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任重逢后我落魄了》作者:欢景 文案: 前高冷恶劣富二代学霸后邪气流氓穷攻vs前温润贫穷学霸后精英总裁受 封面来自网络,侵删致歉 季攻闻受,不要站错了!攻不弱攻不弱!强强! 蠢欢挚爱痴情受,虐受多,不接受批评反驳。 换季处在重感冒中的季长安为了点工资,撑着病体去给一个高档公寓的客人搞室内设计,却发现顾客是他高中甩掉的前任。 他记得他当时分手的借口是什么来着,很是狂拽渣到天。 “你话太多。” “图钱?滚。” 季长安按了按突突的眉心,在闻宴开口说:“季长安,多年没见,你活成了这幅鬼样子?”后晕了过去。 第1章 新来的那个总经理不会是你吧? 冬春换季,季长安很不幸感冒了,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连眼睛都打红。 “季哥,你这感冒挺严重的,不去医院看看?”随行的小李关切地道,小李是他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生,今天跟着他去见客户。 季长安所在公司是个三流的建筑设计公司,他当年高考失败,考了个大专的室内设计,然后就进了这家公司,一呆都已经五六年了,工资尚可,兢兢业业地做一个社畜。 这不,生病了,为了能多拿点工资,季长安还是顶着病体过来了。 他生得高大挺拔,个子直逼190,穿着修身的牛仔长裤和棕色的皮衣,里面就一个黑T,剪了个寸头,露出饱满的额头给青黑的眉。 季长安生得很英俊,五官立体,脸部线条利落干净,瞳仁很黑,眯眼看人时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意,是凛冽逼人的俊美。左耳戴着颗黑钻的耳钉,又多了几分邪气。 早些年的季长安,人长得高冷,性格更高冷,拽起来跟个二大爷一样,说话又冷又少又毒,除了有个人,谁也受不了。那时候的季长安也有高傲的资本,季家没垮台,又是学校的尖子生… 只是事到如今,季家完了,这位爷为了生活,自己磨了自己的棱角。 季长安只是懒懒地应了小李一声,然后坐上了电梯,垂眸养神,不是太想搭理人。 他头疼,嗡嗡嗡的,估计发烧了。 这个客户要装修的房子,恰好就在季长安所在的小区的旁边的小区,虽然比他住的地方要高档很多,但是也不算什么顶尖小区,不然也不会找他们这种三流公司。 季长安还在盘算着一会是只开药还是打针或者输液,没办法,他怵针。 还没等他做好心理建设,小李敲了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季长安脑子里嗡了一声,眉毛一动,整个人多少清醒了一点。 分开这么多年,他想起过闻宴,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再见。 当年戴着眼镜白净俊秀总是含着笑的少年,如今西装革履,皮鞋锃亮,身上的高定白衬衣扣子一一扣好,露出形状姣好的喉结。 长高了不少,估计没比他矮几厘米,只是仍然清瘦。头发全部梳在脑后,苍白俊美的青年,不像是高中时一样,总是温和带笑。 精英气场很足,杏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看着季长安就像看一个陌生人,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进来,便转身进屋。 季长安的视线里,就是挺括的衬衣扎进西装裤里时那一节窄瘦的腰身和挺翘的臀。 说起来早些年谈恋爱,最出格的事,也只是亲过对方的额头。 季长安神态自若地跟着进了屋,把小李那一句“这个客人好冷漠”抛在了脑后。 闻宴冷? 房间里空荡荡的,两室一厅,季长安走到巨大的落地窗那边,往他的小区那边看,没有正对着他的房子。 “季哥!季哥!” 小李喊了好几声,季长安才慢吞吞地应声,然后直视着闻宴走过来。 “闻先生想听听您的设计方案。”小李小声说,他本来就是过来帮忙的,谁知道季长安进屋后不仅没有搭理客人,反而直接去落地窗那里站了半天,小李察觉到顾客那一瞬间气场更冷了。 季长安因为发着烧,薄唇干裂苍白,他打量着闻宴,闻宴也神情冷淡地任由他打量,脊背挺直,矜贵冷然。 季长安注意到闻宴清瘦的手腕上的腕表,外国一个出名的牌子,二十万左右吧。 “好久不见,你这是发财了?”季长安终于开口和闻宴说了第一句话,嗓子哑得像破风箱。 闻宴琥珀的眸子动了动,他抬唇,勾起笑容,笑意没达眼底,带着刺的赤裸裸的嘲讽,“是啊,如今,没法图季先生的钱了,不知道还可不可以做朋友。” 他当年提的分手,怎么说的来着,说闻宴话太多太聒噪,他很烦,还说闻宴图他的钱。 季长安从鼻腔里发出笑意,他瞅着闻宴,“还耿耿于怀啊。” 闻宴神色终于有了波动,睫毛颤动,没有血色的唇抿了抿,他笑了一声,“倒是意外,季先生居然还记得过去。” “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记得很清楚的。”从忐忑的小李手里拿过设计方案,递向闻宴,“闻先生,看看吧,我现在身上不舒服,就不多说了。” 闻宴没有接,“既然生病,就去医院,这就是你对顾客的态度?” “你不是老同学嘛,还是同桌。”季长安抱着双臂笑,“不过来,要扣工资。” 老同学?同桌? 闻宴的脸瞬间黑得可怕,“季先生还会在乎这点钱?” “是个人都在乎钱。”季长安神色平静地说。 闻宴神情慢慢缓和到平静,他无悲无喜地看了一眼季长安,接过了设计方案,翻看了一阵,然后向安排工作一样指了一堆不满意的地方。 “这就是一个室内设计师做出的方案?” “季长安,多年没见,你怎么活成这幅鬼样子?”他话音刚落,在小李的惊呼声中。 季长安晕了过去,重点还是倒在闻宴身上,那么高的个,沉到闻宴差点都被压倒在地上。 “季长安!”闻宴气急败坏,喊了许久,身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头靠在他的肩上,呼吸灼烫得闻宴的脖颈在蔓延可疑的红。 “还不赶快打120?”闻宴皱着眉对小李厉声喝道。 小李回过神来赶快拨打120。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闻宴和小李把季长安扶到救护车上之后,闻宴光洁的额头上全是汗水。 他什么都没有说,扯了扯领带就想下车,没想到晕过去的人却拉住他的手腕,“害,闻宴,公司即将新来的那个总经理不会就是你吧。” 闻宴身体一僵,晶莹的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滴落了下来,他回头看季长安。 可笑,他以为自己这么多年,多少能有点长劲,可还是在对方面前无所遁形,几句话,就差点让他溃不成军。 第2章 他要是想报复你 手腕上的温度,烫得让闻宴难受。 他同季长安注视,两个人的视线看上去很平静,里面好像一丁点的情绪起伏都没有。 季长安先松开的手,他眯了眯眼睛看远方,“近视好了?” 闻宴当年可是高度近视。 闻宴垂下的手在发抖,他嗯了一声,然后一声不吭地下了救护车。 小李在一边观察了很久,终于咽了咽口水说话:“季哥,你和这位先生,认识?” “高中同学。”季长安看了他一眼,复又躺了回去,“帮我给刘总请个假,说我生病到晕过去。” “…”小李托腮,真晕还是假晕啊… … 闻宴一个人站在路边很久很久,行道树抽了芽,但是春寒料峭,仍旧让人觉得冷。 他身形单薄,腰部的衬衣有风吹过,鼓囊起来,显得有些空荡荡。 他脸部肌肉绷紧,煞白的唇在颤抖,终于在也控制不住,扶在树边,干呕了起来,修剪整齐的指甲,用力到像是要陷进树干里一样。 吃得不多的早餐全给吐了出来,胃部在痉挛,漆黑润泽的眸子里,从阴狠到落寞,再到迷茫和绝望,最后只有无措。 他以为他是恨的,这么些年,他怎么都放不下,夜夜难免,椎心刺骨。 可再见面,他设想过无数次的羞辱报复,在对方三言两语下,就手足无措。 什么都吐不出来,最后只有清水带着血丝。 他慢慢地站直了身体,恢复了平静,他慢慢地踱步往回走,孤单只影的,他去抬起了唇角,一个人笑出了眼泪。 … 输着液,季长安仍然单手在速写本进行着绘画,仿佛昨天遇见闻宴的事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两个人当年高中谈恋爱,是闻宴追的他,也全是闻宴在主动,季长安这人,又冷又傲又懒,直到两个人的事被爆出来,班上的人才惊觉两个学霸在谈恋爱。 平日只是觉得,闻宴对季长安过于好了。 “哎哟,生病了抖还工作这么勤奋啊…”陈姜拎着盒饭吊儿郎当地走进来,笑着奚落季长安。 季长安连个眼神都没给,“劳您大驾过来看我。” “咱们好兄弟多年,那可不得过来,这大男人发烧到晕过去,你也是头一份,快一米九的个啊,娇弱得快比上林妹妹了吧。” “你去年下楼梯磕秃噜皮膝盖,哭爹喊娘,那你是谁,林妹妹女儿?” “别瞎搞辈分。”陈姜取出盒饭,“明老师组织同学聚会,就下周一,你今年还是不去吗?” 放下速写本和笔,接过筷子,陈姜把饭菜放到小床桌上,季长安没吭声,神态自若地吃东西。 “闻宴也会去。”陈姜高二转的学,读完大学回来发展,在同学聚会时,才知道闻宴和季长安的事,他没有亲眼所见,只知道闹得很惨,闻宴退学不知所踪,季长安出国。 “嗯。” 陈姜仔细观察季长安的表情,妈的,还真的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一点也不像是要和旧情人重逢的模样。 要不就是特别善于隐藏,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这兄弟其实不适合搞设计,更应该去当演员。 “我觉得吧,大家同学一场,你看你,每次聚会都不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嗯,走婉约派了?”季长安放下筷子,直接问。 “就…”陈姜翻了个白眼,“明老师让我把你劝过去,至少先去见他一面。” “知道了。”季长安继续吃东西。 “兄弟我肯定不会勉强你的,毕竟你们当年那事,闹成那样,你要真不愿意去,我支持你。”陈姜拍了拍季长安的肩,“而且闻宴现在发达了,他要是想报复你,咱还是躲远点好…” “闹成哪样?” “嗯?”陈姜惊讶,“不是,这不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吗?我…我还是听同学说的…” 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季长安的视线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第3章 留下来承担的只有一个人 “…”季长安放下了筷子,他看向陈姜,“我当时和闻宴分手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当时和闻宴提完分手后,删完和学校所有的联系方式,包括闻宴,然后收拾好行李离家出走,他妈要逼他出国。 他高中时性子比现在孤冷多了,后来也没有人会向他提起这些事。 “啊…”陈姜愣住了,“我也不是太清楚,我毕竟早就转学了,我是听别人说的。” “你一个大男人,说话怎么比娘们还磨叽。”季长安甚至还有心情取笑他,全然一副毫无影响的模样。 “行,我爽快地说,反正就是全校都知道你们的事了,你妈和闻宴的小姨姨父闹到了学校,当时吵到什么情况,我不清楚,只知道…当时闻宴的姨父,一把扯过闻宴摔在地上就开始…开始打…拦都拦不住…” 季长安被子里的手攥紧,闻宴当时在学校里吧,就是个永远弯着眉眼,戴着眼镜,学习认真,看向他下垂眼睑羞涩的干净的少年… 但是季长安后来知道,他身上时常有伤。 “后来呢。”季长安下颌线绷到冷利。 “后来,就是闻宴也辍学了,反正…咱们班两个考清北的苗子就一同没了。”陈姜给季长安倒了一杯水,“我就觉得你们两个的关系好,但是也没有想到那种地步去,具体的事吧,你要不去问当事人,或者去问明老师,不过长安啊…” 陈姜看着面前英俊得过分的男人,他确实有这个资本,让闻宴那样的人都对他死心塌地。 “要是我,我估计也会怨的吧,明明是两个人的事,留下来承担的,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季长安眨了眨眼睛,喉结无意识地滑动了几下,又继续吃饭。 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先吃饱再说。 陈姜识趣地没再提。 … 江城一中的教师公寓,作为老校区了,墙壁也开始透出岁月的老旧,上面爬满爬山虎,下着小雨,葱茏阴郁,倒是容易让人想起曾经。 人本来就是容易怀旧。 雨滴溅在鞋面上,季长安慢慢走过青石板,当年,闻宴和他经常会走过这里,当明老师家里帮明老师改试卷,或者做奥数的试卷。 年少时的闻宴比他矮一些,走在他身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谈恋爱后,会偷偷地牵他的手,然后一个人面红耳赤。 即使他再怎么迟钝缺失的感情,也会在一瞬间,心悸。 他从回忆里挣扎出来,就看到前方,头发斑驳的老人撑着伞拎着菜,他前面蹲着高瘦的青年,挽起衬衣袖子,在修自行车。 季长安一个人站了许久,直到明老师的一声长安,他才回过神来。 视线最先飘向的是蹲着的青年,对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再修自行车。 “明老师。”他回了一声,然后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有多久没见了,从十七到二十五,八年的光阴啊… 八年,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八年。 当年在讲座上谈笑风生的老师,都已经老去… “我听陈姜那小子说,你回到江城都有三年了,却一直没来看我这个老家伙。”明老师看着挺拔的青年,心里一阵唏嘘,他让陈姜通知他的是,在同学会前一天过来,他没想季长安会今天来,两个孩子就这样撞到。 他不知道的是,季长安和闻宴早就重逢了。 “心里有愧,一直没敢过来看您。”季长安另一只手里拎着水果和礼盒,他视线落在闻宴出汗的鬓角,雨落在伞面上,淅淅沥沥,碎了一地,“闻宴,车怎么样了,我来修看看?” 他喊出闻宴的那一瞬间,明老师心一慌。 闻宴反倒是站了起来,白皙的手里,一片漆黑的油污。 “好了。”他向季长安点头示意,然后对老人说,“明老师,车修好了,我先回去吧。” “吃过饭再走啊闻宴。”明老师急了,“你特意来看我,怎么饭都没吃,就走了啊。” 一手的油污,难受得像他心情,不见季长安煎熬难受,见到了他仍然难受,难受到想吐。 生理上的。 第4章 狗血 季长安站在他身旁,雨伞挡住了身外的雨。 “一起陪明老师吃个饭吧,好久没见了。”季长安适时地开口,语气稀松平常得像是留很久没见的老同学吃饭一样。 闻宴眨了眨眼睛,说了句确实,三个人就上了楼。 楼道里重新整修过,闻宴视线飘向有个角落时,有些恍惚。 年少时他仿佛有用不完的热情花在季长安身上,他在这个角落向人求吻,却被大力推开,一屁股坐在地上,荡起一室的灰尘。 像油墨画一样刻在心底,他仰头,看不清阴影里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的表情。 “你发什么疯?” 发什么疯… 七八年了,还在发疯。 … 明老师的另一半,三年前去世了,他有一儿一女,但是自己单独在一边住。 到了房间里后,闻宴去洗手间里洗手,水声开得很多,盖过了所有声音。 “我来做吧。”把礼物放下后,季长安接过明老师手里的菜。 明老师跟着他进了厨房,“长安,你现在变化很大啊,说话处事,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明老师背着手,“还会做饭了啊。” “嗯。”季长安并不是很想多说些什么,“您去歇着吧,一会儿就好了。” “哎…”明老师想说些什么,他看了看洗手间,还有水声,他扶了扶眼镜,背对着季长安,“有什么误会,就说开…小宴他…怎么看都还没放下。” 说完摇了摇头,自己一个人去了客厅。 季长安平静地切菜,直到手指传来刺痛,他才停了下来,他拧开水龙头,鲜血冲成了淡粉色,然后在橱柜里找到了创可贴,给自己贴上。 误会? 他和闻宴提分手这事,说误会…谈不上,他当时确实是想提分手了。 但是事到如今他有一件事确实是后悔了,他当初应该带着闻宴走的,离家出走,他应该带着他的。 三个人的晚餐吃得很温馨,季长安一贯地话少,闻宴和明老师聊天。 一起好像什么都没变。 吃完饭后,闻宴去刷了碗,他出来时,季长安和明老师下棋。 打招呼离开,明老师没多留。 出来时雨已经停了,站在树下喉咙发痒,忍了一会,把那股子恶心的感觉压下去,掏出烟,打火机点亮时映照出的侧颜,虚幻漂亮得脆弱。 “抽烟对身体不好。”季长安双手插兜,站在另一边,夜色里,只能看到彼此的剪影,看不清表情。 吐了一口烟雾,闻宴扬起唇角,“你戒了?” 当初闻宴追他的时候,季长安还恶劣地说:“我们可不是一路人。” 然后把烟雾吐在他的脸上,呛到他咳得心肺疼。 这人,以前,成绩好,样貌好,家世后,还是个混世魔王的主。 “嗯,季家完了以后就戒了的。”季长安和他之间离得不远不近。 “这样啊…”闻宴的声音很轻,“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嗯。” 如常得像是在叙旧。 “你当时想和我分手,是因为被你家里人知道了,还有季家快要破产了,你…”想要保护他这样的话,他确实说不出口。 “不是。”季长安没有迟疑,他这个人历来如此,说话做事干脆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拿烟的手指抖了抖,他把烟放进嘴里,辛辣的尼古丁刺!激着他的味蕾和神经,灵魂置身身外,冷眼旁观地看着他问:“那是为什么?” 他应该转身离开的,但是那样也未免太狼狈。 “我那时候觉得同性恋,恶心。”空气很湿润,湿润得让人觉得身上仿佛黏上了一层东西。 闻宴诧异地看向他。 “没什么可隐瞒的,那个男人喜欢男人,他是被我妈威胁在一起的,后来为了报复我妈,他和那个男人在我面前做。”季长安声调没有变化地陈述着,当时和闻宴说分手时,他真的是忍到差点没有把牙骨咬碎,才没有说出同性恋让他恶心这样的话,但是他分手的理由,也是烂到了极点。 第5章 这个朋友还有得做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直到指尖的烟燃尽,烫到了皮肉,闻宴才如梦初醒。 他把烟头丢进垃圾桶里,整个人只觉得疲惫。 “嗯,那你现在不觉得恶心了?”说实话,季长安不要他的理由,确实是让他挺意外的,也挺难受的,可是啊…这个人抛下了他,那短短的高中生涯里,除去他恬不知耻地追他,季长安对他一点都不好。 他一个人在夜里,想咀嚼一些幸福的过往来让自己甜一下,可还是只剩下恨和怨。 当一个人求而不得时,他只有那一份耿耿于怀的怨,于是那些年的委屈和酸楚,无限地放大放大… 把自己熬得偏执疯狂,对于季长安,他再也通情达理不了,否则他也不会回来。 彻夜难眠,找不到疏解的办法。 “不,我还是挺讨厌同性恋的。”季长安眨了眨眼睛,“闻宴,如果你回来,还是因为放不下,你想怎么报复我,我都认了,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你现在风光无限,应该去过更好的人生。” “呵呵呵……”闻宴的冷笑声在夜里格外的瘆人。 “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季长安对着闻宴鞠了一个躬,“以前,我确实是…” “你真是个人渣。”闻宴眼眶里含着泪,“我没有更好的人生,拜你所赐,已经烂透了,我回来,我们之间就是没完,季长安,除非有一天我厌了,否则你别想好过。”他说完,转身就离开。 季长安长舒了一口气,他想起当年闻宴向他告白的场景,天很热,万里无云,蓝色的色调很好看。 他蹬着自行车,要去网吧,闻宴揽在了他面前。 对方的头发很软,栗色的发在阳光下会发光一样。 白色的球鞋洗得有些脱皮。 他整个人干干净净温温和和的,穿着校服短袖,v领的扣子因为热没扣完,白到有些苍白的肌肤,清瘦好看的锁骨,是少年人最好看的时候。 他高度近视,所以戴着眼镜,一笑,还有酒窝和虎牙。 “季长安,我想和你说件事。” 那时候他们已经同桌高一一整个学期了,在闻宴的不懈努力之下,他们算是朋友,季长安不介意和一个对他很好,很优秀,还长得好看的人做朋友。 “你说。” “这次你第一,我十一。” “所以呢?”长腿懒懒地一伸,“不高兴了。” 他们一直是班上的竞争对手,确实能给季长安竞争的感觉,他才会对他另眼相看, “我故意的。”他眨了眨眼睛,透着股狡黠,“你看,1的后面,跟着1。” “哼…”季长安嗤笑一声,他望了一下天,学校外的树荫,并不能让人凉快多少,“你别告诉我,你喜欢我。” “啊…你太聪明了。”他笑容满面,但是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季长安扭动了一下下颌,他踩上了自行车,按了一下车铃,很刺耳,然后毫不犹豫地骑上了车,转身骑了很远,又忽然调转过头来,疾冲向闻宴,在离对方几步远的地方堪堪停下,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闻宴面不改色地站着。 “打消你这个念头,或许这个朋友还有得做。” 第6章 和你没关系 “我高一的时候就喜欢你,我觉得现在时机可以了。”闻宴抿唇,酒窝若隐若现,他扶了扶眼镜,仿佛在做一套试卷,胸有成竹,“我本来是打算读文科的,后来,还是跟着你来了理科。你并不讨厌我啊,你看一开始你不理我,我们现在还不是成了朋友,也可以发展成别的关系的啊。” 季长安冷冷地打量着他,眼睛里一点感情色彩都没有。 闻宴掌心里出了汗。 “你每天爱吃的福寿园的粥和包子我可以给你买到我可以帮你整理笔记和试卷,你逃课去做别的事我可以在明老师那里帮你打掩护,女生的情书我可以帮你挡回去,你嫌烦的任何事我都可以帮你做…”闻宴抿唇,“你看,我自认为贴心,聪明,还算优秀,这样一个人,什么都听你的,不好吗?可不可以,和我交往。” 他的笑容,已经有些勉强。 扶着车把的手指不断地敲击着,说实话,过去一年,闻宴对他确实好得没有话说。 就算是大冬天,递上了早餐依然是温热的。 “行啊,一会晚自习你能逃掉,到MQ酒吧来,喝了我指定的酒,还能说得清楚话,我就和你交往。” “说话算数。”闻宴的眼睛,亮得让季长安有一瞬间失神。 他骑车离开,后来吧,闻宴整整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到班上时,本来就瘦的人都快成纸片了,他把早餐放在他的桌上,然后趴着睡觉。 季长安到了坐下来,才醒过来,丢了张纸条给他,“说话算数的,男朋友。” 他没戴眼镜,鼻梁上有浅浅的印子。 “我也给不了你什么特殊待遇,你如果都愿意的话,就自便。” 闻宴从课桌里拿书,“没事儿,我以后不是一个人了…”他的声音里透着开心。 不是一个人… 季长安猛地从回忆里惊醒,他才发现,其实事到如今,和闻宴相处的点滴,他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拿出手机,想打车回去,却看到明老师给他发的微信,让他再上去坐坐。 季长安犹豫了一下,才再次回去,明老师给他递上一杯茶。 “你…和小宴,说清楚了吗?” “嗯。” 明老师低头喝了一口茶,“接到你要辍学出国学习,我连夜从临市开车回来,第二天到你家去找你,因为要高考了,我想劝劝你,才到你家门口,教务处就打来电话,说小宴违规,和男同学谈恋爱,现在家长找上门来了。” 季长安安静地听着。 “我才到教务处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你母亲出言嘲讽的声音,推门进去的那一瞬间,我就看见小宴的姨父,给了小宴一巴掌。” “怎么可以打孩子呢!”明老师现在,脸上还带着愤怒和心疼,“当时办公室里谁都愣住了,我先跑过去把小宴揽在身后,根本没有给我出言规劝的机会,那个男人像个疯子,像个魔鬼,他又高又大,一把就扯过小宴,校服都撕破了,他像砸一个破布娃娃一样,拽着小宴就砸在门上…门…门都坏了啊…” 明老师的手在发抖,那样暴力地对一个孩子,他从来没有见过。 “小宴他…当场就晕死过去,我们打120的打120,那个疯子还不想收手,几个老师拼命地抱着她,才拦住的…我们恰了小宴的人中,人才慢慢醒过来,那孩子…那孩子…醒过来还在说…” “是他勾引你的,和你没关系…” 季长安的眼神浓得像打翻了的墨。 明老师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妈那里逼学校,他姨父那里也不松口,小宴也要辍学。这孩子我教他这么多年,每天都眉眼弯弯的,我根本不知道…不知道他被家暴…” 明老师眼里有浑浊的泪,“我…那天那样的场景,我一点也不放心把小宴交给他姑父,不能让小宴辍学,我去找警察,可是我没办法啊…”他看着季长安,“我跟跟着警察去到小宴家里时,他靠在他小姨的怀里,整个人昏昏欲睡的模样,明明没有伤,我却知道他很不好,他给我说,明老师,我没事,就换个地读书,让我别担心他…警察也没有办法,我们都没有办法…”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第7章 那你就去死吧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季长安神色很淡,只是十指相扣的双手不断地起伏着。 面色冷峻,轮廓线条英俊漂亮,就是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明老师看了看他,弹了口气,他摘下眼镜擦了擦,“老师情绪激动了,只是…你们两个都回来了,小宴他…明显是…还放不下,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师希望你们能够,给彼此打开心结…”明老师觉得自己能够看透闻宴,但是一点也看不透季长安。 如果季长安真的冷漠到底对闻宴没有一点想法,那么闻宴怎么会这么喜欢他啊。 “好的,您别担心。”季长安开口,兴许是感冒还没有完全,他的嗓子有些哑。 没坐多久,季长安就离开,看着茫茫夜色,四周寂静,偶尔有雨滴从树上滴下来的声音。 他也想抽烟了。 可是戒了就戒了,再想也不会再复染的。 他回到家,客厅里放着电视,他的母亲蓝琴坐在轮椅上昏昏欲睡。 当初美艳偏执的女人,头发花白,皮肤上也尽是岁月的痕迹。 她和他爸斗得鱼死网破,季家也完了,两个人双双出了车祸,他爸季节当场死亡,蓝琴直接残废。 季长安换鞋的时候蓝琴就醒了过来,她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怎么回来这么晚,你下班的时间不是这个点。” 她有着变态的控制欲,对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那怕她如今坐在轮椅上毫无办法,言辞上也从来不退让。 “…”一室一厅的房子,整理得很干净,但是过于小,在二楼,采光也不好,比起以前豪华的别墅,那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季长安没有回答自己母亲的话,他走到冰箱旁边,拿出了一罐冰啤。 次啦— 喝了一大口冰啤酒后,季长安的视线飘向虚空一个点,“你当年答应过我不去找闻宴的麻烦的。” 蓝琴愣了愣,不屑地嗤笑一声,当时她丈夫越发嚣张,甚至敢光明正大地把那个男人接到公司,没有她…没有她季家能发达成那样吗? 她极其愤怒暴躁,再加上当时发现了自己儿子居然和那个闻宴谈恋爱,她几乎崩溃,可是和她对峙的季长安却很冷漠平静。 “已经分手了。” “我对他没兴趣。” “可以,我答应你去国外读书,但是你别去学校找他麻烦,我现在觉得同性恋很恶心。”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儿子当时的神情是真的恶心反感到了极点,“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一个同性谈过。” 她信了,她去和学校给季长安办理退学,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天夜里季长安就跑了。 “你都离家出走了,我这口气,总得撒。”蓝琴不在意地笑了笑,“更何况,他第二天还找上门来,长安,你不给母亲脸面,我为什么要给你脸面。” 季长安静静地看着她,她眼底闪过癫狂的神色,“怎么,今天突然旧事重提,是那个恶心的东西回来了?季长安,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啪塌—— 啤酒罐被捏瘪,带着白色泡沫的啤酒液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淋了季长安一手。 “那你就去死吧。”他看着自己的母亲,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第8章 有恃无恐 蓝琴睁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全身颤抖,“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是你妈!” 季长安扔掉了易拉罐,走到茶几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气定神闲地抽纸擦手,“我现在养你,不出于任何母子情分,只是赡养义务。” “你混账!”蓝琴狠狠地拍打着自己残疾的双腿,“季长安,你就是一个怪物!没有感情的怪物,你说出这样的话,你会被天打雷劈的!” “呵…”季长安微微弯了唇角,“事到如今,你和那个男人,才像是被天谴的模样吧,你应该庆幸,我这个怪物,懂得什么叫义务和法律,不然你觉得你还能坐在这里同我说教吗?” 对家庭,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确实对蓝琴,对季杰有过期待。 后来什么都没有。 他也曾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 蓝琴所有的话哽在喉咙里,脸色发白,气到气喘。 她发现季长安太冷漠,没有正常人该有感情时,是她和季杰在家里发生争执,季杰失手打了她,头磕到茶几角,一手粘腻的鲜血。 季杰打了120,就甩手离开,而季长安放学回家,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管她的呻!吟和呼喊,就坐在餐桌旁用晚餐。 愤怒带替了恐惧,她出院后带季长安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情感缺失症。 “联系了一个疗养院,明天会有人来接你过去。”季长安站了起来,淡淡地说。 “我不去。”蓝琴当然清楚,以季长安现在的经济水平,能送什么样的疗养院… “…”季长安没有搭理她,她会去的,由不得她,除非她现在就自杀,死了当然去不了。 … 很久没有做梦的季长安又梦到了过去,梦境里,因为他个太高,和他坐在最后一排的闻宴,总是戴着眼镜也看不清黑板,努力凑上前,眯着眼睛往前看。 他不得不承认,闻宴的眼睛,是真的不太好。 … 季长安这人做事,和上学一样,什么都喜欢踩点到,其实以他的才干,他完全可以谋求更好的位置,可是这个人仿佛什么都难以引起他的注意力,做什么都只谋求基本。 他今天踩点到公司时,发现门口守着一个生面孔,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古板女人。 “你迟到了…”看表,“十三秒,公司的规矩,迟到一分钟以内,扣100。” 他们这个三流公司,从来没有人在这里这么守过,监督打卡的小妹,在那个女人后面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什么时候有的规矩?”季长安问。 “昨天发的员工手册上有。”女人合上值班表,“还有,闻总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 这新任的总经理,早就有了风声,不过今天才到。 季长安没多说什么,走了进去,平时不是散漫磕瓜子,就是在聊天的一群人,现在都正经地坐在椅子上,很忙碌的模样。 确实是在忙碌,全在修改设计图。 “季哥…”小李起来倒水喝,走到季长安身边说,“你注意点…是那位闻先生…” 季长安想,是别人他可能还得注意点,闻宴的话,他不担心。 即使闻宴对他有怨和恨。 他对所有的一切,是漠不关心。 而对闻宴,他是有恃无恐。 虽然刚被扣了100。 (补充一点,出了一个小bug,前面闻宴的姑父应该是姨父,已经改了,后面的都是姨父。) 第9章 你现在需要休息 季长安进到办公室时,闻宴正在冲泡咖啡,他今天穿了一身银灰色的西服,额前的发垂了下来,侧脸柔和,妥帖矜贵,就是太瘦。 办公室里弥漫着咖啡浓郁到苦涩的味道。 转过身来时,季长安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闻宴苍白的肤色上,黑眼圈清晰可见。 闻宴坐回办公椅,把季长安的设计方案往前推,“重做。” 从始至终,视线避开季长安。 “…”季长安拿起自己的设计方案,虽说平平无奇吧,但也不至于拉胯到重做,而且,他也代表了他们这个三流公司的最高设计水平。 喝了一口咖啡,捏着鼻梁,苍白修长的手指像上好的玉器,扣着敲了敲桌子,引起季长安的注意力。 季长安看向他,这人从进办公室就没有和他对视过。 “我来接手这家公司,以后就会并入崔氏集团下面的一个子公司,就你们现在的业务水平和一个工作状态,有一大半的人会被淘汰。”闻宴的表情平静地看着电脑,“季长安,我不是在针对你,而是你交的这份东西,以后不会达到这家公司的合格线。” 