精美,连铺的瓷砖都是进口的。 陆时亦听着鞋子踩在瓷砖上“哒哒哒的声音”,时不时扬头看一眼办公室门牌号,走到走廊第一个拐角处—— 拐角那端忽然伸出来一只手,钳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拉! 陆时亦毫无心理准备,重心不稳,直直被人拉了过去! “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已经被另一个人抵在了墙上。 但并不疼......对方的手,正绕过他的身体,垫在他背后。 透过棉质T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温度。这个姿势导致两人距离极近,近到他只要稍稍往前动一下,自己额头就能磕到对方的鼻子。 “你他妈......”陆时亦恶狠狠道,“你发什么疯,起来!” 然而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听起来毫无底气,薄谦绷着嘴角:“心虚了?” “什么心虚?” “和女人聊天聊到方向都弄错了......”薄谦慢条斯理道,“你越来越厉害了啊。” 昨天小男生走了之后,回博驰的路上,薄谦做了一个决定——小男生不是喜欢玩欲擒故纵的情趣么,那他就陪他玩。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怀疑小家伙想用这种奇葩的方式故意逼退他。 好在打完昨晚那通浴室语音,他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小男生不是想逼退他,而是玩心太重,一心沉醉于爱情游戏罢了。 他倒要看看,小男生能玩到什么时候。 陆时亦闻言皱了皱眉:“我不是因为和她聊天才走错的。” “别解释了,”薄谦道,“你不仅和她聊天,还给她签名、同意她叫你哥哥,这不是被迷晕了是什么?” “......”陆时亦哑口无言,他没见过这么能强词夺理的人。 薄谦取得阶段性胜利,身子又往前压了两厘米。陆时亦不得不仰起头,以保证不会碰到对方。 这么一抬眼,他才发现,对方眸子又黑又深,仿佛一不小心就能被吸进去似的,惊心动魄。 “昨天你把我堵在卫生间,抢我的烟抢我的手机,强迫我加你微信,今天又对别人那么好......”薄谦语气飘忽,“难道你昨天说的都是假的?” 陆时亦赶紧澄清:“当然不是。刚才那女孩是我的粉丝,我不好对她太冷淡。” “可我心里还是不舒服。” “......”陆时亦略显烦躁,“怎么能让你舒服?” 薄谦:“这还用问我?” “那我......”陆时亦咬牙,“我以后不给女粉丝签名了,可以吧?” 薄谦想了想,觉得不让人家签名有点过分,说:“签名可以,别做签名之外的交流就行。” 陆时亦点头。 薄谦看他乖乖的,终于满意了,抬手在他淡粉色的耳垂上拨了一下。 毫无预兆的触感闪电一般自耳垂蔓延开来,陆时亦那半边身子都麻了! 脑子也浆糊一样,骂人的词汇忘个精光,只记得男人收回手后勾勾唇角,终于放开了他。 “男粉丝也不可以。”离开之前男人说。 . 陆时亦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吸了一根烟冷静五分钟,等脸色看起来正常之后,才进到2204会客厅内。 和他面谈的博驰高层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陆时亦目不斜视地进去,坐在两人对面。 随即正在看合同的男人抬头,陆时亦瞳孔放大,心里暗骂一声。 操,怎么是他? 陆时亦下意识摸摸耳朵,刚被对面人拨过的地方,现在还烫得厉害。 . “别看了,勇叔,”程幼婷伸手将笔记本电脑合上,“就算今天小鹿和博驰签约,也不一定能官宣。” “怎么不能,博驰已经联系好记者了,我有个记者朋友早上开始就在博驰等着呢,”简大勇又把电脑盖掀起来,“博驰效率一向很高的。” 因为关的开的够快,电脑没休眠,屏幕上仍挂着博驰的官网。 简大勇刷新一下,没消息。 又刷新一下,还是没消息。 程幼婷看不下去了,双手叉腰:“从上午十点到现在,你已经刷了七个多小时了!要有结果早有结果了好吗?!博驰俱乐部成立,加上签第一位车手,这么大新闻,只要他们想宣传,消息现在早已经铺天盖地了,还用得着你不停刷?!” 简大勇摁F5的手一顿。 程幼婷见他神情似是松动了,放软语气,“你那个老腰不能久坐,起来走走吧。也许小鹿被博驰当成秘密武器培养,捂着藏着不愿意见人呢。再说......” “再说昨天是你劝他走的,”简言捧着水杯,从小寝室中拐出来,边喝水边接道,“怎么选择对他最好你很清楚,为什么还抱着期望?” “......我没抱什么期望,”简大勇垂下眼皮,小声嘟囔,“我只是......还有点舍不得他嘛。” 他这句话声音很小,但仍被旁边的程幼婷听到了,眼眶倏地转红。 “我也舍不得小鹿,”程幼婷吸吸鼻子,“我才给他改过一次车,才跟他一起参加过一次比赛,还没来得及抱着奖杯跟他一起合影......其实我真觉得我不比博驰的机械工程师差啦!” “我觉得我除了时间不够多,”简言举手,“也不比博驰的数据分析师差。” 程幼婷抽搭起来:“周旸更是,不仅有证还有经验,虽然经验是打工来的吧......但只要经历过几次实战,肯定够在华国找个俱乐部供职!” 似是背景板一般从头听到尾的周旸这才说话,“我不能去俱乐部干活。” “......我知道,你要照顾阿姨,”程幼婷话题差点被他带偏,“不对!我说的是你找俱乐部的事吗?!我说的是咱们这个DY车队......算了小鹿不在了,DY车队也就不存在了,还是改回修配厂吧。” 从车队到回到修配厂,就好像是一场短暂的梦,要不是昨天陆时亦走的匆忙,金杯还在程幼婷包里,她都要怀疑这一周多是不是真实发生的。 程幼婷拽张纸巾,“......都怪咱们这个修配厂太穷,没有训练条件,要么小鹿至于走吗?” “你这个老家伙,”程幼婷把擤完鼻涕的纸巾使劲丢到简大勇身上,“怎么不多打下点家底?!哎......我也想得小鹿那个病了,这样就能忘掉他,多好。” “你要得病,也等听到小鹿的签约消息再得,咱们还没给他发祝福信息呢。”简大勇甩掉鼻涕纸,又开始F5。 简言放下水杯,智商呈碾压之势,“为什么要等,你不是有个记者朋友在博驰么,问问她不就得了?” 简大勇:“......” 程幼婷:“......” 简言无奈地看着他们,简大勇如梦初醒,一巴掌拍上电脑,调出记者朋友的电话。 当拨出键摁出那一刻,他忽然有点害怕,但说不清为什么害怕。 然而时间并没给他太多恐惧的机会,忙音响了三声之后,一个女声传过来,“大勇?” “嗯、嗯,是我,”简大勇磕磕巴巴,“那什么,我想跟你打听个事。” “什么事呀?” 简大勇:“也没、嗯,就是、那什么......” 程幼婷理解他不敢听结果的心情,因为一旦确定小鹿真的签到博驰了,那就说明...... DY车队真的散伙了,小鹿跟她们......以后真的是陌生人了。 这样的结果没人愿意面对,程幼婷也不例外。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来个痛快。 她劈手把电话夺过来,“姐,您好,我们是想问......” “想问博驰俱乐部的事?” “您怎么知道?”程幼婷愣住。 “大勇这个人,除了摩托车、儿子和修配厂,还能关心什么,”女记者温婉一笑,“博驰成立俱乐部是真的,但是在签到车手之前都不会官宣。” “哦......这样啊。”程幼婷遗憾地点点头,紧接着发现这话好像不大对劲。 “——不是,姐,您刚才说什么,博驰没签到车手?” “呲——” 回答她的不是女记者,而是车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 程幼婷神经忽然剧烈跳动。 这引擎声、这高于民用摩托无数倍的嗡鸣,她太熟悉了。 引擎是她接的,发动机是她换的,这是......陆时亦的车! 程幼婷拿手机的手微微颤抖,顾不上听女记者的话,转头看向修配厂门外。 其他人同样也意识到了,随着她一起看过去。 ——只见一道狭长的影子慢慢靠近,几秒后,昨日和她们一起奋战在赛场上的青年,踏着金红色的落日余晖,一步一步朝她们走来。 “小、小鹿,你怎么来了?” 简大勇起身,因为动作太剧烈,凳子被他带的倒在地上,摔的稀里哗啦! “我来拿我的奖杯。” 陆时亦俯身拉起凳子,随即大马金刀坐于其上,双臂环抱,撩起眼皮自上而下冷冷瞥了简大勇一眼。 “顺便听你的道歉。如果理由充分,我就给你一个做我员工的机会。” 第30章 个人赞助合约 时间倒回七小时之前。 博驰集团最高规格的会客厅内, 薄谦气定神闲地坐在陆时亦对面,观察着他的反应。 刚刚认识的时候,为了隐藏身份,薄谦随口把冯廷的职业报给了他。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薄谦能看出来, 小男生不是那种为了钱故意接近他的人。 那便没必要再继续隐瞒, 所以今天薄谦替掉了运营部经理, 亲自与他公司第一位摩托车手签约。 旁边的王律师倒是完全无法气定神闲——谁特么知道总裁为什么会亲自上阵啊啊啊?! 刚才薄总进来的时候, 他都要吓尿了好吗啊啊啊??!! 搞得他现在话也不敢说, 人也不敢抬头看,只能安静如鸡微笑的坐着装花瓶!贼难受啊! 不过他从法务部过来,是为了给被签约方解释合同的。如果来的这位车手对合同没异议,自己能看懂的话,不需要他说什么,有点眼力价,把总裁侍候好就行了。 王律师看了薄总面前的空杯一眼,十分狗腿地给起身倒了杯水, 摆在薄谦桌前。 下一秒,就见薄总将这杯水,顺势推到了对面的白发青年手边。 “......”王律师大惊失色,薄总居然主动给给人端水了! 这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待遇, 难道是让对方替他试试有没有毒? “谢谢, ”陆时亦不知道王律师内心正在疯狂发弹幕, 拿起水喝了一口, 脸上的温度降了许多。 想起来还不知道男人的名字,转向薄谦问:“您贵姓?” 薄谦觉得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失笑道:“免贵姓薄,是博驰的......” “姓薄?”薄谦话还没说完,陆时亦顾不得不礼貌,忍不住皱着眉嘀咕,“我怕不是捅了姓薄的窝吧。” 怎么追的人一个两个的都姓薄,薄姓不是赵钱孙李那种常见姓,难道他跟姓薄的杠上了? 真是好神奇。 不过这不影响今天的事,陆时亦道了声歉,自我介绍,“不好意思,打断你了。我姓陆名时亦,你们应该知道。” 薄谦心想:两人亲也亲了睡也睡了,居然还要在别人面前装作不知道彼此的名字,重新介绍一遍,小男生真是够有趣的。 既然决定陪他玩,那就玩到底。薄谦配合他,“知道,那你看一看合同?” “不用了”,陆时亦却说,“我不是来商量条款的。” 薄谦一怔:“那是......” “我是来告诉你们,这合同我不会签,另请高明吧。” 薄谦挑了挑眉梢,如果说小男生看完合同之后拒绝,说明对开出的条件不满意,他可以再商量。但看也不看就拒绝,说明小男生有其他顾虑,他有些拿捏不准对方的想法。 最近已经有不少车手托关系找到他自荐过,进博驰的好处人尽皆知,小男生会有什么顾虑? 是仍不满意博驰的配置,是觉得在公司内部谈恋爱不好? 薄谦心念电转,一直没说话。王律师看对方拒绝的过于干脆,十分不给总裁面子,张口斥道:“博驰都瞧不上,你还能找到更好的下家吗?” “不,我没有看轻贵公司的意思,”陆时亦来之前便想到博驰会有此问,“我只是......” 只是虽想不起梦里那段对话是和谁说的,但那辆惨兮兮的车他见过,就在大勇修配厂后面的小仓库里。 这世界上,应该不会再有人为了招揽他,而舍得把命都豁出去了吧。 “找到认同感”这种理由没法和对方说,见对面两人都看着自己、等自己的下文,陆时亦随便扯了个谎,“只是我不喜欢被管束,所以我不能加入贵俱乐部。谢谢你们对我的欣赏,希望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他这番话说的进退有度、有礼有节,王律师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继续帮总裁讨面子。闭上嘴,弱弱的看向薄总,等着薄总制裁这个没眼光的白毛小子。 总裁似乎并不想制裁他,甚至还笑了笑。 “好,”薄谦点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王律师凌乱的不行,总觉得今天总裁被什么玩意儿俯身了吧。 “那谢了,”陆时亦见事情谈妥,有点舍不得薄高管,但不能久留,起身道,“不耽误你们时间,我先走了,以后再会。” 说完他大踏步往外走。王律师看看他,又看看已经把合同扣在一旁的薄谦。 ......难道真的就把他放走了?他熬了一夜拟的合同就成了废纸一沓? 王律师心有不甘,想跟薄谦唠叨唠叨,把脸盘子凑过去,正巧听薄谦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一句,“一会加紧拟一份条件最宽松的赞助合同。” “......啊?”王律师有点没听懂,随即身边人再次出声:“稍等。” 这次这句话不是跟王律师说的,而是冲门口说的,陆时亦脚步一顿,“还有什么事么?” “有,”薄谦眼角带笑,语调上扬,“不知陆大车手,有没有兴趣再谈谈赞助?” . “......顺便听你的道歉。如果理由充分,我就给你一个做我员工的机会。” 时间回到正常,程幼婷耳尖地抓到了“员工”这个关键词,心急道:“小鹿,快告诉我什么情况!” 陆时亦没理他,而是继续看着简大勇。 简大勇完全没想到他会回来,脑子现在呈空白状态,心里被某些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鼻子也被那些东西堵得有些酸,他忍不住伸手揉了两下,颤着嗓子道:“小鹿,对不起。” 陆时亦表情不变,“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么。” “我不该......我不该把你找来,又叫你走。” “不对。”陆时亦语气冰冷。 “我不该对你死缠烂打,让本来无心参加比赛的你报名博驰杯。” “也不是。” 简大勇讪讪的:“那是我......” “算了,别猜了,”陆时亦打断他,“你错在空有一腔理想与热血,却没付诸实施。你错在太容易放弃,而不懂得争取。” “从02年到现在17年过去了,如果重组车队的信念够坚定,那你现在的车队早已经发展成规模,还至于和程姐她们守着一个修配厂过日子?” 简大勇搔搔后脑勺,眼皮低垂、陆时亦嗤了一身,继续说:“博驰想签我,你就把我推出去,难道你没仔细考虑过别的路?简大勇,你当时可是DY车队的负责人,你有资格和博驰谈判,用得着‘忍痛割爱’把自己车队唯一的车手让出去,然后搞背后垂泪那一套?” 简单也越听越惭愧,本来只是想哭,现在真的要哭出来了,眼眶通红。 陆时亦语气终于放缓一些:“理想不是谈出来的,冠军也不是让出来的,你能理解吗?” “对不起小鹿,我以前确实不懂。而且......而且博驰财大气粗,我怕跟他们谈判时掌握不好度。” “......你怎么这么虚呢简大勇,”闻言,陆时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有我在呢,我就是你们的底气。” . 陆时亦说完之后,简大勇臊的脸通红,眼神呆呆愣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时亦知道和此刻的他谈正事没有用,把其余三人叫道修配厂后面,扔给他们一份合同。 程幼婷眼疾手快的捞过来,大眼睛从前到后扫了一遍,失声道:“赞助合约?” “是,”陆时亦点点头,“而且是个人赞助合约,博驰将赞助我接下来一年的设备费用、训练费用、甚至生活费用,并把他们最好的跑道和分析仪器全年24小时开放给我的团队。” “那是多少钱?”程幼婷表情茫然。 陆时亦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 看清那个数字后,程幼婷不顾淑女形象的“靠”了一声,“博驰也太他妈壕了吧!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呀!” 陆时亦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博驰赞助的条件太宽泛,只需要他好好训练,并在比赛时带上博驰标志的肩章以示博驰赞助就行。不要求成绩、不需要配合博驰出席各种活动和宣传。 这跟免费帮他训练有什么区别,为爱发电? 不过这份合同同时传达出一个意思,即以后陆时亦必须以个人名义参赛,而不能以车队名义参赛。 这很好解释,说明博驰实际还是想将他收入囊中,不过以个人赞助为过渡罢了。 程幼婷咂摸了一会儿,拍了下脑壳:“哎,小鹿你说,能不能是博驰哪个高层看上你了,所以给你开出这么好的条件。” 陆时亦愣了下,博驰的高官他还真认识一个,不是人家喜欢他,而是他追着人家死缠烂打。 想到这里,联想起今天男人跟他谈赞助时认真的语气,心里不禁有些痒,陆时亦掏出手机。 lu:【今天话没说完,我还不知道你在博驰是什么岗位呢。】 薄谦今晚有聚会,现在司机正送他往会所走,感觉到震动,看了眼消息。 ......这小家伙又演上了?不问他大学老师的事,就问他在博驰是什么职位? 薄谦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愿意玩欲擒故纵的话,若即若离不就好了么,没有必要装的跟陌生人一样。 但他还能怎么办,只好跟着演:【我说我是博驰总裁,你信么。】 Lu回的很快:【不信,哪有总裁亲自和车手谈合同的。】 薄谦:“......” 薄谦揉了揉眉心,决定必须好好教训这小男生一下,把娱乐会所的定位发给对方。 Q:【过来。】 第31章 游戏 还没等谈好薪资, 新老板跑了。 程幼婷咬着手绢哭唧唧, 非常想跟大帅哥抱着诉诉离情什么的, 但是没什么卵用, 大帅哥已经在去会所的路上。 薄谦发的这家会所在市中心, 集餐饮休闲娱乐为一体。现在正是晚饭时间,门口泊车小弟站成一排等着客人。 陆时亦把钥匙和五百块钱丢给泊车小弟, 在大厅给薄谦发微信:【我到了。】 几乎是立刻,薄谦的语音就拨了过来:“你在哪呢?” “先生,”这时引导的服务员看到了陆时亦,上前询问, “您是自己还是找人?” 陆时亦指指手机, “找人, 我自己上去就行。” 服务员欠欠身子离开,陆时亦转向话筒道:“哪个包间?” 没回应。他又“喂”了两声,依然没回应。 把手机拿下来一看,【通话时长00:04】, 对方已经挂断了。 有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键子, 陆时亦拨回去。欢快的旋律不停响, 这回倒好, 接都不接。 一直等到自动挂断仍没有任何回音,现在他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点, 人家叫他他就跑过来, 连干什么都没问, 有可能只是客气的邀请他一下呢。 你不理老子, 老子还不管你了呢。陆时亦收起手机,冷哼一声抬腿往外走。 快走到旋转门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干什么去。” 这声音白天刚听过,一次是把他压在墙上,一次是坐在会客厅对面,陆时亦崩着脸回身。 薄谦正站在大堂电梯口处,左手抓着西服,衬衫领口微微散开,笑里带着点无奈,冲他招了下手,“陆同学,过来。” ......原来刚才对方不接语音,是正在下来接他的电梯里。陆时亦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搓了搓,随即恢复酷酷的表情,和薄谦一起进了电梯。 “性子这么急,”他们的包间在顶层,薄谦前面带路,“两分钟都等不得?” “不是,”陆时亦跟在后面,硬着头皮撒谎,“我有东西落在车上了。” “什么东西?我让服务生给你取。” “不打紧,”走到包房门外,陆时亦圆不上谎了,催他,“进去吧。” 薄谦哪里听不出他在找借口,这小家伙撒谎的时候睫毛不停颤,一看就心虚的厉害。只不过是顺着他说,逗他开心罢了。 薄谦“嗯”了一声,示意服务员开门,谎言差点被拆穿的陆时亦心急的不行,赶紧蹭着薄谦的衣服进去。 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包间内,一大桌子十多个人,二十多只眼睛,扭着头齐刷刷地看着他,目光里全是好奇! 陆时亦被他们瞅的头皮有点麻,薄谦后脚进来,见到这情景面露不悦,“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饭。” 靠门的长脸男“啧”了一声,“看都不让看,瞧把谦哥稀罕的。” “可不,”一个平头男配合他,“谦哥你第一次带人出来,还自己亲自下去接,这么高规格的待遇,我们好奇嘛!” 听到他们的话,陆时亦热意蔓延到脸上。薄谦看了他一眼,给了长脸男和平头男一个警告的眼神:“闭嘴。” “嘿,谦哥生气了,”平头男举起双手,“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看,你自己藏起来慢慢看吧。” 陆时亦脸更热,薄谦忽然有点后悔把他叫来了。 今天这帮家伙大多数都是富二代,手里有钱什么都玩,嘴里也什么都说,荤素不忌。 小男生脸皮那么薄,薄谦还真有点怕这帮人把小男生说毛了。 不过还好他在这里,看他的面子应该不会叨叨的太过分,顶多拿他们两个的事调侃一下罢了。 薄谦又冷眼扫了桌子一圈,搞得好几个正在女伴身上上下其手的男人都把手放下来了。他这才满意,坐回自己的主位。 主位旁边空着一个位置,脚指头猜也知道是给谁留的。薄谦冲陆时亦扬扬下巴,“过来坐。” “嚯,”长脸男嘴贱不能停,“谦哥,你可没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过话。” 陆时亦心想,这不就是普通说话的语气么?难道这位姓薄名谦的人,和长脸男语气很差? 还有,姓薄名谦......这名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还不过来?” 来自主位的声音拉回了陆时亦的思绪,他绕半圈坐到薄谦旁边。服务生敲门进来加了一副餐具,薄谦率先接过来,组装好筷子之后才又放到他前面的桌布上。 这回不止长脸男和平头男,整桌子的人都开始震惊脸.jpg。陆时亦往薄谦那边靠靠,低声道:“我自己可以。” 薄谦没理他,让服务生加了几份菜。 平时桌子上这些人跟谁都能玩得来,但薄谦带来的人终究不一样。而且大家看这小白毛不像好相处的样子,不敢放开了调侃,气氛比之前冷了不少。 作为活跃气氛主担当的长脸男一看这样不成,提议道:“光吃喝没意思,要不咱们玩个游戏吧......哎,兄弟,你怎么称呼?” “陆时亦。” “那我叫你时亦可以吗?”长脸男问。 “可——” “不行,”薄谦打断陆时亦,“叫全名。” “......”长脸男一脸幽怨,已经麻木到连槽都懒得吐了,转向陆时亦,“你边吃边玩,ok不?” 陆时亦点点头,大家便开始讨论玩什么游戏。真心话大冒险之类的太老土,转盘又不够刺激,最后决定玩国王游戏。 这游戏陆时亦在酒吧见过,把不同数字的牌和King牌混在一起,参与者随机抽取,抽到King牌的玩家即为国王。 国王有权利选择任意两个数字的牌,做指定事件。比如说,可以指定5和8一起喝杯酒,或者裸奔之类的,尺度无上限,全取决于拿到King牌的玩家猥不猥琐。 在陆时亦过来之前,他们已经吃的半饱了。提到国王游戏便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催着服务生拿扑克。 红桃1到K,加上King一共是十四张牌,陆时亦过来之后正好是十四个人,平头男欢呼一声,把多余的牌扔出去,十分炫技的将牌打乱,大家一一抽取。 第一轮一个女生拿到国王,指定2坐在Q身上做三十个俯卧撑,拿到Q牌的男生做的上气不接下气。 第二轮国王兑了两杯又有酱油醋又有芥末的足料酒,要求点到的两人干杯,那两人喝的直流眼泪。 陆时亦边吃边看,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每次抽到的数字都和他相距甚远。 然而第三轮,国王嘿嘿一笑:“6和8,喝个交杯酒吧。” 陆时亦看了眼自己的牌,操......是8。 更让人头疼的是,6已经亮牌了,居然是个女生!他不由有些犹豫,如果是男生都能闭着眼睛干了,女生的话...... “8呢?难道看到6是萌萌,笑的说不出话了?” 见8迟迟不亮牌,国王拍着桌子不停催。那个叫萌萌的女孩长得确实很好看,陆时亦皱了皱眉,“我是8。” “......”包间静了半分钟。 “内什么......”国王没想到中招的是谦哥的人,稍显为难,“要么时亦,你呼叫骑士?” 陆时亦没听明白,“什么是‘呼叫骑士’?” “就是如果你找人替你喝五杯酒,这个任务就可以不用完成了。” 五杯? 陆时亦瞄了眼杯子,是那种比较深的玻璃杯,这五杯啤酒下肚,酒量差的就可以直接撂倒了。 和女生交杯就交杯吧,反正也是玩游戏,算不得真。陆时亦做了几秒心理斗争,端着酒杯准备起身—— 随即便被一只手压了回去。薄谦二话不说,夺过陆时亦的杯,倒一杯喝一杯,中间没有任何停顿,连着干了五杯!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太快,在坐的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一直到薄谦把杯交还给陆时亦,长脸男才后知后觉地带头啪啪啪鼓掌:“谦哥太帅了,男友力Max,牛逼!” 薄谦很少跟他们认真玩,大家都觉得新奇,也跟着稀里哗啦鼓起掌,又笑又闹,屋内一时间热闹的不行。 陆时亦没心思鼓掌,被“男友力”三个字弄的有些不自在,冲薄谦道:“其实你......” 周围太吵了,薄谦没听到,身子向他这边倾斜,“你说什么?” “我说,”陆时亦也配合地将头凑过去,“其实你不用帮我喝酒的......” “你想跟她喝交杯酒?” 陆时亦愣了下,“不想。” 薄谦又凑近了些,“你想找别的骑士?” “我不认识别人。” “那就是了,”薄谦轻笑一声,“这屋子里,你只有我一个骑士。” 为了听清楚彼此说话,两人靠的极近。薄谦声音又轻又低,这句话入耳的刹那,陆时亦心脏某根弦跟被拨了一下似的。 “砰砰——砰砰——”完全不受控制了! 陆时亦迅速拍了下心口,“唰”地坐回原位。薄谦身边瞬间空出来一大块,疑惑地看向身侧。 “好了好了,咱们继续玩吧!”这时有人张罗着重新洗牌,薄谦便收回目光,也回到自己的位置。 陆时亦见对方没发现异常,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轮没陆时亦什么事,倒是薄谦被cue到一次,要求是跟另一位女士用嘴撕纸巾。 都没用薄谦开口,小鹿同学非常自觉地站起来,咕咚咕咚干了一瓶! 该女士竖着拇指啧啧惊叹:“你这是多不想让我和谦哥撕纸巾啊?!” 小鹿同学擦干净嘴淡然落座,深藏功与名。 下一轮,很可惜的,King牌被整个屋子里最没下限的平头男抽到了。 “卧槽,终于轮到老子了!可憋死我了!”等了一晚上的平头男捶胸顿足,“老子要找人亲嘴,往死了亲,亲十秒以上的那种!” 众人或多或少都喝了点酒,正在兴头上,听到这个主意,兴奋地拍着桌子嚷嚷:“我同意!亲!快选号!” “那就......”平头男小眼睛转了几圈,“A和9吧。让我来看看这两位幸运的小宝贝是谁?!” 陆时亦:“......” 陆时亦身子往后一靠,对自己的手气很是佩服,“.....我是A。” “啊?”平头男呆了半晌,有点泄气,“时亦啊,怎么是你?那这轮又要以谦哥喝酒结束了。” “是啊,跟情侣玩就是这样,没劲!” “下回都不许带对象啊......行了,那个是谁,把牌扔牌堆里吧。” “赶紧的赶紧的!开下把!” 似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等着看“亲十秒嘴”热闹的吃瓜群众顿时群情愤愤,把牌一一扔进牌堆。 陆时亦也跟着扔了牌,随即有些内疚地看向薄谦,等对方替他喝酒,并决定一会出去之后,一定要给对方买一大堆解酒药。 然而,等了一小会儿,薄谦却没有扔牌的意思,还神色莫名的笑了笑。 “亲十秒啊......”薄谦轻轻将牌掀了过来,“你们不用失望,我就是9。” 第32章 初吻又没了 平头男先是发了会儿呆, 才猛地一拍脑门:“原来9是谦哥啊, 那十秒太不够了,来一分钟的吧!” “......”陆时亦表面平静, 内心其实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听到平头男将时间加到了一分钟,霎时涌上一股想把平头男的嘴用叉子叉起来的冲动! 要知道他和薄谦昨天周二才见第一面, 周三才加联系方式,昨天才算正式打过招呼! 他们怎么可以接吻......他们、他们才认识三天啊! 而且......而且陆时亦二十一年来, 从没和人接过吻,这是他的初吻! 虽然不可否认,他对薄谦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点好感,但刚认识三天就接吻, 也太那什么了点吧! “想什么呢?” 陆时亦还在思考该怎么拒绝,突然被耳边的话打断。转头看去,不知何时,薄谦已经挪到了他身旁。 成熟男性独有的嗓音又低又磁, 陆时亦心猛地跳了一下。随即薄谦又问:“不敢亲?” 薄谦亮出牌以后, 满桌子吃瓜群众都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他们。平头男道:“要是不愿意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亲嘴,让骑士喝十杯酒也行。” “是哒,”萌萌跟着解释, “因为游戏双方就是你们, 惩罚要加倍哒。” 十杯酒...... 这会所的杯子比一般杯子深, 估摸着是专门为了坑这帮有钱人, 让他们多开酒准备的。陆时亦刚才喝过五杯, 现在思维都有些慢了。 如果十杯下去的话,后果肯定不堪设想。而且薄谦刚刚已经为他喝过五杯了...... 陆时亦看着薄谦面前的酒瓶,伸手搓了把刘海。薄谦似是发现了他的焦躁,低声说:“我喝酒吧。” “可......” “没关系的。” 薄谦以眼神打断他,直接倒满第一杯! 酒花上下翻涌,薄谦二话没说,抓起杯子送到嘴边。陆时亦看着他耸动的喉结,烦躁感更强烈了。 操,亲就亲吧,初吻嘛,早晚会有没的一天。 他发狠似的舔了下犬齿,猛地起身,夺下薄谦手里的酒杯—— 倾身吻了上去!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薄谦还没来得及咽下口中的酒液。带着辛辣与酸涩的液体便顺着两人相贴的唇,缓缓渗入了陆时亦口中! 陆时亦没接过吻,贴上去之后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操作。又灌了一嘴对方的酒,全身血液霎时全冲到脸上,眼角一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倒计时十秒——”平头男嗷嗷叫着读秒,“十、九、八......” 薄谦左手扣住了陆时亦的后脑。 “七、六、五......” 薄谦右手捏住了陆时亦的下巴。 “四、三、二......” 右手轻轻一捏,闭着眼睛的人便不得不张开双丨唇。 “二、二、二......” 陆时亦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个样子,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会伸进来吗? 以及,平头男这个“二”怎么就过不去了呐??? 越想脸越烧的厉害。距离极近的薄谦便亲眼见证了他脸色由白到粉到红的过程,甚至还看到他因为被酒呛到,眼角那一小片湿湿的痕迹。 平头男还在“二、二、二”个不停,“二”了十好几秒。 薄谦心里叹了口气,离开陆时亦的唇。扣着后脑的左手往前一带,青年的头就被他按到了自己肩膀上。 “别二了,”薄谦转向平头男,“没学过数学么。” 平头男一愣,我的谦哥,我这不是帮你助攻呢吗??? “他脸皮薄,”薄谦冷冷瞥了平头男一眼,“停了吧。” . 不知被按了多久,陆时亦听薄谦轻声问:“好点了么?” “嗯。” “我马上带你回去。” 陆时亦又“嗯”了一声。 薄谦见他声音平静许多,松开了手。陆时亦抬起头才发现,那帮人已经到包间里边的娱乐区,该打台球的打台球,该打麻将的打麻将,玩的不亦乐乎。 “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薄谦起身去了隔间。身边的温度不在,陆时亦神志渐渐恢复,回忆起刚才发生了啥。 刚才,他跟一见钟情的男人,接了个二十多秒的、带着酒味的初吻,还被人家发现自己脸红又腿软,仿佛一只纯情的小学鸡。 这辈子的人,恐怕都在这一晚上丢完了。 陆时亦懊恼的不行,好在薄谦及时把他的大红脸藏了起来,要么现在他可能已经羞愤欲死,以后再也不来薄谦的局。 他快步走到卫生间,冲了一把脸。抬头时看到自己额头被压的红了一块,嘴角漫出一丝笑意。 随即笑意收了回去,薄谦抱臂站在他身后,说:“可以走了。” 陆时亦胡乱扯了张擦手的纸将脸擦干,王君已经把车开了出来。估计是为了照顾他面子,回去的路上薄谦什么都没说,也没提在会所的事。 只在他下车时,扔给他一罐牛奶。 陆时亦觉得这情节有些熟悉,好像发生过似的,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发生的。 也许是错觉吧,他和薄谦道了句谢。 “就这些?”薄谦斜睨着他,“不说点别的?” “啊?”陆时亦不太理解他的意思,“那......晚安?” “嗯,”薄谦挑挑眉,“晚安。” 这句“晚安”发生了非常大的作用,夜里陆时亦真的睡的挺“安”的,早上起来精神抖擞,拎着书去学校上课。 周五的课程安排非常不友好,上下午都是连续的大课。可他不能不去,四天没出现在教室,再不露个面,怕是要又要被人在背后讽刺搞特殊。 他把书打开,又把手机备忘录打开,想了想,手指轻触屏幕: 1.我有车队,员工共四人,薪资分配如下: 程幼婷、简言:有比赛时月20000,没比赛时月8000。 周旸:有比赛时月30000, 打到这里,他随即删掉。 以周旸的性格看来,这么明显的给钱方式无异于另一种羞辱。 于是他把周旸的名字也调到上一栏里,继续添加下一栏。 简大勇:有比赛时月1000,没比赛时不给钱。 2.薄老师是渣男,必须送他去火葬场。如果这周的我没时间,请下周的我务必做到这点,找薄老师的方式详见花店订单。 3. ......嘶,这个3得怎么写呢? 从本周一开始,对于他来说,收获最大的不是奖杯也不是团队,而是薄谦。 要怎么写,才能让自己下周失忆后,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不表现的太过生疏? 陆时亦无意识地舔舔下唇,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动手: 3.和薄老师不同,认识的另一位姓薄的高管不是渣男,微信名叫Q,你们已经接过吻了。 你第一次见到他就有心跳加速的感觉,你应该......是有些喜欢他的。 你用很流氓的方式得到了他的联系方式(黑历史,忘了就忘了吧),必须对他负责任。薄高管的长相很好辨认,你见到的所有人里,最好看的就是他。 写完这些,陆时亦左看看、右看看,快速点下保存,然后做贼似的关了备忘录。 在手机上写他对另一个人一见钟情什么的,实在是太丢脸了。 他接着佯装玩手机,以掩饰几秒前做的事。打开微信,正好进来两条信息。 师姐:【陆帅,明天下午两点过来】 师姐:【对了,我是刘主任的师姐,你的心理医生。不用犹豫,咱们上次的治疗很成功】 陆时亦本来不知道这位是谁,对方自报家门后仍有些疑惑。往上翻了几条聊天记录,见自己跟师姐的交流很自然,才回了一个[ok]的表情。 . 一天课过去,陆时亦脑仁生疼。 前几周的内容一点记不得,所以现在根本跟不上老师的进度。 到后来他就放弃了,跟Z聊天解闷,顺便告诉Z薄老师对他来说已成过眼云烟,最近他认识一位高管,人是他的菜。 Z:【为什么我从你的语气里听出了浓浓的炫耀意味?】 Z:【你是在跟我这只单身狗秀恩爱吗?】 Lu:【不是,如果你不喜欢听的话下次我不说了。】 Z:【哈哈,说吧,你找到喜欢的人,我替你开心还来不及呢】 下课以后陆时亦不饿,不想吃饭,去大勇修配厂跟几人说了薪资。程幼婷她们是开心的,简大勇听到自己的一千块后没有任何异议。 陆时亦暗暗观察周旸的表情,他脸色看起来很古怪,不过没有被侮辱了的那种愤怒感,看起来决策算是成功。 除此之外,还有奖金问题未解决,陆时亦清清嗓子,“前天博驰杯的三十万奖金,我决定重新进行分配。我自己拿十五万和简大勇的十万额外奖励,剩下的十五万平均分成三份,简大勇简言父子为一份。” “不行!”他话音刚落,简大勇立刻反驳,“小鹿,三十万我们都同意全部给你!” “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陆时亦道,“怎么分配我说了算。” 简大勇吃瘪:“......” 周旸终于说出了跟陆时亦的第一句话:“博、博驰杯的比赛我没出力,不该拿奖金。” “别啰嗦了,这也算是我这个老板给你们的见面礼,”陆时亦朝周旸点了点头,“以后还有许多需要你的地方。” 简大勇他们本来还想争论,听到这番话后似是明白了些什么——陆时亦想帮周旸,怕单独给钱会让周旸难堪,于是平均分配奖金,每份拿到手都是五万。 五万这个数字不算多,解燃眉之急却是够够的。而且陆时亦拿了修配厂的十万额外奖励,是五万的一倍,表面上看起来并不亏,周旸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于是他们都冲陆时亦感激地笑笑,没再说话。 明天正好没课,陆时亦通知他们九点到博驰训练场熟悉场地,四人点头应下。剩下就没什么可交代的了,他把奖金钱转完离开。 往家走的时候,总感觉今天一天缺了点什么。 ——他一直没和薄高管说话。 不说话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他白天只要看到对方头像,就容易不受控制地想起昨天的吻,现在终于好了点。 二是他对人家有想法是真的,昨天的吻也是真的,他不想继续这么暧昧下去。 对方是否因为游戏亲他,他不管,可他必须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要追薄高管。 陆时亦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 Lu:【晚上有事么?要不要一起吃饭[菜刀]】 【Lu撤回了一条消息】 第33章 我愿意 陆时亦郁闷的不行。 他一直觉得自己说话无趣, 大部分时间公事公办,根本不像个二十岁出头的男生。所以刚才给薄谦发信息的时候, 特意戳到表情界面里, 想在后面加上[西瓜]那个看着很活泼很有食欲的红色表情。 结果不小心点到了前面的[菜刀],又不小心顺手发出去了。 只能祈祷对方没看到吧,毕竟他撤回的够快。陆时亦上了车,插上钥匙,纠结地想要不要再发一条邀约信息。 而令陆时亦失望的是, 薄谦不仅看到了这条信息, 还看的清清楚楚。 冯廷百无聊赖地趴在他办公桌对面,“爸爸,还要多久能看完合作协议啊?” “不愿意等就走。”薄谦心不在焉。 “我才不走呢, 约你一次太不容易了!而且昨天你们出去玩竟然不叫我!”冯廷哭唧唧道, “萌萌还跟我说你带人过去了,爸爸,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有新欢了?” 薄谦掐着眉心, 被他烦的想骂人。 “爸爸,”冯廷十分没有眼力价, “你昨天带去的是谁?我见过吗?处没处上?走到哪一步了?你已经放下上周渣你那小男生了?” 薄谦冷冷地瞥了冯廷一眼,“你没见过。” “我没见过的......那能是谁,你认识的我差不多都认识啊。” 薄谦:“就是渣过我的小男生。” “!!!”冯廷一个激灵, 差点没从桌子上翻下去, “谦哥, 你这么......宽宏大量的吗?” 薄谦品了品这句话, 发现自己对小男生的容忍度确实有些突破底线。 “我误会他了,”薄谦无奈道,“他不是渣,而是比较喜欢玩情趣。” “哪种玩情趣法?” 薄谦皱了皱眉,“就是......装成陌生人,不认识我,然后重新搭讪。” “啊?”冯廷听的一头雾水,“听着好像是挺有意思的,等我和婷婷没激情了也可以试试......不是、不对谦哥啊,我纵横花丛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玩法啊?” 薄谦眉头皱的更深,他没玩过什么情趣,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法。而且他总觉得......小男生玩的特别自然,就和真的不认识他一样。 但又不像单纯陌生人那样生疏,有种奇妙的矛盾感。 这两天薄谦时常因为这种矛盾感迷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他摇摇头,没管冯廷,对着微信界面说了两句话。 冯廷看着他的动作,嘴叭叭的根本停不下来,“谦哥,这就是你那小男生?” 薄谦“嗯”了一声,“找我吃饭。” “嚯,昨晚刚见过亲过,今天又找你,挺粘人的啊.......” 冯廷说到这儿,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谦哥,你不会要弃我而去吧?” “你猜对了,”薄谦合上电脑,“下次再约。” “......谦哥,我可等你半小时了!爸爸!爸爸!” . 【Q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这......应该是询问他为什么撤回的吧。 陆时亦看了两秒,点开语音。 “什么意思,不和你吃饭你就杀了我?” 这时又进来一条语音,上一条刚播完的情况下,这条直接连续播放了。 “这么凶啊陆同学......好吧,保命要紧,地址给我。” 得,第一次单独约会就是他用菜刀吓唬来的,这回流氓的行为坐实了。 抢人家吸过的烟、强迫人家加自己微信、威胁人家出来吃饭,好像不小心进入了某个强取豪夺剧本,处处散发着“不从了我没你好果子吃”的欺男霸女人渣味儿。 陆时亦想替自己拉回点形象分,手指在屏幕上转了转,挣扎几次过后还是放弃了,把餐厅地址发给对方。 四十分钟后,欺男霸女的Lu如愿在一家西餐厅见到了被菜刀威胁来的Q。 餐厅人不多,每张桌子之间有隔断隔开。桌面上的水晶花瓶中插着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银质镂空烛台渗出来的光打在玫瑰上,更显旖丨旎。 陆时亦没想到自己随手一选,就选到个烛光晚餐,硬着头皮帮薄谦拉出座椅,“坐。” 薄谦睨了他一眼,“怎么跟上刑场似的,我又没怪你给我发菜刀。” 陆时亦:“......”回去以后又可以在备忘录上加一笔了。 在等头盘上来的期间,陆时亦思考着该怎么和对方表达自己的意图,才能显得不那么流氓。薄谦看着他晃来晃去的黑眼珠,笑了一声,“昨天的事你别介意。” 陆时亦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昨天玩游戏接吻的事。 他是主动亲上去的那一方,要介意的话也应该是薄谦介意才对,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被冒犯到或者怎样。 可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他心里稍稍有些不舒服——对于薄谦来说,那就只是个游戏么? “没关系,我不介意,游戏而已,”陆时亦抿了口水,“你也......不介意吧?” 薄谦拄着下巴,“我介意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比我小十多岁的男生亲了,有点没面子呢。” 陆时亦听到前面的“介意”两字,心里舒坦好多,听到后面,表情只剩下一言难尽了。 他介意的居然是这个? “你要觉得没面子,下次我让你在他们面前亲回来好了。”陆时亦边戳服务生送上来的虾边说。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话不对劲,有索吻嫌疑。 可薄谦很快便笑眯眯地应了,“好啊。” 陆时亦噎了一下,直接把虾戳出来一个大洞! 后面吃饭时,他脑子里总是不停的想,“下次亲回来”是种什么样的情景。 想的心慌意乱,连吃了什么、吃没吃都记不得。薄谦跟他说话,他也是驴唇不对马嘴的对付回去。 最终因为他那脱缰野马一般的思绪,这顿饭以草草结束告终。两人都没喝酒,不需要找代驾。出了餐厅大门,陆时亦问薄谦:“你回家吗?” 薄谦看了眼时间,“刚九点,吃完饭就回去太罪恶了,在附近走走吧。” 陆时亦也还有话没说完,带头往旁边巷子里扎,以行动表达自己的意见。 北方的夜生活不如南方丰富,九点多大街上还有人,但小巷子里只能零星看到几只出来觅食的小野猫。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陆时亦半垂着头,边看薄谦的影子,边试探着说:“薄......经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问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诅咒你的意思,”陆时亦道,“你未来的另一半,生病了怎么办?” 往餐厅走的路上,陆时亦想过,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他现在得了这种奇怪的失忆症,没追上薄高管还好。一旦追上了,两人在一起了,有很大可能会给对方造成困扰。 虽然从病例上能看出来,他的周失忆症可以被治愈。但在治愈之前,他犯病的时候会不会伤害到对方都不好说。 “生病?”薄谦不以为意,“我给他找最合适的医生、最好的医院。” “......那如果是很奇怪的病呢?” 刹那间,陆时亦差点想把自己这种非医生能解决的病说出来了,话在嘴边兜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难以启齿。 薄谦:“比如?” “比如一些......心理疾病,抑郁症、狂躁症什么的,”陆时亦绞尽脑汁想例子,“或者其他非医疗所能及的疾病,你会怎么办?” 薄谦抿紧嘴唇,沉默不言。 陆时亦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问这个? 古往今来,别说还没谈上恋爱,就算已经结婚、有小孩了,妻子或丈夫生病,另一方离婚就跑的事例也数不胜数。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尚且各自飞,凭什么要求恋人带着伤痛继续往下走? 他踢开一颗挡路的小石子,懊恼道:“我瞎说的,你不用回答。” 却听薄谦终于开口,“我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在想一句话。” “什么话?” “结婚时牧师念的誓词,”薄谦按了下太阳穴,“好久没参加婚礼,记不大清了。” 这个好解决,陆时亦虽然不知道他问结婚誓词的目的是什么,仍拿出手机,找度娘搜了一发。 搜索结果出来的很快,陆时亦低头端着手机念: “这位新郎,无论贫富贵贱,不论贫穷与疾病,不论困难与挫折,你都愿意陪在他身旁,爱......” “——我愿意。” 他还没念完,薄谦直接回答道:“我愿意。” “既然我选择某人成为我的另一半,那我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放弃他——任何。” 心神巨震,陆时亦猛地怔在原地。 薄谦也随之停住脚步,侧头看向身旁的青年。 都说月下看美人,小家伙皮肤白,在月光下更显出几分近乎透明的质感,脖颈的弧线和瘦削的锁骨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薄谦心思一动,转过身,同时也将他扳向自己,“所以不要瞎想了,按照你的计划做下去。以及——” 薄谦说到这里顿了顿,陆时亦不由抬起下巴望向他,眼神迷茫。 “以及我收回刚才在餐厅里说的话。我后悔了,不想等下回了。” 薄谦微微俯身,在他不停颤抖的睫毛上,印上了一个吻。 第34章 出来 男人带着温度的唇落在陆时亦左眼, 一触即逝,随即转到右眼,轻轻贴了一下。 陆时亦被他轻柔的动作弄得心都要化了, 闭眼等着接下来的动作。 吃饭的时候,他说下次让薄谦在众人面前亲回来,刚才薄谦说他后悔了。 ......现在就要吻回来。 陆时亦心底计算着昨天亲的时间, 肯定在十秒以上, 二十秒可能都打不住。 ......天啊!二十多秒的吻,该怎么换气?!他没接过吻没经验, 如果憋着不换气的话会不会窒息? 会对对方有影响吗? 陆时亦越想心里越没底,早知道百度誓词时顺便百度一下接吻方法好了! 而且、而且他要是吻的不够好,一点技巧都不用,对方会不会不舒服呀? 他忐忑的不行,边左想一下、右想一下边等,等了一分钟却没等到下文,忍不住睁开眼睛。 薄谦已经直起身子, 正环着双臂看他, 嘴角紧紧绷着。 ???他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大半夜的,”陆时亦有点尴尬,赶紧转身, 伸手想抹眼睛, 在半空顿了片刻又放下去, “你笑什么笑!” 薄谦无辜的很, “谁规定的晚上不能笑?” 陆时亦:“......” 妈的, 他闭嘴不说话了行吧。 这条巷子不长,晚风徐来,走到头又走回来,也没能吹熄陆时亦眼皮上的温度。 他们今天都是开车过来的,不存在谁送谁一说。在停车场分开的前一刻,薄谦终于把笑完全憋回去了,问:“陆大冠军,不知道我有没有幸坐一次你的摩托车?” 陆时亦心里正乱着,脱口而出:“我摩托车从来不载人。” “......嗯,”薄谦愣了下,“好的。你上车吧,晚安。” 陆时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另一个念头压了回去,挥挥手走了。 . 翌日周六,外面下起了蒙蒙的春雨。 陆时亦按照约定时间到达博驰摩托车训练场,管理员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见他走近,远远抛过来一把钥匙,笑道:“大冠军,过来为木克托做准备?” 陆时亦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木克托”是什么。 木克托拉力赛,摩协主办的大型拉力赛事之一。经过十几年的运营,现已成为华国含金量仅次于CSBK(华国超级摩托车锦标赛)、CRRC(华国公路摩托车锦标赛)的赛事。 华国摩协原则上不接受运动员以个人名义进行注册参赛,但木克托拉力赛可以无须认证车手资质和考训,直接报名参赛。 更主要的是,若能进入木克托拉力赛前二十,即有资格参加CRRC。而若在CRRC中闯进积分前二十,又可以直接晋级CSBK。 综上所述,木克托拉力赛是进入CSBK的跳板。因此一年一度的木克托常常会聚集非常多的新锐车手,以及一直没出头的老车手,盛况空前。 陆时亦笑着说了句“谢谢”,正巧这时简大勇他们来了,陆时亦便打开训练场的门,带着四人进去。 等看清训练场的全貌时,程幼婷很没出息地“哇”了一声。 “这也......太新太大了吧!”程幼婷踮着脚尖看看赛道,迫不及待地催促道,“走走走,快去改装中心和指挥中心看一眼!” 顾名思义,改装中心是为车手赛前改装车辆准备的;指挥中心则是教练组和数据分析师观察赛况,结合数据指挥车手、布置战术的地方。 程幼婷看了眼路线图,推着陆时亦往改装中心走。离的远远地,几人便在一排改装间中,瞧见了大大的“LU SHIYI”字样。 “小鹿......”程幼婷越接近目的地越迷惑,“博驰怎么好像......把最大的改装间给你了?” 陆时亦并不是博驰的签约车手,顶多算半个自己人,按理来说给个差不多的改装间,意思意思就成。 “估计现在没签到车手,先给我用用吧。”陆时亦猜测道。 “不,”他话音刚落,改装中心的工作人员朝他挥挥手,“以后这间就是你专用的一号改装间,不会改的!” 陆时亦:“......” 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 等进了改装间内之后,程幼婷“哇”都“哇”不出来了,眼睛仿佛两只三万瓦大灯泡,喃喃道:“居然这么全......有这个、这个也有......天啦这个要六十多万,关键是拿着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小鹿......我感觉我找到宝藏了!” 陆时亦不置可否,这些玩意他也买得起。不过看到她满意,就清楚博驰没有食言,确实把最好的训练条件给了他。 当初和博驰签合同的时候,他有些不相信那些条款,今天亲眼见到,心里那块大石头算是落地了,又开始猜测博驰到底为啥对他这么好。 看完后台,最主要的是上赛道跑两圈找找感觉。今天下午陆时亦要去师姐那边,准备把车丢给程幼婷改装,和新车磨合的任务只能留到明天。 博驰这座训练场去年年底竣工,今年三月开始运营,距今一个多月两个月,一直未对外开放。 除了测试的车辆,陆时亦是第一位开上这个赛道的车手。 几圈开下来,酣畅淋漓,只有一个字:爽。 改装中心的工作人员在旁边看的更爽,抢了程幼婷的活,给他递瓶水,“冠军,拿下木克托应该稳了吧?” “别叫冠军,叫我小鹿就行,”陆时亦摘掉头盔,“木克托我没报名。” “怎么还没报?”工作人员急了,“快着点啊,明天报名通道就关了!” 陆时亦边喝水边看了简大勇一眼,很显然这家伙非常意动,但不愿意再逼他参加比赛,一直憋着没说。 “谢谢提醒,我有事,先走了,”车钥匙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到程幼婷手中,陆时亦道,“程儿姐,你帮我收拾一下车。” 程幼婷比了个“ok”的手势,“按照你的优势来?” “不,”陆时亦摇摇头,“按照木克托的地形来。” . 听到他的话,简大勇等人愣了片刻,随即欢呼成一片! 工作人员搞不懂改个车为啥能兴奋成这样。他完全不知道,从不参加比赛、到被催着参加比赛、再到主动提出要参加比赛,这个改变到底有多艰难! 其实陆时亦这次倒不怎么抗拒,一是他没参加过拉力赛,想过去玩玩。 二是博驰给他提供了这么优越的条件,在合同期间,如果不带着博驰的商标出去逛几圈,面子上过不去。 而且自从周三拿到博驰杯的冠军后......他对荣誉什么的,好像没那么恐惧了。 反正陆正原不关注这些,就算木克托会有实况转播和赛后报道,陆正原应该也不会看。 陆时亦把车交代给程幼婷,把报名交代给简大勇。木克拖拉力赛赛程长达五小时,如何分配体力以及换胎策略需要简言和周旸商量着完成。 这些工作越快做完越好,能多给车手留出和改装车磨合的时间。 所以还没等陆时亦走出大门,四人就已经跑回自己工作岗位,开始进行新团队成立后的第一次大赛前准备! 陆时亦回头看了干劲十足的他们一眼,低头笑了笑。 . 然而等第二次治疗结束,他就笑不出来了。 相较于上次,这次的治疗不是没有进展,进入情境比上次更快,只是...... 只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仍旧被刺痛激出情景,无法继续回忆。 这次平复的也比上次快,疼痛多经历几次,脑子虽记不住,身体却已经习惯了。他咬牙忍着,冷汗涔涔,师姐看的揪心的不行。 “陆帅,”师姐试图缓和他的情绪,安慰道,“这次比上次有进步,别急。” 陆时亦不记得上次治疗的情况,点了点头。 “下次也周六过来吧,频繁进行催眠、刺激神经对身体不好,下周四或者周五我会提醒你。” “好,谢谢师姐,我先走了。”陆时亦礼貌道别。 师姐的心理诊所在一片民宅之中,临近五月,天越来越长,小贩们出摊出的越来越齐全。 老式小区门口已经支起不少串串和烤肉摊子。陆时亦中午急着走,没吃博驰为他准备的营养餐。经历过一次接近虚脱的治疗,肚皮饿的凹了进去。 他不着急回家,随便找个人少的串串摊坐下。叫老板上的单人辣锅,要了些串串。 老板看着菜单,砸了砸嘴,“小伙子,都是辣的,能受得住吗?” 陆时亦:“能。” 不久热气腾腾的串串上来,他先吃了几串垫肚子,顺手把“下周六过来治疗”记进备忘录。 他没有依赖别人提醒的习惯,这是第四条备忘。记完之后,他目光落在第三条上。 那是关于薄高管的备忘。 他手点下去,到一半拿起来,点下去,又到一半拿起来。 如此重复几次,他叹了口气,手在上面悬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皱着眉,将手机扔回口袋。 于此同时,薄“高管”也在折腾手机。 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小男生上周跟他联系的很勤,这周频率骤降。尤其是今天,一整天都毫无动静。 难道昨天没吻到最后,不高兴了? 现在两人还没确定关系,接吻总觉得不够正式。他本意是想给小家伙一个名分,再堂堂正正地索取。 而不是逗他,或故意不如他愿。 电脑上还在进行视频会议,薄谦按灭手机,压下心思,静静听海外大区经理汇报。 大区经理见他脸色不虞,汇报的声音越来越小。一个半小时后,手机响了两声,大区经理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 Lu:【我在博驰大厦楼下。】 薄谦没回复,用五分钟结束会议,套上外套下电梯。走到大厅,才拨语音问对方:“你怎么来了?” 说完,薄谦正好透过玻璃旋转门,看到了骑在车上、单腿撑地的小男生。 他穿着黑色夹克、黑色裤子黑色鞋,勾勒得整个人腰窄腿长。头盔拎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晃来晃去。 可能是感应到对面有人,他抬起头,同样看到了门内的薄谦。 “出来吧,”放下手机,他用口型对薄谦道,“我带你去兜风。” 第35章 六芒星 薄谦在门这边看了他几秒,笑了一声, 收起手机。 陆时亦大概能猜出来他为什么笑——昨晚刚说过后座不载人, 今天就把脸送上来挨打了。 啪啪响。 但他在薄谦面前丢脸的可不止一次两次, 很奇怪地生出一种“薄高管脸皮变厚机制”,面对薄高管的时候, 脸皮会酌情自动调整厚度。 他看着薄谦出来, 非常自然、像没说过浑话般地把头盔递给对方,“戴我的吧。” “你呢?”薄谦问。 陆时亦扬扬眉,“带着人,你觉得我能开多快?” 薄谦不置可否, 接过头盔。但很快他就发现,这玩意儿不是光扣头上那么简单的。 赛用头盔和民用的不一样, 安全扣多了几个。陆时亦看他眉毛有往一起聚的趋势, 勾勾手指, “低点。” 薄谦听话地俯下身子, 陆时亦双臂环到他颈后, 替他将安全扣一颗一颗扣好。 这姿势下, 两人距离极近,薄谦很容易便闻到了青年身上那股淡淡的沐浴露味,掺杂着若有似无的辛辣, 好奇道:“晚上吃的什么?” “串串,”陆时亦把T恤揪到鼻子边, 嗅了一下, “味道还没散?” 他的T恤不长, 这么一揪,便露出一截纤细紧实的小腹。肌肉若隐若现,不是纹理很明显的那种,但配上白净的皮肤十分扎眼。 薄谦眼皮一跳,赶紧抓着T恤边,把他衣服拽了回去。 陆时亦还没发现哪里不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薄谦。薄谦心道这小家伙真是不识好歹,又动手拉上他夹克的拉链。 拉到脖子,一点都没剩的那种。 “这样就盖住味道了。” 说完他长腿一迈,直接跨上摩托后座。陆时亦没法继续追问,只是启动车子,缓缓滑离博驰。 在市区内,陆时亦不敢开太快,但他的“不太快”是相对的。 普通人不太快是沿着马路边边三十码往前开,陆时亦倒也沿着马路边边,可速度一直控制在限速的最高线,比旁边的四轮车都猛。 等出了城区,压在头顶一天的乌云终于散开,露出一轮圆月,伴着几点星子。比钢铁丛林硬许多的风打在脸上、手上,不疼,反而有种真实的触感。 ——能让人意识到自己是具象的,是真实活在这世界上的。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陆时亦侧头问了一句:“怕吗?” “不怕,”薄谦声音平静,甚至还能腾出手抚平陆时亦被风吹乱的头毛,“再快一点。” “好。” 话音刚落,薄谦便见到陆时亦伏低上身,车子犹如一只被压抑久了的野兽,低吼一声,疯狂地冲了出去! 即使已过而立,也没有男人能抵得住机械的轰鸣声和肾上腺素狂飙的刺激,那是刻在灵魂里的东西。 薄谦闭上眼睛,感受着速度划破空间的快感。眼前笔直的公路似是化成一条延伸到天边的线,令人忍不住想一直走下去、走下去......一直走到时间尽头。 不知道顺着这条路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陆时亦看看油表,终于靠边停下了车。 “不能再走了,”陆时亦跳下去,砰地一声把自己摔进路边的草地,“再走油不够回去了。” 一次疯狂的驰骋足够消耗掉他大半体力,尤其后面载着个人,要时刻顾忌对方的安全。现在他胳膊都有点颤,边揉边望向天空。 薄谦瞥了丝毫不拘小节的陆大少一眼,摘下头盔,也坐到他身旁。 这男人矜贵,陆时亦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就知道,略显意外,“地下脏,你去车上等我五分钟,我歇一会儿。” 薄谦不置可否,而是问:“你在看什么?” “星星。” 薄谦顺着他的目光仰头,“......郊区的星星是比城区的亮。” 陆时亦“嗯”了一声,“而且这个角度看的话,是不一样的。” 薄谦无法理解躺着看星星和坐着看星星能有什么差别,顿了顿,抛弃了他尊贵的身份,皱着眉一起躺了下去。 紧接着他听到“噗嗤”一声。 ——陆时亦没忍住,笑了出来。 薄谦立马明白,自己被这小家伙诳了。先是诧异于他居然有胆子玩自己,然后又觉得自己这么容易中招有点好笑。 也忍不住跟着他笑出声。 空旷的田野上,荒芜的公路边,两个有钱人仿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不停的笑。 笑声惊动了刚刚睡着的蝉,蝉不高兴了,扯着嗓子朝他们大吼大叫。 于是等两人捧着肚子停下来时,蝉还没停,依旧“滋儿哇——滋儿哇——” 薄谦被它们烦的不行,扭头看陆时亦,视线正巧落在那颗六芒星耳钉上,心思一动,“陆同学,你的耳钉......” “我母亲的,”陆时亦干脆道,“她走之前......也像这般带我上山看了一次星星,然后把这颗耳钉留给了我。” 薄谦没想到会问出他的伤心事,张了张嘴。陆时亦却笑着摇头,“没关系,她告诉我她并没走远,而是变成了天上某颗星星,只要我抬头就能看到她。” “后来我自己不满足,想白天也看到她,就打个耳洞把耳钉戴上了......是不是很娘?” 薄谦立刻说:“不娘,挺好看的。” “真的?” “真的。” 说完这句,两人都没再开口,静静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知是想起了谁,又被谁想起了。 . 陆时亦油量估算的很准,油箱剩下的油正巧够到博驰训练场。 赛车加的燃油和普通燃油成分比例不同,只能在专门的地方加,否则会伤到发动机。 薄谦还有些工作没做完,需要回博驰,陆时亦便把他送回博驰门口,自己去训练场加油,然后到改装间看了一眼。 车基本上已经改完了,正在做最后的测试和处理。 简大勇和简言测试完车轮空转速度,一个认为应该加重车身增强稳定性,一个认为木克托赛道大部分障碍可以人为规避,应该以速度为主。父子俩谁都不让谁,吵的相当激烈。 陆时亦蹲在程幼婷身边看热闹,看了一会简大勇才想起来询问正主,“小鹿,你觉得我们俩谁说的对?” “木克托是哪天?”陆时亦问。 “下周六。” “那就周一过去,”陆时亦打开手机看机票,“把赛道情况摸透以后再做决定,今天先回去吧,明天早点过来。” 木克托山脉在大西北,赛车运过去要两天多将近三天。如果按周末晚运出,周三送抵并进行赛前检查算,那他们只剩下明天和下周四、五两天的训练时间。 而且为了把身体保持在巅峰状态,赛前一天选手不能太过疲劳,真正能用来训练的只有明天和下周四,时间紧任务重。 简大勇也深知这一点,好在下周提前去可以踩踩点,不至于抓瞎。 他跟陆时亦约好明天六点过来,带着人匆匆回去休息。陆时亦把几人的身份信息发给阿梁,也踩着车回去了。 阿梁是博驰分配给他,专门负责协调、调度,以及做各种闲杂事的专员,用通俗点的话讲,就是助理一枚。 前两天没比赛,陆时亦没用到他。这次找运输车辆、订机票订酒店、协调博驰当地分公司接待之类的,都需要他老人家出马。 收到他的信息,阿梁第一时间回了个[ok]的表情,又问了陆时亦吃饭口味,喜欢住什么样房间之类的小问题。 陆时亦道:【梁哥,一切从简。】 梁啊梁:【知道了,等定完机票给你消息】 梁啊梁:【还有,周一我会跟你一同去木克托,早上等我接你就好】 陆时亦出门不喜欢带别人,也不习惯被人侍候,但一想有些事情阿梁不去真的不方便,还是打字道:【好的,麻烦梁哥。】 梁啊梁:【别客气,这都是我分内的事】 处理完杂事,陆时亦没去洗漱,继续拿着手机发呆。 他不由自主地打开备忘录,把那些信息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看到关于薄高管的部分,思绪越来越乱。 本来昨天问薄高管关于“另一半有病”的问题时,他抱着的态度是,只要薄高管不排斥,他就打算追这个人。 毕竟碰到一个第一眼就让他脸红心跳的人不容易,二十一年来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可听完薄高管的话后,他又有些犹豫了,脑海里似是跳出来两个小人,各自占据一方,争论了两天。 黑色的小人说:“小鹿啊小鹿,世界上一共有七十亿个人,一间钟情的概率是七十亿分之一。你好不容易成为这个幸运儿,一定要抓住机会呐!” 白色的小人朝他吐了口口水:“你有病。” 黑色的小人说:“有病怎么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小鹿可以用各种方法记住他。备忘录、微博、朋友圈......再不济还能用笔和纸,只要别把他忘了不就可以了吗?” 白色的小人又朝他吐了口口水:“你有病,这对人家薄高管不公平。” 黑色小人身上的火焰被白色小人口水浇熄一半,身形随之矮了半截,委屈巴巴:“可是这个病不是不能治愈的,报告里和师姐都说希望很大。” 白色小人再吐口口水:“希望很大不代表一定能治愈,在没治愈之前,你还是有病。” 黑色小人火焰摇摇欲坠,还欲再说。这次不用白色小人吐口水,陆时亦咬了咬牙,自己把那黑色火焰灭了。 ——白色小人说的没错,在没治愈之前,他就是个病人。 并且这个病和别的病不同,每周一睁开眼,不论上周两人相处的多好、多喜欢,薄高管之于他,都沦为了一位陌生人。 他可以记录薄高管的身材相貌,可以记录他对薄高管的感情,甚至可以把他们相处的细节,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 只是他不敢确定,等记忆清空以后,那些文字会不会变成一页又一页苍白无力的纸。 他看到这些纸,会不会把它当成别人的故事,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这些不确定性,对薄高管都是不公平的。 诚然,他周三那天因为冲动去撩了薄高管,现在又半途放弃是个巨大的错误,是他不对、是他渣。 但他愿意背负渣男这个骂名,也比周一一觉醒来别别扭扭去面对薄高管,伤了人家的心要强。 所以,不如趁他们还没确定关系之前,趁他们还什么都没做之前,直接将这段错误的姻缘切断了吧。 陆时亦看着备忘录上的字,鼻子越来越酸。 随即他仰起头,将第三条备忘全部清空,彻底删除,一字不留。 如果真有缘的话,病好后还能再见。 . “小鹿,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周末早六点一刻,陆时亦第一次在训练中迟到。简大勇看他脸色苍白,十分担心地问了几句。 “没事,”陆时亦把路上买的早餐拿出来,分发给众人,“昨晚睡的有些晚。” 其实他不是睡的晚,是一宿都没睡。分完四人的早餐,他又转头走到值班室那边。 训练场管理员看着他手中的汉堡,特别意外:“还有我的?” 陆时亦“嗯”了一声,“这么早把你折腾过来开门,不好意思。” “嗨,你这说的是哪的话,我们......” 管理员刚要说“我们薄总交代过,就算你二半夜来训练也得开门”,话到嘴边转了个弯。 “我们就是为你们服务的,没事没事,以后有需要随时找我,嘿嘿。” 其实管理员是愿意来的,因为只要在非工作时间内来一次,工资就多给一千块钱,管理员巴不得陆时亦每天晚上都训练。 陆时亦说声谢谢,回到简大勇那边跟他们一起吃。一顿酒足饭饱,热身完毕后,陆时亦换上赛车服和手套。 他没跑过拉力赛,不过有些地下赛在山路举办,比如说凤鸣山那次,不算一点经验没有。 他现在最需要克服的一是体力问题,二是和新车好好磨合。年轻是最好的资本,只要体力分配合理,七个小时的赛程应该难不住他。 那么就剩下车了。 与公路赛不同,拉力赛需要用到越野车,现在手上这辆就是用他原来的越野车改出来的,只碰过几次,手感很生。 尤其现在大改过之后,跟以前动力、操控性全不一样,几乎可以称之为一辆新车,需要重新熟悉。 博驰训练场占地极大,不只有公路跑道,同样有模拟拉力赛的障碍跑道。简大勇道:“小鹿,先上公路测试平地速度。” “Ok。”陆时亦比个手势,由简言掐好秒表,下令出发。 平地速度测的是车的最高时速,所以陆时亦这两圈马力全开,跑回终点后困意散去不少。 接着是去障碍场地,简大勇只跟了他四五圈,就去看GPS实时传回的速度曲线去了,留下陆时亦自己一圈一圈的跑。 这样机械而重复的运动一直持续到中午,吃过午餐之后,他立刻回到场地。 简大勇看不下去了,“小鹿,你上午练满五个小时了,现在歇会儿吧。” “不用,”陆时亦摆摆手,“我还不累。” 说完他没管简大勇,继续训练。就在他以为可以把所有多余的精力都消耗在训练中、不再想其他事情时,忽然接到了陆仰止打来的电话。 第36章 ???? “哥, ”陆仰止在电话里说, “你能来三院一趟吗?” 陆仰止是个很省心的孩子, 这么多年来除了找他回家, 从未向他提过其他的请求。 所以听到这句话,陆时亦第一反应是:难道家里出意外了? 紧接着他发现弟弟的声音虽然虚弱, 但不焦急,应该没出太大的问题。 “生病了?”陆时亦问。 陆仰止“嗯”了一声,“急性肠炎,医生让办住院, 需要家属签名......我没跟我妈说。” 陆时亦怔了下,摘了手套把赛车扔给程幼婷就往医院跑。等到的时候陆仰止第二瓶药刚打完,正在打第三瓶。 不同于私立医院的清静, 三院住院部随处可见穿着病号服的病人。陆仰止靠在医院临时安置的病床上,未发育完全的身体从侧面看过去薄薄一片,眼睛阖着, 嘴唇和脸色都苍白的厉害。 “还要打多久?”陆时亦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我带你转院。” “不用, 哥, ”一下午吐了十多次,陆仰止嗓子嘶哑的厉害, “明天上午再打一针就好了。” 急性肠炎这种病没太大危险, 主要就是遭罪, 但陆时亦还是觉得交给刘主任更托底。 他伸手试试陆仰止额头的温度, 还行, 不发烧,于是去前台办手续。 这瓶药是最后一瓶,等拔了针,陆时亦直接把弟弟带到刘主任的私人医院。做过一遍检查后,结果并无不同,住院观察加上再打几瓶消炎针,回去注意饮食、养一养就好了。 陆仰止苦着小脸,“哥,你看我说了,真没事。” “怎么弄的?”折腾一圈,陆时亦头上渗出一层细汗,想脱衣服降降温,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穿赛车服出来的! “中午和同学出去吃饭,可能吃到脏东西了,回来的路上肚子疼又恶心......”陆仰止视线定格在陆时亦上身几秒,随即挪到他脸上,“哥,原来你穿赛车服是这个样子的,真好看。” “刚从训练场出来,忘换了。今晚你得住院,怎么跟柳......柳姨说?” 陆时亦差点把柳茹全名叫出来,还好改口改的快。陆仰止似是没听出来,神色如常道:“我已经跟她说完了,今晚在同学家住。哥,记得替我保密。” 陆时亦没问他为什么和柳茹撒谎,低低头看了眼表,“好。” 答应完,他转身往外走。 就在握上门把手之时,陆仰止突然出声叫住他:“哥!” 陆时亦回头:“嗯?” “你、你能不能......”陆仰止右手撑床半坐起来,咬着下唇,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今晚能不能不走?” 少年脸上的紧张和期待显而易见,陆时亦绷着的脸也终于温和了,点点腕表,“没想走。六点了,我去问问护士你晚上能吃什么。” . 来自护士姐姐的噩耗:急性肠炎患者陆仰止啥都不能吃。 为了不让弟弟难受,陆时亦随便泡了盒泡面,还特意选的红烧牛肉味。可惜刚掀开盖子,泡面味便迅速飘满病房每个角落,陆仰止肚子非常没出息地“咕噜”一声,小声哀求:“哥,给我吃一根吧。” “不行。” “喝一口汤?” “没得商量。” “就一口......” 陆时亦斗争了一晚上,到底连个面条影都没让弟弟看到。陆仰止饿自闭了,闭眼装死。 陆时亦找湿巾帮他擦了脸和手,然后窝到病房另一张病床上,准备将就一宿。 其实他知道陆仰止不告诉柳茹病情的原因。性格使然,能不麻烦别人的时候陆仰止都不会麻烦别人,即使这个人是骨血相连的母亲。 更主要的是,上次家宴过后,陆仰止对柳茹把奶汁虾仁说出来一事不是没有埋怨,说不定不声不响的闹了多少别扭。 陆时亦轻轻叹了一口气,紧接着便听陆仰止问:“哥,你还没睡?” “现在睡,你也睡。” 说着,陆时亦拿出手机,把他和薄高管的聊天记录从上到下翻了一遍,然后按下了【删除好友】。 . “滋——滋——” 陆时亦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谁他妈大早上就找他?扰人清梦是要被猫抓的好不好!陆时亦艰难地坐起来,十分不乐意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喂?” “喂,小鹿啊,你勇叔。今天下午一点的飞机,你可别忘了啊!” “......”陆时亦眉眼闪过一丝戾气,“现在骗子都起这么早了吗?下句话是不是要让我给你打机票钱啊?我告诉你,你骗错人了,下回再他妈骚扰爸爸,爸爸亲手把你送进局子里!” 说完他狠狠挂掉电话,直接拉黑了骗子的号码! 因为常年神经衰弱,他有相当严重的起床气,自然醒还可以,要是被人吵醒的,这一上午心情都好不了。 他垂着眼皮深呼吸几次,平复心情之后准备再睡个回笼觉。脑袋刚粘到枕头上,忽然发现这枕头跟他一直睡的枕头不一样。 ——太低,也太软了点。 他疑惑地向下看一眼......怎么是白色枕套?他又转头看了一圈...... “!!!” 这环境......他怎么好像是在医院里?! 以及旁边病床躺着的,怎么那么像他的弟弟陆仰止?! 脑袋里瞬间脑补出无数个类似于他和陆仰止一起出去,结果惨遭车祸,双双入院的镜头。 可是......可是他在昨晚一直在家啊...... 在家和Z商量今天去看车—— 对,车展! Z的航班十二点落地,他要去机场接Z! 但是弟弟现在生死未卜、情况不明,他还能分得清孰轻孰重,赶紧穿鞋下地,想去看看弟弟的情况。 “小鹿,”刘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在门口小声叫他,“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有话说? 难道是告诉他,以后让弟弟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 陆时亦心里咯噔一声,瞥了面色惨白仍在熟睡的弟弟一眼,犹犹豫豫地跟在刘主任身后。 十分钟后,刘主任办公室内。 陆时亦“哦”了一声,“原来生病的不是仰止,是我啊,那还好。” “小鹿,你别担心,”刘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这病治愈的概率很大,相信我和师姐,好吗?” “我没担心,”陆时亦有点烦躁,“这是我第几次犯病了?” 刘主任道:“你四月一号出的车祸,八号、十五号、二十二号各犯了一次,今天已经是......第四次了。” 陆时亦眉头紧皱,他对前三次一点印象都没有! 刘主任怕他难受,非常温和地看着他。然而他发现小鹿表情不好是不好,可看上去没有想象的那么伤心。 这人韧性真是太强了。 “刘主任,”陆时亦顿了顿,“那这个月我身边都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别的不清楚,不过你最近很少挂彩,不太来我这儿了。对、你现在正在我师姐的心理诊所治疗,下次治疗时间是周六,别忘了去哈。” 陆时亦“嗯”了一声,这时电话响起来,备注为“程儿姐”。 “喂。” “小鹿,你先别挂,你认识我!” 简大勇电话被陆时亦拉黑了,机票买完,下午出发已成定局,就只能由程幼婷来找老板解释。 程幼婷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陆时亦。而且铁证如山,订机票的信息、他报名木克托的信息、博驰杯夺冠的报道都在,由不得他不相信。 陆时亦消化了一会儿,跟程幼婷说:“好,我知道了,下午机场见。” 电话那头“咦”了一声,“小鹿,你记得我,是吗?” 陆时亦迷茫:“我......不记得啊。” “不,你记得我,”程幼婷肯定道,“你跟我说话的语气与跟陌生人说话的语气不同,你要加油康复啊,有事随时找我!” 陆时亦回想片刻,他不太善于和女性接触,可和这位程儿姐说话的时候一点不自然的感觉都没有,可能潜意识里是真的很相信她的。 挂了程幼婷的电话,陆时亦跟刘主任打听陆仰止的情况,刘主任说等他醒过来把针打完就可以出院了。 于是陆时亦便把陆仰止托付给了刘主任。 他现在思绪有点乱,需要捋一捋。 临走前,他又嘱咐道:“刘主任,麻烦你别告诉仰止我生病的事,他六月份高考,不能受打扰。” 刘主任看着他,叹了口气,“知道了。哎,你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 昨天担心陆仰止,陆时亦打车过来的。今天在医院下面转了一大圈,没发现自己的小红,非常憋屈地站在路边等TAXI。 等车期间,他翻了翻自己的短信息和微信聊天记录,信息时代就这点好,能从中找出不少蛛丝马迹。 短信都是各种通知信息,微信里多了几个好友和一个群聊。除了叫“梁啊梁”的身份不同外,其余都是他车队的人。 从这上面看,他应该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正好梁啊梁说十点半过来接他,陆时亦赶紧回家冲澡换衣服,然后找出背包,装了点贴身衣物和T恤。 上午十点二十,阿梁提前十分钟到楼下,接到人后,十一点十分两人进了机场。 简大勇他们已经办好托运等着了。 阿梁道:“小鹿,我去机器换票,你稍等一会儿。” “麻烦你了,梁哥。” “不麻烦,”阿梁顺手接过他的身份证,“这次太匆忙,下次提前知会一声,我联系人包机或者申请私人航线。” 程幼婷端着两杯奶茶,在旁边听得直咂舌。等阿梁走了之后跟陆时亦小声BB:“博驰真是太壕了......喏,喝奶茶。” “你是程儿姐?”陆时亦看看她,感觉自己毫不抗拒她的接近,“太甜了,我不喝。” “啊......不好意思小鹿!我忘了自我介绍了,”程幼婷拍了下脑门,“不过你猜对啦,我确实是程儿,早上给你打电话的就是我!” 陆时亦点点头,程幼婷不由分说地将奶茶塞到他手里,“一大早上就要消化这种事,你肯定没吃早饭。喝点奶茶垫垫肚子吧,三分糖的,不怎么甜。” “对了,”说到这儿,恋爱脑程幼婷好心提醒,“别忘了登机之前跟你男朋友说一声,要不然他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陆时亦:“......” 陆时亦:“男朋友?” “对呀,你那个老师。怎么,你们没和好吗?” 陆时亦都要窒息了! 什么?! 他有男朋友了?!听程儿姐的意思,还是破镜重圆的那种?! 可是、可是短信微信里他都没看到任何有暧丨昧嫌疑的聊天记录啊! 这是怎么回事? 程幼婷看着他惊疑不定的神情,猜测道:“你该不会把他忘了吧,要么就是你们没和好。上次在卫生间里,从姿势上看,感觉你挺想和他继续的,但是他......” 陆时亦越听越想死——不是,他怎么这么贱呢?分手之后,居然还是他去求和?! ......不对,这事有点不对劲,以他的性格,如果真谈恋爱,一定会想办法提醒自己。 微信短信上都没有的话,那么......陆时亦目光投向了备忘录。 与此同时,奸细阿梁正趁着换票的机会疯狂打小报告。 他刚才自己来换票,而不是找陆时亦跟他一起,就是为了给薄谦发信息。 梁啊梁:【薄总,我们到机场了,正在取票等安检。】 薄谦很快回复:【嗯。他精神状态怎么样?】 阿梁忍不住“啧”了声,薄总对这位冠军太特殊了吧。 不仅是实力上的看重,还这么关心人家的生活。究其原因,阿梁在行政处干了这么多年,仔细一思考便想明白了。 或者说,薄谦根本不想掩饰,毕竟精挑细选选出阿梁,就是为了照顾小男生。 阿梁哪敢晾薄总太久,立刻打字:【看着稍微有点疲惫】 梁啊梁:【但问题不大】 Q:【好,给他定个温泉酒店。】 晚上能解解乏。 已经定好非温泉酒店,不得不退了重订的阿梁默默无语两眼泪:【好的,您放心。】 薄谦点点头,对自己属下的执行力很满意,于是好心情地多问了一句:【他现在干什么呢?】 梁啊梁:【正在和他车队里那女孩聊天。】 ......聊天?薄谦打字的手一顿。 他无意掌握小男生动向,奈何属下大概都看得出他的心思,总往他面前报告。 昨天训练场经理说,小男生几乎训练了一整天,下午快接近晚上的时候急匆匆走了,估计是有什么急事。 今天上午阿梁报告,他们十点二十从小男生家出发,下午一点飞木克托。 昨天加紧训练加上有急事,小男生没给他发信息,薄谦理解。 今天出发较早,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爱睡觉,走之前和去机场路上可能在补觉,没联系他,薄谦也理解。 可现在,小男生宁愿和程幼婷聊天,也不找他? 本来临时报名木克托、要去大西北就是一件很突然的事,一走走一周,知会他一声不是正常操作吗? 他从前天晚上到现在,就没收到一条来自于小男生的消息! 薄谦心里有些不舒服,切出微信界面,直接给小男生拨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薄谦:“......” 他又切回微信,给小男生发了一个【?】 【Lu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薄谦:“......” 薄谦:“??????????” 第37章 第三次初恋【捉虫】 “爸爸啊——你终于舍得理我啦!” 冯廷边开车边哭诉, 声泪俱下, 那场面活似等了老父亲十年的留守儿童, 辛酸又心痛, 简直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薄谦冷冷地瞥了这位戏精一眼,随即看他把车停到了 Cos .me门口。 “来这干嘛?”薄谦皱眉。 “爸爸,我真应该把婷婷的化妆镜拿给你看,”冯廷道, “你现在脸上只剩下‘不高兴’两个大字了, 兄die带你来嗨一嗨。” 薄谦懒得理那错乱的辈分,“‘不高兴’是三个字。” “嚯, 我爸爸就是我爸爸, 现在还能挑出语病,”冯廷非常自然地走到两人常坐的卡台, “看来你还有理智嘛......喝什么?” 两人点了两瓶洋酒,但薄谦没什么心思喝, 一直神色莫名地盯着瓶口看。 这回冯廷安慰出经验了,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顺溜道:“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 说不定今晚回去就好啦。就算不好,你借着酒劲把他往身下一压,酱酱酿酿如此这般......也该好了。” “......”薄谦听着不堪入耳的话,眉头皱的更紧, “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还能好么。” “能啊......不是, ”冯廷刚反应过来, “爸爸,你说啥?联系方式都删了?!” 薄谦被他吵得耳朵难受,身子向后靠了靠。冯廷紧随其后凑上来,诚恳建议道:“爸爸,我劝你以后别玩这种情趣了,万一哪天真删了你都不知道。” 薄谦按着眉心,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你还想玩?” “不是,”薄谦道,“我觉得事情太奇怪了。” “哪儿奇怪?”冯廷一头雾水,“他不会是又短暂地爱了你一下吧?” 薄谦:“......” 他不想理这头猪。 其实他也只是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说不太清楚,就是觉得哪里很奇怪。 而且小男生删掉他这件事让他越想越不舒服,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是他拒绝别人,还没被别人拒绝过。 何况还是这种......反复玩弄一般的拒绝。 薄谦眸色越来越暗,不停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接下来任冯廷怎么问他,他都不说话。 只在迷离的灯光中,给王君发了一条信息:【定明天去木克托的机票】。 . 刚踏出机场第一步,陆时亦就被木克托县的风教做人——十分后悔没多带几件外套。 剩下几人也冻得嘶嘶哈哈,阿梁抱着肩膀一边帮陆时亦拿行李,一边安慰大家,“各位再忍忍,一会到酒店就好了。” “不用,梁哥,”陆时亦抢回自己背包,顺便把程幼婷的箱子也拉了过来,“我自己来就行,车在哪?” 看着陆时亦的动作,阿梁对他的印象霎时改观——本来看穿着,还以为他就是一玩车玩的好的富二代,没想到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还有照顾女孩子的心思。 剩下的都是老爷们,用不着阿梁帮忙,他便没说什么,走到一边给博驰当地的分公司打电话,问接待的车在哪里。 三分钟后阿梁回来,面色稍显尴尬,“不好意思啊小鹿,车出来晚了。” 陆时亦点点头,“那就等一会儿吧。” 阿梁带路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这时出口处又稀稀拉拉出来一帮人,简大勇边搓手边往那边看了一眼,动作霎时一顿。 “爸,”简言看出他的变化,问,“你认识他们?” “算是认识吧,”简大勇神情凝重,“小鹿,咱们这次可能没那么轻松了,他们是......Flash的人。” “打头那个胖子是副经理,后面跟着的是教练罗维。罗维左边的小伙子叫吉米,是他们去年新签的车手,右边的叫阿祖,今年二十八,老油条,在 Flash五年了。” “阿祖最大的优点是经验足性子稳,实力比较均衡。吉米还没在赛场上出现过,没有视频可以研究,但听朋友说,他天赋很强。” 饶是陆时亦不关注这些官方赛事和车队什么的,也听过华国第一摩托车俱乐部 Flash的名字。 从简大勇他们第一代车手开始,Flash便一直处在国内摩托车赛事的巅峰,其名下车手在2017年CSBK重启后,连续两年一直占据着积分榜第一。 “可是......”陆时亦有些想不通,“他们已经有固定的CSBK名额了,怎么还来木克托?” “我猜是为了练兵。吉米去年错过进CSBK新秀组的时机,今年要靠CRRC晋级。而且......”简大勇顿了顿,“而且据说罗维对他很看重,去年还扬言他将是新生代最亮的一颗星。所以,咱们要当心了。” 简大勇说完,似是有所感应,吉米侧头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跟陆时亦差不多的年纪,板寸理到贴头皮,眼睛狭长而冷,只淡淡一秒便转了回去。 即使走在罗维身旁,他目光也不会停留在罗维身上三秒以上。 好像这世界中,没有任何人值得他多看一眼。 程幼婷最看不惯这种,忿忿道:“还没出成绩呢,就这么叼了吗?” 陆时亦没说话,他不喜欢对不熟悉的人评头论足。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Flash是独立俱乐部,没有当地接待来接,是经理自己包的车。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博驰的车才姗姗来迟。 阿梁表情相当之差。他和这边的负责人不熟,因此当初联系的时候,只告诉对方来接一个参加木克托拉力赛的车队,并没提车队的摩托车手是圣上钦点的。 估摸着因为这个,分公司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 果然,上车以后,阿梁问分公司副经理:“怎么来的这么慢?不是让你们提前出发了吗。” “哎呀,有个客户没谈完,耽搁了一会,”副经理大手一挥,“再说咱摩托车手应该没有F1车手那么不好侍候,担待一下嘛。” 副经理开来的是商务车,陆时亦等人坐在他们在后面。两人压低的交谈声从座椅缝隙渗过来,其他人没听到,一向耳聪目明的陆时亦,听的清清楚楚。 华国在摩托车项目上是短板,甭提世界赛事,亚洲都拿不到名次,一直窝里斗。所以许多国人对摩托车赛事不关注,对摩托车车队更是一点尊敬之心都没有。 博驰同样有自己的F1俱乐部,听副经理的意思,人家F1车手金贵的很。 不像他们摩托车车队,接机晚了将近十分钟也得“担待一下”。 这都什么跟什么......陆时亦嗤笑着开口:“停车。” 他声音不大,但不容置喙的意味非常明显,满车的人都转头看向他。 “小鹿,”阿梁迟疑道,“你要下去买东西?” “不买,靠边停车,”陆时亦瞥了副经理一眼,“我担待不了。” . 最后是几人自己打车去的酒店。 听到陆时亦的话后,副经理惊疑不定,不知道该听谁的,一直给阿梁打眼色。 阿梁却觉得特别痛快,当即便让副经理停车,拉开门带头跳了下去! 天越黑,大西北的风越硬,几人运气不错,没几分钟前后来了两辆车。到酒店的时候都快冻疯了,胡乱吃了点东西后,互相商量着去泡温泉。 “你们泡吧,我不去了。” 陆时亦今天有点乏,只想休息,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过一会儿门铃被按响,阿梁过来问:“怎么样,还满意吗?” “可以”,陆时亦点点头,“我不挑。” “如果不喜欢随时跟我说,还有......”阿梁有些不好意思,“这次是我没协调好,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啊小鹿。” 陆时亦早猜到他是过来道歉的,放轻声音:“他心里有偏见是他的问题,跟你没关系。” 见陆时亦神情不似作伪,阿梁松了一口气。叮嘱一番过后,也跟着程幼婷他们一起跑去泡温泉了。 一夜无话。 放松完毕,谁都没忘记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翌日早上,众人六点纷纷起床,租车去了木克托山脉。 木克托赛道常年对外开放,就在山里,想封也封不住。最近有大型比赛,安保的力度增强不少,要么平时就跟普通的山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曾有多少车手在这上面苦苦奋战七小时,又流下过多少鲜血和眼泪。 陆时亦他们来的算早的,赛道上几乎看不见活人。过了九点,陆陆续续有其他车手过来熟悉场地。 有挺多车手的车还在运输途中,所以没几个开摩托的,都是自己驾车边开边观察赛道。 陆时亦他们也一样,这样开着车在场地上来回两次,一整天就过去了。明天下午陆时亦的车能到,如果检查的顺利的话,明晚应该可以进行第一次训练。 回酒店他躺在床上,脑海中不停模拟每个赛段该怎么走能最快通过,模拟完一遍之后,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正巧这时程幼婷招呼他去温泉玩,他怕这两天过得太过紧绷,影响周六的状态,让程幼婷等他一会,也换上浴袍,一起去了温泉区。 . 木克托山脉在木克托县,此处未完全开发,属于非旅游地区,本地人多游客少。 温泉池在酒店后身,大大小小一共七个池子,全空着。陆时亦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泡,自己找了个单人的小池子。 这边是天然温泉,温度偏高,懒洋洋的泡了半个小时,他感觉胸口有些闷,爬出来准备去旁边更衣室里的卫生间冲把脸。 冲完抬起头时,透过镜子,发现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一个人! 这男人上身套着黑色风衣,修长的腿包裹在剪裁合身的西装裤中,身材比例极佳。 脸型是成熟男人独有的深邃硬朗,生着一双内勾外翘的丹凤眼,不看人时感觉神秘莫测不好接近,看人时却好像要把人溺毙在那双眸子里。 比如现在,男人就站在他身后,静静盯着镜子里的他。 而当看清男人面容那一刻,陆时亦犹如被巨雷劈过一般,先是脑子麻,紧接着是嘴唇发麻—— 最后四肢全身都麻了,动弹不得! 但心脏却没麻,甚至跳的越来越欢、越来越快!陆时亦甚至怀疑,若不是有想胸腔挡着,它现在已经跳到天上去了! ......这种感觉......是他妈怎么回事? 二十一年来,他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如此奇怪的反应! 陆时亦捂着胸口,木木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或者该说什么,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男人看。 “看够了吗?”也不知对视多久,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冰冷,“看够了就好好谈谈。” 陆时亦如梦初醒,赶紧闭上还哗啦啦淌着水的水龙头,“谈、谈什么?” 男人眯了眯眼,声音更冷,似是要结冰,“你说我要谈什么?” “......” 陆时亦在记忆里仔细搜寻一圈,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男人,也没记过关于他的备忘录,一时被说得愣住了。 这动作不知怎么刺激到了男人,只见男人猛地沉下脸,上前两步,伸手钳住了他的胳膊! 电火石光间,陆时亦没来得及反抗,已经被这人强迫着拉进了身后的隔间之中! “你、你要干嘛?” 隔间的空间狭窄而逼仄,陆时亦被男人压在最里边,右手被紧紧钳着,只能用左手推男人,“你放我出去!” 薄谦冷笑一声,没理他,侧身单手锁上了隔间门。 这样小空间中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或许是刚才动作太过激烈,青年本就松松垮垮披着的浴袍大敞四开,领口外翻,冷光灯下突出的锁骨白的晃眼。 薄谦喉结上下动了动,“现在知道我要谈什么了么。” “......我他妈哪知道!”陆时亦又试着推了两次,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仍然没推开! 但不知怎么回事,他挣扎并不是出于厌恶或感觉自己被冒犯到,而是条件反射。 实际上,距离这么近,他不仅不讨厌......还挺喜欢。 陆时亦有点懵,按照他的脾气,陌生人这么对他,怕是明年的今天已经是那人的忌日。 这男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他性格都变了? 还有,他为什么会喜欢......和这人近距离接触? 脑袋顿时被一大堆问题塞的满满当当,陆时亦心念电转,最终没得到问题的答案,倒是得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结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他不能让男人发了火之后,一走了之。 说做就做,陆时亦左手艰难地掏出手机。薄谦不知道他在干嘛,下意识低头看。 随即看到他哆哆嗦嗦调出微信二维码:“……哥们儿,要么咱俩加个好友,慢慢谈?” 第38章 偷情 “卧槽好冷, 木克托的风要不要这么硬!” “一会泡泡温泉就好了,小心别感冒啊......” 卫生间门被推开, 两道脚步声逐渐接近。薄谦把陆时亦压在隔间的墙上, 一面注意着外面陌生人的声音,一面看着小男生手中黑白色的二维码, 掐着他胳膊的手不由紧了紧。 “嘶——” 陆时亦被陡然增加的力度,钳的倒吸一口冷气。外面那俩人交谈的声音立马停住,随即一个人问道:“哥, 你听没听到什么动静?” “听到了,好像是喘气声。” “妈妈呀好吓人!这儿不会有脏东西吧?” “没事, 别怕,还有我呢。而且不一定是有鬼啦, 说不定有人在里面偷情呢, 你懂的, 贼刺激,嘿嘿嘿!” “......”偷你丨妈的情! 陆时亦出声的瞬间就后悔了,听到这些更是脸热——卫生间偷情真的很刺激吗? 但他手并没收回去,仍倔强地怼在薄谦面前, 虽然二维码都要被他抖花了。 而薄谦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做何表示, 比起外面那俩人, 他感觉自己才是真的见了鬼。 这样的事发生一次,他还能认为小男生玩情趣。再发生一次, 如果他没发现异常的话, 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很简单, 小男生现在的表情有羞涩、有期待,还有一丝丝好奇,却完全看不到戏谑和玩弄别人过后的快感。 就好像真的只是遇到一个陌生人,要微信号要的坦坦荡荡。 薄谦视线自上而下,又特意眯眼看了他几秒。无论在生意场还是在和下属的交流中,几乎没人能扛住他这个眼神。 反观小男生,除了手抖得更厉害点,表情没有一分一毫的变化。 如果不是拿过奥斯卡影帝,那么薄谦基本可以确定——小男生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这人不会是小男生的孪生兄弟吧?小男生不会被克隆了吧? 也有可能是这两天训练辛苦,不小心把脑子摔坏了? 可他头上似乎没有伤,而且看刚才他和那女孩有说有笑的样子,应该是没忘记简大勇那帮人的。 ......算了,自己在这瞎猜没意义,不如开口问问。 薄谦怕小男生真的是脑子摔坏了,问他会刺激到他。等那两个陌生人出去以后,拿出手机,扫了小男生的二维码。 陆时亦拿到想要的微信号很开心,不敢表现出来,抿着嘴唇,左手小指在浴袍上不停地搓来搓去。 看着他这小动作,薄谦心情也莫名阴转晴。下一秒,他听对方颤声道:“冒昧问一下,您贵姓?” 薄谦:“......” “咳、免贵姓薄。” . 把小男生的浴袍系的紧紧的,薄谦盯着人回房间并锁上门,才给阿梁拨了个电话。 阿梁刚开始还以为总裁要远程指挥,当听到“让简大勇来1206找我”之后,差点没吓出脑梗! 总裁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是不是得知他这边协调没做好,兴师问罪来了?! 阿梁有苦说不出,眼含泪花狂奔着去通知简大勇。没说别的,就说博驰老大要见他。 简大勇一头雾水的去了,当看到站在窗前的薄谦时,眼眶子瞪的溜圆! “薄......薄老师?”简大勇感觉这世界过于魔幻,“你竟然是......博驰总裁?!” 怪不得气场那么强大! 薄谦捏捏眉心,道:“我是谁不重要,找你来是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先声明,关于小鹿的我无可奉告哈。” “为什么?”薄谦一愣。 “你渣......你都和小鹿闹掰了,我胳膊肘怎么可能往外拐?”简大勇十分英勇,“问别的我都能告诉你,但如果你想再坑小鹿,打死我我也不干!” 薄谦无语片刻,差点以为自己记忆出了偏差。在他印象中,他好像从没和小男生闹掰过,一直都是小男生单方面抛弃他。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经过几轮比较有技巧的审讯后,薄谦大概了解了误会出在哪,哭笑不得道:“如果我真跟他掰了,怎么可能一年投五千万赞助他。” 简大勇一咂摸,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同情地看了薄谦一眼,终于实话实说:“事情是这样的......” ...... 十分钟后,简大勇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大概就是这些。” 他边说边观察薄谦的表情。陆时亦和薄谦有过一段,这是整个DY都知道的秘密。刚才从薄谦口中得知,他们是因为一个特别可笑的误会分开的,说真的,简大勇觉得有些可惜。 他能看出薄谦对陆时亦不错,作为长辈,当然希望这两个年轻人能解除误会,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不过他也有个顾虑——小鹿的病太奇怪了,全世界都没听过几例,一般人可能接受不了。 更何况薄谦身为博驰掌舵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想要男人还不是手到擒来。能用大好时光,去守着一个不知何时恢复健康的病人吗? 简大勇抹了把头上的汗,焦急的等着薄谦应答。等到快没耐心了,薄谦揉揉太阳穴,缓声道:“谢了,你回去吧。” “......”看来这两人复合无望辽。 简大勇叹了口气,转身往出走。薄谦忽然又开口叫住他,“简先生。” “啊?” “别告诉他我找过你,还有......”薄谦嗓音稍有些低哑,不仔细听听不出来,“也别告诉他我就是曾经的薄老师。” . 周三早上吃早餐时,陆时亦得到消息,他的车已经入省,快着点往过赶的话,差不多下午三点就能到位啦! 这家酒店的早餐是自助式的,简大勇他们起的早,已经吃完了,正窝在房间里研究对手的视频,桌上就剩程幼婷陪他吃残羹冷炙。 “别说,”程幼婷边往嘴里塞凉包子边夸:“博驰运输的效率真的高。” 当然高,因为陆时亦决定的太匆忙,阿梁紧急找了好几个部门,走了铁路水路陆路三条线,才能把车这么快运过来。 “是啊......”陆时亦不知道这些,也跟着夸了一句,毫无灵魂可言。 他手一直在微信界面上划来划去,纠结要不要和昨天刚认识的男人打招呼。 昨晚一时冲动,他没经任何思考要了人家联系方式,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劲。 这种冲动的出发点是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什么让他连理智都没了? 他从没主动跟人要过微信,可要完不说话听起来很怂,他又丢不起那个人。左思右想,硬着头皮发了一句很平常的问候语:【早上好[太阳][太阳]】 程幼婷想看陆时亦吃没吃完,视线正巧瞥到他手机屏幕,吃了一惊:“小鹿,我无意看你隐私,但是......你这是和谁聊天呢?” 陆时亦莫名有种羞耻的感觉,含糊不清道:“和一个朋友。” “那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程幼婷语气酸溜溜。 “......你从哪看出来的?” “表情啊,”程幼婷更酸,“你跟我说话从来不发表情的。” “......”陆时亦无话可说。 程幼婷没说,他还没发现自己居然下意识给人家发了两个小表情。程幼婷说的没错,他聊天的确很闷,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发表情。 这个发现让他更羞耻,低下头喝粥不理程幼婷,专心等着男人回复。 可惜一碗粥喝光了,微信跟入土为安了似的,一声通知音都没发出来。 陆时亦皱皱眉,狠劲把手机扔回口袋,顺手捞过一个鸡蛋往嘴里塞。 “小鹿,你喝口水,别噎着,”程幼婷把水杯推到他手边,“你刚才不是吃一个鸡蛋了么?” 陆时亦:“......不够吃。” 他边说边嚼,嚼了好久,费好大劲把最后一口咽下去。刚准备喝水走人,忽然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前一后向餐厅这边走来。 前面的是姓薄的男人,后面的是跟他们相处好几天的阿梁。陆时亦舔舔后槽牙——好啊,怪不得不回他信息,原来和梁哥共进早餐来了! 还有,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难道这姓薄的也像对待他一样对待梁哥,然后加了梁哥微信? 陆时亦咕咚咕咚把一杯水全喝下去,进肚之后,发现这水酸酸的,看阿梁的眼神更沉。 然而已经结婚三年、女儿一岁半的阿梁压根没察觉到,乐呵呵的建议薄谦:“薄总,小鹿他们在那边呢,过去一起吃?” 薄谦点点头:“好。” 得到肯定,阿梁端着饭和薄谦一起往前走。越靠近小鹿那桌,越觉得小鹿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带着尖刺,仿佛他抢了小鹿老婆。 阿梁不知道这种敌视从何而来,还以为这人起床气犯了,不敢惹他,将餐盘放在程幼婷对面,“小鹿、程儿,早上好呀!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 “不用介绍,”难道就你认识他吗?陆时亦冷哼,“我认识。” 阿梁讪讪地摸摸鼻子,“那更好,不介意一起吃吧?” “当然不介意啦!”程幼婷笑眼弯弯,“你们起的比我们还晚呢,快坐吧。” 昨晚从薄谦那里回去,简大勇第一时间将情况告诉了其余几人。简言是学生没谈过恋爱,周旸一直为家庭所累也没谈过恋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唯有程幼婷和简大勇相同,希望陆时亦能跟薄总复合。 而且她比简大勇乐观,认为事在人为,先撮合撮合试试再说。 所以阿梁提出来拼桌,她立马同意了。为了给一对现在已是陌生人的“小情侣”制造机会,不停地找话题拉阿梁说话。 正巧阿梁不敢面对小鹿阴恻恻的目光,顺势和程幼婷聊的欢快。 陆时亦看着这俩人,恨恨地又抓过一个鸡蛋。把鸡蛋“啪”地往桌子上一拍,剥干净之后整颗塞进嘴里,目光一直停留在阿梁那边。 手机响了都没听见。 紧接着脚上传来奇怪的触感,陆时亦一开始没注意,过了两分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差点没被鸡蛋黄噎死! 有人在桌子下勾他脚尖! 他看向对面的男人......对方正饶有兴趣地撑着下巴,望着他鼓鼓的腮帮子。 “咳咳咳、”他莫名有了种偷情的鬼祟感,捂着嘴咳嗽好几声,以眼神询问薄谦——干嘛? 薄谦下巴点点他口袋——看手机。 同坐在一张桌子上不说话,反而靠微信交流,这他妈的...... 陆时亦手心霎时渗出一层薄汗,手在口袋边徘徊好几次,最终没能挡得住诱惑,掏出手机。 Q:【慢点吃,别噎着。】 陆时亦心想这还用你说,回道:【嗯。】 发送完毕,他眨了眨眼睛,手放在键盘上继续打字,很想问问对方和阿梁的关系。 打到一半,怕刚认识就问这种私人问题不理貌,开始删除。删到一半,仍然想问...... 于是薄谦坐在他对面,看到他手在键盘上动的飞快,而自己屏幕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半个字都没见。 这小家伙,写小作文呢么? 薄谦忍不住了:【想问什么就问】 “......”陆时亦手一个哆嗦,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要问问题的?! 既然人家都同意了,自己便没纠结的必要,陆时亦咬咬牙。 Lu:【你和梁哥怎么认识的?】 发完,他感觉脸的温度在慢慢攀升,弯下腰,头抵在桌子上,趴着等待回复。 片刻后,对话框内迅速出现三个字,Q:【吃醋了?】 陆时亦:“!!!” 他才没有!!! Q:【跟我来,我告诉你】 薄谦起身,利索地收起手机,冲陆时亦挑挑左眉,朝酒店的消防通道走去。 第39章 露水姻缘 去, 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非常难以抉择的问题。 陆时亦足足想了三秒多,站起来道:“程儿姐, 我出去一下。” 说完他就走,连询问的时间都没给剩余的两人。阿梁看着因为动作太大,而被他带的摇摇晃晃的椅子, 一口粥哽在喉管里,“程儿, 你信他是只是‘出去一下’吗?” “不信,”程幼婷叼着包子,“我猜他早餐时间内应该回不来了。” 说完,俩人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吃。有服务生路过, 程幼婷还礼貌地请人家收走了陆时亦的餐具。 作为一间有三部电梯的酒店,消防通道真的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楼道里除了夜光的安全指示牌之外, 声控灯坏了一片,一层好使一层不好使。 陆时亦摸着黑,两阶两阶楼梯往上迈, 好在楼道的小窗偶尔能透进一点光,不至于完全看不到。 