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他的十七年》作者:东隅且逝 文案: 后来的很多年里我都有想,还好那一天我们要见的人都没有来,我遇见了你。 得幸相遇,不甚欢喜 正文第三人称 CP:秦知潮X温故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故,秦知潮 ┃ 配角:向榆关,齐全,高辙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过去那么多年,最后还是和你 ================== ☆、第 1 章 2005年的跨年夜,温故等了六小时也没有等到他爸爸的出现,直到开始广播开始倒计时,他明白他一年都见不到一次的父亲是不会来了,还不如回家洗洗睡。 所有人都开始兴奋的朝着广场中央涌去,只有他逆流而出。就在他奋力离开包围圈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人。他当即退了两步,可情况还是糟透了,对方的冰淇淋蹭到了他的围巾和外套,他花了三百巨款的新衣服啊。 到底为什么要在这种季节吃冰淇淋?他看向对方,对方情况也没有比他好,帅气的深色大衣上同样蹭了不少冰淇淋,但好似没注意到的正在翻兜。 “不好意思,你快擦擦。”对方递过来一包纸巾,并抬头道,“温故?” 温故接过纸巾,开始擦拭衣服和围巾,“你认识我?” “一班学霸,每个月都要认识一遍。”对方笑了起来,看着挺爽朗的。 “你也是九中的学生?”温故开始打量对方,个挺高,长的也还行,不过他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我叫……” “轰!”新年的烟花已经开始绽放,人群开始欢呼,2004年就随着这样轰然一声过去了。 对方说的话他听不清楚,“你说什么?”他喊到。 “我们边上说。”对方凑近他耳朵说了这么一句,就拉着他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 “我叫秦知潮,九班的,我们俩班离得不远。”他说完就把大衣脱了挂在椅背上,里头穿了一件浅色毛衣,温故瞟了一眼觉得挺冷的,就问了一句,“你不冷吗?” “还好,今年还没下雪呢。”他脱完衣服就靠了上去,整个人看着挺惬意的。 “你来约会的吗?穿的挺齐整,还吃着冰淇淋。”温故还在和围巾上的污渍战斗,他围的米白色,偏偏秦知潮吃的冰淇淋还带色,擦完留下一层浅浅的绿。 “是啊,被放鸽子了。” 听到他同病相怜,温故接着道,“我也一样。”说完伸了个懒腰,就势靠着,放弃和围巾的斗争。 “你也来约会的?” “不是。”温故摇头否认。 秦知潮闻言转向他说道,“吃冰淇淋吗?这边有一家店的冰淇淋还不错,我去买,你先等等。”不等温故拒绝,他说完就起身跑向广场里的商店。 莫名其妙,这是温故的第一反应,他倒是想直接回家,只是看到秦知潮的大衣还挂在那里,只好先等等。 秦知潮冰淇淋买的挺快,转眼就好了,拿着一个白的一个绿的朝温故走来。 “绿的抹茶,白的鲜奶,哪个?” 温故挑了鲜奶味的,刚舔了一口,冰得脸都皱了,不过甜甜的口感不错,他一口一口的也吃了不少。 秦知潮东西吃得挺快,吃完了一只手搭着椅背看着温故。 感觉到他的注目,温故转头看他,“你笑什么?” “没,你要是冷的话我们去楼上餐厅吃点心。” “不用了,谢谢你的冰淇淋。”他吃到后面舌头有些麻了,手指头也冰冰的,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应该带一个手套的。 他们没有什么话题可聊,就靠在椅子上看天空,远处近处此起彼伏的烟花还在盛开,熙熙攘攘的走过一对对情侣,他看到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忙起身追赶。 “怎么了?”秦知潮问他。 “时间差不多了,我回家去,再见。” “再见。” 温故一头扎进了人群里,他不知道兜兜转转命运早已安排他遇见了他要见的人。 在跨年夜初遇之后的第三天,学校开学。 九中传统是把上个月的月考成绩贴在各年级的楼下,从第一到最后一名,让每个去上课路过的学生都能看见。 温故不出意外的还是总分第一,以往他看一眼确认就走,这次却站着认认真真的找一个名字。 秦知潮 668 他们年级一共有七百多人,温故也只是想看一眼确定有这么一个人,但让人奇怪的是,认识一个人后,仿佛满世界都有他。 比如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就听到前排的女生在讨论: “秦知潮回来上课了没?” “回来了。” “生日会还邀他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你得问萧若安。” 又比如,后排男生在谈论打篮球时在谈论: “和九班的友谊赛还打不打?” “打不过啊,他们班好几个校队的,秦知潮前阵子回来了。” “草,这还怎么玩!” …… “温故!” 温故抱着书路过操场时,就听到有人喊他名字。 秦知潮报着篮球走过来,笑着和他打招呼,“你去哪儿?” 他身后还跟着和他一样的高个子的同学。 “还书。” “图书馆不是往这边走啊?”高个同学往温故相反方向指了一下,“往那走啊。” “我去市图书馆,不在学校。”他解释了一句,因为这周六要补课,导致他周末没时间去市图书馆还书,所以打算今天放学后就去的。 “市图书馆,诶,我和你一起去,你等等我怎样?”秦知潮听到市图书馆后眼睛一亮。 温故打量他,一身简洁的运动服,大冬天还特意换了短裤,怎么看都是约好去打球的样子。 他还没说话,高个同学先替他开口了,“不是说好了……” 秦知潮一掌拍到高个同学肩上,“市!图书馆!当然是要好好学习了。” 高个同学明白了什么一样,不怀好意的笑出声,“行行行!你去吧去吧。” 秦知潮把篮球扔给高个,转头对温故说道,“你等等,我去换个衣服。”说完跑去了更衣室,高个同学也哼着小曲进了篮球场。 或许在他们的认知里,沉默就等于默认,看着他们愉快的背影,温故只好翻开书,往后一靠,等着。 字没有看两行,感觉到鼻尖微微一凉,温故抬头一看,灰沉沉的天幕下点点白色,榕市下了这个冬天它的第一场雪。 后来温故问过秦知潮为什么要和他去市图书馆,秦知潮很坦然的回答了,因为从小的女神,许佳然。 在女神跨年夜放了他鸽子后,他深感丢人,之后再没有联系。可他左思右想,又怕女神把他给忘了,正好打听到女神喜欢去市图书馆,下楼就碰巧遇到要去市图书馆的温故。 他盘算着到时候在图书馆巧遇,就不会显得太明目张胆。 只是换好衣服后外面下起了雪。 只是远远的看见温故靠在篮球场外的铁丝网上低头看书,白嫩的小脸上被冻红的鼻子,雪一点点落下,落到他鼻尖,抬头望天时雾朦朦的一双眼睛不知看向何方,那幅模样像极了不知世事,渡雪而来的精灵。 后来秦知潮告诉他:“或许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喜欢上你。” ☆、第 2 章 温故抬头看的天被一片黑色挡住,他回头才发现秦知潮已经换好衣服,正给他撑着伞。 “你怎么淋一脸的雪水?” 对方温热的手擦过他脸庞,他还有些茫茫然。 “我们走吧。”他合上书快步往前走,秦知潮就跟着走在旁边。 因为下雪,他们没办法骑自行车,只能坐公交到市图书馆,一到公交车站,秦知潮就自动往外站,给他挡风,温故心头一暖,觉得对方还是个很不错的人。 “谢谢。” “没什么。”秦知潮抖抖衣上粘到的几片雪花,初雪不急不徐悠悠荡荡的仿佛永远下不完,远处一些低矮的屋顶已积了雪,路尽头的他们要等的公交也打着灯驶来。 “坐几路车走?” “11路。”温故头往外探了一点,看到对面车辆头顶闪亮的红灯牌,“就这个。” 车停靠站,秦知潮先上车投了两个硬币,温故只好把手里的公交卡又揣回兜里;下班时间车上座位已满,他只能站着,秦知潮主动站他旁边替他把人群隔开。 “你……”他觉得对方很会照顾人,这些细节扪心自问他是做不到的,也不是很乐意去做。 “嗯?”对方低头和他对视。 但他们又不是很熟,他不想问一些越矩的问题,只好摇摇头。 反而秦知潮笑着和他开口:“温故,有些事想要你帮个忙?” “啊,什么忙?”他先是有些猝不及防,想到秦知潮是有所求才这么照顾他的,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就我之前落下不少课,你以后去市图书馆带上我呗。” “好啊。”温故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通常都是周末去,借书还书不耽误多少时间,带上秦知潮也没什么负担。何况他揣摩着秦知潮的语气和先前那高个的反应,估摸着他也不是为了学习的事,更加没有负担了。 “好兄弟!”秦知潮一把勾着他的肩,把他往怀里带。温故真一个没站在稳,扑了上去,他这才感觉到两人的身高差距。 虽然他一直坚信自己能一年长两厘米,最终超过一米八,但他的身高最终还是停留在了一米七八,眼前的秦知潮始终比他高一截。 公交走了几站,他们才有位子一起坐下,秦知潮拿出一个MP3问他,“听歌吗?” “嗯。” 他们一人一边耳机,温故靠着车窗,耳中性感女声慵懒地唱着他听不懂的歌词,隔离了其余嘈杂纷扰的声音。 秦知潮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他也闭上眼,却在摇摇晃晃中真睡着了。 “温故,温故。” 温故茫然的睁开眼,“怎么了?” “下车了。”秦知潮拉他起来。 他们下了车,温故觉得有些不对,天色全黑,并且他们怎么在马路对面的车站下? 他摸着自己睡得发烫的脸颊,问秦知潮,“刚刚睡过站了?” “是啊,我们直接睡到了终点站,我想着干脆等车回头,就没叫你起来。”他一边说一边笑,还揉揉温故睡乱了的头发。 温故自己也觉得好笑,“那现在几点了?” “八点多。”秦知潮原本低头看手表,抬头看见两个人一起要进市图书馆,笑容瞬间凝固,“温故,我现在有点事,待会在门口等你。” 温故看他向市图书馆方向跑过去,心想这不是一条路么,等他走过去,秦知潮正和一个女生在门口说话,他也就没打招呼直接进去。 他借还好书从二楼窗户看下去,秦知潮还在和那个女生说话,细雪落到头上也不打伞,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离开窗边上三楼借书,却看到一个熟人正在书架间翻看,他正要过去打一个招呼。 向榆关却合上书将其放回原处离开了,并没有发现他,他来到向榆关刚刚呆的书架,看到他刚刚看的书《同性恋亚文化》。 温故有些惊奇,他听过这个词,但没有了解,只知道这个名词好像是指两个同性相爱,令人讳莫如深的存在。他拉出这本书,又犹豫了,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好像都和他无关,哪怕他们是再好的朋友,便把书推了回去。 他一出门,秦知潮就一把抱了过来将他搂进怀里,猝不及防。 “温故,我刚刚失恋了。” 他想将对方推开的手只好放下。 “陪我走走吧。” 他们到立交桥上散心,秦知潮垂头丧气的,他不开口说,温故也不打算问,情情爱爱的事他是一点也不懂。 “你有过喜欢的女生吗?”秦知潮停下,侧靠着栏杆问他。 “没有。” “有女生喜欢过你吧。” “嗯。”温故从小就收到过不少情书,但他自己从来没有回应过。 “她从小就聪明漂亮,会唱歌会跳舞,我追求她很久了,结果她今天说她有喜欢的人,不是我。” “是跨年那天晚上放你鸽子的女孩?” “是她。”其实关于跨年夜,只是秦知潮单方面约了许佳然,而对方并没有明确答应,现在也只是让他更明白喜不喜欢这种事全靠缘分,“她说他喜欢向榆关,就是那个老是考第一的向榆关,你们以前好像一个中学,你认识他吗?” “榆关他是我很好朋友。”温故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没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确实非常好。“他很聪明,一直都有很多人喜欢他。” “他是你朋友,那我算你朋友吗?”秦知潮低着头,温故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是吧。”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这样我们就算朋友了。”秦知潮笑着给他眨了个眼。 那一瞬间,温故觉得桃花眼真是一种好看的眼睛。 “嗯。” “那好我们堆雪人去。”秦知潮一把搭上他的肩。 “你又有心情推雪人了?”温故觉得自己果然不懂这些少年心思。 “怎么没有。”秦知潮搂着往前走,“天涯何处无芳草,走。” 少年人的心啊,就如同那东飘西荡的风儿,还未知归处。 他们真找了一个地开始推雪人,虽然温故也为自己会浪费时间来做这种事感到不可思议,但他又是个开始做了就认真的人,至少他这么以为。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副手套准备开始滚雪球,他向来怕冷,所以冬天来了就提前准备着。 眼见秦知潮眼巴巴的对他耸肩,只好分他一只,这人为了出门帅气根本不会带这些东西,只是现在的温故还没了解到他本性。 他开始滚雪球,没带手套的那只手摸一会雪,哈一口气,秦知潮见他这副模样,直笑道,“你还不如和我一起堆一个。” “不,你的比我还小。”温故瞥了眼他的雪球和自己差不多,继续堆自己的。 秦知潮不服气把自己的雪球滚到温故面前,和他的并列放在一起,“是不是要更大一些?” 温故看过去好像是要大一些,一抬手把它给拍散了,再挑衅地对秦知潮挑眉。 “你这是恼羞成怒,妒火中烧。”大势已去,秦知潮扶都扶不住。 温故趁机把自己的雪球推过去吸收刚刚散掉的雪,秦知潮就在另一边和他对推,不让他动。 “让开” “不让,你毁了我的雪球,拿这个赔。” “那叫合理竞争。” “这也是合理竞争。” 两人寸步不让,中间的雪球禁不住他们这么闹,直接散了,温故也滑倒在地,一团团雪迎头砸过来。 秦知潮见他惨状直笑道,“哈哈哈,想不到你也这么幼稚。”说完又蹲下来帮他把身上的雪擦干净,“怎么样,有没有摔疼。” 温故扶着他的手起来,话还没说出口也笑出声,憋了憋才说,“你别和我闹,现在哪去找雪人。” “谁先闹的,你倒是说说。” “是我。” “还堆雪人不?”秦知潮得意洋洋的问。 “不了,今天先这样,我回家了。”温故摇摇头,城市街道的路灯打在深深浅浅的雪地上,对照着天上终于冒出头的月亮。 雪已经停了。 “要不去下个馆子?”秦知潮拦住他说道。 温故有些惊讶,两千年初,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学生而言,下馆子是个稀罕词汇,大部分学生是没有闲钱到外面吃饭的。不过转念一想,九中家庭富裕的不少,大家的生活方式各有不同也是正常。 不过他没有答应一起去吃饭,他觉得他们之间虽然算朋友,但还是不该有什么赠予收受。 秦知潮也没有挽留,一路送他到公交车站。温故从车窗回头望去,秦知潮正和他挥手告别,看起来心情愉快,哪怕稚气未脱,在人群中也显得高大帅气,大抵是女孩们最喜欢的类型。 ☆、第 3 章 新年新气象,九中为了响应教育局素质教育的号召,勒令学生不准在体育课期间跑到教室学习。 然而因为昨天下雪,今天操场太滑,体育老师干脆让他们自由活动,自己跑到办公室喝茶。 不过期末考将近,温故不想闲着浪费时间,正打算找一个安静偏僻的地方学习。 “温故,你去哪?” 班长徐沁气喘吁吁的追上他。“学校发了通知不让体育课回班,会扣分的,你是学委,别带头。” 她也是很无奈,班上的人太爱学习怎么办,她自己都想多看看书,但职责在身,“我刚刚把萧若安她们都给叫下来了,你们都是班干好歹配合一下吧。” “好吧。”温故只好答应。 “要不你去看看他们打球,葛旭他们几个现在在和九班比赛,萧若安她们都过去加油了,你也去吧。”她热心建议,班主任之前私下叫她多多促进同学关系。 但温故平常太高冷了,只爱学习不爱说话,别说交朋友,估计连班级的人都没有认全。 温故点点头和她一起往篮球场方向走去,反正他现在也不知道做些什么比较好。 球场周围爆发出一阵阵惊呼,看到他们走近,萧若安对他们招呼道,“温故,这边,我们班在和九班比赛呢。” 他以前还没有注意过他们一起上的体育课的是九班。 对方在场上跑来跑去,活力十足的运动员他认不全,只认识秦知潮和之前那个给他指路的高个同学。 秦知潮正好投中一个三分球,开心的朝人群挥手,他们班发出巨大欢呼。 “这个嘚瑟的叫秦知潮,挺厉害的,你觉得帅吗?”萧若安也笑着介绍,心情愉快的样子。 “还行。”温故看了一眼计分牌,他们班已经落后不少,“对方配合更好。” “场上个最高的两个都是他们班上的,胖一点那个叫齐全另一个叫高辙,包括秦知潮他们都是校篮球社的。”萧若安解说道。 温故看场上,齐全应该有一米九,又高又壮,高辙就是那天碰到的高个同学。 “我们班除了葛旭,其他人都跟不上他们。”萧若安继续介绍,她心态很好,友谊赛本来就是娱乐,几乎没什么人认真。 不过徐沁就生气了,虽然她才过来看了几分钟,“葛旭怎么这么没用啊,连个球都进不了。” “那你快去给他爱的激励。”萧若安打趣道。 徐沁把头埋到她背上,“你别笑话我。” 九中风气开放,对于早恋一事不推崇亦不严抓,只是家长们个个都如惊弓之鸟,闻风色变。 很快中场休息,徐沁跑去安慰葛旭,萧若安留在原地想和温故聊一聊奥数题。 “温故!”秦知潮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他,穿过球场跑到他们这边。 “哎呦,大功臣怎么跑到敌方阵营来了。”萧若安调侃他,看起来两人关系应该不错。 “萧姑娘今天漂亮。”秦知潮也和她打招呼,“不过我今天想找你们小学霸。” “有什么事?”温故惊讶,他们之间好像没有这么熟悉。 “我们到安静点的地方说。”秦知潮拉住温故手腕,他刚刚运动完,手上热乎乎的,对于怕冷的温故来说很舒服,便任由他拉着走。 “就这么走了?” “事关社团生死存亡的大事。” 他们走了一段距离后,温故问他,“所以有什么事吗?” “昨天忘了留下联系方式,这样你就没办法通知我什么时候去市图书馆。” “你还要去?”不是已经失恋了? “学习的事怎么能被感情耽误,我是认真的要好好学习的。”秦知潮一本正经的瞎说。 “那你说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13*********”秦知潮报完号码就笑说,“该不会我说一遍你就记住了。” 温故点点头,他记忆力一直不错。 “我还是找张纸给你记着。”秦知潮不放心,他到球场边上拿回自己外套,摸摸兜“可惜没带笔,我去一下教室。” 温故眼下也没有笔,只是想起班长刚刚的提醒,“学校下了通知不让回教室。” “这样。”他假装恍然大悟,“你不会就是因为不能回教室,才去看我们打球的吧?” “嗯。”温故点头。 “那你跟我去社团活动部,学校没规定这个不能去吧?” “没有。” 秦知潮看他又问有答可爱的模样,不禁道,“你怎么这么乖巧。” “啊?”温故从小被夸乖,但同龄人之间还是第一次。 休息时间结束,下半场要开始,高辙他们都在招呼秦知潮过去。 “下半场你们自己玩,我还有事。”他转身拉着温故,“走吧。” “不是……我记住了。”温故想,只是记一个号码不用太费事。 “过去休息休息也行,走吧。” 篮球社活动室在活动部一楼,窗外是万年青,离操场不远,但由于人少,这里很安静,要是体育课能来这里学习也挺好的。 秦知潮从饮水机上接了一杯热水递给他,“我刚刚就想说,你的手好冰,是很冷吗?” “一直都这样。”温故看他用的一次性纸杯,才接过来喝两口,热水下腹,瞬间整个人都舒服不少。 秦知潮翻出纸笔,先写了自己的号码,再翻一张空白的纸放在上面,连笔一起递给温故,“也写一下你的号码吧,有空可以约出来玩。” 温故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在他有限的十五年生命里,遇到过不少热情的人,但一般都不会这样招架不住,“我一般也没什么空。” “也不用经常,你有加什么社团活动吗?” “没有。”温故一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二不想把时间可以浪费在这些事上。 “你觉着篮球社怎么样?”秦知潮把联系方式收起来坐在他对面。 “还好。” “要不加入我们。” “啊!”离社团招新已经过去一段时间,而且对于篮球温故也没有兴趣。 “来篮球社,我教你打球,好不?”秦知潮热情相邀。 看着他满带阳光的笑容和那双漂亮的眼睛,温故居然鬼使神差的点头应下。 放学之后,葛旭把社团申请表交给他。 “听秦知潮说,你打算来我们社团。” “呃……” “虽然不知道你和那小子怎么认识的,不过我们社团很轻松,人也好相处。”葛旭干脆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你大概把表填一下交给我。” 温故扫了一眼表格,下笔填了班级姓名就递还给葛旭。 “其他的你都不写了?” “不可以?”他还以为现在入社比较随便呢,正打算把表格拿回来继续填,葛旭却怕他反悔一样一把收起表格,“当然可以,我这就把表拿回社团。” “葛旭,你不是要去训练吗?”徐沁从门口进来,朝他们走来。 “沁沁,我刚给温故填表呢,现在正打算去操场。” 一听到温故她反而更有兴趣,满脸好奇的问道,“什么表格?” “就入社申请书。”葛旭摊开纸张给她看。 “蓝球社!”徐沁更兴奋了,“温故你要进蓝球社!天哪,我真的好奇你是怎么想的?” “我大概是想运动一下吧。”温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但既然答应了不好出尔反尔。 他的东西已经收拾完毕,葛旭他们还在打打闹闹,他就先告辞回家。骑着父母结婚时用的老自行车路过曾经的初中小卖部门口是,看见里头顶着大屁股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来自日本的动画片,画风奇特的少年们吵吵嚷嚷,一个个都有着明确而伟大的目标,他停下在门口多看几眼。 他的妈妈为了让他能除学习之外毫无乐趣,把家里电视机、收音机全扔了。又因为父母离婚多年,家庭拮据,平常也没有办法和普通男孩一起买漫画书,打游戏,所以多少显得有些离群,不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第 4 章 葛旭告诉他,周六下午有集训,这是温故参加社团后的第一次集训,他不好意思迟到,一个人早早到了社团活动教室,可里面只有一个绑着高马尾的女生。 “你好,我是新入社团的温故。” “温故!”女生抬起头一脸惊讶,“你等等,我先……我” 女生话没说清楚就急匆匆跑出教室。 温故也觉得奇怪,这里除了刚刚那女生,一个人都没有。是来得太早了吗,他抬眼看看教室里的时钟,凑巧看到刚刚那女生座位上本子扉页写着的名字“邬晨晨”,这是她的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走廊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秦知潮跑了进来,他一看到温故就笑,“集训在第二超场上,葛旭那小子没和你说清楚。” 温故也觉得自己傻了,跟着笑起来,哪有运动训练会在活动室的。 “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蓝球社稀少的女生之一,邬晨晨,球社社长,专管经费。”秦知潮介绍一直在门口没进来,也就是刚刚的高马尾女生。 “你好社长,我叫温故。”温故再介绍一遍自己。 “你好。”邬晨晨小声回应。 “更多的以后再聊,温故你先和我去蓝球场,给你介绍一下其他人。” “好。”温故和秦知潮走去蓝球场,他一路上都在听关于篮球社团的介绍。 “社团里还有一个副社长,主要负责活动训练。” “人很多?” “你不用担心,大家人都很好。” 他们说着就到了球场,大家也停下训练围过来。 “温故是吧,我叫齐全。”一个高高胖胖的男孩走出来欢迎温故,他就是之前在体育课打篮球的其中之一,温故有印象。 “你好。”温故和他握手。 “你好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高辙。”是秦知潮的高个朋友,他还记得。 温故一一和他们握手,大约二十几人,他都模模糊糊有了些印象。 “我带你去练习。”秦知潮和他说。 “呃……我不太会。”他除了以前体育课教的篮球常识外就再也没有碰过这些,可谓是一无所知。 “你不和我们配合练习了?”边上的高辙回头问道。 “不了,我之后也没时间,就带学霸玩一玩好了。” “行,晚上一起吃饭。” 秦知潮给他比了OK。 “那行。”高辙说完就走开了。 “有事?”温故问道。 “哦,晚上一起吃饭吧,今天晨晨挖了几个人来。”秦知潮说到。 温故犹豫了一会,应到,“好。” 他们到边上的场地练习,秦知潮先给温故示意一遍运球、投篮和灌篮等动作,他身形流畅,动作敏捷,额头上的汗水随着线条流过下颌,温故不知道被什么迷了眼,看呆了。 “大概就这些,要试试不?”秦知潮把球扔给他,他又丢了回去,“你再打给我看一遍。” 秦知潮照话做了一个三步上篮,“可以了吗?” “嗯。”温故起身站到他旁边。 “先开始运球。” “好。” 不过温故的运动天赋真的不够,秦知潮倒是十分有耐心,显然乐在其中,这让温故觉得相处愉快。 冬日的白天总要短一些,转眼天黑。 “今天就这样,我们到此结束。”秦知潮从背后搂过温故脖子,他抱着球差点站不稳。 “走了。” “等等。”温故推开他站直,“今天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秦知潮笑笑,“天黑了,我们快回去换衣服。” 他们到了更衣室,好几个人都在,秦知潮脱了贴身的汗衫,他身上肌肉线条漂亮,还有腹肌。 温故摸摸自己干瘪的肚皮不由得有些羡慕,犹豫着要不要等人走光了再脱衣服。 此时齐全路过,喊了一句,“我去,你怎么这么白!” 温故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避免尴尬。 “天生晒不黑,你羡慕不来。”秦知潮干脆利落换好衣服,“温故,你怎么还没换?” “我感觉还好。”温故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身材不好才不想换衣服的。 “是没怎么出汗。”秦知潮拿手擦他额头,他只觉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我去!温故你还更白,这一个个小白脸。”齐全感觉看不过去,这一个个的。 “就你全场最暗,别嫉妒人白了。”葛旭嫌弃的“啧”一声。 “你还不一定比我白。”齐全不服气的怼回去。 “你过来比比。” “比就比。” 看着他们打打闹闹,温故觉得怪有趣的,他抬眼看向旁边的秦知潮,他也笑着。 “他们就这样幼稚。”秦知潮低头和他对视,随便拍拍他的肩,“怎么样?” 温故知道他问的是蓝球社,点头应道,“嗯”,至少目前还不错。 他们到了饭店,葛旭带了女朋友徐沁,先点了菜等人到齐。这样的聚餐温故是第一次参加,如果不是他妈妈这几个月都住医院附近,估计这一次他也没办法参加,虽然有些无聊,但好在听他们开玩笑也能解闷。 秦知潮踢了一下他的凳脚,递过来一只耳机,他们就近坐着,听耳机里传来的女声,还是公交上那几首歌。 邬晨晨带着两个男生姗姗来迟,一进门就连忙道歉,他们走错路才绕了这么久,葛旭叫服务员上了菜,他们终于能吃饭了。 那两个男生一个叫刘严松另一个叫唐一点,是为了和齐全高辙葛旭三人打比赛从隔壁社团借来的。 “什么比赛?” “寒假期间举行的榕市校联赛。”秦知潮解释道。“因为今年的比赛选在我们学校打,所以我们不想输,就算输也不能输得太难看。” “社团人不够吗?”温故奇怪道。 “谁让他们一个个兔崽子,不是要回老家就是要去补习,平常没见他们那么多屁事。”齐全想起来一肚子气。 “素质教育素质教育啊,怎么光喊口号呢,不怕念成书呆子!” 温故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 徐沁不爽的说,“下个星期你可别求爷爷告奶奶的。” “我错了。”齐全秒怂。 “不过十一中打球太脏了,家长也是担心有人受伤。” 十一中出了名的混混高中,为了赢和出风头什么都做得出来,一般这类体育活动都是他们的主场。而九中和一中则是出了名的好学校,一中对这类活动一直都是直接弃权。而他们九中很多人偶尔参加一次社团活动就有家长怨声载道,何况还要压榨他们寒假给孩子补习的时间。 温故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能默默听着闷头吃饭。 “也没有必要和十一中的死扛,输就输了。”秦知潮说。 齐全老不乐意的怼他,“你还有脸说,没点义气,你要是能上场露出你那小腹肌,能吸引多少女生,输都了比赛赢了人。” “感情我就这么用的。你要替我付了违约金,别提什么输,哥哥我都给你赢回来。”秦知潮拍拍他肩膀在一旁笑。 “切切切。” “什么违约金?”温故表示好奇。 “之前我爸帮我签了一部电影里的小配角,腹肌也是为了角色特意练的,可把他们羡慕坏了。” “你拍电影就拍电影,脱什么衣服,成人电影啊!”高辙一脸坏笑。 “少胡说八道。”秦知潮一脚踢过去,被高辙灵活躲开。 事后温故才知道秦知潮签的是部武打电影里的一个少年天才角色,戏份不少,但由于他们的冲动遗憾错过。替补的演员因为那个角色红遍大江南北,电影导演也在后来采访里说现在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命里有时终须有。 ☆、第 5 章 转眼到一月中旬,再过一星期期末考,每当这种时候,温故总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热切眼神。比如课间休息的时候,平常只给徐沁买饮料的葛旭会突然问问他要不要外带;再比如,午休时间前往食堂的路上多了许多不熟的同学的问候;甚至于上厕所的时候都有人搭话。 温故有点困扰。 “享受”着四面八方的眼神,他有点难以下咽。 “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还是交出你的笔记比较好。”坐在他对面的徐沁挑着青菜,轻飘飘的说。 “温故不是没有整理笔记的习惯吗?”她的家属葛旭表示不解。 端菜路过的秦知潮看着温故发呆,敲了敲他的头,“学霸你怎么了?”顺便在他旁边坐下来。 “呃……” “学霸救命啊!!” 温故还没有说话,齐全“哐当”一声来到他身边,“我上次月考已经是倒数了,你不帮帮我,我回家就凉了,电视没天线,上网没网线,过年没红包啊!” “我……” “温故,大家同学一场,还都是篮球社的社员,你也不忍心吧。”高辙也从远方过来劝说。“对啊,上次秦知潮不也倒数,他对你这么好,你也要报答吧。” “我家没人也不缺红包。”秦知潮连忙摆脱关系,“再说温故又不是神仙能帮你们什么。” “在我眼里温故等于神仙。”齐全忙表衷心。 “你们先停一停。”温故叫住他们,“我的笔记都在书上,也不多,不过一时间没办法给你们。” “你知道吗,我妈已经跟学校投诉了,说社团活动耽误我太多时间,要让学校取消社团。这一次要是还是挂了,我就没有家了。”齐全一把鼻涕一把泪。 “不如温故你抽点时间给他们讲讲重点。”葛旭给出了个主意。 “讲课?”温故犹豫的看向秦知潮,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他转向秦知潮。 “不影响自己复习的情况下,讲一讲也没什么问题。” “那好吧。”温故算是答应了。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我渡了这一劫,温故你以后就是我大哥!”齐全激动的站起来,两只手一边一个搭着秦知潮和秦知潮,“好兄弟!” 温故帮齐全补习的时间定在周末下午,就在活动室,他本来以为只有当天只有他一个人,没想到他们几个人都来了,最令人意外的是萧若安也在,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年级前十。 他进门前几人还在吵吵嚷嚷,捏着纸团打闹,见他来了便停下打闹。 “萧若安?”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萧若安优雅一笑。 温故没再在意,开始画重点讲题型,他原先做好准备会有人问一些死记硬背就能做的基础问题,所幸没有人问,到底还是九中的,即便一时落后了,基础还是在的,他也能有时间讲几题数学难题。 期末考过后就是作业堆身的寒假,但大家还是为放假而开心,温故还没走出考场大门就被冲过来的齐全拦腰抱起,有幸感受一下一米九的空气。 “温故,从今以后我要管你叫神仙。” “你冷静点。”温故叫停了齐全。 “温故!齐全!”徐沁拉着萧若安冲过来,“我们来对答案吧。” 他们的考场都是随机排,随人流下楼后,葛旭高辙俩人也都出来了。 “我去,你们干啥呢,对什么答案!”高辙听完选择题后一脸黑线,连忙打住。 “嘿嘿,高辙,这回你得管我叫爸爸了。”齐全得意的抖着自己的三层膘。 “两傻大个,不能拿你们长高的劲长长脑子。”徐沁身高一米五,最不忍直视的就是他们这种家伙。 “秦知潮哪儿去了?”温故左顾右看也没看到他。 “出去看看他车还在不在。”萧若安提议道。 