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周琦澜 作者:匿名咸鱼 简介:我哥已经三天没揍我了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连载 NTR - 强制爱 - 骨科 周琦澜身上各种钉。 他跑过几回,又被周乐湛抓回来了。 三攻一受 第1章 周琦澜第一次自慰,还是周乐湛教的。不过就那么一次,后来周乐湛就不帮他弄了,因为对弟弟有性冲动,怕把持不住。 周琦澜有一次爬树,从树上摔下来,断了腿又断了手,拖着受伤的左腿左手,拄着个拐杖,非要拉着管家打羽毛球。打就打呗,打完了一身汗,一瘸一拐地闯进周乐湛书房,见人在谈事,老实地坐一边等他忙完。 实在无聊,手不得闲,拽一拽十七衣袖,转一转二爷钢笔,周乐湛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等忙完了,一帮人退出书房,周琦澜打着石膏的腿朝他身上一架,“抱我去洗澡,我单手不方便脱衣服。” 他倒是使唤的顺手。那时候周乐湛还没弄过他,不知道周乐湛对他那点儿占有欲。 周琦澜心特大,这么多年愣是没瞧出周乐湛对他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就是周乐湛把他弄上床那天他都没反应过来,挣扎不过就吼,“你喝多了周乐湛!” 给周乐湛都气笑了。 其实周乐湛很宠这个弟弟,只要他不跑,什么都能依着他。周琦澜从没谈过恋爱,很想谈几场刻骨铭心的虐恋,吃个醋啊,约个会啊,吵个架啊什么的。哪里料到周乐湛会对他……那可是他亲大哥,怎么就……怎么就……他想不明白,当然要跑了,别耽误他恋爱啊。 周乐湛涉黑,唯独疼他这个弟弟。 周乐湛有不少仇家,他们扳不倒周乐湛,就打起了他那宝贝弟弟的主意。周琦澜被抓后,受过一段非人的折磨,周乐湛救出他时,双目赤红,杀了好多人。 床上的周琦澜左手打着石膏,右手被吊在床头,底下一双脚踝被一指粗的铁链分别锁在两侧,衣衫大敞,裤子半褪。 周乐湛踱步上前,解了阴囊下捆住附睾的红绳,憋得已然青紫的阳具终得释放,一股股地往外射着精液。 稀的跟水似的,昨晚到现在,周琦澜不知道被榨了多少次。 指节沿着会阴线下滑,抽插了两下周琦澜蜜粉色的穴口,引得手底下的人闷喘不已。 周乐湛沾了水渍的手指又一路向上,点在他打了脐环的眼上,“我现在放你下去,若是再敢逃跑,我就在你鸡巴上也打一个钉。” 乳钉是周琦澜第一次逃跑被抓回来后,周乐湛亲手给他穿的,脐环上这颗是这一次穿的。 穿了乳钉的乳孔分外敏感,周乐湛正给他系衬衫扣子,衬衫布料摩擦乳粒,引得周琦澜颤栗不止,加之肠道里的跳蛋作祟,又有硬的趋势。 周琦澜恨死他了,“死变态,周乐湛。” 周琦澜身上三处穿刺。一个乳钉,一个脐环,阴茎上也穿了一个半圆形的银环,从前端冠状沟打进去,马眼处穿出来。 周乐湛曾经警告过周琦澜,若是再敢逃跑,就在他鸡巴上也打一个钉,如今说到做到。 他每回逃跑都会被抓回来,跑一次抓一次,每每被抓回来,周乐湛就要在他身上打一颗钉。周琦澜逃跑最长的一次有一年多,在廉价的公租房里被逮个正着。 周琦澜从不在外面上厕所,因为一脱裤子大家都会看见穿在那玩意儿上面的东西。 大夏天的,热得汗流浃背也不会随其他人一样光着个膀子打赤膊,因为周乐湛在他上身也打了一颗乳钉。 后面周琦澜又跑一次,再抓回来时,周乐湛在他腰腹人鱼线两侧的地方打了两颗埋钉。 埋钉和穿刺不一样,比穿刺疼,效果也比穿刺的好看。 腹上两颗对称的,蓝色的钻石。 周乐湛喜欢咬他身上的钉,嘴衔住轻轻朝外拉扯,隐隐的痛。 周琦澜的性体验全都经他一手调教,有点儿抖m,这点儿疼会刺激他,越疼底下就越硬。 周乐湛喜欢用舌尖舔他新打的埋钉,周琦澜骂他是狗。周乐湛握他硬得流水的一根,嘲他明明爽得不行,非要口是心非。 周琦澜架不住周乐湛床上折腾。那架势,跟要生吞了他似的,这人都不累的吗? 他屁股都要疼死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要精尽人亡了!他可不想死床上,得想想办法。 兄弟俩一个是黑道上叫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一个是学医救人的医生。 周琦澜搞来了一些非那雄胺片,这药在临床上用于治疗男性秃发,其副作用主要是影响性功能,俗称阳痿。又或是性欲减退、影响射精等等。 周琦澜就不理解啊,周乐湛是泰迪精转世吗?那方面简直非人类,怎么就能这么持久! 每每他被操射时,周乐湛还没点要结束的苗头。不死床上,屁股也要开花了! 周琦澜偷偷在周乐湛的茶水里下药。连下三天,暂时没看出什么效果。 晚上周乐湛又压着他往床上拖,周琦澜哪敢说不,说了又打一颗钉咋办。 他哼哼唧唧的,跟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周琦澜射了三回,累得昏昏欲睡,手都抬不起了,还有心思想,今天周乐湛是不是比昨天射得快?阳痿了没?他到底哪天阳痿啊?那药什么时候见效啊? 费力地掀起眼皮瞄了眼墙上时钟,咦?比昨天还持久!? 这、这不合常理啊! 一定是用量太少,还不到见效的时候。嗯,一定是这样的! 周琦澜坚持不懈地给周乐湛连续用了一个月的非那雄胺片,阳痿没见成效,头发倒是愈发的浓密了! 你说气不气!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周琦澜跑去买水军,让他们替自己去骂周乐湛。买了一百块钱,还和人讨价还价,让多送几个僵尸号。 …… 第二天,周乐湛手机收到了几千条垃圾短信。很好,周琦澜又欠收拾了。 这大过年的。 周乐湛被大量僵尸号疯狂攻击,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照理说不应该啊。 这卖家不行啊,没有诚信,是不是收了钱没接单啊?周琦澜做爱途中跑到厕所和卖家理论,卖家说自己骂了啊,都是多年合作的水军,五十块一千条,诚信为本童叟无欺。 周琦澜暂且信他一回,又买两百块。卖家这回外搭免费送五百个水军,招牌不能砸!必须有效果! 周乐湛打开浴室玻璃门的时候给周琦澜吓一跳,还好手机收得快,差点就被发现了。 晚上连着做两次了,还来?他腿软,站不稳,虚虚地靠在周乐湛怀里,周乐湛把他压在浴室墙面上,从后面插进去。 周琦澜想约朋友出来玩儿,约不到人。他一打开手机,就会涌入无数条乱七八糟的无厘头的笑话短信。 一时间涌入多条短信,没一会儿就死机了,卡的手机跟块板砖似的。一死机就要重启,一重启再次跳入上百条垃圾短信。 周琦澜气得牙痒痒,他知道是谁干的!苦于没有证据,断不能贸然去对峙。再者说,这事儿也是他理亏在前,是他先整蛊周乐湛的。 好烦,手机也不能玩儿了。 周琦澜闷在家里老实了几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他、他他不会晨勃了。 不但不会晨勃,而且每次和周乐湛在床上做那事儿时,还没硬几分钟呢,很快就软了。 时间短,举而不硬,这可着实吓坏了周琦澜。跑去书房找周乐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样儿,“哥,你摸一摸我。” 周乐湛眼底藏着笑,周琦澜正怕着呢,自然是没注意到,“哥,我好像、我好像硬不起来了。” 马眼处穿着银环,阴茎软软的,怎么摸都没反应,“哥,怎么办啊,我不会是阳痿了吧?” 周琦澜急得都快哭了,“是不是做多了,坏掉了?” 周乐湛忍笑,面上仍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是吗?别急,明天带你去看看。” 羊入虎口,不吃就不是周乐湛了。周乐湛把周琦澜压在书房做,圆硕粗长的阴茎专攻穴眼前列腺那处,周琦澜前头硬不起来,照样被插得流水。 酥酥麻麻的,周琦澜带着哭腔,“要……要坏掉了……” 周乐湛咬他颈后的皮肉,“硬不起来就硬不起来,后面会吃不就行了?照样能爽,是不是?” 后半夜,周乐湛抱着体力不支的周琦澜回到卧室,朝被窝里一滚,睡了。 周乐湛手里拿着一板还剩一半的非那雄胺片,忍俊不禁地想:这玩意儿的副作用确实有点意思。 这周琦澜哪是周乐湛的对手。被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第2章 周乐湛是刀,为钱杀人。 周乐湛父母双亡,两兄弟相依为命,周乐湛混黑道,干杀人营生。 周琦澜虽学医,但从不救周乐湛杀的人。 有一回,他从外面打球回来,跛子抓了个人,在院里。被抓那人见了周琦澜就像见了救星,抓着根救命稻草连连求饶,“二公子二公子,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跛子将人一脚踢回去,两手下拖他下去,跛子颔首:“小少爷,方才没看住人,冲撞了您,是属下失职,抱歉。” 周琦澜装不在意,把手里的篮球扔给他,“没事。” 回房路上经过书房,都走了又退回去,站门外犹豫了会儿。周琦澜进去不敲门,正汇报的沈卓见是他,顿了顿,看了眼周乐湛,周乐湛自然也看见了,示意沈卓继续说。 周琦澜坐他哥旁边,沈卓接了单活儿,应买方要求,挑人一根手筋。周琦澜拿起周乐湛扔在桌上的烟盒,还剩最后一根,他抽出来,轻轻咬在齿尖,学他哥抽烟。 烟抽一半,跛子压人进来。 周乐湛看了周琦澜一眼,“你先回去洗澡吧。” 周琦澜闷闷的,“嗯。” 周乐湛有意支走他,他知道。 晚上,周乐湛回卧室,周琦澜还没睡,他走到床边,周琦澜枕他大腿上,“怎么了?” 周琦澜抄了三个月佛经,在寺庙求得一道护身符,他把护身符系在周乐湛腕上,“哥,带着。” 周乐湛笑了,“哥不迷信。” 周乐湛说自己不信神佛,却一直戴着这道护身符。 道上讲义,冤有头债有主,是非恩怨不祸及家人。话虽如此,但也有那穷凶极恶的亡命徒,抓了周乐湛的弟弟,借此威胁他。 周乐湛疼这弟弟,甚少见人,把他保护得很好,从不让他参与道上的事。大学志愿报临床医学,周乐湛也不干涉。 偏有那不怕死的,犯他禁忌。读大学时,周琦澜有次被抓,被打得很惨。原本他左胸乳上有一颗半环型的乳环,就是那时被人生生扯下来的,录下视频,发给周乐湛。 小巧粉嫩的茱萸从中间撕裂两半,血流不止,周琦澜愣是一声没哭,眼神倔强。 一帮人把他吊起来,当人肉沙袋打,他不屈也不求饶。周乐湛杀进来时,他却哭了,委屈地躲在他哥怀里,鼻青脸肿,眼角破皮流血,哽道:“周乐湛,你怎么才来啊?” 周乐湛心疼死了,这跟要他命没甚区别。 那天凡是伤了周琦澜的,后来都不见了,一帮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周琦澜不会为他人向周乐湛求情,因为他知道,哪天他落别人手里,别人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周琦澜虽然总跑,但他永远不会背叛周乐湛。 周乐湛吮吸周琦澜左乳头上的那一条疤,这里受过伤,不能再打一次环。 细长的疤穿破乳孔,分外敏感,舌尖舔舐又酥又麻,周琦澜难耐地微喘,去推周乐湛脑袋,“哥,别舔……” 周琦澜那回被打,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唯独这疤消不掉。周乐湛每每看见这疤,就会想起那次,自责又心疼。 周乐湛是刀,却有软肋。 周琦澜跨坐在周乐湛大腿上,“哥,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周乐湛不问也知道他指什么,“哥早就罪孽深重了,还差这乱伦麽?” 那点儿见不得人的肮脏心思,周乐湛藏了多年,若真要论起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周琦澜有超出兄弟的情感,只怕说出来会吓跑他。 周乐湛用舌尖浅浅勾住另一边乳首上的银环,轻轻朝外拉扯,娇嫩扁平的粉乳勾出微末弧度,像少女刚发育的初乳,小小一颗衔在齿尖吮吸。 底下也不闲着,褪下周琦澜的裤子,草草扩张两下,挺翘粗硕的龟头便抵着穴口插进去。周琦澜吃疼,阴茎非但没软,马眼沁出湿液,顶端的银环小球水亮亮的。他趴在周乐湛肩头,难耐又隐忍地小声哼哼,不待他适应,周乐湛便九浅一深地开始磨他。 周乐湛占主导一方,周琦澜又经他一手调教,将性与痛感联系在一起。这种受虐经验导致他只有在特定的情形下强制高潮,通过痛感从而获得性快感。 所以周琦澜现在很难从温和的性爱中达到高潮。每每一场性事下来,周琦澜身上没一块能看的地方,痕迹遍布,绵软地靠在周乐湛赤裸的胸膛。 事后,周乐湛抱着他,单手从床头摸了根烟点燃。他惬意地抽了一口,接着呼出满口白气,递到周琦澜唇边,问:“抽吗?” 被单潮潮糊糊的,就连周琦澜肚子里也被灌满了他哥的精液,满满当当,动一动便顺着穴口流出来。他想洗澡,但腿软不肯去,累得手都懒得抬,凑上前咬住烟嘴吸了一口。 周乐湛只抽这一种烟,这么多年没变过。周琦澜腰也酸,不肯好好坐着,枕在周乐湛腿上,盯着吊灯的视线转回到他哥身上。 周乐湛此人一身邪气,刀刻似的眉峰微微上挑,相貌生得阴柔俊美,手段却是狠毒。谁人都怕他,唯独周琦澜是个例外。 周琦澜睨他一眼,“喂。” 周乐湛低头:“嗯?” “你藏在书房墙后的东西我都看见了。”周琦澜说,“手铐、脚镣、口枷还有马鞭。” 包括但不仅限于这些,还有很多周琦澜不认得的道具。 周乐湛看着他,没否认。 周琦澜仰躺在周乐湛大腿上,却是一副睥睨姿态,“你是想用在我身上吧?” 周乐湛生杀予夺,周琦澜能从BDSM的受虐中获得高潮,周乐湛就能从施虐中获得快感。 他问:“可以吗?” 周琦澜未置可否,一副懒散的高傲姿态冷哼道:“呵,死变态,周乐湛。” “小琦,”周乐湛将周琦澜压在身下,咬他耳垂的软肉,“哥再变态,也只是对你一个人。” 咬疼了,周琦澜煞风景地推开他脑袋,“啊啊啊,你属狗的!” 第3章 周琦澜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十来岁大的时候,成天不是掏鸟窝就是去田里捉青蛙;要不就是大夏天的跑十公里以外的地里偷西瓜,或是潜进别人家树上偷桃子。 周琦澜偷东西经常被人追着打,抓住就是一顿揍,皮糙肉厚也不怕疼。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了,现在大了,对那田沟里的癞蛤蟆没甚兴趣了,就是这爱玩的性子一如既往。 他性格开朗又不拘小节,成日里没心没肺的,和谁都能玩到一块儿去。 他拉着小十七出去玩。小十七是周乐湛的心腹,周乐湛手底下养了很多人,大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排行第十七。 春寒料峭,河水透着冷意,周琦澜下河叉鱼,脚下打滑跌进了河里。鱼没叉到,倒是给自己冷得直哆嗦,十七拉他上来时,嘴唇都冻紫了。 回去路上,身上的水走一路滴一路,风一吹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回去泡了个热水澡,脑袋晕乎乎的,钻进被窝倒头就睡。到了晚上,发起了高烧,浑身软绵,鼻子也不通气,张着嘴吸气。 周乐湛端来碗中药,语气责备,“多大了,嗯?还能把自己折腾生病了?” 周琦澜以前没少生病,基本上是一周一小病,一月一大病。病了就喜欢粘着人,赖在周乐湛身边撒娇,“哥,我难受。” 周乐湛抱着他喂他吃药,他嫌苦,皱着眉头生气,“你就不能放颗糖吗?你要苦死我,你故意的,借此报私仇是不是?” 不情不愿地灌完一碗药,又耍起小性子,要脱光衣服窝在周乐湛怀里裸睡。药效起了,身上发汗,又开始蹬被子,周乐湛压着他乱蹬的腿,怀里抱着个火人,不准他踢,“小琦,别乱踢。” 周琦澜埋着脑袋拱他颈窝,不满地小声嘟囔,“哥,热……” 他热,周乐湛也热。 兄弟俩第一次上床,是周琦澜读高三那年。这之前,周琦澜一直没察觉周乐湛对他抱有超出兄弟的禁忌感情。他那时候生病也是这样缠着周乐湛,周乐湛抱着他,下面硬了,跟根铁杵似的,睁眼望着漆黑的四周,一忍就是一夜。 如今这小毛病还是改不掉,病了三天就闹了周乐湛三天。第三天烧退了,周琦澜没那么难受了,套了身睡衣下楼。 周琦澜喝了杯甜牛奶,去书房找十七,里头就周乐湛一人,“十七呢?” 周乐湛朝他招手,“过来。” 周琦澜不情愿地过去,周乐湛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周琦澜嗓子还哑着,“十七呢?” “你总找十七干什么?”周乐湛虚搂着,“他是给我做事的,不是陪你玩儿的。” 帮里几位上了年纪的叔爷,成日吹胡子瞪眼,严肃得不行,这十七和他年岁相仿,不找他玩难不成找那群老古板吗?捉弄两回,还要到周乐湛这里告他的状。 周琦澜不乐意了,“十七这么忙,你怎么这么闲?” “别顶嘴。”周乐湛朝他屁股轻扇了一掌,“病刚好一点,又想闹腾了是不是?” “才没有。” 周乐湛隔着衣服捻他没有环的一侧乳粒,“他在刑房,你现在就可以让他进来,我倒是不介意让他看场春宫。” 周琦澜骂道:“你叫什么周乐湛,你就该叫周变态,周无理,周霸权,周昏庸……” 周乐湛叫他闹腾的气笑了,“闭嘴。” 他干脆利落地去脱周琦澜裤子,周琦澜屁股一凉,又口无遮拦道:“你个周抠搜都不愿意花两百块钱找个鸭,天天上弟弟是怎么回事儿?平时上就上了,没看见我今天发烧呢?抠抠搜搜的天天操我,你省那么多钱做什么?就不能操别人去?” 歪理一堆,到头来还是周乐湛的错了? 周乐湛叫他吵得心烦意乱,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恼得又连扇屁股几掌,“周琦澜,做爱的时候别讲话。” 周乐湛让闭嘴就闭嘴,岂不是很没面子?周琦澜才不听他的,继续胡诌:“我们周家以前难不成是称占一方的恶霸?” 周乐湛蹙眉,不明白话里意思,“什么?” “要不是恶霸,怎么连实话都不让讲?古时的土财主都没你这般不讲理。”周琦澜叭叭不停,“还妄想堵我的嘴,你个周恶棍,周花贼,白日宣淫,色欲熏心……” 他像夏天那吵个没完的知了,周乐湛嫌他聒噪,这下是彻底没了兴致,连扇两掌屁股,怒道:“滚。” 周琦澜得了赦令,欣喜之余又生怕他反悔,提上裤子头也不回,脚下生风蹬蹬蹬地跑出了书房。 周琦澜跑去找管家,“邓叔,我那钥匙呢?” 上个月他不知从哪儿弄了辆摩托车,怕周乐湛知道,停到两条街开外的路口,连钥匙都放管家那儿,就怕被他哥翻出来。 病得这三天,都没机会去看他的爱车。他拿了钥匙撒欢就跑,不顾邓叔在后面怎么喊,全当耳旁风了。 周琦澜没有机车驾照,全靠自学,油门一拧迎风就冲。他那静不下来的性格,胆儿可不小,选了条空旷道路,戴好头盔说骑就骑,周琦澜享受速度带来的激情,一路风驰电掣,引擎轰鸣。 临郊别墅鲜少有人,路上不知打哪儿突然冲出来一小孩,也不看路,周琦澜未能反应过来,情急之下误将油门当刹车,不受控制地冲上去。紧急关头,他为了避开那小孩,急转把头,躲避不及直接撞到了树上,然后—— 连人带车飞了出去。 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左臂和左腿传来一阵刺骨的痛,他猜想可能是骨裂或者骨折了。 周琦澜罩在头盔里眨巴着眼睛,望着湛蓝的天欲哭无泪,倒不是疼的,而是他知道自己又要挨揍了。 唉,好惨。 那小孩也被吓了一跳,看着十来岁的样子,惊惶无措地站在那里,他猜自己可能闯祸了,也不敢上前,扭头就跑。 周琦澜不敢乱动,意识还算清醒,从兜里摸出屏幕已然碎成蜘蛛网的手机,触屏不太灵敏地给邓叔打了个电话,告知自己的大致方位,临了,生无可恋地加一句:“千万别告诉我哥啊,可不能让他来,不然我就死定了。” 周琦澜浑身疼得要死,乖乖地躺在哪里等人来救他。 管家来时没看到人,一路喊一路找,在一片杂草丛的树根下发现的他,见他这副惨样,心疼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诶,你怎么又把自己伤成这样了?” 周琦澜惨惨的,“邓叔,等下我哥揍我,你可得帮我拦着点。” 管家无奈叹气,“你啊……” 这周小少爷可以说是管家看着长大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抹了抹眼角的泪,叹道:“摔成这样得多疼啊,方才出门不还好好的?不到半天功夫,你啊,真是让人不省心……” 当下最要紧的得赶快送医。邓叔开车来的,去了就近的一家私人医院。 急诊,拍片,CT等等各项检查,最后腿骨裂,手骨折,前后忙活三个多小时。期间,那裂成蜘蛛网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不是不接,是不敢。 打好石膏从医院出来,邓叔去取车,让他坐在石凳上等,车开到面前了,周琦澜磨蹭着不上车。 就听他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 唉,这次回去,下次再放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眼下这样,周乐湛肯定又要关他两个月。可不得享受这最后的放风时光吗? 一番折腾,天色也不早了,周琦澜不敢回家其实是怕挨揍,因为周乐湛是真打。 周乐湛的号码打到邓叔这儿来了,这下不回家也不行了。 车一路开到家,周琦澜没有马上下车,整个人蔫蔫的,“邓叔,你先去劝劝我哥,要是拿了棍子皮鞭什么的,你可得拦着点儿。” 邓叔进屋有一会儿了,周琦澜心想周乐湛应该有点儿心理准备了,棍子之类的邓叔应该也都收起来了。 周琦澜开门下车,一瘸一拐地蹦跶进屋,他不敢上楼,金鸡独立地站在玄关处,像朵蔫透的黄花,惨兮兮的。 佣人见他这副的样子,赶忙上前,“这是……这又是怎么弄的?小少爷,快先坐下,别站着了。” 周琦澜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垂着脑袋摇头道:“不了,我等我哥下来。” 时间越久,周琦澜心里越是没底,想着多一个人拦着也是好的,勾了勾手,小声说:“嗯……等下我哥要是抽我,你们可得帮我拦住他……” 佣人去扶他,“唉,会的会的。” 话音未落,周乐湛从楼上下来,周琦澜吓得噤声,也不让人扶了,偷摸藏到女佣身后,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样他就看不见自己了。 周乐湛下到最后一级台阶,他喜怒不形于色,越是平静越是表示他其实已经在爆发边缘。 他走近跟前,冷冷地睨了周琦澜一眼,怒气越烧越旺,跟拎小鸡仔似的,揪出猫在女佣身后的周琦澜,提着周琦澜后衣领,语气森寒,一字一顿道:“周、琦、澜。” 眼神闪躲、身形畏缩、打了石膏的手腿、滚了一身泥巴的衣服。 “哥哥哥——”周乐湛拽着他往楼上拖,周琦澜单脚蹦跶挣脱不得,连连求饶,“周周周,哥哥哥,不带揍人的啊,我我我,意外意外,这次真是意外,你信我啊,哥!哥,别关门!有事你好好说,等下揍等下揍,你听我说——” 手脚不利索,跑不掉又打不过,就剩干嚎了,但周乐湛不吃这套。锁了书房门,任由管家和一帮佣人在外如何说好话都没用,是铁了心要教训他。 周乐湛将周琦澜抓到腿上脱下他的裤子,周琦澜屁股一凉,现在知道怕了,慌道:“哥,不带打人的!我受伤你都不心疼,你还打我!” 周琦澜举着石膏胳膊,“我骨头断了,好疼,你……” 你真舍得打啊? 啪—— 周乐湛拿来戒尺,力道毫不手软,“啪”一声,白皙屁股上赫然一道红痕。 “啊——”周琦澜疼得一抽,“周乐湛!你,你还真打!” 这下哥也不叫了,直呼全名,“周乐湛,我、我都这么大了,你不许打我!” 周乐湛手中戒尺一下接一下地抽在雪白的臀瓣上,红痕交错,红肿不堪,“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二十二了,嗯?” “周琦澜,让你不要弄伤自己就这么难?”周乐湛气不打一处来,“多大的人了,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这很难做到吗?” 说一句抽一鞭,“这次又是怎么弄的?” 周琦澜不敢说,疼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支支吾吾道:“嗯……这次……这次……” 周乐湛扔了戒尺,直接一掌打在红肿的屁股上,“说!” 周琦澜疼得龇牙咧嘴,心一横,如实招了。 知道了前后因果后,只会被打得更狠,周乐湛真是让气笑了,“驾校都没去过,还胆敢开车?还背着我?你以为只要不出事,我就不会知道是不是?” 这下不用周琦澜回答,他也知道答案。周乐湛气得怒火中烧,一时忘了自己要干嘛,四处找了一圈找不到顺手的东西,拿起方才的戒尺照着屁股又一顿抽。 那打法就跟不听话的小孩在泥里滚了一圈回家,长辈教训孩子的打法,专抽屁股腚子。 周琦澜就哭了,“哥,我知道错了,别打了……” 周琦澜哭得抽抽噎噎,哽道:“疼……” 就周琦澜那皮实的劲儿哪那么容易哭,周乐湛明知他是装的,却仍是心疼了。 周乐湛有时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心性爱闹,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弟弟。周乐湛顺着他宠着他,道上的事从不让他参与。如果哪天,自己不能再陪在他身边,只希望他一个人也能照顾好自己。 周琦澜吃准了他哥不敢下狠手,用那只没受伤的胳膊去抱周乐湛,泪眼婆娑地撒娇道:“哥,我屁股疼,胳膊也好疼……” 第4章 一天天的,鸡飞狗跳。 这周小少爷又把自己弄伤了,周乐湛发了好大一通火,下了禁足令,不准周琦澜出门,几波人轮流替换看守。 周琦澜知道周乐湛这回是真动怒了,难得也有消停的时候。他屁股疼,趴床上睡了一天。 下午院里热闹,周琦澜睡眼惺忪地醒来,隐约听见好像楼下有人在叫他,他忘记自己还伤着,猛地起身扯到身后的伤,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颤巍巍地光脚下床,扶着墙慢慢挪到窗边。 楼下聚集了一帮人,管家和厨娘都挤在前面凑热闹,这一看不得了,院里摆的那车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他那没来得及去修的爱车嘛! 周琦澜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蹦下楼,有哥就是好,还帮他把车弄回来了。这下屁股也不疼了,手脚也利索了,蹦跶到楼下,结果这份喜悦心情不过两秒,如海中泡影,还没戳呢,自己就破了。 周琦澜得意地看着心爱宝座,机身硬朗线条流畅,引来众人艳羡的目光。周乐湛看周琦澜一眼,小尾巴都显摆到他跟前了。他没把车钥匙还给周琦澜,而是让他在一旁看着,然后当着他的面,让人把车给拆了。 拆车? 拆了? 拆了! 周乐湛找来车行的人,让人直接把车给拆了,拆出几百件零件,最后分批给拉走了。 这车花了周琦澜大价钱买的,他怕一次性支付高昂金额会被周乐湛发现,所以选了个分期付款。现在倒好,分期没还完,车已经被“分身”,还欠了一屁股债。 哦,他那可怜的,还没来得及取名字的爱车啊,就陪了他两天,两天! 周琦澜气死了,脸鼓得像个小包子,打算再也不理周乐湛了。 于是这周霸权便又多一名字——周可恶。 周可恶实在是可恶! 车没了,手断了,没乐子了,周琦澜可算是闲下来了。 这日,周乐湛正和下属开会,周琦澜坐一旁,吃完果脯吃蜜饯。蜜饯有核,啃完果肉学裘千尺吐枣核的嘴上功夫,瞄准两米远的垃圾桶吐核。 嗷!没中,再来一颗!裘千尺既然可以,相信周千尺也一定可以! 他玩得不亦乐乎,手机响了,当着叔伯和众多小弟的面旁若无人地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是位送餐的快递小哥,“你好,周先生是吗?你的奶茶到了,方面出来拿一下吗?” “好的,我马上下来。”周琦澜扔了果脯,去拿墙边的拐杖。 他伤的是左腿和左手,同手同脚拄拐不太方便,左臂腋下夹着拐杖,右手横在胸前去扶拐。拐往前甩出一步,右脚跟着往前蹦一下,书房几步路,走得阵仗倒是不小,看着都费劲儿。 没周乐湛的命令,下面的人也不敢去扶,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等这周小公子一瘸一拐地终于出去了,众人可算是捏了把汗,结果清静了还没十分钟,他又拄着他那拐回来了。 那拐头磕地的声音又响又重,咚咚咚的。 回来时,手里还拎着两杯奶茶。众人心不在焉,哪里还记得是来开会的,不约而同地朝周琦澜的方向看去,周乐湛轻敲了两下桌面,示意道:“跛子,继续说。” 跛子回神,轻咳两声掩饰尴尬,继续汇报昨晚酒吧的事。 周琦澜坐回周乐湛身旁的座位,拆了吸管插进吸口,“吨吨吨”喝了半杯,接着把另一杯也拆了,又喝了半杯。 他点了两杯奶茶,一杯加珍珠,一杯加椰果,连喝两杯就是不给周乐湛,就是要当着周乐湛的面喝。 奶茶喝一半,又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包巨大的薯片,吃得咔嚓咔嚓响。 黄瓜味薯片,周乐湛不吃黄瓜。 闹得动静大了,周乐湛回头看他一眼,带有警告意味。 周琦澜依旧我行我素,没骨折的右腿颠得可起劲儿了。切,才不怕他。 奶茶喝多了,尿急。于是又拄上他那费劲巴拉的拐杖,费劲巴拉地挪到洗手间,费劲巴拉地脱裤子尿尿,转身时碰倒了柜子上的瓶瓶罐罐,东西掉了一地,辟哩咣啷一阵响。 门打开,身后传来冲水声,众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回头,只敢用眼角余光偷瞧一眼。 这二公子是真能折腾啊,大家虽都早已见怪不怪,却仍会觉得有意思,想看看他还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周琦澜回到垫了软垫的椅子上,安静了两分钟,想起以前在周乐湛书房里藏了一袋瓜子,于是打开脚边桌柜的门,半个身子都埋进去了,从最最里面的角落掏出一包葵花籽。 于是,他又开始嗑起了瓜子。一时间,房里就剩他“咔哒—咔哒—”嗑瓜子的声儿,皮就放周乐湛面前的桌子上,不多时便磕出一座瓜皮小山包。 他攒了一手瓜子仁,递到周乐湛面前炫耀,给他看一眼,然后一口全吃了。 前几天拆他车,他还记得呢,一颗瓜子都不给周可恶留!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哪还有开会的心思,想那“周千尺”的瓜子和奶茶得有多好吃啊?这会开的不能笑,又不能说,还不能明目张胆地打量,简直如坐针毡。 熬到散会,众人一秒不敢多待,作鸟兽散。 等人走后,周乐湛把周琦澜抱到腿上,捡干净身上的瓜子皮,语气宠溺:“周琦澜,你闹够了没有。” 第5章 “你别把我锁家里,我就不闹你。”周琦澜坐那儿都不老实,“我要出去玩。” “伤没好,又作什么?”周乐湛愠怒,“怎么就闲不住?嗯?” “你要还锁着我,我就还闹你。”周琦澜摆弄周乐湛领结,“难不成这手不好,你就要软禁我三个月?” “关你三个月又怎么?不行吗?” 周琦澜小声嘟囔:“那不得闷得发霉长草了。” 周乐湛让他逗笑了,“你什么做的,关几天还能发霉?” 反正吵赢了也不让出门,周琦澜呛不过他,不说了。懒洋洋地瘫在周乐湛怀里,听他胸腔传来的心跳,“晚上想吃鱼。” “吩咐厨房去做就是了。” “你都不问我想吃什么鱼。” 周乐湛就问:“那你想吃什么鱼?” 周琦澜说:“清蒸鲈鱼。” “好。”周乐湛抱着他,发茬抵着下巴痒痒的,“还有呢?” “螃蟹。”周琦澜又去摆弄他衬衣袖扣,“但我手不方便,你给我剥。” “行。” “这袖扣谁送你的?”周琦澜问。 周乐湛想了想,“买来自带的,应该是店员配的。” “不好看。”周琦澜摘下袖扣,“换个黑色的,这金色的和领带不搭。” “好,都依你。” “好无聊。” “这才不过几天?刚才随你闹得还不够吗?” 周琦澜哼道:“我想出去玩儿。” “腿没好想去哪儿?”周乐湛说,“剩这一条好腿,你消停点儿。” 周琦澜攥着他的手,掌心对掌心比手大小,他哥的比他大一点,指腹拿枪的茧也厚一些,“哥。” “嗯?” “我想谈恋爱。” 周乐湛滞了一瞬,握住周琦澜的手,“和哥在一起不好吗?” 不好吗?不是不好,相反的,他俩从小相依为命,周琦澜很在意周乐湛,怕他受伤,怕自己拖累,为他日夜抄经求一道符。可是,他也会分不清亲情和爱情的区别。 常人每每谈起对爱情的憧憬,词汇总是令人心生向往,一见钟情,至死不渝,怦然心动…… 初恋,情侣,爱人…… 他和他哥是吗?周琦澜不知道。他在意周乐湛,他们流着同样的血,他们是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是彼此间最信任的人。 可是,这是爱情吗?恋爱是什么感觉? 他们兄弟自小睡一张床,全身上下哪里没看过?周乐湛第一次强迫进入他时,周琦澜无措大于心动。没有心如鹿撞, 没有面红耳赤,不是说第一次和喜欢的人上床,会既期待又害怕吗? 可是,周乐湛那东西,脱裤子尿尿周琦澜拉着他还比谁尿的远,早就见过了。 除开禁忌背德,他不知道对周乐湛的感情是基于亲情还是爱情。 他会迷惘。 他对周乐湛有欲望,那对别人呢?也能硬起来吗?别人摸他又是什么感觉?会恶心还是会喜欢?感觉一样吗? 情侣常讲的,恋爱中的患得患失又是什么感觉?被一个人的喜怒支配又是什么感觉?他知道周乐湛不会离开他,永远迁就他,就是因为从未体会过爱情带来的喜怒哀乐,所以他更迷惘了。 他也想喜欢周乐湛,可他不懂那种心动,不理解爱情,他想找一个答案,也许体会过,就会懂了。 周琦澜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行为,可周乐湛却怕失去他。 周乐湛握着他的手,十指紧扣,“小琦,别离开哥,好吗?” 周琦澜自身都找不到答案,又怎么给他哥承诺,岔开话题,“我不跑,你看我身上还有地方埋钉吗?” “小琦,只要别离开哥,哥什么都顺着你,也不会给你埋钉。” “知道呢,不走不走。”周琦澜顺口应道。 这天,周琦澜学别人谈起了“网恋”,可能是因为和周乐湛起了话题的头,也可能是他这段时日禁足在家实属无聊。 对于恋爱还是一张白纸的周琦澜来说,这就像亚当的苹果。他先是加了几个同城交友群,又加了几个全国男同征婚群。 刚进群就被群主要求先发照片。手机相册里没存照片,周琦澜随手自拍了几张,也没找角度,更不会修片,然后直接发到群里。 周琦澜长相生得没有周乐湛阴柔,兄弟俩眉眼相像,但周琦澜更多几分可爱。 照片一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好些方才不说话的都冒了出来,语言粗俗不堪入耳,什么小骚货操死你…… 约吗? 打炮吗? 你1还是0…… 污言秽语刷屏,周琦澜根本回复不过来。群里来不及回复,便私下要求加好友,周琦澜一个个通过。 一些私信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问他晚上约不约。 周琦澜疑惑,这都什么跟什么? 周琦澜没回,继续点下一条私信,这回对方直接发来一张下体照片。照片怼着鸡巴拍,粗长黝黑耻毛凌乱,丑不拉几的,这可给周琦澜整恶心,这玩意了谁没有似的,实在是太丑了,怎么好意思发出来的。 还有一网友私信发来几张自拍照片,肥头大耳,膀大腰圆,也不知哪来的自信,三句不离身高,说自己一米八,问他有没有兴趣,要不要约。 还有说自己鸡巴十七,要不要试试。 更有转账给他,让他收钱,买他一晚的。 周琦澜哪见过这种阵仗,他疑惑了,这到底是来网恋的,还是来嫖娼的? 在一众“妖魔鬼怪”中,周琦澜加一个相对正常的聊了几句。没有吓人的自拍,没有迷惑的一米八自我介绍,没有赤裸的下体。 周琦澜给整怕了,也没啥要求了,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行。小男生就是年龄小了一点,晚上还会和发短信他道晚安。周琦澜觉得挺靠谱,就这样两人聊了几天。 周琦澜琢磨,原来这就是爱情啊。 道个早安晚安,关心他打石膏的手怎么伤的,伤得重不重,问他新上的电影要不要一起去看。 直到第三天,周琦澜坐着轮椅在院里晒太阳,还和那网恋小男生聊着。小男生视频弹窗,周琦澜没犹豫,接了,自拍摄像头的画面出现自己的脸。 小男生甜甜地说,你好帅呀。 周琦澜第一次听他声音,觉得怪怪的,一时又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从天气聊到吃饭,聊到中途,小男生问,要不要视频做爱。手机卡顿了一下,周琦澜没听见他后面说的,好一会儿信号才恢复。视频里的画面重新动了起来,对面小男孩已经脱掉衣服,露出了胸脯。 周琦澜愣了愣,连他为什么开始脱衣服这茬都来不及过问,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胸部,说话都不利索了,磕巴道:“你你,你女的?” 小男生说,不呀,我是男生。 画面调转,小男生为了验明正身给他看下面秀气的一根。确实是男的,可是也不对啊,男的哪来那么大的胸啊? 那男生见周琦澜呆愣的样子,嘻嘻笑道:“喜欢吗?要不要摸一摸?” 说着还把一对饱满的胸乳往前凑,白花花的满屏幕,可给周琦澜吓得手机都掉了。 夜里,周琦澜做了噩梦。梦见手里摸到软软的一团东西,触感像棉花,朦胧间看不清对方的脸,想把手收回来,那人裤子一脱,说,我是男的,不要怕啊。而后撑开粉红的穴眼,让他操进来。 这他妈的还不够吓人吗?连带着手里软绵的棉花都变作了硬邦邦的石头。周琦澜转身就跑,那石头怎么也甩不掉,跟在一帮人后面追着他跑。 跑着跑着,眼前出现一柱子拦住了去路,周琦澜抬头一看,哪里是什么柱子,分明是一肥头大耳的巨人挡在那儿不让他走,说要给他看一样好东西。 周琦澜不想看,但梦境变换由不得他,突然一俱硕大的阳具拔地而起赫然立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又黑又丑,非要他看,青筋脉络一清二楚。 他慌不择路地在前头跑啊跑,天上开始哗啦啦地下钱,后面跟着石头、巨人和长腿会跑的阳具一直追啊追。他跑得筋疲力尽,脚下一个踉跄,被身后三人扑倒在地。 梦境戛然而止,周琦澜一身冷汗被吓醒。 周乐湛打开夜灯,哑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周琦澜支支吾吾,没敢说梦里的事,“嗯。” 以前倒未发觉周乐湛长得好看,“网恋”这期间歪瓜裂枣看多了,再看周乐湛既觉得连他都眉清目秀了起来。 变态见多了,对比下再看,好像周乐湛也没那么变态了。 “谈网恋”第七天,周琦澜精神萎靡,痛定思痛,下定决心要戒了网恋。 出师不利,他那尚未萌芽的爱情实在是凄惨啊。 周琦澜身上出了一身汗,周乐湛抱他去洗澡。拿了两卷保鲜膜缠了一圈又一圈,确保石膏里面不会进水,才将他放进浴缸。 浴缸很大,容纳两人绰绰有余。但周乐湛没帮他洗,也没离开浴室,半靠着墙点了根烟。浴室雾气蒸腾混着吞吐的青烟,朦胧虚幻,看不真切。 周琦澜喜欢泡澡,接满缸温水搓一堆泡泡。水太满一直往外溢,满堆细小绵密的泡泡随水流淌到地上,很快便自消而散。 周乐湛烟抽到第三根,他才洗完。 周乐湛抱他出来,指尖的烟嘴递到周琦澜唇边,反身将他压在盥洗台的镜子前。 冷冰坚硬的镜子激得周琦澜打了个寒颤,浑身湿漉漉地往下淌水,周乐湛没拿浴巾给他擦,只是压着他亲。 周乐湛隐忍沉重的喘息打在颈窝,周琦澜脸被抵在镜子前,鼻息呼出的热气模糊了镜面。周琦澜咬着烟嘴眼眸半阖,回想周乐湛抽烟的神态也跟着吸了一口,再徐徐朝前吐出一圈烟圈。 周乐湛沿着脖颈吻上肩胛,脊背,腰窝,温热的唇一路向下,掰开臀瓣咬上腿侧的嫩肉。 周琦澜抬手,在白面雾蒙的镜面一笔一划写了个“湛”字。 周乐湛吻人总是很凶,恨不能把人拆骨入腹的那股狠劲儿。周琦澜吃痛,闷喘着哼了一声,换来周乐湛愈加野蛮地蹂躏。 顾及周琦澜的伤,周乐湛到底没敢做什么太出格的行为,已经是十分克制。他刮了一坨脂膏,化在穴口,借润滑的作用缓缓插进一指。 周乐湛手很大,指腹带有一层薄薄的枪茧,搔刮柔嫩的肠壁,两腿酥麻酸软,无力打颤。前戏扩张加到第三根手指时,周琦澜情欲高涨面色潮红,但阴茎仍是软的,完全没有要硬的意思。 周琦澜脂玉般的肌肤上渡了层粉,喑哑道:“不行,太温柔了,我硬不起来。” 周乐湛抽出手指,从洗簌台上拿了一枚通体金黄的铜铃铛。铃铛以前玩过,做爱时绑在周琦澜脚踝上,动一下,便跟着响一声。 洗干净铃铛,抵在翕张的穴口,轻轻一推便将整个吃了进去。身下沁了水液的龟头在入口处碾磨,不等周琦澜反应过来,随后抵上一根炙热如铁的阳物,紧贴着铃铛将它往深处送。 伴随周琦澜的一声惊呼,阴茎一插到底。 那铃铛进到从未有过的深度。 没有扩张,没有循序渐进,猛一送入,铃铛进得深了,很疼,但对周琦澜来说却是另一种快感,原本一直疲软的阴茎渐渐有了抬头的迹象。 它半硬着,周琦澜难耐地蹭着洗手台,想摸一摸,周乐湛快他一步,食指虚虚地勾住穿在马眼上的银环轻轻往外扯。 龟头敏感,哪怕轻微的一点疼都能被无限放大,周琦澜已经完全硬了。额上沁了层薄汗,想要,“周乐湛。” “嗯?” “操我。” 周乐湛不再克制,欺身压近。 “重。”周琦澜用没受伤的那条腿踢了周乐湛一脚,周乐湛抱着他,有意寻那一处敏感点。 周琦澜逐渐从中得了乐趣,不再哼哼唧唧,整个人吊在周乐湛身上,任他摆弄。 事后,周乐湛又帮他洗了遍澡,随后抱他走出浴室,周琦澜也不管身上水渍擦没擦干,被子一裹就往床里钻,身上哪哪都酸,直犯瞌睡。 别人是事后烟,他是事后觉。他骂周乐湛是牲口,累得连根手指都不愿动弹。 第6章 一觉天亮,周琦澜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发愣。周乐湛也在,正翻阅手里的文件,见人醒了,分神看他一眼,“醒了?” 周琦澜懒懒的,赖着床不肯起来。发了会儿呆,等醒过神,右脚一翘搭在周乐湛怀里,“小腿酸,给我捏捏。” 周乐湛坐在床沿,抽出被压下面的文件放置一旁,握着周琦澜脚踝,给他捏小腿。 睡醒就不老实,周琦澜又要开始作,不满地哼哼:“重了,轻点儿……上面也捏捏,不对,不是这儿,下面一点……” “对,是这儿了,力道再重一点。” “嘶——手劲太大了,轻点轻点。” “膝窝下面也捏一捏,再给我揉揉……你揉面团呢,这么大力干什么?” “打石膏的腿痒痒,你拿根笔给我挠挠。”又把令一条腿也架上,“别给我腿弄折了,我现在可脆弱着呢。” 脆不脆弱不知道,使唤人倒是得心应手。周乐湛抬眸,眼神宠溺,没说什么,周琦澜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也不嫌烦。对外叱咤的这么一个恶人,骨子里的那点温柔都给了周琦澜。 周琦澜心安理得享受他哥的按摩服务,谁让他昨晚那么用力了,何止是腿酸,屁股到现在还疼着呢! 周琦澜一边玩手机一边享受,十分惬意,捏舒服了,又捉弄起他哥,思维跳脱地来了句前后不搭的话题:“周乐湛,‘酒店猛狗’是个成语。” 周乐湛看他一眼。 周琦澜滑动手机页面:“诶,我给你看看这词什么意思。” 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这下面还有!‘药店飞龙’也是成语。” 周乐湛不为所动。 周琦澜继续浏览,口中念念有词:“……嗯……一夜七次。“ 周琦澜悟道:”哦,这个不是成语,这个说你呢。” 周琦澜躺在“一夜七次”怀里,没有感到丝毫危急,直到脚底硌到一个硬热的东西,吓得在床上滚了两圈,险先从上头摔下来。周乐湛没有起身去抓,道貌岸然地坐在那里,周琦澜叫他看得发毛,拿起墙角的拐,慌不择路地夺门就跑。 靠,周乐湛真是牲口吧?这也能硬?他屁股可还疼着呢!不管了,先跑再说! 周琦澜拄着个拐下楼在花园蹦跶,管家出来喊他吃饭。 “早餐?”周琦澜说,“啧,我们年轻人不吃早餐。” 最后还是周乐湛像提搂鸡仔似的提着后衣领,将他压到餐桌前。周琦澜趋于“淫威”,不得不乖乖啃煎蛋。 吃完早餐,闲不住的一个人不是跟着园丁屁股后头转悠,就是找管家打羽毛球。 周琦澜被迫软禁在家,管家就闹不明白了,这周小少爷怎么每每断腿断手就要打羽毛球。这受了伤吧,动作不灵活,接球还接不住,接不住也不要旁人帮他捡球,就看他打两小时羽毛球拄着个拐杖颠簸来颠簸去地到处捡球,光是看都替他累得慌。 管家一把老骨头,身体还能如此健朗,周琦澜功不可没。 中午,厨房陆续摆好饭菜,让他们歇歇,马上要开饭了。 管家满头大汗,长吁一口气,心中暗喜:可算是结束了。 周琦澜扔了羽毛拍,葛优式瘫坐沙发上,管家拿了条干净的白毛巾,“小少爷,擦擦汗,休息会儿马上吃饭了。” “不吃。”周琦澜位置不带挪动的,只是摆摆手,“我们年轻人,哪有这么按时吃中饭的?不吃不吃。” 管家为难,叹道,这有谁能管得住他啊。 除了…… 周乐湛这回也不抓他了,双手环臂往那一站,不怒自威。在他哥的威慑下,周琦澜再次乖乖地坐到餐桌前。 唉,这按时睡觉按时吃饭,哪还有一点年轻人的样子。年轻人不该是熬熬夜,整点胃病,吃吃垃圾外卖,萎靡颓废,要死不活的吗? 周琦澜觉得自己很养生。 养生的他,甚至还给自己泡了杯枸杞。 第7章 下午周乐湛有事出门,周琦澜端着保温杯四周转悠,邓叔拿了两粒钙片让他吃,说是补钙,对骨头好。 补钙的不是小孩子就是老人家,哪有二十多岁吃钙片的,周琦澜不吃。被邓叔追得烦了,将那两粒钙片直接塞到邓叔嘴里,“叔,您一把老骨头了,比我更需要补钙。” 邓叔叫他捉弄,嘴里含着钙片,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别浪费 啊,可不能吐!” 周琦澜小计谋得逞,脚踩拐杖,风一样地跑走了,追都追不及。 周琦澜晃悠到厨房,午饭刚吃完收拾好,家佣们此刻都午休去了,空无一人。周琦澜翻了翻晚上要准备的菜,挑了几样拿了把厨房剪去择菜,他把简单的都收拾好切好,最后剩切肉、剥虾这类细致活就不适合单手干了。 周琦澜慢悠悠地喝了口枸杞,放下杯子继续干活。 小瘸子跑到院子里去薅野草,野草薅完,又拿把小剪子修剪枝杈,他和园丁学过,修得还有模有样的。 等外面收拾完,周琦澜进屋又拿了条干净抹布,擦擦桌子花瓶擦擦电视茶几,顺便把地也给扫了。 等家佣们午休结束,周琦澜也收拾完了,抹布一扔,嚷嚷道:“快来陪我玩儿!不让出门,我要无聊的长草了!” 家佣们一听这话,吓得纷纷四处躲藏。这周小少爷上天入地、爬树下河,能把人折腾的一身汗。本想找借口躲过去,哪知这菜也切好了,花也修剪了,连地都锃光瓦亮的,无聊到把家务都干完了,这下是连个借口都难找了。 周琦澜拿了盒象棋出来和他们对战,输的人要在脸上贴纸条。 每个人轮番和他下,对面十几个人,周琦澜就自己一个人,寡不敌众输的最多,输到最后,脸上贴了七八张条。 周琦澜下不过他们,把自己贴满纸条的脸和注定又要输的残局拍过去发给周乐湛,并附言:“周乐湛,给我回来将它军!” 周琦澜屡败屡战,越挫越勇,扔了手机又开一局。 这次和他下的是十七。 周琦澜正摆着棋盘,从纸缝里看见是他,奇道:“咦,你刚才不是跟我哥出去了吗?” 十七道:“是,湛哥让我回来的,以后我就负责照顾二少爷了。” 周琦澜以为讲他腿脚不便,所以特地派个人来照顾他,“我没事儿,不需要人照顾。” 但也不对啊,这瘸子都快当半个月了,怎么现在才说要派个人来照顾他?周琦澜这厢正纳闷呢,就听十七腼腆道:“小思怀孕了。” 周琦澜眨巴眨巴眼,脑子短路了一分钟,等反应过来惊呼道:“你要当爸爸了?” “你要当爸爸了!” 十七比周琦澜小四岁,他是个孤儿自小被周乐湛收养。上个月,十七在舞厅救了一姑娘。那姑娘也是个可怜孩子,生父下煤矿遇塌陷,后随母亲改嫁,哪料那继父竟是个衣冠禽兽,因为怀不上孩子,竟然将她母亲活活打死!又强奸了小思,将她卖到舞厅当妓女。 小思遇到十七时,她已经在那黑窑子里一年了。黑窑子不把妓女当人,有时一天最多接六次客。黑窑子二十四小时派人看守,窗户封死,每回接客都有人把守,根本寻不到逃跑的机会。 上个月,舞厅装修,甲醛味重,引得嫖客不满,于是将小思带到了外面的旅馆。 