他边走边想, 这姓薄的腿真长,才比他早走了半分钟, 现在居然看不到影了, 连声音都听不到。 ......不对, 他发现了个华点——为什么这位,和渣过他的薄老师一个姓? “薄”不是个常见姓,他不会不小心遇到人家的兄弟了吧?那可要发展成狗血大戏了...... 这么嘀咕着,他走过第三层,即将踏到第四层的缓台时,身侧忽然有人道:“往哪走?这呢。” 男人声音又轻又低,回荡在空旷的消防通道中更显磁性,扎得人耳朵发痒。 “你他妈......”陆时亦不自在地搓了把耳廓,“躲在这儿吓唬谁呢?” “只能吓到你,”薄谦道,“你不就是来找我的么。” 陆时亦:“......” 陆时亦无语片刻,“你说话这么噎人,不怕遭到社会主义的毒打?” 借着熹微的晨光,薄谦能看到青年说话时下垂的眼尾和忿忿不平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薄谦忍住笑意,问,“还吃醋呢?” 这回陆时亦是真的无话可说。 薄谦看他吃瘪,感觉今天一天心情都会很晴朗,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陆时亦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他又搓了下耳廓,脚比思想先行动,向薄谦的方向迈了一步。 距离正好够,薄谦便伸手揉了揉他头顶,“我这不是来跟你解释了么,别生了了,嗯?” 他说这话时声音比之前又轻了好多,不知是不是理解错了,陆时亦竟从中听出些无可奈何的纵容味道。心好像被人用指甲刮了一下似的,酸酸痒痒。 “我和阿梁早就认识了,”薄谦一本正经解释,“我们是同事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 “你知道我说的哪样,”薄谦顿了顿,“我只对你那样过。” 陆时亦觉得好幼稚啊,又不是小孩子站队,非得分出“站我这边”还是“站他那边”,默默槽了好几句。 可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他脸上表情与来的时候截然不同,仿佛一场酝酿已久的龙卷风,转了一圈居然轻飘飘散了。 看到他的反应,薄谦暗暗出了一口气。 虽说小男生每周记忆清空一次,这周两人产生不愉快,下周也会忘记,可薄谦仍然不想见他不开心,手微微用力晃了两下,“现在舒服了吧?” “......我本来就没生气,”陆时亦梗着脖子,尽力不然他晃动自己,赶紧转移话题,“和梁哥是同事的话,那你也是博驰的人?” 薄谦顺势道:“对,我是博驰......这边分公司的法务部员工。” 总裁亲自来看车手比赛,说不定会给小男生带来心理负担,从而影响发挥。而且世界大赛总裁坐镇还差不多,一个国内拉力赛属实反常,万一小男生从中发现蛛丝马迹就不好收场了。 因此先掩饰身份,把赛前这段时间平稳渡过,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却没想到,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陆时亦表情立马僵住。 ——什么,薄律师居然是分公司的人? 分公司在大西北,而他和博驰总部所在的H市在东北,木克托拉力赛完成以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是要回H市的。 那是不是说明......他们只是一段露水姻缘? 陆时亦越想脸越沉。木克托不是旅游区,周一晚落地的时候,无论是机场还是街道,都没见到几个游客。 在这么少的游客之中,遇到来自于H市的人概率小之又小。要不是昨天他被男人弄的有点心慌,其实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这个事实让他胸口有些闷,连带着声音都闷了。 “哦,薄律师啊......”他低下头,“如果需要法律援助的话,就要麻烦你了。我......我还要训练,我先走了,回见。” . 陆时亦逃似的跑出消防通道,在酒店门外拄着墙壁,大口大口吸了好久的气,才转身回自己所在的楼层。 但他没进自己房间,而是直接去了简大勇的房间。房间内所有人都聚齐了,程幼婷也吃完早饭回来了,只差他这位车手。 昨天去看过赛道,今天再去没什么必要,于是他们决定一起商讨比赛策略。 “来了小鹿,”简大勇指指电脑,“过来看看。” “这是木克托赛道路线图,根据昨天观察出的结果,简言已经在图上分别标注出平地、上下坡、水坑等障碍的位置,”简大勇声音凝重,“全程约483公里,其中平地仅占二分之一。” “这还是在天气好的情况下,如果遇到大风或者下雨的话,难度系数将会增加一倍。”简言补充道。 简大勇点了点头,继续说:“赛段一共有三个补给站,图上油箱图标的地方就是。” 拉力赛或耐力赛这种赛程长、耗时多的比赛,主办方都会在赛道上设置补给站,用于选手油量的补给以及解决个人问题,比如说上厕所什么的。 车队的检修车辆也会跟在后面,以便赛车出问题时能第一时间进行抢修,不耽误比赛时间。因此在这样科学的赛制下,拼的不是后勤,单纯是比赛策略和选手个人能力。 “平地的时候全力加速,这个不用多说。但咱们有一个问题,”简大勇顿了顿,“小鹿他第一次参加拉力赛......” “第一次参加拉力赛,没有过障碍的经验。而且所有车手都知道平地加速,在这个方面,公路赛出身的我有优势,但优势很有可能无法弥补障碍赛段的劣势,”陆时亦嘴唇抿成一条线,盯着地形图,“我知道。” 简大勇点了点头,“所以咱们要把平地的优势放到最大。” “放到最大.......”程幼婷眨巴眨巴大眼睛,“勇叔,我有一个想法......” 程幼婷三言两语说完,平时三杆子打不出一个的周旸也加入讨论之中。想要获胜,合适的赛车和技巧高超的车手缺一不可。 陆时亦听着房间内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慢慢往后退,退到房间的沙发前,悄无声息地坐了下去。 他心有点乱。 早上吃早餐之前,他还弄不清自己昨晚所作所为的出发点,刚才经过消防通道的事,冷静下来后,他全明白了。 为什么那么冲动的要微信号? 为什么看到阿梁和薄律师认识,自己会酸溜溜 为什么得知薄律师是本地人那一刻,心里隐隐作痛? 因为......他对薄律师......一见钟情了。 只是对于他来说,“一见钟情”这四个字未免太过荒唐——他连日久生情的正常恋爱都没谈过,第一次动心,竟然是一见钟情! 更难受的是,一见钟情的对象是个本地人!周六比赛结束后,他顶多能在木克托多待一天,就要离开了! 今天周三,他和薄律师相处的时间只剩下四天! 这是在没排除训练时间的情况下。作为一名参赛选手,本着为大赛、为同事、为赞助他的公司负责的原则,他必须将比赛放在第一位,小情小爱放在第二位。 那么,经过压缩之后,他们可以互相深入、了解彼此的时间......陆时亦叹了口气,不愿继续想下去。 他闭上眼睛,静静听大家争论,脑海里清晰地放映着赛道路线图。 . 这样说枯燥又不枯燥、说有趣又不有趣的讨论一直进行到下午一点。效果是有的,简大勇已经能精确说出哪个赛段该加速,哪个赛段该减速。 以及加速加到哪个区间,减速减到哪个区间,除了突发状况需车手随机应变外,数值恨不得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陆时亦以前都是自己计算这些的,上次博驰杯有没有这待遇不记得,反正现在感觉很省心,中午吃饭特意多要了几个菜,来犒劳犒劳从决定报名开始就贪黑起早,比他付出还多的团队。 一顿饭吃完以后将近三点。结账时,他接到司机那边的消息:赛车已经运抵木克托检查处,正准备进行第一次检查。 为保证大赛公平,参赛车辆需要进行两次检查,第一次较快,开赛前的第二次较慢。 程幼婷想知道赛车在运输途中出没出问题,等不及检查完送到木克托的改装中心,拉着陆时亦就往检查处开。 万幸,博驰的运输够专业,车子没出现一点问题,连块漆都没磕掉。 “谢谢您啊师傅,辛苦了!” 程幼婷对着运输师傅不停道谢,陆时亦去旁边便利店买了些烟、咖啡红牛什么的塞给师傅,将赛车开了出来。 随即程幼婷发现他开的方向与改装中心方向不一样,疑惑道:“小鹿,你干嘛去?” “我去练一圈,”陆时亦语气淡淡,“周六就要比赛了,我得尽快熟练。” “可是——”程幼婷急了,“可是赛道这么长,单程最短七个小时,等你再开回来,天都要亮了!” “我会安排好时间的,程儿姐你放心。” “......”程幼婷见劝不动他,索性放弃,赶紧自己开车回去找简大勇想办法。 简大勇听完她的话,“啪”地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茬忘了!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愿让经验成为自己的短板,宁可不眠不休训练,也一定要自己摸出拉力赛的窍门......可木克托不只是晚上难度系数加倍,在山里也不安全啊!” “是啊,”程幼婷愁眉苦脸,“小鹿那么帅,万一在山里遇上个见色起意的,可怎么办呀!就算不遇流氓,车子出问题他岂不是要被困在山里?” 听到程幼婷的话,简大勇脸黑如锅底,从程幼婷手中拿过车钥匙,“我开车在后面跟着,你们休息你们的,有问题随时联系!” 最后一个音落下,简大勇夺门而出,紧接着在电梯口一个急刹车——他差点撞到人! 差点被撞到的薄谦一脸嫌弃,“干嘛去?” “小鹿刚才进山了,我过去看着他点。” “进山?”薄谦随即反应过来,小男生是去训练的。 来了两天,木克托拉力赛是什么情况他摸得门儿清,也能猜出连夜训练的危险。 “给我吧,”薄谦不由分说地抢过车钥匙,“我去看着他。” 第40章 曾经拥有 木克托天黑的早,16:00刚过, 山里已显示出一种灰蒙蒙的迷离感。陆时亦迎着风, 站在赛道出发点, 紧了紧袖口的纽扣。 随即他听见身后有熟悉的摩托车引擎声接近,点烟的手一顿——这么晚了,哪个车队能想不开过来训练? 最近大家基本都是天蒙蒙亮过来, 十五六个小时跑完来回后,正好晚上七、八点回去吃晚餐加休息, 这样既不会太疲意,也不会耽误第二天的训练。 况且过来的车手大部分都有拉力赛经验, 不需要临时抱佛脚, 所以这个时间,有人从出发点过来陆时亦挺惊讶, 的。 但这念头一晃就过去了,谁来熬夜训练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把烟点燃,刚吸了两口,就看见一道极快的绿色车影从他身边划了过去。 经过他身边时, 车上的车手回头看了他一眼, 贴头皮的板寸,眼角狭长而冷。陆时亦抹了挑眉,没想到这位同僚,居然是被国内第一俱乐部教练称为“新生代最亮的星”的吉米! 原本程幼婷还觉得这小子太猖狂, 现在才发现, 人家不仅有猖狂的天赋, 也把“努力”这个技能点到了满格。 随时亦莫名被他激出一股血气,烟也不吸了,立刻打火追了上去。 赛道开始这一段都是平地,陆时亦斟酌着加速,在三十秒内追到了吉米身后五米处。 而吉米似是听到了他追上来的声音,侧头向后瞥了下,随即身子下弓,又将距离拉开一米! 看他的车的性能,陆时亦便知道Flash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血。当然吉米也有被用心培养的资本——接下来,吉米和陆时亦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再没让他接近半寸! 不过陆时亦心里清楚,对方没发挥最大的实力,同样,他自己也没用全力。 毕竟只是训练,如果在对手面前暴露太多,是在给人家击破你的机会,这不划算。 天渐渐黑了,一绿一银两辆赛车飞驰在寂静的山林间。两人都默默看着前路,没一个人表示出想停下来歇一歇的意思,仿佛一种无声的默契。 拉力赛就是这样,它不止考验车手的技巧,更考验车手的精神。为了多抢出一段距离,有许多车手选择全程不吃不喝,那完全是靠毅力在支撑的。 三个小时后,可能是长时间的精神紧张让吉米有些疲惫,他抬手揉了下眼睛。 陆时亦看到他的动作,也跟着松了口气,但速度没降。紧接着,前面突然发出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伴着两排水瀑…… 陆时亦目光一凝,前面……有水坑! 从扬起的水瀑看,水坑的深度较深,吉米的车身明显晃一下,甚至有点要滑倒的趋势! 应对水坑,最好的处理方法是减速通过或者从边缘绕过去。估计刚才吉米光顾着揉眼睛,没注意到水坑,才直接冲进去的。 水面眼下就在陆时亦不远处,如果现在减速的话车胎容易打滑,会导致车子侧翻。而绕路的话,他的车灯又照不全水坑周围的全貌。 吉米稳了两次才稳住身形,现在已经驶离水坑,迅速减速停在路边。既然他能硬冲过去,陆时亦咬了咬牙,也只能在看不清楚的情况下冲过去了。 然而,就在他已经打定主意时,身后突然照过来一束光,正好够照亮前路! 陆时亦赶紧借着光亮,压着水坑边缘安全通过。 想想刚才吉米差点滑倒的险状,陆时亦心有余悸。其实从他开出半小时开始,他便听到身后有汽车跟着的声音,只是一直和吉米较劲,腾不出功夫看后面是谁。 不过不用看,他也能猜出大概——程儿姐回去之后肯定会跟简大勇报告,简大勇放心不下,必然会开车跟出来。 陆时亦回头看了眼,因为车灯还打着,他看不清主驾上的人。车牌倒是几人这几天一直在用的车,跟出来的人是简大勇无疑。 陆时亦伸出两指,在太阳穴边挥了一下以示感谢。然后他缓缓减速,将车停在吉米旁边,“车出故障了?” 吉米正蹲在地上检查车辆,闻言动作慢下来,抬眼看向陆时亦,眼中闪着不解的光。 按照常理来说,作为两个陌生人,陆时亦完全没必要管他。若是阴险点的,说不定还会幸灾乐祸一翻,恨不得他的车就此报废再也好不了,或者吉米被困在山里一宿,出去之后大病一场,不能参加比赛才好呢。 没成想这人竟主动停车问他,而且见他不理解,还又问了一遍:“是发动机进水了么?” 吉米收回目光,淡淡地“嗯”了一声,“我怀疑是。” “我给你看看,”陆时亦把头盔放在一旁,蹲下身子,打开手机手电筒前后照了一圈,“啧,排气筒也进水了。” “那怎么办?” “我想想,可以……” 不同于陆时亦,吉米出生在车手世家,从摸车那天开始,父亲便发现他有天赋,一直按照严格的标准培养。去年成年后,父亲立马把他送进Flash,所以他接触机械方面的知识很少,遇到赛车故障能感觉出哪里有问题,却不会修。 他不是扭捏的人,看陆时亦愿意帮忙,把随身携带的工具包推给陆时亦,自己在旁边打下手。 而薄谦看着帮别人修车修的“热火朝天”的小男生,踩下刹车停在二人后面,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他在后面跟了三个小时,为了不影响小男生训练,连车灯都没开,帮小男生照亮是他今晚第一次开灯。结果小男生只给他打个手势,就匆匆去帮别的男人修车了? 这么无情的吗? 联想起早上在消防通道里小男生落荒而逃的样子,薄谦开始反思到底哪句话惹毛了人家。从头到尾回忆一遍,确认自己没问题之后,薄谦看向配合默契的两人,目光不善地磨了磨牙。 吉米的车问题不大,把水排干净就好了。差不多十分钟后,车子重新打火,陆时亦和吉米分别上车,继续朝前开。 薄谦跟刚才一样在后面跟着,之前是担心小男生不安全,现在还多了些其他心思——他得看着那个吉什么米。 越往山上开路越黑,后期每当到有大型障碍的地方,薄谦便开一下灯刷把存在感。有了他的光,陆时亦一路通畅,再没遇到过危险。倒是吉米时不时减速,差点被陆时亦超过去。 就这么又开了两小时,赛程已过大半。吉米看看时间停下车,垂着眼皮道:“我回去了。” “好。”陆时亦也停下来。 吉米张了张嘴,犹豫片刻问:“你不回去?” “不回去,都走到这儿了,我开完全程。” 吉米抬起头,视线停留在陆时亦脸上。这次不同于上次在机场,看了好一会儿吉米才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强的对手。” . 说完吉米就走了,没管陆时亦的反应。陆时亦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嗤笑,心道:能被吉米认可,说明他在失忆之前的训练没白做,还是留了一部分肌肉记忆的。 这点在刚摸到车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并不觉得车陌生,在前期尝试着往前开的时候,遇到障碍身体会产生一定的反应,不是完全要靠大脑支配。 重复机械训练的好处就在这里,虽然可能很累,但就算把学来的知识全忘了,肌肉也能替他记住。 夜越深山里越冷,吉米走了之后,整个木克托山脉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以及后面简大勇一辆车。陆时亦下车,准备先吸根烟提提神,再继续剩下的路程。 他左手拿着烟,边找火边往树下避风的地方走。结果里里外外摸了好几次兜,居然没找到打火机。 他又往周围看了一圈,仍旧没看到长得像是打火机的物体,估计是刚才开车时候不小心掉出去了。 陆时亦遗憾地叹了口气,想把烟再放回烟盒里。视线转到左边的车上,他忽然想起来,简大勇不是还跟着他呢吗! 简大勇的车里有打火机,在前面的储物匣里,他看见过。于是他夹着烟,快步朝简大勇停车的地方走。 这辆车贴了单面膜,看不到里面坐的是谁。陆时亦敲敲车窗:“简大勇,借我……” 三秒后车窗放下来,他看着车窗里那张和简大勇截然不同的脸,“打火机”三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树枝被风拨来荡去,月光也随着树叶的动作,一会儿跑出来一会缩回去。陆亦看着薄律师惊疑不定,差点怀疑人生。 ——妈的,五个小时前,追上他的原来是薄律师? 三个小时前,帮他躲过水坑的也是薄律师? 后两个小时,及时给他照明的,还他妈是薄律师?! 要知道,想在他之前发现前方有难以跨越的障碍,需要一直绷着精神看路,还得时刻观察着吉米的动作,所耗费的精力相当大。 可薄律师就在后面不声不响的跟了五个小时,尤其是现在,已经到睡觉的时间了,他仍然没回去。 陆时亦心头涌上一股愧疚之意,也顾不上想本地人外地人的差别,声音转低道:“薄、薄律师,你怎么开简大勇的车出来了?” 薄谦没回他的话,视线落在他指尖夹着的烟上:“要火?” “嗯,”陆时亦乖乖答道,“火机好像丢了。” 薄谦微微颔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陆时亦以为他要给自己,摊开掌心,等着他把火机放到手上。 但薄律师并没那么做——陆时亦指尖一空,烟就被薄律师拿了过去。然后、然后…… 然后他把烟放到自己唇间,按下火机点燃! 火烧在烟上,却跟烧在陆时亦身上似的,弄得他浑身发热。更过的是,见燃着,薄律师食指中指夹着烟,穿过车窗,递到了他的嘴边! 陆时亦彻底愣在原地,薄谦催促道:“快点。” 陆时亦:“啊?” “一会儿被风吹熄了。” “哦……”陆时亦翘着指尖,小心翼翼地他手里接过烟。 看到他的动作,薄谦忍不住发笑:“怎么着,我的烟烫手,你非要这么拿?” “也、也不是。” “那是你嫌弃我碰过?” 这更不可能! 陆时亦不愿薄律师继续瞎想,赶紧把烟塞进嘴里,因为没注意看前后面,还差点塞反。 带着温度的过滤嘴从另一个人唇间辗转到自己唇间,这回陆时亦不止身子被烧着,嘴唇也未能幸免。 不行,再在薄律师身边待下去,他八成会窒息。陆时亦抿着烟慌慌张张跟薄律师道谢,急匆匆地往之前的树下跑。在树根底下站了五分钟,他身上的温度才出现降低的趋势。 唇却一直没降温,还有心头,从看到薄律师那一刻起便一直是温热的,热到他几乎感觉不到木克托的冷。 他真的没想到,薄律师竟然这么好。 陆时亦搓了把刘海,突然为自己白天跑的行为感到暴躁——为什么他要跑呢?就算薄律师是本地人,他就不能喜欢薄律师了吗? 如果客观条件不允许朝朝暮暮的话,曾经拥有也是好的啊。 过了凌晨,马上就是周四。周四必须加紧训练一天,周五赛前要调节状态,周六比赛……这么算来,留给他的时间太少太少了。 陆时亦红着脸看了车一眼,伸手拉下了自己上衣拉链。 第41章 学开车 薄谦本来想让小男生上车暖和暖和,没成想自己一根烟把人家弄跑了, 错愕地揉了揉太阳穴。 但转念一想, 自己带着三周记忆,知道自己和小男生亲过睡过, 潜意识里觉得嘴对嘴点烟不出格正常;对于现在的小男生来说, 他只是个刚认识一天的陌生人, 以小男生那种脸皮薄的要命的性子, 扭头就跑也正常。 他们现在的记忆不平等, 不能再以常理处理, 也不能走普通程序。薄谦稍有些后悔,暗骂自己太过心急。 把小男生吓跑之后, 这周说不定要废,下周又得重新来过。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小男生抽完一支烟。喝口水准备好跟着熬一宿之后, 却见那小家伙又折返回来,拉开车门,默默坐到了副驾上。 他低着头, 薄谦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能等他表明来意。 等了五分钟, 小男生仍是一声不吭。薄谦微不可查地勾勾唇角, 给他找台阶:“冷了?” “......嗯, ”陆时亦顺坡下驴, “进来、进来缓缓。” 薄谦看了他敞开的外套一眼, “冷还不拉上拉链?” 陆时亦:“......” 拉上拉链还怎么“抓紧时间”? 他感觉如果这么说下去, 今晚的计划一定会泡汤,深吸一口气,就像没听到薄律师的问题似的,“那什么,薄律师......” 薄谦:“嗯?” “我、我只会开摩托车,不会开汽车,你能教教我吗?” “......” 薄谦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小男生没以前的记忆,可是他有。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小男生开着红色保时捷接他送他好几次。 结果现在莫名其妙冒出一句“不会开车”,糊弄鬼呢。 大半夜荒山野岭的,小男生应该不会故意逗他玩,也肯定不是真想学开车,估计是憋着什么话想说、或者什么事想做,借题发挥而已。 于是薄谦非常温顺地点点头,“好。” “先打火,拧钥匙就行,”说着,他有模有样地开始教学,“然后踩离合,放手刹......” 薄谦边讲边把手放在手刹上,右手用力,准备真把手刹放下去。 然而紧接着,一只手毫无预兆地覆在他手背上,薄谦怔了下,动作也忘了做。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小家伙的手,怎么这么凉? 薄谦皱了皱眉。始作俑者反倒没感觉出温度差,或者因为太羞丨耻已经感觉不出温度差,尽量保持着语调平稳:“手刹怎么放。” 陆时亦覆着薄谦的手,缓缓下压:“是这样么?” 他压的很轻、很慢,与抚丨摸无异。就算薄谦再迷惑,也该明白了,小男生这哪是想学开车啊...... 深夜空无一人的木克托山林中,孤男寡男外加一辆车,小男生这是......开始想歪门邪道了! 他有些奇怪,刚才被他一支烟弄得落荒而逃的人,到底是经过了怎样的思想转变,才能没过多久转头主动过来......暗示他。 难道刚才站在树下,被什么精怪附体了不成。 但不管怎么样,作为一个男人,被人这么撩都肯定是受不了的。薄谦不动声色地反握住他的手,陆时亦身子一僵。 “想知道怎么放,”薄谦声音蛊惑,“闭上眼睛我就告诉你。” 都是成年人,闭眼睛要干嘛陆时亦很清楚,就......亲个嘴嘛,他有把握很淡定地接受。 虽然这是第一次亲,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吻才能挑丨动对方的情绪。 陆时亦闭上眼睛,心里千回百转。薄谦看他仍低着头,低声吩咐:“抬头。” “哦......嗯。” 下一刻,薄谦差点笑出声——他他丨妈第一次知道,人脸居然能红成这样! 他忍了好一会儿才忍住,对方已经不耐烦了,把脸又往前凑了几厘米。薄谦当然不能辜负他的小男生,侧头吻了上去。 第一个吻浅尝辄止,薄谦感觉他唇太凉,分开前用舌尖勾了一下。然后他左手扣住小男生后脑,打算更深入掠夺的时候...... 余光无意中瞥见对方手正抓着衣角,绞的紧紧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泛着淡淡的青紫色,手背上血管突出,在极白的肤色映衬下异常显眼。 薄谦看着皱巴巴的衣裳下摆,又叹了口气,退回自己之前的位置,左手拇指在对方后颈上安慰似的刮了两下,右手握住他抓着衣裳那只手,轻轻捏了捏。 “小朋友,”薄谦道,“现在太晚了,早点回去好不好?” 陆时亦被他安抚的没那么紧张害怕,睁开眼睛茫然道:“啊?” “现在将近十点,原路返回的话你还能休息几个小时。” “......”想做的事没做成,陆时亦有点小失落,又隐隐松了口气,随之意识到刚才的决定太过冲动。 如果在这里做的话,肯定不会舒服。 这辆车是阿梁租来的,没有必须用品,现在。而且他......从来没做过,比起酒店房间密闭的空间来说,这种环境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 “那......”他也默默退了回去,“你先回酒店休息吧,我自己可以。” “不行,”薄谦斩钉截铁道,“你也回去休息,明天再训练不迟。” “没关系,我能扛得住。赛前时间就这么短,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可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薄谦皱了皱眉,“你已经尽力了,身体更重......” “不,你说的不对,”没等薄谦说完,陆时亦出声打断他,语气坚定: “我不想尽力而为,我要全力以赴。” . 两人争论了好一会儿,薄谦到底没争过小男生,只能放任他继续往前开。陆时亦同样没能说动薄律师,薄谦也继续在后面跟着。 他们听着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一路走,走到尽头,又迎着朝霞回来,到后来连转弯都是机械的。精神绷到极限,反而没那么疲惫,最后他们都只剩下一个念头——坚持。 回到终点线那一刻,朝阳丝丝缕缕挂在他们身上,像是为凯旋战士献上的铠甲。薄谦被迫经历了一次不亚于耐力赛的拉力赛,除了感叹车手的不容易外,还多了一丝征服感。 征服欲是男人骨子里自带的、天生就渴望已久的,而现在整个木克托山脉就在他们车轮之下,那是他和小男生共同描摹过的地方。 他放下车窗,看向自己车边的小男生。与此同时,像有心电感应似的,陆时亦摘下头盔,向后耙了下杯被汗水浸湿的刘海,也转头迎着朝阳,朝他挑了挑眉角。 然后两人就笑了,虽然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仿佛共同分享了某种隐秘的喜悦,别人都不理解,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他也知。 这时已经有不少车手在出发点前热身,都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两个蛇精病。陆时亦不习惯被人这么盯着,咬着下唇止住笑意道:“我要回去冲个澡再过来。” 薄谦“嗯”了他一声,这次没再劝他休息,也说自己要洗漱。 两人便又一路相伴着回酒店。洗漱完和简大勇他们出门的时候,陆时亦看了眼手机,没有薄律师的消息。 倒是在自己门口,发现了一袋早餐。 早餐是谁放的不言而喻,陆时亦舒坦了,精神抖擞的再次向木克托山脉进发。 . 其实薄谦也想过去陪他,只是被阿梁说的事绊住了脚。 “......什么时候?”薄谦脸色不悦。 “刚到木克托那天,”阿梁实话实说,“是我这边没沟通好,导致张副经理觉得摩托车队人糙事少,没着急过来。” 阿梁在行政处干了六年,可以说是除了王君外薄谦最信任的手下,要么也不会把他派出来给小男生做助理。阿梁能力如何薄谦很清楚,纵然阿梁少跟张副经理提点一句两句,主要问题还是出在张副经理身上。 王君深知那位摩托车手对老板有多重要,不问原因,直接问结论:“薄总,怎么解决,查分公司账目?” 以老板的手腕,如果只是解雇张副经理,肯定不够满意,这时候就需要在账目上做文章。查出小问题能让他最后一个月薪水都拿不到,扫地出门颜面尽失。 要是查出大问题,今年的除夕,他就可以在大牢里过了。 博驰在木克托的分公司天高皇帝远,薄谦下来视察的时候很少来这边,所以账目上大概率有问题,就看薄谦愿不愿意查,以及查到哪个地步、怎么查、想不想无中生有。 闻言,阿梁也听出其中关窍,完全没想到张副经理只是怠慢了那位车手一次,便能让总裁这么生气,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没惹到陆时亦。 “薄总,”阿梁想戴罪立功,“我可以带人查账。” 王君想了想,也觉得最好的人选就是阿梁,跟着点头。 他们俩齐齐看着薄谦,等着总裁发话。却听薄谦说:“不用。” “不用......”阿梁一愣,“您不追究了?” “怎么可能不追究,”薄谦嗤笑一声,“只不过追究的人不该是我。” 在王君没说之前,薄谦便动了查账的心思。可他脑子里一直不停回放着小男生说“我不想尽力而为,我要全力以赴”的表情。 那么纯粹那么坚定。 薄谦忽然懂了,小男生如此有韧性的一个人,需要他帮助吗? 在面对挑衅和怠慢时,需要他暗中出手吗? 答案是不需要,都不需要。 被怠慢了他会自己找回来,被挑衅了他会自己赢回来,他有强大的天赋和自信,更有将天赋和自信升华极致的特质——努力。 为了目标,不惜一切代价、不畏一切困难的努力。 他是天生的强者。 对于这样的强者来说,自以为是的出手,对他反而是一种不尊重。 薄谦不想不尊重他。 薄谦慢慢转动手里的茶杯,王君和阿梁一会看看他的表情,一会看看茶杯,都不知道Boss表面上板着脸,眼睛里却带着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俩对视一眼,手心捏着汗,深感总裁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好侍候。 就这么四目相对良久,薄谦终于放下茶杯,手指在桌子上叩了两下。 张副经理惹到小男生的事,就交给小男生自己解决,他自己这部分自己讨回来。 毕竟除去私人原因,姓张的还有一层“失职”的罪名。 “就撤职,降两级到普通职员吧。”薄谦说。 第42章 高速公鹿【捉虫】 晚上八点多从赛道回来, 简大勇招呼着大家去吃晚餐。连续一天一夜的高强度训练之后, 陆时亦一点食欲没有, 但还是随着众人去了酒店的餐厅。 吃饭时, 程幼婷看陆时亦状态不对劲,给他夹了块鸡肉, 小声问:“小鹿,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 “没什么,”陆时亦摇摇头, “稍微有点累。” 程幼婷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记起昨晚简大勇车钥匙被抢了的事——那位假老师跟小鹿在外面过了一夜,会发生啥成年人都清楚,于是又给他夹了一块腰花, “辛苦我们小鹿了, 好好补补。” 陆时亦:“......” 今天在山里待了足足一天, 大家没一个不累的,吃完饭之后, 每天温泉一打卡的程幼婷都懒了, 嚷嚷着:“好困好困, 回去睡觉!” 陆时亦便也随着他们回房, 进房门之前,程幼婷叫住他, “小鹿!” “嗯?” “用不用我给你捏捏肩膀后背, 放松一下?” 程幼婷平时看着大咧咧, 其实心思比谁都细。陆时亦心里一暖, 笑道:“谢谢程儿姐,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 “......行吧,”程幼婷打了个哈欠,“那你也老实睡觉,今晚别‘干’别的了啊。” 她特意把“干”字咬的很重,陆时亦闻言脸垮下来,幽幽地看了程幼婷一眼,“砰”地一声关上门。 ......妈的,还用得着程儿姐提醒他别“干”别的? 他倒是想干,另一个人......不同意! 陆时亦边磨牙边把自己摔到大床上,随即“嘶”地一声换成趴着的姿势。骑摩托车特别伤腰,尤其是这种山路,在车上颠来颠去那么久,腰现在都麻了,又酸又痛。 一般车队均配有按摩师,平时在车队随叫随到,出来比赛的话会随队同行。陆时亦原本没那么矫情,现在才发现没这个岗位真的不行。 没人给缓解,那现在最好的缓解方式是睡觉,可他睡不着。 他还惦记着薄律师,刚才吃饭的时候就是在想薄律师的事。 今天过去之后,他和薄律师在一起的时间便又少了一天。阿梁已经定了周一回H市的机票,满打满算,在木克托的时间只剩下两天。 而他和薄律师仍没有多少进展,只接了一个短暂的吻。 还特么是不张嘴的那种。 这情况好比玩限时游戏,时间条已经读到一大半,玩家进度条却一直卡在三分之一处,再不加把劲,妥妥的闯关失败。 陆时亦不想闯关失败,他......真的对薄律师非常动心。 因为家庭,他一直不敢接受别人的爱意,也不敢随便喜欢别人,当然最主要的是没遇到让他喜欢的人,就这么单了二十一年。 直到某一天,薄律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狗血的一见钟情戏码降临到他身上,猝不及防,毫无预兆。 刚开始他控制不住,后来他不想控制。 他深知遇到一个一眼就喜欢上的人有多难,也深知以自己的性格,这辈子可能喜欢不上别的人了。 两人隔着地域的差距,离开木克托后,他们会如同两条平行线般,自己过自己的生活,所以他才着急——他不想轻易放弃。 陆时亦反手搓着腰,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行动起来。 他慢慢翻过身,起床跑到衣柜前,把自己装衣服的包打开,挑了半晌,挑出一件领口最大的衣裳。 然后给薄律师发微信:“你的房间号是多少?” . 五分钟后,薄谦房门被敲响。他拉开门,刚才要走他房间号的小男生正站在门外,穿了件纯白色的T恤衫,领口是那种磨旧的款式,松松垮垮挂在肩膀上,优美的脖颈线条和锁骨一览无余。 薄谦只瞥一眼便挪开目光,以眼神询问小男生的来意。 “我......”陆时亦双手插在口袋里,“我房间的花洒坏了,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吗?” “可以,进来吧。” 说完,薄谦侧身把他让进来。陆时亦边往里走边打量着房间的布置。是比较正统的商务套房,外间办公桌沙发一应俱全,内间是卧室。 床够大,窗户开在酒店内侧,不冲着街道,在里面做点什么应该没人能发现。 陆时亦松了一口气,眼睛又往床头柜那边瞄去,还没等看真切,薄谦跟在他身后过来,“浴室在左边。” “哦,”陆时亦赶紧装作看风景的样子,“这屋真大......你洗了吗?” “没,你洗完我再洗。你如果喜欢套房,我让、你可以找你的助理去升房型。” 薄谦习惯性想说“我让阿梁给你升房型”,好在话出口之前改过来了。陆时亦心里琢磨着别的事,也没听出来。 其实在来之前,阿梁给陆时亦定的是套房,陆时亦认为自己一个人住那么大房间没用,而且简大勇他们都是普通商务间,他就也换成普通间了。闻言赶紧拒绝道:“不用,那个房间住着挺好的。” “挺好?”薄谦揶揄地看了他一眼,“花洒不都坏了么。” “......”陆时亦滚去洗澡了。 当然他来这儿的目的不是洗澡。迅速冲完一遍之后,他特意没擦干上身的水,这样一来衣服全贴在身上。头发湿淋淋的,看起来有点电影里那种意思。 他走出去,咳了一声。 薄谦正在笔记本电脑前看文件,应声抬头,眉尖微微一蹙,“洗手盆下面的柜子里有吹风机,去把头发吹干。” 陆时亦:“......” 陆时亦抿着唇摇头拒绝,精心准备好的,怎么能破坏。 “不吹?”薄谦皱眉道,“那我动手给你吹?” 陆时亦看看薄谦面前的电脑,不想耽误人家工作,认命地回去把头发吹干。 这么一折腾衣服也干了,之前做的努力算是全泡了汤。陆时亦倍感出师不利,坐在沙发上思考应对之策。 随即他视线落在对面酒柜上。 自制力再强的人,在酒精的催化下也不一定能挺得住。陆时亦眨眨眼睛,道:“薄律师,你还要忙多久?” “十分钟,就差一份文件了。” “好,”陆时亦瞬间扯出借口,“昨晚你跟了我一晚上,我还没表达谢意,一会请你喝酒吧。” 语毕他起身去酒柜里挑酒,薄谦脑袋里一串问号。 ???拿我房间的酒请我???最后不还是我结账??? 其实小男生要房间号时,薄谦便猜出他目的不纯,只是有一份文件着急处理,一直由着他乱来没阻止他。现在看小男生这副扎根在他房间里的架势,心下了然,又气又觉得好笑。 气是因为他训练这么辛苦,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没用的;笑是因为不知道这小家伙究竟为什么,忽然猴急起来。 薄谦依然没管他,继续处理文件。十分钟后薄谦合上电脑,小男生拿着两只杯子坐在他对面,已经准备好“表达谢意”了。 这种情况下推是推不掉的,薄谦看了眼时间,问:“怎么喝?” 陆时亦:“啊?” “总要说点什么吧。” 陆时亦明白过来,给两人倒上酒,拿起酒杯往薄谦杯子上撞了撞:“谢谢你昨晚陪着我,先敬你一杯。” 薄谦:“......” 还挺社会。 “一杯不够表达谢意,再来一杯......” 就这样,陆时亦借着感谢的名义一杯接一杯的喝,薄谦也一杯接一杯的陪。顾虑着后天小男生有比赛,喝完半瓶,薄谦按住他试图再次举杯的手,“可以了。” 陆时亦握着杯脚:“你感受到我的谢意了吗?” 薄谦愣了下,听着这典型的醉鬼之言,失笑道:“感受到了。” 边说他边打量小男生的神色。小男生酒精不上脸,肤色极其正常,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若不是眼尾红了一小块以及开口说醉话之外,真看不出来喝了酒。 薄谦心想,幸好及时止住了,小男生喝多之后什么样他可体验过,要是非得在酒店里展示“一步四层楼梯”,怕是要被人投诉扰民。 在他思考的时候,借着酒劲,陆时亦胆子大了几分。偷偷拉着T恤下摆,把领口拉下去一点,暗示意味非常浓的说道:“薄律师,你不去洗澡吗?” 现在确实该洗个澡,要么一会儿照顾人可能没时间洗。薄谦顺他的意,点点头去了浴室。 他前脚刚走,听到浴室门关上的声音,陆时亦立刻起身冲进卧室! 进来的时候,陆时亦仔细观察床头柜,就是想看看这里有没有油和套。一般酒店为了方便客人和赚钱,都会准备这些计生用品。 他在明面上扫了一圈,没有。 又打开抽屉,也没有。 这间酒店不会正经到没这些玩意儿吧?! 这不符合计划生育政策啊! 如果这里没有,现在他找不到出去买的借口,今晚就又废了!陆时亦暴躁地抓抓刘海,抱着侥幸心理,拉开最下面的柜子—— 紧接着长长松了口气,万幸,这里不仅有油和套,还有各种各样的器丨具,一应俱全! 毕竟是第一次,陆时亦不想弄的太野,最后只把油和套拿了出来,坐在床边仔细看它们的用法。 他先看套,看了几分钟之后发现自己可能用不到,扔到床头柜上。又看油......妈的全是英文,字母印的又小又密,在他眼前不停的晃,根本看不清! 他使劲眨眨眼睛,暗暗发誓一定要征服这瓶油。在终于翻译出一大半的时候,头顶忽然响起一个带着水汽的声音:“看什么呢?” 陆时亦:“!!!” 陆时亦猛地抬起头,他觉得没看多久啊,怎么薄律师就出来了?! 看油被抓包可是丢了国际大脸,他赶紧把那东西藏到身后。但已经晚了,没醉的薄谦视力好的很,一眼认出那是什么。 “你从哪找出来的?”薄谦哭笑不得。 陆时亦抿着唇,尬的不行,根本开不了口。随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他把那玩意往枕头上一扔,单手撑床站起来,直接抱住薄谦,嘴唇贴上了对方的嘴唇! 反正被发现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挑明算了! 薄谦洗完澡没换衣服,直接穿浴袍出来的,被他这么一撞,前胸散开一大片。陆时亦贴在他身上,只感觉到对方体温透过T恤传过来,烫的他大脑空白一片! 连贴上嘴唇之后该干什么都不知道。 薄谦看着怔愣的小男生,不由叹了口气。然后环住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两人第一次深吻。不是周忘鹿的记忆里第一次,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前期无论是酒局上玩游戏的接吻,还是昨晚的接吻,薄谦都没像现在这样撬开他的唇齿,掠夺的毫不顾忌。 陆时亦此时才清楚原来接吻是这样的,懵懂着被动承受。后来稍平静一些了,开始学着对方,一点一点试探着回应。 一个青涩的吻不知道持续多久,唇分时薄谦嗓子发紧,声音低哑,“小朋友,你确定要做么?” “我......”陆时亦喘了好一会儿,才把气喘匀,抬起头坚定道,“我确定。” 刚才没仔细看,现在小男生抬起头,薄谦才发现,24小时不眠不休的训练后,小男生眼睛里爬满红血丝,眼眶泛着淡淡的青色,疲态异常明显。 刚才薄谦以为他是喝酒眼睛红,现在知道自己想错了,心里有些难受。 “......做这个不急,”薄谦深吸口气,眼神清明些许,“以后有的是时间,今天你先好好休息。” 陆时亦愣在原地,今天怎么又不急?! “你、你不是忍的很难受吗?我听出来了......”陆时亦顾不上面子,咬牙道,“别忍着,我能做!” 薄谦被这句话撩的眼眶比他还红,特别庆幸自己自制力够强,“听话,你太久没睡,需要休息。” “可是......” “别可是,”薄谦打断他,伸手一把将他按到床.上,盖上被子,“乖,我陪着你,睡觉。” 陆时亦力气本来就没薄谦大,喝醉了更挣脱不开。而且薄谦说的没错,他确实在强弩之末,浑身酸痛,如果不是有个念头撑着,刚才喝完酒就该倒了。 “薄律师!”他挣扎了几下,认清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更暴躁,“你他妈是不是男人?” 薄谦:“......是。” “我都送上门来了,你还不动手!” 薄谦瞥了他一眼,是不想动手么。 还不是怕折腾太久,影响你休息。 陆时亦听他不说话,自己自说自话没意思,抱着被子自闭。这口气泄了,困意排山倒海地涌上来,没多久竟迷糊起来。 薄谦见他终于安分,长长出了口气,心思一动,低声问出困惑他两天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睡丨我的?” 又困又醉的人说:“昨晚。” “为什么?” “你是木克托人,我是H市人。我不能因为喜欢你而要求你跟我走,也不能自己留下来增加你的心理负担,咱俩注定只是一场露水姻缘。周一我走了,这场姻缘就该结束了,所以......” 越说他声音越低,说到最后不知不觉闷了过去。薄谦没想到自己随口捏造的身份,会给小男生造成这么大的误解,无奈地往上拉了拉被子。 心里也有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谁说这只是场露水姻缘的。 ——我要跟你纠缠一辈子。 . 与酒店内旖丨旎的气氛不同,胡同里一家小烤肉店中,张副经理和一位中年男子坐在角落的桌子上,看着烤盘里的烤肉。 今晚东西没吃多少,酒倒没少喝,桌上几乎摆满了空瓶。 “老张,你别闹心了,再过两年还能升回去。”中年男人安慰道。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张经理脸色灰败,声音里满是不甘,“我自己什么能力我清楚,这个副经理的位置,是我给经理连续送好几年礼才提上来的。听说这次是上面指定撸的我,给经理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提我了......你说,我他妈怎么就这么倒霉?!” “哎......”这情况中年男子知道,忍不住为好友抱不平,“我也搞不懂你一个小副经理,上面撸你干嘛......不是、兄弟,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你说的没错,我是惹到人了。” “......惹到谁了?” 张副经理表情怨毒,“惹到一个小破摩托车手了。听人说,那小子好像跟薄谦有一腿,肯定是他跟薄谦吹枕旁风,薄谦才把我撸了的!” “操丨他丨妈的,那小子我见过,装逼的很。除了一张脸能看,屁本事没有!”张副经理咬牙切齿,不停咒骂,“恶心的玩意,狗婊丨子,我真他妈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污言秽语络绎不绝,中年男子听得直咂舌,拉着好友吹酒。喝完之后,他猛地一拍脑门,“老张,都到这份儿上,你也别闹心了。我突然想起一个事,你想不想报复小车手?” “想!老子做梦都想!” “你过来,”中年男子左右看了一圈,低声说,“我认识一个在木克托检修中心打更的朋友......” 第43章 看电影 陆时亦睁眼时是懵逼的, 盯着天花板想了半天, 才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套房的房间里醒来。 操,昨晚借着点酒劲,他都做了什么?! ......他强吻了薄律师,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 陆时亦低声骂了一句,闭上眼睛就想继续装死。可一看时间, 不到六点,还能趁上午再训练几小时, 做了几分钟心理建设之后, 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一件深蓝色的丝织睡袍。袖子长到快盖过手, 领口大小也不是很适合他。 最主要的是,他从来不穿睡袍,通常是赤着上半身、套条大短裤就睡了。家里就他一个人,怎么舒服怎么来。 那这件睡袍是谁的,不言而喻。 陆时亦眨眨眼睛, 掀起睡袍下摆, 往里看了看。 ......内丨裤还在。 薄律师可真他妈够正人君子的, 要不是两人接过吻, 他都怀疑这人是不是直男。 陆时亦忿忿下床, 拿过旁边自己的衣服换上。走出卧室,正人君子薄律师正坐在餐桌旁, 边喝咖啡边看杂志。 “......早上好, ”陆时亦有些尴尬, 招了招手。 薄谦“嗯”了一声,“去洗漱,过来吃饭。” “不了,我去楼下吃就行,谢谢。” 薄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于是陆时亦就乖乖滚去洗漱,然后坐到了薄谦对面。 “蜂蜜水,”薄谦放下杂志,点点他面前的杯子,“缓解宿醉。” 陆时亦却没喝。他出来的时候没敢仔细瞧薄律师,此时才看到男人神色疲惫,嗓音也不似平常,带着点沙哑。 很显然昨晚他没休息好。陆时亦捧起杯子,状似无意地问道:“薄律师,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在旁边开了间房。”薄谦说。 屁“开了间房”,要是睡的好能这副德行?陆时亦默默干掉蜂蜜水,盘算着该怎么补偿补偿薄律师。 实际上薄谦昨晚确实没怎么休息。陆时亦睡过去以后,他给这位醉鬼换上自己睡衣,又去冲了个凉水澡,不太放心把小男生自己扔在这,最后决定在沙发上将就一宿。 沙发不如床舒服,加上怕陆时亦吐或者从床上掉下来什么的,他一直没睡实,脸色当然不好看。 不过他猜以小男生的性格,说谎也不能当场拆穿他,反而会更心疼,所以扯出个在旁边开房的幌子。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各怀心思吃饭早餐以后,陆时亦揉揉鼻尖,“薄律师,你下午有事吗?” 薄谦思考片刻:“没有。” “那......”陆时亦想了想,“下午出去逛逛?” “你下午不训练?” “不训练。怕有人不公平竞争,下午所有参赛车辆都要送检,明天早上才能拿到,所以我一下午都有空。” “好,”薄谦点了点头,“我也有空。” “那我下午来接你。” 谈妥下午的事,陆时亦要去训练,薄谦离开博驰好几天,一堆文件等着他签字,也准备用上午时间都做完。临走之前,陆时亦注意到桌子上的杂志封面,疑惑道:“薄律师,你平时还关注财经?” 薄谦:“......” . 上午,跑了三分之一赛道后,程幼婷将车送到检修中心进行赛前大检。 简大勇也把人召集到一块,开最后一次战术加动员会议。这些人里除了简大勇有大赛经验,其余都是第一次实战,需要叮嘱的地方很多。 “......周旸,程儿,你俩换胎的速度一定要快。言言你要时刻盯紧大屏幕的数据,必保十分钟报告一次......” 简大勇又强调一遍分工,说的几人一个比一个不耐烦。程幼婷哼唧:“勇叔,我耳朵都要被你磨叨出茧子了!” “最后一遍、最后一遍,”简大勇嘿嘿一笑,“这不是怕你们记不住么......等等,我接个电话。” 简大勇拿着手机出去,程幼婷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棉签擦耳朵,简言和周旸还在看数据,陆时亦则一直刷本地的论坛什么的,想看看这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怎么玩合适。 比较惨的是,作为一个开发不完全的小城市,这边娱乐项目相当之少,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爬爬山逛逛街。比较欣慰的是,逛街也只有一个市中心能逛,对选择困难症患者非常友好。 陆时亦打算就去市中心了,随即想起来,薄律师不是本地人么,问他想去哪玩就好了。 自己在这看攻略干嘛? 他嗤笑一声,收起手机。这时简大勇打完电话推开门进来,陆时亦一愣,“勇叔,怎么了?” 简大勇一扫之前嘻嘻哈哈不正经的表情,面色凝重:“昨天训练的成绩出来了。” 本届博驰杯参赛选手共126位,每组二十人,分七组进行。前天将近九成选手已到竞赛组委会报道,昨天几乎也都去赛道训练了。这些人中,不乏有好信愿意记对手成绩的,尤其是正规车队或者俱乐部,数据分析师多,一到训练时间就盯着成绩差不多的车手看。 简言问:“成绩?” “第一吉米,第二阿祖,小鹿能排到第六。” 这个结果大家心里都有数,毕竟Flash已经纵横华国这么多年了,年年包揽冠军,见怪不怪的。简言又道:“那时间呢?” 简大勇报了几个数字,大家才知道他这副表情的原因。 “吉米7小时23分18秒,阿祖8小时01分33秒,小鹿是......8小时16。” “7小时23?”程幼婷惊呼,“等等,不对!去年冠军是多少来着?” 简言声音转低:“7小时16。” 7小时16......大家都沉默了。 训练中车手肯定都有所保留,而吉米这个数字可怕就可怕在“有所保留”上。程幼婷道:“我昨天在终点看到他的状态了,很......轻松。” 剩下的话程幼婷没说,但众人都知道,轻轻松松就能骑7小时23,那突破去年记录、进入7小时以内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而这些年,木克托的历届冠军中,没有车手能开进7小时。 开进7小时,不仅是破了上届冠军记录,也是破了木克托的历史记录。 一时间,房间内沉默下来,只能听到简言敲打键盘的声音。倒是和吉米差了五十分钟的陆时亦自己,表情毫无变化。 简大勇瞄了他一眼,看他一点都不丧,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刚才接完电话,简大勇犹豫过要不要背着陆时亦跟大家商量,以防影响临赛心态,后来自己把这个念头否决了。 他的车手什么样他自己清楚,压力越大韧性越大,能24小时不间断训练的人,怎么会怕区区几个数字? “好了好了,你们都摆出这副表情干嘛!”简大勇拍拍手,“咱们这次来的目的不就是进前二十吗?小鹿不仅前二十,训练已经前十了,明天努努力进前五完全没问题。第一次参加拉力赛就能跑出这个成绩,已经远远超出咱们的预期。而且今年的目标不就是进CRRC吗?CSBK前三站全结束了,只剩下周的Z市站,今年肯定去不上CSBK。咱们下半年努力训练,争取明年晋级到CSBK新秀组,这是最快也是最稳的路线。” 简大勇说完,众人也反应过来,别看陆时亦天赋高又聪明,其实是个只参加过一次民办比赛的新人。和吉米那种从小培养出来的没法比,人家是赢在起跑线上的。 听完这番话,大家又都活跃起来了。简大勇长长叹了一口气,“行了行了,言言你把图做出来给我看看,周旸你把需要用的东西搬到检修车上去,程儿你和周旸一起去,工具箱一定要检查好啊!至于小鹿,放你半天假,不许想训练的事也不许偷着上山,好好玩去吧。” 陆时亦“嗯”了一声,“我知道,勇叔,车钥匙我用一下。” “啊?车钥匙?你要去哪啊?” 陆时亦从简大勇兜里掏出钥匙,在手上颠了颠,然后低着头笑了下,“我去......约会。” . 为符合自己精英律师的身份,薄谦出去玩都没脱西装,只在外面套了件大衣。出门正巧看到陆时亦靠在车前吸烟,黑色克罗心T恤配破洞牛仔裤,短款的飞行员夹克衬的腰线又高腿又长,惹的酒店门童纷纷侧目,以为是哪个明星来这儿拍宣传照。 薄谦短促地笑了声,离近了又发现这小家伙头发造型相当好,肯定是抓过的,更想笑。 陆时亦听到身侧有声音,赶紧掐灭烟头,薄谦顺手接过去丢到垃圾桶里。 “走吧,”薄谦问,“去哪?” 陆时亦道:“去市中心......你笑什么?” “没笑,”薄谦举手告饶,“你看错了。” “......上车。” 这边靠近山脉,离市中心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这也是为什么来到木克托这么久,大家却一直吃酒店餐厅吃到想吐的原因。 陆时亦非常自然地坐到驾驶位上,发动车子。开到半路,薄谦像忽然想起什么事似的,“对了!” “嗯?” “你前天不是说不会开车吗,今天就会了?” 陆时亦:“......” 不总撒谎的人真不能撒谎,刚过一天就特么露馅了。 后半程陆时亦一直红着脸装失忆,薄谦手肘撑着窗户看风景,心情好的不行。 一直到了商场门口,陆时亦才勉强能开口,语气硬邦邦,“走,上楼。” 薄谦:“先干什么?” 中午他们都吃过饭,现在不能吃饭。俩大男人出来也没法逛街买衣服,陆时亦在指示牌前看了一阵儿,皱皱眉:“看电影?可以吗。” 薄谦不置可否,他干什么都行。 进到电影院里面,他们又在看哪部电影上犯了难。薄谦每天公务繁忙,追溯到上次看电影还是大学时代,陆时亦则是对电影不感兴趣,母亲去世之后几乎没来过电影院。 “要么就看这个吧,《心证》,”陆时亦在购票机器上划来划去,最后指指电影院门口的巨幅海报,“说是今年各类奖项的大满贯,质量应该不会差。” 薄谦看了一眼,笑了,“嗯,肯定不差,这演员我认识,不拍烂片。” 海报上的男青年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头发长到差点遮住眼睛,却难掩本身精致的面容。一股危机感顿时铺面而来,陆时亦眯眼看着海报上男演员的名字,活似一头见到地盘被侵占的、恼怒的狮子。 “司渺......好像是影帝吧?” “是不是影帝跟我没关系,”薄谦赶紧澄清,他可不敢惹这位炸毛的小狮子,“他是我朋友的男朋友,演的电影大多是我朋友公司出品的,所以我才知道他不拍烂片。” “哦,这样啊。”陆时亦满意了,动动手开始买票。 购票机比较老旧,反应时间特别长,陆时亦看着屏幕上的小圆圈,越等越暴躁。想回头跟薄谦聊天,扭头一看,身侧却空空如也,不知什么时候人不见了。 薄律师这么大一个人丢不了,陆时亦丝毫不担心,买完票之后站在扶梯旁显眼的位置等他。 他今天特意打扮过,再配上那张脸,站那儿就是一道风景线。两个女孩子顺着扶梯上到一半,抬头看这边站着个大帅哥,兴奋地凑到一块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你看到那个小哥哥了吗?!好特喵的帅!” “看到了看到了,要是我没有男朋友的话,现在肯定冲上去泡他!话说你还有机会呢,去要个联系方式呗。” “我、我不敢,小哥哥看起来好高冷哦,我怕他骂我。” “不会啦,你这么可爱。而且男生高不高冷取决于他喜不喜欢你,他要是喜欢你的话,见到你就脸红,哪舍得骂你!” “真的吗?” 女孩被朋友说的心思活络起来,心想这么帅的男生可能很久都见不到了,不愿放过,一咬牙一跺脚,拿出手机,“那我去试试!” 扶梯上行到顶端,女孩在朋友鼓励下捧着手机往前走。陆时亦低头思考吉米的成绩,没感受到身后有人接近。 而这一切都被回来的薄谦看到了。 女孩扯扯陆时亦的衣角:“小哥哥,小哥哥?” 叫了两声,陆时亦才意识到是在喊他,疑惑地转过身。 离得远还好,离近之后陆时亦五官自带的攻击感愈发明显,看起来更冷。女孩瑟缩了一下,倒显得十分楚楚可怜,眨巴着大眼睛怯生生的说:“小哥哥,可、可以把你微信号给我吗?” “你找我有事?”陆时亦皱眉。 “没、没有。就是......” 说到这儿,女孩声音猛地顿住,眼睛瞪的更圆! ——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左手捧着爆米花,右手提着两杯奶茶,走到小哥哥身边。从爆米花桶里检出一颗颜色最重的,轻轻塞到上一秒貌似还要骂人的冷面小哥哥嘴里。 “等久了吧?” 说完,他牵起小哥哥的手,“时间到了,先入场,回去我再给你道歉。” 第44章 谈谈 道歉? 他要怎样道歉? 陆时亦脑袋瓜里唰唰闪过几个小镜头, 什么样的都有,弄得他完全没心思管那女孩, 被薄谦轻轻松松地牵到了入场口。 女孩瞪着眼睛、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朋友见她不动,担心地小跑过来。 “他说什么了?”朋友问,“骂你了吗?” “没有......你看没看到他们两个牵手?那男人还喂他爆米花, 有没有可能是......” “大概率帮他解围吧, 这种耽美小说里的情节,现实生活中才不会出现呢!” “不对、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他们肯定是真的! ” “Why?” “你不是说再凶的小哥哥看到喜欢的人都会脸红吗?他、他刚才看到那男人脸红了啊啊啊!” 陆时亦不知道自己脸是什么样子的,因为进到电影院里,落了座之后, 薄谦仍然没放开他的手。 好在这是小城市的白天,加上这部电影上映时间过半,放映厅里只有寥寥几人,没人注意到两个男人的反常行为。 但是据说, 放映厅内的工作人员能看到观众所有情况。就像讲台上的老师一样,讲台下所有学生的小动作在他们眼里一览无余。陆时亦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在课堂上偷情的错觉,低头小声说:“薄律师, 放手。” 然后手上一空, 温热的触感不见了,取而代之包裹住他的, 是冰凉的空气。 薄律师真听话, 还真就放手了。 陆时亦愣了下, 总感觉薄律师哪里怪怪的。 接下来看电影的过程中, 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电影很不错,能看出来剧组主创都相当用心,导演的审美水准也很高,整个画面呈现出一种浓墨重彩的黑色幽默感。演员里男演员帅女演员美,尤其是男演员,演技比年龄成熟几倍不止,全程没有一处崩坏的地方。 可陆时亦看到一小半,眼神就飘到了薄律师那边。 男人上身挺直,神情专注于屏幕之上,好像在认真看电影。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下颌线紧紧绷着,就算察觉到陆时亦的目光,也跟没感觉似的,继续盯屏幕。 明显不开心ing..... 电影院里不能说话,陆时亦抓抓后脑勺,拿出手机,给坐在旁边的人发了两个[微笑]的表情。 薄谦感受到震动,看了这个极其欠揍的表情一眼,收回手机。 表情攻势没有效果,陆时亦低头准备接着发。 “专心看电影。”刚打两个字,身边人制止道。 陆时亦:“......”继续打。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说啥,以此来缓解尴尬而已。结果这回俩字都没打上,身边人再次制止他,用动作。 薄谦直接伸手,拉住了他那只不安分的手。 “这次还松手么。”薄谦问。 “就、就这样吧。” 他们一直牵手看完了这场电影,电影内容有什么没记住,只记住了彼此手上的温度和爆米花的味道。不同于木克托的冷硬的风,又软又甜,干燥且温热。 之后的通用流程就是吃饭。陆时亦和薄谦不是爱吃甜的人,爆米花和奶茶只吃了一半,都被陆时亦兜回了车上。 “你拿这些干什么?”吃完饭上车,薄谦看着后座上岌岌可危的爆米花桶,“容易洒车里。” 陆时亦向后看了一眼,“扔了浪费。现在干嘛去?” “明天你有比赛,”薄谦思考片刻,“回去歇着吧。” “薄律师,”陆时亦咂摸着刚才对方说话的语气,“你还没消气呢?” 随着周一渐渐临近,陆时亦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事和薄谦闹别扭、耽误时间,于是非常没原则的哄他,“别生气了,我错了。” 薄谦终于开口:“你错哪儿了?” 陆时亦:“......” 他还真不知道他错哪了。 薄谦见他卡壳,乜眼看着他,看的他愈发心虚,支支吾吾道:“我......我......” “我”了好几次,也没“我”出什么名堂,薄谦忽然笑了。 地下停车场灯光幽暗,男人肤色却泛出一片冷白色的光泽,薄唇黑衣,这一笑竟蔓延出几分妖气。 陆时亦不由地愣了下,随即只见眼前阴影慢慢放大。 薄谦两指强势地卡住他脸颊两侧,倾身吻了下来! 不同于上次一点一点深入,这次的吻更像是单方面的掠丨夺,长驱直入,没给他一丝喘xi之机! 也没有上次温柔——尖利的犬齿在他唇上不停厮mo、舔yao,压榨他口腔内所有空间和空气。直到感觉他似是要窒息了,才渡给他一口空气,然后周而复始,继续无止境的掠夺。 这样带着惩罚意味的吻不知持续多久,直到陆时亦眸子漫上一层水汽,薄谦才终于咬着牙放开了他。 然而卡在他脸颊两侧的手却没动,薄谦微微收紧手指,力度控制在一个会让他痛、但伤不到的范围内,低声问:“疼不疼?” 陆时亦眼神迷离,“不、不疼。” “......”薄谦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 他本以为给这小家伙点苦头吃吃,让小男生讨个饶就好了,压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可要让他下狠手,说实话,对谁都行,对陆时亦却做不到。 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让他更生气,俯身又在小男生下巴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是真是实实在在用了力的,小男生的肤色白、皮肤薄,两排凹陷的红色牙印瞬间显现,看着既可怜,又像是被烙上了某种烙印,标上了某个人专属的标记。 “嘶——”陆时亦疼的直吸气,薄谦继续问:“疼么?” 答案如出一辙:“......不疼。” 这回薄谦真的无话可说。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嘴硬的小家伙。陆时亦到现在仍旧不知道哪里惹到对方了,也瞪着黑漆漆、雾蒙蒙的眼睛回望他。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儿,薄谦忽然松手,自嘲似的低声嘟囔一句。 “你说什么?”陆时亦没听清。 “我说,”薄谦无奈地按按太阳穴,“我他妈真是疯了,才会跟你乱吃这种醋。” . 薄律师这人一向斯文,陆时亦第一次听他爆粗口,还觉得挺新奇。 不过也终于搞清楚对方生气的原因,陆时亦边往回开,边解释:“那个女孩跟我要微信,刚说完你就回来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就算你不回来,我也不会给她号码,我不喜欢女生。” “是喜不喜欢女生的问题么?”薄谦板着脸,“是你为什么要穿成这种......让女生喜欢的样子。” “......可我又不是穿给她们看的。” 薄谦还在按太阳穴,陆时亦决定彻底放弃面子,声音转低,“我是、我是穿给你看的。” 听到这话,薄谦表面上波澜不惊,装作刚才在走神的样子,“嗯?” “——我是,穿给你看的。” 面子已经丢没了,陆时亦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次回答的相当顺溜。薄谦看着窗外,淡淡地“哦”了一声,浑身的冷气倒是悉数散光。 回酒店的路上,两人都没再开口,车内气氛平和而宁静。 马路上的车辆很少,五六分钟才能看到一辆,陆时亦开的很慢很慢,为比赛崩了一周的神经浸润在温柔的月色中,终于得以缓解。 怕小男生开车久太累,半路薄谦叫他靠边停下,自己开剩下的路。陆时亦没拒绝,头半靠在车窗上,也学着薄谦的样子看风景。 山区的风景大同小异,重峦叠嶂,枝影横斜。树干随着车的前进快速晃过,最后连成一道漆黑的幕布,遮在眼前,似乎遮掉了所有的烦恼和不安。 路总要有终点,到酒店停稳车,薄谦轻声道:“小朋友。” 回应他的是清浅的呼吸声。 薄谦探身看了一眼,小男生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小男生喝醉的时候,薄谦照顾过两次,发现他睡觉总喜欢皱眉。 此刻不同,他睡颜安宁,浑身都呈现出一种放松且开放的姿态。薄谦轻轻呼了口气,把大衣脱下来给他披上,用手机查看公司的邮箱。 陆时亦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男人撑着额头处理公务的情景。腕表指针走到右边,明晃晃地显示着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 他在这里......睡了将近六个小时。 男人腰背已经不似之前挺直了,干坐六个小时,谁都好不了。陆时亦内疚的不行,直起身子问:“你怎么不叫我?” “醒了?”薄谦从手机中抬起头,“正好,快回去睡。” 陆时亦点点头,把外套递给薄谦。冷空气倏地钻进身体里,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目睹一切的薄谦又把衣服给他披回去,皱了皱眉,“以后天冷,别穿这种破洞的裤子。” “嗯,知道了。对了!”陆时亦还惦记着今天在电影院的事,赶紧叫住薄谦,“你说回来好好跟我道歉......要怎么道?” “还有,咱们刚见面那天,你说想跟我谈谈......要谈什么?” 隔着车门,薄谦都能感觉到他嗖嗖往上升的期待值,心想,如果他知道“回来好好道歉”只是把他从妹子身边扯走的借口,“谈谈”是来找他算账的委婉说辞,会不会当场暴毙? “等你拿了名次,”薄谦敷衍道,“我再告诉你。” . 一个人心情好坏与否,从表面上就能看出来,即使他表情是惯常的面无表情。 “昨天玩的不错啊小鹿!” 早六点,检修车上,程幼婷上下打量陆时亦一圈,啧啧称奇,“后半夜回房还能精神抖擞,你们真是太和谐了!” 陆时亦早习惯她带颜色的说话方式,怕越描越黑,干脆什么都不说,抱着手臂继续假寐。 对方摆出这种不配合姿态,程幼婷顿时索然无味,拿出小镜子抿着嘴唇补口红。途径检修中心,程幼婷下去取车,到体检中心时,简大勇也带着陆时亦离开,去做赛前例行体检。 体检无非是检查有没有服用或注射兴奋类、抗疲劳类的药物,程序很简单,主要是排队麻烦。 一百多位选手等着检查,两人足足折腾了一小时才出体检中心的门。简大勇把提前准备好的早餐递给他,一副侍候大爷的谄媚相。 早餐有些凉了,陆时亦不想吃。看简大勇实在辛苦,边凑合着吃边给薄律师发微信。 打开微信界面,却见薄律师先他一步。 Q:【我给你带早餐了。】 Q:【出来叫我。】 陆时亦趁简大勇不注意低头笑了下,又迅速抬起来恢复面无表情,两秒内完成变脸并非常省事的回复:【叫】 然后他手机就响了,电话里的男人说:“向左转。” 陆时亦依言立定左转,体检中心停车场最显眼的位置,薄谦缓缓放下车窗。 简大勇有种强烈的预感,“小鹿,你不会......” “你吃吧,”陆时亦把手上的早餐撇回给简大勇,“多吃点。” 说完他就跑。简大勇欲哭无泪,他这份早餐配比特别科学!满满的能量!能帮小鹿续航一整天!嘤! 但没用,小鹿依然放弃了他,跑到黑车旁,选择了薄律师出品的豪华营养餐。 ——凌晨四点王君跑到市中心酒店找主厨做的,各种性能轧简大勇一倍。 陆时亦捧着早餐,“你一会儿去看比赛吗?” “去。” “有没有门票?” 薄谦点点头,主驾的王君心道,我们随便进,不用门票。 “那......”陆时亦回头看看风中独自垂泪的简大勇,“我先过去了,一会赛场见。” “不用我给点鼓励?” “鼓励啊......”陆时亦纠结的说,“这么多人在,不太好吧。” 不太好?他到底在想什么? “加油,终点见。”薄谦哭笑不得,用小指勾勾他按在窗框上的小指。 挂着黑眼圈的王君:“......” 君宝吃早饭了,君宝吃不下去狗粮。 . 陆时亦体验着小指麻酥酥的电流感,这可比什么早餐的续航能力强多了,堪比南孚聚能环。 解决完这一切,周旸的检修车过来接驾。到达场地时不到八点,大部分车手已经就位,直播转播设备和GPS导航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现场媒体、观众将出发线周围挤的水泄不通。 尤其是身着Flash队服的吉米等人附近,媒体抓紧一切时间采访。简大勇酸溜溜的说:“不用听我都知道她们在问什么。” 他捏尖嗓子,故意模仿女记者的声音:“阿祖,请问你有信心突破去年的成绩吗?吉米,听说你训练时成绩第一,有没有把握一举拿下正赛第一?罗教练,你预测这次的冠军会是阿祖选手还是吉米选手?” 陆时亦被他不三不四的口音弄的很想笑,简大勇目的就是让他放松,看效果显著,嗓音更尖:“那么,21号陆时亦选手,你有没有把握进前五呀,提前透露一下。” “前五么......”陆时亦拿出博驰的肩章,别于右肩之上。黑色赛车服配上火红的肩章,似是为他插上一双由烈焰织就的翅膀。 他轻轻掸了下肩头,视线自上而下,淡淡地瞥了简大勇一眼,“简记者,稍等七小时,21号选手拿个奖杯给你看。” 第45章 小拇指 本届木克托拉力赛报名126人, 实到124人,只有前二十名能获得CRRC入场券,只有前三名能获得奖杯。 “拿个奖杯回来给你看”的概率是一百二十四分之三,如果综合考量临赛心态、经验、顶级选手实力稳定等因素, 概率可以再往下调一点,趋近于零也说的过去。 陆时亦的话,在十几年前便经历过木克托的简大勇看来,纯属异想天开。 可不知为什么,简大勇血液竟忽然随着他鼓噪起来,激荡出一腔子的血气。 就好像他说的, 真的能实现一般。 可能是因为陆时亦平时从不露锋芒,偶然出鞘一次让人觉得很可信吧。简大勇收起调笑的表情,郑重道:“加油。” “好, ”陆时亦笑着说,“不用你说我也会加油。” 两人这边聊着,那边程幼婷带着车回来了。简大勇嘴皮子一闭一合, 又开始磨叨:“程儿,检查过了吧?” “检查过了, 外层所有零件均没损耗,小鹿你再试试。” 赛前, 所有赛车都是机械工程师和轮胎工程师共同检修过无数次的,车肯定不会出大毛病。 简大勇让程幼婷检查, 一是谨慎天性使然, 二是怕车在检修中心不小心受到剐蹭, 导致裸露在外的零件受损,影响车手安全和比赛成绩。 毕竟赛车与普通摩托车不同,极速行驶过程中,一点点的误差都可能导致不可预计的后果。程幼婷也知道这些,车到手后便仔细检查过一遍。 但比赛时间临近,无法做全面细致的检查,只能看外部零件。 “好。”陆时亦点点头,把头盔递给程幼婷,自己上车。 “引擎,”他打火试了下,“OK。” “油门,”他稍给一点油,“OK。” “变速器......” 他准备绕着两人小范围转一圈,测试变速器的情况。可车子刚开出一米,他便停了下来。 “变速器怎么?”程幼婷看他行为异常,赶紧跑上来问,“有故障吗?” “不是变速器,是后面,”陆时亦顿了顿,“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像是金属摩擦声,我也说不清楚。” 陆时亦耳力比一般人好,但刚才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程幼婷急道:“不能是里面卡东西了吧,我看看。” “等下,”陆时亦道,“我再试试。” 他再次打火,这回一小圈开完,没听到之前那种声音。程幼婷和简大勇蹲在地上仔细听,也没听见。 随着比赛时间临近,周围越来越嘈杂,陆时亦心想可能是把别处声音,错听成自己车的声音了。 程幼婷不放心,找周旸把千斤顶拿下来,想仔细排查一遍。 可惜时间不等人,八点二十,组委会通知第一组车手就位,第二组车手准备。 本届比赛共分七组,每隔十分钟依次出发一组,第一组出发时间为8点40分整。 前一至六组均为二十人,第七组四人。陆时亦编号21,正好在第二组第一出发位。 拉力赛与公路赛不同,出发位次影响不到成绩。听到组委会的通知,陆时亦拉起跪在地上争分夺秒排查的程幼婷,“程儿姐,没关系,可能是听错了。” “......那你一会注意点,一旦有情况随时停车,”程幼婷叹了口气,拍拍膝盖上的土,“我上检修车了啊。” 简大勇又叮嘱道:“小鹿,安全第一,比赛第二,千万不要逞强。言言那边设备也连接好了,我现在去指挥中心,五分钟后测试通讯。” 陆时亦点点头离开。指挥中心就在出发点侧面,分数十个小隔间,专门为各队教练和数据分析师准备。 改装时,选手的赛车以及后勤检修车辆均已配备定位设备和通讯设备。各方都就位以后,陆时亦戴上头盔,内置通讯设备里传出简大勇的声音,“指挥中心测试。” “能听到能听,”紧接着是程幼婷的声音,“随行检修车测试。” 简大勇:“能听到能听到,小鹿,你那边呢?” 陆时亦:“都能。” 简大勇:“......” 车手太高冷了怎么他妈办? 凉拌,没办法,陆时亦就是这性格。而且他现在在候场区,正好能瞧见出发线那边的情况。 吉米在第一组第五位,已经穿戴好所有设备,脸隐藏在头盔中看不出表情。 但从姿态上,能看出来他极其放松,与左右两位腿紧紧绷着的车手对比相当明显。 ——那是一种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姿态。仿佛木克托拉力赛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碍,挥挥手指便能扫除。 这样会无形中增加其他选手的压力,离他近的所有选手,都肉眼可见地越来越紧张。 连带着刚被清到场外、现在正站在赛道两旁的媒体和观众们,也全盯着计时板,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8:37分,组委会示意,三分钟后比赛即将开始。 摄影师选取最佳角度,等着拍出发那刻车手的姿势,十几个长镜头几乎都对准了吉米。 随即计时板上的红色数字不停跳动,2分59秒......3秒、2秒、1秒——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计时板显示出8点40分整的字样,二十辆车、四十只车轮疾速转动,激起一片遮天的烟尘—— 木克托拉力赛,正式开始!!! “现场以及网络、电视机前的朋友们大家好,欢迎观看本届木克托拉力赛的赛况直播,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小杨。刚刚第一组选手已经出发,赛前预测中,夺冠最大热门吉米选手在第一组第五出发位,现在来让我们看一下赛况。” 解说员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据,声音和煦:“如大家所料,吉米在出发点三公里处,就已远远甩开第一组所有选手,一骑绝尘,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 “好,现在第二组选手全部就位,让我们先来认识一下第二组的选手。其中有十多位都是木克托的熟面孔,他们分别是来自战狼车队的......”解说员念了一大串名字,喘了口气之后继续说,“剩下的,有真正的新人,也有第一次参加木克托的老车手。其中比较受关注的是21号选手陆时亦,一周前他刚刚拿了博驰摩托车大奖赛的冠军,听说这次是第一次参加拉力赛,训练中成绩相当不错,让我们拭目以待。” 解说员说完,媒体和观众们都转向第一出发位。刚才陆时亦来的比较晚,加上他们注意力一直放在吉米身上,没几个人注意到他。 现在见这青年黑衣红车,虽然看不到长相,可双腿笔直修长,状态并不似其他新人那么拘谨,自信从容,令人忍不住便想多看上几眼。 更主要的是,他肩上的肩章居然写着博驰两个大字......难道他来自于博驰摩托车俱乐部? 亦或是博驰投资了他所在的车队? 要知道博驰从不做无用的投资,难道是看准他身上的潜质了吗? 在众人猜测的眼光中,计时版走到8点49分50秒。陆时亦掀起风镜,朝左边某个方向比了下小拇指。 快门声咔咔咔响起,记录下这双桀骜的眼睛和类似挑衅的手势,然后送他冲出出发点,向第一个障碍点飞驰而去! 只有坐在车内的薄谦知道,小男生对他比小拇指是什么意思。 王君试探着问:“要不要联系那些媒体删照片?” 薄谦想了想,这个手势确实容易被不知情的人误解,笑着说:“删了吧,我们两个清楚就行。” 王君:“......” 猝不及防又来了一口狗粮。 . 王君效率很高,没多久把几家媒体都联系完了。剩下的个人摄影师没权利管,好在他们的照片传播范围不如媒体大,应该造不成舆论压力。 为防止影响车手比赛的情况发生,赛道内外不允许任何非官方车辆靠近,薄谦便让王君驱车去了指挥中心。 简大勇正在跟陆时亦交流:“赛道情况和训练时一样吗?” “一样。” 简大勇:“好,那选好入弯点。过弯是你的强项,争取在连续S弯领先。” “知道。” 薄谦听着小男生过于简洁的回答,忍不住勾起嘴角,又跟王君说:“他跟我不是这样的。” “......”王君真的无语,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您老别秀了行不行啊?! 不用简大勇安排,经过几天的训练,以及每晚睡前在脑子里过一遍赛道图像,陆时亦对车轮下的路了如指掌。 他跟简大勇交流完之后,在自己最适合的入弯点降速压弯。跑了三年公路赛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连续S弯过去后,只有一个车手和他距离相近,剩下的都被甩入第二、第三梯队之中! “简言,刚才我过弯和吉米差多少?”陆时亦扶正车身,看着前路。 “0.2秒,几乎没差距。” “知道了。” 看来在自己的强项上,还是有机会胜过吉米的。因为刚才S弯他过的比较保守,没发挥出全部实力。 赛道前七分之一地形较为平坦,一个小时后,进入坡路路段之前,陆时亦靠边停车。周旸程幼婷赶紧飞奔下来,给他换了第一次胎! 平地、弯道多的地方用质量较轻的轮胎,方便过弯。坡路石子路这些障碍较多的地方则需要换上质量重、抓地力强的轮胎。 因为周旸的性格问题,陆时亦跟他没怎么交流过,也没刻意观察过他的工作状态。此时才发现,他不仅选胎选的准,而且换胎手法特别好。 在程幼婷的配合下,他都换完了,一路追着他的那位选手的后勤人员,才刚把胎卸下来! 比赛不只是拼选手个人能力,更拼整个团队,团队越强竞争力越高,Flash独占鳌头这么多年,也有团队的原因在。 换完胎,陆时亦跟周旸点点头,没说什么,骑上车继续出发。 刚开出去几百米,他似乎又听见了赛前那个声音,考虑要不要停车检查。 正在犹豫间,头盔里简言道:“阿祖追上了第二组第三梯队。” 陆时亦闻言目光一凛——阿祖在第三组,比他出发足足晚了十分钟,却能在一小时内追上第二组...... 就算只是不见人影的第三梯队,也完全够证明其顶尖选手的能力! “简言,”陆时亦收起停车检修的想法,“我离第一组第三梯队多远?” “不远,下个上坡就能看见。” 陆时亦应言加速,果然在下个上坡看到了编号20以内的几辆车。 又一个上坡一个下坡后,他超越了那几个车手。简大勇激动的一锤桌子“Nice!”,水杯差点没被锤翻! “我离第一组第二梯队还有多远?” “不到六公里。”简大勇替简言回答。 说完,他仍没忘出发前陆时亦疑惑的“声音”,确认道:“小鹿,现在赛车情况怎么样,又听到异响了么?” 陆时亦顿了顿:“没有。” 第46章 亚军 木克托地势高, 临近十点,日头越来越烈。陆时亦感觉身上的赛车服发烫,头盔下的额头已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简大勇道:“你准备在坡路加速?” 这几天他们开过很多次战术讨论会,已经将战术布置的非常精细, 这段路石子之类的障碍很多,他们本来不打算在这个路段出成绩。 可计划不如变化快,谁也没想到阿祖会在前期追的这么狠。 “估计阿祖不甘心当绿叶, ”陆时亦顿了顿, “我试试。” 是个人都能从罗维对待阿祖和吉米的态度中, 看出fsh现在着重培养的是谁。已在csbk里的一线选手不提,剩下这些选手中,显然吉米才是fsh的亲儿子。 “量力而行。”简大勇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忍不住又啰嗦了遍。 陆时亦“嗯”了声,随即加速。其实他在坡路上没有简大勇想的那么弱势,跑地下赛的时候,凤鸣山那种山路玩过几次,路况还不如木克托好呢。 在这段坡路内, 阿祖追上了第二组第二梯队, 陆时亦也追上了第一组第二梯队,总算是将距离保持了下来。 但这还远远不够。 所有组别全部发车完毕后,练习时每位选手隐藏的实力,终于全都展示于人前。 “勇叔, 现在每公里平均速度比我高的有几个?” “如果拆分s弯道时的数据, 只有吉米强于你。按现在整体的数据来看, 小鹿,你排在第五名左右。” 第五距离奖杯还差两名,他终究是在别的地方落后了。 “收到,”陆时亦看看路标,“马上进泥泞路段,周旸、程儿姐准备换胎。” 木克托山脉绵延千里,系西北地区最大的山脉之一,横跨塔里木河支流,造就了其物种多样、地形多变的特性。 这段泥泞路段是整个木克托拉力赛中,除最后一段盘山弯道外最具有挑战性的赛段,也是最让车手头疼的赛段。 无论多好的赛车,在泥泞路段都很难发挥出全部动力。还不能心急,如果心急之下加油,速度却没跟上的话,车胎容易打滑,一不小心就会摔车。 打滑摔车不是最可怕的,如果车胎不小心陷进泥里出不来,那才是最大的麻烦。 赛车质量是普通摩托车的几倍,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抬出来,这是一部分时间。 等出来以后,没有淤泥堵在零件里还凑合,如果有的话需要清理出去,要么可能会弄坏零件。这可不是几分钟能搞定的,选手就可以直接宣布ga over了。 陆时亦也特别讨厌这段路,他有点小洁癖,每次训练看到溅了满裤子的泥水,表情都非常一言难尽。 但没有办法,不脏不累不是拉力赛。 临近正午,太阳高高悬在头顶正上方,阳光不要钱似的前赴后继往身上扑。程幼婷背着工具箱从空调检修车内下来,差点被烤回去,边往前跑边摸脸,“靠,我今早没涂防晒,死了死了,晒黑了晒黑了!” 周旸是不会回应这种话题的,于是边配合周旸换胎,她又边和陆时亦唠叨,“小鹿啊,要是你程儿姐因为太黑没人要,终身大事就靠你解决了!” 陆时亦笑笑,绷紧的肌肉因为这句话稍微放松了些。 头发快被汗浸湿了,他想趁现在摘掉头盔擦一擦,刚抬起来一半。 耳麦里忽然传来一道既不属于简大勇,也不属于简言的男声。 “不用他解决,我帮你找个非洲人。”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炸响,陆时亦愣了片刻,想知道薄律师什么时候跑去指挥中心那边了。可惜没时间闲聊,只能甩甩头发上的汗,顺便把耳朵上的麻痒感甩下去。 怕让他分心,薄谦没再说话。程幼婷被吓得吐吐舌头,动作快了好几倍。 见换的差不多了,陆时亦把头盔扣回去,程幼婷拿仪器测试胎压胎温,看到结果后比了个“ok”的手势,“一切正常。马上到第二补给站,我去加油,你吃点东西补充能量。” “不了,”头盔里的声音闷闷的,“油够不够撑到下个补给站?” “够。” “下个补给站再说。” 程幼婷点点头没再坚持,简大勇等人也猜到肯定会是这样的答案,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阿梁看了一圈,凑到正在盯数据的薄谦身边,“薄总,用不用我找组委会借台直升机,去给陆先生送午餐?”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阿梁完全摸清了薄总对那个车手在意程度。听到自己的人不吃饭,薄总必定会心疼,所以阿梁觉得自己这个提议特别棒。 既能展现自己的能力,又给领导解决了麻烦,一石二鸟,领导不夸他都对不起直升机。 “不用。” “啊?”阿梁正美滋滋呢,闻言呆滞片刻,“您说?” “不用,”薄谦摇了摇头,眼角带着笑意,“他就是这样的人,由他去吧。” 比赛进行到正午,已退赛四人。其中三人由于机械故障不得不离开,一人在下坡过程中没控制好速度,赛车冲出赛道撞到树上,导致车辆报废,选手盆骨和腿骨粉碎性骨折。 医疗车赶到时选手已经意识不清,直接被大赛的救援飞机送到了医院。 124名选手剩下120名,仍迎着烈日、坚定地向终点进发。其中不乏那名出事车手的队友,牙都咬碎了,也不得不继续往前开。 这就是木克托拉力赛,几乎每年都有车手,永远留在这片大西北为数不多的绿色之中,看着一届又一届的车手满怀憧憬踏于其上,去流汗、去流血、去征服、去死亡。 而且这些并不算什么,刚才那位出事的车手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等到了赛程最后一段——那数不清多少个弯的盘山路时,死神才算是真正临近。 平均海拔四千米,两侧只修有简易护栏,一旦车子发出失控现象,冲出护栏 下场只有一个——粉身碎骨。 训练时,陆时亦成绩超过八小时的原因就在这儿。 他前天一宿没睡,怕精神不济出危险,盘山路开的非常保守,只用了一半实力。 能放话“拿奖杯看看”的原因也在这儿。如果不出意外,他经过盘山路的时间要比训练时缩短五十分钟左右,加上前半程再抢出一点时间。 挤进七个小时,未尝不可能。 陆时亦皱着眉,忍着泥水开过泥泞路段,又经过一片崎岖不平的林地,终于进入第三个补给站的范围。 简言实时播报数据,“现在已开出392公里,每公里比吉米低25秒,比阿祖低13秒,与77、92号选手差距低于1秒” “其他人距离不大,”简言顿了顿,“但还是” “被吉米甩开了。”陆时亦接着说。 一公里被甩出25秒,392公里则是被甩出980秒,164分钟。 这164分钟的时间,他都需要在接下来的盘山弯道上追回来。 此时已是下午两点,将近五个小时的高强度驾驶后,年轻如陆时亦也感觉到有些疲惫。 “下个补给站是终点前最后一个,”程幼婷提醒道,“小鹿,你必须停下来加油了。” “好,一会儿我去加油,程儿姐你和周旸准备好胎等我。” “你去?!”程幼婷忍不住喊了出来,“你到现在一分钟都没歇过!剩下的赛段是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如果一直在疲劳状态下,很容易” “简言,”程幼婷没说完,陆时亦打断她,“吉米在补给站休息了多久?” 简言心思一动:“大概五分钟。” “那就对了,”陆时亦语气不容拒绝,“这就能找回五分钟。” “小鹿!你真是你现在的成绩肯定能进前五,crrc的入场券已经稳稳拿到手了,干嘛要拼命?”程幼婷心疼的不行,叽叽歪歪的喊。 陆时亦却没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程儿姐,准备好,我现在马上进补给站。” “……”程幼婷腮帮子气鼓鼓地拉开安全带。简大勇想劝,但不知从何下口,既欣慰又心酸。 “程儿,你那有能量饮料吧。”简大勇叹了口气。 “有。” “给小鹿拿下去。小鹿,听我的,可以不吃东西不休息,好歹喝口水成不?你已经五个小时滴水未进了。” 从出发到现在精神一直高度集中,陆时亦没在意身体的感受。简大勇说完后,他做了下吞咽的动作,才发现被太阳火烤太久,嗓子干巴巴的,咽口口水都觉得刮得慌。 “行,我喝。” 正说着,程幼婷已经把饮料抛了过来。陆时亦从车上下来,右手去拿加油机上的加油枪,左手向上一伸,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塑料瓶。 紧接着他咬开瓶盖,一边扶着油枪往油箱加油,一边仰起脖子灌水。被汗水浸过的喉结湿漉漉的,泛着点点光泽,随着吞咽的动作一耸一耸。 程幼婷:“——咕咚。” “程儿姐,”周旸诧异道,“你也渴了吗?车上还有水。” 程幼婷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看小弟弟喝水看到流口水,实在太特么丢人,搪塞周旸:“是有点渴,一会回去喝话说你怎么跟小鹿一个叫法了,你以前一直叫我婷姐啊“……”!” 周旸:“……” 一瓶饮料灌完,油也正好加完。周旸不能让陆时亦牺牲休息时间换来的五分钟浪费掉,在油箱门关上的第一时间,冲上去换胎。 随着最后一个螺丝拧紧,陆时亦放松一下腰背,跨上车继续出发,长达八十公里的盘山路徐徐展现在他的眼前。 赛程越往后越能看出选手的个人能力,此时抬头望去,盘上路上只能看到寥寥几台车,距他都不远。 而绿色车影在距起始点五分之一处一闪而过,扶摇直上。陆时亦笑了一声,在心里道:吉米,我来了。 刚吃饱的21号赛车嘶声怒吼,化成一道红色闪电,掠过“山道危险”的牌子狂奔而去! “小鹿,现在车胎温度还没上去,一定要慢慢加速!” “我就说慢了一句,你已经把速度提到这个程度了?减速点提前!入弯点提前!” “好,做的非常完美。贴紧山壁,确保安全!” 简大勇的指导一条接一条传导出来,大家都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大赛最关键的时刻,噤声以防打扰选手和教练的思路。就连之前为了让陆时亦放松,而时不时吐出一句俏皮话的程幼婷,都拧紧眉头向上看。 盘山道狭窄,检修车辆不允许跟行,她和周旸只能停在下面为小鹿加油。 “言言,从现在开始,每三分钟报一次数。” “收到。每公里比吉米低25秒,比阿祖低13秒,与77、92号选手差距低于1秒。” “每公里比吉米低24秒,比阿祖低11秒,与77、92号选手差距低于1秒。” “每公里比吉米低23秒,比阿祖低10秒,与77、92号选手差距低于1秒。” “每公里比吉米低2秒,比阿祖低于一秒,已反超77、92号选手。” 简大勇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胳膊止不住地打颤——反超说明 反超说明只要继续行驶下去,小鹿一定能拿到一座奖杯! 程幼婷也坐不住了,周旸嘴唇紧紧抿着可、可简言口中的数字仍在变化! 简言声音还算冷静,“每公里比吉米低22秒,比阿祖低10秒。” “每公里比吉米低21秒,比阿祖低10秒。” “每公里比吉米低20秒,与阿祖差距低于一秒。” “每公里比吉米低18秒,与阿祖差距为0。” “吉米加速了。每公里比吉米低19秒,已反超阿祖。你小心一点。” 反超阿祖反超阿祖! 程幼婷为了不让自己惊呼出声,紧紧捂住嘴巴。简言声线也终于有了起伏—— 他们从没想过,第一次参加木克托,他们居然能拿到第二名! 甚至简大勇眼睛越来越亮,甚至他们有夺冠的可能! 因为陆时亦仍在加速,和吉米之间的距离仍在缩小! 不过fsh数据分析师那边应该是给吉米危机感了,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吉米不断加速,弯压的一次比一次低,入弯点越来越近。 可在弯道上,比起陆时亦,他还是稍逊一筹。 14:55分,吉米回过头,已能看到仅坠在他身后的三米处的暗红色车身。 “我是不是在做梦,小鹿要追上吉米了么?”程幼婷低声喃喃,“谁快来告诉我,我到底做没做梦,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一定是在做梦” 她声音压的很低,可耳力极佳的陆时亦听见了,低声道:“程儿姐,你没做梦。” 话音刚落,陆时亦扶正车身加速,在直线内追到吉米车尾。眼睛定准入弯点减速 大家屏气凝神等着简言的好消息,随即,所有人耳麦里都听到了一个淡淡的“嗯?” 是陆时亦的声音。 “怎么了小鹿,”简大勇赶紧问,“没切进内线吗?” 陆时亦没说话。 简大勇又问了一遍,耳麦里只剩下对方的喘丨息声,依然没有任何回复。 他有些慌了,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想喝口水镇定镇定。水还没等入嘴,身边的简言忽然猛地站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 “言言,怎么回事?” ——薄谦和简大勇同时出声。 简言面色煞白,根本没心思回答他们的问题。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陆、时、亦,你刚才入弯,为什么不减速?” 没减速??!! 听到“没减速”三个字,简大勇的脸色铁青,水杯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在高速行驶的情况下,入弯前不减速,会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出去。如果在平地公路赛还好,甩到赛道外顶多是个骨折。 可在盘山路、悬崖边上,被甩出去约等于死亡! 程幼婷和周旸听出潜台词,纷纷跳出检修车,焦急地等待着陆时亦反馈。 对方却道:“小屁孩儿,你叫谁大名呢?” “我、我,”简言胸口剧烈起伏,“陆、陆哥,你他妈快说,为什么不减速?!” “因为,”陆时亦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刹车好像失灵了,我想想办法。” 程幼婷双腿一软,直接向后栽了过去。周旸眼疾手快,在她落地之前,用颤抖的胳膊接住了她。 简言死死咬着牙,咬的眼眶通红。薄谦转身便走,声音冷若冰霜,“阿梁,找组委会调度直升机。” “好。” 这一切陆时亦现在都看不见,也听不见,脑海里只剩下一个疑问——他要死了吗? 二十多年可笑的人生,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下一刻,他便直接在心里回答了这个问题:不,他不想! 他心念电转,深吸口气后问:“周旸,我现在轮胎的厚度是多少?” 周旸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山地胎耐磨,比普通胎厚一倍。” “谢谢,我知道了。” 周旸没意识到,倒是简大勇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表情犹如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眼神恢复光彩。 “小鹿,你是想” 陆时亦笑了笑:“没错。” 刹车失灵,意味着他无法通过摩托车自身的制动系统减速,但因地制宜,他想出了其他办法。 剩下的几圈,吉米便看到,陆时亦在弯道之前用车前胎,极其小心地去触碰山壁,车轮溅出一圈火花之后车速微降,然后极限压弯,过弯,扶正车身,碰山壁,入弯,重复这样的过程。 吉米刚开始不懂他这么做的目的,几次之后隐隐能猜出来几分。 这时因为减速方式太粗糙,吉米已经将差距拉回,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甩开21号选手,毫无悬念地拿下金杯。 三秒后,他减速靠近陆时亦,掀起风镜,“我怎么才能帮到你?” 陆时亦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失笑片刻,道:“我不用帮。” 不是他逞强,现在他们手里没工具,就算停下来把车子拆了也是白费力气。吉米闻言,说了一句“我在终点等你”后,放下风镜加速入了下一个弯。 陆时亦听着耳麦里报的剩余弯道数量,一次比一次极限地操纵着车体,跟在吉米身后,向终点冲过去。 “九个弯、八个弯、七个弯” “五个弯、四个弯、三个弯现在阿祖仍没超过你。” “两个弯、一个弯,还有最后一条直线,挺住” “近了,近了,终点越来越近了!” 陆时亦直起身子,已经能看到二十米外随风飘扬的国旗、终点线后为了降速喷洒的白色粉末、以及赛道两旁不知何时架起的减速气垫。 五秒后,他与吉米先后冲破终点线。解说的声音透过扬声设备,传遍至山顶每一个角落: “恭喜5号选手吉米获得冠军,时间为6小时52分17;恭喜21号选手陆时亦获得亚军,时间为6小时52分23;更恭喜他们同时破了木克托拉力赛的历史记录——” “伟大的木克托之神,万岁!!!” 第47章 来我这边 在减速粉末作用下,陆时亦的车滑出几十米后, 速度已降至安全范围之内。工作人员戴着显眼的手套, 朝他挥手大喊:“靠边掉头!” 陆时亦依言掉头。 因为事发突然,组委会只来得及布置三块小缓冲垫。六个工作人员每两人抬着一块, 正按照他的速度预判过来的位置, 表情都紧张的不行。 其实陆时亦也很紧张。刚才事发突然,如果反应的不及时,现在组委会就不是在这儿等着接他, 而是在山崖下找他的遗骸了。 所以为了活下去,他刚才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怎么减速上, 还要兼顾着比赛, 根本没想过万一某次减速失败,会是怎样的下场。 直到现在, 疑惑、紧张、恐惧等等情绪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导致他身子有些脱力,眼皮发沉。 “小鹿,情况如何,听到请回话!” “小鹿,你别吓姐姐,我正在往山上开, 听到请回话!” 虽然解说员播报陆时亦成绩为亚军, 但简大勇等人最关注的不是成绩, 而是安全问题。前面他们问过现场情况, 陆时亦集中注意力冲刺没回答, 他们便忍不住又问了两遍。 程幼婷更狠,从工作人员那里抢了辆电动车,不要命似的往上冲。耳麦里传出的声音嘶哑变调,与她平时俏皮的声音完全不同,一听就是已经怕到了极点。 可陆时亦已经没有力气安慰她了。 红色的缓冲垫在他眼前忽然模糊起来,摇来摇去飘忽不定。紧绷一路的弦猛地松开,带来的副作用是相当明显的,让他意识仿佛也随之沉进深海中一般,越来越沉! 他跌跌撞撞往前开,离垫子越来越远。使劲咬了下舌尖,血液的腥味让神志清明些许,又把距离拉了回去。 然而瞬间痛感过去之后,意识比之前更加模糊!他手不停颤抖,甚至已经有些握不住扶手了。 ——在这里摔车应该死不了吧,顶多裂几根骨头而已,他在 心里这么想。 那就摔吧,真的好想睡觉。他准备闭眼等摔,这时身侧忽然传来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时亦,来我这。”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陆时亦隐约看到一个极其高大的黑色身影,伸着双臂对他说:“跳,我接着你。” 黑影的声音沉稳坚定,于是陆时亦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拉了回来,转动车头,咬着牙,向黑影的方向纵身一跃 “小鹿?小鹿?” “他醒了吗?” “好像是醒了,我看到手动了。” “哎呀你们不要这么多人都围在这里,空气都不好啦!而且 他醒了也不一定想看到你们,”程幼婷朝薄谦努努嘴,“就让 薄、额,薄律师在这儿陪小鹿就好啦!” 0:00:58 陆时亦耳边就像趴了一百只苍蝇,不停地“嗡嗡”,吵得他明明意识清醒了,也不愿意睁开眼睛。 一直到程幼婷把所有人都推出去,他听见薄谦在他耳边低声说:“该睁眼睛了。” “…”陆时亦眼前一片黑,眨了几下才看清面前的人。男人还穿着比赛之前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上,领子打开两颗, 前襟有些皱了,西装外套随意地披在肩头。 皮鞋上沾了一层灰土,头发也有些散乱,不像平时打理的那么干净。 陆时亦咳了一声,“现在是哪天?” 一般人在医院醒来,都会先问“我在哪里”、“我出什么事了”之类的,薄谦还没见过有人第一反应是问日期,愣了下,“今天周末。” “呼”陆时亦松口气,“还好,还来得及。” “什么来的及?” “没什么,”陆时亦顿了顿,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在是中午?” “是。” “我睡了这么久啊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越问方向越怪,薄谦听他东一下西一下扯来扯去,失笑道:“你不关心关心自己的伤势?” “哦,我都忘了”陆时亦顺着他说,“我身上零件还全吧?” “全,都是原装的。” “那就行,只要没丢零件,其他都不是问题。”陆时亦毫不在意。 薄谦没说话,陆时亦扯了一会儿之后,感觉应该直奔主题了,伸手往薄谦拄在床边的手背上敲了两下,“喂,薄律师。” “嗯?” “你下午有空没?” 薄谦皱眉:“你要干什么?” “带你去个地方。” “不行,你必须留院观察。” “没关系,自己身体出没出问题我有感觉,昨天晕是因为紧张太过,脱力了,”陆时亦语气坚定,“咱们必须出去,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想了想,他补充道:“而且只有今天能看。” 薄谦想不通什么金贵玩意儿只能今天看,挑了挑眉,望向他的眼睛。 然而陆时亦铁了心要出院,也回看过来。 小男生刚醒不久,此时皮肤苍白没有血色,嘴唇也不似平时那么红。可倒更显得他眸子黝黑,深处似是藏着一团火红的岩浆,不能多看。 多看一眼,岩浆便像要溅射出来一般,灼的人神经滚烫。 “好”薄谦挪开目光,轻轻叹了口气,“出去可以,但你必须先做个简单检查,用不了多久。” 陆时亦讨价还价:“用不了多久是多唔” 陆时亦一句没问完,刚才看着还很无奈的人忽然倾身,嘴唇覆上了他的嘴唇! 于是剩下的话,便全被另一个人吞了进去。 薄谦吻的太突然,陆时亦有一瞬间的晃神,反应过来之后,抬起胳膊,勾着对方脖子将人拉下来,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这次的吻既不似第一次温柔,也不似第二次霸道,陆时亦说不清,总觉得有种浓墨重彩的东西在里面,言语无法形容。 怕有护士过来,薄谦没吻太久,咬着他的下唇,威胁似的说:“检不检查?” 陆时亦喘了好一会儿才把气喘匀,为了保住“零件”,非常没骨气的重复两遍,“检查,检查。” “好,放手,我去找医生。” “哦。” 陆时亦这才发现自己被亲的头昏脑涨,胳膊仍勾着人家不放,赶紧答应一声收回手。薄谦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示意他喝掉,起身出去找医生。 刚打开门。 简大勇:“……” 程幼婷:“……” 薄谦:“……” 薄谦揉揉眉心:“你们在这儿看了多久了?” “没、没看,我们刚来,”程幼婷心虚道,“没看到你们亲亲,也、也没看到你们咬嘴巴!” 薄谦办完手续没急着回去,反正有程幼婷她们照顾,他不担心小男生,顺便去楼道最里侧回电话。 是阿梁的,刚才小男生睡着,他一直没接。 “喂,薄总,你要的录像拷出来了。” “嗯,看了么?” 在把小男生送到医院,医生诊断只是因为疲劳晕倒之后,薄谦让阿梁找木克托组委会,索要跟小男生赛车有关的所有录像。 他曾让王君私下调查过简大勇那帮人,不能说完全信任,但这件事百分之九十不是他们做的。他们是一个团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必要害自己的车手。 那么就只有在检修中心,赛车完全离开小男生视野那夜,被人在赛车上动了手脚。 阿梁斟酌片刻,“录像我看了,是” “是分公司姓张那个做的?”薄谦听他犹豫,张口道。 阿梁愣了下,“是他。他买通检修中心的打更人员,凌晨两点潜入检修中心动的手。” 小男生车出故障时,薄谦便有些怀疑那个姓张的。现在听到确切的消息,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紧了紧。 姓张的必定是因为丢职位,才会动报复小男生的心思。 这事是他做的不好,如果当初干脆利落地把这人处理掉,就不会发生今天的状况。 阿梁听电话那头一直不说话,试探着问:“薄总,接下来怎么做?” “留好录像,查他所有账务往来,找医院开一张陆时亦的验伤单,怎么写能判的最长就怎么写,”薄谦眉宇冷凝,“如果哪方不配合随时联系我” “他不是想害命么,那我让用他下半辈子来偿。” 下半辈子来偿阿梁眼神一凛,听的心惊肉跳——总裁这是动了真怒了。 “好,我这就去办。”阿梁赶紧应下。 薄谦“嗯”了一声,挂掉电话,准备回病房接小男生出来。 然而刚转身,便见那小家伙已迫不及待地站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急的不停搓手指头。薄谦刚被惹出的怒气顿时消散,哭笑不得地过去。 “你刚才干嘛去了?走了这么久。”陆时亦好奇。 薄谦实话实说:“打电话,问问是谁在你车上做的手脚。” “这事我自己解决,”陆时亦套上外套,“你就别费心了。” “怎么能不费心?”薄谦用手指描摹了一遍他眉眼的形状,“我不是你的专属律师么。” 第48章 翻车 什么专属律师……明明是博驰的律师, 说的这么暧昧。 还动手摸他。 薄律师怎么他妈的这么讨人喜欢呢? 陆时亦拍掉他的手:“好了好了, 你费心吧, 我不管了。走不走?” 薄谦向病房内看了一眼:“检查完没。” “检查”小护士刚才给陆时亦检查的时候脸就是红的,见又来了个不同类型的大帅哥, 结结巴巴道,“检查完了, 一切正常。” “行, 走吧。” 从昨天晕过去到现在, 小男生一直没吃饭,出去之后薄谦找了家粥铺,两人先填饱肚子。 吃饭期间小男生不断抬手看表,头埋在碗里心不在焉。薄谦把酱瓜推到他面前:“粥烫, 慢点吃。” “没事, 嘶——” 薄谦:“……” 薄谦又把水推过去, 陆时亦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没用,被粥烫到的嘴角还是红通通的。 他自己摸了摸, 疼的立马缩了回来。不过在他的字典里, “疼”这个字不能往出说。 尤其是被粥烫成这样, 说出去他木克托亚军的面子往哪搁??? “不碍事,”陆时亦镇定地夹口酱瓜,放进嘴里, 沉默半晌, “怎么这么咸?” 薄谦就知道他舌头也烫到了。 “来, ”薄谦把手伸到他下巴下面,“吐掉。” 陆时亦低头看看他冷白色的掌,“吐哪?” “我手上。别含着了,沙口。” 在烫坏的地方撒把盐,谁试谁知道。陆时亦自然是想吐。纠结了一会儿,忍着疼咽了下去。 “行吧,”薄谦的手并没拿走,哭笑不得的说,“那你张嘴我看看。” “看什么?” “舌头,”薄谦重复道,“我看看。” 什么舌头? 伸舌头给薄律师看? 那不可能!太羞丨耻了!陆时亦手一抖,他做不到! “我没事,不疼,不用管我,吃你的饭。” 陆时亦来了一套拒绝四连,薄谦却没打算放弃。舌头烫坏不是大事,但影响进食。如果严重的话,现在尽早涂药能好的快一些。 薄谦知道想让小男生自己张嘴不可能,趁小男生不注意抬手捏住小男生两颊,稍微用力,小男生嘴便被迫张了开来。 然后他速度极快的用另一只手上的筷子,伸到小男生口中,压在了舌头上。 薄谦不是第一次捏开他嘴了,这一系列动作做的极其熟练,陆时亦没来得及阻止,就已经被人用筷子抵住了舌头。 更主要的是,周围还有别的食客。 更更主要的是,薄律师用的是吃饭一直用的筷子。 操。 温度迅速从头顶蔓延到脖根,陆时亦压低身子,小声说:“辣粗去,怕变有银堪呢!” 薄谦分辨了一会儿,才分辨出来他说的是,“拿出去,旁边有人看呢。” “现在怕人看了,”薄谦也学他压低身子小声说,“刚才怎么不听话?” 陆时亦:“……” “伸不伸舌头?”薄谦绷着嘴角继续问。 陆时亦仍然不吭声。 薄谦微微向下压了下筷子,“嗯?” 陆时亦:“!!!” 他妈的疼! 不过陆时亦刚才说了不疼,现在为了不被拆穿只能强忍着。薄谦见这小家伙威武不能屈,舍不得继续压,准备转换方法。 他把筷子抬起来,但是没拿出去,在他舌尖上拨了两下。 这下好,陆时亦脸彻底煮熟了。 “你拓码!”陆时亦濒临崩溃边缘,“拿粗去,我给你看!” “看什么?” “舌、舌头!” 薄谦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终于收回筷子。陆时亦深吸一口气,吐出一点舌尖。 “看不到。” 吐出一半舌尖。 “看不到,再伸出来一点。” 周围食客、包括老板的眼神忍不住往他们那边飘,都在猜这俩让粥铺闪闪发光的大帅哥,在玩什么羞丨耻游戏也太特么刺激了吧! 薄谦知道小男生脸皮薄,没敢做的太过分,逗了几句便放过他,真的观察起来。万幸他舌头只是被烫的发红,没发现创面,估计等一会儿就能好。 “还行,”薄谦示意他收回舌头,“下次吃饭别着急。” “嗯。” 应了这句话,剩下半碗粥陆时亦是慢慢喝完的,不敢快喝,他不想被薄律师再拨一次舌头。 吃完饭陆时亦带薄谦上车,薄谦摆出一副予取予求的表情,不问去哪,不问干什么,看着他又开到了木克托山上。 不过这次走的不是赛道,而是另一条路。后来路越来越窄,他们的越野车进不去,两人便下车,徒步往山林深处走。 这样走了差不多四十分钟,陆时亦忽然往前跑了两步,掀开前面一大片垂着的树藤,“到了。” “这是哪?”薄谦问。 陆时亦笑着冲他侧了侧头,“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因为出来的匆忙,青年仍穿着赛车服,黑衣黑裤银白色的头发,笑起来时眉梢会不经意地上挑,说不出的恣意张扬。 “好。”薄谦便也随他勾起唇角。 陆时亦没着急走,非常绅士地帮对方掀树藤。薄谦个子高,即使如此,也还是得弯腰才能从树藤的缝隙中钻过去。 