两个人重逢以来,闻宴说得最长的话。 季长安合上了设计方案,“嗯。”点头表示明白。 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能牵动他的情绪。 闻宴挥手让他出去,说实话,他想了千万种报复折磨季长安的办法,可是真面对这个人,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连让这个人有点情绪波动都办不了。 闻宴眸色变深之时,走到门边的人突然回头,“没休息好,就不要喝这么苦的咖啡。” “…”猝不及防地,闻宴和季长安对视上。 对方的眼睛很漂亮,瞳仁黑得像墨,即使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 季长安冲他点点头,然后出了办公室。 闻宴垂下眼眸,突然,就一点也不想吐了。 他弯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矫正? 他永远都矫正不过来的。 … 季长安出来后,就坐在电脑面前改自己的设计方案。 有人想来向他打探一下口风,可是打了个招呼,在对方的眼神下瑟瑟地缩了回去。 那人心想,妈的,季长安那眼神,看自己就像看一个死物一样。 快到中午的时候,闻宴走出办公室,一边看表一边吩咐道,“王川,跟我去见一下客户。” 说完人就消失了。 叫王川的是季长安这组的设计组长,有点才学但是爱耍机灵的老油条,四十左右,就开始秃顶,还老梳几根毛在上面挂着。 萧索滑稽。 王川应下,心想要赶快和新上司攀好关系,他连忙收拾东西,刚想起身,一只手就把他按回了座位上,“组长,我去吧。” “?!”季长安你和屌人,抢机会也不是这么抢的吧,“闻总叫的是我。” “我知道。”季长安看着他,“你休息。” “休息?”王川给气笑了,“你还吩咐上我来了,我才是…好吧,你去。” 因为季长安刚刚低着头认真地揉搓拳头,骨节噼里啪啦地作响,左耳上的黑钻透着点冷酷的光。 上次吧,有个变态男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围堵一个女职员,被季长安一拳蹦掉了几颗牙,倒在地上就没爬起来。 王川摆手坐回去,头顶的几根毛滑稽地荡了荡。 季长安拿起公文包,就去了停车场。 他到时,闻宴刚好挂断电话,一回头,就看到季长安。 皱眉,“王川呢?” “我跟你去。”因为上班,季长安穿了正装,黑色的西装,因为身材和气质,把有些廉价的质感穿出了凛冽逼人的气质。 “闻总,钥匙。” 闻宴压下喉间的难受,把钥匙丢给季长安,然后坐上了车后座。 闻宴谈的是一个美术展馆的生意,季长安从始至终都很安静,必要时候说的话,也恰到好处,点睛之笔,让顾客对他这个设计师很满意。 一起吃完饭后,还是季长安开车,不过去的方向却不对。 “你去哪?” “我家。” “去你家干嘛?” “睡觉。” 闻宴愣住了。 “或者你把你家的地址给我。”季长安瞟了一眼后视镜,“闻宴,你现在需要休息。” 谈生意时,闻宴去了一次洗手间,出了后,整个人的气色更差了。 第10章 反而像是他想要报复对方 “我需不需要休息,由你来做主吗?”闻宴的声调冷了下来,放在腿上的双手攥紧了,“回公司。” “不回。”季长安做事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才重逢,你就想猝死?”闻宴上次让装修的在他隔壁小区的房子,还没有完全完工,他当然不可能把人送回去。 “季长安…”这人说话,一贯就是又少又气死人,“你凭什么管我?”他的眼睛里还有着血丝,发怒的时候,就像一只瘦骨嶙峋脊背绷紧的猫。 凭什么… 季长安眉峰一拧,这个答案他也想知道。 “你能放下吗?”他忽地又问。 闻宴牙关都快咬碎,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季长安,我说了,我不可能放下,我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我会你加倍尝还。” “哦。”季长安心想,自己果然是个不正常的,听到对方这样说,他觉得轻松,舒畅。 “…”闻宴把脸扭到一边,决定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他怕再气下去,会直接当场吐在车上。 车里瞬间陷入了安静。 季长安好像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后,胃里的难受在舒卷,闻宴有些昏昏欲睡。 他确实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哪怕吞了安眠药,也安稳地睡不上多久。 特别是哪天季长安劝他放下… 他不想示弱,只是靠在座位上,目光涣散地看着车窗外。 脖颈修长,脆弱得好像一捏就断。 车停到了季长安所在的陈旧小区,引得保安侧目,他们小区,哪里开得起这样的豪车,是隔壁小区的吧。 车门打开,昏昏欲睡的闻宴彻底惊醒过来,他往车窗那边靠了靠,虽然看着镇静得像一个矜贵的总裁,但是喉结悄悄地滑动了一下。 “到了,下来看看。”季长安个太高腿太长,不得不弯下来,看着车里的人,蓦地觉得有些许好笑,怎么看着他才像想要报复对方的啊。 “我说了,我不去,你把钥匙给我,我自己回去。” 钥匙攥在季长安的掌心里,“扣我工资吗?今天早上才扣了一百,我现在很穷。” “…”当然要扣…闻宴现在很紧张,身体都是绷紧的,紧张到那些生理应激反应,都没有发生, “所以要带着老板翘班。”季长安目光沉静如水,“闻宴,听话,不然我抱你上去。” “你敢?你…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季长安上半身探进了车里,伸开了自己的双手,平淡地像在谈论今天天气,“你知道的,我没什么不敢的,闻宴,不下车,我就抱你下来。” “你出去,我下去…”额角和手心都出了汗,他声音有些抖。 他知道季长安做得出来,这个人率性惯了。 季长安点了点头,退了出去,闻宴深呼吸几下,才从车里出来,直面外面阳光的那一瞬间,他有些头晕目眩。 他怎么…怎么就跟着这人回家了… “二楼。”季长安给他带路,今天早上,疗养院的人就已经把蓝琴接走了。 闻宴看了他一眼,还是选择默默地跟在对方身后,他想,他现在转身跑,季长安会不会立马就把扛回去。 这个人跑得可快了,校运动会,三千米,每年都是第一名… 他试图用过去的场景宽慰自己,来抑制住反胃的感觉。 其实跟在季长安后面,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二楼很快就到了,季长安拿出钥匙开门,“你不是想报复我吗?可以看看我现在过得有多糟糕。” 房间门打开,屋子里是无法彻底清楚的潮湿的霉味,挺小挺逼仄的,对于以前喝瓶矿泉水都要讲究牌子的季长安来说,确实天差地别。 闻宴有些许怔愣地站在门边。 季长安给他拿了一双拖鞋放在他面前,粉色的,当时超市9块9大促销买的。 “怎么不动?心疼我了?”季长安偏着头笑了笑,他伸手去拉对方的手腕,指腹刚触摸到肌肤时,闻宴一惊,伸手就给季长安拍开。 季长安的手背上有鲜红的手指印,但是发抖疼的,却反而像是闻宴。 “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第11章 他说——我疼 闻宴和季长安错开,他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闭着眼,胃里在翻滚。 手背上青筋突起,他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控制住自己… 他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能克服的…没有谁可以左右自己的想法… 手指抓着洗手台,用刀到苍白的指甲盖充血。 不能再吐了… 牙齿咬着唇瓣,鲜血淋漓…忍下去,闻宴,忍下去,不要认输,喜欢男人,没有错的…不是病… 全身绷紧痉挛,闻宴疼出了一身冷汗。 汗水顺着下巴尖,滴答滴答,没入水熊。 … 只有一间卧室,给蓝琴睡的,他没有来得及收拾。 他没打算让闻宴睡哪里,对方不愿意说他的地址,只能让闻宴睡他常睡的沙发。 他确实是把人带回来休息的。 闻宴许久都没有从洗手间里出来,季长安敲了敲门,“闻宴,怎么了?” 没有回答,只有水嘀嗒的声音。 “…”眸色一暗,他拧了拧把手,被反锁了。 “季长安,我休息一会,你别管我。” 洗手间里传来的闻宴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故作冷静自持地命令着。 “你开门,出来休息。” “我他妈叫你别管我!滚。” 居然都骂脏话了… 季长安轻轻呼出一口气,眼波一转,抬起腿就是一脚。 门轰地一声被踹开,“滚!你他妈给我滚!” 闻宴声嘶力竭,他抄起洗手台上的东西就扔。 季长安本来下意识想躲的,可是在他看到缩在角落抱着双腿瑟瑟发抖的人时,他就躲不开了。 沐浴露的瓶子砸在他的胸膛上,闷疼。 “出去,季长安。”闻宴现在足够狼狈,季长安现在的洗手间本来就很小了,他缩在一角,头发和西服都湿透了,裤脚卷起,露出的细瘦的脚踝,冻得青紫。 季长安没有说话,不管闻宴扔多少东西砸在他身上,他还是走到了对方面前蹲下。 闻宴在发抖,牙关颤抖着一直在作响。 季长安把手放在闻宴的肩上,对方瞬间发狂,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呜呜声,他开始对季长安拳打脚踢。 “滚!别碰我!” 季长安不顾挥在脸上的拳头,他长臂一伸,强势地,不容抗拒地把人按在了怀里。 “啊!滚!别碰我!”他翻来覆去,只会这样一句话,在季长安怀里,拼命地挣扎,像是被网住的兽,声嘶力竭,走投无路,疼得鲜血淋漓,皮肉见骨。 洗手池未关紧的水龙头的水还在嘀嗒着,伴随着闻宴一声又一声的痛嚎声,尖棱到嘶哑。 就像是……就像是有人拿着子——在一刀一刀地——剐着他的肉—— 他像河岸上快干涸的鱼,缺水,疼痛,让他不断地反扑着,踢打,撕咬,可是困住他的人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只是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闻宴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连话都说不清楚,只有一声又一声的抽气声,他四肢渐渐疲软下去,在季长安怀里抽搐着。 季长安低头看去,闻宴在翻白眼,身体在痉挛。 “闻宴…闻宴…”季长安皱紧眉,他拍了拍闻宴的脸,试图让对方清新过来。 闻宴还在无意识抽搐,唇瓣鲜血淋漓,整个人体温低的吓人。 季长安掐着对方的人中,睫毛刷动着滚下泪珠… 闻宴眼睛里含着一汪水,泪蒙蒙湿漉漉地看着季长安,眼尾眼眶,红得像黄昏后的彩霞。 他有些恍惚,抬起手触碰到了季长安的脸。 “长安…” 他说— “我疼…” 第12章 理理我好不好 季长安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把闻宴抱得更紧,他闭上眼睛,掩去黑云翻滚的眸色。 他的唇从闻宴汗湿的额角擦过,“我在,没事。” 闻宴呜咽一声,他忽然抬手紧紧抱住季长安,头埋进季长安的肩窝里,瞬间濡湿。 “不分手,好不好。” “求你,别不要我,季长安…” 季长安心空了一块。 他的指尖泛白,他眼神空荡荡地看着虚空。 那种感觉——叫心疼。 … 后来闻宴虚脱了,在季长安怀里沉沉地睡去。 季长安慢慢地把人抱起来,这个人,太瘦了。 他把闻宴放到他睡的沙发上,给对方盖好了被子,然后坐在旁边。 手抵着额头,拿出手机,翻开了相册,翻到了最底,看到了一张照片。 穿着蓝白校服的两个少年,站在阳光下,拿着奖杯,像光。 彼时的闻宴,还戴着眼镜,干净俊秀,笑得眯了眼,有可爱的虎牙… 你很难从季长安的脸上看到恍惚的神色,此刻就有。 你问他十八岁那年,分手离家出走,有没有想着带闻宴走。 没有。 他只是揣着水果刀,跟了闻宴的姨父,一整天。 熄了屏幕,他颓然地靠在沙发上。 对于人生,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意义,鲜少回忆,鲜少后悔,可是这一刻他在舌尖尝到了苦涩。 喉结滑动—— 闭上了眼,他终于,终于回头看那段岁月。 … 季长安是什么时候意识到闻宴对他不一样的呢,是在对方告白后的那个夜晚。 他其实是在刻意为难闻宴,逃课和他去酒吧喝酒,这不是那个校服永远干净整洁永远规规矩矩地坐在教室里听课的闻宴的做法。 乖孩子,好学生。 可是闻宴还是去了,穿着白t,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他还是喝了酒,但是酒量却出奇的好,在喝了一瓶洋酒后,居然只是眼眶有些红,只是眼神呆呆地看着他,里面的依赖和爱恋,情感缺陷的他,到底也被感染了。 后来他送闻宴回了家,对方下了他的摩托,脚步都还是稳稳当当的。 喝酒时脸没红,却在下车走了几步路回头看他时,红得像秋天熟透的果子,在昏黄的路灯下无所遁形。 “说好了,做我男朋友的。” “我说话算数,不过,我不会对你好。” “没事,我对你好就好了。”他捂着胸口窃喜,然后摆手,用口型说,“晚安,男朋友。” 然后跑得飞快,开心像是快要飞起来一样。 可是第二天季长安没见到闻宴,整整过了三天,闻宴才到学校上课。 “刚有个女孩子给你又要我给你转达情书,我让她别送了,说你有喜欢的人了。”闻宴把买到的早餐推到季长安面前,福寿园的南瓜粥和肉包。 他脸色很苍白,头发劝劝地垂着,戴着眼镜,看着他笑。 季长安没有说什么,接过早餐,他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安静优雅。 闻宴打开课本,手有些发抖,他好像动一下,都很难受。 可是脊背还是挺直,表情还是温温和和的。 季长安把笔记推到了闻宴面前。 闻宴打开一看,对方很聪明,笔记这玩意记得一向和草稿一样,潦草又简单,这次居然有了还算详细的文字。 “谢谢…”让季长安这样的天才安分地听课记笔记,确实很为难他的。 下了早自习后,不断有人来关心闻宴和问问题,他性格很好,班上无论男生女生都挺喜欢他的。 有和他关系比较好的男生,上来手就搭上的肩,结果闻宴皱眉嘶了一声,脸色发白,温吞地说他身体不太舒服推开了那个男生的手。 上课,男生回了座位,闻宴悄悄看了季长安一眼,对方撑着下巴懒散地做着试卷。 闻宴舒了一口气,到跑操的时间,他请了假去洗手间。 闻宴坐在马桶盖上抽气,疼出了一头的冷汗,他哆哆嗦嗦地拿出止痛药,没有水,就这样干咽。 划过喉咙时,苦涩得窒息。 他一点也不喜欢苦。 闻宴还没缓过来,厕所门被推了推。 “有人,同学,换一间。”他低声道。 “打开。” 是季长安的声音,他一惊,腾地一下坐起来,扯到了伤,痛得他脸扭曲。 “季…” “再不开我踹了。”对面的人已经不耐烦了。 闻宴连忙打开隔间门,都去跑操了,闻厕所里没人。 季长安看着对方一头的冷汗,还有煞白的唇,在对方开口说话时,把闻宴推回了厕所,关上隔间门。 “干…干嘛…”闻宴愣愣地看着季长安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季长安直接动手拉他校服的拉链,这样热的天气,只有这人三件套还穿的规矩齐整。 “季长安,你…你干嘛!”闻宴想阻止对方。 “别吵。”把对方按坐在马桶盖上。 捏住对方的手腕,拉链拉开,校服褪到了手弯,半袖的胳膊上,是青紫的痕迹,肿胀充血,像是棍棒打的。 闻宴停止了挣扎,偏着头,呼吸急促。 季长安脱掉他的校服外套,他掀开校t的衣摆,后背有伤,看得不真切。 季长安把人拉了起来,按趴在墙上,衣摆撩到肩上,少年清瘦的肩背上,纵横着伤痕。 布在白皙的肤色上,恐怖又凄惨。 “谁打的?”季长安手指动了动,然后放了下去,退开,问。 闻宴捏着自己的校服外套,低着头,没吭声。 “1—” “2—” “我姨父。”闻宴开口,“我做错了事,他就…就教导我…” “这叫教导?”季长安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转身出了厕所隔间。 闻宴愣愣地抬起头,他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把校服外套穿上。 拉链拉上,大热天,只露出削尖的下巴尖。 挤过拥挤的人群,他回到座位时,季长安正在做物理试卷。 “长安…” 不理他。 跑完操,很快就上课,老师讲完剩下试卷后,让学生自己做习题。 闻宴丢纸条,季长安也不看。 甚至还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闻宴抿唇,可怜巴巴地叹了口气,他把化学月考试卷推到季长安面前,“这个题,不会…” 季长安垂眸,上面是一张可怜巴巴地哭脸。 “理理我好不好…” 第13章 我想跟着你去 哭脸旁边,是清隽漂亮的字体。 季长安垂眸,还是把试卷推开。 他很烦躁,身体像是有一把火,要把他焚烬。 闻宴把试卷收了回去,抿唇,安静地做试卷。 他吸了吸鼻子,并没有眼泪。 季长安铺开的试卷上,不是题,全是伤疤。 他还小的时候,身上,也常被蓝琴掐成这样,女人的艳红的指甲很长… 下课以后,还很难受的闻宴看了季长安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趴着休息。 他的发旋,翘起了一根呆毛。 窗户外透进阳光,有些刺眼。季长安捧着本书站起来,做着习题的瘦削的身影,刚好给闻宴投下一片安逸的阴影。 有人还想过来把闻宴薅醒问问题,才走到他们旁边,被季长安一个凉凉的眼神看过去。 “…”抬起的手缩了回去,那个学生只慌不择路地离开。 闻宴睡得不安稳,他很累,很疼,连梦境里都是窒息的痛楚,所以上课都不知道。 班主任明老师的课,他只是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闻宴,什么都没有说就开始上课。 高中以后,学生上课怕打瞌睡,会主动站起来到后面听课。 他们都当季长安这个学霸也会困倦。 下课时他醒了过来,季长安已经不见了。 他想去找人,明老师已经走了过来,“闻宴,身体不舒服?” “没…” “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健康是一切的本钱。”明老师看他的脸色确实是很不好,“刚刚季长安告诉我说你不舒服,让上课时别叫你起来,我看你这脸色也太差了,回家休息半天吧。” 闻宴眨了眨眼睛,勿囵地应了声,然后抓着书包去找季长安。 陈姜转学后,跟在季长安旁边的就只有闻宴了。 … 季长安捏着瓶水,站在围墙边,侧脸白皙冷峻,少年个子高挑,胳膊还显得瘦削。 闻宴找到了这里,“长安,不吃中饭吗?” “不吃,去网吧。”把水和手上的太阳帽递给闻宴,就打算翻围墙。 闻宴拉住了他的衣角,瞳仁漆黑明亮,“…我想跟着你去。” 明老师给他批了半天的假,让他回家休息。 “腿长在你自己身上。”说完没管闻宴,摆手,轻巧一跃,就上了围墙,少年长手长脚,做什么都是极好看的。 从来没有翻过围墙的闻宴傻了眼,“我怎么办…” 季长安眯着眼看向他,“请假条,我不等人。” 说完人就跃下了围墙的另一边。 闻宴眨了眨眼睛,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有明老师给的教条。 出了校门,在拐角处果然看到了季长安,他小跑跟上去,夏天天热,闻宴的额角有汗。 “帽子。” “不要了。” “还挺新的啊…”闻宴跟在他身后的小半步,疑惑地说。 “…”没理人。 闻宴抿了抿唇,“你不要,我要。”然后自己给自己扣上了帽子。 他们走进了一条巷子,然后来到了一家网咖。 “未成年不能上网…”闻宴看了眼后小声嘀咕。 跟着季长安的闻宴,像个小话唠,因为季长安话少。 听到他话的季长安停了下来,闻宴撞到了他的身上。 “…” 季长安偏头看他,唇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高中生还不能谈恋爱。” “…”闻宴错愕,季长安也太会堵人了吧。 季长安和网管说了几句话,就带着闻宴去了间包间。 网咖的环境很好,包厢里环境也很好,甚至还有张休息的小床,为包夜的人服务的。 季长安打开了电脑,登录游戏页面,闻宴站在他旁边。 看着季长安回复一条又一条打单的消息。 “还有花钱请人打游戏的啊…” “嗯。” 闻宴没有再打扰对方,网吧服务员送吃的过来,两碗牛肉面。 两个人的碗里一点辣椒都没有,都是嗜辣如命的人。 一看就是给病号吃的,闻宴抿唇笑,眼眶有些湿润。 身上很疼,吃完面后,吞了点止痛药的闻宴昏昏欲睡。 抱着题坐在床上,他想,要是换别人,估计都开始亲亲了吧。 可是他们一个人在打游戏,一个在做题。 来网吧刷题,他大概是头一个人。 他看着季长安坐得笔直的身影,对方戴着耳机。 “我没有爸妈。”闻宴偏着头,微微垂着眼,“姨父他…也不是经常打我,他也有对我好的时候。” “长安,我知道一巴掌给一颗糖没法对等,可是…我还不想没家…懦弱啊…”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打了个哈欠,然后抱着书,缩着身子睡了去,他的梦里,不再是棍棒,而是和季长安在大学校园里相拥。 “靠…这个叫安的这个傻叉挂机!!”即使季长安把耳机声音调得很低,那边的怒吼声还是穿了过来。 第14章 你今天要求很多 季长安回过神来,他没有出声,手指又灵便地操作起来。 一局打完,季长安放下耳机推出游戏页面,身体靠在椅子上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烟,在即将点燃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包间里开着空调,季长安闭了闭眼,他拿起烟盒和打火机,转身走出包厢到洗手间里去抽烟。 网吧里染着绿毛的网管刚好也在,“季哥不是周六周日才来吗,今天怎么上课的时候就来了?” 季长安抽烟没有吊儿郎当的流氓气,低垂的眼睑倒是透着股狠绝与孤冷。 “有薄毯吗?” “有的有的。” 季长安拿出三百块给绿毛,“拿床干净的送过来。” 绿毛点头哈腰地过去,季长安很快就抽完一根,他把手洗干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手指紧了紧,才转身出去。 绿毛很快就把干净的薄毯送过来,季长安给闻宴盖上。 干净秀气的人,连睡着都是极好看的,露出的小半张侧脸,睫毛纤长,鼻梁和唇峰的弧度精致漂亮。 比起苍白的脸色,只有唇还算红润。 他的手指抬了起来,最终又放了下去。 捡起闻宴手边的习题册,刷刷几下就刷完了。 … 闻宴睡了三个小时就醒了过来,季长安坐在电脑面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瞅了眼身上的毯子,又看到自己的明天的作业已经被人做完了。那些题目只是基础题,对于他来说已经提升不了什么,季长安是从来不做的,而他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地做完。 闻宴眼底有笑意,他走过去,蹲在季长安旁边,仰头看对方,眼睛里盛在星光,“谢谢。” “…”季长安不说话。 刚睡醒的人,脸颊带点粉,发质柔软,蹲在他身边时,像他曾经年幼时养过的金渐层,带着毛绒绒的软意。 “季长安,可以揉揉我吗?”他笑着问。 季长安看着他。 “小时候,我表哥摔倒了哪里疼了,我小姨就会一边揉他的头一边温柔地哄他,就不那么痛了。”闻宴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你揉揉我,我就会好了。” 手指动了动,季长安不算大力地薅了一把,然后移开了视线,“无聊,走了。” 站起来就离开,闻宴连忙站起来,几下收好自己的东西,跟着季长安离开网吧。 走在小巷子里,闻宴戴着季长安的帽子,只能看见削尖的下巴。 只有在他仰头抬起头时,才能看见漂亮的眼睛,这个人的眼里,总是有光的。 季长安永远走在他前面半步的地方,仿佛永远都不会回头,黄昏时,影子拉得很长。 “可以牵下手吗?” “你今天要求很多。” “就牵一下…”他靠得越来越近,手背和手背擦过。 “牵手也能止疼?”季长安的声音里带着戏谑。 “不会,但是我会很开心。” “关我什么事。” “…”闻宴紧了紧书包带,他笑了笑,好像一点也不觉得难过,“没关系,早晚有一天会牵上的。” 季长安看了他一眼,闻宴冲他弯了眉眼。 两个人一起走到公交车站,他们坐的不是同一班车。一个是601,一个是611。 季长安的车先到的,远远地就可以看到601路车。 “闻宴。” “嗯?”背单词的闻宴抬起头来。 “如果他再打你,跑,打电话给警察,给我都可以。”季长安看着帽沿下对方干净的眼神,“不要那么蠢。” 说完,就上了车。 人群把季长安挤进了车里。 闻宴想去看他,公交车的门却已经关上。 他有些失落地看着车,然后眼睛刷地一下变得明亮。 高个子的青年,淡淡地同他对视过,他连忙挥手说再见。 车开得太快,季长安的手刚从兜里拿出来,又默默地揣了回去。 第15章 他要给自己一点甜 闻宴的笑容慢慢掩了去,他变得很平静。 生活到现在,好像只有在季长安这里,才对他多少有些许善待。 那是一种感觉。 闻宴上了公交车,夕阳把他的侧脸镀成淡金色,连眼睫毛都晃着光晕。 在季长安的心里,他其实也很重要的感觉。 闻宴打起精神来,继续在公交车的晃荡中背着单词。 他要努力,幸好,他和季长安的学业都足够优秀,逃离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始终保持着一种昂扬得姿态面对一切,毕竟生活已经够苦了,他要给自己一点甜。 闻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的母亲生下他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他从小交给他的小姨和姨父养大。 他曾经,在哪家人身上渴求过亲情。他并不坚强,在察觉到自己小姨和姨父并不喜欢自己时,他偷偷哭过很多次。也笨拙地想要讨好他们。 却还是被冷待。 不至于不给饭吃,不让读书,但是就是明晃晃地把你是外人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 挨打…从他能垫着小板凳在厨房洗碗后,就开始的。 做错事会被打,学不会做家务会被打,学习成绩不好会被打… 用竹子削成的竹条抽,不会伤到筋骨,但会痛得要死。 有人骂他是个没妈的野种,他上去和别人扭打,回到家也会被打。其实最为可悲的是,是他那高大挺拔的姨父,在他含着泪控诉时,冷冷地问:“难道不是吗?” 他哑了声,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妄想过那个男人宽阔的肩膀能像一个父亲一样举起他。 因为他姨父举起自己的儿子,他的表哥骑在自己的脖子上时,他艳羡过。 甚至嫉妒过。 后来吧,在他初三时,他表弟在一个夏天贪凉出去游泳溺死,他本来不苟言笑的姨父,彻底性情大变,变得更加冷漠暴力。 以前的竹条抽,他可以开脱,可以自己给自己找理由,是他姨父在教导他,在让他变得优秀。 可是棍棒拳头的毒打… 让闻宴现在刚到家听到他姨父和小姨说话的声音,都会不自觉地身体发抖。 那天和季长安告白喝了酒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他的甜意还没有从舌尖散去,就被站在客厅里的身影生生吓退。 他扯着他的衣领,拖进了洗手间,抄起拖把的杆子,就开始打。 “喝酒,晚归?” “恶心东西。” 他试着求饶过,可是好像他越求饶,那个男人打得更长久。 男人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打手,他知道怎么打人,又痛,又不要命。 那天夜里,他从洗手间里,嘴里是血腥味,洗手间里又冷又有怪味,肮脏得像他自己,差不多是爬到自己的床上的。 像一条可怜狗,匍匐着,卑微着,连痛呼声都怕吵到别人。 闻宴压下心头的恐惧,用钥匙开了门,男人和他小姨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男人低头继续耳朵贴在他小姨已经隆起的肚子上听孩子的心跳。 很温柔体贴的模样,像一个好丈夫和好父亲。 “回来了。”他小姨淡淡地和他打了招呼后,低头继续和男人说话。 他们已经吃过晚餐,不会等闻宴的。 “嗯。”闻宴进了厨房,把剩菜热热,自己就在厨房里吃了。 至少这家人,没有不让他吃饭不是。 他苦中作乐,在满是油污的厨房里,默默地洗着碗做着卫生。 他弯腰低头,瘦到肩胛骨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 季长安一个人坐在饭桌上吃着晚餐,佣人给他准备的饭很丰盛。 蓝琴贴着面膜穿着玫瑰金的丝绸睡衣,看着手机走了过来,“你这次月考,怎么一门满分的都没有,语文没办法满分,你至少得靠近140,你看看你数学,才130,理综也不行…” 她一边看着季长安的月考成绩,一边皱着眉要求着,“季长安,我给你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就要争气,要足够优秀,还有,多去你父亲那里走走,说不定还能让他回来,我们这个家庭还可以挽回这个家庭。” 季长安慢条斯理地把饭吃完,然后放下筷子,看着自己的母亲,“多去他那里走走,然后学他一样喜欢男人?” 他甚至勾起唇角,笑得很淡,却刀刀见血。 第16章 他们是同类人 蓝琴的面膜掉了下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然后抬起手就要招呼几巴掌。 季长安躲开了,接近成年的少年,身量很高,虽然带着少年的清瘦,但也不是早些年,只能被她掐胳膊的幼童了。 蓝琴收回了手,“你再怎么嫌弃我和你爸,都没有用,你如今的一切,只能靠我们。妈妈从小教你,要听话,要顺从,你以为你长大了,就可以不听话吗?” 女人似是嘲讽地笑了笑,她发了条消息,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就进来了。 “请少爷去禁闭室里反省一个晚上。” 季长安的手机被收走,他没有反抗,只是很平静地去了禁闭室。 很小的时候,还哭嚎过,会拽着蓝琴的裙摆求饶。 十岁左右,他想反抗,还不是被拖进去。 现在他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禁闭室里一片漆黑,关上门以后,黑漆漆的一片,一丝光亮都没有。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被关的那一天,看见门一点点地关上,那一丝光亮啊,就这样熄灭… 身后的黑暗里,仿佛有洪水猛兽,妖魔鬼怪。 没有哪个小孩,不怕黑。 有的话,只是他适应了而已。 季长安随意缩在一角。 他在等,等待着摆脱这一切的那一天。 那样的明天,或许,有闻宴,也不错。 毕竟,他们是同类人。 他第一次,在黑夜里露出了笑容。 … 季长安醒过来时嘴角也是挂在笑容的,难得梦到过去,梦到的还是他第一次知道闻宴也在被家暴的哪天。 同病相怜,也是认同。 他往沙发哪里看去,只有被子,没人。 难不成已经走了? 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只有模糊的光亮。 季长安揉着肩起身,皱眉,回头一看,穿着白衬衫的闻宴站在他身后。 手里端着一杯水。 “怎么不开灯?”季长安起身开了灯,客厅里一瞬间变得明亮。 闻宴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垂着眸,有小半张脸藏进阴影里,唇色发白,但是挺拔清傲,仿佛在洗手间里瑟缩发抖狼狈不堪发狂的不是他。 “做晚饭,一起吃一点。”季长安一边用手机发消息一边说。 “不用了。”闻宴开口,声音还有些暗哑。 “陈姜马上买鱼过来,他也想见你。”高一时,他们三个经常走到一起。 “同学会很快就到了,到时候再见面,今天就谢谢了。”他即使变得冷漠,全身是刺,却还是带着独一份的温和。 还能道谢。 闻宴拿起西装外套想离开,季长安却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猝不及防地把人带近了些,直接撞进怀里。 另外一只手,抚上了对方的腰身。 “久别重逢,还没有抱一个。” 闻宴的眼睛全是怔愣和错愕,那一场声嘶力竭地爆发,好像彻底摧毁了他对季长安的应激反应。 “放开我。”他推,季长安却抱得很紧。 闻宴听到那人在他耳边说:“对不起。” 眼里瞬间弥漫上了水雾,闻宴差点溃不成军,差点就哽咽出声。 下颌线绷紧,把那一声呜咽咽下去。 想给季长安一手肘,对方却抬手揉上了他的发,“揉一揉,是不是会好很多?” 眼眶彻底红了。 他默不作声地把季长安推开,心里想了很多恶毒薄情的话,却在看到对方眼睛时,一句都说不出来。 “怕多留,会心疼我吗?”季长安没再抱他,而是一边挽袖子,一边问。 “心疼你?”闻宴想笑。 “我现在很惨。”季长安挽好袖子,系上围裙,“我欠着高利贷。” “所以我就要心疼你?”闻宴抱着双臂,不自觉地跟着那人走到了小小的厨房,“谁来心疼我?” 季长安拿出菜刀,突然抡起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上砍。 “你疯了!”闻宴一惊,连忙过去抓住对方的手阻止对方。 季长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按时还不了钱的话,他们就要剁了我的这只手。” 闻宴说不出话来,只是呼吸有些急。 “再晚一个月,就剁了你牵着的这只手。” 闻宴腾地松手,往后退了半步。 “嗯…”他开始处理青红椒的籽,“可能再砍条腿也不一定…” “所以?”闻宴皱着眉,让自己显得很冷酷地问。 “所以…”季长安把青红椒切成斜刀,“借我点钱吧闻宴。” 第17章 很屈辱吗? 