他们几个走到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他,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漂亮的长卷发和高挑纤细的身材还有一张美丽年轻的脸庞。 “阿姨好。”高辙上前打招呼,那两人才转过来。 “你妈怎么突然有空?”高辙和秦知潮从小认识知道他家情况。 “说是特意请假回来鼓励我考试,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怎么想的。”秦知潮已经习惯了家里人的突发奇想。 “小辙,看来又长高了不少。”女人先是和他打招呼,再看向温故他们,“我是秦知潮他妈妈,你们都是他同学吧。” “阿姨好。”他们也乖乖打招呼。 “妈,你等会,我和同学们说会话。”秦知潮示意他妈回去。 “我和你同学们认识一下。”然而他妈妈一步上前,突然有些激动,“哎呀!这不是温故吗?” “啊!”温故一头雾水,难道秦知潮还对家里人提过自己,有这个必要吗。 “你居然也在九中,我之前看过你那篇作文,可……” “妈!”秦知潮不让她说下去,拉着她往外走,“我们先走了!” 大家只好跟他们告别。 “他妈妈好年轻啊!”徐沁羡慕的感叹着。“怎么能保养的怎么好,二十岁我都信。”徐沁发出羡慕的声音。 “当然天生丽质。”高辙瞥她一眼,“不是化妆能比得上的。” “高辙!你故意的吧你!” 一堆人打闹一会也就散场了。 温故回到家,看到茶几上的日历,一月二十八号被他画了圈,那天是同班同学萧若安的生日,离现在还有一星期的时间。 早前她就发了邀请,在五星级度假酒店里办的生日舞会,怎么都应该准备一身正装,温故数了数这些年靠奖学金攒的钱,买套名牌到是够买,就是没必要,现在没什么机会穿,以后长个了又不能继续穿。 当时她们要是说清楚一点,他就果断拒绝了,他只当是一个普通聚会才答应的,她前两天又提了一次,现在也不好反悔。 当初向榆关曾提醒过他,九中比一中多名家富户,要是人情往来的话压力比较大,只是他看了九中的学费减免和高额奖学金便没有犹豫。 也听人提过萧若安在国外读过书,父母都是高技术人才,他也只是感叹难怪她英语比较好,从此更加努力读英语。现在想想萧若安徐沁他们都是些家境富裕的孩子,自己是比较贫寒,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只是不想到时候让萧若安没面子,毕竟挺好一女孩,还是打电话拒绝她吧。 温故拿起电话又楞住了,他根本没留萧若安电话,还是先打电话给秦知潮问问,他有手机估计会留。 电话接通,秦知潮气喘吁吁的,“温故,你居然主动打电话给我,这可真令人开心。” “你在干嘛呢?” “在溜冰。” “哦。”这是温故没尝试过的运动,“我想问要一下萧若安的电话。” 秦知潮的气息起伏逐渐平稳下来,应该是在走路,“你要她电话干嘛?” 温故和他说明自己没有正装不打算去生日会,先给萧若安道个歉。 “租也可以,我妈他们以前就经常在外租衣服去什么晚会,回头我问问她怎么样?”秦知潮提了个建议。 “还能租的?”温故真不知道还能这么操作,他的阅历与信息来源限制很多。 “是啊,我待会就问问他们,明天找你一起去试衣服。” “你有空吗?” “有啊,就这么定了。” 温故和秦知潮约了早上八点到学校车站见面,结果秦知潮来的比他还早,“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我也刚到,而且总不好意思要你等我。”秦知潮今天穿的过膝大衣,伫在人群中又是最帅气的一个。 “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温故小声说道。 秦知潮抬起右手的包子豆浆,“你有吃早点吗?我多买了一份。” “谢谢,我有吃。”温故大概知道他是特意多买的,但他确实有吃过早餐。 他们去了商业街七拐八拐的一个小巷子,温故在榕市生活了十五年也没来到过这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这么难找能做生意吗?” “好像是个老铺子,我妈说的,先去看看。”秦知潮也没有把握,以他的人生历程来讲他妈实在不太靠谱。 “是这。” 温故顺着秦知潮指过去的方向看,是一条老街能容两三人的宽度铺着平整的青石板,不少人穿行其中。 他们跟着走进去,左顾右看了一会,秦知潮看到了他老妈说的那家店,一个非常小的门面,木框的玻璃橱窗里挂着一套深蓝色西服和一套鲜红色礼服裙。 木制的单开门半掩着,秦知潮推开门和他一起走进去,门内带着眼镜的老妇人放下手中的书本,抬起头看他们。 “有什么需要吗?”老妇人微笑着说道。 “您好,我们是来租礼服的。”秦知潮回答她。 老妇人打量他们几眼后将几缕银发撩至耳后,站起身说道,“适合你们这个年纪的衣服不多呢?先去测下身高。” 他们刚刚进来的木门背后就是标尺,温故直觉过去量了,较几月前还长了一厘米,这让他挺高兴的。 老妇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尺子,对温故说道,“是只有你一个需要是吗?” “是的。” “那过来量一量胸围,腰围,我再给你拿合适的衣服。”老妇人和蔼的说道。 尺寸大致量好后,老妇人要上楼拿衣服叫他们再楼下等,走到楼梯底下时,她顺便打开了老式的唱片机,轻快优美的曲调缓缓流出。 温故愣了愣,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家收音机还工作的时候,电台广播放过一次萨克斯音乐。他伏在书桌写作文,他妈妈则在对面做手工,听到这个曲子,慢慢停下活计,那是温故记忆里他妈妈唯一一次提到和他爸爸的过去。 他们相遇于一场舞会,在浪漫的音乐中爱上对方,可惜这场爱情开花结果却未能善终。 秦知潮见他情绪突然低落,轻声问说,“怎么了?” “没事。” 老妇人正好把礼服拿下来,她拿了四套,温故都试穿了一下,最终选了一套白色的礼服。 出门的时候老妇人又坐回了她原本的位置开始看书,平静优雅带着眼镜,温故看她模样,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假若没有那些事,她最终也会是这样优雅娴静吧。 ☆、第 6 章 中午出了太阳,秦知潮脱了外套挂在手上,他们走在老旧的街道上,温故想着自己家事,疏忽了他,不好意思的问,“你有什么事要做吗?” 他的意思是如果秦知潮有事要做的话,他也可以陪着去,不过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意思。 好在秦知潮不在意,一看手表也已经一点多,“有什么忌口的?我们吃饭去。” “嗯……”温故真的不喜欢和人一起吃饭,因为他葱姜蒜、香菜、洋葱、酸的、辣的都不吃。一想到这些,仿佛鼻腔里都充满那些气味似的想打喷嚏。 “怎么了,难道你挑食不成?”见他半天没有回答,秦知潮笑着打趣。 “以前会,现在好多了,但是不喜欢。”他小时候吃刺激性的东西容易过敏,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清淡饮食。 “那吃什么好呢?”秦知潮表示转头四顾,“这附近我以前好像来过,有一家鱼丸店还算不错,怎么样会不喜欢吗?” “嗯。”温故想他陪了自己一上午,不好意思再拒绝。想起上一次他也邀请过自己一起下馆子,便问道,“你经常在外吃饭?” “我父母比较忙,没空陪我,通常就自己一个人随便过,这样也开心。”他对这些事看的还比较开,“你最近有看电视没?” 温故摇摇头。 “果然你们学霸都是把娱乐时间拿来学习,就这阵子晚上播的婆婆妈妈的电视剧,就我爸写的,他是一个编剧。”秦知潮打开了话匣子,手搭着温故继续说着,“他经常跟着剧组几个月不回家,我妈就更夸张了,作为一个话剧演员,每年都在全国巡演的路上。” 温故耐心听他的话,觉得秦知潮是真心把自己当朋友了才说这些,不由得也有些开心,不过他自己的家庭状况他却难以敞开心扉。 太阳只稍微冒了个头,转眼又阴了,等他们走到饭店门口,外面开始飘雪。 两人点了几个菜便开始认真吃饭,真正做到食不言。 秦知潮这几年长身体饭量大,吃的也快,吃饱伸懒腰时发现,温故吃的还没他一半多,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之前吃冰淇淋时也是这样,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吃着。 “你干嘛看着我吃?”温故一口还没咽下,就感觉到对面的视线。 “我吃完了。” “那你等我吃完,我很少和人一起吃饭。”他一个人吃饭习惯了,吃不快也不习惯别人看着自己,但要交新朋友的话,还是要学会一起吃饭这种事的吧。 “那以后和我一起吃。” “嗯。”他到底不好意思叫秦知潮等太久,再吃两口就放下筷子。 付账时秦知潮想请客,但温故觉得自己请客比较好,后来两个人决定AA。 雪越下越大,短短的时间,饭店外面就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雪,这会有不少情侣成双成对的在堆雪人,一对情侣堆着堆着就吵起来,隔大老远也能听见他们的争执,想到之前自己和秦知潮的打闹也这么个样,温故不禁笑起来。 “你是不是想起自己上次耍赖了。”秦知潮转头看他,脸上笑意分明。 “没有。”温故也和他开玩笑,“是你不让我堆。” “吼吼。”秦知潮揉一把他头发后往外跑,“那今天再比一比。” “不陪。” “那太可惜了。”秦知潮扬起一把雪,冻红了两只手就来捂温故的脸,温故把他手扒下来,“你故意的是不是。” “多可爱。”他又捏捏温故的脸。 “什么破形容,请把你这种词拿去形容女生。”温故推开他的手,蹲下来捏一个雪球砸他。 “别别别,我们一起堆个雪人好了。”秦知潮雪地里乱跑,两人玩闹着还是一起堆了一个大雪人。 路过的女孩给了他们两颗橄榄作雪人眼睛,秦知潮再捡两支树枝当手,差不多大功告成。 “他没有围巾,肯定很冷。”两个小女孩奶声奶气的手拉手跑过来,她们的父母在后面跟着。 温故他们回头都笑起来,突然刮过一阵大风,两个小女孩被吹倒在地,一瞬间风雪交加,寒风让体感温度直线下降。 小女孩父母抱起小孩要离开,还提醒温故他们快回家。 他们一路跑到公交站,南方的雨雪留不住,落到身上融化,很多时候都像淋了雨一样湿,秦知潮撑着大衣护着温故跑的,进站之后温故身上还算干爽,而秦知潮整件外套都湿透了。 他刚想开口道歉,就听到秦知潮说,“我要是没有想堆雪人,就碰不上这大雪了。” “我也一样,谢谢你。”看着对方只有一件毛衣在身上,温故愧疚的问,“你冷吗?” “冷啊!”秦知潮低头笑笑,就势一个雄抱,把温故搂到怀里,不知道是否玩闹过了的缘故,他的心怦怦直跳。 感受着秦知潮的体温,温故眼前闪过之前在图书馆看过的那本书,忽然觉得不好便推开了对方。 “回去吧。” 回家之后温故接到他妈妈的电话,质问他之前去了哪里,一直没有接电话。 “我出去买东西了。” “什么东西?”话筒里的声音严厉而高亢。 “一些生活用品。” “期末考的怎么样?” “还行。” “还行是多少?” “第一。” “你要保持这个状态,别想着玩,也不要乱交朋友,知道吗?” “嗯。姥姥的病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等着死呗。” “我……要我过去帮忙吗?” “你过来干嘛!她管过你死活吗!你管她!”电话那头的女声陡然拔高,“你只要好好读书,只要对得起我就够了。” 接着她挂断了电话。 温故揉着眉心坐到沙发上,每一次和妈妈的对话最后都让人心力交瘁。 他妈妈一直待在医院,只有偶尔才会回来拿东西,即便这样,温故也不敢经常出门。 直到萧若安的生日会,徐沁让她家里的司机来接他们,他上了车,齐全一把搂过他,“帅气啊,我们学霸。” “其他人呢?” “他们先去了。” 接着温故才从齐全口中得知,为了萧若安的生日会,徐沁特意在她父亲名下的度假酒店要了一栋大别墅的两日使用权,但她们早早就开始准备了。 另一边萧若安穿着昂贵的晚礼服在房间里打扮,她犹豫着要不要带上首饰,既怕显得老气又怕不够漂亮,因为今天她想向心爱的男孩表白。 徐沁走到门口和葛旭说了一会话又走进来对萧若说道,“若安,温故和齐全一起来的,他们几个人都在楼下吃东西。” “怎么还吃起东西来了。”萧若安轻笑着问。“秦知潮呢?” “谁知道他,我们快下去吧。”徐沁拉起她,此时邬晨晨正好推门而入,“若安。” 看到她,萧若安想起她试图递出去,后来又在垃圾桶里那封情书,“晨晨,对不起,我要捷足先登了。” “你在说什么?”邬晨晨两只手交叉紧握,显得有些慌乱。 “如果连送出情书的勇气都没有,喜欢的都会被抢走。”萧若安也不忍心伤害她,可惜她们偏偏喜欢同一个人。“如果今天他答应我的表白的话,希望你不要怪我。” “够了!”邬晨晨知道她是在说什么,气的夺门而逃。 “晨晨!”萧若安还想叫住她。 “她想通了会回来的,我们先下楼。”徐沁上前牵住萧若安,她们也不想知道邬晨晨的暗恋,如果不知道就没有心理负担。 楼下的温故他们根本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些什么,齐全孜孜不倦的给他介绍吃的、喝的,生怕他觉得无聊,热情得紧。 “那是高辙吗?”温故往楼梯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人群中的高个子,像看到救星一样,“我们过去找他吧。” “等等等……”齐全忙拉着他,他这两百斤温故撼动不了,只好停留在原地。 “你看看他现在这打扮,这神情,你觉得他在干嘛?” 温故仔细观察,高辙穿着昂贵的礼服,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好,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绒丝盒,抿着嘴,低着头,在楼梯口一直踱步。 他转了几圈,终于一步踏上楼梯的第二台阶,然后犹豫一会,转身朝温故他们这过来了。 齐全赶紧拉住他一转身当没看到。 “怎么了?”温故小声问。 “呃呃……” “齐全!”高辙走过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跟着转身,“刚来。” “温故也来了啊。”他明星心不在焉的喝了两杯酒精饮料,虽然聚会上大部分是果汁牛奶,但为了好看还是放了一点点香槟。 他伸手拿块蛋糕垫肚子,晃眼中好像看到了邬晨晨往外跑,刚想叫她一声,人就没影了。 “你们刚有没有看到好像是邬副社?” “干嘛叫那么生疏,叫晨晨就行了,她刚不是上楼去了吗,这就下来了?”齐全看看四周,没看到邬晨晨人影,“呦,秦知潮今天又人模狗样的了。” 温故顺着他目光看向门口,秦知潮穿着剪裁得体的礼服向他们走来,周围比他高矮胖瘦者皆有,可他还是人群中最醒目的哪一个,如鹤立鸡群。 ☆、第 7 章 秦知潮过来时,高辙明显没那么紧张了,上上下下打量他,“这衣服我是不是见你穿过,好歹也给若安点面子。” “我把出风头的机会留给你,你还不谢谢我。”秦知潮倒是调侃他得开心,然后注意到温故,“你喝酒了,怎么脸有点红?” “没有,这里太热了。”温故用手背摸了一下脸,确实有些烫。 “刚刚还好好的呢。”齐全也侧身来看,然后和秦知潮对视一眼打暗号。 “是不是今天?” “是。” 他们俩正说着话呢,高辙突然激动得后退一脚踩到齐全,踩的他大叫“喂喂!” 不过没人理他,萧若安和徐沁下了楼,她们今天打扮得很漂亮,聚会上的人都过去和寿星打招呼。 温故没有动,今天这里的人除了九中的同学外还有很多和萧若安家境相似的同龄好友,这些人他几乎都不认识,也清楚的知道他们和自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 如果不是萧若安和徐沁的热情邀请,加上她们平常对他又好,温故真是一点都不想凑这种热闹。他刚刚吃了蛋糕,现在嘴巴有点甜,正想拿一杯橙汁解渴,就有人递到他手上,他抬头一看秦知潮和齐全也没有走开。 高辙倒是真的往前走了,齐全还不忘吐槽,“天天都能在学校看到,这么激动干嘛?” “他打算今天告白。”秦知潮抱着胸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我艹!你们不够兄弟,这么大事不跟我说。” “你不是看出来了?” “这能一样吗?” 齐全看着大厅另一头的高辙,兴奋的拉拉外套,“来来来,乖儿子,看爸爸给你助攻。” “你别……”秦知潮拦他不住,只能随他去了。 温故看着齐全迈着小腿兴奋的走过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在说什么。 “高辙喜欢萧若安?” “嗯,喜欢是喜欢,他一个人单相思,估计成不了。”秦知潮拿起一快蛋挞三两口吃掉,转眼一盘就给他吃完了。 “没吃饭?”温故都被他勾起食欲来了。 “嗯。”他再过五六天就要进剧组,然后到山里拍摄,今天下午都在和副导演沟通准备,一点东西都没吃,饿得不行。 那边萧若安周围的人终于散了不少,高辙和齐全上前说话,看他们说笑得挺开心的,秦知潮依旧不看好高辙,“萧若安可不是什么小白兔,高辙也是今天也是要领教训了。” 可惜他现在还不知道今天领教训的可不只一个人。 “小白兔?”温故回忆了一下,萧若安聪明漂亮能力强怎么会像小白兔。 “像你这样的就是小白兔,好骗。”秦知潮拿纸巾擦手,他的手指细长,动作优雅。 温故不喜欢这样的形容,弱小又无能的动物,也就没有接话。 高辙总算找到机会和萧若安单独说话,他从裤袋里拿出刚刚握在手里的精致盒子,距离太远温故他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而齐全已经像是功成身退一样朝他们走回来,眉飞色舞,得意不已。 齐全走到他们面前,正要开口说话,秦知潮喊他回头。高辙气冲冲的离开大厅,很明显是表白被拒。齐全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改成了担忧。 温故从窗户看出去,冬天的泳池不放水,没有人便也没有开灯,高辙坐在泳池边上,全身都没在黑暗中,看不到表情,但想来也不会好受。 “不去安慰一下他吗?” “让他在外面一个人静静。”秦知潮说。 然后他带着温故齐全过去说了两句话,徐沁提醒他们待会有个舞会,温故一愣,现场的钢琴响起,乐声如水流淌着充斥在大厅每个角落。 齐全第一时间就去邀请了一个漂亮女孩,可惜那是他表姐。 秦知潮问温故要不要出去透气,他想着自己不会跳舞,大概也不会有人会邀请自己就安心答应了。倒是有不少女孩大着胆子来邀请秦知潮,不过也被拒绝了。 温故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再拒绝,后来想起他有喜欢的女孩也就了然了,他们越走越角落,打算直接出去的时候,发现周围人都在看他们。 转身一看才知道萧若安正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他们等了一会她,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萧若安在他们面前站定,朝温故伸出手,“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温故楞了楞,他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假如面前是其他任何一个女孩他都会毫不犹豫拒绝,但现在是寿星邀请他,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拒绝应该会很丢脸。看着萧若安带着笑意的脸,他想起记忆里母亲难得的温柔笑意,还是下定决心拒绝,毕竟他真的不会跳舞。 正当他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身边的秦知潮先朝萧若安伸出了手,“应该由我来邀请您。” 这回换萧若安惊讶的看他一眼,然后低眉浅笑。 秦知潮牵住她的手,靠近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周围的人纷纷停下舞步,不少女孩甚至开始议论,毕竟这一幕太像她们追过的偶像剧,靓丽的男女在舞会上牵手轻语。 而离的近的温故听得清楚,秦知潮说的是,“他不会跳舞。” 哪有那么多旖旎心思,只是为自己解围罢了。 反正他们离得近,这样在其他人眼中就是萧若安邀请秦知潮,而对方也答应了,公主王子一样美好的两个人在众人目光中跳一支不出差错的舞,谁也都不尴尬。 温故离开屋子来到外面透气,凉风吹得他心情舒缓,这里听不到多少音乐声,只能从窗户里看到里头众人衣香鬓影。 再往前走几步,有一株腊梅,外面灯光暗,温故凑前去看它的花苞,没看几眼就有人拍他肩膀。 他转身一看居然是秦知潮,“你不是在跳舞吗?” “一支舞很短,我以后可以教你,萧……”秦知潮话还没说完被突然冲出来的高辙一拳打断,踉跄几步。 秦知潮捂着脸吃痛道,“高辙你有病啊!” “我他妈拿你当兄弟,你在干什么!啊!”高辙冲上去揪着秦知潮领子怒吼。 秦知潮狠狠推开他,显然被他激起火气。“当兄弟那你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 温故一捋就知道是什么误会了,赶紧跟高辙解释说,“高辙,你误会了,刚刚萧若安是邀请我,秦知潮只是为我解围。” 高辙根本不信,居高临下的看一眼温故冷笑道,“萧若安看得上你,你以为你成绩好就人人喜欢啊,不照照镜子啊!” 听了这话,温故真是一点都不想和他再解释,以前徐沁说他说话贱不能理解,现在算是领教了。他不想秦知潮再跟他打起来,只好转身跟秦知潮说,“我们先进去,等他冷静之后再解释。” 还没等秦知潮答应,高辙从背后一把推倒温故,“关你屁事啊!” “你是有病啊!”秦知潮一看冲上前护着他。 然而温故还是摔倒在地,手肘磕得生疼,连带着手掌都有点握不住,算是无妄之灾了。 起身一看秦知潮和高辙已经扭打起来,两人都动了火气,现在你一拳我一拳,拳拳到肉,谁都没有下手轻,高辙个高一点,秦知潮锻炼得好一些,看着也没谁吃亏。 温故觉得自己上前劝架绝对吃亏,进屋把齐全叫了出来。他没有大张旗鼓,只有齐全和葛旭跟着出来。 “他们俩搞什么啊?”葛旭皱着眉,他今晚和徐沁在一块,前因后果都不清楚。 “是刚刚秦知潮和萧若安跳舞的事,让高辙误会了。”听他这么一说葛旭也明白了为什么打起来,徐沁跟萧若安感情好,她对谁有心思,葛旭自然清楚,只是不好仔细说出来。 几人出了大厅,看到两人还在撕打,赶紧上前一人拉开一个。 齐全箍着秦知潮的腰,“别别别,别动手,伤和气!” 秦知潮停下动作,另一边高辙用力推开葛旭,“你特么给我放开!” 葛旭被他搞得有点火,“你们什么毛病啊,自己兄弟还打起来。” 高辙上前一步,手指着秦知潮,瞪着眼睛,青筋毕露,“你问问他,撬兄弟墙角还算男人!” 可以说得上是气急败坏,毕竟在他眼里这是双重打击。 “这是误会一场,秦知潮喜不喜欢萧若安你还不清楚吗?再说了人萧若安也不一定喜欢他,跳过舞而已。” “误会!你倒是让他说说什么误会啊!” “知潮,你要不解释一下吧。”齐全倒是觉得萧若安拒绝高辙,刚刚两人一起跳舞的样子挺般配的,秦知潮可能没什么想法,萧若安就不一定了。 秦知潮没有理他们,撇开齐全的手转身就走到温故旁边,胸膛起伏的厉害,估计余气未消,还尽量心平气和的问他,“刚刚那一下有没有摔着?” “还好。”温故也不想和大家因为一点小事纠缠,他替秦知潮对高辙解释说,“你信不信随意,刚刚秦知潮是为了替我解围,萧若安邀请我跳舞,我不会,又不好拒绝。” “对,大概就是这样误会一场。”齐全赶紧顺着他的话说。 “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还想着骗我,当我瞎的吗!”高辙激动的手指转而指向温故,根本听不见他人解释,一味的固执己见。 “温故,别理他,就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秦知潮看不得他这样,拉着温故就要走。 “你们不说清楚别想走!”高辙见了更加生气,几步上前还想着再打一架,被葛旭和齐全死死按住。 “你们怎么回事啊?”徐沁出来找他们,见状惊奇不已,她背后还跟着萧若安。 “得了,红颜祸水来了,你们好好说。”齐全松开高辙让他们自己处理。葛旭也顺势松手。 ☆、第 8 章 “若安。”高辙见了喜欢的人瞬间有些慌张,手足无措的想解释,只是转眼又想到她和秦知潮,立刻瞪大眼睛痛恨道,“你看上秦知潮什么了?你凭什么喜欢他啊!他理过你吗,他对徐沁都比对你好吧,你还喜欢他!” 一句话不知所云,得罪好几个人。 “神经病啊你!”徐沁怒骂道,这不是在挑事吗。 “高辙,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萧若安停在原地,她一想就猜到是刚刚误会了“刚刚舞会开始,温故是我请来的,不想他受了冷落才邀他跳舞,他不会才……” “得得得,你们都护着他。”高辙气的话都不听完直接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怒瞪秦知潮一眼。 秦知潮也是抬腿就走,大家不欢而散。 “你去哪?”温故跟了上去,他都替他委屈,都是什么事啊,话都不听人说。 “打车回家。” “哦。”听到他说回家温故停下脚步,度假酒店这一块交通一般,有专车接送的还好,没有车的话只能打车了。 温故之前是和齐全一起过来的,待会也和他一起回去好了。 听到他脚步声消失,秦知潮又转过身来看温故情况。 温故看到他脸上青肿到底忍不住笑,“你说你们,早恋就算了,还搞得这幅模样。” 秦知潮也想笑可是一扯嘴角就痛,无奈道,“我也很无辜好吗。” 气算是消了一点。 “你说做了十几年兄弟,连说句话的时间都不给,有什么意思。” “或许他是……”温故本来想替高辙说几句话,但自己又不是那样性格的人,不好过多说什么,只好换一个方向劝他,“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今天是高辙和许佳然一起跳舞呢,像你和萧若安一样,你会怎么想?” “我至少知道他喜欢谁,不喜欢谁,你先回去吧。”秦知潮转过身,继续往外走。 温故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上去陪他说几句话。 “你怎么跟过来了?” “今天陪你发发牢骚好了,也有一半是我的缘故。” “谢谢。” 别墅区里有一个为了漂亮做的景观花园,曲径通幽,平常晚上开了灯应该也是一副好景色,但今天格外的暗,灯也没开几盏。 “吱啦!”温故脚下踩到一点东西。 “是什么?” 他弯腰凑近看一眼,“玻璃?”然后抬头看那些没有开的灯,“这边灯泡都给砸了。” 这边路灯低矮这有两米多高,成年人拿着东西很容易破坏,秦知潮跑到几根不亮的灯柱下确定了一下,“都砸了,怕是哪个醉汉干的好事,前面还吐了一坨……” “救命啊!有没有人来帮帮我!”花园深处传来一个女孩声音。 “秦知潮你刚有没听到有人求救?” 没有等秦知潮回答,声音又再次响起,“救命啊!啊——!” 秦知潮二话不说冲向了声音来源,温故也跟着跑进去。 他们寻着声音拐了几个弯,看见两个男的正打算猥亵一个女孩,瘦的那个捂住了女孩的嘴,而胖的那个在扒女孩裙子,女孩拼尽全力反抗。 秦知潮冲过去对着胖的照脸一拳,把他掀翻在地,再拽开那个瘦的往他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温故比他慢两步,一靠近就闻到了浓郁的酒味,他把外套脱了扔给那女孩,不小心认出了她,邬晨晨! 温故楞在原地的那一会,秦知潮已经开始殴打那两个醉汉,即便一对二,刚刚打过架受了伤,他也不落下风,拳脚都用了狠劲。 温故赶紧过去帮忙,他照着那瘦醉汉背后一脚,瘦醉汉摇摇头打算转身,温故赶紧再用力补一脚把他踢倒在地,再死死压制住他的手。“你最好别动,我们已经报警了。” 没了帮忙的胖醉汉不一会就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任秦知潮狠狠的踹他。 “可以了,秦知潮。”温故喊他,他怕再打下去出事。 秦知潮对着那醉汉最后再踢了一脚才走朝温故这边过来,温故也放开对另一个醉汉的钳制,打算先安抚一下邬晨晨。 谁想那胖醉汉还有力气爬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来,朝秦知潮背后刺去。刀光反射到温故眼里,“小心!”他大喊一声朝那醉汉撞过去,秦知潮也急忙转身躲刀,可那醉汉倒地时,还是在他小腿剌了一大个口子。 温故又摔了一下,那把水果刀掉在他旁边,他想捡起来却握不住,用一下力简直又麻又疼。 秦知潮用没有受伤的左腿踢开胖醉汉,那胖醉汉还想冲过来被看起来清醒不少了的瘦醉汉拉走。 等那两个醉汉走远,秦知潮一下跌坐在地上,温故赶紧走过去看,右小腿上一道十几厘米的伤口一直在冒血,多深还不能确定。 他还想站起来,温故连忙按住他,这种时候还是别逞强了。 “温故,你手怎么了?” 温故低头一看,自己衬衫袖子已经大片染红,大概是别墅哪里摔破皮了,不过自己一直没有注意,“没事,大概就蹭破点皮。” “我打电话喊葛旭过来帮忙。”秦知潮从外套里摸索出一个半手掌大小的翻盖手机。他外套扣子在打架的时候全盘崩坏,手机居然还安安稳稳的在兜里也是刚好。 温故抬头看一眼邬晨晨,她抱着温故外套,头埋得很低,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只能庆幸那两个畜生没有得手。 葛旭和徐沁过来的速度很快,可见路上没有耽误。 电话里只说了个大概情况,徐沁忙去安慰邬晨晨,葛旭则过来询问他们俩怎样。 “还能撑着,你护着她们免得出差错。” “都这幅样子,你们也不多叫几个人过来。”葛旭转念一想确实不该多叫点人,只好骂道,“那俩该死畜生,让我看到准得揍他们一顿。” 其实报警比较好,但他们都没有,这件事的决定权应该交给邬晨晨,毕竟在这个时代这种事上,虽然后来的十几年也没有怎么长进,被议论纷纷的,被目光窥视的,被流言侵扰的都是受害者。 徐沁安抚好邬晨晨,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跟着走,秦知潮让她叫她家司机过来,他和温故现在更需要去医院。 “小心一点,还是让你们爸妈过来看看,酒店里发生这种事情,我会负责到底的”徐沁郑重保证道。 他们去了医院,温故的手肘蹭破了几层皮无法包扎,但是伤口多又密蹭到哪都疼,只好把衬衫袖子剪了;秦知潮的腿缝了几针,医生交代他短时间内都不能剧烈运动。 两个伤患就这样在医院病房结束了兵荒马乱的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早,秦知潮才给家里打电话,“一道口子,缝了几针,不疼,不要紧。” 温故听他说话小声想是怕打扰到自己,便咳了一声示意自己已经醒了。 秦知潮再说几句就挂了电话,他没把邬晨晨的事说出来,只说是遇到醉汉打起来,他爸便有些责怪他快要进组了还这么乱来。 “不管几次,怎样还是要揍那两个流氓的,狠狠揍一顿,总不能让女孩子受伤害吧。” 温故深以为然,他后知后觉的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到底在那里见过邬晨晨,“邬晨晨是不是和我一起作为新生代表发言过?” “你不会忘了吧?”秦知潮有点惊奇,“我还以为……” “什么?” “她……好像,也没什么。”秦知潮干脆转移话题,“你跨年晚会那天是去见谁?” 温故沉默一会才说,“是我爸。” “对不起。” “没事。” 过不了多久秦知潮爸爸来接他,他爸爸看上去也高大俊朗,两人有些相像。秦知潮和他爸爸在门口争吵了几句,温故非礼勿听,最后两父子面色不愉的和温打个招呼回家去了。 温故过了一会也回家,他妈妈依旧不在,说是姥姥病情恶化。 温故百无聊赖的刷了几天题,把下学期的课都看完后到向榆关家里借些奥数资料。 “今天来的这么早?”向榆关出门见他,应该刚洗完澡,头发柔顺贴服还有点湿。 “想找你借几套物理卷子。” “快进来。”向榆关顺手搭了个毛巾在身后,把温故迎进门,“手好了吗?” “差不多了。”他们一起在他家的小沙发上坐下,“你们补习班的课程怎么样了?” “你们年轻人就应该朝气蓬勃,多出去玩,天天闷在家里还不得生病啊。”向伯从厨房里拿出一碟花生米和两瓶饮料给他们,“学习第一这种也不要强求,优秀的人才那么多,哪能天天给你第一去了。” 向伯原来在市刑警大队工作,后来受了伤,到现在脚都有点跛,就调到这里当片警,周围人都很尊重他们。 向榆关像他年轻的时候,自律性强,好胜心也强。“能做到最好,为什么不做。” “呀哟你啊,看看人温故好歹还知道玩闹,少年人怎么能没有点热血。”向伯劝他,“别到以后来不及玩了。” “一辈子那么短,不做出什么事才叫浪费时间。” “算了,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向伯全面告败,气的回厨房摘豆角。 他当然说不过向榆关,向榆关曾经可是带着校队拿到全国辩论赛初中组八强的角色,他要是和你争了,那一定得说赢。温故可是深谙此道,他默默摸鼻子,尽量不参与到他们父子之间的争执。 向榆关翻出他要的卷子,“我写了一些答案,你到时候对对有没有错。” 又另外拿出另一沓卷子说,“这是这几天补习班发的奥数题,我让老师多给一份,有多的话他都给了,你也顺便带回去做做看。” “嗯嗯,谢谢。”