然而看到眼前风景那一刻,他感觉这次弯腰弯的值。 这是一处孤峰,很难得前方没有其他山峰遮挡,视野极其开阔。 其下是茂密的丛林,伴着潺潺山泉。其上是广阔无垠的天空,云彩飘的极低,抑或说是这里离天很近,仿佛随便抬抬手,便能摘下一朵云来。 木克托太阳落的早,现在已斜斜垂在天幕边缘,染红了归巢的鸟儿的翅膀。薄谦看了天边一眼,又低头看看小男生,“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前几天练车,在对面偶然发现的,”陆时亦扬起下巴,眯眼一直看着太阳方向,“那时候我就觉得这里的日落肯定特别美,一定要带你来看看。” 薄谦笑着啄了下他的头顶,以示感谢。陆时亦不甘示弱,反握住了薄律师的手。 他们手牵着手,并肩观看着这场盛大的谢幕。一直看到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看到月亮向整个山林问好,看到星子扒开夜幕,看到风转冷、云转淡、天地归于寂静。 看到身边只剩他们彼此。 薄谦才开口道:“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这声音又轻又低,陆时亦抬头,见对方神情平和,犹豫地张了张嘴。 原来自己心里的纠结,对方都知道。 那就说吧,何况时间不允许再往下拖。他试探着问:“薄律师,如果我说我有病,你信吗?” 薄谦淡淡地“嗯”了一声。 陆时亦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迟疑片刻,最后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一股脑全交代完: “我前段时间出过一次车祸,醒来之后得了种奇怪的病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得了失忆症。” “不是忘记过去那种失忆症是记不得现在的事。” “每周一我记忆都会清空,回到车祸那天。包括明天,我也会忘了这周。” “忘记木克托,忘记生死一线的瞬间,忘记今天的日落,甚至会忘记你。” 薄谦早知道这些了,淡定的不行。但后来听他越往后说嗓子越哑,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 “正好”陆时亦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正好明天我要走了,咱们之间” 薄谦:“怎么?” 陆时亦闭上眼睛,不想说,可不得不说:“就停在这里吧。” “……” 薄谦没想到,这小家伙冒着提前出院的风险把他带到这里,竟然是为了say goodbye的!好看的眉毛霎时蹙起:“我允许你擅自做决定了么?” “不是做不做决定的问题,”陆时亦听出他很生气,硬着头皮道,“我有病是不争的事实,我必须回h市也是摆在眼前的障碍,分开对你我来说都有好处。何况何况咱们两个本来就没在一起,只能算暧昧,谈不上分手,也不需要你的同意。” “不需要我的同意?”薄谦冷笑一声,“陆时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深思熟虑过的。” “那好,我也告诉你我‘深思熟虑’过的结果,”薄谦把他身子扳向自己,“我、喜、欢、你。” “包括你的病。” 我喜欢你。 包括你的病。 男人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陆时亦怔住了,从没想到表白会来的这么突然。 他低下头,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长这么大他听过不少表白,有女人的也有男人的,可没有一个表白能让他像现在一样,心里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又掺杂着巨大的满足感。 是的,满足感。 从来到这里,对薄律师一见钟情开始,他已经把这段感情当成了露水姻缘,虽然到底没能“露水”上。 可如今知道薄律师也是真心喜欢他的,他们之间从一见钟情上升到两情相悦,这件事,足够弥补所有遗憾。 只是 “薄律师,谢谢你的喜欢,”陆时亦顿了顿,“咱们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给薄谦挽留的机会。薄谦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猛地想起前几天小男生醉酒时说过的话。 在小男生现在的记忆中,他们是木克托相遇的陌生人。如果自己丢下这边跟小男生去h市,小男生会觉得自己牺牲太多,非常愧疚。 而小男生家庭、队友、赞助的公司都在h市,同样不能陪他留在大西北。所以对于小男生来说,这本身就是一段注定悲剧收尾的感情。 那么说出分手的话后,煎熬一周小男生应该更难受。薄谦抿着唇跟了上去,暗暗后悔。 ——他当初真不该为了不给小男生压力,随意给自己捏了个分公司法律顾问的身份。 现世报来了。 好不容易和小男生培养到能亲能抱的水平,分分种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薄谦猜的没错,回到车里,光从表情他都能感觉出小男生情绪有多差,没再说什么,让小男生去副驾歇着,自己开车。 陆时亦点头同意,精神不佳的状况下开车是对两个人的不负责任。 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想要记住薄律师,就算没结果,毕竟那是他唯一动过心的人。 于是分手回去的途中,薄谦透过后视镜,看到小男生一直在手机上噼里啪啦的打字。 手酸了就甩甩继续打,足足打了一路。打到最后累了倦了,抱着手机,靠在窗子上睡的不省人事。 到地方后,薄谦轻轻从他手中抽出手机,打开备忘录,看到了密密麻麻一大篇足有四五千字的小作文。 记载的都是他们之间的细节,相当详尽,牵手、接吻的体验感应有尽有,甚至还运用了许多修辞手法,叙述的有血有肉。 如果加个标题,大概就是《我和那位西北律师不得不说的故事》,或者《那些年,我曾爱过的西北律师》。 薄谦捏捏眉心,拿出自己手机,对着小男生手机一张接一张的拍,从备忘录头拍到备忘录尾,一个字都没放过。 然后他咬着牙,把备忘录和自己的微信好友全删了。 因为误会表白失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心若在,梦就在,大不了从头再来:) 第49章 第四次初恋 “小鹿, 你看这个奖杯, 它又大又圆!” “小鹿,你看这个获奖证书,它又长又宽!” “不过还是请求上帝保佑我们, 以后可别再用这种方式拿奖杯了, 太他妈惊险也他妈太危险。” “小鹿, 你怎么不说话, 还没适应过来吗?” 机场里,简大勇见陆时亦一脸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 以为他没从又又又得知自己有失忆症的打击中缓过来, 一直在旁边拉着他说话,试图让他心情好一些。 程幼婷比较敏感, 感觉陆时亦应该不是因为失忆变成这样, 情绪对不上号。 现在这个表情,怎么说呢, 就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似的,有种茫然的失落感,而不是难以置信。 “好了勇叔,你少说两句, 让小鹿歇歇吧, ”程幼婷赶紧把吐沫星子满天飞的简大勇推走,“大早上的, 他都要被你烦死了!” 简大勇被推到做练习册的简言旁边, 讪讪地挥挥手, “行吧行吧,不说了不说了,程儿,你看着点小鹿啊嗯” 他说着说着,忽然闷哼一声。程幼婷听到了,秀眉微蹙,“怎么了勇叔?” “没事,早上吃饭吃太急,胃痉挛了一下,你去陪小鹿吧。” 说完,简大勇一切如常地坐到简言身边。程幼婷想了想,去旁边打了两杯热水,一杯给简大勇,另一杯递给陆时亦。 “谢谢程儿姐。”陆时亦接过来,脸色缓和些许。 昨晚薄谦删完备忘录,看小男生睡的挺死的,没叫醒他,直接把他抱回了房间。顺便交代简大勇,别告诉小男生自己这周曾跟他接触过的事。 所以早上陆时亦醒过来,简大勇便守在他门口,按照国际惯例拉住了要去木克托机场接z的陆时亦,告诉了他病情和近几周发生的重点事件。 期间简大勇犹豫过要不要说周六被陷害那茬,毕竟不是美好的回忆。后来想想,小鹿有知情权,全和盘托出了。 只隐去了薄谦所在的环节。 陆时亦第一反应是去找凶手报仇,一脸煞气,气势汹汹,给把刀都能double kill的那种。简大勇废了好大力气才拉住他,告诉他有人会解决,不用他出手。 这个“有人”里的“人”,指的自然也是薄谦。闻言陆时亦迅速消停了下来,决口不提报仇的事。 直到现在,在机场里等着登机,陆时亦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这反应不对啊?! 他了解自己性格,向来自己的仇自己报,怎么可能简大勇说有人替他解决,他就潜意识里觉得可以放手,交给那个人了呢? 以及,从一连串的打击中快速恢复过来以后,他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落在木克托,忘带走了。 然而他根本想不起来,备忘录、照片、通话记录之类的找了一圈,同样没找到任何痕迹。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好受,所以脸色也不太好看。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上午好,从木克托飞往h市的航班z” 陆时亦握着纸杯,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被通知登机的提示音打断了思路。 更年期的简大勇有操不完的心,又过来提示他一定要检查好随身物品,别忘带任何东西,如果落在这里,就得明年再来拿了。 陆时亦心想:那我落在这儿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明年还能拿到吗? 到检查登机牌的环节,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机票居然和别人的不一样! “卧槽卧槽,姐姐长这么大还没做过头等舱呢!”程幼婷边往机舱走边开心道,“梁哥真是太贴心了,爱你!” “别别别,我媳妇不同意,要谢就谢小鹿,你们是沾了小鹿的光,”阿梁举双手拒绝,意有所指地说,“一会儿看好你们的座位号,别坐错、也别乱坐哈。” 程幼婷翻了个大白眼,拍拍陆时亦肩膀,“你真把姐们儿当土包子了啊?!再说我们几个换换座位怎么了,我想挨着我们小鹿不行” 说到这儿,程幼婷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在头等舱第一排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熟悉的男人。 一个黑西装黑风衣黑裤子,带着黑色墨镜的男人。 阿梁以眼神询问:你还想吗? “咳、那什么,我有点事,就不跟你一起坐了小鹿,”程幼婷被男人透过墨镜的视线,刺的一个哆嗦,“你招呼好自己,有事叫我哈。” 说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抱着包包迅速跑到最后一排。独留陆时亦感受着肩膀上的余温,一头雾水。 不过后面还有别的乘客等着登机,陆时亦没想太久,看了下自己的座位号,朝第一排走去。 等到了地方,陆时亦发现跟自己同一排的、靠过道位置的乘客已经落座了,正在翻手中的杂志。陆时亦便先没说话,打开行李舱,把自己背包扔了进去。 放好后,又关上行李舱的门。 然而,做完这一切,那位乘客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好像没发现旁边多出个人一般。 这个机型头等舱每排座位之间的距离很大,按理来说外面的人不让位,里面的人也能进得去。 怀就坏在他这位同排手长脚长,一双腿都快伸到驾驶舱去了,如果陆时亦想通过不跟他交流的方式进去,需要跨过人家的腿。 那太不礼貌。 没办法,陆时亦只能开口:“先生,麻烦让一下。” 同排乘客这才淡淡地“哦”了一声,收回了双腿。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也一直没抬头,陆时亦没有观察别人的习惯,目不斜视地坐进去。 十多分钟后飞机起飞,陆时亦把一直扣着的鸭舌帽摘下来,蒙在脸上,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黑暗的环境能让他心里静一点,他还在思考,到底是把什么东西丢在了木克托。 应该不是重要的东西,甚至不是他随身佩戴的、常出现在人前的东西,要么简大勇不会没发现“它”不见了。 能不能是车钥匙、衣服? 或者是在木克托买的土特产? 他买土特产干嘛,是给陆仰止带的吗? 木克托有什么土特产? 陆时亦的思维越来越发散,想着想着有些困了,准备闭眼睛眯一会儿。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同排乘客在弄什么东西。陆时亦翻了个身,后背朝外,想离声源远一点。 随即他感觉到身上一沉,暖意传遍全身——有人给他盖上了毯子,从脖子到脚腕,遮的一点不剩! 是空姐来了? 不对,他没听到有人走过的声音。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是身边那男人给他盖的毯子。 也太有爱心了吧,还他妈喜欢给陌生人送温暖? 陆时亦有种奇异的感觉,忍不住想探究,对方是出于什么心态这么做的。 但他肯定不能正大光明的看,万一被发现了,那就太尴尬了。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百个数,装作做梦的样子,先翻过身子,从背对男人改成面向男人。又伸了个懒腰,借着抬手的动作,将一直蒙在脸上的帽子,往侧面挪了一小块。 这样他就可以透过缝隙观察对方。 不过他没立刻睁眼,万一对方听到动静正在看他怎么办?他又默念到一百,眼睛微微张开一个小缝儿,偷偷向外瞄去。 嗯,很好,对方仍在低头看杂志。 警报解除,陆时亦睁开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对方。 看侧颜,男人约莫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衬得本就比常人高很多的身材更加欣长。上身挺得笔直,即使在长途旅程中也没弯腰驼背,浑身散发着相当浓烈的上位者气质。 正脸看不到,但从高挺的鼻梁和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推测,相貌绝对差不了。翻杂志的手显示出一种冷白的色调,指节均匀指尖修长,十分赏心悦目。 这样一个怎么看怎么是社会精英的人,居然能有心思关爱陌生人,真是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上下打量完一圈之后,陆时亦瞳孔剧烈收缩,颤抖着手捂住胸口。 ——用句矫情点的话形容,刚才他心脏漏了一拍!!!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陆时亦整个人都不好了,特别想冲到他面前,看看这人到底长什么样!可又怕被当做精神病,直接把对方吓跑,得不偿失。 一时间竟生出些投鼠忌器般的无措感,陆时亦躁的不停搓手指,冷静了好久才冷静下来。 心脏却仍然不肯安分,就想看他,很想看他。 陆时亦心一横,反正对方发现不了,不如看个够吧。 于是接下来,他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翻杂志、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揉太阳穴、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按呼叫铃,跟空姐要了一杯热水,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喝完水,扔掉空杯,脱下风衣。 不对,他特么脱风衣干嘛?!!! 陆时亦直觉不好,下意识闭上眼睛。紧接着,他听到对方调低座椅靠背,也躺了下来。 同时耳边响起一个又低又磁的声音,“看够了吗?我躺下让你看。” 后半程,陆时亦再没敢睁开眼睛。 妈的,在飞机上直勾勾的偷看邻座乘客,被当场抓包,这让情感博主包装一下叫一件钟情,上社会新闻的话叫色狼、变态、痴汉。 如果被uc转载过去,陆时亦都能想出标题——《震惊!青年男子竟对邻座乘客做出这种事!》 真是不如死了算了! 陆时亦羞愤欲死,一声不吭,薄谦倒是觉得少了点乐趣。他特意让阿梁给自己和小男生选的同排,就是想制造机会搭讪。 没成想,小男生就跟魔障了似的,总盯着他看。 这小家伙对他该不会是薄谦在心里“啧”了一声。 该不会是对他一见钟情的了吧。 大概率不会,薄谦下一秒便否定掉这个想法。小男生那种性子比较冷的人,能不理都不会理陌生人。像登机时,坐进来整个过程,没给过他一个眼神,后来看他,估计是探寻盖毯子的真相。 薄谦短促地笑了一声,在心里琢磨着一会儿怎么把联系方式搞到手,视线停留在小男生身上,顺便欣赏他僵硬无比的“睡姿”。 看了一会儿,薄谦忍不住了,伸手把他直挺挺的胳膊摆成自然蜷曲的姿势,要么太累。 陆时亦:“……” 这男人是做慈善的吧,管的可真够宽的。不过这确实让他舒服不少,一直挺着肌肉容易酸痛。 他好贴心。 陆时亦的小心脏被熨帖到了,又开始不听使唤活泛起来,自作主张地想,是不是得跟人家要个联系方式? 别的不提,被照顾了这么久,至少表达表达谢意。 谢意不能用嘴说,要找机会约出来吃顿饭,喝顿酒,泡个吧才够诚心。 而怎么找机会吃饭喝酒泡吧呢? 基础条件是有联系方式。 陆时亦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以前都是别人找他搭讪,他从没主动搭讪过别人。而且这次情况特殊,飞机上不能开网,他只有从下飞机,到行李转盘取行李那一段路上,有机会拿二维码出来。 他好难。 注意力转移到要联系方式上,陆时亦渐渐忘了对面有人看他,姿势自然很多。薄谦以为他睡了,也闭上眼睛假寐,回想冯廷以前撩妹的方法,逐条分析、排除,看哪条适用于今天的情况。 剩下的旅程两人“各怀鬼胎”,连午饭都是匆匆几口吃完的。其实吃饭的时候薄谦很想告诉对方慢点,鉴于陌生人身份没敢多说,怕被当成精神病。 收完餐盒,没多久飞机便落地了。薄谦在前面走,眼睛时不时瞟着后面的小男生的方向。 小男生一路跟着他,简大勇等人被甩出十万八千里,丝毫没发现。 薄谦眼神越来越奇异,甚至好奇心超过了想搭讪的心——这小家伙,干嘛要一直跟着他? 他往行李转盘走,是想帮小男生拿行李,以此作为要联系方式的借口。可小男生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没忘光木克托的薄律师? 不可能啊,看反应绝对忘了难道真的是 心头有个答案呼之欲出,薄谦急于求证,见前面正好有卫生间,直接转了进去。 陆时亦也随他急刹车、急转弯,走进去,却没看到人。 陆时亦皱了皱眉,心道这么大个人肯定不能凭空消失。刚想挨个隔间找,身后忽然传来“砰”地一声。 有人把卫生间门关上了。 陆时亦应声转身,只见他要找的男人此时正靠在门上,双手环抱,似笑非笑地朝他扬扬下巴,“小朋友,跟在我后面这么久,想干嘛?” 第50章 前任的诱惑 “小朋友, 跟在我后面这么久,想干嘛?” 陆时亦:“......” 操, 这人说话就说话,关哪辈子的门?! 一直到刚才下飞机,他都没想出到底该怎么跟对方搭讪, 又不甘心就这么把人放走,所以下意识一路跟了过来。 本来他还挺淡定的,觉得机场这么大, 人这么多, 大家都往一个方向走,应该不会被发现。 可没想到,对方不仅发现了他, 还把门关上了,现在整个卫生间里就剩他们两个, 静的针落可闻。 跟他妈刑讯似的。 弄得他刚才想好的一大堆借口, 全都忘光了。 但陆时亦输人不输阵,硬是一步没往后退,非常有气势的说:“我、我来上卫生间怎么了,你家开的?” 别说,h市机场重建的时候, 薄谦还真的出了资。而且机场现在的摆渡车、大巴、公务用车之类的,也全都是博驰捐赠的。 薄谦听着这小学生吵架的专业用语, 有点想笑, 缓了片刻道:“那你上吧。” “你在这儿看着, 我怎么上?起开起开,”陆时亦挥挥手,“让老子” 他顿了顿,剩下的“出去”两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如果出去了,偌大的h市几千万人口,他们基本上再也见不到彼此。 从此沦为陌路,成为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想到这些,陆时亦胸口就闷得不行,眼皮不由垂下去,鸦羽般的睫毛颤了两颤。 而从进来开始,薄谦就一直观察着他的动作和神态,现在几乎可以确认两件事: 第一,小男生确实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小男生确实对他一见钟情了。 这两个发现,让他瞬间有了种在梦中的错觉。 可联想起前两次小男生失忆,都要用那种极其蹩脚的方式主动来找他搭讪、要微信号,主动联系他约他。 这又说明,一切都是真的,他没做梦。 小男生每次失忆之后,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会重新对他一见钟情。 喜欢上他、爱上他。 自己一个人活了这么多年,薄谦自认已经失去了感知温度的能力,可这刹那,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心脏是热的,是在跳动着的,是活生生并且将一直一直延续下去的。 ——只因为眼前这个人。 薄谦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释放心中澎湃的悸动。 然而还没等话出口,只见小男生忽然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边冲边往出掏手机! 薄谦:“……” 得,又要来老一套了! “哥们儿,”陆时亦一不做二不休,豁出脸皮道,“我刚才一直看你,你知道吧?” “嗯,知道。” “我看你是因为、那个什么”陆时亦灵机一动,“觉得你这件外套很好看。能不能——” “能。”没等陆时亦说完,薄谦肯定回答道。 陆时亦有点懵,对方懂他的意思了吗?他不是想要外套,是想要联系方式啊。 “加个微信吧,”薄谦顿了顿,想起了上周一的事故,忍不住模仿小男生,“关于外套的事,咱们微信慢慢谈。”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边简大勇、那边王君都还在外面望穿秋水,两人加完微信之后没多留,各自认领回自己的团队,一个回家,一个回了公司。 陆时亦到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病历翻出来,自找虐似的又经历一遍社会毒打,然后手机贴在胸口,惬意地补了一觉。 薄谦就没他那么轻松了。离开公司一周,能处理的行政处帮他都处理过,仍留下一大堆需要他过目和签名的文件。 弄完那些东西,他撑着额头闭目休息片刻,睁眼看看窗外,夜色已浓黑如墨。 也不知道那小家伙在干嘛,估计是休息呢,要么不可能不“骚扰”他。 想到这个,薄谦短促地笑了一声,推门进来的王君愣在原地。 真你妈见鬼了,薄总大半夜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笑,这要让别的员工见到,怕是会以为又在酝酿什么大型裁员计划。 “薄总,十点了,”王君故作淡定道,“您还不走?” “一会就走,”薄谦放下手中的笔,从文件中抬起头,“木克托那边处理的怎么样?” “起诉材料已经递交上去了,人也在拘留所里关着,共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薄谦:“哪个犯罪事实?” “您说的犯罪事实。” 薄谦点了点头,“好。还有,摩托车俱乐部的注册程序走完了吗” “ 走完了。” “明天联系csbk运营部门”薄谦低声交代几句。 王君听完之后,表情略显疑惑:“明天就周二了,咱们这边只是注册个选手的事,马上就能做完,可陆先生那边能准备的这么快吗?” “能,”薄谦笑笑,斩钉截铁道,“我相信他。” 陆时亦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终于解了乏。上课的时候神清气爽,连看尖叫鸡室友都没那么不顺眼了。 甚至还拍拍人家肩膀,“嗨,能把笔记借我吗?” “啊?” “这学期的笔记我一直没记,借我抄下。” 坐在他前面的舍友使劲掐了把大腿,确定这不是梦,才把笔记本做贼一样,从背后小心翼翼塞给他。 舍友自然不知道,这位曾吓得他好几天不敢来上课的大少爷,已经忘了两人闹过不愉快的事。心里兀自琢磨着是不是大少爷要搞新花样报复他。 哪知大少爷可比他想的单纯多了,一边抄笔记,一边腹诽昨天机场那男人就是个骗子,说给他发衣服款式,从昨天拖到今天都没发。 真是太过分了!等到十点吧,如果十点男人不给他发——陆时亦冷笑一声,他就先给男人发! 他抄一会儿,看一眼表,抄一会儿,看一眼表。9:50,手机“滋”地一声。 赶紧抓过来打开微信不是男人,是群聊,程幼婷往车队群里发了五张照片。 一张是他在木克托出发点前的照片,他正冲着某个不知名方向比小拇指。 三张是他冲破终点线时不同角度的抓拍。 还有一张,是程幼婷回到这边拍的。照片里是一个陈列柜,摆放着博驰杯的奖杯、获奖证书,这次大赛的奖杯和获奖证书。证书摊开,获奖者“陆时亦”三个大字明晃晃地亮在外面,唯恐天下不知。 过分的是,陈列柜就放在修配厂正中央,活似要昭告城乡结合部的众位乡亲父老:我们拿奖啦! 金杯哦!银杯哦!全国最大民办赛事和最大拉力赛的哦! 我们牛批的哦!快来夸我们哦! 陆时亦一想到七大姑八大姨围着陈列柜、念叨他名字的场景,就尬的不行,赶紧打字:【程儿姐,把陈列柜挪到里面去不行吗?】 :【不行吖,别人会看不到哒!】 :【为什么非要给别人看。】 :【因为这是你拿命换来的奖杯吖!】 算了,陆时亦叹了口气,那就随她去吧。 其实他现在记不得修配厂长什么样,但是手机有好几张照片,里里外外拍的特别详细,估计就是为了提醒自己特意弄的。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篇记载自己现在情况的备忘录,使得他即使失忆了,对大勇修配厂、博驰、阿梁之类的,都丝毫没有陌生感。 为了存档,让下周的自己记得木克托的事,陆时亦把这几张照片也down到了相册。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第一张照片里,他在向谁比小拇指? 比小拇指一般是用来嘲讽的,还不是那种高级嘲讽。陆时亦了解自己,若有人惹他,直接上拳头就得了,没必要用动作嘲讽别人。 更甭提这么幼稚的动作。 而且他比小拇指的时候,正巧打开了头盔上的防风镜。依稀能看到眼神柔和,带着一丝笑意,不似平时那么冷淡。 那几乎可以排除他在挑衅的可能性。 更像是和某个人对暗号的样子。 他能和谁对暗号? 比赛即将开始,那时简大勇和简言应该已经坐镇指挥中心。程幼婷和周旸不必说,也应该在检修车上等待着倒计时结束。 唯独剩下一个阿梁。但陆时亦坚信,自己绝不会对有妻有儿的梁哥,露出这种似乎有些暧昧的笑来。 那不道德,也不符合审美。 所以到底是谁???!!! 陆时亦脑子里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立马调回微信界面,从群聊点头像和程幼婷私聊。 :【程儿姐】 :[图片] :你知道我对谁比小拇指呢吗? 正在美美的擦陈列柜的程幼婷虎躯一震——她当时确实没看到这一幕,不过用刚涂完指甲油的脚指头想,都能知道动作的另一方是谁。 夭寿了,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 薄谦交代过,不能把他们在木克托的事告诉小鹿。程幼婷于是只好撒谎:【不知道耶[可怜][可怜]】 接下来陆时亦又分别找了简大勇和阿梁,结果很不尽如人意,都说他们不知道。 这种明知不正常、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正常的感觉太难受,陆时亦搓了把刘海,笔一扔,彻底抄不下去笔记了。 这时,微信提示有新消息,陆时亦皱着眉点开。 z:【恭喜】 仍不是那男人,是z来找他道贺。 木克托结束之后,媒体和官方便铺天盖地的发了报导。陆时亦看过几篇,大致意思差不多,估摸着是从同一个地方接的通稿。 翻译过来是:吉米是新一代最闪亮的星,未来华国摩托车运动的领头羊。 21号选手陆时亦实力也相当不错,外形条件颇佳,未来必定会成为明星选手。就是这个运气差了些,生不逢时,碰上了吉米。 吉米就像一座大山,始终横亘在陆时亦职业生涯道路上,如果不翻过这座山,就没人能看得到陆时亦。 当然通稿表面不是这么写的,没人敢如此露丨骨地贬低博驰的选手。 这些是陆时亦理解出的深层意思,不仅明捧暗贬,还透露出一股“陆时亦靠脸吃饭”的不屑感,可以说是非常努力的在黑他了。 陆时亦倒不在意这些,他觉得z有眼睛,能看得出他是不是真的靠脸吃饭。 他和z寒暄了几句,紧接着z道:【我看报道说,你比到最后车子好像出故障了,没受伤吧?】 :【没有。】 z:【那就行,比赛完之后没在本地玩玩?那边的牛肉貌似很好吃。】 :【记不得了。听说我晕到了周末中午,时间太短,应该没玩】 z停了一会儿才回复:【对不起啊小鹿,我把你的病忘了。】 陆时亦完全不在乎这个,道:【没关系,不用道歉。】 随即他急病乱投医,实在想不出办法,不管三七二十一问道:【对了,z,如果我不确定是不是忘了一个人,备忘录通讯录微信也没有任何信息,还有什么方法能证明这个人存在?】 z:【相册里有吗?】 :【没有,我不喜欢拍人像照】 z:【微信支付和支付宝的账单里呢,你查了吗?】 :【有用?】 z:【也许你们一起吃过饭,你看看有没有付款记录。如果那个时间段你队友和你不在一起,而你付了一顿双人餐,就有可能是和别人在一起】 z:【电影里,原配捉奸都是这么找线索的[调皮]】 有道理,陆时亦心想,真的有可能。 虽说他在木克托待的时间短,但能在七天内,把关系升华到互相打暗号的程度,私底下肯定有接触。 陆时亦依言翻开微信账单,他平时小来小去的花费很少,上面第一笔是今早的早餐钱。 第二笔是超市消费,地点木克托,看金额是买烟了。 第三笔是某购票平台的电影票订单,两张。 陆时亦:“……” 他揉揉眼睛——没看错,电影票,两张,消费地点木克托。 作为一个对电影毫无兴趣的人,陆时亦宁可躺在酒店睡大觉,也不会去电影院那种地方。程幼婷、简大勇拉他,他也绝不会去。 何况后勤组比车手忙多了,大赛在即,大家没闲心看电影。 那这笔订单完全可以证明,在木克托,他确实和一个人接触过。 这个人队友不认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愿意为这个人让步到放弃睡大觉,单独出去看电影。 简化一下就是:他在木克托,喜欢上了一个人。 操,这都什么跟什么?! 陆时亦头皮发麻,脑袋都要炸了,无数个问号刷屏般从眼前唰唰晃过,晃的他心烦意乱。 这么烦了不知道多久,【q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陆时亦下意识打开,q:【我的外套是定制的,把你尺码发给我】 陆时亦:“......” 去丨他丨妈的,这死亡微信能回么?! 回了就是出轨! 第51章 交代 陆时亦纠结半天, 最终还是把手机摁灭了。 他对这位邻座男神是真的动心,可鉴于他爸是个说到做不到的大渣男,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朝三暮四的人。 既然在木克托有暧昧对象,在和那个对象没分手之前,他绝不会再找其他人,否则和他爸有什么区别? 那么, 现在需要弄清楚的是这个暧昧对象到底是特么谁? 他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是光暧昧,还是有更深层次的接触?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对方是本地人还是其他地区的游客?抑或是同样参加拉力赛的车手? 以及,为什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面对这么多问题, 陆时亦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无力”——连对象是谁都记不清, 实在是太他妈难受了。 不过他清楚,自己在这儿难受没用,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要么失忆症不会被当成一种病。 他准备再找程幼婷问问,能问出来一点蛛丝马迹,也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强。 对了, 想到程幼婷,陆时亦再次打开微信,在通讯录里翻了两圈, 把老铁翻出来。 :【老铁, 在?】 老铁回复的倒挺快:【嘿, 你小子, 想起来哥哥啦?】 :【最近太忙】 铁子:【我知道,所以一直没找你过来】 铁子:【当然你现在走入正轨了,哥也不能找你,要是让摩联发现咱就惨了[衰][衰]】 铁子:【说吧,有啥需要哥哥的[勾引]】 陆时亦不禁暗叹老铁这人活的太通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一眼看出来,想了想道:【你手上还有没有门市?】 铁子:【怎么着,你要买?】 :【嗯。】 老铁有钱,这些年到处置办房产,靠倒卖房子又赚到了更多的钱,陷入了一个越来越有钱的死循环中。看到陆时亦的话立马笑了:【十亿,你也要囤房啊?】 :【不是】 铁子:【行吧,你有什么要求?】 :【大一点,两层到三层,临不临街无所谓。】 铁子:【别说,还真有】 陆时亦就知道找老铁能解决,两人约了个时间看房。弄完这些,正好上午课结束了,他直接打电话叫程幼婷出来吃饭。 程幼婷手头有个车没弄完,陆时亦便先去餐厅,点杯喝的慢慢等她。 屁股还没坐热,【q发来一条消息】 操,陆时亦心里痒痒的,手特别特别想点开。 可理智告诉他不要点。点了,聊了,就是对另一个人的辜负。 陆时亦看着那条通知出神,天人交战。一直到五分钟自动黑屏,也没战出什么名堂。 没多久q又进来一条信息,陆时亦难受的不行,索性按下关机。 另一边问小男生要不要共进午餐的薄谦:“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 程幼婷过来的时候,陆时亦等的昏昏欲睡,手机关机不能玩,只能靠喝水和数桌布上的格子解闷的样子。 期间服务生小姐姐无数次想来找他聊天,都被他的臭脸给冷回去了。后来看一个漂亮又性丨感的大美女过来,便彻底断了这份心思。 谁能知道,大帅哥和大美女的交流是这样的: “程儿姐,上周在木克托,我和某个陌生男人走的特别近吗?” 有啊,薄总,不过不是陌生男人,人家跟已经跟你进行过好多次“深入”交流了。 程幼婷摇摇头。 “那我和你提起过某个人吗?” 有啊,薄总,你说你要和他约会来着。 程幼婷摇摇头。 “我上周五出去看过一次电影,和谁去的,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啊,和薄总,你们搞到后半夜才回酒店,啧啧啧。 程幼婷摇摇头。 陆时亦看她瞪着卡姿兰大眼睛,一问三不知的傻样,顿时觉得整个人生灰暗无比。 “小鹿,”过了一会儿,程幼婷弱弱的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可不可以先吃点东西?” “没了,你吃吧。” 程幼婷获得大赦,撒谎撒的良心痛,低头猛吃,以此来掩饰尴尬。 陆时亦则完全没心思吃饭,手指套着车钥匙环,烦躁的不停转来转去。 吃完一份肋排,啃完两对鸡翅,喝了一大杯冰沙之后,程幼婷看陆时亦还在转,有些于心不忍,问:“小鹿,你不吃点东西呀。” 这回换陆时亦摇头。 “你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我说一说,”程幼婷笑笑,两个酒窝特别有亲和力,“我比你年长几岁,经历的更多些,也许你想不通的东西,我能帮你理顺思路。” 她以为小鹿一直追着问上周的事,是在为失忆难受。这很正常,一般人得知自己失忆重要后,都会尽力追寻过去的踪迹。 毕竟明知一件事情发生过,却死活想不起来,那感觉要多操蛋有多操蛋 所以她这么说是想安慰小鹿,她知道这病治愈几率很大,现在不必执着于恢复记忆,等病好了,所有该回来的不该回来的全会回来。 结果,陆时亦说出的话,让她差点没被鸡骨头卡死! “程儿姐,”陆时亦眉头紧皱,“如果我在有暧昧对象的情况下,又喜欢上了另一个人,该怎么和那个人说?” 程幼婷张着大嘴看陆时亦。 她万万没想到,小鹿已经野到了这个程度——有一个人撩着不够,居然还能分出心思喜欢别人! 更何况,他撩的是无论家世、长相、财富、地位等各个方面都顶尖的薄总! 据说脾气特别不好,想搞谁就搞谁的薄总! 敢劈这种人的腿,敢给这种人戴绿帽子,简直是作死一样。程幼婷不禁感叹,“小鹿,我敬你是条汉子!” “什么意思?”陆时亦眉头皱的更深,“你是在反讽我花心吗?” “那倒不算,你说了只是‘暧昧对象’,不是真正的对象” 其实也曾经是真正对象,程幼婷咽了口口水,“只要没确定关系,还是可以选择一下的。” 陆时亦却不赞同她的想法,一起聊两个,再在两个中做选择,不就是花心、广撒网多捞鱼? 本来程幼婷没说的时候,他还没发现留着q的联系方式有多不妥。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太渣了,既和木克托那位暧昧着,又给q希望,这不行,他唾弃这样的自己。 但说实话,让他现在就把q删了他又做不到。 他是真的很喜欢q。 要么借助一下外力吧,比如喝点酒什么的,趁着不清醒把事情跟q说清楚,给人家一个交代。 对,就这么办。 接下来陆时亦冷着脸,任程幼婷问什么都不开口了。母亲早逝,导致他从小性格比较内向,有事情喜欢放在心里自己消化,不是那种倾诉性人格。 刚才会说,是因为实在太困惑,不说容易钻牛角尖。 吃完饭结完账,下午课他听得浑浑噩噩,手机也一直没开机。 酒吧开门晚,下课后他先去健身房慢跑了两小时,冲干净汗换身衣服之后,开车往s走。 而这时,薄谦已经和冯廷喝了好一会儿。 “周期性失忆症?”冯廷尖叫,“爸爸,你确定这是真的?你是不是被人玩了啊?!有的渣男为了脱罪,可是什么借口都扯的出来,你调查他病例了吗?!” 上次见冯廷,他们都以为小男生在玩情趣。这回木克托之行真相大白,正好冯廷给他接风,薄谦便顺道澄清了这件事。 薄谦摇摇头,“私下查太不尊重他了。我找他车队的人确认过,是真的。” “那就好。那你这次跟去木克托,有没有什么进展?他能不能记住你哪怕一点?” 薄谦喝了口酒,没说话。 冯廷似是懂了些什么,长长地“哦”了一声,“没记住啊,没事,这周继续努力。” “闭嘴。”薄谦完全不想理他,拿起一直摆在左手边的手机。 消息通知不少,但没有一条来自于小男生。 冯廷那张嘴是不可能闭上的:“哎呀,别生气嘛爸爸,我错了不问了。话说,你进来以后看了四五次手机,等他消息呢吗?嘿嘿,你看看你现在,跟我和小曼刚谈恋爱的时候一样一样的。” 薄谦总感觉他说的哪里不对,“你女朋友不是叫兰兰么。” “那是之前的了,现在的叫小曼别说我,说你,他没回你信息?” 薄谦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是学生吧,忙着上课不看手机也正常。不过现在应该下课了,他还没信儿呢?” “没有,”薄谦道,“关机了。” “关机?不会被偷了吧?!” “有可能,也可能是坏了。一会儿我早点走,去他家看看。 ” 早点走? 冯廷撇撇嘴,心想兄弟关系也就那么回事吧。他把娇软可人的小曼扔在家里,开开心心出来给兄弟接风,结果兄弟却要为了看男友早走,真够重色轻友的。 他幽幽地看了薄谦一眼,以示谴责。被薄谦一个冷淡的眼神打回来后,又端着酒杯抬头四处乱瞟,想找找有没有合口味的下任人选。 瞟了一圈,感觉质量都不咋地,索然无味地把目光转向门口。 “……”冯廷使劲眨眨眼睛,以确定自己应该没看错。 ——正往里走那个大男孩,怎么看起来那么像兄弟男友呢? 由于薄谦特别“小气”,藏着掖着不把男友领出来给他看,直到木克托的报导满天飞,冯廷才知道兄弟的小男友长什么样。 此时看到那相当具有标志性的银白色头发,已经能确定九分,胳膊肘捅捅薄谦,“欸,爸爸,你看那个,不是你家小朋友吗?” “嗯?”薄谦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后看。 散台旁,那个正攥着手机和服务生说话的,不是一天没回他消息的小男生,又是谁? 第52章 爱是一道光 小男生侧着头, 跟服务生说了几句什么。服务生在手里的点单机上“啪啪”点了几下, 又跟小男生说了几句什么。 然后神奇的事发生了。 冯廷和薄谦眼睁睁看着小男生按了几秒手机侧面, 随即微弱的亮光闪了出来。 冯廷便懂了, 没有灵魂的“哦”了一声, “爸爸,他手机没丢也没坏,可能只是不想被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骚扰。” 说到这儿,求生欲使冯廷闭上了那张狗嘴。薄谦则完全没心思听丑儿子说了什么。 他嗅出一丝风雨欲来的味道。 纵观小男生前两次失忆,加上他联系方式之后,都是主动找他说话、邀约他的, 这次与前两次完全相反。 不用冯廷说,他都知道小男生不是不想被别人骚扰。 就是不想和他聊天。 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让他产生这种变化?薄谦慢慢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若有所思。 冯廷皇上不急太监急, “爸爸,你不过去看看?” 薄谦摇了摇头。 “这酒吧里gay可不少,他这样自己坐一张台,肯定要被搭讪!” “不急,”薄谦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了解小男生的性格,现在问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可能还会把人弄跑了, 不如等一等。 好在今天是工作日, 刚开始的时候人不多。晚十点左右, 夜场到了最热闹的时段,才有第一个头铁的小细腿,扭着腰肢坐到了陆时亦对面。 “帅哥,”小细腿身上有股浓浓的香水味,“自己一个人?” 陆时亦被他熏的有点晕,皱了皱眉,“滚。” “哎呦,你别这么凶嘛!”小细腿跺脚撒娇,“我会的花样多着呢,我滚了,你不就体验不到了吗?!” “我不想体验,快滚,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陆时亦眉眼长得野,这么皱着眉冷声说话,看起来更凶,若是女孩子,现在基本上已经吓跑了。 小细腿的内心的尖叫却是差点掀翻屋顶——啊啊啊啊啊他太a了啊啊啊啊!!!这尼玛不就是在梦想中的1吗啊啊啊啊啊! 小细腿被他a的腿软,身体更软,细嫩的小手在桌子底下蠢蠢欲动,就要向陆时亦那边摸。心里琢磨着甭管能不能约到,先揩把油再说。 然而,就在他马上要碰到对方大腿丨根部的时候,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臂。 抓他的人力气大得很,小细腿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只见一个灰衬衫黑西裤的男人站在面前,面沉如水的说:“离他远点。” “吃醋了大帅哥?”看到另一种风格,小细腿内心又开始尖叫,“那人家跟你走也成呀~” 陆时亦没想到会在这儿,听见昨晚梦里响了一宿的声音,一时间竟有些不敢抬头,垂着眼皮把酒杯往桌子上一磕,“你不滚,是不是?” 他心里正好憋着股无名火,不知道往哪发,挽起袖子就准备直接发在小细腿身上。 小细腿被他锐利的眼神弄得心慌,这回看出他动了真怒,怕挨揍,连帅哥手腕都没来得及看,终于灰溜溜的跑了。 这个散台位置最偏,小细腿走了之后,周围便只剩下他们两人。没有摇头晃脑蹦迪的,气氛更是尴尬。 “好、好巧,”陆时亦故作镇定,“你也来喝酒?” 薄谦“嗯”了一声,指指凳子,“不请我坐?” “坐吧。” “谢谢,”薄谦十分自然地落座,招呼道,“服务生,加个杯。” 陆时亦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今天过来喝酒,就是为了把自己弄醉,去跟对面这人坦白实情。 可现在人就在面前,省去了许多麻烦,他却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先等等时机吧。女歌手在台上一首接一首的飙,陆时亦一杯接一杯的喝,时不时看一眼对面。 对方神态自若,薄唇偶尔抿一口酒杯,完全没有开口问的意思。 其实这种情况最难办,若对方质问他为什么不回信息,他便能顺着对方,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对方偏偏不问。 “我喝好了,”酒气上涌,陆时亦越来越燥,根本待不下去,打算回去之后通过微信坦白,“账结过,我先走了。” 说完他抓起外套转身往外走,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人一眼都不多看,绕过无数个嗨的不行男男女女,出门找到自己的车。 不同于s内的灯红酒绿,主街上行人寥寥,晚风抚过脸颊,陆时亦稍清醒了些。 心里没来由地蹦出个念头:这是最后一次见他了吧。 刚才为什么不好好说句“再见”? 陆时亦深吸口气,掏出烟盒叼了支烟,随即一个燃着的火机伸过来,陆时亦愣了下。 薄谦扬扬下巴,示意他吸气。 陆时亦摇了摇头,又把烟无声地收回去,“你也不喝了?” “不喝了,”薄谦道,“音乐声太大,吵的头痛,去江边走走?” 陆时亦想说“不去”,声音先脑子一步发出来,“好,正好醒醒酒。” 得到肯定,薄谦带头往s后身走。穿过一条三百米的小街,就是h市广场舞大妈每日必打卡的胜地——沿江广场。 这个点大妈们早已入睡,养精蓄锐为明天的广场舞事业做准备,广场上只能看到几对小情侣互相诉说衷情,空气中充斥着暧昧的粉红色气息。 看清周围的状况,陆时亦顿时觉得头大,后悔不迭——与本来准备发展的对象来这种地方,和偷偷幽会有什么区别? 和那些情侣有什么区别? 陆时亦不自在地垂下眼皮,沿着地砖格子缝走直线。薄谦暗暗观察他的表情,有意试探,向他那边靠近半步。 紧接着,就见这小家伙立刻放弃走直线,向远离他的方向跨了一大步! 至此,薄谦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小男生就是在躲着他。怒气上涌,薄谦紧逼不舍,又靠近小男生。 陆时亦更是敏感,见对方有过来的意思,便提前跳远了! 这么一个追一个逃,没多久陆时亦就跑到了栏杆旁边。薄谦欺身上前,看着栏杆那侧奔涌的江流,冷笑道:“怎么不躲了?” “我、我没躲,”陆时亦身子后仰,挥挥手磕巴道,“你、你总往我这边凑干嘛?” “干嘛?”薄谦想起机场厕所里小男生的借口,“给你看看我的外套,你不是很喜欢么?” 木克托和h市温差将近十度,薄谦穿的不是周一那天的外套。可陆时亦心虚,压根没发现,只想把这人赶紧弄走,敷衍的说:“我看到了,谢谢,你离我远点。” 薄谦万万没想到,能从连续好几次对他一见钟情的人口中,听到刚才他打发小细腿的话,怒火更盛。 他不仅没退,反而弯下腰,两手抓住栏杆,将小男生圈在自己双臂之内,“你让我远点?” 距离已近到不能再近,江风挟裹着男人身上淡淡古龙水的气息铺面而来,陆时亦一下子慌了,提高音调,“对!你、你听不到吗?” “现在让我离你远点,” 薄谦嗤了一声,“那你周一为什么要我微信?” “因为因为” “别告诉我,你真的只想要衣服款式。” “因为”陆时亦不擅长撒谎,咬咬牙,干脆全招了,“我当初要你联系方式,确实有其他目的。” 薄谦冷眼看着他,等着听他的原因。陆时亦顶住这眼神的压力,既然事情已经开了头,说下去便没那么艰难。 虽然很难受吧。 “不得不承认,我在飞机上对你产生了好感,”陆时亦道,“所以像个变丨态一样一直看着你,一直追你走到了卫生间。之后跟你要联系方式,也是怀着其他心思” 他鼻子有点酸,顿了顿才继续说:“但是后来我发现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说什么?”薄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能再和你继续下去,对不起。” 正是涨潮的时候,江水一波一波冲击石滩,发出规律而沉闷的拍打声。 就像此刻小男生毫不犹疑的拒绝,抽在耳膜上一般,嗡嗡作响,令人连话都忘了说。 ——他们不才一天不见么,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薄谦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人,陆时亦偏着头,心脏如同放进滚筒洗衣机中,被抛上抛下绞来绞去。 最后绞成一滩稀烂的泥。 “是我先撩你的,也是我先放弃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打要骂我照单全收,”陆时亦一根一根掰开薄谦手指,“对不起,有缘来生再见。” 薄谦在江边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冯廷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都是哈欠连天的。 “爸爸,”冯廷强撑着眼皮,“怎么样,谈妥了吧?” 薄谦淡淡地“嗯”了一声。 冯廷埋怨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不是说让你谈妥给我发信息吗?你们现在在一起不?要不要我给你们找代驾?” “不用了,睡吧。” “好吧,你们别折腾太晚啊。” 冯廷嘟囔一句收线,薄谦挂掉电话,目光越过辽阔的江面,看向彼岸那唯一还亮着的灯塔。 “薄总,陆先生周一回家后没出门,周二上午上课,中午和程小姐吃午餐,下午上课,傍晚在健身房健身,晚上去了s酒吧。” 周三早,王君用一个小时完成了老板交代下来的紧要任务——查陆先生这两天的行程,然后一路小跑着进来汇报。 薄谦听完放下咖啡杯,想了想道:“召集各部门领导十分钟后开晨会,一小时后通知司机备车。” “知道了。” 王君又一路小跑着出去。不知道为何,老板今天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可他总觉得老板不高兴,会议通知下到各部门时,也隐秘地加了一句:多听少说。 这样大家便都理解上来,做好了少张嘴触老板霉头的准备。 一个会议算是平稳渡过,给司机打电话叫车的时候,他又嘱咐司机一定要提前到停车场,老板指哪他去哪,千万别多嘴问。 司机老刘听得心惊胆战,这特么都赶一级警备了,太吓人。 老刘提前半小时到停车场,动员停车场所有保安拿着小抹布,把车里里外外擦了一遍。 见老板从高速电梯下来,老刘立正稍息,满脸带笑地给老板拉开车门,然后自己进去,问:“您去哪?” 薄谦说了一个学校的名字。 坐在副驾的王君心里咯噔一声,为什么看老板的样子不像是去看陆先生,倒像是杀气腾腾去捉奸。 “陆先生的社交相对简单,”到了学校,王君边指引薄谦往教室走,边说,“我打听了一下,他在学校里朋友不多,近期有交集的只有到了,就是这间教室。” 薄谦在王君身旁驻足,王君透过玻璃窗,向里梭巡了一圈,“近期有交集的只有那位。” 薄谦个子高,教室每个角落一览无余。他看向王君指的坐在左前方的男孩,观察了两分钟,在心里排除掉这个选项。 长得干瘦,肚子大脖子长,一脸的小疙瘩——最主要的是手长得像鸡爪。 手控小男生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薄谦带王君回车上,问道:“你说的健身房叫什么名字?” 王君反应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力得健身。” 这回不用薄谦张嘴,老刘直接打方向盘往那边开。 这家健身房就在陆时亦的公寓楼下,离学校几分钟路程,转个弯的功夫就到了。 健身房不比学校,相同专业的学生上课都在一个教室中。健身房的会员更多、更零散,今天这个来那个不来,不好排查。 好在陆时亦辨识度高,在这间健身房算是名人,略微和前台服务员一打听,小姑娘脸红彤彤道:“陆哥很高冷的,不找私教不参加会员聚餐,来了都是塞着耳机跑步练器械。除了找我们划卡,几乎不张嘴。” “……”薄谦深吸口气,“谢谢,走吧。” 在健身房一无所获,薄谦上车之后用力捏了几下眉心。王君通过后视镜观察他,心里那个猜测越来越明显。 “薄总”王君仿佛一只海边的长腿鸟,在挨炒的边缘试探,“咱们去找程小姐吗?” “让她来博驰,车费午餐费报销,”薄谦道,“老刘,回去。” 一小时后,薄谦见到了从郊区紧赶慢赶跑过来的程幼婷。 程幼婷坐在会客厅沙发上,局促不安地理着发丝。王君对这女孩子印象非常好,找秘书给她打了杯热牛奶,叮嘱她不要紧张。 程幼婷面上点头答应,心里疯狂骂王君:你他妈说的好听,老娘怎么能不紧张??? 老娘知道这位瘟神传唤我的原因好吗!!! 不过程幼婷是个爽快人。当初因情伤从国外回来,便直接被简大勇搞到修配厂去了,几乎没跟薄谦这种巨贾打过交代,说话直白不绕弯。 见瘟神进来,她开门见山:“薄总,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王君:“???” 嗅到了真相的气息。 “小鹿喜欢的那个是谁,我不知道,勇叔他们也不知道,”程幼婷伸出两指,“是真的,我对天发誓。” 薄谦表情逐渐凝固。 王君望向自己最敬爱的老板,仿佛看到他的头上,此时此刻,冒出一蓬油绿油绿的亮光。 第53章 随章队医生 程幼婷眼神、表情、动作毫无说谎痕迹, 薄谦遣王君送她离开, 自己坐在会客厅,倍感头痛。 除了周一下午和周二白天之外,小男生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没发现任何异常行为。 那么“被其他人吸引”,只能发生在周一下午和周二白天。可这个时间段中,小男生所有活动他都排查了一遍, 竟也没找到蛛丝马迹。 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现在对于薄谦来说, 最主要的不是把那个人揪出来, 而是把小男生弄回自己身边。 他有自信,将小男生迷惑走的那个人, 肯定各方面都不如他。而且从昨天说分手时的态度也能看出来, 小男生对他是不舍的、留恋的,只是因为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东西, 才忍着痛不得不说分开。 当务之急要先把小男生和“那个东西”隔离开,别让他们再继续接触下去。正好这时王君回来了, 薄谦问:“材料都交到csbk那边了么?” “已经审批完毕了。” “好, ”薄谦点点头, “他用命帮博驰拿到了木克托的奖杯,博驰也要大方一点, 给他应有的奖励。通知简大勇吧。” “知道了, 薄总。” 陆时亦昨晚失眠到后半夜, 今天上午睡的正沉, 被简大勇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弄到差点原地爆炸。 结果, 听到电话里的内容之后,他真的原地爆炸了: “小鹿,快来修配厂一趟,博驰把今年csbk的名额给咱们啦!” “国内每家超一线和一线俱乐部都有相应的参赛名额,博驰体量足够超一线,只是今年刚刚成立,而且手下没签到合适的车手,一直没去csbk备案选手资料。” “但没想到,博驰现在居然把这个名额弄!出!来!了!要知道今年cbsk只剩下最后一站,我还以为今年要错过了呢!!” 简大勇激动的吐沫横飞,边手舞足蹈地比划,边不遗余力地吹陆时亦,“小鹿,是你为博驰拿到的荣誉,让他们看到了咱们的潜力,小鹿牛批!” 程幼婷的开心表现的更明显,从陆时亦进门开始,她就给他端茶倒水拿水果,连橘子皮都剥的干干净净,就差把这位爷供起来,来一个爱的供养。 简言去了学校,周旸在给一辆箱式小货车换胎,没说话,但能感觉到心情也是相当愉悦的。 陆时亦顶着一头临时被拉过来、没来得及整理的乱发,看到大家的表情,起床气在不知不觉中消了许多,拒绝程幼婷送到嘴边的橘子瓣,低声道:“我不吃,勇叔,你报的哪个组?” csbk的赛事分为s600(原厂量产组)、ss600(改装组)、sbk1000(超级摩托组)三个级别。 顾名思义,原厂量产组的赛车排量为600,未经过改装,使用的是车商提供的配置;ss600改装组的参赛车辆排量同为600,不同之处在于车辆是经过改装的;sbk1000的排量则为1000,动力较其余两个级别要大一些。 本届csbk的最后一站,将于本周六、日和下周一,分三节、每日一节,在滨海城市z市举行。三组车辆同时竞赛,最后以三天积分累加作为最终成绩,得出大赛总冠亚季军,和每个组别的冠亚季军。 这三个组别之间的优缺点十分明显: s600原厂组虽用的原厂车辆,但每个大厂商背后的团队几乎都是国际最强标准,俗话说的背靠大树好乘凉。 ss600组的车辆可以改装,只是进行改装的机械工程师的能力、技术与对比赛的理解,不一定有s600组的到位,很吃团队。 sbk1000组的车辆排量大、动力强,反过来,车身也更重,操控起来更吃力,需要车手具备一定的经验与熟练的技术。 “我报的ss600组,”简大勇回道,“现在找博驰跟厂商调车能调到,但是不一定能磨合得好,毕竟咱们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所以ss600应该是最适合咱们现状的组别。” 陆时亦“嗯”了一声,他和简大勇的想法一致。 “经过前两届的历练,这届的选手更多、更成熟,竞争也更大,”简大勇继续说,“等今晚公布所有参赛选手名单,咱们开次战术会讨论一下。在此之前,小鹿可以先休息调整状态,刚经历那么大的危险回来,弦不能一直绷着,适当放松放松,公路赛的底子在那儿,我一点不担心。倒是你们两个——” 简大勇点点程幼婷和周旸:“今晚都别睡了,跟我一起把车搞了啊,明天就要把赛车空运走。” “没问题,”程幼婷比了个ok的手势,“需要改的地方不多不过这次怎么这么急?咱们现在有博驰的训练场,在这边训练,提前一天到z市也可以啊?” “谁知道呢,”简大勇挠挠头,“不仅是车着急,小梁告诉我,他给咱们定的是明天早六点的机票。妈的干嘛起这么早,博驰难道没钱买好时段的机票了吗” 陆时亦面无表情地走了。 六点的机票,相当于要四点起来,五点必须到机场。对于他一个起床困难症患者来说,那是相当相当的不友好。 而且这次很奇怪,阿梁没经过他直接定的机票,他猜可能是博驰那边催的急,想让他提前过去做准备。 确实,即使他现在不算24k纯萌新,已经有博驰杯和木克托的奖杯在手,可csbk是华国最顶级的赛事,代表着华国摩托车运动的最高水准,难度绝非前两个赛事可比。 不加紧训练、找状态,拿出的答卷的太难看的话,博驰丢不起那个人。 陆时亦叹了口气,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能走到csbk的赛场上。 要知道,一个月多月之前,他还在混地下赛,拿着老铁自制的小奖牌和一场几万块的奖金。 而现在,他被简大勇一步步推上地面、走向正轨。从开始的不情愿甚至大打出手,到现在听到自己要去和国内最顶尖的选手切磋,居然会生出一丝丝兴奋 每周都会失忆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变化。但他能确定,他现在无疑是心甘情愿的。 尤其是修配厂陈列柜里那两个奖杯,以及团队对他的无条件信任,让他终于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有价值,是被其他人认可的。 不像那张一直倒扣在家里的三好学生奖状。 陆时亦笑笑,拐了个弯,等了俩红灯,到了老铁指定的位置。 “往右打一把舵!”老铁提前来了会儿,看他车开过来,赶紧出来指挥,“这门市后身带三个车库,你停库里去!” 陆时亦应了声“好”,有车库的话他更满意。 他约的老铁今天看房,也幸好是今天,要么明天走了,计划就得向后延。 老铁把他迎下车,在前面带路介绍:“这门市一共有三层,带三个车库,建面一千出头,我一直留着升值,不愿意花心思往出租,现在便宜你小子了。” 老铁打开门锁:“你看看吧。” 陆时亦上下转了一圈,不得不说老铁屯房子的眼光不错,他当场就拍板定下,爽快道:“怎么付,现在去银行转账?” “不急,”老铁摇摇头,“人家银行现在午休呢,你先给我定金吧。” “行。”陆时亦打开手机银行。手机银行转账有一百万的限额,他刚把1000000输进金额框里,没等按下确定,一通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陆时亦皱着眉挂断,老铁就在旁边,“嘿”了一声,“我不着急,你先处理你的事。” “没关系。”陆时亦重新输入数字。 还没等输完一半,电话又进来了。陆时亦闭上眼睛安静片刻,随即跟老铁打个招呼,走到一旁按下接通。 “爸?” “我问你,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爹了,啊?” “不让你玩摩托车,你偏玩!我管不了你,行,那我不管你,让你玩,结果你又去参加那个什么比赛,都搞上报纸,转到我朋友圈来了!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陆正原有个不好好上学、不务正业玩车的二世祖儿子,啊?!” “就算你去那个什么比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本来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但拿亚军算什么事?我小时候告诉过你吧,无论做什么要做到最好,第二永远没出路!你记不记得?!” “说话啊,你是不是又把手机拿走了?!” “没有,”陆时亦抿着嘴唇,“我听着呢,受教了。” “嘶——你这什么态度,是不是想气死我?” “没这想法,谁敢气您。” 隔着屏幕,陆时亦都能听到陆正原气的倒腾好几口气。估计是见他油盐不进,陆正原强忍着换了怀柔政策,“时亦,爸爸说你是为你好,你能理解吧?” 陆时亦忍不住笑了,陆正原说话永远这样——即便用的询问语气,他也不会说“你理没理解?”,而是说“你能理解吧?”,表面上听着在问你,实际上就等着你承认呢。 于是陆时亦顺着他,“哦。” 陆正原:“你别用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说话,等你大四进公司,上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服不了众,搞得我也跟着你丢人。” “没事,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丢人的。” “……”一向叛逆的儿子秒变乖顺,陆正原反应了一会儿,预感不妙,“你打算学好了?” “我现在就挺好的,不用学,”陆时亦道,“我说我不会让您丢人,是因为我不会进陆氏,所以也您也丢不上人。” “陆时亦,你——” “还有,”陆时亦完全不想听他老子说话,打断他道,“爸,您知道我的亚军是怎么来的吗?” 陆正原张了张嘴,没说话。 “不知道就算了,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您忙着。” 陆时亦没管陆正原的咆哮,直接挂断电话。空荡荡的毛坯房里回音被无限放大,老铁站在对角线的另一端,将电话里的怒骂声听的完完整整。 也听到了陆时亦对对方的称呼。 作为一名父亲,老铁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如此教育自己的孩子,走上前去,想安慰安慰十亿。 却见这人低着头继续转账,似乎并没受到刚才的影响,说话的语气也一如往常。 “老铁,”他顿了顿,“一百我先转给你,剩下的过段时间再付可以吗?我给你打借条,利息按市面上走。” “不用,这点小钱不算什么,”老铁大手一挥,“你要是有难处,过几年再给也成。” “今年之内我一定会给你。对了,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我明天的飞机飞z市,麻烦你帮我找家装修公司,把房子装成” 下午五点,csbk官网公布了z市站参赛选手名单,简大勇第一时间把截图发给陆时亦。 陆时亦看着其中几个常年飘在论坛首页的名字,心知这次竞争不是一般激烈。为应付明天起的比鸡早的航班,他七点多洗洗睡下。 然后在梦里,又梦见了q。 q静静看着他,似是无声的谴责,谴责他为什么能抽身这么快。 为什么前一天还在说一见钟情,第二天就变了心。 陆时亦被这个梦折磨的半夜醒过来一次,恍惚地看着透过窗户打进来的冷白月光,蓦地想起q的手腕。 细致、均匀、有力,也是这般冷白的颜色。 陆时亦搓搓耳朵继续睡,这回的梦有些难以启齿。还好早上阿梁在门外连着摁了十分钟门铃,十分执着地把他按了起来,要么在梦里 他可能就出轨了。 最可怕的是,梦里那些画面很真实,真实到好像曾经发生过一般。 陆时亦不敢多想,急匆匆的冲把脸和阿梁下楼。简大勇等人已经坐在商务车里等着了,看他上来给他递了份早餐,并且把叼着包子半瘫的他,连拉带拽的弄了起来。 “小鹿,你忍忍,上飞机再睡,”简大勇不敢面对他的眼神,躲在程幼婷后面,从兜里掏出几张写满字的纸,“咱们简单开个小会。” 陆时亦:小鹿想打人jg。 简大勇又往程幼婷身后躲了躲,吃准他肯定不打程幼婷,有恃无恐:“昨天的名单看到了吧,除了品牌组那边有变化,咱们这边参赛选手基本没变,整个华国最顶尖的力量都在这里。其中,咱们需要注意的有几个人。首当其冲的是前年、去年的双冠王,fsh金牌选手梁旭,今年他报的是sbk1000,包揽了前三站积分榜第一,已经提前锁定今年积分总榜第一的位置,我就不分析了。” “接下来是ia的选手荆涛、陈震,去年分列积分总榜的第二、第三,ar上排名也能进到前二十之内,实力不容小觑” 从陆时亦公寓到机场路程大概五十分钟,简大勇便抓紧这五十分钟时间,把能进前二十的选手分析个遍。 不得不说实战出来的教练,和罗维那种学院派教练风格不同,简大勇看对手的弱点看的很准,提炼数据非常简练,等到了机场,陆时亦对这二十多位选手不能说了如指掌,也算得上是知己知彼。 简大勇说的口干舌燥,下车之前拧开水喝了一口。陆时亦眼尖地发现,他把水放回去的时候,左手一直捂在肚子上。 “勇叔,”陆时亦问,“你肚子不舒服?” “可能是水凉,不妨事,岁数大了都这样”简大勇放下手,“小鹿,这次时间匆忙,咱们准备的本就不够充分,所以不苛求成绩,来体验一把就好,别给自己压力。” “还有另一件事我要提醒你”简大勇顿了顿,“你最近别看论坛。咱们这次临时空降过来,你懂的,流言蜚语肯定少不了,那些喷子没有内幕都得给你编个内幕,看了容易影响心态。咱们自己做好自己的就够了,好了,下车吧。” 说到最后,简大勇疲态异常明显,事实上除了阿梁,这一车人没有一个精神状态好的。 陆时亦是因为做梦,简大勇他们是因为昨天熬夜改车和分析数据。 陆时亦走在最后,淡淡地看了那几只黑眼圈一个比一个大的大熊猫一眼。 他们为这次比赛付出这么多,作为整个团队的核心,自己又怎能不努力? 陆时亦在心里默念对手的数据,这时停完车的阿梁追上来,上气不接小气的拍拍陆时亦肩膀:“哎,小鹿,我忘告诉你了,咱们这次还有一位随行人员。” “谁?” “一会儿你就看到了” 阿梁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闪烁,陆时亦观察半晌,正觉得奇怪呢,余光瞥到一个比正常男人高大很多的影子。 脚步猛地顿在原地。 陆时亦:“……” 在大家眼里,陆时亦此刻不像是人,更像是一颗即将爆炸的核丨弹。 阿梁害怕地后退三步。 整个团队害怕的四散而开。 唯独那个影子迎着被炸飞的危险走上来,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处,四指并拢,慢条斯理地伸到他面前: “陆先生你好,我是你们的随队医生薄谦,接下来的日子请多关照。” 第54章 借浴室 陆时亦看着面前这只手。 跟梦里一样, 冷白肤色的手。 操,到底是握,还是不握? 陆时亦回头看了阿梁一眼, 阿梁被这死亡凝视盯的一个激灵。随即陆时亦意识到, 博驰安排随队医生的出发点是为他好, 且跟阿梁没什么关系, 阿梁只是个助理,管不到高层决策。 现在怪罪阿梁, 实属迁怒。 他又悻悻地转回来,这时面前的手轻轻晃了一下,似是在催他:你到底握不握? 陆时亦沉默片刻,出于礼貌, 搭了个边儿。 男人指尖带着凉意, 只是这样轻轻碰了一下,陆时亦便能清晰感觉到一股类似于酥麻的感觉,从接触的地方迅速传了过来。 “欢迎。”他猛地放开手,然后赶紧退回简大勇身边。 薄谦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笑笑, 没说什么, 和众人一起过了安检,坐在的候机区长椅上等登机。 机票是阿梁统一取的, 现在在阿梁手里, 陆时亦想到了些什么, 不敢弄出太大动静, 微信问阿梁:【梁哥,我的票和大家在一起吗?】 梁啊梁:【不在一起,你是头等舱,我们是经济舱[委屈]】 :【为什么?上次不都是头等舱吗?那位薄医生也跟你们在一起吗?】 发完他斜眼看向阿梁,手在膝盖上难熬地抓了两下,特别想知道答案。 然而阿梁似乎来了个电话,手机贴到耳朵上,比比划划地走了。 陆时亦气的差点没把牛仔裤撕成破洞牛仔裤,只能请求木克托之神保佑他,千万别跟那位薄医生同座。 按理来说也不能同座,看阿梁的意思,工作人员这次都在经济舱,薄医生没道理搞特殊。 二十分钟后,陆时亦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终于懂了两件事——第一,离开木克托之后,木克托之神罩不到他了。第二,薄医生就是有道理搞特殊。 陆时亦咬牙道:“你怎么坐这儿?” “我有钱,”薄谦神态自若,“自己升舱。” 陆时亦噎了下,这个他真管不到人家。 其实作为代表博驰出征的车队,他们所有花费都执行博驰最高报销标准。只是这次程幼婷不告诉薄谦真相,把薄谦惹怒了,才享受不到头等舱待遇罢辽。 陆时亦感觉如坐针毡,别扭的不行,于是起身想去找经济舱那几位换座。薄谦非常温和地给他腾地方,让他出去。 刚走几步,空姐微笑道:“先生,飞机就要起飞了,请不要在机舱内随意走动。” “我去找人换座,很快。” 空姐继续微笑:“先生,飞机就要起飞了,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请尽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呢。” 陆时亦:“……” 行吧,他回去。 薄谦又侧身让他坐回来,明知故问:“干什么去了?” 陆时亦哪能说自己怂的想换座,暴躁道:“上厕所。” “刚才不是上过了么?” “水喝多了。” 薄谦恍然大悟似的“哦”了声,陆时亦从这声音里咂摸出点不一样的感觉,眉毛皱的可快了:“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没阴阳怪气,”薄谦表情无辜,“我的意思是,尿频是种病,如果你不想去医院的话,我可以帮你治。” 陆时亦:“……” 陆时亦:“!!!” 疯了疯了!谁能告诉他,这几天怎么他妈过??!! 他把t恤领子使劲往上拽,奈何领口太大,仍没遮住淡淡的红色。薄谦本来还想再说两句,看他都这样了,不忍地闭上了嘴。 陆时亦终于享受到一阵难得的安宁。为了不让薄医生再搞盖毯子那一招,他撑着没睡觉,反反复复翻飞机自带的杂志看。没多久,空姐推着车,来给大家发早餐。 早餐可以选择,陆时亦选的中式的粥加小菜,薄谦选的西式的华夫加咖啡。 随即薄谦便看到,小男生拿到餐盘后,眼神在小菜上不满地扫了几圈,捏着筷子一根一根往外挑芹菜。 挑完芹菜又开始挑萝卜。 “这么挑食?”薄谦叹了口气,不由分说地把他盘子端走,把自己盘子放到他桌上,“吃我的。” 陆时亦同样很诧异,为什么这家航司这么牛,居然能完美戳中他最不爱吃的两种蔬菜。 “我早上吃过了,不用。”他伸手想拿回自己的粥。 薄谦自然不让,笑着问:“怎么,怕我不喜欢吃粥?” “……”陆时亦忿忿收回爪子,第二轮battle,薄医生! 吃完早餐,陆时亦食困的劲上来了,他自己将自己用毯子从头裹到脚,心想这回薄医生肯定没理由再管他。 他背对着薄医生,只留个脑袋在外面,耐心注意着薄医生的动静。 别说,薄医生还真没理他。 就这么不管他了? 心里不知怎么的,竟冒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陆时亦困意消了一半,又把手边的杂志捡起来看。 还没等打开,身后人直接抽走杂志,低声问:“睡不着么。” “……”陆时亦声音闷闷的,“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队医有义务治疗你的失眠症,闭眼。” 闭眼? 不应该给粒安眠药,或者弄点助眠精油什么的吗? 陆时亦没见过这种疗法,依言乖乖闭上眼睛。紧接着他感觉到,一只手在他小臂上非常有节奏感地、不缓不慢地拍了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这是把他当孩子了啊? 陆时亦迷迷糊糊睡着了。 飞到z市的时间比木克托短,感受也大相径庭。程幼婷被带着咸湿味道的海风糊了一脸一身,站在机场门外哀嚎:“才五月份这边就这么热了?我没带裙子呀嘤嘤嘤!梁哥,这次车能按时来吗?” 阿梁点了点头——总裁亲自出马,谁敢怠慢?!现在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了! “来了两辆车,一辆去组委会报道,一辆送大家去酒店,”阿梁在前面带路,“勇叔,咱们去组委会?” “好。”简大勇迷惑地点点头。 他搞不懂,为什么阿梁这位小鹿的助理,非要跟自己去办事。 ——实际上原因很简单。 陆时亦办完入住,看看自己手里的2401房卡,又看看薄医生手里的2402房卡,以及简言、周旸、程幼婷手里的10开头房卡,咬牙切齿打字: :【梁哥,为什么我和薄医生的房间挨着!为什么程儿姐他们不住顶层!】 梁啊梁:【小鹿,我这边手续特繁琐,忙不过来了,咱们回去再说啊。】 陆时亦不理解,只是填张表格印张身份证的事,怎么能让他忙成那样。 但木已成舟,陆时亦只能选择先上电梯。到了十层,程幼婷她们下去了,到了二十四层,他丝毫没跟薄医生客气,拖着行李往房间方向奔。 开门、进门、关门、挂安全扣,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过了两分钟,旁边才传来关门的声音。陆时亦心落回肚子里,找出半袖和短裤,进浴室冲了个澡。 和北方不同,这边又热又潮,他冲了好半天都不大清爽。出来之后躺在空调下,边吹风边无聊地打开论坛。 早上简大勇提醒过他不要看,他自己也能想到论坛里那些人会说什么,可当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旭日东升】:最后一站名单中好像混入了什么不明生物,我没看错吧? 【涛哥加油】:没错,我也看到了。 【ahsnn】:这人是谁?我为什么一点印象没有? 【fsh必胜】:回楼上,今年博驰杯的冠军和木克托亚军,新车手。 【ahsnn】:哦,原来是新车手,那不应该走crrc进新秀组? 【fsh必胜】:再回楼上,空降了解一下。 【ahsnn】:原来如此,好深的背景哦。可惜光有背景没卵用,等着看他笑话23333 【李】:是,等着看笑话 10086 摩托车运动在华国算小众,论坛里人不多,但嘲他的楼仍飘在首页最顶端。 没办法,这个圈子太小、死忠粉太多,一旦出现一个例外,便容易引起所有人同仇敌忾,群起而攻之。 陆时亦翻了两页,除了给各自支持的队伍和选手加油的外,几乎全都是嘲他的,甚至还有人祝他“空降摔断腿”,心思之恶毒完全意想不到。 翻到第三页,他终于找到一个替他说话的车友。 【rose】:弱弱插一句,陆时亦好像是博驰的选手。我看过照片,他肩上带的是博驰肩章。 【山海】:看错了吧?博驰官网可没这号人。 【rose】:我确定没看错。而且他不是签约车手,也可能是赞助车手呀。博驰有名额的,在没其他车手的情况下,给他不是正常操作吗? 【君子】:楼上是妹子吧。 【rose】:跟我性别有什么关系,fsh的选手和ia的选手也是报的名额,你们怎么不喷他们,双标狗。 【君子】:嚯,这妹子脾气真爆,我喜欢。别拿他和我旭神涛神大魔王比,不是一个等级的。 【君子】: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加个联系方式不,我正好有两张z市站三天联票,带你去看。 这位叫“rose”的车友遭到骚扰,接下来没再说过话。 一个小众圈子弄的跟娱乐圈似的,陆时亦觉得挺有意思,又往后多看了几页。内容千篇一律,没有好话。 他便不看了,进到管理员开的押注帖子里,压了蒋旭总冠军、荆涛s组冠军各一百币。 这种赢论坛币的押注每场crrc和csbk赛前都会进行,不违法,为了提升论坛活跃度开的,就是图个乐呵。 陆时亦压的这两位选手的赔率相当低,板上钉钉的事,没多大赚头。 押注名单上他也看到了自己名字,本来想为了面子压几个币,别弄得没人压看着寒碜。 结果他居然看到自己那栏有人押,注还不少,三千个论坛币! 能有这么多“财产”的,必然是论坛老油条,陆时亦想起一个人,截了张图切回微信。 :[图片] :【是你吧。】 z:【这么快被你猜出来了?我可压上我全部家当了,你要加油啊】 陆时亦和z就是在这个论坛的车友群里认识的,到现在将近三年。他自己上的少,z上的多一些,攒出三千个币不是件容易的事。 陆时亦感叹他的勇气,开玩笑:【你也不怕把老婆本输没了】 z:【我相信你嘛,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万一真输了,你就把自己赔给我做老婆吧】 看到这几个字的瞬间,陆时亦按在屏幕上的手一颤,猜不出z的意图。 如果是直男兄弟之间,开玩笑没问题。可z明明知道他的性向还这么说,是忘了,还是隐晦的试探? 陆时亦倍感头痛,他朋友极少,z是他非常非常重视的一个。如果z对他产生别的心思,朋友就做不成了。 而且在某个未知的地方,他有个未知的暧昧对象,隔壁还住着薄医生,应付这两尊大神他都应付不来,再多一个他可能会崩溃。 “叮咚——叮咚——” 陆时亦斟酌片刻,打算侧面敲打敲打z暗示他不要越界。这时门铃蓦地响起来,陆时亦把手机扔床上,没想太多地开了门。 刚才想到的大神之一正站在门外,衬衫扣子开到第三颗,一脸正经道:“我房间的淋浴坏了,借用一下浴室。” 第55章 出精神出轨 陆时亦:“……”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薄谦眼角微微上挑,还在看他。陆时亦扫了下对方衬衫领口内若隐若现的肌肉, 心中警铃大作——不能让他进来, 进来容易出事!!! “淋雨坏了去找酒店修, 找我有什么用。”陆时亦恶狠狠怼他一句, 扬手就要关门。 “找了,修好要好一阵子,”薄谦手握住门框, 让他关不上门, “可现在太热, 我等不了那么久。” 陆时亦打量了下对方的穿着,还是符合h市气温的棉质衬衫和长裤。再反观自己的短袖短裤不让人家洗澡,好像确实过分了点。 “进来之后,不准乱动、不准乱碰、不准说话,洗完就走,”陆时亦想了想, 好像没有什么要加的条款了,扬扬下巴, “能做到吧?” “唔”薄谦含糊道, “好。” 见他答应的还算痛快, 陆时亦打开门,站在门边盯着他进来。没让他往卧室里多走一步, 直接赶去浴室。 薄谦也很配合, 没过多久卫生间里传出来“哗哗”的水声。陆时亦从酒店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 瘫在沙发上, 一口气灌掉半瓶。 停了一会儿,没等拧上瓶盖,他又灌完剩下半瓶。 和薄医生打交道太难了,说的他口干舌燥身体也有些燥。 比平时热很多的样子。 他又拿出一瓶冰水,可这么喝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找出症结所在。 他尝试了一下,似乎把耳朵捂起来,不听浴室的水声以及不瞎想浴室里的情形,症状会减轻许多。 于是他找出耳机塞进耳朵里,将音乐声调到最大,重金属打击乐的动次动次声瞬间堵住耳膜。 世界终于清净了,燥热感也终于减退了。 因为薄医生莫名其妙的搅和,陆时亦早把z的事忘到九霄云外,手机往旁边一扔,闭上眼睛,随着音乐在脑海中飚起了车。 摩托车比赛,是将动力转化为速度的过程。燃料和空气在引擎中燃烧,爆发出巨大的动能,传导给车身,任由车手支配。 时间是车手最大的敌人,每个弯道都是分秒必争的决斗点。入弯之前,越晚减速越好,转弯,碰到弧线的顶点,加速,进入直线 “小朋友?” 直线加速,进入下一个弯道再减速,倾斜,不够,再多倾斜一点 “陆选手?” 碰到弧线的顶点,加速,别从车上掉下去,摔车、受伤,别从车上掉下去,一直向前开 “时亦?” 冠军就在前方谁叫我呢? 一股沁凉的薄荷味钻进鼻子里,搔的心脏痒痒的,陆时亦忽然想起了什么,睁开眼—— 前面站了个男人。 没穿衣服,裸丨着上身,腰间只系了浴巾的男人。 这你丨妈的飚的什么车??? 陆时亦像只受惊的虾,猛地一弓腰,腰背磕在沙发靠背上才惊觉自己无路可退,怒道:“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薄谦挑挑眉:“疼吗?” “不疼!别转移话题!”陆时亦揉揉后腰,“你干嘛光着身子在别人房间乱跑,讲、讲不讲礼貌!” 薄谦心想,你拿着油和套,准备强上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讲礼貌呢? “来的太匆忙,忘拿换的衣服了。”薄谦甩甩发梢的水。 一滴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滑到凸出的喉结,再顺着颈窝,滑过坚实的腹肌、胸肌 陆时亦无意中看到了这一幕,刚才褪下去的燥热又重新涌上来,并且全涌到了腹部以下的位置。 陆时亦腰弓的更深,企图掩饰一些非正常反应,“那你穿进来那身衣服啊!” 薄谦叹了口气,转回浴室,拎着衣裤出来,“我现在换上,可以了吧?” 任谁从飞机火车等长途交通工具上下来,都要洗洗澡、换身衣服,毕竟公共交通工具的座位被很多人坐过,不大卫生。 而他非让薄谦穿飞机上穿过的衣服,陆时亦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种要求特像无理取闹,又气又内疚,偏过头挥挥手:“回去换吧还有,下次不准用我的沐浴露!” “好,下次我用酒店的。” 薄谦非常配合的答应一句,非常配合的拎着衣服走了。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陆时亦才察觉剧情发展不大对头。 ——哪他妈还有下次? 陆时亦弓在床上,望着纯白色的墙壁,平静许久,身体上的反应仍下不去。 若是从前,产生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男人嘛。 可现在不同了。 他有暧昧对象,却对着其他男人这样,这不是精神出轨了吗? 陆时亦深吸几口气,赶紧驱走不停脑袋里滑上滑下的那滴水。说来奇怪,他的暧昧对象为什么不联系他? 难道很忙,或者两人吵架了? 他找不到暧昧对象的联系方式,若对方也不联系他,长此以往下去,这段感情八成要够呛。 如果真结束没什么,就怕对方认为自己在搞冷战,因此伤了心,那简直是大大的罪过。 想到这儿,陆时亦又开始烦躁。低头看看,反应稍微下去了些,换上宽松的裤子和运动鞋,准备去酒店的健身室运动会儿。 阿梁订的这家是z市最好的酒店,所有设施一应俱全。健身室在27层,楼顶露天泳池在28层。陆时亦刷房卡进到健身室,在跑步机设了半小时慢跑,没跑完,迎面进来两个男人。 前面的男人身材中等,皮肤黝黑。后面的青年眉眼狭长,陆时亦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两人显然也是来健身的,进来之后便往跑步机方向走。看到陆时亦时,青年愣了下,在黑皮肤男人耳边说了几句话,朝陆时亦走过来。 这回陆时亦想起他是谁了——这不是和他一起上报导的吉米吗? 青年相貌偏冷,正常来讲是种不讨喜的长相,可陆时亦并没生出无视他的念头,反而主动按停了跑步机。 “俱乐部定的周末的机票,刚比完赛就回去了,”吉米在他跑步机旁驻足,“还没来得及问你,检查结果怎么样?” 陆时亦笑道:“没有大碍,要么不能空降csbk最后一站。” 他这句话里自黑的意味很明显,吉米听到眼睛里带上了点笑意。 作为木克托冠军,因为fsh两个参赛名额都给前辈报满了,所以他要按流程走crrc晋级csbk的路线。而亚军却直接晋级到最高赛事,若放在其他选手身上,免不了酸一番。 可吉米一丝嫉妒的情绪都没有,陆时亦立刻明白自己对吉米的好感来自于哪里——真正的强者从不会在别人身上找理由,只会努力壮大自身。 “你有进csbk的实力,”吉米道,“周六加油。” 陆时亦“嗯”了声。 “还有,”吉米放低声音,“近期小心一点,你被人盯上了。” 陆时亦闻言皱了皱眉,没深问,这种事不能问。吉米又跟他说了两句,回到黑皮肤男人那边,陆时亦也继续跑步,心里一直琢磨自己到底得罪了谁。 这么运动了俩小时,阿梁打电话让他下楼吃饭。 这次来的人多,阿梁直接让分公司出了辆中巴。分公司负责接待的叫老高,也是副经理,比木克托那位会做人得多。 见陆时亦上车,人都到齐全了,老高笑呵呵的说:“今天给你们接风,吃点好的,我请客。” “那多破费,不用,吃点咱这儿的特产吧,”阿梁问,“现在海鲜肥吗?” “还成。” “那就吃海鲜吧,”程幼婷瞥了眼薄谦,看他表情不变,斗胆道,“北方海鲜好贵好贵,就等着过来一次吃个够呢!” “哈哈哈哈哈” 程幼婷这没出息的话把一车人都弄笑了,陆时亦也边塞耳机边跟着笑,这时手机进来条微信。 q:【想吃海鲜么。】 q;【不喜欢的话,咱们出去吃别的】 车上人都坦坦荡荡的交谈,这人偏偏要发信息,陆时亦忽然有了种偷情的错觉,揉揉耳垂:【不出去。】 又加了一句:【别发了啊,有事当面说。】 两分钟后,薄谦就坐他旁边来了。 陆时亦:“……” 陆时亦低声道:“中巴车这么多位子,你跟我挤什么?” 薄谦:“你说的,有事当面谈。” 陆时亦:“还有什么事?” 薄谦:“你那么挑食,真能吃海鲜?” 陆时亦看出这人纯属没事找事,塞上耳机闭上眼睛装死。一直在后视镜里观察他俩的老高,不禁默默给这位陆姓小兄弟点了个赞。 z市位于珠江三角洲,有华国最大的货运码头,博驰百分之七十的车都是从z市口岸运输过来的。所以薄谦对z市分公司的发展非常看重。 每年都来视察一次,少则两天多则五天。名义上是慰问员工,实则笑眯眯地往会议室一坐,一个会接一个会的开,一个报告接一个报告的听。听完还要提问,员工都被他搞得差点心肌梗塞,恨不得杀掉分公司经理祭天,以求圣上快些起驾回宫。 身为高层,老高体会的更是深刻。眼下看有人居然敢无视薄总,既爽,又为小陆兄弟的前程忧虑。 虽然他不晓得为什么梁助不让他暴露总裁的身份,也不晓得总裁这次来到底要不要视察。 小陆兄弟显然没他想的那么多,继续装死。等到了饭店,为了不和薄医生一起走,小陆兄弟最后下车,站在饭店门口吸了支烟,才慢悠悠地进包厢。 结果进去一看,满桌子就剩下一个位置——薄医生邻座。 妈的,这不是他的团队么,为什么看起来都在偏帮薄医生??? 陆时亦搓搓鼻尖,朝简大勇凳子腿踢了一脚,“起来,我要坐这儿。” 简大勇立马摇头:“不得,我要挨着我的言言!” 陆时亦转身,又去踢程幼婷凳子腿。 程幼婷也立马摇头:“不得,我要挨着我的梁梁!” 这队伍真是没法儿带了! 陆时亦没得选择,只能不情不愿地坐薄谦旁边。薄谦揶揄道:“你有事要跟我当面说?” 陆时亦:“点你的菜。” 今天周四,周六比赛正式开始,时间比上次木克托还紧。这顿饭美其名曰接风,简大勇却不打算放过一分一秒,拿出笔纸开始布置明天的训练时间和训练要点。 与之前的博驰杯和木克托不同,csbk的赛道不开放给车手训练。大赛前一天,各车队、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可以入场调试设备。 参赛车辆只需检验发动机排量,并空出油箱,使用大赛指定的燃油,程序没有上次繁琐。体检同样在比赛当天早晨进行,这一点没变。 正巧博驰的f1俱乐部总部在z市,阿梁昨天已经打好招呼,要借俱乐部的赛道训练。 布置完这些,简大勇问陆时亦:“小鹿,你现在状态怎么样?” “没摸到车不确定,”陆时亦道,“梁哥,赛道现在能不能用?” “能,钥匙在我这儿呢。” “一会儿吃完饭给我,我去跑一圈试试。” 阿梁点点头,直接把钥匙扔给了陆时亦。 其实今天刚下飞机挺累的,众人都知道不应该训练,好好休息更重要。转念一想他的性格,都闭上嘴,没一个开口劝他的。 劝也劝不动,随他去吧。 陆时亦把钥匙收好,想起吉米的话,觉得有必要提醒到位,道:“咱们近期稍微注意点,无论是训练还是生活。” 简大勇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反应了一会儿,“发生什么了?” 陆时亦便把健身房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听完大家面面相觑,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简大勇问:“小鹿,吉米没说要注意谁?” “没有。” “还能注意谁?我看就fsh的人了吧?!”程幼婷气的拍桌子,“小鹿抢了那个什么阿祖的亚军,还差点拿冠军,这次又跳过crrc直晋csbk,估计fsh眼珠子都气红了,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算计小鹿呢!” “应该不是,”陆时亦摇摇头,“吉米不是那种人。” 薄谦瞥了他一眼。 程幼婷反驳:“吉米不是那种人,不代表fsh没有那种人。你记不记得那篇报导了?通篇夸吉米好,说你运气不好碰上吉米,既生瑜何生亮,意思不就是你比不上吉米吗?我看啊,这报导就是fsh找人写的,专门为了捧吉米贬小鹿!” “我也觉得不是fsh,”简大勇眉头紧皱,“吉米为fsh效力,就算跟小鹿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出卖自己的俱乐部。而且蒋旭现在已经提前锁定总冠军了,没必要搞小鹿给他们自己招黑。” “那还能是谁?除了fsh,咱们跟别的车队、俱乐部都没有交集,更别提过节了!” 桌子上陷入了沉默。 真猜不出是谁。 薄谦耳尖地听到“报导”,冲简大勇道:“把你们说的报导给我看看。” “我没存,”简大勇适时拍马屁,“小鹿那儿有。” 薄谦便转向陆时亦,“找出来我看看。” 陆时亦这回没怼他,乖乖打开手机。 他和薄医生私下里有恩怨是一回事,工作必须拎得清。何况在这么多人的场合上,陆时亦不能公开驳薄医生面子,又不是仇人。 那篇报道他截过图,在相册里找到之后,侧身准备递给薄谦。 薄谦却没接,握住他拿手机的手腕,就着他的手直接看了起来。 这是一个相当亲昵的姿势,陆时亦闻着对方身上如出一辙的薄荷沐浴露味,手止不住地抖了抖。 “别怕,”薄谦手握的更紧,撩起眼皮轻笑道,“我又不吃人。” 这两句话是他俩凑头说的,其他人听不见,只能看到薄谦凝视对方,笑的极其温柔,都在心里大骂一声“卧槽!”我们想吃海鲜!不想吃狗粮! 老高则是“卧槽!”了两声——这特么不是他认识的薄总! 可惜,这只是个开端,令人更加“卧槽!”的还在后面。 车队这帮人没在商场历练过,仅扫了一遍,薄谦便知道报导有猫腻。鉴于他现在的身份是医生,不能直说,打算回去之后让王君查,把手机还给陆时亦,然后开始给陆时亦剥蟹。 剥完蟹剥虾。 剥完虾挑海螺肉。 挑完海螺肉切鲍鱼。 总之,服务的相当到位,就差喂到嘴里了,活活把小陆兄弟衬托成一只小残废。 自母亲过世之后,陆时亦没受过这等待遇,除别扭和不好意思之外,心不知不觉中越来越软。薄谦给他弄的东西也吃的一点不剩。 饭局结束,程幼婷得和陆时亦一起训练,以便随时记录需要调整的零件,拎上简易工具包和陆时亦站在一起。 简大勇和简言周旸有策略没制定完,着急回酒店继续讨论。 陆时亦让老高送简大勇他们回去,自己这边人少,打车就成。话音未落,人少的这边又加了一位。 陆时亦看着那位,无奈道:“薄医生,你是队医,不是24小时贴身保镖,用不着跟我去训练场。” “哦如果你想要24小时贴身保镖,我也可以。” 第56章 自食其果 对于薄医生种种行为, 陆时亦已经麻木了, 语言驱赶从来不起作用,又下不去手打人, 只能由他跟来。 现在正是f1休赛季, 整个俱乐部只能看到负责赛车日常养护的工作人员,看不到车手。 陆时亦的车空运过来以后, 直接送到了俱乐部的车库。库管员带他们拿完车,又送到赛道才回去继续干活, 在总裁眼皮子底下服务的那是相当周到。 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绳,程幼婷这次没让陆时亦上车, 自己上去骑了一圈,感觉没什么问题之后才帮陆时亦穿戴护具。 “头盔不戴了,”陆时亦跨上车, “程儿姐, 带秒表了吗?” “拿了。” “帮我记一下单圈时间和过弯时间。” z市的征途国际赛车场以单圈赛道短、赛道间距窄闻名,并且在t6-t8之间有一个三连弯的设计,需要车手快速翻身,连续重刹车入弯以防止线路走大而浪费时间, 或线路过小冲出去,十分考验技巧。 而且圈数也是四站比赛中最多的,要足足开够二十一圈才可以。在前期不熟赛道的情况下, 基本上每圈都会有摔出去的车手, 后两天熟悉赛道之后能稍微好一些。 但他们现在所在的f1赛道, 无论长度、弯道的弧度都和摩托车赛道不同,在这里训练起不到太大的参考作用,只能帮忙找找手感和状态。 程幼婷掐好秒秒表,喊道:“ok,走起!”,陆时亦应声冲出去。进第一弯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对这辆车的控制没那么驾轻就熟。 前期一直用拉力赛的练习法,留下的肌肉记忆都是拉力赛的,转换仍需要一定时间。 好在有三年公路赛经验傍身,到第八圈的时候稍顺手了些,第十六圈的时候几乎熟悉这辆车的操纵感了,第一个二十一圈下来,他停在出发点,甩甩被风吹乱的头发,“程儿姐,报数怎么是你?” 薄谦报了他要的两个数字,无辜道:“她累了,歇着去了。” 被某总裁赶到长椅上的程幼婷:“……” 要不是惹不起,真的好想打他。 陆时亦乜了程幼婷一眼,程幼婷看着他满满责备的眼神,心都在滴血,但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晚上吃太多,坐一会儿消消食。小鹿,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目前还成,车身能再轻一点吗?” “征途的弯道多,太轻容易控制不住,我回去后琢磨琢磨。” “好,”陆时亦点点头,没看薄医生,扣上头盔道:“继续训练,这次记我前四个弯的时间。” 在摸清车的性能和最高速度之后,直线不用练了,接下来需要找的是这辆车最佳的入弯点,和最极限的过弯速度。 正巧所处赛道前四个弯之间间距较长,可以反复训练。 薄谦“嗯”了一声,示意小男生计时马上开始。陆时亦弓下身子,以最高速度走完直线,在距离弯道四分之三处刹车减速入弯。 ——不行,刹的太早,过弯太慢了。 第二个弯他选了二分之一处入弯,仍是有些慢,没发挥出车的全部动力;第三个弯他摸出最佳入弯点,可刹的太重,以至于速度没起来;第四个弯的时候,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刹车轻了一半—— 然后因为速度过快,离心力过大,车子控制不住倒地直接将他甩了出去! 薄谦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见他摔下来,心里霎时一惊,把秒表扔给程幼婷就要跑过去看他。 却见下一秒,小男生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拍拍腿上的灰迅速爬起来,扶正车身,又打火进了下一个弯道! 从他倒地到回到车上,仅仅用了三分钟不到,薄谦才跑了几步便停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火红色的车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心也像被车扯走了似的。 难道他从车上摔下来,不需要去医院么? 不怕脏器受到损伤,或者骨折骨裂么? 以及他不疼么? 饶是平时镇定惯了,薄谦此时也忍不住着急,长腿大步走回去,准备找程幼婷一起把小男生劝下车,赶紧送去医院检查。 结果走到长椅旁,发现程幼婷跟没事人一样刷手机,甚至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看着她这副完全不关心小男生身体的样子,薄谦面沉如水,语气强硬的可怕,“跟我过去劝他。” “啊?”程幼婷眼神迷茫,“劝什么?” “去医院。” “不用啊,小鹿不是起来了吗?” 说到这儿,程幼婷才想起来这位大总裁不是同道中人,没看过他们训练,对摩托车运动只停留在观赏的阶段,叹了口气,起身正色道:“薄总,摩托车本就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运动项目之一,学习的过程中,擦撞、摔车是在所难免的,要想观察一辆车的极限,只有把它催到底,摔过几次才可以。” “比赛也是一样,当完全发挥时,就是在拿性命去冒险。每年国内、国际级别的赛事,到最后都有一两个断胳膊断腿、或者死在当场的车手木克托您见了吧,不就死了一个吗?” 吸了下酸涩的鼻子,她继续说:“所以,您别以为摩托车手只是辛苦一点、累一点。每个摩托车手进入这个行业之前,都做好了为其付出青春、乃至付出生命的准备” “如果您选择和一位摩托车手谈恋爱,也同样要做好时刻失去他的准备。尤其是小鹿这种认真又执着的人。” “毫无疑问,他长得相当好看,也毫无疑问,他的性格十分讨人喜欢。但在被他的性格和外貌吸引之前,首先,他是一位摩托车手。您做好准备了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程幼婷已经抑制不住哭腔。在国外学机械工程这么久,接触摩托车运动这么久,她见证了无数车手走上神坛,也听闻了无数车手抢救无效死亡的噩耗。她深刻地知道他们为了这项运动,究竟付出了什么。 也知道那些荣誉背后,到底承载了多少鲜血和白骨。 薄谦听着这番话,目光定格在不停摔车、爬起来,摔车、爬起来的小男生身上。 良久,程幼婷才听见他哑声说:“他选择为这个行业牺牲,是他的事。” “而考虑怎么让他一生安全无忧,是我的事我从未想过放弃。” 摔了几次之后,陆时亦逐渐找回状态。为了一次性摸透这辆车,车库管理员过来询问他几点结束训练时,陆时亦道:“你该下班下班,不用管我,我的车今天不入库了。” “那我再等您一会儿,车放在外面不安全。”管理员略显为难。 薄谦知道他因为什么为难,挥了挥手,“没关系,你回去吧。” 得了总裁的指令,管理员抹了把脑袋上的汗,终于一路小跑的奔向了老婆媳妇热炕头。 有两个人跟自己在这儿,陆时亦嘴上说不一定练习到什么时候,心里到底不忍他们跟自己熬太晚。又开了几十圈,时针走过零点,陆时亦摘下头盔,“喂”了一声,“婷儿姐,别睡了,回酒店了。” “哦、哦,”程幼婷抹抹嘴角,“咱们怎么回去?” “管理员说的对,车放这边外面不安全,我把车开回去,你们打车回去。” z市作为csbk的举办城市之一,不限摩不限速。怕再有人对车动手脚,程幼婷思考片刻,觉得这样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应道:“好的,你骑车小心点。” 陆时亦揉了揉腰,“嗯。” 三人边说边一起往外走,到俱乐部大门口,程幼婷招呼薄谦一起打车。 招呼两遍,没招呼动。回头一看,薄大总裁跟被粘在小鹿旁边了似的,一动不动。 程幼婷寻思,经历过刚才的事,薄总估计有许多体己话想跟小鹿说,她还是别在这儿当电灯泡了吧,自己一个人走到路边打车。 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她侧着身子,伸长耳朵,想听听那俩人在说啥。 首先听到的是小鹿的声音:“你怎么不跟程儿姐打车去?” 接着是薄总的声音:“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要骑车,没法跟你一起走。” “能,你载我。” 载他?陆时亦愣了下,“不行,我的后座从来不载人。” 说完,他感觉有点虚虚的。程幼婷内心则疯狂尖叫——卧槽这句话太偶像剧,太酷太帅太撩了叭! 看来新欢不如旧爱,小鹿更喜欢的,应该还是那位新男友!! 期待的修罗场就这么来了,程幼婷抑制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也不管会不会被薄总发现,转身等待看戏。 接着她看到薄总神情不变,淡淡地盯着小鹿。 再接着她看到小鹿头越来越低,最后不耐地低吼,“算了,上来吧上来吧。” 程幼婷:黑人问号脸jg。 尼玛打脸来的这么快??? 她非常方,非常非常方地转回去,假装从未看到如此没原则的一只鹿。陆时亦可能也不好意思解释自己为何变卦这么快,只帮他程儿姐打了辆车,让她自己回去。 不过小鹿还是有良心的,特意拍下了出租车的车牌号,还在司机面前晃了两圈,银色头发配上重机车,瞧着就不像好人,司机被他吓得赶紧拉着程幼婷跑路。 目送出租车走远,陆时亦又不耐烦地冲薄谦低吼:“干嘛呢,还不上车?” 薄谦一脸无辜,“等着你给我戴头盔。” “这么大人,头盔都不会戴?” “扣子太多,不会。” 陆时亦暴躁地抓抓头发,拉着脸给娇气的薄医生戴上头盔。薄医生武装完毕,满意了,终于挪动他那尊贵的大长腿,跨上后座。 夜深了,街道上除了偶尔经过的出租车,几乎看不到其他交通工具。陆时亦感受着车身渐渐下沉的下坠感,忽然生出点坏心思。 ——你不是非要坐我后座么,害我在程儿姐跟前丢了面子,那我就让你看看坐我后座的后果! “坐稳了没?”陆时亦尾音上挑。 薄谦听出他语气里的狡黠,纳闷道:“坐好——” 最后一个“了”字没等出口,发动机“轰”的一声,直接将夜幕撕出一个凛冽的口子! 600的摩托车,动力比普通家用轿车高上两倍还多!疾速启动的惯性使薄谦身子不由后仰,瞳孔微微扩大—— 然而他是坐过小男生的车的,明白对方企图之后,下一刻便立刻调整好姿势,勾了勾唇角,伸出双臂,直接环上了小男生的腰! 陆时亦正开心呢,腰间忽然传来异样的触摸感,被箍的一个哆嗦,差点没冲到人行道上去! 他赶紧减速,恶狠狠喊:“你坐车就坐车,抱着我干嘛?!” “太快了——”薄医生文弱的声音从头盔下传进陆时亦耳朵里,“我害怕。” “我减速,你快点松手!” “不行这也太快了,我害怕。” 陆时亦气的想开进长江和薄医生同归于尽——赛车最慢也要比普通车快很多,这就是最低速度,根本降不下来! 简直就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就这样,他咬着牙,被薄医生拔萝卜似的箍了一路。到酒店他使劲把薄医生手拍下去,赶紧推车落荒而逃。 车放在酒店外面不安心,最后他将车藏到了自家中巴里,锁严车门,才又逃窜上电梯。 好在薄医生似乎先回房了,没等他,一路上他都没再看到那位。进了屋,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阵儿,也没听到隔壁出什么动静。 这么快就睡着了? 管他睡不睡,反正现在危险解除,陆时亦松了口气,揉着腰进浴室冲澡。 今晚在地上滚了好多圈,除了身上外,赛车服也得清理下。一切都弄完之后,他掀开衣裳,看了眼自己后腰。 白天不小心磕到沙发上了,不严重,但是青了一小块。晚上摔了几次,淤青便随之扩散成了一大片,隐隐作痛。 这点小伤对摔惯的人不算什么,可他怕继续扩散影响比赛时的状态,打算打电话问问简大勇带没带药油,自己用药油揉一揉。 拿出手机一看时间将近凌晨一点半,简大勇八成已经睡下了。 陆时亦靠着浴室门,有些纠结是打还是不打。这时一通电话率先进来,号码十分陌生,陆时亦接通道:“你哪位?” 对方的声音却不陌生,“睡了么。”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号?” 薄谦反问:“我是你的队医,不知道你电话号才不正常吧?” “哦,”陆时亦被噎得无话可说,“好吧,我要睡了,你有事?” “我在你门口,开门。” 第57章 章揉腰 这么晚了薄医生来干嘛? 不会又要借浴室吧? 应该不能, 过了这么久, 淋浴肯定修好了。而且陆时亦严重怀疑薄医生的淋浴是真坏还是假坏,说不定是为了套路他扯的借口呢。 陆时亦皱着眉拉开门。 薄谦拎着一个塑料袋,哗啦啦地晃了两下:“治跌打损伤的,药油和喷剂都有, 不知道哪种好使用, 我都买了一瓶。” 陆时亦怔在原地, 这才知道隔壁一直没出动静,不是薄医生睡下,而是这人根本没回房间。 直接去药店给他买药了。 接近凌晨两点,找一家24小时售药的药店,可想而知有多难。陆时亦心里五味杂陈, 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趁他愣神的功夫,薄谦大摇大摆进屋,并反客为主关上了门。被剥虾、剥蟹、买药侍候了一天的陆大少根本没法让他走人, 沉默地站在沙发旁边,活似一位等着被选择的某技术工种。 难得看到小男生这副神情,薄谦忍不住笑了, 陆大少闷闷道:“笑什么笑你进来干嘛?” “不干嘛,”薄谦收回笑意,“转过去。” “啊?” “我让你转过去。” 陆时亦“哦”了声, 依言转身。随即他感觉到后腰一凉——衣裳的后摆被人掀起来一半! 刚才他脑子里全是那袋药, 根本没思考薄医生让他转身的用意。现在后腰全暴露在对方视野中, 陆时亦浑身一个激灵,拽下衣裳就想跑! 然而薄谦早预料到他的反应,在他行动之前,胳膊先一步跨过他腰间,把人死死按在了自己怀里。 “……”陆时亦尝试着脱困,力气在训练中耗的不剩什么,再加上后背有伤不敢动作太大,挣扎了几次都没挣扎出去,只能言语威胁:“放开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薄谦却毫不在意,“我看看。”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乖,”薄谦语气无奈,“别动,让我看看。” 为了看他后背,薄谦说话的时候微微躬身,这几个字伴着热气,正好喷在了陆时亦后颈。 陆时亦心脏猛地抽了一下,后背一僵,最后那点可怜的力气烟消云散。 见他终于安静,薄谦手在淤青的部位轻轻按了按,“疼吗?” “我这么按你,你也疼。” “伤成这样还有心思拌嘴,”薄谦失笑,“趴床上。” “干嘛?”陆时亦这回反应的够快,“我说不用你就不用你,我自己揉。” 两人在这儿僵持不下,薄谦知道以小男生现在对自己的戒心,说服他不太可能,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给自己安的医生身份。 “陆大车手,麻烦你尊重下我的职业、我是你的队医,给你治疗天经地义,”薄医生进入角色相当快,“相信我,我是有医德的,绝对不会” 他说到关键时刻顿了顿,陆时亦下意识问:“绝对不会什么?” “绝对不会让我的病人胡思乱想。” 陆时亦:“……” 原本以为薄医生要说的是“绝对不对病人动手动脚”,却没想到居然是“不让病人胡思乱想”,现在如果他不趴,反而显得他思想不纯洁、胡思乱想误会了人家似的。 陆时亦恨恨磨了下牙,拍开薄医生的手,向前一扑趴到了床上。 薄谦激将法成功,坐在床边,把他的衣服全掀起来。 之前站着看不全,现在才发现,他何止是伤了那么一点,整个后背有一半都是青青紫紫的。而且这小家伙皮肤白,衬的伤痕异常明显,入眼之处触目惊心。 也不知道他怎么挺着训练这么久、摔了这么多次不吭声的,薄谦眉头紧皱,赶紧打开一瓶药油,按照上面的说明,先倒在手心搓热。 然后轻轻贴到淤青的部位,缓慢而细致地揉搓。 人手心再热能热到多少度?陆时亦却觉得被碰到的地方滚烫,灵魂都忍不住随着他的动作颤抖。他把头埋在双臂之间,强迫自己数绵羊分散注意力。 数到五十多只,陆时亦发现薄医生手法貌似不太正统,指点道:“你用手掌下面那个部位,顺时针打圈揉。” 薄谦:“这样?” “对。” 薄谦心思一动:“你以前经常自己揉?” 