小思借机跳窗逃跑,遇到了前来办事的十七。 她崴了脚跑不远,很快被身后的人追上。她知道这次要是被抓回去,一定会被老鸨打死的。她没得选,哭着求十七救她。 嫖客很快追上,马绳一鞭子抽在身上,瞬间皮开肉绽。小思衣衫不整,新伤旧伤,没有一块好肉。 那天,十七心软,救了她。 一个月前救的人,怎么会有两个月的身孕? 十七眼神坚定,他说:“湛哥,这就是我的孩子。” 刀尖舔血的人,过了今天没明日的,一群亡命徒,哪里敢有家室。可不管怎么说,这是条生命,周家很久没有迎接一条新生命的到来了。 周乐湛调了十七的职,把他派去周琦澜身边,“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要做爸爸的人了,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小思肚子里的孩子多想想,是不是?” 十七跟着他出生入死,他不怕死,但这一刻,他有了不想死的理由。他即将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孩子,他会做一个好爸爸,教他识字,教他握枪。 周琦澜见过小思,不过就那一次。十七救她回来时一身的伤,瘦瘦小小的,周琦澜学医,想检查一下她身上的伤,她怕得躲在十七身后,她只信任十七。后来十七把人带走,一直养在身边,从未出来过,直到这次听他说小思怀孕了。 周琦澜棋也不下了,“噌”一下站起来,脸上纸条粘不牢掉了几张,他嫌碍事,一把全扯掉了,杵着个拐杖激动地在客厅来回踱步。周琦澜转了个圈,贴到十七身边,“诶诶诶,十七,到时候让我做孩子干爹好不好?” 十七提起孩子,终日沉闷的脸上终于有一点笑意,“好,承蒙二少不嫌弃,十七求之不得。” 他挨着十七坐,“男孩女孩啊?” “还不知道,得等生了才知道。”十七说,“男孩女孩都好。” “当然是女儿好了!你看我们家除了厨娘,帮里上下全是男的,没意思极了,要是生个千金,就把她当公主养着。”周琦澜憧憬道,“每天穿美美的小裙子,每周不重样,扎两个羊角辫,打扮得漂漂亮亮。帮里上下都是她的叔伯和哥哥,长大了我看谁敢欺负她,要是胆敢欺负她,抡刀跟他们干了!” “不过要是个男孩的话,其实也不错。”周琦澜说,“如果是男孩子我就教他爬树摘桃,逃课摸鱼。” 两个大男人坐在客厅交头接耳,如此憧憬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十七性格内敛,不善表达,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只道“都好都好”。 周琦澜手肘杵了杵十七,“什么时候生呀?” “昨天付医生来了,”十七说,“推算已经怀孕两个月了,三个月后才能去医院建档,离生还久,大概还要七个月左右。” 周琦澜托腮沉思道:“唉,我干女儿怎么来得这么晚呀,还要半年多,我都等不及了。” 周琦澜当下没了玩乐的心思,琢磨着给他那素未谋面的小公主准备点啥礼物。上网搜了一圈,都是些衣服玩具之类的,没什么新意。 周琦澜决定自己做张全实木的婴儿床。说干就干,立马打电话定了一批红木,红木还没有送来,决定先去设计图纸。 他躲在周乐湛书房写写画画,时间流逝,邓叔晚上喊他下去吃饭,他都没去。画至深夜,万籁俱寂,他画得太过专心,连周乐湛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周乐湛裹挟一身寒气,将周琦澜拖进书房暗门。这暗门后面别有洞天,周琦澜无意中闯进过一次,四面墙上摆满了各式各样他不认得的道具,俨然算得上一个小刑房。 从进屋到现在,周乐湛沉默不言,随手扫掉桌上摆满的镣铐,将周琦澜压在身下,脱下裤子挺身就进。 周琦澜吃痛。 他嗅到周乐湛身上萦绕的血气。 当周乐湛杀第一个人时,就注定了他要走上这条不归路。背负的越多,心理扭曲的就越是厉害。 他每每杀人,双手总是冷的,像覆了千年寒冰,怎么也捂不热。周琦澜握着他的手藏进衣服里,紧贴肚皮借此帮他暖手。 周乐湛一瞬不瞬地盯着周琦澜,瞳眸也像覆了一层霜雪,越是压抑,某种念头就越是疯。 周乐湛一把抱起周琦澜抵在墙上,发了狠地操弄他。 “周乐湛。”周琦澜轻声唤他名字。 “周乐湛。”周琦澜每叫一声便落一个吻。 “周乐湛。”他的吻很轻,吻他紧锁的眉心。 “周乐湛。”吻他锋利的眉眼。 “周乐湛。”吻过他柔软的唇。 他声音很轻,似一片飘零的羽毛轻抚湖面泛起涟漪。他忍着周乐湛带给他的疼,吻他喉结,安抚他:“周乐湛,我在呢。” 周琦澜认真地看着他,告诉他,“我就在这儿。” 十指纤细的手遮住他冷似霜雪的眉眼,“你在想什么?” “皮鞭?铁链?又或是滴蜡和乳夹?”其实周乐湛可以不用忍,“你想调教我,是不是?” 周琦澜轻声道:“都可以啊,周乐湛。” 第8章 昏黄暗灯下,一场旖旎春梦。 周琦澜脖颈上套了一条皮质项圈,项圈另一头捆住了双手。 周琦澜衣衫半褪,裤子搭在腿弯,欲脱不脱,骨节分明的手握住胯下半勃的阴茎。打在马眼处的环是特制的,钻石是真钻,周乐湛帮他口交时喜欢挑弄这环,周琦澜随意转了转上面的环,撑开马眼,缓缓插进一根带有钢珠的尿道棒。 随后拿了一条白色猫尾的肛塞,周琦澜将金属一头含在嘴里,浸湿了,当着周乐湛的面分开双腿在穴口处打转,插进紧窄的穴眼,面色潮红,隐隐战栗。 几年前,周琦澜也就十六七的年纪,那时候除了读书外,一门心思全扑在玩上面。上天能射鸟,下河能摸鱼,爬树去摘枣,地里去偷瓜,就是没点情窦初开的意思。读书以外的精力用在这些地方,就连女孩子送他的情书,他都能当做是板书,甚至还会感慨一句,这诗写的美诶,下次能用在作文里。 他第一次自慰,还是周乐湛教他的。还记得那天晚上他连喝了三碗羊肉汤,夜里口干舌燥,心口火燎燎的,哪里都热,尤其下面杵着根铁杵。他不舒服,难耐地夹着周乐湛的腰来回蹭,“哥,难受……” 周乐湛的手伸进周琦澜的睡裤里,瞬间抚平了焦躁。 他未经人事,自慰更是第一次,还没弄两下就射了。意乱情迷中,周乐湛压着他亲,没有亲唇角,只是抱着吻他锁骨和胸口。周琦澜陷在高潮余韵中,并未察觉兄弟间的亲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尝到了甜头,第二次硬得更快。 周乐湛没再帮他,让他自己来。周琦澜硬得难受,没想那么多,兄弟俩躺一张床上,全身上下哪儿没见过,周琦澜甚至都没背向他,直接当着他哥的面自慰。 周琦澜那天晚上硬,周乐湛比他更硬。他那时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他哥究竟用了多大定力,才能装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听他低喘。 今夜仍是如此,周乐湛坐怀不乱,周琦澜衣衫凌乱,常年拿枪带有薄茧的手搭在腿根,摩挲那一处的嫩肉。他像头隐在丛林中的狼,泛着幽幽绿光,瞄准时机,随时扑上来撕咬猎物。 周琦澜前后涨得发疼,白净的手握住顶端缓缓律动,由慢及快,马眼沁了两滴液体,带动上头的银色半环,银环沾了水,透亮晶莹。 周乐湛点了根烟,给他的猫儿。 周琦澜咬住烟嘴,雾迷了眼,半阖着,看不真切。 他动了一下,脖子上的皮链锁着,他直不起身跪在桌子上,手撑着朝前挪了一寸。他学猫儿爬到周乐湛面前,食指夹着烟,徐徐地吐出一圈烟圈,跟着伸出粉红的舌尖舔舐周乐湛下巴新冒头的青茬,讨好他的主人。 射不出来,硬得难受,涨得青紫的阴茎碰了碰周乐湛的手,湿漉漉的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祈求他。 周乐湛不准。 周琦澜仰头,继续舔周乐湛性感的喉结,齿尖一颗颗咬开衬衫扣子,他趴下身,牙齿解开拉链,水渍洇湿,隔着内裤,舌尖描绘阴茎轮廓。 周琦澜贴着他,脸颊轻蹭着,卖乖地叫了一声:“哥。” 周乐湛突然觉得很渴。 周琦澜是炎炎盛夏里一杯冰镇的梅汁,他抿了抿干涸的嘴角,扣着周琦澜后颈不容抗拒地朝胯下压,命令道:“舔。” 一把拽下底裤,硕长的阴茎弹出来,耻毛刮在脸上痒痒的,周琦澜没有犹豫,殷红的唇将那狰狞的东西含进口中。 柔软湿滑的舌头舔过柱身,一记深喉将整个含了进去,粗硬茎头顶得喉咙不舒服,他退出去,推倒周乐湛跌进身后的椅子里,像只野猫爬到他身上,拽出身后的尾巴,扶着周乐湛一点点地坐进去。 周琦澜左腿使不上劲,周乐湛托着屁股,借力让他自己动。 周琦澜腿酸,手里的皮链勾住周乐湛迫使他低头,周乐湛身体前倾,周琦澜咬他耳尖,哑道:“想射。” 周乐湛轻笑了一声,捻住尿道针一头往外扯,周琦澜枕在他怀里,整个人都在发抖,抽空的瞬间弓身射了满手。 高潮过后的周琦澜全身透粉,他捧起周乐湛的手,舔净指尖的白浊,咽了。 周琦澜亲吻他,描绘他细致精刻的眉眼,“周乐湛,这条不归路,我陪你一起走。” 第9章 周琦澜一早起来翻箱倒柜,邓叔问他找什么,周琦澜说:“钙片放哪儿去了?” 邓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钙片?” “就是昨天你吃的那钙片。”周琦澜挨着柜子翻找,“还有没有了?” “哦哦哦,有的有的。”邓叔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维D钙咀嚼片递给他,“在这儿呢。” 周琦澜倒出两片扔嘴里,边咬边问,“能不能一次多吃几粒?” 昨天追着喂都不吃的人,今儿个又想将它当糖吃。邓叔生怕他说一出是一出,真把一瓶倒嘴里,连忙抢过瓶子,将盖好盖子放回去,“一天两粒,不能乱吃。” 口感像嚼生石灰,“行吧。” 周琦澜没拿拐,一蹦一跳地挪到厨房,点名中午要喝大骨头汤。 真真稀奇了,年轻人也有按时吃饭的一天。 其实周琦澜纯粹就是想让这胳膊腿快点好,他还要忙着去刨木头做床。 羽毛球不打了,象棋也不下了,甚至为此专门腾出一间闲置的空房,放他那堆木头。 门一锁,一待就是一天。 除去睡觉吃饭,都没时间找他那帮朋友玩了,周琦澜每天将自己关在房里捣鼓,头一回拿刨刀,削削砍砍,前后花了半个月时间,好不容易刨出来一根完整木棍,不满意又给扔了重做。 这上等红木丢了可惜,十七把废弃的角料攒到一处,等攒得多了些,搬去前院经打磨修改后做了一个秋千。 正值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的时节,所及之处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周琦澜坐在树下荡秋千,他急道:“十七,快推我一把,让我试试。” 周琦澜随惯性荡起回落,细碎的粉色花瓣迎风飞舞,落在周琦澜满是笑意的眉角眼梢。 “我干女儿玩还太早,对我来说刚刚好。”满意,很满意,“你让小思也多出来走走,问问她这荡秋千喜不喜欢。” “啊,对了,”周琦澜想起一事,“等下你去搬两趟快递,两个大箱子太重,物流不给送,得自己去拿。” 周琦澜继续道:“给我小女儿买的衣服和玩具,还有一些奶瓶奶嘴,学步车摇篮之类的东西。” 十七愣了愣,“琦少爷,现在买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会吗?”周琦澜想了想,“……嗯,好像是有点儿。不过早点也好,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到时候缺什么就再买。算算时间,差不多深秋初冬出生,我都怕她冷,就怕准备的东西不够多,缺这少那的。多了倒是不怕,总能用上的,有备无患嘛。” 十七无奈地笑了笑。 周琦澜玩够了,坐到草地上,十七紧挨着他,周琦澜碰了碰他的肩,“喂。” “嗯?” “你期待吗?” “什么?” “你女儿。” 十七眼里有光,“期待。” 周琦澜笑,“我也期待。” 十七讲起往事,“我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我父母是谁,为什么一出生抛弃了我,也许他们有自己逼不得已的苦衷,但每每想起还是会难过。” 周琦澜安静聆听,十七伤感道:“所以期待的同时,也会害怕。” “怕什么?” “怕照顾不好她。” “不会的,你会是个好父亲的。”周琦澜仰头望向湛蓝无云的晴空,“她的出生是被期待的,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赢过我们很多人了。” 周琦澜不知想到什么,乐得笑出了声,“诶你知道吗?其实邓叔每天都躲房里偷偷织帽子呢。” 十七也跟着笑,点头道:“我知道。” “想起这事就好笑,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的东西,他还成天偷偷摸摸,我们还得装不知道。”周琦澜躺在草地上,“他嘴上不说,但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喜欢小思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邓叔一把年纪哪里会织什么帽子,自己跟着视频一遍遍地学,如果他儿子没死,算算时间,也该是做爷爷的年纪了。” 邓叔儿子品学兼优,高二时因遭受校园暴力拍摄裸照被逼跳楼,可那几个施暴的未成年皆是有背景的,施压舆论逍遥法外,被关三天便被放了出来。他申诉未果,走投无路,惟有以暴制暴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因为没有,所以才格外珍惜。 周乐湛和周琦澜自小相依为命,本该无忧的年纪,周乐湛却早已手持刀刃爬过尸山血海,他踩着血印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也许是为弥补不曾有的童年,也许是想起了周琦澜小时候生病买不起一瓶退烧药,所以当他们得知有这么一个即将到来的新生命时,不管男孩女孩,但总归,他的出生是被期待,被盼望,被喜欢着的。 那些苦难不幸,那些人间险恶,已经有人替他挡了。 周琦澜没受伤的胳膊枕在脑袋底下,“要我说啊,邓叔帽子都织起来,你个新手爹是不是可以学习学习拍嗝了?再报个新生爸妈辅导班什么的,去上上课?” “嗯?拍什么,拍嗝?那是什么?”十七没有经验。 “拍奶嗝啊。婴儿喝奶除了会打嗝,还会肠绞痛什么的……我跟你说啊,他这个……”周琦澜话说一半,腾地一下坐起身,“诶,算了算了,我把我那书拿给你看看。” 那拐就跟踩风火轮似的,“嗖”的一声就没影了,没多大会儿又从屋里出来,回来时还带了两本一指厚的医书。 周琦澜本科学临床,对幼儿护理这块一窍不通,这两本还是他特意问学妹借的。扔了一本给十七,“我前两天刚借的,没看多少,你一本我一本,一起看一起学。” “如何包裹新生儿……” “如何对待婴儿哭闹……” “如何给婴儿正确洗澡……” …… “还有这个什么,急性肠套叠……” “幼儿急疹看起来很严重啊,会发烧还会全身起疹子。” “这手足口看起来比幼儿急疹还严重啊?” “新生儿肺炎……” “疫苗接种后的观察与护理……” 某个寻常午后,余晖穿透树叶间隙洒在纸上,两个大男人席地而坐,研究起如何照顾一位新生幼儿的命题。 当爸不容易。 当个好干爹也不容易。 吃完晚饭,周琦澜继续窝那木头房里锤锤打打敲敲的。虽做得慢,但婴儿床已经初具雏形,周琦澜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两下。他走到窗边,房间朝东,正对前院。 月下,十七小心翼翼地搀扶小思来到秋千旁坐下。小思比刚来时圆润了些,她笑着,不知和十七说什么,抚摸着肚子,脸上洋溢着幸福。 时间定格。 周琦澜没有马上走开,他驻足窗前,望着眼前美好一幕。造物主也不全是神话,他觉得神奇,那平坦的小腹下面正孕育着一条小生命。 一个小姑娘,又或是小男孩。 他喜欢小姑娘。 唉,还要等六个月,好慢啊。 他要快点把床做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TA见面了。 可这世间之事,终是世事难料,万般无常。 小思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名字是周琦澜给取的,可周琦澜却是七年没有见过他。 第10章 这两个月按时作息,每天三碗大骨头汤,也不再到处乱跑,周琦澜骨裂的左臂终于拆了石膏,至于骨折的左腿还得要一个月。 左手能活动了,干起事来事半功倍,只是这手太久没用,都生疏了。前期量好床需要的长宽尺寸,木头都打磨好了,周琦澜工具倒是齐全,每天拿个电钻钻眼敲钉。 看似简单,但对一个新手来说还是颇费功夫的。周琦澜做木工的手扎进好些个倒刺,投入了大量时间和精力,至少目前的半成品还算满意。 周琦澜打开台灯,问邓叔借了根缝衣服的细针挑手上的倒刺,疼倒是不疼,就是自己不太好弄。 周琦澜去烦他哥,手一伸针一递,“帮我挑,我弄不出来。” 木屑极细又特别软,周乐湛先将皮挑破再用针把它推出来。对于皮糙的周琦澜来说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毕竟是骑摩托撞树都没哭的主。 倒刺不止一处,少说也有七八根,全挑干净得花上点儿功夫。 周琦澜托腮,“周乐湛,你缺啥不?我可以给你做,我最近迷上做木工了,可有意思了。” 他不理人,周琦澜就要烦他,“周乐湛,你说话呀。” 周乐湛头都没抬,“不需要。” “你想想嘛。”周琦澜想法百变,“要不我给咱俩也做个床?结实耐操,做爱震不塌的。” 周乐湛握住他乱动的手,“以前做爱塌过吗?” 周琦澜就笑,“好像是没有哦。” 周乐湛耐心地挑出第四根倒刺,“做什么都行,只要别把自己搞出伤,玩木头不会戴双手套?” “戴手套不方便,没手感。”周琦澜灵光乍现,“对了,我想到了!我给你雕个木头人儿吧!就按你的样子刻。之前看过几个手艺人的视频成品,做得好像啊!” 周琦澜有想法就要干,周乐湛抓着他手不让他跑,“别动。” “你快一点。”周琦澜可着急了,“要不等下再弄吧。” “马上就好。” “好慢呀,好慢呀,好慢呀。” “周琦澜,别乱动。” “周乐湛,你好慢,你还没挑完。” …… …… …… 周乐湛花了半个小时才将倒刺全部挑完,针还没放下,周琦澜“歘”一声就跑没影儿了,不像是断腿的伤残人士,倒像是要去参加铁人三项的。 手才好没两天,一刻不得闲。 周琦澜雕雕刻刻,躲在房里一个多星期,才总算刻出来一个,稍微的、不是那么离谱,但十分抽象的小人出来。 这小木人是根长条型,脸上的鼻子眼睛说它有吧,但它长得磕磕拉拉的,不认真看还真看不出来,最后这顶上的头发也不会细雕,头秃圆润的,就像……就像…… 咳咳。 不不不,这是周乐湛,呸呸呸,不要瞎说。 周琦澜晃晃脑袋,赶紧给它装进盒子里,甚至有模有样地在里面垫了层红稠绒布,礼物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周琦澜把它送给周乐湛,满眼期待地等他揭开盒子,“喜欢吗?” 周乐湛不语,拿在手里把玩。 周乐湛的大手骨节分明,指节上几处细小的刀疤,攥在手里转了两圈,不像木人,倒像某样圆的长的小玩具。 咳咳,咋越看越色情呢?周琦澜生怕他看出点什么来,赶忙岔开话题,“怎么样,像你吧?” 这话自己听着都违心。 周琦澜想抢回来,“先……先收起来吧……” 周乐湛举高手臂,抢不过,借势将周琦澜拽进怀里。他不给小瘸子挣扎逃跑的机会,一把将他压在门后,手顺着裤腰摸进去,掰开臀缝,将那小木人插进穴眼里。 “我靠……”周琦澜要骂人了。 虽然这刻得玩意儿丑得出奇,确实不太像,但不管怎么说,也是按照周乐湛的脸刻出来的。 周琦澜脸都红了,全身跟着热起来,“周乐湛,你个变态。” “嗯……变态……”周乐湛并未反驳,只是反问,“只有我是吗?” 周乐湛套弄木人又往里送了些,他不摸都知道,“周琦澜,你硬了。” 小木人有棱有角,搔刮柔嫩的肠壁,他喜欢那点儿疼带来的刺激,只有周乐湛能让他硬。 周乐湛吮吸锁骨,咬他后颈的皮肉,“你是喜欢的。” 啊啊啊,丢脸死了。周琦澜已经完全硬了,他顾不得那么多,难耐地去顶周乐湛手里的小木人。 周乐湛鼻息的热气打在耳蜗,锋利的齿尖咬住耳垂,蛊惑道:“自己动。” 周琦澜痒,不仅是耳朵,愈合的断骨也跟着痒,肌肉组织里面,抓不着。周琦澜浑身燥热地抵着门,汲取门上那一点儿凉意,左腿勾了勾周乐湛,轻轻地蹭。 他懒,不愿意自己动,周乐湛挑弄小木人,周琦澜小声哼哼,很快就射了。 周乐湛扔小木人,提枪上阵。周琦澜方才被伺候的舒服了,已经射过一回,四肢软绵地搂着周乐湛,思考那张婴儿床的小细节还可以怎么改。 现在只差外面的一层清漆,至于围栏,可以再多些可爱装饰。 周琦澜思绪神游,心不在焉。 周乐湛凶狠地顶弄他,“周琦澜,做爱的时候别开小差。” “周、周乐湛,等下……”脑中多了几个新想法,侧身去够桌上的纸笔,周乐湛眼疾手快地把他按回身下。 周琦澜够不着笔,就急了,“等下射行不行?给我十分钟,就十分钟……晚点、晚点骑乘好不好,我来动我不犯懒了……你知不知道设计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灵感。灵感不及时画下来,说没就没。说不定我就要凭借这张床成为新一代艺术家,有市无价,一作难求……一代大师就要葬送在你屌下了你知不知道?诶诶诶……放开我,周乐湛!嗷——” 第11章 周琦澜拆石膏的前一天晚上让大家在他腿上签名。老传统了,周琦澜哪次断腿都让人签名,说是要留起来,时刻警醒自己,不做危险的事。 不过这警示就跟河边标志的“禁止垂钓”有异曲同工之妙,看见了,但不听,该断还是得断。 等邓叔他们签完,就剩最后的周乐湛了。 他已经不需要拐杖了,跑到周乐湛书房,腿一翘揣他怀里,“哥,就剩你了,给我签个名。” 周琦澜把记号笔递给他。周乐湛随手签完,周琦澜又提无理要求,“再给我画个心。” 周乐湛没画,周琦澜自己拿笔在他名字后面加了个爱心,自我欣赏道:“啧,好看!只有你的有爱心。” “这次腿好了,哪儿也不许去,在家老实待着。”周乐湛敲了敲硬邦邦的石膏,“听见没有。” 可恶! “我三个月没出门了!” “三个月又怎样?” “不利于我身心健康。” “呵,”周乐湛冷哼,“我看你就是太野了。” “嘁,不让就不让。”反正到时候找机会偷偷溜出去,不信他能抓得到。 他不服,以为那点儿小心思能瞒过周乐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你说,”周琦澜不信,“我在想什么?” “对摩托车的新鲜劲儿还没消失,想把它弄回来,想去考驾照,想去飙车。”周乐湛一眼洞穿他,“想着只要考到驾照,我就找不到借口不让你玩车了。” 可恶!这都能猜到! 周琦澜哪能承认,“你猜错了,我没这么想!” “周琦澜,不让你玩车还要找借口吗?我完全可以把你锁在家里,绑在床上,让你哪儿都去不了。”周乐湛真会这么做。 啊啊啊,老变态,还有没有人权了!周琦澜“叛变”失败,跑为上策,找个借口遁了,“我饿了,我去找点吃的!” 第二天周琦澜起了个大早,一张婴儿床做了三个月,床完工的那天,腿上石膏也彻底拆除了。 周乐湛开车载他去医院,骨科医生叮嘱他,虽然骨头长好了,但还要多休养,避免剧烈运动,近期不要碰冷水,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随后开了两瓶钙片让他回去吃。 周琦澜嘴上说“知道”,也不知道能听进去几句。 从医院出来,周琦澜要看电影,两人来早了,距离电影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周乐湛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周琦澜没接他递来可乐,而是抽出另一杯子里的吸管,插到周乐湛的纸杯里,两根吸管喝一杯,振振有词道:“这叫情侣杯。” 饮料喝多了,趁电影开场前周琦澜去了趟厕所。一排小便池前面站了四个人,周琦澜没和他们并排挤,直接进了隔间,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还没走的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十分不解啊,一大男人小便进什么隔间啊。 周琦澜高中之后就没在公共场合上过厕所了,开玩笑,茎头上的钉能随便让人看吗? 周乐湛票买的最后一排,前面黑压压一片人头,后面就他们一对。片子是最新上映的恐怖片,周琦澜点名要看。当大荧幕的女鬼从主角身后猛地窜出来时,周琦澜一身正义地拍着胸脯对周乐湛道:“你要是害怕,你就躲我怀里,反正最后一排,没人会看见,你不用觉得丢脸。” 周乐湛看他连爆米花都不吃了,“是你害怕吧?” 靠靠靠,很明显吗? 周琦澜就怂了,“要不……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他不是有一点,他是很怕啊!现在鬼片都拍得这么逼真的吗? 周乐湛忍俊不禁,“好。” 电影院外艳阳高照,这下没鬼了,但就这么回去又不甘心,都多久没出来玩了。 他又提议去游乐园。 别看周琦澜总爱往外跑,其实这还是周琦澜长这么大第一次来游乐园,对什么都好奇得不行。周乐湛花十五块钱买了一只氢气球绑在周琦澜手腕上,怕他乱跑,绑只气球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看见他。 周乐湛为一口吃的抢过,也打过。犹记得周琦澜十岁那年,高烧不退连烧两天,周乐湛背他去小诊所,那诊所的人骂他叫花子,让他们滚,别死他门口。 这话不知怎么就触了周乐湛逆鳞,那是周乐湛第一次露出杀人眼神,将那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往死里打。 那男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哀嚎,嚷着要报警,周乐湛根本不怵,他抢了诊所的药,转身离开时看见柜台抽屉的钱,犹豫再三,拿了一半走。 他第一次偷钱,是为给周琦澜看病。 那时起,他就知道,他不能死,人命不值钱,世间善恶,权和钱才能主宰一切。他一路踩着刀尖,有多少人忌惮他,就有多少人想杀他。 他护周琦澜周全,却也是第一次带他来游乐园。 伴随不远处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从高空猛然坠下一道身影,周琦澜什么都想试一试,指着湖面上的跳高台,兴奋道:“我也要玩蹦极!” 周乐湛挑眉看他一眼,意思在说:你觉得我会让你玩这么危险的项目? 猜都猜到了,周乐湛肯定不准。最后周琦澜混在一群小朋友中,身高腿长地高出一大截,和小朋友排队玩旋转木马。 周末大多是父母带着孩子来玩,像他们两个大男人在小孩堆里消磨一下午的实在不多。周琦澜前后玩了十多个项目,要不是时间有限,他都不想走。离开时周琦澜意犹未尽,“有空再来一次呗。” 周乐湛牵着他手往外走:“继续玩旋转木马?” 周琦澜雀跃道:“那个真的很好玩!让你跟我一起你都不来!” 周乐湛笑他:“幼稚。” 周琦澜回击:“一本正经老变态。” 天色渐黑,周乐湛本想带他去米其林餐厅吃饭,但周琦澜不想吃那,拉着周乐湛去夜市集会。一路逛下来,周琦澜手里多了个冰淇淋,还拎着一袋蛋仔糕,又买了一份烤串,点的奶茶还在做,他一边吃一边等商铺的小老板给周乐湛找钱。 每个尝一半,吃不下的都给周乐湛,吃一堆零食,就是不吃饭。 玩了一天,又走了一晚上的路,周琦澜腿都酸了,耍赖不肯走,“周乐湛,我腿疼,你背我。” 周乐湛果真停下来背他。 路灯下,周乐湛背着他朝家走。周琦澜伏在他背上,继续吃没吃完的章鱼丸子,小叉子戳了一个递给他哥,“你吃不吃?” 周琦澜喂他,周乐湛张嘴吃了。 周琦澜给自己也戳了一个,嚼着腮帮子口齿不清地问:“好吃不?” 周乐湛顺着他,“好吃。” “我重吗?” “不重。” 周琦澜开心了,亲了他哥一口,“有哥真好。” 周乐湛背着他走了半个小时,刚拐进路口便远远地看见邓叔焦急地等在门口。 未等走近,邓叔急切地朝他们小跑过来,周乐湛问:“怎么了?” 邓叔压低音量:“郑墨来了。” “嗯。”周乐湛微一颔首,“知道了。” 进屋后,周乐湛放下周琦澜,“你先上楼。” 第12章 自打那晚郑墨来过之后,周乐湛接连几日早出晚归,总也见不到人。 周琦澜不知道他遇上了什么麻烦,道上的事,周乐湛从不让他参与。他每每过问,周乐湛只会宽慰他,他会解决好,不会出什么事。 周琦澜去邓叔那里探口风,闹不过他百般纠缠,只说是三月前的某次行动,没做干净,留了不利证据。 这天下午,他躲在书房拐角,偷听屋里几位叔伯语气凝重地讨论此事的解决方案。 从话语中,周琦澜回想起上次暗室调教的那天晚上。如果时间对得上的话,那么他们现在说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想也知道,这事明摆着被人摆了一道。”跛子道,“当初这活我就说不该接……” 一记粗犷的声音打断他:“现在说这些马后炮的话有什么意义?不如想想办法,怎么解决这事。” 气氛凝重,这次连位高权重的云伯都来了,“既然能买通郑墨,不妨让他去打点。” 那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周琦澜始终记不得他名字,只记得他声音一直这般粗鲁野蛮,所以给他取了个绰号叫阿粗,满屋子都是那阿粗的大嗓门,“说白了就是要钱!要我说就不该惯着,就该把人绑了,我就不信没个妻儿老母的,我看他们这事谁敢!” “你怎么总这般无理?道上规矩,冤有头债有主,祸不及家人……”云伯掷地龙头拐杖,气道,“你这般坏了规矩,将阿湛颜面置于何地?” “云伯,江湖早就不是你当年的江湖了,还规矩呢?我呸,”阿粗嚎嚷道:“枪都顶脑袋上了,你还搁这儿讲规矩?一把老骨头了,该钓鱼钓鱼去,该退位退位去,霸着个位置不拉屎。要我说啊,湛哥,这事儿就让我去办,出了事我游义顶着。怕他个蛋!” 云伯被这无理痞子气得不轻:“游义,你你……你说什么!” 一旁的人赶忙劝架:“云伯,别跟小辈一般计较。” 二爷也劝和:“好了,不要吵了,今日来是为什么?不就是商量对策来了?怎么自己人先反起来了?” “你们俩有话好好说,游义你先坐下。”跛子去拉游义,“云伯,你也别气,气大伤身。” “大家都少说两句……” 众人争辩不下,你一言我一语,都等着周乐湛发话。周乐湛垂眸,半晌,轻叩桌面,吵闹的一帮人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周乐湛道:“周琦澜,不要站外面偷听。” 既然被发现了,那周琦澜也不藏了,直接推门进去,大摇大摆地搬了条椅子坐跛子旁边,一点儿都没有偷听被抓的尴尬,往那儿一坐,正好连理由也不用找了。 周乐湛睨他一眼,“出去。” 周琦澜脸皮厚,赶也不走。 事情棘手,云伯和二爷为此特地赶来,未能商量出解决办法,总不能折腾二老总往这跑。 周乐湛没再管他,示意众人继续:“不用管他,你们继续说。” 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道周琦澜不插手道上的事,说话也收敛了些,“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我看也解决不了,目前也只能静观其变。” 云伯凡事稳重,“当下之急还是要先找出这幕后之人,才好想应对之策。” “其实也不一定能查到我们头上,不还有个郑墨吗?” “办法总归是有的,若是自乱马脚不正巧着了道?让暗处的人寻了机会,这不正是他想的?” “其实对方完全可以悄没声息地整一出,可他为什么没这么做?如今闹出这般大动静,也许目的不在于此?既然想引起我们的注意,可能真是为钱来的?” “不管目的是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来者不善。” …… …… 众说纷纭,耗一下午也未能商量出对策。 一众人在等周乐湛敲定主意,周乐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桌子上,略一沉思,缓声道:“这事不急。” 周乐湛看了眼时间,“天色也不早了,已经吩咐厨房去准备了,大家吃过晚饭再走。” 云伯还想说什么,周乐湛打断他,“云伯,您牙口不好,中午特地让厨房炖了干贝粥,等下您尝尝,看合您胃口不。” 话已至此,云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待他们走后,书房难得清静,周乐湛朝周琦澜勾了勾手:“过来。” 周琦澜跨坐在他腿上。 “哥。” “嗯?” 周琦澜搭着他,“不舒服吗?” 周乐湛闭上眼,靠在椅子上,疲惫道:“头疼。” 听闻,周琦澜帮他按摩太阳穴,“哪儿疼?是这儿吗?” “往上一些,”周乐湛闭目养神,“……重一点。” 周琦澜找准位置,力道适中地按揉。 头痛舒缓了些,不再紧绷迸裂似的仿若要炸开,周乐湛搂着他腰:“小琦。” “嗯?”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以前你总想着跑,有几回在半道上就被抓回来了。”周乐湛缓缓睁眼,看着他,“那个时候你本来想去哪儿?” “我已经没有再跑了。” 周乐湛宠溺地笑了一声,“我知道。” “嗯……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周琦澜认真地想了想,“如果现在真要我选的话,埃及金字塔,水上威尼斯,享有千佛之国美名的泰国,又或者是火山岛屿……感受异国风情,时刻都在旅行路上,似乎也不错。” 周乐湛攥住他按揉的双手,“等这事解决了,哥带你去,好不好?” “当然好了,”简直求之不得呢,“让我想想第一站先去哪儿。诶,如果时间经济允许的话,能环游全球岂不是更酷炫?” 周乐湛想也没想,答应他,“好。” “嗯?”周琦澜以为听岔了,“什么‘好’?” “环游全球。” 周琦澜惊喜道:“真的吗?!” 随即又想到,不对啊,“那帮里的事呢?你不管了?” “嗯,不管了。” 周乐湛头还是痛,“我把位置让出去,到时候我们两个人买一间临海的房子,一个别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迎接海上每天清晨的第一缕光,和看不尽的落日余晖。与世隔绝,远离纷争,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了!我们还可以在沙滩上做爱,滚一身沙子然后吻你一嘴,但你不能弄我里面。”周琦澜笑得开心,“不然伺候不好就揍你。” 周乐湛唇色苍白,却对描绘的未来心之向往,“嗯。” 周琦澜早就注意到他哥不对劲了,担心地问:“头还疼?” 周乐湛点点头。 周琦澜让他回房休息,随后下楼拿了板药片,又倒了杯温水,看着他把药服下,这才放心:“好好睡一觉,晚上我喊你。” 周乐湛这几日总共加起来都没睡几个时辰,吃了药很快便睡着了。周琦澜替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退出卧室,他站在走廊,一改方才插科打诨地嬉笑态度,敛了敛神,似是在思考什么。 其实周琦澜知道郑墨是什么人。 端茶上楼的家佣打断了思绪,问要不要给他切点水果,周琦澜回神,招牌式的笑:“不用了,你去忙吧。” 周琦澜没做多留,回了自己房间。 到了晚上,厨房准备好晚饭,待众人落座,周琦澜上去喊他哥。 “好点没有。” “嗯。”周乐湛声音嘶哑,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云伯他们也不是外人,让他们自己招待自己就是了。” “我没事。”周乐湛揉了揉眉心,“去帮我拿件外套。” 餐桌上,几人又就下午的事一阵讨论。周乐湛沉默寡言,仍是一言未发,周琦澜知道他不舒服, 直到散场也没能讨论出个所以然。 周乐湛喝了酒,不方便开车,便让周琦澜代自己送几位叔伯回去。 周琦澜拿了车钥匙,等身边没人了,这才找到机会和他哥说话:“回去继续睡觉,等我回来给你暖被窝。” 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多叮嘱一句,“别想那么多。” “路上小心一点。”周乐湛亲了亲额头,“去吧,早去早回。” 周琦澜没有驾照,车是十七开的。四位叔伯住得偏远,更不搁一处,住在东西两头,光是路上就耗费了不少时间。 等把人全部送到家,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跛子下车前,客气问道要不要下来喝杯茶再走。 周琦澜摆摆手:“不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跛子关上车门,“行,回去路上慢点开。” 十七摇上车窗原路返回。等开出一段距离后,原本夜深人静道路空旷的车道上不知打哪儿来,突然冒出十几辆车。十七降低车速,留意四周车况,不知道前面是设卡查酒驾还是出了车祸,堵了十分钟不见挪动。 十七解开安全带,“琦少爷,我去前面看看什么情况。” 眼下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走不了,周琦澜跟着解了安全带,“一起去吧。” 正等他俩开门要下车时,前后围堵的几辆车也跟着下来了十余个人,周琦澜眼见形势不对,不假思索地立马回到车上将车门反锁,催促道:“快走,直接撞上去!” 十余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保镖手持利器,“咣”一声,直接砸裂了挡风玻璃,又连击多次砸碎副驾的车窗,一把将周琦澜拖出来。 十七护主心切,急忙下车,“琦少爷!” 他上前阻拦,铁管迎风向他砸来,十七惊险躲过,只是敌众我寡,赤手空拳地很快便落了下风。 手帕掩住口鼻,吸了过量乙醚的周琦澜彻底没了挣扎,四肢瘫软地昏了过去。 十七肋骨被器械打断了两根,仍是不肯放手。黑衣蒙面的二人对视一眼,怕惊动旁人,一棍棒敲晕了他,将其一并带上车。前后不过五分钟,干净利落地将人劫走。 第13章 二人被带至一间荒废已久的老房,老房子残垣破壁年久失修,墙面蛛网遍布,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 周琦澜吸入过量乙醚,醒来时脑袋昏沉,连带着反应都跟着慢了半拍。 “小少爷……”十七爬到周琦澜身边,“你、你要不要紧?” 破败房顶的暗黄灯泡摇摇晃晃,忽明忽暗,空中扬尘飞舞,房内阴暗潮气。周琦澜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他晃了晃浆糊似的脑袋,仍是晕乎乎的:“我没事。” 说来也怪,对方将他们抓来既没有殴打也没有任何捆绑,只是将其扔在此处,不露面也不放人。 周琦澜靠墙缓了片刻,起身去查探四周情况。房子太破旧,墙面表漆都开始脱落了,没什么值钱东西,在破烂床柜的一堆杂乱中翻出一面九十年代的花面镜子,破口补丁的花色被单,缺了一角的窗花……估计是城外远郊某个等着拆迁的老小区。 三个房间的每一扇窗户都封死了,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周琦澜踱步来到门边朝外张望,门外看守的有四个人,外围人数未知。兜里手机和钱都没了,手机安装了定位系统,祈祷周乐湛能早日找到这里。 没什么有用线索。 周琦澜绕回原地,查看十七的伤势。 十七肋骨断了,后颈又遭重击拖行,面色苍白孱弱,鬓角冷汗直淌,疼痛难忍地缩在墙角。 这也是第二个让人费解的地方。周琦澜几年前也被绑架过一次,那次绑匪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周乐湛来的,抓了他也没留手,几个人将他吊起来打,借此威胁周乐湛。只是这次非但没要他们性命,且未伤他分毫。 周琦澜暂时不得而知对方此行的绑架目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没打算要杀他。 周琦澜想了想,问:“你能猜到这次绑架我们的是谁吗?” 十七闷声咳了两声,虚弱地摇摇头。 他们人已经在这儿了,却不见有下一步行动,说明指使劫人的话事人并没有来,外面站的不过一群听令行事的绑匪。 线索不多,目前这情况只能见机行事。 当下之急是十七的伤,十七伤得不轻,周琦澜捡了床破旧毯子,又拿了几件破衣服垫在十七身后,“地上凉,盖条毯子多少能暖和一些。” “能睡得着吗?”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周琦澜守着他,“睡一会儿,有我在,别担心。” 周琦澜一夜未眠,直至天光泛起鱼肚白,老式木门发出难听的噪音。门从外面打开,走进两个高大男人,周琦澜靠墙养神,听见动静“歘”地睁眼,拦在十七面前,戒备地看着他们。 那两人将提来的袋子放下就走,而后又再次将门锁上。 周琦澜留意二人相貌,回想一番,确是素未谋面的生面孔。等人走后,周琦澜蹙了蹙眉,上前打开袋子查看,里面装着一份盒饭和一瓶水,连筷子都只有一双。 十七有伤,体能消耗巨大,更需要进食。周琦澜把他叫醒,将那份盒饭让给了他。 十七坐起来吃了一半,才想起来问:“琦少爷,那你呢?” 周琦澜骗他,“袋子里还有,天太早,我吃不下,晚点再说。” 等十七吃完,周琦澜将餐盒收拾到袋子里,又递了瓶水给他。十七喝得太猛,被水呛到,咳个不停。周琦澜帮他顺气,发现他面色潮红,手脚冰冷,一摸额头果然发烧了。 周琦澜将身上的外套脱了让他穿上,又捡了一条破布条子,折了两折,倒了些水敷在额头散热。周琦澜感觉自己完全就是抱着个火人,额头上的破布很快就变温了。 矿泉水见了底,周琦澜放下十七,他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外面没动静,周琦澜又连敲了三下,他知道外面的人听见了,“渴了,再给一瓶水。” 想了想,又多提了个要求:“要冰的,我只喝冰水。” 没一会儿,外面的人便送了瓶水进来。 周琦澜叫住他,“退烧药有没有?” 那人看了眼周琦澜,又看了眼墙角的十七,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将门反锁。 周琦澜拿起那瓶水,水是冰的,但不给退烧药,说明他的要求可以满足,但对其他需求却是视而不见。 周琦澜回到十七身边。没有退烧药也没有止疼药,这冰水的效果微乎其微,烧到后面十七神志不清,彻底没了意识。 “十七十七,醒醒,别睡。”周琦澜叫他名字,“跟我说说话。” “十七?” 这下周琦澜急了,又去敲门,“能不能想办法帮忙弄一瓶退烧药来?” 屋外的人不答话,周琦澜气得踢门:“放他走行不行?你们要抓的人不是我吗?跟他没关系,喂!” 仍是无人应答。 周琦澜知道求他们没用,只能自己想办法。这一片待拆迁的房属危楼,危楼外围拉了一堵院墙,就算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他们现在处在三楼,各扇窗户都拿木条“米”字形的封死了,而且手边也没有可用的绳索。 他把外套给了十七,多少还是有些冷的。他陪在十七身边,怕他睡过去,只能一遍遍地和他说话,讲所见所闻,讲一些学医趣事,聊起小思又问他想不想他女儿,是不是该取名字了。 到了中午放饭,又是只有一份。看守他们的人照旧不进来也不说话,放下东西就走。 周琦澜想了个法子。进卧室拆了床柜,然后朝窗户狠狠地掷去,玻璃应声而碎,屋外的人夺门而入。 涌进来八个人,看来猜得没错,除了门口,外面还守了不少人。 周琦澜知道逃不掉,也没打算跳窗,耸耸肩:“不小心咯。” 玻璃裂了,虽然外面封了米字木条,但毕竟是三楼,怕人出什么意外。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吩咐他们把人看紧,自己出去了。 周琦澜猜测他应该是拿不准主意,打电话给那头的人。 果不其然,不多时那人便又回来了,留三个人在屋里看守,其余人等退回门外。 这更加印证了周琦澜的猜想,碎了玻璃也未对他威吓,看来是有人特意嘱咐过,不能伤他,且要满足他一切需求。 但周琦澜还是不理解,为什么那人至今不露面。 既如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拿床被子来,我睡觉冷。” 三人对视一眼,去外面拿了床被子。 周琦澜懂了,他的要求可以满足,但不在意十七死活。看守的三人不打牌也不聊天,往那儿一站跟个守门神似的,八小时一轮班,按时送些吃的和喝的,但每次都只准备一份。方才被子也以为是他需要,所以才给的,周琦澜要退烧药,他们就无动于衷,全当没听见。 周琦澜将被子铺到地上,让十七躺上面,至少没这么冷了。十七还昏迷着,周琦澜要留些体力,没跟肚子过不去,送什么吃什么,既然对方没想杀他,自然也不会在饭菜里下毒。 保存好体力,才能计划下一步的逃跑。 他没事,但十七一直这么烧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周琦澜主动搭话:“你们是谁手下?想关我们到什么时候?” 应该是下过命令他们,不能和周琦澜说话。 “先救他行不行?”周琦澜退一步,“这有没有能说得上话的?让他跟上面打个电话,我自己跟他说。” 周琦澜见他们无动于衷,又道:“你们头有说过要他死吗?” 他指十七,“既然没有,如若他真死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三人面露难色,昨晚原本就没打算将十七掳来,爷确实没说要如何处置十七。 见三人犹豫,周琦澜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思量再三,其中一人拨通了号码,那头很快接起,黑衣男跟电话那头的人汇报了眼下的情况,接着把手机递给周琦澜。 手机放到耳边的那一刹那,明明那边没出声,周琦澜却不知为何突然心跳得厉害。 他压抑心底的不安,出声道:“喂?” 周琦澜安静等了片刻,那头还是没声音,只能继续说道:“十七受了伤,现在昏迷不醒,可不可以让你的人拿瓶退烧药,再拿些消炎和活血化瘀的药来?” 周琦澜听见那头微不可闻的一声鼻息,莫名被触动,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 话到齿尖,未等他反应过来,已然脱口问出:“我是不是认识你?” 没等他说完,黑衣男便将电话收了回去。 第14章 对方关了他们两天,直至第三天,周琦澜才见到绑架他们的幕后之人。 十七胸腔下面肿得厉害,反反复复地发烧。他不太吃得下东西,也不怎么喝水,梦中呓语小思的名字。 到了晚上,周琦澜正闭目养神,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底下的人恭敬地退至两旁,来人肩宽腿长,穿一身笔挺修身的西装。周琦澜抬眼望去,对方长了一双锋利的眉眼,眼窝深邃,哪怕嘴角挂着笑意也藏不住眉间的阴戾狠色。鼻锋高挺,下颌棱角分明,五官仿若精刻,周身裹挟着寒气,自带疏离,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踱步来到周琦澜面前站定,周琦澜看清对方长相霎那怔愣原地,似是不确定,犹疑道:“你是小九……吗?” 周琦澜平日里性格开朗,脾气好,又善于交际,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年少读书时玩伴儿就多,这小九就是其中之一。 但这小九又不同于其他人。 小九原名程九。其实程九也不是他本名,他自幼无父无母无名无姓,这名字还是周乐湛给他的。 周乐湛常年刀口舔血,势要有忠于自己的心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流浪儿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周乐湛是在程家坪捡到他的,那是周乐湛养的第九个孩子,排行第九,于是有了程九这个名字。 