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行》作者:海沉珠 文案: 江照年少时见多了优秀的人,猛然间遇见一个沉闷又有缺陷的人,心中的天平就由好奇的砝码压铸,倾斜的一发不可收拾。 李旌和左耳听不到,听不到的就用眼睛去看,当那双黑黢黢的瞳孔心无旁骛的注视着江照的时候,江照仿佛在刹那窥见了天光。 江照先追的李旌和,追李旌和的时候他们都还不成熟,就如萌了芽的种子,彼此在分分合合、兜兜转转间一同成长。 无数个无人过问的日夜,我寄予你的思念,都如有实质的在我胸膛浪涌风驰,振聋发聩。——江照 沉着攻X健气受 1V1,HE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照;李旌和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为你而来 立意:永远赤诚 ☆、第 1 章 八月底,上午的日光已不再和煦,十一点的太阳毒辣辣的炙烤着这片大地,热的人心慌。 年代久远的居民楼也在酷暑的天气下冒了烟儿,路过的人都觉脚底发烫,偏偏楼梯口太阳直射的地方,站了个光脚的女人,呜咽着啜泣,声音不大,却忧忧郁郁的扰人心。 “妈,我们回家吧。”江照背对着日头,习惯性眯了眯眼睛。他撑了把遮阳伞,碎花蕾丝边,斜在程雪青身前,遮去了大半的光线。 “你爸,你爸。”程雪青只闻哭声,不见泪珠。她手里攥着钥匙,小小细细的一把,不像能开家门的钥匙。 江照乜了眼程雪青手里的钥匙,那是她嫁进江家时,带来的小皮箱上的钥匙。牛皮革制的箱子,放到现在也不便宜了,里面锁了些老照片和泛黄的信笺,内容和箱子一样老旧又不值一提。 “我爸在外面打工,今年年底就回来。”江照握住程雪青瘦弱的肩膀,手掌发力,半挟半拥的拐着她上楼,回家。 楼道狭窄,走一个人刚好,走两个人够呛。江照走在前头,牵着程雪青发着虚汗粘腻的手,轻声上楼。 今天是高二开学的第三天,他还没理好试卷,甚至还没来得及跟班上的老师混个脸熟,就收到邻居的短信,说他妈又发病了,站在楼梯口,谁叫也不回家。 江照匆忙请了半天假,赶回来就见程雪青又是那副老样子,哭哭啼啼的要找他爸。她这样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爸出了什么事,可事实是江志只是南下打工了,几年没回,每年都会给江照往家里打学费和生活费,他爸在外面拼命,江照不好埋怨他人不回来。 回到家,江照先给程雪青做了饭,天热他就简单拌了凉面,拍了小半碟黄瓜。洗了她没洗干净的衣服,见没家务待做,他才回卧室换了另一套校服,清爽的站在程雪青面前,叮嘱说:“妈,我去上学了,晚上回来。你在家别乱跑了。” 程雪青的理智随饭饱回了笼,她有些堂皇的望着江照,声音发虚的应着:“哎,你好好…上学。” 江照点点头,他坐在玄关处,换白球鞋的时候瞥见程雪青那双褪了点点漆皮的凉鞋,眼皮耷拉了片刻,再站起来的时候就又是那个阳光的少年了。 午休时间短,下午上课是在两点钟,江照掐着上课的时间,一手拽着单肩包,长腿迈着大步子,三步并作两步的上楼梯。 课前班里很是热闹,你一言我一语的讲八卦或是讨论习题。 高二四班正对着楼前的排排桂花树,八月正值桂花飘香的时候,窗子一开,香味馥郁的像把人浸在香海里。 江照静悄悄的推开后门,本想直奔座位,结果一开门就傻眼了。他的座位旁,瓶瓶罐罐的堆满了奶茶和糖果,袋子里还有露了头的卤蛋,空着的位置上放了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而他的位置上,坐了个笔挺的少年,听见动静才寻声望过来。紧接着江照就看到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五官出众,最夺目的还要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黑黢黢的眼珠子沉着不动声色的打量起人来,像要把人吸进去。 江照就看着那个坐在礼物中的同学,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如同领地被占领般,他不喜欢陌生人未经允许就坐他的位置。 “同学,你坐我位置了。”江照语调平平的开口,没有把情绪外放的那么明显,他脸上表情仍是淡淡的,除去眼角的讥诮,看上去还是很好相处的。 李旌和摇了摇手上的试卷,沉声开口道:“不好意思,我捡张试卷,没想坐你位置。” 他声音太沉了,似刻意压低,又叫人听不出痕迹来,磁性十足的嗓音像在江照身边荡开了音波,很难忽略。 江照怔了两秒,随后耸了耸肩,催促着说:“那你就起来呗,马上要上课了,老师就要来了。” 李旌和点头,宽大的手掌罩在课桌缝上,小臂发力支撑着全身的重量,他一瘸一拐的站起来,往前面挪了一步,然后坐定了。 江照自李旌和站起来就在打量他,直到看见他腿上的石膏,嘲弄的眼神才化作震惊,随后面上露了些难色,心上一窘。 原来他腿不方便啊…… 江照站在位置上,被身边的礼物围绕着,心里并没有觉得舒坦。他正反省,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一道自带喜气的声音问候他,“江同学,你回来的好早!差点以为今天没办法给你过生日了。” 他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赵禹那张笑嘻嘻的脸。赵禹是江照从小到大的死党,两人一起从小升初扛到了初升高,能往一处努力那就叫缘分。 一定是赵禹把他生日的消息告诉了班上同学,所以他才会收到这么多礼物,江照敛眸大致扫了眼这些东西,该买多少块儿小蛋糕还回去他心里也有数了。 赵禹还没跟江照唠两句,班主任就推门进来了,他只得老实坐回位置去,准备上课。 江照把桌上显眼的东西尽数收了下去,他偏头看了眼窗外的常青树,翠绿色格外保养眼球,他盯够了树才收回眼神。埋头于书海之前他无意看到了斜前排的同学,白色校服下一双肩胛骨随翻书的动作支棱着,张扬着青春的鲜活。江照垂下眼,老老实实的把耳朵交给班主任,听下午连了两堂的语文课。 他们所在的班是文科班,自分文理之后,班上一些同学被打乱分散,半数还是认识的熟人。班主任老陈也是一直带着他们升上来的,除了班主任,别科的老师对他们来说就新鲜了。 分班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考试,俗称摸底,为了让老师了解学生,老师是了解了,学生却叫苦不迭。 考试是家常便饭,就是这饭令人难以下咽。 考试考得快,成绩也出的快。老陈拿着单独拉出来的语文成绩,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清嗓念成绩,念到成绩的同学上前拿试卷。 他把头埋在成绩单里,一寸一寸的估摸这些学生的进步空间,当他念到李旌和的时候,却迟迟不见李旌和过来。他唰的放下成绩单,这才看见了走在半路的李旌和,“你腿怎么了?”他问。 李旌和看着老陈,缓缓道:“爬墙摔的。” “你为什么要爬墙?” 窃窃私语的班上突然安静了,无数双眼睛望向李旌和,都在等他的回答。 “为了翻.墙出去买学习资料……” ☆、第 2 章 你说你是翻.墙出去打游戏我还信,老陈看着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对现在孩子的印象又改观了些许。就没你们扯不出来的谎,老陈走下讲台,把试卷递给李旌和,和蔼的目光透过镜片投在他身上,老道的夸奖说:“语文成绩不错,除了作文不行。” 李旌和双手接过试卷,看着鲜红的132分,都跳墙抢了时下风靡的作文宝典,结果还是没派上用场,也不知道是他的问题还是宝典的问题。 江照百无聊赖的数着老陈念到名字的同学,数了三十个才轮到他。 “江照,101.”老陈乜斜了江照一眼,爬满皱纹的脸上神色严厉,他不想当众批评学生,所以就想着私下里约谈一下江照。 江照这学生虽然选了文科,可语文英语政治这三门学科却出奇的差,沾了理科逻辑的他倒是不落下风。老陈高一就发现江照学习的毛病了,他以前还问过江照要不要转理科,那个时候还来得,江照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老陈就纳了闷,逻辑好的人他学习能差?莫不是偷懒不愿意记东西? 江照起身,他正抽条,肥大的校服裤子空荡荡的,腿一抬,裤子就贴了上来,裹着修长笔直的腿,透着一股活力。 他心虚得接过试卷,就怕老陈念叨他。老陈这张嘴一开口,方圆十里的蚊子都得噤声。估计上年纪的人都爱唠叨,江照在心里嘀咕。 “你能不能把这1往前头挪挪,啊?次次都是101,我要不知道你的水平,我都以为你天赋异禀了,怎么每次卡点都卡的这么准啊?你是不是故意的?考个110就那么难?”老陈一见着江照那不以为然的表情,铺陈了许久的下课再约谈他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就是气人! 江照掸了掸试卷,圆溜溜的眼睛打着转,嘴角一提,故意跟老陈作对似的开口:“老师,这试卷您改的,你看你作文给我加几分,我也不至于次次都拿101,这不全是拜您……” “回你座位去,哪那么多废话。”老陈嫌弃的打断江照,不乐意在课堂上跟他扯皮,连轰带骂的把人给赶了回去。 江照脸上是个笑模样,回去的路上夏风透过书窗,略过他洁白的衣角,隐隐勾勒出劲瘦的腰线。 今年的班草也该定了,几个瞥见此景的女同学咬起了耳朵。 下午过的快,写两套纸卷纠个错的功夫,一晃眼就到了五点半。犯困的学生听到下课的铃声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上课一条虫,下课一条龙。 江照放下笔,规整的把笔收进笔筒,才掏出单肩包挎上,手机往兜里一揣,准备出校门。 赵禹端着饭碗,堵在最后一排,纳闷的问他:“哥,你不吃饭?” 江照浓眉一挑,冲赵禹吹了把流利的口哨,清脆的哨声穿梭在喧嚣之中,独一份的潇洒。他拍了拍赵禹的肩膀,老神在在的说:“哥去给你带点不一样的吃食,等我回来。” “哎?”赵禹话都还没说完,江照就只留了个背影,走的是头也不回。他还想问问江照今天上午假请的那么急,脸色又那么难看,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不想江照下午一回来,跟没事人似的,他清楚江照家里的情况,所以他有理由怀疑江照极有可能是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里走出来的……钢铁。 江照不想耽误晚上的自习,走的便快了些,到校门口就被门卫给拦了下来。“同学,上学时间禁止外出。” 江照神色自然的从包里拿出他仿的老陈笔迹,借口道:“我就去门口看个病,我班主任批了,等下我就回了。” 门卫看着请假条,扫了两眼就把人给放出去了。不为别的,就是江照已经把老陈的签名给仿了个出神入化,细看也看不出纰漏。 手艺人江照跨出校门,搭了辆出租车,到附近蛋糕房去了。 从学校到蛋糕房不到两公里,那是一间美名远扬的糕点房,程雪青尤其喜欢吃他们家的雪花酥,江照得了空就会给她带。 哗啦的风铃声响过,玻璃门被推开,江照朝着柜台走来。他已经是这里的老顾客了,老板见着他还热络的打招呼:“来啦,今天吃什么?” “叔,帮我带八份红丝绒蛋糕吧,要八寸的就行。”江照弓着腰,透过暖黄隔窗看里面的蛋糕,他其实不太喜欢吃蛋糕,不是因为太腻,是因为没人陪他一起吃。程雪青牙口不好,吃不得太甜的,她不吃,江照一个人吃的也没意思。 他目光游走在色泽明艳的蛋糕上,当看到一个铺满芒果与草莓的小蛋糕后,江照探出了食指,白皙的指尖戳着隔窗,语调轻快的又说:“叔,这个也帮我打包吧。” “好嘞。”老板额外又送了江照一千积分,让他下次来抵蛋糕吃。 江照回学校之前给赵禹打了电话,让他下来帮着一起提东西,赵禹搁下手中的习题,奔到门口,就见江照提了几个大塑料袋,黑乎乎的像个回收垃圾的。 “你不是去垃圾堆里给我捡吃的去了吧?”赵禹震惊的接过两个袋子,一脸难以置信的往里探头,一股蛋糕的甜香扑面而来,他咽了口口水,小声问:“你花了多少钱?” 江照给了他一个神秘兮兮的微笑,不做过多解释的把蛋糕提回去了。 寿星公生日,全班都沾光有蛋糕吃,独独李旌和没有。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周遭打成一片的同学,木着的脸上不见一丝裂痕。他毫不在意的掏出作文宝典,掀开第一页,刚读到论字,眼前就被塞了块水果蛋糕。 他抬起头,不解的看向江照,喉头涌动着,还没开口,江照就先说话了: “送你,沾了本寿星公的喜气,我大方一点,分你一个愿望,祝你早日康复。” 暮色降临,窗外一片幕蓝,隔着面墙,室内亮堂的像面镜子,映着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仿若能窥进人心。 江照被李旌和看的一愣,又是这个目光,叫人看不出好坏来。 “谢了。” ☆、第 3 章 李旌和一开始还在想,全班都有的蛋糕就他没有,江照是不是真的因为他坐他的位置生气了,直到这块独特的蛋糕摆在他面前,他才隐约察觉到,江照是在向他示好。 他话少,来这所陌生的学校不过几天,同学相处的还算融洽,不过都是点头之交。这般善意江照是第一个。 “行。”江照发现这位前桌可能就是寡言,不爱说话,他也不勉强,目的达到了他才慢悠悠的回到座位上,补他落下的试卷。 江照过得是他十七岁的生日,晚上赵禹约了向新华跟他一起吹蜡烛,丰盛的晚宴可有可无,但是仪式感却是必不可少的。 向新华也住在江照那片房区,她跟赵禹是一栋楼,三人从小学就因为年龄相仿,学校一致而结了队伍。不同于江照和赵禹半吊子的学习成绩,向新华霸着班级第一年级前十就没下来过。 赵禹觉得向新华她爸妈这名字起错了,应该起叫清华还差不多。 “江哥,听说你今天请你班上同学吃蛋糕了?怎么把我给忘了呢!”向新华晚间的时候听说四班的民间班草请大家吃了红丝绒蛋糕,这么大的手笔,就是没说往楼下一班去看看他头悬梁锥刺股的青梅,这友情也太塑料了。 她倒着走,就堵在江照身前,江照走一步她挪一步,打定主意要一个解释。 “喏。”江照从包里掏出他一早就备下的星空糖,递给了向新华。 向新华瞬间变了脸,先前还是一副质问的样子,见着她一直想收的糖,脸上的笑容绽放的绚烂。她盯着糖果里的星空,目光格外专注,太漂亮了,她想。 “谢啦,祝你长命百岁!”向新华狗腿的对江照道贺词。 “哎?怎么她有我没有?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小公主了吗?”赵禹见着向新华的礼物,毫不犹豫的朝江照伸手,今天这碗水江照要是端不平,他就跟江照绝交。 天黑了个透彻,两旁路灯排列着洒下光辉,照着江照明朗的眉目,带上朦胧的视感,柔和了他全部的棱角。 “你没有,你不是。”江照拍开赵禹的手掌,单手插兜说的有些拽。 “绝交!”赵禹佯装生气的开口,没人性了,食物链底端就是他赵禹。 “你也舍得。”向新华打岔着挤兑赵禹。 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很快到了向新华订的咖啡厅,她提前把蛋糕存放到店里了,去的时候咖啡馆老板已经把楼上装扮了一番。气球环绕下,江照看到了向新华和赵禹为他准备的蛋糕。 四四方方的一块,正面印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封面,江照眼睛亮了亮,暗道这俩人真是……有够离谱。 “生日快乐!”赵禹先喊了出口。 “祝江哥蟾宫折桂!”向新华也跟着喊。 “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江照站在一大束气球下,头顶着一整片天空的烂漫,跟着他们默默许愿:希望我妈早日康复。 他蹲下身,吹灭了摇曳的蜡烛,一抬手就沾了满掌的奶油,他笑着朝赵禹脸上抹去。很快向新华也加入了这场玩闹中,三人你一手我一掌的,谁也没占到便宜。 紧绷的心情逐渐被驱散,闹够了他们才瘫坐在沙发上,三人歪歪斜斜的坐没坐像,不约而同的看着前方发呆。 “江照,要好好学习。”向新华突然开口,语气中的郑重让赵禹都忍不住侧目,她面容恬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承载着无数重量,“跳出去,不要犹豫。” “恩。”江照抿了抿唇,他知道向新华在说什么,他自己心里也有分寸。 近九点半,他们在路口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江照很少在九点钟之后回家,他进屋的时候程雪青已经睡了,房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江照路过她门口的时候放轻了脚步,静悄悄的回了屋。 她还没对他说生日快乐,江照关门前又望了眼程雪青的房门,转念又一想,妈妈的受难日又有什么好快乐的。他带着嘲弄的想法,拧开了书桌上的台灯,掏出包里装的语文试卷和答案解析,准备背诵。 他背到十一点,一张语文试卷和英语试卷被他背了个烂熟,收好印上褶皱的试卷,他才去洗漱。临关机他看了眼手机,瞥见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短短四个字:生日快乐。江照没大留意,沾着床板就睡着了。 可能是受了刺激,江照一晚上梦里都在学习,疯狂的背诵,深度睡眠后他错过了闹钟,惊醒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他慌张的起床,飞快收拾着。 跑到客厅的时候他看到了在沙发上端坐的程雪青,她正在看电视,面前还摆着豆浆油条,只有一人份。江照收回视线,冲到玄关处边换鞋边说:“妈,我去上学了。” “哦。”程雪青只顾着看电视,对着要迟到的儿子毫不在意。 江照家离学校近,步行只要十分钟出头,因为家里的原因,他办了走读,没在学校住。一般是不会迟到的,除非真的有意外,江照踩着自行车踏板,脚下生风,连早餐都顾不得买。清晨微凉的空气里,他额上沁了层汗。 到了要跑操的时候,江照教室也没去,直接到了操场,等他们班队伍出现,他见缝插针的混了进去。 “你迟到了。”赵禹哼哧着,一见江照就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跟他讲话。 “明眼人都知道的事,你就不用特意说了。”江照觑着赵禹,语气凉飕飕的,说的赵禹脖子一缩,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闭嘴。 他赶来的算早,只不过错过了一个集合的时间。他们学校有要求,学习的时候必须德智体美劳同步发展,所以早跑不能缺席,无故缺席就会被扣学分。 江照跑了两圈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呼吸没有调整过来,还是因为没吃早餐,突然的岔气疼的他捂上肚子,脸色发白。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江照跟教导主任打了招呼,退到一边去了。 他走向台阶,准备坐下之时看到了一个熟人。李旌和打了石膏的腿抻着,目光撞上江照的时候冲他点了点头,江照也点头,准备就地坐下,然后就听到李旌和跟他说话。 “喝玉米汁吗?”醇厚的嗓音响在晨光中,很是提神。 江照朝他走去,顺手接了他递过来的玉米汁,还是温的。江照没客气的开了玉米汁,咬上吸管尝了一口,涩涩的口感,谷物的香气充斥了整个口腔,不甜,还挺好喝。 “你的腿真的是因为买学习资料?”江照好奇的问,他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还挺微妙的,明明昨天还在剑拔弩张,今天就可能因为一个零嘴或是别的变成朋友。 李旌和扭头,剑眉下眼眸深邃,优越的鼻梁迎着光,薄唇轻启,从唇缝见溢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恩’。 ☆、第 4 章 江照眼睛眨巴着,眼珠子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李旌和个子高,长相已显硬朗,沉默又为他整个人增添了一抹难言的气势,就这幅样子说是出去跟人茬架弄的他还差不多能信。 “那你还挺爱学习的。”江照压了压嘴角,小声嘟囔了一句。 李旌和盯着江照,良久也没应江照的话。 晨跑在太阳东升到某个定点的时候结束了,队形一散,操场瞬间变得熙熙攘攘,充斥着哀嚎与喘气。 江照动作利索的站起来,他拍了拍裤子上沾着的土,然后朝李旌和伸出了手,李旌和仰头看他,“拉你起来。”他说。 李旌和探手,穿过丝丝缕缕的金色晨光,握上了江照暖洋洋的手。江照手腕发力,拖着李旌和站的稳稳当当的。 “都这样了,跟老陈说一声就不用来操场了。”江照瞥了眼李旌和的腿,不是他爱婆妈,好像人一遇着老弱病残孕,骨子里的善就弥漫了。 李旌和摇了摇头,眸底掠过些许固执,淡淡道:“老陈特别关照过我,是我要来的。做人嘛,重在参与。” 江照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细品李旌和最后一句话,就被赵禹一胳膊搭上了肩膀。赵禹松松垮垮的坠着江照,嘴里喊着:“累死我了。” 李旌和在赵禹过来之后就走了,高高大大的背影,在一群背影中一瘸一拐的,竟也算特别。 “我长不高就找你了。”江照拿下赵禹的胳膊,猪一样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真是不拿他当外人。 “哥,180还不算高吗?我觉得你这个身高就够了,剩下的请让老天爷赐给我吧!”赵禹张开手臂,似乎要吸收天地精华,说的是势在必得。 江照抬起腿,一脚踹在赵禹屁股上,恶狠狠的开口说:“谁要你觉得。” 赵禹捂着屁股,跟他小打小闹的回班了。 早上第一节课,英语老师就带着新出炉的成绩单,贴到了黑板旁。“同学们,这次有一位同学考了147,扣的是最后作文的3分,大家都应该向他学习。” “谁啊?” “是不是刘岁岁?” 英语老师话音刚落,班上就跟炸开了锅一样,七嘴八舌的讨论又是哪个学霸来碾压他们了。 “李旌和。”陶欣芝站在讲台上叫李旌和的名字,让他来领这次摸底考试的试卷。 李旌和刚站起来,班上同学纷纷扭头,好奇的、羡慕的、不解的目光纷纷投到他身上。他目视着前方,脸上不见喜悦与骄傲,一如往常的表情令人咂舌。 这脑子怎么长的?我也想要…… 有人艳羡道。 陶欣芝知道李旌和腿不方便,亲自下了讲台把试卷递给了他。之所以叫李旌和就是为了给班上这些同学们看看,人外有人,他们该努力了。 江照无语的看着李旌和的背影,突然觉得昨天背的那张五三英语试卷不香了。这分数莫不是个考试机器,仅仅两天,李旌和就一直在刷新江照对他的认识。 抓个外国人过来都不一定能考这么高分,江照在心里腹诽。 第一节课结束后,同学们一窝蜂的挤到成绩单前,上下扫视着找自己的成绩。有眼尖的瞅到了还会热心的帮忙转达,“岁岁,你这次还是班级第一,年级第九!” 刘岁岁站在人群开外,听到自己的排名,莫名松了口气。不怪她紧张,这次新转来的同学似乎是个学霸,科科分数都跟她紧逼,这次英语还考得这么好,她就怕第一名不保了。 “李旌和第二名耶!” “看看我看看我!” “你考挺好的,二十一名,不赖!” “无语,我怎么还退步了?” 这群人看到了自己的成绩还不说退去,非要挤在前头把全班的排名都看过来。眼看就要上课,江照等不及,提了瞎嚷嚷那位同学的领子,把人给拽出来,自己补位进去了。 “江照,你薅我领子干嘛!”方永学老大不乐意的冲江照喊,“你给我扯坏了怎么办?” “行了方大喇叭,你这么爱碰瓷,以后去铺马路呗,说不定还能发家致富。”江照扭头,嘴角弯弯的带着嘲讽,看人的眼神还是吊儿郎当的,让人分不清是在开玩笑还是生气了。 方永学看江照那副样子,暗自撇了撇嘴,没再继续争论下去了。 江照看完自己的成绩就回座位了,第十七名,年级排的更远了。再这样下去还能考重点吗?他把玩着手上的钢笔,滑溜溜的铁柄在他指尖旋转,江照一个走神钢笔就飞到别人背上了。 啪嗒一声,钢笔落地。 李旌和面无表情的回头,江照被他看的面上一窘,直打哈哈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钢笔不能摔,你小心一点。”李旌和撂下这句话,弯腰帮他捡起笔,反手塞到课桌上,没再扭头。 江照耸了耸肩,老老实实的把笔收好。 成绩一出,各班都在互通有无,一股无声的较量就此上演。 向新华在下午敲响了江照的窗子,江照就坐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向新华一找一个准。他拉开窗子,探头打量向新华,啧啧道:“稀奇,你怎么上来了?” 原来高二单独占了这栋教学楼的左侧,一班和二班都是文理班的尖子班,单独占了一层楼,剩下三班往后排,都在二楼至六楼分布着。 向新华趴在窗口,往里歪了歪头,江照班上课间很热闹,也有人在学习,不过少。 “听说你们班有人英语考了全年级第一,我上来瞧瞧。”向新华冲江照挑眉,不觉语气中带着尖子生的优越,第一次有人抢了属于她们班的第一,这能不上来看一眼激发一下斗志嘛。 走廊上还有学生在嬉闹,推推搡搡的,不像她们楼下静悄悄的,一层楼之隔,像隔了一个世界。 “怎么,你们不服了?”江照斜倚着墙,冰凉的墙壁贴着肉,让他神志清醒了不少。 “可不是嘛,她在教室吗?我跟她认识一下。”向新华说的一点也不见外。 江照突然想起一句话,学霸都跟学霸玩。 “他不在,你下次再来吧。”李旌和位置空着,不知去哪了,江照也没留意过。 向新华掀起眼皮,双目炯炯的看着江照,极有主意的说:“给我看看你的考试卷。” 江照垂了垂眼,果断拒绝道:“姐姐,你有时间去刷题,少管我。” “赶紧的,我看看你成绩,周末抽一个下午给你补习。”向新华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伸手,打定主意要看江照的试卷。 江照同向新华对视片刻后败下阵来,无奈的掏了各科试卷给她。向新华看的快,捕捉式的略过江照的成绩和错题,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李旌和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江照和窗外的女孩子。窗子开着,似有若无的桂花香飘过,和着夏风令人神怡。 江照也看到李旌和回来了,他冲他扬了扬下巴,算打过招呼了。李旌和也微微点头,随后坐便下了。江照看了眼李旌和,又扫了眼向新华,不知怎么想的什么也没说。 “还行,进步了。下次再约具体的时间,我回了。”向新华行事雷厉风行的,说走就走了。 江照望着试卷有片刻的走神,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才回过神。 课堂的时间过得又快又慢,江照觉得时间很神奇,快和慢放到一起来来形容它也不觉违和。 夏季正盛,教学楼前的小园林里紫薇花纷繁,玫粉色绽在一片绿意里,引得无数学生流连。 江照正埋头苦学,突然被人敲了书桌,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手上拿着花的刘岁岁。 “鲜花配美人。”刘岁岁把细小的花朵斜在江照耳旁,鲜艳的色泽衬着他冷白的皮肤,还挺配。 江照任花留在耳朵上没摘,他曲了曲腿,扬着嘴角痞里痞气的问道:“还有心思呢,单科第一都被人抢了,你还不去学习?” 刘岁岁不大在意的挑了个位置坐下,她把兜里的指甲油放到江照桌上,讨好着说:“不差这一会儿,帮我涂个指甲油呗。全班可就您手最稳了,大师一出手,我准跟着沾光了。” 江照听着她的吹捧,受用的点点头,答应了。 刘岁岁没说错,江照确实手稳。程雪青以前爱美,江照还小的时候就拉着江照帮她涂指甲油了,这功夫打小就开始练,再加上他做事又细致,不能差。 “幸亏这次第一没被李旌和夺走,不然我回家就惨了。”刘岁岁伸着手,说的很是惆怅。她家里管得太过严苛,次次都要求她拿第一,不拿第一就会被冷暴力,实在是惨。 江照低下头,漂亮的颈子弯着,神情专注的攥着她指尖,涂得利落,一边又分神跟她搭腔,“你家里要求太严格了,你不可能不失利,弦绷得太紧容易断。” “我懂这些道理也没用,我爸妈要是懂就好了。”刘岁岁长叹了一口气,她甚至不敢想以后上了高三,进了毕业班,她的成绩被人赶超了要怎么办。 “他们会懂得。”江照安慰她道。 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凝重,刘岁岁单手托腮,瞟了眼戴花的江照,开玩笑道:“不如你做我爸好了,下次要家长签名我就找你。”她知道江照仿人字迹很有一手,她就想着哪次考砸了要家长签字,直接给江照签就好了。 江照缓缓抬头,圆溜的眼里透出澄澈的光,掀动嘴皮幽怨道:“我可要不起你这便宜女儿。” “我这便宜前桌你看你要不要。” 江照闻言偏头,看到了正杵在他课桌旁的李旌和,刘岁岁坐了李旌和的位置,害的李旌和没位置坐了。江照一边吐槽李旌和腿脚不便还爱瞎溜达,不老实在位置上坐着。一边又诧异于李旌和方才那句玩笑话,那么刻板的人居然还会开玩笑,多新鲜呐。 “你先坐我这儿,我们马上涂完了。”江照示意李旌和坐他旁边那个空位上,李旌和没反对的坐下了。 他一回来,刘岁岁就不跟江照开玩笑了,她偷偷瞄着李旌和,心想这就是她以后的对手了。 李旌和无意多看了两眼江照耳边的花,他戴花没有媚气,反而很吸睛。江照长相是男生也会承认的帅气,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的特适合戴银框眼镜,可惜他好像不近视。江照唇下有颗黑痣,嘴角一弯,莫名的风情,气质特别但不突兀。 “好看吗?”不是察觉不到李旌和的视线,到了实在忽视不了的地步,江照只好率先开口打破这份窘境,他眨着眼睛,浓密黑亮的睫毛翻飞,打趣的问李旌和。 李旌和不紧不慢的错开眼,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第 5 章 江照加快了动作,刘岁岁看着她甲盖上整洁的指甲油,心里舒畅了不少。学习太枯燥了,习惯了也枯燥,所以要给自己找乐子。芥末绿的颜色显手白,她摊开手掌,兀自笑了。 “别臭美了,赶紧把位置让给人家。”江照盖好盖子,物归原主。 座位周遭留了一股巧克力的化工味道,好在人都去吃饭或是操场遛圈儿了,也没几个人看他们。 “嗻,这就退下了。”刘岁岁装好指甲油,道完谢喜滋滋的回去了。 她刚走,江照就把耳边的花摘了下来,随手塞进课桌里。李旌和还在他旁边坐着,好像是图一个新鲜,坐着就不想挪窝了。 “坐上瘾了?”江照歪斜的靠着墙,眼尾斜睨,一副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山大王架势,活脱脱的小霸王。 李旌和直视着黑板,腰板打的笔直,眯着眼望了一会儿,然后才偏头对江照说:“你是真不近视。”语气中还带着些惋惜。 江照一听乐了,他拍了把大腿,得意洋洋的说:“那是,咱这眼,妥妥5.0.” “挺好。”李旌和敷衍他。 江照刚觉得跟李旌和要热络起来了,结果还没再自吹自擂几句,李旌和就坐回去了。 下次给你见识下我那数也数不清的优点,江照臭屁的在心里想。他这人活泛,行事待人都留有余地,很少说不,但是该说不的时候从不会吝啬一个不字,这是他被公认人缘好的原因。 向新华约了江照周天下午补习,赵禹因为要回老家看外婆,就只有他们两个去。 在这个冒着热气的季节,向新华穿了工装长裤,宽松的T恤,白球鞋,一身装扮下来看上去比江照还要酷。 “向新华你这样找不到男朋友的。”江照看着向新华一身男孩味儿十足的打扮,不由有些担心。 我们新华长这么大就没穿过裙子,我该给她买条裙子吗?江照操心的想。 “少对我指指点点。”向新华丢给江照一个白眼,懒得搭理他。衣服而已,当然是怎么自在怎么穿。 “那我可不敢。”江照摊了摊手,心说你要上价值我就闭麦了,姑奶奶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吧,开心就好。 向新华把地点约在了星巴克,下午时候躲在咖啡馆避暑的人不在少数,好在二楼安静,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没有废话的直奔了主题。 向新华记忆力好,理江照错题的时候直接把问题点归纳回了课本,并挑了些相关试题,讲完理论就给他实践练习。江照脑袋瓜灵光,举一反三这件事他擅长,尤其是这种刚学来的语法,直接套就行了。 “把题背给我。”向新华为了防止江照投机取巧,直接让他把做好的题也给背了,这样就算以后语法忘记,还有语感来撑着,瞎蒙蒙对的概率也会高。 江照乖巧的背题,他背的慢,心思又难集中。每次眼神一晃,向新华一尺子就拍过来了,啪的打到他手背赤红,他才越背越快。 就这样三个小时后,向新华已经高效的纠正了江照在试卷上出现的所有错误。 “只剩下政治了,晚上回家你抄理论给我,五十遍。没抄完不准睡觉。”向新华收起单词书,把桌上的垃圾也丢进了垃圾桶,准备奔赴下一个地点。 “五十遍?我现在背给你行不行?”江照听到五十这个数字头都要大了,他扶了扶额角,被摧残的眼睛都不亮了。 “少来,你根本就不想背,磨磨唧唧的浪费我时间。五十遍,没得商量,我现在要去书店,你要来就一起,不来就赶紧回去抄政治。”向新华背起包,不留情面的朝外走,她甚至没有给江照反应的时间。 江照撇了撇嘴角,嘀咕了一句好凶,然后就迈着长腿追出去了。 书店在后街,步行也要不了多久,四点之后太阳开始西斜,没那么晒了,温度却没降。 平时学业繁忙,向新华把自己的阅读量固定到了周日下午,所以她总是要这个时间来书店的,雷打不动。她径自奔向目标,留江照一人在书刊处晃晃悠悠的。 江照不怎么爱看书,学习学久了,对着纸质书籍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抵触心理。他从人物传记晃到励志书籍,又从励志书籍晃到了文学小说,始终是提不起兴趣,都准备走了,结果在一旁椅凳上瞥见了李旌和。 李旌和捧着本书,正看的入迷。 江照歪着头,一字一字的读封面上的书名,平、凡、的、世、界,好熟悉的名字,江照一时想不起来这本书讲的什么。书店是禁止喧哗的,他小声叫李旌和的名字,叫了几遍之后,李旌和好像是没听到,动也没动。 这也看的太投入了吧,江照不信邪的在李旌和对面蹲下,他戳了戳李旌和手上的书,这下人有动静了。 李旌和一放下书,就看到了一张笑容灿烂的脸。 “你也太认真了吧。”江照讲话音量小了,似是怕李旌和听不清他说什么,故意夸大了口型,像玩传词游戏一般,俊朗的脸庞在不知不觉间沾了股傻气。 李旌和低头看着他,笑了笑,然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江照看着那抹笑,突然发现李旌和长得还挺顺眼,耐看。得了话,他大咧咧的坐到李旌和旁边,长腿曲着,肩肘相碰,语调轻快的开口:“来接受熏陶的。” 李旌和手指夹在他读到的那页,也悄悄跟江照说起了小话,“那你接受到熏陶了吗?” 他俩说话实在轻,轻到彼此要凑近了才能听到,江照往李旌和耳边靠的时候隐约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味。 “还没。”江照视线移到他手里的那本书上,努了努嘴,眼神灵动的问:“这本书好看吗?” 李旌和点头,他把书放回了书架,随后拿了本全新未拆封的,叫着江照往外走。 江照眼瞅着李旌和买了书,然后带他出了书店,两人站在枝叶繁茂的树下,借着树荫,李旌和把书递给了他。 “你试试,我挺喜欢的。”李旌和看向江照的眼神是真诚的,他没说要江照一定要读,他说的是试试。有些书初读并不一定能激起人的兴趣,缘分到了,自然就看进去了。 江照有些意外的接过书,指尖触在薄薄的塑封上,上面还留有从书店带出来的冷气,从指尖凉到心里,叫人浮躁不起来。 “行。”江照郑重的答应,刚收了人家的书,不想就此跟李旌和道别,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突然提议道:“我请你吃烧烤吧!” 李旌和思索了片刻,如水般深沉的目光定定的,在江照期许的眼神下点了头。 到了饭点,向新华任务还没完成,连手机都不会看。江照瞄着毫无动静的手机,一点都不愧疚的带着李旌和去吃他最爱的那家烧烤。 店子开在街边,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江照排了十几分钟的队才排上,他拖着李旌和,看着喜欢的菜品就要拿。 江照拿一串就要问李旌和喜不喜欢吃,李旌和一有迟疑,他就毫不犹豫的把菜放回去,再拿其他的继续问。一通问下来也花了好久。 点好菜人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江照坐在大排档凳子上,蔫了吧唧的垮着肩膀,毫无形象的对着李旌和嚎,“饿死了。” 李旌和倒了杯凉茶,递到江照跟前。 “不想喝,我只想吃肉。”江照张望着,手上还攥了双一次性筷子,望眼欲穿的盯着烧烤店老板的背影,咽了口口水。 太香了。 李旌和又变回了沉默寡言的样子,他顺着江照的视线看过去,看不出什么,只能闻到一股诱人的肉香和辣椒的香味。 烧烤店生意旺,人多到他们两个高个儿只坐了张小桌子,面对面的坐着,桌子底下两双长腿错开。 江照等到老板娘往他这边端盘,兴奋的腿都抖了起来,膝盖撞着李旌和的膝盖,一下又一下的,力道轻的像小鹿乱撞。 “来了来了!”江照看着盘子,往中间推了推,是两个人都能拿到的距离,他抽了串羊肉串,吃的快又不显得急,还是顾及了一丝形象的。 李旌和在江照的对比下就显得慢条斯理了,恰到好处的拿捏着分寸,举手投足间还透了些尔雅与贵气。不像是吃烧烤,倒像是吃西餐。 江照填饱了肚子才逐渐慢下来,他给李旌和递了串自己吃不下的基围虾,李旌和愣了一下,然后接了过来。 没浪费就行,江照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盘子,顺了口凉茶,吃饱喝足后人就开始犯懒。他监督着李旌和把最后一串虾吃完,这顿饭才算结束。痛快结过账后,他跟在李旌和身后,走路的速度慢到不能再慢了。 李旌和干脆停下来等他,江照刚跟上,李旌和就开口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烧烤。” 江照点头,也跟着客气说:“谢谢你的书,路上小心。” 他目送着李旌和上了出租车,然后立在书店门口,消食吹风,等向新华出来一起回家。 ☆、第 6 章 崭新的一周,江照去学校之前路过早餐店,惦记着之前买的小笼包,这次果断买了一屉素馅的,他之前试过肉馅的,味道没有素馅的好。江照付钱的时候突然让老板又装了一屉,然后心满意足的提着两袋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上早读去了。 班上响着此起彼伏的背书声,有语速快到只有本人能听懂的声音,也有字正腔圆到响彻全班的,各相交织,氛围很是到位。 江照坐到自己位置上后,才发现李旌和没在,他戳了戳前排的方永学,方永学一脸不耐的从书里抬头,冷淡的问:“干嘛?” 江照懒得搭理他那副狗样子,选择性忽视后,问道:“李旌和呢?” “他一早就没来,可能迟到了吧。”方永学说完就把头转了回去,生怕一秒钟没背书就被别人超过似的。 江照摸着下巴,眸光剔透,看了眼李旌和的空位,心想应该跟他交换一下手机号的,这样下次带早餐就方便了。 江志小时候给江照立过家规,粮食是一定不能浪费的,锄禾日当午他比谁都背的早。估摸着李旌和早读可能赶不及了,小笼包不能浪费,他就提了一袋掷到方永学桌上。 方永学背到兴处,从天而降一袋包子把他惊到脑子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下面一句是什么了。 天上掉馅饼了。 方永学扭头,幽幽的看着江照。他俩一直不太对付,没有大仇,就是单纯的气场不和,看彼此不顺眼。江照突然的早餐让他摸不着头脑,这人是要干嘛?跟他冰释前嫌? 江照才不管方永学心里想什么,他托着下巴,冲方永学挑了挑眉,清亮嗓音拐着弯调侃,“阿学,别太感动,让我知道你不是一屉小笼包就能收买的男人。” 他才不会傻着跟方永学说这是特意给李旌和带的,李旌和没在,就转手给了方永学。没有人愿意接手原本不是赠与他的东西,尤其是他们这个年纪,自尊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死要面子。 方永学突然觉得他饱了,又恶心又惊悚。 “神经病。”方永学撂下这句话,嘴上说的不客气,一边又小心翼翼的解开袋子上打的结,让小笼包透透气,紧接着就收到课兜里了。 江照好笑的看方永学口是心非,小闹剧过后也就收心开始背诵了。 一直到下午的第一堂课,李旌和才姗姗来迟。他刚坐下,江照就挪到一旁的座位上,冰凉的椅凳冻的他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戳了戳李旌和的后背,只隔着一层单薄的校服,极易令人察觉,李旌和很快回了头。江照还在笑,一看到李旌和的脸,他脸上笑容就褪去了,变脸变的比翻书还快。 “你怎么了?生病了?”李旌和脸色有些苍白,愈是苍白,愈显得那双眼睛黑亮,江照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严厉,急促的令人心脏一紧。 “没事,已经吊过水了,吃两天药就没事了。”李旌和说的慢,他脸色是不太好看,好在精神气还是有的,说出来的话也有可信度。 江照歪着头,蓬松的黑发一跳一跳的,他疑惑的问:“昨天你不是还没事吗?怎么今天就成这个样子了?” 李旌和敛眸,昨天是没事,跟江照吃完烧烤回家就不舒服了,大半夜疼的他直冒冷汗,最后实在受不住才叫了家庭医生,说他是急性肠胃炎,给他输了液。 为此他父亲还跟他发了脾气,后半夜把人闹得不得安宁,直到早晨李旌和才昏昏入睡。 他当然不会跟江照说这件事的缘由,没道理人家请他吃了顿饭,闹了病还要赖上江照的。 “贪凉洗冷水澡,发烧了。”李旌和说的轻,没了那深沉的气势,听上去有些软。 江照皱了皱眉,他也时常洗冷水澡,就没发过热,李旌和看着人高马大的没想到免疫力这么差。“那你这两天吃清淡点,好的快。” 李旌和点头。 “把你的手机号给我。”江照不给人喘口气的又接着说。 李旌和顿了顿,他看向江照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上课突然被提问,眼神里充满了无措与尴尬。 “你没有?”江照不信邪的问,不会有人现在上学还没有手机的吧? 李旌和默默的掏出手机,修长手指按在屏幕上,下一秒江照兜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了。 江照掏出手机,冲李旌和摇了摇,示意自己收到了。 这一切发生的过于自然,江照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李旌和为什么有他的手机号,就已经把人家的号码存入通讯录了。 李旌和这一病,简直是雪上加霜,腿上的石膏还没拆,人又发着热,病恹恹的说话也没什么力气。方永学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自发道:“你坐里面吧,这两天我给你打水打饭。” 李旌和没想到他那个惜时如金,不怎么跟他搭话的同桌会有这般古道心肠,他迟疑片刻后答应了。耳朵嗡的太难受,他跟方永学换完位置就一直窝在墙角睡觉,其实也睡不着,就是提不起劲,病来如山倒。 江照刚跑完楼下上来,就见李旌和跟方永学换了座位,稀奇。他站在位置上,往前探头,贼头贼脑的还没挨着李旌和,就被方永学拽住了。 “他在睡觉,你不要打扰他。”方永学说的义正言辞,不许江照靠近李旌和一分。 嘿,江照眉梢吊着,玩味的打量方永学,心里还在想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方永学,我跟他说话你管得着吗?”他声音冰冷冷的,语气不大善,好像生气了。 方永学气结的瞪着江照,早上还在阿学,下午就方永学,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江照是真混啊。 他甩开江照,语调生硬的回怼道:“谁要管你,你别打扰我同桌。” 江照一听也真的来气了,什么你同桌,这还我朋友呢,我跟他说句话怎么了?要你婆婆妈妈的管东管西? 江照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人一把握住了手腕,发着虚汗的掌心黏腻腻的,缠得他不自在的低下头,看向李旌和。 “别吵。”李旌和嗓音沙哑,狭长眼眸半垂着,唇角抿了抿,喉结滑动一番后才又开口,“别为我吵架。”他坠了坠江照,眼神柔和的注视着倔强的少年,微微摇头。 江照在接收到李旌和的信号后就泄了气,他坐下后用眼神剜了方永学一秒,然后才作罢。 方永学冷哼一声,看在李旌和的面子上不跟江照一般见识。 “来,别跟这种小气鬼坐同桌,坐我旁边。”江照拍着一旁的凳子,当着方永学的面‘挖墙脚’。气不死你,江照在心里腹诽。 “你少耽误人家了,就你那半吊子的成绩,跟你坐同桌李旌和不得亏死。”方永学也不甘示弱,他小气?江照又是什么好鸟? “行了。”李旌和一把堵上江照的嘴,宽大手掌把那些骂骂咧咧的话全堵了回去,侧头对方永学说,“你学习吧,不要浪费时间。” 方永学见李旌和是向着他的,便昂首挺胸的在江照眼前嗤笑一声,不再搭理江照了。 “嘘。”李旌和刚放下手,怕江照又大声嚷嚷,食指便抵到他唇边,让他噤声。 江照瞪李旌和,生气的不想再跟他说话了。李旌和居然让方永学在他面前臭显摆,无语! 李旌和提起笔,在空白的纸上给江照写了一句话:你刚想跟我说什么? 桌上还有笔,江照却偏要夺过李旌和手上的笔,攥笔的指骨狰狞着,写下力透纸背的寥寥几字:你失去我了! 连感叹号都透露着小脾气。 李旌和笑,他拿回那支笔,玩笑的写道:请问怎么样才能重新挽回你? 江照一看有意思了,他拿乔的双手环臂,清了清嗓子,老神在在的说:“那你再送我套书吧。” 李旌和毫不犹豫的点头。 江照又补充了一句:“不准送五三,不然我跟你翻脸。” “好。”他沉声应道。 李旌和的书还没送的那么快,江照的早餐倒先送来了,他早起给李旌和煮了粥,小米粥。 不知道他在献什么殷勤,也不知道是想跟李旌和搞好关系气气方永学,还是单纯想交李旌和这个朋友,江照自己都不明白。 “好喝吗?”江照盯着李旌和,灼灼双目要把人看穿了,李旌和才慢悠悠的点头。 托李旌和的福,赵禹跟向新华也喝上了江照亲手煮的小米粥。 “你好贤惠。”向新华喝着江照的小米粥,还不忘夸赞他。 江照没作声,做饭这种小事,实在不足挂齿。 “长大了我娶你吧。”向新华野心勃勃的开口。 她话一出,在座三个男生都愣了。赵禹是端着碗默默挪开了,李旌和瞟了她一眼,又继续吃饭了。只有江照黑着脸,掐着向新华的后颈,咬牙切齿的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向新华你居然敢打你小叔我的主意,你是不是想死?” “小叔,你是不是玩不起?”向新华还在不知死活的挑衅。 “向新华你再不闭嘴我就剥了你皮!” ☆、第 7 章 江照跟方永学好像真的结了仇,两个人现在见面也不说话,就飞眼刀子。李旌和在一次无意中发现的,只觉得这两个人幼稚。 方永学跟李旌和讲话是在摸底考试之后,从请教问题开始的。起初他也不是太敢问李旌和,因为李旌和看上去有些凶,后来因为他这个同桌成绩太好了,这么好的老师放在他跟前不问白不问。问了一次就发现,李旌和并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么凶悍,还很有耐心。 方永学听了两次就觉得跟李旌和做同桌简直是他的福分,他赚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前几天会阻止江照打扰李旌和。江照在他眼里就是个不上进的吊车尾,发挥的好了能往前冲一冲,发挥的不好那就没话说了。并且江照这个人嘴皮子溜的很,人又欠,不知道刘岁岁是怎么跟江照玩那么好的。 总而言之,他的学霸由他来守护。 李旌和的病来得快去的也快,所谓病去如抽丝,他病好了以后,方永学还会帮他打水,这就让他有些始料未及了。 “我自己去就好。”李旌和按住自己的水杯,拒绝了方永学要帮他继续打水的行为。 “没事,你腿不方便,我刚好要去,一起打了,比较节省时间。”方永学以为李旌和在跟他客气,准备伸手捞杯子的,结果江照那个不长眼的把他那一千毫升的水缸塞了过来。 “同学,这么热心,帮我打了呗。”江照在后面早就看不下去了,李旌和的拒绝那么明显,方永学还揣着明白装糊涂,真是上赶着巴结。 方永学把江照的水杯还给了他,刻薄的开口道:“你自己没长手?” “你看你这位同志,是你要献爱心,我帮你还有错了?”江照存心跟方永学过不去,他这几天也看清楚了,方永学就是惦记着李旌和的学习方法,想偷师呗。不然平日里一个谁都看不起的人,怎么会无故献起殷勤了? “我去,你们俩歇着吧。”李旌和拿过江照的杯子,又接了方永学的杯子,独独没带自己的,就这样一瘸一拐的出去了。 方永学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颓然的坐在凳子上,反思自己这几天是不是着了江照的道,不然怎么会跟江照一起别嘴胡闹。 江照在李旌和出去的时候也跟了上去,他们的公共饮水区设置在每一层楼的尽头,对于处在楼梯口的班级来说是个不远也不近的距离。 江照跑的快,他夺过李旌和手上的杯子,跟他并肩而行。 “我不是故意的。”江照声音小,他垂着头,好像在认错。他是故意针对方永学的,但无意牵连李旌和。 李旌和停下脚步,走廊上仍有风,擦过发梢,衣角也跟着摆动。 “我知道。”他看着江照,脸上表情很是放松,“你不喜欢他。” 江照一愣,李旌和说得太直白,他想否认,却没说出口。算不是不喜欢,江照在心里默念。对一个人产生敌意是很容易的,可要与人为善却很难,他不想浑身是刺的面对这个世界。 “江照,不要跟他吵架了,拿跟他吵架的时间背英语单词好不好?”李旌和跟江照打商量,他声音很沉,说到好不好的时候调子更低了,徐徐的像在哄人。 江照像被这好听的声音蛊惑了,他点点头,应下了。 李旌和心里清楚,江照跟方永学的矛盾不在他,可他掺和进来了。素来不爱管闲事的李旌和第一次插手别人的事情,当了回和事佬。 江照是说到做到的人,每次看方永学不顺眼,他就会拿出高考必备词汇书,一段时间下来词汇量猛涨。 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全靠一个人是解决不了的,李旌和在月考前给方永学送了份礼物,是一套价值不菲的钢笔,至少对他们学生来说算昂贵了。 “这太贵了,我不能收。”