陆时亦“嗯”了一声,“严重的去刘主任那儿,不严重的自己揉揉就行,不好意思总麻烦人家。” 自己揉到总结出方法,可想而知这人原来受过多少伤。薄谦面沉如水,第一次生出劝小男生退役的想法。 但现在不能说,说小男生也不会听,先把人哄回来,以后再慢慢渗透不迟。薄谦按照他的方法继续揉,陆时亦头越埋越深,继续属羊。 等揉完,时针已经走过两点半。薄谦把药全收回到袋子中,扯过被子裹在他身上,小声说:“好了,我明晚再来给你揉。” “嗯。”陆时亦迷迷糊糊的应了声。 在睡着前最后一刻,他才反应过来刚才薄医生说了什么——不是,明晚还来揉???!!! 要命啊???!!! 天不遂人愿,这晚陆时亦又梦到了薄医生。剧情相当过分,梦里的人手里拿着药油,给他从头揉到了尾。 被程幼婷电话弄醒的时候,他看了眼被子下的自己,正非常精神的站着。 这是第二次精神出轨了陆时亦在心里给暧昧对象道了个歉,对不起,不是我不想控制。 梦这种东西,是真的控制不住啊。 为了在几组数据中取平均值做横向对比,今天所有人要一起去俱乐部训练。陆时亦洗漱完毕后率先冲上中巴车,眼睛迅速扫了一圈。 很好,薄医生还没下来。他找排空座,一屁股坐在外侧,这样薄医生就不能跟昨天似的,和他坐在一起了。 陆大少甚为满意,接过简大勇的三明治狠狠啃了口。薄谦和老高过了一阵儿才上车,路过他身边时,薄谦立马看出小男生这么坐的用意,冲他挑了下左眉,然后慢条斯理地坐在他后一排。 陆时亦心头忽然涌上股不好的预感,这时程幼婷也上来了,歪在他同排的另一侧,不停抱怨:“靠,大早上就这么热,刚上完的底妆全特么花了哎,小鹿,你黑眼圈好重,昨天几点睡的?” 陆时亦咽下嘴里的东西,打算回答,只听身后传来一个极其欠揍的声音:“两点半。” 程幼婷不免诧异,“咱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你睡这么晚干嘛?” “他腰疼。”薄谦又道。 犹如一道惊雷从车头劈到车尾,所有人都忍不住正襟危坐,瞪大眼睛——薄总既然知道小鹿的睡觉时间,证明昨晚他们一直在一块儿。 俩男的在一起,做点啥能把腰搞疼,这不用说了吧,成年人都知道。 大咧咧的程幼婷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自己似乎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可如果现在收声更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呵呵,那小鹿,你现在还疼吗?” “不疼!”这回陆时亦学会抢答了,“一点不疼!” “嗯,”薄谦随即补充,“我给他揉过了。” 薄谦说完,整个车厢刹那间被不可描述的氛围所填满。 所有人都安静如鸡,包括头铁一号程幼婷。 剧情发展到这个程度,陆时亦一脸的生无可恋,不想越描越黑,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大早上被迫塞了一脑袋黄色废料的老高也一脸生无可恋,总算弄清楚为什么薄总要隐姓埋名的出现。 原来是为了追求自家公司的小车手。 要知道以薄总的身份和长相,追个一线明星都不在话下,追车手竟追的这么费劲。卖力做到半夜三更不说,还得给人家揉腰。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啊!老高不仅对陆选手刮目相看。 无意中窥见总裁的秘密,老高开车开的心不在焉,不停琢磨一会儿到了训练场,该怎么讨好总裁心尖尖上的小车手,给自己换个加官进爵的机会。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站在训练场旁边,车队几人围成一圈,他连话都插不进去。 “前三个左弯你应该没问题,那是你优势所在。要注意的是t6-t8之间的连续弯,我听程儿说你昨天练了,感觉如何?” “状态差不多找回来了,应该没问题。” 简大勇知道陆时亦说话从不作假,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心放下一半,又问:“剩下的s弯呢?” 陆时亦道:“留着今天练。” “好,小鹿,你跟我来。”简大勇拉着陆时亦,把整个俱乐部的训练场看了一遍,并分成几个区块,对哪个区块先练哪个区块后练、哪两个区块可以连续训练做了一遍部署。陆时亦发现经他这么一指点,确实比昨天他自己训练清晰多了,效率更高,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简大勇和陆时亦交流的时候,薄谦全程在旁边听着,视线一直放在小车手身上。老高忍不住为自家总裁鸣不平,这追车手追的太认真了,怕是真要把自己追成工作人员。 将要交代的全交代完,简大勇拍了下脑门:“我差点忘了,小鹿,你的号牌出来了。” “多少?” “121号,特别巧,就比木克托参赛号码前多了个1。” csbk参赛车手以去年的车手积分总成绩排号,第一名1号第二名2号以此类推。比如说去年的总冠军梁旭今年是1号,去年的总亚军荆涛今年是2号,去年的总季军陈震今年是3号等等。而陆时亦去年没参加比赛,积分为零,只能排在所有csbk、crrc选手最后,正好是第121位参赛车手。 不过别看他号牌远到121,实际上参加本站比赛的只有十二个车队、五十名车手,除去两个品牌组每组十名共二十名车手,余下的三十名才是角逐名次的对手。 而且在最开始的排位赛中,若有选手不能开进140秒,将会被甩进新秀组,不计入决赛。届时对手将会更少,往往仅能剩下十几到二十人不等。 陆时亦蛮喜欢121这个数字,因为他今年刚好21岁,名字也叫时亦,跟“11”谐音,笑道:“看来我跟21挺有缘。” “我倒希望你这次比完赛,能真去掉一位数,”简大勇也笑了,“若去掉两位,10以内更好。” 陆时亦点了点头,“ok,我会努力争取。” “当然安全是第一位啊。” “知道,我走了。”陆时亦边说边骑上赛道,开始了今天的训练。 无论任何体育运用,训练过程几乎都是机械的、重复的、枯燥无味的。趁着早上体力好。他第一次就开了四十圈,到后来感觉手指要捏不动刹车了,靠边停下准备歇一阵子。 程幼婷赶紧跑上去检查车辆情况,周旸测试胎压胎温,如果不行尽快更换,以免影响接下来的训练。 简言导入这四十圈所有数据,与简大勇席地而坐,就地讨论起来。大家各有各的工作,场内顿时忙成一团。 反而没人管宝贝车手。 这是最正常的工作状态,陆时亦早习惯了,靠在柱子上大口喘气。没等自己过去拿水,面前多了只手,手上拿着能量棒和能量饮料。 约莫是四十多圈跑爽了,出汗也出爽了,陆时亦大方拿过饮料,甚至还开了个玩笑:“薄医生,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陆时亦仰头灌水,带着汗珠的喉结上下耸动,一整瓶全干掉之后才说,“像打篮球时候给我送水的学妹。” “这样啊”薄谦眼神晦暗,面上笑眯眯的,“那学长还要不要水?” “噗嗤——” 角色扮演来的太快,陆时亦无话可说,差点把最后一口水喷出去。薄谦笑眯眯的掏出纸巾给他擦嘴。 让你笑,敢拿学妹的水,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 短暂的休息过后,陆时亦带着“学妹”的祝福,开始第二个四十圈的训练。这次开完他基本上脱力了,头盔甩给薄谦,摊倒在赛道中央,声嘶力竭喊:“怎么样?” 赛道不同,分析圈时没用,只能从平均速度看。简言说了个数字:“1分58秒629。” 陆时亦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成绩不大满意。简大勇满脸的喜色却是掩饰不住,咔咔咔拍了几下巴掌,“小鹿,和去年横向比较来看,只要你三节比赛都保持住现在的速度,进前十以内绝对没问题!” 第58章 一触即燃 进前十没问题陆时亦仰躺在滚烫的赛道上, 看着天空沉默不语。 “开饭啦开饭啦!”这时阿梁笑呵呵地快步走来,在简大勇身边一个急刹车, “呦,怎么都坐地上了, 下午给你们找几个凳子快起来小鹿,快起来勇叔,食堂饭好啦!” 忙活一上午,大家肚子都瘪憋的,闻到阿梁身上的饭菜香味儿,互相搀着站起来。可怜的小鹿没人搀, 不, 是没人敢搀, 最后被薄谦提着胳膊, 像拽小鸡仔似的拽了起来。 现在是f1休赛季, 食堂的师傅从四个减成了两个。听闻总裁亲自带车队过来, 老高又把那两位师傅特地call回俱乐部, 从清早忙活到现在, 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有了昨天的经验,为了不和薄医生坐一起,这次陆时亦也和早上一样, 胡乱冲了把脸和手, 第一个上桌。 第二个进来的程幼婷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右边, 紧接着 阿梁进来, 隔了一个座位, 坐他左边。简大勇坐在了阿梁左边,简言坐在了简大勇左边,周旸坐在了简言左边。 也就是,那个空位,一直都在。 陆大少脸越来越黑,开始怀疑这个团队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要么怎么能一个月大几万的工资花出去,最后人心都向着薄医生呢? 倒数第二个,老高进来了,这是能拯救他的最后机会。陆时亦赶紧喊:“高哥,坐——” “我去厨房看看菜,不用等我,你们先吃啊!”老高看见这场面,立马找借口开溜。 陆时亦眼睁睁的看着人影飘远,心里怎一个“操”字了得。 薄谦站在餐厅门外,看着小男生垂下来的眼角,心情相当愉悦。随即他边慢条斯理地往里走,边拉着长音道:“怎么就剩一个位子了呢那我坐这儿了。” 陆时亦冷漠脸jg您不愿意坐,您倒是别坐行不行? 不过明天下午有比赛,怕把大家吃坏肚子,师傅们不敢做油腻的肉菜和海鲜,这桌都是口味偏清淡、比较精致的素菜。薄谦没发挥多大作用,剥虾剥蟹技能没得到有效施展,只能时不时给小男生夹筷子菜。 陆时亦低着头照单全收,拒绝又拒绝不了,不如早点吃完结束了事。 终于一碗饭扒光了,他下午还有训练,不能吃全饱,示意大家自己已经ok,斜靠在凳子上,查收上午进来的消息。 几条是陆仰止发的,问他近况。剩下都是老铁发的,十多张图片配一句话,【十亿,墙体刷完了,满意不?不满意我让装修公司重刷。】 陆时亦点开图片,挨个看了一圈。墙体绝大部分刷成了白色,只有一面墙,上面从左到右,横向喷了一个巨大的暗红色logo。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甚至比他简单勾出来的图看着冲击力更强。陆时亦相当满意,翘着嘴角回老铁:【满意,回去请你喝酒。】 铁子:【嘿,你这说的什么话。不用请我喝酒,拿个奖杯回来玩玩吧,咱地下车手还没见过那玩意儿呢。】 :【好,我尽力】 陆时亦又跟老铁寒暄几句,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收起手机。抬起头,只见薄医生手撑着下巴,正挑着眉毛看他。 “……”他莫名有点心虚,下意识解释道,“一个朋友,男的,岁数比我大一倍。” 老男人你都能聊的这么开心,偏偏不看我,很好,薄谦心想,果然欠收拾。 但他没说,笑眯眯地拿纸巾,给这位和老男人聊的余兴未了的小家伙擦嘴。陆时亦嘴都被擦麻了,喊上刚吃完饭的程幼婷帮他穿护具,急匆匆跳上车继续训练去了。 与上午掐整圈数据不同,下午是针对性训练,简大勇等人跟陆时亦跟到三点,提前去征途国际赛车场做准备。 明天上午要进行赛前车检和体检,排位赛14:30开始,正赛15:00开始。陆时亦练习的时间只剩今天下午,于是又弄到了九点多。 昨晚休息得晚,回酒店的路上他不知不觉睡着了。薄谦怕他受风,把两边的车窗关上,嘱咐老高开稳一点。刚想坐他身边,手机滋滋震了起来。 是王君的来电,没事的话王君基本不会找他。薄谦起身走到最后一排,言简意赅道:“说。” “薄总,您让我查的报导查出来了。” “是哪家买的通稿?”薄谦低声问。 “ia。” 薄谦顿了顿,对这家的名字稍微有些印象,但印象不深,吩咐王君继续查。然后给阿梁发信息,让他把简大勇等人召集到一起。 阿梁下午也在征途帮忙,这会儿刚回酒店不久,得了领导命令立刻跑出去通知。等车进了酒店车库,薄谦拍拍陆时亦,“学长,醒醒。” “嗯,”陆时亦刚开始没听清,艰难地爬起来,缓缓神,才反应过来对方的称呼,“你叫我什么?” “学长啊,不是你说我像学妹的么。” “你记仇不用记这么久吧。” “没记仇,”薄谦道,“你不是喜欢学妹么。” 你喜欢学妹,那么我叫你学长,你是不是也会喜欢我?陆时亦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心头忽然颤了下,暴躁地抓抓刘海:“你听谁说的我喜欢学妹?走了。” 说完,他没管薄谦,自顾自回了房间。这正合薄谦的意,他上到十层,车队其余人已经全集合在阿梁那边等他。 薄谦直入主题,“上周木克托的参赛车手,有来自ia的吗?” “有,好像是三个,”简大勇回忆了下,“两个进前十的,剩下那个名次中等,具体多少没记住。” 简大勇是聪明人,知道薄谦不会问没用的问题,顿了顿道:“难道盯上小鹿的,是ia的人?” “不是ia的人,而是ia,”薄谦道,“通稿是ia买的。” 闻言,除了门外汉阿梁,满屋子人都愣了。程幼婷理解不上来:“可是可是咱们跟ia没发生过矛盾啊?!要说小鹿抢了阿祖的亚军,fsh记恨小鹿还说的通。ia去木克托那几个实力本来就不行,没小鹿他们也拿不到名次,哪来的脸记恨小鹿?” “没错,”简大勇点点头,“我觉得他们没威胁,做战术分析的时候没分析,也从没跟小鹿提过他们的名字,他们私下里应该不能产生摩擦,况且” 况且这位薄姓大神一直跟小鹿在一起,有摩擦的话他肯定知道。 薄谦揉了揉眉心。体育运动工作者信奉实力至上,以为表面没发生过摩擦就不会招来祸事。实际上,名为嫉妒的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树大招风,他连续拿了两次好成绩,可能已经被人当成假想敌了,”薄谦放下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现在的身份不方便,你们提醒他,比赛时一定时刻注意ia的车手。阿梁——” “您说。” “找几个人盯着ia的动静,明天车检你全程跟随,决不能再让人在他车上动手脚。” “是。” 与人斗相当费精力,尤其是ia这种摸不准目的的对手。薄谦考虑着怎么防患于未然,电梯“叮”地一声,到了他和小男生所在的二十四层。 刚才和简大勇他们讨论了十多分钟,估计现在小男进行到洗漱环节了。薄谦走出电梯,准备回去也洗漱好,再去给小男生上药。 抬眼却见小男生房门半开着,可能进屋匆忙忘了关。薄谦快走几步,想替他关上门。 刚到门前,里面忽然探出一只银色头发的小脑袋瓜,先是往2402——薄谦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又转向电梯这头。 正好和薄谦来了个脸对脸。 原来这小家伙开门是为了等他,薄谦在心里吹了声口哨,扬扬下巴:“看什么呢?” “刚抽完烟,”陆时亦灵机一动,“放放烟味。” “哦,你放吧,我马上过来。” “你过来干嘛?”陆时亦警惕道。 薄谦指指他后背,吐出两个字:“上药。” 上药需要脱衣服,昨晚梦里的尴尬记忆犹新,陆时亦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变成了:“行,过来吧。” 正巧他有事想跟薄医生说,一直开着门听动静,就是在等薄医生回来。 薄谦见他答应的这么爽快,还有些不适应,愣了下才回房间。洗漱完,薄谦换了身衣服,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大敞四开的门。 陆时亦咬着牙刷从卫生间出来,看到的就是一个身材高大结实、长相深邃硬朗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白衬衫黑西裤,不紧不慢地往他卧室走。 手一抖,牙刷筒差点没掉地上! 虽然知道这位是医生,可陆时亦只见过他穿便服的样子,还没看他穿工作服什么样。 没想到俗语里说的“要想俏一身孝”是真的,薄医生穿白大褂居然这么好看,又严肃正经又有点禁欲的感觉。 真是不像话。陆时亦稳住心神,喊道:“站住,别走了!” “不走?”薄谦看了下周围的环境,“你想在桌子上脱衣服擦药?” 陆时亦和薄谦房型一样都是套间,外面是卫生间和办公桌沙发,里面是卧室和衣帽间。薄谦把“桌子上”三个字咬的很重,陆时亦脑袋里不由闪过他光着上身,趴在桌子上,薄医生从后面给他按摩的画面。 妈的,陆时亦手又忍不住颤了下,“不、不上药了。” “可我工作服都换好了。” “那也不用,你坐,我有事跟你说。” 小男生指着沙发,说话的时候神情相当认真。薄谦以为他要谈关于比赛的事,便没坚持,依言坐下。 陆时亦见他挺配合,转身回卫生间漱干净口中牙膏沫。对着镜子深深呼了口气,然后出卫生间,坐到了薄谦对面。 薄谦不动声色地观察小男生的坐姿——上身微微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放于膝盖之上,这是一个很认真且诚恳的姿势,谈判多年的经验告诉薄谦,对方想说的八成不是好事。 毕竟追求者和被追求者之间,不需要如此正式的谈话。 这种时刻如果不先占据上风,接下来的谈判可能会陷入被动局面。薄谦反手从身后的小冰箱里拿出两瓶水,拧开瓶盖,推到对面一瓶,平静道:“说吧。” 被对方反客为主,陆时亦不知不觉间底气弱了三分。而且不得不承认,这男人不说话的时候看着斯文,一旦开了口,和你眼神相触,便会散发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陆时亦脾气不算好,还没有过被人压的这么彻底的时候,喝口水缓了片刻,才道:“薄医生,你记不记得周二那天我和你说的话?” 薄谦:“记得。”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博驰的队医,更不知道博驰会把你分到我的车队,”陆时亦双手握着瓶身,“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的歉意也是真的。我确实有其他喜欢的人,没办法给你回应。如果你觉得我渣,欺骗了你的感情,我随你处置,要打要骂绝不还手。如果你认为我影响你的工作也没问题,这三天比赛结束之后,我会主动向博驰提出换队医,责任我一力承担,只求你” 陆时亦感觉自己越说越混乱,说到这处顿了一下。薄谦脸霎时拉了下来,沉声道:“求我什么?” “求你”陆时亦手中的塑料瓶被他捏的哗哗做响,“求你” “说啊。” “求你”陆时亦闭上眼睛,咬着牙道,“——求你别再接近我了!” 说出这句话,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塑料瓶也因过于激动被捏的残破不堪,活似一个苟延残喘的病人,嗓子里不断发出无意义的呻丨吟。 薄谦看着陆时亦,脸色沉的可怕。陆时亦手臂微微颤抖着,却也分毫不让地回看他。 难以言喻的气氛于房间之中不断漫延,拉着两人,似是要将他们拖入无尽深渊。 套房内只剩下“吱嘎——吱嘎——”的塑料瓶响,间或伴着陆时亦掩饰不住的粗重呼丨吸。 太难了,面对着喜欢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太难了。 尽管这几天不断逃避,不断告诫自己远离薄医生,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控制不住的想他。 抵挡不住他对自己的好,也招架不住他某个亲昵的动作甚至是一个淡淡的眼神,都能牵扯出他未曾有过的,千回百转的情绪。 能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个被需要的、被爱着的人。 如果现在是单身状态,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和薄医生在一起,给他之于自己十万倍、百万倍的好。可是 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放任自己再继续下去了,他现在不是孑然一身。 他得对得起另一个人。 陆时亦看着对面,眼神愈发坚定。而薄谦积压的所有怒气,在触碰到这眼神的刹那便再也抑制不住,一触即燃! 他起身一脚将两人之间的茶几踢开,玻璃茶几撞到墙壁上,发出脆弱不堪的裂响。他左手箍住陆时亦双手手腕,右手捏住他的下颌。 俯身狠狠咬住他的下唇! “牙膏也是薄荷味的?”薄谦边撕咬,边一字一顿道,“告诉我,他到底哪里比我好。” 第59章 真相大白 因为小男生明天有比赛, 近几天薄谦一直忍着没提这件事,怕让小男生心情不好,怕影响他的临赛状态, 怕他比赛的时候因此分心出现危险, 也怕自己情绪失控, 伤到对方。 可没想到千般顾虑、万般周全,小男生却因为他追的太紧,又郑重其事的, 把所有真相都摊开说了一遍。 又剜了一遍他的心。 看来小男生对那个人的在意程度比自己高的太多太多, 薄谦下颌线紧绷,情绪接近失控, 手越来越用力。 陆时亦手腕瞬间红了一大片。其实作为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没那么容易被人制住。薄医生能轻轻松松箍住他手腕, 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理应承受对方的怒火。 点火的是他, 引火自焚的也该是他。就算现在薄医生把他按在这里打一顿, 也是他该着的。 可是......薄医生这个问题,他却答不出来。 他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更遑论找出对方的优点。而且现在在他看来,薄医生是他见过的......最完美的人。 他根本想不出, 那个人哪里能比薄医生好。 陆时亦忍住来自于嘴唇和手腕的疼痛,咬着牙一言不发。薄谦见他这副不愿回答的态度,“轰”地一声, 最后一丝理智瞬间燃烧殆尽。 “好,不说是么......” 薄谦松开他的嘴唇, 屈起左腿跪在沙发边缘,身体贴近,撩起了陆时亦的衣服下摆。 “不说,我就在这儿办了你,信不信?” 陆时亦被掐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想逃。可浑身从手到腿都受制于人,根本挣脱不了! 更可悲的是,仅仅是被这样对待,他竟然......! 薄谦离得近,瞬间感受到了对方的变化,错愕道:“你对我有反应?” “......”陆时亦偏过头,后背线条紧紧绷着,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屈辱让他嘴唇不停颤抖。薄谦嗤了一声,手指又动了动,“难受?” “要我帮你吗?”像逗弄一样,薄谦动作缓慢,哪里不能碰往哪里去。陆时亦抖得更加厉害,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汽,黑亮的瞳仁雾蒙蒙的。 眼眶也倏地红了。 看到对方表情,薄谦愣了一下。 他刚才……在干嘛? 他在......欺负明天要比赛的小男生? 嫉妒和占有欲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解决问题的途径那么多,他居然会选择用强? 薄谦神志终于清醒几分,赶紧把手撤出来。对方还在不住颤抖,薄谦心脏也像被狠狠攥住了似的。 “好了,我错了,”薄谦松开手,在他头顶吻了一下,“对不起,刚才我糊涂了。” 陆时亦精神仍在恍惚状态,没听清。于是薄谦半跪在他身前,捧起他的脸。 从饱满的额头,吻到高挺的鼻尖,吻到红肿的唇角。 然后额头贴着他的额头,哑声说:“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许是这声音太温柔,陆时亦睫毛抖了两下,心里一软,“我不是故意不回答你的问题,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薄谦眼神一凛,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语气急切,“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男朋友是谁?” “因为......”陆时亦深吸口气,“因为我有病,一种很奇怪的、你从没听说过的病。” 接下来,陆时亦把自己的病情,以及前几天从木克托回来之后,是怎么发现自己有有男朋友的,又是怎么找男朋友的,全都告诉了薄谦。 事已至此,说清楚缘由别让两人留遗憾,是陆时亦能给薄医生最好的分手礼。 而薄谦却差点崩溃——他吃了这么多天的醋,受了这么多天的委屈,戴了这么多天的绿帽,都是......西北薄律师给的?! 这叫什么事啊? 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薄谦凭借着三十多年修炼出的临危不乱功力,努力维持住同情中带着一丝悲伤、理解中带着一丝释然的表情,安抚住对方,然后连哄带蒙地给小男生擦了药。 得知真相之后,虽然很后悔,但更多的是轻松。 原来喜欢来喜欢去,小男生喜欢的还是一个他。 薄谦费了好大力气哄小男生睡下,回到自己房间,暗暗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今晚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自己肯定不能继续纠缠小男生,那不合适,容易引起厌烦情绪。 可让他打道回府他又放心不下,一是IMA的人可能要对小男生不利,他想随时掌握对方的动向;二是车队里有个小崽子,以前对小男生好像有那么点意思,说不定正等着趁虚而入。 内忧外患之下,他必须得留在小男生身边。 到底该怎么办呢?薄谦想了想,把程幼婷叫了出来。 赛前大检八点开始,翌日众人早早起床,在酒店餐厅集合吃早餐。 陆时亦昨晚被安抚的很好,一觉睡到天亮。进餐厅乘了碗粥,拿两个鸡蛋,往简大勇那边走。 身后忽然有人叫他:“小鹿,来我这儿!” 陆时亦依言转身,坐到东南角落的桌子旁,“程儿姐,你怎么自己一桌,跟勇叔闹别扭了?” “没,有点心烦,女孩子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程幼婷没话找话,“小鹿,你就吃这么少啊。” “一会儿还要体检,不能吃太饱。” “啊对,我差点忘了这茬.话说你上周木克托刚被抽了两大管子血,这回还要再来两管,身体能受得住吗,晚上吃鸭血补补?” “不用,没关系,”陆时亦摇了摇头,“都隔了一周了。” 气氛渲染到这里,程幼婷觉得差不离,一拍脑门,装出一副猛地想起某事的样子,“小鹿,提到木克托,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你记不记得前几天问过我,你在木克托有没有认识其他男人,我记起来了,是有的!” “真的?” 陆时亦剥鸡蛋的手顿了顿,没想到悬了这么久的案子,在不经意间破了! 这个人大概率是他的暧昧对象,陆时亦立刻噼里啪啦问了一大串:“他多大多高?长什么样?我们怎么认识的?他现在在哪?为什么我没他联系方式?他来没来找过我......” “......”程幼婷差点崩溃,这些她哪知道啊? “我那时候太忙了,没注意这么多。至于你为什么没他联系方式,这得问你们自己嘛。” 陆时亦皱了皱眉,这么说来程幼婷相当于一无所知,问题不又回到原点了么。 .....” 不过?还有转机? 陆时亦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你去山里训练的时候,因为手机信号不好,借我手机给别人挂了个电话,我猜......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在赛前训练和信号不好的情况下,借手机都要给人家打电话,足以证明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陆时亦问:“通话记录还在吗?” “还在,”程幼婷装模作样地翻了两分钟,“这呢,186......” 陆时亦立马记下这串数字,对程幼婷道了个谢。要知道他为这位“男朋友”纠结的太久,现在峰回路转找到这人,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可惜一会儿要开始为比赛做准备,不能打电话来探究他这位对象的内心世界,也没时间掰扯到底为什么不联系的问题。陆时亦叹了口气,准备先把微信加上。 他在微信【添加好友】的搜索框中,输入那串号码,下方立马跳出来一个头像和微信名。 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陆时亦是有些忐忑的。 他揉揉眼睛,才看向搜索结果。这位男朋友的微信名叫“法律顾问”,头像是一个男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双手抱臂的证件照。 陆时亦放大照片,仔细看了三秒。 “......” 怎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长得有点......过于平庸了吧? 而且年纪看起来也不小,约莫三十四五岁的样子,笑的特别憨厚可靠,颊边坨高原红。 所以说......他上周就是和这位,去看的双人电影? 还在比赛之前,向他打了特殊手势? 陆时亦顿时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这时程幼婷看他不动,催促道:“快喝粥啊,一会凉了。” “......嗯,”陆时亦调整片刻心态,心想法律顾问可能靠人格魅力征服的他,随手发了个好友验证,然后埋头继续喝粥。 上午的大检分开进行,阿梁和程幼婷去车检,简大勇依然带着陆时亦体检。惨兮兮的小鹿又失去了两管子血,并且还被迫做了最不喜欢的尿检。 整个过程都很顺利,没出任何岔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薄医生没有跟来。 从早上吃饭,到过来体检,陆时亦都没见到他的影子。 可能经过昨晚,已经放弃了吧。 放弃应该是好事,可不知怎么的,陆时亦有些淡淡的失落感。 他跟简大勇打好招呼,找无人的小角落点上一支烟,吸到一半,手机响了。 【法律顾问通过了您的好友请求】 陆时亦夹烟的手一颤,烟灰扑簌簌飞了一地,心想是不是要先发点什么。 加上好友一直不说话,显得很没礼貌。 他思考片刻,发了个绝不会出错的词语:【你好】 屏幕上放立刻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陆时亦几乎能猜到对方要发啥。 肯定也是打招呼之类的问候语啦。 他转身,把烟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掐灭,想态度端正地和男友好好聊天。 随即,转回头,只见对方的回复已经过来了,是个表情包——一捧艳红艳红闪着光的玫瑰中,簇拥着四个金色宋体大字:朋友,早安。 热情洋溢,活力四射,表达着发送者最真挚、最诚恳的祝福......这他妈哪来的中老年表情包???!!! 第60章 吃糖 这对象的画风太诡异了吧?陆时亦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能配得上如此隆重的早安, 想了半天, 默默退出了微信界面。 “抽完血了?” 他刚把手机收起来, 身侧伸过来一只手,掌心摊开, 上面躺着一颗花花绿绿的东西。 薄谦掸掸白大褂领口上的灰, 道:“吃糖。” 陆时亦饭都是将就着吃的,更别提这类零食,闻言愣了一下,“给我糖干什么?” “你们小朋友......”薄谦剥开糖纸, “打完针之后, 不都要吃糖的么?” 说完,他把剥好的糖直接塞进陆时亦嘴里。酸酸甜甜的果味在口腔爆开,陆时亦忿忿不平。 妈的,这是自己当成他医过的小孩子了? 而且...... 陆时亦舌尖顶顶糖球,低头看着脚尖,“薄医生,你给每个病人都发糖吗?” “不是, ”薄谦轻声道,“我只给你这位小朋友吃过糖。” 陆时亦心想你才是小朋友呢,淡淡地“哦”一声, 但是嘴角的弧度已经掩饰不住了。这时简大勇看他走的太久, 不放心,唠唠叨叨地找了过来。陆时亦和薄谦便和他一起上了车。 现在距离排位赛开始还有两个小时, 回酒店折腾不起,出去吃饭又吃不消停。老高便买了点吃的,大家边吃边进行了第一次动员会。 这是每次比赛之前的必备节目,目的是给选手打打鸡血,顺便再提醒一下注意事项。 陆时亦不是那种能被轻易调动情绪的车手,因此简大勇已经自动跳过这个环节,边吧唧嘴边说:“小鹿,一定记得别逞强,安全第一啊。” “还有,”简大勇道,“时刻注意着IMA的人。” 为什么要注意IMA的人?从简大勇的措辞中,陆时亦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IMA的荆涛和陈震,近两年包揽了CSBK的第二、三名,是两位非常强大的对手。可简大勇的言外之意却不是注意这两位,而是IMA所有人。 难道和那篇报导有关? 也只能跟这个有关了。为了不影响情绪,陆时亦没问出来,点点头表示记下。简大勇又说了几点,万变不离其宗,归结起来就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他没一味要求成绩,陆时亦其实挺动容的。公路赛速度快、竞争较拉力赛大许多,危险指数呈指数型增长,摔车是经常的事。 摔车取消成绩事小,如果事出紧急来不及做防护姿势,受伤了事就大了。难受不说,有可能影响今后的职业生涯。 “好,我会的。”陆时亦连连答应。简大勇看他那么爽快,被IMA激起的不安平静许多。 吃完饭,简大勇组织大家休息会儿,养精蓄锐。别看下午的比赛只进行两三个小时,实际上需要消耗的体能和精神不比其他体育项目少。 陆时亦也想休息,可一闭上眼睛,眼前总浮现出那张艳红的图片,和法律顾问平平无奇的脸。 到底没睡着,看了看薄医生垂在地上的白大褂,闭上眼睛假寐。 下午14:00,车队和车手依次入场。 作为开放性较强的比赛,CSBK允许观众在赛场内随意走动,并且在征得同意的情况下,可以和喜爱的车手合影留念。 观众比车手入场的早,此时已经有大量车迷守在赛道两旁,等着自己支持的车手出现。 赛车宝贝穿着短款赛车服和热裤,露出小蛮腰,举着各个车队和赞助商的牌子随着音乐热舞。动感的舞姿引来许多摄影师和男性观众驻足,四处都能听见“咔咔”的快门声,一派热闹景象。 代表Flash的绿色队标出现时,征途国际赛车场内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尖叫。喊声甚至盖过了音乐声。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将气氛掀起一个小高潮! “旭神,旭神,看看我!我喜欢你六年了!” “旭哥,最后一站一定要拿下,拿个大满贯给我们闪迷看!” “旭神,我在论坛里□□的你赢,就等着提钱了!” “旭哥,过段时间的ARRC训练营你会参加吗?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啊!” 作为CSBK重启后的第一代车神,现场一大半观众都是梁旭的粉丝。Flash工作人员本来就多,又涌上来一大批观众,跟在后面的陆时亦等人差点没被他们冲散。 “嘶——小鹿,你快过来,再把你急挤坏了!”简大勇立刻开启最高级别保护机制,一把将陆时亦拽到身后,“一会儿要是有粉丝找你签名,只选一两个签就行,不用都签,耽误不起那个功夫。” “好。我是新面孔,应该没人认识我吧。” “那可不一定!”简大勇嘿嘿一笑,“你没名气,但是有脸啊。就这张小帅脸,只要出点成绩,再稍微包装一下,妥妥的明星车手。” 陆时亦没说话,不以为意。走在他旁边的薄谦,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帅脸”一眼,伸手把头盔扣到了他头上。 陆时亦:“......” 但他没摘,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想走明星车手的路子。简大勇完全没发现哪里不对,非常有技术含量地继续夸陆时亦,顺道拍薄谦马屁:“要我说当时博驰非要签你,真是个明智的决定。又有天赋又好看,以后肯定能帮博驰拉着不少广告......小鹿,你戴头盔干嘛,不沉吗?” 陆时亦:“......不沉。” 简大勇觉得这只鹿怕是脑子不灵光,薄谦又看了遮的严严实实的“小帅脸”一眼,暗暗决定,以后不管哪家看中小男生想找他代言...... 就都收购了吧。 简大勇还在吐沫横飞规划小鹿的事业,丝毫不知薄总早把这人划进自己的私人领地之内。陆时亦懒得听他磨叨,扬起下巴向前看。 应粉丝要求,梁旭停下来和粉丝合照,脾气非常好,还会配合粉丝摆造型。 陆时亦这才发现,自己见过这位大神——刚到Z市那天,他去酒店健身室跑步,偶遇吉米和一个男人一起进来。 那男人黑皮肤、中等身材,丝毫不起眼,没想到居然是梁旭!不靠其他都东西吸引人,只靠实力,梁旭这种,便是陆时亦最欣赏、也最希望成为的车手。 趁着前面停下的功夫,简大勇赶紧拖着陆时亦离开。陆时亦朝人群内看了一眼,不仅梁旭,Flash其他几位车手也都遭到了粉丝围堵。 其中以吉米的最多,都表示“十分看好他”、“等他明年为CSBK注入新鲜血液”、“期待新老大神同台竞赛”云云。 “切,”程幼婷忍不住酸了一句,“不就是比小鹿快了6秒么,至于搞这么大排场?要不是当初小鹿车有问题,不一定得冠军的是谁 “程儿姐,”,没等她说完,陆时亦打断道,“车子出故障影响成绩,是咱们自己的问题。不管过程怎么样,吉米拿到第一就是冠军,我输的心服口服,别说了,走吧。” 程幼婷乖乖闭上嘴,冲着陆时亦做了个鬼脸,心道:姐姐是看你这亚军太凄凉,为你抱不平呢好么,小崽子真是不识好歹。 陆时亦完全不在意这个,快步往自己的休息间走。路上也遇到不少和粉丝聊天合影的车手,貌似只有他无人问津。 就在快到休息间,他以为肯定不会有粉丝找他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道女声:“陆、陆时亦,等等!能帮我签个名吗?” 不爽了一路的程幼婷,听到这喊声犹如老树开花,笑的比阳光还灿烂,赶紧一把拽住陆时亦,买一送一给她签了俩名。 写完之后,女粉丝端详了好一会儿,笑的眼睛都弯了:“陆哥,你今天要加油哦。” 陆时亦说“好”,满足了唯一粉丝的要求。闻言粉丝又道:“明天也要加油好不好?我和我闺蜜本想一起来看你的,今天她有事没来,明天我们再一起为你助威。” 陆时亦怔了会儿,又说了声“好”。没想到,他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两个粉丝。 下午14:15,所有选手完成排位赛的抽签。三十位车手每五位一组,陆时亦抽在了第三组。 在等候区等着上场的时候,他总觉得有道视线一直跟着他。凭直觉往左边看去,只见一个车手热身的动作顿了下,才若无其事地继续拉筋。 陆时亦脸上不动声色,私下打量对方的队标,随即便懂了简大勇真不是空穴来风。 那队标正是IMA。 他不知道对方盯他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单纯出于注意还是别有所图,总之不太舒服,记下了对方的号牌,35号。 去年CSBK总积分第35名,也是个不赖的对手。这么看来,若论顶尖力量,IMA比不过FLash,可若要拼总体实力,IMA则要更均衡一些。 14:37,第三组排位赛正式开始。 陆时亦和35号排位赛不在同一组别,因此不需要顾虑太多,集中精力在熟悉赛道和往前冲上。 一圈下来,靠同组衬托,竟拿到了第三组第一名。 但他们这组实力普遍较差,还有两个没开进140分钟,被甩进新秀组里,无缘Z市站的决赛。 14:50,所有组别排位赛结束。赛场中央的大屏幕上,公布了选手单圈用时排名。 三十位选手共晋级十九名,SP原厂组六名,SS改装组八名,SBK1000组五名,剩余十一名遗憾归入新秀组。梁旭意料之内拿下杆位,陆时亦名列第七。 15:00,CSBK第四站、第一节 的决赛鸣枪打响。在粉丝的祝福下,第七出发位的陆时亦一路向前,二十三圈的奋战后逆袭四位—— 一跃上升到第三名,砍下了单节17分的好成绩! 第61章 宝贝,腹肌照 CSBK决赛共有三节, 分三天每天一节进行, 比赛项目相同,都是绕场开23圈后计算总用时,根据总用时的时长排名。 本次共有19名选手进入决赛,按照第一19分、第二18分, 第三17分......最后一名1分等依次递减的顺序进行积分。若中途赛车故障或摔车后伤情严重, 车手无法继续比赛,则不计分。 第一节结束,梁旭第一积19分,SBK1000组第一名;荆涛第二积18分,SP600组第一名;陆时亦第三,SS600组第一名, 陈震第四,SS600组第二名。 决赛第一节 结束之后, 还有力帆和刀锋两个品牌的统一组比赛, 因此选手和激动到冲上来的车迷,很快就被清出赛道。 陆时亦没管那些投在他身上或好奇或奇怪的目光,低着头往外挤。刚挤出人群,只见一只翻滚的肚皮迅速朝他扑了过来! 陆时亦:“......” 他赶紧向左跳了一步, 才摆脱被萝卜精熊抱的惨剧, 皱眉道:“勇叔, 你干嘛?” “嗬, 我的老腰——”简大勇扑了个空,差点没闪着, 晃了两下站稳脚跟,边揉腰边用哀戚的眼神看向陆时亦,“我这不是想用热情的拥抱,表示对你的恭喜吗!” “......拥抱免了吧,好意我心领了,”陆时亦特别无语,“这儿人多,先出去再说。” 亏了陆时亦粉丝少,长相冷也有原因,他出去的还算轻松,不像其他成绩较好的车手,被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出赛场门口之前,他回头找了一圈,可惜没找到那个小女粉丝。估计已经被淹没在人群里,要么就是有事,提前离场了。 好在明天还能看到她,在简大勇的再三催促下,陆时亦转身上车。 结果屁股还没等坐热,在外面平安脱身的他,遭到了自己人的强势围观! ——以陆时亦的座位为中心,前后左右一圈座无虚席,都瞪着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陆时亦被看的发毛:“......你们正常点。” “正常不了!”程幼婷激动地直捶座椅靠背,“靠!小鹿你太他妈帅了,我已经爱上你了,快娶了姐姐吧!” 薄谦:来自深渊の死亡凝视。 “......”程幼婷摸摸凉飕飕的后背,“嘿嘿,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姐姐知道你喜欢男人......不说这个了,小鹿,你对征途赛道感觉怎么样?” 陆时亦想了想,“还好吧。” 博驰方程式俱乐部的场地太宽、弯道线太长,上征途赛道前几圈其实他不太习惯,速度一直没起来。 尤其是排位赛那圈,乍然从大场地换到小场地,开法没转过来,所以才拿到第七的中等成绩。 后几圈他对场地越来越熟悉,慢慢掌握入弯点之后渐入佳境。小场地对于擅长弯道的他来说相当友好,最后几圈连超几人,便拿到了现在的成绩。 但他对前面的表现还是不太满意,接道:“我还得琢磨琢磨赛道。” “你小子心态可以啊,胜不骄。对了,还有平衡板......” 程幼婷和周旸又问了好多关于配置和轮胎的问题,陆时亦一一回答。结合他的建议,程幼婷和周旸跑到角落,讨论怎么调整机器。 周围人又轰地一下散开,陆时亦耳边重归清静。 比赛时精神高度集中,现在他感觉异常疲惫,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刚才似乎没看见薄医生。 他在哪呢?…...他知道自己拿第三了吗? 陆时亦直起身子,抬手装作按摩颈椎的样子向后扫了一圈,在倒数第二排看到了好看的白大褂。 这个人......他离自己这么远干嘛? 是因为他们已经把事情说开了,所以薄医生就真的放弃,不再理他了? 陆时亦坐回原位放下手,眼角顿时垂了下来。随即腿一麻,手机隔着裤子震了两下。 Q:【颈椎难受?】 原来薄医生一直在关注他?陆时亦眼皮又扬上去了,圆谎道:【嗯,有点不舒服】 Q:【好,今晚上药的时候顺便给你揉揉】 很正常的对话,就像普通的队医和患者,没有一丝暧昧。陆时亦觉得这样的距离刚好,不得不说,薄医生真的很会拿捏分寸。 陆时亦轻轻眨了眨眼睛,收起手机,阖眼继续休息。为了让他小憩一会儿,老高尽量把车开的又稳又慢。傍晚带着咸涩味道的风吹起刘海,异常地凉爽舒适。 快到酒店的之前,隐隐约约间,陆时亦听见车里有种奇怪的动静,似是在低泣一般。 这可有点吓人,陆时亦立刻醒了过来。他倒是不怕这种玄学性质的东西,可车上还有女孩子,吓到了就不好了。 他立刻起身找哭声的方位,听起来好像从中间部分传出来的。车队大部分人现在都坐在前面,只有简大勇在中间,脑袋上盖着衣服不知道在干嘛。 他想过去看看,哪知下一刻,女孩子比他还勇猛,直接跑到中间的位置! 程幼婷疑惑地看了简大勇几秒,随即确定了什么似的,扬手掀起对方头顶盖的严严实实的衣服—— “我的妈,勇叔,真是你呀?!”程幼婷哭笑不得,“你......你怎么了,哭什么啊?” 简大勇衣服没了,以双手遮脸,“我没哭!” “我们都听到了!” “......好吧,”简大勇使劲抹了把脸,放下手,丢给程幼婷一个白眼,“我、我就激动了一下而已嘛!” 刚才他一直低着头,又用东西挡着脸,大家没看清他的神色。瞪程幼婷的时候,众人才发现他眼睛肿的老高,鼻头红彤彤的,显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激动“一下”而已。 八成是激动很多下了。 大家没见他哭过,也都不是会安慰人的性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程幼婷用气音“靠”了一声,刚无奈地想张嘴。 简大勇挥挥手道:“好了好了,我就是看小鹿进前三,有机会去ARRC训练营,一激动就掉了几颗小珍珠,自己能调节,不用管我.....到酒店了,都快点给我下车。回去换完衣服来我房间集合!” “啊?集合?勇叔,你不是要开会吧,我们还没吃饭呢!” 简大勇率先下车,摇摇手中的手机,“就是要安排你们吃饭,今天高兴,我请客,你们随便点。” “真的?卧槽!勇叔万岁!耶耶耶耶耶!” 让简大勇这位铁公鸡拔次毛不容易,他说完大家一阵欢呼,各回各房间换回便服。脱掉赛车服和工作服,这就是一群小青年,在不谈工作的情况下,气氛还是非常轻松愉悦的。尤其是有程幼婷这种性 格的女孩子在,拿着菜单不停张罗,一个传一个,不多时便点出十好几个菜。 陆时亦没管那边,眼睛盯着手机上火红的表情包,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再给法律顾问一次机会。 以貌取人不科学,有很多人都是相处越久越舒服。而且找对象得找性子互补的,正巧他性子冷,法律顾问一看就很热情,一起玩的时候应该不缺话聊。 就有一点难办,失去记忆的他,完全不懂和对象说话的技巧,只能假装熟络道:【晚上吃什么?】 薄谦微信小号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红红的“1”。这个小号是专门为小男生申请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因此发信息的是谁不言而喻。 没想到他联系西北律师联系的这么主动,薄谦眼神一暗,点开消息。 看完内容之后,眼神又暗了八个度。 ——这是什么语气,太亲昵了吧? ——问人家吃没吃东西,这么关心人家? 没想到小男生跟别人谈起恋爱来,居然是这种黏黏糊糊的状态! 薄谦感觉那几个字仿佛长了刺,刷刷刺进眼睛里,弄的他特别不舒服,非常冷淡的回:【我不吃饭,最近在辟谷】 发完,他又甩了一个“朋友保重”的表情包,然后余光瞥向小男生那边。 这时菜单正好传到小男生手里,薄谦看到他随意点了两个最便宜的菜,将手机递给下一个人,低下头。 手一抖,差点没把自己手机甩出去! 薄医生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什么鬼!陆时亦简直怀疑人生——他特么居然处了个修炼的对象?! 不对,这种行为应该怎么称呼,叫修炼吗?还是叫修仙?长这么大,他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人,眼神逐渐迷茫。 也开始怀疑自己究竟喜欢这人哪处。 这人还不依不饶的,反问他:【宝贝,你今晚吃什么?】 看到“宝贝”这两个字,陆时亦胃里一阵翻腾,迅速收起手机,找程幼婷要了瓶水,努力压下干呕的感觉。 半小时后,他们的晚饭到了,陆时亦的恶心感也已全部消散。吃了几筷子,他猛地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态度不对。 情侣之间叫“宝贝”这样的爱称很正常,满大街满网络都是。 反问他吃什么则是在关心他,可他却因为反胃没回人家。 这是人干的事么? 陆时亦满心悔意,准备弥补一下。抬头发现桌子上菜太多,一个一个报给对方过于麻烦,于是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收到照片的薄谦:好,很好。跟我聊天是公事公办,跟人家聊天都学会拍照分享了。 真是长能耐了啊。 薄谦手在桌子下疯狂打字: 【这是外卖?】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爱吃外卖!】 【看没看过报道,外卖的菜都扔在地上,从来不洗!米饭也用生了虫子的大米!】 【油是循环油、地沟油,吃一口折三年寿!厨师边抠脚边挠头发边做饭,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而且很贵,少说二三十多则上百块,家长赚钱养你容易吗?为什么不能减少这种无谓的浪费?!】 陆时亦吃的正香,只见微信界面不停“滋滋滋”往出弹消息。越看消息内容他的饭越不香,看到最后,默默起身道:“我吃好了,谢谢勇叔。” 说完,边给对象回了一句【那我不吃了】,边感叹对象真的很关心他,边回了房。 薄谦:“......” 回到自己房间,简单冲了澡,陆时亦瘫在床上 ,在脑袋里不停回忆征途赛道的路线。 唯有吃透了赛道,才能发挥出全部实力,这是万古不变的定律。 记赛道的同时,他随意地和法律顾问继续聊,慢慢摸清了这人的脾性——就是一个老实憨厚的、热衷养生的、喜欢说教的、嘴上比较烦但心地善良的,修行老男人。 ......无论怎么想,都跟他不是很配。 陆时亦有点心焦,特别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现在发展到哪一步了。怕对方骗他,斟酌着编辑了好几条信息,删来删去觉得不是很满意,一直没发出去。 而跟在他身后回房的薄谦笑了。从小男生【对方正在输入......】的纠结,已经能看出小男生对西北律师有意见。 这是一个好时机,必须把握好,给小男生和西北律师的“爱情”重重一击。 如果说,长相普通、土气和爱说教已经不能阻挡小男生和他恋爱,那么还有什么能阻挡? 必然是色眯眯和油腻腻! 法律顾问:【宝贝】 Lu:【说。】 法律顾问:【你记不记得上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你都会给我发照片催眠?】 Lu:【......什么照片】 法律顾问:【哎呀,宝贝你坏坏,怎么明知故问呢[害羞][害羞]就是那种,那种照片!】 Lu:【你好好说话,到底哪种照片?】 法律顾问:【就是......哎呀,腹肌照,你的腹肌照!我每天枕在枕头下睡觉的腹肌照!不看我就睡不着!】 输入完最后一个字,薄谦都有点被自己恶心到了,当然达成的效果非常非常棒。 等了五分钟,小男生没回音。 等了十分钟,小男生没回音。 等了二十分钟,小男生没回音。 等到半个小时,薄谦慢条斯理地打了个“?”,用来试验自己是否已经被小男生拉黑了。 然而,就在他按下发送之前,Lu:[图片] 照片上的小男生穿着松松垮垮的背心,侧对着卫生间镜子,腹肌倒是没露出来,但纤瘦的胳膊和胳膊上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因为皮肤白,手肘外侧暗红色的小痣都异常明显。 薄谦眼神晦暗不明,喉结滚动了下,然后拿起药油,敲响了旁边的门。 第62章 放手 发完照片, 陆时亦脑袋扎在被子里, 浑身上下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是热的。 太他妈丢人了, 他从来没给其他人发过自拍,从来。 而且还是这种比较露骨的自拍。虽然他实在接受不了拍腹肌,改为拍的手臂肌肉,可......也有用身体安慰对方的意思。 不知道对方看到之后怎么想, 能不能满意,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不过经过法律顾问今晚说的, 他基本能确定两人的关系。以他的性格来说,只是有好感的朋友、或者普通暧昧对象之间,不会发这种......可怕的照片。 他上周能给法律顾问发腹肌照, 肯定是爱惨了对方。 看对方字里行间的意思,也是爱惨了他的, 否则不会不看照片就睡不着觉。 这样两情相悦的感觉应该很美好吧,他从未体验过......可他特么到底喜欢那人哪儿啊? 陆时亦不止一点点难受,纠结的要命, 为什么上周的自己会爱惨了一个油腻老男人......难不成被下蛊了? “叮铃——叮铃——” 陆时亦刚想上度娘搜一搜有没有这种蛊,门铃响了起来。看时间,估计是薄医生过来给他擦药。 他后背的伤本就不重, 加上薄医生的药效果好,今早青色已经消了一半。等三天比赛结束, 差不多能痊愈。 那时候正好也要回H市, 他就......见不到薄医生了。 薄医生冷白的皮肤、幽深的眼睛和法律顾问脸上那两坨高原红在脑海中不断交织,陆时亦默默爬起来, 脱掉背心换上短袖,把薄医生放进来后趴回床上,一眼不发。 薄谦慢慢往里走,视线先是扫过小男生拍照的卫生间、小男生扔在床头的背心、小男生拍照用的手机,最后定格在拍照的这个人身上。 竟然敢偷偷给别人发露胳膊的照片,真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今天怎么样,”薄谦侧坐在他身旁,“比赛的时候疼没疼?” “还好。” “嗯,我看一下,”薄谦掀起他的衣服,“确实好了一半,不过......” 被薄医生揉了两天,陆时亦已经习惯了,不像一开始那么别扭。闻言没想太多,下意识问:“怎么了?” “肩胛骨下面有一块没揉开,今天必须把它揉开,否则容易加重。” 陆时亦“哦”了一声,“那你就揉吧。” 顾念着这小家伙脸皮薄,薄谦每次给他揉背的时候都是掀起衣服揉的,陆时亦没听出这句话更深层次的意思。 于是薄谦只能更直白的提醒他,“那个地方,衣服不脱揉不到。” 陆时亦:“......” 陆时亦:“那就不揉了。” “如果加重,可能会影响到手臂。”车手的手臂最重要。 陆时亦:“......” 他还是不想脱,他都没脱给自己男朋友看,怎么可能在薄医生面前脱。 薄谦看着陆时亦雪白的背脊,陆时亦绷着背脊看着雪白的枕头,两人僵持不下。 “要么......”薄谦假装退步道,“你换上能露肩胛骨的衣服也行,比如这件。” 他捞过背心,扔到陆时亦手边,“可以吧?” 陆时亦:“!!!” 陆时亦:“不可以!” 瞧,穿背心给西北律师自拍可以,给自己行方便就不可以,薄谦在心里冷笑一声,“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是他为了睡觉舒服穿的背心,松松垮垮特别难看。 怎么能让薄医生看到这样的他! 陆时亦别过脑袋,坚持不换。薄谦来的时候心里便憋着火,现在看他这态度更生气,坚持让他换。 最后陆时亦脾气也上来了,挣扎着坐起来,抓起背心往薄谦身上一扔,“你自己怎么不换?!” “你要是想看,”薄谦冷笑,“我可以换给你看。” 陆时亦愣了下,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薄谦已经明白自己在他心中的重量,趁他愣神把他按回床上,擦完药,不发一语扬长而去。 直到听到“咚”地一声,陆时亦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把薄医生气走了。 而在走之前,薄医生还不忘把药帮他擦完。 陆时亦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就是穿个背心吗?别扭个什么劲? 难道,他心里对薄医生还存在着...... 不行不行,不能多想了。陆时亦赶紧冲进浴室,把头扎到水龙头底下,又洗了把脸。 沁凉的水让他可怕的想法消散大半,随即他意识到,薄医生那么生气,他不应该像没事人一样晾着薄医生,毕竟问题出在他身上。 他掏出手机,找到薄医生头像:【对不起】 对方安安静静。 Lu:【刚才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 依然无事发生。 陆时亦没哄过人,这两句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能表达他歉意的话。如果哄不好薄医生的话,就只能...... 陆时亦咬咬牙,再次冲进卫生间,闭着眼睛拉起衣服。 于是薄谦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无论西北律师怎么哄骗,都不发腹肌照的小男生,同样站在卫生间,对准腰腹部,扭着头闭着眼睛,拍了一张照。 常年的健身和训练使他腰线紧窄且干练,腹部肌肉不是夸张的那种,但线条分明。中间有一道深深的沟壑,直直向下延伸至不小心露出来的,黑色内丨裤边缘处。 薄谦又回去洗了个冷水澡。 等到上下眼皮打架,陆时亦只收到薄医生一句【早点睡】,不知道是消气还是没消气。 周末早上吃早饭时,薄医生准时出现,表情一如往常,看起来也似乎没受到昨晚那事的影响。 可陆时亦仍有些忐忑,端着餐盘,故意坐到薄医生对面,没话找话,“今早鸡蛋煮的老。” 薄谦:“嗯。” “粥不够稠。” 薄谦:“嗯。” “还有芹菜。” 薄谦叹了口气,“跟我走。” “......去哪?” “出去吃,”薄谦无奈道,“你不是不喜欢芹菜么。” 陆时亦第一次无比感谢芹菜这个奇葩物种的出现,能让他和薄医生单独出去吃饭。只要和薄医生独处,解除矛盾应该不成问题。 他自个儿在这边纠结,却不知对于薄谦来说,早把昨晚的事放下了。 这小家伙简直太没自信,完全不知道昨晚那张照片,对于正常的男 人来说,冲击力都多大。 薄谦没叫老高开车,自己带小男生打车,找了一家广式早茶店。但他有心使坏,吃饭的时候说话依然淡淡的,弄的陆时亦手不是手脚不是脚,抓耳挠腮。 吃饱喝足,简大勇还等着二人开会,薄谦没多耽搁,结账之后带着小男生原路返回。 出租车上,薄谦假装吃撑了,手在腹部上,暗示意味非常强的拍了拍。 “......”陆时亦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可怜的陆大车手,CSBK第一节 季军,抱着跟薄医生和好的想法出去,功亏一篑地回来。 简大勇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啥,将两人迎进门,疑惑道:“小鹿,你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风太大,吹的,”陆时亦羞愤欲死,“别说我,快放录像!” 一般像这种分节比赛,为了让今天比昨天表现的更完美,教练会重放昨天的录像,找出有优缺点和可以改进的点进行分析。 昨天简大勇和简言看录像看到眼睛发花,把这段前后不到四十分钟的录像吃的透透的。闻言简大勇赶紧打开电脑,陆时亦和薄谦分坐在沙发两端,绝口不提刚才的事。 “T1到T4,小鹿的入弯点没问题,刹的稍微保守,可以试着调整一下......直线被5号超了一次,扶车扶的有点慢了啊......这个S弯能看出来你进入状态了,刹的太轻车身飘了两厘米,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一定要稳一定要稳......蛋卷弯的话......” 简大勇把录像分成几个部分,每个弯道每条直线都有标注,有问题的地方一帧一帧慢放分析,不知不觉间一个半小时便过去了。 说到最后,简大勇嗓子哑的厉害,陆时亦给他找了瓶水,简大勇吨吨吨喝光,问他:“今天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陆时亦道。 “行,那我把录像传给你,你再结合我刚才的分析看一看。” “对了,小鹿,”简大勇叫住要走的陆时亦,“我昨天特意观察过IMA的车手,比赛的时候都规规矩矩的,没搞什么幺蛾子,候场的时候你发现问题了吗?” 候场?陆时亦想起35号,排位赛热身时,陆时亦感觉35号那位IMA的车手在看他。 后来排位赛35号排第13,也进了决赛。和简大勇说的一样,跑的规规矩矩,最后成绩大概第15、6名,和他没什么交流,也没什么交集。 那么热身时看他,大概是见到生面孔比较好奇吧。 “没有。”陆时亦摇了摇头。 “那就行,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尽量保护好自己。下午两点出发,大家都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不过心别散啊......程儿,把你那血盆大口闭上!我说一个半小时,你就打了一个半小时哈欠,决赛才过了三分之一,瞧你这松松散散的像什么样子!” 昨天陆时亦的成绩好,大家都很开心,兴奋到后半夜才睡。而且一起共事这么久,他们都懂陆时亦,越往后对赛道越熟悉,发挥的会越好。 现在第三的成绩,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意料之外的,发挥再好得什么样?不敢想,反正有进步就是锦上添花。 挨了训斥,程幼婷也不生气,嘿嘿一笑扭着腰跑了出去。陆时亦故意走慢两步,等着同在23楼的薄谦一起回房。 然而并没什么卵用,从上电梯,一直到在两人房门口分开,薄医生都没说话。 ......这人怎么能气这么久? 陆时亦深感薄医生难哄,横躺在沙发上,一脸愁云惨淡万里凝。这时震动提示有新消息进来,他举起手机,只见他那消失了很久的男朋友突然出现。 法律顾问:【宝贝儿,早上好[太阳][太阳]】 快十一点了,还“早上好”?陆时亦心情不佳,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和蔼可亲:【现在是中午】 法律顾问:【我刚睡醒,对于我来说是早上[调皮]】 Lu:【哦,那你睡眠质量真好】 法律顾问相当没眼色:【是的,有宝宝的照片,我不仅睡的很好,还做了一个梦】 陆时亦顿觉不妙,这人不会做了什么猥猥琐琐的梦吧?况且这种梦做就做了,男人大概都做过......但如果跟当事人说的话,可就有点过分了。 陆时亦手指放在屏幕上蓄力,准备如果对方说一个带颜色的字,他就立马骂一顿然后拉黑。 结果,法律顾问:【我梦见你出轨了[悲伤][悲伤]】 法律顾问:【但我不在意,如果你真的爱他的话,我愿意放手,让你自由飞翔[悠闲][悠闲]】 第63章 分手 陆时亦:“???” 这剧情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法律顾问什么意思。 什么叫放手让他自由飞翔, 是要......分手吗? 只因为一个梦分手,是不是太荒唐了些。而且凭什么法律顾问梦到他出轨,就盖章他真的出轨? 一股怒火涌上来,陆时亦手机按的啪啪响:【你这么说话太不尊重人了吧, 什么叫梦到我出轨?什么叫你愿意放手?感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么,我用得着你替我做决定?】 Lu:【不用你放手, 散了吧】 发完,陆时亦还是有些不解气, 直接把法律顾问拖进了黑名单。 薄谦尝试着回复, 结果很明显——【Lu开启了朋友验证, 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对方验证通过后, 才可以聊天。】 薄医生终于满意了。 本来陆时亦还想休息一会儿, 现在被男朋友,哦, 不对, 前男友这么闹了一通, 睡意完全不见了,翻出简大勇传给他的视频慢放。 看了两遍视频,把简大勇提出的几个点吸收了以后,他觉得无聊, 又点开论坛。 来比赛之前嘲他的帖子还在论坛首页飘着,不同的是, 在嘲他的帖子下面,又多了一个名为【进来打脸,陆时亦决赛首节积分第三】的帖子,后面也带着大大“hot”标志,两贴的热度几乎不相上下。 陆时亦仔细看了看,发帖人叫“rose”。这位车迷陆时亦记得,貌似是个脾气相当暴躁的妹子,曾经在嘲他的帖子里,她是唯一一个帮他说话的。 那么结合这个帖子的名字和发帖人,很容易便能猜出主楼内容——无非是为了帮他正名,用成绩说明他有实力进CSBK罢了。 陆时亦没点开帖子,别人对他如何评价,是别人给他打的tag,空降也好有实力也罢,都是别人眼里的他。 他不在意别人给自己打了什么标签,那是别人的思想,与他自己无关。 他能自己做到了全力以赴的最好,就ok了。管别人的想法没用,一是管不了,二十就算管的了,也没法一直管。 陆时亦越过那个帖子,直接点到最上方的投注页。很出乎意料地,一场比赛下来,最大的赢家居然是全部身家都压到他身上的Z! 因为他奇高的赔率,Z的3000币结算完之后,已经变成了21000币。而他自己押的100币,也非常happy地翻成了700币。 陆时亦美滋滋地享受了收获的滋味,然后郁闷地发现,第二节 的第二盘,他的赔率已经从7:1跌成3:1了。 妈的,通货膨胀太严重。 不过这也说明大部分人对他并不看好,毕竟赔率是根据投注人数,联合历史成绩计算出来的。 投他的人少,赔率自然高,像梁旭的赔率是1.01:1,荆涛、陈震的赔率都在1.5:1之内,比他低了两倍到三倍,足以说明押注那三位的车迷数量之大。 陆时亦又把这700币压到自己身上,赢了能翻成2100币,输了相当于只输一百币,不论怎么看都不亏。 押完注,他到各个选手的专区逛了了一圈。人气最高的当然还是梁旭、荆涛、陈震这三巨头。梁旭有三万多个粉丝,荆涛和陈震差不多,俱乐部粉和个人粉混在一块,每人都有一万出头。 已经有昨天在场的车迷,在专区上传了他们比赛时的照片,下面没能亲眼看到偶像精彩瞬间的粉丝,不停隔着屏幕嗷嗷叫。陆时亦扫了几眼,想看看35号的资料,路过这几位大神继续往下翻。 结果在中下游位置,竟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他自己的专区! ——121号赛车手陆时亦的专区! 专区头像是他昨天冲破终点线时的照片。穿黑红相间赛车服的车手不少,若不是那头标志性的银发,他甚至不敢相信那真的是他自己! ......一个空降的、默默无闻的小新人,也可以拥有专区? 他愣了一会儿,又看向右下角的关注数。 关注数即粉丝数,数字是......566,上了三位数,还是大几百。 陆时亦顿时有种很魔幻的感觉,昨天不还只有一个女粉丝来看他吗?坦白讲,他甚至怀疑那个女粉丝是冲着他的脸来的,而不是为了看他比赛。怎么一夜之间,就有了专区......还有了五百多个粉丝。 他不自觉地点进专区,同样有粉丝发他昨天比赛的照片,下面的评论却与梁旭等人稍显不同: 【十亿第257个粉丝前来报道!】 【十亿第332个粉丝前来报道!】 【打卡,按爪,撒花】 【十亿,老哥为你加油,干翻那群置疑你的傻逼!】 【......】 在上面那条“老哥加油”的评论下,有将近一百个回复,都支持他、帮他加油,等着他逆袭的。直至此刻,他终于能够确定,这些粉丝不是为了黑他随手一关,也不是随便过来玩一玩。 他们是真的认可,且喜欢他的。 这些认可和喜欢反映到了下午的比赛中。 第二节 比赛依然沿用第一节的发车位次,不需要重新进行排位赛,因此各个俱乐部、车队都比昨天到的晚了些。 同时,第二个比赛日,到场观众人数攀升到了新的高峰。这回围堵Flash的人数比昨天还多了两圈,但不一样的是—— 陆时亦这边一露面,也呼啦啦涌上来一大帮车迷,一一数过去,足有将近三十个! 简大勇哪见过这阵仗,又开心又怕自己宝贝车手被挤坏,不得不插到小鹿和车迷之间,用身体维护秩序。 这群人里女粉丝偏多,接过几个粉红色的签名本之后,陆时亦边签名,边时不时抬头瞄一眼。 “十亿,”有胆大的粉丝问他,“你找什么呢?” “我找......我找到了,”陆时亦眼神在最外侧梭巡一圈,然后停留在左后方的位置,笑道,“小姑娘,你想不想跟我合照?” “卧槽!!哥哥说话居然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笑起来也吼吼看啊啊啊!” “所以能被哥哥翻牌的姐妹到底是谁,是欧洲人吗?” “对呀,是谁?” 陆时亦话音刚落,女粉丝立马骚动起来,不停地找这个幸运鹅是哪位。薄谦闻言沉着脸,顺着小男生的视线往后看。 他个子高,很容易便看到一个相貌平平、身材平平的女生,正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被钦点这件事。 看清她相貌的瞬间,薄谦脸色顿时恢复正常——这位不是昨天那个来找小男生签名的粉丝么。 “我?”女孩指着自己,难以置信 道,“真的是我吗?” “没错,是你,”陆时亦笑意直达眼底,“你闺蜜今天来没来,如果来了,一起过来合影。” 女孩开心的差点没蹦起来,抓着闺蜜的手跑上前拍照。陆时亦配合着她们换了好几个姿势,引得其他女粉醋意连连。 而薄谦越看眸色越深。在有了更多粉丝之后,陆时亦仍然没忽略最初那个粉丝。 他的小男生,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随着15:00渐渐临近,所有观众自觉退到观众区。组委会的人来通知陆时亦候场,简大勇迅速唠叨了一大堆,拍拍巴掌例行公事道:“小鹿,你是最棒的,加油!” 陆时亦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程幼婷举起拳头,陆时亦和其余几人一一对拳。 对到周旸的时候,周旸顿了顿,面色平静地伸出了手。对到最后一个,明显和前几位气质不同的人时,陆时亦先迟疑片刻。 薄谦笑了下,用最绅士的礼仪手轻轻抱住他,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陆时亦喉结滚动,耳尖霎时红了! 薄谦放开他,陆时亦神色怪异,说害羞不像害羞,说期待不像期待,赶紧跨上车低头往候场区开。 一直到倒计时十秒,完全进入状态,他耳朵的红色才完全消下去! “所有车手,各就各位,准备——三——二——一——” 裁判倒计时的声音雄浑有力,紧接着“砰——!”地一声,发令枪响,十九辆钢铁飞弹如十九颗流星,划出一道道绚烂的残影,飞速冲向第一个弯道! 作为过渡弯道,T1弯是初级左弯,所有选手都能平稳开过。可即使这样,第一个弯道过去后,场上也已分出了两个梯队! 擅长弯道的陆时亦自然在第一梯队。他刚才被薄医生激的热血沸腾,进入状态比昨天快了许多,现在已隐隐有了领头的趋势。 第二梯队的头车不意外,35号车手,只比第一梯队末尾车手落后大半个车身的距离。 T2窄弯弧度小,难度稍有增加,两个梯队之间的分界线更加明显。不过35号似乎比较擅长弯道,竟在T2连超两辆车,进入到第一梯队之中! 当然这样的变化,全身心投入于比赛的陆时亦根本看不见,都是从耳机里,简大勇和简言的对话中知道的。 因为35号莫名其妙的眼神,陆时亦对这位选手很敏感,立刻问道:“勇叔,他没什么威胁吧?” “没有,”简大勇斩钉截铁,“35号综合实力不错,但性格是特别急的那种,基本上每次比赛都要摔车,拖低了分数。况且他就算不摔车也应该比你慢......言言,他去年单圈最快时间和过T2的最快速度是多少?” 简言报了两个数字,简大勇随之报了两个数字,说:“看,无论哪个数据都比你的数据差,你还是注意荆涛和陈震他们吧,他们才是你的劲敌,35号不算。” “好。”听到简大勇的话,陆时亦似是吃了颗定心丸,刚要进第三个弯。 在他身后的陈震忽然强超,他被卡在入弯点外,被迫提前刹车! 提前刹车意味着过弯速度减慢,线路走的比最佳线路大,陈震超车成功,出T3之后,以半个胎的优势略领先陆时亦一名。 比赛中这样超来超去很正常,摩托车运动的魅力就在于其激情,与不到最后一刻难见分晓的刺激,怪就怪陆时亦刚才注意力被35号分散了,没提前做准备。 简大勇也知道这些,想安慰陆时亦先稳住,后期找机会超回来。然而刚开口,简言皱眉道:“不对。” “啊?”简大勇愣了下,“哪里不对?” “35号T2的数据出来了, 比我去年说的要好很多,但......” 简言说到这儿停了下,程幼婷接上,“但他的车装的轻,走线已经有往外飘的趋势。” 简言对机械一知半解,直觉35号不对,却说不明白。程幼婷解释完他恍然大悟,“就是这样,他已经超过他能控制的最高速度了,而且......T3他的速度也在持续加快,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陆时亦没告诉简大勇35号的问题,所以众人一直没太关注这位成绩稍微靠后的车手。简言和程幼婷说完,简大勇也立刻发现异常之处,被这迷惑行为弄得一头雾水:“他太急功近利了,这么下去,下两个弯可能又要摔车。不对、不是可能,是一定会摔车,毕竟T6到T8可是魔鬼弯道。” 大家讨论的声音整整齐齐传入到陆时亦耳机里,如果35号真摔车耽误时间,那他就可以摆脱这个不安定因素,松一口气,不必顾虑太多了。 顺利开过T4,他与陈震的距离再拉进一步。陈震这位车手连续弯不是强项,陆时亦有百分之八十把握在T6—T8的连续弯上超他。 距离T6还有大概一百米的直线,陆时亦集中精力找入弯点。这时耳机里简大勇忽然出声,“他要干嘛?” 陆时亦反问:“谁?” “35号,操......”简大勇猛地拔高音量,“小鹿,小心,他好像冲着你去了!” 陆时亦一时没理解什么叫冲着他来,难道还要撞他不成?这是恶意竞争,被组委会判定的话要禁赛的,一般车手谁会犯这种浑?? 不过听程幼婷的意思,35号现在状态貌似不稳定,万一真撞了怎么办?陆时亦不敢托大,又加了一点速度,准备快速通过直线,提早入T6以免被35号影响、 经过这次加速,他和陈震的距离更近,只要入了T6...... 哪知下一刻,违背常理的事出现了——35号车在已经飘到不行的情况下,持续高强度加速,并且在入T6的刹那,开到了陆时亦旁边! 摩托车,尤其是摩托赛车速度起来后,百十来米只是一眨眼的事,简大勇甚至没来得及提醒陆时亦,35就已经把陆时亦别在了内线靠里—— 而且车身越贴越近! 陆时亦甚至能感受到35号车胎与地面摩擦出的火星,溅到他裤子上的感觉,想超前车摆脱这个疯子。 可陈震守内线守的紧紧的,根本没给他留一丝缝隙! 陆时亦眼神一凛,几乎能猜出35号发疯的原因,尽量把车身压的更低。可惜这并没起到什么作用,35号依然越来越近。 如果两人碰撞到一起,以35号现在的速度,两人基本上都要摔出赛道,交代在当场。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和35号同归于尽,另一条就是......自己摔车,虽然耽误了一点时间,但至少小命保住了。而且摔出去那刻处理得好的话,很快便能回赛道继续比赛。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陆时亦大脑飞速运转。简大勇也马上明白过来,这样的选择是人都会做,沉声道:“小鹿,跳,快。” 陆时亦咬牙忍住愤怒,再次压低车身。车身压烂草皮的声音、翻滚带来的眩晕感、身体和赛车服内部护具互相挤压的带来的疼痛感,一项一项传递至神经中枢。 121号赛车手,连带着他的赛车,一起摔出了赛道之外! 第64章 一章觉醒来 陆时亦摔车已经摔出经验来了, 在保护住颈椎的情况下,后背着地, 以能尽快减速的姿势滚了几圈, 然后手肘撑地,迅速爬起来,跑到赛道旁扶起车身! 因为事先有准备,车子除了磕掉一块底漆之外,没有任何零件上的损伤。陆时亦简单扫了一眼, 上车打火加速一气呵成,重新回到赛道之上。 在他摔车这段时间中,第一梯队已经多开出一圈还多,尾车距离他大概五米左右。陆时亦调高车速, 五秒超越尾车, 挂在了第一梯队的末尾! 只不过第一梯队圈数是2, 而他圈数是1——他落后了整整一圈! 在把他挤出赛道外以后,35号也在T7弯后段摔了车。他当时车速比陆时亦快, 摔的也比陆时亦远,等他回到赛道, 第三梯队第3圈正好路过他身边。 陆时亦没时间观察35号的情况, 他一直在找机会超车。第八圈, 他追回四分之一圈;第十二圈,他追回半圈;第十七圈, 他已经追上上一圈的第三梯队;第21圈,他超越第三梯队头车, 汇入第二梯队之中! 接下来的两圈,他一步一步、一点一点的向前,超过第13位,超过第10位,超过第8位......终点线前三米,他把变速器拧到底,奋力超过第二梯队的头车! ——堪堪回到第一梯队,以全程28分45秒33的成绩,拿下第二节 第六位,积14分。 “小鹿,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算了,内伤是看不出来的,护士,快上仪器帮他测测!” “需不需要脱衣服?需要啊......好的。来小鹿,抬手,我帮你把赛车服脱了。” “哦,还要平躺,小鹿你慢慢躺下,慢点啊......” 救护车上,陆时亦被简大勇连哄带摁的弄躺下,看着天花板无奈道:“勇叔,我真没事,全身上下零件都在,一个不缺一个不少,也没有痛的地方,你弄的这么.......兴师动众干嘛?” 记录完成绩,从赛道上下来之后,没等出赛场门,陆时亦便被简大勇塞进了救护车。 救护车一次允许上两个家属,于是程幼婷等人只能坐老高的车去医院。比较无语的是,和简大勇上来的另一个“家属”是薄医生。 陆时亦最不喜欢被人见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现在他比赛没比好,又被护士贴了一身仪器,肯定特别像个loser。 他不想让薄医生看到自己有多失败。 “什么兴师动众,”简大勇瞥了眼救护车另一侧沉着脸的男人,心想叫救护车可不是我的意思,打哈哈道,“这不以防万一么,护士,结果怎么样?” “目前看没问题,等到医院做个全面体检,检查结果正常的话就可以回去了。”护士说。 听到护士的话,简大勇松了口气。薄谦脸色稍霁,抽出纸巾,帮陆时亦擦为了做心电而涂到身上的导电液。 “......谢谢,”陆时亦僵了片刻,赶紧扑腾着爬起来,夺过纸巾,“我自己擦吧。” 刚出了这么大的事,薄谦没心思欺负小男生,便随他去了。陆时亦擦干净,套回衣服,问简大勇:“勇叔,名次情况怎么样?” 在落后一圈多的情况下追回成绩,其过程有多艰难不必说,陆时亦比完赛精神疲惫的厉害,再加上怒火攻心,所以登记成绩时,没留意其他人的成绩。 简大勇道:“第一梁旭,19分,第二荆涛,18分,第三陈震,17分......” 简大勇把成绩都念了一遍,到第十七的时候,他顿了顿,“是35号。” 提到35号,陆时亦脸一下拉了下来。本次决赛一共十九名选手,35号在落后两圈的情况下,还能超两位,这等实力,怪不得...... “十七名?”薄谦冷笑一声,说出陆时亦的心里话,“怪不得IMA让他当成就队友的垫脚石。” 经过刚才一役,35号的目的已经非常明晰,就是帮IMA其他两位选手——荆涛和陈震扫除障碍。 可能陆时亦在木克托的表现,让各大俱乐部看出了潜质,同时也看出了危机。在明知陆时亦是博驰的人,没信心挖到自己俱乐部的状况下,提前定好了同场比赛的策略。 像Flash这种老牌强队,有梁旭这位活大神在场,完全不担心陆时亦。反正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再强也不可能强过梁旭,顶多是比赛时嘱咐梁旭认真些而已。 可IMA就不一样了,荆涛和陈震实力国内顶尖,几年来却一直被梁旭压一头,本来就憋屈的不行。如果再被新人超了,这两位车手和IMA的面子往哪儿放? 车迷得嘲成什么样? 以后还有好苗子愿意选择IMA了吗? 所以IMA派35号盯住陆时亦,如果他成绩一般就算了,如果他成绩超过荆涛陈震中的任意一个...... 35号就用手段把他挤出赛道,反正在性命和成绩中,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活着! 而陆时亦摔出去,35号任务达成,自己也顺势摔出去就可以。既保住生命又拖慢了陆时亦成绩,一举两得。 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作为教练,简大勇其实比车手还要紧张百倍千倍,现在身上的衣服全浸湿了,擦了把汗道:“IMA好歹是国内一线俱乐部,没想到居然这么卑鄙。等会小鹿检查完,我立刻回去看录像,看能不能找出35号恶意竞争的证据。如果能找到,明天一早我就去组委会举报。” 一旦举报成功,35号肯定会被禁赛。别看摩托车运动在国内是冷门项目,为了肃清比赛环境,组委会对车手的一切负面行为均从重处罚。 轻到车手在社交网站上发表不当言论,重到恶意竞争,都将赠送“罚车手款+罚车队款+禁赛”一条龙服务。其中以恶意竞争处罚最为严重,罚款五万起,禁赛三年起,如果情形恶劣,甚至可能会终身竞赛。 像35号这类车手,争取一下,五年禁赛不成问题。 陆时亦却说:“不用。” “啊?”简大勇疑惑道,“不举报吗?” “现在正在赛中,你去举报,组委会能受理但不能立刻判下来,白费功夫。而且......”陆时亦眉头紧皱,“而且他跟我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从表面上看只是超车,没用的。” 组委会不会像简言一样,调出去年的数据对比分析35号,更不会揣测选手为什么要把车速升到自己最高水平范围之外。 毕竟比赛嘛,不拼不超越的都被淘汰了,留下来的都是敢于突破自我的人。 简大勇拳头捏的咯咯响,他曾经也是车手,何尝不知道这些。 他刚才说要举报35号,主要是出于不甘心。并且十分明确地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只能止步于不甘心。 没办法,再严密的规则都会有漏动可钻,这个世界缺少的不是规则,而是 愿意遵守规则的人。 “我试试,”简大勇道,“不管能不能判,我咽不下这口气。” 陆时亦双肘拄在双膝上,“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被人算计滑出前三,失去参加ARRC训练营的机会,一直盼着陆时亦进ARRC的简大勇比当事人更难受。也闭上嘴,垂眉敛目,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弄IMA。 救护车内霎时只剩下鸣笛声和仪器有规律的“滴滴”声,薄谦暗暗看着陆时亦,陆时亦暗暗看着简大勇。 良久,救护车到达医院。下车之前,陆时亦忽然开口:“勇叔。” “这口气不用你咽,”陆时亦边低头往外走,边淡淡道,“IMA害我失去的东西,我会替咱们讨回来。” “相信我。” 明明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小年轻,发色张扬眉眼桀骜,和家里关系不好又喜欢飙车,应该属于长辈最不喜欢、最难相信的那类坏孩子。可简大勇听陆时亦说完,竟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开始期待他讨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在程幼婷不停的催促下,老高也体会了一把飙车的感觉,和救护车前后脚到达医院。一大群人倾巢而出,拥着陆时亦进X光室,进CT室,进化验室。 到男科诊室门口,陆时亦一脸冷漠:“这你们就别跟着了吧。” “行,我们不跟着,”程幼婷冲薄谦扬扬下巴,“但是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就让薄医生跟你进去吧。” 陆时亦:“......” 他第一次发现程儿姐是如此面目可憎。 而薄谦立马决定,这次回去必须给程幼婷升个头等舱。 十分钟后,陆时亦满脸通红的出来,薄谦跟在他后面,拎着他的赛车服上衣和皮带,神色镇定。 半小时后,所有检查项目完成。结果是喜人的,除了后背本来要好的淤青又一夜回到解放前,以及稍有些营养不良之外,其余指标一切正常,摔车至少没伤害到陆时亦的人身安全。 这次CSBK名额来的太意外,陆时亦没有备用车,需要用唯一一辆赛车开完三天。程幼婷和周旸着急回去检修,于是又催着老高飙车回酒店。 等折腾完一通,耳边终于清静下来之后,陆时亦猛地记起来,今天是周日——他他妈明天又要失忆了! 这一周发生了太多太多:从木克托回H市,在飞机上对薄医生一见钟情,没来及发展,又得知自己有男朋友,忍痛和薄医生绝交; 博驰猝不及防把CSBK名额分到他头上,匆匆忙忙来了Z市。在Z市找回了自己男朋友。第一节 比赛总用时第三,和男朋友吵架分手,第二节比赛被IMA算计只拿到第六。 短短七天时间,简直可以用峰回路转、跌宕起伏来形容,充实到陆时亦完全没时间做记录,来提醒下周的自己。 并且,他现在也腾不出时间,因为失忆意味着他这两天对赛道的理解将全部清空。明天还有最后一节比赛,也是最重要的一节比赛,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去简大勇房间要了笔和纸,根据自己记忆一笔一笔勾画出赛道的地形图,并在每条直线、每个弯道处都做了批注。 批注包括适不适合加速,加到多少,入弯点的具体位置,能不能超车,怎么超车...... 这一张堪称“征途国际赛车场最佳攻略”的图,便从七点画到了十点。最后一笔完成后,陆时亦下地溜达一圈,活动活动僵硬的肩膀,顺便拿起从回酒店开始一直扔在沙发上没碰的手机。 O:[图片] 陆时亦画的脑 子有点浑,没理解这张图片的意义,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的打开。 然后脑子瞬间清醒了,血压急剧飙升——旁边2402的那位医生,正站在全身镜前,白色衬衫扣子全开。 拍了一张腹肌若隐若现的自拍照! 陆时亦灌了两瓶凉水,才想起来,薄医生为什么要给他发这种......伤风败俗的东西。 下午比赛前,薄医生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如果你能进前五,我拍腹肌给你看。” 当时他听得耳朵嗡嗡叫,骑上车逃跑了。后来他只拿到第六,没进前五,便自然而然的以为收不到照片。 而且、而且他也没有多稀罕这玩意儿好吗?虽然薄医生肌肉含量比他高,腹肌线条比他更好看、也更有男人味些。 他也就不小心看了二十分钟而已。 陆时亦有点纠结,在装没看到和问清楚之间犹豫半天,最后一咬牙:【薄医生,你今晚失职了】 Q:【?】 Lu:【没帮我上药】 在简大勇等人房间里“密谋大事”的薄谦:“......” 行,你自动送上门来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Q:【三分钟后开门】 薄谦原本想好好给小男生“擦药的”,看到他后背那一大片青色后,任劳任怨地又扮演起了队医的角色。 期间,陆时亦张了张嘴,没出声,又张了张嘴,没出声。薄谦忍不住叹气:“你想说什么,随便说。” “......”陆时亦顿了顿,“我今天没进前五。” “你不用发照片。” 薄谦:“......” 薄谦哭笑不得,他以为小男生在纠结,要不要跟他坦白失忆症的问题,没想到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故意“哦”了一声,“你看到了啊,我以为你没看到呢。” 陆时亦被说的脸热,薄谦继续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照片,”薄谦暗示意味非常足的问,“好看么?” 陆时亦:“!!!”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给他发伤风败俗的照片不说,还非得让他评价好不好看! “我、我就看了一眼,没看全!”陆时亦暴躁.gif,“再说我没进前五,不该看。我已经删了,你那边......也删了吧!” “真删了?” “那你把消息记录调出来,我看一眼。” 陆时亦哑口无言。 见他沉默,薄谦就知道这小家伙在撒谎。不过也不忍心再欺负他,细细地擦药油,轻描淡写道:“发给你的就是你的。” “可是我——” “没有可是,”薄谦打断他,“你已经做的够好了,辛苦你了。” 辛苦你了...... 薄医生的声音很轻,仿佛钻进了陆时亦的心里,让他鼻子微微有些酸。 作为车队的顶梁柱,发生意外时他不能慌,否则整个队伍都会跟着他慌。他也不能发脾气,不能丧气,他必须时时刻刻保持镇定,保持强大。 这些他能做的到,他本身就不是那种软弱的性格。但谁还记得,他只是个20岁出头的大学生。 也会有名为“委屈”的情绪。 薄医生这两句体恤的话,正巧拨松了他紧绷一下午的神经。陆时亦下巴枕在手腕上,眼眶越来越红。 薄谦看不到他的表情,直觉他好像不太开心,于是又伸手揉揉他的头顶。 在后背和头顶双重的双重抚慰下,陆时亦彻底生放松下来,没过多一会儿,沉沉地睡着了。睡的特别好,一夜无梦。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大盛。明媚的阳光投在陆时亦的被子上、枕头上,有股说不出的清新味道。 他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转头想拿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看现在几点,到没到该去机场接Z的时候。 结果看到了......一、二、三、四、五......五个大活人! “操,都他妈偷到我头上来了,你们这群小偷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陆时亦着实惊了一下,撩句狠话就要下床拿菜刀。为首最胖的中年男人赶紧向后跳了一步,举起一张病例,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话。 漫长的解释过后。 陆时亦披着被子,坐在床边,惊疑不定,“所以你是我的教练简大勇?” “是的。” “是们程儿姐、简言、周旸?” “我们是。” “那......”陆时亦目光小心翼翼挪到末尾的男人脸上,只瞄了一眼,又触电似的迅速弹开。 操,这男人也......太他妈帅了吧?!活了二十一年都没见过这么合眼缘的男人! 妈的,好想......和他认识一下啊! 陆时亦不动声色地捂住胸口,以为这样就能藏住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舔舔嘴唇问:“那......他是谁?” “他啊,”程幼婷介绍道,“他是你的顶头上司兼私人医生兼24小时生活助理。可以解决你上到资金不足下到腰酸背痛的所有问题。对,还能解决私人需求哦!” “啊?”陆时亦懵懵哒,“我没太听懂,这到底是什么 “我概括一下吧,”末尾的男人微微一笑,“陆时亦你好,我是你男朋友,薄谦。” 第65章 住这里 什么?! 男朋友?! 为什么一觉起来,他被五个大汉围着, 得了莫名其妙的失忆症, 还他妈的......多了一个男朋友?! 陆时亦惊疑不定地看着薄谦, 想从他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可惜对方眼神坦荡, 毫无内疚心虚之类的表情, 陆时亦越看越心惊。 ——完蛋。 ——他好像真的有男朋友了。 想想也是,他的性向没几个知道, 要真有骗子想仙丨人丨跳, 也会找女人过来冒充,而不会找男人。 何况这男人长得还这么好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矜贵的气质。外表可以通过化妆打扮之类的改变, 可气质是不会变的, 像这种矜贵的感觉,他只在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身上见过。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和贵气, 这类人, 绝对不可能出来骗人。 太混乱了,真的是太混乱了, 世界都好像天翻地覆了一般。陆时亦勉强点点头,沉声道:“我知道了, 你们先出去吧,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哒, ”简大勇答应的特别爽快, “但别静太久哦,一小时后吃完早餐来我房间集合, 咱们还有战术需要谈论呢!” 陆时亦:“......” 操丨他妈的,差点忘了,下午还要比赛!! 如果再睡一觉,能不能回到从前?他要疯了啊啊啊啊!! 陆时亦气的被子一掀,跪在床上,白白的胳膊和腿露在外面,弧线劲瘦有力,就像一只雪白的小豹子。 简大勇看着他那要杀人的眼神,赶紧拉着另外几人一溜烟跑了。陆时亦瞪着眼睛目送他们出去,然后发现,他的“男朋友”还在原地,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看、看什么看!”陆时亦转向他,恶狠狠道,“没听清楚么,你也出去!” “我没地方去,”薄谦眼神无辜,“我就住这里。” “......什么叫住这里?” 薄谦耐心解释:“住这里的意思是,我住在这个房间,睡这张床。” 薄谦指指陆时亦:“和你一起。” 陆时亦:“???” 陆时亦:“!!!” 陆时亦陷入沉默,整个人彻底迷茫了。 怪不得程儿姐说,这个姓薄的可以满足他“个人需求”,刚开始他还没弄明白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种个人需求! 陆时亦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裤子好好的穿在身上,看来昨晚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而今早起来这些信息都是外人告诉他的,即使简大勇拿的病历上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名字,还有刘主任的签名,他也不打算立刻相信。 毕竟涉及到身体问题,他不能随便被睡,必须确认好再说。 打定主意,陆时亦“腾”地一声跳下床,打开门对薄谦偏偏头:“我又不傻,那些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我得问问,你先出去。” “好吧,”薄谦用忧伤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我去隔壁开间房,半小时后来接你吃早餐。” “......不用,我自己......” 后面的话没说完,他“男朋友”已经拐上电梯,走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陆时亦在房间里搜了一圈,找到了他自己画的赛道图解、自己记的笔记,惯用的洗发水沐浴露若干,以及......两件不属于他的男士衬衫。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嫌衬衫板身子,他从来都不穿。而且这两件的码数,对他来说也太大了些。倒是很符合那位薄谦的身材。 他没有灵魂地趴在沙发上,又把简大勇发来的比赛视频看了一遍。视频上的人确实是他,赛场也的确是CSBK的征途国际赛车场。 多大的手子都合成不出如此真实的视频,看来他真来参加正规比赛了......所以,他现在技术这么好的吗? 对于爱车之人来说,比赛视频无异于打了一针强心剂,陆时亦血液随着视频上的他越来越沸腾,到最后竟开始隐隐期待起下午的比赛! 而在第二个视频中,他几乎一眼便发现35号操作不正常,眸色越来越深。 等看完两个视频,他揉揉眼睛,又点开微信界面最上面的聊天记录,猝不及防地看到了Q的腹肌照。 还有他哄Q的微信,以及......他自己的腹肌照! 走到互相发艳照这一步,如果没点什么问题,某陈姓男明星都不同意。陆时亦不敢直视那两张照片,赶紧退掉微信,脑袋空白一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谈起恋爱来是这种画风。 正当他怀疑人生时,门铃如时响起。薄谦站在门外,声音轻柔:“走,吃早餐去。” 陆时亦张张嘴,本能地想拒绝。薄谦看出他的心思,又道:“放心,只吃饭,不做别的。” 陆时亦:“......” 你还想做什么别的? 不过这句话释放给他一个信号——对方无论说话还是做事,看起来都挺像正人君子,也许可以试着接触一下,便点了点头。 见他同意,对方熟练地拔出他房卡,装进自己口袋里,然后朝他伸出手。 陆时亦一愣——卧槽,这么快......就要牵手了吗? 他没牵过手啊!这是第一次! 陆时亦又纠结了,手在裤子上不停地蹭啊蹭,最后一咬牙,刚要把手放上去...... 薄谦说:“车钥匙给我。” 陆时亦:“......哦。” 因为半小时后还要开会,陆时亦没让薄谦开太远,就在酒店附近找了家早餐店。吃饭的时候,除了夹菜之外,对方没对他做什么亲昵的举动。 直到吃完,薄谦去前台结账,回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这人笑起来太好看,陆时亦头皮发麻,疑惑道:“你笑什么?” 薄谦没说话,俯下身子,大手指轻轻抹上他唇角。 陆时亦还没被人碰过这么隐私的位置,浑身一个激灵,“干嘛?!” “汤汁沾嘴角上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告诉我,我自己会擦!” “嗯,下次让你自己擦,”薄谦揉了把他炸开的头毛,“走吧,上幼儿园要迟到了,小朋友。” ......你他妈才是上幼儿园的小朋友! 某小朋友气呼呼的被家长领回了酒店。路上该小朋友一度想问很多问题,比如两人怎么认识的,谈了多久了,是否同居,对方的工作家庭状况等等...... 鉴于比赛要紧,他又把这些问题咽了回去,准备等比赛结束,找他男友进行一次深度访谈。 他们到“幼儿园”果然到的稍微晚了些,进简大勇房间 时,其余人已经到齐了。 奇怪的是,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程幼婷,双手叉腰,眉头紧紧皱着,一看就正在气头上。 “勇叔、程儿姐,”陆时亦边往里走边问,“发生什么了?” “你来了小鹿,坐吧,”程幼婷压着怒气打了声招呼,“刚才刚接到一个坏消息。” 陆时亦直觉不妙,“什么坏消息?” “35号车手昨天只有剐蹭伤,赛车零件报损了,但是IMA带了备用车。” 这说明......35号今天还会上场。 陆时亦忍不住眼皮一跳,果然是个坏消息。一旦IMA打算继续针对他,那么下午比赛,35号可能还会采取行动。 “更可恨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小鹿,”程幼婷顿了顿,咬牙切齿,“勇叔昨晚连夜写的检举报告,今天起大早把报告和视频一起送到了组委会,你猜人家怎么说的?” “没判?” “何止是没判!人家只看了眼录像,检举报告看都没看,就说是正常超车!” 陆时亦淡淡“嗯”了声,组委会的说辞很正常,毕竟他们连肢体接触都没有。而且就算有肢体接触,都要双方举证好一阵子才能正式判下来。像他这种,只能吃哑巴亏,当用成绩买个教训。 “现在说这些没意义,35号针不针对我都是咱们控制不了的,程儿姐你消消气。勇叔,”陆时亦沉吟片刻,“现在总积分情况怎么样?” “梁旭第一节 第一,第二节第一,总积第一分38分;荆涛第一节第二,第二节第二,总积分第二36分;陈震第一节第四,第二节第三,总积分第三33分;你第一节第三,第二节第六,总积分第四31分。” 33分,31分......听完成绩,陆时亦脸色忍不住沉了下来。现在只剩一节比赛,他和陈震却还差两分。 听起来不多,可要知道,在CSBK比赛中,两分意味着名次差两名。 同样意味着,即使他像第一次那样跑第三,也是没用的。因为陈震的水平是第四,他们之间只能缩小一分的差距。 所以说,任何行业到了金字塔顶尖,进步起来都要比萌新时期艰难。 因为竞争对手之间的实力特别均衡,想挤掉一个人进一步,难度系数呈指数型增长。 简大勇显然也想到了,安慰道:“今年走到这一步已经够本,当积累经验,明年再冲好成绩。” “可是......”陆时亦说到一半,立刻噤声,抬手使劲搓了把刘海。 这是他暴躁的表现,简大勇有点害怕,这孩子有多猛他知道,赶紧做思想工作:“别‘可是\'了,今天下午你不许跟35号较劲,更不要在场下发生冲突。名次不打紧,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不许碰违规线啊。” “这声‘哦\'一点灵魂都没有,”简大勇提高音量,“千万别和IMA较劲,听到没?如果他还挤你的车,你就往后退一点,开的慢一点,给他让出位置,让他自己去作死,ok吗小鹿?” 陆时亦直起身子,很正经地比了个“ok”的手势。 心里却想:我偏要较劲。 第66章 称呼 怕失忆之后手生,开完会, 陆时亦决定去博驰的赛道找找手感。 简大勇也是这么想的, 他自从退役之后没带过车手, 第一次带就带个总失忆的, 有时候也会感叹真是时也命也,不可抗力因素搞不定也。 都是一个团队, 既然要去大家就一起去,没有去两个剩下待着的道理。于是商量完,干脆一大屋子人倾巢而出,浩浩荡荡的往外走。 薄谦落在最后, 陆时亦没经过大脑,脚上便慢了两步。随即反应过来,又加快速度, 追上了程幼婷。 程幼婷身边倏然多了一个人,一看是这位,惊诧不已。心想薄总也不行啊,一上午时间都没搞定? 她还以为, 早上她们从小鹿房间离开以后,这两人就干柴烈火,又“深入了解”对方一次了呢。 陆时亦眼睁睁看着她神情逐渐猥琐,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跟着她。上了大巴车以后,还是选择跟她坐在一排。 因为他有个问题要问——在和这些人交往的过程中, 他发现,他男朋友表面上看着与大家还算熟悉, 实则无论和谁说话都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而大家似乎并不觉得这样不正常,平时相处的模式就是,他男友不和其他人说话,其他人也不会主动和他男友说话。他男友如果主动说话了,也大多是吩咐某人做些什么,一般吩咐梁哥和老高比较多,和车队交流较少。 程幼婷说过,他男友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就想问,这个“顶头”到底顶到了哪个程度,能让大家对他又敬又畏? “程儿姐,”陆时亦向前看了一眼,薄谦还在车下没上来,压低声音问,“我那个便宜男朋友是干什么的?” 程幼婷正对着小镜子涂口红呢,随口答道:“开公司的啊。” ......他居然找了个经商的?不可能吧,摩托车手和商人之间能有共同语言么?陆时亦皱了皱眉,又问:“那他是开什么公司的?” 程幼婷收起口红,对着镜子欣赏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貌,懒得回答,拿过他手机输入几个字,然后递回给他。 陆时亦疑惑地接过来,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先是四个大字:百度百科,接着才是词条:薄谦。 他这男朋友连百科词条都有,来头估计很大吧?陆时亦继续往下看,看到了一大串文字——薄谦,华国xx省xx市人,美国斯坦福大学毕业。现任博驰集团总裁,持股总占比百分之八十五;天晟机械董事,持股百分之二十;荣威科技董事,持股百分之十五;XX省商会荣誉会长、H市企业联合会会长。曾荣获16、17、18年杰出企业家奖和...... 一眼望不到边的惊人履历下面,是一张男人参加论坛那类活动的抓拍照片。比现在看起来年轻些,只有侧面,可也能很轻松地看出......这就是他那位便宜男友。 陆时亦脑子顿时死机了。 他男友来头何止是大,这也太太太太太大了吧! 当然陆时亦也就死机了几秒,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陆正原就是开公司的,如果家庭正常的话,他也算个标准的富二代。 他只是不敢相信,薄谦居然是博驰的总裁。 而他,陆时亦,搞对象不说,搞的还是自己上司,这也他妈的......太刺激了吧! 陆时亦对着百科上的照片愣了会儿神,趁程幼婷不注意飞速存下词条上的照片。程幼婷见他不吭声,打趣道:“怎么着,没想到你们会是办公室恋情吗?” “......确实没想到,兔子不吃窝边草,我还以为我们会是不同行业的人。” “害,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程幼婷冲他抛了个媚眼,“你们是这肥水不流外人田。”“???”陆时亦被他程儿姐的论调惊呆了。 两人聊天间,随着薄谦最后一个上车,老高提醒大家坐好,马上就要发车。陆时亦低下头,在心里默念着:他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五秒后,薄谦提着这位掩耳盗铃的、吃窝边草兔子的后领,直接提到了最后一排。 陆时亦没和他挨这么近坐过。 中巴后排一共四个座位,他男友非要和他挤到一块。两个身材都不算瘦小的男人坐一起,可想而知,触碰都是在所难免的。 比如说现在,他手肘离对方大臂只有两毫米的距离。车子稍一颠簸,或者转个弯,他就容易蹭到对方。 他小心翼翼地保证不碰对方。保持好距离,对方身上清爽的味道又不停地往鼻子里钻。 令人绝望的是,那味道和他的沐浴露十分相似。 对方和他用的可能是同一款,或者说......同一瓶。至于为什么用同一瓶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俩住在一起嘛。 陆时亦耳尖顿时有点热,不想再闻可恶的薄荷味,抬手假装搓鼻尖。可惜他皮肤白且薄,搓了几下,不仅耳尖红,鼻头也跟着变红了。 薄谦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挑了挑眉,问:“鼻子难受?” “不难受,有点痒。” “痒的话不能一直抓,容易抓坏,”薄谦把他手拽了下来,“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对方是为他好,陆时亦没法继续撒谎,只能讪讪地“哦”了一声。眼观鼻鼻观心,让脑袋里剧情突飞猛进的小电影停一停。 紧接着他发现,手指上来自于另一个人的触感没变——对方把他手拿下去以后,一直握着他手指,没放开。 怎么办,要不要让他放手?如果只握一个手指就骂人,会不会显得太扭捏? 陆时亦心念电转,眼睫颤了一下,张张嘴,没说话。 许是见他没反抗,不久之后,对方得寸进尺,五指向上攀爬插进他的指缝,然后轻轻裹住他的手背。 两只手便变成了十指交握的姿势。 他们两个的皮肤都很白,不同于他那种健康的白,对方手背呈现出一种冷调的白色,青色的血管自手肘处蜿蜒直指根,有种说不出的美感。而且对方手掌很大,带着一点淡淡的冷意,正巧他正有些燥热,握起来意外的非常舒服。 可陆时亦还是不太好意思,毕竟车上那么多人呢,试着往外抽了下手,没抽出来,低声道:“薄总。” 薄谦一愣:“你叫我?” “嗯,你、你放手。” 薄谦不仅没放,反而握的更紧,“怎么突然想起来叫薄总?你以前从不这么叫我的。” 不这么叫?陆时亦迷茫了,“那我以前都怎么叫?” “一般是叫哥哥,或者老公。” “......” 陆时亦脸一个爆红!立马生出强烈的想要一掌拍死自己的冲动——什么鬼,一周前的他脑子进水了吗?居然管人家叫哥哥!老公! 肉不肉麻?! 陆时亦三观尽毁,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曾经的自己,陷入无限的后悔之中。薄 谦努力绷住嘴角,控制着不笑出来,用大拇指侧面刮了下小男生的手心。 陆时亦被刮的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薄谦装大尾巴狼道:“不过你现在失忆了,就先这么叫着吧,我尽量适应。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不用叫“哥哥、老公”,陆时亦松了口气。 “等你对我熟悉一些,可不可以试着叫回曾经的称呼?” 陆时亦怔在当场。 对方的声音又轻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落寞和哀求,似是一把尖刀猛地捅进心口,听得他心抽着疼。 是啊,作为恩爱的恋人,一觉起来,男朋友竟然忘了从前的一切。忘了最初的悸动,忘了相知的浪漫,忘了独有的爱称,只留一个人在原地,独守着两个人的记忆...... 想想都辛酸。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陆时亦点了点头,薄谦看起来很感动,手握的更紧。 