温故拿了卷子就要走。 “不留下吃饭吗?”向榆关问他。 “不了,我刚吃完。”温故拒绝。 “过几天要是你妈妈没空,记得来伯伯家吃饭啊。”向伯忍不住在厨房探头交代他。 知道向伯说的是年夜饭,温故感激的应下。 ☆、第 9 章 大年三十那天温故确实没有见到他妈妈。 腊月二十七那天下午他的表姐打电话和他说,姥姥现在在抢救,多半熬不过这一晚,让他过去见她最后一面。 温故赶紧套上外套出门,下楼的瞬间又犹豫了,他想他的姥姥一定不会想在临死之前见到他。 他还是打了车过去,也不用见到那个老人,他只要在病房外面等消息,能陪一陪母亲就好。 到医院的一个小时车程里,他想起了很多,他的姥姥在他眼里从来都不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相反的是她是童年里所有美好反义词的集中体,她尖酸刻薄,恶毒凶狠。 大概温故四五岁的时候,因为妈妈工作的原因,他在她家里待过三天。表姐分别给了他和表弟两颗糖,表弟把糖吃了跑去拉在院子里的姥姥,喊他还要吃糖,姥姥进了屋只看到鼓着嘴吃糖的温故,二话不说的一巴掌打过来,年幼的温故傻傻的问她为什么打自己,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人的恶意是没有原因,就像她踹七八岁的表姐骂她“赔钱货”时的样子。 后来的温故没有再去过她家,只偶尔能从妈妈嘴里听到他们家里的一地鸡毛,再见面是已经是两三年前姥姥确诊癌症的时候。她面容苍白身形佝偻的躺在医院里,她极度偏心维护的,赌博,离婚,家暴的三个儿子在为谁出钱而争执,她依旧得包容慈爱的为他们找借口。而被她骂了十几年不孝、残忍、自私的女儿还是得出面照顾她。 几个月前见面时她已经头发掉光,眼框凹陷,瘦得如同一具枯骨,嘴里念念有词的骂着一直在轮流照顾她的妈妈与表姐。温故本来想给她削一个苹果,最后连削完一个苹果皮的时间都坐不下,他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有人能活得这么没有逻辑与自我。 到达医院时,表姐在楼下等他,她眼睛有一点红,“奶奶……已经走了,爸爸他们和姑姑在楼上吵架。” 这个“他们”是温故妈妈的三个兄弟及一个弟妹。 温故赶紧跑上楼,大人们已经在医生的劝阻下停止争吵,他妈妈正颓坐在凳子上,她发丝凌乱,神情憔悴。温故跑到她身边,看到她半张脸都红肿,甚至眼睛淤青,他小心翼翼的叫她,“妈妈?” “你怎么来了,这些不关你的事。”刘溪难受的睁开眼睛看他儿子。 “他们……他们怎么可以打你!”温故感觉心里有一团气,堵得他心口发疼。 “回家,温故。”刘溪站起来。 “先别走,这两万块葬丧费你不拿出来就别想走。”刘河向他走过来,看到他衣服上不少抓掐的褶皱,温故默默攥紧了拳头。 “两万块!十几万的医药费都是我出的,现在哪里来的钱!你怎么不把你妈扔沟里!” “你说什么呢你,她不是你妈!你出点钱怎么了,你市里不是还有一套房子!” “爸!爸!你不能这样……”表姐跑过来劝架,被她爸一把推到地上。 “信不信我再揍你们一……” 温故按捺不住,一拳对着他的脸挥了过去,把他按在地上揍,右手使不上力就用左手。 耳边纷纷扰扰好多声音他都听不见。 他死命的死命的用力揍眼前这张脸,他已经长大了,已经比这些恶棍高了,已经可以保护妈妈了,他不能再让他们欺负她,他不能懦弱,不能。 “温故!!” 妈妈在叫他,温故停下手,他们周围已经有很多人,医生护士病人家属都在看着这出闹剧。 “两万块我出,别和小孩子计较。”是刘溪无力的声音。 “妈妈我,我长大了,我可以保护你,我不是温勤良,我和他不一样。”温故走到她面前,他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证明自己,可是…… “好了!温故。”刘溪把头埋在他肩上,“妈妈知道,你快回家。” 刘溪不让温故跟着她是回镇上处理丧事,大年三十温故是在向榆关家里过的,向伯开心的给他们两个半大小子倒酒,“喝点,喝点。” “别理他。”向伯母给他加菜,“等你妈妈回家要好好陪陪她,这人啊真是苦了半辈子,以后就看你了。” 向榆关反驳他,“他们的生活是不如意,可是温故不一样,他注定会离开的,谁的日子能靠着别人啊。” “你这话说得没良心。”向伯不太高兴拿筷子敲他碗。 “没事。”向伯母不在意的给他夹一筷子菜,“他就是年纪小,有没有良心,我们这些当妈的都是心甘情愿。” 温故默默听着,他没有办法反驳谁,也没有办法认同谁。他无法对已经付出半个人生的妈妈说,我不需要你的付出,可是他也不想,一辈子听她的。 他吃完饭回自己家做作业,晚上秦知潮打电话过来祝他新年快乐,温故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每个同学都这么上心,但还是很受用,比起一个人听着窗外爆竹声早早睡去,有个人陪还是好的。 秦知潮也没能在家里过年,他在安徽的深山里,虽然因为受伤拍不了打戏被临时换角,但导演还是舍不得他,给他加了个角色,零星几场戏份大概能在开学前拍好。他忍不住给温故吐槽,“我真的怀疑我爸是贿赂导演了。” “你喜欢拍电影吗?”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他想起那天医院听到的争吵,所以想问问他是因为同样喜欢才答应,还是因为是父母的要求才答应,他们的梦想真的需要孩子来实现吗。 不过他没有问,“有些期待你在电影里的样子。” “以后电影上映的时候我一定带你去看。”秦知潮的声音带笑,又问了他篮球赛的情况,两人就再聊了一会。 大年初二刘溪办好丧事回家,她去剪了短发,还买了一盆芦荟摆在家里,好似活过来一样,整个人都精神了。母亲的死亡对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值得悲伤的事,相反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枷锁已经脱落。 她拿出旧照片摆在屋子最好最向南的窗户上,“思思,那些害你的人都死光了,你看到了吗?” 照片上的女孩没办法回应她,她露出酒窝的甜美笑容永远是七八岁模样。对上她那双天真的眼睛,温故感到喘不过气,他逃一般的出了家门。 他在街道上大口喘气,向榆关正抱着两束鸢尾花从眼前路过,“温故,你怎么了?” “我没事,还好。”温故出来的仓皇,脚下还穿着拖鞋。 “还好就是不怎么好。”向榆关一语中的,“你这样,是阿姨又提到了温思思?” “没有。”温故闭口不谈,温思思,他永远八岁的姐姐。 见他不愿意多说,向榆关叮嘱一句小心感冒就离开了。 正月初九那天,学校联赛开始,他去看了,第一场就对上十一中。对方打球很脏,一直动手动脚的,而高辙他原本就憋了一股气,最后双方大打出手,整个一团糟。 葛旭还在打架中受了伤,他和高辙闹得也不愉快,怒斥他不知轻重。 温故还没开始劝架,大家就不欢而散,最后两个学校都被取消资格,齐全作为副社长被罚写两万字的检讨,开学交。 秦知潮在开学前顺利杀青,他和高辙还没和好,便每天中午拉着温故一起吃饭。有时齐全也会加入他们,但他总是匆匆吃完饭,再打包一份给他高三的表姐送去。 “你还真乖啊。”葛旭感叹道。 “你今天怎么没和徐沁一起吃?”秦知潮替他拿了筷子。 “她开会。”葛旭转头跟齐全说话,“你对你表姐怎么这么好,我跟我亲姐都没这样?” “啧,怎么说呢。”齐全挠挠脑袋,“其实她不是……她是我亲姐,不是计划生育嘛。” “送养了?” “没没,户口挂出去了。” 秦知潮听了皱眉,“这不负责任生了干嘛?” 温故听了觉得心口像针扎一样疼,低着头轻声问,“她会讨厌你吗?” “怎么会呢,我俩感情那么好!”齐全扒拉两口饭,“虽然有时候觉得对不起她,不过吧我们好歹是亲姐弟。” “怎么想也会觉得偏心吧,你姐那么瘦,你这么胖。” “秦知潮,你别给我说风凉话。”齐全一把夹过他盘子上的鸡腿,“我这是在教育你们,将来得宠女儿。” 葛旭笑说,“女朋友都没有,还想那么远。” “旭啊,我现在是怕了。”齐全一把搂住他,“看到没,这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就丢人。” 葛旭跟着他看过去,高辙跟几个男生一起进食堂,他也看到他们了,不过全当没看到。 想起自己两万字的检讨,齐全就摇头,“你说说谁没失恋过啊,秦知潮都失恋过。” “别提我,我懒得和他相提并论。”秦知潮看都不愿往他那边看。 葛旭给他倒了一杯饮料,“消消气,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啊,总不能真不当朋友了。” “是你脾气好。”齐全拍拍他,然后拿起盒饭,“我去送饭了。” “赶快去吧你。” “我也吃好了。”秦知潮收拾餐盘,“温故我先走了。” “嗯。” “温故你慢慢吃,我们待会一起回去。”葛旭目送秦知潮先走一步后,低下头和徐沁发短信。 就在两个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的时候,食堂爆发一阵嘈杂声,惊得他们立刻站起来,穿过乱窜的人,温故看到秦知潮和高辙又打起来了。 他想跑过去拉架被葛旭一把拉住,“让他们打。” 那两人你一拳我一拳打得鼻青脸肿的,却互相勾肩搭背笑了起来,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就这么和好了。 为什么又打起来,没有理由;为什么和好,大概是想通了。 不出意外,两个人都被处分了,光荣的加入写检讨队伍。 ☆、第 10 章 “……坚决承认……错误,并且保证……”秦知潮皱着眉写保证书,边写还不忘嫌弃,“打架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说是错误呢。” 温故也不指望纠正他的思想错误,埋头做卷子。 秦知潮伸手拨弄了一下,“你这卷子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 “嗯,一中的。”温故坐直了说,“你保证书写好了,我正好拿这份卷子给你讲几个题型。” “还差几句,题么,不用着急讲。写完我给你弹首曲子。”秦知潮又给他眨了个眼,这双眼睛真是写尽风流。 温故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钢琴室钥匙,但他喜欢这个安静的地方,于是经常和他一起过来,在这间空旷安静的教室里渡过午后时光,有时说说话,有时什么也不说。 秦知潮开心的时候会给他弹钢琴,简单的复杂的曲子他都有弹过,他最喜欢的是那首《蓝色多玛瑙河》。他没有听过大师的演奏,不会品所谓好坏,但他喜欢秦知潮的琴声,伴随着冬日暖阳,趴在高桌上入睡。 此时他低下头,心里有几分恍惚,还是挣扎了一下说,“可是你上次做错了。” “那明天讲。”秦知潮毫不在意,草草结束了自己的保证书。 “你明天还过来?”温故想,他和高辙已经和好势必会和他一起去打球什么的,应该不会再来陪自己,毕竟他们以前都在一块。 “嗯?明天你有事?”秦知潮不知道他的心思,还以为他有事呢。 “没,你不是已经和高辙他和好了。” “我先前也不止他一个朋友啊,想什么你。”秦知潮伸手揉乱温故头发,笑得阳光帅气。“再说了,谁不喜欢天天看着好看的小学霸。” 秦知潮偶尔会叫他小学霸,温故撇过头示意他,“弹你的钢琴去。” 流畅优雅的乐声从秦知潮手指的舞动中淌出,看着他认真弹钢琴的模样,宽厚挺拔的身板,俊美的面容,温故常常想,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应该很容易。 “今天是什么?” “卡农。” “很好听。” “当然。” 秦知潮总是昂扬意气,带着少年的锐意与活力,是与温故截然相反的模样。 “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秦知潮整理东西的手顿了顿。 “今年五四青年汇是我致辞,一中的许佳然负责流程,老师让我去找许佳然沟通,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五四青年汇是榕市教育局联合各高中一起办的活动,志在鼓励青年人学习向上,每年都会挑选一位优秀学生代表发表致辞。 做学生代表这种事温故经验丰富,只是这次活动主持人是许佳然,他想起来秦知潮好像认识她,才有此一问。 秦知潮弯下腰,和温故保持面对面,双眼对视着说,“去,不过我现在不喜欢她了。” 那还去干嘛?温故腹诽道。本着给人一个好印象的原则,温故还问了一句,“那她有什么喜欢的东西,约在哪里见面比较好?” 秦知潮思索了半天才回答一句,“她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不喜欢的东西,就约奶茶店好了,女孩子不都喜欢这些地方。” 温故也不懂,就听他的约了许佳然周六在一中附近的奶茶店见面。他不喜欢迟到,提前十分钟到场,一贯喜欢早到的秦知潮倒还没有来。 一个穿着柠檬黄背带裤的高挑身影推门而入,她生得骨肉匀称,一见温故就笑得眉眼弯弯,“你好啊,温故,初次见面,我是许佳然。” “你好。”温故站起来和她打招呼,其实他们不是初次见面,在市图书馆就见过,只不过都没有太注意彼此。 “向榆关和我提过你,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好看。”许佳然很开朗也很爱笑,“所以你们长得好看的人都喜欢一起玩吗?” 温故不习惯她这样的,接了一句,“嗯。” 许佳然哈哈大笑。 他拿出自己的材料和许佳然沟通,整个过程都很顺利,但是秦知潮一直没有出现。 “你怎么有点心不在焉?” “我一个朋友……嗯,秦知潮,我之前怕和你不熟,约了他一起过来,但是到现在还没来。”温故怕他是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他啊。”许佳然点点头,“他是挺守时的,打个电话问问他呗。” “我没有买手机。”现在手机一个几千块,温故也考虑过要不要买,后来想想自己朋友不多,还是没必要了。 “哦,那我给他打。”许佳然利索的给秦知潮拨了电话,“秦知潮,你怎么放人鸽子呢?” “哦哦,哦——好。”许佳然把她贴着一堆动漫贴纸的手机递给温故,“他要和你说。” “温故,对不起,早上我妈突然不舒服,我送她去医院了。” “阿姨不要紧吧?” “她没什么大碍,我爸现在已经过来了。早上我给你家打了电话,没人接。”仔细听他的背景音里似乎有点车鸣声。 “没关系的,你现在不用过来,好好照顾你妈妈吧,我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许佳然没占你便宜吧?” “啊?”温故不明就里就被许佳然抢过手机,“你少凭空污我清白,我现在有真爱,真爱懂吗?”说完挂断了电话。 “温故你别听他胡说,我虽然喜欢好看的人,对你也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许佳然弯起她可爱的眼睛。 温故怔然,喜欢好看的人,可是“秦知潮不好看吗?” “他啊他,可不就是因为太好看了吗。”许佳然捂脸,往事不堪回首啊,“当年幼儿园他转班过来,我一看,呀,这人怎么这么好看呢,就给他亲了一口。” “后来他就老说喜欢我,要我给他负责。我还以为纯情小郎君呢,谁想是个风流催债鬼。唉~他要是真心,对着那么一张脸怎么也过能凑合下去,可他又不是,何必彼此耽误呢。” “也许他是真心的呢?”温故想到那天桥上的秦知潮好像也挺认真。 “你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一大尾巴狼。” “你少给我们家温故上眼药。”秦知潮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一拉椅子在温故边上坐下。 “你这么快?”许佳然被他吓一跳,“既然你来了那我就走了。” 说完她拿起书包跑出了门,到门前还不忘回头说一句,“记得想我啊,温故。” “你把人吓跑了。”温故看她渐行渐远的跳脱身影。 “那是她心虚。”秦知潮摊手表示无奈,“没说我什么坏话吧?” “嗯……”温故故作回忆状。 “学坏了你。”秦知潮揉揉他头发。 温故低头笑笑,伸手想拿奶茶喝一口,但碰到已经凉了的杯子又往回收,“你其实也没必要过来。” “怎么没必要。”秦知潮靠过来,一手搭在温故椅背,另一只顺手拿起了温故的奶茶,“你的奶茶怎么都没喝?” “太腻了,而且已经凉了。” “不喜欢甜的?”他说完喝了一口,评价道,“一般。” “是了。”温故觉得他们这样坐也太近了,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太好。 “差不多,我送你回家好了。”秦知潮放下奶茶站起来。 “不是,青天白日的你送我回家干嘛,我又不是小姑娘。”温故跟不上他脑回路,“还有,我也没想着回家啊。” 于是秦知潮提议去游戏厅打游戏。 像拳皇这类曾经风靡一时的游戏,温故都未曾接触过,假如没有秦知潮,他或许就永远与这些让少年人激动的热血的游戏故事失之交臂。他也不是喜爱这些,恰恰相反的是他不喜欢太过热闹嘈杂的地方,然而与秦知潮在游戏厅里的游戏玩耍,情绪激动的释放,都是前所未有的。 或许是昨日母亲的话还在耳畔,那使他更坚定了想要冲出牢翼的想法,离得越远越好。 “秦知潮,你有想过以后做些什么吗?”他们玩掉了所有游戏币,并排靠在二楼栏杆上眯眼看天。 “不知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那部电影。” 秦知潮父亲秦冬二十几年前小有名气,对初出茅庐的秦知潮的妈妈夏意一见钟情,便开始了自己狂热的造星计划,可惜夏意在拍了两部电视剧后一头扎进剧院的舞台,不再复出。遗憾不已的秦冬只好把这个计划目标转移到了秦知潮身上,可终究是差了那么几分气运。 “我妈说在舞台上表演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我爸说,镜头里的故事更能永恒流传。不过我对这些不感兴趣。”秦知潮皱着眉,显然表演对于他而言也是压力很大的一件事。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去拍那部电影?” “工资高啊。”秦知潮想到这一点开心不少,“谁不喜欢钱。” “哈?”温故还以为他不缺钱花呢。 “唉,主要是当时以为不能过,想让我爸死心才去的试镜,谁想到过了人连合同都备好哄我签了,我都怀疑我爸给导演塞钱了。事后我还想着要不去告他们一个诱骗未成年,只是我爸好歹一名人,给他留点面子。再说出去我是被迫,也得被高辙他们笑死。”秦知潮想起来也是悔不当初。“还好现在只拍了两个镜头。” “当明星不是挺好的,那么多人喜欢你。”温故一直觉得他是人群里一眼就能记住的那种人,如果当明星的话一定很成功。 “谁知道他们的喜欢是真是假,是不是你。”秦知潮也不是没见过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只是烦那样的故作姿态,摊摊手表示不愿再提,“温故,你呢,你又想做什么?” ☆、第 11 章 “你多愁善感,你年轻,美丽,温顺好心肠,犹如矿中的金子闪闪发光,真情就在那儿苏醒,在多瑙河旁,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旁。香甜的鲜花吐芳,抚慰我心中的阴影和创伤。不毛的灌木丛中花儿依然开放,夜莺歌喉啭,在多瑙河旁,美丽的蓝色的多瑙河旁。” “想过当一名兽医,但其实没有太多想法。”温故想起小时候偷偷养了一星期,最后被他妈妈从楼上摔死的那只白色花斑小猫。 他不由遗憾道,“如果我也能和你妈妈一样坚持自我就好了。” 可是他对自己没有信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连想做的事都还不确定,真的能成功反抗妈妈? “有什么难的,大不了偷偷存笔钱,到时候高中一毕业,全国到处跑,天高海阔任飞翔。”秦知潮张开双手,仿佛真的能飞翔一样。 温故也想着一毕业离得远远的,只是他哪能任飞翔,他害怕,害怕辜负她也辜负自己。 “我以前还想买辆越野车,配上两把枪,就到那非洲大草原上看狮子、鬣狗,谁还管得了你。温故,捎上你好不好?” “挺好。”温故也学着他放松,凉风吹得他头发凌乱耳畔微痒。 他好像跟着秦知潮坐着敞篷越野车来到了非洲大草原,眼前狮子成群,远处河水蜿蜒,牛羊低头饮草,天空秃鹫低旋,他们吹着凉风高谈阔论。 离开游戏厅的时间过晚,天阴沉着阴沉着就下了雨。温故想着趁雨小赶紧回家,就劝秦知潮快到对面坐公交回去,免得耽误时间。 “我先送你……好,我先绑个鞋带。”秦知潮蹲下身,温故站在旁边等着目送他离开。 马路对面一个大概七八岁,穿粉色小裙子的女孩抱着娃娃,她一蹦一跳的跑过来。 然后,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极速冲过眼前。 意外发生的极快,温故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不得动弹。他想跑过去的腿还没有迈动,小车撞到了护栏上,车前盖冒着青烟,小女孩倒在地上,不醒人世。他看着女孩倒在血泊的样子,她大大的眼睛前一秒还充满天真,眼下扭曲变形,面目全非。 秦知潮抬起头,第一时间报警,周围人群也全都围到案发现场。警笛长鸣,很快就疏散人群把现场保护好。 一个女人进警戒线,她大喊大叫,痛哭流涕。 温故猛然看向她,看着她披头散发一遍又一遍呼喊着自己女儿的名字,看她愤恨到暴起的青筋,痛苦到扭曲的五官,越来越熟悉,是刘溪! 是她! 是她在哭自己死去的女儿! “温故!温故!”是秦知潮在叫他。 “你没事吧?” “我没事。”温故回神之后摇了摇头。 “警察他们要做一些调查,我们过去。”秦知潮担忧的拉着他到一边接受询问。 大部分问题都是秦知潮在回答,而温故失魂落魄的模样让警察看了也担心他们留下心理问题。 基本情况了解之后,就叫他们回家好好休息,别有心理负担。 “为什么?”温故觉得自己要是能救她,那孩子就不会死,他要是能冲过去,一切都不一样。 “不排除司机醉驾的可能。”警察只当他问事故原因,提了一句就去询问其他证人。 秦知潮紧紧握住温故的手,“温故,你别想太多,有些事情没办法的,你又不是超级英雄。”安慰了他一路,直到送上楼,温故也冷静了一些,“我没事,你走吧。” 他进了屋,拿一块黑布把南向窗户上的照片盖住,默默忏悔: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原谅我。 当晚,是他今年听过最大的雷声,刘溪打电话来说加班不回来,温故躲在床上,噩梦缠身。 梦里的温思思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无言以对。 “砰砰砰!” “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温故起身去开门,秦知潮站在门外,“我还是有些担心你。” “你还好吗?”秦知潮在门口问。 温故抬起头细细的看着眼前人,秦知潮的衣服没有换,还是上午那件深色衬衫,他的头发失了往常的齐整,被雨水沾得有点湿,一撮一撮在耳畔打卷,精致的五官中,最漂亮的眼睛里满满担忧。 墙上的时针已经转到十一,他看着他的眼睛,原先打转的心突然也指定了方向,“你一直没有走?” “回了一趟家,刚刚你的情绪太让人担心了,我想还是过来看看你比较好。”秦知潮两手交握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会不会太冲动。 “你先进来。”温故让他进来,并排坐在屋子里的小沙发上,想想又说,“我去给你倒杯茶。” 温故想起身回避一下,他还不习惯表露自己的脆弱,一股力压着他,不让他起来,他转头,是秦知潮把手放到了他肩上。 “说说吧,温故,你知道心理阴影吗,要是有什么难受的一定要说出来。” 温故垂下头,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能我说话有些冒昧,很多时候我觉得你不太开心,为什么呢,能告诉我吗?” 他将头转向南边,直接站了起来,“我怕你觉得可笑。” “温故!”秦知潮抬头看他。 他一步一步走,每一步都有点顾虑,还是到了向南的窗户旁边,掀起了那块黑布。 “她叫温思思,是我的姐姐。” 秦知潮来到他身边,想起了今天那个女孩,犹豫着说,“她也是……” “她不是这样,她是因为我。” 照片上的女孩左脸颊上还有一个酒窝,她天真无邪的笑着,用看不懂也来不及看懂的眼神注视着一切。 这是一个很荒诞的故事,在二十多年前的一个舞会上,年轻的刘溪邂逅了年轻的温勤良,两人坠入爱河,后来共同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她就是温思思。 可惜的是,这不是美好故事的开头,温勤良的家庭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家庭,他们继承的却不是什么优良传统,而是典型的重男轻女。 双方家庭都希望当时在外交部任职的刘溪能够辞职,给他们家里添一个男丁,同样出身于重男轻女家庭的刘溪深知其害,她不愿意女儿和自己一样从小被亏待。但在双方父母多年的极力苛责,丈夫温勤良的努力劝说之下,她妥协了,于是后来温故出生。 温故三岁那年,生完孩子的刘溪想重新找过一份工作,于是委托温母来家照顾两个孩子一段时间。那天温母带着温故和七岁的温思思出门,在过马路的时候由于双手环抱着温故,没能牵着温思思,导致她跑出人行道车祸身亡。 无法接受女儿离世的刘溪带着温故离婚,并且不肯让他再见父亲和他的家庭,她一直怨怪着,因为丈夫一家害死自己最爱的女儿,所以她也要夺走他们最爱的孩子。 温故总是想,温思思会不会怪自己,是他夺走了她的人生,如果他不曾存在,她一定能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和所有优秀的女孩一样,或许留着漂亮的长发,烦恼着男孩的追求和明天的作业。 “可笑吗,我们啊。你说她会不会怪我毁了她的一切。”温故垂眼,他看着照片,尽量让自己的话语显得轻描淡写,他内心清晰的知道自己当年做不了任何决定,便是与他无关,但手指依旧不听话的微微颤动,他是活下来的那一个人。 他想起那个女人崩溃的样子,和他妈妈喝醉了一样,痛哭的寻找温思思,面目狰狞地问为什么是他在这里。他小时候不懂,为什么把温思思的照片递给她之后,只能换来她更加疯狂的哀嚎。后来他才明白,这种时候他不出现才是对她最大的仁慈。 “温故,这跟你没有关系,一切都是他们的决定和选择。”秦知潮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言语乏力,他只能将温故颤抖的手握紧以表安慰。 “你想,如果我没有出生,或者我一开始就死了,她们都会幸福的吧。”手被人握着,好像被需要一样,他可以把所有心里话说出来,“我有时候做梦,梦见她,她好像很不甘心,她不愿意就那么死去。可是我,我还有想做的事,我也想看看这个世界以后的样子。” “我也会不想替她去死,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你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你有喜欢的东西,想要去做的事,你需要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喜欢你的人,他…我们说过要去非洲草原看动物的,我们至少要去看一眼,不是吗?”秦知潮忍不住抱住他,希望能把自己的希望传达给他。 “是啊,我还活着,我应该活着。”温故将头抵在秦知潮肩膀上,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很多年后他在打扫屋子准备搬家时看到一张照片,藏在他妈妈尘封的箱子里,七岁的温思思抱着他,他们一起对着镜头笑,他们那么像,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在她有限的生命里对自己的出现也曾满怀期许过。 二十几岁的温故已经释怀,他始终感谢着那一天的秦知潮,那天晚上他们睡在一起,谈论着内心的生死,说着未来的希望,他的出现像是一点点火光,又重新燃起他内心的希望与未来。 或许如此,从那以后,每一次绝望的时候都希望他出现,都希望出现的是他。 ☆、第 12 章 “温故,今天傍晚篮球社开会,你自己看看有没有时间来?”葛旭急匆匆的给他通知。放学后温故一头雾水来到活动室门口,里面吵吵闹闹做一团,就是为了五四青年活动的事。 虽然今年五四青年汇活动在一中举办,但每个学校都要拿相应的拿出几个节目,并且要求有趣又正能量。学校把任务委托给各个社团,而徐沁所在的文娱部负责监督和进行最后的核定,如果到五月份节目还没定下的话他们需要补上,徐沁因此忙得焦头烂额。 而篮球社到现在还没有拿出方案,社长邬晨晨因为年前的事休学,齐全又不靠谱,直让她不要催。 “姐姐我在文娱部都快忙疯了好吗,哪有空陪你们玩!”徐沁拍着桌子怒吼,“总之你们十号之前必须拿出一个节目。” “拿是肯定拿得出来的,只要你们要求少一点。”齐全抱怨道,他这阵子为这事头发都掉了不少。 “这要求也不是我定的。” “徐沁啊,我们要怎么办!”齐全双手抱头,整个人都快躺在桌子上,身下的桌子被他压得吱呀吱呀响。 “我就觉得我们上去整个大合唱得了,多积极向上。” “不行不行,这得让人笑话死,既然要出节目必须一鸣惊人。”高辙翘着二郎腿,想着怎么都不能在萧若安面前现眼,虽然不确定她到时候会不会在场。 齐全一轱辘坐起来,“那你倒是提个建议,光说有什么用。” “你们认真点。”葛旭翻了一白眼,转头看见温故,“温故,你在门口多久了?” “一会,青年汇的话我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他已经作为全市青年代表致辞,不可能还在后面表演节目。 “学霸啊!大哥啊!温故啊!你这么聪明,快来帮我们出个主意。”齐全垂着脑袋,像只小狗一样看着温故。 温故受不了他,想问问秦知潮,按理说他应该是最适合表演节目的人,却发现他人不在,“秦知潮他没过来吗?” “咦?那臭小子还没来!”齐全环顾一周惊讶出声,“我给他打个电话。” “你人在哪?”齐全转着笔点点头,“你不参加你说个鬼!” “他说他不参加?”高辙疑惑的问道,大家也纷纷转过头来。 “小品?行行行,你拿过来看看。” 温故想起来前几天秦知潮和他一块的时候就一直问一些文言文的问题,修修改改的在写着剧本,原来是用作这个的。 齐全挂了电话,“他说他翻到一个他爸学生时代写的小品,让我们演这个。” “还是秦知潮靠谱。”徐沁坐下来等,葛旭赶忙安抚着她。 齐全又和高辙吵起来,温故不想加入他们之间,拿起桌上的杂志看。随手一翻翻到一个采访,受访的导演正是秦知潮出演的那篇电影的导演。杂志里大概介绍了一下这个导演,里面关于他的奖项就列了小半页,但没有多少提及正在拍摄的这部电影,只说是一部关于少年江湖的故事。 再往后翻一页已经不是采访,出乎意料的是讲究镜头与色彩搭配的内容,这让温故很有兴趣,那些天马行空的创意与无法想象的颜色冲击着他的目光,是他极少接触的东西。 他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秦知潮来了。 “孩子们,过来叫爸爸。”他挥着一个文件夹进门。 “叫个屁!”齐全直接上前伸手抢,被避开了,嫌弃一句,“什么玩意?” “别卖关子。” “怎么回事?”众人都嫌他不说清楚。 “我是刚好翻到这个,我亲爹说演一个比较有意义的原创小品比较好,就干脆拜托他好了,他让我们随便。” “叔叔写得什么?”高辙发出疑问。 “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说白雪公主打败帮助王后作恶的七个小矮人,然后娶了王子继承王位。”秦知潮走到温故身边,边走边胡扯,“我推举你来演这白雪公主,特别合适。” “我去,你才演这儿童剧!”高辙抬抬手,作势要把手上的水杯扔过去。 “这哪是儿童剧,这内容多自强不息、坚强勇敢、积极向上。你听听这么自生自灭的白雪公主,这么……”齐全立刻在一旁帮腔。 温故懒得听他们跑火车,继续低头看杂志,他先前看过秦知潮写的内容,是一个古代背景下努力读书出人头地的故事,尽量用了诙谐有趣的方式来展现,原故事本就惊艳,只是不知道会被他们演绎出什么效果。 “镜头时代。”秦知潮伸手翻看温故手上杂志的封面,“你喜欢看这个?” “我只是看看。”温故顺手合上了杂志,“里面有些讲解很有意思。” 秦知潮稍微回忆了一下,说道,“我之前给这家杂志当过模特,他们总编是个很有趣的人,你见到他的话一定会觉得有意思。” “什么时候?”他之前也听他讲过偶尔会去给杂志当模特,只是没想到那么巧。 “大概是去年十月份的期刊,我也没怎么看,我回家找找吧。” “不用了。”温故拒绝,他只是闲来无事才看看的,没必要大费周章。 “没……”秦知潮话还没说出口,那边葛旭已经叫大家安静。 剧本轮流给大家看之后,受到一致好评,便开始讨论角色。整个故事大约五六分钟,一共有六个角色,主要人物两个,主角秀才和考官,其余角色戏份都不多,大概十几句台词。 “看来这胖考官非我莫属。”