在乱遭的垃圾堆里捡到小九时,瘦小伶仃的一只,个子还不及周乐湛胸口,他仰视周乐湛,周乐湛从他瞳仁里窥见奉神的信念。 周乐湛不嫌弃他满身脏泥,朝他伸出一只手,说:“过来。” 周乐湛说:“以后你就叫小九吧。” 程九和一帮半大的孩子睡大通铺。他那时候性格孤僻脾气古怪,初来时没少被欺负。他只听周乐湛的话,但周乐湛不太管他们,随他们斗去,他只养对自己有用的人。 程九想活命,拳头就要够硬,刚来那几年,他就是条乱咬人的疯狗,逮谁咬谁,任谁也不敢惹他。 薛二比他来得早,自然不能任由他骑到自己头上,明的不成,玩了手阴的。程九遭偷袭腹部挨了三刀,差点死薛二手里。 那天最后还是周琦澜救了他。 周乐湛在墓山养了很多人,这周小少爷咋咋呼呼的,误打误撞闯进来,见程九受伤,正义感爆棚地拦在受伤的程九面前,对薛二道:“哇,你们以多欺少!我告诉我哥去。” 那是程九第一次见到周琦澜,非但不感激他救下自己,甚至冷眼睨他,颇为不屑。眼前这粉雕玉琢、衣冠楚楚的矜贵公子,要不是有伤在身,他完全可以一打十。 周琦澜心特大,不会看人脸色,丝毫未曾察觉程九眼里的不屑,他只觉得程九像个孤独老头,成天摆着张脸,也不太爱笑。所以自那次救下他后,周琦澜就时常来看他。每次来都会带一些稀奇古怪的莫名玩意送给他,有时候也在路上捡两根竹棍,削尖了和程九比赛下荷塘叉鱼,看谁抓得多。 叉来的鱼周琦澜可不会烤,但好在程九会。 程九不善言谈性格孤僻,周身笼罩一股生人莫近的寒气,整个人阴森森的。他来墓山多年都没交到一个朋友,只有周琦澜敢靠近他。 后来周琦澜读高中时,周乐湛不放心他一个人读寄宿学校,需要指派一人去暗中保护他。 谁赢谁去。 五年来,墓山同吃同睡的十二个人为此自相残杀,程九满身是伤,当他把薛二踩在脚下时,他知道他可以见到周琦澜了。 记忆至此,再无处可寻。因为程九走了,他不见了,连声招呼都不打,整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周琦澜找过他,他问周乐湛,周乐湛对此三缄其口。 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 程九离开那年,周琦澜正读高一。是记忆中的样子,但又不完全是,褪去少时青涩,变了很多。 怀揣犹疑,周琦澜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小九?” 程九走近,二人四目相对。他变得越发陌生,周琦澜不喜欢他如今看自己的眼神,虽然以前他也孤僻,但不是现在这般像盯猎物的眼神,弑杀中暗藏凶残,找寻机会将其一口衔住。 声音也变了,不再是少年变声期独有的沙哑,深沉浑厚,佛若闷了口醉酒。 “周乐湛在找你。” 多年未见,这是程九自进门后说的第一句话。 周琦澜愣了愣,不明白他此话何意,程九究竟是来救他的还是绑他的?他怎么知道周乐湛在找他? “不过——”程九稍作停顿,“他现在估计是自身难保了。” 他之所以将周琦澜囚禁此处,又晚来两天,就是处理周乐湛的事去了,周乐湛想找到这儿太容易了,只能另谋法子拖住他。 “郑墨的事不处理完,怕是要缠周乐湛一阵子了。”周乐湛一时难以脱身,这才让程九寻了机会得手。 程九作邀请状,“我来晚了,走吧,现在可以回去了。” 周琦澜戒备道:“去哪里?” “你会喜欢的。”程九说,“是我精心为你打造的。” 周琦澜清楚当下处境,知道逃出去的几率几乎为零,来不及琢磨程九要带他去哪儿,又是何用意,眼下只顾惦记着十七伤势,“我跟你走可以,但十七肋骨断了,伤得不轻,能先将他送到医院吗?” 似是才想起有这么个人,程九眼眸半阖地睨了地上的十七一眼,他来到十七身后,手拽衣领将人拖起。速度之快,快到周琦澜根本来不及阻拦,只听程九冷声道:“他很多余。” 程九杀手出生,动作干净利落,一刀封喉。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到了脸上。 周琦澜惊吓地怔愣原地,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一幕,他尚未从再次见到程九的疑惑中得到答案,又眼睁睁地看着十七倒在血泊中。 血流不止,满目鲜红。 十七咿呀张嘴,想说什么。 周琦澜全身发抖,他跪在血泊中,湿了眼眶,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哽道:“十七……十七……” 十七掐着脖子,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朝他喊着什么。周琦澜知道,他担心小思和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十七……”泪水夺眶,血染红了衣服,浸透了浸湿了,周琦澜想帮他止血,双手不住控制地隐隐战栗,“十七……” 他想救十七,黑衣男去拉他,他一把甩开:“滚!” 挣扎中,十七无望地盯着他,周琦澜鲜少有如此歇斯底里的时候,“滚!滚!” 他被两人压住了胳膊,妄想挣脱,力气大到险先制不住他。程九瓦光锃亮的皮鞋踩进血泊,手里拿着一管装有透明液体的针管,从容不迫地来到周琦澜面前蹲下。 他动作很轻也很温柔,擦掉他脸上的血迹。尖锐的针头扎进,昏迷之前,周琦澜听见他说:“脏了,该好好洗洗了。” 周琦澜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见到了一位老朋友。 他们年龄相仿,但性格却大不相同。一个活泼开朗,一个阴郁寡言,不过周琦澜不在意他总给自己摆冷脸,嬉笑着做自己介绍,“我周琦澜,你叫什么?” 他冷冷地斜了周琦澜一眼,一副与世界为敌的欠揍模样。其实他不说,周琦澜也知道他叫小九。 他时常拽着小九出去玩儿,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街边小摊,带他吃东西,介绍自己的朋友给他认识。 不过他好像都不太喜欢自己的朋友,但也没关系,周琦澜知道他性格如此,也不强求。 记得有一回深冬腊月,周琦澜想滑冰。南方往年甚少有下雪的时候,但今年冬天连着下了三天大雪,雪花纷飞,一片白茫。 周琦澜拉着小九,两人沿着结冰的河边一路走。雪停后,周琦澜撒欢地往湖里跑,说要溜冰,结果那湖面冰层没冻结实也不够厚,滑到中间时冰层开裂,周琦澜未留神掉进了河里。天寒地冻,冰面下水流湍急,小九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这才将他救上来。 周琦澜坐在岸边,嘴唇都冻紫了,风一吹,连打了五六个喷嚏,冻得鼻头都没了知觉。 两人哆嗦地往家走,嘴唇冻得青紫,话也说不利索,上下牙齿咯咯咯地打颤,磕巴道:“小九,你你、你说北北方小孩、是是不是都都特幸福?” 他俩那时候已经是朋友了。程九本来就寡言,又冻得直抖,没说话。 水滴答一路,外套脱了冷穿着冰,周琦澜冻得四肢没了知觉,仍是羡慕别家小孩,“唉,我说……啊嚏——啊嚏——北北方小孩是不是年、年冬天都能打雪仗划溜冰?小九,你、你说我、我怎么啊嚏——就不是北北方的的?” 待一起久了,小九早就摸清周琦澜跳脱的思维,走这么慢,走到家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周琦澜慢吞吞的,一步三回头,“小九,我、我们回去换、换身衣衣服再来啊。” 但最后也没来,他回去就发烧了,高烧烧了三天三夜,温度始终退不下来。自那以后,再后来每年下雪的时候,周乐湛看他看得紧,再也不让他来这湖边。 他生气,那时候还病着,鼻子不通气,说话带着鼻音,瓮声瓮气地找小九痛斥他哥的霸道。 前后不过几年,一个人的变化真会有如此之大?又或者是,其实周琦澜根本从未了解过他。 他不知道小九当年为什么离开,也许他有逼不得已的缘由,但今日发生的一切,周琦澜不理解也不会原谅。 醒来时,周琦澜已经不在那间破旧烂房的老小区了,没有十七,也没有满地的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笼子。 是的,一个黑色的漂亮笼子,房间左不过三十来平,却有个占据一半空间的笼子。 笼子再漂亮,也是用来囚禁的。 周琦澜未曾留意身处何地,眼尾残留着泪痕,回想起血泊中的十七,哽咽着质问程九:“他就要做爸爸了,还有四个月他就要做爸爸了……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 窗明几净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笼子没有上锁,程九半蹲在他面前,反问:“那又如何?” 十七死了,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失去了父亲,“你让他变成了一个孤儿。” “所以呢?” 周琦澜知道他冷血,却不曾想他既冷血至此。 除周乐湛处,周琦澜甚少体会过亲情,对父母零星的一点记忆也因儿时年幼,随着时间逐渐淡忘。程九也是孤儿,周琦澜以为程九多少能感同身受,不曾想,他竟能说出如此冷血的话:“他有没有死,他的孩子会不会因此成为孤儿,与我何干?” 与他何干?他杀了人,却问,与他何干? 周琦澜寒声质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身边总是围绕那么多人。”周琦澜性格好,不拘小节善交友,为人义气又好打抱不平,每每见他,身旁总围了好多人。他总是笑着介绍身边的每一个人,他说,朋友。 周琦澜有很多朋友,一通电话呼朋唤友,他们勾肩搭背玩笑打闹。他身边总是有很多人,他们都是周琦澜的朋友,死了一个十七,还会有十四、十五、十六…… 程九嫉妒,嫉妒出现在他身边的所有人。他不该对别人好,不该这么热心,不该被人觊觎。 “我之前看过一则新闻,”程九把玩手里的锁,极致的黑泛着金属光泽,颇有闲心地说讲起故事,“说是有个男人囚禁了三名女子,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这个男人是她们唯一能见到的人。男人没有杀她们,还会买饭送水给她们,就这样关了她们三年。这三年里,为了得到男人的喜欢,三个人争宠,甚至大打出手。后来这个男的又绑架了第四个女人,但第四个女人反抗激烈,总想着跑,他联合前面的三名女子杀了这第四个人。” 程九关上牢笼,“又过了好多年,警方才破获这起地下室囚禁案。这个新闻一经曝光,在当地引起了很大轰动。很多人不解,为什么这三名女子没有想着逃跑?为什么不联合起来杀了男人?” “有心理学家分析,她们可能得了斯德哥尔摩,对罪犯者产生了情感,一种心理上的依赖。” “因为这个劫持者是她们唯一能见到的人,生死操控在劫持者手里,劫持者让她们活下来,她们便不胜感激,她们会觉得这是劫持者对她的慈悲。” “所以人是可以被驯养的。” 笼子上了锁,一场驯服与被驯服的追逐。程九视线越过铁栏,望向笼中之人,笑了一下,“又或者是巴甫洛夫的狗,很有意思的一个实验,你觉得呢?” 第15章 周琦澜被锁在笼中关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下人送来饭菜,周琦澜乜了一眼,没动。那人放下餐盘,未多言,恭敬地退出去。 程九整个上午都没有露面。中饭还是同一个人送的,周琦澜这次连眼都没睁,只听耳旁窸窸窣窣的动静,手脚麻利地端走早上凉透的早点。 过了一个时辰那送饭的下人又回来了,将方才那餐原封未动的午饭端出去,换了一杯水和一份甜点蛋糕。 周琦澜问:“程九呢?” 那下人不答话,端着餐盘弓身退出房间。 又过了半个时辰,那下人来收点心。周琦澜再次叫住他:“程九呢?你让程九过来。” 这人跟聋子似的,装听不见。 直到晚上,程九才出现。还是早上那下人,将送来的晚饭放到笼子外面,这次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规矩地站到一旁。 “听说你不肯吃饭?”程九像是刚才外面回来,摘下羊皮手套,随意扔到桌子上,问,“是吗?” 笼子很大,但不够高,起身只能佝偻着,周琦澜靠在细丝铁栏上,不耐烦道:“是啊,没吃,狗都不吃的东西。所以呢?你要硬灌吗?” 程九笑了一下,无奈道:“怎么会?我怎么舍得?” 周琦澜戒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 程九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条马鞭,朝空中轻轻一甩,击打地面发出威慑的震响。 “看来,”程九微一停顿,眼神淬冰,冷声道,“……是他们做的不合你胃口。” 风声袭来,第二鞭落在一旁的下人身上。 那马鞭看似细长,实则一鞭便能让人皮开肉绽。被打的下人痛苦地蜷缩在地,程九手下未留力,接二连三地扬起马鞭,一鞭鞭地抽在他身上。 那下人不叫不躲,周琦澜想起中午同他说话他也不应,想来是个又聋又哑的。 衬衣很快便见了血,血肉外翻,鞭痕遍布。 周琦澜做不到冷眼旁观,他厉声制止:“程九!” 程九额间微汗,松了松领结,仍未停手,手起鞭落凶蛮地抽打地上的人,“想来是他伺候得不周到,既然无用,还留着做什么?” 周琦澜无意牵连旁人,更见不得他被这般抽打。周琦澜爬到笼子门边,去够脚边的汤,“你别打了!我吃,我吃!” 周琦澜真怕程九把人打死,囫囵喝了那碗热汤,甚至根本没尝出是什么味儿。周琦澜喝完汤,又去拿旁边的,“程九,你别打了,我已经吃了。” 鞭子上沾了血,程九仍旧没有停止抽打,他在立规矩,“周琦澜,你一顿不吃,别人就要替你挨二十鞭。” 两顿就是四十鞭,只怕是要活活打死,周琦澜真觉得他病得不轻,“你疯了!” 不过十来鞭,那哑奴便已经半死不活地蜷在地上,他无处可藏,痛得粗喘,连句哀嚎都发不出声。 周琦澜于心不忍,更何况是因他被打,他拿起笼边的精致饭菜,无心细品,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也不怕噎着,狼吞虎咽几口便吃完了。 他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不敢吐,捂着嘴强行咽下去,难受得眼尾逼出了生理性泪水,眼睛都红了。他站不直,只能跪着,“我、我吃完了。” 他吃完,那四十鞭还没打完。等那四十鞭打完,哑奴早已疼得不省人事,彻底昏死了过去,只余一口残气,命人将他抬下去。 “这才乖了。”程九扔了鞭子,“周琦澜,好戏才刚开始。” 第16章 程九打开笼子,“出来吧。” 周琦澜现在就是只飞不出掌心的笼中雀。他出来解手,程九抱臂站在身后,也不知道回避。 周琦澜撒完尿没有马上回到笼子里,而是道:“我要洗澡。” 衣服上还残留着昨晚十七的血,又关了他一天一夜,周琦澜很想冲个热水澡,洗净身上的黏腻。 程九看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洗吧。” 周琦澜蹙眉,“你在我怎么洗?” 程九倒是不介意,笑了一下,“你可以不洗。” 周琦澜爱干净,就是断腿断手那几个月都要缠一圈保鲜膜去洗澡,更何况现在身上手上还沾了蹭不掉的血迹。 他倒是不怕被人看,读高中那会儿,班里同学都玩儿了命的学习,晚自习下课回到寝室都十点了,夏天热、出汗多,八人寝室一个个排队洗澡不知道要洗到什么时候,高中三年时间宝贵,哪会在洗澡排队上浪费时间,所以通常都是三两个人一起洗,自己有的大家都有,更没有人会看。 后来高二那年,周琦澜就不和同学一起洗澡了,因为那时候周乐湛给他穿了第一颗钉,在左边乳头上。他宁愿等到十一二点,等所有同学都洗完了,才悄摸地冲进浴室,锁上门一个人洗。 再后来钉穿得多了,周琦澜就不再进公共浴室和公共厕所了,去厕所也是去单间。 周琦澜没犹豫多久,抬手脱了那身带血的衣裤,进了浴室的玻璃隔间,背对程九打开了花洒。 程九说不走还真不走,不过爱看就看,没什么稀奇的。只是背后那道赤裸打量的视线着实让人不太舒服。 程九离开那年,周琦澜才十六七岁,正是长个抽条的年纪,不合身的蓝白校服罩在身上,宽大的就像偷穿了件橱窗衣服,全身没个二两肉,衣服一脱,胸前肋骨清晰可见。 其实周琦澜现在也瘦,但比那时候好多了,褪去了青涩稚嫩,长个儿了也没年少时那么瘦了,不再是风一吹就倒的竹竿子。 周琦澜站在花洒下,湿热的蒸汽让玻璃蒙了一层雾,所视之处虚实朦胧。背部线条紧实,腰窝凝了两颗欲坠不坠的水珠,皮肤白净无瑕似一块上等脂玉,尤其是两条长腿,劲瘦匀称,又直又长,干净且漂亮。 但他前面却打了很多钉。 程九很早就知道他有乳钉,他还知道这都是周乐湛穿的。但以前没有这么多,现在连茎头上都穿了一个。 程九舌尖顶了顶牙根,站在浴间的玻璃门前,问:“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离开吗?” 要搁昨天之前,周琦澜也许还会好奇,但他杀了十七,周琦澜只知道他现在就是个思想行为都不正常的疯子,没有久别重逢后的喜悦,更不想知道原因。 周琦澜关了花洒,雾气来不及散尽,他转身对拦在门口的人道:“让开。” 程九视线下移,看见了左胸乳的那条疤,这里穿得第一个环,但上面的环被人生生扯了下来,留了一条极细的疤。 周琦澜浑身水珠,发梢往下滴水,重复一遍,“让开,我要出去。” 程九侧身让他出去。 “看够了吗?”周琦澜擦干身上水渍,随手扔了毛巾,赤裸地站在他面前也没遮掩。 程九了解周琦澜,就算现在冲上去把他强暴了,过程中也许会遭到反抗,但事后他只会当自己是被狗咬了一口,不痛不痒,更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因为周琦澜根本不在意,他性格如此,所以这其中还缺少最重要的一环。 不急,周琦澜迟早会是他的。 程九递来一件丝绸衬衣和一条内裤,衬衣堪堪遮住大腿,周琦澜换好后自己进了笼子,他可没供人观赏的癖好。 程九倒是不介意他对自己的无视,甚至觉得有趣,很浅地笑了一声,“好好休息。” 程九走后,周琦澜回想方才浴室布局和东西摆放的位置。本意不是洗澡,他得想办法逃出去。浴室朝外有扇窗,没有上锁;浴巾架旁边有一盒剃须刀片,还有其他一些洗簌用品。 夜里一二点,周琦澜要上厕所,敲了敲铁笼,“我要尿尿。” 周琦澜进了厕所没急着站到马桶前,先是去洗盥台洗了把脸,洗完了,周琦澜控了控手上的水,装似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眼镜子,突然转身抬脚朝程九胸口踢去,程九身手敏捷地侧身躲过。 紧跟着,周琦澜狠狠甩手将厕所门砸向程九。那门是磨砂玻璃的,程九抬肘撞上去,玻璃应声而碎。周琦澜趁此机会去拿洗盥台上的刀片,程九一脚踢在他腰上,周琦澜腹部磕在台沿上,慢了一步,没拿到刀片。 刀片落到了程九手里,他将周琦澜压在镜子前,指尖转着小巧的钢刀,“你怎么就确定,我不是故意放这儿的?” 程九早就料到他会找机会跑。 “周琦澜,我喜欢你身上的野性,”他说,“但你听过‘熬鹰’吗?” 苍鹰习性凶猛,刚捉回来时鹰身上的野性未散,猎手们为了让其训服的过程就叫熬鹰。 刀片贴着颈动脉划过,皮没破,但留了一条极浅的红痕,“做错了事,就该受罚,既然不想上厕所,那你就别上了。” 后面两天,程九竟当真没再让他上过厕所。 第二天,送餐的下人换了一个,不再是昨天的哑巴。送来的餐食都是些汤汤水水,早上是一份粥,中午的是一碗骨汤馄饨,下午点心又端来一杯果汁。 不同于昨天周琦澜什么都没吃,尚且能忍一天,今天吃了这么多汤水的东西,他可以半天或者几个小时不上厕所,但人是有生理需求的,一开始周琦澜还可以忍,但忍能忍多久? 程九悠闲地靠在沙发上,一根烟将时间拉至无限,总也燃不尽。笼子里的周琦澜一扫平日里的随性,双臂抱膝地蜷在角落,似是不太舒服,紧咬下唇,鼻翼出了一层薄汗,整个人隐隐颤栗。 烟燃至半截,灰散落地上悄无声息,金色笼子里传来的鼻息越发粗喘。 程九看了一眼时间,从凌晨至今已经过去十八个小时了,周琦澜不服软,也不求饶。 程九来到笼边蹲下,望向笼子里的人,“周琦澜,你说为什么猎人可以训服桀骜的苍鹰?” 周琦澜眼尾赤红,他蜷在一角抖如筛糠,早已是强弩之末,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全身意志去抵抗生理的极限。 他的傲骨不肯向程九屈服,他的尊严与意志斗争。 烟燃到了指尖,零星的火苗仍旧烧着,“有人说,熬鹰的目的就是摧毁它的意志力,让它对你产生尊卑感。” 在鹰的脚上绑一根绳子关进笼子里,一个高傲自由的灵魂,经过一番徒劳的挣扎,最终因饥渴恐惧,从而无奈屈服,成了人类手里的宠物。 “……但我认为这个说法其实并不正确,”程九用指尖捻灭了烟头,“鹰之所以会被训服,是因为它逃不出笼子。” 他这般傲气,但他飞不出金色铁笼,落在旁人眼中就是无用功。他逃不出笼子,所以注定要输,程九听到了一声细若蚊蝇地哽咽。 第17章 不知道周琦澜这一刻在想什么,他难堪地垂下脑袋,笼子底下有淡黄的水渍溢出。 “周琦澜,”程九离得近了,举止亲密似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轻声朝他耳语道,“你好羞啊……” 程九啧道:“你尿裤子了。” 他打开笼子,将周琦澜打横抱起带回主卧,底裤湿了,程九拿了条新的帮他换上。 换好后,程九侧身将他压向身后的大床。周琦澜也不挣扎,了无生气地往那儿一躺,闭着眼睛跟个活死人似的,根本不曾多看他一眼。 周琦澜知道反抗不过,屏蔽五感,任由其所为,不做一只仓惶的兔子,只会无助地撕叫,他知道,越是反抗对方就越是兴奋,越是激起征服欲。 程九单手撑在一边,低头看着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周琦澜已经落在他手里了,想操他太容易了,脱了裤子就能上,只是他对操一具尸体没甚兴趣。周琦澜不在意的事情,没有人能逼他。可恨也好,怨也好,哪怕手段不高明,程九总归要让他记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 还不到时候。 程九压下冲动,起身放开他,“好好休息。” 程九走后,周琦澜仰躺床上缓缓睁眼,盯着上方吊灯的圈圈光晕,猜不透程九想要什么。 周琦澜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光微曦,一位庞眉白发、上了岁数的老伯送来一套衣服,示意他换上。 周琦澜戒备地看了他一眼,没动,“去哪里?” 老伯道:“您跟我来就是了。” 换好衣服后,老伯带周琦澜去了射击靶场。天刚亮,花叶上还凝着露水,林间万籁俱寂,偌大靶场只有程九一个人。 将人送到后,老伯恭敬地退下。程九侧头看了他一眼,“来了。” 周琦澜冷眼旁观。 程九分了神,手上的枪却是一如既往地稳,“陪我练一会儿。” 周乐湛不养废物,程九在墓山七年,和其余十一个人同吃同住,一起学习枪法。每天天不亮就去靶场,冬天零下十度的天也不例外,水管子的水上了冻,更没有热水,去溪里匆匆洗把脸,水珠子随手一甩,寒风一吹,脸上都能结出冰碴子。 两手生了冻疮,又疼又痒,每每破了好好了又生,冻得又红又肿,举枪的手没了知觉,十指僵硬,却也不曾偷懒练习。输的人要被抽鞭子,又或是脱光衣服,在冰天雪地里绕山跑一圈。 程九的枪法是他们之中最好的,也是速度最快的。枪法稳,出手快,这一会功夫总共打了十发,发发十环命中。 弹夹打完,程九摘下降噪耳罩,问周琦澜:“你说我和周乐湛,谁的枪法更准?” 周琦澜不知道,没有接话。 程九收了枪,也不恼,又道:“这里不比墓山。” 墓山虽是荒山野地,山林风景却也是独一份的,登高望远,一览群峰,林木高耸,漫山野花开遍,任谁见了都不得不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其实如今脚下的这片靶场周边风景也是美的,但经人为开发,少了一份独有。 又或许在意的不是美景,“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墓山吗?” 周琦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不记得。” 程九看了他一眼,讪笑道:“是吗?” “不然呢?”周琦澜问,“我应该记得什么?” 程九点头:“也是。” 丛林鸟鸣,溪水潺潺,来了半个时辰,天已经完全亮了,“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这一次周琦澜准许在餐桌用餐,上菜的是早上送衣服来的老伯,大概是家里管事的,听旁人喊他丁伯。 丁伯将食物端到周琦澜餐前,周琦澜出于礼貌,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周琦澜挑食,不爱吃的东西尤其多,他不吃包子里的葱,不喜欢茶叶蛋里的茶叶,不喜欢豆浆的甜味儿,不喜欢粥里的鸡丝儿。 程九拿湿毛巾擦了擦手,全然看在眼里,“不合胃口?” 周琦澜哪敢说不喜欢,他不吃,别人就要挨打。 吃完早饭,周琦澜跟着程九来到花房,花房一室的花品种多样,各个竞相开放争奇斗艳。程九换上皮靴,拿了把小铁锹铲土,铲松土壤后将移来的花种种下,再将土盖回原处。 周琦澜站立一旁,蹙眉思索,回想起往事。程九每杀一人,便会种一株花,这是他多年的习惯。 其实周琦澜并不关心他这次又杀了谁,为什么带他来花房,他一心想着逃跑,来花房路上,警惕地留意四周情况。别墅处在远郊林区,鲜有人迹,但外面值守的人不多,只要想办法跑出去,逃到林子藏匿,再避过搜寻躲一晚,还是有机会跑出去的。 有了计划,周琦澜找准机会趁程九种花空档,抢了他腰间配枪,漆黑枪头指向程九,“别动。” 闻言,程九动作稍稍停顿,随后拍了拍手里的土,他站起身转身面向周琦澜,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枪,又抬头看向拿枪的人,嘴角挂在笑意,“你要杀我?” “别动。”周琦澜没有玩过枪,“枪不长眼,走火了别怪我。” 程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抬脚往前迈了一步,周琦澜厉声道:“我让你别动!” “周琦澜,”程九好意提醒他,“你忘记上膛了。” 程九又走了一步,枪口抵着胸膛,“你想试试吗?我来教你……” 话音未落,程九趁其不备,猝然攥住周琦澜的手将他拽进怀中,一秒上膛,然后握着他的手扣动扳机,朝花房的玻璃门外开了一枪。 一声巨响,速度快到周琦澜根本来不及反应,一枪射中了丁伯的心口。喷涌的血溅到碎成了无数片的玻璃上,开出血色妖异的花。 周琦澜呆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他转身推开程九,一把扔了枪,“你、你——” 周琦澜杀了人,腿软地站不直,整个人跌倒在地,方才拿枪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吓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为、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他。 “周琦澜。”程九捡起枪,枪上面沾了土,这花房里的每一朵花都带着血,“你知道在墓山的时候,我最嫉妒、最恨的人是谁吗?” “不是踩在我头上的薛二,也不是受周乐湛器重的小七,而是在你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你还记得十二吗?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程九拿起一块软布擦拭手上的泥土,“告诉你也无妨,其实他是我杀的。” 十二是当年他们之中最小的一个,那一年他只有十五岁。墓山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周琦澜不可能每一个都记得,但程九告诉他说,有一次他带了两个泥人,十二刚来,受人欺负,躲在溪边哭,周琦澜便将泥人送了一个给他。 每个数字都是一个代号,十二失踪后,很快便又有新的孩子顶替他的名字,周琦澜根本都不记得有这回事,“所以你就把他杀了?” “是,我把他杀了。”洁白的帕子上沾了泥,程九继续擦枪,“每每见你,你身边总是围很多人,你对很多人笑,你有那么多朋友,你和谁都能打成一片,所以他们都该死。” “可是、可是丁伯呢?”不过两面之缘,周琦澜根本不认识他,他又有什么错?况且,他是你的人。 程九眼神可怖:“因为你对他说了‘谢谢’。” “什么?”周琦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随后他想起早上确实出于礼貌说了一句谢谢,可……难道真就因为早上的一句“谢谢”就逼得他去杀人吗?多么荒唐莫名的理由! 周琦澜怒道:“你有病!程九!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下人就该是下人,周琦澜,你不该对每个人都这么好。无伦是十二还是丁伯,他们都是因为你才死的。”程九痴狂道,“你的目光从来不会为我停留,你眼里总是有很多人。你就该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谁都见不着,眼里只能有我一个。谁敢跟你说话,我就杀谁,每一个接近你的人都会让我嫉妒到发疯。我要把你锁进笼子关在地下室,铁链套着你的脖子,嘴里塞满口枷,不让你穿衣服,每晚像个发情的婊子爬到我脚边,敞着腿求我操你。” 程九原是周乐湛身边的一条狗,可周琦澜出现后,再忠心的狗也会有反咬的一天。 “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在墓山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程九拿枪抵着周琦澜下颌,耳鬓厮磨离得极近,甚至闻得到他身上清冷的皂香,“但还少一个人。” “你知道我杀了谁吗?”程九今日种花,他说,“是跛子。” “跛子死了,周乐湛身边出了叛徒,你猜是谁?”程九告诉周琦澜,“他找你快找疯了,自乱阵脚这才让我有机可乘。听说他中了两枪,伤得不轻,本来昨天就可以抓到他的,可惜了,被那帮老东西藏起来了。” 冰冷坚硬的枪身拨开衣领,程九牙尖咬上周琦澜耳后的软肉,“当着周乐湛的面,你还会这般无动于衷吗?” “操死你,周琦澜。” 第18章 周琦澜扬手甩了他一巴掌,“疯子!” 程九偏过头,顶了顶发痛的脸腮,掐着周琦澜下颌,不怒反笑,“这就算疯了吗?怎么,不爱听吗?” “你就该被关在笼子里,做一只笼中雀,哪儿也飞不出去,凡是接近你的人都该杀尽,”程九病态道,“最该死的是周乐湛,没有他,你早该是我的了。” 程九抽了根花篮绳子将周琦澜双手捆绑身后,“他受伤了,多好的机会啊,你说是不是?” 周琦澜又被关回了二楼。他挣脱不过摔倒在笼子里,对门连踹几脚,“程九!” 外面跟进来两个保镖,手里拿了一面巨大的黑色绒布,绒布展开将整个铁笼包裹其中,没了光线,里面彻底陷入了黑暗,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周琦澜挣开手腕绳索,去扯绒布,绒布沿铁笼一圈封死了,扯不开,他又去踹铁栏,笼子纹丝不动,“程九!放我出去!” 绒布彻底封死后,外面很快没了动静,周琦澜看不见,“程九!” “程九!” 无人应答,静到只剩自己急促的喘息。 周琦澜很快适应黑暗,他摸索着试图去拆外面的锁,锁是钢制的,借助外力根本打不开。 “有没有人!”他喊了两声,自然没有任何回应。 周琦澜不能坐以待毙,锁打不开,他又尝试爬到笼顶上方,没抓稳,整个人以背着地的姿势摔了下来,所幸并无大碍。 他坐起身,睁大双眼看向前方,但太黑了,黑到虚影一并消失了。摔下来后乱了方位,他立在笼子中间,辨不清哪里是门。他用手去摸,绕着笼子走一圈,沿着每根铁丝去找,辨别门的方位。 他摸到门锁,再次尝试开锁,朝门砸了两拳,手青了一片,破了皮,锁头仍是纹丝未动。 周琦澜颓然地跌坐地上。 出不去。 唯有等。 没有声响,没有动静,也没有光,周琦澜被困笼子里, 彻底失去了时间概念,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一个小时又或是两个小时? 他推算中午时间,那会儿会有人来送饭。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 他困在笼子里,一直等,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这间笼子里。几个小时了?有没有五个小时?还是过去一天了?还没有到中午吗?为什么没有人来送饭? 失去了光,他辨不清白天黑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而后又惊醒,自己睡了多久?现在是晨曦还是深更? 他长时间没有喝水,喉咙哑了,朝眼前的黑暗喊了一声:“喂。” 他又找不着门在哪儿了。他又绕笼子一圈去摸索,找到门,他仰着脖子努力将眼睛睁到最大朝外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感官里只剩下黑。是白天房间的窗帘被拉上了?还是现在是关了灯的晚上? 他跪着,哑着嗓子朝外喊:“有人吗?” 没有人,静到连回声都没有。 长时间困在黑暗中,人会变得反应迟钝。周琦澜脑袋昏沉,越发得嗜睡。他时睡时醒,逐渐感知不到时间的存在与流逝,已经过了两天还是三天?又或者是五天?他望着眼前空洞的黑暗,仿佛被人遗弃在另一个无法感知的空间。 他不去找门的方位了,有时醒来,他甚至会忘记自己身处何地,他要想上好一会儿,才想起他这是在笼子里。 他担心周乐湛。程九说他中了两枪,不知真假,他会不会伤得很重?他是不是在找自己? 程九已经抓到他了吗?如果没有,他为什么还不来找他? 他晃了晃沉闷浑沌的脑袋,喃喃自语道:“不会的,周乐湛不会被抓的……” 他一定会来找我的,每次逃跑,周乐湛都能找到他,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周琦澜几天没喝水,嘴唇干得开裂,声音粗哑的似砂纸:“哥……” 他想周乐湛。 周琦澜觉得自己就快死了,又或者已经死了。 混沌中,黑夜撕裂了一道口子,周琦澜一时难以适应刺眼的强光,他被拖出笼子,双膝跪在冷硬的瓷砖上,待双眼逐渐适应光亮,看清眼前一幕时,周琦澜哭了。 如果不是已经死了,他怎么会看见周乐湛呢? 周乐湛浑身是血,被一束铁链禁锢。 周琦澜长大后其实很少哭,有一回,他爬树摔下来,伤了尾椎,痛得满地哀嚎都没有哭;还有一次在逃跑路上,被酒驾的车撞出了人行道,手臂粉碎性骨折他也没有哭。 十七一刀割喉,倒在血泊中,他哭了,但那是出于同情。 当周乐湛浑身是血地出现在他面前时,霎那间泪眼潸然,心脏传来钝痛,仿若被人剐了千万刀。 他蹒跚着站起来,也不知哪来儿的力气,一把推开程九,只是几天没有进食,起身时一阵眩晕,又狼狈地摔倒在地。一记重响,膝盖重重地磕到地上,他顾不上痛,爬到周乐湛身边,被程九不着余力地拖回身下。 周琦澜踢他,哑声道:“放开我。” 周琦澜眼里噙满了泪,这般可怜只会愈加让人想凌辱他,欺负他。程九咬上周琦澜侧颈的皮肉,周琦澜借力打了他一巴掌。 没什么力道,不痛不痒,反倒更像床笫间的调情。 他去脱周琦澜裤子,周琦澜又想跑,程九攥住脚踝压向身下,胯间粗狞的阴茎蹭过臀缝,穴口紧窄,周琦澜反抗激烈,第一次没进去。 半只裤腿还挂在小腿上,周琦澜当胸一脚踹向程九胸口,程九借机挤进腿间,茎头抵住穴口,他俯下身,压在周琦澜身上,“你终于不像个死人了。” 腰胯前顶,太紧了,茎头没入半截,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出来,程九知道,周琦澜出血了,借着血的润滑,程九嵌着他的腰,不让他挣脱,茎身整根没入,一插到底。 周琦澜吃痛,他被人扼住了喉咙,低哑着嗓子抗拒,绝望无助地嘶吼:“别碰我,滚!滚——” 程九吻去周琦澜耳边的泪,将他双手举过头顶:“你知道周乐湛输在哪里吗?” 一个在垃圾堆里捡拾的孤儿,被周乐湛所救,周乐湛给了他名字,给了他温饱,也给了他做人的尊严。他无父无母,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可当某一天,一个像太阳一般温暖的人突然闯进你的世界,把你黑暗阴冷的生活戳破了一个缺口,你汲取那束光带来的温煦,你渴望那束光,甚至妄想抓住它,妄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原本可以无所求,当周乐湛身边一条尽忠的狗,可他遇见了周琦澜。 周琦澜看他的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怜悯。他总是笑,他给身边的每一个人带来快乐,他是无边黑暗中一抹鲜明的亮色。 可这一抹亮色不属于他。 周琦澜读高中时,周乐湛派程九暗中保护他。程九和周琦澜同班,读书一起吃住一起,少年期那点儿隐秘的情愫瞒过了所有人。 但最后还是被周乐湛发现了。 周琦澜不会喝酒,某天周末背着周乐湛偷偷潜进酒窖,偷喝了他私藏的酒,不到一杯的量,便醉得不省人事。程九背他回房,盯着周琦澜面色潮红的睡颜,终是情难自禁,偷亲了一口。 他心跳得厉害,落荒而逃。 程九没走远,躲在拐角,随后看到周乐湛进了房间。直到那一刻,他才恍然周乐湛在周琦澜的卧室装了摄像头。 程九那点儿非分之想被周乐湛知晓后,他就不能再留在周琦澜身边。 程九道:“周乐湛不够狠,他没有杀我,只是让我离开你。” 周乐湛输在心软,他不杀自己人。 程九曾是最下等的士兵,周琦澜是他不可触及的光,此刻正衣不蔽体地跪在他身下。 “但我不是周乐湛,”程九寒声道,“所有接近你的人,都该死。” 周琦澜嘴唇干裂,有一道极细的血痕,挣扎中,裂痕破了口子,有血溢出。程九伸手,指尖沾了血,微末的血点像一簇小火苗,正以星火燎原之势烧着他,他伸出舌尖舔掉了那滴血,俯身靠近周琦澜,离得这般近,他听见周琦澜一声痛苦地嘤咛。 所有的克制与压抑,终于在这一刻找到宣泄的出口。他像犯了毒瘾的瘾君子,因精神激奋而隐隐发颤。就像当年打败薛二那般,以胜者的姿态站在周琦澜面前。 周乐湛伤得很重,又被指粗的铁链捆住手脚,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一幕。他抬手都牵强,牵扯到腹部的伤,掺着血沫虚弱地咳了一声,“……小琦。” 程九揽着周琦澜的腰,凶狠地向里顶弄,后入的姿势进得深,周琦澜跪在周乐湛跟前,抬手轻轻遮住他哥的眉眼,“周乐湛。” 周琦澜的吻落在唇锋,“不要看。” -------------------- 叮,请留下观感哟(*^▽^*) 第19章 周琦澜疼。 他全是赤裸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程九齿尖咬破了小巧粉嫩的茱萸,那里原本留有一道疤,疤破了,渗了血,滑腻油润的水蛇吐着蛇信子将其舔舐干净,挑弄一侧乳孔,乳粒充血挺立,红肿不堪。 吮吸得破了皮,程九又接着去吃穿了环的另一只乳头,牙齿勾住银环向上拉扯,被外力拉扯的乳周原是胀得泛白,而后又急剧渡上一层粉。 周琦澜生得白净,脂玉无瑕,尤其胸前一对乳粒小而精巧,程九捻住环口,问道:“把你这个也拽下来吧,怎么样?” 周琦澜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程九连同银环衔进口中,他吸得重,又吃得极深,力道大到似是真要将这粉巧的乳粒从中破开。穿孔遭银环狠力吸扯,很快变得充血红肿,颤巍巍地挺立着,好不可怜,“你会怕痛吗?嗯?” “要是怕痛,周乐湛怎么舍得给你穿这么多钉。”程九虚虚拢住周琦澜脐环底下疲软的一根,“你搞过女人吗?” 周琦澜阴茎上也有一个环,环是弧形半圆,从龟头上缘的一圈阴茎颈打进去,再从马眼处穿出来,“问你呢,你搞过吗?” 程九拨弄上面的环,“你有这环,怎么操别人?” 他语气呢喃,错以为是真的关心,“周乐湛为了不让你碰女人,竟然舍得在这地方穿眼。” 弧形半圆的顶端两头各有一颗钻,程九撑开马眼,把钉子往里推,钻石嵌入尿道,涨得茎头发痛,扯住上边阴茎颈外缘露头的一截环向外拉动。没有润滑,钻石入体的那一刻,周琦澜痛极了,叫声如一只刚出生的奶猫,细声微弱地发出痛苦哀鸣。 周琦澜脐环靠下的两侧人鱼线位置上还打有两颗埋钉。埋钉是拿工具在定好的位置上挖一个洞,然后把纯钛材质的底座放进去,再进行固定。固定好底座之后,最后把钻石钉子拧上去。 埋钉表层的钉子是可以拆下来的,但底座拿不出来,它是埋在皮下的。 打在阴茎上的钉又类似于穿耳洞,前面打进去,后面穿出来,但周琦澜这个钉又和普通耳钉不一样,这个环是特制的,钻口一圈镶嵌处封死了,摘不下来。 男性的龟头十分敏感,放大快感更放大痛处,钻眼嵌入尿道抵着皮肉娇嫩的接连处,环扯不下来,周琦澜痛得乱蹬,他泪眼婆娑,嗓子都哭哑了,气音道:“呃、疼——” 周琦澜是轻易不说疼的人。唯有疼极了,眼泪不住地往外流淌,泪水模糊了视线,伏在身上的虚影明明晃晃,痛楚中他听见程九狠厉道:“周乐湛穿得环,怎么看怎么碍眼,既然取不下来……” 他真的痛极了,听不清后面又说了什么,程九施加力道,空荡的房内都是周琦澜嘶哑的凄厉惨叫。周琦澜如案板上待宰的鱼,痛得整个人弹跳起来,又被程九掐着脖子压下去。 周琦澜齿尖打颤浑身发抖,额头冷汗直淌,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周琦澜没有周乐湛生得阴柔,平日里又跟只野猴子似的,让人容易忽略他的外貌。其实他生得唇红齿白,特别是一双笑眼明亮澄澈,眉眼如画,仿若藏了瀚海星辰。 可现在,里面的星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他哭得眼尾赤红,牙齿咬破了下唇,抽噎着发抖。 那环终是没取下来,马眼流血,周琦澜痛得下身麻木,完全失去了知觉。 程九将两腿压向膝弯呈M字型,紧窄粉白的穴口早已撕裂,胯间粗硬勃起的阴茎沾满了血,他磨着穴口,整根抽出又狠狠插入。 程九等了七年。 他忆起,小时候望见街边橱窗里面摆放的一颗糖果,那颗糖果包装精致价格昂贵,他窘迫地伫立窗前痴痴地看着,不是他能买得起的,他时常去那家店里,一待就是半天,商铺老板发现了他,拿着扫帚出来赶他,指着鼻子大骂他是小偷,是乞丐。 四邻街坊跑出来凑热闹,朝他扔吃剩的香蕉皮和臭鸡蛋。道貌岸然的嘴里吐着说不尽的脏话,夹杂着鄙夷和蔑视,犹如一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程九当年离开周琦澜身边,第一件事便是去砸了那家商铺,连同商铺的老板也一并失踪了。橱窗的那颗糖剥去了精美糖衣,滚落掉地沾满脏兮兮的灰尘,碾碎了,破裂了,被遗弃在孤零零的角落。 回望那一段岁月,那颗糖代表的是屈辱。如果当初,程九得到了那颗糖,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他想他会感激商铺老板对他的善意,他会舍不得吃,藏着那糖颗,在落魄无助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 可没有如果。 得不到的东西觊觎久了,只会变得越发扭曲。 周琦澜就是那一颗糖。 高潮来临前,程九哑声闷哼,伏在周琦澜身上,尽数射进了体内。 这一刻,他想,周琦澜终于是他的了。 程九弯腰将他打横抱起。周琦澜鼻翼通红,脸上挂满泪痕,整个人蜷在怀里不住地战栗。周琦澜怕极了也痛极了,可他惦念着周乐湛,攥紧衣袖,无声可怜地恳求道。 “不要杀他。” “求你……” 第20章 周琦澜大学报读的临床外科,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周乐湛。 周乐湛不是生来就在这个位置上的。他常年混迹于街头市井,与一帮混混称兄道弟。周乐湛为挣一口饭,给人当打手,他下过黑市打黑拳,也替人收保护费。早出晚归的不着家,总不见人影。 难得回来一次,身上还总带一身伤,周琦澜知道,他又和人打架了。周乐湛打架永远是最凶最狠的那一个,他倒在床上,浑身痛得要命,这时候周琦澜会拿一瓶跌打酒帮他擦。 周乐湛重义气,打架又不要命,靠一双拳头在道上混出了些名声。旁人都知道这周乐湛有个弟弟,但谁都没见过,跟个宝贝似的,从不带出来,只道他弟弟品学兼优,是个好孩子。在周乐湛手下吃过亏的人,既然动不了周乐湛,就想在周琦澜身上找回这口气,弄不死他,那就弄死他那个弟弟。 后来周乐湛听说了这件事,当晚只身赴约,只说了十个字“你不该拿我弟弟威胁我”。 对面来了七个人,手持棍棒,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怒骂道:“狗娘养的玩意,劳资还偏就动他了,怎么的?不乐意了?” 对面传来一阵嗤笑。 周乐湛缠紧了手中绷带,眼神淬冰,未再多言。 那一晚城北发生了一场血战,那是周乐湛第一次杀人。他虽常年混迹街头,接管一间赌场,却是他第一次杀人。 周琦澜当时正伏在书桌前背《桃花源记》,背至一半,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像是某种心灵感应。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穿外套,跑在空无一人,冷风萧条的路上。他沿着一条条深巷去找,等周琦澜赶到的时候,周乐湛倒在血泊中,腰腹肩背被划无数刀。 周琦澜至今记得那晚刺骨寒风,他跪在深秋铺满金色落叶的树下,抱着他哥一遍遍哭着喊他的名字,周乐湛失血过多,他想说什么,可一张嘴便涌出大口血沫。 周琦澜将他哥驼到背上,就那样背着他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那一年周琦澜十四岁,他发育较同龄人晚一些,身高还不及他哥肩膀。他吃力地背着他,脚下踉跄,未留神跌进了水坑,腿上磕破了两道口子,差点儿将人摔下去。正值深秋初冬,周琦澜衣服被热汗浸透了,他不敢停,扶稳他哥又继续走,直到走了一个小时才将人背回家中。 周琦澜将周乐湛放到床上,累得两条小腿肚直打哆嗦,他一刻不敢多耽搁,又连忙跑出门去找医生。 这一片是三不管的地带,因为房租便宜,搬来这里居住的大部分都是些妓女,又或者是吸毒的瘾君子,和一帮街头混子。 街外有一家诊所,玻璃招牌上贴着性病广告。黑诊所出诊一次要价极贵,周琦澜拿出了全部的钱,只换来了一些消炎药和纱布。因为钱不够,那诊所的人不肯来,他拿着这两样东西跑回家,又从家里药箱找出十几种外伤常用药。周琦澜不会医术,更不懂药理,他不知道这些药有没有副作用。 他拿剪刀剪开周乐湛破损的衣服,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他一边哭一边帮周乐湛清洗伤口。 他帮周乐湛止了血,笨手笨脚地缠好纱布。 他不敢睡,彻夜守在周乐湛身边。夜里,周乐湛发起高烧,周琦澜喂他吃退烧药。药效一过,温度又立马上来,一整晚反复地烧,好不容易早上烧终于退下去了,伤口又发脓。 他很怕周乐湛死掉,无助地趴在床边痛哭。 他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四年后,高考填志愿那天,他没犹豫,选了临床外科。他学医,并非什么远大志向,也没有悬壶救世的高尚,他学医,是为周乐湛。 周乐湛十恶不赦,他是撒旦,他并不无辜,可那又如何?周琦澜只知道周乐湛于他而言是救赎,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周琦澜醒来时,已经不在昨天的那间卧房,他眼睛还肿着,回望四周,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问程九,“周乐湛呢?” “醒了?”