方永学把礼盒推了回去,这金光闪闪的钢笔,拿了他也舍不得用啊。 “你用了,它才有价值,你不用,它只是个废铁。”李旌和把钢笔又推了回去,继续说道:“以后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问我,我会倾囊相授。” 方永学看着钢笔,又看了一眼李旌和,突然有些感动。 “我知道你想提高成绩,但是心不静,浮浮躁躁的很难得到突破。”李旌和点到为止,他相信以方永学的聪明能悟到他话里的意思,如果悟不到,那这个学生他也没必要教了。 李旌和没料错,那以后方永学都没再跟江照拌过嘴,以至于江照还觉得纳闷,方永学居然不跟他贫了,这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江照趴在桌上,懒洋洋的念着他不知从哪记来的话。 李旌和最近坐江照旁边空位子的时候也多,因为江照偶尔也会有问题要问他。“你要是觉得寂寞,我现在画几道题给你,晚饭前解出来给我。” 江照一听也不萎靡了,他直起身,精神抖擞道:“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寂寞呢?我一点都不寂寞。” 李旌和没搭理他。 “学霸,下周月考,你能拿第一吗?”江照问。 他是在替刘岁岁问,李旌和没来之前他对刘岁岁还是很有信心的,近一个月的相处下来他开始动摇了。他有理由怀疑李旌和摸底考试的时候隐藏了实力。 李旌和摇摇头,这件事他也说不准,索性等成绩下来就知道了。 “那你加油。”江照替李旌和打气,随他们争去吧,无论谁是第一名,他江照也不会是第一名。 江照还在没心没肺的给别人加油,李旌和看着他,总觉得江照没把学习当回事。 月考来的快,临考试前赵禹还在拜刘岁岁,口中振振有词道:“考神保佑,我不退步就行了。” 江照薅过赵禹,不客气的教训道:“少壮不努力,老大靠拜佛,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赵禹果断道:“不能。江哥,上次摸底我还在你前面两名,这次我只求还在你前面两名就够了。” “嘿?你觉得你说这话,还有命去参加考试吗?”江照对着赵禹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真缺德,试还没考,就把他排名给预定了。 “你俩还不赶紧去考场找座位?”刘岁岁看不下去催了一句,都快开考了还在这墨迹,心态真不是一般的好。 “我们走了,你加油!你可以的!”江照留下这句话就带着赵禹走了。 刘岁岁留在原地,盯着桌上的考号有些走神。 考两天,出成绩只要一天,因为试卷是边考边改的。老陈把成绩单贴在墙上,上次的成绩单也还留着,给他们做对比。 “这次考试,排名的波动不大。”老陈习惯性推眼镜,他目光扫过前排的刘岁岁,没有做过多停留,然后就把视线挪到了后排。 刘岁岁紧张的攥着手,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老陈每说一句,她的心脏就要抽动一回。 “第一名是李旌和,数学满分,英语差两分满分,语文135,剩下的文综也差不多是满分。”老陈说的冷静,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的赞扬,他不是鼓励型的教师,但是对自己的学生很有一套。 刘岁岁听到李旌和的成绩,脸色煞白,良久都没反应。 讲台上的老陈还在继续讲话,“大家没事的时候跟人家讨论下学习方法,要善于归纳总结。没考好也不要灰心,你们在高中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考试,成绩代表了你的学习能力、抗压能力等,希望你们多反思。” 到了自由讨论时间,班上闹哄哄的,一半讨论自己的成绩,一半讨论刘岁岁不是第一名了这件事。 他们讨论这件事也是有理由的,因为他们所在的这所学校,是市里第二高级中学,也就是说,在这所学校的学生,综合排名是比不过市里第一高级中学的学生的。 所以分完文理后,他们就分了尖子班,尖子班的学习氛围是朝第一高级中学靠拢的,他们的水平也在朝人家靠拢。 剩下的班级都是些中等生,偶尔会有一两个实力过硬的分班时候没考好,从尖子班里被刷了出来,流落到各个班级去了。刘岁岁就是那个运气不好的,高一的时候一直霸榜,不少人就算不认识她,也知晓她的名字。就是这样一个学霸,败给了刚转来一个月的转学生。 刘岁岁趴在课桌上,双眼干涩,欲哭无泪,觉得天塌了。她想不是第一名了她自己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回家怎么交差? 她的爸爸一定会把她关进小黑屋,让她在里面反省。她的妈妈也会跟着爸爸一起,厉声苛责她是不是学习懈怠了,是不是不肯吃苦,是不是不准备考大学了。 太可怕了,他们太可怕了。刘岁岁打了一个寒颤,在三十多度的气温下如坠冰窟。 江照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前面刘岁岁一直趴着,本想上前安慰几句,突然李旌和跟他搭话了。 “江照,上次说要送你的书,我带来了。” ☆、第 8 章 嘈杂的环境里,李旌和安静的坐着,没有为他的第一名而喜悦,超乎寻常的淡定让江照在心里折服。 “我以为你忘记了。”江照收回视线,想起李旌和送他的上一本书只读了两页,他就不好意思再收李旌和的书了。 “不会。”李旌和把崭新的书递到江照面前,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匀称,精装书籍握在手上让人一时分不清是看书好还是看手好。 江照接过书,略过封面的书名《我与地坛》,是一本他连听都没有听过的书。 “谢啦,我回去一定好好拜读。”江照仔细的把书收好,回眸发现李旌和还在看他,他顿住了,迟疑的问:“怎么了?” 李旌和只是看着江照,一言不发。 江照被他看的心里一慌,心说你不是发现我上本书没看了吧? 李旌和在片刻后朝江照伸手,淡淡道:“给我看看你的月考试卷。” 江照徒然松了一口气,嘟囔着你早说啊,随后从书里翻出了这次的试卷,一点也不藏着掖着的递给了李旌和。反正李旌和成绩已经那样了,再在他跟前扭扭捏捏的反而显得自己为人不够大方。 “你们学霸都这么热心吗?”江照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的看着李旌和认真的神情,又想起了上次向新华给他讲错题,也是这么认真。 “我们?”李旌和吐字清晰,上扬的尾音显了几分情绪,问的江照一下子坐老实了。 江照往李旌和身边凑了凑,探头在自己的试卷上,不知不觉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又闻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茶香,分不清是什么茶。他转移话题道:“我进步了,你的功劳,下次得空请你吃个饭吧?” 距离太近了,李旌和甚至能瞥到江照脸上细小的绒毛,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点头说:“等我石膏拆了再一起吃饭吧。” 江照顺势低头,打量着他腿上的石膏,好奇的问:“这么快就能拆了?” 李旌和剑眉一挑,泼墨般漆黑的瞳仁盯着江照,好笑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没开学之前我这石膏就已经打了好久了。” 江照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初见李旌和他就是一瘸一拐的,搞的江照都习惯他这个形象了。 没等江照抽时间去安慰刘岁岁,老陈就过来宣布了国庆放假的安排,他们高二是有三天假期的,虽说没有七天,可三天也算小长假。玩太久了心容易野,做人要知足。 学生一听放假都沸腾了,假期!他们最爱的假期! 最开心的还要数赵禹,虽然他考试落到江照后面了,转念一想他哥们考试进步了他应该开心,开心到国庆出去玩庆祝一下也不为过。 “我说,我们国庆去北京玩儿吧?我还想去□□看升国旗呢。”赵禹兴冲冲的在群上组织江照跟向新华。 “不去,这次月考没考好,我要在家刷题。”向新华果断的拒绝了赵禹,全校第一被李旌和抢走了,她根本就没心思去玩,超越李旌和才是她近期的目标。人一有目标就容易斗志昂扬,向新华连试题都买好了,就准备国庆狂刷的。 “那江哥你呢?”赵禹又问江照。 江照想去的,可一想到他家里那种情况,压根就不允许他出远门。他纠结着还是拒绝赵禹了,“对不住了哥们儿,我家里有事。” 他一说家里,赵禹就清楚了,都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索性打哈哈道:“那啥我也不去了,我奶奶想我了我得回去陪她。” 江照没再说话了,最近程雪青肠胃不是太舒服,吃药吃的比饭还勤,体重也掉的厉害,他有些头疼。 国庆假说来就来,李旌和跟江照说他要拆石膏,拆完石膏要在家静养,两个人就没约。 江照趁着放假去了趟菜市场,给程雪青买了条鱼,准备煲鱼汤,看能不能给她补补。 程雪青以前很爱吃鱼,但是鱼刺也多,刚生病的那段时间吃鱼总是会被卡鱼刺,江照就不再给她做了。现在家里突然又做鱼了,程雪青开心的围在江照身边,时不时的催着问一句好了没?好没好? “妈,你坐着等吧。”江照盖上砂锅的盖子,推着程雪青推出了厨房,他给她调了个电视台,让她坐在沙发上看。 程雪青注意力被转移的快,一看着电视就忘了刚才的鱼。 江照自己一个人窝在厨房里,透过窗台往外看。放假了小区人也多了,他视线所及的是小公园的一角,大爷大妈们正带着孙女遛狗,一派祥和的景象。 他又想到了远在南方的江志,从程雪青生病那年开始江志就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连过年也不回。 钱是没少打,除了钱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是这些年,他学会了怎么做饭,学会了照顾人,扛起了一份原还不该这么早就落到他肩上的担子。 鱼好了之后,程雪青迫不及待的要伸手,被江照拦下了,“妈,我先给你把刺挑出来。” “我要吃,你别管我。”程雪青固执的推开江照,浓白的鱼汤溅在桌上,烫的江照手背起了个泡。 “你听话。”江照按着程雪青作乱的手,强势的把她按在凳子上,程雪青不配合的挣扎着,江照快要钳制不住她的时候才吼了一句,“你能不能别动了!” 程雪青一僵,不动了,不值钱的泪水成串的往下掉,说哭就哭了。 江照视而不见的给她挑刺,他突然觉得有些麻木,这样的生活把他变成了行尸走肉。捂不热的,程雪青发起病来谁都认不得,就像被人强制留在了过去,破碎的回忆支配着她,理智早就被抛在了脑后。 她是因为生病了才不认得他的,江照这样安慰自己。 心情突然间跌到了谷底,江照饭也没吃,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听着CD。 刘岁岁的短信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江照,明天有时间吗?陪我去种个睫毛呗。 江照拿起手机,脸上冰冷冷的,一副厌世的表情,直接回了个不去。 刘岁岁不死心,她继续发道:你国庆在家又没事,陪我去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边那群朋友,全都是学习机器,不懂得享乐。你最有品味啦,去嘛。 江照看着屏幕上的消息,不想回。 刘岁岁还在发:佛祖,我自己不敢去,过了国庆就没时间了,你行行好,渡渡小女子吧! 江照抬手抹了把脸,许久才回了个好字。 隔天下午,江照到商场门口的时候刘岁岁已经在了,她手上拿着两个脆筒,喜滋滋的模样。 她今天穿了件一字肩的短上衣,超短裙,小细跟。跟学校里那个乖乖女简直判若两人,江照担心的问:“你爸妈没揍你吧?” 刘岁岁听到江照提这个,老大不乐意的撅着嘴,粗鲁的把两个脆筒都拆了,一个也没给他。没眼力见的人还吃什么吃! “小刘,你讲点礼貌,我在跟你说话。”江照觉得刘岁岁是受了刺激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有可能是她父母对她实施了语言暴力,不然她怎么会穿成这样? “哎哎,听着呢,您吩咐。”刘岁岁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她吃花的嘴,一边敷衍江照。 “你种睫毛干嘛?老陈看到又要说你。” “管他,我就要种,种完我照镜子都是开心的。管他们干嘛。”刘岁岁无所谓的开口。她眼皮半耷拉着,看上去并没有说的那么开心。 江照看着她黯淡的模样,缓缓开口说:“你并不想种,你只是想通过一种不够出格的方式默默反抗。” 刘岁岁一怔,没有搭腔。 “跟我去买双鞋吧,不要种睫毛了,等下请你看电影。”江照拉住刘岁岁,拖着她往女鞋店走去。 “你是不是要给你妈买鞋?”刘岁岁挣开江照,就说他怎么肯陪自己出来了,原来别有所图。她跟程雪青的脚是一样大小的,36码,江照已经拉她给程雪青买过好几次鞋子了。 江照对着刘岁岁笑的好看,他就喜欢跟聪明人玩儿,“是。” “那我也要。” “好。” 江照眼光好,他给程雪青挑了双红漆亮面小皮鞋,很复古很优雅。程雪青留下的照片不多,仅留下的那几张也是年轻时候的照片,很漂亮,梳着麻花辫手捧鲜花的模样江照现在都记得。 买完鞋子后,刘岁岁果然改主意不想种睫毛了,得了便宜还要江照请她看电影。 江照也不在乎那两张电影票的钱,就是排队买爆米花的时候又遇见了熟人。 他不由的再次感叹,人与人的关系着实微妙,一旦认识之后就总能频繁的遇上。 说不定我以前上街的时候还跟李旌和有擦肩而过呢,只不过我们俩当时不认识罢了,江照想。 他拍了拍李旌和的肩膀,李旌和冷漠的回头,看到是江照脸上表情才生动了起来。 “你自己来看电影?”李旌和有些意外的问。 “不是,我跟小刘一起来的。”江照指了指在外围的刘岁岁。 刘岁岁跟李旌和摆手,李旌和客气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变成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咸不淡的对江照说:“你女生缘还蛮好。” ☆、第 9 章 如果是别人跟江照说这句话,江照可能会觉得这人是在嫉妒亦或是嘲讽他,可如果这人是李旌和,那江照就摸不准了。 这应该是在夸他吧? “我这叫人缘好。”江照微笑着对李旌和说,刚给程雪青买过鞋子,又在这里遇上朋友,他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连带着表情也格外放松。他熟稔的揽过李旌和的肩膀,才洗过的发丝上留着无花果的香味,直往李旌和鼻尖钻。 李旌和站着没动,刚拆了石膏还不大习惯,一身轻的由江照压着他。 “给我看看你看的什么?”江照低头找李旌和的电影票,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整个人的重量就分了一半给李旌和,电影票没找着,李旌和先伸手抵在他额头把他身形给立正了。 “跟你看的同一场。”江照跟李旌和打招呼的时候,他就瞥见江照的电影票了。 江照一听乐了,这不就是有缘嘛,“那咱一起,我去买爆米花,你等着我。”江照说完就往李旌和前面加塞儿,也不叫加塞儿,他直接把李旌和拽出了排队的队伍,两人并排着买爆米花。 刘岁岁看着江照跟李旌和一起朝她走来,两个盘靓条顺的帅哥凑到一起,一个是她的对手,一个是她的闺蜜,说不上来的心情,她突然不想看电影了。 “小刘,愣着干嘛呀,检票。”江照给刘岁岁塞了桶爆米花,一边又跟李旌和讲话去了。 李旌和比江照要高一些,江照说话的时候,李旌和就会微微低头把耳朵对向他,认真倾听。氛围过于和谐,多一个人都觉得多。 刘岁岁没想到的是江照居然把她一个人留到中间的位置,然后跟李旌和坐到最后一排去了。她有些失语的看着往高处走的江照,气不打一处来,他太过份了。 “你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好吗?”坐下前李旌和问了一句,江照突然把姑娘抛下,提出跟他一起坐的行为,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就不怕刘岁岁跟他生气? “小刘是个成熟的观影人,别担心,她巴不得自己看呢。”江照不大在意的说。 既然江照都这么说了,李旌和还有什么好为他操心的。 全员落座后,大荧幕开始放映,后排人不多,角落里坐了对情侣,影院一暗下来,他们那边就开始窃窃私语。江照偷偷听了几句,他们没有在讨论电影,而是在打情骂俏。 男生对女生说:“你昨晚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以后少喝酒,你别再锁门了么。” 女生说:“我没生气,我昨晚只是太困了。” 男生又说:“那你以后睡前跟我说个晚安嘛,昨晚你一句话也不给我讲,吓得我都不敢开锁进去,就在楼下储物间挤了一晚上。” 女生答道:“可怜宝宝啦,我以后一定每天对你说早安午安和晚安。” 江照听的一哆嗦,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凑到李旌和耳边,悄悄说:“隔壁情侣也□□爱了。” 李旌和没说话,抓了颗爆米花,塞进江照的嘴里,让他少八卦。 江照一愣,李旌和的食指擦过他唇畔,一触即离,却又让他有些在意。这感觉太奇怪了,像被猫爪子挠了。 痒痒的。 后面江照不再偷听了,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荧幕上,越看越集中,悬疑类的电影很是烧脑,他甚至有些摸不准后面的剧情走向了。 光影明暗交杂,投在江照专注的脸上,李旌和分心打量起他的侧脸来。他侧脸轮廓线条很流畅,像是浸染了上帝的爱,带着一气呵成的优越,值得李旌和在心里暗自描摹。 江照看到影片的高.潮,忍不住要找李旌和讨论一句,他刚扭头就撞上了李旌和那深沉的目光,四目相对,视线胶着,周遭空气都变得稀薄了。江照招架不住的错开眼,心里直犯嘀咕,李旌和的眼神太邪门了,明明没有攻击性,却看的他发慌。 不甘就这样败下阵,江照对着李旌和刚拆石膏的那条腿给了一巴掌,格外清脆的一声,把隔壁小情侣震得都不敢说话了。 李旌和拧眉,江照这一巴掌差点没把他送走。 “你不好好看电影瞎看什么。”江照打了人还理直气壮。 “看金子。”李旌和揶揄道。 江照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几秒钟之后才发现李旌和是在讽刺他金贵看不得。早已过了反击的最佳时刻,江照默默吃了个哑巴亏。 李旌和变了,他再也不是最初那个一言不发的瘸腿少年了。江照在心里给李旌和贴标签:万圣节的南瓜—牙尖嘴利。 电影在不知不觉中走到尾声,刘岁岁孤零零的站在门口等江照。李旌和因为腿的缘故走的慢,江照跟着他也走不快。 “江照!”刘岁岁叫他。 江照冲她招手,正准备过去,就被李旌和拉住了。 “我要回去了。”李旌和手握着江照的手腕,在稍稍收紧后松开,没说再见,却做了无声的道别。 江照愣怔着点头。 李旌和走后刘岁岁才走到江照跟前,兴师问罪道:“你行啊你江照,你有新朋就忘旧友,你这人不行。” 江照点头,附和道:“对,你说的对。” “嘿?我这刚下的无名火突然又上心头。” 江照请刘岁岁吃了顿日料才把这件事翻篇。 开学前下了场雨,噼里啪啦的雨势让人不便出门,夏季的尾巴随着这场雨的消逝也不见了踪影,气温说降就降。 江照带上了秋季的校服外套,跟向新华一起往学校去。 “小叔,给你讲一个惊天大秘密。”向新华在假期充足了电,路上脚步都是轻盈的,甚至主动开口叫江照小叔。 要说江照跟她也没什么实质上的亲属关系,就是之前她爸爸跟江照的爸爸打牌,没什么好赌的,直接压上了俩孩子的辈分,谁输谁孩子倒霉。这不就轮到她向新华倒霉了么。 “说。”江照给她捧哏,他倒要看看向新华这个学习机器能说出什么惊天大秘密。 向新华贼兮兮的望了眼风,大道上没什么人,她还要掐着嗓子说话,氛围营造的很是到位。“李旌和是从一高转到我们二高的,并且他在一高的时候就是学霸了。” 江照脚步一顿,一高的学霸?转到他们学校?并且还在他们那个不入流的班? “我突然觉得我们学校高攀人家了。”江照幽幽的开口,没道理会有人从重点高中转到他们这种升学率一般的学校的。 向新华给了江照一下,维护道:“我们学校也是很优秀的好吧!” 江照慢悠悠的点头,不跟别人比是挺优秀。 “而且!为了扒他我把我全部的人脉都用上了,你知道为什么人家那么厉害吗?因为他们家三代都是北大的,他爷爷是北大的高材生,他爸爸也是,到他这儿,优良的基因也得到了很好的继承。”向新华难得激动,输给这种人一点都不丢脸,她心服口服。 李旌和没出现之前她是不相信的,怎么会有人能做的这么出色,连她这种拼了命的都做不到这个地步。后来通过八卦,她才彻底明白,原来这是DNA自带的,刻在骨血里的优越。 江照听得头皮发麻,他怕是一辈子都到不了李旌和现在这个境界。 “能跟这种人较量,实在是我等的荣幸。” 江照蹙着眉头看向新华,冷漠的问:“向同学,你的一身傲骨呢?捡起来。” “嗨,小叔,你不懂。跟这种人较劲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人要做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拿他激发潜能可以,钻牛角就不行了。”向新华说的头头是道,她只跟别人比能比的,不能比的她绝不会死磕。 江照审视着她平静的面孔,欣慰道:“你说你要早有这个心态,还至于沦落到跟我和赵禹一个学校吗?” 向新华一听江照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没忍住又给了他一下,凶巴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 江照捂着胳膊点头,你力气大你说了算。 哪怕是三天没见,一开学同学们还是会觉得想念,趁着课堂就开始传彼此带的零食,整间教室都充斥着香辣酸甜的味道。 饶是江照坐最后一排,也得了不少小零食,他不爱吃这个,就团了团全丢李旌和桌子上。 李旌和正背书,突然天女散花似的零食打断他的思路,一扭头,始作俑者还在歪头对他笑。 “不用谢。”江照自顾自的说,他纯粹是无聊,想跟李旌和讲话,偏偏这人用功的很,搞得他不好意思直接打断。 “江照,晚自习把你的政治前四课全部背给我。”李旌和面无表情的丢下这句话,说完就扭回去了。 江照盯着他的背影不说话。天凉了李旌和还在穿短袖,少年抽条的身形在校服下略显单薄,笔挺的后背却透着一股顽韧,像小白杨又像竹子。怪惹眼的。 假期综合症,一天下来江照都没学进去,本以为李旌和说的晚上要他背书是玩笑话,结果李旌和真把他堵到墙角的时候,求饶还不好使了。 “江照,你背不背?”沉沉的一嗓子,无端叫人听出了压迫感。 ☆、第 10 章 高大身影笼在江照上方,完完全全的把他罩住,像会吃人的魅影,叫人逃脱不开。 “背背背,我明天给你背,你先去做题。”江照妥协着开口,他想李旌和这人真是正派到不行,他只想跟他做个酒肉朋友,没成想李旌和却要跟他结金兰之契。 “上午就跟你说了要背,为什么要等到明天?”李旌和盯着江照,语气有些严厉,在江照吊儿郎当的态度下,他倒显得不依不饶了。 江照一听李旌和要生气,索性拱着手,瑟缩在角落里对他拜了一拜,然后才软了嗓子说:“我今天背不完嘛,背书太费脑子了,我明天给你背,说到做到。”说罢他伸出右手做发誓的姿态,着实是狗腿。 李旌和面色缓和了些,主要是他以为跟他跟江照说过,江照就会放到心上的,结果这人就是玩了一天也不说背,一点都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江照见李旌和在他旁边坐下,那副骇人的架势也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感慨道:“我以后再也不在你学习的时候打扰你,你太能唬人了。” 李旌和听罢凝眸注视着江照,方才柔和的视线变得锐利,略带赌气的开口说:“还有一节课放学,背不出来你别走了。”说完就起身回自己的座位了。 “哎?不是说好明天背吗?你怎么突然变卦啊?”江照伸手想捞李旌和,结果连人衣角都没碰到,李旌和头都不回,岿然不动的样子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究竟是怎么在短短几秒之内把李旌和给惹生气的?江照想不明白。 背是一定要背的,江照会听李旌和的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李旌和的身份,学霸。学生时代的关系都很纯粹,校霸拿拳头让人听话,学霸用知识让人折服。 专注的时光总是短暂,江照背到第三课的时候下课铃就响了,班上立刻嘈杂了起来。 李旌和转身,看着埋在书里的江照,能看到他的发旋儿,还有那犯懒而塌下的肩膀,看上去小小的一只。 “来吧!”江照重重的放下书,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梗直了脖子。 “恩。”李旌和倚在他书桌旁,长腿交叠,随性又张扬。 江照一心完成任务,闭上眼背的顺溜,刚记过的东西背起来最是轻松,他语速有些快,但又字正腔圆,吐字仍是清晰的。 李旌和跟着江照无声的背诵,有声无声交互,直到月色更浓,四下只剩风声。 “剩下的打个欠条给你,我要赶快回去了,再晚我怕门卫不让我走。”江照慌里慌张的收拾书包,这十几二十分钟可是把他给耽误了。晚上门卫对走读生查的严,再晚他就只能等高三放学了。 “别慌。” “好了好了,我回家了,你赶快回宿舍。明天见。”江照提着书包,一阵风似的跑没影儿了。 李旌和站在楼上看飞奔的江照,直至目送他出了校门,李旌和才关灯锁门。 这几天雨一直在下,风一刮凉飕飕的,到了必须要穿外套的温度。校服加身,放眼望去全是雪白的背影。 赵禹因为重感冒请假了,他不在学校,江照就没了一起吃饭的小伙伴。耐不住寂寞江照就把主意打到了李旌和头上,他决定邀请李旌和跟他一起吃饭。 “学霸,咱俩搭伙吃饭吧?”江照跟李旌和搭腔。 李旌和瞥了江照一眼没说话,他不喜欢跟别人一起吃饭,等啊等的浪费时间。 “两个人吃饭,你就可以花一份的钱吃到两种午饭,不好吗?”江照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哗哗响,他吃饭就是眼大肚小,见着好吃的都想买,一个人又吃不完那么多,两个人刚好能均衡下,多好。 李旌和不为所动,他刚准备摇头,衣摆就被拽住了。 “好哥哥,赵禹那厮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你忍心我一个星期都孤苦伶仃吗?”江照攥着他衣角摇了摇,圆溜溜的眼睛半垂,战术换了称呼。 李旌和顿住了,江照太会缠人,好哥哥也敢张口就来。 “恩?”江照把手里的衣角都攥出了褶皱,心想李旌和要是再不答应那就算了。 “恩。”低低的一声妥协。 李旌和的吃饭时间安排的很紧凑,准确来说他所有时间都安排的很紧凑,不浪费一分一秒是他的人生宗旨。 反观江照就没有时间观念,他做事好像只图一个开心,哪怕这开心是拿大把光阴换的。 雨淅淅沥沥的,凹凸不平的地面积攒了不少水坑,一脚下去就是啪嗒的水声。 李旌和撑着伞,江照踩着水,两人共处一片伞檐下。 “哎。”江照不客气的叫李旌和。 李旌和睨他一眼也不应,江照一天叫他能叫八九个称呼出来,不是要紧事他都不想应。 “菩萨,叫你呢。”江照拐着胳膊肘碰他。 李旌和定定的看着江照,示意他有话就说。 “你为什么会转学过来?”江照问出了他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自从向新华跟他讲完李旌和的背景以后,他就一直想问了。 李旌和停住了,他不说话江照就一直沉默着,时间在这一瞬似乎被无限拉长了,漫长的叫人难耐。 江照望向李旌和,他缄默的样子让江照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不然不问了,江照退后一步,起了逃离现场的心。 他刚退一步,就被李旌和握住手臂拉回了伞内,“外面有雨。”李旌和说。 江照低头,能看到自己的脚尖,还有被雨水打湿的枯叶。 “因为打架转的学,之前的学校不想待了,所以就转了学。”李旌和嗓子突然有些哑,沙沙的,语速又慢,江照恍惚间竟听出了一丝委屈。 “没事,我们学校也挺好的,你继续保持这个成绩,高考考个状元回来,让他们后悔去吧。”江照拍着李旌和的肩膀,说的神气。 李旌和笑了笑,没有对江照解释不是学校开除的他,而是他不想在那里待了。 江照踏着脚下的水洼,企图往李旌和那边踩,李旌和没有理睬他幼稚的举动。江照不死心的踏的更厉害了,顽劣的污水沾上李旌和裤脚,湿哒哒的。 “江照。”李旌和叫他。 江照点头,像是没听到他话里的警告,脚下动作更快了。 李旌和挑眉,见这人说也不听,干脆揽过他的腰,有力的臂膀桎梏着他,一把把人扯到水势更深的过道。哗啦一声,江照湿了个透彻。 “还玩儿吗?” 江照狼狈的摇头,鞋子都湿透了,还玩儿什么玩儿。 “不玩了就回去学习。” 江照闻言不解气的在李旌和腰间拧了一下,嘟囔道:“你只会学习。” 李旌和在心里默默反驳,不止。 月考后小半个月,老陈在他的课上讲完习题,突然问了一句:“你们要调座位吗?要调我们就调,不调我就不费那功夫了。” 下面乱了起来,前后左右的讨论着。有不想换的,毕竟坐了一个多月已经有感情了,还有图新鲜想换的,意见不统一,班上像炸开锅了一样乱糟糟的。 方永学有些紧张,最近李旌和跟江照好像走的很近,他怕李旌和跟江照坐同桌,这样他就少了个师傅。 思及此,他给李旌和写了张纸条,内容很简单:你想换同桌吗? 李旌和看了方永学一眼,回道:都可以。 他没说是想还是不想,都可以就意味着可以换,方永学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他直接给李旌和写:我不想换。 李旌和没回他。 方永学等不到李旌和的回复,直接扭头看向江照,仇视的目光一闪即逝,快到江照的都没有捕捉到。 江照无缘无故的被方永学看了一眼,心里正纳闷,这时候李旌和又回头看他,意味深长的一眼,把他给弄糊涂了。 前面这俩人干嘛呢? 江照搔着头发,没骨头一样趴在课桌上,心想反正他不换位置,也不想要同桌,自由自在的坐最后一排多爽呐。 “行了,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老陈厉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决定不下来就回归民主,多简单的事情。 “愿意换座位的举手。” 唰的一半还多的人举起手来,其中不包括李旌和、方永学和江照。 老陈大致扫了一眼,想换位置的人还是蛮多,他咳了咳,直接道:“那就按名次来选座。” 讲台下一片唏嘘,虽然料到了是要按名次排,但就怕别人把自己的位置给挑走。主要是排名靠后的学生怕。 李旌和坐在他的位置上没动,他此举就像给方永学吃了定心丸,方永学成绩也不差,能排前几,最关键还是在江照前头。这样跟李旌和做同桌的就又是他了。 江照压根就不知道方永学的心理活动,他吃惊在刘岁岁居然挑了他同桌的位置。 “小刘,听哥一句劝,去坐你的第一排。”江照撵刘岁岁,他是打心底里不同意刘岁岁坐这个位置,她就应该坐在前面。 “小江哥哥,我就要坐这里。”刘岁岁一听江照不欢迎她,故意捏着嗓子跟他腻歪。 江照鸡皮疙瘩都被她喊出来了,正准备让她闭嘴,忽然前面李旌和扭头,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江照愣住了,他的眼神……好凶。 ☆、第 11 章 李旌和看江照的时候,刘岁岁也在打量李旌和。 她坐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看看李旌和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一来就抢了她的第一名。 ‘扭回去。’江照无声的对李旌和说。 李旌和眉峰一挑,眸底掠过些许倔强,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无声的启唇道:小江哥哥。 江照念着他的嘴型,读了两遍才读懂,李旌和是在调笑他。 多损呐!被小姑娘叫哥哥就算了,谁愿意被大男人叫哥哥…… ‘烦人。’江照朝李旌和瞪眼,佯装凶恶,嘴角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俩眉来眼去什么呢?”刘岁岁瞟着这两人,坐这么近,愣是没看懂他俩的加密交流。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 “管好你自己。”刘岁岁一开口李旌和就扭回去了,交流被打断,江照对刘岁岁说的果断。 “是是是。”刘岁岁连声敷衍,她还不稀罕知道呢。 刘岁岁一坐过来,江照跟李旌和说话就不方便了,以前还能挪到空位置上去戳李旌和,现在除非直接叫人,不然胳膊就伸不过去。这么过了两天后江照有些受不了了,他趁着一个课间,直接跟刘岁岁换了位置,让刘岁岁坐里面去了。 “同学,你为什么突然跟我换位置?你以前不是誓死捍卫你靠墙的位置的吗?”刘岁岁占了便宜还卖乖,她可比江照还稀罕这个位置,以前就想坐,江照怎么都不让,现在居然改性子了。 江照抓了把头发,光洁饱满的额头短暂暴露在秋日下,细软的发丝顷刻就回归了原位。他直言道:“里面太挤了,我施展不开。” “你又不学习,睡个觉有什么好施展不开的?”刘岁岁纳闷。 江照斜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前面端坐的背影,朗声道:“谁说我不学习,没人比我更爱学习。” 他说大话心也不虚,这话他是说给李旌和听的,因为李旌和昨天答应他,只要他下次考试考好了,就给他备一份大礼。他甚至已经开始期待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李旌和就转过身,用一脸‘是吗’的表情看着他。 “少装。”刘岁岁第一个戳破江照的话,她摆弄着前几天刚涂的指甲,对江照说的话不以为然。可拉倒吧,就江照那给一鞭子才动一下的懒驴,还爱学习,爱吹牛还差不多。 “真的。”江照回的是刘岁岁,看得人却是李旌和。 李旌和深深的看了一眼江照,没就此事表态。 课上节奏依旧是不急不缓地,除了李旌和偶尔会抓着江照给他开小灶,时间过得快了些以外,别的仍未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又到了周末,江照在家写作业,写着写着注意力就分散到别处,他无聊的转着手机,突然心血来潮的想叫李旌和出来吃饭。 这是他跟李旌和交换号码之后第一次想起来联系,打开通讯录,本来想直接打电话的,转念又一想怕打扰到李旌和,就准备发短信。江照按下信息栏,才发现收信箱里孤零零的躺着一条:生日快乐。 原来那晚的短信是李旌和发的啊,此刻再回顾,江照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感受。李旌和到底不是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冷峻。 江照看着这条短信,犹豫了几秒还是直接打了电话。滴声一直响,良久都没人接,应该是在学习,江照垂下眼,倒计时要被挂断的时候那端接通了。 “江照。” 磁性十足的嗓音像过了电,透过听筒传来时有些失真,听得江照耳朵一颤。 “哦,我以为你不会接了。”江照看向窗外的梧桐树,带着雨的叶子泛银光,风一吹便撼动了整片秋意。这种天就适合吃火锅,他想。 “刚没听到,你作业写完了?”李旌和开了扩音,一边同江照说话,一边处理刚做的笔记,沙沙的落笔声透着股静谧。 江照啧出声,连连摇头道:“作业什么时候不能做,我们去吃饭吧?恩?” 上扬的尾音拐着弯,满怀期待的直往李旌和耳朵边挠。 李旌和落笔的手一顿,想拒绝,又没组织好措辞。经过上次的烧烤后,他爸是明令禁止他外出吃饭的。 “去吃火锅吧?我们点个鸳鸯锅,我吃麻辣你吃菌汤,怎么样?”江照说着舔过下唇,馋了。 李旌和迟疑了,江照的考虑是体贴的,他不好直言拒绝。 “怎么不说话?你不会在写题吧?” “没有,你把地址给我,我等下到。”李旌和顺从本心的回他。 江照给他发地址的时候,李旌和上楼扣响了书房的门。 实木门发出‘咚咚’的声响,很快门被拉开,一个戴无框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站在门内,低声问道:“小和,怎么了?” “父亲,我等下要到外面吃饭。”李旌和声音放的轻。 “你为什么又要去外面吃饭?家里没有阿姨给你做?”另一道凌厉的声音响起,透过木门传到走廊,威力不减。 李旌和抿了抿唇,无声的看向面前的男人,吴翎冲他点头,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如水。 李昭适时走了过来,打断了门口两人的交流。他身量颀长,眉宇紧锁,一双阅尽风霜的吊梢眼,不说话站在人前的样子像在审判。 “爸。”李旌和低头。 “上次的事还没让你长记性?”李昭问道。 李旌和沉默,他不能在李昭面前反驳,因为李昭从不听他解释。 “肠胃炎不是什么大病,小和这个年纪的男生,哪有那么娇贵。他想去就让他去吧,总不能不让他叫朋友。”吴翎替李旌和开口说话。 李昭闻言瞪向吴翎,满脸的不赞同。 吴翎没理睬李昭,他拍了拍李旌和的手背,缓声道:“去吧,让司机送你,玩的开心。” 李旌和弯了弯嘴角,像是得到特赦一般,眸子亮晶晶的,抱过吴翎就下楼走了。 李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冷哼道:“你就会让我扮黑脸。” 吴翎但笑不语。 “就他那情况还敢在外面乱吃,真是可劲儿的造,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李昭还在絮叨。 “没有那么夸张,他自己心里有分寸,青春期的小孩儿管太严容易叛逆。” 心里有分寸的李旌和早早到了商场等江照,节假日商场人多,李旌和坐在星巴克,趁着等江照的功夫记单词。 江照赶来的时候李旌和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他站在玻璃门外,不进去,反而打量起了李旌和。 李旌和坐在靠窗的位置,头微低,从江照的角度正巧能看到他眼尾的弧度,弯的像枚新月。高挺鼻梁下一双唇紧抿着,那是他思考时候惯有的表情。 江照眨了眨眼,随后曲指敲在了玻璃上。 李旌和抬眸,江照笑的一脸元气。 等他从星巴克里走出来,江照就站在门口,递了一片泛黄的梧桐叶到他眼前。 “喏,找了好久,这片最合适了。这个大小还能给你做书签。”江照把叶子托在掌心,随手捡的不值钱的玩意儿被他送出了价值连城的感觉。 就是为了捡这片叶子害他迟到的,他跟李旌和约好后就下楼打车了,路过梧桐小道的时候,不知怎么想的停住了脚步,捡了好久才捡到这一片合眼缘的。 李旌和接过叶子,大小正一个手掌的叶子到他手里就显得小了一号,他把叶子揣进口袋,沉声道:“我带回去做标本,这么单薄的东西做不了书签,翻不了几次就要坏。” 江照愣住了,是哦,这么薄的叶子做不了书签。他舔了舔唇,尴尬的移开视线,话锋一转道:“走走走,我订好位置了,去吃饭。” 李旌和顺着他朝楼上走。 他们到的早,不用排位,只需要进去点就是了。鸳鸯锅上的快,袅袅热气腾起后,江照就拿着公筷往两个锅里下菜。 “下次到我家,给你尝尝我特质的锅底,不会比店里的差的。”江照边涮菜边向李旌和发出邀请,向新华跟赵禹很少上他家里,可能是为了避免他尴尬,江照自己心里清楚。其实他并不介意朋友来家里的,因为程雪青一般是不会招呼他的朋友的,程雪青连他都不怎么搭理。 李旌和点头。 “好快,过完下周就又要考试了。”江照往嘴里塞了块儿肥牛,腮帮子鼓囊囊的还要说话,吃都堵不住他的嘴。 “你好好准备。”李旌和觑着江照吃东西的模样,他性子急,刚喂进嘴里的肉还是烫的,就这样含糊的嚼,直烫的两眼泛着水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有些可爱。 江照艰难的点头,好烫,又不能当着李旌和的面吐出来,烫死人了。 “下次,你想换座位吗?”李旌和缓缓开口,语带试探的问对面的人。 江照不死心的又烫了块儿毛肚,热气燎着他的手,让他一时分了心,没听清李旌和问的什么。 “你说什么?”江照大声问。 李旌和垂了垂眸,冷静道:“没什么。” ☆、第 12 章 到点后店里人逐渐增多,江照吃了个八分饱,李旌和还在慢悠悠的吃,他借口上厕所,趁机去结账。 江照刚走,李旌和就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搭讪了。 “这不是我们那个怎么约都不肯出来吃饭的大学霸吗?”阴恻恻的声音响在李旌和耳边。 他掀起眼皮,冷冷的看着坐在江照位置上的邢春,漆黑瞳孔折射出锋利的光芒,嘴角轻撇,不屑的反击道:“这不是泗水路出了名的野狗吗?” 邢春一听李旌和骂他,当即站了起来,垂在裤缝的双手握紧成拳,恶狠狠的说:“李旌和,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叫我野狗。” 李旌和也站了起来,相当的身高,鹰隼般的眼眸,气势上谁也不输谁。“算你爷爷。”他缓缓开口。 邢春啐了一口,暗骂李旌和不是个东西,骂人还骂得这么阴阳怪气。 “我警告过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邢春眯着眼,阴骘的盯死李旌和,咧开一口森白牙齿,脸上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我也告诉过你,你再敢来我跟前惹是生非,我一定打的你亲弟弟都认不出你。”李旌和一字一句说的狠戾,如同从胸腔中迸发的火石,带着一点就燃的浑厚力量,叫人儿戏不得。 邢春瞪着李旌和,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突然在李旌和的垂首下烟消云散了。 江照远远的走过来就见他位置上站着个人,还以为是李旌和的朋友,近了才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这人理了个寸头,断眉下长着双独狼般的眼睛,讥诮的唇角怎么看都像个善人。 他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找李旌和麻烦,身体先头脑做出了反应,江照站在李旌和身前,把这人不善的目光挡了个严实,问:“您哪位啊?” 邢春看着江照,冷笑一声,走了。 江照莫名其妙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呢喃道:“这人有病吧,笑的那么渗人。” 李旌和坐在沙发椅上,仰头看江照的背影,他很少有看江照背影的机会。江照相较同龄人偏瘦削了些,人一瘦就会显得细长条儿,尤其是那双腿,笔直的霎是好看。 “你认识他吗?”江照转身问李旌和。 李旌和摇头,若有所思道:“他可能迷路了吧。” 江照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很快就把这个人抛到了脑后,他拉着李旌和,下楼的时候透过扶梯看到了墙壁上的鬼屋宣传,兴冲冲的说:“楼下有鬼屋,去吗?” 李旌和凝眸看江照,江照同他四目相接,眼中的期待不言而喻。“去吧。” 江照开心了,其实早就有想来的念头,可惜他身边的朋友都胆小,不肯陪他来,除了向新华一个不怕的,然而向新华不愿意浪费时间,拒绝他的时候很是无情。闹得江照一直惦记着。 鬼屋门口正对着扶梯,很好找。江照直奔门口,准备买票,被李旌和提着衣领拉开了。 “我来。”李旌和果断道,江照趁他不注意买单,他就已经不太情愿了,现在又要当着他的面花钱,简直没道理。 江照摩挲着手机,老实的跟在李旌和身旁,挑选主题。 江照本来想选贞子井的,李旌和一口否决了,问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两人站在门口纠结了半天,最终选了一个校园笔仙的项目。 “两位不好意思,前面刚进了一波人,现在只剩您两位了,你们是要等后面来客人一起组队,还是要直接进去呢?我们两人以上就可以进的。”前台对他们讲明情况。 属实是他们来的不凑巧,前脚刚集齐六人的队伍进去,他们就来了。这个时候正是饭点,来鬼屋的人少,等个十分钟也不一定能等到人来。 江照扭头看李旌和,想听他的意见。 “直接进去吧。”李旌和对他说。 江照也正有此意,他们买过票后,前台给了他们两支荧光棒,光有些微弱,在这亮堂的环境里如同装饰。 “两位进去后请不要打开电子设备,也不要殴打我们的工作人员哦。” 江照点头,他俩大男生有啥好怕的。 掀开帷幕后,黑漆漆的一片,震耳的背景音乐让江照不适应的皱紧了眉头。那是一连串诡异的音乐,期间夹杂着女生尖锐的叫喊与哭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听觉感觉被放到了最大。 江照走在前头,李旌和紧随在他身后,手中的荧光棒成了唯一的光源。他沿着墙,走的有些慢。 “李老师。”江照喉头滑动,看着前方泛绿光的教室,黑蒙蒙的有股厚重感,周围空气也浑浊了,让他呼吸有些不顺畅。他转身,面对面的跟李旌和站着,可怖的音乐还在响,他突然没那么坚定了。 “我走前面?”李旌和提高音量问。 江照支支吾吾的,前面是吓人,可后面更可怕,谁知道会不会有鬼来抓他的脚。他凑到李旌和耳边,扭捏的问:“我能不能抓着你?” 黑暗中李旌和的眼睛更亮了,他伸出手,还没握上江照,就被十指相扣锁的死死的。他低头,看不清两人交握的手,同时也看不清江照的表情。 江照推开教室门,吱嘎的推门声格外刺耳,门框上横着泛白的布条,风一刮直往人脸上招呼。他吓了一跳,猛地后退,被人拦腰稳住了。 “别怕。”李旌和声音沉沉的,在这鬼哭狼嚎的环境下犹如一股清泉。 他手还在江照腰上,江照像是察觉不到,注意力完全的集中在教室里,壮着胆子准备再进去。 李旌和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玩个鬼屋这么认真,平时学习也不见有这股劲儿了。 这种地方,越是投入,越会让人觉得可怕。 江照深呼吸,瞪着眼睛还是进去了,教室里桌凳杂乱,过道拥挤,看不见的情况下很容易撞上去。他摸瞎前行,磕磕碰碰的,不过两分钟掌心就沁了层薄汗,湿乎乎的贴着李旌和。 李旌和心思被转移了,他想抽手,江照抓的更紧了。这一番推拉,就有东西抓上了他的脚踝。 “请不要抓我的脚,谢谢。”李旌和扭头对地上的‘鬼’说。 江照被他吓了一跳,直接熊扑挂到他身上,慌里慌张的问:“李老师你在跟谁说话啊?” 他的呼吸打在李旌和脖颈上,一呼一吸都鼓动着李旌和皮肤上的细小汗毛,以及那无端紧绷的神经。拉锯一般磨着李旌和,仿佛再近些这根弦就要被锯断了。 “在跟工作人员说话。”李旌和往后扬了扬脖子,他一动,江照抱的更紧了。 “我靠我觉得我不行了,我们快点出去吧。”江照骂娘的心都有了,没进来之前他一点都不知道他怕,眼下走了一半不到,他就觉得要走不动了。太可怕了这里太可怕了,他再也不要来了。 “恩,你松开我。”李旌和掰江照的手。 江照‘啪’的一巴掌-拍在李旌和手背,声音都抖了,他哆嗦道:“你少拽我,我们就这么走吧,不然你拖着我吧,我有点腿软。” 李旌和笑,醇厚的嗓音落到江照耳朵里,不清不楚的好似嘲笑。 “别耍宝了,我带你走。”李旌和紧了紧江照的手,无声的宽慰着。 江照乖巧的从李旌和身上下来,刚站稳,就被调皮的工作人员又抓上了脚脖子。这一下激的他打了个寒颤,喉道干涩发紧,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你别吓他了。”李旌和半挟半抱的揽着江照的肩,把人给带出去了。 背景音乐还在继续,走廊变得冗长,像是走不到尽头一般。江照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双腿发软,全靠李旌和支撑着他,才在绝望中看见了一丝光亮。 出来了! 终于! 江照没出息的瘫坐在室外的长凳上,面色惨白,双目空洞无神。 “我去给你买瓶水。”李旌和按了按他的头,就近给他带了瓶水。 江照虚脱的连瓶盖都没拧开,李旌和看着他没用的样子,直接拧开瓶盖把水喂到他嘴边。 “怕成这个样子还逞什么能?”李旌和严肃的问他。 江照缓慢的扭头,看向李旌和的眼神还是飘忽的,他皱巴着脸,委屈的哼道:“我哪知道有这么可怕。” 李旌和陪他坐着。时间已过七点半,天已经开始黑了,幕蓝天上悬着一轮暗淡的月,点点繁星围绕,看来明天又是好天气。 “下次换个项目玩儿吧,这个不适合你。” 江照苦着一张脸,嗫嚅道:“我再也不玩儿了。” “送你回家吧?”李旌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再晚回去他爸又要发作了。 “李老师,”江照声音还有些虚,他低下头,不好意思道:“你能陪我上个厕所吗?我怕有鬼。” 李旌和斜他一眼,陪他去的路上还在给他灌输富强民主和谐的观念,“不要去想就好了,你要坚定不移的做一个唯物主义者。” 江照幽怨的看着李旌和,第一次觉得他话多。 ☆、第 13 章 秋雨停了以后,空气格外清新,天幕如同水洗过般,湛蓝晴空,万里无云。 刘岁岁在早上给江照了一个苹果,烟台特产,红彤彤的很是漂亮,沁着苹果独有的芳香。 “怎么只给我一个?”江照把苹果放在手中把玩,莹白手指如葱根般水灵。天一冷,他的肤色就开始回白,好像躲过了烈日的暴晒,就开始恢复本质。 刘岁岁团黑的眼睛不解的看向江照,反问:“你一个人还要吃两个苹果?” “我这可是两个人。”江照瞟了眼前面的李旌和,两手使劲儿掰上苹果,希冀能把它一分为二。 刘岁岁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睛捂着嘴巴夸张道:“您有喜了?” 江照手背青筋暴起,眼前就要成功了,结果刘岁岁一句话让他功亏一篑。“你是有什么毛病吗?”江照泄气,偏头蹙眉看刘岁岁,小姑娘一天到晚脑子想什么呢? 刘岁岁不以为意道:“你别这么保守嘛,说不定过个十几二十年,男人也能生孩子,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照手背因为用力过猛泛着红,他不想理会刘岁岁那荒诞的言论,干脆戳了戳前面李旌和的肩胛骨,等人转过头,他把苹果递到李旌和眼前,使唤道:“掰开。” 李旌和垂眸扫过江照,大手触上苹果,一个用力,紧接着‘嘎巴’一声脆响,苹果一分为二。