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和偏执男配HE了 作者:舒小糖 文案: 【即将完结,求宰】 (偏执重生男 x 娇·软穿书女) 阿萝穿进一本夺嫡小说中,成了会死于非命的炮灰。惊恐之后她女扮男装,卷包袱跑路,决心远离是非。 路上手欠心软救人救狗,以为是多了两个同伴,实则是两个麻烦。 那人竟是书中的炮灰男配,小奶狗竟然是小狼王!(惊.jpg) 恐怖的是,她爱上了炮灰! 更恐怖的是,他竟然黑化了! 什么清冷俊逸,同病相怜,统统是假象。阴鸷腹黑、冷漠无情最贴切。 阿萝:溜了溜了。(带球跑.jpg) 当那个被抛弃的透心黑的男人找到她,将她逼到角落,乖戾又委屈道:“用过即丢,嗯?” 阿萝可怜巴巴:没……我就是怕。 一身阴鸷戾气收起,轻柔安抚着:只要乖乖地不跑,什么都不用怕。 (她是一缕阳光,他的阴冷世界只靠她照亮!明明是头狼,却甘愿为她吃素。) 【指南】 @ 男谋权(谋妻),女搞点小事业,1v1,非典型性宅斗宫斗,只为撒糖。 @ 女扮男装,带球跑,怎么狗血怎么来,其实就是个小甜饼。 @ 文案截图留念。 @ 前面慢热,二十章左右开始加速。 @ 全文架空经不起考据。不喜欢的请点×,糖最近玻璃心,特别容易喵喵喵。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重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萝(傅莳萝,罗凝) ┃ 配角:凌御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书带球跑,狗血小甜饼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盛夏之际,院内花枝招展,姹紫嫣红。 阿萝身上的杏色梨花裙虽看上去旧了些,但随着清风浮动,在这满园花枝中倒也显得清丽。 只是此时正值晌午,太阳高挂,院里打扫的丫鬟们都躲进了廊下避着阳光了。看到她走过,才慢悠悠地站出来行礼。 可这行礼也真有些意思了,对她的行礼一看就很敷衍,还不如她们乍一看见给她带路的丫鬟来得紧张。 阿萝虽热得面上通红,却还是注意观察了这些人的表情。心中不免慨叹,真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了。她好歹是府里的姑娘,就因没了亲娘的庇护,如今还没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更有威信。 “姑娘,这边请。”带路的丫鬟是老夫人房里的春桃,话语间客气却很疏离。 春桃走得不慢,根本不在乎身后的人是否能跟上。直到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后,阿萝拒绝了自己丫鬟琴儿的搀扶,小心翼翼地拽着裙摆,挪着碎步,跨过门槛一起进了内室。 刚一掀帘子,迎面扑来的就是一阵凉爽,终于消解了外面沾上的一身热气。 外面的炎热已经给她嫩白的小脸上镀上了一层汗珠,阿萝低头用帕子轻轻拭去后,这才感觉舒服些。 傅府老夫人的寿慈居,不仅凉爽,且香气悠然,布置得比忠义侯府的任何一处都要华贵。 屋子里阵阵檀香扑面,比那些合成的香料要好闻得多。闻上去并不呛人,还隐隐有种凝神的感觉,可见这香的珍贵。 阿萝环视四周,心中感叹,真不愧是当朝圣上姨母的居所,里里外外的紫檀木家具,色泽虽显得有些沉,却很十分贵重。 府里主子的家具大多还是鸡翅木,也就个别显眼的地方摆上几件檀木制品,相比老夫人这里,真是差了一个档次。 这里是忠义侯傅家,一个日渐没落的簪缨世家。这么些年过去了,傅家子弟在朝堂并无作为,还能保有如今荣耀,只因过世的老侯爷娶了当今圣上的亲姨母为妻。 十年前圣上登基,对自己外祖家相当仁厚,连带着傅家在京城的地位也日益显赫了。据说曾经的傅家并非这般光景,府里的好些布局摆设都是重新布置的。 阿萝打量四周的同时,还不忘仔细观察屋内的人,毕竟这么多人齐聚的情景,自她来后还是头一次遇上。 这个阿萝并不是傅家真正的傅莳萝,而是不小心穿进这个世界的罗凝。 罗凝高速上出车祸后穿到了这里,刚好遇上落水那段就成了傅莳萝。经过小半个月的观察,她才发现自己穿到了一本关于夺嫡的狗血小言里。 作为外来者,本该是既来之则安之,按照原主的生活轨迹走下去的。可书中原主的下场过于炮灰,阿萝索性顶着失忆的名头,一改原主的性子,想办法跳出那个火坑。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点名,叫了过来。 祥云雕纹的罗汉床上坐着一位身穿的紫色蜀锦绣桃对襟旋袄,头戴一条同色镶玉石抹额的老太太,阿萝猜测必定就是傅家老夫人。 而下面坐着的人,都是她见过的。 右侧坐着的是二房夫人也就是阿萝的继母冯氏,旁边站着的是长房的张姨娘,剩下的位置上依次坐着的几个姑娘分别是长房嫡女傅莳茵,二房次女也就是继母生的妹妹傅莳菀,最边上的小姑娘就是张姨娘的女儿,傅家最小的女儿傅莳萱。 而她乃二房原配嫡女。按理说在这大家庭里,也算是身份贵重,可在继母进门后,就被丢在了一个偏院里任其发展,如今活得倒还不如七八岁大的庶女傅莳萱。 阿萝收起心中的杂念,耐心等着老夫人抬头问话。 “是阿萝到了吧。” 老夫人本是低头喝茶的,听到脚步声后,才慢慢抬起头看看她。 阿萝沉静地看着前方,听到老夫人点名后,才微微欠身,应了一句,“孙女问祖母安好。” 不慌张,不扭捏。这是老夫人抬头后的第一印象。 老夫人对她的表现是满意的,这才是大家嫡女该有的表现。不然见自家人都慌里慌张的,成什么样子。 看着围坐着的另几个孙女,老夫人招了招手让一旁站着的小丫鬟搬了个织锦绣花的杌子放到她左边的位置。 “多谢祖母。”虽不是姐妹们坐的那种舒舒服服的圈椅,但只要有凳子坐,身体虚弱的阿萝还是很高兴的。 阿萝双腿并拢,缓缓地半坐在杌子,双手叠放在膝上,面带微笑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再次点头,站有站像,坐有坐样,不卑不亢,这丫头确实长进不少。 “可怜见的孩子,头撞坏了,竟谁都记不得了。” 老夫人这话问得很亲切,但同时让座下人心中都激起了浪花,尤其是被那道炯炯有神的目光直直地盯住的阿萝,心中不免惊讶。 事出半个多月,老夫人一直都没有见她,还去庄子住了这么久,可见对她并没多少关注。 为何今日这般殷切? 而且这道目光里除了表面的关心外,还含着审视和质疑。 难道是怕她想起什么? 若是这目光照在一个说了谎的人身上,必定能露出马脚。可对于真的不认识任何人的阿萝来说,否认并不算说谎,也就不怕被质疑。 精致的脸蛋儿上的那双闪亮的眸子里并没有带着恐惧,反倒是面带愧疚地低头答着,“暂时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孙女让祖母挂念了。”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什么都不记得这就很好了,还能表现大方得体,也算过关了。 把茶盏交给丫鬟,继续问道,“这么久过去了,一点都没好转?” 阿萝自知老夫人话中的用意,若是半点记忆也没有,就可以心安理得将她落水之事压下。 阿萝是在自己花园里落水的,原因就是遇上了一个在老夫人寿宴上喝醉的外男。为了躲避外男的调戏,不慎落水的。 这外男不是别人,正是老夫人的侄孙。这对两家来说都算丑事,必须要捂下去。 而那个登徒子还是个胆小鬼,看到阿萝落水后,直接吓得跑了。 不过阿萝隐约记得是有人把她救上来的,可那人在丫鬟婆子到来前,就消失了。 在这个男女大防的世界里,既然救人的不图回报,阿萝自然也就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只是这种受了委屈险些丧命还要被迫息事宁人的态度,就令人不舒服了。 不过就这点,阿萝是深深地体会了一把古代后宅的生存之道。 阿萝再摇头回答,眸子微垂,“回祖母,身体是好多了,就是暂时记不得了。” 这时老夫人身边的孙嬷嬷走到身后,低头耳语着。过后,老夫人像是彻底松了口气一般,不再追问了。 “还好没破相。”老夫人那满是褶皱的眼角微微上扬,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总归是没为难她。 “稍后再拿着我的帖子,去请太医瞧瞧。这么水灵灵的姑娘家,还是得仔细将养着。” “多谢祖母垂爱。”虽是坐着的,但阿萝还是站起身对着老夫人行礼感谢。 老夫人看着阿萝是越看越满意,朝着阿萝招招手,让她坐到了身边。 座下的人眼底各自出现了不同的目光,不屑的,嫉妒的也有羡慕的。 榻上虽然舒服,可阿萝如坐针毡,既不知老夫人何意,又被其他人盯着,还不如那杌子坐的舒服。 “萝丫头这身打扮有些素了。”老夫人冲着身后的孙妈妈努努嘴,又指着阿萝头上的珠花,“到我库里挑两匹鲜艳点的云锦,给这丫头做两身新衣裳,再挑几件姑娘家喜欢的簪花给她送过去。” 到底是没了亲妈的姑娘,受点委屈也是常事,可这身衣服也太不像话了。幸好她仔细看了,不然这么带出去,侯府的脸都丢没了。 老夫人抬抬老眼瞥了一眼坐在圈椅上的二夫人,惊得二夫人挺着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她也没想到,婆母会主动见这丫头啊。早知道要见,她一定事先准备的。 “谢祖母。”既然给了,断没有不收的道理。 两名丫鬟捧着几碟子点心送了进来,老夫人直接让人分成几份,送到几个姑娘房里。然后拍拍阿萝搁在膝上的手,说: “过几天我要去相国寺住上些日子,吃斋祈福,你跟着一并去吧。” 相国寺! 阿萝低垂的眼神微微一闪,眼底出现一抹无奈,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回来,糖的小可爱们~ · 糖的笔力和文笔都有限,写出来的小说可能不会让大家特别满意。 感谢大家的包容。 但是这些真的只能靠积累了。每天看书,码字,真的是要交给时间和努力,效果确实很慢。 很感谢陪着我的你们,没有文下的一条条评论,我根本走不到现在,或许很早就会放弃了。 在大家的陪伴下,我坚持一年多,无论成绩好坏,都没有弃坑没有锁文,既对自己负责,也不想辜负任何看过我书的人。 祈祷接下来,我能写出让大家满意的文。 【鞠躬感谢】 **糖是个迷糊姑娘,有时候文章里会有虫虫,帮忙捉虫的小可爱有红包感谢! 第2章 听到老夫人要带着她去相国寺,座下的人又出现了不一样的眼神。 在傅家,老夫人向来说一不二,即便是有意见,众人也不敢当面反驳的。 “姑娘家的,虽不能随便出门,可天天在家也容易憋坏,倒不如陪我这个老婆子吃吃斋,念念佛。” 若是不知道背后的真正意图,只当这话是祖母为孙女着想,还要感激的。可阿萝知道这次出门的用意,自然就没有任何兴奋了,反而很是惆怅。 届时,她该怎么办呀? 如何能避开? 阿萝眼睛微凝,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面上仍是一片淡然。 帘子再次被掀开了,大家的目光都被那大红色绣牡丹的罗裙所吸引。来人是长房大夫人,傅家后宅的掌事人正笑盈盈地走进来。 “母亲才回府,又要出去,怎么不等我们尽尽孝再去寺里。” 大夫人先到老夫人跟前行了礼,又对着二夫人和点点头,便站在了老夫人身边亲手把刚端进来的果子呈给老夫人。 “老大家的,你今天可是晚了。”老夫人伸手接过红彤彤的果子,“是冰过的海棠果,有心了。” 阿萝发现那张苍老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心想这位大夫人应该很得老夫人的意。 “您不是说这院里少了些颜色,我去花房挑了几盆花儿,已经给您摆上了。”大夫人站在老夫人身侧,笑着解释道,“都是您喜欢的品种,要不要去看看。” “就你最合我心意。”透过半敞的窗子看着外面新置的盆栽,老夫人不甚满意。 再瞧瞧冯氏那张小家子气的嘴脸,老夫人心里一阵不痛快,当初就不该允了小儿子娶她进门。 “你们几个姑娘家,花儿似的年纪,就不必留在这陪我这老太婆了,出去看看花,聊聊天吧。” 老夫人有意将小辈儿们都支出去,留下了大夫人、二夫人和张姨娘等人。 “冯氏。”老夫人的声音已经不似之前姑娘们在的时候那般温和了,略显冷厉地看了一眼阿萝的继母冯氏。 “母亲。”被点到名字的冯氏心头咯噔一下,硬着头皮站起来回话。 “萝丫头虽不是你亲生,但她好歹是嫡女,她若过不好,外人不都看我侯府的笑话。” “是,母亲说的是,是儿媳疏忽了。”冯氏小心回答,“媳妇以后定能一碗水端平。” 冯氏哪里会没想到老夫人刚回府,还没歇歇脚,就把那个丫头喊来了。再说了,平时她也不管这些事,怎么今天关心起来了。 她是不觉得自己太苛待那丫头的,就是每每看到那丫头就想起了自己是续弦,觉得烦心,这才把人挪到看不见的地方。看不见自然就想不起来,所以好东西,新衣裳自然也就没她份。 冯氏虽然保证了,但老夫人是不会信她的。小门户出身的人,小家子气得很,这事指望不上她。 “老大家的,萝丫头到了议亲年纪了,行头这事还是交予你办吧。”老夫人指着大夫人说道,“你办事,我才放心。” 随即又哼道,“免得有人不知分寸,再给我把一桩好婚事弄砸了。” 冯氏一听要给傅莳萝议亲,两眼又亮又急。亮的是终于可以把这个碍眼都弄出去了,急得是老夫人手里有好男儿,怎么不留给她的宝贝女儿。 “母亲放心,媳妇定办得妥妥地。”大夫人欣然领命,左右婆母给傅莳萝找的婆家不会比自己的茵丫头更好,她不计较出些力费点心。 冯氏郁闷地瞟了一眼大嫂,自己这个当继母的还没说什么,她一个伯母凭什么大包大揽的。 要是这差事落在自己头上多好,还能给自己和女儿从中多添几件首饰。 ## 阿萝刚走出去就看到等在门口的婢女琴儿。 琴儿一脸着急,在看到她那一刻才松了口气跑过来,小声询问,“没难为您吧?” 她家姑娘伤后谁也记不起来,本就不得老夫人的意,万一老夫人因此生气,训斥了姑娘,那可怎么好。 阿萝摇摇头。 一起出来的姑娘们都去看花了,阿萝见没人理会自己,就拽了拽琴儿的胳膊,“我们回吧。” “二姐姐不看花吗?”小姑娘傅莳萱看着一直在廊下站着的阿萝,不免疑惑,“祖母这的花是最好看的。” “有点晒,我就不看了。”面对三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阿萝羸弱的一笑,“我身子不爽利,就先回去,莫要扫了各位姐妹的兴致。” “实在不舒服,就回吧。”长房嫡长女傅莳茵听到阿萝和小姑娘的对话,便走了过来。 “多谢大姐姐理解。” “真是够娇气的!”一旁扇着团扇的傅莳菀朝这边瞥了一眼,轻蔑地来了一句,“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 “姑娘,老夫人当真没为难您吧。” 一进自己的屋子,琴儿先是给她倒了杯茶,再次关切地问,“您可别再像以前似的遇到事也不说,搁在心里憋坏了。” 上次落水大夫都说了,她家姑娘是抑郁成疾弄得身子太弱。琴儿就想着,只要凡事说出来,不憋在心里,或许就不成疾了。 想对比琴儿的心急,阿萝还是很淡然的。只不过这种老母鸡保护小鸡的感觉还真不赖。 阿萝露出进屋后的第一个笑脸,拉着身边等着回答的琴儿,道:“老夫人是不会同一个晚辈计较的。” 琴儿听了,心中大石落下。想到这个时辰该去给姑娘煎药了,便要出去了。 阿萝看着琴儿把房门关上,便坐到妆奁前。 铜镜里的阿萝皱起了眉头,相国寺是不得不去的,可那里确实原主悲惨命运的开端,那时她该怎么办? 阿萝面色微紧,半咬着嘴唇,手指抚弄着妆奁上的花纹,一遍又一遍。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一个计划在脑中形成。 阿萝眨了眨眼睛,松开了下唇,嘴角微微上扬,伸手打开了桌子上看似那个年头不近的妆匣。 妆匣里面首饰不多,虽比不得今天那几个姑娘的贵重,但有金有银,也不算太差。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还算不错了。 一,二,三…… 七八个簪子,两只珠钗,还有几对耳饰,但这些究竟值多少银两,她也不清楚。 阿萝又把原主之前攒下的份例拿出来,一边掂量一边盘算着。 前几天她已经询问过琴儿,她手里的碎银子大概有十七八两,加上这些首饰,怎么也能凑个三十两。 大约算是够了吧。 阿萝站起身,打开了柜门,翻了翻里面那些半旧的衣裙,找到两身颜色极素的衣裙。又把那些银子放在衣服夹层里,同一本薄薄的书籍一同放到了柜子中层,随后便合上了柜门。 ## “姑娘。”琴儿在门口轻唤着。 阿萝早就坐在炕桌前摆弄着原主的那些绣品,当即应了一声。 原主的手艺还真不错,不管是手帕、荷包还是手炉套子,上面的绣样都栩栩如生。 她拿着外面绣娘做的东西比对过,一点不差不说,反倒很有灵气。 “老夫人院里的人来传话,让您过去量衣服。” 呵!动作还真是快。 看来是准备卖个好价钱了。 阿萝摆弄绣线的手顿了顿后,微微点头,又让琴儿把原主之前所有的绣品都抱了过来。 从那些绣品中挑一些精致的,以后会用得上的。 老夫人这次带她出去是为了带出去给人相看的,好像是什么尚书家的夫人要看她,却没想到直接被那个暴君宁王弄走了。 不过这些都是书里的情况,她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自然是要想方设法避开的。 琴儿见她没多大反应,不由得开口,“能做新衣裳,姑娘不高兴吗?” 自己就要被卖了,能有多高兴? “衣服而已。”还是穿着去被人评头论足的华丽伪装。阿萝扑扑身上的绣线,站起来,“过去吧,别让祖母等急了。” ## “萝姑娘到了。”老夫人房里的掌事妈妈刚好站在帘子那里看到她,就主动过来相迎。 孙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对老夫人的心思十分了解。这位不起眼的姑娘即将飞黄腾达,她自然是要笑脸相迎的。 “老夫人□□着您,让我出来看看您来了没有。” 阿萝微微点头欠身,“感恩祖母挂念,有劳嬷嬷了。” 孙嬷嬷上前扶了一把阿萝,“老婆子可受不得姑娘的礼,姑娘还是快随我进去吧。” 倒不是阿萝想给她行礼,只不过是她对这个时代的礼仪还不甚了解,也因为眼前这老妈妈不是省油的灯,为保自己周全,姿态低些也无碍。 尤其是老夫人对其更是信任有加,但凡她为自己说上两句好话,自己最近的日子也就能好过些。 阿萝见到孙嬷嬷面带笑容,比起她刚进院的时候,多了好几个褶子,微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了。 “要是萝丫头到了就直接进来吧。”老夫人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心情愉悦地让她进去。 “祖母安好。” “大伯母安好。” 阿萝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大夫人,只见大夫人随即走过来,亲切地拉着阿萝的手,“我瞧着比前些日子脸色红润些了,要是缺什么,就来跟大伯母要。” “你大伯母当家,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老夫人手上正拨动着一串紫檀手串,笑眯眯地瞅着她。 阿萝觉得老夫人的心情比午时更好了,可这看上去慈爱地笑容竟让她有些凉意。 “母亲,儿媳觉得萝姐儿现下也大了,该学学规矩了,不如在去相国寺前的这些日子里,就把这孩子放到我身边,我亲自教教。” “那我可就让你负责到底了。” 婆媳二人就这么拍板定下了,阿萝只能含笑朝着两人行礼谢过。 这是丫鬟来报,说尚艺轩的掌柜已经到了,老夫人便带着她一同去了前厅。 尚艺轩的掌柜确实有两把刷子,嘴上会说,手艺也是顶尖儿的。单看了阿萝两眼后,就从一堆布料中挑选了三五匹适合她的颜色。 “这几匹料子是刚从江南运回的,缎子质地轻薄,极其适合您这般年纪的姑娘。”曹掌柜将样布贴近阿萝的肩部,刚好能和脸色对比,还真是匹匹显得她白嫩娇艳。 一旁的老夫人点了几匹后,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们,说到的这几匹老夫人也觉得不错,就全都留了下来。 “小姑娘家多几件衣服也是好的,都留下吧。” 待曹掌柜一行人离去后,老夫人又吩咐孙嬷嬷挑几件衬套的首饰给她送过去。大夫人也命人送了一些香膏胭脂,说是她平时的妆面太素了。 回到房中的阿萝,手杵着下巴,看着桌面上摆着的盒盒罐罐,不禁烦闷着。 这些人一下子送来这么多东西,光首饰就一大盒子,又做了不少新衣裳,想必对她选好的孙女婿是势在必得了。 当初她看小说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位祖母并不是那么和善,她要的不是子孙的幸福,只是家族的繁盛。 像傅家这种皇氏宗亲家族,通常只挂虚职,难有作为。想要繁盛不衰,只有联姻一途。 想想长房的傅莳茵,刚满十四岁的时候,就许了成国公家的小儿子,如今也只是闺中待嫁。 现在又轮到了她。 阿萝嘴角微动,似嘲讽地笑笑,没有自主权的婚姻,倒不如远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糖做到了凌晨更新哦!求表扬咩! 明天开始晚上九点哈!(因为这周工作忙,不会断更,就是晚上发文而已) 好想长成八爪鱼,天天日万,一个月就把这本码完。 【这是梦!】 么么哒^3^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女王家的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被开小灶是引人嫉妒的,连着两天看见有人往阿萝房里送东西,自然有人心里不痛快。 冯氏居住的玉兰苑内,母女两个因着阿萝近日来备受老夫人关注而生闷气。 “娘,祖母她怎么突然开始偏心了?”傅莳菀在屋子里踱步,想想那些东西给了傅莳萝,她心里就郁闷。 平时那些好东西,都是送到她院子来的,哪有傅莳萝什么事。祖母怎么就突然对傅莳萝这么好? “还不是要给那个小贱人找个好夫婿!”提起这事冯氏就生气,老太婆对那个死丫头不管不问好几年,怎么就突然给她作起主来,据说还有意同工部尚书徐大人家结亲。 满京都谁人不知徐大人家的小儿子有出息,怎么些好事就落到了那个丫头身上。 要是能给她的菀儿该多好。 “就她?”冯氏轻哼道,“能嫁出去就不错了,她连傅莳萱都不如,还想嫁到好人家!” 凭什么让那死丫头越过她的菀儿!若是有好人家,那也要留给她的菀儿才是。 冯氏看着自己女儿那精致的脸蛋儿,越发觉得不能便宜了傅莳萝。 “娘,你这么瞧着我作甚?”傅莳菀觉得她娘的目光过于诡异,一会懊恼一会兴奋,看得她都起了寒意。 冯氏拍拍女儿的手,说道: “你放心,娘晚上就跟你爹说,让他去求你祖母,一定给你寻个更好的。”冯氏别的本事没有,倒是把丈夫哄得服服帖帖,言听计从。 傅莳菀下个月才满十四,只比傅莳萝小一岁。但因从小备受父母的宠爱,除了嚣张跋扈,倒也没有别的心思。平时姐妹间争争宠就是全部了,根本没想过嫁人这事。冯氏这么一说,倒是给她新的想法。 大姐姐都能和比自家显赫的门第定亲,那她也能,还要更好。既然都说徐家小儿子好,将来前程远大,那也只能是她的。总之,在嫁人这事上,就不能便宜了傅莳萝。 ## 经过了四五天的练习,阿萝已经能熟练使用这里的日常礼仪了。在老夫人的示意和大夫人的满意下,阿萝终于踏上了相国寺的“不归路”,也终于摆脱了冯氏母女的每日挖苦讽刺。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们前脚离家,有人就跟了过来。 相国寺厢房内,老夫人手里捻着佛珠,看着正在煮茶的阿萝。 “让你陪着祖母来吃斋念佛,养养性情,可没想着让你伺候我这老太太喝茶的。” 老夫人看着正在阿萝熟练地煮茶,滤掉茶渣时,动作连贯优美,玩笑道,“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你大伯母才教了你两遍就学会了。” “祖母是看重孙女才带出来的,且这些算不得伺候,顶多就是尽尽孝罢了。”阿萝把沏好的茶双手递给老夫人,“文人都说山水为上,这茶便是用山泉水煮的,想来味道不错,祖母您品品。” 这手艺可不是大夫人教了那两遍就能学会的,这可是她大学选修课学来的。不然谁闲得无聊,去读《茶经》。 “寺庙的厢房都是各家女眷,闲来无事,你可以四处转转。” 阿萝知道一路上车马颠簸,老夫人这是要休息,便找个由头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厢房。 她并没有把琴儿带来,以看着屋子里那些新得的好东西为由,把人留在府里了。 阿萝这次是打定主意不再回去的,万一牵连了琴儿,那就过意不去了。毕竟琴儿是她来到这里,对她最好的人。 她把自己要带上路的小包袱拿了出来,确定没有遗漏后,塞到了东墙的香案后面,找到机会就能用上了。 这时老夫人的丫鬟春菊敲了她的房门,让她去老夫人那里见见客人。 阿萝猜想这位客人应该就是那位尚书夫人,刚想踏出门,就听见春菊提醒: “二姑娘,老夫人请您打扮一下再过去。” 打扮? 阿萝嗤之以鼻,都要被卖了,谁有心情给自己捯饬? 所谓金钗珠饰、绫罗绸缎,不过就是为了提升价位罢了。 过场总是要走的,阿萝顺了老夫人的意,换了一身桃红色的留仙裙,又配了一支简单大方的珠钗,清新靓丽。 就连春菊都惊讶地出声,“二姑娘可真美。” 老夫人手下的婢子惯是会察言观色的,哄人的话一套一套的,也不奇怪。 阿萝转过身,淡淡说道,“过去吧。” 原本以为要见的人是尚书夫人,没想到进了门却看到一个穿着墨绿色蟒纹袍子的男子。 阿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便快步走到老夫人身旁。 “阿萝,见过你表兄。” 表兄,哪里冒出的表兄!阿萝心中惊讶,却还是大方地上前行了礼。 “问表兄安好。” “看来萝表妹是忘记本王了?”男子棱角分明,看上去就不是好相与的。然言谈间又很是温和,这与他凌厉的外表,实在相距甚远。 不知怎么的,阿萝看着那温和的笑脸,竟让人隐隐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且能在这里自称本王的,恐怕就是…… “你看我都糊涂了,阿萝前段时间受伤了,不大记得以前的事,你也别见怪。”老夫人见阿萝没有答话,以为是她见了外男羞涩,便主动接了过去。 “阿萝,这是二皇子,宁王。” 真的是他! 阿萝低着头后退了半步,再次服了服身子,“臣女见过宁王殿下。” 而后便站到了老夫人的身后,半低着头不再说话。 面上看着无异的阿萝,实则衣袖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了。 这人已经出现了,另一个也快到了,她必须得远离!且越快越好! 阿萝回忆着原书里的事,根本没听清他和老夫人的对话,也没发现宁王的离去。 老夫人之所以没说什么,还当她是遇见外男害羞。 “阿萝可是害羞了?” “孙女就是没见过外人,有些紧张。”紧张是真的,阿萝最怕重蹈原主的覆辙,自然害怕见到罪魁祸首。 老夫人心说紧张是正常的,这丫头连自己人都不认得,都是一个个重新记的,何况见到外人呢。 “无妨,虽贵为皇子,却不是远亲,慢慢就不紧张了。” 老夫人是想把人许给徐家,可要是换成了宁王,岂不更妙!若是宁王将来得到大位,那傅家也将水涨船高。 而且打扮起来的阿萝着实算得上花容月貌,配个皇子也是可以的。尤其是刚刚看到宁王的态度很是和蔼,老夫人越发觉得此事可行。 阿萝不知道老夫人现在具体怎么想的,但她是没有了周旋的心思。 “祖母,孙女刚刚在抄经,为家中祈福。只抄了一半,孙女想回去抄完。”阿萝低眉顺眼,一副心诚则灵的态度,再次博得了老夫人的好感。 尤其是为了家族好,老夫人更不会拦着,叮嘱她几句,便让她回去了。 阿萝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气喘吁吁地傅莳菀。 傅莳菀过来就捏住她的手腕,急切地问:“我问你,刚刚出去的那人是谁?” 傅莳菀眼底冒着亮光,“是不是徐尚书家的小儿子?” 她竟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真是好笑。 不过被人捏住的手,疼得要命,阿萝也没了别的心思,只想赶紧打发她。 “你怎么来了?”阿萝费劲地掰开她的手,看着自己手腕上一圈红,蹙眉问她,“祖母知道吗?” “我就是特意来陪祖母的,你管那么多干嘛!”傅莳菀惯是会欺负人的,也不管现在在哪儿,仍是趾高气扬道,“快点说那人是谁!” 阿萝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印子,既委屈又心烦,一点都不想搭理她。 傅莳菀见阿萝不搭她的话,又呵斥着门口的小丫鬟。 小丫鬟性子弱,又遇上傅莳菀这样不讲理的主子,浑身一激灵,就把宁王的名号报了出来。 傅莳菀听罢,嘴角上扬,俨然一副好心情,推开阿萝便敲门去拜见老夫人了。 阿萝看着傅莳菀摇曳的背影,摇摇头,这家人都被权势迷了眼啊。 ## 阿萝没有想到来到相国寺第一天就遇上这么多麻烦事,先是遇上宁王,又来了个搅局的傅莳菀。真是头疼! 想到原主的惨死,阿萝就觉得浑身起了疙瘩。 宁王出现了,那书里众人的白月光也该出现了。就是那个众星捧月的白月光,害得原主死于非命。 白月光目标远大,不喜欢宁王却还虚与委蛇。为了摆脱宁王的纠缠,便着人在宁王的汤羹中下了药。刚好原主出现,情急之下宁王不得不同她欢好解药。 事成后,又被人堵在床前。宁王只好娶了原主平息此事。 而他一直认为那药是原主故意下的,所以婚后对她是百般折磨,直到杀回京都登上帝位时,一剑杀了她。 幸好那个白月光还没到,一切还来得及。 阿萝突然从木椅上坐起,拿出香案后面的包袱,取出那本藏了好些天的书,一本大楚的舆地图。 这本书已经发黄了,应该是傅家曾祖一辈人留下的,是在内院小书房的架子上翻到的。 阿萝不敢保证现在的路线与地图完全一样,起码山河湖海,州县地域,应该大致相同。 有了它,她才能多一分保障。 而且刚刚她随意走走,大致了解了相国寺的布局,知道了东北方向有一条下山的小路可以一路向北。 事不宜迟,阿萝收拾了东西,换了装便悄悄离去。 相国寺的厢房分东西,两侧公用一路长廊,就在这条长廊的另一端的树荫下,两个人刚好看到了变装离开的阿萝。 “王爷,那个不是傅家的姑娘?” 宁王的侍卫看到穿着小厮衣服的傅莳萝,很是疑惑。 “傅家的?”宁王冷笑,穿着男人的衣服,看来根本不是什么闺中娇女,“看着她去哪儿,别坏事就好。” 傅家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可他好歹也是皇子,凭什么娶一个没家世的女人,即便她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可有个人比她要动人数倍。 重要的是,那个人已经动身前往封地了,也该添点油加点柴。 “一定要盯好那个人,最好不要让他轻松地回到番地。”宁王半眯着眼盯着窗外的天空,“我会让他们知道即使没有强大母族的支持,也一样能堪当大任。” 旁边的侍卫见到主子露出这幅表情,心头一机灵,感慨皇家无情。正巧这时手下的来报, “王爷,徐姑娘到了,正在大殿参拜……” 听到徐姑娘,宁王眼中的风暴随即散了些,倒是多了一抹柔情。 “这就过去。” 第4章 寺里的斋饭是每日两餐,晚饭就相对早一些。所以晚饭过后,外面仍是太阳高挂,暑气不减,甚至连点风都没有。幸好寺中饭食清淡,还有特制的水饭、凉茶去暑,不然还真是难过了。 过后,阿萝伺候老夫人休息后,便支开了丫鬟,独自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内,阿萝先是洗去脸上的脂粉,换了之前准备好的衣服。为了显得成熟,她把头发挽起束成髻子,拿一根木筷子固定在发旋处,找了一根棕色发带缠在髻子上。 这个动作她私下练了好多次了,已经能熟练把头发扎起,晃头也不会掉下去。 这身衣服是前天出门时,悄悄弄来的。对于娇小不高的她来说,并不合身,尤其是袖子裤腿肥肥大大。,但在她的简单改良下,手腕脚踝处都用同色的布条系好,倒也能穿了。就是有点像小孩子穿大人的衣服似的。 再穿上一双黑色布面的千层底鞋子,再普通不过的穿着了。穷苦人嘛,哪家不是大孩子穿够又给小孩子穿的,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就是了。 拾掇好一切,阿萝拎着那个不大的小包袱,装成香客,出了庙门后悄悄地去了寺庙东北方向。 终于走在了自己要走的路上,回头看了一眼渐渐变小的寺庙,阿萝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 今天是来相国寺的第一天,从傅家到这里路上足足花了三个时辰,所有人都陷入了疲惫。 尤其是用膳时,傅莳菀的那一番作为,阿萝都替她捏了把汗。 谁也没想到她敢大胆地当着众人的面,就到宁王面前自荐,左一句表哥又一句表妹的,差点逼得老夫人当场就撂脸,就连她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堆。 到底,姜是老的辣,老夫人强忍着不悦,把人带回房中教育。没想到这姑娘不知羞,直言自己是为家族争光,气得老夫人当即命婆子把人押送回府。 被傅莳菀这么一闹腾,老夫人真是气得不行,早早就歇了。 剩下的那些丫鬟婆子能休息的也都去休息了,想要发现她不见,估计得明天一早了。 阿萝算算时辰和路程,露出放心的一笑,到那个时候再想找到她,就不容易了。 从相国寺离开的好处就是没有宵禁,不用担心天黑出不了城,不管多晚她都可以沿着官道一路北行。 终于拐到了那条下山的小路上,阿萝脚下的步伐是轻快生风的。山间的微风是清凉的,海阔天空似乎正在向她招手,整个人都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了,感觉自己就是脱缰的野马,终于可以脱离那个紧箍咒了。 步伐之快,感觉两旁的古树花草都再加速后退,山间的花香完全吸引不了她那颗一心出走的心。 快了,只要下了山,就安全了。 北地气候虽不如南方好,但却是离京都最远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阿萝只盼着能彻底远离原书里的那些人,找个僻静的地方,安全度日,而北地便是最好的选择。 走着走着,阿萝听到身后草丛里突然传来了嗖嗖的声响,吓得她猛然停住脚步,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双手紧紧地攥着包袱,转头看去。 到底是被人发现跟了过来,还是有蛇或者是什么可怕的动物? 阿萝皱着头,咬着嘴唇,绷紧着身子,背上一下子就被冷汗打湿了,灰色的外衣已经沾到背上了。 她四下张望,除了声音越来越近,根本没看到任何人活动物。 可越是看不见的,越是可怕。 这时她的腿肚子都开始打转了,是跑还是不跑? 那声音越来越近,窸窸窣窣的,阿萝实在控制不住那一双脚,撒腿就跑。 只不过她腿抖得有些厉害,一颗心扑通扑通地,没跑几步就伏在大树下轻喘了。 哼哼。 那声音越来越近,但这声音有些熟悉,像是……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突然扑到她的脚边,正在她两脚间拱着。 阿萝屏气凝神,头都没敢低下,只悄悄地垂眼看着脚边。 竟然是一只灰不拉几的小狗! 哼唧。 阿萝环视四周,发现没有其他声音,这才扶着发软的膝盖,缓缓地蹲下去,伸手摸摸灰色戗毛的小脑袋。 这小东西身上灰突突的,毛都戗了,已经分不出是土灰色还是白色滚脏了。估计是在这林子里滚了好多天,看它身上占的那几片叶子,活像一只刚刚滚来的刺猬。 这小东西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倒是可爱极了。两只耳朵支在头上,就是一只小土狗,要是换个颜色嘛,就有点像……军犬。 “你从哪来的?”阿萝丝毫不嫌弃它脏兮兮的毛,在它背上来回抚摸着。 哼唧。 小灰狗前腿匍匐在地,那双黑灿灿的小圆眼直勾勾地盯着阿萝的包袱,时不时地用头拱拱她的手掌,还不停地哼哼。 阿萝看看狗,看看自己的包袱,原来是闻到了她装的点心。 “难怪人家说狗鼻子最灵敏,我包得这么严实,你都能闻到。”阿萝好笑地看着那双亮晶晶地眼,伸手弹了一下它的小脑门。 哼唧。小家伙很友善,完全忽略了被弹脑袋的动作,主动用头蹭了蹭阿萝的手掌。 可惜这里不安全,不是逗狗喂食的好地方,不然阿萝还能跟它玩一会儿。时间紧迫,她害怕有人追来,只能掏了一块点心放在它面前,又揉了两下小脑袋,起身就走了。 谁知道,那小家伙一口把点心塞进嘴里,跟在阿萝的身后,一步一步,半步不落跟着下山。 阿萝很喜欢小动物,虽说是走远了,但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谁想到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就停在她身后。 “你怎么跟来了?” 看着小家伙阿萝想到什么,便再次蹲了下来,“是不是还饿着?” 说着又从包袱里掏了两块给它,“吃吧。” 小东西低头看看地上的点心,抬头看看阿萝,圆圆的眼睛转了两下,低头叼起点心,坐到她脚边。 “你这是要跟我走?”有些难以置信。 哼唧。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不再回来了。” 阿萝刚要起身,它那两只小爪子就搭到了阿萝的膝盖上,扒住了她的衣服。 哼唧。 “真要跟我走?” 哼唧。 小家伙这次不仅立起两条后腿,摇起了尾巴,还吐着小舌头。 阿萝再次被它的可爱折服。对于从小就喜欢猫猫狗狗的她来说,完全没有抵抗力。 再次四处瞅了瞅,发现没有母狗来寻找,便弯腰把小灰狗抱起来。 “看你这幅样子,估计是个孤儿了,给我做个伴,也挺好的。”这半天也没人或大狗来寻,估计是个没妈的。 小东西像是听懂了,竟然拱了拱,又哼哼了两声,把嘴里的点心吞了,乖巧地把脑袋窝在她的胳膊上,闭上了眼睛。 “既然你应声了,那我可真带你走了啊。” 阿萝觉得若是这一路上有只小狗相伴,也是不错的,起码不会寂寞了。 “等我们离开这山,我就给你拿点心,你先忍忍啊。” 借着洒进树林的辉光,阿萝快步往走下山去,朝着自己悉心选的目的地前行,准备去过自己想要的悠闲生活。 只是她的这一路,从最初就注定不平静了。 山间树林后,一个褐色衣服侍卫打扮的人正向坐在石凳上的人回禀。 “主子,‘您’已经踏上了去封地的路途。” 坐着的主子穿着玄色的锦袍,头戴玉冠的人是当朝三皇子。是当朝贵妃的双生子之一,如今封了齐王的凌御寒。 大楚的皇子弱冠之年后,就该封王前往封地。凌御寒兄弟二人两月前便过了生辰,按照祖制,上个月就该离开京都前往封地了。 他的孪生兄弟凌御谦,则被封了安王后已经前往封地。而凌御寒则因生辰后大病一场,被允许留京养病,今日才离京。 他是早上拜别父皇之后,便来了相国寺后山寻释苍大师的。而仪仗内坐着的齐王,乃由他的心腹韩七假扮。 此刻的凌御寒正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手中的折扇,目光正看向那条通往山下的小径,寻找着那个不受管教的小家伙。 “通知韩七,一切以安全为主,必要时可以迂回策略。”男人突然站起身,向前方迈了一步,边向山下望去,边低声说,“记得要留活口的。” 就封之路上,注定不会平静,庆幸的是韩七的能力超然,必能安然到北地。 “是。”汇报的人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去,发现主子的宠物正被人抱着不说,还有离开的趋势,“主子,将军它……” 将军就是阿萝怀里抱着的那只“狗”,实则是只刚断奶没多久的小狼,只因个头太小,又十分调皮,把自己弄得脏兮兮,这才被阿萝误认为是狗。 “竟被当做狗了。”凌御寒看着自己那不听话的将军被人抱在怀里,偶尔还没顺顺毛,轻笑着。 很快,他的笑容变淡了,转而带着一抹惊讶,是她! 忠义侯府落水的那个姑娘? 阿萝虽然女扮男装,可也不是谁都能瞒住的。尤其是那日亲自救起她凌御寒,一看就看穿了她。 那天救她时,明明在水下就没了气息,结果上了岸她竟然醒了。凌御寒不得不承认,这姑娘命大。 而他身后的侍卫看他起身看向前方,以为是那人抱着将军抱引他不悦,便要去弄回来。 “站住。”凌御寒的话音里带着些许无奈,“你没看出来,它是自愿跟人家走的。” “额。”韩五仔细看去,还真是。别看它个头小,脾气却大得很。若不是它乐意,还真抱不走。 凌御寒戏谑道,“这小东西个性着呢,从不轻易让人近身。” 言外之意就是,你去了,它也不会跟你回来的。 凌御寒心道,这女人是第二个能抱它的,也算是能人了。那小东西一向精得很,若不是全然无害或者真心喜欢,它才不会趴在别人身上睡着。 男子听懂了主子的打趣,既无奈也无语,谁让自己总被它嫌弃。 “可是主子不是要带将军一起回封地吗?”韩五想起主子来相国寺的另一目的就是接将军,可现在这样,要怎么办。 带,当然要带,只不过可以换一种方式了。 “韩五,你看那姑娘的方向。”凌御寒靠在一棵参天古树下,朝着阿萝下山的方向努努嘴。 “北边。”韩五看着阿萝的背影说道。 原来是姑娘。韩五从后面打量着阿萝,觉得眼熟,半天才想起她就是那天在傅家,主子下水救的那位。 韩五心道,这姑娘胆子够大的,连狼都敢抱着。可惜他并不知道,阿萝压根就没发现怀里的小东西不是狗。 凌御寒虽没成仪仗前行,却还是要北上的。既然同路,又是将军选的,还有释苍大师的话…… 他轻弹手指,罢了罢了,人生确实需要又不一样的经历,多个人一道,又何妨。 凌御寒既做下了决定,便跟在那一人一“狗”后面,一起下了山。 “你先去把东西带上,鲁镇汇合。” 韩五纳闷,主子怎么从生辰过后,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自小跟在主子身边的他,都跟不上主子的步伐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凌子出现喽!下章两人就可以正式见面了! 阿萝救了一狗,却似狗不是狗! 你们说到时候阿萝知道它的真实“身份”,会怎样呢? 第5章 太阳刚刚升起来,阿萝就开始了新一天的路程,一夜没有休息好的她此刻是晕乎乎的。 不是她不想多睡会儿,而是天时地利都不允许,只能继续向前走,尽快寻找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 昨天她走到山下时,天渐渐黑了,这时候的她才发现无论心理建设做得多么好,遇上现实中的漆黑,一样怕得不行。 一个人走在田间的小路上,时不时听着两边传出的稻田里传出的青蛙叫,夜晚的风吹动两旁稻田发出的唰唰声,就像人的脚步声似的,惊得她她颤抖。 要不是怀里有个温热的小家伙陪伴,阿萝许是会吓哭也说不定。 这跟她的预想完全不一样,什么赶夜路,什么无畏无惧,一切都抵不过漆黑。 她是忘记这里没有路灯,只能靠月光。她也终于知道为何古人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为没光,什么都做不了。 黑天了是根本没办法前行的,尤其是她连个火把都没有。 就在她哆哆嗦嗦,仅能凭着月光慢慢前行时,她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三角形的草窝。 这应该是农人看地用的吧。 又怕又累的阿萝,犹如看到救星一般,飞快地跑过去。 居然是个空窝棚,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堆草什么也没有,最悲催的是棚顶还漏个洞。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好歹不用在空无人烟的路上抓瞎走。 就这样,这一人一“狗”便在此处落了脚,以天为被以草为床将就了一晚上。 当她睡着后,跟在后面的凌御寒慢慢走到草棚前。 月光透过破洞直射而下,能清晰得看到那张素白无瑕的小脸。可能是因为惊吓,睡着了还在皱着眉。 凌御寒轻嗤道,“胆子这么小,还敢离家出走。” 要是他刚刚没有处理掉那条尾随的野狼,这姑娘会不会直接哭出来? 看看里面一点警惕都没有的一人一狼,很是无奈。 凌御寒本想离开独自寻个舒服地儿休息的,走了几步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靠在了窝棚对面的树上,当了大半夜的守夜人,直到太阳升起前才悄然离开。 这田间地头的破窝棚,刚好能夜里见月光,白日晒太阳。幸亏是个大晴天,不然下场大雨就能成落汤鸡。 清晨太阳一升起来,便直接晒了进来,本来就睡不好的人,一见光就醒了。加上这地方离相国寺并不算远,容易被发现,阿萝也睡不踏实。 既然醒了,她索性就不多待,翻翻舆地图便带着行囊直奔前面的镇子。 哼唧。 “小灰可真懂事,知道我累了,都不用我抱着了。”阿萝看着主动从她怀里跳下去自己走的“狗”,很是欣慰,毫不吝啬地夸着。 因为那一身灰不拉几的毛,阿萝便叫它小灰,而它也没反对。 小灰听到阿萝的夸奖,似乎那只“狗头”都抬得高了些,屁股更翘了些。总之,整只“狗”精神抖擞,好不嘚瑟。 相比之下,阿萝就显得颓废了。 她身上这身衣服穿着本就不太合适,在窝棚里将就了一夜。那些田间饿了许久的蚊虫闻到了鲜美的味道,扑上去叮了一夜。 早上醒来,她露在外面的手背,手腕,甚至是衣服下的某些地方,都被叮了个遍。现在身上正痒得厉害。 阿萝上路前就把手腕处的带子解开了,用手搓着止痒,因为是夏天,衣服薄根本挡不住蚊子,赶着搓赶着咬,根本止不住。 加上天空晴朗,日头太大,整个人都晒得怏怏地。 小灰是不怕热的,一直就在她脚边慢悠悠地跟着。 阳光下两条长短不一的影子,倒是和谐得很。 谁知它突然停下,小脑袋转向斜前方,头顶的耳朵居然一立一站,也不知道是有危险还是在找什么。 没一会儿就撒开小腿向右前方跑去,瞬间消失在麦田里。 “小灰!”阿萝看着它灵活地钻进稻田,转瞬就不见了踪影,急得她顾不上难受,跟着就冲了过去。 阿萝顺着方向追了过去,终于在一条小溪边的石头上看到了它。 “你怎么乱跑啊。”阿萝站在石头前,柔美的小脸上挂着一层汗珠,生气地威胁它,“再敢乱跑,我就不要你了。” 哼唧。小灰很会看她的脸色,看到她板着脸,知道她生气了,迅速从石头上跳下来,咬住她的裤腿拽她到溪边。 一条小溪从山间缓缓流下,溪水清澈透明,似乎散发着阵阵清凉,阿萝不由自主地走近。 原来它听到了溪流的声音,才跑来的。 “以后不能再随便乱跑了。”虽然乱跑是为了小溪,但阿萝还是要说它几句。 她现在就是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跑两步都喘吁吁的弱质女流,要是它真跑远了,就真追不上了。 哼唧。 阿萝当它是应了,就坐在溪旁的石头上。 溪边的石头也是凉爽的,坐在上面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阿萝坐在溪旁的石头上,撸起袖子,把一双印着不少红点的手放进凉爽的溪水中。 真舒服! 冰凉的溪水瞬间缓解了她手上的痒感,手背和手腕上那些红红的小疙瘩像是被冰封住似的,终于不用再两手对着挠了。 她明明记得睡前已经把自己裹成球了,结果还是被咬得惨兮兮。她的胳膊手都肿了。 哼唧。 小灰看到她一脸舒爽,没填饱肚子的它不太高兴。 “饿了?”阿萝歪着头,一手戳着戗毛狗头,一手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干粮,“有干粮的。” 哼唧!不好吃,不吃! 小灰傲娇地扭着头,用尾巴对着她,丝毫不想理会她手里的干馒头。 “真是只挑剔的狗。”阿萝无奈了,自己明明是想找个伴,怎么感觉找了个大爷回来伺候呢。 哼唧。小灰傲娇地抬抬头,小圆眼里闪着傲气。 “你这么小一只,估计刚断奶没多久,也难怪你挑剔。”它这个头还没厨房烧火用的小杌子大,最多也就两三个月。 小灰好像真能听懂她的话,听到“奶”后,眼睛里似乎出现一抹水光。 不过阿萝并没有注意到,继续翻着包袱,看看有没有剩下一块半块的点心渣。 可惜,半个渣渣都没了。 这季节天气太热,阿萝带着的都是些不容易坏的干粮。好吃的点心昨晚已经进了小灰的肚子里,剩下的干巴馒头,它不怎么爱吃。倒是阿萝自己就着水,噎了几口。 可那双圆碌碌的小眼神,实在可人疼啊,挑食就挑食吧,暂时还养得起。 阿萝再次用溪水洗洗手,又将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抹了两把,摸了摸趴着的小灰说道,“我们快点走,到前面镇子去吃顿好的,再给你洗洗澡。” 想着刚摸完它手里沾上的灰土,阿萝觉得需要势必要找间客栈,弄些热水给它洗洗。 哼唧。小灰半垂着眼,嫌弃地撇了一下阿萝后,又乖巧地趴在石头上。 而那一眼仿佛看错一般,转瞬即逝。不过阿萝也不纠结,哪有狗子乐意洗澡的,不然宠物店为什么每天都跟狗肉店似的,发出惨叫。 不管怎样这顿澡都要洗了,阿萝就只当它同意了。 “趁着太阳刚升起,咱们早到镇上,就能早休息了。” 真的是太累了,阿萝手握拳敲了敲小腿肚子,感觉都成了硬疙瘩了。 想想前面看不到尽头的路,就有些烦躁。 看来妄想靠这两条不中用的腿一路走到北地,绝对是奢望了,还是得想办法弄辆马车。 刚好遇上一位打柴的小哥,且阿萝也想证实舆地图是否正确,便拦下对方问路。 那小哥倒是很痛快,“顺着这路再走个五六里,翻过个前头确实有个镇子,叫桥镇。” 只不过那里……小哥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没有说。 一听到有镇子,阿萝是愉悦的,看来舆地图是准的。 “多谢。”阿萝道谢后兴冲冲地准备离开,忽略了打柴的小哥欲言又止的表情。 小哥看着阿萝的背影,紧了紧身后的绳子,也离开了,边走边说,“这年头不敢多嘴,一切看命吧。” 路上已经没人了,再次只有阵阵尘土飞扬。 从树后面走出来的凌御寒,剑眉皱起,嫌弃道, “这女人真会找麻烦。” 饶是如此,他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糖今天举锅盖忏悔,明天一定正式见面哈! · 然后就是两人的称兄道弟、同舟共济的幸福生活啦!【应该是叭】 · 敢嫌弃阿萝麻烦,亲妈糖就让小凌子尝尝什么叫真香!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焦糖和布丁 2个;挽挽、月尾竹、浪崽、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静荣、迟昼、一个胖梨、月牙枝、芍子、dq20102858、女王家的、邮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2282703 20瓶;洛洛 10瓶;月牙枝 7瓶;女王家的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天气炎热,万里无云,阿萝觉得再走不到就要被烤干了。 她的嘴唇都干巴巴了,可她已经不能再喝了。原来水喝多了,也会撑得慌。 从小溪那边走过来,至少也两个时辰了,阿萝觉得干走不到。不是说才五六里路,可就是走不到尽头。 阿萝有些担心,莫不是那小哥诓她的? 她走近一旁的树下,沿着树下走,借着树荫遮挡着毒日头。 眼下太阳已经从东面挪到了头顶,越来越热了,终于在她坚持不住,想坐在路边眯一会儿时,终于看到了那个镇子。 阿萝的瞌睡一下子就跑光了,兴奋地拍着小灰的头,“小灰小灰,你看!我们走到了,到了。” 小灰这会儿也是懒懒的,没了之前那股子精气劲儿,只冲着阿萝摇摇尾巴算是应和着。 镇子不大,阿萝很快就走进了客栈。这客栈也不大,是进入镇子的第一家。阿萝实在走不动了,不管条件好坏,只要能吃能住,她就不挑。 阿萝一进门,小二就从柜上走过来了,热情道:“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宿?” “住店。”阿萝边说边打量着客栈,这里人很少,只有两桌人在吃东西。估计着是镇子小,在外面吃的人少。毕竟她走进镇子的时候,外面也没见有几个人。 小二听到住店,脸上就跟开了花儿似的,把手里的抹布搭在肩上,弓着腰便领着阿萝去房间了。 阿萝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看了里面,觉得还不错,就交代小二准备饭菜,直接送进来。 折腾了一夜又走了大半天的阿萝,吃饱喝足后,一人一“狗”都抵不过疲惫,已经陷入梦乡了。可她并不知道,从她进了这间客栈,就被人盯上了。 “快点,弄晕他,进去把东西拿出来。”门外传来了嘀咕声。 那张本就很透的窗纸被戳出了个小洞,一股不轻不重的白烟被慢慢吹了进来。 小动物要比人敏感得多,小灰察觉到外面有动静就睁开了眼睛。 它伸出爪子推了推边上睡着的阿萝,但又累又乏的人早就沉在梦乡里,不知不觉间又吸了烟,这会儿别说推不醒了,就是有人出声叫她,也是不会醒的。 小灰着急地扒拉着阿萝,又是舔手又是拽衣服的,可她就是不醒来,急得它直在床上转圈圈。 外面的声音戛然停止,门被推开了,小灰以为是坏人进来了,迅速从床上跳到了地上,两前腿微曲,两后腿立起,呲着小獠牙,做出攻击的姿势。 若是阿萝此时醒着,一定不会再把它当做一只小奶狗了,至少也得是只小狼狗。 就在它等着坏人进来就冲过去撕咬时,看到来人后,它的武装突然卸了下去,慢慢跳回床上,在阿萝身边趴了下去。 小灰虽趴在阿萝边上,但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却停在来人身上,做出讨好的模样不说,还要了两下小尾巴。 哼唧。 “你是狼,不是狗,没事摇什么尾巴!” 哼唧! 原来它看到进来的人是凌御寒,就收起了周身的警惕,再次做回一只奶狗。 不过它也知道自己犯错,随便跟外人跑了,主人一定会生气。所以无论凌御寒说什么,做什么,它都用无辜的眼神瞅着他。 凌御寒倒没有因为它跟跑了而生气,也就是作势吓吓它。而且在刚进门时看到它在作势进攻,还很满意的。 他甚至觉得欣慰,不愧是狼王的崽子,不管个头大小终究是可以像它族类那样大杀四方。 可看到它那股气势瞬间消散,趴了下去,还冲他摇摇尾巴,装得无辜又可爱时,凌御寒再次恨铁不成钢。 这小东西,怎么就没它爹那种傲视群狼的气势! 凌御寒气闷,索性转了视线不看它,眼不见为净。 不过,床就这么大,上面除了狼就剩那个人了,不看它就只能看她。 看着酣睡的阿萝,凌御寒又是一阵烦躁。 这也是个麻烦精,本以为找她同行,既能掩人耳目,也顺了这没事干嚎的小东西的意。 可他没想到这姑娘的运气实在太差,一个月内能遇上两次危险,这种霉运的人,实在也找不出几个来了。 一次落水,一次住黑店,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霉运等着她。 凌御寒甚至不太厚道的想,干脆把那小东西带走,把她仍这算了。 可是…… 再看着那张无害的小脸,凌御寒深吸一口气,算了,都救这么多次了,一并带着吧。 外面的人是被他打晕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醒,还是早点离开为好。他站在床前,伸手准备弄醒她。可白皙修长的手指尚未碰到阿萝,便收回了去。 男女授受不亲,就算她是男装出现,也不好直接碰她。而且,她中了迷烟,推是推不醒的。 凌御寒转头在屋内扫视,终于视线停留在桌子上的茶壶上。 他伸手摸了摸茶壶后,嘴角微微勾起,看似心情好了很多,已经凉了,很好。 哼唧。 小灰看着他拎着一壶茶走过来,嘴角还噙着笑意,深感不妙,赶紧站到阿萝前面,再次拿出杀手锏——装可爱。大有一种你不开心就冲我来的感觉。 呵,才跟人家待了不到两天,就护上了。 凌御寒眉梢一挑,轻哼道,“让开,我这是要叫醒她。” 小灰确实很喜欢阿萝,也知道主人不会伤害她,可就是没挪开。 凌御寒可不是那怜香惜玉的人,一只手就把它拎到一旁的被子上,威胁它,“再过来就给你洗澡。” 哼唧。一听到洗澡,小灰立刻老实了,直接把头扭到另一侧,默默闭上眼睛。 被大半壶冷茶泼醒的阿萝,扑腾一下坐起来,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茶水顺着脸流淌下来,滴答滴答地淋在衣服上,两侧的鬓角也被打湿了贴在两侧,半天才指着凌御寒,“你……” 本来就累坏了,又闻了烟,水一泼勉强算是睁眼了,却还是迷迷糊糊,不清醒。 凌御寒看着她这呆呆的模样,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可爱,顺势倚在门框上等着她下个反应。毕竟下手之前,他就做好了听她尖叫的准备,这会儿没听到,还有些遗憾。 不过看她慢慢凝神的眼睛,应该快来了。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阿萝终于反应过来,扑腾一下站在床上,紧紧抓着枕头,随时做好扔过去砸人的准备。 哼唧。 小灰跳下床,跑到门口,咬开地上那人的手,从手掌里叼出一根不长的烟给她看。 “外面的是坏人?” 哼唧。 然后又跑到凌御寒脚边,哼哼两声,趴在一旁。 阿萝觉得小灰是在告诉她,外面那个人是用烟熏她的,不然以它的懒,根本不会去扒那个人。 “是你打晕了坏人?”阿萝指着外面的人问道,“这是黑店!” “他在放迷烟。”凌御寒白了她一眼。 迷烟,传说中谋财害命的那种? 若只是求财还好,万一劫财又劫色的…… 那她还不如不跑,没准同那个暴君好好商量,还有可能活着。 阿萝睡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两条腿都开始发软了,就连抓着枕头的手指甲都捏白了。 “别怕,已经被我打晕了。” 凌御寒注意到她的变化,收起了玩弄的心思,不由自主地上前安慰。“什么事都没发生。” 阿萝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完好地穿在身上,除了脸上脖子上有些水渍,上身有点洇湿外,真是什么都没发生。 阿萝扔下枕头,迅速下床上前感谢。她习惯地想屈膝行礼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男人,又连忙站好,双手握拳置于胸前。 “多谢兄台的救命之恩,小弟感激不尽。” 小弟!确实很小。凌御寒低头看着认真感谢的她,甚感好笑。 她的身高只到自己胸前,虽然是男人扮相,可那粉嘟嘟的小脸,白皙的小手抱在一起,矮矮小小的,有些像街上卖的不倒翁。 只不过既然想扮成男人,还这样唇红齿白,岂不惹眼?也就她自己觉得像男人吧。 尤其看到眼前的某一处,凌御寒眸色加深。 “你要不要去收拾一下。”刚刚那碗茶虽然不多,可大夏天的衣服很薄,水滴到了衣服上,胸口那里也是若隐若现的。 她既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凌御寒也没想过拆穿她,只好换种方式提醒她。 “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作者有话要说:阿萝只是水逆,后期绝对是锦鲤命哒。 · ps:祝各位小主,儿童节快乐! 第7章 两人匆忙从客栈后门出来,没敢在镇上多停留,而是直接绕开了镇子,沿着树林一路前行。 离开客栈时已经近黄昏了,又走了这么久,天马上就黑了。 夕阳在天际间只剩一抹留痕,阿萝的脚再次不听使唤,只能走几步就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歇一下。 走得匆忙,两鬓的碎发更多了,要不是头上的髻子固定的牢,恐怕这会儿已经暴露女儿身了。 “实在走不动,就歇会儿吧。”其实体力不支的只有阿萝自己,小灰和凌御寒倒还是精神奕奕的。 但凌御寒看她双颊通红,距她落水到现在也不过二十余日,想来身体还虚着。不过走这半天她宁愿走三步歇一步,也没闹着休息,倒是令他刮目相看了。 阿萝喘得连话都不想说,只点了点头,就蹲在属下了。 她这会儿其实很清醒了,就是身体太累脑子不才转的。突然歇下不止歇了脚,也歇了脑子。 回想刚刚发生的事,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就着明亮的月光,阿萝眼底闪着不太信任又不知所措的光,小心翼翼地问道: “既然是黑店,那兄台你怎么没事?” 同样靠在树边的凌御寒剑眉上扬,都跟着他跑了几里路了,才想起问这个,也不知该说她反应慢还是有戒心。 “我没睡觉。” 不睡觉就不被下迷烟,这个理由阿萝还是不太信的。而且赶路的人大白天住客栈不睡觉,这不是浪费么? 凌御寒对她不信的眼神表示无语。要是他真不是好人,这会儿她都不知道被卖几回,数几回钱了。 不过对于小姑娘没见过世面,对他有猜忌,他也不在意。 “你露财了,所以被盯上了。” 阿萝看看自己那又破又瘪的包袱和身上廉价的衣服,有些郁闷,这么穷都被人惦记了,以后的路可怎么走呀。 再看看他,果真是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难怪没人盯上他。 看来这包袱是显眼的,俗话说“蚊子再小也有肉”,倒不如把值钱的贴身存放省心了。 这么想来,是自己多心,错怪他了。 阿萝原本就是个爽朗的性子,自然不想白受人家恩惠。再次上前手抱拳鞠了一躬,“多谢兄台施以援手,不然今日小弟必不能安然离开。” “只是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来日若有机会,必定报答救命之恩。”阿萝这套全是照搬电视剧,也不知对与不对。但看他表情并没有变化,也就安心了。 “我姓韩,单名凌。”凌御寒也不想暴露身份,直接取了韩姓缀上了凌字。 韩凌,阿萝觉得这名字很适合他。话还不多,人也冷冰冰的。 “在下罗凝。”名字不是骗人的,她就是罗凝。 凌御寒是不知道罗凝的由来,只道她是隐藏身份,改的名字。心里点头,小姑娘警惕性还是有的。 既然正是认识了,阿萝也就直接开口问了,“韩兄,你知道哪里能弄到马车吗?” 凌御寒听她问及马车,就知道她是真走不动了。到底是娇花一朵,能坚持两天也算不错了。 “镇子上就有,但是你现在敢回去吗?” 额,还真不敢。 历经刚刚的事,就算她胆子大,也不敢回去了。 一个人出行,没有马车,可真是累。低头看看那双才走了一天多的布鞋,感觉鞋底子都薄了。 阿萝掂量掂量自己的腰包,又估量了鞋底的厚度,应该能坚持到下个镇子吧。 抱起脚边哼哼唧唧的小灰,阿萝再次靠在树干上陷入深深地纠结中。 “这个镇子不大,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发现的,你确定要在这里发呆?”他们还在鲁镇的地界儿上,要是脚步快,那伙人很快就能追上了。 “我在想怎么走。”阿萝耷拉着眉角,想想前面的位置状况,她欲哭无泪。 “别想了,先保命吧。”凌御寒突然走到她身边,一把把人拉到身后,低沉道,“打起精神来。” 黑暗中,一群手持棍棒和火把的人,朝着他们冲过来。 来者不善,这是阿萝的第一反应。尤其是看到人群中有个像店小二的人,阿萝紧张地拉着凌御寒的胳膊。 “他们是谁?黑店的人吗?” 凌御寒侧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一双小手,正颤颤巍巍地在握着他。 “别怕。” 怎么会不怕呢,就算是书外面,阿萝也是个连打群架都没见过的乖乖女,哪里能镇定。 “韩、韩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跑是不成的,那伙人不少,腿脚也比阿萝快,不解决掉,他们是走不出鲁镇了。 只是看着那双剪瞳含着晶莹,素白的小脸上满是无助。凌御寒的心里突然像被什么尖细的物件儿刺了一下。 那群人应该不是第一次追人了,速度很快,两句话功夫就到了跟前。 那个店小二看见阿萝后,立刻狗腿似的跑到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面前,指着阿萝道,“老大就是他!就是后面的那个矮个子的!” “不是说一个小白脸?”横肉男人手里握着大刀,一脚踢着小二的屁股,“现在怎么还多了一个? 那个店小二捂着屁股回头看了看凌御寒,再次跟他大哥点头哈腰道,“另一个也是住店的,估计是同伙。” “老大,看来是帮凶,不然凭他一个,都迷晕了怎么会打伤六弟逃了出来。”店小二为了不挨踹,索性把凌御寒直接划到了帮凶行列。 那横肉老大哼哧一声,两边的小弟立刻让了条路, “你到了我苟老大的地盘不交点过路费,还打伤我小弟,要是放你门一走了之,我苟老大今后还怎么在这条道上混。” 狗老大! 噗呲,凌御寒身后的阿萝笑了出来,他是狗老大,那些小喽啰就是狗小弟喽。 不止阿萝没忍住,就连凌御寒的脸上也没那么紧绷了。 “笑什么!”狗老大怒喝,“识相地就乖乖滚过来,不然这林子就是你们的坟地。” “开黑店,还要谋财害命!”太没天理人道了吧。 阿萝瑟瑟发抖地露出头,反驳后有缩了回去,“你们这是犯法的。” 谁能想到京都偏北的小镇子里会有黑店。 阿萝真是想咆哮,原主这是什么破命。人家穿越不是金手指,就是锦鲤命,她可倒好,就是个短命! 尤其是这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还手持凶器,估计真挂在这了。 自己成了人家案板上的鱼肉就罢了,还连累救命恩人,阿萝深感抱歉。 那个狗老大扯着嗓子,咧着嘴,“我们的目标本来只有你和银子,但你不配合啊。现在多了一个他,算是买一赠一,全当是你们打晕我六弟的赔偿了。” 真是做贼喊捉贼,打劫的让苦主赔偿,这还有天理吗? “你能不能打啊?”阿萝悄悄地拽了拽凌御寒的袖子。 “嗯?” “就是你一个人能不能打趴他们一群人。”阿萝必须要确认,要是能,那就求他收拾了这群坏蛋,要是不能,她也不好连累人家。 “不能的话怎么办?”凌御寒轻飘飘地一句话,彻底浇灭了阿萝心底的希望。 一股深深的绝望充斥心间,阿萝觉得命运这玩笑开得太大,给了她新生和希望,又让她陷入失望的痛苦。 “你能帮我照顾小灰吗?”摸着戗毛的小灰,阿萝觉得不舍,想哭。 “你想做什么?”凌御寒觉得她不对劲,还没问完就被打断了。 那群混混哪里有多少耐心,早就想动手了,“你们两个也别磨磨唧唧的,乖乖给老子滚过来,还能少些皮肉苦,不然……” 就着月光和火光,凌御寒看到小灰毛上落了几滴水珠,刚想看看是不是小姑娘的眼泪,就被威胁了。 “不然怎样?”凌御寒挑起眼角,一双黑眸利剑似的甩了过去。他是不怕的,乌合之众而已,除了人多点,还真不是难啃的骨头。 “不然就肉偿。”狗老大身后的人跃跃欲试,开始调戏。 “也对,老子还没上过这种小白脸,刚好换个口味。” 一群人发出猥`琐的笑声,震得阿萝汗毛立起来不说,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是要先奸后杀?不,她宁死不屈。 “是我连累你了,”阿萝抬头,眼底露出一股坚毅。 韩陵这名字,她没在书里看到过,想来应该是个没有光环的小人物。而且他已经救过自己一次了,决不能恩将仇报拖他下水。 阿萝打定主意,不拖累别人。大不了一头撞死在树上,也许还有穿回去的可能,反正是不会任人宰割。 阿萝突然把小灰塞到他手上,极其舍不得摸了又摸,“请帮我照顾它。” “你趁机快跑。”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是两人的独处啦~ · 聊个天,昨天收到儿童节礼物没呀? 糖自己给自己买了一堆零食呢。 第8章 天彻底黑了,一群混混举着火把将阿萝他们半围住。 阿萝虽怕得要死,却也不想连累无辜。依依不舍地摸摸小灰后,把它塞给了凌御寒,还小声嘱咐他,趁乱快跑。 他们处的位置两侧都是林子,若是借着天黑,她再前面挡一会儿,想逃还是有机会的。 阿萝觉得自己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只能暗暗祈祷他们能跑掉了。 没等凌御寒开口,阿萝就背过身去,还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襟,示意他快走。 “你们想劫财的人是我,那我过去。” “哟,听你这意思,是想一个人扛了。”最前面的狗小弟讪笑,又哈着腰对着狗老大说,“大哥,他还想逞英雄呢。” “一个人扛又怎样,你们找的不就是我吗?”阿萝现在哆嗦着为凌御寒争取逃跑的机会,可身后的人像石头似的,一动不动,急死她了。 可无论她怎么暗示,后面的人依旧牢牢地站那不动。 狗小弟随口一呸,不屑地看着硬撑着的阿萝,“就你还想我大哥谈条件?” 显然狗老大也没耐心耗着了,“别废话了,两个都给我绑了带回去。还有那狼狗,打死回去炖汤。” “好咧!”终于盼来了狗老大的发话,一群人便彻底地围上了两人一狗,拿绳子的拿绳子,举棍子的举棍子,准备动手拿下他们。 “不,不行!”阿萝伸出双臂,战战兢兢地挡在凌御寒前面,“你们不能牵扯无辜。” 阿萝的这行为,再次引起讪笑,笑她自不量力。 而身后的凌御寒则微微低头,看着那个娇弱却坚强的背影。这不是他头一次被人护着,但却是头一回被认识不到两个时辰的女人护着,还是那种拼了命的保护,这感觉很怪异。 小时候顽皮,父皇要打他时,也曾有人护着。可半梦半醒间,他知晓某些事后,那份依赖早已湮灭。剩下的只有不信。 明明已经吓得哆嗦了,还要硬挺着挡在他前面,凌御寒心里莫名地有点温,又有点痒。隐隐约约觉得她确实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好。 眼看着那群人靠近了,他再次从背后看到了她恐惧,捏着衣裳的手在抖,话音里都带着颤,凌御寒下意识就把人拉到身后。 “你……”突然被拉回去的阿萝懵了,他又打不过那些人,干嘛不跑? “抱好它。”凌御寒把小灰塞回她怀里,想安抚她几句,可皱着眉头却不知说什么。 “可是……”阿萝想说什么,可看到高大的身影挡住前方的火光,顿时觉得没那么怕了,却说不出话来。 凌御寒看着她欲言又止,轻声道,“没事,你先跑到看不到的地方躲着。” 虽然他此时不宜动武,但护个女人,还是能做到也必须做到的。 他本就不是那种遇事缩手缩脚的孬种,他连那些暗斗都不在乎,何况这群市井地痞。 “就你们俩这样的,不用争,谁也跑不了。”那个狗大哥看着他们仿佛就像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菜叶子,嫌弃不够塞牙缝似的。“虽然你没他的细皮嫩肉,但扔到馆子里,照样能卖个好价钱。” “是吗?”凌御寒身上散发这一股子冷气,狗老大一伙人仗势欺人、作威作福已久,自然而然忽视了,可阿萝没有。背着火光,眼前高挺的脊背似乎紧绷了,呼吸也越发深沉了,阿萝摸着自己的胳膊,阵阵发凉。 “当然是,也不看看你们在谁的地界上,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他敢在此地开黑店,自然是有人罩着的。 “谁?”凌御寒倒是有兴趣听听,敢在京都不远处开黑店的,到底是谁在撑腰。 狗老大提起头上的大哥,骄傲地竖起了拇指,“爷的大哥就是这翠栾山安家寨的大哥,道上谁不知晓。” 凌御寒早就听闻,往来商客在此处被劫,只是没想到猖獗至此,竟敢占山为王,为非作歹。 若是之前他还可以亮出身份,直接找地方官镇压寇匪,可如今还不是暴露的时候,暂且留他们几日。 “小子,那就别挣扎了,乖乖过来绑上,还能免去些皮肉苦。”狗大哥看着凌御寒半天没吭声,以为他怕了,挥挥手让身后的小弟上前绑人。 十二三个混混一涌而上,三两个扑向傅莳萝,其余人冲向凌御寒。 而凌御寒突然伸手夺了其中一个人手中的棒子,开始反击。可是敌众我寡,凌御寒就算出手快,并不能把所有人拦在前面,还是有两个趁机窜到了身后,去抓阿萝的。 阿萝一边后退,一边甩着包袱砸人。虽说凌御寒让她先跑,可她不能不讲道义。 她心一横,大不了一块死。 想通的阿萝便不再单纯后退,而是甩开包袱,对着那两个尖嘴猴腮的人狠劲砸过去。朝她来的人少,解决了没准还能去帮忙。 不止阿萝拼了,就连她怀里的小灰也跳了下去,冲着混混龇牙咧嘴地咬着。可小灰太小,上前一步就被人踢了回来。 而阿萝只能闭着眼睛毫无章法地狂甩,虽说甩三下能打中一下,但还是被人逼得后退。 月黑风高,情势逼人,阿萝只顾着挥包袱打人了,根本没注意身后有块石头。而追着她的两人相视邪笑,一起扑来。阿萝本能地向后躲开,刚好被石头绊倒,如同被击倒的不倒翁,整个人仰了过去。 她这一倒,彻底成了人家的碗中餐。那个混混扯着绳子一左一右,就要把她捆起来。 “嗷呜,嗷呜!” 小灰冲在阿萝身前,对着三个不怀好意的人,一顿狂嚎。 一个人看着碍事的小灰,一脚踢过去,小小的身子就被抛到了一边,幸好阿萝动作快,接住了它。不然这两三个月的小家伙,还真会被摔出个好歹。 可阿萝自己再次摔倒在地,蹭到地上的胳膊也擦出了血痕。 眼见着自己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等着被宰了。脚疼的阿萝发现自己逃跑的机会渺茫,赶紧把一旁的小灰推开了。 能跑条狗,也比全军覆没要好。阿萝如是想。 她的包袱掉到了地上,手上再没了能抵挡的武器,只能用手肘慢慢地向后挪着。 那两个不怀好意的人露出奸笑,边撸胳膊边压了过来。 就在阿萝伸手摸到一块石头,准备砸破那两人的头时,他们突然倒在了阿萝面前。 阿萝半张着小嘴,惊讶地看着身前的凌御寒,磕磕巴巴地问: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早知道他这么能打,她就躲在他身后好了,何必还把脚崴了。 那些混混全都躺在地上,连口申口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完全昏死过去。 阿萝指着地上七倒八歪,没声音的混混,傻傻地问,“他们死了吗?” “昏了。”他又不是拿人命不当回事的暴君,杀人干嘛!再说他的体力暂时也杀不了人,能全打晕就不错了。 一听没死,阿萝的心放下了。大黑天的,她可不想见到尸体。 凌御寒觉得自己血气上涌,一种无礼从丹田处传来,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久了,未免再有人追来,便伸手拉起地上坐着的阿萝,赶快离开。 “还能走吗?” “疼。”扭伤的脚突然使力,真是钻心地疼。 看着她脸皱成包子,凌御寒也皱眉。 都让她躲好了,还傻乎乎地上前打,真不知道该说她讲义气,还是傻气。 可行为虽傻,却傻得有些可爱。 阿萝捏了捏微肿的脚踝,点点头,“慢慢走应该可以。” “下次遇到这种事,先跑。”他不能说自己功夫超群,收拾痞子不在话下,可还是忍不住要嘱咐她,危急时刻,保护自己。 回想刚刚他又甩又砸的样子,真像一只发飙的小兽。 这人能不能不乌鸦嘴,这次侥幸躲过了,还想着下次?再说她真不是不想跑,看到他以一敌多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应该躲远点,可她跑得了吗? 阿萝憋屈地一瘸一拐,低头朝前走,而凌御寒走到树旁折了跟粗树枝,递给她。 “这是?”一根粗枝,最上面还裹着一段布。 “拄着走。”凌御寒言简意赅,继续向前走。 阿萝看看手里的简易拐杖,又看看前面的人,真是个好人。 拄着拐杖走路,身体的一半重量都压拐杖上,脚踝不吃力似乎就不那么疼了。 刚想抬头说声谢谢,就听到扑腾一声,他竟然倒在地上。 “哎,你怎么了?”阿萝顾不上脚疼了,连跑带跳的过去。 ## 晕倒后的凌御寒,一直在梦境中徘徊。 “姑母,太医说不行了。” “你做得很好,他占了我谦儿的位置,就该还回来。” “表哥很快就能登基为帝了,纤儿提前祝贺姑母成为大楚名副其实的皇太后。” “纤儿功不可没,你放心皇后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小凌子又想起不开心的事了,糖要加快进度撒糖安慰他了。 第9章 昏昏沉沉中,凌御寒又想起了前世死前的那段不堪的回忆。 “我怎能让一个私生子占了本该我谦儿的位置。” 私生子是谁? 昏迷中的凌御寒突然睁开眼睛,瞥见屏风后面两个身影正坐在他平时小憩的榻上聊天。 那是他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敬爱的母妃,他爱慕的姑娘。 她们在谁? “姑姑说的是,自是不能有人挡了表哥登帝之路的。” “自五年前他生辰那日,我便命人每三月在他的吃食里下药。如今日积月累,早已病入膏肓了。” “他,就没察觉吗?”对于凌御寒的身体,徐可纤是疑惑的。一个能征善战的人,到底是怎么突然病入膏肓的。 “他不总说骨头疼吗?就连太医也只能诊出他是着凉受潮所致,其实是那药的作用。”徐贵妃轻笑,“既然先皇最疼爱他,那就送他到地下陪伴先皇吧。” …… 本来凌御寒的亲信已经带着信物去请素有圣手之称释苍大师了,只要大师归来,他就有治愈的希望。 可这对姑侄以为他陷入深度晕厥,也因为多年的计划即将成功,说话便没了顾忌。 而她们肆无忌惮的对话,刚好成了一道鬼门关的催命符,使他气火攻心,愤恨而终。 他再次睁眼时,竟是他弱冠那年生辰后的第七日。 凌御寒本不相信人有重生,更不信自己会重生,宁愿当做噩梦一场。 但午夜梦回,那真实而揪心的痛楚和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容不得他再逃避。尤其在释苍大师诊出他确实中毒后,他只能相信。 原来,他的人生就是一场骗局。 他非徐贵妃亲生,而是父皇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硬塞给她当做双生子的。她对他的好全是利用,为的就是能让她的亲生儿子踩着他坐上皇位。 而那青梅竹马的表妹,他们的情投意合不过是另一场骗局罢了。 他戎马倥偬得到的皇位,最后在两个女人的合谋下,化成泡影。 被亲近之人利用,当做踏脚石后再一脚踢开,那种痛楚简直生不如死。 自那时起,他便发誓,此生不再轻信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凌御寒的梦境从对上辈子的悲痛欲绝,忽而转到了刚刚那场打斗。 他本应该坐在前往封地的轿撵上,只因刚请释苍大师帮他拔了毒,不宜动怒不宜动武,这才派了亲信化装成自己的模样,迷惑沿路会出现的那些人。 因为他记得,上辈子就番的路上先后遇上了几股不同的贼寇。如今看来,所谓贼寇,不过就是不同势力派来除掉他的人罢了。 如今他既为休养身体,也为掩人耳目,选择了与傅莳萝同行,也是为了能暗中彻查此事。 只是没想到这姑娘会进了家黑店,招惹了一群混混。更没想到她被吓得哆哆嗦嗦,竟然没跑,还用自己换取他的逃跑时间。 这女人真的不一样。很傻,却也很真。 凌御寒感觉自己正在水面上随舟飘荡遇上风浪一般,天旋地转。 额前突然出现的一股清凉,把他从迷茫中唤醒。尚未睁眼,就觉得有双手在他眼前晃动,素来警惕的他立刻攥住。 “啊!”阿萝给他擦汗的手,被狠狠地捏住,感觉马上就要断掉了,“痛,痛!” 听到熟悉的声音,凌御寒立刻睁眼,只见到自己正紧捏着那虚弱无骨的小手。 “是你?”凌御寒骨子里散发的肃意消退,抬眼就看到那双委屈的水眸,心头一紧,赶紧松开掌中的柔荑。 柔柔软软的小手瞬间从他手里抽出,带走了掌心上的那抹温热。凌御寒有种冲动,拉回来放在手心揉搓揉搓。 阿萝好不容易抽回手,瘪着小嘴儿埋怨着,“劲儿真大。” 真是的,好心被雷亲。帮他擦个汗,差点被捏断手。 她手腕都热乎了,估计是肿了。真疼啊。 阿萝凑到月光下,仔细看着自己的腕子,果真红了一圈。 “对不起。”凌御寒的视力比一般人好得多,只靠月光也能看清她。可怜巴巴的小脸上,眉毛都快皱到一起了。 再看看那只被自己捏过的小手好像比之前大了一点,凌御寒有些愧疚。 早在那次从水里就她时,就知她有多娇嫩了,竟还使了如此大的手劲儿。 “你也不是故意的。”阿萝低头喃语。 月光下的两人,一个反思,一个哀怨,谁都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倒是被忽视的小灰,主动跳过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哼唧。 小灰听到凌御寒的声音,就立刻扑到他身边了,只是两个主人都不说话了,它有点懵,呆呆地蹲在一旁。 直到凌御寒靠着树干坐起,小灰才伏在他手边,对着他的手掌拱来拱去,还不停地摇着尾巴。 哼唧。 凌御寒晕倒,小灰也吓到了。它虽然调皮,还跟着阿萝跑了,可它很喜欢凌御寒。它出生后就被叼到凌御寒手里了。所以在它心里,凌御寒的地位是无人能及的。 凌御寒看到它撒娇似的拱头,嘴角露出一抹笑,反手揉了揉那个戗毛的小脑袋。 而一旁揉手的阿萝很是诧异,这一人一狗是患难见真情了?竟然能这么和谐。 不过想想刚刚小灰在他身边急得转圈圈,也就不难理解了。估计小灰也觉得他是好人,所以才喜欢的。 阿萝觉得手腕越来越热了,根本不能再揉,索性不管了。 “你手还疼吧?” “你没事了吧?”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又不约而同停下。 阿萝顿了顿后摇头,他那是打架后的条件反射,怨不得的。只是为何他明明没有受伤,却突然晕倒。 “你怎么突然晕了,受了内伤吗?” 内伤?凌御寒微微一愣,她以为是在看江湖情仇的话本子? 他只是刚刚服用了解毒的药物,体质较虚,还不宜动手而已。而收拾那群混混,又耗了他不少体力,这才晕倒的。 不过他睁眼时,她脸上的焦急却是实实在在的,想来是吓坏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她自己还是个半伤患,又黑灯瞎火的,只能心惊胆战地蹲在一旁静静地等他醒,不怕才怪。 想想刚刚她惨兮兮地蹲在一旁唤着他的样子,凌御寒心都硬不起来了。 可他也不得不感慨,这姑娘的点气还真不是一般的背。自己倒霉不说,还连累他。 这场昏迷过后,没个小半月他是恢复不了了。别说调查那几路人马了,就连快步走恐怕都成问题了,看来得提早和韩五汇合了。 凌御寒不信命,但因为重生的事,他信了。他亦不信点气,然而遇上三番五次把自己扔进危险中的傅莳萝,他也信了。 他甚至觉得再和她待在一处,连这捡回来的命都会被跟着她折腾没了。 可看看那张白净柔弱的俏脸,凌御寒叹了口气,半个月就半个月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点,不好意思哈~ 第10章 月光下,两个人相互搀扶,一步一步地往林子深处走去。 他们没有沿着原路继续走,而是按照凌御寒的指引,换了一条山间小路。 这两人一个气血上涌随时能昏过去,一个脚踝肿着一瘸一拐,互相依靠着艰难前行。 “你确定不用再休息一下。”阿萝每走一段路就会问他一遍。 即使光线不明,阿萝也知道他脸色白得跟宣纸差不多,搀着他的胳膊的手,都能感觉到他的虚弱,真怕他再次倒地。 尤其是这段路比之前更难走了,现在的他们彻底进了山里。每往前走一步,阿萝都觉得怕。 凌御寒回头看看身后,又抬头看看月亮,冲阿萝摇摇头。 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继续走吧。” “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说出来啊。”阿萝一边扶着他继续走,一边绷着精神观察四周。 小时候总听说深山老林的传说,阿萝觉得自己每根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遇上蛇虫鼠蚁就算了,万一遇上虎狼,可怎么好。两个伤残人士,外加一只狗,刚好成了美食。 而且,这林子太密,连月光的都遮住了大半,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从枝杈间透进。一闪一灭,像极了一颗颗的狼眼,感觉下一刻就朝他们扑过来了。 尤其是那微动的树枝和偶尔传来的声响,每次听到,阿萝都会一激灵。 凌御寒虽然疲惫乏力,依然能感受到肩下那单薄的身子正战战兢兢地迈着每一步。 “别怕,只要挨到天亮就安全了。”凌御寒估测,以他们的脚程天亮左右应该能走到林子的另一端。那就是鲁城了。 “嗯。”阿萝费力地点头。 其实她知道自己在抖,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要不是一人一狗在她两侧,只怕她就蹲在原地哭了。 可人的精力有限,越想快点走就越容易出问题,这动作变快了,就忘记脚下路不平了。 阿萝突然被脚下的树枝绊了,一下子就歪在地上,连带着把凌御寒也拽了下来。 走在一旁的小灰见两人同时倒地,扑过来,急得团团转。 阿萝顾不得自己,赶紧爬过去扶起他,“你没事吧。” 阿萝自责地低着头,明知道他走路困难,她还想些有的没的,不注意看路。 若是因为摔了再昏过去,那她罪过就大了。 凌御寒突然这么一摔,确实很晕,胸闷烦躁,想说些什么发泄一下,想了半天又咽了回去,粗声道,“没事。” 他不是有意发脾气,就是太晕了,一时间没注意语气。 说完话他就察觉不对了,又补了一句, “快点翻过这山头就能到鲁镇了。” 他这是生气了?因为她连累他被追,摔跤,所以想早点远离? “哦。”过了好一会儿,阿萝才闷声答应,继续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他这意思是到了鲁镇就要分道扬镳了吧。 凌御寒本意想说快走过这里,进入下个镇子就有人接应了,可从没安慰过人的他,让阿萝更难过了。 “等等。” 凌御寒突然不动了,阿萝只好跟着停下,侧头看着他。 “走错方向了。” “对不起。”阿萝看着四周的树都差不多,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扶起他后,想也没想就往前走了,根本不知道走错了。 此时意识到错误的阿萝越发烦躁了,甚至想哭。 凌御寒听出她话音里的哭腔,脱口而出,“多几次就有经验了。” 还要多几次? 他是觉得她很笨吧。 阿萝的脸从惊诧,到哀愁,最好彻底耷拉下去了,眼底蒙上了一层水气。 凌御寒看她变化的脸,突然皱起眉头。明明安慰了她,怎么更伤心了。 他第一次安抚人,竟然没成功。 凌御寒从来就没做过这样的事,无论前世今生都是备受宠爱,身边的人各个曲意奉承。就连和徐可纤一起时,也从来都是对方小意迎合。 如今想做了,却半点经验也没有。 “往这边走。”疲弱的他也没多余的精力去猜她的心思了,还是先走出去再细琢磨吧。 ## 去往北的路上,山地多于平原。阿萝他们为了避开那些匪寇,只能行走于山中。 山路崎岖,深一脚浅一脚的,谁想到天明之际竟然打起了雷。 阿萝娇小的身子撑着凌御寒,艰难前行。再不快点走,就要淋雨了。深山野林的躲都没处躲。 凌御寒知道她很累,想开口说休息,可眼看就要下雨了,又不得不继续。 胳膊下的小女人,以柔弱的肩膀撑着他,鬓角那里已经冒了汗,凌御寒伸手触轻拭那滴晶莹。 汗珠沾上手指,顺着指缝划到掌心,又滴了下去。 感觉到触碰的阿萝抬头,“怎么了韩大哥?” 额。凌御寒没想到她突然抬头,擎着的手瞬间握拳,沿着嘴轻咳两声,“有东西。” “是不是有小虫子爬到我脸上了?” 阿萝浑身一颤,第一反应有虫子。这么多树,随便掉几条小虫,就能把她吓死。 “已经没有了,继续走吧。”凌御寒自是不能说实话的,只好随便应了一句。 “真没了?”阿萝不信地又问了一遍,她怎么觉得身上到处都有虫子爬呢?酥酥麻麻的,感觉越来越多了呢。 人家还说树林里会有吸血的蜱虫,还会钻进身体里,想想她都怕死了。 “没了。”原以为随便应了一声以为就过去了,谁想到她竟是个怕虫的,凌御寒只好借着天气不好,催她赶路。 又来了几声雷后,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说是瓢泼大雨也不为过,走了几步路两人就湿透了。幸好小灰发现了前面的山洞,这才有了避雨的地方。 山洞里。 凌御寒背靠着大石,面前是阿萝从洞口处捡来的树杈。 “你会点火吗?”阿萝拾掇半天也没摆弄明白火折子怎么用,明明就像一根雪茄,怎么吹都不起火。 “湿了怎么点?”凌御寒无语,真是朵娇花,湿了的火折子能点火? 说着从身上取下一只干爽的递给她,“用这个。” 阿萝接过后打开一吹,头上果然出现了火点,直到火点越吹越大,才满意地停下来。 可她兴高采烈地把火折子对准干树枝,却怎么烧都烧不起来。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得用纸引燃。 纸? 想了半天,终于恋恋不舍地从包袱里拿出那本旧旧的舆地图,咬牙把最后一页撕了下来。 她用火折子点燃了书纸,再以纸引燃来了树枝,这才把火堆点起来。 “终于可以烤干了。”看着燃燃的火堆,她是既兴奋又惋惜,点燃了火却废了一页书。只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们一病一弱,攒足体力离开最重要,别的以后再说吧。 “你出门还带着地图?”凌御寒看到她包袱里的东西几乎都湿了,而这本书竟然裹得严严实实,半点水渍都没有。 “额,爱好,爱好而已。”阿萝赶紧把舆地图塞回包袱,又从中拿出干粮和水递给凌御寒,顺便转移话题,“吃点东西吧。” 干粮有些湿了,但还能吃,将就将就总不至于饿肚子。 凌御寒看着那浸湿了的纸包和水囊,只接过了水说了一句谢谢。 阿萝掰了一块干粮给小灰,伸手摸摸它打湿了的毛,“暂时没有好吃的了,你忍忍。” 小家伙可能是懂了,也可能是饿极了。眼神有些嫌弃,却还是乖乖叼起来走到山洞口,静静地趴在那里吃。 雨继续下着,火堆继续燃着,山洞里的两人一“狗”安安静静,除了噼里啪啦地树枝被烧声,就只能听到外面的雨声了。 火堆前的阿萝吃了东西后身上暖呼呼的,舒服极了。想靠着洞壁睡一会儿,可脚上的疼痛却越发明显了。 “把这个碾碎敷在脚踝。”凌御寒递来一把草,好像是他刚刚在山洞外拔的。 这是什么?阿萝接过草,不解地看着他。 “一种活血化瘀的草药,敷上明天就能好。” “多谢。”阿萝转到一旁用石头把草药碾碎,慢慢敷在脚踝。 一股清清凉凉穿到皮肤上,瞬间就没那么疼了。 凌御寒一路上都注意她的脚,其实并不严重,微肿而已,只是慌乱间忙着跑,这才又肿了着。 而这种草他曾经用过,药效不错,用不了十二个时辰,就能消肿。 “翻过这座山,就离开桥镇了。前面那几个镇子都是个太平镇。” 说罢,凌御寒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阿萝侧着脑袋,半天才反应过来,合着就一个土匪镇,被她碰上了。 不过阿萝也不恼,老话说得好,否极泰来。后面的一路,应会平平安安的。 “对了,你要去哪?后等到了镇子我雇辆马车送你去吧。” 阿萝摸摸包袱,有点心疼银子,可看着他这惨白的脸色,又于心不忍。内心挣扎间,忽然听见他说, “永城。” 作者有话要说:阿萝的小钱袋:我饿! 第11章 永城? 阿萝立刻把舆地图翻出来,手指定在了那个小旗子上。 “是这个永城?” 凌御寒抬眼看了一下,点头。 那里离她想去的云城很近,仅一山之隔,地处大楚和北齐交汇处,好像还是哪位王爷的封地,总之很是繁华。 阿萝也想过去永城生活,但永城是边疆重地,隶属的好几个镇子与北齐互通,往来经商,人多复杂。她怕被人找到,所以才选了附近的云城。 既然是同路,那就好办多了。而且这人路见不平救了她,人品过关,刚好多个同伴。 这样的话,不仅省下一份车马钱,路上还能彼此照应,一举两得。 阿萝往他身边凑了凑,满怀希望地问,“刚好我也要去北地,我们结伴同行可好?” 阿萝只邀他同行,却没有自己要去云城。她是打算一同到了永城后,再独自离开。这样一来,不会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行踪,才算真正安全。 可惜凌御寒是个眼力好的,刚刚她打开舆地图时,被圈起来的云城,就已经落入他眼中。 虽然知道她有所隐瞒,但这样的安排正中凌御寒下怀,他自是应下的。至于之后的事,迟早会按着他的想法进行。 ## 鲁镇。 吃一堑长一智,阿萝这次聪明了,不再随便找地方住,而且在镇子中心处找了间人多的客栈。 店小二是个实在人,看到两人满身疲惫,皱皱巴巴的衣服上还带着泥土,好心提醒“客栈的后院是常备热水,两位客观随时可取用。” 阿萝先把凌御寒扶到房间,又请小二哥帮忙提了热水,把一切都准备好后,才带着小灰去了自己房间。 终于躺倒了床上的阿萝,别说洗漱,饭都不吃了,就只想睡个昏天黑地。 床下的小灰两眼巴巴地看着阿萝舒服的睡姿,时不时哼唧着,直到被抱到床上,才乖巧地蜷在一盘一并睡着。 而另一间的凌御寒洗漱过后并没休息,而是坐在半旧的圆桌前,喝着小二哥送来的热水。 他脸色依然不好,却也没那么虚弱。想想肩下的那一抹馨香,凌御寒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暖意。 咚咚。 门外响起三下敲门声,凌御寒面色微凝,让人进来。 一副农家打扮的韩五推门而进后,站到凌御寒面前,低头轻罪:“属下未能保护好主子,甘愿领罚。” 其实从他们进了鲁城开始,韩五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直到确定阿萝睡着后,才敲门进了凌御寒的房间。 他在城外见到被搀扶的凌御寒,整个人都惊了。不过才一天一夜,他家主子竟然虚弱如此。 韩五是凌御寒的贴身护卫,他的职责就是保护主子的安全,所以只要主子受伤那便是他的失职。 如果他动作快点,取了东西后就沿途跟随,绝对不会发生意外。 “与你无关。”凌御寒随即一抬手,示意他无需自责,“只是遇到黑店,打了一架。” 出手救人是他自愿的,能怨谁,怨她吗? 凌御寒微微摇头。 无非就是虚弱半个月,又不是伤筋动骨、内伤流血,算不得大事。更严重的事他都经历过了,何惧这点小伤。 伤身不伤心,何以为惧。 “药取来了?” 凌御寒所中之毒名为“瓷骨”,是一种能慢慢侵入骨髓的毒,最终使人骨脆如瓷,虚弱而亡。而拔毒后的凌御寒身体比常人虚弱很多,释苍大师才亲自研制了药物,帮助他早日恢复。韩五离开就是去释苍大师那里取药的。 “此药每半月服一次,连服三月即可痊愈。”韩五递上一个白色的瓷瓶,“大师交代瓷骨之毒虽已拔除,但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服药期间不得饮酒。” 服药禁酒,这点凌御寒清楚,也能做到,本就不是嗜酒之人,三月不碰酒他做得到。 他打开瓷瓶封口,一阵淡香飘出。不愧是圣医研制的,没有半分药气。凌御寒当即从里面倒了一颗放进口中,以温水服药。 服药后的凌御寒一身轻松,起身准备小憩片刻,回头就见韩五欲言又止。撩起眼皮问, “还有事?” “大师要您切勿动怒,随缘随心。”释苍大师平时高深莫测、不言不语的,竟然在他推门离去前笑眯眯地说了这么句话,着实让韩五惊了一下。 就字面的意思,凌御寒是懂。可他觉得释苍大师要表达的并非他所想,随缘是指那个位置吗?随心,是他想要就能要? 算了,大师说话每次都留半句,他还是不猜为好,越想越磨人。 “韩七那边怎么样了?”已有的睡意,因释苍大师的一句话而全消,还有精力过问前方情况了。 “昨日已过了鲁镇,暂时还没异常。”韩五把收到的消息悉数汇报后,又想起自己在寺中探到的,“倒是相国寺那边出了点问题。” 凌御寒既疲乏也不困倦,对相国寺的事倒是来了兴致,“说。” “宁王和傅家三姑娘同处一室,刚好被瞧见了。” “同处一室?”恐怕没这么简单吧。凌御寒重新坐回圆桌旁,自顾自地倒了杯热水,晾着。 “额,是同床。”想到这事,韩五就觉得很解气。那个宁王平时没少给主子下绊子,这回的事,算老天有眼。 “不小心瞧见此事的应该还有徐可纤吧。”凌御寒也嘴角勾起,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 “您知道?徐姑娘去寺里还愿时,正好遇上了。”韩五仔细回忆了当时的场景。 徐可纤听闻傅老夫人同在相国寺便去问候,不巧就一起遇上了衣冠不整的宁王和哭哭啼啼的傅家三姑娘…… 凌御寒听罢,冷笑道:“世上巧合不少,却也没那么巧。” 若是不起波澜,就诚如这杯温水一样,寡淡了。 “宁王会看上傅莳菀?”除非是脑子不清楚,可他不是。 韩五也觉得不会,宁王不是那种贪美误事的人,所以这种事很可能是被人下药了。 凌御寒长指点着桌面,吩咐道,“再派人去查当日的事,看看徐可纤扮了什么角色?” 凌御寒这句话,韩五彻底糊涂了,“主子的意思是,宁王的事是徐姑娘做的?” 那位娇气可人的表姑娘,平时连猫儿都不敢碰一下,竟会下药? 韩五觉得不可思议。 一直以为主子和徐姑娘感情很好,甚至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王妃。可主子刚刚的话,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别小看女人。”尤其是徐家的女人。 凌御寒把玩着释苍大师给的药瓶,“派人盯着徐可纤。” 这女人当年周旋于他们兄弟之间,宁王对她也算一往情深,恐怕此事没那么简单了。 只不过上辈子宁王娶得是傅莳萝,这次她跑得快逃了,竟换成了傅三姑娘。 有意思。换来换去还是傅家的姑娘。 “傅莳萝的事,傅家怎么处理的?” 因为主子和傅家姑娘一道,傅家的事韩五自是要查的。只是没想到主子会主动提起,“对外只称病了,送到庄子养病。傅家好像派人去南安寻人了。” 为何去南方?凌御寒放下手中的瓷瓶,抬眼看他。 “南安是傅姑娘生母的老家。” 真是想尽办法寻人了,连她外祖家都没落下。看来是还没放弃联姻的想法,只不过他们是白费心机了。 “傅家那边也留意些,让他们在南部寻个够吧。”她这南辕北辙的法子,虽聪明,力道却不够。还是他助她一臂之力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了编推,前后左右的同学们都涨势不错,只有我原地不动。 所以换个书名,希望博得更多小可爱的青睐。 一直陪着糖的宝宝们,不要因为换名字,就抛弃糖呀! 么么哒 第12章 阿萝把小灰抱上床,挨着枕头就睡着了。直到小灰饿醒了,肚子咕噜噜叫,在她身上拱了又拱,舔了又添,终于把她叫起来了。 迷迷糊糊坐起的阿萝,眼睛都没睁开就把小灰抱在怀里,摸摸毛,“我洗个脸就去吃东西,别急。” 阿萝趿拉着鞋子,眯着眼找到柜子边的盆架,洗了把脸才彻底睁开眼睛。勾起架子上的干巾,擦了把脸,低头看看着急的小灰,阿萝嘴角一勾。 哼……哼唧! 原来是阿萝起了捉弄的心思,伸手捧了水淋到小灰的脸上。面对突如其来的水滴,小灰先是哼哼唧唧地退到柜子后面,看到阿萝哈哈大笑后,小东西的眼睛一转,猛地扑倒她腿上,把身上的水全蹭到她的裤子上。 小灰不沾水的时候,还蹭不出多少灰,可沾了水就…… 阿萝看着裤子上的条条灰痕,欲哭无泪,伸手戳了戳它的脑门,“脏死了,回来就给你洗澡。” 哼唧。 小灰摇摇尾巴,不在乎地走到门边等着,那神态像极了骄傲的孔雀。 阿萝撇撇嘴,真是个难伺候的小祖宗。 不过她的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 真饿。 阿萝揉揉空空的肚子,伸手打开门,“走吧,找吃的去。” 阿萝走到凌御寒门前,侧耳贴在门上,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都听不到,猜想他应该是睡了,便抱起小灰转身就离开了。 床上的凌御寒听到门外有动静后迅速睁眼,摸起枕头下的匕首,悄声坐起,光脚落地,慢慢朝着门的方向靠近。 这个镇子虽不像桥镇那样黑店横行,但不能保证他的行踪是否泄露。 若是真有意外,他也能打那人措手不及。 凌御寒倾身贴在门后的柱子上,盯紧房门,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他慢慢抬起匕首时听到小灰的声音,心头的警惕才松了下去。 服过药的凌御寒脸色趋于正常,褪去了一身疲惫,已经可以出门行走了。但这里他不便出门,索性就装睡没出声。 ## 他们进镇子的时候,就看到街两旁卖东西的摊子。仔细观察,衣食住行在这小小的街上全能买到。 阿萝未来要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定居,那她就得想办法糊口。 她对书里的社会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一个女人怎么才能独自生活。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沿途看看街市,观察市面上的行情。到了北地再结合当地需求,干点小买卖养活自己。 想想包袱里有限的银两,想想未来的自由,阿萝再次露出坚定的眼神。 她选的客栈在镇子中心,出了门就是街市。 鲁镇不似印象中的江南古镇那般宁静悠远,反倒有种古朴自然的感觉。 街道两旁的铺子不多,看着铺子外面幌子上的字,阿萝勉强认出是米粮、当铺、医馆、客栈之类,而大多数吃的东西都是在小摊上卖的。 离阿萝最近的就是个馄饨摊。 薄皮大馅的,圆溜溜的一颗颗排在大海碗里,上面铺上了一层红油,再淋上几滴陈醋。 酸酸辣辣的味道飘在空气里,瞬间勾起了周围人的食欲。 站在摊子旁的阿萝,忍不住吞着口水,真是太香了。就连脚边的小灰都拱了两下,两只小圆眼散发着渴望,嘴边似乎还冒着点亮光。 “公子,来碗馄饨吧,十里八乡的都说好吃。”摊子上只有老板一人干活,见阿萝盯着馄饨看,笑着倒了一碗进锅里煮。 哼唧。 “那来一大碗吧。” 阿萝坐在木桌上,双手捧着盛着馄饨的自己吃了一个,就丢一个给小灰,一人一狗吃着馄饨,好不痛快。 阿萝旁边坐着一位老者,碗中的热气冉冉上升,配上他那花白的胡子,仙气十足。 老者打量着阿萝脚下吃得正欢的小灰,半晌开口问:“公子,您这狗有点像狼啊。” 阿萝咬着半颗馄饨,愣住了。 狼? 她低头看着边吃边摇尾巴的小灰,乖巧可爱,怎么会是狼! 阿萝吞下那半颗馄饨,嘴上才得空否定了老者。 不止老者这么说,就连刚坐下的人也低头看着啃馄饨的小灰。 “看那尾巴有些垂,至少也是狼狗。” “它就是普通的狗,要是狼的话,我怎么敢养。”阿萝又丢一颗馄饨丢给小灰,顺带揉了揉小灰的头,“是狗。” 小灰好像听懂似的,头拱着阿萝的脚踝,暑期小尾巴摇来摇去,哼唧哼唧地讨她欢喜。 “哪有这么可爱的狼啊。”阿萝再次否认。她的小灰怎么会是狼。 众人见小灰这幅可爱无邪的样子,也不敢确定了,毕竟狼小时候他们也没见过。 “来,再吃最后一颗。”小灰也不怕辣,给多少吃多少,还是阿萝怕它吃辣的难受,每一颗都过了水,滤去了红油才给它吃。 填饱了肚子,阿萝犯懒了,抱着小灰都觉得走不动。 本想继续在街上逛逛,毕竟前面摊子上卖的油炸汤圆色泽金黄,肉包子个大馅足,还有隔壁摊子买的酥油饼,闻着就香。即便她吃得太撑,不能样样品尝,也想挨个摊子走走看看。 尤其是街角的糖葫芦,外面裹着厚厚的一层糖壳,咬起来一定脆脆的,外甜内酸,口水直流。 可吃饱了就犯困,阿萝的眼皮很快就耷拉下去。她揉揉眼睛就近买了些好看的点心和大肉包子,准备带回去给凌御寒。 阿萝领着小灰进客栈,刚好和要离开的韩五打了照面。 小灰看到韩五立刻把头扭了过去,哼唧一声好似十分不喜。阿萝以为小灰会咬人,赶紧弯腰抱起它,冲着韩五点点头,快步朝着客房走去。 在书外的世界,遛狗是要拴绳的,免得吓到或咬到行人。而现在她没有绳子,所以更要看好它。 不过小灰也很配合,刚被抱起就把头伏在她的胳膊上,闭上眼睛。 而韩五则低头看了一眼不怎么想搭理自己的小灰,没有停留快步离开了。 阿萝走到凌御寒门口,轻轻敲门,道: “韩大哥,你醒了吗?” 韩五刚刚离去,凌御寒正想再躺一下,阿萝就敲门了。 凌御寒打开门就看到一人一狼站在他的门口,一双干净白皙的小手递过来两个纸包。 “这是我出门买的点心和包子。” 阿萝站在门口,并没有踏进去,只把那个装食物的纸包递了过去。 凌御寒看着纸包,愣了一下才接过。道谢后见她还没离开,不解地问,“还有事?” “我就是想问问你身体怎么样,外面有间医馆,我在门口看过了,瞧病的人还挺多的。”阿萝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找客栈的时候小心谨慎,就连医馆她都怕碰上坏人,硬是带着小灰在人家对面站了一炷香的时间。 “我刚刚去过了,已经没事了。”他已经吃过药了,现在身体好了很多。他这病也不是普通大夫能瞧出来的,看了等于白看,且他信不过外人。 “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就可以继续赶路了。”其实随时都可以出发,只不过凌御寒见她眼底还红着,脸上透着疲惫,这才要明天离开。 “真的?”能尽早离开,阿萝十分乐意,转头就要去备车。 “不用了,刚刚我遇到了车夫,刚好这几天也要往北地去。” 马车的事,韩五早已办好,已经停在客栈后院,套上车便可出发。 “还是兄长想得周到。” 阿萝听到他已准备妥当,便从口袋里掏出银子递给他,而凌御寒没有接下。 可阿萝去说,即使同路也要共同分担,何况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这银子必须她出。 凌御寒见她坚持,便收了银子。 阿萝见他手下,才满意地回房。 看着阿萝的背影,凌御寒侧头倚着门框,掂量着手里的碎银。 还是个不贪便宜的性子。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各位小可爱。 三次元有些事,半夜码字的,刚码完。 忘记说了,祝宝宝们节日愉快。 第13章 路上,阿萝和凌御寒坐在马车里,车外一个体壮的年轻人赶着车。 赶车的那人正是昨天打了照面的韩五。 马车比想象中要精致些,不仅能容纳两人同时坐着,靠着窗子那侧还有个不大的小桌子,阿萝就是手肘拄着桌子,撩开帘子向外看。 一条平坦的小路穿梭在茂密的林子里,两旁的树木高大挺立,在炎热的盛夏还能感到阵阵微风,着实舒服。 遇上弯路,阿萝刚好看到韩五的背影。 阿萝不知想到了什么,盯着前面瞧了半天,才放下帘子,转头看向凌御寒。 凌御寒虽睁着眼睛,但目光没在她身上,感觉在想什么事出神了。 “兄长?”阿萝小声叫他。 两人在决定同行时,就说好了要以兄弟相称,所以阿萝现在习惯称他为兄长。对于独生子女的她,有个能保护自己的哥哥,感觉还是挺微妙的。 凌御寒低头看着阿萝,“何事?” 阿萝朝他凑过去,小声问:“这位大哥要价是不是有点低?” 她是想问,行程这么远,收钱这么低会不会是骗子。 从鲁镇到永城,总共才要二两银子。虽然她不了解物价,可总觉得这个价码太低。 凌御寒微微动了动眼皮,看向车门处,“不低,他老家是裕城的,离永城不远,带上我们刚好顺路。” 也就是说这二两银子是外快! 这么一听阿萝就放心了,多出来的银子,不赚白不赚,难怪要交不高呢。 她只是本着一分价钱一分货的原则,价格太低货物总有缺陷。别因贪小便宜而吃了大亏。 “这位吴大哥,感觉很靠谱的样子,想来应该不是坏人吧。”阿萝觉得凌御寒的警惕性特别高,既然他没说不行,那就一定行。 “嗯。”他的手下,自然是好的。 凌御寒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阿萝也静静地坐在一旁,继续撩开帘子看窗外。 半晌,凌御寒睁眼看到阿萝已经蜷在那里睡着了。 微红的脸颊贴在手背上,檀口微张,像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还微微上扬。 凌御寒的脸色比之前好很多,体力也恢复大半。这会儿刚好有精神,就看到了她的睡颜。粉嫩的唇瓣像是好看的梅花冻,晶莹滑嫩。 微风从窗子吹进来,吹拂着阿萝的鬓角。轻柔的发丝在她脸上飘着,刚好散落在她的眉梢和嘴角。 凌御寒觉得那缕头发有些碍眼,伸手就想拂开。 而睡着的阿萝觉得额头痒痒的,手便不自觉地去拂上眉间,没想到一大一小的两只手竟碰到了一处。 阿萝慢慢睁开眼,视线停留在尚未收回的手指上。 “兄长?”刚睡醒的阿萝,眼里带着茫然,越过手指看向它的主人。 “怎么了?”嗡声嗡气地柔腔好像在撒娇一般,也像是心底间划过的绒毛,想伸手去抓。 凌御寒对上那双有些涣散的水眸,竟有些想躲。 “咳,有只蜜蜂。”凌御寒一本正经地说着,还抬眼看向窗外,仿佛真的有蜜蜂一样。 阿萝瞬间坐起,睡红的小脸变得惨白,一双盈眸瞪得老大。 脑中浮现小时候淘气捅了蜂巢的场景,那密密麻麻飞来的蜜蜂和身上那层红肿的疙瘩。 “蜜……蜜蜂!”阿萝艰难地发着声,声里还带着颤音,小手死死地捏紧衣摆,颤颤地问,“那还在吗?” 冷汗顺着两鬓滴下,一颗颗汗珠滑落在颈间和衣襟上。 凌御寒看着她变化的脸色和颤抖的声音,才知道她竟是怕蜜蜂的。 应该说是恐惧蜜蜂。 “已经飞出去了。”凌御寒剑眉微皱,早知她怕成这样,就换种东西了。 “真的?” 凌御寒点头。 攥紧衣襟的小手微微松开,深深地叹了口气,“幸好飞走了。” 阿萝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手臂垂在桌子上,整个背部直接压在车厢上。 “你很怕?”他知道女子怕蜜蜂,却梅没见过吓成这样的,所以一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小时候被蜜蜂追过。” 阿萝没说明,但凌御寒已经脑补到了。 一个没了亲娘庇护的小姑娘,常常被人欺负捉弄,成群的蜜蜂扑向她,而旁边都是哈哈大笑的人。 想到这场景,凌御寒心头就躁着,觉得需要捏碎些什么才能缓解。 “被蜜蜂蛰到,应该很疼吧?”难怪她刚刚冷汗直滴,换个男人面对扑面而来的蜜蜂也一样会吓到。 阿萝点头,她还记得医生挑刺时,自己疼得直哭的场景。那种疼真是钻心,正常人被蛰顶多一两个伤口,而她身上有几十个,要不是她害怕捂住了脸,恐怕就毁容了。 “不止疼,从那之后就特别害怕蜜蜂,连花都不敢赏。”身体的疼过去了,但心里的阴影犹在。她不敢看也不敢听,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傅家时,从不去花园赏花的原因。 “以后不会了。”凌御寒,似乎有着很好的安抚功效。他的府邸有花房,里面是不会有蜜蜂的,想看什么花,就移栽什么花。 阿萝觉得自己现在是个男人,吓成这样着实丢脸,只好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倾身拎起前面放置的食盒,摆在桌上。 “兄长,我准备了吃食。” 看着桌子摆着的一盘子甜腻的点心,和一盘切成薄片的酱猪肝,凌御寒有些傻眼。 这就是她准备的食物? 除了甜的就是腻的? 凌御寒微微皱眉,这些东西,他一样都不想吃。可面对阿萝殷切而期盼的眼神,他又不得不伸出手。 修长的手指在盘子上方盘旋半天,思来想去,拿起一小片猪肝。 比起甜腻的点心,似乎咸味儿的猪肝似乎还能下咽。 这猪肝是阿萝昨天傍晚亲手做的。中医食疗讲究以形补形,既然他面无血色,想必是贫血之类的毛病。所以她特意牺牲了睡觉时间,跑到街上买来了新鲜的猪肝,又亲手制成了酱猪肝。 小客栈虽没那么多调料,但盐巴,酱油,五香粉之类的还是有的,调料一煨,慢火一炖,这块色香味俱全的酱猪肝就做好了。 只是这过程虽简单,却很耗时,阿萝在厨房忙活了快两个时辰才做好的。 凌御寒是闭着眼睛放嘴里的,本以为要生吞下去。可那小小的一块进入口中,竟没有想象中的那股子腥味。他试着咬了一下,发现咸淡正好,不腻还有嚼头。 一小片酱猪肝被细嚼慢咽吃了下去,凌御寒没想到一直没人吃的东西,还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阿萝见他咽下后,迫不及待地问,“味道怎样?” “还好。” 能让从小山珍海味的人说还好,其实已经算特别好了。 但凌御寒在阿萝面前只是小人物韩凌。没吃过山珍海味的普通百姓说还好,真让她觉得挫败。 又是腌制又是煮,结果只换来一句还行,这让今后想靠美食为生的她,备受打击。 就这手艺,她还能赚到钱?难不成古人的味蕾比现代人还好? 这道酱猪肝是她外婆教她的,她每次做了,家里人都会一扫而空,如今想来是不合古人胃口的。 看来要另谋他路了。 可她还能做什么? 凌御寒不算心粗,看她突然没了音,脸也耷下来,就知道她心情不好了,只是为什么? 他不是说了还行? 可能是吃了人家的嘴短,凌御寒只好开口询问。 “你怎……” 话没说完,马车就突然震了一下。 车上的两人各有所思,都没猝不及防的颠簸震到了。尤其是阿萝一心想着手艺,根本没坐稳,瘦小的身子先是向上后是向前,朝着车门就冲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端午过了,高考结束了,糖可爱的小读者们是不是都考完试了呢? 珍惜这场没有作业的假期吧,该旅游旅游,该散心散心。 · 糖表示羡慕咩!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浪不起来了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 5瓶 木幕遮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就在阿萝正沉在未来生计难题时,马车突然颠了一下,没反应的她一下子就冲向车门。 凌御寒看到她冲向车门,眼疾手快地把人捞了回来。只是动作幅度大了些,力道也大了些,一下子就把人带进了怀里。 颠簸是没有预兆的,一瞬间被带到怀中也是猝不及防的,阿萝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牢牢地固定在胸前。 “我……”此刻阿萝好像一只转晕了的猫儿,呆呆地伏在凌御寒胸前。 马车趋于平稳,阿萝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贴在他胸前,便试图坐起来。 可当她与那双幽深的黑眸相对时,感觉他幽深的瞳孔像迷泉一样牢牢吸着她,一时间竟忘记要起身了。 这不是阿萝第一次近距离看他,之前他晕倒时,她是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他的。而大白天光线十足的情况下盯着他看,还是第一次。 明明是菱角分明的五官,应该是霸气凌然才对,可他却有着说不出的清隽雅致。明明是个普通的路人,却又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沉静。 阿萝迷茫了,书中的无名小卒都有这般气质吗? 颠簸再次袭来,凌御寒握在她腰间的手骤然加紧了,紧紧地把人箍在怀里。 四目相对,像是要把彼此吸进一处,被透明的东西包住似的。 还未来得及再次感受掌下的温度,就传来了韩五的声音。 “路上有碎石,前面会颠簸 。” 声音像一把尖利的小锤子,一下子就把包裹着两人的那层凝结给击碎了,同时惊醒了两个人 “知道了。”凌御寒沉声道。若是韩五看到了他的脸色,一定知道自己出声的时机不对。 阿萝借着他回答之际,迅速推开腰上的手掌,急忙地坐回到窗边,红着脸看向窗外,低声说道,“多,多谢兄长。” 刚刚太吓人了,差一点就露馅了。 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可胸前的裹胸布因为洗澡弄湿了,就没裹上,万一贴得太紧被发现…… 想想就觉得恐怖。 “无事,举手之劳而已。” 看着她红透的耳际,凌御城眼底出现一抹愉悦。但若不是阿萝侧头,兴许就发现他的嘴角正微微扬起。 而他袖子下面的手指正相互摩挲着,回味着刚刚指尖传来的温软。 纤细楚腰,盈盈一握。 甚好。 路渐渐平坦了,阿萝仍不肯转过头来。 凌御寒不喜她总背对着他,敲了敲桌子唤她回头,指着那已然凌乱的猪肝和点心,说道:“散了。” 阿萝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腹诽,看到散了就不能收一收,真是够懒的。 一脸愁容地看着那盘子切得薄薄的酱猪肝,又看看一脸正经的凌御寒,阿萝有些心凉。 真这么难吃?难道以前家里人的光盘行动都是哄她的? 阿萝最初的想法是像电视剧里的穿越女一样,凭借着现代化的金手指,在古代开拓半边天。 可她还没开始大展拳脚,希望之火就被浇灭了。 真真是一盆冷水从头灌下来,透心凉。 阿萝幽幽地看着凌御寒,到底是他太挑剔,还是自己的手艺不适合这里? 向来敏锐的凌御寒,在她的视线盯过来时就察觉到了。 “怎么了?”凌御寒看到她对着盘子瘪嘴,疑惑地问,“有问题?” 刚刚她就对着那盘子东西耷拉着脸,才失神地差点撞到。 阿萝摇摇头,这解释不清的事,不说也罢。 不过阿萝就不是个轻易言弃的姑娘,不然她又怎么会大胆地只身出逃呢。 凡事只要想办法,总能找到途径解决。一样不成功,那她就换另一样,总有成功的一种。 想起她在买点心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北地并非传言中的艰难,相反好几个城池都很富庶,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那样的环境,生活应该不会困难才是。 而且现在离永城还很远,还会路过很多个地方,她一定能在沿途找到思路。 “银子有花完的时候,我在想怎么才能赚到银子。”阿萝倒是没有隐瞒赚钱的想法,也许说出来他见多识广,有法子也说不定。 “那你有何想法?”凌御寒只道她被家里负气离家出走,倒是没想过她对未来还有长远打算。 阿萝摇头,“暂时没有。我想了解北地的风土人情后,再做决定。” 希望沿路能汲取些经验吧。 “兄长可曾去过北地?可否给小弟讲讲?”阿萝突然记起他也是要去北地的,想必会了解那里。 只是这辈子凌御寒还没到过北地,他能描述的只有记忆中的样子。 …… 听完凌御寒的描述,阿萝对那里大致了解了,其实就和书外的北方一样。 “北地内室冬暖夏凉,百姓民风淳朴,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这是阿萝的心里话。 “你不觉得北地艰苦?”凌御寒不解。 他记得上辈子就番前同徐可纤见面,就曾问过她是否乐意跟他到北地,如果乐意,他立刻就去求赐婚。 可徐可纤以尚未及笄为由拒绝了他,还说北地艰苦,她会在京城等他归来。 “……” 阿萝小时候就跟爸妈生活在北方,对北方人的生活习惯还是了解的,而且北方人好爽,又是两国相交之地,民风开放,一定不会对她这样的单身女子多说闲话。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选择北地而不是江南。 “北地除了冷些,也没多艰苦吧。”阿萝还真不明白为什么提到北方都觉得苦呢。 北方只是冬天室外冷,屋子里有地暖,其实比南方的潮湿的冬天感觉好些。可能就是吃食方面不如南部,蔬菜瓜果种类相对少些。总的来说,并不算艰苦。 “北地确实比京都要凉些,但环境并非恶劣。只是南北差异大,外人不了解罢了。”他没想到一个连京都都不曾离开的姑娘,能跳出世俗,正视地域差异。 大楚的旧都就在北地,阿萝记得书里有个受宠的皇子就住在永城。若是北方真不好,皇帝怎么舍得把儿子扔那去。 而且那位皇子能征善战,是个有勇有谋的人。只可惜被利用,最后成了他人登位的踏脚石。 不过对于阿萝而言,谁当皇帝无所谓。只要等那个暴君宁王被灭掉,她就彻底安全。 “你为何要去北地?”凌御寒一直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选北地,难道只为了躲过傅家人? “当然是投亲。”阿萝不善说谎,只好把头再次转向窗外。 凌御寒知道她对自己尚有戒心,并未说实话。但也没拆穿她,左右都到了他的地盘,实话与否,还重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哟,今天晚了一会儿。 第15章 距离鲁镇大约半日脚程的地方有个湖,因湖水清能见底,映出底下翠绿的水草,故名为翠湖。 这样的景致多见于南方,偏北方向是很少见的。尤其是这湖离周围镇子都不近,湖边连人都见不到。 茂密的树林把翠湖围在中央,宛若一排排绿衣卫士护卫者主人一般。 阿萝蹲在湖边,低头就能看清水中鱼虾水草。用手轻轻地划着水面,看着水面波纹阵阵,泛起小小的涟漪。 凌御寒站在一侧,看着那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女人,甚感有趣。 十五岁就敢离家出走,看似坚强韧性,依旧还只是个小姑娘,玩心甚重。 不过也好,心思单纯才可贵。 “这水也太清了。”阿萝蹲坐在石头上,随手薅了一棵草,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水面,自言自语道,“还能有鱼吗?” 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这种清得能看到石头缝的湖,应该是不会有的。 没鱼,就少了很多乐趣。 “自然是有鱼的。”凌御寒听到她的自语,便接了话,“这湖里的鱼味道还很鲜美。” 上辈子离京路过这里时,他还亲自捕了两条,味道属实不错,想必她会喜欢的。 “真的?” 阿萝迅速跳起来,将手心的小石子随意丢进湖中,就站在一旁等着鱼儿游过来。 凌御寒背靠树干,双臂交抱,看着她的眼神里含着一抹无奈。 她想看鱼,却往里面扔石头,哪条鱼敢往岸边游。 尤其是看到她满眼期待地站在岸边,身子前倾,伸着脑袋使劲儿向湖里瞅。那样子像极了小灰再大一些时候,等着喝梅花醉的模样。 尤其那希冀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难怪初次见面,就跟人跑了。 “你向湖面仍石头,鱼已经被吓跑了。”凌御寒见不得她脸上挂着失望的表情,只得开口提醒。 啊!那怎么办?怎么补救! 阿萝这话没说出口,但她惊愕又懊恼的表情,都不用仔细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可以把马车里的点心撒在水面上,鱼儿闻到后就会聚过来了。”最好多喂些,用光才好。这样他就不用吃那些甜腻的东西了,一举两得。 一经提醒,阿萝恍然大悟。怎么都忘了用鱼饵呢。曾经喂鱼用面包屑,现在用点心渣,一样好用的。 阿萝给了凌御寒一个赞许的眼神后,就快步走回马车上。 她带的点心都是地产的小食,听着名字都想吃,可入口后就不太一样了。 所以除了刚刚饿了,她勉强吃了几口外,真是一点都不想再吃了。 凌御寒的提议算是恰到好处,本来阿萝还担心浪费,如此一来也算是变相节约了。 她从马车里拿出两块豌豆糕,边走边掰,回到湖边时已经成了一手碎末。 阿萝手臂一挥,把豌豆糕沫大面积地扬撒向湖面,形成了一个弧形的扇面,而她则站在一旁的石头上静静等待。 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她选中的是周围最高的那块石。 果真,没过多久平静的湖面再起波纹,成群结队鱼儿像从四面八方游来。 水面上噗噗地冒着气泡,两个豌豆糕很快就消失在鱼腹。 没有了食物后,鱼儿张着鱼嘴儿越出水面,让人想起鱼跃龙门的景象。 大概是常常被喂,习惯了投喂就出现,吃饱就消失。等了半天的都没再见到食物,大批的鱼儿向四周散去,潾潾的湖面再次趋于平静。 “太现实了,没鱼食了,就全跑光了。”阿萝拍拍手,从石头上跳下来。 “罗小哥,这有鱼。” 阿萝对外称自己的真名罗凝,韩五自然就唤她为罗小哥。 在凌御寒的示意下,韩五已经从湖里捞了两条鲜鱼,正准备搭架子,来一顿烤鲜鱼。 看着韩五动作利落地去了鱼鳞和内脏,阿萝惊叹了,这麻利地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吴大哥你在家常杀鱼啊。”感受到他强大的厨艺,阿萝私下以为他是北地某个馆子的厨子,不然哪来的好手艺。 韩五掏正在掏鱼泡的手顿了顿,半天才回答,“偶尔做过。” 凌御寒喜鱼虾,越是新鲜越喜爱。每次走到有水的地方,总是要弄几尾鱼尝尝鲜的。 鲜鱼如何尝鲜?自然以烤食为先。 作为凌御寒的贴身护卫,常年陪在他身边,韩五早已练就了一手烤鱼的好本领。 说话间鱼已洗好,架子也搭好了,一直站着看的凌御寒掏出火折子引燃了火堆。 韩五从书上折了几根树枝,用小匕首削得又细又尖,从鱼头串到鱼尾,又在鱼腹上撒了些许盐巴。 连盐都是随身携带的,这位大哥是做厨子的吧。 阿萝不是个嘴馋的,可在傅家的那段时日整天清粥小菜,逃出来后又风餐露宿的,终于闻到了烤鱼的香味,她只想大口吃掉,着实做不到矜持了。 韩五烤好后,本想最先递给凌御寒,可刚一转身就接到了暗示,就直接交到了阿萝的手上。 “多谢。”垂涎欲滴的她顾不上谦让了,满心欢喜地接过来就啃。 “吴大哥,你这手艺真属一绝了,我还没吃过这么香的烤鱼呢。”外酥里嫩,鱼肉鲜嫩肥美,鱼皮一咬酥脆,就像用热油炸了似的。 阿萝向来待人诚恳,很少遮遮掩掩。对傅家人阳奉阴违都是迫于无奈。明知道自己的结局悲惨,谁不想早日逃脱呢。 但只要远离书里的那堆麻烦人和麻烦事,在想办法维持生计,也是能潇洒度日的。 “小哥说笑了,只能保证不饿肚子罢了。” 对于韩五来说,这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爱吃的人来说,遇上韩五这烤鱼的手艺,她自然要变着花样地好好夸。哄得开心,才能期待更多。 这和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是同样的道理。 若不是韩五是护卫出身,跟着凌御寒见了不少大场面,还真会被阿萝忽悠住。 虽然他理智得没把奉承当回事,继续动手烤着另外两条,但好听话听多了还是心情舒畅的。 饶是对外人从来没表情的韩五,嘴角也微微扬起了弧度。 被夸赞的自然欢喜,可另一个却连肥美的鱼肉都食之无味了。 若不是他让韩五做,她能吃到? “食不言寝不语,吃鱼的时候说话,容易被鱼刺卡住。”凌御寒一手拎着烤鱼,一手把鱼头鱼尾全都扯掉。 言语间虽带着不爽,却不肯多说半句话。 “怎么可能,我从小吃鱼就没被卡到过,现在就更不会。”阿萝也是个爱吃鱼的,很小的时候就会吐刺了,印象中自己的确没卡过。 但是话总不好说得太满,人也不好太过自信,埋头苦吃的阿萝愕然抬头,一手握着树枝,一手捂着脖子,嘴里发出“啊……” 卡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只睡了两小时,今天跑了一整天。 这章有些短小,包涵呀! 明天一定趁着休息码字,码的粗粗壮壮哒! 第16章 刚从湖里捞出的鱼新鲜而肥美,上火烤前韩五还抹上了一层盐巴,阳光下整条鱼似乎都散发着亮晶晶的光泽。 碳火上架着的鱼发发出滋滋的响声,只见韩五在鱼皮渐渐变得金黄时,立刻翻了个个,换到另一侧。就这么反复翻烤了一盏茶的时间,空气中就散出一股子鲜香。 阿萝本就没吃什么,这会儿早就忍不住地暗暗吞口水了。 看着递过来的鱼,谦让一番后便坐在一旁大快朵颐。 所谓大快朵颐,也不是像男人一样一口一块鱼肉地大口吞咽。而是侧对着火堆,面向湖边一小块一小块地撕下鱼肉,细嚼慢咽着吃。 毕竟是个姑娘,骨子里还是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吃相难看的。 原汁原味,鲜美无比。 阿萝从吃到第一口开始,就停不下来了,边吃还边说几句赞美的话。 有道是吃人嘴短,多说几句好话,才是正理。 阿萝以前参加过海边的篝火晚会,吃过这种烤鱼,但味道口感相差甚远。不知是鱼不好,还是烤鱼人的手艺不好,总之是又腥又腻,还满满的调料味,难吃得很。 她吃得津津有味,可一旁的人听着她不断地夸赞烤鱼的韩五,心里突然生出那么一点点的不爽。 没有他,她能吃上这好吃的鱼? 某人从来就不是个受委屈的主儿,心里不痛快向来就不乐意忍着。如今脑袋里装着上辈子的憋屈,更是时不时阴阳怪气一番。 只是没想到他就说了那么一句,还没觉得畅快,就被一根鱼刺给打断了。 看着她手舞足蹈地又吐又咳,凌御寒把手里的鱼扔给韩五,径自站起身。 “啊……” 被卡住的阿萝大张着嘴,自己也惊到了。 她从小就没被卡过!别人家孩子吃鱼都是大人挑好刺才吃的,而她的小舌头在嘴里就能灵活地把鱼刺和鱼肉分离,从未失误过。 她刚刚还满是自信地说绝不会卡,这会儿脸上已经发烫了。 要不要求助呢? 鱼刺混着鱼肉一齐卡在嗓子眼儿了,憋得难受。她吐了半天,鱼肉是出来了,可鱼刺还在。 因鱼刺卡着,她也不再吞咽了,因为咽也咽不下去。 这上不去下不来,还不得不张着嘴挺着,委屈极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想凌御寒求助,就被人把手里的鱼抽走,拉倒树荫外阳光足的地方。 “啊……”鱼刺卡得有些深,她连话都说不了。一开口,嗓子就难受,眼里也跟着积了泪水。 真蠢!凌御寒低头瞪着她。 被鱼刺卡住,蠢! 被卡住只知道哭,很蠢! 不知找他求助,更蠢! 寻思着让她继续卡着,也许能涨涨记性。 可与那通红俏脸上的浸满了水迹的眸子相对而视,他又觉得不舒服,憋得慌了。 凌御寒叹了口气,算了,还小。 “啊……”阿萝擎着脖子看着他,虽看不懂他幽幽的眼神为何意,可她卡得实在难受,只能催着他帮忙。 阿萝拉拉他的袖子,嗯嗯两声,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这感觉,竟似曾相识。 凌御寒转头,眯着眼看蹲坐在一旁的小灰。 小灰突然发现凌御寒看着它,立刻冲他摇摇尾巴,哼唧两声,一副乖巧可爱模样。 凌御寒白了一眼,真像! 再低头看看泪眼婆娑的阿萝,心道,这个更麻烦。 “张嘴。”凌御寒只用了拇指和食指就捏住了她的下巴,上抬一看,还真是牢牢地卡在那。 不是拿不出来,就是位置太偏了。靠在舌根的位置隐隐发红,应该是扎进去了。 