单手插兜,闻宴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人。 厨房很逼仄,接近一米九的青年在里面确实很委屈。 “不愿意?”季长安抬眸看他,借钱都借得气定神闲。 “你欠了多少?” “二十万。” “嗯。”闻宴其实很想开口问你什么时候会做的饭,但也只是转身离开。 季长安把厨房的门关上。 门铃响起,闻宴去开门,看见了穿得人模人样像是要去参加约会的陈姜。 “嗨…小宴。”陈姜气喘吁吁,他在陪未婚妻以及未婚妻的姐妹们逛商场来着,季长安把他找过来了,还让他买做鱼火锅的菜。 “好久不见,陈姜。”闻宴同他打了招呼,接过他手里的菜。 陈姜一边换拖鞋一边说:“这老季啊,为了图便宜,买拖鞋都买粉色的。” “…”闻宴的脚上也穿着粉拖鞋,季家的事,他多少也了解到了,“他现在确实很不一样。” “岂止是不一样。”陈姜摆了摆手,“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生活的巨变,他爸和他妈出事,他妈还残疾了,他一边收拾烂摊子,还要照顾他母亲,害…他父母对他也不好,季家惹了不该惹的人,就由老季来还债,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哪怕高考失利,也不会在这样一个三流公司,还不是被人卡着。” 陈姜一边惋惜地说了一通,一边仔细地观察着闻宴的表情。 说实话,以前总是浅笑宴宴的人,如今脸上的表情麻木得像第二个季长,他是不适应的。 闻宴偏了偏头,他向陈姜抬起唇角,“厨房里等你的鱼。” “…”行吧,多少也算是笑了。 … 围坐在电磁炉旁边,三个人烫起了火锅。 季长安拿出了几瓶啤酒。 “我们三一起吃火锅,还是九年前的事吧。”陈姜一边开啤酒一边说。 “对。”闻宴眉眼带起了笑,眉间冰雪消融,他本来就是很温润秀雅的长相,像一块精致的暖玉,通透清润。修长的手指拉开了易拉罐,他同陈姜碰杯,“当时还只有你们两个能喝酒,我没喝。” “害,总得有一个人清醒着嘛,我酒量好,但是老季得你照顾嘛。” 季长安喝醉和没醉其实没多大的区别,话依旧少,只是清冷的眼睛里会陷入呆滞和迷茫。 “是啊。”闻宴好像一点也不介意陈姜提起过去,他夹了块嫩白的鱼肉放进嘴里,“你打车回家后,长安不愿意走,我劝你…”闻宴一双笑眼看着季长安,“你把我的手打开,说,闻宴,你这人真他妈惹人烦,能不能闭嘴太吵了。” “…”陈姜吃肉的动作一顿,他吃惊地看着季长安。 季长安眼睫上下眨动了几下,他给闻宴夹了菜放在对方碗里,开口说话时,自己带上了笑,“原来那么早你对我就不一样了啊…” 闻宴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变得有些变扭和无措。 陈姜在桌底竖起大拇指,究竟是什么造成他觉得季长安情商低的错觉。 “那还真是稀奇你的不一样。” “是挺稀奇的,这辈子也就这一份罢了。”他起身去拿端菜,高大的身体刚好罩住闻宴。 独有的男人清冽的味道夹杂着荷尔蒙,闻宴耳朵尖悄悄红了一片,手指握紧了筷子。 在季长安坐下之后,他猛灌了几口酒。 后来几乎都是闻宴在和陈姜说话,陈姜问出了一些闻宴的近况。 比如他现在是京城崔家家主的孙子。 其余的有用的也没问到。 闻宴喝了三罐啤酒,他有些上脸,眼尾和脸颊都染上了胭脂色。 陈姜喊了代驾,季长安送他下去上来以后,闻宴斜靠着墙,眉眼的艳色添了几分风情,红色的唇瓣含着香烟,白玉一般的手指解着衬衫扣子,露出好看的喉结和性感白皙的锁骨。 魅惑到骨子里。 他抬眼看季长安,“钱可以借给你,我要你卖给我。” 季长安挑眉,唔…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闻宴凑近他,鼻尖抵着鼻尖,酒香混着松木香,手指扯上了季长安的领带,“怎么,很屈辱吗?” 第18章 成交 燃尽的烟被闻宴丢进了垃圾桶里,一起丢掉的,还有很多东西。 闻宴注视着眼前人的眉眼,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醉了的。 不然,怎么会这么想要这个人,哪怕脑子昏昏沉沉的,却想要攥住他。 攥住这个…年少时没有攥住的人。 哪怕身体下意识地颤抖着。 “你醉了。”季长安没有退开,低垂着眉眼注视着对方,开口道。 “我很清醒,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闻宴嗓音低哑,说话时,因为喝酒,唇色更艳,启合间,还可以看见几点白,“我想了很多办法,你这样的人,只有把你的尊严踩在脚底,打算你的脊梁骨才能报复到你。” 他其实心理很难受,这说明,季长安一点也不想和他在一起。 “你是这样认为的?”季长安觉得,他不是太懂闻宴的脑回路,“我找你借钱,你就要直接买下我?” “是啊。”他毫不退缩,水润的瞳仁里,带着让人心惊的执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为我们之前还有什么情分,除了皮肉生意,你凭什么让我借钱给你?你不是觉得同性恋恶心吗?我就是要恶心你。” 你这模样,不像没有情份的啊… 闻宴永远都猜不到,他的眼睛里,到底写了多深的爱意,那已经成为他的本能,藏也藏不住。 “哦…”季长安点点头,“成交。” 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对方还是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闻宴被刺痛到了,他一把把季长安推到墙边,他刚好一米八,比快一米九的季长安矮了很多。 手指缠上领带,黑与白分明得漂亮。 向下一拉,闻宴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少年时的恋爱,明面上的一个人的追逐,纯情得像校园里开的栀子花,牵手都少有,更别说贴在额头擦过脸颊的亲吻。 闻宴早就觊觎这样的滋味,在他还戴着眼镜懦弱卑微的时候。 在他被电击到呕吐时,他也在想。 如今终于亲了上去,男人的唇没有想象中的软,却在贴上的那一瞬间,仿佛满是黑夜的世界里,突然绽出光芒。 闻宴愣住了,眼里的凶狠变成迷茫,攥着领带的手指,在僵硬中有了松动的迹象。 睫毛根根分明,又卷又翘。 猫咪收了无论伸爪还是收爪,都是猫,只是更乖了而已。 闻宴身体发软,他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只大手揽住了他的腰身,隔着薄薄的衬衣,热量烫得惊人。 从白皙细腻的颈侧,开始春风过境,一片粉意。 闻宴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个人的另一只手扣上了他的后脑勺,含住了他的唇。 仿佛为了教他什么叫亲吻,柔和又霸道,像是在吃冰激凌,快要把闻宴舔化了。 季长安的手,甚至还在闻宴细韧的腰侧,不断收紧抚摸着,隔着布料,蝴蝶骨,腰窝,在蒙着雾锦绣河山,流连纵火。 靠近着,空气像熬化了的糖浆,每搅动一下,都牵着糖丝。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接吻,总有一个人会无师自通,会强势霸道。 更何况另外一个还醉得用最精明的模样把自己送了上去。 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睫毛一颤一颤的,挂着生理性的眼泪,眼尾和脸颊带着粉意。 不够。 季长安的手指从后颈划过,流连着来到下巴尖,捏了上去。 抬高,让红润的唇瓣和脆弱白皙的喉结无处可逃,成年人的亲吻,尤其在酒精催化后,就更加放纵。 季长安骨子里,也是极其霸道的。 在尝到冰淇淋的甜头后,好像莫名激发了他的一个点,收紧,再抱紧一些。 穿着西装,一脸挑衅地说要买自己的人,红着眼眶只能给自己亲,真好看。 想再欺负得狠一点。 于是,捏着下巴,撬开对方的牙关,无师自通地卷着柔软霸道地扫荡。 呼吸不畅,闻宴试图推开季长安,带着尾微不可闻的呜呜声,睁开一片水雾湿润的眼睛,他在瞪季长安。 却更像是委屈。 闻宴不知道,他委屈的样子特别好看,特别好欺负,又很倔。 第19章 需要合同吗?我已经拟好了 直到察觉到闻宴的神色不对,他才松开。 季长安手才开始松动,闻宴就从对方怀里出来,跌跌撞撞地往洗手间里跑去,他趴在马桶边开始呕吐。 也许是酒精,也许是因为别的,总之他吐到搜肠刮肚,晚上刚吃的一点东西,全都吐了个干净。 整个人萎靡了下来。 季长安蹲在他身边给他拍着背顺气,他看到那个人的脸由红润变得煞白。 细长的脖子哽着,爬着青筋,已经顾不上脏污。 喘息连连,闻宴已经神智涣散,他酒量是不错,情绪的影响让他醉得一塌糊涂。 “水…”细若蚊纳,整个人太疲惫,喉咙里和胃里却烧得厉害。 “等一下。”季长安起身去接水,他不爱和热水,天气热,为了省钱,还直接把饮水机的电源关了,只能去厨房里烧一小杯热水。 端回来的时候,闻宴已经趴在马桶边睡着了。 难受地皱着眉,空气里弥漫着古怪的味道。 季长安知道,闻宴这人,其实是很要面子的,高中时,他永远是最整洁的一个,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很狼狈。 如今就这样不省人事地趴在那里,衣衫凌乱。 季长安先去把水放着,把人横抱起来躺回沙发上靠在自己怀里。 哄着喝了水以后,他又让人睡着。去拿了自己的一套睡衣,打了盆热水和拿了毛巾过来。 季长安原来哪里会做这些事,可是蓝琴躺在病床上他还没办法请护工时,他只能自己来。 努力地去做一个正常人。 闻宴很乖,缩成一团。 季长安看着那人的后颈,因为过分白,刚才他按着的指印还没有消失,很醒目。 他忽然就不想让这痕迹消失,于是分开脖颈后的软发。 季长安慢慢靠近,唇舌和牙一起用力,吮吻出一个小红印子出来。 季长安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柔和。 让缩成一团的人平躺着。 季长安给闻宴解开衬衣扣子,白玉一般的躯体就呈现在眼前。 他虽然瘦,但可以看得出来平时有锻炼,肌肉的形状恰到好处地好看。 刘海软软地垂着,呼吸柔和。 毫不设防地,柔软乖巧地睡在他面前。 季长安目光沉静地扫过,灯光镀上暖黄的光,然后视线忽然一顿。 伴随着的是呼吸一滞。 坐上沙发把人抱起来向前靠在自己的臂弯里,扯开了衬衣,忽略掉漂亮的背脊线—— 那是一道很可怖的疤痕,肩胛骨下面几寸的地方开始,斜拉到臀部的上方,扭曲狰狞仿佛一瞬间你就可以看见这个地方曾经冒出了多少鲜血。 因为在左侧,他刚刚亲吻的时候大多抚摸着右边,没有感受到。 臂弯里的人一无所知地沉睡着,让那道疤随着呼吸起伏。 岁月静好与鲜血淋漓,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季长安喉结上下滑动着,他微微扬起头,灯光落在他的眼睛里,闪着光。 他意识到,分手后,闻宴不仅过得不好,阎王爷还抬起镰刀,向这个人挥来过。 … 一夜好梦。 闻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虽然睁开眼睛时头有些疼,身体也全是宿醉过后的柔软。 瞳孔涣散地望着床帘,记忆开始如潮水涌了上来,视线开始一点点聚光。 闻宴腾地一下坐起来。 他昨晚干嘛了…让季长安卖给他,强吻别人还被吻成一滩水… 闻宴一拍脑门,脸上全是懊恼的神色,却在听见开门的声音时,恢复淡然。 季长安只穿着黑色的短t,寸头利落,黑钻耳钉让这他多了几分独到的气质。 只不过黑眼圈很重,眼睛里也有红血丝,像是没睡好。 他昨晚重新收拾了一下这个房间。 季长安的睡衣,对于闻宴来说,有些大了,松松垮垮的,肩半露,季长安微微转视线,就可以看见对方后颈的那个红印,已经变得有些紫。 闻宴抬眼看季长安,对方的视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有些讳莫若深。 他只觉得他的后颈和肩膀凉飕飕的… 凉飕飕的… 他低头看去,后知后觉地瞳孔地震,嗓子眼干哑,这谁的睡衣啊… 手指尖有些抖,拢起肩上下垮的衣服,视线错开,手足无措,“你能先出去吗?” 不错,还能保持理智。 季长安走过去坐在床边,闻宴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 他的视线仍然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身上。 “我缺钱。”季长安单刀直入,“卖给您的事闻总没忘吧?” 脸颊在升温,鸭是什么稀有品种吗季长安这么想做。 “没有。” 他微垂着头,对自己已经被盖章了一无所知。 “需要合同吗?”季长安道,“我已经拟好了,闻总看一下。”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展开递过去。 闻宴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接过一看,眉越皱越紧。 “搬到我那里去?” “我可以接受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季长安递上了笔。 “눈_눈”闻宴被哽住了,无话可说。 第20章 一个借口 见他久久没有动作,季长安挑眉,“后悔了?” “没有。”闻宴接过了他的笔,刷刷地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看到床头的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卡,手指紧了紧,然后递向季长安,“够你还完高利贷。” “…”季长安还真的无比从容地接过,“你的衣服洗了,还没有干,我找了我以前的衣服,换上出来吃饭。” “谢谢。”等季长安出去,闻宴终于松了口气。 他拿起旁边的衣服,就是普通的白t和牛仔裤。 即使只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闻宴还是在穿上的那一刻觉得酥麻。 像是被对方紧紧地抱着,就像是昨夜…那个吻,即使现在想到,仍然让他面红耳赤。 好像现在,对方的手指在从他的肩胛骨滑过… 闻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腰侧的疤。 他眸子暗了暗,也没有多想,手机上的消息很多。 他一一滑掉,这时候电话来了,屏幕上显现着安医生三个字。 闻宴站到了窗边,推开了窗,绿化和设施做得一塌糊涂,季长安家楼层还很矮,有垃圾,时不时还有几只老鼠嗖的一下蹿过。 灰色的墙角爬满青苔,散发着腥味。 “安医生。” 那边传来非常温婉悦耳的女声,“闻宴,你好,最近怎么样了?” “挺好的。” “见到他了?” “嗯…” “方便和我说说你现在的情况吗?” “一开始的时候…会觉得恶心,可是只要接触的时间久了,就…就什么反应都没有了。”闻宴的眼底有一层复杂的笑意,既像是庆幸,又像是觉得悲哀,“好像,根本不用治一样。” 那边安医生安静了一阵,才说:“你不要忘记了,你花了五六年的时间治疗自己,才能走到他面前。不是不用治,而是你已经做足了充足的准备。” 闻宴垂着眼笑了笑,很温柔安静的模样。 “那么他呢?还恨他吗?” 闻宴没怎么思考,“我从来没有真正恨过他,只是太难熬了,想找一个借口。”所谓怨恨,不过是一个借口。 一个为你奔赴而来的借口。 因为闻宴明白,如果他不回来,季长安也不会去找他,这个人会很平静地过完没有他的人生。 这就是现实。 挂了电话后,闻宴去了洗手间洗漱,圆领的短t,后颈的那个印子实在太过明显,但是因为在后面,闻宴压根就看不见,他低头洗脸的时候,也没有看镜子里。 出来时,季长安已经把包子和粥摆上了桌。 他坐了下来,看向闻宴,点头示意他过来吃饭。 闻宴坐下,“什么时候学做的饭?国外留学?” “和你分手后就离家出走。”季长安不是一个粉饰太平的人,在他眼里,分手那件事,不是一个禁忌话题,他不会刻意避开,“自己在外谋生时学的。” 闻宴喝着粥,“你的人生倒是很戏剧精彩。” “也还好,毕竟第一天睡桥洞时觉得自由,第二天就很难受了。”季长安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他背挺得很直,吃饭的动作也一直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矜雅。 他说完,视线很平静地瞟过对面的人一眼。 “你在卖惨,觉得我会心软?” “啧…”季长安的粥已经喝完,“对。” 碗里的粥突然就不香了。闻宴没有反驳,也没有说什么,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他试图想用无声的讽刺来让季长安清醒一点,可是季长安这个人,不吃这一套,尤其是闻宴的。 “腰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意外。”闻宴咬了口包子,腮帮子鼓着咽下去以后,“还不去公司?” “…”季长安沉吟了一下,“我以为照顾老板就是我的工作。” “下午迟到,扣工资。” “哦。”季长安十分地有自知之明,“没事,我现在不缺钱。” 当鸭当出了王子的感觉。 刚刚送出卡的闻宴差点没绷住。 … 不过季长安下午到底还是去了公司。闻宴拿起自己的衣服,开车回了家。 处理了一些事已经到了晚上,闻宴正在浴室里泡澡,旁边放着红酒,倒不是为了享受,只是助眠而已,他抿了口红酒,听到了门铃声。 谁会来找他,头发还湿着,裹上浴袍,透过猫眼看到了门外的季长安。 他打开门,季某人穿着,插着兜,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 “…”皱着眉微微侧头,“怎么进来的?” “陈助理打的招呼。”闻宴的那个助理,也住这个小区。 第21章 你不用害羞的 闻宴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侧身把人迎进来。 季长安拖着行李箱进来,闻宴给他拿了双粉色的棉布拖鞋,上面还有兔耳朵。 季长安面不改色地穿上去,瞅了一眼闻宴的拖鞋,灰色的,啥也没有。 好恶劣的做法。 闻宴的头发还湿着,晶莹的水族滑过紫色的印迹。 “这是你的房间。”拎到客房,开了门,闻宴就拢着浴袍转身往浴室走去。 擦身而过时,不仅闻到沐浴露的香味,还有酒香。 醇厚的红酒香—— “又喝酒了?” 闻宴侧眸扫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一笑,“红酒助兴,毕竟有人已经送货上门。” 季长安个高腿长,身材健美高大,低头抿戳一笑时,耳垂处的耳钉蛊惑又邪气,散发着荷尔蒙。 “你笑什么?”闻宴皱眉,“这么爱笑了,以前怎么不见你有过笑脸。” 季长安!拉了拉行李箱,他没把“我不是送货上门而是上门取货”说出来,只是敛了笑容恢复平静,“久别重逢,不过几日,便直接卖!身同居,喜不自胜。” “不是觉得同性恋恶心吗?这居然能让你喜悦?” “不恶心你。” 他这句话,等于变相的表白,让闻宴心里颤了颤,睫毛扑梭梭地眨了又眨,微抿唇,“不恶心,难道你还喜欢不成?”手掌微窝,手指轻轻地抓挠着掌心。他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季长安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屋子收拾行李。 闻宴垂了垂眸,继续去泡澡。 泡完澡就回了自己的卧室,季长安只是礼貌地敲了门问他有没有用晚餐,他说吃过了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打扰过他。 客房就在旁边,闻宴看了看掌心里白色得药片,最终还是放进了药瓶里。 房子隔音很好,他什么动静都听不到,却突然间觉得安心,他头发很软,软软地垂在额头前,低声说了句晚安。 … 季长安觉得挺有意思的,明明开门的时候,还一脸冷淡地问自己怎么进来的人,洗手间里所有的洗漱用品已经准备好成对的。 对方用的是蓝色的,给他配的就是粉色的。 太微小的小别扭。 说要报复他,要折辱他… 有这样做的吗? … 季长安这人呢,薄凉又恶劣,这些年被生活打压得多少有点常人的人情世故,可是骨子里呢,还是无法用正常两个字来衡量。 他不想有负担,不想有负累,只想一个人随心所欲。 谈感情于他而言,是一种负担。 高中的时候,闻宴成了例外,现在还是这个例外。 六点起床,洗漱完出来时,刚好遇到出房间的闻宴,头发有些乱,但还是很软,整个人脸色有些发白靠着门。 睡袍也没好好穿,领口大敞着,风光锦绣。 季长安目光没有掩饰地看着,太平静,平静得让人发毛。 闻宴拢紧,脸微红,“看什么?” “还以为有意给我看的。” “你未免想太多。” “哦。”季长安视线一转,伸手碰了下对方的耳朵,闻宴一惊,跳开,“做什么?” “耳朵很红,也很烫。” “…”闻宴手足无措,干巴巴地道,“你被我这么看你不会耳朵红吗?” “原来你想看我…的胸?” “…”闻宴十分不可置信地看着厚颜无耻的某人,关键某人说这些话时,表情冷淡高贵睥睨得像是被唐突的是他本人。 而耍流氓无奈的是他闻宴。 季长安高中时候顶多是高冷人狠话少,现在高贵着耍流氓是个什么鬼。 尤其对方现在西装革履,衬衣领带束好打好,端着一杯水,体态良好,冷峻的面容垂眸说着话。 穿着睡袍的他更像是被包的那个。 “你闭嘴…” “你其实不用害羞的,我没有那么流氓,而且你现在是金主,想看我随时可以脱!光。”季长安甚至伸手揉了揉对方的乱发,对方刚刚一脸呆滞傻不愣登地站在门边时他就想揉了,“而且前天你喝醉了我早就看光了,没事的。” 呵… 第22章 宴宴 闻宴整个人都快冒烟了,那人又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更过分的都做过了。” “你做什么了?”闻宴背对着季长安,下意识地就脱口而问。 问完他自己都惊了,能做什么?难道还能摸他不成? 季长安刚想开口说话,对方就进了洗手间。 洗漱完又去了卧室,出来时人已经换上一身深蓝西装,挺拔俊秀,扣腕表时的动作,带着几分凛然矜贵。 这个时候才有了几分王者归来,复仇男神的味道。 “早餐不用准备我的份,我先出去有事。” 挽着衬衣煮粥的青年垂眼淡淡然地说,“不需要我开车送你吗?” “我会开车。” “那我怎么去上班?”季长安抬眸看他,“我以为金主会更我准备一辆豪车的。” 这是一只镀了金的鸭。 “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准备豪华大别墅?” “我不介意被金屋藏娇。” 你见过一米九的娇? “你…” “而且你饭量跟只猫一样,做点饭就可以享受富足的生活,别墅…嗯,带泳池吗?” 闻宴不知道该摆什么样的表情,猫…你才跟只猫一样… “我把你卖了都不可能有带泳池的别墅。”闻宴给了对方一记眼刀,“想吃软饭就算了,还要吃得这么奢侈。” “嗯。” 闻宴转身想走。 “等下——” 回头,嘴里被塞了个小笼包。 小笼包放了一会儿,不烫,正好温热。 腮帮子和脸颊同时瞪圆,然后他手里被塞了一杯豆浆。 “路上吃。”说着自己端着一碗粥去饭桌上喝粥吃早餐。 勿囵地把小笼包咽了,什么滋味也没尝到,垂着眼,“谢谢…” … 闻宴对着电梯里的镜子吸豆浆,单手插着兜,靠在角落喝,喝豆浆都喝出了乖巧的味道。 他来了有一阵,楼层里的几个大妈对看上去又好看又干净的小伙子很热情。 “宴宴去上班了啊。”晨练回来的刘阿姨和李阿姨乐呵呵地同他打招呼。 对于宴宴这样亲昵的称呼,这是头一次。 “哎。”他咬着吸管应,眉眼带着明媚,眼底藏了星河。 “豆浆很烫吗?你怎么脸这么红啊。” “啊…”闻宴错愕,他往镜子里瞅了眼自己,“可能天太热了…” “…” “难不成谈恋爱了?”李阿姨问到,“是不是昨天站你门口那个小伙子,哎哟喂,我同你说,那小伙子真帅啊。” 得知闻宴单身后,热情的两位阿姨就想介绍女朋友,闻宴没有遮掩,直接说了自己是同性恋,他已经准备好被指指点点和厌恶的准备,没想到两个人只是一愣,然后又张罗着要给他介绍男朋友。 闻宴当时心情很复杂,他曾因为是同性恋,不被接受,差点毁了一辈子,经年过去,并不相熟的人已经能接纳了他。 “没有,我们没谈,就是室友而已。” “你喜欢他。”刘阿姨笑盈盈地说。 “嗯。”手里的豆浆还温热着,“喜欢很多年了。” “那就大胆地去追嘛。” “哎。”闻宴只是笑盈盈地回道,快下电梯了,他往前走了走。 两位阿姨眼尖看到了后颈下没遮住的半枚吻痕,对视一眼后,心里一惊,这都亲上了还没谈,是处于暧昧期还是对方只是个想玩玩的渣男? … 季长安到公司的时候,一个穿着米色长裙的挽着头发的女牵着一个才七八岁的女孩子在前台那里,“您好,我想请问闻宴在吗?” 季长安脚步停下,没有顾及他已经处于踩点迟到的边缘。 “女士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我们这里要见闻总的话是需要有预约的。” “我没有。”女人的声音透着冷淡,“我是他小姨。” 准备刷工牌的动作一顿,季长安停下动作。 “季哥,再不刷你就要迟到了啊…”今天值日的小李比他还急。 第23章 他不是那样的人 季长安没有刷卡,他在小李震惊无奈的视线中,转身离开。 有那位陈助理在,他刷了卡人不在照样糊弄不了。 他走到了闻宴小姨闻馨面前,伸出了手,“您好,我是闻总的助理,请问您是来找闻总的吗?” 女人已经四十好几了,但是依然能看出秀丽温婉的模样,只不过那份温婉里,藏着绵软的冷淡,不刻意,但无孔不入。 她有些憔悴,牵着的小女孩瘦弱苍白的可怕,手腕上戴着医院特有的手环,眼睛大大圆圆的,说实话有些像闻宴。 闻宴所有的家长会,这个女人都没有出现过,全是那位冷漠暴躁的姨父,所以她不认识季长安,更何况七八年的时间,季长安也大变样了。 按理来说,她是闻宴母亲的妹妹,她是最应该对闻宴有感情的人。 闻馨同他简单地握了握手,“对,我是开来找闻宴的,有些急事。”神情平淡,看不出多余的情感。 “闻总现在不在公司。”季长安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他不确定这个女人会不会在公司闹事,还带着孩子…“这样吧,您跟着我到公司对面的咖啡厅说一下,我会代为转达闻总。” 闻馨没有想象中的蛮横不讲理,她只是挽了下鬓角的头发,淡淡地应下。 到了咖啡厅,给对方点了个咖啡,然后给小女孩点了块蛋糕,女孩子很乖很内向,连季长安都不敢看,只是乖乖地坐着吃蛋糕。 “您好,我找闻宴,是因为我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堂妹得了白血病,我想请他做一下骨髓配型。”女人坐下后,很简单明了地说。 小女孩没有因为自己母亲的话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季长安搅了搅咖啡,“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闻馨摇头。 “连让闻总回去吃顿饭的想法都没有吗?”季长安的神情很淡,一点也不生气和恼怒的样子。 对方一开口,就是在提要求。 闻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皱眉,“他如果想,家里随时欢迎。” 换作旁人,可能都会笑出声了。 可是季长安没有,他的表情管理一向无懈可击到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情绪。 “你是他的…朋友…”闻馨显然不想让自己女儿听到男朋友三个字。 “嗯。” 闻馨露出古怪讳莫若深的神情,然后她拿起了包,牵起自己女儿的手,“抱歉,所有的事我们会自己和闻宴谈,我先走了。” “小朋友很可爱。”季长安搅动着咖啡,“因果循环,到底是因为大人,让孩子受苦了,您说,是吗?” 女人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她什么都没再说,踩着高跟鞋离开。 … 闻宴是去机场接安医生的,她来这里做交流,想顺便看看闻宴。 见面后她先给了闻宴一个拥抱,打量了一下对方的气色,“看来你回来是对的。” 闻宴没有回应什么,他主动给安医生拉行李箱,“我已经订好餐厅了,先去吃饭吧。” 他一直都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安医生比他年长十岁左右,他也依然绅士地照顾着对方。 安医生落后一点,抬头时,看见了对方后颈的吻痕,过了两天,已经淡了很多,但是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是不会认为那是蚊虫叮咬的痕迹。 于是坐下之后,安医生在对方给她拆开塑封的碗筷时,笑着问:“你们发生亲密关!系了?” 闻宴只是睫毛一颤,在外人面前,他从来不会轻易脸红,“嗯,接吻了。” 对方是他的心理医生,他对自己很负责,不会隐瞒什么。 安医生挑眉,“就只是接吻?” 闻宴愣了愣,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还帮我换了睡衣…因为我喝醉了…” 安医生挑眉,闻宴是个很精明的人,怎么在季长安这里这么笨得可爱呢。 “他没对你做什么吗?”安医生顿了顿,“嗯,我的意思时,这个男人其实对你存在欲望的,你不是单方面的,而且我觉得这个人,在感情这方面,很老练,很狡猾。” “…”闻宴把碗筷推了过去,“没有,他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他…从来没有想过对我做什么,他对同性恋,有些抗拒。” 第24章 看看我眼睛里的你 “…”安医生神色复杂地喝了一口水,“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闻宴把季长安父辈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然后又补充道,“他虽然说,他只是厌恶同性恋,并不讨厌我,但我想,同性恋多少在他心里有疙瘩的。” “闻宴,你知不知道…”手指摩挲着水杯,“他在你后颈嘬了一个吻痕,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性暗示了。” 闻宴愣住了,“什么…” 安医生摇头想笑,她走过去,给对方拍了下来然后递上了手机,“大约是趁你喝醉换衣服的时候做的。” 闻宴的脸腾地一下爆红,他顶着这玩意走了一整天…怪不得季长安的目光总透着股古怪的感觉…原来… … 安医生本来是打算见一见季长安的,但是她手头上的事确实很紧,便只能和闻宴吃餐饭,见对方一切都好,便先行离开去参加交流会。 闻宴赶到公司时,季长安在自己的座位上在改设计稿,模样确实很专注。 他回到办公室,陈助理就过来把裁员名单和招募文件给他过目后,才说:“今天有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来找您,说是您的小姨。” “嗯?她有说什么事吗?”闻宴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平静地问。 “当时季长安说他是您的助理,就把女人带走了。”陈助理扶了扶眼镜,“季长安今天迟到了三个小时,您看,工资要不要…” “扣。” “好。” … 闻宴一来,虽然高严格很多,也裁走了很多人,但随之而来的福利待遇也上来了。公司的餐厅的食物,水平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季长安买了两份饭,就自顾自地到闻宴的办公室门前,他敲门。 “对于崔家,我不图什么,您也不必用这个来威胁我,我的家不在那里,就在南川。”闻宴挂了电话,“请进。” 季长安推门进来,“闻总,吃饭了。” 然后把两份饭摆在茶几上,甚至抽出了筷子。 要是在高中,这些事都是他闻宴做的。 “很细心。”闻宴坐在他旁边,接过了筷子,“季长安,你是不是觉得特对不起我。” “你是说愧疚吗?”季长安拿着筷子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微微摇头,“没有。” “哪怕用那样的分手借口?”他本来觉得这是自己的禁忌,可是季长安这个人总有种魔力,一种可以把悲情淡化的魔力。 他本来以为重逢,他们会拿所谓的虐恋情深的剧本,可居然让季长安走成了这样的境况。 “你知道那是借口。”季长安眯着眼吃了块红烧肉,肥而不腻,汁满软糯,可他还是觉得闻宴的后颈肉的口感最好,“如果说非要有什么情绪,大概是…心疼,嗯,对,闻宴,我心疼你。” “后悔这种情绪的话,我也有过,一次是当年没有和你留下来面对,还有一次…” 闻宴抿禁了唇,又鼻酸又感动,尽管这个人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感动,他的心还是无法控制的柔软。 “还有一次是什么?”嗓音渐浓,有些鼻音。 “吃饭的时候就不要想这么多,我怕再说下去,你会掉眼泪。”季长安微抬眼皮,极尽调侃。 “胡说八道。”闻宴给了他一记眼刀,就埋头吃饭。 … 吃完饭后,季长安收拾好垃圾打算离开,坐在办公桌面前转笔的闻总把笔啪地一下放下,“你还没有说还有一次是什么?” “很难说得清楚,闻总,我还得工作,毕竟,工资被扣了很多。” “我让你说季长安。”闻宴眉毛拧在一起。 季长安神情始终很淡,单手插着兜,“不说。” 他逆着光时,颀长的身躯处在明暗中被分割成两个世界。好像回到了高中,那个油盐不进,冷酷高傲的少年。 闻宴被噎住了,他勾唇冷笑,“你该不会后悔当初答应和我在一起吧?” “那倒没有。”他慢慢走近,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太在乎我了,闻宴,你这样怎么报复我。” 闻宴回望他,眼底有红色,微抬起下巴毫不示弱,脆弱的倔强。 “我要是说是,不会哭吧。” “不会,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季长安。”两个人挨得很近,一开口,呼吸几乎是擦着对方的面颊而过。 