程九守了他一夜,见人醒了,伸手探了探额头,“还有点烧。你睡了十多个小时,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 眼尾晶莹的泪珠滑落,周琦澜哽塞道:“周乐湛呢?” 程九端来碗粥,浅浅舀了一勺,吹凉了喂他,“尝一口。” 周琦澜不吃,只是哭。程九收回汤匙,搅着碗里的粥,说:“这粥厨房熬了两个小时,你不吃吗?” “不合胃口还是不想吃?”他把碗放到床边柜子上,“不吃没关系,一顿不吃就是二十鞭子。你不吃,那这二十鞭就让周乐湛替你受着。” 程九说罢,起身就要走,周琦澜慌忙拉住他,眼泪越聚越多,大颗晶莹的泪滑落下颌,水渍洇湿了浅色床单,带着哭音哽咽道:“吃,我吃……” 他也顾不得烫,捧着那碗粥,勺子都没用,三两口就喝完了。程九抬手擦掉他脸颊的泪,满意道:“这才乖了。” 吃完了粥,程九抱他去卫生间。周琦澜没有穿裤子,小小周蔫了吧唧地垂着,茎头胀痛,马眼红肿,疼得他不得不停下来缓缓,一泡尿硬是憋断了五六次,淅淅沥沥,尿了三分钟还没尿完。 周琦澜后背直冒冷汗,尿液里混了血,落入便池呈浅淡的粉色,他扶着墙,紧咬下唇,断断续续一点一点地往外挤。他轻喘着,尿到最后,实在疼得站不住,腿一软跪在马桶旁边,他不敢碰它,虚拢着,痛不堪言,像只刺猬蜷做一团,头磕地上,伴夹着痛苦惨厉地哀鸣。 他尿血了。 落在瓷白的地砖上,那么刺眼。 第21章 程九抱他回到卧室,拨开半环,抽了两张纸擦净顶口残留的尿渍,将沾了血的纸巾扔进纸篓,从衣橱里找了条棉质长裤帮他套上。穿上衣时,棉衫布料剐蹭破皮的乳晕,激得周琦澜弓腰屏住呼吸,缓了好一会儿才没那么痛。 程九带周琦澜下楼,搬了两条椅子去院子里。今天天气不错,温度适宜万里无云,程九拿了条毯子盖在周琦澜身上,“关了几天,都没怎么出来,今天太阳不错,比前几天暖和。你还病着,该出来多晒晒太阳。” 周琦澜有些低烧。 厨房送来一碟果盘,程九随手挑了个橘子,“病还没好,要忌口,很多东西不能吃。想吃什么告诉我,等身体养好了,再吩咐厨房去做。” 程九剥开橘子外皮,又细心挑干净外面的一层橘络,一分两半,剥一颗喂给周琦澜。 周琦澜嗓子哑了,声音粗粝像含了一口泥浆在喉间,沙涩道:“让我见一见他。” 程九眼神沉了沉,上一秒尚在温情喂橘子的人这一刻突然变得神情凶狠,面露狠色:“你知道吗?我们独处的机会其实很少。” 每每提起周乐湛,程九表情阴戾,“没有旁人,就我们两个,我们很少有这样的闲暇时光。” 程九冷冷地看着他:“你确定要破坏这难得的午后吗?” 周琦澜畏惧他,叫他厉色的神情吓住,下意识地退了退。程九再次递来橘子,命令道:“吃!” 周琦澜不敢拒绝,橘子汁水在口腔爆开,原该是酸甜的,可他只尝出了苦涩。 程九反复无常,笑了一声,“这才听话。” 程九喂了他小半个橘子,又削了一个苹果,切成小块喂给他。周琦澜吃了两三块,胃里不太舒服,但他不敢拒绝。 吃完苹果,程九命人收走果盘,随后拿来几本书。程九挑了一本,“要是无聊,你可以看看书。” 吃了好些凉的,周琦澜胃里作痛,摊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 他看书,程九看他,“读给我听。” 程九喜怒无常,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让自己读书。周琦澜不敢忤逆他,随便挑了一个故事读。 周琦澜读高中时,只要假期有空,他每天都会给周乐湛读当天的晨报。他读晨报总不肯好好读,说是读给周乐湛听,结果净选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笑话讲。听报纸的人没笑,讲报纸的倒是先笑了。 程九清退了下人,周琦澜的声音又涩又干,毫无感情。程九并不在意故事讲了什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周琦澜。 最终那则故事没有讲完,书本落地,躺椅摇晃,程九吻人很凶,吮得又重又狠。 撩起衣摆,乳晕两侧的齿印刚结了痂,程九衔住一只,狠狠吸嘬。周琦澜几天没吃东西,先前吃了几瓣橘子,胃里作痛,程九搂着他,冰冷蛇身吐着信子痴缠着,圈圈绕绕,几欲作呕。 胃中痉挛,周琦澜侧身“哇”的一声,吐了满地。 周琦澜就哭了,喑哑地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吐的,对不起对不起……程九……” “我没有不吃,”周琦澜喉咙嘶哑得更厉害了,他无望地乞求他,拼命地解释,“我没有不吃,你相信我,对不起,对不起……不要打周乐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琦澜脸颊白净,五官精致,生得又漂亮,他哭得缺氧,眼里含着泪,脸都哭红了,我见犹怜,有种破碎的美感,他越是哭,越是让人忍不住想狠狠欺辱他。 程九将他背过身去,一把拽下长裤。后穴撕裂,紧涩的入口肿了一圈,程九掰开臀缝舔了舔充血的窄口,强行插入一指,未愈合的伤口再次开裂,血线沿着会阴流到囊袋,似一把利刃,将周琦澜从中劈开。他震了震,整个人抖如筛糠,浑身打着摆子不住地战栗,泪水夺眶,他受不住,凄厉地喊着疼,“不要不要,啊——疼疼——” 第22章 伤得太重,插入一指都难,只能作罢。程九抽回手,脱了周琦澜的睡衣,裸露地跪在湿软的草地里。 他压着周琦澜,咬他侧颈的软肉,“周琦澜。” 他学周乐湛,“小琦……” 程九解开裤扣,露出胯间勃起的一物,进不去,狰狞的玩意硬得跟根铁杵似的,磨着臀缝隐秘的入口。周琦澜瑟瑟发抖,畏缩着身体,怕他强行插入。 程九舔他后背细腻的皮肉,强压体内那一把将将烧穿理智的心火,露着骇人獠牙,那赤裸不加掩藏的狂热,恨不能立马吃了他。 程九并拢周琦澜双腿,粗长一物插进腿间,命令道:“夹紧。” 周琦澜听话地夹紧大腿,遭身后的人蛮横顶弄,泥土里细小沙粒磕红了膝盖,程九碾磨伤口处,周琦澜畏惧想躲,被揽着腰拽回身下。 临射前,程九将他翻转,掐着下颌迫使他张嘴,腥膻的阴茎整根插入口腔,青筋跳动,一股股白浊尽数射进口中。 周琦澜气管被呛,连声咳嗽,程九指腹抹掉唇边残留的精液,两指插进口中,“舔干净。” 周琦澜伤养了一周,既然下面用不了,就用上面那张嘴。 有几次插得太深,顶过喉腔险些窒息,憋得整张脸都红了。涨满口腔的阴茎退出去,周琦澜急喘着,岔了气,趴在枕边一阵猛咳,恨不能将肺都咳出来。 身上青紫交错,吻痕遍布,齿印咬穿了乳孔,尚不见好。顺过气,咳得没那么凶了,他虚靠床头,再次张嘴含进咸腥的阳物,吮吸马眼,舔干净上面残留的精液。他胃里犯恶心,但是不敢吐,腥膻的气味久久不散。 程九抱着他事后温存,吻遍身上每一寸角落,像捧着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程九点了只烟,递到周琦澜唇边,“抽吗?” 周琦澜恍若未闻,程九吸了一口,去吻周琦澜,把嘴里的渡给他,周琦澜被烟呛到,程九心情大好,帮他拍背顺气,“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嗯?” 程九是真喜欢他,朝柔软的嘴唇狠狠地嘬了一口。 周琦澜没有抗拒,任由他亲。亲够了,程九才舍得放开他,周琦澜微喘着,“小九。” 小九。 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程九笑了一下,拉长尾音,“嗯?” 前几日怕惹怒他一直没敢再提,周琦澜借由今天的机会,嗫嚅道:“求你,让我见一见他。” 程九难得破例,“既然你要见他,那你得乖一点。” 周琦澜不敢表露过多情绪:“我听话,我会听话的。” 周乐湛被囚于地下室。 周琦澜跟在程九身后,来到一楼通往地下室的一处暗门前。暗门从外面打开,百余级长阶连通地下室。越往下走越是阴暗,地下室终年不见光,又冷又潮。 周乐湛双手捆缚,整个人被高高吊起定于木桩上,头颅低垂,身上的伤经过处理,深可见骨的伤口缝了针。 周琦澜刹那间潸然,他跑过去,被程九一把拽回,泪如泉涌,他哽道:“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好吗?” “周琦澜,你又不听话了。”程九冷声道。 周琦澜心口传来一阵钝痛,泪水模糊了视线,周乐湛明明就在眼前,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程九放开他,径直走向沙发,命令道:“过来。” 周琦澜学狗,四肢着地爬到他脚边,程九垂眸,“上来。” 周琦澜听话地跨坐到程九身上,带有枪茧的指腹轻柔地蹭掉脸颊的泪水,程九朝屁股拍了一掌,“自己脱。” 周琦澜跪起身脱去底裤,俯身用牙解开程九的皮带扣子,沿着半勃的轮廓舔湿内裤。他身后的伤尚未好全,但好在已经消肿,周琦澜挖了坨脂膏,化在穴口,缓缓插进半指,太过急躁,疼得剩余半指难以再进。 程九放倒周琦澜压进沙发里,吸嘬胸前的一对胸乳,拢住底下软塌的阴茎上下撸动,发现周琦澜根本硬不起来。 其实一周前程九就发现了,周琦澜对普通的撩拨行为很难兴奋,他试过几次,但都不行。 程九这回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道:“周琦澜,你硬不起来。” 地下室其实是间刑房,刑讯逼供的道具挂了满墙。周琦澜不重欲,他开窍晚,又经周乐湛调教,“你可以打我。” 要有刺激,他才能硬。 程九挑了根细软长鞭,软鞭看似没什么门道,实则抽在身上不会留下印子,却能将人疼得死去活来。 程九套了条狗链,手和脖子连同一处,周琦澜行动受限,跪趴地上,后穴隐秘私处毫无隐藏地暴露人前。程九抽了他几鞭子,软鞭细长的把手插进后穴,周琦澜硬不起来,程九耐心告罄,“只有周乐湛能让你硬,是吗?” 程九沉了脸色,“那试试好了。” 他换了一条长鞭,狠狠抽向周乐湛。 周琦澜没有过正常的性爱,他经周乐湛一手调教,性癖特殊,再加之心理排斥,他根本难以硬起来。周琦澜不顾全身鞭打的痛,拦在程九面前,声泪俱下道:“你有药吗?我可以吃药,我可以吃药的……你不要打他,求你,求你不要打他……” 程九递来两颗药,周琦澜看都没看,毫不犹豫地直接吞下。过了会儿,药效起了,周琦澜知道这不是单纯的达泊西汀或西地那非,应该是黑市禁售的一些烈性媚药。 这东西伤身,但无所谓,周琦澜不在乎。 周琦澜面色潮红,瓷白的肌肤浑身发粉,阴茎充血挺立,细长漂亮,笔直地翘起,圆硕的龟头颜色透粉。他像狗一样地岔开双腿跪在程九胯间,扶着粗硬一物一捅到底,本该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药效的作用下,他感觉不到疼,快感沿着尾椎吞噬他的理智。 “自己动。” 周琦澜扶着程九,茎身撑得穴口发白,一起一落地吞吐讨好。 程九舔他乳头上的环,“周琦澜,你都不会叫吗?” 周乐湛身受重伤,他却在别人胯下承欢。周琦澜满脸泪水,他搂着程九,学三级片里呻吟。 周琦澜听话地主动去吻程九,沉沦欲海,逐渐感知快感袭来,他射了一次,无尽的空虚席卷他。烈性春药的作用下,好像不知疲软,始终挺翘着,他被迫多次强制性射精,最后一次时,内睾涩痛,眼前一片白光,他疼得叫不出来,只是畏怯地蜷成一团,试图减弱那种痛。 他听话,所以他被准许去见周乐湛。 周琦澜晃了晃脑袋,意识不清地站起身,穴里精液沿着大腿内侧流下。 他脚步虚晃地来到周乐湛面前,昏迷中的周乐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眼前一幕又看了多久。 “周乐湛,”他喊他,“哥……” 套在脖圈的狗链还在程九手中,程九猛一拽链子,周琦澜身体后仰,“咚”一声巨响,整个人仰翻在地。 第23章 这一摔,周琦澜后背着地,疼得一时不得动弹。脖圈卡得紧,周琦澜去扯环,胸膛剧烈起伏,汲取空气中的氧气。 “程九!”铁链挣动,周乐湛发怒道,“你做什么!” “好一出兄弟情深啊,”程九莞尔道,“可惜了,一个阶下囚。” “呵,”周乐湛冷哼道,“一个垃圾堆里没人要的野种,不过一条走狗,穿了件衣服,竟真把自己当人了?” 这话不知怎地触及了程九的逆鳞,他气急了,扬鞭狠狠抽向周乐湛,“闭嘴!” 童年那段不堪回首的屈辱,尘封的过往,那段摇尾乞怜的岁月,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死了,早已无人提及,原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没有名字,不过是别人遗弃在路边的一条狗,甚至活得还不如狗。 他爬到如今的位置,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底下的人畏惧他敬重他,尊称他一声程爷,但到底都是假的,永远改变不了他卑贱的出身。 “闭嘴!闭嘴!”为什么要当周琦澜的面再度提起!偏偏那都是真的,曾经那段和流浪狗抢食的经历,那段抹杀不掉的屈辱! 周乐湛! 周乐湛! “闭嘴!我让你闭嘴!”程九恼羞成怒,额头青筋暴起,换了一条带有细刺的勾鞭,发了狠地一鞭接一鞭地抽向周乐湛,“闭嘴!” “不要!”周琦澜爬起身,飞扑上前紧紧抱住周乐湛,程九来不及收力,那一鞭抽在周琦澜身上,瞬间皮开肉绽。 程九怒不可遏地猛拽狗链,周琦澜再一次仰翻跌倒,血流如注的鞭伤疼得半边身子都在抖,程九拽起脚边的人,恶狠狠道:“我让你永远都见不到周乐湛!” “放开我!”周琦澜吃痛,程九毫不手软,抓着狗链直接将他拖走,周琦澜抬脚去踢程九,捂着脖圈奋力反抗,“周乐湛——” 这一鞭伤得不轻,程九又将周琦澜关回了笼子里,不准他见任何人。他再次被丢弃在那间辨不清方位,感知不到时间流逝的黑洞空间。 他就像一只被圈养的家犬,丢一杯水,丢一块面包,没有声音,也没有光。 有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死了,但他不能死,他还要去救周乐湛。 晚上笼子里很冷,铁质的笼底冷得骨头缝里直蹿寒气。不久前刚养好的腿脚隐隐作痛,不是那种锥心的痛,更类似于一种蚂蚁啃噬骨头,一点一点蚕食殆尽的痛。 那种钝痛将漫长的时间拉至无限,那种痛磨着周琦澜,整夜睡不着,没有光,失去时间概念的他,也许睡着了反而更好受些,可他睡不着,睁眼望着眼前空洞的黑暗,他感知不到时间流逝,却能感知时间流逝带给他的痛。 十五天,一个月,又或许更久。 其实不过七天。 直到第七天,程九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程九放他出来,他学乖了,他不敢再忤逆他,可能是痛的,也可能是那七天带来的恐惧。 “哭什么,嗯?别哭。”程九也不嫌脏,拿衣袖擦掉眼泪,“还想见周乐湛吗?” 是幻觉吗?也许是太疼了,是他的凭空臆想。 程九会让自己见周乐湛吗?他不敢答,怕这幻想如海中泡影,一抿就散。 “只要你听话,我就让你见周乐湛,”程九循循善诱道,“上一次你吃了药,我就让你见他了,是不是?” 程九又拿了同上次一样的蓝色药丸,“你吃了它,我就让你见周乐湛。” 药片成分未知,酒吧夜店私下流通的一类禁药,妓女或MB用来取悦客人时服用,过量会损伤肝脏。 也许是臆想,也可能是真的,周琦澜接过药片想都没想,直接吞了。 这药不同于普通的西地那非,无须外界性刺激就能勃起。他呼吸急促面色潮红,明明手脚冰冷,内里却有一股莫名的燥热。 程九抚摸脸颊一侧绯红,蛊惑道:“你搞过别人吗?男人或者女人?” 身体里一把无名火在烧,周琦澜贪取指尖那点儿凉意,无意识地蹭了蹭。 “搞过吗?嗯?”离得极近,程九附耳低语道,“想试试吗?” 程九暧昧地舔了舔他耳廓,“我想看你高潮的样子。” 周琦澜热,连带着那道鞭痕都开始灼烧起来,那把无名火烧穿了理智,找不到宣泄出口。 程九找来了一个MB,小男生约莫十八九岁,雌雄莫辨。身材纤细高挑,一双雌乳微微隆起,桃尖儿顶出轮廓,引人遐想。 小男生是个药娘,皮肤白净,一根汗毛都看不见,连私密处的耻毛都刮得干干净净,底下粉嫩的一根翘起,小巧的乳尖挺立着,盈盈一握的幼乳透着青粉。 他脱光最后一层遮挡,身姿曼妙地走到周琦澜面前,勾引他,“小哥哥。” 周琦澜神志不清眼神飘离,胯间挺翘的阴茎却硬得流水,小男生圆润的脚趾轻踩龟头,勾了勾上面的环,兴奋地浑身战栗。他还没试过马眼穿环的客人,跃跃欲试,莫名亢奋地甬道分泌淫水,小腿迫不及待地勾过周琦澜腰间,娇羞道:“小哥哥,把你的大肉棒插进来,操死我吧。” 他嘴里说着下流的话,推倒周琦澜,柔弱无骨的细指握住硬热的事物撸动了两下,对准穴口坐下去。 阴茎上那钢制的银环碾磨前列腺的敏感点,爽得小男生连连娇喘,“嗯呃……好爽,哥哥操得我好爽,啊啊啊——” 可于周琦澜而言毫无快感,更甚于一场酷刑。这环一半在马眼,一半在上缘阴茎颈,甬道紧窄,每一次刮擦都会牵扯半环向前或向后拽动。 周琦澜痛得想推开他,四肢软绵无力,小男生却舒爽得脚趾发麻,将买主的要求忘得一干二净,得意忘形地想去吻周琦澜柔软的唇。 程九扬手甩了他一巴掌,冰冷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也是你配亲的人吗?” 打偏的半张脸瞬间就肿了,掌印赫然现于脸上,热情迅速退却一半,那小男生清醒了些,不敢再有逾矩的行为。 这面相不善眉眼锋利的男人,小男生原是不想接的,但他给的钱实在是多,够他接十单的了。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玩残的准备,可没想到,这人不玩性虐,没有鞭打也没有语言羞辱,只是让他去服侍另一个人。 反正给得钱多,让谁操不是操。 但小男生万万没想到,他要服务的客人居然长得这么好看,他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呢。以前接的那些客人不是大腹便便就是秃头黄牙,还从没接过像周琦澜如此秀气干净的客人。 不过这男人好像不是出于自愿,眼皮半阖神情迷离,脸色不正常的潮红。不过那不关他的事,他收了钱,而且第一次遇到如此极品的客人,没有拒绝的道理。 小男生不敢再亲周琦澜了,重新投入性爱当中,他屁眼里含着阴茎,扶着周琦澜肩头呃呃啊啊地叫着。 程九湿热的舌头舔周琦澜身上的鞭痕,拖住后腰,对准穴眼猛一挺进,阴茎贯穿到底。周琦澜疼得妄图挣扎,茎头疼,绞得后穴就愈发得紧。 程九舒叹道:“你咬得好紧,就这么喜欢吗?” 程九掰过侧脸吻他红润的粉唇,阴鸷似狼的眼里映射出周琦澜的身影,腰腹挺动,浅浅抽出复又狠插到底,九浅一深地碾磨娇嫩的穴口。 周琦澜紧咬下唇,他好疼,疼得鬓角冷汗沿着下颌滑落,可又因药物作用,越是疼那阳物就越硬,他射不出来,他好痛,他半佝偻着腰,程九抱紧他,强迫他挺直腰身。 跨坐在他身上的小男生搂着他上下颠簸,牵他的手去摸自己胸前的一双胸乳,细巧的阴茎一甩一甩地打在周琦澜肋下。 穴里半环进到前所未有的深度,不似于普通的小玩具,这环不用手去挑弄,可以进到手指进不到的深度,也不像跳蛋玩具靠频率来增强快感。 那环光是磨过前列腺,就爽得小男生险些要射了。 程九抽身,来到小男生身后。他手里拿了一条暗色领带绑在小男生脖子上,小男生微微窒息,快感聚集下身,连连呻吟。 他不知道危险临近,还以为是在玩窒息play,领带越绞越紧,他在窒息中高潮,临死前白浊喷涌,瞪着两眼,浑身抽搐地死在周琦澜身上。 周琦澜彻底呆愣住了,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他反应过来后,牙齿发冷打颤,一把推开身上的人。 他吓得退至墙角,眼神流露恐惧,不敢置信地盯着地上的小男生,上一秒尚在温存,这一秒却已经成了尸体。尸体的嘴角弧度诡异,含着笑,死不瞑目地与周琦澜对视。 周琦澜痛苦地蹲下身,像只刺猬抱头捂耳全身不住地发抖,恐惧地惨叫道:“啊——啊啊——啊——” 再后来两年,钟既认识他时,他已经完全不能勃起。周琦澜那段时间伤身的烈性春药吃多了,又伴有心因性阳痿,但钟既不知道,讥讽道:“周琦澜,看不出来你玩得这么野。” 殊不知他口中的野,竟是周琦澜生不如死的一段岁月。 -------------------- 心因性阳痿,因心理因素导致男性生殖器功能不足或丧失。 第24章 周琦澜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反复烧了三天,吃了药也不见好转,不多时便又烧起来。医生来看过,身上几处伤口并无大碍,不该到现在都不退烧,复又全身检查了一遍也没查出原因,只道是体质差异,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让体温降下来,防止出现热性惊厥。 周琦澜烧得跟个火炉似的,梦里呓语,一直喊疼。程九问他哪里疼,他又不回答了,程九只当他是烧糊涂了说的迷糊话。第四天的时候,温度终于下去,他烧得神志不清,有几次梦中惊醒,醒来便一直喊疼,待看清面前的人不是周乐湛后,吓得噤声,不敢喊疼。 方才吃了退烧药,身上出了好些汗。程九去浴室蓄水,趁这一会儿功夫,周琦澜便躲到了床角,他好像很怕程九,怯怯地发着抖,眼神流露惊恐不敢看他,紧紧地缩在角落试图隐藏自己。 程九站在床边,“过来。” 周琦澜像个聋子,一动不动。 程九握住脚踝把他从床角拖过来,周琦澜不敢挣扎,但他哭了,哭得鼻翼哽塞地一抽一抽的。他烧了几天,嘴唇开裂起皮,咬破了,留了个血印子,程九摩挲齿尖牙印,问他:“躲哪里去?” 艳似朱砂的唇不住地哆嗦,他怕极了,整个人抖如筛糠,畏惧地闭上眼睛,泪水无声滑落。浴缸接满水,程九抱他去洗澡。周琦澜本来就瘦,胸前肋骨明显,病得这几日又清减不少。程九跨进浴缸,从身后搂住他,将整个人圈进怀中,炙热的胸膛紧贴后背,一吻落在肩头,“你太瘦了,该好好养养。” 周琦澜五官精致,连哭相都是漂亮的,他不会歇斯底里,不会嚎啕撒泼,像只猫儿一样乖顺。程九拿浴球的空档,他想跑,可能跑到哪儿去,程九一揽腰又将他拖回怀中,浴缸的水遇满则盈,水波涟漪,扑腾着溢出池外摔落在地,迸溅无数水花。 周琦澜因极度恐惧而导致肠胃痉挛,他没吃东西,没什么可吐的,趴在浴缸边缘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胃里翻搅,难受得死死捂住腹部,借此缓解痛处。 他如同一只猫儿被程九抱在怀里,可没有锋利的爪子,因害怕恐惧对程九怀有戒备,四肢僵硬地微微发抖。 程九打湿毛巾帮他擦拭后背,浴室水雾蒸腾,周琦澜无处躲藏,程九洗到下身时,恍如惊弓之鸟夹紧双腿。程九嗤笑一声,故意曲解意思,“就这么迫不及待?” 周琦澜只要看到程九,就会想起那个死在他身上的小男生,恐惧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他永远忘不了那个画面,忘不了小男生诡异的笑容,是眼前这个人,是程九,程九杀了他! 他就是个疯子!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程九示意:“你还伤着,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可周琦澜又怎能不怕。程九笑了一下,他常年习武,腿上那点儿力气无异于螳臂当车自不量力,程九强势分开他的腿,水花四溅,周琦澜惊惶地别过身,程九叫他逗笑了,侃道:“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 “你怕什么?”程九触碰下身,“是我让你操别人的,怕我做什么?怕我割了你这玩意儿吗?我怎么舍得,是不是?” 那里有伤,小解都疼,更别提他这般粗鲁的手法了,周琦澜疼得无意识地蹬了蹬腿,闷喘痛苦道:“呃……” 程九放了手,继续帮他洗,“听话些,才能少受些苦。” 洗完澡,程九抱他出浴缸,帮他擦干身上水渍。回到浴室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后,厨房送来米粥,程九抱他坐在腿上,吹凉了喂到嘴边,“吃一点。” 他哄他,“你还病着,多少吃一点,病才能好得快些。” 周琦澜肠胃痉挛,什么都吃不下,才尝一口便剧烈呕吐,吐的反比吃进去的还要多,吐到后来,无东西可吐,干呕着吐了好些酸水出来。 “总不吃东西怎么行。”程九放下瓷碗,叹息道,“你说怎么办呢?” 程九抽了两张纸巾,商量的口吻道:“我的耐心有限,总得想个法子,让你听话才行,你说是不是?” 刚抱回家的宠物,要训,不立规矩,时间久了只会变得越发无法无天,不服管教。 程九没有逼他吃那碗米粥,而是再次将周琦澜关进铁笼子里,先前两次带来的恐惧尚未脱离,周琦澜又回到这里,他抗拒道:“不要,不要——” 他求程九:“不要把我关这里,求你,求你不要……” 程九不为所动,笼布罩下,周琦澜再一次遁入黑暗,“程九!程九!放我出去,我会听话,求你不要把我关在这里……程九!程九!” 周琦澜再一次回到这里。这里带给周琦澜的不单只是目不能视的黑暗,还有对失去时间概念和对信念的摧毁。一开始也许你会觉得这里黑,安静,没有声音也没有光,两天后你会感知不到时间流逝,你会逐渐变得嗜睡,从这时候起你的脑子会逐渐变得混沌,你会开始害怕这种安静,试图记下天数,但没有可参照的东西或用来计算时间的规律,在无尽黑暗中,你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暗夜似乎永远望不到边。 到最后,你会以为这是一场梦,怎么都醒不过来,你企图自杀,想结束这场梦,可你做不到,没有利器没有绳索,你连死都做不到。 你试图跟自己说话来打破这种沉默,可你逐渐变得木讷,脑子仿佛生了锈,什么都想不起来,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你会觉得特别累,又开始犯困,你不知何时睡着又何时醒来,更不知睡了多久。 你成了瞎子成了聋子也成了哑巴,你看不见听不见也说不了话,这种安静会逼疯你,你会渴望光,渴望声音,渴望有人来,随便是谁都好,哪怕一只蚊子也好,让你知道你自己还活着。 你胡乱猜测,可能已经过去十天了,但其实才五天。让你恐惧的不是时间悄无声息地流走,而是你混混噩噩,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你开始留意耳边的声音,可你什么都听不见,你开始怀疑你身处的地方,有人记得你吗?他们是不是忘了你? 太安静了,太安静了。 你受不了这种静,你虚弱地喊:“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你,你太饿了,你没有吃东西,起先只是胃里咕噜噜地响,三个小时后胃开始作痛,半天过去,你痛得蜷成一团,一天后你饿得头晕眼花,饿得太久再后来胃痛得麻木,就感觉不到痛了,你饿得没力气,连坐起来都难。你太渴了,几天没喝水,哑得嗓子说不出话,你没有力气喊,你躺在那里,知道自己要死了,为了减少消耗,你整日的昏睡。 你开始出现幻视幻听,小男生甜糯的声音在你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惨死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他魂魄找你索命。 你怕极了你躲不掉,如一张拉满弓的弦,神经绷到极致,一遍遍哭着说对不起。 第一次,第两次,第三次……你第三次被关在这里,比以往关的时间都要久,每一次被关,带给你的恐惧就一次比一次深,你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原因,你开始反思自己的错,是不是因为不听话。你会想,如果你早知道,如果听话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被关在这里。 房间里开了暖气,但笼子底下是铁罩的,金属冰冷,你太久没有吃东西,因为体能消耗你开始觉得冷,很冷很冷,你受过伤的左手开始犯疼,寒气直蹿骨缝,你疼得睡不着,疼得嘶哑地喊,可你喊不出来,你声音哑了,你好痛,你连自杀都做不到,只能清醒地感知千万只咬虫啃噬你骨头的疼。 你还发着烧,浑身软绵无力,你拿手去撞铁栏,却不能抵消分毫的痛,你痛得大哭,你求饶,你说你会听话的。 你真的好怕,你对这里空洞黑暗的一切心生惧意,你不想被关在这里,你想出去,你说你会听话。 可还是没有人来放你出去。 你痛得睡过去,又在疼痛中醒来,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碗米汤,你三天没有吃东西,你没有力气,左手疼得拿不住碗,人有求生本能,你趴在那里将那碗凉透的米汤喝了个干净。你没有吃饱,你想再要一碗,可是没有了,你舔了舔碗沿,什么都不剩。 这时候你会开始期待那个给你送米汤的人,你每天都在等,从脚步声中辨别今天来的是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 “周琦澜。” 他叫了你的名字,说明有米汤喝了,你甚至忘记了他就是将你关进笼子的人,你错将他当成来救你出去的人。 你能看见的只有黑,太黑了,黑到没有一点儿声响,所以你期待这声响,至少让你知道原来你还活着,还有人知道你的存在。 一个人饿久了,当食物摆在他面前时,他会对食物产生极大的渴望,好比于节食,节食久了,便会容易暴饮暴食,这是人对于求生的本能,身体机能对于活下去的渴望。 当某种刺激反复作用后,不经思考便会引起特定的条件反射,你会期待他叫你的名字。 “周琦澜。”如同驯狗,每次送食前摇响手中的铃。 当一个人失去尊严,活得不如一条狗的时候,他才会听话,摇尾乞怜地爬到脚边,将碗里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 程九这一次关了他整整二十天。 放他出来的那天,周琦澜彻底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程九蹲下身,眼神睥睨如同审视一只驯养的合格家犬,病态癫狂道:“其实有时候我会想,也许你疯了也挺好,只有这样你才不会想着周乐湛,你就不会跑,只能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哪儿也去不了。凡是认识你碰过你的人,都该杀,但我杀不尽,所以我只能囚禁你,彻底成为我一个人的所有物。” “周琦澜,我不会放你走的。” “哪怕得一疯子,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第25章 这之后,也许程九达到了他的目的。他将周琦澜囚禁,终日锁于床上,就像妓院等待临幸的倌儿,毫无尊严可言。周琦澜变得十分怕人,成天躲在房里,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待着,也不出门。 哑奴的伤好了,又被派来照顾他。周琦澜畏缩地蜷在角落,不敢看他更不敢与他搭话。 他不知道下一个是谁,谁又会因他而死,他终日活在恐惧当中,神经紧绷,整宿整宿地失眠。有时夜里睡着了,又会猛然惊醒,捂着手臂喊疼。程九打开柜灯,查看周琦澜胳膊,手臂没有受伤,不知道他这几日为什么总喊疼。 程九没看出哪里异样,但周琦澜一直压着那只手臂,疼得受不住,弓腰缩背地弯成一团,眼泪簌簌地掉,“疼疼——” 程九不敢冒然去拉扯他,问:“手怎么了?” “手疼,”痛得周琦澜胡乱呓语,“疼,我好疼。” 程九检查他一直喊疼的左手,“哪里疼?我看看。” 周琦澜怕程九,可他更怕那间黑色铁笼,那笼子带给他的恐惧时刻折磨着他,尊严被人践踏脚底,活得不如一条狗。他想躲,他怕程九再次将他关进笼子,他不敢忤逆程九,他躺在程九怀里颤栗发抖,却逃不掉。 程九前后转了转他的手腕,并无大碍,于是问:“做噩梦了?” 周琦澜不是胳膊疼是骨头疼,前段时间骨折的手臂才刚养好,那铁笼子冷,寒气入侵,每逢阴雨天就开始做痛,可面对这样一尊罗刹他不敢再喊疼,只是怯怯应道:“嗯。” 他没有衣服,程九不准他穿,他如今就是个禁脔,张着两条腿,赤条条地躺在那里等人临幸。他穴里含着肛塞,程九压在他身上,锋利的牙尖吮吸乳头,周琦澜吃痛,上面还有前些天留下的齿印。程九俯下身舔了舔腰腹的蓝色钉子,突然道:“我不喜欢这个钉。” 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后,程九没再说什么,他喂周琦澜吃了两颗药。现在每次性爱,程九都逼周琦澜吃药,那药带给身体的反应极其难受,后来吃得次数越多,周琦澜等待勃起的时间就越长。 程九拿掉肛塞,里头精液流出,穴口翕张,等周琦澜完全勃起后,程九才挺身进去。程九强迫他射精,每次高潮对周琦澜来说都是极其痛苦的,他没有快感,却不得不因药物作用和生理特性被迫强制性射精,每逢高潮时眼前一片白茫,呼吸清浅,仿佛整个内里被人抽空,疼得他要缓上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外表看似无缺,实则早就是一具空壳。 神志朦胧间,他看见程九拿了一柄细长的锋利军刀,他听见他说:“忍一忍,可能有点疼。” 周琦澜如今就是个了无生气的傀儡布偶,他被限制自由没有思想,不能说不,逃不掉也挣脱不了。 那钉子是埋进皮下的,时间一长早就和皮肉长在一处,程九割破一道口子,而后生生将那埋钉直接挑了出来!就算程九刀法再了得,还是不免受那皮肉生剥的痛处。 冷刀划过表皮,刀尖刺进皮肉绞弄,周琦澜回想起多年前绑架他的那个男人,刀刻似的眉眼凌厉,也是这样生生拽下他的乳钉。 周琦澜浑身打着摆子,痛到麻木,分不清到底是生挖更疼,还是生拽更疼。他捂着腹部,血渗透指尖,冷汗迷了眼,痛到叫不出来。 程九拿开他的手,常年握枪的指腹摩挲伤口处。他不喜欢周琦澜身上的这些钉,因为这是周乐湛给他的,独属于周乐湛的印记,所以这些印记让程九嫉妒,嫉妒到发狂。 他也想在周琦澜身上留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印记,在这里纹一个名字,可“程九”并非他真名,他不过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可怜虫。 第26章 最近连绵阴雨,周琦澜一直没下楼,独自坐在窗边,听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坐就是一天。 中午,哑奴端着餐盘进来,周琦澜也不挑,拿起一旁的汤匙,给什么吃什么,碗碟的菜饭吃得干净,一点儿没剩。其实周琦澜是很挑食的,不过那是在周乐湛身边的时候,周乐湛宠着他,从不强迫他吃不喜欢的东西。他喜欢吃菠菜,周乐湛不喜欢,但周乐湛却会时不时地让厨房炒一碟菠菜,专为他一个人准备的。 吃完后,哑奴将碗碟收拾一处端下去,偌大的卧室又剩周琦澜一个人。周琦澜没有挪动位置,始终坐在窗户前,听雨点打在玻璃上,劈啪作响。周琦澜观察窗户上的水珠,绵密细雨争抢着打落玻璃上原有的水珠,连着条条断续的线下落,又被后来的雨珠取代,很快便消失不见,再不是原来看到的。 周琦澜左手骨头疼,这种疼又和伤筋断骨的痛不一样,它不会让你痛得满地打滚,但能时刻感知骨缝里带给你的绵长钝痛,这种缓慢疼痛一刻不停地折磨你,却又不肯给个痛快。 周琦澜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可以一下午安静地坐上两个小时。楼下院里传来一阵引擎熄火的轰鸣,不多时,程九裹挟雨水的一身寒气来到卧室,他心情似乎不错,走到周琦澜身边,笑了一声,问道:“不去睡一会儿吗?” 周琦澜说睡不着。 程九碰了碰他的脸,随后从柜子里拿了条毛毯披在他肩上,“身上怎么这么凉?这半个月天天下雨,开了暖气也多少还是有些冷的。” 程九帮他拢了拢毯子,“多穿一点。” 窗外的雨来势凶猛,狂风呼啸枝叶摇摆,程九搬了条椅子坐在周琦澜身边,处理手头的一大堆琐事。他坐到如今的位置,帮里的事都要他亲力亲为,耽搁的这些时日,手上的事堆积如山,都等着他去处理。 周琦澜坐在飘窗上还是没有动,他听窗外呼啸的风雨声。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就跟天破了个窟窿似的,黑云压顶,一片死寂。 不知坐了多久又看了多久,窗外天色渐暗,雨势越下越大,程九将周琦澜一把搂过压在飘窗前。飘窗散落的文件凌乱,周琦澜在一片杂乱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郑墨。 待他想再看清楚些时,纸张落地,和其余文件混做一处,程九欺身压近,再遍寻不到。 每次做爱周琦澜都要吃药,其实每次逼他吃药,都是程九的一次自欺欺人,他骗自己,周琦澜是为他情动的。 腹部两侧的刀伤已经结了疤,粗长阴茎在平坦的肚皮上顶出一个圆润的弧度,他牵引周琦澜的手去摸,低沉喑哑的嗓音沙哑道:“周琦澜。” 暮色四合,哑奴送晚饭上来,门锁转动,周琦澜意识迷离间吓得背过身,全身赤裸地袒露人前,企图找个地方藏起来。他一紧张穴后咬得就越发得紧,程九没忍住,闷喘着射进体内。 程九俯身欺近,将他整个人罩在身下,似乎知他所想,搂着他低喘道:“怕什么,谁敢看我就将他们眼珠子挖出来。” 第27章 第二天难得天晴,一连多日阴雨,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周琦澜许久不下楼,趁今天天气好,程九牵着他的手来到客厅,吃过早餐后,二人来到花房。花房一室名贵的花,姹紫千红争奇斗艳。程九在这间玻璃花房上是用了心思的,四面环形玻璃皆是落地的钢化材质,头顶的天窗可以打开,周边设有各类聚热通风的循环系统。 花的品种也不一,有普通药材杜仲,有千金难求的兰花,也有不起眼的景天。这间花房一直是程九在精心照料,一些喜阳的植物久不见日光,叶子无精打采地蔫儿着,程九打开窗,早晨温煦的暖阳落满一地金色,洒在花骨朵上,满室生机。 随后又拿花洒帮干涸的土壤浇水,浇完水后,程九来到一处空地前,拿了一把铁锹问周琦澜,“要不要试着种?” 如今的周琦澜与一俱行尸走肉没甚区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程九是在和他说话。他不会种花,程九笑了一下,“我教你。” 程九把铁锹递到周琦澜手中,教他松土。程九每杀一人便会种一株花,他和周乐湛都是刀,有些仇家结了怨不方便出面,又或者没那本事,便会花钱请人买命。 他们都是别人手中的刀。 他曾经效忠于周乐湛,那时候周琦澜经常来找程九,要他陪自己玩儿,程九只顾摆弄他的盆栽,周琦澜就在一旁等,直到等他忙完。 一株花便是一条命。 今天种得是株曼陀罗,周琦澜不知道谁死了,他颤声道:“你杀了谁?” 程九铺上最后一抔土,拍了拍掌心的泥,随后拿了条湿帕子,握住周琦澜的手帮他擦净上面的土。程九边擦边若无其事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徐徐道:“你放心,我不杀周乐湛。” “杀了他,还怎么威胁你,是不是?”程九蛊惑道,“你想见他吗?他已经不在那间地下室了。” 周琦澜不敢回答,怕这又是程九设下的陷阱。 程九一眼看穿,又道:“这一次不骗你,你不想见吗?” 黑暗带给周琦澜的恐惧深刻骨髓,每一分都是痛的,他不敢,可与恐惧相比,他又实在想念。哪怕可能会再一次被深渊吞噬,再一次被关进笼子,他还是想见,惶惶道:“……可以吗?” 程九说:“当然。” 一个无生气的傀儡布偶,囚禁他,驯养他,无尽绝望中却又给他期翼,是施舍是怜悯,更是手中牵扯傀儡布偶的无形的线。 确实如程九所言,周乐湛已经不在那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他们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了。周乐湛似乎是睡着了,双眼紧闭,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周琦澜内心涌起一股不安,觉得十分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他走近,周乐湛仍是没有醒,周琦澜想检查他身上的伤,谁知周乐湛这时突然开始发抖抽搐,周琦澜蹙眉,上前压住他:“你怎么了?” 程九拉开周琦澜,进来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手持细长针筒状的注射器,针管内液体透明,快到周琦澜来不及制止,那两人便已经将管内液体注射进体内。注射至一半,周琦澜冲上前一把将他们推开,“你们给他打的什么!” 周琦澜抢过其中一人手里的玻璃药瓶,待看清上面的字后,不敢置信地看向程九。 “吗啡,”周琦澜泪已潸然,“你居然……给他打吗啡……” 吗啡,阿片类镇痛药,具有较强的药物成瘾性,它的二乙酸酯又被称为海洛因。程九嘴角上扬,借口道:“周乐湛中了两枪,伤情不稳定,这药止疼,至少可以不用那么疼。你说是不是?” 瓶子摔落地,周琦澜胸膛剧烈起伏,心如刀绞,痛得他心口停滞了一瞬:“程九!你给他打吗啡!” 他哭了,“你居然给他打吗啡……” 程九不杀周乐湛,可这跟杀他有何区别,皆是盘无解的棋,“你怎么能、怎么能……” 程九说:“周琦澜,我知道你们兄弟感情好,如果周乐湛死了你必定会恨我,你恨我必然也不会再想活下去,所以我不杀他。但不杀他我也有办法对付他,” 程九顿了顿,接着道:“你说,他杀了这么多人,够他判几年的?” 周琦澜终于连窜了所有事件起因,“……郑墨?” “是,既然周乐湛不肯把你给我,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再护你周全了。他杀了人,如今证据确凿,少说至少也要十年。等一纸落定进了监狱,我看他拿什么和我争,如今他又吸毒,案件进入司法前先送他去戒毒所,就算他手眼通天,二爷凡事为他兜底,不过他都在戒毒所了,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翻身,还有谁能帮他。”程九阴戾道,“不会有人来救他了。” “而你,”程九道,“最终只会是我一个人的。” 第28章 程九再一次将二人分开,周琦澜深知不能再坐以待毙。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无措越是不能慌。他如往常一样坐在窗前发呆,中午哑奴送饭上来,一碟青蔬小菜,一碟蒜蒸排骨,还有一例鸡汤。周琦澜照例全都吃完了,哑奴进来收碗时,周琦澜突然开口道:“晚上吃什么?” 周琦澜随后又“啊”了一声,似是才想起来,自言自语道:“忘记你听不见了,我去厨房看看晚上吃什么。” 他跟在哑奴身后下楼,刚进厨房,正在忙活的厨娘见是他连忙起身,问是不是中午的饭菜不合口。 周琦澜说不是 ,只是过来问问下午有没有炖糖水,又问晚上吃什么。周琦澜来到灶台前随处看了看,趁人不注意偷拿了柄西餐刀叉藏在衣袖里,临走之前随意找了个借口:“晚上蒸条鱼吧。” 临近傍晚,程九回来了,二人一起下楼用餐。程九把鱼推到周琦澜面前,又亲自布菜夹到他碗里,“厨房说你今天想吃鱼?难得听你说有想吃的东西,既然喜欢吃就多吃一点。” 周琦澜不露声色,低头将碗里的鱼吃了干净。程九见他这么喜欢,接过碗又为他添了碗饭,“好吃吗?” 其实周琦澜根本没胃口,一碗米饭下肚已经撑到了,为了不让程九察觉出异样,还是勉强将第二碗吃光了。 他胃里撑得难受,跟在程九身后回到书房。程九办公时总喜欢让周琦澜陪在身侧,有时候他们也会在书房里做爱。投屏里正开着视讯会议,程九关了摄像头,压在桌子前操他,摆弄胸前的一对双乳,周琦澜怕被别人听见,死死咬牙,不敢泄露呻吟。 快十一点时,程九领他回房,“你先去洗澡。” 周琦澜洗完澡后,没有立刻出去,他赤脚坐在盥洗台上,白净圆润的脚趾一晃一晃地前后摆动,盯着眼前一片白茫的雾气,不知在想什么。 程九忙完回到卧室见周琦澜还没出来,便打开浴室的门。周琦澜已经洗好了,发梢滴水,穿了一件丝绸睡衣,坐在昏黄的暖灯下,雾气蒸腾,一场旖旎春梦。 程九松了松领带,将他压在盥洗台的镜子前亲。程九灼热的鼻息打在锁骨上,周琦澜一瞬不瞬地望着头顶的灯,原该温顺的人刹那间眼神凌冽,紧紧握着袖口的刀柄,毫不犹豫地朝程九刺去。 刀叉刺入了程九左眼,程九骤然吃痛,不等他反应过来,周琦澜抓起手边的吹风机狠狠地砸向程九。程九捂着眼睛跌倒在地,周琦澜用尽全身力气又朝他脑袋猛地砸了一下。 程九这下彻底昏了过去。 周琦澜怕极了,他慌神地站在那里,整个人抖似筛糠,他扔了手里的吹风机,腿一软,跪在尸体旁边,晶莹的泪水滑落,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害怕。 脑海中的一个声音反复告诉周琦澜要冷静下来。他发着抖去摸索程九身上的枪。 程九半边脸都是血,周琦澜持枪的双手不停地发抖,对焦几次都瞄不准目标。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程九完全低估了周乐湛在周琦澜心中的位置。 他怕程九,可他更怕失去周乐湛。 周琦澜朝程九开了一枪,后挫力震得他掌心发麻,整个人害怕无助地跌倒在地,他不知道程九是不是死了,他没有多少时间,趁人发现前,他要带周乐湛离开这里。 周琦澜回到卧室,拿了抽屉里的所有现金和金表。他将枪别在腰后,抹了把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张。冷静下来后,周琦澜来到一楼,周乐湛如今吸毒,程九又给他打了安定,晚上无人看守,夜已深佣人都已经睡下,周琦澜架着他哥往外走,看见床柜摆放的三小瓶吗啡,犹豫片刻,还是带走了。 周琦澜费力地架着他哥往后门走,拐角处闪现一道人影,周琦澜举枪挡在周乐湛面前。 是哑奴。 哑奴明显地愣了愣。 周琦澜再一次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他别无选择,他只能选周乐湛。 周琦澜之前闲来无事和邓叔学过开车,但他没有驾照,开车技术更不值一提。周琦澜系好副驾安全带,打着双闪,猛踩油门一脚撞开大门。别墅外围好些个保镖值守,周琦澜没有停下,横冲直撞地跑出去。 这片山林别墅本就人烟稀少,加之夜深更是没有多少人。光脚不怕穿鞋的,周琦澜一路开,速度之快堪比飙车,所幸路上无人,他一路开到郊外四岔路口的公交站,再往前就是闹市了。周琦澜把车扔在闹市口的路控盲区,又把现金和金表放在表盘的显眼处。 他打开副驾的门,托着周乐湛下车,又往来时的山林里走。 他带周乐湛躲在山林里,地处高势朝四岔口看。不多时,一个醉醺醺的酒鬼扶着电线杆解手,晃晃悠悠地走到车门前,贼眉鼠眼地朝四周观察了一阵,见四下无人,贼心便大了起来,那车钥匙又插在锁盘上,于是打了歪主意,直接锁门将车开走。 周琦澜算了算时间,没着急出去。一直等到天光微曦,约莫四五点的样子,周乐湛已经醒了,周琦澜去找车,保险起见他没敢招出租车,而是找了一辆黑车。 每过四个路口,他便会再换一辆车,他总共换乘了七趟黑车,饶了大半圈,回到了以前他和周乐湛住过的三不管的地带。 这一片周琦澜闭眼都能走出去,哪一家做一楼一凤,哪一家是酒鬼,哪一家的小孩和他一般大,他从小长在这里,对这里每一条街巷都能倒背如流。 周琦澜找了一间最便宜的廉价出租屋。除了一张床,一套桌椅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周乐湛发作有一会儿了,周琦澜不知道他吗啡打了多久,瘾有多深,凌晨四点的时候已经发作过一次,在外面周琦澜怕多生事端,不得已只能给他打了一针。 吸毒分多种,静脉注射阿片类毒品的危害最大。周乐湛后背开始冒冷汗,畏寒似的发抖,血压升高心率加快,出现第一次的戒断反应。 