取鱼刺的动作慢点,她会疼。快点的话,也许会划伤她。凌御寒的眼色有些暗了。 看着他眼神暗了下去,阿萝既着急,又忐忑,他该不会不想帮忙,或者卡得太紧拿不出来了吧。 要是前者,顶多费劲儿求求他。要是后者,阿萝有点怕。 尤其是她的嘴一直张着呢,又酸又累不说。就因为合不上,口中津液汇集,就快控住不了。 “张大点!舌头挡着了。”凌御寒皱眉,不张大些怎么够得到。 “啊……啊!”阿萝的声音有平缓便尖锐,只因刚刚她听话的张大嘴时,不小心带出了甜津。 亮晶晶的水渍都滴到衣服上了。 嘤,太丢人了。 阿萝赶紧底下头,眼眶里的泪水这会儿全倒了出来。 只是她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男人,哭不得,不然会露馅,这才悄悄地擦掉泪,抬了头。 这就哭了?凌御寒摇头。 “别动!”凌御寒再次一手捏住她,另一手探出两指从檀口而入,飞快地在舌根处挑出鱼刺,随手一弹便消失了。 “咳……咳咳。”喉咙终于轻松的阿萝,对着凌御寒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扶着树干,轻咳着。 直到韩五从马车里取来了点心,让她吃一块压一压。 “多谢兄长,我已经好了。”先被刺卡着,又咳了太多下,阿萝的嗓子火辣辣,说两句话就觉得痛痒。 凌御寒是没卡过鱼刺的,宫里有人伺候,出门自己也能剔干净,不知道什么感受,但看她这样子,估计是划到了肉里。 “喝水吧,能舒服些。”水囊是随身携带的,就挂在腰间,凌御寒一把递给她。 韩五很会看眼色,两人刚刚那段他一直坐在火堆旁,没跟过来。直到他们走过来,他才把又烤好的鱼递上前。 “刚刚的鱼已经凉了,罗小哥吃这个吧。” 阿萝是很想吃,可被鱼刺卡住的感觉犹在,她实在不敢吃了,只好忍痛拒绝了。 可看到他们两人一狗都能吃到鲜鱼,阿萝突然觉得自己很悲惨,便提出先回马车里坐着。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凌御寒突然开口:“把鱼扔了吧。到下个镇子或村子,弄点米粥来喝。” 翠湖的鱼实在鲜美,可看她那副忍痛割爱的样子,凌御寒也没胃口了,站起来走向马车。 别人不知道,她可很清楚那根鱼刺扎得多深。不然他也不会一眼不让她看,就弹开了。 要是再她面前吃个不停,怕是又要委屈掉泪了。 而吃一半还没饱的韩五傻眼,主子不爱吃鱼了?这才吃了一小半,就全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差点当鸽鸽,晚上九点多才汇报完工作。本来想直接睡觉的,可看到小可爱的评论,心里暖暖的,又爬起来码字了。 因为眼睛睁不开了,所以有错别字什么的,明天早上改哈。虽然短小,但还是希望大家喜欢。我也不想让大家白等,所以先发这些。 · 晚安,糖的小可爱们! 第17章 从翠湖离开,他们不再走山路,而且转到了一条乡间小路。 路两旁半米多高的麦田,已经有些变黄了。小路平平坦坦的,马车疾驰而过也不起颠簸。 马车里静悄悄的,两人一狗闭眼的闭眼,看窗外的看窗外,只言片语也没有。 凌御寒的脸色已经看不出一丝病态了,却依旧背靠着车厢闭着眼。 阿萝知道他没睡,只是没睁眼罢了。他一手搭在膝上手指自然下垂,一手轻抚着在小灰的背,来回顺毛。一人一狗好不悠闲。 而阿萝撅着嘴拄着下巴,一会儿看看他们,一会儿扭头看向窗外的麦田。阳光下的麦田闪着金黄,不知怎么她经想起了那鲜鱼烤熟的样子。 半晌过后,阿萝口中生津,伸出粉色小舌舔了舔嘴唇,好饿啊。 中午的烤鱼她还没吃几口就被卡住了,后来倒是又给她了,可她嗓子疼咽不下去,只能眼不见为净地爬回马车待着。一天没吃什么的她,这会儿肚子又叫了起来。 听到腹部传来的咕噜声,她两手快速从桌子上撤下,紧紧地捂着肚子,时不时回头看向凌御寒。 咕噜声一响起来,不单单提醒她饿了,还让她想起被鱼刺卡到的尴尬。她现在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饿了的样子,还是让他闭着眼最好。 阿萝生怕肚子在发出尴尬的声音,微微抬起屁股,一手按住小桌,一手伸向前在那个食盒里翻来翻去,最后拿出了块榛子酥,赶紧坐了回去。 她悄悄侧头,发现凌御寒仍旧没睁眼,就连手下顺毛的动作都停了,想必是睡着了。 阿萝放心地转过头,慢悠悠地吃着点心。 殊不知她刚刚动作,一点不落地进入某人眼中。 镇子上买的榛子酥倒是货真价实,真的能看到榛子,可就是口感不太好,面硬味甜,有点像榛子裹上面糊糊后用油炸的。 真的不太好吃,尤其是做得太硬,阿萝是用水泡了才咽下去的。 虽然外面的酥不好吃,可她对于吃到了原汁原味的榛子,还是满意的。 其实她本可以不买榛子酥的,但她看到了就想起穿越前的一些事,就控制不住地想买来吃。 以前她家隔壁的胖小子每天都吃榛子补脑,咔嚓咔嚓地,真香!可她从小就不是个牙口好的,拔牙治牙家常便饭。她吃的东西,基本和老太太吃的一样软。所以每天听到小胖子嘴里的声音,她是既羡慕又嫉妒。 一朝穿越,老天爷算对她有所弥补。这傅莳萝生的一口好牙,皓齿白牙,软硬皆可。所以她现在只要一看到脆生生的食物,她就想咬上几口。哪怕知道味道不好,可只要能听听声也觉得过瘾。 可过瘾是过瘾了,下咽的时候又划到了鱼刺卡住的位置,嗓子开始疼了。 阿萝只得怏怏地放下水和点心,郁闷地趴在小桌子上。 还饿,想吃鱼。 韩五赶车的技术不赖,这一路也没再出现什么颠簸。伴着马车的微晃,阿萝趴在桌面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再次醒来时已是夕阳了。 阿萝是被小灰拱醒的。她迷迷糊糊地抬头,本能地朝着凌御寒的方向看去,“兄长我们到了?” 因趴着睡得久了,素白小脸上印出了两道红痕。 凌御寒看着那两道痕迹,觉得极为碍眼,隐隐有种想伸手抚平的冲动。 “兄长?”阿萝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先是低头擦擦嘴,又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很正常啊。 阿萝不解,“兄长在看什么?” 凌御寒收回视线,摇头:“我们今晚住农家,下去吧。” 阿萝跟着凌御寒一同跳下马车,抬眼一看竟是一个独门的院子。而他们的马车正被拴在院外的一棵树旁。 树是靠着院子的矮墙生长的,越过矮墙能看到院内的一切。 “我们到哪了?” 阿萝是有舆地图,可自从跟凌御寒同行后,她就没再用过,完全是他领着她在走。 “杨庄。”说完,凌御寒大步迈进院子,没再搭理她。倒是坐在院子里的韩五见到她站在门口,热情地招呼她进来。 “罗小哥你醒了?”韩五从小杌子站起,一手拎着一个摆到了院子中的木桌旁,“杨阿婆熬了小米粥,快来喝粥吧。” 这里离翠湖不算远,也就一个时辰的脚程。其实他们早就到了,只是阿萝睡得沉了,凌御寒不让叫醒她罢了。 阿萝抱着小灰一同走进院子,院子中央已经摆好了饭桌。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瓷盆,里面是冒着热气的小米粥,还摆着几碟子小菜,咸菜炒菜都有。光是看着,阿萝就觉得饿了。 “两位休息好了,那就快来吃饭吧。”一位跛脚的婆婆端着个竹笸箩从屋子里出来,笑着说道,“粗茶淡饭,清粥小菜,几位别嫌弃。” “不不不,这已经很好了。”终于看到容易下咽的食物,阿萝是欢喜的。 婆婆腿脚不好,阿萝放下小灰,两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就跑过去帮忙端笸箩了。 “婆婆这是什么?”白白嫩嫩的,倒像是发糕。只不过阿萝不敢乱说,她甚至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发糕。 “这是白米糕,又细又软,很容易下咽的。”婆婆笑眯眯地看着坐在一旁的凌御寒,“你的兄长说你嗓子伤到了,只能吃软食,我便做了这白米糕。” 容易下咽?嗓子伤到? 看着面无表情自顾自吃着饭的凌御寒,阿萝只想出四个字——细致入微、面冷心善。 原来他一早就发现自己嗓子疼,所以才没有按计划感到下个镇子,而是中途找人家给她煮粥。阿萝再次感叹,明明好人好事都做了遍了,为何还整天板着脸呢。 “快吃吧,米糕凉了就不好吃了。” 婆婆和韩五已经吃过了,没吃饭的只有睡着的阿萝和一直□□的凌御寒。 这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吃东西,遇上一顿可口的,自然吃了不少。尤其是阿萝,拳头大的白米糕她自己就吃了一个,又就着小菜又喝了一大碗小米粥,算把空瘪瘪的肚子给填满了。 可她一站起来才发现,真的撑到了。阿萝庆幸自己女扮男装,不然若是没了这身肥大的衣服,恐怕吃撑的小腹就暴露无遗了。 正当阿萝转着明眸想找借口四处溜达消化时,一个少年推开木门进了院。 “阿婆我回来了。”少年进了门看到有生人在,竟然没有惊讶,反而自然的冲他们点点头,就跑到婆婆面前撒娇去了。 少年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目若朗星,笑容满溢,看上去就是个活泼好相处的。尤其是看到他和杨阿婆的互动,阿萝甚是羡慕。 “你可总算回来了,明天还走吗?”杨阿婆见到孙儿满是欢喜,脸上的褶皱似乎都变多了。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松开。 “明天不回去,师傅说让我陪您过完节再走。” “你个臭小子,哪里是回来看我,分明是回来吃粽子的。” 少年扶着杨阿婆到墙边的竹椅上坐下,而他则蹲在阿婆身边又是捏腿又是柔肩,祖孙两人,好不幸福。 原来明天就是端午节。 阿萝亮晶晶的眼眸,突然黯淡下去。 阿萝以消食为由,在杨阿婆家院子外散步。她绕着院子走了两圈后,觉得没意思,眼看着月亮爬上星空,她便坐在马车的车辕上,抬起头看天。 人家端午吃粽子、赛龙舟,开开心心的,而她只能暗自伤心。若不是那年的端午,她又怎么会在病床上一趟大半年。 想到爱她的家人,想到分离的痛楚,她的眼泪顺势而下,滴在衣襟上。 她还有机会回家吗? “小哥,原来你在这里。” 阿萝被少年的呼唤声换回理智,扭头用衣袖擦干眼泪。幸好天快黑了,哪怕她眼睛红了,别人也看不清。 “有事吗?” 少年把手中的盘子交给了阿萝,“我阿婆让我把这个给你送来。这果子水分多,阿婆说嗓子不好也能吃。”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阿萝嘴角微勾,真是善良的一家人。 阿萝拿起一颗果子,笑了。这不就是树上结的李子么,看来食物在哪里都一样的。 她抓起一颗随意用手擦了擦,开心地咬了一口,真甜。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而且要越来越好的。 相比惬意啃着水果的阿萝,出门寻人的凌御寒心里就没那么痛快了,眼神都变得幽深难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啊,加班好烦躁! 不过还是码完了,求表扬!(星星眼) 第18章 (小修) 阿萝很喜欢这种酸中带甜的果子,虽然很小,但却颗颗饱满,水分充足。 一口下去,冰凉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像久逢的甘露淋在沙地,舒爽润泽。 真好吃! 就是晚上吃得太饱,为了消化走路走得腿酸,站着不舒服。靠着马车又觉得不稳当,最后只好坐上去,既舒服又放松。 阿萝把盘子放在马车上,擦了擦嘴角的汁水后,打量着四周。院子里的人都进屋去了,正中央的屋子已经亮灯了,想来大家都进去歇着了。就连小灰也没出来找她,估计颠簸一天也累了。 反正周围没人看她,便再次爬上马车,侧坐在车辕上,一手抓着果子,一手抱着盘子,而那一双不安分的小脚踢下鞋子,正垂在车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整个人摊靠在马车厢上,慵懒极了。 从凌御寒的角度看,就像月光下趴了一只懒洋洋的猫儿在偷食,还是一只惹他不快的猫儿。 给她一盘子破果子就笑得跟花似的,和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说句话就展了愁眉。 跟他坐在马车上时连句话都不说,不是睡觉就是用后脑勺对着他,多看他一眼都不愿。 这会儿跟个外人倒眉开眼笑的。 碍眼!越看她那双星眸和娇颜,就越不痛快。还有那人端来的果子,隐隐有种弹翻了的冲动! 凌御寒收紧手掌靠着院墙,一脚踢开脚底的小石子,眯着眼盯着马车上的人。 乡间晚风习习,空气间透着凉爽。吃饱喝足的阿萝正靠躺在马车上欣赏着皎洁的月光,享受着傍晚的清凉。 真是越躺越舒服,那慵懒的小模样,就像是顺了毛的猫儿马上就要睡着似的。不过她也确实舒服到睁不开眼了,若不是小腹突然涌起阵阵急促,她可能就直接睡过去了。 那急匆匆的感觉就像是洪水涌向堤坝,若不泄洪,就只能决堤。 阿萝扑腾一下坐起,跳下马车趿拉着鞋子四下张望,最后把视线定在了身后那片一人高的玉米地。 凌御寒的耐心用得差不多了,眼看着她动也不动就要睡着了,便向前走去,要弄醒她。谁知刚一抬脚,就见她突然坐起,从车辕上蹦下去,朝着后面的玉米地跑去。 她这是? 凌御寒皱着眉头迈着大步跟了过去,还没靠近就听到一阵水声。 月光下的凌御寒是愣住的,身体僵直的他有些难以置信。若不是月光不明,他耳后和颈项上瞬时出现的红晕,便清晰可见了。 他眼神里的不耐很快消散,放松的同时又生出一抹恼意。 竟只是内急而已! 凌御寒偏头向别处,借着微凉的晚风消散那抹热意。 听着玉米地里的声音,他知道里面的人应该是快出来了。只是要是看到他站在这,她会怎样? 羞了跑到没人地方哭,还是硬着头皮跟他打招呼? 以她的性子,后者可能性大些吧。 想到她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样子,凌御寒的心情似乎突然好了很多。 看着马车上搁着的那盘果子,好像也没那么不爽了。 其实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定会很有趣,只是还不是时候。 凌御寒转身便走到阿萝刚刚坐着的位置,随手捏住一颗放在鼻前。 竟然是嘉庆子,那年行军时,他是吃过的。 只是印象里,应该再晚些时日才会有的,现在吃有点早。 果子本该是香甜的,因为摘早了所以有些酸还有些硬,不过闻着味道倒还清甜的。他并不喜欢这类果子,只是看她吃得香,才生出些兴致的。 他把果子放进嘴里,学着阿萝的样子闭眼咬住,酸甜的果汁霎时布满舌尖。 难怪她吃起来,眼底都亮晶晶的。 凌御寒吐出果核后,觉得不过瘾,下意识地又挑了一颗圆溜溜的放进口中。 “兄长?”被叫住的凌御寒手指一顿,耳后微微晕出一抹红。 阿萝边走边弹开刚刚沾上的蜘蛛网,真是吓死她了。本以为找个没人地儿方便一下,结果忘记田地里还有迷你小动物了。 阿萝从一钻出来时,就看到那个清冷的他站在马车前,手里好像还拿着她的李子,不由得问,“兄长也喜欢李子?” 其实她更想问他是何时到这儿的,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些什么不雅的。 阿萝一双小手紧紧攥着两侧的衣襟,柳眉微皱,抿着嘴,想了又想都没好意思开口问。 李子?不是嘉庆子? 凌御寒再次看向手中的果儿,眼眸微转。这果子京都少有,就算有,也难以入得高门之眼。 估计那忠义侯府的主子们是不会让这种果子进门的,她没见过,叫错就不奇怪。 “拿起看看而已。”长指一弹,那颗圆滚滚的李子就滚回了盘子里。尽是些女人喜欢的果儿罢了。 阿萝注意到他扔回去的动作,以为他是见到自己走过来,以为她护食,才不好意思吃的。 可她不是这意思,又不是闹饥荒逃难,有吃的自然是要分享的。尤其是一路北行的同伴,就算她舍不得也是要分享的。 “别看它长得不大,味道却很好。”阿萝端起盘子,举到他面前,“兄长尝尝吧,都是洗过的。” 凌御寒低头看着她神色认真,感觉他若不接受,她就会一直擎在那。 “一颗就够了。”汁水再次充盈口中,凌御寒觉得王府后院的温棚里可以种上几棵。精心养护,随时都能让她吃到,也省着她冲着别人笑了。 “对了,兄长怎么出来了?”阿萝以为他早就歇着了,所以刚一看到他时,她是愣着的。 “这里还不算安全,所以出来看看。” 言外之意就是她自己在外面,他不放心才出来的。 阿萝有了这个认知后,心中的感激之情再次升起,没想到在异域他乡,还能遇上一个处处帮着自己的人,老天对她也算照顾了。 想她从离开京都,就受他的照拂,自己除了在他晕倒后照顾他外,也就在路上花了些盘缠,其余还真没做什么能回报他的事。 受人恩惠不能不报,阿萝想也不想就问:“兄长会在永城留居多久?” 之前的想法是送他至永城后分开,今后山高水长,后会无期,这样她也算报了他在黑店出手相救的恩情了。 可这几天的相处,阿萝觉得他是个很靠得住的人。虽然没什么表情,也不爱说话,可总预想周全。 正如晚上她能喝上粥,不用忍受硬干粮划嗓子的痛苦。也如此刻她一人在院外,他担心有危险而出来寻她一样。 这样的人若是与之做朋友,做兄长,未来一直相互扶持,她也能安心很多。 阿萝的计划里虽然是独居一生,却也不是不能多个家人或朋友。若是他也是一个人,两人搭个伴也不错。至于能搭多久,那看缘分吧。 而且她三五年内都不会以女儿身示人,一来要等上几年,直到傅家不再寻人。二来她借着男子的身份独自生活,能免去不少麻烦。 到时候她攒下些银子,至少能保证未来几年衣食无忧后,就换个地方,以寡妇的身份买个小院子,继续做些小生意,一世逍遥,倒也乐得自在。 “应该很久。”若是没有意外,他应该会在那停留五年。五年时间,算很久了。 阿萝心道,那就有机会了。 “一路上承蒙兄长诸多照拂,无以为报。小弟是要在那边待上很长一段时间的,若是兄长没别的计划,我们可以共同寻一个合适的营生。” 阿萝看了不少穿越小说,女主个个都有粗大的金手指。不是成了团宠,一生荣华,就是种田经商,赚得一生富贵。 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想利用自己那点子现代思想,求得一世安好。 凌御寒是谁,历经波折看尽人情冷暖,只需看她的眼睛就一目了然。 善良中带着些许小聪明,虽然有些小心思,但还在他的忍耐之内。 “好。”永城是他的,到了他的地盘,即便是小心思也用不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困呀! 争取周末多码点吧。 晚安,小仙女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3710496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入夜,阿萝抱着小灰缩在土炕上酣睡,外面的动静她是一概听不到的。 他们被杨阿婆安排在院子西侧的那排屋子里。西屋很大,一进门分左右两间,每间各有一铺火炕。阿萝带着小灰睡在左手边的那间,而凌御寒和韩五则选了靠右的屋子。 然而本应同在西屋的三人一犬,此时却少了一人。 外面突然响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凌御寒蓦然睁眼,眼神清明,没有半分倦意。当看到一缕黑影站在窗前,他悄然下炕,准备开门出去。 虽然整个西屋是被隔成了两间,但每一间都没有门,只用了帘子隔开。所以屋里随便弄出点声音,就能被另一间的人听到。 当凌御寒走到门口准备打开门栓时,一阵软哝低语传至耳里。 “没家……” 家?她还念着傅家? 走到炕沿边儿的凌御寒轻哼一声,她那个家有没有能怎样,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再说她今后又不是不会有家,梦里想着那些作甚。 “……”又是一声含在嘴里的低哝,饶是好耳力的凌御寒也是没听清的。可听不清能如何,不就是小姑娘想家了。 可人都跑出来了,才想那些没边儿的事,还有何用。 屋子虽暗,但他的夜视能力不弱。借着星点的月光就看清了她白皙面上睡出了红印,丰润的檀口因侧躺而微张,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飘然而至。 看来那安神露确实好用,只一点点她就没再做恶梦了。 自从遇上那伙匪人,她每天半夜都会被噩梦吓醒。虽然她从未说过,可一直跟她一起的他怎会不知。 幸好韩五带来了释苍大师的安神露,他便在她的粥里便滴了一滴。 凌御寒怜惜地伸出手想触摸那滑嫩地脸颊,刚一抬手就被她另一句低哝引得弯腰倾听。 “走……永城……” 凌御寒只需听到“走”字,就知道她现在梦里所想,本想轻触的手,瞬时加重了力道。 阿萝的脸颊本是光滑有弹性的,他这一压倒像是按在了晚间那白米糕上。 做着梦都不安分,还想着四处开溜。 凌御寒的好心情全被那股子无端生出的闷气取代。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都还没到永城,她就先想着跑路了。 睡前说要一起搞营生的话尚且还在耳边,她在梦里就另谋出路了? 全都是哄他的,女人果然善变。 不过无所谓,凌御寒到底还是舍不得手下那蚕丝般的手感,捏压了两下就成轻划了。手指勾起,来回蹭着的手感又有点像软冻。 凌御寒嗤笑,她这表里不一的小心思,总会收起来的。 只是抚着脸颊已不能满足,指尖慢慢滑向樱唇,那个微张的小洞似乎更有吸引。 哼唧。 当他的手指刚触及唇瓣,就被那只不争气的笨狼打断。 早不叫晚不叫,偏要在他兴头上出声。 “滚去睡觉!”声音沉而躁,隐隐带着一种被打断好心情的不爽。 小灰知道自己惹到主人了,便主动站起来慢慢向他靠近,直到两只前爪撒娇地扒上他的衣襟,才哼唧了两声。 凌御寒透过窗子洒进的月光,看到了一双漆黑的小圆眼正装可爱地瞅着他。 哼唧。 “不许叫。”免得吵醒她。 哼唧。 被训斥的小灰还是发出了小小的声音,只是这声小到如某人的哀怨一般,凌御寒听了不由得低头瞪它。 真是什么人养了什么狼。没事就知道博怜悯,想下手教训都不得机会。 凌御寒收回了阿萝脸上的手指,握成拳置于腿侧。另一手拍向小灰的脑袋,“睡觉去。” 小灰乖巧地冲他晃了晃尾巴,缩回两只小狼爪,慢慢地拱进了阿萝的怀里。 正在开门的凌御寒瞥见这一幕,突然转身回去,单手就把窝在阿萝胸前的小东西给拎了出来。 像刺猬一样被吊在半空的小灰不解地看着主人,想哼哼却又没敢出声。北北 “不许再钻了。” 就这么被丢到炕上,小灰可怜兮兮地盯着凌御寒,哼唧。 “再钻明天就让你跟韩五一起睡。”一只没长大的小公狼总想着往女人怀里钻,再大点还得了? 被撵又威胁的小灰缩成一团,乖乖闭眼,生怕下一刻就被丢给韩五。想想那些浑身血腥味的人,小灰抖了抖身上的毛,缩起了脑袋继续睡。它宁愿离阿萝稍微远一点,也不要和她分开。 看到一人一狼分开一尺远,凌御寒才满意地开门出去了。 ## 院子后不远处的玉米地。 “主子料事如神,韩七他们在余镇果真遇上山匪了。” 说话人正是韩五,也是刚刚外面的那道黑影。 晚饭后韩五就以困乏为由,先行进了西屋休息。而他进屋子后只在炕上用枕头摆了个睡觉的假象,就顺着后窗翻了出去。 听到汇报,凌御寒目光冷凝在前方树枝上,周身泛起了阵阵寒意。 她还是出手了。 这股寒凉四下散发,就连身后的韩五都感觉凉气扑身。 凌御寒抬手拔了一挑玉米叶攥在掌心,揉`捻成泥,半刻后丢开。 韩五从身上取下一挑干净的白帕子,双手递上去。 凌御寒边擦着手掌中的绿汁,边问,“该抓的都抓到了?” “是,已经秘密压往旧都了。”韩五从身上取下一张密封的字条交给他。 凌御寒看清上面的字后,便用火折子燃了,只剩点点纸灰散落在地上。 “提醒韩七,后面还会有两批人。尽量虚张声势,不露实力。”他如今羽翼未丰,只能迷惑对手罢了。 凌御寒转身离去,却见韩五欲言又止,皱眉问,“还有事?” “主子您的身体……”韩五不担心那些匪人,一起共事的兄弟们都能为主子分忧御敌。只是想起了释苍大师的嘱咐和那日主子的虚弱,韩五还是有些担心的。 “释苍大师亲自配的药,早就无碍了。”凌御寒微笑,看似亲近的人,却不如这些为他拼命的护卫。 “对了,京都可有消息?”他不信那位会什么都不做。 “贵妃娘娘思念成疾,病了好些天了。” “病了?”凌御寒轻嗤,早就布好的局,她必然要做些样子的。 “陛下念及贵妃思子,特允许您和安王殿下每年都可回京探母。”韩五解释。 凌御寒轻笑,不达眼底的笑意在月下显得邪魅。病娇美人一次思两子,总是那么引人垂怜。 可只是思念成疾,效果还不够好。当她儿子那么多年,不帮她演得逼真些,岂不是不孝。 “安王一路上平平静静的,连点乐子都没有,给他找点乐子,顺便把消息送回京都。” 韩五低头领命,心道主子是要谋划那个位置了。 作为主子的护卫,他们的命都是主子的,既然主子有意,他们必然赴汤蹈火。 “这事交给韩二吧。”韩二从不在外人面前露脸,去办这事自然是雪落无声。 凌御寒抬头看着天上的弯月,当年他能做到,如今一样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半夜太困了,竟然抱着电脑睡着了。 emmm,为了弥补迟更,今天凌晨那章会肥肥的! 对啦,今天的小剧场交给你们吧,我总觉得你们的小剧场比我写得好呢。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浅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杨庄和前面的余镇有半日车程,马车上的阿萝第一次抱怨自己不做噩梦不失眠了。来了这么久终于睡了两宿好觉,整个人都精神抖擞,感觉有了用不完的精力。 但在马车上不睡觉,就很无聊了,除了看看窗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从坐上马车到现在,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她虽不是多话之人,可也受不了这么直挺挺地干坐着。想逗逗小灰打发时间,可它也在睡觉。 之前两人不说话的时候,阿萝都是趴着或睡觉打发时间的。可现在,她睡不着不说,连趴都趴不了。 几次三番转头看看,凌御寒始终是闭着眼的。不过即使他睁眼,她也不敢主动挑起话题。所谓言多必失,她对这里的认知太少了,说得越多,越容易露馅。 虽说凌御寒是她的救命恩人,是个很靠得住的人,但她的秘密是谁也不能知道的。女扮男装在这个世界就算是很难被容忍了,若是把惊世骇俗的秘密摊开,恐怕她就得被当做妖物,想想古人的那些非常手段,阿萝一阵寒颤,恐怕离烧死她就不远了。 可怕!还是不说话得好。 阿萝嘟着嘴翻着白眼,手肘搭在小桌上,她是真想趴着,因为坐着也累。可她肚子有些涨,实在趴不下去。只好又坐直腰板,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揉着酸胀的腰,只期待能快点消化。 早上杨阿婆端来的粽子味道实在好,她一时间没控制好,多吃了两颗。以为饭后多走几步就好了,谁想到凌御寒突然说变天了,要加紧赶路。 虽然离早饭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可路上颠簸,加上糯米不好克化,到现在还撑得慌。 肚子不舒服是可以睡觉挨过去的,可现在的她精神得很,别说睡觉了,连闭眼睛都难。 阿萝算了算,他们才走了一个多时辰,要到余镇怎么也得过了晌午。一想到还需要两个时辰,阿萝更觉得难捱了。 吃多了坐车就容易晕车,尤其是这样颠簸的马车。阿萝只能趁着自己还没难受,赶紧掀了窗帘,把头伸到外面去,多吹吹风。 现实中晕汽车就算了,为何还要她晕马车。 肚子不舒服,又有点晕,还睡不着觉,这感觉着实憋闷。没办法,她只能用粉嫩的指甲抠着车窗的边缘,试图用指尖的摩擦排解那股躁气。 秀气的小脸尽显怏怏,不用问都知道她现在很烦躁。 一直闭着眼睛的凌御寒在她指甲划上窗框时,就微睁地看了一眼。 到底是小姑娘没定力,才一个多时辰就坐不住了。凌御寒透过窗子看天,叹了口气,暴雨将至,未免困于此地,只能马不停蹄地赶路。 昨晚开始天气变得闷热,夜里连星星都不见几颗。今儿一早外面就起风了,晨风急促微凉,树枝和玉米杆都被吹得摇摇晃晃。是下雨的前兆,也是暴雨的前兆。 就凌御寒的记忆,这场雨不仅大,且持续时间长,若是此时不走,恐怕三日内都不能抵达余镇了。 凌御寒再次合上眼,靠在车厢上,养神休息。只是…… 哼唧。 睡醒的小灰发现揉着背的手不见了,睁开眼睛,看到那双好看的眸子都不在它身上了。小家伙甩甩毛朝着阿萝拱了拱,见她还不搭理自己,又用嘴扯了扯她的衣角。 阿萝感觉衣服被拽着,回头看到小灰正咬着她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她。 “唉。”阿萝叹了口气,她不舒服,连带着把它给忘了。 阿萝慢悠悠地抽出一只手,放在它背上,继续给顺毛摸着。温暖柔软的手掌再次覆在毛茸茸的背上,小灰舒服得趴在她腿边,继续耷拉起眼皮。 看着它乖巧样子,阿萝抿嘴笑着。她侧身摸着它实在不舒服,便干脆把它抱在腿上,这样她揉起来还轻松些。 阿萝的两只手各司其职,一只给自己揉肚子,一只给腿上的小灰抚背。马车的空间本就不大,面前还放着个桌子,这下子多了小灰就显得拥挤了。 阿萝只好把桌子推向车门,盘起退抱住小灰。没了桌子的倚靠,她只能侧头贴在窗沿上,脸望向窗外,呼吸着外面的凉风。 凉风吹在脸上,也不用蜷着腿了,阿萝感到胸口都不那么憋闷了,一声带着无奈的叹息从樱唇传出。 凌御寒再次睁眼。看到对面人嘴角勾着一抹苦笑,小手还按在肚子上揉来揉去,立刻蹙眉。 “不舒服?”他刚刚只以为她是坐不住,并没注意她的手。 “我吵到你了。”阿萝觉得自己动作很轻了,没想到还是吵醒了他。 凌御寒摇头,一双黑眸盯住她,再次发问:“哪里不舒服?” 撑到了,还晕。 可这话她不好意思说。不管男女都不好直接说我撑到了,坐不住吧。 阿萝尴尬地打着哈哈,低头用手指卷着小灰的毛,卷起松开,反反复复。 凌御寒想着刚才她手上的动作,瞬时了然,随即敲了敲马车车壁。 外面驾车的韩五一直保持着警惕,听到敲击声便立刻停下来,端坐在车辕上,等着主子下一步的指示。 “坐久了,累。”凌御寒推开车门,无视韩五的惊讶,直接跳下马车,站在外面看着阿萝。 而小灰看到凌御寒下去,竟睁开眼跑到门边上冲着他哼唧。 凌御寒随手把它拎到怀里,一人一狗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马车里的阿萝。 阿萝愣了一下,低头跟着跳下去。 原来他看出来了。 ## 外面风不小,天又阴沉沉地,乌云已经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头顶的天也逐渐变黑了。感觉乌云要和大地接上一般,隐隐有种诗中“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可怕。 阿萝看着外面的天和路旁被风吹弯腰地麦田,回头询问,“兄长,这雨会不会很大?” “确实不小。”凌御寒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皱起了眉。 他不在乎雨大雨小,只是这雨势必要把他们隔在这荒郊野外了。 还有前方的那条河,每年雨季河水泛滥,如今这场大雨,恐怕水位又要上涨了。 看来下面的行程要有些变化了。 “兄长?”阿萝看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忧。 “加快脚步,一定要赶在下雨前到余镇。”这话凌御寒是冲着外面的韩五说的。 韩五苦笑,他也想快速到余镇。可是为了不引人注意,他选的马车和马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想快根本不容易。 阿萝是不知道韩五看着他从平淡若水到蹙眉深沉,心里总觉得不安。 这不是他第一次紧皱眉头了,每一次都感觉要出大事一样。 从黑店出来是是这样,打人的时候也是这样。每次他皱着眉说赶快离开,都没发生什么好事情。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路旁的作物都快被风吹倒了。疾风通过车窗吹成对流,形成了“呜呜”的蜂鸣声。整个马车都晃晃悠悠地,感觉随时要翻了似的。 凌御寒越过阿萝,双手按住车窗,倾身探向窗外,沉声道:“赶快找地方避雨。” 他们现在的位置离杨庄很远了,返回去已经来不及,离余镇也不近,两处都够不上,只能在前面找地方了。 韩五眼尖,隐约看到远处有个屋顶,驾车驶去。 “前面有间破庙。” “过去。” 韩五听后,喊了一声“坐稳”,就立刻从腰间抽出鞭子抽击马屁股,疼痛刺激马奔跑,马车突然向前冲,若不是凌御寒提早按住阿萝,恐怕刚刚那一晃,她就撞到车门了。 “多谢兄长。”阿萝道谢后,便死死地抓着车窗,生怕自己被颠了出去。 大雨倾盆而落,伴随着还有手指大的冰雹。 竹坯子制成的车篷在狂风中飘摇,若不是龙骨结实,又与竹坯牢牢困在一起,恐怕车篷早已吹散架了。 只是车篷没散,但窗上的帘子吹丢了。指腹大的冰雹伴着狂风吹进马车,砸到阿萝的脸上。 凌御寒见此一把将人拉到身后,用脚勾回小桌,侧立挡住一侧的车窗,而他的背则靠在另一侧,随手一丢,小灰就进了她的怀抱。 “坐稳!” …… 雨声越来越大了,雨水顺着窗慢淌进来,马车内也变得湿乎乎的,尤其是一直在挡窗的凌御寒,背上已经湿透了。 “公子,我们到了。” 凌御寒先行跳下马车,随后一把拉住阿萝的手,把人拽到怀里。 “兄长,我能自己能走。” 被箍在怀里的阿萝惊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外人抱住,还是抱得这么紧,第一反应就是挣开。 她想推开他自己走,可他的手臂太紧,根本容不得她动一下。 “别动!”大雨冲刷在脸上,凌御寒紧紧地压住她,根本没给她抬头的机会。 娇小的阿萝像个孩子似的,被他夹在怀中,几个箭步就带进了庙内。 作者有话要说:忏悔.jpg · 凌晨没更新,满满的负罪感啊。 昨天是突然被领导抓回办公室的,回来晚了。 码到一点的时候,虽然有两千字了,可是感觉有些混乱,就没发。 早上看到小可爱的留言,真是既开心又难过。 迟更真的很抱歉,今天我尽量不出门,留一章存稿,争取以后还能保证凌晨更新。 第21章 从下马车到进庙里,阿萝一直被凌御寒紧紧地护在怀里。身上的衣服除了背上和手脚略微淋湿外,在他怀里的地方一丁点都没沾到水。 反观凌御寒几乎是浑身湿透,只有护着她的胸口处还是干爽的。 “兄长,你身上都湿了。”阿萝从袖口拿出条白帕子,双手递过去,“快擦干,这里阴凉阴凉的,别起伤寒了。” 上次打架晕倒的事还历历在目,阿萝对他的身体担心得紧,总觉得他就是个纸糊的,风吹会散。 凌御寒看她眼底的焦急,并未伸手接过,反而盯着她被雨水浇湿的肩头。 那么大的雨,即使他搂得再紧,也还是有露在雨中的地方。 “你擦吧。”凌御寒只是不能动气不能动武,淋点雨还不是大问题。 “我身体强壮如牛,连头发都没弄湿,根本不需要擦。”阿萝身上只有一块干帕子了,她湿的都不是要紧的地方。擦不擦差别不大,顶多就是不舒服罢了。可凌御寒不一样,他从头到脚都湿了,不擦干一定会受凉。 凌御寒接过帕子,把头发擦干,不动声色地盯着站在门口张望的阿萝。 “还愣着干嘛,为什么不进来。” 不敢进啊。 这庙又破又旧,看上去被弃用多年了。佛像已被移走,只剩下香案木椅之类的被丢弃于此。 整个庙里都是灰尘和蜘蛛网,满地杂草胡乱丢在地上,估计也是路人行至此地打尖儿休息弄来的。 那层层茅草也不知道会不会平白爬出些什么,阿萝只是想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是她矫情嫌脏,而是她从小就怕蛇虫鼠蚁,所以打从她被放下来,就一直站在门口没敢往里走。 本来她是想站在门边躲雨就好,可听了他的叫唤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面挪了挪。 凌御寒看她拘谨地站在一处露青砖的地方,便猜想她是怕了。擦了头发就把帕子还给她后,随即长腿扫了几下,地上的杂草便全都踢到了墙边。 “这下进来吧。”凌御寒见她走进来了,便一个人坐在香案下,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雨。 “谢谢兄长。”阿萝慢慢靠近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个男人一样坚强,即便是害怕,她也攥着拳头硬挺着。 雨声很大,雨滴更大,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淌下来,很快屋前就开始积水了。可他们进来几乎有一盏茶时间了,小灰和韩五仍没出现。 阿萝着急地等待着。只是这雨实在太大了,外面都起了雾气。 与阿萝不同,经刚刚车上车下的折腾,凌御寒觉得乏了,靠在桌腿就闭上眼了。 当他听到向外去的脚步声,才撩起眼皮,只见她站在门口,急切地就要踏出去似的。 凌御寒勾了勾嘴角,心道真傻。那两个一个浑身是毛,一个强健有力,哪个需要她担心? 不过他也习惯了,这些天就没见她做过什么自私的事。要是她安然自若地坐着,不管不顾,估计就不是她了。 凌御寒是怕她着凉,才在马车尚未停稳前就把人带进来了。估计这会儿韩五应该是栓车去了,至于小灰,想来是在雨里扑腾呢。 “别担心,他们会进来的。”本想继续眯眼休息的,又担心她踏出寻狼,只好出声把人叫回来。 “门口有风,进来待着。” 阿萝虽说是听话地往里走了几步,可目光还是一直盯着外面,直到韩五抱着小灰出现在雨中。 “你们可终于进来了。”阿萝兴奋地跑到门边,看着两个湿漉漉的迈过门槛。 韩五一手抱着小灰,一手拎着阿萝的小包袱,全身湿透地走进来。见到阿萝便伸手把东西和狗都还给了她。 阿萝接过小灰和包袱,练练道谢,还从包里翻到一条干巾递给韩五。 “吴大哥,你先擦干吧。” 而一旁坐着的凌御寒看到韩五手上的干巾,又看看阿萝手上的小帕子,眼睛都眯了起来。 阿萝没想到韩五会冒雨去取她的包袱和狗,这点她很感谢。要知道这么大的雨,根本留不下什么气味,若是小灰乱跑,很可能就找不到了。那样的话,她会很伤心的。 小灰虽然是被抱进来的,但一身灰毛早已湿透,浑身都在滴水。就像一只刚从水里拎出来的落汤狗。 阿萝把它放在地上,先用手一点一点地把毛上的雨水挤出去,又拿着凌御寒用过的帕子来回地擦拭。反复擦拭后,阿萝惊了。 “你到底是什么颜色啊?”阿萝看着自己的手,身上的衣服,地上的黑水,还有那白色的帕子,顿时傻眼了。 白帕子已经变成黑灰色,而那个落汤鸡一样的小灰变成了……额……小白。 应该算是小白吧,除了个别没浇透的地方外,整只都不是灰色了。 哼唧。 小灰站起来使劲儿甩了甩毛后,又回到阿萝脚边,仰着头瞪着那双骨碌碌的小圆眼冲着阿萝哼哼唧唧地。 “你个小骗子,别给我装无辜。我还真以为你是灰色的,没想到竟是白色。”阿萝想想最近一直抱着个小煤球睡觉,气就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捏起它的小耳朵,就开始教训,“你也太脏了,怎么就把白色滚成了灰色呢?” 哼唧。 小灰最能抓住阿萝心软的弱点,又是哼唧又是讨好,这才把阿萝哄乐呵了。 阿萝叹气,自己真够蠢的,竟被狗骗了。不过她就不是个爱纠结的人,既然都变白了,那就全洗干净好了。 阿萝走到屋檐下,借着倾盆的雨水,把帕子洗了。再用帕子把它身上没干净的地方全都擦干净。 终于擦成了一只雪白的小奶狗。 “之前总想给你洗澡,每次都耽搁了,要是早点洗赶紧,我就不会叫你小灰了。”不过都叫习惯了,她也不想改了。 阿萝这边辛苦教育小灰,那头韩五片刻没耽误,已经架好了火堆。 “罗小哥,快过来烤烤火吧。” 韩五进门后迅速打量着四周,看到墙角的茅草和四周散落的破旧桌椅,立刻把茅草抱到地中央,又在一旁找了个瘸腿的杌子弄碎支起来,才拿出火折子一起点燃了。 破庙里顿时变得暖洋洋的,阿萝觉得烤火很舒服,便向前挪了挪。 只是小灰似乎不喜火,一见到火苗立刻从她怀里跳下去,趴到她身后了。 阿萝觉得它身上还有些湿,就想抱回来烤烤火,可是小家伙怎么也不乐意,第一次闹起了小脾气。 “它怕火。”对面坐着的凌御寒看着劝狼烤火的场景,似笑非笑道,“它是不会靠近的。” 阿萝的芯子虽是个二十岁的大学生了,可义务教育出身的孩子,一心都扑在学习上了,哪里有什么生活经验。知道的那些也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而且她只知道野外遇到狼可以点火驱赶,狗怕火还是头一次听说。 既然它怕火,阿萝只好把刚刚的帕子拿出来烤干,替它多擦几次。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字的内容提要已经满足不了糖了,嘤嘤嘤。(善变的女人) 今天终于回归了凌晨,flag今天没倒呀! 冲鸭.jpg。(一直鸭子举着两棵葱&脚底踩着滑板.jpg) 第22章 破庙里的干茅草是有限的,眼前架起的这堆火也只够他们烤干衣服而已。就算把那些破椅子全都搜罗起来点燃,估摸也不够燃烧一整夜的。 而且这暴雨不知何时会停,总不能一下子全烧干净了。 阿萝在鲁镇准备的糕点都被雨水打湿,根本不能吃了。食盒里的水倒干净后,就只剩下杨阿婆送的粽子。 粽子虽也沾了水,可本身就是过水的食物,又有一层厚厚的粽叶包着,勉强还是能吃的,不然这一夜他们就是饥寒交迫了。 天越来越黑了,破庙里的火光也渐渐熄灭。 吃完东西的阿萝借着尚存的零星火苗,走到一根离凌御寒近的柱子,打算抱着小灰在那靠一晚。 小灰虽然不肯烤火,可火苗的热度依旧把它身上的水渍蒸干了。阿萝觉得自己抱着它就像抱了个小暖炉,只可惜它还太小,只能勉强做个手炉。若是长成大狗,抱着它那暖呼呼的绒毛,绝对是一床保暖的毛皮被子。 最后的火苗熄灭了,韩五自觉地在门口那里找了个位置休息。 乌云遮月,破庙内没有一丝光亮。外面雷电交加,时不时就从天而降一道骇人的闪电。阿萝有些怕,抱着小灰慢慢向凌御寒的方向蹭了蹭。 一旁的凌御寒虽然一直闭眼,可对周围的感知还是灵敏的。感觉到她靠近的动作后,睁开了那双黑暗中依旧如炬的眼眸,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没有火的雨夜变得冰冷,尤其是接近午夜,外面风雨交加,凉风呼嚎着灌进庙内,饶是背靠着柱子的阿萝都觉得背上凉飕飕的,吹得头头有些晕。加上晚上吃了又冰又硬的粽子,现在嘴里满满的酸涩,感觉动一动就会吐出来。 又累又冷的阿萝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是每每被风吹冷了就会缩紧抱着小灰的手。而小灰也很配合地往她怀里拱一拱。 可越到午夜越冷,熟睡的阿萝突然咳嗽起来。咳嗽声音虽轻,依旧唤醒了身旁的人。 此时的凌御寒背靠着香案腿,一腿伸直,一腿勾起,左手垂在体侧,右手搭在勾起的膝盖上。他一直没睡,只不过是闭幕眼神罢了。听到声音后,立刻睁开双眸,转头看她。 其实整个庙内睡着的只有阿萝和小灰,凌御寒是睡不着,韩五则要守夜不能睡。所以即使她的咳嗽声再小,凌御寒也能一下子就听到。 暗夜里一片漆黑,凌御寒准确地朝着阿萝的方向靠近,蹲在她面前。 大概是靠着睡太累,阿萝已经从坐着的姿势变成了蜷缩地躺着。 凌御寒摇摇头,地面如此冰冷,她就这么直接倒地睡,不着凉才怪。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后,皱起眉头,有些微热。而阿萝突然感觉到额头传来了的热度,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他。 凌御寒最近一直服用释苍大师配制的药,体温要比常人高些。阿萝抓到他的手就不松开了,甚至有往怀里拉的趋势。 凌御寒看着自己的手被她裹得紧紧地,一时间也抽不回来,只好挨着她席地而坐。 阿萝察觉身边的热源,慢慢地将窝在小灰身上的头移向凌御寒。似乎是察觉这边更温暖了,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靠过来,直接枕上了凌御寒的腿。 只枕着还不够舒服暖和的,没多久她就松开了小灰,双手抱住了凌御寒的腰,似乎觉得窝在这里更暖和。 可她贴得实在太近了,温热呼吸均匀地传到凌御寒身上,弄他的心里痒痒的,甚至有些天马行空。他想推开她,却被她抓得更近。无奈之下,只好把她往上提了提。 而被遗弃的小灰,迷茫地睁开眼,看着阿萝的手已经环住了凌御寒,两人之间紧紧挨着,根本没了它的位置。 小灰歪着小脑袋看了半天,终于抵不过困意,蜷在凌御寒腿边着了。 咳咳…… 刚过四更天,阿萝又开始咳嗽,而且比之前频繁多了。 凌御寒软玉在“腰腿”,再一次的近距离接触,好像比前几次抱她的感觉更加微妙。黑夜中,他低着头看了她良久,才强迫自己合上眼小憩。 可他刚睡着就被她的咳嗽声吵醒了,以为是后半夜寒凉,凌御寒伸手把她搭在身上的褂子上拉了拉。可手指触到她时,才发现她身上已经热起来了。 他立刻坐直身体,把阿萝抱在怀里,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和脸颊。 滚烫的。 凌御寒叹气,到底还是受凉了。 他把韩五叫过来,重新架起了火堆,打横抱起阿萝过去烤火。 韩五听到阿萝发烧,徒手拆掉了那个旧香案,三两下就点燃了。这次的火苗比稍早的那堆要大得多,真个破庙都被热度包围了。 凌御寒的汗珠已经顺着两鬓滑下,可怀里的阿萝依旧喃呢着喊冷。 阿萝一直烧着,即便暖和起来,也无济于事。 “韩五,有酒吗?”凌御寒记得行军时缺少药材,大夫都是用酒擦的方法退热,便问韩五要酒。 韩五摇头。作为护卫,他要时刻保持警惕,从不沾酒。而凌御寒本也不是好酒之人,所以每次出行,韩五都不曾备酒。 没有药材没有酒,这热度根本散不去。凌御寒听着外面的雨声,沉声道,“天亮时雨若变小些,我们就继续赶路。” 阿萝在池水中受过凉,看似养得不错,实则伤了底子。这些天的颠簸和担惊,身子骨又弱了下来。若不是这两天凌御寒给她用了安神露,这两天休息得好,她恐怕入夜时就得开始咳嗽发热了。 “主子您的身体能受住?”韩五一心只为凌御寒,一切考量都是从凌御寒出发的,其他人都要靠后,“还是等雨停在走吧。” 凌御寒低头看着满脸红晕的阿萝,“她身子太弱,挺不到雨停,必须早点看大夫。” 她的身子越来越热,抓着他衣服的小手已经脱力地垂到腿上。难怪他抱起她都没反应,原来早已昏过去了。 韩五见主子坚持,只好套上马车继续赶路。 雨仍在下,虽有减弱的趋势,可路面上依然积水不断了。 马车上阿萝仍在凌御寒的怀里,只是手里的小灰,安安静静地趴在一旁看着他们。 现在的小灰很乖,既不哼唧着要抱,也没闹腾着要吃的,就静静地趴在一旁看着他们。 凌御寒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阿萝,眉头快皱成山了。她的身体越来越热,双颊已经通红,若是耽搁下去,恐怕就烧傻了。 “韩五,再快些。” 韩五知晓主子在意傅姑娘,自然是飞快地挥着鞭子赶路,一刻不停。 前路坑洼不断,马车在水坑中疾驰,马车里一颠一颠的。颠得凌御寒袖子里的瓷瓶掉出来,都不自知。幸亏小灰动作快,叼了回来,不然此时已经滚到泥坑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困困的,你们呢? · 小灰第一次掉马结束,也是第一个掉马的。 大型掉马进行时! 第23章 路面坑洼,车内颠簸,凌御寒的小瓷瓶差一点就滚到了马车外。幸好小灰动作麻利,叼住了药瓶,不然接下来的路上就要多出一个病患了。 凌御寒收起瓷瓶,满意地拍了拍小灰的头,示意它做得很好。小灰摇摇尾巴,蹲到阿萝的脚边,静静看着她。 凌御寒掀起车帘看向外面,面色冷凝地直视西北方向,半晌说道: “韩五,沿着右手边的小路走,往裕城方向去。” 听到要去裕城,韩五握着缰绳的手顿了顿,但他赶车的动作却未停,即使不解,也还是依照凌御寒的指示向右拐去。 要知道裕城在西北方向,和他们要去的永城相隔甚远。如果去了裕城,就偏离了他们的既定路线,他们今后接收韩七的消息就会加大难度。 而且从京城到藩地是有时限的,若是韩七那边到了永城,主子还不能及时赶到,势必会露出马脚,此事传回京中恐有不妥。圣上虽偏爱主子,可那些偏嫡偏长的臣子们,只要听闻风吹草动,必然是要上诉弹劾的。 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 “主子……”韩五知道主子担心傅姑娘的身体才绕远,可他还是想劝上两句。毕竟这么做势必会给主子引来麻烦。可他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这场雨至少会持续后天,此地距离余镇虽近,却隔着玉河。如今雨势之大,恐怕玉河水位上涨,如今很难渡河了。”凌御寒紧了紧阿萝身上裹着的衣服,继续说道,“她烧得厉害,必须看大夫。” “可是主子,若是韩七那边……”韩五一边拽着缰绳,一边回头不死心还想再劝。虽说傅姑娘的身子重要,可主子更重要。 “韩五,我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而且他心中有数,晚几天亦无妨。 “再耽搁下去,她坚持不住的。”凌御寒轻抚着阿萝发烫的双颊,急切中带着光轻柔,“过了这座山头,前面应该会有人家。” 有人的地方才能找到大夫。 “是。”韩五见主子心意已决,不再多言,加快了挥着鞭子的动作。只是阿萝在韩五心里的地位一下子上升了,这姑娘能得主子的青睐和照拂,未来势必会在王府有一席之地。 泥泞的田间路上一辆马车冒着大雨前行,继而转道向余镇西面的裕城方向驶去。 韩五是凌御寒的贴身侍卫,多年来一直跟在他身边。凌御寒从未来过北地,他也一样。他并未去过裕城,对路况并不熟悉。但在凌御寒的指引下,一路向西北,穿过稻田,翻越山丘,竟畅通无阻地到达了隶属裕城的罗家村。 没想到的是,仅一山之隔,竟是出现两种天气。这里天气虽不能说是阳光明媚,地上却是一点雨水也没有的。 “主子,马上就进村了。”韩五远远就看到村口石碑上刻的“罗家村”三个字。 凌御寒抱紧怀里羸弱的女人,伸手摸着滚烫的额头,微微地松了口气。 ## “这位姑娘不久前受过寒,身体没有痊愈,体内虚寒淤堵,现下又着凉,加之癸水将至,身体虚弱,这才引起高烧的。” 他们进了罗家村后,便来到了村里唯一的大夫家。 大夫姓程,从罗家村的女婿。父母病逝后,就带着媳妇回娘家居住。因看过些医书,家里又是做草药生意的,便外出学了几年,回村当了大夫。 凌御寒听村人说了程大夫的过往,眉头紧锁,半路出家的能有什么好医术。而这里离哪都不近,想另寻大夫犹如登天。 找来程家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不过听到程大夫诊出了她是女子,也说出了她曾经受寒,想来医术还是过得去的。这让凌御寒紧绷的面容,终于松了些。 程大夫收起了脉枕,直接走到他放置药材的架子上,拿起小称,林林总总地抓了十几味,称来称去后一股脑儿塞进了药壶里。 “在下不擅长女科,也只能在伤寒的基础上加上两味药,缓解姑娘的不适。” 程大夫亲自蹲在炉前煎药,边扇着火边说,“而且在这乡野间只有普通的草药,降热驱寒尚可。若想调理好身体,还是需城里找间大医馆,否则姑娘每逢癸水将至,都会腹痛不已。更严重者,子嗣方面也会艰难。” 凌御寒捏了捏眉心,难怪她只受了一点凉就虚弱如此,原来是那次落水伤了底子。 他虽对女人病了解甚微,但也知道若是调理不好,恐怕一辈子都会苦不堪言。想来最放心的大夫只有大师了。 凌御寒借故把韩五叫了出去,从身上如下一枚令牌,扔给他。 “你先去裕城找蒋善,让亲自把这个交给韩七。然后派人往临渊城送消息,请释苍大师在临渊城多留几日。” 韩五一听更是傻眼,主子这不知是要去裕城,还要去临渊城。从罗家村到临渊城没有七八日是到不了,别说按时抵达永城了,估计那边都做得差不多,也到不了了。 韩五再次感叹这姑娘对他主子的影响力之大,能让他那说一不二的主子接二连三改了计划。 看来以后一定要更加尊敬里面那位了,说不准那就是未来主母了。 “那主子您?”就一直在这陪着? 后面的话韩五没敢问出口,因为他觉得说出来,一定会遭白眼。 “陪着。”凌御寒不用听都知道他要问什么。转头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屋里走。 主子的命令韩五必须遵从,可他走了主子身边连个保护的都没有了。现在的凌御寒可不是那个刀枪不催的,动一次武力,就会虚弱好些天。 韩五想说,要不您跟我一起去,可话都没出口,就被撵走了。 “还愣着干嘛?”凌御寒突然停住脚步,回头就看到韩五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眯着眼看他“再不走,你就回不来了!” ## 凌御寒回到屋子时,程大夫的娘子正用酒为阿萝搓手脚。 喝了药的阿萝脸色比之前要好些,可烧还是没退,所以程大夫便拿出了自制的药酒。 他本就是想遣开韩五后,回来给她擦拭的,没想到有人先做了。 “多谢大嫂子帮忙。”程家夫妇都是热心肠,不然也不会连药钱都没收就先熬了药。 “你们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个白白净净的姑娘家跟着你们折腾呢。”程大嫂子看着面无血色的阿萝,不禁埋怨了两句。 她还没见过这么清秀的姑娘呢,要不是她家那口子让她来帮忙,她还没机会见到呢。 只是这姑娘可怜人的样子,实在让她窝火,这两个大男人到底是怎么照顾人的,能让她病成这样。 “家道中落,地皮恶霸逼着舍妹下嫁,无奈之下只能举家乔装远离……”凌御寒微微低着头,慢悠悠地讲述着“他们一家”的悲惨遭遇。 程大嫂子一听,同情心满溢,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在他们罗家村,哪个恶霸也进不来抓人。 “多谢大嫂子体谅。只不过……”凌御寒一脸感激看向程大嫂子后,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程大嫂子是个爽快人,也是个急性子,急得直拍大腿,“你倒是说啊,嫂子能帮的一定帮忙。” 这一家人也忒惨了,能帮一把就得帮一把,不然自己心里也不好过。 “舍妹被恶霸吓病了,之后就发誓做个男子。倘若有人揭穿她姑娘的身份,她就会吓得噩梦连连,甚至躲起来不见人。所以还请大嫂子和程大夫代为保密,全当不知道此事。” 程大嫂子听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挨千刀的混账恶霸把人逼成什么样了,好好的姑娘家宁愿当个男的。 “你放心,我这就去嘱咐孩他爹,绝不让他乱说话。”说完,程家嫂子擦了眼泪就把药酒塞给凌御寒,寻自家男人说话去了。 送走程家大嫂,凌御寒坐在炕沿边上继续给她擦着。白皙的小手已经不那么热了,通红的双颊也渐渐淡下去,只剩下眉间的一丝愁容犹在。 “你愁什么?”长指点上她的眉心,轻轻地在那里画着圈圈,“女扮男装是你自己选的,怎么也让你玩够才行。” 凌御寒伸出手指轻轻地将其抚平,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继续擦拭。 只是擦着擦着又突然顿住,他再次抬头看着她的睡颜,嘴角上勾,眼底带笑,掩饰不住的一种好心情油然而生,“不过大夫说你癸水将至,那时你还能怎么遮掩?” 作者有话要说:小凌子也算演技派,是不是? · 叮!开启期待媳妇主动掉马模式! 第24章 药效上来后,阿萝脸上不正常的红晕终于褪去,掌心温度也趋于正常了。 凌御寒擦干她手上的药酒,把她的手放在身体两侧,又把被子拉到她颈下,掖被角的动作刚好碰到了她的脸颊。 双颊温软滑嫩,让他流连于此,完全没有就此收回的想法。长指勾起,贴上了温热的脸颊,来来回回地轻划起来。 床上的人娇软柔弱,弱得差点就醒不过来了。凌御寒放柔目光轻叹着,“这么娇弱还敢离家出走,真不知你哪来的勇气。” 说到这个,凌御寒突然笑了,虽然无声,笑意却能直达眼底。 她可不就是有勇气么!遇上欺负她的败类,她敢投湖以死明志;遇上黑店的匪徒,她敢挡在前面让他先走。想来要是遇到什么更凶险的事,她也是不退缩的。 说这女人无畏,可他从湖里捞起她时,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情景历历在目。说她无惧,可在那群匪人面前,她的肩仍是发抖的。 “傻。”若不是遇上他,她早就被狼叼去,被恶人掳去了,哪有机会走到这里。 凌御寒的手划到圆润饱满的耳唇上揉搓着,“你该怎么感激呢?” 而他的自言自语全被地上趴着的小灰听去。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还是凑巧,小家伙竟然站起来,朝着他哼哼两声。 “怎么,才跟她待了几天,就想叛变?” 凌御寒收回阿萝脸上的手指,转头就弹上小灰的脑袋,“小白眼狼!” 小灰根本没想到主人会偷袭它,小小的脑门就这么被弹出了声响,痛得它一下子跳到了半尺之外,冲着他嗷呜嗷呜地直叫。 “不许叫。”凌御寒顺着眼角瞟了一眼皱眉的阿萝,轻声警告正抬着小脑袋瞪着他的小灰。 “再叫,我就去烧热水。”别人不知道,凌御寒是最了解它的,只要一提烧热水,它一准儿乖乖的。 果然。 小灰放柔了眼神,出溜一下子蹭到了凌御寒的脚边,直接抱住了他的大腿。 哼唧。 “装可怜?” 哼唧哼唧。 小灰可不在乎装可怜丢不丢狼,只要没有热水它就还是一条好狼。 “行了,想抱大腿等傻姑娘醒了抱她去。”凌御寒拿这头笨狼实属无奈,只能不客气地推给炕上迷糊着的小可怜。 小灰听见主人的声音,知道他心情不错,连带着它也跟着放松下来,再一次装可怜要吃的。 对着那条挨着他腿的小舌头,凌御寒长腿一抬,绕了过去,直接蹲在地上,捏着它小耳朵,嫌弃道,“主子我照顾完大的,还得顾你这小的,早知道养你这么麻烦,生下来就炖汤算了。” 哼唧。 小灰伸出小舌头舔着凌御寒的手,无辜的眼神,让人又气又恨。 “不许吵她,听到没有。”凌御寒起身向外走,边走边说,“不然就去烧热水。” 不久,凌御寒拿回来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海碗,直接放在炕沿边的桌子上,坐在炕沿上自顾自地吃起来。 哼唧。 小灰看他在吃独食,一下子急了,嗖地跑过去,两只前爪扒在他腿上,不断地挠着 “一提吃就来精神,有能耐半夜朝着月亮嚎两嗓子。”每每想起这小东西装狗,他就来气。 哼唧。嚎就嚎,得先给吃的再说。 “给你给你,离我远点。”凌御寒嘴上虽很嫌弃,但还是把碗里的大肉和小排骨都扔给了它。 咳咳。 凌御寒听到炕上传来的咳嗽声,立刻放下碗筷走了过去。 “醒了?” “兄长……咳咳……”阿萝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凌御寒,想说话却说不出,只能捂着嗓子干咳。 “先别说话了,你发烧后一直昏睡,嗓子不会舒服的。”凌御寒扶着她坐起来,背靠着身后的火墙。 “这里是……”阿萝的记忆还停留在破庙,乍一看这个遮风挡雨的屋子,还没回过神。 “这里大夫的家,我们暂时借宿在这。”凌御寒倒了杯温水,端到阿萝嘴边,“喝点水,润润喉。” 阿萝虚弱地接过茶碗,还没来得及道谢就看到一位妇人推门进来。 “呀,这姑……这小兄弟醒了。” 程大嫂子端着汤盅,笑脸盈盈地走过来,“我家那口子说她该醒了,我就熬了粥送来,没想到还真醒了。”俨然一副她家男人医书高超的自豪。 “多谢嫂子。”凌御寒接过汤盅,为阿萝做了介绍。 大嫂子看阿萝还是很虚,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 ## 阿萝昏迷了将近一天,又睡了一夜好觉,天没亮她就睁眼了。 本想多懒一会儿,反正这屋子就她和小灰住,怎么舒服怎么躺。 只是当她闭上眼准备再睡个回笼觉时,突然感觉身下不对,温温热热的不说,小腹还一抽一抽的。 糟了! 阿萝迅速坐起,想下床找自己的包袱,可小腹像被什么东西拽着一般,疼得不行。 好不容易下了地,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小兄弟,你醒了吗?”门外程家嫂子问道。 “程大嫂子,有事吗?”阿萝强忍着不适,走过去开门。 门外除了程大嫂子还有个提着药箱的男人,原来程家夫妇都过来了。 程大嫂子素来热情,和谁都能处得很好,见门打开了,拉着自家男人就进去了。 “我家那口子过来给你把脉,我顺便来给你送点吃的。” “我来吧。”阿萝不好意思让人伺候,想伸手接过食盒,却被程家大嫂推到椅子上,“你就坐着让我家的给你把脉。” 边说边摆出了一碟子小笼包,一碗小米粥,一碟子红枣糕,还有一碟子腌菜。 阿萝只好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程大夫诊脉。 “小兄弟,你风寒未愈,不可贪凉,要多多休息,方能好得快。” 可不是不能贪凉吗?月事都来了,疼都疼死了。 要不是现实中的阿萝没看过中医,不知道号脉的博大精深,不然打死她都不敢伸手让程大夫诊脉。 终于送走了程家夫妇,阿萝才捂着肚子慢慢地起身,继续寻找着自己那个小包袱。 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阿萝想到隔壁敲凌御寒的门。,谁知她还没来得及转身,那人就进来了。 “你怎么了?”凌御寒敲门而进,就看到她左手贴着小腹,右手扶着桌子。 “没,没什么。”阿萝低头紧皱着小脸,强咬着熬牙抬头,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指着桌上的饭食说道,“兄长用早饭了?一起吃点吧。” 凌御寒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心中了然,伸手递过去了她的包袱。 “你昨日发烧,身上有汗,估计你会想换身衣服,就给你拿过来了。” 凌御寒说自己已经吃过了,还说隔壁浴房可以烧热水洗漱,然后便离开了。 阿萝见房门关上才转过身去,背对着门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袱。从最下面的那一沓子绣片中取出月事带。 包袱被大雨淋湿了,幸好绣片包裹着的月事带还是干爽的。 阿萝把月事带塞进换洗的衣服里,急匆匆地抱着衣服去隔壁洗漱。 谁知她刚一开门,就看到凌御寒站在门外。 “兄长,你怎么还在?”阿萝惊诧,他刚刚不会在偷看吧。 想着想着,阿萝抱着衣服的手臂又紧了紧。可看他那副光明磊落的样子,又好像是刚刚过来的,并非偷看。 哼!又是一个白眼狼!还敢用看登徒子的眼神看他! “怎么?”凌御寒眼角上提,双臂环抱,盯着她看,“还没好利索就在这磨磨蹭蹭的吹风?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我还忘记浴室在哪个方向了。”阿萝脱口而出的解释,她自己听了都觉得牵强。 凌御寒眸色幽深,伸手拉着她向浴室那屋走去,边走边回头幽幽说道,“看来我得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尾巴狼带着小白狼骗小萝卜,啧啧! · 小萝卜:我不用你帮! 第25章 帮忙?这不等于自爆马甲,告诉他自己是女的? 听到这话阿萝惊住了,瞪大了眼睛盯着那扇门,脚下就像生了钩子一样,勾住地面纹丝不动。 凌御寒拉着她的手突然顿住,回头看她一脸震惊,明知故问道,“怎么了?不要洗漱,快进去啊。” 被拉着的阿萝往后站了小半步,客气地说着,“兄长劳累好几日了,不如回去歇着?毕竟后面还要赶路呢。洗漱这种小事我自己就可以。” “程家的浴房你用过?”凌御寒瞥了她一眼,顺着手势将人往跟前拽了拽,话中带着催促和不满,“你连水都不会烧,要怎么洗?” 这件事阿萝不能反驳,她确实不会用。别说生火烧水了,就她现在这幅身子骨端盆水也困难,随时都有翻盆的可能。 可是不会烧水可以琢磨着烧,端不动一盆水她可以端半盆。总之,只要能挡住他,她在里面做什么都行。 阿萝紧紧地抱着干衣服,强笑打诨,“我又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能连烧个水都不会?兄长多虑了。” 这话糊弄糊弄别人还想,凌御寒一听就知道很假。一眼瞥过去,薄唇微张,“就当你会,但就你现在的体力而言,与其在这里跟我耗,还不如赶紧进去洗完了早早休息。”说完手掌一用力往前一带,就把人拉进了浴房。 阿萝觉得自己就像小灰,明明是真的反抗过,可惜力气不够,总是轻易地抓去。 “这样的浴房你用过?”凌御寒倚着门边,看着四下打量的阿萝。 阿萝想说大同小异,都是烧水、蓄水、洗澡。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研究研究,怎么也能洗上澡。 不过她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把人请出去,自然不会说这样的话。而且程家的浴房确实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至少比住过的客栈要精细些,更有隐私些。 一进门这间迎面就是灶台上的两口大锅,一看就知道是用来烧热水的。而灶台旁边放着两个木桶,应该是提水用的。灶台后面有扇门,推开门还是一间房。房间不大,但地中央摆着个装了些水的大木桶。木桶几乎占了半间屋子的一半,而它旁边靠墙那侧还有搭着干巾的盆架,架子旁的小桌上还放着一块猪胰子。 足见这家的女主人很讲究,也很有条理。 只是…… 阿萝看着已经冒热气的大锅,显然是水都快烧好了。那么她会不会烧火,已经不是问题。 那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请他出去。 “水都烧好了,你还愣着干嘛?”凌御寒不用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他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人? 幼稚。 凌御寒随手捞起角落摆着的小杌子坐下,微微垂眼,等着她下面的说辞。只是那个傻姑娘动作有些慢,锅里的水都沸了,也没见她有什么说法。凌御寒干脆把她放一边了,先把热水给她倒进了里屋的大木桶。 “怎么还傻站着,不进去洗?” 弄好水的凌御寒走到阿萝身边,低头看着她迷茫的眼睛,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一敲。那力度要是和小灰脑门上比,小灰一定冒着烧热水炖汤的危险 ,也要咬住他的裤脚不松口。 力度相差得真不是一星半点。 其实他是冤枉她了,真不是傻站着。 之前她不说话,确实是在思考用什么方式撵人。可后来没说话,是想等他提完水,再请他出去。毕竟,她是真没力气了。 只能说,输在了体力上,不然她早就请他出去了。 只是凌御寒不知晓她心里所想,还以为她病没好,一时间头脑不清醒,指着锅台旁边的两个木桶说道,“你洗的时候,我随时可以帮你添热水。” 还不走? 他就不懂非礼勿视?即便是两个男人之间,也不能这么亲近吧。一个洗澡一个添热水? 这样的人那得是什么关系! 阿萝的额头愁眉皱起,说是皱成山也不为过。 要说两个男人亲密,那不就是所谓的断袖? 不!她不能这么想,她怎么能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 阿萝晃晃头,立刻换了一张谦虚关怀的面容。 “兄长这一路上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而且程大夫开的药效果很好,我现在提水洗澡的力气还是有的。” “而且我伤寒刚好,不能洗澡,只是擦洗一番即可。”月事期间根本不能泡澡,阿萝说这番话时,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凌御寒盯着她半晌,终于转身向外走去。 阿萝心里的石头正准备放下,他下一句话就差点让她把抱着的衣服丢过去砸他。 “那我就在门外等你,免得你洗澡时腿脚发软摔倒了。” 这人是油盐不进啊,怎么劝都不听。就算为她好,可她暂时不需要,也不行吗? 阿萝两手捏着衣服,深呼一口气,欲哭无泪道,“多谢兄长。” 谢天谢地终于把人哄出去了,凌御寒前脚迈出去,后脚她就把门关得死死地,还拖来了那个盆架堵住了门口后,才放心地去换洗。 阿萝满意地看着堵得死死的门口,拍拍手掌,扬着嘴笑道。 谁也别想进来。 …… 阿萝收拾好自己后,用温水把换下来的脏衣裤都洗了。刚好外面艳阳高照,还伴着微风,估计傍晚前就能干了。 可她一出门,又遇上了守门人。 只不过这次凌御寒没在门口站着,而是坐在院子里晾晒草药的架子前,摆弄着草药。 “洗干净了?”凌御寒听见开门声,就转头看这边了。只是他这话虽是对着阿萝说的,但眼神却是看向那个洗衣盆。 原来是真的。 凌御寒眼中带着些许了然和笑意。 “晾衣绳在那边,你需要帮忙吗?” 阿萝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到两面墙之间勾着一条不细的麻绳。 “这么高。”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条绳子离地的高度至少比她高半头。 北方人比南方人生得高挑,程大嫂又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整整高出阿萝一个头。 当然了阿萝觉得自己还有长高的可能,毕竟才十五岁,好好补补还是有希望长高的。 可一根绳子难死英雄好汉,阿萝需要翘着脚,才能勉强把衣服甩上去。但是甩的结果就是衣服在空中就成了一个卷。 可成卷的衣服,别说能不能晾干,就算干了也满是褶子了。 正当她四处找杌子,想踩着晾衣服时,凌御寒突然站到她身后。 “我来吧。” 说话间,凌御寒便从她背后伸出两手,轻松地把卷起的衣服铺开。 阿萝觉得自己骑虎难下,前面是湿漉漉的衣服,风一吹还散着胰子的味道。身后传来属于凌御寒的温热。被一凉一热包在其中,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而她正举着抻衣服的手,突然被凌御寒拿了下来。 大手看似不经意地包住小手,从衣服上挪下来,放在她身体两侧。 “我来就行。” 凌御寒已经知道她月事疼痛,自然不想她费力做什么。 虽然凌御寒是站在阿萝身后,从背后看两人十分亲近,但走近看便知道,他们之间尚有空间。而且他觉得这个角度刚刚好,一低头就能看到白皙的颈子和熏红的耳后。 尤其是大小手地触碰,一冷一热的相接,同时震到了两个人。 阿萝的心就要跳出来了,一种惊慌一种莫名,惊得她突然把手进袖子里,向前迈了一小步,要避开身后的温热。谁知凌御寒早有准备,在她甫一向前时,就将她拉了回去,一下子就撞进了温热的怀里。 “我回来了。” 就在此时,去裕城送令牌的韩五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远远看到主子的背影,就大声喊了一句,没想到糟了一记狠狠的白眼。 “吴大哥你回来。”阿萝顿时觉得救星驾到,迅速下蹲,从凌御寒的腋下绕了出去。 “我这就去跟程大嫂做饭。”说完一溜烟地跑开了。 “哼!”阴阳怪气地哼声,从凌御寒口中发出,“回来的挺适时候啊。” 韩五冤啊,他哪想到自家主子会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抱着姑娘啊。 凌御寒瞟了韩五一眼,油光锃亮,面色红润。 当他单手把绳子上的衣服都摊平,继而转身亲和地看着韩五时,“昨晚在裕城吃的不错吧。” 韩五最怕主子这幅表情了,还不如发个脾气让人安心。 果然,凌御寒抱着手臂看着远处的小山,笑着对他说,“看到来时的那山没?从这跑到山脚再跑回来,免得吃多了长肉。” 作者有话要说:白兔·萝不是灰狼·寒的对手啊。 第26章 “小灰,你要跑哪去?” 阿萝睁开眼就看到小灰跑进林子里,一身罗裙的她想也不想地便追了过去。 她不停地在雪白的小家伙后面呼喊它,可该死的小东西一反平时的乖巧,理都不理她。 进了林子的小灰,动作比平时要快很多,蹬着那两双小短腿,在草丛里急速地奔着,阿萝追着上气不接下气。 林子深处,小灰在前面的一棵古树前停下,聚精会神地盯着树看,依旧没有回头看一眼阿萝。 “你跑这么快,就是为了看树?”阿萝一手靠着树干喘着,一手气急地指着它说,“你再这么乱跑,我就不要你了。” 往常说不要它了,小灰一定会飞快地跑回来,可怜巴巴地抱小腿。可现在小灰依旧没回头,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古树,好像天地间只剩下它和那棵树一般。 不一会儿,阿萝觉得歇过来,气也顺了,有了精力四处打量。 不得不说这里很美,一林子参天大树下,尽是五彩缤纷的花朵,煞是好看。 阿萝随手摘了一朵类似牡丹的花插在发间,准备出去后照镜子好好看看。这花有七个花瓣,每一瓣是一种颜色,一共七种,实在新奇。 这林子虽美,可阿萝始终觉得不安,便转头想抱小灰快点离开。 谁知她一回头,竟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嗷呜~ 小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头狼,高高大大、货真价实的大白狼。 还是一头对着她嚎叫的可怕白狼。 阿萝红润的小脸瞬间变得刷白,裙子下面的一双腿,不停地打着转,晃晃悠悠地往后退。 大白狼微微歪着头盯着她,一双狼眼炯炯有神。 阿萝被它盯得浑身发抖,根本顾不得脚下的路,竟被一根藤蔓绊倒了。 很快,大白狼不再原地不动,朝着阿萝的方向奔了过来。 看着皎洁的狼姿,阿萝上下牙齿打着颤,拼了命得连爬带跑地往后退, “救,救命……” …… “救命……救命!” 阿萝再次被吓醒,猛地睁开眼看到棚顶后,双手捏住被子深呼吸。 她一整晚都在做梦,梦里全是同一个场景,被一头狼追着满林子跑。 每次狼要追上她,她吓得就醒来了,可闭上眼依旧周而复始的被追。 直到门外传来的声响吵醒,她才真正从梦中醒来。 阿萝听到敲门声后,扑腾地从炕上坐起。身上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湿,头发也湿漉漉的,心口不正常的跳动,全部都提醒着她这一夜有多么地艰难。 扒门声不断响起,阿萝伸手揉揉眼睛,掀了被子下床。 “谁?”嗡声嗡气地问。 “是我。”是凌御寒。 阿萝刚打开门,一道小白影瞬间窜了进来,扑到她腿上。 “啊!” 阿萝还没彻底从梦里缓过来,小灰突然地这么一扑,再次被吓到。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直接靠到桌子边缘才停下。 “你怎么了?”凌御寒看着她不正常的脸色,像是受了什么大惊吓似的,担心问道。 阿萝大口吐气,按着两腿,扶着桌子慢慢坐下。 “梦到小灰突然变成一只大白狼,还追着我满林子跑。” 哼唧。 小灰扑的一下抱住阿萝的小腿,伸出小舌头,呼哧呼哧地吐着,身后的小尾巴不停地摇着,还时不时地用小脑袋蹭着她的手。 “白狼?” 凌御寒的眼神骤然闪烁,“梦里的事,十之八九是反的。” 哼唧。 小灰扑腾着要向上爬,直到阿萝抱起它,才不闹腾。 终于消停的小灰乖巧地窝在阿萝怀里,不停地蹭着她,无辜又可爱。 “一定是。”阿萝低头摸摸小灰的小脑袋,“小灰这么可爱,怎么会变成大白狼呢?” 哼唧。 小灰把脸埋了起来,只剩下一根晃来晃去的小尾巴。 凌御寒见状,转过头去握着拳头轻咳了一下。 “对了,兄长怎么这样早?”这天才刚亮不久,就来找她,想必是有急事的。 平时这个时间,她还在睡。若不是她噩梦惊醒,今日是不会这么早起的。 “就是过来看你身体怎样,如果可以,我们今天赶路。” 好着急啊。 “这么急?你和吴大哥休息好了吗?” 阿萝是觉得他在大雨那天一路上照顾她,都没好好休息。还有赶车大哥还为了她去了镇上买药材。两个人为她跑前跑后的人,得不到休息,她觉得过意不去。 “雨季到了,若是这边也阴雨连绵,我们恐怕就困在这里了。”不走不行,前天韩五带回的消息说,那边已经开始动作了,所以一定要赶在他们动手前到达。 其实阿萝也想早点离开,毕竟在外多耽误一天,她的钱袋子就多瘦一点。只是身为同路人,不想他们太疲惫而已。 ## 院子里。 “主子,药煎好了。”韩五刚从程大夫那里端来了阿萝的药,就看到凌御寒站在院中。 大清早看见自家主子一脸沉思,就他腿肚子就莫名地发胀。 想起前天他因打断主子的“好事”而被罚跑,韩五就追悔莫及。 凌御寒看一眼那碗冒着热气的药,问道,“放进去了?” 韩五点头。 凌御寒扭过头,背对着韩五道,“你送去吧。” 韩五认命地端着药走向阿萝的门口,心道,主子越来越会欺负人了,竟然让他去送这碗药。 这不摆明了要替主子背锅嘛。 韩五祈祷这位傅姑娘不是个精明人,不然他今后的生活一定很悲惨。 咚咚。 “罗小哥醒了,”韩五端着药碗站在门口,笑着把药碗递过去,“这是程大夫熬的药,让你趁热喝了。” 阿萝接过药碗,闭着眼睛一口闷下去。 真苦。 看到阿萝把药一饮而尽,韩五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背后一紧,连忙说道,“那我先去套马车了。” 说完,韩五就消失在院内。 看着动作迅速的韩五,阿萝心道,这位也是个急性子。 没睡好的阿萝收拾好包袱坐在桌前等着时,竟然手拄着下巴,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凌御寒将睡熟的阿萝,打横将她抱到马车上。 “这是给你们准备的食物,带着路上吃。”程大嫂子准备了自家做的炸果子交给韩五,转头对凌御寒说,“你这妹妹实在怜人,你们一路上可要照顾好她。” “多谢大嫂子关心,我们会照顾的。”韩五见主子正忙,主动接过话,“程大夫,程嫂子,多谢这几日的照拂,有缘再见。” 看着马车远离,程大嫂子摇摇头,对着自家男人说,“这要是我闺女,谁敢欺负了,我就拿刀砍死谁。” “你就是个操闲心的主儿。”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糖短小的一章,这几天公司检查,各种加班,时间实在有限。 码出多少就发多少了,还请小仙女们见谅,千万别因为短小就抛弃糖呀。(恳求脸) · 过了这几天,糖一定让文肥肥的(就像糖那圆滚滚的身材一样),么么,晚安。 第27章 凌御寒他们是清晨从罗家村离开的,此刻已经是艳阳高照的晌午了。原本计划绕过玉河,去东北方向的余镇,可马车却沿着西北一路前行。 不知情的阿萝还在沉沉地睡着,无论马车颠簸与否,她始终没醒来过。 凌御寒用青衫给她盖上后,便坐在一旁翻着韩五带回来的名册。 而百无聊赖的小灰像是个被遗弃在角落的孤儿,只能在她腿边静静地窝着,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正在忙碌的主子。 咕噜。 突然传来饥饿的声音,小灰用力得缩了缩肚子后,慢慢站起来,可怜兮兮地盯着凌御寒。 它很委屈,窝了一上午主人都不搭理它一下。现在饿得肚皮都叫了,主人还不知道给它丢点吃的。 小灰头冲着马车一角的竹篮,尾巴扫着凌御寒脚面,哼唧好几声,这才唤起了凌御寒的注意。 一直低头看着册子的凌御寒听到声后,微微抬头瞥了它一眼,见它习惯性装可怜的表情,轻哼一声,目光再次回到那本册子上。 哼唧。 小灰见他又低头了,心里着急,直接跳到他脚边,用爪子勾了勾他的鞋袜。 “哼。”凌御寒收回被勾痒的脚,放下手里的册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它,“想吃?” 打一上马车,凌御寒就知道那小东西惦记竹篮里的吃食,只不过大早上韩五已经喂饱它了,就没搭理。 现在已是正午,想着它是真饿了,凌御寒也就不打算再吊着它。 小灰看到他终于抬眼看它看,兴奋地甩甩毛,换头把竹篮叼到凌御寒手边。它用行动告诉主人,很想吃! 哼唧。 凌御寒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红枣糖糕,放在鼻尖闻了闻,长指捏着糖糕在小灰的嘴巴附近绕了绕,只见一滴不明液体随着张开的狼嘴流出。 “啧啧,脏死了。”凌御寒突然收回手把糖糕丢进篮子里,伸手在它头上雪白的毛上蹭了蹭,嫌弃道,“胖得没个狼样了,别吃了。” 那甜甜的味道它都闻一路了,拿出来还不给它吃,这下小灰可不干了。 为了吃,它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小灰扭头看向一旁躺着的阿萝,小眼睛翻了又翻,露出一抹诡异的亮光。 嗖地一下,小小的身体就要扑到阿萝身上了。 哼唧! 所谓山外有山,狼外有狼,小奶狼是斗不过主人的。 小白狼眼看着就摸到阿萝前时,就被凌御寒一手给拎了回来。 “打从你出娘胎,就是我亲自喂的你,还能不知道你这点小心思?”凌御寒把它拎到眼前,伸出两根手指头对着它的脑门一弹,“若是吵醒了她,就给你吃这个。” 说着,凌御寒从袖子里掏出个黑色瓷瓶,在它眼前晃了两下。 让韩五给她送的汤药里多了一味让她昏睡的药,就是为了接下来能顺利越过裕城。若是此时被这可恶的小东西弄醒,恐怕后面的路会很麻烦了。 哼唧。 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见那个熟悉的瓶子后,小灰屁股一紧尾巴一缩,立刻变乖了。 那个黑瓶子是噩梦啊,能让它好几天臭臭的。 凌御寒切的一声把它丢到一旁,顺手扔了块糖糕过去。 看着它冒光的眼,凌御寒一脚踹上它的屁股,“丢脸样儿!” 小东西不怕被踢,一心扑到糖糕上。只是它刚咬了一口,不知听到了什么,松开糖糕,转身冲着车门,“嗷呜!” 小灰素来顽皮,倒也谦逊,很少嚎叫吓唬别的小动物。平时着小奶狗那般哼哼唧唧的,也不过就是为了惹人怜爱罢了。加上它长的小,几乎没人能认出它是狼。 正因如此,阿萝才一直当它是小奶狗的。 可毕竟是狼王的后代,天生敏锐。当它浑身白毛立起,并做出攻击状时,那一定是不好对付的出现了。 凌御寒倾身向前,手里握着贴身放置的那柄镶嵌蓝色宝石的匕首,做出迎战准备。 “韩五,怎么回事?”凌御寒隔着车门沉声问道。 “有人劫道。” 从两侧山上冲下了不少胳膊上系着红巾的匪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若是平时这几个人,收拾起来不在话下。可凌御寒现在不能动武,韩五的压力顿时倍增。他既要保护好主子,还要解决掉手握兵`器的匪人,只好在那些人扑过来前,率先出手,先发制人。 而然这伙人不简单,功夫个顶个得好,韩五打得十分吃力。 然而危急关头,凌御寒不可能让韩五以一敌十,自然也是出手的。 主仆两人背靠背站在一处,使出了相似的招式,击退了部分的劫道土匪。 “咳咳。”释苍大师的药确实有效,这次他动手并没有直接晕倒,只是脱力后靠着马车抗敌。 就在他体力不支时,远处一道灰尘涌起。凌御寒眯着眼看清马背上的人后,嘴角勾了勾,原来是他的人到了。 “蒋恶来迟,请主子责罚。”来人是蒋恶,被派到永城的蒋善的胞弟。蒋恶一行人骑马而至,挥动着手里的刀,三两下就灭了全部。 “不迟。”凌御寒安排蒋善去永城送信,派蒋恶去旧都布置,只是昨日该走的人,竟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还在此地?” “回主子,属下查到一伙从南部来的商人即将路过此处前往去旧都,且据探子汇报那商队老板是宁王的人。”蒋恶就是为了那伙人,刚好绕到这附近的。 原来那人也早就不安分了,难怪能轻易攻进都城。呵,如今看来即便准备妥当,也还是遭人算计了。 “主子可要亲自去一趟旧都?”蒋恶很少贴身跟着他,所以并不了解他表情背后的想法,只能试探地问着。 “势必要走一趟的。”凌御寒苍白的脸望向天空,眼睛里像集了风暴似的阴冷寒栗,“该来的总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走走剧情,不然你们想要的各种掉马和带球跑都来不了。(毕竟前方高能掉马预警嘛) ps算是剧透吧,阿萝并不是要到永城才能带球,你们懂得啦~ 明天继续啃糖吧,今天码字糖已经睁不开眼了,么么,晚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怪兽总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阿萝一直在睡,小马车简陋,她睡得不舒服,几次皱眉都被凌御寒看到了。 之前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他的人到了,换驾舒服的马车,哪怕惹眼些,也无妨。 凌御寒吩咐蒋恶换了新马车,虽不算豪华,却比韩五临时准备的那辆舒服得多,也宽敞得多。 韩五看着凌御寒将阿萝轻轻放进新马车,看着一直熟睡的阿萝,有点不安,“主子,傅姑娘还没醒,是不是药量大了?” 韩五担心自己药量没控制好,不然就算人没清醒,颠簸间也该有点反应。而她这样一动不动地睡了七八个时辰,真是让人担心。 “应该是她身子虚,扛不住药性。”这话说得看似简单,可他眉间的担忧显而易见。要不是阿萝的呼吸和体温正常,他早就命人找大夫去了。 那药是释苍大师给他用的,一定不会有问题。除了让她嗜睡,没有任何副作用。但他没想到的是,她会睡这么久。 难不成她体质特殊,不适合这药? “既然她睡着,我们连夜赶路。”凌御寒看着阿萝的睡颜,摸了摸她身下的铺盖,“再让去弄床厚实的被子。” 幸好是蒋恶的地方,要什么有什么。别说一床被子了,就连枕头都弄来了。 只不过凌御寒刚把人移到铺好的被褥上,那只雪白的小东西抢先一步,在枕头旁占了个好位置。 “你倒是聪明,到了永城你就去睡狼窝。” 哼唧。小灰缩成一团紧紧贴着阿萝的枕头,张嘴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拱了两下,缩头睡了。 送完东西的韩五被蒋恶抓到一旁盘问,“这姑娘是谁呀?” 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此时满眼冒着好奇的金光,手里还不停地怼着韩五的胸口催促。 蒋家兄弟上次进京时,凌御寒身边还没女人呢。这才两月不到,怎么就有了,竟还带在身边? “那位呀,你可得好好伺候,今后没准就是咱们的主母了。”韩五哥俩好似的挎着蒋恶的肩,小声提醒着,“主子对她不一般。” …… 马车飞驰在山道两侧,而后面不远处则是蒋恶的那一队人马。由于之前遇上了山匪,凌御寒又动了气,虽不像之前那样虚弱晕倒,但短时间内是不能动手了。本来是安排蒋恶先去临渊城布置的,但目前也只能同行了。 “你也太能睡了,最初是只想让你睡个好觉的。怎么一睡就不醒呢?”凌御寒勾着手指挂着她的脸颊,面上带着罕见的无奈。 给她的加了这药,一是不想让她阻止他们的去向,二是想让她补眠,没想到她整整一天都没醒。 “你到底做了什么梦,一晚上能吓醒四次。就只是梦到了那小东西变身?”凌御寒想起她说的梦境就想笑,要是她知道梦境成了真实,不知会作出什么反应。 吓得跳起来? ## 昏睡的阿萝终于在第二天清晨醒了。 睡眼朦胧的她,呆呆地看着凌御寒,好像看得清又好像看不清,眼睛眨了又眨,才嗡声嗡气唤了声兄长。 “醒了?” 昨日离开裕城前,凌御寒又收到韩七那边的汇报,有人迫不及待地第二次下手了。虽然已过了一夜,可他这会儿脸上仍略带着寒意,直到看她双手握拳揉眼睛又舔舔嘴唇的动作后,冷意才渐渐散去,目光才变得柔和。 一双小手先拍了拍脸,又捏着脖子来回晃晃后,阿萝才彻底清醒。 “我们是不是快到余镇了?”她觉得睡得全身酸疼,怎么也得过去大半天了,就想着赶紧到了余镇去寻间客栈好好躺着。 可她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天,太阳还在东方挂着,心道这也没过多久啊。 凌御寒静静看着她揉肩,眼神微凝并不是很想搭话,直到迎上她询问的目光后,才摇头说,“我们没走去余镇的路,而是绕过了裕城,直接去临渊城。” “为何要绕过裕城?”不是说裕城离罗家村不近?怎么这么快就绕过去了? 凌御寒看出阿萝的疑问,定了定说道,“我们已经从罗家村出来两天了。” 阿萝瞬时坐直身体,一脸严肃看向他,“怎么会?” “玉河涨水一直未退,勉强绕过去也要花费不少时间……”凌御寒解释,可他就不是擅长解释的人,这话说的有些生硬。 “所以你就擅自做主?”改道去罗家村,是为了找大夫,她能理解。可趁着她睡着改道,这就说不过去了。 阿萝蹙起了眉头,看着凌御寒的眼睛带着有些不悦和疑惑。他连商量都没有,便擅自做主去临渊城,意欲为何? 不知怎么心里的疑惑变成了不安,“那我们先回罗家村等着吧,用不了几天水就该退了。” 北方的河水,还是条不大的河,等上几天总会退去的。 凌御寒摇头,只好把昨天的事加以修改转述给她听。 阿萝心惊,难怪古代人都是举家迁移,有钱的还要雇上镖师随行,这随随便便就能遇上山匪打劫,也太可怕了。 可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小手捏着衣襟,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我怎么都不知道?” 外面山匪出没,又有江湖人救急,一定会有打斗的声音。她竟然还能一直睡着,根本不合常理。阿萝开始怀疑自己深眠的原因。 凌御寒看出她的恐慌和怀疑,决定暂且都推给程大夫,“程大夫说你的身子太虚,所以在你的药里面加了写助眠的药材。” 虽然凌御寒这样说,但阿萝并不太相信,只是因为他从未做过加害她的事,这才没继续追问的。 可是不问不代表她的疑虑消除了,很多事她要重新考量了,比如说要不要继续同行。 凌御寒没有太多和女子相处的经验,并不知其心中所想,以为她是接受了说辞,便没多想。他没想到的是当内心出现一个疑点时,也许会引起不良反应。比如会发生一些让他抓狂的事。 阿萝不再追问改道的事,把小灰抱到腿上,一手摸着毛茸茸的小肚子,一手垂在桌面上,侧头靠着车窗,看向窗外的山石。 窗外山石嶙嶙,树木郁郁葱葱,显然走在盘山道上,这景色倒还真是不错。只可惜她没心思去观赏。 阿萝自认为警惕性是很高的,可同身边的人相处下来,警惕性竟慢慢地低了下来。 怪她轻信于人?竟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改了行程。 阿萝不信程大夫的药能让她睡一整天,可她心里又觉得他不会伤害她。矛盾的心情,让她不想面对眼前人,只能走马观花似的看着外面。 由于换了车马,又有蒋恶在后面保驾,他们日夜兼程,只花三天就到了临渊城。 进了城,阿萝不再像从前一样主动找住的地方了,而是安静地坐在马车上,径自看着窗外。直到马车停在一间名为天祥的客栈前,她才跟着凌御寒下了马车。 “我们到了。”韩五跳下马车,站在一旁等候。 几天来,阿萝观察到赶车人的似乎很尊重凌御寒,每次遇到什么事,赶车人都会先问过他。 明明她才是出钱的人,为何从不找她商议。是觉得她年纪小不可靠,还是他们本就是认识的? “怎么了?”凌御寒发现阿萝没有跟上来,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阿萝定睛看着他,又看着一旁的韩五,越发觉得事情有古怪。尤其是看着凌御寒说话的神情和动作,熟悉又陌生,感觉像是变了个人。 “我想去街上逛逛。”阿萝微微一笑,指着熙熙攘攘的街市道,“这儿挺热闹的,想溜达一会儿。” “我陪你。”凌御寒收回上台阶的脚,站到阿萝身边。 “不用!”阿萝迅速回绝,弯腰抱起小灰转身离开。 凌御寒看着远离的娇弱背影,眯起了眼睛。她在闹别扭?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糖:小凌子,你让她睡觉是好意,但你没考虑她的感受呀? 小凌子(一脸懵逼) 老母亲·糖摸摸捡来的儿子的头:没事的,大不了你多去火葬场溜达溜达,总能追回来的。 · 么么经常留评的小仙女们,你们的评论很温暖,小段子比糖想出来的精彩多了,感谢哟! 第29章 他被甩脸子了? 有那么一瞬间凌御寒是懵的,可那感觉转瞬即逝,继而又有些不快,但很快他嘴角上的不悦又渐渐消逝,露出一抹笑意。 “韩五,派人跟着。” 凌御寒觉得应该是他改了她定的路线,小姑娘不乐意了,所以跟他闹别扭。让她自己出去转转玩玩也就好了。 “我们去一趟前安巷顾家。” 他来临渊的另一目的就是拜访前任次辅顾谦时,请其出山,为己所用。 韩五看着面上阴晴不定的主子,又忍不住看向阿萝的方向,心中不免忐忑。 “愣着干嘛?”凌御寒半天没听到韩五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他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 “主子,姑娘家生气不好哄吧?”韩五觉得别看小姑娘凡事心大,可到底是娇娇滴滴的,一定不好哄。 “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凌御寒胸有成竹地瞥了韩五一眼。最多闹闹脾气,闹着闹着也就过去了。 韩五噎住了,有不无理取闹的女人嘛?主子也太自信了吧。 ## 阿萝并不是真的想逛街市,只是心里烦闷,找个方式排解罢了。 她一个人抱着小灰从街东头走到街西头,琳琅满目,可她根本看不进去。 就这么机械地朝前走,脑袋里想着的尽是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就在欺骗和信任之间徘徊。 前面一个扛着包的人被撞倒,他的同伴见到后,连忙放下自己的麻包,把人扶起来。两人笑笑后,背起麻包继续走。 阿萝想起黑店那次,又想起高烧之时,心中的烦闷慢慢消散了,自己又没什么值得惦记的,人家也犯不着费功夫算计她。 她本就不是纠结的人,想到这里,心思也就渐渐放下了。 心情好了,浑身的感官就灵敏了,很快她就觉得肚子了。 一旁的小摊上传来的香味吸引了她,阿萝走过去看,竟是油泼面。 红红的辣子和翠绿的香菜扑在宽宽的面条上,一勺子热油浇上,兹拉一声后,空气间飘满了油香味。 “来一碗面。”阿萝抱着小灰坐到一旁,等着吃面。 这条街不是临渊城的正街,但也算得上是比较热闹的街市了。往来的人很多,两边都是商贩,有的地方聚得人多,人与人就容易碰撞。 而远处来了一行人,走路比较嚣张,甚至故意撞上行人。然而被撞的人看到是他们,连话都不说,就默默离开了。 阿萝是背对着街吃面的,身后的情况她都看不到。直到自己被撞倒,面碗扣到地上,她气得站起来边揉腰边理论。 “你们怎么乱撞人啊。” “撞得就是你,怎样?”一个贼眉鼠眼小厮模样的人见阿萝孤身一人,一把推上她的肩,再次把她推到了。 小灰看到阿萝被欺负,跳到前面,瞪着凶辣的小圆眼,冲着坏人嗷嗷直叫。 “一个小白脸儿,也就能养只没用的废狗。” 那人伸腿就冲着小灰踢过去,阿萝吓得扑过去紧紧地把小灰抱在怀里,一双水眸死死地瞪着他。 “你欺人太甚!” 前面的人听到动静都停了下来,为首的是个流里流气的有钱公子,一身白色锦缎上绣着桃花,手里握着桃花扇。他见自家的小厮没跟上来,生气地用扇柄敲到那人的脑袋上,“耽误本公子看新花魁的时间,小心回去就把你剁了。” “公子,有人不知好歹,拦咱们的路。”那小厮揉着脑袋,转瞬间便狗腿一样扒了过去,”要是不给他点颜色,难显公子您的威名。” “也对,敢挡本公子路的,怎么着也不能轻易放过了。” “你们!”一群街头恶霸!看他们这么嚣张气焰,大街的人都退避三舍,可见这伙人平日嚣张惯了,没人敢惹。 阿萝咬着牙瞪着他们,她要是知道被这种人撞了,一定忍着,找机会套麻袋堵墙角往死里打。 这可倒好,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注定被挨打了。 “哟,眉清目秀的,这张小白脸可比观花楼的絮娘还带劲。”那个公子低头瞧了一眼阿萝,就只一眼便眼冒金光,手扶着下巴,表情猥琐,“快,把人拎过来。” 这位公子姓陆,临渊城有名花花公子,十五六岁就在烟花柳巷养成了各种癖好,男女不忌。如今看到阿萝这样颜色鲜嫩而娇小的男子,更是目不转睛了。 公子发话了,地下的狗腿子自然冲上去拿人,仿佛慢一步就被人抢了功劳似的。 拉扯之间,阿萝绑发的发带被扯掉了,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倾泻而下。 “哟哟哟,原来是个变了装的美娇娘。”陆公子当街抓个男子可能还有点顾忌,免得传回家被罚跪。可弄个女子回去,还是不在乎的。顶多被骂几句,到时候多个妾罢了。 还是个娇颜美妾。 想着想着,陆公子脸上露出淫`荡的笑,催促小厮们,快点动手。 “放开!”阿萝两臂被人抓着,拖向花花公子,而小灰被人一脚踩在地上痛苦地嗷嗷叫。 “松手!” “滚开!” 阿萝连挠带踢的,可怎么挣扎都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咸猪手朝着自己的脸过来。阿萝甚至做好了准备,只要爪子贴上来她就一口咬下去。 只是她还没“动嘴”,那个花花公子和小厮一起就倒了地,尤其是那个对她又踢又抓的小厮,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痛苦地哼唧。 “哎呦!” 作者有话要说:韩五都知道的事,小凌子不懂,嘿嘿,那就别怨最后火葬场转圈圈啦! 女人要哄,还得往死里哄,笨死了!(来自老母亲·糖的鄙视) 虽然笨熊救美,可该生气就得生气,你们说是吧。 火葬场叠加,走起来! 第30章 顺着小厮倒地的方向,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如同神邸降临,披头散发的阿萝顿时落了眼泪。 “韩大哥。”她刚刚就想如果他在该多好,如果有他在,就没人能欺负自己。 但凡遇到危险时,心里想着的必然是那个最让人安心的,而他就是能让她安心的那人。 凌御寒上前,把手递过去,柔声道,“到这来。” 阿萝看着他幽深的眼底,慢慢抬手搭到凌御寒的掌心,那股温热驱走了内心的恐惧。 “别怕。”凌御寒垂头看着手心里那只微微颤抖的小手,眼底的愤怒顿时增加了。 她狼狈的样子似乎每一次都被他赶上了,也幸好都赶上了。 当他听小灰还在狗蹄子下痛苦地哼唧时,眼底的柔色半点不剩,满眼暴戾急骤。 凌御寒手臂收紧揽住阿萝的腰肢,一个回转就将踩着小灰的那人踢到了墙边,又弹到地上,还是肩胛骨直接砸到青石板上,发出闷声让人忍不住摸摸自己的骨头。 他这套动作十分利落,速度快到阿萝都没反应到自己正紧紧地被他护在怀里。 “你谁呀,这条街上敢管老子的事,给我按住往死里打。” 陆公子被人扶起来,面子上过不去不,就招呼了小厮们围上去打人。 站在一旁看英雄救美的韩五觉得不能让这群杂碎打扰到主子,直接站在了他们身前。 韩五不怕动气动武,相反他还很乐意疏通疏通筋骨。只见他双手握拳捏了又捏,发出了嘎嘣的响声后,左右交替出脚,那两个冲到最前面的就被他踢得远远的。 “怎么着,还有打抱不平的?”陆公子有些忐忑,暗里派小厮去喊人了。他觉得只要自己人多,就不在乎,“一起给我上!” 可前面两个打头阵的踹到了,后面的人瞬间没了底气。若不是陆公子在后面又踢又踹地催他们,恐怕是不敢上前一步的。 正当他们硬着头皮等着被打时,远处走来了一队巡逻的官兵。 “什么人敢在城内动手?” 陆公子的小厮脑袋活络,赶紧贴了过去,偷偷往士兵身上塞了东西,还大喊冤屈。 “官爷,这俩外地人撞了我家公子,还动手动脚的,您可得为小的做主哇。” 那官兵看了一圈后,问都没问就要把人带走。 眼见着士兵过来押人,阿萝挡在凌御寒身前,指着刚刚撞到她的人说,“是他撞我的,还要欺负人!你为什么不管他们?” 那收了贿赂的士兵黑着脸,“少废话,有什么冤情到衙门说!” 阿萝想反驳,却被御寒握住手,安抚道,“别怕,去了也没事。” “你们要是低头认错,本公子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们一马。”那公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有钱能使鬼推磨,自觉用银子当靠山,他就能为所欲为。 “那还是请官老爷秉公处理吧。”凌御寒是不怕的,只是阿萝怕了。这些人收受贿赂,根本做不到秉公,最后吃亏的只能是他们。 “不怕。”凌御寒再次拍拍阿萝的肩,“我在。” 阿萝一路惊心地来到衙门,本已经做好官商勾结,吃亏认倒霉的准备。没想到那个官竟让人教训了那个陆公子,还恭恭敬敬地把他们送出门。 这不合常理。 回来客栈的阿萝越想越不对劲,这位自己称了好多天兄长,到底是何来路。 ## 被教训过的陆公子回到家里十分不爽,在几房小妾那里折腾了几天,心火仍旺,每每总想起那天的美娇娘。 “滚开!”一脚踢开为他穿鞋的妾,系上袍子就出门了。 门外的小厮见他气闷低头走,赶紧跟了上去,“公子要去哪?” “观花楼。”陆公子心气不顺,回头踹了过去。 小厮捂着屁股心道,这院里都是观花楼的头牌,您都不满意,现在去还能有更好的吗? 观花楼内,陆公子没找任何一位姑娘作陪,倒是拽着花妈妈进了屋子。 小半个时辰后,带着一脸满足地奸`淫相出来了,看到自己的小厮后,抓了过来,“查到那几个人的住处了?” “查到了,就在天祥客栈。” “去把这个放到那小娘子的饭里,然后……”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小厮显然是缺德事做习惯了,揣着药兴高采烈就跑了。 “还从没有女的能从本公子手上溜走的。” ## 自打几天前街上阿萝女扮男装的事被揭穿后,她虽没换回女装,却也没在以男人身份示人了。 左右大家都知道了,她也就不再掩饰了。尤其是那两个人对她是女子的身份,竟没有半点惊诧,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似的。 其实阿萝是生气的,他们明明知道却不说,这样不坦白是很伤感情的。可往细里想,最初是她女扮男装骗人的,着实又没什么立场去职责别人。 而且她也发现了凌御寒有秘密,他身份上一定有秘密。 那天从衙门出来,那些官爷的态度,从不屑一顾到小心翼翼。 还有那赶车的也有秘密,他对凌御寒的态度可谓是恭恭敬敬、绝对服从。 …… 阿萝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既然大家一起走到这里了,若是还想继续结伴走下去,那还是把话说开的好,免得心里有结。 可自从身份暴露,凌御寒对她比之前更好,每天除了出去办事外,都会带着她在临渊城四处转。只要她看上的,最后都堆到了这房间里了。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真的有了一位宠爱有加的兄长。但他的宠爱有点像待小灰,宠爱有余,尊重不足。 每当她想找机会聊聊,就会被他以各种理由打断。尤其是那眼神,阿萝总觉得他用眼神告诉她,乖乖地别问。 今儿早饭时,她又没忍住提了一嘴,就被他递过来的杏仁酥给打断了。等她再想说话的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小灰了。 当她是小孩子哄嘛?不是买东西,就是送吃的? 阿萝一气之下,把那盒子点心全给了小灰。 越想越气,阿萝拿出自己的包袱,把自己买的东西全都塞了进去,重新打好包,放在床头。 若是彼此不坦诚,倒不如就此分开,各自安好。 然而有心事的人独自坐在房中,必定是无聊且烦躁的。幸好她的癸水已过,又好好地泡个澡,整个人舒爽不已,这才消减了心中的躁气。 她这几天心绪不宁,连带着都冷落了小灰。小家伙倒是乖巧,不吵不闹一直陪着她。阿萝抱着它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着它。气氛安静,她们两个差点睡着了。 直到店小二敲门刚刚送来一盘醉蟹,说是凌御寒吩咐的,她俩才慢悠悠地挪到桌子旁。 店小二说这是刚腌制好的,味道正鲜,适合立即品尝。 阿萝本来就喜欢螃蟹,闻着泡在酒香里的鲜味,似乎擦去了心里对凌御寒的些许怨念。她擦干头发,坐在桌前,拿起一只满是米酒香气的蟹子,大快朵颐。 突然想起脚边还有只张嘴要吃的小灰,又掰开一只满是蟹黄的,丢给它。 这醉蟹本是南方菜,没想到竟能传到这里。色如鲜蟹,酒香浓郁,最重要的肉质鲜美,阿萝觉得这味道和家里做的很像,忍不住就多吃了两只。 蟹子性凉,她癸水刚过本不该多吃的,可没抗住嘴馋,还是吃多了。 她吃得舒爽,却没发现桌下的小灰闻了闻蟹子,一口没动。 也不知道是太凉,还是酒多了,阿萝觉得小腹酸酸涨涨的,头晕晕的,看着棚顶都是转来转去的。 慢慢地她觉得好热,感觉身上的衣服都是多余的。 …… “主子,您快回去吧。”凌御寒留在客栈的人急匆匆地跑过来,面带难色道,“傅姑娘那边出事了。” 第31章 吃过醉蟹的阿萝, 觉得通体舒畅, 浑身暖洋洋的。酒足饭饱后的困意突然袭来,可又懒得动,觉得两腿一点都不想走路,只想伏在桌子上。 她是有困意, 可想睡又睡不着,贴在两手上的脸颊, 觉得怎么放都不舒服, 翻来覆去像在煎鱼。 慢慢地她觉得身体里尤其是小腹好像升起了一股热气, 四肢渐渐没了力气, 心也有些发慌了。 呼呼。 阿萝觉得好热啊, 正常呼吸已经满足不了她了,要像鱼儿一样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才稍稍缓解不适。 一双剪瞳秋水萦绕, 素白的小脸也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 她想睡觉,可又不想睡,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想做什么。 垂在桌面的小手慢慢挪到热烫的脸上, 呼呼, “好热啊。” 脚下的小灰发现她的不对劲, 两前腿扒着她的裙摆站立起来。 阿萝很热,莫名而来的热, 她觉得身上的衣裳都是多余,所以心情不佳地甩了甩腿,把那个小火球弹了下去。 哼唧。小家伙第一次被她推开, 感觉自己被抛弃了,立马摆出一副被始乱终弃的眼神。 阿萝是真觉得热得难受,看到它那雪白的毛,就想起了皮袄,想着想着身上就起了一层汗。 “你乖,到那边去。” 哼唧。不要! “小灰,你离我远点,你太多毛了,热!” 被嫌弃了! 小灰蹲在地上,仰头巴巴儿地望着她。 这要是平时,阿萝遇上它这可怜巴巴的眼神甭管怎么着都要抱起来好好安抚的。可现在的她,感觉是酒劲儿上来了,心烦根本没了平时的耐心。 “你乖点,自己去玩。”说完脑袋再次垂到桌子上。只不过这次是把手移开,侧脸直接贴上桌面的。 舒爽。 可是不多久,冰凉的木质桌面似乎被她贴热了,阿萝觉得这破桌子已经不能让她舒服了。 她无力地抬起头,看到屏风后面的水盆,那是刚换不久的清水。 清水,凉的! 阿萝缓慢地站起身,可双腿不太听使唤,走两步就扑到地上。 她扶着一旁的椅子慢慢站起来,脸颊越发红润了。 “好热啊。” 阿萝看着手边的窗,伸手就推开了。 夏季正是炎热的时候,空气都是热的,哪会有风。 阿萝摇摇头,觉得自己傻了,开窗也没什么用。 她朝着屏风继续走去,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屏风变宽了,看不到哪边能绕到后面去了。 阿萝晃晃悠悠地走到屏风前,终于看到盆架在右手边上。她想扶着屏风向右走,没想到轻轻用力,屏风倒下去了。 而门外凌御寒留下的人听到里面的声响,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立刻推门而进。 “姑娘你没事吧?” 阿萝听到门口的声音,转头看去,竟站着一个不认识的。 “你是谁?”阿萝蹙眉问道。 那护卫见她歪着头站在那里,脸色潮红,眉眼间透着一股子媚气,而身后是倒下的屏风。 “你是谁?”阿萝轻眨着眼,又问了一遍。 这状态不对! 侍卫心中大骇,主子让他暗中看护姑娘,结果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瞧这情况,侍卫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迅速把窗关死,转身出去后把门锁死,唤来另一个人看守此处,他自己则是急忙跑出去寻凌御寒。 房门啪嗒一声被关上了,阿萝水眸轻眨,低头看看小灰又看看门口,思考着刚刚到底有没有人进来呢? 只是容不得她浪费时间多想,那股由内而外的热感再次袭来,催促她去寻那盆凉水。 · 凌御寒是在客栈外遇上侍卫的,听说屋内的情况,立刻跑了进来。 一进门就看到阿萝坐在地上,手边放着水盆,周围淋了一地水,连她的裙摆都湿了。 这…… 凌御寒捏捏眉心,蹲下来看着她,“怎么把自己弄湿了?” “兄长。”娇软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委屈,“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觉得站着泡水太累,不如把盆子端下来坐在地上泡,既凉快还不累。可她端着盆子马上就能放到地上时,手一滑,盆子就直接掉了下去,震弄得满地是水不说,连自己的裙子也弄湿了。 凌御寒怜惜地摸摸她的额头,眼底却掀起一股杀人的猩红。一盆水能有多重,她都端不住了,可见她有多难受。 “别坐在地上了,很凉。”凌御寒伸出手想拉她起来,“我扶你到榻上。” “不,我不要!”一双小手紧紧扒着水盆,露出了如同小灰被抢食物时的那个神情。 “只有这里凉快,我不要走。” 凌御寒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想必除了中招外,还有些醉意了,不然不会像小孩子一样不讲理。 “你乖,我抱你去那边躺着,一定比坐在这舒服。”凌御寒用了从未有过的耐心,想把她弄到床榻上。罗家村的大夫曾说过,她体质弱,不能轻易着凉。 “骗人!床上热,榻上也热!” 之前这间屋子被锁住了,阿萝出不去也不能再开窗,只能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找凉快的东西,最后发现除了这水还算凉爽外,哪都是热的。 而且在凌御寒进门前,她已经不止热了还觉得浑身躁意,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吞噬着她的意识。 “兄长你出去帮我弄点冰块好吗?”大夏天冰块最凉爽了,阿萝脑袋里出现了一盆冒着凉气的冰,“你给我冰块,我就去榻上。” 跟他讨价还价? 这世上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可还没几个呢?这小丫头喝了点酒,胆子还变大了。 凌御寒深呼一口气,放弃了跟她讲道理的途经,直接把人捞起来,准备抱到床上去。 冰凉的地上都不让她坐 ,还妄想用冰? “用冰只是一时舒服了,过后你又要病了。”凌御寒是绝对不会给她弄冰的,她这身体未来可不归她所有,她说的不算。 “我不,你就给我弄点嘛。屋子里要,水里也要,我要冰冰凉凉的。”阿萝这会儿酒劲儿上头,药劲儿也慢慢起效了,撒起娇来,有着说不出的妩媚。 “你要冰可以,但是你得乖乖地。”凌御寒受不了她这种娇媚的口吻,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做些什么。 他以为习惯的是她的清丽可人,熠熠生辉,没想到这个样子的她更吸引他,最终还是忍不住用手轻抚她熏红的脸庞。 “兄长,”阿萝以为被抱起来会更热的,可他身上似乎有种好闻的味道,引着她贴上去闻,“你的味道很好闻啊。” 凌御寒突然停下,低头看着正用鼻尖儿在他胸前嗅来嗅去的阿萝,心里升起一种渴望,一种想抱紧她的渴望。可他知道,她这种动作是药物驱使的,只是她不自知罢了。 “你在这乖乖地,我让人去请大夫,好不好?”凌御寒快步走到床前,把人放在床上,拂开她散下的发丝,“大夫来了,你就不热了。” “不要,解酒汤不好喝。”阿萝只当自己喝醉酒,嘟囔着不喝苦药汤,一双小手勾着凌御寒的一角,死活不让他请大夫,“你不去请大夫,陪我说话好不好?我想和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阿萝的意识在酒药的作用下,慢慢开始混乱了,但潜意识里仍记得她要找他聊,而他不理她的事。 “好好,不请大夫,不喝解酒汤,我们在这聊天。” 凌御寒见过她生病的虚弱,见过她在坏人面前的强装坚强,也常常见到她抱着小灰的温柔似水,就是没见过她水眸含春,朝着自己展示她的娇弱柔媚。 他深深地觉得自己这辈子仅有的耐心今天都会用尽了,“我去帮你把门窗都打开,通通风可好?” 屋子里仅有的一点点酒气,加上她身上的香气,凌御寒也觉得难以自持。 “那好吧。”阿萝点头,抓着他衣衫的小手恋恋不舍地松开了。 咚咚。 门外传来韩五的声音,“主子,刚刚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这么点小事少来烦我!”凌御寒此刻哪有心思搭理那些小事,只想怎么把屋里这小可怜哄着看大夫,“大夫来了没有?” “主子,他应该是下药的人。”韩五撇撇嘴,倒是让他把话说完啊。 屋子里是什么情况,他已经问过刚刚汇报的属下了。要想解药性,找大夫恐怕有没有找到下药的人来得快吧。 “知道了。”凌御寒冷声说道,“看住了,我亲自过去。” 说完便转身走向床边,温和地看着靠在床头等他的阿萝,揉揉她的头,嘴角微勾轻声道,“我去给你弄块冰,你乖乖地别动。” ## 陆公子的小厮将药撒在醉蟹盘子后,就一直留在客栈没离开,而他家公子正在客栈对面等着他的好消息。 可他刚到阿萝的门口,想用手指捅开窗纸,就被侍卫抓起来了。他跟着陆天林作威作福惯了,典型的欺软怕硬。被视为这么捆起来,吓得什么都招了。 “不是我,真不是我,是我家公子,各位大爷放过我吧,都是我家公子让我干的。” 侍卫空手就能把他摁在地上,绑在背后的手都快被勒断了,他哪还敢不说实话。哪怕被他家公子知道了发卖了他,也比被这些人打残了好。 “他做了什么?”凌御寒踹门进来,阴沉着脸问他,“你若不说实话,我就拔了你的舌头喂狗。” 小厮没见到凌御寒前就打算供出他家公子自保了,这会儿被威胁说假话会被拔舌,更是招得干干净净。 “我家公子他看中了和你们一定的那个小娘子,他找观花楼的花妈妈要了一种药,让我放在那小娘子的饮食里,最好是酒里,只要她吃下去,他就进来和她……” “小人说的句句属实,我家公子就在对面茶楼里等着啊……” 小厮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地,还把他家公子等着的地方都说出来了。 话没说完,就被侍卫堵了嘴。他瞪着恐惧的双眼,看着一群凶神恶煞,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见阎王了,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凌御寒眼底集聚着风暴,他们竟敢拿醉蟹最文章?还是他亲自命人去弄的醉蟹! 他是想让她尝鲜,没想到被这该死的钻了空子。 “韩五,去观花楼和对面把人弄来。” “回主子,已经派人去了,马上就来了。”韩五禀告之前,就派人去了,这会儿也快回来了。 韩五的人动作迅速,半刻钟都没到,观花楼的花妈妈就被拎来了。 “哎呀,你们谁呀,竟敢动我花妈妈,你们知道我的干女儿都是谁家的小夫人吗?”花妈妈嗓门不小,一进来就巴巴个没完,就差把她卖出去的那些女儿都送进谁家给一一点出来了。 “我告诉你们,妻不如妾,我的姑娘们虽是老爷们的妾室,但那都是宠妾,随便在枕边吹两下,你们就死定了。”这花妈妈在临渊城做这份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年陆陆续续用手下的姑娘结识不少显贵。所谓枕头风吹得好,她也算个有面子的。 像这样当着伙计的面被人拎走的丢人事,还是头一回遇上。她这般絮絮叨叨,一来是找面子,二来也是壮胆。 凌御寒此次来临渊城并不为那些贪官污吏,所以没心情听她的话,示意韩五让她闭嘴。 “闭上你的嘴,问一句你答一句,不然你一百个干女儿也救不了你。”韩五立刻拔出刀架在她脖子上,“这刀锋利,随便划一下,就血流不止。” 花妈妈看见眼前的刀,一哆嗦帕子都掉了,不自觉地向后缩着脖子,“壮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您看中我院里的那位姑娘了,妈妈忍痛割爱送您。” “再说废话,就割了你的舌头。”韩五本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何况是个半老徐娘。 “好好好,我说,您问什么,我答什么。”明晃晃的刀下,还是保命要紧。 “你给陆天林的药是什么?” 药,原来他们是为了那药。 花妈妈以为他们对那药感兴趣,便松了口气,“哟,原来是想要那个呀,各位壮士早说嘛,妈妈我双手奉上。” “还废话,看来你这脸和脖子只能用来磨刀的。”韩五的刀子在她脖子上轻划着,一会儿刀尖儿,一会儿刀背,吓得花妈妈差点坐地上。 “说说说,我说,贵人饶命!”花妈妈见了棺材才落泪,“是胭脂迷。就是融在酒里能让女子像喝醉酒一样,媚态恒生,主动欢`好的那种药。” “竟然敢用这样的药!”凌御寒满眼戾气,抓起手边的茶盏砸到她身前,碎片溅到了她伏在地上的手,划开一道血痕。 看着凌御寒阴沉的脸,花妈妈跪着的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哀嚎起来。 “这事跟我没关系啊。是陆公子找我要的,本来我舍不得给的,那药我也不多了,以后还有用呢。” 花妈妈看着脸边上的刀子,哆哆嗦嗦地自言自语,“我那药真没什么,也就能让人四肢无力,头脑不清楚,烈女变……” 她这种药常见于烟花柳巷,就是用来控制那些不听话的姑娘的,以前也不是没给过人,怎么就这次出事了呢。 花妈妈悔啊,早知道不为了那百十两银子动心了。 凌御寒突然开口,“解药呢?” 刚刚阿萝的情况应该是服用不多,想那一整盘子醉蟹所用的酒也没多少,且她只吃了两三只,所用药效起的不快。这会儿吃上解药,也就无大碍了。 “没,没有啊。”花妈妈傻了,这药哪来的解药呢,找个男人不就得了? “又不说实话,那就抹了你的脖子。”韩五的刀使劲儿擦了一下,再次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同时给他的刀染上了个红边。 “真没有,这药还是我接手观花楼时弄来的,都十多年了。而且给我药那人也没说需要什么解药啊。”花妈妈见了血,立刻老实了,“您请大夫吧,我真没办法啊。” “你觉得我会信?”凌御寒从腰间抽出软件,一闪而至,花妈妈的鼻尖儿上多了一个红点。 “找男人,我只知道找男人就行。”花妈妈以为他们不信,扑在地上连忙磕头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解药啊。” ## “我不要,不要……” 凌御寒进房间时,看到阿萝竟衣衫不整地抱着床柱子,不知道在拉扯着什么。 “你干什么?”走近一看,她竟然被绑在了柱子上,如今正在费力地想解开。 凌御寒上前,看着那被系死了的疙瘩,再看看她额头上的红肿和断裂的指甲,哪里还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她这是趁着有意识时自己把自己绑起来,现在没意识了又想解开。 看那团打着死结的布团,凌御寒想象着刚刚屋里发生的事,心里像是被什么刺到似的,恨不得把那些杂碎碎尸万段了。 “阿萝。” “兄长?”阿萝听到有人叫她,迷离着眼神看着他,“呜呜,我怕,我不要。” 本来她还不知道自己的难受是为什么,但刚刚凌御寒离开后,她发觉了身心涌起的渴望后,她似乎懂了,可也怕了。 那是一股凌驾于意识和感官的渴望,而渴望的对象就是眼前的这人,或者说是眼前的任何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不是醉酒,而是另一种比醉酒可怕的情况。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牢牢地困住自己。 这是阿萝第一次在凌御寒面前真正的哭泣。 那个明明害怕却还要挡在他前面的坚强的小姑娘,这会儿哭得跟泪人似的。 “别怕,我在。” 凌御寒拿出匕首刷地一下花开了那个死结,转手丢开匕首,把人抱起来。 “别哭。” 阿萝早就坚持不住了,这下贴上凌御寒的身,更是抑制不住地扭动。 凌御寒看着她胳膊上血迹斑斑的牙印,心疼不已。可心疼的感觉很快就被身体的异样所取代。 被一个娇小可人的姑娘在身上蹭来蹭去的,神人也难以自持,何况他对她本就有不一样的占有欲。 “别动。” 他这声不小,阿萝以为他是在斥责自己,更是无地自容地要紧下唇,两手用力地拧在一起。 凌御寒把她放到床上,就被她拉住了衣摆。 “你能救我吗?”阿萝抬起头,可怜兮兮地央求着,“哪怕打晕我也行。” 凌御寒低头看着她,“如果我为了救你做出一些事,你清醒后会后悔吗?” “还是说你能坚持到大夫来诊治?” 之前的大夫是来了,可一听是胭脂迷便也束手无策,让他们去城南请为老大夫,可派去的人还没回来,阿萝这头就坚持不下去了。 如果没有看到她自残也要克制自己的行为,他就直接压住她帮她解药了,反正他一直当她是女人而非妹妹。 可她的唇,手背,胳膊上的印记,他又迟疑了。他的人生本不该再有迟疑,可就是不想她清醒后有所怨念。 “救我,救我吧。我要你救我……”阿萝的思维已经集中不起来了,若不是他在眼前,她就只有撞墙一途了。 “兄长,救我。” 凌御寒俯身到她耳边,“我会帮你,也会一直陪你。” 说罢拿起她的手,十指相交,贴上了她的唇,扯下来床边的帷幔。 ## 凌御寒几乎整夜未睡,只在三更后才合眼休息,鸡叫时,便起身走了出去。 “主子。”韩五亲自守在门口,自然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想到忙活一夜的人会这么早起来。 “那人呢?”凌御寒是为了赶在阿萝醒来前处理姓陆的。 “已经在柴房了。”韩五直接包下了天祥客栈的后院,又让侍卫为了个严严实实,所以把人丢到柴房也不怕他跑了。 “过去。” 柴房里,曾经临渊城没几人敢惹的陆公子被五花大绑地丢在草堆上,满身杂草不说,身上还有一股子尿骚味。 “放我出去,我给钱……” 韩五推门就听到陆天林在里面哼唧,打开门放了放味道,才请凌御寒进去的。 “就这点能耐,还学人家下药?”凌御寒黑眸中闪着不屑,吩咐属下把人弄醒。 一盆冷水浇上去,梦里哼唧的人睁开了眼。若说这陆天林平时人模狗样儿的,有些富家公子气质,此刻那就是丧家之犬,邋里邋遢了。 他一看到凌御寒就什么都猜到了,跪着爬过去求饶。 “放过我吧,你们放过我吧,我保证不敢了。” 凌御寒对那个小厮,还有花妈妈都没真动气,唯独看见陆天林时,有了嗜血的冲动。 “你肖想不该想的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还想从这出去?” 陆天林像个大蚕蛹一样在地上蠕动着,乞求绕过他,“壮士,放过我吧,我不敢了真不敢了,我不也没成功吗?” 可凌御寒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饶了他,所以身后的侍卫正抬了一个架子,搬了个火盆进来。 “架起来。” 说话间一个能绑住人的架子便立在墙边,两名侍卫把陆天林拖过去,四肢绑在架子上。旁边又架起了火盆,火盆上烤着不同的刑具。 “你……你们想干嘛?” “当然是切割没用的东西。” 这种情况,就算陆天林是个傻子,也知道凌御寒话里那个没用的东西就是自己了。何况他并不是真的傻。 “壮士,大侠,贵人,求您放过小的,以后不敢了,真不敢了,放过我,放过我吧。” “韩五,太吵了。”凌御寒走到火盆前,拿起一把钝刀,在火上烤来烤去,直到刀身泛红。 “哪里肖想我的女人了,就除了哪里吧。”凌御寒把刀递给韩五,“刀不用太利,钝点也无妨。” 韩五看着手里的刀,想做到一刀两断,还真是有点难。 一刀下去断了,兴许能忍住疼痛。,可这一刀下去还得连着一半,再补一刀,恐怕这小子直接就晕死了。 凌御寒背对着架子,看着外面蒙蒙亮的天,“连同那日在大街上,他想碰阿萝的那只爪子一并挑了吧。” 韩五眼皮跟着跳,只有一只手想碰傅姑娘,那就只挑了一只手。只有一只脚向前了,那就也挑了那只脚。 “只剩一手一脚,也没什么用了。那就都挑了,匀称些。”凌御寒看着挂在夹子上的人,觉得动一次手还是办利落的好。 这是第一次见主子如此暴力,这挑了手筋脚筋,又阉了,还不如那躺在床上等着伺候的废人了来得舒坦。 主子这是绝了他能自尽的后路,逼着他半死不活的活着。 “别忘了拿着参片吊着,总之不能就这么死了。” 韩五看着凌御寒踏出门的背影,心道果然如此。 …… 凌御寒只是来下命令的,他的手下执行能力惯是好的,只有最惨没有更惨。 当他走回阿萝的房门口时,吩咐身后的侍卫,“让人时刻准备热水和参汤。” 说罢,凌御寒回到阿萝的房间。 这个嗜睡的小姑娘,不,应该是那个小女人仍在酣睡,颈间的青红彰显着昨夜的疯狂。那药性确实烈,那样娇弱的一个人,竟折腾到了快三更,才把药劲儿解了。 凌御寒坐在床边,伸手拂开她颊上的发丝,手指在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抚动。 “帮你报仇了。” 哼唧哼唧 门口传来小灰的声音。 昨天那种情况,凌御寒自是不会留着小灰在房里,开门就丢给了韩五。知道刚刚才想起来,小家伙还被关在隔壁房间。 “进来可以,不许吵醒她。” 小东西一进来的时候还是满怀怨气,准备在凌御寒伸手撒泼打诨的,可它开始闹腾就被那双利眸瞪住了。 小灰向来会看火候,知道要是出声弄醒了阿萝,自己绝对会被他扔进水里不许出来。讨好地扑到他脚边蹭了几下,就趴到床前,静静地等阿萝醒来。 一整个上午,凌御寒都没出去,一直在房间的榻上坐着看书,而小灰就趴在床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阿萝的位置。 一人一狼就默默地待在房里,守着阿萝。 午饭时,她仍在酣睡,凌御寒想叫醒她,竟发现她在发烧,立刻让韩五去请了大夫。 那大夫是临渊城数一数二的,昨夜到得晚了,没用上。但凌御寒担心那药有副作用,便想等着阿萝醒来,让大夫仔细瞧瞧。没想到,还在睡梦中,就开始烧起来。 老大夫诊过脉说,那药的药性已经解了。只是她身子虚弱,忧思过重,才伴着高烧的。 这小小的人,到底在思虑什么?凌御寒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她因酣睡而微张的小嘴。 大夫吩咐的药已经熬好了,凌御寒不得不想办法弄醒她。 拉开幔帐,露出一张娇嫩红润的脸。这样的睡颜,竟有些舍不得叫醒了。 凌御寒坐在床边把人把在怀里,把药放在手边,准备就这么喂进去。 第一次喂人喝药,还遇上了不配合的病人,这碗药几乎撒了一小半,也没进去两口,还弄得两人衣服上都是药渍。他看看碗,再看看她那微张的红唇,嘴角微微上扬,不配合也会有不配合的法子。 他一口含下,慢慢地渡到了她口中,看着一点没外流,才满意地舔舔唇,把人放回去。 似乎这药喝起来,非但没了苦味,还带着些许甘甜。 放下药碗,凌御寒觉得意犹未尽,又在粉嘟嘟的唇瓣上,蹭了两下,才把幔帐放下来,去榻上坐着了。 直到傍晚时分,睡了快一天的阿萝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落下的纱幔,屋子里面暗暗地,也看不清什么,只觉得不远处的榻上坐了个人,阿萝大惊,想掀开被子下去看看。 然而她掀个被角都用了大部分的力气,别说下床了,还没坐起来,就又倒了下去。 浑身酸得像是干了三天重体力劳动似的,胳膊腿都跟灌了铅似的,抬都抬不起来。 可她口渴想喝水,也想去方便,可她连坐起来都难。 然而这都不是大事,可怕的是被子下的她竟然寸缕未着。 阿萝失神间,纱幔被打开了,露出了夕阳的余晖和那个坐在榻上的人。 “终于醒了。”凌御寒听到床上的声音,便放下手里的书籍,走了过来。 “睡了一整天,饿了吧。” 说完,端起了一旁白色瓷盅,打开上面的盖子,飘出一股淡淡的香甜。 “红枣羹,起来喝两口。” 从他走过去,又端着汤羹回来,阿萝只盯着他默不作声。 “怎么这幅眼神,不认得了?”凌御寒看她眼神迷离,头发蓬乱,慵懒不失可爱。 这似陶侃的亲昵话语,像是尖利的破冰锤,一下子把她敲醒。 “兄长,”阿萝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沙哑,咳咳,“你怎么在这,还没出去谈事情吗?” “嗯?”凌御寒尾音上扬,汤匙便停到了她的嘴边,“先喝一口。” 刚睡醒就想撵人? 不可能! 阿萝慢慢咽下,感觉温热的汤羹顺着喉咙慢慢滑下,像是干涸紧固之地迎来了一场春雨,瞬间润泽不少。 “我不在这陪你,你醒来后不会胡思乱想?”不会想跑? 凌御寒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想躲,若是之前他也许能允了。如今这情况了若还想躲,那就能躲被子里吧。 其实阿萝看到凌御寒的那刻,脑子里就冒出了昨夜两人之间的纠缠,只是她想装着什么都没发生,都没机会了。 粉嫩的脸颊爆红,两只小手紧紧地攥着被子,连那双水眸都盖住了。 他就不能当自己做见义勇为,不留名? “闷坏了。”凌御寒一把拉下被子,掖到她颈下。在她的抗拒中把人扶起来靠在床头,随手扯了一件衣服给她搭上,“就是冷了,也不能闷着不透气。” “再喝一口。”凌御寒对于她醒了很满意,可对于失去了“口口相传”的喂食方式,只能把汤匙递到她嘴边又有些遗憾。这么吃没什么意思。 “多谢兄长。”阿萝围着被子,硬着头皮说道,“兄长把汤放那吧,等下我起来再喝。” “那便等会儿再喝,那便已经备好了热水,去泡泡能缓解不适。” 