青年弓起的身子的姿势,像一头豹子做出捕猎的姿态,抬眸目光流转间,好像尽在掌控。 “眼睛都红了。” “没有。” “有。”季长安伸手碰了下他的睫毛,闻宴所有铸造起来的防御的高墙瞬间崩塌,紧绷的肩膀塌了下去,眼睛不可控制地闭上。 然后,他听见他说—— “你不信的话,看看我眼睛里的你。” 第25章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娇 闻宴腾地一下睁开眼睛,他微张着唇,有些迷茫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那里面真的有他,可是太小了,压根就看不清楚是否眼眶红了… 喉结上下滑动,离得太近,闻宴有些呼吸不畅,心都快跳出来。 他跌回办公椅里,视线有些错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对方很紧张,“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 “现在故意撩骚,还有我喝醉的时候在我脖子后面…”闻宴脸皮薄,已经蒸腾起了热意,但是他还是让自己腰背挺直,拿出去生意场上谈判的精明姿态,“你对我有想法,有欲望。” 天可怜见,这些话从嘴里说出来时,烫得闻宴大脑都在轰鸣,晕晕乎乎的。 所以在季长安眼里,端着总裁姿态的人,已经外酥里嫩,双颊浮上三月春花了。 眉宇一动,季长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笑声衬着他的耳钉,有几分冷酷无情的感觉。 闻宴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果季长安失口否认,他将会颜面无存。 “或者,你只是心思恶劣,存心…” “啧…我以为接吻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有欲望了。”他站直了身体,似笑非笑地看着闻宴。 把闻宴的“戏弄”二字堵了回去。 “没有欲望,我会那么摸你吗?”季长安说着还虚空比划着,修长的手指上下滑动,指尖缩紧… 一瞬间,闻宴觉得对方的手确实搭在他的后背… “而且,生理反应也很明显啊,你不会没察觉到吧…”季长安轻笑,歪着头,压低嗓音,带着酥麻的电意,“贴得那样近,我都感觉到你的…” “别…别说了…”闻宴差点都结巴了,他抵着额头,藏住了大张脸,却藏不住通红的耳朵尖,“出去。” “好。”点到为止,不能过火,对闻宴,如何把控对方,他有先天优势,也向来是无师自通。 … 闻宴一个人冷静了很久,身体里的那股热意才下去,他深呼吸几下,决定先把季长安的事放一放,先工作。 … 下午的时候,下起了雨,闻宴出来接咖啡,季长安没在座位上。 小李也没在,随口问了句,对方出去见顾客了。 暴雨还在持续,后来索性直接电闪雷鸣,眼看雨越下越大,闻宴索性让员工提前下班。 后来雷吼得太凶,整栋大厦都停了电。闻宴面色发白,他看着玻璃窗外灰黑的天,手有些发抖地拉上了窗帘。 后来他接到了季长安的电话,“闻总,碧华园的单子拿下来,雨很大,也到下班的时间了,我就先回家,准备晚餐,雷雨天,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 … 雷雨天,他不敢开车,也不会冒险,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一会儿,他就去季长安的工作位置上坐着。 不算很整洁,也不是很乱,对方的设计图纸,带着凛然的冷淡利落的风格。 除了一个水杯,没有任何私人物品。 闻宴也不是喜欢私自动别人东西的人,他没有翻箱倒柜,而是打着手机的灯,给对方改了改图纸。 说起来,学建筑设计是他的理想,而季长安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未来想干什么。 那个人足够优秀与放纵,却好像一无所图。 等到他改到后颈发酸手机电量告急时,才惊觉已经晚上九点了。 雨还很大,但是已经听不到雷声。手机上并没有未接来电,闻宴还是开着手电,深呼吸几下,打算回家。 有人在等他回家。 公司在十楼,停电没法坐电梯,只能走楼梯,他刚到楼梯口,就听到脚步声,手机的电筒照下去,刚好照到了爬上楼梯的季长安。 对方拿着伞,可能是风雨太大,穿着灰t的半边身体已经湿了,裤脚还在滴着水,因为是寸头,只能看到湿意,倒也没有很狼狈。 “你怎么过来了…” “菜快凉了。”季长安走上来,体质再好的人,爬了十层楼还是会有些气喘,他仰起头看他,闻宴手机的光有些刺眼,所以他微微闭了闭眼睛,“我来接你回家,闻总。” 冰凉的手脚总算有了温度,闻宴下了台阶,“已经下班了,不用叫我闻总。” “那叫什么?” 两个人并排着,慢慢地下楼,雨夜,高楼的电梯,本该是恐怖横生,但这一刻有了暖意。 闻宴心想叫名字不可以吗时,季长安的声音带着戏谑,“叫宴宴?” “嗯!?…”闻宴一惊,差点踩空,却被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搂住了腰拉回了怀里,带着大雨湿意的怀抱,薄薄的衣衫下,是强壮的躯体,雨水蒸腾,带着源源不断的热意和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娇。” 气得闻宴给了对方一手肘。 第26章 有人被用眼神给… 季长安这人吧,你要说他不懂情趣,偏偏一撩闻宴一个准,你要说他懂吧,这个时候被给了一手肘,连表情都没有变,更别说做个弯腰的动作痛呼来招闻宴心疼。 倒是手指趁机蹭过闻宴的手腕,漫不经心地道:“手挺凉的,雷雨天对你有影响?” 不然对方不会这么晚还不回去。 “加班,手上的事没做完。” “哦。”他不再言语,单手插着兜,另一只手举着他带来的手电,手电照亮得光的区域不太大,楼层叠叠,前面看不见终点后面忘不到来处。 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只听得见两人踢踏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 年少时他们曾结伴这样走过很多次,好像从天亮走到天黑,走过一个两个四季 人总会在安静的时候怀旧,闻宴觉得鼻酸,那些年,季长安对他一点也不好…可是他偏偏,就是很想念。 于是闻宴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递给季长安。 “戒了。” “真就这么戒了啊。”闻宴也没强求,自顾自地给自己点上,手遮下巴时,露出的眉眼是寂寥精致的。 “嗯。” “我当初怎么都没学会,现在学会了,你倒戒了。” “对身体不好。”季长安说起耿实无趣的话,“你有瘾?” “没有。”指间夹着烟,空气中是淡淡的烟草味。 “哦。” “难不成有瘾你还让我戒了不成?”闻宴弯起唇角,“季长安端正你的位置,我现在是你的老板,你得听我的。” “我哪件事没听你的?” “呵…”闻宴把剩下的半截烟递到对方眼前,青烟缭绕的是青年玉白细腻骨肉匀称的手腕,感觉张嘴就能含住,“那你把剩下的抽完。” “想接吻就直说啊,何必玩间接这种。” “你有臆想症。”黑夜中闻宴吞咽了一下口水,想撩!人,却被勾起了火。 指尖蹭过,季长安真的接过了那半截烟,毫无芥蒂地就放在了唇间。 动作姿态一直没变,和年少时一样,在耳垂处的黑钻的称托下,带着痞气,又因为眉骨俊庭轮廓深邃,低垂着眉眼时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淡的神态。 季长安这些年剪了个寸头,男子冷冽霸道的性感,在吐出的烟圈中,发挥得淋漓尽致。 闻宴错开了视线。 “递烟的是你,怎么害羞的还是你。” 眉峰一跳,“故作姿态。” “你喜欢不就行了。” “谁喜欢?” “…”季长安把剩下的烟头丢进拐角的垃圾桶里,一语不发。 这个人的沉默,比他的说的话更有杀伤力。 闻宴气得牙痒,最后愤愤不平地道,“谁喜欢你那高冷恶劣样,那种细腰长腿软糯白净,可比你可爱多了。” “啧…”季长安说话总是慢而冷的腔调,“嗯…确实比我可爱,但是没你可爱。” 闻宴大脑当机,站在原地动不了,季长安刚说什么? “你腰更细腿更长,白…确实白得恍眼,不软,带着那么点傲劲,更有味道,但是挺糯的。” “…”闻宴傻了,“陈姜说你这些年吃苦头去了,骗人的吧,你肯定是去哪里…”去哪里学怎么哄人了。 眉眼一瞬间就乖顺了下来。 “真好哄。”季长安牵起他的手,“再不走快点,我快!感冒了。” “我不需要哄。” “哦。”季长安打了个喷嚏,把气得手指蜷缩的闻宴给逗笑了。 哪怕自己现在一副被人牵着下楼梯的小媳妇样,“你以前也没那么柔弱啊,淋点雨就感冒了,才见面就发烧晕倒,啧…”特意学了下季长安这个语气词,“人比花娇。” 季长安摸了摸鼻子,不开口反驳。 … 总算坐上了车,季长安坐副驾驶,闻宴开了空调。 “不冷。” “嗯,我不想给你感冒发烧的机会。”闻宴手搭在方向盘上,心里盘算着,还是有机会带着季长安去提辆车擦,免得雷雨天来接他还要坐地铁。 “那可能没办法了,我易发烧体质。”气定神闲,“为了接老板病假,给不给涨工资?” 算了,车还是不要提了。 “…你长钱眼里了吧季长安。”闻宴打算抽张纸擦一下方向盘,抽纸在季长安前面,他抽时因为用!力过大让抽纸掉了下去,季长安弯腰去捡,露出了好看的后颈。 “除非你也给我咬一口。” “什么?”季长安放上抽纸,略带疑惑,“咬什么?” 闻宴到底没他脸皮后,别过了眼插上了车钥匙,正想发动车子时,季长安凑了过来,露出一段后颈,低笑着问,“这里?” “嗯…”这人,骨相和皮相都生得极好,连后颈的骨肉都是阳刚惑人的。 他真的好会… 闻宴僵着手脚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季长安又坐了回去,“不行,开车吧闻总。” “为什么不行?” “咬脖子什么的,会让人有欲望的。” “我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不就啃一口。” “不是你,是我。”季长安侧头看他,眉眼带着钩子一样的浅笑,车里亮着的灯是橘黄的色调,暧昧丛生,有人被用眼神给扒光了。 “你…”闻宴咽了咽口水,神情像被猎人盯上的仙鹤,又骄傲又慌乱,“想上我?” 第27章 确定不一起? “…”鼓躁如雷,说完之后,闻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整个人都麻了,他刚刚说了些啥… 季长安张嘴,闻宴就发动了车子,掌心热度惊人。 动了动嘴,到底没在开车的时候刺激对方。 闻宴很久才平复了下来,一直到家里都一语不发。 “我去热菜…” “我来吧,你去换衣服,虽然都干了。”闻宴脱下了西装外套,一边挽袖子一边说。 “嗯,好。” 两个人的吃完晚饭后,闻宴还递给了对方一碗姜汤,“我小姨她今天来找我什么事?” “你堂妹,白血病,想让你去做骨髓配型。” 闻宴闻言,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早点休息,准时上班。” “好的,晚安,宴宴。”季某人坐在餐桌前,用勺子舀起姜汤,精细的姿态。 “…”睫毛颤了颤,下颌线绷紧,“你怎么想的这个称呼?” “今天买菜回来,遇见一个阿姨,那阿姨说,我们宴宴是个好孩子,要对他好。”季长安顿了顿,他似乎抓不到重点,“这个称呼蛮好的。” 闻宴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 … 没想到易发烧体质的季长安真的又发烧了,闻宴挑着眉看着眼前还穿着睡袍的高个青年,确实双颊潮红唇瓣干裂苍白。 季长安耷拉着双眼,慢吞吞地用公鸭嗓开口说道:“嗯,发烧了。” “…”闻宴伸手,对方顺势低下头,手心贴到额头,确实一片滚烫。 “去医院。” “不用,吃点药,睡一天就好了,明天就猛降下来。” “回去躺着。”闻宴把人推回床上,给盖上被子,“量体温了吗?” “38.9。”闻宴闻言,再伸手探了探对方的脑门,“真不用去医院?烧成傻子怎么办?” “不会。”季长安精神不济,闭目养神,“吃了退烧药了。” “吃点东西。” “吃了牛奶和土司才吃的退烧药。”季长安陷在被子里,“能不扣工资吗?” “你明天不好,后天就扣你工资。” 季长安笑,抬眸瞅了一眼一本正经的闻宴,“好的,我知道了闻总。” 闻宴给季长安倒了杯水在床头,就去了公司,处理好手头上的事,中午又赶回了家,他轻手轻脚地推开对方的房间门,窗帘拉着,屋子里昏暗安静,只有微重的呼吸声。 二十好几的人,睡觉,被子没过了头顶。 轻轻捻起被子的一角,季长安侧睡着,额角有晶莹的汗,鼻尖和脸颊都是通红的,虚弱让这个看上去向来冷酷无坚不摧的人,显得柔软起来。 季长安突然睁开眼睛,闻宴吓得手一松,被子啪地一下又盖回季长安脸上。 “你…醒了啊,好点了吗?”抵唇清咳几声,掩饰一下刚刚偷看人睡觉的痴汉动作,闻宴做出上司体贴下属的姿态,关切地问道。 季长安慢慢地坐起来,被子滑了下来,露出裸露的精壮的上半身,懒洋洋地靠着床,生病发烧后粗呖的嗓音磨人性感。 闻宴大脑当机。 “不放心我?”季长安眼底带着笑,他的眼睛是偏狭长的凤眼,抬眸流转间总是有种别样的感觉,就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把握里,都算好了一样。 闻宴脱下了西装外套,径直给对方盖上,“生病,注意身体。” 他想退开,没想到被季长安捏住了手腕,“陪我睡会。” 一对眸子,就那样定定地注视着闻宴,透着股不许拒绝的味道。 闻宴抽不出手,被对方看得有些心虚,“我…我还不想睡你。” “我可是全裸的。”季长安微垂着眼,“确定不一起?” 闻宴跌坐到了床上,“我不是什么好色之徒…” “嗯,我知道。”季长安似乎特别喜欢闻宴生气到无可奈何的模样,甚至伸手捏起了对方脸颊上的软肉,“你不好色,你好我。” 第28章 第一次生病有人这么照顾我 “!?”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闻宴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季长安已经伸长双臂把他按进了怀里。 呼吸一滞,季长安整个人都裹挟着一股热气,闻宴手足无措,睫毛颤了几颤,最终只是抿禁了唇。 那些人肯定怎么都想不到,他们这么他这么久,想让他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无法再靠近季长安,可是… 季长安只要抬抬手,他闻宴就一点都不疼了。 更何况,如今对方还抱住了他。 季长安下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垂下了眼睑,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对方脑后的头发,“错过那么多年了,陪我好好睡一觉吧。” “没有错过,明明是你不要我。”闻宴蹬掉了脚上的皮鞋,慢吞吞地挣脱开季长安的怀抱。 然后掀开被子躺到了对方旁边,只给季长安留下一个后背和半张侧脸。 季长安闻言,没有说什么,他也跟着慢慢躺了回去。 他其实没有全!裸,穿着睡裤的,他盯着虚空看了很久,脑子里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是打电话和闻宴分的手,当时话筒里,不可置信地一再确认后,是哽咽着的一声声哀求。 闻宴这个人啊,哪怕在篮球上被人阴了脚给扭到,眼眶都没红一下… “季长安,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们,不是一起考a大嘛…” 他说什么来着,他说:“说在一起的是你,说考a大的也是你,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什么。”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靠近了闻宴,第一次这个人,只是轻轻把滚烫的掌心放在闻宴垂在腿上的手背上面,额头抵着闻宴的后背,“我当年,没有能力去和你在一起。” 闻宴没有回应,只是一个人泪流满面。 他愿意给季长安成长的机会,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后来两个人都睡熟了,相贴的两只手也不自觉地紧握在了一起。 … 季长安做着混乱荒诞的梦,一会是他和闻宴坐在教室里,一会是年幼的他被蓝琴掐着扯着塞进了漆黑的屋子里,一会又变成了他一个人在无边的旷野里奔跑… 然后,是昏暗的房间里,他冷眼旁观纠缠着的白花花的身体。 那个男人眼尾湿红,一边和季杰亲吻着,一边嬉笑着看着他,“阿杰,你儿子真有本事,看得面不改色。” “他和那个女人一样,都是个变态。” “变态还不是你的种…啊…”尖叫一声,男人瘫软在季杰的身上。 “也是,我的种,就要变得跟我一样。” “不用变了…就是。”男人轻笑几声,“我偷偷去学校,看到他和另外一个孩子牵手。” 然后他父亲终于转过头来,和他极其相似的面孔,两个人哈哈哈大笑… 笑得让他暴躁,想吐… … “季长安,季长安你醒醒…”有人拍着他的脸,季长安睁开了眼睛,看到了闻宴焦急的神情。 他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大言不惭说自己明天就好,再烧下去真要傻了。”闻宴跑去季长安的房间,给对方拿了衣服过来,“起来,我们换衣服去医院。” 季长安整个人很沉默,一句话都不说,耷拉着眼皮,机械地在闻宴的帮忙下穿着衣服。 下床后整个人都是飘的,他被闻宴扶着,身体大半部分重量压在对方身上。 闻宴扶着季长安走,然后笑出了声,“怎么又回到第一天重逢的时候。” “嗯?” “那天你突然压下来,要不是我力气够大,腰都差点断了。” “傻。” “你说谁傻?” “你啊。”烧糊涂之后,季长安说话反而轻快了些,眉眼都弯了起来。 累得够呛的闻宴没有察觉到,“确实够蠢的,就该趁着你这虚弱样把你吞了。” 坐上了车,季长安就偏着头看闻宴。 闻宴擦干净汗水,本来就累得热气腾腾,眼下脸更红了,“干嘛老盯着我看。” “第一次生病有人这么照顾我。” “…”闻宴动作一滞,他注视着季长安,这个人好像一直独断专行,无坚不摧… 他抬手,碰了碰对方汗涔涔的额头。 他其实知道,年少时的季长安虽然看上去很有钱,但是他们一样过得很不好。 “错了,高二的时候,奥数冬令营,你逞强,冬游,感冒不是我照顾你的啊。” “那小子说他要追你。”季长安打了个哈欠。 “谁啊?”闻宴发动了车子,还有这回事? “就那个班长,瘦得像只鸡,带着眼镜猥琐得像只猴。” 闻宴笑出了声。 第29章 混蛋和笨蛋 季长安几时会说这样的俏皮话了,还猥琐得像只猴。 “我记得人家长得挺周正的。”闻宴其实已经想不起来那个班长长什么模样了,“怎么,难不成你和人家比了冬泳,他就不追我了?” 季长安垂着眼,抿了抿干裂的唇瓣,年少时的闻宴对年少的季长安,很重要。 只是那时候的他,因为情感缺陷,尚且无法体会这种重要。 所以显得别扭而冷漠。 他只是无意间,碰到了那人要给闻宴递情书。这是他第一次挡下来,以前也有很多女孩子递给闻宴情书,那时候他知道闻宴喜欢的自己,性别为男,所以他压根不担心。 可是这个班长,确实斯文干净,他觉得不舒服。 所以他拦下了这封情书,自做主张地比了这个赛。 男孩子之间脆弱的自尊心的较量,几乎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只是幸好没有出事,季长安也只告诉闻宴一个人他冬泳去了,要是被营地老师知道,两个人估计要被开除。 营地的露天湖泊,水冷得刺骨。 哈一口气,都能泛起白雾。破开水流的时候季长安在想,他能为闻宴这样不可理喻多久。 “嗯。” 红灯停下,闻宴注视着前方,车水马龙,各色行人,匆匆而过,互不相干。 “那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闻宴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以前,我觉得,你没有那么喜欢我。” 季长安又沉默了。 闻宴已经不需要答案了,红灯的时间只是那么一瞬,又要出发了。 安静了一会儿,闻宴在车子开进岔路的一瞬,平静地说:“季长安,虽然重逢后,我一直在提以前的怨言,可是…”他顿了顿,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可是,我还是想回到以前…分开后我想怨你,想怪你,可是现在,只要你对我好一点,我就不怪了。” 他下定决心说完,偏头,季长安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闻宴有些懊恼,眉狠狠地皱着,“混蛋。” 他还想说,想说,以前的都算了,什么报复,什么包养,他都不要了,他们可以重新在一起,好好在一起。 闻宴一点也不介意,这些话由他开口来说,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人要往前主动走。 他愿意走,不管有多远,有多难。 “骂谁混蛋?”季长安的声音带着笑,“我就闭目养神,听着的。” 膨胀的气球被扎破,勇气又消弭,人的想法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能那么便宜他了,虽然现在自己已经很便宜对方了。 “骂你混蛋,你被我包了我还要照顾你,易发烧体质,我易生气体质。” “所以你挺笨的。” “季长安,你太膨胀了。” “闻宴,混蛋和笨蛋,其实也挺配的。” 闻宴耳朵根红了,像涂上了了上好的水粉胭脂,颜色极美。 但是他没有出口反驳。 … 到了医院后,金主闻还是要了间豪华病房把娇花季送了进去,趁着对方打点滴,他去缴费买饭。 缴费转身的时候,他看见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女孩走了过去,男人很高大,但是七年过去,他还是驼了背生了白发。 只是露出的半张侧脸,还是冷硬得过分。 男人牵着穿着病服的女儿匆匆走过,没有注意到闻宴。 闻宴只是倏忽地一阵,多年未见,他姨父再出现在他眼前,他已经不会再害怕得发抖了。 随意买了两份粥回去,季长安单手回着消息,看了眼闻宴打开粥盒,连份咸菜都没有。 “你也吃这么清淡?”季长安收回视线道。 “嗯。”他坐了下来,抬下巴,“还拿着手机,需要我喂你?” “也不是不可以。”说完真的就等着闻宴投喂。 “…”闻宴真的好脾气地舀起一勺粥,递到季长安唇边,在对方张嘴的时候,刷地一下抽了回来,送进自己的嘴巴里。 面无表情地瞅着季长安咽了下去。 “你又不是扎了两只手。”然后自顾自地喝起白粥。 “你…真可爱。” 闻宴差点被粥呛到。 季长安挑眉,看着撑着的小床桌上的白粥,叹了口气,还是自己坚强地单手喝了。 喝完以后看着闻宴收了床桌,季长安摆弄了一会手机,就坐着发呆。 闻宴也抱着双手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自己手机铃声响起。 “?”陌生的号码。 他接了起来。 “喂,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请到楼下来拿一下。” “外卖?”他看向季长安。 “嗯,烧烤,麻辣小龙虾,还有啤酒。” “…”闻宴笑了,他按了按额角,“你,还在生病发烧,忌辛辣生冷,直到吗?” “知道,给你点的。” 闻宴愣了愣,默默地坐直了身体,他和季长安,饮食都是偏重口的辛辣。 “谢谢。” “没事,记得报销。”季长安放下手机躺了回去。 第30章 他人生第一次想到了死亡 吃完小龙虾,趁着某朵娇花睡着,点滴也暂时打完,闻宴关了灯出了病房。 他走到楼梯间,夜里安静,没有声音,声控灯就不亮,黑漆漆的一片。 他随意地坐在台阶上,点燃了一根烟,慢吞吞地抽完后,才出去。 从手机上助理发来的消息了解到病房号后,他下了楼,来到普通两人病房,剔着光头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小姑娘眼睛圆圆的抱着一个小熊玩偶。 父母不在。 这是他的表妹,在他高二那一年出生的,他没抱过对方,他小姨不愿意。 他记得她的名字,就李鲤,她的父母希望她能像一条锦鲤一样,平安顺遂,一生好运气。 可万事总是事与愿违,反正就出生后短短的时间里,他曾目睹过,那对夫妻,为了他们丧子之后好不容易得来得女儿,时常奔波在医院。 小病小痛不断,如今,把他闻宴送走之后,更是直接患了白血病。 “哥哥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小女孩看向他,怯生生地问。 闻宴还没开口说话,小姑娘又甜甜地喊出了声,“爸爸,妈妈!” 闻宴淡淡地回头,这对夫妻站在他的身后,他们都穿着干净朴素的衣服,时间让他们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只是他小姨闻馨看闻宴的眼神,和当初的冷淡相比,也只是多了那么点惊讶,和看见救治女儿希望的喜悦。 至于那个男人,两鬓白了,唇抿成一线,还是冷硬的模样。 闻宴没有开口说话,他冲病房里的小姑娘笑了笑,回脸恢复了平静陌生的神情,想直接离开。 闻馨终于开了口,“闻宴,我们谈谈吧,智轩,你去配着鲤鲤。” 姨父看了闻宴一眼,整个人似乎有些沉默呆滞,他点头应下,然后进了病房。 “我姨父的病怎么样了?”走到安静的后花园,闻宴先开口问。 “他没病。”闻馨厉声喝道。 闻宴挑眉不说话。 女人深呼吸一下,挽起鬓角的发,才开口继续说:“我希望你能为鲤鲤做一下配型,她是你表妹,我是你小姨,不管怎么说,我们把你扶养长大,你还成长得如此优秀,而且那是一条生命。” “所以为了十万块,你们就把我卖了?” 女人哑声了一阵,然后笑,“那不叫卖,闻宴,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那可是崔家啊,有权有势的大家族,不然你能有今天。” 闻宴弯了眉眼笑,他是很俊秀的长相,笑起来时,把眉眼间这些年养成的阴郁冲淡,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嗯,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差点丢河里去。”当年来找闻馨接闻宴的人,只是崔家长子派来的人,想赶在崔老爷子接回闻宴之前把闻宴处理了,只是幸好后来崔老爷子发现得早,要不然再慢一秒,闻宴就沉进了江里,尸骨都给鱼啃了。 那年他还在住院。 因为当时他刚从网管学校跑了出来,灰色的建筑物,刚刚竖起的铁网,监管教师挥起的电棒… 他拼命地跑,后面传来呼喊声,嘴里尝到了铁锈味,翻墙时摔到了,掌心里都是粘稠的鲜血。 季长安要出国了,快来不及了… 他跑啊跑,跑过了玉米地,看见了宽阔的马路,有车疾驰而过,可是没有为他停下。 十几岁的少年,弯腰呼气,瘦得凸起的骨头,已经撑到了极限,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角滴下,一脸的血污。 他回头望去,那些人离他越来越近。 他一下平静了,灰色的像囚服一样的校服,胸前泅着汗水。 闻宴一直都很聪明,即使有车停下,随着这群学校里的老师追上来,他还是会被送回去。 因为这个郊外的戒网学校,里面的都是无可救药的学生。 闻宴转过头,他握紧了拳头,眉眼变得锋利孤绝起来。 哪怕经历了那么多,他也一直想好好活下去,为了他记不清楚的母亲,和在他年幼时,会揉着他的头发希望他能有出息的外公… 为了能和季长安,上同一所大学… 什么都没有了啊… 可是现在,他人生第一次想到了死亡…总之,不能回去。 于是在看到又一辆车开过来的时候,闻宴在那一瞬间,他冲了出去—— 事到如今,闻宴还能记起被撞飞的那一瞬间的痛楚,全身的骨头仿佛都在那一瞬间碎裂,他被甩飞了出去,砸回了挡风玻璃上,然后慢慢滑到地上,嘴里涌出的鲜血,堵得他呼吸困难。 当时是一个晴朗的天气,万里无云, 天空蓝得清澈… 只是他的眼睛里,都蒙上了血色。 闻宴还记得吧,当时他躺在地上抽搐,他还没有昏死过去,除了一开始时的剧烈痛楚之外,也不觉得疼。 他清晰地感觉到鲜血在从身体里流出去,四周的人在议论纷纷,撞了他的车主打了120后,大声呵斥着辩解,“真他娘晦气!你们都看见了!是他自己冲出来的!自己找的死,不关老子的事!” 闻宴看着面前的女人,他命大,还是活了下来,还在住院,那些人就找上门了,破迫不及待地要接他走,闻馨也迫不及待地送闻宴走。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你丢河里?”闻馨的声音把闻宴从虚幻的过去拉了回来,“而且都过去了,你还是回归正轨…” “小姨。”闻宴开口打断了她,“我撞断了五根肋骨,戳到了肺,腿骨断了,医生说我暂时还不能出院,坐上车以后,我很疼。” 闻馨哑了声,她没法说出话来。 “他们从你面前接走我的时候,放在轮椅上的动作很粗鲁不耐烦,可一点也不像要接崔家孙子回家的架势。”闻宴勾着浅笑,“你看出来的。” 闻馨的表情很难看,“我没有看出来…而且…” “不重要了,你也不用辩解。”闻宴看了眼夜色,盘算着,季长安会不会醒过来,“李鲤的配型我会做,成功了我也给她捐骨髓。但是…” “但是什么?” “外公外婆的房子我要了,我妈留下的那一套金玉首饰你必须给我。” 第31章 我知道,闻宴 闻馨暗自咬了咬牙,然后恢复了镇定,“房子可以给你,首饰…首饰我已经卖了…为了给鲤鲤治病,但是,闻宴,我得先提醒你,这一切,都得是你先把配型做了配得上…” “你以为我在和你谈条件?”闻宴垂眸看了眼腕表,已经晚上十点了,“小姨,我现在,不是当年寄人篱下的学生了,我是崔老爷子的孙子,我想要什么,你…就得给我一五一十的还回来。” 他云淡风轻地说着,嘴角还噙着笑,“首饰卖了,找回来,限你一个星期,房子的事,三天后就要过户办妥。给李鲤做骨髓配型,只是因为那是条生命,换作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去做。至于你小姨,我要的,你就老老实实办妥。我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我也会仗势欺人。” 说完,闻宴低头笑了笑,然后悠悠然地离开。 闻馨面色铁青,她是个惯会隐忍伪装的女人,并没有立刻撒泼哭喊。 什么都比不过的时候,就只能忍。 … 闻宴回到病房时,季长安站在窗户前,回身看他。 没开灯,只能看见彼此模糊的剪影。 “能看到后花园?” “嗯。”季长安动了动,他招了招手,“闻宴,过来,抱一下。” 闻宴站在原地偏了偏头,笑,“为什么要抱?” “不可以吗?” “不想给你抱,你这个人,恶劣至极。”闻宴啪地一下开了灯,“做恶事的是他们,不会成为我的梦魇,你放心,我没有那么脆弱。” “嗯,我知道。”季长安抱着双手,看着窗外,“就是单纯心疼而已。” 整理床铺的手一顿,有东西卡在喉咙里,那是被维护后的委屈,尽管迟来很多年。 “你现在很会说漂亮话。”他忍下酸意,抬头看着季长安,眸子明亮,“躺下,睡着,赶紧好,我不喜欢养一朵娇花。” 季娇花摸了摸鼻子,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上了床,被闻宴薅上了被子,眼看着对方把空调调高了几度… “很热。” “27度,不热。” “你来被窝里试一下,就知道多热了。” “…” 季长安面无表情,“烧到39度,确实热。” “你还挺自豪的…” 最后闻宴还是和季长安进了一个被窝,嗯…确实挺热的。 安静了很久,久到闻宴以为呼吸平稳的季长安睡着以后,他才在被子里悄悄叹了口气。 然后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揽住了他的肩,把他轻轻带到怀里。 季长安在他身后说:“没事的,闻宴,都已经过去了。” 一个人,再怎么强大,在亲近的人出口安慰你的那一瞬间,所有筑起保护自己的高墙,都会破防。 委屈会被放大,闻宴差点哽咽出声。 他其实是个很好满足很好安慰的人,睫毛有了湿意,“我…” “我在。” “我没事。” “我知道,闻宴。”季长安挨近他一些,“我是不是没和你讲过我小时候的事。” “嗯?嗯。”闻宴点头。 “出院后,慢慢和你说。” … 第二天闻宴还得去公司,他刚上任不久,而且为了改造这个和季长安本人一样极其敷衍生活勉强糊口的三流公司,闻宴有很多事要做。 季长安下午就可以出院,早上已经退了烧,但是怕反复,所以留下来再打半天的点滴。 闻总给人点好了外卖,也不管烧退后恢复散漫高冷的季娇花,开车离开,好心地给了季长安充了五百的公交卡,下午输完点滴自己回家。 季长安捏着拥有五百巨款的公交卡,抵着额角笑出了声,呐…别人家的总裁包养情夫,可是给豪车钥匙的啊。 季长安手指反复摩蹭着卡面,直到有人敲门,他抬头看去,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人,眼底尽是疲惫,可还是挺直了腰背,攥紧了自己的包。 “季先生,我可以进来吗?”今天一早,闻馨还看到闻宴从医院出去,那对方肯定是在医院照顾病人。 她到护士台打听了一下,知道了季长安。记忆一向很好的女人,即使从未见过季长安,也知道,这是当年闻宴喜欢的那个男孩子的名字。 … 闻宴处理完事情,出了公司大门,就被一辆车拦住了去路。 一个年到五十的儒雅和气的中年男人,恭敬地对他说:“小先生,先生让我来接您过去。” 闻宴微微握紧了手。 第32章 我们分手吧 闻宴被接到了一处东方园林式样的老宅,被一群保镖簇拥着到了花厅,坐在红木雕花椅子上的老人,穿着枣红色的唐装,头发胡须花白,撑着的漆木拐杖,镀着光。 年过九十,气势很足,不怒自威,像旧时说一不二的老族长。 京城崔家,数一数二的龙头家族,崔华英这个老爷子,年轻时更是风华绝代的人物,和妻子恩爱两不疑,也是一段佳话。 可是他和妻子育有的两儿一女,都极其平庸,甚至报废。 大儿子庸碌无为,甚至在去年还先他这个老头子先走一步,只留有一个孙女。 ,至于小儿子,闻宴的父亲,早些年有名的纨绔,纵情声色,逼走发妻,四十左右的时候,就因为玩得太野死在了两个女人的床上。 要真去找起他的私生子,那肯定不止闻宴一个。 但是要真能找到,有能力的,足够优秀够资格来到崔家的,就只有闻宴一个。 但是,崔华英再怎么看得顺眼,闻宴喜欢男人这个事,让他很气愤,甚至绝对不允许。 可是闻宴和他对抗了这么多年… 从他把这个险些丢进江里的孙子找回来,调养好身体,办好休息手续,找了全世界最权威的戒同专家,整整三年… 人倒是折磨得形销骨立,可还是怎么都不肯妥协。 倔得像他年轻的时候一样。 “爷爷。”闭目养神的崔华英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闻宴身上,示意对方坐下以后,才慢吞吞地开口,“我不过是去国外治病,你倒甩了在京城的职位,直接跑到这个小地方来当个什么总经理,闻宴,我花这么多心血培养你,是让你做这些事的吗?” “南城很适合我,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而且总公司那里,几位还有叔叔伯伯还有堂姐堂兄在,他们比我更适合。” “这个地方适合你?”崔华英讥笑一声,“这个地方可从来没有善待过你。” 闻宴垂着眸不说话。 “哪怕是你为了的那个男人。”崔华英看了眼手边的资料,“季长安是吧,还同居上了…”老爷子敲了敲拐杖,“人活着,是要脸面,这个人,八年前抛弃了你,八年的时间从未找过你,为什么要巴巴地送上来,小宴,你这不叫情深不悔,你这叫犯贱。”老人看事通透,说话也极其狠辣,字字句句,刀刀诛心。 闻宴看了眼青灰色墙角的绿芭蕉,然后笑得很平静,“您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愿意,没有办法。” “什么叫没有办法?难道没有一个男人你还能死不成!”说到这里崔华英气极反笑,“倒也是,你还真的去寻死,不争气,我崔家,就没有一个争气的。” “是啊,爷爷,崔家不适合交给我,我不会离开这里的。”他不卑不亢,像一杯温开水,温温和和的,看上去好欺负,好矫正,可是啊… 他想起他在戒同所看见的站在窗户前扒着窗往外看的少年,脖颈细得仿佛一捏就断。 崔华英视线沉了沉,“医生说了,我保养得好,最多再活两年。” “…”闻宴看向这个老人,老人没有给予过他多少情亲,只是无休止地要求着,逼迫着他按照他想要的方向走。 “您会长命百岁的。” 崔华英没有多说什么,“闻宴,我和你打一个赌。” “您要赌什么?” “赌…”崔华英目光如炬,“就赌你消失三个月,季长安重新开始生活,绝不找你。” 闻宴垂下的眼睫抬起,说不出话来。 崔华英扭头示意一个中年男人把闻宴的手机递给他,“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你要出国留学,这次回来,不过是戏耍他一下。闻宴,孩子,你好好看看,这个人还会不会找你。” 闻宴接过手机。 “如果他妥协,你就听我的安排。没妥协,我也没有时间再管你们了。”老爷子自有自己的计划,季长安怎么做,对他意义不大,对闻宴意义很大,所以塌才会这么说。 … 季长安回到家等到晚上闻宴都没有回来,他打了对方的电话,关机,打给公司的助理才知道。 崔家老爷子过来看他,他去陪老人家了。 季长安自己吃了晚餐,风很大,又有要下雨的趋势,闻宴房间的窗户被吹开,他进去关上了门,然后看到床头柜上的照片。 穿着学士服的闻宴,站在树下,眉眼都带着光。 他身后的建筑季长安认识,是a大的图书馆。 幸好,对方还是读上了a大。 可是,在看到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时,季长安愣了愣,2020年6月25号。 对方去年才毕的业。 季长安陷入了沉思,直到电话响起,是闻宴的。 他接起。 那边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口道,“季长安。” “我在。” “我们分手吧。” 季长安愣了愣,就这一瞬间,他明白了很多东西。 “我是耍你的,我爷爷身体不好,他要去国外治病,我要出去,继续深造学习。” 崔华英怎么都没有想到,已经同居的两个人,是特殊的包养关系,压根就还没在一起。 第33章 这样告白,太草率了 季长安看着照片里的人,没有停很久,只是道:“今天风很大。” “嗯…”夜里,墙角的芭蕉被吹得七倒八歪。 “我给你关了窗。”季长安手指摩挲着照片,“记得回家,闻宴。” 睫毛垂了下来,闻宴闭了闭眼,“不会回去的,季长安,你我也耍了,就这样吧,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然后看向崔华英,“已经很晚了,您早点休息。” 崔华英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颔首,示意他离开。等闻宴离开之后,今天去接他的那个中年男人,江叔对崔华英说:“小少爷,看上去是个很有眼光的人,您打的这个赌…” “我就没想赢。”崔华英喝了一口茶,“不过是拖一点时间,人带来了吗?” “明天就到,不过,先生,这样做会不会…” 崔华英摆了摆手,“我有分寸。” … 季长安第二天照常地去上班,只是在下班后,去了趟警察局,他报了闻宴失踪。 警察局很快就给了他消息,闻宴是去了人家爷爷哪里,连地址都告诉了十分担心的季长安。 “啊,也就是说,闻宴现在被他爷爷关着,要你们分开?”陈姜喝了口啤酒,惊讶地问。 季长安看了他一眼,“不是。” “嗯?” “关不住的。”季长安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啤酒,夜里的烧烤摊,到处都是烟火气,“是闻宴在问我要一个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陈姜一时没反应过来,“你们之间还有什么没掰扯清楚的。” 季长安没吭声,只是闷头吃东西。 “老季,你不像是别扭的人啊,你和闻宴,不会还没和好吧,你给兄弟个准信,你究竟想不想和人家在一起。”他虽然在高二就转学了,可是高一一整年,他是绝对能看出来闻宴对季长安是真的很不一样,但是季长安对闻宴呢? 你说糟糕,无情… 陈姜仔细一咂摸,不像。冷漠,冷漠会在人跑三千米时始终站在终点吗? 陈姜没等季长安回答,“你家里的情况,我多少也知道一点。”他从小学时,就是季长安的邻居,“是不是,以前的事,给你留下了什么…心理创伤这类的啊。” “你觉得呢?”季长安吃了一串羊肉串,“我要不想和他在一起的话,从来不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陈姜放下心来。 “那你说闻宴要答案,不就要这个答案,你赶快去告诉他呀。份子钱我都准备好了。” “我就是觉得吧…”季长安抬头看了眼夜色,嘴角有无奈而宠溺的笑容。 “觉得什么…”陈姜打了个酒嗝,季长安这个眼神好让人渗得慌。 “就这样表白,太草率了。” “…”陈姜愣了愣,“咋地,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够浪漫了,就你这性格,也只有闻宴受得了你。” 季长安没有否定陈姜,只是转过话头问,“对了,让你帮我查的学校的事,你查了吗?” “我媳妇在查着呢,明天就能给你消息。”陈姜的媳妇是个女警员,“不过这种高压似的戒网学校,啧啧啧…每年各地都会爆出新闻,简直人间炼狱,你查这个学校干嘛。” … 老宅子里配有健身的地方,只要不离开这里,闻宴的人身自由,其实并没有被限制。 他看了看消息,已经过去了第三天。第二天的时候,他去医院给李鲤做了配型。 他向医生了解了一下,李鲤,确实病得很重,如果他配型失败,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找到适配骨髓。 他一边擦着汗,一边想回房间。 “闻先生。”柔和清亮的女声。 闻宴抬起头,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孩,美眸生辉,肤白如雪,是极美的模样。 女孩叫宋悦,第二天就突然出现在这里,和他还有崔华英一起在一个桌上吃了饭。 第34章 他体质…不太好 “你好。”闻宴打了个招呼,就打算错开身离开。 女孩喷了香水,恬静的栀子花。 “后院的花开得很好,一起去看看?”宋悦提出了邀请,虽然看上去是恬静含蓄的类型,但是做事却很主动大方。 闻宴擦了擦汗水,“我爷爷有没有告诉你,我喜欢男人。” “嗯。”宋悦点头,“我不在意的,我有我的目的和要求。闻先生,女儿家的滋味,到底不是男人能比的,您或者可以和我一起试一试。” 闻宴低头笑了笑,“我希望你能自爱,我是个天生的同性恋,对着女人硬不起来。”他说话历来不粗俗,如今这般,也不过是想让人知难而退。 “我喜欢那个人…加上分别的八年,已经快十年了。”闻宴轻轻叹了口气,似乎也对这样的自己无可奈何,“我们当年,他提的分手,如今我还是倒贴上去,我就是一把贱骨头,宋小姐,不用白费功夫的。” 宋悦皱了皱眉,“我并不强求和您在一起,试过之后,您觉得不可,想离开,我可以承受。” 闻宴看着她摇了摇头,“这事…我就算不要这条命,也不会答应,不会妥协。” 说完就打算离开。 “那…如果老先生用那位先生来商讨呢?” 闻宴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他发生什么,我就发生什么。” 说完就大步离开。 宋悦在原地叹了口气,思考了一阵,他去了崔华英的房间,把和闻宴的对话都转达给对方。 正在吃药的老爷子,气得手发抖。 … 季长安把工作上的事处理好了之后,请了个几天的假,然后在一天清晨,花了一百快钱打了出租车来到崔家老宅。 “你好。”他同管家打招呼,“我来拜访崔华英崔老先生。” “您好,请问您是哪一位?”管家被交待过,没有放人进去,只是搁着铁门问到。 “您就告诉老先生,我是他的孙女婿。” 管家神色古怪地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点头表示明白。 季长安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吧,管家才姗姗来迟,“这位先生,您好,我家先生说,不存在孙女婿这位人物,还请您离开。” “那可不可以让我和闻宴说两句话。” “小先生已经出国了。” 季长安了然于心,“没事,我就在这里等到他回国。” 管家翻了个白眼。 … 闻宴生病了,连绵的换季重感冒,全身发软发冷,不停地打喷嚏,咳嗽,流鼻涕。 眼睛和鼻头,都是水汪汪的红。 要是没离开季长安的话,他想,指不定是对方传染的。 他拉开窗帘,昨夜下了一夜的雨,空气很清新,春意浓,郊外的宅子,到处都是浓郁的绿。 已经…过去五天了。 季长安会来找他吗? 他的手机被收了,没有和外界联系,要是可以的话,他其实很想和季长安说:“别放弃我好不好。” 他一点也不想赌,所以才在他爷爷面前,和季长安作弊,季长安不会不了解的… 他又打了一个喷嚏,眼睛里都蒙上了水雾,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见高院墙头,骗过一只红色的气球,歪歪扭扭地,挂在了树上。 闻宴笑出了鼻涕泡。 他总是对季长安有莫名的信心。 闻宴高兴得像一个小孩子,他太激动了,一激动,就接连打喷嚏。 眼泪混着鼻涕,滑稽得可怜。 这个人…只会辜负他那一次,他可以信他的。 闻宴穿好了衣服,把自己整理好,就往外走。 他快走出后院时,江叔领着几个保镖拦住了他的去路,“小先生,您要去哪里?” “江叔,我爷爷赌输了,我该离开了。” 江叔眯着眼睛笑了笑,“不急,先生让您陪他吃个中饭再说,可以吧。” 闻宴望了眼挂在树上被戳破的红气球,沉住气来,点了点头。 他跟着江叔去了餐厅,宋悦也在,规矩地布着菜。 闻宴落了座,抿了抿煞白的唇。 “感冒好了?” “没有。”闻宴摇了摇头,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崔华英,“爷爷,他来找我了,您输了,我该离开了。” 崔华英冷哼了一声,“不就是过来在院子外面等了一天放了个气球,你就要巴巴赶上去吗?” “等了一天…”闻宴抓住了他想抓住的重点,眼角的喜意盖不住,歪着头咳嗽了好几声,但是又想起了什么,轻皱起了眉,“爷爷,他体质…不太好,昨天下了一夜的雨,我得赶快出去,也怕他生病。” “闻宴!”崔华英重重地放下筷子。 第35章 撕破脸皮 “你太让我难过了,把你找回来,栽培你,不是让你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你怎么就改不掉这一点呢?” 闻宴抿了抿唇,半晌,他唇角噙起了笑,“您说,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善待过我,那么崔家,您…又善待过我吗?” “我怎么没有善待你,你接到崔家后…” “就把我送进戒同所里矫正治疗。”闻宴神色很淡地看着崔华英,“您有没有关心过,我刚从网管学校出来,刚出了车祸,刚被所谓亲人以十万块就卖了出去丢河里。” “…” “您一清二楚我身上发生的一切,却只是迫切想要一个符合您心目中的继承人。”闻宴摇头,“矫正…哪有什么矫正额,违背生理原则罢了。我叫您这一声爷爷,确实是因为我闻宴这个人,缺爱,活到现在,没有几个人愿意帮我爱我,所以,有些事,我可以自己粉饰太平,所以,我愿意给您应有的恭敬。” 崔华英面色气到扭曲,“好,好得很,我还缺你这一声爷爷。” “您不缺,是我缺。” 崔华英气到喘息急促,江叔在一旁为他顺气。 宋悦挑眉不语。 “宋小姐,把你准备了一早上的菜端上来,让我这个孙子承你最后一份情,别浪费了你的心意,虽然我们的心意都如草芥,是我们崔家对不住你。” 宋悦眸子暗了暗,点头应下起了身。 “吃完这餐饭,收拾好你的东西滚。”崔华英这一生,鲜少有人忤逆过他,这让他脸面尽失,极其狼狈,“我就是闭眼的那一刻,也不会认可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闻宴弯唇,“我选择和他在一起,从来没想过要任何人的认可。” “说得好闻宴。” “小先生,您就别说了,先生身体不好,这几天还病着的,就安生吃完这顿饭吧。”江叔生怕崔华英当场大病晕厥,连忙开口说。 闻宴垂下眼,肤色冷白如玉,一个看上去温和的人,固执起来却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但是他到底是没再开口说话。 宋悦很快就端上来佛跳墙,这道菜,能做好,不仅需要技术,还需要心意和耐心。 很珍贵的菜肴。 她给崔华英和闻宴盛了一小碗。 “闻先生,从昨天就开始准备的,我厨艺还不错,尝一尝吧。” “谢谢。”闻宴道了谢,他吃了小半碗就没再用,确实做得很好,但是比不上季长安的厨艺。 闻宴心想。 身体还在一阵阵发冷,闻宴放下碗筷的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本来因为感冒苍白的肤色开始变红,额角也冒出了晶莹的汗水。 喉咙干痒,腹部一阵又一阵的火热。 砰的一声,闻宴把手边的菜全部推打在地,瓷碗碎了一地。 他满眼震惊看着头发花白的老人。 崔华英避开了他的视线,只留给闻宴一个冷漠的侧脸。 “老江,让人带去房间,宋小姐,辛苦你了,事成以后,你要的,我崔家一定事事满足。” 宋悦看了眼摇摇欲坠的闻宴,青年眼角泛着红,又固执又可怜,脆弱精致美感… 她不亏。 也无所谓。 可是下一秒,从始至终都平静看戏的她,也忍不住尖呼出声—— 几个保镖上前来想把闻宴架去房间,闻宴嘶吼了一声滚,凳子桌子全都掀翻在地,看上去瘦削的青年,此刻像一头暴怒的野兽。 他抓起地上的瓷片,眼神冷到可以凝成冰渣子一样看着对方,然后,在所有人大惊失色的面部表情中,尖锐的瓷片,狠狠地… 甚至可以听到拉过皮肉的声音… 要是真是刀,那样的力道,可能手掌都要割断… 粘稠到发黑的鲜血大滴大滴地滴落下来,落在地面,泅出一大片血花。 闻宴的视线有些眩晕,他不断地吞咽着,压制着磨人的欲望,痛楚让他多少清楚了一点。 “夺下来!”崔华英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他厉声喝到,身手矫健的保镖上前夺走了闻宴手里的碎瓷片,那人的一双手,皮肉翻卷。 闻宴看了崔华英一眼,踉跄着想往外走。 “拦住他,带下去,找医生包扎好,宋小姐,还请你继续。” 连宋悦都愣住了。 她看着无力反抗的闻宴,被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架着,对方已经到了崩溃的地步,脸色涨红,脖子上的青筋爆起,一边发了狠似的挣扎,鲜血一边从双手里涌出来。 狠,还是至亲的人狠起来不留余地。 “老先生,您…这样子…” “宋小姐,脸皮都撕破了,目的要达到才是。” 宋悦闭起了嘴,她垂眸看着一地的血线,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 第36章 几个保镖,打不过…抓不住 晚自习过后,闻宴要留在教室里把剩下的板报做完。他几乎全能,虽然是学习委员,但是班长和体委宣传委员的事他都在做。 没人跑三千米他就去跑,没人说得动季长安参加活动他就去磨。 闻宴不是讨好型人格,他只是习惯努力。 努力生活,努力做好每一件事。 他在后面画板报,季长安在做题。闻宴偷偷弯了唇角,今天的习题,没有那么难的。 他甚至哼起了歌,直到突然停了电漆黑一片。 “呼!!怎么停电了…”闻宴惊呼了一声,“季长安…” “有事?” “嗯…我怕黑,你过来找我好不好?” 最应该怕黑的季某人在黑夜里翻了个白眼。 “你多大了?” “多大了也怕。”闻宴讪讪地道,“你过来找我啊…” 季长安,你过来找我啊… 年少时自己的声音和现在重合在一起,闻宴喉间哽咽了一下,他无力地看了眼窗外,盼望着,盼望着…季长安能够突然出现。 他不是神人,下了那么大剂量的药,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火堆里,四肢百骸都处在煎熬中。 人体,欲望之处永远是最脆弱最容易被拿捏的。 白衬衫皱巴巴,还有着血迹,发尾濡湿,他现在整个人都像被水淋了一遍。 “滚…”他咬着牙道,别人才刚把他的伤口包扎好,终于积攒点力气的闻宴,瞬间又像头暴怒的狮子,谁碰办谁的架势。 虽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穿着性感玫瑰粉丝绸睡衣的宋悦,香酥半露,涂着幽香,白腿惑人。 宋悦皱着眉,她觉得自己贴上去能被打死。 这样一点也不体面。 熬吧,像熬鹰那样熬着,没有认能抵挡住欲望。 她又喷了点香水,女儿家的香味。 闻宴缩在角落,全身发抖痉挛,喘息粗重,牙龈咬出血来,却始终不肯泄露半个音节。 … 距离季长安放气球,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穿着工装裤黑t的男人,没有停下来过,从早上六点开始,他就在院子全方位放了气球,闻宴一定会看到的。 看到就一定会出来。 没有出来就只有一个可能,他真的被关住了。 季长安在半个小时前给陈姜的女友打了电话,陈姜的女朋友陆露是个警察。 季长安说,有人非法拘禁闻宴。 陈姜的女友陆露很快就带着警察到了。 季长安扣上了鸭舌帽,在陆露和管家交涉之时,他开始走到围墙外绕了过去。 看着高高的院墙,他有很久没有翻墙了。 只要闹大就可以。 … 崔华英靠着桌子沉默地坐在花厅,江叔急忙跑了过来,“先生,警察过来了,说我们…我们非法拘禁小先生。” 崔华英眸子一转,直接给气笑了,“倒是个有脑子的,让管家先应付一下。” 佣人从后院小跑了过来,“先生,先生,不能再熬下去了,宋小姐说,小先生已经开始口鼻出血了…” 崔华英腾地一下站起来,拧,拧得可怕。 “废物!”他像一头走头无路的狮王,又一次争夺领地惨败而归。 “先生,先生,不好了…”又一个佣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他一敲拐杖暴喝一声,佣人吓愣在原地。 江叔叹了口气,“有什么事慢慢说,慌慌张张像什么话。” 佣人瑟缩了一下,才急忙道:“有个人翻了我们家院墙进来,几个保镖,打不过…抓不住…” 崔华英差点当场晕厥气发心脏病。 这个姓季的,野蛮的文明的倒是通通给他来了一手。 第37章 抱抱我,腿软 季长安面无表情地把崔家闹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崔华英只是在这里短住,人不多,根本就拿捏不了季长安。 季长安这个人吧,平日里一声不吭,懒懒散散,看上去不好惹但是也不好斗,但是疯起来就是拽得不管不顾。 他想,他都闹成这样了,闻宴只要在这个宅子里,就一定会出来。 把一个保镖撂翻在地后,季长安听到了一声“混账东西,给我停下来”。 他停下来,看向台阶上的老人。脊梁佝偻,气势倒是很足。 没有人再敢围上来。 “你倒是把警察叫来了,刚好,私闯民宅,就去里面住几天吧。” “我带闻宴走。” “他是我孙子,这里是他家,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哼…”季长安扯出一个笑容,“这里不是他家,你也不配当他爷爷。” “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高中时候吧,我偶然才发现,他一身伤。”季长安穿着皮靴百无聊赖地踢了踢石子,“怪不得这人一年四季,都穿得严实,原来是家暴。” “家庭暴力啊…真恶心。”季长安看着崔华英,面上笑容冷酷到了极点,“可是他爷爷在哪呢?” “哦。”崔华英只是哦了一声,看了眼管家带来的三个警察,“世人都有疾苦,我配不配,轮不到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这位警官,私闯民宅,我想…” “季长安。”声音很虚弱,带着气音。闻宴的每一步,都像走在火炭上,灼热难耐,可是他还是穿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掌心的绷带,因为用力,又染上了血红色。 季长安眸色沉了下来,闻宴看上去很糟,头发汗湿地贴在白皙的额头上,额角还在不断渗出汗水来,脸色潮红,眼神空洞绝望,摇摇欲坠,唇瓣被咬得惨不忍睹,还冒着血珠。 “闻宴,你怎么…”崔华英话还没说完,像一阵风掠过,季长安已经走到了闻宴面前。... 他直接把人搂进怀里,压进胸膛,“我来接你回家。” 闻宴低低笑出了声,圈在男人的怀里,贴着的是结实有力的胸膛,对方的气息和温度,比那剂药还猛。 他想蹭,想把自己揉进季长安的骨血里,想让季长安让他疼。 他都快热成一滩水了。 “季长安…”闻宴的声音,沙哑微弱,但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到,“抱抱我,腿软,走不动了。” 崔华英面如土色,他现在心有愧疚,闻宴出现在这里时,他就没办法再强势起来。 季长安道了一声好,然后,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把把闻宴横抱起来。 不过几天没见,对方又轻了很多。 崔华英没有命令,所有人就都没有动。 “闻宴,你今天跟这个男人走,以后崔家的任何一样东西,你都拿不到。” 闻宴弯在青年怀里,只露出小半张通红的脸和快滴血的耳垂。 呼吸灼烫急促。 他很难受。 季长安停下脚步,闻宴笑几声,他拔高了声量,“去他妈的崔家,滚。” 崔华英愣在当场。 连季长安都愣了愣,闻宴这个人吧,干净通透,秀气温雅,难得这样一次粗鄙起来。 季长安却莫名地喉头一滞,他清笑几声,抱着闻宴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崔宅。 季长安没有车,陆露开自己车来的,另外两个警察坐另外一辆警车。 “今天谢谢了。”闻宴还是缩在他怀里,紧紧揪着他的衣领,整个人不停地冒汗,脸贴上了他的胸肌,甚至…开始蹭。 季长安皱眉。“麻烦你送我们去医…” 院字还没有落下,怀里的人仰起头看他,瞳仁湿润,含着一汪水,脸颊白里透红,衬着被血迹斑斑的唇瓣,是挺可怜的模样。 如果不是自己的手被对方抓着放在火山顶处时,他都不知道对方是哪里难受。 “送我们回家。”季长安改了口。只是沉下脸来,黑得更加难看。 第38章 你还在等什么 窗外阳光很好,开着的窗,卷起蓝色窗帘,晃动间,蓝色的天,纯白的云,还有晃动的枝丫的浓绿。 闻宴把脸侧进枕头里,只看了一眼便低吟着闭上眼睛,通红的眼尾,滚下了泪珠。 刷地一下,窗帘被拉上,季长安啪地一下把帽子扔在地上,回身,喉结滑动,额角落下了汗水。 闻宴整个人弓身在床上,抱着被子辗转,衬衣撩!起,露出白玉劲瘦的腰。 “季长安…你还在等什么?”闻宴的理智已经崩溃,手指攥紧被子,骨节青筋,双腿绷紧,眼睛红彤彤水润润地望着季长安,唇瓣嫣红软糯,他带着几丝恳求,连开口的话语,都糯甜到人心坎里。 抬膝单膝跪在床垫上,季长安捏住人的下巴尖,拇指研磨着对方的唇瓣,“没有套和润滑的。” 缠着绷带沁着粉的手拽上了季长安的手腕,“磨磨蹭蹭,你是不是不行?” 闻宴快要爆炸了,他已经坚持得太久了,再忍下去,不死也得废。 他想撑起来把人拽回床上,没想到季长安直接一推,后脑勺落在柔软的枕头上,对方掌心推到的肩头,都让他柔软着颤了几颤。 阴影投到他脸上,闻宴视线才清明,就听到衬衣扣子崩开的声音。 对方低下头去—— 微凉的触感落在了锁骨上,然后是一阵刺痛… 闻宴微抬起了下巴,眼尾的红在逐渐加深,一片大雨淋漓。 窗外的风很和煦,鸟落在树上,滴溜溜的黑眼睛转着,窗帘的缝隙里,是叠叠绵绵在一起,起伏的雪白山峦。 一向整洁的房间里,精英味十足的西装裤衬衣皱巴巴地丢在地上。 特殊的味道,让人眩晕迷醉。 床头的相框里,穿着学士服俊秀挺拔的青年,笑得很温暖和煦。 此刻却带起了哭腔,哽咽着,要哭不哭的,既招人疼,又让人更想欺负。 吻从额头滑过秀气挺拔的鼻梁,然后又把对方的呼吸夺了去,像是在啃咬着橘子味的果冻,够软够Q,不仅要把果冻肉给吞掉,连果冻的果汁都不放过。 忍了很久的闻宴,一开始还很急躁,不顾伤的去扯季长安的黑t,拽对方的裤子,不要命地往对方身上贴,连接吻都是凶狠霸道的,很符合他的霸总上司的身份。 可在季长安掐上他的腰时,就开始软。 抬起他的腿时,就只会错愕地睁大眼睛,让浑圆湿润得黑黝黝的瞳仁更显得无辜。 然后在对方的手开始从瘦削的肩滑过时,蒙上水雾,睫毛一颤,滚上泪珠。 到真正被占有的那一刻,他酸胀的心脏也仿佛被撑开撕裂,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搭在季长安肩头上的手指,无措地蜷了蜷,泪水滑了下来,落进汗湿的发里。 “疼?”季长安的嗓音很哑,他手撑在对方颈侧,低下头亲了下鼻尖,然后在对方耳边轻声问。 热气顺着耳朵吹进了四肢百骸,闻宴抖了抖,黑白分明的视线隔着水雾勉强有了聚焦。 “你…有没有难受?”他拍了拍青年的后脑勺,闷闷地问,带着颤音,怪…可爱的。 “我为什么会难受?”季长安细细地亲吻着对方的脖子,闻宴这个人吧,皮相和骨相,都是俊美清隽的,连脖子上的软肉和青筋,都怪招人的。 就是太瘦了,这腰,好像他能捏断一样。 他这个人吧,其实很恶劣,因为情感缺陷,他很少有喜欢的东西,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东西,他也怪喜欢折腾欺负得。 比如现在。 手指摸到了腰侧的的伤疤,正在雕玉的季长安,刻刀忍不住重了急了几分。 闻宴便磕磕绊绊抖抖索索的挠了季长安一爪子。 “嗯…我怕你,会不适应和男的…”因为处在极度混沌兴奋的状态里,他看不清楚,季长安额角的青筋,也看不清对方眼底的笑意和欲望,他还记得这个人的曾经... 刚才是因为被药物折磨着,他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别的。 而现在,他还懵懵懂懂的,但是却忍不住,关心一下对方。 初听时,闻宴是愤怒伤心的,但是他放在了心上,他心疼季长安。 季长安眼底浓得像墨水打翻,他一只手一直轻轻抓住对方受伤的手,不让他乱动绷开。 现在他放到唇边亲了亲。 “闻宴。” “…” “宴宴…” 闻宴嘴唇颤抖着看向他。 “是觉得我还不够大所以你会有这个想法吗?” 挞—— 脑子里的弦断掉了。 第39章 闻宴这人吧,其实,就是个小粘豆包精 “我…呜…” 眼底被再次逼出眼泪,因为季长安压根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弓起的漂亮的脚背,淡青色的血管,白到透明的皮肤,弧度可爱,晃动着更加无辜。 那龙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长啸一声,猛地扎进海里,浪花惊起数丈高,龙直接扎进了海底深处。 它是这样的狂妄,为所欲为,翻天覆地,恶劣地游过海的任何一个地方摧毁着占有着,直到它看见海底漂亮的宫殿。 这头恶劣的龙笑了,它不顾大海发出的哀求和悲泣,直接一尾巴甩了了进去。 从海底发出高亢的声音,似痛苦到了极点,也欢愉到了顶峰。 海底一片狼藉。 … 周身都是粘腻的汗水,闻宴吸了吸鼻子,鼻头泛粉,挂着晶莹的水珠。 眼睑半垂着,手指和刘海都是软塌塌地垂着,看着可怜极了。 他抿了抿唇,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直到他身后的人在他的脖颈处又咬了一口。 力竭的闻总才轻轻痛呼出声,嗓子已经哑了,那声跟猫叫似的。 小臂上是漂亮的肌肉,轻松地环过奶白的腹肌,简简单单地就把人扣到怀里紧紧的。 如果闻宴面前有镜子的话,他一定会羞得把头埋进沙子里,这辈子都不会钻出来。 像凤凰展开了翅膀,孔雀开了屏,展开的都是绝美而又绮丽的风光。 带着旖旎,和人世间发酵的情感和欲望。 只不过闻宴既没有翅膀,也没有孔雀的大尾巴。 他只有一双又直又长的腿,肤色玉白,骨肉匀称,无辜又动人。 眼神已经迷离,睫毛颤了几颤,闻宴拽了拽搭在他腰间的手,“我累了…嗯…”尾音颤着,有点小可怜。 药效过去,又被折腾了这么一通,铺天盖地的疲倦,让闻宴有种想昏死过去的错觉。 季长安轻轻地拨动着水面,只留下一阵又一阵的波纹。 他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吻过后颈,种下一朵又一朵的梅花,然后时起伏着秀丽的背脊线。 “乖,最后一次。” “呜…”眼角又逼出泪水,闻宴仰起了头,喉结上下滑动着,张着唇,仿佛溺水的人。 在海底的龙休息了一会,再一次精力充沛,巡视开拓着它的领地。 海底幽深,让人迷恋。 … 季长安在厨房里做饭,砂锅里煲着汤,他屈着一条长腿靠在橱柜上,歪着头看手机上发过来的消息。 他的神情晦暗不明,把手机揣回兜里,打开盖子用勺子舀起一勺试吻到。 耳畔传来绵软无力的脚步声,他放下勺子,侧头看去。 穿着睡袍的闻宴站在门边,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药效过去,手上还有伤,又被折腾了一通,重感冒还没好,闻宴直接病倒了,发烧,烧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清醒不过来,季长安低下头去问他时,呼吸都烫得吓人。 不愿意去医院,一提去医院就红着眼眶眼泪要掉不掉不倔强地看着季长安,拉着他的手不撒手。 季长安叫了医生到家里来。他没钱,但是闻宴有钱。 整整两天,人才清醒过来。 这不,现在都能下床来看他了。 只不过前几天烧得皮肉白里透红像水蜜!桃一样的闻宴,现在一张脸瘦削苍白,连唇都没有多大的血色。 他的脸很小,黑发垂着,显得幼,眼睛好看,瞳仁很圆,注视着你的时候,添了几分无辜的固执。 但是一点也不女人,他是属于男人的俊秀的精致。个高,骨节骨相都生得好,袍子大散着,肤色太白,痕迹就明显显眼,顺着一串精致的锁骨。 啧… 有些酒,不开瓶时,你只觉得好,开了瓶,你就上瘾了。 “还不舒服吗?”季长安错开了视线,心想对方胃口可能不好,做点开胃的。想起这两天,烧得迷迷糊糊不肯喝粥的人气出的包子脸,还有他不得不用嘴喂粥时,因为高热,而过于湿热温暖的口腔。 这个人很乖,喝粥不愿意,亲亲就愿意,哪怕被亲得喘不过气来。 “没。”闻宴低头看了眼脚底,有些委屈,有些无措。 第一次过了,季长安怎么还是这样啊,不应该过来,把他抱起来… 闻宴摇头,耳朵尖红了红,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这样软弱。 步子还很软,他望了望对方,然后走了过去,轻轻从后面搂抱住季长安。 脸贴在对方的背上,轻轻蹭了蹭,然后下巴尖靠着,“季长安,我们现在算什么?” 闻宴这人吧,其实,就是个小粘豆包精。 骨子里的。 季长安垂眸看了看那好看的白皙的手腕,只是笑,不出声。 闻宴有些恼,要是季长安敢说是py关系,他就把他那玩意剁了。 第40章 不如说你太欢喜我,而不是我太会 “你笑什么?”闻宴转着眼睛看男人的后脑勺,对方剪了寸头,短短的发茬看上去很硬。 背后挂了大型挂件,季长安如常地做着菜,“或许,你可以叫我一声老攻?” 闻宴愣了愣,俏白的耳朵尖染上了薄红,他松开了环住季长安腰身的手。 不吭声,咬着唇想离开,季长安却关了火,转身拉住对方的手腕,搭在自己的腹部。 隔着短t薄薄的布料,都能摸到了那形状漂亮手感绝佳的腹肌。 虽然在闻宴眼里,季长安是季娇花,体质不好,爱生病。但是季长安这个男人吧,体质绝对好得没话说,所以体温比闻宴感,掌心都温热起来。 闻宴不解地抬眸看他,“做什么?” “这腰好吗?” “…”闻宴眨了眨眼睛,他是个成年人,远不是什么都不懂还纯白的年纪,但是他到底说不出,很生猛,频率棒呆这样的话。 而且,他远没有季长安那么不要脸。 “胡言乱…哎...”他被季长安!拉到了怀里,一只手扣着腰,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揉捏着耳朵。 两情相悦,灵肉结合固然最美好,但是过后的温情缠绵,其实也很动人。 只是可惜闻宴病了两人,没有享受到后季长安一起在床上挨着头抵着足被拥着耳鬓厮磨的感觉。 