周琦澜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完全无经验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抱紧周乐湛,试图让他缓和一些,“忍一忍,忍一忍就好。” 戒毒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忍一忍就好,不知道是安慰周乐湛还是安慰自己。 周乐湛牙齿打颤,“针呢?” 周琦澜说:“没有了。” 吸毒会产生精神兴奋性增高,全身震颤,上下牙磕碰发出“咯哒咯哒”异常刺耳的磨音,身上犹如千万只蚂蚁啃噬,“你有,快给我。” 周琦澜脱了外套搭在他身上:“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额头冷汗流进了眼睛里,周乐湛抓着他手,愠怒道:“给我!” 周琦澜安抚他:“哥,我们……” 周乐湛突然一把抓起周琦澜的头发朝窗户上撞去。窗户是老式玻璃,脆且尖锐,“咣”一声玻璃应声而碎,顷刻间周琦澜从耳后延至脖子划了一道极长的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吸毒的人一旦失去毒品,发作时丧心病狂且力气之大,周琦澜不给,周乐湛不管不顾地抓着他脑袋朝玻璃上撞,怒吼道:“给我!给我!我叫你给我!” 第29章 周琦澜被周乐湛狠狠拖拽摔倒在地,眼前一片眩晕,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坐起来。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周乐湛刚才跑出去了。 周琦澜出现短暂的视物不清,看东西像蒙了层黑色的雾,他揉了揉昏涨的脑袋,扶墙站起身,待视线适应后,周琦澜脚步虚浮地出门去找周乐湛。 这一带有很多瘾君子,周乐湛从一流浪汉那里抢了毒品,他刚吸食过,神情餍足双眼迷离地靠在墙角,脚边遗落用过的锡纸粉末。 周琦澜把他领回家。 周乐湛毒瘾暂时得到了缓解,他看到周琦澜脖子上的伤,万分悔恨,“疼吗?” 周琦澜躲了一下,没让他碰伤口,“不疼。” 周乐湛痛苦道:“对不起,小琦,对不起……” 这大概是吸毒的人共有的特性,他们的行为特点是围绕毒品转,甚至因吸毒丧失人性。清醒时后悔当初做出的偏激行为,发作时六亲不认,为了得到毒品什么都做得出来。 毒瘾发作时,他身不由已伤了周琦澜,他知道控制不住那时候的自己。周琦澜还没有摸清他发作的时间和规律,趁下次发作前,中间几个小时难得的清醒,两人一起先后加固了门窗,从别处找了几根长绳,将周乐湛双手双脚捆做一处,分别打上死结。 周琦澜耳后的伤一路划过脖颈至锁骨的位置,白衣服领口散落零星血渍,就像开在冬日冷冽寒风中的梅花。这附近买不到什么药,只能买到一些碘伏,周琦澜随意擦干耳边的血,并不太在意。他揭开周乐湛身上的衣服,拿了两根棉签,蘸湿碘伏,手法轻柔地帮他涂抹伤口。 周乐湛手臂密密麻麻的针眼,吸毒的人伤口溃烂,很长时间都不好。之前枪伤缝合的伤口生了疮,一直未见痊愈;他被吊地下室时,程九抽打的鞭伤已经半月有余,反复流血生脓,也始终不好。皮肉溃破,一旦吗啡的镇痛药效失效后,浑身便会疼痛难忍,犹如将他架于绞刑架上,受千刀凌迟。 周琦澜低垂着脑袋,眼皮半阖,十分细致耐心,怕弄疼周乐湛,蘸湿碘伏的棉签一点点地帮他清洗伤口。 日暮西下,到了傍晚,周乐湛再次有毒瘾发作的迹象,周琦澜试图找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这里买不到别的药,等我明天去镇上看看。” 伤口腐肉不宜长时间放置不管,不利于愈合。不过毒难戒,伤口永远都不会好。 周乐湛发抖抽搐,但人还是清醒的,轻声回应道:“嗯。” 周琦澜一边清洗伤口一边与周乐湛搭话,“有什么想吃的吗?不知道镇上有没有,不过你可以想想看,明天去的时候一起带回来。” 上方没有人回答,周琦澜抬头看了周乐湛一眼,“哥?” 阿片类药物的成瘾性比周琦澜知道的要严重得多。周乐湛开始大量出汗,逐渐心率加快,惊恐不安地全身震颤。周琦澜和他说话,他意识模糊,没有即刻应答。 许久后,周乐湛呼吸急促,喑哑低沉道:“……小琦。” 周琦澜擦拭伤口的动作顿了顿,“嗯?” “这个,这个绳子,”周乐湛明显在忍,强装镇定道,“这个绳子捆得有点紧,哥很,很难受,你帮我解开好吗?” 周琦澜拿走棉签,沉默片刻后,缓声道:“你现在什么感觉?” 周乐湛明显怒了,但手脚被捆,显然不能做什么,他喘着粗气呼吸沉重道:“还好,还好……你先帮我解开,哥不做什么,就是绑得太紧了,伤口疼。” 周琦澜不为所动,“不行。” 周乐湛出现吸毒中期的一些反应,瞳孔散大,不自觉地流泪,“哥,哥身上疼,真的疼,给哥一只吗啡好吗?一只,一只就可以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也没有多少,打完这一只哥就戒,一定戒好吗?” 周琦澜不知道毒瘾发作是什么感觉,但肯定是不好受的,周乐湛一直发抖,可能是冷的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周琦澜把被子裹在他身上,“周乐湛,忍过一次就好了。” 见这招没用,周乐湛又谎话胡诌道:“嗯,嗯,不给就不给吧,哥不要了,哥听你的。那你先、先放开我好吗?我都答应你不要了,我、我不做什么,你放开我,我不跑,哪也不去,也不会再打你,你信哥,你先、先给哥解开。” 吸毒之人这时所说的话自然是不能信的,瘾发作时,什么都说的出来。周琦澜还是没有给他解开。 周乐湛见他根本不心软,于是破口大骂道:“婊子!” 周琦澜眼瞳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他疑惑、不解、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周乐湛,后者用最不堪的污言秽语羞辱他。 “婊子!”他说,“你都被程九操烂了吧?” 周乐湛神情阴翳,口无遮拦道:“我说程九怎么没有伤你呢?你一只下贱的母狗想也知道,敞开腿求他操你,早就被玩烂了吧?” “一个被我玩过的婊子,他倒是不嫌弃。”周乐湛用最伤人的利剑刺伤他,冷笑道,“也对,程九也只配捡我穿过的烂鞋。” 周琦澜敛了敛神,心口钝痛。他该知道周乐湛言不由衷,完全是被毒品控制,可还是难免会难过。最亲的人,总是伤人最深的,他死死捂着心绞的胸口,痛得一时难以喘息。 第30章 他知道什么话最能伤他。 他将痛苦归咎于周琦澜不给他吗啡,他用最难听的话羞辱他。周乐湛痛苦痉挛地全身哆嗦,他太痛了,仿佛有千万只咬虫正在他身体里肆意地爬动,清晰地感知它们正沿着脉络啃咬,周乐湛痛得打滚一头砸向墙面,周琦澜拦在他面前一把抱住他,安抚道:“很疼是不是?” 周琦澜轻轻抚拍后背,“我知道你很疼,但这吗啡迟早要戒,我知道这过程会让你觉得不好受,周乐湛,有我陪着你,相信我,熬过这一次就好了。” 周乐湛痛苦地抽搐道:“滚!” 二人躺在光秃的硬板床上,周琦澜望着头顶明晃的吊灯,“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周乐湛整个人不停地颤栗,周琦澜抱着他,笑了一下,说:“这里没怎么变,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也是,其实算算,我们离开也没有几年。六年?还是七年?” 从前三不管的地方还是老样子。 “还记得以前住这儿的时候,你只顾着打拳赚钱,每天早出晚归,总见不到你人,其实每次你去地下打拳我都很担心你,赢也担心,输了我更担心。”周琦澜和他讲以前的事,“你那时候每天带一身伤回来,旧伤未好又舔新伤,我给你擦跌打酒,你要我长大别学你,好好读书。你从不让我因为钱的事操心,你说你会想办法。我知道,只要是关于我的事,周乐湛有求必应。” “住这一片的都是群自甘堕落的妓女、瘾君子又或是赌徒,可你弟弟偏偏是个读书的。这里房租便宜,地方就不怎么好,那时候租的阁楼光线昏暗,也没有一张像样的书桌,为此你去二手市场淘来一张实木书桌,搬回来那天,街上的妓女嘲讽你,这种地方出来的人,还想着读书。你没有理她,也不管旁人怎么数落你,第二天又花一千二给我买了一盏台灯,你怕我读书伤了眼睛,那一千二是你前一晚打拳赚来的。” “虽然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但却是我们相依为命的一段回忆。”今夜窗外无月色,周琦澜说,“今晚就好像回到了从前的那段岁月,只有我们两个人。” 冷汗浸透了衣裳,跟从水里过了一遭似的,周乐湛渐渐安静下来,不知何时虚脱地昏睡过去,周琦澜彻夜守着他。是夜,他被一阵翻找的动静吵醒,床上空无一人,周乐湛挣脱了绳子,正四下翻找什么东西。 周琦澜就这么坐着,没有阻拦,看着他哥到处翻。这屋子约莫二十来平,什么都没来得及添置,除去一张床铺和桌椅再无其他家具。 周乐湛双眼赤红,手又开始颤抖抽搐,“你藏哪里了?” “什么?” “吗啡。” 周琦澜看在眼里,冷静道:“没有了。” “你有!”周乐湛抓住衣领将他一把提起,吼声道,“给我!” “周乐湛,”周琦澜说,“我没有。” 周乐湛失去理智,一脚踹向周琦澜心窝,周琦澜摔倒在地,紧跟着周乐湛一拳砸向周琦澜,周琦澜被打得偏过脸,顷刻间便肿了起来。除了毒品,他什么都不认,拳拳到肉把周琦澜往死里打,“给我!” “我叫你给我!”周乐湛胡乱挥拳,最后一拳打在太阳穴,周琦澜眼前黑了一瞬,跟着便不省人事彻底遁入了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耳畔有人在叫他,“小琦,小琦。” 周琦澜鼻青脸肿地躺在冰冷的地上,颧骨肿得老高,眼下血管破裂,半垂着眼,想来周乐湛应当是找到吗啡了,这会儿人也清醒不少,他跪在地上抱着周琦澜,懊悔自责地哽道:“小琦,对不起,对不起……” 周琦澜一开口便涌出大量血沫,嘴里满是腥锈的味道:“咳咳……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弄些美沙酮来。” 周琦澜一身的伤,他没有马上起来,虚弱地躺在周乐湛怀里。周乐湛后悔不已,他居然、居然将周琦澜打得如此之重。周琦澜轻轻拍了拍他手,示意自己没事:“我好累,让我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周琦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很累,不只是身上的痛,“明天吧,明天给你弄美沙酮。” 美沙酮其实不难找,但属于处方药,没有药医处方很难在正规药房买到,只能在黑市买。这一片瘾君子手里就有,但价格奇高,周琦澜从一个贩毒的小弟手里花两千买了十片。 回去路上又买了两份饭和一些洗漱用品。 他把盒饭拆开,拿出两双一次性筷子,从中一分为二又磨干净上面的毛刺,递给周乐湛,“吃吧。” 吸毒的人胃口欠佳,周琦澜抬头看了他一眼,“可能不太好吃,但多少吃一点,从昨天到现在你什么都没吃。” 周乐湛这段时间瘦了很多,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周琦澜接过他没吃完的那份盒饭,盒饭便宜,称不上好吃,菜没油水,米还是陈年老米。其实他也没什么胃口,但他还要照顾周乐湛,他不能倒下。 周琦澜囫囵吃完盒饭,将垃圾归拢到塑料袋里,一并拿出去扔了。 他拧了把热毛巾给周乐湛擦脸,又拿出前两天的碘伏帮他清理伤口。 周琦澜脖子上划伤的细长血印过了一晚已经结了痂,周乐湛的伤口却仍是破溃腐烂,往外流着脓水,就是好不了。 周琦澜又拉上他袖子查看,吗啡留下的针眼很小,但细小的红点过了这么久也不见好。吸毒的人,哪怕再小的伤口也很难痊愈。 周琦澜给周乐湛喂了美沙酮。美沙酮用于各种阿片类药物的戒毒治疗,比生戒的痛苦要轻得多。 周琦澜问:“什么感觉?” 周乐湛闷咳一声:“还好。” 周琦澜今早天不亮就起来了,他身上也痛,尤其昨天周乐湛朝他当胸踹的那一脚,胸口沉闷,呼吸都痛,但他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身旁的周乐湛叫他:“小琦。” 周琦澜正靠墙养神,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嗯?” “昨天哥说的那些话……”周乐湛顿了顿,似是斟酌该如何开口,“……不是真的。” 周琦澜低垂眉眼,看不出神情,很淡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我知道。” 周乐湛欲言又止:“我……” 周琦澜道:“你放心,我没有多想。我知道你是无心的。” 第31章 周乐湛俯身,想看看周琦澜脸上的伤,周琦澜下意识闪躲,抬手挡了一下。 周乐湛愣了愣,周琦澜知道是自己反应过激了,赶忙解释道:“我没事。” 周乐湛心底苦涩:“疼吗?” 周琦澜衣领遮掩的胸前青了一片,喘息间牵动伤口疼得厉害,他缓了好一会儿,方才轻声应道:“嗯。” 脸上青痕交错跟个调色盘似的,周琦澜偏过头,不想他担心,“会有一点,不过没什么大碍。” 周琦澜从门后旮旯里找到一叠报纸,报纸是三年前的旧报,纸张泛黄,页脚破损,想来是上家租户糊墙时多余剩下的。 周琦澜随手翻阅,捡了则老新闻读给周乐湛听。 周乐湛意志消沉,精神萎靡不振,根本没听周琦澜在讲什么。美沙酮到底和吗啡不一样,周乐湛没有了吗啡整个人狂躁异常,周身像有一把无名火炙烤着他,可手脚却又非同寻常的冰冷,掌心冷汗,脑袋昏沉,凡事都提不起兴趣。 傍晚,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周琦澜放下报纸,侧身躺在周乐湛身旁。二人躺在地上,周琦澜闭上眼:“你听。” 周乐湛情绪极不稳定,虚软无力但整个人却又烦躁不安,出现幻视幻听,对食物和睡眠的要求降低,不吃不睡。情绪低落身心疲倦,虽是如此,却根本睡不着。 周琦澜遮住他的眉眼,轻声道:“你听,雨声。” 雨落在房顶,细雨如丝,叮叮咚咚唱响清脆奏曲。周乐湛根本无心赏雨,他如今易怒、偏执还伴有暴力,一把挥开周琦澜的手。他浑身发冷,但尚存三分理智,克制道:“你走。” 周琦澜问他:“去哪里?” “哪里都好。”对于清醒的周乐湛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惩罚,他怕,怕会再一次伤他。他被毒品控制心魔,癫狂发作时完全丧失理智,每每清醒时,上一刻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他更加痛苦。他自责悔恨,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只能推开周琦澜。 “你真的要赶我走吗?”周琦澜握住他冷冰的手,揣在怀里为他取暖,“外面下雨了,你要我去哪里?” 周乐湛彻夜失眠,生理性流泪流涕,精神兴奋性增高,各关节肌肉疼痛,整个人惶恐不安地全身震颤性冷汗,又有发作迹象。那美沙酮顶多也就是止渴望梅,起不了多大作用,和吗啡带来的麻痹快感相比,更难过的一关是心瘾。 他疼,久不愈合的伤口火烧火燎地疼,身上却冷得齿尖发颤,上下牙齿磕碰,又发出咯哒咯哒刺耳的磨牙声。他难捱地发出痛苦哀鸣,以头抢地,试图缓解这种深入骨髓的疼痛。 可疼的又何止他一个。周琦澜从程九那里逃出来后,没有片刻喘息,他还伤着,桩桩件件的事压在他身上,又怎会不累?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情绪平定,没有嘶吼怒骂,更没有怪罪。周琦澜始终安静地陪在周乐湛身边,每当他做出越激行为时,周琦澜没有以硬碰硬与其蛮抗,他知道,现下自己的情绪稳定有多重要。 他拦在额前,周乐湛抓过他的手便咬,咬狠了,有血溢出,周琦澜没有挣扎也没有躲,从身后抱住他,一遍遍地轻声安抚,和他讲以前的事。 他问周乐湛,记得读高二时有女孩子给他写情书,他当时想第二天回信来着,但后来怎么也找不到那封情书了。他问周乐湛是不是拿去偷看忘记还了? 他和他讲学校发生的趣事,想起以前偷拿过周乐湛藏在书后的一套碟片。周琦澜以为是什么珍藏的影碟之类的,于是偷拿一张到同学家一起看。不过那影碟很奇怪,没有片头,只有两个白净的男人,话没说几句就开始脱衣服。周琦澜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一门心思扑在玩上面,怀疑自己拿错了,毕竟他之前一度以为是李小龙珍藏版武打片,既然不是,那有何看头。 周乐湛松了口,齿印咬穿了,深可见骨,正往外渗血,周琦澜看了一眼,好像感觉不到疼,拉下衣袖遮掩伤口,“不过我现在好像知道那片子是什么片了。” 周乐湛嘴唇发白,双眼布满血丝,思维迟钝,根本听不见周琦澜在说什么,血肉里仿佛藏了上万根绵密细针,四下游走穿梭骨髓,酥麻密集的疼痛刺穿皮肉。他痛不堪忍,开始出现妄想,只想拿刀削掉这一身皮肉。 周琦澜给了他第二次美沙酮。 美沙酮止痛不够完全,起效慢,自然是比不得吗啡的。剂量不够,他疼,发出低哑嘶声地哀嚎,他真的太疼了,那上万根绵密细针在体内乱窜,开始出现自残行为,周琦澜无法,只能给他加了剂量。 周乐湛满头冷汗,双目空洞无焦地盯紧某一处,美沙酮起了药效,终于没那么疼了。闭了灯,什么都看不见,黑洞洞一片,雨还在下,周琦澜蒙上他的眼睛:“睡一会儿吧。” 周乐湛心率过高,仍是睡不着。周琦澜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 周琦澜一夜未合眼,外面雨声渐小,晨光熹微,身侧的人呼吸逐渐变得清浅绵长,周琦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只能抓紧时间早去早回。 刚下过雨的早晨还是有些凉意的,他来到前日卖他美沙酮的那间棋牌馆,借座机打了一通电话,电话是打给二爷的。 响过五声那边才接起,“喂?” 周琦澜没有出声,电话那头又问了一句:“谁啊?” 周琦澜握着听筒,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二爷略加思索,道:“是小琦吗?” 二爷叹了口气:“程九没死,他正到处找你们,你和阿湛在外面先躲一阵,不要回来。” 程九没死。 他居然没死。 周琦澜挂了电话,脑海里无端回想起被关笼子的那段黑暗回忆,还有那个死去的小男生。 按在座机上的手无意识地发抖,还是旁人打断了他乱遭的思绪,“诶。” 周琦澜回神,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上次卖他药的那人,他还记得。那人问他:“美沙酮还要不要了?” 周琦澜说:“你还有?” 那人通宵打了一宿麻将,眼下泛黑,走路带飘都不忘做他的生意:“有啊,要多少有多少。不过嘛,你知道,这东西不好弄,下次想买可不一定有。” 周琦澜手头见紧,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先买一半吗?” “可以啊,还是两千。” “不是十颗两千吗?” “涨价了,现在十颗四千。”你需要的东西价钱只会一次比一次高,“粉要吗?一千八给你。” 周琦澜最后哪样都没买。那人见他要走,在他身后嚷嚷道:“这东西可不好戒,爽一时是一时,戒那玩意做什么,难受的不还是自己?” 他当是周琦澜吸,周琦澜没有多做解释,出了棋牌社。 回去路上,周琦澜在一处雨水泥泞的房檐下找到了周乐湛。走之前,他从外面锁了门,周乐湛是砸窗跑走的。地上的针头是别人用过的,打完了随意扔至脚边,周乐湛眼神缥缈,昏沉浑噩,共用针管容易感染各种疾病,并极易传染乙肝又或是各类性病。 看来这里不能住了,还是得换一个地方。 周琦澜牵起他的手,极轻地叹了口气:“走吧,回去了。” 第32章 周琦澜在渔民摊前买了两条鱼,又在路边街口的超市里买了二斤米。住处有一个小功率的电煮锅,周琦澜淘米蒸鱼,从没下过厨,将一锅米粥熬成了米汤,但好在尚且能吃。 周琦澜盛了两碗,问周乐湛喝不喝,问了两遍他才听见。 周琦澜带着周乐湛搬离了原先住处,沿海找了间民房。房子是老房子,附近拆迁的拆迁搬走的搬走,远离郊区也不是什么景区,周乐湛夜半疼痛难忍,方圆一二里只有他们一家租住,便是有异动也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周琦澜后来又联系了二爷,用的一次性电话卡,用完即销。听闻程九正四下搜查他们,动用黑白两道的势力,动静闹得翻天覆地,就差把市里翻个面儿。又听说他瞎了一只眼,黑皮眼罩遮盖,手段雷厉,行事欲加阴狠。 凡是周乐湛底下的人,程九见人便杀,更是悬赏若谁能杀了周乐湛,提头来见必有重赏。 一些怕死的,为保命纷纷倒戈程九。表面平静下实则是暗流涌动,程九控制了墓山,抓了墓山的人,周乐湛一天不出现,程九就每天杀一个,只等周乐湛自投罗网,来一场瓮中抓鳖。 周琦澜逃跑时从程九那里偷拿的钱已经所剩无几,难以维持日常所需,为今之计只能尽快找一份工作。他怕暴露行踪,只能找日结的工作,不压工资也不用提供身份证明。 临时工大多是苦力活,周琦澜去码头卸货,计件,一篮筐只给一块钱。水筐篮箱装的都是些渔货,一箱三四十斤,再重些的,七八十斤也是有的。渔船没活的时候,周琦澜也会去卸河沙,一袋河沙百十来斤,价格也会高一些。 周琦澜以前从没干过这等体力活,磨得肩膀破皮,十指长满水泡。肩膀磨破的地方虽不见血,但痛却不消分毫,火烧火燎地疼。伤没好,周琦澜也得继续卸,码头的活大家抢着干,不干就没钱。周琦澜只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回到渔船上继续卸货。 卸货大多是在凌晨,周琦澜双手无力,咬牙硬扛着卸,一天也卸不了多少,比老师傅们少一倍不止,最多能赚个七八十块。 周琦澜结了一天工钱,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佝偻着腰身,后背酸痛,两腿酥麻地发颤哆嗦,重到仿佛往里灌了铅。 周琦澜腿肚打颤,按着桌子借力起身,他扶着墙,一步一挪地来到洗手间。卸货这活纯吃体力,周琦澜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了,已经连续干了一个多星期,解裤扣的手一直在抖,指尖血泡破了皮,解了好几次方才解开。 便池里的尿液带血,滴滴答答,像洗生肉水的那种淡粉色。 急性肾小球肾炎。 先前程九逼他吃太多烈性猛药,加之这段时间劳心劳神,搬卸重货,又没有很好的休息,周琦澜就是从这时候开始长期尿血的。 周琦澜疼,满身虚汗,抵着墙只敢一点一点往外挤。 第33章 周琦澜从码头回来时,尚未走近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 周琦澜点了根烟,沿着门口台阶坐下。烟不是什么好烟,码头工人给的,剩最后一根,连盒子一并给了他。 周琦澜原来不会抽烟,才抽一口便呛得连声咳嗽,越是便宜的烟越是烈。 烟尾的星火明明灭灭,周琦澜咳了好一会儿,等缓过来后,他回忆周乐湛以前抽烟的样子,学着尝试了第二次,这一次不像方才那么猛,浅吸了一口,便徐徐吐出。 雾散尽,烟还是那根,但总算没狼狈地再次被呛。 周琦澜一身疲惫地倚靠门后。他把周乐湛锁在里面,又用绳子绑缚四肢,房间四面无窗,门也是从外面锁上的。戒吗啡只能靠他自己,可周琦澜坐在门外,听里面传来那一声声痛苦沙哑地惨叫,连日来的压力再也承受不住,终是哭了。他把脸埋在肘窝,泪如雨下却是无声。 直到后来那烟燃尽了,周琦澜也没有再抽一口。 海边落日余晖,晚霞渐染,房内逐渐安静下来,没了动静,周琦澜这才起身开门。 周乐湛虚脱地倒在地上,全身被冷汗浸透,发冷似的蜷缩一团。 周琦澜端了盆热水,拧了把热毛巾帮他擦汗。周琦澜解开绳子,又帮他换了身干净衣服。 昨晚留的饭他没有吃,周琦澜饿极了,吃了两碗冷饭。有了食物垫底,胃不那么痛了,然后才用那个小功率的电煮锅热了热饭菜,问周乐湛:“你吃吗?” 周乐湛扬手打翻了碗,他又开始说那些难听的话来羞辱周琦澜。 周琦澜鞋面上溅上了米粥,他盯着地上打碎的碗,低垂眉眼,听周乐湛骂他女表/子。 后来周乐湛说了什么,周琦澜迟疑地抬头看向他,问:“你说真的?” 美沙酮原本不贵,只是生意重利,周琦澜每买一次,这美沙酮坐地起价,价钱便涨一次。 周琦澜卸货结的工钱都用来买美沙酮了,可即便如此也供不上周乐湛所需。他疼,毒品侵蚀人的心智,他把自身的痛强加在周琦澜身上,他羞辱他,他没有了吗啡又没了美沙酮,他甚至都没有发现周琦澜哭红的双眼。 他的话化作利剑狠狠插进周琦澜心口。 没有美沙酮可用,他口不择言,他让周琦澜去卖,他骂他是女表/子,反正都让程九碰过了。 他说:“是。” 周琦澜点点头,笑了一下:“好啊。” 那天,周琦澜回来又出去了,他回来的很晚,把三盒美沙酮放在桌子上。 周乐湛像是感知到什么,箭步冲上前一把撕开周琦澜的衣服,周琦澜嘴角破了道口子,本不该出现的暧昧痕迹却遍布上身,周乐湛疯了一样地将屋里的东西乱砸一通,“你让别人碰你了!你居然让别人碰你了!” “你介意是不是?”周琦澜看他发疯,“其实没有区别,一个还是两个,都没有区别。程九还是程十,有区别吗?一个还是两个有区别吗?其实你就是介意了,是不是?” 周乐湛掐他脖子重重地撞在墙上:“周琦澜,你一直都想跑,所以你早就这么想了吧?” 周乐湛脖颈青筋暴起,怒吼道:“你跑啊!跑啊!” 他们互相折磨又互相伤害,原来他所做一切,周乐湛就是这样想他的。 第34章 沿海一带气候潮湿,衣服晒了三天仍是带着一股子潮气。 夜半,周琦澜躺在木板床上,天气阴潮,左手之前骨折的手臂一阵阵发疼,疼得他难以入睡。 从骨头缝里传来的疼时刻提醒着他,折磨着他,他疼得睡不着,紧紧压着胳膊,以此抵消那漫长密集的疼。他睡不着,望着窗外的皎洁月光醒至天明,天不亮就从床上起来了。 凌晨的天还黑着,沉睡的码头早早醒了,忙碌非常。周琦澜和一帮工友上船卸货,指尖水泡和肩头破皮的伤口尚未长好,周琦澜搬运重活,脚下踉跄险些跌下船。周琦澜托住鱼箱没让它落地,他跪在原地喘了好一会儿,深吸口气,死死咬牙扛着一二百斤的箱子站起来。 来回上船搬卸七八十趟,周琦澜卸了一天的货,休息吃饭时和工友挤在仓库,盒饭已经凉了,米饭硬的像在嚼蜡。周琦澜腿疼,仓库没有座椅,捧着冷透的盒饭直接坐在地上。周琦澜饿了一天,连着三顿没吃,冷硬米饭掺着油腻荤菜,周琦澜吃完后胃里作疼,疼得全身发冷汗。 他坐在角落,一帮工友正在聊天,散烟时也分了一根给他。 烟是大前门,很便宜,三块钱一包。 周琦澜凑近火机,点了火,猛吸了一口。他以前不会抽烟,但他现在却学会了抽烟,抽得多了也不会再那么容易被呛到。 他疼的时候没有人可以倾诉,只能忍。 码头没有小商铺,只有身前扛一块四方木板,上面铺满香烟,沿着码头一路叫卖的。 周琦澜买了一包黄山,十四块,还买了一个火机。 他躲在厕所里抽烟,点烟的手都在抖。他咬着烟嘴,不敢出声,扶着墙小解。 周琦澜尽量每天让自己多喝水,但有时忙起来会忘记,也没有时间喝。 尿出来的血是深粉色的,他疼,不敢尿,移开环,一点点往出挤,前后用了三四分钟才尿尽。 他提上裤子,在洗手池前站了好半晌,后背冷汗,直到烟烧尽了,他才推门出去。 周琦澜沿海边一路走回去。他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站了好一会儿,才掏出钥匙打开门锁。锁开了,门从里面推开,周乐湛一把将他拽进来压在墙上。 周乐湛撕开他衣服,咬他前面的环。周琦澜吃痛,下意识地弓腰躲了一下。 周乐湛察觉到了,恶狠狠道:“你躲我?” 周乐湛蹙眉,贴着他脖颈嗅了嗅,“你刚才和谁在一起?” 周琦澜看着他,“没有人,只有我自己。” 周乐湛不信,“只有你自己?你觉得我会信吗?只有你自己那为什么你身上会有烟味儿?” 周琦澜站在那里,“我自己抽的。” “你根本就不抽烟。”周乐湛将他狠掷墙上,“你觉得我会信吗?你到底和谁在一起!说!” 周琦澜后背重重地磕了一下,仍是看着周乐湛,“我说了,没有人,只有我自己,是我自己要抽的。” 周乐湛怒道:“你还想骗我,你根本就不抽烟!” 周琦澜面对他,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他不信。既然不信,周琦澜再辩驳也是无用。 周乐湛不信,于是又开始口不择言骂一些难听的话。 周琦澜没有解释,这两天他学会了煮菠菜虾仁粥,守在电锅前搅动米粥。 周乐湛每每发作时,什么话都骂得出。 程九是扎在他心口的一根刺。 周琦澜垂下眉眼,只是听。面上无波无澜,其实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有多疼。 周琦澜摸了摸心口,看了眼掌心。人体真的很奇妙,明明疼得下一刻仿佛马上就要死去,摊开掌心,却是没有血的。 周乐湛却拿它来伤害周琦澜。他骂了多久,周琦澜就听了多久。 不会有人知道周琦澜听到这些话有多疼。 他让他滚,他问他是不是喜欢,他和程九当着他的面做,周琦澜硬了,他不知道他吃了药,他借此讥讽他是不是很享受,他骂他下/贱,他质问还有谁碰了他。 周乐湛砸烂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包括那碗周琦澜特意为他煲的粥。 等他终于闹够了,安静下来,夜里睡着了,周琦澜拾起地上的碎片,拿湿布擦干净洒落满地的粥。 周琦澜坐在床边,指尖隔着距离,描绘周乐湛细致的眉眼,自语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也好疼,你都不知道,还要这样欺负我。” “你以前最疼我了。” “你让我滚,骂了我,事后自己又后悔。” 既然程九没死,那找到周乐湛是迟早的事,周琦澜没有多少时间,他要在程九找来这里前尽快见郑墨。 “我很快就要走了,你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我了。” “不过我不后悔,为你做任何事我都不后悔,我自愿的,因为你是周乐湛,唯一一个周乐湛。” “如果以后你回想起今天的事,你也不要后悔,不要自责。” “你要等我回来。” 第35章 三天后,周琦澜在二爷的安排下见到了郑墨。 周乐湛涉黑,既然多年来能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一手遮天平安无事,这里面肯定是有门路的。 郑墨就是他的人,这几年一直帮他做事。 程九曾说过他不杀周乐湛,他确实没杀他,他是想把他送进监狱。 周乐湛势力再大,终是大不过法。他这几年犯下的事,虽说做得干净,但多少都会留下些痕迹。 程九利用这点,收集证据,就是想把周乐湛亲手送进去。 郑墨是警司的人,虽职位不高,但好歹是安插其中的眼线,周乐湛几次化危为安,也全是他通风报信。 只是这次与前几次不同,这一次的证据对周乐湛十分不利,郑墨万不得已是不会与周乐湛私下见面的。那天晚上,郑墨突然拜访,就是为此事。 程九此番伪造的证据对周乐湛足够造成威胁,真真假假乱参其中,是非难辨。案件稍有进展,郑墨便会第一时间将消息汇报给墓山,可这程九是下了功夫要把周乐湛弄进去。 二爷自然也是不计一切代价要保周乐湛,他上下打点,买通线人销毁证物,断不可能让程九这黄毛小儿骑到头上来。 周乐湛手段干净,所谓的证据也不过是捕风捉影,未有关键性物证,不足以将他送进去。既然如此,程九干脆便上演了一出栽赃陷害,这事闹大了,案件最后惊动省局的人。郑墨就是想保,也没有那能力。 案件毫无进展,久不破案,闹得人心惶惶,省局的人动了怒,在这个节骨眼上,程九又匿名举报郑墨与其有不正当交易,为了避嫌,郑墨被革职彻查。 周琦澜见郑墨正是为此事。听周琦澜说明来意后,郑墨愣了愣,“你说什么?” 一切证据都对周乐湛十分不利,只要程九在一天,警司的人迟早会查到他头上。 程九伪造的证据虽说大部分都是假的,但他有意将案件往周乐湛身上引,周乐湛并不清白,他经不起查。 周琦澜将一早准备好的密封袋推到郑墨面前,“你重新提交一份证据。” “你……”郑墨不明所以,接过档案袋,翻看里面的文件,惊道,“什么?你要,你要替他?” “是。”周琦澜冷静分析道,“你我都知道,我们不会让你把周乐湛交出去的,再拖下去,程九死咬不放,这案子迟早会查到周乐湛身上,到时候你也撇不干净,这是唯一两全的办法。虽然目前所有证据都对我们不利,但至少还没查到周乐湛身上,我们还有回旋余地,程九深知如若伪造的证据全是假的,这案子也就破不了。可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假证据,让它变成真的。” “栽赃的线索你不用管,这本就是无中生有,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程九有意引导,想让警方通过这些伪造的证据查到周乐湛身上。周乐湛这么多年犯的事,确实经不起查,所以这才是程九的目的。你要做的,就是将周乐湛抹不干净的痕迹,替换成我的。到时假意露出马脚,被抓后,刑讯期间我会揽下所有罪名。” “所……所以你是要我……” “是。”周琦澜点头,“他犯的罪我一并承担,破了案,便不会再有理由查到周乐湛身上。” “可,可是……” “你被革职查办期间,如果破了这宗案,你就是功臣,官复原职,到时候谣言不攻自破。”周琦澜将一张卡推到他面前,“这里有六百万,只要你帮这个忙,这六百万就是你的,不过这钱事成之后才可以归你。” 钱一旦取走,不出半天,程九很快就会找到他。为了保险起见,现在还不能给郑墨。 郑墨犹豫道:“湛哥……湛哥会同意吗?如果、如果他知道是我……” “你放心,周乐湛那边我会解决。”周琦澜说,“这事与你无关,你只要照做就行。” 郑墨答应了。后面为了敲定细节证据和统一口径,周琦澜这之后又与郑墨见过几面。 最后一次,周琦澜见过郑墨后,去了一趟寺庙,他跪在佛前,双手合十,虔诚跪拜。他睁开眼,看了一眼庄严肃穆的佛主,跟着磕了三个长头。 离开前,寺里的小和尚叫住他,指着身后的菩提树,问他是否需要求一个。 树上挂满了红布,寄托红尘间的所念所想,随风摇曳。 周琦澜略加思索,提笔写下七个字—— 周乐湛,平安喜乐。 周琦澜回去时,周乐湛正等着他,见他回来立马冲上前质问,“你去哪里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周琦澜扬了扬手里的纸袋子,“吃不吃?” “什么?” “板栗。”周琦澜坐在桌子前,“我给你剥。” 周琦澜一颗颗剥,剥岀来放在掌心,“趁热吃。” 周乐湛没有接,周琦澜就塞他嘴里,问:“怎么样?好吃吗?” 周乐湛咬开板栗,“嗯。” “我也觉得好吃。”周琦澜自己也吃了几颗,眯着眼睛笑。“我超爱吃板栗。” 其实后面还有半句他没有说,“但以后就吃不着了。” 晚上周琦澜焖了一锅米饭,还做了一碗西红柿蛋汤。一个月了,周琦澜厨艺没有一点儿进步,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他做最好的就是这汤了,酸甜酸甜的,凑合着能吃。 吃完饭,周琦澜说:“周乐湛,今天你洗碗吧。” 周乐湛说好。 周乐湛洗碗,洗三个碎两个,周琦澜就笑话他,“周乐湛,你还不及我呢。” 周琦澜笑得眉眼弯弯,周乐湛看他一眼,“那你来?” 周琦澜搬了条凳子坐在他旁边,还是笑,“今天你洗吧。” 洗到最后,这碗就剩一个了。 晚上睡觉前,周乐湛服用了美沙酮,他的戒断反应越来越轻。除去身体的戒断反应,其实最难戒的是心瘾。 可惜后面的路,周琦澜不能再陪着他了。 两人躺在床上,周琦澜侧躺着,脑袋枕在胳膊上,满心满眼都是周乐湛,“做吗?” 周乐湛没听清,“什么?” 周琦澜小腿搭在他身上,“做不做。” 周乐湛用行动告诉他答案,周琦澜赤身躺在身下,他抓紧周乐湛,小声地说:“周乐湛,我怕疼。” 周琦澜怕疼,原来他有这么多钉,他也会怕疼。 自打从程九那里逃出来后,如今的周琦澜害怕、畏惧做这件事,他总会无端想起那间黑色笼子,还有程九让他记住的那些痛。 他忘不掉,恐惧会放大了身体的痛,他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身体发抖,周乐湛看着他,低沉地问:“你在想谁?” 周琦澜最近这一段时间每天不见人影,总是回来的很晚,周乐湛知道他今天没有去码头卸货,他见不到人,终日疑神疑鬼。 周乐湛掐住他脖子,手慢慢聚拢,“你在想谁。” 肺部氧气一点点抽空,周琦澜渐渐感到喘不上气。他憋得面色通红,周乐湛仍是没有松手,越掐越紧,周琦澜整个肺里都在发疼,“周乐湛。” 周乐湛松了手,抱住他,“别离开我。” 他没有看见周琦澜眼尾流下的一滴泪,周琦澜点头,“好。” 第二天,周乐湛一早醒来便发现周琦澜不在床上,像是某种心灵感应,周乐湛莫名感到一阵不安。 他朝着空洞的房间,喊了一声:“周琦澜。” 厨房洗手间都没人,周乐湛没由来得心慌,他突然想到什么,打开门,门外是早已等候多时的二爷,周乐湛推开人群,发了疯似的冲出去。 他沿着岸边一路找,跑得筋疲力尽,仍是寻不到人,回到住处一帮人等着他。他抢了枪,黑洞的枪口指着十五的脑袋,厉声道:“周琦澜呢?他是不是又跑了!是不是!” “阿湛!”二爷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简直胡闹!” 周乐湛颓然地放下枪,苦涩道:“他又跑了,是不是?” 二爷一声叹息,从怀里掏出一支录音笔交到他手上,“这是小琦临走之前让我交给你的,你自己听吧。” 所有人等退出门外,这间租住的海边民屋里只剩下周乐湛一个人。 按下录音键,只有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并没有人说话。周乐湛握着录音笔,听里面传来的白噪音,生怕错过什么,可一段长达四十七分钟的音频,直到快要结束时,周琦澜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说:“你要等我。” 四十七分钟的音频,周琦澜只说了四个字,再无其他。周乐湛不知道他在夜深人静的深夜里,算着要离开的时日,面对自己是以何种心境按下录音键。他想,周琦澜那时应该是有很多话想说,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的七年里,周乐湛贴身带着这支录音笔,每当夜幕降临,他拿着这只笔,反复不停地播放,一个人待在书房,也不开灯,一坐就是一晚。两千六百个日夜,一段四十七分钟时长的空白,他不舍快进,就这样放着、听着,就为听到结尾那一句“你要等我”。 等。 时间是那样漫长。 周琦澜数罪并罚被判十年监禁。周琦澜是不是也同样地在计算着时日,周乐湛不知道,因为周琦澜服刑期间从不让探视,他不见他。 这一等,就是整整七年。再见周琦澜已经是七年之后。 周乐湛独自坐在夜深人静的书房,听着录音笔里电流的噪音时,他时常会想,周琦澜是不是生他气了,是不是恨自己不相信他,所以这么多年才不愿见他。 要说狠,周琦澜才是真的狠,他当真可以做到七年不见他。 周乐湛买下了和周琦澜曾经租住的那间海边民屋。周乐湛时常会回到这里,关掉手机,隔绝外界,一住就是半个月。他没有动里面的东西,一桌一床都是离开时的样子。 他回忆他们曾经住在这里的短暂时光。可仔细一想,好像又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他那时不信他,伤害他,甚至用最难听的话去那样羞辱他。 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生气。他该对自己有多失望啊,他在当时那样的处境中,仍是原谅他,甘愿为他入狱,精心谋划一切。 周乐湛犯下的恶,原该是他去还的,周琦澜却愿意搭上十年光阴,为他抵罪。 周乐湛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泪已潸然。 周琦澜以前总想着跑,周乐湛也由着他胡闹,闹够了再将他抓回来。每一次逃跑,周乐湛都会在他身上穿一颗钉,穿的多了,他就不敢跑了。 可这一回,他真的把他弄丢了。 这一丢就是七年。 周琦澜原是学医的,一个受人敬重的职业,毕业后他会去临床,可如今这一纸文书会是他人生中永远抹不掉的污点,想来从医是不可能了。 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时,郑墨曾问他:“你会后悔吗?” 郑墨记得那天,周琦澜提起周乐湛时满目柔情,他很轻地笑了一下,而后回答道:“他不无辜,倒也没想着他会善终。他是撒旦,神爱世人,怎么会庇佑一个手染鲜血的罗刹。” “可即使他是撒旦是罗刹,那又如何?于我而言,他才是我想保护的人。” 第36章 案件不公开审理,等待开庭的日子里拘留所羁押一年零八个月,二审宣判被判十年监禁。判决书下来后,周琦澜被送往新城监狱。 今日狱里收监了一名新犯人,钟既随手翻了翻余露呈上的资料,匆匆扫过姓名一栏的一个周字,也没看清后面两个字,随意往桌上一扔,更是没将这人放在心上。 新城监狱关押的都是群穷凶极恶的重刑犯,钟既对这人原是没甚兴趣的,不过是监狱里上千名劳改犯中的其中一个。 之所以后面钟既会注意到他,还是因为一次监狱放饭。 送来这监狱里服刑的能是什么好人?杀人犯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关押在一个狱牢里的犯人,恃强凌弱,拉帮结派,欺辱弱小,早已见怪不怪。 刚进来的,都免不了一顿打。监狱里的小卒也不管,打得狠了,站在铁门外头顶多警告一句,“别给打死了。” 这些个牢头都是收了好处的,瞥了一眼地上的人,“死了我可不好交代。” 穿一身蓝色牢服的刀疤男人殷勤地递上根烟,“这新来的不懂规矩,白哥就是给他点教训,不会闹出人命的,哥您放心,放心。” 那小卒接过烟,不屑地睨了他一眼,“什么哥哥哥的?谁跟你是哥了?” 刀疤男连声道歉,“是小弟,小弟的错,余哥,余大哥。” 时间一久,钟既也听说了最近狱里新送来的这么一人,怎么打都打不服。 409牢房里,一个叫白争的,杀了人被判无期,钟既私下也知道他们那点龌龊事,刚进去的新人,都要从他胯下钻过去,喊一声白哥。 夜里,阴森牢房里时刻传来的凄惨求饶声不绝于耳。听余露说,409新来那人被打个半死,愣是一声不曾求饶过。 余露也有巴结的意思,和同事聊天时,眼睛还不忘一直往钟既那边瞟,见他夹了根烟,争着上前做伏低状要帮他点烟。 钟既微一抬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个眼神就足以震慑,他没说什么,起身走了,吓得余露却是腿都软了。 钟既是钟家的二公子,说起京市钟家可谓是无人不知。近些年虽是洗白不少,但其实钟家原是黑道起家也不清白,这底下盘根错节弯弯绕绕,商政界的人都要敬他钟家三分薄面。 所以这钟既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钟老爷子派到这鸟不拉屎的贫瘠地方来,旁人也不敢乱嚼舌根,与其说是“指派”,倒不如说是“贬”。 可不就是嘛,这穷山僻壤,远得不能再远的一所郊区监狱,西面连山,道路崎岖,不是贬是什么? 安一个牢头之职,牢里当差,连个狱长都不算,一份闲职而已。可即便如此,也没人敢对他不敬,就连典狱长都要敬他三分,供着这尊大佛,生怕怠慢了。 典狱长怕钟既倒也不全是因为钟家。钟既手段狠戾,喜怒不形于色,周身寒气,人群里一站,不怒自威。 他刚来时,一个不长眼的狱警做事毛手毛脚,茶水洒了他一身。那狱警连声道歉,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钟既没说话,阴沉着脸,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口,抽出腰间皮带,险些将那狱警活活打死。 钟既来了这里三年多,脾性阴晴不定,审讯犯人的手段凶恶残暴,经常私下里滥用酷刑。牢狱虽说地处偏僻,但山高皇帝远,是法也管不着的地方。 新收监的犯人和劳改分配的生产劳作其实不在钟既管辖,也无需经他点头,只不过那典狱长须溜拍马,狱里大小事情敲章前都会呈上来让他过目。 钟既随意翻看了两眼,看到了一个姓周的名字,他记得这人刚送来没多久,典狱长这次调职将他调到了仓库。狱里的人都知道,仓库其实就是个闲职,是牢里犯人最轻松的职位,只上半天班,也不是什么体力活,登记一些出入库的表格。 看来这犯人是托了关系才弄到这么个清闲的职位,而且还是托了大关系的,区区一个典狱长,还不至于有这么大能耐,封住所有人的嘴。 钟既觉得这姓周的名字眼熟,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不过又一想,名字重名谐音的多了去了,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钟既没将这事儿放心上,没多久就忘了。还是后来某一天中午放饭时,钟既才注意到他的。 餐盘里没有菜,只有一碗不知道被谁掺了沙子的米饭。 狱警手持电棍警告他们老实一点,白争夹走了他的菜,无辜地笑了一声:“这小子他不吃,不吃不就浪费了?我这还替他吃了,是做好事呢。” 白争威胁地看了对面一眼,“你说是不是?”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拿起匙子舀了一勺掺了沙子的米饭往嘴里送。 钟既站一旁,听余露和别人再次聊起他:“打服了吗?” “硬角色。”余露说,“别看他脸上一点伤没有,脱了衣服,身上没一处好地方,青青紫紫,全是伤,看着都瘆人。” 哦,原来是连白争都打不服,不肯钻他胯下的那个新人。 叫什么来着? 周琦澜。 好像是这个名。 钟既总觉得他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晚上,钟既带着这个疑问回到监控前。狱牢里鸡/奸的事时有发生,里面也没个女人,男人和男人,各取所需。还有些文弱秀气,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儿,也才十八九岁,犯了错进了里面,为了保命,卖个屁眼就能傍个大哥不受欺负。 但更多的还是白争这种,打不服,就想来强的。 黑白画质的监控里五六个人压着那姓周的,姓周的跪在地上,白争脱了裤子就往他嘴里捅。钟既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一幕,内心毫无波澜,倒是一旁的同事看得兴起。 突然,画面虚晃,发出一声惊天惨叫,白争一脚踹倒那姓周的,痛苦不已地捂着下身,其余的六人松开他,纷纷上前查看白争的伤势。 钟既本来以为又是个逆来顺受的,见了这一幕,显然是来了兴趣。 余露急得门都没敲,推门而入,慌里慌张地来报:“完了完了,白争……白争……命根子让人咬断了……” 有意思。 钟既拿上电棍去了409,白争胯下全是血,地上滚落断掉的一截,余露将人送去医务室,其余七人抱头蹲在墙角。 黑色皮靴不疾不徐地踱步来到第七人面前站定,电棍抵在那人肩头,钟既缓缓蹲下。衣服被人扯去,露出一对小巧的茱萸,右边粉色的乳/晕上有两个对称的极小的眼儿。 钟既看到这两个眼儿,想起六七前年,他曾绑架过一人,那人也是穿了一对乳钉。 这么多年的事了,钟既之所以会记得,是因为被绑架的那人十分硬气,怎么打都不肯招,于是钟既便生生将对方的乳钉拽下。 所以当看到周琦澜左边贯穿乳尖的那道疤时,钟既便想起来他是谁了。 他是周乐湛的弟弟。 这就有意思了,周乐湛的弟弟居然落到了他手里。 这无聊的牢狱里,可不就有乐子了吗? 第37章 也不怪钟既没有第一眼就认出他。钟既第一次见周琦澜还是在六年前,那时他还只是个高中生。 其实钟既那会儿也不大,却已经为钟开静扫清路上的一切障碍。 外人口中的钟老爷子其实是钟既的外公,而实际掌权人是钟开静,也就是钟既的母亲。 