说到不适,阿萝的脸再次往被子里挤了挤,“兄长先出去吧。” 兄长、兄长叫个没完,他们之间从昨夜起就不再是这种关系了。 凌御寒第一次觉得这声兄长有些难听,竟不如昨夜贪`欢时,叫得舒坦。 “您能先出去吗?”阿萝觉得被子下的自己是赤`裸的,实在没办法跟他说话,总想找个缝隙把自己塞进去。 “阿萝与我并非亲兄妹,如今又有了世上最亲密的关系,难道还要一直唤我兄长?”凌御寒很抵触称谓上的远近,明明已经是他的女人了,却非要成为妹妹,难道她后悔了? 昨夜她确实迷迷糊糊的,但最后一刻他确定她是清醒的。 “我是谁?” “兄长。” “你是谁?” “我是阿萝呀。” “我可以救你,但这辈子你都不能离开我了,你乐意吗?” “唔……为什么不?” “记得你说的话!” 凌御寒不想糊里糊涂的进行,所以在那之前硬是拉开了距离逼着她记得一切。 什么叫最亲密的关系,古代人能这么说话? “昨夜……”阿萝被子下的手搅在一起,半晌才低声说着,“昨夜兄长都是为了帮我,我感激……” 她这是不承认他们昨晚的事?凌御寒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人踩了,甩了袖子出门去。 “主子。”韩五见他满脸风暴,心里咯噔一下,随后笑着跟上去,看看这会儿谁又倒霉了。 观花楼。 花妈妈自知得罪人了,虽被关在她自己的屋子,也没闲着。 把床底暗格里这些年攒下的银票和一些值钱的收拾,全塞进了一个包袱里。又换了一套不起眼的衣服,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打开后窗,准备从窗户跳出去,躲上一阵子。 “事还没完呢,就想走?”推开门就看到一个青灰色的大包袱压着一个人,挤在了窗子上。 花妈妈一看是凌御寒他们,别说翻窗跑路了,两腿都打转了,下意识就去摸摸自己刚包好的脖子。 阎王,妥妥的活阎王。 “贵人啊,小的知错了,那陆公子就是临渊的恶霸,他要的东西,奴家哪里敢不给。” “还有心思用香料,看来是手脚太利索了。”凌御寒转身坐在圆桌旁的圈椅上,“蒋恶,让爷看看你们兄弟这两年练出的本领。” 蒋恶楞了一下,他们的本事用在这个老女人身上? 蒋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白色帕子,料子很粗糙,但要比白色锦缎更结实。 堵住了花妈妈的嘴后,派人搜出了观花楼的地契,有命人写了易主文书,让花妈妈含着悔恨的泪水,签了字。 活土匪啊,不就一瓶药嘛,自己半辈子心血都搭里面了,一夜之间就成了别人的。 花妈妈现在剥了陆天林的心都有。 凌御寒满意地看着文书上的名头和手印,随手一甩扔给了韩五。 “主子,这礼物您不亲自带给傅姑娘?”韩五心道,主子也太不会哄姑娘了,这种送礼物的事,哪能不亲自动手。 凌御寒回头一瞥,“随便写的名字,不作礼物。” 不是礼物,随便乱写的?韩五看着这章随便写上的名字,那为啥不写他的? “这里气味太差了,拆了吧。”凌御寒走到门边,铺面一股刺鼻的脂粉味,“左右不是什么好地方,改成酒楼客栈之类吧。” 一个能赚黄金万两的地儿,就被这么一句话夷为平地。 虽然不是自己的地儿了,花妈妈一听要拆,心疼地跪地大哭,大喊欺负人。 拼了半辈子的老底都没了,她连命都不在乎了。 “欺负我的人,都别想好过。”凌御寒踏出观花楼。 就是那个该死的女人就是不想承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小天使赏脸,后面还有带球跑等着你们哟! · 今天快一万字呢,求夸!(叉腰腰) ps.评论有红包,飞飞飞! 第32章 阿萝趁着凌御寒出去, 挺着打转儿的双腿, 好不容易挪进了澡盆。 澡盆里已经泡上了一些不知名的药材和花瓣,阿萝慢慢滑进水中,披散着头发,靠在盆边, 感受着水温带来的舒适。 她把自己整个人泡在水里,除了头在水面以上, 脖子以下都潜了在水中。 这药水确实很好用, 她坐在里面没多久就觉得胳膊腿不那么酸痛了。 阿萝拿起搭在澡盆沿上的沐巾, 沾了水来回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 一身的斑斑点点。 他是狼人吗?这么用力!就快把她吃干净了,难怪她走路都费劲。 刚刚在床上烛光太暗看不清楚, 只知道身体酸软走不动。这会儿借着左右两只烛台的光亮, 她才发现自己身上满是青红的印记。 “啧啧。”她都不敢用力擦拭了。 阿萝的身体白皙,但却不是那种稍一使力就会出现痕迹的体质。 平时有点小磕碰的确会出现些小印子,但红过之后, 很快就会消。而现在这满身青红, 可见昨夜的疯狂。 想起昨夜自己主动攀上他求他帮忙的那一幕, 那时的动作还有声音…… “太丢脸了。”阿萝撇下沐巾,从水里抽出另一只手, 哗啦一声捂住脸,“嘴馋误事,酒后误人, 这辈子打死都能不沾酒了。” 好歹是个姑娘家,一世清白就这么毁了。 阿萝不是在惋惜自己失去的清白,也不会像别的姑娘一样哭天抹泪地央求着对方负责。 她就是愁今后用什么方式面对凌御寒。昨晚的事,完全打乱了她对未来生活的规划。 自从来到这里,她就没想过要嫁人生子,过传统女人的生活。不然她乖乖地留在傅家等着安排家人就好,何必费尽心思逃往千里之外的北地。 她就是想脱离这个世界对女子的桎梏,她不想终此一生与夫君同床异梦,亦不想花大量的时间精力去对付同在后院的女人们。 与其斗得你死我活,倒不如海阔天空来得无拘无束。 阿萝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尤其是认识了凌御寒后,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凌御寒是个很好的人,值得信赖,遇事果断,非常适合交朋友,一起做生意都不怕被坑。 阿萝最初的想法就是做个合作伙伴,彼此当成亲人,相互有个照应。 可如今…… 阿萝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这让她今后还怎么坦然地面对他,而他心里又是如何看待她的。 会不会把她当成不自尊自爱的女子,对她轻视轻贱? “死了死了,女扮男装被拆穿已经很尴尬了,还趁机占人家便宜,今后这兄妹还怎么做啊?” 水面上素白的小脸被热气蒸得微红,撅着小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还想做兄妹? 屏风后面的人听到这句话,心道,都人成了他的女人了,还妄想只做兄妹? 真是天真。 哼唧。 小灰一早就发现屏风后面的人了,只是碍于力量差距悬殊和那人威胁的眼神,才选择闭着眼睛的。 可听着阿萝在哪自言自语,凌御寒这边又轻哼着,小家伙还是很讲义气地哼着提醒澡盆里的人。 只不过那人想得太入神,完全没听到小灰的暗示,反而无意识地冒出一句让某人失了耐心的话。 “唉!要是做不成兄妹了,我还是一个人走吧。”毕竟男女有别,同路而行还是会遭非议的。 这里别的不多就非议最多,随随便便几个人的唾沫星子就能逼得人活不下去。 听着她要走的话,屏风后面的人大步流星地走近澡盆。 本来是生气的,可看到她娇媚动人的脸庞,凌御寒的声音自发地柔了下去。 “泡了多久?”凌御寒走路悄无声息,一靠近就伸手贴上了阿萝红润的脸颊,“竟这样热了,还不出来?” 阿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了,出溜一下滑进水里,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瞪着他。 她明明栓上门了,他是从哪进来的? “嘴巴放在水里,也不怕憋晕自己。”真是好气又好笑,气是因为听到她想走,笑得是她现在这孩子气的模样。她以为她缩进水里就能挡住一切? 凌御寒二话没说双手下水探去,直接把人从水里捞了出来,又扯了他搁置在一旁的袍子把人裹住,快步走到床边,给她盖上被子。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阿萝被裹得紧紧地,两手也被包在里面,除了羞红的小脸和颈项。 “你不知道非礼勿视吗?”阿萝气鼓鼓地看着那个手里拿着沐巾给她擦头发的男人。如今身上严严实实的,倒是多了几分安全感,不然她也不敢开口抱怨。 凌御寒拿着干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她的湿发,卷起一缕发丝,似乎还带着她身上的香气。 “现在才说不让看?”凌御寒的鼻尖沿着发丝来到阿萝的耳际,“看过的景致还不让人再看了,是何道理,嗯?” 阿萝的脸色从羞红一下变成了大红,就像桌子上燃着的红烛一样,红得彻底。 “兄长,我们谈谈吧。”阿萝气鼓鼓地瞪着他,大有一副要同他理论的架势。殊不知被子下面的两只手正紧张地相互捏着。 可惜凌御寒不想同她谈,也确实没有谈的必要。 凌御寒这人独`裁惯了,有些事别人就是说破天,他也不会照做。预知就无法达成一致的事,凌御寒索性就直接忽略了,“病还没好利索,浪费生命脑子。” 说着还在她额前轻轻地敲了一下,“若是不想躺着了,那边起来用晚饭吧。” 阿萝气闷,她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被他放躺在这儿,感觉说话都不对等。 “我要穿衣服。”她可不想被他喂。 凌御寒也不想她真的生气闹脾气,便依了她,亲自到榻上取来了刚刚带回的衣裳。 阿萝看他手里拿着一套鹅黄色的衣服,上面还摆着一条月白色绣梨花的束腰带。 这不是她带来的衣服,也不是揭穿身份后购置的。 “这不是我的。”阿萝冲着枕边的衣服努努嘴,“我要我自己的衣服。” “放心好了,进了你屋子的东西,都是你的。”说罢,凌御寒转头朝门走去。 “快换上衣服,晚饭很快就送来了。”双手搭在门栓的凌御寒突然转头,看她仍是动也不动,嘴角勾起,“要是你没力气,我可以帮忙。” “出去!” 一句戏谑彻底激怒了平时好脾气的阿萝,若不是身无寸缕,她绝对要把这身衣服砸到他脸上。 凌御寒自知凡事要松弛有度,不能逼得太紧,如她所愿地关门离开。 屋子终于静下来了,阿萝对着小灰叹气,“小灰,你说这人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哼唧!他没变,是你笨! 小灰趴在地上摇摇尾巴,用着怜悯的眼光瞅着正在喃喃自语的阿萝,最后不忍直视地扭过头去。 · 一盏茶后,凌御寒推门而进,看着换上了裙袄的阿萝正在梳头,满意地点头。这套衣裳是他亲自挑来的,确实很适合她的肤色。 凌御寒走上前,递给她一个小木盒。 “这是什么?”阿萝疑惑地接过,盒子很普通看不出是装什么的。 “给你的。” 自从换回女装后,凌御寒送了她不少东西,这种带木盒子的还从未见过。 “竟然是珠花?”还是金丝挽成的双蝶攒珠。 阿萝拿起珠花,抬头问他,“你去买的?” 凌御寒不回答,只抽出她手里的珠花,插在她的发间。 “很好看。” 至今只会梳简单的发髻,很像那种垂鬟分肖髻,可她水平有限,只能照猫画虎。可她天生瓜子脸,不挑发髻,怎么梳都好看。 凌御寒给的这身行头,确实很得阿萝的眼。鹅黄色本是显得宁静,但配上这一闪一闪的双蝶钗,倒是显得灵动许多。 凌御寒见她满意地照着铜镜,便吩咐人摆饭。 阿萝看着圆桌顷刻间就被摆满了食物,目瞪口呆地迟迟不肯过来。 她就穿个衣服的功夫,他就准备了这么多吃的? 只怕是早有预谋。 阿萝撇撇嘴坐在小榻上,说什么也不肯过去。 “过来。”凌御寒坐在圆桌旁,看着磨蹭着不肯迈步的阿萝,哼道,“难道要我抱你?” 阿萝可不敢让他抱,只好买着小碎步,不甘不愿地在他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盛着鸡汤。 凌御寒越是气定神闲,阿萝心里越是不快,“这里是我的房间。” 端着汤羹的手顿顿,笑着问她,“如何?” 如何?擅闯香闺,他还敢问如何? 她可以报官处置的。 昨晚那是为了救人迫不得已,现在彼此清醒,都快黑天了,还共处一室,终归不好。 “既然兄长知道这是我的房间,为何还如同出入自己的一般?就算是亲兄妹,也不能这般吧。”阿萝说完后半天没听见他回音。 “兄长?”小心谨慎的声音响起,“兄长怎么了?” “喝汤。” 凌御寒的脸阴了下去,声音也不如刚刚柔和,把汤羹放在她面前后,便用着一双黑眸直视着她。 “我说过我们并非兄妹。”兄长兄长地叫得他心塞。 “所以昨夜的事才要……”谢谢你。可这人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 “怎么,昨夜的事你想否认?”凌御寒眯起眼睛,盯着她的眸子。她要是敢不承认,那就让她涨涨记性,直到记住为止。 额!阿萝私下摸摸胳膊上的小疙瘩,感觉哪里在冒凉风呢。她连忙端起热烫暖暖身子,顺便深吸两口气,才继续说道,“兄长救了我,阿萝是绝对不会否认的!” “可也不想承认?”凌御寒的脸色应阴了下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阿萝顿时觉得心气不顺,甚至觉得自己若是不处理好了,就是对他始乱终弃。“自然是承认的,阿萝万分感谢兄长相帮,但是不能……” 不能就此住这儿吧。看他这架势,大有占了她房间的意思。 “不能什么?不能让我待在这屋子里?”凌御寒觉得自己的脾气比之前好太多了,都有闲心哄人了,“要是我想待在这呢?” “若是兄长喜欢这间,我与你换了便是。”阿萝捏着眼角,蹙眉道。 “你以为我在这就是为了占你的房间?”凌御寒把玩在手中的箸子,如同拿着折扇一般,随手拍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当然不是。 阿萝翻着白眼小声嘀咕着,占房当然不是目的,占便宜才是目的。从她醒来到现在,那个老成持重、睿智温和的兄长就不见了。 “那你什么意思?”凌御寒突然起身,高大地身子越过桌面,抬起阿萝下巴,“解释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大灰狼的尾巴开始外露了,小萝卜能坚持多久呢? 糖妈:小萝卜有了球球,就安排你跑路哈,别急,很快的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红烧鱼头、迟昼、李写意、静荣、女王家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atchysue 20瓶;女王家的 10瓶;煎饼果子 8瓶;Shen 2瓶;foxandca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左一句兄长, 又一句感谢, 凌御寒收拾完坏人的好心情全被破坏殆尽了。 尤其是那个小女人还不自知,用着看登徒子的眼光看他,凌御寒脑中的一根弦绷得紧紧的,感觉随时都能断似的。 “解释清楚!”凌御寒倾身抬起她的下巴, 进门前收起的凌厉再次外现。 阿萝没见过他这幅表情,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是冷冷的, 不怎么说话, 可从没有过这种眼神。 她顿时心生畏惧, 慢慢向后仰着, 却也避不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箭在弦上, 有些话现在不说,后面就更难了, 阿萝只好硬着头皮把下巴上的手掰开, “兄长救我是情分,是念及之前兄弟情,如今的兄妹情, 我感恩感谢, 却不能用这件事把两个人硬生生的绑在一起。”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 阿萝是很难接受这种要为了一夜搭上一辈子的结果。 若是两情相悦,选个日子成亲也就是了, 好歹她是个现代人的芯子,能接受婚前在一起的情况。可如今她连自己对他是什么想法都没搞清楚,怎么能放任自由出入。 与其搅在这样不清不楚的暧`昧中, 倒不如把话敞开了说,彼此也能重新定位。再不济,彼此远离,也能免去尴尬。 “绑在一起又如何?”凌御寒已从对面走到她身前,长指再次捏住她的下颚,低下头瞪着她微垂的眼睑,“说来听听。” 阿萝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住,眼一闭心一横,飞快地说了一句话,“那便是耽误兄长,重复昨夜的错误!” 错误!在她心里昨夜的一切都是错的? 她这是用完就想甩开他是吧? “昨夜的事,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凌御寒声音沉了下去,捏着她下巴的手也重了些。 嘶,疼! 她就是说了句实话,至于下手这么重吗? 阿萝的眸子上起了一层水雾,心气不顺地反问他,“难道兄长还想娶了我不成?” 这不是她心里怎么想,而是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糊涂账,她能怎么样? 他为了救她才占了她的身子,难道她还要赖上他不成? 那不成了恩将仇报? 可看他这生气的样子,好像是在气她撇清昨夜的事?难道他乐意为一个认识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月的人负责? 阿萝糊涂了。 他们从相识起便以兄弟相称,两个“男人”之间的兄弟情谊,难道经此一夜就能转成了男女之情? 还是说这个世界,一个男的碰了一个女的,不管喜欢与否,都要纳进羽翼,占为己有? 阿萝不太理解他们男人的想法,也不知道其他女人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认了。 “你救了我,难道我还要逼着你负责码?”阿萝觉得凌御寒不是傻人,她这么说了他就该明白才是。 可他还一再追问,难道她不要脸面的吗? “我若是可以呢?”凌御寒再次搬回她的脸,与她对视。 这事儿要是搁在别人身上,别说以身相救了,多看一眼他都觉得浪费时间。她可倒好还在这推三阻四找借口,凌御寒心里窝的火,都快冒烟儿了。 他在说什么? 阿萝悄悄地用手捏了一把大腿,疼。 她是小动作都在凌御寒眼中,轻哼道,“你没听错。” 负责,负什么责,怎么负责? 明目张胆地踏进女子香闺,就是他所谓的负责? 阿萝觉得自己不能再当鸵鸟埋脑袋了,哪怕就此分道扬镳没人庇护,也必须把这事说明白。 “兄长,您不能因为我们之间那样了,就觉得我可以随意轻薄。” 凌御寒眯起眼,寒声道,“继续说下去。” 她竟觉得自己轻薄她?他何曾为个女人改变过计划,只为了能请释苍大师给她看诊。 她竟觉得他做的一切只为了轻薄? 凌御寒动怒了,眼底掀起了一股暴戾。 “我不信一见钟情,更不觉得一夜之间两个没感情的人会突生感情。”阿萝顾不得怕了,嘟着嘴瞪着他,“兄长现在的做法,不就是觉得我没了清白,可以随便轻薄吗?” “你!”凌御寒捏着她的手指骤然使力。 “疼。”阿萝的眼里水雾瞬时变成了泪珠,却强硬地仰着头同他对视。 凌御寒第一次被人弄得哑口无言,还是个女的。偏偏是个舍不得动的女人。 “难道不是吗?”阿萝的小脾气也上来了,不再像刚刚那般唯唯诺诺的,两只小手抓住下巴上的大手,往下拽,拽不开竟侧头去咬。 凌御寒收回了手,看着上面整整齐齐的小牙印,眼底闪过惊讶。 阿萝用手背蹭蹭嘴,暗里磨磨牙,退后两步继续说,“从我醒来开始,兄长来我这屋就跟进自己房间一样,难道不是这么想的?” “别哭。”看着她边说边落泪,凌御寒皱起眉头,想伸手拭去,可阿萝立刻转过头。那晶莹的泪珠从眼上落下,滴在了凌御寒的手上,仿佛像蜡油一样的烫手。 “是你不尊重人。”阿萝指控他。 凌御寒一见她落泪就很头痛了,又头一回见她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自己,他真实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放下`身段哄哄她。 可怎么想是一回事,手上不自觉放轻的动作是另一回事。 凌御寒见她眼底的泪珠再次顺着眼角滑下,不由自主地伸手抹去,硬是按住她的肩让她坐下。又用着教育小孩子的口吻说道,“我并没有轻薄之意,只是觉得我们已经亲密无间,就可以不理会那些世俗了。” “哪有亲密无间?”阿萝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若是凌御寒像刚刚那样凌厉地对她,她还会继续硬碰硬,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可凌御寒突然改变战略,放柔了动作,蹲在她面前,好声好气地说话,她就有些没辙了,只能强调,“那只是中了药后的反应而已。” 凌御寒心底里不知叹了多少口气,怎么就不能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一样好糊弄呢。可他又摇了摇头,若是真和那些闺阁女子一模一样,他何必在她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还记得昨夜我说的话吗?”凌御寒握住那双一直挣扎的小手,柔声问,“就是当时停下来让你必须记住的那几句话?” 阿萝蹙起弯眉,陷入沉思。昨夜的事她有印象,可不是模模糊糊就是脸红心跳,大部分都是她不敢回想的。 “我可以帮你,但清醒后,你会后悔吗?” “帮我,求你帮我。” “别怕,今后我会陪着你。” …… 阿萝素白的俏脸立刻羞得通红,“那都是酒后醉言,不作数。” “记起来了?”颈子都红了,看来是想起来了。 不怕她嘴硬,就怕她是真想不起来。既然想起来,那就得好好说道说道。 “那你还觉得自己被轻薄吗?”他可是反复弄醒她问了两遍后,才享用美食的,可由不得她狡辩。 阿萝又气又羞地绞着手指,也不知低着头在想什么。 凌御寒这会儿倒是不急了,静静地等着她的反应。 反正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算恼就算闹,也翻不出花来。 半晌,阿萝终于抬头,像是下了多大决心似的,咬着唇看他,“我一直把你当做敬爱的兄长,没想过会发生那样的事。” “那现在呢?已经发生的事,就要重新考虑了。”凌御寒觉得自己在教孩子,而且是铆足了十二分的耐心在教。 阿萝觉得头疼,这人也太轴了,出了这种事后一般男人不是该有多远躲多远的么? 他这是想干嘛?求负责? 而且他这架势大有她不同意就跟她耗下去的意思。 阿萝眼角抽了抽,感觉头涨得难受,只好先应付他几句,让他离开。 凌御寒看着她眼底的迷茫,心中的愤怒慢慢退去,想来她不是拒绝而是不懂。 “阿萝不必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这里。” “我需要想想。”阿萝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天真,什么忘了这事回到原来,根本就不可能。有了男女关系的两个人是没办法回到兄妹关系的。 ## 凌御寒握着个茶盏静静地坐房中,一旁的韩五正欲言又止地盯了他好久,也没敢打断他周身寒气和怨念。 “有话就说,别婆婆妈妈的。”凌御寒正心烦,还看着属下一脸疑问想问不敢问,更是不快,手里的茶盏一下子摔倒桌上。 摔得韩五一激灵,连忙说:“主子您身体还没恢复,还是早些休息吧。” 那会儿他看见凌御寒从阿萝的房间走出来,十分惊讶,心想两人都那样了,竟然还分开睡,这是闹哪样。 是人家姑娘不乐意还是主子太君子?最初他想得是主子为人正直,才出来独住的。 可看着桌上四裂八瓣的瓷片儿,韩五懂了,主子这是被撵出来的。 “哼。”凌御寒撩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韩五,都跟了他多少年了,就这点小心思还能瞒住他。 “主子,您有心事?”韩五自知瞒不过,只好麻着头皮捅破这层纸。 凌御寒白了他一眼,他又不是没看见自己被关在门外,还这么多废话。 “傅姑娘年纪小,遇事使小性子,您也得体谅。”韩五明白主子的意思,不就是想让他也出出主意,可他也没过女人,这主意怎么出啊。寻思半天才磨出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你想说什么?”他还不够体谅?凌御寒自认为很是体谅了,她说想想就给时间想想,她说撵人自己就出来了,还要怎么体谅。非得同意做回兄妹才是体谅? “姑娘家骄矜,遇事儿想得多,您就大度的哄哄她。”这句话是韩五搜肠刮肚才想出来的,他们这种人不到年龄是不能有女人有家室的,只好在府里小厮间私下的一些段子中扒了几句能用的。 “怎么哄?”凌御寒手指敲着桌子,“送吃的,还是首饰?” 他只记得宫里那些女人只要父皇赏了好东西,都是乐呵呵的。 “主子,那些人都不是傅姑娘啊。”跟着凌御寒久了自然能猜到些他的心思,“傅姑娘是个敢离家出走的,自然是有主见,不求利贪位的,不是那些金银俗物就能愉悦的。” “确实,她不一样。”他看中的女人怎会看得上那些黄白之物。 凌御寒嘴角微勾,伸手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 额!韩五看着凌御寒突然傲娇的表情,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刚刚还郁闷至极,就因为他夸傅姑娘不一般,主子的心情就好了? “就因为傅姑娘的与众不同,主子才不能用普通女子喜欢的那些对她人家。” “那要怎样?” 人都睡到手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办,这可愁坏了韩五。 “自古烈女怕缠郎,何况傅姑娘对主子也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说这话时,韩五是有点亏心的,人家姑娘要是有意思,就不能撵人了。 “主子不如就……”死皮赖脸地不出来。 只是韩五的话没说完,隔壁房间就传来了阿萝尖叫声。 凌御寒踢门而进,看到纱帐的人影正抱着被子抽泣,急忙地掀了帘子,“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梦到有只狼追我,好不容易躲到山洞里,发现身后还有鬼影,有点吓到了。”阿萝的脸色是苍白的,被打湿的长发正贴在她的脸颊。 韩五站在门边,听到里面的对话,挥手遣了暗中守着的属下,轻轻合上房门,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 “别怕,都是梦,不是真的。” 凌御寒轻声安抚着,觉得这是个留下的好理由,“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然而阿萝并不这样想,在她想清楚两人今后定位前,孤男寡女就不可同处一室。 “很晚了,兄长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凌御寒抬眼盯着她,湿`漉漉的里衣勾勒出一幅姣好的身姿,微微垂下的脸上已不似刚刚那般苍白,反而带着一点红晕,与昨夜曼妙之姿相重叠,这种情况他能走得出去才怪。 “你不怕了吗?” “兄长不是说梦都不是真的?” 凌御寒以为她会留下自己,没想到自己安慰她没有鬼,她竟然信了。眼见着没有留下的理由了,他只好苦笑离开。 “那你早点休息。”凌御寒走到桌前拿起已经熄灭的蜡烛,准备点燃后放在床头,免得屋子太暗,她胡思乱想。 只是他刚拿起火折子,就看到阿萝吓得小脸惨白,死死地抓着被子,哆哆嗦嗦地把头埋进去。 “鬼……有鬼,门外有鬼飘……”她的声音都颤抖了,一句话分了好几段才说完。 阿萝的房门直冲客栈的后院,如今快十五了,月儿正是圆的时候,外面月朗星稀,月光透过窗纸照得屋内,从屋子里反倒能看清院前树枝被风吹动的影子。 凌御寒回头时并没看到所谓的鬼影,以为她是将树影错看成鬼影。 “不,真的是一个大大的影子趴在那里。”阿萝低头闭眼指着窗外,“就在那儿。” “别怕,我去看看。”凌御寒不信有鬼,也不怕鬼。“没有鬼的。” 阿萝很想抬头说世上没鬼,可她做不到。她都能凭空穿书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能存在的? “不怕,看了就安心了。” 这时小灰突然跳到床上,拱开了被子,小脑袋钻进了阿萝的胸口。温温热热的小身子倒成了阿萝的小暖炉,抱着小灰阿萝的身体才不那么抖了。 她慢慢抬头,追着凌御寒的背影,看着外面。突然那个影子再次从窗前闪过,抱着小灰的手骤然收紧,弄得小家伙嗷嗷直叫。 “就是那个!” 凌御寒也看到了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迅速推开门时外面却空无一人,就连他布置在暗处的侍卫都不见踪影,当下心中了然,冷着脸从袖口中甩出一支银质珠钗射在了左侧靠着回廊的树干上。 “外面起风了,是院中晾晒的衣服刮过。”凌御寒合上门,走到阿萝的窗前。 “真的?”阿萝半信半疑。 “真的,不是鬼。”凌御寒点头,“很晚了,你躺下休息,我坐在榻上看着你睡。” 她的脸色很不好,感觉下一刻就要晕倒似的。凌御寒心情也很不好,很想等她睡着,出去找人消消气。 阿萝这次没有拒绝,只是也没躺下,而是让出了大半个床,抱着小灰挤到角落里。 “那个榻太小了,兄长不介意的话,在大床上休息吧。”她不好意思再说自己害怕,哪怕睡着了也不想让他离开,只好借着小榻太小的由头,让人躺倒离她近的地方。 凌御寒自然不会客气,本以为她睡后他才能躺倒床上的,没想到现在就可以。只不过,这女人把自己塞在角落里,“你要坐一夜?” “我不太困,坐着就行。” 阿萝根本不敢闭眼,这一晚上的事太吓人了。先是梦里被鬼追,醒来看到影子,是真吓到她的,哪还敢睡。 看着凌御寒仰面躺在床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莫名的心安。而他身上散发的热源像是具有安神功效的香薰,阿萝闻着闻着,慢慢闭上了眼。 凌御寒是等她睡着后,才睁开眼坐起来的。 这时候阿萝已经抱着小灰进入梦乡了,但由于被噩梦和影子吓坏了,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凌御寒把人抱躺在床上,拎起那团毛茸茸的往床脚一丢,拉过被子轻轻给她盖上。 哼唧。 被丢到墙角的小灰不乐意了,好好的被弄醒不说,还从柔软怀抱变成了硬邦邦的床角,整只狼都充满着哀怨。 这要是换个人,小狼眼指定瞪过去了,没准还能龇牙嗷呜两声。可这人是凌御寒,考虑到力量悬殊,小灰摇摇狼头,拱进了温软的被子里。 打不过,那就躲着,躲在被角总不碍事了吧。 其实小灰在夜晚还是很精神的,只是最近跟着阿萝颠簸,又连着两天盯着她,还是只小狼的它也受不住了,刚刚睡着没多久,又被阿萝的尖叫声吵醒,小灰现在也是闭眼就睡着了。 凌御寒想出去看看外面那几个闹腾的,谁知刚一起身就被发现自己是腰带被扯住了。 “唔,不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夹子所以昨天没更,所以今天明天更得会多些。 · 小萝卜在此之前对小凌子是没有男女之情的(那些好感,她以为都是兄弟情),但是肌`肤之亲后,由于小凌子的霸道和两人非兄妹的互动,心态会慢慢转变。 文案说的那个最狗血的带球跑桥段,离得不算远了,因为后面还有个的剧情。 糖觉得吧,感情是很少有一帆风顺的,总要有那么点波折,两个人才能更好的携手而行。(这是为了糖最爱的带球跑桥段在找借口。)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焦糖和布丁 2个;芍子、静荣、女王家的、34917752、北栀、迟昼、桃子、29963863、挽挽、月牙枝、月尾竹、一个胖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女王家的 6瓶;十九 3瓶;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桌上燃着的红烛并不明亮, 但借着烛光的黄晕刚好看到那双白净的小手正紧紧地抓着自己, 粉粉的指甲盖被捏得发白。 “别,别走,怕……”阿萝拽住凌御寒的腰带不撒手,嘴里念叨着, “鬼,不怕……” 一声声轻唤却没有惊醒, 可能她自己都意识不到与凌御寒同处一处时, 她是安心的。 但柔美的小脸仍透着一股焦灼, 凌御寒握住柔荑反复轻柔, 慢慢地才松开了腰带, 改抓着他的大掌。 冷峻的面色因她的依赖变得软化,眉峰的凌厉渐渐收减, 另一只大手也覆上了柔白的手背。 凌御寒的嘴角扬起了微微的弧度, 这女人嘴上撵他出去,潜意识里却是信任他,不愿松手的。 “只要收起你的小心思, 今后是不会有所畏惧的。”跟在他身边, 谁还敢招惹她。 当他眯着眼看着榻后面杌子上的那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袱, 冷哼着。 打从晚上过来用饭时,他就看到了。想用就用, 说走就走,当他是穿过的衣服,穿完就丢?还是用过的首饰, 不喜便换? 凌御寒低头看她,手指捏着她的白皙的下巴,轻声道,“是你主动留人的,就当你是认了这事的。若是真敢逃,那就要承担后果了。” 逃离别人是你的勇敢,逃离我,将会是噩梦。 凌御寒躺回床上,伸出手臂,穿过阿萝的颈下,把人揽在怀中,拉过薄被盖住彼此。 凌眸再次看向寂静的门外,现在消停了?一个个的胆儿肥了,连他女人都敢吓唬了。 不过他是个赏罚分明的主子,是赏是罚明早一并算算。 想想明天的事,摸摸怀中的软嫩,这样的同衾而眠使他心情大好,拥着阿萝闭上了眼。 而门外西南角的树后面,两个人正嘀咕着。 “你小子真行!”蒋恶冲着韩五竖起大拇指,小声说道,“装鬼这损招都让你想到了,别说还真管用。” 韩五苦笑,不然能怎么办,让主子一个人在房间生闷气? 刚刚那个飘动的鬼影不是别人,正是蒋恶。韩五听到阿萝说梦到被鬼追,就想出了这个馊主意。回到房里抓了轻功好些的蒋恶,套了布袋子,让他在门前飘了两下。 “主子会赏吧。”蒋恶丢掉布袋子,兴冲冲地拍着韩五,“到时候我一定告诉主子是你出的主意。” 韩五弹开他粗壮的爪子,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赏!他把傅姑娘吓到了,主子不剥他的皮就很好了,还敢求赏? 让他飘一下,他竟飘了个来回!还被主子发现了! 韩五手里拔下那只被射在树干上的珠钗,心道,这下他们俩一起等着领“赏”吧。 ## 鸡鸣之后太阳升起,凌御寒早早就睁开了眼睛。 一双暗眸此时带着些红丝,一抹苦笑挂在嘴边。本以为同榻而卧可以睡个好觉,没想到他几乎一夜没睡。不是不想睡,而是被磨得睡不了。 软玉在怀却要保持君子,差点逼疯了他。 低头看着扒在身上的手脚,凌御寒觉得自己在冰与火之间徘徊着。 清晨的火气本就旺,又被她蹭来蹭去的,实在受不了,只好贴上肩头的樱唇以解燥火。 侧着头睡的阿萝小口微张,露出半截白白的牙齿,憨态可掬,让他不由得放轻动作。 只不过即使是睡着的她仍不太配合,察觉到口中多余的东西就本能地向外推。小小巴掌还拍到了他的下巴,发出了略带清脆的声音。 这声音和震感让人从情`迷中清醒,凌御寒磨了两下逼着自己躺了回去,搂着她腰的大手把人往怀里紧了紧。谁想到这小东西无意识地动作,竟如两人前次的互动一般,让他差点控制不住。 阿萝靠着温热的身躯,越发觉得舒服,手脚并用的攀在上面,一下子用脸蹭蹭,一下子抬起小腿摩着,一只小手甚至无意识地扯开了带子。 浅尝辄止本就非他所愿,却因不想看见她清醒后的怨念的眼神而停下。可她这样不停地磨搓着他,就不能怨他不够君子了。 凌御寒一手扣住她的腰肢,向右一转,两人刚好换了位置。 大手顺着她光洁的额头轻轻下滑,越过微挺的鼻梁来到唇上。 拇指对着粉嘟嘟的唇瓣反复揉弄,直到成了瑰色才俯身贴上,辗转。 “唔。”呼吸紧凑,唇上痛痒使阿萝突然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俊脸先是一愣,随后用力地推开了毫无防备的凌御寒,小手拉过被子,把自己紧紧地围住。 一双水眸瞪着他,“你这是趁人之危。” 她留他是为了壮胆,不是让他趁机占便宜的。 被推开的凌御寒环抱着双臂,缩着眉头,满心不悦,“你主动撩拨的,又不认账?” “不可能!” “不可能?”凌御寒骤然出手,把人拽到身前,大手握着她的脸颊,把她的视线转到自己被扯开的衣襟,“这根衣带就是你拉开的。” “啊!”衣带?她梦里好像是抓着什么来着,好像也摸到了什么光滑的东西,难道是真的? 阿萝的脸颊瞬间爆红,不过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一定是你自己弄开的。” “我自己?”还不认账是吧。凌御寒拉着她的手,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你就是这样拉开的,然后这样摸来摸去的……” 对付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他有的是办法。 手心里的触感彻底唤醒了她半梦半醒间的回忆,羞赧、懊恼。情急之下,阿萝竟做了一件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甚至她过后回想,都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被门夹了。 她扑到凌御寒身前,想捂住他的嘴,堵住那些不断冒出来会羞死她的话。 可她的动作幅度太大,冲力太强就连凌御寒都没抵住她,两人一同倒在了枕头上。 这下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是被她按住了,“让你再说!” 可她还没得意,就被掌心里湿润和麻酥震到了。 “你不要脸!”阿萝死命地抽回手,在被子上来回摩擦,才把掌心上的细痒感擦掉。末了觉得不解气,还抓起枕头砸了他几下。 凌御寒正心情不错地欣赏着头发蓬乱,满脸通红地发飙时,敲门声响起了。 “你出去,快出去!”阿萝趁他不备,手脚并用地把他推了下去,抱起枕头准备随时砸他似的。 哼,现在涨本事了,昨晚吓得掉眼泪求他别走的不是她了? “出去!”一个枕头从床上丢了过去。 · 门咯吱一声被甩开了,站在廊下的韩五低头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神。摔门声这么大,不用猜也知道他定是打扰了什么好事,只好硬着头皮说,“释苍大师到了。” “这么快。”凌御寒听说大师到了,暂时散去了火气,弹了弹衣服上的褶皱,便要去见人。 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凌御寒回头看着那扇关着的房门,吩咐韩五,“派人把这里前后围死了,我不回来,不许放她出去。” 他刚刚关门的时候,看到那双闪闪亮亮的眼睛正盯着那包袱愣神,不用想也知道她准备干嘛了。 只是她有些小聪明,这些属下又顾忌着她的身份,恐怕不容易看住她。 “她跑了,你和蒋恶就天天晚上装鬼,直到找到她为止。” 韩五一震,费劲地吞了口水,招呼了一旁的暗卫,耳提面命地交代着一定看住了屋里的人。 ## 旧都护国寺禅房。 “恢复不错,毒素全部清除了,半月即可停药,但服药期间依旧不能轻易动气使力。”释苍大师收起脉枕,笑看着凌御寒。 “多谢大师操劳。”世人只传道,释苍大师乃得道高僧,常常去各地讲授佛法,从不坐镇寺中。却不知大师是因其一身医术,才游走于偏远山区,救治贫苦百姓。这样的仁心仁德,凌御寒佩服至极。 “子衡无须客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无论是医者还是僧侣,都是义不容辞的。”释苍大师捻着佛珠回应。 凌御寒与大师相识多年,自然了解其性情,明明可以超脱世俗,却不归不避,顺其自然。 “大师此行会在此地停留多久?” 释苍大师停下捻珠的动作,笑眯眯地说道,“子衡与老衲算是忘年之交,有话不妨直说。” “子衡想劳烦大师帮位姑娘诊治。”凌御寒来临渊城就是为了阿萝,自然是要请到大师为她医治的。 “姑娘?冷傲的齐王殿下竟然为了个姑娘来请大师出诊了,不易不易!”禅房的门被无礼地推开,走进一个穿着淡紫色锦袍的,弱冠年纪的男子。 “穆景逍?”凌御寒看到熟悉的狐狸眼,突然觉得头疼,一群人竟然没把他困在京都。 “你也到了。”释苍大师继续捻珠,看着来人。 “大师。”来人先是向释苍大师行礼,随后自来熟地坐到凌御寒身旁的椅子上。 此人名叫穆景逍,是静安王府的嫡次子,也是凌御寒自小的伴读。两人性子南辕北辙,多年下来竟也成了莫逆之交。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辛苦地追到永城,结果发现那是韩七,你太不够意思了!”两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既是玩伴又是心腹,还能被那点障眼法蒙住? 这不他又马不停蹄地追到旧都了,“兄弟我是不会独自留在京都享福的,自然要跟你去北地。” “对了,我刚到客栈就看到你家那个善恶弟弟拦下了一位姑娘,好说歹说把人塞进了屋子里。”穆景逍笑嘻嘻地往他身前一蹭,“怎么回事,你女人啊?” “哪家的姑娘?你认真的还是玩玩啊?” 啧啧,这个不懂风情的人,竟然藏了个女的。虽不能用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形容,确实算是国色天香了,看来是开窍了。 穆景逍用着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眼神盯着凌御寒,一会儿眯着眼笑,一会儿上下左右地打量着他,直到某人的耐心被盯没了。 “韩五,他太聒噪了。”凌御寒懒得搭理他,干脆扔给了韩五。 韩五了然,随便掏出一条白布塞进了穆景逍的嘴里,又把人紧紧地扣在圈椅上,一气呵成,最后低头鞠了一躬,“对不住了,穆公子。” “呜呜,呜呜!”被困在椅子上的穆景逍气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无奈他打不过韩五,只能歪在椅子上生闷气。 凌御寒起身朝着释苍大师行礼,“明日我便带人过来。” 离开护国寺,凌御寒站在下山的凉亭里,眺望远处思量了许久,才策马回到城中。 穆景逍的玩笑倒是给他提了醒,他女人的身份必须名正言顺,不被人诟病,否则未来她将寸步难行。 看来是要做些什么了。 回到客栈,凌御寒没有先去看望阿萝,而是回到房间快笔疾书写了封信交给韩五。 “迅速送往镇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糖承认错误,码完字才发现过12点了。 不是故意的。 · 呜呜,男二只是在兄弟面前这样,在外人面前可不这样,千万别被今天这章骗了。 第35章 阿萝静静地坐在榻上, 面无表情地翻着她自备的那本舆地图, 一点一点地仔仔细细地看着,研究着临渊城与云城间的所有路途。 陈旧泛黄的书纸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一如翻书人的心情一样烦闷。 房门咯吱一声,从外被推开, 高大的影子被射在地面上。 阿萝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可她一点都不想理会那人, 径自翻着那本已经翻了不知多少遍的旧书。 之前每翻一页心就静下来一点, 然而此刻每翻上一页, 心就堵上一点, 直到那股闷气包住心窝, 言不由衷地逼出了几句话。 “兄长是不放心手下看人的能力,所以亲自来盯了?” 阿萝很生气, 自打来了这个临渊城, 她的生活就完全变了,从自由的个体突然变成被人锁在笼子里的鸟,一点自由都没有了。 本以为他能主动解释外面那几个人的事, 让她找个由头出出气把他打发出去, 来个眼不见为净就算了。谁知这人像个柱子似的往哪一坐, 连让她发泄的机会都不给。 “今儿的事,忙完了。” 淡然无波的一句话, 从他口中飘出,让阿萝那句嘲讽像弹在了棉花上一样,不声不响又被反弹回来。 “忙完就回您自己屋子去歇着, 我这庙小,放不下您这尊大佛。” 阿萝越想越憋气,手里的书往桌上摔,抬头怒视着坐在对面的凌御寒,“谁给你的权利让人把我困在这屋子里。” 她自认为是个好脾气的,能伸能缩,不然她也不能安安稳稳地在傅家过了几天悠闲的日子。 可她的好脾气好修养,遇上了对面这人后,两天之内就全像遇上了刮风天的蒲公英花似的,一溜烟地随风吹跑了。 好不容易等他离开客栈,她抱着小灰想到街上走走散散心,刚一打开房门就被一些不认识的人挡了回来,还说是奉了他的意来保护她的。 自从来了临渊城后,阿萝就知道他一直都在隐瞒身份,且身份不一般。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派人围了整个院子,只为关住她。 “不这么做,你会乖乖地留下,而不是独自离开?”凌御寒压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的女人自然是要在他的羽翼之下待着的。 “我想去哪都是我的权利,你管不着。”他当她是什么?小偷,还是杀人犯?还是他养的猫狗?必须待在他指定的地方。 “我当然能。”凌御寒走到她身前,压低身体,双手置于她两侧,与她对视,霸道地说,“我在哪你就得在哪。” “你当自己是谁?所有人都要听你的?”她又不是他手下,凭什么听他的。“不听话就要软禁我?” 阿萝也是情急,只想把这两天受到的不平全部发泄出来,根本忘了敌强我弱的道理,忽略了凌御寒眼中因她的排斥而产生的凉意。 “我是谁?”黑眸紧紧地盯着她,像是看着眼前到手的猎物一般,玩味又危险地轻抚着她的下颚,“你是我的女人,你说我是谁?” 阿萝看着他眼底的自信,想着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对待,整个人像只炸了毛的猫儿,亮出爪子要挠人。她气急地用力推着那个像墙壁一样厚的身体,可忘了彼此力量悬殊,反而被凌御寒扯进怀里。 “你放开!”阿萝眼中漫上一层水汽,被他紧箍在胸前,不仅两手动弹不得,就连身上都勒疼了。 为了不在他面前示弱,阿萝倔强地扭过头去。 “唉。”一声轻叹从头顶而降,扣紧她的手慢慢松开了,“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毛病得改。” “关你什么事!”本来还只在眼底的水汽,委屈地成了水珠,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更怜人。 凌御寒不想逼急了她,只好退后一步,随手从桌上递了方帕子过去。见惯了她温温软软的一面,这幅伶牙俐齿倒也新鲜。可新鲜之余,到底是怜惜的。 “别总说这种分清你我的话,我不爱听。” “那你倒是把外面的人撤走,让我自由出入啊。” 好好商量的话她听不进去,竟还学会讨价还价了。 “你以为人撤了,你就能偷跑了?”到底是年纪小,激将法用起来,还太稚嫩。 “韩凌!”阿萝被他陶侃的话气得抓起桌上摆着的点心朝他扔过去。 “这么气急败坏!是心事被我说出来,面上吃不住了?”凌御寒要教会她的不光是会亮爪子,还要学会如何将情绪收放自如。 “你当自己是别人肚里的虫,还是掐指会算的半仙儿?”阿萝趿拉着鞋子,走到他面前,“什么叫偷跑?腿是我的,我想去哪去哪!” “你想去哪?” “不用你管!”娇小的阿萝在高大凌御寒面前叫板,非但不显娇纵,反而带着一股子憨态可爱。 凌御寒见她气鼓鼓的红颊有些好笑,一时没忍住,干脆扣着她的耳侧,亲了上去,把那些恼人的话堵了回去。 “唔……” …… 门外守着的蒋恶听着屋子里从呛声到嘤咛,不由得朝着韩五诉苦。 “这姑娘太难应付了,一会吵着出门,一会吵着要吃的。”就因为不让她出门,愣是逼着他去街上买了五种点心。 以为是姑娘着急吃的,他亲自跑着买回来的。结果一股脑地都进了将军的肚子里,临了还被那双绿幽幽的狼眼哀怨地瞟了两下。 “别瞎抱怨,小心主子罚你。”韩五是一路跟着两人的,对阿萝的脾气是有些了解的,对自家主子的态度更是了解。只能好心地提醒蒋恶,别因为说错话被责罚。 然而蒋恶是个直脾气,有啥说啥,压根没明白韩五的意思,不死心的问着,“我说这到底是哪路神仙啊,竟让主子低声下气地哄着?” “你好好敬着就是,问那么多干嘛。” 韩五听着隐隐传出的对话,心道就以看主子对傅姑娘的容忍,也许还真能成他们未来的主母。 ## 马车在青山绿水间行进,道路两旁鸟语花香,可谓世外桃源。 “这是苍梧山,临渊最美的景致都在这山上了。”凌御寒坐在马车最里面,对着一袭十样锦色窄袖留仙裙的阿萝说道。 从坐上马车那刻,她就一直看着车外,要不是手里抱着小灰,纤纤素手有一搭无一搭地摩挲着那团雪白的绒毛,还真容易被误认为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确实是个山清水秀、百花齐放之地。”只可惜她没有心情欣赏美景罢了。 阿萝听到他的话,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句。 苍梧山的典故她在地方志上已经看过了,传说凤凰栖居此山的梧桐树上,烈火涅槃后一飞冲天,这里便被人传成了祥瑞之地,而大楚凌氏皇朝便发源于此。 人人都说大楚能从旧都临渊挥兵南下,一举得胜,都是有了凤凰神的庇佑。 而大楚建立京都后,并未遗忘此地,以旧都之名兴建临渊,且每年都会派皇子和朝臣来此祭祖,以期大楚兴顺不衰。 阿萝在傅家研究逃跑路线的时候曾看到过这些,那时候她还曾想等安顿好后,有了闲钱,每隔几年便换了地方居住,她初初选定的几处便有这里。 “你喜欢的话,我们今天就在这多待一会儿。不然下次再来,可能要等上两年了。”临渊城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他们最晚两日后就要启程赶往永城了。只好空了一天,带她上山转转。 “兄长素日繁忙,这更游山逛水的小事,何必劳烦您呢。”阿萝确实喜欢这里的景色,但素日来的闷气,让她不吐不快。 这人说忙起来就一整天不见人影,说闲下来不是带她去看诊,就是拉她来逛景,连问都不问她一句。真当她是金丝雀,必须养在他的笼子里? “留你在客栈,你不开心。带你游山水,怎么也闷闷不乐的。”马车上凌御寒看着那个扭着头不啃声的小女人,无奈道。 “那就感谢兄长大人抽出时间带我游山逛水,欣赏大好河山美景。”阿萝觉得自己还不如笼子里的鸟,人家鸟还能定时自己飞出去,她就只能等着他带。 又来了,从那天起这女人说话就常常带着刺,哪怕是那日带她去请释苍大师诊脉,听到自己身体无碍后,她也是这幅波澜不惊的表情。 凌御寒眯起眼盯着眼前的倩影,她这脾气是越发见长了。 · 马车停在山水间,阿萝下了马车后,头也不回地抱着小灰到前面花丛里看花去了。 而死乞白赖跟来的穆景逍跳下后车,就看着阿萝的背影,继而对着凌御寒幸灾乐祸道,“我说你女人脾气不大好啊,总给你甩脸子看啊。” “墨韵倒是脾气好,也没见她对你有好脸色。”要比谁更惨,恐怕这人还真不是他。伤口撒盐,谁还不会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穆景逍撇嘴嘟囔着。 “那你倒是找人上门提亲啊?”凌御寒抱着手臂瞟了他一眼,心里给了他一个字——怂! 这都多少年了,还整天跟在人家后面,也没见半点进展,哪来的脸嘲讽他。 “你是哪疼扎哪啊,现在不是你女人的事更重要吗?”穆景逍心里是真疼啊,只能嘴硬着转移话题。 “她真是傅家的那个?不都说她是个唯唯诺诺拿不出手的性子,如今看来传言不准啊。”京都很多人都知道傅家的事,二房长女被续弦养得上不得台面,穆景逍自然也听说过。 只是耳闻不如一见,哪里胆小,哪里维诺了?要么不说话,心情不顺时说的话,至少也能呛得人说不上话。 “传言向来不可信。”凌御寒早就知道她是不一样的,不然也不会一路为她不停地改着计划。 “那你和宁王岂不是成了连襟?”别人不知道,穆景逍可是知道的,凌御寒向来看不上宁王私下做的那些事。如今傅莳菀被硬塞进了宁王府做侧妃,两人可不就是连襟了。 就以凌御寒这性子,能忍? “又不是非得姓傅?”凌御寒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她恢复姓氏和身份,既然是她不喜的,那就换掉好了。 “什么意思?姓傅至少还能给你当个侧妃,不然她就只能当个任人欺凌的小侍妾了。”皇子的女人必须是有身份的,不姓傅她连皇家玉蝶都进不去。要知道后院女人间的斗争,可不是靠着宠爱就够的,没有好家早晚会被人生吞的。 “姓傅身份就够高了?”凌御寒哼道,“见识短。” 想到傅莳菀只做了宁王侧妃,穆景逍惊讶地吼着,“你想给她正妃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借用了“凤栖苍梧”的典故,加上作者个人杜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咱家男二心里有狗了,别担心他要抢小萝卜。只不过他比较白痴,搞错了些事情……(不能剧透了),反正出来混要还的。【坏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飞的大马林鱼、酥皮泡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凌御寒气定神闲地看正弯腰摘花的阿萝, 眼底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到底还是花样年纪的姑娘, 带出来走走比憋在客栈时,有生气多了。 他的目光正追在阿萝的身后,欣赏着山花烂漫中的倩影时,总被穆景逍的打扰。 在凌御寒看来不过就是个身份而已, 竟让聒噪的穆景逍一个劲儿的追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说呢?”凌御寒环抱双臂, 斜眼看着他。 若不是自己的好兄弟, 就凭他这张吵人的嘴, 凌御寒早就让韩五把人捆起来, 嘴巴塞起来丢进马车了。 再说了他做事一向是想做就做了, 有何不解。既然决定了,自然就要给她最好的。 相比之下穆景逍可没他的那份淡定, 皱着眉头思量半天, 看了看前方的专注摘花的身影,才小声劝道,“这可不是小事, 你的正妃必须有强大的背景, 不然你怎么比过其他皇子, 再说了圣上会应允吗?” 想宠女人,娶回去做侧妃就是了。正妃的位置还是要选一个家世背景有帮助的为好。 不是他觉得傅莳萝不好, 而是傅家不够好。趋炎附势不说,还只能依附于人。将来走到那一步时,非但不会有任何助益, 反而还会拖累他。 “我要的是人,不是身份背景。”当年强势的徐家,举家倾力助他夺位,可结果呢。那强大助力的背后,全部是包藏祸心。 再强大也不过是个身份而已,而他想要的只是这个女人罢了。 “真喜欢上了?”穆景逍难得用严肃地口吻说话,“你要考虑清楚,这么做值不值得。” 喜欢吗?应该是吧,他想走到哪都带在身边,想一回头就能见到的感觉,应该算喜欢吧。 “何为值得?何为不值?”凌御寒反问,“男人想要的天下还要靠女人的家世?” 若真是那样,同如今被外戚牵扯的父皇有何区别?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每走一步都要思量再三,才酿成此番傀儡一般的局面。 而他也不想把女人和朝政扯到一起,她就是她,政就是政。 “所以你才主动拒绝了徐家的亲事?”徐家人在齐王和安王弱冠后,便有意将家中嫡女嫁进皇室,最初穆景逍以为凌御寒会同意娶了他那个有名的才女的小表妹,没想到他大病一场后竟主动推了这场婚事。 “若有那么一天,我要留着外戚干政吗?”凌御寒目光看向远处的山头,“人心不足蛇吞象,与其到时候遏制,不如从根源上断了为好。” 想想最近十年的徐家,何等风光荣耀,好不让人羡慕。权利谷欠望的节节攀升,却还不知克制,想来那一天来时,凌御寒是不会手软的。 “不管怎么说,你的决定我都支持。” “多谢。”凌御寒难得心情好,弯起嘴角,“墨韵的事,我也支持你。” 穆景逍一想到那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小姑娘,当场就耷拉了脑袋,“好兄弟,你还不如陪我喝喝酒一解千愁呢。” “你再等下去,人家就嫁人了。” “她不同意,我还能逼她不成?” 怂货!凌御寒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免鄙夷,一个女人都搞不定,真够丢脸的。 · 来到山间,看着眼前的花团锦簇,听着山泉的潺潺水声,阿萝心中的烦躁消散许多,倒是被这里的花香挑起了些许兴致,放松心情开始欣赏这苍梧山的美景了。 阿萝放下小灰让他自己去跑跑,小狗子不常常遛遛,会生病的。而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棵被百花围住的古树下,眺望远方的山峦。 苍梧山有很多那种一人环抱的古树,看上去就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阿萝手捧着几支刚摘下的花,私下观赏。视线不小心对上了马车旁的那双幽深的眸子,阿萝顿时不知所措地挪开了眼。 避开视线的阿萝,埋怨自己不争气,明明看了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可每每对上他深邃的眼睛就不自觉的遐想,想到那两次沉沦中被他逼着睁眼时的窘境。 即便此刻她转过头背对着那边,也知道那人仍一直看着她。背上的那股灼`热感,很久都没消失。 阿萝站起身走向前面的花海,她不想留在刚刚那里,打扰到那两人的对话。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在马车上就看到了那位公子,只不过她心情又不佳,没仔细看,只听见凌御寒让他另乘马车跟在后面。 阿萝对这人是没什么兴趣的,但听到有人喊他穆公子,便掀了帘子多看了一眼。 穆这个姓氏不常见,但这本书里就有,她隐约记得大祁有位异姓王就是姓穆的。 那家人很有政治远见,在三皇子夺位时给予了很大支持。本来只等着三皇子登基,穆家能更上一层楼,没想到那个笨蛋三皇子在登帝前夕竟被全书男主男配捧在手心的白月光给毒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后来穆家好像就远离朝政了。 阿萝自嘲地摇摇头,她已经彻底远离京都,远离暴君了,远离那场夺嫡纷争了,还瞎想什么。只要处理好眼前这个霸道的男人,她照样能过上想要的生活。 若说对这男人一点没动心是假的,可她着实受不了被人当成宠物一样关着,主人有时间就逗逗,没时间都丢在屋子里。 之前多少的好也抵不过被囚禁的痛苦。 不过这些天,她已经不在同他争吵或辩驳了。因为她知道根本没用,说不了两句就能挑起他的怒气,最后吃亏生还是她。 在这些天的相处中,她是越来越了解这男人的霸道和强势了,只要她的言行稍微过激一点,他就会变得躁怒。 只要她不言不语,他就没机会再对她怎样。虽然每晚都挤在她的床上不肯走,倒也相安无事没再碰她。 可这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向往的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由自在,而非这种金丝雀的生活。 “想什么,如此出神,我叫你都没听到。”凌御寒站在她身后有一会儿了,看着她闪亮的眸子,时而释放光芒,时而闪过迷茫,就连她手上的鲜花都捏皱了大半。 凌御寒撤掉她手里捏碎的花瓣,掏出帕子把她手心沾上的带着花色的汁水仔细地擦去。 当然是怎么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阿萝能想的就那么一件事,一件绝对不能宣之于口的事。 “兄长有事?” 又是兄长,床笫间情不自禁地叫上两句兄长,还有些意思。可平时她这般唤他,分明就是想用称谓来阻隔他们的关系。 低头看着绷着小脸的阿萝,凌御寒不自禁地放柔声音,“你刚刚想什么?” “欣赏这山间美景,入神了而已。”秘密就是秘密,只能藏在心中,半点都不能外露。 “我们要回去了?”阿萝以为他是来叫走的。 凌御寒知道她在用模棱两可说辞应付自己,可在这大庭广众下,偏就拿她没办法。 黑眸盯着她的眉眼半天,才摇头说道,“他们在烤鱼,吃了再走。” 上次烤鱼她被鱼刺卡到了,吃得不尽兴,这里的鱼更为鲜嫩,所以凌御寒才让韩五去准备的。 就是不知道这女人知不知道领情了。 · “子衡,你们快过来吧,鱼都熟了。”火堆旁的穆景逍大声呼唤。 子衡? 阿萝一愣,这名字有些印象,可一时间想不起来,只好侧头看着凌御寒。 她今日梳着最简单的单螺髻,随意插了一支珠钗,因为梳头的功底不算好,两侧还垂下了几丝碎发,看上去显得更小了。 “是我的字。”凌御寒看着她歪头疑问的可爱模样,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 说罢,便牵了阿萝的手,往火堆走去。 “韩子衡?”古人应该是这么称呼吧,阿萝其实不太懂,只是照葫芦画瓢说了出来。 “直接叫子衡吧。”凌御寒迈向前方的腿顿了顿,转头摸着她的头顶。 刚闻到鱼香味,阿萝就觉得肚里传出一阵咕噜声,怕被人听到,只好小心翼翼地掩着腹部。 “小嫂子初次见面,请多指教。”看着他们蹒跚而来,一直吵吵饿的穆景逍笑眯眯地冲着阿萝打招呼。 阿萝的脸色微红地转过头,既不接受也没回礼。她不是害羞,而是气恼。一个女子未婚跟着男人身后,被人换做“小嫂子”,她觉得尴尬,也觉得讽刺。 她想抽回被握着的手,不料被攥得更紧了。 “去掉那个小字。” 凌御寒看出她的尴尬,捏了捏她的手,揽着她的肩膀,给她介绍,“他是穆景逍,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叫你嫂子你应着就是了。” 此话一出,阿萝和穆景逍不约而同地看着他。 他这算是变相承认她的身份? 要知道嫂子那是对正妻的称呼,他这么直截了当,就是确定了她的身份,免得这两人都胡思乱想。 穆景逍看阿萝的吃惊程度不亚于自己,这才知道原来都不是人家姑娘要求的,而是他老兄主动送上门的。 他再次打量着眼神澄澈的阿萝,希望她不要辜负他兄弟的这片心意。 “鱼都好了,再不过来我可先吃了。”穆景逍把烤好的鱼递了过来。 其实他离阿萝很近,直接给她就可以。但想了想凌御寒这由内而外散发的占有谷欠,便先递到了他手里。 鉴于阿萝卡过鱼刺,凌御寒接过烤鱼后,直接去了鱼头和鱼尾,只留下容易挑刺的鱼肚子给她。 “这位置鱼刺少些。” 穆景逍看着凌御寒细致入微的动作,大叹英雄难过美人关。一向对女人无感的齐王殿下竟拜倒在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裙下,不仅轻易就把位置给人递上去,连吃东西都伺候得如此完美。 穆景逍实在受不了这个样子的凌御寒,只好借着聊天打断他,“子衡,你这爱吃鱼的好习惯真不错,每次出来都能找找不到的美味。” “这鱼太嫩了,比天江楼的招牌鲈鱼还鲜美。不过我也喜欢烤焦一些的。” 说完就交代韩五,火候重些。 不过他只知道阿萝的是女扮男装隐瞒身份的,并不知道凌御寒和韩五也同样隐瞒身份了。 一句韩五,差点让某人手里的烤鱼直接掉进火堆。 韩五是谁? 阿萝抬头看着手掌一顿,低头不看人的“吴大哥”,眼角上挑,嘴边微微勾起了弧度,原来三个人谁也没说实话。 阿萝愤愤地咬了两口鱼后,用手指轻拭去嘴边沾上的鱼肉,漫不经心地说着,“原来吴大哥不姓吴,而是姓韩啊,我竟叫错了一路。” 作者有话要说:前方高能! 大型掉马现场即将直播! · 小凌子:我就认定这个媳妇儿了,以后都给我叫嫂子! 糖妈:不懂说爱的,自以为是的,最后媳妇儿都飞了哦! 小凌子懵逼!(你说啥?) 第37章 阿萝看似无意的问话, 像石头一样, 激起了三个人心中的涟漪。 韩五面带忐忑,低头翻着火上的鱼。穆景逍微微低头默默吞了下口水,心里大呼不妙。唯有凌御寒一人淡定地挑着鱼刺。 韩五不敢直视阿萝的眼睛,只好强装镇定地牵强解释:“我姓韩, 行五,大家习惯叫我老五, 所以姑娘当时这么叫我, 我以为姑娘说的是五, 就舔着脸皮应下了。” 一旁的穆景逍惊讶地瞅了瞅韩五, 心道这家伙被他主子带得谎话张口就来啊。吴大哥, 五大哥,真是难为他能睁着眼睛编瞎话了。 穆景逍觉得很好笑, 正想转头给凌御寒竖拇指赞他教得好时, 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给震了回去。 那眼神冻结了穆景逍唇边的笑,谁让自知闯了祸的人总是心虚呢。 默默低头的穆景逍觉得自己分明就是个背锅的,明明是他们骗人, 自己只是无辜的成了□□而已。 “原来是我弄错了, 真是抱歉了呢。”阿萝一边撕着鱼肉, 一边闪着清澈的眸子,表情庆幸地说, “幸好我弄错了一个人的名字,万一连兄长的都搞错了,那可真是对不住我们的手足情谊了。” 阿萝的笑脸一直很可爱, 脸颊上总是伴着小窝窝。如果说她沉默不语时,清丽淡雅,那她在微微一笑时,就更显烂漫纯真。 若不是多日相处下来,凌御寒已经对她的性子有所了解,定会被她此刻无邪的表情蒙了过去。 平日里小吵小闹都不算什么,毕竟宣泄出来的,都不算严重。但她这样子就有种烟雨欲来的宁静了。 尤其她最后的那句“手足情谊”,与警告无异了。 “今后你就叫他韩五吧。”之前为了掩饰身份,她一口一个吴大哥,他忍就忍了。现在既然说到这了,也就不用再听了。 “对对对,姑娘今后有事只要知会韩五一声就好。”韩五也委屈,当初这么叫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主子的想法啊。不然谁敢让主子的女人喊自己“大哥”啊。 三个男人之间的眼神交流,阿萝是看得见的。即便不知道具体意思,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哼,一群骗子。还不是正在琢磨怎么继续骗。 不过呢,反正都揭开一层了,阿萝觉得若是能再揭掉一层,也不错。 “你们怎么不吃了?”阿萝可不管骗子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这口气还没出够,就停不下来。 她再次咬了一口鱼肚子肉,牙齿在鲜嫩地鱼肉上磨来磨去当做发`泄,直到没了半分滋味才咽了下去。 不够爽,她需要再磨一大块鱼肉。 阿萝抬头看向火堆上的烤鱼,发现那三个人竟一齐盯着她,手里的动作都是停滞的。 她翘起眉梢,微微站起从凌御寒抽走那条挑了一半的鱼,在眼前晃晃,莞尔一笑,“只看我一个人吃,你们是不会饱的。” 凌御寒看着她的打趣,感觉好笑亦麻烦。 这女人终于一改前些日子的不言不语,改当猫儿亮爪子还击了。也好,这性子不吃亏。只不过她这点道行,应付心虚的韩五还行,对付他还是稚嫩了些。因为他,并不怕猫。相反,还很有兴趣试试爪子的锋利程度。 同时他也知道麻烦来了。阿萝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她想做的事势必要去做的的。如今她对他们的身份已经怀疑了,那就表示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套出来。 凌御寒突然觉得脑仁发胀,后面的一段路可能不会太平静了。 阿萝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的,闪着清澈的大眼睛,“是不是呀,兄长?” 这声兄长叫得绵长,更是意有所指。 “有什么可抱歉的,名字就是个代号,能认对人就是了,想那么多干嘛?” 凌御寒脑中不知飘过什么画面,嘴角勾起,凑到她身旁,低声耳语,“都成了我的女人了,还纠结这些做什么。” 大有一副嫁鸡随鸡的意思。 这话音刚落,阿萝突然被嘴里的鱼肉呛到,整张脸都呛得通红。 “咳咳,咳咳。” “也没人抢,着什么急。”凌御寒把她手里的鱼扔给了穆景逍,一手拍着她的背,一手打开水囊递到她嘴边。 “你喜欢的话,就都是你的。” 道貌岸然!阿萝转过身,拿出帕子擦了嘴,送了他两个小白眼,“不用你管。” 阿萝挥开凌御寒的手,起身坐到小灰趴着的石头上,抱起小灰放在腿上,慢慢地捋着毛。 一旁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的穆景逍被刺激到了,想想远在京都的佳人,眼底一片黯然,只好用着美食出气了。可刚一张嘴,就被人把鱼抽走了。 “你……”干嘛?穆景逍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抢走的鱼。 “我还没吃饱……” 只见到凌御寒眼里的凌厉,穆景逍撇着嘴,“不给吃就不给吃,这么严厉作甚。” 不过穆景逍生性活泼,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人,没一盏茶时间就忘了刚刚的事,又坐到凌御寒身旁,朝着小灰努了努下巴,“将军好像很喜欢小……嫂子啊。” “叫它小灰。”凌御寒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警告他,“别叫错了。” 为什么啊,从一个气势磅礴的狼王名字突然就变成了小土狗的代号? 难不成是她给取的? 真是难过美人关啊,不只是主人,就连那只傲娇狼也一样。 小灰很快就把那些鱼肉吃没了,跳下阿萝的腿,拽着她的裙摆往凌御寒那边拖。 “小馋狗!”阿萝玉指点在小灰的脑门,“平时还少了你吃的了?” 哼唧。无辜又可爱的小圆眼儿再现,一滴晶莹顺着下巴淌下去。 “脏死了。”阿萝只好应了它坐回去。 “来我这有……”穆景逍想拿着自己手里的鱼肉逗它,可小灰直接扭过头去,翘起小屁股对着他。 “吃东西堵不住你的嘴吗?”凌御寒眼里带着一抹笑意,“狗都不稀见。” “阿萝姑娘给您。”韩五这次眼疾手快地把架子上刚熟的鱼双手递上去。 顺便抓了一条给穆景逍,安慰道,“穆公子,刚熟的更鲜嫩。” 穆景逍紧着眉头,他奶奶的,他们到底说了多少谎话啊! “突然起风了。”山风一吹,他潮湿的后背一阵凉飕飕。抬头一看,远处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头上, “咱们走吧,起风后一定下雨的。” 赶紧走吧,再待下去指不定又说错什么,让这嫂子抓到新把柄,到时候还不知道凌御寒会用什么法子折磨他呢。 看着突然起身要走的穆景逍,阿萝微垂的眼角上翘了一下,就算想脱身,也改找个好理由啊。 “穆公子,就算下雨也不会这么快的,难道不用吃完了,灭了火再走吗?”阿萝不慌不忙地坐在原地,慢悠悠地撕着鱼肉,半点怕淋雨的样子都没有。 穆景逍看着阿萝一脸笑容,顿时觉得这似水的笑比凌御寒的冰块脸更可怕。 没办法,他只好看向一旁坐着的凌御寒,暗示道,“子衡,这场雨不会小啊。嫂子身子娇贵,可淋不得雨啊。” 阿萝暗搓搓地鄙视他,就这点胆子,是怎么跟大冰块当了这么多年兄弟的。 “兄长,小灰还没吃饱呢。”言外之意就是想借机逃避,没这个可能! 阿萝低头笑着摸摸小灰的头,又塞了一块鱼给它。 “韩五,多抓几条鲜鱼带回客栈。”凌御寒拎起火堆上烤好的鱼,拉着阿萝向马车走去,“山路不好走,剩下的回客烤给你们吃。” · 其实走不走都无所谓,反正阿萝并不是真的要吃鱼,只是想探探他们到底有多少隐瞒。 而凌御寒暂时不想让她知道,怕吓跑了她。 她好不容易从傅家逃出来,正满心欢喜呢,又怎么会想再次回到那样的生活。 马车在风中疾驰,阿萝靠在车窗处随着马车有节奏的颠簸,困意袭来,慢慢合上了眼睛。 阿萝看到自己正无聊地翻着小说,上前一看正是她穿进的那本。 书外的阿萝,正左手拿着苹果,右手翻着书,边看边抱怨,“真惨,得到的一切都给他人做嫁衣了。” 真可怜,拼命打下的江山,却因为自己妈和喜欢的女人算计,拱手让人了不说,连命都没了。 那个三皇子真是死不瞑目。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不看言情小说,天天看这种烧脑的书干嘛?”有人推门而进。 “妈,”阿萝放下手里的书,抱着妈妈的胳膊撒娇,“这不是四爷后遗症嘛,谁让你带着我看了一假期的皇帝。再说了,看多了言情小说,看看剧情小说也很好啊。” “行行行,说不过你,别看了,赶紧跟我去菜市场。” “你要做什么好吃的啊?”阿萝迅速穿上鞋跟着妈妈出门了。 阿萝看着“自己”蹦蹦跳跳地跟在妈妈身后,不自禁地想跟过去,结果她们都不见了。 “妈妈……”伏在桌上的阿萝,眼角流下了思念的泪水。 …… 天空乌云密布,马车的密闭性很好,没有烛光照亮,里面越发昏暗。 马车继续晃晃悠悠前行,阿萝这次睡得很香。尤其是梦到妈妈以后,她睡得比之前安稳多了。 一旁的凌御寒之前也是眯着眼的。他是听到了阿萝的喃咛,看到她的眼角有泪水后才坐过来盯着她看的。 “哭什么?就因为名字吗?”凌御寒伸手撩开她落下的长发,又给她塞了个垫子。 “唔。” 其实她根本睁不开眼,就是感觉有讨厌鬼碰她的头,还给她换了个姿势,这才把她弄醒的。 “醒了。” 听到头顶熟悉的声音,阿萝努力睁大眼睛,仰头看去。 看清说话人的脸后,又放心地低头眯着眼,继续在半睡半醒间游荡。 他动动就动动吧,反正自己也阻止不了。 “还没睡够?” 没睡醒的阿萝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他问什么答什么。 “困。” “刚刚梦到谁了?” “妈妈。”阿萝喃喃地答着。 “梦到谁了?”凌御寒听不太清,侧耳贴过去,又问了一遍,“说了再睡。” “你好烦,我困!”被问烦了,小手伸到头顶挥了挥,刚好拍在他的唇上,小巴掌啪地一下,“闭嘴。” 凌御寒眼底闪着惊讶和释然,就知道她不是个好脾气的,却没想到梦里都这么彪悍。 拉下唇上扣着的小手,凌御寒双手把人提了上去,整个人抱在怀里,拂去颊上的青丝。 阿萝蜷缩在他怀里,温温软软的,抱起来极为舒服。 没问出答案的凌御寒眼底释放着一种坚定的光芒,“你的梦里,早晚只能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韩五:主子,我是无辜的。 小凌子:不怨你,点火,烤小穆子。 小穆子:你们骗人,还不提前告诉我……嘤嘤嘤。 阿萝手里握着一打搓衣板往地上一扔:谁心虚,谁看着办吧。 小灰哼唧哼唧地抱着阿萝的小腿,(不关偶事) · 虽然糖请假了,但还是用零散时间码出来这章啦!(骄傲.jpg) 明天依旧要加班,所以大概要下午或晚上能发。 这周末好像能休息,只要休息一定能多码点。 抱歉啦,小仙女们,更新不及时。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离开临渊城后, 他们就马不停蹄地赶路, 每天都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马车上度过的。 阿萝觉得他们好像突然变得着急,白天赶路时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过。 她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主动过问,因为马车一动一晃, 她就想睡觉。 这两日在马车上睡多了,晚上自然就睡得少了。尤其今晚吃了两块寒瓜后, 更是忍不住地起夜。 阿萝醒来时床上空荡荡的, 身旁没有了往日的热度。最近一直赖在她房里不肯走的人, 竟然没在。 她伸手摸过去, 那侧的褥面尚有余温, 应该是刚下去的。又抬头望向浴房那侧,发现那边并没有烛光。阿萝环视屋子, 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也就是说人没在屋内。 阿萝慢慢起身,先去方便了一下。回到床上感觉没什么困意,又觉得窗户紧闭憋得慌, 便再次起身披上外衣下地。 离床太近的窗她不能开, 毕竟外面有风, 若是吹到头明天又得喝苦药了。想来想去,最合适的就是屏风后面的那扇。 她刚走到屏风那里, 手还没来得及碰到窗子,就听到门外有说话声。 是他和韩五的声音! 这两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外面嘀咕什么? 阿萝走过去让他们各自休息,免得明天赶路疲惫。刚走了一步, 便停下来摇摇头。 她真是傻了,这么晚了,天气又不好,还在外面待着,一定是有事商议。她过去了,岂不是打扰人家?倒不如躺回床上权当不知,等他们说话了自然会去休息。 可她往回走了几步,再次停下再次转头看过去,清澈无波的水眸上浮现一抹疑惑。 她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可不知为什么有些抑制不住地就想去听听。 她低头看看脚上趿拉着的鞋子,又看了看门口。一双玉足当即从绣鞋里退了出来,赤着脚轻轻地向门边靠近。 房门外,韩五站在凌御寒身边低头汇报。 “主子,贵妃娘娘以念子为由,派了两位您幼时的嬷嬷去永城伺候,现已经在途中了。” “是安、桂两位嬷嬷?”凌御寒脑中立刻浮现两个身影,嘴角浮现冷笑。 “正是。” 还真是她们两个。凌御寒垂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发出咯吱的声响。 这两人自小照顾他,是他很放心的人。他若不是临死前听到了桂嬷嬷的声音,至死都不会怀疑她们。 当年他和安王以双生子名义出生,生下来就被看做大楚祥瑞之昭。父皇更是亲自挑远了能干的人照顾他们。而这两人便是伺候他的。 一直以来都以为她们忠于自己,没想到早已成了徐贵妃的人。难怪当年在他的府邸还能轻易就被人下了那药,而且一下就是五年。所谓家贼难防,就是这个道理了。 凌御寒背着手,一双幽眸看着廊下的纸灯笼,嗤笑道,“那位还真是迫不及待。” “主子,两位老嬷嬷对您了解甚深,韩七恐怕应付不来了。”韩七只能模仿个六七成,糊弄糊弄外人还行,糊弄安、桂二人是绝对不能成功的。 “无碍,我们定能敢在她们之前,抵达永城。”安、桂二人如今在凌御寒眼中好比棋子,应付宫里那位,全靠她们了。 廊下的树枝随风雨飘动,枝条上的雨水打在肩上。凌御寒拂去雨水,继续问道,“安王那边也送人了?” 韩五摇头。 “贵妃娘娘说安王不成器,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对自己不严不苛,不会劳神伤身。所以无须她操心,便只送了些珍贵药材,没有安排人过去。” 也是,疼爱他儿子,忽视小儿子,引得圣心大悦,才是贵妃娘娘的一贯做派。如今这情形,怎会例外。 “哼!”凌御寒嗤之以鼻,“一贯的好母亲形象。” 但作为贴身侍卫的韩五之前并不知道贵妃的真实面孔,也同外人一样认为贵妃最疼是自己主子。 但自从凌御寒让他盯紧了徐家和宫里,他才从发现那位娘娘并不像表面那样,反而更在意安王一些。 “贵妃娘娘她……”韩五不理解,同为亲生子,做母亲的为何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可他不敢继续说下去,一来那是主子的事,他无权过问。二来,涉及贵妃,那是主子的亲娘,问了伤心。 然而他并不知道内情,不知道凌御寒的心早就伤透了,面对贵妃和安王,早已心如铁石了。 “外人看到的好,并不都是好。”阴沉沉的夜晚,凌御寒的脸色更加阴沉,“你知道什么是假虞夺虢,他人做嫁吗?” “属下愚钝。” “罢了,你只要知道权利的诱`惑,可以让人抛弃情感就行。”重生这事,凌御寒即便再想宣泄,也不能道出口,哪怕面对他最亲近的人,也绝不会说。 “是。” 凌御寒捏着传来的信纸,“既然贵妃娘娘不想操心老四,那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要多加照顾了。” 韩五一听暗暗叫好,那个安王给他主子找了多少麻烦,照顾照顾就当赔罪了。 “请主子下令。” “贵妃不是说他只爱吃喝玩乐吗?那就以地方官员的名义,挑些女人送过去,到时候再把消息递上京城。” 他们想黄雀在后,也得看有没有螳螂肯配合。 “属下明白,定让安王殿下乐不思蜀。”他们手底下能人不少,换着法子盯安王还是能做到的。 “繁惠楼那边如何了?”繁惠楼是京城新开的酒楼,表面上属于一位江南富商,其实他是凌御寒的人。 “一切顺利。”他们中女子不多,秦霜就是个特例。 此女前能上阵杀敌,后能当家算账,很是人才了。 “既然如此,派秦霜亲自过去。”秦霜是凌御寒的暗卫,因为是女子留在京城搭理繁惠楼和一些不见光的产业。如今派去安王那,倒是正好。 …… 安王,老四,贵妃娘娘…… 穆景逍,韩五…… 子衡! 阿萝终于知道为何她听到子衡二字时,心里说不出的熟悉感了。 三皇子凌御寒,大楚的齐王殿下,他的字不正是“子衡”。 阿萝睡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竟然是凌御寒,那个带兵夺了皇位却被敬爱的妈和小青梅毒死了的凌御寒。 韩凌,凌寒,只是去掉了中间的一个御字而已。 她可真够傻了,以他这样玉树临风、冷静自持的形象,在书里怎么会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可他是谁不好,非要是三皇子,那个悲催男配。 想到那段三皇子打下江山后,不得善终的剧情,她就觉得头皮发麻,全身发冷。 阿萝踉踉跄跄地回到床上,听到身后的推门声,身上的衣裳更湿了。 良久,凌御寒才回到房间。他先到屏风前把潮湿的外衣搭在上面,随后回到床上躺下,习惯性地伸手揽住她的腰肢。 睁着眼背对着他的阿萝,在大手放置腰间时突然一抖,让温热的大掌察觉到她是醒着的。 “怎么全身湿透了?”凌御寒突然下地点了蜡烛,借着烛光打量着她。 阿萝被他转了个身,习惯了黑暗的她见不了蜡烛的亮光,只好闭着眼睛又拉上被子蒙住头。 “怎么了?”凌御寒连人带被抱在腿上,手指贴上她湿淋淋的额头,“又做噩梦了?” “做了什么梦,还记得吗?”凌御寒回忆,她之前一个人睡的时候,常在梦中惊醒。最近这些日子他们同塌而眠,就没有再醒过。 他曾向释苍大师寻过药物,可大师说梦境很多受心境影响,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能靠她自己去调节。 “心事总憋在心里,久了就成了梦魇,但若说出来以后就不会再怕了。”凌御寒不忍看她常常惊醒,想帮她早日摆脱困扰。 “唔,忘了。”阿萝打了个哈欠,窝在他胸口不再说话。 这胸膛很是温暖,可想到他的下场,又想到这里面住了别人,她就憋闷得想哭。 “忘了忘了吧,等哪天想到了就说出来,以后就不会再梦到相同的事了。” · 外面天刚刚亮起来,阿萝就醒了。说是醒了,倒不如说是整夜未眠。 她昨夜便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挨到鸡叫,想出去洗洗脸,透透气。谁知她刚想下床却被腰上的大掌箍了回去。 “再陪我躺会儿。”凌御寒贴上她的耳唇,“睡够了我陪你四处逛逛,明天咱们再启程,今天的时间都是你的。” 凌御寒并不是真的起不来,只是想找个由头让阿萝再睡会儿。 昨夜她虽一直闭着眼,看上去睡着了。但他已经熟悉了她的呼吸,知道她是醒着的。 这小女人的心思重,真不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其实对付这人人,只要够狠够横,就能逼出实话。可她偏偏又是个犟脾气,越是逼她,越是帮她找机会藏得更深。 阿萝不是不想睡一来是马车上睡足了,二来就是这几天知道的消息多得惊人,惊得她无法入睡。 其实一直没睡的她,自然知道身后搂着她的人,亦是没睡的。 阿萝迷茫,能这么默默陪着她,应该是喜欢的吧。可想到书里的那个徐家姑娘,阿萝唇边又泛起了苦笑。那是书里的众星捧月的女子,也是他的青梅表妹,那才是他喜欢的人。 “怎么叹气了?睡不着吗?”凌御寒翻身在她上面,伸手抚上她的眼窝,“昨夜没睡好,你眼圈都发暗了。” “等下用热水敷敷就好了。”阿萝现在对容貌并不在意,也不是皱纹,长了就不消了。她现在在意得是眼前人的事情,这个故事是会按原书进行,还是会因她的穿书打破过往。 “哪个女子不想自己粉粉嫩嫩的,整日又涂又摸的,就你这般浑不在意。”凌御寒并不知道她想的事,只当她是大大咧咧不在意容貌,便用手指轻弹上粉颊。 “哎!你弹我!”阿萝知道他没太用力,但突然被弹了一下,惊吓大于痛感。 不过,他的话刚好给了她下床的机会,“兄长喜欢粉嫩的?那你起来,我这就下去敷敷。” 凌御寒这次倒是松了手,放她下去了。 阿萝从浴房出来后,便换了衣裳坐到妆匣前静静地梳着头发。 透过铜镜看到她眉眼间的愁容,凌御寒眯起眼睛走了过去。 现在阿萝身后,看着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眼底升起淡淡的暖意。凌御寒拿过篦子,弯腰帮她顺发。 不大的铜镜上正映着一副岁月静好图,温柔似水的女子静静坐等男人为她梳头发。 “兄长可曾帮人梳过头发?”看这样子不是头一次了,能梳得如此利索,想必没少给他那个青梅表妹梳吧。 凌御寒的手顿了顿,轻轻地摇头后继续梳着。 他何曾帮人梳过,就连他自己的头发,也是这两年才勉强梳上的。若不是见她面带愁绪,又怎么会亲自动手。 阿萝见他的手顿了顿,自以为猜对了。转头拿过篦子,简单地梳了个单髻,随手插了一支钗,不管身后的凌御寒是何表情,便走到门口把正在扒门的小灰放了进来。 抱着小灰的阿萝回头看着仍在镜前的某人,冷冷说道,“兄长还不去洗漱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凌子有恃无恐:老子马甲还在! 众位读者:呸!掉了! 小凌子惊恐:啥时候! · 小萝卜有心事了,直接走?有点舍不得,怎么办? 别担心,糖妈给你个理由,放心好了,绝对走得远远的! 第39章 “小馋狗, 没人跟你抢, 弄得满嘴是油。你看看,前些天才洗干净的毛,又脏了。你要再这样脏兮兮的,我可不理你了。” 哼唧。 听着浴房外一人一狗的“温馨对话”, 想象着人家和谐相处的场景,正在擦脸的凌御寒开始心塞。从盆架上的铜镜上看着脸上滑下的水珠, 一滴滴地沾湿了领口和袖扣。湿乎乎地黏在皮肤上, 更让他堵心。 尤其是听着外面阿萝对待小灰的声音愈加温柔, 和刚刚面对他甩脸时截然相反, 凌御寒气闷地将手里的干巾摔进了水盆。只是力道过大, 面盆里的水都溅到了他脸上、衣袍上、甚至是地上。 若不是他理智尚存,怕吓到外面的女人, 那个盆架估计已经成了碎块。 凌御寒手捏着盆架边缘, 看着铜镜里自己脸上的阴郁,手指因用力变得发白。在她心里,他貌似不如一条“狗”。虽然是他的“狗”, 可他心里仍生出一种想喝狗肉汤的冲动。 凌御寒回想着阿萝刚刚的情绪变化。他帮忙梳头发, 她不该很欢喜吗?甚至回头给他嫣然一笑吗?怎么突然就绷着小脸, 不理人了。 这算是女人善变的天性,还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不合常理。 凌御寒也没心思管溅湿的衣服, 直接坐到阿萝对面,静静地看着她们“亲亲我我”。 “咳。”他都坐下了,竟连句话都不同他说, 等了半天只好自己出声提醒。 只不过他的咳嗽声,根本没 引得那人(那狼)的注意,人家仍是一个笑眯眯地喂,一个急吼吼地吃,压根儿当他不存在。 凌御寒抬起搁在膝上的手,置于嘴边再次轻咳了一声。 其实整间屋子就这么大点地儿,他一个大活人坐到对面,无论是人还是“狗”,早都看到了。只是阿萝不想理他,连带着会看眼色的小灰也跟着没搭理他。 可是不想搭理是一回事,那人不停地出声提醒又是另一回事。 为了耳根的清静,阿萝边喂小灰,边随意问了一句,“兄长喉咙不舒服?” “咳……”凌御寒终于等到她啃声了,可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又不满意了。 阿萝无奈地放下筷子,想跟他说不舒服就去看大夫,光在她面前咳嗽,是治不了病的。 可她一抬头就看见他胸前的衣裳上挂着一大片水渍,不禁皱了眉头,“衣服怎么弄湿了?怎么不换一身?” “用不了多久就干了。”凌御寒见她蹙眉关心,心情转好,嘴角都隐约起了弧度。 阿萝推开面前的碗筷站起身,从小榻上的包袱里取了件月白色的袍子递给他,“衣服潮湿对身体不好,先去换了再用饭吧。” 凌御寒看着递过来的衣服,又看看她波澜不惊地水眸,伸手接过的同时握住了她柔软的手。 纤软细嫩,柔弱无骨,手感甚好。 “舍不得?”他的声音略略发哑,眼底浮现一抹笑意,握着的手更是肆无忌惮地揉着小手,“其实男人不怕潮气。” “不换就算了,反正潮湿的也不是我。”阿萝见他面上带笑,便生了几分羞涩和几分怒意,双眸闪到一旁不看他,扯着就把衣服往回拽。 她眼神越是躲闪,越说明心里装着他。有了这样的认知,凌御寒心情大好,顺着她的手便将人拉进怀里。 阿萝本就觉得自己多事,明明看他不爽,还不舍他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心里正鄙夷自己呢,便看到他眼中的那抹笑意,整个人气上加气不说,还被紧紧地环着,气得她绷着脸,用力推他,。 凌御寒的力道哪里是一个弱女子能抵得住的,轻而易举将人环住,笑着低头耳语道,“别闹。” “没闹,你放开。”阿萝推着他的胸口,每次刚推开些距离,就被按了回去。 “不放。”凌御寒自信地看着她,“你是我的,不放。” 自大狂! 不放是吧,可以啊。 阿萝气笑了,回头就喊小灰,“小灰,给我咬他。” 哼唧。小灰嘴里的肉啪嗒掉到了地上。 “小灰!快来!” 小灰傻了,它明明是叼着五花肉隔岸观火,欢乐地看戏,就这么突然被点名不说,还要求它去咬凌御寒。 小家伙艰难地吐出嘴里那咬了一半的肉,像鼹鼠刨地一样,前爪抱着头,掉头不敢看他们。 看着小灰装傻充楞的样子,阿萝气傻了。 相反,看到这一幕的凌御寒乐不可支地点着阿萝的鼻尖儿,“你觉得它敢咬我?” “为什么不敢?”她养得狗,关键时刻不就该护着主人吗?阿萝再次呵斥,“你给我转过来,咬他!” 可是肉嘟嘟的小屁股正颤悠悠的,像一柄杂毛的羽扇一般,明晃晃地打着阿萝的脸。 “再不转头,我就不要你了。”阿萝威胁它,养狗前日用狗一时,养了它这么久,非但紧急时刻不帮忙,还敢躲,要它何用。 哼唧。 小家伙倒是听话的转回头了,可仍旧用小爪子捂着眼睛,打死不敢同阿萝对视。 “你!真怂!” 爪子下的一双小狼眼轻眨,它才不是怂,是不敢咬,也不能咬啊。 “白养你了。”要不是被人紧紧箍着,阿萝一定要拎起怂狗,好好教育一番。 不不不,不白养,除了这个人以外,它谁都能咬,也谁都敢咬。女主人可不能因为这个就不要它了,强烈的求生欲在小灰心里冉冉升起。这要是气跑了她,自己就惨兮兮了。 小灰松开了扣在眼睛上的小爪子,忙不迭地跑过去,使劲儿地蹭着阿萝的腿,一双眼睛还很认真很无辜地看着她。 “别气了,跟条笨狗生气不值得。”凌御寒看着小灰那惨样儿,嘴角浮现一丝坏笑,“它的毛好像脏了,让人烧水洗洗吧。不然你整日抱着它,万一长了跳蚤之类……” 阿萝眯着眼,她似乎一直没在意这个问题,小动物不洗澡身上确实会有些虱子跳蚤之类的。之前忙着逃离京都,真是忽略这事儿了。 “不洗澡的土狗都会生。”凌御寒认真地看着阿萝,“要是再不小心跳到你身上……” 哼唧。你才是土狗! 小灰看着凌御寒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心生警惕。一双短小的前腿摇摇晃晃地抱住阿萝的腿,再次露出一贯的可怜表情。 阿萝对它刚刚护主不利的态度很不满意,又看到它嘴角的油渍和它蹄子上那缕脏兮兮的灰毛,决定惩罚一下它,“洗了吧。” 小灰彻底傻眼了,平时装可怜博同情的招数,今天竟然不好使了。 “放心,我亲自帮它洗。”凌御寒笑眯眯地接下任务,弯腰就把小东西拎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狗,一口闷气再次挤在胸口,阿萝突然很不想看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你去哪?”凌御寒正抓着小灰的后脖子,想往浴房的水盆里丢时,瞥见阿萝正要开门出去。 “出去走走。”甩了这句话后,阿萝头也没回就出去了。 · “姑娘,您要去哪儿?”韩五看到阿萝独自一人开门出来,感觉不大对劲儿,连忙上前问道。 “随便走走。”阿萝瞟了他一眼,带着一股子挑衅的一味问,“怎么,不可以吗?” 韩五一听这语气头皮瞬时发紧,垂着的头立刻看向屋门,心道主子怎么还不出来,他该怎么应付这位祖宗啊。 “别看了,他要给小灰洗澡,出不来的。”阿萝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能看到韩五的表情似的,突然停住脚步玩味地看着他,“你若不放心的话,便让人跟我一起。” 刚好带个人去可以当劳动力,也可以当……钱袋子。 阿萝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拉着好姐妹到处逛到处买,因为女人想要心情好,疯狂买东西才是好办法。 她今天就准备用这个方法,压一压心里的不痛快。 既然有人不放心,那就派人跟着好喽,刚好有人付账。不用动自己日渐消瘦的荷包不说,还能让它丰满些,阿萝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韩五立刻招手叫来了护卫,令他跟着阿萝出门。 看着阿萝轻快的脚步和嘴角的笑容,韩五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 房间浴房里,一人一狼正在盆里盆外展开了眼神大战。 水盆里冒着层层热气,那只白色装狗还很嚣张的小狼王,如今成了一只落水狗。 面对被他按在水里,强行洗澡的,正用着哀怨愤懑的小眼儿盯着他的小白狼,凌御寒丝毫不在意不说,还一直刺激它, “别看你现在是她很宠爱的狗,要是被她知道你骗了她的宠爱,你觉得她会怎样?” 哼唧。 小圆眼骨碌骨碌地瞪着他,满脸写着“你才是大骗子”。 “瞪我?”凌御寒空着的手,对着它的小脑门吧嗒一弹,幸灾乐祸道,“谁让你不是狗呢?别忘了,你很快就长大了。” 哼唧。 小灰不甘心地嗷呜一声后,再次想挣脱开压制它的大手,可惜被突如其来的一瓢水从头浇到尾,再次成了落汤狗。 “别瞪了,是她说了要好好地洗。” 凌御寒绝不会说他嫉妒笨狼能无时无刻得她的偏心,而他只能被甩脸子。 不过,人和狗终究是不一样的。 “你是她的宠物,而我是她男人。就算她知道真相,顶多冲我发几天脾气。至于你嘛……”凌御寒眼角上挑,邪邪一笑,“我可以帮她换个宠物养养。” 哼哼! 小灰这回装都不装了,扑腾一下从盆里跳出来,用着愤懑的眼神,朝着凌御寒狂甩水。直到它满身雪白的毛蓬松了,才满意地翘着小屁股骄傲地跑出门去。 这是小灰第一次敢在当着凌御寒面表达不满,以至他被甩了一身水,都没动手,直到房门被它拱开了缝隙,看不到雪白的小身子时,才露出一抹惊讶和无奈。 不是说谁养的像谁?明明是他养的,怎么就像她似的,满满的小脾气只敢冲他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阿晋不太灵敏,新章节发得有点费劲啊。 · 我先去忙活下章啦,最近老板事多,总是抓壮丁。 但是能日更,糖就绝不拖更。 (哪怕做个短小君,也要更!) · 至于跑路嘛,你们看看小萝卜的攒钱方式就懂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绯心月、起个名字好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hirley 10瓶;十九 2瓶;陌兮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午饭前脸色红润、心情尚佳的阿萝脚步轻盈地走进屋子, 而后面跟着的人大包小裹地提着东西进来。 凌御寒知道那是蒋恶的属下, 也就是韩五派去跟着阿萝的那个。他将大大小小的好些盒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上后,便低头退了出去。 看那大小不一的盒子,还真不知道她买了什么,只是听人来报, 她逛这一趟五张银票没挡住。 倒不是凌御寒心疼那点银子,他就是好奇, 这么个小镇子上, 到底是什么入了她的眼。 阿萝进门后看了一眼坐在榻上, 手里举着本书的凌御寒, 没搭话就坐到桌子, 随手便拿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便交到他手上。 “这是什么?”凌御寒上下看了看这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并没有直接打开。 “借花献佛, 给兄长的礼物。”阿萝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不紧不慢地说着, “不清楚兄长的喜欢, 就随便买了件。” 花了他不少银子, 自然要打点打点,免得回来听抱怨。 凌御寒惊讶, 他以为桌上的那些盒子都是她自己的,毕竟她出门的时候心情不好,哪有心思顾及别人。没想到这种时候, 竟然还能想着他。 不错,真不错。 凌御寒嘴角微微上扬,一双深眸中染上了笑意。终于知道涨点良心了,不枉他暗地为她做的那些。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让人愉悦的物件。 平日里得了赏赐看都不看一眼的凌御寒,竟觉得掌中的小盒子价值千金。 不,隐隐有种重于千金的感觉。 凌御寒显然忘了一件事,桌子上的那些,还有他手上的这个,都是花他的银子买的。这么简单的用自己钱送自己礼物的道理,竟被他兴奋地遗忘在脑后。 “扳指。”凌御寒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放着一枚白玉扳指,面露惊讶,“你怎知我喜欢?” 阿萝抬头放下茶盏,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道,“猜的。” 这话是实话,她真是随手买的,没有任何想法,纯粹是堵他嘴用的。没想到听在凌御寒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明明是用心选的,非要表现得满不在乎,真是小女人的心思,难以捉摸。 在古代逛街其实挺无聊的,尤其是身后跟着个男的,更是不方便。什么胭脂水粉铺子,点心铺子,阿萝都没能进去逛,幸好街角有家玉石铺子,让她解解闷。 她倒是很惊讶,这么小的镇子还能有家玉石铺子就很不错了,没想到里面摆放的物件倒还不少。 玉器小巧且昂贵,阿萝从前就很喜欢,只是碍于怕磕怕碰不大舍得戴着。穿成了傅莳萝后,傅家对她多有苛待,也没看见几件好玉。 看着满眼精雕细琢的玉器,倒是让不痛快的她,顺心不少。 玉器金贵、美观的特性暂且不提,单说生气时砸了听听清脆的响声,心里就能舒服不少。 再说了,若是待她更生气时……揣着走或换银子都很方便。 至于凌御寒手里的那枚扳指,阿萝就不说那是走出铺子后,觉得花人家钱手短又回去随便抓了一件给他的。 “我很喜欢。”凌御寒看着玉扳指虽不名贵,水头一般,但他觉得这比他私库里的都好,关键这是她的一片心。 凌御寒面带笑意地坐在阿萝身旁,握着她的手,柔声道,“阿萝想要什么,我便去为你寻来。” “我想要什么,兄长都会应了我?”阿萝眉梢上扬,反问道,“哪怕让兄长很为难的,也可以?” 若有一天,我只想要自由,要远离你,你也会应了我? “只要不是水中月、镜中花,我一定能找来。”凌御寒自认为,为她寻件想要的东西,还是简单的。 第一次尝到被收买的喜悦,凌御寒心情甚好,竟然主动帮忙把盒子都打开了。 阿萝并不懂玉,都是往贵了挑的。她就是本着好货不便宜的想法,才花大价钱买下了这些。 “你若喜欢玉,等到了永城我亲自带你去老坑挑。”得了好处的凌御寒巴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堆在她面前。 财大气粗!要不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以为哪来的暴发户呢。 阿萝突然觉得屋子里太过安静,少了些什么。 “对了,”阿萝四处张望,进门半天,都没听见哼哼唧唧的声音,“小灰呢?” “在里面。”凌御寒指着浴房那边,“闹脾气不出来了。” 哼唧! 小家伙立刻从里面跑了出来,直奔阿萝脚边,摇着尾巴,可怜巴巴儿的抬头看。那眼神,好像受了多少气似的。 “你打它了?”阿萝不由得蹙眉询问,不就是洗个澡而已,看它这眼神怎么像是劫后余生似的。 凌御寒张口就想说,它是装的。可阿萝一向偏心那破狗,必定不会信他。 “小奶狗气性大,不想洗澡就掀了盆子。我说了它几句,就不乐意了,也不出来了。”装,看你还怎么装。 “真的?”阿萝对待小灰,就像对待小孩子一样,该宠的时候宠着,淘气的时候也会罚它。 只不过想像着凌御寒被小灰气急的模样,心里又舒坦不少,也就不想训它了,只警告了一番,“下次不许这样了,不然就停了你的肉。” 凌御寒本以为阿萝能呵斥它几句,没想到这就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小灰得意洋洋地看了看眼神阴郁的人,粉嫩的小狼嘴似乎向两侧咧了一下,一口洁白的小牙被日光照得闪闪发亮。 看到凌御寒眯起眼睛后,小家伙便迅速趴到阿萝脚边,乖乖地待着,好像刚刚那龇牙咧嘴的气人模样根本不存在似的。 “来,这是你的。”阿萝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一块小小的玉牌,用一根深红色的绳,系到了小灰的脖子上。 白色的玉牌直接隐没在雪白的狼毛里,若不是小灰一跳一跳地,根本看不到那时隐时现的玉牌。 “它还有份?”凌御寒看到玉牌上的“小灰”二字时,突然觉得拇指上的那块玉扳指不似刚刚那般晶莹剔透了,就连手感似乎都比之前摸着粗糙了。 他摸着自己这个连刻痕都没有的扳指,深邃的瞳孔更加幽深了。 他再次被自己养的“狗”比下去了。 “当然要有了。”阿萝不以为意,都给他买了,怎么能少了小灰的份。 玉指捏上小灰的耳朵,一会儿立起来,一会儿按下去,怎么看都觉得还是她的狗带着更好看些。 其实小灰这块玉牌是和那扳指放在一处的,本来是想送凌御寒的,但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养狗时都在脖子上挂个牌子,丢了还能找到。虽然她知道小灰丢不了,但还是决定弄一个。等以后定居了,就在背面刻上家里的住址,免得跑丢了回不来。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真的是民风淳朴,走过这一路她已经见过两次猫狗丢失,被人送回去的事了。 “我特意让店家把你的名字刻上去了,别弄丢啦。” 阿萝知道小灰通人性,她说的话它都懂,所以买玉牌的时候,都没犹豫,就直接选了色泽最好的那块。 分好礼物后,阿萝麻利地把自己的东西合到一个大的盒子里,一并收了起来。 看着一堆空盒子,凌御寒不解,“何必自己动手装呢,把这些丢给韩五,让他找箱子装了便是。” 阿萝的手顿了顿,“路上一堆盒子太麻烦,不如这样方便。” ## 北地山地多,路上翻山越岭,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并没有走官道,而是直接翻山抄近路。 颠颠簸簸了四五天,终于到达了永城。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去齐王府邸,而是去了城中的一个宅子。 马车在大门处停下,阿萝还没来得及掀开帘子看看外面,就被凌御寒打横抱起来,走进院内。 这院子大概是三进的,跨过第三道门后,阿萝看着两侧的墙院,隐隐想起书上说的那种青砖绿瓦、藤蔓葳蕤之景。 “怎么不说话?”从抱她下马车,一直走到内院,都没听到她的声音,凌御寒不禁低头询问。 阿萝把视线从墙垣转向凌御寒,莞尔一笑,“景致太美,都看入神了。” “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地方了,想怎么看都行。”凌御寒觉得自己的东西,都可以分给她,就连这宅子想都没想就送她了。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好意,却被她误会了。 被抱着的阿萝枕着凌御寒的肩膀,垂下眼眸,环着他颈子的手紧紧握拳。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金屋藏娇,当成见不得人的金丝雀被养在笼子里。 “韩五,让人准备热水和茶点。”凌御寒低头看到阿萝额前的汗珠和没精神的小脸,快步走进屋子,边走边交代,“在找几个丫鬟来伺候。” 越过前厅,他把阿萝人放在南墙窗下的美人榻上,伸手拂去她额前的汗珠,“已经让人去准备点心了,吃点东西再休息。” 阿萝从早上开始就不舒服,一路上都没吃什么。而且今天的日头比往日要足,从马车下来才一小会儿,她就觉得有些眩晕了。 “主子,容管家到了。”韩五身后跟着以为个子矮小,但精明强干的中年人。 “老奴见过主子、见过夫人。”容管家是凌御寒的人,在他记起前世时,便派来了永城,买下这宅子,提前做了布置。 他乍一见到主子抱着个女人,十分惊讶。不过容管家这人向来会看颜色,即便不知道阿萝的身份,看到主子的珍视,也必然会好生伺候着。 凌御寒听到夫人二字,深感满意,继而交代,“今后府里的事,包括在永城铺子的事,都交由夫人打理,不必再向我汇报。” 作者有话要说:【剧场】 小凌子:媳妇给我买的东西,是最好的。 小灰灰:是吗?不是我这块更值钱吗? 小凌子:韩五,起锅烧油! …… · 这周真的好忙,回家好晚。糖只能保证日更,但保证不了几点更新了。 小仙女要是十一点看不到,就早点睡,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叭,毕竟熬夜对皮肤不好。 · 糖看到了评论里都在等着带球跑,请放心,这个桥段是糖的最爱,一定要跑的。 只是在此之前还差一个情节,这几章出现的人或物件,后面都有用的,并不是水字数。因为不交代清楚,后面的故事就不完整了。 最最最重要的是,小凌子和小萝卜的感情需要有促进和刺激,要让某人知道太自以为是的想法是娶不到老婆的。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绯心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阿萝听到夫人二字, 与凌御寒的好心情截然相反, 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眼前这人与她同床共枕多时,虽对她关爱有加,却从没说过半句心怡于她的话,也没有说过任何关于两人未来的话。 这让她觉得很没安全感, 想离开的念头更深了。 阿萝并不是那种委身于他,就要赖着他不放手的女子。她有着现代人那种合则来, 不合则散的婚姻爱情观。 早在两人的初次过后, 她就做好了的准备。 可这一路上, 他对她宠溺中带着尊重和爱护, 虽夜夜共枕, 却顾着她心情,只是相拥而眠。 尤其是阿萝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 再受着他的爱护, 就觉得难能可贵了。她甚至想放弃过独自离开的念头,毕竟难得一心人。 可进了永城后,他们舍去齐王府而来了这样的一个外宅后, 阿萝曾经燃起的念头, 再次被打回心底。 说到底, 他们的身份差异,就是彼此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所以管家的这声夫人, 她当不得,也不想当。 阿萝被晒红的脸颊,变得没了血色。握着团扇的玉手攥得紧紧地, 感觉那薄竹片制成的扇柄就要被掰弯似的。 凌御寒虽面向着韩五和容管家,但余光一直在阿萝身上,看到她脸色的变化,还以为是舟车劳顿便挥手让管家暂停,起身把人抱进了内室。 凌御寒把她放在架子床上,又叫人备好了浴房。 “累了?”看着苍白无力的小脸,手指轻轻地在上面划过,抹去浮在面上的香汗,“去洗个澡,再好好歇歇。” 已经到了永城,不会再有路途的颠簸,是时候寻个好大夫,替她调养身体了。 “爷,老奴选了的几个聪明伶俐的丫鬟,正在外面候着。” 凌御寒看都没看一眼,只朝着门口回了一句,“在外屋候着,等会儿再进来伺候夫人。” 门外的韩五靠近容管家,提醒道,“老容,那些个颜色好的,不安分的都处理了吧。” 容管家当下了然,抬眼望了望两室间的帘子,“主子认真的?” 韩五点点头,都替人家铺好路了,哪能不认真。 容管家看到凌御寒对阿萝的关心和韩五好心的提醒,心里便有数了,对待阿萝的态度越发尊敬了。回头看着院子里的丫鬟,只留下了两个相貌普通,办事麻利的,剩下两个有姿色的便被带了出去。 临走前,还交代了那两个留下来的,凡事要以夫人为先,否则严惩不贷。 没到一盏茶时间,浴房就布置好了,两个丫鬟通报一声后,便退到帘子外面候着。 凌御寒是亲自抱着阿萝去浴房的,一脚把门踢合上,把人抱到澡盆旁边的躺椅上,随后利落地把她的外衣退了下去。 这间浴房是按照凌御寒十天前传来的草图改建的。地中央砌着一个能容两人同躺的大型石质圆形澡盆,盆沿处还磨得亮晶晶的,十分光滑。靠在盆壁上,也不会觉得磨人。 “为什么不是木头的?”阿萝只见过木盆,还没见过石头做的,一时间觉得很新奇。 “这石头是从地下温泉旁搬来,经泉水浸泡数十年,又请了老师傅雕砌而成。据说遇热水,已经有了保温疗养之效。”凌御寒一面解释石盆的好处,一面趁着阿萝不注意把她身上多余的衣裳脱了下去。 直到他的大手碰到颈子,阿萝才发现自己只剩下一身白纱里衣。 “兄长我自己可以洗。”一双小手紧紧地拽着衣襟,小脸皱到一起去了,声带哀求,“你先出去吧。” 虽然有过两次肌肤之亲,可这大白天的被解衣服,她还是很羞涩,很紧张的,很想把人推出去的。 凌御寒眉梢翘起,拉着她衣带的手,并未松开,扬声反问,“你想独自享受?” 笑话,一路上担心她身子弱受不了,才什么都没做的,都到家了,还不让用点点心,甜甜嘴? “享受什么?”阿萝不解,环视四周,寻找这间浴房的不同之处。 可她大量一圈后,除了发现那个石制澡盆是一半在地面以上,一半没在地面以下外,别处都是正常摆设。 当然是享受这氤氲,缱、绻的两人世界。只不过凌御寒知道阿萝脸皮薄,怕吓跑他她,才没宣之于口罢了。 “这间屋子是我亲自画图让人建的,你看那石盆,下面引了地龙,坐在里面时,可以尽情泡着,不担心水变凉。”对于这个设计,凌御寒是自傲的。 “你让人做的石盆就是专门泡澡用的?”不愧是大楚的王爷,连洗澡都比人讲究,“没想到兄长还很懂得享受。” “傻瓜,这是为你而建的。”凌御寒轻点她的鼻尖儿,“每日用草药泡泡,你的小日子才不会那样难过。 释苍大师说她的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但体寒尚在,每日用驱寒的草药泡上小半个时辰,她那冰凉的手脚,就能慢慢变暖了。 不然他一个大男人,哪来这么多讲究。 原来是为了她!阿萝欣喜地低下头。 一双大手趁着阿萝不好意思低头时,直接把人举起放进了盆中。 “呀。”阿萝尖叫,双手抓着凌御寒的胳膊就不送了了,直到在石盆中坐稳后才睁眼看他。 身上的里衣虽未退去,却因浸了水,紧贴在身上,露出玲珑曲线。 阿萝顺着他的眼神看向自己,当水粉色绣海棠的肚兜透过白色里衣若隐若现时,她瞬间用双手捂住胸前。 凌御寒见此情景,扯掉外袍,踢掉靴子,翻身坐到她对面,扣住了掩着美景的手。 “你欺负人。”柔柔的目光里带着控诉,一双小手紧紧握着乱动的大手,“明明是我洗澡的,你进来干嘛?” “我专门命人造的大盆,你一个人坐进去不觉得空旷?”这盆子是他在路上就命人打造的,怎能浪费。“再说了,你这两天总是晕,我自然是要留在这照顾你的。” “你不放心,不是还有丫鬟吗?”阿萝觉得丫鬟进来都比他在这好得多,起码免去了羞涩和尴尬。 “难道夫人想让外面那几个不熟悉的人进来伺候?”凌御寒贴在阿萝的左耳耳尖儿上说话,话音带上的热气,直接吹到了阿萝耳朵上,热得浑身一抖。 阿萝郁闷了,她印象中的三皇子就是个不解风情的直男,虽然一直喜欢小表妹,可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怎么跟她在一起,倒像个登徒子、风流二世祖似的。 “明明是个高大伟岸的形象,如今为了一个澡盆,都快成……”挡不住他乱串的手,阿萝干脆转头趴在盆沿上,自言自语了。 “成什么了?”凌御寒的手正忙活着帮她沾水呢,听到她的话便停下来。因为他对于自己在她心里的评价相当有兴趣。 阿萝没想到他的听力这样好,连自己的喃咛声都被听了去。 “成什么?快说!”凌御寒双手搭在她两侧,额头贴着她,催促着。 “登徒子呗。”阿萝不仅怕他扮演登徒子,更怕说出来后,化身成狼,所以除了登以外的字,都是卡着嗓子眼冒出来的,根本听不起。 “再说一遍,”凌御寒几乎贴在她身前了,竟然没听清。撩起眼角看她那心虚躲闪的眼神,不用猜,都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 这话阿萝可不敢再说一遍,尤其是某人离得这样近,她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成了人家砧板上的美食。 不过老天还是照顾她的,在她正愁怎么应付凌御寒时,外面传来了容管家低沉的声音。 “爷,穆公子到了,正在前厅等您。” 穆景逍怎么也来了?阿萝诧异。 前些天穆景逍突然说有急事,快马加鞭要回京都。这才几天功夫,怎么又跑到这来了?想必是有急事吧,不然管家也不会亲自过来请人。 “你快去吧。”阿萝拍开他的手,催促他去见穆景逍。 凌御寒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粗声道,“让他等着!” 好不容易到嘴边的甜点,他只想吞食入腹,一点都不想等下去,只想加速品尝。 …… 凌御寒到底是把穆景逍晾在前厅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心满意足地离开闺房。 临走前才叫了那两个守在门口的丫鬟进去服侍,还叮嘱她们定要让阿萝吃了东西再睡觉。 两个丫鬟看上去年纪都不大,稳重些的叫小翠,活泼些的叫小竹。虽然年纪小,却机灵勤快。 一个扶着阿萝下床,一个就把桌子摆满了食物。 “夫人,这碗冰糖燕窝是老爷特意嘱咐的。”小翠见阿萝面色怏怏的,没什么食欲,桌上的饭食看都没看一眼。 以为她是不喜欢,或者不合口味,便又派人去取了碗燕窝羹。 阿萝不是不想吃,是看到食物就反胃,更别提桌上那些北地特产了。 北地肉食多于青菜,一张桌子上摆满了肉类,只有两三样青菜,还都不是她喜欢的。 “那个是什么?”阿萝指着右手边碟子里放着的圆形糕点问道。 “软酪馍馍。”小翠答道,“是鲜牛乳制成的一种糖糕,香甜可口。” 阿萝点头,这是小灰爱吃的。 “我的狗呢?”从进门就没看到小灰,想来是被某人关在外面了。 “夫人问的是那只全身雪白,不大点的小狗吗?”小竹问道。 “它在哪?” “回夫人的话,那小狗刚刚一只在外门趴着,老爷看到后,说是它在会影响您午睡,便让韩五爷抱到厢房去了。” 小翠没说的是,凌御寒亲自拎起小灰丢到韩五怀里,隐约念了一句“我抱不得她,更不能便宜你,你就别想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呀,再去捉一次虫虫,就睡了。 小萝卜有了管家大权呢,你们猜她会做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2020815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小灰果然是被关在厢房了, 原因不用小竹点破, 阿萝也能猜到,还不就是那人自己被揪出去了,便看不得小灰进来,这才做了这幼稚的事儿。 他们是快中午才到的永城, 一路上阿萝不怎么吃东西,连带着也顾不上它。刚刚亲自阿萝亲自去找时, 小灰正傲气地蹲坐在床边的脚踏上。 小东西明明听到了开门声, 愣是看也不看门口, 装深沉, 表达不满呢。 要不是阿萝没绷住, 笑了出来,“我屋子里有一盘子甜糕, 你要是不想吃, 我就给别人了。” 哼唧。 小东西竟然仰着小脖子,哼哼两声,依旧没搭理她。 阿萝养了它一个多月了, 实在太了解食物对它的诱`惑, 直接转身对小竹说, “既然小灰不喜欢,那你们就拿去分吃了吧。” 小翠小竹是经容管家训练过的, 人又聪明一点即透,齐齐地道了声,“多谢夫人。” 这下小灰可着急了, 它肚子还空着呢,哪装得下去了,嗖地一下窜到阿萝的脚边。 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瞪得大大的,隐隐能看到眼角上翘。眼神里带着倔强和可怜,小爪子在她腿上敲来敲去,像是在耍小脾气时,带着的小报复。 阿萝乐了,它这生气的小模样,倒是越来越像某哈了,总是透着一股子“二”劲儿。 “想吃?” 哼唧。在美食面前,小灰懂得审时度势,放低姿态,露出温和、渴望的眼神。 阿萝的目的达成了,自然不再为难它,“走吧。” 哼唧。 一双小蹄子紧紧地抱住阿萝的小腿,说什么也不肯自己走。 阿萝笑着弯腰想抱起它,可刚想站起来,腰腿就软了,一人一狗直接向后倒去。 幸好小翠小竹站在身后,及时扶住了阿萝,不然一准儿摔坐地上。 被扶起的阿萝面带尴尬,明知道她们俩个知道原因,还是牵强地解释着,“路上一直蜷腿坐着,还没缓过来。” 小翠小竹倒是没说什么,一直半低着头,扶着她走路,倒是阿萝自己忍不住埋怨起凌御寒来,都怨那个没分寸的,非得白天折腾,这下好了,丢人了。 · “慢点吃,那一盘子都是你的。” 小灰是饿极了也气坏了,一头扎进那盘子软酪馍馍,就哼哧哼哧地埋头苦吃。 那糖糕是合它胃口,可吃多了、吃快了必然噎得慌,很快阿萝就听到地上传来了一声嗝。 “快!噎找了,给它弄点水。”阿萝这腿脚没什么力气,只能坐在榻上指挥着。 终于听到两个类似嘎嘎的声音后,知道它把点心咽下去了,阿萝才放心靠着炕桌休息。 中午凌御寒那么一折腾,她又走到厢房去找小灰,已经是完全没力气了,只能让小翠取了两个靠垫,靠在榻上歇着。 门外容管家带着几个人抬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箱子敲门而进。 “夫人,爷吩咐人送来的冰釜。” 阿萝看着放佛散发着凉气大箱子,即便屋子还不能立刻降下温来,竟也觉得舒服不少。没想到他忙着,还能顾着她这边,阿萝脸上起了些笑意。 “小翠,你把桌上的葡萄放到冰釜上,待会儿就能吃了。”阿萝除了身体不舒服外,主要是因为热得不想吃。有了这东西,把水果冰一冰,她的胃口倒是来了。 “有寒瓜吗?放上面冰着。”阿萝突然觉得渴了,特别想吃些汁水浓,一咬全是水的。 “冰库里好像有冰的,女婢这就去取来。” 终于吃到了可口的东西,阿萝心满意足地躺在榻上睡着了。而小灰也吃饱喝足地躺在脚踏上,呼呼地睡着。 同阿萝这边一人一狼温馨气氛截然相反,而前厅那边不用冰釜都凉飕飕的。 “你确定是他?”凌御寒手里的茶盏瞬间成了碎片。 “一定是他。”穆景逍是带着消息回来的,而且还是个坏消息,这才着急要见他。 “千防万防,还是出了内鬼。”凌御寒蹙眉坐下,闭着眼睛思索着。 “那你倒是说说呀,后面该怎么办?”穆景逍急吼吼地来回走着,看着凌御寒面无表情地合着眼,他甚至想去扒开。 “急什么,这才刚开始,现在就急了,后面还怎么玩。”凌御寒手里把玩着阿萝送他的扳指,紧皱的眉头终于放松了。漫不经心地说着,“等各路人马集齐了,干一场大的,一次性解决。不然缓缓而动,来一个打一个太麻烦。” “那你就在这多清净?”穆景逍是想说他躲起来陪女人的,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王府那边你就不怕出纰漏?” 凌御寒撩起眼皮,弹弹手指,说道,“明天开始,白天我亲自到王府坐镇,余下的事就交给你和韩七自行处理。” 穆景逍可不干了,他媳妇还没追回来呢,哪能被他绑在这,只好哭丧着脸,“你不能这样啊,我媳妇还没追到呢。就这么困在这里,我这辈子就是光棍了。” “出息!”凌御寒蹙眉嫌弃道,“老国公带着夫人和墨韵去云城老家祭祖,你此时回到回京都又能怎样?” “云城?”穆景逍炸毛一般地走过去,“不是江南吗?她又骗我!” 凌御寒不忍直视他的脑子,人家姑娘有意躲着他,自然要声东击西了。可到底是自己兄弟,看热闹的同时,也得出手帮忙不是?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应该高兴。没准墨韵心情好,就答应你了。”云城和永城才一山之隔,面会佳人可比在京都方便多了。 “墨韵要是像嫂子那般温柔似水,百依百顺的,我也不用这般苦闷了。” 温柔似水?百依百顺?说的是他女人? 凌御寒想着阿萝随身携带的那个小包袱,若真是百依百顺,为何还不收起那个破包? 看着院外打扫的家仆,凌御寒眼底突然卷起一丝光亮,“叫容管家来。” · 午睡过后,凌御寒仍没回来,阿萝抱着小灰半卧在榻上,听着翠竹二人讲述着永城好玩的事。 容管家带人过来,郑重其事地把凌御寒这宅子的家当全都放到桌子上。 “夫人,这是咱们府里所有的账目,还有库房的钥匙、对牌。” 阿萝看着一个个被打开的木盒,傻眼了。 “这个还是让爷自己打理吧。” “爷刚刚又派韩五过来交代,务必把这些交到夫人手里。”容管家低着头,愈发诚恳地说着,“老奴也知道夫人舟车劳顿,但爷交代的事,老奴不敢不做,还请夫人谅解。” “容管家多虑了,我并没有经验,还是劳烦您将这些带回去吧。”这里虽是凌御寒的别院,就这么丢给她管,始终名不正言不是。 而且,阿萝很怀疑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种事他不是该自己来说的吗? “爷说了,夫人向来细致入微、思虑周全。这点小事,绝对得心应手。” 被人这样夸,阿萝想用没经验做借口推辞,都不成了。继而叹了口气,何必为难底下人呢。都是按照主子吩咐做事的,万一因为她没收下,再落下个办事不利的罪名,挨了罚…… 算了,先接下再说吧。 “多谢夫人体恤老奴,夫人若有问题随时传唤老奴。”容管家见阿萝终于肯收下后,便急匆匆地带着一行人匆匆离去,免得看完了账目觉得过于繁杂,推回他这儿。那就没办法交差了。 看着容管家一身轻松离开的背影,阿萝疑惑。就算后宅归女主人看管,但第一天就被下了权的老管家,不应该对这些有所不舍,怎么容管家这感觉倒像丢了个烫手的山芋似的,健步如飞呢。 “容管家平时也这么健步如飞吗?”阿萝侧头询问,太奇怪了吧。 “奴婢平时也见不到管家几面,不知。” ## 自从到了永城,凌御寒一直是是早出晚归,神龙不见首尾的。 尤其是最近几天,根本见不到人。若不是每天早上醒来,另一个枕头有压过的痕迹,阿萝甚至以为他一直没回来过。 已进入三伏天了,被热醒的阿萝完全没了困意。翻来覆去,越躺越不舒服。干脆坐起来,从凌御寒上方越过去,下了床。 站在床边的阿萝低头看着熟睡的凌御寒,思绪流转。以前在路上的时候,只要她醒了,他就会跟着醒来。如今,倒是没有半分要醒的迹象了。 是太累还是已不在乎? 阿萝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转身走到地中央的铜制冰釜前,伸手端下冰釜上面摆着的一盘葡萄,坐在一旁的兀子上,一粒一粒地吃着。 北方的夏季也是炎热无比的,热度绝对不比南方低。只是炎热的时日相较于南方短了许多,但只要进入伏天,同样难熬。 阿萝的体质不算好,太冷太热她不耐受。她热得发慌也不敢贴近冰釜,只能坐在一旁,等着热度慢慢降下来。 “睡不着?”凌御寒翻身没摸到人,便下来寻人了。 “热得难受。”抱着冰葡萄的阿萝,可怜巴巴地答着。 “离冰这么近,小心着凉。”上次月事来的时候,她受了风寒。大夫就说她不能着凉,如今才隔了两人的距离,哪能受住。 提起月事,凌御寒突然眯起眼睛。他记得从罗家村离开至今已经一个月了,而这段时日以来,两人一直同床共枕,并没发现她再来过月事。 会不会是…… 凌御寒眼中带着兴奋,看着无精打采的她,心想,恐怕她也不会知道。“明天请个大夫瞧瞧,若是大夫说可以贴近,才行。”是不是要问过大夫才知晓。 “小题大做了吧。”阿萝确实没想过其他事,只是为了能否用冰驱暑就要请教大夫,实在让她傻眼。 不就离得近些,又不是抱着冰睡觉,至于嘛。 阿萝甚至都能想象到大夫的表情,无奈、无语跃然面上。 “那我不靠近了,总可以吧。”为了不请大夫来丢脸,阿萝当下就妥协,“我以后只坐在榻上,等着凉气慢慢飘过去。” “讳疾忌医?”凌御寒知道她那点小心思,就是不想喝药,“还是怕苦?” “反正我就不。”这里的大夫开的全是汤药,苦得要死。想想罗家村那些天捏着鼻子灌进去的药,阿萝就觉得反胃。 看着怀里的人嘟着嘴,一副小孩子吃不到糖,不开心的表情,凌御寒贴上了她的额头,“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你不就当我是小孩子嘛?”阿萝指着屋子四周越来越多的摆设,“别再给我弄东西了,你看我这屋子都要放不下了。” 阿萝冲着白天才抬进来的柜子努努嘴,说道,“那柜子是昨儿刚搬进来的,今天就都满了。要是你在往回弄东西,我就只能让容管家收到库里了。” “还有,管家可真是个累差事,要不还是让容管家接着管吧。” 阿萝才管了几天,深深觉得这不是个好差事,实在不理解为什么傅莳萝继母冯氏对管家的大夫人羡慕嫉妒恨的。 这么累人累心的事,干嘛非要往自己身上揽。从中捞油水而熬的心血,买多少补品也换不回来。 “要是太累了,就慢慢来,但那些早晚都是你的事。”这别院人少空旷,本就是个临时居所,根本没那么多事。阿萝之所以忙碌,完全都是凌御寒从旁找来的。为的就是她包袱里埋藏的小心思发挥不成。 “要不你自己管吧。”阿萝是真想把这事推回去,交给容管家他不同意,那他自己管着总可以吧。 从临渊城一路走来,阿萝才发现她的那本舆地图同现实有出入,她想出门寻一本新的,好好研究研究周围的地形和城镇。 不管阿萝是什么想法,凌御寒都不会采纳,“后宅的事,不都是夫人管?” 男主外,女主内确实是正理,可他们不一样啊。 “兄长,我们还不是……”别人管她叫夫人,她姑且应下了。可凌御寒这么叫她,就不合适了。 他们这样究竟算什么?伪兄妹真夫妻,还是说只是他作为皇子大婚前的娱乐? 可这些她都来不及说出口,檀口就被他堵住了。 凌御寒知道她想说什么,那件事情已经在办了,只是需要时间。即便此计不通,他也仍有其他计策,所以才一直没告诉她。另外,他是想让她学会依赖。而不是凡事用娇躯独自扛下。 阿萝这次没有羞涩得闭上眼,而是在唇上被研`磨的同时,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着凌御寒的面容。 顾盼神飞、潇洒俊逸,尤其是在临渊城暴露身份后,凌御寒整个人霸气外露,没有半分掩藏了。就连两人之间的亲密,都霸道十足,不由她拒绝。 阿萝叹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要是他不是那个炮灰男配该多好啊。 当阿萝沉在他的亲吻中,不可自拔时,突然感到身子腾空,被他打横抱起。 “不许胡思乱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粗`长一些,弥补半夜等更新的小仙女。 · 再坚持一下下,咱们就跟着小萝卜干大事去!让难兄难弟一起火葬场去吧!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hirley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日上三竿, 一缕朝阳照进卧房, 鸡翅木的架子床被秋香色的纱幔隔成了一个小天地。纱幔里的人翻了两次身后,终于艰难地睁开睡眼。 “夫人醒了,快去准备。” 小翠小竹轻轻撩开纱幔,扶着迷迷糊糊的阿萝起身, 洗漱,更衣。一个递上湿帕子, 一个拿过衣裳, 动作利落而连贯。 等阿萝彻底清醒时, 人已经坐在桌前了, 脚背上正被一团绒球蹭来蹭去。 阿萝拍拍腿面, 示意小绒球自己跳上来。 小灰望了望阿萝的腿,又看了看一旁的圆凳。小家伙没有直接冲上来, 而是先跳上圆凳, 再从凳子跃上了阿萝的腿上。 “小灰可真是聪明。”小竹是个活泼口快的,又喜欢小动物,当场就夸了它两句。 谁想到小灰听到夸奖, 立刻仰着头, 摇着尾巴, 睥睨的眼神,好不神气。 “夸你两句就骄傲了, 有本事你见了那人也敢这么神气。”阿萝笑着用手指戳着小脑门,“下次你当他的面儿,也这般不可一世才行。” 哼唧。 听到阿萝说那人, 小灰仰着的小脖子立刻耷拉下来,乖巧地缩成一团,只剩一根小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动着。 “小灰可真怕老爷呀。”看着小灰这欺软怕硬的古怪模样,就连沉稳的小翠都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你们也知道它怕他呀?”阿萝笑出声了,原来大家都知道了。 小翠点点头,含蓄地答着,“每次老爷进屋后,小灰都很乖巧。” 还自动地跳下阿萝的腿,待在角落里,从不闹腾。 哼哼! “是呢,也不知道它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为何独独怕他。”阿萝也不明白为什么它就这么怕他,见了别人打闹撒泼的,见了他就跟小耗子见了猫似的,乖乖的。 “都没欺负过你,你至于这么怕吗?”阿萝一手顺着小灰的毛,一手从盘子里捏了块糖糕喂给它。 哼哼!因为他敢给我吃臭臭的药,吃完爪子会发软。 越想越怕,默默地把小屁股又使劲儿往里缩了缩。 小家伙又不会说话诉苦,更不好意思让人知道当时的悲惨。