他摊开手,示意江照拿走。 江照只拿了一半,留一半在李旌和手上,他小虎牙叼着苹果,不清不楚的说:“剩下的你吃。” 李旌和默不作声的点头。 江照苹果吃了两口,就见刘岁岁鬼鬼祟祟的又从课桌里掏了一个苹果出来,她眼睛飞快眨着,笑的干巴巴的:“你早说是给李旌和的嘛,我这不是还有吗,你们要吃就拿出去。” 江照突然觉得嘴里的苹果不甜了,他垂下手,饶有兴致的盯着那颗苹果,连连啧声道:“好玩儿吗小刘?” 刘岁岁无辜的点头,好玩儿,谁知道你们男生现在关系已经好到要吃一个苹果了。 江照不吃亏的拿过苹果,又戳了戳李旌和,李旌和熟练的掰开,给了江照一半,剩下的一半给方永学了。 方永学收到李旌和递的苹果还有些惊喜,他知道江照不喜欢他,刘岁岁跟江照关系好,四舍五入就是也不喜欢他。这两个人坐他后面,他就没指望能跟他们搭话。 平时学习还好,一到不学习分零嘴的时候,他就会显得很尴尬。因为周围人都有,独他没有,他看上去就像那个被孤立的人,幸好李旌和人好,没有孤立他。 “谢谢。”方永学双手接过苹果,小声朝李旌和道谢。 李旌和点头没接话。 后面江照把李旌和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好哇,李旌和居然拿着他给的东西借花献佛,还是给方永学那个小气鬼。江照咬了咬牙,伸出腿不耐烦的朝李旌和凳子腿踹了一脚。 李旌和端坐着眉峰一动,嘴角扬起小弧度,没有搭理江照。 江照见李旌和直接无视他,突然就有些烦躁。 “哟,您对人家也不客气着点?这可是我们二四班的厂牌。”刘岁岁眼尖的察觉到江照的不对劲,说的有些风凉。 “别酸了,学你的习。”江照丢下这话就趴下了,他埋头在臂弯里,心里谴责着李旌和那副老好人的做派。一个苹果他俩吃还不够?亏他还惦记着李旌和,白眼狼,养不熟,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说的就是他们俩。 刘岁岁眼神在江照跟李旌和身上流连,这俩人上次一起看电影,这次还一起吃苹果,这…… 女生的第六感告诉她有猫腻,没猫腻她名字倒过来念。 刘岁岁坐这里以后,本以为后排的学习氛围就是全班最浓的了,结果并非如此。她坐这里以后,时常会拉着江照讲小话,说一些追星的八卦,把江照也带的学习不积极了。 “你说我以后去做演员,有前途吗?我这张脸搁大荧幕,是不是特有氛围?”刘岁岁捧着脸,一边做鬼马的表情,问江照。 江照端详几秒,刘岁岁脸型姣好,鹅蛋脸,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爱笑,很阳光。第一眼不惊艳,看久了也能看出些味道来。 “你想做演员?”比起外貌,她的话更让江照意外。 “想,我家里不让。”刘岁岁手指绞着头发,说到梦想的时候眼睛是放光的,片刻后又黯淡了下来,她想也没用,她的人生不由她做主。 江照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他从来不知道刘岁岁有这个想法,就像突然被告知他们这群普通人当中有一个人是要上电视拍电影的,这种感觉太新奇。 “江照,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李旌和敲着江照的课桌,留下这句话人就先出去了。 江照跟上去,两人站在栏杆旁,远眺能看到楼前的梧桐,前园还围着成排的桂花树,园顶爬着常青藤,一旁山茶花粉白嫣红的绽放,风一过满园晃晃悠悠的。 “你最近书不背题不写,马上考试,你准备好了?”李旌和严肃的问他。 江照趴在栏杆上,笑着说:“就那样呗,退也退不了多少,再进也进不到前三。” 李旌和皱眉,不赞同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看过你的试卷,你太粗心了,基础是有的,加把劲怎么考不到前面去?” 江照闻言笑的更开心了,他抓着铁栏杆,秋风吹的他校服外套飒飒作响,他抬高音量问:“学霸,你跟我做朋友就是为了帮我提高成绩的吗?我是不是得付你一笔额外的补习费用啊?” 李旌和抿唇不语,他不喜欢江照这样跟他说话。 江照说完也觉得不妥,他清了清嗓子,干脆的把心里那点别扭铺开给李旌和看,他问:“你上次不是说我不喜欢方永学吗?我承认,我现在是有点不喜欢他,你既然知道我不喜欢他,还要拿着我送你的东西转手给他,你什么意思?” 朋友不就是应该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的吗?江照留着这句话没有问出口。 李旌和这才弄明白,合着江照是生他的气了,才会这么跟他说话。“江照,如果你是介意你给我的东西我给别人了,那你放心,下次你给我东西我都会妥善保管。如果你是介意方永学吃了你的苹果,那我向你道歉,因为下次有吃的我一样还是会给他。这不是什么具有代表性的东西,当周围人都有而他没有的时候,他会不自在,心里会不安,而我们能做的不过是伸个手而已。江照,我们遇到的每个人都在经历着一场我们所不知道的战斗,所以温柔一点善良一点没什么不好。” 江照愣住了,他的小心思在李旌和面前多少显得有点幼稚,李旌和的话说的很清楚,却把他问懵了。他现在脑袋乱糟糟的,分不清自己到底介意的是什么。 “我把题划好了,你今晚放学前写给我。” 江照温顺的点头。 李旌和的话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最起码江照没有在心里拧巴着看方永学不顺眼。刘岁岁一说话他就拉着她请教问题,浮躁的心收了些,逃不开的月考如期而至。 开考前江照还在为刘岁岁加油,“小刘,别有负担,正常发挥就行。” 刘岁岁坚定的点头。她跟李旌和一个考场,考试前还能望到他的背影,他就坐在第一个位置,特别显眼。 即使考试频繁,可认真对待每场考试仍是他们心中不可撼动的宗旨。 考试结束以后,刘岁岁没了上次那种忐忑的心情,相反江照却有些紧张,他在等成绩,等着看他进步了没。 等待的时光总是煎熬的,甚至连李旌和都发现了江照的情绪,他给江照递了张纸条:你考试作弊了? 江照:作个屁的弊。 李旌和:那你怎么那么紧张? 江照:你不懂,你永远都不会有这种甜蜜的烦恼。 李旌和猜到了些,后面就不再问了。 成绩下来以后,不出意外的李旌和又是第一,刘岁岁第二,方永学冲到了第三。这张成绩单上变动最大的要数江照,那个一直在中游的江照,这次考了第五名,他的成绩曲线一直是上升的。 赵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站在成绩单前,掏出了自己的眼药水,点了两滴之后揉着眼睛,定睛再看江照还是那个成绩。 江照第五,他第十五。 江照看到成绩后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不冤枉他这一周每天学习到凌晨,汗水是不会骗人的。 他还没朝李旌和邀功,刘岁岁先开口了,她坐在斜阳下,一脸平静,“江照,我怎么有种预感,我再也考不了第一名了呢?” 江照沉默了,他安慰不了刘岁岁,因为李旌和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刘岁岁跟他两人实力差了那一截,如果是在半山腰,发挥空间还大,可山顶的追赶又哪有那么容易呢。 ☆、第 14 章 刘岁岁没有表现的太失望,因为李旌和没出现之前她好像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条路茫然又萧索,她走的磕磕碰碰。现在不是了,她眼前的大雾似乎正在散开。 江照给刘岁岁递了几颗水果糖,“小刘,继续加油。”他说。 赵禹一巴掌拍走了沉重的氛围,他手放在江照肩上,喝彩道:“江同学,你不得了啊。” 不得了的江照拿下赵禹的手,眉梢一提,悄声问:“这位同学,你退步了吧?我回去要告诉你妈和你爸,让他们对你实施爱的教育。” 叫你下手不知轻重。 赵禹嚎叫着:“你最近不跟我玩儿,就是为了偷偷学习超过我,然后告我的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承认我是当代活雷锋,你不用跟我客气。”江照咧着一口小白牙,说的灿烂。 赵禹没好气的跟江照又扯了几句,李旌和朝这边走过来的时候,无端看了他一眼,把他看的不敢大声说话了。 “我走了,不打扰你们学习了。”赵禹吐吐舌头,可不敢打扰你们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和第五名学习了。 江照把剩下的糖一股脑塞到赵禹口袋里,末了拍着他口袋操心道:“少吃点,小心蛀牙。” 赵禹冲他挤眉弄眼,示意知道了。 赵禹一走,这边便静了下来,窗外偶尔传來几声鸟叫,剩下的就是沙沙的落笔声。 江照坐不住的伸出手,戳了戳李旌和,李旌和没搭理他。他不死心趴在课桌上,伸长手指在李旌和后背写写画画。 一横一竖,李旌和停下笔,眼神盯着桌上的试卷放空,思绪集中在后背作乱的那只手上。江照正在他背上写字,轻轻柔柔的指尖像毛笔作画,软绵绵的让他不得不停下来临摹江照到底写了什么字。 李。 江照仍在继续,李旌和僵硬的打直后背,喉咙发痒,像有羽毛搔过,痒痒的。他喉头狠狠滑动,难以抒发的转过身,一把抓住了江照的手,沙哑着问:“你又做什么?” 江照抽手,李旌和攥的紧紧的,越抽他攥的越紧,紧到发疼。 “撒手。”江照瞪圆的眼里泛过微光,嗔怪的看李旌和。 李旌和敛眸松手。 “李老师,我进步了,您的大礼也该备上了吧?”江照歪着头找寻李旌和的视线,说着还伸出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李旌和拍开他的手,自上而下的力道轻的像击掌,“讨债鬼,辅导你进步还要朝我讨礼物。”他声音压的低,像在说悄悄话。 江照闻言眼睛瞪的更圆了,他扒着桌子,反应道:“你要赖账?” 你可不能赖账,要不是为了你的大礼,我能凌晨两点钟还在背单词记笔记吗?江照在心里嘀咕。 李旌和挑眉,狭长眼尾斜飞,有些酷的开口:“我从不赖账。” “那就行,你赶紧给我备上。要不你把下次的也备上吧,我有预感,我还要继续进步。”江照把头发往后撩,精致的眉眼暴露在人前,用这幅神采飞扬的样子说大话,竟让人讨厌不起来。 李旌和点头,他一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成绩下来。不管江照有没有进步,他都有礼物给江照。 得了李旌和的承诺,江照接下来学习的劲头高涨,上课不走神了,课间不小打小闹了,连吃饭的节奏都变快了,仿佛在短时间内脱胎换骨了似的。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李旌和,江照发现,习惯学习这件事是会上瘾的。当他看着分数越来越高,做的题都是对的时候,那股喜悦是不自觉的。纯粹是在自己取悦自己,我也可以,江照时不时会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夜深露重,江照埋在书桌前打哈欠,眼皮沉重的耷拉着,想睡又想再写套题。他摸着桌上的咖啡杯,想借外物来提神,突然手机亮了。他拿起看了一眼。 信息来自李老师:明天去海洋馆吧。 江照眼睛亮了亮,突然觉得不困了,他转着手机,过了几秒才拿乔的回道:吧?都不跟我商量的吗? 李旌和回的快:你明天有事吗? 江照也回的快,生怕他一个犹豫李旌和再变卦:没事啊,我明天没事。 李旌和没再回了,江照佝偻着背,蹲坐在床上等了十分钟,确认李旌和不会再回他了,才失望的又坐回书桌前。 这个人都不跟别人聊天的吗?江照嘟囔着,这么冷的性子以后还能交到女朋友吗? 第二天出发去海洋馆之前,李旌和给江照发消息说过来接他,江照就站在楼下等。 他们这片小区年代久远,路窄,车开进来就不好倒出去,江照跟李旌和坐在后排,看司机艰难的倒车,一停一顿的磨得人心烦。 “叔,我们要开场了,你慢慢倒吧,晚上来接我们就行了。”李旌和拉着江照下车,朝巷子外走。 “我都跟你说了这条路不好走,你干嘛还要让你们家司机开进来?”江照说的有些窘。 李旌和勾着嘴角,神情放松,随意道:“他是我爸派来监督我的,每次他跟着都玩儿的不尽兴。” “哦~~”江照拖长腔,揶揄道:“你挺叛逆啊。”他话才说完,就被李旌和一把拉起,狂奔在梧桐道上。 “私奔呐?”江照跑着嘴上也不得闲。 李旌和斜他一眼,冷静道:“再不快点这班车就要走了。” 他们赶在司机关车门前跳了上去,28路直达水族馆。公交车上已经满员了,江照跟李旌和两个高个子杵在过道上,随着车子一摇一晃。 “你的大礼就是请我去海洋馆吗?”江照站在李旌和左侧,公共场合说的有些小声。 李旌和抓着扶手,目视前方,没回江照。 江照愣住了,他以为李旌和没听到,又小声说了一遍,话说到一半李旌和才扭头看他,疑惑道:“你说什么?” 江照彻底泄气了,好话不说第三遍,他摇摇头,嘴角抿的直直的,不愿再继续了。 李旌和望着他的侧脸,眸光晦暗,半晌才移开视线,脸色有些难看。 一直到下了车,江照在一旁给他们买了水,尴尬的氛围才被打破。 “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江照新奇的朝里探头。 这家海洋馆规模不小,有整整四层,周末人也多,不到摩肩擦踵的地步,但如果跟的不紧就容易被冲散。 李旌和走前面,江照好奇的左看右看,落在后面了也不知道。鲨鱼、电鳗、海豹都在玻璃隔窗内,自由自在的在他头顶游。 沙丁鱼成群结队,犹如风暴一般盘旋,江照仰着头,像被这神秘的磁场吸进去了,整个人感觉在不停的下坠,犹如落到海底深处,陷进去了。 手腕被人攥住,江照梦醒了般看向抓着他的人。 “怎么那么痴迷?”李旌和握着江照不松手。 “太美了。”江照呢喃。 李旌和目不转睛的读着他的唇形,“下面有水母,要去看吗?” 江照点头,看! 水母那楼光线格外的暗,电白幽蓝殷红的水母徜徉着,江照扒着玻璃,熠熠双眸黏在水母身上,只留一道侧脸剪影给李旌和。 李旌和掏出手机,静悄悄的拍了张照片。 江照过足眼瘾才恋恋不舍的出了馆,他眨着酸涩的眼睛,兴奋道:“海洋真神奇。” 李旌和笑,没见识的你也很神奇。 “我们下次再一起来吧。” 李旌和点头。 江照神情专注的看了两个小时,看的饥肠辘辘的,“去吃饭吧?我想吃汉堡王。” 李旌和蹙了蹙眉,江照吃的东西总是他不吃的,“好。”他应道。 汉堡王就在附近,江照点完餐才发现李旌和没点,“你不吃吗?”他不解的问。 李旌和拿过菜单,点了一份白粥,只有这个是他能吃的。 江照舔着下唇,心想李旌和吃的也太寡淡了,这样就显得他嘴比较馋。 “给你。”李旌和递了一个小方盒给江照,海蓝丝绒的盒子什么LOGO都没有,要不是尺寸大了些,江照就要被吓一跳了。 江照捞过盒子,目光扫过李旌和,又看向盒子,最终在他默许的眼神下打开了。 里面躺着一块儿机械表,表盘看上去很大方,尼龙表带又显青春,江照很喜欢。 “多少钱?”江照阖上盒子问。 “喜欢吗?”李旌和不回反问道,江照的反应不是他想看到反应。 江照点头,他把表递给李旌和,又自顾自的伸出手,催促道:“先给我戴上。” 李旌和握着那稍显纤细的手腕,扣上了表带。 “李老师,你这样我不礼尚往来都说不过去。”江照低头看着手表,内心有些雀跃,李旌和太会送礼物了,他很开心。 李旌和摇头,简短道:“不用。” 江照眯眼,不赞同的说:“那可不行,我都收礼物了,我们李老师可不能没有。” 李旌和看着他不说话,他想送就让他送吧,李旌和想。 “我以为去海洋馆就是礼物了,没想到你还留了一手,真有你的。” ☆、小番 李旌和如愿以偿的转学了,他从市里重点高中转到那所一本升学率不达百分之十的第二高级中学去了。 转学的第一天,因为个子太高,被老师安排在了倒数第二排,其实倒数第一排也有个空位置,但是班主任没让他去坐,李旌和还在想……或许,这个位置是给一米九的同学留的吧。 开学第一天,他就发现班上有一个男孩子长得很好看,有多好看他也说不上来,就是教科书在他面前都逊色的地步。 李旌和为数不多一以贯之的人生宗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教科书还要好看的了。 这个观念是李昭从小给他灌输的,从他认字开始,他看的书就比别人多好几倍。李旌和小时候还不懂,以为全世界的小孩儿都得读书读到晚上十点钟才能睡,期间连瞌睡都不能打。长大以后才发现,是李昭跟别的家长的标准不一样。所以他注定就跟别人不一样。 李旌和的原生家庭也跟别人不一样,他没有妈妈,但是有两个爸爸。一个是大文豪大教授,一个是商界风云人物,都是行业的佼佼者。李旌和顶着这样的光环,不得不努力。 李昭文采斐然,到了他,作文就写的稀巴烂。李旌和也很纳闷,为什么没把他爸最优良的基因给继承下来,每当他这么问的时候,李昭就会给他一个白眼,让他脚踏实地,少使心眼儿。 从李旌和作文拖分开始,李昭就让他每天坚持写日记了。 李旌和的第一篇日记是: XX年XX月XX日 天气:还不错 心情:无。 他觉得日记就是用来记录每天的心情的,不记录心情难道用来写每日总结吗?他还用得写学习总结?他倒是可以把他的奥数心得记录一下,那就是: 奥数,简单。 李昭前期例行检查,翻阅过李旌和的日记,当他看着李旌和以碾压的姿态写下奥数简单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压根就没犹豫,把人给收拾了一顿。 小小年纪不学好,李昭特看不上李旌和一有点成绩就傲慢的态度,于是开始了打压式教育。在他的高压下,李旌和变的收敛了,说是收敛,更多时候则是沉默,他不说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想法。 李旌和在十四岁给自己人生写下了第一句自评:一个拥有丰富内心世界的沉默的思考者。 内心世界丰富了日记却贫乏了。 直到他后来转学,当天的日记就变了样。 转学第一天,天气:晴 心情:奇妙 后排坐了一个比教科书还想让人再看上两眼的同学。 转学第二天,天气:晴 心情:纳闷 后排那位同学比睡美人还能睡。 转学第三天,天气:大太阳 心情:跌宕起伏 后排同学请假了。他回来了。他好凶。他今天生日,请全班同学吃小蛋糕了,然后…给了我一份独一无二的芒果草莓蛋糕。就…挺甜的。 他祝我的腿早日康复,他好善良。 悄悄问了他的电话号码,给他发了生日快乐,他没回。他好冷漠。 转学第四天,天气:晴 心情:好。 投喂了后排同学。 转学第五天,天气:不大好 心情:一般。 后排同学跟女生好像关系还挺好的,不过没关系,眼睛里没爱,应该不是男女朋友。 转学第九天,天气:晴 心情:挺好的。 后排同学戴花了!人比花娇人比花娇人比花娇。 他怎么那么多女生朋友? 转学第N天,天气:晒 心情:喜滋滋。 与后排同学在书店偶遇,他蹲着笑的样子好像小狗勾,可爱。 他居然在书店讲话,我居然跟着他在书店讲话,我检讨。 他怎么没看过平凡的世界,好想按头让他看,这么好的书,值得他交一千字观后感给我。 他请我吃饭了,我爸不让我在外面吃饭,但是不想拒绝他。 烧烤好吃吗?好像一般,他怎么把他的吃的给我啊?他…好爱分享。 转学第N天,天气:阴 心情:凄凄惨惨。 跟后排同学吃完烧烤就病了,肚子疼的好难受,老李还在一边使劲念叨。像老李这么严格的人,应该去当兵,不适合做大学教授。难道老李在课堂上也是这么凶他学生的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老李这么凶的人? 转学第N天,天气:晴 心情:好像踩在云端。 生病使人晕晕乎乎。 后排同学好热心,但是他居然问我要手机号,我都给他发过短信了,他居然还问我要手机号。 他脾气还挺急躁的,他怎么跟老李一样爱急眼?但是他比老李可爱…多了。 他问我要书了!我要好好挑一下送哪套给他,其实想把好书都给他,但是他看上去不是能看进去书的人。 转学第N天,天气:晴 心情:一般。 后排同学好贤惠,他煮的粥好好喝,就是他跟他的女生朋友关系好像很好? 转学第N天,天气:晴 心情:郁闷。 后排同学跟我同桌怎么那么爱呛声? 转学第N天,天气:阴 心情:就那样。 为了后排同学,我给我同桌挑了一只钢笔,其实是想先送给后排同学的,但是先让我同桌拿人手短也不是不行。 哎,后排同学怎么那么让人操心。 转学第N天,天气:晴 心情:还行。 后排同学挺上道的,他其实很聪明。 转学第N+1天,天气:乌云 心情:说不上来。 把书送给后排同学了,但是他好像不感兴趣。 他今天对我说‘你们’,他把我归类到他哪种朋友里面去了?还们,好多个吗? 感受到了廉价。 转学第NN天,天气:晴 心情:挺好的。 放假了,本来以为这三天见不到后排同学了,结果在影院偶遇了,世界真小。 他女生缘是真的好啊,呵。 但是他跟我坐一起了,他好怪,怪特别的。 后排同学是真的好看!这个脸蛋价值千金!人能长成这个样子吗? 转学第NNN天,天气:晴 心情:一般。 后排同学不大听话,怎么老是吊儿郎当的?他得改改。 转学第NNNN天,天气:雨 心情:嘿。 他叫我跟他一起吃饭,我其实不太喜欢做浪费时间的事,但是… 该死的好哥哥。 转学第NNNN天,天气:雨 心情:好。 今天握到后排同学的腰了,手感挺不错的。 转学第N天,天气:雨 心情:差。 调座位了,后排同学好像一点都不想换位置。 但是他才叫了我好哥哥,就让别的女孩子叫他小江哥哥了? 他怎么这样? 转学第N天,天气:阴 心情:好! 后排同学送了我一片叶子,他第一次送我东西(零食不算,那不够特别,别人也有)。 虽然遇见野狗了,但是后排同学好像打狗高手。 后排同学居然怕鬼!而且…他居然抱我了。让我下次再捉几个鬼来放他跟前。 转学第N天,天气:晴 心情:妙。 试了试把他的苹果给我同桌,效果还行。 转学第N天,天气:晴 心情:还行。 后排同学怎么那么多朋友? 小江天(以小江来记日子的第一天),天气:晴 心情:痒痒的。 我完了。 小江天2,天气:晴 心情:呼。 借机抓了他的手,他好像不抵触肢体触碰。 拍了他的照片(贴一旁)。 我的教科书般的心动…男朋友。 李旌和给日记上了锁,纸能锁住,一颗狂热躁动的心却是怎么也锁不住了。 ☆、第 16 章 程雪青的胃病好了以后,刚消停一段时间,神经就又开始错乱了。江照头疼的把她锁在家里,去药房买利培酮片。 秋天的街道仍开着花,纷繁的不显萧索,江照走在路上,步子放的慢,心里的愁闷消散了些。 不然大学学医好了,这样还能医程雪青的病。江照其实还没大方向,今年还不急,到了明年就要定了,他一个文科生考医不如理科生范围广,且除去程雪青的原因,他对这个行业没有一点兴趣。 走一步算一步好了,他有些唏嘘,说不定江志回来后,程雪青的病情就能有所好转了呢。 大药房离他家有段距离,江照出来的时候心烦意乱的,连自行车也没骑,走到一半失了耐性,直接打了个车。 司机开得快,几分钟就到了,江照付完钱关上车门,一抬眼就见药店门口站着的人。 是邢春。邢春身边还跟了一个稍矮些的男孩子,不同于邢春一脸的凶相,他长得浓眉大眼的,五官算端正,就是下巴有点短,脸圆圆的,有股娇憨之态。 邢春站在门前,目光不善的打量江照。 江照没打算理他,擦肩而过的刹那听到邢春开口了,“就这个,李旌和的新朋友,你看看,他跟个没事人一样转学了,朋友照谈。你再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窝囊!”邢春是在跟他身旁的男生讲话。 “我……”邢西唯唯诺诺的,眼角余光瞟向江照,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江照对他们的事情不感兴趣,正要抬脚离开,就被邢春叫住了;“哎,说你呢。” 江照垂眸,很快转过身,直直的看向邢春,对峙般站立着,一言不发。 “邢西你自己看,他李旌和喜欢什么样的。你就是学破头,为他茶饭不思,为他要死要活你也变不成这个样子。”邢春咬牙切齿的戳着邢西的肩膀,言语间都是对他的恨铁不成钢。 邢春话音刚落,江照就觉得不对劲,他皱着眉头,脸上表情有些古怪,反问道:“你说什么?” 邢春仰着下巴,眯缝眼嚣张道:“你是聋子听不到吗?你们聋子跟聋子还扎堆了是吗?” “哥!”邢西拽着邢春的袖子,制止他再往下说下去。 江照眉头蹙的更厉害了,邢春的话听得他云里雾里的。妈的就不能说点人能听得懂的话吗? “你屎吃多了吧?”江照骂邢春,果然是疯狗见人就咬。 邢春怒目圆瞪,抡起的拳头还没到江照身上,就被江照急速的一拳给招呼上嘴角了。“你敢动手?”他偏着头,舌尖舔着破裂的嘴角,一股子铁锈味儿。 江照扬眉,可不就是打你么。 “呸。”邢春不甘示弱的出拳,勾起的拳头带风,擦过邢西的耳边,重重的砸在江照颧骨上。 江照出拳的手也快,他攻击的是邢春的肚子,柔软的腹部被他一砸,邢春的五脏六腑像错位了一般,疼得脸都扭曲了。 “哥,不要打架啊。”邢西扶着邢春的胳膊,站到他跟前,瘦弱窄小的肩膀把江照拦住,急的腔调都变了,“别打了。” 江照眼里充斥着戾气,摄人的眼神像拉满弓的箭,杀伤力十足。 邢春以为江照只会些花拳绣腿的功夫,没想到下手这么狠,打个架还跟他妈要命似的。 “对不起,我哥他脾气不好,我代他给你道个歉。”邢西弓着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态度格外诚恳。 “老子人在这儿,谁要你代我说话了?你给他道个屁的歉,他们没一个好东西。”邢春骂骂咧咧的开口。 “就你是个好东西,就你长了张嘴。”江照冷冷的讥讽邢春,草包,打又打不过,就会张个嘴叽里呱啦的胡扯。 邢春恶狠狠的瞪江照,被江照用眼刀盯了回去。 “出门没看老黄历,扫兴。”邢春被邢西扯着走之前嘴里还在嘀咕。 江照嗤了一声,不屑的转身,双手指骨捏得噼啪响,骨头缝里都发着痒。真应该把那个疯狗痛揍一顿。 邢春耽误了江照的正事,江照在药房买了十几盒药,回家的路上脸上隐隐作痛,他思来想去还是按下了那个常年都不拨一次的号码。 嘟声很长,每嘟一下,江照都要强忍着挂断的心,等下去。 那边在快要挂断之前接了电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问:“您哪位?” 您哪位。 江照揣摩着这三个字,一句话也不说的挂断了电话。江志是真牛啊,亲儿子的号码都不存,还要一个女人来接他的电话。他打的是手机又不是座机。 他愤愤的踹了脚路边的栏杆,铁栏杆发出颤巍巍的瑟瑟声。 离谱。江照沉着一张脸回了家。 程雪青还窝在沙发上碎碎念,江照一句话也听不得,他掰了两片药丸下来,兑温开水给她服药。 程雪青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江照一递药丸,她就会伸过手,倒进嘴里咽掉。 江照督促她吃完药,没有回房,反而是陪她一起坐在沙发上,一人占据一端。 黄昏挥洒的室内一片橙黄,半边借了天光,半边沉在暗处。程雪青脸上镀了层光,柔和得像一位真正的母亲。江照坐在黑暗中听她讲以前的事,她的语言毫无逻辑,东拉一句西扯一句,上一秒还在说人,下一秒就跳到牲畜上去了。 江照始终缄默着,他进不去她的世界。 隔天上学,江照右边脸肿得老高,贴了创可贴也没用,干脆就这样露着伤口,风干还好的快。 他以这幅样子露面,见的人都要问一句怎么了。 “你不是打架去了吧?”刘岁岁一惊一乍的问。 江照坦诚的点头。 刘岁岁还没继续,前排李旌和就转过身了,一脸严肃的盯着江照,审视的目光看的刘岁岁不敢插话。 “怎么不上药?”李旌和右手蠢蠢欲动,想触上去,又顾忌着身边还有人,憋得一只手快要抽筋。 江照同样考究的看着李旌和,‘罪魁祸首’还好意思问,要不是因为你我能不清不楚的就被人打吗?思及此,他一把抓过李旌和,匆匆的把人带出去了。 李旌和被动的跟着他,直到厕所,小隔间的门被江照锁上,两个人站在逼仄的空间内,四周才安静下来。 江照盯着李旌和,兴师问罪道:“我跟谁打架你不知道?” 李旌和摇头,总归不是跟他打。 江照再度逼近李旌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些,到了无处可躲,眼神随处一落就能交汇的地步,他才开口问:“学霸,你是不是有对象?” 李旌和瞳孔猛地放大,这么大的反应自然没逃过江照的眼睛,他凑得更近了,针尖一般的目光横在李旌和脸上,一时之间谁也没开口。 江照在等,等李旌和露出破绽,他不好直接问李旌和是不是喜欢男生,这样显得他有些针对李旌和的性向。他不排斥,也不认为同性恋就是见个男的就喜欢,说不定人家压根就看不上他呢。他只是觉得李旌和不必对他隐瞒这件事,如果是秘密…那现在也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了。 李旌和推开江照,淡淡道:“没有。” 江照哪肯就这么放过他,“你有,在你原来的学校是不是?那个脸有些短的男孩子,长得还蛮可…” 李旌和捂上了他的嘴,狭小的空间里,江照被他欺身压着,胸膛挨着胸膛,心脏失了节奏的疯狂乱跳,分不清是谁的。 “不是他。”李旌和沉声道。 江照眼睛圆圆的,八卦的望着李旌和,双唇贴着他掌心,不死心的问:“唔唔唔。”那是谁? 不是他那是谁? “你怎么会知道他?是不是邢春说什么了?不要信他,信我。”李旌和低头,笃定的眼神像要把江照看透。 江照点头,当然信你。 李旌和得了承诺还不松手,深邃眼眸忽的闪过狡黠的光,长臂揽过江照的腰,一把把人按向自己。江照毫无防备的被他抱了满怀,人有些懵。 “是为我受的伤吗?”他压着嗓子,语调竟有些雀跃。 江照呆愣的点头,卷翘眼睫颤着,待回过神后才探手在李旌和腰上,重重的掐了一把。 李旌和嘶声松开他。 “再敢挟持我试试。”江照扬扬拳头,不客气的拍在刚掐过的地方。 李旌和不说话了。 直到回教室,江照才松了一口气。他凝望着前排李旌和的背影,想起刚才那个拥抱,幸好他机智转移了话题,不然可怎么收场。 那么近的距离,那么暧昧的拥抱,江照简直要心悸,他甚至顾不上质问李旌和的取向了。 那条手臂,像横亘在他心尖上,到现在想起来,江照反手摸着被李旌和碰过的地方,都在发烫。 他怎么回事?江照埋头在书桌上,拱乱了一头乌发,白净的脸发红,肿胀的颧骨也不觉得疼了,只觉得烧。万千思绪被这把火烧的灰烬都不剩了,大脑有些缺氧,浆糊一样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第 17 章 江照跟李旌和沟通完的当天下午,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有些奇怪了。李旌和是因为心里装着事,无暇顾及江照的情绪,江照则是被他自己发散的思维吓到了。 氛围到位了才那样的吧?江照反反复复的琢磨那个拥抱,从一开始的震惊不可思议到后来隐隐觉得不对劲再到最后的释然,然后又从释然到疑神疑鬼,很长一段时间,他什么事情也没做,天马行空的放任着脑子里的想法。 翻篇儿吧,江照想,想不明白的事就先抛到脑后,时间会帮他遗忘的。 李旌和在下午放学后请了假,晚自习也不上了,他走之前江照看上去厌厌的,就没跟他说自己晚上不回来了。 出了校门他直接打车去了一高,一高的作息跟他们是同步的,他甚至不用打听,直接守在南墙边,就能蹲到他要等的人。 不能太明显的暴露自己的学校,李旌和换下校服外套,穿了件长风衣,衣摆在秋风中飒飒作响。就这么笔挺的现在墙外,一手插兜,有耐心的守着。 墙内嘈杂声让他觉得熟悉,曾经他也是这里的一员,李旌和有片刻的走神。 墙边突然传来了动静,攀墙的沉闷声。邢春哼哧一声,动作轻巧的落地。他得意的拍手,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前的人。 李旌和居高临下的扫过邢春的脸,见他脸上也是挂了彩,知道江照不是单纯被打的那方,心里的气才顺了些。 “邢春。”李旌和厉声叫他,“你是不是要我毁了邢西?” 邢春听到李旌和提邢西,当即上前跨了一步,揪着他衣领,凶道:“你敢动邢西,老子要你好看!” 李旌和俯身,冷静的看着邢春,紧跟着说:“你跟江照动手的时候,就没想到我会不会要你好看?” 邢春猛地甩开李旌和,衬衫领口被他揪的皱皱巴巴的,李旌和仍未失风度,还是那副施施然的样子。 “少他妈挨我那么近。”邢春骂道,李旌和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邢西那个煞笔眼睛被狗屎糊了,才会喜欢他。 李旌和撇了撇嘴角,满不在乎的反问:“邢春,你还没交到新朋友吗?没了我你就再也交不到朋友了是吗?” “呸!你以为你算老几,地球没你不转了还是怎么着?”邢春阴沉着脸,眼皮耷拉着,话锋一转说:“你去跟邢西说清楚,说你根本就不喜欢他,让他死了那条心,好好学习。” 李旌和轻呵一声,凉薄的开口:“邢春,你凭什么要我去宽慰邢西?你当众揭我伤疤,把我嘲弄的体无完肤,我还要解救你弟弟?” 他的声音像从地狱里传出来的,“邢西现在这样都是拜你所赐。” 邢春咬紧后槽牙,额间爬上了青筋,眼里窜动着愤怒的火苗,铺天盖地的气愤让他说不出话。 “掂量掂量你几斤几两。”李旌和半眯着眼睛,像一个猎人,拿捏着掌中的猎物。 邢春看着这样的李旌和,突然有种错觉,他好像回来了,那个一年前光芒四射浑身都闪耀着意气的李旌和回来了。 李旌和来好像就是为了警告邢西,他走以后,邢西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秋风在他脚下扫了成片的落叶。 江照是在晚自习的时候才发现李旌和不在的,他想问方永学李旌和干嘛去了,又不甘拉下面子开那个口,干脆给李旌和发了消息。 ’你干嘛去了?’ 李旌和正在自己的小公寓待着,天黑了他没开灯,就这么坐在阳台,屏幕上微弱的光映的他面部表情有些变化莫测。他回道: 病了,在家。 江照皱眉,上午还没事的,怎么下午就病了?李旌和怎么这么体弱多病。 ’什么病?吃药了吗’ 李旌和盯着手机屏幕,修长手指敲出两个字: 心病。 江照怔住了,他没回复了。这话他没法儿接。 李旌和这会儿心里也有些不痛快,心病那两个字发给江照的时候,他甚至抱了破罐破摔的想法。 其实知道江照对他没那方面的意思,江照对谁都挺坦荡的,包括对他也是。不像他一样,心里藏了事,态度就变了。 暗恋永远是不可控的,得不到的火苗怎么能被掐灭呢,它只会越燃越旺。唯有得到,得到以后才能毫不留恋的放手,亦或是越攥越紧… 第二天,江照照常给李旌和带早餐,李旌和照常给他讲习题,他们的关系好像又回去了。 江照一开始是很欣慰的,因为维护一段关系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精力,一旦崩掉,就会出现裂痕,尤其是在这种不可抗的因素下,塌掉就再也回不去了,往后他们就只能形同陌路。 万幸李旌和没有表现出异常,江照没心没肺的想。 他还不够了解自己,但是他知道自己要什么。生活在一个支离破碎的家里,他总有一种摆脱不掉的浮萍感,他需要朋友,通过交朋友,来建立与这个世界的联结。 说白了就是缺爱。 江照心刚放下去,仔细揣摩就又发现了不对劲… 最近新开的数学课程有些难度,到了方永学的薄弱区,他学起来很吃力,于是请教李旌和的次数开始超多。本来他是不好意思的,经过一番察言观色之后,发现李旌和似乎没有不耐烦,于是便顺其自然了起来。 “同桌,昨天你讲的这个公式,能再给我讲一遍吗?”方永学拿着昨天的试题,说的小声。 李旌和瞥了一眼方永学问的题,公式其实不难,是题太绕了,他凑过去,给方永学点题,列公式。一连串下来,洋洋洒洒写了好些内容。 “把这些记到笔记本上,以后都可以这样套。” 方永学点头,一面又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李旌和,称赞道:“我觉得你以后可以去做老师,讲的好好,又有耐心。不像我们数学老师,讲都讲不清楚。” 李旌和笑了,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江照掀着眼皮看前面的两个人,方永学这个马屁精,连他都听懂了,方永学也好意思说是数学老师教的不好。 李旌和对方永学也太好了吧?他同一个类型的题问两遍,李旌和就会要他抄公式,还要背诵。到了方永学,不仅不斥责,还贴心的整理笔记。江照两厢一对比,又不满的踹了脚李旌和的凳子。 李旌和扭头,简短问道:“有事?” 江照瞪他一眼,无声的说:没事。他刚说完,李旌和就转回去了,感受到了冷漠的江照有些失语。 大胆李旌和!居然敢无视他。 这件事还没过去多久,江照就又收到了向新华的短信,向新华最近忙着冲刺,很少联系他了,猛地一来短信,内容居然也很震惊: 不得了了!我们班班花,等下就要去找你们班学霸表白了。 江照一愣,可是李旌和喜欢的是男生啊… 向新华八卦的又发了一条:你说李旌和要是谈恋爱了,学习成绩会不会下降?(我随便问问。) 江照:姐姐你变了,变得好卑鄙。 向新华:小叔,我还小,还不成熟,有各种想法也是正常的。 江照:叔不是这么教你的。 向新华没有太多空闲时间跟江照胡侃,她刚跟江照通完气儿,李旌和有动静了。他站起来了,他要出去了,江照盯着他,鬼使神差的也悄悄跟了出去。 江照一路上鬼鬼祟祟的,生怕李旌和发现,他承受不住那份尴尬,人家被告白,又不关他什么事,他还上赶着窥探… 李旌和被人约到了天台,约他的女孩子他听过名字,成绩很好。 天台风大,女生捋着凌乱的头发,见着李旌和过来,人突然扭捏了起来。她半低着头,盯着自己雪白的鞋尖,鼓起勇气开口道:“李旌和你好,我是高二一班的林凡,我…我对你挺好奇的,所以偷偷上楼看过你,你学习时候认真的侧脸特别帅,你跟别人讲题的时候也特别温柔,你真的很优秀!我…斗胆…喜欢…” 她声音很小,又是低着头,娇柔的声音透过风,到李旌和耳朵里已经不剩什么内容了。他看着她,突然想起来邢西,邢西当初也是这么跟他表白的,被他直接拒绝了。 “不好意思,风太大了,我没听清。”李旌和沉声回她。 林凡诧异的抬起头,果然被拒绝了…被人用这么烂大街的借口拒绝了。她面皮薄,心思又细腻,通透的很。 “哦,你拒绝我了是吗?”林凡眼圈儿红红的,想亲口听李旌和拒绝她。 李旌和点头,然后又摇头。他始终望着林凡的眼睛,如炬的目光突然温柔了,他低声道:“不好意思,真的没有听清,我这只耳朵,”他指指左耳,“聋了。右耳听觉不是太灵敏,你一直低着头,声音又小,风声大,读不到你的唇形,所以不知道你说了什么。” 林凡吃惊的看着李旌和,刚想开口,李旌和摇头示意他话还没说完。 “但是我大致能猜出你要说的话,不好意思,我不能接受。” 林凡瞪大着眼睛,被拒绝的失落甚至抵不过震惊,她不知道李旌和有一只耳朵听不到。 “这件事我没跟别人说过,能麻烦你帮我保密吗?同情或是异样的目光会让我难受。”李旌和嘴角扬着笑,眼神很是温和。 林凡机械的点头,郑重承诺道:“你放心,你的秘密由我来守护!就当我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吧!” 李旌和笑着冲她点头。 藏在暗处的江照背靠着墙,紧抿着唇。李旌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一道迅捷的闪电,从里到外把他劈了个透彻。他不知道,他一直不知道。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聋呢? ☆、第 18 章 林凡走以后,李旌和还在天台停留。 江照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他身边没有同学是有生理缺陷的,他们都很健康,每日最大的苦恼就是学习。像他以前读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他都没有特别深刻的印象,因为他看得见,他拥有光明,所以他体会不到。 “江照,出来吧。”李旌和倚着墙叫他。 江照没想到会被他发现,忽的被叫名字,人都是懵的,就僵硬的站在原地,不出去也不说走。 李旌和慢悠悠的走向墙角,江照在那里站着,一副堂皇的样子。 “都听到了是吗?”李旌和问。 江照搓着手,反应有些慢的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李旌和站在他一侧,挡了外面的光,整个身影笼罩着他,像把人挤到了见不着光的角落。 江照点头,他伸出食指堵上了自己左边的耳朵,因为用力过猛,左边有些耳鸣,依然是能听见的,甚至没有影响。 他堵着自己的左耳跟李旌和说话,“右边,不太灵敏是怎么回事呢?”他问。 李旌和拿下他的手,顺势捏了捏他柔软的耳廓,指腹擦过,带着灼人的温度。江照一心系在他耳朵上,甚至忘了躲。 “问题不大,不要担心。”李旌和糊弄道。 江照不太信,他往李旌和耳边看了看,明知道看不出什么,也还是觉得李旌和在诓他。“怎么弄得?” “一年前出车祸了。”李旌和避重就轻的说,一年前出车祸了,撞得是腿,本来以为要瘫痪了,结果奇迹般的腿好了,耳朵却出了问题。 江照轻轻‘啊’了一声,他捏上了李旌和的耳朵,像李旌和刚才的动作一样揉了揉。看不出来的,李旌和表现的太正常了,任谁看了也看不出来这只耳朵是有问题的。 “所以才会那样说话吗?”江照指指他的喉结。 李旌和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听不到会对他造成困扰,尤其是右耳频繁上火的情况下,听起来是很吃力的。听觉会影响他的语言系统,他不习惯大声讲话,所以就要把嗓子沉下来,这样听在自己耳朵里才不会那么失真。 也是因为易上火的缘故,李昭对他的饮食格外讲究。身体调理好了,耳朵才不会出状况。 江照突然有些心疼,李旌和眼尖的看出了他的担忧,反过来安慰他道:“我不可怜,江照,不要觉得我可怜。” 江照垂下眼,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想,一定是治不好了,所以李旌和才会那么直接的说聋了。还逞强说自己不可怜。 现在想来李旌和的举动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因为听觉障碍所以无论跟谁讲话都是专注的看向对方;因为一只耳朵听不到,所以会在他讲话的时候侧身把右耳给他;甚至连上次在公交车上也是,小声对李旌和左耳说话他也是听不到。 多么完美的一个人呐,成绩优异外貌上乘,又那么上进。生生被命运从神坛上拉了下来,神一旦从神坛上下来,就会变成泯然于众的凡人。 “李旌和。”江照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清脆的嗓音有些忧郁,“我有点难受。” 李旌和好笑的看着江照,人的共情能力实在太奇妙了,明明聋的是他,难受的人却是江照。他默不作声的等江照接下来的话。 江照给了李旌和一个拥抱,一个纯粹的拥抱。他拍着李旌和的后背,良久才在他耳边说:“你好好的。” 李旌和嘴唇翕动一番,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江照在刚知道李旌和的情况后,很难不去留意,留意李旌和的琐碎日常,想知道他到底哪里会有不同。 李旌和听课的时候格外认真,他习惯端坐,视线会跟着老师走,所以后脑勺偶尔会随老师的步伐偏一些。江照知道,那是他在看老师的嘴型。 江照还发现李旌和似乎是因为耳朵的原因,再加上人一专注,外界的干扰对他就小了,所以才能快速高效的完成任务。这点会让江照觉得安慰,最起码,一只耳朵失聪对李旌和来说也不全是坏事,当然他只能拿这个来安慰。 除此之外,江照别无所获,李旌和是一个很少会懈怠的人,他甚至从不偷懒。 反观刘岁岁,自从第一名被李旌和夺走之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笑脸多了,对学习倒没那么上心了。 江照心想李旌和能拿第一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天气在逐渐转凉,霜一重,衣服就要穿厚实的。 方永学这个人怕冷,他穿厚衣服永远是穿到别人前头的,就是因为衣服太厚了,他位置又在里面,每次要出来的时候,总会擦到江照的课桌。有时候还好,就是简单的擦一下课桌,有时候就会把江照的笔碰掉。 江照有收纳的习惯,他的笔在笔筒里放的好好的,方永学衣服一带,一整桶的笔就会无一幸免的问候大地。水性笔不耐磕,江照好几只笔的笔芯都被摔坏了,虽然有点烦,但为这点小事也不至于吵架。江照就把笔筒换成了收纳袋,但架不住运气不好,方永学偶尔还能把笔袋给他蹭掉。 在方永学又一次把江照的笔袋碰掉后,江照实在忍无可忍的开口了:“方永学,你能不能注意点,为你我一个月换多少笔芯你知道吗?” 方永学本是无意,一听江照要找茬的节奏,也就不客气的说:“你不会把桌子往后挪挪吗?你后面又没人。” 江照无语的看着方永学,他不是没想过往后拉桌子,但是桌子一拉他就戳不到李旌和了,那可不行。 “我觉得你最起码先向我道个歉?”江照最烦那种出了问题不先往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了。 方永学耿直脖子道:“你就拉个桌子的事情,凭什么要我道歉,不会是你每次都把桌子往前挤,我才这么不好过的吧?” 他言下之意就是江照故意挑事儿,江照一听就火大,别的位置也是这么大的距离,全班都一个样,怎么就他故意把桌子往前挤了? “你自己裹得像个熊一样能好过?”江照没好语气的开口。 刘岁岁眼见他俩越说越像要吵架,当即就想劝,结果方永学突然发飙把她吓了一跳。 “江照!你这个人真的很过分!你凭什么搞外貌攻击?你以为自己长成天仙了?就这样随便评判别人,没素质!”方永学急赤白脸的吼着,青春期的男生女生已经有了审美意识,这样被人说就相当于是侮辱,方永学觉得江照是真的讨厌。 江照也被吼的一愣,他只说了一句裹得像熊一样,怎么就外貌攻击了?现在人吵架都这么喜欢上价值的吗? 方永学直接把江照的笔袋狠狠的摔在地上,啪的一声动静,班上已经有不少同学开始往这边看了。江照郁闷的看着自己的笔袋,有些窝火。 “方永学你过分啦。”刘岁岁帮江照捡起笔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帮江照收好了。 方永学大喘着气不说话,他过分?江照比他过分一万倍! 江照也不是软柿子,他唰的站起,看向方永学的书桌。那是一个堆满了试卷的书桌,上面只有一只金灿灿的钢笔,江照伸手朝钢笔抓去,反被方永学一巴掌拍开了。 “别动我的笔!”方永学攥着笔,戒备的看着江照。 江照手背泛红一片,他拧着眉对方永学说:“好不讲理,你能摔我的笔,我就不能动你的笔了?” “这是我同桌送我的,摔坏了你配得起吗?”方永学轻蔑的说,他语气里还洋溢着自得,这是全校第一的学霸送他的价值不菲的笔,只此一份,他当然得好好保管了。 江照冷哼一声,一支笔算个屁,他手腕上还带着李旌和送他的手表呢,这不比钢笔贵?即便是如此,他心里仍有些不痛快。李旌和为什么要送方永学钢笔?送这种人三块钱一根儿的圆珠笔都抬举他了,干嘛还送那么有质感的钢笔? 他跟方永学的梁子算彻底结下了,不愿意再给方永学糟蹋他笔的机会,江照毫不留恋的把桌子往后拉了一大截,连带着刘岁岁跟跟着他往后挪。 “没看出来,方同学还挺凶。”刘岁岁跟江照交头接耳道。 江照嗤道:“麻烦精。” 刘岁岁跟着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江照突然若有所思的盯着刘岁岁,把她看的心里发毛。 “你有事吗?”刘岁岁搓着胳膊问他。 江照挑眉,俊朗的脸上写满主意,他启唇道:“小刘,你跟学霸换个位置吧。” 刘岁岁一惊,连连摇头,刚见识过方永学的脾气,她可不想跟这种人做同桌。 “以后你的早餐我包了。”江照提条件诱惑她,他把李旌和的位置挪到自己旁边,看方永学还牛气什么。 刘岁岁迟疑了,她是不缺早餐,比起早餐,她更看重江照欠她人情这回事。如果能拥有跟江照提要求的机会,她也不是不能跟方永学做同桌。 “你先跟李旌和商量吧,他同意我就同意。” ☆、第 19 章 江照心想这还不简单,他跟李旌和说一声,李旌和一定会同意的。 李旌和刚去了趟办公室,回来就被江照神秘兮兮的叫住了,“学霸,明天考完试,等成绩下来,你跟小刘换个位置吧。” “为什么突然换位置?”李旌和没有一口答应。 江照眉梢一提,理所当然的说:“哪有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做同桌吗?” 李旌和摇头,不是不愿意,而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已经把自己的底牌透露给江照了。那天在天台,他压根就不用跟林凡说那么多的,一切都是讲给江照听的。江照知道他的性向,知道他的缺陷,可能…多少也知道些他的意思。 他已经处于劣势了,江照如果要装聋作哑,那他能有什么办法? “你摇头是拒绝我?”江照垮着脸,不知怎么想到了李旌和拒绝林凡,说被拒绝就被拒绝了。 李旌和没有回答,直接转移话题道:“这周末来我家补习吧。” 江照点头,不知不觉又被他牵着鼻子走。 李旌和说的家是他自己的房子,李昭过年时候送他的,现在还没过到他名下,就是一个简单的复式小公寓。 他们考完刚好是周五,到了下午收完英语试卷,学校就直接放学了。李旌和通过‘特权’向老陈讨了一套崭新的卷子,叫着江照上他家模拟。 “才写过的试卷,等成绩下来我们再回顾吧。”江照拉扯着李旌和的书包背带,说的懒散。明天也是要补的,不差今天这一晚,江照近期成绩很稳定,他自己是很满意的,一满意对自己的要求就没那么高了,到了节假日就想玩儿。 李旌和不言不语的站着,黑亮眼眸望向江照,没来由的气势看的江照缩回了手。 “去去去,趁热才好打铁!”江照狗腿的换了副说辞,他的眼神太有威慑力了,霸道的很。 房子在市区中心,离书店很近,地段挺好。 江照跟着李旌和刚到小区,雨说下就下,瓢泼的架势顷刻就把人淋了个透彻。 “跟着我。”李旌和攥着江照的手腕,拉起人往楼下跑。 直到进电梯,江照才松了口气,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像下刀子。他捋了把头发,看向同样被淋成落汤鸡的李旌和,问了句:“耳朵没进水吧?” 李旌和蹙了蹙眉,是有点不舒服。 “走走走,赶紧回家先洗澡。”江照催促着。 电梯很快到7楼,李旌和带江照进屋,玄关处有摆放崭新的拖鞋,江照自然的换上。湿哒哒的外套被脱在脏衣篓里,空气骤然变冷,江照打了个喷嚏,他揉着鼻子催李旌和:“你先去洗澡。” “只有一间盥洗室,一起洗吧。”李旌和解着衬衫扣子,瘦削的指尖触在领口,单手解的迅速。三颗扣子后,锁骨及胸膛已经若隐若现了。 江照眼神忽闪,只觉往哪看都不合适,他干咳一声,支支吾吾道:“你先去,我不急,哎?” 李旌和不由分说的拉过江照,带他进了浴室。 浴霸开着,明晃晃的照在瓷砖上,江照忽然觉得地板有些烫脚,他握上门把手,断断续续的说:“我、我觉得,我还是,出去吧…” 李旌和往浴缸里放热水,一边平静道:“吃不了你,过来泡澡。” 江照傻站在门口,李旌和上半身□□着,劲瘦的腰一弯,线条流利的宛如雕刻,那么长的腿,一转身就朝他走过来了。 “过来,这边有帘子,拉上就好了。”李旌和拉着江照,给他拉帘子。 “你呢?”江照呆呆的问。 李旌和意味深长的看着江照,末了眼神示意墙上还有一个蓬蓬头,江照随着他视线看过去,这才放下心来。 