钟开静有三个儿子,钟既行二。坊间有句话,都说中间的那个孩子是最不得宠的,这话倒也不假。钟行是大哥,钟开静的第一个孩子,她第一次做母亲,带着所有人的期盼出生,钟老爷子也自然是最疼这第一个长孙。 钟定是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由于早产,自幼身体不好,哮喘加先天性心脏病,钟开静自责地认为欠他最多,对他百般疼爱,也是最宠这小儿子的。 钟家权大势大,商政界均有涉足,黑白两道通吃。钟行是公司的话权人,负责接手商业上的生意,可明面上还是会有一些不能用钱和权摆平的人或事,这时候钟家就会让钟既出马。 钟既对钟开静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她是他最亲的人,可另一方面其实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恨的。他不服,凭什么都是儿子,钟开静养他却跟养一条清道夫没什么区别。 他的存在,就是为钟开静,为钟家扫清一切障碍的。 钟行人前一副正人君子,从不沾血;钟定是蜜罐里长大的小少爷,捧着宠着,生怕碎了。 可钟既呢?却是什么肮脏事都让他去办。 审讯逼供的手段何其残忍,自小钟既就不得不接受钟开静强加给他的这一切。 贪生怕死的倒还好,还没打呢,什么都招了;一些嘴硬的,撬不开有用的消息,交给钟既,不出一晚,便哭着求饶,也什么都招了。 再硬的石头,落他手里,最终也会化作齑粉。 刑房待久里,痛苦的声音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六年前那次绑架周琦澜,也是钟开静下的令。钟开静要谈一桩大生意,将老区废弃旧厂打造成旅游度假区,她为了讨好官场的人,想来岀黑吃黑,收了周乐湛这条线去邀功,卖官场一个人情。 周乐湛走私了一批军火,但不知道交易时间和地点。 这事是钟既去办的,他绑架了下午放学落单的周琦澜。那会儿周琦澜身上还没有后来那么多钉,只有一个,穿在左胸。 三四个人手持棍棒对他轮番殴打,奄奄一息,还是什么都不肯招。 钟既抬手示意,四个人停止殴打退至一旁。一桶冷水骤然从头浇下,昏迷的周琦澜冻得打了个寒噤。 水湿透了校服,胸口显露一个半圆的圆环。钟既解开衬衫校服的扣子,看见那圆环,很精致,随意拨弄了两下。 没有片刻犹豫,钟既指一勾,直接连带皮肉将环拽下。 周琦澜痛得闷哼,血沿着胸口一路往下,血洇湿衬衫,像一朵朵绽放的罂粟花。 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招,连求饶都不曾有。 这是钟既唯一一次的行动失败,没能帮钟开静扳倒周乐湛。周乐湛来救周琦澜那天,杀红了眼。后来,因绑架周琦澜两家结下了梁子,周乐湛不但搅黄了钟开静建设区的那笔生意,甚至还威胁她,若再敢动他弟弟一根毫发,他就要钟定的命。 周乐湛来救周琦澜那天,钟既肩胛中了一枪。他回到家,钟开静知道事情败露,子弹都没取,就将钟既吊起来打,带刺的皮鞭狠狠地抽在他身上。 钟既那一回就剩了一口气,差一点被打死。 他醒来后,钟开静生意遭同行重创,又听闻周乐湛拿钟开静最疼爱的宝贝儿子威胁她,不知怎的,钟既突然神经质地发笑。 他是真的开心,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凡是能让钟开静不顺意的事,他都开心。 所以这事儿真要论起来,其实他和周家兄弟没仇,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旧人。 钟既于钟开静而言就是颗棋子,有用时养着你,没用了,便将你一脚踹开。 钟开静虽是女人,野心却不小,这些年一直不安分,暗中扩大势力。为此,她想到了联姻。她让钟既娶一位商业千金,一个他完全不爱的女人。 她不管钟既答不答应,只要于她事业和权利有帮助,牺牲一个钟既又何妨? 一直听话的钟既,这一次却敢违抗她的命令。钟既不肯,他不愿意像他那个没用的父亲一样,永远跪在一个女人脚下。 钟开静身材高挑,一头乌黑秀丽的波浪大卷,白皙艳丽的脸上一抹红唇点缀,多少人被她的外表欺骗。钟开静一掌打在钟既脸上,她让钟既跪下,一脚踹向心窝,红底尖头的鞋跟踩在钟既胸腔,狠狠碾下,踩断了钟既一根肋骨。 钟开静冷眼将他踢开:“没用的东西!滚!” 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钟开静将他“发配”监狱。不过这周琦澜又是怎么进来的,暂时还不得而知。 钟既站在塔顶,俯瞰整座监狱。 新城监狱,故人重逢,打他一顿多没意思,这落手里的玩物翻不出掌心,该想想,怎么才得乐趣。 第38章 七人分别被关了三天禁闭。 禁闭室无窗无光,一间左不过两平米的黑屋。放出来时,周琦澜一时不能适应光线,缓了好一会儿,才辨清眼前事物。 回到409牢房时,白争还没回来,其余六个人都已经放出来了。周琦澜的床位在最角落,一回来便躲进被子里,很冷似的,用铺盖将自己全身包裹。 也不知是谁,走过来将他被子一把掀开,直接扔在地上。周琦澜回头,床边站了一人,面相凶恶,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头顶划至后脑脖颈,和周琦澜同一个牢房,白争的狗腿子。 那刀疤见周琦澜还敢看他,恶声道:“看什么看!” 周琦澜别开眼,没再看他。刀疤推搡了他一下,见周琦澜又看他,调侃道:“哟,还敢看啊。” 这便明显是找茬来了。 周琦澜被六个人围在中间,冷声道:“你想怎样?” “怎样?我们能怎样,我们没想怎样啊。”刀疤摊了摊手,“怎么,不能站这儿吗?” 周琦澜冷冷回道:“可以。” “那不就结了?我他妈的还就喜欢站这儿了。”六个粗蛮凶相的人往那儿一杵,刀疤霸着位置,也不打他,但也不让他休息。 周琦澜前几日的伤还没好利索,隐隐犯疼。周琦澜来了一个多月,始终不肯屈服,白争除了暴力殴打外,晚上还命令他们几个每隔一两个时辰便轮番对他进行强光照射,不让他睡觉。 这段时间以来,周琦澜饱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体质极差,三天两头的生病。 而且,如今的周琦澜对密闭的黑暗空间有着极深的恐惧。被关禁闭的三天里,周琦澜神经紧绷,抹不去的记忆和深埋心底的恐惧时刻缠绕着他。 他休息不好,五劳七伤,病痛不断。他不想闹事,但总有人想找他的茬。 周琦澜去捡地上的被子,刀疤脚踩着不放。旁边有人抽烟,剩个烟头直接扔他被面上,将被子烧穿了一个洞。 周琦澜踢掉烟头,后面的人推了他一下,周琦澜险些没站稳。他回头,原本前面的人就变成站在他后面了,也跟着推了他一下。 周琦澜这下也不要被子了,顾不上那么多,抡起拳头就揍。 剑拔弩张的时刻,恰巧狱警巡逻经过,从门外往里瞧,拉开铁门,厉声制止:“你们几个!干什么!” 一群人立马散开,刀疤变脸比书还快,嬉笑着搂过周琦澜的肩,“打牌,打牌呢。哟,这怎么被子还掉地了,捡起来捡起来,快捡起来。” 狱警藐视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垃圾,警告道:“别惹事,都给我老实点儿!” 狱警走后,刀疤冷哼一声,乜了周琦澜一眼,这架最后也没打,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很快到了下午放风时间,周琦澜沉默寡言,来了一个多月,始终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 快入冬了,天气越来越冷,周琦澜坐在操场一角的长凳上,今天晴空万里阳光温煦,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还没坐一会儿,眼前的光便被阴影笼罩,刀疤阴魂不散地跟着他。 周琦澜起身就走,刀疤带了三个人跟在他身后。 从操场回去的路上经过后厨。周琦澜知道后面有人跟着自己,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快走到后厨时,刀疤突然抬脚朝他腰窝踹去,周琦澜时刻防备身后的人,敏锐地侧身躲开了。可架不住敌众我寡,其中一人趁其不备,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麻绳从后面勒住他脖子。 那人拖拽周琦澜一直后退,麻绳越勒越紧。 后厨有一个冰库,冰库外面的水箱里残留着解冻鱼肉时留下的冷水,水里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冰,四人合力将周琦澜扔进了水箱。 水箱有一米多高,四方涌来的水灌进耳鼻,瞬间淹没了周琦澜。 刀疤手里的麻绳还吊着他脖子,周琦澜整张脸憋得青紫,肺里发疼,两腿胡乱蹬着水底。空气愈发稀薄,周琦澜逐渐失去挣扎,在彻底昏死前,水箱被人从外面推到,水箱里的水混着冰块涌出,四处散落。 空气骤然涌入,周琦澜猛然地大口吸气呛得气管生疼,捂着脖子咳得撕心裂肺,嘴里都是血沫铁锈的腥气。 耳蜗嗡鸣,听不真切。 一双黑色锃亮的军靴在他面前站定,那人第一次说了什么,周琦澜没听清。 牢里犯人进来前都剃了头,青茬板寸,发梢的水沿着鬓角往下流,前面的人蹲下身,离得近了,周琦澜听见他问:“他们欺负你了?” 周琦澜觉得冷,寒气入骨的冷,冻得全身发抖,“没、没有。” 第39章 “我……”周琦澜颤声道,“是、是我自己……掉进去的……” 还算这小子识相,刀疤接过话头:“可不是嘛,这也太不小心了。方才哥几个回来路上看见水桶里有异动,也没多想,直接推翻水桶,哪里会料掉里面居然会掉个人进去。好心拉他上来,结果水洒一地,正巧哥您就来了,你看他自己都说了,是他自己掉进去的,跟我们可没关系。” 钟既问:“是这样吗?” 周琦澜低着头,脖颈一圈的勒痕尤为明显,哑声点头道:“……是。” “看吧,事实就是这样,我们哪里会欺负他。”刀疤耸了耸肩,“你们说是不是?” 旁边几人跟着附和:“我们真没欺负他,真是他自己掉进去的。” 刀疤啧道:“好了,人也救了,误会也说清了,这下没我们什么事了吧?既然狱长您来了,那我们就走咯?” 等人走远了,钟既想去扶地上的人:“能起来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周琦澜畏缩地躲了一下,始终低着头,半敛眉目,没有正眼看人,“不用了……谢谢……” 周琦澜拒绝了钟既的好意,颤着腿,自己走回去的。 监狱服刑期间,洗澡是有时间规定的。周琦澜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他觉得冷,很冷很冷,他用被子将自己包裹却仍是觉得冷,身体冻得麻木,四肢僵硬的仿佛失去了知觉。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冷,渐渐地他开始感知到疼。周琦澜以前骨折过,拆石膏那会儿,医生特别叮嘱过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不然容易留下病根。后面出了程九的事,铁笼里特别冷,那时候受了凉他的手就开始疼了;再后来他在码头搬卸重物,彻底留下病根,一到阴雨天或是沾了凉水,受了冻,他断过的手和腿就会开始疼。 起初他还能忍,到后面疼得模糊,分不清到底是骨头再一次断了,还是真的只是受了冷才疼得这么厉害。 周琦澜疼得受不了,用胳膊去撞床边的铁栏,疼得想拿把利刃锯掉它。 正当他意识朦胧间,仿佛置身雪地的寒气被一袭突来的暖意包裹。昏迷中的周琦澜冷得下意识地抓紧那人的袖口,贪取那点儿微末的热意。 他听见一道极具蛊惑的声音对他道:“你发烧了。” 随后周琦澜便不省人事,彻底遁入黑暗。 在梦里,他梦见了周乐湛。 等待刑讯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没有哪一天是不想他的。非法持枪绑架,周琦澜羁押待审期间,郑墨和二爷为大局着想,串通好的口供为防节外生枝,除律师外,谁都不见。 案子审了一年零八个月,二审当庭宣判,周琦澜回头,人群中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一天,周乐湛没有来。 送监服刑前,二爷见到了周琦澜。这两年,底下大大小小的事全靠他稳住大局,墓山才不至于毁在程九手里。二爷一头白发,加之这段时间的劳心劳神,不像六十岁的人,倒像是快八十的。 二爷长叹了口气:“小琦,不要怪阿湛,是我不让他来的。” 周琦澜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沉默半晌,周琦澜最后还是问了:“那他……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二爷停顿片刻,说,“我希望你服刑的这十年里,不要见阿湛。” 周琦澜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哽咽道:“为什么?” “你我心里都清楚毒瘾难戒,更何况是阿片类的吗啡。你走后,他时常会去你们当年在海边住过的那间屋子。这一年多里,阿湛已经戒了吗啡,可心瘾却不好戒,只要冒出一点零星的念头来,为了不让自己复吸,他就会自残,划的手上道道口子,不惜伤害自己,以痛抵痛。” 监狱服刑期间,家属每周有一次探监的权利,“小琦,你有没有想过,每周一次探监,每次见面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你见阿湛,他回去又该如何自处?” “你替他坐牢,他自责愧疚,他见你又能改变什么?现实的妥协,和眼前无力改变的一切,只会加剧他的痛苦,若是重新复吸,你有没有想过,又该如何是好?” “一纸文书落定,谁也改变不了。每见一次,只会让他多一分痛苦,并不能改变什么。”二爷说,“现如今,阿湛好不容易戒了瘾,我不想他重蹈覆辙,不想他痛苦,每日就盼着与你见面的那半个小时,不肯振作,一颓到底。” “小琦,不见他,才是最正确的决定。”二爷红了眼眶,“你是个好孩子,答应二爷,不要见他,就让阿湛在外面等你。” 周琦澜上了锁铐的双手掩面痛哭,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不能……不能见……见吗?” 十年漫长,终不负相见。 他哭得那么伤心,泪水涟漪,“……真的……真的一次都不能见他吗?” …… 梦至此,周琦澜醒来时满脸泪痕,钟既守在床边,“你醒了?” 这里不是409牢房。周琦澜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是后厨出手相救的那位狱警。 狱警关心道:“做噩梦了吗?怎么哭了?” 脖颈的红痕在白净的皮肤上尤为打眼,甚至有几处破了皮,周琦澜喉咙又涩又哑,“这里是哪里?” “监控室后面的暗门。你病了,高烧烧到四十度,烫得跟个火球似的,不放心,只能把你带到这儿来了。应该是昨天下午掉水桶里着了凉,”钟既伸手探了探额头,“昨晚喂你吃了粒退烧药,烧现在是退下去了,要是后面再烧上来,不要硬抗,该吃药还是得吃药。” 好像周琦澜十分抗拒和别人有身体接触,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躲开钟既了,钟既收回手,“抱歉。” 周琦澜避开他的触碰:“我可以……可以回去了吗?” 钟既没料到他这么着急走,“你现在就要回去?快夜里一点了,这么晚了,今天你可以睡这儿。如果你是觉得我在这儿不太自在的话,我可以……” 周琦澜打断钟既的话,像是急着要和他划清界限,“我已经好了,谢谢你的退烧药。” 气氛降至极点,钟既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一下,“行,那你回去吧。” 第40章 钟既没有为难他,当真放他回去了。 两人所处的地方是供值班休息的寝室,周琦澜穿过监控室开门出去。他回到牢房,进去厕所,过了好久才从里面出来。 周琦澜泡冷水受了凉,尿血的情况就更严重了。每次解手,都像在经历一场酷刑,身上冷冰冰的,他扶墙缓了缓,等没那么疼了才一步一挪地走回床位。 被子里也是冷的,阴雨天气,床罩棉絮永远有一股潮气,阴潮阴潮的,怎么也捂不暖和。 周琦澜冷得睡不着,手脚冻得僵硬,他睡觉不脱衣服,穿着长裤长衫,最外面的囚服也没有脱,可即便这样,躺下一两个小时了,被头里还是凉飕飕的,怎么也捂不热。 外面下着小雨,周琦澜蜷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冷得直发抖,睡不着,一夜未眠。 六点起床的点名铃响,周琦澜起来时仍是有些低烧,头重脚轻脑袋昏沉,猛一起身,眼前突然一阵眩晕,险些栽倒。 窗外雾雨蒙蒙,周琦澜排队等洗漱,他刷完牙,就着冷水洗了把脸就出来了。 队伍集合点名之后,接着便是早饭时间。期间,周琦澜拿勺子的左手一直发抖。 吃完早饭后,还要进行队训,队训结束后各自去到相应的岗位上工。周琦澜的工位是仓库管理员,登记库房货物临时出入库的数据,相对其他的劳动岗位要轻松些。 趁没人的时候,周琦澜去了趟厕所。他起床后没有解手,都是等实在憋不住了才去。他也知道长期憋尿不好,可是他疼,尤其是昨天发烧加剧了病情。每回小解,他都要挣扎很久,要做很长时间的心里建设。 他这一年多以来一直长期尿血,尿出来的血类似于血洗生肉的那种淡粉色。在拘留所的羁押待审期间,周琦澜那会儿就经常生病,一生病就会加重尿血的情况,从淡粉色变成深粉色。 多喝水能缓解一定程度的尿血,但水喝多了,相应的解手次数就会增多。周琦澜怕疼,怕疼就不敢喝水,但水喝得少,就会增加尿血的情况。 这次受凉发烧,加之天气又冷,更是加重了尿血。他站在小便池前迟迟不敢脱裤子,实在憋得疼了,才解开裤子淅淅沥沥地放水。 终于等尿尽了,周琦澜腿根打颤,也顾不上脏,疼得靠在便池前,缓过这一阵了,才哆嗦地提上裤子。 回来路上,远远便看见仓库门口站了个身穿警服的人,周琦澜赶忙小跑回去,走近了发现是昨天那个狱警。 钟既见人回来了,便道:“擅离岗位,是要记处分的。” 周琦澜解释:“我,我刚才只是去了趟洗手间。” 钟既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我等了你二十分钟。” “对不起,下次……下次不会这么久了。”周琦澜回到登记台的桌台前,“要拿什么,我帮你拿。” 钟既没看他,转身走进仓库,“不必了,我自己找。” 他拿了一百条方巾,周琦澜对照商品名称和数量进行登记,登记之后拿给他签名。 钟既问:“签哪里。” 周琦澜说:“右下角。” 拿了东西钟既就走了,周琦澜回到座位上,发现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一盒退烧药。 仓库的摄像头连接监控室,钟既调岀画面,时刻观察监控画面中的人。 钟既走后,后面又来了几拨登记出入库手续的人员。周琦澜不善言谈,有时犯人领完东西躲他这儿抽烟偷会儿懒,闲也是闲着,便借机与他搭话,可他很少接话,也不像其他犯人一样,嘴上没个把门,成天吹牛什么都往外说。 没事时,周琦澜总是一个人很安静地坐在角落。 钟既起身去泡了壶茶,再次回到显示屏前,发现监控画面中多了几个人。 刀疤和几个跟从将周琦澜围住,也不知哪个手欠地推搡了周琦澜一下,刀疤脚下一勾将他绊倒,抬腿便狠狠朝他小腹踢了一脚。 周琦澜借势,拖住刀疤的腿,翻滚一圈也将其拽翻落地。周琦澜一个翻身骑到刀疤身上,挥拳就往脸上揍,只是双拳难敌四手,旁的人连朝他后背踹去。 周琦澜很快落了下风,一时间,无数的拳头落在他身上。起先周琦澜还会硬杠地与他们扭打一处,到后面落在他们手里,越是反抗落在身上的拳头就越是密集。 两个跟从一左一右架着周琦澜的肩,刀疤挥拳一拳抡向肚子,周琦澜疼得顿时跪地,佝偻着腰,直都直不起来。 刀疤啐了一口,离开时踩着周琦澜的手背过去。 一帮人走后,周琦澜躺在冰冷的地上,捂着受伤的腹部,很久都没能站起来。 过了约莫二三十分钟,周琦澜才堪堪扶着货架爬起来,他弯着腰慢慢地挪到椅子上坐下,脑袋枕在桌子上,手一直搭着肚子,很长时间都没有变动位置。 若不是知道他被打了,乍一看还以为是睡着了。 周琦澜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直到中午的铃声响起,脑袋才从桌子上离开,起身扶着墙往外走。 余露进来时看见桌子上放的一捆方巾,纳闷道:“这哪来的?谁拿这么多方巾做什么?” 钟既离开监控室,推门出去:“过几日再找个借口还给仓库。” 钟既来到食堂时,周琦澜已经打好饭了,和他一桌的还是刀疤那几个人。 刀疤明目张胆地将他餐盘里的菜扒拉到自己碗里,就给他剩了白米饭。狱警看见了,大多也不管这闲事,只要不闹事,不出人命,顶多也就是训诫两句,很少有去管的。 中午午休,409里头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讲女人,讲荤段子,也讲男人干屁眼那点儿事。讲到这儿,刀疤和几个跟从互相使了个眼色,交头接耳,正密谋着什么见不得台面的龌龊事儿。 短时的午休结束后,牢犯各自回到劳动岗位,分配下午的劳作。 周琦澜从食堂回来后就一直在床上躺着,被子蒙头,这么吵,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他下午不用去仓管,可这牢狱里没什么娱乐,不到放风时间也出不去,只能在里头待着。 冬令作息有规定的洗澡时间,到了晚上,周琦澜拿上洗浴用品去公用的水房洗澡。他很少和牢犯扎堆一起洗,都是等最后五分钟,人走得差不多了,赶在铃响前,躲进去找一个最隐蔽的角落冲澡。 钟既站在水房门口,蒸腾的雾气逐渐散去。周琦澜白是真的白,伤也是真的多,淤青破口,跟一抹油彩似的。不过也是这伤口,到了他身上反而有一种破碎感,让人忍不住想欺凌他,羞辱他。 第41章 周琦澜花几分钟冲了个热水澡,他关了花洒,转身时毫无预兆地和钟既打了个照面。 原以为水房这个时间不会有别人了,所以当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钟既时,周琦澜明显得愣了愣,他慌忙地转过身去,水都没来得及擦干,便匆匆忙忙地套上囚服。 钟既等他出来,也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单纯只是来送药贴的。 周琦澜和钟既始终保持一定距离,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戒备地问:“什么?” “热敷贴,里头加了艾草,特地给你拿来的。” 周琦澜不明白钟既是何用意,没有冒然伸手去接。 钟既解释道:“之前无意中发现你左手手臂总是不明原因地颤,一次是在你生病,一次是上午去库房领东西的时候,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手疼,还是哪里不舒服?牢里医疗条件有限,我只能找到这个,可能没什么用,但多少应该能舒服点儿,给你拿来的,你试试。” “不用了,”周琦澜拒绝道,“我手不疼,用不上。” 钟既点点头,将东西放到柜子上,“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你不要,那就麻烦你找个地方扔了吧。” 钟既将东西放下就走了。周琦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钟既送来的东西,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拿着走了。 他回到409牢房,刚抬脚跨进,后背突遭一记重击,眼前黑了一瞬,骤然倒地。怀里东西散落,四五个人抓着他两条腿一路拖行。 刀疤将周琦澜扔到角落,撒了手还意犹未尽地捻了捻手指,回味方才那一抹细腻触感,“玛德,一个大男人,皮肤比他妈娘们还滑。” 旁的人跟着开腔道:“就是,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别真是个女的。裆里是不是真有那玩意儿啊,也给哥几个瞧瞧。”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说着便上手去摸,周琦澜拿手挡了一下,刀疤啧道:“哟,还不让摸,够贞洁的啊。” “我还他妈的非要摸了!”刀疤恶狠狠道,“把他衣服给劳资脱了!” 周琦澜在刚才的拖行中磕到了后脑,眼前一片眩晕,他听不清耳边的声音,混乱中,七八只手撕扯他的衣服。 周琦澜很想吐,他推开一只手,又会有无数双手涌上来,他们扯掉了他的衣服,露岀青紫斑驳的上身。 那身上的伤都是白争和刀疤几个打出来的,皮下淤青深深浅浅,痕迹交错,前后全是伤,甚至都找不出一处巴掌大的正常肤色。 他们打人不打脸,周琦澜平时穿得又严实,自然也就没机会见到他这一身伤,要不是亲眼看见,还当他是真不怕疼呢。 刀疤啐了一口:“操——” 怪不得白争千方百计地想搞他。别说白争这专走后门的死基佬想搞他,就是刀疤撞上周琦澜这一副宁死不屈的倔强模样,他也想搞。 也是太久没碰女人了,刀疤居然对一个男人硬了。 可一想到钟既,刀疤多少有些犯怵,但又想到早上仓管闹事,是钟既让他们去的,那想来钟既应该是看不上周琦澜的。 估摸这周琦澜不知在什么地方得罪过钟既,钟既都能找人打他,又怎么会护着他,想到这,刀疤胆子便大了些,于是指挥旁边的四个人:“压住他!把他裤子脱了!我倒要瞧瞧他到底有没有那玩意儿,硬不硬得起来。” 周琦澜两手紧紧拽着裤腰,胡乱蹬开身上的人,“滚!别碰我!” 其中两个人架着周琦澜,周琦澜张口狠狠咬住一人的手,对方吃痛放开了他,周琦澜见缝跑出去,没跑出两步,被褪至膝盖的长裤绊倒,咚一声,整个人前扑,重重地磕倒地上。 那些人很快又再次将他围住,刀疤拖着他的一条腿往自己身下拽,要去扯他的底裤,周遭下流猥琐的笑声不加掩藏,眼神露骨,不怀好意。 动静闹大了,引来了典狱长。 典狱长打开牢房,持警棍厉声警告:“干什么!” 典狱长呵道:“双手抱头蹲下!” 六个人见状,连忙蹲下双手抱头,周琦澜则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典狱长上前询问:“你怎么样?有事吗?” 这一摔,伤得着实不轻,周琦澜眉角磕破了一道口子,意识尚不清明,耳朵嗡鸣,问了两次才听清典狱长的话:“01441,你怎么样?能起来吗?” “嗯。”周琦澜轻声回应道,他试着从地上爬起来,头晕得厉害,两次都没站稳,直到第三次才借着典狱长的力从地上起来,“没事……我没事……” 他回到床位,六个聚众闹事的一并被叫出去训话。 在周琦澜看不见的拐角,刀疤被典狱长单独叫走谈话。 典狱长带刀疤来到另一栋三楼最里侧的一间暗门,敲了敲门,道:“钟少,人给你带来了。” 典狱长把人送到就走了,刀疤怕得两腿发软,他怕钟既,更不敢跑,他刚推门进去,长鞭携风而来,迎头一击,顷刻间血流如注,刀疤痛得当场跪下。 那鞭不是普通的皮鞭,鞭子里头包有铁链,外面裹了层牛皮,牛皮层上暗藏了无数细小倒勾,鞭子抽在身上,瞬间能叫人皮开肉绽。 这与凌迟没甚区别,长鞭一鞭接一鞭地抽在身上,刀疤却不敢求饶。 钟既气极了,他松了松袖口,扔了皮鞭,换了一把军/刀, “我的人,你也敢动?” 钉靴踩住刀疤的手背,施力碾压:“看来你是不想要你这双手了?” 钟既扬刀落下,锋利的刀尖卡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刺穿了地板,再偏一分,怕是这手指就不在上头了。 刀疤吓得尿了裤子,连声磕头求饶道:“既、既哥,不不……爷,爷,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绕了我这一回吧,求您,求您,爷!” 钟既这一脚,怕是刀疤的手骨已经断了,命都要没了,哪里还顾得上疼,语无伦次道:“上次,上次您吩咐说……说找几个人扔他进水箱,我、我以为他、他得罪了你……” 刀疤让鞭子抽得身上都是血,“看在……看在我还有用的份上,求你求你饶了我这一回!我知道错了,我我……我真知道错了,我不该碰周琦澜的,我不敢了,我给您磕头,我,我也可以给他道歉,绕了我这一回,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饶了我这一回,我下次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钟既留下了他那只手,人还杀不得。 刀疤捧着重伤的手掌,死里逃生,吓得一身冷汗,“您还有什么事要我办的,尽管吩咐,这次……这次我一定办好。” 钟既饶他一命,总归还有些用处,“听着……” 刀疤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不杀他,怎么都行:“您说。” “周琦澜怕黑,”伤了白争那次,周琦澜被关三天禁闭,他虽表现得没有太过明显,但钟既知道他怕黑,尤其是密闭的空间,“过几日寻个由头闹出点动静来,把他关进禁闭室。” 刀疤连声点头,“是、是……” 第42章 白争回来了。 他回来那天是下午,路过周琦澜床位,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又走了。 周琦澜咬伤了白争,他知道白争不会善罢甘休的。晚上洗漱时,周琦澜藏了一把牙刷带出去。 刀疤被典狱长带走训话,回来后手掌骨裂缠了一圈绷带,说是跌下楼梯摔的,身上也受了些伤,其中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白争没有找周琦澜麻烦,倒是消停了几天。409牢房一共八人,以白争为首,其余六人说难听点儿,就是他的狗腿子,指哪儿咬哪儿。 监狱每天下午有两个小时的放风时间,别人都是三三两两的聚作一处,唯有周琦澜是孤单影只一个人。 他不合群也不与人亲近,来来去去都是一个人。他常坐在沙场的长凳上望着头顶高墙禁锢的那一片四方蓝天,一坐就是个把小时。 趁四下无人,周琦澜把藏在袖口里的牙刷柄压在粗糙的地面上打磨。 放风结束,一行人各自回到牢房,周琦澜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白争嘴里叼了根烟,翘着二郎腿,七双眼睛同时盯着最后跟进来的周琦澜。 等周琦澜进来后,白争扔了烟头,几个小弟抡起拳头就朝周琦澜袭来。周琦澜迎面一脚踹向那人心窝,敌众我寡,周琦澜并不恋战,磨尖的牙刷柄朝目标刺去。 白争瞪大眼,始料不及,尖锐柄头狠狠扎进肩膀,“操!” 白争一脚踹开周琦澜,后面几个人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拳脚相加,周琦澜很快落了下风,被他们拖去厕所。 他们按着周琦澜的脑袋往便池里推,最后惊动了狱警,没能得逞。 周琦澜制造锋利工具,又刺伤白争,被关了禁闭。 禁闭室是间无户无光的黑屋子,四方窄小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坐便器和一张硬邦邦的床铺,再无其他。 禁闭室二十四小时都是黑着的,没有光,连灯都没有。到了饭点,饭就从铁门下面那道类似狗洞的窗口递进来,狱警放下饭就走。 没有光源,就只能摸黑吃饭。 无声无息无光无热,周琦澜再一次地失去时间观念。关禁闭是监狱对待不听话犯人的常用手段。只需关上两天,再刺头的人也会受不住。 这样的安静与无声会把人逼疯。 周琦澜怕黑,尤其是密闭的黑暗空间,恍惚间,有时他会错以为自己还锁在程九为他打造的那间黑色笼子里,又有多少次午夜梦回,想起曾经那个死不瞑目的男孩。 所以他怕,这也正是程九想要的,他怎么会不怕,他以为他又回到了程九身边。 程九如梦魇般的声音在耳边炸裂,你逃不掉…… 你是我一个人的…… 我不杀他…… 你听过巴甫洛夫的狗吗…… …… …… 周琦澜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他已经逃出来了。可如果他真逃出来了,那这里又是哪里?于是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没有逃出来,是不是这只是他的一个梦,周乐湛是不是还在那间地下室,他想跑的,是不是最后没有跑掉,程九抓到他了…… 如果已经跑掉了,那周乐湛呢?周乐湛去哪里了? 他好想他,他好想周乐湛,为什么周乐湛不来救他。 二审宣判那天,周乐湛没有来,二爷说:“小琦,是我不让阿湛来的。” “小琦,你是个好孩子,你不要怪二爷。” “你们……唉……”周琦澜还记得二爷一头白发,无奈地叹气道,“你们是亲兄弟,说难听点,那就是乱伦。” 原来二爷都知道,“阿湛不听劝,和亲弟弟……这,这床笫间的事……” 二爷难以启齿,“哪有和亲弟弟搅和一处的,这像什么话!” “小琦,阿湛不懂事,可你不能再糊涂了啊,你们是亲兄弟,是不能在一起的,娶妻生子才是正道。”二爷说,“这十年能不见也就不见了,借这个机会断了阿湛的念想。回头让人给他说门亲事,生个胖娃娃,你也做一回叔叔,是不是?总比你们这乱来得好。” 临别前,二爷最后又道:“既然进去了,你也不要想着他,就当……就当……” 后面的话,二爷到底是没有说岀口,进大牢的能有什么好人,男人/鸡/j这事在里头时有发生,早就见多不怪了。 寻不到光的黑夜,扰不尽的梦,周琦澜哭了。 他敲响了那道隔绝光影的门,狱警问他:“什么事?” 周琦澜说:“我要见他。” 他没有说是谁,但狱警听懂了,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不多时,门从外面打开,一道身影出现,钟既逆光走来,他们一半在明一半在暗,隔绝两个世界。 钟既蹲下身,与之平视,“是你要见我?” “这里……很黑……”周琦澜停顿道,“你能……带我出去吗?” “出了这扇门,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他说,“我不是什么好人,更非心善之人,你求了我,不要后悔。” 周琦澜很久没有说话,只有一声极轻的哭腔。 钟既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抬手擦掉他脸上的泪,“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钟既抱起他,从黑暗中带离光亮下的瞬间,不过是踏入另一重深渊。 第43章 川芎5g,白术10g,当归10g,白芍药8g,人参3g,白茯苓8g,熟地黄15g,炙甘草5g,清水二盅,加生姜三片,大枣三颗,加水熬制后煎服。八珍汤益气补血,对体质虚弱、劳累过度的患者颇有益处。 周琦澜怕苦,一碗汤药下去总感觉嘴里有股散不尽的苦味,钟既将一早备好的蜜饯喂给他,“吃点儿甜的。” 蜜饯裹了层蜂蜜,压住了嘴里的苦味。周琦澜喜欢甜食,吃完一颗蜜饯,还想再吃一颗,钟既不让,“市区离这儿那么远,快递又进不来,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一小袋子蜜饯,你吃完了,下次就没有了。” 听了这话,周琦澜果真就收回了手。 钟既看他收回手,说:“周琦澜,你怎么这般无趣?” 随后又拿了两颗喂给他,“逗你的。” 周琦澜和钟既独处十分不自在,喝完中药便找了个借口躲厕所去了。 钟既为他熬这中药也有段时日了,周琦澜身体不好,动不动就生病,身上的伤也多,一时半会儿也难好全,这也没办法,只能一步步来,慢慢调理身体。 就是这上厕所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 原先钟既以为周琦澜是为了躲自己,后来次数多了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周琦澜每次从厕所出来都跟刚受刑完似的,身上冷冰冰的,分明前一刻进去还不是这样的。 钟既见他许久不出来,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好了吗?” 周琦澜已经进去十分钟了,“马……马上……” 钟既装作很急的样子,不等他说完继续敲门,催促道:“还没好吗?快一点。” 钟既催得急,周琦澜只得匆忙地提上裤子出来。钟既与他侧身错过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慢,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周琦澜没说原因:“你去吧,我好了。” 钟既进去后关上门,沿着浴室找了一圈,纸篓里是干净的,那既然是小解怎么要这么久?钟既低头时在便池旁边的地上发现了一滴血迹,应该是刚才忙慌之中没清理干净。 钟既思索片刻,没声张,用鞋底蹭掉了那抹血迹。他装作无事地从里面出来,周琦澜局促地站在门口,“我先……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钟既叫住他,从架子上拿了两贴艾草,“你忘记这个了。” 周琦澜手疼,尤其是阴雨天的时候,钟既说:“过两天要下雨。” 他捋起周琦澜的袖子,撕掉胶面的滑膜,乍然问起:“你很冷吗?手怎么这么凉?” 周琦澜找了个蹩脚借口:“可能是衣服穿少了。” “哦,是吗?”钟既细心地帮他贴好热敷的膏药,放下袖子,说,“好了,你回去吧。” 周琦澜出去后,钟既回到位置上翻看早上让人调过来的资料。周琦澜两年前被羁押拘留时正是大四在读,尚未毕业,案宗写明他是因非法持枪、绑架入狱,倒不如说是替人顶罪的。 至于替的是谁,毫无疑问自然是周乐湛了。不过道上都传,这周乐湛很是疼他弟弟,怎么舍得让他入狱?周琦澜入狱后,狱里倒是有打点,他的职位是仓管,想来周乐湛也是费了些人脉才帮他弄到这么个职位。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钟既十分不解。法律规定犯人每月有四次探监机会,每次半个小时,每周星期三上午十点到十点半是周琦澜与亲属的见面时间,登记显示,周乐湛每次都会来,但周琦澜一次都没有见。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钟既正想着事情,看是陌生号码也没多想,直接接起。 电话那头是钟开静,钟既不耐烦道:“什么事?” 钟开静直接说明来意:“下个月从那破地方回来,我有事需要你去办。” 钟既嗤嘲道:“呵,怎么,突然发现被贬的人还有利用价值,想借着废棋再走一步?”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钟既,你不要惹我生气。” 钟开静撂下电话,这一次通话不欢而散。 两天后,钟开静再次打来,钟既一开始没接,直到第三次打来他才接起。钟开静道:“过几天钟行和钟定会去你那里,到时候你跟他们一起回来。” 钟既连敷衍都懒得,钟开静见他不说话,放缓语气道:“钟定闹着要见你,他身体不好,你顺着他一些。” 钟既摔了手机,手机狠狠砸向墙面,顷刻间四分五裂。 钟既对钟开静的情感很复杂,也许是恨她,也许是怨她,如今只要对上钟开静,钟既每次都会莫名无常的烦躁。钟既自幼生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残忍手段见多了,骨子里冷血无情,内里埋藏已久的阴暗面只有他自己知道。 钟既扯掉领带,他又想关个犯人来抽,听他们求饶,听他们惨叫,抽得遍体鳞伤才好。 钟既内心阴暗地想着,随之又想起周琦澜,怎么倒把他给忘了。 自那日从禁闭室将周琦澜带出来,白争和刀疤等人没再找他麻烦,身上的伤也好了大半,至今也有半个月的时间了,钟既还从未碰过他。 突然间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儿,钟既难得地笑了一下。 过了十点,监狱已经熄灯,钟既踏入409牢房。见他进来,原本正说着荤话的一帮人突然噤声。 钟既拿了一副手铐,转着手铐叩着玩,手里发出铁器碰撞的声响。周琦澜睡在最里侧靠窗的位置,月光透过铁窗照着下面的床铺。钟既掀开他的被子,抓过双手越过头顶,扣住一只手腕后绕过栏杆再扣上另一只。 钟既俯下身,凑近耳边轻声道:“周琦澜。” 钟既说话时,唇峰无意间碰到了耳垂,他抬手解开周琦澜的衣服扣子,周琦澜在他身下全身颤栗。钟既很浅笑了一下,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音量道:“周琦澜,我来索要我的报酬来了。” 薄韧劲瘦的腰身彻底裸露,钟既舔了舔周琦澜左胸乳尖上的那一道疤,于是身下的人便抖得更厉害了。 钟既脱掉了他的长裤,柔柔月光下,一双白净的细腿修长笔直,周琦澜想躲,手铐挣动,碰撞铁床的栏杆发出清脆的声响。 钟既揽腰一把将他拽回身下,哑声道:“周琦澜,你怕我。” 没用避孕套,也没有润滑,钟既分开他的两条腿,扶着狰狞的粗物抵着娇嫩的穴口,像是在宣誓主权,利索地挺身没入狠狠贯穿他。 周琦澜疼得发出幼猫一样的细弱娇喘,很轻很细一声嘤咛。他咬得太紧了,钟既停下来,鼻息热气喷洒在颈窝,凝了一层水气,钟既咬住他侧颈的一层软肉,带有凉意的唇始终没有离开,沿着锁骨游走,吻上左胸的茱萸。 钟既将那颗小巧的茱萸整个含进口中,湿热的舌尖反复顶弄刺穿乳尖的那一道疤。周琦澜似是对这道疤很是敏感,反复顶弄一会儿,便殷红硬挺地立了起来。 等他穴里吃得没那么紧了,钟既这才嵌着他的薄腰,抽出埋进他身体里的阴茎浅浅顶弄。 夜深了,七双眼睛窥探着窥探着,可瞪再大有何用,仍是什么都看不清。一场旖旎的活春宫,铁床“吱嘎吱嘎”地响了一宿。 牢里的犯人听了多久,裤裆里那二两肉就硬了多久,墙壁借着月光影映的一双细长对折的腿,缠着腰跟着床一前一后地晃荡,和一两声压抑的青涩闷喘声。 那闷喘声实在太小了,小到以为是幻听,犯人们屏住呼吸,都幻想着压在倒影下那一双白净长腿上的人自己,淫秽的手摸进裤裆,听着那铁床的咯吱声快速地撸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原本缠在腰上的腿最后变成了跪着,月色倒影下,墙上如画的镜像,如此粗长的一物也不知道是怎么将其整根吃进去,在平坦的小腹上顶出了弧度。 又过了多久,春色如画,一夜荒唐的梦,直到凌晨才渐渐隐去。 钟既裹紧被子将周琦澜打横抱起,他抱着周琦澜出去,黑暗中那一双双赤裸露骨的眼睛盯着那一截裸露在外的腿肚,月光落在上头,肚子里该是灌进去了多少,白浊湿了腿肚往下流淌。 这一晚,怕是没人能睡得着。 第44章 第二天的八珍汤,又是雷打不动的八珍汤。 “喝了吧。”钟既说,“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晕倒了?” 一夜荒唐,行至中途时哪知周琦澜却晕了过去,钟既知道他体质差,但谁能想到做爱做到一半居然把人弄晕了。 周琦澜乖乖地喝了药,又吃了一颗蜜饯。 蜜饯还没吃完,他又有憋尿的感觉,他去厕所,钟既跟着进来,周琦澜拽着裤腰,迟迟不脱裤子,“你先出去一下。” 钟既借昨天的事调侃他,“不放心,怕你摔厕所里头。” “不会的。”周琦澜说,“我很快。” “你哪里我没看过?”钟既双手抱臂,“介意什么?” 周琦澜忍得发痛,钟既堵在门口,当真不肯出去,他等不了,无法,只能当着钟既的面脱下裤子颤巍巍地小解。 钟既虽然多少猜到了一些,但亲眼看见血从尿道口里尿出来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有被震惊到。他看着周琦澜小心翼翼地扶着茎身,费很大劲地一点一点地往外滴着尿液,钟既眉头紧锁,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起这个话头,“你这是……” 周琦澜疼,疼得不敢再尿,忍了一会儿才又继续哆嗦着往外挤。昨晚一番折腾,今早起来有些低烧,他每次着凉或发烧都会加重尿血的情况。对普通人来说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解手,对他而言却是一次又一次的酷刑。 周琦澜浑身发冷,热意迅速退却,他站不稳,钟既赶忙上前扶了他一把。池子里赤红一片,分不清这解出来的到底是尿还是血。 先前的疑惑在此刻有了答案,难怪每一次都要等个十来分钟才肯出来。 等他解完手,钟既抱他出去。周琦澜身上冷得不像一个活人该有的温度。他抱他去床上,捧一床厚被子盖身上,又掖了掖被角,“还冷吗?” 周琦澜好半天没说话,估摸着是疼的。 钟既守在床边,“你这情况有多久了?” 周琦澜缓过来了一点,“快两年了。” “两年?”从方才起钟既眉头就没舒展过,“你就这么放任不管?” 周琦澜抿了抿唇,“我没事。” “没事?这还叫没事吗?”钟既算了算时间,差不多是刚入刑事拘留的那段时间,“怎么弄的?” 周琦澜没有说原因,钟既猜测应该不是在拘留所弄的,应该是在这之前。 当天下午,钟既托朋友找了位医生过来帮他检查身体。急性肾小球肾炎,临床特点为起病急,主要为血尿、蛋白尿、水肿和高血压,自限性疾病,具有自愈倾向。 这病说重也不重,需要注意的是多休息,切忌过度劳累,还要特别注意不能受凉,多保暖多喝水;但严重起来也可能会发生急性肾衰竭。 本病主要是由感染所诱发的免疫反应引起,平时多注意些,多数患者数月内临床自愈。但就算自愈,也较容易复发。 医生开了两盒消炎药,又特意叮嘱,不可受凉受累,需要多休息多喝热水,按时吃药。 走之前,钟既又多问了一句关于周琦澜手疼的问题,医生说骨科方面还是要拍个片子看看才能下结论,监狱里条件有限,一时也难下定论,如果只是阴雨天犯疼,那同样也是需要多注意保暖,可以选择性地用些止疼的膏药。 医生走后,钟既接了杯温水,拿了两颗消炎药放到周琦澜掌心,看着他吃下去。 低烧暂时不用吃退烧药,周琦澜精神不佳,钟既守着他,让他睡一会儿。 没睡多久,周琦澜又让尿憋醒了,才吃两粒消炎药,见效哪有那么快,还是尿血。尿了十多分钟才出来,钟既倒了两杯热水,放凉些让他喝,周琦澜起先不肯喝,水喝多了胀肚子,就得上厕所。 钟既说:“因果倒置了,喝水不是让你多上厕所,是多喝水才能好得快。” 钟既看着他把那两杯水喝下去。 这病一年半载的,到底哪天痊愈也不好说,只能靠调养。 钟既暂时没把他送回409,养在自己房里头,跟养只猫儿似的,每日叮嘱他吃药喝水,也没再让他受过凉。 有时钟既把周琦澜压在床上亲,手伸进裤腰里摸了一把周琦澜底下疲软的小琦澜,他没硬,钟既这时候还不知道他不能勃起这事,只当他是累的。钟既压着他亲了一会儿,很快起了反应,不过最终隐忍克制地长喘了口气,躺倒一边,周琦澜嘴唇湿润润的,钟既知道他在看自己,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钟既没看他,哑涩道:“怕你死床上了。” 等周琦澜好一点的时候,钟既就没再忍了。他把周琦澜禁锢在高塔的窗户前操他,周琦澜不会叫床,更不懂谄媚迎合,他得了快感,马眼沁了两滴水泽,但是没硬。 周琦澜几次都没硬,不能勃起和他肾炎没什么太大关联。钟既顶弄他的敏感点,舔咬胸前精巧的乳粒,钟既能感觉到他是有快感的,但底下那物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周琦澜,你硬不起来吗?”钟既想到之前问他尿血的原因他不肯说,又想起六七年前绑架那次,他高中时就穿了乳钉,于是借机讥讽道,“周琦澜,看不出来你玩得这么野。” 钟既误解他,以为他是MB那类给钱就能操的男妓,“你被多少人操过,嗯?” “十个?八个?还是多到自己都不记得了?”钟既居然有种不爽的错觉,颇为吃味道,“你都被玩烂了,我是不是也不必对你怜香惜玉?” 钟既拿来一条细长的珠链,按着一颗颗钢珠塞进马眼里。珠子猛一入体,阴茎憋涨得难受,钟既让他面对墙跪着,将他抵在墙上,以后入的姿势操弄他。 