齐全拿着剧本先给自己揽了角色,他倒不是喜欢出风头,主要是怕大家都不愿意出演丑角。 “我看可以,秀才呢,谁有兴趣?”徐沁肯定道,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 “秦知潮?” “我给你们当后勤。” 想到他真的跑过剧组,要是这个表演给他带来负面印象也不好,最后决定让葛旭演秀才,高辙和另外三个社员演剩下的四个配角。 温故和秦知潮特意留到最后才离开教室,温故问他为什么连一个小配角都不想出演。 他靠在窗户边上回答,“我在安徽拍戏的时候遇到一个男孩,和我们差不多大吧,他很喜欢演戏,那种从心里透出的喜欢和尊崇让我很愧疚。” 他从小长相出众,又因为父母职业的原因能得到很多机会,他自己对于演员模特这些身份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不喜欢也不排斥,但如果不是自己受伤,那么喜欢演戏、那么努力的孩子也只能在一边看着他这样的人出演,得到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却依旧不喜欢。 “我一直觉得既然安排好了,那就这样吧,从没想过自己随随便便就能拿到其他人拼了命也得不到的机会。很糟糕啊,还是觉得把机会让给其他热爱的人好了。”他其实还是满释然的,突然伸出双手捂着温故的脸,“对不对,温故?” “挺对的。”温故拿开他的手,“就是没必要一直动手动脚。” “可是我喜欢和你亲近。”秦知潮故意眨巴眨巴眼,又长又翘的睫毛像一个小扇子,让温故有些受不了,转过身说,“回家了。” 路上看到报亭的时候,温故难得的把自行车靠在一边翻阅起来,他以前从不关注杂志报纸,除非是老师要求的。 大概是这个原因他认识的名人屈指可数,簇新塑封的杂志封面上印着的都是他令他陌生的脸孔。 “老板,有镜头时代吗?” 带着帽子打盹的老板被他声音惊醒,漫不经心的从身后架子上拿下两本杂志,用着浓厚的榕市口音问,“四不四这够咯?” “啊?是。”温故接过看了眼封面的日期,今年三月和四月的,“有去年十月的吗?” “你这不四为难我。”尽管这么抱怨着,老板还是从书堆里找起来,半晌才拿出一本没有拆封的杂志,“就这一够咯。” 温故拿过来,杂志边缘已经落了不少灰,封面图一片漂亮的星空,他把三本一起买下放进书包。 回到家的时候,刘溪已经备好饭菜。 一进门就听到质问,“温故,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家?” “学校里有一点事,妈妈你先吃,我回房间换衣服。”温故换好鞋打算先回房间放东西。 “吃又不怕没得吃,你先坐下我们聊聊。”刘溪脱了围裙坐到沙发上,温故也只能乖乖过去坐下。 “你说说,你这阵子是不是加了一些有的没的社团?我之前都在忙那个老太婆的事没有时间管你,但你不能松懈,你一旦松懈了,以往的努力都白费了你知道吗?” “妈妈。”听着刘溪一连串的教育,温故只觉得心头疲惫,他真的不想争吵,也不惯于争吵,只能无奈的解释,“我只是加了一个偶尔需要练习的社团,并没有耽误什么,最近在忙的都是五四青年活动代表的事。” “不要做那些浪费时间的事,九中那么多家境好的孩子,他们有的是闲情逸致,你跟他们可不一样,你除了好好读书还能做什么?”刘溪并不赞同,紧皱眉头,“那个青年代表好歹是份荣誉,花点时间也就算了。其他的不行,你最好明天就把那个社团退了。” 果然没有办法争辩,温故含糊的应下就回了房间,他抵着房门捏了捏眉心,只希望时间可以快一点,让他早点离开这里。 ☆、第 13 章 受不了母亲的唠叨,温故吃过晚饭就把房门反锁,说自己要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做作业。他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大约有十一点,平常这时候他还会再刷一套卷子,但今天他想看看那本杂志,他喜欢十月期刊封面那一句“用镜头追寻自由” 秦知潮的照片在内页,占了两个版面,浩瀚星空下,他坐在大海中的礁石上双手交握,远近的浪花卷着一点星光,他的脸在夜里明暗分明,一明一暗,暗边的眼里是湛蓝邈邈的星空,明面的眼中倒映着海水无垠。 “我身处孤岛,我亦是孤岛,星空与大海,我的眼中自由无边” 这是摄影师留在页面底部的一句话,摄影师叫纪行,温故把杂志翻到尾页,他就是秦知潮说的这本杂志有趣的总编。 温故把杂志合上,他看了这张照片太久,明天还要上课,此刻应该睡了。 窗户传来击打声,他把窗帘拉开,外面的风立刻将房间摆设吹乱,桌子上的书“哗哗”乱翻,海水随之涌进来将他脚边浸湿。 秦知潮坐在星空下双手交握,突然伸出手来叫他,“温故。” 他听到声音走过去,海水越来越深,然后被他淹没,他在海中翻旋,一只手伸过来拉他,他知道这是秦知潮的手。 他们站在海面上,无垠的海水倒映着星光,世界里只有他们,秦知潮低下头看他,他的眼睛里此刻不是星空与海水,是他。 “温故。”秦知潮轻声呼唤着他,眨着眼,眼睫毛漂亮的像小扇子,然后是高挺的鼻子,温柔的唇,完美的下颌,优美的喉结和锁骨。 “你在看什么?”秦知潮的手抚过他的脸,掠过他耳边的头发,放到他的脑后将他推向自己。 他在秦知潮的怀里听着不知谁的乱跳的心跳声,一只手划过他的后脊线,撩起他的衬衫,他知道那是谁的手,他想说话却说不出。 “温故,我喜欢你。”秦知潮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打转,他轻轻抬起头,秦知潮也低头吻到他唇畔。 “啊。”温故从梦中清醒后恨不得自杀,太羞耻了,他居然做了春梦,对象还是自己的朋友!通红着脸换了内裤,连早饭都顾不上吃,慌乱的出了门。 上学的路上温故考虑了很久,今天到底要怎么面对秦知潮,最后还是觉得不要见他比较好,要是……要是有什么反应那多尴尬。 可能老天听到了他的想法,却偏偏不让他如意,他在校门口停车的时候,秦知潮恰好把自行车停到他旁边。 “温故?你今天很晚到啊。” “嗯。”温故不敢抬头看他,转身就想走,“别迟到了。” “还有十分钟呢,一起进去。”秦知潮从身拉抓住他的手,温故想起梦里的画面,吓得一把甩开。 “我有急事。”温故挂上书包就急匆匆往校内走,身后刚到的齐全和他打招呼都没有回应。 “你和温故吵架了,他脸那么红。”齐全感到奇怪,温故可一直是个有礼貌又淡定的人,很少这样。 秦知潮也是一头雾水,只好耸耸肩说,“不知道。”说完也拿起书包进学校。 连上了三节课,温故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昨天梦里的秦知潮,明明都是令他羞于回忆的内容,但他一点都控制不住,总是想起就脸红。 最让他难受的是,再过一节课就到了午休时间,到时候两个人面对面他要怎么办。他摸摸发烫的脸颊,脸红的话连淡定都装不了,今天已经好几个同学问他是不是发烧了,萧若安甚至想带他去医务室。 要不干脆直接装病不去钢琴室,随着下课铃声响起,这种想法愈加强烈,可是理智还是叫他扼杀了这种愚蠢的想法,毕竟总是要见面的,躲不过。 还是先去吃饭吧,温故步履维艰的迈向食堂。 “温故,温故,你等等。”葛旭从后面追过来拍他。 “什么事?”温故停下脚步。 “我来告诉你,今天大家都去活动室排练,沁儿叫了外卖请吃饭,现在大家都在那里,我们也一起过去吧!” “秦知潮也在吗?” 徐沁也跟了上来,调皮的和他打趣,“当然在,他还要给我们指导呢。你怎么只关心他,嗯?” 温故重重松了口气,这样意味着今天中午不用和他独处了,活动室的话,他去不去也无所谓。“我就在食堂吃,不过去了。” 听到温故的拒绝,徐沁还试图劝说一下,“有很多好吃的哦,日本寿司哦,去嘛去嘛,好不容易才让他们家送外卖的。” “我打算吃完再看一会书。” “那我们给你打包过来。”听到他要学习葛旭不好再邀请,带着徐沁离开。 “谢谢!”温故很久没有单独在食堂吃饭了,认识秦知潮之前他也是一个人,主要原因是不想和其他人互相等来等去浪费时间,所以大多时候都独来独往。 后来秦知潮总是主动过来坐到他身边,不介意他是不是已经开始吃了,见他吃的慢也不催,慢慢陪着他。他就这样习惯了两个人或者偶尔跟一堆朋友们一起吃饭的气氛,今昔对比显得现在有点冷清。 左边的桌子突然坐下一群男生,都不是温故熟悉的人,大概五六个,校卡上显示是二年级学生,那些男生落座后就开始大声谈论,唾沫横飞,气氛热烈。 温故默默的把盘子往右挪,他也不好太明显,打算再扒拉两口就走。这时候那群男生里的一个寸头开始讲话,其他人都好奇的听他说。 “哎哎,你们知不知道那个于强?” “他怎么了,快说来听听?”另一个一脸麻子的男生八卦的发问。 “他是个变态,我上次看到他和一个男的搂一块打啵,快把我恶心死了。”寸头说完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其他人也立刻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 “我早就觉得他娘了吧唧的,原来是有病啊!变态同性恋!” “这种人真的令人恶心,最好能离我远点。” …… 旁边人的话语和神情,像一桶接近零度的冰水迎头浇下,让温故觉得头皮连着背脊发麻,定在原地难以动弹。 他居然忘了这一点,最可怕的不是他对朋友有了□□,而是他对男性,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男性有了□□。 自己喜欢男人,是个同性恋? 温故的内心像遇到一场十级大地震一样摇晃,崩裂。他忽然又意识到,秦知潮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他和自己不一样,他是个正常人。就像地震过后的火山燎原,温故的五脏六腑也开始烧灼,他弯腰收拾好东西,一个人跑到钢琴房坐着。 这里很安静,没有肆无忌惮议论别人的人,也没有不堪入目的难看表情,只有窗外的万年青依旧向阳生长。他突然很难受,鼻子像暴露在西伯利亚的冷空气,酸涩的让他想掉眼泪。 原来自己是个同性恋,是个变态,这样的人,教养再好的人也会避而远之吧,这种想法在脑海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不,温故,不应该是这样! 温故捂着眼睛让自己尽量冷静,手心好像有点湿润,太狼狈了。 “温故?” 秦知潮站在门口,他背对阳光,温故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到关心。 为什么你总来的这么及时。 “我现在不想见你。”温故发出声才知道自己声音带着哭腔,这样的状态真狼狈,他想。 “你是不是生病了?”秦知潮走进来,蹙紧眉头问他。 他靠后仰起头,单手捂着眼睛不去看他,“没有,只是……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还是有人欺负你?” 秦知潮来拿他的手,他忽然就心头一酸,“你没有必要问我,我想说的那一天,自然就会说。”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开口。 没有回应,温故以为他会离开,却听到了一旁拉开椅子坐下的声音。 “温故,我很担心你。萧若安说你一早上脸色通红,像是生病了,我就去食堂找你。遇到的同学说你脸色难看,我怕你真的生病了不知道,一路跑过来,就看到你……在这里哭。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难受,只是看到你这样,我很心疼。” 他们没有再说话,就那样坐了好久,直到温故觉得自己能控制情绪了,才把手放下坐直身体。 “第一节课已经过去了,我发信息让葛旭替你请了假。” “我想去网吧。”温故转头看秦知潮,他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随眼睛肿了,不然为什么会这么抽风的说出来。 “我们身份证上没成年。”秦知潮显然也惊讶于他的话。 “那就回去上课吧。”温故一瞬间也发现自己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刚刚想了半天,稳定情绪后,还是决定先上网查一查同性恋的相关知识,因为一些无关痛痒的人的话就暗自神伤什么的,太愚蠢了。 “也不是不行,还是有不用身份证的地方,我找找。”大概是怕温故又把情绪憋回去自闭了,秦知潮立刻拿出手机询问同学。 “不用了,我……” “好了。”秦知潮拉起温故,对他露出一个帅气又爽朗的笑容,“我们从后门溜出去。” 这还是温故第一次请假之后跑去玩,他从来没有去过网吧,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不过当秦知潮带他进去之后,他觉得自己以后大概不会再有兴趣来了。一屋子弥漫的烟味和一堆飙着脏话的青年,还有夹在键盘下面的小卡片都让他不舒服。秦知潮搭着他说了一句,谁让他们未成年呢。只能来这种网费便宜,三不管的地方。 温故想要查资料也不会当着秦知潮就查,他想自己还是哪一天再来一次好了。秦知潮也是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温故的突发奇想是有什么意义的,结果他们就在网吧里开了一下午的幼稚的卡丁车,但又开心他回家的时候,心情看上去好多了。 ☆、第 14 章 那天和秦知潮从网吧离开之后,温故找了向榆关。 他想起那天他在图书馆看到的书,又想起上个周六遇到的事。 向榆关是五四活动的节目主持人,于是他们一起去一中排练。在他们下了公交车站,打算穿过一条巷子再转一个站的过程中,刚好遇到一伙混混约架,正好在巷子中间进退两难。 温故勉强辨认了一下,前面十几个是十一中的学生,作为榕市出了名的混混高中,上次和篮球社打起来的也是他们学校的。后面的则是十三中学生,十三中是技校,环境也出了名的差,两所学校都在这附近。 “喂,路人快滚。”十一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说话。 温故当然是不乐意掺乎这种破事,尤其看到他们手上的家伙,但是这种事被向榆关碰到了,他绝对会多管闲事。 “榆关,他们这是群架。”温故想趁他说话前劝他走。 “虽然阻止不了他们打架,但看到了还是顺便报个警比较好,减少伤亡。”向榆关毫不避讳的拿出手机。 “喂!你找死是不是?”十三中一个叼着烟的矮个子恶狠狠的冲过来,他想抢手机却被向榆关一个过肩摔撂在地上,干净利落的让温故不得不感叹,他身手又变好了。 “我操!他妈!你谁啊你!”十三中的人瞬间气势汹汹想冲过来,十一中的人也蠢蠢欲动。 “奉劝各位,大概还有几分钟警察叔叔就要到了,你们还不跑。”向榆关淡定露出一个标准的如同警局宣传片里的微笑。 “艹”双方的人纷纷咒骂着离开,只剩十一中一个长相出众的高个子,他不但还没离开反而点了一只烟。 “仇哥!”一个瘦子还回头叫他。 “我有话和他说。”那高个子开口说话,和外表不一样的是声音沙哑不好听。 “哦,有问题的话欢迎到一中找我,我会不吝赐教。”向榆关还笑着,这幅模样只会让人越来越火大吧。 “向榆关,你是找死吗,天天这么多管闲事。”高个子朝他们走来。 “希望你能明白,这只是一个热心市民的自我修养。”向榆关没有躲开,拍了拍温故的肩膀,温故知道他的意思,认识,有话说,出去等他。 温故毫不犹豫的往外走,身后还能听到两个人说话声,就算打起来,单挑他还是对向榆关有信心,毕竟出身在警察世家。 “你他妈,是不是看上我了?”高个子的声音。 “你觉得我能看上你什么,仇西月。”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仇西月拦住他的路,歪头吐了一个烟圈。 这些信息量大得让温故一下迟缓了脚步。 “喜欢谁是我的自由,我还有事。对了,你如果再要打架的话还是小心点,毕竟受伤可是很狼狈的。”向榆关说的话亦是针锋相对。 “这不是热心市民的自我修养?”仇西月讽刺的反问。 “你开心就好。”向榆关推开他打算离开,仇西月扔了烟拉住他,把他压在墙上。 两人脸贴脸,看起来暧昧极了。 向榆关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一拳打到仇西月肚子,狠狠推开他。仇西月没有再拦他,看着他走出巷子。 向榆关拉着温故上车,“走吧,以后再说。” 言下之意有什么疑问先别问。 温故也不喜欢探究朋友的隐私,就将此事揭过,只是现下他自己也陷入这种情绪之中,需要一个倾诉或者说认同。 他爬上小时候经常去的一个废弃工厂屋顶,向榆关已经平躺在那看天,“找我什么事?” 温故到他边上坐下,月满如弓,繁星点点。 “我想和你说说话。” “那天在市图书馆里,你看到我看的是什么书了吧?”向榆关开口坦白,温故心里一惊。 “听说许佳然喜欢你。”他慌忙寻找话题。 “我知道,只是我不能回应她,因为我喜欢男的。”向榆关头枕在手上,他就那么说出口,像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你是怎么知道你是……”温故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受,是孤独者找到同类的欣喜,还是好友突然出柜的惊愕,总之五味杂陈。 “是同性恋?”向榆关双手枕着头,“就那么知道了,目光看向哪里,注意力放在哪里,心为什么而动,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温故也仰起头看向星空,听说很多城市都有雾霾,所幸榕市还有这么美丽的夜晚。 “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像一个异类?” “为什么会怎么想?”向榆关侧头看他,“我喜欢的人,你见过。” “仇西月?” “是,很意外对不对?”他自嘲道,“我也很意外,可我会梦到他,想到他,无时无刻注意他。” “就像那颗星星一样,他在那里,就是发光的,令我无法转移目光的。” 看着那颗星星,他想到了秦知潮,无法否认自己总是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可是亲密的朋友也会更多注意彼此,他先前总是这么以为。 “可是我不会觉得自己奇怪,喜欢的事既然无法更改就去坦然接受。” “我……你看到他的时候都会在想什么,身边的其他人是怎么想的?”温故在想既然向榆关毫不避讳,自己要不要干脆将心里话一吐为快, 向榆关皱眉,敏感的发现不对劲,“温故,你问的问题很不像你。” “我……或许我和你一样。” “哪里一样?” “性向。” 原本只做好准备坦言自己心事的向榆关也被这句话惊到了,“你……确定是这个意思?” “如果照你的说法,那是没跑了。不……或者一开始就没跑了。”温故只能无奈的笑笑,他也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心意。 “真令人意外。”长长一声叹息,“希望不是被我带坏的?” “这是坏吗?” “对于家长来说是吧。”向榆关转头看天,“你妈妈,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吧。” “妈妈?”温故想起刘溪强势的样子,他还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不过不想也知道她接受不了。“走一步看一步。” “其实你也有可能喜欢上女孩子,不用急着确定,喜欢是随性的。” “你会喜欢上女孩吗?” “现在没有,将来不知道。” “那仇西月他喜欢你吗?” 向榆关笑笑,“不知道。” “我不是要得到什么才去喜欢,是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才有喜欢。我能做的,就是让这份喜欢仅自己可见。” “不告诉他吗?” 向榆关闭上眼睛,好像在思考将来,过了一会开口说,“温故,我们现在能为自己的选择负多少责任,你有想过吗?” “不是我找到一个对象,我们互相喜欢,然后和家人坦诚,无论他们是否接受,都期望他们接受,那只是把自己的责任丢给父母。” “我想过我的人生,它的价值是可估量的,而不能为了所谓感情一团糟糕,你懂我的意思吗?” 温故知道他,个人需求总是放在最后一位,却不会用这样的标准要求其他人,“从小我们的选择就不一样。” “确实。”向榆关也弯起了嘴角。 ☆、第 15 章 时间一转就到了五四前夕,下午开始彩排,正式活动六点半开始。 篮球社的节目过了审核,虽然平时大家都漫不经心的,但现在还是很认真的排练。 温故从后台看过去,齐全穿的表演服小了一码,勒得他小肚子尽显,有些好笑;葛旭扮演的秀才不够白,被徐沁扑了一脸粉;高辙演一个配角也演得尽心尽力。 秦知潮则一点一点纠正他们的台词和动作,认真指点时总是把温故的目光吸引过去。 自从上次和向榆关互相说了心里话,温故那种无助的孤独感消失了不少,再见秦知潮也自然多了,虽然总是注意到不该注意的地方。 秦知潮也没有再问他那天的情况。 “差不多,大家休息一下,辛苦了。”徐沁叫了几箱矿泉水过来,她这两天也是在到处跑。 “温故,你也快进来。” 温故还没有走两步,秦知潮拿着两瓶水过来,顺便递了一瓶给他,“觉得这个节目怎么样?” “挺好的。”温故接过水喝了一口,继续道,“就是你们的服装也太随便了。” “没办法,齐全那个大身板太难找尺寸了,你没看高辙连配角都不让上了,就是衣服太难找。”秦知潮无奈的摊手。“你准备的怎么样,这可是重头戏。” “还好。”前阵子把慌张都用在其他地方,一晃神已经到五四了。 温故作为学生发言,虽然前几天的彩排都顺利,但到现场他还是有一点紧张,特别是那两台摄影机对正他的时候。 秦知潮陪了他一下午,顺便分享自己的心得,“你可以把镜头想成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尽力吧。”温故有气无力的。 很少看他这个样子,秦知潮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 “你不要把她们化了半天的妆蹭掉,太麻烦了。”温故拍开他的手。 “明明不化妆更好看,那群女人太没品味了。”这是真心话,徐沁她们对温故的脸‘上下其手’到时候,他简直想拍开她们,不过碍于绅士风度默默撇过眼。 但是这在温故眼里,就是他在一边冷眼旁观,“你也没有阻止她们啊,现在少这样说。” “温故,快到时间了,赶紧过来。”许佳然过来催他。 “我上台了。”他站起来深吸口气准备上台。 “加油,别紧张。”秦知潮说完还是忍不住再捏一下温故的脸,然后得到了两记眼刀。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 秦知潮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的温故,一点都看不出紧张的模样,利落的演讲,清朗的声音,清隽的五官和干干净净的气质,应该是很多人心里的优秀范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长高了。 “秦知潮,看什么呢?” 他转过头,原来是许佳然在和他说话,她今天化了妆,穿着礼服,十分高挑。“你今天怎么这么高?” 许佳然拉起自己水蓝色的长裙,露出脚下十厘米的高跟鞋,“看。” “你也是不怕摔?”许佳然这么一穿都近一米八了,秦知潮不得不心疼一下和他同台的男主持人。 “这不重要。”许佳然就是寻着八卦过来的,想和他东扯西扯。“话说,你干嘛那么深情款款的。不是,听说你和高辙因为萧若安打起来了,嗯?” “你管呢。”懒得再理她,秦知潮继续看温故的演讲。 “她这样的女孩是很多人喜欢。”许佳然若有所思,“不过你不是不喜欢那一款吗?” “我有说过我喜欢她?。”秦知潮双手抱胸靠在一旁,颇有些不耐烦。 “行行行,总之你不要因为这事和高辙闹起来,大家都一块长大的,不至于。” “嗯。”秦知潮敷衍回答后又把目光转向了舞台。 “你一直也比他懂事,担待点吧。”许佳然有点无奈又有点担忧的走开,温故的演讲快结束后,她需要上台。 “谢谢大家!”温故最后一鞠躬后就可以下台,秦知潮在后台等他,见他一过来就伸出手。 “还紧张吗?明明说的那么淡定自如。” “还好,上去就不紧张了。”温故从他手里接过水喝,“就是站得有些累。” “那我们快过去坐。”秦知潮揽过温故肩膀,突然觉得比以前顺手了好多,“你最近是不是长高了?” 温故想起徐沁非给他垫的增高鞋垫,面不改色的说,“嗯,我天天都有喝牛奶。” “看来我也得喝点。” “温故,优秀。”齐全等人都走过来夸他,社团节目是第六个上场,他们几个都已经扮上装扮,齐全脸上不仅粘了假胡子,还抹了不少黑粉,和他对比鲜明的是葛旭,脸上涂的煞白。 听到也是徐沁她们给化的妆,温故庆幸了一会自己还算正常。 向榆关今晚是主持人,在开场词结束后,在后台休息,转头看到温故在和同学们说话,身侧还有一个行为亲近的帅气男生。 那些同学不知道说了什么开始笑,温故也抿嘴笑,那男生就去捏他鼻子,他们互相打闹一会。那男生把手搭在温故身后,开始和其他人说话,温故就一直抬头看他,目光紧紧追随。 向榆关记起那天晚上温故和他说的,他虽然没有问对方是谁,眼下真是一目了然。他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认识一下,身边的女主持提醒他,他们该上台了,他只好拿上话筒离开。 “我们准备上台了,你们快到观众席看。”齐全他们看时间差不多纷纷开始整理衣服,“要出场了吗?” “现在台上的节目是变魔术,向榆关被拉上去互动了,看起来还要会时间。”徐沁去前面看了一眼说。 “若安有没有来?”高辙有些着急的问。 “来了来了,就在第三排,你得好好表现。”秦知潮往外看了一眼,顺便建议道。,“表演结束到附近的大排档吃个夜宵如何。” “行—”高辙用力捶他一下,贼眉鼠眼的笑起来。 温故坐在椅子上仰头拉住秦知潮说话,“我今天要和榆关一起回家,你先出去拍照,我告诉他一声再出去找你。” “我等等你。” “不用。” “好吧,我先出去。”秦知潮拿起相机出了后台先去找位置。 前面舞台的观众终于放过向榆关,让他顺利报幕,下一个节目也就是篮球社的节目。 下了舞台的向榆关一路往后台走,舞台上的彩带道具搞得他满头都是,领子里也不少,温故喊他一声,他回过头,“要说什么,等一会。” 温故知道他是要去清理一下,跟在他们身后,顺便抽几张纸帮他清理背后的彩带。 向榆关到了干脆将外套脱到椅子上,“说些什么?” “晚上我要和同学们一起吃夜宵,待会结束你到学校后门找我,我们再一起回去。”温故简单的将目的说明。 “好。” 温故听他这么说转身就要去找秦知潮,又听他说,“等一下,温故。” “怎么了?” “演讲结束后你身边那个,是你喜欢的人吗?” “是他,不过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也没有说出来的想法。”温故面对向榆关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大方承认心意。 向榆关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秦知潮他,是个大名人。” “我不清楚,应该是吧。” “他之前是不是喜欢过许佳然?” “他喜欢过。” 向榆关沉默半晌,最后只有一句,“温故,如果他只是个异性恋就离他远点吧。” 温故没有回答这句话,他知道这是向榆关的提醒,可是他也没有打算和秦知潮坦白,没想好这份感情如何处理,只能得过且过。 ☆、第 16 章 温故和向榆关说完话,蓝球社众人的表演已经结束,换下戏服后个个都跟逃出生天似的放松下来。一群人勾肩搭背,打打闹闹的出门。 秦知潮拿刚刚拍好的照片给他看,因此他们俩走得最慢,其他人已经在简陋的塑料棚里坐好,一个比一个点菜声大,麻辣小龙虾、蒜香扇贝、烤串、烤翅等色香味俱全的小吃摆了一桌。 秦知潮知道温故吃不了,特意要了一份卤煮,里面什么重口的东西都没加。 他看了百感交集,他害怕这种体贴,害怕哪一天,就算是友情他都没有割舍。 徐沁带着萧若安晚来一步,大家见了她后开始起哄。 葛旭让他们别闹,点了一下人头说,“这下都到齐了。” 萧若安见了吐槽道,“齐全你这个副社长当的,还不如让贤给葛旭。” 齐全笑说,“瞧你这话说的,还不是你们这两大小姐迟到了,我说就该让你们请客。” “那我就请呗。”徐沁大方应下来。 “不过干吃没意思,玩点游戏怎么样?”齐全给高辙使了眼色,高辙从老板那拿了一副骰子和一副真心话大冒险的牌。“那就玩骰子,不过大家不能喝酒,我们就改真心话大冒险怎样?” “可以啊。”齐全又第一个举双手赞成,大家也没有异议。 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大家摇骰子,一桌轮下来,摇出点数最小的那一个人抽牌,就从高辙开始摇。 这时候秦知潮凑近温故耳边悄悄说了一句,“高辙还在追萧若安,他和齐全两个特意搞的牌,待会我们不用太认真,配合他们俩好了。”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不尊重萧若安?”温故想起上次生日会的事,真是一点也不想掺和。 “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刚刚才发的短信给我。”为证清白,秦知潮把手机信息给温故看,里面确实是齐全刚刚发给他的短信。 温故知道自己的运气不算好,但也没想过第一把就输了,好在抽到的牌不错。 “可选中任意两人让他们做任意两件事。”齐全激动的读完这句话,边意有所指的给温故挑眉。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温故无奈的把目光转向秦知潮,他却撑着下巴在一边笑。 “我左右两边的人再抽一张牌。” 齐全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温故摸摸鼻子不看他,温故左边是葛旭右边是秦知潮,他还是觉得帮高辙的话太不尊重萧若安,这种事还是其他人来做吧。 葛旭挑抽了张真心话,“说一说那个异性对你做了无法忘怀的事。” 众人起哄,他却看着徐沁深情表白,“沁儿做的每件事。” 大家不想看他俩秀恩爱让秦知潮赶紧抽,他耸耸肩,跟温故一样选了大冒险。 “嗯——”秦知潮抽好牌,转过头看着温故笑。众人期待的看着他,温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秦知潮翻过牌面让大家看,“亲一下你左边的人” 其他人都图热闹的笑起来,唯有温故觉得砸了自己的脚,刚刚还不如帮他们呢。 “亲一个!亲一个!” 桌上的人都在起哄,温故紧张的看向秦知潮,“你不要靠过来。” “我们要尊重游戏规则。”秦知潮说完往前俯,温故就往后仰。 近距离对视,温故能看清楚秦知潮的眼瞳,像一颗深棕色的玻璃球,浮云掠过,月色难掩。 他害怕自己的心意被看穿,别过头不再看对方。 “亲一下脸就好,别害羞。”秦知潮拉住他手臂在他左脸颊亲了一口,真实温软的触感不像梦里那样虚幻,却像风吹过的花瓣拂过心口,欲留难留。 温故红着脸推开秦知潮,齐全等人还不肯放过他,笑着说,“明明是要罚秦知潮,现在还给他占了便宜,温故你得把便宜占回来,亲回去。” “够了你们。”秦知潮拿起骰子开始摇,“从我这边开始了啊。” 他摇了22点基本稳了不会输,温故接着摇,一开盖,8点。 齐全兴奋的拍起桌子,徐沁也调侃他,“温故,你这什么运气啊!要是输了就让秦知潮替你受罚好了。” “这是稳输。”葛旭接过骰子开始摇,果然一圈摇完了,温故最小。 他这回抽了一张真心话,问题是“说说你最喜欢的电影”温故松了一口气,回答道,“楚门的世界。” “没了,不再说说?”齐全一脸失望。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回去看看电影就知道了。”秦知潮替温故说话,大家也就没有再问,毕竟这个问题真的无聊。 怕什么来什么,第三轮温故还是最小的。 “我……下轮就别玩了。”自己说起来都无奈。 “真是不得不敬你一杯。”高辙倒了饮料站起来和温故干杯。温故低头喝饮料,瞟了一眼秦知潮他正开心的和人发信息。 过了一会递给温故看,赫然是高辙的抱怨,“你是带着温故过来捣乱的吗?!!!!” 然后秦知潮回了一句“缘分天注定,只能是我和温故的缘分比你和萧若安深(^_^)” 温故把手机还回去,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希望这回抽到的依旧是不痛不痒的问题。 “有没有喜欢的人?” 明明否认是最好的选择,但温故还是艰难的点了头,他的喜欢没有见不得人,哪怕不可言明。 “是谁?”徐沁见他点头,立刻追问道。八卦叫人兴奋,大家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追问,秦知潮也惊讶的看向他。 不过温故不可能说出心意,“喜欢谁是另一个问题了,到此为止。” 众人还是不依不饶的追问,不过温故一个字都没透露了。 “来日方长,说不定我们下一局就知道了。”秦知潮给他解围,大家想起他连败三局的运气也放了心继续下一轮。 好在接下来的几轮温故都没有输,大家也都都转移了注意力。 可能真如秦知潮说的,高辙和萧若安缘分浅,十几轮游戏高辙一次都没有输,萧若安输了一次却选了真心话,也是不怎么有趣的问题。 