只能垂着的眼角向上翻了两下,使劲儿咬了两口糖糕,以此表达不满。 摩挲着小灰的白毛,越摸越像锦缎。感觉从来了这里后,小灰长大了些不说,毛都越发光滑了。 提起那人,阿萝便抬头问道,“老爷是何时离府的?” “鸡鸣后便带着韩五爷和那位穆公子出门去了。” 小翠小竹得了容管家的指示,她们今后只是夫人的人,凡事以夫人为先,所以这两人已经习惯阿萝简单地问,她们仔细地答了。又因为阿萝现在管着家,她们对府里的事多有留心。 又是这么早?阿萝不免多想,府邸那边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至于要整天见不到人影。 只是不由她继续想这些,眼前就摆满了盘子,样式多得让她更没胃口。除了几样爽口的小菜,其余她是一概不想动。 入伏后的天气实在太热了,晚上根本睡不好。阿萝最近常常起得晚,早饭都是和午饭捏在一起,一顿了事。 桌前正就着小菜喝着豆腐花的阿萝不禁苦笑,她要是知道傅莳萝这娇弱的体质,怎么也得养个把月再跑啊。真是高估了,不然也不用受这份罪了。 幸好遇到了凌御寒,若是她独行,恐怕半路就不知在哪个角落香消玉殒了。 一桌子饭食被收走了,阿萝正想让人搬个太师椅到院中央的海棠树下乘凉,眼前又多了一个骨瓷碗。 阿萝都不用看,光是闻着甜味,就想捏鼻子远离,额头不自觉就皱起来了。 小翠一早便得了凌御寒的命令,一定要哄着阿萝把汤喝了,便较劲了脑汁,想了各种对策后,才把汤羹端进来。 “夫人,老爷走前吩咐厨房炖了这碗红枣羹,也交代了凉透了再端来。”伺候了阿萝几天,小翠已经了解阿萝对食物的挑剔。虾类不食,酸味的果子不食,这汤里的红枣就是其中之一。 红枣! 阿萝露出嫌弃的神情,她最讨厌红枣的味道了。 “先放那吧,刚吃完饭,喝不下。”饿着肚子都不一定吃了,别提这会儿吃了东西。 小翠面露了然,想起凌御寒出门前的交代,“夫人,老爷说了您喝完这碗羹后,就吩咐容管家套车去街上逛逛。” 那双给小灰揉肚子的手顿了顿,“不去!”也不喝。 他还搞利诱那套了,她不上套总行吧。可她是真想出去逛逛的,刚来的时候,身体不舒服,出不去。这两天身体好些了,天气又太热。昨天倒是天气不错,可她想出去又被拦了下来。 “是。”小翠无奈,夫人不喝她也没办法,只好把汤盅端走。 “等等,”阿萝犹豫了一下,叫住了走到门口的小翠,“既然都做好了,我还是喝一口吧。” 为了外面的广阔天地,免为其难地喝上一口,她应该是能做到的。只是想很简单,做起来就难了。 阿萝勉强吞下一口后,突然说道,“小竹你去请容管家准备,小翠你去帮我拿点新鲜的葡萄来。” 见到两人出门后,阿萝抓起小灰,“你不帮我喝了,就断你三天的肉。” 嗷! 小灰连哼唧都忘了,本能得嗷了两下。最后在阿萝的审视下,低下头,伸着舌头开始“喝汤”。 她……学坏了…… 小灰边翻着小白眼,边舔光了汤。呲溜,真甜。 · 阿萝扶着小翠的手,从马车上下来,继而走进一家酒楼。 一同跟来的除了翠竹二人,还有容管家的儿子容安。他们进了酒楼后,便直奔二楼雅间。 容安推开一扇雕刻荷花的木门,“夫人,这是老爷为您定的雅间。” 容安和小竹差不多大,十几岁的孩子而已,说话办事却果断。阿萝观察过几次,觉得这孩子若是不子从父业,独自出门打拼生意也能干出一番事业。 阿萝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布局满意地点头,有屏风,有桌案,有小榻,同她院子里的小书房布局相似,一应俱全,不得不承认比一般人想得都周到。 “老爷已经包下这间了。今后这里不会有别人进来,专供您来此使用。” 雅间成了包间,真是土豪!不过这是对她壕,她很欢喜! “老爷对夫人真是体贴。”翠竹两个听后,立刻露出欣喜的眼神。 她们从小被卖,是几个月前才被转卖到这里的。是见过后宅争宠的,知道女子只有得了夫婿的宠爱才能保住地位,不然只会任人践踏。 阿萝不是个有架子的主子,对她们一向宽厚,自然很得人心。这两个自然是一切为她着想的。 其实阿萝也没想到凌御寒会这般周全,看着那两个丫鬟带笑的眼神,阿萝倒是不好意思了,起身便走到了栏杆前。 这间房的位置确实好,站在栏杆前几乎能看到一整条街。 永城真大,街道两旁的商摊布局整洁有序,比起临渊城要好太多了。这是阿萝发自内心地感叹,起码街上看不到嚣张的地痞恶霸。 然而阿萝知道,永城此前并非是这样的。她记得书里写着,永城地处边陲,离京都山高皇帝远,地方官吏贪污受贿,明着看是富庶城池,实则怨声载道。 是凌御寒自接到圣旨后才派人来此整顿的,才在短短三个月内使永城焕然一新。 阿萝倚着栏杆,望着楼下的街景,回忆着书里内容,而小竹兴致勃勃地讲述着三个月内永城发生的变化。 “齐王殿下可真是能人,那个贪官被羁押时,街上挤满了人,扔了不少菜梆子和鸡蛋呢,真是大快人心。” 耳边络绎不绝的夸赞,让阿萝半喜半忧。 他果然如书中写得那般能力斐然,可正是这份能力才遭人嫉妒。 阿萝想到凌御寒的结局,心头就像被一块大石紧紧压住,喘不过气,握着栏杆的手指都发白了。 “夫人,您怎么了?” 小翠扶着阿萝的胳膊,坐到一旁,又是端茶又是扇扇子,好半天阿萝的脸色才变好些。 “天气太闷了,没事的。” “既然坐在这里了,你们帮我讲讲这街上的铺子吧。”那些堵心的事,早晚要解决,可阿萝不想外面回忆,便指着不远处街角的那座独树一帜的建筑问道,“那座小楼很别致,是做什么的?” “嗯?”小翠小竹没怎么离开过府邸,齐齐地回头看着容安。 容安虽常出门,也只是去固定的几家铺子,他也不太了解,只知道那边是个书院。 书院肯定是小楼后身的那个院落,但阿萝好奇的是那个小楼。最后还是心急的小竹跑下楼询问了掌柜,才得到了答案。 那里竟然是是书肆。 “书肆。”阿萝突然想到了什么,略带红润的娇容上冉起一抹亮色,“我们去看看。” · 阿萝回到府里时,凌御寒已经坐在桌前看书等她了。见到他时,阿萝不自觉地往身后看了看小竹手里的东西,摆了摆手,“东西放厢房吧,这屋没地方了。” “是。” 看着小竹的背影,阿萝眼神微微吐了下舌头,才收起表情看着凌御寒。 “今天出门了?”凌御寒放下书,笑看着嘟着嘴的她。 “被一碗红枣羹利诱到了。”阿萝看见他就想起了那碗红枣羹,再看看他那微微上扬的眼角,暗骂他是有心计的大尾巴狼。 “小气鬼,都是为你身体好。总这么挑食,身体如何能好?”她不肯答应看大夫,他只能吩咐做些补血补气的让她吃。不然若真是他猜想的那样,到时候两个都受罪。 “看什么,你要多吃点,身体才能好。北方夏天炎热,冬天好冷,你这冷热都不耐受的身体,若是现在不好好将养,冬天有你受得。” “……”堂堂齐王殿下,怎么突然老妈子附体了。 这感觉像小时候不爱吃饭,被妈妈追着满地跑,哄着往嘴里送。 虽然知道他说的对,可人都是有反叛心的,即便阿萝这个现实中已经成年的姑娘也不例外。 “冬天屋子里又地龙,暖和着呢。我最多也是到院子里看看雪,让人堆几个雪人,能有多冷。”说到这,阿萝突然就笑了。冬天于她不只有寒冷,还有数不尽的快乐。 看着院子里摆满了的盆景,阿萝又慨叹,“可惜这院子积不了多少雪,摆不了几个雪人。” “喜欢雪?”京都不常有雪,偶尔下一场,满城都是欢喜的声音。 “不仅喜欢,还想动手堆。” 作者有话要说:糖回来啦!夏天热伤风,糖化了。 然后,有一种担心叫我妈觉得我很严重……就医院了…… 其实,吃点抗生素,喝点姜汤,睡一觉就能好……(虽然化验指标不太好,但让我多吃点好的,减肥的事放放,我一定很健康的!) 但是为了让妈妈安心,我还是乖乖地跟着去医院了。所以更新就耽误了。 · 晋江抽了,我发了一个小时才发出来的章节,竟然少了好多东西。哭死! 第44章 每个姑娘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冰雪”情结。喜欢意境雅的, 便会踏雪寻梅;性子活泼的, 亦会堆个雪人。 阿萝也是这样的。雪中折梅这么雅的事,她不会太做,但是能堆一院子的雪娃娃倒是合了她的喜好。 只不过这院子所剩无几的空地,根本满足不了她的愿望。 “不过喜欢有什么用?”这座别院虽好, 可布局不是她喜欢的,院子里满满的, 总觉得堵得慌。 凌御寒轻笑, 就这点愿望, 还能不满足她? “那有何难, 降雪时一定让你在院里看到十个八个的。” 凌御寒回想着王府的布局, 他们将要住的那院子好像也不算大,但旁边的小院儿是空着的, 倒是可以把两个院子并成一个。 再重新盖上一座新式小楼, 留出观景台。院子分成两边。 一边儿用做夏日景观,种上几株芭蕉,闲时赏雨, 热时乘凉。另一边儿夏天摆盆景欣赏, 冬季全部撤去, 留给她看雪,院内再移栽几株寒梅, 雪中赏梅。 若是再有她的身影,风景最好。 凌御寒的设想不用说出来,阿萝只听着能看到满院子的雪, 能堆上一个个小雪人,就很满足了。 “那就等着兄长喽。”阿萝知道只要他应下的事必定有谱,因为他除了身份外,还没有骗过她别的事,对她是有求必应。想想冬天就能看到满世界的雪了,阿萝发自内心的喜悦。 凌御寒看见阿萝眼中的期冀,笑了笑又问,“今日去敬君楼,那雅间可还喜欢?” 那里是他亲自画了草图差人布置的,一切都是由着她的喜好设计的。 “很喜欢。”阿萝愉悦地点头。 那里布置得真是用心,简直堪比她现在这间卧房了。除了一应俱全的摆设外,榻旁边的衣箱里还放着几套衣裳,可供换洗。就连妆奁都没落下。哪怕在那里留宿三五日,也是不必担心的。 足以见得他的用心。 “多谢兄长。”阿萝露出小孩子收到礼物的那种欣喜的表情,笑盈盈地脸颊上还露出两个窝窝。 “你这句兄长何时能改掉?”凌御寒倾身过去,两指轻弹着她的前额,“说过你多少次了。” “呀!”阿萝单手捂着额间,“一个称呼而已,竟如此小气。我若不叫你兄长,难道还要叫你名字,韩凌?” “子衡,叫我子衡。”这才是他的名字。 “那就多谢子衡哥哥?”阿萝承认自己是故意的,若是没记错,小青梅也是这么叫他的。她这么叫他,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凌御寒也想起利用自己的某人,“不逼你了,想怎么叫都行。” 看着他这反应,阿萝有些失望了。他是不是也想起了小青梅,想到了她专属称谓不能乱用。 凌御寒看着她的脸色由闪亮到暗淡,以为是出门累的,便摸着她的头顶, “今后出去时,累了就去那儿歇歇,左右那里是你的了。永城不小,即便乘着马车来回,也不轻松。敬君楼地处城中,可观整个街道。若想要什么,坐在楼上指挥着丫鬟去买就行。” 凌御寒想象着她坐在围栏前,玉手一点的模样,眼底突然闪过一丝笑意。 那么好的地段给她,叫物尽其用。留给个大男人看风景,真是浪费了。幸亏他有远见,到了第二天就换来了。 敬君楼是穆景逍名下的产业,是那小子前年独自离京时,途经这里盘下的,所以弄间专属雅间是容易的。只不过那间是穆景逍留给自己用的,被他硬借来了而已。 当然了借的代价,便是提供了那小子心上人的行踪。 “果然是财大气粗,有钱好办事啊。”阿萝轻眨水眸,慨叹而又大方地说道,“今后兄长若是谈生意,尽管朝我借地方,保证不吝啬。” 凌御寒看她嘴角的笑意,瞬间将齐王府的那些烦心事都抛到了脑后,坐在她身边问道,“今日都去哪里逛了?可看中哪些喜欢的?” 永城的好东西不少,她出去一趟定会有收获不少才是。 “随便进了两家铺子,一家布行,一家茶舍。”不提还好,提了更生气。 阿萝嘟着嘴,翘起眉梢,水眸直视着凌御寒,手里的小扇一搭一搭地翘着桌面,嘴角微微扬着,“真人不露相,谁能想到当初黑店相识的布衣兄长竟是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富商。” 她从书肆出来后,发现了他的各种产业的。 大夏天去挑书,又热又乏,即便买来的两本书不是她自己提着,她也是很累了。刚好看到转角有间茶舍,就拉着翠竹两个进去歇脚了。 刚一进去的时候小二哥还当她是顾客,各种介绍铺子里的好茶和小点心。可容安跟进去后,热心地招呼就成了伺候地位非凡的老板娘。 而同样的事也发生在布行。 天气炎热,夜里的寝衣料子有些厚也有些不舒服,她总觉得自己睡不好是衣料的问题,便想自己去寻个料子找绣娘做一套。当掌柜看到她身后的容安时,亲自出来招呼,她才知道又是凌御寒的地盘。 布匹是拿回来了不少,可连挑都不用挑就带回来小半车,实在没有了半分喜悦。 “怎么铺子多了,银子就多。”凌御寒放在她头顶揉发的手收了回来,改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你不高兴吗?”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她的梦话里听到要赚很多银子了,现在大部分产业赚的钱都放在她手里,应该很高兴才对,怎么还一副迷茫的表情。 阿萝摇摇头又点点头,“银子多了是值得高兴,可关我何事呢。”她就是个管家的罢了,银子上可都刻着“凌”字呢。 “都放在你那,归你所有。”她是他的,自然他的银子也可以是她的。 阿萝挥挥手,“我只是帮你管着而已。” 小女子爱财取之有道,她可从没想要据为己有。况且好些事还没抬上明面,未来之事不可预见。 “你我需要分清楚?”凌御寒眼神低沉,声音也有些沉了。她还能分得如此清晰,说明她的心还没定下来。 “亲兄弟也是要明算账的。” “我们并非兄弟。” 阿萝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幽深,面上也不似刚刚的温和,叹了口气,反问道,“我与兄长初见时,不正是兄弟相称?” “……”凌御寒心道,终于来了,就她这性子能忍这么长时间,已是不易,“这么在意当初善意的隐瞒?” 隐瞒?还善意?分明就是欺骗。 若不是她自己也说了谎,不够诚实,早就跟他摊牌掰扯清楚、分道扬镳了。 “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阿萝放下小扇,坐直看着他,目光坦诚没有一丝闪躲,“当初我女扮男装不够坦诚,如今还能要求你吗?” 原来她还知道自己不够坦诚,女扮男装被拆穿后,她竟还没透露半句真实身份。不过她能以己度人,已经不错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既然走到这步了,有些事早晚是要告诉她的。只是或早或晚而已,若是她问了他必不会再掩饰。 阿萝摇头,“不了,那是你的隐私。” 他若想说,便不用她问。既然不说,她何必要为了那些心知肚明的事,来打破彼此之间的平静。 “你若开口,我必定言无不尽。”这一刻凌御寒突然很想她能打破砂锅,很想揭开两人之间所有的隔膜,坦诚相待。 同样的一瞬间,阿萝目光盈盈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认真,似乎摊开一切也未尝不可。 知道对方有秘密的两人,相互凝望。彼此通透的眼神似乎能把对方吸进去,一直闭在心里的秘密,似乎像地表的喷泉一般,喷发而出。 两人相互交织的眼神,催促他们开口,“我……” 只不过这种彼此坦诚的紧张,突然被等在院子里的穆景逍打断了。 “老爷,穆公子着急见您。”小翠隔着珠帘汇报。 “先带他到小书房。”凌御寒眯起眼睛,看向穿在来回踱步的穆景逍,胸口闷气沉下。 败事有余! “兄长还是先去看看穆公子吧,一定是有急事的。” “我们一起。”凌御寒站起身却没有松开阿萝的手。 “……”他不怕暴露身份了? 在不断的猜测中,阿萝同他手牵手来到小书房。 穆景逍正在里面躲来躲去,感觉室内的砖块都要磨出痕迹了。 一听到脚步声,穆景逍快步走到门口,“你可终于从温……”柔乡里爬出来。 “嫂……嫂子。”穆景逍看到凌御寒身旁的阿萝,立刻收了嘴。 “穆公子。”阿萝一手被牢牢握在某人手心,另一手便也没动,只冲着他点点头。 “这么急找我,天塌了?”进了书房凌御寒先安置阿萝坐下,才转身瞥了一眼穆景逍。 “我……”穆景逍真是有事,但不知道能不能当着阿萝的面说啊,只好在阿萝看不见的位置,冲着他挤眉弄眼。 “你嫂子不是外人,说吧。”凌御寒大概知道他吵吵什么事,所以根本不担心。 “你不是说墨韵到云城了?”穆景逍看他一点都不怕暴露,还当着没女人的他的面又是献殷勤又是倒茶水的刺激人,干脆也不避讳了。 “我派去的人说只有镇国公夫妇在云城祖宅,墨韵根本没去。”什么近水楼台,他连个人影都抓不到。 “就为这事?”凌御寒看到没看他一眼,招呼了门口伺候的丫鬟奉茶。 “这事很严重!”穆景逍严肃认真地盯着他。 “你这么大张旗鼓地从京都跑到这儿来,永城和云城离得又近,墨韵不躲才怪呢。”可怜催的,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难怪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凌御寒再次不厚道地笑了。 “墨韵是谁?”阿萝觉得穆景逍着急跳脚的样子很好玩,便插了句话。 “我未婚妻。”穆景逍特别认真地回到了阿萝。 “你怎能会有未婚妻?”他万箭穿心的时候,还是个光棍呢,哪来的未婚妻。 穆景逍炸毛了,他们两个亲亲我我刺激他就算了,还敢否定他有女人的事实,简直不能忍了。 “三年前就有!” “他自己臆想的!” 两句完全不同的话同时响起。 “她亲口答应的!” “那她跑什么?” 阿萝没忍住笑出声了,幸好及时用帕子遮住了。看了好多天穆景逍痞里痞气的模样,实在不适应他现在这种认真而坚持的表情。 “既然是未婚妻,为何你不知道她在哪?”阿萝轻咳了两声,又问。 “……”穆景逍委屈了,这两人不愧是一家的,怎么都专往人家伤口上戳刀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对不起!(你们想怎么罚我?) · 小萝卜有点吃醋!(跑前积累的不爽)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hirley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在穆景逍大叹自己被虐的时候, 凌御寒说了一句更虐他的话让他觉得自己今天来找人诉苦是错上加错的。 “顶多算前未婚妻。”凌御寒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还是他自己搞丢的前未婚妻。” 阿萝突然闪着兴致勃勃的目光,小手主动捏了捏握着她的大手,小声问,“那姑娘为什么不要他了?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啊?” “子衡, 嫂子!”穆景逍脸色露出酱色,退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瞪着他们, “你们不能这么不厚道。” 只是他这幅备受打击的模样, 凌御寒实在是看了太多回, 早就无感了, 但却好久不曾见到阿萝脸上的亮色了。 为了保持这份欢颜,凌御寒决定牺牲穆景逍。 “你也别委屈, 当年是你先不要人家的。”凌御寒一点也没留情面地瞟了一眼瞪着他的穆景逍, 反握住阿萝的手,解释道,“当年是他悔婚在先。” “穆公子,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好聚好散, 既然你先不要人家的, 为何还要纠缠呢?” 阿萝第一反应就是把穆景逍放进渣男的行列,在这里男人悔婚, 让人家姑娘怎么活。 “我不是不要!”穆景逍垂死挣扎,“那是年少无知办的错事。” 阿萝歪头看着他,能露出追悔莫及的表情, 想必是很喜欢的。 “既然想要,为何会措施良缘?”是嫌弃人家家世不好?还是人长得不漂亮? 凌御寒到底是了解她的,看神情就猜到她想的。 “那姑娘是镇国公的孙女成墨韵,才貌双姝,是名满京都的才女。”凌御寒凉凉地说着,“当年某人觉得女人和感情会影响他潇洒的人生,便主动放手了。” 三年前穆景逍觉得自己不定性,觉得爱情绑住了他潇洒的人生。人家姑娘一气之下和别人订了婚,结果他又觉得自己没她不行,所以就绞尽脑汁搅黄了人家的婚事。最过分的一次,他在两家交换庚帖前,把那家公子打残了。 “从此,他就暗地里在人家身后追了两三年。” 典型的追妻火葬场啊!当你想挽回时,人家却不要你。 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那姑娘最少也得十七八岁了,怎么不没嫁人呢?一个姑娘家,还是个有家世背景的才女,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嫁不出去。 阿萝断定成墨韵心里一定是有穆景逍的,只是心头的那股火没发出去,她不甘心,这才遛着他解气的。 不然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怎么能玩了快三年,还没有停止的趋势。 阿萝捂嘴笑了,“所以听到你在这里,她连云城都不去了?” 这话直白得像一把磨得尖利的刀子直挺挺地戳进某人心里。 “我只想让她请我解释。”穆景逍终于理解一句老祖宗留下的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人虽然没有拜堂成亲,但对他都是一样的过分。 “你伤完人家姑娘的心,说挽回就挽回,哪里会那样容易。”阿萝一副过来人面孔,对着穆景逍讲道理,“如果墨韵姑娘个性很强,那你可有得受了。” “嫂子,能做的我都做了,可她就是……”穆景逍半天憋出一句话,“她不肯见我。” “从退婚开始,你们一次都没见过?”这么悲惨!这里男女大防并没有想象的严,偷偷见面还是能做到的。 “见过两次。”穆景逍突然不自然地扭过头,半天都没再说话,只见他后颈上一片微红。 这情况,很心虚啊! 阿萝扯了扯凌御寒的袖口,冲着低头脸红的人努努嘴,压低声音问,“他这表情,是不是非礼人家了?” 凌御寒贴上她耳畔,“你猜对了。” “哦?”阿萝的小口撮成圆,眼睛里释放着好奇,“他做了什么?” “他……”凌御寒刚想说话,就被急匆匆转头的穆景逍打断。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喝多了,真不是故意的……” 酒后乱性!还不负责? “他镇国公寿宴那日,在国公府后花园的桃树下,搂着人家姑娘不放手,被人家祖父母看到了,然后就一顿棍棒丢了出去。” 真是色胆包天啊,平时人模人样的,借着酒劲儿去干这事,她要是成家人,一定打断他的腿再扔出来。 “我要是墨韵姑娘,我也躲得远远的。” 阿萝小声嘀咕着,这个穆景逍实在过分了。 “嫂子,你就帮帮忙出出主意吧。她这次回云城老家,万一老国公和夫人把她许人了,我就真完了。嫂子,你一定得帮我。”穆景逍莫名觉得阿萝一定能帮上忙,一定能让他抱得美人归。 “……”感情他还赖上她了。 不过阿萝也不是那种看热闹的人,既然是两情相悦,还是能帮就帮吧。 “我觉得你应该诚心诚意找人家恳谈一次。以她的家世,要真想嫁人,你能挡得住?之所以让你一次一次成功破坏了,对你一定还有情愫。”不然以镇国公的地位,还找不到更好的人家? 阿萝看着穆景逍失望而后悔的眼神,暗自摇摇头,都是他自己作出来的情债,不虐他虐谁。 “可我根本见不到人,怎么办?”穆景逍哪里不想解释,那些日子他甚至天天送上拜帖,就只为了能见到佳人。可他连镇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穆公子,穆小爷,翻墙你总会吧。”阿萝实在无语了,酒后抱人的事都做了,半夜翻墙堵人解释,这么简单的,他竟然没想出来。 “翻墙?”穆景逍显然还算君子,除了酒后那次,并没再有什么逾矩。 “多谢嫂子!”穆景逍沉默片刻,突然一跃而起,向阿萝诚心诚意鞠了一躬后,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 “穆景逍就这么走了?”阿萝看到追出去的凌御寒面带无奈地坐在身边,“真是个性情中人。”说风就是雨的。 看着凌御寒额上的汗水,阿萝把小翠刚送来的梅子汤推到他面前,“解暑的。” “有些凉,以后别喝冰过的了。”不喝不知道,她平时竟喝这么冰的。凌御寒又交代小翠小竹,今后的茶饮可以凉,但不能冰。 “早知道就不给你喝了。”阿萝傻眼了,她好心让给他,换来的竟是以后不能喝冰饮。 “若是大夫说可以,我就不看着,如何?”凌御寒觉得自己在养孩子,还是个女儿,不能打不能骂,只能苦口婆心地教导。 “我又没病,干嘛动不动就要大夫来瞧。”阿萝怕死了那些黑乎乎的汤药,万一大夫又以体寒为由开一大堆药汤,她连倒都没地方倒了。 “你既不想请大夫,那只能在饮食上注意了。”凌御寒也是拿她没办法,总不能按住她让大夫号脉吧。 “不喝就不喝,那你也别喝了。”说完,阿萝把剩下的半碗直接让小翠端了出去。 “这性子,怎么越发小了。”凌御寒不会哄人,只能转移她的注意,“你刚刚不是还问穆景逍的事?” “那你倒是说呀。”阿萝虽然没转头看他,却开口问了。 “你那句爬墙,让他醍醐灌顶,已经快马而去云城了。” “我那是一时情急才这么说的,谁想到他真能这么干啊。” “不过我真是好奇,那位墨韵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呀。”能成为京都才女一定是学识渊博,但她觉得能让穆景逍死皮赖脸,能让凌御寒赞不绝口的姑娘,一定有过人之姿。 “墨韵的兄长和穆景逍一样,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所以在我眼里算是妹妹吧。”凌御寒大致讲了穆景逍和成墨韵之间的感情,阿萝深深地认为,穆景逍配不上美好的成墨韵。 “怎么了?”凌御寒摸摸她的眉心,“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蹙起眉了?” “我后悔了。”阿萝拉着凌御寒的手,“我不该出馊主意,就应该让墨韵姑娘和成家好好整治整治穆景逍。” 凌御寒失笑,“感情的事只能他们自己解决。他们之间的事早晚要解决,就算你不说,他哪天突然撞树上了,没准会想出更离奇的法子。” “现在知道后悔,当初何必伤人心呢?”阿萝慨叹,“若是我的话,也一定会躲得远远的,也许这辈子不理他了。” “阿萝并非心狠之人,怎么会一样呢?” 门外候着的韩五听着屋子里主子低声哄人,突然觉得大夏天还能起寒颤。 而站在另一侧的小翠看着韩五摸着手臂,还当他是热的,变好心提醒,“韩五爷,要是太热,你先去那边歇会吧。” ## 傍晚,书房门口,凌御寒刚要迈过门槛,就看到从外回来的韩五。 “主子,这是徐家表姑娘寄给您的信,韩七不知如何处置,便着人送了过来。”韩五双手递过来一封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信件。 自从穆景逍去了云城,凌御寒就没离开过这个宅子。王府那边的事,都是韩七派人过来汇报的。 凌御寒看过后,露出一抹不屑,又是那套先是撒娇后又哄人的语气,无非就是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不舍得放手罢了。 “惯用的手段了。”凌御寒走到廊下,把信窝成一团,伸向灯笼里的蜡烛,很快燃城了黑色的灰烬。 “主子真的放弃和徐家联姻了?” “嗯?”凌御寒甩掉手里的纸灰,回头看着韩五,“想说什么?” “毕竟徐家还有利可图,而傅姑娘这边……” “韩五,这话我只说一次,利用女人上位的人,最后不是被牵制就是昏庸,你觉得我会选吗?”他宁可金戈铁马,戎马倥偬。 “所以主子选了背景不够的傅姑娘?” “她,最合适。”凌御寒自己也说不好原因。 其实他心里知道并不是因为身份才选她,只是因为一种感觉,一种冥冥之中被牵引的感觉。 他初次救她时,因他想起了曾经的她同为可怜人。 黑店救她,因为小灰与她在一起。 中药那次,与其说是为了救她,倒不如说他想。 可这话,凌御寒是不会宣之于口的,只能放在心里。 …… 回廊转角被芭蕉挡住的地方,阿萝一手捂着嘴,另一手死死地捏着栏杆,强挺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萝卜听到这段了,这是一段不太开心的话,然后呢? 你们想要的,就要来了,开心不? · 今天太累了,刚刚看到小可爱们的评论还没回复,明天回你们哈! 比心!(最喜欢评论区了,看了大家的评论,才知道自己写的怎么样,感谢你们动动小手留下的评论!) 半夜了,晚安加早安吧! 周一开始了,小仙女们放假的开始努力玩,上班的要又要起早了。 么么! 第46章 自凌御寒离京后, 徐若纤便没接到他信息, 只有偶尔在徐贵妃的宫里听到一句半句的。她自认有着一等一的家世,有位宠妃的姑姑疼爱,还有两个皇子表哥宠着,在京城也算才貌双姝。 尤其是与她青梅竹马的两位表哥, 私下里早已认定更受皇宠的凌御寒为未来夫婿。 而凌御寒自恢复前世记忆以来,认清她的本质后, 便远离了她。 只是不知情的徐若纤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 只以为是他刚到封地, 事宜众多, 忙不开身。 徐若纤在凌御寒面前, 向来扮着小鸟依人的形象,所以信上才写得婉转哀怨, 就是为了勾起凌御寒的恻隐, 免得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被外面的女人勾了心魂。 这点小心思,凌御寒一清二楚。加之上辈子的记忆, 对于一个亲手把他推进鬼门关的女人, 即使他心中曾经喜欢, 也绝对会及时止损,况且他已经找到了命定的女人, 更不会对其他女人多看一眼。 看着地上燃灭的纸灰,突然想起隔着花园那院子里时而娇嗔,时而活泼的小女人, 凌御寒嘴角微微扬起,顺手从身上取出一条纯白的帕子反复擦拭刚刚触过信笺的手指,仿佛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再次走到灯笼前,用同样的办法将那条帕子在火烛上引燃后,手掌对拍了下,嘱咐韩五:“徐家的事,不要在阿萝面前提,她心思重,容易多想。”更重要的是,她的身子应该…… …… 阿萝听到这里,就再也听不下去了,死死地捂住嘴,原路退了回去。 阿萝踉踉跄跄地扶墙坐下,手里的帕子已经攥成了一团,素白的手背上印出条条青痕。脸颊上已经血色全无,向来有神的水眸也黯淡下来,嘴里喃喃道,“一切都是假的。” 隐瞒身份,她可以当他是为人谨慎。可被人利用,就是阿萝所不能忍受的了。 他不止早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就连和她在一起都是因为她那不够好的家世。 这样的打击,让她情何以堪。 阿萝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逼着自己不能哭出来。 从黑店相识至今,难道素日里对她的关怀备至都是装出来的?在她决定托付终身后,他竟用这样残酷的事实,明晃晃地打在她脸上。 阿萝一手捂着嘴唇,一手紧握成拳,只是那涂着蔻丹的指甲不知不觉间陷进了掌心,修长的食指指甲边缘上沾着一抹不太明显的红色。 既然如此,那她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抬头看着天边所剩无几的余晖,如同繁星点点洒在院中,廊下的阴影和外面的辉光把花园分成了两个世界。阿萝慢慢站起身,摸着搭在廊柱上的芭蕉叶的纹理,失神的双眼慢慢泛起坚强的光芒。 她是独自一人过来的,她留下丫鬟们摆饭,自己兴冲冲地来书房找人。 近来天气炎热,食不下咽,就连凌御寒吃得也越来越少了。 阿萝就想起了爽口美味的冷面,虽然她不能吃冰的,可凌御寒应该会喜欢。 她冒着热烫的空气,亲自去了厨房,跟着厨子学着把荞麦面擀得扁扁的,再切成细细的一条条,煮熟后过水。又亲手调了酸甜适宜的汤汁,还特意让人去冰窖里取了冰,只等着晚上凌御寒回来享用。 自己亲手擀面,亲自调汤,自然也想亲自去叫人回来品尝。 阿萝是开开心心地过去的,刚刚的欢快步伐似乎还在眼前,没想到却与此刻的刺痛鲜明对比。真是有多欢乐,便有多大的失望。 阿萝揪着手腕上昨夜才带上的珊瑚手串,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幸福祥瑞?不过是哄人的把戏罢了。 现在的凌御寒同书中那个温文尔雅的男配形象完全不一样了。书里的他从京都出发一路向北,直接到达永城。而她的所见是,从京都开始,凌御寒就已经让属下代替他,先行向北,而他自己则乔装跟随。 想到他们一路上的那些城池,阿萝手里的帕子捏得越发紧了。只怕她的出现,刚好是给他一个顺便探查各地的借口了。 想想他之前的那些话,什么情感唯一,什么不离不弃,不过就是他想要那个位置的借口罢了。 尤其是刚刚凌御寒和韩五那几句刺痛的话,不停地在她耳边回荡: “韩五,成大业者必须坚定信念,不被琐事困住。” “京都,我们迟早要回去的,徐家那些虚伪的,也无法左右我。” “至于阿萝,我自由安排。” …… 他所谓的安排是什么?登上大宝后,一脚踢开没用的她?还是如暴君宁王杀原主一样,赏她一剑? 阿萝抹去眼底的泪,“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墙壁上树影斑驳,角落里依旧站着一个哀伤而坚强的身影。 哼唧。 小灰迈着小短腿,从手抄游廊的一头奔跑而来。 哼唧。 小灰伏在阿萝脚边,仰着头瞪着眼瞅她,时不时地用爪子尖儿勾一勾她月白色的裙摆。 哼唧。 小家伙歪着脑袋,一双亮幽幽的圆眼紧盯着阿萝。 平时阿萝看到它跑过来都会主动抱起来,今天它跑来竟然没搭理它。小灰的小脑袋向左歪歪,她不理。向右歪歪,她还不理。 没办法,小灰只好松开两只前爪,焦急地在阿萝脚边回来转悠,使劲儿地用头蹭蹭她的脚踝。 “小灰,别抓,我想静静。”阿萝虽然出声了,却还是没像从前一样把它抱起来。一双失了神的眸子,没有焦点地盯着墙面上的荷塘月色图。 小灰听着她略略沙哑的声音,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哀伤,很乖巧地窝在她脚边,不再哼声,也没再乱动。只用一双骨溜溜的黑眼睛,静静地注视她。 良久之后,阿萝终于弯下腰,抱起小灰,轻轻地抚着它的毛,“你是个机灵的,在哪都能活称王称霸,我也就放心了。” · 夕阳已落,月儿升起,阿萝抱着小灰缓缓走向院子。 等在月门处的小翠赶紧上前把小灰接过来,交到守门的小丫鬟手里,虚扶着阿萝走进凉爽的内室。 “夫人怎么自己回来了?”正在收拾炕桌的小竹,抬头看着慢慢走进的阿萝,连忙把桌上的绣片收到笸箩里,燃起了屋内所有的烛台,“您不是去找老爷了吗?” 不止小竹有疑问,就连一直扶着阿萝的小翠也有。 两人彼此对视,都隐约觉得阿萝有些不一样。 若只是脸色不对,可以勉强说是太阳晒得。可平时那双闪亮的眸子,竟有些暗淡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夫人兴高采烈地出去,怎么就没精打采地回来呢? 而且以老爷平时对待夫人那种怕磕怕碰的态度,就算忙着回不来,也应该派人来找她们去接夫人才对。 那夫人独自回来,到底为何? 站在榻前的阿萝看出两人眼中的疑问,但为了掩饰,她只好编了个谎话,转移她们的注意。 “别提了,”阿萝沿着榻边坐下,拉过一旁的枕头靠在腰背,又拍拍一旁的位置,让人把小灰放下,叹着气,“我这还没走到书房,就在廊下看到一只老鼠窜过去,就没再往里面走。” 从阿萝的院子到书房要经过花园,所以她要沿着游廊绕过花园。正因如此,她才能在听到不该听的话后,悄然退离,没被发现。 “难怪夫人脸色不好了,我这就去告诉容管家,赶快让人收拾园子灭鼠。”小翠一听是被吓到了,才脸色不好,连忙转身要去通知容管家找人清理园子。 “啊,你回来。”倒是阿萝不想因自己这蹩脚的借口,连累府中干活的仆役,便急忙拉住了小翠。 “哪家的园子里能没只老鼠,不算大事。赶明儿,容管家过来时,顺便说一嘴就行。” “可是……”有老鼠确实不是大事儿,但吓到夫人就是很严重的事了。 在这别院的每个人心里都知道,夫人的事是大事,一切以夫人为先。 这幸亏没事,万一真吓坏了,院中的人谁也别想躲过责罚。 “别可是了,我都口渴了,先给我弄点水喝吧。”阿萝指着桌上的茶具,嘱咐道,“别太热就行。” 她现在的嗓子确实干渴,再不用水润润,只怕就会被发现沙哑了。 “夫人这是降暑的绿豆汤,刚刚去厨房看到了,就端来了,您尝尝。”小翠打开桌上青花瓷盖子,里面是一万熬得粘稠的绿豆汤。 “味道真的不错。”阿萝闻着碗里飘出的豆气香,只用汤匙搅了搅,似乎就能闻到一股冰冰凉凉的甜味。只不过在她脸上露出一抹满足后,又将汤碗放回到炕桌上。 “夫人不喜欢?”小竹听到她的赞扬,还以为她必定很喜欢,没想到一口没喝就放下了,“您是觉得不够甜还是不够凉?” 阿萝自打来到这里便表现得不喜热食,偏爱凉菜素食,就连最近的点心都不要太甜的。照理说,这碗汤算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怎么半口都没动呢? “要不让厨房重新制一碗稍凉的?”小翠到浴房浸了条湿帕子,递到阿萝手上。 前些天的汤羹都是冰着送过来的,可老爷发话,夫人的饮食里不能加冰,所以这汤仅仅是凉着的而已。小翠以为她不喜,正想着怎么再做一碗既不加冰,还凉爽的。 “喜欢是喜欢。就是用了这碗汤,晚上一定吃不下。到时候不就只能闻闻味道,过过瘾了。”阿萝暗暗地摸了下小腹,垂着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苦笑,她不能再喝这么寒凉的东西了,“还是换温花茶吧,不占肚子。” 花瓣是她亲自摘的,天气炎热干燥,三两天就晒干成茶了。清香、醒神,总要好过白水的滋味。 “别忘记放颗梅子。”花瓣的味道有些淡,加一颗梅子还能压一压她嘴里的苦涩。 “过什么瘾?馋梅子了?”凌御寒刚走到门口,只听到只言片语。还真以为她想吃什么了,便快步走进去。只见她将汤碗推到一边,让人烫起来花茶来。 “你回来了。”阿萝先是一愣后,随后淡然地接过花茶,径自用着,头也没再抬。 “今日倒是很听话,没用那些寒凉之物。”凌御寒低头看着她那茶碗里飘着的花瓣,满意地点头,“这花茶的方子是大师给的那个?” 阿萝微微点头,“是呢,大师说这茶驱暑益气,多喝些也无妨。” 凌御寒坐下后,又看到桌前摆着的绿豆汤,眉头微皱,“怎么上绿豆汤了?” “不能喝绿豆汤吗?”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有木有很想我? 估计你们想的不是我,而是小萝卜跑没跑!(马上就跑了,但是跑前一定要给某人点教训,不然他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可是,没有你们的陪伴,码字都没有动力呀。 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划重点) 糖还是喜欢每天一起聊聊文的生活,看看大家的反应,知道自己哪里写的不好,能及时纠正。这种单机码字慢不说,也不知道内容好不好,真愁人! · ps!!! 更重点的来了:阿晋整改,目前情况不明,不知道现在的违规词是哪些,而且修文、捉虫都要扣月石了,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和30号排榜不受影响,暂时先发一章,换榜后再发一些吧。 怕了怕了,望理解。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女王家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叮咚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不能喝绿豆汤吗?”正在提着食盒进来的小竹和站在一旁扇扇子的小翠同时出声, 并齐齐地看向凌御寒。 在常人的认知里, 酷暑难捱之际,唯有一碗绿豆汤方能解暑降温。而小翠她们知道阿萝娇弱,不能贪凉,还特意嘱咐过厨子一定不能加冰。 “绿豆寒凉, 夫人的身子娇弱自是不能食用的,撤下去吧。”凌御寒随即指着汤碗说道:“去把绿豆汤换成去了红枣的银耳羹。” 他知晓阿萝不喜红枣, 早就交代厨房送来之前, 一定要剔除红枣。 “今后夫人这里不要随便上绿豆汤。夫人身子弱, 这些寒凉的今后都不要上桌了。刚提带回来的血燕已经送到厨房了, 每天给夫人制一碗, 要趁着温热食用。” “是。”小翠低头应着,端了绿豆汤慢慢退出门, 朝着厨房方向走去。 阿萝听后眼神微凝, 低头看着自己的茶碗,搁置在桌面的手,微微收紧。 “绿豆汤解暑, 喝些也无妨。”阿萝放下茶碗, 低头用帕子擦了擦唇边后, 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性凉之物,少用些好。”凌御寒拍拍阿萝的手, 安抚道,“再忍忍,伏天过去, 就没这么热了。” “我本也不喜欢豆类,只因着它解暑才喝几口,这下以后也不用勉强自己了。”阿萝看着手背上的大手,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才忍着没有缩回。也幸好刚刚垂头时,她几次很呼吸后,终于定下心神,表现如常。 小翠是个动作快的,没过上一盏茶时间一碗温热的银耳羹便摆到了阿萝面前。 只不过小丫鬟遵循了主子的吩咐,果真是趁热端来的。阿萝闻着这甜甜腻腻的汤羹,还温乎乎的实在倒胃口,加上她心里那片阴雨并没调节好,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直接推到了凌御寒面前。 “汤羹占肚子,容易吃不下饭,我闻闻就好。”阿萝微微笑着,顺手把汤碗推给了凌御寒,“厨房辛苦做的汤饮味道都很好,别浪费,你帮我喝吧。” 凌御寒看着自己面前的汤碗,看着明明一脸嫌弃的模样,好笑道:“这不似绿豆汤的寒,反倒补气血,你多喝些是有益的。” 说罢,亲自端起汤碗,执起汤匙放到阿萝嘴边,“红枣都去了,不难喝。” 阿萝有时候思想成熟,有时候又很孩子气,尤其面对食物时,更是挑剔得不行。比起几岁孩童,更难伺候。每每这时候,凌御寒都能秉持着积攒数年的耐心,哄着她吃下。 “兄长每日辛苦,常常忙碌到天黑。”阿萝微微蹙眉,似乎那个甜腻的味道,她是真的反胃,只好再次推了回去,“既是补品,兄长更应该多用了。” 骗子真会哄人!若是她有泻药,一定在这汤里撒上一些,让他遭点罪。阿萝愤愤地想着。 “这么体贴我?”凌御寒明知她是不爱吃,可这话里带着的关心,让他受宠若惊。要知道最近炎热,阿萝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搭理他,如今这带着笑意推汤碗的动作,实在令他意外。 “可不是体贴吗?”一旁站着摆饭的小竹指着桌上的大面碗,低声说道,“咱们夫人见老爷近来食欲不好,下午亲自下厨为老爷做了凉汤面,整整忙活了一个下午呢,刚刚还……”还亲自去寻您。 阿萝知道小竹想说什么,立刻打断了她。 “我亲手做的,尝尝吧。”阿萝怕她们嘴快连她去找他的事也说出来,便连同小翠一同遣了出去。 “真是你做的?”凌御寒惊讶,她上次做的酱猪肝味道是不错,可自打那次后,便再也没做过别的。原以为再也吃不到她亲手做的,没想到不仅吃到了,还是更好的。 凌御寒很是捧场,径自端到自己跟前,拿起牙箸就挑了一绺,“第一次见到面里有冰块的。” “酸中带甜,冰凉爽口,面条有弹性,确实好吃。”饶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可也抵不住苦夏没胃口,现代版冷面着实是盛夏厌食的一道好餐点。 “好吃那就多吃些。”不得不说,凌御寒脸上的喜悦并没有使她心情好,反倒提醒她白费了心思。 “面是厨子擀的荞麦面,煮熟后过了凉水。汤是我调的,又加了冰块,酸甜可口。” “味道确实。”凌御寒放下汤碗后,点头称赞,眼底带着浓郁地笑意,“果然是体贴的好夫人,凡事有夫人在,足矣。” “吃就吃,说这些没用的。”阿萝看似娇羞地低下头,实则桌面下的手紧握着丝帕,白皙的手背上隐隐出了青痕,但嘴角依然微微上扬着,只是面上的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冰凉可口,就猜到你会喜欢。” “这种冰凉的食物虽好,但女子还是少食些,尤其是你。”凌御寒一手持着牙箸,一手点着阿萝的鼻尖儿,亲昵道,“南方的梅子下来了,我已经让人去运了。回来后让人腌上,你随时都能吃。” 他到底知道什么?为何不许用绿豆汤?为何准备梅子? 阿萝悄悄地打量着他,连自己都只是怀疑的事,他应该不知道吧。 “梅子虽也解暑,但比起绿豆还是差些。”阿萝侧头看着凌御寒,试探地问着,“再说了,就算我不喝,这大夏天的你也得用些,省得中暑。” 阿萝想从他眼底看到些什么,可惜除了笑意竟没有其他。 而凌御寒因一碗汤羹心情大好,那封信惹出的不快全在阿萝的关心中抹去。 “这些摆在桌上,难道你不想喝?”凌御寒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在感同身受,这女人是没懂还是不解风情? “不让喝是为了我好,我自然不会碰。”阿萝摇摇头,她本来就没想要喝。她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她是有数的。 阿萝今天头上插了一支凤凰形点翠珠钗,凤凰尾下吊着三颗指腹大小的珠子,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左右摇摆,越发显得娇小灵动了。 凌御寒伸手捻了捻她耳际珠子,顺着滑倒了她的脸颊,“今天怎么如此乖巧,到显得我小题大做了。” 两人的亲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阿萝已渐渐习惯。平时到也没什么,顶多红着脸罢了。可刚刚才发生了那事,这么轻轻地被碰一下,竟觉得虚伪。 她微微转头,拿起桌上的团扇挡在脸前扇动着,嘴里喃喃着,“吃东西就好好吃,动手动脚的,仔细我让人撤下去,不给你吃了。” 桃花图案的扇面遮掩着半张脸,只剩下低垂的眉眼露在外面,倒显得娇羞可人极了。 凌御寒收回了手,继续喝着冰凉酸爽的面汤。 “兄长这两天怎么没出门?” 在花园的时候,阿萝已经做好带着面`具生活的准备,没想到乍一见他,仍有些皲裂,只有找些话题让自己暂时忘记不快。 “不忙。”今儿太阳打哪升起的,没用哄着就说了这么多,喝着面汤的凌御寒不由得的多看了她几眼。 “我听说永城有座云霄山,山林茂密,满山的古树,风景极好。”她记得舆地图上画着,只要翻过那座山,便能到达云城了。可实地如何,她必须亲自去看上一看。 “在府里待闷了?”凌御寒放下面碗,伸手摸着她的发髻,“想上山看看?” 永城的自然风光也是极好的,来了这些天也没能抽出时间带她走走,凌御寒本是也是有些遗憾的。 “也不是闷了,就是天气热想去山间吹吹山风,降降暑气。”阿萝看他一脸沉思,以为他不想她出去,“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阿萝越是不计较不在意,凌御寒越觉得怜人。 “本就是要带你去的,倒是你自己先说了。”凌御寒吩咐容管家准备,明天一早便去云霄山野游。 “明天毒日头,外面定是暴晒无比,但山里凉爽,我带你去山里打野味。”凌御寒确实早有安排,只是时间不允许,才拖到现在。既然她提出来,哪怕再忙也要去的。 “那明天早些出门?”她得提前准备些东西,一些有用的东西。 “山里的野兔不少,到时候逮两只小的带回来给你养着。”阿萝喜欢小动物,除了小灰,凌御寒不大想弄其他的猫猫狗狗回来,倒是温顺的兔子可以养两只。 “那我要雪白雪白的。”弄两只兔子回来也好,小灰今后不至于寂寞。 凌御寒听她说白兔,脑袋里出现一直大白追着两只小白到处跑的场景,一时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笑什么?”阿萝从一团雪白的想象中被唤醒。 “整日见着它,我以为你会想要换种颜色。”凌御寒指着正在啃骨头的小灰,心道它一定会帮两只兔子变色的。 不过兔子的毛色多样,又是野生的,凌御寒还真不敢保证一定能捕到纯白的。 “白象征纯洁无杂,洁白如雪才是赏心悦目。”阿萝意有所指,可惜凌御寒并未听出不妥。 “既然你喜欢,那必然会是雪白的。”只要她喜欢,即便是山上没有,他也能弄来给她。 · 一趟云霄山之旅,收获最多的不是阿萝,而是小灰。 此时,院子里不止多了两只雪白的兔子,一只五色鹦鹉,还有小灰自己扑腾来的小鼹鼠。 坐在树下乘凉的阿萝一边摩挲着小灰的“狗毛”,一边感叹,“你昨天上演了一出狗拿耗子的大戏,你知道吗?” 哼唧! 我又不是狗! 趴在地上盯着小鼹鼠的小灰,翻翻白眼后,继续摇着尾巴盯住小笼子里的那只笨蛋。 “不过也好,你给自己找了更多的玩伴,我也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也知道新规定了吧,我得去努力攒月石了,头疼。 · 下一章就是期待已久的大戏啦。 阿萝上山是有目的的,所以这段不能少。(临刑前的大餐吃了,还差顿酒,你们等着哈。) 不磨叽了,再不跑就不能跑了。当然猪队友回来了,神助攻! 嘿嘿! · 下一章我改动了,所以先发一章。感觉应该下章就跑,所以重写了一部分。要是11点没发,大家先睡,明天再来看。 第48章 阿萝在小灰的背上来回摩挲, 嘴角还带着些许苦笑, “本以为你会喜欢安静的兔子,没想到你竟还弄来只鹦鹉。看来今后你的日子不孤单了。” 小灰也不是一定要抓住它的,就是这鼹鼠太笨了,挖洞都慢吞吞的, 一下子就被小灰按住了尾巴。 而小灰身后的蒋恶动作也快,拎着尾巴就把已经钻了一半的小身子给拽了出来。 别说, 一人一狗欺负耗子的场面, 还真是让人记忆犹新。 “明明想要两只白兔, 怎么对着鼹鼠发呆?”从书房回来的凌御寒刚一踏进院子, 就看到阿萝和小灰对着笼子傻笑。 这笼子是府里一个老师傅做的, 是用铁丝围出来的。只不过这里的铁丝比较粗,笼子看着沉重。但整体上和书外面的一样, 小鼹鼠只要一动, 笼子就转圈。 小鼹鼠已经跑累了,正扒着铁丝呼哧呼哧的。小灰坏坏地,用尾巴扒拉着笼子, 小鼹鼠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奔跑。 “你个坏东西, 总不让它休息, 用不了几天,就被你折腾死了。”阿萝用脚轻轻点住小灰的尾巴, 叫来了小翠把笼子拎走。 “一只鼹鼠而已,喜欢就给它玩吧。”狼玩耗子,倒也新鲜。 “没有鼹鼠, 还有兔子,你看它闲着了?”阿萝指了指左边,小灰正趴在兔笼子上盯着里面眯着眼的兔子。 “它倒是一刻不闲着。”不闲着更好,省着跟他抢人。 “来,我们进去。”凌御寒率先站起来,一把打横抱了起来,“有东西给你看。” “这是什么?”阿萝摸着颈子上冰冰凉凉的玉,不解。 “这是枚古玉,前朝出土的。已经请了多为高僧开光祈福,你平日里戴着保平安。” 凌御寒见她妆匣里摆着许多首饰,可她一件也不曾带过,倒是从前在山上遇险时碰碎的一块白玉一直留着。他不懂女子的喜好,但一直留意着阿萝,所以特意去了王府取来了这块玉。 “很贵重?”阿萝伸手想解开拿下来,“我平时不太注意,容易磕碰,你还是收起来吧。” 她并不缺这些东西,只是不喜欢被首饰压着的感觉,便搁置在妆匣里,没戴而已。 尤其是现在这情况,拿人手短,阿萝不想再欠他什么。 “别动,就戴着。”晶莹剔透的玉仿佛有灵性一般,紧紧地贴在她那冰肌玉骨上,“很好看。” 凌御寒低头欣赏,嘴角带笑的模样,让阿萝无所适从。 本来做不到同他一本正经得面对面,又是在两人独处的情况下,一颗心不停地扑通扑通直跳,她自己都说不好是烦躁还是喜欢。 为了不让心事外露,阿萝朝外招呼了一声,让人拿来了白天绣娘送来的藤黄色里衣,示意小翠放在浴房。 “这么热,先去洗洗吧。”凌御寒身上自带了一股热气,虽然屋子里有个铜制大冰釜,可到底还是抵不过长时间被晒而留存的热度。 “哪有这样热。”凌御寒知道她嫌弃自己热,可被嫌的次数多了,就是不想她如意,故意紧紧地抱着她,“根本就是你嫌弃我了,你刚刚摸它的时候,是一脸享受。” 说完还踢了一脚跟进来看戏的小灰。 哼唧! 干嘛踢我? 小灰站起来抖抖毛,扑腾一下,跳上榻,趴在阿萝手边,白了凌御寒一眼。 “说话就说话,你总欺负它干嘛。”阿萝推了他两下,“快去洗洗。” 被推开的凌御寒站在榻前盯了一人一狗好一会儿,随后伸手摸摸小灰的毛,“好像长大了些,成了大狗就不该留在屋子里,还是在外面搭个棚子给它住吧。” 哼唧! 小灰急了,他这是要卸磨杀狼! “还小呢,不着急。”在阿萝心里,小灰长成多大,都还是那个哼唧哼唧要点心的小奶狗。 凌御寒讪讪地转头,厚此薄彼! 抬头看看毒日头,凌御寒心情也不好了。 想想最近躺在床上,她总靠在最里面,只要她醒着时,都不许他贴近。只有等到她睡熟了,他才伸手把人搂回来,过过手瘾。 看着凌御寒的背影,阿萝松了口气。又指着旁边的两套月白色的新袍子,让人放进衣箱里。 凌御寒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寻她,便看到她依在一旁淡淡地指挥着。 如今的她在他面前是越发的随性了,不像初次一起后那般羞涩。 “白天绣娘来过了?” “是,把前天量尺的里衣送来了。”阿萝指着小翠手上的托盘,“这绸料摸着手感好,很是凉快,明日你穿这件吧。” “收进去吧,”凌御寒再次回到榻边,挥了挥手,示意丫鬟走开,继而贴向阿萝,低语道,“这个颜色不错,你没做一件同样的?” 一样的?还能等阿萝反应过来,凌御寒再次说道,“同样颜色料子的,我们一同沐浴后,一同穿。” 凌御寒正经八百地说着浑话,仿佛在说一件关于天气变化的小事。 噗! 阿萝嘴里刚喝了一口粥,就被这话惊到了。 他越来越不要脸了,这种话竟当着丫鬟的面说出来,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她快速抬头,凶巴巴地瞪着他,“宋掌柜今天送来的烈酒,兄长没喝就醉了吧。” 随手又把炕桌上那杯冷掉的茶丢在他面前,“解解酒。” 凌御寒低头看了看,慢慢擎起,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刚刚才嫌我热,现在就又给我一杯冷茶,阿萝这是有意让我试试冰.火二重天?” “你别喝了,也别吃了。”阿萝按下他手里的茶碗,“小翠小竹,把桌上的饭食都撤了。” “夫人不吃了吗?”正在摆饭的小竹并不知道炕桌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阿萝的命令,还是一种带着羞涩的命令。 “端去外面亭子里,我去外面吃。”阿萝站起身,背对着凌御寒,“你不许跟来!” 唉。 背对着他的阿萝深深叹了口气,即便做好了准备,每次遇上他的柔情,仍旧很挣扎,生怕露出心事。 凌御寒倒是没发现她有心事,只当她面皮薄,娇嗔罢了。想要追上去时,又被其他事绊了手脚。 · 凌御寒终于等到了外出回来的阿萝,起身走到门边,亲自拉着她坐下。 “这两天怎么常常出府了?”现下他终于了解刚来的时候,自己整天忙忙碌碌不照面时,阿萝一个人有多无聊了。 “这里比临渊城治理好多了,百姓安居乐业,街上安全,铺子也多,自然要多逛逛的。”阿萝愣了一下,随即搪塞。总不能说实话吧。 “你觉得这里更好?” 看着凌御寒眼底的笑意,阿萝实话实说,“都说齐王殿下能力非凡,如今看着永城的治理,可见一斑。” “我家阿萝眼力也不一般。”凌御寒虽没坦白身份,但听到自己女人的夸赞,竟有些飘飘然。 阿萝垂着的眉眼抬起,嘴角微微抽动,他这是夸谁呢?感觉像夸他自己呢。 “街上好玩的不少,所以多出去了几次。”他虽为人不坦诚,但城池治理得确实很好。这些优点,阿萝也是看在眼里。 “你平时也可以出去看看。”全当微服私访了。 那次听来的对话,阿萝隐隐猜到王府里应该还有一个“齐王”,所以他平时不出门是怕被人认出来。不过只要他想,应该换换装,应该不难。 “都看中什么了?下次让韩五派人给你搬回来。” 又来了,再怎么低调也遮不住骨子里的财大气粗。 “那兄长帮我把永城搬进府里吧,我瞧着都喜欢。”阿萝翻着书的手顿了顿,“不如再建个园子,里面不住人,就用来堆奇珍异宝。” “有何不可?”永城是他的,也是她的。 “来。”凌御寒伸手拿下她的书,拉着她就往书房走去。 “要做什么?”看着凌御寒在桌案前忙活着,很快一个园子的雏形就画了出来。 “我开玩笑的。”看他低头绘画的表情如此认真,阿萝彻底无语了。 “我只负责画样图,找人建园子,里面怎么布置,可都是你的事了。”开玩笑又怎样?他又不是没能力任她玩乐。 阿萝伸出手掌,“拿出你的家当吧,要想塞满这么大的园子,估计得你全部钱财了。” 凌御寒眉间翘起,伸手把她拉到腿上,认真而又……“我的全部,也包括我。” “我是个俗人,只喜欢黄白俗物。”又来了,阿萝可不想跟他讨论他的人的问题。 只要他的钱不要他的人?这可不行! “你干嘛?”突然被打横抱起的阿萝迅速搂住他的脖子,“你别摔了我。” 凌御寒一跃而起,抱着她走向了桌案右边的屏风后。阿萝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紧张地问。 “到底干嘛?” 双脚突然离地,他步子还大,阿萝生怕自己滑下去。 “当然是对夫人进行教育。” “本夫子力争在一个下午,让夫人改变错误的认识,还要灌输新的想法。” “什么错误?什么想法?”阿萝脱口而出。 “金银之物焉能与你家老爷相提并论!”凌御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不信?” “信。”阿萝重重地点着头,“那请眼前这位贵重的老爷松松手,不然小女子就被压死了。” 凌御寒低下头,几乎贴在她唇边,“想让老爷听话,是要有代价的。” …… “都怪你,丢人了。”阿萝沮丧地看着自己扯碎边儿的裙子。 “明明什么都没做,裙子却破了,你让外面的人怎么想我!”阿萝一边娇嗔,一边思索。 “阿萝是遗憾了?”他也想做点什么,可还不能,“过些天一定满足你。” 阿萝疑惑,这人平时无所不用其极地耍流氓,怎么今天自己都成案板上的鱼肉了,他却没真的做什么,难不成…… 是他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出了什么问题? 阿萝低头瞄了一眼底下,迅速移开。 应该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一只手指突然弹上她的脑门,“疼!” “你刚刚想什么了?”一种阴森森的,似乎带着磨牙的声音从上面想起。 凌御寒太了解她的小动作了,刚刚那一眼分明就是在质疑他的能力。 阿萝眨眨眼,扯出一抹尴尬的笑,“看看兄长的衣服是不是也不小心弄破了。” “哼。”凌御寒嗤笑,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拄着床面,两人立刻调换了位置。 “心疼你苦夏,不舍得让你累,倒给你一个怀疑的理由了?”凌御寒捏着阿萝的鼻尖儿,“真该好好按住教导一番。 正当两人在榻上腻腻歪歪,情谊正浓时,门外韩五硬着头皮敲了敲门,“主子,穆公子回来了。” “哦?” 两人相对而视,阿萝心道这么快就翻墙成功了? 穆景逍走的时候可是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这么快回来了,是成家姑娘原谅他了还是出了别的事。 “你快去看看吧。”阿萝借此机会推开了他,“也许很急。” “可我也急。”凌御寒按住她刚刚抬起的身子。 “刚刚才说心疼我,这会儿就这样。”阿萝撇撇嘴,用手指点点他的心窝处,“你的话不能信。” 左右也不敢做什么,犯不着赔上信用。凌御寒只好狠狠地亲了她一下,才去了浴房换身衣服去见穆景逍。 只是他安抚了感情不顺的兄弟,却不知自己也即将步入兄弟的后尘。 “夫人,老爷被穆公子拖着喝酒,让您先睡。” “小翠,扶我去厨房,我要亲自熬一碗醒酒汤。”阿萝拿出了一个纸包,暗暗收在袖子里。 · 第二天晌午,醉宿的凌御寒仍躺在不醒,而阿萝已经不见踪影。 满院子急得团团转的丫鬟,终于盼到了办事回来的韩五,把情况说明。 最后还是韩五胆子大,又泼冷水,又请大夫,才把凌御寒弄醒。 当凌御寒捏着酸疼的眼角,听到阿萝不见的消息后,整个人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一般,道,“给我把城门封了,挨家挨户地找!” 作者有话要说:推翻重写的后果就是写到两点,然后替换存稿箱,忘记修改发布时间。 跑了跑了,开心不? 第49章 永城封了三天, 也被翻了三天, 百姓以为齐王府丢了贵重物品,家家户户都配合着官兵的检查。 然而三天过去了,官兵暗卫明里暗里把永城翻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阿萝的影子, 甚至连她出没的行迹都没发现。 阿萝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匿迹了。而极其败坏的凌御寒已经不知摔碎了多少物件, 整个王府上下都阴气沉沉。 “都怪我, 让你陪我喝酒, 要不是大家都醉了, 嫂子也不会不见。”看着脸色阴沉似乎能凝成水的凌御寒, 穆景逍内疚道。要不是他拉着凌御寒借酒消愁,也不至于给人可乘之机。 他太理解凌御寒现在的愤怒, 换位思考, 他正是因为成墨韵跑了,才灰头土脸地回到永城。想找兄弟寻求帮助,没想到一顿黄汤下肚, 连兄弟的女人也跑了。 “她一直想做的事, 万事俱备, 谁又能拦住?”凌御寒手中的笔杆瞬间成了两段。一想到这他就愤恨,她竟敢在他的解酒汤里下药。他喝着她亲手熬制的解酒汤时, 还在享受着她的温柔小意,何曾想到她会在一碗汤里做手脚。 该死! 该死的女人,逮着她后必然要让她涨涨记性, 今后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能去哪儿,不能去哪儿! “你的意思是早有预谋?”穆景逍震惊,现在的女人都是说走就走的吗?一个有个性的是这样,另一个娇娇软软的还是这样? “嗯。”凌御寒看着白色宣纸上晕开的黑色墨迹,“她从京都带出来的东西不见了。” 凌御寒懊恼,早知道她还不死心,就该把她那些破东西全烧掉,断了她的念想,省着闹出这些幺蛾子。都怨他的自信。 更可气的是,她除了颈上的那块玉外,他送她的所有东西一件都没带走。 她这是什么意思?跟他划清界限! 休想! 凌御寒抬脚走向门口,“韩五,派人搜云霄山!”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无缘无故提出去云霄山游赏,必然是为了探路。他就不信才跑了几天的人,就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 云城城郊的一个小村落里。 木栅栏围成的小院里,一个穿着红色花布衣裳、六七岁年纪的小姑娘正忙着给一只白色小狗涂泥巴,边涂边嘟囔着,“小白变小泥巴……” 只见那只小白狗仰起头望着蔚蓝色的天空,晃晃小脑袋,眼底泛起阵阵无奈。它,不想涂泥巴。 小姑娘一手拿着梳子,一手往小狗身上浇泥巴,边浇边梳,很快一只白色小狗华丽变身成了泥巴狗。 “小白乖,既然奶奶说让你变成泥巴色的狗狗,那以后我就叫你小泥巴啦。” 哼唧。 你才是小泥巴,全家都是。小狗低头闻着自己满身泥巴腥味,委屈地看着刚从屋内出来的人。 只可惜,那人压根没搭理它,只叫了一旁的小姑娘。 “小花,你饿不饿?有糖糕吃。”一个身材不高,裹着灰色头巾的老婆婆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还端出一碟子小块糖糕。 “奶奶,我还没饿呢,我要给灰灰刷完泥巴衣裳再吃。” 小姑娘听到身后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奶奶一手端着盘子,一手垂着腰,皱着眉头问,“奶奶,您腰又疼啦?” “站久了有些酸,奶奶坐会儿就好了。”老婆婆坐在小姑娘搬来的杌子上,伸手抹去她脸上沾的泥巴,“苗大娘刚刚带回来的,去洗洗手,过来吃吧。” 老婆婆自打来了这里,就没怎么去过集市,家里的吃的大多是邻居帮忙带回来的。 邻居苗大娘家就是做小生意的,每天一大早就跟着自家汉子赶着驴车去集市卖东西,老婆婆平时就是请他们夫妻帮忙带食物的。 “那您先坐着,我马上去洗手,回来给您捏捏。”小姑娘放下手里的梳子,转身跑到水盆边洗干净了小手。 小姑娘跑回来并没有先去拿东西吃,而是站在婆婆身后给她揉腰。直到看见老婆婆神色舒展,才坐在一旁。 小狗身上已经被黄泥涂均匀了,太阳光一晒,湿湿的泥土变干了,狗毛也跟着变硬了,一根根地立起来,粗粗看去竟有些像泥雕。 它看到主人不搭理自己,便拱到老婆婆脚边,蹭来蹭去,提醒它的存在。只是老婆婆多一眼都没看它,只教训了几句,就给小姑娘梳头发了。 “天天闯祸的,自己玩去。” 这狗过于活泼了,时常不安分。没事就偷溜出院子,东家逗逗猫,西家撵撵鸡。简直就是这村里小动物中的恶霸了。 这不,昨儿个它闲得无聊又去隔壁苗大娘家捣乱。见人家老母鸡正趴在窝里下蛋,它觉得好玩就下手重了,把那鸡给吓死了。 后被苗大娘发现,给遣送了回来。人家还求着老婆婆看好她家的狗,农村养只下蛋鸡不容易,千万别让这狗再过去串门了,她家的鸡经不起闹腾了。 所以老婆婆要给它点教训,就是不搭理它。 “小花真是好孩子。”老婆婆摸着小姑娘的头顶,笑着说,“刚买回来的糖糕,快吃吧。” “奶奶也吃。”小花拿起糖糕,并没有先吃,而是举到婆婆面前,请她先尝。 “婆婆不爱吃甜的,这是专门给小花买的。” 哼唧。 那条变成泥土色的小狗扑了过来,摇着甩泥巴的小尾巴,冲着她们直哼哼。 “小泥巴也吃。”小花毕竟还小,平时又很喜欢这狗,便从自己那块糕上掰了一半分给它。 哼唧。看在食物的份上,小泥巴就小泥巴吧。 小狗暗搓搓地白了一眼后,继续咬着甜腻腻的糖糕。 “奶奶为什么要把小狗涂上泥巴,白色的狗狗很好看呀,而且它好像不太乐意。” 哼唧。 终于有人发现它不想涂泥巴了,小狗悲催地想着,不过也没放弃啃糖糕。 额,因为白色的狗不安全,容易引人注意。老婆婆明亮的眸子不断闪烁,终于开口,“小狗生病了,是大夫让在泥巴里放药,治病的。” 吃饱喝足,趴在地上的小狗翻着小白眼,骗人! 不过犯了事的它心虚,只好咬着糕点泄愤。 “今后只要下过雨,小花就要帮忙涂泥巴,不要忘记了。”老婆婆笑眯眯地交代小姑娘。 “我知道了,奶奶。”小花吃了糕点后,便站起来去扶老婆婆。 哼唧。欺负人家年纪小,好骗。 泥巴色的小狗已经放弃自己曾经华丽的外表了,直接躺在地上叼着球玩。 “小花,玉米煮好了,”走进屋后,老婆婆指着灶台上那盘带着叶子一起煮的玉米,“晚上咱们吃玉米。” “奶奶,我以后都可以在这里了吗?”小花看着热气腾腾的玉米,眼睛湿乎乎地瞅着婆婆,带着乞求问道,“您会一直要我的吧?” “小花会一直和奶奶在一起,奶奶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小花的。”老婆婆摸着小花的头顶,安抚着。 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又怎么会丢下她呢。 · 半夜,老婆婆看着炕那头的孩子和狗都睡熟后,摸着黑下了地。 走到外屋后,轻轻端着半盆子水走到院子的角落,把盆子放在破旧的小桌上。 她慢慢解开头上包着的布,一头青丝散落下来。拿起干巾沾了水后,擦拭着那张蜡黄的老脸。待那条干巾把清水染污,月光下只见到一张素白柔美的面容。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出逃的阿萝。 哼唧。 泥土色的小狗从门缝钻出来,站到她脚边,轻轻地挠着她的鞋面。 “小灰你小点声,别把孩子吵醒了。”老婆婆低头摸着小狗的头,从一旁的笸箩里掏出一块掺了糖的窝窝,“我们不会在这住很久的。等风头过了,就换个能每天让你吃到肉骨头的地方。” 当初去云霄山抓兔子,也是为了给它寻个玩伴,没想到玩伴是寻了,它却跟着跑来了。 阿萝拿起湿帕子给它擦了擦眼睛和嘴巴,“留在府里多好,既能吃上大鱼大肉,还有陪你玩的兔子鼹鼠,干嘛非要跟我受苦。” 哼唧。 月光下的小灰翻翻着小白眼,用没梳到泥巴的爪子勾了勾阿萝的衣襟,好像在说,你去哪我跟哪。 阿萝是在凌御寒下令封城前就化妆成老妇人,搭了出城的马车离开了永城,几经辗转来到了这个小村庄。 本来她只带了些许细软藏在身上,准备轻装离开。谁想到还没出城,就被这小家伙咬住了裤脚。让她好笑的是,这小家伙不知道从哪弄来个小竹篮,主动跳进去,两眼巴巴地求着她带走。 阿萝不知道它怎么跑出来的,更不知道它是怎么追上她的,总之就在她花了银子搭上了出城的板车前,它出现了。 时间紧迫,阿萝总不能丢下不管它,只好又给车夫添了两枚铜钱当做路费,带上了它,好巧不巧地路上又遇到了被人欺负的孩子小花。 看着乖巧趴着的小灰,想想屋子里的小姑娘,阿萝不禁自问,她穿进书来就是为了捡东西的?先捡狗再捡人? 阿萝带着孩子和狗,辗转两天才到了这里。好在这村子离永城远,村里人也不多。加上她会办事,给里正塞了银子。就成了里正他家的远房表亲,死了儿子后,投奔此地,正好收养无父无母的孩子小花。 阿萝并不想在这里多待,毕竟这里条件不好,尤其是没有正儿八经的大夫。但她必须要等风头过了,再搬到云城去住。 阿萝摸摸温暖的小腹,嘴角微微扬起,我们很快就可以过上舒适的生活了。 · 傍晚,有人在敲了阿萝的门。 “有人吗?”一道好听却急躁的声音响起。 透过稀疏的栅栏,阿萝看到两个女子在门外,其中一个好像还受了伤。 “这是怎么了?”阿萝快步打开门栓,看着她们。 嗷呜! 小灰扑到阿萝前面,警惕地盯着那两个女人。 显然小灰保护的行为是成功的,那两个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年轻的姑娘还退了两步。 阿萝心道,真是养狗千日用狗一时,阿萝觉得小奶狗长大了,知道保护她了,很是欣慰。 小灰见到自己震慑十足,很是满意,便高傲地蹲坐在阿萝前面,挡着门。 “婆婆,我和表姨上山采药迷路了,表姨被山里猎人的夹子弄伤,能不能在您这里借宿?”年轻的姑娘福了福身子,继而解释道。 两个女人上山? 阿萝心中咯噔一下,她们会不会是凌御寒的人? 姑娘见阿萝犹豫,再次恳求,“我们真的只想找个地方让休息,包扎伤口,绝对不会打扰您的。” 阿萝看着两人的狼狈相,还有那人苍白的脸色,脚踝处还不断渗血,感觉又不太像。 “那快进来吧。”阿萝到底是善良的,还是让人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又跑医院了,更新可能不及时,但是能保证每天一更。 新人物出场了,好戏即将上演!(这位姑娘很重要呢)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迟昼、女王家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山海人言 10瓶;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 8瓶;shirley 4瓶;柠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找到一个远离永城的安静小村子不容易, 可面对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受伤弱女子, 想狠下心来关门拒绝更不容易。 “你们……先进来吧。”阿萝不是不怕,而是善良战胜了恐惧,就算她们真是凌御寒的人,受了严重的伤, 也不能见死不救。 她让小灰让开路,带着她们进了屋子。 已是黄昏傍晚, 屋子里除了门窗处尚有余光, 其余已经黑漆漆的。 村子里晚饭早, 一般都在日落之前。这样既能让干了一天农活的人早些休息, 也能省些烛火钱。 平时阿萝入乡随俗, 也很少点蜡,就算点蜡, 也是在外面漆黑时, 才点上一刻半刻。但今日有伤者,便破例提早点了蜡烛。她伸手到门边的横撑上拿了火折子点了一根短蜡,放置在炕边照明。 微亮的烛光下, 那年纪稍长的女子脸色更显惨白, 牙齿咬着的下唇就快渗出血珠。一滴滴汗珠不断地从发间滴下, 两颊的鬓角早已湿透。而那年轻的姑娘扶着她半躺在炕上后,就小心翼翼地查看着伤口。 “韵儿, 没事。”伤手女子看到年轻姑娘眼中泛着泪水,忍着疼痛拍了拍她的肩,指着小腿说道, “皮外伤,不碍事。” 而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光亮,惊醒了熟睡中的小花。 “奶奶。”小姑娘一睁眼看见陌生人时楞了一下,继而被那人身上的血迹吓到了,连滚带爬地下了炕,躲到阿萝身后。 “小花不怕。”阿萝轻拍着小花的背,安抚着,“你先到后屋待着。” 孩子太小,确实不适合见到血腥场面,只好把她支开。 可小花紧紧地抓着阿萝的衣角不肯离开,看向两人的眼睛充满了防备。没办法阿萝只好手牵手把她带到后屋安置。 安顿好了孩子,阿萝硬着头皮走上前,刚好看到年轻姑娘正撕开伤处的布料。 兹拉,布料撕碎的声音响起,一道明显的暗红色血齿痕映入眼前。不仅如此,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隐约看见那伤口深入骨头。 “这么严重!”阿萝扭过头去,捂着胸口忍着不适,“这村里唯一的赤脚大夫昨天出门了,要不要找人送你们进城?” 她本就是有些晕血的,又是初初有孕,这屋子里血腥味扑鼻,令她阵阵作呕。 “不用麻烦的,我有止血药。”年轻姑娘手里忙着处理伤口,快速抬头看了一眼阿萝,央求道,“婆婆,您有布吗?干净的布。” “有的。”阿萝从炕上的衣箱里翻出一大块白布,想了想又从炕上的小笸箩里拿出剪刀一起递过去。 那个伤口太深了,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一步一步地从山里走出来的。 阿萝远远站在一旁,光听着撕布声,她都觉得小腿隐隐作痛。 “我去烧热水。”这屋里实在待不下去,阿萝便借着烧水的由头,去了灶房。 阿萝对她们不是没有戒心,而且不忍心看着两个受了伤的女子夜里无处可去。这村子虽然恬淡,但不能保证就没个心思不正的大半夜在外面游荡。 坐在大锅前的阿萝,一边添着柴火,一边摸着刚刚从衣箱里翻出的那把从永城带来的匕首。 这匕首是在临渊城时央求着凌御寒买的。相比正常防身用的而言,更为短小精致,尤其是上面镶嵌的红宝石在光下闪闪发亮,非但不像能伤人的匕首,反倒像是一个精美的摆件。 那日,阿萝是站在床头看了凌御寒好一会儿才离开的。就在她转身那一刹那,不经意看到墙壁旁的架子上摆着的它,不知怎的就一道带走了。 本以为带出来只是留个念想,没想到在心情忐忑之时,摸着刀鞘上的那枚红色宝石,她心里竟然安稳多了。 哼唧。 小灰不乐意待在那间带着腥味的屋子,嗷呜一嗓子,震了震她们,便扭着小屁股傲气地走了出去。 小家伙已经慢慢长大,身子比月前长了不少,却还像只小奶狗一样,用头蹭着阿萝的裤腿,撒着娇。 “给。”阿萝松开手里的烧火棍,站起来拿起灶台上的南瓜饼丢给它,小灰迅速咬住小饼,冲着她摇摇尾巴。 因为小灰贪吃,小花长身体,阿萝发现自己有孕,所以家里的各个角落都放着小点心,方便随时能吃到。 “奖励你的,小馋狗。”阿萝听着屋子里的动静,想着自身的处境。救人是行善,但也容易暴露自己,阿萝决定只要她们一走,她便带着小花小灰赶快离开。 “看来,我们很快就要去寻找能天天吃到肉骨头的地方了。” · “姑娘,热水烧好了。”阿萝端着小半盆热水放在炕沿处。 此时受伤的女子已经沉沉睡下,只剩下年轻姑娘还在做着后续清理。 “多谢婆婆。”姑娘抬起头,冲着阿萝笑笑,只是这抹笑中带着牵强,“给您添麻烦了。”让位老人家忙前忙后的,谁都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力所能及而已。”阿萝搭坐在炕沿,看到年轻姑娘眉眼间的愁容松了些,便试着开口打探,“你们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那位姑娘是个干脆利索的,三两句话就解释清楚了原委。 “我表姨就是大夫,我跟着表姨进山采药。在我们进了云霄山后,误入了猎人的猎圈,表姨不小心踩到了猎人的夹子,伤到的。虽然我们撬开了夹子,可山里树多,阳光不足,我们迷路了刚好走到这里。” “难怪你说有药,而且处理伤口时动作麻利,原来你们是大夫啊。”看着那姑娘澄澈的眼神和手里认真的动作,阿萝的心放了一半。 “还得多谢婆婆相助,不然我们露宿在外,有药也无济于事。”年轻姑娘感激道。 “姑娘多想了,都是举手之劳。”阿萝不贪功,她就出了一块布,一锅热水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日出而作的村民正准备拿起锄头镰刀下地收麦子时,就听到有人挨家挨户敲门寻人。 原来是她们家的人找来了。 看着被接走的两人,终于能确定她们不是凌御寒派来的。阿萝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了,看来还有时间准备准备再换地方。 可没过多久村子里又来了几个陌生人,似乎在挨家打听着什么,最后无功而返。 隔壁苗大娘刚从集市回来,正好看见在院里乘凉的阿萝,便聊了几句,那些人在打听一个年轻的姑娘和一条狗。 听了这些,她心中大骇,握着木栅栏的手都捏得发白。这些人一定是凌御寒派来找她的只是不知道她易容了,所以才一无所获地离开。 村子不再安全了,若是他们回去禀报,以凌御寒的机警,一定会猜到是她。 阿萝借着年纪大了,身子疲乏为由,回屋歇着。 入夜,阿萝带着轻便的家当,领着小花和小灰连夜离开了村子。 · 阿萝对云城周围的地形仅是在舆地图中见过,到了现实中,她也时常难辨东西。 距她离开永城已经一个多月了,天气已由盛夏换成了初秋。 秋风瑟瑟,时常阴雨绵绵。 阿萝带着孩子和狗已经走过了两个镇子,眼看着越过前面的小山坡就能到达云城了。 可之前还阳光明媚的天,突降大雨,她们被困在了乡间小路。 两边的麦田已经发黄垂下,环视四周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秋雨寒凉,阿萝手里的纸伞根本抵挡不住暴雨和凉意。 阿萝觉得手脚发凉,小腹有些抽搐感,心里隐隐不安。 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溅了她一身水。就在阿萝看着身上多出来的泥点子无奈时,那辆马车停了下来。 从车上下来一位姑娘,撑着伞走到阿萝面前,“婆婆,我家姑娘请您带着孩子到马车上避雨。” 阿萝本是不想的,可她知道自己身体有些承受不住了。再看看已经成了落汤狗的小灰和下半身湿透的小花,两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盯着自己。 唉。 “有劳姑娘了。” 阿萝被人扶上了马车,一抬头竟发现车上坐着的居然是敲她家门的那个年轻姑娘。 “原来是婆婆,看来我们是有缘分的。”姑娘微微笑着,双手递来了干巾,“快擦擦,寒气逼人容易伤风。” 阿萝接下后,本是要先给小花擦的,可车上的丫鬟很有眼力劲儿,已经动手帮忙了。她便慢慢地擦拭着自己身上的水渍。 雨水太大早已将阿萝脸上贴化的那些皱着都冲开了,加上这么一擦,原本的那张净白俏脸便露了出来。只不过她低着头,没人瞧见。 可她握着干巾的手,最先暴露了。 “婆婆,”姑娘指着阿萝一半白皙,一半发黄的手,“您的手?” 阿萝看着自己手上画的褶皱被雨水冲掉,只好尴尬地抬头。 “天啊,好漂亮。”一旁给小花擦头发的丫鬟看着阿萝的脸,惊叹道,“你根本不是婆婆。” 就连一直同她生活的小花都歪头疑惑,“奶奶怎么成了漂亮姐姐?” 阿萝尴尬地说着,“我是为了避开坏人,逼不得已才扮成老婆婆的模样,并非故意欺瞒姑娘的。” 阿萝介绍自己姓韩,是死了男人的寡妇。她男人因为好赌好色,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被人活活打死了。而债主还要上门追债,没钱就要把她卖到烟花柳巷去,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不得已才扮成老妇人逃难。 说罢,阿萝低头轻抚着小腹,一副哀伤的模样。 年轻姑娘听到阿萝有孕,便主动拉过阿萝的手,搭在小桌上,随即在她腕下垫起来脉诊,微垂着眼,把起脉来。 “韩姑娘,既然你没处可去,那便随我去回家暂时住下,想好去处再另做打算吧。”年轻姑娘也是个善心人,听了阿萝的“遭遇”,又感恩于当日的收留,便主动邀请了她。 “而且你现在胎像不稳,不适合四处奔波。” “不稳?”阿萝激动地握着姑娘的手,“你能帮帮我吗?”阿萝刚刚已觉小腹抽痛了,这会儿听到她这么说,十分害怕。 “你别急,先跟我回去,你需要休息,孩子才能好好的。” 阿萝最初是要拒绝邀请的,毕竟她受之有愧。可为了孩子,她只好厚颜答应了。 “多谢姑娘施以援手。” “你不也帮过我们吗?”那姑娘亲自帮着阿萝拭干头发后,又到了被热水放在她面前,“相逢即是有缘,我姓成,名为墨韵,今后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叫了,直接叫我墨韵吧。” 墨韵,成墨韵,是她? 阿萝垂着头,握着干巾的手一顿,不禁感叹,果真是有缘了,却不知是缘分还是孽缘。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加速了进度,改了之前写好的,所以这段有点卡。 · 谜底揭开,墨韵姐姐出来啦~ · 就是不知道小凌子知道他成了“被人打死的好色之徒”会有什么感想…… 嘿嘿! 第51章 成墨韵是随着老镇国公夫妇回到云城省亲的, 成家祖祖辈辈都在云城, 是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家。直到成墨韵的曾祖父随着先皇打江山,才使整个家族从士农工商的最底层,一跃而上。 云城虽远离京都,靠近边关, 却是个人杰地灵之地。 自打来到云城,成墨韵便觉的此处像是书中的世外桃源一般。没有不相干的人打扰, 整日舞文弄墨, 琴棋书画, 还能留出大量时间研读医书, 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可总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人打扰别人清修, 比如被她拒绝了不知多少回的穆景逍。 老镇国公知晓孙女喜静,也知道穆景逍那小子不会轻易言弃, 索性一到云城便安排了人盯住城门, 务必要在穆景逍进城前回府汇报。 所以那日穆景逍前脚刚踏进城门,成墨韵便从成家后门离开去了庄子小住,不仅让他扑了个空, 还让他空等了好多天, 最后失望而归。 不过成墨韵并没有因为穆景逍离开而回到成家祖宅, 反而跟着老镇国公夫人的远房侄女林师窈,也就是那天受伤的女子继续学习医术。 成墨韵摸着阿萝的脉象, 眉头微微蹙起,从指下的脉象看,她这胎确实不好保。 然而面对心里焦急的阿萝, 成墨韵并没有表现的很严重。只是把本来应该去城郊庄子的行程,立刻换成了回成家祖宅。 她撩开车窗,看着外面的大雨,摇摇头,一切皆是天意。若是由此被那人缠上,她也没办法。 自打穆景逍来过云城后,成墨韵就没有回过祖宅。这些天她除了潜心医术外,还替祖母把成家的庄子挨个巡视了一番。 她本来是想去前方不远的庄子检查前些日子运去晾晒的草药,可那里环境不好,不适合休养,为了因奔波寒凉而动了胎气的阿萝得到更好的休养,她选择最近的云城。 幸亏成墨韵心思缜密,思虑周详,在马车上煮了姜汤,让阿萝早早饮下,不然这场秋雨就够折腾掉阿萝半条命了。 带着孩子和狗在乡间行走时,阿萝只是觉得小腹抽痛,还能坚持。没想到刚一踏进成家院子,她就晕过去了。不止如此,阿萝在夜里竟然烧了起来,浑身滚烫不已。 幸好她遇上了医术不错的成墨韵,不然她这肚子就堪忧了。 成墨韵不仅安排了丫鬟专门照顾阿萝,还亲自安置了小花,又让人被水把被泥巴和雨水淋透的小灰一并洗干净。 阿萝清醒后,很感谢成墨韵的帮忙,但对于人家送来个丫鬟伺候是拒绝的。她总不能吃人家住人家,还使唤着人家的丫鬟吧。 没想到她刚准备下床喝口水,便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倒地。这一幕刚好被带着熬好的安胎药进来的成墨韵看到,这才免去她受倒地之苦。 “早就说你身子虚弱了,还非要跟我客气,”把完脉的成墨韵,从容地自丫鬟手里接过汤药,吹温后才递给阿萝,“我把云双留给你,她机灵还勤快,定能照顾好你,你不许再拒绝了。” “给您添麻烦了。”阿萝虚弱地躺在床上,嘴角露出一丝歉意。 真是太麻烦人家了。 她只以为自己是着了凉,没想到会弱成这样。刚刚的抽搐真得吓到她了,只能听话地在床上躺着。 “哪里有什么麻烦的,我这又不缺人。”成墨韵用帕子擦去阿萝额间的虚汗,“倒是你,脸色惨白,哪有孕妇该有的样子。而且你现在胎像不稳,定要好好养着才行。” 阿萝的脸色看着苍白如纸,脉相更是不稳。 “成姑娘,请你一定帮我保住她。”阿萝纤瘦的手指紧张地握住成墨韵,憔悴的面容上带着乞求。这孩子已经在她肚子里两个多月了,血脉相连的感觉,让她舍不得。 身为医者本哪怕面对山匪恶霸受伤患病也要仁心仁德,何况面对一个娇弱的女子。 “你放心,只要你好好配合我,我一定让她平平安安地落地。” · 成家花园一侧的游廊上。 “姑娘,您觉不觉得这位韩姑娘与表姑娘有些相像。”丫鬟云渺跟着成墨韵在游廊内乘凉。 成墨韵停住脚步,转头感叹着,“是呢,天下间相像者不少,没想到被我们遇上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没有戒心地把人带回来的原因。 阿萝与成墨韵的表妹确实有几分相像,只是阿萝性子刚强有主意些。而她那表妹实在是被养得太软了,任个丫鬟婆子都能欺瞒着。 有些时候,外人一眼就看出她被人蒙了,可她怎么也看不透,还好赖不分帮着外人说话,想想就来气。 “对了姑娘,您不是说韩姑娘的身子很不好?”丫鬟云渺扶着成墨韵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上休息,想到阿萝之前的情况,不解问道,“为何还要打包票?” 云渺从小跟着成墨韵,多少懂些药理,看着阿萝的情况也知道不好。 “她的经历太苦了,一个人逃离家乡不就是为了腹中胎儿?”成墨韵心有不忍,“为母则强,她现在满心都是孩子。若是她失去了孩子,定会痛不欲生。” 从刚刚她捂着小腹求她的眼神中,成墨韵能看出来她对这个孩子的期待,所以她不想让一个母亲失望。 “云渺,我写了封信,你派人送去给姨母。”成墨韵的医术精湛,可终究是闺阁女子,实际经验少之又少,她怕有闪失,只能派人去临庄寻求林师窈的帮助。 · 阿萝带着两个小的跟着成墨韵来到成家后后,便被安置在庄上的跨院里,还留下一个丫鬟专门照顾她。 成家大部分人早在老辈人功成名就后,便离开了云城,祖宅这边也就是每年祭祖时各个分支派人回来。或者是像镇国公夫妇一样年长的,回来探亲叙旧。 如今的祖宅剩下的都是一些老仆人了,一群年纪大的老妈妈看到小花和小灰喜欢得跟什么似的,用不着主子交代,就主动帮忙照看了。 而且小花本就是个可人疼的孩子,加上小灰的可爱劲儿,没来几天这两个倒是过得风生水起,无人不知了。 这两个小的知晓阿萝病着,倒是乖乖地没来打扰。 这些阿萝是不知道的,她听话地卧床躺了整整七天。每每喝完药她都昏昏沉沉的,完全提不起精神。 这期间上次那个受伤的女子竟然亲自来给她看诊,内服加外用,才有好转。两天前,林大夫才松口说她可以下地走走,她才出了卧房,走到院中。 “今天总算是有些血色了。” 坐在树荫下的阿萝听到身后传来成墨韵的声音,便想起身迎迎。谁知她刚一动,就被人按了回去。 “你快坐好,别总是那样客套。”成墨韵笑盈盈地坐在她身旁,拿起随身的脉诊放到桌上,“来,我再看看。” 阿萝已经习惯了这种随时随地诊脉的日子,看见成墨韵眉眼间一次比一次放松,她也就安心了。 “墨韵姐姐不是去医馆了,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这两人性子差不多,说话投机,便以姐妹相称。 大清早成墨韵就来过了,诊过脉后,改了两味药后告知她要去趟医馆,今日要晚些回来。 所以才过晌午看见她,阿萝才惊讶。 “当然是为了这个。”成墨韵从身上取下白色瓷瓶,献宝似的放在阿萝面前。 “这是姨母亲自配的保胎丸,每日一颗,连服十日。”成墨韵庆幸自己请来了经验丰富的表姨,不然她真有些吃力。 “帮我谢谢林姨。”阿萝听说这药不好配,尤其里面有两味药极为难寻。 看着这白瓷药瓶子,阿萝的眼底是湿润的,心中的谢意更是无语言表。 “姑娘,东西取来了。”云渺在成墨韵的示意下,把托盘放在阿萝面前的石桌上。 “这是给我的?”阿萝看着云渺端上来的衣服和缎面,连忙拒绝,“不不不,我不能收。我们住在这里已经很叨扰了,怎么能让姐姐再破费。” “这不过是两套秋衣罢了。云城入秋后早晚寒凉,你现在的身子绝对不能受凉。”成墨韵丝毫不给阿萝解释的机会,让人把衣裳布料送进屋里,“你也别拒绝,我对你好除了之前你帮过我外,还有个原因。” “什么原因?”她们无亲无故,除了那晚的白布和热水,根本没有交集。 “我家里只有哥哥,没有妹妹。虽然有个和你年龄相仿的表妹,却远在京城。既然我们相识,你又叫我姐姐。做姐姐的照顾妹妹,天经地义。” 阿萝知道她这么说都是为了让她安心养病,没有负担。 相处下来,她终于了解穆景逍为何如此执念。任谁遇上成墨韵这般美好的女子,都不会轻易放手。 想起穆景逍之前做过的混账事,阿萝私下里觉得穆景逍配不上美好的成墨韵。她值得更好的。 · 在成家修养了小半个月,阿萝的身子大有好转。现在已经不用整日卧床,可以时常下地走动。 阿萝住的院子里摆着很多花,平时她就坐在外面看看花,打发时间。 今日外面阴雨连连,她只能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稀稀拉拉的雨滴。 不知怎么,她肚子里的突然抽了一下,莫名心慌。 已经三个月了,阿萝虽然瘦弱,但肚子却不小,比起旁人,说是四个月也有人信。 阿萝轻摸小腹,慨叹道,“小家伙,你要好好的,除了你娘可就一无所有了。” “姑娘怎么好坐在这里吹风?”云双收了伞进来就看到坐在窗前的阿萝,“这是刚摘下的酸果子,姑娘快来尝尝合不合口。” 三天前阿萝开始了孕吐,虽然症状轻微,可好多食物都吃不下了。从那天起,阿萝便喜欢上了小花园的酸果子,反胃时咬两口,便能压下不适。 “对了云双,麻烦你跑一趟,告诉墨韵姐姐,我今天身体不错,别让她淋雨过来了。”看着云双裙子下摆都湿了,阿萝便想着自己今天状态不错,就别麻烦成墨韵特意过来了。 “就这么两步路,怎么就能淋雨了?”听到这话时,成墨韵已经走到她身旁了,“我在房里忙活一上午了,自然要出来走走的。” “姐姐在忙什么?”阿萝身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烫了一杯花茶递过去。 “我表妹要出嫁了,我做表姐的自然要备份大礼送去。”她都愁了一上午了,正好来找她出出主意。 “那要恭喜姐姐了。”成墨韵视她为妹,那也就是她的妹妹了,自然替她高兴的。 “唉,也不知这门亲事是好是坏。” “怎么说?” “我表妹被指给齐王做侧妃,我们要去永城一趟。”成墨韵过来就是要告诉她这件事,“就她那拎不清的性子,嫁进皇家怎么活得下去。” 齐王侧妃? 阿萝倒茶的手一抖,滚烫的热水洒了半面桌子。 作者有话要说:咱家小凌子不是大猪蹄子呀!!! 真不是!【来自亲妈的呐喊】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齐王侧妃四个字, 像一把尖刀刺入心窝。 砰的一声, 阿萝倒茶的手突然一抖,青花瓷的茶杯掉在滚到地上,茶壶里滚烫的热水洒到桌面,白皙的手指上瞬时出现一片红痕。 成墨韵赶紧接过茶壶, 把帕子往水面上一丢,阻止了热水蔓延。她翻着阿萝通红的手指, 已经开始肿了, 眉头微粗, “云双, 快去端盆冷水。云渺, 快去取烫伤膏。” “不用不用,就是有点红。”阿萝悻悻地想把手缩回去, 嘴角挤出一抹歉意, “我就是一时手滑,没提住。不碍事,不碍事。” “当着我的面, 你都能烫伤, 你说我离开的这几天, 怎么能放心。”成墨韵把她的手指放进冷水了泡着,转头对云双说, “我不在的这些天,你务必照顾好韩姑娘。” 她是真心疼阿萝,在她眼里明明还是个孩子, 却承受着比别人多很多的压力。 “姐姐,平时这些事都是云双来做的。”红肿的手指在冷水中似乎变得不那么敏感,眼见着云渺取来了烫伤膏,阿萝便从水中抬起,用帕子拭去水。 “我是听了喜事,一时高兴没手滑而已。再说现在也不疼了啊。”阿萝红肿的手指上已被涂上了透明发蓝的药膏,顿时感觉冰冰凉凉的,不那么火辣`辣得疼了。涂上药膏的手指被一条白色丝帕裹了起来,整整齐齐地缠在上面,看上去很像以前吃过的竹筒糯米饭,白白粗粗的一根。 “云双,把这桌子撤了。再去端盘枣泥酥,制两杯羊乳茶过来。”下雨天没法去医馆帮忙,成墨韵就准备在阿萝这儿打发时间了。 只是一想到她那个表妹,脸上就不由得带着一抹担忧。 “姐姐的表妹要嫁王爷,您不开心吗?”阿萝已经不去想那人娶谁了,那人在她心里不及成墨韵。 狗男人,她才走了几天就迫不及待地娶别人了。她只想说,走得好,走得对。 值得开心吗?想到那个天真傻气又好骗的表妹,成墨韵叹了口气。 “我表妹的那个性子呀,嫁个小门小户还好,嫁到王府?”成墨韵手拄着下巴,摇着头,“等王爷和后院的女人多了,我怕她被人生吞活剥。” “哪有这么严重。”同样心情不好的阿萝都被逗笑了。 “唉,你不知道这高门府第的后院有多复杂。”成墨韵叹着气,把表妹的性子说给阿萝听。 “这样的她,进了王府我能放心吗?” 也是,听完她的描述,阿萝只想说这位小表妹简直天真过头了,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就是专门形容她的。这种性子进了女人成灾的地方,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我那小表妹倒真是有福气了,齐王殿下就见了一面,便向皇上请婚了。” 小表妹久居京都,他还是亲自请婚,也就是说在同她一起之前,他早已倾慕人家了。 狗男人……骗子……竟没有一句真话! 亏她当时还觉得他是整本书里最好的男人,骗子! · 一大清早成墨韵便随同老镇国公夫妇离开了云城。 今日倒是阳光明媚,外面微风吹拂,扶着腰倚着廊柱的阿萝有些伤感,亦有些庆幸。 哼唧。 一身雪白的小灰优哉游哉地走过来。 “今天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哼唧。 你心情不好,回来陪你呗。 自从来到这里,阿萝就一直再安胎,没精力照顾孩子和狗。小花被成墨韵送到隔壁女学了,而小灰凭着一身雪白和可爱,成了这个大院子的新宠,整日见不着面。 “他要娶妃了。”半天过去了,一直盯着院中花草的阿萝终于开口。 很多话,她没办法找人倾诉,只有小灰才是她倾诉的对象。 “现在娶侧妃,很快就要去王妃了。”然后就妻妾成群,他的世界再无她这个人的影子。 哼唧。 小灰嗖地一下跳上阿萝前面的台子上,脑袋拱着阿萝的手心,安慰她。 他不会娶那个坏女人的,一定不会。 ## 永城,齐王府。 “你能不能不拉着脸,你看看你哪像个新郎官的模样。虽说侧妃不用办大婚仪式,可你也不能让外人瞧出来新郎官一脸不情愿吧。”穆景逍站在一身青色蟒袍的凌御寒身侧,苦口婆心地劝着,“你倒是换身喜庆的衣服啊,你这是纳侧妃,不是去上坟。” 可是那人就跟没听见一样,仍站在窗前,纹丝不动。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侧妃是你亲自求来的,你这个样子哪行啊!” 他要迎娶镇国公世子夫人的外甥女,晏城罗家的小孙女罗丝芩。此女自小在祖父母身边长大,罗家二老去世后,被世子夫人接到身边照料。 齐王就封前,在成家遇到了罗丝芩,一见倾心。抵达封地后,便向圣上请婚。 晏城罗家只是书香世家,王妃的位置本不该是这样门第的女子,可徐贵妃疼爱儿子,在皇帝面前说了一万句好话,这才同意了,但只能是侧妃之位。 现在满世界的人恐怕都知道,这位罗侧妃是齐王亲来的,一定会宠爱有加。若是此时他不出面,外人指不定怎么瞎想呢。 不为所动的凌御寒撩起眼皮,赏了穆景逍一个冷厉的眼神。 “你别这么看我!”穆景逍也郁闷,这种闹心事,怎么都被他赶上了!可外面挤满了道喜的宾客,作为主人他怎么也不能不露脸吧。 “虽然轿子虽是个假的,可你也得在前院走个过场吧。”为了让凌御寒出去见人,穆景逍就快磕头作揖了。 “韩五,人回来了吗?”凌御寒终于开口。 “刚刚回来,正在外面候着了。”站在门口的韩五回应。 “带进来。” 凌御寒的人一直在寻人,这已经是不知第几次无功而返了。 “主子,我们再次把云霄山一带的村落查探了一遍。发现一个老妇人在两月前无故踪迹。” “怎么说?” “这位老妇声称是里正的远方亲戚,带着一个小姑娘和一条狗生活。就是在我们第一次去村子找人后,她们不见的。然而我们翻遍了周围甚至探查了云城,也没找到老妇人的下落。”那名暗卫低头,额间的汗滴答滴答淌下来。如若那老妇真的是阿萝,那这就是他们的失职,必将受到惩罚的。 “又像消失了一样?”穆景逍急切地问。 “把云城给我翻了,也要找到她。”凌御寒敢断定,那个老妇人必定是她。 “主子,镇国公夫妇带着墨韵姑娘到门外了。”韩五硬着头皮打断。 “墨韵来了?”穆景逍飞快地从圈椅上站起来,一扫之前的苦闷,兴奋地拍了一下韩五的肩头,“你怎么不早说,磨磨唧唧的。” “我说子衡啊,你别丧着一张脸,好歹也是墨韵名义上的表妹,”穆景逍的脸色带着喜色,不断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再说了,这件事你不得出面和老国公他们好好解释嘛。” “韩五,去请……”凌御寒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不用不用,韩五去请镇国公就好,我亲自去请墨韵。”穆景逍像是开屏的孔雀一样,昂首挺胸地走出院子。 …… “穆二公子,请您让开。” 成墨韵很久没见到他了,没想到这一见,仿佛看到了家里想要肉骨头的小灰。 小灰想要东西吃的时候,眼睛里就会泛着这样的光。 “墨韵,我……”穆景逍真想拍死自己,攒了快两年的话,见到她竟然全忘了。 “穆二公子不让?这里是齐王府,还是齐王的好日子,二公子想堵门,不许客人进吗?”成墨韵厉声厉色,本就舟车劳顿,又遇上个堵门的,心中烦躁不已。 “墨韵,我只想看看你。” 成墨韵冷冷地看着他,大有他不让开,她便离去的意思。 “你都好久不肯见我了。”穆景逍幽幽地诉苦。 “既然二公子不想让小女进门,那就算了。”成墨韵转身就走。愤愤地想着,现在做这幅表情,当初干嘛去了。 “你不能走!”穆景逍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一着急竟伸出两臂,把人挡住了。 “我,我是替子衡来请你的。” 哼!成墨韵一改素日的端庄贤淑,嘴角边露出一抹讪笑。 “真的!”穆景逍上前一步,急吼吼地想解释。 “那你让开,我要先去看表妹。”成墨韵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墨韵,确实是我让他找你的。”身后突然出现的凌御寒开口。 他是跟着穆景逍过来的,本想留些时间让他解释,可这情况再让他堵下去,人又气跑了。真是笨死了! “殿下。”成墨韵向凌御寒福了福身子,“臣女想去看看表妹。” “先等等吧,我有事找你。”凌御寒吩咐韩五去前面请镇国公夫妇,而他带着墨韵先去了书房。 · “怎么会这样?”镇国公夫人惊讶地站起来,完全失了这么多年来的淡定。 “齐王殿下,您怎么……”如此胡闹! 就连镇国公都不淡定了,一张老脸上都抽搐了。 “……”成墨韵看着手里她父亲的亲笔信,整个人愣在那里,“太不可思议了。” 遇事平静的人都没了往日的淡然自若。 “这封信本王并未拆开过,但相信世子应该已经写得很明白了。” 镇国公夫妇相互对视,各自摇摇头。事已至此,他们也无能为力,索性不管了。 “既然是齐王决定,他日事漏还请殿下护我成家周全。” “多谢镇国公。” 镇国公夫妇相继离开书房,只留下一脸震惊的成墨韵。 “丝芩怎么会……”她的表妹竟然跟人私奔了,还难产而亡?成墨韵难以置信,她出门学医才不到两年,家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若非如此,我不会请你父兄相助的。” “可是殿下,您这是欺君。”成墨韵认识凌御寒这么多年,第一次冲大声说话。 “这件事没有外人知道。而且,她与你表妹相像,外人不会察觉。”这事是凌御寒主动求成家的,必然会心平气和地解释。 “相像?” “相像!”凌御寒和穆景逍同时说道。 “那位姑娘现在府上?我想见见她。”不知怎么,成墨韵突然脑中浮现了阿萝的身影,心中大骇。 屋子里一阵寂静,凌御寒看着东南角的秋色图,穆景逍捏了捏眼角,一脸无奈。 “殿下?”成墨韵催促。 穆景逍看着一言不发的凌御寒,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走到成墨韵身前。 “墨韵,你别问了,嫂子没在府中。” 看着成墨韵脸上的不悦,只能小声解释,“嫂子她,额,出去游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吃了药一觉睡到了12点。 又迟更了。 · 第53章 成墨韵隐隐有种感觉, 那位“出外游玩“”的假表妹必定就是住在她家的韩萝。 情感上她已经接受现实了, 可理智上她就觉得这件事怎么想怎么匪夷所思。 “殿下,我想见见侧妃娘娘。”成墨韵已经不用臣女自称了,而是用从小相识的情分在表达她的决心。 凌御寒背在身后的手已握成拳,手背上已青筋凸显。 穆景逍知道凌御寒的耐心告罄, 连忙拉着成墨韵离开书房,生怕心上人被某人的坏脾气波及。 “子衡, 我先带墨韵出去。” 花园里。 “你放开, 放开听见没有。”成墨韵的手掌感受着那人掌心传来的热`烫, 莫名有种想逃的欲`望。 在成墨韵的不断挣扎下, 穆景逍不得不放开那娇软的柔荑。可手掌留下的温软似香味一般留存, 让他紧握住,不舍得放走一丝。 他们过来的一路上, 丫鬟仆役见到后都自觉避开, 所以偌大的花园里只有他们两人。 “到底怎么回事?”成墨韵转头不看他,宽袖下的两手正暗暗地相互搓着,试图蹭去那股余热。 面对着佳人的不理不睬, 穆景逍并不气馁, 反而露出笑意, 总比之前两年见不到人影要强得多不是! 在成墨韵凌厉目光的催促下,穆景逍终于把阿萝出走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所以, 那位傅姑娘到底是为何离开的,你们都不知道?” 穆景逍摇头,他怎么会知道, 又不是他的女人。 不止他这么想,就连站在罗汉松后面的凌御寒也不知道。 “这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你们骗人的谎话,就能一辈子不被戳穿?” 其实成墨韵也不知道阿萝离开的具体原因,但两人日日相处,通话平日的对话和阿萝的想法,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 若不是被伤到,又怎会说自己男人死了。若不是真爱过,又怎会如此重视腹中胎儿。 “可他们认识的时候,子衡不得不隐瞒身份。”穆景逍试图帮凌御寒解释。 “借口!路上隐瞒就算了,那到了永城为何不解释?都是你们骗人的借口而已。” 成墨韵狠狠地瞪了一眼树后面的那人。她现在更心疼阿萝了,她要立刻回云城照顾那个可怜的姑娘,不想看见这两个连自己错在哪都不知道的男人。 “既然我表妹不在这里,我这就要回云城了。”成墨韵不想与他纠缠,尤其是在她思绪混乱时。 “这么快!”穆景逍知道她不乐意见到自己,可还是抱有幻想,可怜巴巴地求着,“那,那你能听我解释再走吗?” 经过这两年,他总算知道女人要是强硬起来,比男人更狠。可他好不容易见到人,就这么放走,实在不甘。 “穆景逍,决定都是你做的。说不要的是你,上赶着要的人也是你。”成墨韵停住脚步,回头悲凉一笑,眼底盈满泪水,“难道我不是个人吗?我不需要被尊重吗?” “墨韵,别哭。”穆景逍低着头站在墨韵身前,看到她那抹比哭泣更让他心疼的笑容,想伸抬手拭去,又被她躲开。 “你从来没有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过。”说完,一行清泪从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流下。 穆景逍心痛地按住她的肩膀,“过去都是我的错,从现在起,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只求给我一个此生陪在你身边的机会。” “穆景逍,机会错过了,就很难挽回了。”即使她肯给机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以的,你信我!无论多久,无论你要我怎么做,我都答应你。”穆景逍终于在她眼底看到挣扎了,不再像过去的那种冷静。激动地拉过她的手,贴在胸口,“这里太小,里面除了你真的没别的了。” 成墨韵抽回自己的手,指着不远处那颗罗汉松上的虫洞,“你看那棵树上的虫洞,即使花匠除了虫,那空洞就能恢复如初吗?” “如果我能呢?”他就不信不能抹平。 成墨韵眼神迷离,能吗?如果他能,他们还有机会吗? “如果你能,你就来云城提亲。”老镇国公从大树后面走出来,那气势丝毫不减当年战场杀敌时的威武。 “老国公。”穆景逍站直身体,走到镇国公面前,弯腰行礼。他可以对着心上人耍无赖,可面对人家的祖父,他还是很正经的。 “多谢老国公给晚辈机会。” 不是我给你机会,是韵儿给你机会。老国公腹诽。 “老夫也不让你修这棵树了,只要你能让破镜重圆,就给你个上门提前的机会。”到时候我宝贝孙女同不同意,跟我就没关了。 “我对墨韵的心意,天地可鉴。”穆景逍虽表现得胸有成竹,但心里的鼓点已经要震出来了。老国公这是在帮他啊!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别说让破镜重圆了,就算是把让他给树换皮,他也得想法子做到。 “都是你小子作出来的,要是不让我的韵儿满意,不让我们成家满意,你这辈子都别想进我家门!”老国公是看着穆景逍长大的,多年以前就中意他做孙女婿了,谁想到这死小子当众拒婚,害得他的宝贝孙女都快十八了,还在闺中。他胸口的气还没消,所以这两年一直拒绝穆景逍踏进镇国公府半步。 可老国公还是个疼爱孙女的好祖父,孙女心里有这小子,而这小子也知错能改,索性也就再折腾他几回,出出气,就给他个机会。 “晚辈必定会十里红妆迎娶墨韵。” “那也得看你能不能让破镜重圆。”老国公哼着。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个有点简单,还想再难为他一下,得琢磨着想个什么法子加点难度。 只是这边成墨韵的心思都在云城的阿萝身上,实在没心情跟穆景逍纠缠,“祖父,这边的事您同祖母已经知道了,我想先回云城。” “你要独自回去?”镇国公暂时是不能走的。虽对齐王李代桃僵的做法有些不满,可大楚人都知道这位是他们镇国公府世子妃的亲侄女了,这场戏他必须演下去。 “姨母的腿上未愈,孙女不放心。”成墨韵挽上镇国公的胳膊,小声说,“孙女有件事要回去证实,所以齐王这边还得由您和祖母多担待了。” 成墨韵几乎确定韩萝就是傅莳萝了,但她仍需最后的确认。 阿萝肚子里的孩子,胎像本来就不太好,万一出点什么事,她们成家没办法向齐王交代。尤其是她父兄连假外甥女的事都替齐王遮掩了,那他们镇国公府已经和齐王绑在一起了。这又是齐王的第一个孩子,有多重要,不言而喻了。 而她自己对阿萝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要回去守着。 “那我成安留给你,他功夫了得,路上我才放心。” 一旁的穆景逍急了,刚见到的佳人哪能就这么走了,“晚辈可以送。” “用不着!” “不用!” 祖孙俩齐齐扭头拒绝,半分余地都没有。 · “墨韵这么急着离开,云城出了什么事?” 凌御寒看着团团转的穆景逍,十分眼晕,很想用枚飞刀把他固定在墙上。 “哪有什么大事,就是惦念她受伤的姨母,所以着急回去。”穆景逍郁闷极了,好不容易见到了人,还没到两个时辰,人就走了。 最可恶的是,上马车前,明知道他就在一旁巴巴地瞧着,她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肯。 看着扬长而去的马车,穆景逍心里像猫抓了丝绸一般,心都被勾走了。 “那你跟着去,别在我这碍眼。”凌御寒的脸更加阴沉了,都已经见到人了,还在这闹腾。他呢,连个消息都没得到,还得在这看他闹腾。 “……”穆景逍抬头,眼中闪过兴奋。 “那你自己慢慢找嫂子吧,兄弟我先去追媳妇了。”边说边拍拍凌御寒的肩,“你放心,我会派人在云城好好找人的。” 穆景逍说完这话,干脆利落地转身,抓着自己的护卫,直奔马厩。 “主子,穆公子去了云城,还有心思帮忙找人吗?”韩五觉得穆景逍这趟云城之旅,依旧很艰难,镇国公一家是不会轻易让他过关的。 “去打听一下镇国公夫妇何时起程,本王将与他们同行。”凌御寒有种感觉,她一定就在云城。而他也有一种感觉,若是他不亲自走这一趟,是绝对找不到人的。 凌御寒看着蔚蓝天空上飘着的几朵白云,眯起双眼,就算躲到天边,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还有她的…… 想到那纤细柔弱的倩影,凌御寒眉心紧皱,握住栏杆的手越发收紧了,深深叹了口气。 “韩五,把那两株百年老参和天山雪莲一并带着。”跑了这么久,她那娇弱的身子,必然得好好补补。 “另外,派人回京都王府把那株千年参和剩余的好药材全都取来。” ## “韵姐姐,不是去见表妹了?怎么才三天就回来了?”坐在榻上,正在练习绣翠竹的阿萝惊讶地看着一身湘妃色珠边罗裙的成墨韵。 成墨韵已经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了,只是见她绣得认真,才没出声。 “事情有些变化,我就先回来了。”坐在榻的另一边,抿着嘴看着阿萝。 她收到消息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小姑娘会同齐王扯上关系呢。 “那也应该多陪陪表妹,小姑娘一个人初来乍到,应该需要是需要陪伴的。”阿萝对初来之时自己的那种无助记忆犹新。 “哪有什么表妹。”成墨韵自嘲地摇摇头,“这里没有外人,我实话跟你说吧,王府里的那位侧妃根本不是我表妹。” 阿萝手里的针线顿了顿,“不是你表妹?” “不是。” 这还能临场换人? “我也是去了才知道,这是我父兄陪齐王殿下演的一场戏。” “戏?”阿萝越听越糊涂,心跳也越来越快,“姐姐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我表妹年纪小不懂事,早在我离开京城后没多久就跟人家跑了,还难产而亡。这事事关罗家女子的清誉,便被我娘压了下来。”成墨韵抱怨着,“就连我都不知道这事。” “那齐王为何要娶?”阿萝肉眼直跳,他到底什么意思该不会娶了个牌位吧。 “这说来就是巧合了。”成墨韵单手揉着额头,脸上带着愁容,叹了半天气才接着说,“齐王身边有个女人,她与我表妹长得很像。他要给那女子寻个好身份,便同我父兄商议,顺水推舟假借我表妹的身份,娶了那个女子。” “啊?”阿萝手里的绷子掉落在桌面,绣花针刺到手指,一滴鲜红涌出。 成墨韵看着慌乱无措的阿萝,心里最后的大石放下了,略带感叹, “只是没想到,向来清冷的齐王殿下会为了个女子,花心思做这么大的布置。”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评论,我都不忍心对小凌子下手了,太惨了叭。 八十年后,真是黄土里想见了,念在小凌子尚有一颗爱人的心,是不是缩减几十年呐。 第54章 成墨韵拿起自己那纯白绣双蝶的帕子擦拭着阿萝指尖儿上的血珠, “你呀, 这样不小心,好好的手指都被你扎坏了。” 阿萝学绣花是为了打发时间,可她不是原主,天生的绣工好, 栩栩如生。她是绣十针就得扎一针,可偏偏除了这个她实在没旁的事做。 好歹学了五六天, 慢慢上手了, 虽说绣不出花样, 却也能描个轮廓了。 可这得是她平心静气的时候才能做到的。这会儿因成墨韵的几句话, 早已神游天外, 自然被扎了。 “阿萝,你在想什么?”成墨韵把脏了的帕子丢到一旁, 侧头看着一脸茫然的阿萝。 阿萝摇摇头, 眼神有些闪躲,“没,没想什么, 就是觉得不可思议。” “确实不可思议啊, ”成墨韵单手搁在桌上, 另一手搭在上面,“咱们这位殿下实在太大胆了, 把我们一家都牵进去了。” “那姐姐见到那位相像的姑娘了?”阿萝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桌面上的手亦微微发抖。 “说到这个,就更难以置信了。我连这位假表妹的面儿都没见到。”成墨韵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新房是空的,据说齐王殿下惹了那心上人不快,人家姑娘一走了之了。” “那有没有说那位姑娘为什么走?”阿萝强迫自己镇定,慢慢地抚摸着小腹,一下一下地像是安抚一般。 阿萝离开永城已经快三个月了,算算日子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有四个月了。小腹微凸的她,只要心情有波动时,就会觉得肚子一缩一缩的。 “这我倒是没问,但能让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迫不得已离开,应该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阿萝性子柔韧,若不是触及底线,一定不会让孩子跟她受苦的。 “那,齐王还在找她吗?”她心里觉得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他一定放弃了。可就是忍不住想问。 “还在找,不过听说那姑娘躲得彻底,连齐王派出的暗卫都没找到线索。”成墨韵的嘴角上扬,阿萝应该是因为住在这里才一直没被找到的。 而他们府上的消息很难外露,很大程度是祖父为了防着穆景逍。 要是哪天他们在这里遇上,恰好齐王知晓的原因,不知道那人会有什么下场。 “皇子都会有很多女人,估计找几天就会放弃了吧。” “那可未必,咱们这位齐王虽然性子又倔又冲,可却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好色之徒。应该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闹了这么一出。”成墨韵目前只想知道事情的原委,所以说话很中肯,不偏不倚。 “只不过,这世上能逼得一个举目无亲的姑娘不得已离开,你说会是什么原因?”这点成墨韵真的没想通。那日看着凌御寒带着痛楚的神色,不像没感情。而看着阿萝的失神,分明还是念着齐王的。可她为什么要离开?就只因为欺骗? “大概是失望透了,心伤透了,才不得已离开吧。”阿萝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苦笑。 “我也这么觉得。”成墨韵边说边观察着阿萝的表情动作,“本来呢,看着空着新房四处找人,我还有些同情。可既然欺骗了人家惹人伤心,那便是咎由自取。”临了还补充道,“不管是天大的理由,都是他咎由自取。” “姐姐曾说过,感情是对等的,是要彼此坦诚不公,是没有利用没有欺骗的。”若不是出自真心,她不稀罕。 原来如此,成墨韵彻底确定了阿萝必定是知道了齐王的欺骗,才赌气离开的。 “不过有气才有情,想必那位姑娘心里还是装着殿下的。不过要是我遇到此事呀。”成墨韵卖了个关子,只说了一半。 阿萝心里正慌着,根本没发现成墨韵眼中闪过的笑意。 没错就是笑意,成墨韵确实是带着笑意的。因为她彻底确定了那个长得像罗丝芩的人就是阿萝,确定了这两个人彼此有情。只是她现在对凌御寒很不满,阿萝的身体如此虚弱,很大程度上是颠簸和忧心造成的。而这个罪魁祸首必然就是凌御寒,骄傲如斯的齐王殿下。 “若是姐姐,在被伤过之后,会轻易原谅吗?”阿萝本是不纠结的,但听说了他满世界寻人后,心里还是有触动的。 “还记得我们曾经聊过的话吗?”成墨韵拍着阿萝的手,“女人虽很多事不如男人,但也不能事事迁就,事事依附。男人做错了事,该罚就得罚。可自己的男人终归还得抓在手里,除非是是真不想要了。” “姐姐,我……”究竟是原谅还是不原谅,她这话说得模棱两可,阿萝费解。 “可这世上的原谅又不是花坛里的杂草,除掉一批又长一批。若是不给点刻骨的教训,以后只有自己吃亏生闷气的份。”成墨韵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开导着阿萝。一来她比年长几岁,二来遇上穆景逍那个混不吝,也算是有经验了。 作为姐姐,总不能让妹妹重蹈自己的覆辙,自然是要把经验分享给她的。 只是阿萝傻眼了,有些分不清她这是劝和还是劝分了。若说是劝和吧,她说了一堆不可轻易原谅的话。若是劝分,又在教唆着她今后怎么要怎么做? “不过这些都要看那男的是否值得。”成墨韵觉得阿萝是个通透的人,点到为止即可。 正如这一整天她坐在马车里终于想通了自己和穆景逍的事。就算再过十年八载,两人也不会各自嫁娶。与其相互折磨,倒不如利用这次好好给他个教训,再牢牢抓在手里。若是烂泥扶不上墙,大不了一拍两散,她跟随表姨四处行医,此生再也不见。 看着成墨韵殷切的目光,阿萝心理一颤,“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了。” “我不知道,”成墨韵莞尔,“我只知道你是我认下的妹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边。”换句话说,无论从哪里算起,阿萝都已经让他们镇国公府的姑娘了,也不是谁都欺负得了的。 皇子又怎样,只要他们家的姑娘不想要,还躲不得了? 镇国公府成家,不管是嫡系还是分支,总逃不过男多女少的命运。所以在成家有个不成文的家规,家中的姑娘不管嫡庶,均当嫡系培养,且地位高于男子。 她之所以底气十足,那也是从小被家人娇养的结果。 成墨韵不着痕迹地把了下脉,心道还好,这些话并没有给她的身体带来多少刺激。 “别想那么多了,我从永城带回来了不少好东西,尤其是点心。” 成墨韵的丫鬟把盒子里的点心如数摆在了小炕桌上。 阿萝看着桌上的点心,竟然是她在别院时,常吃的那几样,顿时有了些食欲。 “快尝尝,这些都是我从王府搜罗来的。”成墨韵挨个打开了食盒的盖子,各式糕点摆满了桌面,“王府厨子的手艺,果然不是咱们家能比的。” 一直都用过点心后,成墨韵才带着丫鬟离开。 看着瞬间空旷的屋子,阿萝索性把云双也打发出去了,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从府里带出来的古玉。摸着上面的龙凤纹理,阿萝嘴角慢慢勾起,也不是个绝情绝意的人呐。 不过,墨韵姐姐说得也对,要怎么做才好呢? · 回卧房的路上,成墨韵的脸上就是笑意盈盈的。走回自己房里,便直接坐到美人榻上,伏在茶桌上直不起腰来。 “姑娘您到底在笑什么?”云渺跟了一路,想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成墨韵清咳两声,坐直身子,接过云渺递来的茶,抿了一口后用帕子掩着嘴。 想想当初阿萝怎么说的来着:死了男人寡妇,男人不安于室被打死…… 成墨韵不厚道地想,如果这话被骄傲自信的齐王殿下听到了,会有什么样的表情,是大发雷霆摔东西还是无奈地求着阿萝的原谅? 她觉得百年难遇的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姑娘?”云渺看着成墨韵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再次催促道,“您到底再笑什么?还有您今天跟阿萝姑娘说的话,我一句都没懂。” “我笑呀,是因为咱们家过阵子会很热闹。”成墨韵指使着云渺把她的医书拿过来,“至于那些话嘛,阿萝懂了便好。” 林师窈出门前交代过,要时刻注意胎儿的情况,阿萝腹中很可能有两个小娃娃,身体负担会越来越大。看来未来几个月,她更要精心照料了。 不过两个小娃娃,真是太少见了。到时候,一定要提前备好有经验的稳婆,再把姨母接回来,她才能放心。 “对了,待会儿去把阿萝院子的人都叫到我院子来,我有话亲自交代。” ## “什么?齐王要来云城,还要住在我们家?” 晌午刚过,成墨韵刚想出门去探望阿萝,听说老国公夫妇回来了,便到这边了。 “我们回来前,殿下亲口说的。”老国公夫妇目光齐齐地看向孙女,“韵儿为何这般反应?” 老国公了然一笑,摸着下巴上花白的胡子,“韵儿是不想见到穆家小子?” “不是这件事,孙女有事跟祖父祖母商议。”成墨韵挥挥手,把屋里的丫鬟全撵了出去,主动坐到老夫人身边。 “既然殿下开口了,我们也不好拒绝。孙女打算把知念阁收拾出来,请齐王殿下住到那里去。” “韵儿,知念阁在府上并不是最好的地方,而且旁边还住着你带回来的姑娘,这不合适。”老国公可不想让皇子在他家闹出什么笑话。 “祖父有所不知,正因知念阁旁边的书香苑住着客人,孙女才这般安排的。” “你仔细说说。”老国公了解孙女,知道她做事向来妥当,府上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不出乱。如今这般安置,定有用意。 “我这位姐妹正是齐王殿下要找的那位姑娘。” “之前只听你提过一嘴那姑娘像丝芩,怎么会如此巧合。你会不会弄错了?”老夫人突然想起阿萝的身世,不免怀疑有差,“你不是说那位韩姑娘是死了男人的?” 老夫人的顾虑亦是镇国公的顾虑,皇室血脉不容有差,别出了什么差错才好。 “大概是气得心死了呗。”成墨韵抿嘴一笑,“孙女不会弄错的,而且已经套过韩姑娘的话,她是伤了心才独自从永城跑出来的。和穆景逍说的那些,对得上。” “唉,是个可怜的姑娘。” 老镇国公夫人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这辈子老镇国公只有她一个女人,后院从来没有污遭的事,日子过得相当顺意。一听到阿萝的“悲惨”境遇,马上站在女人的角度看待这件事。 “上次师窈过来说那姑娘状况不是很好,现在如何了?”老夫人拉着孙女的手,“前些日子,你爹派人送了不少补品,你自己去给她挑些用得了的。” 原本只是个借宿的路人,虽然多有同情,可毕竟毫无关系,只是吩咐管家送了些补品过去。现在这姑娘的身份可不一样了,既是自家儿媳妇的“外甥女”,又是齐王侧妃,还是乖孙女的好姐妹。老夫人自然是上心的。 “胎像确实不太好,这也是我不能在永城多待的原因。” 老国公满意点头,“韵儿从小就善良,且事事想得周到通透,祖父以你为傲。” “只是婚姻大事,你还是要多加考虑。我不是你爹,肚子里一堆弯弯绕绕的。祖父只想让过得好,别的都不管。”盛世多年,老国公当年征战沙场的气魄依旧不减。 “孙女省得。” 作者有话要说:应大家要求,给小凌子追妻加了难度。(亲妈糖给你点根蜡烛叭) 咱们墨韵小姐姐霸气吧,自己吃过的亏决不让妹妹再吃! · 下章开始,回归阿萝的主场啦~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叮咚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个落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书香苑里, 阿萝用过晚饭后, 独自一人扶着后腰在屋子里来回走。 初秋的天黑得早,却也凉爽,阿萝念着云双忙活一天累了,便让她先下去休息。 屋子里只剩她和小灰两个。 哼唧。 小灰趴在桌腿处, 一颗狗头随着阿萝的动作左右摇摆。 它现在六个月大了,小奶狗的稚气慢慢褪去, 四脚站立也快到阿萝的膝盖处了。就连那一身雪白的毛, 都变得坚硬些, 不再是软踏踏的。 不过长大些的它仍像以前一样, 说撒娇就撒娇, 想打滚就打滚,总是那般讨人喜欢。 哼唧。 小家伙的头来回转得有些晕, 不得不出声。 “要是他真来了, 该怎么办?”阿萝皱着眉,眼里闪着不安和纠结,她隐隐有种感觉, 那人很快就会来云城。 哼唧。 他不但不敢抓你, 还会被吓呆。 小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肚子上的小球, 那双近来变得狭长微翘的眼睛里闪过一种类似幸灾乐祸的笑。 小灰诡异的笑消失在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中。 “姑姑,你怎么不休息呢?是不是小弟弟不想睡觉?”梳着双平髻, 穿着珊瑚色对襟襦裙的小花绕过屏风走到她面前。 自打淋雨遇成墨韵那日起,阿萝便不再扮老妇,小花对她的称呼也从奶奶变成了姑姑。 如今的小花被成墨韵送去女学读书认字, 而教她的先生觉得她聪明乖巧,甚为喜欢,便给她改了个好听意雅的名字,叫知雅。 知雅每天下学后都会独自留在小书房中读书习字,傍晚来看过阿萝,和小灰嬉闹一会儿,才回房休息。 今儿刚踏进门,就见到阿萝挺着微凸的肚子,神色疲惫,便以为是肚子里那小的在闹她。 “你要听姑姑的话。”知雅轻轻地摸着阿萝的肚子,笑着和里面的商量,“你乖乖的,别闹姑姑。等你出来的姐姐陪你玩好不好。” “还小呢,哪能听得到呀。”阿萝看到知雅脸上纯粹无暇的笑容,心里的烦闷消散大半。拍着她的肩,指了指桌子上青花瓷盘上的点心,“给你留了桂花糕和羊乳,吃了再回去睡觉。” 在成家的两个月,不仅小灰养得毛色光滑,就连她路见不平救的小姑娘,都出落得水灵灵的。 “姑姑也吃。”小姑娘向来不吃独食,每次得了好的都不忘记带回来与阿萝同食。 这糕点味道很好,可阿萝一口也吃不下。一来最近喜酸厌甜,二来心里不痛快没食欲,总之是摆在那半个下午,她都没尝一口。 “姑姑白天吃多了,已经吃不下了。你吃了便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跟先生读书识字呢。” 知雅看看窗子外的天色,又看看阿萝的脸色,“姑姑,我带回去吃吧,今天先生让看的书,我还没看完。” 知雅是个敏感的孩子,一进门看到阿萝来回走,就知道她心中有事。 她觉得自己留在这,会让阿萝分心。一分心晚上就睡不好,睡不好小宝宝就不好,所以才决定带着点心回房。 “那你回房边看书边吃吧。”阿萝心里确实有事,也怕顾不上她,便同意了。她深知这孩子心细,定是怕自己留在这打扰她,甚感欣慰。而她心里确实有事,便同意了。 只是看着她袖扣上的黑色墨迹,阿萝笑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墨韵姑姑今天送来的新衣裳,已经放在你房里了,回去试试吧。” 女子素爱华服首饰,小姑娘也不例外。听说有新衣裳了,知雅立刻福了福身子,端着吃食,道了声晚安。临走前还不忘从盘子里抓了快糕点丢给小灰,这两个那一扔和一接的动作别提多熟练了,阿萝看了就笑出来了。 “所有人都紧着你吃,你还不知道拒绝。你看看你才两个多月,都胖成什么样了。”阿萝想蹲着是不行了,起身的时候会眩晕,但还是用脚点了点那条肉嘟嘟的尾巴。 确实胖了,不仅长个儿了,还长胖了。看着匀称修长,但其实摸起来全是肉。 当初凌御寒就说喂它吃太多容易长胖,她还不觉得,这会已经有些丰满的小身体,突然觉得吃得多影响美观了。 哼唧! 小灰傲娇地抬抬头,一副它最帅气的眼神,瞟着阿萝。 “你别以为我吓你,你天天这么塞,还不爱到院子跑跑,总有一天就看不出你是狗了。” 哼唧!本来就不是狗! 不过前一刻还很傲气不屑的小家伙,后一刻便打蔫了。想想厨房后院待宰的小猪,小灰浑身一激灵,狼毛颤起。 不行,决不能胖成那样。 嘴里的糕点顿时没了味道,感觉像是还没发酵的面团一般难以下咽。 “我说了两句而已,你就不吃了?”在吃点心这件事上,小灰从来没掉过渣的,哪会剩一半呢。 原来它也爱美啊。 阿萝摇摇头,坐到床上。拿过一个枕头垫在腰后,靠着床头。 丢开点心的小灰百无聊赖,看到地上没人了,便从桌子腿那跟到了床边。 站在脚踏上看着阿萝眉间流露出一种舒适,小灰低头看着黄花梨脚踏,用肉垫点点后,眯起眼硬邦邦的,真不舒服。 它抬头看着阿萝脚边还有空地儿,踮起脚一跃而起,就跳上了床尾。 这种高度的床对于现在它来说,轻而易举就能跃上去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需要装可怜让人抱上去了。 小灰贴心地伏在阿萝的大腿处,两只前爪时不时地轻蹭她肚子上的手。 “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萝其实需要有个说话的,不然憋在心里就越来越烦躁。可这种话不能对别人说,只能喃咛给听不懂人话的小灰听了。 “他看中的不就是傅莳萝的身份吗?为什么要换个好的?” 阿萝现在脑中还清楚的记着他的原话:傅家地位尴尬,女儿做不了正妃,现在无法给他助力,未来也不能指手画脚。这样既能让敌人掉以轻心,将来也不会干政。 既然他要的这样的女人,为何还要瞒天过海地换个好出身呢。 难道书香世家的罗家女不如傅家女?有了成家这样地位的姻亲做后盾,就算是侧妃,也比傅家的身份要高一些吧。 他到底意欲何为? 阿萝迷茫,她印象中的傅家在朝中无所作为。若不是老夫人顶着圣上姨母的名头外,上头对傅家的所作所为睁一眼闭一眼,傅家恐怕早就屈居末流了。 若不然,老夫人也不会跟卖孙女似的,一个个相看人家了。不就是卖姑娘,换地位呢。 既然已经和认知不同了,阿萝自然不会再用书中的那个形象代入,只能观其行事,再评价了。 从相识以来的这几件事上看,阿萝只想说这人心思缜密,不好对付。 她之所以能跑成功,也只是因为他没有防范罢了。 