帘子拉上后,江照躺在浴缸里,听着外面哗啦的水声,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他第一次跟别人同处一个屋檐下洗澡。 江照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李旌和动作很快,他好像开了沐浴露,一股茶香充斥在浴室里。是了,是这个味道,李旌和身上的味道。 江照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不一会儿水声停了,江照突然睁开眼,浓密的眼睫翻翘,他愣怔着想,嗅别人的沐浴露味道是不是有点变态? 门吱嘎一声,李旌和好像出去了,片刻后他又拐了进来。 “衣服我放凳子上。”李旌和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江照颓然的舒展四肢,温水漫过他下巴,他闭了闭眼,紧张的心情随之消散。 李旌和放的是他的衣服,江照套上以后松松垮垮的,就在袖口裤管卷了两卷。 外面雨势不见小,乌泱泱的天黑的也早了,客厅开着灯,李旌和正在半开放式的厨房忙活,江照出来了。 “吃什么?”他揉着头发冲李旌和喊。 “我听得到,你不用那么大声。”李旌和转身看他一眼。刚洗完澡的江照格外白,带着一股水汽,润润的眸子鹿眼一般闪烁着光,很漂亮。 江照凑过去,看了眼锅里的意面,“糊了。”他提醒道。 李旌和回过神,把火调小了,糊味不减,他翻了几番,最后干脆手忙脚乱的关了火。 “我来做吧。”江照接过他手里的锅铲,自然而然的顶了他的位置。 李旌和退到一旁,静静的看江照烫面,起锅热油,加葱姜蒜呛锅。“是不是不能吃辣?”江照问。 “恩。” 江照没加辣椒,下过配菜后才下面,他动作过于熟练,李旌和不由问了一句:“你们家是你做饭吗?” “唔,是。”面是熟的,入了味儿就够了,江照麻溜的关火,支使李旌和拿碗过来。 装好盘他们在客厅坐下了,李旌和不看电视,江照觉得太安静就开了新闻充做背景音。 李旌和吃的斯文,并且很给面子的光了盘,江照甚至不用再去问好不好吃,他已经给答案了。 “等下你去洗碗。”江照靠在沙发上歪斜着,坐没坐相的说。 李旌和应下,收碗筷的时候又被江照叫住了,“学霸,这块儿表三千六。”江照扬了扬手腕,紧接着又说:“方永学那只钢笔呢?” “没多少钱。” “你就这么喜欢送人东西是吗?”江照语气不大好,听上去有些冲。 “江照。”李旌和低声唤他,“送不送是我的事情。” 江照斜他一眼,莫名的有些烦躁。李旌和不应该是这个反应的,他难道不应该解释两句吗? “行,随便你。”江照起身,无所谓的朝外走,被李旌和一把拦下了。 “外面还在下暴雨,你去哪?”李旌和堵在他跟前问。 “打车回家。”江照掰他的手,李旌和手劲儿太大了,叫人挣脱不开。 屋外电闪雷鸣,恶劣的天气叫嚣着,窗子也跟着哆嗦。 “这么大的雨不好打车,先坐一会儿,试卷还没写,不急着走,恩?”李旌和扣着江照的手,五指穿过他指缝,把人抓了个牢实。 江照一时抽不出手,他掀着眼皮瞧李旌和,李旌和大大方方的任他看。 “看见你就烦。”江照小声嘀咕。 李旌和挑眉,也跟着小声嘀咕:“我听到了。” “你不能不跟方永学做同桌吗?你为什么对他那么有耐心?又是钢笔又是笔记,你是不是喜欢他啊?”江照有些赌气的问。 “那我就跟你做同桌?对你有耐心?给你送钢笔帮你记笔记?”李旌和反问他。 江照愣住了,这…… “你到底是讨厌方永学,还是单纯想跟我坐同桌?”李旌和语调平平的发问。 “我都。”江照一口咬定,这两个问题对他来说并不冲突。 李旌和眉头松动,他捏了捏太阳穴,觉得有些疲惫。1还是2他已经帮江照捋的很清楚了,甚至更早之前他就给了江照心理暗示,要江照区分开来对他的感情和对方永学的态度。 “我去洗碗。”李旌和不愿再就这个话题继续。 江照直觉李旌和不高兴了,他坐在客厅,掏出被雨打湿的试卷,想要在李旌和面前表现一番。 潮湿的试卷一写就透,晕开的墨迹像绽放的花,他写了两道题后心思就飘到别处去了。 他在想李旌和反问他的那句话,李旌和没说完,他问李旌和是不是喜欢方永学,诚然这是气话,李旌和应该看不上方永学,可万一呢?李旌和不是就喜欢男生吗?像之前的邢西,方永学近水楼台先得月也不是没可能啊。 那…李旌和为什么反过来问他呢?江照觉得李旌和的话经不起推敲,比如…李旌和最后略掉的那句话… 江照兀自瞪大了眼,李旌和不会喜欢他吧?还是他喜欢李旌和? 没道理李旌和会喜欢他,他没对李旌和付出过什么,从认识到现在都是他在沾李旌和的光,托李旌和的福。 那就是他喜欢李旌和?江照目光发直,内心震惊不已,这个想法犹如巨浪,翻涌着袭来,猛地拍打在他心田,惊涛沸腾,撼动着他长久以来毫无波澜的内心。 简直丧心病狂。 ☆、第 20 章 没等江照想明白,李旌和就端着温牛奶过来了,他身上还带着茶香,一抬手,芳香四溢。 “雨还在下,你打个电话回去,今晚在这里睡吧。”李旌和把玻璃杯推给江照,怕他倔着要走,李旌和讲话声音都小了,听在自己耳朵里轻的像哄人。 噼里啪啦的雨恼人,紫红的闪电疾驰,轰隆的响声震人耳膜。 江照握着杯子,眼下这雨势是走不了了,现在是八点半,程雪青应该睡下了,怕打扰她,江照连电话都没打。 “去书房写吧,那里灯光护眼。”李旌和收拾着桌上凌乱的试卷,他跪坐着,一倾身,领口松散着,大片光景暴露在江照眼前。耸立的锁骨凹凸有致,乱人眼球。 江照眼珠打着转,飘忽不定的视线不敢再往李旌和身上放,这里空气太燥了,他象征性的仰头把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急躁的像是渴极了。 奶渍留在他上唇,冷白的皮肤,衬的唇下的黑痣更亮眼了。 李旌和眸色暗了一个度,他抽了张纸巾递给江照,缓缓道:“擦擦嘴。” 江照大咧咧的用手背擦过嘴唇,也不管擦干净了没,“好了,走吧。” 李旌和领他去小书屋,李昭是个爱书的人,所以他们房子都是会有一间单独的书屋的。江照进屋就见到了李旌和的书架,算不上琳琅满目,各类书籍排好分类,码的整整齐齐,占了半面墙,看的他瞠目结舌。 江照走近抽了一本,拿在手上只翻了一页,“为什么你的书都有两本?” “我喜欢。”李旌和把书从江照手上‘解救’下来,放回了原位,他的书为什么会有两份啊… 当然是一份自留,一份送人,送给谁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他有很多书都很喜欢,都想送给江照,又不知道江照读书的品味,怕万一江照不喜欢。李旌和觉得自己是可以培养他的,把他的品味往自己的喜好上牵引就行了。这样他们就是志同道合的了,不愁以后没有共同话题。 江照啧了一声,不懂你们读书人的想法。他自来熟的坐在书桌前,不用李旌和督促,下笔写的飞快。早点完成任务就可以早点休息。 李旌和抽了本西方哲学的书坐在江照对面,目光盯在书上,心思却跑到了别处。 江照垂着头,刚洗过的头发乖顺的耷拉在额前,眉宇间萦绕着认真,唇轻抿。他思考的时候爱摩挲食指,大拇指覆在指侧,有一下没一下的。李旌和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认真学习的江照格外迷人。 “这个我有点问题。”江照拿着解了一半的压轴题给李旌和看,“我公式是不是用错了?” 李旌和摇头,“你的方向找反了。” 他接过江照的笔,凑近了解释。发丝擦过江照的脸颊,一触即离的擦碰,江照却心思细腻的留意到了。李旌和身上好香。 “听明白了吗?”李旌和问。 江照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眸,痴痴的摇头,李旌和靠得太近了,香氛和着荷尔蒙刺激着鼻腔,他大脑有些缺氧了。 “江照,认真一点。”李旌和蹙眉,他的心不在焉就写在脸上。 江照舔了舔唇,声带发紧的哦了一声,这会儿他已经很难静下心来了。喜欢李旌和的想法像只大漠的孤鹰,一直盘旋在他脑海里,风沙弥漫也驱不走。 荒谬! 他一把推开李旌和,李旌和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推的后退两步,既迷茫又惶惑的站立着,“你怎么了?” 江照堂皇的看着李旌和,他能感受到自己心脏有力的跳动,像要冲破胸膛一般搏动着,是在打擂台吧?是李旌和在他心上打擂台吧,江照胡思乱想道。 “江照。”李旌和看他苍白的脸上透出不正常的红,担忧的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照双颊发烧的摇头,不是不舒服,是难以启齿。他有了一个难以启齿的想法。 “你说话!”李旌和等不到他的回应也有些急了,先前淋了雨,怕感冒他拉着江照洗了澡,现在江照表现的不太正常,他很难不担心。 江照被李旌和抓住了手臂,他沿着那只指骨漂亮的手往上看,看到了李旌和结实有力的臂膀,修长的脖颈,以及那张沾染了焦急的俊朗脸庞。 “李旌和。”江照听见自己的声音,“李旌和。”他又叫了一遍。 李旌和低低的应他,“你说。” 江照没有说话,他反手握上李旌和的手臂,隔着书桌踮起了脚尖,单薄的背呈现一个微微下凹的弧度,就这样抻着。咫尺的距离,他低头,鼻尖擦过那道靡丽的锁骨线,顿住了。 ☆、第 21 章 想亲他。 江照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这是怎么了?胡思乱想还会上瘾吗? 明黄的光渡在李旌和身上,斜飞的眼尾被柔和,黑黢黢的瞳仁儿像覆了一层琉璃彩,冷静自持的看着他,弯弯的嘴角挂着抹笑意。 “好吸吗?”李旌和沉沉的开口,震动的胸腔带动着江照移到他胸前的手,嘶啦的电流像要把人震麻了。 吸猫似的问好吸吗…江照在心里默默点头,好吸!香!他魔怔一般的埋头下去,温凉的唇擦过锁骨,蜻蜓点水似的飞快逃离,企图营造一个’美丽的意外’。 他太狡猾了,一切都还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情况,他就起了别的心。 他的动作太轻了,如果不是李旌和一直在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怕是也要被他给糊弄过去了。 江照直起身,僵硬的骨头发出‘咔嚓’的声音,他在位置上站的太久了,需要活动一下了。他耸动着肩周,转移话题道:“太晚了,剩下的明天写吧。” 李旌和抬手擦过江照碰到的地方,说不清具体是哪里,好像正中锁骨,又好像在锁骨的下方。他有些懊悔,不应该一个劲儿的盯江照的,以至于他现在找不到位置,指尖想挽留都留不住。 江照视线重新找回李旌和的时候正看见他一幅深思的样子,那只骨节匀称的手触在领口,曲指曲的好看。 雨势好像小了些,又或者是书房隔音,细微的雨声淅淅沥沥,无端的静谧缭绕,江照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铿锵有力。 真是一个糟糕的雨夜。 江照被李旌和安排在了隔壁,房间挨着,睡前两人谁也无话,甚至没有一句道别的问候。缺一句晚安,江照躺在床上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是了!他应该跟李旌和说一句晚安的。 江照匆匆下床,到李旌和门口以后,本来准备叩门,恍惚间又想到了电影院的那对情侣,人家是互相道早安午安和晚安的关系,是正大光明的。他跟李旌和呢?至于吗? 他在李旌和屋外徘徊着,最后心一横,蹑手蹑脚的准备回去,忽然门开了。 “找我有事吗?”李旌和先发制人,他本来是要上江照房间看一下的,毕竟第一次留宿人家,怕江照有需要不好意思跟他提,结果一开门正撞上。 江照背着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语速飞快的说:“没事,走错屋了,晚安。”他声音越说越小。仗着李旌和耳朵有疾,听不听得到是他的事,反正自己跟他道晚安了,江照想。 李旌和眉峰上挑,会意的点头,体贴道:“睡不着可以来找我。”江照一愣,心说找你怕是更睡不着了,紧接着就听李旌和补充:“我教你怎么背政治。” “睡得着!少操心了!”江照剜他一眼,兴冲冲的回房了。 后半夜雨停了,李旌和睁眼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那股潮湿,他睡眠质量一直不好,醒了就很难再入睡。江照就睡在他隔壁,他伸手,摸着冰冷的墙壁,片刻后起身,推开了房门。 江照没有锁门,他进去的时候没有发出声响,室内一片漆黑,他走的小心。床上江照睡得正酣,李旌和蹲下身,借着模糊的月光看他乖巧的睡姿。他睡得老实,除了贪凉手放在被子外面,李旌和握上他的手,凉凉的,指腹一抚就是嶙峋的骨头。 就是这双手,总是在他背后作乱。 李旌和低下头,喉头涌动着,吻在了江照指尖。 他在偷亲。作祟的心理翻涌,李旌和突然不想回去了,他要在这间房子里睡。后半夜天格外凉,已经过了打地铺的气候了。他悄悄上床,挤进了江照的被窝。 许是进入了深度睡眠的状态,江照没有要醒的迹象,李旌和抱着他的手,迷恋的看了好一会儿,等睡意袭来。 江照梦里被人牵制着,一个晚上都在不停的逃命,直到早上惊醒,他才长舒一口气。接着他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旁边还睡着一个人。 李旌和蜷在他身旁,长胳膊长腿挨着他,江照一下子醒了个彻底,李旌和还在睡,好像没有被他打扰到。江照鬼使神差的没有叫醒他,反而是侧着身,打量他的睡颜。睡着的李旌和没有一点攻击性,剑眉舒展着,浓密睫毛在眼睑拓下一片阴影,淡色的唇微微上扬,好似做了美梦。 好温顺,江照感慨,这样的李旌和他从没见过。 不想打扰他,江照又躺了回去,结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他自己了。 怎么会这样…江照睁着惺忪睡眼,没想到他会再睡着,本来还想质问李旌和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床上的,这才好了,他甚至分不清李旌和睡在他床上这件事是梦还是真的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李旌和的声音响起,“十点半了,起来吃早餐。” 江照颓然的倒回床上,心道他是不是完了,别是想男人想到梦境与现实分不清了吧…… ☆、第 22 章 江照陪李旌和吃过早餐,本来要继续学习的,突然接到了邻居的电话,说程雪青又站在楼梯口不回家了,江照着急的挂断电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急匆匆的对李旌和解释:“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先回去了,晚些时候解决了我再联系你。” 李旌和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焦急的样子,不是太能放下心来。“你自己能解决吗?” 江照拉上书包拉链,摇头道:“没事,就是有点急,你不要担心,我解决了会联系你。” 李旌和帮他捋好反拧的背带,无言的送人下楼。 江照到楼下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秋日的暖阳烘着,不冷不热的温度,程雪青赤着脚,茫然的站在楼梯口,嘟囔着叫人听不清的话。 “妈,回家。”江照揽过程雪青的肩膀,不由分说的要把她往楼上带。 程雪青挣扎着,把江照甩了一个趔趄,她昨天没吃药,今天脑袋嗡嗡的叫,有点认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了。 “江志。”程雪青小声的叫,秋风刮过她裙摆,落叶打着旋儿的停在了她脚边。 “他不回来了。”江照冷冷的说,一个不回家的人还有什么好值得惦记的,她过成这个样子,江志指不定怎么快活呢,哪还记得他们母子俩。 程雪青神经质的推了江照一把,江照猝不及防的被她推到台阶边缘,脚下不稳的往后仰去。他心下一紧,本以为要摔跤了,却意外的跌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扭头,看到了严肃的李旌和。 “你怎么跟来了?”江照皱着眉头从李旌和怀里退了出来,家丑不外扬,李旌和的突然出现并没有让他感到一丝安慰,反而让他羞恼。 “我不放心。”李旌和捏着江照的肩头,安抚的意味十足。他走到程雪青跟前,弓下了腰,轻声细语道:“阿姨,别让江照为难,他是你儿子。” 儿子,程雪青瞳孔开始聚焦,她吃力的抓着李旌和的手臂,指甲隔着衣服掐着他的肉,李旌和神色不变的重复:“对,你体谅体谅他,跟他回家吧。” 程雪青呢喃着:“儿子,我还有个儿子。” 江照站在暗影里,程雪青的话让他感觉到了无尽的苍凉,她甚至都没记住他。 李旌和一把拉过江照,趁着程雪青神色恍惚,他嘱咐道:“快带你妈回家。” 江照拖着程雪青,上楼前看了李旌和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 等他把程雪青安顿好,透过阳台看的时候,还能看到楼下的李旌和。他站在梧桐树下,立在枯黄的叶片堆上,时不时的仰起头,漫无目的的看。他不知道江照家在哪一层,也不知道是哪一户,就这样盲目的望着。 江照心里一软,下楼直奔李旌和。 “你怎么还不回去?”江照站在他跟前,问的有些别扭。任谁心底的角落就这样轻易的被人看去了都不会开心。 李旌和低着头,嗓音沙哑道:“我就回去了,你别不开心。” 江照踩着枯叶,干裂的声音细微到几不可闻,他听见自己说:“李旌和,我是不开心,我不开心是因为我摆不脱这样的原生家庭。可我也没办法,上天选了我,我拒绝不了。”他托起李旌和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暖阳下四目相对,他又说:“反倒是你,你不要低头,你生来就不是该低头的身份。” 李旌和怔住了,江照说得认真,认真到不添一丝杂质,那双澄澈的眼睛像在祈祷,似乎要把全世界的祝福都给他。 “你昨晚爬我的床了对不对?”江照还托着李旌和的下巴,轻轻的,有些珍视,“我没做梦吧?”他问的肯定。 李旌和点头,他不会对江照耍赖。 “那你……”他一字一句说的缓慢,李旌和突然有些紧张,江照说的太慢了,磨人。 “愿意跟我试试吗?” “我昨晚想了一宿都没想明白,今天你一来,就看到了我最不愿意给人看到的场面,我本来应该生你的气的。结果你看你一委屈,我就受不了了。” “你别委屈,我追你。” ☆、第 23 章 江照的话犹如一道旱雷,横劈在李旌和心上,他以为江照要问他‘那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坦白,哪想江照居然说要追他。 “不用你追,”李旌和拿下他的手,大手裹着他,悄声道:“我求之不得。” 是的,他求之不得。人们各自定义着自己心里的暗恋,然而每个人又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能定义暗恋这件事。李旌和想江照结束了他悸动已久的暗恋,他本来想慢慢铺陈的,也许是在明年,也许是在高考以后,可江照帮他提前了。 就像是春天提前到来,樱花提早绽放,烟花开在了白日,冰糖葫芦融在了盛夏,一切美好的到来都是那么的不讲道理,又让人心生欢喜。 “李老师,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高二四班的江照。”江照冲他咧开一口小白牙,嘴角梨涡若隐若现,黑痣被带着上扬,俏皮又多情,“你对象。” 李旌和骚着他掌心,目光不觉缱绻。 “不想坐同桌的对象不是好对象,”江照话题跳的快,李旌和甚至还没来得及表明心意,就被江照带到了另一个话题去,“这次考试我会全力以赴,你身边的位置,”江照拍拍他肩侧,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笃定道:“是我的。” “嗯。”李旌和牵起他的手,顾及着大庭广众,克制的吻在他手背,重复道:“是你的。” “江照!真的是你!”赵禹站在街道口冲江照喊。 江照被他喊的一哆嗦,被捉.奸似的慌里慌张抽手,顾不上李旌和黑沉沉的脸,他冲赵禹招收,“这么帅不是我还能是谁?” 赵禹惊喜的走过来,没想到能在他们这片儿见着李旌和,稀奇。“学霸,您也有不学习的时候啊?” 李旌和瞥着没眼力见儿的赵禹,冷冷的应了一声,板着的脸冻得人不寒而栗。 赵禹被他看的一哆嗦,他挪到江照身旁,贼兮兮的问:“你俩不是吵架了吧?怎么他那么凶?” 江照抿着唇,似笑非笑的觑着赵禹,答非所问的说:“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赵禹莫名其妙的挠着头,心想他果然是撞枪口上了,就离谱。江照自认识了李旌和以后,都不怎么跟他玩了,旧友不如新朋,伤心。 “你有事吗?”李旌和语调平平的问赵禹。 “没事啊。”赵禹看向江照,他怎么觉得怪怪的,这俩人不是一言不合要打架吧?那他来得可真是时候,江照要是被打他还能拦着点。 “没事还不走?”李旌和不悦的催促。 江照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揽过赵禹的肩膀,把人带到一旁,小声说:“你先回去吧,我跟学霸还有事没说完,咱晚些时候再联系。” 赵禹稀里糊涂的点头,临走前他拉着江照的胳膊念叨,“他要是敢对你动手,我叫向姐姐喊人,你别怕。” 江照糊弄的点头,也没准备跟赵禹解释清楚,就这么把人弄走了。赵禹一走,李旌和下压的嘴角才提了提,黑而亮的眼睛望着江照,像是有诉不完的情衷,深邃的要把人慑住。 “同学,收敛一下吧,你的眼神要吃人了。”江照玩笑的捏着李旌和的左耳,不大柔软的指腹摩挲着耳廓,亲昵的打着圈,“你想不想上楼坐坐?” 他在邀请,李旌和喉头涌动,乱跳的心脏似乎是坏掉了,根本不听话。 “不去了。”李旌和叹气,上去不定要胡闹成什么样子。 没想到会被拒绝,江照掐着他的腰,老大不乐意道:“你不上去我怎么抱你?” 李旌和笑道:“你是只想抱我?怕不是要做别的事。”他视线往下游走,火辣辣的目光停在江照的唇上,粉粉的,嘴角上翘,黑痣格外显眼,不知道吃上去是不是甜的。 江照心事被戳穿,更羞赧了,连带着手上也开始用力,直掐的李旌和皱起眉头,眼睛半眯着看他。 “你怎么那么讨厌?”江照嗔怪的看他。 “闭眼。”李旌和沉声道。 “我闭眼干什么,你又不……” 温热的唇覆上来,湿湿的,软绵绵的,咬着他下唇,舌尖滑过唇线,直直的吮上那颗黑痣。 ☆、第 24 章 痒痒的触感留在嘴角,江照缩着脖子,被李旌和亲了个实在。 他的吻没有很长,顾忌着是在江照小区,不想被认识的人看到,舔舐过江照的嘴角,李旌和就退开了。 江照睁着湿润润的大眼,颊边染上桃色,嘴角红红的,风一过,凉飕飕的。他放下留在李旌和左耳的手,李旌和吻的太突然了,他还抓着他的耳朵,直到吻毕,李旌和的左耳也被他攥的绯红灼手。 “你可真是行动派。”江照嘟囔。 “上去写今天的作业给我,正确率不达95%,今晚就别睡了。”李旌和喑哑着开口,他心头的无名火要发泄,江照先撩拨他的,总要付出些代价不是吗? 江照眉梢上扬,乌溜溜的眸子一瞪,眼尾都透着情绪,“知道了,那我要是全对,是不是有奖励?”他提条件道,总不能一直被李旌和摆布。 李旌和在他后颈捏了一把,低低的说:“有。” “那成,你回去等着吧,等我的一百五十分。”江照虚张声势道,能不能全对再说,气势必须要到位。 “嗯。” 江照站在原地目送李旌和走远,然后才心满意足的上楼,轻快的步伐彰显了他的心情。梧桐树后的向新华跟赵禹却傻眼了,她捂着赵禹的嘴,等江照消失在楼梯口才松开赵禹。 “我的天!”赵禹深吸一口,双目瞪大如铜铃,大张的嘴巴跟要吃人似的喊,“向姐姐,你看到了吧?我没眼花吧!” 向新华眉头紧锁,冷静道:“你没眼花,江照什么时候喜欢男生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喜欢个屁的男生,他就是喜欢李旌和,他要是喜欢男生,那我岂不是早就危险了?”赵禹拍着心口,说的理所当然。 向新华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讥讽道:“要点脸。” 赵禹捂着脑壳不说话了,他有点懵,本来是怕江照跟李旌和打架,他才火急火燎的去把向新华叫过来的,哪想看见了这惊人的一幕。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面对江照啊? “不准在他面前叽叽喳喳,听见没有?”向新华提着赵禹的耳朵嘱咐,“他想喜欢谁那是他的事,你不准在他跟前嚼舌根。” 赵禹把自己的耳朵从向新华的手里解救出来,“我也没说他喜欢李旌和会怎么样嘛。” “少来,你满脸复杂的表情想骗谁。”向新华双手环臂,语重心长的强调,“你敢表现出任何异常,老娘把你头拧下来当地球仪。” 赵禹点头如捣蒜,姑奶奶你厉害,全听你的。 江照还不知道他跟李旌和在楼下的吻被人发现了,他回去以后就在写昨天欠下的试卷,为了那百分百的正确率,他绞尽脑汁的写完之后没有先给李旌和看,反而是找了向新华,他要向新华帮他对答案。 “新华,小叔能不能拿满分就看你了。”江照给向新华发语音。 向新华被他腻歪的新华两个字给恶心的一哆嗦,她盯着电脑上江照的试卷,心情有些复杂,她故作轻松的问:“你最近怎么爱上学习了?” 江照笑得无声,不是爱学习,是李旌和爱带着他学习。没有人能拒绝李旌和,他想。 “这不是好事嘛。”江照语调弯弯拐拐的,带着自己察觉不出的柔和,听在向新华的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是,小叔,人的一生就是孤独的一生,我们都要各自成长的,你知道吧?”向新华看着江照几乎没错的试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江照根本没反应过来向新华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他笑着闲扯道:“是,向大哲学家,求你看个试卷你怎么那么严肃?放心,我江某人不作弊。” 他以为向新华嫌他了。 向新华不说话了,她把最后两道大题改给江照,后面就没再回消息了。 到了下午,江照掐着七点半新闻联播的点,给李旌和发他的试卷。 ‘怎么样?全对了我可是要奖励的。’ 李旌和陪李昭看新闻,他给江照设置了独一份的消息提示音,铃声一响,他就摸出了手机。料到了江照会给他发满分试卷,李旌和勾着嘴角回消息。 ‘很棒,你要什么奖励?’ ‘哟,您阅卷这么快呢?看了吗?别放水啊,我可是凭实力拿满分的。’ 李旌和嘴角掀起的弧度更明显了。 ‘看了,你真厉害。’ 江照收到李旌和的夸奖,脸上也绽了笑容,没有什么能比学霸亲口承认优秀更能让他开心了。 “你对着手机傻笑什么?”李昭目不斜视的问李旌和。 李旌和默默的收起手机,装聋作哑的不说话。 李昭慢悠悠的扭头看他,阅历丰富的幽深瞳孔对上那双藏不住情绪的眼睛,一眼就把人看透了。 “李旌和,你不对劲。”李昭刻板的开口。 “好端端的,你叫他全名做什么?”吴翎适时走过来,坐到两父子中间,隔开了李昭那考究的视线。 李昭斜扫他一眼,漠然道:“你就惯他,到时候出岔子我可不帮他收拾烂摊子。” 李旌和面色有些难看,吴翎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示意他先回房。 李旌和会意起身,“爸爸,父亲,我先回去复盘了。” “去吧,别累着。”吴翎笑的慈祥。 李旌和刚走,吴翎就开口了,“你不要一天到晚的打击他,他是有分寸的孩子,再这样处下去,他以后怕是都不愿意给你养老。” 李昭端坐着看电视,一心两用道:“我不这样教育他,他能有今天?” “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每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感悟,你十年如一日的教育真的适合吗?”吴翎抄起水果刀给李昭削苹果,他手很巧,削的果皮薄且连贯,看他削苹果是一种享受。 “他有问题他就提,不用你老在我跟前这么说,烦。”李昭耐性不足的说。 吴翎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直言道:“那他跟你说他最近右耳老是嗡嗡叫了吗?” 李昭顿住了,李旌和从没跟他提过。 “昭,对他好一点,他已经有比同龄人还要多克服一道的障碍了,多体谅他一些。” ☆、第 25 章 江照等了好一会儿李旌和都没回,怕他的奖励是什么学习任务,江照直接发消息道:学霸,给张亲亲券吧,要不限期的。 李旌和才回卧室,江照消息就跟放礼花似的,震个不停。想听他的声音了,李旌和直接打了电话过去,江照秒接。 “喂喂喂~给不给?” 李旌和笑,“给。”你要什么都给。 “行,明天上学你写给我,我要你签字按手印的,这样你就不能抵赖了。”江照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细软蓬松的头发被他钻的没了型,脸上还露着傻笑,嘴角的梨涡同黑痣相得益彰,溢着青春与蜜意。 “好。”李旌和握着手机,匀称的指骨曲着,好像要透过手机握住江照,他垂了垂眼,字字咬的清晰无比,“小江哥哥,想你。” 江照摊煎饼似的无聊之举停下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了起来,低声骂道:“草,你瞎喊什么?” 喊的他一池春水都乱了。 “小江哥哥,我想你了。”他站在窗前,放眼远眺玻璃窗外繁华的夜景,灯火通明,以后会有一盏,是属于他和江照的。 “别撒娇了,你家地址给我,我要去见你。”江照侧头夹着手机,坐在玄关处套鞋,他动作有些快,球鞋鞋带在拉扯下打了死结,他把鞋带塞进鞋里,就这么踩着出门了。 他来得快,小旋风过境一般,风风火火的。到了就站在楼下给李旌和打电话,“乖乖,快下来。” 李旌和过客厅的时候李昭已经回房了,他蹑手蹑脚的换鞋,连关门的声音都是静静的,就怕被发现了。 江照提着草莓小蛋糕,在寒风中缩着脖子,运动外套拉链被拉到最上面,修长脖颈仍露了一截在外面。 “冷不冷?”李旌和上前握住他的手,冰凉凉的,把他的手揣进自己兜里,李旌和才皱眉问:“怎么只穿这么点儿?” “不冷,见你怎么会冷。”谁奔太阳还会冷?江照把蛋糕举到李旌和眼前,清脆响亮的嗓子调侃道:“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那么会撒娇?一口一个小江哥哥的,你害不害臊?” 李旌和接过蛋糕,牵着人往自家楼上去。 江照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扯住李旌和,扭捏的问:“我上你家去不好吧?” 这话说的简直此地无银。 就是上同学家坐坐,难不成还去男朋友家公开出柜吗? 李旌和眉弯眼弯的笑,像一轮新月,散着清晖,他点着江照额头好笑的说:“别想那么多。” 江照胳膊肘拐着给了他一下,跟着进电梯了。 他们进屋的时候吴翎出来了,见着江照双方俱是一怔。江照看着一幅精英模样的吴翎,再看李旌和,怎么都不像是父子。 “父亲,他叫江照。”李旌和对吴翎介绍。 吴翎眼角笑出细纹,没一点架子的对江照打招呼,“江照你好,我是阿和的父亲。” 江照猛的弯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语速飞快的喊:“叔叔好!” 李旌和抿唇,眼里满是笑意,江照在长辈面前未免太乖了。 吴翎笑道:“咱家不兴这个啊,赶紧起来吧,我回屋了。” 江照直起腰,吴翎已经转身走了,留了个笔挺潇洒的背影给他。“完了我是不是没有表现好?”他皱巴着脸问李旌和。 李旌和摇头,挺好的,特别好。他不愿意在客厅跟江照讲话,怕李昭出来破坏氛围,直接把人带到了卧室。他的卧室比江照卧室要大,东西也陈列的多,全是书,各种教科书和名著。江照好奇的左摸摸右碰碰。 “穿我的外套回去吧?你的外套太薄了。”李旌和从衣柜里挑了件长大衣给江照,他俩身量差了几厘米,都是瘦长条,江照穿他的衣服也不会显得突兀。 江照不大在意的应着,在别人家里不应该这么好奇的,很不礼貌,他不是不清楚,可就是想知道关于李旌和的一切。 当他踱步到李旌和的桌前时,看到了一张青翠馥郁的卡片: to江照 此亲亲卡为李旌和独家颁发,仅此一份,长期有效,永无上限。 李旌和 几寸大的一张扎实的卡片,配着他写的漂亮的楷体,不仅签了字,还按了手印,跟卖身契似的,写的体面又郑重。 “这是什么?”江照举着卡,明知故问。 李旌和坐在床边,冲他招手,“你来,我演示给你看是什么。” 江照眼睛亮闪闪的,两步跳过去,站在他跟前,跟討糖的小孩儿似的,颊边鼓囊囊的,背着手说:“来了。” 李旌和拉过人,轻巧的跟他换了位置,居高临下的盯着江照,眼神幽幽的,大手按在他肩膀,弯腰给了他一个热吻。双唇相贴,舌尖肆意纠缠,咬樱桃结似的得了章法,又不得章法的乱吻一通。 江照摸着他的左耳,满腔情意都透过这只手,一遍遍的从耳廓到耳垂摩挲,摸不厌般直到把它揉烧了,才垂下手挂在他后颈。 “我心跳好快。”江照咽口水,白净面皮红的不像话。 “我也是。”李旌和扣着他的手,拉下了运动服的拉链。 江照一脸惊慌的捂着外套,支支吾吾的开口:“不,不好吧?” “把衣服换上,你可以回家了。”李旌和板着脸说。 “我可以直接穿着走的。”江照里面只有一件单薄的短袖,贪暖不想脱外套,大衣挺厚的,直接套也不成问题。 “你人可以走,衣服要留下。”李旌和悠悠的说。 江照瞪大眼睛,留衣服干嘛他也不想问了,果断脱下外套,窄瘦的腰身随外套牵扯露出半截,不敢看李旌和的眼睛,他急匆匆的套上大衣,茶香很快萦绕在他周身,淡淡的,又叫人忽视不了。 “你怎么总是那么着急?”李旌和帮他理顺衣领,细心的扣上纽扣,指尖隔着厚重的衣服游走,抚平褶皱。 江照咬着下唇,热的心痒痒,急于下楼吹风冷静冷静。 “蛋糕记得吃,明天见。”他在电梯口跟李旌和道别,不愿意送来送去的,江照走的利索。 “晚安,明天见。” ☆、第 26 章 李旌和埋头在江照的外套上,清清淡淡的皂粉香,很奇怪,明明就是某个牌子的皂粉,穿到身上,沾了体温,就混成江照的味道了。江照的味道,李旌和闭着眼,浓重的喘息透过衣服,轻的像叹息。 他太幸运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顺利的被告白,顺利的结束暗恋,顺利的拥有他无比心动的男朋友。 注意力一旦被转移,耳朵好像就不痛了,李旌和抱着衣服,眼尾绯红一片,漆黑眼里的欲念浓的像化不开的墨,他得带江照一起学习,他们要上同一所大学,江照的未来里必须有他。 新的一周到来,冷空气也随之来袭,气温低到只有几度了。 班上同学纷纷换上了厚衣服,一个两个裹的圆滚滚的。因为江照往后拉了桌子,方永学再也碰不到他的桌沿了,过起来很是顺畅。 江照上学的时候就直接穿了李旌和的外套,李旌和一早来看到江照穿着他的衣服背单词,还愣怔了一下。 他穿的很好看,很精致。 李旌和眼睛亮了亮,小对象好会调.情,真勾人。 江照捧着书,俊朗的脸上挂着笑,加密通话一般无声的开口:‘早安。’ 李旌和读着他的唇型,也无声的回了个早安。 学校通知下的早,周二就要考试,江照背单词的时候,发现刘岁岁心不在焉的,没了那股学习的劲头,像是患了假期综合症一样。这种情况出现在别人身上很正常,出现在刘岁岁身上就不大正常了。 “小刘,明天考试,准备好拿回你的第一了吗?”江照激励刘岁岁,以前刘岁岁可是比谁都爱学习的,别是因为现在跟他坐了同桌就不爱学习了,那他岂不是成罪人了? 刘岁岁倚着墙,懒洋洋的一手撑着头,秀丽的眉毛拧着,杏眼下黑眼圈瞩目,她有气无力的说:“昨晚看视频看到一点钟,困死我了。” 江照眼睛盯着单词,分心回她说:“不要懈怠啊,你得把发条拧上。” 刘岁岁敷衍的点头。 考试如期而至,考前李旌和给江照打气,“进步了有奖。” 江照摩拳擦掌,志在必得的说:“我要是进步了,可得备份大礼给李老师。”他说的肯定。 诚然学习这件事只要掌握了窍门,飞速提升也不是不可能的。江照不是天才,他需要努力,努力的同时又不需要自我感动。他也熬夜刷过题,三天写完一支笔芯,学到犯困的时候喝最讨厌的苦咖啡,太阳穴涂风油精,他都试过。不是没动过烦躁的心,学习是枯燥的,习惯了也会觉得枯燥,可只要有了动力就不会。 以前没有目标,现在有了。 自己的水平他还是可以评估的。这次,一定能进步,他有这份自信。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李旌和去考场之前给江照塞了一颗草莓味的棉花糖,软绵绵的,一口咬下去还会□□莓果浆。江照心猿意马的想到了李旌和的吻,他的吻也是这么的甜。 考试的节奏很快,这次考试结束以后,他们这个学期的课程也即将进入到尾声了,各科老师放慢了课程节奏,开新课的同时也会带着他们一起温故知新。 江照听课也认真了起来,他现在会记很多笔记,到了课下就会跟李旌和对照笔记,看看有没有漏掉什么重点,亦或是怎么精简知识点。 李旌和写的一手好字,利落的收笔透着自信,这点倒是应了字如其人。 成绩下来那天,最诧异的要数刘岁岁,因为她考了第三名,而挤到她前面的,正是江照。李旌和的成绩不用说,依旧是稳居第一,反倒是方永学落后了几名。 江照进步的很明显,连老陈都注意到了,他特意在班上提了一句,要大家学习江照进取的精神。老陈很少夸学生,江照格外不好意思,老陈这老头看着不苟言笑的,夸起人来比训他还要让人受不起。 老陈让他们有需要的自己调位置,协商好就行。 江照本来很兴奋,可当他看到刘岁岁那张恍惚的脸,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了。 “你还好吧?”江照小声问她。 刘岁岁摇头,脸色有些苍白,她突然有种时光一去不复返,辉煌不再的感觉。 “没事,成绩有波动很正常。”她说的有些虚,其实心里怕极了,这份成绩她根本不敢拿给父母看。他们对她的要求远比她对自己的要求高多了。 “我们都有低谷期的你知道吧,这个时候你要沉得住气,不能被困……”江照趴在桌子上开导刘岁岁,话没说几句,突然被刘岁岁尖锐的声音给打断了。 “够了江照,进步的是你,退步的是我,别带着你的优越感在我跟前慈悲了。”刘岁岁眼里放射出冷冷的光芒,她‘唰’的站起来,凳子腿划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激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你不是想换位置吗?换就是了,不用假客套。”她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江照一脸懵的坐着,没想到刘岁岁会突然发难,她第一次在他跟前发脾气。江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位置,心里闷闷的。他是想换位置,可他安慰刘岁岁也不是因为他想换位置,只是因为是朋友。 “怎么了?”这么大的动静,李旌和不可能注意不到,他扭过头,碰了碰江照的手,操心的问。 江照摇头,这会儿脑子里太乱了,他不好跟李旌和讲。 “出来跟我说说。”李旌和站起来,拉江照的手异常有力,他知道江照心思细腻,藏了事就会分心,后面就学不进去了。既然有问题,不如解决它。 江照被动的跟李旌和出去,三言两语把事情讲给他了,“她可能只是心情不好。”江照自己下结论道。 “是她自己的问题,她自己心思没有在学习上,成绩退后是正常的事。”李旌和有时候跟江照交流也会扫到刘岁岁,她那双眼睛是飘忽的,不够坚定,目标不够明确,这种人学习状态就是不对的。 江照不大认同李旌和这么无情的说法,“她退步了,心里正难受,我又在她跟前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我也有问题。她是女孩子,我得多让着她点。” 李旌和闻言垂了垂眼,脸上表情淡淡的,嘴角牵扯着拉直,冷飕飕的说:“你让她,谁让你?” 江照呆住了,李旌和很少说带有攻击性的话,他一时分不清李旌和是在为他着想还是吃醋了。“你要是跟我说这个,不如回去多做两道题。” 他好像不大开心了。李旌和眉头动了动,僵直的站着,罚站似的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肯让别人,就是不说让你男朋友。”幽怨的语气,低低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江照说完就后悔了,正想着怎么弥补,突然李旌和先服软了,低沉的语调直直往他心窝上戳,要命。 “我错了。”江照拽拽李旌和的衣角,满脸真诚的道歉。 李旌和抿了抿唇,大度的没问江照错哪了,轻易的就把这事翻篇了。 江照想可能他来安慰刘岁岁不合适,于是就试着给向新华发了条短信,要她去宽慰下刘岁岁。她们高一的时候一个班,关系还算不错,这也是为什么刘岁岁到二四班以后跟江照处得来的部分原因,他们有共同好友。 向新华果断应下了。 她在一个晚饭的档口找的刘岁岁,高二分完班以后,她就很少跟刘岁岁联系了,主要是忙,没时间维护关系,聊得来的人不管怎样都是聊得来的。她给刘岁岁带了一杯玫瑰味的奶茶,她们学校总是会出一些花里胡哨的吃的喝的,玫瑰味的奶茶是用粉末冲剂泡出来的,粉红色透过塑料杯,滚烫的让人拿不稳。 “大忙人怎么会想起来找我。”刘岁岁坐在小前园的围栏旁,捧着奶茶捂手。 傍晚无风,西下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色彩明艳动人,斑斓的云层像副动态横生的画,瞧上一眼就定格一幅作品。 “想找你还需要理由?”向新华坐她对面,双手插兜,笔直的长腿曲起一条,马丁靴后跟着地,脚尖摇摇晃晃的很是随意。 刘岁岁偏了偏头,看无边的天空,说的有些怅然,“姐姐,我有些动摇了,我不想学习了,我想去学表演。”她没有直视向新华,她不敢,说心里话还怕被别人嗤之以鼻。这是尘封在她心底的一桩旧事,她爱电视里那些人光鲜亮丽的表演,她们是明星,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她也想发光,她爱这种感觉,光是想想,就让她陶醉。 “想学就去学,现在不学,留着七老八十了再去学吗?”向新华说的直接,她望着刘岁岁,坚定的眼神像定海神针,刘岁岁心里的茫然突然就去了大半。 “你不觉得我这个想法很不切实际吗?”她悄声问。 “追梦人的事怎么能叫不切实际?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向新华对大道理信手拈来,安慰起别人来一套又一套的。 许是向新华态度太直接不带一丝犹豫的,刘岁岁觉得她那空荡荡的身体里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力量,一股沉甸甸的,坠着她脚踏实地的力量。 “你说得对!”刘岁岁用力的点头,她剥开吸管,啪的一声响,奶茶开了,她嘬着腮帮子,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才信心满满道:“干就完事了。” “女孩子家家的少那么粗鲁。” 刘岁岁举着奶茶,在夕阳下笑的明朗,脆生生道:“干杯!敬未来。” ☆、第 27 章 刘岁岁回来以后二话没说,直接跟李旌和换了位置,她一个女孩子,拉桌子的时候完全没让男生帮忙,哼哧着就这么落座了。 她一坐,方永学懵了,他知道江照跟李旌和关系好,但是李旌和一直在他同桌的位置坐着,也没跟他讲要换位置,直接就这么换了。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江照见刘岁岁没跟他说话,就这么搬到前面去了,以为她还在生气,全然没了跟李旌和坐同桌的开心,反而有些失落。 向新华这个人不行,安慰人还不把人安慰好了,亏她还敢在江湖号称‘知心一姐’,江湖骗子还差不多。 前后四个人,只有李旌和表现的最平静,也只有他,是最开心的。后排同学终于变成他的同桌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的看江照的睡颜了,他甚至可以拍照,思及此李旌和攥了攥口袋里的手机,心潮澎湃的扬了扬嘴角。 “同桌,不是,旌和,你坐这个位置不会太靠后吗?”方永学一时改不过口来,问的稍显局促了,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江照一听方永学叫的这么亲昵,当即就要炸,李旌和在底下悄悄攥住了他的手,温凉指尖挠着他稚嫩的掌心,一把按在了自己大腿上,做着类似于调.情的更亲密的动作,江照霎时没气了,甚至有些得意。 “没事,我视力比较好。”李旌和客气的回道。 方永学缩着肩,闷闷的问:“你想换位置的事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啊,是不是我一直请教你问题,你嫌我烦了?” 江照想搭腔,李旌和握他的手握的更紧了。 “你不要这样想,位置的变动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想坐这里才坐的。”李旌和又是点到为止,我想坐这里才坐的,与你无关,他不会让方永学下不来台,可也仅止步于此而已。 方永学默默的扭了回去,一脸沉郁的闷坐着。 氛围冰到了极点,好在这叫人不开心的一天已到尾声,江照离校之前问李旌和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早餐,他可以帮他带。 “清淡点就行。”李旌和最近又开始上火,右耳时不时的嗡叫,像耳鸣又不是。尤其是坐到江照身旁,不敢让他看出异常来,已经是竭力在忍耐了。 江照了然,他金贵的男朋友跟他吃不到一锅里去,他口重嗜辣,李旌和吃的寡淡。 “好嘞,江大厨很高兴为您服务。晚安。” “晚安。” 隔天上学江照就给李旌和带了他熬的瘦肉粥,白粥太淡了,吃到嘴里没味儿,不如换着花样给他煲。江照不仅带了粥,他还打包了小笼包,有给李旌和的,还有给刘岁岁的。 刘岁岁感激的接过包子,趁热尝了一个,猫舌头烫的直嘶气,“唔,好呲,感谢大爷投喂。” 江照见她肯跟自己说话了,隔阂一旦消除,心里吊着的一桩事就解决了,他松了一口气,释然道:“把你的谢谢收回去吧,少跟我客气。” 刘岁岁吃的正开心,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把袋子递到方永学面前,大方道:“吃点儿。” 方永学想拒绝,耐不过刘岁岁坚持,他对学习比他好的人总是含了敬畏之心的,最后还是拿了吃的。反正这是刘岁岁给他的吃的,不是江照给的,他拿的不虚。 刘岁岁才吃完,发现李旌和不仅有包子,还有香喷喷的粥。她斜着眼,怪里怪气的打量江照跟李旌和这两个人,这两个男的把她抛下一起看电影的那种怪异感觉又上来了,不对劲。 “你眼角抽筋了?”江照盯着刘岁岁的眼神,问的不客气,她的眼神阴阳怪气的,很欠打。 “你这水端的……不行啊。”刘岁岁意有所指,她认识江照不比李旌和认识江照久?怎么到头来混的连碗粥都看不到影儿。 “确实,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江照坦白,这水可不能端平了,一个朋友一个男朋友,中间隔了个丘比特,断不能端平了。 李旌和跟没事人一样施施然的坐着,保持一贯的风格不多嘴。 初雪飘在周末,天阴沉沉的,乌泱泱的压的低,好像苍穹突然就离人近了。雪伴着小雨,不是适合出行的气候,可好歹是初雪,江照叫了李旌和一起吃饭。李旌和放下手中的书,江照一叫,他就到了。 李旌和先到的,他撑着把黑伞,带了手套也不觉得冻手。下雪不冷,雨夹雪就冷了,他穿了件白色羽绒服,出来的急忘记拉拉链,敞着怀,一眼望过去能看见笔直的长腿,羊绒衫半扎,高高的腰线露着,比例好到不像话。江照一来就看见他了,伞檐下的那张脸伴着初雪,清冽又透着矜贵。 无端让人心动。 “怎么不进去室内等?”江照钻到伞檐下,脚尖抵着脚尖的跟他挤着。 “想快点看见你。”李旌和趁着近距离抱了抱江照,他穿的也不少,抱起来软乎乎的。 江照埋头在他颈窝吸气,清冷的茶香透过暖烘烘的体温诱人,有点想接吻。 “快进去,吃点热乎的,就暖起来了。”因着是伞下,江照名正言顺的拥着李旌和,两人齐齐朝商场走去。 恰逢周末,商场人头攒动,大概都是为了出来看初雪而出来的。 江照跟李旌和并肩走着,一边找店铺,一边又聊着没做完的题,“我的政治可是写全对了,你作文又怎么回事?”李旌和作文又跑题了。 他一脸正气的坦言,“这个出题的老师给的句子太多了。” 所以害他抓错了重点。 “你看上去不像是阅读理解有障碍的人啊。”江照不信邪的说,他看过李旌和的试卷,前面都挺好的,除了作文拉胯。如果没作文,李旌和怕是要无敌。 “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在约会的时候聊学习的人。”李旌和幽幽的说,江照变了,变成学痴了,都不说黏他了。 江照得意的叉腰,眸中带着少年志气,嘴角上翘,喜滋滋道:“你能这么说,说明我这境界还是不错的。” 李旌和睨着他,不说话。 “走走走,去吃日式拉面。”江照兴冲冲的拽着李旌和直奔拉面馆。 雪还在飘,势头不大。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室内暖气开的足,脱去外套后,江照捋着袖子,止不住的跟李旌和讨论新试卷。 李旌和是个擅长分心的人,他能一边回着江照,一边又偷偷打量他。江照很白,到了冬天就更白了,白净的面皮上唇角那颗黑痣很有灵气,像活的,嘴角一动,痣就跟着跑。上翘的嘴角弧度也特别好看,淡粉的唇漂亮没有魅气,看上去很好亲。 “我觉得我这个方法是对的,不过只能在没把握的时候靠语感,所以还是要把单词再刷一遍。”江照喋喋不休的讲,他端起水杯,喝水的空档瞥到了李旌和的眼神。那个黑而亮又裹着千丝万缕情愫的粘腻视线。 好痴。 江照瞳孔晃动一番,清澈目光看向李旌和,小声道:“李老师,我们去洗手间吧。” 李旌和随他起身,洗手间在这层的角落,他们进去的时候恰好没人,江照推着李旌和进了隔间,啪嗒落锁后,周遭空气突然变了。 “你想亲我。”江照贴着李旌和的右耳,呵出的气体打在他耳廓,小小的一声仿佛带着无数电流,细细密密酥酥麻麻的过李旌和的耳朵,“你想……” 他被李旌和堵上了嘴。这是一个很急的吻,来势汹汹的噙住他,把那些细碎的支吾声都吃掉了,攻占城池般的席卷着江照,直吻的他舌根发麻,到最后缺氧站不住了才被李旌和抱住。宽大的手掌抚在后背一下又一下的帮他顺气。 江照大喘着气,双腿发软的赖在李旌和身上,没了骨头似的攀着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第 28 章 雪一下,干冷的空气变得有些湿润,西北风刮过,砭人肌骨。 期末将至,寒假也要来了,江照跟李旌和商量寒假怎么过。