唯一一次有所交集还是因为齐全抽到指定现场两位男女异性互相问一个问题。 “你现在有谈恋爱的想法吗??”高辙这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萧若安笑一笑,“没有,我可能很快会出国留学,我妈妈就是在美国留学回来的,她希望我能和她一样。” 萧若安的语气平淡,说不好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父母都是计算机行业的精英,不出意外她也会走这条路,所以感情什么的,她也只能想想。 “美国很远啊。”高辙听了之后若有所思,“现在补英语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齐全给他打气,“爸爸支持你。” “滚!” “该我问你了,将来想做什么?”萧若安把话题转移。 “我还没想好。”高辙烦躁的掐脖子,他在萧若安面前总是显得幼稚,这让他很不爽。 “我也没想法呢。”秦知潮给他解围,“齐全你呢,看着胸无大志的。” “诶,我怎么了,我就胸无大志。” 众人就此话题一转开始聊起了未来。 “嗨,啃老算了。”齐全拿起一根排骨啃,“当个厨子也不错。” “这个目标好啊,我就想让我爸养我一辈子。”徐沁整个人都栽在葛旭身上,她就是胸无大志的人,家境富裕养尊处优让她不用思考太多未来。 “这样太堕落了,你应该有自己的目标的。”葛旭底下头和她说话,语气里表示不认同。 “我觉得沁姐没错啊。”齐全叼着筷子表示认同,“有钱花就好了,干嘛还工作呢。” “那是你们。”葛旭父母只是普通的工作者,并没有这种有钱就花的底气,“我还是努力成个精英,不和你们同流合污。” 他们在那说着话,温故在一旁安静的听,他身边的秦知潮心不在焉。 “知潮你肯定是当演员了,都去拍电影了。”萧若安注意到他们这边不说话,转过话头。 “谁知道。”秦知潮没有确切回答。 “你不做这个,你想做什么吗?” 秦知潮没有回答她,高辙替他说了,“他从小跟着他爸,又拍杂志又拍电影的,不去做这个还能干什么。” 温故这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他不喜欢演戏,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拍电影挺好的,我要是瘦了,我也想去拍。”齐全站起来掐掐腰,“哥哥绝对迷人。” “拍电影看脸的。”高辙呛他道。 “等爸爸减下来,你别自卑。”齐全不甘示弱,眼看他们又吵。 葛旭赶紧插话,“过几年北京奥运,我们到时候一起去看看吧。” “对呀,到时候大家都上大学了,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徐沁期待的接话,大家就着奥运问题聊起来。 大家吃饱喝足聊了一会也就散场,高辙送萧若安回家,葛旭和徐沁要单独约会,齐全和其他人还要再浪,温故和后面都不在状态的秦知潮一起走。 青年节活动也已经结束,一中后门涌出不少学生,温故要等向榆关,他劝秦知潮先回去。 “温故……”秦知潮伸手替温故理了理刚刚吃饭的时候翘了起来的衬衫领子,他看起来欲言又止。 “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和那天你哭了的事有关?” 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温故觉得他这句话说的有些紧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只好说,“我还是那天那句话,等我想说了再说,你别问。” 他不想撒谎,也不能坦白,等哪一天瞒不住了再说出口吧,现在就当朋友就好。 “好,我不问。” “希望哪一天能听到你主动说。” 温故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只怕他不想听。 “我先走了,再见。” 温故目送他离开,校门口的昏暗的灯光下,人稀稀拉拉走得差不多了,而他还在等着。 ☆、第 17 章 遇到四季是在暑假,向榆关介绍他到展厅打工,他欣然接受,秦知潮听说之后要陪他一起去。 “为什么?” “要是骗子怎么办,我好歹比你能打架。” 温故只好带着他到向榆关说的地方面试,面试地点在一家餐厅的楼上,面积不大,四周是刚刚装修好的样子,相关内容还没有展出来。内里的门开了,出来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二十来岁,有些胖胖的女孩子。 “你就是榆关说的温故?”女孩笑着向温故伸出手,目光转向秦知潮,“不知道这位同学是?” “你好,我是他的同学,我叫秦知潮,我们是来面试的。”温故和她握手。 “那你们和我来吧。”女孩和他们打了招呼,领着他们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就一个男人,蓄着胡子,头发一丝不苟的往后梳,他抬头看到秦知潮,眼里一亮,“小秦?” “纪主编?”秦知潮疑惑的和他打招呼,“你是这个展厅的负责人?” “是啊。” “他就是镜头时代的主编,之前我们有过合作。”秦知潮转头给温故介绍。 “啊,你是来面试的学生是吧?”纪行把注意力放到温故身上,“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叫温故。” “知道我们这次是什么主题吗?” “大概知道,主题是世界绝境下的美的摄影展。” “啊啊,可以可以。”纪主编点点头表示,“不过我们工资不怎么高,你要不介意的话我们就合作愉快。” “不介意。”温故听向榆关提过几句,他主要还是因为对摄影感兴趣才来的。 “你呢?大少爷。”纪主编看过去,秦知潮把目光放在温故身上,压根没有介绍自己来干嘛的意思。 “您觉得可以,我也可以给你打工。” “打杂的活倒是有一些。”纪主编挑眉,他还不觉得拍个照都会烦的秦知潮乐意给人打小工。 “随便你。” “那你们现在就去帮助理的忙吧。” 温故点点头和秦知潮一起出门。“你也不用和我一起打工,是你认识的人,你可以放心。” “哪能放心,你不知道,他就是个事儿妈。”秦知潮好像回忆起什么头疼的事,搂着温故快步往外走。 “看着挺爽快的人。”温故被他搂着往前,“那你还是回家吧。” “不,我得陪着你。” 整理完东西也已经晚了,助理让他们先回家,“温故,知潮,你们先回家去,接下来的收尾工作也没多少了。” 秦知潮往他手里塞了一把伞,“你把伞带着,今天好像有台风。” “你不和我一起?” “我帮助理姐姐搬一下东西,你家远,先回去吧。” “明天见。”温故拿着伞出门,天空已经阴沉沉的,乌云密布。 离公交车站大概百步距离,暴雨伴随着闪电降临,手中的伞不时被吹歪。温故犹豫了一会又折了回去,也不知道秦知潮能不能回家,他心里担心。 在展厅和秦知潮面面相觑,拧着湿透的衣服时,温故又觉得自己傻,好像折回来也没有一点办法,窗外依旧瓢泼大雨,狂风大作。 秦知潮拉着温故往换衣间里走,眉眼里藏不住的笑意,“聪明的小学霸怎么也会变得这么傻了,嗯?”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我们先坐一会吧,刚刚纪行开车离开的时候,该让他送我们的。” “你不和他走?” “我不是嫌他烦吗?” 台风一时半会停不了,好在有变小的趋势,差不多可以走人的时候,秦知潮和温故出门,再晚些天就黑了。 “喵喵~喵~” “秦知潮,你有没有听到猫叫?”温故停下脚步,他好像听到了小猫的声音。 “我没有听到。”秦知潮四顾一番,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瓢泼的大雨。 看到他被雨泼湿的左肩,温故不忍再浪费时间在路上,把伞扶正了说,“应该是听错了,我们快走。” “你等等。”秦知潮突然瞟到什么,把伞往温故手里一放,朝花坛那边跑过去。 温故见他淋着雨赶紧拿伞跟上,花坛里藏着只猫,被花木挡得严严实实,在这样雨天属实不易发现。秦知潮把它抱了起来,是一只非常小的橘色土猫,可能刚出生不久。 “受伤了吗?”温故不知道它是在花下躲雨还是受伤了不能跑才一直叫。 “没看出什么问题。”秦知潮粗略检查了一下小猫的身体,把它抱进怀里。转头对温故说,“我先送你回去,再把猫带去诊所。” “我和你一起去。” 秦知潮拨开温故被雨水打湿的额发,轻轻弹了一下他额头。“不用,明天我告诉你小猫的情况。” 温故最后看看小猫,没有再坚持。 第二天早上上班,因为打工的地方离家挺远,温故急匆匆的出门甚至来不及吃早点,秦知潮已经在楼下等他,他手上拿着一杯香气四溢的豆浆给他,“早安,温故。” “猫怎么样了?” “送到宠物店了,他们会好好照顾它的,晚些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 下班之后,温故跟着秦知潮去了宠物店,温故要被小猫萌化了,对小猫短短的毛摸个不停。 “很喜欢小猫吗?” “嗯。” “那我带它回家吧。”小猫才三个多月大,放到野外的话,他们也不忍心。 秦知潮把小猫放进窝,打算带走,小猫在窝上踏了几下,又喵呜着滑出来,跑到温故脚边拉他的裤腿。 这一连串动作看得温故的心都要化了,忍不住去挠猫下巴。看着一人一猫互动,秦知潮提议,“给它取个名字吧。” “它是公猫还是母猫?” 秦知潮把小猫翻过按倒看了一眼,“是个小母猫。” 小猫睁着圆圆的黄眼睛,呆呆的看着他们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 “嗯……”温故想了想,是在路边的四季兰花坛上捡到的,“就叫四季吧!” “小四季,你有一个好名字了。”秦知潮伸出手抓了抓猫背,四季喵呜一声抬起头好像在回应他们。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都在暑假工里度过,纪主编在生活小事上非常随意,但对于专业艺术上的事可以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导致他们常常加班。 展厅面积有限,有几幅摄影作品最后都没能展出,温故觉得可惜,偶尔会到杂物间看看它们,也避免它们落灰。纪行常常嘲笑他说,“这些幅构图太差了。” “这个呢?”温故指着角落里一副图说,那是纪行自己的作品,日落的余晖将天地一分为二,海上的灯塔只有轮廓,女孩举起的手渺小而难寻,只有她绿色的手链泛出一点微光,天幕已是湛蓝。 “这个啊!”纪行摸摸下巴的小胡子说,“随手拍的,难不成你还觉得很好。” “嗯,我觉得很适合这次的主题。”画面表达出的画面之外的故事让温故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绝境?这哪里是绝境?” “心里。”温故是这么觉得的:如果一个人不是走到绝境怎么会选择去自杀。 “这算什么绝境?”纪行轻蔑的勾起嘴角,“摆拍而已。” 温故认为他并不像嘴上说的这样,如果真的不认同这幅图又何必带来。 纪行转了个话题,“你喜欢摄影吗?” 温故一愣,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 纪行回办公室拿了一个数码相机塞到他手上,“你先去拍几天再来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 温故照他说的去拍照,他对相机没有研究,秦知潮便教他一些基础知识,每天下班后两人就拿着相机到处乱拍,懵懵懂懂拍了几天,温故倒是有了些心得。 纪行问他有什么想法,他大致说了几句,但对于那幅图还是一样的看法,他依然认为那个女孩是在绝境,不在于这个图片是摆拍还是真实,只是画面告诉他的是这个。 纪行让他继续去拍照,这回一个人去,温故照做了,秦知潮只好恋恋不舍的回家照顾四季。 温故是个有耐心的人,常常半天一动不动的去拍昆虫,休息日的时候可以全天沉浸在摄影之中,他的照片里偶然的东西总是比刻意存在的要漂亮的多,这大概也是纪行对摆拍不屑一顾的原因。 然而对于那幅图,温故没有改变看法。 “固执的无可就药的小孩。”纪行扶额叹息。“你以后从事相关专业吗?” “没有想过。”温故摇摇头。 “可惜了,倒是很期待你这样的孩子来用画面讲故事。”纪行仰头倒在椅子上,长发凌乱。温故好像能感觉到他的悲伤,但是不明所以,只好继续工作。 纪行两个月都没有让温故明白他不喜欢那幅图的原因,秦知潮倒是明白了。 他告诉温故,“他曾经有过抑郁症,图里的女孩就是他自己,不过这是摄影展不是故事会,他只是不想剖析内心之后,依旧还被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年网络普及不够,抑郁症等心理疾病也没有被大众重视,温故对于这些不了解,他只是简单的觉得画里的女孩在绝境之中。 “所以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我的傻温故。” 不过这件事给了温故一个方向,他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未来,到底要选择什么职业。 ☆、第 18 章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温故收到邬晨晨的寄来的信,里面是一张明信片,正面图片是云南洱海,背面是写给他的话: 温故你好, 首先谢谢你那天的帮助,如果给你带来困扰我很抱歉。 其实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当我的树洞。 我和萧若安,从幼儿园、小学到初中,甚至高中都在一起。我们认识了很多年,可我不喜欢她,她太优秀了,所有人永远都注意她、喜欢她,而我默默无闻。你知道那种有人永远在你身边发散光芒,而你只能成为陪衬,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有用的感觉吗?可能你不知道,你和她一样都是优秀的人。 后来我参加了篮球社,只有再这里我才感觉不到她的光芒,我听说她喜欢秦知潮,所以就想着把他抢走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耀眼了,哪怕一次,一次也好,能赢她就好,可我…即使靠着相同的爱好给秦知潮写了情书,却没有勇气拿出来,只能支支吾吾的和他说我喜欢你。 对不起曾经用你当过挡箭牌。 我想讨厌的不是她,从来都是懦弱无能的自己。 现在的邬晨晨留 温故看了她的信替她开心,那天晚上没给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就好。至于其它种种心事,优秀的耀眼的朋友也好,懦弱无能的自己也好,总是要继续生活,小小年纪的温故早已经领会到了,他只当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把邬晨晨的明信片放回信封。 出乎意料的回到家时黑戚戚一片,温故担心的喊了几声“妈妈。” 房间里传来两声微弱的回应,温故快步走进去开了灯。刘溪半倚在床头找开关。 “妈妈,你怎么了?” “今天头晕,睡过头了,可能最近太累。”刘溪支着头想下床,温故赶过去按住她,“妈妈,你休息吧,我去准备晚饭。” 刘溪原想拒绝,但还是太累了,点点头又躺回休息。温故简单做了饭,母子俩安静的一起吃,刘溪难得的对温故现在在做的事没有意见。 最后思虑再三说了一句,“暑假剩下的这几天就好好玩吧,学习的时候记得收心。” 温故知道她这是不过问自己假期打工的意思,开心的回了房间,他把邬晨晨的信放好,想着自己也应该有所突破。 时间过得很快,台上语文老师在孜孜不倦的分析着今年的高考作文题目,窗角一只蜘蛛艰难补食,温故难得的走了神。 中午和秦知潮一起待在钢琴室成了他们的固定项目,秦知潮不想听从父母的安排也只能好好学习。 “晨晨回来上课了。”秦知潮写着卷子,突然告诉温故这件事,“她看起来和以前一样,她说她决定起诉那两个畜生。” “她很勇敢。我们需要出庭作证吗?” “现在不清楚,酒店里有摄像头,应该证据确凿。只是怕晨晨她有心理压力。”秦知潮也不确定,这事是今早邬晨晨亲口跟他说的,虽然表面看着开朗,就怕她心理负担重还不表现出来。 “相信她吧。”温故虽然了解她不多,但既然她做出了选择,作为朋友他们就支持好了。 午休时间过得很快,回班级的时候秦知潮习惯的揉揉温故头发,叫他不要有什么压力,放轻松前进就好。 放学后邬晨晨亲自来班级门口找他,他们就围着操场走了一圈。 “我打算起诉那两个人。”她很坦然的说出这句话。“会意外吗?” “有点。”确实是一个很勇敢的决定。 “我和妈妈去了很多国家旅游,她怕我有心理阴影,一直在疏导我。可是我想不通,我已经受到伤害了,为什么还要记住这个伤害一辈子。”邬晨晨自顾自说着,温故就在一旁听她说,“我想把作恶的人都送到监狱去,我想惩罚他们,哪怕最后的判决不重,我还是想这么做。而且我想以后当一个律师,为那些和我之前一样没有办法勇敢的女孩们做主,可能有点幼稚,可是一想到为了她们今后闪闪发光的人生而努力的我,也会是闪闪发光的,我就很想这么做。” “你很棒!”这是温故由衷之言,他想任何人听了这么一番话都不会冷嘲热讽的,这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 “谢谢你听了我这么多话,希望你到时能出庭帮我。” 邬晨晨离开后温故却留在操场上继续走。班主任今天要他们填写文理科意向的表格,如果是之前,温故会毫不犹豫的选了理科,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更喜欢摄影。 收表格的时候,他发现萧若安没有交,便走过去问她。 “今年年末就要出国了,填了也没有意义,我有和李老师打招呼,你就这样交给他吧。”萧若安很淡然的回答他。 温故真的很欣赏她这样目标明确的性格,点点头不再过问,只听到徐沁把脸埋在萧若安肩窝,闷闷不乐的说,“我舍不得你。” 表格收全后,温故被喊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来坐下喝点东西,别紧张我们说说话。”班主任把一瓶饮料放到温故面前。温故心下了然,怕是为了自己把志向填了文科的事。 段长坐下开始语重心长的他说,“我们建校百年,几乎每年都有能上清北的学生。不瞒你说,你一进校老师们都把目光放你身上了,温故,你自己怎么想的?” 温故其实没有那么高的目标,他只是尽力做好自己能做到的。 见他沉默,班主任拐着弯说,“前阵子考的政治历史成绩都已经出来,这次政治第一是二班的一个女生,历史第一是你们班葛旭,你说说是怎么丢守阵地的。” “各有所长。”温故也只能这么回答,他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一定要是第一。 “温故,你呢其实适合理科,不要浪费了天分。” 后来林林总总的话又听了一堆话,温故出了办公室只有打扫卫生的同学们还在走廊,秦知潮在楼下一株海棠边上和萧若安说话,夕阳把他发色染得金红。 温故看着心里闷闷的,他知道秦知潮不喜欢萧若安,可只有他们这样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温故低下头让自己不再去看他们, 可秦知潮抬起头看过来,好像知道他在楼上看他一样,清风拂过他完美的鼻峰,他露出一个笑来。 秦知潮放学之后本打算直接回家,却被萧若安叫住,最后一节课下课很久,同学们该去食堂的去食堂,该回家的回家,只剩他们俩。 “有什么事?”秦知潮双手插兜,做出要走的样子,自从上次生日会和高辙大吵一架,他都避免和萧若安说话。 萧若安挑起话头,“你志愿填了什么,你说过你不想当演员,有想好要做什么吗?” “不好意思,没有,还有什么事吗?”秦知潮不喜欢她这种千回百转的性格,有话要不不说要不直说。 “真是可惜了,我看过你以前演的剧,其实你很适合演戏的。”萧若安表现出失落的样子,“明天圣诞节,你有空吗?” “没有。”秦知潮打算走开,感觉有谁在看自己,抬头一看是温故,他好像很不开心,秦知潮对他一笑。 萧若安从身后拿出一个嫩粉色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既然明天见不到你,我就提前送你礼物好了。” 秦知潮看了一眼,没有动,只说一声,“谢谢。” “不想收吗?”萧若安眼中的失落尽显,虽然她很努力的保持微笑。 他其实有些不耐烦,明知道他和高辙是朋友,和她不可能,所以干脆说清楚,“我没有理由收你的礼物。” “我只是想在离开之前把我的心意说出来。”萧若安低下头,拨着礼物盒上的丝带,“我喜欢你,从以前就喜欢你,你以前有过喜欢的人所以我不能说,但是现在我想说明白。我没有喜欢过其他人,我只喜欢你。” “抱歉,我不喜欢你。”秦知潮话说得直白,毕竟多余的感情只会伤人。 他向楼梯口走去,“还有,希望你也能和高辙说清楚。” “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对吗。”萧若安抬起头,泪光点点,“你能告诉我她是谁吗,我比她差在哪里?” 秦知潮转过头,“与你无关。” 他几步上楼,温故坐在台阶上闷闷不乐。秦知潮看到伸出双手去扯他的脸,“看起来很失落,是考差了吗?” “会吗?”温故惊讶,他以为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表情的。 他转头看看周围,没有看到萧若安,只是想起刚刚的画面就难受,“我要早点回家,这几天我妈妈在。” “我送你回去。”秦知潮没有细问。 “不用了。”温故急急忙忙离开。 ☆、第 19 章 几个月后萧若安出国,众人在饭店包了包厢给她送行,几个和她感情好的同学都很活跃,围着她嘘寒问暖送礼物,东一句“团委要走舍不得”西一句“苟富贵,勿相忘” 她却越过众人去和秦知潮干杯,秦知潮喝了一杯之后坐到角落,看着一言不发在角落喝酒的高辙。 温故看着秦知潮,突然有些难受,他不知道自己的喜欢能否拥有回应,只是他连喜欢都说不出口。 隔壁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温故不经意就能听到,好像什么情人节又来了,各大商场开始搞促销。他有点疑惑,为什么感觉一年到头都是情人节,商场总是搞促销,还是隔壁家里人反反复复在重播。 到了学校无意听到前排女生讨论,温故才明白,最近到的日子不是什么节日,而是因为520谐音“我爱你”所以这天也可以当情人节过。 明天要不要趁着促销去给自己买点东西呢,温故纠结着整理笔记。 到了食堂秦知潮已经吃完饭,坐在那玩手机,见温故来了忙说,“你今天这么晚都没肉了,还好我给你留了个鸡腿。” “谢谢。”温故现在也没什么胃口,匆匆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见秦知潮玩手机玩得饶有兴趣,不禁问道,“你在玩什么?” “贪吃蛇。”秦知潮抬起头看了一眼温故的盘子说,“你应该和它一样多吃点,长胖胖。” “嗯。”温故应下却开始整理东西,秦知潮也收了手机和他一起。 今天的秦知潮没有弹钢琴,很认真的在复习功课,偶尔抬起头看一眼温故。温故今天却想听他弹琴,可是却不想开口,可以说萧若安今天的话还是给了他一定影响,如果他也把话说明白,秦知潮又会怎样拒绝他呢。 “温故,你心不在焉的。”秦知潮抬头和他对话。 “我很……有点心事。”温故一瞬间觉得自己会将心里那些隐秘说出。 “你明天有空吗?”秦知潮没有问他的口误,突兀的转了话题。 “没有。”温故垂下眼不想和他对视。 可是秦知潮却伸手捧住起他的脸往前,近距离面对面的说,“那你空出一天陪我,好不好?” 眉目如画,温故无法拒绝,“好。” 邻居阿姨前几天送的栀子花现在已经有点发黄,虽然被刘溪插到水瓶里,但花期短暂,温故把它放到温思思照片旁边,又顺便拿布擦拭了一下相框。相框不脏,刘溪在家的每一天都会认真擦拭,不过作为一名导游她加班出差的时间远比她在家多。 温故想消磨时间,继续打转着看有什么事可做,秦知潮约了他九点半在商业街的百货公司门口见,可他一夜辗转反侧,天微微亮就醒了。 梦里是蓝桥易乞,现实他近乡情怯。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从没有好好过过的生日,今天还是一个不是正经意义上的情人节,秦知潮没说,但他大概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拥有这么多意义的日子,换了常人都会开心吧。可是温故怕,他害怕自己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害怕他们之间不可挽回,害怕自己的喜欢会辜负对方。 多么矫情,换作平常他一定嫌弃自己这样百转千回的心思,可如今他当局者迷,区区一个槛内人而已。 温故还是提前到了百货中心,秦知潮比他要早,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一群卖花的小孩围着他推销。身高腿长、长相出众的人即便穿着简单的白色体恤和黑色休闲裤,也像是哪个时尚杂志封面走出来的男模。 温故缓慢走过去,他原先杂乱无章的心跳,随着靠近秦知潮反而安定下来。 “温故。”秦知潮看见他眼睛一亮。 周围的小孩一看秦知潮等的人是男孩瞬间就走了,寻找下一个目标。 “现在才二十分,看来我们可以逛三个小时的商场再去吃饭。”一反常态的秦知潮没有一上来就搭着温故,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揣在兜里,略显紧张。 “嗯。”温故更是从来都主动和人保持距离的那一个,不喜欢的人他不想靠近,喜欢的他害怕靠近,所以他们就那样保持距离前后进了商场。 如果有人能从第三者角度,发现本质的看他们的话,就会觉得他们像一对第一次约会不知所蹉的小情侣。不过半大少年之间本身也不会太过亲密,在常人眼里他们这样出游再正常不过,只是少年们各怀心事。 他们绕着一二楼走了两圈,对那些商品并没有兴趣,偶尔说几句话,平常都是秦知潮话多一点,温故应和,但是今天他们都比较沉默。 温故开始思考秦知潮的反常,突然听到他说,“温故,过来看这个。” 他顺着秦知潮说的方向看过去,眼神从疑惑转到欣喜,吸引他们的是一个3D体验游戏馆。 工作人员带他们到一个房间,房间四面包括天花板都是大大的屏幕。他们并排坐到位置上,戴上头盔,等到工作人员都离开了,眼前景色出现变化。 “人这么少?”房间有十几个座位,现在只有他和秦知潮两个人,游戏却开始了,温故感到奇怪。 “可能今天特别吧。”秦知潮顺便说了个理由,温故只当他说的是情人节。 “框框”他们身下的座位突然开始上升,温故被吓了一跳,秦知潮伸手握住了他的右手。 手背每一分毫都能感受到秦知潮修长的手指和温润的手掌,温故想抽出手,他这么想,他的手却像脱离意志一样不肯挪动。他转头看秦知潮,他的脸被头盔遮住大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正对前方。 温故收回目光,四周景色变化,他们攀登上崎岖山峰,置身云雾之中,九天之上的仙女传来委托,座椅配合着周围景色下落。温故被突如其来的下落感惊了一惊,秦知潮的手立刻收紧几分,转头问温故,“会怕吗?” 温故摇了摇头示意不怕,手却回握了,余光看到秦知潮翘起的嘴角,温故红了脸,好在头盔很大。 后面他们随着剧情的发展走过人间地狱,俯瞰山河仰望云峰,前或有凶煞拦路,后或有恶鬼追随,座椅起起落落、摇晃旋转温故都没有再被惊到。 这个游戏只有十几分钟,结束之后秦知潮问他喜欢吗,温故带着笑点头。秦知潮就工作人员推荐的其他体验项目都一一购了票,温故想了想,商场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不如就在这里玩游戏,但其实这些大同小异,不过剧情的变化,他们最后把时间都放在里面的3D飙车上。温故技术差秦知潮很多,好几轮都比不过电脑,这一轮又输定了,就抽身去上洗手间。 他拐过一个拐角,还没离开这个体验管,听到两个工作人员自顾自在聊天, “经理说大小姐要把店空给她同学过生日,怎么只来了两个男生?” “大小姐今早和那个超帅的男生一起过来了,不过大小姐她一会就走了,说是要约会。” “所以不是男朋友吗,那过生日的是哪个啊?” “你傻啊!什么叫惊喜,生日的当然是那个清秀文气的男孩。” “那他也怪惨了吧,生日就一个朋友来陪他过。” “说不定朋友里就他们两个单身呢,非是今天520生日。” 温故靠在墙角楞了半晌,他有想过秦知潮或许会给他过生日,但他没有期许,如今突如其来的惊喜叫他心颤。 要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总要有一个办法的。 上完洗手间回来,秦知潮已经在门口等他,他这趟洗手间上了很久。 “12点了,刚刚工作人员说楼上有一家很好的餐厅,我们去吧。”秦知潮说。 “好。”温故面带笑意的回他。 或许是被他笑容感染,秦知潮也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摸了他脸颊问,“期待吗?” “期待。” 尽管温故这回做了准备,但当服务员领他上了餐厅包间,他还是呆楞在原地。 天花板、周围墙壁、做了遮光处理的落地玻璃窗是点点星光,地上的玻璃地板是平静海水。他在星空之下在海水之上,还是在梦中。 眼前桌子上点着烛光的蛋糕和精致的小礼盒,耳边秦知潮关上门和他说,“温故,生日快乐。” 他不是在梦里,他也已经想清楚。 温故走过去拉开了阳台的落地窗,刺眼的日光让他眼睛疼,房间里精心营造的氛围也消失殆尽,他看着楼房迭起,“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温故说完想走到阳台,秦知潮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腕,“温故!” “那你出去好了,我说几句话。”温故低下头,他怕看到秦知潮的眼睛所有的思绪都变成乱麻。 或许是知道他不想看自己,秦知潮走到了阳台。温故把窗拉上,靠着那面星光坐下,眼前的蜡烛已经烧光,蜡油滴到蛋糕上一塌糊涂。 他在洗手间里想了好久,最后决定将自己的心意和盘托出,无论结果怎样,也只能这样。他没有办法在名为“友情”的薄冰上淡定自若,秦知潮对他太好,他太害怕冰破的那一天,自己无法承受他的怨怪,他的离去。 “我可能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一直很依赖你。”温故开口道。 “我很喜欢你的依赖。”秦知潮也在阳台坐下,他们隔着看不见的玻璃背靠背。 “不一样的,我对你的喜欢像你对许佳然那样。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温热的液体滴落,他现在就像眼前的蛋糕,一塌糊涂。 “我知道。温故,喜欢它从眼睛里跑出来了,你知道吗?”秦知潮的声音里带了笑意。 “对不起。”温故想起身走,可是双腿又不听指挥。 “我想和你说一个故事,温故。” ☆、第 20 章 温故埋着头听他说。 “在国外有一个设计师,他爱了上一个人,可是他的教义不允许他的这份爱,他一天一天的错过。终于他爱的人永远离开了他,他开始后悔,可是他只剩怀念。后来他设计了一款手表,表盘是日月星辰,他希望拨动指针,就能回到爱人还在的那一天,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秦知潮回忆起前些天陪妈妈逛商场,看到一个非常漂亮有趣的手表,得知那款手表的设计师设计灵感来源于他的同□□人,那款手表的主题是爱。 “讲的很烂。”温故埋着头闷闷的评价。 “你应该说挺好的。”秦知潮轻笑出声,“所以温故,你应该打开我的礼物。” 温故愕然抬头,他起身走向桌子,颤抖着打开那个礼物盒。一个手表,表盘刻着日月星辰。手表下压着一张卡片: “温故,我爱你。我不知道这份喜欢会怎样,只是我不想有一天后悔。” 秦知潮打开窗,从背后搂住温故,“是我太高了,所以你看不见我眼里的喜欢吗?” 温故转过身抱着他,他只是不敢想。 秦知潮托着温故的左手,给他带上了手表接着抵着他手掌和他十指相扣。温故动了动手腕感受表的重物感,金属质感的指针在刻有日月星辰的表盘上转动,仔细听还有非常小声的齿轮声。他越看越喜欢,不断的说谢谢。 “不看看我吗?”秦知潮抬起温故的脸,刮了挂他鼻子,“嗯?” 温故抬头凝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温柔与情意,他看到了。 对视良久,秦知潮突然别过头说,“我们还是先吃蛋糕吧。” 看出他的害羞,温故轻笑着说,“好。” 秦知潮把蛋糕上蜡烛的底座拿开,将刀递给他。看着原本十分漂亮的裱花被蜡油破坏,温故觉得可惜,又想到今天秦知潮精心的准备,问说,“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 “我原想先陪你平静的过完生日再说,不过这样很好。”窗外阳光正好,屋内星光永恒,没有什么比彼此心意相通更好。 温故简单的将蛋糕对半切开,里面是水果夹心的,他比较一番,将看着更多一点的那一半给了秦知潮。 “我吃得少。” 秦知潮笑笑没有说话,他们一起吃了蛋糕。在慵懒的午后靠在这片星空下说话,不过再美好的时间也有限,他们后面还是决定去电影院看看有什么可看的。 