现在也不晚。 闻宴其实在男性的个子里,绝对是拔尖的,一米八绝对是让人心驰神往的数字,可是季长安太高,逼近一米九的男人,体型健美,相比而言,有些瘦削的闻宴,被他抱着的时候,有种可爱的感觉。 毕竟万事万物总是要有对比。 闻宴这人吧,肢体不接触时还算稳,一旦季长安对他肢体接触,就特乖,像只没有脾气的猫。 沉默地低着头,露出白玉的脖子,上面还有痕迹,原来的好不容易消了,现在又有了。 季长安酷爱闻宴的脖颈,修长白皙,特别是后颈,微微弯着的时候,透着股无辜脆弱得美感。 他低头落下湿热的吻,闻宴抖了抖,抬起头看他。 黑白分明的瞳仁里,与其说是控诉,倒不如说是在撒娇。 “不要老啃我脖子。”闻宴抿了抿唇,有些气恼,却还是忍不住想笑,“我又不是鸭脖子。” 搭在腰侧的手紧了紧,上下轻轻抚!摸着,像在逗猫的尾巴尖。 睫毛一抖眼睑一垂,本来煞白的脸浮上了血色。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xp。”季长安低笑着说。 虽然高烧退了,还是有些热,还在病里,本来就脚步虚浮,眼下更是被弄得腿软脚软。 怎么做,他都像是被这个人牢牢地掌控着。 闻宴气闷,捏住对方的下巴然后在上面咬一口,又舍不得用!力,只留下浅浅的牙印。 然后撑了撑对方的胸膛想退开,没想到季长安眸色一暗,手扶着腰背压到了厨房柜上。 闻宴吞咽着像后仰,上半身悬空,鼻尖是食物的香气。 而且季长安的手牢牢地扣在他的蝴蝶骨的地方,让他躲无可躲。 近距离看,这个帅气英俊到极点的男人,五官的长相其实是极具攻击性的美,飞扬的眉,俊挺的骨,削薄的唇,看上去冷酷无情,可是他盯着你看的时候,你就是会腿软,会被吸引。 心跳得太快,快到闻宴有些眩晕。 “咬下巴干什么,咬这里。” “哪…里?” 季长安轻笑了一下,搭在蝴蝶谷上的手像春风拂过湖面一样温柔多情地从脊椎骨来到后脑勺,向着身前带,季长安凑上前来,闻宴睁大了眼睛睫毛颤动着,连抿禁的唇都忍不住微微张开。 这倒方便了季长安,雪白的牙轻轻在柔软的下唇上轻咬着。 微痛。 手足无措的闻宴只能下意识地搂住男人的腰,把自己更送进对方怀里一些。 空气都是湿软甜腻的,拔得起丝的那种。 于是唇上的轻咬便成了温柔的啄吻,并没有深入,只是蹭着唇瓣,偶尔晃过脸颊,来到鼻尖,对方瑟缩的眼皮,还有被不用揉捏就通红的耳朵尖。 流连着,撩!拨着,修长白玉的脖颈,啊,其实喉结也挺可爱的。 他咬了一下,闻宴呜咽一声。 季长安看着睁开眼的人—— 对了,就是这样的,瞳仁浮着水光,眼眶慢慢地红,被欺负了还盯着你看,又晶亮又乖。 怎么可以这么乖呢? 想揉,想欺负,随便用什么方式,要哭不哭,还不会逃的时候最好。 这是一个大男人啊,穿着西装时还精英派十足。 想到这,季长安的眸色暗沉了几分。 或许穿着西装…更美味? 闻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全身软得不像话。 “你…太会了。”闻宴垂下眼睑,“你…谈过恋爱?” 黑西装正派禁欲,红西装却别具风情,蓝西装也不错气质如水,毕竟这个人一直都是挺温润的那一挂… 这样想着,听到闻宴这样问,季长安也不慌不忙,“为什么这样问?” “你…这些撩!拨人的手段,经验倒是很丰富。” 季长安扬了扬眉,“一个人对你有吸引力,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闻宴,与其说我经验丰富,不如说——” “不如说什么?” “不如说你太欢喜我,不是我太会。”季长安低头抵着他的额头,“而是我怎么碰,你都是舒服的。” 闻宴脸瞬间涨红,“季长安,你…你…”,眼底浮现怒色。 “当然,我也是很欢喜你的不然这些不会那么自然。” 怒色瞬间散去,茫然了一下,闻宴讶然着说不出话来。 眼底带上了无法控制的欣喜,唇角努力地压,还是在控制不住地上扬。 别过脸去,只留给季长安耳朵尖。 “我…我困了…” 季长安抬手摸了下对方的额头,还有些低热。 “不饿吗?” 闻宴摇头,高兴得饱了。从季长安怀里出来,“我…再去睡会。” 匆匆说完,就往外走,因为整个人是飘的,所以很慢。 “同手同脚了。” 这下耳朵尖真的快滴血了,闻宴急步往卧室走去,直接扑倒在床上,裹着被子欢快地滚了几圈。 “闻宴…” 咻地一下,闻宴裹进了被子里。 第41章 给你……真乖 季长安抱着双臂,偏头笑了笑。 闻宴 慢慢撑起身体坐起来,他抬起下巴看着季长安,抿唇,眼神飘忽了一下,才道:“怎么,不不允许别人高兴吗?” “没有,不敢。”季长安收起了笑容,看着那人,“就是刚听到扑通一声,怕摔了。” 闻宴皱眉,不可置信地问:“这床这么软,怎么会扑通一声?” “确实挺软的。”季长安似是而非地点点头,“那你休息。”说完就转身离开。 闻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弯了眉眼,他挂着笑躺回了床铺里,睁着眼看了会天花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尖又开始红了起来,睫毛倏忽着垂下,慢慢地翻了个身侧躺着… 身体下陷,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透着太多的喜悦。 就这样好了,他已经得到了再好不过的结果。 闻宴这人,很容易满足。 … 季长安把汤煲好,又做了几个小菜,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 他去到卧室,灯亮着,灯下的人,一只手放在被子上面,形状姣好的手骨,细长的五指,安静地搭在被子上,手背瘦削。 侧躺着,天生的天鹅颈,黑发白肤,在灯光像上了釉的白瓷。 季长安坐到了旁边,床铺塌陷下去一小块。 目光落在闻宴的脸上,人没有醒,但是薄薄的眼皮子底下明显能看见眼珠子晃动了一下。 季长安但笑不语。 装睡—— 他抬起手,勾起了鬓角的一小戳碎发,发质柔软。 指尖蹭到脸颊,装睡的某人唇角微动,脸部又开始升温。 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所有感官都会灵敏到了极点。 连季长安落到他脸上的目光,都能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未知的感觉,总是让人格外容易兴奋。 似乎,人类的呼吸正常时其实很轻,但是闻宴偏生听得一清二楚。 对方的手,从他鬓角的发,指尖蹭过了鼻尖,然后… 然后按上了他的唇。 柔软的,塌陷了一小块。 而季长安这里就更有意思了,轻轻按下去后,就能看见一小点的白,衬着淡粉的唇… 他歪了歪头,却没有再做更多,因为再探进去的话,未免或于情色,他或许会选择再把闻宴办一次。 没有必要这么急,他收回了手。 闻宴放松了下来,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可惜。 他不知道的是他现在脸颊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脖子根,白玉变成了红玉。 四周安静了一阵,要不是确定人还没走,闻宴都想大口大口地呼吸来缓和或于紧张急促的心跳。 然后热气喷洒到他的脖子上,他愣住了—— 像是有羽毛在他的脖颈处蹭过,痒痒的,柔柔的,带着人体的温软触感。 “别…”嗓子沙哑,闻宴睁开眼睛,轻轻推了推季长安的肩。 他力道很轻,与意愿相反的是,他还仰挺起了脖子,往对方唇瓣靠得更近。 “季长安,我明天还要去公司…” 个子极高的男人,低着身子撑着手,只留下板寸的后脑勺,耳垂的黑钻耳钉在灯光下闪着光。 这是一副绮丽到了极点的画面,躺在床上俊秀的男人,目光懵懂纵容,抬着下巴让那一段漂亮的脖颈绷紧,像是在献祭。 “还在生病。” “没事…”太诡异,太舒服,让人颤栗,“有很多事,要处理,嘶…” “那我咬下面一点。”耳畔听到吮咬得声音,一阵刺痛过后,季长安又说,“扣上衬衣扣子,看不见。” 闻宴张着嘴呼吸,睫毛上凝起了生理性泪水,一缕一缕的,凝成了块。 季长安真的爱不释手,亲完咬完以后,还用俊挺的鼻尖蹭了好一会儿。许久后才餍足地坐直了身体,为闻宴拉了拉睡袍,看着对方湿红得眼尾,“我又没用力,不会疼到哭吧。” 闻宴给了他一记看上去凶狠却一点力道都没有的眼刀,“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老咬脖子。” 季长安注视着他,突然伸手点了点闻宴脖颈一下,闻宴哑了声。 季长安的目光温柔而又缠绵,那是很难得的目光。 闻宴怔住了,半晌抿了抿唇,然后垂下眼拉住对方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给你。” “真乖。” “…” … 今天闻宴起得比季长安早,他其实还有些难受,嗓子也痒得厉害。 季长安连睡觉的时候,那一只大手,都是搭在他的脖颈上的。 掌心贴着动脉。 他是轻轻拿开,然后下了床,看了看两个人挨着的枕头,他偏着头算了下,这才… 几个星期,同居就算了,客房都没睡了,直接变成主人了。 闻宴失笑,他去厨房做早餐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他和李鲤的骨髓配型失败。 第42章 季长安,你太不知好歹了 左手手上还缠着纱布,闻宴没有自虐的倾向,他找出保鲜膜往上面一道一道地缠时。 “你在干什么?” 闻宴抬起头来看着他,“怎么起来了?”他有些懊恼,明明已经很轻了。 季长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闻宴对他,似乎或于照顾了,他突然冒出一个词汇—— 呵护。 古怪得季长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板都起来了,暖床的自然也得起。” 闻宴还想继续裹保鲜膜,被季长安夺了去。 “一点也不好笑,哪有这么亏的老板。” 给睡,给钱,还要给啃脖子。 “总算觉得亏了啊。”看了眼对方的手没崩出血,“出去。” “我不用你像保姆一样天天给我做饭,我自己能做。” 季长安扭头看他,斜睨着双眼,似笑非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除了那里别的地方就梅总了。” “季长安,我不是这个意思。”闻宴干巴巴地解释,“我…我不是在包你,我不需要你整天干活当保姆,不用那么卑微…” 季长安顿了顿,闻宴从哪里看出来他卑微了。 “咳…”他笑出了声,一贯不爱笑的人,这次连嘴角都控制不住了。 闻宴叹了口气,“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我就是…想和你好好……” “我们好好过日子。”季长安抢先把这话说出来,闻宴被卡住,呆在原地看他。 季长安敛去笑容,变得很平静,他们之间,永远都是闻宴在主动往前走,也需要让对方休息一下了。 闻宴抿了抿唇,“你说的,不许反悔。” “嗯。” “季长安,过去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了。”闻宴垂着眼笑,“反正,以后,我比你有钱,我不怕你图我的钱。” 季长安分手的话,虽然听上去挺狠的,但是对于闻宴来说,远没有分手这件事让他难过。 因为他没有图过季长安的钱,季长安也没有给过他什么钱,所以只是一个借口,他是不会为借口耿耿于怀,只是为分手和放弃难过。 但是两个人相处,只要值得,总有人会受委屈,会需要妥协。 而季长安值得,至少在闻宴眼里是值得。 “好,你养我。”季长安知道,他这一辈子其实在事业上很难再走得远,至少在这个地方,他父母得罪的人太多,都是非富即贵的,能在这个小公司里维持着生活,他也觉得不错。 当然,他母亲得罪的人里,也只有闻宴,还把他当宝了。 “我手好了以后,可以做饭。” “不用,我需要你能够长胖一点。”季长安开火做菜,“除了屁股上其它地方就没什么肉。” 闻宴错愕,“你什么意思,你还嫌弃我手感不好?” “还可以更好。” 闻宴脸色变得古怪了一阵,终究一言不发地走开了,他去洗手间洗漱,看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那些紫红印子,显目得很,他肤色又被,看上去像是被凌虐了一样。 但季长安倒真没有那么夸张,扣上衬衣扣子后,还是遮住了。 单手给自己系上领带,把头发梳上去,露出俊秀的眉眼,喷雾定型,穿上高定的西装外套,精英味十足。 吃完早餐后,季长安看着闻宴,“确定不再休息几天?” “我才来没多久,都已经休息那么久了,再拖下去,没法服众。”他要富养季长安,要努力赚钱,说通以后,闻宴看季长安的眼神,清澈明亮的同时,还多了点… 养公主娇花的宠溺。 “你是不是不想上班?”闻宴看着季长安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问。 “嗯。” “我都去上班了,你也必须去。”把车钥匙丢给季长安,“开车,不让你加班就已经很仁慈了。” … 穿着军绿短袖工装衬衣和黑色工装裤就去上班的季长安,再戴着个黑钻耳钉,冷脸酷哥,又邪气又拽的感觉。 在西装革履的闻宴的称托下,活像混不咧的二世祖。 “季哥。”同组的小李小张在他坐下来后过来同他说,“你这个月的奖金没了,陈助理说你请假太多了。” “哦。” 小李是实习生,不了解也就没多说,小张倒是和季长安共事很久,知道季长安这个人虽然工作没那么拼但还是勤勤恳恳地很在乎工资和奖金的。 “你也别难过,如果这个月紧张,哥们还是可以帮衬你一点。”小张一年前老婆生病,季长安借了点钱给他。 “谢了,不过不用。”季长安打开电脑画图纸,“我不缺钱。” 组长王川闻言嗤笑一声,“小季是有啥挣钱的门路,大家同事这么久,分享一下呗。” 大家都知道季长安条件一般,还有一个残疾的母亲要赡养。 季长安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声,选择不搭理。 王川憋屈,以前的上司他溜须拍马,还能得好处,现在换了个总经理和助理,他在被排除的边缘,下个季度业绩出来,他这个组长的位置估计就保不住了。 “怕不是拍马屁,会拍得很。”今天季长安和闻宴坐车来上班的事,他看见了。 “那也得有机会拍。”季长安这个人,惯会蹬鼻子不要脸,“组长,以前挺能的,现在,不行了吧。” 王川涨红了脸,他刚想说话,陈助理出现,只得闭嘴。 “季长安,闻总找你去趟办公室。” 季长安在所有人艳羡而又莫名的目光中,进了办公室。 他才关上门,就有一盒东西塞到了他手里,季长安垂眸一看,是外国一个出名的巧克力牌子,随便一盒好几百。 “给你。” 捧着巧克力的季长安,瞧了一眼闻宴,“怎么了?” 闻宴有些不高兴,冷下了眉眼,“没事就不能叫你进来吗?我看你和别人聊得挺欢的。” “想我了?”季长安看了他一眼,问。 “没有。”闻宴坐回椅子上,专心看电脑,“你可以出去了。” 季长安走过去,长腿一升,直接靠在办公桌上,把老板椅一转一扯,就把人带来面对着自己。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脾气还挺大的。” “就我这还叫有脾气。”闻宴仰头看着男人,“季长安,你太不知好歹了。” 第43章 他不会让别人作的恶,成为他的梦魇 骂着不知好歹,但是语气还是温和平静的。 季长安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还好吗?” 刚刚还有三分气势的人,瞬间柔和了下来。 “你放心,我体质比你好很多,不碍事。”他说着,偏过了头,侧耳的发柔软,衬着白玉耳垂。 季长安挑眉,一双长腿卡进了闻宴的双腿间,低头在对方颈间嗅了嗅,在对方面红耳赤的时候,亲了一下然后退开,“你让我交的设计稿还没有弄出来,我先去忙了。” 说完拿着巧克力就出了办公室。 闻宴按了按砰砰直跳的心跳。 … 季长安坐在位置上,画了会图,就看陈姜发过来的信息。 关于那个网管校,青志戒网学校。 季长安浏览着信息,学校大概是四年前倒闭的,原因是有个孩子在学校里放火自杀,闹得很大,十个孩子和两个教师身亡,随着社会各界的关注,学校里面存在着的各种暴力和阴暗勾当被揭发出来。 已经超出普通体罚,远远超过常人想象的恶心和变态。 事态影响太大,封了学校,怕造成更糟糕的影响,事件的相关其实已经被抹掉了一部分。 资料是很难再被找到,还是因为陈姜的女友是警察,所以能给季长安提供更多的一些。 但是涉及机密,比如受害者受害图片和信息等,是没有办法给季长安的。 陈姜给季长安的传过消息后,沉默了很久,才试探着打出一行字—— 【我让我媳妇,试着搜索了一下入学名单,她说,上面有闻宴…】 季长安的表情很平静,但是过度的平静,却反而演变成了一种更奇怪的感觉。 【嗯。】 【陆露说,这样的环境下出来的,一般很难走出来,需要很久的心理疏导…闻宴他…他虽然很坚强,但是吧…你还是多…体贴他一下吧。】旁人对于感情的事,不应该置喙太多,陈姜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严格说起来,他和季长安的关系远比和闻宴好太多,可是…这样的情况,没有人会不同情闻宴。 【我知道。】季长安关了对话框,松开鼠标,双手交握着放在腹部,仰着头看天花板。 他鲜少露出疲惫迷茫的姿态。 如今他确实没有办法,发生过的事,他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 … “季先生是吧,我是闻宴的小姨,你应该知道我。” “闻宴这孩子,看着聪明,温和,挺乖巧的,但确实是坏透了。”闻馨笑得一副我了解闻宴了解得十分有把握的模样,笑着的眼底,藏着厌恶和恶心,“这孩子,和他妈一个样,惯会装可怜装清高,到头来还不是拼命勾搭男人,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居然还有那么多人护着她,那孩子也是,喜欢男人,把你拉下水,送到网管学校,想让他改一改,居然还想和老师…” … 季长安慢慢回过神来,女人恶毒恶心的话还在他脑子里打转,他按了按额角,想去办公室找闻宴吃饭,敲门,人却不在。 “闻总出去了。” “去哪里陈助知道吗?” 陈助理摇头。 … 闻宴和他姨父在医院的后花园,他在年幼的时候,承受的是这个男人的暴力毒打,还有闻馨软绵入骨的冷暴力。 但是他都会让自己跨过去这些坎,他不会让别人作的恶,成为他一辈子的梦魇。 “我和闻馨谈过,外公外婆的房子,还有我妈的首饰,你们必须想办法给我凑齐。”这些天被他外公绊住,出了这些事,所以他才拖到现在。 “你多少比她还是要理智一点,我再提醒一次,后天,必须把事情给我办妥。” 李智轩沉默着,两鬓的白发,让他沉默萧索,李鲤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她把首饰,卖了,卖给谁我不知道。”嘴唇抖了抖,“房子,她前几天卖了。” “卖给谁?” “姓崔的。” 第44章 一起进疯人院吧 闻馨把房子卖给了崔华英唯一的女儿崔晓的儿子崔杰,崔晓所嫁的冯家,只是小门小户,眼看着大哥和小弟都没有留下儿子,崔晓便动了心思,让自己的小儿子同她一般姓崔,指望着崔华英能多给她一些家产,甚至于整个崔家。 崔杰和闻宴一般大,一直在作为崔家继承人来培养,至少崔晓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多年前,闻宴被突然找回来。 闻宴听完李智轩说卖给了谁,只是冷笑一声,也没有暴跳如雷。 他笑得太冷,连沉默寡言的李智轩都忍不住侧目—— “你小姨任何决定,我没办法阻止,这么些年,对不住。” “我不需要你们的对不住。”闻宴靠着李智轩,高大的男人,脊背也渐渐佝偻。他曾经在这个男人身上渴望过父爱,那是因为,李智轩即使打他,但是也偶尔有温情的时候,“你就是一个软弱无能的懦夫,你有躁狂症,舍不得打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就来打我,我的好姨夫,这么些年获取了,你得病可好了一点?要不要侄子送您去医院看一看?” 李智轩没有受到威胁的惶恐与不安,他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看了看天,“鲤儿没多久了…” “你们在干什么?谁允许你们私下见面的?”闻馨出现在两人的身后,比较温婉的声线带上就尖厉,刺耳难听。 “阿馨—” “你闭嘴李智轩。”闻馨急步上前来,她憔悴消瘦了很多,整个人骨瘦如柴,尖酸刻薄的模样,拉过李智轩的人离闻宴远了些,她目光冷淡而又怨毒地看着闻宴,“我才出去一会,你不陪着鲤儿,来见他干什么?” 没等男人回答,她又开始诘问闻宴,“闻宴,怎么,你想做什么,收起你的肮脏心思。” “呵…”温婉看着它,冷笑了一声,“他是我姨父,我能有什么肮脏心思。” “这可要问你自己,小小年纪,看你姨父的眼神就…”闻馨还作出了难以启齿的模样。 闻宴摇头叹息,“小姨,闻馨,要说真的恶心,真的该难以启齿的是你吧,不就是因为我姨父当年和我妈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你自己横插一脚破坏有情人,可悲…因为这个在你身边躺了十几年的男人其实并不喜欢你。” “你闭嘴,你胡说八道!”被戳中了痛脚,闻馨眼里暴出了血丝,像丑陋的鬼怪。 “我胡说八道?”闻宴眉峰一抬,他显得冷静而又克制,矜贵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赤!裸裸地嘲讽着,“谁做了小三,谁做了一个可悲的可怜虫,你看看你,年近五十,外公外婆不喜欢你,自己的老公不爱你,儿子早幺,连女儿也要——” “啊!!!”闻馨彻底疯了,她尖叫着要去撕扯闻宴,却被闻宴一把捏住手腕,狠狠一巴掌扇再女人的脸上,头发散乱枯黄,这一巴掌,打得狠极了,嘴角扇裂,沁着血丝,直接把闻馨差点打背过气去,闻宴随手一扔,女人差点摔倒在地,被李智轩扶住。 闻宴是左手打的,绷带的血色,瞬间蔓延开来。 “闻宴,她是你小姨,你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闻宴玩味地道,“姨父,我的好姨父,你猜,我妈在九泉之下,知道我所遭遇的一切,她会不会恶心当年认识你?” 李智轩变了脸色。 “你打我,打坏了多少个制板凳,打断了多少根木棍?”闻宴拔高了声调,“我当时才十一岁,你把我拖进厕所的时候,你就不怕我活不下来吗?李智轩,你自己被闻馨玩弄和她结了婚,到最后你还要怨我母亲和别人有了孩子?谁给恶心,谁懦弱无能? 到底谁对不起谁?需要我一桩桩一件件地同你们数吗?” “说到底,你们早年丧子,老来得女,年幼的女儿却也要早幺,还不值得你们自己反省一下吗?”闻宴微微弯下!身体,绷带被血濡湿,他拍了拍闻馨的脸,鲜血染在对方的脸上,“房子,你能买给崔家,小姨,首饰,给我找回来,我可以让李鲤还能见到她爸妈,找不回来,你和我姨父,一起进疯人院吧。” 第45章 他的新年愿望,还是成真了 一个人要掰着手指头去计算熬多久才能出头,你就可以想象每一天对于他来说有多煎熬。 哪年才升上高一的闻宴,在过新年的这天,他终于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期盼,懵懂的少年心,和季长安同桌半个学期,朝夕相处,他动了心。 客厅里还在放着春节联欢晚会,那对夫妻看似恩爱地坐在沙发上看晚会,偶尔说着话,也一点也不觉得温馨。 闻馨总是会时不时拿话刺那个沉默的男人。 闻宴挽着袖子刷碗,他想,一会十二点的时候,他要第一个和季长安说新年快乐。 他默默地规划着未来的一切,哪怕陷在苦难的沼泽里,他仍然觉得未来会是一片明媚。 他嘴角刚抬起,一道劲风扇过,突如其来,没法反应,闻宴被一巴掌扇偏了头,手里的碗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闻宴再能忍,再剧痛袭来,头晕眼花的时候,他的眼底还是因为疼痛的刺激冒出了泪花。 他看着李智轩,他不明白,大年夜的,他一整天都是在打扫,买菜,做饭,清洗,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怎么惹到他了? “大年夜的,摔碗太不吉利了。”闻馨没有进厨房,只是在客厅里淡淡地说了一句。 闻宴吸了一口凉气。 “你小姨说,你在找你的父亲?”李智轩看着闻宴,问。 脸颊迅速肿起,嘴里是血的味道。 闻宴手撑着厨柜,脑子里翁鸣,下次得避着点,他想,不然会被打成聋子。 “对。”他母亲,留给他一套首饰,里面有一个蓝钻戒指,他外婆去世前告诉他,他母亲说,那戒指是混乱的夜里,他父亲留下来的。 他高一以后,慢慢地了解到戒指的不菲,所以他试图用戒指,去找一下他的父亲。 李智轩闻言,彻底怒了,浓黑的眉倒竖,他一把扯过闻宴细瘦得胳膊,拽进洗手间里,抄起拖把杆子就打。 “首饰以后交给你小姨保管。” “你想找一个强*你母亲的人,不是因为那个男人,你母亲不会有你,就不会因为生下你身体不好去世。”李智轩难得话多,他一下又一下地捶着蜷缩成一团的少年,然后冷酷无情地道,“你最该怪的,就是你自己,你的到来,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洗手台的水声滴滴答答的。 这场单方面的施暴很快就结束,李智轩不会把闻宴打出事,他对闻宴的心情很复杂,会因为闻宴的母亲而偶有怜惜,但是说到底也是恨的。 大年夜里,飘着雪,天气很冷。 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万家灯火通明,夜里的烟花,早在12点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炸起了一笼又一笼。 闻宴一瘸一拐地走在雪地里,雪落在他红肿的脸上,沁上冰凉,多少让疼痛缓解了几分。 他缓慢地挪着,脚印一个又一个地落在他身后长长的夜色里,他走到了电话亭里,细长的手指投下了几个硬币,他先给去世的外公外婆打了个电话,在一片嘟嘟嘟的声音中。 笑着说:“外公外婆,新年快乐,我很好。” 然后,他拨下了季长安的电话号码,那边响了没多久,就接了起来。 在声音响在耳边的那一刻,闻宴的鼻子里涌出了鼻血,他不慌不忙地擦,然后糊了一脸的血。 “季长安,新年快乐。” 那边的季长安垂眸看了眼楼下剑拔弩张的父母,转身关上了房间的门, “新年快乐,闻宴。” 血被眼泪濡成了淡粉色,闻宴巴巴地道,“你居然听出来我的声音。” 那边没做声。 “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没有。” “人怎么会没有愿望呢?” 那边又安静了下来,闻宴在他不耐烦的时候,笑了笑,“我的愿望是,能有一个爱我的人,我们好好的在一起。” “祝你愿望成真。” … 愿望成真了吗?当看到闻馨脸上的血想起那个年夜的闻宴,笑着一角给李智轩踹去。 李只轩老了,在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后,他总是会想起闻宴,那个还是小小一团的时候,会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看喊姨父的闻宴。 他终于,尝到了愧疚的滋味。 他还扶着发疯的妻子,被这一下,踹翻在地,肚腹处的剧痛,让他两眼发黑,那些年,他不知道这样踹了还是少年的闻宴多少次。 “智轩!”闻馨被打怕了,她不敢惹闻宴,她怕被送到疯人院,就像当年他们把闻宴送到戒网学校一样。 她瑟缩着跑过去,手足无措地蹲在李智轩旁边。 “后天,最后的期限。”闻宴冷冷地下着最后通牒,然后转身离开。 他在路口处看到了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路灯下等他。 他想,熬了这么多年,绝望了这么多次他的新年愿望,还是成真了。 第46章 不是一起进泥潭 季长安没有多问什么,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牵起闻宴的伤口崩开的左手,垂眸看了阵,轻轻放开,眉峰动了动,才道:“找医生重新包扎。” 正巧人也刚好在医院,护士来给他包扎时,看到横贯手掌的伤口,还在愈合就冒着血,血肉模糊,用酒精消毒时,对方也只是皱着眉,没有出别的声音。 倒是闻宴旁边坐着的季长安,明明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护士却被他看得后背发毛,她只能轻到又轻,一句责怪病人不爱护自己的话都说不出来。 医护托盘里放着一堆被血濡湿的医用棉球。 重新缠好绷带好,护士还是温声道:“以后要注意好,尽管你不怕疼,也不能再绷开了,伤口还是很深很长的,发炎溃烂的话,可能破伤风,手废了也不是不可能,一要小心。” “谢谢。”闻宴脸色有些煞白,他冲护士温和地笑了笑。 护士离开,季长安拿起西装外套给闻宴披上,两个人并肩走到停车场。 “你把人家护士吓得。” “有吗?” “有。”闻宴似乎发现了有意思的事,侧过头微微抬起下巴,“你那眼神跟放冷箭似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估计连伤口都不会包扎了。” “是嘛。”季长安打开车门,让闻宴上了副驾驶,“手伤着还开车过来,挺能的你。” 闻宴看着季长安坐起来,“又不疼。” 季长安侧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手指放在方向盘上敲击,不语。 闻宴没有学过心理学,但是他能敏感地察觉到季长安的心理变化。 “你在不高兴?”有些人喜欢得了便宜要卖乖,谁都希望喜欢的人在乎自己心疼自己。他把眼睛睁得有些大,瞳仁浑圆,又好奇又戏谑的模样,像舔着尾巴的猫。 季长安张嘴扭了下下颌,“痛感不灵敏是吧。”发动了车子。 “也不算…” “既然你记不住疼,那下次让你疼一点,你就记得住疼了。” 闻宴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这话的意思,张了张唇,耳廓有些发烫,他看着季长安开车时冷峻的侧脸,线条优越,在夜色的剪影下,连喉结的轮廓都性感得让人… 想舔。 “我…还挺期待的。”闻宴躺回了座椅上,刘海软软地垂了下来,“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季长安从来不是个语言上的巨人,你要激他,那是没办法的,即使闻宴不同,也不可能一句话就让季长安精虫上脑停下车来一场夜色下的汽车浪漫。 这个人,总是显得清醒,克制。 所以闻宴才敢大言不惭。 季长安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平稳地开着车,在闻宴即将睡过去时,才开口问:“为什么不向我求救,闻宴。” “嗯?求救什么?”闻宴慢吞吞地睁开眼睛,略微迷茫地看了季长安一阵,才意识到季长安在问什么,头靠着窗,外面的灯火映照进他的瞳孔里,像落了碎钻,“我离家出走过,被警察找到送了回来,他们是我名义上的血亲,我没有办法被送进福利院。警察来周边调查时,邻居们都说这家人为人处世很好,虽然话不多,但是挺和善相处的,他们没有让我活不下去,让我上学,送我上一中,学习生活费用从来没有缺过,也不是天天都在殴打,我只能被困在那里。” 闻宴叹息了一声,“除了努力读书,等待成年,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为什么不告诉我?” 闻宴沉默了,外面的灯火倏忽而过,间隙着在他脸上留下阴影,他停顿了很久,才笑着说,“我是想和你幸福,又不是要把你拖进泥潭。” 季长安知道能怎么办,难不成他还能去把闻馨和李智轩给捅了,那不是他要的结果,他不需要这样的方式来证明季长安对他的在乎。 即使两个人私奔,逃跑,那更不可能,他们都尚未成年,现实生活没有小说那么奇幻。季长安的母亲那么疯狂,他们跑不掉的。 而且,季长安那么优秀的成绩。 他可以慢慢熬,他愿意慢慢等,只是后来命运捉弄吧。 季长安呼吸顿了顿,然后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笑我们很有默契。”季长安没有告诉闻宴,他当初孤注一掷,打算脱离蓝琴的掌控时,想过带闻宴走。 可是,两个流浪的少年,不是诗歌,是残酷的生活。 更何况,他想着,闻宴,马上就能高考,就能去一个好大学了。 他们是应该幸福的在一起,而不是一起进入泥潭。蓝琴是个疯子,对自己还能念在母子情分稍有余地,对闻宴呢? 后来确实也印证了他的想法,他离家出走的那段日子里,睡过桥洞,睡过公园,他的易发烧体质,就是在睡公园的一场大雨里,留下的后遗症? 他也曾饿到两眼发昏去超市后面等处置过的过期食品。 他要躲着蓝琴找他的人,找工作就不那么方便,一个高中没毕业的,能做什么呢?干着苦力,有人心好,善待他,改变不了什么。 但是也有人恶劣苛刻,他却无法反抗。 第47章 给你买车,乖! 闻宴自然明白季长安说的默契是什么,所以他也勾起了唇角,“所以,没见面的时候我挺恨你挺怨你的,见面后你劝我放下我也挺怨你的,但是…” 闻宴抿了抿唇,“幸好我坚持了下来,与其报复,还不如,好好地过。” “毕竟我还是挺有魅力的。”季长安这个人,总是很有自信,有些时候还很臭屁。 闻宴失笑,“那也得我眼光好啊,慧眼识珠。” 季长安难得觉得和闻宴在这里互相吹捧有些别扭,他侧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眼神澄澈,闪着光。 “你说得对。” … 到了小区停好车以后,两个人在小区的路灯下接吻。 暖黄的光映衬着两个吻得难舍难分的人,季长安的拇指轻轻莫按着闻宴的额角,轻咬,一下又一下,混合着彼此的吐息,柔软得像粉色的棉花糖。 手指从额角滑过,轻轻搭在脖颈处的动脉上,感受着血液的流动。 胸膛贴着胸膛,除了接吻时的水渍声,就是砰砰砰的心跳声。 接吻能让人变得暖洋洋的,轻飘飘的。 脊背抵着灯杆,闻宴被季长安密不透风地拥在怀里,吻到迷糊。 他们才不管路过的人怎么看,如今各过各的生活,谁也没办法阻止他们在一起。 … 闻宴不再和李智轩闻馨夫妻两个人兜圈子,也不再亲自去见两个人,他请了委托人,一旦李鲤去世,闻宴就是夫妻两人唯一的血亲,换句话说,他们老年的生活,是需要闻宴来照料的。 就像当年他们照料闻宴一样。 房子的事他先不急着去找崔杰算账,首饰找不回来,他其实也并不在意,只是想为难而已。 他的豁达,只对自己和善待他的人,唯一的例外就是季长安,至于别人,他其实不会心软的。 比如崔华英老爷子那里病重,让他回京城崔家,去陪老爷子几天。 闻宴知道,对方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可是这个台阶,不是你给,他就会下。 用药这件事,要是季长安晚到一会儿,要是他坚持不下来意志力薄弱一点… 那么他和季长安之间,即使能理解彼此,也会有嫌隙,还会走很多弯路。 所以他挂断了电话,也是在给崔杰看,他不会争崔家的。 “闻总。”陈助理敲门。 “进来。”闻宴看向他,“是有什么事吗?” “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关于您的私事,是这样的,汇源京小姐,似乎对我们的员工格外青睐,指名他为主设计师。” “是嘛。”闻宴笑了笑,“还有呢?” “您小姨在楼下,说是来给您送首饰。” 居然也有人瞧上季长安了,“让她交给前台,离开。” “她非要见到您。”陈助理摇头叹息,对这种蛮不讲理破皮耍赖的情况很头疼,“她一直坐在大厅里哭,一边说着和您的往事,她说您不出来的话,她就把一切都给抖出去。” 闻宴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是把柄的,“让保安把她丢出去,不用管她。” “好。” 陈助理出去后,闻宴就走出了办公室,季长安没有在自己的工位上,是去工地上看施工进度。 好像就是那个京小姐的单子。 发了条消息,闻宴就去处理工作了,晚上他下班,打算自己买菜做饭等季长安,手伤着,他煮个泡面总行。 到了停车场,电话响起,屏幕上是季娇花,他接起。 “你下班了?” “嗯,马上回家。”闻宴手指攥着车钥匙,“怎么,有美色相配,工作是不是充满了干劲?” 那边季长安轻笑了几声,然后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闻宴,自信一点,你才算美色。” “我一个大男人,算什么美色。”闻宴走向自己的车子,“季长安,我告诉你,我占有欲可是很强的。”他停下来,十分认真严肃地警告对方,“不许她碰你,碰到肩膀和手都不行。” “都听老板的。” “给你买车,乖。”闻宴弯起唇角,他眉眼弯弯,还想再多说些什么时,一阵强光突然刺在了他身上,油门轰鸣的声音,隔着刺眼的光线,他看到那个女人憔悴扭曲的脸… 闻宴在被撞飞起来的那一刻在想,公司地下停车场除了公司的人是不能随意进来的,谁放闻馨进来的? 第48章 他想活着 季长安这个人,铁石心肠。当年他离家出走,蓝琴和季杰来找他,两个人在他面前出了车祸,蓝琴一双腿废了,季杰直接成了一了滩烂肉,血肉模糊地在他面前。 那日天气很好,晴空万里的,他甚至还能注意到路边有一丛花开得很好。 和闻宴在一起时,这个人你不会觉得他情感缺失,可是和他父母在一起时,你就可以发现,这个人冷漠到有些反社会。 他甚至怕两个人的血污溅到他的鞋,离得远了些,然后打了120和110。 季杰当场人就没了,蓝琴呻!吟着,在血泊中,向他伸着手,含着泪唤长安。 她喊不回来了,很早很早以前,她就喊不回来了。 到来的警察医生,怕季长安见这样的场景,留下心理阴影,还派了心理医生来安抚他。 结果让他去见他父亲最后一眼,他都没有,反而在季杰的男情人哭哭啼啼地到来时,插着口袋,意兴阑珊地说:“人死了,一滩泥,要是真这么难过,一起去死啊,反正你们相爱得很。”他看着颓唐挂着泪的男人,“正好,让你们肮脏的皮肉,也能有几分爱情的凄美。” 可是现在,当季长安听到手机里巨大撞击过后手机只有一片杂乱的电流声时,他眉一下子琐紧,脸色变得灰白,嘴唇抖了抖,唤了一声闻宴,然后顾不上文件包,顾不上手边的外套,就往外走。 “季哥,哎,季哥!”小李喊不住,因为男人跑得太快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跑得那么快的人。 京小姐让人拦住了季长安,“季长安,我都邀请你了,我们一会去…”她止了声,手掩住了嘴,“你怎么…了?” 季长安视线有了聚焦,漆黑如墨,眼眶里布着血丝,勾唇笑的时候,像电视剧里,即将准备杀戮的变态杀人凶手,“没什么,京小姐。”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像破风箱,嘎吱嘎吱的到了极限,“有车吗?借我一下,我有急事。” 京小姐,被怵得后退了几步,她让保镖把车钥匙给了季长安,季长安道了谢,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无人敢拦。 … 闻宴曾两次濒临过死亡,一次是从网校逃跑,他冲向驶来的车辆…还有一次,是他在接受戒同治疗的时候,吞了安眠药。 他没和季长安说过,他其实也曾撑不下去。 太痛苦了,苦难像是住在他的身边,没有给过他喘息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地向他袭来,但他再一次对着季长安的照片吐到昏天黑地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完了,所以他再一次选择了自杀。 第一次,是怕回到网校,被猥亵,他怀有赌博的成分,冲向了车。 第二次,是他再对着照片吐的时候,他没法接受这样对季长安的自己。 可是他都活了下来,他想,既然老天爷不愿意收他,那他再继续努力活着。 他的自杀,逼退了崔华英,崔华英不再对他进行戒同矫正。 让崔华英惊喜的是,醒了过来的闻宴,没再消沉,他努力治疗,吃饭,甚至主动去找了心理医生接受治疗。 崔华英这辈子,可能都还记得,瘦得皮包骨的人,自己坐着轮椅,去了医院的后花园,见了阳光,他头发很长,整个人苍白瘦弱,戒同矫正后,那是他第一次见太阳。 他伸手挡了挡阳光,有些瑟缩,然后抖着唇笑了笑,撤开了手,眼里含着泪盯着太阳。 那是崔华英第一次对这个半道找回来的孙子,第一次有了疼惜。 闻宴尽力了,他完完整整地把自己治好,才回来找季长安。 除了逃跑车祸在后背留下的伤疤,他没有让过去给他留下任何阻碍他生活的羁绊。 可是现在,他又一次倒在血泊里时,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涌上了绝望,鲜血从他嘴里大口大口地涌出,他发不出声音,停车场太黑太冷,这里没有季长安。 他想活下去。 闻馨把闻宴撞飞的动静很大,停车场里有的几个人跑了过来,有的打120和110,但是谁都不敢去碰地上血淋淋的闻宴。 闻馨手在抖,她有了一丝害怕,但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咬了咬牙,目光盯着血泊里生理性痉挛的闻宴… 还活着啊… 她低头笑了笑,手在发抖,眼泪大滴大滴地流,然后猛地抬起了头,她想碾过去。 她轰上了油门,碾过去!反正大家都活不了了,那就一起死! “闻馨!”李智轩冲出来挡在了她面前,冲着她大喊,“你疯了吗?” 闻馨下不下去手,她把眼泪憋回去,下了车,冷飘飘地看了闻宴一眼,“就这样吧,活着比死了痛苦,估计也半身不遂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是要坐牢的啊…你怎么可以杀人啊…” 闻馨看着李智轩,“鲤儿没了,我们家完了,完了,或许早从你要把那个婊!子和这个小贱!人留在家里的时候,我们家就完了!” 当年闻宴的母亲怀着闻宴后,身体不好,乡下医疗跟不上,就住在城里。当年和李智轩,确实互有好感,但是闻宴的母亲早就在李智轩和闻馨结婚后,就放下了一切。 其实闻宴的母亲并没有和闻馨一家住在一起,只是李智轩帮她租了隔壁的房子。 她始终坚信,她的孩子,是被闻宴克死的。 “闻馨!”李智轩给了她一耳光,这么些年,他从来没有打过这个女人,“我们造的孽还不够吗?或许,我们的孩子,是因为我们…” “你胡说…”闻馨崩溃地坐在地上,胡言乱语,号啕大哭。 … 季长安站在急救室门口,签下一个又一个病危通知书。 闻馨被带进了警察局,李智轩没有再管闻馨,他来到了医院。 他看了看亮起的红灯,然后看到了季长安,季长安回头的看他的那一刻,他愣了愣。 他这辈子都记得,那是一个黄昏,他给闻宴买了一套衣服,骑着自行车回家的路上,被一个一身黑的少年堵在了巷子。 对方手里拿着一把很长的水果刀,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第49章 他不应该心存侥幸 那时的季长安跟了李智轩一天了,他从蓝琴那里跑出来,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买了一把最长的水果刀,藏进背包里,戴好鸭舌帽,跟了李智轩一天。 闻宴在被家暴。 他和闻宴在一起的事,被蓝琴发现了,那个疯女人不会让这件事善了,他要分手,要离开,要让蓝琴无暇顾及闻宴。 高三了,只要撑过去,闻宴会有更光明的未来。 季长安这个人,骨子里冷漠,无情,甚至有些反社会,他不觉得杀人怎样,所以他想了结了李智轩。 既然逃不出去,就把祸端给灭了。那时的季长安并不知道,闻馨,才是罪魁祸首。 他像影子一样,偷偷跟着还正值壮年的李智轩,找动手的机会,他盘算着,自己打不过对方,拼得过拼不过,自己这辈子都完了。 只是… 他都说了那么绝情的话,闻宴应该要放下他才对。 可是季长安跟了李智轩一天,他看到男人去了书店买书,和书店谈论起自己的侄子,很优秀,看上去寡言的男人,眼里有了光。 那个男人甚至还去服装店里,给闻宴买了套衣服。 他躲在一边,听到李智轩在和服务员说起闻宴身量不错但是过于瘦了的那声叹息时,他困惑了。 如果,闻宴的姨父,是爱他的呢? 可是,爱,为什么要动手打成那样? 闻宴,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姨父的暴行,也从来没有提过要离开李家,如果,对方对他的家人,还存在着期盼呢。 他知道自己情感缺陷,不是正常人,如果按照他的思维,他可能会和季智轩两败俱伤,你死我亡。 但是闻宴是正常人。 他如果把李智轩杀了,对方会不会很痛苦,他是没人爱,但是万一,万一闻宴有人爱的呢? 哪怕很微小。 他把刀收了回去,当着李智轩的面,看了对方很久。 那时的李智轩被一个比他瘦小很多的少年看得发毛,他甚至觉得,对方下一刻就会拿着刀捅上来。 巷口逼仄,气氛阴冷。 他做好了防御的姿态。 少年却收了刀,移开了视线,拢紧了双肩包,和他擦身而过时—— “你知道闻宴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李智轩下意识地回答后,对方已经走远。 如今,尽管少年已经成长成为比他还要挺拔得男人,但是轮廓、眉宇间的神态和看他的眼神,毫无差别。 “你…我们是不是见过?”李智轩试探着道。 季长安笑,闻宴成绩很优秀,李智轩也来开过家长会,只是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季长安。 “你当年因为他和我谈恋爱,在办公室里把他打得半死。”季长安手插进兜里,很冷淡地垂下了眼,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看见当年李智轩拽着闻宴的头发砸到墙上的场景,他只能从明老师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那个血色的黄昏,“嘿…”季长安轻笑了一声,“我当年,就应该趁着闻宴还在上学,把你捅死在巷子里,然后一把火把你们李家烧了。” “你…” 季长安后悔,他为什么要对这些人心存侥幸,烂人就是烂人,不可能因为他偶有的善念,就心存希望。 “不会善了了的。”季长安看了看远方,所有人都不知道,蓝琴和季杰出车祸时,车子被人动手脚时,季长安看见了的。 他什么都没有说,就看着两个人坐上车。 李智轩说不出话来。 直到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对方一手的鲜血,“病人家属。” “我在。”季长安走了上前去。 “他出过一次车祸,这是二次伤害,南城医疗设备有限,建议立刻马上转到省城的医院。” “好,医生…”季长安唇抖了抖,“我爱人他…” “还没脱离危险,只是暂时控制住。”医生手上的血,粘稠刺鼻,“两次重伤车祸,人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做好有不同程度残疾的心理准备。” 第50章 我不怨,也不怪 闻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色调,全是暖黄橘红的,像是令人昏昏欲睡的黄昏,万物归家,庭院寂寂。 梦里他的母亲没有去世,带着他生活。 梦里他和季长安一起考上了大学,他的母亲送他们两个踏上离家读书的列车。 梦里他和季长安两个人牵手走到老,最后都白发苍苍,彼此牙都没有了。 只是平安平淡幸福的一生,却偏生让人羡慕嫉妒得眼热。 在无尽的酸楚中醒来之时,素来能忍的闻宴,还是没能抗住一身的痛楚,痛呼了几声。 “我去叫医生。”耳边响起的是季长安的声音,闻宴的视线恢复了清明,他看到季长安把医生叫了进来,对着他检查了一通,然后道:“康复得比想象中的效果要好,他求生的欲望很强大,只要好好复健,不留下残疾的可能性很大,不过要慢慢恢复,注意调养。” 闻宴注意到季长安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眼里终于有了笑,把医生送出去后,季长安转过身来,坐在了床边。他拉起了闻宴的没打点滴的那只手,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季长安难得有这样狼狈憔悴的模样,胡子拉碴,眼睑青黑,嘴唇上甚至起了泡。 仿佛连耳垂处的黑钻,都暗淡了很多。 “季长安,我活下来了。”他仿佛忘记了痛苦,甚至还带着笑,在昏迷一个月后,同季长安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很小,小得让人疼。 季长安嘴唇抖了抖,最后垂下眼,把人的手握紧,对方的手指细瘦得,仿佛一捏就要断了。 幸好还有着体温,幸好还活着。 “嗯。” “你别难过,活下来就好了。”闻宴顿了顿,他很疼,哪里都疼,“我会,好好治疗,好好康复的。” 季长安眼底,翻卷着湿意,可是他对情绪,素来能忍,但是还是沉默了很久,才暗哑着声音,“闻宴,有我在,你可以不用那么坚强的。” 闻宴睫毛扑闪着,他刚想,还很虚弱,熬过一波波痛楚之后,就是无边无际的困倦,“就是因为你啊。” 因为有他,他才选择坚强。 “困就再睡一会。”他碰了碰他的眼角,轻声说。 “季长安…” “嗯,我在。” “我以后,会平平安安的吧。” “会。”季长安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我说会,就会。” … 那天醒过来一次之后,闻宴又睡了一天,才慢慢恢复正常的休息时间。 氧气罩也撤了,慢慢地能坐起来。 明老师,陈姜,公司的职员都过来探望闻宴。 崔华英也来了,闻宴昏迷不醒的时候,这个老人也来过。 今天再来时,已经坐上了轮椅,整个人苍老衰败得厉害,爷孙两个人,都一脸病容。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闻宴始终一言不发,没开口叫那声爷爷。 崔华英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低下头叹息,“你怨我,怪我,也是应该的。” “我不怨,也不怪。”闻宴很平静地回应他,真的,对于崔华英,他什么想法,什么感觉都没有。 第51章 他还有一朵娇花要养 崔华英沉默了一会儿,他的手,像苍老的树皮,因为病重消瘦,瘦骨嶙峋,青筋凸起,看上去有些可怕。 他这一生,前半生实在走得太过顺遂,事业有成,爱人相伴,所以他和妻子,对幼子格外宠爱。 最后,幼子被宠着了浪荡纨绔,有心挽回时,已经丢人而又难堪地死去。 接着大儿子也走了,爱人也走了,二女儿和侄子却格外心狠,对着他唯一的孙子,用尽了所有恶毒下流的手段,闻宴这次的车祸,有崔杰和他小女儿的手笔。 闻馨只是一个疯了的女人,闻宴也有意提防,拒绝和这个女人私底下见面,公司地下停车场外来人员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崔杰让人鼓动着闻馨,利用丧女之痛煽风点火,再买通了那个姓王的小组长放闻馨进来。 他们也不怕最后在崔华英那里暴露自己,盘算着的是,闻宴死了,崔华英再痛心再愤怒,七十好几的老人也只剩下这个女儿和这个外孙了。 可是闻宴命大。 “我没几天了。”崔华英垂下眼,“崔家,我交给你,你还愿不愿意接手。” 闻宴浅浅地笑了笑,“谢谢您,我愿意。” 他为什么不要,崔华英能查到是崔杰动的手,他就猜不到是崔杰动的手,他不要,留给崔杰吗? 崔华英不会对崔杰母子动手,但是他要。 为什么送上来的钱权他不要,以前是要了,没法和季长安在一起,现在… 没谁能阻止他啊,老爷子现在肯定愧疚到了极点,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对自己的亲外孙和亲女儿下手,所以只能竭力补偿闻宴。 崔华英也不意外,他只是点了点头,“过几天,你身体好了些,律师会来办理医嘱手续。” “谢谢您。” “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崔华英紧了紧双手,“你二姑和表哥,在我闭眼以后,再对他们动手。” “好的。” 最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崔华英被人推着离开。 闻宴轻轻舒了一口气,等到季长安推门进来,才抬眼看向对方。 “季长安。” “嗯。”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你说。”季长安把吃的放下,坐在旁边,削起了苹果。 “豪车可以有,海景大别墅也可以有了。”闻宴看着他,“季娇花,我以后是首富,养十个你都不成问题。” 季长安听完笑了笑,他动作很快,苹果皮立刻一圈一圈地掉落下来,在果盘里切成小块,用牙签插了一块递到了对方嘴里,“崔华英把崔家给你了?” “嗯。”闻宴腮帮子微鼓着嚼着苹果,“我想了想,毕竟我有朵娇花要养,所以我同意了。” 娇花本人应和着给了个淡淡的笑容,“别墅,豪车,不挤地铁,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 “都可以,只要你愿意乖乖和我在一起听话就好了。”闻宴偏头躲过了又递上来的苹果,“要是想当个总裁,也可以。” 季长安摇头。 “你…”闻宴眼神暗了暗,“就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可以再继续出国读书,你有什么抱负,我都可以帮你达成。季长安,你也别觉得你是依附我,毕竟我连人都是你的了,我给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在季长安这里,闻宴就是天底下最好哄最好骗的人。 他要是是个渣男,估计闻宴就算被他骗到死,也不会说一句怪他的话。 “我真的只想当一朵娇花。”季长安看着闻宴,“特别想要的话,和你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就只有这个。” 闻宴苍白的脸色有了血色,季长安哄起人来,一点余地都不留。 第52章 他…去年自杀了 他错开了眼神,轻轻咳了几声,才慢吞吞地道,“以后多说点。” 季长安眼底沉着笑意,“再吃点?” 闻宴摇头。 季长安微微吸了口气,正想使些法子让闻宴再吃点东西时,敲门声响起,他起身开了门,是个苍白高瘦戴着眼镜的青年,面容平凡,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他手里拎着果篮和一盒补品。 “你好。”青年打了招呼,他手里拿着一个本子。 “你好,请问你是?”季长安不是太想把人迎进来打扰闻宴休息。 “我叫江梵,来探望闻宴,我和闻宴认识,我们是同学。” “同学?” “江梵?”闻宴的声音传来,“长安,让他进来。” 这一声普通的长安,对于一直听着称呼季长安的人来说,居然有些悸动。 季长安心里发笑,这就是恋爱吗?一个称呼都能觉出别的滋味。 “闻宴。”江梵进了病房,季长安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谢谢,身体好点了吗?” “没事了,多养养就好。” 江梵眼底有些复杂的情绪,闻宴逃出去出了车祸的事,当时网校老师还拍了当时一地鲜血的惨状来警告他们,逃跑的下场。 那张照片,他至今都能记得惨状,一段时间,做噩梦都能梦到。 他们都以为闻宴死了。 后来,兜兜转转,他才得知闻宴还活着。 一个人的人生,怎么会有这么多糟糕得事。 关键都能抗下来。 “希望你以后都能平平安安。” “会的。”闻宴微微笑了笑,“你和,孟吟,还好吗?” 江梵垂下了眼睑,眼睫在眼底投下了阴影。 小弧度抿了抿唇,“他…去年自杀了。” “…”闻宴愣住了。 季长安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江梵勾起浅浅的笑容,笑容很悲伤,很无奈,还带着淡淡的绝望,“离开那个地方后,我们都有抑郁症,一直都是我看上去,比较严重,他一直陪着我治疗,去年我拿了导演的最佳新人奖的那天,他在家里的浴缸里割腕自杀了。”他用平静的语调,淡淡地陈述着爱人选择自尽的这件事。 最大的悲痛,就是平静,没有再声嘶力竭。 “对…对不起,节哀…”闻宴有些堂皇,只能干巴巴地劝解道。 他在哪所学校,没有待多久的时间,他进去时,江梵和孟吟已经待了快半年,他们是室友,发现两个人的不一样的关系,也只是因为他天生敏锐。 江梵摇了摇头,他微不可查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中的本子递到了闻宴手里,“我后来,学了导演,孟吟去世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想把那些事,拍成电影,这是我写得剧本。为了治疗那段时间造成的心理伤害,我和他都选择了不同程度的安眠,他去世后,我又慢慢挖了出来…”杜梵顿了顿,“我去,拜访了很多当年认识的同学,很庆幸,我们大多数人都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只是还有的同孟吟一样…但是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回忆过去,闻宴,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如果不愿意也没事,我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我需要,你能够投资我。” 第53章 他哭了 闻宴听他说完,没有表现出异样的情绪,只是微微愣了愣,还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坐在一边的季长安出了声,“江先生,今天已经太晚了,他需要休息。” 江梵看了季长安一眼,扶了扶眼镜,露出抱歉的神情,他把名片递给了闻宴,“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你先好好调养恢复,这事,不急。” “嗯。”闻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那你,好好休息,我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好的,谢谢。” 江梵起身,要走出病房时—— “江梵。” “嗯?”他回头望他。 “死者已逝,生者节哀…”旁观者,是无法懂那份悲坳,但是,又不可能一言不发,“他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陪你走出来,肯定希望,你能够好好活下去。” 生死这个话题,从来最为沉重。 因为误会,因为种种意外,因为不够成熟分开,可以再破镜重圆,可以再去重新修补,比如他和季长安。 可是一旦跨过了生死这条线… 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江梵沉默了很久,他回望闻宴一眼,“保重身体。” 然后离开。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季长安坐在一边椅子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微微低着头,灯光投下阴影。 “明天,是个好天气。”闻宴低头笑了笑,突兀地来了一句。 季长安抬眼看向他。 “过来,亲一个。” 季长安没动。 “你要让我动吗?胸口的肋骨疼。”后半句话尾音放软,有些许撒娇的味道。 季长安挪动了椅子低下头,只给闻宴半张侧脸。 闻宴亲了一口,然后抬手薅了一把对方的头发,本来冷硬的寸头,已经长出了柔软的发茬。 “明天可以吃香辣排骨吗?” “不行。”被人薅头这种事,本来是很不自在的,可是季长安罕见的,把头靠的更低了一些,埋进了闻宴的颈弯里,深深地吸 了一口气,全是药味和消毒水的味道。 他看上去有些像一个恋脖的变态。 没打点滴的手拍了拍季长安的肩,“心疼我的话,以后加倍对我好,我很好哄。” 季长安的身体僵了僵,他的眼眶有些涩,嗯了一声。 … 那天夜里,季长安一夜没睡。 … 有很长时间没有看见江梵,闻宴也没再提这件事,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可以开始复健。 毕竟,他们预想的最糟糕的情况,腰部以下没有知觉,半身瘫痪。 但是闻宴是有知觉的,能站立,能被搀扶着挪动步子,只是还不太灵变,这场车祸,他在床上躺了三四个月,直接躺过了一个夏天。 闻宴出院,每天会花一定的时间到康复中心做复健。 今天季长安把闻宴送到康复中心后,因为蓝琴那里,疗养院打来电话,催促他他不得不回去。 等季长安离开后,闻宴脸上浅浅的笑意才慢慢消失,他撑着扶手,艰难地,一步步地挪,没走两步,他就摔倒在地,膝盖关节磕在地板上,疼得人直冒冷汗。 他坐在地上,旁边的护士想扶他,被他挥手拒绝了。 “我休息一会儿。” 护士只能站在一边,这个病人,才来没两天,就已经能够自己扶着扶手走路,他好像不怕疼,不怕痛,不怕失望,整个康复中心,数他最努力了。 可是今天,一直陪着他的人才离开,他摔了第一跤,就在休息。 闻宴颓唐地坐在地上,窗外照进来的太阳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哭了。 小护士心想。 第54章 又有钱,又爱他的傻子 秋季的南城,凄冷的可怕,特别是在这个疗养院这里。 偏远的郊外,深绿的山峦间,没有太阳落着雨时,色调蒙上了一层冷灰。 季长安拉开了易拉罐,喝了一口冰啤,皱着眉,勾着手指,撑着伞看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 他给蓝琴找的疗养院,当然是条件最次的,这个地方,护士冷漠,连推在走廊里的病人,都像腐朽得像湿烂在泥土里的树叶。 他应该在京城陪闻宴做复健,而不是被警察叫到了这里来。 没有办法,蓝琴是他的生母,他要履行赡养的义务。 就像她残了,才刚成年的他,就不得不负担起一样。 可是,这个女人,又何曾做到身为一个母亲的义务? 季长安垂下眼,他只能庆幸,他本身就是一个疯子,才没有被蓝琴折磨成疯子。 直到接到闻宴的电话,季长安的表情才有了些许软化。 闻宴的膝盖和手肘全是淤青,膝盖上甚至已经破了皮沁出了血。 还不注意腰撞到康复器械上,白皙的腰侧,青黑得怕人。 他满头的汗,分不清是累的还是疼的,反正在康复中心的护士给他处理伤口时,他拨通了电话,季长安离开两天了。 “季长安。”汗水滴进眼睛里,有些辣疼,他瞅了眼同样淤青撑地的手掌,“我想你了。” 季长安眯了眯眼睛,他看着远处灰黑的山峦,知道今夜可能会有一场雷雨。 他低低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都不说想我的吗?”闻宴咧了咧嘴,没出声,在小护士抬头看他时,挥手表示不在意。 “我也想你。”季长安这个人,人很冷,带着嗓音也透着股金属的冷硬感,但是他有感情时,却格外的苏。 和他本人一样性感。 闻宴弯了眉眼,他微微收起另外一只膝盖,靠上臂弯埋下了头。 “他们做的饭没有你做的好吃。” “酒店送去的也没有吗?” “没。”他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在外面,发质柔软,像只讨要食物的猫,毛绒绒镀着光,“什么时候回来呀?” 季长安心悸了一下,远方突然劈开了一道闪电,即使世界再怎么讨厌,他还有一个小傻子啊。 又有钱,又爱他的傻子。 “你那里打雷了吗?” “嗯。”季长安应了声,他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里,“宴宴。” “…” 那边没吭声。 季长安眉眼有了笑,“好好吃饭,注意休息,不要太辛苦,最坏不过没法好好走路。” “我不要…” “我可以抱你,背你一辈子。”季长安想起闻宴出车祸的那天,他赶到医院时,急救室门刚好合上,他只能看见,闻宴软软垂下的,带着血的惨白的手,“你不要怕,从此以后,我永远在你身边。” “啊…”闻宴愣了愣,他咬出了手指甲,脸通红。 “我想亲你。” 心里炸开了一丛丛花,闻宴把自己拢得更紧,小护士收了手,看着对方把自己缩成一团。 季长安喉结滑动了几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他大步往蓝琴的病房走去,“我想干!你。” “季长安…” “想让你哭。”周遭的人,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语言露骨到极点的男人,“喜欢你漂亮的脖子,我每次都想舔,啃,咬…” 闻宴捂上了手机,微微瞪圆了眼看向小护士,“能…麻烦你先出去吗?” “好。”小护士抿嘴笑了笑,闻宴此刻,像一颗红得通透的水蜜桃,“我就在门口,有事叫我。” 护士出去后,闻宴才重新对着电话道,“季长安,你…你怎么了?” 垂眼,睁眼,“叫我长安。” 闻宴着实愣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我处理一些事情,等我回去,乖。” “好。” 闻宴看着手机屏幕,今天的季长安,好奇怪,虽然…野得他很喜欢。 他得提前回去了。 … 电话挂断,刚好到房间门口,照料蓝琴的护工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女士,看上去脾气很好,但是内里刻薄又话多,照顾得当然是特别好了,这是季长安特意为蓝琴找的。 “现在勒年轻人,太不孝顺咯,自家老妈丢在这里,都不经常来看哈。”操着方言,护工站在道德制高点,对着这个来了两天虽然看上去不好惹但是一句话都没说的年轻人数落道。 第55章 嗯,都该死 季长安斜睨了她一眼,妇女抖了抖肩。 “你别这么看我勒,我又没讲错,老祖宗都说…” 回答她的是被关上的门。 中年妇女狠狠地甩了一下毛巾,“真晦气,伺候难伺候得死,还只给那么点钱。”她扭着步子离开。 蓝琴瘦得可怕,皮包骨头,头发灰白凌乱,脸上布着老年斑,像恐怖电影里的恶鬼。 整个屋子里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恶臭的怪味。 坐在轮椅上。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看着自己儿子。 她闹了很久,自杀很多次,才让疗养院通过警方那里把季长安叫回来。 她是他的生母,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哪怕她残了废了,没法再掌控季长安,道德义务和法律,都会让季长安回来。 这是对方的命。 “我会闹到底。”蓝琴笑了笑,她的声音干哑粗瘪难听,“长安,乖儿子,你完全可以接我回去加入你们的小家庭,尽管闻宴是个男的,我也可以接受这个媳妇的。” 季长安抬眼,他看了看凌乱的房间,蓝琴发疯时闹的。 “你配吗?”季长安抱着双臂,淡淡地问。 “我配不配,你是我儿子,他就是我儿媳,就得来伺候我。”蓝琴整理了一下自己耳边的乱发,“当然,除非,我死,当然…我不会死的,哪怕再这样一个地方,我也会长命百岁,不然,长安,你可以把我杀了啊。” 她笑盈盈地盯着季长安,嘴唇干裂冒血。 “也不是没想过。”季长安扯过一张椅子坐下。 “你…”虽然嘴里说着让季长安偏了她,可是真的听到自己儿子真想过要自己的命时,她还是觉得气闷。 “季杰教过我换你的药。”季长安似是在回忆着道。 “什么?”蓝琴瞪大了眼睛。 “我是想换的。”季长安翘起了二郎腿,“只不过那天他被你甩了一耳光,我就在想,狗咬狗就算了,我掺和什么。” “季长安,注意你的言辞,我是你妈!” “是嘛!?”季长安皱眉一笑,“错了,你看看我,有哪里长得像你?” “你…什么意思…”她身体开始颤抖,她早就已经被病痛折磨得视线昏花,神志不清,所以在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种下时,她竟然真的觉得明明有几分神似她的季长安一点也不像她了。 恶鬼入心,便开始崩。 “我只是季杰从孤儿院抱回来的,至于你的儿子,早就被他抱走卖了,至于是生是死,谁知道。”季长安轻轻摇晃着腿,随意地编,“反正季杰告诉过我,他是把那孩子,一把,掐死了的。” “你胡说!”