一直到博驰,两人都维持着这样的十指交缠的姿势,车停稳了薄谦才松手。手上空了的刹那,陆时亦不由生出几分淡淡的失落感。 但大赛当前,练习最重要,他没时间探究自己的心理,低头往赛道走去。 对于失忆的陆时亦来说,眼前的F1赛道是陌生的,更陌生的是程幼婷推过来的车。 由他库里的车加气缸改成了600CC,而他完全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改的。 同样不记得这辆车的手感。 这样可不行,如果不熟悉赛车,下午的比赛和废了没区别。陆时亦心里焦急,护具都没穿便立刻跨上车。打火跑了两圈,越跑越惊喜。 虽然脑子里的记忆没了,但养成的习惯和肌肉记忆还在! 他基本能毫无障碍地操控这辆车! 所有顾虑立刻消散,陆时亦酣畅淋漓地加速、压弯。一个小时不知不觉过去,他停在程幼婷面前,向后耙了下刘海。 程幼婷立刻明白过来了,“哪里需要调整?” “重量,”陆时亦道,“调轻一点,如果时间来不及,就把平衡板撤掉。” “不行,”程幼婷立刻否决,“上周你跟我说过重量的事,但经过分析,现在的装配最符合你的驾驶习惯,也是最安全的,不能改。” “必须改。” “不能改。” “必须改。” “......小鹿,”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程幼婷咬咬牙,“你知道车身改轻的后果吗??” “知道,正面效果是速度增加、操控灵敏度增强;负面效果是速度上来以后,车体可能不稳。” “——不,是一定不稳,”程幼婷接道,“直线的时候还好,但到了弯道,只要你速度超过180,比原来减小很多的离心力会让你压不好弯、走不好线,甚至可能会滑出赛道之外。你以前经常改车,对这些应该很清楚了......所以你还坚持要改吗?” 陆时亦沉默片刻,看了正低头记笔记的简大勇一眼,坚定道:“改。” 第67章 十指连心 简大勇传给陆时亦的视频中, 除了有他比赛的全程录像, 还有一些其他的小片段, 比如说赛前粉丝来找他签名之类的小视频, 起初是程幼婷拍来留个纪念。 现在可能真要成纪念了,毕竟第二节 他被迫出现失误,前五都没进去。粉丝看他昙花一现,成绩下滑这么厉害,不跑才怪。 所以陆时亦进场之前,都没做会被粉丝围观的准备。结果他刚往里走两步, 便见两个男孩指了指他的方向。 紧接着,黑压压一大片人头开始往他这边赶! 看数量, 甚至比昨天还多! 陆时亦先是向自己身后看了看,没别的车手, 才敢相信这群人是冲着他来的。还没等从震惊中缓过来, 打头的男孩子之一就已经跑到离他不远的地方,气喘吁吁的问: “十亿, 昨天受伤了吗?” “没有, 谢谢关心。” “今天状态怎么样?” “还算可以。” “那你今天要加油哦!我们相信你一定能跑出好成绩的!” 前两天的事记不得了,所以在陆时亦的印象中,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粉丝直接接触, 不禁应付的有些吃力。 他抬头擦擦额头上的细汗,开玩笑道:“你们这种盲目的信心, 都是打哪儿来的?” “你给我们的!” “怎么给的?”陆时亦自黑,“摔给的?” 却没想到, 粉丝们真的点了点头,说:“是。” 陆时亦愣了下,心想他的粉丝真是够实在的。随即只听打头的男孩继续道:“就因为你出现失误摔车之后,第一反应不是自暴自弃,而是快速调整状态回赛道,我就觉得你是一名很负责任的车手。” “是啊,而且面对着整整一圈的劣势都没气馁,还把劣势一点一点拉回来了,”另一个粉丝说,“不仅仅有韧性,技术也相当硬!” “对!”“没错!”“我也这么想的!”“失误在所难免,只要不放弃就好,哥哥继续加油!”“......” 有些粉丝不善于表达,等着这位粉丝说完,都大声点头附和,生怕陆时亦不知道自己的支持和喜欢。 陆时亦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笑脸,眼眶渐渐有些红了。他以为车迷都看成绩,以为赛车的世界中名次为王。 他从没想过,还有车迷愿意透过现象看他的本质。会说出“错误再所难免”这样的话。 以前陆正原给他的教育,从来都是“要么拿第一,要么不参与”。做任何事都要尽善尽美,否则便失去了做的意义。 直到此刻,陆时亦才知道,就算他还不够优秀,依然有人愿意认可他。 虽然不知道当初是谁把他拉来比赛的,可他现在觉得,这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好在前两天,该签名的、该合影的粉丝都签的合的差不多了,陆时亦只和他们说了会儿话,便挥挥手去临时休息室做最后的准备。 简大勇简短说了几句,主要是嘱咐他防着点35号,如果发现不妙,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硬刚。 陆时亦边热身边哼哈答应着,深感失忆前的他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否则怎么会找这么唠叨的教练? 简大勇心里则完全没个AC数,还在吐沫横飞不停地说。 “......勇叔,你先停一下,”陆时亦受不了,找借口准备开溜,“我去旁边抽根烟。” “你小子,是真想抽烟还是嫌我烦了?” “是真的!”陆时亦举双手以示清白,“我特别紧张,需要抽烟缓解!” 说完,没等对方张嘴,他迈开大长腿,“嗖”的一声便往吸烟区跑。 “......你紧张个屁。”简大勇一句话彻底哽在了喉咙里。 但没办法,唯一的车手跑了,简大勇无处发挥,只能收了紧箍咒。陆时亦跑进吸烟区,点了根烟,回头看了看简大勇憋屈的表情,开心得很。 开心之余,意外看到了另一个人。 “......薄总?”陆时亦收敛笑意,“你怎么过来了?” 话音刚落,他便意识到,这说的不是废话么,人家来吸烟区肯定也是为了抽烟。 下一刻却听薄谦说:“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我来陪你。” “我、我这么大一个人,用得着你陪?!” 薄谦耐心解释:“今天决赛,IMA针对你的手段肯定更强,我怕他们在别的方面做手脚。” 这一番话听似有理有据,挑不出一点毛病,陆时亦咂摸片刻,心道:我信你个鬼。 IMA能采用牺牲一个车手,成全另两个车手的极限操作,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排除障碍,既拿了成绩,又得了口碑。 如果真在吸烟区套麻袋揍他一顿什么的,之前打下的根基全白费了,人家又不是傻子,不可能这么做。 所以这显然是他男友为了跟他在一起扯的慌。陆时亦低头笑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一米九几、百度百科履历大几百字的男人,居然......如此粘人。 “哦,这样啊,好吧,”陆时亦抬头,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摇摇烟盒,“抽我的?” “不用,我带烟了,”薄谦像模像样地抽出来一根,“但是需要跟你借个火。” 男人之间,抽烟借火这种事很正常,陆时亦没想别的,叼着烟低头找打火机。 还没等找到,他感觉到头顶阴影渐渐放大,那双上午刚握过的手捧住他脸颊,微微用力,抬起了他的下巴。 然后侧着头,用同样叼在嘴里的烟头,碰上了他的烟头。 刹那间,烟雾混合着尼古丁令人迷醉的味道,在两人间蔓延开来。陆时亦大脑一片空白,一分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做了什么! 可惜这时薄谦的烟已经燃着了,陆时亦赶紧推开他,皱着眉呵斥:“你、你是不是有毛病,把我当打火机了?” “这不是省得你找了么,”薄谦不以为意,“以前你经常这样。” “......”陆时亦绝不相信自己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我警告你,你别骗我啊!” “我说的都是真的,以前你还抢过我的烟。” ——第一次失忆,在卫生间里。这句是薄谦近期说的唯一一句真话。 陆时亦被深深震撼了,观察半天他的表情,没看出破绽,被迫接受了曾经自己是个流氓的事实,默默转身面向墙壁。 薄谦靠在墙上,边看他,边陪他吸完了这支烟。 此时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二十分钟,纵然不情愿,陆时亦还是把烟头丢进垃圾箱,说:“好了,我抽完了,该走了。” 薄谦却不乐意了,“你就这么走?” “......那还怎么 走?这里面又不让开车。” “不是这个意思,”薄谦道,“你以前每次比赛之前,都会让我替你加油。” 哦,这么回事啊,简单,刚才和粉丝也说过这种话。陆时亦难得平心静气一次,装作乖巧道:“这位姓薄的粉丝,今天也请继续为我加油。” “ok,”薄谦眼角含笑,在他头顶啄了一口,“如你所愿,姓薄的粉丝替你加油。” 陆时亦:“......” 见小男生被自己套路到不知道该说什么,薄谦终于生出一丝可怜的良知,把他头顶炸开的毛捋平,低声道:“一会儿别逞强,一定要安全下赛场,好不好?” 陆时亦沉默不语,薄谦便又问了一遍,“好不好?” 陆时亦逃避不下去了,低着头“嗯”了一声。 “记住你说的,”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得到想要的答案,薄谦也不继续逗他。牵起他的手,在他右手每根指尖都吻了一下,“十亿,你是最棒的,加油。” 他吻的又浅又快,陆时亦几乎没来得及感受对方唇部的触感,便只剩下指尖残留的点点余温。 可十指连心,他却像是被人吻进了心里。 “各位现场的车迷朋友们,CCTV体育频道的观众们大家好,欢迎观看2019CSBK最后一站——Z市站决赛的现场直播,我是CCTV特约评论员张扬。” “经过周六、周日前两节的比赛,相信大家已经对我们的19位选手不陌生了,在此我就一一介绍,现在让我们来关注一下积分情况。” “积分第一仍然是我们的卫冕冠军梁旭,38分。第二也仍然是我们去年的亚军荆涛,36分。陈震今年状态有所回升,前两节综合得分33分,积分榜暂时处在第三的位置,大概率能拿到季军。比较可惜的是121号小将陆时亦,在第一节 砍下了17分的好成绩,但第二节出现重大失误,只得到14分,现总积分比陈震低两分。” “刚才在候场区采访时,IMA教练说荆涛和陈震手感火热,这节有望打破个人记录,不知这二人中能否出现战胜梁旭的黑马?体育竞技的魅力就在于其结果的不可预测性,且让我们为各位车手加油,拭目以待!” “现在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三分钟,来看一下赛场上的情况。导播......” 随着导播镜头切到出发点,19名选手迅速做好准备。同时,还在互相讨论的观众也瞬间安静下来,翘首等着倒计时结束。 在摩协大力推动下,经过前两年的运营,今年CSBK已初具规模。首轮公开售票2000张全部售空,第二轮售票2000张售出百分之八十,加上活动赠票等形式,今天实到3900名观众。 相比于17年的百分之二十上座率,已经多了四倍还多。 这让官方看到了发展的希望,毕竟摩托车运动,是一项比F1赛车还要惊险刺激、富有观赏性的比赛。也让所有车手都看到了希望——有朝一日成为明星车手,赚的盆满钵满,名利双收。 出发线前,看着几乎座无虚席的观众区,荆涛和陈震眼神越来越烫。互相对视一眼之后,隐晦地看向35号的13出发位。 35号似是得到了什么信号,手指在变速器上敲了两下,然后点了点头。 第68章 第一名! 倒计时三十秒时, 陆时亦也看向35号的方向。 只见他非常自然地身子下躬, 等待着发令枪响,如同在场所有参加决赛的摩托车手一样, 为自己所热爱的体育事业奋斗。 谁都不知道, 昨天他故意将另一个车手挤出赛道, 剥夺了另一个车手拿到好成绩、甚至决赛前三的权利。 一想到这种蛆虫,还能跟华国最顶尖的摩托车手们同台竞技, 陆时亦就忍不住想跳下去暴揍他一顿。不过他现在不能揍,一是现在揍了,他明天上的就不止是论坛, 而是社会新闻。 二是, 随着解说的语速越来越快, 倒计时板上的数字越来越小, 由4, 到3——2——1——0—— 发令枪响,在场所有车迷屏住呼吸, 偌大的征途国际赛车场内, 只剩下燃料混合空气后, 于气缸之中爆开的声音! 杆位梁旭打头, 转瞬之间便到了T1弯的入弯点范围之内。其余选手紧随其上,十几台钢铁飞弹散发出的能量, 瞬间点燃了所有车迷的激情! 征途赛场的第一个弯道难度最小, 因此T1过去之后,选手并没分出太明显的梯队。而当T2、T3过去之后, 几名或赛车配置不科学、或技术一般的车手已和前车脱节,渐渐形成第三梯队。 因为赛车改轻的原因,启动加第一条直线上,陆时亦表现的很好,现在处在领先陈震一个车身,落后荆涛半个车身的位置。 耳机里程幼婷问:“感觉怎么样,过弯飘不飘?” “不错,”陆时亦还有空闲夸程幼婷,“手感正合我心意。” “你刚才前几弯的速度比陈震快一秒左右,与荆涛持平,尽量保持住。刹车还能不能再晚一点?入弯早了半米左右。” 这是简大勇的声音,陆时亦低低笑了一下,“好,我也觉得有些早了,下个弯试试。” T5右转弯,在简大勇的指导下,陆时亦试着将入弯点后移半米,果然走线比之前更精准,速度也有提升,和荆涛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许。 只要保持住这样的状态,每个弯道贴近荆涛一点,在几圈后,陆时亦完全可以找机会超越荆涛。 这是一个极佳的信号。在两天紧张的比赛后,陆时亦记忆回到原点,但状态却没回到原点。 反而一扫之前的疲累,节节攀升! 简大勇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昨天被IMA摆了一道,简大勇其实对名次已经不抱什么念想了,只希望陆时亦今天正常发挥,拿到相应的成绩,别因为连续两场滑铁卢而丧失信心,一蹶不振。 哪知陆时亦今天状态居然这么好,简大勇开心的声音里都带着笑。然而,下一刻,简大勇便笑不出来了—— 可能是看陆时亦跟的太紧,陈震状似放弃超车机会,将外线让给35号。35号如法炮制,又在T6前半段,冲到了陆时亦身边! 不过这次他们有了防备,没像上次一样被打的措手不及,看出苗头之后简大勇立刻提醒陆时亦。 陆时亦也隐隐听到身后有人以不正常的速度靠近,赶紧加速迅速入弯。 实力是硬条件,无论如何,在过弯技术上,35号是比不过陆时亦的。尤其还是征途难度最大的魔鬼弯。于是在陆时亦有意识的躲避下,35号第一次行动没能成功。 接下来的直线,35号继续加速,想在陆时亦本不擅长的直线上拉近距离,下一个弯道找机会挤陆时亦。 他却不知道,车身改轻后的陆时亦,短板已经没那么夸张了。他奋力向前追,却见距离是近了一些,可完全不在他能追上的范围内! 35号知道,经过上一次,对方肯定会制定相应的战术应对。所以昨天车报损之后,他换了一辆灵敏度极高的车。 灵敏度高,油门反应和变速反应快,意味着放弃了打持久战的能力。反正他本身就是块垫脚石,就算中途退赛,只要“任务”完成,IMA就会给他相应的钱。 ——比荆涛和陈震还多的钱。 俱乐部和那两位要名,他要钱,一拍即合,最好不过。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换的不仅是战术,还有车的配置! 而且35号能看出来,陆时亦还没跑到安全范围内最高速度,因为大部分车手都愿意选择后半程发力。 前期速度太快,轮胎损耗高,容易导致后期稳定性减弱。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做的是加法,他做的是减法。如果不在前两圈尽快搞定陆时亦,这次“任务”就要失败了! 35号看着前方暗红色的车身,思考了几秒,随即心一横,把车速、油门都加到最高...... “他疯了么?!”简言失声道,“35号现在的速度,比昨天的峰值还快!” 简大勇沉下脸,几乎一秒就猜出了他的意图,“怕后期追不上小鹿,他现在准备孤注一掷了!不过这也是咱们的机会,小鹿,加速,别管后期如何,先拖过这半圈再说!” 拖过这半圈,35号赛车失控,肯定要摔车。 以他现在的速度来看,摔的必定要比昨天严重。如果退赛,就可以真正摆脱这只臭虫的阴影了! 可很意外的,对简大勇战术言听计从的陆时亦,这回没立刻答应,嗤了一声,“既然都不管后期了,我为什么还要躲着他。” 他说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简大勇噎了一下,顿时发现他话里有话,警告道:“小鹿,你要干嘛?我跟你说,可不许犯傻啊!” “我不犯傻,”陆时亦声音转低,尾音微微上扬,“我只是想......让他也尝一尝,被人挤出赛道的滋味罢了。” “你他妈的!” 听完陆时亦的话,简大勇立刻猜出他他要干什么——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股火冲上来,简大勇的怒骂声差点没传到隔壁指挥间去。 可即便如此,陆时亦没听简大勇说完话,在入T11左S弯之前减慢速度,并做出没选好入弯点,提前刹车的假象。 35号见他在这种紧要关头失误,感叹幸运之神都站在了自己这边。没来得及多想,兴奋地追上去,前轮的左侧边缘,轻轻搭上了陆时亦后轮的右侧边缘! 高速行驶过程中,所有的异常都会被无限放大,刹那间,陆时亦便感觉后轮传来了巨大的摩擦力。 这对于35号来说,是他“任务”的结束,只要再往前追一米,对方便会为了保命,自己摔出去。 对于陆时亦来说,却是好戏的开场。 在两车接触的第一下后,35号只见前面的车忽然向右,仿佛能力不足,不想被强超,要把内线让给他一般。 紧接着,前车又稍稍降低速度。此时35号正处在加速的状态,一退一进,两秒后,车头处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完美复制了昨天35号“行动”时的位置,只是外面的车, 从35号换成了121号! 赛场上,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35号根本无暇多想,就像昨天的陆时亦一样,被挤在内线边缘,濒临撞车。 如果不采取行动自救,两车一起撞出去,死不死不说,至少得在轮椅上坐个几十年! 35号头盔下的脸色惨白,慌的嘴唇都忍不住发抖,根本听不清耳机里教练说了些什么。 简大勇等人比他还紧张,没心思看数据了,都直起身子,看向不远处的赛道! 其中以薄谦反应最为明显,脸上阴云密布。阿梁从未见过老板表情控制不住表情,失控到这个样子。 也足以说明,他有多担心,有多愤怒。 因为一旦35号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选择不自保,结果将是......惨烈的,难以预料的。 陆时亦,就是拿命和人性在赌。 赌赢了,报了昨天的仇。赌输了,被担架抬下赛场。 陈震和荆涛估计也听到教练的指示了,压弯的姿势略显僵硬。其中陈震定力不足,还回头看了一眼。 紧接着他便看到,35号做出了一个正常人的决定。 他斜斜冲出赛道外,在缓冲带的几次缓冲下都没降下车速,最后被控制不住左右摇晃的车身,被离心力高高抛起—— “砰”地一声闷响,狠狠摔在了草坪上! 那声音太大,陈震一惊,扶正车身的技术性动作没做好,向外偏了几分。 借着这个小失误,本就距他较近的陆时亦切近内线,干净利落地完成了超车! 超过陈震,他便占据了第三的位置。解说对他刚才无论时机、角度都十分完美,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超车啧啧赞叹,吐沫横飞: “......太漂亮了!刚才的超车真是太漂亮了!车迷朋友们,在前一节出现重大失误的情况下,难的不是今天平稳度过,而是调整心态,东山再起!” “可以说,121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那么121号能保持住现在现在的位次吗?陈震会不会采取相应的行动?” “感谢分镜给的画面。可能被队友出事故影响了,陈震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几次想要回超都没成功。” “现在121号和陈震的距离越来越远,和荆涛的距离越来越近。这才第四圈,如果荆涛和IMA不调整战术,可能会被121号再次超车......荆涛感受到危机感了吗?” “......第八圈!第八圈!天啊!天啊!121号超荆涛了,真的超荆涛了!” “刚才我看到了什么?IMA教练气的水瓶都摔了?!好在荆涛是老将,心态比较稳,看,他准备超车了......他超车失败了。” “他又准备超车了.....121号这是怎么回事,他那两只车轮是风火轮吗,怎么这么快......” 赛场中央大屏幕上的圈数一圈一圈叠加,解说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激昂。许多观众忘记挥舞道具,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前。 第16圈,陆时亦完全甩开荆涛。 第19圈,陆时亦接近梁旭。 一直气定神闲坐着的Flash教练,见状赶紧起身,面色凝重地叮嘱梁旭调整战术,必须紧张起来。 可梁旭何尝是不紧张的,身为华国最能摸得到国际赛的车手,在陆时亦超过荆涛的那刻,他已经产生危机感了! 直觉告诉他,这个看起来比电影明星还好看的年轻人,本身所具有的攻击力,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刚才他已经加过一波速了,可惜那年轻人还是追了上来。他试图甩掉对方,但对方越挫越勇,比狗皮膏药贴的都紧。 最后两圈,场上完全陷入了胶着状态。1号和121号独立成为第一梯队,每时每刻都在找机会超越对方。 在接连折戟的打击下,一直靠骚操作取胜的IMA车手心态迅速崩坏,陈震被甩到了第三梯队,荆涛在第二梯队中间位置。 那抹暗红色的影子,在他视野中,已经化成了一个遥远的光点。 最后一圈,程幼婷极力忍住颤抖,嗓音喑哑:“小鹿,你速度已经到极限了。如果再动一下油门,下个弯你百分之九十会飘出去。就这样吧,我们已经......很知足,很为你骄傲了。” 耳机里沉默片刻,然后众人都听到了青年一贯淡然的声音。 陆时亦问:“程儿姐,你想看你改出来的车,拿一次第一名么?” “......”程幼婷瞳孔剧烈收缩,嘴张了又阖,阖了又张。 这问题每一个机械工程师都会回答,可她不敢说,她怕那个又酷又傻的弟弟真去为她拼十分之一的概率...... 更怕他受伤! 然而下一刻,耳机里的人笑了笑:“你想的是吧,你肯定想。看好了——” 十五秒后,陆时亦率先冲破终点线!解说激动的咆哮声,顺着扩音器扩散到赛场各个角落、扩散到电视机前每位车迷耳中: “恭喜121号小将陆时亦,以1分23秒28的成绩打破去年CSBK Z市站单圈记录!恭喜1号梁旭,以1分23秒49的成绩打破个人记录、CBSK记录!” “恭喜陆时亦和梁旭分别获得第三节 第一、第二,更感谢他们为我们带来一场水准极高,精彩绝伦的比赛!” “车迷朋友们,让我们大声喊出他们的名字——陆时亦!陆时亦!梁旭!梁旭!” 将近四千车迷的呐喊响彻赛场上空—— “陆时亦!陆时亦!” “梁旭!梁旭!” 第69章 爸爸 2019CSBK最后一站决赛全部结束, 不出五分钟,评委组便核出了19位车手的总积分。 其中, 梁旭以两节第一、一节第二, 共56分的总成绩获得冠军;陆时亦以一节第三、一节第六、一节第一, 共50分的总成绩获得亚军;张伟伟以一节第五, 一节第四,一节第三,共48分的总成绩获得季军。 同时,梁旭毫无疑问地成为SBK1000组魁首,陆时亦摘下SS600组桂冠, 张伟伟同为SS600组,所以拿到SP600组金杯的,还是荆涛。 成绩公开后, 赛场再一次沸腾了。所有观众都十分感激曾舟车劳顿, 坐飞机坐火车来到Z市看比赛的自己。 因为他们不仅看到了一场连破记录、水准极高的比赛,更见证了一颗新星的升起! 这让他们知道,重启之后的CSBK, 或许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或许关注度还有所欠缺,但只要还有一位热爱摩托车运动的车手在, 只要摩托车之心不死—— 希望的火种便永远不会熄灭, 与世长存! 在观众的欢呼中, 梁旭、陆时亦和张伟伟被赛车宝贝拥上了领奖台。华国摩托车协会的副会长亲自为冠军奉上香槟。 梁旭笑着摇晃酒瓶,弹开木塞, 象征胜利的酒花瞬间喷上天际。在金黄色的酒花中,陆时亦接过属于自己的银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 他拼来了那十分之一的概率,他战胜了统治CSBK将近三年的神。 他最后一节拿了第一。 他跟副会长鞠躬致谢,然后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奖杯。他向后耙了一下被汗水浸湿的刘海,一滴汗珠沿着指缝淌下来,滴到了奖杯上。 或许是这幕太令人动容,台下CSBK官方的摄影师、CCTV体育频道的摄影师、各路体育新闻媒体、自媒体都举起摄像机,记录下了这一刻。不停闪烁的闪光灯为台上那三个最优秀的男人,镀上了一层圣光。 今天,他们就是神,征服征途的神。 Flsah的摄影师,和张伟伟所在的Wolf车队的摄影师也在下面。简大勇挺着浑圆的肚子,举着小手机,混在□□短炮之中,不停抱怨:“哥们儿,麻烦把手拿下去点,我拍不到了......哥们儿,能给我让个缝儿不......卧槽,哥们儿,你怼着我了......” 边抱怨还边抹眼泪,程幼婷都快嫌弃死他了,伸手抢他手机:“勇叔,我拍好伐?我个子比你高,手机还带美颜。” “你个子高了不起啊?再说我也有美颜!”简大勇吸了下鼻子,“你出去吧,别挤着,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我必须自己拍下来!” “我也要自己拍!”程幼婷不想理勇叔了,一扭头,哼了一声。 接着鼓出来一个鼻涕泡。 “......”人群外两米,简言和周旸赶紧装作接电话,不想被人知道他们和那两位“涕泗横流”的认识。热闹中,只有薄谦双手抱臂,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眼底颜色晦暗不明。 合完影、拍完照,三人又被赛车宝贝拥着下了领奖台。陆时亦一下来便被媒体和简大勇程幼婷紧紧包住,又配合着他们来了两张自拍,忙活的一身汗。 他把头盔递给程幼婷,边用手在脸侧扇风,边下意识地向外围看,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想看的人。 男人手长腿长,长身玉立,站在那就像一道撩人的风景线。见他望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陆时亦便扬起眉笑了一下,忽然扔出一个东西。 薄谦愣了下,赶紧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居然是奖杯!纯银的重量砸的他手心都麻了! 薄谦没想到这小家伙连奖杯都敢扔,失笑着甩了甩手腕。随即见小男生用口型对他说:“替爸爸收着。” “......” 赌命的账还没算呢,现在就敢挑衅他了?薄谦冷笑,心想今晚就让你瞧瞧到底谁是爹。 开赛前,大赛组委会已经组织好了赛后采访。简大勇哭的差不多了,推推陆时亦:“去媒体区吧嘤,我们回车上等你。” 后台媒体都等着呢,陆时亦也没犹豫,道了声好,和梁旭张伟伟一起,随着开路的保安进入小会场。 梁旭的位置自然在中间,他和张伟伟分坐两侧。 这次能拿到季军,其实张伟伟才是最开心的那个,直到媒体开始提问了,张伟伟情绪都没平复下来。 于是有记者问他:“伟伟,这次拿了季军,下次有没有信心再进一步?” “......可能没有下次了吧,”张伟伟凑近话筒,揩了下眼角,“不出意外,今年年底Wolf会发我的退役公告。从17岁开始接触摩托车到现在,在役14年,期间有无数次想过退役,很庆幸我坚持下来了,没有放弃。” “这是我拿过最好一次成绩,谢谢所有选手的成全,我......圆满了。” 斗转星移十四年,比赛换了一个又一个,记者换了一批又一批,曾经许多队友为了养家糊口选择转行,唯有他留了下来。 “还有,”张伟伟继续道:“这个季军不止是为我自己拿的,更是为一起开垦过的战友拿的.....战友们,你们看到了吗?咱们的理想不是空谈!虽然晚了些,可我为咱们,拼来了迟到的奖杯!我的坚持没有错!” 张伟伟越说嗓音颤的越厉害,到最后,说话都有些说不清了。记者们看着哭的难以自抑的汉子,无一不动容。甚至还有几个女记者抽出纸巾,随着他哭了起来。 会场内一时间被叹息声填满了。挺了两分钟,有记者感觉这样不行,转而问了张伟伟点俏皮的问题,气氛才渐渐转暖。 接着记者们又问了梁旭几句,每年每场这位旭神都在,媒体们没什么可挖的,只是象征性地聊一聊。聊完,越过旭神这尊大神,所有冒着绿光的眼睛,都转向了陆时亦。 这场赛后采访,比起即将退役的张伟伟和常胜将军梁旭,在场媒体更关注的其实是另一名车手——第一次出现在CSBK赛场上,便以黑马之姿拿下亚军的121号! 欺负着他没有采访经验,记者们选尽各种刁钻的角度问他。有两家为了娱乐性,还特意引导他往不尊重梁旭的方向说。 好在陆时亦本就话少,绝大多数都被他几个字几个字地应付过去了。到最后记者们精疲力竭,终于问出个正经问题:“陆时亦,上一节拿第六和这一节拿第一,这种绝地反击似的胜利,已经够成为你车手生涯中最荣耀的时刻之一了吧?那么请问,你是怎么快速调整过来的呢?是怒气值攒满,最后开大了,还是教练给你灌了心灵鸡汤?” 采访接近尾声,除了这位抖机灵的记者,其余人都开始手轻脚的收拾东西。毕竟这位黑马说话又冷又噎人,光靠想像都能想出来他会怎么回答 无非是“尽量调整”、“谢谢教练”之类的,没什么营养。 然而片刻后,他们听到两下敲话筒的声音。抬头发现,黑马正从麦架上取下话筒,又敲了两下测试性能。 在确定这只话筒是好使的之后,他坐直身体,视线扫过全场,声音低沉有力:“你们知道吗?每次赛前,选手都会和组委会签订一份免责协议。协议的内容是,车手参加比赛属自愿行为,所有除赛场设备故障之外导致的受伤和死亡,责任全由车手个人承担。” “对于我和所有摩托车手来说,每一次摔车都是在和死神拉锯,每一场胜利都建立在必死的信念之上。所以在我看来,昨天的摔车和今天的强超都不是荣耀。请各位不要再拿我们的生命开玩笑了,也请你们尊重体育精神,以体育精神为本。” “我的回答就到这里,谢谢。” 在被引导着不尊重梁旭时,陆时亦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心情好加上不愿让简大勇操心,才忍着没当场骂那几个记者。 没想到后来又有人送人头,陆时亦实在没忍住说了那番话。不过他说的还算客气,应该不至于被疯狗媒体追着咬。 陆时亦拉着脸,由工作人员和保镖护着出了赛场。到停车场内,他深吸三口气,表情恢复到惯常的样子,才上了自家车。 车上的人刚才已经又哭过一轮,陆时亦站在车中央,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怪味儿?” 程幼婷立马举起手中鼻涕纸:“是我像海水一样咸涩的眼泪味道!” 陆时亦被她肿成两只大桃核的眼睛,和奇奇怪怪的形容词逗笑了,脱下赛车服坐到薄谦同排。 随即老实人周旸从座位下拉出两只大纸箱,“应该是啤酒味儿。” 阿梁拉出两只小纸箱:“也可能是红酒味。” “说不定是我的二锅头呢!”程幼婷摇摇手里的玻璃瓶。 陆时亦:“......” 他表情顿时一言难尽:“你们什么时候买的......这是要干嘛?” “嘿嘿,趁你采访的时候买的,”简大勇拍拍邻座的气泡酒,“今天高兴嘛,咱晚上好好放松一下!” .....这他妈哪是放松,这是要往大了喝吧? 不过最近一直绷着,陆时亦精神和身体也都疲惫的不行,点点头默许了这些酒的存在。 然后他忽然想到,在酒店喝酒容易扰民,且不够惬意。正好Z市临海,他心思一动,问老高:“高哥,咱们附近有没有可以度假的小岛?” “有啊,坐快艇差不多20分钟能到。” “人多吗?环境怎么样?” “现在不是旺季,估计没多少游客。环境不错,新开发出来的,我家去年去过一次,你嫂子很喜欢呢。” 陆时亦听完甚为满意,让阿梁上软件,查能不能提前预定海景房。程幼婷听出点端倪,星星眼道:“小鹿,你是要去那边度假吗?” 陆时亦“嗯”了一声。 “那你应该不会残忍到,只带薄总去,让我独守空闺吧?” “......”小鹿特别想告诉阿梁,不用看房间了,赶紧订机票回H市,现在立刻马上就把程幼婷弄走。 但他最终没狠下心,投降道:“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正好接下的行程比较松,我出钱,咱们在岛上玩几天放松一下,怎么样?” 一心想玩的程幼婷:“!!!” 小鹿在哪他就在哪的简大勇:“!!!” 反正被保送,回不回学校都无所谓的简言:“!!!” 能在老板面前多表现一天是一天的阿梁:“!!!” 还能怎么样?好!当然是好! 以程幼婷为首,车内顿时响起一阵愉快的口哨声。没多久口哨转为聊天,本来有些累想休息一阵的众人,全被海岛假期戳中了兴奋点。 陆时亦靠着靠背,转头看他们笑闹,嘴角也不由漫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这时阿梁经过精挑细选,打了半天电话定完房间,走到陆时亦身边,扶着座椅,把订房信息拿给他看。 陆时亦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脸色古怪:“一间别墅三间海景房......梁哥,咱们这么多人,为什么只定四间房?” “因为......” 阿梁张了张嘴,没等回答,陆时亦耳侧传来了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 “因为你要跟我住呢。” 第70章 钥匙 听到背后的声音, 陆时亦猛地一惊,这才发现, 自己上车以后,居然自然而然地跟姓薄的坐在一起了! 但坐在一起行,住在一起可不行。陆时亦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继续质问阿梁:“为什么只定四间房?” 阿梁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老板, 得到信号后,装出一副疑惑又震惊的样子:“因为你每次出来, 都和薄总住在一起呀?!” “......不行, ”陆时亦屁股向外移了一半,“把别墅退了,然后再订四间房!” 听他语气坚定, 阿梁略显为难。不过作为一名合格的狗腿子,他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只是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阿梁问:“小鹿, 退就退了,为什么要多订这么多房?” 他选的海景房都是两居室,每间可以住两个人。原本是按照薄谦、陆时亦住别墅,简大勇简言父子一间房, 他和周旸一间房, 程幼婷自己一间房分配的。 那么就算陆时亦想和薄谦分开住, 退掉别墅后, 再来两间房就可以了,哪里用得到四间? 陆时亦回头, 见后面几人还在聊天,起身在阿梁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阿梁这才弄明白,赶紧回自己座位上继续订房间、订机票。 可惜最后得到的结果不尽如人意。因为这个小岛刚开发不久,酒店度假村之类的比较少,再加上他们来的太仓促,满打满算,现在只剩下两间房。陆时亦沉默半晌,又问阿梁:“梁哥,别墅有几个房间?” “一层一个,二层两个,开门就能看到海,院子里还有个超大的泳池和马车秋千。” ......去你丨妈的马车秋千,陆时亦点了点头,无奈地接受了社会的毒打。 大家的行李在酒店,退房也没办,于是老高先将车开回酒店。下车时,阿梁叫住老高,说嫂子喜欢小岛,所以陆时亦给老高也定了房,让老高趁现在把嫂子接过来。 老高愣了一下,看着陆时亦的背影,忽然懂了,以薄总的身份,为了什么会如此喜欢一个小车手。 不止是因为他的外貌和能力,还有那颗外冷内热的心。 女孩子收拾东西是真慢,一群臭男人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群里收到程幼婷大美女ok的消息。 拖着箱子下楼后,老高和爱人正在酒店大厅等着。见人到全,老高笑着介绍,“这是我媳妇,叫李美玲。” 陆时亦等人乖乖叫了句嫂子,简大勇比老高年长,要叫弟妹,薄谦则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李美玲一一应下,然后老高又介绍另一方,“媳妇,这位是咱们博驰的总裁薄总;这位是薄总的男朋友陆时亦,也是CSBK的亚军;这位是教练简大勇,这位是......” 陆时亦听到老高的介绍,臊的差点没钻进行李箱里!什么玩意“薄总的男朋友”?他同意了吗? 李美玲也跟着老高的介绍,与众人分别握手。握到陆时亦,李美玲啧啧赞叹:“这小伙子长得真标致,跟咱们薄总太般配了。而且通过面相,能看出来咱小鹿是个旺夫相,这小两口在一块,以后会越来越顺遂,越来越和美!” 老高和李美玲交换了下眼神,附和道:“这叫什么来着、天作之合,是吧?对,天作之合!” “还有和气生财!”阿梁的马屁也没能落下。 “......”谁和他小两口和气生财?陆时亦都快被他们弄崩溃了,面无表情道:“没想到嫂子还会看面相呢。” 李美玲笑的非常和蔼:“面相略懂,我看手相更准。” ......行吧。 众人寒暄完了,退房的手续正好也办完了,老高便带头往岛上进发。 来之前,老高告诉过李美玲,薄总和陆时亦是同性恋人,叮嘱她多说两人恩爱之类的好话。于是一直到上岛,李美玲的玄学彩虹屁没停过,从星座分析到手相,怎么看俩人怎么合婚。 陆时亦被她忽悠的有点瘸,皱眉问:“当真这样?” “是,”李美玲笑着肯定,“所以快点结婚吧,到时候记得叫嫂子,嫂子飞去国外看你们哈。” “我和......”陆时亦赶紧开口,想说他们俩八字没一撇,却听身边的人插嘴道,“好的,我尽快。” 李美玲便知道这句马屁拍到总裁心坎里去了,笑的相当开心,大手一挥,“嫂子回去就给你们绣对抱枕,到时候摆在新房里铁定好看!” 薄谦:“那先谢了。” 陆时亦:“......” 李美玲就像个经验老道的拉皮丨条者,陆时亦莫名其妙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甚至中间连澄清的机会都没找到。 一直到船靠岸,他都处于懵逼状态。 薄谦则表情淡然地先下船,站在原地,等陆时亦下船时伸出一只手,准备扶他。 “......不用,你起开,我长脚了。”陆时亦脸色有点红。。 薄谦二话不说,一只手换成两只手,直接把他抱了下来,“船板滑,容易摔倒。再说后面还有人呢,别挡着人家。” “后面的人”简大勇:“......” 是我挡着你们谈恋爱了好吧,哎哟我这老眼要瞎! 简大勇捂着眼睛下了船,度假村的车如约过来接他们。沿着海岸线行驶差不多二十分钟,到了阿梁定的度假村。 等进别墅,陆时亦又懵逼了。在车上他问过阿梁,阿梁说上下楼都有房,他本来准备两人分上下楼住。 可众所周知,海边的一楼特别潮,房间里被褥均处在潮湿状态,怎么开空调都烘不好的那种。 现在的情况,就是谁住一楼,晚上肯定睡不好。 自从出了车祸,陆时亦神经衰弱的厉害,容易做噩梦,睡眠质量极差。如果住这种潮湿的房间,几天下来,别的不说,暴躁到无差别攻击可能性很大。 而由己度人,让姓薄的住在这里,貌似也有些残忍。陆时亦骑在拉杆箱上,看着楼上的房间,大脑放空了五分钟,跟薄谦说:“我出去一趟,吃饭的话你们不用管我。” 薄谦自顾自地上楼,“嗯”了一声。 陆时亦是去找度假村前台的,想问问能不能再弄出一间房来,条件差点没关系。 可惜阿梁没说谎,度假村真真没房。前台小妹无奈道:“帅哥,我们就剩员工宿舍啦,也不能让您进去呀!” 陆时亦叹了口气,看来不得不和姓薄的一起住二楼。二楼的两间房是挨着的,有独立卫浴,但隔音效果不太好。这种专门为游客建的别墅墙壁一般比较薄,旁边声音只要大一点,这边就能听见。 不知道姓薄的晚上吵不吵,看那副矜贵的样子,素质应该挺高的吧。陆时亦边沿着海岸线慢悠悠往回走,边琢磨着自己 也应该早点洗漱,免得打扰到对方。 现在正是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洒在沙滩上,似是点金之手,将砂砾点成了一颗一颗闪着光的小小金子。陆时亦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低下头,享受着后背被晒的暖洋洋的惬意感。时不时踢一脚小金子,扬起一片金色。 走着走着,他发现前面有几只小寄居蟹,看起来刚从海里偷渡过来,正艰难地对抗浪花,一步一步往上爬。 陆时亦赶紧快几步跑过去,蹲在海边,左手把小寄居蟹往上推了一点,让它们别被浪冲走,右手在湿润的沙子里迅速翻找。 掏了好大一个洞,他才找出几只大小适宜的空螺壳,在海水中冲洗干净后,轻轻摆在了那几只寄居蟹旁边,耐心观察它们的动向。 看了片刻,头顶忽然投下来一大片阴影。随即阴影越来越大,最后化成一个蹲在他对面的大活人。 大活人抽出一张纸巾,拉过他的手,“啧”了一声后开始擦拭。陆时亦看着自己脏兮兮手,和对方修长白皙的手的惨烈对比,心头一颤,忙说:“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擦就行,你放开我!” “不是小孩子?”薄谦失笑,“你见过哪家成年人,没事蹲在沙滩上玩沙子?” “......”他说的很有道理,陆时亦着实噎了一下,闭上嘴看着他的动作。 姓薄的擦的很细致,每根手指之间的间隙都擦的干干净净,一粒沙子不留,看起来似乎经常做这种事。 陆时亦忍不住问:“你以前经常帮我擦手吗?” 薄谦顿了顿,送上门来的小朋友,不欺负白不欺负,说:“嗯,你还经常叫我帮你擦背。” “!!!”擦、擦背??!! 是他理解的那个擦背吗?就......洗澡时候,光丨溜溜的,那种擦背?? 后背顿时有点痒,陆时亦回手抓了抓,在后背留下了两条灰色的大手印子。然而薄谦并不打算放过他,继续道:“当然,我洗澡你也会帮我擦背。后来嫌喊来喊去的太麻烦,咱们就经常一起洗......” “——别说了!”陆时亦立刻叫停,“我、我知道了!” 薄谦非常听话,依言噤声,擦完这只手换那只手。 过了一会儿,陆时亦有些后悔,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做的不对。 问往事的是自己,不让人家说的也是自己,这样的做法过于霸道。而且姓薄的总说往事,可能有帮他找回记忆的成分在内,可自己这几天表现出来的态度总是抵触的。 对人家太不公平。 “那个......咳、”陆时亦清清嗓子,想通过聊天缓和气氛,“我掏洞,其实不是为了玩沙子。” 薄谦“嗯”了声,手上动作不停,“那是为什么?” “为了帮它们找家。”陆时亦指了指左方,笑着说。 薄谦撩起眼皮看了眼小男生,然后转向他指的方向。只见几只小寄居蟹终于找到新家,已经钻进去大半个身子。 薄谦胸腔忽然闷的特别难受——小男生会努力帮寄居蟹找家,是不是他自己......没有家的缘故? 两人初识时,薄谦看出陆时亦的车在汇丽庄园备案过,于是找物业打听,得知汇丽庄园里确实有户姓陆的人家。 家主再婚,和妻子孩子一起住。前妻的孩子在外面住,一年四级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小男生,最渴望的,其实是有个稳定的家庭吧。 薄谦转回来,低声道:“闭眼睛。” 陆时亦不知道他要干啥,却还是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他感觉手心里多了个东西,触感冰凉,估计是金属制品。 “可以睁开眼睛了。” “好。”陆时亦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那是什么——那是一把门钥匙,带着磁卡,上面写着汇丽庄园四个字。 “这是大门的钥匙和磁卡,内门密码是你生日,”薄谦单膝跪地靠近他,抬起他的下巴,用自己额头蹭了蹭他的额头,“等在这边玩够了,咱们就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麻蛋,看完你们上章的评论之后,我哭的心都有了! 你们脑袋瓜 里都在想啥呀?我说的海的味道,是指程幼婷那句“海水般咸湿的眼泪”,想说薄总会把小鹿教训哭,不是什么奇奇怪怪咸腥的液体! 我阵亡了! 第71章 还债 回家吗? “家”这个字眼, 他似乎很久很久都没听到过了。 一把钥匙能有多沉, 可陆时亦却感觉自己几乎要拿不动它。他晃了会儿神, 深吸一口气,偷偷把钥匙装进自己裤子口袋, 垂着眼皮小声呵斥薄谦:“离我远点,旁边有人看着呢。” “随便看。” “还有寄居蟹看着呢。” 余光瞥到小家伙收下钥匙,薄谦心情大好,笑着吻了吻他的鼻尖, “没关系,我不要脸。”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陆时亦在他手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你不要脸我还要, 快滚开!” “不滚。” “怎么才能滚?” “你亲我一下。” 国内到底没国外开放,尤其是这种度假的小岛, 中老年人比年轻人多。有几个穿着民族风大花裙子、披着红色丝巾的大妈,坐在不远处沙滩上, 边看他们边互相交头接耳, 想想都知道在说什么。 陆时亦还是想试着拯救下自己的面子, 闭眼在薄谦嘴角轻轻一啄,“可以了吧?” “差强人意。” 薄谦自然非常不满意这项服务,不过也不想让小男生被大妈们围观,终于放开他站起来,“走吧, 回去吃饭。” 薄谦不说没感觉, 这么一说, 陆时亦也觉得胃有点瘪,又看了找到新家的寄居蟹们一眼,拍拍屁股起身。 经过大妈们身边的时候,陆时亦故意使劲踢了一脚沙子。 “哎呦,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哦,没长眼睛的是伐?我的果汁全被你弄脏咯!” 陆时亦回头冲她摇摇手指:“我确实没长眼睛。这次踢的是沙子,下次说不定直接踢你嘴巴上了呢。” 大妈:“……” “噗嗤——”薄谦忍不住笑了出来,“宝贝儿加油。” “勇叔,你不要一直玩秋千,去厨房帮把手!” “梁哥,你在家没串过串吗?鱿鱼串之前要切几刀,这么整只烤的话,熟了比橡皮还难咬!” “嘶,言言你个小崽子别偷吃,给我放那儿!” “旸哥,你这么剥不对,要这么剥” “哎呀,婷婷,”李美玲看着忙里忙外的程幼婷,把刚炒好的葱油螺片放在桌子上,“剩下的交给我,你歇一歇。” 程幼婷双手叉腰,“嫂子,你是不知道,这几个人一个比一个懒,不拿鞭子像催驴一样催他们,根本不行!” “……”驴一号简大勇瞪了程幼婷一眼,恋恋不舍地离开秋千。正好他煲的汤差不多了,准备去厨房起锅。 这时别墅门从外面被推开,陆时亦打头进来,看到满院子都是人,顿时愣在原地,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程儿姐,”陆时亦诧异道,“你在我们这儿干嘛呢?” 程幼婷心里给薄谦点了个赞:来之前小鹿还特别排斥和薄总一起住,没多久就成了“我们”,所以说牛还是薄总牛。 她和陆时亦解释几句,说是在沙滩烧烤不卫生,垃圾之类的不小心掉进海里容易造成海洋污染。 实际上就是她看上这栋别墅的大院子和大泳池了,想弄个泳池趴。而且万一大家都喝大了,躺在外面不安全不说,也不是那么回事,不如就在自己的地盘喝。 陆时亦心情好,没深究她那些冠冕堂皇的鬼话,点点头进屋洗手。 刚上到二楼,便见自己的行李箱已经被人拖到房间里了,门窗也打开通着风。 程幼婷等人虽然过来做饭,但她们基本的道德都有,绝不会随意进别人卧室。 所以这些是谁做的不言而喻,陆时亦忽然有些心虚。毕竟刚才他是出去找前台换房的,而姓薄的却在这段时间内,帮他料理着他的生活。 “想什么呢?”薄谦随他上楼,“快洗手,洗完吃饭。” 陆时亦“嗯”了一声,房间的卫生间就在门口,按开灯走进卫生间。 紧接着他发现,另一个人也跟在他后面进来了。 “你干嘛?” 薄谦拿出烟盒,“懒得回去,借你卫生间吸支烟,不介意吧?” 陆时亦自己也吸烟,自然不介意,“吸吧。” 薄谦便靠在卫生间门上,边吸烟,边看镜子里的陆时亦。 陆时亦打开水龙头,被他看的有点脸热,不敢抬头,视线下移,落在了男人夹着烟的手上。 手指均匀修长,指节稍稍突出但不明显,指甲修理的整齐干净。在冷白肤色的衬托下,这就是被上帝亲吻过的完美的手。 他有手控的臭毛病,忍不住通过镜子多打量一阵儿。薄谦见他洗手洗的特别不专心,挑了挑眉,几步走到他身后。 然后叼着烟,双臂从两侧绕到他前面,按两泵洗手液搓出泡沫,涂了他满手。 刚被姓薄的帮忙擦过手,现在又被帮洗手,还是用这种贴着他后背、环着他的姿势。红色一层一层攀爬至脖颈,陆时亦小声说:“我、我自己洗吧。” “有家长跟着一起出来,小朋友乖乖被照顾就好了,”薄谦咬着烟,说话略显含糊,“你不用太懂事。” 从小被教育要懂事的陆时亦,虽然后来长歪了,但听到这种论调还是觉得很稀奇,又在镜子里看了薄谦一眼。 薄谦倒没发现他的目光,垂着眼皮,十指插进他的指缝,按照标准洗手法洗的很认真。 陆时亦低下头,看到满手白色绵密的泡沫,配上他喜欢的手 莫名其妙联想到些奇怪的东西。 让人浑身血液倒流的那种。 于是可怜的薄总永远不会知道,只是洗个手的功夫,这位被照顾的小朋友,脑子里就已经被马赛克填满了。 直到他们俩出来,陆时亦脸上的热度都没退下去。 程幼婷极其流氓地吹了声口哨,“干嘛去了?” “洗手。” “洗手能洗这么久?是先干了点什么,才不得不洗手的吧?” “……”陆时亦的脸骤然回温。 逗纯情小弟弟脸红是程幼婷最大乐趣之一,见计谋得逞,她非常开心的扭了扭腰。 然而下一秒,就被薄总的杀人视线钉回桌旁,谄媚道:“来,小鹿薄总,快坐,螃蟹马上出锅啦。” “是啊,就等着你们呐!” 陆时亦以前独来独往惯了,甚少有这种一大桌子人一起吃饭的机会。但很奇怪的,他并不觉得排斥或不自在。 估计是失忆之前形成的习惯,以及男朋友在身旁的原因。 他俩落座,简大勇开始张罗喝酒。阿梁特别有眼色的给薄谦倒酒,只倒七分满。薄谦履行了优秀家长的义务,给陆时亦倒酒,只半满。 奈何没人敢吐槽薄总的酒,和薄总给人倒的酒,都暗暗吃了口哑巴亏。第一杯庆功酒下肚后,螃蟹上桌,大家边吃边喝,天南海北地侃了起来。 这些人里除了薄谦,其实都不是难相处的主儿,尤其是程幼婷简大勇和老高,特别爱说话。 几个男孩子话不多,但问到头上能回答,渐渐的众人越聊越嗨,喝的越来越没节制。 陆时亦被他们的气氛感染,喝的也有点上头,眼神水亮亮的。薄谦低声问:“醉了?” “嗯?”陆时亦愣了下才说,“没有。” 想起上次喝多,小男生也是坚持不承认,薄谦便知道这人现在应该醉的差不多了,转身吩咐阿梁拿热水。 “薄——总!”程幼婷喝的舌头发麻,“你们偷偷说——什么、呢?是不是要逃酒?” 薄谦心想:还真是。 “我跟您说,只要今天我还清醒、醒着,就不可能让你们逃酒!来!这桌上唯一的情侣——” “我们也算!”老高举手。 “好,唯一两对情侣”程幼婷露出单身狗凶狠的目光,“高哥、嫂子,小鹿、薄总,喝个交杯酒,给我们看!” 不知道让情侣喝交杯酒供人欣赏,是种什么酒桌文化,薄谦皱皱眉没说话。 老高在兴头上,正找酒喝呢,闻言将自己和李美玲的杯子倒满,冲媳妇抛了个媚眼。 “老夫老妻的,”李美玲害羞道,“还喝什么交杯酒,自己喝自己的吧。” “哎呀,来嘛!”老高撒娇。 “行吧行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两人手臂交叉,特别爽快地干掉杯中酒液。其余人则被这对结婚将近二十年的老鸳鸯,弄得不停往下掉鸡皮疙瘩。 李美玲喝完,擦了把嘴,提醒道:“该你们了啊小鹿。” 陆时亦好面儿,被点名的另一对完成任务,他没完成,那可不成。握住自己的杯,冲薄谦扬扬下巴之后,便主动把手穿进了他的臂弯。 薄谦更确定对方醉了的猜想,配合他举起手,问程幼婷:“我替他喝可以吧。” “只要交杯的姿势到位了,什么都可以。” “好。” 话音未落,薄谦身子向前倾。陆时亦看着对面人和自己的距离迅速拉近,心里一跳,手不由颤了下,几滴酒液便溅到了手背上。 为了不让他再喝,薄谦就着他的手,先喝光了他的酒。 陆时亦反应迟钝,杯都空了才想明白,自己被当成了需要挡酒的醉鬼,低头要找薄谦理论。 还没等开口,手背忽然传来种以前没感受过的触感。 濡湿的,带着点温热的,还会动陆时亦心脏差点没蹦出来! ——这个姓薄的,用舌尖,扫干净了他手上残余的酒液! 薄谦本来就在低着头喝酒,这个动作别人看不到。而陆时亦光顾着连环大爆丨炸,直到薄谦喝完另一杯都没回过神来! 后来发生了啥,他这只被炸得神志不清的鹿完全记不得。 直到桌子上坐着的人趋近于零,唯一清醒的阿梁抱怨这么多人全抬回去会累死,他才摇了摇头,将2000g的小电影摇出去,行尸走肉般看着前方,“我上楼了。” 打完招呼,他发动“一步上四阶”绝活,嗖嗖嗖往房间蹿。 为了放潮气,房间的门还开着,他迅速钻进去,灯都没来得及开,反手锁门—— 没锁上,一只手轻轻松松推开门,欺身而上,将他抵在门后,“跑什么?” 黑暗中陆时亦看不清来人的脸,但听声音就知道是刚才舔他手的那位。 “废话,这么晚了,当然是回来睡觉倒是你,跟我进我房间干嘛?” “不干嘛,”薄谦轻笑一声,“当日事当日毕,白天欠我的吻,现在是不是该还债了?” 第72章 帮你 虽然陆时亦喝多了, 但他明显记得白天吻过姓薄的。 当时对方评价“不尽人意”,听起来确实不怎么满意吧,可也没说要重新补一个呀? 陆时亦胳膊往左边摸索过去, 想打开灯看看眼前的情况。然而刚伸到一半,便被人抓住手,强势地按在他头顶的墙上。 另一只手也没能幸免, 陆时亦顿时行动受制, 只能用嘴跟对方理论:“还、还什么还?你当我真喝多了,白天不是亲过了么!” “那算亲?”薄谦问。 陆时亦反问:“那不算亲?” 薄谦嗤了一声:“小朋友, 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接吻。” 陆时亦张嘴就要说不知道,这是真的, 二十一年来他从没接过吻。转念一想, 这么大的人, 吻都没接过,听起来似乎很丢人。 “嗯?”见他噎住,薄谦道,“知道什么叫接吻吗?” “......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陆时亦被问急了,“你管得着我......唔......” 后面的话只说了一半, 他就被人含住了嘴唇。 非常清楚小男友已经格式化的薄谦,边撬开他的唇齿,边低声道:“不知道的话, 哥哥教你。” 说完, 他舌尖往里深入, 轻轻勾住了另一个人的舌尖。陆时亦刚开始还有点懵,随即猛地意识到, 这是刚才舔过他手的舌尖! 膝盖一软,差点没站稳! 薄谦感受到对方往下沉了一下,身体前压,,想帮他站稳。因为没开灯,屋子里太黑,他不小心碰到某个不该碰的地方,感觉到了点不一样的触感。 ......这就有反应了? 薄谦没料到小男生这么不禁撩,他跟上来只是想亲近小男生,没其他心思。 毕竟小男生喝醉了,意识不够清醒,自制力也不如平常。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发生什么,他怕小男生第二天后悔。 现在不比两人初识那夜。彼时薄谦对小男生停留在感兴趣层面,尚且能毫不如犹豫地和他滚床单,只用管他身体舒不舒服,不用管他精神上是否完全自愿。 如今不同了,薄谦不想让他受一丁点委屈,不想看到他一丁点难过或失落。 比起自己发泄,薄谦更想让他开心。 薄谦放缓攻势,动作越来越温柔,唇齿间多了些抚慰的味道。 可惜陆时亦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对方用强或许能让他产生反抗心理,温柔的话...... 只会溺死他。 在酒精的催化下,陆时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反应越来越大。薄谦叹了口气,终于放开他的唇,等听他呼吸稍稍平复之后,问:“难受吗?” 废话,这种时候不难受的不是男人,陆时亦偏过头。 薄谦说完也发现自己这句话很没水平。 小家伙脸皮这么薄,让他承认难受,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薄谦又叹了口气,分别在他左右眼皮落下一个吻,吩咐道:“闭眼。” “......你是不是平时使唤别人使唤惯了,我凭什么听你的?” “乖,”薄谦语气跟哄小孩子别无二致,“我帮你解决。” 闻言,陆时亦第一反应是不满,姓薄的干嘛要这么和他说话,他是有自主行为能力的成年男性好吗! 第二反应......什么叫帮他解决? 陆时亦有点懵,下一刻,门被“啪嗒”扣死,皮肤裸露在外的异样感惊醒了他。他的衣裳下摆被人掀开了。 并且不止于此,掀他衣服的罪魁祸首还在下移。停下的时候,陆时亦差点叫出声来! “嘘——”薄谦在他耳边用气音道,“宝贝,阿梁还在下面,忍一忍。” “......”陆时亦咬着牙,闭上眼睛,没想到饭前洗手时冒出来的小电影,隔了几个小时便实现了。 十分钟后,薄谦去亲了亲他的耳垂、下巴、脸颊,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顾虑着小男生脸皮薄,他一直没开灯。陆时亦坐在床边,抱着枕头,看着黑漆漆的卫生间门口,大脑一片空白。 ......他怎么可以,只有十分钟??? 不对,除去之前和之后,大概也就七、八分钟的样子......妈的,那姓薄的现在肯定笑话死他了吧? 陆时亦使劲锤了两把枕头,怪就怪他刚才不该那么紧张。不过也有对方不老实的原因在,非得用那种......接吻过后,带着哑意的嗓子在他耳旁说话。 还咬他耳朵。 真他妈的不要脸! 陆时亦欲继续捶枕头泄愤,这时卫生间的水声停了,那个不要脸的要出来了。 有独立自主行为能力的成年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仰躺在床,装出一副已经睡着的样子,比小孩还像小孩。 薄谦边擦手边往出走,对于眼前的情景见怪不怪。他早就猜出小男生会有如此反应,把擦手的毛巾扔到床头柜上,脱掉他的鞋,替他盖好被子,倒是没敢碰衣服。 做完这一切,他又摸黑找到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成了最适宜的25度。陆时亦眼睛张开一条小缝,偷瞄着他的动作,心里愧疚感越来越浓。 刚才姓薄的帮他......那个的时候,两人贴的很近,他能感觉到对方并不是无动于衷。 甚至因为尺寸的差距,对方表现的比他更明显。在这种情况下,还一直忍着帮他弄到最后,没有一句怨言,也没让他回报。 所以说,姓薄的应该很喜欢他吧?喜欢......没失忆之前的他。 陆时亦口中忽然漫出一股强烈的酸味,等姓薄的出去之后,起身干掉一大瓶冰水,然后一头扎进被窝里,不开心地闷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总之他起来的时候,太阳都吃过午饭,昏昏欲睡了。 陆时亦口干的厉害,加上昨晚没吃多少东西,肚皮也不是很满意,看着天花板清醒片刻,爬起来准备去洗漱觅食。 下床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一个白色的物体。 ......好像是昨晚薄谦擦手用的毛巾。 记忆迅速回笼,陆时亦全身毛都竖了起来!赶紧冲进卫生间,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洗漱完毕,他稍微平静了些。拉开门,探身往楼下看去—— 他男朋友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神情严肃认真,八成是在处理公务。 这种时刻,陆时亦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缩回屋里,准备等他回房间再下楼。 结果楼下人就跟后脑勺长眼睛了似的,“别回去,下来。” 陆时亦:“......干嘛?” 你的早午餐。” 陆时亦视线转向餐桌,果然,那上面摆着几个盘子。 已经被抓包了,如果非要回房显得太扭捏,陆时亦深吸一口气,边做心理准备边下楼。 但很意外的是,姓薄的神色如常,完全没有就昨晚之事交流讨论的意思,只道:“我没做过饭,弄了点面包牛奶,你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带你出去吃好的。” “......这些够了,”陆时亦从奶锅里倒出还冒着热气的牛奶,“我不挑食。” 薄谦说的少,实际上他还煎了香肠和荷包蛋。陆时亦坐在桌旁,打开玻璃罩,看清内容物的刹那,忍不住有些怀疑人生。 ......这人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随即他意识到,人家有钱,不需要会做饭,阿姨和私厨会侍候的好好的。能搞成这个鬼样子,怕是超常发挥了。 薄谦发现他犹豫,拎着电脑坐到他对面,“别勉强,可以不吃。” ......您都过来监工了,我敢不吃? 陆时亦摇了摇头,拿出巅峰水准的演技,自然且平静地吃掉了那两盘只配称之为“东西”的东西。 接着他灌了一大口牛奶,终于把堵在胃管里的固状物顺了下去。 于是薄谦看完一份合同,抬起眼皮,看到的就是他嘴角沾着奶渍,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满足感的样子。 薄谦盯了奶渍片刻,开口道:“牛奶是什么味道的?” “就纯牛奶,好像是脱脂的,牌子喝不出来,”陆时亦咂咂嘴,“你早上没喝?” “没有。” “我去给你倒一杯。” “不用,”薄谦阻止住他,左手捏上他的下巴,“我在你这里尝尝就可以。” 话音刚落,薄谦便起身吻住了他。有昨晚的经验,陆时亦没那么害羞,尝试着投入,吻到最后,甚至还打开防线,配合着他的探索。 看到这样予取予求的他,薄谦却忽然有些不知足,生出点坏心思,松手坐了回去。 独留陆时亦一个人在原处,眼神迷丨离,不上不下的,吊的特别难受。 他不是愿意苛待自己的人,感觉难受必须补回来。反正他们亲过两次,再来一次不算什么。 他冲薄谦挑了挑眉稍:“刚才尝到牛奶味了吗?” 薄谦笑的意味深长:“没有呢,味道太淡了。” “好,”陆时亦嘴里含上一口牛奶,“老子现在就让你尝个够。” 第73章 四个男友 这是一个牛奶味的吻, 带着点薄荷牙膏的清凉。 小男友来势汹汹,薄谦犹如湾湾偶像剧中的女主角,被男主吻的仰在椅子上, 毫无反抗之力,弱小无助又可怜。 于是陆时亦终于报了昨天被人按在墙上亲的一箭之仇,吻的更深。甚至还学着对方的招数,用自己舌尖去勾对方的舌尖。 空旷的别墅客厅内, 顿时溢满唇舌搅动的声音,伴着牛奶一点一点渡进对方口中的水声...... 正亲到最激烈的时候, 门口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陆时亦猛地松开薄谦,直起身子扭过头。 几滴白色的液体顺着唇角滑了下来。 “......”陆时亦发誓, 他从小到大, 绝没有一刻能比此刻更尴尬。赶紧用袖子抹了把嘴角, 故作镇定道, “旸哥,你找我?” “抱歉,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撞破小两口亲热, 周旸其实比陆时亦更尴尬,脸色黑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紫,紫里透着......一句话概括,就是甲方爸爸想要的那种五彩斑斓的黑。 他低下头,小声说:“我是来跟你说一声,我一会儿就走了,下午的飞机回H市。” 说完他转身欲走。虽然他和陆时亦相处时间没有简大勇她们多, 但也知道陆时亦不是那种爱说客气话的人,不会强留他。 然而, 陆时亦却叫住了他,“旸哥。” “你回去,是为了照顾你妈妈么?” 周旸愣了下。组队这么久,他能猜出陆时亦知道自家的情况,却没想到他失忆了,还能记得这些事。 “如果是的话,”陆时亦道,“你把机票退了吧。” 周旸张张嘴,想问为什么。ARRC训练营在下周,有些零七八碎的小比赛也都在年中。华国最大的摩托车盛宴CSBK刚结束,正是过渡期,现在什么活动都没有。 他想不出陆时亦有什么理由留他。这时,身后别墅门被打开——这门还是周旸发现小两口所有门都大敞四开,怕他们亲热被别人偷窥,悄悄关上的。 周旸下意识转身,然后便看到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妇女,在阿梁的搀扶下慢腾腾往里走,走几步便要停下来喘口气。 “......妈?!”周旸赶紧跑过去,从阿梁手中接过妇女手臂,诧异道,“您、您怎么来了?” 周母看到儿子,枯黄的脸立刻笑成一朵花:“旸旸,是这个小伙子联系我的。” 她指指阿梁:“说是你们都在这边,让我也过来玩玩。不仅给我买飞机票,还派人来家里接我,可好了!” 阿梁被夸的相当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阿姨,这些都是小鹿让的。喏,就是银色头发那男孩,我们老板的对象。” 陆时亦:“......” 介绍他的时候,不带这个身份会死吗? 周母闻言,又笑着和陆时亦不停道谢。陆时亦说了句“应该的”,便没再多说。 不过把周母接来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应该的,周旸十分清楚。冲陆时亦点了点头,由阿梁引导着往多定的房间走。 临出去之前,他停顿片刻,说了一句话。 声音不大,可陆时亦听得很清楚。 他说:“陆时亦,谢谢你。” 薄谦坐在原地,目睹了所有的一切。其实在小男生多定房间时,他便猜出小男生要让李美玲一起来,却没想到小男生心这么细,还记得周旸的母亲。 在陆时亦的观念中,这真是他应该做的。简大勇几人是他的队友,更是他的朋友。 为了朋友,多费心是应该的。 陆时亦笑着目送他们离开,随即换了一副面孔,闪电似的钻回客厅,一巴掌推上门,“姓薄的,你他妈怎么不关——唔——” 薄谦一把把他抱上桌面,揽住他的腰,将剩余的话吞进自己口中。 继续之前牛奶味的吻。 不得不承认,在吻技这个方面,陆时亦着实不如姓薄的。亲到最后,他下巴软绵绵地压在对方肩膀上,边喘边质问:“你以前是不是谈过很多男朋友?” “嗯,是很多。我想想......差不多有一、二、三、四,四个吧。” 陆时亦越听脸色越差,听到“四”这个数字时,嘴里酸到仿佛喝了整箱1800年产的老醋,扭头就在对方脖子上啃了一口! 那是真花了大力气的,薄谦脖子侧面霎时浮现出一圈牙印,低笑道:“生气了?”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不气,我替你前男友们报复大渣男呢。” “你这是行侠仗义?”薄谦捧着他脸颊,把他小脑袋瓜从肩膀上扳起来,顺手摇了摇,“鹿小朋友,听话听一半可不是好习惯。”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我不狡辩,我确实谈了四个,”薄谦直视着他,顿了顿说,“但每一个都是你。” 其实陆时亦知道,以薄谦的条件,不谈恋爱才不正常,说出偏激的话后便有些后悔。 21世纪了,谈四个男友算什么渣男?只不过情感经历较丰富而已。不像他,现在才开始心动...... 对一个有四位前男友的人心动。 妈的......为什么不是自己先遇到他?陆时亦磨了磨牙,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姓薄的刚才说什么? 谈了四个男友,每一个都是他?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陆时亦联想到这周一发生的事。 是因为,他们每周都会重新开始吗? 心脏似是被狠狠锤了一下,陆时亦又感动又心疼,当然更多的是羞愧。垂着眼皮道歉,态度十分良好:“对、对不起,姓薄的,我误会你了。” “道歉我收下,但你的称呼该改一改了吧。” “改成什么?” “你知道的,自己选一个。” 陆时亦当然知道,纠结了半天,红着脸认命叫:“哥哥。” “......哥哥。” “大点声,我没听到。” 陆时亦大吼:“......哥哥!” “我在,”薄谦终于满意了,笑眯眯地在他头顶敲了下,“以后还咬不咬人了?” “不咬了。” “那这次怎么补偿我呀。” “......”MMP,这人真会蹬鼻子上脸,陆时亦想骂人。 薄谦趁他不注意,在他脖子上也咬了一口,“补偿再议,先报复完再说。” 于是下午,陆时亦和薄谦便带着情侣印章,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陆时亦自然不想这样,可来之前他们查过这边的天气,根本没带高领衣 服。岛上更是没有买衣服的商店,只能带着印记招摇过市。 程幼婷就跟进了动物园似的,围着陆时亦啧啧赞叹,“嚯,年轻人就是比我们岁数大的会玩。你们这是干嘛,结契约啦?” “......没有,”陆时亦捂住脖子,“不小心磕的。” “你告诉告诉我,怎么能不小心磕人牙上?” 陆时亦耳尖泛红,无话可说。薄谦冷冷地扫了程幼婷一眼,“他不想说,要么我‘告诉告诉’你吧。”“......我突然不想知道了。那什么,我去玩会秋千哈!” 程幼婷趿拉着拖鞋,溜得相当之快,路过泳池时差点没滑进去。陆时亦放下手,在薄谦耳旁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薄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脖子,“盖了我的章,就是我的人,我有义务维护你。” 陆时亦更无语,就知道在他嘴里听不到正经话,默默走到泳池边,蹲在旁边拨水玩儿。 过了十分钟不到,程幼婷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过来撩他:“小鹿,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出海玩玩吧。” “有什么好玩的?” “看海豚!”程幼婷眉飞色舞,语气兴奋,“听说只要在海豚跃出面那一刻,向着大海许愿,海神就会满足你所有要求,比锦鲤大王都灵!” “你听谁说的?”陆时亦将信将疑。 “微博啊,这几天大家都在转发粉海豚!” 听她说完,陆时亦一脸的生无可恋。暂且不提刷爆微博朋友圈那张图是P的,就是世界上真有粉海豚,也是生活在亚马逊河和奥里诺科河流域的亚马逊海豚,华国境内肯定看不到! 但看到程儿姐期待的目光,陆时亦完全狠不下心来拒绝。左右度假就是吃吃睡睡出去玩,出海去看看也好。 他把老高叫过来,让他帮忙租条稳点的船,周母年纪大了,船太晃身体可能受不住。 老高答应的很痛快,一路小跑着办事去了。等他回来无聊,陆时亦点开论坛,得到一份意外收获——上次押注的论坛币结算完毕,因为他最后一节逆袭拿到第一,原来押的700论坛币,已经翻成了2100啦! 加上本金,他也是有小几千论坛币的人啦! 陆时亦截了个图,准备发给Z好好炫耀一番。然而他打开Z的微信界面,却发现两人聊天记录空白一片。 ......什么时候删的? 陆时亦想了一会儿,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也是,失忆的人如果能这么简单恢复记忆,那就不叫病了。 陆时亦把图片发了过去,又翻了翻论坛里的帖子。这回首页飘着一个比前两次热度加起来都高的热帖,打开一看,里面几乎变成了大型扇耳光现场。 【陆时亦牛批,不用你们打脸,我自己打自己,啪啪啪,听到了吗?】 【这次我真是小看陆时亦了,我为我说过的话道歉,啪啪啪】 【这小白毛看着有点东西,不知道在ARRC表现如何?】 【虽然但是,出了国门,有一个算一个,你国车手都是怂逼,小白毛也不可能例外。你们不记得荆涛在训练营被气哭那次吗?】 最后一条理所当然被水友们群起而攻之。比较讽刺的是,攻击他的人中,除了骂他崇洋媚外和没骨气的,没有一个敢就这句话反驳。 原因很简单,他说的是真话。甭提欧美,在亚洲,华国车手前五都进不去。训练营里被泰国、日本车手排挤已经成为每年一次的年经。 实力决定底气。在没实力的情况下,硬的话人家会说你不自量力,软的话人家又说你怂逼,怎么都讨不得键盘侠的好。 陆时亦皱着眉退出帖子,去自己专区看了一眼。上次的数据他忘了,但是有截图,翻出来一对比,好家伙,粉丝足足翻了一倍!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陆时亦美滋滋地不停戳自己专栏,被身后冷不听出现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随即手机弹出一条微信。 Z:【我老婆本在第二场输光了,你真的要来给我做老婆了】 第74章 哥哥 薄谦此时就在他身后极近的地方, 信息弹出的瞬间,陆时亦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摁灭手机。 哪知这种行为,在其他人眼中与掩饰无异。 “没、没笑什么, ”陆时亦咽了口口水, “你刚才不是处理工作去了么, 怎么过来这边了?” 薄谦嗤笑:“我不能来?” “......”陆时亦暗骂自己不会说话,磕巴道, “能、能的,随便来。你要不要坐一会儿?” 边说他边观察薄谦的脸色,想知道对方是否看清Z微信的内容。 可对方表情毫无变化, 甚至连嘴角弧度都和之前一模一样。陆时亦忐忑的厉害, 心里不停打鼓。 “不坐,”薄谦继续笑着说, “老高租到船了, 在前面码头等着, 你也起来吧。” “耶!爱死高哥了!” 闻言,程幼婷开心的蹿起来,抓着遮阳和防晒衫打头往码头奔。 简大勇等人陆陆续续跟在后面,周旸回房间接周母, 顺带着通知李美玲。 唯有陆时亦不动。 他方才一直坐在泳池边拨水, 瓷砖都被他弄湿了, 很滑。按照薄谦这几天对他的照顾来说, 肯定会伸手拉他的。 他在等薄谦拉他。如果薄谦真这么做了, 说明没看见微信内容, 没因此生气。 然而下一秒,薄谦似是尽到告知义务, 转身就走,根本没管他。 陆时亦便知道,对方有百分之六十概率看见了“给我做老婆”等字眼。紧接着发生的事,将概率直接提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去码头的过程中,薄谦在前他在后,没并排走。 上船的时候,薄谦不仅没像上次一样抱他,甚至连扶都没扶一把。 船往远海开的一路上,薄谦手撑着下巴,欣赏风景欣赏的相当投入,一丁点眼神不分给他。 陆时亦心知肚明:他完蛋了。 之所以没把概率算到百分百,是因为他正在犹豫,如果他现在就从船上跳下去英年早逝,对方会不会有那么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概率,能看在人死如灯灭的份上原谅他? 随着岸渐渐遥远成一条直线,海水颜色越来越清澈,船长放下船锚,说上个月有游客在这里看见过海豚。 而且再往深了走浪太大,容易晕船,停在这正好。于是简大勇等人都去船舱里拿出船长为游客预备的渔具,钓鱼的钓鱼,玩水的玩水,自拍的自拍。 薄谦没动,仍坐在船尾吹风。陆时亦嫌晒,拒绝了简大勇的钓鱼邀请。当然,主要是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得先把男朋友哄好。 他思索片刻,慢腾腾挪到薄谦身边,抬头看了眼太阳:“今天天气不错哈。” 薄谦没说话。 “海上风没有我想象的大。” 薄谦还是没说话。 “我发现这边物种比北方多,这种小鱼......”陆时亦硬着头皮,指指什么都没有的水面,“我没见过。” 薄谦终于有反应了,乜了他一眼。 于是陆时亦立马抓住机会,往前凑了凑,“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先消消气,我回去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 陆时亦可以发誓,他从来没用这么软的语气哄过人。如果了解他的,见到他态度变化这么大,肯定能感动到原谅他。 结果薄谦冷笑一声,这回连看都懒得看他了。 “硬茬子”是大多数人对陆时亦的评价,陆时亦现在觉得,自己男友似乎比自己更胜一筹。懊恼地搓了两把刘海,束手无策。 “哎,小鹿小鹿,”这时程幼婷发现船尾风景不错,冲陆时亦招手道,“过来咱俩合个影,我晚上好发微博。” “程儿姐,我不照了,你自己照吧。” “别呀,上次我发完跟你的合照,留言居然破五百了!”程幼婷试图游说,“好多小姑娘嗷嗷叫着要看你更多照片,你就满足一下她们嘛!” 程幼婷说完,陆时亦脸都绿了,这姐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眼珠儿偷偷往薄谦那边移...... 妈的,那人脸色果然更冷了。 看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程幼婷这才察觉出他们似乎在闹别扭,抓紧补救,“你们是发生矛盾了吗?嘿嘿,没事,小两口床头打架床位和嘛!明天一早就好了,千万别气太久奥!” 说完,趁薄谦没骂人之前,她迅速逃回船头。独留陆时亦一个人,坐在刚被捅了的马蜂窝旁边,尴尬到了极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时亦咂摸了一会儿,竟觉得程幼婷的办法可行。 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是华国上下五千年多少代人总结出的经验。如果实在哄不好男友,那他就只能...... 毕竟没干过这种事,陆时亦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场景,越想身上越热...... 薄谦不知道他在想啥,能自己想成一个大红脸,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到了这个程度,接着尬聊显然不合适。陆时亦干脆破罐子破摔,趴在船帮上,学着薄谦的样子看风景。 看了十多分钟,只听前面忽然爆出一阵土拨鼠尖叫:“啊啊啊——” 并且将尖叫还在不断后移,程幼婷龙卷风一般卷了回来,“小鹿,快看,海豚!!!” 陆时亦没想到真有海豚,下意识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怪不得程幼婷那么惊讶,眼前辽阔的水面上,十几条海豚迎着海风翩翩起舞。游到众人身边时,争相跃出海面,似是在感受阳光的亲吻。 程幼婷开心到差点哭出来,边尖叫边拿手肘怼陆时亦:“小鹿,许愿,快!” “这么多海豚,够许十多个愿望了!” 陆时亦被她怼的特别无奈。他没有什么愿望,也不信这些。于他而言,信任何神都不如信自己。 自己亲爹都不靠谱呢,还能指望神救赎他? 然而程幼婷深信不疑,并且致力于让车队所有人都实现愿望,不停地催来催去。 陆时亦被催的一个脑袋两个大,更怕对声音极度敏感的海豚会被她吓跑,最后只能配合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许完愿,睁开眼睛,程幼婷满脸都写着八卦两个字,小声问:“小鹿,你许了几个愿望?” “三个。” “都是什么,给姐姐透露一点。” 其实不用“透露一点”,陆时亦根本不信,一五一十交代道:“第一个愿望,世界和平。” 程幼婷:“......您真特么伟大。第二个呢?” “希望我的失忆症快些好。” 程幼婷“嗯”了声,对于陆时亦来说,这是最亟待解决的问题。 “那最后一个呢?” “最后一个.. ....”陆时亦咬住下唇,顿了顿才道,“希望哥哥晚上能跟我说话。” 哥哥???程幼婷一脸懵逼。和小鹿认识这么久,她知道小鹿有两个继弟,却不知道他还有哥哥。 听小鹿的语气,对这位哥哥还很依赖的样子,难道两兄弟关系很好吗? 当然程幼婷不知道,“两兄弟”关系已经好到又亲又摸的地步了。她觉得问人家愿望已经挺过分,再往深了问不合适,掉头回船头去折磨简大勇他们。倒是薄谦,比冰块还冷的冷气终于消了几分。 可惜,就在陆时亦以为自己情商达到巅峰的话能把男友哄回来时,薄谦用行动教育了他——依然冷着脸,对他不闻不问。 对于一位老狐狸来说,甜言蜜语当做佐料还可以。想让他阴转晴,没门! 钓到几尾巴掌大的小鱼、如愿看到海豚,众人的出海之行可谓是收获满满。 迎着落日,一行人回到陆时亦的别墅。鱼扔进锅里熬汤,虾蟹一起蒸熟,一顿简单的海鲜大餐便完成了。 昨天大家都没少喝,故今天没人提喝酒这茬,只是聊了聊天。陆时亦心里有事,没心思和他们闲扯,饭也没吃多少,总是偷看薄谦。 酒足饭饱,见陆时亦没有玩的意思,一大帮人浩浩荡荡转移到简大勇那边搓麻。陆时亦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望着手机发呆。 在海上他告诉过程幼婷,希望哥哥晚上能跟他说话。他没有哥哥,这里面的“哥哥”指的是......强迫他改口的薄谦。 本来叫起来很羞耻,可为了哄好男友,他决定豁出去,不要面子这个碍事的东西了! 以对方的洞察力,肯定能领会他的意思。一旦对方跟他说话,代表这件事有转圜余地,他可以按照计划进行下一步。 他无聊地等着,视线不敢离开手机。九点多,收到一条微信。 Z:【不是被我白天的话吓跑了吧?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如果你觉得我冒犯到你了,跟我说,我给你道歉。】 十点多,收到一条微信。 铁子:【十亿,你回来没呀?这边装的差不多嘞,你要是回来了就过来看看。要是没回来,明天抽时间咱哥俩接个视频,看看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陆时亦和老铁约好明天中午接视频。 十一点多,他又收到一条微信:【哥,你比赛的时候简直帅炸了!看得我热血沸腾,也想和你一起去学摩托车!】 他当初玩摩托是为了调节心情,如果可以,他希望陆仰止一辈子用不上这种方法,回复道:【咱们两个不同,你要把学习放在第一位】 高山仰止:【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委屈][委屈]】 高山仰止:【那你哪天带我去兜风吧,可以吗?】 陆时亦玩了这么久车,从没让任何人坐过他的后座,陆仰止也不例外。 于他而言,陪他捱了那么久、听他说过那么多故事的摩托车,是他最最亲密的朋友,最最私人的宝贝,他不喜欢任何人碰它们。 陆仰止也不例外。 怕伤弟弟的心,陆时亦不能直说,只道:【等有机会的】 高山仰止:【小黄人哭泣.gif】 高山仰止:【好吧。我妈催我睡觉,我先睡了,哥你也别睡的太晚啊!】 Lu:【嗯,晚安】 将弟弟打发走,他回到漫长的等待之中。 十一点五十九分三十秒,他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屏幕倏地亮了下。 Q:【说话。】 不管怎么样,男朋友到底在“今天”和他 说话了。陆时亦清醒片刻,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鞋子都没穿就往隔壁跑。 可站在门前,他又忍不住为接下来要做的事害臊。手举起来放下去,举起来放下去,有点不敢敲门。 纠结了好一阵子,门忽然从里面拉开。薄谦面无表情:“有话快说。” 既然如此,说明是上天的旨意。陆时亦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咬牙问:“你要睡了吗?没睡的话,我可不可以进去说?” 薄谦没回答也没赶他出去,转身径自回到桌前坐下,继续处理堆积的文件。 陆时亦关上门,站在他旁边,双臂垂在裤线上,活脱脱一个找老师认错的小学生。 薄谦原本还想再晾他会儿,看到他这副表情心不由软了。合上电脑,捏了捏眉心道:“说吧。” “你工作弄完了?” “弄完了。” “嗯......我找你是想说,我真的不喜欢别人,”陆时亦声音转低,“我......我只喜欢你。” 小男友表白来的太快,薄谦一时没反应过来。实际上他相信小男生的品性,绝不会这边和他暧昧,那边又撩着别人,要么也闹不出西北律师的乌龙。 他这么做,是因为他能看出来,那个Z对小男生没安好心。 如果那家伙是现实中的人,薄谦轻轻松松就能处理掉。奈何他是虚拟的,薄谦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撬开小男生嘴,让小男生提供对方的信息。 也顺带着惩罚一下这小家伙——“做老婆”的玩笑都跟人开,太有恃无恐了吧? 薄谦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扣了两下,思索该从哪个角度打探Z。随即他眼前一黑,一条穿着短裤的腿,忽然跨过他双腿。 “昨、昨天你帮了我......”小男生跨站在他腿上,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今天也让我帮你一次吧。” “哥哥。” 第75章 手酸 都不用肢体接触, 在听到小男生这句话的刹那,薄谦喉结不由上下滚动了一下,眼底染上一层薄薄的欲望之色。 可他知道, 小男生是为了哄他才这么说的。在这件事情里小男生没错, 错的是那个Z。他冷了小男生一晚上已经挺过分了, 如果再以这种理由索取, 那不是人干的事。 薄谦吸了口气,压下上涌的欲望,低头看表:“现在太晚, 我有点困了,先休息,这事以后再说。” “你本来没打算这么早休息吧?”陆时亦指指他还有19封未阅邮件的收件箱,执拗道,“我来了你就要睡觉?别糊弄我。” 薄谦愣了下, 不知道这小家伙的智商,为什么要在最没用的时刻上线。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紧接着他看到对面人双手交叉,撩起衣服下摆,然后闭上眼睛, 像下定某种决心似的。 抬手脱掉了身上的T恤! 陆时亦虽然瘦, 但得益于长期锻炼,他身材不是那种干瘪的瘦, 而是均匀有致的劲瘦。尤其是压弯的技术动作,需要腹部肌肉带动腿部肌肉完成, 在日复一日无数次的训练中, 他腰部弧线锻炼的干净利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堪称完美。 皮肤很白,使得他肋骨下方那两颗棕色的小痣异常明显。因为害羞,脖子和胸前已经透出淡淡的粉色。 薄谦眸色渐深......上次看小男生的照片时,怎么没看到那两颗痣? 陆时亦见对方视线被自己吸引,努力压制住羞耻心,咬牙道:“怎么样,还满意吗?” 薄谦没说话,用动作回应了他。 喜欢的人用这种方式引诱,自制力强如薄谦也完全控制不住。他握住陆时亦手臂,将人拉到自己身前,然后扣住对方后颈,略显粗暴地咬上了他的唇!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除了薄谦手腕机械表的滴答声,以及外面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便只能听到来自于彼此猛烈的心跳声、粗重的呼吸声。 陆时亦也被这样的氛围挑起情绪,同样粗暴地回应对方。一吻完毕,两人唇都被对方碾磨的滴血一般。 薄谦深吸一口气,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声音低哑:“这招你跟谁学的。” “嘶——”陆时亦被他啃的倒吸一口冷气,“你属狗的么,怎么这么爱咬人......别磨蹭,问来问去的没意思,要做就快点做。” 这小家伙翻脸如翻书,刚才还讨好地叫哥哥,现在又开始嫌他磨蹭。薄谦挑了挑眉,决定必须要给他点惩罚。 薄谦揽住他,又落下一个吻。这个吻比上个温柔得多,陆时亦边感受着对方手掌向下游移,边被吻的神志不清,越来越没力气。 当移到后方,薄谦猛地想起一件事——小岛刚开发不久,旅游业尚处在起步阶段,别墅内套子润滑什么都没为顾客准备。 甚至连外面的小超市也只是支个简易棚子,卖烟酒塑料拖鞋救生圈等必须品,种类少的可怜。 不可能有计生用品! 来之前薄谦没想到能和小男生发展到这个地步,也毫无准备。现在手头要什么没什么,根本没法做。 薄谦放开陆时亦,深吸一口气,轻声唤他:“小朋友。” “嗯......” “起来洗把脸,然后回房睡觉。” “嗯......嗯?” 陆时亦还在恍惚中,等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诧异道:“不、不做了吗?” “这里没东西,做不了。”薄谦解释。 陆时亦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语气急切,“那就不用扩了!” “不行,会伤到你。而且没套。” “......没有就没有......你留在里面,我、我自己清理。” 薄谦听的直皱眉。怎么能不扩?会留下撕裂伤的。弄在里面也特别容易引起发烧之类的后遗症。 小男生年轻,不懂爱惜自己的身体,可他不能。他追求的不是一夜的刺激。 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他安慰似的搔了搔小男生后颈,哄道:“咱们不急,等回家的。” “可——”说到这儿,一直不好意思抬头的陆时亦,心急之下终于看了薄谦一眼。 这才发现男人因为忍太久,眼底已经是猩红一片了。 要说的话说不出口,想继续撩拨的心思烟消云散。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么一个人,也终于弄清以前的自己因为什么爱上对方。 刚才他说的那些,要是被一般男人听到,怕是早已经欣喜若狂,猴急地提那啥就上。 薄谦没有,顾念着他的健康,薄谦一直忍着,忍了这么久。 “好,不做了,”陆时亦乖乖地应了声,但他绝不忍心看对方难受,小声说,“我帮你解决。” “没......” “不许拒绝!”陆时亦打断他,下一刻握住他,坚定的说,“这是我身为男友的职责所在。” 今天亲耳听到告白,又听对方承认男友的身份,薄谦心情好的不得了。当下便噤了声,安静享受小男友的服务。 结果,接下来的二十几分钟里—— “......我歇一会儿,手酸。” “......我再歇一会儿,胳膊痛。” “......你能不能快一点,怎么还不......” 陆时亦在心里不停抱怨,同样都是男人,差距怎么能这么大?本来尺寸他就有些握不住了,时间再长些,真的是加倍的累。 他嘟囔的声音很小,薄谦听不到。不过从神情和累的打颤的手上,也能猜出他应该是坚持不住,暗暗叹了口气,道:“好了,可以了,起来吧。” “可是、可是你还没出来。” “没事,”薄谦抱起他,在他额头吻了吻,“我一会冲个澡就好。” 陆时亦特别愧疚,坚决不同意,还要动,薄谦强硬地按住他的手。就在两人撕扯之间,薄谦发现,原来这小家伙也在一直忍着。 “别惦记我了,”薄谦起身,把陆时亦换到凳子上,“我先让你舒服。” “......不用!” 可惜薄谦没听他的,用吻堵回了他的话。紧接着薄谦半蹲在地上,陆时亦看着他下压的身子,瞳孔倏地扩大。 ...... 十分钟后,薄谦帮陆时亦清理好,去卫生间刷牙。 陆时亦盯着办公桌上一个圆形的小点,脑袋放空,腿却还有些抖。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他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等薄谦回来,他赶紧跳下凳子,垂着眼皮道:“我回房间了啊。” “去吧,”薄谦扯过一张纸巾,边擦嘴角的水边说,“快一点了,回去别玩手机,赶紧睡觉。” 人家帮了他两次,可他却没帮人家弄出来,陆时亦没脸面对薄谦,表现的相当之乖,连连点头后离开,关门的动作都是轻轻的。 可惜刚才的画面刺激感太强,搞得他脑子不停自动循环播放,一点困意都没有。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十多圈,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些什么。 他把之前发生的事从头捋了一遍,悲催地发现,他把去找薄谦的初衷忘了! 他是去哄人求原谅的,最后歪成了人家侍候他!这不行,经过今晚,他好像更喜欢薄谦了,决不能允许薄谦不理他!他滚下床,又敲响隔壁的门。 这回薄谦是真的准备睡下,睡衣都换好了。陆时亦长话短说:“你还生不生气了?如果还生气的话,我明天继续哄你。” “......”薄谦被他气的想笑,威胁道,“你,立刻,马上回去睡觉,否则我现在就办了你,信不信?” 办就办呗,别光说不练。陆时亦眨眨眼睛,看薄谦情绪还好,终于滚回去安心睡觉了。 悠闲的假期,就在这样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吃完玩、玩完吃的猪一样的生活中过去了两天。 岛上没有健身器材,陆时亦整个人都圆了一小圈。胳膊肘的骨头终于不太硌人了。脸没什么变化,眉眼看起来还是那么具有攻击性,时常吓坏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大妈们。 这两天两人没再往一个房里钻,主要是陆时亦刻意回避。他知道在没有东西的情况下薄谦一定不会碰他,也知道自己嘴上说帮薄谦,最后的结果肯定还是薄谦自己忍着,反过来帮他。 这么做有多难受,同为男人他能想象得到。于是这两天他没和薄谦腻歪,如同正常情侣一样相处。 亲吻是常有的,大多浅尝辄止。薄谦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就一点比较奇怪:趁他走神什么的,薄谦总会问一句Z的信息。 奈何陆时亦自己都不知道Z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薄谦自然一点有效信息都没探听到。只能派王君找腾讯内部,看能不能拿到注册信息。 这种关系不好活动,估摸着要查好一阵子。薄谦只能耐心等待,顺带着看好小男友,别真被人拐走当媳妇。 简大勇等人这两天很有眼力价,除了吃饭之外,从不打扰这对小情侣。毕竟接下来的行程,对于在热恋期中的他们来说,一定很难捱。 能多独处一秒就是一秒,他们不会去破坏。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本周最后一个工作日。周五中午,简大勇举着手机狂按陆时亦门铃。 陆时亦还以为有什么急事,赶紧跑了过去。打开门,差点被简大勇的吐沫星子喷满头满脸。 “小鹿!ARRC训练营的请柬来了!”简大勇手舞足蹈,“就在下周四!” 第76章 见个人 “训练营暂定在下周四开营, 为期一周。下周三,所有入选车手在泰国武里南国际赛车统一集合,会有专门的......” 在简大勇举着电子请柬挨个屋“奔走相告”后, 睡午觉的被他吵醒了, 在海边玩沙子的被他拉回来了, 游泳的被他捞了上来。车队所有人,包括车手的助理和男友全部聚集在别墅院子内。 简大勇眯眼看了好一会儿屏幕,继续念:“培训导师是曾带出过三届ARRC总冠军的普提查,和曾经的亚洲车王小林浩史;宝马、雅马哈等品牌的机械师们也会过来做现场指导。除此之外,为了让车手们更深入探讨和交流, 训练营每两天组织一次友谊赛......” “什么他妈的友谊赛!”顿了顿, 简大勇破口大骂, “他们不就是趁机想摸清对手底细么,说的这么好听, 真当我们脑袋不好看不出来?!” 本届训练营由泰国主办, 训练营结束后十天, 亚洲摩托车公路锦标赛(ARRC)第一站,将在武里南国际赛车场鸣锣开战。 训练营到比赛间隔时间这么短, 在参加训练营的同时, 选手和教练们肯定会进行战术布置。所以说这个友谊赛就设置的很灵性了。 “是啊, ”程幼婷附和道, “泰国这两年成绩一般, 有点要搞不过日本了,所以应该是想观察一下日本车手。跟咱们没关系, 安心啦勇叔。” 在日本泰国这些亚洲顶尖车手眼里, 华国车手造不成什么威胁。或者说,人家根本没把华国的车手当对手, 自然也不需要使小心思打探这边的战术。 简大勇无语片刻,“程儿,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咳、咳、咳......” 说到这儿,简大勇忽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陆时亦作势要给他拿水,简大勇赶紧摆手表示不需要,抽出张纸巾捂在嘴上,转身又咳嗽了几声,擦擦嘴转回来。 陆时亦眼尖地发现,从简大勇咳嗽的第一声开始,简言脸色便很差很差。 “勇叔,”陆时亦皱了皱眉,“你生病了吗?” “......昨晚睡觉忘关空调,有点着凉,不碍事。小鹿,时间不多了,咱们还有一批零件需要找厂家调,而且这次ARRC不能不带备用车,还得再装出来一辆车,你看看什么时候回H市合适。” 能接到ARRC训练营邀请函的,都是每个国家赛区的前三名,也意味着直接拿到了ARRC的入场券。 所以现在陆时亦完全不用考虑注册和考训的问题,只需要操心怎么拿到好成绩就可以。这也变相给他们挤出来许多时间,可以好好研究陆时亦的战车。 这几次每次都是临危受命,要不是程幼婷抗压能力强,技术再好的机械师都得崩溃。陆时亦看着程幼婷可怜巴巴的眼神,不忍心压榨她压榨的太厉害,翻了下日历,道:“程儿姐,周六再玩一天,周日回去,给你两天半调零件,等到了泰国慢慢装车,时间够用吗?” “够!”程幼婷松了口气,“我一会儿回去就做设计图。对了,勇叔,今年ARRC只有ASB1000、超级运动600CC和亚洲量产250CC组对吧,咱们报600?”工作,大家又都有点舍不得。 院子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气声,陆时亦心里也有些不舍,不是不舍小岛,而是不舍和刚恋爱没两天的男友分开。 他向薄谦的方向瞄了眼,小声道:“勇叔,今年ARRC几站?” “六站。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韩国、日本、咱们国家,”简大勇掰出六根手指头,“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就问问。” 简大勇能猜到他问这个的原因,嘿嘿一笑,和陆时亦打声招呼后,带队回去做初步准备。 陆时亦站在原地,垂着眼皮看脚尖,心里则是在默默计算:六站比赛,每站一周,那么全跑完需要将近一个半月。再加上训练营和中间那十天说是休息、实际上肯定要加强训练的时间...... ——他有两个多月都要泡在比赛中。 这两个月,他和薄谦必定聚少离多。 从昨晚就能看出来,博驰是离不开薄谦这个总裁的。陪他来参加一站CSBK,薄谦都要熬夜处理公务。两个多月那么久,博驰那边肯定放不下。 就算能放下,陆时亦也不忍心让他跟着自己到处跑。天天熬夜看合同、看邮件,长此以往下去身体遭不住。 “院子晒,进去吧,”他正想着呢,薄谦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还是说你想透透气?” “不透气,回去吧,”陆时亦眯眼看了看太阳,“我知道昨晚那盘五子棋的破解方法了,咱们再来两盘。” “可以,但是玩之前你必须先吃午饭。” “......晚上一起吃不行么,天天吃海鲜腻死了,我没食欲。” “不行,今天你好好吃饭,明天我带你去回市里吃中餐,顺便见个人。” 闻言,陆时亦愣了愣。这两天他们一直在一起,从没听薄谦说在Z市有朋友什么的。 那他明天要带自己去见谁? 陆时亦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别人怎么说他怎么听。尤其是薄谦,不会做害他的事,没有问的必要。 于是他应了声“好”,继续算计接下来两个月该怎么抽空和男友见面。 周六上午,陆时亦睡到十一点多才被阳光叫醒。洗漱完出去的时候,薄谦已经穿戴完毕,坐在楼下沙发上边喝茶边等他。 “抱歉,”陆时亦赶紧跑下楼,“我是不是起晚了?你怎么不叫我。” “不晚,来,”薄谦把人拉过去,“让我尝尝你今天用的什么牙膏。” “......”陆时亦表情一言难尽,他一直都用同一个牌子、一个口味的牙膏。 况且这玩意儿一支那么多,买一次要用好久,哪有天天换味道的道理?薄谦这么说,无非是找借口亲他罢了。 对方无赖,陆时亦不得不配合,无奈笑笑,然后弯腰接了一个薄荷味的吻。 他刚洗漱完,不止嘴里是薄荷味的,脸上也有些沁凉的味道。薄谦喜欢的紧,亲完嘴巴不肯放过他,又在额头吻了好几下。 陆时亦的心都要被他亲化了,抱住他吻了回去。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儿,一直到薄谦电话铃声响起。 阿梁说:“薄总 ,船和车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两人这才分开,分别整理好仪容出门。 以为要见薄谦的朋友或者合作伙伴,陆时亦今天穿的还挺正式,不像平时那么随便。 但他仍有些担心,路上问薄谦:“我没带衬衫,穿T恤会不会显得不尊重人?” “不会,”薄谦在他头顶揉了揉,“你长得好看,穿麻袋出来都帅。而且这个人不需要你认真对待。” 不需要认真对待......那为什么还要特意从岛上来见他?陆时亦听的一头雾水。 随即薄谦捻了捻他的头发,声音放低,“以后别染头发了。” “很丑吗?” “不是。”这种银白色需要频繁补色,两人认识之后,薄谦就见他补过两次,发质越来越差。 “总这么染,对身体不好。” 陆时亦自己倒不记得补色的事,甚至还准备下次回家染个什么红的绿的气他爸。 现在看来,有了男友之后,发色自由便随之失去,也失去了进入高贵的杀马特家族的资格。 薄谦看他不大情愿的样子,屈起中指在他头顶敲了下。敲完怕他疼,轻轻吹了两口。 于是阿梁边开车,边领悟出了比“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更深刻的命题——“总裁人设是怎么崩塌的”。 另附赠吃到撑的狗粮,搞得他午餐都吃不下去了啊摔! 后座两人自然不知道阿梁内心如何哭唧唧,揉完头,在手机上联网下五子棋玩。十几分钟后,车停在了一间中餐厅外。 这间中餐厅装修的古色古香,进门是假山流水的布景,走廊里漂着淡淡的檀香味,完美掩盖住油味菜味,环境十分清幽。 每间包房内都设有一道大屏风,隔绝了所有来自于外界的声音,是最适合谈事情的地方所在。 “阿梁,”薄谦知道陆时亦有选择困难症,不强迫他,吩咐道,“你去前台点菜,不要萝卜和芹菜,挑辣的和口味重一点的点。” “知道了。”阿梁努力记下,到前台找点餐的服务员,引导员则引导薄谦陆时亦往电梯的方向走。 电梯上行时,薄谦捏捏陆时亦的手心,忽然开口:“小朋友,答应我一件事。” “一会见到里面的人,你先别冲动、别动手,好吗?” 简大勇“嗯”了一声,“小鹿刚拿到600组的好成绩,正是手热的时候。” “那不需要改动太多,”程幼婷叫周旸,“一会儿咱俩商量一下。” “好。”周旸点了点头。 一切安排妥当,陆时亦便让阿梁着手定机票。能去体验亚洲顶级赛事,对于摩托车从业者来说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但一想马上要离开这个天堂般的小岛,继续投入 第77章 脚背 “那我过几天再联系你。” 35号点点头,转身走了。 走到走廊尽头,他停下来,似是想回头看,但最终又克制住。 薄谦目送他离开餐厅,吩咐阿梁派人看住他,然后才进包间,坐在他的小男友旁边。 小男友撑着太阳穴,似是有些疲惫。薄谦轻声问:“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这么快就让他同意配合,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没说什么,”陆时亦摇头道,“我就问了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问他,走上职业赛场的初心是什么。” 闻言,薄谦心下了然。 从35号的年纪来看,他应该是张伟伟那批的车手。那时候华国摩托车运动正处在最艰难的阶段,内部不扶持,外部竞争大,车队参加比赛基本上都是自掏腰包。 家境富裕的车手还好,家境一般的车手承担不起改装保养的费用,和出国比赛的机票酒店钱等等,再加上跑不出好成绩,拿不到奖金和赞助,许多都选择了退役。 在那种大环境下能坚持下来,诸如张伟伟之类,都是凭着胸口那团火,那颗炽热的心,那粒名为热爱的种子。 毫无疑问,那时的35号,一定是打心底里热爱摩托车这项运动的。 不知后来因为什么,他成了一台收钱办事的机器。当身败名裂那一刻,回望当初一片赤诚的自己,他会不会后悔所做的一切? 陆时亦猜不出来,毕竟他不是35号。但他知道35号一定会难过。 人活着无非是为了一份热爱,35号亲手毁了自己的热爱。 相当于亲手毁了自己的人生,以及支撑自己后半生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想到这些,陆时亦不由搓了搓眼睛,薄薄的单眼皮被他搓红一片。 薄谦看不下去了,把他两只手都拉下来,声音很轻:“那是他的选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嗯。”陆时亦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别人,笑着应了声。 随即,他忽然生出一个模糊的想法。 他想给家境普通的车手一个良好的训练环境。 他想让所有因热爱而进入摩托车行业的人,都不用再受金钱的羁绊。 好不容易脱离海鲜,这顿饭的吃的还是挺好的。明天即将离开,酒足饭饱之后薄谦和陆时亦回到岛上,享受最后一下午的悠闲时光。 他们肩并肩,慢慢的沿着海岸线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走到一半,陆时亦鞋里总进沙子,他嫌硌脚,干脆脱了鞋,赤着脚踩水玩。 “当心脚下,”薄谦看着满沙滩的贝壳,有的截面很锋利,“别划到脚心。” “不能,”陆时亦大手一挥,“我才不会被这玩意儿伤到呢,那太傻逼了......嘶——” 他说话的时候,估计是为了显示自己厉害,边走还边特意使劲踩了几下水,溅了薄谦一裤腿。 结果最后一脚应了Flag定律,他感觉到脚心扎进了一个尖锐的物体。脚心的肉薄、穴位多,痛感非扎一下胳膊腿可比的,疼的他眉毛立马皱了起来! 血液顺着脚心流出、洇开,薄谦看着那一小片红色的海水 ,没想太多,一手拦着陆时亦的腰,一手拦着他膝弯,打横抱起了他。 等把人放到身后干爽的沙滩上,薄谦才意识到刚才的方式似乎叫公主抱。 而陆小朋友,此刻已经被啪啪打脸和公主抱的双重刺激,打击到满脸通红、羞愤欲死,恨不得把脑袋插进沙堆里,学鸵鸟一样闷死自己算了。 薄谦没心思管他的想法,坐在他对面,伸手抓他的脚,“刚才踩到什么了?” “...... 不用!”陆时亦赶紧收回腿,“我自己看看就行!” 往回收的同时,薄谦也捏住了他的脚踝。在两人力气的角逐中,陆时亦从来没赢过,这次也一样。 薄谦很轻松便抬起他的腿,放到自己膝盖上,看清了脚底的情况。 扎进他脚心的不是贝壳,而是啤酒瓶的玻璃碎片。扎的挺深的,拨出来的过程一定很痛苦。 “去医院吧,”薄谦观察片刻,“把碎片拔丨出来,顺便打一针破伤风。” “这岛上哪有医院!”被人看到脚,陆时亦羞耻的不行,语气略显暴躁。 “我让老高找船,咱们回市里。” “......没那么严重,我自己弄出来得了。” 说干他就干,薄谦还没来得及开口继续劝他,只见他身体前曲,手在伤口周围摸索两秒,确定了碎片的位置后—— 捏住碎片边缘,咬着牙快准狠,一下就拔丨出来了! 薄谦:“......” 对象对自己下手太狠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这不就好了,”陆时亦伸手,“给我张纸巾。” “一会冲完之后用脱脂棉处理伤口,纸巾有细菌。” “没要用纸巾擦,”陆时亦道,“我包玻璃碎片。” 知道他的意图,薄谦递给他一张纸巾。陆时亦包好那块碎片,反手投进了身后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三分完美命中,”陆时亦朝薄谦扬了扬下巴,“老子厉害吧。” 他这样把碎片包住再扔,工人来清理垃圾桶时不会扎到手。而且薄谦能看出来,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他特意装作一点不疼的样子,嘴角甚至都是弯着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看着冷,实则心思敏感又善良的人?薄谦幽幽叹了口气,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碎片拔出去之后,能看出伤口创面不大,但是挺深的。薄谦坚持要去医院打针,陆时亦坚持不去。 最后薄谦到底没拗过小男友,主要是陆时亦脚泡过海水,需要尽快处理,不能再拖下去。只好给阿梁打电话,让阿梁去药店买药水绷带,他带陆时亦回去。 薄谦率先起身,将陆时亦拉起来,然后背对着他:“上来。” “......干嘛?”陆时亦单腿站在原地。 “背你回去。” 平时总是被这位薄大总裁欺负着,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欺负他,陆时亦自然不能放弃。