电影院里的人流就比游戏体验馆正常多了,一对对情侣肆无忌惮的秀着恩爱,秦知潮拉着他到预报屏幕前选看什么电影。 身后近距离传来脚步踢踏的声音,温故用余光看了一眼,竟然是仇西月。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女生,那女生挽着他的手臂,对着屏幕大发牢骚,然后把目光转到秦知潮,就移不开眼了,直到仇西月不耐烦的“啧”一声,那女生才收回目光。 温故心里有些感叹秦知潮这么受欢迎,秦知潮转过头来问他,“温故,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他看着眼前的电影题材摇了摇头说,“没有。” “要不干脆去我家看好了,我家有一个放映室。”秦知潮提议道。 温故并没有想看电影,不过他暂时不想和秦知潮分开,只是有点顾虑。 秦知潮看出他的心思,伸手搂住他,“放心,我爸妈他们不在家。” 温故答应下来,他们就转身离开,他最后瞥了一眼仇西月和那女生,他有些担心向榆关。 秦知潮的家在榕市别墅区,那里不通公交,只能打车过去,直到一栋带花园院子和露天泳池的房子面前停下。 “你平常都是怎么上学的?”温故不禁疑惑。 “我平常没有住这边,只有我爸妈回家了我才在这住,他们顺便接送。”秦知潮一边开门一边给温故解释道。 院子里面种了不少鸢尾,这种花不好养,温故好奇问道,“你妈妈很喜欢鸢尾花?” “她不怎么喜欢花,这也不算我们养的。”秦知潮笑着给他摘了一朵,“前阵子她回来,我爸特意找人定制的假花。” 温故接过近看,才看出是假的,不过以假乱真,就是有些浪费院子土地。 秦知潮接着领他到室内参观,一楼除了标准的厨房客厅还有一间非常雅致的茶室,温故非常喜欢里面的竹构装修。秦知潮说他父亲写剧本是不在书房,就是在那,可惜的是他们现在不太会喝茶。 “四季,我回来了。” 一只小橘猫从沙发底下窜出来,温故蹲下身把它抱起来,摸摸它的短毛,开心的说,“他是不是胖了许多?” “天天吃那么多当然胖了。”秦知潮摸着温故侧脸,同他撸猫的动作一样。 温故转过头看他。 秦知潮双手交握举起,再顺势把温故套进自己双臂之间,低下头,两人就鼻尖对鼻尖。 “还是去看看你的房间吧。”他害羞的转头。 温故笑而不语,他觉得今天秦知潮幼稚的像个小孩。 他们的房间和客房都在二楼,还有一个漂亮的阳台,阳台下面就是泳池,走过起居室才到秦知潮卧室。 “我房间有点乱,都是阿姨在整理,但是她最近请假了。”秦知潮握着门把手推开一条缝,突然顿住又把门关上。“温故,我们还去喝喝茶。” “有什么我不方便看的?”温故突然对他的房间能乱到什么地步非常好奇。 “那好吧。”秦知潮好笑的打开房门。 一眼看去没有什么端倪,温故进去了才知道怎么回事,不禁笑出声。 书桌前的墙壁上贴着温故的获奖作文,从杂志上撕下来,用透明胶带毫无章法的贴上去,坐在书桌前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作文题目是《我的母亲》,最边上的一栏里还印着小小的他的头像,小学时期的他和现在看来并没有差很多。 “这是要我督促你好好学习吗?”温故笑着看向秦知潮。 秦知潮做到椅子上,把他圈到自己怀里说,“是当年我把夏意女士写得太直白了,她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要我好好改过。我爸在一旁指着杂志上你的作文,添油加醋的说,‘看,这是人家孩子写的’。” “所以你和阿姨是这样认识我的?” 秦知潮楼着温故和他额头相抵,轻声的说,“像你这样别人家的孩子,就应该带坏。” 这样对视不知道让为什么温故的心彭彭直跳,他想说话缓解,“我……”接下来的声音都被吞没在唇间。 秦知潮吻了他,他们靠的特别近,鼻峰相触,气息互流。温故看着秦知潮的眼睛,那颗玻璃球里倒印着他自己的眼睛,看进去就走不出来。 少年人没有什么技巧,都只是纯粹的吸引,稍微亲近就羞红了脸。秦知潮绷不住,咬了一口温故下唇,在夏日慵懒的午后,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温故几乎趴在秦知潮身上,气息急促的说,“我们还是去看电影。” “好。”秦知潮笑着松开他,温故一站直就转过身往外走。 秦知潮在他身后带上门,牵起他的手走下去。 放映室挺大的,大屏幕对面是一排沙发,沙发前还有个茶几,两边墙壁上的大柜子,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电影碟片。从上个世纪的黑白无声电影到这几年的科技大片,从国内到海外各色语言的,简直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秦知潮从中抽出一张,封面是两个外国男孩,上面写着《断背山》。温故不知道这部电影,但看这封面简介也有一点了然。 “我听说了这个电影很久,直到上个月我才看,你要看吗?”秦知潮问他。 “嗯。”温故点头应到,秦知潮就拿着碟片上前放映。其实就算是看一部育儿片,温故也会答应,他没有对电影很感兴趣,他想和秦知潮一起看。 电影开始,遥远的两个男孩相遇相爱,温故和秦知潮并靠在一起。 当电影播到帅气的西部男孩和漂亮的女郎结婚时,秦知潮转头对温故说话,“温故,如果有一天非要结婚,我想和你一起。” 那一天还很遥远,遥远到温故一直回避去想,他没有回应,只是握紧了秦知潮的手。 ☆、第 21 章 刘溪出差回家时晕倒在家门口,幸运的是向榆关回家取东西时看到她,他打电话给正在上课的温故,让他赶紧回来。 温故赶回家时遇到向伯正从家里拿了点小菜给他们送来,“我给你和你妈熬了点粥,菜是刚炒的。你妈妈已经醒了在休息,你直接把菜拿回去,我就先回家。” “谢谢向伯!”温故道谢后进门,刘溪在厨房盛粥。 “妈妈,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就是有一点低血糖。”刘溪想摆手,碗里的粥却泼出来,等温故收拾好厨房,刘溪已经吃得差不多,脸色也有点好转。 “你不用担心,好好读书就好,我没有什么事,就是血糖低了点。” “那你从公司请假几天休息吧。” “有这个打算,过几天和公司同事去海南玩几天,也避避冬。”听她这么说,温故才放下心。 他松了一口气,门一关,忽又想起自己和秦知潮的事,脸上的轻松消退,如果这件事被妈妈发现怎么办? 她病弱的身体只会更差,最后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 而如果他当时有所怀疑的话,或许…… 或许什么都改变不了吧。 温故赶回学校上最后一节课,刚好遇上下班高峰期,等到学校已经放学了,秦知潮站在门口和两个女生说话,他今天穿着件黑色卫衣和牛仔裤,又高又帅,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 猜他是在那里等自己,温故没有犹豫的往他那里走。 “我朋友过来了。”秦知潮拉着温故介绍,“这是温故,老师你们应该听说过他吧。” “老师?”温故惊讶的看向眼前这两位年轻女生。 一个穿粉色留短发的女生爽朗的笑起来,“不就是没化妆吗,不要这么惊讶,我是他们班主任。” “既然秦知潮你都和温故一起玩,也向人家学习学习,上次又没考及格,我很难办的。” “语文也要向他学习呀。”另一个长直发的老师也开口说道。 “嗯,嗯,好。”秦知潮满口答应的和她们道别。 “我听葛旭说你下午请假,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刚到校门口就看到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不免被她们就念叨我了。” 温故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资历高的老师都调到了前几的班级,所以排后面班上的教学老师一般会年轻一点,“她们是对你负责,你也要好好加油了。” 他知道秦知潮为了能和自己在同一水平线已经很努力,奋起直追的排名已经可以稳在一百左右,不过温故是铁打不动的第一。 也不好太打击他,又安慰着说,“毕竟这一次月考和一中联考,卷子很难。” 秦知潮顺手挽住他的背,靠近了说,“那你教我好不好?” 靠的太近,能感受到彼此的热流,温故的心跳速,只好转过头说话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我不是每天都有教你吗,你老是找借口不学习,又是要说话,又是要弹琴的。” “温故你呀,是不是只有和你约会约到图书馆你才会答应。”秦知潮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我没……”温故还想说什么,见齐全抱着一颗篮球迎面走来,挣开他的手说,“没有约过。” “我想也是。”秦知潮反而笑的更开心,反手又握住他的手。 齐全走上前来,他转了转球,大大咧咧的说,“温故,你可是我大哥,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其它没什么优点,就是特包容。”尽管不是心思细腻的人,渐渐的也能看出来端倪。 温故也看着齐全笑,秦知潮牵着他走过齐全身边时,拍了拍肩膀,“那我们走了。” 齐全拿球撞他,“去吧你们。” 他们一路牵着手去了钢琴室,秦知潮摊开卷子给他看看眼前的三角函数,“这道题最后一种解法是什么?” “嗯……我看看。”温故倾身去看他的题目,耐心的解释。 秦知潮听完解法拉着温故到钢琴边上,“我教你弹钢琴好吗?” 温故的手指胡乱的在上头按了几个键,钢琴发出大小不一的清脆声音,他没有答应秦知潮的提议,“放假再说。” “那我现在弹曲子给你听。”秦知潮捏了捏温故的鼻子,转过身弹了一曲《月半小夜曲》。 温故认真听他弹完,再开始复习,窗外的万年青枝桠伸到窗边,幸运的还没有被园工裁剪。傍晚的阳光穿过树荫照进窗内,他想叫秦知潮拉上帘子,一转头,他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 温故也趴到桌子上,和秦知潮面对面,看他的睡颜,突然就觉得有人能靠脸吃饭根本不是一句玩笑话。 秦知潮缓缓睁开眼,揉他的头发,“怎么不叫醒我?” 温故笑而不语。 四季转换的很快,彼时的他们尚且无甚忧虑,偶尔给猫喂食,下了课互相讨论学习,得了空说说未来,在大家调侃谁人暧昧时相互默契的一笑。 很快秦知潮的生日就到了,他想让温故在他租的小屋里亲自做一顿饭,温故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两人先到超市买了菜后,就去了秦知潮现在住的地方,离九中很近,是个一居室,客厅里只摆了一个小沙发。 “小四季,你最近又胖了不少。”温故抱起四季,挠挠它圆圆的肚子。 秦知潮从冰箱拿出猫粮和饮料,“它能吃,最近也特别粘人。” 温故小口喝着汽水,还在想怎么开口。秦知潮逗了逗猫,蹲在他面前说,“刚陪着高辙喝了不少,我去洗个澡换衣服。” 温故坐在沙发上沉思。 “你在发什么呆?”秦知潮洗完从沙发背后搂着他。 “我……”温故倒在沙发背上,仰着头犹豫着问,“你今年的生日能不和家里人过没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想什么呢。”秦知潮捧着他的脸,就这样在他鼻子上亲一口。 湿润的空气和一点点香味让温故不由得闭上眼睛。 他们亲热一番后正式开始开工,“糖醋排骨、可乐鸡翅、西红柿炒蛋、玉米排骨汤……”虽然雄心勃勃的列了一堆菜单,但最后只成功做出了最简单的西红柿炒蛋。 “温故,你不是经常在家做饭的吗?”秦知潮向温故投去疑惑的目光。 “做过炒青菜、拌面和紫菜汤。”温故摸摸鼻子,他还没有发现的是自己做的饭只是能吃而已。 “那我只能吃你了。”秦知潮捏着温故的脸说。 温故握住他的手指,颇有些过意不去的说,“我给你拌面,长寿面。” 秦知潮看着温故利落的下面、调酱、捞起,拌匀。端上桌之后,秦知潮夹起一大口,虽然经过刚刚的菜,他没有期待会有多好吃,但是这简直没有味道啊。 见他面色迟疑,温故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扒拉两口秦知潮碗里的面,没有想过是自己做的面太难吃,毕竟没吃出什么问题。 “还是让我吃了你吧。”秦知潮哭笑不得。 吃完了一言难尽的晚餐,两个人开始喂猫。 “我……给你带了个礼物。”温故拿出一个袋子往秦知潮手里一放,就不看他了,低头看四季。 大概几个月前他去给刘溪同事的孩子补了两天课,还在读小学的小女孩好动、难哄,最后只好无奈的陪她画画。 “温故哥哥,你都会画些什么?” “什么都不会。” “你太逊了。”小女孩撇撇嘴,接着又说,“我会画裙子、还会画戒指。” “你很厉害。”温故敷衍的回答。 “你不会画画,那你以后怎么给你的新娘子设计戒指?没人肯嫁给你了!”小女孩一本正经的替他担忧起来。 “我可以去买。” “太不浪漫了~”小女孩发出抱怨声,温故拍拍她头,希望她能安静点。 不过他自己却好笑的在脑海里有了一个形象,一个关于他和秦知潮的。他画了一对戒指,很简洁的一个圈,表面浮起的花纹是连笔的他们名字的缩写。然后他真的在一个午间休息时,偷偷的量了秦知潮的手指大小,左手的无名指。 小胡同里珠宝店的老板接了他的设计图,抬头看了他几眼,“两个男式的戒指?” “嗯。”温故硬着头皮回答他,不过老板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交了定金。 大概一月前温故就拿到戒指了,他还要了两条银链子,这样他们就可以挂在脖子上。 秦知潮拆了礼物盒,里面的铂金戒指让他半晌失语。 “温故啊!”他伸出双手紧紧抱住眼前的人。 “你带上吧。”温故面色潮红的想推开他,“可以挂在脖子上。” 他们一起把这对戒指挂在脖子上,镌刻彼此姓名的契约,仿佛答应了就应该一生一世。 四季不忍落单的挤到他们中间,喵喵叫着求关注。两人一猫就这么温馨的过了一个夜晚。 ☆、第 22 章 生活的平常大多时候都是无聊的,重复的,中学生顶着巨大压力日复一日的上课,包括本应放假的周末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卷子,时间像翻书一样块。 温故也不能再永保第一,聪明好学在真正的天赋面前还是有点吃力,好在他依旧前三徘徊,秦知潮的成绩也一日千里的赶上来,说不定他们真能考到同一所学校。 失去了萧若安的高辙退了所有社团,一门心思扑在英语上;齐全一如既往地幽默照顾人,他或许知道好友间暗流涌动的情愫,却没有多问,更多时候不动声色的给他们打掩护;每个人都在长大着或者期待决定命运的高考来临。 温故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典型,除了秦知潮,多余的事都难叫他分心。当燕子衔枝而来,又一个春天来临时,大家都开始为了即将到来的高考做准备。 当年还没有考全国卷,志愿也是在成绩出来之前报的。向榆关报了警校志愿,大家都当他是子承父业,但温故知道不是,他原先的打算是上清北,投身高精尖行业。但是向榆关没有多说原因。 向榆关有关于未来的想法,邬晨晨也让自卑的自己蜕变,并决定了努力的方向,可是自己呢?虽然和秦知潮说过自己想当兽医,但其实并没有对这个职业抱有太多喜欢,更多的是一种也想有个方向的这种想法。未来到底什么模样,温故眺望着云彩困惑着。 反而秦知潮却告诉他自己决定成为一个宠物医生。 “锦云医科大的动物医学可以说是全国最好的。”温故在志愿书上画了一个圈,这几乎是所有有医生梦的学子最想考上的学校,秦知潮要是想上医大还需要再拼一把。 相比他,温故自己要迷茫的多,各科主任对他的评价都是有机会上清北但不能确定,其余重本院校只要正常发挥基本是稳的。 “你呢?”秦知潮看向温故,他怕温故和他离得太远了。 “我……”温故的目光投向北方那所顶尖大学的名字,“也许会努力一把。”他真的很少说要努力什么,但秦知潮的方向分明,他为什么不能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一把,他想要两个人一直在一起。 秦知潮抱住他,在三月的春风里,他们如此得意。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温故和秦知潮都是拼了命学习,温故决定把志愿是填到锦云市另一所全国顶级大学。 填表后需要家长签字,刘溪看了温故的志愿后有些生气,她认为这是在赌没有把握的事,并且离家太远了。 “你是不是早就想离我远一点了,是我让你觉得压抑了?你要离开妈妈吗?温故!” “可它是国内最好的大学。”温故避重就轻的解释道。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不够冷静,刘溪起身回房,“你再想一想。” 温故回了房间也有些烦躁,小时候他妈妈对他的管控真的严格,一度让他想要挣脱。有坏习惯的小孩不能当朋友;不能在外面闹脾气;不能和别人争吵打架做没素质的事;不能浪费时间玩……一件件规定都让他变得孤僻,温故就开始偷偷存钱,他以为只要存够钱就能离开妈妈。后来初中的时候姥姥生病,刘溪没有精力两头照顾,为了防止温故不好好学习,她把家里的电子产品都扔了,每天晚上随机时间打电话监视他。 这都让温故愈发想要离开这个家。 什么时候没有了想要逃离家庭的想法? 他摸着鼓鼓的蓝胖子储蓄罐,里面塞满了他的奖学金、生活费和零花钱。在他姥姥死后,妈妈越来越多的时间花在工作上,这两年几乎都没有住在家里,回来的时候看着也很疲惫。或许也是他长大了,没有再往里面存钱,也没有了强烈的想要逃离这个家的想法。 举着存钱罐温故躺到了床上,他害怕自己懦弱了,将来公布自己爱人时候,面对的又何止如此。 高考后就告诉她吧,温故这么决定。 只有眼前的蓝色机器猫才无所不能,“你要是我的朋友多好。” 第二天是周末,刘溪依旧需要上班,她一年前升职了,工作越来越忙,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不好。客厅里的铃声响了又响,温故才起床去接,他很少睡懒觉。 电话是刘溪助理打的,声音有点急,“你好,你好!经理的文件落在家里了,你能帮忙送过来吗?” “什么文件?” “一个蓝色文件夹,希望你能快一点,谢谢!” 温故在刘溪办公桌里没看到,只能到她抽屉里翻找。打开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是几本码放整齐的法语词典,精致的纸皮封面似乎述说着这个女人过去的典雅。温故忍不住把它拿起来,词典下面压着一张纸,是医院的诊断书,温故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诊断书,放下词典拿起纸。 只见上面“乳腺癌”三个字,温故一阵头晕,脑内像十级地震带来的崩塌,他反反复复的看,生怕是自己看错了,病人那一栏写的是刘溪,病况写的是“乳腺癌”怎么看都不会变,医院病人所有信息都一清二楚。 怎么会呢!? 他拿纸的两只手不停的颤抖,电话再度响起,温故楞了半晌才接起来。 “喂” “小故,找到文件了吗?”是刘溪的声音。 “妈~”温故才发出一个字,接下来的话语全成了哭腔,他没有办法再说话,眼前全是妈妈和他的画面,他们一直都相依为命,一直都这样,怎么突然之间就……他的妈妈得了癌症,他多希望这是个恶作剧啊! “小故,怎么了……”刘溪的话突然卡壳,她想起了抽屉里的诊断书,“温故,你看到了是吗?” 温故尽力让自己冷静,冷静,“我看到了。” “我还想等你高考完再说,真是命运无常。”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文件先不用了,其它的晚上回家再说。” “嘟——”刘溪挂断了电话。 温故捏着那张纸呆呆坐着,过了一会他起身给秦知潮打了电话。 “秦知潮。” “嗯” “你的志愿表填好了吗?” “好了,我爸还说我转性了,现在开心的逗着四季。”他的语气轻松背景还有猫叫和笑声。 “可能我……你妈妈没有来吗?” “怎么了?”秦知潮听出了温故的语气有些奇怪。 “没什么,好好陪陪他们吧,我要去找我妈签字了。”温故急匆匆挂了电话,他怕自己再说下去哭了出来,不能一而再影响秦知潮的选择啊。 这大概是温故十几年来度过的最漫长的下午,他一直坐在客厅等着,刘溪进门时长长的叹了口气。 病情确诊在两个月前,结果出来就已经是晚期,医生劝她赶紧接受治疗,她还想再等等,等公司的事交接完,等温故考完试,这样就算走了也没什么遗憾。 “我想等你高考完再说的。” “你觉得这个更重要吗?”温故站起来质问她,他不该生气的,可他忍不住浑身颤抖。 刘溪走近看这个已经比她高大许多的孩子,“告诉你,你也做不了什么。” “至少你应该去医院治疗。” “温故,你……” “妈妈,明天我们就去医院好吗?” 刘溪没有答应温故立刻住院接受治疗的要求,温故只好请假直到她去医院,直到刘溪妥协,但同时她也要温故答应好好高考。 秦知潮为温故请假的事着急,而温故不打算告诉他实情,支支吾吾的糊弄过去。他希望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高考上。 高中结束在英语收卷铃声响起时,晚上的散伙饭有学生们像解除枷锁的野马到处狂奔;有学生为即将各奔东西的朋友心怀伤感;温故只是一杯杯喝着啤酒,很快醉倒了。 “你怎么让这未成年儿童喝这么多酒?”齐全敬了一圈酒之后发现温故还在喝惊呆了,忙示意秦知潮。 秦知潮没有回答他,一遍遍轻拍着温故的背,他大概猜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喝够了吗?” “带我走吧,秦知潮。”温故醉眼朦胧的央求秦知潮。 秦知潮这才抬头看一眼齐全,对方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转身背起温故,两个人离开这个热闹的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家。” “带我去堆雪人吗?”温故趴在他背上。秦知潮能感觉他说话一颤一颤的,有些好笑的问,“现在要去哪里堆雪人?” “中心大桥。”市图书馆附近,他们真正熟悉起来的地方,温故喝的醉醺醺的却还记得这种事。 “想堆雪人?” “想和你说话。” “现在不能说,我怕你丢下我。”温故声音糯糯的,还带点含糊,估计是喝多了的原因。 “我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秦知潮向他承诺道,带着点笑意,说的认真。 “如果我不陪你去同一个城市了呢?” 秦知潮顿了一下,接着往前走,“那我回来找你。” “可是你想当医生。” “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要一起走,又不是只有几年。” 温故双手搂紧了秦知潮,“如果有的人只能陪不了永远呢?”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醉了,秦知潮认真又温柔的回答他,“那希望下一段旅程陪他的人能像我爱你一样爱他。” ☆、第 23 章 清晨的阳光刺眼,温故抬手挡了挡,转头看见秦知潮的睡颜,“秦知潮。”他叫了一声,嗓子有点干。 “嗯?”秦知潮听见他的声音睁开眼,伸手揽住他,“醒了。” 屋子里空调开了二十五度,温故觉得凉,顺势往他怀里蹭了蹭。 “想和我说点什么?”秦知潮问他。 温故抬头看他的眼睛,他们靠的那么近,从他眼里他仿佛能得到无数力量,什么都不怕了。 “我妈妈她得了癌症,晚期。”温故缓慢的说出那个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实。 秦知潮搂紧了他,试图这样给他温暖和依靠。 “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温故也紧紧搂着他。 漫长的暑假温故都在医院里照顾妈妈,秦知潮偶尔也会过来帮忙,在刘溪的面前混个脸熟。 温故原来想过在高考后出柜,由于妈妈病情的原因只能无限推后。接着他被榕大广告设计专业录取,而秦知潮顺利进了医科大,即将天南地北的他们总是想要有更多的时间待在一起。 “你们什么时候开学?”刘溪坐在病床上问温故,温故削着苹果,听到问题抬头看她,因为化疗她的头发逐渐脱落。 “九月八号。” “你们学校离这里远吗?” “十几站距离。”温故接着低头削苹果,“妈妈,我晚上有事,可能不会过来看你了。” “去给小孩辅导吗?不要太辛苦了。” “不,是和朋友一起吃饭。”温故有些愧疚。 “去吧,我还没到意识不清的地步。”刘溪表示理解的笑笑,接着又问,“是经常来帮忙的秦知潮同学吗?” “是他,他也要去学校了。” “那孩子在哪里上学?” “锦云的医科大。” “是吗,倒也离得远。”刘溪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窗外。 傍晚温故先去了超市买菜,为了照顾刘溪他尝试着煲汤和做一些家常菜颇有成效,看着都有模有样的。 秦知潮租的房子还没有退租,但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在这里住。他前些年跑剧组拍杂志的钱都由自己支配,这个和温故秘密基地一样的房子也就能一直保留着。 温故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四季听到动静跑到门口迎接他,现在也是一只成年猫了。 “小四季,饿了没有?” “喵喵喵”只要有人叫它名字,它就会开心的回答,不认生。之前齐全来找玩的时候,四季也往他怀里扑,可爱又机灵。 温故把菜准备好,秦知潮差不多也回来了,他在给一家网络服装品牌当模特,尽管不喜欢这个行业,还是会有很多人冲着外表来请他,并提出很高的酬劳。 “我们毕业就住一起,再买一套大房子,四季也要一个房间。”每次想去秦知潮是为了他们的未来,温故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门开动的声音,接着是四季跑动,秦知潮抱起猫往厨房方向过来,“今天怎么想做饭了?” “试一试。”温故洗了个手还没转身,秦知潮就从背后亲了他一口。 温故首先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皱了皱鼻子,秦知潮也好像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一样说了句,“我先去洗澡。” 抛下这句他就去了浴室,温故跟过去走了几步接着停了下来,地上掉了一片避孕套。 这两年他们都长高了长开了,却一直在搂搂抱抱,没有做更多深入的事。青年人怎么会没有欲望呢,温故自己有时候都会做梦,梦见一些难以言喻的事,但现实里他害怕,他小心翼翼,而对于秦知潮更多是在照顾他的感受罢。 温故忍不住蹲在这个避孕套前发呆,包装还是粉粉的水蜜桃味,关于两个男人之间的□□,他大概了解过。如果秦知潮提出要求,自己该不该答应,温故陷入沉思,甚至忘了要将避孕套捡起来。 秦知潮走出浴室是就是这么一副景象,温故蹲在来历不明的避孕套前,双目无神,他惊慌失措的拉着温故的手,“能听我解释一下吗?” “我也不知道那个女模特什么时候塞我兜里的,工作原因必须我和她有一些身体接触,我真的一点点其他意思都没有。”秦知潮慌忙解释道,他也很无奈,工作最后一天换了搭档,还换了个一整天都在撩拨他的人。 “啊?”温故听到原因松了口气,隐隐的又有些失望。 “你以为是什么?”秦知潮突然间读懂了他的表情,带着笑意问他,“是什么?” “没什么?”温故立刻否认。 秦知潮却将他抱起来压到沙发上亲吻,两人唇齿纠缠,“告诉我,你想到什么了?” 他不说话,只双手抱着秦知潮的背轻喘,但他越发红透的脸似乎已经说明了答案。 秦知潮反倒放开了他做在沙发上问,“你在锅里煮了什么?” 他这才闻到一股焦味,猛然惊醒跑回厨房,锅里的可乐鸡翅已经漆黑。 “不能吃了。”温故有点可惜,转过头秦知潮却不见踪影了,连地上的避孕套也跑到了垃圾桶,只有四季在傻呼呼的玩着球。 温故将几个能吃的菜摆上桌,有些烦闷的舀了几口饭,正好秦知潮推门进来,手上还拎着一个白色透明袋子,四季立刻跑过去迎接他,却被主人们无视了。 “你去买了……”温故原想问是什么,看清了袋子里的东西后脸上一红。 “我们做吧。”秦知潮走近后抱着他说。 温故没有拒绝或者说他本身就是带着期待的, 他做了准备,紧张的走到床边,秦知潮坐着解开他的浴袍,开始肌肤之间的触碰。轻吻他的鼻子、嘴唇、脖颈…… 温故几乎是无力的趴在他身上,“别紧张。”他说,然而秦知潮自己却都有些紧张,虽然他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这样的画面,但每一侦都远不及眼前让他难述爱意。手指探向了更为私密的地方,他们相互贴近,协调彼此的频率。 夏日的夜晚里,蝉鸣星亮,一个小小的屋子里有两个相爱的人表达着彼此的爱意。 后来的故事再稀疏平常不过,他们去了不一样的大学,遇到不一样的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用电话沟通,分享彼此有趣的故事,期待着下一次再见。 刘溪的病情一直很稳定,她心态挺好的,偶尔还会问一些温故在学校里的事,甚至希望他交个女朋友。 温故没办法告诉他自己喜欢男孩的事,只能支支吾吾的推脱糊弄。 但是他最终没能瞒过去,一切发生在第二年夏天,那个炎热的夏天,热风扭曲视线的夏天。 温故记得校门口葱郁的大榕树,记得宿舍楼下抽烟的寸头男人,记得冒冒失失来问路的女孩,记得母亲的咳嗽声和她的期待。 更记得和秦知潮分手的一切。 许佳然喜欢向榆关,是一中众所周知的事,当她冒冒然跑到向榆关家里时,理所当然的得到家长的喜爱。 可是这让向榆关感到苦恼,于是选择了出柜。向阿姨气出了心脏病,向榆关却始终没有选择松口,在被赶出家门后,温故只好让他住到自己这边来。 因为要照顾母亲的缘故,温故一直没有住校,一个人住家里。 这种轰炸性的八卦瞬间传遍了小区,连在医院的刘溪都有所耳闻。 向榆关没有提自己喜欢的人是谁,实际上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恋人,他只是选择坦诚。不过热爱八卦的人会自动找补,年纪差不多,长相好又聪明,又经常待一块的男孩子边上不就有一个。 当向榆关喜欢的人有可能是温故的传言传到刘溪耳边时,她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温故。”她欲言又止,“你……” “怎么了,妈妈?”温故放下书问她。 “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女朋友?” “不是说过我现在不适合交女朋友吗?”温故拿出之前的托词。 刘溪有些生气又有些慌张,她着急的问,“哪里不适合了?” “我想把时间都用来照顾你。”一瞬间温故觉得自己有些卑劣,用这样借口来推脱。 刘溪沉默了一会,打算直接说,“你知道最近榆关那孩子的事吧。” “我知道。” “你和他只是朋友关系是吧?”刘溪紧张的发问。 看到自己母亲这副表情,温故觉得自己心脏发疼,他轻轻露出一个不算笑的笑,“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妈妈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刘溪松了口气。 后来的几天平安无事,直到秦知潮放假回榕城。 ☆、第 24 章 温故总是想抽出时间陪他,但一方面他怀着对母亲的愧疚,另一方面秦知潮又舍不得他这么辛苦,所以一个月来他们就见了几次。 “这丫头怎么只知道玩呢?”温故看到兼职辅导的初一女学生在发明天七夕希望收到礼物的空间,简直想留言提醒她上次的数学卷子她只考了个位数。 “明天是七夕吗?”秦知潮坐到他边上看,他现在还继续给一些服装牌子当模特,“今天的摄影师也在说明天要去过节。” “我们明天也去约会吧。”温故是有些愧疚的。 “明天不用去照顾阿姨吗?” “她现在还算稳定,我会交代她的,我……”温故迟疑道,“我也想陪一陪你。” “那明天我们要去哪里呢,现在买票的话,哪里都买不到吧。”秦知潮揉一揉他的头发,安抚道,“其实我没有很想过情人节的,我只要看到你就好了。” 温故把头埋在他肚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秦知潮知道他难受,只好说,“明天下午带我去看看你的学校吧,稍微走一走。” 第二天下午温故和妈妈打了个招呼就走了,隔壁床阿姨开心地和刘溪说,“说不定是有女朋友了,今天一起过七夕呢。” 温故和秦知潮约在了大学门口见面,秦知潮一贯的早到,他还没走过去,就有女生抢先一步去问他要电话号码,温故不由得感慨现在人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秦知潮婉拒了女生,和温故一起进了学校,他们逛了温故的教学楼、体育场、食堂还有很多地方。温故恨不得让他留在这里陪自己,但是时光匆匆,日已西斜,温故只好带他从西门出来。 出来的西门是个大广场,中心有一棵老榕树,葱葱郁郁,茂密盛大,周边立着的牌子告诉大家它已经一千多岁了。 