虽然如是想,可她还是想弄清究竟。 “他到底算计些什么呢?” 哼唧。喜欢你,算计你呗。 小灰把毛茸茸的脑袋塞到阿萝垂在腿侧的手心里,蹭来蹭去。 阿萝抚摸着小灰后颈上的毛,看着它眯眼睛享受,有些羡慕。要是能像它一样,无忧无虑该多好。 看着这只自己逃亡时捡来的小奶狗,如今快成大狗了。从前圆碌碌的小眼睛,已经变得狭长幽深了。有时候它眼底会闪过一种凌厉。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每次见到阿萝都感叹,小奶狗长大了。 就像自己养的孩子长大了,是同一种心境。 “算了,问你也没用,你又不是他。”一双水眸望向窗子外的月亮感叹。 哼唧。 被鄙视的小灰,不甘地扯着她袖口上的丝带。 ## 齐王府。 “主子,京都的药材已经在路上了,由韩四和福安亲自运送。”韩五对着一脸阴沉的凌御寒汇报着。 “让他们直接送到云城,明日我们便启程去云城。” 凌御寒昨日是从噩梦中惊醒的。梦里他似乎看见阿萝奄奄一息的躺在那,肤色透明,像是要随时能飘走似的。 睁眼后他的心仍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感觉就要失去什么。 “再派人去寻释苍大师,务必请他回来。” ## “外面怎么这样吵?”阿萝刚从屋子里出来,便听着院子外面的嘈杂声。 自从开始了孕吐,她每天早上醒来后,除了温水外,吃什么吐什么。眼见着脸颊慢慢凹进去,可是急坏了成墨韵,匆匆找人寻回了出门采药的林师窈。 到底是云城的名医,林师窈只开了两副药后,阿萝孕吐的现象便减轻了许多,只不过仍是食不下咽。 阿萝自知这样下去会影响孩子,索性起床后便在院子里走走,通常走上两炷香时间,她也就能多吃上两口。 而且,她还很喜欢在晨雾中散步的。有时候,心情好了还会亲自动手集些晨露,回去煮茶。 “云双,外面怎么了?”阿萝见云双端着早点进院便问了一嘴。 成家祖宅住的人不多,下一代人常年分散在外,留在祖宅的人都是上了年纪喜静的。平时偶在各自的院落中休息,不到午饭前后,很少听到外面有声音。 这么吵嚷的声音,她还是头一回听到。 “回姑娘,听说齐王殿下来了云城巡视,要住到咱们宅子,好像就住隔壁的知念阁。这会儿呀,全府上下都在尽心打扫呢。”云双光顾着给她布置早饭了,压根没看见阿萝眼里的慌张。 他要住到隔壁?那岂不是很危险! “小灰呢?”虽然小奶狗长大了些,熟悉的人还是一眼能认出来。 阿萝四下张望,喊了好几声,都没见到它回来。心中焦急,只好吩咐云双,快点把狗弄回来。 见云双去寻狗了,她的心微微放松,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对门口打扫的丫鬟说道, “翠儿,你去书房把笔墨,颜料都搬到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俩人真见不到,剧情没到呢。 但是下章小凌子的小心脏会扑通扑通的哟。 第56章 成家的丫鬟是个顶个的动作快, 阿萝一声令下, 寻狗的寻狗,拿颜料的拿颜料,不到一刻钟,都站在阿萝面前了。 左手边是翠儿抱回来的颜料笔墨, 右手边站着云双和抱着小灰的一个小厮,还有一只鹦鹉。 小灰现在的个头和重量, 云双抱着是很费劲的。不过云双聪明, 直接喊了个小厮把狗给抱了回来。至于那只愣头愣脑的鹦鹉, 则是镇国公早上挂在花园树上的。云双找到小灰时, 小家伙正努力地向上跳, 准备把鸟笼子勾下来。 也幸亏有这只鸟了,不然小灰不肯能听话地回来。 小灰一路上都盯着鸟笼子来着, 可进了门好像就忘了有鸟这事, 闹腾着从小厮怀里跳到阿萝身边,歪着头盯着她看。 它盯着她,阿萝也同样看着它。 不知怎的, 小灰心里突然毛毛的, 向后退了一步。 阿萝见到它眼中的紧张, 微微一笑,“一会儿乖乖的。” 说完便走到桌案前, 先是让云双把所有颜料统统摆在桌面上,又让小厮把狗抱到上来。原本宽敞的大桌案,变得满腾腾的。 “姑娘, 您要作画?”云双看着摆得几乎没有空地儿的桌面,想伸手把小灰抱走。出奇的是,小灰这次很乖,竟然主动靠近云双。 “就让它在这,用得上。”阿萝拒绝了云双的提议,笑着看一脸想逃的小灰。 “小灰在这有点不方便吧,宣纸也还没铺上呢。” “不用宣纸。”阿萝一挥袖子,一手从鸡翅木笔挂上挑了两粗一细的羊毫笔,一手摸着小灰的脑袋,“你乖点,咱们就能早点完成,你也能早点去逗鸟。” 小灰被按在桌面,又看到一桌子的颜料和笔时,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了。这会儿看着阿萝的笑脸,总觉得很惊悚。 本来还想挣扎一下,逃了,结果发现是女主人亲自上阵。别人的话,它怎么也能反抗逃跑,而且稳赢不输。可阿萝的话,它不敢,也不能。 她,惹不起。肚子上的球,更惹不起。 阿萝用着最粗的那根沾了调好的黑灰色,将小灰的背整体晕染,有挑了根稍细些的沾了同色的颜料自它的头、耳朵到鼻尖儿,从上到下染了仔细,连尾巴上也染了半面。 整体涂完,众人眼中的小白狗,变成了小花狗,引得云双等人一阵嬉笑。 “姑娘,白色的小灰不好看吗?”云双伏在桌上,盯着变色的小灰,“其实姑娘要是想给小灰换个颜色,奴婢也可以给它做几身衣裳的。” 衣裳?不知怎么,阿萝脑里呈现出“待到山花烂漫时,哈在从中笑”的场景。 雪白无暇的小灰,穿着一身大绿花缎子被面做成的衣服,四个蹄子上绑着大红绸子的小鞋子,在花丛里一蹦一跳,那场景……惊悚又好笑。 想到这里,阿萝抿着嘴,摇摇头,“衣服就算了,它这么调皮,一天两套都不够换的。还是画得比较快。” “你们说这样画上去是不是更有特点?” 特点?被划成哈士奇的小灰哭的心都有了,要不是被阿萝亲手按着,不敢随便动,它早就跑了,还能被画成这幅惨样? 女主人到底为什么呀?这里不是很安全?为啥又给它涂毛啊! 堂堂的狼王之子,怎么就成了这个鬼样子。它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一身纯白色的狼毛,如今…… 狼眼中闪出了无奈和水光,前面的小蹄子勾着阿萝的袖子,这种没狼权的日子它还得过多久? 一旁看着的云双盯着小灰,脑袋里突然飘过一个影子,“纯白色的小灰已经很有特点了,但您这么一画,倒让奴婢想起了小时候山坳子里跑的狼。” “狼?你已经不是第一个说它像狼的人了。”阿萝笑笑,“只是你们都不了解,这小东西小时候毛茸茸的,可爱极了,哪里会是狼。” 阿萝让小灰原地转了几圈,还叮嘱它不许抖动。看着小白狗彻底变装,她才满意地让人收起颜料。 “云双,你记下它现在的样子,要是颜料掉色了,你就帮我给它补色。” “姑娘这么一画,估计别人都认不出它了。不过和老国公书房里挂着的那狼画像,是真的很像。”云双喃喃道。 认不出就好,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至于像不像狼,那倒是次要的。 “有机会必定请成墨韵姐姐带我观赏一下。”阿萝倒不是说笑,她自己画完也觉得有些相像,加上云双这么一说,她还真想玩一次大找茬,看看小灰和狼到底哪里不同。 哼唧。 小灰一听到狼,立刻发出哼哼的声音,扰乱了两人的对话,坚决不能让她们发现秘密。 众人收拾了东西都出去了,小灰再次撒娇地在阿萝脚边拱来拱去,是不是哼唧两声,像是提醒阿萝它还是那个可爱的小奶狗似的。 “知道你是狗不是狼,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更像二哈。”这话是屋里没人的时候说的,而骗人的小灰则低着头,不敢抬眼看她。 她没见过真狼,每次都是电视上匆匆一瞥,倒不如对拆家队长哈士奇的印象深刻。 小灰的长相真的越来越像阿萝印象中的狼了,可一想到几个月前那个小小的灰毛团子,疑虑立刻被打消了。 “我跟你说,那个人要来这里了。今后你不要再随便离开这个院子了,万一被人发现我们在这,就要被抓回去了。” 哼唧。 “你乖。”阿萝以为它是同意了,摸了摸没有染色的地方,“这染料易染色,且不易掉色,最重要的是,对你没什么伤害。” 低着头的小灰眼角上扬,一抹不知名的亮度飘过。 太好了,他来了! 画狗的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 齐王殿下探视云城戍边将领,暂时借住在镇国公成家,成家祖宅蓬荜生辉。 一大早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阿萝躲在月门边,看着自己旁边那个即将入住的院子,踌躇几许。 两个院子离得太近了,她的心跳得越发快了。回头看着已经住了两个月的小院,阿萝心道或许该辞别的时候了。 “怎么站在这里?”成墨韵走过来。 “大早上不太热,出来走走,这就要进去了。”阿萝收起愁容,转而笑道,“韵姐姐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成墨韵每天都会来,可通常是在辰时。现在才刚进卯时,确实早了。 “我过来给你把脉,云双说你昨晚吃了就吐,夜里睡得也不安稳,我不放心就早些来看看。”成墨韵一手挽着阿萝的右臂,一手拂开门上的帘子,“孕期辛苦,你也起得太早了。” “我睡不着,就想出来透透气。倒是辛苦云双了,晚上陪我熬着,早上还得起早。”云双在成墨韵身边好歹是个大丫鬟,平时做事指挥着底下人做就好,哪里这般亲力亲为了。 “姑娘可别这么想,云双本就是伺候主子的,您既是主子的姐妹,便是我的主子,一切都是云双的本分。”云双刚好接过小厨房送来的早点,就听到阿萝话语中的歉意。 云双在成家是有些身份的大丫鬟,被派到阿萝这,确实有些委屈。可阿萝带人亲和,同成墨韵一样丝毫没有主子的架子,再加上身世可怜,云双是真心喜欢的。受点累,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这话,成墨韵听了是满意的,亲昵地点了云双的前额,催促她,“好一张伶俐的小嘴,还不快去给我们布置早点。” 早膳过后,成墨韵摆上她随身携带脉枕,三根手指搭在阿萝的腕间,面色如刚刚的愉悦,慢慢变得严肃。 “怎么了,韵姐姐?”阿萝看着成墨韵逐渐蹙起的眉,摸着小腹的手有些抖,不安地问道,“不太好吗?” “脉相虽有些不稳,但无大碍。”成墨韵收了脉枕,拍着她,严肃认真地说,“你呀,就是心思多,有些事顺其自然,还能躲一辈子不成。想要就要,不想就不要,谁还敢逼着你不成。” “还有,你不可以情绪激动,不然小宝宝们会难过。” “小宝宝们?”阿萝傻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双手抓着成墨韵,激动地问,“姐姐?” “你这里呀,是两个宝宝呢。”成墨韵满意地看着阿萝眼底的欣喜,伸手轻抚了一下那个略圆的小球,“惊喜吗?” 其实阿萝的身体尚未养好,就有了身孕,本就是很大负担。偏偏她这胎还不止一个,更是伤身。林师窈觉得心态很重要,若提早说出来,阿萝的压力会更大,便让等过了六个月时,再告诉她。 可成墨韵觉得这时候告诉她,她才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安心保胎。 “韵姐姐,是真的?”阿萝感受着手下温热的小腹,惊奇而紧张地看着她,“我要怎么做,她们才能好好的。” “放心,有我在呢。你安心地在这里住着,我保证很安全。”成墨韵这句话彻底打消了阿萝离开的想法。 这是古代,生一个都不是很安全,何况是两个。为了两个小家伙,她便不能任性离开了。“我听姐姐的话。” “云渺,你去把花蕊花絮调过来,帮着云双照顾阿萝。”成墨韵又回头对阿萝说,“你这次不能拒绝了,你现在最好能卧床静养,旁的事情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呢。” 阿萝在成墨韵离开后一个人轻抚着微凸的小腹,默默地留下高兴地泪水。她有两个宝贝,两个呢。 “对不起,娘以后都不胡思乱想了,你们要好好的。” 一旁蹲着的小灰,歪着头看她的眼泪,心里着急,一双蹄子暗暗地在地板上划出几道痕迹。 ## “墨韵,你住那个院子?”穆景逍一大早就拦下想去看望阿萝的成墨韵。 成墨韵停住脚步,心里叹气,就知道齐王来了,他必然要跟来。 回头看着他指着书香苑,摇头道,“不,那里住着的是客人。” 成墨韵随口一句打发了穆景逍,继而看向穆景逍旁边,脸上阴郁的凌御寒,“齐王殿下,这个院里住着我一个有孕的妹妹。离您的院子有些近,还请殿下的人出入时手脚轻些。” “本王晓得了。”凌御寒手背后,一脸沧桑地看着天边的云朵。洁白的云朵随着飘动而变幻,像极了她欢喜时的笑靥。 她离开的时候,应该是有身孕了。一个女人挺着肚子,能去哪里,会在哪里受苦? 凌御寒转头望向书香苑月门两旁的藤蔓,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清冷的目光里,带着一抹茫然。 · 入夜,小灰趁着阿萝睡熟后,悄悄地拱开门,走到院子的一侧围墙边。一双狭长的狼眼在月光下显得湛蓝发亮,回头看看屋门那里静悄悄地,小家伙放心地把两脚搭上墙边,冲着围墙,“嗷呜”一嗓子。喊完,便马上就跑回了屋子。 看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小灰慢悠悠地踏上脚踏,闭眼睡觉。 而隔壁院子那个整夜浅眠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说小灰会不会被剥皮? · 小凌子:新鲜出炉的狼皮围脖,来一条吗? · 作为单身狗,本想买块蛋糕庆祝一下,结果地铁上睡过去了,半夜才想起来,蛋糕呢? 今天来一块吧。(单身狗也要过情人节!) 第57章 半夜三更, 小灰的一声微弱狼嚎, 并没有引起成家人的注意。 成家祖宅虽在云城,却在城郊依山傍水之地。祖宅背靠云辉山脉,后院有一大片果园子是临山的。偶尔能听到山里传来的若有似无的狼叫并不稀奇,所以成家守夜的小厮并没有多想, 只当今夜的声音大了些,并未在意。 然而别人听不出来, 不代表养了小灰两辈子的凌御寒听不出。小灰的声音深入他心底, 毕竟那最后的哀嚎也是为了他。 自打阿萝出走后, 凌御寒每日只能浅眠两三个时辰, 但凡有一丁点儿声音, 他都会醒。 小灰的一声低嚎,立即引起凌御寒的注意。他起身披上外袍, 推开房门扫视四周。 “王爷。”门外守夜的是侍卫听到推门声, 立刻上前低头等着问话。 平日守夜的都是韩五、蒋恶等人轮流,今日来了云城都被凌御寒遣去歇着了,毕竟在成家还算安全, 出不了事。 “刚刚的狼嚎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凌御寒出来时, 小灰已经乖巧地趴在阿萝床下睡觉了, 外面再次寂静,好像刚刚的声音是他的想象一样。 “右侧, 貌似是从山上传来的。”侍卫和成家人的想法是一样的,都以为是夜晚寂静,山间传来的声音。 而且, 侍卫知道隔壁住着孕妇,是不可能养狼的。加之这他是后提拔上来的,临战经验甚少,又不像凌御寒那样熟悉小灰,所以认定是山上的。 凌御寒向右看去,除了远处高空的月亮,只有被藤蔓缠满的院墙。 右边的院子便是阿萝住的书香苑,且书香苑再往右隔着一条长廊和两堵墙外,便是山下那片果园的围墙了。 凌御寒深感自己不会听错,可那院子里的人不对,又怎么会有它的声音。 侍卫见凌御寒盯着隔壁院落的墙壁,“那是成姑娘友人的居所,属下等并未探查。” 其实在进成家前,凌御寒就吩咐过,他们是借住,只需管好自己的院子即可,不要干扰到成家其他人。换言之就是,他信得过成家,可不用详查。 “你先下去吧。”凌御寒独自一人站在中庭,若有所思。 难道真是他听错了? · 哼唧。 书香苑的屋檐下,一只黑白灰相间的半大狗,正脑袋对着墙,屁股冲外,一双前蹄在墙上乱挠着。 连着两天晚上干坏事的小灰郁闷了,它都冒着“被遗弃的危险”去提醒他了,怎么还不来呢! 不行,它得出去! 小灰把门推开个小缝,探了头进去,见里面的人在安睡,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一只狼爪子悄悄把门勾上,严丝合缝。转身用微蓝的狼眼扫了一圈后,迅速地冲出月门。 “小祖宗啊,阿萝姑娘不是不让你乱跑吗?”刚刚去管家那里取药的翠儿回来了,还没踏进书香苑就看到小灰探头探脑地想往外跑。 小丫鬟想起阿萝的吩咐,抱着药材堵在门口。“你不能出去!” 哼唧。 小灰越来越大,动作也越来越快,矫健地小身子嗖地一下钻出了月门。 哼唧。 在哪呢?都两天了他怎么还不找来?是不是又走了?可气味还在,小灰拱着鼻子继续找。 这院子之前没人住,也没吃的,它都懒得进来,所以它一点都不熟悉,根本不知道哪间屋子是住人的。 就这样低着身子,嗅来嗅去地,还真嗅到了凌御寒的门口。 是这里!蓝色眼睛里闪着兴奋。 两只蹄子啪嗒地推开了房门后,还没等它跳进去,一把飞刀从天而降,扎前面的门槛上。 “谁在外面?” “主子,是一条花狗。” 哼唧! 你才是花狗,你全家都是花狗! 这人是韩五,刚跟着凌御寒巡视回来,就见到有只花狗扒门。他怕扰了两天未合眼的主子,便一把飞刀丢了过来。没想到,看着肉乎乎的花狗,还挺灵敏,一下子就躲了过去。 只是那眼神……似曾相识。 “主子,好像是将军!”韩五看着花狗眼中的不屑,蓦然想起了平时那双翻他白眼的小圆眼。只不过那双圆眼已经变得狭长,能把不屑感放大好几倍了。 哼唧。 听到有些凌乱的声音,门一下子被推开了,高大的身躯略显激动。 凌御寒是很清楚小灰各个时期的模样的,一看就认出了它。 “你真的在这里?阿萝呢?” 哼唧! 小灰傲娇地扭过头,不搭理凌御寒。 小灰是故意把阿萝化黑的背给凌御寒看的,还不停地扭着,让他看看自己多惨。 凌御寒蹲下来,摩挲着小灰花里胡哨的毛,无奈道,“她画的?” 小灰翻着小白眼,瞥了他一眼。 凌御寒再次低笑,“她为了躲我,竟把你画成花猫。”这也就她能想出来。 不止花猫,还有泥猫呢!小灰怨念地看着他。 哈哈哈! 一阵低沉而发自心底笑声从喉咙出,滚滚而来。 “她就在隔壁那院子对不对?”难怪成墨韵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打扰那边,原来是藏着人了。 凌御寒觉得自己的臆想成真了,满心的欢喜,就连抚摸小灰的手,都比之前轻柔了许多。 “带我过去找她吧。” 不好! 小灰一激灵,退了一步,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拒绝。 主人这么一去,万一女主人激动怎么办? “为什么?”养了它两辈子了,凌御寒早就知它有灵性,他们说的话,它很多都能理解。它既然拦住他,必然是有它的意图。 小灰转了转眼睛,突然扑到在地,像几个月前那样装可怜,扮柔弱,时不时还哼唧两声。 “主子,将军在装可怜吗?” 凌御寒摇头,“它不是装可怜,它是说阿萝很虚弱。” 想起那日成墨韵提到过的,隔壁的妇人受不得惊扰,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一定护好了她。”小灰摇摇尾巴,瞪了韩五一眼后,才高傲地离开。 “主子,您是说隔壁墨韵姑娘的那位好姐妹就是阿萝姑娘?” 在凌御寒的瞪视下,韩五立刻改了口,“侧妃娘娘。” 然而,改口并不好用,直到韩五把侧妃去掉,直接称之为娘娘,凌御寒才应了一声。 “嗯。” 韩五惊讶,难怪墨韵姑娘叮咛嘱咐不能打扰到那院子的休息。 可是,不对呀。 “主子,墨韵姑娘为何要帮娘娘瞒着您?她不是知道您在寻人?” “这就要问她了。”凌御寒肯定她定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不会把他安排在成家不太起眼的院子,更不会安排在她旁边。 别说凌御寒激动,韩五更激动,兴奋地说,“主子,墨韵姑娘说那院子的是有孕妇人,那咱们是不是去看看小主子?” “先等等。” “为什么?” 为什么?凌御寒苦笑,他现在太激动了,伴随着激动还有生气,找到她了,她真的有孕了。他需要时间淡定,也需要时间缓冲自己发抖的手脚。 屋子再次安静下来,坐在圈椅上的凌御寒双手紧扣着膝盖,仔细看去隐约能看到手背的青筋和微颤的浮动。 终于找到了。 云城成家祖宅,本来是不想来的,可那日他看到成墨韵时,不知怎么就觉得她的眼神有些躲闪。 当时他只觉得她应该会有线索,没想到真的是近在咫尺。 · “能在花园里遇上殿下,真是巧合。”成墨韵象征性地行了礼,便坐回石凳上,继续捣着花瓣。 凌御寒没有直接到隔壁,而是先到花园见了成墨韵。 “本王的东西掉进隔壁院子了,你随我去取出来吧。”对于她帮阿萝隐瞒这事,凌御寒是不悦的。 借口!明明就是找到人了,还一副别人欠了他的模样。 成墨韵向来不怕他,且又是在自己家中,更是连头也没抬,继续捣花汁。 “臣女说过,那院子住着客人,不便打扰。” “住着谁?” “一个可怜的妇人。”成墨韵手上的动作半刻也没停,早就做好了打算酸他,话自然是张口便来。 “如何可怜?” “死了男人的妙龄寡妇,还不可怜?” 嗯?寡妇?难道不是她?不可能,小灰不肯能跟错人。 “那女子的夫婿不着调,整日寻花问柳不着家不说,还被同有妇之夫勾搭,被人活活打死了。” …… 成墨韵每说一句话,凌御寒的脸便冷下一分。直到她说够了,独自坐在那吃茶,静静地看着凌御寒像个冰山一样,浑身散发着寒意。 该死的女人,还敢诅咒他死?还是好`色被打死的! “既然本王的东西必须找回来。” “可那院子的人受不得惊呀。”成墨韵微微瞥了一眼,丝毫没被他一身冷意吓到,反倒慢声细语地接着酸,“我那妹妹肚子里可是双生胎,本身又体弱,天知道殿下的人进去后,会不会惊到她。” 双生?凌御寒顿时懵了。高大的身体向后退了一步,目光茫然地盯着成墨韵。 成墨韵满意地看着他脸上的震惊,“殿下您说,遇上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应谨慎再谨慎?” “她,身体如何?”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凌御寒站直身体,凌厉地看着成墨韵。 “唉,”成墨韵没想坏人姻缘,尤其是皇家血脉,她还是谨慎的。可她也不想让阿萝白白受了委屈,“胎像不稳,受不得刺激,不然大人孩子都难保。” 这话可没吓唬人,都是事实。不然她怎么整天提心吊胆的,连门都不怎么出了。 “可看了大夫?”凌御寒的冷静如数殆尽,只剩下发自内心的关心,“大夫是怎么说的?” 成墨韵慢慢发放下茶碗,幽幽道,“殿下忘了,我家姨母便是名医了?” · 相比凌御寒的急切,吃了定心丸的阿萝倒是真放宽了心,整日拉着云双教她缝两顶小帽子。 “云双,为什么我做出来的不像帽子,反倒像是布袋子呢。”阿萝沮丧,她自知绣花不行,但小婴孩的帽子总可以做好吧。不就是一片布对折缝上就行?怎么同样的工序,云双做的精美可爱,她做的连个布袋子都不如。 “姑娘不要急,这都是功夫活,慢慢就上手了。”云双一边安慰,一边加紧手里的活。 姑娘不会做,只能她来做。想到能给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娃娃做衣服,云双就觉得有使不完的精神。 · 阿萝这屋子是不用人守夜的,因为有小灰就够了。 午夜,房门被轻轻推开,警惕的小灰骤然扑向门口。当它看清来人时,立刻收起了锋利的小狼牙,主动过去蹭蹭那人的靴子。 哼唧。 “到一旁待着去。”凌御寒踢了踢小屁股,撵走了。这个时候了,哪有心情看它撒娇。 凌御寒这种卸磨杀狼的行为,引得小家伙哼了两声。 被一脚踢开的小灰等着幽蓝的小狼眼,敢怒不敢言地趴到桌子下面了。 见它这眼神,凌御寒低声威胁,“怎么,跟着她一块,脾气也学着变大了?” 哼唧。 小灰冲着凌御寒呲牙一笑,感觉把脸埋进两爪子间,不再抬头。 纱幔后的人睡得并不安稳,借着月光都能看到她额间的忧心。撩开纱幔,凌御寒站在床前,被那个侧着的小半球惊住了。 她有孕是他预料之内,可亲眼所见时,却抑制不住手掌的颤抖。 “敢带着球跑,你是真不怕我吧。”按照成墨韵的说法,已经三个多月了,她分明是知道自己怀孕才走的。 他自认为对她体贴,迁就,也没惹她不悦,至今他也想不通她到底为何离开。 可她睡梦中抱着个不怎么凸出的小球,蹙着眉,脸色也不似一般有孕之人那般红润,看上去倒像是颠簸许久未曾好好休息。 看她这般柔弱,凌御寒的不悦、震怒,统统都散去了。 “既然跑了,为何睡着觉还闷闷不乐?”凌御寒坐在床边,伸手抚平眉间的那抹忧愁。 “是我脾气太好,还是你压根对我无意?都敢说自己是寡妇?”寡妇如何?她还想带着孩子改嫁吗? 当他是死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齐王·凌:本王难道就是个好色之徒? 众人点头又摇头。 齐王·凌:谁敢说是! · 今天这章很肥吧!【傲娇脸】 第58章 自有身孕后, 阿萝便一直是侧身睡觉的。小脸一侧被压在枕面上, 只剩半边小脸在露在被子外面。看上去安静祥和,岁月静好。 可当她睡得不舒服翻身时,凌御寒才看清她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一脸病态。 唉,死人就死人吧, 被说两句也死不了, 总不能跟自己的女人真生气吧。 只是, 平日里素净红润的小脸, 整整小了一圈。脸上好不容易被他养出的肉完全看不见了, 就像是上次暴雨后初愈的模样。 “才两个月而已,竟瘦成这样。”凌御寒眉头紧皱, 说话间带着不悦, 可触及她脸颊的手指却是轻得不能再轻,“过了想过的日子,不应该更自在才是, 怎么反倒不如从前了。” 他虽气她的逃离, 可又心疼她的瘦弱。这样的她, 实在让人不安心。 “宝宝,我的……”不知道她梦到什么, 小手突然死死地揪着被子,半天也不松开。 “阿萝。”凌御寒轻唤了一声后,突然想到什么, 立刻停住。 这种情况叫醒她是最快、最简单的办法,可凌御寒不敢轻易把她唤醒。只好俯下身子轻轻地拍着,哄着,直到她内心的不安慢慢退去,再次睡熟。 可能是感受到体侧的温热,阿萝比刚刚要放松些,小脸顺着枕上的弧度滑向凌御寒的手掌。 看着蹭在自己手心的小脸,凌御寒额头抵上去与她相贴,小声安抚,“别怕,有我在。”他知道她为何梦中惊慌,怕孩子不好,也怕见到他。 凌御寒叹了口气,“小东西,从来都装着若无其事,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呢?幸好你是在这里,不然……” 不然他还要找多久,还要上哪去找。 他拿起枕边的白绸帕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汗珠和眼间的泪痕。阿萝虽然再次安静地睡熟,却好像感应到什么似的。一只小手迅速握住他,紧紧地。 小手包裹住他的手背,再次感受到了熟悉的潮湿。白皙的手背上,瘦骨嶙嶙,说她骨瘦如柴也不为过。 “墨韵说你食欲不振,吃了就吐。我调人过来专门做你爱吃的,不能再瘦了。” 凌御寒对她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知她手心最爱出汗。以前天气热或是受惊吓后,她的手心就像过了水似的。 轻轻地抚摸着手背上的细滑,另一手也覆在上面。当他握住她的右手时,一枚古玉从掌心滑落。 看到熟悉的纹路,凌御寒当即红了眼,双手微颤地擎着那块玉。如果说他来之前还有一丝丝气闷和怨念,那这枚古玉就是消散他心内所有不悦的灵药。 “你也是舍不得的吧。”凌御寒像是得到了宝贝一般,眼底流露惊讶和喜悦,起身吻上她的唇边,“原来也不是一样我的东西都不想留。” 她能留着古玉,就表示她心里有他。 这个认知让凌御寒沉淀了整整一天后,形如死水的心,再次波澜起伏。 凌御寒最初的想法是找到人后不管她的想法,直接带回去,这辈子都牢牢锁在王府,别想再踏出半步。而白天和成墨韵谈过后,了解了她的情况。现实逼得他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只要她安好,他可以暂时不打扰。 可现在他又萌生了新的想法,既然她心里有他,那未来他还是可以期待的。 拿起带着红绳的古玉放回她掌心,大手握住小手。月光下两手相合,不留一丝缝隙。 “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其余都不重要。”孩子也没她重要。 他的确想要个孩子,有着两人共同血脉的孩子。可若这个孩子的存在影响到她的健康,那他不会犹豫地选择放弃。 正如他同成墨韵开诚布公,了解了阿萝这胎的艰难后,说的那句话一样:“孩子不重要,你只管护好她就是了。” 三更已过,明明他已经待了两个时辰了,可凌御寒依旧觉得自己刚坐下,还没看够。然而他并不敢在阿萝房里多待,怕她突然转醒后接受不了,只得给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开。 离开前,走到桌子下一脚踢向小灰的屁股。正梦着自己在啃烤鸡腿的小灰,被突如其来的一脚吓醒,刚想“嗷呜”一嗓子吓人,就被一只大手捏住了狼嘴。 呜呜。小灰根本发不出声。 “就知道睡,来人都不知道,怎么保护阿萝。”凌厉的眼神丢过去。 呜呜呜呜。(你都来了,还要我保护!)小灰也是有起床气的,梦里香喷喷的鸡腿就这么被踢没了,它很气愤。要不是凌御寒踢得,它非得让去咬两口不可。 “到床下去睡。” 凌御寒轻轻关门离去,小灰翻了个白眼后,晃晃悠悠地趴在阿萝床下,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继续睡。 知念阁。 “主子,京都那边有人提议立太子,朝堂上下已经搅成一锅煮了。圣上派到永城的人,已在路上,韩七询问何时返程?”蒋善从永城送来了消息。 圣上得知凌御寒把糟乱的永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后,便要大加赏赐。相比之下,另外几位在外就封的皇子却政绩平平,朝堂之上免不了有所争议。 此间那些御史文官便以固国本为由,提议立太子。 而几位皇子中有先皇后生的嫡长子成王、徐贵妃的齐王和安王,还有出身不高但能力出众的宁王,皆被提名。 可圣上并没有接受任何提议,只是派了不同御史文臣到各封地巡视后回京汇报。 “暂时不走!”凌御寒摇头,“让韩七把那两个嬷嬷控制住,该传回去的消息,别少了就行。至于那位御史,让韩七酌情应付便是。” “是。”蒋善领命离开了,只剩下韩五站在凌御寒身后。 “主子,您留在这配娘娘,那贵妃和安王那边要如何应对?”韩五看了看隔壁的院墙,又看着凌御寒坚定的目光,猜到凌御寒在阿萝生产前是不会离开了,可他还是忍不住张口问了。 “所有行动照常,尤其盯紧贵妃宫里的人。”凌御寒目光悠远地看着空中的月亮,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会有人沉不住气。这条漫长的等待之路,机关算尽又如何? “另调青柠青栀两人到这里。” “属下立刻去办。”韩五领命后继续寻问,“调她们姐妹是当暗卫,还是给娘娘当丫鬟?” 这两人并非是王府的普通丫鬟,实则是凌御寒暗卫中的佼佼者。这个时候把人弄来,一来是为了照顾阿萝,二来也怕有心人查到此处,能贴身保护。 “丫鬟,让她们近身伺候阿萝。”青栀懂医理,青柠擅长美食,只有她们近身伺候阿萝,他才放心。 · 一连几天,凌御寒都是夜里趁着阿萝熟睡后,坐在床边看着她,一坐就是大半夜夜。 直到昨夜收到属下来报,两国边界出了些问题,凌御寒才不得不离开成家,变装前往交界。 阿萝自打开始孕吐,嘴巴变叼了不说,鼻子也愈发灵敏了。每天醒来她总能问道一丝不一样的味道,然而一开窗后,这股若有似无的味道便随风而去。 “云双,这几日有外人到这院子吗?”她总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可每次想仔细闻闻,就不见了。 “没有外人。”云双摇摇头,“别说咱们院子不会有外人了,就连隔壁那位王爷主动院子,都连着空了两日了。” “那位王爷呢?”阿萝诧异,这人既是来巡查的,便不会说走就走,想必是出了大事了。 “好像有什么急事,前天天一亮就走了。”云双也不知详情,只是那天早上起来看到一队人撤出成家,问了相熟的家丁才知道的。 阿萝摸着小灰后颈的毛,一下接着一下。一颗心终于慢慢安定下来,“人都走了,应该不是他。” “不是什么?”云双在一旁整理着衣服没听清,便又问了一嘴。 “我是说,既然贵人不在这,我也不用整日在院子里待着了,咱们去花园出去走走吧。” 成家的花园是已过世的太上夫人亲自领人布置的,因为过于精致,后人便没有改动,直接沿袭了下来,保留了过去的原貌,只是每年命人重新修缮。 在这不算太大的花园里,放眼望去既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还有假山嶙峋、花团锦簇,确实美不胜收。 傅家的布置在阿萝看来已经很精美了,永城那别院比起傅家更是不言而说,然而相比成家祖宅而言,却是相差甚多。 远处成墨韵正陪着她祖母过来赏花,刚好看到坐在亭中喂湖鱼的阿萝。 “那里坐着的就是那位阿萝姑娘?”老夫人拍拍孙女的手问道。 成墨韵抬头望去,看到一身樱草色锦裙的阿萝正从云双手里接过鱼食撒向湖面。动作轻盈伶俐,并未因她有孕而显得迟缓臃肿。 成墨韵笑笑,“正是呢。” 老夫人远远打量着阿萝,心道真是个清丽怜人的姑娘,难怪齐王费尽心思也要霸着。 “阿萝,今天怎么出来了?”成墨韵扶着老夫人走进凉亭后,就走到阿萝身边帮着一起喂鱼了。 “天气好,身子也不太累,便拉着云双出来走走。”阿萝看见她后抖抖手,把手心的残渣都抖到了湖面,“姐姐今天不忙了?怎么也到这来了?” 前些时候阿萝胎像不稳,成墨韵把时间都花在她身上,甚少出门。这几天她身子稳定了,成墨韵才有时间去医馆帮忙。 “快十五了,要准备中秋家宴了。” “那姐姐要辛苦了。”阿萝可是知道这办场家宴有多麻烦。 “你可别她呀是被老婆子我留下的。”其实是她被老夫人拉着没让出门的,孙女天天往外跑,不怎么照面,她和老头子都想孩子了。 老夫人看见阿萝笑起来弯弯的眉眼确实很像儿媳妇那娘家侄女,然而这个姑娘更有灵气些。 “真是个水灵的姑娘。” 扶着阿萝的云双小声提醒,“这位是家中老夫人。” 原来是镇国公夫人,阿萝了然,暗暗碰了碰云双,示意她松开自己。 阿萝是第一次见到老夫人,自然是要行礼的。阿萝独自上前,两手搭在一起移至左胯上方,双腿并拢微微屈膝,“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当即走过去,亲手扶起阿萝,拉着她到石凳上坐下。老夫人也是初次见到阿萝,但心里格外满意,直道她是个知理大方的孩子。 “你同我家孙女是好姐妹,便是我的孙女,何况还挺着肚子,今后就用不着见礼了。”说着又吩咐丫鬟再给阿萝多铺上两个垫子,免得着凉。 “多谢老夫人垂爱。” “真是个怜人的好孩子,自家人哪用客气。只是这肚子都显出来了,怎么这般瘦弱。”老夫人心疼地拍着阿萝的手,随即看向孙女,“韵儿,我房里有你爹刚送来的老参、血燕,你去拿来给孩子补补。” 老夫人是个心肠软的,对待孩子向来慈爱。膝下儿孙都长大了,只剩成墨韵还在她身边,算是承欢膝下。加之阿萝的身份和经历,自然是真心以待的。 花园中相谈甚欢的三人,被园子外面的嘈杂声打扰。 “外面怎么这么吵?”成墨韵放下茶盏,示意云渺出去看看。 很快云渺便快步走到成墨韵身边,低头在她耳边小声道,“外面丫鬟婆子因为厨房的一点小事闹起来了,管家请您过去。” 云渺知道阿萝身份的,生怕说了实话会刺激到阿萝,只能模棱两可地说着。 “真是些不省心的,”成墨韵站起身,先向老夫人福了福身子,“祖母,孙女去看看。” 又对阿萝说,“虽已入秋,太阳还是毒的,容易晒晕,早些回去歇歇吧。” “韵儿先去忙吧,祖母顺路,正好送她回去。”老夫人让孙女安心去忙,她也正好去阿萝那里坐坐。 · 一出花园,成墨韵便停住脚步,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们家的下人安分守己,根本不可能平白无故闹事,就算出了问题还有管家,也不能请她去评理。 “齐王殿下受了重伤,穆公子请您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晚了,但是字数弥补了,是吧? · 小凌子好可怜对不对?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陌兮樱、十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成墨韵一听齐王重伤, 皱了眉头就加快脚步往知念阁走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刚一踏进知念阁就看见等在外面的穆景逍。 穆景逍正焦急地在知念阁门口来回走, 一见到成墨韵进门,立刻迎了上去,“你终于来了,快看看他。” 此刻的凌御寒正满身是血, 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胸口上还插着半截断箭。 “齐王的武艺不低, 怎么会中箭?”此时的成墨韵就是个大夫, 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嫌, 直接伸手翻动着凌御寒的伤口。 “我们回来的路上, 被一伙江湖人放冷箭。他是帮我挡了一箭, 才这样的。”穆景逍边说边低下了头,“都怨我。” 当时他们的人不及对方多, 在山坳里腹背受敌。敌人见凌御寒身手更好, 便声东击西,把矛头指向穆景逍。两人背靠背倒是击退不少敌人,谁知从山间射出一支冷箭, 凌御寒先于穆景逍发现, 便调转了两人的方向, 自己受了这一箭。 “现在不是怨谁的时候,赶紧把他移到床上。”救人要紧, 成墨韵哪有时间安抚低落的他,更没心情保持大家闺秀风范,直接吼了他一嗓子。 “穆景逍, 人还没死呢!再磨叽下去,你就等着给齐王陪葬吧。” 她这一声吼,不仅吼醒了穆景逍,连同那些侍卫也跟着一阵,手脚麻利地把人挪到内室的床上。 “箭上有毒!”成墨韵看着凌御寒的伤口发黑,低头地继续检查,并快速吩咐着,“韩五帮我撕开他的衣服,云渺快去取我的银针和药箱。” 很奇怪,凌御寒伤口发黑,可周围的部位却呈现了暗红色,照理说毒素在慢慢扩散,应该也是黑色才对。这种情况她没见过,心里没谱。可不管怎样,都要尽快遏制毒素蔓延。 “穆景逍去准备烛火和锋利的匕首。”成墨韵紧盯着露在伤口外面的半截箭杆,箭杆参差不齐,应该是用手折断的,估计是他自己折的。这倒是帮她减去些麻烦。 成墨韵走到桌案前,迅速地写了张单子,让人去煎药,“拿着药单去我院子的小库房取药,再让厨房迅速煎药后立刻送来。” 成墨韵镇定自若的地一件一件吩咐着,最后她拿出一根削得极其平整的竹片递给穆景逍,“穆景逍把这个放在他嘴边,让他咬住。” 接着,又拿着一瓶药酒走到床边,“我要拔箭。” 成墨韵用药酒擦干净凌御寒的伤口,上面的血迹被擦去,露出彻底发黑的创口。 “穆景逍,我要拔箭,你按住他。”成墨韵抬头看着穆景逍,眼底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穆景逍按住凌御寒的肩膀和手,又命蒋恶按住凌御寒的腿脚,沉重地点着头,“放心,我绝对不能让他乱动。” “等等,”昏昏沉沉的凌御寒突然睁眼,虚弱地抬起手阻止穆景逍的动作,沙哑地对成墨韵说,“墨韵,若我有意外,请你帮我照顾好阿萝母子。她生产时,也一切以阿萝为先。” 凌御寒感觉越来越冷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这关。两世为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是那个一心想逃离的女人。 “上麻沸散,让他闭嘴。”她在这忙里忙外,着急上火的,他竟然在留遗言。 成墨韵立刻让人按住他的手脚,拿起那团麻沸散按在他口鼻处。这包麻沸散是林师窈留下的,药劲十足,凌御寒很快就安详的睡着了。 成墨韵把药酒倒在手上,像洗手一样冲了一遍后,甩净。一手按住他的胸前,一手挑起露在肉外的箭头,一按一拔后,噗呲一道血迹溅在她脸上。 她把箭头丢在旁边的桌子上,随即立刻向伤口散了止血药。而后又把匕首用烧酒洗净后,放在烛火上反复灼烧,直到刀柄都跟着烫手为止。灼红的刀削去了箭头周围的发黑血肉,直到里面渗出鲜红色的血液,她才收了刀。 穆景逍看着成墨韵利落的动作,浑身一颤,不禁地往韩五身边靠了靠。 他媳妇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娴熟了,比起净身房的老太监丝毫不差。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收了收腿,再次旁边靠了靠。 “好了,你过来帮忙包扎伤口。”成墨韵一把拉过穆景逍,将手里的绑带交给他,并指挥他进行包扎。 看到凌御寒右肩被白布裹住,且伤口没有继续流血,成墨韵才松了口气,坐到一旁。 “累了吧,喝口水。”穆景逍绑好之后就把剩下的活丢给韩五了。而他则走过来扶着站在旁边的成墨韵坐下,又倒了杯温水给她。 “幸好殿下身体强健,不然那毒很容易要人命的。”那毒本是很难解的,但她发现凌御寒身体像是能自动化解一般,随着她清理的同时,鲜红的血液便自动涌上。 “韩五,殿下曾经中过毒还是吃过什么解毒的药?”成墨韵看到凌御寒身上的毒素非但没有蔓延,反而慢慢消退时,整个人是惊讶的。她靠在椅背上,捏着眼角,思来想去,终于想到古书上的那种以毒攻毒。 “中过,但具体情况不知。只知道是释苍大师解得毒,也是大师亲手配得药。”韩五爽快地答着。 这件事凌御寒是派韩五去大师那里取药的,他自然知道。而且这种紧急关头,只要是跟凌御寒身体有关的,他也不会藏着掖着。 听到是释苍大师给的药,成墨韵放心了,毕竟大师的医书无人能及,在解毒方面更是首屈一指。 “若是大师的手笔,自然错不了的。殿下吉人天相,最迟明早就能醒了。” 凌御寒在麻沸散的作用下昏睡,只等着熬好的药灌进去。成墨韵觉得这屋子的血腥味过浓,深感压抑,便想起身离开。可她刚一站起就倒在穆景逍的肩上,脸上已经没了刚刚那种坚毅和镇定,反而是血色全无。 “怎么了韵儿?”穆景逍打横将她抱到了床边的榻上,“脸色这样差?” “我没事,就是见了血有些晕罢了。”成墨韵摆摆手,表示无碍。 可穆景逍心疼了,她一个姑娘家,哪怕跟着名医走南闯北,也不曾遇到过这么多的血。 “吩咐下去,齐王受伤的事一定不能外传。”成墨韵靠在穆景逍身上,垂着眼说嘱咐,“阿萝的身体经不得刺激。” · 凌御寒那边险象环生,阿萝这边像是有感应似的,整个人都怏怏的。 自刚刚回到院子后,阿萝便半躺在床上,拿起那个长得像布袋子的小帽子,一遍遍地拆了缝缝了拆,锲而不舍。 “我一定要亲手做成两顶小帽子。”想着两个宝宝出生后,带着她亲手缝制的帽子,阿萝嘴角都是上扬的。 经她再三修改,原本的布袋子已经有了雏形,除了针脚疏密不均,两侧大小不一,还是能看出来是顶帽子的。 阿萝满意地摆弄着小帽子,“小灰你看,这次比之前好看多了吧。” 哼唧。 小灰没有什么精神地趴在她脚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她两声。 “要是不想在这陪我,就自己去找点心吧。” 哼唧。 小灰抬眼看看,又低下头,目光无神地趴在那。 “啊。”已经上手的针线活,阿萝觉得轻车熟路。可最后一针下去,纤细的手指上又冒出了血珠。 已经三天没被针扎到手了,突然被扎了一下,竟然疼得要命。 见了血的阿萝突然感觉眩晕,想吐,就连小腹都一抽一抽的。只好把针线丢到一旁的笸箩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才压下那股不适。 哼唧。 小灰快速趴到阿萝手边,脑袋搭在阿萝的腿上,两只爪子轻轻地搭在阿萝肚子上,恹恹地看着她。 哼唧。 “没事,可能是有点晕血。”还莫名地心慌。 纱帐里的一人一狗,一下子都没了生气,相偎地靠在床头。 · “殿下的伤口怎么还在渗血了?”成墨韵一大早就带着药箱过来换药,还没拆开绑带,就看到白色绑带被血洇湿了。 她不悦地抬头瞪着穆景逍,“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穆景逍本就怕她生气,何况这次真不怨他,一股脑就把兄弟卖了,“是他自己不听话,半夜醒了非要去隔壁看嫂子一眼,不然就不喝药也不睡觉,我有什么办法。” “……”成墨韵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总不能冲着皇子发脾气,阻止皇子看妻儿吧。可不做什么,她又觉得对不起阿萝。 “若是殿下信不过臣女的医术,这般不想配合,那臣女先告退了。” 说着就收拾药箱要离开。 咳咳。 凌御寒捂着嘴,轻咳着,用虚弱的眼瞪着穆景逍。 可穆景逍的视线全在佳人身上,根本没看到。 凌御寒用了最直接的方式,费力地朝着穆景逍踢了一脚。 “啊。”穆景逍惊了一下,“怎么了?” 当他看到凌御寒的虚弱中还瞪得溜圆的眼睛,看到他眼底的威胁,叹了口气。 穆景逍苦闷,他招谁惹谁了。媳妇不爽拿他开刀,兄弟不悦,就毫无人道地使唤他,他可真够苦的。 “墨韵,你也理解理解,子衡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绕了一圈,都是为了嫂子和未来的侄子。你就让他去看看吧,一定不会打扰嫂子休息的,也一定不会再弄裂伤口。”穆景逍上前,又是解释又是保证,这才把成墨韵留下。 成墨韵是没脾气了,有脾气也不好再发作,“殿下,想看她们,首先您得自己保重身体。” “本王知道了。”凌御寒知晓成墨韵的做法是为他好,可他不去看,这颗心就一直悬着。就算多流些血,好得慢些,他也要去看一眼才安心养伤。 凌御寒闭上眼,想着那天中箭的情形。在自己中箭倒地那一刹那,他想的不是谁派的人,也不是过后要如何报复,而是还能不能见到她,她会不会跟他回家。 倘若自己这条命尚存,那余生都是她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偶肥来了,今天大雨,还被花果山抓去看医生,所以晚了。 小凌子今天还没有苦肉计呀。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阿萝醒了, 正对着杏色纱帐上的牡丹发呆。 昨夜她又梦到了那人, 梦到那人脸色苍白,毫无神气地向她伸手。还没等她犹豫着要不要转身离去,那人便倒在了她面前。 阿萝伸手摸着这几天圆润的小腹,手指暗暗地戳了戳, “是不是你们想他了?” 不然她怎么可能让他入梦。 阿萝慢慢起身,伸手想拂开纱帐, 一股轻微的药味儿入鼻。 哪来的药味儿? 她最近睡前喝的是安神汤, 只有早上才会喝一小碗保胎药, 而且那药并没有太重的味道。可现在屋子里这药和她平时喝的并不一样, 味道重不说还带着一股子腥味。 前些日子她就偶尔闻到不一样的味道, 可云双却说闻不到。 阿萝轻轻地搅动着碗里的保胎药,闻了又闻, 摇摇头, 随即唤了一声门口打扫的翠儿。 “姑娘有何吩咐?”翠儿放下扫帚抚了抚身上的灰尘,才踏进门。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药味或者说是一种腥味?”阿萝指了指床上挂着的纱帐。 翠儿低头闻了半天,就快贴在帐子上了, 仍是摇摇头, “姑娘, 奴婢没闻到啊。” 翠儿就是个打扫院子的小丫鬟,从小风餐露宿, 前年才被牙子卖到这里。受苦受多了,嗅觉并不灵敏。 然而阿萝并不知道这些,她想着, 既然云双说闻不到,翠儿也闻不到,那便是她自己的问题了,也许就是孕期的一些正常反应。 又或许是前些日子担心太多,弄得自己精神紧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阿萝暂且放下心,拿起一旁的针线笸箩,继续仿着云双的针脚,缝着小儿的袜子。 可是第二天清晨,她尚未睁眼便又闻到帐子里出现那股淡淡的药味。 刚好云双送衣服进来,看着阿萝出神地盯着帐子,“姑娘可是不舒服了?” 阿萝摇摇头,慢慢坐起来,双脚搭在脚踏上,幽幽说着,“这两天宅子很安静。” “可不是嘛,祭祖过去了,各房的人该走的都走了,府上自然就清静许多。” “隔壁的贵人还没回来?”阿萝咬着酸果子,不经意地问了一嘴。 “隔壁?”云双撩开帐子的手顿了顿,随即说道,“那院子有人回来了,却不是齐王殿下。” 凌御寒被抬回成家后,不管是凌御寒的人还是成家的家丁丫鬟都被严格管束,谁也不得靠近这两个院子,不得私下议论齐王受伤的事,更不许把事情传到阿萝的耳朵里。 尤其是云双当天就被下了死命令,不仅要在阿萝面前守口如瓶,还要想尽办法拖着她不让出去。 可是阿萝既然问了,就代表她听到了动静。若是还是没人,就显得不真了。 “为什么?”他的人都是暗卫,理应贴身保护。侍卫回来了,他不回来,这不合常理。 “不清楚,那院里都是男子,我们也不好多打听。只是路过时,远远地看了一眼。”云双用手端起药碗给阿萝,待她喝完药后,收拾了东西便关上门。 门被合上了,窗子却被打开了,屋子里只剩下阿萝和小灰。 “王爷不回侍卫回,不会出事了吧?”阿萝摸着狗毛喃咛着。 哼唧。 小灰昨晚看到了凌御寒,他身上血腥味浓烈,必然是出事了。 小家伙看着蹙眉的阿萝,想着凌御寒的交代,再次学着小时候那般装着可爱天真,逗阿萝开心。 小灰跳到榻下,从下面扒拉出一个酱红色的小蹴鞠,两只爪子颠起来后,再用嘴巴鼻尖儿顶着,在阿萝床前,像只海豚似的顶球跑。 “你快别闹了,我肚子都笑疼了。” 阿萝觉得越看窗外越烦心,便起身回到床上。并用脚踢踢床尾,示意小灰跳上来。 “知道你心疼我,可这么跳来跳去,你也累啊。”她一手摸着小灰,一手摸着腹中的两个宝贝。 她连着几日都不舒服,只能斜躺在榻上,闲来无事看看书,缝缝帽子打发时间。把小灰留在屋里,她还能少些寂寞。 “既然外面阴沉沉的,你就待在这睡觉吧,免得出去弄得脏兮兮,云双几个还得给你洗澡。” 哼唧。 小灰懒懒地窝在一旁,把脸埋进阿萝的被子里,说睡就睡。 阿萝笑着把被子盖在它身上后,伸手拿过枕边放着的《药膳》,这书是她在成墨韵那里借来的。她觉得既然准备在云城扎根,那便要寻个营生,一个能养活她们一家四口的营生。 她不能永远住在成家祖宅,成墨韵早晚是要回京都的。她要抓紧时间学些药理,学做药膳,今后在成墨韵的药铺旁开间药膳坊。这样她既能照顾好孩子,也能赚些钱。 “哎。”突如其来的蠕动打断了阿萝的憧憬。 她第一次当娘,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说就像是汽水喝多了,肚子咕噜咕噜的。 “你们,你们在动吗?”阿萝瞠目,才四个月就会动了? “你们再动一下,动一下就好。”阿萝扔下书,两手贴在小腹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动动呀。” 一听到小主人动了,小灰也不睡了,连忙从被子里下爬出来,蹲在阿萝肚子旁边,伸出小爪子轻轻悬在上面。它一边观察着阿萝的神情,一边盯着一动不动的小球,小爪子想摸又不敢摸。 “可以轻轻地摸一下,一定要轻轻地。”看着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样子,阿萝抓着小爪子轻轻地放了上去。 只不过小胎儿太小,动那一下也是因为阿萝刚刚心情压抑。这会儿小灰的爪子贴上去,里面的小人儿压根不搭理它,动也不动一下。 哼唧。 小灰急了,一只爪子戳戳阿萝的胳膊,瞪圆了眼睛盯着肚子。 “她们还小呢,以后会次数会越来越多的。”阿萝笑笑,揉着小灰脖颈上的毛,“以后她们出来了,你要保护她们,陪着她们玩吧。” 一想到以后小灰看孩子的场景,阿萝就能笑出声。 两个小人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一只大大的狼狗跟在身后,好不招摇,看谁敢欺负她们。 哼唧。 小灰眼底闪过兴奋的金光,可不知怎么,小脑袋里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画面:两个小娃娃,一前一后,一个揪着它的耳朵,一个拽着它的尾巴,而它坐在中间动也不能动,好不凄惨。 不过,它小脑袋摇了摇,又稀罕地贴了过去。 自此,小灰放弃了一切外出觅食的行动,一刻不离地跟在阿萝身边。可谓是走哪跟哪,寸步不离地盯着肚子。 “姑娘,小灰好几天没出去玩了。”云双正在帮阿萝在做好的小帽子上绣花,看着小灰闪闪发亮的眼神,好奇地问道。 小灰前两天是病恹恹的,不爱动。从昨天开始竟然趴在床上,一直盯着阿萝的肚子,她们拿着肉骨头,都叫不动它了。 这可叫丫鬟们觉得出奇了。 尤其是云双看着它时刻盯着肚子的一幕,深感诡异,“它这么盯着一整天了,不会累吗?” “怎么不累?”阿萝笑着反驳,“它呀,宁可累着,也要等着里面的小家伙动动,它好摸摸呢。” “摸?摸什么?”云双放下手里的绣线,蹲在一旁,“她们会动了吗?” “昨天我肚子里面有点动静,很轻微的那种,刚好被小灰遇上了,这不就一直等着了。”阿萝把小灰盯肚子的事当着笑话讲给云双,恰好被过来诊脉的成墨韵听到。 “里面的小家伙开始动了?”成墨韵还没亲手感受后,兴冲冲地就坐到阿萝身边。 “就动了那一下,不然它能这么盯着不走?”阿萝打趣着被挤到一边,急得团团转的小灰。 “我也来看看。”成墨韵也没见过胎动,又是自己的小外甥们,更是坐这儿等着,也不走了。 · 夜里,凌御寒再次不顾劝阻,拖着虚弱的身子来到了阿萝屋里。尤其是白天暗卫汇报说,阿萝这边有了胎动,他更是熬不住,必须过来看一眼。 咳咳。 外面狂风暴雨,秋风阵阵吹着,夜里的云城比白天冷了不知多少倍。凌御寒从隔壁过来虽说有韩五护着,到底还是被风吹到,一时间没忍住咳了一声。 “是谁?”半夜风雨太大,正想看看门窗是否关严实的丫鬟看到了两个黑影,就叫了出来。 然而她动作慢了,还没看清来人,就被一道黑影转身击中后颈,瞬间倒在门口。 哼唧。 听到外面有声音的小灰,已经蹲在门口守着了,一双狼眼巴巴儿地瞅着他。 “没事,进去。”凌御寒知道它在担心,可他无法像过去那样蹲下摸摸它,只能轻声说着,“我们进去看她们。” 自从早上听说了孩子动了,凌御寒觉得自己的生命里又多些阳光。如果说阿萝是照进他阴暗生活的一缕阳光,那孩子就是阴雨过后的一道彩虹。 凌御寒撩开帘帐,坐在床沿儿上,想近距离看看那个小球。可外面的冷气和屋里的热气相交替,他根本抑制不住咳嗽。 他怕吵醒阿萝,只好转过头,用手掩着嘴。整个人憋得一抽一抽的。 就在他低头咳嗽时,一只白底绣桃花的帕子出现在他面前。 凌御寒顺着帕子看过去,背上突然一阵寒栗,两眼直视着递帕子的人,下意识地说着,“谢谢。” 她明明是睡熟的,怎么突然坐起来了?怎么就让她看到自己了! 凌御寒心里的鼓咚咚作响,生怕下一刻有什么风暴到来。 阿萝看着高大的身躯不自觉地向后挪了挪,那张憔悴的脸正如她梦中一样惨白。不过她并没搭话,只是默默地摸着肚子看着他。 “对不起,吵醒你了……咳……”咳嗽声越来越重,“我就是……不放心……”不放心你,想来看看。 凌御寒心里没底,尤其是她眼底根本没有一丝波澜,这叫他沮丧而懊悔,连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口。 阿萝随手从一旁的柜小柜上去了茶壶和茶碗,倒了一杯凉茶递给他,依旧没说话。 “谢……谢谢。”凌御寒下意识地接下茶碗,一饮而尽,“咳咳……咳咳……” 看着阿萝一脸镇定,凌御寒尴尬地把茶碗放在床边。 “这茶……好喝。”这是凌御寒心里的实话,这杯水比御赐的琼浆玉液美味不知多少倍。 “所以齐王殿下深夜来访,就为了小女子房中的一碗凉茶?”都凉了的茶,还能好喝?阿萝轻嗤。 “你,你都知道了啊。”听着语气,她这是生气自己隐瞒身份了,也气自己半夜不请自来。 “我那时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永城人杂不安全。” “都过去了,王爷不用挂怀。”阿萝说得随意,放佛眼前就是个打过照面的陌生人一般。 “只不过王爷总深夜到访,毕竟不合适,还请王爷自重。” 屋子里的药味儿一直都没有散去,直到早上她醒来得早,在纱帐上发现一个暗红发黑的痕迹。 反复琢磨,认定那应该是已经干了的血迹。 药味儿,血滴,隔壁院子只见侍卫不见王爷,这些联想到一起,她心底的疑惑彻底迸发。 索性晚间送来的安神汤她一口没喝,全部倒进了窗子边上的那盆文竹里。 果然,没了安神汤的药效,她睡得并不算好。刚刚外面一有声音,她就睁开了眼睛。 她醒了却没有动作,只转了个头看向门边。 只见小灰轻车熟路地蹲坐在门口,在那人脚边蹭了蹭后,跳上床榻去趴着。 小奸细!阿萝这下知道了,为什么半夜进人都没人知道了,原来就是小灰这个小奸细放进来的。 “王爷真是好手段,连小女子养的狗都能轻易收买。” 小灰突然听到狗,立刻跳了出来,摇头摆尾地澄清。 哼唧。 “你别给我装无辜,他身上这味道在我屋子出现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阿萝根本不相信,指着扒着床边的小灰,“今晚不想见你,到外间睡去。” 哼唧。小灰垂着脑袋,溜溜地挪到外面,贴着门边趴下,两眼盯着里面。 “你别怨它,我就是想看看你。”凌御寒知道她这是指桑骂槐,撵他走呢。可他终于能面对面看着她了,就想多看两眼,多听她说两句话,哪怕打他骂他都好。 咳咳。 咳嗽声再次响起,他也撑不太住了。他的毒慢慢解了,可这伤口因为每天夜里过来看她,总是牵动伤口,所以一直都没好。 凌御寒看着一言不发的阿萝,心里紧张,又开始不停地咳嗽,伤口再次开始轻微的渗血了。 孕后阿萝的感官比常人敏感得多,闻着一股血腥味,就开始反胃。 “韩五。”她忍着不适,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多字呀,感觉自己好棒! · 应大家的要求,今天让他们见个面。 还有跪榴莲什么的,可以罚他,但那时候没有榴莲所以换个方式整治小凌子。 · 大家有想法可以提,在保证我主线的情况下,我会酌情加进去。 · 你们的糖今天被医生扎成了筛子,好疼好疼地从医院爬到单位。 大家要注意身体,平时生辣腥冷的少吃,有时间多睡觉,好好保养。 明天或许会晚一点,因为真的好疼,不知道明天起床是个什么状态了。 第61章 韩五是凌御寒的贴身侍卫, 平时和凌御寒就形影不离, 说是凌御寒的影子也不为过。有凌御寒的地方,必定会跟着韩五。 阿萝闻到血腥味后,觉得晚上用过的燕窝羹的味道都涌到了嘴边,只好开口把一定会站在门外等候的韩五叫了进来。 “娘娘。” 韩五在外面就听到了屋子里的声音, 本就担心极了。进来后,看着自己主子像傻了一般盯着娘娘看, 不由得想替主子说两句好话, “主子他……” 只是人家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直截了当地撵人, “担不起你这声娘娘, 麻烦带着你家殿下回去,我闻不得血腥味。” 说完阿萝便扭过头去, 用手慢慢地在胸前顺着气。 韩五一听血腥味, 急切地看向凌御寒,“主子!” 这已是第三次抻开了,韩五一个铁汉, 眼睛都泛红丝了。 凌御寒摆手, 视线依旧在阿萝身上。 不过他听说有孕的妇人会对一些味道敏感, 连忙按住自己的伤口,往后挪了挪, 免得在透出味道让她难受。 “娘娘。” 韩五见主子脸色不好,还硬生生地按住已经渗血的伤口,小心翼翼后退, 他实在不忍心,只能硬着头皮转向阿萝,“娘娘,殿下重伤迷离时一直念着您,好不容易醒过来还是放心不下您。这两天拖着病,也要看您一眼……” 韩五知道阿萝向来是个善良易被打动的,特意把凌御寒的伤势说得惨些,企图唤起阿萝的恻隐。 然而,阿萝根本不想听这些。夜里没睡好被吵醒,已经有些头晕了。看着不请自来的人,想着那条背叛主人的狗,她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哪里还听得这些辩解。 “说完了?”阿萝捏紧被角,往身上拽了拽,朝着凌御寒努努嘴,“流血的人不是我,坚持不住的也不是我。” 他身上穿的是玄色锦袍,血渗出来也看不见,只是那个味道越来越重,重得不容人忽视。再不去包扎,流血会死人的。想到这些,阿萝捏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娘娘,您就心疼主子些吧,主子都是为了您啊。”韩五傻了,素来好脾气的人,怎么突然冷了心肠呢。 为了她!阿萝最不想听的就是这话。 为她好就骗她? 不提那些事还好,提了阿萝更生气。“我不是什么娘娘,不过是无家可归、任人摆布的孤女而已,韩侍卫下回别再叫错了。” 说罢,抬手指向门口,“我不舒服,你们请吧。” 韩五哪见过阿萝这么强硬无情的一面,想多解释两句又怕适得其反,只能向凌御寒求助。 凌御寒向韩五挥挥手后,一手按住床面,一手压着伤口,费劲地站了起来。 低头看着绷着脸的阿萝,伸出的手又缩到袖子里。轻咳两声, “我先离开,你好好休息。” 知念阁院中,凌御寒站在靠着阿萝院子的廊下,背后倚着廊柱,眼睛盯着那面灰白色的墙面。 “殿下,您怎么能轻易就回来呢?”韩五一脸忧愁,好不容易说通成墨韵睁一眼闭一眼,放他们过去,这下被正主儿发现了,今后还有机会再踏进去吗? “我不走她就不会休息。”天大地大,他女人最大。尤其是怀孕时的辛苦,他还不能陪着,真是舍不得气她。 虽然她生气的眼眸比笑起来更闪闪发亮,一下子就能闪进他心里。可他更喜欢她笑起来弯弯的眸子,温暖动人。 可他也记得成墨韵的叮嘱,她身子弱,受不得刺激。所以即便再不舍不得,他也得出去了。 “娘娘是怎么知道您进去的,不是说服了安神汤后便一夜到天明,叫都叫不醒吗?”这话是成墨韵亲口说的,自然不会错。所以韩五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没经她同意就进了她屋子,她不高兴了。”一坐在她的床边,他便闻到旁边盆栽里有股药味儿了,想必是她发现异常后,就把安神汤倒了等着他了。 凌御寒勾起嘴角,真是个精明的姑娘。 再次历经生死,他想了很多。阿萝的离开像是一把磨得很细的绣花针,在心口上扎了一下,痛的同时还痒。 她刚离开时,他生气,觉得自己对她的好付诸东流。后来,他担心,怕她一人在外受委屈,着急地四处寻人。 再后来,请封的圣旨送来了,花轿也到了,可他手下的暗卫仍是找不到人,他彻底慌了。 那时候他想,若是找到人就直接押回王府,关她一辈子,省着自己提心吊胆,四处寻人。 可到了云城,成墨韵几次讽刺他自大不懂得尊重,他才慢慢明白,为她好也要用她乐意且能接受的方式。不然仍是不尊重。 前后两辈子,发号施令惯了,他确实甚少考虑别人的心情。那从现在起,慢慢改,总还能亡羊补牢吧。 “就这点事?”韩五站在凌御寒身后,看着选中被雨水打湿的芭蕉叶,又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和他主子一样可怜。低头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安慰的话, “娘娘平时待人随和,从来不是个气性小的人,也许明天就让主子过去了。” 是呢。她对外人向来不小气,总能笑意盈盈的,就连别院的丫鬟们都是和颜悦色的。 唯独对他气性大,半分不肯让步。 别说主动让他进去,恐怕明天起就要设些障碍,关他在门外了。 凌御寒嘴角勾起一抹苦意。 · 把人轰出去后,阿萝憋闷的心像是张开的网,瞬间通透了,很快便去会了周公。 一早醒来,就让人把屋子里的帘子、帐子通通换了一遍。 “你这儿今天挺热闹啊。”成墨韵没进门就看到丫鬟们里里外外地忙活着,整个院子都焕然一新。 “姐姐来了。”阿萝放下《药膳》,伸手接过成墨韵带来的安胎药,拉着她坐在榻上。 “姐姐之前送来的那些摆设,一直放在在东屋。今天天气好,便让她们拿出来换上,全当换个心情了。”东西是一早就备好的,只是阿萝躺了许久,整日担心肚子里的小家伙,没心情弄。 刚好借着机会把屋子整理一遍,也当是给某人个警告了。 “对了,小灰怎么趴在外面不进来了?”成墨韵踏进门后,就看见小灰没精打采地趴在门口。看见她时,倒是摇两下尾巴算是打招呼了,可一双眼睛仍是可怜巴巴儿的对着屋内张望。 “就让它趴着吧。”阿萝早上理都没理它,听到成墨韵提到它了,才向门口瞅了一眼,意有所指说,“最近都吃胖了,脑子不灵活。饿上一天,清清肚子,它就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了。” 哼唧。 小灰看到阿萝往这边看了,以为是要叫它进去的,没想到只得到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又不理它了。 一向竖着的耳朵耷拉下来,一双小爪子搭在头两侧,再次趴在地上盯着屋子里。 成墨韵过来前,就知道昨晚的事了。她本就是个聪明人,一进门就知道阿萝罚它呢。可细想想,若小灰算是吃里扒外,那她就是知情不报。 “因为齐王?”成墨韵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奈。其实这事她也是埋怨凌御寒的,这不是在她们姐妹间徒增嫌隙么。 “你不会生我气了吧。” 凌御寒一大早就派人去找她,除了让她重新包扎外,还把昨夜的事说了。 成墨韵听了差点拍桌子,要不是一旁的穆景逍把她拉出去冷静,恐怕这会儿她还在那院子窝火呢。 “怎么会呢?一墙之隔,谁还能拦得住他。”阿萝可一点都没怪成墨韵,就算天天守着她这屋子,也是拦不住那人的。 “你也别气着自己,要是觉得这里不清净,我再给你换个院子。”遇上凌御寒那种软硬不吃的,成墨韵也是气得不行。 “姐姐不用麻烦的,住在哪个院子也关不住呀。”阿萝想说了,住个笼子兴许他还得找个巧匠打开呢,何况是这一人高的围墙。 不过她也不担心,能撵出去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总不会让他出入自如就是了。 成墨韵点头,知晓她说的没错,“确实防不胜防呀。” “你有什么打算?” “墨韵姐姐,我最近看了你给我的药膳书,有些心得。我想学做药膳,将来在你药铺旁边开个专门制药膳铺子。”阿萝的心思压根不想分给某人,她现在想的是她和孩子的未来。 “药膳?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是药三分毒的道理,身为医者的成墨韵更了解。其实很多时候有些小毛病需要调理,并不需要服用大量的汤药,平日里用些药膳也能治疗。 医药和饮食的融合,在前朝就很流行了。只不过只有王公贵族才能用得到,民间懂这个的人少之又少。 “云城商贾之家众多,商人之间最重攀比。对于他们而言,有什么比生命和健康更重要呢。然而大部分懂药膳的人,不是皇宫,就是在王公大臣的府邸,一般人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前些日子见到姐姐一直在整理药膳的方子,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阿萝自知是纸上谈兵,还需要找人商议才行。 “想法不错,但需要实践。”成墨韵点头说道,“我药铺旁边还有间空铺子,你若不嫌弃,我们一起试试。” “那便说好了,等宝宝出来了,咱们就做。” 谁会想到,这两个敢说敢做的女子,会把这药膳坊开遍了大楚各地。 · 大半个月来,每天都有一个厚脸皮坐在她外屋的榻上,阿萝早已见怪不怪地当他是个摆设了。这么多天来,她除了睡前冷冷地盯着他赶他走外,多一眼都不看他。 只是时间久了,这人开始得寸进尺了。 “这是什么?”凌御寒撩开内室的帘子,突然觉得脚掌一阵刺痛。 低头一看,竟是一块镶嵌了尖头碎石的板子。小石子儿块块尖利,若不是他靴子底厚实,恐怕这会儿就该四处找药箱了。 凌御寒苦笑,难怪进门就看见小灰骨溜溜的眼神,还咬着他的裤脚不让他进。本以为它是帮着阿萝赶他走的,原来是在提醒他。 “这是小女子弄来防恶棍宵小的。”阿萝披着一件萱草色的外褂,倚着浴房的门,嘴角微扬。 凌御寒许久未曾见过刚出浴的她了,秀发湿漉漉地垂在她两颊上,素白的小脸被热气蒸得微红,让他想起刚到永城那次的嬉闹。一双眼睛飘在她身上,怎么也不想移开。 “齐王殿下不懂得非礼勿视?”阿萝眯起眼一把扯过帘子,把人推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叮!您们的糖水已在锅里。 · 小凌子可怜不? · 第62章 阿萝洗澡前就猜到了那人会不安分, 毕竟连着两天没来, 今晚估计也是极限了。 她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看寂静的门口,嘴角突然上扬,两颊上出现两个圆圆的小窝窝。走到门口,让人把白天刚做好的石头板子抬进来, 铺到到内室的门口后,才心情愉悦地进了浴房。 蹲在门口不被允许进入的小灰, 见阿萝进了浴房, 慢慢地伸爪碰了碰那个板子。 嗷嗷! 小灰立刻收回爪子, 放在嘴边舌忝了舌忝后, 转身跑到房门口。 不久, 门口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小灰扑上去抱着那人大腿, 不让他进。结果不被理解, 被拎着脖子丢到一边。 阿萝那块石板子,就是专门为某些不请自来的人而准备的,尖利无比。小灰刚刚用爪子试过了, 真疼。 不过如她所料, 某人还真玩了一把采花贼的勾当, 深夜造访。不枉她让两个小厮忙活一天,又赏了些银钱才做成了“利器”。 凌御寒忍着脚底板的不适, 尴尬地看着沉静如水的眸子,半天才找了个理由,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里面, 所以想等在这里。” 阿萝瞥了一眼,轻哼一声,戳破了他蹩脚的借口。 “云双一直在里面,殿下没听见?” 说完便无视身后希冀的眼神,直接坐在妆奁前,对着铜镜,自顾自地擦起头发。 “这次受伤后,有时候听不太清。”凌御寒的声音不大,犹如微风飘过,一吹而散,可阿萝还是听得真切。 她的手一顿,身体僵了一下,很快就再次动手擦拭,动作快得仿佛刚刚的停顿只在眨眼之间。 要不是成墨韵说他这几天恢复不错,还真被他的苦情戏骗了。 凌御寒见阿萝不再说话,以为装可怜的戏码奏效了,便跨过宽板子,大步来到她身后。 他垂着头看着娇柔的背影,手抬起了两次,终于按住阿萝的手,拿下她手里的干巾。 “我,我来。”在她面前说话,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动作小,声音也小,感觉大一点都会让她不悦地撵他出门。 他轻轻擦拭着滴水的湿发,从上到下,一缕一缕地拭着,生怕弄疼她。 可阿萝实在受不了他这小媳妇的模样,看着就跟自己欺负人似的,直接站了起来。 “若是殿下喜欢这条干巾,我也是能割爱的。”阿萝也懒得跟他拉扯,干脆不管那头湿发,走到离远些的窗边。 真是个骄傲,不肯低头的小东西。凌御寒拿着干巾的手擎着,眼中再次闪过无奈。 “你若不想我碰,我只帮你擦干后面的水,擦完我就出去。”凌御寒跟着她走到窗前,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耐心劝着,“你这么湿着会头痛的。” 感觉自己背上湿漉漉的不舒服,阿萝不由得皱眉,转身坐到榻上,一句话也不说。 凌御寒以为她这是默许了,带着笑上前。谁知手刚摸到头发,就听见,“云双,帮我拿两条新干巾。” 阿萝从中拿了一条,自己擦头发,指了指另一条,“既然齐王殿下中意这干巾,拿条新的走便是。” 凌御寒看着自己手里的这条半湿的和刚丢过来那条新的,嘴里充满了苦涩。 他是来要干巾的? “那,我先走了,你擦干了再睡。”临走前又叮嘱云双好好照顾阿萝,夜深露重定要把门窗关好,不能让凉风吹进。 “姑娘,刚刚那样,会不会不好?”看着一个王爷失落的背影,云双觉得挺凄惨。尤其是阿萝还用打发要饭的那种态度,就更加惨了。 惨不惨都是自己作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她屋是酒楼呢? 走就走呗,还装得跟自己欺负他似的,让她的丫鬟都觉于心不忍。 阿萝摇摇头,“这位殿下心里强大着呢,凡事不能只看外表呀。” 这话既是告诉云双,也是提醒自己,他可不是看着那般弱的,还是得提防,或许还是防不胜防。 不过她也不是好对付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云双,帮我准备些东西。”阿萝拉着云双,趴在她耳朵上说了一大串儿菜名,听得云双直迷糊。 “啊?”云双眼睛瞪得大大,咽了口水,一脸难为,“这能行吗?” 其实云双更想说,这能吃吗? “放心去吧。有事我兜着。” 阿萝说完就兴冲冲地躺到床上,想着将会发生的一幕,一夜好眠。 · 傍晚时分,阿萝送走了成墨韵后,便一直倚着栏杆看着远处的夕阳,嘴角还不停地扬着,一脸的好心情。 她和成墨韵的药膳坊已经开起来了,本打算等孩子出生后再做的,可成墨韵说北地偏寒,这个季节可以推出以驱寒为主的食疗菜肴,或许会有不错的收入。 两个人商量后,便出钱出人的张罗起来,一间名为“齐康”的药膳坊大张旗鼓的开张了。 阿萝不禁感叹成家的财大气粗,这么一个还没得到实践的提议,就敢把两间铺子并成一个,还开得跟个酒楼似的。 幸运的是,大半个月过去了,那膳坊还真是红红火火的,云城的商户百姓都还买账。 成墨韵今天来就是过来给她看账的,也是兴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的。毕竟这也是两个人共同的心血。 阿萝摸着肚子里的宝贝,脸颊上的小酒窝再次出现。对着宝宝喃咛着,咱们也算有家业了。 “什么事这样开心?”一道浑厚低沉的男音打断了阿萝母子的惬意时光。 凌御寒走进书香苑,便看着挺着肚子的阿萝沐浴在夕阳之下,背对着夕阳的她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阿萝现在算凌御寒出现的时间,一算一个准。她觉得晚饭时他能来,还真来了。 “殿下这个时间过来,该不会是为了我这的一桌子菜吧。”屋子里已经摆好了饭菜,这人怕不是真闻着味儿来的吧。 “娘娘,殿下确实还没吃呢。”韩五想到主子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就忍不住想说两句。 阿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韩五,“云双,给殿下添副碗筷。” 凌御寒受宠若惊,激动地坐在她对面。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让他坐下吃饭,他觉得这桌子上摆满了山珍。 只不过,当他低头看到桌上的菜色时,有些懵。 “你这的菜,颜色真好看。”只是满桌子绿油油的,凌御寒心里不由得发怵。 刚刚他的视线一直在阿萝身上,根本没看清菜色。仔细一看,艰难地咽了口水。 满桌子的苦涩。虾仁苦瓜,苦瓜煎蛋,猪骨黄豆苦瓜汤,凉拌蒲公草,清炒苦苣,就连应该是白白软软的馒头,都是绿色的,总之是一桌子苦味。 “最近上火,便弄了这桌祛火的菜,殿下若是不喜,以后就不用过来了。”这可是专门为他做的,哪能轻易让他躲过去。 “没有不喜,这桌菜很好,我喜欢苦味的。对身体好,很好。”凌御寒从小吃不了苦味的,若不是一堆人盯着他,平时的汤药,他都不会喝。如今面对满满一桌的苦味菜,光是看着,嘴里都发苦了。 别说他了,就连站在身后的韩五都默默地闭了眼,娘娘的手段越来做高明了。这是先扎一脚,再给个苦枣啊。 看着苦,闻着苦,吃着更苦。 看着凌御寒艰难地下咽,阿萝的心情是很好的。刚好一抬眼看到蹲在门口的小灰,又想起了一人一狗之间的勾搭,嘴角再次勾起,指了指旁边桌上的盘子, “把那盘子苦瓜菊花糕端给小灰,最近吃得太油腻了,还得清清肚子。” 连点心都是苦瓜做的? 凌御寒艰难地抬头,看着同样一脸苦涩的小灰和它面前盘子里绿色的糕点,不由得闭上眼睛,继续吃。 真苦。 “殿下不好吃吗?”阿萝放心汤匙,一脸玩味地看着凌御寒。 她面前摆着的是一碗绿色的粥,看着跟桌上的菜色无异,实则是一碗补气补血的菠菜肉末粥。 “好吃,真好吃。”凌御寒埋头苦吃,真的苦啊。明知道是在整他,可他必须吃下去。 “韩侍卫,别让你家主子噎到了,快给他盛碗汤。”阿萝看到韩五皱皱的脸,想起他也是骗子之一,就想着一起收拾一把,看今后还敢骗她。 韩五看着汤里的苦瓜片,头皮发麻,这碗汤盛多了,他心疼主子,盛少了得罪娘娘,举着汤匙汤碗的手摇摆不定。 “多盛点吧。”凌御寒慢慢抬头,看着阿萝眼底的笑意,心一横,冲着韩五点头。 其实苦菜吃多了,他的舌头已经麻木了,根本吃不出味道了,多喝口汤,刚好能把腹中那股不适压下去。 这餐用得太饱了,凌御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着走出书香苑的。 “主子,咱们去花园转转吧。”韩五心疼啊,这肚子里塞满了苦瓜,得走多久能排出去啊。 “娘娘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她本来就聪明。”凌御寒停下白了他一眼,继续说,“她的气还没撒出来,后面一定还有更惊人的法子等着,咱们接着就是。” “啊?”韩五傻了。 不得不说,凌御寒是真的了解阿萝,后续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了。 什么夹着苍耳的座垫子,拌着盐巴的甜点,抹着山药汁的茶碗,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出来的。 可每次他被整后都没有发作,第二天扔过来心甘情愿地被整。 看着他每天好心情的走进院子,阿萝都怀疑这人有被虐症了。 直到半个月后,仍坚持每日按时到来的人出现,阿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殿下还没享受够?”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里的部分内容是按照大家的反馈和评论加上的,既然大家喜欢也想看,那就写出来,大家爽才是真的爽嘛。 · 小凌子可怜,可是小灰灰也可怜,后面就要掉马了。有道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起个名字好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郁挽 40瓶;女王家的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阿萝的定力到底不比凌御寒, 一来一往才半个月, 就坚持不住,想把他那张笑脸捏扁后,丢出去。 “那阿萝的气消了吗?”听着她吴侬软语中带着嗔怪的抱怨,凌御寒如沐春风地坐在她对面。 “我既做错了事, 自然要受罚的。”随即摆出一副甘之若饴的表情。 阿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合着她每天绞尽脑汁整他, 他还挺心甘情愿的。 那行, 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就继续挨着吧。 可话是这么说, 阿萝还是忍不住想撵他出去。 “你天天窝在这儿, 不怕圣上怪罪?” “你在关心我?”凌御寒眼神一亮,略带激动地倾身向前, 按住桌面上的柔荑, “那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永城那边确实一大摊子事等着他,但都不及他的女人和孩子重要。 阿萝撇撇嘴,顺势把手抽回来, 指着对面墙上的一幅字说道, “殿下可认识那几个字?” 凌御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向来坚毅冷峻的脸上再次被无奈取代。 墙上挂着一幅字,白底黑字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字迹端秀, 字体圆滑,美中不足的就是书写人的腕力不够,每个字的最后一笔都不够洒脱。 可娟秀的字迹一看就出自阿萝之手, 顿时又觉得翩若鸿鹄,矫若游龙。 如果不是那四个字的含义,凌御寒定然要狠狠地夸赞一番。 他哭笑不得的是上面那四个字:得寸进尺。 “这字?” “亲手写的,想赠与殿下。” 他脸上什么表情,阿萝都不想理会,叫人把字取下后,直接放到凌御寒身边,“殿下还要留在这?” 凌御寒只当听不见,全神贯注地欣赏着。 看他假装听不见,阿萝也不多话,自顾自地拿起刚刚出炉的梅花香饼轻轻地咬着,满意地舌忝舌忝嘴唇,又抿了一口热羊乳。饼子的酥脆配上羊乳的香醇,简直就是人间美味了。 已近深秋,眼看着就要中秋节了,阿萝突然想念月饼的味道了,别说什么冰皮、蛋黄、枣泥陷,哪怕能给她一块五仁月饼,她都觉得很开心。 可这里的月饼都是宫廷才有的,普通人家哪里能吃到。 幸好她院子里新来了两个丫鬟,手艺精湛,做出来的点心不管是样式还是味道,都能用登峰造极形容,大大地吊起了她的胃口。尤其是梅花香酥饼做得极好,阿萝觉得同样带馅的,她就当自己吃到月饼了。 之前孕吐时,她喜食酸的,酸果子吃了一箩筐。后来成墨韵不让她吃了,说是会影响到孩子。 她忍了又忍了,终于等到不吐了,又偏爱上了甜点。两餐之间吃不到一两口糕点,她就觉得指甲痒痒的,想挠墙。这点心可算是解决了她民生大计。只不过点心用多了噎人,她也只能望梅止渴。 直到五天前,某人假借成墨韵的名字送来了一只产奶的母羊,点心配羊乳,既一饱口福,还有营养,简直就是一绝。 哼唧。 这也太香,太好吃了吧。 已经吃素半个月的小灰听到了酥饼被咬下时的香脆,又闻到了羊乳的奶香,实在忍不了了,俩爪子直接搭在阿萝的腿上,一双眼睛里已经被那盘点心占满了。 “想吃这个?” 哼唧。晶莹的水滴顺着下巴流下,狭长的狼眼里尽是渴望。 “吃里扒外的事还做吗?”阿萝拿起一块香酥饼在它嘴边晃晃。 小灰砸吧砸吧嘴,哼哧哼哧地再次吐出舌头。 阿萝心软,也觉得罚够了,便扔了两块给它。 “吃吧,以后再让我发现你骗我,你就连苦菜都没得吃了。”阿萝本想说再也不要它了,可想想自家熊孩子还是得教育的,总不能真扔了吧。 哼唧。 低头咬着饼子的小灰骤然噎住,直到那碗热羊乳灌了进去才顺了气。 “你吃这么急干嘛?”阿萝轻抚着它的脖子,只当它是长期吃不到急得,“不跟你抢。” 一旁的凌御寒手握拳在口鼻间轻咳一声,垂眼看着那只看似无辜的狗。 他现在除了身世外,是没有再隐瞒的了。可地上趴着的那个可不一样,它骗她的,可不止一件,都还没露馅呢。 一旦露馅,咳咳,阿萝一定会大发雷霆,不仅会收拾它,还会牵连他。 “主子,娘娘,成家大公子到了。”韩五接到消息就赶了过来,站在门口眉弄眼半天,也没人搭理他。 成家大公子是谁?阿萝抬眼看着凌御寒。 “是墨韵的亲兄长,不是外人。”凌御寒见她下意识看向自己,心里那个舒服,嘴角都勾起了笑意。 原来是主人到了。阿萝放下点心,拿起帕子悠然地擦了擦手,坐直了身子看向门口。 韩五其实想说的是,大公子已经不请自来到这院子了,主子您快点作安排。可惜,他家主子光顾着看娘娘了,根本不理会他。 凌御寒往阿萝身前凑了凑,脚背被一团热乎乎的隔住,看着地上吃得正香的小灰,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坐直回头对韩五交代, “你让他去隔壁等……” 只不过太晚了。 “去什么隔壁啊,我还没见过娘娘,自当是先过来拜见的。”说话间人已经踏进门了。 阿萝看着来人确实与成墨韵有着三分相像,眼鼻间都是那么英挺,当真是亲兄妹了。 然而成墨倾外表看着白衣飘飘、面如冠玉,是个温润公子,可一开口就知道那是假象,其实就是个自来熟。 阿萝道,人不可貌相,真不能以外表看人了。想着想着就不自禁看了一眼凌御寒,难怪能成为好兄弟。人以群分! 成墨倾的到来,屋子里瞬间笑声一片,虽然有些聒噪,阿萝倒也不讨厌。 只不过小灰看见这人,悄悄地往凌御寒身后移了移,只露出半截尾巴。 “小弟听闻娘娘已有身孕,不知在寒舍休得可舒坦?”成墨倾只比凌御寒小几天而已,加上他们相熟,自称小弟倒是没错。 “娘娘不敢当,我已认墨韵为姐姐,唤您声兄长可好?”姐姐的哥哥,就是她的哥哥,阿萝觉得这么称呼很合理。 “当然……”好。 只是成墨倾的好字都还没说出口,就被凌御寒一眼瞪了回去。 “叫什么兄长,他得叫你嫂嫂,以后唤他名字便可。”兄长那是他独有的,怎可随便让她叫别人。 “叫什么都一样,一样一样的。”反正这人已经是他表妹了,堂堂齐王殿下就是他妹夫。今后还愁不能让他叫声哥听听? 这声“哥哥”早晚能听到。 阿萝吩咐新来的青柠上些茶点,又请成墨倾就坐。 成墨倾坐下后仍笑着打量阿萝,看得阿萝不由得握紧了帕子。 凌御寒最是熟悉阿萝的小动作,每次紧张不安时就会捏着能碰到的东西。细看之下,白皙的手背上已经能看到青痕了。凌御寒心疼地握住她,又回头轻斥了成墨倾。 “再乱看,咱们就去校场看看。” 额。成墨倾一口水喷了出来,去校场给他当靶子吗?他可打不过。 “不不不,我就是觉得太像了,感叹、感叹而已。”成墨倾侧头擦了擦身上的水渍,连忙摆手。 这动作,倒是让阿萝不再担心了,原来是这张脸的缘故。 “您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想说我真的像罗家姑娘?”阿萝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所以就用了尊称,也省的有人私下里小心眼找他麻烦。 成墨倾点头,“我那不成器的表妹,唉,不提也罢。” 说完还挑衅地看了一眼凌御寒。 凌御寒丢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不过这个时候的成墨倾不怕,大不了他先出去躲几天,等他气消了再回来,正好逛逛云城出名的……酒楼。 “对了娘娘,这是罗家女儿都有的玉牌,家母特意让我带给您。”成墨倾递过去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块白玉牌。玉牌后面刻着芩字,代表着罗丝芩的身份。 “家母还交代了,今后成家罗家便是娘娘的家,也是您的后盾。” 这话确实是原话,这事两家受益,作为姑母她必然有所表示。 “这个太贵重了,不能收。”阿萝想推回去,毕竟接受了这牌子,就相当于接受了凌御寒给她的身份。 “收着吧,以后有用。”凌御寒伸手握住阿萝的手,玉牌刚好嵌在两人手心。 成墨倾可不想阿萝退回玉牌,只好四下打量准备找个话题。 刚好!一切都是刚刚好。 他随便一低头,就看到正把自己藏在桌下面,只露出尾巴的小灰。 “子衡还把将军带来了?”成墨蹲下去,低头抓着小灰的两只前腿拎了起来,感慨着, “将军长得很快,都这么大了!上次见它还没双鞋子大,这会儿都到我膝盖了。” 哼唧。 小灰眼底的诉求,成墨倾根本看不懂,还在那儿絮絮叨叨地说着小灰小时候的事。 “什么将军?”阿萝甩开了凌御寒趁机覆在她手面的手,笑不露齿地问着成墨倾,“哥哥说的是它?” “就是它呀,老狼王丢给子衡的那个幼崽。”成墨倾是第二个穆景逍,根本不知道他们中的弯弯绕绕,面对新妹妹,自然知无不言。 老狼王? 阿萝突然笑了。 哼唧。 小灰看着阿萝脸上的惊讶和慢慢升起的怒火之笑,扑腾了几下终于脱离魔掌,趴在榻上,无辜地看着阿萝。 哼唧。 阿萝看着它半天,终于伸手摸着它后颈,“狼?原来你是他养的狼?” 哼唧。 “阿萝。” 一人一狼齐齐地看着笑而不语的阿萝,心里恐慌不已。 “好,很好,去那屋好好待着吧。”那屋就是这半个月它每天吃苦菜的地方,小灰一听后脊的毛瞬时立了起来。 哼唧。 “青栀,去厨房两盘子苦瓜饼子,不加糖,这两天给小灰去去火。”阿萝虽是笑着交代的,可紧紧攥着帕子的手整微微颤动。 而一旁的人听着这种咬牙切齿面露微笑的声音,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只有一狼一人还不敢挪步。 “阿萝,听我解释。”凌御寒面露苦涩,“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心知这次要是解释不清,他们直接就不只是误会,而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了。 对,这还有一个罪魁祸首。阿萝叫住了正想抱起小灰的青栀,让她把狼直接还给凌御寒。 “既然是殿下的狼,我就不留了,麻烦殿下一并带走吧。” 哼唧。 小灰挣脱开青栀,嗖地一下跳到阿萝面前,两只爪子合在一起,一双狼眼里闪着晶光。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成墨倾看着情形不对,暗暗地拽了拽韩五。 作者有话要说:碟中谍·灰:主人,我暴露了。 小凌子(跪着苍耳垫子):一会儿你出去咬他,狠狠地。 成墨倾:六月飞雪,冤啊! 第64章 看着眼前微妙的画面, 成墨倾有些心惊。 新妹妹明明在笑, 可目光实在瘆人,而边上那一人一狼像是大门外的石雕一样杵那不动,就连自己袍子下的胳膊都突然起了寒栗。 成墨倾不禁往韩五那边靠了靠,突然想起妹妹墨韵曾说过, 阿萝之所以会在成家祖宅,是因为气凌御寒欺骗她, 才一走了之的。后来在路上遇到, 才带她回家的。 “糟了。”成墨倾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好心办坏事了。以为找转移话题让阿萝忘记退还玉牌的事, 没想到把小灰的老底都揭了个干净。 成墨倾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石化的一狼一人, 骗了人还不赶紧解释,真是活该! 不过吧, 从兄长角度看, 齐王这个妹夫,无论人品还是身份,他都还是满意的。又大费周章地给他妹妹换身份, 还算是个好男人, 错过可惜了。 其实最初答应凌御寒这事, 成家人是很犹豫的,这可是欺君之罪, 一旦被发现他们全家都会掉脑袋。 可凌御寒三次派亲信去了镇国公府,把利弊摆出来,并且保证一旦事发, 必定会亲自保他成家无恙,这事才成的。 但此事一成,他们同凌御寒就彻底拴死了。所以,阿萝就是他妹妹,真真的妹妹,铁板钉钉的。 虽然作为哥哥,他不满一切欺瞒妹妹的任何理由。而这个妹夫,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 “怎么办?”成墨倾用胳膊轻轻地拐了下韩五,“我现在解释来得及吗?” 韩五看看前面的两位主子,一个闷着不说话,一个眼巴巴地,再看看身侧的成大公子,半天后才小声说,“您还是出去吧。”不然他主子就更惨了。 ## 凌御寒见韩五拉着成墨倾出去了,眉心一紧,暗暗使了手势,示意青栀姐妹也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一狼,一边是可怜巴巴的,一边是气呼呼的。 “阿萝,你听我解释。”凌御寒哑着嗓子开口。 就这么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喉咙里开始冒烟了,手心已经被汗打湿了。 哼唧。小灰听到凌御寒说话了,立刻扑上去,小爪子碰碰阿萝的腿。 哼唧。 “竟然真是狼?我养了小半年的狗竟然是狼,我可真是眼瞎。”阿萝指着小灰的手指都是抖着的。 她最气的是自己辛辛苦苦养的狗都骗她。想到当初她在街上逢人解释它就是小狼狗不是狼,她就觉得自己很可笑。 嗷嗷。 小灰脑袋里估量了一下自己悲惨的下场了,再看看一旁干站着不会解释的主人,翻翻白眼,决定为自己开脱。 搭在榻边上的爪子缩了回去,站在地上四周寻找,终于眼睛一亮,扑到屏风后面。 不一会儿,叼出来一个上面绣着白色小狗的垫子。凌御寒看着垫子极其眼熟,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阿萝也是惊讶的,它叼个垫子做什么? 只见小灰把垫子拖在榻前,再次搭上榻边缘处,勾了勾阿萝的袖子,拽着她看地上的垫子。 “干嘛?”阿萝眯起眼睛盯着它,这小骗子又想装可怜了? 哼唧。 小灰突然跳过去,四个蹄子直接踩在榻上,随之轻轻地哼了两声,就站直了看着阿萝。 哼唧。小灰站得虽直,可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 “我又没罚你,你跳上去干嘛!”阿萝看它龇牙咧嘴地站在垫子上,一动不动,眼圈瞬间就红了,“就是疼死,我也不会搭理你的。” 装可怜的骗子! 阿萝气自己不争气,明知道这小东西惯会用这招,可还是心疼地掉眼泪。 哼唧。 小灰直挺挺的站在垫子上,闭紧了嘴巴不再哼唧。仿佛是花灯上踩着风火轮的小哪吒,蹄下生风。样子是很好笑,可眼神却是楚楚可怜。 它这么踩着有多疼,阿萝是知道的。那垫子就是前些时候阿萝整凌御寒时用过的塞着苍耳的垫子。 之前给凌御寒坐的时候,阿萝还是手下留情的,里面只放了不多的苍耳。可现在这垫子里可是满满的。阿萝前天把剩下的、没处放的苍耳一股脑都塞了进去,随后丢到看不见的地方,留着备用。 所以可怜的小爪子有多疼,是难以想象的。 一旁的凌御寒傻眼,这小混蛋也太贼了吧,它用这种自我体罚的形式,阿萝哪能舍得,它欺骗的事,就要翻篇了! 可阿萝的气是那么容易翻篇的?剩下的怨气,还不都得发到他身上? 凌御寒气得眼红,他苦肉计半个月,软磨硬泡又是半个月,好不容易让她有些软化,可以自由出入这院子里了。这下好了,全白费了。 真是自己养的白眼狼!专门来坑他的。 “你给我起来,上墙角面壁思过去,未来一个月没有肉吃。”阿萝本就善良,更是舍不得自己养的小东西遭罪。再说了,不管是狼是狗,它自己会撒谎吗? 还不都是人教的! 哼唧。 小灰这个机灵鬼,一听就知道这事高举轻放过去了,哼哼唧唧地从垫子上下去,龇牙咧嘴地搭在阿萝腿边,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阿萝的手后,又哼哼唧唧地下去。全过程眼睛都是低垂着,不敢睁大看阿萝。一副万年小可怜的模样。 不过这个表情仅限于面对着阿萝的时候,等到…… 等到它转身看向凌御寒,那双狭长的狼眼释放着得意的光芒,走到他身旁还咬住那垫子,摇着尾巴拖到凌御寒脚边,伸出狼爪拍拍他的腿后,摇摇晃晃走向墙角。 看着蹲在墙角那个瑟瑟的小身影,阿萝抹去眼角的泪,喊来了青栀,让它抱着小灰去隔壁屋子。 真的就这么过去了?凌御寒捏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镇定。 “它……”它装的。 它那蹄子在山林里,飞沙走石都如履平地,怎么会因为踩着苍耳就喊疼。 装的,真是装的。 凌御寒有苦难言。 哼唧。 小灰在青栀怀里发出微弱的哼声,就像小孩子生病时,恹恹的声音,若不是屋子太净根本听不到。这声音听得阿萝心酸又心疼。 “装不装,它都已经认错了。” 阿萝欣慰小灰的认错态度。小灰虽然不诚实,可知道主动认错,这人骗了她那么多,竟一句认错的话都没说过,还想拿小灰说事。 “殿下玉体金贵,小女子这庙小,容纳不起。” 眼不见为净,她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认错也要抢占先机的,他已经错过好时候了,就只能比那该死的小东西更狠,不然绝对不会起到任何效果。 凌御寒看着脚边扎死人不偿命的垫子,犹豫着要不要学着那不要脸的狼,直接踩上去认错。 “青柠,送客。”门外候着的青柠听着两位主子的话,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进去,对不起主子。不进,没发向娘娘交代。真是难为死她们做下属的了。 “等一下。”凌御寒终于开口。 “怎么一个丫鬟送殿下出门,还不够风光?”阿萝的手掌啪的一下,扣在桌面,手腕上的双镯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响声。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赶出去了,还极有可能再也进不来的风险,凌御寒心一横,抬手两只飞刀把开着的窗子和门全部关紧。 “你想干嘛?”阿萝看着他眼底的红丝,心里有些不安,下意识就把手放在肚子上。 屋子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阿萝和凌御寒两人面对面。 “我错了。”凌御寒一不做二不休踢掉靴子,踩了上去。 “嘶。”他这才叫稳扎稳打,用得是幼时扎马步的姿势,脚掌全部贴在垫子上。 “你们一个两个的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觉得用这种先发制人的法子,我就能原谅自己被骗的事实?”阿萝泪眼婆娑地指控他。 凌御寒看着阿萝两颊上顺流而下的泪滴,心都揪起来了。 “我今天就把之前的所有事,都跟你坦白。”凌御寒把从相国寺山后小灰赖上她开始,一点一滴全部解释了。 “就是这样,除了身份,我真的没有瞒着你的。” 凌御寒忍着脚底的刺痛,彻底放弃皇子的骄傲,拿出最诚挚的保证, “我发誓,今后遇到事情再也不会瞒着你。” ## “墨倾!”穆景逍从府外回来,走在圆子里就看到现在书香苑门口的成墨倾。 “你在我家干嘛?”成墨倾就受不了有男的离他妹妹近了,尤其是这个让他妹妹伤心的穆景逍。 “我当然是陪子衡过来的。”穆景逍对他这种态度早就见怪不怪了,反正最近他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懒得跟他计较。 “你还没见到嫂子吧。”穆景逍想到阿萝的气还没消,想到凌御寒的艰难,好心提醒他,“对了,一会儿你见到将军千万别当着嫂子面说你认识它,你就只当它是嫂子养的普通狗,尤其不能说它是子衡的狼啊。” “你不早说!”成墨倾一拳砸过去,还觉得不够解恨,又踢了一脚。 “啊?”穆景逍躲得快,那一脚根本没踢到,“说话就说话,你动什么手啊。” 要不是看在他是媳妇的亲哥,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穆景逍非打回去不可。 “大公子已经说了。”韩五看着他们两个一拳一脚的,又看到阿萝门外焦急的青柠,生无可恋地说道,“主子这会儿应该正在里面解释。” “你告诉嫂子小灰是狼了?” “说了,怎样!”成墨倾又是一脚。 “完了完了,子衡不会放过你的。”穆景逍嗖地一下躲到韩五身后,“要不你先去躲几天?” “不止是这样,”韩五有气无力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娘娘已经知道小灰是主子养的狼了。” “哈哈哈……”穆景逍抱着肚子笑个不停,“你……你惨了,你竟然把实话全说了。” “子衡因为自己隐瞒身份的事,嫂子还没原谅呢,你这是添油加醋啊,子衡不会放过你了。”穆景逍幸灾乐祸,终于有比他更惨的人了。 他当时只是把韩五的身份说漏嘴了而已,凌御寒都折磨了他好几天,别说大家一直瞒着的小灰的身份了。 成墨倾一定会为他的最快付出代价的。 “滚!”成墨倾拎着穆景逍的领口,“刚刚干什么去了,不早点回来。” “哎哎哎,你松手,别以为你是我未来舅哥我就不敢还手啊。”穆景逍扯回自己的衣服,又伸手弹了弹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挺直腰板说道,“我这不是去药膳坊帮墨韵去了,谁知道你会提前两天到啊。” “滚,谁是你舅哥。”成墨倾看到他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踹他,“还有谁允许你到我家药铺的,今后你别想靠近我妹妹。” “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啊,怎么就见不得我好呢!” 就在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过过嘴瘾时,青柠飞速快地从书香苑跑出来。 韩五连忙拉住她,“怎么回事?” “快去请墨韵姑娘,娘娘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碰瓷,哈哈哈哈哈! 咱们家小灰灰是不是很聪明呢? 可怜的小凌子,啥时候能把媳妇哄好,把猪队友丢到门外啊! ps 众人:谁是猪队友,你自己骗人,凭什么怪我们! 小凌子:那怪谁? 众人指指角落里看着戏,吃着点心,喝着茶水的一众看客:都是她们要求的。 作者君忙着点头。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郁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凌御寒觉得自己遇上了打出生以来的头一大难题, 他的一个隐瞒竟如同冬日里的雪球一般, 越滚越大,现已大到了他拽不回来的程度了。 凡事云淡风轻的他居然觉得束手无策,每次刚有点回旋的余地,他想找个机会吐露心声就被不相干的人给打断。 这次更甚, 兄弟的无心之故也就算了,还被自己亲手喂养了一个月的狼给坑了。凌御寒当真是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了。 而坐在榻上控诉他的人, 正用着泪眼划成一把飞刀直刺他心间, 让他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凌迟处死都不够解恨。 “事情就是这样, 我除了身份和小灰真的没有再瞒着你的。” 凌御寒比小灰更狠, 他是甩掉鞋袜后踩上去的。高大身体的重量全数压在双脚上,很快他额间的汗珠如同春日里屋檐下化的冰水一般, 滴滴直下。 “你是不是觉得你骗得太少了?”阿萝伸出玉指, 手指抖动地指着榻前自我体罚的凌御寒,“还合起伙来骗我。” “你有太多机会可以说实话,可你从来没想过要告诉我。”他们同床共枕都近两个月, 若说没机会, 阿萝必是不信的。 “我真的没想一直瞒下去, 可我面临的处境并不好。”凌御寒低着头,眼底现出一阵苦涩, “我刚刚搬到王府便中了毒,若不是大师发现得早,毒素早已深入骨髓。而下毒的人仍在王府, 且还不能除掉。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生活如果当初我跟你实话实说,你还会留下吗?” 凌御寒知道她能只身离开傅家就是想要个简单的环境,可突然告诉她从狼窝掉进了虎口,她会不会吓跑? “你已经摒弃了原本傅家的身份,过上了想要的生活。那时候和成家的事还在商议中,迟迟不定,我便不敢开口。” 他被下毒的事?竟然已经发生了? 阿萝并不在乎后者,她震惊的是他已经中毒。她一直以为因她的穿书,扭转了剧情的走向,他尚未中毒。 她记得书中说他第一次被下毒时是在就封前,为此她还曾求过释苍大师替凌御寒诊脉。那时大师告诉她,“齐王殿下身体强健”,未了还说了一句“毒物不侵”。这才让她放心。 原来不是未中毒,而是早已解毒。 阿萝脸上的震惊,被凌御寒理解为关心,“我的毒已解,你莫要担心。只是暂时还不能动手除去下毒之人,要制造假象迷惑幕后主谋。” 阿萝颤巍巍地问着,“你若知道幕后之人,又当如何对待?” “一时忍辱,他日定当加倍奉还。”凌御寒握紧拳头,眼睛里迸发出似火的恨意。 阿萝第一次看到他冷峻无情的样子,幽深的眼底里满是仇恨,像是从炼狱底层爬上来的幽冥。 “若是你曾经亲近的人呢?” 若是喊了多年母妃呢? 阿萝很想问出口,可话到嘴边仍是咽了回去。因为他只说幕后并未提及贵妃和宫中事,便不敢多言。 毕竟这事会牵扯出她的秘密,那件能捅破天的秘密。 “无论是谁!”凌御寒倾身向前,摸着她两鬓的发丝安抚道,“阿萝别怕,这世上除了你和孩子外,不再有我狠不下心的人。” “可是你……”徐家手握重兵长驻京都,而他远北地边陲,人力兵力都不及对方,要怎么对付? 不知不觉间,阿萝心里再度燃起了当初看这本书时对男二的怜悯,而且还多了几许情愫,情不自禁地就站在他的角度审视大局。 然而这个下午她听到的消息有些多,费脑又费心,肚子里的宝宝们突然闹腾起来。 “疼,好疼……”阿萝觉得肚子里有两股气流在乱串,东一下西一下,毫无规律。虚汗沿着脸颊阵阵涌下,瞬间湿透了她的衣裳。 凌御寒顾不上脚下,直接踢开了苍耳垫子,光脚抱起阿萝放在床上,又喊了青栀姐妹进来。 阿萝是第一次感受急促的胎动,加之每到下午她都有眩晕的毛病,没等到成墨韵回来,就晕过去了。 成墨韵刚从药铺回来,就与慌里慌张的几个人碰了个对面。还没问明白,就被穆景逍揽着腰,抬脚间就给带到了书香苑。 一进门就看到阿萝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旁边站着正在床边把脉的青栀。 “你快看看她,她说肚子疼。”凌御寒看见成墨韵进门,顾不上男女有别,迫不及待地把人拉到了床前。 “怎么样了?”成墨韵迅速地摸着另一手的脉,伸手翻开阿萝的眼皮。 “胎动太快,娘娘受不了了,就晕了。”青栀让出了位置,“姑娘您快看看。” 青栀懂医理,却偏向用药理。而阿萝的身体向来由成墨韵照顾着,一时间只能打下手。 成墨韵赶紧坐在榻上,手指按在阿萝的脉上。看着阿萝脸上尽是汗水,脸色越发白了,而人中处有一颗红点。 “青栀你懂针灸?” “略懂。”青栀点头,“娘娘突然晕厥,喘不上气,奴婢不得已用了银针。” 懂就好,成墨韵知道青栀的身份,她若说懂,那比起旁的大夫,可谓是精通了。 “那就好,这情况得赶快施针。”阿萝这肚子虽过于活跃,可脉相却弱,为今之计只有针灸一法。 “我要施针。”成墨韵看着屋子里站了一圈人,着实眼晕,一股脑地推到了门外,只留下云渺和青栀姐妹。 “以阿萝为先。”杵在门槛处的凌御寒攥住成墨韵的手腕,焦急的眸子里带着沉重,“我可以不要孩子。”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成墨韵面前说这句话了,成墨韵当即眼热,堂堂皇子能舍弃孩子,当真是爱极了阿萝。 只不过她暂时不会这样做,情况虽危险,却还不是最坏的。 “只要她。”凌御寒的话如冰雨坠下打醒了她。 成墨韵眼看着自己推不动他,只好招呼了她哥哥和穆景逍把人拖走。 看着不情愿且暴戾的面容,成墨韵怕他直接打飞了哥哥和穆景逍,赶忙说道,“这是我妹妹和我外甥,我三个都保!都保得下!” 凌御寒就这么被两人架了出去,虽然没再往里面闯,却把外间的瓷碗茶具碎了个遍。 直到大半个时辰后,卧房的门被打开,他推开门口的青柠,冲到阿萝床前。 “阿萝怎么样?”凌御寒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摸着那张失了血色的小脸。 “已经没事了,此刻只是睡着了。”成墨韵正用温水擦拭着阿萝的手掌,而青栀则在床尾给阿萝按脚。 “青栀精通穴位睡眠,可以让她安心入梦。殿下,您不用太担心,阿萝没事,孩子也没事。” · 屋子里只剩下睡着的阿萝和失魂落魄的凌御寒。 他坐在阿萝床前,手里握着阿萝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另一手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琉璃似的,不敢用一分力道,只能请贴在上面,用她脸上的温度提醒自己,她是安好的。 “都是我不好,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千万别再吓我了。” 当他看着阿萝闭着眼抱着肚子抽搐的时候,他不止手在颤抖,整个人都在抖的。尤其是她疼到晕过去后,就像身体中的力气一口气被抽离体外一样,喘不过气。 “要是你实在不想看见我,那我躲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只要你好好的。” 凌御寒就这么在她床前一坐就坐到深夜,直到喂过药后一个时辰,阿萝醒来。 “你怎么在这?”成墨韵的针灸起了作用,长长的一觉醒来,整个人平淡了许多。看见凌御寒也没有太激动。 “还有哪不舒服吗?”成墨韵送来药的时候说过,这药服下后最迟一个时辰便能醒来。 阿萝摇头,“我想坐起来。” 烛光下躺着看他有些模糊,而且肚子上的重量压得她难受。 “孩子没事吧?” “放心,都没事,就是太活跃了。”凌御寒扶起她后,又把枕头靠在她后腰,伸手拂开她额间的发丝,“饿了吧,我叫人把粥端进来。” 阿萝喝了半碗粥后,困意又上来了,眼睑慢慢垂下,凌御寒看着乖巧如孩童一般的阿萝,眼底出现一抹苦涩和坚定。 “乖,把药喝了再睡。” 阿萝闭着眼睛把那碗黑漆漆的汤药一饮而尽,眼巴巴地看着他。 “睡吧。”现在的阿萝对他没有排斥,也没有依恋。仿佛心若止水,没有波澜。 “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阿萝现在是迷糊的,也是清醒的,可她记得下午自己躺在床上抽搐时,凌御寒的急切。也记得她晕过去又醒来时听到的那句让她感动又生气的话:“我不要孩子,只要她。” “好,你睡着后,我就走。” “凌御寒,我真的没事。”她看着他此刻的憔悴,依稀记起那时候他眼底的恐惧和迷茫,想想毕竟是两人共同的孩子,强挺着睡意安抚了他两句,“我不疼了,她们也不闹了。” “好。”凌御寒扯出一丝笑容,掖了掖她身上的被子,“睡吧,现在才过三更,你睡了她们才能睡。” 凌御寒知道她最在意孩子,只要对孩子好,一定会照做。 “主子,娘娘睡了,您也去休息吧。等娘娘醒了,您再来陪着。”已经鸡叫了,太阳很快就该升起了,一直守在门外的韩五看到凌御寒眼底的血丝和憔悴,忍不住上前劝着。 而凌御寒摇头,“让成墨倾和穆景逍到我书房,有事找他们。” 当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阿萝的房门后,准备离去时,看到小灰耷拉着眼睛匍匐在门外。 唉。凌御寒蹲下,伸手揉搓两下小灰因霜降而潮湿的头,“进去吧,别再惹她生气。留在这陪她,保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唉,心疼小凌子了,感觉自己不是他亲妈了。 嘤嘤嘤,写伤感的段子,好卡啊!!!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叮咚 5瓶;shirley 4瓶;十九、起个名字好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秋季清冷, 北地早晚午温差极大。晌午还能开开窗子透透气或走到院中晒晒太阳, 享受阳光带来的温暖,入夜后便成了冷气袭人,露在外面的手指都发凉。 自打五天前,阿萝就受不了夜间的寒冷, 每天夜间都会点上一炉子银屑碳。成家祖宅是有地龙的,然而这个季节就烧地龙还有些过早, 只需炭火便够了。 其实阿萝并不喜欢用碳, 虽然这炭是几近无烟的银屑碳, 可孕中敏感的她仍能闻到一丝异味。她更喜欢四下透气的环境, 哪怕穿得厚实、臃肿些, 只要呼吸得到新鲜的空气,她就觉得舒服。 今日也是,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 晴空万里。阿萝让人找了一套浅紫色薄夹袄套在外面,打开了窗子,透些好空气进来。 自打那日胎动到晕厥, 已经过去七八天了。除了前五天她浑身无力在床上躺着外, 这两三天她便移到了窗前的美人榻上, 要么安静地看看地貌风尚之类的书,要么倚在榻上看着院外的天空。 曾经就期待过着这样没人打扰的安静生活, 也不知这几日是怎么了,阿萝竟觉得这院子安静过头了,总觉得少些什么。 院中的丫鬟各司其职, 扫地的扫地,擦拭的擦拭,甚至给她端要送吃的也都还是之前的样子。 到底哪里不对劲儿了呢? “小灰让一下,别踩到你。” 阿萝听到后转身看到,青柠抱着一堆衣服绕过地上趴着的小灰,迈过门槛。 是了,好多天都没听到小灰的声音了,这小家伙除了每天往门口一趴,偶尔被青柠姐妹嫌弃挡路时挪一挪位置,好像还真是没出过声。 “小灰,过来。”阿萝拍拍身侧的位置,只见小灰迅速跳到上面,贴着阿萝的后腰再次趴下。 “你这是给我当垫腰吗?”小灰正好趴在阿萝腰间,怀孕后的她一直腰酸,腰后常常塞着垫子支撑。而小灰这的背温热得像暖炉,又绒又软还不失硬挺,倒是挺舒服的。 阿萝舒服地叹了口气,“你这小东西,蔫吧了这么些天,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哼唧。 “你都暴露身份了,怎么还学奶狗叫?”阿萝一手按着榻,一手扶着窗沿,坐了起来。 “你到学声狼叫,我听听啊。”一只玉指戳向小灰的肚子,“叫一声呀。” 小灰看着阿萝希冀的目光,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气,身上的毛都不在软踏踏的。小家伙站起来,乖乖地仰着头,微微张开狼嘴,对着前面的花瓶嚎了一嗓子。 嗷呜~ “真乖,声音还挺清脆的。”阿萝心情愉悦,拍拍小灰的狼头,继而让青柠拿了两块桃酥给它。 “奖励你的。” 阿萝环顾四周,看着屋子里的摆设,和往常一样,也没有变化。可是她,仍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娘娘,燕窝羹熬好了。”青栀懂医理,算是除了成墨韵外对阿萝的身体最了解的人,“今天外面没风,阳光也不错,娘娘要是不觉得乏,可以到院子里走走。” 阿萝早就待闷了,想出去又担心肚子里的宝宝,便一直忍了这么些天。听说可以出去了,赶紧把手递给青栀,让她扶着出去。 还是晒着太阳的感觉舒服。 躺在摇椅上的阿萝腰间以下盖着一床枣红色的薄被,腿上还放着一小碟子红皮花生。花生是成家庄子送来的,新产的,炒熟后咬着嘎嘣脆。 就这样,阿萝悠哉地往嘴里送,一次嚼一颗,不一会儿就吃了不少。 “娘娘,热羊乳好了。”青栀见碟子里的花生少了一半,便进屋里取来了一直温着的羊乳。 真是眼力劲儿十足,阿萝自己也觉得有些干。喝到羊乳,心满意足,阿萝微微扬起的嘴角突然落下,抬头看着青栀,“你和青柠进入暗卫多久了?” 那天凌御寒交代自己所有隐瞒时,便把青柠青栀两人的身份一并交代了,免得她过后察觉,再生气。这也就是为什么从她醒后,两人不再叫她姑娘,而是直接唤她娘娘的原因。 “差不多十年了。”青栀递着汤婆子的手顿了顿。 十年了,很久呀。 “你们若是不习惯我这的生活,还可以回到原来的地方。” 唉,都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幸亏送到她这儿了,不然整天和大男人一样的舞刀弄枪,过着刀尖儿舌忝血的生活,真真是可惜了。 不过她们要是过惯了那样的日子,阿萝也不想勉强。可惜她问得太突然,把青栀姐妹吓到了。 “娘娘,”青栀青柠一起跪在阿萝面前,表示自己清白,“主子把我们送到您这时,就曾说过,我们不再是主子的人,而是娘娘您的人,从今往后只认您一个主子。凡事以娘娘为先,您的任何事我们都不得私自传到主子那里。您让往东,我们绝不向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先起来说话。”阿萝可没有让人跪自己的习惯,更没想撵她们走,连忙让她们起来说话。 谁知这两个也是拧的,也不管这青砖地面多凉多硬,直接就把头往地上磕, “娘娘,请您相信我们会忠于您的,求您留着我们。” 唉,阿萝叹气,伸手拉住她们,“我没想赶你们走,就是怕你们过不习惯我这样平淡的日子。” “娘娘,我们姐妹能被送到您这,已经很幸运了。”她们这种命不由己之人,自小达到除了听命、忠诚,是不会有别的想法的。 何况身为女子,没有插进花楼做探子,而是做婢女已经算是好差事了,她们除了感恩别无所求。 “我就是随口一问,若你们想留,我自然是欢喜的。”一个能做美食,一个能看病,她确实是很满意的。而且她们是凌御寒放心的人,她自然也放心。 “对了娘娘。”青柠双手呈上一个盒子,“这是王爷让奴婢转交给您的。” 阿萝终于知道为什么如此安静了,那个平时撵不走的,好像很久没出现了。 想着半月前那双急切迷离的眼眸,阿萝的心突然揪了一下,连下午比较安静的宝宝都跟着动了。 “他人呢?”阿萝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拿起盒子仔细打量。 “永城山匪流窜,王爷带兵剿匪去了。” 阿萝“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随手拨开小盒子,里面竟有一支木簪和一张字条。 字条是盖在簪子上面的,阿萝便就近打开起字条: “曾见到有下属为家中妻子雕刻木簪,便想着为你刻一支。此簪是连夜赶刻的,初次尝试手艺拙劣,且雕功简陋。不奢求你戴着它,只希望你留着,不要嫌弃便好。” 花言巧语!阿萝把纸条扔到腿上,又拿出簪子摆弄着。 木簪通体是黑檀木的,簪头样式简单,款式普通无华。可往簪头看去,竟是同心图案。 阿萝垂着头双唇微嘟,嘴上说着不打扰,还不是耍了心机?不然,那么多图案不好刻,非要刻个同心干嘛! · 凌御寒离开云城剿匪,一走便是大半个月。除了三天前命人送了两张白色狐皮大氅,一张纯灰色兔皮地毯外,还真没再来打扰过阿萝的生活。 眼看着外面一天比一天冷,阿萝越发不耐寒了,屋子里已经烧起了地龙。 “娘娘,这是墨韵姑娘让人送来的分成和这个月的账本。”青栀是去成墨韵院子送大氅的,回来时却抱着本账册。 天气变冷了,第一场雪已经降下,成墨韵的医馆药铺开始忙碌了。这些原本她来做的活,阿萝便主动接手了。 外面是真的冷,阿萝庆幸自己因为肚子里两个小的不用出门,不然真是要冷死了。然而成墨韵不行,药铺驿馆,甚至她们的药膳坊都需要她亲自去坐镇。索性阿萝便从柜子里取了一件白狐皮大氅让人给她送去。 “你先搁到桌案上吧,等会儿就看。”外面的冷衬托着屋子的暖和,阿萝懒洋洋地坐在榻上,对着自己绣的水鸭子发愁。 原想绣对鸳鸯的,如今成了鸭子。阿萝心烦地丢回笸箩里,推到一边了。 嗷呜。 “真是,未见其狼先闻狼音啊。”阿萝指着门口的厚帘子,让青柠放它进来。 小灰自从敞开了身份,阿萝也不关着它了,任由它追鸡撵狗,日子过得实在嚣张。不过都是在她院子后的那片连着山的空地上,也不瞎跑。 “叼着什么呢?也不嫌脏。”小灰兴冲冲地扑进来,啪地吐到毯子上一个灰不拉几的毛球。 “这是狗吗?”有点像小灰的缩小版。 小毛球慢慢舒展,露出四个蹄子。细看之下,貌似是只小奶狗,个头还没当初捡到小灰时那么大。 嗷呜!小灰伸出爪子把北北小毛球扒拉开,露出肚子上的毛,竟然同它一样雪白的毛。 “娘娘,这好像是出生没多久的小狼崽。”当年老狼王把小灰丢给凌御寒时,青柠是见过的,也是这样毛嘟嘟的。 “你自己生的?”阿萝蹙着眉,低头看着呼呼大睡的小毛球。 “娘娘,小灰还小呢。”青柠捂着嘴笑了。 也对,整天在她眼皮底下,哪有机会去偷生。何况它自己还没长大,生不了。 不过阿萝看着小白狼除了肚子是白毛外,身上灰突突的,简直就是脏兮兮时候的小灰。 “你们快去备水,给小东西洗洗,看着毛戗得,估计不知道哪个洞里的崽崽被它顽皮的叼出来了。” 熊孩子就知道惹祸,“唉,先别洗了。万一送回去,气味变了,母狼不要怎么办。还是派人送回去吧。” 阿萝记得猫狗要是崽崽沾上别人的气味,是会被遗弃的。品种差不多,习性应该一样。 哼唧。 小灰一爪子按住小毛球,拦住了蹲下的青柠。一双狼眼直接与阿萝对视,狼眼里闪着渴望。 “它还吃奶呢,得由母狼喂着。”阿萝越发觉得自己养了个熊孩子,偷人家崽还不想还了。 哼唧。 小灰抬头看着阿萝,先是用爪子点点小毛球,又点点自己。 “你要养着?” 哼唧。 “那给它吃什么?”阿萝捏着眼角,和它讲道理真难。 小灰走到阿萝身边,两只前蹄搭在炕桌上,一直爪子指着那碗没喝的羊乳。 阿萝无奈的笑了,亏它想得出来,羊奶喂狼。 “行吧,你别养死就行。”阿萝看着它那股喜欢劲儿,应该会好好养着,便点头应了。 哼唧。小灰伸头拱了拱阿萝的手掌后,再次跳到小毛球旁边。 虽然时长嗷呜嗷呜地提醒众人它的身份,可私下和阿萝在一起时,还是常常撒娇。 “主子是只小母狼。”趁着小灰跟阿萝谈条件时,青柠已经抱起睡得昏天黑地的小毛球了,“应该不到一个月。” 这么小?“能养活吗?” 阿萝眼角抽动,半岁大的小公狼,叼了只不到一月的小母狼回来养,这是给自己养个童养狼? 作者有话要说:真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今天是剧情发展,小凌子算不算开窍了?都知道撩妹了。 从昨晚开始变得好忙,今晚8点多才到家的,这章有点仓促了,要是有错字什么的我明早改哈!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邻近隆冬, 又是一夜的大雪。 整个云城都被白雪覆盖, 推开门满是耀眼的雪光,就连院子角落的那棵半人高的马尾松都看不到青色的松枝了。 大清早成家的仆人就开始清扫积雪,除了阿萝的小院子,到处是扫雪的声音。 这院子的丫鬟倒是想打扫来着, 可小灰不乐意了,把人都撵到一旁站着, 它自己在雪里滚了又滚, 直到满院子凌乱, 就连院中的盆景都没幸免。 雪虽然是一直在下, 可也没到片刻积雪的程度。看着满院子狼藉, 实在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雪地了,这才悻悻地甩甩毛直奔广阔的后院子。 小灰临走前, 还用蹄子在院子里圈了块老大的地儿留给自己, 示意丫鬟们不许打扫。 听着丫鬟们跟青栀诉苦,摸着白色小毛团的阿萝发出无奈的叹息,果真长成熊孩子了, 有时间得好好管管了。 哼。 手下的毛团睡着觉还时不时发出哼哼声, 只要阿萝揉揉它肚子或摸摸它的小脑袋, 小毛团才会安静地接着睡。 小白狼被小灰弄回来已经三天了,洗过澡后真是全身雪白, 配上四肢蹄子下粉嫩的小肉垫,一下子就顶替了小灰,成了这院子里最招人喜欢的那个。 因为这白色小狼崽尚且还是一身绒毛, 活像个白色的绒毛团子,阿萝便叫它小毛团。 小灰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盯着小毛团看,看着看着爪子就伸过去了,阿萝生怕让它不注意就给玩死了,只好让人抱到榻上,她亲自看着。 这刚出生不就的小白狼看着羸弱,可生命里倒是很顽强。给它喂的羊乳,真是一口不落全能喝下。三天过去,小白毛团一天比一天精神,睁眼睛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长。 小毛团第一次睁眼睛,除了盯着离它最近的小灰看了几眼外,便是盯着坐在一旁的阿萝。阿萝伸手摸了摸它后,小毛团便晃晃悠悠地爬到了她手边,用着和当初小灰一样的姿势,小脑袋往阿萝手心里一拱,再次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小灰看着小毛团越过自己,眼底闪过一阵惊讶,刚想伸爪子把它扒拉回来,就被阿萝用书敲了。 看到阿萝警告的眼神,小灰只好放弃伸爪子,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人一毛团。也就能趁着阿萝不注意的时候,才敢伸着爪子对着小毛球的肚子戳一戳。 哼唧。 小灰在外面折腾够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站在门口使劲儿地甩着狼毛上站的雪,直到身上甩得干干净净,连凉气都散去,才跳到榻前陪着阿萝。当然,还是会趁着阿萝不注意时,扒拉扒拉小毛团当娱乐。 等到阿萝看着它时,它早就收回爪子,盯着她的肚子了。 “娘娘,小毛团的羊乳煮好了。” 青柠把羊乳端过来,从阿萝那里抱起小毛团坐在地毯上,慢慢喂着它。 小毛团太小,不好喂奶。也青柠不知从哪弄来个竹管,一手抱着小毛团,一手端着盛羊乳的碗,让小毛团自己慢慢吸。速度虽然不快,但也能吸得一滴不剩。 哼唧。 小灰本来是举着舌忝着玩,看到吃饱后被放在毯子上的小毛团,一会儿勾勾小蹄子,一会儿吐吐小舌头,好玩极了。 越发狭长的狼眼左右各一瞥,青柠正背对着它,阿萝也没瞅着这边。眼底突然闪出兴奋的神色,伸出雪白的狼爪子对着酣睡过去的小毛团就拍下去。 结果没有听到预期的哼哼声,反倒是自己被刚进门的青栀直接给拎到了门口。 “你消停点,让它好好睡。”青栀随手扔给它两块桂花糕后拍拍狼头,让它乖乖别过去。 哼唧。 看着雪白香甜的桂花糕,小灰认命地把头扭过去,屁`股一撅,一口叼起糕点走到外室。 “绣片取回来了?”阿萝正给小毛团揉着肚子,抬头看着青栀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了?” 青栀是个内敛的姑娘,说话办事向来有条不紊,从未见到她脸上又局促的表情。 “娘娘,王爷回来了。”青栀微垂着头,谨慎地观察着阿萝的表情。 “哦?”下着大雪还过来?这是出了大事了吧。 阿萝蹙起眉,轻轻放下手里呼呼大睡的小毛团,思量片刻才说了一句知道了,继而拿起手边的话本翻着。 “娘娘,人已经在院子里了,说等您什么时候让进再进来。”看着阿萝面无表情,青栀觉得自己的头皮都紧了,夹在两个主子之间,传话都有些心惊。 阿萝撇撇嘴,她可不相信说不让进他就真不进了。表面上是感觉挺尊重她的,谁能保证这夜里也不进。 阿萝不用想都知道,就这屋子里的不管是人还是狼,不主动放他进来就不错了,指着她们拦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不过已近隆冬时节,外面又白雪皑皑,寒气逼人,他要是真觉得自己皮糙肉厚耐得住寒冷,那便站着吧。 阿萝让人把窗子掀了条缝隙,那人深紫色锦袍已经被白雪覆盖,乌黑的浓发也盖上了一层。 不是说猎了很多皮子,竟也不知披上一件。 “外面挺冷的吧。”阿萝喃咛着。 青栀姐妹面面相觑,没太明白主子在说什么。 其实外面并不算冷,冬天降雪时反倒比雪停后暖和些。这道理还是阿萝自己说的,怎么会问冷不冷呢。 青柠私下扯扯青栀,朝着窗外背对着的身影努努嘴,伸出手指在青栀手心快速写着“不舍得”。 青栀抽回手,端起桌上的参茶,端给阿萝,“娘娘天气寒冷,还是用些参茶吧。” “外面冷吗?”阿萝把茶递到嘴边,又问一遍。 “不暖和的,都快隆冬了。”青栀站在一旁候着,有意无意地说着外面的雪,“早上去厨房的时候,见着厨娘们都换上厚棉衣了。 眼见着就到数九寒天了,确实寒冷。厨房那么烟熏火燎的地方,还需要厚棉衣,那真是冷得不行吧。 青栀见她端起茶碗又放下,“这茶不可口吗?” “等会再喝吧。”阿萝把茶碗放到炕桌上,指了指窗外,“让殿下请回吧,万一伤了玉体,没人担待得起。” 阿萝绞着帕子,眼神里带着埋怨,站在雪里装可怜,这种苦肉计,她才不上当。 眼不见为净! 窗缝尚未合上,只见到外面疯跑够的小灰吐着舌头围着凌御寒转了好半天,才慢悠悠的往屋里进。 青栀拿着干巾把它身上的落雪擦掉后,小灰又来到榻前。 顺着阿萝的视线,看到了扔在外面的凌御寒,小灰伸出爪子扒了一下小毛球,发现它竟然醒着。 小灰趁着阿萝看着窗外的功夫,突然张嘴叼着小东西就跳下了榻。 “哎,你带它去哪?” 阿萝连忙让人跟着,那小东西太小了,叼出去别冻死了。 小灰倒是知道小毛团怕冷,只叼到了门口便放下了,随后又拖着凌御寒过来看。 “这是……”凌御寒蹲在帘子前,看着门边那只还迷迷糊糊的小白团子,眼底显出惊色。 一样一样的,竟然又是这只小白狼! 真算是宿命吗?上辈子小灰没来过云城,是在永城的一个小山上把小白叼回去的,这次离得几千里,竟然还是它。 凌御寒伸手摸摸小毛团的头,无声地笑着,还是被它叼住了。 嗷呜! 小灰拍了拍凌御寒的膝,伸着爪子指指小毛团,又指指自己。换了只爪子指指那扇半开的窗子又指指凌御寒,随后递上了一个让人气得牙痒痒的眼神。 那眼神,真真是骄傲到极点了。 凌御寒一巴掌趴着它的狼头,狠狠地说着,低声威胁着,“自己媳妇好好养着吧,这次再跑了,看谁敢帮你去找。” 嗷呜! 小灰翻着白眼,随即摇着尾巴,叼着小毛团回了屋子。 身后的凌御寒有些感慨也有些烦闷,蠢狼都找到媳妇了,他的女人竟还没原谅他。抬头不小心与窗缝后的那双秋水剪瞳相对,蓦然间一颗心怦怦直跳。那长长的睫毛像是轻羽一般,突然划上心间。 凌御寒情不自禁地盯着里面的那个多日未见的人,而那人也正愣愣地看着自己。当他两腿不听使唤地向窗子走去时,窗扇突然合上了。 凌御寒失望地看着窗户,期待那扇窗再次打开,可惜,直到他身上落满了雪花,窗户依旧是关着的。 真是个傻姑娘。凌御寒突然笑了,她紧张了。 屋子里,阿萝一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当她看到凌御寒带着惊讶和笑意摸着小毛团时,也是惊诧的。 小毛团虽说脾气好,让人抱着喂奶,可除了她和青柠青栀以外的人,都是不让碰的就连睡着的时候也不行。没想到,凌御寒摸它的时候,非但没醒,反而往他手上蹭了两下。 阿萝没想到凌御寒会突然转身,当四目相对时,仿佛被那双悠远深邃的眸子吸住了,一动不能动。 当她看到凌御寒慢慢向前走来,恰好屋檐外的一撮雪掉落,刚好惊醒了她,拾起榻上的线球把窗上击落,合上。 哼,不给你看! 窗子是合上了,可刚刚对视的后遗症还在。阿萝的小手慢慢摸上了自己的脸,有些热。 热,一定是刚刚被风吹到了脸。 阿萝定了定神后,清了清嗓子,“把窗子都关死吧,外面太冷透进来风,吹脸。” 说完转过身慢慢躺下,手指在锦被上来回勾着,“我睡会儿,不用叫我起来用饭了。” 青柠青栀见她躺下,上前掖了掖被子后,便关门出去了。 “你说娘娘刚刚脸红了,”两人走到门口,青柠突然停下,拉住青栀,小声地问,“是不是看到王爷害羞了?” “不许议论主子。”青栀戳了戳青柠的胳膊,“还不快去给娘娘被下午的点心。” “我早都备好了,只等娘娘起来就能用了。” 两人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微蓝的天空,叹气,主子们什么时候能和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小灰自己都会找媳妇了,主人还在望妻石阶段,真心丢脸啊。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女王家的 6瓶;吱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在大楚, 皇子娶妃生子均要上报宫廷。 