单腿使劲往上一蹦,整个人便挂在了薄谦身上。 薄谦勾住他腿弯,往上颠了颠。着急处理伤口,薄谦走的较快,没怎么说话。 陆时亦也不说话,头埋在他肩膀,细细嗅着他脖颈的味道。 莫名地希望,这条路无限延伸下去,他们可以就这样,走很久很久。 可惜路都是有尽头的,他们回去的时候,阿梁已经买完东西了,就放在他们院子里的秋千旁边。 正巧泳池带有独立的淋浴室,薄谦不打算回房间,放下陆时亦,扶着他去淋浴室冲洗完伤口之后,又把他抱到秋千上,拆出药棉替他擦药。 薄谦擦的很细致,陆 时亦头靠在秋千的链子上,垂眼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开口:“你不嫌我脚脏吗?” “嫌啊,”薄谦拿出纱布,“但是脏能怎么办,自己选的傻男友,自己忍着吧。” 陆时亦猛地想起他刚才的话——“我才不会被那玩意儿伤到呢,那太傻逼了。” 太傻逼了...... ......没想到这家伙还记得这茬! 陆时亦仿佛又被打了一次脸,用另一只脚蹬薄谦膝盖,“嫌脏就不用你了,我自己又不是没长手!” “嗯,你长手了,可厉害了,还会自己拔碎片。” “......”陆时亦噎了下,蹬的更狠,“你给我放手,老子自己弄!” 薄谦看着他被自己欺负的恼羞成怒的样子,心情转好,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不过小家伙这么蹬来蹬去,很影响他包扎的进度。薄谦安抚道:“好了好了,刚才开玩笑的,我不嫌你脏。” 说着,他俯身在陆时亦脚背印上一个吻,“你最好,我最喜欢你,行不行?” 第78章 鸭子 “你最好, 我最喜欢你,行不行?” 最后一缕落霞透过云层打进院子内,将每根草包括对面的人, 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陆时亦撩起眼皮看看还在低头包扎的薄谦,脚趾忍不住蜷了一下, 鼻子也有些发酸。 ——母亲去世之后, 他就没被人用“最”字表达过, 从来没有。 虽然他对他爸灌输给他的,“要做就做到最好”的思想嗤之以鼻, 可做别人之“最”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我喜欢你”和“我最喜欢你”只差了一个字, 表达出的意思却是云泥之别。 陆时亦垂下眼睛,声音倒是比刚才小了一大半,失去了刚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势,嘟囔道:“问我行不行干嘛,我又没拦着你。” “嗯,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薄谦拍拍他脚背, “包好了,等今晚观察一下情况,如果没事明天就回H市, 如果发炎的话必须去医院。” 陆时亦觉得薄谦说的太严重, 这么点小伤对他来说完全没问题,但还是乖乖点了头。 上楼梯时, 他死活不让薄谦背,扶着扶手, 自己一步一步跳了上去。 晚上,陆时亦很无奈地发现, 他的脚被薄谦包成一只大猪蹄子以后,上楼、拿个水之类的都没问题,洗澡却成了一项障碍。 如果洗了纱布势必会湿,如果不洗他又难受。 浴缸他是不会用的,又脏又麻烦。最后他选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弄盆水打湿毛巾,擦一擦身子,也差不多能擦干净。 所以薄谦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时亦赤着上身,翘着二郎腿坐在浴缸边,拿白色小毛巾吭哧吭哧擦背的样子。 薄谦:“......” 陆时亦:“......” 陆时亦率先打破诡异的沉默:“你、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怕你下地开门不方便,我就直接进来了,”薄谦很是无辜,“而且你根本没锁门。” 别墅不比正规酒店,房间没有电子锁,只有普通的门锁。如果不想让人随意进来,需要进屋之后反锁一下。 陆时亦没有这种习惯,要么周一醒来的时候,就不会被简大勇他们围观了。 他尴尬地扔掉毛巾,然后拿起放在旁边的T恤,挡在身前,无声地看着薄谦。 那意思好像是:您他妈还看? 薄谦似乎没领会他的意图,不仅没回避,把手里端的粥放在桌子上,往卫生间里走。 “你......”陆时亦身上湿着,不好穿衣服,只能捂的更紧,“你有急事要说么?没有的话出去一下,我洗完澡找你。” “你这算洗澡?” “头发怎么洗?” “......我自己有办法。” 薄谦不知道他的办法是什么,总之肯定很费事。 他叹了一口气,下巴点点旁边空着的干爽浴缸,“坐进去。” “我不想泡浴缸。” “没让你泡,”薄谦无奈道,“我帮你洗头发。” 闻言,陆时亦思考片刻。他们两个既然互为男友,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不该摸的也摸了,其实他和薄谦相处,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害羞了。 他只是不习惯被人这么事无巨细的照顾。自己一个人惯了,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告诉他:我可以帮你夹菜!我可以帮你包扎伤口!我可以帮你洗头! 他第一反应都是拒绝,这些事自己又不是不能做,干嘛非要别人帮忙? 可转念一想,两个人的生活不就是这样么,你帮我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改天我帮你做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羁绊越来越深,走的越来越远。 既然已经确定自己喜欢这个人,那么他也该试着将这个人纳入自己的生活。 陆时亦点点头,略显僵硬地坐进浴缸中。薄谦示意他向后躺,他便听话地半躺下,合上眼睛。 不久后头皮传来温热的触感,薄谦问:“烫不烫?” “不烫,正好。” 对方便放心地加大水流,洇湿他所有头发。 别人给洗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手法没区别,可就是比自己洗舒服很多。 薄谦打上洗发水,给他搓了一阵以后,陆时亦刚开始的僵硬感全部消失,眼角因用力闭眼挤出来的小褶皱也不见了。 薄谦看着他的变化,忍不住笑了笑:“这位顾客。” “......嗯?” “对我的服务还算满意吗?” 陆时亦嘴角上扬,语气听起来倒是很牵强:“还算满意吧。” 薄谦的发型有专业造型师打理,平时不去理发店。不过经常听朋友们吐槽发型师,说发型师总是让办会员和项目什么的。 见小男生心情很好,薄谦趁机引诱他:“如果满意我的服务,就办张会员卡吧。” “你们的会员卡都有什么优惠?”陆时亦顺着他往下说。 “洗头项目洗一次送吹干,要是一次性买五个洗头项目,还能赠送一个吻。” 陆时亦哭笑不得:“我能不要赠品吗?” 薄谦在他唇角吻了下,“赠品你已经拿了,快办卡吧。” 连考虑的机会都没给,陆时亦直接被黑心薄店员强买强卖,无比郁闷。 缓了会儿才接受自己没法退货的事实,陆时亦勉强道:“行......吧......五次多少钱?” “一次一百,一共五百,按次结算。” 五百块钱能买五次洗头五次吹干,听起来很合适,财大气粗的小鹿大手一挥,“行,先记账,一会儿给你。” 于是身价几百亿的薄总,第一次出来兼职,就凭借着过人的技术,拿到了不菲的工资。 简直感天动地。 咱小鹿不是差钱的人,等洗完头、自己擦完身子出卫生间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薄店员找钱。 薄店员自然地接过百元大钞,又自然地放进口袋中,把人拉到床边,“坐,现在要开始吹干服务了。” “不用吹,太麻烦,”陆时亦不耐烦地摆摆手,“自然风干吧。” “不行,湿着头发对身体不好。而且你钱都花了,不享受对不起这一百。” 道理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陆时亦一时竟无言以对,认命地背对薄谦,让他给自己吹头发。 少年的脖颈修长白皙,微微弯曲的弧度从后面看起来很漂亮,薄谦视线落在那上面片刻,低头轻轻亲了一下。 热气喷在后颈,陆时亦身子不由颤了颤。随即他反手勾住身后人的脖子,嗤笑:“你这个店员太不老实了吧,怎么可以对顾客做这种事?” “哪种?”薄谦明知顾问。 回头吻住他的唇。 “......这种。” 小男友主动献吻,薄谦自然不能放过,从后面揽住他的腰,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海边别墅的最后一夜,他们听着彼此的心跳,吻了很久很久。 久到蝉都不愿意营业了,有一搭无一搭的叫着。久到大妈们海边放歌结束,围着丝巾手拉着手边走边唱。 最后他们都有些动情,陆时亦腰被薄谦掐红了一片。薄谦也没好到哪去,领口被陆时亦扯得大敞四开。 可惜手边没有东西,他们对视了一眼,非常默契地拉开距离。像社会主义好兄弟那样,一个坐在床这边,一个坐在床那边,平复情绪。 “店员......”陆时亦边喘气,边试图用聊天的方式缓解尴尬,“我头发都自然干了,你收我这么多钱,亏不亏心?” “亏心,但是不能退。” 陆时亦纳闷:“为什么不能退。” “第一,吹干是附赠服务,享受不到也不退钱。第二,这钱我有用处,一分都不能返给你。” 这还是第一次见大老板在意这点钱,陆时亦更纳闷了,“你有什么用处?” “汇丽庄园物业费很贵的,你应该知道,”薄谦侧头看向陆时亦,“所以新主人,你是不是得入股表示一下?” 要不是薄谦提醒,陆时亦差点忘了,明天到H市以后,他不用再回自己的小公寓。 他要回家......他和薄谦的家。 这种认知忽然让他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既犹豫又期待。犹豫是对换新环境的本能反应,期待自然是想找回家庭的感觉。 怀着这种心情,他不知不觉睡着了。为了方便照顾他的脚伤,薄谦这夜没回房,宿在了陆时亦房间。 翌日早上,生物钟非常规律的陆时亦,莫名其妙地醒早了。脑袋本来想在枕头上蹭两下,却发现触感不太对。 他疑惑地睁开眼睛,迎接他的是阳光,以及一个不带任何情丨欲味道的早安吻。 如果每天都在这样的环境中醒来的话,一整天心情都会很好。陆时亦收拾好东西,与众人一起和Z市say goodbye。 下次再见,就是明年的CSBK了。 在一次又一次紧张激烈的比赛中,能放松几天很重要。经过这次度假,除了简大勇看起来气色不佳外,其他人状态都很好。 阿梁定的机票中午起飞,傍晚到H市。可惜运气差,遭遇航空管制,他们的航班落地那刻,天都已经黑了。 陆时亦本来还想回公寓拿点东西,被薄谦以“家里什么都有”拒绝。 等他到了薄谦的住所,发现确实是什么都有——后面的院子里,连特么草泥马都有! 陆时亦还挺喜欢这种动物的,立刻过去撸了几把。薄谦走着走着发现人不见了,找了一圈,提着他后领将他拉起来,“先吃饭,吃完饭再来玩。” 陆时亦恋恋不舍地被提进门,阿姨已经准备好了饭。很可口的家常菜,陆时亦比平时多吃了一大碗。 吃完之后他又跑出去rua草泥马。有饲养员陪着,薄谦也不担心,站在窗口边看他,边给王君打电话,吩咐明天召集各部门中层以上领导开会。 收到消息的领导们得知大魔王回归,自己的好日子结束,一片愁云惨雾。安排完这些,王君送过来一堆着急处理的文件。 陆时亦坐在书房陪他看文件,才更深切的了解,他家薄总为了陪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对于一个外行人来说,看文件着实无聊。一个小时还好,两、三个小时后,陆时亦困的不停打瞌睡。 看的差不多,便把他抱去卫生间洗漱,顺道进行了第二次洗头服务。 陆时亦这次也没差钱,爽快地结了账。洗漱完自然是睡觉,这时陆时亦发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我穿什么睡觉?” “有睡衣,”薄谦打开柜子,拿出两套款式一模一样,型号不同的家居服,扔给他那套小的,“穿这个。” 陆时亦耳尖忍不住泛红,这他妈不是......情侣装吗? 薄谦平时穿的很商务,他穿的很随意,他们两个风格完全不搭。本以为永远穿不上同款了呢,没想到薄谦早就准备好了。 陆时亦躲进卫生间,迅速换了衣服。出来时薄谦也换完了,陆时亦看看他,再看看自己。 然后扑上去,笨拙地用吻表示了谢意。 同样为了照顾脚伤,晚上薄谦没让陆时亦睡准备好的客房,而是睡在了自己的主卧中。两个人额头贴着额头,一起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为什么,和薄谦一起睡会让他睡的很沉。睡眠质量好,睡眠的时间便会自动缩短。 所以周一早上陆时亦六点就醒了,从枕头下掏出手机,感觉太早,准备睡个回笼觉。 他闭上眼睛,紧接着又睁开,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这比他卧室大三倍的房间,这豪华的装修,这巨大的落地窗......这、这、这......这他妈是哪儿啊??!! 从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没有什么事比这更可怕了,陆时亦啪地一声弹了起来。 随即,他感觉身边似乎有什么物体,因为他的动作,缓缓动了一下! 不会吧?不会这么狗血吧?陆时亦头皮发麻,足足做了三十秒心理准备,才看向自己右侧。 ......真他妈操蛋,这么快他就找到了比“从陌生地方醒来”更可怕的事——从陌生地方醒来,身边还躺着个陌生的男人!!! 这人是他妈谁?他们为什么会睡在一起?难不成昨天出去喝酒喝多了,被人捡尸了? 可是他喝酒一向有分寸,自己一个人绝不喝醉,也绝不接陌生人的酒,捡尸这种情况很难发生在他身上! 他坐在原处,捋了一会儿,然而什么都没想出来。 他暴躁地搓搓刘海,四处打量,试图从这间房间里找出关于这个地方,以及这个男人的蛛丝马迹。 很快他便找到了。 男人那边的床头柜上,明晃晃地摆着一张百元大钞。 陆时亦盯着粉红色的毛爷爷,怀疑人生到精神恍惚。 ——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想不开出来嫖丨鸭子啊啊啊??!! 嫖的还特么是一百块一只的鸭子!!! 他什么时候这么抠门了!!! 算了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陆时亦沉着脸小心翼翼下床,找到自己衣裤换上。临走前,他看了眼男人堪称完美的背肌,不由啧了一声,掏出钱包。 往床头柜上又扔了两百。 第79章 包养 陆时亦蹑手蹑脚走出大门外, 发现身处的竟然是一处别墅区。 等在小区的石子路上懵了三秒后,他后知后觉地认出这个地方——这他妈不是汇丽庄园吗? 他嫖鸭子都嫖到自己老窝来了? 这个地方,除有特殊事情外他绝对不会来。难不成最近他爸惹毛他, 所以他要用这种极端的方法气他爸? 仔细回想,昨天他确实是和他爸产生了点口角。无非是陆正原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 想发挥一下做老子的特权,打电话来教育了他几句。 可陆正原大概每月都要搞一次这种事, 他早都习惯了,也不至于弄到作践自己身体气老子的地步。 那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好像就剩接Z一起看车展。 他跟Z关系一直不错, 以Z的性格, 绝不会和自己吵架的, 更甭提吵到出来喝酒嫖丨娼。 这件事发生的太诡异, 陆时亦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什么时空裂缝,或者进入了平行时空之中。 这个平行时空的自己热爱嫖鸭......去你丨妈的,怎么可能? 陆时亦拿出手机,想通过手机银行流水看看昨晚自己是在哪消费的,也许可以去那边打听一下情况。 可惜, 一宿没充电,他的手机光荣地关机了。 陆时亦甩了两下手机,这时石子路尽头走过来一个人,拎着公文包形色匆匆。陆时亦手臂一顿,立马认出来人。 真是念叨什么来什么,这不是他老子吗? 显然陆正原也认出他来了,毕竟这一头白毛辨识度高得离谱。他快走几步,沉声道:“时亦。” 陆时亦本来还想趁陆正原没发现自己之前溜走, 被这一嗓子嚎住了脚步。 “怎么一大早回家?”陆正原在距离他一米处站定,“不是在外面惹出什么事了吧?” 瞧, 身为父亲,早上看到自己孩子,问的第一句话不是吃没吃早饭、清晨穿这么少冷不冷,而是问他回家干嘛,是不是惹事找老子擦屁股。 陆时亦特别想回去再嫖一次鸭子。 “我没要回家,”陆时亦双手插在口袋里,淡淡道,“我来看朋友。” “你哪个狐朋狗友住在汇丽庄园?”陆正原很是不以为然,随即眉头一紧,“你给我好好站着,别吊儿郎当的。” 陆时亦心想凭什么把他的朋友定义成狐朋狗友,刚想出声反驳,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他来看我。” 这声音低磁中带着一点哑意,似是刚刚睡醒,听起来十分动人。 更微妙的是,这声音给了陆时亦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处曾听过一般。 不知道是哪个爱多管闲事的王八蛋,陆时亦顺着声音的方向回头。 只见一个身材极高的男人,用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眼神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侧站定。 男人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应该是匆匆套上去的,袖口的扣子还没来得及系上。宽肩窄腰大长腿,身材十分养眼。 更主要的是,因为陆时亦自己长相的原因,在酒吧或健身房时常能遇到他搭讪的人,相貌都不错,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男人。 一句话总结——这男人是他最喜欢的外貌类型。 陆时亦感觉心跳的频率逐渐加快,特别想跟人家要个联系方式。不过他老子还在对面,有人愿意帮忙,得先把这出戏演下去。 他点点头,说:“没错,我是来看他的。” 他却不知道,看到薄谦的刹那,陆正原比他更加震惊。 同住一个小区,陆正原当然知道博驰的掌舵人在这里。以前他们打过照面,但是不认识。身为长辈,也不好意思主动和他打招呼。 最主要的是,陆氏百分之三十的营业收入来于国际货物运输。 如果能把博驰进口的运输订单拿下来,这百分之三十就很可观了,甚至可以超越陆氏的主营业务收入。 所以陆氏高层一直想找机会拿下博驰,碍于博驰有合作的企业,以及薄谦这条线太难搭,到现在都没找到有效的办法,陆正原为此费了不少脑筋。 没想到无心插柳,自己儿子居然和薄谦是朋友。 据说薄谦这人年纪不大,城府却很深,性格阴晴不定,非常非常难接近。儿子能登上薄谦的门,关系必定很好。 这不就是一条现成的线? 陆正原驰骋商场这么多年,表面功夫做的还是很足的。心里惊涛骇浪,脸上却露出一抹难得的笑意,非常和蔼地“哦”了一声,“时亦,你怎么没跟爸爸说有朋友也住汇丽呢?” 说完,他又转向薄谦:“既然都过来了,晚上就来家里吃顿饭吧,我让你阿姨做两个拿手菜。” 听到陆国正这番话,陆时亦先是惊讶,紧接着涌上一股浓浓的厌恶。 他自己老子什么样自己知道,对这陌生男人如此殷勤,肯定是想和这男人建立良好的关系。 为此甚至愿意把他们请回家吃饭,让柳茹亲自下厨,也是够卖力。陆时亦心里冷笑一声,准备开口拒绝。 身边男人比他先一步开口,“好,那就麻烦叔叔了。” “这说的什么话,不麻烦。我还要上公司,你们两个玩吧,晚上早点去啊!” 陆正原敲定薄谦能去自家,比招到标还开心,临走之前甚至还拍了拍陆时亦的肩膀,似是在夸奖他:做的不错,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陆时亦没料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想要得到的肯定,拿三好学生时没得到,拿数学竞赛第一的时候没得到,拿摩托车赛奖杯的时候也没得到。 最后倒是一个陌生人成全了他。 他心里五味杂陈,等陆正原身形完全消失后,才和男人说:“谢谢你的解围,见笑了。刚才的邀请不用放在心上,我会解决的。” “你想怎么解决?”薄谦挑了挑眉。 陆时亦被陆正原搅合的心情很糟,也没了刚才对男人那种旖旎的心思。感觉这男的好爱多管闲事,说话不自觉重了些,“这是我的家事,不劳您操心。” “......” 薄谦了解陆时亦的性格,和熟人一点脾气没有,可面对外人,说话要多不客气有多不客气,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没想到一个看不住,自己就成了“外人”。 早上他睡的正熟,隐隐约约感觉身边有动静。等醒来时,屋子里已经不见小男生的身影。 床头柜上多了两张百元大钞。 薄谦立刻猜到,小男生把他当成了某种特殊职业的从业者,又生气又想笑。 套上衣裤匆匆追出来,便遇见了刚才那一幕。 要怪就怪今早睡的太熟,没在小男生失忆第一时间告诉他真相。薄谦耐心解释道:“ 小朋友,你认识我,我叫......” “谁是小朋友,你比我大多少这么叫我?我警告你,说话注意点啊。” “......行,时亦,”薄谦无奈,“这么叫你可以吧?” “不可以,我确定我不认识你。再次感谢你刚才的解围,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陆时亦摆摆手,说走就走。薄谦见他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只能从口袋里拿出三张东西。 “时亦。” “你到底要......” 被他爸搞的心情很差,陆时亦语气越来越不耐,听男人叫住他,皱着眉回头。 然后看到了三张粉嫩嫩的......钞票! 要知道在微信某宝普及之后,很少有人用纸质现金了。陆时亦有几张钱在钱包里放了很久。 这几张钱大概是学生交的学费,右下角写着人名,打开钱包就能看到,所以陆时亦对它的印象还挺深的。 而眼前的三张钱上,赫然写着那位学生的人名。难不成这个钱是...... 陆时亦浑身从头红到脚——难不成这钱是他给鸭子的......嫖资??? 他不敢相信这样的男人会出去做鸭,更不敢相信这种档次的鸭才一百块钱。可那钱上的名字又明晃晃地昭示着,这确实来自于他的钱包! 这么说来两人何止是认识,陆时亦不好意思继续怼他,指指他的手:“你、你先把这个收起来。” 薄谦依言收起来,“相信你认识我了吧。” “......嗯。” “那你听我说几句话。” “......说呗。” “最近在你身上发生了一些情况,简而言之,你因为车祸颞叶受损,得了每周失忆一次的怪病,”薄谦低头看看表,“这些你公寓里的检查报告上有,问你的主治医师刘主任也行,包括你手机上有你自己记载的备忘录、微信短信聊天记录等等,这些证据都能证实我说的话。” 陆时亦听懵了,给不出一点回应。薄谦观察着他的脸色,看他似是并没为此感到难受,才往下说:“在病情的影响下,你今早醒来,记忆回到了四月一号那天。忘记了很多事和很多人,其中也包括我。” 边说,薄谦边把手机屏幕拿给陆时亦看,那上面几个大字写着今天已经是五月份,与陆时亦脑子里的四月一号相去甚远。 “我今天上午安排了会议,不能陪你一起找记忆。” 薄谦为昨晚的决定后悔片刻,上前一步,揉了揉小男生的后颈,“你上午先在家里休息,等我中午回来接你,咱们再去医院或者你想去的任何地方,行不行?” 这样的消息太具有冲击性,陆时亦脑子反应不过来,根本没听清薄谦说的什么,下意识点了点头。 薄谦继续道:“晚上的邀请也不用推,正好我想拜访一下你父亲。” 陆时亦:“......哦。” 薄谦感觉到这人的心不在焉,决定速战速决,尽快开完会尽早回来。他把陆时亦送回别墅,又吩咐阿姨给他熬点粥,此时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他好一会儿了,薄谦略有些担心地离开。 事实证明,薄谦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他前脚刚走,不出半个小时,陆时亦后脚就跑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在找到一根充电线打开手机后,陆时亦看到自己的病例照片和备忘录,接受了自己的怪病。并且通过微信聊天记录,找到了他和那个男人的关系。 聊天记录中,他和那男人互相发过暧丨昧的照片,看样子,他们根本不是简单的嫖丨客与鸭子。 有可能......他们已经发展成长期的身体交易了。社会上管这种关系叫啥来着? 陆时亦点烟的手微微颤抖,那貌似叫做......包.养。 第80章 感觉 他不知道是什么契机使自己走到这一步,或许是这男人很会花言巧语, 或许是这男人在某个瞬间令他动心,或许是这男人有特殊的那种技巧......操,不能想了。 陆时亦怔愣地靠在出租车后座, 感觉这件事已经颠覆了自己的认知。 更可怕的是, 从陆正原对待男人的态度,能看出陆正原很想与之结交。难不成那男人还搭上过其他更有权势的大人物? 凭这长相, 还真有可能。 生意场上的水太深,陆时亦不愿意多想,就是有些心疼自己的钱。包这等货色的鸭肯定是天价, 估计他这些年攒下来的老本,十有八丨九都折在他身上了。 不过他也就心疼了一下,他本身就不是特别在意钱的人,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账户上到底有多少。 花了就花了吧, 反正他也应该是......享受到了吧。 一想起今早的情景,陆时亦就有些脸热。这时手机忽然叮叮当当一顿狂响,原来是简大勇提醒他, 千万不要忘了周三去泰国的行程。 因为有薄谦在小鹿身边陪着,简大勇十分放心这次失忆的善后处理, 连电话都懒得打,就在微信上发了机票、邀请函、课程安排、ARRC电子报名表等文件。 陆时亦面无表情地看完, 回了个[ok]的表情。也不晓得为啥前一天还约Z看车展呢,后一天自己就成了乱搞男男关系的职业赛车手。 果然荣誉会使人堕落吗?不过他倒真挺喜欢程幼婷拍的那些照片和视频。 陆时亦打开程幼婷朋友圈, 想再重温一次,手机又弹出来两条消息。 师姐:【[可怜][可怜]小鹿,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师姐:【看聊天记录(但愿你没删),然后快点回来治疗!】 陆时亦往上滑了滑,弄清了师姐的身份。正巧现在心里乱,回家可能也休息不好,于是把手机递给出租车司机:“麻烦你改道去这个位置。” 今天是工作日,还是周一,师姐的病人没排那么紧。 陆时亦到诊所的时候,正好上一个病人心理疏导结束,下一个病人预约在两小时之后。师姐便歇了一会儿,直接叫陆时亦过来。 “太久没来,先做一次测试吧,我看看你最近心理状态适不适合治疗。”师姐推给陆时亦一个平板,上面是初步测试的试题。 陆时亦便按照指引,一步一步往下做,越往后师姐的表情越惊喜。 所有题都答完,师姐拍拍手,“太好了,小鹿!” “哪里好?” “可能是生活环境或者家庭等因素,你原来有一点轻微的自我封闭倾向,现在已经快康复了,”师姐笑道,“小鹿,看来你最近过的很开心呀。” “开心?”陆时亦迷茫,“我不记得了,不过我确实能感觉到,我现在处事方式和之前不同。” 没有以前那么容易暴躁。比方说看到简大勇那堆无聊的消息,要是从前的他,肯定分分钟删好友。 又比如说他包养的男人,要是从前的他,肯定理都不理,晾在一旁。 而现在,他似乎在尝试着接纳别人,不是一味地往自己世界外推。 他在变好。 这种认知总是让人高兴的,陆时亦嘴角也随师姐扬了起来,闭眼配合师姐催眠。 于是在这样心理状态好、心情愉悦的条件下,第三次催眠治疗非常成功。 虽然仍没看到肇事司机正面,仅看到了模糊的轮廓——肇事司机是位男性,戴着黑色鸭舌帽,身形消瘦,脸窄下巴尖。 从胳膊的长度,能推测出他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在北方这样的身高很常见,难以作为猜测的依据。 能走到这一步,师姐已经很欣慰了,毕竟前两次毫无进展。 她问陆时亦:“刚才头痛剧烈吗?” 没错,这次陆时亦也是因为头痛,强行脱离出了催眠状态。 “痛,但是能忍,”他说,“我以前痛的很严重?” “何止是严重,”师姐暗暗观察他的状态,“每次都要缓好久才能缓过来......这么看来,以后治疗效果会一次比一次好。小鹿,保持住,咱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师姐这句话半真半假,为的是给病人心理暗示,让病人潜移默化地觉得自己真的将要康复。 很多时候,自我调节都比人工干预见效很多。 陆时亦自然不知道这些,被师姐说的浑身轻松。和师姐道别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这次走的时间长,公寓地板上已经落了一层灰。陆时亦打电话叫了保洁阿姨,窝在沙发上边等保洁,边思考晚上的饭局怎么办。 早上那男人替他把饭局应下了,如果不去的话,会显得自己出尔反尔不讲信用。 如果去的话,又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和那男人的关系。 毕竟以陆正原和柳茹的性格,一定会刨根问底。谎都撒出去了,他不好再说别的,必须找一个模棱两可、挑不出错的答案。 要么说玩车认识的,或者说是车队的工作人员?陆时亦正想着呢,门铃响了起来。 “今天阿姨来的好快,稍等,”陆时亦感叹保洁公司的效率,趿拉着鞋跑过去开门。随即一个操字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妈的,门外站的居然不是保洁阿姨,而是他的鸭子! 薄谦皱了皱眉,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这、这是我的房子,还不准我回?”陆时亦用身体堵住门缝,以防他进屋,“你来干嘛?” “我来接你回家。” “回什么家?” “咱们的家,”薄谦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你已经和我同居了,不信你去衣柜和卫生间看看。” 闻言,陆时亦将信将疑地转身进卫生间。门瞬间大敞四开,薄谦一箭双雕,非常轻松地进了门。 陆时亦在卫生间里扫一圈,发现自己的沐浴露、牙膏、电动牙刷之类那些生活用品都不见了,皱着眉出来。 他一样东西用顺手就不爱换,走哪都带着。现在洗漱用品没了,证明他确实是带走了那些东西。 薄谦抱臂靠在客厅墙壁上,冲他扬了扬下巴,“对吧?” 陆时亦咬着下唇,没说话。薄谦趁热打铁:“咱们两个是正常的情侣关系,不是你想的那种,你误会了。那一百块钱......” 薄谦解释道:“是你给我洗头的钱。” 洗什么?洗头?!闻言,陆时亦恍然大悟——现在许多spa店都不正经,原来他竟是在那种地方,遇见了他! 当然在哪遇到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记得,对事情没有判断能力,很容易被骗。 万一这男人是想趁着他失忆,上位成正牌男友,故意哄骗他的呢? 电视剧里都说,不能相信漂亮男人的话,越漂亮的男人越会骗人! “行吧,”陆时亦挥挥手,语气不耐,“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有需要我会找你。” “......有需要找我?” “嗯。” 薄谦捏了捏眉心,知道在小男生的思想中,自己鸭子的身份已经根深蒂固,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这两天以物业费的名义跟小男生要钱,是为了给小男生一点参与感。要么嘴上说这是两人的家,小男生却没为这家付出什么,可能会缺少归属感和参与感。 家嘛,都是两个人的共同付出下建立起来的。他现在已经让王君找合适的房子,等找到就让小男生设计装修,届时小男生肯定更有家的感觉。 只是H市比汇丽庄园好的房子基本找不见,薄谦不愿拿不好的房子委屈小男生,这才决定先住这边。 没想到弄巧成拙,一百块钱衍生出这么一出伦理大戏。 薄谦思考片刻,感觉现在继续解释没意义,说不定会越描越黑。 只好先暂时接受自己的鸭子身份,和他打太极:“那你什么时候有需要?” 这种东西还能自己控制的么......陆时亦震惊了,“我、我哪知道?” “今晚有没有?有的话,晚上吃完饭直接住我那吧。” 真他妈难缠......陆时亦放在裤线上的手狠狠抓了一把:“我说了我不知道!看感觉!” “看感觉”可不成,现在临近年中,薄谦上午开会的目的,便是为下半年的旺季营销做部署。 房地产业有“金九银十”之说,汽车销售业也同样,年初和下半年是重中之重,营业额一般能覆盖到全年的百分之八十左右。 而且各单位一年一度的采购即将开始。博驰和这些单位有内部联系,早已经敲定了合同的内容,招标的样子却还是要做一做的,方便人家走手续。 这些事够他忙好一阵子,近期内都没法陪小男生到处参加比赛。如果再不利用今、明天两天多相处,等小男生一出国,两人要很久见不到面。 “什么感觉能让你有需要?”薄谦上前一步,“你说,我找方法。” 陆时亦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会见招拆招的人,被他噎得半天缓不过来,“我、我也说不清楚。再说昨晚不是......做过了么,你先、你先歇着吧。” “我不用歇,一切看雇主需求,”薄谦很快进入角色,“如果你说不清的话,我只能一点一点试探。” 说着,薄谦又往前压了一步,将陆时亦堵在墙和自己左臂之间,低头咬了一口对方耳垂,“怎么样,这里有感觉吗?” 作者有话要说:薄总:昨晚做过???我怎么不知道??? 第81章 反了 “怎么样, 这里有感觉吗?” 薄谦在陆时亦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一股强烈的酥麻感从耳朵扩散至全身,陆时亦立刻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愿意花大价钱包下这男人。 ——因为他太会撩了! 别说有“感觉”, 再被他撩几下,原地缴丨械也不是不可能。陆时亦又羞又怒,一把推开男人:“滚开!你是牲口吗,大白天的发什么情?” “白天不能亲你......”薄谦勾勾唇角,“那你的意思是,晚上可以?” “......我什么时候说晚上可以了, 你别歪曲我的意思!” “好, 那既然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薄谦立马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我也不管了, 我现在就想亲你。” 薄谦说完,伸手要揽陆时亦。陆时亦感觉自己常年运动健身,对付一个常年肾亏的小白脸肯定没问题,作势要把他的手推开。 然后就被薄谦抓住手腕, 微微用力带进了怀里。 男人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瘦, 胸肌坚实有力。灼热的体温烫在陆时亦身上,陆时亦触电般地颤了下,恼羞成怒:“你他妈耍流氓是不是?!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报警抓你?!” “信, 报吧, ”男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带着些揶揄的意味, “你现在报警, 晚上全国车迷就都知道CSBK亚军□□的丑闻了。” “......”这话说的在理,陆时亦被反将一军, 哑口无言。 薄谦就喜欢看他被欺负到说不出话的样子,“啧”了一声,抬起他的下巴准备吻他。 就在即将接触上的刹那,陆时亦反应过来,手挡在两人嘴唇中间,口不择言:“行行行!晚上、晚上可以!” “你现在先放开我!” “晚上真可以?” “......可以!” “好,”薄谦松开手,“晚上直接去我那儿吧。” 目的达成,薄谦和陆时亦约好去陆家的时间,转身回公司继续工作。 陆时亦被迫签订了丧权辱鹿条约,心不甘情不愿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越想越不对劲。 别人包鸭子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一切全凭雇主心情。结果到了他这里,花钱不说,居然还要晚上去陪鸭子。 ......所以他俩到底谁是被包丨养的那个? 陆时亦更生气,狠狠锤了几下枕头发泄。锤完枕头,又从床左边滚到床右边,不停磨牙。 直到保洁阿姨过来,他才收起“狰狞”的面目,挪去沙发上刷手机。 刷着刷着他便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天边懒洋洋地垂着几朵红云,天色已近黄昏。 他和男人约的六点在汇丽庄园汇合,然后一起去陆家。 现在四点半,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一个半小时,他不得不慢腾腾地爬起来,去卫生间简单冲了把脸。打开衣柜,找出一条全是窟窿的牛仔裤。 这还不够,他又从衣柜最底端抽出一件骷髅图案的黑色T恤。换上之后对着镜子端详半晌,感觉相当满意,这才出了门。 赶上下班晚高峰,二环上堵的水泄不通。在这座城市生活二十几年,陆时亦早习惯了,抓过手机,边一下一下点油门,边给Z发信息。 Lu:【Z,我这段时间谈恋爱了吗?】 Z秒回:【没听你说过,怎么突然问这个?】 Z:【哦,我看到了,今天周一】 陆时亦松了口气。他知道以他和Z的亲近程度,如果自己有情况,聊天时一定瞒不住。既然Z都没听过,那他和男人一定就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没其他可能性。 Z又道:【不过你最近一直忙着比赛,咱们交流比较少。也许你恋爱了,抽不出空来和我说。】 Lu:【应该不能。你都说我很忙,没心思谈恋爱。】 Z:【你可别没心思】 Z:【趁现在还年轻,赶紧多谈几段】 Z:【结婚之后就要回归家庭了】 看着屏幕上的字,陆时亦略显纠结。他不记得前段时间告没告诉过Z自己的性向。 他这种情况,除非去国外,否则根本结不了婚。 他想了会儿,感觉朋友之间不该有隐瞒,于是直说:【你知道我喜欢男人吧?】 Z:【知道】 Z:【你和我说过】 Lu:【那你也该知道,我没有回归家庭这项选择】 他的言外之意,是不打算出国和男人结婚,也不打算在国内随便找个可怜女人骗婚。 Z那边可能在消化他的信息,等了差不多三分钟,回道:【你不结婚可以吗?】 Z:【我记得你家有公司,如果不结婚生子,你父亲不能放心把公司交给你吧】 【你怎么知道我家有公司?】看到这句话,陆时亦愣了下。 Z:【论坛里早就传开了[偷笑]不过你不用理会那些内容,都是黑子自己编的笑话】 自从陆时亦上次在木克托崭露头角,论坛里便有些无聊的车友开始扒他背景。有人说他是摩托车世家出身,有人说他是摩协会长的亲戚。 更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人说他是博驰总裁的亲儿子!简直搞笑,如果他是博驰太子,还用得着自己找零件自己装车? 直接从博驰仓库里拿不好吗? 这些传言想想都不靠谱,最后貌似是哪位车友联系到了他同学,同学把他的背景全说了,他是陆氏大少爷的身份才爆出来。 除了比赛,论坛里平时最爱聊的就是八卦。他的身份就这么一个贴传一个贴地传了遍全论坛,估计Z就是这么知道的。 Z说不让他理会帖子内容,其实他自己略一思索,也能想出大家说他什么。 陆氏和博驰虽然不能比,但好歹也是H省排名前十的企业。作为陆氏的大少爷,兜里肯定有大把大把钞票。 这种条件下,走歪门邪道相当正常,所以车友们一定是在骂他不公平竞争。这个争议打他出现在赛场上就一直有,他早看淡了。 可惜这些人并不知道他家庭状况。陆时亦嗤笑:【我结不结婚是我的自由,我父亲管不着。他把不把公司给我是他的自由,我也管不着。】 Lu:【况且我不想要那玩意儿】 Lu;【爱给谁给谁吧】 他说的是真话,陆正原曾表示过要把公司给他,他当时选择的直接拒绝。他天生就不是能受束缚的人,这样每日与自己热爱的赛车为伍,到处走一走转一转挺好的。 Z却显得有些不相信:【那是你还没毕业,等毕业进公司实习,你的想法会变的】 陆时亦看了一眼,把手机扔回副驾没再回复。一是堵车路段即将过去,二是不管他和陆 正原关系如何,这是他们陆家的家事。 他不爱和别人谈自己的家事,没必要。 出了二环,陆时亦一路疾驰,终于赶在差五分钟六点那刻到达汇丽。 进去之后,在小区里开了两圈,他都没找到早上出来的那栋。只能给男人打电话,“我到了,在院子里最大那颗法国梧桐右边。” 他不好意思坦白自己迷路。 “好,你停原地别动,我去找你。”电话那端的人说。 陆时亦以为自己还要等一阵子,趴在方向盘上看树。没成想刚挂电话三分钟,对方的身影便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男人个子高,身材比例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两条包裹在西裤下的大长腿。 往上看,他上身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烟灰色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真的是又随意又好看。 陆时亦不由想起白天的事,热度爬上脸颊,放下车窗吼他:“等你半天了,你能不能快点?想走秀去时装周!” 薄谦闻言叹了口气,上周做男友什么都好。这回变成鸭子,连走路都是错的。 没办法,应雇主要求,薄谦快走了两步。陆时亦看他挺听话,没再开口,甚至等他走到门前,主动将车门按了上去。 薄谦慢条斯理地在副驾落座,看了陆时亦一眼,二话不说,上身往主驾这边倾。 陆时亦以为他要亲自己,下意识身子后仰。可惜唇上什么都没感觉到,倒是头顶痒痒的。 薄谦把他竖起来的几绺头发压平,低声道:“晚上有的是时间,你别急。” 陆时亦:“......” 你给我说清楚,谁他妈急啦?! 陆时亦已经进入“气急败坏”终极状态,转向副驾,语气不佳:“坐好了吗?” “坐好了。” “那可以去陆家了,你把住扶手啊。” 同住一个小区,就算远能远到哪儿去,薄谦不理解他这么说的目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强烈的推背感——小男生将油门踩到底,红色保时捷甩尾,漂移滑过了第一个弯! 仗着这小区人少,剩下几个弯陆时亦都是漂移过的。左弯连着右弯,陆时亦自己系安全带没事。 没系安全带的薄谦,要不是真的拉住扶手,现在可能已经挂在外面的电线杆上了! 这是明晃晃的报复,薄谦看看小男生嘴角奸计得逞的坏笑,无奈地叹了口气。 和他一起叹气的还有陆家管家张叔,他正在大门口等着接待客人。见状拍拍胸口,抱怨道:“我的小时亦呦,你下次能不能别这么闪亮登场?张叔我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咯!” 陆时亦不置可否,当着张叔,以及别墅台阶上陆正原、蒋茹、陆仰止、陆恒阳的面,又来了一个漂亮的倒车入库。跑车巨大的轰隆声,搅的陆正原说什么都听不见了。 只能看到口型,大概是在教育这不听话的儿子。 薄谦看着陆时亦紧绷的侧脸,在他握手刹的手背上拍了拍,“走吧,小时亦。” 第82章 支持 陆时亦在车里坐了会儿, 才和薄谦一起下车。 这是他第一次像主人一样带自己朋友来陆家玩,虽然他知道父亲想邀请的并不是他。 不得不说,陆时亦的相貌大部分遗传自父亲。此时陆正原和不到四十的蒋茹并肩站在一起,竟看不出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头发和身材保养的极好, 只消一眼, 便能知道这人年轻时一定是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就是因为长期易怒,眉间堆起一道深深的沟壑。陆时亦母亲还在的时候, 最喜欢用指尖抚他的眉心, 边抚边说:“你不要总皱眉,时亦见到你该害怕了。” 那时候陆时亦确实有些怕父亲, 现在他不怕了,还敢顶撞他了。 可父亲却也不是他的父亲了。 陆时亦边走边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随即感觉身侧那人,安慰似的捏了捏他小拇指。 ......他一直在看自己吗? 没想到这鸭子既提供身体服务, 又提供精神关怀, 也是够敬业的。陆时亦从牙缝里挤出两句警告:“一会儿进去之后, 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不许瞎说话,知道吗?” 薄谦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什么态度?”陆时亦皱眉, “这是命令, 听没听到?” “哦,听到了。” 光凭这个语气, 陆时亦都能感觉出对方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恨得牙根痒痒。 如果是包月的话,下月他一定把这不听话的鸭子退了! 他正盘算着, 两人已走到门前。陆正原笑着招呼:“来了时亦、小薄,快进屋吧。” “是啊, 快进屋别客气,阿姨去给你们拿水果。”蒋茹附和道。 今天过得又离奇又仓促,陆时亦一直没来得及问这鸭子的称呼。现在从陆正原口中,他知道了这鸭子叫“小薄”。 那他到底是姓薄,还是叫X博或X伯? 陆时亦纠结了一下,最后决定也叫“小薄”算了,反正他是这人的雇主,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不开心的时候,让他叫自己爸爸都可以。 蒋茹说完之后,真的进屋去拿水果。陆正原在前面引领,回头和薄谦介绍:“他们俩都是时亦的弟弟,大弟弟——” 陆正原拍拍陆仰止肩膀:“叫陆仰止。” “小弟弟,”陆正原又拍拍陆恒阳头顶,“叫陆恒阳。仰止,阳阳,叫人。” 俩人看着薄谦,齐齐叫了一声“薄哥哥”。薄谦颔首表示知晓,淡淡道:“这次来的太仓促,没来得及给弟弟们拿礼物。” “不用带礼物!”蒋茹端着大果盘出来,笑的异常明媚,“千万别和我们客气,要么下次该不敢让你来玩了。正原,你陪时亦和小薄吃水果啊,我去看看佛跳墙好没好。” “去吧,”陆正原朝她点点头,“再做一个你的拿手菜,叫什么来着?” “蒸黄鱼,”蒋茹提醒道,“张姨已经收拾完鱼了,我这就去。” 陆正原摆摆手让蒋茹离开,笑呵呵地招待陆时亦两人坐下。嘴里不停叨咕,说你阿姨好久不下厨,我都忘了她拿手菜了,还是小薄你有口福什么的。 陆时亦立马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小薄,不下厨房的蒋茹为你下了厨房,你看我们多重视你! 这示好也太明显了,陆时亦心想,示好没用,小薄最近肯定不想吃鱼。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没来得及深究。然后他听小薄说了一套官话,大意就是麻烦阿姨,谢谢招待什么的。 说的不卑不亢,不像是来做客,反倒像下来巡视的,毫不领情。 陆正原第一次示好便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笑容僵了片刻。但到底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靠自己从一穷二白奋斗到身价上亿的人,陆正原下一刻就找出了缓和气氛的办法。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儿子也在场,转向陆时亦:“时亦,最近学业怎么样?快到期中,课程过一半了吧?” “可能是吧,”陆时亦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往后一靠,“我最近没学习,我也不清楚。” 陆正原着实噎了下,严肃道,“多注重学习,学习才是主要的,少出去玩车。” 陆时亦:“......嗯。” 这句话陆时亦听了无数遍,但这次语气与之前不同,没有暴怒,就像个叮嘱儿子的严父。 陆时亦听得浑身不自在,想了想又说:“爸,你还是像以前那样跟我说话吧,你这样我不习惯。” 于是陆正原又噎了一下。 好在陆正原和陆时亦说话只是为了缓和气氛,不是真想纠结这个纠结了三年的问题,转向薄谦,摇摇头状似无奈:“看时亦这个脾气......小薄,你平时多担待着他点。” 呵,谁担待谁还说不定呢,陆时亦在心里嘲讽。 “倒不用担待,”薄谦看看陆时亦,“他平时跟我脾气不这样。” 陆时亦还在默默嘲讽,听到薄谦的话,气的差点没蹦起来。 ——操,什么叫“不这样”,不这样是哪样? 老子今天不是一直在骂你吗?听不出好话坏话?说的那么暧昧干嘛?! 陆时亦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全身毛都炸的开了花。就坐在他旁边,薄谦感受相当明显,从果盘里扎出一块猕猴桃递给他,“吃水果。” “......”陆时亦一把抢过牙签,“吃你的聊你的,不用管我!” 薄谦便真的道了句“好“”,手上没停,看陆时亦手背滴了一滴猕猴桃汁,塞给他一张纸巾。 陆时亦:“我都说了你别管我!” 这俩人自顾自地吵架,目睹这一切的陆正原,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人言道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过了五十岁,人对很多东西都看的很准。 从薄谦和儿子的交流中,陆正原能明显感觉出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不像普通的朋友或者兄弟。 反而有点像......恋爱中的情侣。 不过这俩都是男的,应该不太可能,陆正原停了片刻,继续聊。 为了防止被儿子噎,他没再问陆时亦话,只和薄谦谈一些小区的问题。陆时亦不感兴趣,听的百无聊赖,眼珠子到处扫。 扫到对面,陆时亦发现陆仰止正好也在看着他,抓耳挠腮,似是有话想跟他说。 他张口便想像以前一样,和陆仰止去他房间。可转念一想,客人是自己带来的,如果把客人丢下自己去玩,好像不太合情理。 陆时亦压下了想找陆仰止的冲动,冲对面眨了眨眼睛。这时薄谦忽然碰碰他手臂:“我记得你来的时候,好像有话要和你弟弟说,怎么还不去。” “......你自己在这儿可以?” “可以,我陪陆叔叔聊天,你去吧。” 陆时亦走了之后,沙发上只剩下 对坐的两个人。薄谦表情不变,但气场瞬间冷了下来。 陆正原心里一惊,这才确定薄谦真的是为自己大儿子过来的,没有一丝想和陆氏合作之类的其他想法。 那他为什么和大儿子关系那么好?陆正原试探道:“小薄,我没听时亦说起过你,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 “有一段时间了,您对他的情况不太关心?”薄谦明知故问,“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 “可时亦前段时间一直在外地,你的公司在H市......” “我放心不下,”薄谦打断他的话,“就一直跟着他的行程。” 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一方走到哪儿,另一方就抛下公司跟到哪儿!薄谦说的点到即止,陆正原却猜出了七八分,神情越来越古怪。 在他们那个时代,大家都是到了年纪找女孩子传宗接待,从没接触过如此离经叛道的感情。 俩男的......也能在一起吗?说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 可不论通过什么方式,能结交到博驰掌舵人,对陆氏百利而无一害。陆正原咬咬牙,语气相当勉强:“是我这个父亲做的不称职,已经好久没找时亦聊天了,也不知道他最近的情况,等我找他谈谈......你放心,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他。” “真支持?”说了这么久,薄谦眼皮这才掀起来。 “支持,支持。”陆正原狠心道。 薄谦这么做,主要是怕以后小男生跟家里挑明的时候,陆正原会说难听的惹小男生伤心。 现在得到陆正原的承诺,薄谦便不担心了,表情稍缓和了些,开始打听陆氏的情况。 陆时亦并不知道这些,他正在看陆仰止翻书包,“仰止,你找什么呢?”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陆仰止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最底下找出来一把钥匙,“这儿呢,等我!” 说着,他绕过陆时亦跑到书桌前,用钥匙打开抽屉,小心翼翼翻出一个东西,扔给陆时亦:“哥,拿着。” 陆时亦赶紧伸手接住。那东西入手沉甸甸的,陆时亦手心都被砸红了,定睛一看,发现这是一个本子。 等打开第一页,陆时亦手霎时顿在原地。 ——那上面贴着几张他参加博驰杯的照片,旁边标注了日期,以及几行小字。 再往后翻,分别是他木克托、CSBK的照片和视频截图。照片经过了认真挑选,标注的也特别详细,连那天天气什么样、陆时亦穿的哪个颜色的赛车服都有。时不时还会画一个可爱的小表情或者小动作,能看出做的特别用心且认真。 一个本子几十页,差不多贴的写的满满当当。陆时亦合上本子,抱在怀里,拉着陆仰止坐下,“仰止,这一本你贴了多长时间?” “没多久。” “怎么想起做这个了?” “快高考了,我没法去现场看你比赛、给你加油打气,”陆仰止看着陆时亦,眼睛亮晶晶的,“所以我想用另一种方式陪你。哥,你喜欢吗?” 第83章 参观 正处在高三最紧要的阶段, 各科卷子连起来可绕地球三周,弟弟却花大量时间给他剪相册,陆时亦怎么能不喜欢? 他将相册妥帖地收藏好, 笑着点了点头。想伸手摸摸陆仰止头顶, 忽然发现这个弟弟不知不觉间, 居然长这么大了。 眉眼已有了成年男人的模样, 个子也蹿到和他差不多高,甚至比他还高了一点点。 再也不是曾经跟在他后面的, 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尾巴。 陆时亦手在空中僵了片刻, 不知道该不该落下。随即陆仰止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手拉下来,轻轻抱住他。 陆仰止说:“哥, 加油,我永远支持你。” “......嗯,你也努力学习,”陆时亦拍拍他后背,“饭应该好了,吃饭去吧。” 这顿饭, 是陆时亦在陆家吃过的最消停的一顿饭。 一桌六个人其乐融融,蒋茹不停张罗着给他和“小薄”夹菜,仿佛活在课本里的标准大家庭,大家互敬互爱, 没有嫌隙没有隔阂。 这种反差令陆时亦更难受, 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不想让小薄尴尬,一小口菜一小口菜的往嘴里硬塞。 薄谦看了他的碗一眼, 没说什么。等吃完饭,陆正原又让蒋茹带薄谦参观陆家。 这是去别人家做客的通用流程, 薄谦沉吟片刻,道:“别的地方就不看了,带我看看时亦的房间吧。” “......时亦的房间啊,”蒋茹愣了下,尴尬的笑笑,“时亦好几年没回家住了,现在的布置可能和之前有点变化。” 其实何止是有点变化,自从陆时亦搬出陆家之后,就算回家也绝不过夜。所以几年前,蒋茹便吩咐阿姨把他房间改成了客房。 基础的布置没变,但属于原主人的许多痕迹都清理掉了。简而言之,这已经不是陆时亦的房间,陆时亦在陆家,早已没有专属自己的房间。 闻言,薄谦淡淡地瞥了蒋茹一眼。蒋茹觉得自己被冰刺穿透了一般,从头顶冷到脚,竟有些不敢与这后辈接触,转向陆时亦,“房间在二楼。时亦,要么你带小薄上去玩吧。” 陆时亦倒没什么反应,无所谓地“嗯”了一声,在前面带路上楼。 因为阿姨打扫的太干净,干净到一丝人味都没有,打开门的一刹那,陆时亦自己也有些怔忡。 ......他没进错吧,这是他的房间吗? 原本贴在墙上的科比海报不见了,左边角落里收藏的签名篮球也没了踪影,床单倒是他以前用过的格子床单。 亦或是格子床单太普遍,床上铺的不是之前那张,他没认出来而已。 陆时亦搓了把刘海,直接一个咸鱼瘫躺到床上,语气懒懒散散:“小薄,你自己参观吧,随便看。” 薄谦:“???” 这小家伙叫谁呢??? 从“哥哥”到“小薄”,落差之大,简直令人难以接受。 更无语的是,薄谦还没遇到过这么招待客人的,又无奈又想笑,只好依言自己参观。 他说想看陆时亦房间,是为了找一找小男生儿时的痕迹,最后什么都没找见,转了一圈后回到床边,看着那只瘫成“大”字型的鹿。 陆时亦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收回腿,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这床上没什么可参观的,你去别处玩。” “谁说没什么可参观的。” “......老子说的,”陆时亦皱眉,“难不成你要玩枕头,幼不幼稚?” “我不玩枕头,”薄谦双手抱臂,“别忘了你也在床上。除了枕头,我还可以参观你。” 薄谦说这句话,完全是为了转移小男生注意力。自己房间变成客房,心里的难受可想而知。 然而小男生似乎没这么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指着薄谦:“你、你......你离我远点,我告诉你,我可是上面那个啊!” “......”什么上面下面的,这小家伙歪哪儿去了? 薄谦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没说话,静静地打量他。陆时亦被他看的发毛,不着痕迹地往后蹭了几厘米,“你别在这儿装无辜,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薄谦反问。 “......参、参观,当然要进去才能参观,”话出口的同时,陆时亦整个人红成一只熟虾,“你别想反了,要参观也是老子参观你!” 薄谦这回彻底震惊了,没想到小男生的脑回路能一骑绝尘奔到这种方向。 什么进去不进去的,在陆家又不是在自己家,他怎么可能跟小男生开黄腔? 不过倒可以趁此机会逗逗小男生,薄谦“哦”了一声,作势要脱衣服,“那行吧,你随便‘参观’。” “!!!”看他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陆时亦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你给老子穿上!” “不是你说要参观的么。”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在哪都能发情?这可是别人家!” 他包的鸭子什么德行,他上午可领教过。说完这句话,陆时亦并没指望对方能听他的,手捏住枕头角,随时准备给鸭子点厉害瞧瞧。 却见对方手真的停了下来,顺着衬衫滑下,落在了他的头顶。 男人的手就像他的人一样,手心不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度,让陆时亦觉得很熨帖,暴躁的情绪也被压下来大半。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他把陆家,说成了“别人家”。 ......原来在他心中,自己早已经不是这家的一份子了啊。 陆时亦嗤笑一声,甩甩头,把薄谦的手甩下去。 然后他听到男人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走吧,咱们回家。” 重要的客人要走,陆正原和蒋茹自然得亲自送客,边和他们一起往外走边寒暄:“小薄,也不知道今天的饭菜合不合你胃口。” “还行。” “那就好,以后想吃什么提前和阿姨说,阿姨给你做。” 到大门口,蒋茹笑道:“那我们就等你们下次来玩了。时亦,记得邀请小薄啊!” 陆时亦看着蒋茹,心情复杂地应了一声。 在他印象中,蒋茹上次露出这种姿态,还是刚嫁进陆家的时候。后来蒋茹慢慢站稳脚跟,越来越像个女主人,他便再没见她笑的这么“和蔼可亲”过。 由此可见,姿态可以装、可以后天培养。可有些东西,比如说气质,是天生就埋在骨子里的,装不了一辈子。 陆时亦自顾自地想着,薄谦有些不耐,在黑暗中勾住陆时亦小指,礼貌道:“叔叔阿姨留步,我们先回去了。” 陆时亦被他勾的一个激灵,终于回魂。怕陆正原发现,他不得不往薄谦那边靠一步,做出两只手臂自然贴在一起的样子。 陆正原假装看不见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点点头:“那我们就不送了,都住一个小区,有事联系啊。” “好。”薄谦说了几句官话,便带着陆时亦走了。 走的过程中,为了不被发现,陆时亦仍保持着紧贴的距离。两只袖子不停地蹭啊蹭,蹭的陆时亦心烦意乱。 薄谦理所当然地感觉到他情绪变化,调笑道:“贴我这么近干嘛,小朋友。” “别自作多情,以为我想离你近?放手!” “那可不成,”薄谦说,“放手之后你不跟我走了怎么办。” “......你想带我去哪?” 薄谦故意使坏:“带你回家参观我。” 陆时亦本来都忘了刚才的事,现在被薄谦提起来,脸又开始发烫。 但牛已经吹了出去,现在反悔太掉价,他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盘算着等会儿该怎么办。 长这么大,他没谈过恋爱,当然也没做过。别说在上面,在哪儿的经验都没有。 ......做之前应该要洗澡的吧,要么,他躲在浴室里找个片子,临时抱佛脚? 陆时亦在心里盘算问谁能要到片子,浑浑噩噩地跟薄谦进了家门。 走近饭厅,一股香味钻进鼻子。他猛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小薄家桌子上变出来好几个菜,都是他爱吃的又咸又辣的那种。 “晚上没吃好,先吃点夜宵吧,”薄谦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参观。” 可惜陆时亦吃的太撑,酒足饭饱之后各种咸鱼瘫。瘫着瘫着就睡着了,连自己怎么去的床上都不知道。 薄谦把他弄来的本意,是准备在他走之前多看看他,没别的心思,处理完工作之后,抱着他睡了一宿。 第二天陆时亦醒来的时候,薄谦正在去博驰开早会的路上。陆时亦懵了一会儿,赶紧叫张叔把自己车开出来,逃窜回自己公寓旁的面馆。 吃了碗面压惊,回去换身衣服,陆时亦被简大勇一个电话传唤到了修配厂。 明天即将启程去泰国,这次训练营他们不需要运车过去,训练营会提供统一的学员车。但在走之前,简大勇还想跟他交代一下,毕竟这孩子脾气太差,简大勇不希望看到他在ARRC之前生出事端,影响之后的比赛。 “......这次训练营主办方挺大方,在武里南赛车场外面包了个酒店,国际四星级,该有的东西应该都有,如果缺什么到那边现买就好,”简大勇思考片刻,“房间等人到齐之后再分配。这次只有咱们三个去,咱们尽量和荆涛、张伟伟他们要连号的房间,方便互相照应。” 训练营没设数据分析师和轮胎工程师的课程,各个国家基本都是教练带队,车手和机械工程师随行。 正巧周旸要照顾他妈,简言太久没上课,得去学校打个卡,这次泰国行只有简大勇、程幼婷、陆时亦三个人。 “咱们车队规模小,遇到冲突之后尽量别冲动,动起手来咱们吃亏,如果严重弄到禁赛就糟了......小鹿,说你呢,”简大勇拍拍桌子,“你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我在好奇那个人会不会来。” “哪个人?”简大勇不知道他说的谁。 “......你师兄,”陆时亦抬头看向简大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今年日本总冠军伊藤泽的教练周世平。” “伊藤泽肯定收到训练营的请柬了,所以周世平大概率会去,是吧?” 第84章 怕了 “嘶——你个臭小子, ”简大勇无奈地挠挠后脑勺,“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现在心思全在你身上, 已经不想别的了, 你可别招惹他啊。” 顿了顿, 简大勇又加了一句,“伊藤泽也别招惹,能当同学当同学,当不了就当陌生人。他们那个俱乐部......有以前的传承, 手脚也不是那么干净的, 小心点。” 简大勇说的传承是什么,陆时亦不记得了, 但程幼婷记得——在DY折戟的那场ARRC上, 伊藤泽所在的雄鹰俱乐部, 便是联合周世英把简大勇搞掉的,那位日本车手的俱乐部。 后来那位日本车手功成名就, 光荣退役。周世英出走Flash, 任教雄鹰。中间的过程如何发展外人不知道, 现今的情况就是——所有人表面都是光彩的, 唯有简大勇一个人背着骂名,沉寂多年, 渐渐消失于大众视野中。 即使出现在木克托和CSBK赛场上, 都没人能认出他来。 竞技体育就是这样, 几家欢喜几家愁,观众只能看到获胜者, 永远不会去探究获胜背后的真相。 而且当初的事情做的太隐蔽,完全抓准简大勇的焦虑心理, 一击即中,找不出任何痕迹。简大勇就算想举报,说出来也没人信,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吃个哑巴亏。 这么看来,比起IMA,擅长玩心理战的雄鹰,确实需要多加小心。 陆时亦听完他的话挑挑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简大勇知道自己管不了这位爷,忍不住连连叹气,决定等到了泰国一定要粘他身上,寸步不离,免得节外生枝。 一次谈心以失败告终,陆时亦靠在车头上抽了支烟,丢掉烟头,略有些犹豫,“勇叔,婷姐,我还有个事要问你们。” “什么事?” “我在失忆之前......这次失忆之前,有没有什么......走得很近的人?” 陆时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和小薄的关系。 如果说昨天醒来之后,他因为过于混乱,死活不相信对方说的话,而把对方当成他包的鸭子的话, 那么今早醒来,他仔细看了一圈小薄家里的布置,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小薄客厅左边那只花瓶在电视上见过;书房里那幅字多半出自王羲之之手;衣帽间表架上的表基本没有少于七位数的;所有西装内衬上,都勾着一位极出名的,意大利私人设计师的名字。 最主要的是,就这些随便拿出去一样都要被普通老百姓当宝贝收藏的东西,小薄却一点不在意,非常随意的摆着。 这已经超越了鸭子的范畴,毕竟鸭子只要靠到好金主一定会很有钱,但古董什么的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的。 还有那些出名的设计师,一个比一个挑客,如果气质或者身份不符合设计师的审美,容易砸设计师的招牌,设计师不会选择接这个客人。 种种迹象都表明,小薄的身份可能不是鸭子。 他可能错怪人家了。 “走得近的人当然有啊,”程幼婷下一句话便印证了他的猜想,“何止是近,你们都零距离接触了呢......不是吧小鹿。” 程幼婷看着他逐渐变黑的脸色,诧异道,“你是不是把薄总忘了???” 经过程幼婷一番科普,陆时亦终于知道了“薄总”是谁。 是他昨晚叫的小薄,也是他的......男朋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在备忘录上记一笔,也许上周的他认为那些暧昧的聊天记录,足够让失忆后的自己看出两人关系。却没想到被一百块钱闹出这种乌龙,简直难以理喻。 陆时亦边开车往学校走,边又叼出来一支烟,感觉脸被打的啪啪响。 再回想一下自己跟人家说的那些类似于金主爸爸的话......妈的,都特么能上年度丢人排行榜了! 不行,这事绝不能承认,如果承认的话,不得被薄谦笑话死?! 陆时亦看了眼日历,今天是周二,如果不算今天,距离下周就剩五天了。 不如就......这么将错就错演下去算了。只要小心点,说话别伤到对方,等下周再假装忘了这周,恢复到之前的身份。 对方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陆时亦打定主意,在心里跟薄总说了句对不起。 不过经过这次乌龙,也让他认识到了记录的重要性。手机可能会丢信息,总让别人提醒也不靠谱,最后陆时亦视线落在车后座,陆仰止送他的那本相册上。 他在学校旁停车,拐进了一家文具店。 因为摩托车运动太小众,陆时亦带着CSBK亚军头衔进教室的时候,并没引起什么轰动。 顶多只有四五六七八个女生见他忽然出现,有些激动,不停地偷偷看他交头接耳罢了。 陆时亦没心思管她们,坐到教室最后一排,对着Q的头像纠结。如今知道了真相,他不能再像昨天那样对薄谦不管不问。 而且昨天他和薄谦说话的语气特别差,现在想想,如果不是薄谦真的很喜欢他,应该早就气到不想理他了吧。 陆时亦觉得必须做点什么补偿对方,打字道:【今天几点下班?】 Q回的倒是挺快:【六点】 Lu:【我去接你】 Q:【好,去你家还是咱们家?】 陆时亦被“咱们家”这三个字戳了下心窝子,但他有些不理解。 Lu:【为什么非得去谁家,我带你出去吃晚饭不行吗?】 发完,他切到点评软件挑餐厅。鉴于对方身份矜贵,他挑了一个感觉食材不够好,又挑了一个,感觉环境不够清幽,选了十多分钟,才选到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店。 发信息预定完位置,他切回微信,看到了薄谦对于问题的解答。 Q:【你不是说,有需要了才会找我么。】 Q:【我买好东西等你。】 陆时亦:“......” 操,真他妈想一巴掌抽死昨天的自己。 不过既然决定继续演下去,陆时亦只能选择死要面子活受罪。他想了想措辞,回复:【是有一点点想法,我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金主,做之前总得让你吃饱饭。】 陆时亦无比希望对方能理解出“一点点想法”里,“一点点”的深层含义。 然后他看到Q答:【哦,那看来今晚您要大展神威了。】 ......去你妈的大展神威,成语学的真好。 陆时亦吃了个闷亏,手机屏幕冲下扣到桌子上,一下午都没再看过。 等四点半下了课,陆时亦把本子送回公寓。出门之前为了掩饰自己已经知道真相的事实,发信息问 了薄谦在哪上班。 薄谦道:【博驰大厦,这是我的主业。】 敢情你副业是鸭子呗?比他都能演,陆时亦恨得牙痒痒。 可惜自己选的剧本,跪着都得自己演完。陆时亦磨牙磨了一路,看到薄谦下来,还得迅速恢复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摆出一副金主的冷脸。 薄谦打开车门,人没进来,先扔进来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这是什么?”陆时亦好奇。 薄谦坐上副驾,瞥了他一眼,“你看看就知道了。” 陆时亦顿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隔着塑料带,摸到了方形的小盒子和圆形的小瓶子。 然后他头皮发麻,再也不想往下摸,更不想打开看,反手把塑料袋扔到后面,一路飙到餐厅。 因为有那个塑料袋,这顿晚饭他吃的不大消停,总想着一会儿该怎么绕过“大展神威”环节。 最后他想出了一个好方法,在桌子下偷偷给程幼婷发信息,让程幼婷半小时后给他打电话。 程幼婷不知道他要干啥,回了[疑惑]加[ok]两个小表情。陆时亦又叮嘱一遍,掐着时间,二十分钟后去结账。 再过七分钟,两人正好坐回车里。 薄谦一点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慢条斯理地系安全带,问他:“你还没说咱们要去哪儿呢。” “......猴急什么,刚吃完饭,消化一会儿。” “做点体力运动不是更好消化?” 陆时亦捏着方向盘手不由紧了下,咬咬牙:“你真是太敬业了。” “嗯,不能让你的钱白花。” “......”陆时亦被他噎的够呛,恨不得现在就道出自己知道他是博驰总裁,戳穿这只伪鸭子的真正面目! 陆时亦忿忿地拍了两下喇叭,停车场收费员赶紧跑过来刷卡。 薄谦觉得他憋屈的小表情太有意思,忍不住伸手捏住他下巴,拇指在他嘴唇上刮了刮。 陆时亦被他刮的一个机灵,整个嘴唇酥酥麻麻的,转头便见薄谦身子向他这边倾斜。 他不会是......要吻自己吧? 陆大车手开车开的相当可以,可吻是没接过的,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还好此时半小时的期限到了,从事赛车运动的人世间观念都相当强,不早一秒不晚一秒,陆时亦手机准时响了起来。 他赶紧接通:“程儿姐啊,怎么了,有事吗......什么,这么严重?” 电话那头一句话没说的程幼婷:“......” “那行吧,”陆时亦语气遗憾,“我现在就过去一下,你等——” 他还没说完,手机忽然被人抢走。 薄谦挑挑眉,对着手机话筒说话,眼睛却是看着他的,“程幼婷?” 程幼婷:“......是我,薄总。” 薄谦:“有事?” 程幼婷:“没有没有,嘿嘿,哪敢有。” “没事就别找他了,”薄谦冲陆时亦挑挑左眉,“我们很忙。” “好的,你们忙,我先挂了,替我跟小鹿问声好哈。” 说完,程幼婷迅速挂断电话,顺便关机断了陆时亦继续找她求助的后路。 被他程儿姐分分钟出卖的陆时亦:“......” 下个月必须给她降工资,必须!!! 无处求助,陆时亦最终把薄谦带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好歹这是自己地盘,天时地利人和里,能占到“地利”这一项。 薄谦把袋子往床上一丢,先脱外套,接着准备脱衬衫。 陆时亦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他的动作,艰难道:“你、你先别脱,去洗澡!” “我就是要洗澡啊,”薄谦语气疑惑,“不脱衣服怎么洗澡?” “那你去浴室脱!” “好吧。”薄谦特别无所谓。 陆时亦把薄谦赶去洗澡,听着浴室传出的哗哗水声,觉得床和沙发就跟着了火似的,哪里哪里都坐不下,只得去阳台吹风。 等薄谦洗完澡出来,他又在浴室里磨蹭了一个小时。感觉再磨蹭下去就要被水泡发了,穿好衣服,不情不愿地出来。 反观薄谦那厮,仿佛这个家的主人一般,靠在他的床头上,穿着他的睡袍,看着他的书。 定睛一看,指尖还夹着他的烟。 要是放在以前,陆时亦肯定要说两句。今时不同往日,他努力放轻脚步,一声不吭,心里祈祷着那人看书看到入迷,没注意到他。 可惜事与愿违,薄谦立刻放下书,冲他扬扬下巴,“怎么洗这么久,你不是怕了吧?” 第85章 求我 怕? 笑话, 他陆时亦的字典里,就没有“怕”这个字! 陆时亦看着目光挑衅的男人,大踏步走到床前, 两下甩掉鞋, 跪坐在男人身边。 薄谦也非常配合地把书籍之类的杂物清理走了,领口大开, 浴袍下的肌肤若隐若现。 陆时亦离得近,立刻看到男人流畅的胸肌线条。耳尖一红,斥道:“你、你别他妈搔首弄姿, 老子上人的时候喜欢自己开发,你乖乖躺好就够了!” 什么都没做, 就被定义为搔首弄姿的薄谦:“......” 薄谦耳尖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上人?” 他没问过小男生的感情经历, 毕竟那是过去的事了,问起来可能会勾起对方不愉快的回忆。如果自己派人调查的话,又显得不尊重对方。 所以他对小男生以前有过几任男友或女友一无所知,他以为自己不会在意, 他有自信,只要这小家伙落到自己手里,绝对逃不开。 可听到这句话,强大如薄谦仍觉得有些刺耳。他直视着对方, 问:“你上过几个人?” “......”陆时亦被他看的头皮发麻,他当然没上过人, 这么说是为了壮胆,表示自己很厉害罢辽。 “别、别问这些没用的, ”陆时亦拿出金主的“丑恶”嘴脸, “赶紧闭嘴,躺好!” “好吧。”薄谦挑了挑眉, 依然靠着床头,双臂倒是放到了身体两侧,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可到这个步骤,陆时亦又不知道该干什么。 刚才在浴室里,他本想找片子先熟悉一下的,没找到。 以前没看过这玩意儿,根本不知道从哪里找。张嘴跟别人要也不现实,正常男人都喜欢看各种女老师,看男老师的少之又少。 ......算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衣服扒了再说吧。 陆时亦手落在对方腰间的系带上,手臂有些僵硬。 薄谦看着他发抖的手,“怎么不拉?” 陆时亦:“......我不是让你别说话么。” “好,我不说。” 薄谦依然闭上嘴,只做了个动作。他把手覆在陆时亦手上,然后引导着他,一点一点拉开了带子。 浴袍彻底散开,陆时亦像只受惊的猫,后背紧紧弓着,赶紧闭上眼睛。 然后他听到身边的人说:“你可以开始了。” 陆时亦:“......” 他知道可以开始。问题是,怎么开始?! “害羞?”对方又说,“那我关上灯。” “啪”地一声,陆时亦眼前一暗。 或许是黑暗确实能给人勇气,缓了两分钟后,陆时亦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往身下看。 随即便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和......堪称完美的身体。 霎时间,血液自四肢百骸涌上脸颊,陆时亦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不由产生了些难以自控的反应。 ......算了,左右什么都不会,就瞎搞吧。被血气激荡的陆时亦失去耐心,咬咬牙,跨坐在了对方身上。 第一个吻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味道,青涩且混乱。薄谦任他在自己嘴上不停试探,直到发现他不管怎么都不得要领,低声命令:“张嘴。” “......啊?” 薄谦无奈,感觉这么亲下去,亲到天亮都没有结果。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扣住他的后颈,略显粗暴地撬开了他的唇缝。 接下来的事情太疯狂,陆时亦不记得自己衣服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被人翻到了下边。 只记得那双大手不轻不重掐着他,在他耳边低声问:“以前上过几个?” 陆时亦:“......你松开,让我......” “不让,”男人声音低哑,又使劲撞了一下,“说。” “......没上过。” “真没有?” 陆时亦脸迈在被子里,紧紧咬住下唇,手抓着枕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说话声以外的其他声音。 “真没有......你快放开,我受不了了。” “求我。” “......” “唔——求你。” 陆时亦生平第一次求人,态度不太诚恳。但薄谦念在此刻自己身份低微,不能把金主憋的太狠,还是松了手。 后来可怜的金主浑身脱力,薄谦给他清理完之后,自己去浴室冲澡。 等回来,就看到金主穿着宽大的T恤,靠在床头,边抽烟边用那种要杀人的眼神看他。 薄谦擦头发的手一顿,“怎么,不满意我的服务?” 陆时亦磨牙。明明是他睡鸭子,结果被鸭子睡了,谁能乐意。 “如果你不满意的话,”薄谦欺身过来,“我包售后,还可以再换一次。” “......”陆时亦扬手把枕头丢到他身上,掐灭烟头,“睡觉!” “滋——滋——” 床边的手机狂震,陆时亦皱着眉忍了好一会儿,发现打电话的人似乎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挣扎着睁开眼睛。 刚要坐起来,便被腰上传来的强烈的酸痛感弄,的不得不重新躺下,举着手机龇牙咧嘴,“喂?” “小鹿,我是你梁哥,半个小时之后接你去机场,提前收拾好等我哈。” 去机场......陆时亦猛地想起来,今天是周三,他们要去泰国武里南的日子! 妈的。陆时亦抓抓头发,想让阿梁别着急。他昨晚折腾的太累,睡过头了,现在还没洗漱。 张嘴却发现自己嗓子状态不对,说话三个字只能听清两个。 “小鹿......”阿梁疑惑,“你感冒了吗,嗓子怎么哑成这样。用不用我给你带药?” 结果他听到了不同的男声,“谁?” 阿梁着实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把车开护城河里去。 “是梁哥,接我去机场,”陆时亦捂着话筒,先跟那人说了一句,然后又对阿梁道,“我现在就起来,如果你到早了,稍微等我一下。” “......好的,如果行李搬不动找我。” “谢谢梁哥。” 陆时亦道了句谢,挂掉电话。作为一名资深起床困难户,心里顿时满是惆怅,撑着床边爬起来,准备用烟草醒醒神。 没等摸到烟盒,腰间环上只手臂。手臂的主人轻轻往后一带,他后背便贴上了那人胸膛。 薄谦演鸭子演的很卖力,“别走,再陪我几分钟。” 声音带着刚起床时沙沙的颗粒感,倒真有点祸国妖姬的感觉。陆时亦差点被迷惑到“从此君王不早朝”,愣了下才说 :“不行,梁哥快到了。” “就五分钟。” “三分钟。” “......好吧,”陆时亦磨不过他,从烟盒里叼出一支烟,“你要干嘛?” 薄谦没回话,一手揽着他,一手拿火机给他点烟。瞧那察言观色的架势,若非陆时亦知道他的底细,怕是真会以为他是鸭。 陆时亦就着他的手燃着烟,深深吸了一口。紧接着被人捏着下巴掰到一侧,薄谦吻住他,和他一起分享了薄荷爆珠的味道。 虽然昨晚做过更过分的事,但现在光天化日、大张旗鼓的接吻,陆时亦仍不是特别习惯。 他用手肘碰碰对方肋骨,“抽烟自己拿,又不是不给你,抢我的干什么。” “你的味道不一样。” “......想占便宜就直说,别找理由。” 薄谦笑道:“那我直说了,我想占金主爸爸的便宜。” 陆时亦被“金主爸爸”四个字刺激的倒吸一口冷气,深感这只烟不该点。 他扔掉烟,转过身把薄谦推倒,给了他金主爸爸の早安kiss,以亲吻了结剩下的两分半钟。 紧赶慢赶,陆时亦没让阿梁等,在约定时间内跳上了阿梁的车。 当然一起下来的还有另一位——薄谦推掉了今早的早会,打算将小男生送到机场再回公司。 阿梁从后视镜里观察着两人一个比一个红的嘴唇,闻着两人相同的薄荷味,心里后悔不迭。 薄总会不会怪罪他来的太早? 但事已至此,阿梁只能乖乖开车,顺便为薄总比八十岁老太还磨叨的隐藏属性深深震惊。 “下飞机告诉我。” “进酒店之后检查一下有没有摄像头。” “别瞎吃东西。” “你态度端正点,不要应付我。” “......哦。” 薄谦无奈,“这是我第一次不跟你一起出去,别让我担心,嗯?” 陆时亦眨眨眼睛,同样第一次知道被人牵挂是什么感觉。 “哦......”他轻声说,“我会随时联系你的,不用担心。” 薄谦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手放在他脖颈上,像逗弄小动物般轻轻的揉。 其实昨天陆时亦问他在哪上班时,他就猜出这小家伙已经知道他身份了。可小家伙死活不承认,他只能跟着演戏。 没想到演着演着,他发现当鸭子似乎不错,能名正言顺地接近小男生,现在都有些不愿意恢复原来的身份了。 哪有当鸭好。 所以一两人一起进机场的时候,简大勇和程幼婷想跟他打招呼,他以眼神制止住他们,并尽到了一只鸭的本分—— 陆时亦去换票,他在后面粘着。 陆时亦去托运,他在后面粘着。 陆时亦去买奶茶,他在后面粘着,还多要了一根吸管,美其名曰要替金主爸爸省钱。 金主爸爸被他黏的面无表情,直到快安检,金主爸爸准备去趟卫生间,警告他:“你不许跟着我啊。” “我也想上卫生间。” “分着尿,”陆时亦把背包帽子之类的都丢给他,“看好东西,不准进来。” 说完,陆时亦清楚光言语警告没用,倒着走进卫生间。 奇怪的是,这次他的鸭子真没跟着他,一直低头看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时亦上完厕所洗完手,走出来时对方还在摆弄表。他忍不住问:“坏了?” “没坏,”薄谦晃晃手腕,“我刚才查了一下,泰国和华国的时差是一个小时。刚才我把时间调成了泰国时间,这样咱们就能一直在同一个时区,过同样的每一分、 每一秒。” “......这样啊。”陆时亦心霎时化成一滩水,忽然特别后悔,刚才为什么不让对方跟他进去。 那样他就能狠狠抱住他,亲他吻他。 告诉他,他也很喜欢他。 第86章 尔 出尔反尔 泰国武里南国际赛车场, 位于泰国东北部的武里南府,于2014年首次对外开放,是泰国首个FIA一级和FIM A级赛道。 赛道总长4554米, 有12个不同半径的弯道。不同于国内的天马国际赛车场, 武里南最刺激的地方就在于,它最后一个赛道距离终点线仅有200米! “200米意味着什么?” 泰国武里南府的汽车站旁,简大勇戴着小草帽,边蹭程幼婷手持电风扇的风,边冲陆时亦比划, “意味着急速行驶的赛车,三秒就能通过!那么问题来了。” 简大勇指指陆时亦,“三秒钟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三秒钟意味什么,”陆时亦往下压压鸭舌帽的帽檐,神色怏怏, “但我知道如果训练营的车再不来, 我就要化在地上了。” 陆时亦怕热不怕冷, 一到热的地方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立马变蔫。 尤其泰国这个季节的热是闷热,一丝风都没有, 人站在外面与上蒸笼无异,没多久就会被汗浸湿全身。 偏偏陆时亦有点洁癖, 特别讨厌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这导致他自从下了飞机,乘大巴到武里南以后, 脸越拉越长,一句话都不说。 穿着黑T恤戴着黑帽子, 配上那副又冷又拽的表情,活似黑社会老大, 弄的路过的泰国姑娘既想亲近他,又很害怕他,最后还是被他吓走了。 就他现在这样,也就简大勇敢撩他。简大勇嘿嘿一笑,“再等等嘛,一共六个国家、十几个俱乐部的人,他们肯定是要凑足几个人再来接的......快说,三秒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别烦我。” “意味着车手出这个弯道以后,车身都没来得及扶正呢,就过终点线了!” 简大勇看着手机上的赛道平面图,吐沫横飞,“这是坏事也是好事。坏事是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冠军是谁,可能前面开的好好的,到最后忽然有人来个绝杀。” “好处就是,对于擅长弯道,并且开的越久、状态越好的你来说,那个绝杀的人——可能就是你!” 陆时亦热的难受,拎着领口扇风,根本不想理他,象征性地眨眨眼睛。 这时车站又走出来一大帮人,看着不像度假的游客,都穿着白红相间的短袖和白色长裤。两三人一组并排走,时而小声交谈几句。 说话叽里呱啦,陆时亦听不懂,听起来不是泰文。倒有些像日文。 这么多人一起出来,简大勇和程幼婷目光自然也被他们吸引过去。 随即他眼尖地发现,在看到那群人制服的刹那,简大勇脸色立刻变了。 难不成这是......日本的雄鹰俱乐部? 虽然来之前,简大勇给他做心理建设时他没听,但他并不想这么早就跟雄鹰对上。 简大勇说的没错,自己这边人少,加上去联系车的阿梁才四个人。人家那边十好几个,现在发生冲突的话,万一打起来,自己这边肯定吃亏。 而且没入营之前打的架,跟本找不到地方说理去。他只是脾气差,不是傻,知道这种时候,能不打照面还是不打照面为妙。 他拉住简大勇,冲程幼婷扬扬下巴,“程儿姐,麻烦你看一会儿行李,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 程幼婷知道他的意图,点了点头。陆时亦便拉着简大勇往旁边7-11走,边走边在帽檐下打量雄鹰的人。 雄鹰这次一共来了两名车手,一名是伊藤泽,众所周知的日本车王。今年ARRC结束后,能获封亚洲车王也说不准。 另一位是日本季军Saki,葡萄牙和日本混血的漂亮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在雄性主导的赛场上,能拿到这个成绩实属难得。 不得不说,雄鹰、或者周国平手下确实出人才,一个俱乐部能培养出两名顶级车手,足以证明其教练的能力。 那么人群最中间并排走的一男一女,应该就是伊藤泽和Saki。 奇怪的是,剩下的领队和工作人员,年龄大多在三十岁左右,没看到与简大勇年级相仿或稍年长的男性。 难道周国平没来? 应该不能吧,毕竟他是雄鹰的主教练。陆时亦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推开7-11的门。 他说买东西是借口,所以没什么可买的,只能去放糖果的架子上挑口香糖。 简大勇不知在想什么,心思根本没在看东西上,估计也琢磨着周国平为什么没到场。 陆时亦口香糖只喜欢薄荷味,准备多拿几盒。刚要伸手,发现架子那头转过来一个人。 这人穿着和伊藤泽他们相同的制服,年龄四十多不到五十岁,身材保养的不错,不像简大勇这样萝卜成精。 他不会是......陆时亦心头涌上一个不好的念头。 紧接着,简大勇的反应便验证了这个念头——啪嗒一声,他刚拿到手里的烟盒,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简大勇在陆时亦后面,这声音陆时亦听的清清楚楚,俯身将烟捡起来,回手塞给简大勇。 那人目光也被他们的动作吸引过来,先是看了看简大勇手中的烟,然后视线上移,落在简大勇脸上,说了一句日文。 百分之九十九,这位就是简大勇的师兄周国平。 陆时亦忍不住讽刺:“在国外待久了,连华国话都不会说了么?” 周国平显然没想到小年轻说话这么不客气,愣了一下,用华文道:“抱歉,说日语说习惯了。大勇,好久不见。” 他说的好听,可从称呼上,陆时亦能听出他早已把师兄弟情丢到一边。 毕竟当初两人最深厚的感情就是师兄弟情,久别重逢,喊的是名字却不是“师弟”。 由此可见,在周国平心中,这段师兄弟情已不复存在。 顿了顿,周国平又道:“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抽泰国的烟,嫌劲小,现在还能习惯吗?” 简大勇仍然紧紧抿着唇,许久才吐出三个字:“我戒了。” “戒了?”周国平笑笑,“你以前可是无烟不欢,一天两包,我时常说你再这么抽下去,肯定要把肺抽坏。” “学会养生了不行么......别在这儿说没用的,”陆时亦替简大勇回答,“这是便利店,不是用来叙旧的地方,赶紧买东西赶紧走。” “......”周国平又被他怼一次,哭笑不得,竟真的不继续说话,准备赶紧买完赶紧走。 然而,他手往西瓜味的口香糖那儿伸,陆时亦就提前把一整列西瓜味拿走。他手往蜜桃味那边伸,陆时亦又提前把一整列蜜桃味收走。 很明显,这嚣张的银发小子在找茬。周国平终于露出些许不悦,问简大勇:“这是你车队的车手?” “......是。” “不止是他车队的车手,”陆时亦补充道, “更是他的车手。” 周国平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小子如此护着简大勇。 原来他是简大勇一手带出来的,自己亲教练不维护,还能维护谁? “你学生嘴比你厉害多了,”周国平笑笑,“不知道技术得没得你一半的真传。” “技术不是用嘴说出来的,买完东西了吗?”陆时亦做了个请的手势,“买完可以结账了,前辈。” 一句前辈叫出来,周国平没法跟小辈计较,黑着脸去结账。 看他强忍怒意的样子,陆时亦热出的烦躁感烟消云散。边吹口哨,边给程幼婷挑了点小零食,顺道给自己拿了支冰棍。 简大勇的确戒烟了,那盒烟是帮陆时亦拿的。陆时亦接过他的烟,道:“结完了,勇叔,走吧。” “好,”简大勇神情这才好一点,“小鹿,刚才谢谢你。” “分内的事。”陆时亦皱皱眉,推着简大勇出去。 等到两边波人聚齐,训练营的车终于姗姗来迟。负责接待的泰国小伙子很热情,把他们送到训练营包下的酒店,并一个一个确认房间。 荆涛和张伟伟比他们早来一天,陆时亦便要了他们俩旁边的位置。拉着箱子进屋,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空调,第二件便是脱掉潮了的上衣,赤着上身趴在床上,享受空调带来的美妙。 享受十分钟,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能忘什么呢,该拿的东西都拿了。而且怕他马虎,车手执照、身份证之类的都没在他手上,在阿梁手上。 他又想了半晌,一项一项排除。到最后,浑身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他特么......忘联系他男朋友了! 走之前说的好好的,现在居然能忘。主要是他一直没有报信的习惯,下意识便省略了这个步骤! 这可不成,陆时亦扑腾着爬起来。也不顾自己还光着上身的事,赶紧戳手机。 Lu:【我到了】 Lu:【刚才看到日本雄鹰的人,拌了几句嘴,没及时和你说】 发完,他盘腿坐在空调口下,等对方回复。 然而等了两分钟,对方毫无反应。 ......薄谦知道他落地时间,时隔这么久收不到信息,不会生气了吧? 错在他身上,陆时亦理亏,只能哄道:【那什么......】 Lu:【我错了,真的错了】 Lu:【你随便骂我】 陆时亦没哄过人,这些是他能说出最有诚意的话。可惜对方仍没有反应,等的他抓耳挠腮,耐不住要给对方打电话。 没等他打开通讯录,手机忽然弹出来一个界面—— 【Q邀请您进行视频通话】 第87章 太瘦 视频通话? 接, 还是不接? 陆时亦没谈过恋爱,更没和人视频过,不知道视频的时候应该怎么说、怎么做, 下意识想挂掉。 可转念一想,自己从下飞机一直到进酒店, 将近三个小时没和人家报平安。失信于人已经很过分了,如果现在再挂人家的视频, 不相当于火上浇油么。 陆时亦咬咬牙, 捧着手机按下接通。下一秒, 他看到了他的鸭子,还穿着早上去送他时的烟灰色衬衫, 站在窗旁, 指尖夹着一支烟。 估计忙累了抽烟, 顺便和他视个频。 “......小薄, ”陆时亦硬着头皮问, “你收到我刚才的微信了吧?” 男人并没回他的话,抬起手机, 视线定格在画面上片刻, 皱了皱眉。 完了,这是要训他了?陆时亦喉结上下滑动,边咽口水边做好挨骂的打算。 却听男人小声道:“太瘦了。” “谁太瘦?” “你,”薄谦道,“肋骨都在外面凸着,这样不行。” 陆时亦心想,他虽然瘦, 但得益于长期健身训练,身体一直很健康, 穿上衣服基本看不出来,对方是怎么得出他瘦的结论的? 等等!不对! 穿上衣服看不出来...... 问题是,他现在好像没穿衣服啊?! 陆时亦眼皮一跳,赶紧将手机屏幕冲下扣到了床上。薄谦正琢磨怎么解决小男生瘦的问题,眼前忽然漆黑一片。 他在Z市岛上看过小男生上身,当时正是悠闲的时候,陆时亦多长了几两肉,所以瞧着没那么明显。 这几天失忆加回陆家,那点肉立刻被折腾光,视频刚接通薄谦便感觉心里不太舒服,倒没往别处想。 没想到现在小男生自己把自己弄害羞了,薄谦能放过他么,明知故问,“怎么黑了?” “......总举着手机手酸,扔床上了。” “哦,这样啊,”薄谦刻意拉长音,“我还以为你没穿衣服,害羞了呢。” “没有的事,不可能。俩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可害羞的,你有的东西我也有。”陆时亦矢口否认。 不可能??? 这小家伙要是真这么想得开,他们俩现在肯定不是这种状态。薄谦叹了口气,继续引诱,“是啊,再说昨晚......” 薄谦说到这,点到为止。陆时亦立刻在心里接上下半句——昨晚摸都摸了,还怕看么。 昨晚...... 不提这些还好,提到这些,陆时亦脑海里开始自动播放昨晚的小电影—— 男人引火的手,有力的撞击,他自己细碎的叫声,以及最后一刻不堪的哀求。 陆时亦觉得此刻空调根本救不了他,果断挂视频保命,房间终于恢复安静。 然而对方似乎很不理解,给他发了一个【?】 陆时亦拧眉:【手机要没电】 Q:【好,那就先这样】 Q:【还有,从今晚开始,你的三餐必须听阿梁安排】 听阿梁安排就完了,陆时亦和阿梁吃过几次饭,大概是受到总裁嘱咐,这家伙喂他跟喂猪一模一样,往死了给他点菜。 Lu:【不行】, 陆时亦实名拒绝:【有些技术动作对身材有要求,我不能变肥】 Q一时没回复他,于是陆时亦套上衣服,扯过充电线充电。五分钟后,Q忽然给他发来一串电话号码。 Q:【这是营养师的电话,明天中午落地泰国,我已经让阿梁去接他了,以后由他负责你的饮食】原来他刚才是联系营养师去了?陆时亦莫名觉得鼻子酸酸的。 紧接着,他看到Q又发了一句:【不过,给你找营养师,不代表我原谅你的出尔反尔】 真小心眼。陆伸出食指,一下一下地戳屏幕:【我干嘛你才能原谅?】 Q:【明天和我视频】 Q:【像今天刚接通那样】 刚接通那样......那他妈是果聊! 陆时亦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代表国家出征亚洲的摩托车选手,有朝一日竟然会陪某总裁果聊,卖身求荣! 陆时亦气的差点没把手机屏幕戳漏,奈何刚才“不害羞”的牛吹出去了,最后只得豪迈中带着屈辱,屈辱中带着无奈地回了两个字。 今天是报到,泰国方没安排任何活动,晚上陆时亦和阿梁他们在外面随便吃了点饭,到周围随便逛逛,魂不守舍地睡了觉。 第二天一早是训练营的开营仪式,阿梁顶着巨大的压力把陆时亦拉起来,拖到了赛车场指挥中心。 几人来的算晚的,他们进去时,已经有许多俱车队的车手和工作人员等在现场。 不同于那些人,陆时亦几人没有固定的队服,穿的花里胡哨。一出现在场上,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陆时亦不喜欢被人这么看,向下拉了拉渔夫帽,扫视一圈,带队坐在荆涛和张伟伟的团队旁边。 荆涛和陆时亦打了个招呼,继续回头与后面的马来西亚车手聊天。张伟伟倒是比较闲,小声跟陆时亦介绍训练营的情况。 “这次参加训练营的九成都是熟面孔,新人只有你、我和一个越南车手。” “成绩最好的是伊藤泽,其次是曼哈,听说他们在武里南都跑出过单圈1分25秒33,估计今年ARRC总冠军也会在他们之中产生。” “在场的人里,除了马来西亚车手比较好说话,剩下的都不太爱理人——不太爱理咱们,我看他们和雄鹰、象神聊的挺好的。咱们平时也别招惹他们,反正一周说过去就过去,也没必要非得交朋友。” “时亦,或者小陆,你喜欢我叫你哪个?” 陆时亦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被他叨叨的脑仁疼,抱着手机道:“小鹿吧。” “好嘞,小鹿。雄鹰你应该知道了,象神你知道吗?就是曼哈的车队,泰国第一......” 张伟伟继续介绍,陆时亦不好拂他面子,边时不时应他一句,边打字。 Lu:【我起来了】 他自然是给薄谦报信,不过这次薄谦回的比较慢,等五分钟,【Q发来一条语音消息】 陆时亦没带耳机,调小音量之后拿到耳边。男人又低又磁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早饭吃的什么。” Lu:【炒面】 不知为什么,他脸有些热,看了左右一眼继续打:【你开车呢?】 “开车呢,所以只能跟你语音说。” 陆时亦是从他周遭的鸣笛声中猜出来的。开车看手机不安全,不低头打字、光说话也不安全,自从那次车祸之后,除信号灯之外,他开车再没碰过手机。 前车之鉴, 他绝不允许身边的人重蹈覆辙,闻言准备迅速结束话题:【好好开车,等你到上班地方再说】 薄谦却道:“我上班之后基本没时间聊天。” Lu:【......那就不说】 薄谦拿出鸭子的职业素养:“我想和你聊天。老板,咱们已经24小时没见了。” 陆时亦看看表,可不,昨天他就是这个时间上的飞机。 没想到某集团总裁兼职时居然这么黏人,陆时亦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陪聊。 他们俩从泰国早餐说到一夫多妻制,从茶杯设计说到文艺复兴。当主办方宣布剪彩时,薄谦才想起来,“你干什么呢?” Lu:【我记得朋友圈里说,用“在干嘛”表达喜欢的都是直男】 薄谦很少看他打这么多字,由此可见这人现在心情很好。于是顺势欺负他,“那你让不让我喜欢?” 陆时亦:“......” Lu:【剪完彩了,训练营开始了,我走了】 一句话里用了三个“了”,足以表情他想用完成时结束这段对话的决心。薄谦便也没多说什么,还是让他随时联系。 陆时亦收起被他玩的发烫的手机,摸着耳朵跟简大勇离开。 下个环节是参观武里南赛车场,作为来人最少的车队,他坠在队伍末尾,感觉太阳比刚才足,热劲上来了,拎着领口不停扇风。 扇着扇着,鼻子钻进一股玫瑰香气。别看程幼婷长得好看,本质就是个糙爷们,平时爱穿裙子爱化妆,做的都是表面功夫,喷香水这种精致的事很少做。 香水这种东西,在她包里不存在的! 那这位喷着女士香水的是谁? 陆时亦皱着眉抬头,对上了一双弯弯的媚眼。媚眼主人用蹩脚的华文对他说:“你好,我叫Suki。” 声线是那种御姐音,陆时亦知道她是谁,昨天在汽车站见过,也礼貌地自我介绍道:“陆时亦。” “你长的很帅,从你进指挥中心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 “谢谢。”陆时亦淡淡颔首。 他这么多年没找到男友或女友,除了家庭带来的阴影,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他不愿意说话,特别容易把天聊死。 像Suki这种漂亮又厉害的姑娘,平时都是被人捧在手心的,一般遇到如此冷淡的反应,大概率会打退堂鼓走人。 可Suki还在笑,她说:“我从日本带了好多伴手礼过来,准备每个训练营的车手都送一份。今晚我想去拜访荆涛哥、伟伟哥和你,你有空吗?” 陆时亦想了想,今晚除了答应薄谦视频之外,好像没安排别的事。于是点头道:“有空。” 第88章 呵 简大勇和周国平是个人恩怨, 陆时亦不会迁怒到其他人身上,也不会找伊藤泽和Suki的麻烦。 对于这两位,他既没有想主动结交之心, 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在他的思想中,所有真心爱摩托车的都是朋友。 况且人家Suki准备整个华国区的车手都送伴手礼,不是只送他一个。断然没有他懒得交际,就坏了整个华国车手和日本车手友谊的道理。 到时候Suki过来,他请人家喝杯茶聊几句,再送回去就好。 见陆时亦答应,Suki开心地和他交换房间号。这姑娘长了一双媚眼, 看人的时候有种含情脉脉的感觉, 若是笑起来, 则更像放电一般, 旁边阿梁有点看呆了。 程幼婷不满地怼了他一下,气音道:“梁哥, 你可得对得起嫂子和你闺女啊。” “没、没有, ”阿梁摸摸鼻尖, “我为薄总担心呢, 这姑娘和以前那些不是一个段位的, 薄总得有点危机感了。” 程幼婷没说什么, 哼了一声。阿梁更尴尬,低头给薄谦发微信,以表示真不是自己愿意看Suki。 参观完赛车场全貌正好到中午,主办方安排所有人聚餐。地点在训练营的食堂,按照国家分成了六大桌。 因为陆时亦车队人少, 华国这张桌是坐的最松的,也比较方便聊天。 能在退役之前参加亚洲最顶级的比赛, 对张伟伟和他的野狼车队来说是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所以这位老哥小嘴叭叭叭,一分钟没闲过。 “小涛,小鹿,”张伟伟比荆涛大四岁,这俩在他面前都是“小”字辈,“还有半个月ARRC第一站开始,你们准备的怎么样?” “一般,CSBK的时候状态就不太好,希望能调整过来,”荆涛呵呵一笑,“小鹿呢?感觉你前段时间手感很热,如果保持住的话,第一场肯定能拿到好成绩。” “你有没有信心?” 这问题不好回答,陆时亦沉吟片刻。如果答有信心显得太装逼,如果答没信心会让人觉得他客套虚伪不真诚,总得来讲是道送命题。 他刚要张嘴,简大勇抢道:“......尽量保持吧,小鹿才入行不到一年,各方面因素都不稳定,今天好明天坏,猫一天狗一天,现阶段应该以积累经验为主。” “理是这么个理,可你们千万别这么谦虚,小鹿以后肯定大有可为。” 荆涛笑着往陆时亦面前推饮料,冲张伟伟笑着叹了口气,“古人说的真没错,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一辈马上要把咱们扑在沙滩上......看来我也得收拾收拾准备退役了,免得被小鹿他们虐的太惨,晚节不保。” 荆涛说完之后,哈哈笑了两声,陆时亦却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张伟伟夹菜的动作停滞几秒,也哈哈笑了两声,“小涛,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现在正是你的黄金时期,我们都指着你扬眉吐气、挺直腰杆呢,对吧,小鹿?” “......嗯。”陆时亦淡淡地应一声,不说话了。 他脸上不悦的表情很明显,陆大少没有憋着自己隐藏情绪的习惯。张伟伟见他不高兴,转移话题,开始聊与比赛无关的事。 下午是训练营的第一节 课,由亚洲金牌教练普提查授课。 指挥中心最大的指挥室里,大家向着一个方向席地而坐,普提查也很有亲和力地盘腿坐在他们对面。 现在在场的,都是各个国家的顶级车手,普提查并没讲基础技巧,直接结合实例从比较容易发生的问题入手。 不得不说,普提查讲的相当不错,有些人就是这样,真让他上场可能拿不到好成绩,理论却能解析的很深刻,比如说周国平。陆时亦听了一会儿,感觉他讲的跟简大勇平时教他的有异曲同工之妙。扭头想与简大勇讨论,发现身旁空空如也。 ——阿梁去接营养师,程幼婷回去睡午觉了。简大勇本来和他坐一起的,不知何时溜了出去。 ......都他妈学渣。 没有他们,加上普提查讲的学过,陆时亦觉得听课纯属浪费时间。特别自然地翻出薄谦微信,发了一个可达鸭叹气的表情包。 薄谦秒回:【在干嘛?】 陆时亦:“......” 这人当直男当上瘾了是吧? Lu:【上课呢,没劲】 Q:【那这位不想上课的同学,有没有兴趣翘课,去接你异地情人的电话?】 陆时亦挑了挑眉,异地情人?这都是谁发明的词?谁要跟他搞异地恋?边在心里骂人,边拿起手机,弯腰顺着后门一溜烟跑了出去。 昨天新换的手机卡,不知道好不好使。他盯着手机,看时间走过两分钟,才播出薄谦电话:“有屁快放。” “没什么特别的事,”电话那边问,“你出来了?” “嗯,原本不想出来的。后来觉得困,就从后门出来抽根烟。” 薄谦心想,你这困劲来的可真够快。但没拆穿,继续道:“待了一天了,还习惯吗?” “还好吧,不太喜欢这边的菜。” “没关系,营养师现在正在路上,让他给你安排接下来的饭菜。同学呢?有没有特别难相处的?” 陆时亦很少听他问这类琐碎的问题,嗤笑道:“你比我爸还像我爸。” 提到陆正原,两人顿时陷入沉默。 陆时亦听着那头浅浅的呼吸声,懊恼地抓了把刘海,头一次为自己的低情商懊恼。 本来聊的好好的,谈这种糟心的事干嘛?会影响对方心情吧。 他低下头看着脚尖,思考怎么能把话题拉过来。几秒后,却听对方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 “好,既然你强烈要求,”薄谦故意把声音压的很粗,“那就接受家长的拷问吧。” 陆时亦没想到一个大总裁,为了哄他不惜化身演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严肃,跟你说正事呢。”薄谦“训斥”道。 陆时亦立刻收起笑意,配合他,“好,您问吧。” “第一个问题,有没有同学欺负你呀?” “没有。” “第二个问题,班上有没有好看的男同学或者女同学勾引你呀?” 陆时亦莫名心虚,顿了顿才道:“没有。” “好,第三个问题,”薄谦换回自己平时的声音,“有没有想家......和我?” “......有。” 陆时亦从嗓子眼里挤出很小很小的一声。可惜他旁边没镜子,如果有的话,他一定会惊讶——原来自己说这个单字的时候,眉眼居然如此柔和。 仿佛冻了千万年的冰山骤然融化,自上而下流淌出一汪春水。所过之处 鲜花丛生,野草疯长。 阻不断,流不尽,直到他想去的彼岸。 陆时亦拎着手机回去的时候,简大勇仍然不见影踪。他也不想找那家伙了,一心二用,边应付他那粘人的鸭子,边竖着耳朵听课。 下课之后,大概怕他反悔,Suki又找他确认一遍晚上要去拜访的事。 “没事,来吧,”陆时亦怕她听不懂,特意放慢语速,“别太晚就成。” “不会的,鹿桑,”Suki露出八颗牙齿,“打扰人睡觉是不礼貌的行为,我知道。” 陆时亦倒不怕她打扰自己睡觉,他通常睡的比较晚。 主要两人性别不同,酒店里那么多圈内人,看到Suki大半夜进他房间,万一传出点什么绯闻,他一大老爷们不算什么,人家女孩子的名誉就完了。 他点点头,Suki又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餐。可惜营养师已经就位,他只能无情拒绝,自己溜达回酒店。 