温故简单介绍了一下榕树的来历传说,秦知潮调侃道,“你今天是导游吗?” “怎么不是,不是陪你讲了一天。”温故笑着和他绕到树的另一面。 一个剃寸头的男人蹲在那里抽烟,看见有人靠近就把烟掐了。温故不想打扰他,拉着秦知潮走远一些,一个推着箱子带眼镜的女孩急匆匆跑过来,“同学,同学,你好,请问一下不是今天报道吗?” 温故猜到她应该是新生,提醒道,“九月多才开学,你应该看错日期。” 女孩一脸被打击到的样子给他们鞠一躬又急匆匆跑开了。 周围就没什么人了,秦知潮拉起了温故的手,十指相扣。 温故低头看他们的手,温柔的笑起来,秦知潮忍不住,抬他的脸吻了下去。 如果当时没有这个吻会怎样呢?大概也就多拖延一会吧。 他们分开后,温故看到了一脸震惊的刘溪。她通红的眼睛死盯着温故,温故不敢和她对视,垂眼看见她衣服上被抓出的褶皱,和她发抖的手。 “你…你…”她气得话都说不出。 “妈妈!”温故立刻跑到她身边,却被一把推开。 “阿姨,你听我们说……” “你—闭嘴!”刘溪吼住了想说话的秦知潮,她转身死死拽着温故,“走!你给我走!” 那一天生疼的手腕温故可能永远不会忘记了,就像他脚下秦知潮被无限拉长的影子也越来越远。 想追上来的男孩,被他一句“先别跟着我。”阻挡了脚步。 他们沉默的回了家,“砰!”一声,刘溪重重的关上门。 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站在门口,刘溪通红着眼,温故低下头不敢看她。 “你们什么关系?”刘溪重重吸了一口气,开口询问。 “恋人。”温故抬头看对面的人,第一次如此坦然。 刘溪揪着心口靠在门上,继续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妈妈,我们先去医院吧,我到时候再和你说清楚。”温故担心她的病情。 “不!你现在就说清楚。是那个人逼你的对不对?你以前那么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你一定是被骗了!” “对不起,妈妈,我是自愿的,我喜欢他。” “不不不!”刘溪用力的摇头,她没有办法接受,无力的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温故!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能把我唯一的儿子变成变态!” “我求求你,你和他分开吧,你们这是不正常的,把我乖乖的儿子还给我吧!” 她痛哭失声。 温故无力的跪在她面前,没有松口。 刘溪哭到晕厥,温故着急的把她送到医院,醒来的刘溪不肯说话,也不配合治疗。 主治医生只好叫温故单独出来说话。“病人的情绪最好不要大起大落。” “抱歉,医生。” “这不是和我抱歉的事。你妈妈她的身体并不算好,尽管这一年来癌细胞没有大规模扩散,但就现在而言,看不到痊愈的希望。” “我该怎么做?”温故茫然的看着他,他眼角发红,不敢轻易在母亲面前吐露的动摇,在不了解前因后果的人面前却难以掩盖。 医生以为他是因为母亲的病情露出这么一副模样,尽管看过许多生离死别,这还是让他有些心软了安慰道,“目前来看,你妈妈的情况还不太痛苦,时间也有很多。” 和医生谈完话,温故一个人躲到了医院的阳台,秦知潮给他发了很多短信,他没有看也没有回。 深蓝色的天幕一点点蚕食着夕阳的余晖,万家灯火逐盏亮起,视线随之延伸又回落,最后停留在住院部门口一个人影身上。 温故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还会待多久。 楼下的人将目光上投,黑暗中,他们仿佛视线相缠。 楼下的人拿起手机,温故的手机铃声随之响起。 “温故” “嗯” “温故” “嗯” 电话那头的人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他一遍遍的回应。他想让自己少说话,可是每一个气音都昭示着他的脆弱。 “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怪你,我都支持你。” 温故抬头望天,银河横亘在夜幕之中,像极了他们表白的那一天。 “我们……我们分开吧。”他想了很多,和秦知潮的点点滴滴,最终也还是对不起他。 他没有办法放弃母亲,这是他生来就负起的债。 “我会一直等你的。”仿佛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秦知潮的声音暗哑却坚定,他从来舍不得他的温故痛苦。 楼下的人还会再待多久,温故没有办法看着他了,他将自己关进厕所。 “我和他分开了。”第二天阳光正好的时候,温故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刘溪。 躺在病床上的人如释重负,她尽力笑着对温故说,“大学里有很多可爱的女生,很快你就会忘记那个人了。” 温故没有回答,只是叫主治医生再来看看她的情况,她也非常的配合治疗。 “你好好配合,病情也能好转一些,身体总归是自己的。”医生语重心长的嘱咐。 和秦知潮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刘溪都乐于给温故介绍对象,尽管他表现的像是能接受的样子,可到底没有表演天赋。很多时候他也想质问自己为什么就非得喜欢一个人,偏偏别人就不行,或许要将那颗跳动的心呕出来才能结束。 很快就到了要毕业的时候,作为一个年年拿奖学金的优异学生,温故早早的准备好了毕业论文,并在一家业界口碑很好的公司实习。而秦知潮当年拍的电影终于时隔多年上映,温故一个人进了影院观看,反反复复的看他那一个镜头。他们很久没见了,也很久没有联系了。电影红遍大江南北,在庞大的评论区里,也有一两条关于秦知潮的,温故一个个抠出与他有关的信息,像一个变态似的在网上搜索他的信息,视奸着他暴露在网络的一切。 直到后来他看到那张照片,秦知潮和一个女生手牵手,有说有笑。留言里的祝福像一根根针,那么刺眼。他无力的垂下头,一切真正的结束了也挺好。 “你是不是还喜欢着那个孩子?”刘溪躺在病床上问他,化疗使她头发掉光,虚弱的像是很快就会离开。 “我已经忘记他了。”他们这样的对话出现过很多次,现在的温故能很平静的说出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上一次来看我那个小姑娘,很可爱啊。” “嗯” “你,咳,不要错过人家。咳咳!”刘溪翻身咳嗽。 “我们还是不要耽误她比较好。我去给你叫护士,妈妈。” 温故知道这一出荒唐滑稽重复的闹剧总有一天会结束,可他一点也不期待。 ☆、第 25 章 因为刘溪多年的治疗,花光了积蓄,温故只好把他们的家卖了。托房价飞涨的福,卖房子得来的钱不至于让他为医药费负债。 新房子租在医院附近,一个二十平左右的房间,每天三点一线。刘溪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医生告诉他们,她只剩三个月的时间。 望着床上枯瘦的人,温故突然想不起来她以前是什么模样了。 “妈妈”他轻轻叫她。 病床上的人听不到,她一天沉睡的时间已经比清醒的时候要多。窗外开始飘雪,很难得,一点点的白色染在窗框上又消失。“下雪了呢。” 刘溪没能看到温故戴上博士帽,三月多她就去世了。那一天的阳光不错,在连下了半个月的雨后,很多人都出来晒太阳,温故推着刘溪绕着医院的公园走了一圈又一圈。 “今年的花开得不好。”刘溪难得有精神头,她望着那几株高大的樱花喃喃道。 “今年雨水多。”连日的雨冲落了花苞,让这些樱树还没有盛开就已经夹青。温故推着她又走近了点,“还是有不少花开了的。” “不开花,也没什么,还是有开花的,这么大一颗树。”一片片樱花飘零,周围几个小孩吵吵闹闹让温故没听清楚刘溪的话。 他接了几片花瓣,再低下头时,刘溪已经睡了。 这些天温故一步都不敢离开医院,他害怕,但噩耗还是不可避免,晚上七点刘溪推进ICU,半个小时后,温故带着口罩进去听遗言。 “温故……对……我爱你。”病床上苍白无力的人费劲她余生的力气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温故紧紧紧紧握着着她的手,还是不能阻止温度一点一点的抽离。 “这是你妈妈的遗书,她之前有精神的时候写的。”主治医生把一封有点皱的信交给温故,他担忧的看了几眼,还是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 温故并没有崩溃,甚至于他都没有哭,他只是有一点好像在做梦。他找了个地方坐下,翻看他妈妈最后给他的遗书。 亲爱的温故: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我大概已经不在了。今天的天气不好,过一会,你就会撑着雨伞回来。 我小的时候,春天也很多雨,我喜欢花色的雨伞,但是只能用哥哥用坏的雨伞;后来我希望出国成为翻译官,但是求职信没能寄出去;思思出生的时候我希望能给她所有的爱,依然没能做到。 我这一生的悲剧好像都来源于一个女人,我的母亲。 你呢?会不会有一天你回望过去的时候也这样觉得,我很害怕。你从小就很乖,从出生那么一小团开始,一点点一点点长大,到现在依旧是令我骄傲的存在。 你自私的母亲到现在都没能接受你是一个同性恋,可是她更害怕,往后余生没有人比她这样自私的人还爱你。所以她自私的想着,只要有人爱着你陪着你,那样就好了。 所以以后的人生,不要和妈妈一样一步步退让了,你要幸福。 永远在学如何爱你的妈妈 直到火把一切燃烧成灰烬,你曾经爱过的所有人最后都在那里消失。 刘溪的葬礼很简单,最后在墓碑前吊唁的时候,他仿佛一个局外人,听着他人的回忆,温故面无表情。最后他蹲下来看着墓碑照片上丰满精神的女子,“妈妈,我会尽力不辜负你的。” “只是现在可能来不及。” 天上又飘了点小雨,像他以前做的梦,路旁开着不知名的野花,颜色像妈妈旁边墓碑上温思思头上的头花。他好像每年都来给温思思扫墓,以后要多带些东西了。 他下了公交回家,小区门口的保安在打瞌睡,他想打个招呼来着,就像以前每次放学回家一样,可是扯了扯脸皮,笑不出来就只好算了;楼下阿姨有些吃惊的叫他名字,他挥挥手进楼,雨伞上的水滴到莲花纹的瓷砖上;电梯上贴了新的广告传单,磨损严重的楼层号数也贴了新的磨砂纸。 电梯停了,他走到家门口,他好像没带钥匙。 门上新漆了浅木色和天蓝色把手。他家是老掉漆的红色门和生了锈的铁把手。 对了,这里不是他家,他把这套房子卖了,他走错了。 他转身想走,走到楼梯间却浑身发软,他抱头蹲了下来,他的家在哪里呢,他没有家了。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温故!” “温故!” 向榆关是砸门进来的,这是他的专业技能,大概是怕温故死在屋子里吧。 屋子里很暗,门口的光线在向榆关身边形成一圈光晕,温故眯着眼睛看他。 “你怎么回事?”他走进来拉开窗帘,对躺在床上的温故深深叹了口气。“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你可以和我说。” “我想休息一阵子。”温故转过头,逃避似的不看他。 向榆关给他稍微清理了房间,最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摩挲着扶手开口道,“我听你的导师说,你不打算留在之前实习的公司。如果是阿姨去世的原因,我想你不如换一个环境。” “还记得之前我给你介绍过的纪行吗,他现在在锦云市开了一家广告公司,不大但是可能很适合你,你可以去看看。也不用着急,离你毕业还有几个月,我可以先和他说好。” “嗯。”温故浅浅的应了一声,还是没有看他。 余光能瞥到温故布满血丝的眼睛,向榆关伸手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也不是一个人,我会陪你的。” 温故没有回他,只是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后来他毕业后就去了那家公司,很快升职加薪,偶尔和向榆关约出来见见,即使在同一座城市,他们也不是能常常见面。 “难得你有空约我出来。”温故坐下打量面前的人,他今天穿得休闲,难得带上了眼镜,隐隐约约还有些以前的书卷气。 “今天休假,但愿没什么意外发生。”笑起来也像个学者。 “我不记得你有近视。” “造型而已,现在很多喜欢这样的男孩。”向榆关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接着说,“晚上介绍几个新朋友给你认识。” “其实我最近工作挺多的。”温故想推托,一直以来向榆关都有给他介绍对象,尽管没有明说,但他老妈子一样的担忧确实明显。 “试一试吧。” “嗯?”温故疑惑的看他,却在下一秒就知道他要表达些什么,“我不喜欢那些短暂的感情。” “一宿欢愉的事哪有什么感情,也解决不了你心里的问题,只是正常的恋爱呢,你也太过于抗拒了。”向榆关尽管不想把好友带到那混乱的圈子里,但对于温故自闭式的生活毫无办法。 “你呢?你以前说过的喜欢的人,还有可能吗?” “大概也很久没有喜欢过谁了,包括他。” “那之前交往过的人呢?” “也忘了。”他放下咖啡杯,摩挲着杯壁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能找到所谓爱情的人。” “就带我去看看吧。”温故不想纠缠于这个话题,明明有问题的不止他一个,却永远说不过对方。 “说不准你能碰到喜欢的人。” “也许吧。”喜欢这事哪有办法,温故转过头看出去,灯下人影绰绰。 他们在咖啡店吃了些点心,就去了酒吧,一如向榆关说的那样,浓郁的各色酒味和香水味掺杂,昏暗的灯光和暧昧的音乐摇曳。 他们穿过人群走到角落的桌子,一个长发男人抬头戏谑道,“还以为你今天终于决定要和我睡,原来是带了人来。啧—” “这是之前和你提过的温故,这是花厘。”向榆关介绍道。温故和对方握了手,他们相互打量着,对方有一张很漂亮的脸,但看得出是男人,十指纤细修长,无名指和小拇指分别带着一个戒指。 “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向榆关坐到花厘边上。 “过会就来了,先喝点。”花厘熟练的倒了两杯酒给他们,“温故是吗,能喝吗?” “还行。”温故的酒量不差,不过他本身不爱喝酒。 几人就喝着酒聊了一会,温故才知道向榆关和花厘两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来了。”花厘开口说道并朝门口方向看过去,两个男人正朝他们发现走过来,一个个子高挑干瘦,染着头红发,另一个身材还行,长得像混血。 那长得像混血的男人看到温故眼前一亮,绕有兴趣的笑着说,“我们人民大英雄介绍的人果然是服务百姓啊。” 向榆关没有理他,只是简单做了介绍。几人喝酒聊天,都挺熟捻,温故话少只是静静听着默默喝酒。大概是酒喝多了的缘故,他跑了一趟厕所,没想到那个长得像混血的男人也跟了过来。 “你是第一次来吗?”那人凑在温故身边,将手搭在他身上。 “嗯。”温故冷漠的侧过身,隔开距离。 没想到那人又凑近了,“第一次来这里吧,我看你年纪不大,是向榆关的学弟?” 他身上烟味酒味混合着不知名的香水味令温故有些恶心,反手推开他往外跑,“对不起,我可能喝多了。” 酒吧外的夜风吹得温故一阵头疼,仔细想想他今晚确实喝了太多酒,扶着垃圾桶吐了一阵才好些。 周边又传来阵阵烟味,温故站直了看到花厘靠在墙上抽烟,十分慵懒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混迹这种地方,像我,像向榆关。” 大概是在和自己说话,温故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为什么?” “因为没有办法爱一个人,也没有办法被人爱。不负责任的只想过完今天就好。”他掐灭了烟,精准的扔中温故边上的垃圾桶,手揣回兜里往酒吧里走。 ☆、第 26 章 向榆关正好出来,两人正正打个照面。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来抽根烟。” 向榆关同花厘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往温故方向过来,“刚有人和我告状,说被你侮辱了。” “我大概是喝多了。” “回去吧。”向榆关过来扶他。 “这么走了没关系吗?” “日后再陪他们喝酒,我今晚也回去好好休息。” “抱歉啊,这么任性。”温故反倒觉得不好意思。 “别在意。” 打车回了家,虽然温故觉得没必要,但向榆关还是给他送到了门口,“我今天观察了你很久,当初想着你和我一个城市我也算放心,不过朋友之间到底能做到的还是有限。温故你啊,把自己照顾的不好。” “怎么突然说这个?”温故感觉自己脑子转不过弯来了。 “秦知潮他的大学也在这里,他毕业之后没有离开。” “我和他……错过了。”这几年温故逃避似的不想这个问题,但是不可避免,他们还是错过了,从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资格要求对方等他。 向榆关没有继续牵引话题,而是直接行动,他把一个千纸鹤放到温故手上,“记得把弄丢的东西找回来。” 温故握着千纸鹤回了房间,酒精使他的脑袋迟缓愚笨,但还是第一时间猜到了里面会是什么内容。 弄丢了的东西怎么找回来呢,找不回来吧。 他握着千纸鹤,握了很久,还是没有拆开,他怕看一眼就记住了。 分开这么多年里有没有想过来找秦知潮,他想但是他不敢。他听人说过缘分,他想和秦知潮曾经遇见就是有缘,后来分开便是无缘,一期一会的缘分他没有珍惜,所以不敢奢望重逢。他怕遇见他,怕找到他,怕他已经娇妻美眷,怕他已是佳人成双。 那个千纸鹤最终停留在温故的桌子上好几年。 好在生活为了生存都耗费精力,工作令人殚精竭虑,他没有时间再伤春悲秋。 “温总……”周一早上,他一进公司就看到助理萧萧委委屈屈的模样,“又要改方案了。” “甲方怎么说的?” “换代言人了……” “嗯?”温故惊讶的看向她,“怎么回事?” “您不知道,昨天各大版面热搜挂了一天,苏佳出轨了!”这话说出口,其余早到公司的员工也纷纷加入讨论,毕竟代言人一换,他们为她量身定做的广告方案就废了。 “换谁了?” “刚李总打电话来说,对方比较中意最近的热播剧女主许佳然,但也还没确定。” “你和大家说一声,手头上的事放一放,早上先休息,下午开会。”温故屁股还没坐下,就起身和李总沟通。 他们手头这个广告委托是一家做婴幼儿用品的国民品牌,成了的话,后续季度更新的广告就够他们吃了。 原本有孩子又形象好的苏佳非常合适这个品牌,做了两年代言人,原先的广告方案无一不是考虑了她的方面。 许佳然……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单身吧。 “主要许现在的热度高,她在播的那部剧不是讲一个单亲妈妈的嘛,刚好甲方公司这边又有植入嘛,剧又火嘛。营销说是趁热打铁,你们也先做做准备,就算不是她,换了谁都得行。” “好,不过消息要多久确定?” “最少一个星期,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 温故坐回椅子上,萧萧又小心翼翼过来问,“怎么样啊?” “代言人是肯定要换的,大家下午开会拟一下新方向。” 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发生,但会开完后大家难得的不用加班,对于其他部员来说是值得开心的事,对于他这个单身狗上司来说就不见得高兴。 他昨天刚把车拿去洗了,今天只能坐车回去,顺道到快餐店打包些吃的,出门后一只小猫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温故不得不停下看它,是一只非常瘦弱小只的短毛猫,甚至脏到看不清毛色。想起自己以前也捡过一只猫,不过有些想不起来它的样子,温故自嘲的笑笑。 “你要跟我走吗?”他蹲下来看着这只小猫。仿佛听懂了似的,小猫又向他走了一步,走的缓慢极了,还抬头询问似的看向他。可怜它蓝绿色眼睛里的谨慎小心,温故将猫抱了起来。 就近找了一家宠物店,这家宠物店门店很小,笼子里的猫猫狗狗都无精打采,见了生人也毫无反应,一位四十几岁的工作人员在柜台后面打游戏。 “你好!”温故主动打了招呼。 “什么事?”工作人员头也不抬的问道。 “我要买些猫粮和玩具。” “好好好,你等一下。” 大概买了些养宠物的必需品,给小猫搭了个窝之后,温故不由自主的开始思索接下来的广告方案。 这些年来他见过几次许佳然,在一些业界大佬的酒会上,他作为一个新人,而许佳然则是想搭上新人脉。即使在会上打过照面,他们也没有交流过,于他而言是讳莫如深的秦知潮,于她而言是难以言说的向榆关。 “猫啊。”还是先不想多余的事了,他举起怀里的小猫感叹,“我要是你多好。” 强度高的工作让时间变得异常快,一星期后,李总确定了新代言人是许佳然,让他尽早和对方经纪人沟通一下。但在这之前,许佳然先约了他见面。 “很久没见到你了。”许佳然一个人推开包间门走了进来,她平常忙前跑后的助理没有跟着。 “有一年多了。”温故起身迎接她。 “菜还没点吗?”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娱乐圈里的女明星多半要减肥,控制饮食,温故不好擅作主张。 “我不吃了,下一个戏有身材要求,我又是易胖体质。” “那我就自己点了。”点好菜后,包厢里就剩他们两人。 许佳然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知潮他,他也在……” “我知道。”温故截了她的话,他又何尝不知他也在这个城市,只是如今哪里还能回到他身边。“我离开榕城只是因为工作原因。”其实不仅仅是这样,但也只能是这样。 “那好吧。”许佳然遗憾的低下了头,接着开始问到,“你知道他,向榆关的联系方式吗?” “你是因为他才来这里发展的吗?”温故疑惑的问她,其实他心里大概也有了答案。 “是,有点傻对吧,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可是我…不太甘心。” 温故没有看她的表情,只是声音里就有无尽意难平。 “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希望你们尽早把话说清楚。”温故清楚的知道向榆关喜欢男人,再好再深情的许佳然对他来说,怎么都成不了爱人。 敲定代言人之后,甲方也不想继续搞事,很快通过方案,广告顺利开拍。 “今天下午请大家喝奶茶,然后大家早点回去休息。”温故下调背椅,让自己能有一个舒服的姿势。 “温总,不请大家吃饭吗?很久没有团聚了。”萧萧支着下巴,颇为遗憾道。 “我晚上有事。” “是约会吗?”小女生忽的眼睛一亮。 “不是。”温故对她摆摆手,“对,你明天早上先不用过来,到摄影棚那边去监督。” “温总,明天七夕节,您能给我放个调休不?再这么加班下去,我男朋友都要抛弃我了。”女生哀怨的声音传来。 “七夕?”温故心头一闷,他不喜欢这个节日。 “对啊!温总,七夕啊!”几个女生赶紧应和,有没有男朋友不重要,主要是可以出门血拼。 “今天把方案出了,明天就可以休。” “啊——”办公室一片哀嚎。 “好的。我会尽力的”萧萧转身露出一张郁闷的脸。 “等等,萧萧,你说猫—总叫是为什么?” “发情了吧。” “发情吗?”温故寻思着得找个宠物店帮忙照顾了。 他决定明天给猫找个靠谱的宠物店做绝育,顺便以后忙的时候还能寄养到那。 晚上回家打开软件搜索,看到人气好评最高的那一家宠物医院离他家还挺近的。点击进去,店主头像是一只大肥猫,简介是身高腿长肤白貌美的秦医生。 温故第一反应,这店主简直臭不要脸。 印象虽如此,但由于评价高,离家近,温故还是决定第二天开车过去看看。 他抱着猫走到门口,门上自动感应的玻璃门打开后,一团橘色窜到了他脚下扒拉着,让他没法迈步。脚下的猫发出沉重的“喵呜”声,温故看了它两眼,觉得有些眼熟,这不就是网上店长头像上的橘猫吗? “不好意思,麻烦让开。”他对着猫这样说完一句后,抽出自己的脚走进了医院。 走了几步后,他愣在原地。 右边的玻璃窗上贴着请勿拍照,医生拿着笔写着什么,右手中指上还有一个格外刺眼的戒痕。 他下意识的转头就走。 “喵!喵—”可能是感受到不适,怀里的猫叫了几声。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正抽身的护士听到猫叫赶忙过来询问?” “不,没事。”他只想离开。 “您的猫发……” “温故!” 身后一远一近,一大一小的声音重叠,温故只想甩到身后。脚上一重,刚刚在门口扒拉他的猫又一次抱住他的脚,这一次他没能抽开。手腕上一暖,有人拉住了他。 “温故,好久不见。” 温故转身对上那张脸,千言万语哽在喉咙,成年人总是更要体面的。 ☆、第 27 章 “我带猫来看看。” 对方目光下落到他怀里的猫上,翻涌的万般思绪都敛下,“那抱它进来看看。” 说完进了诊室,温故下意识跟着进去,等他意识到自己应该走的时候,对方已经让他把猫放下了。 “它的名字叫什么?” “猫。” 放下手机,拿出病历卡和笔的人手上一顿,接着填写,如同和所有顾客一样平常的和他对话。 “多大?” “不知道。” “它是领养的或者收养的还是购买的?” “收养的,流浪猫。” “店长!”门口探出一个头,是一个短发女生,“陆夫人带着她家小美美来了,您不是和她有预约吗,这位先生的猫我来看吧。” “麻烦你了。”没有多少犹豫,秦知潮起身出去,擦身而过的瞬间,温故好像闻到清冽苦涩的柚子皮的味道,他试图从垃圾桶里找到令自己不适的源头,那里什么都没有。 “抱歉啊,先生,接下来由我来接待你和你的猫,希望不介意。”短发女生坐下,拿起病历卡,“您还没有给猫取名字吗?” 温故没有回答,略微带点苦涩的空气让他情绪清醒了一点,“我想不用着急,我先带它回去。” “可是先生,您的猫在发情期诶,再加上它是流浪猫没有打疫苗,要是暴躁抓伤你的话,就连您也要开始打疫苗了。到时候会很麻烦的哦。” 温故被短发女生说动了,他没有太多空闲时间也不能放着小猫不管,他和秦知潮——就像刚刚那样,什么都过去了。 短发女生是这家宠物店的另一个医生,刚刚毕业不久,很会安抚宠物情绪,轻松给小猫做完绝育,打完疫苗后,她叮嘱温故,“先生,15~20天后记得带您的猫再来打一次疫苗哦。” “谢谢。” “不用客气,这是我的工作。”短发医生笑着跟他道别,“出门右拐走几步,下了楼梯就是大厅,您走好。” 温故抱着猫出门,楼梯在大厅里,他还没有下去就看到秦知潮在门口送一个贵妇人出门,他穿着白大褂,身形高大挺拔,阳光透过玻璃门稀碎掺杂在他头上,让发丝透出一点褐红。门口的海棠影子细长,清风吹得它叶子摇摇,忽的让温故想起高三的傍晚,秦知潮在教学楼下等他。一别经年,斯人如旧。 贵妇人出门晃动的影子让温故醒了神,他正想收回目光,秦知潮却转过头来看他,四目相对,这是他们分开多年后的第一次相逢以对。 彼此探究怀念的目光像此刻暧昧的夕阳光线,温故匆忙收回视线,他下楼出门,秦知潮伫立在原地,没有说话没有动,也没有伸手拦他。只有再一次擦身而过的柚子皮味让温故难受,他坐到车里差一点连安全带都忘了系。 接下来的几天里,温故尽力让自己投身在工作里,不让去想多余的事,但好像并不是那么顺利。周一一早,他就听到隔壁的搬家声,那里空置了几个月,等他晚上出门回来的时候,新邻居正好站在门口要出门。 …… 温故站在电梯口进退维谷。 “温故,你住在这里吗?”还是秦知潮先打了招呼。 “嗯,你,刚搬过来?”温故觉得自己怎么开口都是尴尬。 “真是巧,我今天搬过来住。”秦知潮刚拔出的钥匙又插了进去,“要进来喝一杯吗?” “你不是要出门?”温故还站在电梯口,没有挪到半分。 “只是到楼下超市买东西,也不急。”说着打开了门。 温故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猫,今天的四季没有像那天在宠物店里一样搭着他,而是在几步外看着他。 “喵—”四季抬头叫了几声,再缓缓往他这边走来,他小心翼翼的抱起猫,对方皮毛上香波的味道令他眼睛发干发涩,“对不起。”温故在心里这样说道,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主人。 秦知潮站在厨房门口,掩下眼神里的几分晦暗,拿着托盘出来,“抱歉,只有朋友送的几瓶红酒。” 暗红色液体倾倒在玻璃杯中,摇晃的微小的沉淀物带着他们的过往一点点下落,连波纹都消失的液体表面,才是他们应有的状态。 一不小心喝多了,大概因为说什么都尴尬,只好闷头喝酒的缘故,秦知潮说他去上卫生间半天都没有出来,想着自己差不多该走了,温故到门口给他打声招呼。 “那个现在时间差不多,我…” 门开了,里面的人摇摇欲坠,温故下意识搭把手,“你没事吧?” “还好。”秦知潮借了一把力站直。 尽管是极为短暂的接触,但对方炙热呼吸拂过的脖颈,温烫手心握过的臂膀,仿佛留有余温,让温故的心重重一跳,落荒而逃似的告辞。 温故从梦中醒来,他又一次做了春梦,对象依旧是秦知潮,自从和他分手后,他就没再和人做过爱。欲望就像街道偶尔响起的一两声喇叭,从飘窗看下去,冷冷清清的街道里还能有车穿行,而他已经很久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八年呼啸而过,十八岁的他也没有想过二十六的自己会一个人孤零零的倚着车窗来渡过下半夜。 大概是见了面的缘故,桌上的千纸鹤明明没有眼睛,他却觉得它在讥讽的看着他。他有一瞬间生出拆了它的冲动,事实是怎么做都来不及。 他们不应该再接触的。 接下来的几天,温故有意的躲着他的新邻居,但是他的新邻居似乎也很忙,他们并没有多余的遇见,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但温故应该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小猫需要接受第二次疫苗,他还是不得不主动接触。但愿还是那个女医生吧,温故这么祈祷着。 开门的瞬间他看到新邻居也在门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中提着的笼子里的猫先打了招呼,“喵—” “带猫去打疫苗吗?”秦知潮将手揣进兜里,“正好一起过去吧。” “我开车,恐怕不能一起。”温故第一反应拒绝。 “那麻烦你捎我一程,我的车昨天送修了。”对方的笑容里带了几分舒朗,温故难以拒绝。 进电梯时,就他们两人,秦知潮伸手按层数,温故目光聚在他中指的戒痕上,尽管怎样都和自己没关系,但他还是管不住嘴问了一句,“秦医生结婚了吗?” 对方明显一愣,背对着他说,“结婚了怎么还会租这种单身公寓。” “那是离婚了?”温故说出口后才惊觉自己问了什么问题,他有些懊恼。“抱歉,冒犯了。”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秦知潮看过来,目光里的追究让温故想躲开。 “是因为我手上的戒痕?”对方并没有放过。 电梯门开了,他们到了地下室,温故快步走出去,组织了一会语言最终放弃。 “是。”他无力道。 尽管这是很小的一声回应,但秦知潮并没有漏过,他扬起一个笑容颇为愉快的说,“没想到温先生你这么细心。” “温先生”这个称呼听在温故耳中如芒在背,不自已的捏紧手中的车门把手。 他们沉默的坐上车,温故捏紧方向盘,正要提档时,秦知潮突然探过身来,“你的安全带没有系。” 任由对方动作着将耳畔的带子扯过,温故僵直背脊,尽力使自己不被影响。 “温先生现在是单身吗?”秦知潮支着下巴问他。 温故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落到手机上,同事们的信息弹满一页。“我下午还有工作,能麻烦你们照顾一下猫吗?” “平常都这么忙?” “嗯。” “上次忘记问了,你平常有时间定时给猫喂猫粮吗?”秦知潮目光认真起来,大概是作为兽医的职业休养。 “我都一次性放碗里,它每天也能吃光,有什么问题吗?”温故不由得担心起来,他一直因为太忙的缘故没有萌生过养宠物的念头,但是猫是自己来到他身边的他不忍拒绝。 “猫的饱腹感较弱,你这样喂容易肠胃炎。”秦知潮拿出手机打了一串字后转头和他说,“忙的话放我这边和四季一起养吧。” 事总与愿违,温故想不牵扯却总是难以拒绝,他再三思索,“这样就谢谢你了。” 到宠物店的路程不长,秦知潮提着猫和他道别,“晚上也麻烦温先生捎我一程。” 晚上温故下班晚,秦知潮的宠物店已经打烊,他提着笼子,里面两只猫一大一小相互依偎。 看到他走近,秦知潮说,“小猫和四季处的很好。” 温故把手伸进笼子里摸了摸两只猫的头,秦知潮在边上垂眼看他,他们的身高还是有所差距,他能清楚的看到他薄薄的眼皮盖住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小巧的鼻尖,恍若当年。 从来没有一刻秦知潮比现在更迷茫,他爱眼前这个人吗?他是爱他还是爱着以前的他,还是已经不爱他了只是纠结于过往呢? “回去吧。”温故拿过笼子抬眼看他,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映出他的轮廓,他不是在看向何方,他在看着他。 “你在想什么?”那双眼里慢慢带了一点疑惑。 “没什么。”秦知潮伸手捂住了温故的脸,心之所向眼前人,“突然想看看雪。” 温故后仰挣脱开他的手,转身说道,“现在这个时节怎么会下雪。”声音有些急促。 ☆、第 28 章 下雪不可能,下雨倒是会,雷声裹挟着风声好似在大地上击鼓,车水马龙淌过路上积水。不方便在外吃饭也不好叫外卖,秦知潮自告奋勇的让温故尝尝他的厨艺。 当温故尝过桌上的四菜一汤,他思索一会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夸赞的词,这么奇怪的味道大概只有自己做的菜能比。秦知潮自己也说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会下厨。 他们逗了会猫,喝了两杯小酒,醇厚的葡萄酒味在味蕾上绽放确实是无比缓解疲劳。外面的雷声还没有停,雨倒是歇了,大概要酝酿第二次风暴。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也老是这样的雷雨交加,常常走着走着就淋一身。”秦知潮回忆起了大学时光,这是温故没有参与过的故事。 “当时很多学妹问我手上的戒指是不是女朋友送到,就像温故你问的一样。”秦知潮伸出手,那细长的手指上一个醒目的戒指和什么同样醒目的花纹,那是温故曾经一笔一画设计的。 他觉得有人在拧他的心脏,像想把其拧得皱巴巴,让他呼吸不能,艰难开口说,“我先回去了。” 温故回了自己房间,盛大的雷电让小区停电了几分钟,他瞪着眼睛看着突如其来的黑暗,沉默的流了眼泪。电回来的时候,他看到桌子上的千纸鹤,他原来一直没有勇气,他有什么资格被这样爱着。 手机闪了一下,随后响起敲门声,秦知潮发了信息说他没把猫带回来。 等他重新打开门,门后的人穿着浴袍,湿着头发,浑身湿漉冷冽的沐浴露香气,手上空无一物。 “我想和你重新再一起,温故,不要逃。” “我……” 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秦知潮吻向温故,直到倒在床上那一刻,温故都是懵的。但是自己好像陷入一团泥沼之中而包裹他的是温暖与柔软,什么都无法抗拒。 久未经人事的温故第二天没能起床,秦知潮一手抱着他一手刷手机,略略抬了一下眼的温故只看到他漂亮的下颌,就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闭上眼睛。 “不知道该说什么吗?”秦知潮知道他醒了,他的笑意随着胸腔振动清晰的传给温故。 明明没有什么比这样□□相对更差劲了。 他做起身道,“昨天是一个意外,就当作……” “不是意外。”秦知潮毫不留情的打断。 沉默一时间充满了房间。 “让我再好好想想。”温故最终开口说道。 秦知潮拥抱他说,“那在你想清楚之前,尝试接受一下我,好吗?” “好。” 温故接受了拥抱,接吻,□□,却没有接受和对方重新成为恋人,糟糕的成人世界。 秦知潮端着早餐推门而入,是一份热量很高的芝士蛋糕和一杯热牛奶,温故起身挖了一勺入口,说道,“真甜。” “牛奶才是给你的?” 温故摇摇头,青春期为了长高他怕是把一生的牛奶都喝完了,“大早上的怎么会买这个,太甜了。” “哪里还是早上,只是没开窗帘。”秦知潮把餐点放在书桌上,“这个按的我口味买的,没想到你起了,不过你可以再睡会儿。” 温故拿起手机一看已经下午了,隐隐约约记得他们是今天早上才睡的,忽然觉得自己又困了,倒在床上看秦知潮看书。 一边背书一边吃高热量的食物是秦知潮在大学养成的习惯,不至于让自己长时间用脑过度而体力不支,医学生要背的东西好似绵绵不绝。温故看着他的侧身有些入迷,甚至在想如果当初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会怎样,是能照顾他还是说让他分心照顾自己。但是没有答案,他们这些年终是未能相伴。即便是现在温故也不知道他们这样不明不白的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他们到底是还爱着对方还是对于当年未能善终的感情耿耿于怀,他有时候上网觉得自己简直符合当代青年对渣男的每一项定义。 可他们还是纠缠不清了一段时间,一直没能把话说清楚,不是秦知潮有个考核忙得焦头烂额,等他考核结束,就是温故又因为方案忙起来。 难得有一天他能抽出时间,秦知潮却说没时间。到底不是有寒暑假的小孩了,温故走出电梯,一个有点眼熟的妇人和他擦身而过。 “等等。”听到声音温故回头,妇人按住电梯门走了出来,“你是温故?” 温故细细打量她的眉眼,终于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找到了熟人的影子。 “阿姨好。”他大概知道秦知潮为什么没空了。 “很多年没见了,你今天是过来看知潮的吗?”夏意热情的打招呼,“以前你们的关系就很好呢。” “是的。”鬼使神差的温故没有告知对方自己也住在这里。 “秦知潮他好不容易才搬离那个臭狗窝,认真租个房子,确实该请你们这些朋友来坐坐,也不知道平常有没有人陪陪他。来来,我们进去喝杯茶。”夏意开心的招呼温故进房子。 狗窝? 是指宠物店吗,之前都住在哪里吗,没有人陪着他吗,温故晃神间被夏意拉进客厅。“阿姨不是还有事?” “我们先喝喝茶。”夏意进厨房泡水,“这家伙家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温故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厅默不作声,秦知潮这阵子几乎都把家当搬到自己那边了。 大概是终于找到合心意的茶叶,夏意在厨房一阵捣鼓,此时门口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温故,你怎么进来的?”秦知潮走进来摸了摸温故的脸。 “我是……”温故话还没有说下去就听到另一个声音。 “你们?”夏意端着茶杯呆在原地,“虽然刚刚也有怀疑过知潮的男朋友或许是你,不过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该不会从高中就开始了?” 温故哑口,他对夏意的态度料想不到,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话。 “妈妈,我们还不是。”秦知潮对她擅自说了一堆有些无奈,只好否认自己和温故还不是男男朋友。 但夏意显然误解了,“哎呀也是,你们要是高中在一起的话,当初这小子出柜的时候也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什么都不说。” “妈……” “他什么时候出柜的?” 秦知潮闭上嘴转头看温故,想知道他要说些什么。 “温故你原来不知道啊,看来这小子追了你很久。让我想想什么时候的事——大概他大三左右,我和他爸爸真是吓了一跳。”夏意说起这些的时候很是舒朗,儿子的性向问题可不是他们家的第一焦点,“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怎么不早说呢?” “妈妈,我们……” “在一起两个月左右。”温故久违的露出一个舒心的笑来,“有机会的话想正式和你们说呢。” “那我不是打扰你们计划了,既然这家伙不是一个人,我不如就先回去。”夏意跟秦知潮交代了些事就出门了,出门前还特意踮脚拍拍他这个高大儿子的头。“下次不要在我这个老姐姐面前亲昵哈。” 温故坐在沙发上喝那杯半凉的茶,秦知潮在他对面坐下,“为什么和我妈妈那样说,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和我说说你那时候的事吧。”温故拉住对面人的手,将他手心朝上,一点点描摹他的手中线。 秦知潮看着他动作,“说也无妨,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无聊的事也请和我说说。”温故抬头看他,眼里的坚持与坦诚像一片明镜,清晰而平静,“遇到你之后我很开心,但我一直在想,我到底爱着你多少,对于你一无所知,面对你又懦弱无能的我有什么资格去爱你。可我还是好想,想成为你母亲口中的那个陪着你的人。该是我——请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所以无论什么,都告诉我好吗?” “真的要听吗?”秦知潮反手握住了他,翻出一个笑,漂亮的桃花眼来像集齐了春风所有温柔,“比起那个,我更希望以后无聊的故事里都有你。” 然后俯身给他的恋人一个深深的吻。 关于秦知潮出柜的事确实乏善可陈,秦家父母是文艺青年,还是高举灵魂自由的文艺工作者。当听到自家儿子是一个同性恋的消息后,虽然一瞬间因为惊讶而沉默了,但并没有大吵大闹。秦父第一个问题是秦知潮如何确定自己的性向以及是否做好了不被社会接纳的准备,但当他们的孩子理智的确认之后,秦家父母能做的就只是默默支持。毕竟他们从不把孩子当作自己的所有物,而是尊重他为一个成熟独立的灵魂。 燕子衔泥又一春,温故和秦知潮回了久违的榕城,当他把纯白的栀子花放到母亲墓前,才惊觉自己已经多年未来。 “你不会怪我吧?我想,你不会的。”一个小小声的自问自答。 “我有一个交往对象,是个男人,你也认识他。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我今天带他来见你们的。” 秦知潮比温故晚了几步,是想让他先单独和自己的母亲说几句话。 “阿姨你好。”秦知潮站在温故身后,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墓碑,“温故姐姐你好。” 他蹲下来扶着温故,“阿姨你能放心,从今以后我会一直一直照顾他,爱他,成为他新的家人与依靠。” 地下是否有灵他们不知,但余生是给彼此交代。拜访完温故妈妈他们去了秦家,这也是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正式的和秦知潮父母见上一面。 温故有点紧张,尽管秦知潮一直安慰他,秦家院子里的假花多年前就换上真花,一簇一簇木兰昭示着春意盎然。秦家父母等在院子里迎接他们,秦父依旧俊朗而夏意身为话剧演员的她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就像他们的姐姐一样,不显年纪。 秦知潮拉着温故的手走上前说道,“爸,妈,这是我的恋人温故。” ☆、第 29 章 回到锦云市之后温故想约向榆关出来吃顿饭,毕竟他和秦知潮复合一段时间了,也得告诉他们,秦知潮说顺便可以叫上齐全。 缘分说来奇妙,学生时代毫无交集的齐全和向榆关却在另一座城市成了同事。考上公务员的齐全正好调到向榆关所在的消防局,由于是老乡,再加上向榆关是榕城同一届所有学生眼里的传说,几回接触后就熟悉了。 成为了律师的邬晨晨最近也因为一个案子不得不一直往消防局,大家就约出来吃了顿饭,顺便坦白一下关系。当他们知道秦知潮和温故又重新纠缠在一起时,第一感想就是果然如此啊! 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萧若安出国之后没几年就结婚了;比如邬晨晨为了谈婚论嫁的男朋友来到S市,事业有成爱情却没能修成正果;比如齐全多年长跑结束后却因为婚姻里的一地鸡毛而天天头疼脑裂;比如葛旭和徐沁谈了十年的恋爱突然跑去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大肚子的女人结婚了;再比如当了多年兄弟有女朋友的高辙,几个月后和徐沁结婚了。 徐沁和高辙的婚礼秦知潮有去,齐全没有去,当时他和邬晨晨拿着酒杯相对无言,说不难受是假的。萧若安抱着她漂亮的宝宝过来和他们说话,也有些安慰的意思,“还是好好给他们祝福吧,虽然可能他们也不用,不过家族安排也是没有办法。” 婚礼结束秦知潮出门的时候,葛旭的车还停在马路对面,他想过去,车却开走了。 相爱的相离,相厌的相婚。 时光匆匆,就连齐全想办一个同学聚会,成家立业的同学们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无法脱身。 “你说,怎么他们就不能抽点时间出来?”齐全喝了几口,脸色绯红的抱怨道。 秦知潮调侃道,“因为你们是一个个踏入了坟墓的男人。” “你和温故有结婚的打算吗?”许佳然挑挑眉问道。 “这个……”秦知潮喝下一口热酒,目光转向温故,后者神色自若的涮火锅,“我们没这个打算。” “好吧,当我没说。不过…”许佳然显然不打算放过这个话题。 “铃—” 门铃响得及时。 许佳然去开了门,门外是向榆关和邬晨晨。晨晨主动开口道,“我们刚好在小区门口碰到就一起来了。” “大律师和我们的英雄一起来迟了啊。”齐全开口调侃。 “快进来,外面冷。” “你们的新房子我还是第一次来。”向榆关坐下后递给温故一个袋子,“乔迁礼物。” “你应该多来的。”秦知潮给他倒了杯酒。向榆关没喝,简单吃了几口菜后说。“最近事太多了。” “最近过年,辛苦了辛苦了!”齐全拍拍他肩膀。大家就聊起了最近几年民众的消防意识。 “佳然拍过一部关于防火的电影吧。”温故印象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是有一部。”许佳然自己也没什么印象了,“前年了,那一部电影主要讲的也不是这个,好像是在谈恋爱。啊?” “你那个名誉权官司打得怎么样?”秦知潮转过话题。 “有点麻烦,不过经纪人会处理,好像那个律师是晨晨的学长,是吗?”许佳然有些不太确定,其实当演员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官司打了不少。 “是的,他能力很强。”邬晨晨想起学长一脸憧憬。 “不过没想到晨晨你后来会当律师。”齐全有些感慨。 “我也没有想到秦知潮会去当兽医。”邬晨晨接着说。 “唉!我当初都以为他要当大明星,毕竟电影都演了。”齐全打开话匣子,“我以前还觉得温故肯定是个科学院人才,我就没看准过人。”大概是喝多了,齐全满脸通红。 “有出什么事吗?”完全不关注多余八卦的向榆关抬头问他们。 “没有事。”许佳然尽量轻描淡写,不管过去多少年,面对这个男人的关心她还是会很感动,“网络上一些谣言而已” “以前还以为你们当明星的都挺简单,是那个说你隐婚的八卦?”齐全已经有点半醉,被婚姻工作折磨的半死不活的男人,毫无办法的依赖上酒精。 “少喝点。”秦知潮抽掉他手上的酒。 “那个早过去了,你好歹关注一点新闻啊?”邬晨晨苦笑不得。 “你明天是不打算去上班了?”向榆关看向他。 “帮我请假吧。”齐全用仅存的理智说道。 眼前的餐桌发出咕咕噜噜的声音,破裂的气泡带着氤氲的雾气,温故靠向了秦知潮。 齐全和许佳然醉鬼谈话,气氛热闹,他一言不发,秦知潮低头问他,“困了吗?” “有点。” “那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感情真的好啊,真不是每一对都能跟秦知潮你们似的。”邬晨晨有些羡慕又有些释然,“说起来我当年和前任分手后第一个案子还和向队他们有关呢。” “我也有些印象,可惜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好多这种给人添麻烦的案子啊。”向榆关摇摇头,一口闷了刚刚秦知潮给他倒的酒。 “最近事故多?”秦知潮顺便把他刚送的红酒给开了。 “哪有人吃火锅喝红酒的。给我倒点。”齐全吐槽着伸出手边的杯子,秦知潮还没把酒给他倒上,他头一垂就睡着了。 “我最近要搬家,现在住的房子不是我的。”向榆关给自己倒了点,他现在住的房子是他和前任在一起时对方买的,后来对方出轨分手后就搬走了,他也是最近才想起来这件事。 “他跑回来要房子了?”许佳然有点不爽,不,是很不爽,那个贱男人凭什么得到他男神青睐后还出轨。 “没有,他想复合,所以我才觉得麻烦。”向榆关皱着眉说。 “我有空余的房子。”许佳然像个小孩一样立刻举手示意。秦知潮看着她的样子默默把话吞了。 “不了,我已经找到临时住处了,打算过几个月自己买一套房子,也方便一点。”向榆关接受谁的好意都不会接受许佳然的,他真的希望她能重新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不敢接受她的好。 “好吧。”许佳然有些失望的开始喝酒,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秦知潮接过话头,“你前任那个家伙的性格太麻烦了,可以的话还是拒绝吧。”这句话其实是替温故说的,他知道他希望向榆关能有一个好归处,一个真正能爱他的人。 感觉爱人握紧了自己的手,秦知潮目光落到他闭紧的双眼和弯起的嘴角,他轻轻的问,“做了什么梦?” 向榆关还在接他的话,他大概也明白这是温故的想法,弯起嘴角笑着说,“你们这对复合情侣倒是很有意见呢。” “话说聚餐的时候,作为主人却睡着了是要怎样?”许佳然喝醉了,直拍桌子,她不想听到向榆关的感情史,因为是谁都不会是她。 “还不是齐全非要来我家聚,本来也不打算招待你们。”秦知潮毫不客气,顺着许佳然说下去。 醉成死猪一样的齐全已经没办法反驳了。一直不说话的邬晨晨笑着说,“我想大家聊得也差不多了。” 正好温故醒了,略带歉意道,“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在客房睡吧。” “顺便照顾一下那个醉鬼。”秦知潮指着许佳然道,毕竟他们不方便照顾。 邬晨晨看了看许佳然,应了下来,“好吧。” 温故看向向榆关,正要开口,被他拒绝了。 “我还是得回去的。”他揉了揉眉心,最近真是太累了。 “那我送你。” “不用了,给我叫个车就好。” 秦知潮叫了车,向榆关就站起来表示要走,秦知潮出门送他。门开关的声音传到许佳然而边,她愣了一会,酒就醒了不少,也急忙出了门。 温故想开口叫她,想了想没说话。邬晨晨问道,“她还喜欢他啊?” “嗯。”温故点头,而对面的人皱着眉头,一脸不认同。 “没有办法啊。”温故看着关闭的门,这样说道。 安顿好喝醉的两个人,温故和秦知潮躺床上对话,他们这十七年风风雨雨的过来,索性没有把对方丢掉。 “我突然好庆幸你还在我身边”秦知潮紧紧抱着温故。 大概是不满意主人半夜三更还不睡觉,四季拖着肥胖的身体跃上床,在秦知潮脸上踩了几脚后,强行挤到他们的怀抱里。 “这小祖宗,明明以前更喜欢我的,现在倒只欺负我。”秦知潮哭笑不得。 温故摸摸他的脸,又摸了摸猫,一切就这样吧,这样很好。 ☆、第 30 章 年历翻到2022,又是一个跨年夜,从山上别墅的窗外看出去能清晰的看到万家灯火及人民广场盛开的烟花。他们在这栋房子已经住了几年,今年还没有还清房贷,当初复合之后他们就同居了,而温故那套单身公寓不太适合两个人带着宠物一起生活。 大概是哪天温故无意识说了一句想要个和秦家一样的茶室喝茶被秦知潮记下了,后来牟足劲买了一套市中心别墅,因此负债累累背上二十年房贷。温故倒是想卖了自己的房子接济一下他,不过后来飞涨的房价让他们觉得不如留下升值。 零零散散已经有地方开始放烟花,快要到跨年倒计时,秦知潮却不知道人到哪里去了。温故安抚好几条狗在楼下走了一圈没看到他人,只好上楼,茶室里有一点声音,温故推门而入,秦知潮背对着他看着外面宽大的落地窗。 “砰!” “砰!砰!” 温故走到他身边看着山下火树银花,“2022了呢。” “温故。”秦知潮侧过身看着他,他也转过身和秦知潮面对面。 秦知潮拿出一个礼物盒,单膝跪地说,“我们结婚吧。” 温故一时怔愣,他们这是没有被国家承认的感情阿,怎么会结婚呢,他从来没有想过。可他接过礼物盒,里面是两个小红本,上面有他们两个的小小卡通头像,一看就知道是秦知潮自己画的,姓名性别什么的都填的有模有样。 “好啊!” 这是他们的十七年。 即便市里全面禁止燃放爆竹,还是有小孩偷偷的在街道上放鞭炮,几只狗狗又怕又兴奋,秦知潮拉都拉不住。温故打着哈欠跟在后面,迷迷糊糊的问,“今天是周末吗?” “明天元旦,今天放假,你这是加班加糊涂了。”秦知潮有些无奈,距离温故答应他的求婚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而属于他们的蜜月假期还没到来。 “对不起。”温故从背后抱着他,“这个方案结束我就休假。” 秦知潮转身吻了他,这是今天的早安吻。 “对不起!”温故捂着脸说,“但是忙的不止我一个,还有三十几岁的男人为什么还要过那种奇奇怪怪的纪念日。” 晚上人民广场上有烟花晚会,秦知潮在广场对面的餐厅定了位置,他让服务员给他放十七朵玫瑰,前几天的情人节,再前几天的相遇周年纪念日,再再之前各种其实秦知潮也不清楚的日子,他们通通都没有时间过。 “我们结婚还不到两个月,体谅一下你的丈夫想给你浪漫惊喜的心情好不。”秦知潮坐在对面,穿着高级定制的西装,头发也是仔细打理过的。 “结婚就够浪漫了。”温故从来没有期望过能和秦知潮一起组建家庭,国家没有承认同性婚姻合法,他也就从来没有结婚的想法。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秦知潮向他求婚时说的,“不需要其它的承认,你答应了我们就是夫夫。” 彼此互画结婚证就是他能想到的最浪漫美好的惊喜。 窗外烟花绽放,秦知潮倾身和他接吻,“我只是觉得怎样爱你都不够。” 气氛正好时,电话铃声响了。 温故给接了,“小故,新新下个月结婚,你和你的男朋友要过来吗?” “怎么了?” 温故摇摇头,“我爸他女儿要结婚。” “要去参加吗?” “没有必要。”他挂了电话,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不必再向他人的父亲求借温暖。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吗?当时我本来是想见他的。” 所幸他没有来,而我遇见了你。 ☆、番外 意外和明天到底哪个会先来? 温故以为自己会哭,可是他没有—就像医生通知母亲死亡时,他亲手送她去火葬时。秦知潮告诉他人心永远不会变成钢铁,无论哭不哭,痛苦是没有办法减少的。 一个月前,四季还窝在他们怀里,一只寿终正寝的十七岁的猫。 一个月前,向榆关还和他们喝着酒,此刻却只剩下一座墓碑。 许佳然捂着嘴把眼泪都藏在她宽大的墨镜下;向伯夫妻僵硬佝偻的身体立在墓碑前,一动不动;向榆关曾经优秀的年轻的令他无比骄傲的队员们,一个个眼框红透却隐忍着不敢哭出来;他从火场救出来的一家人一遍遍的说他是英雄。 再多的荣誉,再多的遗憾都结束了,不过向榆关这一生会无悔吧,毕竟是他啊! 最后他们给他献上他最喜欢的鸢尾花,曲终散场。 秦知潮送两位老人回家,温故去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我是顺路来看你的,没有带花,不过你也不会介意的吧。” “我和秦知潮这几年过的挺好的,还养了很多动物,你可能不会喜欢。不过我们把它们当自己的小孩一样,而且我们还能陪着它们一起。” 温故坐在母亲坟前,他现在没什么力气,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琐事。 最后要走的时候他又去看了一眼向榆关,给他告别的人都走光了,现在只有一个刚刚没有出现的人,温故不认识。等他走近那人也离开了,温故突然想起那人是谁。 他想起当年在五四活动当晚见过他,当时温故从后台化妆间出去,要绕过一个走廊走上楼梯再走一段走廊才能到学校后门,那条路人一直很少,但离后门又比较近。 温故走了一段路发现越来越暗,楼梯口的灯不知道被谁按了,他摸着墙找开关,楼梯下有个影子突然“喂!”一声,温故吓得后退两步。 那影子站了起来,黑乎乎的看不清面容,不过声音很有标志性,温故一听就听出来是谁,那人说,“你是那天和向榆关待一块的小子。” “有事吗?”关于仇西月向榆关没有说太多,温故也没有多问,眼下见他不说话只是点起一只烟,就往前准备上楼梯。仇西月一个跨步伸手挡住,烟灰在眼前飘落。 “你带一句话给向榆关。” 这里隐隐约约能听到一点舞台的声音,向榆关估计还在后台,仇西月人既然已经蹲在这里又何必他来带话。温故后退一步,指着身后的走廊说,“往前,右拐,开门,他人就在里面。” “他喜欢男人,我才不想见他。你知道吧?对了你也看到了。”仇西月说完狠抽一口烟,听到他带着轻蔑的语气,温故心头有些气,不客气的回道,“他喜欢谁我管不着,我只打算当他朋友不打算当他妈,你想不想见也跟我没关系,我一点也不乐于帮你这样的人带话。” 温故绕开他上了楼梯,一直走到楼上往下瞥了一眼,仇西月在楼梯正中间坐下,低头抽烟。 后面他在校门口等向榆关回家,等的无聊,希望能想些清心寡欲的事,就站在边上回忆前几天老师讲的议论文写作技巧。脑内正煞有其事的遣词造句,身边传来非常大的说话声打断他思路。他转头一看是一个剪西瓜头的男生,转悠着打电话正巧走到他身旁。 温故正打算继续自己的脑内议论文,却听西瓜头大声说了一句,“仇哥,你就好好揍那小子一顿,让他知道厉害。” 这声音……是哪天要打群架里的人,他们要打向榆关?温故竖起耳朵听他讲话。 “要不要我进去和你一起。” “不是,当然当然,啊!好好好。” “好吧,我再等你一会。” 西瓜头收了手机揣到兜里,开始抖腿等待。温故听了一堆不明所以的话,想,还是再继续写议论文好了,嗯……刚刚想到哪了。 就在温故打算作一个义正言辞抑扬顿挫的结尾时,向榆关出现在校门口。他此刻脱了西装外套,穿着里头贴服的白衬衫,显得文质彬彬,停在门口路灯下,眯着眼睛找人。温故知道他是在找自己,正想过去打招呼,身边的西瓜头却抢先一步。 西瓜头气势汹汹冲上向向榆关挥拳,尽管看不清楚,向榆关还是快准狠的接住了他的拳头。 “你最好别在校门口这么光明正大的动手。”向榆关松开手说道。 “仇哥呢?你把他怎么了?”温故走过去正好听到西瓜头这句质问。 “仇西月?我没见到他。”向榆关疑惑的皱眉。 “你不要狡辩,我看……” “我见到他了。” “你?”西瓜头一脸不爽的看向温故,“你谁啊?” 温故没有理他,继续跟向榆关说,“之前我走后门那条路,他坐在楼梯那里,说有话和你说。” “知道了,刚刚在里面耽误了点时间,我们回去吧。”向榆关低头揉了揉眉心。 “嗯。”温故点点头,他们俩个正要走,西瓜头立马站到前面拦着,“你们当我不存在啊!我仇哥没出来你们不准走。” “你联系不到他?”向榆关拿出手机播了一个号码,响了一声就被接通,随即又瞬间被挂断。 “这你管不着,反正你们得等仇哥出来才能走。”西瓜头蛮横无理的摇头,像极了偶像剧里我不听我不听的女主,一个劲的不放他们走。 温故实在烦他,转身向远处巡逻的保安招手道,“您好,这里有同学反应他同学失踪了,麻烦您能过来处理一下。” “喂喂喂!你干嘛呢?”西瓜头又惊又怒又有点怕。 “现在会有人陪你一起等人了,我们可以走吗?” “我们走吧。”向榆关不禁失笑,往后看一眼保安有没有过来,笑容逐渐凝固,眯起眼打量什么。 温故视力好一点,还没有近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可不正是西瓜头盼星星盼月亮的仇西月。 西瓜头飞奔过去迎接他的仇哥,温故却不急着走了,他问向榆关,“要等等吗,他好像有话和你说。” “不用了,我们回家去吧。”他此刻精疲力尽,带了一晚上的隐形眼镜和标准微笑,临了还被学姐的问题纠缠,眼下完全不想处理和仇西月有关的。 他们还没走出多远,仇西月快步的从他们身边走过,扬起下巴不耐烦的“啧”一声,西瓜头有样学样。幼稚又无聊,温故以为向榆关会这样想,没想到他却愉悦的笑了。 看得出他是真心的笑,也知道他是真的累,温故没有多问,他了解朋友也尊重朋友。不过向榆关主动开口解释,“因为学姐的事和她聊了一会,不过事关她隐私我不能说,浪费你时间了抱歉。” “我没有介意。” “不过他们的话,大概又是为一些无聊的事,自以为热血的中二蠢货,指不定以后会为了现在的冲动后悔多少。”向榆关说来并没有几分嘲笑而是一些无奈。 他说的对,热血冲动的年轻人容易为自己的作为后悔,为青春遗憾,可是理智到极致的人呢?像他那样看透的,理智而又克制的。 “事关于他,你后悔或者遗憾吗?”温故一度羡慕过他那样的果断,而后又想这样问他,可惜欲言无言,再没有机会。 匆匆一眼,温故认出他来。 记住他,是因为他是向榆关喜欢的人; 讨厌他,也是因为他是向榆关喜欢的人;他像是突如其来的洪水冲垮了向榆关的人生,温故总是忍不住这样想。但向榆关就是向榆关,他或许永远都会做这个选择。 他曾经在向榆关的口中得知,读书期间那件骇人听闻的轰动全市的中学生放火致四人死亡案件。 十几岁的傻孩子有多傻? 温故、向榆关这样聪颖优秀的不是;秦知潮、萧若安那样家境优越教育良好的不是;葛旭、邬晨晨那样成熟有目标的也不是……他们经常不知道做的事都是为了什么,不想学习也不愿意去工作,一天一天混着日子。 像是仇西月和唯他马首是瞻的西瓜头,他们又聚在小巷子里等十三中的混蛋放学。 “妈的!他该不会放我们鸽子吧?”一个瘦子骂骂咧咧的朝地上吐痰,仇西月靠在墙角抽烟不说话,他在这里聚众闹事,而向榆关却在学校主席台上领取全国奥数一等奖。 他们很难成为朋友,爱情会有性与荷尔蒙的吸引,但日久天长的感情终是需要相合的三观与妥协,他们南辕北辙的行事作风却偏偏有着一样的高傲,本来就不适合遇见。 “仇哥!那混蛋出来了!”西瓜头大喊走神的仇西月,随后和众人一拥而上,将十三中的混蛋按在地上打。 仇西月扔掉手中的烟头,再点上一根烟,没有动手的打算。他有点烦了这样没完没了,瘦子抢了被打混蛋的女朋友,那家伙叫了一群人把瘦子打得半个月下不来床。瘦子刚回学校就忍不住集合一帮子人来堵那混蛋,想到那混蛋女朋友还给自己发过聊骚短信,仇西月觉得眼前情形更烦了。 他狠吸了口烟,将剩下半根扔了,哑着嗓子说,“差不多该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只有西瓜头跟上来,“仇哥,你今天怎么不动手?” “烦。” 大约过了几个小时,仇西月来到一中门口,向榆关从里面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生。 “学姐,这事下次再说。”他和女生告辞来到仇西月身边,“你怎么会过来?” “晚上有空吗?” “没有,我奶奶来了,我得回家陪她。”毫不犹豫的拒绝。 “那没事。”仇西月烦躁的甩手,转身就要离去。 “你快要高考了,别再没事就去打架。”向榆关只来得及叮嘱这一句。 晚上瘦子请吃饭,西瓜头来邀仇西月,想到向榆关的叮嘱,他厌烦的拒绝了,在家倒头大睡。 向榆关陪着奶奶聊完天,打算出门散散步顺便背点单词,小区公园里都是些小孩子,他嫌吵走到河边,沿着水流方向走。 他小时候常和温故来玩的废弃工厂就在这一带,mp3播到单词“destiny(命运)”的时候,他闻到一丝烧焦的味道,转头一看废弃工厂那边已经升起浓烟。他立刻报警并朝起烟的地方跑过去,三四座二层高并排在一起的工厂都起火了。 向榆关不敢太靠近,电话里说完详细情况后再仔细听有没有人员求救,正常情况下这里是没什么人来的。 “开门啊!” “有没有人啊!” 几座工厂之间的一栋偏小一点的工厂而楼传出嘈杂声,向榆关立刻跑向那边,看见离入口大门十几米楼梯口的地方有一个人趴着。 “喂!你能起来吗?” “救命啊!”那人听到声音立刻抬起头哭着喊,“我脚被砸了,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向榆关看了眼火势,冲了进去,烟雾缭绕中他背起那人往大门跑,工厂老化的横梁砖瓦不断脱落,楼上还有呼救和打砸的声音。 “楼上是不是还有人?!”向榆关问他。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没有人……应该……应该是老鼠。” 向榆关放下惊魂未定的那个人,眼前的火势蔓延,向榆关无能为力去查探是否真的有人,只能等待救援。火警和围观群众都来得很快,向榆关将听到声音的事如实交代,消防员们立刻冲进火场。 工厂二楼并不是如所说的无人,那里被锁了五个人,包括被向榆关救下的那个人在内,六人全是中学生。 起火原因很快侦破,元凶涕泗横流的自首。 那个被向榆关救下的人是当天被仇西月一帮人殴打的那个十三中混蛋,被打之后怀恨在心想着报复。事发当晚,瘦子西瓜头等人在大排档吃吃喝喝,他上前挑衅,将他们约到废弃工厂,由于天色已晚,当时应约的只有五人。因为害怕他们会跑走,元凶再把西瓜头那群人锁在二楼放火后并不敢第一时间离去,之后下楼梯时被老化的砖头砸到双腿所以跑不了。 纵火犯未成年基本不会判死刑,哪怕造成四死一重伤的后果,追根溯源还是家庭教育校园霸凌的问题。所以有人问向榆关为什么选择救纵火犯而不是上楼救更多人的时候,他没有辩解,也没有回答什么。他其实不会后悔,在判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的之前,他先判断了他是一个人,所以救他。唯一遗憾的是他没有再次冲进火场的能力。 西瓜头死了,仇西月离开了榕市,没有参加高考,他和向榆关这辈子最后一次对话都没能平心静气。 “为什么不救他,而是那个混蛋!你明明可以救他的,那个混蛋是凶手啊!就连这样选择你都不会后悔,你到底是不是人!如果不是你,我就会和他们一起,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往后余生,皆无相关,他们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