他身上还穿着李旌和的校服外套,因为上面有股淡淡的清香,所以他总是习惯霸着,等香味消散了再还回去,过两天再穿回来,如此周而复始。 “寒假有一个月呢。”江照用胳膊肘捅李旌和,“我们约个自习室吧,市图书馆不是有自习室开放吗?我们约两个位置吧。” 李旌和停住笔,右耳小幅度动着,专心听江照讲话。 “趁这个月,我还能请教你高一的知识。”江照右手托腮,斜斜的眼尾瞥向他,打着商量的语气,有些怕李旌和拒绝。 一个月呢,要是不出来学习,能见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 李旌和犹豫了,寒假他是有课程要上的,李昭帮他预约了下个学期的教程,他一般会在寒暑假系统的掌握下一个学期要学的知识,也就是先同级一步。江照这么一提,他有些动摇了,跟江照一起学习什么的,他也蛮想的。 “我晚些时候回复你吧。” 江照努努嘴,拖长音道:“好哦,别让我等太久。” “嗯。” 李旌和耳朵的情况不见好转,他最近跑医务室跑的勤了些,不想江照过多担心,就没让江照跟着一起来。 吴翎也来了,他来是关照校医的。李旌和情况特殊,学业又到了关键的时刻,不能出任何差池。 李旌和坐在单人床上,听吴翎跟校医套近乎。他抬手捂住了右耳,嗡嗡的鸣叫声没有了,来自世界的任何声音都没有了,寂静到荒芜,好像世界只剩他自己了。那股溺水的窒息感缠绕着他,被命运攥住心脏般喘不过气,李旌和垂下了手,浓眉紧蹙,眼神也随之暗淡。 “阿和。”吴翎沉沉的叫他,“下个学期转回一高吧,那里留有你的成绩,向学校申请保送,以免后面你的听力……”吴翎不忍心说下去了。 “父亲,我做手术的时候,听说你们俩的血型跟我的血型都对不上,是吗?”李旌和仰头,他脸上表情很平静,那是超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平静。 吴翎愣住了,他敛眸,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坦言,“是,阿和,你很在意血缘关系吗?”他问。 李旌和不说话。 “我跟你爸这种情况你也知道,我们生不出孩子,也没动过要孩子的心。”吴翎坐在他身旁,揽住他的肩膀,紧了紧才继续说:“我刚开始创业的时候,你爸已经在学校任教了,他比我优秀,起步总是比我早,我说不急是假的,我一直想在他面前证明自己。” “我们吵过架,闹过分手,甚至要各奔东西了,这个时候你出现了。你那么小一只,”吴翎摊开双手比划,他脸上还带着笑,回忆往事的神情很幸福,“你被人放在公园里,哇哇的哭,偏偏嗓子又小的跟猫叫似的。有人路过,但是没人管,昭把你抱回家的,一开始没想养,只是怕这么小的娃饿着冻着,后来也报案了,石沉大海般没得到任何回应。” “我们两个男人,大半夜起来换尿布泡奶粉,日夜颠倒的照顾你,最后居然没时间吵架了。有些抱歉没问过你的意见就养了你,又让你活在只有父亲的家庭里,阿和,这些年你过的开心吗?”吴翎娓娓道来,最后话头一转,反问李旌和。 李旌和点头,“父亲,我可以抱抱你吗?”他问。 吴翎笑着给了他一个拥抱。 宽阔肩膀拥着李旌和,很温暖,像是可以停靠的港湾,让他躁郁的心沉了下来。“谢谢。” “见外了啊,可别在你爸跟前说这两个字,他听到要发脾气的。” 吴翎还有事,没做过多停留,走之前还特别叮嘱校医给李旌和用他提供的药。 李旌和去医务室的功夫,教室里又热闹了。 方永学自李旌和不跟他坐同桌以后,就很少再跟他说话了,这就算了,偏偏他的新同桌刘岁岁跟江照关系也不错。这样的关系网下来,他倒像那个被排挤在外的人。 他心里不舒坦,但是也没理由说什么,大不了下个学期换位置就是了。 可天降温以后,他就中招感冒了,鼻涕一抽一抽的,脑袋也昏沉沉的,浑身上下有气无力的,一到了课间就想趴着小憩。 这天是他刚感冒的第一天,吃了药也不见好,就想睡觉,结果大课间江照一直在跟刘岁岁说话,吵得他睡也睡不着,耳边乱的只有江照偶尔的笑声和刘岁岁清脆的笑声。 他不耐烦的扭头,鼻音厚重的低吼:“江照你能不能小声一点!” 江照正跟刘岁岁讨论阅读理解,方永学突然吼的一声,把他吼了个正着。他摔下笔,冷冷道:“不能。” 方永学一听他这么不客气,登时也就来劲了,“你又发什么神经,没看到别人在休息吗?小声一点怎么了?” 江照双手环臂,面无表情,恹恹的开口:“你自己喊那么大声,还要别人小声?凭什么?” “凭什么?江照,你是不是觉得你特别了不起啊?谁都得关注你是不是?专挑别人睡觉的时候说话,你不就是想搏眼球吗?”方永学站起来,阴鸷的盯着江照,拔高音量道:“你妈不是有精神病吗?听说这个病会遗传,你要不要到医院检查检查,看你是不是也有病。” 他声音大,已经有不少同学听见了,纷纷望向了他们这边。本来还吵吵闹闹的班上,突然鸦雀无声了。 方永学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招呼的江照脑子一片空白,他僵硬的坐着,探究的目光针尖一般扎在他身上,刺的人千疮百孔。江照咬着牙,眼眶发涩,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反驳方永学,用拳头吗? “你情绪总是那么无常,别是也有精神病吧?也许你自己不知道,但是去医院检查检查,说不定会发现。提早发现提早治。”方永学还在继续说。 啪的一声,脆生生的一巴掌打得方永学住了嘴。 “你胡说八道什么?非要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是吧?你自己怎么不先去医院检查检查,还一副为别人好的腔调,你惺惺作态的样子真恶心。”刘岁岁甩着手说的生气,她早就看不下去了,方永学简直让人无语。 这种话也是能当众胡扯的吗? 江照始终没有开口,他呆坐着,好像坐到了冰窟里。犀利的言语就像那淬了毒的回旋镖,往回拔的时候勾着他的心头血,泼洒了一地,毒一发作,又麻痹的他浑身发冷。不堪与羞恼埋没着他,无底洞一般要把他吞噬。 这下好了,他那藏藏躲躲的见不得人的秘密,被全部人都知道了。人言可畏,一个人知道,保不齐所有人都会知道。嘴巴随意一张的事情,好像不用负责一样,就轻飘飘的判了人死刑。 ☆、第 29 章 江照一直,一直都没有勇气在人前提他的妈妈,他甚至反驳不了方永学,因为方永学说的是事实,他拿什么去反驳一个事实? 方永学用利刃剥开了他伪装的躯壳,抽走了他最强硬的那缕魂魄,他根本面对不了外界那些视线,所有的坚强都是假的,他人是虚的。 江照垂下头,眼底猩红一片,短短的指甲陷进肉里原来这么疼。 很快,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刘岁岁那一巴掌转移了,没有人去看江照了。 刘岁岁居然动手打人了,平静无波澜的班上仿佛惊起了一道旱雷,方永学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刘岁岁,他忿然道:“你等着吧,我要告诉班主任!” “赶紧去,别不告诉老陈。”刘岁岁不屑的侧身,给方永学让了一条路出来。 方永学出去,李旌和进来,班上嘈杂一片,听在他耳朵里恍恍惚惚的。他走到位置上,看见趴在桌子上的江照,一动也不动的,像是睡着了。 他伸手在江照脑袋上揉了一把,轻声细语的叫:“小江哥哥,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赶快起来了。” 江照没动,李旌和的掌心暖暖的,指腹擦过发丝的力道极轻,伴着那诱哄的嗓子,像是要掀翻他封闭满腔的委屈。他缓缓抬头,通红的眼睛巴巴的看着李旌和。 李旌和皱眉,低声问:“怎么了?” 江照摇头,他现在说不出来,要等这委屈劲儿过去了才能组织好语言。 李旌和摸着他眼尾,叹了口气,“被人欺负了要告诉我,哥给你出气。” 他一副大家长的口吻,配上那稳重的神情,江照一滞,莫名的委屈像涨潮般翻涌,怎么办,想给李旌和告状。 “现在不想说就等会儿说。”李旌和从课桌兜里掏了本绘本,还有那彩虹般五颜六色的水彩笔,一齐放到了江照跟前。那是本需要填色的绘本,填的时候不需要动脑子按自己的喜好描就是了,“不作作业了,画这个,乖。” 他低头,在厚厚高高的课本垒做的城墙后,偷偷的亲了亲江照的手背。 江照眼睛湿湿的,好一会儿才拿起画笔。 方永学很快也回来了,并没有人约谈刘岁岁,这件事看似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晚自习,江照涂完了整本绘本,他甚至连描绘色彩都是那么的认真。 窗子外头漆黑一片,冬夜里总是静悄悄的,班上同学做着作业,没有老师上来坐堂。 江照合上绘本,默不作声的蹲了下去。李旌和眼角余光瞥着他,刚准备问他要做什么,就被人抱上了腰。江照蹲在课桌下,瘦削的身形缩做一团,双臂抱着李旌和的腰,脑袋埋在了他腰腹。 李旌和僵住了,这样的拥抱姿势太缺乏安全感了,他握着江照手臂,想拉人起来,反被江照箍的更紧了。 无果只得作罢,李旌和垂下一只手,按在江照的脑袋上,就着这样别扭的姿势,谁也没说话,说话就要被察觉。 江照一头扎在李旌和身上,蓬松的细发蹭着他,从左边蹭到右边,拱来拱去的,企图拱走最后的一丝委屈与无助。 李旌和垂着眼,很想把人拉起来抱一抱,又想问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会让江照变成这个样子。 漫长的拥抱在即将要下课之际结束了,下课铃声一响,江照就往兜里揣打火机,准备到厕所去。 李旌和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他不喜欢烟味儿,江照居然敢背着他学坏。 “江照。”李旌和叫他,只是叫他的名字,没有多余的任何话,短短两个字却又凌厉无比,暗含了警告。 江照抿着唇,冲他扬了扬下巴,单手插兜出去了。 他走以后,李旌和看着斜前排的刘岁岁,终是叫出了声,“刘岁岁。” 刘岁岁做贼般回头,她瞪着眼睛,迟疑的指着自己,小声问:“叫我吗?”这是这一个学期以来,李旌和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李旌和点头,他声音沉沉的,带着浑厚的质感,“我不在的时候江照怎么了?” 刘岁岁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李旌和听到后面眯起了眼,眉梢吊着,脸上不大好看。 方永学这么说江照了是吗? 方永学不仅这么说江照了,他还坚持腰老陈处置刘岁岁,不然他就叫家长。老陈坐在办公室,玻璃杯里的枸杞上下翻腾,他翘着二郎腿,声音有些苍老,“你去把刘岁岁叫来,有什么矛盾你们当我面说,能解决的就不叫家长了。” 刘岁岁被叫进了办公室,她进去的时候办公室只有老陈,她和方永学。窗子关的严严实实的,屋内暖气开的很足,热烘烘的熏烤着人。 “你俩是因为什么闹矛盾了?”老陈看着他最满意的学生,问的操心,都高二了,还会因为闹矛盾被叫进办公室,真是不让人省心。 刘岁岁挺胸抬头的站着,果断道:“因为他嘴贱。” 老陈把杯子重重一放,“你好好说话。” 方永学一身正气道:“请刘岁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我道歉,不然我就叫我爸妈跟你爸妈说了,看是什么样的家长教出这么没教养的人。” 刘岁岁嗤笑一声,厉声道:“呸。不用你叫家长,这学我不上了。” 她这话一出,老陈跟方永学都被吓了一跳。 “不要说堵气的话。”老陈劝她。 “不是赌气,我不上了。” ☆、第 30 章 第二天刘岁岁就没来了,她连江照都没告诉。江照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给刘岁岁带了她最爱吃的巧克力,等了一天,都没见她来上课。 班上流言四起,连赵禹都忍不住八卦,刘岁岁真的不读书啦?且从赵禹发现江照就李旌和在谈恋爱以后,心里不知道怎么转不过来,他跟江照的接触在慢慢变少。但是昨天方永学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拳头都硬了,太过分了! 怎么能那么说江照! 他差点没忍住要凑方永学,哪想刘岁岁先出手了,没看出来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生,打起人来巴掌那么响。 江照颓然的坐在位置上,刘岁岁不在,他就又成了话题人物。那些视线轮番扫射着,他好像成了靶心。 “江哥,”赵禹挪到江照跟前,手上拿着篮球,提议道:“打两局?” 李旌和瞥着他们不做声。 江照抬头看赵禹,赵禹脸上表情小心翼翼的,他突然有股挫败感,凭什么他一个人的事,要连累大家都过得不痛快呢? “你以前不是特爱打篮球嘛,咱这个儿都是打篮球打出来的。”赵禹把篮球放到他桌上,搓了搓手,扫了眼李旌和,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怪,“要不你让你同桌跟你一起打也行,我想起来我还有题没做完,我得抓紧做去了。” 李旌和拿正眼瞧赵禹,赵禹溜得快,人走了球倒留下了。 “要打吗?”李旌和问。 江照摇头,天太冷了,也不知道篮球场的雪扫了没,万一打出溜摔了净耽误事,还不如老实待着。 “今天还画吗?”李旌和从书桌里掏出两本崭新的绘本,这是他托他们家司机带的,专程为江照准备的,怕他今天还是不想学习。 情绪总是需要发泄的,一个小时也好,一天也好,一个星期也好,只要能过去。 “不画了。”江照把球拿下去,他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摸了个打火机出来,上交工资似的交到李旌和手上,“我昨天没抽。”他解释道,确实想抽来着,他学会抽烟是在程雪青刚生病那年,心里压抑了就喜欢用香烟麻痹神经,那种迷离的感觉,实在是妙。 可昨天李旌和叫他那声,简直是他们认识以来叫他叫的最严厉的一声了,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抽。 李旌和把打火机收起来,眼神柔和了些,膝盖擦着江照膝盖,亲昵的碰了碰,江照看他,“这周末去滑雪吧?要不去水族馆?打羽毛球也行,射击也可以。” 江照闻言直直的盯着他,高领毛衣堆在李旌和下颌,看不到喉结,连下颌线也被遮挡了些许,弯弯的嘴角承载着无尽的缱绻,幽深瞳孔映在冬日暖阳下,仿若天光乍现,晃过江照的眼。 “嗯?”李旌和也看他。 江照垂下眼,答非所问的说:“李老师,以后我们也在一起吧。”一直在一起吧。 李旌和缓缓点头,好啊。 刘岁岁的短信来的时候江照正在滑雪场跟李旌和滑雪,视野里白茫茫的一片,突然的震动让江照掏出了手机。信息来自小刘: 江照,我跟我爸妈说好啦,我要去学表演啦! 早就想去学表演啦,一直没有勇气,学习上还过得去,就先学着。直到这一年,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有天赋,只是很努力,而这份努力在又有天赋又努力的人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当你的成绩出现在我前面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震惊吗?我,学霸,你,学废,连你都赶到我前头了,你还敢来安慰我,你说你不是火上浇油嘛。 当然,我承认,我是嫉妒。不过你放心,我不是经受不起打压的人,也不是因为一次考不好而退学的,我只是要换条路走了。 我们会在顶峰重逢的。 你这个笨蛋,再不要让别人说你!是人就都会生病,只是生病而已,有什么好难以启齿的。我们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我们不住他们眼里,我们要住在自己心里。 对自己好一点。 我会想你的。 江照眼睫轻颤,呵出的白气四处飘散,冷风刮着脸,褪下的口罩被他攥在手里,神志格外清醒。 真好,他想,小刘从今以后就是追梦人了。 李旌和挪过来,把自己的围巾套在江照脖子上,遮住了他大半的脸,独留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外面。 “别冻着了。” 江照埋头深嗅,李旌和的味道。 “有你冻不着。” 李旌和意味深长的看着江照,薄唇掀动,清清冷冷的开口:“可不是吗,有你这张煽风点火的嘴,”他手点在江照的滑雪服上,厚重的手套缓缓下滑,幽幽的继续道:“怎么能冻着。” ☆、第 31 章 江照弯着眼睛笑,李旌和不给撩拨的,一撩拨就要变身成伶牙俐齿牙尖嘴利的人。 “李老师,我跟你考同一所大学吧。”江照认真的开口,他其实还是没有目标,得过且过。李旌和很优秀,他知道,但是他努努力应该追得上。刘岁岁启发了他,他不能再浑浑噩噩了。 李旌和点头,他看着江照,思忖片刻,心里好像在打鼓,不是太有底气的说:“江照,我下个学期可能就要转学回去了。” 你还愿意跟我谈吗?他不敢问,快乐的时光稍纵即逝,他甚至没有江照在身边的真实感,就要跟他分开了。 挺舍不得了,看不见了得多想,李旌和拿眼神一寸一寸的描刻江照的脸,喜欢是会渗到骨子里的,让人食髓知味。 他得拥有他,才不算亏。 江照怔住了,李旌和从没有跟他讲过这件事,现在一开口,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吗?他眼睛变得有些暗淡无光,语调平平的问:“怎么要转回去了?”转回去了还会回来吗? 李旌和想了想,还是不能瞒江照,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他拉住江照的手臂,一把沉沉的嗓子开口诉情衷般,“如果以后我听不见了,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他们年纪还小,可他情况依旧很糟糕了,现在的李旌和每天都在留恋,留恋雨天的雷啸,留恋风过树梢的窸窣,留恋踩过皑皑白雪的吱嘎声,一切他能听到的细微的声音,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活在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里。 记忆会帮他留住江照的声音的,那是于他而言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江照蹙紧眉头,眸中闪过惶急,他反手握住李旌和,力道大的吓人。“你耳朵怎么了?怎么会听不见?你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难受吗?” 一句接一句的连环发问,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李旌和按住他后颈,把人按向自己怀里,冰天雪地里抱在一起,厚实的棉服堆着,身上没暖和多少。 “不要急,我一句一句给你说。”李旌和低头,冰凉的唇擦过他耳畔,呼出的热气直往他耳根跑,“现在还能听见,但是最近情况有些糟糕,怕以后听不见,不想耽误你。” 江照要抬头,急红的眼尾像抹了腊梅花,艳艳的,李旌和死死按着他不给动。 不想耽误你。江照嘴边噙着这句话,心都要被李旌和给揉碎了,他那么优秀的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不是没见过更出众的人,他们都很优异,有的早早就拿了奖,有的年少出了名。江照因为家庭原因才慢慢淡出这个圈子的,他心算拿全国第一的时候,程雪青还给他买过一套变形金刚,本来能更进一步的,结果……程雪青病了。 可他们跟李旌和都不一样,他们都拥有强壮的体魄,他们没有缺陷。 江照这会儿开始后悔,他刚知道李旌和有疾的时候,甚至卑鄙的想,这样的李旌和才近人情,不再高高在上,能跟他成为真正的朋友。他怎么能有这种龌龊的念头? “李老师,你不舒服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讲?”江照声音闷闷的,他想看李旌和。 “下次不舒服了就跟你讲。” 江照搂着他的腰,头埋得有些低。滑雪场人来人往的,热闹的有些不近人情。 他们都会各走各的路的,江照想起了向新华的那句话,人生是一个人的人生。 “我每周周末都来找你好不好?”李旌和用耳朵贴江照的脑袋,想在他的身上长眠。 江照点头。 “每天跟你道早安,午安和晚安。” “每天想你。” 江照眼睛更红了。 这就是该死的恋爱吗?酸的苦的甜的辣的咸的,哪一样沾上了都让人心悸。 滑雪场之后江照就开始争分夺秒学习了,他想抓住时间,更想抓住李旌和。 期末考试来的时候,江照心里咚的一声,像寒山寺被撞响的古钟,绵远且悠长。这场试一考,李旌和就要走了。 放假的那天刚好出太阳,正午时分还有些暖,江照拉着李旌和,在空荡寂静的厕所隔间接吻。他的吻稍显急躁,磕破了李旌和的嘴角,铁锈味随唾液在口腔蔓延,一时失了分寸。 “手。”李旌和攥紧他的手,把人锁了个老实。 江照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寒假一起复习,我已经定好位置了,带上你高一的课本,还有给各科的笔记本,以及字帖。你的字太率性了,到了阅卷老师那里要吃亏。”李旌和一项一项的叮嘱他。 江照抿着唇,左耳进右耳出的,一头扎在他颈窝,赖着摇头。脸颊肉左边贴完右边贴,黏糊到最后李旌和都闭上了嘴,不再说那破坏氛围的话了。 “表白的时候忘记说喜欢了,今天给补上。” “喜欢你,非常。” ☆、第 32 章 寒假第一天,江照就收到了李旌和的邀请,去他家吃饭。他这次说的家是他自己的小公寓,江照一想没有家长在,去也挺好的,两个人在家涮火锅,他可以洗碗! “还有一个朋友,我介绍给你认识。”李旌和举着手机,站在窗子旁,看屋外的雪势,丝丝缕缕的寒风透过窗户缝挤进来,凉凉的。 江照已经站在衣柜前挑衣服了,一听不是二人世界,兴致突然减了大半。“怎么突然要介绍朋友给我认识?”他外头夹着手机,点兵点将的挑卫衣,选白色的吧,吃火锅容易溅到衣服上,要不穿深蓝吧,显白。他挑来挑去的,犹豫不决,以至于没听到电话里李旌和说什么。 “啊?你刚说什么了?我没听到。”江照拿着墨绿色的卫衣往自己身上比,这件也挺显白的,他还没在李旌和跟前穿过,要不穿这件也行。 李旌和垂了垂眼,敛眸道:“你干嘛呢?” 江照一听乐了,干嘛呢,见对象瞎打扮臭美呢。 “李老师,你喜欢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这会儿拿不定主意了。”他向李旌和求助。 “我喜欢原生态的你。”磁性十足的嗓音像勾兑了葡萄酒似的,醉人。 江照怔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才低声骂道:“你怎么还耍流氓?” “冤枉,你问我才说的。”李旌和食指扣在玻璃窗上,扣摩斯密码一般,敲着‘我想你’。 “算了,等下我就到了,我们一起去超市!”江照说的风风火火的。他特别喜欢跟别人一起逛超市,小时候喜欢跟江志一起,后来跟程雪青一起,再后来就是他自己。 跟家人一起逛超市的时候,那种幸福感是很难言喻的。 一切明码标价的东西在超市里都是可以得到的,这是江志教他的,想拿的东西就可以拿。 江照摇了摇头,想他干嘛。 最终还是穿了深蓝连帽卫衣出门了,怕冷他在外面套了羽绒服,也不是非得套,主要是怕李旌和念叨他,在李旌和面前是不可以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 江照刚下楼,就看到楼梯口的李旌和了,他惊喜的迎上去,亮晶晶的眼睛闪烁着,“你怎么来了?” “接你。”李旌和把怀里的咖啡递给江照,还是热的,能捂手。 江照接过咖啡,内心雀跃不已。好像在约会啊,他想。 “你冷不冷?”江照盯着李旌和身上的大衣,这么冷的天他才只穿这么点,耳朵都冻红了。视线移到他耳朵上,江照抿了抿唇,暖呼呼的手直接搓上了他耳廓,慢动作摩挲着。 李旌和叹气,喑哑着开口:“不冷,别摸了。” 江照挑眉看他,不饶人的眼神明晃晃的。抓住他的把柄了!李旌和大抵是怕被揉耳朵的,想必耳根子也软。 “走了,司机还在等。” 还是那个司机,江照透过车内视镜看他,总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好奇什么呢?”李旌和偏头看江照,他探头探脑的样子看起来毛茸茸的,无端的可爱。 “没什么。”江照老老实实的坐好,可不能被发现了,万一李旌和的父亲给他一百万让他离开李旌和,他可怎么办?钱固然好,但李旌和千金不换! 江照那平静的外表下,跟藏了万花筒似的,丰富的很。 超市也不远,拢共就几公里,到的也快。 寒假人流量密集,超市人也多,江照乐得人多,人一多,他跟李旌和的小动作也不会显得突兀了。 “我要酸奶。”江照视线黏在酸奶上,手插兜插的牢实,那手跟在兜里安家了一样,就不说拿出来。 李旌和扫他一眼,拿了一排到购物车里。 “还有可乐!”江照继续囔。 “还要什么?”李旌和由着他使性子,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还要手干嘛。 “我要的可多了,棉花糖水果干薯片坚果你。”江照一口气说的快生怕李旌和听清了。 李旌和灵敏的捕捉到最后一个字,不是听出来的,是看出来的。真是个小狐狸。 “都给你。”他说。 两人对视一笑,格外明朗。 超市买东西总是东拿西拿,感觉也没拿多少,等结账的时候,就瞠目结舌了。 “怎么花了这么多?”江照拿着小票,不信邪的一个商品一个商品的过,还真是三十多件,花了五百块。 “不多。”李旌和敷衍他。 “这怎么不多?我觉得这个啤酒没必要,我们退了吧。”江照扒拉着李旌和手里的袋子,就要把啤酒往外掏,光这啤酒都去了一百多,贵。 李旌和避开他,慢悠悠道:“你怎么跟个家庭主妇似的?” 江照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拐着胳膊肘给了他一下,“说谁呢?” 李旌和笑着不开口,直到司机把车开过来,他俩才结束了这个话题。 回家以后,江照收拾好菜,准备开锅的时候,门铃响了,李旌和开的门,他跟来人在门口说了几句。 江照在厨房擦干手,出来看见那人以后愣住了,他迟疑的叫:“钟启?” ☆、第 33 章 他站在玄关,跟李旌和差不多的身高,寸头像是新剪的,剑眉斜飞,深陷的眼窝添了几分混血的感觉,英挺鼻梁下双唇抿的紧紧的,像是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江照。 “你们认识?”李旌和开口打破这不清不楚的氛围,他没跟钟启提过江照的名字,同样江照也不知道他今天要见的人叫什么。这世界当真就这么小…… “认识,少年班的同学。”钟启神情淡淡的,如同被钉在原地,走还是不走,他脑海里已经换了无数个答案了。走,会让李旌和难堪,不走,难堪的人就是他了。 江照咳了咳,钟启的出现无疑唤醒了他的旧时光,那个曾经属于他的辉煌璀璨的年代。 “那啥,坐吧,不坐还搁这儿站桩吗?”江照扯了扯李旌和的袖子,眼神示意他让钟启坐。 牛油锅底翻滚的快,辛辣味儿沸腾着,雾气一缭绕,尴尬的氛围就被罩住了些许。难怪都说饭桌上好谈事。 李旌和给钟启开了啤酒,江照觑他一眼,合着这酒不让退,是专程给某些人买的。 钟启拉开易拉罐的环,跟李旌和碰杯,麦芽香盖在香辣扑鼻的味道里,只有到了嘴才能品出那股味道。江照见状也要跟他们碰杯,被李旌和一把拦下了。 “这个酒有点度数,你喝可乐。” 江照撇了撇嘴,李旌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连他喝不了酒都打听到了,八成是老底都给他扒完了。 “你们……”钟启放在杯子,打量的眼神横在他们之间,缓慢的从口袋里掏了一个红包出来,递给了李旌和,“你说给我见你对象,我挺开心的,红包都包好了,没想到你对象是他。” 李旌和接过红包,当着钟启的面直接给了江照,钟启神色一怔,江照也有些愣。 “钟启,你说。”李旌和这么会察言观色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钟启跟江照之间不对劲,一个是他的竹马,一个是他男朋友,有什么都该当着他的面解决。 钟启眉头拧着,简短道:“我前女友是你对象好朋友。” 李旌和不说话了,这就……离谱。 江照放下手中的筷子,给李旌和补充了几句,顺带提到了他的童年。 原来江照小时候天资聪颖,江志发现了他不一般,有意要培养他,带他上心算班,还进了少年班。就在少年班里,江照认识了向新华跟钟启,认识向新华是因为她主动要跟江照做朋友的,因为她是个慕强的性格,而江照在他们当中排第一。 认识钟启大概就是因为棋逢对手吧,那个时候他们还都聊得来,随便一件事就能引起共鸣。在江照的影响下,钟启认识了向新华,当然都是一起奋战的友谊。 直到后来江照家里出事,他淡出了这个圈子。他不在的日子里,向新华跟钟启关系近了,两人相约一起考一高,一切都还是朦胧不清的,钟启先跟向新华告白了,挺小的年纪,甚至说不清喜欢是什么。 向新华答应了,然后临考前,钟启跟她提了分手,理由是他要好好学习。向新华人懵了,直到考完试,她脑子都是混沌的,自然就没考上一高。而钟启不仅正常发挥,甚至超常发挥,进了一高的尖子班,那里都是人中龙凤,成绩一个赛一个的拔尖。 江照因着跟向新华住得近,程雪青生病以后,他受了向新华不少关照。所以当他知道钟启干的那些事的时候,他去一高挑了钟启,那是他第一次打架,下了狠手,钟启右手缠了两个月的绷带。 “所以那个时候,你说你被人打的进了医院,其实是要我帮你打江照?”李旌和诧异的问钟启,他对这件事有印象,怎么能没印象呢,他最好的朋友第一次被人打,叫了他帮忙。 钟启点头。 江照一脸狐疑的看着李旌和,纳闷道:“所以你们怎么没找我茬架?”他把钟启打成那个样子,钟启还对他放了狠话,江照那段时间都记得钟启那张恶狠狠的脸,凶神恶煞的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似的。 李旌和缄默着,江照又看向钟启,钟启眼皮耷拉着,好半晌才说:“因为我的那通电话,阿和在赶过来的路上出车祸了,撞到了腿。” 那是他们都不愿意提及的往事,因为这场车祸,李旌和聋了一只耳朵,钟启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他自己。 纵使李旌和说过无数次与他无关,可钟启怎么能释怀?出事后的每一天他都在想,如果没有他那通电话,李旌和就不会走那条道,不走那条道,李旌和就不会聋一只耳朵。 江照僵坐在位置上,他突然觉得,老天爷好爱捉弄人。 “都过去了,嗯?”李旌和握住江照在桌下的手,攥得紧紧的,企图把他的注意力往自己这边带,“幸好没去成,不然跟你打完架,你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喜欢我了。” 李旌和还在笑,江照却笑不出来了,就像钟启讲的那样,他没来由的生出了一种跟钟启很像的情感,就像是蝴蝶扇动的翅膀。江照自责的想如果他没去跟钟启打架,钟启是不是就不会叫李旌和了,钟启不叫李旌和,李旌和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天呐,他都干了些什么啊。江照难过的想抽回手捂住脸,是他害的,李旌和耳朵听不见是他害的。 餐桌上氛围彻底凝重了,红油锅还在沸腾,飞溅的油星子粘在大理石台面上,打在尚未下锅的食材上,映着这一桌子的残羹剩饭。 “命里该有的怎么都躲不过去的。”李旌和声音沉沉的掷响,无表情的一张脸犹如雕刻,看不出喜怒哀乐。 “阿和,对不起,你难得介绍朋友给我,一定是想得到我的祝福,却被我搞砸了。我下次再给你赔罪吧。”钟启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走的果断,他有点待不下去了。 李旌和送他下楼。 江照眼神空洞洞的,直到李旌和回来,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冰的他一激灵,李旌和往他后脖子塞了一块儿冰! “你那一脸慈悲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出家。”李旌和拿冰凉的手贴江照的脸。 江照颠着抖冰块,难过被抖去了大半,他斜着李旌和,冻的嗓子都打着颤,连奶音都跑出来了,“你给我拿出来啊。” 李旌和好笑的在他后背摸了半天,最后摸了个指甲盖儿大小的冰块出来,明明放进去的时候还有半个拳头大小呢。 “你怎么那么烦。”江照看着李旌和微笑的脸,弯弯的眼睛和翘起的嘴角,和着融化的白雪,让人如沐春风,他那到了嘴边的悲言壮语尽数化作了一句意味不明的呢喃。 “烦也只烦你。” ☆、第 34 章 残羹隔夜就会不好清理,李旌和打扫残局,江照跟在他后头,尾巴似的什么也不干,就看着他的背影,看他的左耳,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有些可惜。 “我好看吗?”李旌和擦干手上的水,江照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黏在他身上,像极了暗示。 江照慌张的收回视线,好看不好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总做不得假。 “李老师,你最近说话声音没有那么沉了。”江照随口提了一句,李旌和最近讲话开始放轻音量了,没了那股故作深沉的韵味,反而有朝气了,更多少年气了,“是不是耳朵好一些了?” 李旌和愣了片刻,眸底掠过一丝诧异,他不知道…… 他最近一直在吃消炎药,耳朵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的。如果江照不说这件事,他甚至没有留意到。 “嗯,好多了。”他点头,平和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信服。 江照放心的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外面还飘着鹅毛大雪,地上厚厚的铺了一层,松柏上也挂了层雪花,大地万物一片银装素裹。 李旌和拉上窗帘,站在橘黄的灯光下,轻声对江照说:“客房前一阵被我堆杂物了,你跟我睡一间吧?” 江照傻站着,上次留宿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现在关系是定下来了,就这么睡一间……合适吗? “要不我睡沙发吧?”江照吞吞吐吐的说。 “你怕我?”李旌和凑近他,相仿的身高,不用弯腰,只需低头,就能慑住江照,“不用担心,顺其自然就好。” 江照眼睫颤动着,李旌和靠的太近了,高高大大的身影无形之中给人一股压迫感,让他有些紧张。那股茶香又扑到他鼻尖,拉扯着他的思绪,瘦削的锁骨,凸出的喉结,一派旖旎风光呈现在他眼前。 “我还是睡沙发吧。”未知的恐惧似乎更可怕,江照后退几步,准备往沙发边挪。 李旌和一把揽过他的腰,使着蛮力拖人上楼梯,边走边说道:“这么冷的天睡什么沙发,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江照憋的满脸通红,掰不开李旌和的手,他有些气愤的掐人的腰,愤愤开口:“这么大的房子,连间客房都没有,你莫不是在糊弄我。” 李旌和点头,臂膀发力,把人锁的牢牢的,赞同道:“对,是在糊弄你,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睡。” 江照脸似乎更红了,嘴唇蠕动着,说不出什么囫囵话来。 江照被李旌和抛在床上,同时甩过来的还有一套睡衣,是李旌和的睡衣,他的气息很浓,好像昨天还在穿,今天就到自己手中了。 “去洗澡,洗完澡人会清醒些,我给你划高一下政治的重点,学完才可以睡。”李旌和说的认真。 江照仰着头,呆呆的看向他,内心唏嘘不已,李旌和总是这个样子……简直是推拉高手,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他。 饶是如此,江照还是听话的去洗漱,留李旌和在原地给他画重点。 李旌和逻辑很清晰,江照擦着头发看他做的笔记,那条理分明的,叫声老师一点也不为过。 十二点半,江照还在顺李旌和的笔记,李旌和坐在他旁边,整理下个学期的学习框架。江照哈欠连天的揉眼睛,脑袋一垂一垂的,最后李旌和看不过去,才叫他去休息的。 “李老师,你的笔记拿去卖,可以赚一大笔了。”江照窝在床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露着颗脑袋在外面看李旌和。 李旌和顺势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躺在他身旁,不甚在意的开口:“不是说成绩进步就备一份大礼给我吗?什么时候给?” “嘿,你还真别说,我早就准备好了。” ☆、第 35 章 “哦?”李旌和有些好奇,江照说的礼物是什么。如果是江照,怕是送什么他都会欣然接受,因为是江照。 江照伸手关了床头灯,独留一盏暗黄灯光挥洒在李旌和身旁,朦朦胧胧的增了几分神秘感,他侧身说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前一阵给你买了台mini打印机,这几天到的,不知道你习不习惯用这个东西,每天早上做每日计划,随手记一些东西和笔记都蛮方便。” 李旌和扬着唇,低低道:“下次去自习室你带给我。” “哎,好嘞。”江照声音脆脆的,李旌和的反应像是对他的一种认可,他朝李旌和的方向又挤了挤,对着他耳朵嘀咕道:“还买了一些药,治耳朵的,前一阵不是耳朵不舒服吗?我买药的时候看日期了,就是最近的,你也收着,看有哪些能用就用,然后不舒服就跟我讲,下次我们一起去药房,我看你吃哪些药,这样我就能常备着了。” 程雪青的药一直是江照在买,他平均每个月都要去药房的,买药都买出经验来了。 李旌和眼睛黑亮,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江照,他呼出的热气还在耳边,咫尺的距离,暧昧的气氛愈发浓烈。 “有点不舒服。”李旌和轻声说。 江照一骨碌爬起来,罩在他上方,急慌慌的问:“哪不舒服?” 李旌和笑得狡黠,伸出长臂揽过他脖颈,直直的把人压向自己,鼻尖相抵,蹭了蹭才说道:“心里不舒服,涨涨的,小江哥哥帮我看看吃什么药好?” 江照面上染上桃色,梗着脖子呢喃道:“吃点正经药吧你。” 李旌和笑得开朗,抱着他不说话了。 本来是两个被窝的,结果第二天醒来就在同一个被窝了,谁钻谁的这件事也不好说。 寒假开始,李旌和是拿转学这件事作为条件,跟李昭谈的,换他这一个月跟江照一起泡图书馆。 本以为李昭会反对,结果他刚说完,李昭就答应了,快到李旌和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这太不像李昭的作风了。但是目的一旦达成,李旌和也就不想去琢磨李昭为什么会是这个态度了。 江照把打印机跟药一起给了李旌和,李旌和收到的时候脸上看不大出来表情,可他眼睛却是亮晶晶的,一整天下来都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李旌和不仅用这台打印机记笔记,还会给江照打印小纸条,方正小标宋规规矩矩的写: 小江哥哥,今天任务完成了没? 完成请勾我;没完成就准备接受毒打吧 江照第一次收到纸条的时候,甚至看出了一丝可爱。 诸如此类的内容还有: 江照江照江照,收到请于下午六点钟之前完成任务,完成任务即可发展副线进行约会啦。 江照,叫江照的那位同学,你的亲亲卡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你今天看书的频次多于看我。 窗外的麻雀,啾啾啾。 江照把他收到的纸条都夹在一个崭新的文具袋里,一个月下来,居然也收了厚厚一沓。这是来自李旌和的‘情书’,他可不能丢。 新年大家都奔赴在各自的热闹里,江照卡着十二点,如期给李旌和打电话,鞭炮齐鸣烟花绽放的同一夜空下,江照大声喊:“李老师!新年快乐!新的一年要健健康康,开开心心,我会继续追随你的脚步的!” 他声音大的出奇,不知道是鞭炮声音太大,还是怕李旌和听不见。李旌和接电话的时候,猝不及防的一旁的吴翎听了去,顶着吴翎揶揄的目光,李旌和从沙发上起身,躲到阳台给江照说悄悄话,“不追,我就在你身边。” 江照舔着唇继续喊:“爱你。” 振聋发聩的一声,像是无数烟花齐齐绽放,噼里啪啦的把李旌和震了个彻底。 “我也爱你。” ☆、第 36 章 新学期开始,班上半数同学都圆润了些,江照看着熟悉的小伙伴,忽然觉得很亲切,就是刘岁岁跟李旌和不在,让他有些不习惯。 江照还没来得及感慨,校服兜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了,他掏出手机,发现来电显示是李旌和。 “喂。”江照弯着腰,躲在课桌底下偷偷打电话。 “出来一趟吧,我在门口。”李旌和说。 江照猛的直起身,差点撞到头,他举着手机,惊讶道:“真的呀!” “嗯,不着急,你慢慢过来就好了。”李旌和衣摆飒飒作响,凛冽的风刀子般刮着,他戴着口罩,说话声音闷闷的。 江照刚直起身,老陈就进来了,好巧不巧正看到江照打电话,当时脸上就露出了‘老奸巨猾’的微笑,“江照,交上来。” 江照错愕的看着老陈冲他招手,他太高兴了,一时间忘了是在教室,就这么被逮到了。他把手机关机,跑着递给老陈,一边又小声跟老陈说:“我家长在外面呢,骂我等会儿回来领。” 老陈拿着手机,看江照迈起长腿跑得飞快,一眨眼就下楼了。 现在的学生为了逃避惩罚,胆子都这么大了…… 江照奔到门口,就看见身量颀长的一道背影,站在积雪消融的湿泞路上。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李旌和转身,对上了江照那双明亮的眼睛。 “给你带了核桃,要注意休息。”李旌和把手上的袋子塞到江照手上,还在校门口,不能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紧了紧他的手,转瞬就放下了。 江照看着他,眼睛突然涌上一股潮气,忧悒道:“我的李老师不会去教别人吧?” 像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又不单单只是指字面那个意思。别的不说,一高还有一个邢西,江照小心眼的没提,但是心里一直惦记着。 那可是情敌。 “都说了是你的,我当然得有点职业道德。”李旌和语调轻快,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江照想摸他的耳朵,又不太敢,一只手摩挲的都生热了。“一想起来别人要跟你坐同桌,我心里就好不是滋味。”他低头踩了踩隆冰,满腔都是不舍,又不能做什么。 “不会的,我要走了,你快回去吧。”李旌和捏着江照后颈,温热的手掌覆在上面,控制欲十足的捏了捏。 江照一步三回头的进校园,李旌和站在门口,直到看见他进了教室,才毫不留恋的转身叫车,去市立医院。 开学之前有一天,李旌和起床突然听不到声音了。他敲李昭的门,因为听不到,所以只敲了两下就改做拍门,拍到手掌剧痛,一阵阵酸麻从手掌漫到手臂,他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这个世界那么安静,安静到好像只剩他一个人了。 李昭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李旌和有可能会失聪,他第一反应就是带李旌和去国外治耳朵,被吴翎给否决了。最后经过他们的商量,还是决定先在本市留院观察。 李旌和从小到大都很健康,没生过大病,几乎从不住院,可这次一住院,却连医院门口都出不了了。他不能在没有监护人的情况下外出,因为街道上会有疾驰的车辆,这对他来说是非常危险的。 吊了几天水以后,他突然在一个晚上听到了楼道里的脚步声,哒哒哒的声音,在午夜静谧时刻响起,犹如天籁。他能听见声音了,他可以出去看江照了,在听力恢复的第二天,他就偷偷溜出去见江照了。 这天是他们学校开学的第四天,江照学校开学的第一天。 李旌和在医院的时候是李昭陪床,李昭会给他讲新开的课程,李旌和听得认真,他不仅要听,还要看,看李昭的口型。 他要无比的专注,才能吃透李昭讲的东西。 一直到开学后的一个月,李旌和情况才有所好转。 他跟江照说他周末要上课,等他的课结束两个人就可以见面了,江照也忙着学习,课业轻松一点的时候就会跟他多唠几句,课业忙起来就谁都没时间发消息了。 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又过了一个月,江照手机上突然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只有一张图片,是李旌和跟邢西的图片,照片上能清晰的看到两个人的脸,可角度又诡异到看一眼就知道是偷拍。江照皱着眉头看这张照片,看不出什么来,可被人别有用心的发过来,他心里就不舒服了。 他没有回复这张照片,甚至没有联系李旌和。 可后面他又开始接二连三的收到更多李旌和跟邢西的照片,有谈话的场景,一起吃饭的场景,更甚还有一张照片糊到两个人好像抱在一起。 江照手机里静静地躺着二十多张他们的照片,再来两张就能凑一份相册了。 他忍无可忍的给那个号码回了一条短信: 再敢发一张我就报警了,偷窥狂。 那边终于消停了,江照却像被人触了逆鳞,心火难消。他不怀疑李旌和,可架不住他在意李旌和。 江照这个学期开学就没见过李旌和两次,与其说是异地恋,还不如说是网恋,两人成了线上互相敦促一起学习的道友。 哪像邢西,天天都能见着他见不着的人。 江照郁闷了好久,准备跟李旌和抽一天好好见个面,只约会不谈学习的,结果那个未知号码阴魂不散的又来了。 他发了一张李旌和跟邢西搂抱的照片,不靠借位,实打实的搂抱,李旌和一手托着邢西的手肘,一手揽在那窄瘦的腰身上。一个面容冷峻,一个满面娇羞,莫名的和谐,江照盯着手机屏,眸光晦暗。 他决定先不找李旌和了,这组照片太有针对性了,不可否认江照生气了。但他更担心李旌和,有人在暗中观察李旌和,李旌和甚至没有发现。 江照要查这个手机号的时候,它突然来电了,嗡嗡的震动声敲打着他的耳膜,好像在催命。 三十六秒,三十七秒,江照一秒一秒的数,最终在第五十秒的时候划下了接听键,“喂。” ☆、第 37 章 “是我。” 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江照愣了一下,脑海里反应了片刻,然后咬牙切齿道:“钟启。” 电话那端轻呵一声,随即接道:“你还记得我。” 江照皱紧眉头,眸中射出冷光,强压着怒火问钟启:“你他妈吃饱撑了?” 钟启料到江照要骂人,索性宽慰自己,他不跟江照一般见识。 “像个八婆。”江照骂道,他还以为是李旌和的对头要对他不利,没想到会是钟启。 “没必要骂那么难听,我发图片还不是为你,你别狗咬吕洞宾。”钟启打断江照说。 江照怒气未消,可转念又一想,跟钟启这种人浪费时间也没什么好处,干脆冷静下来,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目的。” 钟启沉默了。 江照等了一会儿,直到等的不耐烦了,钟启还是没开口,他才粗声粗气的催促说:“你不说我挂了。” 钟启急了,“我说!我都帮你盯梢了,你…把新华的号码给我不过分吧?你让她回我消息也不过分吧…” 江照嗤笑一声,合着钟启在这儿等他呢,“钟启,给我死了你的心,不然我打断你另一条手臂。”说罢他就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钟启是因为什么要回头,江照也不想知道,向新华现在过得好好的,没必要再去理会钟启那号人。 他划拉着手机,满屏都是李旌和跟邢西的照片,尤其是当他看到他俩人亲密’的照片的时候,愈发烦躁了。 本来想联系李旌和,这下彻底没了心思。 上次见面还是在冬季,现在早春已经悄然而至,他跟李旌和还是没能见上面。 江照愈烦,投入学习的时间便越多,时间投的多,效率居然也出奇的高,统考的时候甚至拿了班级第一年纪第五的成绩。 这在以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名次。 向新华没想到,有朝一日,考到她前头的人居然会是江照。 她跟江照约了周末泡书店,两个人坐在书店的长廊上,一人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砖块儿大小的书。 从正午日光和煦到下午夕阳西斜,两人专注的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看完了。”向新华阖上最后一页,江照已经收好书在一旁等她了。 等走出书店,他们去吃烧烤的路上,向新华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今天周天,你没约会吗?” 江照偏头,新剪的头发短短的,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格外有神,他咧开嘴,朗声道:“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 “叫你小叔给你脸了?”向新华笑骂,什么臭德行。 “没礼貌,怎么跟你小叔说话的。”江照拿乔的回她。 他不愿意说,向新华也懒得问了,反正有问题江照会找她的。 江照也不是不愿意跟向新华说,他只是没想好怎么跟她说,钟启是他不愿意在她面前提起的人。向新华好不容易把钟启给忘了,现在再无故提起,不是惹人烦吗。 可他又不能不跟向新华说,因为钟启很有可能会直接找上她,与其让她突如其来的面对,还不如让她做一个心理准备。 “新华,我前段时间遇见钟启了。”江照一字一句说的小心又缓慢。 向新华一愣,俊秀的眉头轻蹙,厉声反问道:“那个狗东西骚扰你了?” 她的反应出乎江照的预料,怎么… ☆、第 38 章 江照纳闷的问:“他什么时候开始联系你的?” 向新华想了一下,肯定道:“大概是在过年之前吧?” 江照听完眉头拧着,他跟钟启再遇见不就是在那个时候吗?想到这儿,他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迟疑的问了句:“你之前,有给过李旌和你的联系方式吗?” 向新华直直的看着江照,片刻后点头,“他之前联系我,说是虽然有些冒昧,他想从我这了解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因为他想知道在那些没有他参与的时光里你是怎么度过的。我觉得没什么,不涉及个人隐私的我都告诉他了。” 江照眼神黯淡了些,他想听的不是李旌和有多关心他,而是李旌和真的有向新华的号码。钟启安静了那么久,突然联系上向新华,恰巧就在他跟钟启见过面之后。