钢珠碾磨娇嫩的尿道口,龟头沾了层晶莹的水渍,时不时地蹭着墙壁,钟既自下往上地顶磨敏感的前列腺。里头的珠子撑得周琦澜茎身发涨,快感来临时让人错觉以为是勃起了,可上手一摸仍是疲软地垂着,丝毫不见有勃起的迹象。 钟既缓缓抽岀茎头的钢珠,周琦澜哑声闷喘,带出些稀薄的水,他没硬也射不了精。 但钟既还是能让他高潮。 周琦澜欲海沉沦,搂着钟既,乖得像只猫儿,蹭着他,却躲在他怀里呢喃叫着另一个名字:“周乐湛。” 第45章 “周乐湛?”钟既问,“谁啊?” 一句话让周琦澜瞬间清醒,呆愣地看着钟既。钟既笑了一下,“怎么了?不能问吗?” “不能问,那我来猜一下。”他说,“周乐湛,姓周,你也姓周,所以是你哥哥吗?” “你哥哥,”钟既继续分析道,“既然是你哥哥,为什么在做爱的时候你会叫他的名字?” 钟既挑眉,“你和周乐湛……是一对?” 这还真是想不到,周琦澜居然和他哥哥是一对的,他们恋爱上床,有着超出兄弟之外的情感,是道德所不容的乱伦。 确实没料到,不过这也让事情变得更有趣了,不是吗? 钟既抱他下楼,浴池里接满热水抱他进去洗澡。钟既和周琦澜做爱从不带套,每回都射里面,有时太晚了,钟既会帮忙清理,但更多的时候是让他自己弄出来。 周琦澜那一身五彩斑斓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没了那一身伤,才发现他是真的白,一块上等的羊脂玉,肤如凝脂,毫无瑕疵。周琦澜把手伸到穴后,伸进一指,带出里面的白浊,欲得有种莫名勾人的色情。 钟既多年前与周乐湛也有过几面之缘,这俩兄弟,相貌生得一个比一个的俊俏。周乐湛偏阴柔,行事果断,周琦澜眉眼温和,毫无攻击性。 完全是性格不同的俩兄弟。 等周琦澜穿好衣服出来,钟既摆好碗筷喊他过来吃饭。 清炒虾仁,山药排骨,还有蒜泥菠菜,外加两碗米饭。 钟既盛了碗汤放到周琦澜手边,“先喝碗汤开开胃,等会儿多吃一些。” 周琦澜本来就瘦,后来蹲了狱牢,犯人往他米饭里掺沙子,又经常挨打,体弱多病,吃不好也休息不好。钟既这一个月换着花样给他弄吃的。他每次都吃得很少,半碗米饭都吃不完,钟既每天定量地逼他吃一点,一个月下来,总归是长胖了一些。 见周琦澜乖乖地吃完了,钟既奖励道:“明天想吃什么?” 周琦澜看了钟既一眼,犹豫了一下。钟既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想吃什么,说便是了。” “汤面,可以吗?想吃面条,再煎一个荷包蛋。” 钟既自然是应允的,“我还当是什么呢,一碗面条,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周琦澜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不是难说出口,是对钟既难说出口。 饭后,钟既拿来消炎药让他吃了。吃完药,钟既让周琦澜上称,低头看了眼体重秤上的数字,对比道:“长了三斤,还行。” 周琦澜尿血没那么严重了,虽然尿里还是带血,呈淡粉色,但至少解手时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钟既后来又托几个朋友请来城北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老中医一号难求,原是不就外出诊的,重金也求不来,钟既经几番打听,三顾茅庐,又借朋友牵桥搭线这才把他请来。 中医望闻问切,看诊过后问了一些以往的情况,另外单独开了一单方子,让钟既把八珍汤停了,八珍汤虽是副良药,但并不适合周琦澜。 处方有了,药却不好抓,这鬼地方穷得连辆公交车都不往这过,诊所都没有,更别提什么中医堂了。 钟既为此开车去了趟市里才买到所有药材,并且还买了个煎药的中药砂锅。 药剂煎服,一日两次。 煎药也是个麻烦事,先要提前浸泡,再文火慢熬一个钟头,煎出来只余两小碗。 钟既吹凉了递给周琦澜。周琦澜拿出碗里的瓷勺子,捏紧鼻子,三两口灌下肚,根本不敢尝味道。每次看周琦澜喝药,钟既都乐得不行,“有那么难喝吗?” 钟既塞了一颗糖进他嘴里,周琦澜舌尖抵着那颗糖,苦的眉头都皱起来了,那股挥之不去的苦涩从口腔到喉咙一直延伸到胃。 钟既笑了笑,“真那么苦吗?我尝尝。” 钟既吻上他的唇,舌尖撬开牙齿,尝到口腔里草莓味的糖果。 “甜的。”钟既说。 周琦澜回答他,“你没有喝药。” 钟既指尖点在他唇瓣上,“我尝了,就是甜的。” 周琦澜跨坐在钟既腿上,钟既抬手脱掉他的上衣,吮吸左边胸乳上的那道疤。周琦澜身上只有这一处疤,每一次的肌肤之亲,钟既唯爱玩弄这一只乳首,吸嘬得充血挺立,就是不见怜爱另一只。 钟既指尖轻轻刮了一下前头挺翘的乳粒,问:“这道疤哪来的?” 钟既赌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周琦澜说:“之前这里穿了个环,被扯掉了。” 钟既问:“谁扯掉的?” 周琦澜摇头道:“我不认识那人,很多年了。” 钟既又问:“那你这些环是谁给你穿的?” 周琦澜含含糊糊地不回答,钟既猜道:“周乐湛给你穿的?” 周琦澜没否认,钟既基本就能确定了:“那看来是了。” 不算以前被钟既扯掉的那一个,周琦澜身上总共有三处穿钉和两处埋钉,来监狱前都被取下来了,服刑期间不能有这些东西。 所以周琦澜右边乳晕上细看的话,很明显能看见两个极小的眼儿。 肚脐靠下的两侧人鱼线位置上还有两颗埋钉,虽然外面的钉子取了,但埋钉的底座是打在皮下的,取不出来。钟既随意找了两眼,“你哥还让你在哪里穿钉了?” 周琦澜问什么都不答,钟既佯装不耐的样子,朝屁股拍了一掌,“说啊,问你呢。” 周琦澜难以启齿,低头用手碰了一下茎头。 钟既不理解,“摸它干什么?想要啊?” 周琦澜就说:“这里?” 钟既:“咳。” 在龟头穿钉?“真的假的?” 周琦澜点了点头,“嗯。” 钟既…… 一时难辨究竟是周乐湛变态,还是钟既比较变态。 钟既自觉已经够变态了,遇上周乐湛还是稍逊一筹,起码他不会在这地方给人穿钉。 钟既想到什么,问:“那你硬不起来,是因为他?” 周琦澜说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周琦澜又不回答了,钟既何其聪明,一猜就猜到了,“不是因为他,那他知道你这事儿吗?” “这事”指的是心因性阳痿。 周琦澜说:“不知道。” “算了,不问了。”跟挤牙膏似的,问一句答一句,想来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钟既硬了,掌心摩挲一截薄腰,“还吃不吃糖了?” 周琦澜已经吃完一颗,“不吃了。” 胯间炙热的硬物直挺挺地抵在穴口,钟既脱掉周琦澜下身最后的一件遮挡,嵌着他的腰往下坐。 周琦澜如今是完完全全地硬不起来,不管如何挑弄,前头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但他还是有快感的,钟既在这一方面颇具技巧,那粗长的硬物有意无意地蹭过前列腺,一阵酥麻沿着尾椎穿透百骸。 周琦澜伸手想摸底下的小周琦澜,钟既拦住他的手,凑到唇边在手背落下一吻,温柔道:“不用前面,我也能让你高潮。” 钟既说到做到。不过周琦澜高潮时射不出精,只带出些稀薄的水,他趴在钟既肩头微微喘息。 周琦澜下意识地轻蹭着钟既肩窝,跟家养的宠物似的,特别乖,钟既摸了摸他头上的青茬,跟顺毛一样,“我还没射。” 他让周琦澜跪在沙发上,后入的姿势进得又重又深,周琦澜受不住,想跑,被钟既压着不许他躲。 周琦澜跪得膝盖都红了,塌下腰身,很轻地叫一声他的名字,“钟既。” 钟既亲吻他背上的蝶骨,“受着。” 钟既丝毫没有要射的意思,浅抽深进地干弄他,哄道:“就快了。” 外面有人敲门,钟既根本不去理会。 周琦澜也听见了,怕人进来,慌道:“钟既。” 他一慌后穴吃得就越发得紧,钟既双手压在他后腰,下方的穴口被撑胀得充血发粉,看着它是如何一下下吞吃进去的。 礼貌的敲门声还在继续,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奇怪,难道二哥不在吗?” 话音未落,门从外面打开,来人看见眼前一幕都呆愣住了。开门的那个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屋外还有一人,明显做事比他沉稳得多,推了前面人一把,自己也跟着进来,然后转身关上门。 周琦澜未料到他们真就这么闯进来了,无措地躲进钟既怀里。周琦澜咬得太紧了,钟既没忍住,闷声低喘着尽数射进了穴里。 钟既一眼都没赏给进来的两人,他抱着周琦澜,尚在高潮的余韵中。高潮过后,钟既搭了一件衣服盖在周琦澜身上,抽出阴茎时带出了些白浊。 刚射完,那事物还硬着,直愣地杵着,钟既抽了几张纸巾,毫不避讳地当着二人的面擦拭上面的精液。 擦干净了,随意扔进纸篓,越过二人身侧,从衣柜里拿了件浴袍穿上。 方才进来的二人终于开口:“钟既。” 钟既没搭理,抱起沙发上的周琦澜走进浴室,等浴缸里放满水,试了试水温,这才抱着周琦澜坐进去,“你先自己洗澡,我有点事,去去就来。” 周琦澜心神未定,“嗯。” 钟既笑了一下,轻轻地拍了拍脑袋,“乖了。” 钟既碰上钟行可就没这么好脾气,他出去后关上浴室的门,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点了根烟,也不招呼人喝杯茶。 钟定这时甜甜地喊了一声:“二哥!” 钟既都不看这傻逼,钟定叫他骇人的神情唬住,钉在原地,也不敢上前挨着他坐了,无措地拽了拽大哥的衣袖子。 钟行也无奈了,打电话钟既也不接,敲门也不应,还以为屋里没人,结果就上演这么一出。 钟行带着钟定坐下,钟行拿起桌上的烟盒,黄鹤楼1916,钟既就只抽这一种烟。 钟行也跟着点了一支,烟不烈,是好东西。钟行抽了一口才开口:“钟既,好好说两句行不行?” “来干嘛?”钟既支了条腿,浴袍里面没穿底裤,已经完全软下去的阴茎欲遮不遮地袒露一角,直言道,“有屁快放。” 钟行说:“过两天跟我们一起回去” “不去。”钟既不耐烦了,“钟开静让我回去到底什么事?” 钟行也不与他拐弯抹角,“她要你去杀了周乐湛。” 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 钟既蹙眉,回头看了一眼浴室紧闭的门。钟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解道:“看他做什么?” 钟既收回目光,“没什么。” 钟行继续道:“你……” 钟既打断他,捻灭了烟头,起身往外走:“出去说。” 周琦澜已经洗完澡了,见外面没有动静,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走了,周琦澜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钟既进来,踌躇片刻,最后还是打开门出去了。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但不是钟既,长得与钟既有几分相像,眼睛圆圆的大大的,很是可爱,十七八岁的年纪,穿一身米白色的连帽衫,生得也是乖巧,白白净净的。 钟定抱臂来到周琦澜面前站定,周琦澜没带衣服进去,身上只裹了一身浴袍。钟定不善地眼神对着周琦澜上下打量,只听他道:“和钟既做爱爽吗?他床上技术好不好?有没有把你操射?” 钟定人前一副和善亲人的样子,人后却是性情乖戾,“哪来的婊子,也敢爬我二哥的床。” 第46章 钟行和钟既回来时,钟定在哭,跑到两人面前指着周琦澜,抽噎道:“二哥,他刚才动手打我,而且还骂我!” 周琦澜想解释,“钟既,我没有……” 钟既径直越过二人,站在周琦澜这边,默许道:“受欺负终于知道还手了,不错。” 钟既这般护着人,一点儿情面也不讲,钟定拉不下脸,气得不行。他有哮喘还有先天性心脏病,情绪激动便容易喘不上气,他捂着犯疼的胸口,跟个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钟行见状赶忙扶他坐下,拿来随身携带的药让他吸。 钟行也有点儿火了,愠怒道:“钟既,知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钟行欲望向他身后偏袒之人,钟既挡着,看不清相貌,这般护着,难免会让人起疑心,“这人是谁?” 再待下去,钟行迟早会发现周琦澜的身份,钟既装作无谓道:“一个犯人罢了。” “只是一个犯人吗?”钟行质疑,“一个犯人需要你这般袒护?” “刚才你也看见了,睡了,”钟既拉着周琦澜的手转身离开,“没什么事我先送他回去。” 他不能让钟行知道周琦澜就是周乐湛的亲弟弟,更不能让他们有交集,趁他们发现前,只能将人送回去。 钟既何等心细,送周琦澜回去前带他去监控室后面的暗门把浴袍换下。换好衣服,钟既才将周琦澜送回到409牢房。 周琦澜还想着刚才的事,他没有骂钟定更没有打他,而且他不知道为什么钟定对他敌意这么大,十七八岁的孩子能说出那么难听的话。当着钟行和钟既的面却又跟换了个人似的。 钟定恶人先告状,周琦澜有口难辩,站在门口解释道:“钟既,我真没有打他。” “好,我知道,我信你。”钟既不能待太久,“你先回去,我暂时要出去几天,等我回来了去找你。这监狱里现在没人敢欺负你,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钟既避开摄像头的位置,俯身亲了亲周琦澜额头,温柔道:“乖了,进去吧。” 钟既再回来时,钟定喘得没有那么厉害了,鼻翼哭得红通通的,眼尾还挂着泪珠。 钟既扫了一眼,房间里没看见钟行,“钟行呢?” “大哥下去给我拿外套去了。”钟定嘟囔道,“我说不用拿,我可以穿你的,你说是不是呀,二哥。” 钟既没理他,来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水,钟定从身后抱住他,柔若无骨的手钻进钟既衣服里,“你怎么换衣服了呀?你和谁一起换的?那个贱人吗?” 钟既警告钟定:“把嘴巴放干净点。” “干嘛呀?骂他贱人你心疼了?哼,我就要说,你能拿我怎么样?”钟定手伸进钟既裤子里,“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我还要告诉钟开静,让她杀了那个贱人。” 钟既深吸口气闭上眼,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二哥,你刚才操他的时候我都看硬了,”钟定虚握住钟既的阴茎,爱不释手道,“看得我后面都流水了,内裤都湿了。” 钟定前胸紧贴钟既后背,踮脚想亲他,钟既偏头躲了一下,“二哥,我好想你,想你想得都要疯掉了。我见不到你,只能每天想着你自慰,梦见你用这大肉棒狠狠地贯穿我。” 钟既不想听他发疯,一把打掉钟定作恶的手。钟定娇生惯养,白皙手背上立马红了一片。他乖巧地走到钟既身边,托着下巴,用钟既刚才用过的水杯喝水,抿唇道:“二哥,你一打我,我又硬了。” 钟既把钟定压在茶几前,桌角水壶摔落地,水咕嘟咕嘟地外流。钟既拽下钟定的裤子,手法粗鲁地握住娇嫩的顶端,一点都不温柔,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粗蛮地上下套弄。 钟定未经人事,钟既这般蛮力,茎头都红了,也不见钟既有分毫的怜爱。 钟既啧道:“钟开静最宝贝的儿子居然喜欢她养的清道夫,还恬不知耻地上赶着求别人操他,所以这算不算报应?若是被她知道,你这么贱,你说她会不会气死?嗯?” 钟定唇红齿白,明眸含春,微张着唇轻喘着,没多久便射了。 钟既将手上白浊抹在钟定白净的脸颊上,余下一些点在唇上,尽数喂到他口中,邪邪道:“赏你的,小贱人。” 第47章 钟行拿着外套回来时,钟定刚从洗手间里出来,脸上还淌着水珠,他有些不满,心里暗骂钟行回来得太快,坏了他的好事。 钟定匆忙洗了把脸,水都没来得及擦干,钟行怕他感冒,让他赶紧把衣服穿上,又拿来纸巾帮他水擦干。 钟定下面疼得厉害,都破皮了,可心里却是欢快的,回想着方才的事。钟既骂他“小贱人”时,钟定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生气,甚至还有些暗爽。要不是怕钟行回来了撞见,钟定还想勾着他二哥再来一次。 钟定在监狱里待了两天,除了犯人还是犯人,没意思极了。那些犯人跟没见过外人一样,露骨地盯着他瞧,钟定恼得想把他们眼珠子挖出来。三餐伙食也不咋样,跟吃糠咽菜没甚区别,钟定娇生惯养的,哪受过这等委屈,骂这是猪食,根本不是给人吃的,钟既怎么吃得下去的。 钟定不肯委屈自己,自是一口不吃。钟行只能驱车去市里,来回往返一两个小时就为给他买饭。时间太久的,他也不吃,所以钟行一天来回跑三趟,就为给他买饭。他吃得也挑,什么都要最好的,凉了不吃,咸了不吃,海鲜不吃,不新鲜的不吃,葱姜蒜不吃。 监狱里没啥乐子,以为出去就能找到乐子,结果一出门,不是黄沙漫天,就是十里荒芜,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他住了两天,明明是来找二哥玩的,却实则有种坐牢的错觉。 这鬼地方,钟定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第三天钟既和他们一起回去。 钟开静此次召钟既回来,是要他去杀了周乐湛。她不知从哪儿得到的小道消息,听闻周乐湛吸毒。周乐湛原有个手下,叫程九,这程九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背叛了他,二人起了内讧。周乐湛戒毒那段时日久不露面,程九控制了墓山,杀了周乐湛不少心腹。 周乐湛虽然后面又回来了,但他也因此受重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正是个将他从位置上拉下来的好机会。 并且听说他弟弟还是谁出事了,但没人知道具体缘由,只查到他每周二晚上都会出省一趟,在周三的晚上回来,只身一人,无人相随。 所以对于钟开静而言,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钟开静有野心,早就想吞掉他的势力,但奈何一直寻不到掰倒他的机会。 可这次不同,周乐湛遭程九背叛,重振墓山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二爷年事已高,又少一个主持大局的人。趁周二晚上,在周乐湛出省的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到时候接管墓山,想必便容易得多。 去往新城监狱的路上,有一家茶馆。 新城监狱远离市郊,荒郊野外,人迹罕至,方圆十里没有旅社,最近的一家茶馆离那也有十五六里路,大部分赶往新城的都是去探监的亲属。开了半宿的车,距离监狱前是唯一一个落脚的地方。 周乐湛每次来,路过茶馆都会下来点一壶茶水外加一碟点心,吃完了躺车上睡半宿,等天亮再前往新城监狱。 周乐湛这日又来了,钟既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茶馆人不多,正值深夜,除去老板,偌大的茶馆里只有他们两位客人。 周乐湛刚落座,老板便托着茶盘上来。周乐湛看他忙活,以为送错了:“不是我的,我刚到,还没点。” 老板泡好茶水,为他斟了杯茶,顺着楼上的人道:“没有错,是那位先生为您点的。” 周乐湛抬头望向二楼,钟既朝他举杯示意。周乐湛收回视线,钟既下到二楼落座,端起桌上的紫砂茶壶,也给自己续了一杯。 钟既轻轻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点评道:“茶不错,不尝尝吗?” 周乐湛抬眸看向来人:“钟既。” 钟既放下茶杯,莞尔道:“看来你还记得我。” 他们曾有过几次交手,钟开静道上不方便沾染的事都是由钟既出面。周乐湛知道钟既此行可不是来找他叙旧的,再者,他和钟既没有旧情可叙,“钟开静找我干什么?又或者是,换一个说法,她要你来干什么?” 钟既对视道:“她要我来,还能干什么。” 周乐湛说:“你要杀我。” 钟既就笑了,“是啊,但我不想杀你。” “为什么?” “想杀你的是钟开静。” “有什么区别。”周乐湛揭他痛处,“你不是她养的‘清道夫’吗?” “杀了你多没意思,”钟既也不恼,“想当年绑架了你弟弟,后来你救出他,我中了一枪,你拿钟定威胁钟开静,看她吃瘪的样子,高兴还来不及,杀你做什么?这不正是顺了她的意?” “所以当年绑架周琦澜的,”周乐湛蹙眉,桌下的手握拳,青筋暴起,“——是你!” “是我。”钟既似是再回想,“啊,你弟弟叫什么来着?” 周乐湛愠怒道:“钟既,你找死!” “哦,对了,想起来了,他叫周琦澜。”钟既自顾着说下去,“新城监狱,01441,周琦澜。” 周乐湛怔愣:“你怎么知道?” 不可能,钟既怎么会知道?就算他知道周琦澜被关新城,也不可能知道他的编号。 钟既反问:“知道什么?知道他在新城,还是知道他在409牢狱,又或者是你给他调换到仓管的职位?” 周乐湛怒不可遏地掀翻了桌子,茶水洒了一地,周乐湛拽紧钟既的领口抵在木桩上,“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钟既看着眼前发怒的周乐湛,笑道:“还是你说……他腰窝上的那一颗小痣?” 周乐湛拿枪指着钟既脑袋,“钟既,你见到他了是不是!你拿他怎么了!” “所以你弟弟在床上一直都不怎么叫吗?”钟既回想某些细节,“你在他前面穿的那颗钉……” 周乐湛暴怒,额上青筋凸起,狠狠卡住钟既脖子,扣动扳机:“我杀了你!” 钟既丝毫不怵,甚至还笑得出来,“周乐湛,你不能杀我。” 周乐湛冷声道:“你以为我会怕区区一个钟开静吗?” “不,恰恰相反,我知道你从不把钟开静放在眼里。”钟既说,“可你要想清楚,杀了我,谁护着你弟弟。新城监狱关押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重刑犯,一间监狱八个人,你弟弟就像只扔进狼群里的羔羊,是人都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被人拿枪指头,还能这般沉稳,钟既道:“你杀了我,没有我护着他,你猜那七个人会不会把他轮了?” 钟既眼神凛然,“周乐湛,你杀不了我,也不能杀我。” 茶馆是全木结构的,仿造古建筑建成,书架上摆放着许多老式物件,和一些赝品收藏。写有“茶”字的墙面四周挂满了刀剑,周乐湛随手抽出离手边最近的一柄侠客长刀,长刀锋利,刺透了钟既的肩胛骨,狠狠地将其钉穿身后的木头桩上。 周乐湛握住刀柄又刺进一寸,“钟既,你最好祈祷着不要落我手里,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穿透肩胛的长刀将他钉死在上面,血染透了衣衫,钟既动弹不得,“是吗?好啊,那我等着你。” 周乐湛走后,钟既被钉墙上一夜。第二日天光微曦,钟开静一身红衣,出现在钟既面前。 钟既尚在昏迷中,肩上还插着那把剑。钟开静握住剑柄,一寸寸抽出那柄长剑,钟既骤然跪地,肩胛的血喷涌而出。钟既虚弱地跪在钟开静面前,唇色苍白道:“看嘛,都说了我打不过他。” 第48章 钟既离开那天走得匆忙,周琦澜后来也没有再见过钟定。钟既没说什么事,只说自己要暂时离开几天,可算算,他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却迟迟不见回来。 随着天气日渐回暖,周琦澜尿血的情况也没有先前那么严重了。周琦澜除去每天上午在仓管的时间,闲暇时都待在钟既的寝室里。 钟既不在,周琦澜照旧每天煎中药,一副汤药分早晚两次喝。钟既走之前给他留了一个星期的药材。不过一个星期的药喝完了,他还没有回来。 周琦澜不知道他是否被什么事情耽搁住了。 监狱里有阅览室,周琦澜闲来无事时会借两本书来看,有时一坐就是一下午。 周乐湛每周三都会来新城监狱,周琦澜一次都不见。明明已经离得这般近,可这一堵围墙,却又是世上最不可触及的远方。 二爷也许是对的,见与不见又能改变什么。 这日,周琦澜坐在阅览室的灯下看书,狱警送来一封信件。信封写着新城监狱的地址,寄件人是周乐湛。 信件寄得慢,又经层层过审,想来寄出已经一月有余,这是周琦澜自收监以来收到的第一封信。 信上写,十七死后,小思夜不能寐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后面动了胎气,小思难产,及时送医也未能抢救过来。孩子生下来时还不足八月,保温箱里住了两个月,生得瘦瘦小小的,从医院接回来后一直由管家和厨娘照管。 不是周琦澜心心念念的姑娘,是个小男孩。 孩子可怜,生下来便父母双亡,一次都没有抱过。现在已经两岁多了,一直未曾取名,眼看着到了年岁,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却还是个黑户。 没有名字也不是个长久之计,管家无法,也做不得主,所以这封来信便是想让周琦澜为他取个名字。 十七是个孤儿,无名无姓,周乐湛收养他时,因为排行十七,所以就叫了这个名字。 十七取得随便,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虽然这孩子周琦澜不曾见过,可他打心底里却是十分疼爱的,十七死了,小思也死了,他不想这个孩子和他的父母一样,孤苦无依,连名字都是奢望。 周琦澜问图书室的管理员借来纸笔,思索片刻,提笔端正地写下“周九思”三个字。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名字寄托寓意,周琦澜希望他长大后品行端正谦逊有礼,不要走上歪路。 可看着中间那个“九”字,周琦澜思虑再三,随后又将其划掉。 周琦澜另取纸笔,一笔一划重新写下二字,周思。 第49章 白争看周琦澜的眼神直白露骨,赤裸下流的目光不加掩饰地黏在他身上。 周琦澜刚进来时,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跟个小白脸似的,白争见他的第一眼便起了色心,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钟既截胡。 明明人是白争先看上的,却不得不拱手献上。白争忌惮钟既,有他护着,谅白争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 当初409牢房那一夜旖旎春色,勾得人心痒;那一截细白的腿,又有多少次入梦。等钟既玩腻了,就该是轮到他们了,这矮墙牢狱,周琦澜能跑到哪儿去,钟既一时兴起,总不能护他十年。 还以为周琦澜手段能有多高明,原以为是苏妲己,到头来却是魏美人。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机会来得这么快。 钟既已经两个月没有回来了,他走时什么都没交代。一开始白争还有些犹豫,可这一个月两个月的不回来,连一点儿信都没有,怕是早就将周琦澜忘诸脑后了。 周琦澜是有几分姿色,但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玩够了新鲜劲也就过去了,难不成还娶回家供着吗? 钟既不回来,白争色胆包天,看周琦澜不怀好意的眼神愈发直白。刀疤多少有些没底:“万一、万一钟既回来了……” 白争哼道:“不过一个卖屁眼爬上床的,真以为钟既会把他当回事吗?等我们玩过了,你看钟既还要他吗?现在怕是连‘周琦澜’这个名字都忘记了吧!” 监狱里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被发现也就是记一大过再关几天禁闭,白争被判无期徒刑,他怕什么?反正他这辈子是出不去了,爽一次是一次,他是享不到什么乐子了,也唯有剩裤裆里头那点事儿。 周琦澜每天早上都要去仓库,白争伙同其他二人,将他堵在仓库里面,门一关,没人会知道。 周琦澜后退一步,戒备地看向三人,“白争,你要干什么?” 白争嗤嘲道:“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周琦澜背后握着珠笔的手紧了紧,心慌得厉害,面上却是佯装镇定道:“你不怕钟既回来找你吗?” “钟既?”白争回头与身后的人大笑道,“钟既?哈哈哈,你觉得我会怕那小子吗?倒是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些,你觉得他还会记得你,护着你吗?” 越是这时候,周琦澜越是不能露怯:“白争,你敢赌吗?” “赌?赌什么?赌他回来找我算账?”白争说,“周琦澜,你也太天真了些。你以为那一次是谁让我们把你扔进水箱的?你咬伤我被关禁闭室,后面放出来刀疤几个打你的次数突然多了起来,又或者你有没有想过,又是谁让我们将你拖去厕所按头喝尿的?是钟既,都是钟既命令我们这么做的。” 刀疤一旁应和道:“说那么多做什么,跟他废什么话,我已经等不及了。” 白争抬手,两人朝他扑过去,“周琦澜,死也让你死明白点,你以为的救世主其实就是推你入深渊的钟既啊。你太天真了,天真得可怜啊。” 周琦澜转身就跑。仓库立满了货架,周琦澜像走迷宫一样在里面来回穿梭,地方不大,又遭三人前后围堵,周琦澜很快被逼退墙角。 包围圈越聚越小,朝周琦澜逼近,周琦澜当胸一脚踹向刀疤,刀疤侧身躲过,白争趁其不注意,一脚踹向小腿,周琦澜跪地,两人一左一右架住他,白争一拳狠狠地打在周琦澜肚子上,又一脚猛踢下巴上。 这一脚力道之狠,周琦澜仰翻在地,望着头顶明晃的天花板一阵晕眩。是谁的手挑开他的衣领,又是谁令人几欲作呕的唇贴上他的锁骨。 是谁在撕扯他的衣服,又是谁在脱他的裤子,周琦澜趴在地上匍匐着往前爬,身后四五只手将他拖回身下。 他嫌恶地蹬开一人,很快又会有其他人扑上来。他们滑腻的舌头舔着他的身体,周琦澜想吐,挣不脱,偏头咬住一人的手。 他听见有人在骂,“操他妈的!” 对面掐着他的脖子朝脸狠扇了几掌。 周琦澜被打得偏过头。他躺在地上,又不知是谁,拉开了仓库大门,身上三人如见鬼的表情,抱头鼠窜,连声地跪地求饶。 钟既手持钢管,一阵短暂急速地风声袭来,硬物击打的沉闷重响。白争的肋骨断了,口吐血沫,跪在钟既脚边忍痛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钟既蹲下身,嫌脏,钢管敲击地面,问:“你哪一只手碰他了?” “我,我……”白争哪里敢承认,支支吾吾,“我没,没……” 钟既冷哼一声,“不说?那看来是两只手都不想要了。” 钟既不会给他两次机会,他不用刀,一条钢管就足以废了白争的一双手。仓库里一阵惊天惨叫,哀嚎不断。 解决完白争,钟既又看向旁边瑟缩的二人。刀疤发抖道:“是是白争吩吩咐的,我只是只是……” 钟既没那耐心听他废话,“你碰他了?” 白争的惨样就是下场,刀疤不敢骗钟既,点头承认:“是是,但是我我……” 钢管磕地,刺耳的杂音听得心慌,钟既问:“碰他哪里了?” 刀疤脱了他的裤子,甚至还亲了他。钟既冷下脸,周身寒气笼罩,沉声道:“上一次我就警告过你,看来你是真不想要自己这条命了。” 不等刀疤解释,钟既扬起钢管,一记重击敲在侧边太阳穴的位置上,刀疤瞬间倒地。 周琦澜撑着地面半坐起,钟既始终未停手,钢管一下下击打在已然不省人事的三人身上。周琦澜站起身,酿跄地跑到钟既面前,一把抱住他,“钟既,够了,不要再打了。” 再打下去,人就要被他打死了。 钟既找回些理智,扔掉钢管,回抱住身前的人,“对不起,我来晚了。吓到你了,是不是?” 钟既查看他脸上的伤,温柔假象终有堪破的一天,钟既问:“怕吗?” “什么?” “你怕我吗?” 周琦澜脸颊肿得厉害,说话时会牵扯嘴角的伤,他看着钟既,说:“怕。” 钟既问他:“怕为什么还拦着我?” 周琦澜说:“其实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 “所有的事。” 周琦澜早就知道,是钟既让刀疤找他麻烦,也是钟既命令刀疤将他拖进水箱,又将他关进禁闭室。他还知道,钟既的关心是假的,伸手相救是假的,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引他入局。 周琦澜知道,钟既远非他面上所表现的那般和善近人。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选择骗自己。 钟既看着他,“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敢接近我?” 周琦澜落泪道:“这漫长牢狱里,骗一骗自己,也许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你骗自己什么?” “骗自己是喜欢你的。” 第50章 周琦澜脸颊的伤过了几天才消肿。钟既轻轻碰了碰面上已经不大明显的掌印,问:“还疼吗?” 周琦澜摇摇头,“不疼。” 他帮钟既换药,制止他手上的动作道:“你别老动,等下弄疼了你。” 钟既肩胛的贯通伤前后都缝了针,近看像两条多足的蜈蚣。周琦澜拆下纱布,棉签浸透碘伏,手法轻柔,一点一点细致地帮他涂抹缝针的伤口。 其实伤口本来是要好了的,那天钟既回来,把白争往死打,动作太大,挣破了裂口,又找狱医重新给补了两针。除了这处伤口,还是后背青紫的大片淤伤,像是用棍棒打出来的。 伤口不透气容易发炎,周琦澜不放心,每天催促着帮他换药。 不算这一次受伤,钟既身上大大小小的旧疤不计其数。在肩胛贯穿的旁边位置有一个圆形不规则的疤口,周琦澜一边帮他清理伤口一边问:“这是怎么弄的?” 钟既低头看了眼那道圆疤,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一个故友留下的。” 周琦澜不知道他为什么笑,“看着像是枪伤。” “是,是枪伤。”钟既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在周乐湛身上见到过,”周琦澜重新帮他缠上纱布,“周乐湛以前在地下黑市打黑拳,每天都会带很多伤回来。地下黑拳没有规矩,买家买你你就要上,也不管你前一天的伤好没好全。后来他不打拳了,跟了一个大哥,给人当打手,刀尖舔血的日子,伤多了疤也就多了。” 周乐湛如今的位置,是拿命换来的。可钟既不一样,周琦澜见过典狱长跟在他身后做小伏低的讨好姿态,钟既差点将白争三人打死,却无人敢找他问责。又听闻他是谁家的二公子,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理应不该有这多伤才对。 周琦澜帮他缠好纱布,开始整理药箱,“你呢?你这次是怎么受伤的?” 钟既伤得不轻,利器整个刺穿了胛骨,手能保住已是万幸,背上的棍伤虽已无大概,但想来当时应该也是伤得不轻,起码要卧床个把月。 钟既问:“你觉得呢?” 周琦澜不解:“我哪里能知道?” “其实这道枪伤有些年头了,”钟既说,“既然你哥哥给人当过打手,那说不定我见过他,这一枪就是他送给我的也不一定。” “应该不会。” “为什么?” “我们以前不住新城。”周琦澜以为钟既是新城人,没离开过新城。 钟既笑了一下,也没解释,“过来。” 周琦澜离得近了些,钟既拉着他的手隔着裤子让他感受,“硬了。” 周琦澜没有抽回手,“做吗?” 钟既慵懒地靠在身后的枕垫上,“不想动,你要在上面吗?” 周琦澜没说话,红了耳尖。 钟既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倒是颇为享受,调戏道:“我手不方便,你自己脱裤子。” 白日宣淫么?周琦澜强忍羞涩,起身拉上窗帘,当着钟既的面脱下外层的裤子,底裤却是迟迟不肯脱。 钟既勾住白色底裤的边缘,松手又弹回去,“脱啊。” 周琦澜羞耻地咬紧下唇,脱下最后一丝遮挡。胯间疲软的东西看着也不小,但是硬不起来。 周琦澜闭上眼,钟既把他拉进怀里,朝穴后塞进一物,撑得穴口满满涨涨的。钟既抱他上床,将他抵在墙头,掏出胯间已经完全勃起的阴茎,抵在唇边,命令道:“张嘴。” 周琦澜饱含水雾的眼睛仰头看着钟既,阴茎插进湿热的口中,“含着。” 粗且长的一物,周琦澜只能勉强含住一半。穴内的缅铃掷声,碾磨刺激着分外敏感的前列腺,甬道湿热紧涩。周琦澜耳根泛红,也不知是口中那物深入进喉腔,还是缅铃带来的异样快感,引得他浑身颤栗,藏不住的春情。 钟既压着周琦澜的脑袋,硬热的阴茎直插口腔。钟既低垂眉眼,看着身下的周琦澜,看着他是如何吞吃下那硕长一物的。 情动时,周琦澜脸上的掌印愈发得清晰,钟既手边摩挲着那道掌印,想起那夜在茶馆,钟开静也是狠狠地赏了他一巴掌。 六年前的子弹是周乐湛打的,肩伤是周乐湛捅的,两次都是因为他,钟既被钟开静吊起来抽,一次是鞭子,一次是木棍。 钟既闷喘着尽数射进周琦澜口中。钟既抽出身,茎头抵住周琦澜的舌尖,“舔干净。” 射得太满,唇边多少沾染了些,周琦澜舔了舔唇,喉结滚动,一并咽了下去。 钟既俯身吻住他,虚虚地搂住那物不曾半勃的阴茎,穴里的那对缅铃越进越深,钟既能感觉出周琦澜其实是有快感的,茎头有水渗出,但就是硬不起来。他躲在钟既怀里,艳似朱砂的唇难耐地轻喘着。 周琦澜的快感也仅限于此了。钟既抱着他,轻叹了口气:“等过几日,给你找个心理医生来瞧瞧。” 第51章 心因性阳痿,是因心理因素引起的生理性障碍。通常心理性的疾病较难治愈,一般是药物加心理治疗二者合一。 钟既为此,花重金为周琦澜请来一位市界权威的心理医生。一周两次的面诊,一开始周琦澜并不配合,神经紧绷行为局促,一坐两个小时,什么都不肯说。 陆医生没有强迫他,儒雅地站起身,说道:“没关系,可能是太紧张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不必急于一时。” 陆医生每周都来,他为人温文和雅谦逊有礼,一些寻常问话再随意不过,也从未越界。周琦澜听钟既的话,虽然每次都会乖乖地来见陆医生,但前三个月仍是什么都不肯说,到后来才渐渐地卸下戒备,有时也会回答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像朋友一般的闲聊,比如今天过得怎么样,天气不错的时候可以多出去走走。 半年后的一次会诊中,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陆寻以为,周琦澜今天还是跟往常一样,什么都不肯说,“最近如何?天气越来越热了,你应该不是新城人,住得还习惯吗?” 周琦澜礼貌性地笑了一下,“还好。” 越是熟悉的环境越能使人放松,两人每周会诊都是在钟既的书房里。钟既不在,但周琦澜已经对这里无比熟悉了,他似乎很紧张,局促不安地低头抠弄着指尖。 陆寻放了一些轻缓的音乐:“不要紧张,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在这里说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泪水潸然,周琦澜自始至终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陆寻等了一会儿,安抚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困难,你可以尝试着慢慢讲,不一定要全说出来,一句或者两句,都可以。” 周琦澜哽道:“有一个小男孩……” 陆寻没有打断他,耐心地做一个聆听者。等了两分钟,又听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他……死了……” 看来这就是病症所在了,这对周琦澜来说异常艰难,他要面对过去的自己。又是再一次的长久沉默,陆寻问:“他是怎么死的?” 周琦澜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看来今天是问不出答案了。泪水汹涌,模糊了视线,周琦澜掩面痛哭,后来的两个小时里,他没有再说任何话,房里只剩哽咽的啜泣声。 问诊结束后,周琦澜的情绪稳定了些,陆寻递来包纸巾,安慰道:“今天是个很大的进步,哭也是一种发泄渠道,压抑得太久,哭出来也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陆寻走后,钟既从外面进来。他搂过周琦澜,帮他擦掉脸上的泪水,关切道:“怎么了,嗯?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周琦澜眼睛都哭肿了,摇摇头,没说话,钟既哄道:“哭得跟个小花猫一样,好了不哭了,没事了,陆寻已经走了。” 心理障碍的治疗是一场持久战,三五年都是常事,也有终其一生也达不到预期的治疗效果的。 病情因人而异,周琦澜愿意开口已经是迈出了很大一步。只是这一次的会诊又将他原封不动地打回壳里,一种自我保护,躲在里面不肯出来。陆寻下一次来的时候,周琦澜又回到了之前什么都不肯说的状态里,连谈论天气的闲聊都不再回答。 前功尽弃,又一次的倒退。 万事急不来,钟既始终陪在他身边,“不想说就不说,没关系,没有人会怪你。” 钟既每晚都会压着他做爱,有时在床上,有时在高塔的窗前。白天他也会拉着周琦澜在仓库的门后,听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托起他的后腰,自下而上地顶弄他。 周琦澜怕过往的人听出异样,哪里敢发声。顶得重了,怕自己叫出来,咬着钟既的肩膀,上下颠簸怕自己掉下去,紧紧地搂着钟既,逼得生理性的泪水满溢,压抑着闷喘,愣是一声都不叫。 不过有时钟既也会逼迫他叫。钟既操弄他半宿也不射,周琦澜昏昏欲睡,双腿软绵地搭在他肩上,嗫嚅地求着他,“钟既。” 求人也不肯说些浪荡话,钟既引诱他出声,“射不出来,你叫两声,说不定就射了。” 周琦澜不肯,钟既抱起他坐到身上,骑乘的位置进得深了,周琦澜受不住,浑身战栗地呻吟出声,“啊——” 这一声娇喘,钟既还真就射了,隐忍地闷哼,鼻息间的热气喷洒在颈窝,他抱着周琦澜,高潮后的嗓音喑哑性感,“周琦澜,下次还是别叫了,你一叫,我就想射,忍不住地想射。” 让叫是他,不让叫也是他,好生不讲道理。 第二天起床,周琦澜腿根酸胀,尤其是身后那处难以启齿的地方。钟既还没醒,周琦澜绕过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被身后的大手一把搂过腰将他拖进怀中。 周琦澜惊呼:“钟既!” 钟既不像是刚醒的样子,他抱着怀中人,始终没正眼,懒洋洋道:“再陪我睡一会儿。” 晨勃那物磨着臀缝,两人都没穿裤子,钟既一指插进穴后,肿了但没出血,穴眼吸得紧,像某种无声的邀请。 周琦澜不敢乱动,怕钟既不由分说地又压着他做,那这一上午就别想起来了,“钟既,我早上还要去仓管。” 钟既悻悻地收回手。 周琦澜连续喝了一年的中药,尿血是彻底的好了。钟既要看,周琦澜门一关不让他进来。钟既在旁看着,他根本就尿不出来。 他不让看,钟既有得是办法。 到了晚上,钟既又压着他做爱,这之前灌了周琦澜两大杯水。钟既把他压在玻璃窗前操尿了,看着底下淡黄的尿液,咂摸道:“确实不尿血了。” 周琦澜不肯睁眼,觉得十分的丢脸。 尿血好了,但手疼的毛病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到阴雨天就会疼,这时候就要多注意保暖,用些镇痛热敷的药,也能减轻一些症状。钟既后来又给他找过几次骨科医生,他这个毛病不是短时间内的问题,那时候周琦澜受伤刚好,遭关铁笼寒气入侵,又在码头搬卸重货,不要说一个病患,就是普通人也容易落下病根。 类似于风湿,只能缓解症状,基本难痊愈。这也没办法,钟既能用的法子都用过了。所以平日里,就算不是阴雨天,钟既也会适当地帮他按摩,学一些中医的手法帮他针灸,下一次再犯疼的时候,痛楚也确实会减轻许多。 这两年间,钟既为周琦澜养病,两人朝夕相处,周琦澜平日里想吃什么,想看什么书,钟既都会顺着他的意,变着花样给他弄吃的。 有一次钟既神神秘秘地在卧室里头忙活,不让周琦澜看见。晚上的时候,他蒙上周琦澜的眼睛,带着他脚下的路,到地方了才摘掉他眼睛上的黑布。 一个小蛋糕,插着25岁的生日蜡烛。 这一天是五月七日,周琦澜的生日。 泪水夺眶,他问:“你怎么知道?” “在你档案上看见过,前两年出于别的原因没帮你过上,以后我会记得的。”头一年是钟开静让他回去,次年是钟定住院,钟既不得不离开一趟,两次错过,但以后钟既不会再忘记。 那一天,两人分食了那一块小蛋糕。那一天,周琦澜的吻是青提奶油味的。 他们在卧室里做爱,周琦澜穴里吃满了钟既的精液,他描绘钟既五官分明的轮廓,问:“你呢,你是哪一天生日?” 钟既却是满眼的落寞,“一个清道夫,哪有什么生日。” 周琦澜轻轻抬手阖上他的眼睛,亲吻道:“没关系,我的蛋糕也很好吃,以后都分你。” 陆寻这两年,周不间断地每周都会驱车过来。又是一次例行会诊,陆寻发现周琦澜今天跟以往不同,似乎心情不错,于是便问道:“是遇上了什么开心的事吗?愿意和我分享吗?” 周琦澜说:“昨天我生日,没想到他会知道,而且还吃了蛋糕。” 陆寻也笑:“那不错,确实值得高兴。” 周琦澜拿出一方纸袋子,“陆医生,这个是给你留的。” 陆寻接过,看见里面蛋糕,“原来我也有啊,谢谢你。” 也许是今天心情好,也许是刚过了生日,周琦澜时隔两年,终于愿意再次开口。但他说的还是不多,想起什么说什么,只有一两句话。再后来的一年,陆寻陆陆续续地拼出了所有事件的经过。 每一次的心理问询都会录音,录音和病案笔录原是不公开的,不过周琦澜情况特殊,又应钟既要求,所以这份录音钟既也有一份。 周琦澜从未将故事说完整过,而是拼凑式地说出整个故事。故事牵扯出四个人,周琦澜,程九,周乐湛,还有一个MB。程九曾逼迫周琦澜吃药,当着周乐湛的面强奸了他弟弟,后来更是变本加厉,找来一个MB,强迫周琦澜上他,再趁其高潮时绞杀,死在了周琦澜身上。 故事本该到这里就结束了,哪知周乐湛却在事后一次又一次地骂他是婊子。 小男生惨死的模样如梦魇般挥之不去,又被最亲的人这般羞辱。 钟既将自己锁在监控室,听着录音笔里面周琦澜难以自抑的痛苦,梳理了故事经过,只有震惊和心痛。谁能料想到他所经历的这些事,每一件都足以击溃一个人的心智。 知道了心结所在,钟既问陆寻该如何治愈。陆寻说:“心病还需心药医。” 钟既不解:“何为心药?” 陆寻没有告诉他。 程九这名字听着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后来钟既想起,两年前钟开静要他去杀周乐湛时,似乎提过一嘴,说是这程九背叛了周乐湛,甚至还听闻程九逼他打吗啡。 原来是他啊。 钟既不明白何为心药,周琦澜硬不起来,跟废了没什么两样。有一回做爱,钟既抱着他,眼神凌厉道:“我替你杀了程九。” 钟既迟早都会知道这事,周琦澜并不惊讶:“钟既,不要去。” 钟既不是他的清道夫。 周琦澜知道他有多讨厌这个身份,“你杀了他,是要和我一起蹲大狱吗?” 钟既笑说:“也不错啊。” 周琦澜却不想:“钟既,你不要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总之你不要去。”周琦澜在性爱上多少学会了些主动,抱着钟既道,“答应我。” 钟既的手搭在他背上,“你心疼我啊?” 周琦澜没有否认:“嗯。” 钟既愣了愣,他没料到周琦澜会回答。 有钟既的庇佑,三年牢狱,好似也没有那么难熬了。在第三和第四年的时候,周琦澜迎来了两次减刑,他知道减刑有钟既的从中帮忙,也有周乐湛的在外打点。 十年牢狱,两年羁押抵刑期,今年是监狱服刑的第三个年头,外加减刑的两年,还剩两年,他就可以出去了。 新城是内陆城市,鲜少下雨,一次百年一遇的暴雨淹没了山中村庄,预报台预警,电视里循环播放极恶天气带来的影响。 那天是周二晚上,周琦澜听着窗外的雷雨,辗转难眠。