凌御寒费尽周折给阿萝换了身份成了皇子妃, 那她肚子里的皇子皇孙自然也是要上书宫廷的。 皇帝虽不满意阿萝现在的家世,只把她指给凌御寒坐侧妃,但知其有身孕后,这家世略低的缺点非但放下了, 反而念及北地寒冷,亲派了太医还照顾阿萝这胎。 而凌御寒是身在永城, 心在云城, 即使阿萝每日的生活情况都有人传回去, 仍是思念至极。 幸而属下传来京中旨意, 凌御寒才找到完美借口飞奔至云城。 · 凌御寒来云城, 自然少不了成墨倾和穆景逍两人。只不过他们一个马不停蹄地奔向药铺,一个回府后直接去给老镇国公夫妇请安。 “子衡出来了。” 穆景逍和成墨倾刚到知念阁门口, 就看到凌御寒低头迈出书香苑的门。 “你说, 嫂子见他了吗?”穆景逍用手肘撞了一下成墨倾 成墨倾则不悦地瞪着他,反手推开他,“说话就说话, 少动手动脚的。” “我这不是着急么, 你说到底见没见到啊?”穆景逍刚刚会过佳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压根看不到别人眼中的不满和哀愁。 成墨倾撇撇嘴, 懒得理他。在他看来穆景逍脸上那不是眼睛而是两个窟窿,睁眼瞎一个。 这大冬天的要能见面,那一定是在屋子里。而现在凌御寒头发、衣服上都落满了雪, 那一定是没见到。 看着走近的凌御寒,成墨倾觉得还是拉住身边这个没眼力劲儿的,省着他往人家伤口撒盐。谁想到穆景逍速度太快,他想拉都没来得及。 “你见到嫂子了吗?”穆景逍看到凌御寒走过来,直接问道。 成墨倾真想冲着他后腰踢一脚,成了残废最好,让人抬回去躺着算了,省着四处往人伤口上撒盐水。 “见没见到啊?”穆景逍见凌御寒没反应,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成墨倾是真动手了,直接把人拉一边了,省着凌御寒心生不爽拿他出气。这要是挨了打,他妹妹心疼掉眼泪,那他心疼。 只是让他惊讶的是,一直没反应的凌御寒竟然默默地点头了。 什么情况? “我表妹答应了?”成墨倾也惊了,以他对阿萝的侧面了解,这姑娘和他亲妹妹墨韵一个性子,只要决定的事八匹马拉不回,怎么才一炷香时间就被说通了? 凌御寒顿了顿后摇头,继续向前走。但能看出来的是,他的心情似乎比来的路上好了很多,起码眼底的愁绪暂时没有了。 留下成墨倾和穆景逍两人在身后嘀咕,“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青栀提着食盒从院子里出来,看着方向是去厨房。 成墨倾看着凌御寒反常的背影,实在想不通,只好转身叫住了她。 青栀听到他的话,明眸闪了一下,继而放下食盒后冲着他两人福了福身子,“请两位公子谅解,主子们的事,奴婢不好议论。” 说完便提着食盒离开了。 “她之前是子衡手下的人,如今又是嫂子的婢女。”穆景逍走过来,笑话他,“近朱者赤,个性强着呢。你想从她们嘴里知道嫂子的事,还不如直接去问子衡。” “你知道的挺多啊,我可以让墨韵个性更强,你想试试吗?”成墨倾哼道。 “我家墨韵向来温柔娴淑,对我也是温柔小意的,其中滋味,那是你这种没感情的能知晓的。”穆景逍刚刚拂过了盛开的牡丹花,心情好着呢,决定不跟他计较。 “你!” “我什么我,还是赶紧跟上去问吧。” 两人前脚还吵着,接着便一齐回头找人。只看到凌御寒仍在慢悠悠地往院子里走,半低着头,手背在身后,闲庭信步。 · “我说子衡,咱们这次能顺利接走嫂子吗?” 三人进屋后各自坐下,成墨倾率先问道。京城那边的人很快就要到了,他们再不回去,很容易露馅。若是暴露了,那便是欺君大罪,他们成家三族的脑袋都会没了。 “不接也不行啊,圣上专门派了御医,贵妃那里也派了嬷嬷,王府那个假的是糊弄不过去的。”穆景逍比成墨倾更了解王府那边的情况,深知其中艰难, “而且,皇室血统是大事。这涉及到两个孩子上皇家玉碟的大事,这事嫂子就是再不悦,也躲不过去。” 这边两人一言一语急得不行,而凌御寒竟还是心不在焉地坐着不动。 “子衡,你到底怎么劝的,嫂子到底答不答应了?” 自打刚一看见他从书香苑出来,就看到他嘴角上扬,俨然一副好心情。可每次问到阿萝是否同意回王府,却都是摇头,真是急坏了另外两人。 两人面面相觑,被拒绝了,怎么还能笑出来呢? “莫不是被刺激到了?”阿萝的性子和成墨韵很像,轻易不做决定,做了便不会轻易改动。 看穆景逍这几年过得多苦,就能想到了。 凌御寒终于从瞥见佳人的喜悦中回神,用手堵在嘴边,轻咳一声,“只见了一面。” 面对好兄弟期待的眼神,凌御寒哪好意思说他只通过窗子看到了一眼,连话都没说上,就被人撵出来了。只好模棱两可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只不过他有信心,今天一定能再见到。 · 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往往在天黑后便上床休息了。 隆冬的白日短于黑夜,阿萝也是早早便换了洗漱更衣,躺在了床上。 不过今晚她把小灰和小毛团留内室,和白天一样,小灰睡脚踏,小毛团睡在她身边。 阿萝怕冷,往往是整夜烧着地龙的,屋子里暖洋洋的,即使半夜起来看书、饮水,也不会冷。 只是今夜的阿萝并没有早早睡下,而是在床头点了宫灯,一边看书,一边听着门口的动静。 “嘶。” 听到轻微的开门声后,伴随而来的是一声隐忍,阿萝看着书的眼睛立刻闪出一抹愉悦地笑意。 “吵醒你了。”凌御寒拔下脚底的苍耳球,尴尬地看着似笑非笑的阿萝。 “那点苍耳球是为了提防宵小,没想到伤了殿下的贵体。”阿萝一手摸着肚子,一手摸着腿上的小毛团,“只不过殿下未经我同意,且不顾我丫鬟的阻拦就闯进来,恐有不妥吧。” 其实阿萝最先听到的声音是青栀拦下他的声音,只不过青栀有心无力,拦不住罢了。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凌御寒摘下最后一颗苍耳后,来到屏风后的床前。 哼。阿萝嘟着嘴轻嗤,白天没胆子进来看,晚上倒是借了不少胆子来当登徒子嘛。 “说吧,王爷大半夜不睡觉,飞檐走壁到我这小屋有何贵干?”阿萝上下打量这凌御寒,“王爷若是看上这屋子的东西,白天让人搬走就是了,何必大晚上亲自过来呢。” 听着阿萝的嘲讽,凌御寒面露尬色,“我真是有事来找你商量的。” 阿萝披上藕粉色缎子袄倚在床头,指了指正对着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那请王爷早些说完便回吧。” 阿萝心道,扭扭捏捏的,像个姑娘似的。 凌御寒第一次觉得宣软的椅子犹如针毡,两手握住扶手仍觉得紧张,手心里挤满了汗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王府里有人代替你吗?” 阿萝略略点头,“有点印象。” 上次他就说过,他为了营造她一直生活在王府的假象,特意让属下扮成她的模样。只不过那时候宝宝们突然动起来,吓坏了她,就把这事给忘了。 “你知道的王府里人员繁杂,总会有一两个钉子。” 咳咳,凌御寒捂着嘴轻咳,“加之你怀孕这事,按照规律得上报京里,所以父皇和京里已经知道了。” 凌御寒紧张,怕阿萝知道后不开心,把他轰出去。可他越是紧张说的话就越让人多心。 打从他一进门,就表现得很不对劲儿,阿萝猜不到他的意图,这才让他坐下说的。而他上来就提孩子,显然容易让人误会。 “你大半夜来就是要跟我抢孩子?”阿萝拿起手边的线笸箩就砸了过去,双手抱着肚子,“孩子是我的,谁也不许抢。” 大有一副要孩子不给,要命一条的表情。 “你想到哪去了,只是京城派人过来,想求你帮忙掩饰一番。”凌御寒连忙上前,接住笸箩放回原处,安抚着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说话都不利索,一件事说了好几句,也没解释清楚。 “你知道的,孩子将来要上玉碟,也要由父皇赐名,所以你怀孕这事咱们瞒不了,也不能瞒。” “那你什么意思?”对于阿萝而言,只要不是抢孩子,她都能冷静。 “你是想让我挺着肚子回永城演戏?” 阿萝眯着眼瞪着他,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的,那她立刻叫人把他轰出去。 “当然不!”凌御寒立刻否认。 哪怕他再想耍心机带她回家,也舍不得让她大雪封山之际颠簸于路途。 “就是我会让那边的罗丝芩一探亲的名义来云城,然后等宫中来人直接到这里宣旨,到时候由你亲自接旨就行。” 阿萝抬眼看着他,这个时候就给孩子赐名,实在是早了些。 凌御寒看出阿萝的疑惑,主动解释着,“傻姑娘,你有身孕是喜事,父皇自是要派人赏赐的。” 刚刚为了安抚阿萝,他便走到床前了,这会儿已经趁着阿萝低头思考,已经得寸进尺地坐上床沿了。 赏赐什么的,阿萝不在乎,可孩子是她的命,她要问清楚。 “你会和我抢孩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剧情真烧脑,马上要生宝宝,换地图啦,开心不?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 8瓶;陌兮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因为凌御寒半夜的那番话, 阿萝翻来覆去想了大半夜, 直到三更过后才合眼睡去。 明明是晚睡了,可太阳一升起来,她就醒了,顶着一双黑眼圈便派人去请了成墨韵。 “娘娘昨夜……”青栀看着精神不济的阿萝, 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早知道再强硬些把人拦下, 哪怕被罚也不至于害她家娘娘翻来覆去一整晚。 “他想进来, 谁也拦不住, 这事不怨你。”阿萝对青栀能主动拦着凌御寒这事, 已经很满意了。她自己都拦不住, 又怎么会怪别人呢。 “娘娘,奴婢服侍您更衣吧。”青栀撩开纱幔, 慢慢扶着阿萝下床, “青柠已经去取早饭了,很快就回来了。” 现在月份大了,阿萝挺着肚子很难自己穿好衣服, 不是带子系不上, 就是鞋子提不上, 试过几次后,便彻底放弃了。加上肚子越来越沉, 平时总是懒洋洋的,也就不像之前那般凡事自己动手了,加上没睡好觉, 干花果山脆就坐在床上等着青栀了。 而青栀青柠都是伶俐的姑娘,阿萝都很喜欢,所以自打她们来了,便让云双回到成墨韵身边了。一来这两个是自己人,既然是凌御寒挑选送来的,必然值得信任。二来人家云双在成家那是嫡长女身边的大丫头,一家子都在京都成家庄子上做事,总不好强留在她这。 索性青栀青柠极得阿萝眼缘,一个能照看她的身子,一个能满足她的口福,还能把常常欺负人的小灰收拾得妥妥当当,自是没得挑。 而懂医术的青栀,说话办事更为沉稳,总能让阿萝更安心些。 “娘娘,奴婢觉得小殿下们好像又长大了。”青栀帮阿萝系腰上的带子时,感觉带子剩余的长度比之前又短了半寸。 “可不,上个月还是四五斤的寒瓜,这个月恐怕得七八斤了吧。”每每提到宝宝,阿萝眼里都带着笑,全身上下散发着母性光辉,即便是满腹愁事,也能瞬间烟消云散。 “我现在低头,都看不到脚了。” 孕育着两个宝宝的肚子,着实太大了,人家八个月的肚子才会挡住视线,她才六个月就已经看不到脚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一次就能有两个宝贝,所以每天都摸着肚子期盼着。 有时候梦到她们出来后,穿着同样的小媳妇,梳着同样的小揪揪,围在她腿边,脆生生地喊她娘,她都是笑醒的。 她想着,等她练好了针线活,就自己亲手做母女装。母女三人每天都穿成一样的,陪着她们一路长大,那便是她最大的满足了。 她曾想过要独自抚养孩子,因为她能也有信心能给孩子一个优越的环境。 可如今倒是骑虎难下了,她现在的身份是皇子侧妃,孩子是皇子皇孙。 她可以同凌御寒闹别扭,严重些甚至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但孩子们的身份她做不了假,也不能作假,为了孩子有些事她也得妥协。 搜肠刮肚她看过所有小说,加上她那为数不多的历史常识,想着她这种尴尬的身份和今后要面临的问题,这才是她半夜睡不着的原因。 不管是哪本书哪个朝代,侧妃就相当于妾室,而侧妃生的孩子就是庶出,尤其是向她这样没有背景的侧妃生的孩子,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出路。 即便她腹中怀的是女儿,不用考虑前程,可还是要面临寻个好人家的问题。她实在不想女儿们因为低人一等的身份,对别人低三下四或是受人排挤。 “怎么了,这眼圈都黑了,该不会是半夜有人惹你生气了吧。”成墨韵一掀帘子,就看到阿萝拄着手,垂着头,眼神涣散。 听到成墨韵的声音,阿萝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拉着她坐下。 “生气倒不至于,就是有点犯难了。” 阿萝把自己的难处说给了成墨韵,想听听她的意见。 “好妹妹,就这点事你就折腾大半夜啊。还把门外的那个给冻坏了。”成墨韵乍一看到她憔悴的面容,还以为昨夜动了肝火,没想到竟是她自己添的堵。 “什么?”阿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剪瞳微凝,愣愣地看着她,“门外什么?” “你没睡,门外那个哪能离开,一大早我哥哥就去问我要驱寒的汤药了。”成墨韵让人把带来的鸡汤端上来,亲自盛了一碗放在阿萝面前,“不过放心,齐王身体强健,一碗浓稠的姜汤就没事了。” “我以为他走了。”阿萝知道这外面的雪有多大,刚刚还推开窗子看了一眼,都快到膝了。 这样大的雪站了一夜,哪里是一碗姜汤能抵过的。 看着阿萝失神,成墨韵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地让人把饭菜上来,陪着她用了早饭。 大概两炷香过去了,阿萝终于抬起头看着成墨韵,此时她眼中的纠结和担忧都不见了,反倒熠熠生辉,带着坚定。 “姐姐,我决定试试,为了孩子,也为了自己。” 成墨韵见她想通了,便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都说出来,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便给你添点信心。我这不是帮谁说话,只把齐王第一次来成家那天我与她的对话说与你听。至于今后,还是得靠你自己决定。” 那是凌御寒第一次到成家,刚刚入住知念阁时,成墨韵问他的话: “以殿下的能力,早晚是要搏一搏那个位置的。若是赢了,未来必定是佳丽三千,何必纠结一个平常女子。” “说我没有那心思,外人一定不信,只能靠时间让人信服。但我凌御寒敢对着神明佛祖起誓,终此一生只有阿萝一人,哪怕黄泉碧落也要与她同行。” “他竟这么说?”面对这种隔空式的表白,阿萝有些脸红,也有些感动。 危机之下,那句不要孩子只要她,就已经把她半封闭的心撬开了一个裂痕,这句一生一世的誓言算是顺着那条缝隙开了扇窗。 “就是不知这样的哄人话能不能坚持一辈子。” 成墨韵的经历让她比一般女子更为理智,凑到她耳边,“妹妹,过于好听的话固然不敢轻易相信,可有些事不妨靠时间来定。” “我就怕到时候成了牢笼,再也离不开。”阿萝不怕自己受伤,只怕受了伤后无法顺利带着孩子们远离。 “不是还有姐姐么?”成墨韵是真心疼她,也是为了两个宝宝着想,“咱们把药膳坊开到各地,到时候随时抽身都不是难事。” · “阿萝,你找我?”凌御寒几人上山打猎了,可谓是满载而归。刚回到府上,就看到青柠等在知念阁门口,说是阿萝找他。 这可是阿萝第一次主动让他过去,急忙去冲洗掉一身汗臭,换了衣服就过来了。 阿萝看他进门后兴奋地像个孩子,发间粘的雪都不自知,觉得鼻子发酸,低头喝了口参茶,才掩去那股子酸涩。 “给你。”阿萝把手边的帕子递给他,又让青栀去倒了一碗热姜茶。 送走了成墨韵,阿萝便独自坐在榻上,炕桌上摆着所有她从永城别院带出来的东西。 “这都是你原来的东西,我给你准备的你都不要了。”凌御寒握着阿萝给他擦拭的帕子,看着一桌子眼熟的物件,心里不由得苦涩。真是一件他送的都没带走。 阿萝顿住,半天才动手把桌上的绣片收到一起,露出那把匕首,“我带走了这个。” 凌御寒眼底的兴奋之火燃起,不着痕迹地往她身边靠了靠,“这是临渊城街市上的那把。” 最初看到这匕首时,只是觉得精致小巧,配她那身石榴红织锦罗裙即为合适便买下了,没想到她竟把这个带走了。 “殿下说,宫里派人来看,需要我配合。”阿萝找他来是有正事的,没得到答案前,不想同他叙旧。 “你若实在不想,便当没有这事。”其实凌御寒不是不能处理,就是想借着机会多与她亲近亲近,不用再天各一方,独自思念。 “我答应你。”阿萝看似镇定,实则炕桌下的手正紧紧地捏着裙摆。 “真的?”凌御寒听了扑腾地站起来,手里的热茶洒了一身,瓷白色的茶碗扣在深灰色的地毯上。一身深紫色绣蟒纹的袍子上还沾着姜丝,哪还有从前的清冷俊逸,分明就是个毛头小子了。 “青栀,取条干巾来。”阿萝本来还有些紧张,却因他的更紧张,消去了不少。 “嗯,我同意了。”阿萝点点后,又伸出三指,“但我要约法三章。”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只要她答应,别说三章,就是三百章凌御寒都不带眨眼的。 阿萝一挥手,青柠青栀抱着小灰小毛团,带着打扫的丫鬟全部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寂静得都能听到窗子上雪块掉落的声音。 凌御寒觉得这一刻太紧张也太激动了,比他生辰那日醒来发现自己重活一次还要激动。一双深眸完完全全地印在阿萝身上,若不是怕阿萝生气,他一定会过去紧紧地抱住她们。 面对凌御寒炙-热的眼光,阿萝不自觉地偏移开相对的目光,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本就是个普通女子,只想安然度日,不想再纠缠到那些高门纷争中,才破釜沉舟离开京都。” 阿萝顿了顿,“遇上你既是缘,也算是劫。可我也不是个一味躲避不敢面对的人,既然孩子的事已经传回宫里,那我必然会为我的孩子们放弃从前的打算。” “既然我躲不开,便只能先向殿下要个承诺了。” “你说,我都应你。”只要能留住她,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请殿下在您娶正妃时,给我和孩子一条出路,让我们远离纷争。”身份不能变,但她可以找个理由带着孩子们别府令住,甚至效仿小说,让她们假死离开也行。 “我不会有正妃。”关于女人妃子,凌御寒已经做了布置,虽说可能有些周折,但绝对不会让她和孩子受委屈。 “不,我会有正妃,我的正妃只会是你。” 这种话阿萝是不信的,到时候圣旨一下,女人塞到府里,他还能抗旨不成。“我听说大楚皇子正妃一人侧妃两人,其余若干……” “我不会。”凌御寒突然递了把刀给她。 “干嘛?”这把刀比她带走的那个匕首要精美得多,也锋利得多。拔开刀鞘,刀面寒光乍现,上面的血槽凹痕极深,一刀下去,不说见血封喉,也得去了半条命。 “这刀削铁如泥,若是我身边再有第二个女人,你就用它……”凌御寒握着她的手,一同举着刀。 “用它杀了那人?”阿萝一副你当我傻,瞬间推开他,抽回来了手,“杀人偿命,这笔买卖不划算,我不会做的。” “不!杀我!”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最近一直没有准点更新,今天是不是很意外很惊喜呀! 咱们小宝宝们快出来了哦。 然后带着小灰灰小白白该去爽一把了。 最近各种大雨,而且学生党也要开学了,是不是超级郁闷,又要坐车回学校了? 我现在超级怀念学生时代,比工作舒服多了。 ...重点在这里,这两天评论抽,发个小红包弥补一下大家不能评论的郁闷,记得动动小手啊。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陌兮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外面依旧是白雪皑皑, 冷风扑面, 雪落无声胜有声,正如屋子里燃着的祥云纹红蜡一般,看似静悄悄的燃烧,偶尔夹着蜡油低落的声音。 “我若有其他女人, 你便用这把刀直接刺到这里。” 凌御寒握住她纤弱的手,把刀尖冲着自己心口, “一刀就够了。” “你疯了?”阿萝握着刀的手抖动得厉害, 看到她深邃眼眸中慌乱的自己时, 瞬间松开了手。 刀顺势下落, 凌御寒另一手抓住刀柄直冲着自己。 “若真有那一天, 即使你不动手,我自己也会动手。” “你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信你。”阿萝抽回手往后退, 一双剪瞳愤懑地盯着他,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有前科,骗她的事不是一次两次,光凭他此刻的一张嘴, 她是决然不信的。 凌御寒看着她如兔般的警惕, 冷峻的嘴角微微上翘, “我的命是你和孩子的,同样, 你和孩子也是我的命。若是做了对不起你们的事,这条命不要也罢。” “你不要吓人。”阿萝嗡声嗡气地想甩开他,“你放开。” 可她的手被牢牢握住, 怎么也抽不回,手背传来的热让她心生退意。 “我不吓你,只是想让你知道,这把刀在你手上,我的也交到你手上。”凌御寒低头压向她,“我的命,由你掌管。” “命。”阿萝茫然了,她要他命干嘛? 她想要的是平静的生活,如果可能再寻一个陪伴她的人,生个宝宝,两人携手一生。 可遇到他一切都被打破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独自一人生养孩子,想办法过上平静的生活。 如今他信誓旦旦地给她一把刀,还是一把可以杀他的刀,这不是她想要的。 “你的命?”泪水直逼眼底,阿萝咬着嘴唇,攥紧他的手腕。 “对,是命,我的命。”凌御寒一手环着阿萝的腰,一手轻抚着她的脸,“我把命放在你手上,如果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你就拿去解气。” “我要你命干嘛?”阿萝推了他一下,“还没答应你,你就想着要伤我心?凌御寒,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对我好?” 越说心里越委屈,她想要的那样简单,可他还是没做到。 “我只想要一份真诚,可你一直都骗我。” “我发誓,今后对你再无隐瞒。”凌御寒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你看刀都在你手里,若我有违此誓,就任你发落。” “你!”阿萝拉过他的手腕,一口咬下去,直到嘴里涌出一股腥味儿才松开。 “没气够,还有这只。”凌御寒看都没看伤口一眼,就把另一只胳膊递过去,“来。” 阿萝呸地一下,推开他,拾起落在榻上的匕首,对着他腰腹比划着,恶狠狠地威胁,“我不咬,也不杀你,我直接让你做公公。” 凌御寒眼底带着明显的诧异和兴奋,放佛回到初见时的那个傍晚,她果敢地站在他前面,同山匪讨价的样子。 原来当了母亲,仍旧是那个她。 温柔的双眸直视着她,“只要你高兴,都行。” 听了这话,阿萝一直隐忍的眼泪像断线的珠串,顺着脸颊滴滴落下。甩开匕首,就转过头去。 “怎么越发孩子气了,这么点事就掉眼泪,万一今后女儿们和你一样爱哭,那我岂不是一起要哄三个孩子。” 凌御寒不怕她闹,不怕她咬,可就是怕她哭。这眼泪一流下,就像烧开的热油淋在他心上,生疼。 “你怎么知道是女儿?”阿萝抹去脸上的泪,强硬地否认着,“明明是儿子。” 宝宝是男是女,成墨韵也不敢打包票,但每次把脉的结果,都觉得是女宝宝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不是吗?”凌御寒低头轻轻地贴在她肚子上,“父王希望你们是女娃娃,这样父王就可以一起宠你们娘仨了。” 原来,凌御寒手上昏迷时做着一个梦,梦到他左右手各抱着一个宝宝,两个宝宝穿着一模一样的粉色小袄,一齐抓着他的手,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冲着他笑。 “啊。”凌御寒感觉耳朵震了一下,蓦然抬头,睁大了眼盯在上面,“她们动了,动了是不是?” 他眼眶微红地看着阿萝,小心翼翼地抚上去,“她们听到了。” 阿萝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幅傻样,不就是胎动吗,至于激动地手抖吗? 凌御寒突然抱住她,“阿萝,谢谢你留下她们。”不然我会错过更多,会很更多。 阿萝感到肩上的颤抖,心头一软就没有再推开他,而是主动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从噗通噗通的急跳,到放松下来。 很快阿萝的眼皮慢慢垂下,直到凌御寒发现怀里的人呼吸均匀,才隐忍着不舍把她抱到床上。 “真是水做的泪人了。”微微泛红的脸蛋儿,如扇般的睫毛,杏粉色的嘴唇。 唉,凌御寒心中慨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坐在这看她了。 “好好睡吧。”凌御寒刚想起身去拉被子,就发现自己的腰带被她攥在手里。 “这是想留我?”走的意愿本就不强,这会儿刚好有了躺上去同睡的理由。 · 门外,青柠再次抱着食盒回来,看到青栀仍像刚刚一样坐在外间的杌子上,低头翻着医书。 “还在睡,都过了晚饭时间了。娘娘的身子,可经不得饿。”青柠看着已经热过一次的饭食说道。 青栀放下手里的书,帮着青柠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好,又用盘子把每道菜罩起来,防止饭菜变凉。 “再等等,实在不行就再去热一次。娘娘昨夜就没睡好,又和王爷彻谈了一下午,这会儿一定又累又乏,而且王爷也在里面,咱们没法进去。” 青柠青栀不是那种想爬主子床的婢子,自然不会轻易在主子没叫时贸然进去,只能等候在外。 这时房门突然开了,凌御寒轻手轻脚地从里面出来。 “王爷,娘娘还没醒吗?”青栀上前帮着把门关上。 凌御寒摇头,“她平时也睡这么久吗?” 他早就醒了,就是一直在看着她。若不是韩五那边等着他往永城传消息,他还想继续躺在一旁,陪着她睡。 只不过他一打开房门,外面竟然已经天黑了,算算时间,竟睡了两三个时辰。 “昨夜娘娘没怎么睡。”青栀对这事是有埋怨的,今早上看到平时娇嫩的脸上带着憔悴,别提有多心疼了。 “今晨起来时,脸色又很不好。” 这事凌御寒是知道的。昨夜屋子里的烛光未熄,他便在雪地里站着守着,直到屋子里的蜡烛熄灭,他才离去。 “只是王爷,娘娘虽昨夜没睡好,但这个时辰最好还是起来活动一下,不然恶性循环,今夜仍睡不着的。” “去准备晚饭,再把韩五叫来。” · “正想用什么法子叫你,没想到你已经醒了了。”凌御寒放好烛台,就看到阿萝抱着枕头四处张望。 “在看什么?” 阿萝摇头,她是突然睁眼的,屋子是黑暗没有一丝光亮的。屋里屋外都是静静地,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本想唤青栀进来的,可感觉身旁稳稳的,摸过去是有人睡过的痕迹。 她印象中自己是靠着他睡着的,那他人呢? 阿萝刚想开口,就听到有人推门,她以为是青栀,没想到是他。 “醒了,就起来用晚饭吧。”凌御寒坐在床边,把她怀里的枕头撤下去。 “枕头怎么在这儿?”刚睡醒的她是茫然的,根本没注意她被窝里还放着个枕头。 “大概是你抱着比较舒服。”凌御寒笑着说。 其实他没有说出原因,毕竟那会让她害羞。 凌御寒是被她拉住腰带,带上床睡的。他醒来后,发现那双小手搭在他的腰间。为了不惊醒她,他才把自己的枕头放在她怀里,而她也无意识地抱过去继续睡着。 这个事实,他确实不能解释。 凌御寒给她套了个斗篷,一手伸到膝盖,一手放在背后,打横将她抱到外间的榻上。挥手示意正准备布菜的青柠让开,自己坐到了阿萝身边,开始给她夹菜。 “你……” 阿萝轻眨着眼睛,他这是把自己当成这屋的主人了吧。 “我怎么了?”凌御寒亲自盛了银耳粥,挖了一勺放在她嘴边,“来,张嘴。” 阿萝头疼看着汤匙,特别想撵他出去。可想到他昨夜已经在雪地站了一夜,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放下,我自己来。” “你刚睡醒,还是我喂你吧。”凌御寒是很享受这股温馨惬意的感觉,陪她入睡,哄她用饭,莫名的满足感。 说着汤匙就停在她唇边,“乖,吃一口。” 他他他,他哄三岁小娃娃呢?当着丫鬟的面,他这么做也不怕笑话? “你不许动手动脚。” 这话一出,阿萝自己都想拍死自己。明明是句呵斥的话,怎么就带着莫名的娇-嗔。 阿萝觉得答应他不是什么好事,自己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就在阿萝不知道怎么抬头面对他时,韩五已经等在外间了。 刚好给她一个撵人的理由。 “你吃完就回去吧。” 而凌御寒以为她想到了之前和韩五欺骗她的事,不开心。便让韩五当着她的面汇报,而这期间给她布菜的手都没停。 韩五带来的是京都那边的消息,圣上派来的人中,有他们自己人,也有各方安插进来不怀好意的,其中贵妃派来的产婆是有问题的。 “她连个孩子都不放过?”这徐贵妃好歹算是宫斗的成功者,怎么连个没出生的孩子都容不下。这眼界也太狭窄了,难怪后位空置多年,皇帝都不扶她上位。 “我还是她养大的呢。”凌御寒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小凌子抱着两个女娃娃的梦会成真吗? 猜对有奖! · 讨论一下,大家喜欢古言(古穿)还是现言(幻言)呀?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郁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阿萝觉得能在后宫上位且多年立于不败之地的女人, 必然不会纠结微末。所以对于一个侧妃腹中连男女都不清楚的宝宝, 应该没有杀心才对。 然而书中凌御寒的遭遇,让她不得不防。 “连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宫里的孩子长大可真不容易。” 凌御寒剥虾壳的手并未停止,一只一只地摆在盘子里, 才抬头看她。 “亲手养大的都不在乎,何况是没见过的呢。” 阿萝咬着虾子抬头, 凌御寒脸色毫无变化, 看上去已经不在乎这事了。 “那要怎么提防?” 她今天食欲不错, 桌子上的八宝鸭她已经吃了一个鸭腿和一只翅膀了, 又吃了几对蘸了料的虾子, 虽然已经吃饱了,却意犹未尽。 而且站在一旁的韩五又不是不熟, 她也全当是个摆设, 自顾自地吃得尽兴。 “老实就留着,不老实就宰了。”凌御寒见她吃得差不多了,才拿起自己的牙箸, 开始用饭。 宰了? 阿萝因他简单粗暴的一句话, 噎住了。一口鸭肉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 立刻咳起来。 幸好凌御寒动作快,把自己推到他桌前的那碗不怎么喜欢的银耳汤喂她喝下, 这才缓解了些。 咳咳。 “再喝一口。”凌御寒擎着的汤匙就在她嘴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为了不让底下人继续盯着她看,只好乖乖喝下。 “那要怎么应付?”阿萝咽下汤羹, 又问一遍。 看着那双认真的水眸,凌御寒笑着摇头,“别担心,交给我。” 虽然听到了保证,但阿萝对于那位徐贵妃的手段还是有些担心的。尤其是想着自己穿越前最后看到的那段文字,撇撇嘴,“你不是也中招了?” 阿萝看来,太自信可不是好事。容易轻敌,容易被人算计。 咳咳。 一旁的韩五躬身道,“王爷、娘娘属下先行告退了。” 韩五示意青柠姐妹,一并退下。主子们的打情骂俏,他们可听不得。 “来,再喝口汤,今天的菜有些咸。”凌御寒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她打趣了,反倒觉得这是两人关系进一步的表现,心里高兴得很。 “喝不下了,我喝水。”阿萝吃得有些快,停下来才发现自己撑到了,只能小口喝水顺顺。 “人都出去了,到底要怎么应付那些人?”这件事关系到她的宝贝们,她必须有万全的准备。 王府已经有两个吃里扒外的,不在乎多一个,何况凌御寒此刻并没想让阿萝回到永城待产。 “大雪封山,进出都费劲。这里又是成家,只来一个成不了什么气候,到时候随便什么由头,自然就安静了。”凌御寒想到宫里那位锲而不舍地派人来恶心他就算了,连他女人都不落下,他就克制不住地想除掉对方。 嗝。 “在这杀人?你怎么跟京里交代?”根据她看了几年的小说经验来说,宫里派来的人,即便是要处置也要层层上报回京才行。至于杀人,不太可能吧。 “这里传出去的大部分都是我想让外人知道的,即便是少个人,也会有合理的解释。何况是个宫人,又不是钦差大臣,父皇不会介意的,你不必担心。” 凌御寒眼中的冷意褪去,笑着摸了摸阿萝的头,“更何况也不一定要杀人啊。” 就算杀人,也不会让她知道,徒增烦恼。 “这事到时候再看吧,总之不要给自己添麻烦就好。”阿萝想着孩子生产前,还是不让他手上沾血了,给孩子积点福分。 “娘娘,成姑娘送来了安胎药和账册。”青栀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后,抱着两本册子和一个小盒子进来。 阿萝打开盒子,拿起一颗药丸放进嘴里,用温水吞了下去。 “您是要今天看还是过两天再看。” “拿给我吧,左右也没什么事,打发时间吧。”阿萝伸手接过账册,满意地点着头,“这个月的盈利比上个月还好,看来增加品种、改善口味是有必要的。” 凌御寒对着一桌子精致的美食,半点食欲都没了,放下牙箸,哀怨地瞅着她,“不能明天再看?” “吃完了?”阿萝从看账的喜悦中抬头,故意不理会他幽深黑亮且带着希冀的眼眸,“那就回去歇着吧。” 说完又指了指屋子四角点亮的琉璃宫灯,“天色已晚。” 凌御寒吃惊她的翻脸撵人,“你不是都答应了?” 阿萝淡然地看着他,手里账册仍未放下,“我答应的是配合你,并没答应让你睡在这里。” “可是下午……”凌御寒尝试说服她,都同床共枕一下午了,再被赶出去。就好像饥饿的人得到一块期待已久的美味,刚尝了一口就被人收走一样,忍不了,真忍不了。 只可惜,阿萝连让他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青栀青柠,恭送王爷。” · 凌御寒拉长了脸回到知念阁,发现穆景逍和成墨倾都不在,问了之后才知道他们中午就出门了,只好坐在厅堂等着他们。 他急着找他们商议对策,然而这两个不靠谱的人竟然天黑了还不回来。 酉时马上就过去了,凌御寒耐心即将告罄时,这两个在外游荡一天的公子哥才蹒跚回府。 这两人一进门就看到凌御寒绷着脸坐在椅子上,一副欠了他几万银票的样子。 成墨倾两人喝多了,一开门就飘进一股子酒味,让失了耐心的凌御寒紧皱眉头。 他可没有和酒鬼讨论的古欠望,只想赶紧把人丢回房里,省着满院子酒味。万一飘到隔壁,熏着那母女三人怎么办。 只是这两人不自知,非但不避避,反而一左一右搭上凌御寒的肩。 “你怎么又回来了?” “不是睡在阿萝那了?” 凌御寒握紧拳头,隐忍者才没亲手把人丢出去,闻着扑鼻的酒味,沉声问道,“你们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就一坛,每人一坛而已。”喝多的人谁都不会承认自己喝多了。 “你到底为什么回来啊?”这两个人是听说凌御寒留在那院休息,以为两人彻底和好了。借着为兄弟高兴的由头出去庆祝,没想到这人又回来了? “嫂子又不高兴?” “你还有事瞒着我妹妹,被发现了?” 这两人离得太近,身上的酒味逼人,凌御寒推开他们,走出屋子。 站在中庭的他大声说道, “熏死人了,隔着院子都能闻到酒味。” 说完,就带着韩五出了院子。 留下发懵的两人,看着月光下的脚印。 “他要去哪?” “应该是嫂子那里吧。” 一阵冷风刮过,房檐上的积雪啪啪地掉落在地上。 相互对视的两人一起说道:“奸诈!” · “你怎么又回来了?”刚洗完澡的阿萝,正披着小袄坐在榻上继续看账册,翻页的功夫就看到一双黑色皮质棉靴立在她面前。 顺着黑靴向上,紫色蟒袍,温和俊朗的笑容再次映入眼中。 “你怎么又回来了?”阿萝的账册从手中落下,掉到脚踏之上。 凌御寒弯腰见此,在手上探了探,又塞回她手里。 “我那院子酒气冲天,没法住人了。”向来清冷疏离的眸子,此刻如夏夜里满天星辰一般闪亮。 “没法住人?” “是的娘娘,真没法住了。”韩五顺势接过话,“您不知道,成大公子和穆二公子两人去酒楼喝了不少酒,酒气冲天地回来。那味道大的,连院子里都能闻到。” “所以呢?”阿萝听着听着就明白了,往后一靠,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唱一和的主仆二人。 咳咳,“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我就想借个地方清静清静。” 忽然之间,凌御寒不敢正视阿萝那双洞察一切的双眸了。 还知道不好意思,算他还要脸面。阿萝腹诽着。 “青栀,去把西边厢房收拾出来,”后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貌似因羞愧而看向别处的主仆二人,“请殿下到过去休息。” # 数九寒天,外面的雪降了停,停了又降,整个北方都被积雪覆盖着。 幸而北方百姓祖祖辈辈生活在寒冷中,早已有了对抗大雪的办法,不然就难熬了。 “在写什么?”凌御寒褪下外面的裘皮大氅,在地中央的火炉前把自己烤暖了,才做到阿萝身旁。 “一张驱寒的食疗方子。”阿萝把已经写好方子递给他。 “看到大雪,想到雪地里还戍守的将士,便找墨韵姐姐商讨了这方子,你找人送到军营,每日熬上一大锅,驱寒又温补。” “我的娘娘开始体恤下属了。”凌御寒满脸笑意地把方子叠起来塞到袖子里,“午饭后我就让人送过去。” “不过,我还得替那些将士谢谢你。” “谢什么,都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我做这点子事,哪值得谢。”阿萝不贪功,再说她就只出了个方子,药材食材的银子还不都是他付。 两个人坐在桌前,一个低头喝茶假装看书,一个目不转睛,满眼笑意。为了避开眼前这份炙-热,阿萝随口问了京里来人的情况。 本以为大雪封山,他们还要许久才到。没想到这些人已经到了永城。 “他们养尊处优惯了,还没到永城就病了大半,想到这里,不休整几日,恐怕是没命来了。” 这么说没错。外面天寒地冻,就是催着他们来,应该也是来不了的。 “晚到些也好,见多了烦闷。”阿萝惆怅,好不容易逃开了那种生活,又要面对了,真心不舒爽。 “放心吧,不会让你花心思应付的。” 作者有话要说:知我者各位宝宝也! 和小灰灰一样的熊孩子会有的哦!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hirley 3瓶;吱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云城再次降雪, 一天一夜都未停歇。一炷香的功夫就把刚清扫而露出青砖的院子铺上了一层银毯。 屋子里烧着地龙, 温暖如春,连小袄都不用穿。 省去那些繁重复杂的衣裳,阿萝觉得只在中衣外面套件薄衣,轻轻松松地, 整个人都舒服不少。 可这衣服少了,就如同少了一层伪装和掩护, 面对某人火-辣-辣的眸光, 不觉间就多了一份羞赧。 阿萝转头看看铜壶的刻度, 心里叹着, 才过巳时, 看来非但撵不走,还得留他用饭了。既然如此, 她索性就放弃撵人, 干脆把自己思考多时的事情直接问他。 “我翻过史书,一般成年皇子封王后就待在封地,无诏不得回京。”阿萝放下手里的医书, 郑重地问。 见她一脸严肃, 凌御寒也收起了笑意, 点点头,手腕放在她面前的炕桌上, 轻轻地敲着,一下一下地。 “的确不能随意归京,但也不影响什么。阿萝心里一直有疑问, 今日就都一并问了吧。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必言无不尽。” 这丫头在他面前,向来不爱掩饰心情。只要那双剪瞳轻眨,他就知道她心里有事。一连几天,她眸光流转地看他,能忍到现在意识不易。 “我们会一直生活在北地吗?”阿萝眼睛直视着他,而双手搁在桌上,两只食指相互勾着,一看就知道很重视这件事。 凌御寒眼神越发温柔,手越过炕桌,摸着她挂着珍珠的耳唇,摇头道,“迟早是要回去的。” 若是和过去一样,最迟五年他们就要回去了。 如今方方面面都有了些许变化,倒让他没法子确定了。但有种感觉这个时间一定会比上辈子提前。 不管何时,他必定要回到那里拿到想要的一切。 “我们,一起回去。”凌御寒伸手握住阿萝,素白的小手轻轻地垂在他掌心,娇小轻柔,“但你不必有烦恼,我们的生活是不会因回京而有所改变。” 他想要的,只是同她分享他的一切荣耀。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污糟事,他势必会提前解决掉。 然而凌御寒此刻无比忐忑,握着阿萝的那双手正以微颤的形式昭告自己的不安和紧张。他怕她拒绝,怕她不乐搅进这场纷争,只能小心翼翼地问着“可以吗?” “我并不介意住在哪里。”到底是个想得开的姑娘,既然应下这事,自然要清楚他们后面的路。 “可这里的一切就这么放弃了?”阿萝担心的是一旦大权落别家,他们又没了北地这个后盾,新帝继位,他们必然成为阶下囚。 “当然不会放弃。北地是我们的根,是我们未来的底气。”凌御寒揉着她的手指,“是习惯北地了?还是怕归京后傅家人认出你?” 他以为她的顾虑,只是厌倦京都,不想再回去。 阿萝摇头,“我既已换了新身份,即便傅家人有怀疑,只要我死不承认,他们不敢同成家,同罗家,甚至同齐王府争辩我的身份。所以我并不担心。” “确实不用理会。傅家为了能把其他姑娘高嫁出去,不敢对你的身份指手画脚。到现在还只是对外宣称傅莳萝在庄子养病。”凌御寒坐到阿萝身侧,抬手覆上她肚子,轻轻地摸着,“所以凡事有我,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便好。” “我自然会做自己想做的,只是早些知道你的打算,我好重新规划而已。”阿萝有种感觉,这男人似乎想把自己只会躲到他羽翼之下的金丝雀。虽然有人宠爱的感觉挺有满足感,可她又不想凡事依赖着他。 “放心,到时候那些后-庭宅院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只管做你的就行。” “阿萝这是把我放在心上了?”凌御寒有些激动,他知道她答应配合他是没办法,为了孩子无可奈何。可现在却能从他的角度考虑全局,简直让他受宠若惊。 “打算跟我并肩作战吗?” 并肩作战,这不是废话么!她还有机会独善其身?她还能让她的孩子们没爹不成? 阿萝蹙眉,抽出他覆着的手,费劲地向里挪了挪,“我不会过问朝堂之事,也不会让你事事都告诉我。只要关键时刻别再让我茫然措施,只能从别人那里得知就行。” 她虽然是女人,但也不是只能靠着男人过活的女人。 还有他的明知故问,最让她生气。 凌御寒盯着她看了许久,像是知晓了她的心事一般,突然抱住她,趁着她惊诧之际,贴上她的耳边, “傻姑娘,命都给你了,还有什么会瞒你的。再信我一次,安心地看着我拿回我们该有的一切,嗯。” 转眼间,五日过去了,京都来的人已经到了云城。凌御寒并没有让他们打扰成家人,而且让安排他们住进了客栈。 这一次阿萝总算见识到什么是天家赏赐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整整运来了十几车。 宣旨的公公倒是和凌御寒很熟,对阿萝也友善,就是那个贵妃派来的嬷嬷有些苛刻了,第一天就想给阿萝个下马威。 “侧妃娘娘,老奴是贵妃派来伺候您的,顺便教导您宫中礼仪。”一脸严肃的张嬷嬷看到阿萝挺着肚子,丝毫没有恻隐之心,反倒义正言辞地指出了各种不足。 阿萝本人倒是没在意,可身边的青柠青栀看不下去了。 “张嬷嬷,娘娘身怀六甲,这个时候学习规矩,万一动作幅度不适合,伤到腹中的小殿下,咱们都担待不起。”青栀上前欠了欠身子,轻声说着。 “放肆,侧妃娘娘还没说话,岂容得你打断。” 张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原是尚仪局的宫女,后被太后留在慈安宫,专门负责宫中的礼仪教习。为人以严苛出名,又因得了太后宠爱,即便对待宫妃,她也不手软。 这次徐贵妃能费尽心机地把这人从慈安宫里送到这,想来也是借着她的手除了阿萝腹中的孩子。 可惜她面对的不是普通丫鬟,而且暗卫出身的青栀姐妹,根本不怕她的威严。 “奴婢是齐王府医女出身,是王爷专门从京都调过来伺候娘娘安胎的。目前娘娘怀有双胎,身娇易乏,王爷多次叮嘱不可让娘娘受累,还请嬷嬷谅解。” “老奴理解。”张嬷嬷没想到一个侧妃的丫鬟胆子大到敢反驳她,特意多看了青栀一眼。 青栀姐妹能在暗卫中脱颖而出不只是功夫好,还有她们出色的外表。她们站在清艳脱俗的阿萝身后,尚能入眼,不由得让这位老嬷嬷多想了些。 张嬷嬷看着主仆三人,不觉间想歪了,以为阿萝挺着肚子怕失宠,自行寻了美艳的婢子媚主故宠。自然而然,眼神就由高傲变成蔑视。 “只是宫中规矩不可破,宫里怀着皇子的妃嫔娘娘尚且要学宫规,侧妃娘娘不会想破例吧。” 阿萝也不是第一次遇上不讲理的,自然有办法应付。只是钦差尚未离开,这些面子上的事,还是要费些口舌的。 不过,前提是对方识时务。 然而这种倚老卖老的,那便要让她知道知道齐王府的规矩,见识见识她这位侧妃的规矩。 阿萝暗暗拉了下想要反驳的青栀,一双美眸盯着张嬷嬷,半天才慢慢开口。 “既然是规矩自然不可废,那就劳烦嬷嬷每日从客栈过来教习了。” 张嬷嬷以为阿萝只是侧妃,不仅不会驳她面子,反而要主动讨好她。可等了半天,只等来这么一句。惊讶过后,气愤地绷着脸,强硬地说道: “老奴是授了贵妃娘娘的指派而来,按规矩老奴要留在这里伺候侧妃娘娘。” 她以为提到贵妃,阿萝会畏惧,会改口求她留下,眼底正带着不屑等着阿萝低头。 只不过…… “张嬷嬷,这里是成家祖宅不是王府,更不是宫里。我们只是借宿,一切要以尊重主人为前提。我想即便是圣上微服私访,也不会用身份压人吧。” “可老奴……”张嬷嬷有些急了,她不能离开这里。 “就这么办吧,这也是王爷的意思。”阿萝挥挥手早,目光转向门口,示意韩五,“今日事多,本侧妃有些乏了,韩五你亲自送张嬷嬷回客栈。” 由着人高马大的韩五出面,想她也不敢再闹。 “娘娘,您太厉害了。”看着张嬷嬷被韩五强行带出去,青柠又是解气又是佩服。 “遇到这种仗着身份不讲道理的,你们不用跟她客气。要生气也不能气自己,只管怼回去,出了事我兜着就是了。”阿萝对这种欺软怕硬的老货很是不喜,反正之前凌御寒也说过不喜欢的就不理会,她自然不会让她的人受罪了。 “哪能劳烦我们娘娘,这种人你们找个由头撵出去就是了。”凌御寒推门而进,刚好听到这话。 “你这是为难她们,我只需一句话就打发了,难道还要比她们使出功夫不成。”阿萝端起茶盏,不想理他。 青栀青柠暗暗点头,心道,还是娘娘想得周到。她们是能对付,但也不能轻易把人给弄没了吧。 “那我让人把她处理了,省着你烦心。”凌御寒扑了扑身上的凉气,坐在一旁的圈椅上。 说得轻松! 阿萝回头瞪了他一眼,女人的事他掺和什么。 “行了,这事你不用管,日子过得虽不无聊,但多个乐子也不错。” ## 京都,御书房。 “陛下,北地的消息来了。”仁景帝身边的路公公弯腰呈上一份折子。 一听是北地的来的,仁景帝放下朱批,快速打开折子,边看边皱起眉头。 “老三这孩子真是宠着罗氏,竟陪着她留在云城待产。” 宠女人他不介意,他的儿子有多少女人都行。可只宠一个,那就让他忧心了。 仁景帝并不希望自己最喜爱的儿子太过重情。 “想来是因罗侧妃怀着孩子,这可是齐王第一个孩子,心疼孩子也会陪着的。”路公公伴圣驾多年,最知道说什么能让仁景帝消气。 “两个!”仁景帝一脸认真地看着路公公,“你别忘了,朕这次是多了两个孙子。” 仁景帝不是第一次抱孙子,但都不是他想要的,也就没什么期待。可这次不同,他已经拟好了名字,只等着孩子出生便下旨赐名。 “对对对,是两位小公子。”路公公连忙掌了两下嘴,“瞧老奴这记性。” “罗氏虽然娘家弱了些,但念在一次能给老三生两个孩子的份上,朕就不计较了。” “交代底下人,务必照看好罗氏这胎,要是有不开眼的什么人,私下处理了就是。”仁景帝不在意女人,可在意自己的孙子。 “对了,安王和宁王那边有消息了?”仁景帝又想起另外两个儿子,虽说不是很喜欢,可到底是亲生的,还是在意的。 “也到了。”路公公将另外两份呈上去。 啪! 那份来自安王府的折子被摔到地上。 “圣上息怒。”路公公扑腾跪地,“圣上息怒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和家人来了一日游,哎呦喂,我的老腰啊,生理期出游的惨痛教训,整个人已经废废地趴在床上了。 来来来,继续撩撩小凌子。 你们说只能看不能吃,算不算很惨? 要不让他馋死?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吱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身为帝王, 仁景帝除了把大部分精力贡献给朝堂, 剩余不多的耐心都私下给了凌御寒。而其他儿子面前,他就是个真真正正的君父、严父。 对于四儿子安王的放纵教养,仁景帝承认是故意纵容的。对于这个儿子,他其实并不太上心。毕竟五指有长短, 对儿子的期望也各有不同。 可是仁景帝不能容忍这个儿子在封地丢他的脸。 “堂堂王爷,寻花问柳, 迷上个青楼女子还堂而皇之地带着出游, 真是无可救药。”仁景帝袖子一甩, “算了, 本也没有期望。” 仁景帝又翻了宁王那边的折子, 才点点头,“宁王那里倒是安分过头了, 再派人看看。” 仁景帝年纪大了, 对女人的需求并不多,所以常常独居在养心殿。 然而他刚起身想去休息,就看到路公公欲言又止。 “还有事?” “陛下, 快腊八了。”路公公今夜最重要的事就是提醒仁景帝又快到一年的腊八了。 “二十年了。”仁景帝冷峻的脸上终于缓和了些, 摸着腰间挂了二十多年的玉环, 露出些许柔色。玉环上的绳穗换了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那羊脂玉的柔白好像它主人一样温柔。 “安排一下,腊八那日去相国寺为民祈福。” 仁景帝起身,推开窗户看向外面的夜空, 嘴里喃咛着, “也不知道她在那里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在生气。” “有着陛下的想念,韩娘娘会好的。而且您亲手教养了殿下,娘娘会安心的。”路公公深知皇帝对那位已逝娘娘的感情,只好低声劝着。 “我答应过她,一定好好照顾孩子,不会让她不瞑目的。” “娘娘泉下有知,知道您为齐王殿下做的一切,会感恩您的。” 皇帝摇摇头,回头看着远处的烛台,他不需要感恩,不恨他便好。 御书房得到消息的同时,徐贵妃的长和宫也收到类似的。 精致绝伦的护甲啪地一声断裂,吓得小宫女直接跪地。 “娘娘息怒。”大宫女沉香暗暗挥手,让寝殿里的人都退出去,整个寝殿大门紧闭。昏暗的殿内只剩下住宿两人。 “齐王好本事,本宫派去的人都没让近那贱人的身。”看着正蹲在地上给她修指甲的沉香,徐贵妃突然看着沉香问道, “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沉香连忙左右环视,慢慢起身扶着她走进內殿。 “娘娘,小心隔墙有耳。”这里虽然说贵妃寝宫,可皇宫大内谁能保证没有人偷听。 “他是知道了身世还是知道……”贵妃美眸微凝,搭在沉香手腕上的手突然发力。 徐贵妃对凌御寒已经开始忌惮,毕竟皇子成年,就会有她够不到的势力。 “如此隐秘的事,奴婢觉得齐王很难察觉。”沉香忍着痛,把人扶到铜镜前。 “也对,圣上是不会让人找到破绽的。”身世的背后主谋是天子,她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即便被发现,她也不在乎。至于那药,没个三五年,他是绝对察觉不到的。 徐贵妃放下担心,看着铜镜里美艳依旧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恨意。 啪,桌子上的那对剔红山水人物将军瓶被扫落到地。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们都下去陪那个贱人。”想起那人,徐贵妃的高贵大方就全然消失,满是激动。 “娘娘息怒,切莫为了死人气坏身子。”沉香对此早就习惯了,冷静地继续拆着发髻上的首饰。 “对,本宫还有重要的事要做,没必要和死人计较。”徐贵妃冷静下来,摸着散开的秀发,“你传话下去,就说本宫思念家人,明天让嫂嫂带着纤儿进宫话家常。” # 安顺侯府,徐家。 “娘,安王表哥还没大婚,后院已经十几个女人了,姑姑这是让我去添砖加瓦吗?”徐可纤做梦也没想到要嫁给不成器的二表哥。 徐可纤不满此事,回到房中便开始摔东西。 “可这是你姑姑的决定,娘也没办法,恐怕就连你爹也只能听从。” 徐夫人也没办法,宫里那位看似纤弱实则说一不二的贵妃小姑突然把她们母女叫进宫话家常,直接拍板定下来这事,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给她。 “你姑母在徐家向来说一不二,这事哪还能有变化。”徐夫人满脸愁容地捏着眼角。 “不,我不要。”徐可纤心高,一直以来她都知道自己势必会嫁给两个表哥之一。 所以她私下里总有意无意地暗示着他们,自己女儿家的心意。 这样两兄弟对她也都有些好感,未来不管她嫁给哪个都不吃亏。 可她没想到的是,随着两人封王离开,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一个不务正业,整日花天酒地,与女人厮混。一个只有侧妃,封地治理井井有条,无人不夸。 这种天差地别,让她悔不当初。 早知道大表哥如此优秀,她就该把心思都放在大表哥身上,在他就封前就该去表明心事。 “娘,求你,我要嫁齐王。”徐可纤认为只要没下旨就还有机会。 “胡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安静待嫁吧。”徐可纤的父亲绷着脸回家,见到满地碎片和女儿的哭闹,心中更烦躁,直接把女儿赶回房间。 “老爷,嫁给安王,咱们纤儿确实委屈啊。”徐夫人见屋子安静下来,才用帕子擦掉眼泪,坐到他身边。 “你当我不心疼?可陛下始终不给齐王选正妃,我有什么办法。”徐大人也无奈,谁想把自己娇养长大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只能咽下苦水。 # “你青梅竹马的小表妹许给了安王?”阿萝看到凌御寒递给她的密报,有些吃惊。 京都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云城,凌御寒收到密报后是当着阿萝面把信件拆开,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阿萝听。 然而徐家表妹可是阿萝心里的一根刺,虽不太扎心,就是一直杵在那。 “你就没什么想法?”阿萝侧头问道。 “嗯,他们挺合适的。”蛇鼠一窝,还不用给安王添加新的助力,凌御寒确实挺满意的。 不然换个背景雄厚的人嫁进安王府,他还得多做提防,更是麻烦。 “不是,京都不都传你和她……”阿萝顿了顿,想了想措辞继续说,“不是说你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你男人清白着呢,可不是什么都养家捡的人。”凌御寒勾着她的鼻尖儿,“以后不许瞎想,那人你男人看不上。” 凌御寒最近这种情话信手拈来,阿萝从最初的惊讶和羞涩,到现在已经能完全无视了,全当没听见。 “说正经呢,这样的话,你的背景了就不如安王了。”徐家掌握兵权,又入仕多年,家世背景不容小觑。 凌御寒收回手指,懒懒地靠在榻上,切地一声, “男人想要的天下,靠女人的娘家来给,最后也不过就是外戚干政,皇朝毁于一旦。” “这样的天下,不要也罢。” “难道你真是因为我没背景啊?”阿萝眯着眼,摸着肚子的手紧握成拳。 当初就是因为他和韩五私下聊背景这事,才黯然离开的,既然今日又说到这,她自然要问个清楚的。 “想什么呢?”凌御寒突然起身,把炕桌搬到另一侧,整个人压向阿萝,捏住她的鼻子,“你就是你,独一无二。” 罗家,将来也是人才辈出,一定会是她强大的后盾。不然他为何放下面子,亲自求到成家? “我不需要利用女人,我只想给我女人最好的。懂?” 阿萝看着他眼底的认真,慢慢点头。一直压在她心里的疑问,暂时算是翻篇了。 凌御寒有双幽深看不透的眸子,可里面释放的炙-热,让她心跳加快。尤其是两人面对面离得很近,彼此呼吸相缠,就像要被他吸进去似的。 地上小毛团睡醒了,哼哼唧唧地扑到小灰身上,它脖子上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阿萝正是被这声音唤醒,一把推开凌御寒,拿起手边的书挡在身前。 “先不说这个,那个张嬷嬷我明天就解决,还得借你的手帮个小忙。” 凌御寒抬起双手,伸向她,“娘娘要我的手,随时拿去就是了。” 阿萝觉得此刻他的眼光比桌子上的烛光还要亮上三分,实在让人紧张。 咳咳。“天色已晚,宝宝们要休息了。” 又被下逐客令的凌御寒露出哀怨的神色,“难道不应该看在我帮忙的情面上,收留我一晚?” “帮个小忙,王爷还想要报酬?”阿萝眼角上挑,“其实我表哥也能帮我。” 凌御寒有种搬石头砸脚的感觉,这个表哥还是他求来的。 “你一个人挺着肚子,我不放心。” “小灰。”阿萝叫来了正在逗小毛团的小灰,“去把东西拖出来。” “王爷跟进去看看吧。” 嗷呜~ “这个……”只见一床毯子被小灰从床底下拖出来,整整齐齐地铺在地上。 “小灰和小毛团就住在地上,我不是一个人的。”阿萝笑盈盈地指着地上的毯子,“王爷多虑了。” “可是,我那院子被那两个占了,西厢的地龙年久失修不太好用……”一计不成,凌御寒还有一计,总不能再次回去被那两个笑话。 苦肉计到底是好用的,阿萝指了指外屋的榻,“外屋地上有地龙,王爷若是觉得我这屋舒服,可以到外间的榻上将就。”反正这床上他是别想上。 “那谢谢娘娘了。”凌御寒不甘心地看着阿萝被扶进了浴房。 嗷呜。 “滚。”他现在看着小灰是满心不快,凭什么笨狼都能进屋打地铺,他却只能望“门”兴叹。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了,早知道就不出去玩了,好难受。 我的小可爱都去哪了?评论都少了好多啊。 这两章争取快点过去,然后开开心心回去虐渣啊。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女王家的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是夜, 凌御寒正缩在榻上翻来覆去想着京都那些事, 正当他睡不着坐起身,准备让韩五派人去南部时,内室传来阿萝的声音。 “怎么了?”凌御寒连鞋都没穿就冲进内室,推门而进就看到阿萝散着头发, 正躺在床上,一面抬高腿, 一面皱着脸哼唧着。 “你怎么进来了?”看见他散着发, 赤着脚, 衣冠不整地进来, 阿萝显然很吃惊。 “我听到你的声音。”凌御寒快步走到床边, “怎么了这是?” “抽,抽筋了。”阿萝是疼醒的, 半夜小腿抽筋, 想起身揉揉。可她挺着异于常人的六个多月大的肚子,别说揉了,就是摸都摸不到。 “我来。”凌御寒帮她侧身躺好, 坐在床尾, 抬起她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 双手轻轻地捏着。 “好一点吗?” 感觉到手下本应该软绵的小腿竟如同硬块,凌御寒皱眉, “每晚都疼吗?” 阿萝微微地松了口气,点点头,“最近这几晚都会抽筋, 但前几天一会儿就好了,今天时间有点长。” “怎么不叫她们进来伺候?”凌御寒不悦也心疼。 一想到每天晚上她一个人在睡梦中疼醒,还要艰难地坐起来揉腿,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生疼。 “接近年关了她们两个白天不仅要围着我转,还要置办年货,累都累死了,晚上好不容易才能休息。”阿萝慢慢蜷起腿,又伸直,舒服得呼了口气,“今天若不是你住外面,占了她们的地儿,她们必然是要留一个的。” 看他面色不佳,阿萝怕他迁怒那两个丫头,反复交代他,“不许你小题大做冲她们发脾气,是我不习惯她们半夜伺候的,才没说的。” “你听见没!”阿萝见他不抬头也不回应,伸脚踢了他一下。 “怎么也不见你对我如此体贴。”凌御寒慢慢抬头,幽幽地说着。然而手下揉捏的动作一刻都没停下,只在说话时哀怨地瞅了她两眼。 其实阿萝这个解释多此一举,凌御寒压根就没想把青栀她们怎样。阿萝的习惯他了解,之前在他身边时就不用丫鬟守夜,平日也喜欢清净,一般不用人伺候。 而且凌御寒打定主意,今后每天都要在她这留宿,亲自守着她。没丫鬟更好,不然多个丫鬟跟前跟后的,反而束手束脚。 “你这么看我干嘛?”幽暗的烛光里,阿萝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夜里还是不习惯丫鬟守着?”凌御寒已经放开她的腿,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继续捏着她有些肿胀的脚。 “不习惯她们也没关系,以后我亲自伺候你。” “不用!”阿萝飞快地拒绝他,心道难怪刚刚他眼睛转来转去的,原来又在那想法子留下呢。 “你可以拒绝。”她的拒绝在他意料之中。不过他又不是她的丫鬟,她拒绝归她拒绝,他半夜进来了还能被撵出去不成? 这么好说话?阿萝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不符和他性子。想多问一句,可脚底被捏得太舒服,一双剪瞳慢慢垂下垂下,侧耳在柔软地枕头上蹭了两下,竟闭眼睡去了。 听到呼吸声,凌御寒抬头看着她酣恬的睡颜,小手一只垂在肚子上,一只搭在枕头上,他觉得此刻自己的心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然而这种满足才刚刚开始,他渐渐地又觉得少了什么,内心深处像是有什么破土而出,痒痒的。 沉睡中阿萝的小手刚好勾住自己的衣带,伸伸手的功夫衣带便被她扯松了,露出里面蔷薇色肚兜的一角。 明明只露了一条狭窄的缝隙,根本看不到什么,可是素了很久的人却如同啃了半月树根的狼,满心满眼被这盛宴所诱-惑。 就在凌御寒顺着心意俯下身,鼻尖刚刚触到馨香时,脚背上突然扑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很快他发觉自己没套鞋袜的脚上湿了。 凌御寒黑着脸,坐直身体,低头想把那团作恶多端的毛球拎起来教-训。可是有只大毛团比他动作快,直接把小毛团叼走了。 “你有本事就好好看住它,不然我就红烧了它。”凌御寒一脚踹到小灰的屁股上,“滚,赶紧滚。” 嗷呜。小灰叼着小毛团趴回毯子上,伸出蹄子把小毛团裹进怀里。 这会儿再旖-旎的想法,也被脚上温热的带着腥臊味的狼尿浇得一点不剩。 看着某人赤脚出门,小灰满意地伸出狼爪子拍拍睁着圆圆小眼睛的且一脸迷糊的小毛团。 · 阿萝一觉醒来时,凌御寒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桌上喝粥了。 “你眼圈怎么黑了?”阿萝坐在桌前,便看到对面人一脸憔悴。“没睡好?今晚还是去厢房睡吧。” 阿萝以为他是半夜帮她捏腿,又挤在狭窄的榻上凑合一晚,所以没睡好,便提议他别在这里将就。 谁知凌御寒微微绷着脸,放下汤匙和粥碗,狠狠地瞪了她身后一眼,饭都没吃完就出去了。 “怎么了?”阿萝顺着他的视线看着一脸无辜的小灰,“你怎么他了?” 哼唧。小灰摇摇尾巴,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叼起小毛团走到脚踏旁边开始啃骨头。 青栀见阿萝一脸迷茫,用手掩着嘴,趴在她耳边说着今早上从韩五那听来的抱怨。 哈哈。阿萝听罢,笑得前仰后合,还交代青栀今天要给小毛团多煮一碗羊乳做奖励。 其实韩五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大半夜被叫去烧水,还被要求去洗沾了狼尿的裤子,临了还被凌御寒抓到冰天雪地里练拳。可怜的韩五被折腾的,几乎一夜没睡。 “不行不行,笑得肚子疼了。”阿萝拿起枣糕咬了一口,才憋住笑意,“我得赶紧吃饭了,今天还有正事呢。” 对付张嬷嬷这种深宫待久的人,果然还得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法子。 这几天张嬷嬷都严厉地教着各种规矩,刚开始阿萝是不做的,只静静地坐着听而已。而这两天,她肚子又大了些,平时挺着又累又躁,更别说耳边还时不时地出现各种纠正的声音。 为了过年期间耳根清净,阿萝便想提前把这事解决了。索性在张嬷嬷讲解动作的时候就主动站了起来。 而不知详情的张嬷嬷还以为阿萝想明白自己的身份,放弃抵抗了,态度便更傲了些。要知道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又受了贵妃的暗示,对阿萝这样只能封侧妃的人,自然无所畏惧。 “侧妃虽怀着身孕,但动作也不能拖拉。”无论阿萝的动作标准与否,张嬷嬷总能找到各种问题。 直到她看到阿萝因疲倦而有些走不稳时,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可以暂时休息。 到底是怀着孩子的侧妃,她虽不畏惧阿萝,却不敢伤到皇子皇孙。她出宫前确实得到授意给阿萝找些苦头,但涉及皇室血脉,她还是很小心谨慎的。所以她教授的动作虽很累人,却不会影响胎儿。 而站在一边的青柠马上过去扶住阿萝,把人搀到一旁坐下。 因为肚子太大,为了顺利生产,阿萝每天都是要走两个时辰的。只不过是在每顿饭过后,慢慢在屋里溜达。照理说她才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身上就觉得酸软,想来是这位“尽职”的嬷嬷在搞鬼。 阿萝捏捏青柠的手腕,示意她无碍。 “嬷嬷,娘娘有些累了,咱们今天能不能休息了。” 青柠手里擦汗的帕子都湿了,这可比平日要累得多了。 “侧妃娘娘还没说话,你个小丫鬟抱怨什么?” 张嬷嬷笔直地站在她们面前,“你也不是普通人家的丫鬟,作为王府的奴婢,更要谨言慎行。” “张嬷嬷说的是,都是奴婢们不懂规矩。”一早上出去就没回来的青栀,终于出现了。 青栀走到阿萝身后,轻轻地捏着阿萝的肩膀,小声说道,“娘娘累了吧,可以休息了。” 只见阿萝嘴角上扬,轻轻地点点头。 “张嬷嬷,”阿萝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涂了脂粉一般润泽,吐气也比平时要慢了许多,“嬷嬷何必对小丫鬟这么严苛呢。” “回侧妃娘娘,老奴性子耿直,有一说一。既然太后和贵妃派老奴来过来,自然要谨遵懿旨,做好该做的。” 阿萝嗤笑,又拿身份压人。幸亏那位心思歹毒的贵妃不是凌御寒的亲娘,不然她还真难办了。 只是不知道像这种不会见风使舵的人,是怎么在后宫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到现在的。到了她的地盘威胁她,这样的人,倒是头一次见到。想必是连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都不懂。 前几天阿萝应付她是因为日子过得无聊,这两天烦了,准备让她闭嘴了。再者也是这人牵扯甚多,不能留了。 “所以,本侧妃即便听着六个月的双胎,也没有就为难嬷嬷,支持嬷嬷的差事。”屋子里地龙烧得极旺,阿萝握着玉柄团扇仍觉得闷热,便指使着青柠去把窗子开条缝,透透气。 “既然娘娘肯屈尊配合,那便请娘娘继续吧。”张嬷嬷依旧是那张严肃的脸,配上眼角额头的皱纹,看上去就像是来讨债的。 “歇会儿吧,有些乏了。”阿萝靠着一旁的软枕,朝着青栀挥挥手,“给嬷嬷看座上茶。” “老奴站着就行,多谢侧妃娘娘赐座。”张嬷嬷虽然为人傲慢,但并不敢轻易坐下。 无趣。不玩了。这人的胆子也不过如此。 阿萝低头喝着刚刚热好的羊乳,看着上面飘着一层黄油,那股子奶香味散在四周,似乎消去了刚刚的疲惫。 “听闻嬷嬷早年在尚仪局当差,后来获得太后娘娘青睐,才进的重华宫。”阿萝垂着汤碗,吹开那层黄油,慢慢品着乳香。 “太后娘娘对老奴恩重如山。”张嬷嬷再次挺直腰板,脸上带着不同寻常的傲然。 哼。 阿萝让人在她腰后加了个垫子,手指轻弹着扇面,嘴角勾起,抬头盯住张嬷嬷的眼睛,慢条斯理道, “那本侧妃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是恩重如山,为何嬷嬷不留在宫里陪伴太后,反而自告奋勇来了北地呢?” 人人都道北地寒苦,既是红人,就不会在派出之列。但从京都传来的消息上却说,她是主动请缨而来的。 “自然是为太后分忧。”张嬷嬷微抬着下吧,义正言辞道,“这是做奴婢的本分。” “原来是为太后分忧,我还当是嬷嬷舍不得刘太医,所以才跟来这的。”阿萝把团扇搁在桌上,纤细的手指轻轻挥动,从炕桌下取出一条绣着并蒂莲的白色绸帕。 “侧妃娘娘,请您慎言。”张嬷嬷骤然双目凸起,紧咬着牙根,手里的帕子捏得死死地。 “嬷嬷不敢承认?”阿萝手指转着扇把,“把人带上来吧,免得有人觉得自己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没写完,先发这些,继续去码字啦 眼线除掉喽,然后咱们拖家带口回京战斗去! · 不过只能看不能吃,小凌子会不会很惨啊? 第75章 阿萝想收拾个叼奴很容易, 一直没动手不是因为顾忌她是宫里来的, 而是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宫里的嬷嬷和太医有染,这才是她拿人的理由。 “太后派嬷嬷来教规律,可惜嬷嬷自己就不懂规矩。”阿萝扶着青栀走到玫瑰椅旁坐下,纤细白皙的手指敲着黄花梨茶几上镶嵌的大理石面, 发出哒哒的响声。 “侧妃娘娘您这是污蔑。”张嬷嬷看似面无表情,实则袖子下紧握成拳的手已经微微颤抖。一颗心随着阿萝敲击石面的声响, 噗通直跳。 “什么不懂规矩?什么污蔑?”门被大剌剌地推开, 凌御寒带着一群人进来。那群人有几个她连见都没见过, 呼呼啦啦地就朝她行了礼。 阿萝眼皮子跳了跳, 让他帮个小忙, 竟还弄了一群人进来。不过做戏就得做足,阿萝慢慢起身, 朝着凌御寒微微服了服身子, “就是昨日臣妾派人给张嬷嬷送些点心过去,没想到看到刘太医衣冠不整地从张嬷嬷屋里出来,把我这小丫头吓得直哆嗦呢。” 青柠当即跪在地上, 把“眼见”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成对的帕子, 两人屋子里不堪入目的物件儿, 都是现成的证据。 旁边已经被压着的张嬷嬷,和后被韩五亲自押进来的刘太医看到满地的证据, 根本不能再开口狡辩,只能垂头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王爷,”阿萝挺着肚子, 握着青栀的手腕艰难地欠了欠身子,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这样的教引嬷嬷,臣妾不敢再用,还请王爷做主。” 凌御寒明知她在做戏,可就是见不得她脸上的愁容,直接被人扶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拍拍阿萝的肩后转身面对众人。 “太医刘天祥,宫女张氏二人行为检点,有违宫规,带下去各打二十板子后关起来,待详细查证后交由内务府。” 凌御寒在众人眼里一向严肃,如今一件宫闱内事就这么大喇喇地让他们撞上,座下的大人们不约而同觉得倒霉。 “诸位大人,到时候还请几位回京后帮本王言明。” 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但对于这样一件证据确凿的宫廷隐事,谁也不会多言,只会照着眼里所见如实回禀。 · 待众人离去,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两狼。凌御寒看见地上那两只讨厌鬼,就想起从他们那吃的憋,气就不打一处来,推开门就把一大一小丢了出去。 凌御寒沉着阿萝惊呼之际,把人打横抱到榻上。拿起一旁的靠枕放在她的后腰处,随后坐在她身旁,抢先说道, “他们有皮毛,在外面冻不着。” 珠玉在侧,总会有些想法,凌御寒一手卷着她散落在颈后的秀发,另一手扣住她的腰,头慢慢垂在她肩上,仔细一闻,竟然一股清淡的栀子香。 “我的娘娘怎知他们有问题?” 阿萝觉得他的靠得太近,身上都是热辣辣的。屏气凝神地拉回自己的头发,往旁边挪了挪,“是青柠这鬼丫头眼尖。” 那天刘太医来请脉,正好张嬷嬷也在,而等着拿方子的青柠刚好看到两人对视后脸红。 最初她们只以为两人是相识而已,没太在意,只是让人盯着而已,没想到竟盯出一段奸-情。 不过这也不是阿萝抓人的原因,毕竟她想整张嬷嬷有的是办法。之所以抓人是因为刘太医,而张嬷嬷只是顺便。 “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他们有关系了。”阿萝见凌御寒带人进来时脸上没有半分惊讶,就知道自己做的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原来忙活半天,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阿萝嘟起粉嫩的唇瓣,生气地扭过头去不理人。 凌御寒两手按在阿萝两侧,一张俊脸贴了过去,“别气,为这点小事不值得。” “那你明知道刘太医是谁派来的,为何不早些抓起来?”阿萝小手啪地一下贴上凌御寒的脸,伸出手指不停地戳着凌御寒的胸口,“你就不怕他们对宝宝不利?” 刘太医并不重要,张嬷嬷也好打发,但这两个人都与徐贵妃有牵扯,这才让阿萝不能容忍。 徐贵妃心狠手辣,连养了二十年的孩子都能毒死,何况是两个没出生的婴孩呢。 明明被戳得有些疼,可凌御寒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整个人都被她无意识撒娇的模样勾了魂,那深邃瞳孔像两柱光束一般定在她脸上。 阿萝被他盯得心慌,随手拿起笸箩里的绣花小鞋子挡在他眼前,“说呀,你为何不动手?” 凌御寒拉下她举着鞋子的手,把那双绣着小蝴蝶的鞋子放回笸箩,握住她的手。 “刘太医早年受过贵妃的恩惠,所以他刚到时我就让人多加提防。” “傻姑娘,我怎会让包藏祸心的人留在你身边,留着他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凌御寒揉揉她的头顶,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她的耳唇,“我怎舍得让你有危险。” 阿萝回想到刘太医几次过来请脉时,凌御寒都在场,而且每次留下的诊断方子他都亲自收着。之前阿萝以为这是皇宫的规矩,没想到是他一早就堤防那人了。 “那我这么明晃晃地抓人,不就打草惊蛇了?”阿萝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他向来缜密,不该让她轻举妄动才对。 阿萝见凌御寒不再说话,笑着看她,只好又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串了一遍,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是故意借我的手,以通-奸的罪名把两人关起来,然后调查他身后的人?” 太奸诈了! “本来昨晚想说的,可为了能让我的娘娘领小的份情,只好咽下去了。” 哼!油嘴滑舌! 阿萝再次把人推开,一个人坐到一旁。 “生气了?”凌御寒把屋子里的人都支了出去就是怕她生气,左右这会儿子没人,便死皮赖脸地把人抱住,手指与她交-缠,“这次我可不是故意瞒着你,你这网都撒了好几天了,我哪能让你白白辛苦呢。” “不过我真的是放心了,这样的阿萝即便回到京都,也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了去。” “以为自己多厉害,原来还是在你的预料之中。”阿萝嘟着嘴,使劲儿捏着腰间的大手。 “我也不是万能的,”凌御寒抓起一块指甲大小的点心喂进阿萝嘴里,“是你今天抓人的行为提醒了我。” “什么?”阿萝咽下点心,抓着他的袖子问,“提醒你什么了?” “宁王。” 凌御寒最初只知刘太医和张嬷嬷有染,却没想到他身后还有另一人。若不是今日阿萝让韩五去抓人,看到了那张尚未燃尽的纸片,他也没发现。 没想到阿萝的误打误撞,倒是把这人的另一层身份扯出来了。 “跟宁王有什么关系?” 不是阿萝看不起那位刘姓太医,圆圆润润地,根本不像个脑子太好的。就连那个张嬷嬷为何看上他,她都没想明白。要说他能和暴君宁王扯上关系,她确实不太相信。 凌御寒掏出一块烧剩下的纸钱,递给阿萝。“此人表面看着确实不适合做探子,就怕是有人在幕后操控,或是借着他的身份掩人耳目。” “这都烧成这样了,连字都没了,你怎知是宁王的信件?”阿萝对着光,反复看着纸片,除了烧黑的边缘,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是字迹,而是纸张。”凌御寒解释着,“这纸是西南特产,北地很少见。且纸张昂贵,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可是宁王不是疑心病挺重的,他能露出这么大的破绽?”能当上几天皇帝的暴君必然不是莽夫,一定有其过人之处。不可能如此轻易露出破绽。 “所以这件事才可疑。”凌御寒靠着身后的围栏,宁王什么性子他很了解,但此事又指向西南,不得不防,“正好借着通-奸明目,让人去查了。” “怎么还是不高兴?”凌御寒用指腹揉了揉她的下巴,“我倒是希望你永远不用看清那些糟心事。” 看清了就表示了解了起黑暗,那样心就会累。而他,舍不得。 · 没了那些烦人的眼线,日子过得很是顺意,要是再没有那个每天晚上赶不走的碍眼之人,阿萝觉得自己会更惬意。 转眼间就过了新年和上元节,明明是一年中最的热闹时段,却因为一直下雪把人都堵在了屋子里。 其实阿萝很喜欢过年的热闹,可是她挺着近七个月的肚子,出不去也走不动。 因为有两个宝宝,所有大夫都说极有可能会早产,包括名医林师窈也这么说。想到这里的医疗条件,生一个孩子都有危险,何况是两个。 若真是早产,孩子会不会有危险。若是真有意外,她是不是就会消失了。 阿萝每天都在想这些“可能发生的事”,就连梦里都是自己和孩子分开的场景,每天夜里都会被噩梦惊醒。 她知道自己这是产前抑郁,可她没办法控制。 阿萝整日郁郁寡欢,不言不语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是缝缝小衣服,就是跟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她都决定好了,若是真的发生早产或难产,她一定会选择抱住孩子,所以她要给她能给的一切。 明明该长胖的时候,却日渐消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当然,最着急上火的还是凌御寒。 年后凌御寒几乎就没离开过成家,一直厚着脸皮待在阿萝屋里。 “你怎么又回来了?”阿萝悻悻地看了他一眼,又躺回去,一点都不想动,连撵人的谷欠望都提不起来。 “回来陪你。”凌御寒坐到床边,把人扶了起来,“看我拿来了什么。” 凌御寒把一沓子纸牌铺在床上,硬是把她拉起来一块摆着牌。 “这是什么?”阿萝随手抓起一张牌,看着上面的图案和花色,有点像纸质版的麻将。 “叶子牌。”凌御寒把牌面先是明放,一张一张牌讲解后,又扣到床上。 “不是该四个人一起玩?”别欺负她不懂,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小说看多了,自然知道这不是两个人玩的。 “四个人有四个人的玩法,两个人有两个人的玩法。等我不在家,你再叫青栀她们陪你。”凌御寒心道,好不容易得来了两人独处的时间,他是绝对不会让人进来打扰的。而且人多了,她就把心事藏起来,半夜岂不是又要做恶梦? 由于凌御寒带着她玩,又尽可能地调动着她的情绪,这两个人的叶子牌,倒也玩得不亦乐乎。 “你笑起来真好看。”凌御寒放下手里的叶子牌,倾身吻住她带笑的嘴角,“阿萝,我们的孩子笑起来一定和你一样好看。” 提到孩子,阿萝嘴角的笑容不见了,眼底的忧愁重现,“我很怕。” 这是阿萝第一次坦然地对他说怕,凌御寒等的就是这句“怕”。 “怕什么呢?我们有林大夫,有墨韵,还有释苍大师,天下间最好的医者都在这里了,都在盼着孩子出生。”凌御寒把她抱到腿上,揽在怀里,“你和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生包子啦!!! 生包子时,小凌子是不是该兴奋地晕倒呢?【思考脸】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自那日凌御寒引着阿萝道出心里的不安后, 两人的关系要比之前亲近了很多。 他还常常弄些小玩意儿回来给她解闷, 每日都会抽出个把时辰陪她散步,聊天,甚至陪她看看话本子。偶尔遇上那种两情相悦的剧情,还会逗得她面红耳赤。 整天这么嘻嘻哈哈地过着, 晚上也没再赶凌御寒出去,阿萝噩梦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少了, 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然而开心的日子似乎越过越快, 正月一转眼就过完了, 迎来了又一大节, 二月初二。 二月二龙抬头, 这一天不管南方还是北方都会有盛大的庆祝。由于南北方人文气候各有差异,庆祝的方式各有不同。 北地流传“二月二, 龙抬头, 大仓满,小仓流①”的说法,民间用猪头祭祀, 以求有个好收成。而二月二这天, 北方人便要吃猪头肉。 “娘娘, 厨房送来了酱猪头肉,您来尝尝。”青栀青柠正抬着一整个酱好的大猪头摆在桌上。 其实刚开门的时候, 阿萝就闻到了酱香味,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了出来。不仅阿萝想吃,就连肚子里的小家伙们也闹开了。小家伙们东一脚西一拳, 慢悠悠地踢着,倒也跟着乐呵。 “快给我切一块,我要瘦的。”最近这两个小东西长得太快了,所有人都不让她多吃。 为了生产顺利,这半个月来非但不让她吃饱,就连每天的运动量也加大了。好不容易能见到肉,阿萝已经忍不住了。 “青柠,你切大块,小块不好吃,再给我淋点汤汁。”阿萝看着青柠只切了一小块瘦肉放在碗里,心里着急,那一小块牙连缝都不够塞,哪能吃饱呀。 一旁的凌御寒看不下去了,亲自拿过刀切了大半碗的瘦肉放在她碗里,“今天过节,想吃就多吃点,吃完了我陪你去散步。” 这些天阿萝吃得越来越少了,每天夜里都会饿醒。成墨韵说孩子太大不好生,只能委屈阿萝少吃些。 最初这个法子凌御寒是不同意的,可成墨韵找来了名医林师窈和两名经验丰富的产婆一齐跟他解释。阿萝是双胎,本就别常人生产困难,而她孕后体弱,又面临早产,只能尽量让孩子小一些,以减少些风险。 凌御寒听完坐在椅子上足足愣了一刻钟,过后便派人加快脚步把释苍大师请到了云城。 从那以后,凌御寒再没有阻止过这事。只是每天陪着她少吃,阿萝吃多少,他就吃多少,从不多吃也不要开小灶。 虽然阿萝总说没关系,不太饿,可他看见她半夜饿得睡不着时,心里疼得紧。 半个多月下来,阿萝没瘦,他倒是瘦了一大圈,颧骨都凸出来了。 刚出锅的猪头肉肉味鲜香,色泽浓郁味道诱人。阿萝使劲儿闻着,嘴上念叨着,终于可以摆脱清淡的,吃上了口味重些的肉食。 阿萝不喜欢蒜酱,所以略去酱汁,蘸了酱油色的汤汁便一口咬下去。 真香呀,阿萝眉眼间的愁绪被美味冲淡,眼睛里释放着愉悦和满足。 “我去给娘娘煮一碗消食汤。”青栀看着碗里的肉渐渐少了,想着吃多了会腻,便欠了欠身子去了小厨房。 “还想吃吗?”一碗肉很快就见底了,好不容易吃一次,凌御寒也不想拘着她。看着她逐渐消瘦,很是心疼。既然是过节,那便让她的胃口也过个节。 “我……不吃了,”阿萝突然放下牙箸,用手顺着胸口,“有些反胃了。” 也不知道是最近吃得太清淡,还是刚刚吃得太快,阿萝觉得一口酸水堵在胸口,感觉闻着味道就想吐。 “把这些撤下去,我闻不了。”阿萝用帕子掩着嘴,脸色慢慢白了下去,“快把窗打开。” “还是难受?”凌御寒看着阿萝红润的小脸逐渐变白,拿起搭在一旁的大氅把人裹起来,直接抱起她走到另一侧的暖阁。 这边屋子阿萝不常来,里面也没有她平时用惯了的小玩意,倒是因为这屋子宽敞暖和,便准备用作产房。 靠着凌御寒半躺的阿萝,虽说避开了那股油腻的味道,舒服好多,可看到这屋子里挂着的生产用具,她就有些发怵。 显然抱着她的凌御寒察觉到她的微颤,站起身把她身上的衣裳系紧,又把大氅的带子系上, “我吃多了,你陪我在廊子里走走?” “好。”阿萝握住他的手腕点头,眼睛里闪着柔光,“出去走走。” “我们宝宝的名字你想好了吗?”靠着满天飞絮般的白雪,阿萝脑袋里突然出现两个穿着厚厚小棉袄的小包子在雪地里抓着小灰扑腾的场景。 “我想了一些,到时候我们再一起选选,毕竟女儿的名字由娘选是最好的。”凌御寒早就写了一大堆的名字,就等着她开口。 “那我取一个,你取一个好不好?”孩子是两个人的,又是等两个孩子,一人取一个不偏不倚最合适。 “好,一人一个。”凌御寒牵着她的手,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那你取姐姐的,我取妹妹的。”阿萝看着满天的飞雪,“妹妹就叫南絮吧。” 她的家人在书外的南方,可她很难回去了,用孩子的名字做个纪念吧。 “好。”凌御寒揽着她的腰,“咱们小女儿名字这么美,我得多翻翻诗文给大女儿选个同样美的名字。” 阿萝满意地点头,伸出雪白的小手拍着他的肩膀,“一定让要很美很美的名字啊,不然女儿会怨你的。” 想象着像个圆嘟嘟的宝贝围在身边,一人举着一个雪球站在门口,帮她守门。而凌御寒无计可施,只能蹲在门口一手一个娃娃,割地赔款地讨好。想到这些,阿萝突然笑得前仰后合。 “想到什么了,笑成这样。”凌御寒看着她笑着靠在他胸前,还是止不住的那种,就觉得她在笑自己。 “我在想……额……没想什么。”阿萝清了清嗓子,满面春风地看着他,眼底还带着古灵精怪。 “你个鬼灵精,别笑了,仔细风吹到了会咳嗽。”凌御寒更加确定她是在笑他了,虽然不知道笑什么,但她高兴就好。 阿萝点点头,刚说了句进屋吧,就突然捂着肚子,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如厕。” “我们这就回去。”凌御寒伸手将她抱起,刚走到门口,就被她拽住了衣领。 “怎么了?”凌御寒低头,“马上就到了。” “我……”阿萝眼底泛起了水光,额头、脸颊上的汗水滴滴滑下,“我可能要生了。” 她的羊水破了,开始了频频阵痛。阿萝知道这是早产的前兆。 抱着阿萝的凌御寒感觉到她的肚子正一抽一抽地,速度比平时的胎动快了许多,他觉得自己手都随着胎动而颤抖。 “快,快把娘娘抱到产房。”这一刻,青栀比凌御寒要沉着冷静,先是把人送进了产房,又派人去请林师窈、成墨韵、释苍大师,还把一早备好的产婆都叫了过来。 产婆请的是当地最有经验的两位,前几天就看过后便被留在了成家。她们心里都有数,阿萝这双胎必然早产。所以一进门就让人去煮参汤,烧水,准备生产用的物品。 她们二人走到床前用手摸了摸肚子,看了下情况,胎动得厉害,羊水破也破了,两个人相互看看,眉头紧皱。 “怎么样?”凌御寒满脸急色,“要生了吗?” 两位产婆点头,“娘娘确实要生了,但双胎生起来不易且时间久,还请王爷先到外屋休息。” “我就在这陪着。”凌御寒握紧阿萝的手,“我陪你,别怕。” “兄长,”阿萝抓紧他的手,“我会努力生下她们的。” “但是,有件事请你答应我。” “你说。”这是她离开永城后第一次再叫他兄长,本应该是件愉悦的事,可凌御寒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感。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生死有命,谁也挡不了。若我挺不住,你一定要保住孩子。”疼痛难忍,阿萝只有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从他那里汲取着力量把话说完,“求你。” “你别说了,我不听这话。”什么挺不住,什么保孩子,这些话使凌御寒如同炸了毛的大猫,疾声厉色道,“你和孩子都会好好的,听到没有!” 阿萝伸手摸着他的下巴,轻声细语道, “别恼,听我说完。我和墨韵姐姐说好了,我如果没机会照顾她们,就请姐姐帮忙抚养她们。” 阿萝不知道凌御寒今后的命运如何,作为皇子他的婚事由不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再娶。她知道他会对孩子好,可别的女人不会。所以阿萝宁愿让孩子跟着成墨韵,也不想孩子将来留在王府受罪。 “你不许再说了听到没有!你若不在,她们我一个都不会要。” 她在交代后事!她该死的在交代后事! 凌御寒气极了,若不是她脸色惨白躺在那受苦,一定抓起来打她一顿屁股。 “你记住,没有你她们也没必要被生下来!”他真的可以不要孩子,况且他早就吩咐所有人,必要时只保住她即可。从头到尾他要的只是她,可她怎么就能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来戳他的心窝子。 若不是还有些许理智,他真能当着她的面交代产婆现在就不要孩子。可他不能,她知道她有多期待这两个孩子,只能用言语刺激她。 “你不讲道理。”阿萝的眼泪顺着两侧流下,“你不能不管她们。” 凌御寒眼底猩红,她都不要他了,他还讲什么道理! “啊,疼……”阿萝想说的话,皆被阵痛打断。此时的她已经满身是汗,嘴唇也被咬出了血珠。 产婆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竹片塞在她口中,让她咬住。 “阿萝。”成墨韵和林师窈匆忙赶回,进门就看见她痛苦地呜咽声。 “别怕,你和宝宝们都会好好的,我们都会陪着你。” 林师窈一进门便叫了产婆到外间问话后,得知阿萝是先破水后见红,向两位产婆交代了几句才进的内室。 “林姨。”阿萝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 “来,把这个放在舌下。”林师窈从身上的小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放在她口中,“这药待会儿能帮你使上力气。” 林师窈把完脉后,立刻开了一张单子让人去抓药熬制。 “王爷,要不您先去等。”成墨韵看着僵硬地坐在那的凌御寒,硬着头皮开口。他在这里,产婆们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啊。 “本王就在这。”说罢握紧了阿萝的手。 “你……陪我,陪我好吗?”阿萝同样回握着他,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会好好的。” 她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他。 青栀端着药回来,凌御寒亲手喂给她喝下。喝完药,阿萝肚子疼地比之前厉害。 一旁的林师窈再次把脉后,朝着产婆点点头。“阿萝,相信林姨,只要坚持,你和宝宝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阿萝把视线转向凌御寒,叫他眼角布满红丝,捏了捏他的手,说道,“我能坚持。” “我在,不怕。”凌御寒不在意周围人看着,低头在她额上吻着,“我们一起坚持。” 早产、难产,都在林师窈等人的预料之中,虽然过程惊险,但结果总算圆满。 一声婴孩啼哭后,听到产婆报喜, “恭喜王爷恭喜娘娘,先出来的是小世子。” 终于生下一个,阿萝大口喘着气,也顾不上孩子是男不是女,就投入到下一波疼痛中,直到她听到一声“小郡主”后,整个人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①“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摘自民谚。 一男一女,哥哥妹妹,刚刚好。 第77章 三日后傍晚, 京都御书房。 “陛下, 这是齐王府快马送来的。”路公公一接到信函就快步送了进来了。 仁景帝还是老样子,听到齐王的事,一定会放下手里正朱批的折子,先看北地的。 这次看了折子的仁景帝和上次的不悦完全不同, 一改从前的严肃,竟双手微颤, 满脸喜悦, “老三那侧妃竟生了对龙凤胎, 此妇倒是个福气之人。” 仁景帝表面克制, 但两侧微微抖动的胡须, 一看就知道他此刻的好心情。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龙凤呈祥是好兆头, 今年必定是个太平年。”路公公最能理解他的欣喜,立刻说了几句吉祥话。 “不,这不是重点, 你可知他们是是哪日所生?”仁景帝激动地站起来, 像个年轻小伙子一般一巴掌拍在路公公的肩上, “他们是初二那天生的。” 二月初二? 真是巧了,绕是跟着仁景帝从风浪里走过的路公公也不得不承认, 这两位小主子真会选日子出生。不说别的,就因这生辰,也必然在皇子皇孙中高人一等了。 路公公抬眼看着仁景帝, 拂尘甩到一侧,弓着腰叹道,“奴婢听说那位娘娘生产时很是凶险,最后能逢凶化吉,安全生下两位小主子,定然是受了韩娘娘的照拂。” “没错,你说的没错,一定是她,不然罗氏怎能将朕的两个孙儿安然生下。”此时的仁景帝已是脸上笑意不断,“要赏,朕要重赏。” “侧妃娘娘和两位小主子定会感念陛下恩赏。”路公公脸上也是笑容满面,同仁景帝一样发自内心。那个出生后由他亲手带回来的小主子成家有后了,他也算对得起那位娘娘的临终所托。 “既然是由她护着的,那朕就看在她和两个孙儿的面上,应了老三的请封吧。”仁景帝御笔一挥,连夜拟了诏书又让路公公亲自去挑了好些东西,一并送到北地。 # 阿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她知道自己醒了,可她就是睁不开眼。只能无力地躺在那里。她能听着身边有人来回走动,也能听到是青栀她们在小声说话,可凝神停了半天也没听到宝宝的声音。 她的宝宝呢?为什么听不到宝宝的声音? 她睁不开眼看,听听声音总是好的。 然而,她连声音都没得听。 “娘娘还没醒?”这人是青柠,声音里带着惆怅和哀伤,“韩五又来问了。” “王爷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青栀正端着一碗汤药,慢慢地喂进阿萝口中。 关在书房?他不去看孩子待在书房干嘛? “娘娘,您快醒醒吧,两位小主子您还没看看抱抱呢。”青柠蹲在床头,为阿萝换了一条赤丹色的抹额。 “王爷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了,不吃不喝的,就连小主子也不管……” 他竟然不去看孩子! 太过分了,她拼命生的孩子,他就这么不屑一顾? 既然他看都不看,那等她醒来就带着孩子走,这辈子也别想再看了。 阿萝再次使力想睁眼,可依旧动不了,只能听着她们的对话干着急。 哗啦一声,有人掀帘子进来了。阿萝听到青栀喊了声王爷后,就离开床边了。 是凌御寒!阿萝打起精神,等着他一天,终于出现了。 “你们先出去。”凌御寒一开口如同被浓烟熏过,还伴着咳嗽。 阿萝的惊了。他这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一定是因她沉睡而担心了。 “真不准备醒了?”凌御寒坐在床边,伸到被子里握住她的手。 我醒了,你别担心。 阿萝很跟他说话,让他放心,但一切都是无声的。 他的大手冰冰凉的,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待了很久。阿萝想回握住他,可惜手指使不上力,只能安静地躺在床上听着他说话。 “我已经上书请封亦辰为世子,南絮为郡主,折子已经在路上了。” 亦辰是谁?世子是谁?她的孩子怎么会是世子呢? “不是两个女儿,你会不会失望?因为是男孩,必须按照宗谱取名。刚好是亦字辈,我便给他缀了辰字。辰象征星辰大海,今年适逢龙年,这个字还算合适。” 阿萝惊了,她竟生的是龙凤胎,。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太圆满了,只生一次就齐活了。 两个团子,有儿有女,真好。 但是他为什么不开心?不只有女儿了,还附赠了儿子,他怎么一点喜悦的情绪都没有。 握着她的大手突然抽了出去,掩着嘴咳嗽。 当他再次握住她时,却换了一只手。这只手上裹着布,除了手指外,都被包住了。 他受伤了? 阿萝急切地想仔细摸摸,可她使了全身力气,也不过就是让指尖动了一下。 然而,凌御寒一双染了血色的深眸全神贯注在她消瘦苍白的脸上,根本没发现她手指轻微的抖动。 “所有人都说龙凤胎代表着龙凤呈祥、福运隆昌,可为什么没有给你带来福气?为什么你还一直睡?因为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没什么可留恋的?” 不,她有!她还想看看,抱抱,亲亲她的宝宝们,她不想睡。 阿萝刚刚消耗量太多力气,这会儿连指尖都动不了了,只能急躁地听他说话。 “你不要觉得我那天说的是吓唬你,没有你,我是不会管他们的。” 不,不可以! 要说之前她把孩子托付给成墨韵,那是怕自己出意外。可现在她还活着,那就得自己照顾孩子,不止如此,她还要抓着他一起照顾。有爹有娘的生活,孩子才会健康成长。 “你既然不想要我,又放心墨韵,那就如你所愿把他们留在这里。” 凌御寒心里的痛,没人能感受。没人能感受到被抛弃的痛苦。 上辈子被最亲近的人毒死,他只是怨恨,只想以牙还牙报复回去。 可他从未想过重活一次的自己会被最爱的人遗弃,她把孩子安排得妥妥当当,可他呢,她只字未提。 “你是真的不想要我了吧。” 凌御寒的声音虽带着哀伤,却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没有生气的木偶。 明明只是一个陈述,却如同一只尖利的锥子,直接刺进阿萝的心口。 真的没有不要,只是当时的她实在太害怕了,怕说不完孩子的事,自己就没了,只能紧紧握住他。 她不是不要他,她真的是来不及。 对不起。 阿萝艰难地挣扎着,可惜还是不能睁眼,眼里含着的泪珠顺着眼角流下。 “你听得见?”凌御寒一双带着死寂的眼眸突然被她的泪水震惊,伸出颤抖的手轻触那抹泪痕。 “你是不是听得到我说话?”他的声音同他的手指一样,带着颤抖。 回应他的是又一行清泪。 “快,去请大师和林大夫他们。”凌御寒朝着门口大喊。 · “娘娘身体正在好转,估计最迟明天也该醒了。”林师窈每天都会过来诊脉,之前几天阿萝因为产后见红差点失去性命,虽保住性命却一直在沉睡。 面对阿萝的迟迟不苏醒,凌御寒直接把自己封闭起来,连孩子都没去看过一眼。只在每晚过来陪着她,希望她能在清晨醒来,可他等了三天,等来的是在一次次希望中失望。 众人一个个离开,而成墨韵走到门口又回来了。 “殿下,女子生产脱力昏睡,也是常有的。而且阿萝开始有知觉,说明她心里一直在想您和孩子们,不妨把孩子抱过来,你们一起守着她。” 对对对,快把孩子抱来啊,她想听听孩子的声音。 阿萝欣喜,终于有人说到她心坎了。 可是凌御寒并不想见到孩子,他心里很纠结,他甚至觉得若是没有孩子,阿萝就不会在鬼门关徘徊。 成墨韵听说了那天的事,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是为了能刺激阿萝,她还是想劝几句。 “殿下,阿萝最希望的事就是你们一家四口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成墨韵离开好久,凌御寒也想了好久,再次拂过阿萝的脸颊后终于起身走到门口,让人把孩子们抱进来。 “阿萝,我让人把孩子抱来了,你可不可以醒来看看他们。”凌御寒已经不奢求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了,只要她能醒来,哪怕她只要孩子不要他,他也认了。 “王爷,粉色襁褓的是小郡主,蓝色的是小世子。”青栀慢慢把孩子放在阿萝手边,两个宝宝都不大,刚刚并排放下。 噗,噗噗。 南絮宝宝醒了,一双大眼睛眨呀眨,也不知在看什么,嘴里还噗噗地吐着泡泡。 凌御寒随着噗噗声低头与那双大大的眼睛对视。 她长得真像阿萝,完全就是阿萝的缩小版。这是凌御寒最初的意识。 凌御寒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那张粉嫩嫩的小脸,谁知小南絮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他的一根手指头,捏了几下没捏不动,本能地扯过去往嘴里塞。 吧唧。 小南絮一脸满足地吸着,仿佛是在品尝人间美味一般,时不时还露出笑容。 凌御寒突然感念造物的神奇,如果阿萝知道有个小小的自己,会不会开心得醒来? 正当他想贴近阿萝告诉她时,被冷落的亦辰宝宝突然委屈地哭起来。 听见哥哥的哭声,前一刻还带着笑容的小南絮也跟着撇嘴要哭。 凌御寒除了他们出生那天听到过哭声外,一直都没去看过他们,自然不知道他们为何哭。 门外,青栀青柠听到里面婴孩的啼哭,着急地想推门进去。手刚搭在门上,便被成墨韵制止了。 “也许,阿萝听得见。”也许孩子可怜的哭泣声,换得回凌御寒内心的温暖,换得醒沉睡的阿萝。 果然,里面的声音慢慢小了。 “别哭了,你们娘亲听到了会心疼的。” 抱孩子这事,刚开始确实手忙脚乱,可没人帮持的情况下,也能无师自通。 两个宝宝一左一右地被他抱着,可能是父子(女)天性使然,都慢慢都闭上了眼睛。凌御寒这是第一次看看他们,虽然是双生胎,长得却不是一模一样。 哥哥亦辰面像他多些,只在眉眼间能看出阿萝的影子。而妹妹南絮,打眼一看就是阿萝的缩小版,凌御寒突然觉得自己不想松手了。 “阿萝,他们都很像你,你不想睁眼看看他们吗?” 怎么不想! 阿萝一直在跟身体做对抗,总觉得再使使劲儿就能睁开眼睛了。 可眼皮上像摸了一层胶,怎么也张不开。 一个时辰过去了,安睡的两个孩子又开始啼哭。那哭声简直就要把人的心哭碎了,已经放弃挣扎的阿萝再次努力,终于眼前出现了刺眼的光。 门外守着的青栀青柠,忍不住冲了进来,刚走到床边想从凌御寒手里抱走孩子,就看到眼睛微张的阿萝。 “娘……娘娘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萝卜醒了,可是小凌子有了阴影,咋办?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墨 8瓶;吱吱 2瓶;陌兮樱、十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阿萝花了一整天时间都没能让自己睁眼, 没想到因凌御寒的哀伤和宝贝们的哭声, 心痛得苏醒。 从她生完孩子昏迷到现在已经三天过去了,所有人都留在阿萝的院子等候。 一听说阿萝醒了,这些人也顾不得已是半夜三更,都过来了。直到林师窈诊脉说阿萝没事了, 大家才放心地回去休息。 众人走后,侧躺着看孩子的阿萝想跟凌御寒说说话, 一抬头没找到人, 开口问道, “王爷去哪了?” 被她这么一问, 正在给她凉热汤的青栀才发现屋子里少了个人。 青栀向来冷静自持, 只是因为阿萝突然苏醒有些激动,才没注意到周围。 “刚刚还在的。”青柠端着热水盆走过来, 盆边上还搭着两条帕子。“好像是在成姑娘进来的时候, 出去的。” 青柠拧干个帕子,帮阿萝擦拭着手脚。看着一旁熟睡的两个娃娃,不由感叹, “娘娘小郡主和您太像了。” 阿萝光顾着高兴来着, 还没仔细看他们像谁, 听青柠这么一说,赶紧让她们又点了两盏灯。别说, 小南絮还真是越看越像自己。 “小亦辰倒是很像王爷。”那眼角眉梢和鼻子丝毫没有因还是奶娃娃而显得单薄,反而有些他父王的英挺。 “两位小主子还真会随呢,一个像娘娘, 一个像王爷。”青栀蹲在床前,把凉好补汤喂给阿萝。 青栀这话不是哄人好听的,两个孩子确实会长,一个随爹一个随娘不说,还挑着两人的优点继承。 根本不像产婆之前说的,什么刚出生的娃子不好看,像小红猴子。再一看她们的小主子,那真是天生丽质的粉团子。 此时的青柠已经屋里屋外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凌御寒的身影,只好又去了隔壁院子寻人,结果压根儿不见人影。 青柠空手回归,又怕阿萝忧思多虑,只好编个由头, “王爷去了书房,说有急事处理,交代娘娘好生休养。” 原来是去了书房,想必这些天积攒了许多正事,阿萝身体乏了,眼睛也睁不开了,便没多想,吩咐青栀去煮碗参汤送过去,又让青柠把孩子带下去,便安心睡下了。 刚醒来的阿萝身体极其虚弱,抬手都费劲,自己根本照顾不了孩子。幸好乳母是早就备好的,四个乳母喂养两个孩子,i也不用她操心。 一连三天,阿萝都没见过凌御寒,起初以为他忙着处理公务,也许在她睡着后回来过。可昨天半夜她醒了两次,仍旧没看到他。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 “王爷还在忙?” “应该是很忙吧。”青柠放下手里的布匹,想了想说道,“王爷这几天好像早出晚归,并不在府里。” 年节刚过,他有什么要忙的?阿萝靠着床头,随手拨弄着帷幔上的珍珠穗。 “你可知他去哪了?” 青柠摇头,“这两天奴婢连韩五都没见到。” 拼命生下双胎的阿萝身子很弱了,每次醒来一个多时辰,眼皮就睁不开。只不过今日要比前几天情况好些,多坐了一会儿,才躺下。 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床边的珊瑚色的六合同春纹帷幔。上面的梅花鹿正衔着灵芝在树下,而它上面则是一只振翅高飞的白鹤。 这帷幔还是初一那日换上的,是凌御寒亲自选的,非说“鹿鹤同春”图案有着吉祥寓意。 阿萝摸着上面的纹路,想着那天两个看着新帷幔的喜悦,与此刻的孤独相比,十分慨叹。 那人是真气着了。早上成墨韵过来时,把这些天的事都告诉她了。这下真是犯愁了。 真是的,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自己的孩子置气吃醋。 可是,她要怎么做呀! 阿萝实在太虚了,同时孕育两个孩子几乎掏空了她的身子。屋子里寂静温暖,愁着愁着就睡着了。 · “王爷,娘娘又念了您一整天。”守夜的青栀见凌御寒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连忙上前见礼。 “她……还好吗?”凌御寒只是想过来掀开帘子看一眼,一眼便离开。可听说她想了他一天,又忍不住想多待一会儿。 “比前几日睡得时间短了,白天跟小主子同睡了午觉后,还陪着玩了一刻钟。就在睡前还在问您回来没有。”凌御寒不是不在,而且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所以都是每天夜里过来看一眼再走。 他让人解开披在他身上的大氅,才掀开帘子走进去。 黑色狐裘脱下后,露出一双裹着白布的手,细看之下,掌心处的白布已经被暗红浸透。 “王爷受伤了,怎么不先去换药包扎?”青栀拉住韩五,悄声问道。 “主子心情不好,在校场上伤了手。又到后山雪地里骑马,那双手……”韩五叹气,“只怕得养一阵子了。” 青栀皱眉,“你怎不知劝劝。” “除了咱们娘娘外,恐怕别人是劝不了的。”韩五委屈啊,他没劝吗?主子不听啊。 这下青栀也叹气了,两位主子,一个自伤避而不见,一个虚弱求而不得,这么下去可怎么好。 · 室外寒冷,在外奔波一天的凌御寒跨进内室的门槛后便忍着痛意退去了一身寒凉的外衣后。 越是靠近床边,凌御寒的心里越是发疼。 拉开帷幔后,坐到床边,双手搭在膝上,借着室内微亮的烛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安睡的阿萝。 凌御寒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和苦涩。 她终于肯醒来了,可他却不知道要怎样面对醒来的她。 那日他无论说什么都唤不醒她,可两个孩子才哭了两声,她便睁开眼了。 原来,她只在意孩子。 “兄长。”阿萝习惯性地用脸颊蹭着枕头,小手搭在枕上,无意识地喃咛。 她梦到他了? 这声兄长必是唤他无疑。 凌御寒死寂冰冷的心底,突然在裂缝中冒起一丝热气。 其实他进门后最想做的事就是拉她醒来,狠狠地抱住她。只是心里苦,手上又有伤,这才勉强自己静坐在一旁。 然而听到这句兄长后,他还是经不住诱-惑,伸出露在白布外面的手指轻轻摸着她的柔软的脸颊。 只是他的轻触,刚好叫醒了她。 “你手怎么了?”突然睁开眼的阿萝,被他受伤染了血的绷带惊到,抬手就握住他的手腕,“怎么弄伤了?” 上面渗出的血迹刺眼,阿萝眼底涌出一股湿润。 凌御寒骤然抽回手,目光转向床头那侧的屏风上。“没事,小伤。” 两人一个看他,一个看屏风,半天没有声音,直到阿萝忍不住问他, “你怎么不看我?” 凌御寒慢慢转过头,深邃眼眸紧紧盯着她。 不看不知道,他这一转身吓了阿萝一跳。他不仅手上有伤,整个人像是害了严重的病似的,瘦了一大圈。 “你到底吃没吃过东西啊!”阿萝知道他不是身体病了,而且心里有道坎,一道她无意间割出来的坎。只是短短三四天的时间,他竟然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 “你说话啊,你是不是一直饿着了?。”阿萝见他眼直地盯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眼泪刷就掉下来。 “别哭,你不能掉眼泪。”凌御寒记得产妇是不能哭的,会哭坏眼睛。他只能用没被包住的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我等会儿就去吃。” “你手是怎么弄的?”阿萝瞧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心里感动又生气。他这不是自残嘛! “在校场擦破皮了,不碍事。” 阿萝喊了青栀拿药箱进来,看着他上了药重新包扎后,脸色才好些,硬冷地开口, “坐在这,我们聊聊。” 凌御寒并没想走,在他还下不了那个决心前,他想多看看她,听听她说话。可是已经深夜了,看她脸色又不好,只能劝她先去睡。 “你才好些,还是早点睡,明天再聊吧。” 明天?她敢说她一闭眼,这人就又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她连地都下不了,上哪去抓人! “聊聊。”阿萝绷着脸坚持道。 “好,聊聊。”凌御寒知道她性子倔,要是不按她说的聊聊,今晚她是不会睡觉的,哪怕用手指撑着眼皮,她也会撑到底的。 “你怎么三天都没回来了?” “边陲有些急事要处理。” 好吧,这是他的责任。她接受这个理由。但是再忙也不能不回来吧。 “你刚刚去看宝宝了吗?他们一天变个样儿,可好玩了。”阿萝试着跟他提宝宝的事,虽然知道她对宝宝的态度可能是他的心结,可解铃还须系铃人,早些说开总是好的。 凌御寒摇头,他刚回来就到这里看她了,哪都没去过。 “你是不是不喜欢宝宝们?”阿萝觉得自己说到宝宝时,他的脸沉了。“因为他们所以不回来?” 提起那两个软糯糯的小东西,凌御寒眼底闪现一抹柔软。可那点柔软很快就被痛苦取代。 “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呢,说他羡慕宝宝,说他很痛苦,向她诉求些许怜爱? 凌御寒摇摇头,“他们很可爱。” 就只是这样? 他虽然在身份上瞒过她,但两人面对面时,只要她开口问,他向来实话实说。 此刻她问孩子的事,他不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说句可爱。 阿萝细细看着他的眼睛,深邃的眸子黯淡无光。 “我这么仰头看你有些累,你可不可以上来陪我躺着?”阿萝是真的累了,坐不住了,又不想放弃这个谈心的好机会,只好拍了拍床边,“这床挺大的。” 见他没有反应,阿萝抬头看到他眼底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她心里泛起阵阵酸疼。 “不可以吗?” 阿萝想起那天他对着昏迷的自己时的情形,那种忧伤似乎再次充盈这间屋子。 “要是你还有重要的事处理,那就算了。”阿萝承认自己这是以退为进,逼着他留下,可不然呢,当他出去,一个人憋闷着? 看到凌御寒起身,阿萝以为他要走了。垂下双眸,心中难受,她不是有意伤他的。 “唉。” 凌御寒脱了外袍后,沿着床边躺下。 “别叹气,快睡吧。”大手扣住她的眼睛,“月子里熬夜伤眼睛。” “我……你陪我一起睡。”阿萝早就困意十足了,这会儿靠在他温暖的胸膛,听着噗通噗通的心跳,缓缓闭眼后突然睁开,“你不能趁我睡着就走。” 说完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 “不走。”凌御寒拉过被子盖在她颈下。 “嗯。”阿萝手握住他的腕子,慢慢蹭到他怀里,好温暖啊。 凌御寒看着桌上蜡烛上微弱的火苗,眼睛里有些迷茫。 她不是不想要自己了,为何还紧紧抓着不放。 明明怀抱着热乎乎的人,可他仍觉得自己身处冰窟。 作者有话要说:小凌子需要安慰,角色互换有木有? 第79章 醒来这几天, 各种汤药补品一轮接一轮地养她屋里送, 这些日子吃的补品比她生孩子前吃的的饭还多。 刚刚睁眼就看到青栀端了补品进门,阿萝的眉毛都挤到一起了,瞬间闭眼翻了个身背对着青栀。 睡觉吧,睡着了既不用喝药, 也不用喝补汤了。 可青栀眼尖,进门就看到她睁眼了, 这会儿再合上已经来不及了。 青栀觉得好笑, 生了孩子的娘娘越发孩子气, 竟然开始掩耳盗铃了。 “娘娘, 多吃些补品, 您的身子恢复得快。” 又是这句话,所有来看她的人都说过这话。 人参鹿茸燕窝就算了, 竟然还有天山雪莲。这越是名贵的补品, 味道就越古怪。阿萝每次吃燕窝都觉得有股腥味,人参则是苦味入喉,那天山雪莲的味道虽不太怪异, 可还是苦的。 补品虽好, 可对于长期被要求少食多餐的阿萝来说, 这简直就是活受罪,她夜里做梦都是自己被关在小黑屋里啃人参, 不啃完不许出来,最后还变成了人参精。 她这辈子见过的人参都没有这两天吃的多。 “我不想吃了,今天不能停一停吗?”被拆穿的阿萝慢慢坐起来, 难得精神好,脸上还带着着睡醒的红润。一双水眸眨呀眨地,还朝着端着汤羹的青栀撒个娇,企图逃避喝补汤。 “这天山雪莲是王爷昨夜带回来的,您要是不用,王爷那边奴婢不好交差。”青栀是谁?调来当丫鬟前,也是暗卫中的翘楚,阿萝这点小伎俩早被她识破了。 青栀有些无奈,之前怀着小主子时,她家娘娘喝药那是一滴不剩。这会儿小主子生下来,反而哄都哄不进去了。 这补汤是必须要喝的,她家娘娘的身子她很清楚。这胎消耗太大,又伤了底子,若是不趁机补回去,恐怕会影响生育。 “那我喝吧。” 行吧行吧,提起凌御寒,阿萝就不敢抱怨了,捏着鼻子,含着泪饮下苦药。 她最近怂啊,那人还没哄好前,她不敢不听话。 阿萝郁闷,要是那晚她坚持不睡觉就好了,拉着他把误会都澄清就好了。 “王爷今天又出门了?” 青栀摇摇头,“刚刚看到韩五了,应该没出去。” “哦,没走啊。”阿萝艰难地咽下补品,看着汤碗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 “你来。”阿萝伏在青栀耳边说了几句后,便把汤碗推给她,躺下去。 青栀看看阿萝,又看看汤碗,想了想抬手往碗里倒了刚煮好鸡汤后,嘴里念叨着“这样可行吧”,便转身出去了。 阿萝看着青栀出门的背影,消瘦的脸上浮现两个小梨涡,秋瞳闪着自信,嘴角微微上扬,两只小手在丝滑背面上勾来勾去。 知念阁书房门口。 “你怎么过来了?”正抱着剑倚着廊柱的韩五看到青栀,以为隔壁院子有事了,便快步走了过去,忙问道,“娘娘那边怎么了?” “王爷在里面?”青栀微微摇头,小声问他。 “嗯。”韩五看了她一会儿才点头,这丫头今天吃错药糊涂了吧,他能在这里守着,王爷自然在里面,怎么还多此一举地再问一次,“有事?” “娘娘刚刚喝药都吐了,说什么都不肯喝,我们劝不住啊。”青栀这话是放开了嗓子说的,根本不是刚刚和韩五两人对话的声调。这个声调大小足可以让书房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韩五看到青栀的眼色后,很快反应过来,也大声回了一句,“娘娘身子弱,不吃药怎么行!” 书房里正烦躁不安的凌御寒,突然听到这话,想都没想就推开了门。 “王爷。” “主子。” “你们娘娘怎么了?”凌御寒冷着的面上带着急色,直接冲着青栀发问。 青栀虽垂着头,但也听得出这问话里的急切,抿了抿嘴角继续说道, “药太苦,娘娘喝了就吐。现在别说汤药不喝了,就连那些补品也是不喝的。” “胡闹!”她现在的身子骨不喝药不喝补品,这不是找罪受。 凌御寒甩了袖子,大步朝着书香苑走去。 后面跟着低头偷笑的两个人,韩五边走边朝着青栀竖起大拇指。 青栀心道,这可是娘娘的主意,她是想不出来的。 虽然这法子有些不太磊落,但好用就行。总比娘娘半夜不睡觉一直等着要好得多。 青栀继续向前走着,心里盘算着晚上给两位主子做哪些药膳调理调理。 · 凌御寒心急火燎地推开门,一踏进去就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冒热气的碗,而床上则躺着那个不配合的病人。 凌御寒的手仍然包得像个粽子,只能喊来青柠把碗端过去。而他坐在床边准备开口劝人。 “你不用劝我,我说不喝就不喝。”不等凌御寒开口,阿萝便先发制人。 只不过她这声音吴侬软语的,一点力度都没有,倒把坐着的人弄笑了。 “别耍小性,你不喝药身子怎么会好?” “怎么是你?” 阿萝骤然装作惊讶,顺手往身后丢了个帕子,“你走你走你走,不想看见我,不是天天躲出去,那你还回来干嘛?” 帕子甩到凌御寒身上,滑落到地上,青柠见状放下汤碗,捡了帕子便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他们两人,凌御寒用仅剩在外的手指头把药端起来,“乖,起来把汤药喝了,身子好得快。” “我不要好得快,反正也没人理我。”阿萝看到他手上白色布条没有再被血浸湿,白了他一眼后扭过头去,背对着他,“就让我这么躺着自生自灭好了。” 阿萝是想说“让我病死算了”,但想想身后那人最近的状态,又把这话收了回去。 凌御寒头痛,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不讲理了。 “乖,别不讲理。” “我不讲理?”阿萝翻身瞪着他,“我哪里不讲理了?” 唉,药不吃,耍脾气,这叫讲理?凌御寒一脸无奈。 “你都不管我了,你管我讲不讲理。”阿萝越想越气,他一个大男人小心眼儿,遇到事就自己在那瞎想,就不知道来问她一句嘛。 “你走你走,你不想看见我你就赶紧走。”阿萝是没谈过恋爱,可她天天看言情小说,书上的女主越是娇气,男主就越没辙,最后都认命地割地赔款了。 她虽然不需要凌御寒割地赔款,就是找个法子把他留住,这样才有机会把话说开。不然就他这样天天躲着,误会永远是误会,这辈子他们俩都不用好好过日子了。 “别闹,你身子还弱着,一会儿又该头晕了。”凌御寒顾不得手上的伤,上前抱住她,“我没有躲着你。” 一枚轻吻落在头顶。 “你有。”阿萝趁机抱紧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索性把那些话一股脑儿说出来,“你因为我说让墨韵姐姐照顾孩子生气,因为我没有考虑你的心情生气,你还因为我被宝宝唤醒生气。” 她都知道?所以她闹脾气就是为了跟他解释这件事?凌御寒眼底闪现惊讶和些许慰藉。 “我没有生气。”他真的没有生气,他能理解她作为母亲疼爱孩子的心,可他就是疼,心疼,像被刀剜肉一样的疼。 “你没有生气为什么不想理我?”阿萝突然觉得这几天很委屈很自责,她一直认为孩子是第一位的,她可以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一辈子,不需要他。可是,早产那天的惊慌,苏醒之后的冷淡,阿萝突然觉得自己对他并不是想象中的无所谓。 他越是避着,她就越想念。 “我以为你会想和孩子一起。”空间就这么大,心也就这么大,她分不出多余的位置给他,他真的能理解。 “你是傻子。” “什么?”凌御寒好像听到了“傻”字,可她埋在他胸口说话,实在听不清。 “我说你傻!”阿萝干脆仰着头看他,用手指戳戳他,“孩子很重要,可你也很重要。我白天陪着他们,晚上不就能陪你?” “啊?”凌御寒当场愣住,呆呆地看着她。 她在说什么? “那天我一早就醒来了,可就是睁不开眼睛。你在我身边说的话,我都听得见。” 阿萝本想在他嘴角处亲一下,可那里的胡茬有些扎人,干脆换到他喉咙处,带着点羞涩带这些歉意,“我不是不要你,只是那天情况太危急了,我怕自己撑不下去。” “可是你想过我吗?没有你的我会怎样?”回想那天她产后出血差点没命的情形,凌御寒仍有些发抖,只能紧紧抱住她,低头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我会有多难过,你想过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想过我。” “我想过的。”阿萝双手抚上他的脸,“你信我吗?” 凌御寒眼底的认真,阿萝是懂的,只要她说的他会信。 “我当时的想法很自私。”阿萝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可实话并不好听,怕他听了生气,一双小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她这是做什么?凌御寒低头看着挂在身上的大型物件,有些诧异。 “我身上凉。” “不,我就要这样。”这样牢牢绑住,一会儿他生气的时候,她就能及时抓住他了。 凌御寒无奈,只好拉过被子把人裹在里头,感觉就像抱着一只大蚕蛹。 “好,就这样。” “你是皇子,还是皇帝最喜欢的皇子,先不说你的未来会走到哪一步。就说你身边的女人,你的正妃之位早晚会有人来坐,到时候她会容忍我们的孩子吗?” “我不会……”凌御寒皱眉,哪来的别的女人。 “听我说完话,”阿萝手指点在他干涸的唇上,“我不想你夹在中间难办。孩子交给姐姐,起码免去了麻烦。省着你左右为难嘛。” “所以?”凌御寒的话里似乎带着磨牙声,“这就是你所谓的为我着想?” “我承认我很自私,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叫别的女人娘亲,更不希望我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染指。可我若真的熬不过那天,我所有的不希望都会变成现实。我无力阻止别的女人进王府,哪怕你不要的,哪怕是强塞给你的。所以,我只能自私地把孩子送走。这样你想念孩子的时候,也能顺便想念我。” 顺便?他满心满眼都是她,还只是顺便? 凌御寒抱着她的手臂青筋凸显,若不是尚有理智,此刻她已经被丢到床上挨打了。 “你都不在了,孩子就算叫别人娘,你能知道?” “万一我半夜来看他们呢?”阿萝瞪着湿-漉-漉地大眼睛反问。 “你半夜来看孩子,却没想来看我?”凌御寒眯着眼睛把窝在怀里猫儿抓出来,“嗯?” 这人怎么反应这么快? 阿萝双眸含水,小手指勾住他手上的布条,在上面蹭来蹭去,“我怕我看见不该看见的,会伤心。” 确实啊,到时候看着他软玉在怀,红袖添香,她做鬼也会哭泣的。索性就眼不见为净,不去看不去想。 “你不傻吗?” 凌御寒低头贴上她的前额,重重地叹了口气。 阿萝用手背蹭蹭眼睛,吸了吸鼻子,“我哪里傻了?” 她把他和孩子的未来安排得妥妥当当,就连孩子们今后的嫁妆她都想好了,还不够精明? “哪里都傻。”原来她的心也同样在悬着,她也会怕他有别的女人,这样的认知把凌御寒积攒多日的不安和颓废全部扫清。 原来他们是一样的。 “送走孩子,傻。自以为是,傻。”凌御寒嘴角勾起笑意,低沉地笑声从胸膛阵阵传出。 “不过傻就傻吧。反正你这辈子都没机会送走孩子,眼不见为净了。”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就算是雨过天晴。 小凌子高兴了,终于农奴当家把歌唱了。 下章华丽变身超能奶爸。 · 这两天不舒服,所以更新时间不定。抽时间码字,有时早有时晚,应该不会断更。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起个名字好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误会之所以是误会, 就是两个人在没有沟通的前提下, 自以为的内容太多造成的。 凌御寒没爱过什么人,只把阿萝放在心上,觉得只要自己做的事都是为她好,说与不说无所谓。 阿萝是个对爱情懵懵懂懂的姑娘, 第一次决定把心交付出去,却因为一句没听全的话伤心远离。 两个人从来就没有面对面把话说开过, 对彼此的了解有一半都源于臆想。 凌御寒不善言辞, 阿萝又是个能避就避的, 他们之间最缺的就是彼此坦诚。 如今阿萝看似不讲理, 实则是想借着机会, 把两个人的心结慢慢解开。 然而心结始终是心结,阿萝也没想着一次就解决掉。但只要先把人留住, 才有机会一点点解开。 毕竟两个在爱情之路上的懵懂之人, 只能相互扶持,磕磕绊绊地前行。 凌御寒之前坐在书房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阿萝要的只是孩子不要他, 他能不能放手。就只这一个问题, 他反复想了很多次, 答案都是不能。 说他霸道也好,偏执也罢。他宁愿亲手打造牢笼, 宁愿让她恨他,也不愿放手。 “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把孩子送走了。”你们谁都走不了。 他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她是想借着拒绝吃药来逼他放手, 那他就冷下心囚住她,只要人还在,哪怕只是人在。 凌御寒没有想到的是,她闹腾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表明她的在意。 他欣喜却也难以置信。 犹如饥饿之人突见食物,先是驻足观望,不敢动。可这期间谁都不能靠近,谁也别想碰。 阿萝的小心思根本瞒不过凌御寒,他走出书房后瞥见青栀脸上并无焦急之意时,就猜到这是她的设计,是为了逼他回去。明知道她是故意的,他还是不能任由她以断药的方式瞎胡闹。 所以即便带着心伤,他还是坐在床边哄着她。大不了安抚好了她后,他再独自面对寂寥。 然而她刚刚的那句“我怕我看见不该看见的,会伤心”看似娇嗔抱怨,实则把她女儿家的心事都道了出来。 她见不得他有别的女人。她心里有他。 够了,这便够了。 比起毫无感情地强留在身边,相互伤害后默默舌舔伤口,这样的两情相悦他已然满足。 凌御寒压抑着心里的狂喜,狠狠地闭上眼睛把那快要涌出的热泪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至于孩子,她都走不了了,那孩子自然也会留在身边教养。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枯萎多日的心,终于盼来了甘露的滋养。突然感到绷紧的四肢像是脱力一般,整个人松了一大口气。 阿萝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因为是第一次面对面向他坦白心事,她自己也是很忐忑。怕期待太高,怕跌得太惨。虽然她已经在脑袋里演练了好几遍,可那都是纸上谈兵,一趴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就什么都忘了。 “不送不送,再也不送了,我们自己养。”他们家不多不少刚好两个宝贝,他亲自教亦辰读书写字骑马射箭,她就带着穿得漂漂亮亮的南絮在一旁看着,一家人同进同出,多么美好。 只不过,只有他们一家四口是很美好,但要是多出其他人就不美妙了。 “那个,我听说侧妃的孩子很可能要被正妃抱去养……”阿萝垂着眼帘,小手不断地缠着他的衣带。 这也是大事!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侧妃,万一哪天家里突然来了一位正妃怎么办? 让男人让孩子?不,她做不到。 