这个时间点太微妙了,他很难不怀疑是李旌和把向新华的号码给了钟启。 “新华,你还有一个号码对吧?那个号码不要告诉任何人,把你现在这个作废了吧。”江照冷静的说,钟启这个人他信不过,万一像块儿牛皮糖一样黏上来,甩都甩不开。 向新华不解的同江照对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作废了也挺好,她也烦某些人不间断的骚扰。 江照陪向新华到通讯大厅把号码停了,那以后他开始不怎么回复李旌和消息了,连例行的早午晚安都没了。 李旌和一开始没发现,他偶尔会给江照发消息,问江照他的早安和晚安去哪了,江照也不答。这样过了一周,李旌和彻底沉不住气了。 又一个周末,江照从图书馆回家,程雪青现在状况好了些,能自己做饭了,也仅限于给自己做饭。所以江照一般就在外面吃的,他吃完回来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钟了。 夜间有些凉,他裹着外套,运动服的拉链被他拉到了最顶端,走路都带着风。 “江照。” 突然的叫声打断了江照上楼的脚步,他扭头,在黑暗无路灯的梧桐树下看到了一抹人影,是李旌和。 江照呆站在原地,他已经近三个月没有见过李旌和了,现在猛的见着人,就能察觉到李旌和瘦了,下巴变尖了。 李旌和朝他走来,一开始脚步还是缓慢的,直到接近江照的时候,才大跨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他跟前,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江照被他勒的动弹不得。 夜幕瓦蓝,楼梯拐角属于死角,黑暗到一丝光都泻不进来。 “八十二天没见,你都开始不回我消息了。”李旌和在他耳边低语。 江照乖顺的站着任他抱,没见着人之前是有满腹怨气的,诸如见不着面的愁思,被背叛的气愤,以及因为邢西而勾起的那些无处消解的怒火,本来都被他尽数算到了李旌和头上。结果现在李旌和一出现,好像一切又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你不想我吗?我好想你,等下个月,我的……课程结束了,我们就去约会好不好?”李旌和耷拉着脑袋,下巴抵在他颈窝,留恋的蹭了蹭。 “李旌和。”江照连名带姓的叫他。 “哎,你说。”李旌和松开他,黑黢黢的眼睛在暗夜里生辉。 江照抬手,触上了他的左耳,轻轻揉了揉,而后才语调平缓的开口:“烦人精,跟你谈个恋爱跟西天取经一样。” 李旌和轻笑,宽大手掌握上他后颈,亲昵的吻在他嘴角,应该是那颗黑痣的位置,夜太深了,什么也看不见。 “这就开始烦我了?”李旌和再次抱住他,把人锁在怀了摇啊摇,幼稚的不像话。太久不见了,思念已经开始变质了。 “嗯,有点烦你了。”江照玩笑般开口。 李旌和一把捏住他的嘴,故作凶狠地威胁道:“不准烦。” “你看看因为你才有的那些‘好事’啊,还不许人烦。”江照踢着他脚尖,郁闷的开口。 “怎么了?” ☆、第 39 章 江照把手机塞给李旌和,因为用力,手机砸在他了手背,李旌和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接过手机来看。 屏幕上微弱的光打在他下巴上,映得他表情有些变幻莫测,那些照片的角度刁钻到像是刻意要营造一种他跟邢西有些什么的氛围出来一样。 也难怪江照会生气,李旌和收起手机,俯首扯了扯他的衣袖,低低的问:“吃醋了?” 江照拍开他的手,迅速回道:“我吃醋了你很开心?” 李旌和点头,毫不避讳的承认,“开心。” 江照抿唇,下一句话就让李旌和开心不起来了,“那你知道谁拍的这些照片吗?” 李旌和凝眸,因为开心导致他忘记了这茬,发这些照片的人总归不是为了促进他跟江照感情而来的,显然……他被人偷拍了还没意识到。 “我不知道。”他声音放的有些轻,声音一轻,语调就变得有些虚,听上去怪怪的。 江照攥着他的手臂,纤细的手指像是炙铁要烙在李旌和手臂上似的,力道大的出奇。“你的好兄弟,钟启。”江照咬着后槽牙,厌恶的开口。 李旌和脸色一变。 “是你把新华的号码给他的是不是?”江照盯着他,炯亮的眼睛审判一般逼问,他语气太肃穆了,一点都不像是恋爱中的人该有的语气。 “是我给的。”李旌和沉着嗓子,因为江照的态度而变得有些沉默,他们真的很久没见了,好不容易见一次,江照还要这样跟他说话。 江照一听真是李旌和给的,当即脾气就上来了,好像能理解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他甩开李旌和,忿忿道:“你行事之前不能跟我商量一下吗?” 李旌和不说话了,江照第一次在他跟前发火,高亢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他这么多天来一边吊水一边吃药,还要努力学习功课,每天都在挤时间给江照发消息。他好像攻克得了所有一切的困难,好像无坚不摧,可江照一发脾气,他的盔甲就不中用了。 “你现在是因为向新华,要跟我吵架吗?” 江照瞪他,“你抓不到重点吗?你的朋友是朋友,我的朋友就不是朋友吗?谁让你把新华号码给钟启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 他像个炮仗,一点就燃了。 “所以你因为向新华,不回我的消息,见面就跟我吵架?”李旌和死气沉沉的开口,他甚至不是在反问,而是已经在心里下了结论,江照在乎向新华比在乎他还要在乎。 江照因为一个女生跟他吵架。 “李旌和!你有没有搞错?”江照简直无语,李旌和甚至没有在听他说话,就这么一昧的无理取闹。 “我搞错什么?江照,你是不是喜欢向新华?”李旌和也被江照带的有些失智,他这么努力的复健,就为了到江照跟前见他一面,结果见了面,江照又因为向新华的事跟他大小声,这不是把他的心往冰窟窿里塞吗? “你就是这么认为的吗?”江照兀自垂下头,有气无力的说:“你回去吧,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了。” 李旌和顿住了,他握住江照的肩膀,强势的让江照抬头看他,“你什么意思?”他问。 江照耷拉着眼皮,双眼皮褶皱很是明显,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空洞的看着李旌和,语调平平的开口说:“就是字面意思。” “江照,”李旌和声音有些抖,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慌张,“你说清楚。” 楼梯突然传来脚步声,蹬蹬蹬的震动在他们上方,步子有些急,一溜烟似的从楼道走过,他一过,江照跟李旌和突然安静了。 李旌和先平静下来的,他抱住江照,胸膛贴着胸膛,心跳都要连到一起去了。 “晚上不适合谈事情,明天白天我们再谈好不好?”他软着嗓子,沙沙的嗓音哄人的意味十足。 江照没应。 “我好想你。”李旌和叹息,不敢抱江照更紧,怕他反感,只能点到为止的拥抱。 江照仍是没有搭理他。 “这件事情我会解决,你别气了。”李旌和声音一低再低,好像连他的姿态也是,再也倔强不起来了。 “那就等你解决了再联系吧。”江照说的绝情,他推开李旌和,留下这句话就上楼了。 李旌和怔怔的站在原地,半晌都没离开。 江照回家以后,一头栽到卧室的床上,脸深埋在绒被里,脑子乱糟糟的。他很珍惜他的朋友,因为家人由不得他选,所以朋友就是他为自己选的家人。不管是向新华还是赵禹,他们都是他的依靠,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害的他们也不开心。 可他又舍不得李旌和,又舍不得又生气,李旌和说的那些浑话,太气人了。 ☆、第 40 章 李旌和找上钟启的时候,钟启还在打游戏,他语速急促的跟李旌和说:“阿和,等我一下,这局马上要结束了。” 他的马上是在二十分钟之后了,李旌和坐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既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看手机,而是一副沉思的模样。 钟启游戏结束以后,才从冰箱里给李旌和拿了果汁,略带歉意的解释说:“你怎么突然来了,也没跟我打声招呼。” 李旌和侧头,乜斜着眼,眼尾透出质问的寒光,他已经很有教养的克制了,可无名的火还是压不住,“我不来,怎么跟你当面说清楚你做过的那些好事?” 沙发随钟启的动作而发出吱嘎的声音,他调整着位置,寻求一个舒服的姿势。 “阿和,问你要号码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只需要把向新华的号码给我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你管。”钟启抿了口果汁,放松着刚打游戏而僵硬的手指。 “你的不用我管就是偷拍我跟邢西,然后挑拨江照跟我的关系?”李旌和目光摄住他,黑沉沉的眸底蹿着怒火,脸色冷凝,正处于要爆发的边缘。 钟启咳了咳,搔着头发说:“这不叫挑拨,我这是提醒江照,你很抢手,让他对你上心一点。” “你利用我。”李旌和皱着眉,他看着钟启,声线绷的极紧,失望道:“年前那天你问我有没有江照好朋友向新华的联系方式,我没给。你说你觉得你对不起她,要跟她道歉,我跟你讲我可以代为转达,你执意要表达你的诚意,我给了。” “我把我的信任给你了。钟启,我们认识十三年了,不懂事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记住,倘若我们不再是朋友了,不是因为江照,也不是因为向新华,不因为任何别的人,只因为你自己。” 李旌和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钟启,讥诮的嘴角挂着一丝怜悯,冷静道:“别去打扰江照和向新华,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做出成绩了再去找她,别偷偷摸摸畏手畏脚的,龌龊。” 钟启傻眼了,他也站起来,眉梢吊着,不乐意的问:“阿和你跟我开玩笑呢?” 李旌和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瘦削的手背上青筋凸起,骨节分明的骇人。“我他妈没跟你开玩笑,你再敢去打扰他们,我会用我们之间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钟启甩开他的桎梏,歪着头,桀骜不驯道:“行,重色轻友,你行。谈你的恋爱去吧,老子压根就不屑于搭理向新华,跟她玩玩而已,谁稀罕啊。” 李旌和拳头出的快,砸到钟启脸上的时候他甚至没躲,嘴角瞬间就破了。 钟启没有还手,他不敢打李旌和,不是打不过,李旌和最近生着病,他很清楚,压根就经不起打。 “打完了?打完了赶紧回去找你小情,说你给他报仇雪恨了。”钟启推开他,舌尖抵着嘴角,一舔一股铁锈味儿。 李旌和好像只是为了来说这个,顺便赠送他一个拳头。 等他走后,钟启孤零零的坐在沙发上,翻着他给向新华的短信,此刻屏幕上的字格外扎眼。 ‘新华,人都会犯错的吧,我后悔了,特别后悔。你还在看书对不对?其实我骗你的,我不爱读书,我说我喜欢读书,拉你跟我一起泡图书馆,只是为了跟你一起坐着什么也不干。这样就可以挥霍只属于我们两个的时光了。我给你整理了一份书单,几百本呢,你有时间我给你好不好?’ ‘对不起,我还是好喜欢你。’ 钟启耷拉着眼皮,删掉了全部的短信,转手就给邢春发了个消息:你妈的,净出馊主意,阿和现在跟我闹掰了,煞笔。 李旌和从钟启家里出来以后,没有上车,他徒步走回去的。春天来了,梨花桃花争先绽放,□□一片,春意盎然。他又想到了江照,应该折一枝别在江照耳后的,江照戴花特别好看,跟个小姑娘似的,只那一眼,就能把他魂儿给勾走。 明明是这么好的天气,应该开心一点的,李旌和仰头,蔚蓝如洗的天空无边无垠,他心里却布了尘。 他的听力正在衰退,日后可能要戴助听器,李昭要他接受这个事实,要不就去国外治疗。 李旌和有些接受不了,这种日子太磨人了,就像被凌迟,时间犹如刀片,每流逝掉一天,就如同割掉他一块儿肉。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彻底聋掉,无期徒刑一般,煎熬着。不如直接聋了,他也不用一直担惊受怕,可又舍不得聋掉,那些声音对他来说就是他活着的证明。 李昭教他读书,教他做人,却没教过他怎么面对疾病,怎么面对生死。因为李昭是健康的,他没有这些忧患,可是李旌和有。 他不仅要面对疾病,还要面对友情的缺失,以及过早遇见的爱情。 他甚至哪样都处理不好。 ******* 江照沉郁的这些天,唯一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就是程雪青的状况好像好转了,她最近不仅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甚至做起来饭,她做得是两人份的,江照有些惊讶。 “妈。”江照叫她。 程雪青缓缓回头,她看向江照的眼神一开始还是有些惶惑的,然后会慢慢转变成一种柔和的,带着母性光辉的清明眼神。 “你最近不回家做饭,我自己做的。”程雪青说的很慢,她嗓子有些细,腔调一慢下来,听起来倒悦耳了。 “我最近忙着学习。”江照也不说坐,他就跟在程雪青身旁,新奇的看她。太少见了,程雪青这种情况自江志走了以后就很少见了。 江照甚至有一种看到了希望的感觉,果然生活不会让人一直困苦,他想。 “忙学习也要吃饭。”程雪青指指一旁的凳子要江照坐,江照老实的去坐了。 他们两个围在一桌,程雪青不太会做饭,但是很会擀面条,她擀的面条是江照吃过最好吃的面条。可惜,她病了以后江照就没再吃到过。 江照吃着那碗热腾腾的面,心里被熨平了不少。 ☆、第 41 章 天气渐热,微风习习,正午时候甚至可以穿短袖了,时间稍纵即逝。江照跟李旌和吵完架以后,两个人就没联系了,关系好像跌入谷底,离分手之差一句话的事了。 江照的手机收到了水族馆的提示,提示他vip近期有活动,双人行会送纪念品小海豚。垃圾短信而已,他按着删除键,脑海里突然闪过李旌和的身影。 所有美好的事情都与他挂钩。 江照记忆中他的剪影,线条流畅到犹如天工,想起就令人怔仲。 突然好想他。 没了李旌和的这个学期,江照埋头于学习,时间甚至不够用了。他的目标似乎变了,变得更坚定,更为自己考虑了,他开始明白谁也不是谁的依附品。不变的只有努力。 在水族馆提示的截止日期前,江照只身一人去了,没有纪念品也没关系,他喜欢这里,来放松一下也无妨。 自己一个人来跟两个人来还是不一样,尤其是在别人成双入对的情况下,他倒显得形单影只了。万幸江照戴了耳机,他站在硕大的水族箱前,一只一只的数眼前的游鱼。 海洋生态系统对他来说仍是很神奇的,太多他不知道的物种存在了,见识了这些,会有宇宙浩瀚无际人类无比渺小的感觉。 有了这种感觉,他甚至可以平静的接受程雪青的病,因为这些放入时间的长河里,终将不值一提。 江照从一楼往另一个区去,今天有活动,美人鱼表演,他去的晚就站在外围,仗着视力好,看的也算津津有味。 馆里已经开冷气了,人一站定,不觉冷飕飕的,江照搓了搓胳膊,准备走的时候,突然撞到了别人身上。 “不好意思啊。”他低着头道歉。 “穿上外套吧。” 江照听到声音后猛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穿着黑色短袖T恤的李旌和,他好像长高了些,纵向抽条抽的人更纤瘦了,那双黑亮的眼睛却是一点也没变。 “你怎么来了?”江照不接外套,问的有些见外。 李旌和收回手,臂弯里还挂着自己的运动服外套,简短道:“跟着你来的。” 他说的轻松,可这话压根就经不起琢磨。江照蹙了蹙眉,直白道:“你跟踪我?” 李旌和缄默着,是,他是尾随了江照。 江照也沉默了,他们站在长廊外,冷气还刮着,吹的人头脑清醒。 “李旌和。”江照低了低头,浓黑的眼睫翻翘,一双眼睛润润的,半晌才抬头看着他说,“我们这样,有意思吗?” 李旌和直直的看着他,喉头涌动着,没答话。 “这样不会影响你学习吗?还有两个月不到,就要放假了,假期一过,我们就是高三党了。”江照说的很冷静,像是在心里打过无数遍腹稿,所以现在才能出口这么流利,连停顿都没有,跟一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李旌和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 “我们……”江照犹豫了,他看向李旌和,李旌和似乎比他还要平静。 “纪念品我拿到了。”李旌和把手里的塑胶海豚递给江照,那是一只马卡龙色系的小挂件,蒂芙尼蓝,很像是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 “谢谢。”江照礼貌道谢,继续上一个话题道:“你一定比我规划的更清楚,如果我会影响到你,那不如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想了很久,怎么跟李旌和开这个口,现在就这么说出来,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江照,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你要是嫌这段关系麻烦了,影响到你的心情了,你可以直接说。”李旌和看着他,泼墨般的瞳孔里情绪浓到怎么也化不开,“你想分手是吗?” 江照抿着唇不说话。 “江照,你好像没有喜欢过我。”李旌和声音变得有些怪,“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我好像没有喜欢过你。”江照念着这句话,再也平静不下来了,他压低音量怒道:“李旌和,你一生气就要往别人心窝上捅刀子吗?我没喜欢过你,我早上五点半起来给你煮粥,我没喜欢过你,我上赶着顿顿饭都要跟你一起吃,我没喜欢过你,我天天惦记的人都是狗吗?” 他甚至开始骂人了。 “上次钟启的事情你就在我跟前犯浑,我认识向新华那么多年,我要喜欢她还有你的份儿吗?”江照眼睛有些红,情绪一上来,顾不上李旌和拉他的手,猛地甩开后继续道:“对你说过那么多话你不听,一句牢骚你记得比谁都清楚。是,我上次是说麻烦了,我是说钟启麻烦,你听的又是什么?” 李旌和嘴唇蠕动着,还没开口,就被江照呵斥住了。 “我还没说完!这次也是,我说让你重新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有说过要分手吗?你尊重我的一切决定,行啊,你这么深明大义,那我们今天就分……” 李旌和手快的堵上江照的嘴,没让他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没说出来就不算。 “回家说。”李旌和半挟持着江照,搂拐着把人带走了。 江照愤愤的盯着李旌和,乌溜溜的眼睛瞪的浑圆,想骂人的心是藏不住的。李旌和就顶着这样的目光,难熬的把人带回了家。 还是他那间小公寓,太久没人来了,空气里一股尘土的味道。 李旌和打开窗,辅一回头就挨了江照一巴掌,那么重的一巴掌拍在他手臂,震的他生疼。 “狗东西。”江照骂道。 李旌和攥着他的手,轻轻的揉,说是揉更像抚摸。 “嗯,狗东西的男朋友。”李旌和低低的开口,他低下头,温热的嘴唇亲在江照指腹,掌心,手腕。 他一低头,江照才看清他右耳里塞的东西,很隐蔽,不是近距离根本就看不清。 “这是什么?”江照指着他的右耳问。 “助听器。”李旌和一字一字咬的清楚。 江照愣住了,李旌和居然要戴助听器了,他压根就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江照问。 “最近。” “你……”江照说不出口了,他连说什么都不知道,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现在难受吗?你还能好吗?这些话在知道李旌和戴助听器以后,都变得有些风凉了。 李旌和打开热水壶给他烧水,江照坐在沙发上有些失神。 室内太安静了,李旌和泡茶的功夫,江照心里已经千回百转了。 “你说的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分手,是什么?”李旌和问他。 “不算分手吧,只是以学业为重。”江照蔫蔫的说。 “嗯。”李旌和顺着他,低低道:“我跟你说过,我的耳朵。所以我不希望它影响你的任何决策。” 江照捧着玻璃杯,茶叶随开水起起伏伏,就像他的心一样,随着李旌和的话起伏不定。 “你希望我不要同情你。”江照吹了吹绿茶,热气熏面,潮潮的打在鼻尖,喝不到嘴里,他放下杯子,反问道:“李老师,你这么要强的一个人,如果以后别人都拿同情的目光看你,你怎么办?” 李旌和摇头,他没想过别人。 “你太在意这件事情了。”江照蹲下身,跪坐在李旌和腿旁,双手搭在他膝上,强调说:“耳朵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喜欢你所以才会关心它。”江照直起身,抻着后背亲在他左耳。 “我们住在自己心里,不住别人眼里。”江照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哪怕是我,你也不要在意,你才是你心里的第一位。” 李旌和掐着他的腰,怀抱着他。 “离开或是留下,都不会是因为你的耳朵。” “嗯。”李旌和握住他后颈,直直的咬上他嘴角,舌尖抵着那颗黑痣,吮的用力。 江照软了腰身任他动作。 一个小时前还在吵架的两个人,现在却又和好如初了。 “今晚留宿这里吧。”李旌和扣着他的手说。 江照怀疑李旌和扣着他的手就是为了防止他动手打人,都跟李旌和说了嘴巴疼,结果李旌和倒好,不仅充耳不闻,还把他嘴角咬的红肿一片。 “那我跟我妈说一声。”江照往茶几上摸手机,程雪青现在会问他夜晚要不要做他的饭,有几分母亲的样子了,所以他如果夜不归宿,还是要报备一声的。江照没拿到自己的手机,李旌和的手机先震动了,他顺手拿过来一看,差点没被气个半死。 李旌和给邢西的备注就是邢西,邢西发的短信内容是:老公,想你。 草。 江照把手机往李旌和身上一摔,拔高的音量活像个喇叭,“李旌和,你给我解释清楚,你要是解释不清楚,就把邢西也叫过来,我们当面谈。” 什么玩意儿,居然连老公都叫上了,他甚至都没这么叫过李旌和。 江照越想越气,他拿恶狠狠地眼神剜着李旌和,眯着眼睛重复道:“老公?想你?” 李旌和果断的拉黑邢西,他朝江照身前凑,湿润的唇贴在江照耳垂,服软的说:“老公,别气了。” ☆、第 42 章 江照脸一红,耳朵都烧的不像样子,气消了大半。 “少给我撒娇,你真的很不检点。”江照食指点在李旌和额头,狠狠的戳,亏他还从没把邢西当回事,结果人家俩私底下已经到这一步了。 李旌和捂着泛红的额头,嘟囔了一句醋坛子,他字音是连在一起的,声音又轻,江照没有听清楚。 “水性扬花。”江照径自上楼,啪嗒锁上了卧室的门,把李旌和锁在了门外,让他自己找地方睡,休想进屋。 李旌和围在屋外,手拍在门上,狗刨一样,声音不大,但是惹人心烦。“老公,开门。”他没脸没皮的叫。 “找邢西去给你开门。”江照站在门口,双手环胸,隔着一道门刻薄的开口。 “我跟他真的没什么,邢西有病。”李旌和不是在骂人,他只是客观阐述,邢西有抑郁症,他连沾都不想沾上。 不是所有人,仗着自己有弱势,就能渴求别人的关注的。尤其是邢春还鼓动着邢西要他用这一点来道德绑架李旌和,李旌和就更加接受不了了。 江照不听,这些话李旌和爱跟谁说就跟谁说,他自己处理不好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惹了一身腥臊,就该得到些惩罚。 “小江哥哥。”李旌和叫他。 “滚去睡沙发。”江照凉飕飕道。 “謶。”李旌和死心的应他。 本来是一个美好的夜晚,结果全因为邢西被搞砸了。李旌和躺在沙发上的时候,捞过手机给邢春发短信:狗比。 邢春打游戏打的正开心,冷不丁收到李旌和的短信,刚从游戏里推出了准备打电话骂他,结果拨过去李旌和已经关机了。无语!邢春脚剁地板骂骂咧咧的。 隔天早上,江照睡了个自然醒,睁眼正瞧见李旌和趴在床头看他。 “醒啦。”李旌和托着腮,脸被遮了大半,留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江照。 “唔。”江照往被窝里缩了缩,脑子缓慢的转着,刹那间就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了。李旌和惹他生气了。 “起来吃早餐。”李旌和手往被窝里探,一双手不老实的游走,挠的江照浑身痒痒肉都苏醒了。 江照蜷缩着,咯咯的笑,太痒了。 等他起床吃过早餐,李旌和问他今天有没有什么安排,江照想了想,没有什么要做的,于是摇了摇头。 “那我帮你过一下这个学期的功课吧?”李旌和从茶几下面找课本,他在这里放了一套备用的,很久没来了,书上都有灰了。 江照挑眉,自信道:“行,给你看看小江哥哥这个学期的学习成果。” 江照成绩进步的很明显,并且稳定。李旌和从刘岁岁那里接过来的第一名的桂冠,如今又被他江照接过来了。老陈现在完全拿他当重点生培养。 他们当真拿一个上午过完了一本数学书。用脑过度,江照囔囔着饿,李旌和合上课本,赞叹道:“你现在很细心。” 江照点头,认真道:“这个学期还可以,等高三,要重新复习高一的内容。” “不要急。”李旌和收好书,问:“点外卖还是出去吃?” “叫外卖吧,下午继续。”江照瘫在沙发上,长长的腿曲着,露了截脚踝出来,白莹莹的。 李旌和瞥过他脚脖子,面上不显露,跟他头抵头的看点什么外卖,等外卖来,下午继续任务,一天竟过得飞快。 明天还有课,夜晚送江照回去的时候,李旌和如愿的握上了那把白瘦的脚踝,骨头硌着掌心,一只手就握过来了。江照不自在的想抽脚,“我自己穿吧。” 李旌和强势的没让他动弹,穿袜子的手擦过他脚背,瘙痒一般惹得江照一激灵,一双鞋穿的江照像在上刑。等李旌和给他穿好鞋,缓缓站起来,附在他耳边低语:“这么怕痒,等以后长大了,了就没这么敏感了。” 江照羞赧的垂头,水灵灵的眼里除了害羞还藏着别的情绪,竟有一丝…期待? “穿件衣服吧你。”江照手抵在他胸膛,软绵绵的推了推。 “别踩奶了。”沙沙的一嗓子,李旌和欺身上前给了他一个实实在在的吻。 以这种效率,江照被李旌和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果断道了别,江照扑在自己的床上,滚来滚去的激动了一宿。 恋爱要谈,课也要上。 江照后来联系向新华,发现钟启没再骚扰她了,这才把心放下来。不知道李旌和怎么跟钟启说的,眼下向新华的事情解决了,他要解决自己的事情了。 江照挑了一个阴天,他请了假,理由是自己病了。老陈甚至没有怀疑,说批就批了,这就是好学生的特权吗?江照出校门的时候,浑身都是轻的,爽。 他现在要去爬一高的墙,之前踩过点,哪个位置不容易被发现他还是知道的。 江照撸起袖子,一个助力猛跳,攀上墙头的时候,猛然间发现……墙内也有人正攀在墙头,准备往外跳。 四目相对,微风中都带着一股窘迫,墙内人手一滑,随着一声咒骂就跌落下去了。江照利落的跳下去,耍帅的落地,同旁边那个摔了个四脚朝天的邢春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照拍拍手,俯视着邢春,居高临下中带着鄙夷,他踢了踢邢春的腿,欠儿不登的问:“没摔死吧?” 邢春淬了一口,倔强的爬起来,寸头下一双凶悍的眼睛像在喷火,“就他妈晦气。”要是没江照,他这会儿已经在外头上网了。 “笨蛋,你怎么连墙都不会爬。”江照嗤笑邢春,熊样,见个人还能摔下去,也就这点本事了。 邢春瞪他,怒道:“聪明蛋儿爬我们学校的墙,我现在就去叫门卫,你别跑。” 江照一把拉住邢春,“你敢叫我就举报你。” 邢春眉头皱出川字,他甩开江照,语气不大好的说:“行,祖宗,别耽误我上网,咱俩就当谁也没看见谁。” 说罢邢春就要再度爬墙,江照眼疾手快的拽住他手腕,不依不饶道:“那可不行,我今天就是来找邢西的。” 一听邢西,邢春就变了副样子,那张攻击性极强的脸上露出凶相,护犊子般开口:“你找他干嘛?有事你找我,别去打扰他。” 江照挑眉,邢春跟邢西一点都不像亲兄弟,一个凶的像狼,一个软的像兔子。 “那俩学生,你们站墙边干嘛呢?”门卫老早就看见这俩学生了,鬼鬼祟祟的,他等了半晌也不见他俩动作。 邢春一僵,扯着江照跑了。 江照被动的跟着邢春跑,一直到了后操场,邢春才气喘吁吁的撒开他。 “你这身体素质不行。”江照嘲讽他。 邢春悄声骂了一句,江照选择性忽视了,继而又问:“你今天不把邢西叫过来,是准备自己跟我谈?邢西叫别人男朋友老公这件事,你要跟我谈?” 邢春脸色一变,面部肌肉牵动着,扭曲的有些不像话。 “邢春,你弟这样,你也不管?” “放屁,你怎么不去跟李旌和,让他管好自己,少他妈一天到晚的在邢西跟前晃悠。”邢春语气颇冲的回他。 江照摇头,“李旌和对他什么态度我清楚,是邢西纠缠着他不放,以前他们是什么样我管不着,现在李旌和有对象了,邢西就要约束自己的言行。” 说到这个,邢春火更大了,他睨着江照,阴测测的开口:“李旌和休想撇开关系,江照,你以为李旌和多好呢?他为了报复我,勾搭我弟,撩完就跑,把我弟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要靠吃药苟活。他不无辜。” 江照垂了垂眼,他不能听信邢春的一面之词。 “你的意思,李旌和要为邢西这一辈子负责了?” 邢春仰着下巴,不驯的点头。 “你把邢西叫来,我要跟他谈。”江照攥紧拳头,努力让自己不跟邢春动手。 “你想得美。” “邢春,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我可以自己去找邢西。”江照懒得瞧邢春那副嘴脸,他特意请的假,不能白跑一趟。 邢春拦在江照跟前,不说让他走。 “我今天把话撂这,你休想见邢西。”邢春低头,盯着江照的眼睛,话语里满是威胁。 “你们在做什么?” 江照跟邢春齐齐回头,看到了一脸怒气的李旌和。 他大步上前,拉开江照跟邢春那没差几分公的距离。钟启跟他说江照跟邢春在后操场他还不信,亲眼见着才发现两人有多‘亲密’。 “邢春,你是不是想死?”李旌和把江照挡在身后,浓眉斜飞,眸光阴鸷,满面森然。 江照呆住了,平日里的李旌和太温和了,他甚至没有听过李旌和骂人,以至于他认为李旌和就是不会骂人的。 男朋友好凶,难搞。 “不要生事。”江照小声念叨李旌和。 邢春猛地踹了一脚砖块儿,他背驼着,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单手插兜走了。 李旌和望着他吊儿郎当的背影,眼中杀气未退,邢家兄弟一个赛一个的惹人厌。 “李老师,邢春说你撩拨邢西。” ☆、第 43 章 “他胡说的,你怎么进来的?”李旌和看着突然出现在学校的江照,第一反应就是他不来找自己,先跟邢春唠上了。 有些离谱,居然连莫名其妙的飞醋也要吃了。 江照耸肩,瞳仁儿打着转,无端心虚道:“这不是有些人翻.墙买学习资料嘛,我这效仿一下,翻.墙过来感受一下大家的学习氛围。” “不许说谎。”李旌和瞥着他飘忽的眼神,左右能猜到些,绝不是因为这个。 江照跟不学好被家长发现捉着教训一样,李旌和训斥一句,他就敷衍的点一下头。 “李老师,你说完了吧?说完我回去了,我这晚上还有课呢。”江照瞅瞅一边的墙,心里按耐不住的想走,李旌和说来说去也不过那几句话。 一是不要学坏的风气。 二是不能见不三不四的人。 三是来了要先找李旌和而不是其他人。 就这,也要江照这么大的人了,被教训的像个蔫了吧唧的小孩儿一样。他算是发现了,帅哥是挺好,要是个哑巴那就更好了。唠里唠叨的简直听的人兴致全无。 “你先回去,有时间见面我们再说。”李旌和点头,场合不对,他也不能对江照说太多,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 江照松了口气,他咧嘴笑的没心没肺的,摆手道:“再见。” 李旌和板着脸,考究的看江照,江照一脸巴不得他赶紧走的神情,大眼睛透出来的光明晃晃的,写满了开心两个字。 行,真有你的。 “再什么见,不是要走吗?我送送你。”李旌和沉声说道。 江照愣了愣,这…就没必要送了吧? 李旌和不言其他,拉着江照的手走到墙边,问:“准备好了吗?” 江照迟缓的点头,心说你真的要看我用那不雅的姿势撅出去吗?虽然大家在谈朋友,但是留个面子未必不好,他扭头,吞吞吐吐的想让李旌和先走。结果话还未出口,就被李旌和托住腰,猛地举起,四周风都变得有声音了。李旌和那双手臂托着他,稳稳当当的给足了他助力。 “小心一点。”李旌和叮嘱道。 江照脆脆的应了一声,随即利索的跳了出去,待他在墙外站稳脚跟,猜李旌和还没走,就冲着墙内喊:“李老师!好好学习!” 风有些大,刮着他声音四处飘散,叫人听得不真切。 江照没等到回应,以为人走了,正准备离开,手机震动了。他接通电话,那段声音低低的,“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江照耳朵渐渐染上绯色,像朵玫瑰在风中悄然绽放,真要命。 “好哦。”他说。 结果还是白跑一趟,江照回去以后也没惦记太久,李旌和直接把他俩的账号绑定了,这样一来,江照就能看到李旌和所有的消息了,简直公开透明到了极致。 他其实不乏安全感,李旌和也没必要这样做,但是劝了也不听,因为江照总会被李旌和用“怕你麻烦”这四个字来噎他… 江照发誓,以后吵架,再也不说这种致命的话了。 高二在他们的一片哀嚎之中结束了,这次铃声的响起,直接拉响了他们奋斗的钟声。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并不夸张,谁觉醒的早,谁便冲的快。 好不容易到了暑假,江照有时间了,李旌和却不得空了,他被李昭带着飞国外治耳朵了。江照想跟他联系,偏偏李旌和美国时间,一个白天一个黑夜,消息经常会被错过。 江照恨不得骂自己那张乌鸦嘴,这下好了,跟李旌和谈恋爱真的变成取经了,没个九九八十一难还得不了道了。 李旌和走之前把自己高一的笔记给江照了,要他好好复习,等回来了两个人一起再过一遍知识框架。 江照一个暑假可谓是过得既充实又无聊,他跟向新华一起组了队,两个人天天不要命的学,向新华是为了赶超江照,江照是为了赶超李旌和。 有目标总归不是坏事。 高三开学的早,二高为了向一高看齐,一起开的学。到了开学,李旌和都没回来。 江照在开学伊始接到了李旌和的视频通话,隔着屏幕他看到了那张想念已久的脸。李旌和被晒黑了些,看上去更精神了,额前发被梳上去定了型,五官尤为锋利,气场已经开始显现了。 “你生日我赶不回去了。”李旌和说的有些遗憾,还想跟江照一起吃蛋糕的,眼下是来不及了。 江照眼巴巴的看着屏幕,朗声道:“以后那么多生日呢,慢慢过,不着急。李老师,你怎么走了两个月又变帅啦!” 李旌和弯着嘴角笑,隔着屏幕啵啵他,软着嗓子道:“喜欢吗?小江哥哥。” “喜欢。”江照见他状态不错,猜这次治疗应该是见成效了,连带着自己也很是开心。 “李旌和,滚过来吃药。”从李旌和的视频里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江照一愣,李旌和冲他解释说:“我爸叫了我,下次再跟你说啊宝贝。”说完视频就被切断了。 江照回味着他的宝贝二字,特清润的一嗓子,跟把钩子似的,就差没把江照三魂七魄都勾走了。这人…一去国外,连习俗都染上了,张口闭口的宝贝,不矜持了,也怪叫人喜欢的。 学业繁忙,压力着实大,以前根基没打牢,刷起题来就有些吃力。可江照心态放挺好的,因为李旌和快回来了,程雪青的状态也一直在好转。 尤其是程雪青,从她开始清醒以后,江照就在无形中感受到了一股温暖,是那久违已久的,背离了他整个少年时代的关怀。 竟然如有天赐的回来了。 江照从不在人前提及自己的妈妈,上学的时候大家闲聊,除了学习就是一些琐碎的日常。诸如我妈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妈怎么怎么样,我爸怎么样。江照从没接过他们的话。 因为程雪青不再为他做可口的饭菜,不再为他缝补被子,不再为他购置衣物。他们有父母,而江照只有自己。 他得忍住艳羡,才能为自己铸就盔甲。 可是现在,程雪青又回来了。 江照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那是别人体会不到的情绪。程雪青的每一处变动都会在他神经末梢处舞动,是起舞,是牵动他心弦的变动。 刚开学,向新华本来叫着赵禹跟江照过生日的,结果被江照婉拒了。 “对不住了兄弟,我妈说要跟我一起过生日。”江照语调轻快,飞扬的尾音像只雀儿,恨不得昭告天下程雪青要为他过生日。 向新华惊讶的看向赵禹,赵禹也同样的合不拢下巴,惊喜的问道:“阿姨…这是好了?” 江照摇头,眉开眼笑道:“不清楚,不敢奢求太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向新华一巴掌拍在江照肩头,鼓励的说:“否极泰来,恭喜你熬到头啦,下次把欠我们的蛋糕给补上,这次就祝寿星公生日快乐,心想事成啦!” 赵禹附和道:“俺也是。” 江照笑得开心,把祝福都接下了。 程雪青为他下了长寿面,碗底卧了两个荷包蛋,绿油油的青菜傍在一旁,骨汤浓香,闻着就让人发馋。她还订了蛋糕,朴素的奶油蛋糕上写着“祝儿子生日快乐”七个大字,江照看得眼窝一热,慌忙别开头,手背抵在眼睛上好一会儿没拿开。 “点蜡烛吧。”程雪青插上蜡烛,按着打火机,一个接一个的点了十八支蜡烛。明暗交替的烛火柔和了她的轮廓,为她铺上了明黄的色彩,江照好像突然看到了年轻时候的程雪青,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就是这么的漂亮。 “妈。”江照不大确定的叫程雪青。 “嗯?”程雪青扭头看江照。 江照从兜里摸了个首饰盒出来,一打开,一串珍珠项链就顽皮的跳了出来。程雪青眼前一亮,惊喜道:“送我的?” 江照点头。 程雪青撩着头发说:“那你给我戴上吧。” 江照笨拙的为她戴上项链,程雪青得了礼物,先跑到镜子前照了照,漂亮的珍珠提着她的气质,她越看越喜欢。 “好看。”程雪青笑着称赞。 江照点头,她戴上确实好看。 蜡烛也吹了,蛋糕也吃了,面也尝了。江照如愿过了一个开心的生日,他想他今年只有一个愿望,也是他每年的愿望,希望程雪青早日康复。 到了夜晚,李旌和的视频就来了,江照趴在床上,喜滋滋的看着他。 “怎么你生日没我在,还这么开心。”李旌和敲敲手机,像在拍打江照的额头,江照笑得多少是有些没心没肺了。 “我妈给我过生日啦。”江照语气中都带着炫耀。 李旌和眉峰一挑,像是没想到。江照还在继续说,“她好温柔!” 李旌和点头,江照的这种心理他不懂,但是不妨碍他跟着一起开心。 江照又说了几句,才把话题扯到李旌和身上,“李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想我什么时候回来?” 立刻,马上。江照到嘴边的话溜了个弯儿,中肯道:“当然是你耳朵能治好的时候。” 李旌和嘴角噙着笑,意味深长的盯他。 江照舔了舔唇,突然有些口干舌燥,妥协道:“要不你今晚来我梦里吧。” ☆、第 44 章 李旌和到底有没有入江照的梦里这件事后来他问过,江照死活不肯说,看起来像是入梦了,但是做了什么又不好形容。 江照发现他的账号跟李旌和的账号绑定以后,再也没有收到过邢西的消息了,这让他不由有些怀疑,就这? 李旌和回国以后,助听器被摘了,但是要补课,能跟江照见上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江照到后来都习惯了,他在等,等高考结束。高考的结束对他们而言便意味着解脱,还有自由。 程雪青的情况虽然好转了,但是药还是不能停,她现在吃药的剂量教以前少了,江照去药店的频次也在变少,他有时候忙起来顾不上,就会攒着两个月一起买。 等深秋他再去药店的时候,好巧不巧又是那家药店,遇上了他一直想见但是没机会见的人,邢西。 江照对邢西印象很深刻,因为邢西长相偏秀气,下巴又短,他记这个长相记了很久。看起来是会受欢迎的样貌。 邢西没有看到江照,他裹着宽大的外套,脸颊肉凹陷了些,脸色透着不健康的青白,整个人看上去就病怏怏的。 “站住。”江照觑着他手上提的药,大步一跨,拦在了邢西跟前。 邢西被吓得一激灵,他怯怯的看着江照,因为个子矮,江照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站的离他这么近,无形的压迫就会让他感到紧张。“你,你好。” “胆子这么小,还敢叫别人老公?”江照凑到邢西跟前,左闻右嗅,他身上没有香味儿,只有一股药的味道,苦苦的。还以为会有什么甜腻腻的味道呢,江照退开,看向邢西的眼神冰冷冷的。 邢西瞳孔倏地放大,当众被戳穿的难堪让他脸色更白了,他机械的摇头,辩解道:“我没有。” “老公,想你。”江照启唇念着,语气好像在问候邢西吃了没。 邢西后退了两步,唯唯诺诺的说:“我那是发错人了。” 江照攥着他的胳膊,拽住他说:“你挺会装的啊,还发错人,我等下打完你,再道个歉,说我打错人了,你看行吗?” 邢西手无缚鸡之力的被扯着,甚至连逃都逃不开,他挣扎着,委屈的眼眶里含着两旺泪,要落不落的。“我真的发错人了,呜,你放开我吧。” 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江照嫌恶的丢开他,教训道:“出息,还没动你就开始哭哭啼啼,是不是等下还要叫邢春过来给你出头?” 邢西一听邢春的名字,眼里包的泪再也蓄不住了,啪嗒嗒的直往下落。 江照被他哭懵了,邢西一直哭,他就站在一旁难安的立着,好像是他把人给欺负哭了,要负责一样。 邢西一直在哭,势头也不见小,街上已经开始有行人往他们这边看了。江照无奈的给李旌和打电话,李旌和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声音还是欢快的,“小江哥哥,怎么了?” “救命。”江照简短的概括两句,要李旌和赶快来。 “知道了,你看着他,别让他乱跑。”李旌和抓了外套就要出门,连等电梯的功夫给邢春打了个电话。 江照看着哭个不停的邢西,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泪腺可以这么发达,以前程雪青病发的时候,都没有邢西这么能哭。 摩托声轰隆隆的响彻整条街道,邢春风风火火的赶到,他拿下头盔,快步走到邢西跟前,皮靴踏在地上发出的声音震人心弦。 邢西看着邢春,突然打了个哭嗝,眼睛又红又肿,邢春看着就窝火。 “江照!”邢春呵斥道。 “打住,邢西你自己跟你哥说清楚,我对你做什么了没有?”江照戳邢西的肩胛骨,被邢春一巴掌拍开了。 邢西流着泪摇头。 他这幅样子解释,很难不让人误会。 “江照,谁让你欺负他了?”邢春攥紧拳头,看着哭啼啼的邢西心里格外烦躁,恨不得现在就跟江照打一架。 “得了吧你,少找茬儿,赶紧带着你弟回家。烦死了,我出门买个药招谁惹谁了我。”江照给邢春一个白眼,一副懒得跟他计较的表情。 邢春还准备说什么,被突然赶到的李旌和给打断了。 “邢西,你喜欢的人是谁,你敢当着他的面说吗?”李旌和看着缩在邢春背后的邢西,他僵硬的站着,浑身上下的力气像被抽走了一般,如同傀儡。 江照瞪大了眼睛,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荒诞的念头,该不会…… ☆、小番 李旌和生长在跟别人不一样的家庭里,两个爸爸对他而言,缺了母亲的角色,他从小长到大就没叫过妈。除此之外,最大的不同便是性向。 有些同性恋是天生的,有些是后天觉醒的,李旌和在吴翎跟李昭的耳濡目染下并未受到影响。 真正开始让他发觉,他可能喜欢男生的人,是邢西。 他对邢西的感情不是爱,不是喜欢,而是作壁上观。他太善于观察了,敏锐到刚升高中部,他就发现班上那个叫邢西的内向男生看他哥的眼神不对。 邢西很少敢在邢春看他的时候跟他对视,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李旌和想那可能不是因为邢春凶的像条恶犬,而是因为邢西对邢春的感情不够坦荡,所以才遮遮掩掩。 李旌和会在邢西看邢春的时候观察他,邢西长得毫无攻击性,客气礼貌到有些怯懦,就这种性格,如果暗恋一个人,怕是会一条路走到黑。 李旌和平时很忙,忙着学习,但是他也会学乏,也要休息,他休息的方式,就是跟邢春唠两句。 邢春这个人很直白,又热血,李旌和挑两件他感兴趣的动漫和手办跟他谈,邢春就会很上道,他会跟李旌和分享更多。 李旌和一半是在跟邢春做朋友,一半是在感受邢西的视线。 如果暗恋也分等级,那么邢西,给到邢春的目光,就像是早春悄然的小风,内敛又不易令人察觉。能吹动绿草却憾不动大树,是最无疾而终的喜欢。 两人稍微熟络以后,李旌和状似不经意的在邢春面前提起他那毫无存在感的弟弟,这两个人始终不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邢春跟他说,他跟邢西是组合家庭,邢西的妈妈带着邢西嫁到了他们老邢家,本以为年纪相仿的男孩会闹矛盾,邢春也确实存了刁难邢西的心,谁成想就邢西那软趴趴的性子,邢春跟他压根吵不起来。 “邢西以前叫葛西,后来跟我爸姓。”邢春脸上表情拽拽的,眉毛扬着,带着一种莫名的炫耀,“你猜怎么着,他不仅没不乐意,还跟我说,能跟哥一个姓也挺好。这弟弟,多有觉悟。” 邢春觉得他是在显摆弟弟,李旌和却觉得他是个煞笔。就这种被人盯上了还洋洋自得的傻子,以后有他受得。 李旌和搅入了他们两兄弟当中,他始终带着一种大局在握的自信,因为他是知情人,是局外人,只有当局者才会误入迷途。却没成想,邢西的脆弱超乎了他的预料。 同类人之间会有一股莫名的磁场,他们能够相互捕捉。 李旌和在夏末做了一场梦,一场朦胧又让人心痒难耐的梦。梦里的少年模糊不清,像是隔了千万层纱,叫人辨不清真容。他努力想看着那张脸,却在一种怪异的感觉当中醒来,不是邢西,他大喘着气,修长手指抹了把脸,叹息声消散在夏日里的尾巴里。 邢西惊觉他们班学霸是同这件事的时候,李旌和跟邢春已经走的很近了,不止他们,还有那个叫钟启的,他们偶尔会一起玩。 邢春跟钟启投缘,李旌和跟教科书更投缘,久而久之,李旌和就被落下了。 李旌和故意的,他在给邢西接近他的机会,他对邢西充满了好奇,甚至难得的想多管闲事,企图插手这两兄弟之间的事。 李旌和是个很好接近的人,他永远保持着谦逊,这是李昭教的,做人不能飘飘然。 然而李旌和高估了邢西,邢西就是个鹌鹑,还是那鹌鹑当中最不中用的鹌鹑,他根本等不到邢西主动联系他,只能换他自己主动出击。 跟邢西这种人接触,最好的办法就是示弱,让他来帮助自己,然后再有来有往,一来二去,就能说上话了。 李旌和没有在邢西面前避讳自己的取向,相应的,邢西也从一开始的不愿多说到后来每次都要跟李旌和请教,看邢春的反应对他来说算不算一种回应。 李旌和在跟邢西的相处中,逐渐变了初衷,他从始至终的优越感还未褪去,甚至都没琢磨清楚他对邢西的感情,就被邢春当众给羞辱了。 邢春把邢西的反常举动归咎到李旌和身上了,他知道邢西喜欢男生了,他知道那个男生是李旌和。自己的弟弟跟自己的哥们儿搅和到一起,这让他感觉到了愤怒,背叛以及屈辱,李旌和凭什么把邢西带上歪路?合该李旌和就长了一张极有主意的脸,一看就是他把邢西给带坏的。 所以他也要羞辱李旌和,他要在全校同学面前让李旌和难堪。于是一夜间,那个成绩优越,长相上乘,为人谦和的学霸李旌和就变成了身残志坚的励志榜样。 李旌和认栽,他的自尊被邢春踩了个稀巴烂,谁爱顶着那种异样的目光生活谁就顶着去吧,他毅然决然的转了学,开启了一段新生活。 李旌和断了跟邢西的联系,邢西就没了主心骨,他自己没朋友,根本不知道跟谁说,本来就郁结,往后愈演愈烈,到了要靠药物维持的阶段。 因为邢西,李旌和下定决心,以后都不再多管闲事。 也因为邢西,李旌和发现了自己喜欢男生这件事。 我们在成长路上所遇见的至关重要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自己的影子,他们可能身披光芒,我们从中窥得一丝一缕,把它嵌入自己体内化作引路星。他们也可能雾霾加身,笼罩着我们使我们感同身受。 李旌和万幸,在他如海绵般吸收成长的路上,遇上了江照。他比邢西幸运太多了。 ☆、第 46 章 “是你。”邢西抬起头看着李旌和,一口咬定是他。 没救了,李旌和在心里叹息。 江照方才的想法甚至都没成型,就破碎了。他直视着邢西,喉头发涩,这会儿居然说不出什么话了。不是因为邢西有邢春称腰,他是生气。 “跟我回去,别他妈在外面丢人现眼了。”邢春粗鲁的扯着邢西,脸上表情很是难看,邢西当着他的面说喜欢李旌和,无异于加剧他心中的怒火。 邢西被拽的趔趄着,回头看李旌和的眼里满是愧疚。他不能承认,承认了他就完了,他们这个家就完了,他跟邢春也完了。现在好歹他还能跟邢春在一个户口本上,他决定不能说! 李旌和冷漠的看着这场闹剧收场,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非要搅进来了。 “怎么,舍不得了?要不要英雄救美,带他浪迹天涯啊。”江照覷着李旌和那望远了的视线,不觉语气酸溜溜的。 李旌和回头拉江照的手,被他避开了。 “老公,别吃醋了。”李旌和俯身跟他咬耳朵,“苍天可鉴,我这心里脑子里可只有你。” 江照眉毛挑着,不信任的表情丝毫不带掩饰。这人也开始油嘴滑舌了。 “李旌和。”他语调平平的。 不叫李老师改叫李旌和,又是这种凉飕飕的语气,李旌和就知道江照是真的生气了。他微微低头,专注的看着江照,澄澈目光又含了情,一眨也不眨的望着,沉声应道:“在。” 江照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拿捏的刚好的分寸在他如有实质的目光下开始发虚,“你的朋友,”江照把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他在强调,从钟启到邢西,哪一个都让他喜欢不起来,“让我很困扰。”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我就是忍不住生你的气。”江照变了腔调,愤愤不平的语气像是表达不了他的情绪,干脆抬手握住了李旌和的左耳,冰凉的指尖触在耳后,惩罚似的略微发力,片刻后便松开了。 李旌和红着耳朵,顺着他说:“就是,李旌和好过分。” 江照瞪着眼珠子看他,“你给我好好认错。” “哎,错了错了,再也不敢了。”李旌和接过他手中的药,拥着人往前走,“前面有家蛋糕房,去买块儿蛋糕好不好?” 江照陪着他买了块儿草莓蛋糕,又被哄着上他家复习功课,复习功课是假,李旌和只是为了跟他接一个草莓味儿的吻。 