与想象中的大妈不同,营养师是位个子小小的女孩,叫丁丁。皮肤黑,手指短粗胖,陆时亦吃饭的时候看到了,不由暗叹薄大总裁的心机。 ——了解他手控,所以薄大总裁给他送个控不起来的妹子。不愧是老狐狸,佩服佩服,陆时亦默默捧起饭碗。 他长得冷,为了不让丁丁怕他,吃饭期间说了好几句话,吃完主动提议要带丁丁去周围逛逛。 当然主要是为了拖延时间,他答应今晚......不穿上衣和薄谦视频,这么可怕的事,他还是不大能心平气和地做到,于是决定施展“拖字诀。 一是他在外面,薄谦再过分也不能命令他立刻回去。 二是就算他回去,已经很晚了,薄谦说不定急着睡觉,不会折磨他多久。 陆时亦打算的特别好,带丁丁和程幼婷去夜视吃冷饮喝果汁。哪知薄谦一次都没催他,自己内部先出了问题。 逛到十点,丁丁说:“好困啊。” “俺也一样,”程幼婷附和,“老娘要回去睡美容觉。” 陆时亦不好强迫她们,带着两个叛徒铩羽而归。 冲完一个澡,他才想起来,自己居然把Suki来拜访这茬忘了。 ......罢了,明天见到人解释情况,再约时间,或者他主动拜访也可以。听说日本人对礼仪看的比较重,他不想失信于人,给她造成华国人无礼的假象。 他在微信上和简大勇商量买什么礼物,说着说着,简大勇的聊天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黑的界面。 左边标着挂断,右边标着接通......【Q向您发起了语音请求】 到底没逃过,那个姓薄的讨债来了! 陆时亦刚从浴室出来没多大会儿,嫌热一直没穿上衣,只穿了一条到膝盖的短裤。他赶紧扯过被子,盖住上半身。 于是接通视频那刻,薄谦看到的便是小男生头发半湿、脸颊泛红,被子盖到胸口处,露出一整条白皙锁骨的画面。 .....比他妈不穿衣服还惹眼。 薄谦眸子一暗,“刚洗完澡?” “......嗯。” “怎么又不吹头发?” “这边太热了,十几分钟能自然干,用不着吹。” “不行,头皮总湿着容易生病,”薄谦语气不容置疑,“下次开始必须吹干头发,我会抽查。” 这人还真把自己当家长了,陆时亦心里嘀咕一句,表面乖乖地点头。 看到他的动作,解决完健康问题,薄谦接下来准备好好逗逗小男生。 说好的不穿衣服视频,这是干嘛呢,糊弄鬼呢? 国内现在将近十一点,他摘下为了看书戴的眼镜,向后靠在床头,目光直视屏幕,“对了,昨晚......” 说到这儿,他忽然听到那边响起一阵门铃声,伴随着一道妩媚的女声——“鹿桑,你睡了吗?我是Suki,白天咱们说好让我晚上过来的!” 薄谦:“......” 薄谦:“???” 鹿桑?白天说好晚上过来? 呵。 第89章 想法 有些人嘴上说着想你, 却可能转头就找妹子去他房间夜会。 薄谦目光瞬间冷了下来,声线倒是没什么波动,淡淡道:“有女人找你, 忙去吧。” “有人找你”和“有女人找你”只差一个字,意义天差地别。陆时亦一时间百口莫辩,只能咬咬牙,应了声“好吧”,然后挂断视频穿衣服下地。 临开门之前, 他特意调整了一下表情。他长得冷, 皱眉的时候会显得有些凶, 可能会吓坏女孩子。 是他自己忘记约定,回来晚了, 不关Suki的事。人家一个女孩子不顾夜深给他送东西,他没理由拿一副凶相对着人家。 然而拉开门那一刻, 陆时亦忍不住又皱了眉。 ——Suki没穿雄鹰的统一队服, 而是穿了一条碎花吊带短裙。虽然在泰国这种热带旅游国家, 小短裙遍地都是, 可大半夜穿成这样敲开不太熟的异性的门, 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不知道是过于单纯没想到避讳,还是不在意别人目光不需要避讳,反正陆时亦犹豫了, 道:“今天太晚,明天再说吧, 我送你回去。” “鹿桑,我只有几句话, ”Suki伸出一根手指,“给我一分钟时间, 好不好?” 陆时亦沉吟片刻,如果今天能打发完她,也省得明天她过来,再被异地恋男友听见。 “行吧。”陆时亦侧过身,把她让进了屋。 博驰不知道谁定下的传统——博驰车手出门,必须将升房型到最好的房间,因此陆时亦的房间和其他学员不同。 Suki进来以后,瞪着美目,红唇微微张开,惊叹道:“鹿桑,你的房间好温馨!” “......嗯,”陆时亦打开冰箱,递给她一瓶饮料,“石榴汁可以吧?” “我很喜欢,谢谢鹿桑。” Suki笑着接过来,可惜拧了两次瓶盖都没拧开,又返还给陆时亦,语气可怜巴巴,“鹿桑,我不喝了,它跟我作对!” 陆时亦无奈,替她拧开了瓶盖。 Suki之后确实没说什么,就说这次来训练营很开心,想交到更多朋友,希望陆时亦能喜欢她。 陆时亦“哦”了一声,糊弄了几句官话。他心里惦记薄谦,完全没心思交朋友。 Suki便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道:“那我先回去了,鹿桑晚安,明天见。” 考虑她一个漂亮女孩回去不安全,陆时亦将她送到所在楼层,看她进屋之后才回自己房间。 关上门,他赶紧奔上床捞起手机,手指飞快,【她走了】 Q:【?】 陆时亦松了一口气,对方能回他,能给他解释的机会就说明有戏。 Lu:【刚才那是训练营的同学,白天约好晚上过来送东西】 Q:【嗯。】 Lu:【没别的意思】 Q:【嗯。】 完,看这反应气的不轻。陆时亦继续解释,【我真的对她没有一点想法,只当她是同学】 Q:【那你对谁有想法?】 这他妈让他怎么说,对谁有想法您不知道? Lu:【对谁都没想法,我在训练营只想学习。】 Q:【真没有?】 Lu:【没有】 Q:【再说一遍】 Lu:【......有】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陆时亦干脆豁出去脸皮不要,准备一鼓作气啊把人哄好。 他咬住下唇:【有,但那人不在班里】 Q:【在哪】 Lu:【在异地,华国】 Lu:【H市】 Lu:【剩下的不用再说了吧?】 只看这些文字,薄谦都能猜出小男生打下它们时是怎样的表情。 肯定头埋在被子里,咬着下唇,从脸红到脖子,脚趾紧紧蜷在一起。 这么害羞的人,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薄谦已经很意外了,紧抿的唇终于向上勾了勾。 但随即他又起了欺负人的心思,扔出两个冷酷的字:【用说】 “......”陆时亦差点没滚到地下去,他这么明显,是个人都能意会的好吧?!!! 他简直羞愤欲死,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两根食指使劲戳屏幕。 Lu:【我】 Lu:【对】 Lu:【你】 Lu:【有】 Lu:【意】 Lu:【思】 Lu:【看到了吧!知道了吧!】 他一字一顿地打下这几个字,每一个都饱含着愤怒与谴责。 于是薄谦扬着眉毛欣赏了好一会儿。一直欣赏到陆时亦犯困,都没见任何回复。 陆时亦以为这事就这么翻篇了,加上华国比泰国晚一个小时,再battle下去对对方身体不好,按灭床头灯将空调调到18度,钻进被窝。 一分钟后,他看到手机亮了下。 Q:【小同学,你这是早恋呢】 陆时亦:“......” 又他妈不是真上学,早个屁!陆时亦蓦地生出一股高中生瞒着老师偷偷谈恋爱的刺激感,将被子扯过头顶,不出声了。 周五早,学员们终于有幸见到了曾经的亚洲车王小林浩史。 不同于现在拿两次大满贯就称王,小林浩史曾统治亚洲将近五年之久。只要他参加的比赛,就没人拿过冠军,只要他说自己是第二,就没人敢在他面前称第一。 而且不止是亚洲,他在MotoGP(世界摩托车锦标赛)上也拿过相当不错的成绩。 前三倒没有,但在西班牙、意大利等欧洲车手光环的萦绕下,能拿到第五、第六的成绩实属不易。 “不知道站在世界赛的发车线上是什么感觉,和亚洲赛一不一样,”程幼婷在陆时亦耳边小声嘀咕,“全世界车迷都看着他,感觉肯定很好吧。” 陆时亦摇摇头,“压力肯定也很大。” “压力大没关系,能让咱们体验一下也是好的嘛。我在国外留学那么久,看过无数场MotoGP,一次华国面孔没见过......” 程幼婷顿了顿,“有时候我就会想,我们到底差在哪里。既然04、05年都有华国车手能去MotoGP,为什么现在明明正在发展,却不行了。” “仅仅是禁摩的原因么?是不是也有从事摩托车运动的人太少、人才流失严重,导致大量有天赋的车手得不到系统的教学和先进的技术指导,而被埋没了的因素?” 程幼婷除了工作时比较正经以外,闲暇时间一直嘻嘻哈哈的,陆时亦从未听她说过类似的话。 陆时亦反应 了一会儿,转向她:“所以你回来了?” “也不算吧,我不是人才,”程幼婷抱着腿笑了笑,“可不管在外面待多久,我始终是华国人。能为自己祖国、为自己所爱的摩托车出一分力,我愿意,且责无旁贷。” 陆时亦略显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终于明白她一个富家女,为什么忍得住整天和车零件打交道,弄得身上左一块右一块全是汽油机油。 “热爱”两个字就是最好的诠释。 陆时亦张张嘴,想问问她MotoGP。这时小林浩史在主办方的引导下进来,为表示对他的尊重,所有说话声都停了。 陆时亦便也随之噤声,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觉得有用的东西。 作为教练,普提查讲理论方面的内容较多。作为车手,小林浩史则是实操更多。 他先是和大家做了自我介绍,然后拿他在比赛中遇到的棘手问题举例,让学员们思考解决办法。 “......想的差不多了吧?”五分钟思考时间过后,翻译转达小林浩史的话,“下面找个学员回答,华国区的张伟伟学员在吗?” “......在。”张伟伟显然没预料会第一个被抽到,懵了一会才站起来,回答说,“如果在S弯中段翻身翻晚了,我会减速并减小走线,尽量靠近内线。” 翻译一字不差地翻译他的答案,小林浩史听过之后摇了摇头,对张伟伟说:“请坐,很标准,但是不够好。” “其他学员有不同的意见吗?” 张伟伟疑惑地坐下,下面顿时响起一片讨论声。 如小林浩史所说,这几乎将失误损失降至最低的标准答案,很难找到其他的办法。 程幼婷一头雾水,凑到陆时亦耳边,“你觉得他说的对不对。” “不知道,”陆时亦漫不经心地边回薄谦信息,边说,“不过是我的话,我可能会将错就错,加速加大走线。” 他说到这儿,可能小林浩史看没人举手,视线又在名册中扫了一遍,“伊藤泽,你说说看。” “您好。我会选择加速加大走线,”伊藤泽微微颔首,“如果这个弯能从外侧超车就超,如果不能,可以提前进入下条直线,把失去的时间从直线上找回来。” ......这也可以? 闻言,屋内霎时被议论声填满了,大家都很惊讶。 当然他们不是为了两位车手相同的思维方式惊讶,陆时亦坐在后排,他们压根听不到陆时亦说什么。 他们主要是觉得这个办法过于冒险。 程幼婷在一片男人的嗓门中惊叹,“你们两个想法居然一样?!太巧了吧。” 陆时亦打字的手停了两秒,就像没听到似的,继续打他的字。 这回从表情上,便能看出小林浩史有多满意。他对伊藤泽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没错,在遇到这种情况时,我会和伊藤君选择同样的做法。” “你们可能会好奇我为何如此选择,那么我想说,一个不愿意冒险去尝试的车手,永远都成不了顶级车手。” “发生失误之后只想将损失降到最低,那你们的思维会将水平局限在一个区域内,也永远做不出下一步突破。” “摩托车不止需要技术和经验,更需要勇气和脑子。在这两个方面,比起其他人,伊藤泽显然更高一筹......” 陆时亦本来觉得小林浩史讲的很好,听到“比起其他人”这样的字眼时,忽然生出些许索然无味之感。 那句话里的“其他人”,指的无非是张伟伟,小林浩史这么隐晦,不如坦坦荡荡地说出来。 藏着掖着,反而弄得张伟伟好像说不得一般。给人一种既专业素质不行,人品也不好的假象。 而且同为日本人,小林浩史肯定了解伊藤泽的实力和风格。那么前面找张伟伟答,后面找伊藤泽答,其中是否有其他的目的,也十分值得探究。 陆时亦觉得心里闷得很,直接起身从后门出去。 抽支烟仍觉得不痛快,最后看看时间,给薄谦拨了个电话。 对方接的很快,陆时亦不愿意把负面情绪带过去,清清嗓子问:“你早上吃的什么?” “面包咖啡。” “面包烤的好吗?” “还好,有面包机。” 陆时亦舔舔嘴唇,觉得他们的对话简直无聊透顶,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 “嗯,那就好,”他笑了一声,“没事了,我就是问问你,先挂了啊。” 说着,他拿下手机。没等按下挂断键,只听话筒那边叫住他,“等等。” “嗯?”陆时亦耳朵重新贴上话筒。 “小同学,你是不是不开心?” 第90章 蜂蜜 他怎么知道的? 陆时亦从头捋了一遍刚才的对话, 似乎没说什么不正常的,语气也特意调整成了平时说话的语气,与之前无异。 这都能被听出来,可真是玄学了。 陆时亦收起烟和火机, 否定道:“没有, 挺开心的。” “不用掩饰,”薄谦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你的所有情绪。” “......真的没事。” “乖, ”薄谦放轻语气,“我想知道。” 陆时亦没被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抚慰过, 那个“乖”字一出口, 他感觉自己就像垃圾桶里捡出的小猫一样, 忍不住想向身边那个既干净又温暖的地方靠近。 可是......陆时亦靠在墙上, 低头看着两块地砖之间的缝, “我不能把你当成我的情绪垃圾桶。” “没关系,甘之如饴。”薄谦立刻答。 陆时亦愣了下。薄谦听那边没声音,继续说:“我是你的伴侣, 是本就该和你分享一切的人。我享受着你带给我的快乐,所以拜托, 也让我替你分担一点好不好?” 他轻声道:“要么我会内疚的。” ......拜托,也让我替你分担一点好不好? ......要么我会内疚的。 陆时亦仍然看着砖缝,只是不知为何, 眼前越来越模糊,竟有些看不清了。 他用手背遮住眼睛,鼻音浓重, “嗯,刚才确实有点烦, 但是现在好了。” “这么快就好了?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不,你已经做了很多,”陆时亦放下手,“不说了,我该回去了。” “去吧,有问题随时联系我。” “好的,还有——”陆时亦抿抿嘴唇。 “还有什么?” “等回去之后提醒我,”陆时亦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只一通电话,三五分钟的功夫,出去时冷冰冰的冰雕鹿,回来时就变成了温驯的梅花小鹿,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团结友爱的气息,活似变了一个人。 程幼婷本来还挺担心,见他这样忍不住咂嘴,“啧,你刚才去哪了?不会抽完烟去旁边寺庙出了个家吧。” “那不会,”陆时亦身子向后,双手撑地,“我还有恋爱要谈呢,要出也是单身狗先出家。” 单身狗程幼婷:“......” 卧槽,老娘招谁惹谁了? 程幼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差点没把刚嫁接好的睫毛翻掉。陆时亦心情好着呢,随她瞪不愿意理她,向另一边看了眼,“程儿姐,勇叔呢?” 他一直坐在两人中间,左边是简大勇,右边是程幼婷,方便上课随时讨论。 现在左边的位置却是空的,程幼婷也看向那边,“咦,真的不在了......刚才还在呢,不会出去找你了吧?” “有可能。”陆时亦收回目光。 “那他找不到自己就回来了,上课吧。” 接下来的课程干货比较多,小林浩史讲的算是尽心尽力,不过能感觉出仍有所保留。 陆时亦因为他提问张伟伟的事犯膈应,一个字都不想听,拿着从国内带过来的本子写写画画,一上午很快过去了。 下午怕大家困,小林浩史把所有学员带到赛道上实操。 练的第一个内容,便是早上提问的问题——如果在S弯中段失误,翻身翻晚了怎么办。 主办方为了减少各车队负担,这次训练营提供了统一配置的赛车。 小林浩史拍拍赛车,跟翻译说句话,翻译传达道:“有人愿意演示一下错误和正确的做法吗?” 学员们站在赛道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应答。 泰国午后的太阳太毒,大家都有点懒懒的。而且这么多车手在这儿,虽说大部分都是老对手,大赛当前,大家还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实力。 “那就......”小林看无人应答,指指张伟伟,“谁回答的问题谁来演示吧,张伟伟学员,可以吗?” 张伟伟站在后排,看了看小林,没说话。 车手都有点傲气,何况是能代表国家,站在亚洲舞台上的车手,绝对是国内金字塔顶尖上的人物。 平时被国内车迷捧惯了,乍一受到直截了当的否认和对比,张伟伟肯定不高兴,怎么可能上去演示? 小林不好逼太紧,毕竟不是真教练,又问:“那有人愿意替张伟伟上来演示吗?” 无人应答。 他又问了第二次,“有没有人愿意替张伟伟上来演示?” “小鹿!”简大勇中午吃饭时候回来了,现在正在陆时亦身边。他看身边人似是要有动作,赶紧打个眼色,“你别冲动瞎出头啊!” 然而陆时亦却跟没看到一般,淡淡道:“我替他。” 说完,他出列向外走,简大勇想拦没拦住,急的躲了好几下脚。 无数道目光投到陆时亦身上,这位生面孔第一次出现在训练营,大多数人都对他非常好奇,少部分人为他鼓了鼓掌。 毕竟这种事嘛,只有自己车队或者自己国家的愿意帮忙丢人现眼。陆时亦能站出来,说明很仗义、很有团队意识。 陆时亦不管其他人什么想法,目不斜视地走到赛车旁。这时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女声,Suki挤开前面的人,“那我替伊藤师兄,我和鹿桑一起演示!” “——嚯,”她话音刚落,男车手们立即爆发出一阵喝彩,有说训练营终于有意思的,有说这位亚洲之花不是要被人摘走了吧? 有说Suki和陆时亦私交甚笃,下课经常聊天的,还有预测这次训练营过后,他俩百分之九十要在一起。 天生体力劣势使然,女车手之于摩托车运动,与大熊猫之于华国无异,是稀有保护动物。尤其Suki长得漂亮,本来打瞌睡的学员都被她甜美的声音叫醒了,所有人一个不落地看向场内。 小林说:“好吧,Suki,你替伊藤。” “谢谢小林老师,”Suki应了一句,冲陆时亦笑笑,“鹿桑,可以吧?” 陆时亦神色淡淡,没说话。人都出来了,如果他说不可以,难道她会回去? “随便,”陆时亦跨上摩托,试了试手感,“开始吧。” “嗯!”Suki十分乖巧地随他上车。 两位演示者就位,小林便退回赛道旁,准备先让第一个错误者演示。 没等发令,却听陆时亦道:“既然要做对比,应该两个人一起演示才对。” “一起?”小林没太懂。 “我和Suki同时出发,在同一个位置翻身,看最后谁先到达那里,”陆时亦指指S弯后一百米直线处,“谁先到,谁的方法就是对的。” 这不是硬生生把教学改成一场比赛了 么?其他学员更兴奋。 ——华国车手技术一直不如日本车手,再采用亚洲车王不赞成的失误处理方式,相当于自取其辱。 自己打自己的脸,太有意思了吧?! 小林也觉得他的提议很奇葩,但只要自己国家车手能赢,他什么都不在意。 他早上拎别人出来,就是为了衬托伊藤泽的优秀。之所以选择华国车手,不过是因为华国实力差,好揉捏罢了。 他点点头,示意两人在同一出发线上准备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口哨。 随着尖锐的口哨声响起,两辆相同的车,同一时间向S弯冲去! 光看发车速度,小林脸上的笑容便减少一分。因为这华国小子的发车速度,完全在亚洲顶尖水准。 等入了S弯前段,小林眼里的笑意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副假笑的面具。 ——对入弯点的把控绝对到位,动作干净利落不拖沓,“失误”后的反应极快,一点时间都没耽误。 更主要的是,在这些优点的堆砌下,即使选择较为保守的处理方式,他已经隐隐有了胜出的趋势。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小林浩史惊疑不定,与他一起好奇的还有其他一众老车手。 没想到只过一个赛季,华国便出了这么厉害的新人! 他们哪知道,陆时亦并不算纯新人。三年的地下赛生涯,日复一日的练习和研究,别的不敢说,在弯道上,他绝对能把控到极致! 他按照张伟伟的方法,减速贴近内线。在硬实力下,选择正确与否能有作用,可起不到决定性作用。 他率先开过画好的终点线,Suki紧贴着他越过,只差了两三厘米的距离! 输了车,Suki不见懊恼,还是甜甜的笑着,冲陆时亦伸出手掌。 陆时亦和她击了下掌,掉转车头,开回小林浩史身边。 “导师,”他提醒道,“比完了。” “好的,恭喜你,你赢了,”小林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才说,“也许张伟伟说的有......” 陆时亦打断他:“——伟伟哥说的确实有道理,但伊藤泽说的也没错,错就错在他们两个的选择没法比较。因为性格、家庭、车队风格等因素都会影响到个人选择,选保守的方式有利有弊,选冒险的方式也有利有弊,没必要非得分出孰高孰低。” “训练营不就是为了互相交流的么,学到东西最重要。” 他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小林听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却坚持住没和张伟伟道歉。 陆时亦也知道他不可能道歉,这么做只是为了出憋一上午的气。 他向下压压帽子,低头走回人群之中。 下午课因为有陆时亦的搅和,小林加快速度,提前半小时下课。 张伟伟爽的不行,没让陆时亦回酒店,把他和一大帮子人拉到了小酒吧。 当然张伟伟没叫荆涛,一是荆涛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聊天聊不到一起去。二是出头替他解围的是陆时亦,他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帅气青年。 席间,他不停找陆时亦碰杯,陆时亦神清气爽,也陪他喝了不少。散伙的时候,张伟伟一步三晃,显然醉的不轻。 陆时亦自己也有些晕,让酒量极佳的阿梁送张伟伟回去,自己一个人慢慢往房间走。 刚出电梯,他看见自己门口站着一个人,约莫等了挺久了,正在低头刷手机。 “......Suki,”陆时亦快走两步,“你找我有事?” “鹿桑,你回来了!” 看到陆时亦,Suki放下手机,眼睛直接笑成一弯月牙。随即她闻到对面男生身上带着酒气,问道:“你喝酒了吗?” “那咱们进去,我冲点蜂蜜水给你喝,这个酒店有蜂蜜,”Suki小声道,“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说。” 陆时亦皱了皱眉,他喝多只想睡觉,一点不想和任何人聊天。况且他不能让Suki照顾他,两人非亲非故,被人看到说不清楚。 他拒绝了Suki,Suki不死心又说了一遍。可惜陆时亦咬死不松口,Suki笑着道了句晚安,转身走了。 目送她离开,陆时亦深吸一口气,找出房卡准备开门进去睡大觉。 电子锁声没响,手机抢先一步响起两声震动。 Q:【来1601】 Q:【我这儿也有蜂蜜】 第91章 喜欢 【来1601】 【我这也有蜂蜜】 陆时亦一个当代大学生, 此刻竟有些不认识这几个字了。 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是他来了么? 陆时亦酒气顿时散了一半,往旁边房间看了眼, 确定没人发现他的异常之后, 顺着消防通道三步一阶, 从11楼跑到了16楼。 等站到1601门前, 他忽然后悔自己来的太快——现在满身酒味,估计形象好不到哪儿去, 刚才应该冲个澡、换身衣服再来的。 他摸摸额角渗出来的汗,犹豫片刻,转身拿出手机, 准备先找个借口拖十分钟,回去收拾一下。 消息刚发出去, 只听身后门锁“嘎达”一声。随即一只手臂揽上他,身子不受控制地被向后拖...... 明白过来发生什么的时候, 他后背已经抵在1601的墙上。对面男人抓着他的双手, 什么都不说,直接用吻表明身份。 陆时亦不得不扬起下巴,配合这个不讲道理的吻。直到他感觉自己今天可能要死于酒精加接吻带来的窒息, 男人才放过他。 陆时亦用肩膀狠狠撞了对方一下, 没撞动别人,倒差点把自己晃倒,“你、你怎么来了?” “三天了, ”薄谦哑着嗓子, “作为一名合格的情丨人, 你不找我,我只能自己□□。不能让你的钱白花, 是不是?” “......”陆时亦无语,怪不得这人能把博驰做到这么大,演戏从不崩人设,真是个狠茬子。 “那你呢?”薄谦拿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两下,“为什么要让我等一会儿?” “忘拿东西了,想回去拿。” “要拿什么?” 陆时亦一噎,被酒精侵蚀的脑子不太灵光,一时间竟没想出借口。 薄谦嗤笑:“说实话。” “实话就是我要拿东西。” 陆时亦看着对方眯起的眼睛,头皮发麻,乖乖地招了,“想回去洗澡来着。” 薄谦还以为他要回去看妹子呢,闻言先是顿了下,紧接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为什么要洗澡?” 陆时亦:“......”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你、你别自作多情,”陆时亦推开那个得寸进尺,越压越靠前的人,“我没想睡你!” ......这回轮到薄谦无语了,这小祖宗喝多了之后,智商也太感人吧? 不过既然金主有想法,当鸭的绝不能无动于衷。薄谦向后退了一步,三下五除二解开领带,扔到旁边衣架,然后继续解衬衫的扣子。 一颗、两颗、三颗......随着扣子解的越来越多,陆时亦的身体也越来越燥,眉毛立马聚到一块儿。 “你、你脱什么衣服?!” “我睡觉啊,”薄谦非常无所谓,“脱衣服不睡觉,还能干嘛?” 他话音刚落,最后一颗扣子应声而开。 陆时亦眼前立马闪过走之前那晚的景象。那天男人也是这样赤着上身,弓起的后背划出一道锋利的弧度。 那是他见过最性丨感的画面。 老子都准备好洗澡了,你却要睡觉,陆时亦越想越生气,上前两步,使劲把薄谦往后推。 薄谦顺势坐上沙发,挑挑左眉,“你想干什么?” “闭嘴,这没你说话的份儿,”陆时亦借着酒劲恶狠狠道,“还问干嘛,老子当然是要上,你!” 说完,他一把将男人要脱不脱的衣服扯掉,学着对方捏他下巴的样子,左手撑着薄谦胸口,低头使劲亲了下去。薄谦眼角闪过一丝的笑意,莫名觉得以后要多诳这小家伙喝酒。毕竟清醒的时候,很难见到他这么主动。 有过几次经验之后,小家伙吻技比之前强了许多,薄谦被他撩的有些耐不住了,身子向后靠拉开距离,在他后颈划了两下,低声说:“就在这里,可以么?” 那岂不是要脐橙? 陆时亦眨眨眼睛,思考如此这般的可能性。随即他感觉口袋里、贴着大腿的手机震了两下。 拿出来,是程幼婷的来电。 陆时亦:“......” 薄谦:“......” 这大姐可真会挑时候。 薄谦不轻不重的揉捏着,以口型示意他:“接吧。” 陆时亦无奈,滑到接听:“喂?” “小鹿,”程幼婷声音听起来压抑且着急,“你和梁哥在一起吗?” “不在,我让梁哥送张伟伟去了。你找他有事?” “勇叔......”程幼婷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陆时亦直觉不对劲,“勇叔怎么了?” “没怎么......”程幼婷顿了顿,“没事,没怎么,你休息吧,打扰了。” 程幼婷没给陆时亦继续问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薄谦看着他脸上担心的表情,知道今天这事是办不成了。叹了口气,帮小男生整理好衣服,“去看看吧。” “那你......” “我等你,去吧。” 陆时亦觉得对不起薄谦,可如果不把事情问清楚,他也没心情做别的,冲薄谦点点头,跑了出去。 简大勇和程幼婷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他着急,顾不得是否会吵到别人,用力砸了几下门。 “梁哥,是你吗?”匆忙的脚步声响起,下一秒程幼婷拉开门,见到门外的人霎时愣在原地,“小鹿,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陆时亦皱眉道,“勇叔呢?” “......勇叔睡下了,有事说的话,明早再来找他吧。” 边说程幼婷边关门。她越这样陆时亦心里越没底,一把推开门,程幼婷被他推的一个趔趄。 “程儿姐,对不住了,一会我再给你道歉。”陆时亦不管她,直接冲了进去。 程幼婷想拉他胳膊不让他进,奈何女人和男人天生的体力差距在那摆着,怎么拉都拉不住。 卧室没人......客厅没人......陆时亦一个一个检查过去,脸色越来越差。 “小鹿?” 这时,简大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陆时亦唰地转身,只见那只萝卜精从卫生间走出来,脸上手上都是湿的,似是刚刚洗过脸,“来找我聊天啊。” “......”陆时亦迟疑道,“勇叔,你没事?” “嗨,我能有什么事,”简大勇抽出毛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就是喝的多了点,刚才吐了,把程儿吓坏了。” “真的?” “可不,你还想我怎么的?”简大勇嘿嘿一笑 ,“岁数大不中用了,差点酒精中毒。行了程儿、小鹿,你们不用担心,快点回去吧。对了——” 简大勇叫住陆时亦,“白天的事就那样,我不说你了。但接下来,无论是演示还是友谊赛,你必须隐藏实力,可以吗?” 那股不安感仍没褪下去,陆时亦没心思说别的。简大勇解释道:“这届ARRC没几个新人,这是你的优势,赛前尽量别让他们注意你,成不?” “......嗯。”陆时亦回1601的时候,薄谦已经洗漱完毕,正在桌旁等他,顺便处理文件。 上上下下折腾两躺,青年的T恤湿哒哒贴着后背,薄谦把蜂蜜水推给他,“什么情况?” “没事,喝多了而已。可我......我也说不清楚,”陆时亦摇摇头,“就是感觉很差,很不好。” 他连说了两个“很”,薄谦揉揉眉心,拉住他的手,“如果不放心的话,我让王君现在申请航线,明天带他回去检查。” 陆时亦一时间忘了金主和鸭的事,思考着私人飞机带简大勇回去的可行性。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简大勇一定不会同意。 如果说他执拗的话,那么简大勇比他更执拗百倍千倍,要么当初也不能千方百计拉他进车队。 “谢谢,等训练营结束的吧,”他拎起领口扇了两下,“我去洗澡,如果你困的话先睡。” 薄谦在陆时亦手背上轻轻啄了一下,放他去洗澡。这回陆时亦很乖,尽管情绪不佳,仍没忘了吹干头发。 全都收拾妥当,刚走到客厅,薄谦便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头顶。 偶然发现他发根部位已经长出一小截黑发,薄谦好奇道:“怎么没补色?” “......麻烦,懒得染。” 以薄谦对他的了解,如果发生这种情况,要么会全染成黑色,要么补色,不可能就这么不尴不尬的放着。 “你今天答应我什么了?有什么都会跟我说,对吧。”薄谦问。 陆时亦顿了顿,“是。” “说实话。” “实话......”陆时亦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实话就是我真的不想染了。我不是、不是答应过你么。” 薄谦往前回忆,上周他们去见35号的路上,小男生确实答应过他不再染头发。 只是这周一小男生的记忆已经刷新了,又是怎么记住的? 不管怎么记住,面对着这样的恋人,薄谦心都化了。低头在他头顶吻了下,又把人扳过来,捧起他的脸,从额头吻到鼻尖。 陆时亦感受着雨点般又轻又柔的吻,不由垂下眼皮,小声说:“这样丑不丑?” “好看。” “没骗我吧。” “好看。” 陆时亦“哦”了一声,“那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过来呢。” 薄谦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事,哭笑不得,随便扯了个借口。 “你说回去之后有话要对我说,我等不及,就来了。” 然而,借口扯出去之后,对面小男生脸竟然红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薄谦兴趣被他勾起来,“不用等回去,现在说吧。” 陆时亦:“......” “别忘了白天你答应过我——” “我说!”陆时亦赶紧打断他,“我说,你别啰嗦了。” 陆时亦深吸一口气,大概是在做心理建设。薄谦笑眯眯地望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妈的,”两分钟后,小男生嘟囔了一句,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闭眼凑到他耳边,“我想说,我喜欢你。” “只喜欢你。” 第92章 俱乐部 表白来的猝不及防。 看他那害羞的模样, 薄谦以为他要说什么不健康的东西,却没想到,入耳的竟是一片真心。 对于在那种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来说, 表白并不仅仅是一句话, 更代表永不背弃的承诺。薄谦忍不住收紧手臂, 将人一把带进怀里。 他抱的太紧,陆时亦箍的喘不上气,当然也有刚表白完不好意思的成分在内, 骂道:“你又发什么神经, 放手!” “不放,”薄谦头埋进他颈窝,深深吸了口气, 又重复了一遍, “不放。” 陆时亦还没见他露出过这种小孩子般任性又无赖的样子, 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你不放怎么睡觉?” “就这么睡。”薄谦抱着他往床的位置挪。 “好不容易抓到你, 我一辈子都想不放了。” 薄大总裁说不放就不放, 陆时亦被他箍着睡了一宿。上床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早上因为胸闷睁开眼睛的时候, 旁边人还在睡着。陆时亦看着他的睡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车祸生了怪病,却也因祸得福找到了喜欢的人。 昨晚喜欢的人还跟他说了“一辈子”。 他最不相信“一辈子”这样的说辞,他爸经常跟他妈说这样的话。 所以虽然很感激对方的心意,但他并没将承诺放在心上。在他心里, 只要两人一起的时候够开心, 就可以了。 他会给对方留一条后路,因为同性的爱情难容于世, 万一对方......“嘶——” 他还在认真思考哲学问题,肩膀忽然传来一阵濡湿的痛感。扭头一看,旁边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偷着在他肩膀上啃了一口。 “......你他妈真是属狗的,”陆时亦诧异,“大早上起来就咬人。” “叫你你没听到,只能上嘴了,”薄谦掐住他鼻尖,“想什么想的这么专心,是不是想昨晚找你那女孩呢?” 陆时亦本来还好奇薄谦怎么知道蜂蜜水的事,现在真相大白,估计Suki来找他的时候,这人正好也在来找他的路上。 “......我想她干嘛,非亲非故的,”陆时亦伸手抓住对方的手,把自己鼻子从魔爪下解救出来,“我在想明天怎么办。” “明天有什么特殊的安排?” “友谊赛,”陆时亦实话实说,“勇叔让我隐藏实力。” 说到赛车,薄谦猛地想起一件事。以前没有立场说,但昨晚他们表明心迹,算是真正确定了情侣关系,现在气氛刚好合适。 “小朋友,”薄谦微微低下头,直视着对方眼睛,“你真的很爱赛车?” 陆时亦毫不犹豫:“很爱,它是我想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那你想没想过,可以换一种形式。” “换形式?”陆时亦愣了下,“换成什么?” “开个俱乐部,直接转到幕后做技术指导或者老板。” 这番话听起来像闲聊,跟问小孩子你想上清华或者北大差不多。都是在上学还没上明白的情况下,去硬问之后的打算。 可陆时亦知道薄谦不说这种无营养的话,他想了想,道:“你不想让我继续做车手?” “如果你想,那我支持你所有的决定,如果你不执著于自己上场的话,”薄谦斟片刻,“我更希望你能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为主。” “赛车的危险性太大了,我看不得你总摔车。” 陆时亦沉默了一会儿,其实在决定和薄谦表白那一刻,他就猜到两人会在这个问题上产生分歧。没人想看自己恋人时常游走在生死边缘,他能理解。 关于分歧的答案同样也想过,他如实道:“近期、或者近两年内,我都不考虑退役,但我会选择安全性比较高的公路赛参加。拉力赛——比如木克托、达喀尔那种,我就不去了。” “等过几年条件成熟,我尽量找机会转到幕后,只是现在......” 只是现在钱不太够,运营一个车队或者俱乐部,不是光有技术就能做到的,需要投入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 比如说最基础的,能让俱乐部或车队队员们训练的赛道他这边没有。如果长期租借赛道,费用和烧钱差不多;如果自己建的话倒是能一劳永逸,地块从哪儿买? 建赛道可不比买个商服,光花钱就可以的,需要报上去等待政丨府批复。其中时间成本另算,打点关系、准备材料什么的也够折腾几年的了,都不是现在能实现的。 他现在没钱,得多比几场赛,把身价提起来,多赚点钱。 薄谦看着他犹疑的表情,几乎立刻便了解他想法了,“起始资金不足?” “嗯。”陆时亦知道瞒不过他。 “你忘了么,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薄谦反手拿过手机,从相册里翻出几张图片,推到他面前。 “你还有我。” ——图片上是几张工商丨局出具的申请书,和会计事务所出具的验资报告,申请事宜分别为: 1.博驰摩托车俱乐部追缴五千万人民币实缴资本,实缴资本共计人民币两亿元。 2.绝对控股人薄谦以赠与方式,转移给自然人陆时亦百分之六十股权; 3.原法人薄谦变更为陆时亦; 4.陆时亦认定为实际控制人。 陆时亦视线定格在这几张图片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作为打开摩托车市场的钥匙,博驰摩托车俱乐部不仅仅是家俱乐部,更承担着吸引摩托车爱好者消费的重担。 可以说,它是薄谦新一年的战略要地,现在,薄谦却要把它转给他。 这种时刻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但这么大的礼陆时亦绝不能要。他吸吸鼻子,“你什么时候弄的。” “不久之前,”薄谦回道,“等训练营结束,咱们回去走手续。”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一时半会儿用不上,等过两年的吧。” 薄谦还欲开口劝他,陆时亦不愿意拂他的好意,也是为了让他安心,笑着说:“但是作为你的男朋友,该占得便宜还是得占。以后我队员训练,就蹭博驰场地了啊。” “......好。”转变观念不是容易的事,薄谦暂且停掉了这个话题,准备以后继续灌输“咱们是一家人”的理念。 因为博驰在亚洲各地都有分公司,并且跟官方打过不少次交道,为避免造成麻烦,薄谦没跟陆时亦旁听,在酒店远程处理公务。 今天是宝马的机械师过来讲解,陆时亦其实可以不去。不过他本身挺喜欢机械,原来也常自己改装,所以决定和程幼婷一起听课。 简大勇说自己没醒酒,要休息,人影都没看到。两人上完一上午课,程幼婷 拉着陆时亦去食堂,陆时亦叫住她,“出去吃。” 程幼婷便乖乖和他出去了。 结果当看到餐桌另一端,已经点好餐等着他们的男人时,程幼婷:“......” 在机场难分难舍、说好过一样时间的薄大总裁呢?今天才第三天就忍不住了?! 陷入恋爱中的男人啊,真他妈可怕! 好在程幼婷和薄谦一起吃饭吃的多了,也不怎么怕他,大大咧咧落座。倒是和阿梁一起被陆时亦叫来的丁丁,怵的不行。 丁丁原本是博驰财务总监的营养师,愣是因为长相平平无奇,让薄谦撬了过来。 在博驰的时候,丁丁就很怕遇到薄谦,这位老板“名声在外”,公司里很少有人不怕他。 可经过这顿饭,丁丁发现,他似乎没有传出来的那么吓人。 主要他视线一直紧紧随着小鹿,根本懒得分给旁人眼神,更无暇吓唬她。 也是经过这顿饭,丁丁知道如果以后跟在小鹿身边,肯定有发展。 一是小鹿本身的性格就很好相处,二是......薄总对这位也太宠了吧! 虽然不会腻腻歪歪地端茶倒水,但小鹿手脏了他会不动声色递纸。菜放的远夹不到,他会视小鹿对菜的喜欢程度,给他夹一口或者半口。芹菜萝卜这些东西,餐桌上压根看不到。 总结起来就是——别人家的男朋友。 填饱肚子继续上课。宝马讲师很幽默,把本来枯燥无味的机械知识讲的栩栩如生,陆时亦和程幼婷完全被他吸引住,几个小时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 临下课前,主办方过来通知明天的行程。明天上午将会进行友谊赛,不安排课程,下午是普提查和小林浩史一起复盘比赛,帮学员们纠错。 “......来之前我们分析过搞友谊赛的目的,”陆时亦边往酒店走,边和薄谦打电话,“无非是为了提前摸清对手的实力和战术。明天大家都不能用全力,所以我也不紧张。” 薄谦“嗯”了一声,“不紧张就好,你走到哪儿了?” “快到酒店了。需要去便利店买点什么吗,有没有想吃的?” “不需要,”薄谦暗示意味十足的说,“我看过了,这酒店东西准备的很全,晚上有用的。” “......”陆时亦被他说的耳根子发热,一怒之下便想挂断电话。这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鹿桑——” “......Suki,”他举着电话转身,“找我有事?” “你在打电话吗?没打扰到你吧。” “没关系,你说。” “鹿桑,”Suki手指扯着衣裳下摆,咬着下唇小声道,“昨天演示我输的心服口服,明天比赛的时候,还请鹿桑更温柔的对待我,拜托了!” 第93章 死磕到底 电话那边的声音停了。 陆时亦觉得自己肯定跟这位樱花妹八字不合, 要么怎么能每次她来找他,都会恰巧被薄谦听到或看到? 他赶紧挂断电话,冲Suki正色道:“赛车不是儿戏, 没有温不温柔这样的说法, 都是各凭本事争取的。难道你们雄鹰的教练,没教过你什么是体育精神吗?” Suki:“......” 打着调情的目的来, 结果被上了一课,Suki整个人都不好了。狠狠跺了下脚, 说“我知道了”,红着眼圈转身去了便利店。 陆时亦着急,也顾不上她,三步并作两步,赶紧奔到十六楼。 为了他进出方便,薄谦又给他要了张房卡,陆时亦掏出房卡刷开门。 他男朋友正抱着双臂,站在窗前, 不知被窗外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视线。 陆时亦硬着头皮走到他身边, 只听对方淡淡道:“你对她很温柔?” “......我跟她不熟,”陆时亦观察着他的脸色, “只能说是比较客气吧。” 薄谦道:“那你温柔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都没见过。” ......陆时亦顿时感觉一股酸气扑面而来,要不是窗户关着,怕是一楼的人都能闻见。 不过仔细想想, 他对薄谦确实不够温柔。甚至今早, 他还骂人家属狗来着。 心头涌上一股愧疚感,陆时亦咬咬牙, 胳膊攀上了薄谦的脖子。 薄谦一愣,随即便见小男生垂着眼睛凑上来。一点一点地, 从他颈侧吻到耳朵。 临了,舌还在他耳珠上勾了一下。看着他雪白的皮肤和鸦羽般乌黑的睫毛,薄谦眸色越来越暗,心中只剩一个想法: 原来为了讨好自己,他竟愿意抛下自尊,做到这种地步? 薄谦深吸一口气,压下愈演愈烈的情丨欲,拍拍小男生后背,“收拾一下,上去吃饭。” “......吃饭?”陆时亦仍不放弃,“你、你不想做?” “填饱肚子更重要,去顶层餐厅可以吗?” “......好。” 这家酒店不止是住宿条件优越,顶层也有着全武里南数一数二的餐厅。露天花园式的就餐环境十分宜人,尤其到了晚上,微风吹过花瓣拂在脸上,足以带走一整天的燥热。 两人顺着观光电梯上去的时候,正是晚餐时间,离观景台较近的桌子都坐满了。陆时亦知道薄谦身份出现在这里不方便,拉着薄谦往左边最不起眼的角落走。 刚落座,他发现景观盆景旁那桌的一男一女,似乎有些眼熟。 陆时亦:“......” 这他妈是什么运气,吃个饭都能碰到她? 两桌距离不远,那桌的女孩自然也发现他了。见他同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甜甜地笑着招呼道:“鹿桑,你也来这里吃饭呀!” “嗯,”陆时亦点点头,“好巧。” Suki小声推荐几个他家的招牌菜,陆时亦嘴上说着谢谢,然后画菜单时特意绕过了这几个菜。 但令他惊讶的是,薄谦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似乎并不在意Suki。他稍稍松了口气,以为这顿饭能平安渡过之时—— Suki和同桌的伊藤泽打个招呼,迈着小碎步过来,指着方桌另一侧位置,小心翼翼地问:“鹿桑,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不——” “可以,”陆时亦开口想拒绝,薄谦却打断了他,“坐吧。服务生,给这位小姐上杯饮料。” 得到允许,Suki开心坐下。她今天没穿裙子,简简单单的T恤热裤,但腿又白又长,是那种大多数男人都会盯着看的类型。 “鹿桑,我为之前的话道歉。回去之后我反思过了,我确实是只顾着和你交朋友,而忽略了体育精神,对不起。” 说这句话的时候,Suki暗暗打量薄谦,越看这人越眼熟,忍不住问道:“鹿桑,这位先生是你队友吗?” “不是,”薄谦替陆时亦回答,“朋友。” “哦,原来是鹿桑的朋友。你好,我叫Suki,也是鹿桑的朋友,很高兴见到你。” Suki朝薄谦伸出右手,薄谦很礼貌地和她贴了一下。陆时亦在一旁冷眼旁观,忽然有点不太舒服。 打完招呼,Suki说出心中的疑问:“先生,我总觉得您特别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您是电影明星吗?” “不是,”薄谦实话实说,“我是博驰的总裁。” “......哦,我想起来了!我看过您在NHK的访谈!” 得知薄谦身份,Suki眨了眨眼,把散开的碎发掖到耳后。 “您过来泰国,是为了工作,顺便看望鹿桑吗?” “是来看他,顺便工作。”薄谦淡淡道。 “那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呢!” 接下来后半顿饭,Suki就跟长在他们这桌了似的,不停和薄谦聊天。 不得不说Suki真的是个很健谈的女孩,而且涉猎范围极广,经济和市场都能谈一谈。薄谦的回应不咸不淡,可也没表现出不任何不耐。 吃到最后,倒是陆时亦先不耐烦。 陆大少把筷子往盘子上一扔,铁器和瓷器碰撞的声音,顿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不吃了,”陆时亦梗着脖子,“不好吃。” “饱了么,要么再去吃点别的?”薄谦问。 “没胃口,不想吃。” 薄谦挑挑眉,示意服务生过来结账。在刷卡期间,Suki仍抓紧一切时间和薄谦说话:“......薄桑,您还没说这次来泰国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听说博驰今年要进军摩托车市场,您是过来考察的吗?” “差不多,主要想给博驰找个代言人。” 现在全亚洲最好的摩托车手几乎全在武里南训练营,来这边找代言人,这个借口非常具有说服力。 Suki笑的俏皮:“原来是这样!以博驰的市场份额来说,如果能当上博驰的代言人,可以帮车手扩大知名度、提高商业价值不说,还有一大笔代言费拿......哎,我了解自己的实力,这么好的事一定轮不到我。” 她佯装叹气,冲已经吃完饭、在等她的伊藤泽那边努努嘴,“您看看我师兄怎么样?他拿了两年国内总冠军和一年亚洲亚军,现在全亚洲车手积分排名第二,今年有望冲击第一,和鹿桑一样厉害呢。” “是么?”薄谦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完全没看伊藤泽。他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小票,右手签名,左手食指在桌下勾了勾陆时亦掌心。 陆时亦本来就烦躁,此刻被薄谦弄得表情更差,仿佛刚才吃的不是饭,而是两吨炸丨药。 想:如果这人表现出想多待一分钟的意思,他就回11楼自己的房间,以后再也不踏足16楼。 好在薄谦下一刻便站起身——拉着他的手。 陆时亦被拉的不得不也站起来,然后他听到薄谦说:“谢谢你的推荐,不过我不考虑其他人,我早已经找到想要的人了。” “谁?”Suki愣住。 薄谦晃晃拉着陆时亦那只手,“这呢。” · “谁答应你要做代言人了?” “我警告你,你别自作主张。” “不去你那儿,我自己又不是没房间。” “你放开我......” 电梯“叮”的一声,16楼到了。陆时亦被薄谦一把拉下电梯,嘴里不停嘟囔,“快放手,要么我对你不客气了!” “来吧,”薄谦勾着唇角,“一会儿进了房间,随你不客气。” “......”陆时亦着实噎了下,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拉进1601。 他们走之前,薄谦关了所有灯。为了看清小男生表情,薄谦直接将人拉到窗旁,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陆时亦正在气头上,伸手要推。哪知这个动作给恰恰发给了对方机会,薄谦一手握住他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向内探。 于是一次吃醋,演变成了一次“吃”醋。 ...... 事后,陆时亦也学恋人之前的样子,抱着臂看着窗外,两眼放空。 “看什么呢?”薄谦手上和嘴角的水渍仍没擦干净,从背后抱住了他。 陆时亦耳朵一红,骂人是骂不出来了,只能小声抱怨,“你刚才怎么......在窗前,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谁会那么闲爬到十六楼,专门看我给你口?” “......”陆时亦扭身捂住他的嘴,“你、你说话怎么这么、这么......” 他“这么”了半天,也没“这么”出下文,最后硬憋出一个词语,“不知廉耻。” 薄谦万万没想到,卖力侍候,最后却得到“不知廉耻”的评价。 他在金主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用完就差评?” 陆时亦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捂着额头忿忿不平。 看着他委屈又不敢说的小表情,薄谦终于满意,扯下他手,在他额头上轻轻吹了几下,“还疼吗?” “......疼。” 这小家伙居然会撒娇?!薄谦绷住嘴角,又吹了几下,边吹边问,“刚才吃醋了?” “没有。” “我和她聊天是为了套话,她接近你的目的可能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 “......说了没吃醋,”陆时亦低着头,声音瓮瓮的,“不骗你,我真的没吃醋。” 看薄谦不相信,他顿了顿,解释道:“现在咱们刚在一起,没几个人知道。等时间长了,不得不公开的时候,面临的压力可能会比快乐来的多。” “我还好,基本上已经脱离陆家了,我爸管不着我。但你......不一样。” “你有父母,有事业,前程似锦——所以,一旦某天你为咱们的关系感到痛苦,不需要你说,我自己会离开。” “咱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不阻止你接触女人。毕竟、毕竟你可能还没看清自己的心,你还......唔......” 后面的话,被薄谦尽数吞入口中。 他似是要狠狠惩罚这个胡思乱想的小家伙,动作粗暴且毫不留情。到最后,两人唇齿间都弥漫着一股子血腥味。 “......你不需要给我留后路,也永远别想给自己留后路,”薄谦额头抵着对方额头,胸口起伏,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狠劲,“我告诉你,我看的很清楚。就像刚才跟那个女人说的一样,我已经选好了。” “碰到你之前,我可能有些犹豫。可碰到你之后,我再没考虑过别人。” “所以陆时亦,你最好做好准备——这辈子,我要和你死磕到底。” 第94章 好听的 周末, 友谊赛如期举行。 陆时亦戴着口罩到场,估计是为了监督他,时来时不来的简大勇也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陆时亦总觉得简大勇的肚子比之前小了些, 下巴似乎也尖了些,气色倒是挺红润的,就是红的有点怪。 “勇叔,”陆时亦好奇道, “你这两天没休息好?” 简大勇叹了口气,“是啊, 自从前两天喝多了之后总头晕,你说外国啤酒劲儿怎么这么大?” 说着,他注意到陆时亦嘴上的口罩,手痒的不行:“小鹿,大热天你戴个口罩干嘛?你不是最怕热吗?摘了吧, 别戴了。” “......我怕晒,”陆时亦低头看手机,实则口罩下的脸已经微微红了,“晒黑了太丑。” 简大勇啧啧称奇, 自打认识陆时亦以来,他还没见这位在意过形象呢。早上刚爬起来, 脑袋堪比鸡窝去修配厂找他都是常有的事。 可能男朋友在身边就是不一样, 简大勇砸砸嘴,看向赛道内。 因为是友谊赛, 也不需要排位什么的, 普提查按照国家,穿插着分成了三组。 在场的一共是六个国家, 每组每个国家抽一名,三组正好十八名车手全部分配完毕。 小林浩史的翻译出来公布规则: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在不影响各国友好关系的情况下,安全完成比赛最为重要。 但这几乎可以称作是ARRC之前的预演赛。今年刚开年,许多亚洲级的赛事还没举办,车手们无从了解对手的状态,都等着这次摸底呢。所以上课时总是来不全的学员们,今天如数全到了。 昨天请求陆时亦温柔点的Suki被抽到第一组,正在边热身边熟悉赛车。陆时亦和伊藤泽比较巧,都在第三组,同组的还有荆涛。 因为有伊藤泽在,第三组最受瞩目,许多人都看着第三组这边指指点点。 陆时亦不喜欢被人指点,往上拉了拉口罩,心里想着这次戴口罩还真戴对了,抬眼只见面前忽然多了个人。 伊藤泽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用蹩脚的中文对他说:“一会比赛,请拿出你的真正实力。” “......”陆时亦觉得他莫名其妙,“我想怎么开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为了能让对方听懂,他说的很慢。伊藤泽没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正在试油门的Suki,又重复一遍:“请与我认真竞争。”然后转身走了。 陆时亦更诧异,直到程幼婷满脸八卦地凑过来,小声问:“伊藤泽是不是喜欢那女的?” 他才知道伊藤泽为什么让他认真比赛,因为Suki最近和他走的太近,伊藤泽吃味了,想在赛场上堂堂正正地胜过他,跟Suki证明自己才是该被选择的那一个。 可惜伊藤泽轻飘飘地一句话,并不能改变陆时亦的计划,在第三组友谊赛中,他非常没出息地拿了倒第二。 但由于他们这组平均实力较强,在全部十八名选手中,他二十圈总用时大概能排到中游。伊藤泽理所当然地用时最短,Suki和陆时亦名次差不多,都是十名左右。荆涛比他俩高一一点点。 友谊赛之后,上午的活动便结束了,剩下时间交给普提查和小林浩史的团队做分析,下午再根据分析内容进行讲解。 简大勇和陆时亦边往赛车场外走,边毫不吝啬彩虹屁:“哎呦我的鹿,你干的真是太漂亮了!你这个成绩正正好好,既不暴露实力,看着又不像藏拙,估计现在已经有一大批人放弃分析你了!” “也是车不合手,”陆时亦摇摇头,“开惯了程儿姐帮我改的车,再碰灵敏度这么低的车,有点不习惯。” 简大勇:“而且你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昨晚几点睡的?” 提到昨晚,陆时亦心就跟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不疼,又酥又痒。 “凌晨一点左右吧,不记得了。” “干嘛睡这么晚?”简大勇两根粗眉一皱,吐沫横飞,“我跟你说,你最近必须好好休息啊!别看离ARRC还有十多天,现在也该进入备战状态了,那根弦必须绷紧,不许放松......欸,小鹿,那个是不是伊藤泽?” 远远地,一个中等个子的青年正站在树下,身上雄鹰展翅的印花十分显眼。中长发、面容清秀,不是上午刚跟他打完交道的伊藤泽又能是谁? 训练营提供的餐食相当不错,中午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食堂用餐。他们这边是因为薄谦在,不方便去食堂,才不得不去出去吃。 现在整条路上只有他们,想都不用想,伊藤泽一定是来堵他的。陆时亦不愿意理伊藤泽,没看到般径直往前走。 伊藤泽却一直盯着他,在他过来之前,挡住前路。 “陆先生,”伊藤泽认真问,“刚才的比赛,你为什么没用尽全力?” 陆时亦忍不住嗤笑:“都会用华国的成语了......那你听没听过华国另两句俗语?” “俗语,什么俗语?”伊藤泽疑惑。 “好狗不挡路,以及,少管闲事。” 伊藤泽眼神略显迷惑,他华文没有Suki好,这么复杂的文字根本理解不了。 不过通过陆时亦不耐的表情和语气,他也能推测出说的肯定不是好话。脸霎时拉了下来,“陆时亦君,等到了真正的ARRC赛场上,我一定会让你看看我比你强得多,我才是最适合Suki的男人!” “......随便。”陆时亦无语片刻,不躲不让,撞过伊藤泽的肩膀径直离开。 与前两次相同,大家进餐厅的时候,薄谦和阿梁已经点好菜等着他们。 来之前被伊藤泽耽误了一会儿,此时桌子上已经摆上两道冷盘,一道金枪鱼蔬菜沙拉,一道热带水果沙拉。 程幼婷“呦”了一声,食指大动,“薄总真是太贴心了!在太阳底下暴晒一早儿,我现在最想吃的就是水果沙拉!来,小鹿,你快先吃点,要么你不动筷子,我们不敢动。” 什么不敢动,薄谦又不能真不让她吃......陆时亦无奈,拿筷子夹了一块芒果。 刚要放进嘴里,动作猛地一顿。差点忘了,他戴着口罩,吃不了东西。 程幼婷就在他旁边,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异常,关心道:“小鹿,室内没紫外线,你快把口罩摘了吧,要么耽误吃饭。” “......”陆时亦无比后悔早上找的借口太差,他怎么就这么不擅长撒谎? 没办法,陆时亦只能慢吞吞将扯下口罩。紧接着一桌子人都互相打了个眼色,立刻明白了小鹿戴口罩的真正意图。 ——那口罩之下的唇瓣微微肿起,一共破了两处。一处是下唇靠左边,一处是上唇珠中央。 嚯,亲的挺激烈呀。 陆时亦无力地解释:“你们被看我,口腔溃疡了,没别的。” 口腔溃疡能溃到这俩位 置?简直是此地无银。薄谦伸手在小男生后颈上捏了两下,觉得这个一碰他就犯傻的恋人可爱到要命。 这两处破口是薄谦昨晚咬的,咬的时候是真生气,顾不上考虑太多。等今早看到的时候也是真心疼——以前只知道小男生嘴唇一吻就红肿,如今才知道他皮肤跟粗糙的性子不一样。 太薄太嫩,稍稍用力便会弄出一片红印子。 本着赎罪心理,回酒店午休期间,薄谦见陆时亦拧开瓶盖要喝果汁,赶紧把瓶子抢过来,“我喂你。” “......怎么喂?” 薄谦没回答,先是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中,轻轻印到那两片可怜的嘴唇上。 浓郁的果汁味道在味蕾爆开,这个牌子的果汁陆时亦喝过很多次,可没有一次,让他觉得它竟然这么好喝。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食髓知味。喝着喝着,陆时亦忍不了了,直接推着对方,滚到了床边。 “距离下午课还有四十分钟,”陆时亦胸膛起伏,看了眼表,声音低哑,“你能不能快一点??” 闻言薄谦挑了挑眉,“宝贝,你这是强人所难呢吧......不过也不是办不到,如果想我快点,得看你的表现。” “你想让我怎么表现?” “叫声好听的听听吧,”薄谦佯装思考,“也许我会考虑早点放过你。” 上次小男生失忆的时候,薄谦曾骗过人家,说人家一直叫他“哥哥”或者老公。 那周都过去了,小男生记忆刷新后,肯定记不住这一段,所以薄谦这么说纯属是使坏。 果然,小男生眨了眨眼睛,似是努力思考着什么,嘴唇微张,一脸迷茫。 只要是这张脸做出的表情,几千种几万种薄谦都百看不厌,并且每一种都能勾出他最深处的欲丨念。他反手将人翻到下面,从床头抽屉里拿出小盒子。 “哥哥。” 就在他准备撕开包装袋的下一秒,忽然听见一声低低的叫声。 “......哥哥,我帮你戴。” 第95章 我不初恋了 没有男人能受得了这种诱惑。 薄谦捏着对方的手一紧, 眼底猩红,“你想起来了?” “想、想起什么,”陆时亦咬住下唇, 眼睛雾蒙蒙的,“你、你快点。” “这就耐不住了。”薄谦低头捏了捏他的耳朵。 “......那好, 咱们先把正事做完再谈。” 其实薄谦也忍得很难受, 毕竟在他为小男生露出恢复迹象而高兴时, 他的小男生说到做到、言出必行,真的亲手帮他戴上了。 不同于前两次黑灯瞎火, 现在正是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 身下人雪白的皮肤、棕色的小痣和被自己掐出的红印子一览无余, 强烈的视觉冲击甚至比真正的接触更令人失控。 更别提,那人唇齿间零零碎碎的低语和“哥哥。” 因为撞击太过激烈, 薄谦一直没听全他的话。直到最后一刻, 对方一手抓着他的胳膊, 一手五指插进他微湿的发丝中, 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哥哥,谢谢你。” 薄谦在他乌黑的眼睫上吻了一下,“等我让你叫老公。” 四十分钟到底没够用,陆时亦赶到教室的时候,所有学员都已围坐一团, 看着幕布上每一组车手的速度曲线图和均值模型。 简大勇左边录音笔右边小本本, 不知道是不是在听普提查的分析, 反正以陆时亦所见来说, 他写写画画的那些玩意和普提查出入很大。 “他讲自己国的车手呢, 肯定不能往深了说,”简大勇解释两句, 放下笔小声问,“你怎么来这么晚,中午睡过头了?” “......嗯。” “没关系,前面资料我已经留好了,你接着听就行。”简大勇嘱咐一句,拿起笔继续记录。 陆时亦表面点点头,实则心思一直放在怎么让腿抖得轻一点,别叫人发现上。 妈的,腿抬太久酸的不行,就他这种经常锻炼的都受不了。 他在桌子下悄悄揉腿放松肌肉,手机“滋”地一声。 薄谦问他:【到了么】 Lu:【到了】 Q:【晚了?】 Lu:【[菜刀][菜刀]你说呢?】 Q:【我的错,等回来我给你捏腿】 陆时亦心想还是算了吧,中午喝水都能喝到床上去,捏腿的话,说不定要捏到哪里。 他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没说什么,手机冲下扣,像个三好学生一般在手心上乱写乱画,第一次觉得听课比和男朋头一块玩轻松。 “......第二组张伟伟学员的就不分析了。” 这时说完第一组,普提查下去歇息,由小林浩史继续讲,“张伟伟学员开法以稳健为主,挑不出毛病,做的很好,咱们继续分析下一位。” 下一位也是个泰国车手,成绩比伊藤泽略低,是需要重点观察的对手。可陆时亦抱着双臂向后一靠,一个字都听不下去。 刚才小林浩史轻描淡写越过张伟伟,虽然嘴上没说张伟伟不好,但“以稳健为主”这几个字,足够令人难堪。 张伟伟这次成绩垫底,配合上“做得很好”的评价,怎么听怎么像是讽刺他中庸且没有突破。 都面临退役的车手了,还怎么突破? 而且在场不乏和张伟伟一样的中庸派,小林浩史唯独越过了张伟伟,陆时亦冷笑一声。 如果说上次还不能确定小林浩史是否在针对张伟伟,这次基本上可以确定,他肯定是对张伟伟有意见。 而张伟伟一个亚洲赛都没去过两次的人,哪里能惹得到曾经的亚洲车王?说来说去,无非是对华国车手有意见罢了。 讲完第二组,又分析第三组。说到梁旭和陆时亦时,不出所料,小林浩史挑了几处错误,并拿同组的伊藤泽进行了全面对比。 结果显而易见,被人家伊藤泽爆的渣都不剩。梁旭还好点,陆时亦那真是一无是处。 对于这个结果陆时亦毫不意外,毕竟他没好好开,他只是觉得胃里有点不舒服。 一下午的分析结束后,出门时,华国三位学员表情都不大美妙。 打来训练营开始,张伟伟和陆时亦走的越来越近。梁旭因为每年都来训练营,认识朋友较多,所以和他们俩没怎么交流过。 现在不同,他们不止是一个人被针对,而是一整个国家都在被针对。张伟伟叫住梁旭,“小旭,一起出去吃个饭?” 梁旭“嗯”了一声,“走吧。” 张伟伟便做主选了一家稍远的餐厅,省得再碰上其他学员,他们现在没心思应酬。 当然也没心思说话。 大家都是成年男人,不像年少时傻乎乎的愿意聚在一起议论,只要了几打啤酒,一杯接一杯的碰杯。 看这样,估计今晚又是不醉不归的一夜。陆时亦提前跟薄谦打了个招呼:【你和梁哥吃饭吧,如果困了就先睡,别等我。】 Q:【有应酬?】 Lu:【嗯,梁旭和伟伟哥】 薄谦从来不管陆时亦的正常交往,应了声后让陆时亦发定位,然后嘱咐他快吃完之前打电话,他过来接他。 自己一个大男人,就算喝多了也能直着走回去,哪用得着人接?陆时亦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 结果喝到快十一点,结完账和张伟伟梁旭晃晃悠悠走出去的时候,他看到外面停了一辆车。 车头靠坐着的人相当熟悉,昨晚俩人还睡一张床来着。 陆时亦猛地顿住脚步,张伟伟大舌头道:“小鹿,想吐?” 他没来得及回答,只见薄谦听到声音后站直身体,收起手机往他这边走。 “你什么时候来的?”陆时亦低声问。 “没多久,”薄谦看看搭着他肩膀的张伟伟,“我扶他就可以。” 张伟伟哪是在扶陆时亦,而是喝的头晕,让陆时亦扶他呢。他被迫往旁边迈了一步,问陆时亦,“你朋友?” “嗯,”陆时亦不愿意多说,转向薄谦,“车是你租的?” “让阿梁租的,都上车吧。” 本来他们仨都有些醉,刚才准备好打车回去,这回有车送更方便。张伟伟和梁旭坐在后面,陆时亦自动自觉上了副驾。 回去的路程中,有外人在,薄谦不好说别的,边开车边冲陆时亦低声道:“下午谁惹到你了。” “......你怎么知道?”陆时亦诧异。 “应该不止是惹到你了,而是惹到了咱们国家所有车手。” “是,”陆时亦感叹着自己男朋友强大的洞察力,“就是碰到狗......算了不说了,没劲。” 薄谦知道小男生的性格,小男生不想说,他也没必要非得问个清楚,容易越问越让对方闹心。 不过他大概能猜到原因,沉默一会儿,放轻声音 说:“如果你觉得不开心的话,训练营咱们就不参加了。” ......不参加? 闻言,后面的张伟伟笑了一声,暗道这位肯定是圈外人,不懂摩华国摩托车现在有多难。 相比于能走上国际赛舞台的伊藤泽之流,亚洲赛已经是华国车手的天花板。能参加一次训练营、跑一次ARRC,就算没拿到好成绩,退役之时也没有遗憾。。 而这位特别有气质的先生,说不参加就不参加,说半路退出就半路退出,哪有那么简单? 还有,这位先生说话的语气怎么有点怪怪的,特别像是......哄。 对,就是哄,怎么好像是在哄小鹿?他是小鹿的哥哥吗? 张伟伟一边纳闷一边打酒嗝,陆时亦顿了顿没再说话,也没回应薄谦。 等到了酒店停好车,往房间走的时候,陆时亦忽然开口,“伟伟哥,旭哥,你们还继续上课吗?” 那两人愣了下,异口同声,“上吧。” “好的,”陆时亦点头表示知晓,“那祝你们接下来的课程愉快。” “你什么意思,小鹿,你不是真不上了吧?” 应该不能,张伟伟随即想,这小子看起来年纪小,但接触几天之后,会发现他处事还是挺成熟的。 有年轻人的锐气,遇事却不像年轻人那样冲动,是个能成大事的好苗子。 然而,紧接着,他听陆时亦斩钉截铁道:“没错,我不上了。” “我听不得别人拐弯抹角骂我,没当场教训他,是因为我现在不仅仅代表自己,更是代表国家的整体素质,不能干那么粗鲁的事。” “可老子现在不想跟他客气了,离ARRC第一站不正好还有两周么,”陆时亦眉眼凛冽,声音里挟裹着隐藏不住的傲气,“到时候我就要让他看看,咱华国是不是真有他说的那么差!” “走了,保重。” 小男生这种扬着下巴说话的样子,薄谦见过好几次,每次都会让他忍不住悸动。 他打电话叫阿梁下来,把那两位被惊得不轻的人送回去,自己拉着陆时亦往回走。 陆时亦做完决定嗨了,心情好到不行,于是耍赖挂在薄谦身上,非说自己醉到不会走路。 薄谦无奈,一路连拖带拽把人弄回房间,又侍候着脱了衣服换上睡衣。 临睡前,他忍不住提醒上下眼皮不停打架的陆大少,“明天周几,记得吗?” “周一,记得。”陆大少言简意赅。 “那明天早上先别急着跑,给我留点说话时间,行不行?” “不行,”陆时亦脑袋扎进薄谦胳膊和枕头围成的缝隙里。果断拒绝,“你装一周鸭子骗钱骗色,我可不想再上当了。” 薄谦回味了一下这有滋有味的一周,觉得意犹未尽。伸手关掉小夜灯睡觉时,小男生呼吸清浅,已经睡得很熟。 和陆时亦正好相反,陆时亦是和他一起睡之后,不做噩梦睡眠质量好,醒的越来越早。 而他是因为抱着小男生,每天在生意场上勾心斗角的神经得以放松,睡的沉,醒的越来越晚。 怕小男生又跑,他特意定了个早些的闹钟,紧紧揽住小男生的腰。 翌日清晨,被闹钟按时叫醒的时候,他立刻睁开眼睛,想看看现在什么情况。 然后,他发现自己映入一双懒懒散散的、含着笑的眸子里。 眸子的主人打了个哈欠,用那种早上特有的慵懒嗓音对他说: “早上好啊,男朋友。” 第96章 为什么 男朋友?! 薄谦太阳穴猛地一跳,半撑起身子, 以为小男生恢复记忆了。刚要开口问, 忽然发现对方拳头呈现握着的状态。 正常人在晨起的松弛状态下, 是不会握拳的。于是薄谦包住对方的手, 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随即他看到, 那洁白的掌心上,用水笔写了一行鬼画符似的东西。 字迹潦草,一个一个仔细看才能辨别出来, 它写的是: “面前这个人是你男朋友, 别怕,好好待他。” 薄谦盯着那行字良久,抬头道:“怪不得你昨晚死活不洗澡, 原来是怕手心的东西花了。” “不是”陆时亦想把手抽回来, 抽了两下没抽动, “我单纯是喝多了, 懒得洗而已。” “哦。”薄谦点点头, 知道他脸皮薄,没拆他的台。 微微俯下腰,在他手心落下一个吻。 陆时亦被他亲的不由脸红,使劲甩了甩胳膊,“肉麻死了,上周的我怎么能和你谈恋爱,快起来洗漱!” 说完,陆时亦翻身下床, 边往卫生间走边深呼吸,心想:操,没想到我男朋友睡着的时候帅,醒了之后更帅,老子真有眼光! 一会找家西餐厅吃早餐吧,他好像更爱吃西式早餐。 想到这儿,陆时亦脚步忽然定在原地——他是怎么记得,他男朋友爱吃西式早餐的? 他是不是快要恢复了? 这个想法仿佛照入地底世界的阳光,令陆时亦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他忘掉早起看到备忘录的错愕和失落,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快点好起来。 既然决定退出训练营,那便没必要在这儿多留。 洗漱完毕后,陆时亦去旁边找简大勇和程幼婷,毕竟大家是一个整体,不能自己独断专行,得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如果你们不想走的话,可以留下来继续听课,”陆时亦靠坐在桌子上,“我自己先回去准备arrc。” 训练营是个难得的机会,他不能因为自己阻碍别人进步。 然而,程幼婷的反应出乎意料。只听她重重地“靠”了一声,“小鹿,真可以走?” “当然。” “那赶紧走,老娘早就想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说罢,程幼婷开开心心地去收拾行李。陆时亦又问了简大勇的意思,简大勇巴不得离师兄远远的,满口答应,也去收拾细软。 趁着他们收拾的功夫,陆时亦和新男友一起吃了顿早餐,顺便找阿梁定了中午出发的机票。 薄谦在一旁,看他有条不紊地处理事情,好奇道:“你是怎么记住这些的?” “有手机嘛。”陆时亦打开备忘录,推到他面前。 薄谦就着他的手翻了两页,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最新一篇是昨晚刚写的,记录了今天要退营以及找简大勇商量等一系列适宜。 但很可怜的,薄谦发现,那上面除了“送薄老师去火葬场”之外,没有一点关于他的记录。 “你没记关于我的?”薄谦眉毛立马皱起来。 “你问我?”仗着失忆,陆时亦理直气壮,“我哪儿知道!” 薄谦吃了个哑巴亏,转念一想,问小男生确实没用,只能起身结账拉着他离开。 不过在往机场去的途中,他脸色比之前冷了些,总得来说还是有点不满意。 程幼婷看出这位不开心,想抓陆时亦聊天却不敢,捡了个正经话题开口,“小鹿,咱们以什么理由退营,就说待的不爽,老子不忍你了?” 陆时亦思忖片刻,“这么不太好,又不是全走了,里面还留着两支咱们国家的队伍。” “小鹿说的对,”简大勇附和,“一旦撕破脸皮,荆涛他们也不好过,不如就说是个人原因吧。” “好,就这么说。” 意见一致,简大勇掏出手机发邮件。发完后叮嘱陆时亦他大概会挨骂,如果看到骂人的键盘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陆时亦点点头,觉得自己承受能力应该比较强,断然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 等到晚上,训练营方公布“学员陆时亦因个人原因遗憾退营后”,看见论坛里那些不堪入目的话,他发现自己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脾气。 ——高飞飞飞:【呦呵,这才第四天,咱们的新人就跑了?】 ——旭日东升:【玩不起了呗】 ——磊子:【出国一定会被血虐,他不知道的吗?就这心理素质,还去什么训练营】 ——爱新觉罗:【回楼上,正因如此,所以他回来了233333】 陆时亦没想到,“个人原因”四个字会被解读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意思,扣上那么多莫须有的罪名。 他沉着脸合上手机,开始打量周围的布置——飞机落地后,他男朋友没让他回公寓,而是把他带去了自己家。 两人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光溜溜地睡在一起,拒绝的话显得太矫情,陆时亦便没拒绝,非常自然地跟人家过来同居。 坐在餐桌前,他看看角落里的西洋钟,又看看沙发旁的花瓶,越看越觉得熟悉。 对于失忆的他来说,这些物件全是陌生的才对。那是不是能够确定他真的在往恢复记忆的方向发展? 他忍不住提起嘴角,掏出手机。这时,忽然有只手臂从身后揽住他的脖子。 紧接着,一道低沉的男声自耳边响起,带着刚洗完澡那种冷冽的水汽,“跟谁聊天呢,这么开心。” “跟师姐,我的心理医生。” 陆时亦侧过头答话,结果刚一动弹,耳朵擦过两片软软的东西,吓得他赶紧转回来,“我约她明天治疗。” “最近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了?” “嗯,”结果没出来,陆时亦不敢说的那么肯定,怕让对方失落,只道,“有一点点。” 可无论是“一点点”还是“一大半”,对于两人都是好事。薄谦亲了亲陆时亦耳垂,随即动作顿住。 猛地想到了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小朋友,”薄谦思考片刻,斟酌道,“等你恢复记忆,发现某些人骗你做了些无伤大雅的事,你不会生气吧。” 比如说,一会儿是律师一会儿是医生、自认为人家男朋友,还有坑人家叫“哥哥”什么的。 陆时亦警惕:“‘某些人’是不是你?” “嗯怎么说呢” 薄谦深感头痛,此刻竟领悟出了“送薄老师去火葬场”的深层含义。 如果现在自己去火葬场,小男生弄死他的时候,能不能温柔点? 最后,薄谦把这个问题连蒙带唬的糊弄过去,并赎罪般地侍候陆大少洗了澡。 陆大少惊觉原来“男朋友”这个物种如此甜美,懒洋洋地靠在对方胸口,享受着一百块一次的头发吹干服务。 “薄谦,”吹到差不多了,陆时亦甩甩头,唤身后人,“如果明天治疗效果不好,你会不会失望。” 薄谦下巴搁在他蓬松的头毛上,“怎么说?” “我一次接一次的失忆,你就要一次接一次的跟我解释,肯定很累吧。” “不累,”薄谦立刻道,“但我确实希望你早点回复。”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看你内疚的表情。” 听他这么说,陆时亦赶紧揉揉脸颊,试图通过物理方法改变表情。 看他无意中露出的幼稚,薄谦勾起唇角,忍不住把人抱的更紧。 “比起我们,其实你更累,”薄谦轻声道,“每一次失忆,你都要重新接受一次自己生病的事实,重新适应你周围的环境,重新认识身边人。这样周而复始、从迷茫到失落的过程我没经历过,但我能想到有多难受。” 薄谦亲了亲他后颈,“宝贝,辛苦你了。”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闻言,陆时亦有些怔忡,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活了这么多年,他感觉自己并不是在过自己的人生。 他更像个旁观者——从他母亲去世以后,他对待这个世界的态度,似乎只剩下冷漠。 有人说他好也有人说他不好,有人喜欢他也有人讨厌他。有愿意支持他的粉丝也有黑子,有敬佩他的人也有恨不得把他弄死的人。 他一直在冷眼旁观。 他从没听人对他说过,辛苦你了。 生而为人,辛苦你了。 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不过是最普通的客套语,此时却仿佛成了泄洪的阀门,多年积攒的情绪洪流般倾泻而下。 陆时亦眼眶倏地红了,鼻子也酸到不行,转身反抱住薄谦,头使劲扎进对方颈窝。 薄谦差点被这只看着瘦弱、实则矫健的小豹子扑倒,晃了两下稳住身形,诧异道:“怎么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只是单纯的心疼小男生,希望小男生别灰心,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尽快痊愈,没想过会触动对方的哪根心弦。 直到五分钟后,他感受到肩膀传来的点点湿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小家伙竟然哭了! 一个摔车没哭、生病没哭、赛场上被人算计失利没哭的人,居然会因为一句话哭,薄谦又奇怪又心疼,拍拍他后背:“快让我看看,是哪位伟大的车手掉眼泪了。” “闭嘴,”陆时亦也觉得自己这样丢人,往自己哥哥肩膀上狠狠啃了一口,“不许说。” “行吧,你继续哭,我不说。” “……”这人怎么这么烦人? 陆时亦恨得又啃了几口,啃得对方肩膀上满是红印。发泄完之后怕对方疼,又逐个红印吻过去。 吻到最后一个,他小声问薄谦:“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答案你应该知道。”薄谦捏着他的后颈,替他平复情绪。 “我怎么可能知道!”陆时亦眨眨眼睛,“我失忆了,不知道。” “好,那我就再说一遍。” 薄谦叹了口气,手掌贴在他后脑上,掌心温度熨帖且踏实。 “因为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疯狂撒糖的一天 第97章 提前 师姐周二约满了,只能把中午休息时间腾出来给陆时亦。陆时亦买了一大堆甜品过去, 看得师姐边流口水边怨声载道: “你是不是诚心想胖死姐姐我啊啊啊芝士蛋糕好好吃!” 陆时亦笑着说:“想吃就吃一点, 一块两块蛋糕没事的。” “可也架不住这一大袋子呀!”师姐把一整块班戟塞进嘴里, 声音含糊不清, “小鹿, 你最近心情是不是很好?” “你怎么看出来的?” 师姐哼哼:“你以前说话可没这么温柔。” 陆时亦不记得失忆这段时间是用什么态度和师姐说话的,但以他的性格,肯定是客气中带着疏离的那种。 他仔细想了下刚才说话的语气, 好像确实跟之前不太一样。 昨天听到那句“辛苦你了”之后, 他感觉自己似乎活了过来。用句矫情点的话说,他的人生,因为一句话、一个人, 从此染上颜色, 有了意义。 原本那些无所谓的小事, 也都生动鲜活起来。 “确实心情很好。”陆时亦笑着点点头。 “哎呦喂, 我最怕帅哥笑了, 你赶紧收了神通吧,一会儿眼睛要被你闪瞎啦!” 师姐边跟他扯皮边吃东西,也有为了观察他的精神状态的因素在。看到他状态真的很好后,师姐趁热打铁,给他进行了一次更加深入的治疗。 “再往前走往前走你看到了什么?” “一辆车。” “什么颜色?” “黑色。” “车内有几个人?” “一个人,男人。” “长脸,很年轻,戴黑色棒球帽, 穿黑色衣服,黑色口罩,皮肤白,下巴很尖嘶——” 陆时亦捂住脑袋,最后的结果不出所料,依然是他被疼痛感拉扯了出来。 不过这次只是轻微疼痛,上几次那种痛到全身冷汗、完全不能思考难受已经不再了。 师姐关切道:“好些了么?” “没关系,”陆时亦摇摇头,“不怎么痛。” “除了刚才你说的那些,还看没看到别的东西,比如说车里的布置、摆件之类的。” “没有。但好像不是我没看到,而是车里的东西特别干净,就像是”陆时亦想了想,“就像是特意全收起来了,连座椅套都没有。” 绝大多数人都爱在车里摆点小摆件或者香薰,可以让车内环境更温馨,更像是自己的东西。 如这辆车般,连座椅套都不安的相当少见。毕竟如果是真皮座椅的话,被铆钉或者包包拉链刮坏了特别难处理。这么说来,也许 陆时亦脸色发白,心头渐渐浮出一个答案——也许这车是有预谋撞他的,而不是简单的肇事逃逸。 如果在这个条件下往前推,似乎很多东西都很好解释了。比如说为什么他发生事故的路段是狭窄小道,没有居民没有摄像头;为什么在撞了他的车之后,对方能看都不看、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地迅速逃逸。 因为对方已经提前计划好如何肇事,按照什么路线离开。 有备而来。 一股凉意自脚底窜遍全身,陆时亦眉头越皱越紧,因为预谋作案间接说明了一个问题。 ——撞他的人是熟人,或熟人买凶作案。 性格原因,陆时亦得罪的人不少,可都是小摩擦,没有那种必须杀他而后快的仇家。 这个想杀他的人到底是谁? 从男朋友家出来的时候,陆时亦顺手挑了一辆车。和师姐告别后,坐回车上,他不由感慨博驰老板太他妈壕了,满车库的豪车。 这人长了几个屁股,能坐得过来这么多车? 然后他边吐槽边拨通了博驰总裁的电话,跟对方报告了他即将恢复的喜讯。 博驰总裁语气听起来相当不错,命令道:“晚上来接我,咱们出去庆祝一下。” 陆时亦不满:“把我当你司机了?” “你接不接?” “接。”陆时亦非常之没出息。 薄谦于是便笑了,气音通过话筒传过来,差点没把陆时亦的魂儿勾走。 陆时亦被他勾的整个人轻飘飘的,大放厥词:“今晚老子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行,”薄谦满口答应,“我等着您教我,陆老师。” 陆时亦对自己学生的态度十分满意,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最后还是薄谦把话题拉回到正轨,从头到尾了解了下治疗经过。 等和男朋友报备完,陆时亦终于想起自己主业其实是名学生,开着男朋友的车跑去上课。 可惜失忆这么多次,他已经听不懂上面在讲什么了,花两个小时补完这段时间的笔记,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玩。 不久之前刚给男朋友打完电话,他不好总骚扰自己人家,调出z的微信。 :【我退训练营了】 z回复一如既往的快:【看到了,刚想问问你因为什么】 :【也不因为什么,就当是我自己的原因吧,适应不了那里的氛围】 z:【受委屈了吗?】 :【委屈倒谈不上,不太舒服】 :【别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 z:【还好吧,你知道的,对于一个车迷来说,没比赛看的日子太难熬】 z发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陆时亦没在别处见过,觉得特别有意思,特意存了下来,留着发给酷爱用表情包的弟弟。 存完,他看z问他:【小鹿,你今天是不是很开心】 陆时亦诧异:【你怎么也知道了?!】 z:【你很少问我近况】 看到这几个字,陆时亦顿觉羞愧。 他不是那种很会说贴心话的人,对于他来说,如果把一个人看做朋友,那么对方无论提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他都会答应。一旦朋友找他,无论风雨他都会去见朋友。 例如z要过来看车展这事,他一直惦记着,很久很久。 可能怕他难堪,z没等他回复,继续发道:【发生什么好事了,说来听听】 陆时亦便把今天下午的治疗结果又重复一遍,包括他熟人作案的推测。 z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能看出肇事司机像你哪个熟人么?】 :【看不出,但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句话发过去,z破天荒的一直没回复。正好快到下课时间,陆时亦没管他,收拾好东西,去博驰做总裁的专属司机。 等他到了博驰楼下,惊闻噩耗,男朋友还有很多文件没处理完,需要加一会儿班。 薄谦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先回家歇着,到时候餐厅见;要么去他办公室歇着,有吃有喝。 陆时亦寻思来都来了,再回去没必要。当然,最主要的是,十个小时没见,他有点想薄谦了。 他对着后视镜整理好衣服和发型,顺着电梯上到顶层。 王君已经在电梯口候着,将他引导到总裁办公室,并且真按薄谦所说,上了堆饮料零食。 由于在一份法律性文件中发现了漏洞,薄谦看的很认真,没和他打招呼。陆时亦也非常识趣的保持沉默,歪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刷手机。 二十分钟后,薄谦放下文件,揉揉太阳穴,低声唤他:“过来。” “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陆时亦不服。 “让我看看你,我好继续工作。” “那行吧,”陆时亦勉强道,“只许远观不可亵玩啊。” 薄谦可不听他的话,陆时亦刚在他对面落座,他就探身在小男生嘴角啄了一口。 也亏了薄谦个子高,要么那么宽的办公桌,还真亲不到。 被“亵玩”的陆大少看起来十分满意,眯着眼睛点点桌上的文件,“这种法律条文你能看得懂?” “能,”薄谦道,“我大学学的法律。” “不应该是学管理么?” 薄谦哭笑不得,“你听谁说的,开公司必须学管理?” 好像是这么回事,家里有公司的,就算不学管理最后也能当上管理;家里没公司的,就算学了管理,也不一定能管理上几号人。 陆时亦点点头,“嗯,是我的想法太片面了。其实在学管理之前,我更倾向于工科。” 薄谦有些难以想象他家小男生穿格子衬衫的样子,拄着下巴道:“那怎么没学?” “我爸让我学的管理,”陆时亦挑挑眉,“可能抱着让我接管公司的想法吧。” 陆正原白手起家,结婚本就较常人晚,生孩子更晚。现在已经五十多了,该到选择继承人的时候。 毕竟继承人进公司之后,适应到熟悉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早做打算,省得以后措手不及。 “我猜,”薄谦说:“你不想接管公司。” “嗯,不想。” “其实我也不想你进陆氏,”薄谦拆开一包蔬菜干,推到他面前,“这么说可能有点自私,可我更愿意看你做喜欢的事情的样子。” 陆时亦心脏仿佛被什么填满了,满到快要溢出来。 他男朋友怎么这么好? 他拿出一块果干,手臂僵硬地送到薄谦嘴边,试图用闲聊来缓解羞赧,“我特别佩服学法律的,这么枯燥的东西都能看下去。” “也有好处,比如说,”薄谦开玩笑,“现在不流行一句话么,嫁人不嫁公检法,要么分开时候怎么净身出户的都不知道。所以,劝你以后别动离开我的心思,我会让你很难受。” “这么狠?”陆时亦嗤了一声,声音转低,“不过咱们之间,应该涉及不到这些东西。” 涉及不到? 薄谦闻言一愣,随即意识到,华国不允许同性婚姻。 他们两个,根本走不到争家产那一步。 连财产共有的机会都没有。 薄谦深吸一口气,捏捏小男生手指,岔开了话题。等看小男生情绪已经脱离刚才那句话的影响,他让小男生再等半小时,投入到工作之中。 薄谦效率也是真的高,约定时间内真的把剩余文件都处理完了,被陆姓专属司机拉到大排档,撸了顿串。 吃饱喝足回家的路上,陆司机耍赖死活不开车,在副驾各种葛优瘫,静了一下午的手机终于有了点声音。 他以为z终于想起回复他,打开一看,却是白天刚念叨过的弟弟。 高山仰止:【哥,你记不记得之前答应我的事】 :【记得,陪你高考。】 高山仰止:【我想把约定提前】 :【?】 高山仰止:【不用你陪我高考了,你和我去玩两天行不行?】 高山仰止:【求你了,哥】 第98章 笑 “求你”这两个字陆仰止都说出口了,那陆时亦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从柳茹带着陆仰止嫁进陆家开始, 陆仰止便很少求他做什么, 省心的令人心疼, 也孤独的令人心疼。 虽然高考在即, 陆时亦认为学习应该排在第一位, 可出去玩两天的话,应该不会落下太多课程。 而且总学习也会累,需要劳逸结合。 陆时亦最近正好没什么事, 回道:【好, 什么时候?】 高山仰止:【不如就明天吧,你明天方便么】 :【方便】 :【去哪选好了?】 高山仰止:【爬山怎么样,乐游山的花开了】 高山仰止:【山顶有温泉, 顺便还能泡温泉】 陆时亦觉得挺好的, 回了个【ok】。 乐游山就在h市周边, 开车大概三小时左右。陆时亦约好早八点去陆家门口接陆仰止, 都在同一个别墅区, 所以七点五十五,陆时亦才往陆家的方向开。 知道他不愿意进陆家门,陆仰止早早早等在门前。见来的是台黑车,陆仰止先是愣了下,以为是陆正原的朋友之类的过来了。 等看到驾驶位上标志性的银色头发后,陆仰止才放心上车。关上车门,好奇道:“哥,你原来那辆保时捷呢, 怎么突然换成这么低调的车了?” 不知为什么,看到陆仰止关车门的刹那,陆时亦太阳穴猛地抽了一下。 见他表情有异,陆仰止又问:“哥,你不舒服?” “没有,”陆时亦晃晃脑袋,“可能是昨晚睡的太晚,今早有些神经性头痛。” 昨晚,扬言要好好教育人家的陆老师,莫名其妙被人家狠狠教育了一顿。课上到最后,陆老师受不了了,想退学,手脚并用地往床下爬。 可惜上了薄老师的课,不交学费不可能让他走。一直交到快什么都交不出来,薄老师才心满意足,抱着他洗了个澡。 两人睡觉的时候,时针已走过后半夜两点。 “昨晚干什么了,睡的那么晚,”陆仰止关切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陆时亦哪好意思跟弟弟说他因为什么晚睡,只能糊弄道:“可能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换车么。” “今早我从薄家过来的,没来得及回公寓取车。”陆时亦驶出小区。 陆仰止似是反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薄家是谁家,表情立刻僵住。 但也只僵了一瞬,紧接着他便恢复之前的笑脸,眨了眨眼,“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嗯,”陆时亦答的毫不犹豫,“我们在一起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时亦一直在偷偷观察陆仰止。毕竟两个男人搞对象这种事,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 弟弟的想法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并不会因为弟弟反对就不和薄谦在一起,但一旦陆仰止表现出一丝丝抗拒,陆时亦以后都不会在他面前提这件事。 可惜陆仰止刘海有些长了,加上他微微垂着头,陆时亦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在沉默。 “仰止,”陆时亦试探道,“你不喜欢两个男人在一起?” 他说的是“两个男人在一起”,而不是“我和薄谦在一起”,从措辞上,只要有脑子的,都能看出这件事已不可逆转。 陆仰止摇摇头,没说什么,打开背包给陆时亦看了一眼,只见里面全是零食和汽水之类的东西。 陆时亦知道这是弟弟在给两人台阶下,非常顺溜的转移话题:“怎么带这么多吃的,山上应该有超市。” “我记得初一那年,你送我去春游,路上你说”陆仰止顿了顿,“你说,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你再没春游过。” “你还说小时候每次春游,她都要做好多好吃的给你带着,让你分给其他同学。” 说到这儿,他从包里摸出两个保鲜盒。打开保险扣,一股米饭混合海苔的味道瞬间飘了出来。 “所以我做了两盒寿司带着做的不太好,昨天刚在网上学的。” 陆仰止声音转低,“希望你不要嫌弃,我主要是想主要是想补给你一个春游。” 陆时亦张了张嘴,又觉得千万句感谢似乎都道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嗯,”他点点头,抬手拍拍陆仰止的头顶,“好,咱们去春游。” 有人陪着说说笑笑,三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征求过陆仰止同意后,陆时亦把车停在山下停车场,准备和陆仰止一步一步爬上去。 对于常年锻炼的陆时亦来说,爬个小山不算什么。不过对于每天在教室里读书的陆仰止来说,走到一半,气息便开始有些不稳。。 陆时亦走在前面,听到他明显粗重的呼吸声,回头道:“包给我,我背。” “不用,我背就行,不沉,”陆仰止一手撑着膝盖,一手伸向陆时亦,“就是这山太陡了,哥,你拉我一把吧。” 陆时亦无奈地摇摇头,拉着他的手继续往上爬。照顾到他的身体状况,陆时亦走走停停,越来越慢。 等登到山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陆仰止耍赖,死活一步道不多走,啪叽一屁股坐到山崖边上,“哥,这里风景好棒,咱们先看完落日再去山庄办入住吧!” “就说你走不动得了,”陆时亦单手一撑,也坐在山崖边上,“不过坐一会儿必须离开,等太阳下山就该起风了,你不能着凉。” 陆仰止乖巧地点点头,双手做喇叭状,拖长音闭着眼睛大喊道:“啊~” 声音回荡在山谷中,暮色、归鸟、朝气蓬勃的少年陆时亦忽然觉得这一切特别有意义,赶紧拿出手机,给薄谦录了一段小视频。 陆仰止余光瞥到他摆弄手机的姿势,放下手转身道,“哥,你在给薄谦发信息吗?” “是,”陆时亦说,“给他也看看乐游山的风景。”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梢微扬,嘴角噙笑,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温柔且平和的气息,比之前总是板着脸的样子生动许多。 陆仰止甚至有些不敢直视他了,垂下头,因为嗓子被压住,声音呈现出一种低沉的沙哑感,“哥,原来你笑起来这么好看。” 陆时亦刚想自谦两句,却听他继续道:“可我不喜欢你笑。” “为什么?”陆时亦想不通。 “因为你笑起来,就不像原来的你了。不像我最熟悉的你。” 陆时亦觉得这句话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最终得出结论——自己以前太爱装酷,把小孩儿吓出了心理阴影。 实话实说,其实在没遇到薄谦之前,他仅有的那点温度几乎都给了这个弟弟,只是不擅表达而已。 现在有了薄谦,他也开始想改掉自己之前那些臭毛病,想变成更好的人。 为了薄谦变成更好的、更值得爱的人。 他抬起胳膊,搭在陆仰止肩头,尽量让语气显得柔和。 他说:“我永远都不会变,仰止,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让他说出“永远”俩字有多艰难,薄谦深有体会,和他一起长大的陆仰止更加清楚。 陆仰止指尖抠进旁边的石缝,笑着应道:“好。” 乐游山山势较为陡峭,山顶没建大型酒店,只有一个村民开的小度假山庄。 类似于农家乐,但设施完善,山庄后院还开了好几眼温泉,所以算得上是个过夜的好去处。 “平时如果不提前预定,肯定订不到房,这次还好赶上工作日,游客不多,”陆仰止边带路,边朝陆时亦摊摊手,“但也只订到了一个房间。哥,咱们两个只能睡一间房了。” “没关系,有得住就行是这家吗?” 走着走着,陆时亦看到一大圈竹子扎出的墙围。顺着竹子缝隙看进去,院内笼子关着几只鸡,旁边栓了条大黄狗,倒真有几分农家的味道。 清新的空气,伴着这样返璞归真般的生活气息,陆时亦心情顿时轻松不少,又掏出手机。进了院之后,冲着大黄狗拍了张照。 然后发给薄谦,并配上非常幼稚的文字:【咦,你怎么在这里[疑问][疑问]】 薄谦开了一天会,此刻发现自己竟被暗示成狗,哭笑不得:【小朋友,你今年几岁?】 :【我十岁了!】 q:【哦,那昨晚我可犯罪了】 因为琢磨着狗和鸡在一起会不会发生血案,陆时亦心思没放在和薄谦聊天上,相当迟钝的问:【怎么犯罪了?】 q:【诱拐未成年】 q:【不对,应该叫□□未成年,两次】 :【】 :【别说了!我求你!】 陆时亦闹了个大红脸,也没心思琢磨什么鸡什么狗,嗖地一下直起身子,收起手机。 这时正好陆仰止办完入住,拿着房门钥匙过来,“哥,你脸怎么了?” “没、没怎么,刚才和大黄玩了一会儿,有点热。” 无意之中得到陆大少赐名的大黄狗:“呜汪!” 这名字太土太大众化了吧! 刚刚跟陆时亦“玩”过的薄总,“阿嚏!” 谁在念叨我? 陆仰止“哦”了一声,指指左边一间小平房,“这就是咱们的房间,先把东西安顿好再出来玩吧。” 作者有话要说:看大家都在担心小鹿,放心,不会出事哒。 第99章 烂透了 其实两人没什么可安置的东西,陆仰止拿出去几瓶饮料, 仍背着书包。陆时亦把车钥匙、钱包扔在桌子上, 如果碰到想买的东西, 用手机支付就可以。 毕竟是度假山庄, 院内有来来回回的游客。陆仰止嫌在院子里吃东西太吵, 拉着陆时亦往山林深处走,最终找到一处平坦的大石头做桌子,食物和饮料摆了一桌。 他们都不是讲究的人, 盘着腿席地而坐。其实陆时亦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吃零食, 但这是弟弟准备给他的春游野餐,伴着月光,吃起来真有些不一样的滋味。 吃到一半, 陆仰止忽然开口:“哥, 问你个问题。” “说。” 陆仰止斟酌片刻, 问:“如果你在乎的人伤害了你, 你会原谅他吗?” 陆仰止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静, 似乎只是闲聊而已,陆时亦便也没当回事,回道:“越是我在乎的人,当他伤害我的时候,我反击的就越狠。” “毕竟他在知道我在乎他的情况下,还选择伤害我,就证明他并没把我的\在乎\当成多珍贵的东西。” “......哦,”陆仰止眼珠转了转, 说,“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没什么。”陆仰止摇头。 从早上见到陆仰止开始,陆时亦总觉得弟弟今天怪怪的。 其实也不止是今天怪,而是临高考前夕翘课找他出来玩,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怪怪的。 陆时亦这阵子忙,加上生病,从聊天记录上看,已经很久没去学校看过陆仰止。 难不成和同学发生了矛盾? 陆仰止性子比较懦弱,是不欺负狠了就不会还手的那种。陆时亦连忙问:“仰止,学校有同学欺负你吗?” “没有。”陆仰止矢口否认。 看他神情不似作伪,陆时亦放下心来,嘱咐道:“如果有同学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没人管你我管你,你还有我这个亲人呢,好不——” 然而,最后一个“好”字还没说出口,不知触到了陆仰止哪根弦,陆仰止忽然“腾”地站起来。 手臂一挥,把石桌上的东西扫落一地! 铝制饮料罐磕在石头上,发出哗啦哗啦的闷响。在这些响声之中,陆仰止胸膛剧烈起伏,额角青筋暴突,眼眶红的似是要滴血一般。 看起来出离的愤怒.......和狰狞。 陆时亦从没见过弟弟这个样子,竟生出一股陌生之感,足足怔愣了一分钟,才随他站起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仰止,告诉哥哥,你怎么了。” “为什么......” 下一刻,陆仰止拂开陆时亦的手,喃喃道,“为什么你是我哥......” 说完,转身拔腿便跑! 陆时亦刚才没太听清陆仰止的话,正在努力分辨,就见陆仰止往两人下午来时的山跑去,已经快要消失在视野中了! 他赶紧低头在地上扫了一眼,然后捡起一个东西,向陆仰止跑走的地方拔足狂追。 可惜到底是耽误了些时间,等追到时,陆仰止站在他们黄昏一起看落日的悬崖边,低头看着黑黢黢的山谷,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时亦心猛地一跳,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保持冷静,“仰止,那里风太大了,你先过来。” 陆仰止却一动不动,低声说了一句话。 陆时亦还是没听清,向前试探着走了一步,“仰止,你说什么?” “我说,”这回陆时亦听到了,“哥哥,咱们一起从这里跳下去吧。” 仿佛被人狠狠捏住心脏,听弟弟言语里流露出轻生的想法,不得不说,天不怕地不怕的陆时亦,此刻真有些怕了。 他暗暗观察了一圈周围的情况,大脑迅速分析,若是真发生意外,应当如何救陆仰止。 嘴上还是以劝慰为主:“仰止,你别做傻事,有什么哥哥都能替你解决。你不是说最相信哥哥吗,再信哥哥一次。” “解决?” 陆仰止转过身,发出一声低笑,“解决不了的。” 从里到外都烂了,烂透了,解决不了的。 借着月光,陆仰止边笑,边打量陆时亦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担心。 他已经不记得,哥哥上次为他露出这样表情,是什么时候了。 可他还是很满足,至少这一刻,他知道哥哥全部心思都在他身上,没想其他人。 如果现在抱着哥哥一起跳下去,那是不是,哥哥就永远都只担心他一个人了? 他抬起腿,向陆时亦的方向挪了一步。陆时亦以为他想开了,伸出一只手,欲将他拉过来。 随即,陆仰止视线,落在了陆时亦手里拿着的东西上。 ——那是一只塑料的保鲜盒,因为刚才被他扫落在地,盒子四角沾着灰突突的泥土。 “哥哥,”陆仰止歪头看着盒子,“你捡它干什么?” 陆时亦愣了下,“这是你特意做给我的,别的可以不要,但这个不能丢。” 陆仰止继续盯着那只盒子,良久,他抬起头,走到陆时亦身边。 然后抢过那只盒子,扬手丢进山谷! 陆时亦下意识想过去抢回来,被陆仰止使劲扯住手臂。他说:“哥哥,对不起,刚才我太激动吓到你了,咱们回去吧。” 虽然陆仰止恢复了正常,可陆时亦仍心有余悸。 夜里躺在大床里侧,他盯着面前的墙壁,毫无睡意。 从八岁时柳茹带着陆仰止嫁进陆家,陆时亦就一直把他当做兄弟看待。可以说,陆仰止贯穿了他的成长轨迹。 而他,也是陆仰止最重要的人之一。 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一次,陆时亦觉得自己离弟弟这么远。这中间,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陆时亦细细地回忆着,这时,他感觉身后床铺发出了窸窸窣窣的细响。 有人正向他这边靠近。 由于出来玩的决定太突然,陆仰止只订到了一间大床房,现在身后靠过来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陆时亦直觉有异,装作自己已经入睡,没问也没动。 一直靠到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近到身后人胸膛都快贴到他的后背,他听陆仰止小声问:“哥,你睡了么。” 陆时亦没回答,心想:弟弟会不会以为他睡着了,所以要敞开心扉,把最近遇到的事说给他听? 然而,接下来陆仰止的动作出乎意料——陆时亦感觉到有一股热气喷到了他后颈上...... 陆仰止鼻尖贴着他,深深嗅了一口! 陆时亦心惊不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手臂僵直,手不由捏成了拳头!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嗅他的鼻息也停了下来。陆时亦屏住呼吸,听着身后的动静。 刚才自己的动作,不会被对方发现了吧? 如果发现了,他是否.....该说些什么? 他边犹豫边仔细听,不知过了多久,在他以为对方没看到、可以松一口气时。 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搭上他胳膊,伴着同样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哥,你别紧张,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薄荷味好闻。” “晚安。” 这夜陆时亦失眠了。 就算他在感情这件事上再迟钝,结合陆仰止的举止,他也能猜出弟弟对他产生了超越亲情的感情。 两人没有虽血缘关系,可只要柳茹和陆正原在一个户口本上一天,这样的感情都是畸形的、不该存在的。 难受的是,正因如此,陆时亦也没法像拒绝其他人一样果断拒绝陆仰止。 毕竟他还小,还不够成熟。 毕竟......这是他不是血亲、胜似血亲的弟弟啊。 陆时亦头疼的厉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能将对陆仰止的伤害降到最低。 这也不是着急的事,陆仰止没多久就要高考了,现阶段最重要的是好好备考。陆时亦准备先想办法,等高考之后再处理。 不过距离该拉开还是要拉开的,第二天陆仰止张罗着要泡温泉,陆时亦以头疼为理由没下去泡。穿戴整齐地坐在温泉池旁,陪陆仰止聊天。 陆仰止下半身泡在水里,上半身趴在池子边,好似一只乖巧的狗狗。他给陆时亦讲近期学校发生的趣事,说累了就抬头看看天空,偶尔看陆时亦一眼,眼眸清澈且单纯。 好像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弟弟还是那个他心疼的、软糯的小天使。 中午,两人在农家院吃了一顿午餐,出发回家。 到陆家门口,陆时亦叫住准备下车的弟弟,“仰止。” “嗯。” “等你高考过后,咱们好好聊一聊。”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于是陆仰止跳下车,笑道:“好,希望有这样的机会。” “哥哥,”陆仰止替他关上车门,不停冲他挥手,“再见。” 以前陆时亦每次回来,陆仰止也会出来送他,但从未这么隆重地说过再见。陆时亦太阳穴抽痛,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在陆家门前缓了好一会儿,头痛的没那么厉害之后,左手把着方向盘往薄谦的车库慢慢滑,右手拿出手机,拨通了薄谦的电话。 那头接的很快:“陆老师。” 陆时亦:“几点下班。” 薄谦:“......跟上次一样。” 陆时亦停好车,按开指纹锁,“好,下班我去接你。” 说着他推开门,还没来得及挂电话,忽然被人一把抱住。 抱他的人颈窝深深,喉结明显,身上带着和他一样沁凉的薄荷味。陆时亦诧异道:“你不是说八点下班么,现在怎么在家?” “刚开完会没多久,想着你也该回来,就回家等你了。”薄谦蹭了蹭他鼻尖。 陆时亦被他蹭的心痒,伸手推他:“只走了两天不到,又不是出远门,用不着特意等我。” “不行,我等不及见你。难道你不想见我?” 薄谦摆出一副威胁的态势,然而陆大少并不想屈从。他拖长音拖了一会儿,才在薄谦耳边道:“关于这个问题,我只能说......咱俩的想法一致。” 语毕,他把手机往地毯上一扔,主动吻住薄谦。两人紧紧相拥,从门口缠缠绵绵地吻到了沙发,唇分时,都有些情动。 