阿萝的手在他胸前滑来滑去,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会怎么做? “嗯。”凌御寒一直绷着的那根筋慢慢放松下来,调换个位置,半躺在床上靠着床头,把阿萝放在自己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背,“是有这个可能。” “那你是要娶正妃?”阿萝突然抬头,凶巴巴地看着他。 凌御寒垂眼看她,她这重点抓得可真别致,“那是自然!” “那我的孩子怎么办?”阿萝两手按在他胸前,拉着他的衣领,“他们被抱走了,我怎么办?” “你又只想到孩子?”凌御寒声调上扬带着危险,摸着她的手顿住,停在她背上。 “那我能要求你不娶吗?”阿萝噘着嘴,拉扯衣领的手慢慢松了下来,“没有正妃,孩子就可以归我自己啊。” 男人孩子都是她的,谁也不能抢走。 凌御寒摇头,眯着眼一动不动地盯住她,一本正经地说,“我的一切都是要和我的王妃共享。” 说来说去他仍旧不能免俗,仍是想三妻四妾,左拥右抱。阿萝失望地撑起手臂,想从他身上翻下去,可腰间被大手牢牢固定,动弹不得。 “你松开。” “你爱娶谁娶谁,我再也不问了。”阿萝挣脱不开,便别过头去负气说道,“大不了我就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让你当个负心汉,诅咒你这辈子吃不好睡不着,不能碰女人不能有孩子。” 啪!两根手指弹上阿萝的脑门。 “你敢弹我?”阿萝气得抓过他的手想咬,可看到白色的绷带后又丢开,直接趴在他颈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若不是你身子弱,我还想打你。”凌御寒眼中的痛苦变成了幽深,大手在她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松开。” “哼!”松是松开了,只是松开前又狠狠地来了一下,明显能感觉到某人身体一颤。 她咬的不轻不重,感觉不到疼,可是大半年没离她这么近,本就心猿意马,又被她这一口激起了热感,凌御寒按住她的头,在她头顶咬牙切齿道,“现在的胡闹都攒着,等你好了我们一并算。” 阿萝今天的精神算是很好了,能聊天也能撒娇,能咬人,当然还能不讲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竟然推开了凌御寒,一个人翻到另一侧生闷气, “算算算,你现在就动手打我得了,省着还得劳烦你记着。” “气性这么大呢,月子里生气也不怕落病。”凌御寒从身后抱住她,把人转了过来,抬起她的下巴,黑眸深深地陷入她瞳孔,“就知道跟我生气,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这么说?” “每说一句话,你都离不开孩子,你这颗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其实他要的不多,只要她心里有他,凡事也能把他放在心上就好。 阿萝嘟着嘴点头,自然是有的,可是孩子也重要。 “你若是心里有我,那便信我。” 他的女人是她,他的王妃,也只会是她。 只是她尚有迷茫,需要时间确定,他亦需要时间相信。在她还没有自觉前,凌御寒还不想告诉她那件事。 就让她惴惴不安几天吧,那样的话以后不会再轻易忽略他了。 · 凌御寒最近又忙了起来,虽然白天仍是看不到人,可是阿萝是知道他晚上是躺在身边的。 只是她睡着了他才回来,他出门后她才醒,总是碰不上面。想着等他回来多说说话再睡,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一直没等到。 直到京都封赏到了那日,两人才说上话。 仁景帝的封赏很快送到,除了赏赐外还有封赏的圣旨。 这次来传旨的公公还是上次那位小徐公公,态度貌似比之前那次更和蔼了。 因为天冷,阿萝还没出月子,便特许她和两个孩子在暖阁里接旨。 本以为是念及她生了两个皇孙,褒奖一番后,给些珠宝首饰之类的赏赐就算完了,可是听着听着阿萝就傻了。 阿萝的古文不太好,但圣旨的意思她听懂了。 圣旨上说她生下龙凤胎乃吉祥征兆,特晋为齐王妃,皇孙亦辰为齐王世子,皇孙女南絮封为灵姝郡主。而这郡主还不只是名义上的,是带有封地食邑的郡主。 一旁跪着的人也觉得诧异,给一个刚出生的小姑娘封郡主倒是有过,可连同封地一并赏下来的还是头一个。 就连传旨的一队人马听到圣旨上的内容后,看阿萝和两个孩子的眼神都变了,齐齐想着这三位不一般,是要巴结的。 小徐公公宣完圣旨,半天也没见阿萝接旨,只好又说了一次, “恭喜齐王妃,快接旨吧。” 阿萝这才反应过来双手接旨后,忙着让人招呼小徐公公,又让人找来香案把圣旨摆上。 …… 阿萝一个人坐在榻上,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感觉这么不真实呢?”前几天她还因为这事跟他生气,转眼间自己成了正妃,感觉天上掉了大馅饼砸到她头上了呢。 “什么不真实?”凌御寒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就是正妃啊,我怎么突然就成了正妃呢?”不是说皇帝认为罗氏的身份不够高,才勉强给的侧妃位,怎么生了孩子就升了正妃? “龙凤双胎,大吉之兆,就当是嘉奖你孕育辛苦了。”凌御寒淡然地坐在一旁,拿起阿萝面前的那杯喝了一半的参茶就送到嘴里。 “哎,这是我喝过的。”阿萝身手去抢,人家已经放到嘴边了。 凌御寒抿了一口参茶后,才慢慢只撩起眼皮看她,“这参年份不够,明日换了百年的用。” “别别别,够了够了。”十年的参都苦成这样,换成百年老参,那不就相当于啃苦瓜嘛。 “多喝点参茶补补,省着你那颗小脑袋瞎琢磨没用的。” 阿萝觉得他的反应太淡定了,好像一早就知道似的。她倾身慢慢靠近他,用手指戳了戳他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腕,“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凌御寒放下茶盏,握住那只搞怪的小手,“你生产那日我便写了折子。” 本以为要运作一番的,没想到当场就批了下来。尤其是给女儿赐了封号和封地,倒是真出乎他的意料了。 “原来如此。”阿萝最大的心结就是怕他抵抗不了圣旨弄个正妃回来,这下好了皆大欢喜,“难怪你那天说一切有你,害我担心这么些天。” 凌御寒环住她的腰肢,把人扣在怀里轻哼一声后,幽幽说道,“谁让你一天到晚你只想着孩子,别的都不在意。” 那眼神幽怨得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 阿萝心道这个小心眼,还跟自己孩子吃醋。可心里这么想,嘴上说万万不能这么说,“你们一样重要,不分先后。” 哼。 凌御寒又是一声轻哼,别看她现在这幅温顺的乖巧样,等到孩子和他一起时,他一定是排在最后的那个,毋庸置疑。 “对了,皇上还让人送来一个箱子,那个小徐公公说一定让你亲自打开。”阿萝指了指地上的一个漆红大木箱。 凌御寒顺着阿萝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觉间眼底染上了湿润。 作者有话要说:箱子对于小凌子很重要,揭开身世之谜就由箱子开始啦。 后面咱们要甜甜甜了,还有明天开始上演大型家庭喜剧,奶爸是怎样练成的。 · 趁着没吃药码完这章,不然吃了药就懵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煎饼果子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凌御寒认得这箱子, 是御书房暖阁的那个, 里面收的是他儿时玩的那些东西。 看见这箱子,眼前仿佛映现当年那些放在白色羊毛地毯上的小玩意儿:枣红色的小木马、弹弓、桃木剑、小蹴鞠。 想到那些,凌御寒眼底涌出暖色,主动走过去把箱子打开了。 阿萝已经出月子能自己下地走动了, 便好奇地跟了过去。 之前那个小徐公公说一定要让凌御寒亲自打开,她还以为里面装着什么宝贝, 要避着她, 原来尽是些小孩子的东西。 真是满满一大箱子, 衣服、鞋子、拨浪鼓、虎头鞋帽、小风筝等, 种类多不说, 做工也精巧。 不过看着看着她的眉毛纠结在一起,箱子里的东西貌似都不是小姑娘能用的, “额, 这些都是给亦辰的吧。” 难道是给了南絮封号封地,所以就给亦辰这些?果然是皇帝心海底针。 凌御寒盯着箱子,伸手摸了摸里面的小物件, 拿起暗红色皮质的小蹴鞠在手上掂了掂, 眼角上挑, “这些都是我用过的。” “真的?”阿萝俯下身子拿起最上面的那个红色虎头帽,针脚细致, 虎头图案栩栩如生,尤其是最上面的两个毛绒绒的耳朵,可爱极了。 阿萝看着手里的虎头帽, 再看看一旁的凌御寒,目光流转,梨涡浮现,既然亦辰长得像他,那把给些穿戴在亦辰身上,不就能看到小时候的他了。 “真是好看,宫里绣娘的手艺名不虚传,”阿萝拿着虎头帽冲他摇摇,“我可以把这个给儿子戴吗?” “这些都可以,”凌御寒也摸了摸那对毛绒小耳朵,嘴角微勾,“父皇大老远地把这些送来,本就是给两个孩子的。” 这顶小帽子少说也快二十年了,竟然都没怎么褪色,可见都是上等的好料子。 阿萝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小时候的凌御寒,忙着青栀她们快些把孩子抱过来试戴。结果被告知两个孩子正在睡觉,只好暂时放弃了。 她特别羡慕心灵手巧的,她把里里外外看遍了摸遍了,感叹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自己绣的那些水鸭子、鸡蛋黄还是别拿出来戴了,太丢脸了。不过她也不气馁,所谓儿不嫌母丑,她的宝贝们肯定不嫌弃的。 尤其是发现这小帽子的上金线绣成的“王”字用的还是复杂的双面绣法,更是爱不释手。 只是,摸着摸着觉得又不是双面绣,里侧似乎不是王字,而是玉字。 阿萝两手一翻,小帽子里外换了个位置,那个玉字的一点虽小,但清晰可见。 “你看这里,”阿萝指着那个点问道,“这是不是个字啊?” 凌御寒低头凑过去看,“应该是芸字。” 这个字绣得小巧圆润,不是一般绣工能绣成的,这得是多年绣工才能练成。 阿萝好奇便弯下腰把箱子里的衣服鞋子都翻了出来,竟然每一件的里侧都有这个字。仔细比对后发现,无论是针脚,还是字体形状大小,都是一模一样。 应该是刺绣时,绣娘的标记。 “为什么都会有?”阿萝不解。 坊间有些规模口碑的绣坊会在成品上留有标志,相当于品质保障。但是内务府赶制的衣物绣品,都是给皇上娘娘用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标识呢? 凌御寒摇摇头,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些衣服都是他很小时候的,其余的他自己也没什么印象。 他慢慢地把刚刚翻乱的东西一件一件摆了回去,遇上有印象的,还会跟阿萝说上一两句。当他拿起件大红缎子绣寿桃的小夹袄时,竟然不动了,一直摆在手上。 “怎么了?”阿萝看见他愣神了,扯了扯他的袖子,“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同?” 这件衣服偏大些,估摸着四五岁孩子能穿的,前襟左右各一个寿桃,袖子上满是祥云纹饰,像是生辰时穿的。 “这些东西都是我在父皇寝殿用过的,而且只在那里用过。”凌御寒摸着布料上的绣纹,仿佛打开了记忆的大门,一些零散片段涌入脑海。 “你想说什么?”阿萝扯了扯了他衣襟。 “小时候的事,我都记不太清。可看到它,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凌御寒抖了抖小夹袄, “我穿着一套寝殿里常穿的衣服跑到御花园玩,被母妃看到了还被夸衣服好看。后来父皇知道此事,便斥责了带我出去的宫女。那时候才知道,我有几件衣服是只能在寝殿穿的,出门前是要换掉的,其中就有这件。” “我可不可以理解,这些衣服不能见人?” 凌御寒捻着虎头帽上的“芸”字,轻微点点头,“现在想来不是这些衣服不能见人,而是这个字不能见人。” “芸”字,到底表示什么? 这段书里可没写过,阿萝根本猜不到。但是看凌御寒的表情,倒像是找到了头绪。 “你想到原因了?”阿萝问道。 “尚不确定,还在派人查,或许和我中毒有关。”凌御寒边摇头边把衣服小心翼翼地才放到箱子里。 “小时候,别的皇子都是在母妃寝殿长大的,而我是父皇带在身边照顾的。” 自他从周岁,也就是仁景帝登基后便以贵妃身体不适独自抚养两个孩子辛苦为由把他交给受宠的静妃抚养,没过多久静妃失德被贬冷宫,他便被仁景帝带在身边。 凌御寒在木箱的最底下,翻出一把小桃木剑,手指在剑柄上划过,“这把木剑就是父皇亲手刻的。” 看书时知道他受宠,没想到能到这种程度。能让皇帝亲自接到后殿抚养,定然是花费不少心血的。 想想书中的他,确实不负众望,在危急关头带兵杀回京都,一举攻下城池,剿灭宁王叛军,夺下大楚江山。 “那这些东西还是不给孩子玩吧,都是纪念,弄坏了就没了。”这箱子里的每一件都承载他幼时的回忆,若是磕碰坏了,那就太可惜了。 凌御寒再次摇头,“我的东西传给我的孩子天经地义,弄坏就弄坏了,没什么可惜的。” “那我就把这些小玩具给他们玩,其余的先收起来,也许你会用得到。”既然那些字是有特殊意义,那些带字的衣服鞋子就都要留着。 凌御寒转身抱住她,在她额前轻轻一吻,却什么话也没说。 “有些事不要太纠结,不然苦得是自己。”突然被抱紧的阿萝有些错愕,但想起他经历过的事又似乎明白他此刻的心情,环着他的腰,“你有我和孩子们,不再是一个人了。” · 阳春三月桃花开,可北地的三月除了常年绿的青松外,其他的才刚开始发芽。 时下两个小家伙已经满月了,阿萝的身子也慢慢好起来,整天除了看孩子外,还能和成墨韵研究开分店,日子过得相当充实。而凌御寒依旧早出晚归,不怎么见人影。 凌御寒在门外就听到屋子里咿咿呀呀的,时不时还夹杂着嗷呜哼唧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是阿萝领着两只狼在逗孩子。两个月的孩子才刚刚会笑会咿咿呀呀的发声,阿萝就迫不急待地天天和他们说话。 果真,进门后就看到阿萝正坐在榻上拿着布老虎逗弄两个孩子,旁边趴着一只小白狼,而另一只大的则蹲坐在脚踏上,双眼盯着榻。 脱去大氅,凌御寒又换了身衣服才走近她们。低头看着穿着桃红色小袄的小女儿,脸上的坚毅线条变得柔软。大手刚到襁褓上方,就被小手握住手指,习惯性地往嘴里塞。 “都快两个月了,怎么还吐泡泡呢。”小姑娘啃够了,就把手指放回去,摇着两只小手噗噗地吐着泡泡。可能觉得吐泡泡也没意思,就睁着葡萄似的大眼睛开始四下寻找其他能玩的。 两个孩子早产,所以满月以前他们睡着的时候远多余醒着。而这七八天以来,大概是睡足了,有精神了,视线也能看得远些了,便开始抓人陪了。 见到女儿咿呀咿呀地伸着小胳膊,动作可爱又活泼,凌御寒弯腰就把孩子抱起来。孩子穿上衣服裹上被子差不多一尺多长,阿萝一手抱着很吃力,但放在凌御寒弯臂里,却显得极小。 习惯他早出晚归的阿萝,看见他熟练地哄孩子,很是惊讶, “你什么时候会抱孩子的?”不仅会抱,还能把孩子逗笑。 凌御寒微微抬眼,“半夜。” 他常常半夜回来,也就只能在睡前去看一眼。而他去的时候,经常能赶上小南絮睁眼。每次看到这张神似阿萝的小脸,心中就无限感慨。有时候南絮还会边啃手指边冲他笑,凌御寒就融化在女儿的笑容里,每每心里软得不行,都会伸手抱起来把她哄睡。 父女感情就是靠每天深夜的那一刻钟培养出来的。 而亦辰睡觉的时间多一些,凌御寒很少见到他醒着的样子,自然小亦辰也没怎么见过老爹的样子。也就最近几天才能像妹妹那样夜里醒来,盯着凌御寒看看。但他不用抱,只需要凌御寒伸手拍拍他,就能闭眼睡去,乖巧极了。 阿萝见他只抱女儿,当娘的舍不得儿子被冷落,想要抱亦辰。谁知她刚一伸手,就被凌御寒制止了。 “身子这么弱,还抱什么孩子。” 被拦下的阿萝瞪着他,那你倒是公平一点两个都抱啊。对他这种只顾着抱女儿,把儿子扔到一旁的行为表示不满。 “你不能厚此薄彼。” 然而凌御寒不这么想, “哥哥从小就该让着妹妹,长大了才能保护妹妹。” 阿萝翻着白眼,合着他重女轻男啊。就这么下去,将来这姑娘还不得被惯得上房揭瓦?没准她揭瓦时,她爹和她哥还得担心瓦片割手呢。 啊啊啊。 南絮突然开始哭,其实声音不大,眼泪都没有,就是干嚎。当爹的不舍不得了,立刻轻声哄起来,可惜他闺女不领情,声音越来越大。 “怎么一直哭呢?”看着女儿哭红的小脸,凌御寒心里像被针扎似的,忙着叫人来看。 “王爷,小郡主应该是饿了。”青栀接过孩子,就往对面那屋送。 “你闺女有奶就不哭,你别站那看了。”阿萝实在受不了他这样一直盯着抱离的女儿,抱着去吃奶还能丢了不成? 相比南絮,亦辰就是个乖宝宝,除了饿了尿了外,都不怎么哭闹,自然也得不到他老爹的太多关注。 阿萝心道,还是会叫的孩子有奶吃。 “你这么看我干嘛?”凌御寒刚一回头就看见阿萝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阿萝指了指榻上那个正自己啃手的亦辰,“你闺女都被抱走了,还不抽空抱抱你儿子?” 凌御寒听了笑笑,伸手把亦辰也抱起来,两只手指捏住细软的小手掌,“你是男子汉,将来要保护你妹妹的男子汉。” 亦辰啃手的动作突然停下了,冲着凌御寒眨眨眼后,突然笑了。 “你看,他自己同意的。”凌御寒微微放低身子,和阿萝一起看着孩子笑。 “他和你真的很像啊。”不得不承认,谁家孩子像谁。儿子似老子,这话不假。 小小的眉毛就粗黑浓密,眉梢带略锋尖,用不了几年就能长成和他父王一样的剑眉星眸。 “我儿子自然像我。”凌御寒像逗南絮那样逗弄着亦辰,以为会像南絮那样拽着手指塞嘴里裹着,没想到他竟然两只小手一起握住了他的手指,摇呀摇地,还一直露出可爱的无齿之笑。 “我儿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当娘的只顾着夸儿子,忘记了一旁吃醋已久的老爹。 不过某人醋吃多了,解酸的办法也有很多,刚好能治治她这见了儿子忘了男人的病。 “把孩子带下去喂奶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抱歉了,跑了一天医院,吃完药头晕就没更新。 今天恢复更新。 小凌子是女儿奴。(好吧,某位小天使说对了,我写的女主好像第一胎都是女儿,男主都是女儿奴。) 第82章 自从两人两情相悦、互诉衷情后, 凌御寒一改之前的迁就退让, 逐步占了上风。 每每遇上孩子们占据阿萝时间和注意时,凌御寒都会以种种理由,把孩子送回奶娘那里。 “这么快。” 阿萝讪讪的收回手,一脸还没玩够的表情。可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太过强留下孩子, 后面的几天,她都很难再和孩子们好好玩了, 因为凌御寒会亲自陪着她, 耗尽她的精力, 直到她没有体力再去逗弄孩子们。 “南絮饿了, 亦辰也该饿了。”凌御寒知道手里抱着的这个不爱哭闹, 本来是想再抱会儿,多稀罕稀罕的, 但边上的人又是见了儿子忘了他, 只好让人把孩子抱出去。 凌御寒把孩子交给青柠后,顺便两只碍眼的狼也赶出去了。 每每看到孩子被带走喂奶,阿萝都有些愧疚。 “要是我自己能喂奶就好了。”阿萝低头垂眼, “那样的话, 孩子就不用每天被抱来抱去的。” 她生下孩子就晕过去了, 三天多才醒来,已经错过最好的初乳。可醒来后她身子太虚, 支撑不了,也不适合母乳,索性就全都交给奶娘喂了。 但作为母亲不能亲自喂养孩子, 她心里既遗憾又内疚。 “自己喂养多累,你只管养好自己的身子便是。”隔壁屋子那几个奶娘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后剩下来的,不仅身体好,人品也是过关的。 “做一回母亲却没喂过孩子,总会觉得遗憾。”阿萝顺势靠在他肩上,“自己喂孩子还能多看看孩子。” “遗憾什么,你还得看他们几十年,不急于一时。”凌御寒抱起她走向内室,轻哼道,“实在想喂就把身体养好了,下回自己喂。” 凌御寒虽然对她整齐日念着孩子的次数比念自己多,可仍是舍不得她太自责。他这辈子可能最大的软肋就是她的愁容和眼泪了。 刚把人放到床上,就感觉腰间一股力量牵住自己,低头一看,那双柔荑正勾着玉带。 “怎么了?”凌御寒抬起她低垂的下巴,“怎么突然小心翼翼的?” “我隐约听到了那天你们说的话,”阿萝绞着手,垂着头幽幽说道,“说我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孩子了。” 阿萝有些难过,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可爱的宝宝,但听到自己以后难以有孕的话还是有些伤感的。 “瞎想什么呢?”凌御寒掰正她沉闷的小脸,四目相对,紧紧盯着她那感谢水雾的双眸,“当初还说你受凉体寒不易有孕,我们当时不也没两次就有了他们。凡事没有绝对的,你若想生我陪你生就是。” “嗯。”阿萝觉得他说的没错,要真是那么绝对,就不会有亦辰南絮了。但后面的话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抬头看着他压低的面庞,阿萝警觉地向后挪了挪,抬脚顶了他,“不用你陪!” 虽然两个人已经有了孩子,可真正在一起也没几次。每一次他的贴近,阿萝都觉得心跳加速。 “没有我哪来的孩子。”凌御寒扯下纱幔,欺在她身上,“嗯?” “你起来,我才出月子呢。”阿萝眼见着他越压越低,直到鼻尖儿相对。 樱草色的纱幔落下,围城一个与世隔绝的两人天地,他们的呼吸紧紧相缠,眼中的神情萦绕着彼此。 “知道你才出月子,没想把你怎么着。”凌御寒侧头贴上她的嘴角,又滑向耳唇,“但我得让你记住没有爹就没有孩子的道理。” 这种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要怎么解释? 阿萝傻傻地问了出来。 凌御寒邪魅地笑了下,“别急,为夫教你。” 说着,扣在她腰间的手,改握住她的手腕,一起滑向羞人的位置。 “你……” …… 房间里鹅梨帐中香的味道清雅淡然,可终究遮不住那股魅-惑的龙涎味。 阿萝洗着自己酸疼发胀的手,瞪着旁边那个慵懒得如同一只顺毛的大猫,还不停说着风凉话的男人。 “要我帮你洗?” 明明气得她拎起水盆边的湿帕子丢了过去。 “你好烦!” “还没闹够?”凌御寒抓住帕子扔在床边,翻身下地走到阿萝身后,双手从腰两侧穿过抱住她,低头贴着她的粉颊,“不高兴了?” “手疼。”阿萝弓起手肘,向身后顶去,吴侬软语般的抱怨,“你真讨厌。” 凌御寒轻笑一声,“乖,别闹。我帮你揉揉。” 之后便握住她的手,拿起一旁的香胰子反复洗了洗,从手指按到手心,又从手心捏到手指,柔声问她,“好一点了?” “不好。”阿萝嘟着嘴,红着脸,甩开他,“一点都不好。” 凌御寒扯下干巾把淋湿的小手擦干净,贴在她耳际,“再忍两个月,好不好?” “为什么?”阿萝不解,她都已经出了月子,为什么他只用手?这个样子如同隔靴止痒,谁都不好过。 “你男人又不是禽兽。”凌御寒一手覆在她腰间软肉,一手握住她的手,“所以辛苦它了。” “不是已经出月子了?” “大夫说最好等三个月。”阿萝不知道的是,当日她诞下孩儿后便失血昏厥,凌御寒当时便惊湿了衣物,血色充斥眼底。 那时候,从不信神佛的他在心底不知求了多少,只要她安好。 如今也一样,大夫说女子生产如同以命换命,若不养好今后必然疾病缠身,汤药不离口。 “所以我的娘娘,未来两个月辛苦了。” · 四月份的北地积雪完全褪去,绿柳回春,草木发芽,一副欣欣向荣之景。 成墨韵一大早就抱着账簿来了书香苑,一袭薄红梅的烫花绣金边罗裙配着珍珠镶嵌的金丝头面,实在是光彩照人。 “姐姐今天不忙?”阿萝已经三四天没见到成墨韵了,估摸着是几间铺子忙碌,顾不得来她这儿坐坐。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成墨韵含笑说着,“我过些天要随着祖父母回京了。” “穆景逍要上门提亲了?”阿萝一下子就想到昨天夜里凌御寒抱怨穆景逍最近人逢喜事,时常找不到人,原来是抱得佳人归,乐不思蜀了。 成墨韵娇羞地点点头,“他说不会再负我,我也想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阿萝兴奋得拉住成墨韵的手说道,“真好,看你们彼此郎情妾意终成眷属,我都替姐姐高兴。” “你不也一样?”成墨韵靠在阿萝肩上,拂着桌上的芙蓉花绣片感叹“那天看到殿下为你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才觉得与其彼此折磨,倒不如试上一试。成功,幸福一生。不成,也都不再遗憾。” 阿萝同样感叹,若非在逃离路上遇上了成墨韵,那她此刻很有可能带着孩子与世长辞,根本不会有如今的幸福。 “希望我们两个此生都不会有遗憾。” · “怎么了,一脸惆怅?” 凌御寒一进门就听见阿萝的叹气声,接着就看到两只狼一左一右地蹲在地上,歪着头相互看着。 一见他进门两只狼同时扑向他,一只扑到他脚边,一只扒在他腿上,可怜兮兮地凝望着他。 “没事。” 阿萝悻悻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趴在炕桌上,无聊地翻弄着那些账册。 “你今天回来好早啊。” “账册乱,不好理?”凌御寒脱去一身玄色锦袍,换上月白色寝衣后从身后抱住阿萝,“明日让韩五给你看。” “不是账目,而且墨韵姐姐要走了,我心里舍不得。”阿萝丢开账本,噘着嘴趴在桌上。 “多大点事,等他们成亲之时,我就带你回去。”凌御寒轻哼。 “真的?”阿萝转头,眼睛立刻染了喜色,“我能去看姐姐出阁?” 凌御寒剑眉一挑,把她手里的账册一扬,抬手抱着她回到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区区一点小事,就不信你男人?” “信,我信。”阿萝抱着他的胳膊,眉开眼笑道,“那我就开始准备姐姐的添妆了?” “这点小事,还用你自己动手?”凌御寒从桌上的抽屉里拿出两张大红色帖子,递到阿萝面前。 “这是什么?”阿萝打开一看,满眼的惊讶,“你连礼单都准备好了?” “这份是帮你备的。”凌御寒又指了指另一张,“而这份是以齐王府名义备的。” 阿萝仔细看了两份礼单,齐王府的那份礼虽不轻,但属于正常人情往来。 然而自己名义送的那份,着实有些豪华了,金银漆器、珠宝琉璃、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几乎赶上普通官宦人家给女儿的嫁妆了。 “这礼……”阿萝想问这礼是不是有些压人啊。 “这礼不算大,墨韵值得这些。”凌御寒轻抚着阿萝的云鬓,没有墨韵心善救人,我还不知道到哪里去寻你。 听到这句话,阿萝庆幸自己没有说出这句没见过世面的感叹。财大气粗的齐王殿下,应该是有办法把这几十车礼物安全送到吧。 不过,阿萝确实很满意他的做法。 “想着怎么感谢你男人?”凌御寒伸出两指捏着她下巴,那双囧囧有神的亮眼紧紧地盯住她。 “你低头。”阿萝拉拉他的袖子,“快点嘛。” 凌御寒微微低头,阿萝抱住他的脸。迅速在他颊上碰了一下,“谢谢兄长。” “这就想打发我?”凌御寒眼神暗了下来,额头贴着她的额,伸手握住她的温热柔软的手,低声道,“不够。” “你……”阿萝看着自己被拉离的手,想起那日的酸胀,不禁地往回抽。 “你什么你,自己男人撩了就不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生病住院,更新不及时,还请谅解。 另外,83章是点错了,明天晚上替换,能不点尽量别点咯。 爱你们!!! 第83章 梨花压海棠, 春意本盎然。然而正坐在屋内看着自己的东西一件件被搬出去, 只留下最初她住进来的样子。 “娘娘,东西都收拾好了,殿下说可以启程了。”青栀进来,拿起一旁的蔷薇色锦缎绣牡丹的斗篷披在阿萝身上, “外面虽是阳光明媚,但还是披着免得风凉吹坏了身子。” 阿萝虽看着气色不错, 但到底伤了底子, 随便一个头疼脑热, 她都抗不过去。所以她的衣物总要别常人多一层, 不然夜里准会发热。 “这件衣裳还是姐姐亲手绣的呢。”阿萝看到胸前带子上的两个荷包似的小球, 便想起了离开多时的成墨韵。 青栀点头,“正是成姑娘绣的那件。” 成墨韵平时虽与医书相伴, 但自幼长于朱门, 不止琴棋书画略通,其绣品不能说巧夺天工,也算活灵活现。 阿萝身上这件斗篷上的牡丹纹样, 便是选自之前穆景逍送的一幅牡丹图。 看着身上金银双色线绣边的斗篷, 阿萝摇摇头, 收起留恋。走到门口,摸了摸一旁的玫瑰椅扶手, 转头又四下扫了一遍,又对着那叹口气才搭在青柠手腕上踏出房门。 凌御寒一直等在门口,看着姗姗来迟的人眼眶微红, 快步上前揽在身前,低声道,“怎么,舍不得这里?” “住了大半年,突然离开有些难受。”阿萝垂下头,“不过还好,等姐姐大婚时我们还是能相见的。” “也许不用那么晚。”凌御寒揽着她的腰肢,扶她上了马车。 在成家叨扰的时日,是她穿来后过得最舒适最温暖的日子。阿萝心情低沉地坐在马车上,本来还打算掀开帘子多看几眼作为留念,毕竟今后没什么可能再来这里了。 可脑袋里突然出现凌御寒刚刚的话,“也许不用那么晚”,仔细一琢磨,她眼睛一亮,主动靠到他身边,洁白纤细的小手搭在他腕间,急切问道,“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也快回去了是吗?” 凌御寒垂下眼睑,瞟了她一下,身手正了正衣冠,又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阿萝,“想知道?” “嗯。”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想。” 凌御寒双手搭在阿萝肩上,慢慢贴近她的额,声音低且沉,还带着一股子诱-惑,“求人时,没有报酬,娘娘就想让人办事?” “你!”他近她后退,阿萝愤愤地甩开他的胳膊,冲外喊了声“停下”后,便要推开门而去。这人现在说说话就调-戏她几句,真是不能再惯着了。 “干嘛去?”凌御寒环住她的腰往自己腿上带,热气喷洒在她耳上,“你男人在这儿你还想去哪?” “我去和孩子同乘。”阿萝负气,“不要你!” 凌御寒也不知从何时起就染上了喜欢逗得她两爪子挠人的坏习惯,总觉得这样的她更有生气些。 然而惹毛了她,还得自己割地赔款,小心伺候地讨好,每每如此凌御寒都觉得自己病了。可却又一病再病,无药可医。 “哪来这样多的小脾气,我不过就想让你多看看我,怎就天天闹脾气。” “那你倒是有话直说,动不动就索要报酬,非君子所为。”阿萝推搡着他,不许他靠近,甚至还狠狠地把搁在她腰间的手拧了两下。 “当你男人就够了,还当什么君子。”凌御寒感叹,真是个磨人的妖-精。 “哼。”阿萝终于推开他,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徒留一个纤弱的背影,让他心痒难耐。 “好好好,这就告诉你。”凌御寒再次坐到她旁边,一手抬正她的脸,一手勾住她的腰把人带进怀中,“京中传回消息,两个月后的父皇寿宴可能会召诸皇子回京。” “为何?”就封一年就召回京都,这也太儿戏了。该不会朝廷有什么变故,才做这样的决定吧。想到这里,阿萝的手紧握,指甲也开始泛白。 “别担心。”凌御寒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紧绷,轻声安抚着,“父皇身体不如从前,朝堂上有人提议立太子。” 书上可没有立太子这事,仁景帝身体一向硬朗,突然暴毙也是宁王的杰作。阿萝不禁担心,把皇子们调回京都这事,是不是那个暴君的计策。 “那我也可以跟你回去?” “那是自然,留下你们母子三人,我怎能放心。”凌御寒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倒是让阿萝很安心,她并不想与他分离。 饶是如此,阿萝还是多问了一句,“我们跟你走,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毕竟盯着齐王府的大有人在,只要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被传出去。 “麻烦?”凌御寒惊讶她的想法,“你怎会如此想?” “此番进京,便是是太子之争。你回去必然是满心投入,我们跟着会让你分心。”阿萝有些矛盾,蹙紧眉头。离开他不放心不舍得,跟着他又怕自己成了他的负担。 “与其分离,我宁愿分心。”凌御寒安慰她,“再说景逍和墨倾已经回去布置,一切尽在掌握中。” “那我们何时回京?”阿萝听到能安全回京,还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归京之心已是迫不及待,“我可以早些见到姐姐,也可以自己经营分铺了。” 药膳坊在云城经营得有声有色,她们便派了可靠之人在永城、临渊城等地相继开了分铺。如今她也同成墨韵商量好了,药膳坊既然在北地经营不错,便想借着成墨韵回京的机会把分铺开在京都。 早知道这药膳坊已经给她们带来了不少利润,若是开在京都,也一定会收到达官显贵的追捧,想来利润必然加倍。 之前的经营主要靠成墨韵一人,阿萝觉得如今她可以接替成墨韵,让她安心备嫁。 “就这么不想跟我回永城?”凌御寒作势生气,狠狠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儿,“爷还偏要把你绑回永城,寸步不离。” ……小心眼的男人! 阿萝是独自一人带着小灰从永城离开的,对两城之间的道路还是有印象的。而目前车窗外的景物和她来时并不相同。 “这是官道?”翻过山后,去永城只有官道,而这官道并不是她当初走过的那条。 “认得?”凌御寒眼里带笑,若不是阿萝只顾着看外面,便能发觉他眼底还有一抹赞赏。 “和我来的时候不太一样呢?”阿萝自诩不是路痴,对道路两旁的景物记忆还是不错的。现在这情形,要么是她当初走错路,要么这就不是回永城的路。 “不错,这并不是回永城的那条。”凌御寒继续说道, “我们一路游山逛水,在下月中抵达京郊便可。” 听到这事阿萝心花怒放,若不是凌御寒拦着,她还想让人把孩子都抱过来,一起欣赏沿途美景。 什么欣赏美景,凌御寒太了解她了,分明就是又想只看孩子忽视他。这个毛病,他势必要给她改了。 然而兴奋过后,阿萝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忽而带上一抹愁,“是不是出来什么事?” 就封的皇子无召不得回京,若是违反必定要受惩罚。他这般周折回去,难不成京里出了棘手的事? “你还记得那个芸字?” 阿萝点头,那些带着芸字图案的小儿衣物都在最后面的马车上,她离开成家前还特意嘱咐青栀青柠收到箱笼里,一件不能少。 “那个人叫韩姝芸。”凌御寒脸色微沉 韩姝芸?这名字阿萝一点印象都没有,她甚至不确定是不是书里的人物。 “二十一年前,勇毅侯韩宴的长女。”凌御寒顿了顿,继续说道,“很有可能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这个情况阿萝觉得是情理之中。每件衣物都绣上字,还不能让外人看到,种种表明,那个为他缝制衣物的人定然与他有某种联系。 没想过会是他的生母。 “等等,二十一年前的事你是怎么查出来的?”阿萝对勇毅侯甚至韩姝芸这些没有出现在书中的名字有些怀疑,“你确定吗?” “嗯。”凌御寒点头。 之前他去临渊城请顾次辅出山时,便知晓勇毅侯府灭门之事,只是没想到那会是他的亲外祖家。 当年勇毅侯府因通敌叛国满门抄斩,看似证据确凿实则疑点重重。然而先皇在没重新彻查案情前,便下令韩氏一门斩立决。过程仓促,不许外人多议。 “那韩……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既然满门抄斩,那她这位真婆婆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呢。 “这件事就要问父皇了。” 仁景帝和韩姝芸的兄长自幼相识,与韩姝芸虽相差五岁,但两个人感情一直很好,只等着韩姝芸及笄后请旨赐婚封为侧妃。 谁想到圣旨还没求下来,便接到了下令斩首的旨意。 “也就是说来。应该是当今圣上救了韩姝芸,然后有了你。”阿萝想来想去,“那韩姝芸去哪里了?” 凌御寒摇头,“这次回京也是为了暗查这件事。” 其实他心中有数,这人应该已经不在世上了,不然这么多年他父皇从没露出半点蛛丝马迹。 阿萝的想法与他相同,若是人还在,她看书的时候应该会提到。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那就说明此人并不重要。而且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那是何等心痛。二十年来都没有被人发现此事,说明这个韩姝芸很可能过世多年了。 “别担心,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承受。”凌御寒看懂了阿萝眼底的担忧,双手从腰间滑过,抱住她,“我现在有你有孩子们,其余的都不放在心上。” 凌御寒果真是带着阿萝游山逛水,把沿途风景看了个便,美食尝了个痛快,才抵达京都。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那章是半夜没看清点错的,现在换上新的啦! 住院好无聊啊!!! 第84章 自云城离开, 凌御寒一共派出了三路人马混淆视线。 一批人扮成他与阿萝的模样带着孩子回永城。一批人互送给成墨韵的嫁妆, 立刻返回京都。而他则带着阿萝一路上游山逛水,一个月半后方才抵达京郊的鹿山庄园。 “这里好美。”阿萝自马车上看到园子的外景便感叹工匠的能巧。 庄园占地广,从进了这个山头便看到了林子外刻有“鹿山庄园”的石碑。沿着小路前行,一路上先后经过麦田、竹林、松林, 不同品种树木将山头团团围住,最后才看到园子的围墙。 “同一座山上怎么会有南北两种完全不同的林子?”她自小跟着父母旅游, 也算看过不少著名的园林景致, 还真没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布局。 “都命人移栽的。”凌御寒点了点身后的竹子, “长不高的, 只为观赏而已。” 京都地处中原, 一年四季虽不能说温暖如春,相比南北方而言, 冷热适宜。京里不少达官显贵, 都喜在入夏后到庄上小住避暑,所以京郊的庄子建德一座比一座奢华。 一路走来,没见过哪个庄子是这么修建的, 更没见到谁家庄子建得这样偏僻, 竟往山里建。 “修得这么好, 怕被人觊觎,所以建在山上?”阿萝感叹他的财大气粗, 也提出来疑问。 “怕什么?庄子里的护卫大都会武,就是有不长眼的,也是来送死。”凌御寒满不在乎。 “这个鹿山庄园, 今后就是你的了。” “送我了?”阿萝喜笑颜开,“这么漂亮的地方可不容易找,你就这么送我,舍得吗?” “我的娘娘,”凌御寒突然压了过去,“等我们到京都齐王府,所有地契房契,店铺庄子都要交给你的。” 说着又指着车窗外大片的山林果园道,“区区一个庄子,有什么舍不得。” “我是怕你少了个金屋藏娇的地儿,到时候麻烦。”阿萝手里已经有了不少房产,有些是药膳坊赚的,有些是她新开的香料铺子得来的,剩下的都是凌御寒在北地的产业。 “金屋藏娇,好主意。”凌御寒拉着阿萝的手,向前一带,手扶腰肢便带到了腿上,“那庄子里面确实有个金屋,晚上带你去藏上一藏。” 凌御寒想起建那屋子的初衷,再想想此番回京可能会遇到的事,庆幸当初命工匠打造了那间刀枪不入的屋子。 不过那样的屋子,即便不用来防御,单单是两人在里面嬉戏,也是顶好的情趣。或许那里,很适合他们两情相悦。 凌御寒勾起嘴角,似乎带着一股子邪魅,只是阿萝一心想着金屋子,忽视他的表情。 “里面真有金子打造的屋子?”阿萝也没听出他的画外音,当真以为他财大气粗真用金子砌成了屋子。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凌御寒低头埋进她的颈窝,热烫的呼吸包裹着两人。至于那个金屋的情况,他闭口不说。 两个人的金屋,想想就醉人。 终于到了庄子大门,凌御寒率先跳下马车,转身便伸手搭在马车门上,扶着阿萝。 “墨韵姐姐?”阿萝握住凌御寒的手腕慢慢走下马车,一抬眼就看到成墨韵现在眼前。 “你怎么在这里?”阿萝惊呼后,立刻跑到成墨韵跟前,完全忘了刚刚还跟她缠-绵几许的人。 同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贱痞的声音,“自然是接到齐王殿下的命令,在这里等候喽。” “表哥、穆景逍,你们都到了。”阿萝顿时觉得又回到了云城那些日子了。他们天天见面,时不时看到凌御寒一挑二,而她和成墨韵坐在一旁看热闹的情景。 “我们两个本来约好今日打猎,一接到消息便赶了过来。”成墨倾扔给韩五一只山鸡两只野兔,“今晚加菜。” 男人有男人的事要聊,女人也有女人的私房话要说。进了庄园,阿萝和成墨韵便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卧房歇着。而凌御寒他们则去了书房议事。 书房里,三个人把最近局势和各自手中的消息摊开说来。。 “子衡,韩家当年灭门,确实有隐情。”穆景逍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暗里追查二十多年前的叛国大案。 “找到了证据了?”凌御寒急着回京也是为了此事,他必须赶在大事既定前把韩家的事调查清楚。 “证据还没,证人倒是找到了一个。”穆景逍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函放在凌御寒桌前。 “这人是安顺侯府,也就是当年安顺伯府管家薛贵的女婿。”成墨倾接话,“他曾偷听到徐怀安和薛贵的谈话,勇毅侯府安插过他们的人。” “你是说韩家灭门和安顺侯府有关?”凌御寒黑眸冷了下去,本就推测是陷害,却没想到和徐家有牵扯。 “我询问过祖父,他说先皇下旨查办韩氏一族,派的几位大臣就有徐家长子,你的舅舅徐怀安。”成墨倾点头,“只是那案子结案太快,短短十天,便证据确凿,满门抄斩。” 当年的大案完结太过快,也太过顺利,很多大臣都觉有蹊跷,可无奈是先皇亲自裁断,几位上书的大臣又被贬斥,便无人敢言了。 凌御寒捏着鼻梁,想起上辈子的惨死和这辈子的中毒,脸色越发阴沉了,“沿着徐家,顺藤摸瓜。” 然而成墨倾与穆景逍相视而望,各自摇摇头,露出担忧的神情, “子衡,你为何要查韩家事。若是这么查下去,万一真有冤情,徐家这个功臣难辞其咎。到时候不仅贵妃、甚至你都会被连累。” 凌御寒放下手里的茶盏,拿下挂在西墙上的弯刀。拔开刀鞘,露出刀身,刀光闪过他的棱角分明的脸庞, “你们可还记得释苍大师为我解毒一事?” “怎么会忘。”穆景逍反问,“二者有必然联系吗?” 凌御寒握住刀柄,沉声道,“下毒之人便是长和宫出去的。” “贵妃?”成墨倾和穆景逍同时惊呼,“怎么可能?” 两人听后瞬间皱眉,极为震惊,顿时站起身,走到凌御寒身侧。 “子衡,是不是哪里出错了?”穆景逍的手按住他的肩膀,“她可是你亲娘,怎么会做这种事?” “就是啊子衡,她一共两个儿子,哪一个当皇帝她都是皇太后,何必呢?”成墨倾也不相信。 贵妃生双子,只要有一个儿子能荣登大宝,她都是尊贵的皇太后。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安王贪图享乐惯了,勉强能做个守成之主。若是登基为帝,大楚百年基业早晚毁于一旦。 成墨倾和穆景逍都是上辈子为他过命的兄弟,凌御寒十分信任他们。况且已经到了这步,索性便不再隐瞒。 “若是,我非贵妃之子呢?”凌御寒把刀交给穆景逍,独自坐到桌案前拨弄着拇指上阿萝送他的那枚扳指,“你们可信?” 凌御寒将他们的惊愕尽收眼底,嘴角一撇,再次抛下一个大惊雷,“我想替韩家翻案。” “你想清楚了?”成墨倾皱眉问道,“这件事必然在前朝后宫会引起轩然大波。” “倾我所能。”凌御寒虽没有言明自己与韩家的关系,但另外两人不是傻子,也猜到些内里。只是他不说,他们也就不问了。 何况见凌御寒如此坚定,他们自然是要支持兄弟的决定。不就是安顺侯府,他们联手,还怕查不到蛛丝马迹? · 阿萝和成墨韵在屋里坐了会儿,看着两个孩子又沉沉睡去了,两人便一同来到庄子的花园。 眼看就是五月了,草长莺飞、花团锦簇,花园里的花争奇斗艳,花香四溢。 阿萝挽着成墨韵越过小桥,在塘中凉亭坐下。她让青栀青柠去端些茶店,可二人对这里也不熟悉,倒不如成墨韵身边云渺了解地形。 墨韵笑着解释,“因为殿下身份不便,所以这庄子一直放在我哥名下。当初我躲穆景逍时,殿下慷慨,便让我暂住这里的。” 阿萝对成墨韵住这儿倒是没什么想法,她更感兴趣的是穆景逍是怎么找到人的。 就以穆景逍那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还不把京城翻了个遍? “他倒是把我家的庄子翻了个遍。”成墨韵抿了一口热茶,微微耸肩,“就差把我名下的那庄子掘地三尺了。” “他就没来这里?”阿萝饶有兴致地问道。 她可不信穆景逍什么都没做。 “来了,被我打出去了。”成墨韵摸着手腕上的金丝如意环,嘴角挂着苦笑,“那时的我差点被气得出家做姑子,看他闯进来时拿了殿下挂在墙上的弯刀就砍了过去。” 阿萝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面带泪痕,眼中痛苦,手持弯刀,直击爱人。那种痛必定难以言说,如同刀绞。思及至此,阿萝更心疼这几年四处行医,逃避伤害的成墨韵了。 “穆景逍那不羁的性子,凡事随心所欲不懂为人着想,姐姐就该好好治。” 阿萝拿出上次凌御寒准备的两张添妆单子,交给成墨韵,拍着她的手说道,“这是我和王爷的心意。” “女子嫁人与否,都要过得自在,不受人拘束才好。” 成墨韵反握住她,“放心,我们都一样,都是彼此的后盾。” “我现在可凡事都听墨韵的,嫂子可别教坏墨韵。”穆景逍从阿萝背后走来,坐到成墨韵身边,紧紧握住人家的手,紧张道,“韵儿,我……” “我说穆景逍,总做出这幅我妹欺负你的样子给谁看。”成墨倾相继坐下,径自拿起桌上的茶水给自己带了一杯,朝着穆景逍撇撇嘴,“真丢脸。” “我在我媳妇面前丢脸,那也骄傲,说明小爷有人肯要。”穆景逍拉下那杯刚刚倒好的茶,在成墨倾惊诧的眼神下,悠哉悠哉地饮下,“像你这样还没有人要的人,是不会懂的。” 作者有话要说:穆欠欠等人归位啦! 一家人要整整齐齐在一起,虐渣才欢乐嘛! · 么么啾,想我不? 一颗快挂了的糖,还在坚守码字阵地,开心不? 第85章 成墨倾每次看到穆景逍都觉得自家的水灵灵的妹妹被猪拱了, 而这只猪就是他的发小兼好兄弟。 纠结的是, 他还找不出第二个能配得上妹妹的猪。可他实在见不得这猪整天装可怜秀恩爱,只能仗着大舅子的身份过过嘴瘾,欺压欺压。 令他欣慰的是,他家的宝贝妹妹并没有女生外向, 还是向着他这个哥哥的,每次欺负穆景逍时, 都扭过头去当作没看见。 不过穆景逍也不是吃素的, 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是个什么德行, 他比谁都了解。为了抱得美人归, 也为了不伤兄弟情, 他多数时候还是忍耐的。谁让他当年脑子一抽,伤了美人心。说白了, 他今天受的都是罪有应得。 但穆景逍和成墨倾自小吵吵闹闹的, 相互嫌弃早已习惯了。 “行了行了,我这刚回来,就半点不得消停。”凌御寒拿起青栀手里的薄披风, 搭在阿萝身上, 转头说道, “若是精力旺盛,那边去后院的校场比划比划。” 一听比划, 那两个立刻住了嘴,齐齐地看向他。 齐王殿下眼皮一撩,“校场叙旧, 如何?” 他最近美人在怀却只能坐怀不乱,精力多得正愁没处发-泄,眼前的两个放一起刚刚好。 “得了得了,我宁愿坐在这赏花,也不想去给你当靶子。”成墨倾挥挥手,指了指自己妹妹身边的那个狗腿子,“你找他去吧。” “噗!”穆景逍刚喝了口水就听到他说这话,恰到好处地把一口水全喷在他脸上。 “不好意思,我下个月要做新郎了,身上不能带伤,所以还是请大舅子您去当靶子吧。” 又是当靶子,这句话阿萝听过不止一次。之前总觉得他们是懒得动弹找借口,现在看来他们是真怕他。 阿萝私下扯了扯凌御寒的衣角,“你到底做了什么,把他们吓成这样?” 凌御寒没搭话,而是径自把整盘的枣花饼端到自己面前,两指取了一枚搁在阿萝嘴边,“尝尝,老御厨做的。” 阿萝看着眼前熟悉的老式点心,顿时来了胃口,吃了小半块后才舌舔舌舔嘴接着问,“说呀。” 凌御寒抬头看看那两个越坐越远的,轻嗤道,“打人专打脸,揭人专揭短。” 阳光下凌御寒那张俊美无尘的五官似乎被染上了金边儿,喉咙处的微微颤抖昭示着他此刻的好心情,侧头在她耳边,轻声解释道,“不过就是让他们半个月没脸见人罢了。” 说完又瞟了那两人一眼,而那两人看到这眼神后迅速往远处挪了挪。 接着阿萝又听见一句,“别人心情不好时还总往枪口上撞,这就是不知死活的下场。” 被揍的半个月不能见人,那得多惨啊! 阿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嘶的一声,她没看到都觉得很疼了。 原来她犹豫着到底是他们俩个不经打,还是凌御寒太厉害? 如今想想只可能是后者。 穆景逍在书里是能征善战的将门嫡子,居然会被打得半个月没脸见人。还有成墨倾,虽是国公府的继承人,可也是自小习武,功夫傍身,也不敢跟他比划。 不过人家说同高手过招,才能进步迅猛,阿萝清艳动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意。 她冲着面带悦色的成墨韵眨眨眼,见她笑着点点头。心安理得地侧头与凌御寒耳语,完全忘记眼前正在擦拭身上茶水的人是对她如同亲妹的表兄,“我家王爷真厉害。” 随即悄声说,“你可以时常找他们当靶子。” 多多锻炼才能够彼此提升,他们将来都是要上战场的人,能力强才能保命,安然归家。 凌御寒微微抿嘴,勾起了一丝弧度,拉过阿萝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揉捏着,顺着指缝插-入,十指交-缠, “下次带你同去欣赏。” 毫不知情的成墨倾看着表妹脸上的嗔笑,看着娇媚丛,生可不知怎的他竟脊背发凉。 “既然打了野味,那就都留在庄子,咱们烤肉。” 成墨倾总觉得表妹两口子的笑中有深意,而且一定与他有关,不得已找了借口转移注意。 “对对对,子衡这庄子上有上好的陈年佳酿。”到底是相爱相杀的两兄弟,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意思,穆景逍忙着接过话,“今夜虽不是月圆夜,但美酒佳人配美味,那也是胜过人间无数啊。” 坐在两人身边的成墨韵同阿萝对视一笑,大叹这两人胆子太小,借口都找得如此牵强。 “那就再弄两条活鱼回来。”既然想吃美味,那自然要做阿萝爱吃的烤鲜鱼,凌御寒便拉了他们一同去钓鱼。 大家深知凌御寒喜食鲜鱼,这庄子后身便有一个大鱼塘,里面常年养着鱼。三个男人便一齐起身,拿了渔具便去了后山的鱼塘。 他们这群人聚在一起可以放得开,又是在凌御寒的庄子上,不怕外传,索性就各自派人回府指挥一声都留了下来。 男人们都离开了,阿萝和成墨韵也有女人要做的事。 两个人来到阿萝的寝房,开始她们的事业,直到申时初刻那三个男人满载而归,她们两个才收起账簿和已经写好了的京城分店规划。 “希望京都的人和北地一样认可药膳。”打开窗子,感受着微风吹拂,阿萝伸手摸着窗边吊兰的叶子,眉梢上扬,愿她们的努力早有回报。 “会的,京都显贵要比北地人更讲究,平日里燕窝、鹿茸、参汤不离口,若遇上味美还滋补的吃食,准保比北地人更舍得花钱。” · 傍晚烤肉时,三个男人把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由他们亲自动手烤的。凌御寒的手艺阿萝早已知晓,没想到的是成墨倾也是个中好手丝毫不逊于凌御寒和韩五。 阿萝尝了成墨倾烤的兔肉后还打趣他,“表哥这个手艺绝对可以绑住未来表嫂的心。” 成墨倾听了一口肉卡在嗓子里,瞪大了眼睛盯着阿萝,好不容易喝了口桂花酿才压下去。 他咳了两声后,不满道,“我烤的肉只给妹妹和表妹吃,别的女人不可能吃到。” 阿萝慢慢细嚼慢咽后,才抬头回应,“表哥,话说得太满,会成真的。” “不可能。”成墨倾自认风流倜傥,既不是痴情的凌御寒,也不是犯傻的穆景逍,成国公府的继承人,哪能让自己留恋情场。等到年纪不能再等了,就听父母亲的话娶个听话大方的夫人便可。 娶媳妇,那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府里又不是没厨子,想吃就让厨房做便是,哪里用得着他动手。 在场的人相视而笑,举杯相庆,权当没听到这话。 只有穆景逍不怕死地多说一句,“祝我大舅子找到以为贤良淑德的后院管家人。” 成墨倾骄傲地干了那杯酒,自信道,“那是自然。” ……众人无语。 阿萝心道,根据墨菲定律,她这位口气大的表哥极有可能最后闪了舌头,娶上一位把他管得死死的表嫂。到时候别说让他烤肉了,就是让他下海捉鳖,上山采蘑菇,他也得带着笑容去做。 是夜,酒足饭饱后各自回了房间。阿萝大半天没看到孩子就想念得紧,洗澡过后就钻到两个孩子的房间舍不得出去。 凌御寒从浴房出来没看到人,无奈地笑了笑,湿着头发便去了隔壁那屋。 一推开门就看到阿萝趴在两个孩子的摇床边上,一会儿逗逗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母子三人嘻嘻哈哈的,好不快乐。 “王爷。”一旁站着的奶娘见到他站在门口,连忙欠身行礼。 凌御寒随手一挥,示意她们退下,当即走到摇床旁,站在阿萝身后。 “看什么呢,聚精会神的。” “你快看,南絮是不是要翻身?”阿萝兴冲冲地拉着他的手,蹲在旁边。 小南絮正侧着身子,一只小手扣在褥面摩-挲着,一只胳膊在身侧挥动着,像是在使劲儿。 两条小腿一前一后,小脚向后一蹬,那张圆鼓鼓的小脸儿扣到褥面上,小屁股朝着天花板撅着,就像一只卧着的小乌龟。 然而翻了一半的小南絮并不满足,小手压着褥子向上一撑,另一只被压在身下的手终于抽了出来。小脑袋向上一抬,对着爹娘露出可爱的无齿之笑。 小南絮翻身成功! “南絮真棒。”阿萝对孩子的夸赞是毫不吝啬的,但却没去帮她翻回来。 小孩子嘛,自己能翻过去,就能翻回来。若是这时候她去帮忙,下一次小家伙就懒了有依赖了,可就不好了。 翻身用了南絮不少体力,又花了些力气支撑身体仰头看爹娘,终于体力不支,趴着睡着了。 “老话说,三翻六坐,咱们的宝贝还真是厉害,刚满三月就会翻了。”这次阿萝才伸手把孩子翻过来,盖上绣花小粉被,把两只蜷在耳际的小手塞进被子。 “咱们的女儿定是与众不同。”新手爹娘见了自家孩子什么都是好的,哪里都比别人家的强,“也许南絮五个月就能坐起来了。” “还真可能呢。”阿萝一点都不怀疑,南絮这么好动,比寻常孩子早走路都是可能的。 阿萝挂着笑意,转头看看一旁的亦辰,小哥哥早已呼呼大睡。 一双纤细柔嫩的手覆上亦辰滑嫩的小脸,依依不舍。 儿子比女儿更乖巧懂事,每次她逗南絮的时候,亦辰都不争宠,总是静静地裹着小拳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 “娘最爱你们了。”阿萝对着两个孩子柔嫩的小脸各亲了一下,才转头去看凌御寒。 他们是背对着烛光的,阿萝一回头便看到暗淡光线下他挺立的五官和深邃若渊的眼眸。 同床共枕三个月,阿萝对他眼底的幽深早已熟悉。之前他顾忌着她的身体,即便夜夜睡在一处,也没真的做什么。 然而今日不同往日,她身子养得很好,孩子都已经三个月了。再次看见他眼中的精光,阿萝觉得自己就是外面笼子里小灰小毛团的兔子,任狼宰割。 “你怎么不擦干头发再来。”阿萝咽了口水,慢慢向后靠了靠,身子贴近小亦辰的婴儿床,眼底带着些许局促。 “不碍事,等会儿可能还得弄湿。”凌御寒满不在乎这头湿法,倒是身体向前倾,欺在阿萝上方,两手搭在婴儿床,“还不走吗?” “去哪?”阿萝睁着无辜的水眸,满眼疑问。 凌御寒轻声一笑,弯腰把人抱起,头发上的水渍随着他的低头,滴落在阿萝的脸颊和衣服上。 “当然是一起去看金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评论少了好多呀,大家都去哪了? 后面大概就是金屋藏萝 第86章 又是个大晴天, 艳阳高照。 日上三竿时, 屋内洒满阳光,除了樱草色纱帐里自成一个独立的遮阳空间外,整个屋子都被照得明亮亮,暖洋洋。 凌御寒一早便从温柔乡里起来, 穿戴好后站在床边凝视许久,才交代了青栀几句, 带着韩五他们离开了庄子。 纱帐内的人依旧沉睡着, 呼吸均匀, 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铜制香炉里冉冉升起的淡白色香烟, 香飘四溢, 满屋子的鹅梨香。香气助眠,床上的人儿睡得更酣恬了。 外面候着的青栀看了看已经热过三次的饭食, 转身吩咐人送回厨房, 重做新的午膳,还交待速去煮一碗冰糖雪梨送来。 想着昨夜娘娘被抱回来进浴房的样子,想到站在门外守夜时听到里面一声接一声的娇-吟婉转, 青栀素来严谨的面上带着一丝红晕。 今日娘娘可不止是身子乏了, 嗓子恐怕不会太舒服。 纱帐里酣睡的阿萝别说身子不舒服, 嗓子不舒服,就连心里也委屈着呢。 睡梦中, 阿萝觉得自己被骗了,生气着呢,梦里还时不时地踢着某人。 说好的去欣赏金屋, 然而进去后就不是那么回事。那个色谷欠熏心的,简直不能容忍。梦着梦着,就又是一脚。 阿萝是被他抱进去的,一进门就被满目琳琅吸住了她的眼,正感叹工匠的能巧,想和抱着她的人借工匠装修京都铺子,转眼间就被人按在太师椅上吻住。 金屋就在主卧东墙后面,通过墙边的机关就可以直接进入金屋。 所谓金屋其实就是在建屋子时加了一层纯铜罩子,坚固难摧。可外表看不出来,只当是一间从主屋延伸出去的普通侧屋。但里面布满机关,只要里面人不想出去,外面的人即便找到了入口也进不去。 整个金屋就像一座坚固的堡垒,紧紧地护住里面的人。 不过这屋子里面的布置却奢华无比。金屋分上下两层,四墙尽是壁画,排排架子上都摆满了精美的金银器皿。可惜阿萝连上面一层都没看清,就被压在身下不能动弹了。 此时的男人简直就是山沟里眼冒金光的饿狼,逮到只兔子就不撒嘴了。 阿萝气闷,不就是素了一年,至于这么激动么。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也不知道节制。 阿萝也是太累太乏了,毫无意识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凌御寒低声笑着,咬着她耳唇说着,“别说没了节制,就是死在你身上我也乐意。” “既然娘娘嫌我老,那就得为自己正名,得让娘娘知道年纪大的好处。” 阿萝还记得最后她气得死死咬住他的胳膊,感觉嘴里都有腥味了,他也不放开。还笑眯眯地盯着她看,俨然一副没咬够就继续的模样。 真是气死她了,当即就在他腰上拧了两把,只可惜他过于紧实,拧了半天只把自己的手指弄痛了,他倒是半分反应都没有。 阿萝缓缓睁开眼睛,从模糊到清晰,终于看清了樱草色帐顶的祥云纹饰。 祥云的纹路延伸向下,帐子紧紧合着,透过纱帐和花鸟纹围屏,隐隐约约能看到房门处站着个人。 她以为是青栀过青柠,就喊了一声,没想到竟然是罪魁祸首。 “醒了?”凌御寒撩开纱帐,搭至窗两侧,坐在床边,先是低头在她唇上捻了一番,在她气急推他前赶紧坐直身体,轻抚着阿萝的粉颊,开始安抚。 阿萝是饿醒的,不然她也不想醒来。 身上酸痛最不想看见的本就是他,而惹了祸的人还不自知,竟趁她睡醒茫然之际再次欺负人。 没来得及发作的阿萝,只狠狠地瞥了他一眼,就翻了身不搭理了。 “还气着呢?” 被甩了脸子的凌御寒好笑地摸摸鼻子,自己惹的祸心里有数,要是不安抚好了,今晚估计就难睡上这床了。 那人穿着绀蓝色锦袍就翻身上-床,手肘枕在阿萝边上,掀开被子环住她,“别气了,乖。” 昨夜他承认自己过分了,可那时越是见她躲,他就越控制不了自己。那种猎物在眼前的追逐游戏,实在欲罢不能。 “你过分!”枕头处传来了娇声控诉,接着就把他推出被子,把头埋在枕上,手掌抓紧了被角。 她这身上寸缕未着,生怕露出太多,引出某人的兽-性。 阿萝是最想踹他一脚解气的,无奈自己的双腿还在发颤实在没力气,只能用手推了。 可这人实在太硬了,推一下都觉得手疼胳膊疼。 “让我忍了这么久,总要多吃几次,才算过瘾吧。” 带着笑意的嗓音从头顶而至,阿萝气得扭头瞪了他。只是她双颊泛红,双眸含水,非但半点狠色都没有,反倒是像勾人的钩子,弄得他心痒痒的。 凌御寒看着把自己缩在枕被之间的人,看着她露在被子外的颈子上的红痕,怜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幽深,一双手已经不由自主地贴了过去。 啪! 白嫩手掌一巴掌拍在他颈部。 “你还动!”阿萝气鼓鼓地瞪着他,气急败坏道,“这么不节制,小心以后……”不举! “以后什么?”凌御寒眉梢上挑,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扯过一旁月白色袍子把人裹起来,“再质疑你男人,就让你在这里躺上三天。” 阿萝目光含水,满腹委屈,素手爬上他腰间,想使劲儿拧一把,突然记起昨晚拧了这里后,自己的惨状。小手只好转移阵地,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嘶。” “疼。”大腿肉那么多,竟然也捏不动。 “好了好了,别捏坏你的指甲。等吃了东西,你想怎么罚我都行。”凌御寒担心她饿坏身子,即便再想逗逗她,还是先哄人用饭。 · 阿萝坐在桌案前,翻着这几天新铺子送来的账册。边看边记录,竟不觉得无聊,一坐便是半下午。 待她合上账簿时已是华灯初上,腰也酸了,手也痛了。 抬眼一看,自打上午出去回来后便一直坐在那的人,竟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只是那人的眼神似乎不太一样。 “你下午怎么没出门?”天天不照面的人竟然一声不响地陪着她在书房里待了一下午,不得不引起她的好奇。 凌御寒依旧默默地看着她,既不答话,也没反应。 怎的这副神情? 阿萝不得不放下茶盏,遣了屋里的丫鬟,径自坐到他身旁的玫瑰椅上,拄着下巴地盯着他。 “说吧,有事憋在心里不好,易生病。” 那人的目光是追随她的,一刻都未移开过,就像小亦辰看到她手里拿的拨浪鼓一般,一直盯着,生怕从眼前消失。 “阿萝可做好了回京面对的准备?”声音似乎有些卡顿。 “要回去了?”阿萝惊讶,“圣旨下了?” 凌御寒点头,“齐王携王妃已在回京的路上。”北地那边他早已安排好了,就是一直不知怎么跟她开口。 怕她不悦,也怕她拒绝。 “哦,”阿萝慢慢起身,走回卧房坐到妆奁前,卸下头上的钗簪,又拿起篦子继续梳着发梢,半晌才道,“那就回吧。” “你不排斥?”声音由卡顿变成了惊讶。 这会儿的凌御寒又有些像惹她生气后的小灰,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为何要排斥?”阿萝对着铜镜里的人说道,“又不是面对毒蛇猛兽。” 有些事早晚要面对,躲是躲不了,倒不如勇敢面对,早做准备。 “对了,我需要一位信得过的老嬷嬷,一定要了解宫廷礼仪,还得是你信得过的那种。” “怎么想学礼仪了?”之前的纠结已然被放下,凌御寒微微皱眉,她是随性惯了的,向来不喜那些繁文缛节,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了。 不然呢? 到时候在宫里被人笑话?让她的男人和孩子跟着一起被人指指点点? 阿萝转头白了他一眼后,拉着他同坐,自动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早做准备,免得宫里那些眼高于顶的挑刺,找我麻烦。” 罗丝芩的身份在皇室眼中不高,能晋升为齐王妃只是因为生下龙凤胎。换句难听的话说,她是靠着孩子上位的。光是身份一说,就足够被人拿捏说道了。 而此番,凌御寒回来是谋求大业的,那她也不能落后。为了自家男人和孩子,她非但不能拖后腿,还要在众人中出类拔萃。 “有时间跟我讲讲前朝后宫的关系吧。”阿萝放下篦子,拿起桂花头油,放到凌御寒掌心,示意他帮忙把头发。 看得出他的不解和疑惑,阿萝转头在他下颚亲了一下, “左右是要面对的,总不能让我打无把握之仗吧。” 凌御寒眼底染上一抹愉悦和欣喜,她这是准备与他并肩作战了。搂在她腰间的手因激动而收紧。 一直以来,凌御寒都知她不愿参与是非,一心想过清淡的生活。从没敢想象她会主动站出来,告诉自己她要参与到他的谋划中。 “握太紧了。”阿萝满意他的震惊,小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让他松了松后,纤细的指尖在他手背来回滑动,像是在弹奏古琴一般,幽幽说道,“你不会以为我回来只想当个摆设吧。 难怪刚刚他那样的小心翼翼,是怕她不愿回去吧。 真是个傻子! “我以为你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毕竟还会遇上你最不喜欢的傅家人。”凌御寒有能力把她牢牢护住,不让任何人碍她的眼。 阿萝从他怀里坐起,面对着他,双手搭在他肩上,正视彼此,“我是讨厌傅家没错,可我现在是罗丝芩,身后有罗家,有成家,还有你。傅家人即便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怕。” “至于那些争斗的琐事嘛,”阿萝勾着他的衣角,“我又不是傻子,放马过来就是了。” “我知晓你的胆色,就是舍不得你在那些虚与委蛇中浪费心力。”凌御寒拉过她的手,正面抱着她,就像抱小孩子一样。阿萝的腿横在他腰间,两人的姿势有些尴尬,却也亲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凌御寒低头吻上她俏挺的鼻尖,看着洗漱后脸上嫩白胜雪的肌肤,长长的睫毛如同小扇一般扇动,一下子就扇进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对外人虚与委蛇又怎样?日子总还是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过的,只要在家里你让我舒心,不就行了”阿萝眉眼间带着春意,小手有意地拨弄着他锦袍上的扣子,直到感觉某人的喘-息不匀,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坏笑,“你说对吗?” “小东西,这可是你主动的,待会可别怨我。”凌御寒一把抱起她走到新搬进来的美人榻上,低头伏在她耳边, “你放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出院啦,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这章就用蹲蹲说的“金屋藏萝卜”作为内容提要啦! 金屋里面有萝卜,可能还需要点牛腩,一道美味即可出锅。(小凌子:我,看我,牛腩在这里。)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穷癌炸弹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今上寿辰, 众皇子归京。 由韩七假扮的齐王一行人终于在仁景帝大寿前几日回到了京都。 仁景帝大悦, 当天便下旨齐王携王妃和两个孩子进宫请安。 凌御寒带着阿萝和两个孩子乘着马车,从齐王府直奔皇宫。 “幸亏咱们提早到了两天准备,如若不然还得让孩子们跟着颠簸。”阿萝摸着沉睡中的亦辰,心有戚焉。天天坐马车着急赶路, 大人都不舒服,何况是小婴儿呢。 两个小家伙已经四个月了, 四肢越来越灵活, 小脑袋也越发好使了, 不似之前那般好带, 看着他们的丫鬟奶娘也不如之前轻松了。常常抓起小玩应儿自己玩着, 可是玩着玩着,不是丢没了, 就是砸到自己或对方身上。如今是四个丫鬟看两个孩子, 还觉得担心。 如今阿萝身子大好,每天醒来都要让人把孩子抱过来,自己陪着逗着。两个小家伙也就渐渐养成了早上一睁眼就要看见娘亲的习惯。 不过这种母慈子孝的生活, 可是苦了每天早上蓄势待发的某人。好不容易盼着媳妇醒了, 刚想着疯闹一会儿, 门外一准响起两个孩子的哭声。 若不是小南絮见了凌御寒就笑,把这新手爹的坏脾气给磨没了, 估摸着他俩就得在隔壁哭着等她娘有空了。 “你呀,别只抱南絮,亦辰也还小呢。”阿萝总觉得儿子是买一赠一赠来的, 加上给孩子不爱哭闹,自然就不得凌御寒更多关注。 “再小也是男子汉,成天抱着像什么话。” 阿萝算是知道了,他就是个偏心眼儿。闺女可以抱个够,哪怕胳膊酸了麻了,也要抱着。 可怜的儿子就没这好待遇了,他自己不怎么抱就算了,还不让她抱。 为了这事,阿萝没少跟他闹脾气。 “亦辰才三个月大而已。”阿萝微微凝眉,再次强调。 凌御寒可不这么想,他希望儿子顶天立地。 “父王说的对不对?你是男子汉,保护你娘和妹妹的男子汉。”他倒不是不喜欢儿子,就是男孩子摔摔打打地长大,不娇气。 弯着手指在他鼻尖儿刮了一下,睡着的小亦辰突然睁了眼睛,顺着手指看向他,竟然笑了。 小孩子的笑一向醉心,尤其是醉了新手娘的心,今日更是醉了他那日常不苟言笑的爹的心。 “不愧是我的儿子,天生的保护欲。”凌御寒最喜欢亦辰的便是他每次说这类话时,小家伙都好像能听懂似的,给予他回应。 “等你满四岁了,父王就亲自教你读书习武。” 儿子既然醒了,他也就没端着严父的架子,伸手把穿着一身缎面长袖对襟短衫,短衫是红色的本就可爱,小孩子头发不多,短且圆,再加上他见了爹娘总爱笑,很像年画中那个抱着鲤鱼的童子。 本来挺骄傲的一句,听在阿萝耳中,却不是那般滋味。 “原来殿下小时候就知道护着小姑娘,难怪徐家的小表妹对您念念不忘呢。” 凌御寒收回逗弄儿子的手,保孩子交给青柠,转身揽住她的腰肢,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身后的视线。 淡然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无奈,“哪来的念念不忘。” “哼,京都谁人不知徐家嫡女对你一往情深,就差挂着牌子对外宣称非你不嫁了。”在北地时,阿萝压根儿记不起来这个徐家女,可一进了京都那些传言就源源不断地在脑中闪现。 她还真怕那个徐可纤继续纠缠凌御寒,那女的不是好人。她就怕他念着旧情,对那人没有防范。她是知晓徐可纤包藏祸心,可又没办法直接点破。 而且他们又是青梅竹马,即便已经知道不是真的表兄妹,可往日的情分摆在那,阿萝不得不担心。 “真是的,别说她已被赐婚,就算没有,也与我无关。”凌御寒低声笑着,“不过阿萝这醋意,倒是让人欣喜啊。” “对她,你真的没……” 凌御寒点住她的唇,顾忌着身后两个抱着孩子的丫鬟,只贴在她耳边回了一句,“半分情谊也没有。” · 马车行至宫门口便停了下来,凌御寒先行跳下马车,亲手扶着阿萝下来。 宫门旁停着一架步辇,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低头走来。 “齐王殿下,王妃娘娘。”竟然是小徐公公。 “陛下念及王妃产后身子弱,还带着两位小主子,便遣了奴婢安排步辇。”小徐公公指了指宫墙边的步辇。 御书房。 阿萝随着凌御寒叩拜后,便在一旁站着。 此时的仁景帝似乎完全忘了儿子儿媳在下面站着,一心扑在两个孩子身上。他让人把孩子放到一旁的龙榻,亲自照看。 “路远,你看看他们。”路远便是路公公的名字。 仁景帝弯腰看着尚在襁褓的两个婴孩,激动得背在身后的手都有些颤抖。两个孩子长得很像,但又不完全像。承袭了父母的优点,眉眼精致,比他之前的那几个孙子孙女好看不知多少。 “朕的皇孙就是与众不同。”仁景帝看看小亦辰又看看小南絮,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不知道哪个是孙子哪个是孙女。 仁景帝终于想起了边上站着的儿子,“咳咳。” “他们哪个是朕的皇孙女?”今天是进宫,所以除了阿萝身着华丽服制,盛装打扮外,小家伙们也是包裹得极其精致,都被大红色裹住。 “海棠花襁褓的是南絮。”凌御寒眉角抽动,听着自己老爹第一句话就是问孙女,莫名觉得今后要有人跟他抢闺女了。 两个孩子用的都是大红色缎子面襁褓,只是上面的纹饰不同。其实常见他们的人,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根本不需要用衣着服饰区分。 然而皇帝是第一次见他们,两个粉粉嫩嫩的团子摆在眼前,根本分不出来。 “来,朕抱起来看看。”小南絮睁开了眼,没有像之前那样先哭两声找人,反倒是睁着大大的眼睛鼓溜溜的四处看去。 其实被包着的她能看到的地方并不多,也就眼前的人和天花板上的藻井纹饰。 小丫头把视线从天花板上收回来,转而看着那个眼神里带着慈爱和惊讶的人。看着看着,嘴角突然勾起来,两只小手也不如刚刚那般安分了。 小胳膊向上伸去,肉嘟嘟的小手勾呀勾,终于勾住仁景帝的龙衮。 小姑娘喜欢黄色,也喜欢亮晶晶的饰品,龙衮上金线绣成的五爪金龙恰好吸引了小南絮的注意。 “咿呀咿。” “你喜欢皇祖父的衣裳?”仁景帝低头看着一脸兴奋的小娃娃,不禁开口大笑。“看这孩子,一点都不认生呢。” 比那几个强多了,都好几岁了见了他还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咿呀咿。”小手勾上衣扣,似乎想借着力道向上。她的目的就是龙衮上的金龙。 她想摸龙头。 “你们看,她竟然喜欢朕的龙衮。” 这话幸亏是说个婴儿,还是个女婴。要是说个稍微懂事些的孩子,可就要想想皇帝话里的深意了。 “她是喜欢皇祖父。”凌御寒面不改色的扯谎。 “陛下,您看小郡主一直看着您呢。”路公公伴君几十年,深知这话是试探还是警告。虽说圣上的话并非试探,但看着紧张的齐王妃,还是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南絮喜欢皇祖父,是吗?”这话仁景帝爱听。 小姑娘倒是给面儿,伸着小手握住仁景帝龙衮上的玉扣,咿呀咿呀地。 “看看,咱们南絮听懂了。”仁景帝大悦,“等你会说话了,想要什么就跟皇祖父说,都给你。” “陛下,小世子也醒了,正看着您呢。”路公公弯腰把亦辰抱到皇帝身边,“您看,多像齐王殿下。” “亦辰平日比较乖,醒来也不怎么哭闹,如果又跟抱着妹妹,通常他会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凌御寒终于了解自己只抱着南絮时,阿萝的感想了。他看着儿子眼巴巴地可怜小模样,顿时有些心疼。 皇帝坐在榻上,让路公公把亦辰放到他另一个胳膊上。左右手各抱着一个孩子,龙心大悦,当下赏了不少好东西。 “路远你看!”仁景帝用眼神示意他看看两个孩子的耳唇,神色有些激动。 “这……”路公公暗暗吃惊,实在是…… “父皇?”凌御寒不解为何激动。既不是初次当祖父,也不是刚刚抱孩子,为何有这副表情。 “没事没事。”仁景帝低头看着孩子,紧紧闭了下眼睛,摇头道,“朕的皇孙们太小,出来久了身子受不了,你们带回去吧。” 看着两个孩子打着哈欠,想多留他们,又心生不舍。 “快些带着回府吧。” “陛下,按理齐王和王妃是要去贵妃娘娘殿里请安的。”路公公提醒。 “嗯。”仁景帝光顾着高兴了,压根忘记徐贵妃那边了,“你也陪着他们过去,孩子们累了,见了就赶紧带回去吧。” 后面这句话是冲着凌御寒说的。一直没被点名的阿萝正等着跪安,就听到仁景帝的话, “罗氏你诞育皇嗣有功,即日起出入皇宫可成步辇。”仁景帝看着这个从进门请安后便一言不发的女人,终于知道儿子当时为何态度强硬了。 这两人站在一处,就连他也不得不说一句珠联璧合。尤其是他们偶尔彼此相望,两人眼中的笑意是发自真心的。 原来儿子喜欢这样的女子。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虽是弱柳扶风,却也温婉清艳。 他这个儿子向来眼高于顶,对女人的态度也是可有可无。曾经扬言女人皆麻烦的人,如今已是有妻有子。最近收到的消息看,这一家子过得确实不错。 看在他这两个可爱的孙儿面上,仁景帝决定不追究凌御寒提前归京一事。 “陛下,贵妃求见。” 她倒是来得快。 仁景帝突然冷了脸,坐直身子,握着佛珠的手一挥,路公公便出去宣人了。 “来了也好,一并见了你们也不用折腾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模式开启!!! 第88章 仁景帝是真心喜欢这两个孙子, 尤其在看到他们耳唇上的红痣后, 更是眼睛湿润,当作珍宝一般怕累着他们。 原本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意,在听到徐贵妃等在殿外后,骤然变化。不过这种变化并没有持续很久, 速度快到阿萝觉得自己看错了。 阿萝低头时刚好看到仁景帝眼底闪过一抹厌弃,本以为是看错了, 但那张和刚才面对孙儿时的笑脸相距甚远, 她不得不疑惑。 她想再抬头确认心中所想, 耳边却传来清脆娇柔的女声。 “臣妾给陛下请安。” 阿萝微微抬头看到左前方不远处一身玫红绣牡丹纹饰常服, 头戴黄金镶红宝石凤穿牡丹步摇, 双耳配东珠,金黄色的攒珠绣鞋, 好不奢华。 虽身着华贵, 但步履轻盈,腰肢盈盈可握,从侧面看弱不禁风, 着实能引人的保护欲。 只是阿萝却未在皇帝眼里看到怜惜, 起码刚刚贵妃进门前和低头请安时, 她并未看到。她看到的只有纠结和应付。 “贵妃来了,赐座。”皇帝的声音如同她和凌御寒刚进门那般, 没有波澜。 “臣妾过来是迫不及待想看看儿媳妇和两个皇孙,还请陛下谅解。”不得不说这位贵妃了解皇帝的心思,直言是来看孩子。 这个说法颇得圣意。 “既是看孩子, 那便坐到榻上一并看吧。”孩子还在龙榻上,仁景帝也起身走过去。 阿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摆,心道,看来传言中皇帝盛宠贵妃,有虚有实,不可全信。 此时凌御寒也是微垂着头,除了贵妃进来时他上前行礼外,已是一言不发。阿萝似乎感觉到身边人似乎变得紧绷,顺着两人衣袖贴近的地方,小手握住了有些颤抖有些激动的大手。 凌御寒稍稍侧头,眼角带着一丝猩红。看到阿萝脸上的担忧后,紧闭双眸,深吸几口气,回握住她。 任谁也看不出宽大的衣袖内两手十指相交。 以为会像之前那样,等着他们看完孩子便可离开皇宫。阿萝便微微垂着头,与凌御寒手掌相握,静静等待离宫。没想到再次抬头,竟是因为贵妃听着亲切的声音。 贵妃没有直接坐到榻上,而是走到阿萝面前,一副长辈看晚辈的慈爱面孔, “这便是我那儿媳妇吧,可真是个美人,难怪寒儿情有独钟。” 此时贵妃已经坐在了皇帝旁边,面色慈祥地看着自己。 被点到名,阿萝只好收回手,抬头上前双手合在左腰处行礼,“多谢娘娘夸赞,臣妾受之有愧。” “你如今为皇室产下皇嗣,是大功一件。”贵妃笑意盈盈地看着皇帝,仿佛这话并不是在说阿萝,而是帝妃之间的对话。 “陛下,臣妾备了好些东西,待会儿让他们带回去吧。” 仁景帝只笑笑并未搭话,而是催促贵妃先看孩子,“孩子出来一上午了,已经累了。” “是。”贵妃笑着的嘴角微微抽动,“孩子小呢,估计待会儿就睡了。” 低头看孩子的仁景帝满脸笑容,刚刚的不虞似乎真成了阿萝的错觉,转瞬间只能看到他低头看着孩子的侧脸,如之前一般慈爱。 徐贵妃在看到两个孩子时,目光一顿,眼神微凝,但很快便笑着弯下腰抱起了亦辰。 “这孩子真是俊俏,才几个月大而已,眉眼都长开了。” “这是亦辰,朕的乖孙。”仁景帝在徐贵妃抱起亦辰的同时,抱起来南絮。听到贵妃夸赞两个孩子,嘴角扬起,面带悦色和傲气, “这个便是朕唯一的金孙女,南絮。” “臣妾还是第一次见到龙凤胎,没想到和他们父亲皇叔倒是相似,并不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贵妃转头看着凌御寒,抱着孩子的手微微收紧,“当年寒儿兄弟两个出生时也是这般,长得虽像,却不是完全一样。” 贵妃这话听在常人耳中并没有什么,但在场的人除了两个奶娃娃外,听到这话都有不同反应。 “人道是双生子的面相也非完全一样,一模一样是运气,不一样也无妨,何况是一男一女。”仁景帝并未抬头,虽说是回了一句,却仍在笑着逗弄着南絮,手指勾着孩子柔嫩的小脸,“这两个孙儿深得朕心。” 这句深得朕心,倒像是一句警告,一种昭示。言外之意,这两个孩子是他要护着的。 “陛下的庇护,是两个孩子的福分。” 徐贵妃用微笑掩饰尴尬,她并未想到皇帝会仍这么个软钉子触她。她只是看到孩子的面容与某人太过相似,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才说了这两句。现在也在懊悔中,毕竟她在御前隐忍二十余载,怎能甘心轻易破功。 “父皇的喜爱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庇佑,儿臣代两个孩儿谢过父皇。” 凌御寒躬身,双手握拳搁置下颚前方,行了谢礼。 阿萝见凌御寒行礼,自己也随着倾身一礼。 “哇。” 殿里突然响起婴孩的哭声,是贵妃怀中的亦辰在哭。 “怎么了这是?”仁景帝把南絮交给路公公,自己接手亦辰,轻声哄着。 “是不是孩子饿了。”贵妃蹙眉,她也不知这孩子为何突然哭泣,她虽没怎么抱过孩子,可也不至于抱得不舒服,让孩子哭。 徐贵妃是娇弱惯了的,在皇帝面前向来以弱示人,“陛下,臣妾可能多时没抱过孩子,让小皇孙不舒服了。” 她以退为进,想着皇帝会把哭泣的孩子放下,安抚她两句。正当她低头时,听到皇帝的话,“贵妃许久没抱过婴孩了,估计动作不够熟练。这孩子从醒来就没哭过,想来是不舒服了。” “是,都是臣妾的错。”徐贵妃觉得咽喉处一股热气上涌,低头半天才回了这么一句。 “无妨,到底是男儿。”仁景帝抱着的亦辰,又看着睁着眼睛看他身上金龙的南絮,“朕的孙女倒是更娇贵些。” “陛下说的是,这是咱们大楚第一个皇孙女,自然是要娇养的。”徐贵妃再次抬头,又是一脸祥和,“真是招人疼的孩子,臣妾真想把这孩子留在宫里,舍不得让他们带回去呢。” “别说你舍不得,真也舍不得。”这话深入帝心,仁景帝嘴角的胡须也慢慢挑了上去。 贵妃眼睛一亮,刚想借着机会留下孩子,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打回原地。 “不过这孩子还是在父母身边成长最好。”仁景帝对儿子儿媳说道,“今后常常抱着孩子进宫请安,朕……和贵妃都想看看。” “是,儿臣遵旨。” · 齐王府的马车沿着朱红色宫墙离开。 出来时艳阳高照,离开时阴云密布,一如马车上某个人阴沉的脸。 “幸亏我让青栀青柠带着孩子坐后面那辆车了,不然你这张脸就把你闺女吓哭了。”阿萝主动靠在凌御寒肩上,伸手握住他搁在膝上,正紧绷的拳头。 冰凉的小手在他手背上来回滑动,“心里有事别总自己扛着,你还有我。” 凌御寒突然转身抱住阿萝,侧脸贴近她的颈间,小灰似的的撒娇,“你才安慰我,刚刚差点就控制不住了。” “我知道你有心结。”阿萝没有拒绝他的拥抱,抬手环住他的腰,“你已经控制得很好了。” 在回京路上,凌御寒已经把事情经过完完整整对她说了,所以在御书房时他见到徐贵妃后的情况,她很是理解。 事情和她在书上看的几乎没差,徐贵妃早已知晓双生子的内情,也知晓哪个才是她的孩子。现在凌御寒手握证据中,她第一次知道的就是韩家的事。 凌御寒他们收集到的线索,韩家本是开国将领之家,韩家男子世代从军保护大楚边疆。然而到了灭门前,韩家只有一儿一女。照例,韩家儿子韩云州应该自小习武保家卫国,可先帝竟然钦点了韩云州为仁景帝昔日的伴读,从此弃武从文。 当时朝中便有传言,韩家功高盖主,是先帝所不能容。 而韩云州和仁景帝一起长大,二人情同兄弟,常常出入韩家。韩家女儿韩姝芸和仁景帝也算是自幼相识,彼此有情。 仁景帝奉旨娶了外祖家表妹为正妃后,便一心想请旨求娶韩姝芸为侧妃。不料竟出了韩家通敌叛国一案。当时仁景帝被派往南境,虽分身乏术,却做了补救。先帝在案子后将徐家次女,也就是当年的徐贵妃赐给仁景帝做侧妃。 凌御寒目前只查到仁景帝在韩家灭门后,曾去过几次江南,在那里有位红颜知己。但是自他出生后,仁景帝便没有再踏足过江南。所以,凌御寒基本确定那位红颜知己应该就是韩姝芸,也几乎确定那人已经不在了。 穆景逍和成墨倾他们回京后一直在查这件事,查韩家,查徐家,查当年参与过这个案子的人。如今掌握的线索便是徐家陷害忠良。 “她与韩姝芸当年是一起长大的闺中密友,常常留宿韩家。”凌御寒轻哼,声音沙哑,“我还查到徐家曾主动想送女儿入王府,却被父皇拒绝。” 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能对一个叫了她二十年母妃的人,下如此狠手。能狠下心来,只能说明恨意绵绵。 “可她还是进了王府。”阿萝慨叹,三妻四妾实乃常事,赐婚更是无法拒绝。 “是呀,她还是进去了,就在韩家灭门后三个月内风光大嫁。” 阿萝懂了,韩家是将门,即便是真有不臣之心,也不会轻易被人捉住把柄,且证据就在府中搜出。想来这证据应该是有人故意放进去,等着钦差去搜的。那这个人一定是熟悉韩家情况,常常出入韩家的人才对。 那这位贵妃在那场惨案中起了什么作用就可想而知了。 阿萝不禁想到一句话:防火防盗防闺蜜。不,是防包藏祸心的闺蜜,像她墨韵姐姐那样的闺蜜,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只能说韩姝芸的运气不好。 “善恶终有报,只要我们找到证据,徐家早晚要为自己做的孽,受到惩罚,得到报应的。”阿萝轻轻抚着凌御寒的脊背,轻柔得像是在名贵丝绸上滑动。 “总有一日,我们可以替韩家主持公道。” “我一定会护着你和孩子,韩家的惨剧绝不会重演。”凌御寒紧紧箍着阿萝,“我发誓。” 提到孩子,阿萝突然想起御书房里,皇帝、路公公和贵妃在乍一看见两个孩子时的失神。 “他们为何惊讶?” 凌御寒摸了摸她光洁的耳唇,“我想应该是为了两个孩子耳唇上的红痣。” 作者有话要说:大写几个字:节日快乐! · 你们的糖请求原谅,今晚被《全职高手》中的高手紧紧抱住不松手,耽误了码字,嘤嘤嘤! 太帅了,没抵御住诱惑! 小红包求原谅啊! 第89章 皇帝寿辰, 皇子携家眷回京。宴会当日还有一众朝臣及亲眷进宫贺寿。 一大清早众人便一齐前往皇宫, 此刻宫门口骑马坐轿的已经堵了一大排。 平常官眷入宫请安是不得带丫鬟奴仆,只能只身入宫。然而昨日宫里下旨让她带着两个孩子一并前去,且特许携两个丫鬟随行照看皇孙。 如此一来,凌御寒便让青栀青柠二人随行入宫。 本来只是两个人的行程, 硬生生变成了六个人。他让人备了两架马车,自己与阿萝共乘一架, 青栀她们带着孩子乘另一架。 宫门前排队等着入宫的人看到凌御寒先跳下马车, 转身一手掀开车帘, 一手擎在半空, 一双白皙玉手搭在上面。 众人只见轿内出来一位身着正红大衫深青色织金云纹霞帔, 头戴牡丹金凤九翟冠的女子。 三五成群的皇亲国戚朝臣家眷低声私语,都在议论齐王手牵的女子。当然, 这些人有羡慕的, 也有嫉妒的。 大家只知道齐王妃虽是成国公世子夫人的娘家侄女,书香门第,但在皇家而言终究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世家。 很多钦慕凌御寒的姑娘私底下没少打听罗家, 只可惜罗家行事低调, 有关罗丝芩的事更是少之又少。 一些自恃家世傲人的, 对齐王正妃之位一直留有幻想。却不曾想人家诞育一对龙凤胎后,直接晋了王妃。 然而即便如此, 仍有不死心贪慕齐王府权势,贪恋凌御寒风姿之人。 毕竟偌大的齐王府只有一位正妃,连侍妾都没有, 那些想把女儿送进去的人家,哪怕退求其次做侧妃,也在想方设法把女儿塞进去。 “一别多时,王爷别来无恙。” 这时候的阿萝刚下马车,是背对众人的。凌御寒正亲手帮她整理两鬓和裙摆,眼神带着缱绻和笑意,直接打破了一些人的幻想,这才有了不知所谓的人上前招呼一事。 阿萝听到身后软哝的声音,眉头微微紧蹙,这声音未免做作了些,若不是这身王妃服制里三层外三层的,她这胳膊上定会起上密密一层小疙瘩。 再看凌御寒,脸上早已没了刚刚的俊郎,眼底风暴集聚,看向身后人的眼神带着明晃晃的厌恶。 “殿……殿下,臣女……”身后那人踉踉跄跄地后退,直到撞上后面的人。 “哟,这是哪家姑娘怎么还倒着走路,仔细别人不小心撞到您。” 上扬的嗓音中带着尖细和不悦,但这声音熟悉好辨。 是小徐公公。 阿萝迅速转身,还不忘伸手握住凌御寒的手,指尖轻轻滑动。 只见那个说话的姑娘脸色苍白,明明穿得光艳照人,此刻却像从寒气中走来,额前和脸颊的发丝如同在水里浸过。见大家都在看她,甚至还有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后,脸上红白相间,眼中含着清泪,继而躲到了墙角处,没再说话。 阿萝私下捏了捏凌御寒的手掌,指尖在掌心轻刻几个字后,便甩开了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小徐公公。 一旁的凌御寒撩起眼皮,见众人视线均在此处,嘴角勾起看着一本正经的阿萝,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嗤一声,紧挨着她站着。 “见过王爷王妃。”小徐公公看着凌御寒面色转变之快,令人咋舌,笑容更甚,大声说道,“奴婢奉陛下之名再次等候。”说完,意有所指地看着凌御寒。 凌御寒认识小徐公公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住在宫里时就相识了。这人虽是宦臣,却没那些令人讨厌的习气。此人知进退,又承过凌御寒的恩,算是他在宫里的眼线了。 只是这个眼神分明带着揶揄,凌御寒也没客气,直接瞪了回去。 然而这一来一往的眼神交流,阿萝是没注意的。一来她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二来,她也不会去注意凌御寒以外的……男人。 “徐公公多礼了。”阿萝已经第四次见到小徐公公了,一如既往的和气。 “秉齐王妃,陛下赏了步撵让您先去荣熙殿。”荣熙殿便是今日寿宴安置女眷的地方。 小徐公公当即转头,“王爷,陛下思念皇孙,请您带着两位小主子先去御书房。” 圣意如此,阿萝只好暂时和孩子们分开,带着青栀坐着步撵,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前往荣熙殿。 “娘娘放心,青柠跟着殿下,定能帮着照顾好两位小主子。”青栀见阿萝蹙眉,以为她是不想和孩子分开。 阿萝侧头看着她,摇摇头,低声说道,“你看这条路上,有几人乘步撵?” 青栀低头环视,除了两位年纪大的老王妃外,只有她家娘娘一人。 “娘娘就是不乘,她们的目光会不一样吗?”那些人针对的是齐王妃之位,不管是谁,都是她们盯紧的对象。 “我倒不是在乎她们,就是在猜里面的三位会不会像这些人一样。” 阿萝是担心她这般与众不同,会不会引起那些个把宫斗当生活乐趣的宫妃们的不满。 她不怕事,就是不爱找麻烦而已。 宫里尚无皇后,自打仁景帝的原配正妃病逝后,便再无立后打算。后宫事宜交予贵妃、淑妃和贤妃三人共同打理。 一切事情皆有三人通过后,方可实行。这三人关系微妙,都是当年潜邸的老人了。三人均有子嗣,势均力敌,谁也不信服谁,所以这些年宫内氛围还算好,谁也做不到一家独大。 仁景帝近两年偏爱贤妃,即便她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剩下两人也对她无可奈何。 至于淑妃,她本身并不多求恩宠,倒是得来了仁景帝的敬重。 早些年徐贵妃较为受宠,不过在安王闹出几次事后,恩宠渐渐少了。不过到底是两位皇子之母,即便不如从前,在宫里的地位也是无人能及。 当然,这得是在有些事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下。如今的贵妃,早已不如当年了。 “娘娘放宽心,这样大的日子是不会有人敢找您麻烦的。”青栀不是第一次出入皇宫了,对这宫里的那些污糟事,了解得比阿萝要多。当然,处理麻烦的手段也不低。 御书房内。 仁景帝的几个儿子都先候在那里了,只有凌御寒抱着两个挂件姗姗来迟。 “三弟今日可成了众兄弟间最晚到的。”以往凌御寒都是最先到的,如今抱着两个孩子倒是慢了许多。 凌御寒没答话,全当没听到,连看都没看他们,就只垂着头看着两个睁着眼睛的宝贝。 南絮和亦辰都不太爱哭,且不是第一次来御书房,对这个纹饰颜色的天花板已经熟悉了,两个小娃娃正各自吃这小手,玩得尽兴。 “三哥抱着皇侄来这了。”说话人是九皇子,今年方才十岁。本身还是个孩子,看见更小的孩子就想伸手摸摸,只是个头不高,根本看不到。 “我能摸摸他们吗?” 小皇子的身份不高,生母只是个嫔位,有些忐忑地看着凌御寒。 仁景帝有九个儿子,可成年的只有五个,两个早殇,两个年幼。分别是老二宁王,老三齐王,老四安王,老六永王,老七涵王,八皇子,九皇子。 凌御寒一贯高冷,从前对这些兄弟没什么感情,却也没欺负过他们。如今有了孩子,再看看这个最小的弟弟,反倒觉得有些顺眼了。 “嗯。”凌御寒微微弯下腰,“左面的是侄女,右面是侄儿。” “呀呀。”小南絮看到新面孔,突然咧嘴一笑,伸手就去抓九皇子衣领。九皇子也就先看向了南絮。 “三皇兄,她可真好看。”宫里只有一个小公主,千娇百宠的,虽然长相可爱,却刁蛮得紧,他还真是不太想看。可这个小娃娃就不一样了,第一次就对他示好,一定是很喜欢他。 “咿呀。”南絮是看上了他领口绣着的金线纹饰,又觉得这个人看着自己的表情和蔼,所以才上前去抓的。 只是九皇子以为她在找他玩,刚想低下头,就听到了内殿的开门声。 “陛下驾到。”路公公一声后,仁景帝从后殿走来。 “参见父皇,儿臣祝父皇寿与天齐。” 见了皇帝能多多表现的时候,皇子们绝不犹豫,这问安声大得震天,凌御寒差点来不及扣住两个孩子的耳朵。 “你们没见到老三抱着孩子?”仁景帝看着三儿子皱眉看着孩子们,心生不悦,“你们也是有孩子的,就不知道婴儿怕响声!” 仁景帝心疼两个宝贝皇孙,便让路公公亲自抱过来。 御书房的桌案离皇子们站的位置有一定距离,孩子们在桌案这边是绝不会被大声震吓到。 “恭喜三哥,这两个皇侄深得父皇心。”永王似真似假地恭喜着,目光不停地在其余几位兄弟身上打转,“二哥四哥,你们可要加紧了,早点生个嫡子啊。” 无论是宁王还是安王,早早便有了孩子,只不过都是侧妃和侍妾生的庶子,难以上台面不说,仁景帝也不喜。 其实亦辰和南絮之前也是这等庶出身份,只不过阿萝幸运,一下就封了正妃,所以这两个小家伙才能以嫡出身份,压制其他皇孙一头。 只是永王这话虽然扎心不好听,却也给他们提了个醒儿,必须早日生出嫡子。 仁景帝表面都弄着孩子,心情舒畅,满面笑意,实则底下的窃窃私语他一清二楚。只是不去点破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罢了。 “路远你看看,朕的宝贝皇孙女儿是不是更爱笑了?” 皇子们惊讶地停下,分分看向前方,他们一直以为皇帝喜欢的是男娃,没想到手里抱着的是那个女娃。 而这个小娃娃,正努力扣着皇帝龙衮上五爪金龙的眼睛。 “絮儿若是喜欢,明日皇祖父让人给你绣一条一样的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额,糖是好了很多呢。 但是实在抵不过帅气男主的诱惑,就去刷全职了。 我不是谁的影迷,只要好看,我都看!!! 嗷嗷嗷,帅呀! · 言归正传,我争取月底前完结,这样一直忙着上学的小可爱可以十一看完。番外也会有的,但是可能会在十一那几天更。 宫里的关系这两章都能交代清楚,你们想要的成小贱的克星,这两天就会出现了,人家是个披着柔弱的大boss呢,小贱贱,糖妈祝福你呀! 第90章 看着仁景帝一脸喜色, 除了凌御寒和九皇子外, 其余人各有盘算。 一个女儿即便再受帝宠,终究只能是个不能成器的郡主。 “咿呀咿呀。”朱红色绣花襁褓里伸出两只肉嘟嘟的小胳膊,小家伙使劲儿打挺向上终于握住仁景帝的手指,摇来摇去, 不亦乐乎。 “路远,交代下去。”仁景帝头都没抬, 继续看着南絮在龙纹上勾着的小手。 路公公无奈应下。这件事是违背礼制的, 可陛下宠孙女, 他又不好提醒。 幸好龙分五爪和四爪, 给小郡主绣四爪龙纹倒还是可以的。 “等等。”仁景帝再次抬头, 若有所思地看着冲他笑着的亦辰,“朕不能厚此薄彼, 亦辰也做一条。” “额, 是。”路公公再次应下。 只是这句祖父疼爱孙子的话,再次像破冰用的小锤敲进有些人浮躁不安的心。当然除了一心往前面看,想多看两眼小宝宝的九皇子和与世无争只想赶快结束这场无聊请安的涵王外, 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凌御寒。 只是凌御寒面无表情地回看他们, 眼神里带着疏离和冰冷, 让人浑身发凉。尤其是安王,对他这种用孩子求皇恩的行为, 极其不齿。可看到那素来冰箭般的眼神,下意识就移开了视线。 安王凌御谦从小跟作为同胞兄长的凌御寒私下较劲儿,凭什么一个娘胎出来的, 他就只能和其他皇子一样在母妃身边长大,而凌御寒就好命的由父皇带走亲自抚养。以至于一母同胞,却不同命运。 好不容易盼来了弱冠就封,突然发现自己的封地富庶,安王本来是很愉悦的。可此番进京才知道,父皇是有意历练凌御寒才派他去寒苦的北地。短短一年,成绩斐然。如今回到京中,呼声又一次压了他一头。 本以为这样就算了,各凭本事,自己手中的势力不弱于他,还有母妃和徐家的支持,早晚要击败这位亲哥哥。 可是想不到的是,讨厌鬼生的两个崽子仍是讨厌鬼。尚在襁褓就会招揽人心,才五个月而已,就哄得皇帝团团转,真是气死了。 想想家中两个妾室生的孩子,平时也算聪明伶俐了。可真要带出来比比,那真是货比货得扔。都三岁了,看见皇帝还吓哭。 在场的除了安王外,宁王和永王也有孩子,虽然只有两岁左右,可比起皇帝怀里抱着的那两个来说,胆子确实小太多了。平时见了自己都战战兢兢的,何况进宫面圣请安。每次进宫都是哭着回去。 本以为就是孩子太小,见的市面太少所致。如今一看,胆色一事无关年纪。 看来,生嫡子这事迫在眉睫了。 毕竟嫡子是正妃所出,家世背景都不一般,养出来的孩子胆子总会大些。总有机会扳回一城。 凌御寒是懒得计较这些人心里的想法,吃不到葡萄就嫌酸这种事,他从小看到大,完全当他们不存在。 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各凭本事竞争,不去打扰阿萝和孩子,他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全当没看见。反之,那就是他们的自找死路。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去荣熙殿那边了。”路公公头皮发麻,明明是陛下大寿,这些做儿子的怎么都不知消停呢。万一引得圣心不悦,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奴婢。 · 阿萝在荣熙殿门口下了步辇,刚抬脚踏过门槛,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回头一看,竟然真的是成墨韵。 “墨韵姐姐。”阿萝终于露出了笑容,“你不是说去云鹤山采草药了?” 七天前,成墨韵到王府小坐,便说了第二日要出城去采药。云鹤山离京城有一日半的脚程,没想到她回的这样快。 “我路上遇到了安宁,她家侍卫帮我采到了,便早早回来了。”成墨韵指了指身边的戴着七翟冠一身华服的女子。 安宁? 阿萝印象中京都有位安宁县主。那位县主自小体弱多病,常年随着父母在外求医,很少留在京都常住。只是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位姑娘。 “这位是恪勤郡王府的安宁县主,是我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前几年跟着郡王夫妇在南地,今年年初才回京都的。” “安宁见过齐王妃。”果真是安宁县主。她确实如同书中所描述那般,温婉贤淑,虽身体纤弱,却落落大方,就连声音都死水如歌,娓娓动听。 难怪凌御寒对这个堂妹一直很好,在北地但凡有好东西,都会命人送回来一份。若是她也有个这样的小妹妹,定也会如此待之。 “安宁县主和我年龄相仿,今后还是和墨韵姐姐一样,直接唤我丝芩吧。” 在外人面前,阿萝只能是罗丝芩。 恪勤郡王是仁景帝的堂弟,两人不涉及储位之争,兄弟感情较深。仁景帝在初登大宝时,恪勤郡王身先士卒,替仁景帝处理了不少棘手的事。仁景帝对恪勤郡王一家一向优待,早年又没个女儿,便视安宁县主为己出。 “可你是我堂嫂啊。要是让寒堂哥知道了,定要说我的。”安宁县主见周围没什么外人,拉着阿萝的胳膊,小舌一吐,完全暴露本性,“寒堂哥生气时,有些怕人的。” 阿萝有些发愣,这样的安宁县主和刚刚在荣熙殿门口一比,好似变了个人,完全不见之前的骄矜柔弱。她听闻的安宁县主可不是这样性子的,说好的温婉贤淑,性情温和呢?还有说安宁县主病得不能出门,如今一看精神得很,哪里有一丝病态? 成墨韵看出阿萝的迟疑,主动拉过两人的手,站到矮子松旁,用身子遮住身后打量的目光,冲着安宁县主轻声说着,“你看你,吓到我妹妹了吧。” “堂嫂,我可是只在自己人面前才这般放开的。当着外人面,您就当安宁病入膏肓,多多照顾我些就好。”安宁县主认真的解释,让阿萝彻底傻眼。 “堂嫂,您千万别揭穿我呀。”安宁看到阿萝不出声也没回应,不知是被她吓到了还是不喜欢她这样的两面性子,双手合十,拜托阿萝保密。 “额,好。”虽然很疑惑,但这是人家的私事,阿萝没理由不答应。 “你不过才比丝芩大半岁,不如今后彼此名字相称,倒也亲切。”成墨韵相信两个性子直爽的姐妹,也能相处很好。 “那行,今后咱们私下就叫名字,你就叫我阿宁吧。当着我堂哥的面我就叫你堂嫂。” 阿萝也喜欢安宁的率真,虽带着些迷惑,但不妨碍她喜欢这个新朋友。 阿萝三个人既说完了私房话,便排走进殿内。 一进门,阿萝再次被人品头论足。刚刚在宫门口时,毕竟人少且身边站在凌御寒,大部分人不敢说话。如今都进了这荣熙殿,阿萝看似单枪匹马,有人时长出入宫廷的贵女,便忍不住开始私语。 “这便是那个齐王妃?” “的确姿色不凡,难怪齐王亲自到御前求娶。” “她旁边的不是成家姑娘和安宁县主?” “是呢,成家姑娘是罗氏表姐,倒没什么。连一向柔弱大方的安宁县主都被她忽悠了去,看来不是普通人啊。” “听闻齐王为了这位王妃,连侧妃都不肯纳呢。” “这种人就是传说中的狐媚子吧,还是小心提防呀。” …… “你别搭理那帮人,平日里嘴碎惯了,仗着自己家世好有些颜色,就不知所谓。”安宁县主悄悄拉着阿萝的袖子,轻嗤道,“就她们这样表里不一的,白送给我堂哥,都不会要。” “别看她们现在神气,只要见了我堂兄那双冰冰凉的眼睛,一准闭嘴转头,不再出声。” “为何?”见到梦中情人,就羞得退避三舍? “吓得呗。只要堂兄一个眼神就能让她们安安静静,搞不好还有吓得躲到墙角哭鼻子的。”安宁不想自己的真实面孔示人,便用帕子半遮面哼道。 额。阿萝感觉好笑,凌御寒哪有这么吓人。 听着安宁县主诉说凌御寒的丰功伟绩,阿萝不得不承认她这张嘴可真厉害。若非凌御寒是自己同床共枕之人,单听安宁这样描述,她都觉得不是同一个人了。 她越听越疑惑,这个安宁明明就是个灵动爽朗的性子,为何要装病掩饰自己的性子? “安宁好啦。你再说下去,齐王殿下可就成了黑面神了。”成墨韵掩嘴一笑,“你看你这样子,丝芩都惊了。” “没有被惊到,”阿萝摇摇头,酝酿了一下才说,“只是觉得阿宁这样活泼的性子,是如何忍住没被发现呢。” 安宁县主清了清嗓子,双颊微红,稍稍靠近阿萝,小声说,“外面的传言都是我命人散播出去的,之后我便闭门谢客。” “我就是受不了那些上门求亲的媒婆,才装病的。”说完又用帕子挡住热-辣的脸,“这不就是我堂哥说的兵不厌诈嘛。” 以她的身份和姿色,上门求娶的人排成长队了。可那些个纨绔子弟,她一个也看不上。但她又怕有人借着身份施压逼她不得不嫁,只好装病谎称自己缠绵病榻,把提亲的吓跑了。 实际上,她身体好得很,若不是央求着太医院的老太医,也没人敢替她这般遮掩。 “你呀,还真敢说,这要是被郡王和王妃知道你这般糊弄他们,看不惩治你才怪。”成墨韵轻点着她的额间,“你赶紧编个理由医好自己,免得又惹出麻烦。郡王和王妃下个月底可就回京了。” “我这不是看丝芩不了解情况,才多说几句免得一会儿引起误会嘛。” 安宁县主其实有些孩子气,多半也是早年皇室女子稀少,惯出来的。但她虽娇宠,却不刁蛮任性,凡事只要不触及她底线,便不会主动找谁的麻烦。 如今又见到自己的亲堂嫂,她一时间没控制住,便露了底。 “误会?”阿萝来了兴致,本来还犯愁这场无聊的宴会要怎么打发时间,没想到竟得了这么个有七窍玲珑心的宝贝,“会有什么误会啊?” “有些人不自量力,自荐枕席呗。”安宁县主自小在京都和南境来回奔波,除了成墨韵外没什么朋友。初见阿萝就觉得亲切,又是自己堂嫂,便没压制本性,想说什么便说了什么。 “不信你仔细看着,一定有不长眼的想趁机赖进齐王府,你切看着堂兄是怎么用眼神把人吓哭的。”早在前几日,凌御寒便亲自去看过她。也嘱咐了她一些事,其中就包括今日要护好她的嫂嫂。 “嫂嫂便安心看戏吧。” 作者有话要说:安宁小可爱,这名字总是好听了吧。 欠欠和贱贱在外人面前,高大威武,能上山打虎!帅吗? 这个时间看见更新,是不是很惊讶? 一点到现在7000字,我都夸自己了。【捂脸】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陌兮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安心看戏! 阿萝收回伸向茶点的手, 转头看着她闪亮亮的大眼睛, 难怪她刚刚一直觉得安宁有些兴奋,原来今天是特意来看戏的。 只是这戏的主角会是谁呢? “你放心吧,昨晚堂兄已经派人知会我了,不用担心。咱们看戏便可。”安宁县主看见有人朝她们走来, 收起了之前的笑意,脸上突然出现病容。 变脸速度之快, 阿萝瞠目结舌。倒是一旁的成墨韵拍了拍她的手, 示意她淡定看戏。 “安宁县主、齐王妃、成家姑娘。”一阵香气飘来, 原来是刚刚站在门口看她们的那姑娘走了过来。 阿萝对这些名门闺秀是一个也不认识, 只能靠着成墨韵在耳边提醒。 不过这女子打招呼的顺序很有意思, 明明是齐王妃的地位高于县主,却排在后面, 这是典型的蔑视。阿萝倒是没打算深究, 但也没想着就这么过去。 她目光微凝,却一言未发,只是因为安宁县主暗中朝她眨了眨眼睛。 “原来是王尚书家的姑娘。”安宁县主声音纤弱, 眉头一皱, 手肘拄着扶手, 揉着眉心,“素来听闻王姑娘制得一手好香, 倒真是闻名不如一闻呀。” “果真好香。” 周围人都在说这事,打从一进门,大家都被这股子清香吸引。只是大家各有各的玩伴, 没几人知晓罢了。 此时被安宁点出来,王家姑娘深感得意,脸上的笑容都遮不住了。 “郡主谬赞了,佳人受之有愧。不过是自小学制香,身上沾了罢了。”佳人是她的闺名。 “王姑娘身上的香着实太香了,只是本县主一向身子虚,闻不得香料,不然真想与你同坐,沾沾香气。” “咳咳。”说着,安宁县主就开始咳嗽,引得众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这……都是佳人不好,佳人这就告退。”王佳人脸上顿时滚烫,听到周围的嘲笑声后,赶忙低头走到人少的地方。 女眷多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明争暗斗,哪怕是件漂亮衣裳,有时候也能成为一个导-火-线。王佳人本来是想借着自己的香气在众姑娘中脱颖而出,没想到一进门就碰了钉子,还成了嘲笑的对象。 看着王佳人灰溜溜地离开,安宁才慢悠悠地抬头,手捂着胸口,“唉,那精心制成的香料着实不一般,只可惜我这身子真是受不得,无福消受了。” 今日来赴宴的姑娘,哪个不是精心装扮,哪个身上没涂胭脂香粉的。一些想过来打招呼套近乎的,都被安宁县主这句话拒之三尺之外了。 见周围没人再过来,安宁慢慢放下遮脸的帕子,眉梢挑起,秋瞳中带着一股子活泼,“这下终于清净了。” 这敢人的招数别致新颖,阿萝甘拜下风。 三个人低声说笑,好不热闹,让阿萝暂时忘却了进宫的烦躁。 直到门口传来: “贵妃娘娘驾到。” “淑妃娘娘驾到。” “贤妃娘娘驾到。” 听到三妃驾到,在场所有人纷纷起身站果果到两旁行礼迎接。 三妃中,徐贵妃走在前面,后面淑妃贤妃并排。虽说在三人中贵妃地位最尊,可毕竟是三人共同协理六宫,在这等场合除了排位不同外,其余倒是平分秋色。 跟在三妃后面的是两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其中一个头戴九翟冠,光彩照人。只是这人面上温柔可人,但眼神里的盛气凌人却是掩盖不住的。 看着与自己相似的服制和年纪,阿萝猜到此人应该就是那个徐可纤。 相比而言,另一个就温和多了,脸上一直挂着盈盈笑意。 三妃就坐,众家女眷也随之坐下。在场的只有阿萝和徐可纤是皇子正妃,照理说应同坐于前排。可安排位置的宫女除了引徐可纤坐在徐贵妃右手下两个位置外,根本没理会阿萝。 “怎么回事,你不该坐在我这里啊。”安宁县主皱眉看着那引路宫女,太不懂规矩了。 “无妨,坐哪不是坐。和你们坐在一处,反倒舒心些。” 阿萝不在乎位置,也不想成为焦点。本想着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熬到散了宴会直接带孩子离宫。没想到淑妃的一句话,众人的目光再次照在她身上。。 “贵妃姐姐,怎么只见你这个儿媳妇,咱们那位齐王妃在哪里。” 贤妃低头饮茶时,已经把阿萝打量了一遍。温温和和的,不争不抢,安静坐在原地,第一印象是不错的,只可惜是某人的儿媳。习惯给某人添堵的她,觉得会场太安静了,放下茶盏便转向了贵妃。 “姐姐不舍得介绍给妹妹们瞧瞧?” 徐贵妃搁在膝上的手指捏紧帕子,嘴角抽动,半天才说,“哪是舍不得给妹妹看,只是光顾着张罗圣上寿辰,一时间没倒出空。” 继而朝着阿萝坐着的位置看去,“齐王妃过来给几位母妃请安。” “臣妾见过母妃,见过淑妃娘娘,见过贤妃娘娘,三位娘娘金安。” 既然被点名了,阿萝也不会缩头不动,主动站到殿前行礼问安。 “真是个美人,难怪这么得咱们齐王的心。” 淑妃膝下唯一的儿子早夭,从此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没了孩子,却得了敬重和宠爱,也算因祸得福。就连徐贵妃对上她,也无可奈何。 “早听说罗家出美人,没想到还真是。人人都是成家大姑娘是世子妃的翻版,再看看齐王妃,不也是闭月羞花。”成墨韵的母亲当年也是京都出了名的貌美,阿萝和成墨韵同她有三分像,算是青出于蓝。 “多谢娘娘赞赏。”阿萝挂着浅笑,朝着淑妃的方向福了福身子,“各位娘娘才是远山芙蓉,倾国倾城,臣妾只能望其项背。” 阿萝感叹事先让凌御寒请位嬷嬷教习宫廷礼仪和每个妃子个性的正确性,不然卷进宫妃内斗吃亏的只会是她。 “贵妃姐姐,你这两个儿媳妇可真是让人羡慕了。从前只知道安王妃相貌不俗,没想到另一个更佳。若不是我只有一个女儿,我都嫉妒你了。”贤妃心知徐贵妃一心偏袒自己的侄女,对阿萝不喜。又听到淑妃夸赞阿萝,借着机会上赶着给她添堵。 “妹妹说笑了。”徐贵妃起初听闻凌御寒央求陛下娶罗家女儿时,她还庆幸。甚至亲自去御前哭求,没想到这女子如此争气,竟一胎怀两,一次就生了龙凤,不仅圣心大约,就连百姓间都传言这是吉兆。气得她摔碎了两个鎏金花瓶。 “朝臣亲眷都在场,本宫怎么好自夸。”徐贵妃面朝众人,冲着阿萝挥挥衣袖,“齐王妃回去坐吧。” “她就是那个罗丝芩。”座下的徐可纤握紧酒盏,手指盖上一圈白色。 看着阿萝款款落座,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恨和阴狠。 抢我位置的人,谁也别想过得比我好。 “琼花,你……”徐可纤也是带着婢女进宫的,她是徐贵妃的亲侄女,出入宫闱向来是带着婢女的。 名叫琼花的女婢听到主子的话,面带吃惊,眼睛微凸,眉头紧皱,身子微微向后,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 青栀是跟在阿萝身后的,一直观察着周围动态。看到徐可纤的婢女神色慌忙的离开,便悄悄跟了过去。 “对了,怎么不见其他几位王妃?”那些妯娌阿萝一个也不认识,扫视半天也没见其他穿着类似服制的女子。按理说这么重要的场合大家都要出席,可到现在为止除了徐可纤,她一个都没见到。 “宁王正妃新丧,位置空着。倒是有个侧妃,不过说是抱恙,从回京起就没出来走动过。”安宁近一年一直待在京都,虽闭门谢客,但消息灵通。 “永王只有正妃,却留在了封地待产。侍妾倒是一大堆,难登大雅。” “那涵王呢?”五位王爷,除了凌御寒外还有四个,这其中阿萝最感兴趣的便是那位与世无争的涵王。 “涵王堂哥倒是个好的,就是身子骨太弱,别说妃子,就连侍妾都没有。”阿萝听着安宁的话中带着熟稔和惋惜,想必他们之间关系尚可。 “至于安王,”安宁觉得口干,饮了茶后,面带不屑继续道,“女人确实不少,可徐家那个正妃在这儿,别人谁敢来找死。” 阿萝一顿,难怪自己这么容易被点出来,合着皇子妃们就来了两个啊。 唉,这要是算得上抢到出头鸟的话,那自己一定就是那只笨鸟。 直到皇帝带着皇子和臣子拜祖祭天后,来到荣熙殿,青栀才回到她身后。 阿萝以为她是方便去了,便也没多问。还是青栀主动贴在耳边告诉她待会儿送来的酒,一定不要喝下去,因为酒中有料。 “怎么回事?”阿萝蹙眉。这种场合谁会给她下料,搅了寿宴,谁也跑不了。 这下料之人莫不是个傻子?不知为何,阿萝就想到了眼神凌厉的徐可纤。可想想又不一定是,毕竟徐家人的忍耐力比常人要强得多,应该不会在这种场合犯傻。 “娘娘放心,王爷那边已经做了安排。让奴婢转告您,敢对您不敬的,就得尝到后果。请您将计就计地看戏。”青栀嘴角微微上扬,指了指刚刚端上来的汤羹,“这是王爷特意为您准备的,提神醒脑最好了。” 凌御寒让她看戏,宁安也说看戏,阿萝倒是越发感兴趣了。端起汤碗,看着里面的血燕,心中轻叹。怎么又是这东西。 她向来是不爱吃的,可想到能提神看戏,便也将就着用了。 皇帝莅临,臣子的座位也是早就留好的,左男右女分坐在大殿两侧。 与往年不同的是,在仁景帝的座位旁,多安置了两张小孩床,亦辰南絮便躺在上面。 “陛下真是偏心,几位皇子和公主小时候您都不曾这般宠爱。”贤妃半嫉妒半羡慕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评论只是彼此看不到了,但是后台是能看到的,红包、评论都不耽误。所以,该评论评论,不耽误的呢。糖还是会认认真真的回复哒。 · 【正题】 宴会有惊喜,这就去码字喽。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皇帝寿辰, 除了寿宴外, 还需带着臣子祭天祭祖,以求丰年吉安。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纷纷入座,阿萝的目光便集中到了她右前方的凌御寒身上。 凌御寒的视线早在踏进荣熙殿时便落在了阿萝那里,夫妻二人相视而笑, 彼此眼中除了笑意外还带着绵绵情意。 而跟在他身边的成墨倾,看到好兄弟和妹妹之间情丝缭绕, 啧啧两声, 便在凌御寒右后方的位置上坐下。 “他怎么也来了?”安宁看到坐下的那人, 一杯热茶差点撒到桌上。 然而此话一出, 引得两旁的人都看着她, 安宁突觉不妙,皱紧眉头赶紧低下头。 “你说谁呢?”成墨韵和阿萝不约而同地看着安宁县主。 刚刚安宁看去的那个位置上好像是她们都熟悉的人。 “我哥?” “我表哥?” 阿萝和成墨韵异口同声。 “不是他!就是一个讨厌鬼而已。” 不是? 阿萝和成墨韵面面相觑。她们可没看错, 安宁对面那人分明就是成墨倾。 安宁县主已经收回了目光, 轻眨睫毛,再次端起茶盏,仿佛刚刚那话与她无关似的。 而此刻成墨倾刚好看到她们这处, 见到两个妹妹, 他是欢喜的。可看到坐在一旁的安宁顿后, 既惊又喜。只是想到那天她说的话后,眼神一顿, 突然别过头去,随手拿起酒盏,便灌了下去。 阿萝和成墨韵眼中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 彼此相视一笑,有情况。 “我哥做了什么事,引你讨厌了?”成墨韵身子靠向安宁,悄声问着。 “没,没做什么。” 安宁眼神躲闪,口齿不清,杯盏里的茶都溢出来了。“我跟你哥不熟,哪有什么讨厌不讨厌的。” 看来,情况很严重呀。 “阿宁,我们是好姐妹,我哥要是欺负你了,我这就去给你报仇。”成墨韵抚上安宁不安的小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刚刚还不承认有事的人,这会儿心神慌乱,很快便被套了话, “不,不用!他……也不算欺负我,就是……” “就是什么?”阿萝收到成墨韵的眼神后,也微微靠了过去,“安宁别怕,我家王爷就在那边,要是你生我表哥的气,我就让王爷带表哥去校场练练,你在一旁观战可好?” 刚刚凌御寒就坐后,看向阿萝的眼底笑意满满,还吩咐了身后的宫婢给她送了一盘她爱吃的榛子酥。 只是现在这榛子酥引不起她的兴致了,她对安宁的扭捏和成墨倾的低头饮酒更感兴趣。 “我哥和齐王每次较量总能鼻青脸肿,你一定会解气的。”成墨韵心中纳闷,这俩人也不是刚认识的,今日怎么如此拧巴。 “别别别,还是算了。”她堂兄是什么身手,她早就知道,万一那件事暴露了,她也跟着倒霉,“就是误会,一场误会而已。” “那好吧,既然只是误会,就算了。”成墨韵在阿萝的眼神示意下坐正身子,两人对视后微微点头。现在不说不要紧,她们总会知道的。 呼! 见阿萝和成墨韵不再追问,安宁深呼一口气,慢慢静下心来,可仍是不太敢向前方看去。 安宁并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了桌上摆着的苹果,脸上的鸭蛋粉都遮掩不住红晕。 而左右两边的姐妹,正想着法子套他们的话。 · 宴会已然开始,大家都安静地看着歌舞。可这一片祥和中,总有一些不宁静。 “陛下真是偏心,几位皇子小时候您都不曾这般宠爱。”贤妃只生了个公主,平日倒是受宠,可也没见皇帝这般优待。尤其是今日,她的小女儿只能坐在自己身边眼巴巴地瞅着前面,可怜兮兮地羡慕着。 嫔妃之间的暗斗她不在乎,也习惯了。可唯一的女儿受了委屈,她一时间心头难平,话语间难免带着些忌羡和激动。 她更想说的是,既然喜欢小孩子,怎么也没见他主动抱抱自己的安乔公主。 “妹妹此言差矣。”淑妃的一句话,打断了贤妃面上的哀怨辗转。 她先是冲着皇帝敬酒,继而看向贤妃和安乔公主,道,“民间有云,抱孙不抱子,陛下这是遵从老理儿呢。” 言外之意,儿子都没抱,你那女儿也不会抱。你就别在大庭之下多言语了。 “这话不假,朕的两个皇孙确实得朕心。”仁景帝一向欣赏淑妃的贤良,看到贤妃闭嘴,他心情颇佳,用手捋了捋洗把的胡须,伸手指着底下坐着的儿子们。 “你们几个也一样,早日生个孙女,让朕高兴高兴。” “咱们的灵姝郡主确实眉清目秀,可真是承袭了齐王夫妇的优点呢。”早前淑妃已经见到了两个孩子,很合眼缘,不想有心人那孩子作伐子,不然也不会主动站出来。 “爱妃所言甚是。”仁景帝都一切夸赞孩子的话都是满意的,尤其是对南絮的。 几个皇子郁闷地饮着酒,合着他们生了儿子也没用,也抵不过人家生的姑娘。他们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老头重女轻男。 被生姑娘这事堵住嘴的皇子,一个个憋闷得瞪着眼,心里怨念自家院里的女人怎么就不争气生不出的姑娘。 再看看那个正笑意盈盈看着老三的女人,几位皇子心中各有所思。在场的成年皇子,除了面带疑惑的宁王和看吸一般的涵王外,另两个皆被阿萝容若桃李的天姿牢牢吸引住。 而宁王看着阿萝的眼神微凝,齐王妃和他那个侧妃的姐姐竟然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 宁王的思绪被一旁的涵王打断,“二皇兄也在希冀养个女儿?” “咳咳。”涵王身子不好,常年汤药不离口。仁景帝对这个儿子倒是很照顾,虽没弱冠,却早早地开衙建府。又免去进宫请安,让其安心养病。 “七弟此言差矣。”宁王收回视线,眼睑暗暗垂下,晃动着手中的酒盏,看着里面清澈的酒浆,“子女皆是缘,男女并无差。” 皇朝之上,只有儿子才有继承爵位、建功立业的机会,女儿只不过是联姻工具罢了。这情况上至皇室,下至王公大臣,哪家不是用女儿联姻固位。 这话正巧让永王听到,嘴角一撇,就不信他不想用女儿笼住父皇。 “父皇说的是,女儿贴心,儿臣一直想要个女儿,却不得其缘。”永王倒是会说话,主动站起来敬酒,“不过三哥既然有了女儿,就算是给众兄弟开了好头。借着父皇寿宴,儿臣沾沾喜气,明年定能有个贴心女儿。” “既然是父皇寿宴,那咱们还是同祝父皇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凌御寒蹙眉起身,打断了这种用他女儿说奉承话的行径。 其余皇子见他起身,也都纷纷举杯,同祝皇帝福寿安康。 在场气氛再次活跃起来,就连座上的仁景帝也展了笑脸。 其实刚刚淑妃说话的时候仁景帝已有些不悦了。永王坐在下面看不清圣颜,再次触了龙鳞。仁景帝虽未在面上表露几分,可眼底冷凝的目光和握着酒筹的紧度,只有路公公瞧得清楚。 路公公都捏了一把汗,心底埋怨,拿谁做幌子不好,偏偏用小郡主,这可是圣上的心头肉。万一圣心不悦,那可就是冷宫的冷宫,闭门思过的闭门思过了。 幸好凌御寒看出皇帝眼中的不悦,也不想今日的好戏被打断,这才主动站出来,化解此事。 只不过凌御寒所想,路公公完全不知。他正愁的是刚刚接到的所托,要怎么对皇帝开口。 “陛下,两位小主子出来久了,恐怕是饿了,齐王妃那边已经准备了羊乳。”路公公弯下腰,用着只有他和皇帝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询问,“是不是先抱小主子们过去?” 刚刚阿萝派人去取了羊乳,又让青栀亲自去接孩子。两个孩子的肚子已经空了两个时辰,该是喂奶的时候了。再晚一些,当众哭闹就不好了。 仁景帝也知道孩子们出来久了,需要吃睡,可就是有些不舍。人老了,心中的舍不得也就多了。同样,为了心底的柔软,他能做的自然也多了。 路公公弓腰低头说道,“齐王妃说两个小主子向来是吃饱了就睡,不哭也不闹的。待会儿喂好了,便送到您这小睡。”说完还指了指御桌旁的小儿床。 “那快送过去吧。”听到孩子们是要送到他身边睡觉的,仁景帝的胡须再次扬起。 路公公看着皇帝脸上再次染了笑意,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他还真怕皇帝不让送回去喂奶。 留在这就得让他抱着喂,他这辈子就喂过一个孩子,可那位已经大到娶妻生子了。时隔二十年,现在的他哪会呀,尤其这位小祖宗更加金贵啊。 宴会上的人各有心思,真正静心看着歌舞的没几人。 仁景帝不喜生辰,因为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想起一个半夜思念的人,一件痛在心底的事。 往年都是三年五载才过一次生辰,朝堂之上百姓之间无一不称颂他勤政。只有他自己知道究竟为何。 如今这场寿宴,只不过是为了把所有人召回京都,做一件大事罢了。 仁景帝拿起桌上的酒盏,私下撒在地上,一双带着褶皱的深邃眸子从寂静温柔到意味深长。 · 此时阿萝正要踏进后殿去看看两个宝贝,便听到身后的声音。 “三弟妹。”身后的人悄无声息靠近。 这声音?这称谓。 阿萝顿时寒毛立起,远山黛的眉峰似乎有些叠痕,她有些后悔让青栀先进去了。 “宁王殿下。” 阿萝转身时已舒展眉梢,落落大方地冲着宁王缓缓福了福身子。只有自己知道,袖子掩盖下的手冰凉且带着湿汗。 遇到这个曾经见过傅莳萝的暴君,阿萝还是有些紧张的,尤其是在这个周围冷清,没有外人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啦啦,尽管评论不出现,我还是按时到后台去刷。没评论好无聊的呀。 · 第93章 皇帝寿宴, 歌舞不可少。阿萝离开宴会时, 宴会上正上演赏霓裳羽衣舞,满庭丝竹管弦,乐音声声入耳。阿萝便是趁着大家聚精会神欣赏舞曲时,才慢慢踱步至内庭看看两个孩子。 母子三人还是第一次白日里分开这么久, 实在想念得紧。若不是两个孩子在皇帝身边,阿萝早就让人抱回来了。 一踏进内殿, 阿萝便急着让青栀先去照看孩子。她也想快步走去, 但如今的身份摆在那, 一言一行都要谨慎。 今日即使国宴又是家宴, 众多双眼睛盯着她, 哪怕这条廊上暂时没人,她也要时刻谨记着自己齐王妃的身份。不为荣耀, 不为地位, 只为她的男人和孩子。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两步路的功夫就能遇到她被迫离京的罪魁祸首,暴君宁王。 阿萝无处可退, 只能定下心神, 转身面对。 “你怎知是本王?”饮过酒的宁王, 面带惊讶,没有从前的冷意。 诸位皇子回京, 并未私下小聚,他连凌御寒都没见过,更不用说这位素未谋面的齐王妃了。 她竟然认得他, 难不成真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人? 对于这个认知,宁王不知怎的,竟有些窃喜。可听到阿萝后面的话,心情就不甚舒畅了。 “臣妾夫君排名第三,殿下的身份并不难猜。”阿萝挺直腰板,眼睑微垂,面带泰然,完全不见一丝慌乱。 阿萝的解释合情合理,面色从容淡定,宁王心底有些道不明的失望。 但世间真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若非两个人,她怎能不认得自己? “虽是初次见到三弟妹,但本王有种似曾相识之感,总觉得是故人。” 相国寺那事后,宁王被迫纳了傅莳莞那个麻烦,平日里搞得后院鸡犬不宁。有时他甚至想,若是当初他情理之下拉进屋子那人是傅莳萝,也许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臣妾一直随着祖父母在京郊生活,直到及笄后搬去成国公府居住,宁王殿下必定认错人了。”阿萝不紧张了。 罗丝芩的身份早已布置得□□无缝,此刻也不过是有些相像罢了。 别说眼前这个只在相国寺同她见过一面的宁王,就是傅家人到场,她也不怕。 天下相似之人不少,见过傅莳萝的不多,见过罗丝芩的更少。只要她不承认,任凭他们说嘴,也无碍。 宁王早让人摸清了齐王妃的身世,然而此女的行事非但不像那种养在深闺的女子,反而让他越发觉得她就是傅家的那位明明是偷溜了,却一直闭门谎称养病的,且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二姑娘。 “真是本王认错了?”宁王不信自己认错人,绷着脸向前迈了一步。 阿萝见他靠近,本能地向后退去。只退了一步,后背便贴上了熟悉的温热。 “二皇兄确实认错了。”凌御寒从远处走来,站到阿萝身边,一手环着她的腰肢。 阿萝见来人是他,悄悄送了口气,整个人倚靠在他胸前。转头看他,两人对视后,共同看向宁王。 反观被凌御寒打断试探的宁王,只能眯着眼盯着眼前这身着华服,双手相牵的两人。半晌道,“三弟也是出来吹风醒酒的?” “二皇兄的酒量是兄弟间最好的,一年不见,怎么还倒退了。”凌御寒轻嗤,“此处是内殿,本王过来是为了妻儿,皇兄过来为何?” “封地事务繁杂,何来时间饮酒,自是不如三弟生活愉悦。”宁王觉得眼前人挨得过近,很是刺眼,“两盏酒便要出来透气了。” 宁王虽不是故意跟着阿萝出来,但本着既然遇上就不放过的原则跟了过来。这会儿被凌御寒怼了两颗钉子过来,自然不会多待。而眼前这女人身上的疑惑,只能回去命人私下探查。 “本王出来久了,先回去了。” 看着宁王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廊里,阿萝皱起眉。对于这个书中杀傅莳萝的暴君,她到底还是有一些忧心。 然而她的忧心在枕边人眼中,似乎有些曲解。 “你很在意他?”凌御寒说话声中带着几许阴沉。 这种充满酸意的话语,放在平日阿萝必定手叉腰笑话。可她正思考今后如何避开暴君,而并未听清,一双水眸仍看向暴君离开的方向。 为何要想他? 这话揪心,凌御寒问不出口。 阿萝和宁王上辈子是夫妻,即使无情无爱,两人到底是一家人。凌御寒说自己心里完全不介意是假的。他很担心老天会跟他开个大玩笑,很担心阿萝会不会离他而去。 这种感觉在北地时完全没有,可自从回到京都,看到宁王那刻,心里便越发紧张了。 当初两人相识,凌御寒不否认对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出嫁前被傅家利用,出嫁后被宁王嫌弃,后又惨遭毒手。可上辈子她对宁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他并不知晓。 老天让他重活一次,有机会复仇,夺回自己失去的东西。那她呢,是否是老天给他的幸福?还只是昙花一现的补偿? 想得越多,凌御寒就越心凉,相牵的手越发紧实。直到阿萝低呼手痛,他才从臆想中醒来。 “手好痛。”阿萝费劲地抽出手指,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声音软哝地埋怨着,“你太用力了。” “对不起,我……”凌御寒低头看着白皙上的一抹红痕,心疼极了,伸手想安抚她,却见她歪着头,看着远处。 阿萝似乎没有在意他为何使力,再次看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喃喃自语,“他好像认出我了。”接着又拉着他的衣襟,“那会不会有事啊?” 