许久不亲近,李旌和的吻变得霸道了些,就那样严丝合缝的堵着他,舌头勾着舌头,时不时舔过上颚,发了疯一样的黏缠到江照腿软。 招架不住,江照抱着他耳鬓厮磨,“志愿,定了吗?” “你呢?”他不答反问。 江照支愣着坐起来,头发被李旌和揉的乱糟糟的,嘴角还泛着光泽,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还没模考,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心里没底。” 基础没打好就是这个样子的,学起习来感觉摇摇欲坠的,即便是得了章法,也要循序渐进,只怕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这个学期已经过半儿了,他开始浮躁了。 李旌和拇指抚过他嘴角,视线在黑痣处流连,真漂亮。 “李老师,给指条明路吧。”江照拿开他的手,一心想知道李旌和的志愿,这样他才会有冲一把的动力。 高攀不起也得高攀。 “去北京好不好?”李旌和说的是问句,可心里却一早有了答案,他不能跟江照说出国留学,江照还有母亲在这里,程雪青需要人照顾,他怕江照不跟他走。 江照猛点头,好,当然好。 “到了大学,租我们自己的房子,就可以一起住了。”李旌和手还按在江照后颈,说的有些向往。 江照已经开始期待了,好像他跟李旌和马上就同居了似的。 目标一定,江照就开始嚯嚯向新华,要她也一起努力,将来大家到一座城市了,聚起来就方便了。他不想他的朋友像满天星一样散落,再好的感情也抵不过距离的,就像江志跟程雪青。所以江照要跟他们一起。 就连赵禹,也在被江照逼着学习。 “哥,我真不是这块儿料,我混个本科学历就够了。”赵禹哀嚎,他想出去玩儿,只要不在教室,哪里的空气都是香的!是甜的! 江照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一句话断了他的念想,“不行,你家里没钱,以后没爹给你啃老,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辛苦一阵的事,一辈子都不用愁了,你凭什么不努力?” 他的话说的武断,高考结束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崭新的开始。可有一句话是对的,他希望赵禹像他一样,辛苦这一阵子,而不是辛苦往后的一辈子。 在江照的苦口婆心下,赵禹收了收他半吊子的态度,终于肯正视高考这件事了。 这个学期过的快,不单是麻木的,于江照而言,更是愉悦的。再没什么能比期末考试的时候拿全校第一更令人开心的了。 程雪青的状态一直很好,知道江照拿了第一名,甚至开心得跟江照下了馆子。她极少跟江照出去吃饭,因为大人成了家以后,就要在家里吃饭,不能馋嘴,不能不算计开销。 江照喜上眉梢,程雪青不仅带他吃了路边摊,还带他去买了套衣服。 他不羞于跟母亲一起出来逛街,甚至很享受,因为这是以前不曾有的待遇。程雪青是爱美的,眼光独到,知道怎么打扮江照能发挥他的长处。 “妈,你也买套裙子吧。”江照提着大袋小袋的跟程雪青说。 “大冬天的买什么裙子呀?”程雪青朝江照淡淡的笑,“把钱留着,等你爸回来给他买身好行头。” 江照脸上笑容有些凝固,他抿了抿唇,随即推着程雪青的肩膀,跟母亲撒娇道:“买了夏天穿,你穿裙子可好看了~” 程雪青抵不过江照的热情,试了件碎花裙,摇曳的裙摆跟飞舞的蝴蝶一样漂亮,江照当场就买了单,他的妈妈要穿最好看的裙子。 ☆、第 47 章 江照穿着程雪青给他买的新衣服,迫不及待的约了李旌和。 天还冷着,气温有些低,他新剪了头发,倍儿精神的站在寒风中,鼻头被刮得泛着红。李旌和才从楼上下来,江照就到他跟前摊开了手,李旌和会意要抱,被江照躲开了。 “我今天帅吗?”江照在李旌和跟前展示自己的新衣服。 李旌和摸摸下巴,老神在在的说:“你再转一圈儿我看看。” 江照听话的又转了一圈。 “再转一圈。” 到这儿才听出来李旌和是在逗他玩,他拍着李旌和,笑骂道:“烦不烦啊你。” “你这么帅,多转几圈怎么了?”李旌和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他戴上,两人有说有笑的。 吴翎跟李昭趴在阳台,沉默的看着楼下的情侣。 “他来过一次,挺有礼貌的。”吴翎对李昭说。 李昭嗯了一声,视线没离开过楼下的两人,他若有所思道:“所以你儿子不出国是为了小男友?” 吴翎点头,李旌和跟他谈过这件事,孩子都大了,已经是成年人了,该被尊重自己的想法了。 “他耳朵还有好几个疗程呢。”李昭扭头看吴翎,眸中沉淀着复杂的情绪,他还是想让李旌和在国外读书,顺便把耳朵给治好了,这样就不用反反复复的治疗了。孩子生病,家长最操心了。 吴翎沉默了,李旌和目前是无事发生,就怕以后再复发。他的情况太特殊了,怕往后复发只会更严重,所以治疗这件事儿戏不得。 江照还不知道,甚至连李旌和本人也不知道,旧疾复发起来是真的会要人命的。 “李老师,等春天到了我们去爬山吧?”他们在体育场打篮球,江照脱的只剩一件单薄的卫衣,腾空一跃,尽瘦的腰线露出来,冷白皮肤像要发光。 李旌和盯着他的腰,心不在焉的应着。 “不走远,不会耽误事的。”江照揩了一把额头,黑发被他撩上去,精致的五官带着蓬勃的朝气,颦蹙间都散发着着荷尔蒙。 “嗯。”李旌和盯着他,目光深沉,有些郁燥。 江照沉迷于篮球,错过了李旌和痴迷的视线,他的精力都挥发在篮球场了。 等春天来也没有很漫长,江照早就备好了装备,趁着这次爬山,跟李旌和一起去附近的庙里许个愿,许姻缘。 他背的登山包鼓囊囊的,重的像装了黄金,李旌和把他的包接过来自己背,一边又问:“往包里装什么了?” “吃的喝的和一些医药用品,还有些杂七杂八……”江照越说声音越小,他也没想到,看似不起眼的东西,背起来会这么重。 司机叔叔把他们送到山脚下就去泊车休息了,为了赶完一天的行程,他们是早上六点钟起床的。 少年人精力充沛,爬山的时候还能有说有笑的。 “等大学了,时间充裕的时候,我去找个兼职吧,给学生做辅导,这样就可以不用我爸的钱了。”江照一身轻的跟李旌和讲话。 早晨的山脚空气很清新,日出的橙光像块儿洇开的颜料,柔和的漫在东方。林雀叽叽喳喳,叫着无限的生机,风一吹薄雾就散了。 李旌和脚下一顿,想了想还是说:“可不可以把时间投资到学习上?这样以后的回报会远远高于你兼职赚到的钱。” 江照背对着走路,他走在李旌和前面,又能同他面对面。李旌和的身后是片绿林,头顶着弥漫的雾气,那样慢悠悠的走,像从仙境里逃出来的神仙。他掏出手机,把这一刻的画面给定格了。 “听你的,李老师。”江照看着他拍的照片,李旌和神情淡淡的,有些酷。 山路蜿蜒,刚走的时候毫不费力,过了半刻终,人就开始感觉到体力的消耗了。他们运动的时候少,时间基本都用来学习了,缺乏锻炼。 江照停在路边,把李旌和手中的包接过来,掏了瓶矿泉水给他喝。 “有点累,要不是听说山上有庙,我一定不来。”江照手叉着腰,说的有些狼狈。 李旌和捏着袖子给他擦额头的汗,江照那么瘦,却很爱发汗。 “完了,李老师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我怎么觉得你比我又高了呢?我不会没长个儿吧!”江照拉着李旌和量身高,男生本就压个子,原本他二人是差的不多的,现在却明显能感觉到差异。 李旌和好笑的按按他的脑袋,垂眸说的温和,“小江哥哥这个身高就够了,再长是要窜天吗?” 江照撇了撇嘴,嘟囔道:“我还想再争取一下。万一以后我老了,再往回缩,岂不是不能变成酷老头儿了?” “动什么歪脑筋呢?你才多大。”李旌和拿过背包,拽拽江照继续往前走。 “哎~你别说,这日子过得可快了。”江照神神叨叨的跟在李旌和身后,口中话不带停。 要是幸运,我可是想跟你一起酷到老的。 “少说几句,上山就不会那么累了。”李旌和叮嘱他。 “你开始嫌弃我了。” 太阳高升,雾霭散去,山中一片清明。 江照取下李旌和肩上的包,坚持要自己背。马上就要到山顶了,李旌和就随他了。 山顶立着一块儿巨大的石碑,碑文密密麻麻的刻满了简介。江照没个站相的依在石碑旁,大喘着气,累死了。 站在这里远眺,会看到连绵的群山,像块儿黛青的绸带,隔开了世俗的一切烦恼,不染纤尘。 李旌和深呼吸着,耳朵细细聆听,风声鸟鸣,那些属于大自然的声音,都还在,真好。 江照猛扑在李旌和后背,挂在他身上问:“小施主,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 李旌和低低道:“想你。” 江照呼吸一窒,他低头,轻轻吻在了李旌和后颈。 “少偷亲我。”李旌和反手挠他,江照怕痒的躲开,两人嘻嘻闹闹的。 “李老师,下面有间庙,我们去上柱香吧?”江照握住他的手,说的郑重。 李旌和眉眼还是弯弯的,调笑道:“你不是求蟾宫折桂的吧?” 江照望着他那双黑黢黢的眼眸,那里承载着江照想要拥有的一切,“我去求求老天爷,让他把你赐给我。” 李旌和愣住了,江照太认真了,认真到像在求婚。 庙宇就在半山腰,下山比上山要轻松,他们到的快。这会儿还不到中午,人尚少,江照松开跟李旌和扣着的手,虔诚的请了三柱香。 香味儿缭绕,李旌和受到了江照的触动,也跟着拜了拜。他想江照应该一开始叫他来爬山就是为了拜佛,求他们之间的缘分的。 江照还为李旌和求了平安符,他想李旌和只要能健健康康的,别的他就无所求了。物质上他可以去努力,精神上的慰籍信一信也无妨。 “快,李老师,把我们的牌子扔上去!”江照站在古树下,情绪高昂的叫,听说这棵树是姻缘树,可灵了。 李旌和接过他手中的牌子,直直的往树顶抛,古树枝叶繁茂,挂满了了红灿灿的绸带,牌子一飞就不知道到哪去了。 “挂上了挂上了。”江照扯扯他的袖子,说的煞有其事,李旌和顺着他,其实压根没有看到牌子挂到哪里去了。 “嗯。”李旌和看着他,心里软的一塌涂地。 ☆、第 48 章 五月初,阳光明媚的一天,李旌和赴江照的约,他们要在考前最后一次约会了。他没让司机送,因为想沿途走走看看,有时候过得太匆忙,来不及好好欣赏路边的风景。 他才下楼走了一条街,过十字路口的时候,就毫无征兆的,听不到声音了。 李旌和甚至都没发现他听不见了这个事实,就看到了路口疾驰的大货车直直朝他冲过来,人在最危险的时刻,往往大脑是会一片空白的。那一刻,李旌和甚至没躲。 接着他就被人扑倒了,巨大的惯性带着他们滚到一旁,手腕擦过柏油马路,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他连痛都察觉不到了。 “你搞什么?那么大的喇叭声听不到吗?”钟启皱着一张脸,恨铁不成钢的骂,要不是他刚好路过,李旌和这会儿怕是人已经没了。 李旌和躺在地上,四周一片寂寥,路上的行人一个个安静的犹如活尸。他望着蔚蓝的天,嘴唇蠕动着,因为听不见,口齿不清了也不知道,“我听不见了。”他说。 吴翎赶到的时候,卡车司机还在路边站着,他急着拉货,明明没撞到李旌和,李旌和却躺在地上不起,把钟启吓得拉着司机不给他走。 “你是大人吧,这俩小孩赖着我也不是事儿啊,我看都没受伤,要不我给你们点钱,你们让我走吧,我这货急着送啊。”卡车司机给吴翎递烟,打着商量的语气开口。 钟启把来龙去脉告诉吴翎,他们确实没受伤,但是李旌和却变成那副样子了。 “这位先生,我说,这一千块够了吧?”司机从钱包里数了一千块出来,面上有些鄙夷,他最讨厌碰瓷的,要不是急着走,他怎么也不会掏这个钱。 吴翎冷下脸,沉声道:“收起你的钱。路口减速这件事如果你不知道,我可以叫我刑警大队的朋友给你上上课,我儿子是在绿灯时候走的斑马线,如果他出事,那你就是全责。” 卡车司机一哆嗦,他今天着急着送货,确实开了快车。 “他没事,我不追究你,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行车不规范,我亲手送你进去。”吴翎睨了眼司机,再没看他一眼。司机得了话,慌忙应声走了,生怕被讹上。 “阿和,起来,我带你上医院。”吴翎蹲下身,扶李旌和的时候被他推开了。 “我听不见了。”李旌和重复着这句话。 吴翎面色冷凝,他掰着李旌和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说,“李旌和,起来。” 李旌和不为所动,他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应该是江照给他打电话催他了。可笑,他现在根本接不了电话。 “父亲,你帮我接个电话,就说我们家有事,我去不了了。”李旌和把手机递给吴翎,双眼暗淡的看着他,声音有些奇怪。 吴翎拿过手机,直接告诉那边的江照李旌和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就挂断了。 钟启一脸担忧的看着李旌和,他想跟着去医院的,被吴翎给劝住了,“钟启,谢谢你今天及时出现,叔叔下次去你们家登门道谢,你先回去吧,阿和好了会跟你联系的。” 钟启欲言又止的答应了。 江照莫名其妙的被李旌和放鸽子了,第一次,李旌和放他的鸽子。也不说什么事,搞得他心戚戚的。 高考将近,江照有一天回家的时候,突然发现程雪青在跟谁打电话,他一回来,她就不说了。 “妈,你跟谁打电话呢?”江照狐疑的问,程雪青生病以后,就没再用过通讯工具了,她没有可联系的人,也没人会听她胡言乱语。 程雪青眼神飘忽的搓着衣袖,支支吾吾的说:“没,没谁。” 江照不大信,他背着程雪青查了通话记录,发现这是一通打往广东的电话,他就明白了,程雪青是在联系江志。 他没有戳穿程雪青,马上就要考试了,等他考完,他也许会带着程雪青去广东找江志,把话说清楚,实在不行就离婚,也好断了程雪青的念想。 程雪青藏了事,看江照的眼神就不太对,江照心知肚明,不捅破那层窗户纸,母子俩见面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程雪青对江照更加嘘寒问暖了,这让江照有些哭笑不得。 妈妈你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学生离校以后,他们都留了时间看考场。向新华跟江照一个考场,就在一高,赵禹自己留在了二高。 江照从那通电话以后就没再见过李旌和,但是有收到他的信息。李旌和的信息很短,延续了他本人寡言的风格,连个语气助词都没有,看上去冷冰冰的。 江照看完考场以后,绕道去李旌和家楼下,他只是想去看看,如果运气好,那他应该可以遇见李旌和。如果遇不见,那就不打扰李旌和,等高考过后两人再见了。 他去的时候人是轻快的,以至于他压根就没想到,他可能不止会遇见李旌和,他可能还会遇见李旌和跟邢西两个人。 江照看到邢西跟李旌和在楼下拉拉扯扯,他皱着眉头远观,距离隔得有些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从江照到这里开始,一直到现在,时间过了近半个小时,他们还在拉扯。江照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正准备出去,紧接着钟启又出现了。他脚下一顿,在场的三个人,有两个都是他不想看见的。 就,晦气。 江照毫不犹豫的转身,走的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高考前一晚,江照收到了李旌和的信息,只有两个字,加油。 江照回了一个加油,他们都要加油,即便李旌和不需要高考,他也想要他跟自己一起努力。 向新华考前一晚拉着江照在小区买雪糕吃,她好像有些紧张,面对江照话都多了起来,“终于要解脱了。” 江照点头,是的,往后就自由了。 “我以后,晚上绝对不再熬夜学习了。”向新华看着繁星满布的夜空,说的果断,去他的挑灯夜读吧,姑娘以后都要睡美容觉。 “那我以后,再也不两天写完一支笔芯了。”江照附和。 向新华扭头,冲江照伸出手,两人默契的击掌,不约而同的笑了。高考,再见。 考试那两天是炎热的,考场外的家长等的无比焦灼,考场内的考生心情各异,十年磨一剑,终于到了他们各显真章的时候了。 英语考试一结束,大家冲出考场,江照在楼梯口跟向新华相遇。 “恭喜。”江照说。 向新华回他道:“恭喜我们。” 他们结伴而行,回家路上,向新华语气沉重的告诉江照,“小叔,我好像,没有考好。” 江照一愣,随即安慰道:“没事吧,你是不是给自己太大压力了?等下可以回去对一下答案,你再差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向新华摇头,失落的说:“我知道,我语文作文写跑题了,数学后面两道大题都没写,还有文综。简直想死。” “行了,成绩还没下来,别先给自己判死刑了。” 向新华继续道:“我一早就应该知道的,我就是心理素质差,中考也是,跟钟启压根就没关系。是我自己不行,所以高考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江照宽慰了她一路,直到到了小区,嘈杂的声音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警笛响个不停,独栋那边里里外外围的都是人,好像是出什么事了。 江照莫名有些心慌,他听见过路人说,“那边有人跳楼了!” ☆、第 49 章 江照奔向人群,他拨开那些看热闹的人,强势的挤进去,被警察一把拦下。 他看见了,碎花裙子染着血,程雪青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她眼睛闭着,像是对这世界已经没有丝毫留恋,撒手走的彻底。 那是他新给程雪青买的裙子,大红底明黄碎花,程雪青一次也没穿过,这一穿,就是最后一次。 江照傻站着,他还想跟程雪青说,他高考考的很好,能去北京。他想趁暑假带她出去玩,如果她想去广东,他们就去看看,然后顺路……找江志。 他安心欢喜的回来,怎么也没想到迎接他的会是一具只剩余温的尸体。 警察推着江照往后走,江照用力抵抗着,他扒着警察的手臂,轻声说:“她是我妈。” 他声音太小了,警察没有听清,还要继续秉公执法的时候,江照爆发了,他推开警察,猛地冲到程雪青跟前,直直下坠跪到了她跟前。 一点都不真切,他跪在程雪青跟前,六点钟的夏日还是燥热的,水泥地蓄了一天的热量,火一般灼着他的膝盖,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浑身打着颤,如坠冰窟。 早上出门的时候,程雪青还给他加油,说要等他回来。 江照眨着酸涩的眼睛,呼吸有些艰难,险些喘不上气。他抹了把脸,脸上是干的,他没哭。 夕阳西斜,人群逐渐退散,总要有人收拾局面。 江志的电话已经是空号了,程雪青这边家人都在乡下,江照身边没有一个大人,他只有自己。 程雪青被送到了殡仪馆,要做美容,帮她画好摔坏的半边脸。人来一遭,什么也带不走,总不能容貌尽毁,这样也不好看。江照从钱包隔层里掏出一张程雪青年轻时候的照片,要入殓师按照这张照片化。 人是要火化的,到最后只剩一捧灰,落在那么小的一个骨灰坛里。江照捧着她的骨灰,眼球猩红,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颓然的像个流浪的人。 程雪青走的时候才四十出头,江照坐在她的墓旁,一坐就是一整天。 人走了,他才敢跟她说心里话。 程雪青刚病的时候,江照也不过刚懂事的年纪,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告知他妈妈得了精神病,可能好不了了。 江照那个时候还没有概念,直到一两年过去,他才知道妈妈生病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在他不加修饰的世界里,程雪青对他的不闻不问,就是母爱的流失,他不能说他没妈了,他有妈,但是他接受不了这个妈。 江照有时候会看新闻,上面报道有些孩子在爸爸或是妈妈患有精神疾病的时候,过早就当了家。那些孩子大多生在贫困的家里,衣着不够整洁,但是眼神坚毅,一脸愁容,可能记者采访着采访着就会哭出来。 那是人间的疾苦,他落入了这人间,就要来承受这份疾苦。 他很佩服这些孩子,因为他不够成熟,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来承受这份苦难。 “妈,对不起。”江照哽咽着,眼圈发红,低声说:“你一定不知道,我以前想过,有你这样的妈,还不如没妈。” 江照抽了抽鼻子,说不出接下来的话来。 他埋怨过上天为什么不给他一个健康的妈妈,尤其是在同龄人享受这份母爱的时候,他没有妈妈为他做饭,没有妈妈为他缝制上学用的棉絮,没有妈妈带他添置衣物。他像个没人管教的野蛮孩子,要在跌跌撞撞中学会成长。 “以前不懂事,还恶毒的想过,要是你没了,对我来说肯定是一种解脱。”江照蹲在她的墓前,蜷缩成一团,手上还摆弄着白菊花,阳光好像照不进这里,墓碑始终是冰的,“妈,我怎么那么坏啊。” “你不开心为什么不跟我说,我长大了,不能养你吗?你喜欢漂亮衣服,我给你买一整个衣柜,你喜欢吃零食,我可以天天带你逛超市,你想要钱,我也能赚。你看,我早就想好了,我能接受你,我给你养老,可你怎么走的那么快?” 江照低着头,下巴抵着膝盖,眼前模糊一片,悲拗到心坎里,眼泪的阀门就关闭了。 高考成绩下来了,李旌和联系江照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联系不上了。他忙着治疗,每天住在病房里,不敢跟江照打电话,怕他忍不住跟江照抱怨,人病久了就会麻木,遇上爱的人又会觉得委屈。他们应该共享世间美好的一切的,苦难却要独自消化。 向新华破了江照的家门,她一个女孩子,叫开锁公司,人家不给开,就拿了把大斧子,劈开了江照封锁的门。 江照家里很暗,窗帘没拉开,窗子也没开,一股潮闷的味道,不像是人该待的环境。她在程雪青的房间找到了江照,他缩在衣柜里,病态的样子像只鬼,见不了光。 “江照,你够了没?一个月过去了,你该调整自己了吧?”向新华拉着江照的胳膊,费劲全力才把他给拉了出来。 江照不说话,也不看向新华,空洞的大眼睛聚不了焦,就那么呆愣愣的把视线投在地板上发呆。 向新华叫他,他不应。 “江照,我帮你查了成绩,你考的很好,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你能去你梦寐以求的地方了。”向新华蹲在江照旁边,平静道:“我落榜了,要去当兵啦,我走的时候你能去送送我吗?” 她没指望江照能回她,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人都要生活的你知道吧。等你想收拾心情了,就来叫我们,我们一直都在。” 向新华走之前,江照都没给她任何回应。 李旌和不顾李昭反对,找到了江照家里,他身边离不开人,所以李昭就在楼下守着,要把李旌和带回去。 江照家门锁着,李旌和拍不开,发信息江照又不回,他只好隔着门喊:“江照,是我,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你跟我谈谈,我们谈谈我们的未来好不好?你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 对门邻居打开门出来看了一眼,李旌和歉意的道歉,他抽出随身带的钢笔,给江照写字条: 江照,不要封闭你自己,有事情你跟我讲。 我可以是你的伴侣,可以是你的父亲,是你的母亲,是你的兄长,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家人。 你还有我。 他把字条从门缝塞进了江照家里,实在等不到回音,只得先行离开。 要填志愿了,江照都没跟任何人联系,李旌和等到心慌,李昭这个时候又催他去国外留学治耳朵,他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八月的天气热的像个火炉。江照只身一人去广东的时候谁也没告诉,他查了程雪青最后的聊天记录,她打给的人是江志。江志在最后一通电话里跟她提了离婚,程雪青不愿意。 江照坐在高铁上,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陌生景物,心乱如麻。 高铁很快,他在晚上七点半到的广州站,然后打车去了江志一开始留给他们的地址。他知道江志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但是没关系,他可以一个人一个人的问。 江照找到江志是在三天后,他在体育场的一旁找到了那座公寓的地址,蹲点蹲了大半天,火辣的太阳烤在人身上像上刑,江照汗流浃背的守到了江志。 那不像是一个父亲的背影,他印象中父亲的背影高大宽厚,眼前人时髦又阔气,跟江照擦肩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江照冲着他喊:“江志!” 江志迟疑的回头,他看着江照,认了好一会儿才叫:“江照?” 江照提着包,包里还装着一把水果刀,他恨恨的走到江志跟前,质问道:“我妈死了你知道吗?” 江志点头,他听说了。 “是你害死她的。”江照一双眼里充满了仇恨,他脑海里充斥着江志对程雪青说的那些绝情的话,一个男人如果不爱一个女人了,是可以像叫她吃饭一样叫她去死的。 江志怒目圆瞪,推卸责任道:“你怎么上来就跟讨债似的,她没了就没了,我是能把她复活还是怎么?我们父子这么久没见了,走,跟爸上家,我给你看看你弟弟。” 江照眼底猩红一片,他想象不出江志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江志没有心吗?不会痛吗? “我没有弟弟,我只有一个过世了的妈。”江照一字一字的说,他恨死江志了。 江志轻哧一声,像是对江照话里的不屑,这么小的孩子,还不知道选什么对他自己最有利呢。 他有钱,江照总不至于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跟钱过不去。 “别跟我闹脾气了,你要上家就跟我走,要是来找晦气的,赶紧给我滚。”江志在炎炎烈日下失了耐性,说的很不客气。 江照眯着眼,从兜里掏出了户口本,把户主那页撕下,细长手指像钢刀,决绝地撕碎了江志的那页。 “江志,你会遭报应的,你根本就不配得到爱。”江照一把扬了碎纸屑,像扬江志的骨灰一样,把那些垃圾丢在了他脸上。 江照就这么走了,他背后抛下的,是江志留给自己儿子的资产,他选了一条难走的路,却丝毫也不感到后悔。 人不会叫钱难为死。 江照回家的那天恰逢下雨,瓢泼的雨势犹如洪水,险些要吃人。他到楼下的时候,遇见了李旌和,和他身边站着的一个陌生男人。 李昭看到江照,忍不住指责了一句,“你的手机是座机吗?不会看消息吗?”李旌和发了无数条信息,打了几百通电话,就没见江照有回应过的。 江照愣住了,他浑身上下还带着戾气,被世界抛弃的感觉让他很难心平气和的跟人沟通,“看不看消息是我的权利,用不着你指手画脚。” 李昭想发怒,被李旌和拦住了,“爸,不要说他。”李昭斜他一眼,沉默了。 “江照,你很多天没有回我消息了,我很担心你。”李旌和发音有些奇怪,有点大舌头,所以说的很慢。 江照喉头滑动,他有些累,身体乏力到只想瘫着,暂时没有精力回复李旌和。 “你的志愿,要赶快报,明天下午就要截止了,你不要耽误。”李旌和继续说,他看了看江照,怀疑江照是小声说什么话了他没读到,就又看向李昭,李昭冲他摇头,他就知道了,江照没有回他的话。 “你,别难过了,有什么难处就跟我爸讲,他们会帮助你。”李旌和咬字太怪异了,长久听不到声音,感受不到声波的震动,他捉摸不清说出来的话是不是完整的句子,对方能不能听懂。 江照纳闷的抬头看他,不知道李旌和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照,对不起,我要去国外治耳朵了,不能错过最佳治疗时期,我得走了。”李旌和脸上表情有些难过,他没跟江照商量就下了这个决定,他没办法,江照不给他机会,他也没时间再耗下去了。 江照愣怔的看着他,刚活泛的血液好像又被李旌和的话给冻住了,他僵硬的站着,浑身上下的骨头再也经不住任何一句话的锤打了。 李旌和上前给了江照一个拥抱,作为道别。江照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中药的味道,味儿很冲,他再也闻不到那股沁人的茶香了。 李昭临走前还是发话了,“江照,这世界上不是你一个人的世界,不是你一个人的天塌了,世界就毁灭了。别人也在活,也在为人生苟且。成熟一点吧,不要连一点责任都担不起。” 他的话像一道鞭子,狠狠的挞在江照身上,成熟一点。江照琢磨着这四个字,好像他一直就为这几个字所困。 他得长大了,他得靠自己长成一个合格的大人了。 ☆、第 50 章 三年后。 八月三伏天,太阳火辣的炙烤着大地,空气变得有些凝固,闷的人喘不上气来。 江照刚从二十七层楼的大厦里出来,背拥着凉气,头顶毒辣的日头,热气扑面叫人有些受不了。 他头发长得有些长了,垂过耳后,盖住了白皙的后颈,额前发扫过眉眼,带着些许撩拨的弧度,衬着精致的五官,倒也合适,像个搞艺术的。 再开学他就要大四了,马上到了实习阶段,找公司成了眼前的要紧事。他大学学的平面设计,专业性挺强,再加上名校加持,工作是不难找,可要找到合适的,就得碰,碰运气。 他没有读研的打算,所以找个合适的工作对他很重要。 刚才那家就不行,条件开的很优渥,限制也挺多,一个不小心就要踩坑,所以他拒绝了。 得去剪个头,方才那个老板看他的眼神不太对,江照拦了出租车,准备回去。车上他接到了赵禹的电话,问他面试怎么样。 “不怎么样,吹了。”江照拨了拨碍眼的头发,抽出腕间的头绳,潦草的扎了个头。 司机从车内试镜窥了一眼,看着挺白静的他还以为是个姑娘,一开口才听出来是个小伙。 赵禹也不太在意,他攒捯着,“哥,今晚有聚会,去吗?吃饭泡吧~还有后半场。” 江照眉头都没皱,数落起赵禹来都不带停的,“你少跟不三不四的人玩儿,玩多了脑子里只装废料了,说你是废物都算抬举你,马上毕业了还什么证都没过,你觉得你以后去工地搬砖有人要你吗?” 赵禹倒抽一口凉气,太真实了,江照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这么骂他。 “哥,您不去就算了,别埋汰我呀。”赵禹象征性的焦虑了两秒,随后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才挂断电话。 江照攥着手机,看着屏幕上八月十六号的提醒,距离…他离开,已经有一千零九十八天了。 没有他消息的第一千零九十八天,江照俨然已经麻木了。忙的时候数起日子来也挺快,唰的一下能过去十天半个月,不忙的时候数日子就难熬了,以秒为单位,漫长的犹如坐牢。 从李旌和出国,他们就断了联系,他没去找吴翎问过,想找,但是很犹豫。 因为李昭对他讲的那段话,让他不好意思再踏进李家的家门。李昭说的也对,他没考虑过李旌和的感受,李旌和对他甚至一句怨言也没有,他在后来的日夜细细思忖,才发觉不对劲。 李旌和怎么能一句怨言也没有呢? 他要不是爱到能包容一切,那就是对江照失望透顶了,所以才会一句埋怨的话也没有。 江照不敢下结论,他们都没陪彼此度过最难熬的时光,又怎么敢谈未来? 是夜凌晨,江照刚睡下,手机就震个不停,他接通电话,赵禹在那头鬼哭狼嚎。 “哥!我腿找不着了,救救我。” 江照被他吓了一跳,那头有人补充道:“他喝醉了,你接他回家吧。” 江照松了口气,就说喝酒耽误事,赵禹再敢喝酒,他一定打断他的腿。 酒吧位置偏远,江照好不容易才拦到一辆车,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吧里还热闹着,音浪震的他耳膜生疼。他挤着人群,走过道的时候险些被人占了便宜,八成是又把他当成了女孩。 晦气。 赵禹不知道又交了什么狐朋狗友,喝个酒还在vvip的包房,他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层楼。 扑朔的光打在楼道,玻璃水钻砌了满墙,反射着刺眼的红色。烟味酒味和人味儿混杂,一言难尽的味道钻进他的鼻腔,江照皱了皱眉,脸色渐冷。 明天他就要打断赵禹的狗腿。 过道有一间包房门没关严,从门缝溢出的酒气恶臭的泛滥,江照快步疾行,无意听到了一两句对话。 “他是不是明天回来?” “是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现在是吴氏太子爷,你想高攀?” 果然在这种场所出入的都是些不求上进的公子哥,正经人谁来这种地方啊。 江照拖着赵禹,生了风的巴掌揍在他后脑勺,把一旁人都看呆了。 赵禹还在哼唧,江照没好气的把他塞进车里,末了又补上一脚,心想他怎么会摊上这么不成器的朋友。 小插曲过了也就过了,江照还要为生活奔波,他没爹没妈的,读书的时候最艰辛,因为要养活自己,所以过得尤为拮据。 不少企业还是很青睐他们这种在校生的,可培养。江照又面试了一家公司,环境不错,氛围也融洽,他把它列为了首选。 离开之际,他站外电梯旁,低头给向新华发消息:今天面试这家公司还不错。 向新华向他道喜。 江照垂着头,一旁电梯门打开,淡淡的茶香袭来,他停下了打字的手,猛然看向出来的人。 那人个子颇高,宽肩长腿,江照抬头的功夫只捕捉到了他的侧脸。浓眉,英挺鼻梁,流畅的线条一瞬间就跟他记忆中的人吻合了。 江照嘴唇翕张,熟悉的名字到了嘴边却绊住了,喉间滞涩到发不出一个音节。不敢叫,李旌和这三个字在他心中的份量过重,他太珍视了,故而开始小心翼翼。 他跟向新华说:我好像看见李旌和了。 向新华:你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跟我说你好像看见他了,江照,你要是想他,他就去找他,别一天天神神叨叨的。不成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也行,省的你一天到晚好像有什么大病似的。 江照踏进电梯,狭小的空气里好像还留着那股味道,他嗅了嗅,回向新华道:别骂人。 开学在即,江照接了那家公司的offer,主要是除了条件不错外,他还想再试试…看能不能遇上他… 然而让江照失望的是,他好像真的认错人了,实习期开始,一直到国庆放假前,他都没再碰上想碰见的人。 李旌和的号码早就是空号了,一切社交平台都被注销了,江照很早之前就发现了。李旌和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是变相的…分手吧? 谈了恋爱的人都不酷了,江照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优柔寡断过。 国庆假期长,人流量也挺大的,江照不愿意出远门,除去挤的遭罪外,他也没闲钱去旅游。以前特别想出去走走看看,后来发现这么简单的愿望居然还有些奢侈。 他在图书馆泡了三天,到了第四天,人有些浮躁了,才决定就近逛逛。 自己一个人属实是没什么好玩儿的,他看了场国庆档的电影,去了趟超市,然后才乏味的回出租屋。 他租了个小单间,这边房子挺贵,再贵江照也还是想有个私人空间,人是要有秘密的,他要给他光怪陆离的想法一个栖息地。 江照开锁的时候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人…在他身后。一股毛骨悚然的战栗感从他后背蔓延开来,他转身出拳,对方好像料到了他会动手,拆招之际顺势锁了他双手,胸膛紧贴着他后背,压制的他动弹不得。 “你是谁?”江照扭头,拧眉怒瞪,偏生被那人一手握住后颈给扭了回去,叫他见不得真容。 “这里有监控,我报警你跑不掉的。”江照面对着门,他骗人的,这里没有监控。他只能凭感觉估摸,这个人比他高,力气比他大那应该是比他壮,身上没有烟味儿,连声音都不出,在这种破地方挟持他总不至于是图他的钱吧? 别有所图,江照突然有些慌了。 ☆、第 51 章 许是他露了怯,下一刻,那人便靠他又近了些。热烘烘的体温透过短袖传遍江照后背,他好像被骚扰了。 真他妈的,在自己家门口还能被占了便宜。江照咬着后槽牙,身体一软,借着巧力弯曲手肘,狠狠撞向身后人的胸腔。 被躲开了,江照得了自由,转身看向袭击他的人。他还是一脸怒气,灼灼双目蹿着火,嘴角抿的直直的,浑身上下的暴力因子都在叫嚣,结果一看到面前人,他却愣住了。 是李旌和。 他变了。江照呆滞的看着李旌和,时隔三年,他一眼就能看出李旌和的变化。 他褪去了少年的瘦削,身量更宽厚有力了。原本乖顺垂下来的额发也被收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还有那双经过沉淀的眉眼,愈发深邃动人了。岁月越雕刻,他越不凡。 江照打量李旌和的时候,李旌和也在观察他,他留长发很漂亮,想为他戴花。 “你……”江照盯着他,太多要说的话,不知道捡哪一句说了。 “嗯。”李旌和字正腔圆的应他。 江照偏头看他左耳,看的仔细,所以能看出嵌在耳道的助听器。 听说他高考那段时间,李旌和的耳朵完全失聪了,现在看起来,应该是治好了? 江照不说话,李旌和就沉默着。长时间不见,没有重逢的喜悦,反而更多的是生疏。 楼道狭窄,傍晚天色渐暗,声控灯在一片寂静下长久的熄灭。他们站在门口,借着夕阳余晖共享同一份尴尬。 “不请我进去坐坐?”李旌和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江照惶然的点头,他忘了。 防盗门锁被转了两圈儿,然后才发出老旧的声音,随着江照的动作敞开。单人间一目了然,李旌和跟在他身后,甚至不用环顾四周,就把这间房子给看完了。 太小了,又小又破。 江照赤脚踩在地板上,把拖鞋让给李旌和,“没有多余的拖鞋,你穿我的吧。” 李旌和不为所动的站着。有那么一瞬间,江照以为他是嫌他了,脸上差点没挂住。这么大点地儿,装不下这么金贵的少爷了。 “那我去楼下给你买一双吧。”江照站在玄关处,声线绷的极紧,又不觉谈话中的讨好意味。 李旌和静静的看着他,突然弯腰,握上那把瘦弱的脚踝,缓缓帮他套上了拖鞋。 江照又是一僵,脚踝处的温度太让他想念了。 “不用买了。”李旌和脸上表情淡淡的,眉目不含情,看上去就显得凉薄了。 江照直觉李旌和可能是要走,果不其然,就听他继续道:“我就走了。” “那不换鞋了。”江照拉住他,眸光闪烁,急切的说:“先不走,我给你倒杯茶。” 热水要现烧,江照怕李旌和没耐心等,他原地踏步,口中振振有词道:“很快就好了。” 李旌和坐在室内唯一一张椅子上,看着无端紧张的江照,始终一言不发。 江照确实紧张,紧张到他都忘记质问李旌和为什么悄悄跟在他身后了。他踟蹰着,好一会儿才把那颗狂跳不止的心给按耐下来,问:“是一个月前回来的吗?” 李旌和点头。 江照舒了一口气,看来那次他在电梯口遇见的,确实是李旌和了。 “耳朵,怎么样了?”他又问。 “还行,需要戴助听器。”李旌和一句一句的答他。 江照抬眸看他,看他的耳朵,还有那张脸,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他臆想的。 “你回来了。”江照肯定的说,他那无处寄予的思念,突然就有归宿了。 李旌和再度点头。 江照毫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继续说道:“可不可以把你现在的号码给我?你以前的号码都不能用了。” 李旌和从掏兜,江照以为他要拿手机,于是也拿了手机出来,二维码都调出来了,结果李旌和慢悠悠的从兜里掏了个发卡出来。那是一朵火红的玫瑰花,漂亮到能以假乱真的地步。李旌和伸长手臂,温凉指腹擦过他耳边,玫瑰别在发鬓,又是一句人比花娇。 江照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心里像被缠了丝丝缕缕扯不断的棉花糖,沁甜。要不这头发就不剪了吧。 ☆、第 52 章 屋外突然雷声大作,轰隆隆的犹如千军万马过境,紫红闪电疾驰,说变就变的天气有些不讲道理了。 江照关窗之前朝外看了眼天,乌泱一片逼近头顶,雨马上就要来了。 “要下雨了。”他对李旌和说。 李旌和觑了眼窗,点了点头。 江照突然就摸不准了,他这副淡然的样子,是没准备走了?不嫌他这里庙小了? 江照拿手机看天气预报,上面显示一直到凌晨都是有雨的状态,雨势不一定小,李旌和这会儿要是不走,怕是就走不成了。 “司机在楼下吗?你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吗?”江照又是一连串的问题,尚未问完,就被李旌和给打断了。 “没有司机。” 江照抿了抿唇,像是在压嘴角,语气中难掩兴奋道:“那你今晚就在我这儿将就一晚?” 没有司机不代表没车,李旌和什么也不说,剩下的全留给江照去猜。 “床…有点小,挤一挤应该能睡。”江照看了眼他那一米六的床,平日里自己睡是绰绰有余,可要往上面躺两个一米八多的男人,就显得够呛了。 李旌和不动声色的看江照的床,那是典型的出租屋单间床,床头简陋到至多一块儿板,床脚矮矮的,床边连个床头柜都挤不下,就这么紧靠着墙角。在这种环境下住,李旌和突然就能想到江照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了。 他能想到江照有多努力生活,可生活不是童话,不是努力就会一帆风顺,也要拼运气,靠机会的。 江照被李旌和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安,这打量考究的视线莫不是嫌他这里了,李旌和家里有钱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以前还小,不讲究这个。现在却不一样了,生活是千姿百态的,各人眼中各有各人喜乐,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事可大可小,日子本就是给自己过的。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凑合都无所谓,现在一来别个,就怎么都觉得别扭了。 “你要是嫌小,那……”江照迟疑了,他现在还没有那个自信,刚跟李旌和重逢,尤其是在许久不联系的情况下,他们需要时间来适应彼此。他怕李旌和不舒服,不愿意在他这里待,那他们可以改天再谈。可他又有私心,万一呢? “嗯,小。”李旌和毫不避讳的承认。 江照闻言一怔,为难的看向李旌和,那要不你走吧,这句话在他嘴边徘徊,牛皮糖一般粘着嘴皮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就是难伺候。 李旌和垂眸,正对上他那双泛着潮气的眼睛,雾蒙蒙的,好像遭欺负了。 “你的房子不朝阳,又小,一个月房租多少?”李旌和问。 江照兴致缺缺的回他,“一千五。” “贵了。”李旌和就着床边坐下,长腿一曲,施施然的样子颇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这片儿房子就没便宜的,江照不想跟他讨论这个,索性也不接他这个话。 “在这种环境住久了对身体不好,湿气会重。”李旌和顿了顿,他掀着眼皮看江照,直勾勾的视线丝毫不加掩饰,“我那有套房,你可以来看看,如果满意,你可以把房租交给我。” 江照听完险些没坐稳,左右摇摆趔趄的时候被李旌和扶住了,低沉的笑声闪过,好像在笑他的冒失和激动。江照咳了咳,白净的面皮藏不住羞赧,颊边蔓上瑰色。丢人。 “你有些急不可耐了。”李旌和非要再补上一句,江照霎时蹿红了脸,火烧一般滚烫,灼得他不大自在。 这话也要说出来!江照咬着唇,心想我那哑巴男友张嘴不说人话的时候可真招人‘疼’呐。 “拖鞋给我,我要去洗澡。”李旌和碰碰他,要的理也直气也壮,就这么一双拖鞋,不借给他很难。 江照缓缓脱给他,上面还留着余温,李旌和踩上的时候又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狭长眼尾透着揶揄。这样的眼神,很难不让江照多想,就好似共穿一件衣服共用一个口杯一样,透着直白的亲昵。 完了,江照趴在桌上,无声的哀嚎,今晚李旌和要是再拿那个眼神看他一眼,他就不做人了。 浴室水声哗哗响,江照听着里面的动静,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拉开抽屉看了一眼,里面还放着之前买的套,也不知道过期了没有。 李旌和擦着头发出来,江照正拿着平板浏览网页,眼角余光掠过他,呼吸都变轻了。他应该是有健身,薄薄的一层肌肉在举手投足间线条感十足,叫人移不开眼。 “去洗澡。”李旌和坐在床边,把鞋让给江照,自己只穿了一条长裤,助听器洗澡之前就被摘了,隐隐约约只能听到细微的声音,所以讲话的时候就会盯着对方,以免错过什么信息。 江照别开眼,逃难般奔向浴室。 审美这件事也怪,几年前喜欢的放到现在再看也还是喜欢,就跟酿酒似的,经过时间的沉淀,越发浓烈纯粹了。 以前时间不对,现在时间也不一定对,但是他不能一直等合适的时间,人对了就是了。 江照隔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他一直在里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李旌和漫长人生中有相当重要的三年他没参与,很介意,所以要用往后的时间来弥补。 “我关灯了。”江照路过开关,随手关了灯,灯一灭,黑暗就给了人勇气。他爬上床,腿擦过李旌和的腿,这才真切的感受到了床有多挤。 李旌和还在看手机,昏暗的光打在他脸上,不见任何表情。江照偷偷看他,想让他注意到自己,又别扭的不愿去捅破那层窗户纸。 “你有话说?”李旌和扭头看他,“太黑了,我会听不清。” 江照忽然就明白了李旌和话里的意思,要不我把助听器拿给你?他见李旌和也没那个意思,看起来是不想在今晚跟他交谈。 不该是这样的,江照背对着李旌和躺下,心想要么是破镜重圆,要么是老死不相往来,怎么会是他们这种躺到一张床上又不说一句话的不清不楚的局面呢? 李旌和在他躺下后也关掉手机躺下了,木板床随他动作发出吱嘎声,在这黑夜里格外刺耳。 江照躺在自己的床上还会睡不着,身后人呼吸很轻,良久后才渐趋和匀,他这才敢翻身,侧过去看李旌和。 李旌和没有背对着他,所以他还能看到李旌和的脸,总归是长开了,气势也上来了,不做表情的时候特能唬人,现在睡着了还好。江照小心翼翼的探手,食指凌空描摹着他的睡颜,最后落在耳朵处,触上了那柔软的耳垂。 不生病就好了,李旌和这次出现看上去气色不错,想来是耳朵得到了治疗,精气神就足了。 江照往他身旁挪了挪,看着他毫无攻击性的脸,不再刻意控制的喜欢便泛滥了。 得亲亲他。 江照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细细密密的吻尽数落在了李旌和唇上,一开始只想占个便宜,亲上去了胆子便大了。他这么亲,李旌和没有不醒的道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双眼睛就这么对上了,再没有什么比偷亲被人抓包更窘迫的了。江照瞪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退,就被人一把按住了后颈。 “男狐狸精。”李旌和贴着他嘴巴说。 好像在骂人,江照一个走神就被他欺身压上了,粗糙滥制的床板还在响,盖过了江照狂乱的心跳声。李旌和压根儿就没准备让他出声,密不透风的吻透着浓浓的占有欲,吃人似的席卷着他。 要疯。 假期过半,隔天江照就被李旌和拉着去了他的房子。 江照见着那气派的复式公寓才明白李旌和看不上出租屋是有理由的,金窝银窝和狗窝一比便高下立见。 江照没出息的想这套房要是他的,那岂不是可以少努力十年? “离公司挺近。”江照看了,五公里不到的距离,确实近。 “你决定不考研了?”李旌和问,他也才回来不久,还要适应国内的环境,如果可以的话,他是想跟江照一起考研究生的。江照身边没有父母,没人给他提意见今后的人生该怎么走,李旌和要拉他,那便会一拉到底。 江照眉梢一提,又想起了那些年被李旌和支配的恐惧,别人谈恋爱就是正儿八经的谈恋爱,李旌和谈恋爱就是丧心病狂的搞学习。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江照含糊其辞,再不想被李旌和抓着学习了。 “考研要趁早。”李旌和严肃的回他。 江照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李老师,你突然回来,我挺开心的。比起房子和考研,我更想你跟我说说你的耳朵现在怎么样了,你这三年过的如何,有没有…想起过我,怨不怨我没找过你。还有你有没有谈朋友,这次回来的打算,我都挺在乎的。” 李旌和缄默着,江照问题太多了,他得捋一捋,有必要的会回,没必要的就直接略过了。 ☆、第 53 章 “江照,你真的在乎吗?”他平静的发问,三年前旧疾发作的时候,他要从一个有声的世界步入无声的世界,三观都要被打碎了重塑,他可能会变成一名残疾人士,他有太多东西要接受了,可是留给他过渡的时间很短,短到只有一场车祸发生的刹那。 他需要江照的陪伴,他对江照的渴求超过了对家人的期盼,可江照甚至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他们之间的羁绊还浅,浅到换了个号码,就断了联系。 没有经历过被剥夺声音的人永远都不会懂,聋跟盲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他们都处在一黑到底的世界。 感官的缺失让他们更难建立与世界的联结,人不可能永远孤独,他们始终要走出去的。 “我当然…”江照怔住了,李旌和的眼神太平和了,深沉到他能从里面看到答案。他知道了,李旌和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他不是在发问,而是在责备。李旌和觉得他不在乎。 “那我不问了。”江照话锋一转,放低了声音,讨巧道:“你带我去看看卧室吧?房东。” 房东。江照总有数不完的称呼给李旌和,李旌和是要在他世界里扮演各种角色的,由远及近也好,做了房东,他以后赖掉房租,李旌和就成他的债主了。甩不开的。 李旌和走在前头,上楼梯的时候感觉江照好像拉了他的手,回头细看,江照手正扶着楼梯,歪斜着脑袋,拿不解的眼神看他。 “怎么了?”江照还敢这么问。 李旌和敛眸不答。 楼上有三间房,一间主卧,一间侧卧,还有一间是书房。挺大的,侧卧是躺两个男人都不会挤的程度。 江照站在卧室门口,兜里揣的套子染上人的体温,不凉了。他紧了紧手指,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仿佛在敲退堂鼓。 李旌和站在他身旁,有些霸道的开口:“你睡这间,我只有一个要求,不允许带朋友进来做客。” 江照点点头,他不会带人进他跟李旌和的房子的。 “唔。”李旌和突然揉上眼睛,低头嘟囔道:“我是不是有睫毛掉到眼睛里了,你帮我看看。” 