薄谦压抑住欲丨望,细心打量这位两天没见的小男生,皱眉道:“脸色怎么这么差,没玩好么?” “......不是,”陆时亦思考片刻,“可能是开太久车,累了吧。” “那现在先去吃饭,吃完饭回来好好睡一觉。”薄谦随便拿了把车钥匙,带着他去了餐厅。 可惜天不遂人愿,陆时亦没能好好睡上觉。 晚上,他洗澡洗到一半,程幼婷的电话打破了宁静。 “小、小鹿,快、快来医院一趟,勇叔晕倒了!” 第100章 家人 “......其实我爸很早就病了,怕你担心一直没告诉你。” “上周他在泰国晕过一次, 正好你们提前回来, 昨天过来做了复查。” “这次他也不想让我告诉你, 但我想来想去, 还是让程儿姐给你打了电话。” “鹿哥, 他真的......” 简言每说一句,陆时亦的脸便沉一分。最后,陆时亦打断简言, 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厉害。 “什么病。”他问。 “肺癌。” “到哪个程度?” 简言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 盯着脚面,很久才用麻木般的声音答:“晚期。” 一瞬间,无数与简大勇有关的画面从陆时亦脑海深处浮现而出——甩着三层肚皮跑的简大勇、死皮赖脸劝他的简大勇、吃面条吃的唏哩呼噜的简大勇、见到师兄怂的一句话都说不出的简大勇...... 这么看来, 简大勇好像真不是一个好人。 可世上有句老话, 叫祸害遗千年。这个祸害......怎么就要走了呢? 陆时亦感觉心脏不停地往下沉, 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失重感和恐慌感无孔不入地钻入每一滴血液之中, 带着这副身躯往下坠。 这时有只手拉住他的小臂, 将他从失重中拉了回来,并安慰似的在他手腕内侧蹭了蹭,“我给他安排最好的医院。” “谢谢,”陆时亦摇摇头,反手紧紧扣住薄谦的手,似是想从他那边汲取一些力量,“但是......不用了。” 简大勇这个人,如同他的名字一般, 简单且直白,执着的可怕,否则当初也不可能为了把陆时亦拉进车队,死缠烂打甚至不惜牺牲生命。 他如果连陆时亦都不告诉,就说明他......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想到这些,陆时亦一股心火窜上来,转身抬起拳头便向身后的墙砸去。 还好薄谦反应快,在他碰到墙壁之前,伸出手垫在了他拳头落下的位置。 “噗”地一声闷响,陆时亦想收手已经晚了,薄谦手心顿时红了一大片。他先是皱眉地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拿下薄谦的手捧到眼前,“......没事吧?” “没事,”薄谦抽回手,摇了摇头,“勇叔还没醒呢,你不能再受伤。” 陆时亦心知刚才自己确实太冲动,如果手真的受伤,肯定会影响练习和比赛。 他又小声和薄谦道了次谢,薄谦道:“别说这个,医生出来了。” 简大勇晕倒时简言就在身边,所以送来的相当及时。程幼婷、周旸和陆时亦薄谦几乎是同一时间到的,见到医生,一群人全都围了上去。 这种场合医生见的多了,但仍忍不住露出悲悯的神色,隐晦道:“现阶段保持病人心情最重要,尽量别刺激他,让他每天都开开心心。” 那意思就是:没得救了,能好好活一天,就好好活一天吧。 “......这个我们肯定能做到,医生,”程幼婷像没理解上来似的,声音里竟染上一丝哀求之意,“您还没说怎么治疗呢,先化疗一个疗程?” “已经扩散了,”医生叹了口气,“化疗和不化疗留的时间差不多,与其在医院里遭罪,不如让他做点想做的事。你们家属......也都看开点吧。” 说完,医生推开拦在他面前的程幼婷,径直离开。若不是周旸架着,程幼婷可能会直接瘫坐在地上。 这些人里,简大勇几乎全都瞒过了。简言都是前段时间无意撞见父亲咳血才知道病情,而程幼婷和周旸比陆时亦知道的要早一些。 陆时亦脑子空白一片,没法怪罪他们的隐瞒,走到病房外,透过玻璃,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简大勇。 接着他走到仍靠墙站着的简言面前,拍了拍简言的肩膀,“谢谢你告诉我,否则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他想再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临出口发现那些话语是如此苍白且无力。 “我不等他醒了,”陆时亦放下手,转身,“别告诉他我今天来过,就让他一直以为我不知道吧。先走了。” “你去哪?”程幼婷问。 “回家拿车,”陆时亦阖上眼睛,顿了顿才睁开,眼底闪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然后训练。” 大赛前剩下的时间,陆时亦几乎全是在赛道上渡过的。 第二天程幼婷等人也过来了,和他一起训练、讨论、改进。所有人脸上表情都是相同的认真和坚定,似是对arrc的奖杯势在必得。 只有在某个瞬间,或是想喊简大勇调数据,或是想找简大勇商量战术安排的时候,才会望着不知名的方向,怔上片刻。 也许是休息几天积攒了些力气,第五天简大勇也出现在博驰。程幼婷眼眶立刻红了,想说:“你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 记起陆时亦的叮嘱,出口前硬生生转成“你怎么现在才来?!” “这不是有点事么,来晚了,我给你们赔礼道歉,”简大勇把一堆餐盒放到赛道边,冲陆时亦招招手,“小鹿,先别愣神,快来吃好吃的!” “......嗯。”陆时亦闷闷地应了一声。 吃饭的时候,简大勇与平时无异,该说说该笑笑。大家只能配合着他笑,用饭噎下所有的心酸。 简大勇被他们弄得特别纳闷,他“嘶”了一声,“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低头扒饭,我点的菜不好吃吗?” “好吃!”一桌子人异口同声。 “......好吃个屁,就会糊弄我。”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简大勇还是咧开嘴,笑的很开心。 有了简大勇的车队跟前四天完全不同,训练中少做了不少无用功,针对性也强了许多。 尤其是简大勇以前有过亚洲赛经验,对六个国家、六个比赛场地的赛道十分熟悉。这些年赛道也许有维护和翻新,这些小细节简大勇全都记下了。 为了这次arrc,他可以说是准备了半辈子。前几天他没过来,也没歇着,而是把这些年收集的资料、观察出对手的优缺点都归纳了一遍,写成了一本厚厚的笔记,交给陆时亦。 他说是让陆时亦自己悟,不能总等着教练掰碎了喂给他。其实陆时亦明白,这更像是交代遗物。 把毕生心血,和最后的寄托,都交给了他。 从那天起,陆时亦怕看笔记的时间不够,便不再回家住。他和薄谦申请了一间职工宿舍,白天训练,晚上研究笔记到凌晨,第二天爬起来摸上头盔继续赛道走。 连看门的大爷都直砸吧嘴:“小伙子,你这么拼干嘛,不累啊?” “不累,”陆时亦笑了笑,重复道,“心之所向,不累。” 一直到出发去泰国前一天,陆时亦才回了趟家。 当然他主要是为了回去收拾东西,护照和衣服之类的全在这边,顺道看看薄谦。最近薄谦时常去博驰俱乐部找他,他不是在赛道上就是在去赛道的路上,两人都没好好说上一句话。 在这个节骨眼上,面临着初次参加亚洲级大赛的压力,和简大勇的越来越糟的身体状况,薄谦理解他的做法,对此没说什么。想他了就自己过去,时不时派阿梁送些生活用品。 薄谦做的这些,陆时亦虽然没说,但都记在了心里。 晚上,他们一起窝在沙发看电视。陆时亦借着电视的声音,捏捏薄谦手心,小声道歉:“对不起,最近冷落你了。” “你没冷落我,”薄谦无奈地笑笑,“你看,你这不就回来陪我了么。” 他越这么说,陆时亦越愧疚,“我本以为晚上至少能回来住的......” “没事,”薄谦将人揽进怀中,在他头顶的漩涡上轻轻啄了一口,“不说这个了,你这次要走多少天?” 其实陆时亦自己也不知道这次要走多少天,他给薄谦讲了下arrc的赛制。 arrc采取积分制,每周一站,每站三节,每节一天。在每节比赛结束后,会决出单节的冠、亚、季军;等全六站比赛结束后,根据选手积分高低,再排出各个级别的总冠、亚、季军。 他报的ss600级别每站只需要比两节,第三节 是表演赛和品牌统一组的比赛。这时车手就可以选择回国或者前往下一个国家备战。 “那你更倾向于回来,还是去下个国家?”薄谦问。 “我更想去下个国家,”陆时亦道,“勇叔的身体不太行了......我怕这么国内国外的折腾,他撑不住。” 提到简大勇,陆时亦表情又不由黯淡下来。薄谦一下一下拍着他后背,试图帮他缓解情绪。 也许是恋人给的安全感太足,陆时亦居然有了些困意。他打了个哈欠,脑袋靠着薄谦肩头,声音断断续续,“我爸从小不怎么管我,你知道吧?” “嗯。” “从小到大,我基本没感受过‘父爱’这种奢侈品的存在,直到勇叔出现......” “嗯。” “他虽然人很讨厌吧,但是对我真的挺好的。他会告诉我早睡早起不能熬夜,会劝我别总点外卖。吃饭的时候,他会把肉偷偷夹给我,如果上来的是整只鸡的话,鸡腿肯定会有我一只......” “嗯。” “在我心里,他已经和我父亲没什么差别了。我没想到......”陆时亦手背贴着眼睛,“我没想到,刚找到的家人,这么快......又要丢下我了。” 说到最后,即使极力忍耐着,薄谦仍听到了他尾音里的湿意。 薄谦没拉他的手,任他哭。憋了这么久,也该发泄发泄。 等见他呼吸平稳的差不多,薄谦在他捂着眼睛的手心亲了一下,嗓音又低又轻: “你的家人没丢。” “给我点时间,让我做你家人,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忘说了,这篇文里大多赛制都是私设,为了剧情服务的,大家千万不要被我误导哈。 第101章 “懦夫” 因武里南赛车场可提前开放给选手训练,陆时亦他们早去了一天。 实际上提前三天就开放了, 怕简大勇有突发状况, 不熟悉当地医院的位置不方便救治, 所以订了今天的机票。 这条赛道陆时亦前段时间刚跑过两次, 稍微留了些印象。自从上次意识到自己开始恢复了, 近期发生的一些事情他都能记住一半左右,再没发生过那种记忆被完全清空的状况。 夏天的旺季将至,博驰这边一时走不开, 薄谦没和陆时亦一起过来, 给他们派了两个随队医生。营养师丁丁从主要负责陆时亦一个人的饮食,改成了负责简大勇陆时亦两个人的饮食,每天研究菜谱, 小胖手越来越瘦。 这些做的很隐晦, 简大勇没感觉出异常。毕竟都混到了亚洲级别的赛事, 队伍必须配备齐全, 这是博驰的牌面。 当然陆时亦心里很清楚男朋友为他做的一切。晚上, 他躺在空调风口下按手机:【工资怎么结?】 q:【你是不是又直吹空调呢?】 陆时亦:“……” 他是怎么知道的? 陆时亦悻悻地滚离空调口,理直气壮地回了四个字:【现在没有!】 q:【希望以后也没有】 q:【你刚才问谁的工资?】 :【医生和丁丁的工资。白用梁哥这么久,我一直没给过钱,现在又用了你三个人,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陆时亦说的都是真话,现在他的队伍吃博驰的喝博驰的,奖金却不给博驰分,再白用博驰的人, 听起来确实挺过分。 薄谦了解他的顾虑,逗弄道:【我给你请的工作人员都是业内顶尖水准,就按平均价三倍吧。钱我已经垫付完了,你直接给我就行。】 陆时亦当真:【怎么给?微信还是打你银行卡?】 q:【不急,等你回来去卧室讨论。】 这人话里话外都是要求肉丨偿的意思,陆时亦也不晓得自己一有钱人,为什么沦落到几万块都要肉偿的地步,又好笑又窝心。 不过仔细想想,最近多事之秋,两人已经好久没有亲近过了,没时间也没心情。这对一直迁就他的恋人来说,似乎有些不公平。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奇奇怪怪的念头,脱掉上衣拍了张自拍发给对方,并配文:给老子乖乖等着。 过一会儿,他得到了薄谦的回复:【不必如此,我爱的是你的灵魂】 看着男朋友这句话,陆时亦心软成一滩。他把这屏截图,用迷你打印机打印了出来。 等把照片收好,他拉开门去了隔壁房间。 简大勇正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看资料,陆时亦没打扰他,拉过凳子坐在他旁边,跟他一起看资料。 刚开始简大勇没赶他,以为陆时亦看一会儿觉得枯燥就走了。哪知这家伙就跟真的特别感兴趣似的,看的聚精会神。 “你这孩子”简大勇被他弄毛了,“来我这儿腻歪什么?” “无聊。”陆时亦道。 “无聊就早点睡觉养精蓄锐,前几天太累了,正好歇歇。” “太早了,睡不着。” “……”简大勇倍感头痛,“那你腻你男朋友去,在我一老头子这儿看来看去的干嘛?” 陆时亦见招拆招:“我男朋友忙着呢,没时间管我,要么我也不能来找你。” “……”简大勇无奈,只能放任他看了。 其实陆时亦不想这么做,简大勇这人感觉粗,实则粗中有细,他怕简大勇发现他已经知道病情的事实。 可有的人真的是看一眼少一眼。他想在还有简大勇的日子里,多留点关于他的回忆。 直到把所有资料都弄完,简大勇伸了个懒腰,“你现在该走了吧。” “嗯”陆时亦眨眨眼睛,“对了勇叔,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简大勇愣了下,他今年生日距离现在一个半月,算不上远,但也绝对不到“快过”的距离。 “还有段儿时间呢,”简大勇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陆时亦眼神鄙夷:“你身份证上写着呢,梁哥定机票的时候能看到。” “哦你问这个干嘛?” “我呢,是一个很仁慈的老板,”陆时亦把打了很久的草稿念出来,“等这次arrc结束之后,我想搞一次团建。正好赶上你生日,就一起过了吧。” 简大勇不由暗暗苦笑,一个半月依医生的诊断,他应该等不到了。 病情恶化之后,每多活一天,都像是从死神嘴里讨食物。 最近他时常感觉力不从心,比如刚才看资料。如果是平时,他用一半时间就能看完,而这次,有一半时间他都是在迷糊中浪费的。 没办法,现在吃的止痛药太容易犯困了。他做事情的时候,只能用力咬舌尖才能保持住清醒。 陆时亦看他迟疑,放在裤线上的手紧紧抓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佯装打趣道:“怎么勇叔,不想跟我一起过生日?” “想,想的。”简大勇沉默片刻才答,剩下一半对着自己说—— 我会尽力。 大赛前一天,几乎所有车手都来到了赛车场熟悉赛道。为维护秩序,主办方将车手分成了几组,按组进行练习。 很巧地,或者说是很不巧地,陆时亦又和伊藤泽分到一组。陆时亦记不太清他和伊藤泽发生什么了,只依稀记得两人有过矛盾,于是像被楚河汉界隔开了一般,远远地站在另一端,等待进场。 看到他,参加过训练营的都开始交换眼神。有胆子比较大的,可能仗着他听不懂当地话,他在眼皮子底下讨论了起来,时不时瞟他一眼,脸上嘲讽的表情相当明显。 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在笑话他中途从训练营逃跑的事。碍于简大勇在身边,陆时亦耐着性子,以警告的眼神扫了他们一眼。 可惜他们看起来并不领情,反而议论的更开心了。 陆时亦冷笑一声,冲那几个议论的人扬扬下巴,“hey,gentlen。” “you call ?”为首的人声音戛然而止,左右看了一圈,指指自己鼻子。 “yes,i jt wantask a estion,”陆时亦顿了顿,“isthishowyouruntrytragyouub欲sgyourguys’own浪uagejudgeotherstheublic?” 他说的意思是:在公共场合,用你们自己国家的语言议论他人,就是你们国家培养出的教养吗? 这句话单词不复杂,但他特意用了从句,说的又快,那几个长相偏东南亚的男人只听清楚几个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急的抓耳挠腮。 这正是陆时亦要的效果,他笑了笑,又切换回中文,“那我就用你们国家的教养问候你们吧——傻b!” 那几个东南亚人更是听的一头雾水,不过同样能猜出他大概是在骂人。打头的男人气的不轻,甩开膀子就要往他这儿走。 刚走两步便被同伴拽回去了。若是现在打起来,等处理的时候他们完全不占理。 毕竟是他们先挑衅,赛场上这么多摄像头,随便调出一台都能作证。 陆时亦见他们气到跳脚,终于舒坦。旁边的程幼婷也忍不住海狗式鼓掌:“爽!小鹿,太爽了!我他妈就喜欢欣赏他们看不惯我们,又干不过我们的样子!” 陆时亦摇了摇头:“我本来不想骂他们的,等上赛场自会分出胜负。但恰巧今天心情不好,他们撞枪口上了,算他们活该。” 他这么说完,程幼婷更爽,捧着小心脏又开始对陆时亦发花痴。简大勇看着这两位,一脸迷茫,“小鹿,你刚才说的是啥意思?” 不同于有留学经验的程幼婷,和上国际学校长大的陆时亦,简大勇早年会的那点英文全就着饭下肚了,和那几位东南亚男人一样听不懂。 陆时亦哪敢刺激他,厚着脸皮撒谎,“我预祝国际友人获得理想成绩呢。” “你小子,”简大勇无语,“你他妈当我听不懂中文,还是当我听不懂‘傻b’?” 被陆时亦反击一次,那几个东南亚人彻底不敢惹他。愤恨地剜了他几眼,借着马上上赛道的机会,推着车灰溜溜离开。 suki目睹了全过程,一直用担心眼神望着这边。看风波平息,她赶紧跑过来,关心道:“鹿桑,你别跟他们生气。他们就是嘴巴又臭、车技又差,还喜欢玩用中文怎么说脏手段,惹到他们不值得。” 脏手段?陆时亦挑了挑眉。 来之前简大勇做战术分析时,没提过那几个人,说明实力非常一般。他至今连他们是哪个国家的都不知道,就算玩脏的,应该也脏不到他身上吧? 在水平相当的对手里脏一脏还差不多。 “没关系,”陆时亦淡淡道,“谢谢提醒。” suki笑起来依旧好看,“应该的。鹿桑,你训练营中途怎么走了,是家里有事吗?” 陆时亦“嗯”了一声,suki又问:“什么事呢,我可以帮到你吗?你走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走的急,没告诉任何人。至于事情,不方便透露,不好意思。” 有过前几次被男朋友抓包的经历,陆时亦再见到uki都有些后怕,说话语气也生疏许多。 suki上扬的嘴角瞬间垮掉了,委屈的表情我见犹怜。垂下头,手指绞着衣角,仿佛在审视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能得到这般待遇。 一个大美女被“欺负”成这样,是个直男都看不下眼。站在楚河汉界另一边的伊藤泽终于忍不住,大步流星走过来,将suki护到身后。 “别理他了,”伊藤泽话是对着suki说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时亦,“这种连训练营拿到不好成绩都要逃跑的懦夫,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小鹿:呵 第102章 关机 听到这话,陆时亦目光一冷, 拳头紧紧握住。 简大勇见形势不好, 赶紧拽他胳膊, 小声提醒:“别动手。” 现在的情况就是谁先动手谁吃亏, 一旦造成恶劣影响, 问责时肯定要重罚先动手的那个。 明天arrc即将鸣锣开战,如果在这时候被处罚禁赛,那可真是有点傻逼。 其实若不是看在简大勇的份儿上, 陆时亦还真就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动手了。 可惜事与愿违, 他手臂僵了下,随即松开。 刚想开口怼伊藤泽两句。只见周国平似是发现这边发生摩擦,匆匆往这边走来。 “伊藤, ”周国平皱了皱眉, 用日语道, “你干嘛呢, 快带师妹回去。” 伊藤泽张嘴想辩解些什么, 看了眼周国平的表情,一脸怒意地拉着suki,回到了自己那边。 “抱歉,”这次周国平记得说中文了,“伊藤年轻气盛,一碰到和suki有关的事就容易冲动。无论刚才他说了什么,作为他的老师,我都代他向你们道歉。” 陆时亦特别不能理解“谁代谁道歉”这种迷惑行为, 一句话都不想说,冷冷地看着他。 周国平碰了颗软钉子,神情略显尴尬,转向简大勇,想寒暄两句掩饰尴尬。 紧接着他愣了下,“大勇,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癌症到了后期,癌细胞疯狂蚕食生命力,人几乎是一天一个状态,肉眼可见地精神萎靡、身材暴瘦。 就连简大勇那标志性的大肚子也未能幸免,现在已经没了一大半。眼窝深陷,看起来就像几个月没吃过饭的丧尸。 这还是在简大勇收拾过的情况下——前几天陆时亦才知道,为了让他不怀疑,训练营时简大勇便一直找程幼婷帮忙化妆,调和肤色。 怪不得那时看他的脸色红的那么不正常,是脸上打了腮红的缘故。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化妆,这事儿听着挺搞笑的。可仔细想想,又觉得特别心酸。 陆时亦真不想让周国平再刺激简大勇了,没等简大勇开口,直接打断道:“他胖瘦,跟你有什么关系?” 上次在便利店,周国平已经领教过陆时亦的脾气,现在丝毫不觉得气愤,仍看着简大勇,试图逼问出答案。 见他这样,陆时亦准备直接赶人。简大勇却冲他摇摇头,声音平静:“小鹿,没必要。” 说完,他转向周国平,“师兄,在那次arrc之后,我曾一度想找到你、质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想光明正大地再战胜你或你的学生一次。但现在,我明白了,人生没有回头路,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没必要抓着不放。” “你也一样,我不知道你现在关心我的身体,是出于什么心理。只是对于我来说,当你选择离开华国那一刻,咱俩的情分就已经尽了。” 他没责怪周国平和雄鹰联手害他,而是责怪周国平当时离开华国的选择。 周国平闻言笑了一下,分不出喜悲,也没人知道这刹那他因何而笑。 他说:“大勇,你肯定对我很失望吧。” “无所谓失望与否,我刚才说了,在你选择离开华国那刻,咱俩情分就已经尽了,”简大勇摇摇头,“后面你所做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奋斗的目标不再一致,那这段路,便没必要一起前行。 周国平回到了自己的得意门生身边。 他方转身,简大勇的身体就剧烈地晃了两下。还好简言就在他身边,没让他倒在地上。 其实这些都是简大勇近期想清楚的。人临死之前,真的能看开许多事。比方说以前以为非做不可的事、非讨不可的公道,到了生命终点,也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他深深看了眼陆时亦,然后在他后背上使劲拍了一把:“看什么热闹,还不快点儿热身,马上要到你了。” “嗯。”陆时亦嘴上懒洋洋地应着,动作倒是麻利,迅速抻开背部和腰腿部的肌肉。 上组下来,终于轮到他们这组。练习主要是为了熟悉场地和赛道,没有谁会在练习的时候逞能。 可不知是气没消、还是和陆时亦较劲,伊藤泽居然在一开始,就一杆子窜了出去。 陆时亦随他窜,跟其他车手在后面慢悠悠的开。哪知他越这样,伊藤泽越是生气。 好在周国平这次拉住了伊藤泽,没让伊藤泽再来找茬。 只有下午训练结束后,往出走时,伊藤泽路过陆时亦身边,和他低声说:“希望你明天别死的太惨。” 如此低级的挑衅,陆时亦直接无视。赶紧回酒店洗掉臭汗,等着薄谦给他打电话。 下午训练开始前,陆时亦告诉薄谦他结束训练的时间了。按照恋爱定律来说,在放学or下班的第一时间进行问候,是每一对热恋期情侣的必备技能。 然而,他躺在床上刷完一个视频,手机没动静。他看完半本杂志,手机依然没动静。 陆时亦思考了一会儿人生,突然发现自己不也长嘴了吗?干嘛非得等人家联系他?! 他把电话拨过去,在心里猜薄谦接起电话第一句会说啥。 百分之六十会说“喂”,百分之三十会说“嗯”,百分之十可能会开个玩笑。 出乎意料地,一分钟的忙音过后,他啥都没听到。 ——对方根本没接! 都晚八点了,华国的话应该是九点,难道对方还在公司忙吗? 就算加班,薄谦手机基本也都不离身,难道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 陆时亦扑腾着坐起来,立马又拨了第二遍。好在这次虽接的慢,到底是接了。 “喂,”陆时亦抿抿嘴唇,“刚才忙着呢?” “嗯,临时有点工作需要处理,所以没接到你第一次电话。”薄谦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能让薄谦忙成这样,陆时亦直觉绝不是什么好事,下意识想问他。 转念一想,现在问的话,自己不仅起不到什么作用,让对方复述一遍,反而更容易添堵。 他这么一犹豫,薄谦便猜出自己语气影响到了他。深吸口气,转移话题,“今天看到那个日本女孩了?” “嗯。”陆时亦被问的心虚。 “中午一起吃的饭?” “没、没有,她好像生我的气了。” 薄谦满意地哼了声,两人又聊了些这两天简大勇的身体状况和其他有的没的。 聊了将近一个时,陆时亦猛地想起来,人家还有工作没忙完呢,连忙道:“好了,不说了,我今天得早点休息。” “去吧,记得别直吹空调风,”嘱咐完,薄谦叫住他,“对了,还有。” “还有什么?” “明天比赛最重要,今晚睡觉”薄谦顿了顿,“你把手机关了吧,省得受干扰。” 陆时亦特别纳闷,心道自己男朋友是何时老妈子到这种程度的,居然连睡觉关不关机都操心。 直到翌日一早,他真的关机睡了一宿好觉,并开机打算给薄谦进行晨昏定省时。 他收到了z发来的一则早报新闻:【我国车手陆时亦被举报参与违法地下赛,或将取消arrc参赛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被红眼病气到了,再加上快到结尾有点卡文,这章比较短小。我好好捋一捋,争取明天不卡文。 第103章 悬在头上的利刃 陆时亦终于知道昨晚薄谦为什么那么晚没下班,为什么那么疲惫, 估计是为了帮他处理这件事。 从这篇报导上可以看出, 其实摩协昨天早上就收到了举报, 可能因为他在国外消息闭塞, 加上薄谦封锁消息较快, 他一直没看到。 他思考片刻,没回z,而是先给薄谦拨电话, 开门见山:“现在摩协那边有消息吗?” “你知道了, ”薄谦顿了顿,“谁告诉你的?” “一个朋友,给我发的新闻早报。” 说完, 陆时亦只听那边“铛”的一声, 应该是薄谦把手里什么东西摔到桌子上发出来的, 显然是动了真怒。 “所有体育媒体、体育新闻的消息, 我基本上全封锁了。你把图片发给我,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家媒体敢跟我作对。” 陆时亦依然找出图片发过去。他第一次见薄谦发怒,虽然极力压抑着,但声音听起来像是濒临爆发的火山一般,任谁都能想象出,这座火山爆发起来有多可怕。 薄谦看了眼图片,微微松了一口气。陆时亦问:“问题不大?” “是一家快倒闭的小报,就等着挖出个大新闻翻身, 估计这次是背水一战” “要么就是有人想搞你,故意收买,否则不可能不顾博驰的面子。” 体育圈和娱乐圈有一个相似之处,即在弄到某个选手的丑闻时,会先联系这个选手所在的俱乐部或车队,看愿不愿意花封口费,买下这则丑闻。 而且举办了几届博驰杯的博驰,在摩托车圈子里也算是举足轻重,不管怎么都要卖个面子。能走人情,还能拿到一笔钱,何乐而不为,何必非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由此可见,这件事绝不只是有卫道士举报那么简单。 想到这些,陆时亦眸光越来越冷,可现在最主要的不是揪出来幕后黑手,而是先保住参赛资格。 赌钱性质的地下赛他确实参加过,这不可否认。不过在注册成为一名正式车手后,他再没去过任何一场地下赛。 什么时期该做什么,他向来清楚的很。身为职业车手就要有职业车手的操守、遵守职业车手的准则。 他低声问薄谦:“摩协发没发公告?” 薄谦知道他担心什么,道:“没那么快。举报人发的是匿名邮件,摩协调查取证还需要时间,清者自清,你先别担心,好好完成今天的比赛。” 薄谦又安慰了陆时亦几句,便急忙处理那家小报的事去了。陆时亦想了想,决定不告诉简大勇,免得他跟着着急,病情再恶化。 只是一时不出处理结果,这件事便如悬在头顶的利刃般,一时无法安心。而这种不安心,终究影响到了陆时亦的状态。 “小鹿!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进入赛车场维修区时,已经有几个车迷等在it房外。其中不乏熟面孔,一直跟着陆时亦的那个女粉丝自然也在。 跟过几次陆时亦的比赛,尤其是上次被点名叫出来合影之后,她发现这个看着像是不良少年的车手,实际上就是一面冷心热的小孩,对他没那么惧怕了,甚至还埋怨道:“我们等你等了半个小时啦!” “我的错,”陆时亦跟车迷们道了个歉,冲阿梁扬扬下巴,“梁哥,麻烦你帮我给她们分一分饮料。” 阿梁把昨天买的一箱饮料拖出来,陆时亦跟他一起分。车迷们拿到饮料开心了,并纷纷要求陆时亦在瓶身上签名。 等应付完这些签名,距离排位赛开始就剩半小时不到。一直在旁边观察的简大勇,看了眼还在做最后检查的程幼婷和周旸,起身往后门走,路过陆时亦身边时小声说:“跟我来。” 陆时亦眼皮一跳,心想简大勇不会听到消息了吧。 结果走到后门,陆时亦才发现,是自己露了马脚,被简大勇抓个正着。 “你怎么了,”简大勇问,“从早上见到现在一直笑,跟我说实话。” 陆时亦:“……” 怕简大勇发现,他特意装出一副毫无负担的样子,没想到反倒弄巧成拙。 这种事情绝逃不过简大勇的火眼金睛,陆时亦半真半假地试探:“勇叔,你说,如果我因为以前做过的错事被惩罚了,怎么办?” “因为以前玩过地下赛?”简大勇直言道。 陆时亦愣了愣,简大勇又问:“被举报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陆时亦苦笑。 简大勇看看时间,叹了口气。其实刚接触陆时亦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家伙以前那点破事,日后一定会爆发。 只是没料到,居然爆发的这么早。 “不是我什么都知道,而是我实在太了解你了。除了和薄总在一起,你什么时候能开心成这样?。” 简大勇开了个玩笑缓和气氛,在陆时亦动手打他之前,赶紧恢复正经神色,“举报你的人,专门挑在这个节骨眼举报,纯属是为了影响你心态,你应该能想到吧?” 陆时亦“嗯”了一声。 简大勇又说:“那你如果现在真的分心了、状态不好了,给使出下作手段的人胜过你的机会,你就真的输了你能看得了小人得志么?” “就像我当初一样,傻逼似的选择退役,到现在一无所有,而周国平要什么有什么。” “你想成为第二个我么?” “如果不想的话,”简大勇顿了顿,“一会儿就做到最好,给小人看看,你可以被正面打败,但绝不会被暗地击垮!” 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简大勇忍不住咳了起来。陆时亦赶紧拍后背帮他顺气,眉宇中的那一丝担忧渐渐消失。 是啊,勇叔说的没错。他可以被正面打败,但绝不可以被小人击垮! 泰国武里南赛车场自2014年开放以来,共举办过4次亚洲级大赛、2次国际级大赛。诞生过8位单节arrc冠军,4位单节otog冠军。 今天,它将迎来第九位arrc单节冠军。 所有参赛的车手中,获此殊荣呼声最高的便是日本雄鹰摩托车俱乐部的伊藤泽。 在前几届冠军状态日渐低迷、旧伤复发、今年连名都没报的情况下,这位已经拿到日本国内两次大满贯的车手,基本上已经奠定了胜局。 参赛车手们站在起点线,等着排位赛的倒计时结束。现场观众随着计时板上跳跃的数字越来越兴奋,甚至不知是谁起了头,从左到右做起了人浪。 边做,他们嘴里还边喊着最爱的车手的名字。 其中以喊伊藤泽的声音最响亮,即使戴着密闭性相当好的头盔,陆时亦依然能听得见那些热切的呼喊。 伊藤泽已经习惯了,淡定地朝观众席挥挥手。看不清表情,但从防风镜中能感觉出他今天状态极好,连头发丝都散发着强大的自信,这源自于他已近巅峰的实力。 反观陆时亦就有些不起眼,头盔扣上后,他一个arrc 24k纯萌新,能被观众记住的只剩看起来非常烧钱的车,以及线条流畅的身材。 就连俯身等待出发的伏身动作,看起来都畏畏缩缩的。 “演的不错,继续保持,”简大勇盯着赛道,“估计现在已经有一大半人,以为你因退出训练营被骂到心态崩了。举报你的人说不定也觉得自己达到目的,正在偷着得意呢。” “嗯,”陆时亦应了一声,随后和简大勇一起倒计时,“三——二——一——” 旗帜扬起,排位赛正式开始! 他们商量出的战术,是延续之前训练营的套路,继续拿中庸成绩,让对手们轻敌。 只是这次多了一项:一圈排位赛结束后,伊藤泽众望所归拿到了杆位,陆时亦似乎非常不甘心,狠狠锤了一拳车身! 他这动作幅度不大,手上戴着手套,既伤不到自己又伤不到车。把控在了一个选手们能看得清,而观众看不太清的程度。 那两个昨天骂过他的东南亚人捂着嘴偷笑,十分幸灾乐祸。suki不知是不是一直关注着他,肢体明显僵了一下。 其余绝大多数选手也都看到了,没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伊藤泽同样,可能还有些惋惜。 陆时亦暗暗观察着周围的人,想从中看出一丝端倪。可惜昨天那几个东南亚人和他吵架的时候,他已经被举报了,这事与他们肯定无关。 suki是因为对他有好感,所以视线一直跟着他。所以说,举报他的人心思真的够深沉,这时候居然都没露出任何破绽。 排位赛结束,惯例是休息加检修时间。 与之前csbk不同,可能是参加大赛的经验多了,众人看起来都不怎么紧张。程幼婷非常公式化地问陆时亦需不需要再进行调整,简大勇还在咳嗽,也非常朴素地为他进行了一次赛前谈话,俗称打鸡血。 一直到通知正赛即将开始的语音响起,it房里所有人都站起来围成一圈,包括阿梁、丁丁和两位队医。 “全力以赴,不苛求成绩,做到无憾就好,”教练简大勇郑重道,“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小鹿,我相信你。” 程幼婷接道:“我也相信你。” “我们都相信你!”其余人异口同声。 “好。” 陆时亦伸手和众人搭在一起,桀骜的眉眼在博驰火红色肩章映衬下,仿佛燃起了一簇火焰。左耳六芒星耳钉光芒细碎,熠熠生辉。 “伊藤泽不是一直催我和他公平一战吗,”他笑笑,“今天我就帮他实现他的愿望。” 第104章 新的长城 观众的欢呼声和议论声,停在出发前一刻。 取而代之的, 是正赛开始的发令枪声, 和车轮剧烈摩擦地面的刺耳锐响。 全亚共八十多名顶尖车手共同汇集于此。他们可能信仰不同的宗教、可能有着不同的肤色、可能操着不同的语言。 但此刻, 他们的目标都是相同的。 ——向颁奖台上那座金杯发起冲击! 在杆位的伊藤泽发车速度最快, 其余车手也毫不示弱。排位赛排在三十七位的陆时亦正好在第三排靠右侧。 几乎是发车的同时, 他便迅速越过右手边的车手,占领了内线! 他排位赛表现不好,因此大家都以为他现在是回光返照般的雄起一下, 也没怎么在意他, 都向着自己成绩相当的车手使劲。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不觉地,人家挂在了第一梯队尾巴;不知不不觉地, 人家挤到了第一梯队中间; 又不知不觉地, 人家成为了......第一梯队头车。 这时, 看着这个肩膀上别着火红色肩章的家伙, 众车手和众教练们才反应过来——哦吼, 这小子是特么扮猪吃老虎呢! 然而他们发现的太迟了——现在第一梯队已经跑到了第九圈,头车距离伊藤泽不过仅仅两米! 本站比赛,总圈数为十八圈,赛程正好过半! 解说的目光也被这位横空出世的新车手吸引过来,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感叹:“oh!let’s see whois......shiyi lu,e form china!” 由于参赛选手太多,赛前解说并未一一介绍车手的名字。听到他居然来自于华国,现场的车迷们都愣了一瞬。 华国什么时候, 有过这么厉害的车手了? 要知道在国内,陆时亦只拿过一站冠军。相比于一直霸榜的梁旭,他几乎没什么关注度。 可谁知道,现在华国的车王梁旭,只能勉强稳在第二车队中上游。而这个小新人,竟超越了梁旭。 甚至可能还要与伊藤泽一争高低! 看着后方的陆时亦,伊藤泽眼中也燃起熊熊战火。为了赢回suki的心,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仿佛释放信号一般,他小腿绷紧,进行后半程第一次加速。 陆时亦立刻明白他的用意,随他加速,也向着下一个弯道逼近! 第十圈,陆时亦隐隐脱离第一梯队,将与伊藤泽的距离拉近到一米之内。 第十二圈,他和伊藤泽将其余所有选手甩在身后,开始两人第一次的正面交锋。 能成为夺冠最大热门,伊藤泽的实力不必多说。饶是陆时亦赛前不眠不休的训练,加上得了简大勇毕生真传,也应付的十分吃力。 一直不停重复着接近、被甩开半个车身,再接近、再被甩开半个车身的过程。 又两圈过去之后,陆时亦稍有些烦了。他第不知多少次加速,再下一个左转长弯前,硬生生冲到和伊藤泽平齐的位置! 并在这个左长弯结束后,比伊藤泽早0.5秒进入下一条直线! 周国平盯着赛道,从陆时亦接近伊藤泽开始便一直神情凝重。此刻终于绷不住,在原地徘徊两步后做了战术调整。 于是伊藤泽的开法比之前激进许多,在这圈结束,又回到稍领先陆时亦的位置。 “勇叔,”陆时亦一边思考,一边问简大勇,“你怎么不说话,我该不该调整战术?” 简大勇的焦虑怎么能比周国平少,可他只道:“自己判断,我相信你。” 陆时亦知道这句话中蕴含两种意思: 第一,我把能教的都教给你了,你完全可以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第二,这是你自己的比赛,我终究会离开你。你终究...... 你终究要一个人走。 像是被什么东西刺进心脏,激得他全身血液岩浆般沸腾。他没说话,用行动证明了他的态度—— 下一个弯道过去后,他又一次以微弱优势,领先了伊藤泽。 “ohgod!”解说台上,两位解说手舞足蹈,“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过来了,我敢说,陆时亦绝对是伊藤泽职业生涯中,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 “是啊,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伊藤泽应付的如此吃力了......天啊!伊藤泽,伊藤泽他又超回来了!” “......神仙打架,这是神仙打架!” 解说们你一言我一语,观众们也全被这场许久未出现过的神级大战吸引住目光。 甚至有一小半人已经按捺不住,站了起来,随着两人之间愈演愈烈的交锋连连尖叫! 终于,两人互相厮杀着进入了最后一圈。指挥中心里,以简大勇为首的程幼婷等人,和以周国平为首的雄鹰等人再也顾不上分析,全都紧张地跑到赛道旁。 “大勇,你赢不过我的,”周国平看了简大勇一眼,“伊藤泽最擅长的就是冲刺,即使你的车手现在能和他保持胶着状态,最后一千米,伊藤泽也肯定会甩开他。” 话音刚落,似是为了配合自己老师,伊藤泽在距离终点线一千二百米处陡然提速,陆时亦瞬间落后了一点。 简大勇却没像没听到周国平的话似的,双手抱臂,轻轻笑了一下。 周国平眉头紧皱,看看一往无前的伊藤泽,再看看未将劣势追回的陆时亦,疑惑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简大勇摇摇头,“你大概忘了武里南赛道的特点。” 周国平愣了下,脱口而出:“那个距离终点线二百米的决胜弯?” 是的,就是那个决胜弯。 对于已经将速度提到极致的伊藤泽和陆时亦来说,八百米路程转瞬即逝。两人对话间,他们已开到了决胜弯前。 周国平直觉不妙,想开口提醒伊藤泽。 可惜晚了,下一刻,只见陆时亦车轮激起一片弧形的火花,已在最佳入弯点凌厉地切进内线! “砰——砰——砰——” 周国平心脏迅速跳动。 “呼——呼——呼——” 简大勇笑着喘息。 三秒后,武里南赛车场迎来了第九位arrc单节冠军。 “尖叫吧,呐喊吧,现场的车迷朋友们!” 两位解说从座位上跳起来,振臂高呼:“为了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赛!为了我们无与伦比的新王!” “为了——来自于华国的——陆时亦!” 历史上第一次,由华国车手拿到了arrc冠军。 历史上第一次,现场观看比赛的华国车迷不用低着头默默退场,而是可以一直昂首挺胸,看完颁奖仪式。 这一分这一秒,无论是梁旭的粉丝,亦或是张伟伟以及其他外国车手的粉丝,只要是华国人,都自动化为陆时亦的粉丝、华国赛区的粉丝,热泪盈眶,自发地挥动手臂。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伴随着陆时亦走向领奖台的脚步,他们之中响起低低的国歌颂唱声。 随即,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响彻武里南赛车场,响彻每一位等待这座奖杯等了几十年的,摩托车爱好者心间。 作者有话要说:爽! 第105章 倒塌 这是一方由无数前辈,用青春和汗水铺就的领奖台。站在上面时, 陆时亦却并不觉得梦幻、不现实或者怎么样。 他只觉得无比踏实。因为这是他自己用努力换来的, 是同伴们用心血换来的, 是他光明正大赢来的。 包括观众的呐喊、欢呼, 各方媒体的闪光灯, 其他选手或喜悦或悲伤的眼泪,都让他觉得这一天来的恰当且及时。 他从颁奖嘉宾手中拿过奖杯,垂下眸子, 轻轻吻了它一下。然后他双手一扬——奖杯准确无误地落进了台下的简大勇怀里。 简大勇被奖杯重量震的手臂发麻, 佯装发怒地指指陆时亦,似是在说:你小子想谋杀我是不?等你下来的啊,老子收拾不死你! 随即简大勇收回手, 抱着奖杯捂住脸。下一刻, 透明且炽热的液体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渗出, 流到了怀里的奖杯上。 那一瞬间, 穿越十八年的时光洪流, 他仿佛从那个银发青年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傻里傻气、懵懂天真的自己。 那个爱妻尚在、师兄弟尚未反目成仇的自己。 那是最好的时代,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庆幸的是在人生最后阶段,他突然明悟放下了执着。庆幸的是,他终究留下了些什么。 他按着右肋,突然觉得这辈子虽有遗憾,却也很知足、很知足了。 早已残破不堪的肺脏宛如一只破风箱, 令他呼吸都带着“呼哧呼哧”的杂音。他笑笑,把奖杯递给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儿子...... “—一爸!” “......勇叔?勇叔?!” “快叫救护车!保安!麻烦您帮忙叫一下救护车!” “......勇叔,求你......你坚持住......” 其实从上次晕倒入院开始,简大勇便已在强弩之末。一直靠“想看自己弟子站在arrc赛道上”的执念支撑着,才勉强用止痛药和各类药物维持生机,一直咬牙挺到今天。 如今夙愿得偿,那根紧紧绷到极限的弦松开。就如同被蚕食到千疮百孔的大山一般,终于维持不住平衡,轰然倒塌。 再也恢复不到曾经的样子。 当地医疗条件不如国内,这种情况搭飞机回去肯定不行。好在薄谦在泰国有认识的朋友,托朋友用私人飞机,第一时间把他们带回国内。 落地h市最大的医院顶层停机坪时,薄谦和医院的医护人员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打开舱门,首先下来的,是一前一后抬着担架的两位队医,接着是简言。 薄谦面沉如水,不免有些焦急,抬腿快步走到舱门边,然后看到了才两天不见的小男生。 他赛车服都没来得及脱,腰部面料堆起一层厚厚的褶皱。脸色煞白,目光没看向他,也没看向简大勇。 仿佛找不到焦距一般,一会儿看看地上的指示标,一会儿看看机翼,空茫且无助。 左脚踩上地面那刻,他没踩实,身子剧烈地晃了一下。 薄谦心也被钝刀子割了一下,赶紧伸手扶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怕,别怕,我在呢......别怕。”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温度,陆时亦才渐渐找回焦距,跟着推车一路跑回急救室。 漫长的等待后,医生面色疲惫地出来,看着在家属一栏签字的简言,问:“你是患者家属?” “......是。” “你看看他身体都什么情况了,怎么能带他出去折腾呢?”医生责备道,“还好这次送来的及时,命暂时保住了。但以后绝对不能出远门,不能让他过度劳累,记住了吗?” 简言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拿着证件去办住院手续。 陆时亦想跟他一起去,刚走一步,才发现站的太久,腿已经被赛车服里的防摔材料箍麻了。 阿梁按住陆时亦肩膀,示意他去。薄谦拉拉身边人的手,低声道:“坐一会儿吧。” “不坐了,”陆时亦咬着下唇,“他快醒了,我想进去看看他。” 薄谦松开手,目送陆时亦进病房。程幼婷这个时候反而比上次坚强,眼睛虽然红的不行,但愣是没哭出来。也和陆时亦一起走进病房。 可能感觉到了气流,简大勇艰难地睁开眼睛,挤出一个笑:“不好意思啊,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程幼婷努力保持住声音平静,“你以后别再吓我们就好。” “小鹿,”似是嫌手上输液管碍事,简大勇甩甩胳膊,转向陆时亦,“我好像不能陪你一起比赛了。” 陆时亦沉默片刻,道:“你等着看就行。” 顿了顿,他又说:“你记不记得昨天答应过我的。” “......记得,和你一起过生日。” “记得就好,”陆时亦把他乱动的手收回被子里,“等着我。” 说完,陆时亦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先和阿梁打了声招呼,让阿梁留下来照看简大勇父子,接着和薄谦一起去了老铁在市区的住所。 去找老铁,第一是为了看看他前段时间买的门市装修的怎么样,第二是为了了解摩协调查进行到哪一步。 从前他玩地下赛的时候,百分之八十的庄家都是老铁。如果要找,摩协肯定会先找到老铁身上。 “我略有耳闻,”老铁边盘核桃,边把陆时亦迎进门,“现在还没人让我配合调查。放心,等找我的时候,我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包括证人我都给你联系着呢,你就安心比赛吧。” “谢了。”陆时亦和老铁对了下拳头。 老铁从抽屉里掏出一把钥匙,扔给他,“房子你自己去看吧,哪里不满意告诉我,我再找人给你改。” “好,辛苦了。”薄谦替他答道。 老铁和薄谦聊了几句,言语间很是熟悉。陆时亦觉得奇怪,上车以后问自己男朋友,“你们俩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怎么认识的?” 薄谦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笑道:“昨天刚认识。” 陆时亦咂摸片刻,心下了然——昨天被举报的事爆出来之后,以薄谦的做事风格,大概会三条路一起走: 一条疏通摩协内部,一条封锁消息防止事态扩大,一条收集证据备用。那么老铁那边,他怕是已经拜访过了。 不声不响,他竟为自己做了这么多。陆时亦吸了下鼻子,道:“谢谢你。” “以后跟我不用说这三个字,你只管朝着你的目标前进,”薄谦捏捏他的耳垂,开玩笑道,“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让我做你背后的男人。” 看完房子,陆时亦没回家住,直接让“背后的男人”送他去机场。 他想给简大勇一份有意义的生日礼物,这注定他不能耽搁任意一节比赛。即便他已经拿到一节冠军,证明了自己。 机票买的太晚,没买到直飞,中间需要在s市转机。 这一宿他睡的很零碎,陆陆续续做了几个梦,有关于简大勇的,也有关于伊藤泽、周国平的。 关于那位举报他的小人,他最怀疑的就是伊藤泽和周国平。这俩人一个有前科,一个在赛前和他撂过狠话,让他别死的太惨。 只是输了比赛后,陆时亦观察过他们的反应。伊藤泽看起来虽气愤但坦荡,周国平滴水不漏,看不出什么。 那么......还能是谁举报的他? 陆时亦越想头越痛,正好到酒店了,他稍微清洗一下,赶紧补了个觉。 事实证明,胜利会给人信心。第二节 比赛在状态不够满、没有机械师、数据分析师、轮胎工程师的情况下,他依然拿了单节冠军,积分暂列2019年度亚洲车手积分榜第一。 随后,程幼婷等人在第二站比赛前一天回归。他势如破竹,在第二站和第三站中均以较大优势捧得金杯。 此时共六站比赛,赛程已过半。 他独揽了前三站所有冠军,大满贯再也不是一个遥远的梦,而是努努力可以得到的东西。 期间倒也不是没有过困难,比方说简大勇时好时坏的身体总让他挂心;比方说简言国内国外两边跑,本就瘦的少年又瘦了一圈。 比方说陆时亦接到了他老爸陆正原的圣旨,让他回国的时候过去一趟;比方说他违法参加地下赛的消息还是传出来了,不仅国内摩托车圈,甚至国外媒体也有所耳闻。 赛后的采访环节,不防有媒体问及:“陆先生,您到底参没参加过违法地下赛?如果参加过的话,是否违反了体育精神,对其他车手不够公平?” 陆时亦抬起麦,直接回怼过去:“如果你有体育精神,和作为新闻人尊重事实的职业素养的话,你也不会问指向性这么明显的问题。” 如此强硬的态度,搞得其他人一时不敢再深挖这条新闻。 直到第三站全部比赛结束后,没等飞去第四站的国家,他接到摩协打来的电话:“陆时亦吗?二十天前你被匿名举报违法参于私人性质赛车,请于明天来我处配合问询。” 作者有话要说:薄总:十亿放心飞,老攻永相随! 第106章 想你 翌日,陆时亦按照要求回国。 到了机场停车场, 陆时亦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但不是薄谦常开的那辆私家车, 而是博驰的公车。 王君正在车旁等着, 陆时亦朝副驾看了一眼, 没看到人, 好奇道:“薄谦没来?” “薄总上午走不开,派我来接您,”王君笑的十分公式化, “上车吧, 我送您去摩协办事处。” 以前陆时亦每次回来,薄谦无论多忙都会亲自接他。这次居然没接,陆时亦稍有些不习惯。 而且二十多天没见面, 只靠着微信电话之类的联系, 说实话, 陆时亦有点想薄谦了。 他努力掩饰住脸上的失落, 拉开后门。没等看清里面的情况, 便被一个人抓着手腕拉了进去。 被熟悉的味道包裹住那一刻,陆时亦心里的失落感全部烟消云散,化成了惊喜,和跳跃在心间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脸埋在男朋友颈窝里,使劲吸了一口,小声命令:“放手。” 薄谦:“不放。” “前面有人看着,”陆时亦推推对方胸口,“你不要脸, 我还要脸呢。” 这么久不见,没想到这人还是这么别扭。薄谦笑了,转头问王君:“你看到什么了?” “嗯?”王君十分配合地装小聋瞎,“薄总您说啥我没听到,我刚才一直开车来着。” “瞧,他既没听到也没看到,”薄谦鼻尖蹭蹭陆时亦耳垂,“那你是不是该趁这个时候,亲我一口?” 不亲估计不能放手,陆时亦瞥了眼王君,仰头在薄谦唇角飞快地亲了一下。 薄大总裁终于满意,把人放出自己怀里。跟怕自家娃儿被拐走的操心家长似的,紧紧地拽着人家手。 看到男朋友这个样子,陆时亦才懂刚才跳跃在心间的是什么。 说起来俗气,那是踏实的感觉。 于是陆时亦也像个小傻子似的,反握住薄谦的手,用肩膀撞撞他,“你刚才干嘛让王君骗我。” “没骗你,”薄谦道,“今早我的确不打算来了,想让王君办完事之后把你送到公司,但临时改了主意。” 他顿了顿:“我等不及想见你,一分钟都等不及。” 闻言陆时亦心里又酸又胀,顾不上王君,勾着薄谦脖子将他头压低,嘴唇覆了上去。 摩协办事处距机场不远,过了下个信号灯,再往前开两百米即是。 陆时亦不情不愿地放开刚见面的热乎男友,开玩笑道:“马上要宣判了,要是我被禁赛五年,你的赞助费可就打水漂了。” “你不会看我拿不到冠军就不爱我,追着我要违约金吧?” “当然不会,”薄谦把他头顶炸起来的毛抚平,“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拿了多少奖杯,身负多少荣誉。” “而是因为你是你——独一无二的你。” 薄谦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微微勾,眼神却异常认真。陆时亦吸吸鼻子,忽然觉得这二十多天遭的罪、受的压力都不算什么。 有这个人在,苦都是甜的。 薄谦还有事要处理,让王君等陆时亦,自己先行离开。陆时亦只想早点弄完早点回家,快步进了摩协。 刚推开会长办公室的门,看见两个人影坐在里面。一个自然是重要证人老铁,另一个很年轻,有点眼熟,但记不得名字,也记不清在哪里见过。 年轻的男孩看到他,似是比较不耐烦,低低地咒骂:“孙子。” 陆时亦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和摩协会长打了声招呼。 “坐吧,十亿。”对待华国摩托车的骄傲,会长实在威严不起来,笑着寒暄,“上次给你颁奖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呢,没想到一眨眼,你现在都是亚洲最炙手可热的新星了。” “运气好而已。”陆时亦坦然自若地坐下,暗中观察男孩。 “你啊,就别谦虚了啊!”会长伸手点点陆时亦,“好了,说正事。我叫你过来干什么,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嗯。” “那说说吧。” “没什么可说的,我注册之前确实玩过地下赛,”陆时亦如实道,“但注册之后绝没有过,您可以随便查。” “......你以为以前输给你的人,能说你好话?”会长恨铁不成钢,“要是我真随便查的话,你早翻车了。” 会长这么说,一方面是考虑到他与薄谦的私交,以及博驰的赞助;二是经过调查,他发现陆时亦家境不错,应该不至于为了区区几万块钱,干断送职业生涯的事。 最主要的,现在国内摩托车圈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期。以梁旭为首的那批车手状态已经开始下滑了,吉米那一代正在成长之中。华国摩托车圈正需要一位能扛得起大旗的领头羊,带领新人们继续往下走。 而陆时亦恰好在这个关键节点横空出世,更何况,他又这么优秀。 他实现了老一辈车手想都不敢想的梦。 会长毫不怀疑,在他的影响之下,也许华国真的会越走越好,越走越高。 这样的人才,摩协不可能随随便便处置,所以会长才亲自出手调查。 好在陆时亦确实洁身自好,即便有人故意说假话栽赃,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你们能不能别磨叽了,”这时,年轻男孩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摔,十分不耐,“要说就快点说,好吧各位?” “好,”会长正色道,“这间屋子一共有八个摄像头,请对你们的言行负责。” 听到“摄像头”,陆时亦心想,今天真是场恶战。因为从进来开始,那男孩便对他表现出十成十的恶意,必然是有多少脏水,就要往他身上泼多少脏水。 然而,听到男孩说出的第一句话,陆时亦就愣住了。 “陆时亦最后一次地下赛我正好在场,那时候他还没注册,等注册之后,他确实再没出现过。” 男孩撇撇嘴角,“陆时亦这个人吧,又傲又贱,可是......” 他白了陆时亦一眼,“可是违反规则的事他从来不做,还喜欢多管闲事,不让别人做。” 陆时亦听的又生气又想笑,没想到有人能把好话说到这么难听。不过有他和老铁的帮忙,这场问讯比想象的轻松得多,也结束的快得多。 会长秘书把纪要拿给会长看,会长点点头,满意道:“好,具体情况我都了解了,你们先回去吧。等开完表决会,处理结果将会通过摩协官网下发。” 看他的表情,陆时亦知道自己基本上脱离危险,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看到那男孩起身离开,便也和会长打了个招呼,匆忙追了出去。 “等一下!”陆时亦叫住他,“你是谁?” 男孩:“......” “真他妈操蛋,”男孩气成一只河豚,“你是不是还想尝尝被泼油漆的滋味儿?” “爸爸叫孙昊,你给爸爸记住了!” 这事真不怪陆时亦,刚开始认识孙昊时,他没把孙昊放眼里,懒得记孙昊名字。 后来忘了孙昊,纯粹是失忆症的锅。 “......谢了啊。”陆时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索性不解释,跟对方道了个谢。 孙昊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我应该感谢你。走了,拜。” 说完他径自离开,看起来并不像多感激陆时亦的样子。而陆时亦也没拦他继续刨根问底,只是记住了他的名字。 最近陆时亦记忆在一点一点慢慢恢复,有的时候一觉醒来,脑子里突然会多出来许多事,离奇且熟悉。 由他的角度看那些画面,既像旁观者,也像参与人。看到一些过于荒诞的场景时——比如他把薄谦压在卫生间里要微信号,他都恨不得自己想不起来。 出了摩协,王君问他:“陆先生,您回家还是去公司?” “薄谦让你问的?” “......是。” 那他还有得选吗?陆时亦嗤了一声:“去公司。” 对于他的选择,薄谦早有预料,已经命人在身边摆好椅子,非常过分的没让陆时亦去沙发上葛优瘫一秒,直接召见到椅子上。 陆时亦配合地过去,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盯了五分钟文件,开始打哈欠,“这也太无聊了吧。” “我也觉得无聊,”薄谦道,“所以才让你来陪我。” “就会说好听的......我陪你有什么用,不还得看文件?”陆时亦毫不留情拆穿。 “也不是,还有其他方法。” 边说,薄谦边用双臂圈住他,把笔塞进他手里,握着他的手,在“领导意见”处签上自己的名字。 陆时亦仔细端详这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好丑。” “那再练练?” “嗯。” 于是接下来,薄谦握着陆时亦的手继续练签字。练着练着,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两人不知不觉亲到了一块儿。 之前因为有王君在,不敢吻的太激烈。这次周围空无一人,陆时亦甚至能听到唇舌搅动出的水声。 “走了这么久,”陆时亦濒临窒息之前,薄谦低声道,“你有没有——” “有,不用问。”陆时亦打断他。 “我想你,很想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卡文来晚了,呜呜呜呜 第107章 办公室 摩协处理的很快,一小时前刚问询结束, 一小时后结果就挂出来了。 “......经我处调查, 陆时亦在役期间未发生任何违规行为。但鉴于其曾经参与过地下赛, 造成了不良的社会影响, 现决定作出以下处罚。” 薄谦正在看合同, 陆时亦清清嗓子,宛如钦差大臣般,拖着长音宣读圣旨。 薄谦听的耳朵痒, 碍于合同只剩最后几行, 没办法堵住他的嘴,只能催他:“怎么处理?” “处罚款二十万元,并列入观察名单。” 陆时亦砸砸嘴, “二十万, 这也太贵了吧。” “没关系, 罚款我已经缴过了。” “???”陆时亦皱眉, “你账号多少?我一会儿转给你。” 最近薄谦为他这事忙前忙后, 搭着人力物力,陆时亦已经够过意不去。 二十万可能对于薄谦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陆时亦哪能再要这个钱,拿出手机便要转账。 这时合同正好看完,薄谦没管他,把那沓纸丢到一旁,夺过他的手机, “不用还。” “那怎么行?” “如果你非要还......”薄谦挑了挑眉,意有所指道,“就换一种方式吧。” 陆时亦猛地想起来,上次和薄谦算工资的时候,薄谦曾表示过让他肉偿。 所以说......他现在也是这个意思吗? 刚才接吻时两人都有些动情,怕陆时亦脸皮薄,薄谦耐着性子没碰他。 哪知其实陆时亦也忍得难受,心里那只横冲直撞的豹子一直没消停下来。 现在有个好机会摆在眼前,陆时亦想了想,歪着头上前,在薄谦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 薄谦刚才的意思,是让他做好回家“偿债”的准备。现在被人这么撩,刚平息下来的情绪又躁动起来,再也按捺不住。 将近一个月在几个国家间不停奔波,陆时亦比之前更瘦。只用一只手,薄谦便把人抱到了自己身上。 随即,薄谦皱了下眉。陆时亦立刻猜出他的想法,咬了咬牙道:“我口袋......我口袋里有。” 薄谦愣了片刻,半信半疑地向他口袋摸去。 没想到,真摸到了。 “......这么着急?” 薄谦嗓子都哑了,拿出玻璃瓶,润湿指尖。 随即陆时亦亲眼看到,那双他见过的最好看的手,侵入了不该侵入的地方。 因为对向而坐,如此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差点让他原地缴丨械。他带着点讨饶的语气,“哥哥,你......你轻点。” 薄谦却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根本听不进去他说什么,又加了一根手指。 ...... 陆时亦趴在深棕色的桌面上,等待眩晕感过去。 差不多五分钟后,他被人拉着站起来,才发现对方已经替自己清理完了。 他整理好衣服回过头,猝不及防地看见,薄谦深蓝色衬衫上沾着一小块白色的痕迹。 “......对不起啊。” 薄谦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抽出几张湿巾,把衣服擦干净之后,继续清理地板。 因为有这段小插曲,两人回家比预计时间晚一个小时。陆时亦胡乱扒了两口饭,跟薄谦打了声招呼,自己一个人往陆家的方向走。 前段时间陆正原给他打过电话,让他回国时顺道回家一趟。陆时亦知道这位老子又想展示威严,与其一直拖着,不如早挨骂早完事。 当然,他主要是想看看陆仰止。自从上次看出陆仰止对他有心思之后,他们两兄弟一直没联系过。 这孩子敏感的不行,万一多想,影响成绩就不好了。即使已经想好要怎么引导弟弟,在这种节骨眼上也得先装不知道,捱过高考再说。 他先进了陆正原书房,陆正原正在看书,听到声音摘下眼镜,冲他点点头,“过来,坐下。” 陆时亦依言过去,这才发现,原来父亲已经老了。 老到看书,都需要带着老花镜。 陆正原没像以前那样,见面就先训人。他看看陆时亦的头发,欣慰道:“你终于懂事了。” “银色看腻味了,想换个其他颜色。” 陆时亦黑发已经长出来一大半,现在看起来就跟漂染过似的。 陆正原叫大儿子回家,不是来吵架的,没在头发的问题上继续纠缠,换了个话题:“你最近表现的不错,拿了好几个奖杯......现在还剩多少场比赛没参加呢?” “您问这个做什么?” “暑假过去之后就是大三实习期,我准备安排你进公司,在运营部门走一圈,等毕业了也好接任重要岗位。” 陆正原以前也跟他提过进公司的事,但没说的这么详细。而且奇怪的,陆正原居然主动承认了他的成绩,陆时亦直觉这事不简单。 他思考片刻,道:“我记得我和您明确说过,我是不会接管陆氏的,这次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他边说边看陆正原脸色,至今陆正原脸色还算正常。 他顿了顿,继续试探:“而且,即使我进了公司,薄谦也不可能插手陆氏。” 说到这儿,陆正原眉心立马拧出一条深深的“川”字,打断道:“怎么不可能?!你在陆氏,单子不给你还能给谁?” “......”即使已经猜出几分,听到父亲的话,陆时亦也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且难受。 “他不插手,不是不想给我订单,而是因为他知道我心里喜欢什么。” “爸,”陆时亦唤了一声,“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不要陆氏,也不进陆氏,这公司谁爱管谁管,我一点都不稀罕。” “......胡说八道!”陆正原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你是我儿子,也是陆氏的一份子,你生是陆氏的人死是陆氏的鬼,必须为陆氏打算!而且阳阳还那么小,接不了公司,你难道想让我把公司给外人?!” 陆时亦被质问的哑口无言,不是没话说,而是喉咙里忽然有些苦,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喉结使劲动了两下,才把苦味压下去,淡淡道:“爸,你刚才说错了。” “我是你的儿子,但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感谢你给我生命,但我不欠你什么。” “我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而你,”陆时亦道,“你并没有支配我的权利,对不起,陆氏我绝不会去。” 语毕,陆时亦一秒钟都不想多待,起身便走。 陆正原似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儿子刚才说了什么,使劲倒腾两口气: “你说你不欠我,那你这些年吃谁的、喝谁的?你玩车的钱都哪里来的?” 陆正原这次是动了真怒,声音很大。隔着一扇门,陆时亦能听到外面凌乱的脚步声。 估计是有人怕他们父子吵起来,急忙过来劝架。 陆时亦视线不由扫过墙壁,斑驳的光影中,陆正原的影子正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着。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父亲变的如此易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们父子相见,除了吵架就只剩下冷冰冰的算计。 仔细回想,从九岁母亲去世到现在二十一岁,中间十二年的时间仿佛被按了快进一般,已经模糊成一片。 若让他提出一件印象深刻的事,一件他和陆正原之间的事,他竟有些说不出来。 比起其他越来越亲近的父子,他和陆正原,竟是渐行渐远的。 也许人生本就是一段旅途,如果目的地相同,可以结伴一起走一段。 如果目的地不同,注定背道而驰,不如挥挥手早点分开,也好过勉强对方。 陆时亦驻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昨天你的个人账号收到一笔转账,里面是你从小到大给过我的所有钱,”他再睁开眼睛时,眼底带着一点薄薄的雾气,声音却平静无比,“问问你的理财顾问吧。” “爸......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不锁,跪了 第108章 大满贯 陆时亦曾想过,当他和父亲彻底决裂时, 会是怎样的心情。 也许是快意的, 他终于可以大声告诉陆正原——我等你的认可等了那么久, 现在我不需要了! 也许是难过的, 毕竟血浓于水, 毕竟他给过他一个说不上温馨,但至少平静的童年。 也许是失望的、愤怒的、决绝的......世界上的情感那么那么多,他却没想到, 自己此刻竟爆发不出任何情绪。 胸口有一点堵胀, 除此之外无悲无喜,自制且平静。 原来失望透顶的人,是这种反应。 他拉开门, 在柳茹警惕的目光中下楼。拐到右侧回廊, 想在走之前看看陆仰止。 敲了两下门, 没回应。陆时亦想了想, 自己走进去。 陆仰止可能临时有事出门了, 虽然人没在,但是书包和一些文具、帽子之类的还堆在床上。 他和陆时亦一样有点小洁癖,房间这么乱的时候很少。陆时亦无奈地把文具归回原位,放好书包,拿过那顶黑色的鸭舌帽,准备往衣帽架上挂。 随即他忽然发现,这顶帽子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在薄谦家住了一夜, 早上去医院陪了会儿简大勇之后,陆时亦又折腾到韩国,继续第四站的比赛。 约莫是最近修养得当,简大勇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加上摩协那边尘埃落定,按理来说,陆时亦状态应该更好才对。 可练习的时候,程幼婷却发现他出了两个低级失误,新手都不一定能犯的那种。 她赶紧把陆时亦叫下来,拉到一边,担心道:“小鹿,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是家里那边出问题了吗?” “......没,”陆时亦按按眉心,脸上疲惫之色异常明显,“昨晚没睡好,今晚补一觉就好了。” “那今天早点收工吧,你好好休息。还有三天比赛呢,后天再开始练都来得及。” 陆时亦嘴上“嗯”了一声,接下来该怎么练怎么练,根本没听程幼婷的劝告。 甚至,他每天还加了两小时的训练时间,从每天十二小时增加到十四小时。 可以说,刨去吃饭睡觉、例行开会讨论的时间,他几乎都在训练。 看起来就好像......要用训练填满所有闲暇时间一般,拼命的可怕。 起初大家猜测他可能遇到了感情危机,明里暗里劝了几句。后来发现他和薄谦交往一切正常,时不时撒点狗粮虐狗,只能换个方向猜。 直到三天后韩国站如期举行,陆时亦依然捧到金杯,大家才终于不提心吊胆的乱猜,相信他也许只是想加强训练而已。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日本站,也是最后一站。 伊藤泽回到主场,状态明显提升。陆时亦积分已经一骑绝尘,稳列亚洲车手榜第一,只差这两节比赛的冠军,便能拿到今年大满贯。 两位亚洲最顶尖的车手都牟足了劲儿——一位想抓紧最后机会,借着主场东风证明自己;一位势在必得,行李箱里那满满当当的金杯,就是他最好的兴奋丨剂。 开赛前一天晚上,伊藤泽找到陆时亦。没等说话,脸上先浮上一层愧疚之色。 “陆时亦先生,”他中文依旧不好,一字一顿,尽量让说出的话听起来清晰,“我是来找你道歉的。” “道歉?你最近没招惹我吧。”陆时亦诧异。 “没有,我是为我之前鲁莽的行为道歉。” 说着,伊藤泽深深鞠了一躬,“训练营的时候,非常对不起。” 陆时亦怔了几秒,才想起来那时伊藤泽又撂狠话又挑衅的行为。距离现在快两个月了,中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简大勇病重、他被举报......陆时亦竟有些记不清当时的心情。 不过像伊藤泽这么傲的人,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一定是真心想要道歉的。 陆时亦也没受损失,挑挑眉表示无所谓,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伊藤泽:“举报我的是不是你?” “......不是,”伊藤泽摇摇头,表情郑重,“我很想赢,但我不会用污蔑对手的手段获胜。陆先生,请不要误解我。” 陆时亦找错了人,又反过来和伊藤泽道歉。两个人你一句“对不起”我一句“没关系”,说着说着,面对面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谁能知道,两个亚洲身价最高的摩托车手,竟能在酒店走廊里笑的孩童一般。 等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伊藤泽朝陆时亦伸出手:“明天加油。” “你也加油,”陆时亦回握,“等着你的好成绩。” 接下来的两天,是陆时亦经历过的最艰难的比赛。 主场作战的伊藤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状态已攀升至巅峰。两人之间的较量,已经从比拼技术、天赋,到拼精神力和意志力。 但凡某个人出现破绽,被另一个人发现,都能在瞬间完成反超。胜利的天平不断左摇右摆,局面瞬息万变,有那么几次,车迷们都以为伊藤泽真的会赢。 可惜到底被陆时亦在后程超越,第一节 以陆时亦获胜告终。 第二节 最终战役比前一天更刺激,车迷的心脏仿佛坐过山车忽上忽下,现场甚至有因过于激动而休克的情况出现。 最终,在一片连天的呐喊和欢呼中,伊藤泽以微弱劣势输给陆时亦。如前十一节比赛般,憾捧银杯。 而陆时亦以黑马之姿连斩十二场胜利,获得2019年度arrc全胜大满贯—— 站上了最高领奖台! 颁奖、开酒、合影、赛后采访......已经熟知套路的陆时亦游刃有余,很快便糊弄走了最后一波记者。 他本想赶紧结束行程赶紧回国,奈何主办方非要弄个庆功会。身为冠军他自然需要到场,觥筹交错一番后,走出会场时,手机上的时间已显示为凌晨一点四十。 这么晚折腾回国不现实了,他扛得住,已经醉成一片的程幼婷等人一定扛不住。 他和阿梁一人扶两个,拒绝了主办方的好意,准备自己打车回酒店。前脚刚走出会场门,后脚便在会场门口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这次非公差,薄谦穿的比平时休闲很多。简单的t恤薄风衣,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大帅哥。 陆时亦想起来,上次他和梁旭、张伟伟一起吃饭时,薄谦也是这般。不问什么时候结束,不说自己在外面,只是安静的等着。 用行动告诉你,他在,他一直在。 令人无比安心。 陆时亦吸吸鼻子,什么都不想管了,把扛着的队医和周旸全部丢给阿梁,奔向薄谦。 薄谦伸出双臂,被这个喝到半醉的小男生撞退半步,晃了两下才稳住身形。 “你来了,”陆时亦小声喃喃,“你来了。” “嗯,我来了。” 薄谦清晰地应了声,“我来接我的英雄回家。” 这夜薄谦陪陆时亦在酒店住的,机票改签到翌日中午,给众人一上午时间醒酒。 陆时亦酒量比他们好,踏踏实实睡了一宿之后,差不多九点转醒。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看向自己枕侧。 薄谦比他早醒一个小时,洗漱完毕正靠在床头看杂志。听到旁边的声音,侧头看去。 看到了一双湿漉漉的,如同小奶鹿找妈妈般的眼睛。 这是薄谦第一次,从这个浑身是刺的小家伙身上,感受到名为“依赖”的情绪。 他可不能让这只鹿失望,放下杂志,在他额头浅浅啄了一口,“不再睡会儿了?” “嗯,不睡了。” “那我去买早餐。” “好,”陆时亦心情愉悦,尾音也是上扬的,“去吧,我等你。” 他目送薄谦出去,爬起来收拾自己。薄荷味洗发水的效果很明显,沁凉的感觉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这才后知后觉,刚才的行为太过弱势。以薄谦性格,还不得抓住这个弱点,找机会使劲欺负他? 想着“欺负”的场景,陆时亦脸渐渐红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边擦头发,边捞过手机开机。 昨天有不少人向他道贺,手机一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嫌吵,直接关了机。 现在睡醒了,也该处理消息了。无论如何,这都是人家的好意。 他点开微信,一条一条往下回复。回复到最后一个,看到了陆仰止的头像。 打开对话框,陆仰止发信息的时间,正是他冲破终点线的时间。 陆仰止的贺词很简洁,只有【恭喜】两个字,配上一张表情包。 陆时亦看着那张z也发过的表情包,擦头发的动作僵住,良久,深吸一口气。 lu:【自首吧】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还有三到四章大结局,你们想看什么番外? 第109章 关起来 或许早想到会有这一天,陆仰止给柳茹留下一张纸条, 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换上一身白色衣服去警察局自首了。 陆时亦回国没几日, 便接到了来自于柳茹的电话。电话那端的她极尽哀求之能事, 小心翼翼讨好道:“时亦, 阿姨求你了,你跟警察好好说说,就当普通的肇事处理, 行不行?” “他还不够成熟, 难免容易犯错。而且......”柳茹试图打亲情牌,“而且你们关系那么好,他只是一时糊涂, 你就给他个机会吧。” 陆时亦冷笑, 他给陆仰止机会, 可谁给他健康活下去的机会? 让陆仰止自首, 保住最后的体面, 是他能给这位继弟最大的宽容。 陆时亦没说话,直接挂掉电话,把柳茹拖进黑名单。可能是急火攻心,当晚柳茹就进了医院。 巧的是,和简大勇的病房正好在同一层。 那时陆时亦正坐在简大勇床前,帮他揉因长期输液肿起来的胳膊。 简大勇眼睛也肿的只剩下一条缝,还不忘操心陆时亦:“小鹿,你先回去吧, 要么一会儿你爸来了多尴尬。” “他不会来,”陆时亦抬眼看看输液瓶,“他二婚妻子带来的孩子,开车撞了他亲生儿子,这么荒唐的事要是被人知道了,面子往哪儿搁?” “他巴不得离柳茹远远的呢。”陆时亦下结论道。 陆时亦好面子的性格源于陆正原。儿子玩车陆正原都嫌丢人,更甭提如此家丑。 果然,三天后,柳茹刚出院回家,迎接他的是陆正原的私人律师,以及一份离婚协议。 柳茹眼前一黑,卷起铺盖卷,又回了医院。 这是陆家的家事,陆时亦没理由过问,也不想过问。直到过几天,陆时亦早上和薄谦跑步,碰到了去公司的陆正原。 陆正原比前段时间瘦了点,头发没来得及打理,露出几根扎眼的银色。 看到陆时亦,他罕见地犹豫片刻,才说:“时亦,这事儿我之前不知道。” 还有更多不知道的呢,陆时亦嗤了一声,“都过去了,别想了。” 车祸,生病,每一次失忆时那种巨大的无助和迷茫感,他知道么? 事情过去后的道歉,就跟感冒好了之后的感冒药一样,都是累赘,没用的。 为配合结案,七月中,警察通知陆时亦过去做笔录。 推开审讯室的门,他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陆仰止。双手拷着手铐,端正地坐在桌子另一端,不像犯人,反倒像是正在上课的学生。 见他进来,陆仰止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陆时亦瞥了他一眼,验证证件后坐下,开始配合记录。 因为陆仰止供认不讳,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二十分钟后,警察起身,和陆时亦握手:“感谢配合,悬了三个多月,我们终于能结案了。” “应该的,有需要再找我。” 达成一致,陆时亦和警察一起往外走。最近正是考试季,他这半学期相当于一点没学,看书跟看天书一个样,得回去继续背题。 然而,刚迈开腿,他听身后有人叫他,“哥。” 陆时亦脚步顿住。 “李警官,我能和我哥说几句话吗?”陆仰止问。 “......看当事人的意思吧,”李警官转向陆时亦,“你想吗,小伙子?” 陆时亦无所谓地挑挑眉,“好。” 李警官看看他们,叹了口气,出去关紧门。 陆仰止视线跟着他转了一圈,随即落在陆时亦脸上,“哥......我还可以这么叫你吗?” 陆时亦:“随便,只是代号而已。” “你还是这样,”陆仰止道,“真好,你一点没变。” 说话的时候,他肆无忌惮地盯着陆时亦。陆时亦觉得难受,皱了皱眉。 可陆仰止并没收回目光,他说:“哥,以前我只能偷偷看你,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的看你了,虽然场合不对,你别生气。” 他说:“哥,我来这儿什么都没带,就拿了一张你的照片——咱们去爬山那天偷拍的。可惜被警察搜走了,要么还能给你看看,那天的你有多好看。”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陆时亦神色平静的听着。到最后陆仰止扬起下巴,“哥,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喜欢男人,那样是不是就没有姓薄的了?” “抱歉,”陆时亦干脆道,“没有他,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怎么不可能呢?!”陆仰止狠狠锤了下桌面,音调拔高,“你为我打架受伤的时候他在哪?你替我开家长会带我去医院的时候他在哪?我比他早了那么久,轮也该轮到我了,凭什么最后得到你的是他?!” 他越往后说越激动,额头青筋暴突,眼睛赤红一片。 可能是这副样子看起来攻击性很强,李警官立刻冲进来,“他没伤害你吧?” “没有,谢谢,”陆时亦道,“我还想和他再说几句。” 李警官点点头,嘱咐他一旦发现不对赶紧离开。陆时亦应下,然后看着陆仰止,语气淡淡,“爱情本就没有先来后到,更何况在我心里,你以前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弟弟。我从没对你有过半点好感,别钻牛角尖了。” “你让我别钻牛角尖......”闻言,陆仰止却像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你是在关心我吗?” “哥,你还愿意关心我?” “......”陆时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感觉陆仰止已经偏执到一定程度,就算说也听不进去。 “随便吧,”他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当初撞向我的时候,你为什么要临时改方向?” “你想起来了。” “嗯。”关于车祸的一切,都差不多记起来了。 当初陆仰止以z的身份,骗陆时亦去机场接他,并且在一条必经的小路上,从左侧使劲撞向陆时亦的车。 陆仰止车头正对驾驶位,以那时的车速来说,陆时亦很难有生还的机会。 可不知为何,在即将撞上的最后一秒,陆仰止竟打了把方向盘。 陆时亦因此捡回一条命,虽得了失忆症,但活着终归是喜事。 陆仰止惨然一笑,干裂的下唇被这动作扯出几缕血丝。他伸手抹了一把,血红色自唇角蔓延向耳边。 无意中画出了一个巨大的笑脸。 “哥,你知道吗,”他在笑脸中垂下眸子,“咱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只要你在一天,我母亲就一天稳定不下来。” “第二反应是,你长得真好看,我好想......好想能时时刻刻都看到你。” “这两种想法在我脑子里不断交织,都快把我逼疯了。直到阳阳出生,坚定了我必须除掉你的信心。” “我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先弄死你,再陪你一起死。这样陆氏的产业是母亲和阳阳的了,你也能一直、一直陪着我了。” “可惜到了撞向你那一刻,我才明白,你最好看的时候,就是你笑着看向我的时候。” “我不应该杀掉你,我应该把你关起来,每天只对我一个人笑......” 陆仰止眼中闪过一道极黑的光,“哥,等我出去之后,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一起生活,好——吗?” 他尾音又哑又长,和魔鬼并无二致。陆时亦“腾”地一声站起来,动作幅度之大,甚至带倒了沉重的铁质凳子。 凳子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锐响。李警官再次冲进来,看到宛如鬼魅的陆仰止,急忙招呼其他两个小警官,把陆仰止架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0章 涅槃 因为做笔录不让家属陪同,薄谦只能在公安局外面等着。陆时亦出来的时候, 他正靠在车前抽烟。 “怎么样, ”他问陆时亦, “还顺利么?” “嗯, 算顺利吧。”陆时亦就着他的手吸了口烟, 尼古丁让心烦的感觉稍微少了一点。 如果说上次去爬山,陆仰止表现的不太正常的话,那么这次几乎可以确定, 陆仰止有严重的心理疾病。 没想到他能隐藏这么深, 或者说是自己没有引导好。即使兄弟的情分已经尽了,陆时亦难免感到难受。 自从两人在一起之后,陆时亦烟瘾小了许多。薄谦很久没见他这么大口大口吸烟, 立刻猜出来:“陆仰止出问题了?” “......没有, 小事。” 薄谦握住他的手, 在他掌心捏了两下, “不是答应我, 以后有什么都会和我说么。” “......回去和你说,”陆时亦瞥了一眼市局门口的门卫,“这儿有人呢。” 他们两个的事身边人都知道,但在外面他们从未有过亲密举动。就像一对普通的好朋友,看不出任何超越友谊的关系。 毕竟以社会现状来说,同性之间的感情仍旧不容于世。陆时亦可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但他不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薄谦。 博驰总裁、优秀青年企业家、商会会长......薄谦头上的头衔太多太亮,这就足够了。 他不希望某天因为他, 薄谦又多出一个“恶心的同性恋”的标签。 然而薄谦好像并未理解他的意思,不仅不放手,还与他十指相扣,握的更紧,在门卫错愕的眼光中把他塞上车。 “这里全是监控,”陆时亦抱怨,“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薄谦反问:“你怕么?” “不怕。” “我也不怕,”薄谦把他手背拉到自己唇边,啄了一口,“很快我们就能光明正大了。” 陆时亦以为他说的“光明正大”,是要将他们在一起的事告诉薄家人,略显犹豫地点点头。 薄大老板非常满意,索了一个长长的吻之后,才安心回家。 今年h市的七月格外闷热,陆时亦穿着短袖短裤,刚帮简大勇翻了个身,后襟便已经被汗水浸湿。 癌细胞扩散之后,简大勇的身体每况日下。昨晚太疼,打过一针止痛直接晕了过去,直到今天中午才醒。 而且进食特别艰难,喝一碗粥要吐出来一大半。陆时亦伸手抹了把后颈上的汗,小声询问:“勇叔,饿不饿。” “嗯?” “饿不饿,”陆时亦重复道,“我给你打了粥。” 神志尚未清醒的简大勇这才理解他说的什么,摆摆手,“不吃了,不饿。现在几点?” “快一点了。” “我怎么睡这么久......”简大勇嘟囔一句,然后艰难转向陆时亦的方向,“言言快来替你了吧,你收拾收拾,赶紧回去休息。” 说完,他捂着肚子,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最近时常这样,清醒时候少昏睡时候多,即使醒了也是催陆时亦快点回去。 当初死皮赖脸把陆时亦拉到自己身边,到了现在,他却恨不得陆时亦离他远远的,不要因为照顾他而受累。 陆时亦没说什么,拿过小扇子替他一下一下扇风——风扇或者空调的风太硬,陆时亦怕简大勇感冒。 癌症晚期病人摔一跤就进icu的比比皆是,到了这个程度,身体已然受不得任何一点波折。 如简大勇所说,没多久简言便来换陆时亦休息。陆时亦出去简单吃了一口午饭,却没回去。 从昨晚到医院陪床开始,他胸口总是闷闷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之不是太好。 于是他继续和简言一起陪护。睡着的简大勇并不闹人,两人分坐两端,偶尔说一句话,一下午过的倒也不累。 一直睡到晚上七点多,简大勇忽然撑着胳膊自己坐起来,对简言道:“言言,回家。” “回家?”简言皱了皱眉,“医生不让你出医院门。” 陆时亦却心里咯噔一声,拦住要扶简大勇躺下的简言,拿过外套给简大勇披上。 等出医院之后,简言似乎想通了什么,脸色刷地白了。陆时亦表情也不太好,一手握着方向盘开车,一手拿手机发信息。 “勇叔,”该通知的都通知到,陆时亦清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记得,”简大勇说完一句,缓了会儿后才继续说,“我的生日。” “你答应要和我一起过生日的,”陆时亦笑笑,“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好,去吧。” 得到应允,红色车身滑过街尾,卷的垂柳枝条簌簌作响。二十分钟后陆时亦将车停在他从老铁那里买来的门市房外,拉开车门。 简大勇在简言的搀扶下下车,每动一下都要停下来喘口气。 好不容易站直身体,看到门市牌匾上的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上面刻着:dy摩托车培训中心。 当初简大勇把陆时亦推去博驰,陆时亦特别生气,回来后就把车队的控制权拿过来,并且再没给新车队取过名字。 现在简大勇才知道,陆时亦不是不想用dy给车队命名。 而是他,赋予了dy更深刻的意义。 简大勇鼻子酸的厉害,抹抹眼睛问:“小鹿,这是......” “你的礼物,”陆时亦搀住他另一边胳膊,“进去看看吧。” 简大勇随着他慢慢往里走,一层迎面而来的是改装大厅和操作间,主要用于机械课程的现场讲解,以及为参赛选手调配赛车。 二楼是教学中心,分成几个独立的小教室,可同时供四种科目同时上课。教室不大,但配置相当齐全。 “小鹿,三楼是什么?”看完前两层,简大勇声音激动的发颤。 “你猜。” 简大勇猜了几个,陆时亦均是摇头。简大勇索性不猜了,按开灯光开关。 看到眼前的一切那刻,彻底怔在原地。 ——屋内最大的一面墙壁上,以火红色颜料勾勒出熊熊的烈焰。烈焰中央,“dy”两个硕大的金色字母,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对着天空昂首长鸣。 左边是个陈列柜,里面存放着陆时亦这段时间拿下的奖项,装的满满当当,几乎快要挤不下。 右面一整面墙上,挂着裱起来的照片。 ——有简大勇当年参加arrc、站在领奖台上泛黄的老照片,也有陆时亦自己拿冠军时的照片。 这些照片足以证明,无论多久,希望的火种一定会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来。 多年前未能完成的夙愿,终会有人替你完成。 简大勇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挣开陆时亦和简言,自己一个人走到墙壁前,一张一张抚摸过那些照片。 门口,收到消息赶来的程幼婷、周旸都红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来了,如果明天不加班的话,能更的早一点。 第111章 完结 简大勇的葬礼没对外公开,只通知了亲戚和一些熟人。 陆时亦和简言戴着孝, 站在墓碑两侧, 看着上面那张黑白色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笑容一如往昔, 可惜从此以后, 再也看不到了。 简大勇生前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一一上前告别, 在墓碑前和简大勇聊会儿天,走到简言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孩子, 节哀。” “谢谢。”简言肿着眼睛低声道谢。过了今天,他就要一个人继续上路,却从头到尾一滴眼泪都没流。 父亲离开时嘴角是含着笑的, 所以他也绝不能在父亲面前哭。 其实这种告别的仪式, 对于生者来说是一种折磨。它的作用就是清醒且残忍地提醒你:这个人走了,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生活中了。 可又不能不这么做, 来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裸来的, 走的时候,便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走。 就算不盛大、不热闹,至少凑上三五人,送他一程。 陆时亦和简言逐一鞠躬感谢,终于亲朋渐渐散去。一直站在人群后方的周国平穿着黑色西装、捧着花,犹豫片刻,抬腿往过走。 不知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周国平竟千里迢迢特意从日本赶了回来。他低着头, 路过简言身边的时候,简言皱皱眉,开口想拦他。 “别,言言”陆时亦低声道,“别在勇叔面前吵架。” 最后一刻了,别在他面前吵架,别让他走的不安生。简言听他的忍住怒意,张了张嘴。 少年难于诉诸于口的爱恋于唇边千回百转之后,最后只化成一句低语,“我叫简言,不叫言言。” “......好,简言。”陆时亦无奈地应了声,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总对称呼那么在意。 周国平没说话,看了简大勇一眼,放下花很有自知之明地低头离开。 他也是最后一个告别的人,程幼婷把墓前打扫干净,这场持续了一个小时的告别仪式正式结束。 这一刻开始,无论是dy摩托车队,还是dy摩托车培训中心,再也没有简大勇这个人。 这个认知让大家情绪都不太好,周旸紧紧守在已经哭晕过一次的程幼婷身旁,生怕她再出什么问题。 薄谦手在陆时亦后颈安慰似的捏了捏,陆时亦随他一起往公墓外走。怕影响他的情绪,非常罕见地八卦:“周旸好像对程儿姐有点意思。” “你能看出来?”薄谦挑眉。 “嗯,我又不瞎。” “那你怎么看不出来我喜欢你,”薄谦道,“居然让我折腾了那么久,才把你追到手。” 最近,在陆仰止入狱和简大勇噩耗的双重刺激下,陆时亦记忆恢复的越来越快。 比如说当初的“薄老师火葬场”乌龙、自己漠视薄谦转眼又把人家堵厕所里抢烟等等等等......基本上全记起来了。 但他不能说,说出来的话,亚洲冠军的面子往哪儿搁? 陆时亦顾左右而言他,“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这句陆时亦没撒谎。 薄谦无语片刻,在他耳边低声道:“在cos,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骄矜如薄谦,就算喝的再多,也不可能随便找个人就滚床单。起初薄谦自己都很好奇,怎么鬼迷心窍地就把这位小男生带走了。 后来他才想通,有些人是命定的羁绊。 看到陆时亦第一眼,命运就已经帮他们拉好了红线。至此一生,眼里心里都只剩下这一人。 所以折腾就折腾吧,只要折腾到手,就不算亏。 说完,薄谦在小男生耳尖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下,一触即分,像是爱怜,又像是对这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家伙的无声控诉。 陆时亦耳朵是痒的,心是胀的,小脑袋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在自动屏蔽狗粮后,踮起脚尖,飞快地在薄谦嘴角上也啄了口。 “你怎么不问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呢,”陆时亦不大满意,“我也不是随便就能被人带走的,好吗。” 七月末,陆时亦在培训中心处理杂事,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没回日本?”陆时亦看看不知怎么摸过来的周国平,“这儿不欢迎你,你应该知道吧。” “我明白,”周国平站在二楼楼梯口,“但我很想上去看一看,只看一眼就走。这次回去......我可能就不回来了。” arrc结束之后,陆时亦和伊藤泽的关系越来越好。听伊藤泽说,周国平的身体最近好像出了些问题,这次回国之前,已经向雄鹰高层递交辞呈。 态度很坚决,雄鹰再三挽留,仍旧没留下。 周国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落寞,陆时亦突然觉得,抛去过去的所作所为不说,其实他比简大勇可怜。 至少简大勇离世之前已经放下了这段恩怨。 而周国平直到现在,还被愧疚或者其他什么的感情揪住不放,像是陷入囹圄,不停原地踏步。 “......行吧,”简大勇不介意了,陆时亦也没必要再拦他,“我没空招待你,你自己上去看。” 语气很不客气,但周国平熟知他的秉性,摇摇头自己上了楼。 他在三楼待了许久,下来时,陆时亦正在填motogp的报名表。 周国平眼角有些红,沉默半晌,问陆时亦:“他是在这走的么。” “是。” “那他走的时候一定很开心,”周国平转身道,“谢谢,打扰了。” 陆时亦淡淡地“嗯”了一声,按下鼠标,报名表成功提交。 “对了,”临出门之前,周国平停住脚步,“arrc开始之前,举报你的不是我。” 陆时亦头也不抬:“我知道,是suki找人做的吧。” “......是,”周国平没料到他居然知道,“我已经把她开除了。” 陆时亦不置可否,拿起车钥匙,又到了该接薄谦下班的时间。 他也是前不久之前才知道真相。前几天,他把小公寓的东西收拾好,该带的带,该拿的拿,卷起铺盖卷,彻底滚去了薄谦那儿。 他们两个的新房薄谦已经选定了,在离市区稍远的欧式庄园。不过刚刚建好,板材的味道太大,还不能住人。 他们便决定在汇丽待到过年,明年装修房子一起搬过去。 收拾东西的时候,陆时亦翻出一个礼品盒。打开是一只奈良鹿木雕,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suki送的。 木雕很精美,陆时亦打算把它摆在新家的卧室里。结果一个不小心甩了出去,木雕摔成两半。 掉出一个黑乎乎的小窃听器。 看到那物件儿的瞬间,陆时亦立马明白suki用意——她想通过窃听器抓住陆时亦把柄。 在形势那么敏感的当下,陆时亦一句不当言论都可能会引起争端。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suki还是不够了解陆时亦,没算到他居然没打开礼物。 更没算到薄谦会去泰国找他,导致他那段时间宿在薄谦房间乐不思蜀,完全忘了礼物的事。 后来suki不得已,只能匿名向华国摩协举报他,并买通小报造势。在h市当地的摩托车圈子中,陆时亦玩过地下赛人尽皆知,她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了,也知道陆时亦不可能因此被判禁赛。 她只想影响陆时亦的心态而已,与简大勇说的一样。 陆时亦不是吃素的,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对策。现在得知周国平已经替他料理了suki,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晚上回家,陆时亦和薄谦窝在沙发,边欺负薄谦给他剪脚指甲,边把周国平的事报告给了薄谦。 薄谦听完点点头,“现在不想喝她的柠檬水了吧。” “......”酸味来的猝不及防,陆时亦简直怀疑人生,“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你还记着?再说、再说我不也没去她那么。” “嗯,你来了我这儿,”薄谦意味深长的说,“差一点就喝了蜂蜜水。” 那次两人都进入状态了,被程幼婷一个电话打断,现在回忆起来,确实颇为遗憾。 于是陆时亦撞撞薄谦肩膀,“还喝不喝蜂蜜水?” 薄谦气定神闲地替他剪完指甲,没放手,直接把他腿架到了自己肩膀上。 昨晚折腾的太很,也让陆时亦难得地深眠一宿。翌日中午睁开眼睛时,陆时亦忽然有种非常玄妙的感觉。 ——好像脑子被人撬开,填装了许多东西,又粘合起来。 他细细品味着那些填装物,有什么西北律师啦,随队医生啦,假扮男友啦,一个比一个荒诞过分。 ......呵,这个狗男人,居然趁他失忆骗的他团团转! 行,那老子就让你尝尝骗人的后果! 陆时亦只穿一条内裤,咬牙切齿地打好包裹,直接买了张下午直飞法国的机票。 所以没等到小男友接他下班的薄谦,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扔了满地的衣服,以及一垃圾桶的计生用品。 那意思很明显:滚蛋,以后别想染指老子。 薄谦按住眉心,两人最近感情稳定,小男生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掉。 眼前这种情况的成因很明显——这小家伙,百分百恢复记忆了。 薄谦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也做好了面对的准备,左手收拾一片狼藉的屋子,右手给陆时亦挂电话。 “喂。”打了好几遍才接通,并且那人语气相当之差,“有屁快放。” “你在哪。” “机场。” “去哪。”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陆时亦舌尖顶顶上颚,恶劣道,“老子去哪跟你有什么关系,别烦老子。” 说完,啪地一声挂掉了电话。 吃了闭门羹,薄谦火速开车往机场走。奈何还是晚了,陆时亦的飞机二十分钟前已经起飞。 薄谦无奈,找阿梁打听到陆时亦接下来的行程。原来一个月后是motogp第一站,举办地法国。 陆时亦本来想提前五天到法国,利用休赛期好好陪陪薄谦。 这回好了,不用再陪狗男人。陆时亦下飞机后直奔伊瓦尔小镇,那个碧海蓝天的地方,从当地居民手中租了个爬满绿色藤蔓的小楼,准备给自己放个大假。 然而运气不大好,度假第一天,隔壁的小楼也被人高价租了下来。新邻居是个东方面孔,身材高大,时常甩着两条大长腿以及美手诱惑他。 更过分的是,那人还勾魂似的,总在晚上敲他的门! 陆时亦一概装作听不见,直到有一天,他被敲的特别烦,拉开门,“你有没有完了?!” “有,”薄谦答应的飞快,“你让我进去,我就不敲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陆时亦警告,“下次再敲门,我可不客气了啊!” “砰——”陆时亦出了一口恶气,非常爽地关上了门,在心里默默盘算晾了这狗男人多久。 五、六、七......七天,一周了,他晾着这狗男人一周了。 爽吗?爽。 想吗?扪心自问,也是真的,有点想他。 仔细思考一下,薄谦骗人的确骗人了,可目的是为了接近他。用的方式不好,但没什么错。 而且他一次一次的失忆,一次一次的忘记薄谦。换做一般人,早就失去耐心了。 薄谦却不放弃,走向他的脚步依然坚定如初。 陆时亦决定再挺一周,挺一周给那狗男人点教训,随便找个机会和他和好。 可惜被拒绝后,狗男人不仅没消停,还越来越过分。不单单晚上来敲门,白天也开始敲他的门。 晾狗男人的第十天,陆大冠军终于被吵出火气。 在门今天上午第三次被敲响的节骨眼上,他顶着已经长出来的、黑色的鸡窝头,提着法棍面包,气势汹汹质问:“你到底想干嘛?!” 见小男生终于肯和他沟通,薄谦松了口气,道:“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谈谈咱俩结婚的问题。” “......嗯?”陆时亦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和你谈谈咱们结婚的问题。” 薄谦不耐其烦地重复一遍,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只蓝丝绒包裹的小盒子。 盒子打开,陆时亦的心脏似乎也随之跳了出来。 ——那里面,躺着一对情侣款的婚戒。 “前段时间我一直忙着处理移民的事,最近终于办妥了。只要你愿意,”薄谦顿了顿,“咱们可以选择加入任意一个你喜欢的、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国籍。” “或许是我太贪心了,我不止想和你谈恋爱。我想昭告全世界,我们是彼此不可分割的唯一,我想成为......你法律意义上的家人。” “陆时亦先生,”薄谦额头抵住对方额头,声音又轻又柔,“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真他妈啰嗦。” 陆时亦抹了把眼睛,像怕薄谦反悔似的,赶紧拿出带有对方名字缩写的指环,套上自己手指,“不就是戴个戒指吗,哪儿来的这么多屁话。” 剩下的十五天,伊瓦尔居民时常看到两个帅气的东方男人手牵着手,满镇乱走。 看起来毫无目的,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饿了就随便钻进一家餐馆。吃到好吃的相视一笑,吃到不好吃的也相视一笑。 离开伊瓦尔前一天晚上,他们去了经常光顾的那间啤酒屋。老板娘在灯下看书,老板围着明显遮不住肚子的小围裙,往两人面前甩了两杯啤酒。 “你们还能待多久?”老板问。 “明天就走了,”薄谦用流利的法语回答,“我爱人是职业摩托车手,要参加五天后的motogp。” “wow!摩托车手,真酷!”老板道,“那你和他一起去比赛吗?” “是的,”薄谦笑笑,“这是他第一场国际大赛,我想亲眼见证他冲破终点线那刻。” 陆时亦只懂一点点法语,像这种流畅的对话根本听不懂,好奇道:“你们说什么呢?” “他问咱们什么时候走。”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老公是摩托车手,”薄谦添油加醋,“明天就要抛下我,去和摩托车相亲相爱了。” 听到“老公”这个字眼,陆时亦耳朵倏地红了。小声抱怨,“还没结婚呢,什么老不老公的。” “不结婚我就不能这么叫你么,”薄谦掐掐他的鼻尖,“我偏要这么叫你,老公,老公,老公......” 陆时亦臊的不行,伸手要捂他的嘴,“你别说了!” “那你也叫我一声老公,我就闭嘴。”薄谦得寸进尺。 这段时间为了赎罪,薄谦都没怎么欺负小男生,可把他憋坏了。 他看着脖子和脸红成一片的小家伙,不指望对方回答,只想看看他害羞的样子。 却听对方小声道:“.....老公。” “......”薄谦难以置信,“你刚才说什么?” “我就叫一遍,听不到算了。” “不行,”薄谦哪能算了,抓着他的手,“你再叫一次。” 陆时亦无奈:“你怎么这么麻烦......好了好了,我叫。” “老公。” 这爱意太炽热又太猝不及防,薄谦捧起他的脸,忍不住吻了又吻。 五天后,motogp第一站在法国举行。作为摩托车运动最高级别赛事,它完全可以称之为全世界车迷的狂欢。 现场体育媒体甚至比车手还多,以往华国只有几家媒体会来,今年,华国媒体几乎倾巢出动。 只因时隔多年,终于又有一位华国车手走到motogp的赛场上。 陆时亦最不擅长的就是面对媒体,被七嘴八舌问的头都大了。最后排位赛即将开始的通知救了他,他骑着车,躲瘟疫似的迅速开上赛道。 博驰肩章出现的刹那,引起场内亚洲观众一片尖叫。陆时亦边戴头盔,边朝观众席看去。 很奇妙地,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中后排的薄谦。 作为有资格承办motogp的赛车场,法国场馆内设有不下一万个观众坐席。薄谦买票买的太晚,没占到前排好座。 可不知道是不是安了什么神奇的雷达,陆时亦总能于千万人之中,第一眼就看到薄谦。 如同以前每次失忆那般——无论薄谦伪装成什么身份,以何种方式出现,他总能准确地找到他、爱上他,一往而深。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陆时亦笑笑,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 观众席上的周抛男友也遥遥回应,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太阳下闪着耀眼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呼,终于正文完结啦,有很多话想说。 其实从写这本文的初期开始,我就非常非常焦虑,有自己的原因,也有许多读者批评的原因。 到中期,我经历了一次工作变动,二次元焦头烂额,只要有一个读者说不喜欢,我都会生出想弃坑的念头。到后期,单位搞政治任务,我连着加了一个多月的班,几乎每天都在弃不弃坑的线上挣扎。 很庆幸最后我坚持下来了,我没弃坑。我可能会因写的不够好让你们失望,但至少,我把这个故事原原本本的讲完了。 感谢追到现在的每一个读者,感谢你们为我评论、投雷、投营养液。我虽然很少回复你们的评论(因为验证码的数学题总算错),但你们的评论我都看了。真的真的特别感谢。 接下来大概会有两个番外,明天不写的话后天也能更新一个,会在微博通知,还没有我微博的宝宝可以去关注下。 下本开《穿书后我有了一家子炮灰》,也是个沙雕大甜饼,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提前收藏,开文时间不固定,但这个月内一定会开。 再次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