第二天,窗外雨势强势袭城,乌云遮日大雨倾盆,跟天漏了个窟窿似的,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不放心,还是转身下了楼,躲在暗处远远地看了一眼来人。 周琦澜知道周乐湛每周三都会来,且风雨无阻,不管是严寒酷暑,还是大雪封路,又或是这糟糕的雷雨天气,他都一次不落地跑来新城。 周乐湛气色好了些,应当是没有再打吗啡了。 周琦澜看着看着就哭了,钟既守在一旁安慰他:“要实在想见,就去见他。” 周琦澜哽道:“不了。” 钟既不理解:“你不是想他吗?” “见了又如何,”周琦澜哭道,“见了又能改变什么?这次见了他,那下次呢?无非是加重自责与后悔,他回去后,我不在他身边,他该如何一个人度过几千个漫长日夜。他会开始期待每一次的见面,我不想他这样。” “我希望他能放下,我想他不要痛苦,不要自责,所做一切皆是我甘愿的,我从没有后悔过。”泪水打湿了下颌,“想见却不能相见,也许残忍,但于他而言也许是最正确的决定。” “好,不见就不见。”钟既擦拭他脸上的泪水,“既然如此,那你不要哭,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哄你。” 再过不久,便又到了周琦澜的生日,钟既果然还记得,又给周琦澜准备了青提蛋糕。后来第三个生日,也就是周琦澜服刑的最后一年,那年生日也是钟既给他过的,所以当周琦澜连续三年收到三个一模一样的生日蛋糕时,疑惑了,“新城是只卖这一款蛋糕吗?” 钟既就说:“因为它最好吃。” 周琦澜问:“你说蛋糕吗?” “不是,提子,我喜欢吃提子。”钟既说,“店里就卖这一款青提的。” 周琦澜嘟囔,“是你生日还是我生日,怎么买你喜欢吃的?” “因为你说过,以后你的蛋糕都要分我一半,那我当然要买自己喜欢吃的。”钟既点上蜡烛,“买都买了,没得选了,等你出去之后,下一年过生日记得请我,到时候就可以买你自己喜欢吃的蛋糕了。” 周琦澜许愿后,吹灭了蜡烛,钟既问:“你许得什么愿望?” 周琦澜一双水润莹亮的眼睛看着钟既,瞳眸中倒映他的身影,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人。 周琦澜没接话,钟既笑道:“怎么了?不能说吗?” “嗯。” “怕说出来就不灵了?” “不是。” 钟既问:“那是因为什么?” 周琦澜红了眼睛,眼尾有泪水滑落。他吻住钟既,主动道:“做吗?” 钟既佯装听不懂,“做什么?” 周琦澜轻轻蹭着胯下,以行动代替回答,钟既说:“蛋糕还没吃。” 于是周琦澜便抹了些奶油在身上,“吃吧。” 钟既从没见过这样的周琦澜,他舔掉胸口的奶油,早已经硬得难耐,迫不及待地拽下周琦澜的裤子。 行至中途时,周琦澜本该毫无反应的阴茎居然悄悄挺立,半勃起地露出一个俏皮的茎头。 钟既突然想起陆寻当年的那句心病还需心药医。直到这时,钟既才明白陆寻所谓的“心药”指的是什么。 他握住周琦澜半勃的茎身,一双桃花眼看着身下已然情动的人,钟既说:“你爱上我了。” 他这般聪明,不是反问,不是疑问,他笃定道:“周琦澜,你爱上我了。” 情不知所起,周琦澜遮住眉眼,不敢看他,泪水汹涌,哭得那样伤心。钟既不忍他难过:“等出去了,我带你去玩儿,好不好?你想去哪里?” 周琦澜的哭也是安静的,乖得令人动容,钟既拿开他的手,吻落在眉心,“如果你决定不了,那就听我了。” 钟既温柔地笑道:“夏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去昆明避暑,冬天去哈尔滨看冰雕。除了冰雕,还可以试着去舔一舔铁柱子,你这么傻,像是你会做的事。到时候,我就在一旁拿着热巧等你,如果舌头真拽不下来了,我就去救你。” “我一定不笑你。”可钟既现在就忍不住地笑了,“好不好?” “可是……”周琦澜哭着道,“……没有以后了。” “会有以后的,”钟既看着他,“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刑满释放那天,我还要亲手送你出去的。到时候跨火盆,烧旧衣,一样礼节都不能少。” 钟既心软了,他对周琦澜心软了。当初在新城监狱认出周琦澜时,他承认,他不过是把他当作无聊牢狱中的一点乐子,就像养宠物,高兴了逗弄两下,实在养腻了扔了便是。他是周乐湛的弟弟,他甚至都没有认出自己,这就更有意思了,钟既享受掌控一切的感觉。 可后来,又是什么时候起,玩味的心态开始转变。是他不肯对白争屈服的那次,还是从暗夜里将他抱出来时,钟既曾告诉他说我非心善之人,可他仍是没有推开自己的那次? 又或是他那一身的伤,断骨、尿血、还有心病,最终让钟既心生不忍。 他说,白争对他所做的一切,其实他都知道。 他说,骗自己是喜欢你的。 钟既听到这话时却是莫名的抵触,他不希望周琦澜的喜欢是出于这个原因,一种自我防御的安慰。而钟既对他的感情,早在朝夕相处间变了质,明知道他非自己心中所想的善人,看见了钟既暴戾阴暗的一幕,却仍是没有推开他。当然最重要的是,钟既也喜欢他的身体,他对他是有欲望的。 还有半年,周琦澜就可以出狱了。 钟既说,他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出狱。可还剩下半年不到的时间,钟既却突然消失了。 那段时间,不知道是谁找他,钟既的短信和电话总是响个不停。他背着周琦澜躲进厕所,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似乎很暴躁,直接砸烂了手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是谁在那头逼他,朝他步步施压。 典狱长也被逼的没有法子,时常来找钟既,唯唯诺诺的,吓得大气不敢喘。 钟既那段时间经常失眠,他抱着周琦澜,一抱就是整夜,什么都不肯说。周琦澜除了陪在他身边,对于其他的事也是无能为力。 钟既走的那一天,监狱门口来了很多辆车,下来一帮凶神恶煞的西装保镖,他们是奉命令来抓钟既回去的。 钟既躲进房间,走之前他告诉周琦澜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可钟既却食言了。 直到刑满释放的那一天,钟既也没有回来。 第52章 我叫周思,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但我很喜欢我的名字。三岁之前,我都没有自己的名字,邓伯和郑姨一直“小宝、小宝”地叫我,直到三岁时我才真正拥有属于我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我小叔叔给我取的,我很喜欢我的小叔叔,虽然我从没有见过他,但在我还未来到这个世界时,小叔叔就已经为我做好了婴儿床。 我的小叔叔叫周琦澜了,我想他应该是喜欢粉色的,不然我的床怎么是粉色的呢? 我时常从家人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事情。一岁多时我刚学会走路,总是摔跤,摔疼了便闹着要抱,郑姨姨抱起我,逗我说:“你小叔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摔跤了也不哭。” 郑姨不是我妈妈的姐姐,她原是家里的厨娘,出生后就负责照顾我了。我同样的也很喜欢她,她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但她提起我小叔叔时就总是会莫名地抹眼泪。 小叔叔上天爬树下河捉鱼,还会去地里偷西瓜,咬得浑身都是蚊子包。两岁的时候,我已经学会说话了,被逗得哈哈大笑,我就问:“小叔叔这么调皮的吗?” 郑姨姨说:“是啊,你小叔叔总也闲不住,总想着往外跑。有段时间腿骨折了,以为他能安生了,结果呢,他跑去院里修花枝,修完花枝又来厨房帮我择菜,还要折腾你邓伯伯陪他打羽毛球。” 我天真地问:“那他去哪里了?” 邓伯和郑姨虽然对我挺好的,把我当亲孙子一样疼,但他们老了,不能陪我玩些跑跳的游戏,可是有小叔叔,我是不是可以让小叔叔陪我玩了? 我这样问,郑姨却哭了。 我抬手帮她擦眼泪,我忘记了,问了不该问的,只要提起小叔叔去了哪里,郑姨就会伤心地流泪。这就好像我很喜欢的一辆汽车玩具,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总也找不着,急得便哭了。 这时候,邓伯伯便会买辆一模一样的玩具车放在枕头底下送给我,骗我说找着了。其实我知道新的玩具车不是我弄丢的那一辆,但我还是很喜欢。 因为他们都很爱我。 我的湛叔叔、邓伯伯、郑姨、二爷,还有我已经离世的爸爸妈妈,和从未见过面的小叔叔,我知道他们都很爱我。 我从不会因为没有爸爸妈妈而自卑难过,邓伯伯说,我的出生是带着所有人期望而降临的。 三岁第一天上幼儿园时,是湛叔叔送我进去的,为什么不是邓伯和郑姨呢?因为他们会爬门趴在窗口偷看,像人贩子似的,会吓到别的小朋友,而且他们还会哭。 我不知道上幼儿园这事有什么好哭的,湛叔叔说,他们是怕我在幼儿园受欺负。 哦,好吧。 五岁时,湛叔叔教我写自己的名字。那时候我已经识得一些字了,我问,这个周字是不是我爸爸的周? 湛叔叔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是。 我又问,这个思,是我妈妈的那个思,对吗? 湛叔叔回答,应该是的。 我爸爸叫周十七,我妈妈叫冯思思,我叫周思。我的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可我看着那两字却是十分骄傲的,我说,湛叔叔,我爸爸一定很爱我的妈妈。 一个名字里包含了爸爸妈妈对我的爱。我觉得我小叔叔真厉害,也太会取名字了。 咳咳,没法子,那时候我才五岁,我对名字的理解也只能到这个深度了,哪里会想到我的名字其实有着更深层次的寓意,君子有九思,周思。 再大些,我七岁该上小学了,嗯,这回邓伯送我总算是没哭了。因为他忙着发愁,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多。 开学第三天,我就被请家长了,上学十天里请了三次家长,头一个月总共请了十五次家长。是的,我把那群骂我是野种的给打了一顿,骂我没爸妈的给打了一顿,骂我名字不好听的给打了一顿…… 最后一次请家长时,邓伯和郑姨还有湛叔叔三个人都来了。双方家长当面对质,老师问我和另一个小朋友为什么打架。被我打得鼻青脸肿的那个同学不敢吱声,躲在他妈身后,于是老师只好又转头来问我。 起先我不肯说,老师便阴阳怪气道:“这没爹妈的孩子啊,你们也得多上上心,照这么养该是养废了。” 我委屈得不行,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骂我妈妈,接着我就哭了,我指着那个小男孩说:“他说我没有小叔叔,还说我的小叔叔是编的!” 他是我同桌,我上学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告诉他我的名字,告诉他我名字的寓意,还告诉他我有一个小叔叔,他却说我是编的。他说我既然有叔叔,为什么七年没见过,他骂我撒谎精,他说我生活在童话故事里,小叔叔不过是我杜撰的美人鱼王子。 我气不过又争论不过,于是我就把他给打了。 邓伯伯领着我回家,他们没有骂我,也没有责备我。 这七年里,我不下上千次地从家人口中听到“周琦澜”这个名字。周琦澜性格开朗,喜交好友,他在家一刻也闲不住,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他是人群中会发光的小太阳;他上树摘桃下田捉青蛙,会在半夜出门飙车,他摔断了腿也要打羽毛球…… 他成绩很好,他是我的榜样;他是我爸爸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小叔叔。 他也是湛叔叔的弟弟,我知道湛叔叔很想念他。湛叔叔每晚睡在他的卧房里,卧室的书柜上摆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小叔叔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了,但从不会有人去乱动里面的东西,包括我也是。 卧室一切的陈列摆设,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 我们都在等他回来。 有一次我尿急,半夜爬起来上厕所,迷迷瞪瞪路过我小叔叔的房间时,听见里面有动静,我睡迷糊了,以为是小叔叔回来了,我推开房间门,发现是湛叔叔坐在地上,肩膀一颤一颤地抖动。 我第一次踏进小叔叔的卧室,我帮湛叔叔擦掉眼泪,我问他,你是不是想他了? 他回答我说是。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就快了。 后来我就被邓伯伯抱回去睡觉了。第二天湛叔叔走了,他每周二周三都不在家,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但我想一定是和小叔叔有关。 很多年前,湛叔叔在海边买了一套房子,我去过,很旧很破的一间老房子,还因漏雨修过几次。湛叔叔经常回到那里一住就是半个多月,大概在我一两岁的时候,邓伯伯经常抱着我去找他,让我陪着他。 我奶声奶气地叫他叔叔,我坐在他怀里很乖,也不闹。我不怕他,反而觉得他很可怜,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用“可怜”这个词。 可能是看我乖吧,湛叔叔后来就不太常去老房子那里了。他教我识字念书,教我握笔涂画,他喊我周思,不像郑姨和邓伯一样喊我思思。 我想,他叫我名字时,应当是想起了谁。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我七周岁的生日了。我的生日在冬月,过完生日,就等着过年了。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邓伯和郑姨就开始筹备年货需要的东西,他们带着我去采买,大提小提的东西,塞满了整个后备箱,都要装不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觉得今年备年货的时间提前了呢?并且我还在邓伯和郑姨的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我也跟着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难道是今年的压岁钱要多一些了?” 郑姨笑着说:“是啊,你的小叔叔要回来了,让他把你七年的红包都给补上,一分都不能少。” 什么?我的小叔叔要回来了? 我连忙跑回家问湛叔叔,郑姨说的是不是真的,湛叔叔告诉我说是真的。 于是我又问他是哪一天,他告诉我,我拿出日历,早早地在上面标注。 我兴奋地睡不着,我每天都在期待那一日早点到来。 我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我盼呀盼呀,日子过得好慢呀。我正写着作业,等回神时,上面已经写满了与作业无关的内容。 小叔叔周琦澜。 六个字写了满页。小叔叔的名字一点都不好写,我练了好久,把他名字当作字帖练,现在已经写得十分不错了,等他回来,我还要写给他看的。 唉,想他。 一年级的小朋友也是有心事的。 日子过得好慢啊。 等呀等,终于到了日历上标注了星星的那一天。那天是周末,闹铃还没响,我便早早地起床,穿上我最帅的一套衣服,和一双洗得最白的小白鞋。我以为我是第一个起床的,结果等我出来卧室,发现湛叔叔早就起来了,又或是他根本就没睡。 我牵住他的手,发现他很紧张,手心都是汗。我叫了他一声,他低头对我笑了笑。那是我七年来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笑容,我也跟着笑,我说,走吧!去接小叔叔咯! 我坐上车,系好安全带,邓伯和郑姨迟迟不肯进去,非要守在门口等我们回来。 我带上礼物,挥手和他们道别。 七年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接我的小叔叔回家了。 第53章 周思有个小秘密,他觉得眼前的小叔叔是假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那一日,他和周乐湛一起去新城,去接他的小叔叔回家。周思扒着窗车,眼巴巴地盯着监狱大门,他们等了将近三个小时,紧闭的牢门打开,过了一会便看见小叔叔从里面出来。 周思在家里见过小叔叔的照片,小叔叔笑起来很好看,笑容甜甜的,眉眼弯弯的。可是眼前的小叔叔,剃着青茬短发,没有笑,也没有热情的拥抱他。 周思兴奋地把自己一早准备好的玩偶送给小叔叔,他弯下腰,拘谨地问:“是周思吗?” 周思点点头,甜甜地叫人:“小叔叔!” 周琦澜局促道:“你好。” 周思能理解他紧张,就像自己见到他多少也会有些害羞。可是小叔叔也不认识周乐湛吗?为什么他们也这般疏离呢? 周思仰头看着小叔叔手里拿着的玩偶娃娃,他杵在原地,朝周乐湛点了点头。他们的对话比周思还少,周思想不明白为什么湛叔叔会哽咽,“回家了。” 为什么呢?小叔叔没有抱自己,也没有抱湛叔叔。 三个人驾车回家,一路沉默。 周思坐在后座,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小叔叔。他的小叔叔,终于不再是从别人口中拼凑出来的样子。 可是,周思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虽然长得是差不多,但周思就是觉得他哪里不太一样,他不爱说话,不爱笑,也不爱挪动地方,和邓伯郑姨口中所描述的根本不一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判若两人。 这感觉就像……就像一潭死水,不起波澜。 小叔叔回家有段日子了,他起很早,却又很懒,他总是坐在树下的那张老人椅上,一躺就是一天。 他们说小叔叔是闲不住的性子,他们说小叔叔有很多朋友,他们说小叔叔飙车掏鸟窝,他们说小叔叔成日里爬山摸鱼,他们说小叔叔喜欢自己。 可是,周思观察了他很久,小叔叔明明是个安静的人,他回来已经半个多月了,从不见有朋友找他,他的小叔叔也不会爬树掏鸟,只会坐在摇椅上一晃一晃地晒太阳。小叔叔跟自己说话时总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可他并不会带着自己出去玩。 他不是那个旁人口中的小叔叔,也不是周思幻想的小叔叔。 周思小小心思藏不住,躲在门后面探头看他,还以为自己藏得有多好呢,结果被抓个正着。 周琦澜朝他招手,“周思,过来。” 呀,被发现了,周思窘迫地站到周琦澜面前。周琦澜顺了顺他的头发,“躲在那里干什么?” 周思支吾道:“没,没……” 周琦澜也不拆穿他,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颗糖,周思接过糖,惊得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是葡萄味!” 一大一小坐在树下,一个安静地晒太阳,一个欢喜地舔着糖果。吃着吃着,周思突然皱起了一张小脸,小孩子哪里藏得住心事,高兴的不高兴的,都写在脸上。于是他一边吃着假叔叔给的糖果,一边又觉得十分对不起自己流落在外的小叔叔,从而生出了一种负罪感。 脑海里天人交战,正义和糖果,最终周思选择前者, 周思仰头,看着周琦澜:“你不是我小叔叔对不对?所以你是假的吗?” 周琦澜转过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真是我小叔叔,为什么和邓伯说的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周思天真道:“你怎么不爬树呢?他们说你爬树很厉害。” 周琦澜总是懒懒的,“我受伤了,爬不了。” “哪里受伤了。” “手疼。” 哦,原来是这样吗?周思不知道他受伤了。他的小叔叔喜欢晒太阳,走路慢吞吞,吃饭慢吞吞,他不吃零食,也不爱吃水果,他总是一个人坐在树下,更不喜欢喧哗。 惬意的午后,冬日的暖阳落在他身上,岁月安好的宁静,仿佛已能窥见他未来五十年后的生活。 因为手疼才不爬树的,所以这个小叔叔到底是不是真的?葡萄味的糖果还能继续吃吗?周思问:“所以他们说的都是错的吗?” “什么?” “爬树。” “不是,他们说的没有错。”周琦澜说,“我以前会爬树。” “哦,”周思还没学过这个词语,“‘以前’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离开这里之前,”周琦澜斟酌用词,“去新城之前。” “那你不能爬树了会不会很难过?”就像他要放下心爱的玩具,去学英语一样的难过,周思努力回忆道,“好多人和我说你的事,他们说小叔叔特别的有意思,会做风筝会骑马,还会去田里捉田螺去水沟里钓小龙虾……” “可是小叔叔,你和他们说的都不一样,”周思的小脑袋瓜想不明白,“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开心,我都不见你出去玩儿,也从不见你有朋友。” 第54章 年轻的皮囊里是一俱耄耋的灵魂,七年牢狱,彻底磨平了周琦澜的棱角。 周琦澜大学学医,羁押待审期间,他大四在读尚未毕业,因留有案底被强制退学。 他没有毕业进不了实习,平白荒废的七年光阴,一时难以融入社会。在他这个年纪,别人都在干什么?有娶妻生子的,有为事业拼搏的,有为家庭奋斗的,好像只有周琦澜,被遗忘在时间长河里,连找一份工作都难。 其实找不找工作,周乐湛根本不准许他出门。 七年,周琦澜已经被这个时代抛弃了。城市变化日新月异,高铁提速了,道路翻修了,树木林立,高楼大厦,公交车也换了路线,商超里陈列摆放各式没见过的商品。 就连眼前院子里的花也是开了谢,谢了又开,几度春秋。 周琦澜已经不年轻了,原来七年时光,真的能改变一个人。他不再爱玩闹,日渐沉默,凡事都提不起兴趣。监狱的作息彻底地改变了他,虽然已经出狱,但每天清晨一到五点三十分便早早地醒来,他醒来后望着头顶漂亮的灯饰,听着耳边传来周乐湛清浅的呼吸,才想起,他已经出狱了,这里不是409牢房,也不会再有钟既了。 周琦澜醒来后便睡不着了,他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努力回想着七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可是,他好像有些记不起来了。 七年时间,长得看不到尽头,长到早早地过完了一生,这七年,好似有七十年那么长。 周琦澜以前总不肯好好吃饭,拿零食当饭吃,监狱里面没有零食,他已经七年没有吃过黄瓜味的薯片了。有一次周思买了一包,周琦澜尝了一片,同样的牌子,包装却已经换过无数张封图,也不再是记忆中的味道。 是薯片改变了配方,还是周琦澜改变了自己,没有人去寻求答案。 他从前爱玩,现在却不太爱动弹了,坐在院中晒着太阳,一坐就是一天。监狱每天都有放风时间,黄沙长椅四面高墙,隔绝了外面世界,如今他出来了,院中没有围墙,可他却已经失去了抬脚迈出去的勇气。 一堵看不见穿不破的高墙,禁锢了他耄耋的灵魂。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想起,钟既曾问他:周琦澜,你怎么这般无趣? 那么开朗活泼的一个人,谁有会想到,“无趣”这个词在某一天会出现在周琦澜身上。 事实如此,不得不认,周琦澜不是以前的周琦澜了。 早晨起床后,周琦澜坐在华丽的餐桌前看着面前精致的早点,却是胃口欠佳。牢狱的一日三餐不讲求美味,只是让你吃饱的,可吃这么多年也习惯了,突然面对精心准备得各式多样的餐点,周琦澜吃不下去。 令你恐惧的不是那七年,而是那七年潜移默化中带给你的改变。 其实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周琦澜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周乐湛问:“不合胃口吗?” 周琦澜放下牛奶,“吃饱了。” 半份三明治都没吃完,怎么可能吃饱了,周乐湛说:“中午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周琦澜想了想,说:“土豆丝吧,再加一份青椒炒肉。” 监狱里最常吃的两道菜,周琦澜想用它拌饭。 周乐湛却沉默了,周琦澜以前从不吃土豆,而且他也不吃辣。半晌后,周乐湛闷声道:“好,中午让厨房去做。” 窗外下起小雨,周思今天学校期末考试,少了他,也不热闹了,偌大的客厅里寂静无声,周琦澜拿了本书,随意裹了条毯子窝在沙发里看书。 周乐湛端来一碟果盘,问他吃不吃。 拼盘中有好几样水果,葡萄,车厘子,草莓,芒果……周琦澜一样都不吃,“不了,刚吃过点心,我不饿。” 新城地处荒凉,很少见有新鲜水果,钟既偶尔会买些苹果香蕉之类的,像这么贵的水果,周琦澜已经有七年没见过了。 他从前抱着一盆草莓,用不了十分钟,一个人就能把它吃完。可现在冬天,周琦澜怕凉,不太敢吃。 他看了会儿书,周乐湛在旁陪着他。自周琦澜出狱以后,周乐湛鲜少出门,手里的事情交代给下面的人,自己则一直在家陪着他。 周琦澜服刑期间,周乐湛花了五年时间将自己彻底洗白,名下所有的黑色产业一律切断,切不断的,便将势力分散,已不再掌权。 其实这十年间,周乐湛也攒了不少积蓄,够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周琦澜进去后,也让周乐湛明白了一个道理,钱是永远赚不完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同样的错误不会犯两次,他不能有把柄,不能有污点,他不会再一次地让别人威胁到周琦澜,他不能失去周琦澜两次,这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 周乐湛已经完全戒掉了吗啡。人只有失去才会懂得珍惜,周琦澜为护他周全,挡在他前面,又怎会再舍得做尽伤他心的事。 周乐湛戒掉吗啡,洗白自己,周琦澜十年牢狱顶罪,从今以后,再也无人能将他们分开。 周乐湛抽掉他手里的书,脱去衣服将他压在沙发上。周琦澜高潮时,总觉得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周乐湛不知道他这七年受过的伤,不知道他尿血,不知道他有心因性阳痿。钟既治好了他的病,七年后,他全须全尾地回到周乐湛身边。那无数次尿血画面,有快感却没有高潮的性爱,好像都是假的,就像一场梦。 真真假假,浮生若梦。梦里的钟既不过是周琦澜的幻想,梦醒了,他也跟着一并消失。 余韵间,周琦澜抱着周乐湛,“你认识钟既吗?” 周乐湛问:“谁?” 周琦澜说:“一个对我很好的人。” “不认识。” “哦。” 在周思放学回来前,周乐湛已经将沙发清理干净了。周思雀跃地跑到周琦澜面前,欢呼道:“我觉得这次我考得非常不错!因为试卷上的题我都会写!” “嗯。”周琦澜搂着他坐下,“考一百的话,过年奖励,想要什么都有。” 周思怕吹牛吹大了,“那不考一百呢?” 周琦澜忍俊不禁道:“也有。” “哦!好耶!”周思这下放心了,吃草莓吃得嘴角汁水横流。他正高兴地吃着草莓,回头突然看见周琦澜侧边脖颈和衣领下的锁骨有好几处青紫的印记,好奇问道:“小叔叔,你这里怎么弄的?” 奇怪,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啊。 周琦澜拉紧领口,“没事,不小心碰到桌角撞了一下。” 周思心疼道:“小叔叔,那你确实是不太小心,下次可得注意些,我前几天大脚趾也是撞到桌角了,可把我疼死了。” 周琦澜瞥了一眼身旁事不关己的某人,揉了揉周思发顶,“好。” 第二天周思就算是正是放寒假了,还剩不到十天的时间就过年了。这是周琦澜出狱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全家上下都十分重视,尤其是邓伯,又是大扫除,又是晒腊肉,各式的年货塞得家里满满当当的,春联和福字,更是一早就准备好了。 周琦澜也算是邓叔看着长大的,跟自己孩子一般的疼,所以周琦澜回来后,他就想着用自己的钱给他买两身衣服,这不也正好过年了,新年焕新,讨个好彩头。 大年二十二这天,周思牵着邓伯伯的手一起出门,周琦澜说:“我就不去了,按照尺码买两身就行了。” 邓叔其实是想让他自己选两身,“那买来要是不合适或者不喜欢怎么办?” “不会的,让周思去挑,你们买的我都喜欢。”周琦澜说,“快去吧,早些去早些回。” 邓叔走后,周琦澜又对周乐湛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不会跑的。” 别墅外面三四十个便衣保镖,一眼便知,他们是周乐湛派来监视周琦澜的。周乐湛软禁他,不让他出门,完全地隔绝外界,就是和邓叔出门都不被准许。 周琦澜已经不会再跑了,七年的代价付出所有,他把自己禁锢,“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周乐湛,我早就跑不动了。” 所以大可不必如此。说白了,周乐湛还是不信他。 “小琦,从前是我没能护好你,等过完年我你还有小思,我们三个一起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周乐湛说,“以后就待在哥身边好吗?” 程九死了,所说的保护不过是借口。周琦澜如今只求一份安定生活,再激不起波澜,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好。” 第55章 二爷年岁已高,周琦澜终究是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在监狱服刑的最后一年,因病仙去。周琦澜从没有恨过二爷,他辅佐周乐湛多年,帮着他一步一步往更高的位子上坐稳。 七年前,程九控制墓山,周琦澜入狱,周乐湛戒毒,为此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回来主持大局之前,也全靠二爷坐镇才得以保全周家,不至于分崩瓦解。 周乐湛回来后,首要的两件事,一是重振墓山,二是打压程九。二爷从中筹谋划策,事情才得以进展得这般顺利。 程九,一个垃圾堆里捡来的孤儿,无名无姓,后被周乐湛收养,在察觉出他对周琦澜别样的感情后,心软留了他一命,将他赶出了墓山。程九无权无势,一个再低贱不过的小人物,不靠关系想在短时间内闯出一片天,那计谋都写在刑法里了。 触动了刑法,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他因贩毒被判处死刑,临行枪决前他见到了周琦澜。 周琦澜二审入狱后,程九是彻底的疯了,这七年里,他是多么想见他一面,可是他没有权利探监。程九原是要周乐湛入狱,阴差阳错,却亲手将周琦澜送进牢狱。 他一步一步,踩着人命往上爬,所做一切是了为什么?不过是为一个周琦澜。周琦澜入狱,程九便不再有野心斗志,他还求什么,要什么?失去了周琦澜,程九要这一切有何用? 周琦澜走后,程九成日酗酒,借酒消愁,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对手底下的人轻则打骂,重则绞杀,就因一次打翻茶杯,程九便将跟随他两年的小弟一枪爆头。他仿佛失去了重心,帮里一切事物撒手不管,里外乱做一团,他那时候一心只想要周乐湛死,却毫无谋划,一通乱杀,斗得双方两败俱伤。 后面周乐湛重回墓山,坐镇大局,首要其冲地便是要解决程九,他从生意入手,多方面地打压。程九为人暴戾,手底下的人早就对他心生怨恨,趁乱谋反,拉他下位。 来钱来势最快的谋路便是军火和毒品,程九两样都占了。罪证确凿,终审判处死刑。 周琦澜来见程九最后一面。 程九瞎了只眼,一层黑色的牛皮布包裹,另一只眼睛浑浊不清,想来是多年酗酒造成的。没想到死之前还能再见周琦澜,程九身形消瘦,仅剩的一只眼睛布满血丝,看见他,异常亢奋道:“周琦澜,你来了。” 他们相识于少时,学三国桃园结义,曾经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十几年兜兜转转,再回头时却早已是物是人非,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周琦澜斟上酒,打开保温盖子,小笼包是程九喜欢吃的,甚至还额外带了一条鱼。以前他和程九经常去墓山的小河里抓鱼,他负责抓,程九负责烤。 枷锁附身,手脚的链条有十来斤重,拿筷子都费劲,程九哽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周琦澜说:“记得。” 程九紧盯周琦澜,突然红了眼眶,“对不起。” 这一句突兀的对不起,周琦澜知道他说的是入狱一事,虽能平静接受道歉,却不能原谅,只是应声地点了点头:“嗯。” 再谈论过去的事情已经没有意义。周琦澜接受了结果也付出了代价,现在该轮到程九了。 程九有太多的话想说,可等真见到了人,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程九抹了把脸,“周乐湛怎么会准许你来的?” “他也来了,就在外面。” “哼,假惺惺,他来干什么?成王败寇,来看我笑话吗?” 想当年周乐湛因一时心软,没有杀他,才有了后面这七年的生离。如今又亲手送他上断头台,恩恩怨怨,也算两不相欠了。 程九问:“你恨我吗?” 周琦澜没有回答,给了他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年轻时候的周琦澜,他和程九那会也就十七八岁。十几年前最流行的大头贴,周琦澜觉得新鲜,拉着程九一起去拍了一组,程九甚至都忘记有过这么一张照片,可周琦澜却一直收藏至今。 照片里的周琦澜古灵精怪,程九板着一张脸,跟谁欠他钱似的,周琦澜笑眯眯的,勾着程九的脖子按下快门键。 岁月的痕迹使得照片泛黄,程九指尖摩挲着那张笑脸,“没想到你还留着它。” “因为我们是朋友。”他说,“不过现在不是了,也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呵,朋友?周琦澜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当你朋友?你不问问我后不后悔吗?后不后悔曾经对你做过的那些事?”程九突然癫狂地笑道,“周琦澜,我告诉你,我不后悔!我就是要你恨我,记得我,就算我死后,你也要一辈子记得我!” 周琦澜仍是平静道:“小九。” 程九太久没有听见别人喊他“小九”了,只有周琦澜会这样喊他,只有周琦澜敢靠近他。 原本癫狂的人痴妄地看着他,“嗯?” 却听周琦澜道:“我不恨你。” 恨是多辛苦的一件事,唯有放下过去,才能与自己和解。 程九怔愣,猛地起身,却被铁链束缚,他吼叫道:“不,我不信,你是恨我的!周琦澜你是恨我的,你怎么能忘了我!你不能!我要你记恨我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能忘记我!” 周琦澜兵不血刃,一句话便将程九击溃。程九落泪,他不信:“你是恨我,你是恨我的……” 周琦澜转身离开,狱警上前制止,程九的脑袋被压在桌子上,脖颈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嘶吼道:“周琦澜!周琦澜!” 第56章 过完二十八,真就等着过年了,放假要回家的都回家了。郑姨也走了,今年她儿媳妇生了个七斤重的闺女,她要回去带孙女,年后不回来了。邓叔孤家寡人一个,早已无亲人在世,便留下来和他们一起过年。 人一走,家里就显得冷清了。不过好在还有个周思,小孩子最期盼过年了,过年就意味着他可以放烟花,收红包,吃好多好多的糖果…… 今年就更开心了,因为家里多了一个小叔叔。 说起新年,其实中国地域辽阔,南北方的一些习俗差异很大,例如南方的年夜饭桌上会有八宝饭,北方则是包饺子。 邓叔原是不打算包饺子的,但拗不过周思的好奇心,想想包顿饺子也不错,四人围坐一张桌子,一个和陷,一个擀皮,两个负责包。 周思第一次包饺子,有三角的,有四方的,有破洞的,还有包成馄饨样的,总之形状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周琦澜包得倒是像模像样的,邓叔夸赞道:“小琦第一次包就包得真么好,难得啊。” 手里包的饺子个头饱满,边褶齐整,还不会开口。周琦澜又包完一个,贴着笼布摆放码好。周乐湛擀皮还不够周思一个人包的,急得催促道:“湛叔叔,你快些!” 饺子皮包完,周琦澜可以趁机偷会儿懒。他看着桌上的饺子,想起了钟既。钟既是北方人,新城也有除夕吃饺子的习俗。监狱每年除夕都会准备饺子,但不是现包的,都是速冻的。牢里最后一年的除夕夜,钟既从厨房弄来一袋面粉,也不嫌麻烦,亲力亲为包了一顿饺子。 白菜猪肉馅的,包了约莫四十来个,钟既在其中一个饺子里夹了硬币,他说谁吃到了,谁来年财源滚滚,大吉大利,寓意福气。 他在那个饺子上做好记号,出锅后,单独挑到周琦澜碗里,“吃吧。” 周琦澜看着碗里唯一的一个饺子,“这不算作弊吗?” 钟既笑道:“什么作弊?这就是为你包的。” 思及此,才发现,这个新年他已经不在新城了。 周思在一旁绞尽脑汁,“还能包个什么样的?” 周琦澜便道:“包个硬币吧。” “啊对!包硬币!”周思脸上沾的都是面粉,手舞足蹈地说道,“我在电视里看到过!可以在饺子里包硬币,包辣椒,还能包糖包花!” 周思从凳子上蹿下来,“我去拿硬币!” 到了晚上,五花八门的饺子下了锅,周思吃到了包辣椒的,辣得嘴巴斯哈斯哈地满地打滚,连灌了两大杯牛奶,这才勉强压住嘴里的劲头。 带硬币的饺子邓叔吃到了,老人家笑道:“看来来年要行大运了。” 周琦澜吃到了花,周乐湛吃到了糖。邓叔说:“包了四样,一人一个,还挺公平。” 辣得嘴巴通红的周思可不觉得公平,“啊,怎么就我吃到的辣椒!我想要你们的,我不要辣椒,真的辣死我了!” 家里有一个周思,这年过得确实热闹不少。 到了除夕那一天,周琦澜将一早准备好的红包塞到周思兜里,周乐湛和邓叔也各准备了一个。晚上,一家人坐在客厅看春晚,郑姨打来电话,告诉周思,她藏的红包在电视机后面。 算上从电视后面翻出来的那一个,周思手里的一共十个红包,小财迷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好多呀,我是个小富公了!小叔叔最大方,给了我七个!” 原本闹着说要守岁的周思,还不到十点第一个睡着了。夜里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万家灯火,除旧迎新,爆竹声不断。 周乐湛扛起周思去到院里点仙女棒,周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晃着手里的小烟花。这是周思要求的,一定一定一定要在十二点叫醒他。 周琦澜望着天边绚烂的烟火,周乐湛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小琦,新年快乐。” 除夕过完,正月里该是忙着走亲戚的。不过周琦澜没什么亲戚,也就省了出门拜年,周乐湛也不再接手生意上的事,所以也没人给他们拜年。 年后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周乐湛已经在那边找好了房子,帮周思安排好进一所国际学校,等过完十五就走。 初十这天,家里来了一位远客。 周琦澜坐在院中晒太阳,钟既就站在门口,隔着铁门栈栏,恍惚间,好似又一次地遁入梦境,两厢遥望。别墅周边的十余个便衣保镖闻声聚集,只等命令行事。 邓叔打开门,请他进来。听说是来找周琦澜的,热情地邀他入座,又回屋泡了壶茶。周琦澜回来至今,还从未有朋友来拜访。 周琦澜合上书,“邓叔,起风了,带周思进去添件衣服吧。” “诶,好。”邓叔领着周思进屋,周思好奇地一直回头张望。 冬日的院里冷清,枯木萧条,钟既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 周琦澜围着炉子煮茶,眉眼低垂,微笑道:“好久不见。” 周琦澜头上的青茬长长了些,不再是劳改犯的发型,“你怎么来了?” “早听闻你出狱有段时间了,知道你住这,特地来看看你。”钟既面色孱弱苍白,这几日天气回暖,他却裹得严实。 茶水咕嘟咕嘟地冒泡,周琦澜听着茶水沸腾爆破的声音,问:“你说过要送我出狱的,你食言了。” 钟既脸色苍白的不像常人该有的肤色,“抱歉,遇上些事。” 所以是因为事情耽搁了没有来,还是他根本就来不了。 周琦澜抬眸,隔着白烟沸腾的水雾望向钟既,“那今日怎么来的?” 钟既没有马上回答,捂着胸口咳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问:“昆明,还去吗?” 周琦澜垂眸道:“不去了。” 钟既问:“为什么?” “我马上就要走了。” “去哪里?” “威尼斯。”周琦澜淡然疏离道,“过完十五就走了。” “哦。”钟既蹙眉,脸色愈发得苍白。 两人一时间都不再说话,半晌沉默后,又听钟既问:“那我们……” “没有我们。”周琦澜打断他,“我说过,我是骗你的。” 别墅四周的保镖总是时不时地往这边瞧,都是百里挑一的打手,他们根本就出不去这道门。 “骗一骗自己,也许就没有那么难熬了。”外面人群看似分散,实则早已戒备待令,周琦澜深知,他走不出这道门,“我不喜欢你,从来都没有。” 周琦澜残忍道:“你也不想想,我怎么会喜欢一个伤害过我的人。你指使刀疤找人打我,扔我进水箱,你明知道我怕黑,却将我关禁闭。我讨厌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喜欢你。” 钟既苦涩道:“所以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哪怕是某一瞬间?” 周琦澜像似听了好笑的笑话,嗤嘲一声:“这五年我都在利用你,生日那次也是我骗你的。你看,你不是上当了吗?你伤害我,我骗了你一次,也算扯平了。” “如果你今日来就是为了来说这些的,”周琦澜下了逐客令,“那你可以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钟既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周琦澜远远地目送钟既离开,惟有如此才能保他性命。 钟既回到车里,身体早已到了极限,衣服的遮掩下伤得极重,几处伤口的血渗透纱布。他脱下衣服,捂着嘴角闷声咳嗽。钟定看他这样子就哭了,“值得吗?命都不要,就算会被钟开静打死,也要来见他吗?” 掌心摊开的纸帕上都是血,钟定看见,心疼道:“他就这么好吗?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喜欢到身负重伤也要来找他,喜欢到宁愿违背钟开静也要来见他,喜欢到从地下室跑出来,哪怕回去会被打死也要带他走。 “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呢?”钟定哽咽地哭道,“他喜欢你吗?他愿意跟你走吗?值得吗?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钟既紧紧捂着伤口,喉咙里都是血沫铁锈的腥气,他湿了眼眶,满眼落寞:“钟定,走吧。” 第57章 周思不知道小叔叔为什么哭,哭得那样伤心,那样绝望。 周乐湛走进卧房,来到周琦澜身旁蹲下,周琦澜一双哭红的眼睛声泪俱下道:“你知道吗?这五年来,每次面对钟既,我都要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我不爱钟既,我不爱他,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他伤害我,欺瞒我,骗我,这些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让刀疤找人打我,让别人扔我进水箱,关我进厕所……正因为我都知道,所以我应该讨厌他,恨他……” “可是……可是我也利用了他不是吗?我利用他的喜欢,接受他对我的好,他这五年来为我熬中药,为我针灸,为医我心病不辞辛劳地付出几年的时间,他记得我的生日,他问我喜欢吃什么……” “我真的不喜欢他吗?” “我骗得了他,却骗不了自己。”周琦澜痛苦道,“可是……可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告诉自己,周乐湛还在外面等我。钟既有他的亲人、朋友、父母、兄弟,可是周乐湛只有我……” 周琦澜深知周乐湛容不下他。 周乐湛会杀了钟既。 周琦澜走不出这里,无伦跑到哪里,周乐湛都会抓他回来。 “我告诉自己,我不能抛下周乐湛,我喜欢的是周乐湛,我不喜欢钟既,我不要喜欢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同时爱两个人?”周琦澜落泪,“那太自私了,对他何其的不公平。” 他给不了钟既想要的回应。 三个人的感情太过拥挤,周乐湛容不下他。只有周琦澜离开,周乐湛才不会杀他。 他们注定有缘无份。 早在周琦澜出狱的前半年,周乐湛与钟开静做了一笔交易,他把墓山势力完全地割让给钟开静,而钟开静则要带着钟既离开新城,并且要钟既与人联姻。娶谁无所谓,这是钟开静该操心的事情。 周思一直以为小叔叔性格内敛,从没见过他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小叔叔哭得鼻翼通红,身体颤栗,眼睛肿得跟只兔子似的。周思趴在门边偷看,他跑到院子里,摘下初春绽放的第一朵茶花送到周琦澜手心。 周思心里头闷闷的,他只希望他的小叔叔永远开心。 终于到了正月十六这一天,一切收拾妥当,临出门前,周乐湛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钟定打来的,“周琦澜还是不肯来吗?” 周乐湛来到阳台关上门,钟定在那头哭道:“为什么?为什么周琦澜不肯来?不过是让他劝一劝钟既,他都不肯吗?钟既被吊二楼就要被钟开静打死了,让周琦澜劝一劝他,去结婚好不好?不要再和钟开静对着干了,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就这他都不肯来吗?”钟定恨道,“为什么……为什么……难道钟既对他还不够好吗?五年真心换不来这一面吗?他当真要看着他去死,周琦澜,他怎么能,怎么能这般狠心……” 身后有异动,周乐湛不等钟定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周琦澜走进来问:“谁打来的?” 周乐湛摊了摊手:“骚扰电话,好像是什么房产推销。” 哪有什么红白玫瑰,周乐湛不会允许,铲断根茎,才能彻底得不留念想。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周乐湛直接关机,“收拾好了就走吧。” 周思一早就背上了书包,带上最心爱的飞机模型,一边飞一边欢快地叫道:“哦~走咯,出发咯!” 【微博@一把锈】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