突如其来的凑近打断了江照的胡思乱想,他托着李旌和的下巴,仔细的端详那只微微眯起的左眼,浓密的睫毛还在扑闪,细长眼尾像把上挑的钩子,直往他心上挠。 “有没有?”李旌和问。 江照嗫嚅着说:“没看到,你睁开眼睛,我帮你吹吹。” 李旌和睁眼,揉红的眼睛泛着挑逗,江照鼓着颊边吹气,下一秒就被人擒住了嘴唇,灵巧的舌头长驱直入,像是蓄谋已久般,唇齿纠缠间溢出的口水声让人耳朵发烧。 四肢交缠的跌在床上,江照被他嘬的腰软腿软,乏了力气的躺在李旌和身下,像个任人摆布的娃娃。 “随身带这个?”李旌和摸了江照口袋,修长手指夹着他私藏的东西,明晃晃的杵在他眼前。 江照红着一张脸,小声补充道:“没过期,还能用。” 李旌和欺身,咬上他耳朵,呼出的热气连同私话一起灌进他耳蜗,“狐狸精。” ☆、第 54 章 实习期怎么也要三个月,江照来的时候就跟了师傅,一带一的坐他旁边学习,因为有涉及到企业产品的东西要了解,江照没想怠慢的,可是他不找问题,不代表问题不会找他。 他的师傅叫赵维,一个工龄已过十年的老员工,人看上去挺文静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偏清瘦,作风良好,江照也愿意跟他学。 十一月的一天,天气已经开始降温了,赵维因为公务要到南方出差,为期一周。江照跟他的过程已经开始慢慢上手了,人一踏实好学,上手的便快。赵维走之前把他手上的工作交代给了江照,要他先帮忙处理,有搞不定的再联系自己。 江照接的时候还有些紧张,赵维走的第一天,他甚至连班都没下,晚上九点半了还在公司做文件。 他跟李旌和同居以后,没有特殊情况都是他做饭,李旌和有时候会跟着学,心血来潮了也要自己做。江照老觉得李旌和做饭差点儿味,说不上来是火候还是哪里的问题,做出来就是不好吃。他也不想让李旌和做,索性就揽了做饭这份差事。 刚进社会的人还稚嫩,江照对工作态度是很认真的,以至于忙起来就忘记跟李旌和说一声要加班了。李旌和在家等到九点,打电话人也不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找到公司的时候,发现整个设计部只亮了江照那一片区域的灯。 江照太认真了,以至于连李旌和靠近了都不知道。 “吃饭了吗?”李旌和在他身后发声。 江照被吓了一跳,他回头,见着是李旌和,这才松了一口气,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许久没开口的嗓子沙沙的,软乎道:“没呢。” 李旌和挑眉,双手搭上他肩膀,不轻不重的揉捏着,缓缓开口道:“为别人的公司这么拼命干嘛?” 江照扭着僵化的脖子,闭了闭眼,颇为享受的扬长脖子,让李旌和想到了猫咪伸懒腰的样子。 “我刚上手,还是要谨慎些,出错就麻烦了。”江照拖长音,李旌和一来,他整个人就放松了,没那股工作的劲头了。“糟糕,我忘记了,你吃饭了没?”他反手握上李旌和的手背问。 李旌和扣着他的手,匀称的指骨嵌进他指缝,手掌严丝合缝的贴着,一拉人就随着力道站起来了。 江照被他拽了一个猝不及防,一头扎进了他怀里,雪松味道也爬上江照鼻尖,就这么被包围了。 李旌和比他要讲究些,江照原本以为那是李旌和衣服上带出来的味道,没想是香水的味道。等他发现是哪瓶香水的时候,就偷偷买了一瓶回来,也不用,就放着。李旌和不在的时候他才会拿出来,嗅上一嗅,就好像李旌和在身边。 所以有些闻不得李旌和身上的味道,一闻就要蠢蠢欲动。 “这会儿想起来我了?”李旌和在他耳朵上方发问。 江照一缩脖子,有些歉意道:“忙昏头了,我现在陪你去吃点吧?” “嗯。”李旌和应着,江照转身拿了外套,电脑也不关,戴上口罩就要跟他走。“你电脑没关。”他提醒道。 江照声音闷闷的,透着口罩传出来带了些含糊,“等下还要回来加班。” 李旌和不乐意了,他站在原地,脸色稍显阴沉,问:“你准备加到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现在他们家公司对实习生要求这么严格了?连个班都不让人下。 江照支支吾吾的,不敢把原计划的十二点说出口。他接的是新项目,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客户要的又急,赵维这个老手不在,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不加多晚,吃了饭你就先回去,也不远,我到点就结束了。”江照推推李旌和,想让这尊佛动一动,不要那么严肃了。 李旌和直接坐在他位置上,把屏幕上的文件点了保存,然后关机了。 江照被他一连串的动作给搞的不敢吱声,李旌和现在行事挺雷厉风行的,有些说一不二的意味,蛮强势。偏生江照还得顺着,没必要因为小事吵架。 “明天再做也行,不急这一会儿。”江照打哈哈道,也不知道是给李旌和还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李旌和拉着他,关了灯,办公室就彻底暗了。下电梯的时候江照没说话,李旌和开口了,“江照,现在还早,你可以重新考虑下是否要考研。” 江照垂下头,视线放在别处,不愿跟李旌和对视。李旌和没有压力,但是他有,他缺钱,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捉襟见肘的日子过久了,人就顾不上谈理想了。 李旌和看着他,每次一说到这个话题,江照就不愿意跟他多说。也是,人都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外人的建议就变得可听可不听了。 江照没有明确回复李旌和到底要不要考研,他现在只想把手上的工作做好,好在李旌和也没有强迫着他一定要现在考研,这个话题说过去也就过去了。 他手上的项目有些复杂,这个客户是新开发的客户,提要求的时候总是心血来潮,不专业,江照提意见的时候她又不爱听。一整天下来,江照整个人像脱了层皮,身体不累,心理先疲惫了,难缠。 恰巧他同组又有一位同事请假,工作分摊下来,江照手上事情就多了起来。加班俨然已成常态了,李旌和也不念叨他了,就这么由着他拼。 加班这种事,也是要分人。有些人上司在的时候加班加的比谁都勤,上司不在的时候恨不得早退。还有些加班是自愿加的,因为拖延事情做不完,因为能力不足工作完不成的,各种情况交织。 江照还不懂,他只知道埋头干。 项目一多,人有时候就会搞混,江照兵荒马乱的忙了一周,好不容易撑到赵维回来,可以调休了。结果他刚到家,躺在床上准备睡个好觉,手机就开始响了。 那头是他经理的电话,叫他赶快回公司,说是他负责的项目出问题了。 江照人都是懵的,怎么就出问题了? ☆、第 55 章 江照到了公司,赵维顶在他前面,boss的怒火撒向了整组,“整个公司就你们部门松散,好不容易来了新客户,结果新客户搞定了,老客户又不能□□了。废物!” 江照眉头紧蹙着,没见过这种场面,所以会把每句斥责的话都听进去。莫名的负罪感让他觉得愧疚,好像是他把同事给拖累了。 boss才走,江照还没松口气,又有人说话了,咄咄逼人的语气,话语里夹杂着明枪暗箭,一股脑的全涌向他。“哎,江照,你行不行啊?上周我就请了两天假,让你帮忙代了一个项目,结果你就搞成这个样子。就这还名牌大学的学生,大学生要是都像你这样,那公司哪还敢招在校生啊。” 江照看向说话的人,是那个家里有事,临时请假的同事。江照无偿帮他代班,自己熬得整宿整宿的,末了出事就得了这句话。 “行了,他才来多久,不至于像你说得那么严重。boss家里小孩生病,心情不好才会这么严格,都别放在心上,该工作就工作吧。”赵维出来打圆场。 办公室里仍有人在窃窃私语,听上去乱糟糟的,江照抹了把脸,路过那人的时候听见他声音不大不小的又说了一句:“可不敢再让别人帮忙了。” 阴阳怪气的。 江照紧了紧拳头,吃力不讨好这种事对实习生来说常有,江照就是怕做错,辜负前辈的信任,所以才步步谨慎,因为额外的工作,他已经有三天没跟李旌和说上一句话了,明明就住在一个同一个屋檐下…… “把你的文件调出来,看是你没跟我交接清楚还是我做错了。”江照站在道路中间,语气有些生硬,他拒绝为这窝囊事忍气吞声,他就不信他熬了那么久做出来的文件会是错的。 那人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江照敢这么说话,他轻哧一声,无所谓道:“干嘛啊,现在小孩儿心气儿这么高,犯了错都不让说一句的吗?” “我有你的邮件,还有聊天记录,你调出来,看看这个错到底是出在谁那了。你也不要一直说是我做错了,我要是做错了我自己离职,我要是没错你自己去跟领导说清楚。”江照梗着脖子,固执的站在原地,高瘦的个子杵的像颗迎风的竹子,韧性十足的连腰也没弯一下。 赵维拉了拉江照的手臂,他自己部门的人什么样子他做了这么久也清楚,粗心大意丢三落四的事常有,说了好多次了也不见改。念着是同事,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忍一时也就过去了。江照不懂,他还单纯,他的世界还是非黑即白,不像他们。 “你什么态度?行,调啊,你这么横,跟个少爷似的,这么牛气我哪敢不调啊。” 江照麻木的看着他,已经不想再同他说一句话了。 赵维作为他们的直属领导,理应要处理这件事。他们确实当面核对了,江照没做错,是那人请假请的急,临走之前没跟江照交接清楚。领导发怒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推给江照,因为新人好欺负,让新人背锅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没成想他碰了钉子。 这一闹江照也没了心思,直接请假回家了,他回去的时候是下午的四点钟,李旌和在客厅学习,见他回来还有些惊讶。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江照泄了气,肩膀塌下去,整个人没了骨头一般扑进李旌和怀里,有气无力道:“李老师,你太有先见之明了。” 江照说他要代另外一个同事的班的时候,李旌和就跟他提了醒,接项目不是儿戏,不要口头交接,一定要存档,否则出了问题就要扯皮。 他把这句话听进去了,所以今天才能为自己讲上一句话。 “累了就去休息。”李旌和视线还停留在电脑屏幕上,没想到江照会这个时候回来,如果知道他就去书房学习了。 江照在他胸膛拱来拱去的摇头,累是累,不过是心累。他还没转正就遇上这种事情了,如果以后转正了要跟这种人一起工作,那他不是得烦死?一想到这个江照就不困了。 “李老师,我们好久没约会了,去看个电影吧?吃个饭也行,嗯?”他抱上李旌和的腰,黏人的紧。 李旌和按了按太阳穴,轻声应他,“好。” 不是周末,街上人也不多,他们肩并肩走的有些慢。 “这一周你是怎么吃饭的?”江照好奇的问。 李旌和眉梢一提,答非所问道:“你怎么像个小媳妇儿?老婆不回家做饭,丈夫还能饿着肚子是怎么着?” 江照被气笑了,拐着胳膊给了他一肘子,乐道:“我怕我老婆饿死了。” 李旌和斜睨着看他,没打算跟他争辩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 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电影,江照挑了一部文艺片,这片子太冷了,甚至连个海报都没有。他也不是太介意,看电影是其次,主要是想跟李旌和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观影的人更少了,他们俩花了两张电影票的钱包场了。江照牵着李旌和,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 以前他们就这么看过电影,太多可以追忆的了,江照握住了李旌和的手,明目张胆的吻在了他手背。 按他这个节奏,电影似乎可以不用看了。江照亲上李旌和手腕,似乎是有些痒,李旌和动了动手腕,然后托着他的脸转向了屏幕。江照还有些不乐意,郁闷的想谁要看电影啊。直到他看到屏幕上的人,旖旎的心思立刻就被一股难言的喜悦冲了个七七八八。 大银幕上的女孩子一双杏眼微弯,温婉的朝一处笑着,嘴角扬的恰到好处,很灵。 “这不是小刘吗?”江照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又心生欢喜,刘岁岁出息了! 李旌和点头,是刘岁岁。 江照拿出手机,十指飞舞的敲键盘,给刘岁岁发消息: 小刘!我看到你的电影了! 好看! 美丽! 我再叫着我朋友给你冲票房,小刘冲! 刘岁岁似乎在忙,没有看到手机,也没回消息。她退学以后,江照跟她的联系就少了,偶尔过个节会聊上几句,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知道彼此过的不错就安心了。 江照由衷的替她感到开心,努力是会有回报的。 “行了,叫着我约会,还跟别的女生发消息。”李旌和抽走江照的手机,说的醋意大发的。 结果散了场,江照那个所谓的朋友—李旌和,不声不响的买了整整十八场的电影票,给李昭让他发给他的学生了。 ☆、第 56 章 年末工作量开始减少,聚会逐渐增多。 江照跟着赵维去参加某个同事的乔迁宴,完了还有部门聚餐,等等一周下来就没回家吃过饭。聚餐不是非聚不可,但是不去,就有可能会被边缘化。李旌和没有阻止过他,关于工作这件事,李旌和更多的是提一些细微又极有用的意见。江照觉得李老师这个称呼真是从小到大就没白叫。 凛冬深夜,设计部叫了老大跟他们聚餐,他们这个部门今年到目前为止只进了江照这一个新人,不仅是新人,年纪还是最小的。他的加入为设计部注入了新鲜的血液,江照人长得顺眼,性格也合群,还是蛮受部门欢迎的。 “小江,喝。” 江照举着刚满上的白酒,被迫又灌了一杯下肚。白酒度数高,不能喝太急,喝急了容易晕。他以前没有喝过酒,家里也没父亲带着喝,酒量自然是不行。 赵维觑到江照泛红的脸,不动声色的挪到他跟前,帮他挡掉了接下来的酒。 江照觉得他没醉,只是整个人晕乎乎的,云里雾里的管不好自己的四肢和脑袋。 “你还好吧?”赵维给他倒了杯茶,袅袅热气熏着玻璃杯壁,烫了江照一哆嗦。 “好,可好了。”江照捧着茶杯,脑袋摇摇晃晃的,说话有些大舌头。 赵维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是喝多了,饭桌上人还在喝,江照这个时候走也没人会留意。 “叫人来接你吧。”赵维说。 “前辈,我没醉。”江照抬眸,水汪汪的眼睛迎着光线,瞳仁幽暗,像是醉了,又好像没醉。 赵维看着他,缓缓摇头道:“没醉也赶紧回去吧,醒醒酒,免得明天起来宿醉头疼。” “您觉得我适合这份工作吗?”江照突然发问。 赵维顿了顿,他是江照的主管,江照可以这么问他,并不突兀。可他也知道,江照该是对之前背锅的事感到不满,所以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他们公司挺大的,所以培养实习生,尤其是在校生的时候,节奏是没有那么快的。也就是说,所谓的三个月后转后,很有可能不止三个月,半年转正的都有,要不要转正还是看领导的意思。 江照该转正了,他不提,也没人主动跟他提。 “合不合适跟喜不喜欢是两码事,你下个学期要回学校写毕业论文了吧?到时候再好好考虑一下。”赵维提议道,江照个人能力没有问题,他挺赏识的。但是工作有时候并不是一个人的工作,每一个有合作意识的团队都会走的更远,所以他们也会考量这个人能否融入集体。 青年人可以年少气盛,因为他们无牵无挂,来去自如。中年人就不行,他们卡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之中,很多时候都是要忍气吞声的。 “喜欢不能当饭吃。”江照低头浅酌了口茶,还是烫的,喝不进嘴里,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 “不着急,你好好考虑,以后走的每一步都挺关键的,还来得及的时候不妨做最好的选择。”赵维宽慰他。 江照垂下头,陷入了沉思。 李旌和来接他的时候,江照已经蹲在马路边把身上的酒气都吹散了。 “你怎么像个农民工?”李旌和伸出手,掌心还冒着热气,轻轻一勾,江照就借力站起来了。 “那你就是包工头。”他攀在李旌和肩头,下巴抵着颈窝,磨磨蹭蹭的要李旌和背,“李老师,你背我回家吧。” “一百来斤的人,背什么背?”李旌和握住他后颈,制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 江照被人握住命运的后颈,整个人登时蔫了不少,乌溜溜的眼睛上抬,颤巍巍道:“糟糠之妻不可弃啊李老师。” 李旌和眉峰微挑,默不作声的看江照撒酒疯。 北风时不时刮过,犹如一道道亲昵的问候,直往人脖颈和前胸后背钻,凉飕飕地让人直打寒颤。路灯在昏暗的夜色中散发着微弱的光,好似要被风吹散,不甚明亮。 江照偏头,就着朦胧的黑夜,跟李旌和接了个一触即离的吻。 冬天是个适合拥抱的季节。他抱着李旌和,胸膛相贴,喝了酒嗓子沙沙的,缺氧的脑子转的也慢,说话有些没条理,又偏要这个时候说:“李老师,你背我回家,我跟你一起考研,你多赚啊。” 也不知道是谁赚了。 李旌和拍了拍他的屁股,说背就把人背到背上了,有力的手臂穿过江照腿弯,稳当的把人圈了个牢实。“抱住我的脖子。” 江照乖顺的环上他脖子,李旌和宽阔的后背有着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好像给他这么一背,所有的烦心事都被挡到了身后。可以不工作,可以不为生活奔波,可以这么简单的拥有快乐。 “我的亲亲卡还留着,是永久有效的吧?”江照嘟囔着问,每一年清理东西,他都能断舍离掉大半没用的东西,关于李旌和的都留着。李旌和送他的腕表,给他写的纸条,还有两个人的合照。如果知道当初会分开,他就多拍些照片了,李旌和不上相,江照就很少给他拍照。 “你下来,我给你看看是不是有效的。”李旌和语带笑意的开口。 江照摇头,休想骗他下去! “我的卡片起毛边儿了,您有时间再给我写张新的呗。”江照打着商量的语气,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味,人都在身边了,更亲密的都做了,还要求一纸没用的东西,跟求民政局颁证似的,就是要证明他俩之间的关系。 “求我我就写。”李旌和逗弄他,好像江照不求他就真的不写了。 江照当真了,大抵是酒太淳,醉意一波又一波的,现下听风就是雨的,说求就求道:“好哥哥,求求你了。”软乎乎的一嗓子,当真是霍开脸了,借着酒劲叫的腻歪。 李旌和停下脚步,沉声道:“不对,再叫。” “哥哥,求你。” 李旌和双眸熠熠生辉,零下的天气里,突然觉得有些燥,他循循善诱地问道:“只是哥哥?” 江照脑袋嗡嗡的,良久才轻声唤他:“老婆,亲亲,要。” ☆、第 57 章 江照开始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发现李旌和似乎没跟他同步,他为论题焦头烂额的时候,李旌和看上去气定神闲的。 “你论文写完了?”江照往他电脑屏幕上探头,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看的他眼睛疼,只消一眼就不想再看了。 李旌和敲着键盘,写英文的时候也是十指如飞,手速快到江照咂舌。 “写完了,所以要催导师给我改。”李旌和施施然的开口。 江照眉梢轻提,没听错吧?这就是你们学霸的世界吗?别人写个论文都是导师催着交,到你这儿都开始催着导师改了? “那你帮我也写了吧。”他说的有些谄媚,打歪主意的时候一套一套的。 “我做枪.手可是很贵的。”李旌和挪开眼看他,黑黢黢的瞳孔沉沉的,看上去煞有其事,把江照给看懵了。 “好无情。”江照小声嘟囔。 李旌和勾勾嘴角,起身倒茶的时候路过他,薄薄的嘴唇擦着他耳廓说:“陪我睡觉的话我就考虑考虑。” 江照拍着他胳膊,笑着低骂了一句李旌和没听清的话。 春回大地的时节江照交了一稿,无事一身轻,他预备趁着这一周给李旌和做些好的,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什么的,江照也是拿捏的死死的。 他拐了趟超市,出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大袋食材。李旌和在国外呆过一段时间,回来以后偶尔也会想吃个牛排,江照没做过,把握不好火候,失败过几次以后,他就再也没听到李旌和说想吃牛排了。 江照决定再试试。 园区绿化一向很好,江照走到小区楼下,贪近拐了个小道,没走几步就被‘碰瓷’了。 一只肥壮的野生橘猫从绿化中奔出来,毛茸茸的脸上沾着泥土,口中呜咽着拦在江照跟前,江照挪一步,它跟一步。 江照傻眼了,这猫看起来太大了,应该是成年了,不是那种小奶猫,不想捡。他大跨步,从猫身旁迈过,两脚的未必能跑过四脚的,江照刚移开,就直接被它蹭上裤脚了。 它蹭的挺实在的,江照蹲下身,慢慢的伸出手,白皙的手掌虚空罩着,橘猫自己扬起头颅,蹭了上去。 好厚实的毛。江照摸了两把,手掌瞬间黑了一个度,怪脏的。 “我得问问我们家家长能不能带你回去。”他揉着猫脑袋,给李旌和打了个电话。 “李老师,你对猫毛应该不过敏吧?”江照一边撸猫一边问。 “不过敏,怎么了?” 江照眼睛亮了亮,语气中带着兴奋,大声问道:“那我能带只猫回去吗?” 李旌和那边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回他说:“好。” 江照得了应允,格外开心,他抱起猫,臂弯里的重量无疑加重了他的喜悦。他老早就想着跟李旌和一起养一只家庭成员了,这下居然如愿了。 他把猫带回去,想着先给它洗澡,又不知道从何下手,纠结了半天还是给李旌和打电话,催他赶快回家,给猫洗澡。 李旌和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浴室里湿哒哒的,打翻的沐浴液和四脚朝天的小板凳,乱七八糟的。淋了水体积也没变的猫弓着背,躲在角落里瞄江照,江照蹲在地上,浑身上下湿了个透彻,黑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莹白颈子上。 “你回来啦?”江照抬头看他。 李旌和抽了浴巾,盖在他头上揉搓,低声问:“不是说等我回来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它太脏啦,还要往地毯上踩。”江照偎在他怀里,冰凉的手指钻入衣摆,直直的贴上李旌和后腰,把他冰的一激灵。 “先洗它,再收拾你。”李旌和捏捏他后颈,然后挽起衣袖,堵住了要逃跑的猫。 江照蹲在边上看李旌和给猫洗澡,他想是不是猫也欺软怕硬,所以总能从他手下逃脱,但是对上李旌和那种说一不二又凶悍的就怂了。他的视线从猫身上转移到了李旌和手上,那是一双无论他看多少次都会夸赞的手,修长,高贵,漂亮。 “拿吹风机。”李旌和裹着喵喵乱叫的猫对江照说。 江照收回视线,反应迟钝的去拿了吹风。 猫窝在李旌和腿上,老老实实的让吹毛。江照看着神情专注的李旌和,思维开始发散。李旌和以后要是有了小孩儿,是不是也是这么有耐心? 他就没想过成家,程雪青对他算不上好,他们之间的亲情很薄弱,更多的是责任。原生家庭对他影响太深了,江照永远都忘不了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 程雪青刚走那段时间,他好像只顾着悲伤了,其他情感就开始缺失。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江照有天路过一条街,看到了一位很漂亮的女孩儿,穿着蓝底碎花裙,脚上踩着红色小皮鞋,长长的头发迎风飘扬,那一瞬间,他觉得他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程雪青。 如果他有机会见到年轻时候的程雪青,他一定会告诉她,不要跟江志结婚,她不结婚也可以。 那天回去以后他才有一种真切的感悟,程雪青真的不在了,她再也不会在楼梯口发痴等江志了,她也不会再在电视机前等自己了。他孑然一身了。 从此以后就没家了。 “想什么呢?”李旌和叫他。 江照回神,哀凄的眼神看向李旌和,缥缈虚空霎时就被他一句话给打破了,“老公,过来洗澡。” 李旌和没在这个称呼上跟他扭过,但是每逢李旌和这么叫的时候,他就要遭殃了。 李旌和的情.事跟他的人一样凶。 “自己捡回来的猫,还敢做甩手掌柜?”李旌和扣着他的手,钳制着人不给躲。 “没有。”江照眼角湿湿的,说不出一句囫囵话,连没有听上去都像是毫无意义的音节。 李旌和摘了助听器,右耳凑到他嘴边,问:“猫不管,人你管不管?” “不敢不管。” ***** 猫粮猫砂这些东西是江照去宠物医院买的,一整套买下来也挺贵,宠物医生嘱咐他如果没打疫苗,下次要把猫带来打疫苗。 江照想着疫苗还是要打,但是他也没太在意,就寻思有时间再来。 说来也怪,猫明明是他捡回来的,结果回来以后,也不粘他了。每次李旌和一出现,它都会屁颠屁颠的贴上去,李旌和爱搭不理,它还贴的厉害。 “这猫不行。”江照又一次摸它脑壳被拒绝,人都开始变得有些气急败坏了。 “谁捡的随谁。”李旌和赏脸揉了揉猫下巴,对着江照说的有些风凉。 江照不服气的要从他膝盖上抱猫,猫咪一开始表现的挺抗拒,见实在反抗不了,才放弃了挣扎。江照抱着它,轻斥道:“你挺没良心的啊,从现在开始,你要是肯做我的舔狗,我就原谅你。” 李旌和好笑的看着江照喋喋不休,笨蛋。 “乖儿子,爸爸给你起个名儿吧?叫狗剩你看怎么样?多贴合你的气质啊。”江照对着怀里的猫说的阴阳怪气的。 猫连耳朵都没动,懒洋洋的没了灵魂般瘫着。 “李老师,你说贴不贴?”江照得不到回应,就又把话丢给了李旌和。 李旌和冲他点头,唇边溢出一个字:“贴。” 猫咪的到来分散了江照的注意力,好像又在无形中拉近了他跟李旌和的关系,因为他会有许多问题和意见要问李旌和。 “买个猫爬架吧?”江照盯着手机,在网页看商品的评价,那些晒图的,对他来说就是变相的晒猫。江照是养了猫才开始对猫感兴趣的,一旦兴趣被提上来,他就忍不住的想为它添些什么。 李旌和抽走他的手机,捧着他的脸给他点眼药水。 江照因为盯屏幕过度,视力好像开始下降了,李旌和对这件事还挺在意的。 “它也不一定喜欢爬,买了也是占地方。”李旌和按了按他的太阳穴,说的挺中肯的,大猫跟小猫是不一样的,它可能连怕都懒得爬上去。 江照仰着脑袋,购物的冲动暂时被压下去了。 “我挑了几本书给你,最近少看手机。” 江照睁开眼,明亮双眸透着澄澈的光,只看李旌和,“李老师,你以前送我的那两本书,我后来都有看。” “嗯。” “看完还挺后悔没早点读的,我这人读书也挺怪,看的时候没想主人公,就顾着想你了。想你是不是也经历着跟他们一样的苦难,想你是怎么挺过来的。李老师,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也从来没告诉过我,听不到对你来说,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处境呢?” “是立刻死去也不会对人世有留恋的处境。” 江照一怔,这句话从李旌和嘴里说出来,好像发涩的葡萄酒,涩的他喉头发紧,怔忪的吐不出一个字来。 “骗你的,人怎么样还不能活了不是?”李旌和扬着嘴角,笑得好看。 江照看着他,内心翻涌,真话往往是会被人以玩笑的方式说出来。因为生来骄傲,所以容不得人生的一点瑕疵,他突然就懂李旌和那句话了。 ☆、第 58 章 猫养了一周多,铲屎的活都给李旌和干了,江照发现他好像找到了猫咪不亲他的理由,它可能觉得为它铲屎的李旌和才是它的同类。 江照想卖弄一下,铲个屎都被李旌和拒绝了。 “你撸猫就好了。”李旌和说。 “猫不给我撸。”江照说的还挺委屈,就是不给撸嘛,他一靠近猫就跑了。倒是有好几次猫撵到他后头,给他来个突然袭击,搞的他差点踩到猫尾巴,险些被挠。 “买点猫薄荷试试吧。”李旌和给他出主意,如果猫薄荷也不管用,那只能说明,江照被狗剩当初的伪装给骗了。 江照觉得有理,值得一试。 猫薄荷也买了,李旌和怕猫再挠江照,就催着江照带它去宠物医院打针。江照去那天李旌和有事,他自己带猫去的,到了宠物医院,医生给狗剩打了疫苗,然后又依据牙齿和体型善意提醒道:“你这猫挺大的,该做绝育了。” 江照第一次养猫,也没经验,想着医生总不能忽悠他,“那什么时候做合适?” “现在就挺合适,春天已经到了,再不做绝育可能发.情的时候就会在家里乱尿了。” 江照一想那来都来了,做吧。 公猫做绝育要比母猫便宜些,但是做完手术还有许多注意事项,宠物医生建议江照把猫留在这里,给他们照料,等猫恢复些了再带回去。江照也怕猫舔伤口,就干脆把猫留下了,这一留可好,一天下来花了他几千块。 狗剩的身价直线飙升。 江照空手而归,李旌和还有些诧异,当他解释完以后,李旌和才幽幽道:“带回来我们自己照顾也没事的,宠物医生说那么严重只是为了让你多花钱。” 江照这才恍然大悟,他太相信权威了,但是忘了权威有时候也是有立场的,比如宠物医生是为了盈利…… “花了我两千多呢。”江照顿时觉得心疼了,本来能省小一半儿下来呢。 李旌和看着他财迷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跟被抢了小鱼干似的,可怜巴巴的。“没了就没了,钱不去怎么来?” 江照眼睛都瞪圆了,一时还无法释怀。 李旌和突然递了一张卡到江照眼前,江照看着信用卡一愣,纳闷道:“嗯?” “看老公肯不肯赏脸花我的钱了。”李旌和说的有些不正经,江照思维一下就往别地儿飘了,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是嫖来的一样。 “你这个时候叫老公,是不是在骂我?”江照扯扯他脸皮,问的有理有据的。李旌和只在要做的时候叫他老公,看上去好像是他占便宜了,实际吃亏的也还是他。现在倒好,直接拿出张卡来,这一来一往跟嫖客似的,净作弄人了。 “那把你的钱给我花。”李旌和说的理也直气也壮,丝毫不羞。 江照被他反向操作给弄懵了,“你好像不缺我这点钱?” “缺。” 江照傻眼了,李旌和说缺,然后就把两人账号绑定了。他不仅一分钱没落着,还把自己的存款给搭进去了。 猫领回家以后性情大变,又凶又不近人情,见着江照就叫的骂骂咧咧的。 “它变成公公了,你体谅一下吧。”李旌和宽慰颓然的江照。 “从没听过有猫能叫的这么难听。”江照蹲在狗剩旁边,兜里还装着猫薄荷,手上的零食也不管用了,狗剩就是在一旁揣手卧着,也不说过来吃。 狗剩变得连李旌和也不亲近了,就幽怨的窝在角落,圆滚滚的眼睛里带着些不甘,死活都不搭理江照。 江照又开始忙论文的事情,到头来还是李旌和在照顾猫。 他们约了毕业一起去旅行的事,江照想去西北,李旌和无所谓,江照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答辩之前狗剩已经痊愈了,江照给它喂食的时候它偶尔还会过来蹭两下,搞的他有些受宠若惊的。 本来是开开心心的,结果拍完毕业照回来的那天,江照发现猫没了,它从窗子那边跳出去,跑了。 幸好楼层不高。家里没装监控,江照跟李旌和找了好几天,都没见猫的踪影,它好像是真的离开了。 “它应该不会出事吧?”江照徘徊在小区门口,问李旌和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没底,虽然养的时间不长,可养的每一天都是真情实感的,突然一下子没了,怪叫人难受的。 李旌和摇头,狗剩在他们之前不知道已经流浪多久了,生存能力该是不弱。 江照心里还是有些愧疚,不知道是不是他没把窗子关好,才害狗剩跑出去的。 连着一周,江照都失魂落魄的,家里的猫粮猫砂还在,猫却没了。他太重感情了,所以伤心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悲怆。 李旌和抽了一天时间,带江照出去玩儿。也没去哪,就找了一家点评比较好的猫咖,想进去陪江照再选一只宠物猫。 宠物猫还是黏人些,他私下里做了功课,想着养宠物是两个人的事情,图惊喜直接给江照买了不过问意见也不大好,所以就选了猫咖。 玻璃门上挂的风铃哗啦啦的响起,李旌和推门,让江照先进去,他们刚站定,一个抬眼就看到了眼前的收银员。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三人俱是一愣,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遇见。 “好久不见,喝点什么?”方永学率先开口问。 江照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李旌和,见他面无表情的,看不出情绪来,就帮他点了跟自己一样的咖啡。 他们进去以后,江照才凑到李旌和耳边,悄悄地问:“你们有联系过吗?” 李旌和摇头,今天也是他时隔多年第一次见到方永学。 “你们不联系啊,不是还送钢笔,同桌长同桌短的吗?怎么原来私底下不联系的啊。”江照把陈年烂谷的事拿出来翻,他以前还没收到李旌和礼物的时候,方永学就已经拿到李旌和送的钢笔了。就这件事,够他记一辈子的。 “好酸。”李旌和调侃他。 方永学端着两杯咖啡过来的时候江照跟李旌和还在咬耳朵,他把饮品放到桌子上,没走反而跟李旌和搭讪起来。“高中毕业就没见过,听说你保送了,现在是在读研吗?” 李旌和点头,客套道:“是,你呢?” 方永学移开视线,不好意思道:“没考上好大学,后来就直接辍学没上了。” 江照听得眉头直皱,当年方永学成绩好像还不错,不至于到辍学的地步吧? 李旌和斟酌着开口说:“你开心就好。” 方永学沉默了片刻,他还站在李旌和旁边,久到李旌和都忍不住想开口问他还有事没事的时候,他才又开口补充道:“谢谢你那年给我讲题,要是没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发挥到哪一步。”他说完又一顿,然后转向江照深深鞠了个躬,“对不起,以前说过不知轻重的话,希望你别介意。” 江照被方永学一句话带的回首过去,好像以前要生要死的事情,放到现在看也不过如此。 但是他没有对方永学说没关系,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说。 那天结束也没买到猫,江照觉得可能是他命里没有,所以不该强求。 李旌和想可能是方永学扰了江照的兴致,不然他们可能会抱一只布偶回去也说不定。果然有些人遇见了还不如不见。 “他怎么做起服务生了?”江照回家的时候还在想方永学,很奇特,以前设想过各种同学碰面的场景,大多都是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却没成想还会有今天这么现实的局面出现。如果当初他没好好学习,是不是今天站在方永学那个位置上的就是他了? “他自己的选择罢了。”李旌和不欲多谈,方永学比他想象当中要混的差一些,各人各有各人命,是好是坏外人说了都不算。 “那我当初选你岂不是选对了?” “这还用问?” ☆、第 59 章 领毕业证前夕,江照在咖啡厅帮赵禹改他答辩没过的论文。 赵禹也是倒霉,全班就他答辩没过,这时候开始慌了。江照斥他:“早干嘛去了,现在在这里慌张。” 赵禹哭丧着脸,“都要毕业了,还卡我。” “行了,看着你这张脸就眼疼,去买再点份甜点。”江照使唤他。 赵禹起身走开了。 江照盯着电脑,无意识听到了旁边人在讲电话。 “项目都敲定了,你现在跟我说方案有问题?前期你不把控,到头来一句有问题就完了?行了,你少跟我哭哭啼啼。妈的我现在在休假,哪来电脑立刻给你过新方案!” 江照默默把电脑推到了那人跟前,无声道:可以先用我的。 那人一愣,脸上表情仍有些错愕,随后接过电脑,把电话挂了。“谢谢你。” 江照摇头,他能闻到这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还有那西装革履的精英范儿,比赵维还要有气势。 那人工作了一个小时,江照就等了他一个小时。 “谢谢。”他把电脑还给江照,临别前又说道:“不小心看到你桌面了,毕业生是吧?如果想找工作,可以来我们公司看看。” 江照收下他的名片,不甚在意的放进包里,直到回家收拾资料的时候,被李旌和发现了名片。 “你还是要工作?”李旌和声音有些冷,江照新找的公司确实了不起,比他们家公司还要活跃,是业界翘楚了。 “怎么那么凶?”江照从包里提了樱桃出来,献宝般问:“吃不吃?可甜了。” 红灿灿的樱桃宝石般卧在江照掌心,隐隐透着果香,有些诱人。 “如果要工作,为什么不…”李旌和停顿了一下,江照是个自由人,有自己的想法,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去左右江照的人生。 江照捏了颗樱桃在自己衣摆下擦了擦,然后塞到了李旌和嘴里。李旌和被他喂的猝不及防,就这么吃了。 “我知道上一家公司是你爸开的,能跟我签约应该是托你的福吧?你也真是,什么都不跟我说,我还是在离职的时候听我师傅提了几句。”江照提着樱桃去厨房,哗啦啦的水声盖过讲话的声音,他一颗一颗樱桃洗的仔细。 李旌和站在他一旁,只是沉默着。 江照关了水龙头,湿漉漉的手指捏着樱桃,红白相应,剔透的不像话。 “尝尝。”他喂进李旌和嘴里,还没等李旌和把樱桃咬破,江照就吻上他的嘴唇。长驱直入的舌头勾着樱桃,像在玩一场追逐游戏。 李旌和掐着他的腰,蛮横的结束了这个带着樱桃味儿的吻。 “不吃樱桃了。”李旌和握住他后颈,牙齿咬上江照的衬衫扣子,濡湿了他的前襟。 门铃突然响起,江照被吓得一哆嗦,□□的… “去开门。”他推推李旌和,说的小声。 “不管他。”李旌和没动,门外人还在锲而不舍的敲,扫人雅兴。 “去看看吧。”江照摸着他耳朵,心不在焉的开口。 李旌和沉下脸开门,钟启站在门外,被他阴沉的脸色赫的皱了皱眉。 “你怎么苦大仇深的样子?”钟启问。 “确实,你太会挑时候了。”李旌和转身,示意钟启进来。 江照刚从盥洗室整理仪容出来,就看见了几年未见的“老朋友”,钟启比他从容些,甚至能脸色不变的打招呼,“许久不见。” “嗯。”江照扭头准备回卧室,不在这儿待了,结果被李旌和一把拉住了手。 “去哪?” 江照斜着钟启,泛红的脸上血色褪去,看上去有些苍白。他语调生硬道:“我困了。”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现在说困就困了,李旌和信了才是有鬼。 “我爸从家里边儿带了些吃的,让我给你送点。”钟启把手里的袋子放到地上,站着不坐的样子看上去没准备在这里长待。 李旌和犹豫了,他曾经想过为了江照不跟钟启做朋友,可后来发现这个想法太幼稚,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是说不玩儿就不玩儿了的关系。 “高考前我跟邢西,本来想去找你解释一下,然后道个歉的,阿和不愿意我们出现在你跟前。”钟启是在跟江照讲话,“当初拍照片的事,邢春教唆的,邢西也配合了,只有你们两个不知情。现在道歉有点晚了,你原不原谅的也没关系,往后见着我当不认识也行,我不会打扰你。” 江照敛眸,钟启把话说的这么潇洒,不表个态倒显得他不懂事了。 “你都说我原不原谅也没关系了,那我这人怕生,回避一下总没事吧?”江照说话时候看的是李旌和,他挣开李旌和的手,走的时候背脊挺得直直的。 刚回屋,江照那不堪一击的骄傲就化作无数牢骚,全涌向了向新华:呔,晦气,睁眼没看老黄历,遇见钟启了。 向新华不训练的时候回消息也蛮快:那是挺晦气,明儿我给您上柱香,祛祛瘟。 江照继续道:换个城市还能碰见这么多老同学,这运气绝了… 向新华:小叔,让你别背着我偷偷吃屎,你就是不听。 江照:? 李旌和进来的时候江照还在玩手机,他坐上床,不吱声就安静看着。 江照顶着他强烈的视线,缓缓侧头道:“钟启走了?” 李旌和点头,手指抚上他脚踝,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钟启救过我,我父亲不让我不跟他玩。” 吴翎说没说过这句话江照不知道,但是李旌和说这话多少有些诉苦的意味了。就好似:你看,我爸让我跟他玩儿的,我听我爸的。 “谁管你啊,你爱跟谁玩儿就跟谁玩儿呗。”江照嘴上说的无所谓,背地里要把钟启骂惨了,他跟钟启就是气场不合,相看两厌。 “那不行,你得管我。”李旌和握上他脚脖子,一把把人拖向自己,长腿交错,咫尺的距离连呼吸都缠绵了,“你不管我,去外面管野男人吗?” 江照垂下眼看他勾起的嘴唇,恰到好处的弧度带着致命的诱惑,惹得江照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说你不喜欢钟启,要我离他远一点,我就听你的。”李旌和启唇,一字一句像从唇缝边溢出般,醇厚低沉的扣人心弦。 “我不喜欢钟启,你离他远一点。”江照跟着他念,念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乖乖,说你想要我,说你爱我。” 江照愣了,李旌和还在看他,近距离的视线更纯粹,更能摄人心魄,对上就躲不开了。 “我想要你。” “还有呢?” “我爱你。” ☆、第 60 章 江照工作的时候李旌和还在读书,他没考研,还是想先攒钱,等以后想考了再考。李旌和研究生是在国内读的,因为江照在这里,他就没准备再出国了。 忙倒也算不上,只是白日里分开,晚上回家放佛更亲昵了,总而言之没看腻就是了。 他现在工作的地方就是上次咖啡厅给他递名片的那家,不得不说,当整组平均工龄还小的时候,那个氛围可比全是成家了的好。 江照开始赚钱以后,对金钱的概念更深刻了,李旌和花钱大手大脚的,他就得多加约束。李旌和打游戏的时间不多,但是买文具买资料买打印机买有的没的花销可大多了,动不动几万块钱就没了。 “你再这样花钱,这个月要买的耳机你下个季度再买吧。”江照说的挺直接的,爷们儿太败家了,再这样下去谁还养得起? “不行,我要用。”李旌和态度也坚决,那耳机能将就吗?显然是不能! 江照也没让步,李旌和太不懂事了,他以前就没发现,怎么能有人花钱就跟瀑布似的,钱去的他甚至都来不及数,臭毛病也不知道谁惯出来的。 “几百块的不能用吗?你知道你这个月的账单吗?你要把我信用卡刷爆了。”江照捏着他耳垂,语气中暗含的警告意味浓到不加掩饰。 李旌和攥着他手腕,拉着人坐下说话。江照现在提到钱就跟掉钱眼儿里似的,动不动就要训话,小脸一板,双手环臂,站的居高临下的,斜眼觑人,泼辣的很。 “我花你的,你不会来花我的吗,多公平呐。”李旌和跟他讲道理。 “我都工作的人了,你还在读书,我花你的钱做什么?”江照一根筋的不往李旌和的套里钻,他看过了,李旌和卡里的钱可是比他的多几个零,偏偏这人付钱的时候不用自己的账户,非要用他的,就邪性。 李旌和觉得江照抠抠嗖嗖的,有钱为什么不能买高质量的东西?他们又不需要养儿子,把钱花给自己就好了,那么节俭干嘛。 “我的耳机一定要买。”李旌和跟江照犟上了,他就是要。 “不行。”江照下定了决心,就是要改他乱起的毛病,当天就把密码给改了。李旌和的线上支付全部用不了了,只能靠江照每天给他那一百块的现金度日。 就这么过了几天,江照还是不肯让步,李旌和也生气了,他开始不回家吃饭了。 吴翎跟李昭见李旌和回家吃饭,前两天还觉得新鲜,后面就开始烦了。 “自己有家不回,天天在我这儿碍眼。”李昭数落他,语气中的嫌弃做不得假,儿子是挺好,架不住看多就烦了。 李旌和窝在沙发里不说话,那么大的人了,生起气来还跟小时候一样,一声不吭的像块儿石头。 “他不回来你念叨,回来你又往外撵,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别扭。”吴翎拆李昭的台,又被他一个眼刀瞪的息了声。 “你是个哑巴?”李昭说李旌和。 李旌和平静的看向李昭,他从兜里掏出助听器,戴上了才问:“爸,你说什么了?” 李昭被他气了个半死,合着就是骂了半天,人家一句也没听见。 “你爸问你是因为什么跟你对象吵架了。”吴翎给他倒了杯牛奶,体贴的补充。 李旌和想了想,他的爸爸跟父亲说不定也经历过这种事情,问问他们也无妨,干脆总结道:“他跟我消费观不大一样。” 吴翎跟李昭对视两眼,当下了然,原来是因为这个。对于这件事,吴翎是最有发言权的,他年少的时候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深谙没钱意味着什么。 “你们现在还是独立的个体,就算以后结了婚,共享财产,仍需要时间来磨合。沟通很重要,过日子的人最忌讳一句话都不说,含含糊糊的应付问题,不爆发则已,一爆发就如火山口的庞贝古城,顷刻间覆灭,时间也并不会对你仁慈。”吴翎说的很中肯,“你应该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他。” 李旌和始终缄默着,吴翎要他站在江照的立场来思考,要他沟通。 “说那么多干嘛?你们俩也谈了这么久,是时候见家长了,你把他叫来,爸给你出气。”李昭就不愿意跟李旌和说那么多,他以前就不喜欢江照,终于能借着这个名义刁难一下了,想想也挺值得期待的。 李旌和皱了皱眉,心说他要不还是回家吧,横竖现在他也怎么不生江照的气了。 李昭只不过是一个提议,万万没想到,江照自己找上门来了。 李旌和开的门,开门之前也没料到来人会是江照。厚重的大门被拉开,天光泄进玄关,江照一头爽朗的短发,衬衫西裤收拾的妥当,手上提着大袋小袋,抿起的嘴角带着笑,小声道:“我来接你啦。” 他是突然到访,李昭眼看自己刚开的玩笑一下成真了,也没给个缓冲时间,当即就下决心再也不随便开玩笑了。 江照还有些局促,他没正儿八经的拜访过李旌和的父亲,今天来已经是壮着胆子,问天借的勇气了。 他这样来,被讨好的人只有李旌和。 “我去做饭,你也来。”吴翎拉着李昭去厨房,一方面商量等下怎么办,另一方面也给他俩留私人空间。 “你好敢。”李旌和说江照,就这么闷不吭声的干了件大事,他一直也挺想让江照来见见他两个爹的,就是一直没摸准时间,没想到江照先迈开这一步来。 江照死死扣紧李旌和的手,问出了那句他一直想问又没机会问的话:“你爸不会给我几百万让我离开你吧?” 李旌和打趣的看着他,朗声道:“那你可得答应,好歹几百万,这钱不赚白不赚,省得你说我刷爆你的信用卡。” 他是说着玩儿的,江照却当了真,“不行,我死都不同意。” 李旌和微怔两秒,随后搭上他后颈,低声细语道:“跟你开玩笑呢。耳机我也不要了,等下吃完饭我们就回家。” 江照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僵硬道:“我都买了……你不要了?那我退了吧。” “嗯?买都买了,退什么退。”李旌和拦下他掏手机的动作,四肢交缠的压制着他,低沉的笑意透过胸腔,震得江照心里一阵酥麻。 “你收敛点,还在你爸这里呢。”江照有气无力的推他,等让他回家了再好好算账。二十好几的人了,闹个别扭就回娘家,也不知羞。 李旌和稍稍松了些,手指还笼在他一头短发上,眸中尽是可惜,叹道:“怎么把头发剪了?” 江照撸了一把头发,大咧咧道:“这样看上去可靠些。” “你给我看的,又不是给他们看的。”李旌和有些心疼,早知道江照会剪头发,他就不跟江照生气了。那么长的头发,说剪就剪了。 “啊?这样不帅吗?”江照把他失望的神色看在眼里,还以为李旌和会夸一句的。 “帅。”李旌和凑到他耳边,偷偷摸摸道:“老公怎么样都帅。帅归帅,你还是要赔我长发妹妹。” 妹妹?江照一愣,这才知道有些人明面上叫他老公,背地里却把他当妹妹。 “你要死啊。”江照掐着他后腰,简直要被气笑。 “咳咳。”李昭甫一出来,就看见这两人打情骂俏,丝毫不知收敛。 江照撤回手,瞬间端坐的像个好学生,李昭一走,他才冲李旌和吐吐舌头,糗大了。 吴翎手艺极佳,仓促间也能做出硬菜来,酸菜鱼占据餐桌c位,香气扑鼻,荤素搭配,五菜一汤,看的人食欲大涨。 江照装的一副镇定的模样,实际看着李昭就杵的慌。李昭给他留的印象太深刻了,有些凌厉,又不苟言笑。吴翎倒是个笑模样,江照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个笑面虎,毕竟经营着一家那么大的公司,怕也不是善茬。他在他们跟前还稚嫩的很。 “尝尝,”李旌和把大块儿鱼肉往江照碗里夹,夹之前还去了刺,“我父亲做鱼是一绝。” “你学了,以后做给李旌和吃。”李昭施施然的开口,把在座的人都惊住了。江照一时不知道他该不该应下这个要求,李旌和跟吴翎则是震惊李昭还真的演上了,好一个‘恶婆婆’的形象。 “好哦。”江照点了点头,回去就要李旌和学,学不会也要学。 “听我儿子说你上班挺忙的,要是没时间做家务,就请个阿姨,省得照顾不好他。”李昭还在继续,他看过,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江照停下执筷的手,心想至于吗? 李旌和抿了抿唇,想开口,又要强忍,怕挨骂。吴翎则是看好戏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讲。 “我下了班挺多时间的。”江照变相的拒绝了李昭要为他们请阿姨的想法。 “那你工资怎么样?养的起我儿子吗?我儿子娇贵惯了,什么都要用好的。”李昭搁下筷子,有质问的架势了。李旌和见势头不对要开口,被吴翎使眼色给制止了。 江照可是明白李旌和花钱大手大脚的臭毛病是谁惯出来的了。 “用呗。”江照语气凉飕飕地。 李昭顿了顿,还以为江照会许诺什么以后一定好好赚钱养家啊什么的空话…… “行。”他拿了一串钥匙出来,径直给了江照,在座三人又是一愣。 江照接过钥匙,听李昭正色道:“这是我送你的,房子在你个人名下,不在李旌和那里。万一以后你们再吵架,你也可以离家出走。” 江照傻眼了,这…… “快谢谢爸。”李旌和戳戳他大腿。 “谢谢…爸。”江照愕然开口,这展开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会从李昭那里收到一套房。 李昭送他房子,就是把儿子托付给他了。 “嗯。”李昭应下,这才继续动筷。 一直到回家,江照手里的那串钥匙都被他攥出温度了,他还是觉得不真实。 “他这是同意我们的事情了,对吗?”江照问李旌和。 “对。”李旌和其实也没料到李昭会有这一手,都说父爱如山,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李昭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伟岸又深沉的爱一直笼罩着他,从未离开。 江照抱住他,掌心的钥匙是有温度的,因为激动而绯红的面皮也是有异于往常的温度,连同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也沸腾着异样的温度。 “能与你并肩同行,实在是我此生最大的荣幸。” 那个初见时坐在一堆礼物中的少年,把他自己变成了江照此生最宝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