凌御寒心里绷着的那根线突然松开了些,她在意的只是这个? 当下无人,凌御寒长臂一展把人揽到怀里,侧耳贴上她脸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无关紧要?阿萝可不这么认为。曾经的胜者,怎么会是个路人?宁王的出现,让阿萝一直安放的心,高高悬起。 “可是在相国寺时,他见过我。” 可对凌御寒而言,只要不是阿萝对那人有感觉,一切都是小事。上辈子宁王逼宫称帝,他都能杀回皇城,夺了他的权。这辈子他有了准备,既不会让宁王有机会起兵造-反,也不会再让他靠近阿萝半步。 “放心。”凌御寒低头在她鬓角处反复摩挲,吹气,“别说今日傅家没人赴宴,就算有,他们谁敢一口咬定你是傅莳萝?” 也对,傅莳萝在傅家常常几个月不踏出院子,傅家人认得的也不过就是一张脸罢了。 提起傅家,阿萝才想到今日竟一个傅家的都没见到。这么好的机会,傅家老夫人怎么会放过。 “傅家老夫人中风,长房被派出京,至于二房正在府里修养,谁还有资格进宫?”凌御寒嗤笑。 中风?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会中风?阿萝不太信,可凌御寒是不会骗她的。 “怎么会?” “被傅二夫人气得。”凌御寒在她耳边轻道,“老夫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凌御寒没有说的是,他在得知阿萝因落水伤身这事生气,便让人想办法引老夫人去池边让其尝尝冰水的寒凉。 只是他没想到这老夫人竟然无意撞破傅二夫人的丑事,被气得中风。 索性中风比落水更严重,凌御寒还算满意,便没再下令。 “这算是……家门不幸?”阿萝瞠目结舌,那个继母冯氏也太大胆了,在府邸就敢偷人。 “不算。”凌御寒摇头,“这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额。住在那宅子里的确实都心怀鬼胎,他这么说好像也没有错。可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是讽刺。 不过那都不重要,傅家人不出面,一个宁王也翻不出水花就是了。眼前不重要的事,阿萝也是懒得费脑子的。倒不如趁着两人在一处,问些有意义的, “对了,你让青栀告诉我看戏,看什么戏,谁的戏?”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短小了些,明天争取粗长哈! 第94章 后殿长廊毕竟不如前殿热闹, 也不及前面光亮。阳光虽从殿墙的窗子透进, 洒落于室,可面对窗子的阿萝此刻是看不清凌御寒脸上微小表情的。 当然,她也注意不到,宁王的突然出现, 确实让她心惊。 她惊的同时,又逼着自己镇定。雍容典范, 让对方无懈可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时的她背后已经透着一丝凉意。 若不是凌御寒站在她身后, 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给她, 她恐怕一时半刻都不会放松下来。 宁王离开, 阿萝安心地倚在凌御寒胸前。长廊安静,夫妻两个静静靠在一起。 此时的阿萝才有心情想其他的事。 比如, 看戏。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有人不安分了,有人想自食其果,我们何必拦着呢。” 凌御寒摸着阿萝耳上的红玛瑙耳珰, 轻轻吻了下, “自己撞上来找死, 咱们看戏就好。” 看他眼底的冷和嘴角的笑,阿萝不厚道地想象待会儿那几位脸上的颜色了。徐可纤一人, 可代表着三方势力,贵妃、徐家、安王府。一人知错,三家承担, 确实划算。 “王爷,陛下让所有人回到正殿,不得任意出入。”一个太监突然从身后出现,恭敬且低声说了一句,“已经开始了。” 说罢,小太监迅速离去,阿萝不解,“怎么回事?什么开始了?” “好戏开演了,咱们回去。” 阿萝被凌御寒牵着向正殿走去,突然想到孩子还在里面,便两手抓着他的手,拖住他的步伐,扭转看着长廊尽头的那扇门,“孩子们还在呢。” “已经送回父皇那里了。” 凌御寒干脆将人打横抱起,步伐愉悦地离开长廊。 · 虽然在殿外凌御寒就把人放下了,可路上没人之际他情不自禁的一个吻,还是让那个小女人满脸通红。 真是都多少次了,还这么羞呢。 凌御寒含笑在门口同她分开,离开前还捏了捏阿萝软若无骨的手,轻抚着低垂着的头顶,轻声说了一句放心后,才大步流星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怎么才回来?”一旁的安宁看到阿萝垂眼坐下,便慢慢向她靠近,“脸这么红,外面很热吗?” “走急了。”阿萝拿起团扇轻扇了两下,轻轻吐了口气,悄声问道,“那人怎么跪在地上?” 整个大殿静悄悄地,似乎有股冷气扑面而来。 阿萝环视,除了仁景帝坐下几个位置空了外,所有皇亲国戚和朝臣亲眷都坐在位置上,面色凝重。 “那个姓徐的貌似惹祸了。”安宁有些幸灾乐祸,“一会儿肯定鸡飞狗跳。” “她做什么了?”徐可纤闯祸是必然的,不然她还怎么看戏。但是跪着的并不是她,而是个宫女。 “看见那边的空位置了吧,就是淑妃的那个外甥女刘燕瑶,突然口吐白沫,好像是中毒一样。她身后的宫女证实她只饮了一口酒。而太医查过,那酒里确实有药。我们桌上的酒盏也都被收走了。” 寿宴上被查出下了药的酒,并不是件小事。严重来说,那是有弑君的嫌疑。难怪所有人都做在自己位置上,一言不发。 原来走在三妃身后,与徐可纤同行的那位是贤妃的外甥女。 阿萝疑惑,被动过的酒不是在她这里? 怎么会又换到了刘燕瑶那里? “然后呢?”阿萝边问边不自觉地看向凌御寒。 只见后者嘴角勾起,捏着酒盏的手指微微点动,眼神轻眨,速度快得让她误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这人还真是…… 坏得淡定。 “那小宫女说徐可纤的婢女碰过那酒。”安宁努努嘴,“苍蝇不叮无缝蛋,若不是她授意,哪个婢子敢动手。” 说罢,一副惋惜的模样,“就是不知道皇伯伯会不会顾及徐家不忍处置她了。” 阿萝进门就看到地上跪着个宫女,以为是跪地回话,没想到竟是在审问。而宫女旁边站着的人也是徐可纤和她的那个婢女。 “你继续说!”仁景帝声音中带着怒气,阿萝担心这么大嗓音吓坏了孩子,便急忙朝前看去。小床不见了。 安宁看到她着急的眼神,扯扯她的袖子,告诉她孩子已经送到御书房睡觉了。 其实原话是,“免得这些污遭事污了皇孙的耳朵”,便让路公公亲自护送去了御书房。 阿萝了然,难怪那人一点都不急着看孩子,原来一早就知道孩子被送走了。 而坐在对面的那个人丝毫不在意殿内的低沉气息,那双修长的手指捏住酒盏的边缘,慢条斯理地饮下美酒。 不过这是阿萝第一次看他这般自在的饮酒,往日里为了不让酒气熏到她和孩子,凌御寒很少碰酒。即便是同穆景逍他们一起,也不曾见到他用这样潇洒的姿态饮。 环视四周除了他,恐怕也没几人能在这样低沉的环境里饮得下去了。 “奴婢路上只遇到过安王妃身边的琼花,当时一只老鼠从廊子窜过,奴婢砸了酒盏,是琼花帮奴婢重新准备的。”小宫女吓得瑟瑟发抖,说话都是哆哆嗦嗦的不利索。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真的遇到琼花了。”宫女吓得除了磕头就不会做别的动作,那一声声暗哑的磕头声,听着就很疼。 “陛下,张院判回来了。”此时路公公带着两名太医走进大殿。 “启禀陛下,经查验各桌上只有刘姑娘和齐王妃的酒盏中有此药物。”一位天命年纪的太医上前回禀。这人便是太医院院判。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阿萝。 只见阿萝睫毛轻眨,自若大方地看向众人,并起身回话,“回父皇,臣媳产后一直服药,所以席上并未饮酒。” 听到阿萝没喝酒众人反应都不一样,有羡慕,有嫉妒,其中一股怨恨最为明显。 这股怨念来自哪里,不言而喻。 “所用酒盏里的药物并非什么要人命的毒-药,而是……”张院判面色尴尬,似乎有些难以言说。 “是什么,直说!”寿宴上有人中毒,仁景帝早已没有多少耐心,皱眉催促。 “而是柳巷间常用的迷-情之药,服用后思绪混乱,完全不能自己。刘姑娘之所以口吐白沫昏迷,是因为本身常年服药,两药相克所致。”张院判一口气说完后,老脸都红了。 “父皇,既然事关臣媳婢女,可听臣媳一言。”徐可纤的腰背笔直,眼神里虽不见慌乱,显然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你说。”仁景帝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若不是阿萝一直盯着前面,根本看不出来。 “母妃念着臣媳怀有身孕,便特许了让府邸婢女琼花进宫照顾。” 有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徐可纤身上,准确地说是盯在她的肚子上。 路公公迟疑地看着仁景帝,只见后者轻微点头。 “还不快给安王妃搬个椅子。” “多谢父皇。”徐可纤面上并没有变化,但后面说话的姿态却与之前不同。一手抚在小腹,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慢慢坐下。 这表情似乎带着骄傲,不可一世。 而那个琼花扶着她坐下后,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琼花一直在臣媳身边伺候,很少出府,如何能弄来这等下作的药物。而席间除了父皇进门前她去后殿为臣媳取了一碗梅子汤外,并未离开过。”徐可纤说话间手一直搭在腹部,并未离开,脸上还挂着笑容。 “你便是琼花。”皇帝显然对徐可纤怀孕一事并不感兴趣,看上去只想如何结束。 “回陛下,奴婢是琼花。”琼花上前跪下。 仁景帝指着吓趴的小宫女,“她说这酒是你替她取来换上的,你可承认?” 下面的琼花半天没动静,就只低头不语,但能看到一双按在地面的手握得死死地。 阿萝见状慨叹,只要这个琼花否认见过小宫女,加之徐可纤怀有皇嗣,那岂不就成了无头公案,放之任之。 很遗憾,这戏恐怕看不成了。 “陛下问你话呢。”一位老嬷嬷冲着她的背踢了一脚。 “奴婢承认。”琼花的声音像是从幽远之处传来一般空洞。 “琼花!”徐可纤脸上的淡然自若顿时皲裂,整张脸都变得惨白。 “那这酒里的药也是你放的?”皇帝丝毫不理会徐可纤,继续问。 “是。”琼花的身音越发死寂了。 “大胆奴婢,你竟敢对刘姑娘不敬。”徐可纤突然站起,走过去对着琼花的脸扇了一巴掌。 徐可纤看着娇弱,手劲儿不小,一巴掌下去便将人打倒在地。 琼花慢慢爬起来,抬头看了她一眼,转瞬低下头。 徐可纤突然走到殿前跪下,“都是臣媳没教育好奴婢,请父皇责罚。” “奴婢犯错,主子确实有责任。”就在众人以为会被轻易揭过时,峰回路转,一直不曾辩解的琼花开口了。 “回陛下,都是主子让我做的。” 徐可纤听到琼花承认,心里已然心惊,只好先发制人,仗着平日圣上对徐家对贵妃的恩宠,求得私下处置。到时候再送份厚礼去刘家,也能揭过此事。 可她没想到,自己亲信的奴婢竟然全盘托出,指证自己。 “琼花,我对你不薄,甚至对你全家都不薄,你怎能污蔑于我。” 琼花闭上眼,冲着徐可纤磕了个头,跪着对仁景帝交代。 “安王妃让奴婢在刘家姑娘和齐王妃的饮食中下入此药。” “你胡说,我没理由这么做。”徐可纤完全不见从前的高雅。“你敢污蔑我!” “安王妃在闺中便心怡齐王,可惜齐王娶妃。今日在贵妃娘娘宫中,听到贤妃娘娘有意将刘姑娘送进齐王府做侧妃,心有不甘,便让奴婢下了此药。” 这时全然不知的徐贵妃从后殿出来,脸上的笑意还未褪去,看到自己的侄女跪在大殿,脸色突变。 “纤儿有身孕,怎的能跪着。”徐贵妃快步走过去,刚想伸手扶起侄女,只听见“嘭”的一声,一只金边瓷碗碎在了她绣鞋前。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病了,所以凌晨没更新。 明天争取五千字,估计晚上更新。 第95章 一声“嘭”的响声, 一地碎瓷片, 看戏人的眼睛齐齐盯在徐贵妃身上。 多年来,徐家的繁荣很大程度因为徐家出了一位生双子的宠妃。 阿萝的注意并不是被皇帝扔下的那个碎瓷瓶的片子吸引,而是抛碗时那个弧度的水渍。 这碗热茶要是大部分撒在了徐贵妃身前,要是再用些力道, 估计她那身几近正红的贵妃服制瞬时便会开了花。 衣服毁了,面子便毁了, 也不知能不能毁掉她这些年面上的愉悦和内心的阴毒。 “这就是你们徐家的良好教养?”仁景帝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徐可纤, 随即又甩过去一个茶碗。 “陛下。”徐贵妃的眼泪说来就来, 即便完全不知内情, 也要先护着侄女, 在圣驾前娇柔地哭诉,“这其中一定有误会的。” “何来误会?”贤妃也从后面出来了, 捏着帕子便跪在御前, 梨花带泪尽是悲怆,“证据确凿,臣妾求陛下做主啊。” 贤妃虽是和贵妃一道进门, 可她在门口时就已经知晓殿内发生的事。本来就是她们吃亏, 又证据确凿, 此时到御前哭诉,为了这满殿的悠悠众口, 也不能偏私于她。 “臣妾就只一个外甥女,身子骨本就弱,如今这么一折腾, 半条命可就搭上了。” “扶贤妃到座位上休息。”仁景帝深呼一口气,单手握拳搁在桌上,冷眼看着底下的人。 “安王妃,你可要辩解?” 这半天过去了,徐可纤心里也清楚这件事败露了,只能全部推倒琼花身上,不然即便她怀着皇嗣,也会受罚。 徐可纤看了一眼扑跪着的琼花,垂着的眼上目光狰狞,轻声说了一句叛主的贱人后,便一头磕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臣媳并不知情,定是这奴婢嫁祸于我,请父皇做主。” “陛下……”徐贵妃哀求,“求您看在皇嗣的份上,明查此事。纤儿自小出入宫廷,您看着她长大,她断没有下毒的理由。” 徐可纤抬起头满脸是泪,脸上的装都花了,掩饰不住额前的红痕。现在的她可真没有从前的淡然,事情败露出了推卸,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父皇,琼花早就不安于室,平日总想着做半个主子,惦念着给王爷做侍妾。” 徐可纤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可王爷金枝玉叶,即便是侍妾也不能随意。臣媳念着她自小跟在身边的情分,私下劝过。没想到她还是……” “实在是臣媳的失责,请父皇明察。” 琼花这事半真半假,安王府的人大多知道琼花心仪安王。 但并不是琼花主动勾引,而是徐可纤想用自己的人笼住安王,主动提出的。而琼花也是迷了眼,当王爷的侍妾于她而言本就是天大喜事,自然应下了。从那之后,见到安王便常常露出一丝女儿家情态。 因此徐可纤这么一推,琼花自然百口莫辩,只能连连磕头,“奴婢没有说谎,真的是王妃交代的。” “求您做主,不能轻易放过凶手啊。”贤妃再次从位置上跪下,说凶手也没有错,刘燕瑶确实折腾掉了半条命。 刘燕瑶跟随母亲大归回到外祖家,是贤妃娘家唯一的未婚姑娘,早已被家族选中将要送进如今立太子呼声最高齐王府。 如今一来,虚弱的身子不知何时能调养好,哪还有机会进王府。 生生断了贤妃娘家的繁荣梦。 如今还要被这样抹平,贤妃眼神一凛,她绝不善罢甘休! 同样声泪俱下的真切哭声,而贵妃哭得更为真切。贤妃哭得是家族繁荣,贵妃急得是就更多了。毕竟她已知道来龙去脉,更清楚自己侄女的野心,这事必然是她做的。 可徐可纤必须保住,保住徐可纤便是保住她自己、徐家,甚至安王。 若是当庭承认,不仅她和徐家难辞其咎,还会连累她的儿子。如今正值立太子之际,安王绝对不能受牵连。 一个柱子前打扇的宫女,手中的扇子突然滑落到地上,吓得她双膝跪地,浑身发抖。 “大胆奴婢,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路公公眉头一皱,挥着拂尘让人带下去。 “奴婢……奴婢听到……听到安王妃说的话。”这宫女估摸着十三四岁,看着脸色惨白,已经吓到腿软了。 嬷嬷看到路公公的颜色,便把人压到殿前。 “把你听到的话,如实说出来。”仁景帝的脸沉得能浸出黑水,眼底的风暴渐渐涌起。 在场的人都清楚,琼花这样的婢子没有这么胆子,必定是受人指使。可他尚未考虑好,是否当众下了贵妃和徐家的面子。本想散了众人,回到后宫解决,可如今只能当众澄清,不然天威何在。 那宫女一直靠在徐可纤身后的柱子旁打扇,虽离得不近,常理来说徐可纤主仆的对话时听不真的,可这宫女天生耳力好,细小的声音都能听清。又是刚入宫,胆子小不说,见皇帝亲审,她越想越怕,便吓得倒地。 徐家人包括徐可纤的父母,也清楚女儿的性子,本以为贵妃哭求,皇帝必然开恩。没想到会半路杀出来的宫女,证据确凿,二人双双跪地,为女儿求情。 如今有宫女证实是徐可纤指使婢女下-药,又是当着朝臣的面,仁景帝只能无视贵妃和安王,无视徐家,当众下令褫夺徐可纤安王妃之位。 “父皇,请您看在皇嗣的份上开恩。”一直当看客的安王,终于从座位旁走到殿前,在贵妃身边跪下。 他虽喜欢徐可纤,可也接受不了她心另有所属。安王觉得自己被人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今后他绝对是京都的一桩笑谈。刚刚坐在下面时甚至在想回府后如何弄死这女人。 可他想到徐家,他又收回了这心思,毕竟徐家的地位仍在,只要徐可纤还在,他和徐家就有了双重联系,他们就永远不可分割,断不可能改为支持别人。 至于他的好兄长,到时候拿什么跟他争! “安王,这一切你可知晓?”仁景帝向来不喜这个常常沉醉温柔乡的儿子,语气自然重些。 “儿臣不知。”安王垂着头。“但她是儿臣的王妃,一言一行均代表了儿臣。所以,儿臣难辞其咎。念及她有孕在身,儿臣愿代她受过。只求父皇原谅她的一时糊涂。” 安王为妻求情这一幕,姿态十足。不仅博得了徐家的好感,更是让坐下的姑娘倾心。虽然花心风流,却不无情,算是借着徐可纤的狠毒给自己换了个好男人形象。 仁景帝抬头看向凌御寒的方向,只见后者嘴角上挑,眼底阴翳,面上不掩不屑。只得微微叹气,刘氏已脱离险境,徐可纤罪不至死,何况留着徐家还有他用。 “念及怀有皇嗣,暂留宫中有贵妃看管,直到生下孩子,另行处置。徐程思教女无方,罚奉一年。安王监管不利,闭门思过三月。至于贵妃同样有责,撤其协理六宫之务,闭门三月。” “陛下。”见此事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贤妃急了。她必须想办法为娘家争些权益。 仁景帝看也没看贤妃,站起身后,补了一句,“刘氏无辜,封其为宜安县主,赐婚涵王。” 圣旨一出引起轩然大波,然而仁景帝撂下话后,便转身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恭喜。”凌御寒看着面带急切且眼神微愣的涵王,不由笑了,这个弟弟也算因祸得福,得偿所愿了。 · 马车上,阿萝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只能用一句“不可思议”表述。 凌御寒看她顶了一天的九翟冠,想是很累了,便趁她拄着下颚纳闷之际给卸了下去。 “你拆我头饰干嘛?”阿萝捂着半挂在头上的冠,不满地看着他。 这可还没到家呢,在马车上卸冠,下车后让府中奴仆作何想法。 “看你如此用心,连身边人都无暇顾及,想来这冠你顶着太累,便帮你摘下。”凌御寒手指轻弹她光洁的额头,“贵人不顶重冠。” 阿萝轻哼,就说他没那么好心。什么怕她带着太累,还不是间接抱怨她因为思考宫里发生的事而忽略他。 真是小气鬼。 既然拆了一半,阿萝索性就整个取了下去搁在小桌上。舒服地拍拍头顶,确实轻松不少。 “今日之事,都是你一早算好的吧。”阿萝双手挽上凌御寒的胳膊,“那个打扇的宫女是不是你的人?” “什么我的人!”凌御寒捏住她粉腮,低头贴上她的额头,不满道,“我的人只有你一个。” “痛痛痛!”阿萝伸手抓下他的两手,轻柔着脸颊,“下手太狠了吧。” 而凌御寒丝毫没怜香惜玉,反倒在她耳唇上咬了一下,“这就狠了?晚上让你试试更狠的吧。” 阿萝一听浑身警觉,双手推开他,言归正传。 开玩笑,今日在宫里累得要死,虽说只是看戏,可直挺挺地坐着要都酸了。若是晚上跟他试试,那明天她不用起床了。再说她已经和安宁墨韵约好明日去逛逛,若是真起不来,岂不被笑话。 “我是说那宫女是不是你安排的?” 阿萝才不相信平日里明哲保身的宫女哪会胆小成那样。即便是她胆小,面对躲都躲不及的事,又怎么会站出来指认贵人。 “你说是便是吧。”凌御寒对这事并不在意,“她的作用就是让这场戏不能半途而废。” “那涵王婚事呢?不会也是你算计的吧。” 凌御寒摇头,这可不是他做的。他当时只想处置了徐可纤,顺道断了贤妃的妄念,至于赐婚,他也始料未及。 作者有话要说:五千的愿望没成功,今天留个评论吧,小红包请罚。 第96章 凌御寒一进门, 就看到宫女太监全部被清了出去, 就连路公公都冲他摇摇头,路过他身边时还提醒他,好好说话,千万别触怒龙颜。 他走到殿内, 尚未来得及请安,便被仁景帝丢过来的一本书砸到小腿。 “你小子翅膀硬了, 仗着我不忍收拾你, 便大胆地搞砸了寿宴。”仁景帝顶着一副黑眼圈, 面色不佳, 俨然是失眠所致。 失眠的人本就一怒, 看到罪魁祸首便顾不得身份,直接把手里正看的古籍丢了过去。 看他高高大大的站那, 突然觉得不过瘾, 不解气,说话间仁景帝又举起了桌上的砚台,想扔过去突然又收回了手, 把那方刚到手的青花砚台丢在桌上, 只听到“哐啷”的声响。 “父皇息怒, 砚台就只这一方。”凌御寒听着砚台被扔的声音,就知道正是他回京时送进宫当作寿礼的那方。 舍不得摔?是好现象。 凌御寒低垂着头, 掩饰不了勾起的嘴角。 仁景帝虽在座上,看不到他的脸,可听他这声息怒里含着的耍赖, 气不打一处来。 “你真是在外面野惯了,无法无天。你也不想想,昨天那种场合,万一除了岔子,谁来保你!” 要是没有完全准备,凌御寒也不会将丑事闹大,甚至拿着皇家颜面做诱饵。结果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 起码贵妃、徐家甚至安王府都能消停一整子。这样他才能放手去做下一件事。 “原来父皇都知道了,那儿子也不瞒着了。” 凌御寒了解自己的君父,对他直言不讳这事容易被原谅,若是欺瞒,今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是徐可纤行为不端,儿子才顺水推舟。” 通常天家无父子,但这句话不适合这对父子。凌御寒是仁景帝亲自抚养,并给予厚望的儿子,对他的容忍度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说吧,你折腾徐家的目的。”仁景帝了解儿子,绝不会只因一个女人闹这烂摊子。想来是徐家那些人做了什么触及他底线的事,才惹得他当着朝臣亲眷面,驳了人家的面儿。 今日主动面圣,他就没准备藏着掖着,他要做的事若皇帝不点头,接下来会相当不易。 他在赌,赌皇帝对韩家的旧情,赌对徐家的忍无可忍。 只是他不知道当他摊开此事目的时,他的父皇会有何做法。是惊,是怒,亦或是为了稳固朝堂勒令他放弃。 所以当他一字一句说出自己来后,就静静地等待结果。 当他看到仁景帝手里的奏折顿时脱落到地上,瞳孔睁大,满是震惊和伤痛的表情,着实心有不忍。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同伤口撒盐无异。可他没办法,若是因此被打被罚,他也认了。 凌御寒走近桌案,夺下捡起奏折放回桌面,便站到桌案前,垂头等待。 直到仁景帝恢复从前的自若,撩起眼皮,从上到下打量着自己亲手带大的儿子, “你要替韩家翻案?” “所以先把徐家推到浪尖儿?” “你想没想过,失去徐家这样有力的外祖,你将面临什么?” 仁景帝每问一句,凌御寒便点一次头。 气得仁景帝激动地站起身,一脚踢开蹭到他龙衮的青花瓷瓶,走到凌御寒面前。 “我朝向来子凭母贵,你这是自断后路!” 凌御寒抬头看着他的父皇,原来真的如他所想,之所以把他挂在徐贵妃名下,果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强大的背景。 可是…… “父皇,徐家固然强大,可若是凭着他们的势力上位,儿子真能堪当大任吗?” 凌御寒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您可想过儿子为何要扳倒徐家?又为何要为韩家翻案?就算儿子不动徐家,保住他们的荣华,徐家人亦或是贵妃,就会真心待之?” 仁景帝原本面上只有气恼,现今已经全部转成严肃。他用着过去对付凌御寒儿时淘气手段,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拎到内室。后者满脸苦笑,他都这么大了,不会还像小时候那样修理自己吧。 啪嗒,内室的门关上,将二人严严实实地关在一个绝对密闭的空间里。 父子两人面对面,一个一脸严肃,一个满脸无奈。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仁景帝已经顾不得徐可纤那件事了,他更关心的是这小子到底知道了多少事,不然怎么会突然对徐家出手。 “韩家乃将帅名门,征战沙场,保卫疆土,却遭奸人陷害,满门抄斩,这些儿臣自然是知晓的。”凌御寒恭恭敬敬地回答,临了还补充了一句,“当然了,还知道儿臣名字的由来。” “你是怎么知道你和韩家的关系?”知道那件事的人除了路远都应该不在世上了,而路远是仁景帝的亲信,绝不会透露半分。 “原来真是这样,儿臣的猜测竟是对的。”凌御寒苦笑。 “你个不孝子,连朕都敢诓。”仁景帝恍然大悟,这小子并不确定,这是来套话的。一巴掌拍在凌御寒的肩头,力道之大,手臂都震麻了。。 他是父亲却也是君王。坐在龙椅上多年,早就不怒自威,若不是眼前这人算是他的命根子,他早就让人拖出去先暴打一顿,让他知晓什么叫欺君之罪。 可看着儿子眼中的苦楚,他心里既不好受,又隐隐的松了口气。秘密堵在心里二十余年,终于要见光了。当年他没做到的事,或许这小子能行。 “把你查到的说出来,不然朕就治你的罪。”仁景帝坐在窗边的龙榻上,手肘搭在描金貔貅纹饰紫檀炕桌上,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的眼睛。 凌御寒知道昨日那事算是揭过了,却也不敢得便宜卖乖。面带尊敬和严肃,走近龙榻, “儿臣只知道韩家一案尚有隐情,希望忠良能昭雪沉冤,可是查着查着,竟然查到了韩姝芸。” “也听说了父皇和韩家人的关系,便有了猜测。只是没想到,猜测成了事实。” “那你可知那是先帝钦定的案子,推翻此案相当于对先帝不敬。”仁景帝手指敲击着桌面的声音和不远处的铜制漏壶发出的水滴声,遥相呼应,一下一下地显得空洞无情。 “若是先帝受小人蒙蔽,儿臣以为那是替先帝拨乱反正,以正清明。”凌御寒已想好措辞,到时候让徐家和到年那几个徇私枉法的担着罪名就是了。 “你……”仁景帝站在凌御寒面前,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发现儿子已经高于自己,眼神里有欣慰也有慨叹,“可有多大把握?当年朕是不受宠的皇子,又被远派他乡,收到消息时已无力回天,所得的信息有限。” 这件事可能是仁景帝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哪怕是成了九五之尊,也抹不去那件事发生时的无力感。 “还差一些证据。”陈年旧案,当年的物证不易寻找,人证很多都土埋半截了,为了家族荣耀,很难让其开口。这也是凌御寒铤而走险来面圣的主要原因。 他相信皇帝手里定会留有当年的证据,也许多方拼凑下就能还原案情。 “唉,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皇帝此刻没有自称朕,有些颓然又有些欣慰地坐在龙榻上,眼底湿润。 “父皇。”凌御寒不忍,再次跪了下去,“儿臣不孝。” 仁景帝没有去拉起他,只低头问他,“你可知这件事要做起来,难上加难。” “容易的话,父皇不会隐忍多年。”凌御寒想起小时候的事,眼底不禁跟着湿了,“破而后立,儿臣不忍父皇夜夜难寐。” “你怎知?”仁景帝顿感欣慰。 午夜梦回,他常常梦到那个亲如兄弟,凡事挡在他前面的人,更加思念那个从来不肯入他梦境的女人。 二十年来,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除了近身伺候的路远以外不可能有人知晓。没想到只在他身边长到十二岁的儿子竟然一直都知道。 “小时候,每年腊八之际,父皇都会去相国寺祈福。可每次回来都会一个人坐在暖阁饮酒看着儿臣,一直到天明。”凌御寒突然跪在皇帝面前,“父皇可能不知道,有两次儿臣是醒着的。” “罢了罢了,你既已知晓,我也不拦着你。”仁景帝不想在儿子面前伤感,遂起身背手站立,面相朱红宫门, “此时若是通过你手替韩家翻案,你将失去徐家这个后盾,你可想到对策?” “此事恐怕不止儿臣知晓,贵妃知道得更早。”凌御寒既然把话说开,就不再同皇帝绕弯了。 “徐家从来就不是儿臣的后盾。” “不可能,当年这件事除了我和路远外,知道的人皆已不能言语了。”仁景帝这事做得狠,当年照顾过韩姝芸的人一概都见了阎王。只有死人,不能泄密。 “您忘了一个人,当年的侍卫长陈念。”凌御寒道出一些陈年旧事。这个陈念受过徐家的恩惠,在凌御寒被仁景帝抱走后的第二年,徐贵妃便以此威胁让其还情,知晓了双生子的秘密。 陈念当年因为愧对皇帝的信任,自毁双眼,远离京都。 若不是成墨倾半个月前不知何故离京恰好救了此人。凌御寒还真不知以何说辞来解释徐贵妃一装二十年这事。他总不能直接说,儿臣活了一次,所以知晓。 如此一来,皇帝非但不会信,还可能觉得他脑子不清楚,直接扣在宫里关起来医治。 仁景帝愤怒,徐贵妃多年来仗着自己孕育双胎,私下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他到底念着自幼相识,且占着凌御寒母妃的名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那个女人早就知晓不说,还妄图联系外戚干预朝政。 “徐家如今看似如日中天,实则这些年朕已经收回不少权柄,想做什么你放手去做。”仁景帝压在心里多年的郁结终于吐露,他本想压着凌御寒,毕竟留下徐家到底是他的助力。如今来看,倒不如早日给韩家正名,断了徐家人的妄念。 · 宫门外,成墨倾被韩五拘扣在凌御寒的马车上。 韩五按照凌御寒吩咐把醉酒的成墨倾用软布绑住,连同嘴也封住,等他出宫后自行处理。 成墨倾是喝了一夜的酒,但凌御寒在宫里待了整整一个上午,这会儿的他早就快被憋死了。 若是凌御寒再不出现,恐怕就…… 终于从恭房出来的成墨倾,气冲冲地瞪着一脸不耐的凌御寒,“好端端的,你绑我做什么?” 马车前的凌御寒睥睨道,“为什么?这个问题很好。” “咱们就来讨论一下你昨夜的酒后真言,如何?” “我说了什么?”成墨倾背后一凉,昨夜他是为了那个死女人去喝酒的,不会是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贱贱归位啦! 解释一下,每次看小说时都感觉天家无父子,所以糖就想这个好爹。一个爱屋及乌的爹。 第97章 成墨倾忍着小腹的不适, 望穿秋水盼到了凌御寒回来, 麻绳刚被解开,成大公子就像火烧了屁股一般,嗖地一下窜到了宫门后身的小门里。 当他神清气爽从里面出来,大步朝前走向凌御寒时, 看到对方的凌厉的双眸后,渐渐慢下了步子, 语气上不由得带着些谨慎, “你绑我做什么?” “当然是要同你聊聊昨夜酒后真言的事。”凌御寒随即一瞥, 身子靠向马车车辕, 双臂环抱, 嘴角一侧勾起,“比如曾经和你一起喝酒的女人。” 这样的凌御寒,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怎么看怎么觉得邪魅。 女人?还是和他一起喝酒的女人? 成墨倾瞳孔收缩,向前的脚不自觉地停住,刚刚还微微甩动的胳膊也垂了下去。 难道他昨夜不清醒时说出了酒后乱性那天的事? 成墨倾心惊, 原本的抱怨瞬间消失, 看着凌御寒凌厉的眼神, 突然有种要早死早超生的想法。 不!应该是破釜沉舟的想法。若是此刻他坦白了,凌御寒必然不会轻饶自己, 定会逼着自己娶了她。成墨倾觉得或许一顿皮肉之苦,也是值得的。 “我……”成墨倾刚开口,耳边再次响起那个抓着自己缠绵一夜的女人醒来后推开自己时说的话: “你就给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听到没有!” “我负责。” “你想负责就负责?本县主还没看上你呢。” “肌肤之亲,除了我你还想让谁负责?” “爱谁谁,总之不是你!” …… 肌肤相亲的两人在隔天不欢而散。 从那之后每天夜里他都能想起那段对话,扎心,真他娘的扎心。他作为成国公府的继承人,配她这个县主,委屈她了?他们都这样那样了,配不配重要吗?不就该在一起? 成墨倾低头紧握双手,醉宿一夜的他气色本就不好,这会儿的脸色更是苍白中带着些许不甘。 “看来你是不准备说清楚你那真言了?”见他磨磨蹭蹭地要说不说,凌御寒没了耐心。 一声轻嗤后挥挥手,韩五等人立刻远离马车,背对着他们,形成一堵人墙。 成墨倾看这架势,若是不给出个合理解释,是躲不过去了。可他喝醉后,到底说还是没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啊。要是真说了,那他就一不做二不休在凌御寒面前承认好了。他和她都已经有肌肤之亲了,不管是谁灌醉的谁,他是男人,都该由他承担。 若是他说的不是那件事,而只是他们一起喝酒……? 成墨倾突然背后一凉,若是他今天却主动告知凌御寒,那女人知道后绝对会把国公府一把火给点了。 按理说遇上这种不纠缠不拖沓的女人,他该是满足的。可他心里就是气不过,他哪里不够好,连对她负责都不够。 一个大男人在一夜春宵后被女人勒令闭嘴,被嫌弃得一文不值,终是觉得这是道坎。 成墨倾开口艰难,可在好兄弟面前他又不愿意隐瞒。尤其是他发现心里对那个一度被自己看做妹妹的娇气女人,有着不一样的感觉时,才发现原来当年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早已经长大。 那种感觉甚至像一颗种子一样,不知在哪个春天把花种撒进了他心里,已经破土而出了。 凌御寒眯起眼,看着成墨倾眼中一时的迷离,没等他回话就转身上了马车,留下一个冷傲的背影。 “我……你……?”成墨倾怔了怔,就这么结束了?一句话都不问? “什么我的你的,还不给我滚上来!” 凌御寒坐在马车上,斜着看了他一眼,沉声道。 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就想溜,谁给他的自信。他的妹妹,不能被任何人欺负,即使是他的好兄弟也不行! 若不是他一大早要进宫面圣等不得,还能等成墨倾自然醒来再算账?早就把人扔进水缸里泡醒了,还容得他在这磨磨唧唧的。 他就说那丫头昨天看到成墨倾的表情不对,没想到还能发生这种事! 凌御寒此刻撕了成墨倾的心,正蠢蠢欲动。尤其是他手掌上的关节,每一节都在跃跃欲试。 见成墨倾磨磨蹭蹭,凌御寒干脆亲自从马车倾身探头,一把将人拽了上去。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一气呵成后,只看到随风微微浮动的车帘。 马车外的韩五等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一齐目瞪口呆,甚至忘记了应该驾马车离去,所有人像是被盯住一般,齐刷刷地看着安静的马车。 马车内传来一声咆哮“去校场!”后,他们才缓过神,各自归位,驾着马车一溜烟地远离宫门口。 韩五和驾车的韩威在疾驰中不禁相相视后摇头感叹,从校场回来的成大公子恐怕得躺个三五天了。 · 成墨倾在凌御寒面前露馅,另一位同样也在阿萝和成墨韵面前漏了马脚。 昨夜在皇宫时,阿萝和成墨韵发现安宁看到成墨倾时的失态,便想找机会套她的话。索性两人近日闲来无事,就约好近日一起逛逛京都城。 阿萝从齐王府出发,先是到国公府接上了成墨韵,两人去恪勤郡王府寻了人后,一起去了她们在京都的药膳坊。 “原来短短几个月就在京都城内受人追捧的药膳坊是你们开的。”坐在这间温馨如家的房间,看着一桌子她还没见过的膳食,安宁感叹,“你们这是单独做的,楼下是吃不到的吧。” 安宁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刚开的时候她来过几次。她很喜欢这里的装饰风格和药膳口味,来过几次却总遇上那些达官亲眷。遇上了就难免要寒暄几句,久了她实在觉得麻烦,后来便没再来了。 如今再次踏进这里,看到一桌子新菜式,难免胃口大开。 “这里是我们预留的厢房,今后你来就直接到这里用膳。”阿萝见菜都上来了,便散了屋子里的奴婢。人多口杂,毕竟有些事不方便问。 她们今天来就是想和安宁小叙,也许酒过三巡后有些事自己就说出来了。 果真如她们所料,这丫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她们不过才提了个头,整件事就在安宁的娇-嗔和委屈中真相大白。 原来安宁一直倾心于成墨倾,只是两人彼此熟悉,成墨倾只当她是妹妹。明知道他对自己只有兄妹之情,骄傲如她自然不会让其负责。所以自那日以后,安宁便再也没去过国公府,更没有私下见过成墨倾。 她身为县主的傲气不容得自己放低姿态,乞求一份用身体换来的婚事。 愈是不见愈是想念,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安宁第一次尝到了苦涩。 这件事憋在她心里大半个月了,今日算是借着酒劲儿吐露心声了。 成墨韵听罢赶紧灌了一杯浓茶,看着已经趴在桌上睡着的安宁,心有余悸道,“我的天,没想到这丫头竟看上我哥了。” “安宁配表哥……亏了。”阿萝也是饮了两口酒的,这时已是满面红光,双眸泛水色,纤细白皙的两手拄着下巴,“不过表哥对安宁到底是负责还是喜欢呢?” 两人默默地看着对方,谁也弄不清成墨倾的真实想法。 是喜欢,还是补偿? 若他与安宁抱着同样的心思,她们尚可推波助澜一番。可若只是占了人家身子的补偿,那安宁就太可怜了。 最后还是阿萝开口,实在没办法就让她家王爷去套成墨倾的话算了。已经发生的事,总不能就这样拖着不管不问吧。 成墨韵听到这话想了想后果,当即摇头,“殿下若是知道我哥对安宁那样,一定会亲手打死他的。” “不……不至于吧。”不至于那么暴力吧。 不过阿萝自己也不敢肯定,凌御寒视安宁为亲妹,听到妹妹被人欺负,定会大发雷霆。万一成墨倾真的不喜欢安宁,那打不死也得打残了。 成墨倾再不靠谱也是自己的表哥,出于护短的心思,也处于对安宁的尊重,阿萝只得改说,“要不,咱们私下解决?” 唉! 两个人同时叹气,真是棘手。 阿萝拿起酒壶到了两盏酒,一杯递给成墨韵,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咱们也喝酒吧。” 安宁倒是一醉解千愁,留着她们干着急。 半晌,青栀敲门进来,面带急色,“娘娘,王爷他们也来了。” “人在哪呢?”微醉的阿萝瞬间清醒,坐直身子,用手拍拍红润的双颊,紧张地问,“他不知道我们也在吧。” 凌御寒是知道她今日要出门的,可并不允许她饮酒啊。这要是撞上了,回家指定得罚她。 “在天五房。”青栀看了看成墨韵和安宁,附在阿萝耳边说了两句。药膳坊有三层,从上到下分别以天地人命名。而阿萝此刻所在的屋子,正是天字号房里面最舒适豪华的那一间。 “那咱们赶紧走吧,免得撞上。”阿萝手一手按着桌面,一手推了推那两个伏在桌面的人。 她这边急得不行,可安宁和成墨韵已经睡着了,叫也叫不醒,“快醒醒,不然来不及了。” “来不及去哪?”房门被推开,凌御寒黑着脸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点事,请个假哈,周四更新! 第98章 三个女人能唱一台戏, 就是不知道这戏是给自己看还是给别人看的。 阿萝和成墨韵听到微醉的安宁吐露实情后, 当下两厢为难,一边是好姐妹,一边是哥哥,安宁还喝醉了, 她的想法也不得而知。可事关姑娘家的清誉,她们也不好直接去问成墨倾。二人相视后, 便用了同样的方法以解现愁。 只可惜她们的酒量都不好, 两三盏酒下肚, 一个个就都双眼迷离地趴在桌上。安宁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成墨韵是酒量浅, 而阿萝虽能喝两口,可却是禁酒的。当初难产吓坏了凌御寒, 所以生产至今都小半年过去了, 别说饮酒了,就连酒味儿的食物她都没见过。 其实她也不是嗜酒,就是被要求的太多了, 像孩子似的有些反叛。越是喝不到的, 越是想念。 而今日趁着凌御寒进宫, 也不知何时能回来,阿萝索性就当给自己解禁, 痛痛快快地喝了两口。 只不过她才喝酒两三盏,她还清醒着呢,就被人逮了正着。 “来不及去哪啊?”清冷的声音一响起, 阿萝脑袋就嗡的一声。 完了完了,平时的温文尔雅消失了。 这根本不是她印象中的人了,那张冷硬的脸就像唱大戏时的包公,又黑又冷。 阿萝觉得口里发干,抿了抿嘴回头看着桌上两个拖后腿的,又看看自己面前已经空了的酒盏,眼一闭,心一横,两只握拳的小手一松。 “你是来接我的吗?”娇嫩的小脸扬起,对着那个黑面包公憨笑,伸出两手索要拥抱, “夫君,那我们回家吧。” 可是她的如意算盘有些失误,黑脸的既不搭话也不伸手。 阿萝低头腹诽他小气。只好自己双手按着桌面,慢吞吞地站起来,双眸含水轻眨双眸,面颊泛红,“我自己走不动了。” 唉! 都是自己惯得! 凌御寒心底的叹气只有他自己听得见,脸上的无奈却是人人可见。 在众目睽睽之下,凌御寒收起不悦,打横将人抱起,下巴贴近她的耳际,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语声说道,“账攒着,咱们回家再算。” “唔,你别忘了她们。”阿萝只当没听到那句威胁,搂着他脖子的手指向伏在桌上的人,“她们都醉了,你派人送她们。” 倒是个讲义气的!自身难保了,还不忘同伙。 凌御寒哼道,“不需要你操心,有人管。” “醉了不安全。”乌溜溜的眼睛眨呀眨,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照出阴影,小手指勾着他领口的扣子,吴侬软语地强调,“先送。” “自己看。”凌御寒背对着众人翻了个不符合冷毅影响的白眼后,转过身朝门边努努嘴。 阿萝顺着他努嘴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顶着熊猫眼的成墨倾,一双眸子正盯在桌面,整个人呆呆的。 “那我们回家吧。”原来护花使者到了,那她就不操心了。 阿萝放心地把脸贴在他颈部,找个舒服的位置,蹭了两下,没心没肺地闭上眼睛。 凌御寒低头看到这一幕,无奈地笑了。装睡都用得这般利落,真是吃定了自己舍不得收拾她。 “回家再脱去你这龟壳。” 凌御寒抱着阿萝走到门口,一脚踹向直愣愣的成墨倾,“把人给我安全送回去。” 话音里似乎带着磨牙声,“要是安宁因不满意或是心里委屈而来找我抱怨,那就继续校场切磋。” “希望下次切磋,你能多挡一会儿。” 就这点三脚猫功夫,将来怎么保护安宁。凌御寒决心要好好锻炼成墨倾,脑袋里已经过了不知多少种训练方式。只等着尘埃落定抓人去校场。 而挂在凌御寒怀里睡觉的人,气息停顿片刻,直到她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呼吸,才再一次把脸埋起来,装睡鸵鸟装到底。 凌御寒抱着阿萝,身后跟着韩五青栀等人离开,整个屋里只剩成墨倾兄妹和安宁。 成墨倾叫来云渺和护卫一起送妹妹回府,而他示意屋里的所有丫鬟仆人都出去,并关上了门,自己则走到桌前坐在安宁身边。 小丫头睡累了,无意识地坐起来,换了个姿势重新趴下。 一旁的成墨倾见此不由得笑了,还是那个迷糊的丫头。 不知怎的,安宁突然坐起来,用手背揉揉眼睛,盯着成墨倾看了半天,撇撇嘴, “怎么又是你!” “讨厌死了,又梦到你了,快出去,我要睡了。” “哪都有你!睡个觉都不让人消停。” 听到小姑娘接二连三的嫌弃话语,正举着安宁酒盏往嘴里灌酒的成墨倾瞬间挺住动作。瞳孔微闪,慢慢放下酒盏靠近她,“你总能梦到我?” “嗯。”安宁双手拄着下颚思量半刻,很认真地点头。 “为什么会梦到我?你不是讨厌我吗?”成墨倾再接再厉。 安宁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趴在桌上,小嘴一撇就开始抽泣,“你不喜欢我,我就讨厌你。” “我何时说过不喜欢?”这项罪名他可不担。 “你嫌弃我是小孩子,你要娶大家闺秀,你喜欢漂亮,会打扮,虚伪做作的大家闺秀。”安宁哭泣控诉,那双带着泪的黑亮水眸比天空的星星似乎更惹人怜爱。 “我没有喜欢那种人。”成墨倾可不承认自己喜欢虚伪的女人,说起来他还是喜欢性子直爽的。 “你有!就是有!”安宁扑过去拽住成墨倾的领子,猫儿般凶狠地说道,“你说欣赏张欣欣的。” 张欣欣是谁? 成墨倾茫然,他怎么没印象? 安宁看他一脸懵相,咬着牙说,“那次赏花宴,御花园的凉亭下,你亲口对我堂哥说的。” 成墨倾怔了怔,搜肠刮肚半晌才想起她说的是哪个。 原来这丫头喜欢他这么久了,那次赏花宴已经有两年多了吧。 一种来自心底的愉悦油然而生,醉酒真好,什么都发生了,什么都坦白了。 只是感叹发生太晚了,明明这丫头就在身边,他竟错失了这么久。 “那都是年少轻狂的戏言,不能当真。” 成墨倾双手慢慢扶上纤腰,云锦封腰上绣着的桃枝像是带着生命一般勾着他的手指,一刻不想松开。 “不信!你不说假话的。”小姑娘从小跟在他们身后,对他们的言行了如指掌,真假一眼就分得清。 唉,与太熟悉自己的人相互喜欢有利有弊,总有些小辫子和缺点是瞒不过去的。 “真的是酒后醉话,不当真的。” 谁知这话刚说完,小姑娘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安宁别哭。”双手不得不离开腰肢,把小姑娘整个人抱坐到腿上。没有帕子,成墨倾只好用撕掉成墨倾见过校场上舞动鞭子的她,见过晚会上大家闺秀的她,就是没怎么见过落泪的她。 “那你说喜欢我也是醉话,骗我的,呜……” “你还躲着我,不理我……” 安宁哭急了,顺便带出一个酒嗝。 微醺的小圆脸,红透了的粉颊,成墨倾轻抚上去,爱不释手,终于抵不住身心的诱-惑,低头贴上她的额前,“我对别人说的醉话不作数,但对宁宁的一定是真的。” “成墨倾喜欢安宁,千真万确,这次你要牢牢记住,知道吗?” “啊?”安宁呆呆地看着他,挣扎的小手停住了,上翘的睫毛上沾了星星点点的泪花,小心翼翼地问他,“真的吗?” “不管是梦里还说梦外,成墨倾喜欢凌安宁都是真的。” 当年初见五岁大的小安宁,成墨倾私下叫她宁宁,后来小姑娘长大了,碍于男女大防,才改了称呼。 只是这称呼一改,加上安宁随着父母长住南部,两人近两年多没见面,关系就比从前淡了许多。 原本只是慨叹,小姑娘长大了,懂得避嫌了。他作为哥哥,应该尊重小姑娘的意愿。 他天天同凌御寒和穆景逍一起,时不时就被迫接受两人无形中挥洒的甜蜜。本来他是可以大大方方祝福或全当没看见的,毕竟自己的最初想法就是找个听话懂事的女人传宗接代。 然而慢慢地,他就不是那么想的了。在这两人潜移默化下,能和相互喜欢的女人在一起,那才是美好。 那时候也不知怎的脑海里就出现这小丫头的影子,当时他没在意,只以为是因为她是除了妹妹外跟在他身边最久的女的,此事便摇头而过了。 没想到那天在厢房门口见到她一个人在生闷气,面带愁容、双目含泪地看向他时,成墨倾当即撇下众人转身走进去。 后面的事就令人脸红心跳了。小丫头是因为郡王妃的一封家书而伤心,信中写到郡王和王妃即将归京,到时候要将她许郡王妃的侄子,她的表哥。 小姑娘心里有人,哪能接受许配表哥的事。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又不能只身前往南部告诉父母自己不嫁,所以满京都城逛了大半天后,才进了酒楼点了陈年佳酿想效仿文人以酒解愁。 成墨倾陪着她喝了不少,那天的安宁不想今日是自醉的。那时候的她在最难过时见到了喜欢人,竟然又哭又闹地逼着成墨倾喝了两壶酒。 后来成墨倾把醉酒的安宁送回郡王府,可刚走到门口,小丫头就醒了。看到是自己家的大门,死活不肯进去。没办法成墨倾只好把人带到了他京郊的别院。 到了别院后,刚好看到庄子的人送酒。两人是醉上加醉,就滚到了一起。 虽然是醉了,可成墨倾到底保留一丝理智,重复多次让她确定不会后悔,才彻底陷入温柔的痴缠中。 本以为两人相识已久,这般情况不过就是回家请父母到郡王府提亲罢了。 但是! 这丫头第二天清晨,披上衣服就不认账,急忙撇清关系不说,还逼他发誓不得把事情告诉任何人。 成墨倾一气之下就出京去了,直到他救下了仁景帝的侍卫陈念,发现了那个他们一直没查到的秘密后,才回京的。也就是昨日寿宴上,两人才又见面。 “我喝酒了,一定是假的,我要去睡觉了。”安宁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来回摇头,声音低哝且没有自信,“我不要再做梦了,反正都是假的。” 说罢,便一头拱进成墨倾怀里,很快就陷入梦乡。 她这一拱,成墨倾嘴角抽痛,脸上的线条都挤在一起,疼地龇牙咧嘴。 没错!就是疼! 刚刚校场上,凌御寒一点没手软,先发制人打了他一顿,才开始盘问的。 他这面上除了眼眶发黑外,总体上还是俊朗的,可衣服下面那些看不见的地方,早已经是青紫相间了。 凌御寒说的没错,这都是他该受的。他认! 不过一身伤换来了好兄弟的支持,和这小姑娘醉后的坦白,成墨倾觉得值了。 · 齐王府。 嗷呜! 凌御寒抱着睡着了的阿萝走进内院,两道白光瞬间扑过去。 嗷呜! 一道清脆的夹杂着一道小小软软的,两声狼嚎后,就看到一大一小两只狼扑在凌御寒的两条腿上。 “滚到屋子里去!”凌御寒沉着声就把两狼从腿上摔下去,期间抱着阿萝的胳膊仍旧稳稳当当地。 哼唧! 白色的小毛团很听话,蹭了蹭凌御寒的靴子后,就扭扭小屁股慢悠悠地往屋子里走。而小灰本来还想仗着自己长大的身躯,对抗一会儿的。一看素来喜欢粘着凌御寒的媳妇就这么听话地走了,自己只好垂着尾巴也跟着回去。 刚回京都,小毛团有些水土不服,整日病恹恹的,直到他们从庄上返回齐王府时都没有好利索。凌御寒便把它和小灰一起留在庄子上养着,毕竟那里有山有水、无拘无束,它们玩得尽兴。 本来呢,凌御寒很是满意没了两只争宠狼在身边的日子。可前天庄上的管事派人来送鲜鱼,顺便说了小毛团康复的事,阿萝便派人跟着管事回去,让把小家伙们接回来。 两个小家伙是昨天一早就回来的,从宫里出来的阿萝太乏了,马车上就睡着了。回府后更是被凌御寒抱回了卧房也没醒来。 凌御寒倒是看到它们,也看出了它们兴奋,但本着媳妇睡觉最重要的原则,一脚把门踢合上,两只面面相觑的狼就这么关在门外一整夜。 一大早起来,凌御寒觉得自己还没抱够媳妇就要进宫,心情不爽。又看到两只趴在门口,只等他离开就能进屋的狼,凌御寒嘴角勾起一抹笑,对着一旁等候的韩五说道,“把它们和成墨倾放一起,在宫外等我。” 他抱不到媳妇,狼也别想! 就这样,两只悲催的狼回府一天一夜都没能见到它们喜爱的女主人。 别说女主人了,就连两个小主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从宫们离开,凌御寒就拽着成墨倾去了校场,途中又把它们送回了王府。两只狼在百无聊赖中拆了两个新窝,终于被丫鬟们端来的好吃好喝贿赂得心平气后,才稍稍远离了那些家具。 终于在水足饭饱后,勉强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中午。 午后一大一小两只睡足了狼再次欢腾起来,没见到任何主人的它们没什么能拆的,就打起了院子里一盆盆盆景的主意。 院里的丫鬟都是凌御寒亲自挑来的,自然不怕它们,可也管不住它们。 盆景都是阿萝亲自挑选的,丫鬟们指定是看住不让碰的。可她们哪有狼那样敏捷的步伐,一个不留神屋里屋外那些个昂贵的摆件儿就又成了碎瓷片子。 可即便这样,这群丫鬟也舍不得埋怨半句,毕竟雪白无暇的狗都没见过,何况平时惹了祸后装可爱装无辜的狼呢。 这两只别的不会,讨到任何人欢心倒是做得十成十。 当然,这些人里绝对不包括最了解它们的凌御寒。 凌御寒虽然不会因为故意弄坏些东西就惩罚它们,却不想让它们多分去阿萝的注意。 尤其是小灰,绝对的坑主求宠! 凌御寒发誓不会让云城跪苍耳垫子的事情重演,便纵容它们尽情的破坏,直到刚刚他把阿萝送回内室的榻上,开门发现阿萝最喜欢的那几株富有“花王”美誉的姚黄,已经花叶分离地落在碎瓷盆边上,他眼底溢出了止不住的笑意。 当场他还蹲下摸了摸小灰的狼头,面色在愉悦和惋惜间变幻,“那几盆东西花了她不少心思。” 看到他的笑,小灰落在心底的戒心突然升了起来。自己后退了两步,还不忘记用爪子勾住小毛团脖子上的玉牌绳子,把小东西勾到了身后。 “啧啧。”凌御寒起身,扑了扑衣裳上的褶皱,“这儿也没有苍耳,等会儿她醒了,看看你跪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灰灰小白白也回来啦。 快完结了,最近有点卡,所以这几天隔日更,但每次字数都不少,尽量保证十一完结。 么么哒!!! 第99章 狼的警惕性极高, 对危险有着与生俱来的预判性。而小灰不仅继承了老狼王的高大俊美的身姿, 还结合了父母的优点,聪明、俊美、狡猾却也忠诚。 上辈子凌御寒领兵攻城时遭人暗算,一支冷-箭飞来,就是它扑上去挡下的。 这也是为什么孤冷的凌御寒会对一只狼如此忍耐的原因。 不过那都得在它不去争宠的时候, 一旦涉及阿萝…… 它……没狼权的。 看着那几株曾经摇曳生姿的黄色花朵,再看看凌御寒眼里的不怀好意, 心生警惕的小灰转头叼起已经一尺大小毛团, 回退了两步, 防备地盯着房门。 呵!没长进, 还是只会躲, 想着怎么装可怜。 凌御寒手抱双臂,略略侧头, 他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每天带着它们去校场, 学些有用的,免得把资质优异的狼王狼后真养成家犬。 哼唧。 “又装?”凌御寒嗤笑。 装也没用,证据确凿! 哼唧。 小灰这次没有发出清脆的狼嚎, 而是用着小时候那种哄人的奶声奶气的哼哼声。 凌御寒就以前就受不了他装弱小骗取阿萝的同情, 现在更是了。 半大的狼身配上这种受气小媳妇声音实在不符, 凌御寒皱眉眯眼,刚想抬脚踹过去, 就听到身后生气的制止声。 “你在干嘛?” 阿萝只在纯白色里衣外面随意披了件玫粉色的丝质袍子,松松垮垮的,因为刚睡醒, 嗓音也是糯糯的,很是慵懒。 只是慵懒的外表掩不住言语中的急切。 “它们刚回来,你踹它干嘛?” 又一声哼唧,可怜且无助。小灰那双湛亮的狼眼在阿萝出现那一刻就成了可怜巴巴的委屈状。 “你对它们就不能宽容些。”阿萝皱眉。 凌御寒扣在背后的双手骤然捏紧。 可恶!又被它算计了。 小灰沉着凌御寒看向阿萝之际,叼住小毛团,嗖的一下躲到阿萝身后,战战兢兢地看着凌御寒。 而在阿萝看不见且凌御寒能清晰看到的地方,那条毛绒绒的狼尾巴正如同战胜的旌旗一般,摇曳生姿,好不嘚瑟! 哼唧。 在凌御寒垂眼瞪视下,小灰的尾巴非但一点没落下过摆动放慢,反而更快了。 那双幽蓝的狼眼对上深邃的黑眸,只见一抹极快的光亮一闪而过。 小灰突然放下嘴里的小毛团,伸头拱着阿萝的小腿。一边蹭着,一边亲昵地哼哼着。 装!凌御寒心道,只要让阿萝看到那一地狼藉,这鬼东西定是要受罚的。到时候他就明正言顺地管教。 “它们把你那几株盆栽咬坏了。”凌御寒侧着身子,把凌乱的碎花盆的视线让了出来。 这花确实是阿萝亲自侍弄的,喜欢得紧也宝贝得紧,平时小南絮想摸摸都不行。他就不信,宝贝女儿都不能动的,那只破狼弄坏了,还不被收拾。 “什么?”阿萝一听花被弄坏了大惊,看着满地的瓷片儿土渣花叶尸体,心疼地跑过去,双手捧起花叶残枝,“我的姚黄。” 这姚黄是她刚到京都城时请成墨韵帮忙移栽的,好不容易才伺候开花的,如今成了花泥。 阿萝见到这一幕,确实捶胸顿足。可凌御寒预期的那种闷火,似乎半点也没有要发的迹象。 她只是在懊恼,怎么就没提前让人把花收到花房去,怎么就没在两个小家伙回来时就好好教它们不能搞破坏。 这两个小东西从前是听她话的,以前借住成家祖宅时她养的花都好好的,如今只能埋怨自己忽略了拆东西是它们的本能。 只是这几盆姚黄实在不易得……阿萝此刻确实有些气闷的。 “你们……” “嗷呜。” 阿萝一开口,小灰像是自责似的低头哼了两声。 很久没看到它们了,阿萝实在想念得紧。这会儿又是承认错误的可怜相,已经到嘴边的苛责竟是半句也说不出。 “它们一回来就这么淘气,是该好好调-教调-教了。” 凌御寒显然不想让这件事轻易过去,不然明天起他拿什么理由带去校场训练。 慢慢走近阿萝,伸手搂住她的腰,拂去阿萝垂下的青丝,“别伤心,我亲自教育它们。” “可是花都这样了。”阿萝并没想教训,只是悼念自己的心血。 “韩五,立刻去宫里搬几盆盛开的姚黄,再来两盆魏紫。”凌御寒把它们弄回来时就猜到这一幕了,自然是做了准备的。 “你这几株黄色牡丹有花王美誉,宫里新培育除了紫色的魏紫有花后的美称,你见了定会喜欢的。” 凌御寒早就知道那两个不会安分,昨天就已经进宫讨要了好几盆花。 “还是你最懂我。”刚醒酒的阿萝尚有些疲软,放松后把身体的力气全压到了他身上。 “你喜欢的,我都能给你弄来。”说罢,竟挑衅一般看了小灰一眼。 狭长的眸子对上气鼓鼓的微蓝狼眼,前者轻嗤冷笑,一副就你还想赢的鄙夷眼色。 而后者眼球转来转去,没有像小时候那样生气扑过去咬住他裤角,而是垂着头且步伐沉重地走到阿萝脚边。 小灰抬头看着心疼郁闷的阿萝,哼哼两声唤来了阿萝的注意后,便叼起一旁小藤条放在脚边,转过头去,狼屁股冲着阿萝的方向蹲了下去。 小毛团懂了小灰的意思,蹦蹦哒哒地过去,伸出小爪子勾了勾阿萝的裙摆,又拍了拍地上的藤条,小尾巴啪嗒一下搭在小灰的屁股上,歪着可爱的小脑袋看阿萝。 都这般明显了,阿萝那还能不懂这两个小鬼头的意思。 她蹲下来表情看似凝重,拿起了那根藤条。小灰回头看到这场景,心头一颤,赶紧埋下脑袋,用两只前爪捂住。 而小毛团看到阿萝真要动手了,又看看小灰,吓得用两爪子抱着头。 可阿萝迟迟没动手,小毛团又抬眼张望,突然看到嘴角带笑的凌御寒,小毛团轻轻眨着小眼睛,眼睛眨呀眨,竟转头做了和小灰同样的姿势,撅屁股。 本来阿萝也没想罚它们,自然也不不会真打它。 只不过这情景倒是让阿萝哭笑不得了,同时也进退两难。 打吧,舍不得。能教育好的毛孩子,谁舍得打。 不打吧,这两个小东西太贼了,明知道不能做的事还是做了。惹了祸就送屁股,这毛病不能惯着。 阿萝真心提前体验了一把当娘管熊孩子的两难心情。 只不过一个家里不该是严父慈母的配置?她下不去手,有人能。 “咳咳。”阿萝站起身,一双深邃眸子两双亮晶晶狼眼同时看向她。 “既然它们都知道错了,也愿意接受惩罚,那就……” 一道失望和两道兴奋甚至喜悦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果然,熊孩子不能惯着,不然以后就得上房揭瓦。 “我累,你代劳吧。”阿萝直接把藤条丢给凌御寒。 哼唧! 两声急切的哼唧声响起,夹杂着凌御寒那不可思议地问句,“你说什么?” “轻点打,你的错误,咱们私下再算。”阿萝在他耳边低语后,便提着紫罗裙,摇曳生姿地朝着两个宝宝那屋走去。 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她懂一个道理,绝对不能削减严父的威武。不然今后毛孩子成了熊孩子,就要上房揭瓦了。 嗷呜! 哼唧。 …… 还是被打了,两个精明到极致的小东西就这么挨了打。但是疼痛却让它们没搞明白为何认错也会被打。 直到阿萝晚上端来两个挂着满满羊肉的羊腿,看着它们呼哧呼哧地啃时才说了原因: “承认错误是对的,所以给你们肉骨头。但是破坏家里东西,还是要挨打。” 而夜里收拾了狼的凌御寒,从袖子里取出一支栩栩如生的凤凰步摇,讨好地送到阿萝眼前,主动承认了错误。 “是我没看住它们,这是赔罪。” “我的娘娘不收下为夫的歉意?” 要说装可怜,小灰那叫青出于蓝。蓝在哪里,凌御寒就是那个源头。 毛孩子的爹已经赔礼道歉了,阿萝也不纠结。再说白天偷喝酒的事还没了结,她才不会傻傻地给自己找麻烦。 伸手点了点头发,“快帮我戴上。” 凌御寒喜出望外,满心满眼都是媳妇最好。明知道他的小心思都没点破,还让他在温柔乡中享尽了美人恩。 只是美色误人,他完全忘记晚上要剥了她的壳子好好算账的事。等到他再次想起时,阿萝已经累的睡下。 凌御寒侧躺着,伸手拾起一缕微湿的秀发,眼神幽暗。明明可以借着算账多谋些福利的,如今雨过天晴也只能暗暗懊恼。 之后的几个月里,家里再没任何一样东西被破坏,两只狼学会了安分。除了在阿萝面前摇头摆尾混吃的,就是趴在南絮亦辰的小床边上看孩子,乖巧极了。 ## 转眼间,他们回京已经三个月了,南絮亦辰两个宝宝已经从只会翻身,长到了能坐起来,且背靠着小灰能坐着和小毛团玩很久了。 除了每逢三七凌御寒会带着他们进宫伴驾外,两个宝宝每天醒来都要找两只狼玩,就连最爱的娘亲都被排在后面。 如今阿萝也尝到了人不如狼的感受,终于了解了当初她宠溺小灰时凌御寒的郁闷。 真是赤楼楼的被孩子们无视了。 不过阿萝不太吃醋,毕竟孩子们特别喜欢毛绒绒这个特点随她。 她之所以无聊倒不是因为孩子们有了狼忘了娘,而是凌御寒最近早出晚归整天不着家。每天晚上都过了酉时才回来不说,第二天卯时前后又会离开。 算算,她已经四五日没在清醒的时候见到他了。若不是每天醒来能看到他换下来的衣裳和枕边的凌乱,她都觉得这男人准备抛妻弃子不要家了。 正当阿萝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盛开的花朵时,地毯上靠着小灰坐着,手里握着小毛团爪子的南絮突然出声了,惊得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挺住手里的活,不可思议地看着。 这声并不是哭声,而是一声软软糯糯的娘。 南絮发的声音并不准,并不是“娘”,而是“囊”。 “咱们小郡主会说话了?”一众丫鬟扑跪在地毯旁,兴奋又激动,仿佛比正主“娘”还正主。 “都让开。”青栀清了清嗓子,扶着阿萝走过去,“主子您看,小郡主在找您呢。” 阿萝慢慢坐在洁白柔软的羊绒毯上,小南絮正扭着头她。 “囊……” 小南絮歪了下身子,手脚并用爬到阿萝腿上,两只小手抓着阿萝的裙摆,努力往上勾。 小家伙呼哧呼哧地抓着阿萝的衣裳,肉肉的手背上出现几个小坑坑。小小圆脸上的大眼睛和酒窝窝正告诉她娘,她很兴奋。 “囊……”毯子另一端的弱弱的一声被小南絮的笑声掩盖住。 “囊……” 众人的视线都围在南絮身上时,亦辰转头看着小灰和小毛团,黑黝黝的眼神里带着失望。 小灰低头蹭了蹭亦辰的小脸儿,小毛团爬过去舌舔可舌舔他的小手。 小亦辰摸摸小毛团,又伸出小手指了指抱着妹妹的阿萝,“啊啊。” 小灰仍是趴在亦辰身边,防止小主人因坐不稳而摔倒,但是却扬起了头,冲着阿萝的方向,嗷呜一声。 “怎么了?”阿萝抱住南絮,看着正围着亦辰的小灰。 “囊……”亦辰的两只小手分别搭在小毛团的脑袋上和小灰的前爪上,见到娘亲终于看到自己,有喜悦也有羞涩,“囊。” 屋子里出现短暂的寂静,很快就再次成了感叹和欢呼。 “天啊,我的宝贝们都会叫娘了。”抱着南絮的阿萝惊到了,一天内她竟然收到了两个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啦!(顶锅盖来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叮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宝贝们的一句“囊”, 激起了阿萝平静祥和内心的涟漪。她想过孩子们说话早, 可没想过会在同一天开口叫娘啊。 虽然那只是一句模糊的“囊”。 阿萝已经抱着南絮了,想起身过去再抱亦辰就很难了,只能让丫鬟把亦辰抱到跟前来。 青柠会意把亦辰抱了过去,在青栀的帮助下, 阿萝一左一右成功地抱住了两个孩子。 齐王府的丫鬟分两种,一种来自寻常人家, 一种是出自暗卫。而阿萝院里的丫鬟大部分是从暗卫中挑选出来的, 经过暗卫选拔的姑娘们都是孤儿, 哪里见过小孩子, 更别说是有机会陪着小孩子一点点成长。 能来伺候没有架子的主子和可爱纯真的小主子, 对于她们来这种日子和刀口舔血相比,极其难得。她们所有人对两个小主子的喜爱已超过主仆, 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所有人带着新奇默默地围城一个圈, 视线全都盯在刚刚开口的小主子身上,聚精会神地等着听下一句,完全忽视了外面的动静。 “怎么都围在这?” 众人背后的一句疑问像是激起千层浪的石, 仅仅一句不咸不淡的问话便让那一圈丫鬟迅速归位, 刚刚那个热闹的氛围立刻散得一点不剩。 “你回来了?”阿萝听声后回头笑着问了一句, 又低头看着孩子。现在这时候男人不重要,孩子才是她的重心。 凌御寒背手进门, 往常时候阿萝都会放下孩子先过来看他,今日竟半分移动的想法都没有,只问了一句便又低下头。 他心里咯噔一下, 难不成是近日繁忙忽视她,生气了? 如今正值立太子关键之际,光有皇帝支持是不够的,还需要联系大臣将士,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为此,凌御寒已经很久没有在太阳西下前回来过,也没有时间过问府中的日常。但他已在府邸内外已经安排了暗卫随时保护,并不担心阿萝母子的安全。 只不过进了院子发现除了不露面的暗卫还在远处避着,那些平时守门的丫鬟都没在原处,连个看门的都没了,屋子里却是嬉笑声不断。 踏进房门就看到一群人在地上围了个圈,阿萝和孩子就在圈内。 “想早些回来看你们。”凌御寒蹲在一旁,伸手拂开垂在阿萝脸颊上的发丝。 “不忙了?”阿萝笑靥未止,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逗弄孩子了。可低了头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快又抬头上下打量着,眼底带着些许疑惑,“你从哪回来的?” “校场。”凌御寒也随意在地毯上坐下,接过离他近的南絮。 凌御寒向来冷峻,他回来后连眼神都不用给,屋子里就安静下来。除了青栀青柠退到后面,剩下的丫鬟都主动退到门外,不打扰这一家四口和两只狼。 阿萝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回来的,像是刚沐浴过一样,头发还没干透,虽梳了起来却仍能看出湿润。至于身上的衣服换没换过,她却不知道了。毕竟他穿了哪身衣裳,她是不知的。 不过既然是去了校场,沐浴也说得通。但是他眼底红丝,是洗不去的,像是熬了许久的夜一般。阿萝见他抱着孩子,便没有追问。 “还没说为什么都聚在屋子里了?”凌御寒继续问着刚刚的事。 阿萝恍然,拉着凌御寒的手摇着,兴奋道,“他们今儿开口了,会叫娘了。” 楚楚之姿,喜悦之意溢于言表。 “他们?都会了?”凌御寒惯是会抓重点,低头在南絮亦辰脸上来回看着,那双黑眸闪地精光倒是昭示了好心情,“我也听听。” 阿萝抱着乖巧的亦辰,拿起一旁小小的拨浪鼓轻轻地晃荡着,“是的,两个都会叫了。” “亦辰乖,再叫一声娘让你爹听听。”阿萝捏着儿子的小手,一会儿握着手心藏起来,一会儿再露出来,逗得小家伙一直在笑。 “囊。”小亦辰是个听话的,今日又被娘好一顿抱着,让叫便乖乖地叫了。不像南絮那般,除了最初那两声外,任阿萝哄着,也不肯再叫。 凌御寒低头看着正在专心致志扣他玉扣的南絮,“絮儿也只会叫娘吗?” 儿子喊娘了,那闺女呢?也只会叫娘不会叫爹吗? “囊……” 小南絮这会儿正玩得尽兴,看也没看他,只因听着一声“娘”,下意识学了一声“囊”。 凌御寒虽是笑着,但不免失望。孩子只会叫娘,不知喊爹,难免有些心塞。可想想自己平时陪孩子的时间太少,他们叫不出来也不是错误。 如今只有羡慕的份。 阿萝倒是明白他,一边逗着怀里的儿子,一边伸手去捏着女儿的手,转移他们的注意,引着他们喊爹。 小南絮两手各握住爹娘的手,上下摇摆,一纯白一古铜,不亦乐乎。对阿萝教的“爹”毫无反应,只当没听到。 倒是亦辰一听到“爹”,还知道冲着凌御寒笑,但也没出声。 凌御寒压下心底的委屈,知道这事记不得,也逼不得,只能暂时放弃了。不过心中倒是有了注意,等着过些日子尘埃落定后,他就天天陪着孩子们,整日整日地教,就不信他们还能不会叫。 想想两个孩子围在自己身边一口一句爹,那是何种美妙。 凌御寒把淘气的女儿往上提了提,盘腿坐后也给儿子留了个位置。从阿萝手上接过儿子,两个一起抱着,也学些阿萝一手逗一个,逗得他们咯咯直乐。 阿萝手里轻松了,便捞起了一旁看热闹的小毛球,伏在凌御寒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嘿。”小南絮不满足在爹身上被逗弄,能坐能爬的她顺着小灰的方向伸着肉肉的小胳膊,还不停地嘿嘿嘿的叫着。 “她说的是小灰?她竟然会叫小灰了!”阿萝觉得闺女了不得了,一天内不仅会叫娘,还会叫灰了。惊讶地坐直身子,拉着南絮的小手,“再叫一声。” “嘿……嘿……”南絮抽回小手,不放弃地指着小灰嘿嘿地叫着。 凌御寒眯起眼睛,嘿嘿应该就是灰灰的意思吧。宝贝闺女会叫“囊”会叫“嘿”,就是不会叫爹! 有了这个认知,那颗老父亲的慈爱心仿佛啪的一下落了地,稀碎。 “嘿……”小姑娘自是不知道她老爹的心在滴血,还往前使劲儿,不甘心地要爬到小灰那里。 小灰在听到“嘿”的时候就知道是在叫自己了,半大的狼心别提多舒爽了。 真是不枉它天天陪着,不枉它被拔掉的狼毛。小主人第二个叫的是它,不是他! 骄傲! 白色毛绒绒的狼尾巴高高竖起,大幅度地摇晃着。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已经慢慢地向南絮靠近。 感动,它竟排在他前面了。小灰那双狭长微蓝的狼眼带着睥睨和骄傲,直直地看向心塞的凌御寒。 若不是碍于凌御寒不善地眼神,小灰早就扑过去团住它的小主人了。 不过它全当那是哀怨的恐吓了,谁让这屋子就他一个可怜的,都没有人喊他。 屋子里所有的眼睛都凝在凌御寒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被叫“囊”的被叫“嘿”的虽然心里欢喜,可也不好表现在面上,只能都存在各自眸子中。 “大概是小孩子无意间发出的声吧,不作数的。”阿萝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垂着眼睛的老父亲,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凌御寒是能被这种蹩脚说法应付的? “孩子还小,会叫娘正常。”凌御寒低沉着的嗓音,撩眼瞥了那只没大没小的蠢狼,“别的音都不对,应该是没有意义的。” 一句话就是南絮的“嘿”并不是指小灰。 他能忍受孩子们先会叫娘,但绝不承认孩子们在不会叫爹的时候就会叫灰,哪怕是“嘿”也不行! “他们还小,不可能会叫小灰,应该就是凑巧。”这句疑似盖棺定论,完全否定了小灰是第二个发音的事实。 这下子小灰可不干了,狼脸上带着小小的愤怒,一双狼爪勾着凌御寒的紫色锦袍上的金线,泄愤一般地全都勾出丝了。一件上好料子金线绣纹,现下成了一团乱遭的金丝。 “小灰别闹。”阿萝见凌御寒眼底眸色渐深,知晓他不悦,赶紧把小灰拉倒身后。“你也是的,明知道女儿误打误撞,跟它气什么。” 阿萝现在全当自己哄了三个孩子,“也许那句娘也是乱叫的,不能当真。” 就在凌御寒被勉强安慰得怨气渐消时,怀里一直安安静静的亦辰打破宁静。 “哒……呆……”小亦辰玩着凌御寒手指上的扳指,嘴里喃喃着。 亦辰说什么?夫妻两个面面相觑后,一齐低头侧耳听着。 “哒……哒……”小亦辰低头抓着扳指,想从凌御寒手上抽出去,无奈人小手小,扳指太大,怎么抽也抽不出去。 不过这孩子手里一直忙活着,嘴上倒没停下来,还一直哒哒地轻唤着,直到那个“哒”音终于成了“呆”。 “亦辰!” 这句呆像是给凌御寒心里注入了一股温泉,融化了刚刚的拔凉。 凌御寒抽回了手腕,低头打断聚精会神的儿子,似期盼似鼓励,“再叫一声?” “就再叫一声爹就给你玩。” 小亦辰失望地看着被抽走的扳指,眨了眨眼睛,想伸手去拿就听到他爹说话。 小小的人低头勾着小手,想了半天才抬头。看看抱着自己正一脸期待的爹,看看惊奇感动的娘,小家伙很给面儿,冲着凌御寒咯咯一乐,还真发了一声,“呆……” 这一刻,老父亲稀碎的心骤然被治愈了。凌御寒第一次在孩子面前放下威严,激动得低头在儿子额上亲了一下。 这一刻他才觉得生命完整,他才体会到为何当年生母人不在了,父皇还是要亲自抚养他长大,血浓于水的感觉太神奇了。 然而得陇望蜀,儿子叫了他,女儿还没有。 凌御寒的眼睛又挪到了摇着拨浪鼓的南絮身上。 “絮儿叫爹,叫一声爹。” “嘿。”小南絮这次没搭理凌御寒,反倒是趁着他不注意时直接扑向了已经挪到跟前的小灰。 粉嫩嫩的小人儿上半身趴在雪白的狼身上,肚子以下还挂在凌御寒手臂上,这个姿势不算舒服,小姑娘见狼忘爹,软乎乎的小脚丫蹬来蹬去终于整个人趴在小灰身上了。 凌御寒刚刚被儿子找回来的好心情再次因亲闺女的抛弃,消失殆尽。伸手把孩子塞给青栀,起身拉着阿萝回内室求安慰。 · 内室馨香,阿萝每天都让人去花房摘一束最新鲜的百合插-在花瓶里。王府的花王里本就培育了多种花卉,虽不能说是随处可见的品种,却也没有阿萝太喜欢的。 而阿萝入府的第一天,凌御寒就把府中一切甚至他京城名下所有地产商铺都交到了她手里,同时还有他在京都城的暗卫。 经营上有管家协助,暗卫由韩五统领,剩下的不过就是府中的布置了。 布置这种活男人做不好,即便做了个别处也不太合意,阿萝干脆就接过来自己带着丫鬟们从里到外全部翻新一遍。 花房那些新品种便是阿萝央着成墨韵和安宁县主一同去挑回来找花匠培植的。 阿萝每天除了陪孩子、看看账簿外,便是亲自侍弄花草了。 “你整日看花的时间都比看我多。”凌御寒将哀怨进行到底,从宝贝闺女不肯叫爹转到了阿萝看花不看他上,怨气之大。 “女儿不会叫爹,你都不想安慰我。”凌御寒从阿萝身后抱住她,整个人孩子似的贴在她纤弱的背上,“你偏心了。” 真是的,这么大的人时不时就撒个娇,阿萝都不忍直视。 “孩子还小呢,也就是学声音的阶段,也许明天就会叫爹了。” 阿萝拉着他进来可不是为了这事,而是他今日为何回来早。虽然他是换洗后进门的,可她仍在他身上闻到了一丝不太一样的味道。 “最近忙什么,早出晚归见不到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节日快乐! · 心塞塞的老父亲,宝贝女儿只会叫灰不会叫爹!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每天都在蹲更的Delia 5瓶;35153635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嗅觉更是准到极点。 凌御寒身上的味道她太熟悉了, 一向清凛。今日空气里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馨香味儿,一下子就让阿萝的警觉提到了高点。 “最近都忙些什么?”早出晚归不着家,好不容易提前回来一次,还带着脂粉味。若是没个合理的解释, 那就从今晚儿开始去外院住算了。 “立太子之事如今已到关键,虽有父皇偏爱, 但私下还是有些要做的, 所以忙了几日。” 凌御寒轻描淡写是不想让阿萝知晓其中艰辛和危险, 没想到在阿萝闻到香味之后, 又听了他这种不轻不重的话, 想歪了些。 哼!如今皇子和朝臣联络感情都需要去烟花柳巷? 阿萝轻哼,转身退出凌御寒的怀抱, 冷声道:“你离我远些, 身上的胭脂味重。” 凌御寒抬起胳膊后眉头皱起,当即解开衣扣褪去身上的袍子,转身冲着门外喊道, “备水。” 他边往浴房走边回头嘱咐, “等我再去洗洗, 回来就跟你解释。” 他转身倒是够快,阿萝还没来得及再问, 便看着人进了浴房。 解释,她自然是要听的。就看看,他要怎么解释这一身洗都洗不净的野花香。 听着浴房里时不时传来的水声, 坐在罗汉床上的阿萝表情微凝,他这好像不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仿佛身上带了瘟疫一般呢。 到底出了什么事? 很快浴房里的水声停止,脚步声由远及近。 看着他走过的一路,地上尽是他头发滴下的水滴,阿萝微微皱眉, “你先去把头发擦干。” 凌御寒顺着阿萝的视线看着地上的水渍,眸光轻闪,继续走向罗汉床,坐到阿萝身侧,肩膀紧挨着她,轻声道,“近日太乏,胳膊抬不起来。” 哼,装可怜。不过阿萝唾弃自己,谁让她就吃这套呢。 阿萝不甘不愿地从青柠手里接过两条纯白的帕子,示意凌御寒坐到妆奁那边,方便她动手。 湿哒哒的头发在一双巧手和棉质帕子的双重揉搓下,已经不再滴水了。顺着平时束发的习惯,阿萝现在他身后,把一缕缕擦干的头发顺到背后,只留下几绺没干的在帕子里搓来搓去。 “生气了?”凌御寒小心翼翼地解释,“今日去了一趟南城柳巷,身上的身上的味道便是那是沾染的。” 他回府前确实沐浴过,明明洗了两遍,沾上的那股子味道仍有留存。之前是在校场的浴房,条件不如王府,确实闻不到了,他才策马回府。没想到仍有留存,还被阿萝闻到。 本应是解释之后再沐浴,可他了解阿萝的性子,只要这股子味道还在,不管对错与否,她心里必然厌恶,所以才二话不说又进了浴房。 他连着冲洗了三遍才踏出来,想必应该不会再有了。 “气。”阿萝爽快地答着,但没听到他解释前,不会无理取闹就是了。 “我在等你的解释。”阿萝擦发的手没有停下,只是不似从前那边温柔细腻,力道比刚开始时要重了许多,凌御寒此时隐隐觉得头皮刺痛。 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自己去了花柳之地,阿萝似乎控制不了手指的力度。 “安王回京,我之前安插的人也跟着回来了。”凌御寒是不觉得阿萝的手劲儿有多重,可这么捏下去他的头不会痛,她的手指一定会痛。 “就是那个扮成歌妓的秦霜姑娘?”秦霜有着羞花之容,又是高手,一向是借着自身优势,在烟花柳巷等地打探消息。后被凌御寒安插在安王身边。 阿萝知道那姑娘的厉害,安王府的密报几乎都是由她传回的,且次次准确。只是此时提到她,难不成出事了? 阿萝擦发的手顿住,“安王察觉了?” 她很清楚诸位皇子府中都会有几个被插进来的钉子,就像永城王府里的那两个给徐贵妃等人传递消息的嬷嬷一样,她们能得到的且能传回京都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所以阿萝对那位安插在安王身边的姑娘很是佩服,也比较关注。一个姑娘家做这行不易,能力强勇气嘉。 凌御寒点头,“确实出了些岔子。” 秦霜虽为女流之辈,确实暗卫中的佼佼者。如今安王和宁王私下勾结,没想到第一个被识破的人竟然是她。 幸亏秦霜防备强,早早留了退路,不然此番只怕是尸骨无存了。 众人皆认为安王只能守成,能力比贪图享乐的刘阿斗好不了多少。却不知他内心的宏图大志。 上辈子的凌御寒就是戒心太低,和外人想法一致,才会一败涂地。如今的他早就看穿他隐藏在玩乐背后的那些阴暗。 “损失可大?”秦霜被发现,相当于断了安王府的一半消息来源。但阿萝更担心的是秦霜的安全,“人可救回了?” “秦霜是个聪明的,受伤后便易容躲在柳巷胡同。那里之前尚未启用过,躲在那倒是很安全,直到今日才把消息传出来。”柳巷胡同内的一家歌舞坊,便是暗卫们传递消息的一处联络点。 事情紧急,凌御寒便亲自换装过去。只是他初次踏足,又是易容而行,被老鸨当做了普通恩客强行拉进。这才沾染上了那里的味道。 旁人觉得歌舞坊内香气袭人,早已习惯了清新花香的凌御寒却觉得那味道中都带着污秽。若不是他不放心下属,定不会亲自走这一趟。 “府上有林姨给我的药,等下让人送过去吧。”阿萝从妆奁下方的小抽屉里取出一个食指长度的瓷瓶,交给凌御寒,“这药虽不能治病救人,却能在虚弱之时缓解痛处,增长体力,让受病之人恢复快些。” “韩五已将人转移到了郊外庄子,那里有大夫,不用担心。”凌御寒握住她的手低声道。 其实他对下属算是很好的,并非那种为了蝇头小利轻易牺牲下属的主子。虽然因他的成长有些偏激执拗,却从不轻贱人命,这点阿萝清楚。 “如今安王府的眼线没了,后面的事怎么办?”屋子只剩下夫妻两人,安静之余,不免多了一份忧心。早知道在皇子府中安插眼线着实不易,就这么被发拔除实在可惜。 “如今安王那边不足为惧,倒是宁王同镇南王府搅在一起,十分棘手。”这也是他这几天早出晚归的一部分原因。 其实他很少会把外面的烦心事带回府中,免得扰了阿萝的好心情,让她跟着着急。但他也从不瞒着阿萝,还要她开口问,他必然言无不尽。 “镇南王府掌握西南半数兵马,可传言镇南王为人耿直、忠心不二,不参与夺嫡之争。那宁王是怎么劝动镇南王掺和进来的?” “镇南王膝下有一儿一女,五年前大楚西夏之战,世子战死,如今只剩一女儿。” 这就解释得通了,宁王定是勾搭上了镇南王的女儿。既然是女儿喜欢的人,爱屋及乌,镇南王自然要站在宁王那边了。 “所以,镇南王郡主会成为新的宁王妃?”这个想法合情合理,阿萝自认为不会有差。宁王不是吃素的,能带病杀回京都,逼着仁景帝退位,自然不是蠢人。如今既已找到盟友,必然是要趁热打铁娶到手才能安心。 “他不会有机会了。”凌御寒嗤笑。 “你做了什么?”阿萝觉得以宁王的能力想娶谁,只要运作一番,定能成功。 可凌御寒却说他没这机会,想来也只能是他在背后做了什么事。 “我只是让人把已故宁王妃的死因散了出去而已。” 外人看来宁王妃许氏红颜薄命,就番路途遥远,身子骨弱不堪劳累,才一命呜呼。实则是宁王嫌弃许氏娘家一般,不能为他所谋大业助力,便利用许氏舟车劳顿伤寒之时,在其汤药中加了几位虎狼之药,催得许氏早早见了阎王。 “幸好幸好。”幸好他早有准备,不然暴君得到支持,得了天下后,谁也别想好好活着了。 那位镇南王知晓了宁王妃的死因后,爱女的她定不会同意亲事,宁王也就得不到兵力。 少一份支持,历史重演的可能性就降低几分。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可能要委屈你了。”凌御寒提早回府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可能需要你带着孩子们悄悄住到庄子去。” 这么快就有动作了? 阿萝早有心理准备,这一天迟早回来到。既然爱,就要陪着他支持他,自然不会在关键时刻拖后腿,可紧张感顺势而生。 刀剑无眼,阿萝有预感,那一刻就快发生了,且不会完全脱离书中兵戎相见的方式。尤其是近一个月仁景帝的身子越发虚弱了,立储君迫在眉睫,朝堂内外波涛暗涌。诸位皇子及背后的力量,都在蠢蠢欲动。 “什么时候?哪个庄子?”阿萝不想拖后腿,却也不想离他太远。而凌御寒名下庄子不少,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到哪里。 凌御寒正色道:“半月后便是穆成两家的好日子,当日我便安排你和孩子悄悄出京。” “至于哪个庄子,”凌御寒嘴角扬起一抹邪笑,低头在她耳边慢慢说着,“当然是有金屋的那个。” 热气撒在耳边,阿萝娇颜羞赧,一提起那座坚不可摧的金屋便想起了那些日子的胡闹。即便是两人已有数次的鱼水之欢,也抵不过金屋的那几次。 “想到什么了?脸色这般红?”凌御寒是故意用金屋转移她的担心,故而将害羞的她贴近自己,“想起那面屏风还是美人榻?” 呸!瞧瞧他哪里还是那个人前俊郎雍雅的齐王,分明就是市井泼皮在这儿耍流氓。 “哪个都不记得了,我去看孩子。”该解释的解释清楚了,阿萝才不要在这儿受调-戏。直接绕开他,想推门出去。 只不过,刚洗漱过的饿狼哪能在多日未进食的情况下,放小白兔出门。两三下便扛了人,走向架子床。 只剩下湖蓝色纱帐独自在哪微微摆动。 作者有话要说:我加油码字哈!争取这几天搞定! 第102章 寝殿浴房内并非普通的木质澡桶, 而是石头砌成的。坐在里面除了舒服得泡澡外, 还能伏在石阶上睡觉。 刚搬进王府时,这个石阶是阿萝的最爱。每次泡澡都能趴在上面小睡一下或背靠着看看话本子,惬意极了。 然而疯闹过后,阿萝彻底没了力气, 连一向喜欢的泡澡都耍赖不去了。整个人懒洋洋地裹在锦被里,头都不抬一下。 凌御寒左哄右哄这才松口让他抱着去沐浴。 被轻轻放入温热的水中, 阿萝瞬感全身舒爽, 酸麻的双腿遇上这洒满花瓣的热水中, 倒不似之前那般挪不动了, 感觉舒缓不少, 可到底还是没什么力气,只能任由某人在身后舀水弄出的水流冲着背部。 “要是在这么不知节制, 仔细以后都不好用了。”双手搭在石阶上, 侧头枕着手臂,阿萝嘴里喃咛着,“不好用其实也挺好的, 既不用受累了, 也不担心出去找女人。” 阿萝这两句话纯是闭着眼睛半睡半醒间的自言自语, 吴侬软语间若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这不代表正一边帮她洇湿背部, 一边注意着她哪里不适的凌御寒听不清。 凌御寒忙活了多久,两人便是空了多久。自打和好以来,凌御寒还是头一次半个月没碰过她, 好不容易能在她醒着的时候回来,又是情到深处,自然是难以控制力度了。 在点燃红烛,看清白皙身子上的青红斑点后,一腔激情全部化作满心怜爱和懊悔。 当然,这得在他听到那句能力被质疑的话之前。 在此之后,宽敞的浴桶瞬间变得狭小,逼仄…… “你走开!” “这只是证明你的疑惑。” “滚开!” “还没让你确定,不成。” “我胡说的,让我睡吧。” “好!让你睡。” …… 终于在不知道求了多少次,哭了多少次后,被放开的、快散架的阿萝晃晃悠悠地被凌御寒放在腿上。 原来此睡非彼睡。当她了解这个道理时,整个人像暴雨过后,海上飘摇的小舟,饱经风霜。 红润的脸颊沾着不知是汗水还是热气,犹如耍懒的小孩子一般,不肯说话也不动弹,仅仅是仰靠着身后同样湿哒哒的胸膛上。 “困,快点。”凌御寒慢悠悠地帮她擦拭身上的水滴,一颗颗一片片。修长的手指像是在拨动余音悠远的瑶琴似的,时而轻缓,时而急促。 阿萝完全睁不开眼,只能哑着嗓子催促道。如果可以,她宁愿湿着头发直接趴在柔软的被子里睡觉,一点都不想在这个狭小空间里被来回摆弄。 一句催促,再次让凌御寒黑亮的眸子顿了顿,“嫌快?” “那咱们再慢一次。” 不不不! 阿萝瞪大了无神的双眼,脊背发凉,立刻坐直,双手抓住凌御寒的手,“慢慢慢,您老持久,无敌生猛,无人能及。” 不经历风雨,怎能知凄惨。强烈的求生欲迅速战胜周公的召唤,阿萝抬头强睁着那双水眸,“我家夫君最强悍。” 这话真不是昧着良心说的,她最近强身健体,养花弄草带孩子,还跟着安宁逛遍京郊连绵的山景,她自认体能已经恢复了。 谁想到遇上他这个进了卧房便不懂得怜香惜玉的野蛮人,还是一样的不堪一击。 阿萝虽闭上了眼,但前几次引出的泪痕还挂在眼睛。吃一堑长一智,说话一定要谨慎。 听到满意夸奖的人,面露悦色,重新摆正阿萝快要斜载下去的身子后,继续擦拭她额前的湿发。 指缝间乌黑浓密的黑发,即便是从水中捞起,仍如黑色悬空的瀑布,顺直丝滑。 “就这么点胆子。”凌御寒低笑,算算时辰,平时这个时辰,她也该睡了。再闹下去,她就该翻脸恼火了。虽然他很喜欢看她眼睛带火时的闪亮。 “抬抬腿。”凌御寒拍了拍她,把人翻到背对着自己,“还没擦干,不能睡,太湿了对身子不好。” 离开云城前他曾放下身份亲自去找了林师窈,只因如何为她调理。那时他才知给身为女子的艰难。除了生子如同鬼门关外,生活上的小习惯都不能轻视。 养好她这娇弱的身子可不容易,绝不能因不好的习惯,让从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想睡。” 虽然不闹了,但有件事,他还是觉得要借机说上一说。“说一句话就能睡了。” “你说。”阿萝真的是又困又乏,已经睁不开眼了,整个人像过了水的泥人儿,瘫软地贴在凌御寒胸前,完全顾不得害羞了。只要能放她去睡觉,说什么都能应了他。 “没告诉你秦霜的事前,是不是醋了?”凌御寒两手搭在她腰间,低头用鼻尖儿轻触她白皙秀颀的颈子,“是不是?” “才没有,随便问问而已。”阿萝感觉到发丝上水渍已干,一个转身主动挂在凌御寒脖子上,女子的馨香之气,如陈年的女儿红,香醇四溢,柔声绵绵,“人家只是担心你。” 吃醋这种事,打死都不能承认。万一他知晓后,今后学毛孩子翘尾巴怎么办! “……” 小骗子! 胆小戒备,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 饭香飘满室,隔着内室的帘子和门,阿萝还是被阵阵香气唤醒了。 “咕噜……” 肚子传来的抗议声和屋内照进的阳光,明晃晃地告诉她,已经饿了整整一夜了。 “娘娘醒了,快去把肉糜粥端进来。”青栀边撩起帘子,边回头吩咐丫鬟摆饭。 “是呢,昨儿晚饭就没用上,我这会儿饿坏了。”阿萝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干净的里衣,床褥也换了新的,床上早已没了昨夜的靡靡,反倒多出一股清香。 青柠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进来,“娘娘说的是,这粥是刚熬好的,先用了再沐浴吧。” 重体力劳动的好处就是一夜好眠,当然还有变好的胃口。 这肉糜粥是阿萝平日早饭中最喜欢的,但也只能喝上一小碗。今日劳累过后,不仅叫人添了一碗粥,还主动要了两颗虾仁脆皮煎饺和一块炸得金黄的黏糖糕。 “王爷呢?在书房还是出门了?”阿萝心满意足地放下汤匙和帕子,起身往浴房走去,突然想起昨晚之事。 半月后的事她还没问清楚,就被他急吼吼地打断了。 真真是误事。 “一大早就出府了,但王爷留话了。” 青栀收起碗筷放置在桌上,悄悄在阿萝耳边说,“请娘娘尽早收拾,免得事情有变。” 这样急?昨晚不是说不急,要等穆景逍和墨韵大婚那日? 阿萝微微蹙眉,“王爷早上见过谁?可知今儿去了哪” “是韩七回来了,至于去哪,奴婢不知。”青栀垂头答道。 韩七是凌御寒的影子,在回京后就被派到南部办差。突然在这个时候回来,若不是南部有异动,那便是京都城内的局势紧张,人手不够了。 既然如此,她便早早做好准备就是了。 阿萝让青栀青柠亲自去小库房把一些东西收整一番,打了包,以备不时之需。又交代管事派人把这几个月药膳坊的分红送到了成家。 小库房算是阿萝的私库,就是她卧房东北角的一间小屋子,平日都是锁着的,小门外面放着屏风阻隔视线。里面不仅放着她的账册和贵重物品外,还有好些凌御寒私下交到她手上的一些不走王府明账的东西。 东西不算多,没有什么个大的金银玉器,放的都是些地契银票,难得的珠宝首饰,以及珍贵难寻的药材。她倒不在乎那些首饰,主要是一定要带着票据和药材。 一旦京都有什么,她必须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这些都包起来吗?”青柠抱着一摞子人参鹿茸盒子放在桌上打包,“这些百年老参和药材放在一起,会不会影响药效?” “我来吧,你去换个稍大一些的木盒。”青栀懂医理,鉴别整理药材还是很有一套的。不到半刻钟,那些摆满桌面的药材都被用纯白的软布裹好,摆进了一个方形木盒。 “王妃,宫里有人来传旨,说是贵妃娘娘思念孙儿,让您带着小主子们进宫。”院子里的丫鬟急忙来汇报。 “怎么这般突然?”阿萝刚从浴房出来,正坐在妆奁前挽发,听到小丫鬟的话,额前刚画好的远山黛都紧紧凑到了一起。 想孩子?根本不可能。这个时候传她进宫,到底为什么? 仁景帝最近一直病着,怕给两个孩子过了病气,凌御寒已有小半个月没带孩子进宫了。 他们回京近三个月,贵妃还是第一次派人传旨。 “奴婢这几天派人去寻殿下。”青柠迅速出门去找人。 阿萝点头,若是凌御寒不能及时出现,那她就自己去。总之不能带着孩子冒险。 交代管事赏了传旨太监,让人先回宫复旨,她随后就到。 传旨太监收了管事的好处,便同意留下辇车,带着人先走了。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已经穿上朝服的阿萝坐在桌前焦急等待。 听到院子里的声音,看到青柠飞奔进院,阿萝便起身走到门前,“找到王爷了?” “王爷同其他几位皇子去京郊的围场,已经让人快马去送信了。”青柠虽是骑马往返校场,依旧是上气不接下气。 事情这么巧? 阿萝对此有所怀疑。 “娘娘,您还是等王爷回来吧。”青栀青柠都既是她的心腹,又是暗卫,自然也知晓此事有蹊跷。 “来不及了。”她能拖一刻,不能拖一天,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阿萝面露严肃,伸手搭在青栀手腕上,“青柠留下照顾孩子,青栀随我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了,但是今天应该还能有一章。 · 第103章 湛蓝的天空下, 宫墙内看似一片祥和。 阿萝一身朱色九翟冠诰命服制在和煦惠风的吹拂下, 尽显婀娜庄重。 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本该显得巍峨辉煌的宫殿,此时看来不过就是金絮其外。 阿萝手搭在青栀腕间,抬头看着长和宫三个明亮的大字, 嘴角忍不住扬起不屑。 据说这宫殿名是仁景帝登基后亲赐的,所谓长和之意, 贵妃恐怕是半点不知其内涵吧。 “主子, 今天的日头太毒了, 不若到宫墙下避避吧。”青栀愤恨地看着长和宫紧闭的宫门, 拿着帕子为阿萝拭去额前和脸颊的湿汗。 马上就进入金秋月份了, 阳光似乎格外强烈,虽有着丝丝微风, 依旧抵不过正午炎热和诰命服制的厚重。 阿萝摇头, 低声说,“众目睽睽下,无缘无故地就让儿媳妇站在门外暴晒, 这事是她理亏。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 总有人会向外传去, 我们进去后也不用怕她暗里的那些手段了。” “而且她拖得越久越好,最好能拖到王爷赶回来。” 阿萝不怕现在受点苦, 就怕这事闹得不够大,能拖到皇帝那边知晓此事最好。 长和宫内,徐贵妃慵懒地倚在美人榻上, 品着进贡的果酒,享受着透过纱帘的柔和日光,好不快哉。 “母妃,葡萄已经冰好了。”徐可纤亲自端着一个琉璃盘走进殿内,琉璃盘上摆着的是刚冰好的葡萄。 寿宴过后,徐可纤便被罚留在长和宫,整日除了讨好生气的贵妃外,也没什么其他可做的事。 “坐吧,挺着个肚子也难为你了,今后还是交给宫女做吧。” “太医说适当活动有益胎儿,何况是为母妃尽孝呢。”琉璃盘内的冰葡萄像是小型冰鉴一般,缓缓地释放着凉气。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护好肚子里的孩子。”徐贵妃坐起,伸出纤细手指摸上徐可纤刚刚微凸的小腹。 “这孩子是安王的嫡子,也是我们徐家的希望。即便你心里再有怨言,也还是安王府的正妃,还是徐家的嫡女。”徐贵妃也是那天才知道,侄女看上的竟然是那个贱人的儿子。但徐可纤是徐家这代唯一的女儿,嫁给安王就是她的宿命。 “侄女儿谨记姑母教诲。”徐可纤脸色骤变立即跪在贵妃腿边,声泪俱下,“从前都是纤儿不懂事给姑母和殿下表哥惹了麻烦,令家族蒙羞,纤儿知错了。” 徐贵妃看着哭泣的侄女,并未言语,捏着葡萄的手指并未停歇。 “生下孩儿后,纤儿原自请太庙修行,求表哥的谅解。”徐可纤低着头哭泣,即便看不到脸,仍是我见犹怜。 到底是疼了十几年的亲侄女,也是徐家唯一的嫡出姑娘,只要她没真做什么不该做的,徐贵妃就没想过要把人怎样。 “唉。”徐贵妃嘴角微动,杏眼一瞥,冲着宫女使了眼色,“还不将纤儿扶起。” 徐贵妃拉着徐可纤同坐在榻上,怜爱得摸着她的脸颊,“傻孩子,你是我徐家唯一的姑娘,是安王府的女主人,即便今后皇儿有多少女人,你都是同皇儿共享荣耀的唯一女人,你可明白?” 徐贵妃有着自古以来女子的通病,儿子的基业重要,娘家的繁盛也同样重要。这也是为何明知当初一定要侄女嫁给安王的原因,毕竟凌御寒的身世她尚未跟徐家人公开。 “纤儿懂得,今后定以王爷的宏图大业为先,以徐家百年昌盛为先。” 徐可纤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京都贵女。如今人情冷暖她都尝过,咽了不知多少委屈和苦涩后,早就不在乎什么儿女情长,还是稳固地位保证自己未来的荣华最重要。 “主子,齐王妃还在外面候着。”宫女沉香提醒。 “本宫让她带着孩子进宫,她倒是胆子大,违了本宫的意思一个人来了,那便让她站着涨涨记性吧。” 徐贵妃擦了擦指甲片上沾的水迹,纤细的手指如十七八岁的姑娘一般青葱,“回京这么久,也不来请安,今儿个全当是婆母给儿媳妇立立规矩了。” 好歹对外还是婆媳关系,宫里即便人多口杂,就算传到皇帝耳朵里,也不会有事。 再说,长和宫附近清幽,鲜少有人过往,加上已经交代过了,根本不会外传。 自打凌御寒回京,除了在皇帝面前还尊她一句母妃外,一次都没主动到长和宫请安。不仅如此,就连阿萝也没来过。 当真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和凌御寒之间虽未挑明,但从最近的一些事上看,他应该是知晓了什么。 不过即便猜到什么,他没有证据,又能奈她何。若是陛下百年,安王继承皇位,她便多了个遣他离开的理由。 大楚向来以仁孝为先,左右外人眼里他们就是母子,到时候就赶他去守皇陵,永不得归京。 “母妃,这事会不会传到乾清宫?”徐可纤见贵妃气定神闲,再想想皇帝对阿萝的另眼相看,不由得担心。 其实这种担心,与其说是对贵妃,倒不如说是怕自己受牵连。 上次寿宴后她被带到了御书房问话,仁景帝亲自下旨让她今后远离齐王府的所有人。恩威并施,姑且暂绕了她,若是还有下次定当重罚。 徐可纤此刻虽不甘心,却也不敢得罪任何人,不管是明着疼爱暗里压制她的贵妃,还是一向严厉的皇帝,甚至是她的夫君安王,她都要敬着端着,做小伏低。 “皇上病着,底下人谁敢以此惊扰圣驾。”贵妃是算好日子让人进宫的,自然有所准备。 之所以会选今日让她进宫,一来是皇帝那边病着,无暇顾及后宫。二来也是诸皇子京郊围猎,凌御寒也在其中。即便他知道此事,也没能奈这个时候回来给她撑腰。 “再等会儿吧。” 长和宫外,阿萝有些体力不支,眼看着金乌升至头顶,淋淋香汗顺着鬓角滴滴滑下。 “娘娘,您还撑得住吗?”她们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青栀会功夫,自己是不觉得难捱。可看着身子弱的主子,便心疼了。 阳光刺眼,阿萝虽微皱眉头,嘴角还是扯出一抹安抚且自信的笑意,“没关系,她不会任由我晕倒的。” “下马威是一方面,但让我在她宫门口出了差错,她也是不敢的。” 果然,阿萝话音落下后,长和宫的大门打开了。 出来的人是阿萝见过,是徐贵妃的心腹大宫女沉香。 竟然派她出来了,看来贵妃也不是那么有恃无恐嘛。阿萝面上不显,但心里知道这关不会太难过了。 只是沉香刚一脚踏出宫门,尚未靠近阿萝,宫墙另一端便传来了:“齐王妃也来看望贵妃娘娘了。” 是淑妃。 不知阿萝惊讶,出来迎人的沉香也惊了。但沉香反应很快,率先冲着淑妃福了身子行礼。 淑妃算是阿萝的长辈,阶品又不低,见面时理应对其行礼。 阿萝转身对着淑妃轿撵行了礼。而淑妃则下了轿撵亲自扶起了她,拍着她的手背,笑着说道,“齐王妃免礼,既然是同路,那便一道进去吧。” 一旁的沉香见此,立刻向身后的小宫女使了个手势,看着小宫女迅速跑进宫内,才走上前迎着两人进去。 长和宫正殿,徐贵妃冷脸看着多时不曾踏进她宫里的人。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出现,分明是故意的。 “淑妃妹妹好雅兴,怎的大晌午到姐姐这里做客。”徐贵妃不悦,她摆明了在教儿媳妇,却被个外人还是个敌人干涉了。 淑妃对于这番话不以为意,反客为主坐到贵妃身边,笑意盈盈地拉着家常,“妹妹刚从陛下那边过来,听路公公说齐王妃进宫了,想看看两为可爱的皇孙,所以就过来了。” “陛下醒了?”徐贵妃惊,早上派人去送汤羹时,还未曾醒来,怎么突然醒了。 徐贵妃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阿萝和坐在圈椅上的徐可纤,压下心里的厌恶,便也赐了座。 淑妃见此暗笑,但面上却装作不知道,“是呢,今儿早上喝过药后便开始处理奏折了。” 由于淑妃的插科打诨,徐贵妃自然不能对阿萝如何,只能把全部心思用在套话的淑妃身上。 两盏茶时间过去了,淑妃打了个哈欠,准备告辞。可她的一句话,让准备送客的贵妃面色不虞。 “光顾着跟姐姐聊天,都忘记陛下的吩咐了。妹妹过来前,陛下叮咛妹妹说齐王妃身子骨弱,让用轿撵送她出宫。”说着便拉起阿萝,“天色也不早了,齐王妃随我离去吧。” 说完便拉着阿萝一起离开,留下徐家姑侄二人愤恨地目光。 阿萝随着淑妃一道出了长和宫,又一起上了淑妃的撵。 “多谢娘娘解围。”淑妃向来与世无争,从不多言多语,更不爱同徐贵妃交际。今日主动来了长和宫,自然不只是因为圣上的吩咐。于情于理,阿萝都应道谢。 “你个傻孩子,齐王早早就来找过我,若是在这宫里由他顾不上的时候,让我帮你一把。”淑妃拍着阿萝的手背,抿嘴一笑,“我这也算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了。” 说话功夫,轿撵来到了宫门口。 等在宫门的凌御寒焦急地看着空荡荡的甬路,直到一行人抬着撵走来,他才慢慢放下心。 阿萝也是一眼就看出凌御寒的,他是从围场匆匆赶回,身上的胡服还未换下。平时锦袍披身的他穿着利落的胡服,倒也英姿不减。 “多谢娘娘。”凌御寒先是面色郑重地向淑妃道谢,再伸手扶着阿萝下撵。 “客气了,齐王殿下。本宫先回了。”淑妃虽未下步辇,却在离开前交给了阿萝一块牌子,莞尔道,“齐王妃下次入宫前,可先着人去长清宫递话。” 言外之意便是,今后进宫的安全由她保障了。 · 凌御寒虽是快马而来,却是随着阿萝一并上了马车。 快速撂下帘子和车门,凌御寒倾身将人揽住。 “刚刚怕了吗?”声音阴郁且低沉。 “哪有那么骇人。”阿萝乏了,静静地贴在他心口歇息,“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宫里的一举一动难道会瞒着乾清宫?” 这也是为什么阿萝当时会一直在太阳下站立的原因,就是破而后立的道理罢了。 她不怕徐贵妃严惩,这事越过分越好,最好能人尽皆知。若是有幸去了御前,那她今后便多一分借口远离。 “别担心,经今日之事,她大概也不会再传我入宫了。”阿萝盈盈一笑,抚平凌御寒的山字眉,“我有分寸的,哪能轻易让人欺负。我却没想到,你竟然去找过淑妃娘娘。” 凌御寒是个轻易不求人的人,却为了她亲自去了长清宫,这让她欣喜又感动。 “宫里人多眼杂,我又是出宫开府的皇子,有些时候消息不容易传出来。”幸好他有先见之明,不然今儿个就被欺负了去。 “倒是你,站了一个时辰,腰腿还好吗?”昨晚的情况凌御寒太清楚了,歇一天都不一定缓得好,何况穿着厚重衣服站了一个时辰。 怜惜的大手抬起她的小腿反反复复地捏着,“这样舒服些吗?” “嗯,再揉揉腰,也酸。”阿萝撒娇地扑在凌御寒伸手,两手环着他的腰,整个人放松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看着娇颜两颊上的汗迹,凌御寒拿起帕子轻轻擦拭,低头在她唇上轻点,“仅此一次,很快就不会再让你担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去写后面的哈 第104章 长和宫内一片狼藉。 徐贵妃气急败坏地摔着手边能拿到的一切器皿。 她眼睁睁地看着昔日被自己踩在脚下的淑妃傲气凛然地把人带走。 可气又可惧的是, 皇帝竟知晓此事。 她气的同时又要琢磨如何去皇帝那里交代。 “贵妃是最懂得大体之人, 对皇子皇孙向来都仁爱,不会计较小辈因身子不爽利无法进宫请安问罪的。” 这句话在之前的几个月是有成效,可如今皇帝病重,光顾着朝政都有些吃力了, 哪有闲情时时注意着后宫。 “该死!” 可恶,平民百姓家尚且能给儿媳妇立规矩, 她怎么就不行。皇帝还当着她面亲自说过此事, 什么生育有功, 分明就是皇帝偏爱那个贱人, 偏爱齐王, 爱屋及乌罢了。 看着地上被她杂碎的茶盏,地摊上呈现的暗红色茶汤, 徐贵妃眼底的风暴再次聚集。 淑妃不仅带走了人, 还搅了她的正事。 竟然白白浪费一次机会! “姑母,您消气。”徐可纤怯生生地扶着徐贵妃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陪着, “不值当。” “你先回去吧。”徐贵妃心绪不佳, 直接甩开了徐可纤的手, 让宫女把人带回偏殿。 现下她看谁都不顺眼。 此时大宫女沉香已经很有眼色地把殿内的人散了出去,命人关上殿门, 派了心腹守在殿外,里面的声音外面是绝对不会被传出去的。 此时殿内只剩徐贵妃和宫女沉香。 摔也摔了,怒也怒了, 徐贵妃一如从前般淡然地坐回到美人榻上。 美人榻上放置着一个黄花梨木匣子,她从发间拔下一支金丝攒珠钗,用力在匣子侧面的一个难以发现的小孔里扎了一下,只听“啪嗒”一声,匣子开了。 匣子里面摆着一排瓷瓶,有纯白的,有青花纹路的。 “沉香,把这药交下去。”徐贵妃从中拿了一个青花小瓷瓶交到沉香手中,“让她尽快放进汤羹之中,免得误了安王的大事。” 本来今天要给她喝的,既然没喝成,那便补上吧。徐贵妃手指用力合上木匣子的盖子,眼底闪过狠绝,“今晚,今晚就做!” 目光凌厉盯着前方的铜壶,像是看到仇敌一般,随手捞起榻边上的剔红描金山水瓶朝着前方扔过去。 她的动作太快太猛,手指上精美雕花的护甲险些一同飞出去,“挡本宫路的人,都该死。” · 齐王府。 韩五从密室出来后,直接来到书房回禀早已等在那里的凌御寒。 “主子,那人已经看管起来了。”韩五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至于这药,释苍大经师确认,正是您离京前所中的那一种。” 这瓷瓶正是徐贵妃交给宫女沉香的那个。 “送进宫里,用同样的方法,加量放到那那人的饭食中。”凌御寒的脸已经不能晋用阴沉形容了,“至于徐可纤的肚子,暂且留着。” 自回京以来,凌御寒越发觉得自己很克制,并没有对徐家、对安王,甚至是徐贵妃出手。他并非想息事宁人,只是碍于仁景帝的身子每况愈下,加之韩家一案尚有一些没取到手的证据,暂且让那些人逍遥数日。只当是行刑前,最后的富贵悠闲。 可他没想到,在仁景帝亲自叮嘱过后,徐贵妃仍有动作。更没想到的是,她还想以老手段对阿萝和孩子们下毒,以此作为威胁。 这就是凌御寒所不能忍的。 既想要安王继位,又想让徐家能永保荣华。 凌御寒轻嗤,那他就留下那个所谓的安王嫡子。 让他们看看这个孩子到底是希望还是绝望。 “是。”韩五应道,“那地牢的人如何处置?” “先留几天,有用。”凌御寒合上的双眼再次睁开,眼底的猩红渐渐散去,添了一丝狠厉,“宫内也安排一下吧,风雨将至了。” 麻烦缓缓而至,那就太容易解决了。 韩家的案子很快就要重见天日了。欠下的情,要还,欠下的债,命偿。 · 阿萝在房里等着人回来一同用饭,可等得腹中饥饿,也没见人影,只好亲自来寻人了。 书房的门窗是开着的,走在廊下就看到他紧锁的眉头和攥紧的拳头。 “这么热的天,怎么自己过来了?”凌御寒立刻起身走到门口把人迎了进来。 “闲来无事,随便走走。”阿萝扶着他是手腕,迈过门槛,“倒是你,脸色这样差?” 两人一同走到桌前坐下,凌御寒让人取了刚刚送来的樱桃。 那樱桃个头大,又呈黑红色,常人一看就流口水。因为一直用冰冰着,遇了热气就水雾。 凌御寒亲自擦去一颗颗樱桃上的水痕,摆在她面前,“派人来找我不就行了。” “别弄了,有些酸。”除了怀着孩子时阿萝爱吃酸果子,生下孩子后一丁点酸味都受不了。 “酸的?”凌御寒也拿了一个放进口中,尝了尝并没觉得酸。但看着阿萝皱眉,他便随口应了一句“是有些酸”,说完便让人换了庄子刚送来的寒瓜。 凌御寒对酸甜要求不高,只要不是酸得眯眼,他都不太在意。但是阿萝不爱吃,他便一般不让府里采购这类。 这樱桃倒不是府里买的,而是宫里赏的。他之前也没吃,只觉得红彤彤的果子,阿萝会喜欢这才让人送来的。 没想到还是酸了些。 “不用换了,晚饭备好了,用了果子,就用不下饭了。”她那还有一桌子惊喜呢。 两人手牵手从书房回到卧房,看着桌上的菜肴都是自己喜欢的,凌御寒心中的郁结尽数消散了。 凌御寒挥手,让屋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只剩夫妻二人围坐在桌前。 这顿晚饭是阿萝亲自下厨做的,比起寻常上桌的那些精美佳肴来说,颜色外形都不算好,可凌御寒就是觉得这餐更有食欲。 “今天怎么亲自下厨了?” “想知道原因?”阿萝亲自为他布菜,蔬菜鱼虾,面点汤羹,样样俱全。 凌御寒点头。她很久不下厨了,这一桌子菜定是花费一个下午才能完成的,想来是有重要的事问他。 阿萝坐在他身旁,放下牙箸双手搭上他的胳膊,下巴贴在他肩头,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咱们做个交换如何?” “换什么?”凌御寒并没提她想问什么,只问了她想换什么。 幽深的瞳孔里带着莞尔,他都是她的了,还能用什么换? 这不吃亏的丫头,今日的买卖可要赔本了。 话虽如此,凌御寒还是想知道她“换”什么。想“换”的必然是需要的,只要她想要的,他势必要去为她寻来。 “今日为何愁眉不展?” 阿萝叫见他没答话,又问:“还在想宫里的事?” “就这事?”凌御寒诧异,他还不停思索她的需求,结果只是一件小事。 阿萝飞快地点头,是小事也是麻烦事。 虽说她那天安然无恙地回来,可她知道凌御寒的担心并未消失。因为已经连着两晚,她都发现身旁抱着自己的人彻夜未眠。 他自己不察觉,但她看到他眸下的阴影很是心疼。 其实也不全是,内里的事凌御寒暂且不想告诉她,免得徒增烦恼。 回京前就做好了准备,只是真正做起来并没想象中容易。 “你放心,今后只要不是父皇下旨,我绝对不会独自入宫了。”阿萝也不想去,只是那天情况特殊,才不得已为之。 凌御寒把人抱坐在腿上,低头贴上她的额,“以后她也没什么机会让你进宫了。” 至于药的事情,还是不让她费心了。 “离初八越来越近了,都准备好了吗?” 初八即穆景逍和成墨韵大婚的日子,凌御寒决定让阿萝借着送嫁之际离开京都。 阿萝轻轻点头,“但留你一人在府里,我不放心。” “不会太久,也不会有危险。你顾好自己,便能让我安心行事了。” ## 八月初八天未亮,一亮华贵的马车边从齐王府驶向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内大红灯笼高高挂,整个府邸喜气洋洋。 “娘娘安。”门口捧着红色漆盒的云双看到阿萝一行人后,抱着盒子便行了礼。 “快免礼,今天都算娘家人,没有娘娘,只有给姐姐送嫁的表姑娘。”阿萝亲自扶起云双,“方便进去吗?” “姑娘刚刚还念着您,让奴婢出来看看。”云双将手里的漆盒交给一旁的小丫鬟,上前扶着阿萝进入满满喜庆的闺房。 “刚刚开了脸也梳好头了,只等着天亮时换上嫁衣便可。芩儿陪着韵儿吧,我去看看孩子们。”成墨韵母亲看到自己的“侄女”缓缓走来,再看看时辰,这样早就到了定是有悄悄话要说,便带着丫鬟们去了外屋看外孙。 “是不是很激动?”拉着成墨韵的手,向从前在云城那般,习惯性地靠在她肩上,“咱们的穆小爷可是很激动呢。” “嗯?”成墨韵当然知道那人激动了,前半夜翻墙而来,非说不见她一面睡不着觉。要不是她耐心哄了半天,又应了好些令人脸红的事,不然都劝不走了。 “姐姐脸很红啊。”阿萝二世祖一般趁着成墨韵娇羞脸红之际,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这是想到了什么羞人事?” 咳咳。“忙活一早上,自然是红的。”成墨韵就是成墨韵,长期被闹腾又磨人的穆景逍缠着,面对打趣只轻咳一声就能转了话锋,“倒是你怎知他激动?他去王府烦殿下了?” 别说成墨韵还真是猜对了,穆景逍自己兴奋得睡不着觉,从成墨韵闺阁离开后,顺道去了镇国公府前院抓了成墨倾,又拉着成墨倾去了齐王府,非要拉着他们两个作陪。 新郎官最大,那两个自然是忍了他作陪的。三个人一起离开,到阿萝出门前,还没回王府。 这也是为什么阿萝能这样早就出门的原因。 “先不说那人了。”成墨韵自知那人昨夜必然疯了一把,不然阿萝也不能拿这事打趣自己,“倒是你待会儿就要走了吗?” 阿萝点头,“不然我带着孩子出行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你的东西我都藏在嫁妆里,一并转移到了穆家。殿下的人已经在后院,一切都安排好了。” 阿萝和凌御寒分别以齐王府和阿萝自己的名义给成墨韵送了两份礼物作为添妆。而京都风云即将开始,阿萝一并转移了王府一些不过明路的账目和财务交给成墨韵保管。 “我信王爷的能力,但也要帮他保留实力。”阿萝感叹,“王府里人杂,并不能随心所有把所有让人都一并撵出去,只能多加防范。” “我信任的就只有姐姐了。”阿萝叹气。 “放心,京都之事我都会安排好的,你独自在外,安心地带好孩子,照顾好自己。” 姐妹俩的悄悄话还没说完,卧房门就被打开了。 “姑娘姑娘,穆家接亲的队伍快到门口了,世子妃让您快换上衣裳。” 云渺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后面跟着的事一排端着凤冠霞帔的丫鬟。 “这样快?”成墨韵也傻了,“时辰不是还没到吗?” “心急的新郎官已经跃跃欲试要闯门了。”成家老夫人亲自过来送孙女,拍着成墨韵的手,“你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刻刻都是良辰吉时,不必在意这些虚的。” 阿萝自己没穿过这朱红色的喜服,只能让开走到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脸色泛红娇艳的姐姐。 “这穆景逍果然心急啊。”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身靓丽明黄色罗裙的安宁县主也到了。 “恭喜韵姐姐了,祝姐姐百年好合、早生……”成墨韵可不想让她当着长辈们说这话,直接堵了她的嘴。 “唔唔……”终于躲开了,安宁抱怨,“人家是送祝福的,怎么不让说完嘛。” 成墨韵看着俏皮的安宁,在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安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羞红了脸躲到阿萝身后。 “好了好了,姐姐快换衣裳等新郎官吧。”阿萝倒是个称职的嫂子,拉过面红的安宁,亲自帮着成母安排后面的事。 穆景逍终于抱得美人归,连兄长背妹妹出阁的过程都省了。 看着他自己背着新娘上花轿,身后的人全都笑弯了腰。 只有被闲置一旁的成墨倾气得差点踢人,不过当他的视线转向院中的某人时,眼底的不满骤然消散,换上一副深情渴求的目光,慢慢向其靠近。 只不过虽然不用他背妹妹了,却还是需要送嫁的。成家老夫人一拐杖杵了过去,“进来干嘛,还不随着你父亲去送亲。” “去去去,祖母我这就去……”成墨倾虽说是边打边走的,可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某人,直到那人娇羞得点点头,才挺直脊背迈出门去。 看着成墨倾被打,有人噗呲笑了出声,全然消去了嫁女儿的不舍。 此时外面锣鼓喧天,烟花齐放,昭示着一对爱人即将面对的幸福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晚了,所以字数弥补大家。 糖这是嫁女儿呀!哈哈哈哈! 这两天有点卡,明天可能晚一点。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洛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容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正文完) 穆二公子娶亲, 成家嫡女出嫁, 十里红妆堪比公主出嫁,娶亲之路上更是人头攒动挤满了围观百姓。 整个京都城的街头巷尾都是喜气洋洋,就连那些平时习惯防患未然的人也都跟着放松了一天。 然而就在众人感叹羡慕的同时,一道关于二十余年前那桩韩家通敌灭门案实情的陈冤折子呈到御前, 引起轩然大波。 折子通篇撰写了二十年前韩家灭门的真相,状告以徐家为首当年参与协办此案所有官员诬陷忠良, 以及当年审理案件时被刻意抹去的事实, 甚至还有几位以退隐回乡的老臣的亲笔证词。 所呈状告由二十年前对满门斩首提出异议而被贬谪的次辅顾谦时亲笔书写, 也是由他亲自敲击登闻鼓, 面呈圣上。 仁景帝大怒, 当即派出人重新收集旧案,并将涉案人员全数关押在北镇抚司。关押之处, 一律重兵把手, 不得任何人接近或探视。 · 自从安排在齐王府的人顺利完成任务,那瓶药尽数去了该去的地方,徐贵妃心情甚好。尤其是近几日仁景帝开始给安王派差事, 她一直以来对仁景帝偏心的不满, 也渐渐散了许多。 左右仁景帝已经很久不来后宫了, 加上朝堂积满了待处理的折子,更是不会有闲心突然过来, 倒不如自己找些乐子,关起殿门自娱一番。连着几日都品着进贡的果酒,听着宫女的小曲儿, 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微醺的她刚刚起身准备小憩,就听到外面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娘娘不好了,徐大人被关押了。” “大胆!”徐贵妃怒目以对,当即甩了报信宫女一巴掌。 主子打奴婢本就不会手下留情,而贵妃又是刚饮了酒,下手更重,宫女的脸颊立刻肿了起来,嘴角还挂着一抹血迹。 她的哥哥是辅政大臣,是公国爷,是天子舅哥,怎么会被关押。 “主子,是真的。有人状告大人陷害忠良,据说证据都已经呈到御前了。” “忠良?什么忠良?” 徐贵妃攥着沉香的腕子,大惊失色,瑟瑟地问着:“是韩家?” 知晓当年事的沉香,无力地点头,“正是二十年前的事。” 沉香是自小跟着徐贵妃的,那件事她是出了力的,自然也了解当年仁景帝同韩家人的关系。所以一旦发现,知情的参与的,都难逃一死。 徐贵妃腿脚发软,脸色惨白,握拳的手背上青筋突显,染着金凤花的指甲因用力捏着扶手而断裂。 “娘娘,您的手指。”断裂的指甲被无意识得捏在掌心,松开手时一道血痕印乍现。沉香急得要去找太医,却被冷静后的贵妃拦住。 “快,给本宫看好安王妃,尤其是她的肚子,定要给本宫看好了。”徐贵妃哪里还有精力在乎手掌的伤,现在徐家的存亡才是最重要的。 没了徐家的支持,安王如何上位。而徐家能否度过此关,就靠徐可纤肚里的孩子了。 只求皇帝看在孙子的面子上不会太为难她,放过徐家。 然而她心里也清楚,仁景帝对二十年前的事一直有疑虑,虽然这些年不曾表现在面上,但他每年腊月都整整一个月不会入后宫,不曾传过任何一位妃嫔侍寝。宫妃猜测,是因为接近年关国事繁忙。可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也只有她知道,他是为了纪念某人。 徐贵妃垂下的眼睛落下两行清泪。 他宁愿守着个死人,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他应该会借着此事秋后算账吧。 可既然当年他因无能为力已经放弃的事,为何又在风烛残年之际非要闹得满朝老臣人心惶惶。 “罢了,有舍有得。”徐贵妃大叹了一口气,靠在榻上,“沉香,该来的总要来,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幸好徐家的底子并非只有她哥哥一人,“去看看安王妃吧,容我静静。” 只不过贵妃低估了消息传来的速度,徐可纤那边同样收到了父亲被押的消息。 “不会的,不会的,我要去找姑母,去找安王……” 徐可纤最大的骄傲就是自己的身世,徐家就是她有恃无恐的底气,若是没了徐家的势力,别说安王厌弃她,就连贵妃都无法分出精力管了。 这个时候她必须要想尽办法保住父亲,保住徐家。 徐可纤已然顾不得自己怀孕,以从未有过的大步子迈向殿门。 “王妃,当心您的肚子。”身后的宫女跟得紧紧的,左右两个护着,生怕她有一丝闪失。 肚子! 徐可纤突然停下,颤抖着双手抚上自己微凸的肚子,“我的肚子,对,还有我的肚子。” 可她又想起了什么,眼球睁大,面色惨白,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惧画面似的,颤巍巍地把手移开,想摸又不敢摸。 “还不扶着王妃坐下。” 沉香推门而进,就看到受惊了的徐可纤靠在镂空雕祥云隔断上,脸色异常,眼神呆滞。 “王妃莫怕,外面的事娘娘会想办法,您只要照顾好腹中小皇孙,徐家徐大人都会平安无事的。”沉香对着屋内宫女使了眼色,宫女们低头离去。 直到偏殿大门合上,沉香走到桌前将还未饮用的参茶端了过去,一番安慰:“不管是徐大人,还是整个徐家,都指着王妃和小皇孙呢。” 徐可纤不算傻,就是近年来随着徐家地位越来越高,受惯了阿谀奉承,忘记了做人的谦逊和谨慎,加上对得不到的人和物执念太深,这才在寿宴上被凌御寒寻到可趁之机。 小皇孙! 徐可纤听到这几个字反而激动,挣脱了沉香的手,摇摇晃晃走回到亲殿内,自己把门关得死死地。 “王妃,您要做什么?” 沉香是奉了贵妃的命令来的,万一在眼皮底下出了事,她可没办法交差。 “沉香姑姑,我想静静,你回去禀告母妃,我必定护好皇孙。” 徐可纤眼眶挂着泪,背倚着柱子说完这句话后,便滑到地上。 “奴婢醒得了,这就去回禀主子。” 沉香看着她失态的模样,叹气道,这定是受了打击所致。徐贵妃听闻此事时都摔了两盏茶具,何况没经历过大风浪的小姑娘。 · 长和宫内阴雨连连,就连宫女太监都都各个耷拉着脑袋,好似天塌了一般。然而鹿山庄园里却是欢声笑语,庄子里的人整日都喜笑颜开。 嗷呜。 宽敞的院子里,铺着厚厚的绒毯上,两个穿着同样花纹不同颜色衣服的宝宝正一个抱着小毛团,一个吃着小手手,视线一齐看向正在杂耍的小灰。 和往常在王府一样,阿萝每天都亲自陪着孩子们。只不过在王府时,每天都是在房间的地毯上玩,而鹿山庄园周围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爽洁,尤其是这个季节的阳光柔和,孩子们更喜欢在太阳下玩耍。 咯咯。 两个宝宝的笑声太容易感染别人了,院里院外的人每每听到笑声都会放下手里的活,围在院子口探着脑袋看看他们。 嗷呜。 正翘着屁股,用毛茸茸的尾巴顶着小蹴鞠的小灰,在众人拍手叫好时,傲娇地扭头看着众人。 “小灰太厉害了,尾巴都能玩蹴鞠。”一群小丫鬟见到那颗蹴鞠安安稳稳顶在尾巴尖上,惊奇地发出赞叹,“真不愧是狼王的后代。” “嘿……嘿” 刚刚还抱着小毛团的南絮看到自己玩的蹴鞠就在狼尾巴上静静不动了,小姑娘好奇地盯了半天。突然丢开半睡的小毛团,扑向已经傲娇如雕像的小灰。 没错,就是扑过去的。七个月的娃,还不太会爬,只能由坐着的状态,直接扑向前。 当然了,小灰在她丢开小毛团时就发现她的意图,直接反扑过去,给她当了肉垫子。 所以南絮是直接趴在小灰毛茸茸肉嘟嘟的身体上。 咯咯。 非但没有摔倒,还抓住了小灰的狼尾巴,南絮再次发出愉悦地笑声。 可怜的小毛团被丢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刚刚还抱着自己的小主人正拉着那根狼尾巴,小家伙眼珠子一转,回头瞅瞅自己那根小巧可怜的小尾巴后,默默钻到亦辰怀里。 哼唧。 小可怜一般的眼神望着吃手手的亦辰。 “啵。”肉呼呼的小手在小白狼脑袋上来回摸着,“啵。” 亦辰发出的“啵”就是小毛团,因为它是白色的。 亦辰能蹦出来的字稍多一些,除了囊,呆,嘿,还有个啵,当然还有“次”。 相比小灰,亦辰更喜欢抱着小毛团摸来摸去。只不过平时南絮霸着不撒手,身为哥哥的亦辰不抢而已。 现在是妹妹主动不要的,小毛团主动找来的,亦辰兴高采烈地抱住它。 小毛团大概和小灰不是一个品种,因为同样的时间,小毛团长得不如小灰快。捡回来都这么久了,还是小小的一个毛绒团子。 两个宝宝抱着也不算费劲,因为小毛团被抱住的时候通常很乖。 果然,还是这里安全又舒适。小毛团再次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不过很快南絮发现小毛团闭眼,看看周围个个都睁着眼,小家伙又扑了过去,小小的手指头戳了戳小毛团的脑门,直接给戳醒了。 阳光下孩子们和小狼们闹成一团,阿萝轻轻地伏在矮小的圆桌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与其说宝宝们在外面玩,倒不如说南絮是喜欢在光天化日之下蹂-躏小灰更准确。而亦辰,每次都静静地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妹妹闹腾。 阿萝现在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养狗陪孩子了,看着小灰每天装傻卖乖地陪孩子,她只需要坐在一旁看着陪着,肆意享受着悠闲时光。 当然如果孩子爹也在的话,就更美好了。 今儿已经二十五了,距离初八离京已经过去整整十七天了。 阿萝带着孩子们在这里几乎就是与世隔绝,为了不让有心人查到她们,凌御寒除了派人守护庄子外,自己一次没有来过,甚至也没派人送过消息。 她不清楚京都大事如何,只能凭着对他的信任,默默地守在这里等待。 ·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 韩氏一族被诬陷的证据一条条一件件被呈到御前,证据显示韩家确实被冤枉。不仅如此,证据中还有两封封徐家同西南蛮夷的往来书信。其中,泛黄的那封上清楚记着徐家父子于二十年前是如何同蛮夷里应外合构陷韩大将军。而另一封则较新,内容是若其相助安王登基,许诺将开放西南两城进行商贸。 徐家构陷、通敌,证据确凿。仁景帝龙颜大怒,当场下旨徐家人全部打入天牢。就连徐贵妃也没能幸免,连同安王妃徐可纤一起关进冷宫。 安王凌御谦以知情不报和藐视皇权之罪,从玉谍除名,幽禁宗府,至死不得赦免。 那些当年参与诬陷的官员全部革职查办。 韩家通敌一案终于沉冤昭雪。仁景帝追封韩家长女韩姝芸为孝贤淳皇后,迁入皇帝安寝。同时揭开凌御寒韩氏之子的真实身份,并以予以太子之位,入主东宫。 · 鹿山庄园有山有水,僻静清幽仿佛世外桃源一般,与世隔绝。 但绝美的山水,精致的生活,抵不住半夜无人时的思愁。 她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关键时刻绝不能让他分心。 只能在每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推开窗子对着月亮想他。 又是一个打扰两个宝贝晒太阳的雨天,她的思念如同屋檐下一滴接一滴流下的雨水,溢满了廊下的花盆。 八个月的宝宝了,已经会爬了。南絮的动作灵活,坏坏的小心思也多,不仅爬得比亦辰快,还总变着花样的欺负小灰。 小灰每次看到她都心有余悸。有时候看到她扑过来就想躲开,可又怕她摔倒,动作稍微慢了,尾巴就被她攥在手里了。若是使点劲儿抽出来,可能还会少了一撮毛。 小孩子的手总是没轻没重,尤其是南絮。哥哥亦辰无论是对人,对狼还是对待周围的花花草草,甚至是平时的小玩意儿都很温柔。 可南絮就不一样了,所到之处总是一片狼藉,哪怕是对她最喜欢的小灰,有时候也不放过。 常常看到她坐在小灰旁边,表面上是人狼和谐共处,实质上她一会儿捏捏这儿,一会儿拽拽那儿,小灰只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求助阿萝。 阿萝觉得自己就是小灰的救世主,因为只有她开口,南絮才会松开作怪的小手,以她最可爱的无齿之笑融化了所有人的心。 “你呀,以后再欺负小灰,娘亲就不让它跟你玩了。” “嘿……嘿……”小南絮挣开了阿萝的手,爬到小灰那里,张开两只小胳膊,露出莲藕似的小手腕搂住小灰的脖子,左摸摸右亲亲后,又爬回阿萝怀里。 这一番动作,弄得小灰愣愣地。 扮乖的南絮抱着阿萝的脖子,努力向上伸着头,吧唧一声亲上了阿萝的脸颊。 “囊……囊囊。” 阿萝笑了,合着这个调皮女儿是再告诉她不欺负小灰了。 不过,她可不信。自己生的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性子,她太清楚了。 “鬼精灵,那也不许欺负它了。” “哒……呆呆。”坐在边上抱着小毛团的亦辰突然出声。 “亦辰想爹爹了?”自从来了这里,这孩子就没喊过爹,倒是喊娘。喊得多了久了,已经由“囊”进化成“娘”了。 阿萝以为儿子也想念他,便一同抱了起来安慰着:“爹爹忙完了就回来看亦辰。” “呆呆。”亦辰抓住阿萝的手指,再次出声。 “别急,真的快回来了。”她们思念他,他也是念着她们的,一定很快就会一家人团聚的。 “呆。”南絮伸出小手指着阿萝身后,“呆。” “真的快回来了,我们等爹爹好不好。”她也想他,可到底还有多久才能见面呢。 “不用等了,我回来了。” 抚摸孩子肩背的柔荑突然停住,这声音是…… 一双手从身后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肢,熟悉的气息紧紧罩住了她和孩子,一枚轻吻悄悄地印在她的发间。 “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正文就到这里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 还想看一家四口的番外吗?后面还会有鸡飞狼跳的幸福生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