蓝琴眼睛里流下了眼泪,“你一定是在骗我,季长安,我不会相信你的。” “不然,你为什么会这么对我?”季长安反问,“不然,我为什么会想过要换药毒死你呢?因为我们一点血缘羁绊都没有。啊,对了,忘记告诉你,当时车祸,你们车子被动手脚时,我看见了。” “…”蓝琴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她急促地喘息着,脖颈的青筋像扭曲蠕动的虫,“我…不信。” “你不信?哈。”季长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双手压迫到蓝琴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亲子鉴定,只不过,这是他伪造的,但是一个已经疯了的女人,怎么分得清呢,“你可以仔细看看啊。” 纸张轻飘飘落到她手上,对方发抖着,眼泪抖在上面。 “季杰想你死。” “我也想。” “只不过的是,他想你死得快一点,然后,把所有财产给他的情人。” “我不一样,我不介意你死得快或者是慢。”季长安垂眸,他站直了身体,“妈,我很感谢你养育我多年,你坐在轮椅上,我也尽心照顾一段时间了,该尽的义务,我也尽到了。你要是咽气,我会把你葬在季杰旁边,啊,成全你的爱情,要是继续活,没事。” 季长安叹息了一声,“反正有时候,活着,才能承受报应,你说呢?” “滚!”蓝琴声嘶力竭地把亲子鉴定扔给了季长安,崩溃地摔着东西,人摔到了地上,匍匐在了季长安脚边。 季长安把那张纸踹进兜里。 “晚安,好梦。” 随着天边惊雷炸起,季长安离开了房间。 他要和闻宴长长久久,才不会做蠢事。 嗯,都该死。 … 闻宴是在第二天清晨来到疗养院的,雷雨天气过后,山峦间蒸腾着白雾。 他轻轻哈了一口气,也能看见雾气,秋日,已经开始降温变冷。 第56章 季长安,我陪你 因为还在复健中,所以他不得不借助轮椅,有一个护工给他推着过来的。 其实他没告诉季长安,第一次被他抱上轮椅时,他是害怕的。 害怕真的从此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他怎么会不害怕啊…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头埋进季长安的怀里。 只不过他更害怕季长安难过。 那天江梵来找过他之后,他知道,季长安失眠了一整夜。对方在半夜里醒来,坐着,那是闻宴第一次看到,季长安弯下了脊梁。 他不说,他也懂他的害怕。 轮椅的轮子碾过落叶,才推进疗养院,季长安就刚好在拐角出现,他好像没有刻意加快步伐,可还是不过眨眼间就来到了闻宴面前。 自然而然的,季长安蹲在了闻宴面前,和对方平视,“怎么过来了?” 闻宴看着他,“怕你拿着钱跑了。” “跑?” “嗯。”闻宴微微垂着眼,“毕竟上个星期才买的车。” 豪车,几百万的那种。 季长安弯了弯唇角,“我又不蠢,跑也得把金库劫走。” 闻宴抬眼看他,眸子闪了闪,“可以回家了吗?” “应该…” 季长安话还没说完,走廊角落里发出一声惨叫,一个护士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向后挪行… “死…死人了!!!!!” 季长安只是平静地扭头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可以回家了。” 闻宴的视线也飘向了那处,他嘴唇动了动,然后倾身向前,伸出双手搂住季长安的脖子,扣紧了怀里。 “季…季先生,您…您母亲…”一个护士面色苍白哆哆嗦嗦地走了过来,“您,您过去看看吧…” 季长安拍了拍闻宴。说了声没事后,站了起来,“我还要给她处理后事。” “我陪你过去。” 季长安顿了顿,摇头,“不用。”他母亲那样疯狂的性子,究竟以什么样的方式死,还很难说。 闻宴伸手拉住了季长安的手,他的手指很凉,季长安垂眼看向对方。 “季长安,我陪你。” “…” 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季长安站着僵持着。 “我是金主,听我的。” 季长安闻言嗤笑了一声,忍不住抬手戳了一下对方的脑门,他鲜少做这样亲昵俏皮的动作,让被弹了个脑门的闻宴呆了呆。 “好。”季长安同意了下来,他让陪闻宴过来的护工离开,走到后面推上了轮椅。 还没到房间门口,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房间们打开着,一群护士围在外面,一边挡眼絮叨,一边又忍不住去看,人是视觉动物,对于刺眼的东西,哪怕害怕却仍然会去好奇。 比如你一个人单独在一个地方,你极其害怕某个阴暗角落有没有脏东西,但是你却仍然会往那里看,试图看清到底有没有。 几乎在视线接触到房间里的场景时,季长安就抬手捂住了闻宴的眼睛。 他神情淡漠地看着屋子里,蓝琴坐在轮椅上,正对着门口,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瞪得大大的,头僵硬地垂在一边,青白的脸上全是血迹,喉管割破,血凝在一起,成了黑色,远远一看,像整颗头都被摘了下来。 枯瘦的左手,被划了无数刀,墙上糊着血字,闻宴,死! 她到底知道杀人诛心,她知道季长安最害怕什么,诅咒季长安死,还不如诅咒闻宴死。 地上全是血,浓稠成了黑色,蔓延到了门边。 季长安抿紧了唇,他不在意蓝琴怨毒可怕的双眼,他在意的是那三个字。 垂着的那只手攥紧,青筋突起。 如果,如果这里没有人,他可能会直接把蓝琴分尸了然后丢去喂狗! “季长安…”闻宴的手放在了季长安覆盖着他眼睛的手上,“我没事。” 季长安在竭力忍耐,忍耐着冲动,忍耐着做一个正常人。 他猛地扭动了轮椅,推了几步,然后直接把闻宴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离开。 他不管所有人的指指点点,抱着闻宴到了他们开来的车上,把对方放在后座上,关上了车门,埋头在对方颈弯里。 闻宴抬起下巴仰起头,季长安的呼吸吹得他有些痒。 第57章 不要浪费金主 紧贴着,呼吸很重,一下又一下的。 季长安的手扣上了闻宴的肩,力道不重也不算轻,唇和鼻尖,磨蹭着细嫩的皮肤,再加上耳畔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吸声… 闻宴微微睁大了眼睛,唇微张着,“季…季长安…” 季长安需要冷静,于是张了唇,含住了一小块皮肤,研磨,吮吸,牙齿蹭了上去,不至于破皮,但是足够让闻宴轻嘶出声。 闻宴本来不觉得自己脖子是敏感地,可是在发现季长安的特殊癖好后,他的脖颈,在季长安的手摸一下,都会起一片鸡皮疙瘩。 “疼吗?”手指流连在颈部动脉处,季长安闲隙间,轻声问。 眼睛潮湿,泛着可怜的红,“不疼。” 就是太羞耻而已。 在漂亮修长的天鹅颈上留下一串串痕迹后,吻落在对方的唇瓣,捧着脸,逼仄的车后座,季长安直接跨跪在闻宴身边,他太高,又怕压到闻宴,不得不压低身体弓起脊背。 漆黑的眸子,迫近对方,季长安垂眼笑了笑,额头贴着额头,“乖,搂着我的脖子。” “…”闻宴指尖抖了抖,他依言搂了上去,甚至乖觉地微微仰起头,亲了亲季长安。 他只是蜻蜓点水,象征性地安抚了一下,季长安却像是被打开了开关的狼,撬开牙齿就凶悍地吞噬了下去。 搭在季长安肩膀上的手指,揪紧了衣衫,骨节都泛白。 伴随着偶尔流泻出的一两声呜咽声,喉结不断地上下滑动着。 最终闻宴被季长安逼在身下大口大口地呼吸,嘴唇红肿艳丽。 “不够啊,闻宴。”轻轻把人搂进了怀里,“你说,我是不是个变态,才发生这样的事,就在这里欺负你。” 闻宴说不出话来。 “哈,如果真的有鬼魂,蓝琴估计能气活过来再自杀一回。”坐回原位,季长安给闻宴扣好衬衣扣子,可还是有痕迹完全遮盖不住,他伸手碰了碰,在闻宴瑟缩着后退时,又凑了过去,直接给再加深几个色度。 看着抿唇回味的男人,闻宴忍不住道,“是不是只要给你啃脖子,你连爱都可以不做。” “…”季长安诧异地回眸看他,“嗯?” “没,我什么都没说。” 季长安捏了捏对方清瘦了很多的脸颊,再闻宴轻轻拍开他的手时,下了车,联系到送闻宴过来的护工,“先回去,我现在已经好了,很快能处理好。” 闻宴看了看他,道,“不要浪费金主。” 季长安只是笑,然后给他关上车门,让护工送闻宴回他们的公寓。 … 这样恐怖诡异的场景,不仅警察过来了,连记者也过来了。 那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向记者有意无意地传达着,季长安的不孝,母子关系的淡薄。 人生来都有猎奇的倾向,他们很希望能从这样诡异恐怖的场景中挖掘出更多的信息,而不是简单自杀。 可就是自杀。 季长安和疗养院的护工被带到局里审问,法医和刑警现场勘验下来,除了自杀,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杀。 季长安在警局里待了将近一天,出来时已经接近黑夜。 第58章 有些变态,你要听吗? 南方的城,入秋后,总爱下起小雨。 夜里,淅淅沥沥的,仿佛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湿漉的寒意。 季长安看到了警局外面的黑色宾利,副驾驶位的车窗开着,夜里只能依稀看见人的剪影,但是那点猩红却很显眼。 季长安腿长,没几步就走到了车窗面前,他伸手想夺掉闻宴手里的烟,却被躲开。 闻宴让司机把车开了过来然后打车回去,自己留在这里等季长安。 皓白的手腕搭着,手指一垂,连烟头也垂着,“以前高中的时候,我没有不准你抽过烟。” “能一样吗。” “为什么不一样?”空气都是湿润的,带着雨天特有的气息,“不都是男友关系吗?” 季长安侧眸看他,“更深入了啊。” 深入…闻宴还卷着这两句话思索,季长安却已经捉住对方的手腕,低下头,含住了烟,他就着闻宴的手吸了两口,把烟圈吐向另一边,垂着眸笑了笑,“戒了很久,再次抽,似乎感觉更浓郁了。” 手腕还被握着,能感到季长安手指的凉意,睫毛动了动,闻宴道:“赶快进来吧,别又发烧了,到时候一个残,一个病,像什么话。” “你没有残。”季长安轻轻吻了下他的手腕,弹了下闻宴的脑门,才转向另一边。 副驾驶是特意改造过能放下轮椅,闻宴碰了碰扶手,到底是差点就残了,要是真残了… 他垂着眼,抿紧了唇。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他是不会放弃季长安的,他现在有钱,又不会拖累到对方。 “吃东西了吗?”季长安坐到车里,问。 “嗯,你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家。” “去哪?” 闻宴笑着调侃道:“当然挑最贵的地去,要符合我们娇花的身份。” “嗯?” “那个,群星城顶楼的牛排餐厅。”闻宴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无名指,他谈生意的时候,看见过一对同性恋人在那里求婚,那时候他有过短暂的失神,他也希望能和季长安有那么一天。 “好。” … 闻宴坐着轮椅被推进来时,还是吸引到了一部分人的目光,但是大家都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便没有再多管。 餐厅的玻璃窗外,可以看见城市的夜景。 南城只是一个小城市,但是他的夜景,同样也是灯火璀璨,繁华靓丽。 闻宴点了餐,还让服务员摆上了十一朵红玫瑰,开了一瓶红酒。 服务员给两个人送好餐倒好红酒后就推着餐车离开,闻宴晃了晃红酒,和季长安碰了杯后,轻轻抿了一口,想再喝,就被季长安拿开了。 “不宜多喝,刚让你喝一口,是为了浪漫。” “长安…” 季长安的牛排只要三分熟,伴随刀切有血渗出,他一边切着吃下了一块,仪态优雅完美,可以看得出来,蓝琴至少在某些方面,很用心地教导过他。 “怎么了?” “真的不难受吗?”闻宴问,“如果有任何压抑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我能和你一起分担。” 季长安伸了手拿过闻宴的餐碟,帮对方切着牛排,旁边的红玫瑰,映得他的侧脸有几分暖色,“她这样的结局是我逼的,我不会难过。” 闻宴看着对方把切好的牛排送到他面前,然后又自己切着那三分熟的牛排,血水漫过银色的刀叉,“我有情感缺失症,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对什么都不在意,生命,感情,家庭,朋友,我都觉得毫无意义。” 季长安抬眸看着他,“哎,其实这也是一种幸运,我没有被蓝琴折磨疯,还得靠这个病。” “折磨疯…”闻宴眼沉如墨,“原来,陈姜说的,你过得不好,是真的。” “没有不好,我不在意。”季长安把闻宴只喝了一口的红酒给喝完,“但是,被关小黑屋的滋味,我也并不喜欢。” “她,从你几岁开始关你?” “有记忆起。”只要闻宴问,季长安也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回答,“关进黑屋里,直到我认错。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有过那么一丝对母亲的爱慕,毕竟她是漂亮的,优雅的,当然,只是不发疯的时候。” “可是吧,在她把我推进卫生间冲冷水感冒发烧也没有把季杰叫回来后,我也就没什么想法了。”季长安摇摇头,“不难过,毕竟对她没有感情,只是厌烦和难熬是肯定的。不过,后来我慢慢觉得生活有点意思的开始,是从你开始的。” “不会要告白吧。”闻宴眼里含着笑,掩盖住了心疼。 季长安笑了一声,“没有,有些变态,你要听吗?” “能有你啃脖子变态吗?” “差不多。”季长安放下刀叉,“你要和我做同桌,做朋友时,我其实都是无感的,有点异样感觉的,是期中考,你拿走了我的第一名的那天。” “你大概忘记了,那天你生病了,唇和脸颊都是煞白的,眼睛有些红,整个人看上去又恹又可怜。”季长安皱着眉笑,“我当时就在想,还能再被欺负得可怜一些吗。” 第59章 我挺享受的 闻宴这下是真的有些吃惊了,“啊?” 季长安抬眸看着他,“我就是挺喜欢看你难受的样子,所以会冷漠,会爱搭不理,我挺享受那样的感觉。” 闻宴挑眉。 “打巧,那天明老给你发奖状,你鞠躬道谢时,一截脖子在阳光的照耀下,连绒毛都是诱人的。”季长安似乎回忆出了别样的滋味,还换了个姿势,“要是当时班上没人,我估计会,亲,闻?” “打住。”闻宴抬手示意对方停下,“你越说,我就觉得自己越想根鸭脖。” “鸭脖是辣的咸的,你是甜的。”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土味情话,闻宴噎了噎,瞬间觉得盘子里的牛排没有滋味了。 耳垂在发烫,“说来说去,你还不就是个死傲娇。” “死傲娇?” “嗯。”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牛排,耳垂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颈。 季长安注视着,眼底沉下了柔光,“也只有你会一而再再而三为我找理由开脱。” 闻宴垂着眼,握紧的刀叉攥紧了一些,复才抬头看他,“那就对我好一辈子。” 季长安看着他笑,“好。” 他年少时,无论对方提什么要求,他都从未允诺一个好字,现如今,季长安觉得,他恨不得,说上几千个好。 只要闻宴愿意提要求。 原来,牵肠挂肚,悔恨挫败,会让人生出这么浓烈的想要弥补的心情。 … 回到家以后,闻宴要洗澡。 住院以来的这段时间,都是季长安在帮他擦洗,能洗澡后也是对方帮他洗。 可是每一次,他都觉得不好意思,或许是太敏感。 比如现在,在季长安帮他脱下衣服把他抱起来时,他还是会忍不住手脚蜷缩。 “你这样,很像…” “很像什么?” “像未经历人事的少!妇。” 闻宴咬了季长安的胳膊一口,只留下浅浅的牙印。 季长安失笑。 抱到浴缸里,温热的水和白色的泡沫遮挡住了身体的大部分,闻宴脸上的温度才有所降温,回头看了眼正在挽衣袖的男人,线条英俊,也许是因为寸头的头发长了些,让他变得有些温柔。 转过头去,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他现在复健得很好,坐着站着已经没有问题,借助外力,也能走动,就是出门外出,因为方便暂时借助轮椅。 闻宴太瘦,像两只蝴蝶一样的肩胛骨,美则美矣,却有种触目惊心的孱弱感。 他的背脊线很漂亮,皮肤也很好,在泡沫中,像是供在云层里的一块玉。 就是这块玉,有手术疤。 季长安没有绮念地给他擦洗着身体,只是指尖在落到腰侧的那道疤时,总是会有停顿,“我一直没有问你,医生说你以前出过一次车祸。” “嗯。”闻宴垂着头,其实知道季长安的特殊癖好后,他也有意无意地,喜欢把自己的脖子展示给对方,百无聊赖地给自己的胳膊抹上泡沫,他很平静地说,“闻馨把我送进戒管校里,我怕你出国,也被确实被逼得没办法,一直再找机会往外逃,有一天抓到了机会,跑了出来,那所学校外面穿过大片的玉米地后就是高速公路,我跑得太急,没注意,被货车撞了。” 他没有说,其实他是故意撞上去的。 季长安手指顿了顿,毛巾上的水从对方的背上滚落了下来,没入了水里,消失不见。 他只是呼吸短暂地乱了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疼吗?” 疼,比李智轩打的要疼千万倍,毕竟当时,他都已经能看到季长安来告诉他不分手了。 嘴巴里不断涌出血,仿佛要把呼吸都给堵完的感觉一点也不好,连小小地吸一口气,都恨不得就直接没了呼吸好。 “当时不疼,后来,手术过后还是蛮难受的。”他侧眸看到季长安的手搭在那条疤上,抬手覆盖在对方的手上面,掌心是湿润的,“可能,人这一辈子,可能只有经历过死亡,才知道生的可贵吧。” 季长安没有说话,只是就这样坐进浴袍里,水漫了出来。 被季长安搂进怀里的一瞬间闻宴想,下次,要把浴缸买得再大一点。 “江梵说的电影的项目,我打算启动。”闻宴握住了季长安的手,“有些事,我不想提,你想知道,可以去看看电影。只是季长安,请你相信,对于我来说,那些都过去了的。” 第60章 咬出血才有感觉 “我信。”他说着,沾着水的手指捏住闻宴的下巴,让对方转过头来,两个人在雾气腾腾中,接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行动暂时不方便的闻宴,在这个时候,就格外弱势,季长安手托着他的背抵着浴缸,从额头到胸膛,都吻了个遍。 而闻宴像脱水的鱼,只能睁着眼睛在生理性愉悦的感觉中,从睫毛上扑棱棱地滚下泪来。 虽然他喜欢闻宴有种易碎感和脆弱感,但是成长过来的季长安摸索出了一中叫做体贴的情绪,闻宴还在复健期,所以暂时没有在浴缸里折腾对方。 洗干净身体擦干时,闻宴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块红玉。 他总有种魔力,一种让季长安生出无限情趣的魔力。 给闻宴裹上浴袍抱回床上后,他随意冲了个澡,连头发都潦草地没有吹干,就来到了卧室。 他坐上了床,在闻宴举着毛巾给他擦头发时,伸手掀开了双腿处的浴袍。 闻宴动作顿了顿,“做什么?” “医生说要时常用精油给你揉捏按摩,能恢复得更快。” “你会?” “我有什么是不会的。”他拿过闻宴手里的毛巾丢在一边,去柜子里拿了瓶按摩精油,倒进手心里揉搓,好看的,修长的手指裹上了晶亮的油膜,闻宴咽了咽口水… 不知怎么的,他有些想偏。 “真的只按摩?” “嗯。”坐到床上,把闻宴的双腿抱到自己面前,精油搓得温热,贴到皮肤上时,仿佛有一种要融化人的错觉。 因为躺了一段时间,闻宴的腿上的肌肉有些软绵,都是手感很好,像是在戳一个白白糯糯的雪媚娘一样。 季长安的力道是不错的,精油裹挟着没按摩一下都有种滑腻的声音。 闻宴抿紧了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唔…”他靠在床头,扭过了脸,鼻尖都冒出了晶莹的汗水。 嘴唇微张着,呼吸急促。 而季长安仿佛真的在专心按摩,他又倒了点精油。 浴袍被撩起,堪堪盖过大腿根部,灯光照射下,阴影处模糊不明,但是却总有种格外的,叫做,诱惑。 小腿,膝盖,揉按到大腿,渐渐往大腿根部去。 “季长安…”垂了垂眼,闻宴坐起来一把按住对方的手,“你故意的?” 他的眼底藏着水,眼尾更是早就抹上了红,皱着眉咬牙切齿的模样,又凶又弱势。 “故意什么?”季长安平静地问。 “哼。”闻宴笑出了声,“你那是按腿,还想按哪里?” “嗯?”尾音上翘,手指又往上移动了几寸,闻宴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家伙…这家伙没给他穿… 让他真空! “这不也是腿吗?”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 在闻宴小小吞咽了一下时,季长安又收回了手,“宴宴,稍安勿躁,你还在养身体。” 稍安勿躁你大爷!叫宴宴也没用! 闻宴咬了一口季长安的胸大肌,然后气恼地躺了回去,“滚蛋。” 季长安乐出了声,“其实可以再用力一点,咬出血才有感觉。” “死变态。” … 闻馨疯了。 送进警察局以后,李智轩以闻馨有精神疾病为由,请了律师帮闻馨上诉。 当时的闻宴还在医院治疗,季长安也没有闲工夫管对方,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后,季长安只是短暂地思索一阵后,没有和李智轩继续打官司,而是让人把闻馨送进了精神病院。 到今天,在接到李智轩请求见面的事后,闻宴才想起还有这个人。 他坐在办公椅面前,手指敲击着文件件,垂着眼笑了笑,“让他进来。” “闻总,我留在这里?” “不用。”闻宴转了转笔,“没事,我有分寸。” 第61章 讽刺 李智轩比上次见面更苍老,更落魄。 整个人佝偻得不像是五十左右的,倒像是是六七十。 他在闻宴的办公室里手足无措格格不入,连接秘书倒来的水是都是局促不堪的模样,“闻宴…你,身体好点了吗?” “拖小姨的福,躺了大半年,现在都还在坐轮椅而已。”闻宴笑着说。 “坐轮椅…”李智轩嘴唇抖了抖,他想看看闻宴办公桌,但是又挪开了视线,“能…康复吗?” “能康复又怎样?不能康复又怎样?”闻宴勾唇冷笑,“姨父,你知道我被下了多少次病危通知书吗?我还不到三十,因为你,因为闻馨,我一而再再而三出车祸,住院,不死险残,你说,假以时日姨父你到地底下见到我母亲,你该怎么同她交待,你答应好好照顾我的诺言?” “我…对不住…” “我们的账算不清的。”闻宴微微摇了摇头,他垂着眼,“我今天打算见你,不过是因为外公交给我母亲的遗书里说过,我母亲要求我,长大成人后,好好报答你和小姨的养育之恩。” 李智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似乎想抽烟,但是又顾及到闻宴,还是收回了手。 “我…对不起她。” 闻宴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闻馨,在那里面,我不会让她死得那么痛快,你们折磨我多少年,她就在里面待多少年,至于你,姨父,年纪大了,还有一身病痛,也该去疗养院了,我当然要好好孝顺您。” 李智轩看了看闻宴,来时求对方放闻馨一马的说辞,终究咽了下去,他点点头,“那个,季长安,你们是在一起的吧…” “我们不仅在一起,还会白头到老。” 李智轩叹了口气,“人心隔肚皮,你还是,注意一下,他这个人,看上去很邪气,大概你高中的时候,我就遇到过他,拿着刀,一直跟着我,也有可能他是为了你,但是那么小得年纪就那么危险,闻宴,你还热是要当心些。” 闻宴愣了愣,他脸上浮现了笑容,眼下是真的开心喜悦的笑。 “谢谢姨父,您这样说了,反倒让我更爱他了。” 李智轩没再说话,他慢吞吞地离开。 他也许对闻宴好过,可是在闻宴的童年和少年期,他是最直接的刽子手,也是整个暴力的真凶。 他把自己的无能,懦弱,怨怼,全都给了当时还年幼的孩子,并且对妻子的冷暴力,选择纵容,妥协,最终还参与。 李智轩深刻地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总在对闻宴坏之后,又试图给一点好,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处在两种情绪中被折磨着。 公司楼下,车水马龙,他想起闻宴的母亲,那个沉静温柔美好的女子,在临终之际,拜托他照顾她的孩子和父母。 她还给自己的孩子留下遗言,要闻宴好好孝顺他,他怎么配? 李智轩双手捧着脸,在人行道的一端泣不成声。 赶外工回来的季长安在人行道的另一端,他冷漠地看着哭到蹲下的男人。 闻宴给他买的豪车送去维修,他今天暂时坐的地铁。 只觉得讽刺和厌恶。 那么愧疚,怎么不去死?还敢来找闻宴? 李智轩哭了一阵,才慢慢抹点眼泪站了起来,他没有管周围人的目光,抬头向对面望去时,他看见高个的青年,用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高傲冷漠地看着他。 就像是当年,在巷子口,握着水果刀的少年一样。 第62章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李智轩的鼻涕流到了嘴上,他的瞳孔紧缩,许久以后,他冲着季长安露出了一个很复杂的笑容。 下一刻,人群里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刺耳的刹车声,混杂在一起,在归于安静以后,只有地上涓涓流淌的血液,从男人身体四周蔓延开来。 李智轩在红灯的时候,冲了出去。 他希望能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换得闻馨的一点点安宁。 可是等价代换这种事,一旦建立在人与人之间的纠葛上,就永远不会存在。 疯人院里,阴冷漆黑的房间里,闻馨嘴角流着口水,在抓地上的饭菜吃,有蟑螂在上面,她毫无知觉,抓进嘴里,咀嚼着,咔嚓咔嚓。 她的脚被镣铐锁着,苍白泛青的皮肤上,勒出血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对于季长安和闻宴来说,这些人什么时候在角落里腐烂,死亡,消失,他们都不会再去关注。 迎接他们的,是全新的生活。 所以现在季长安只是垂眸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便绕过人群离开。 他来到闻宴的办公室时,看到对方的轮椅停在落地窗前,这里,刚好能看见刚刚的那一场事故。 “我没想到他会自杀。”闻宴在季长安进来时就知道了,他转过头看向对方,微皱着眉,神情有些复杂,他有着人类正常的情况,知道生命之重。 所以哪怕他再恨闻馨和李智轩,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两个人的性命。 报复和尝还罪孽的方式有很多种,他不会变成和他们一样超脱道德的疯子。 “闻馨,还在疯人院里,我以为,他会撑着的。”一个生命的逝去,除了季长安这样的,任何人都会动容的。 “可能罪孽太多,尝还不清,承受不住了吧。”季长安走过去调转过他的轮椅面对着他自己,“每个人都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至于代价选择的方式,他自己选的,他乐意死,与你没有关系。” 闻宴弯了弯唇角,他抬手贴着季长安的侧脸,“季长安,你是不是有病?” “对。”对于有病这件事,他全然不在乎,“还是疯病,还是个变态。” “你曾经想杀了李智轩?” “对。”季长安看着闻宴的眼睛,“和你提分手以后,我要离家出走,我对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已经没有什么想法,唯一的后顾之忧,就是怕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李智轩还家暴你,那天我跟了他一天,确实想和他同归于尽。” 他很清楚以当时自己的身量和力量,完全打不过对方。 闻宴的眉锁得更紧,喜悦,恐惧和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喜悦的是,原来季长安这个人,在很早以前,就那么喜欢他的。 恐惧的不是对方那么小得年纪解决问题的方式这么偏激暴力,而是,要是真动了手,倒在血泊里的,不一定是李智轩。 “我发现他给你买了东西。”说到这里,季长安无奈而又复杂地笑了笑,“闻宴,我知道你是一个正常的人,我不清楚,杀了你的亲人,你会不会难过。而且,后来我也想到,你听到我成了一个杀人犯进了监狱,你会更难过。” 比分手还要难过。他体会不了自己的难过,但是他却意外的懂得对方的。 闻宴的眼底有些酸,他双手捧住季长安的脸,“没事,哪怕你是个疯子和变态也没事,反正以后,你也只能祸祸我,也不能去祸祸别人了。”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爱哭。”被捧着脸显得有些弱势的季长安,这个时候,倒真有几分被包着的金丝雀和娇花的模样了。 “我没哭。”鼻音有些浓,鼻微皱五官拧巴着,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到最后,带上了哭腔,“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第63章 我带资进组就行了 “哼…”季长安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笑声,“说了能分手分成功吗?” “你居然还敢提分手的事!”闻宴本来要掉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竖起眉瞪着泛红的眼睛,又凶又狠的模样。 把贴着对方脸的手收了回去,攥紧了拳头。 “事实啊,为什么不敢。”季长安浅淡的笑容变得浓了几分,他甚至有心情拉过闻宴攥紧的手,一根一根地把对方的手指掰开,露出了柔软细白的掌心,他低头亲了亲对方的掌心,“要挠挠我,别挠自己。” 闻宴气得说不出话来,抿紧唇,仰起头偏了过去,似乎越想越委屈,刚刚气回去的眼泪,又漫出了眼眶,从下巴尖滴落了下来。 砸到了季长安的手背上。 冰冰凉凉的。 “别哭。”季长安站了起来,弯腰捧起对方的脸,拇指擦掉了眼泪。 闻宴抿紧唇锁紧眉,露出很倔强的神情。 “你越哭我越想你哭得再狠一点。” “…”闻宴惊了,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他以为对方会说你越哭我越心疼… 这家伙,这家伙彻底本性暴露了! “你…你…”闻宴咯噔了半天。 某人却含着笑用手指研磨起了对方的下唇,探了进去,润润湿湿的。 闻宴被彻底磨得没了脾气,一咬牙,直接咬住了对方的手指。 用力,尝到了铁锈味,抬着眸瞅对方,季长安倒是没了笑容,只是眼底,却闪起了诡异的光芒。 闻宴收了牙,季长安收回了手指,恰好是无名指,一圈红红的沁血的牙印。 季长安端详了一阵,“倒像是你给我套上了戒指。” 闻宴手指揪着自己的裤子,“你是在暗示我应该给你买大钻戒了吗?” “啊?”季长安垂眸,“鸽子蛋那样大的吗?” “你要给你买两。” “好啊。”季长安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你知道的,我挺喜欢的,再买一个耳钻吧。” “…”闻宴语塞,他被气笑了,“季长安,你咋这么欠?比高中时还欠。” “人总是在变的,对了,闻总。”季长安偏了偏头,“我接的项目已经竣工了,接下来,我要向你辞职了。” “辞职?”闻宴没发现他现在一点悲伤抑郁的情绪都没有了,“我们只是到京城去接手崔家,崔家老本行也是搞建筑设计的,你依然可以工作的啊。” “我不想敢这行了。” “呵…”闻宴闭了闭眼,“季长安,难不成你真想在海景别墅里喝红酒吃燕窝,当只金丝雀?” “那倒不是。”季长安眯了眯眼,低头想亲一下闻宴的脸,在闻宴故作嫌弃地躲开时,咬了下对方的下巴。 “妈的,今天都属狗了是吧。”两个人咬来咬去的,分不清谁更蠢更幼稚。 “我想去拍戏。”季长安最后揉了揉闻宴的发顶。 “你?拍戏?”闻宴抓住季长安的手,仰头看他,“你在说什么,你疯了还是我幻听了?” “我疯了。”季长安扣住闻宴的手腕,“你投资的,江梵拍的那部戏,我要去演。”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闻宴神色缓了缓,语气放柔,“你都二十好几了,马上奔三了,你去演什么,都是十多岁的少年,而且季长安,你知道不,你一脸凶相,还显老,不像是,不像是受害者,倒像是加害者。” 他原来长得显老吗? 季长安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嗯,对,我演加害者,那个男老师。” 闻宴张了张唇,“长安,你…认真的吗?” “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季长安的笑容有些古怪,“看剧本,满足不了我,宴宴。” 闻宴咬了咬唇,“那,你和江梵说了吗?” “啊,那倒没有。”季长安回过神来,“你不是我的金主嘛,我带资进组就行了。” 你大爷的季长安,闻宴终于,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第64章 是不是受了委屈 等闻宴在南城彻底复健好能正常行走时,已经进入了深冬,而崔家老爷子在闻宴出车还在住院时就已经过世了。 他留下的班子很好地打理着崔氏,而闻宴他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可以说是绝佳,所以一直线上经营着,虽然说不上出色,但也能维持基本的运转。 只是关于电影拍摄的问题,江梵又对剧本不满意,找了很多编剧再次进行修改,一直到冬天才彻底敲定下剧本,然后他才开始选角。 闻宴穿着奶白的高领毛衣,彻底康复的那天想焕然一新,去理了个发,染了个栗色的,他头型很好看,像颗可爱的栗子,最重要的是色调的温暖,让整个人更干净温暖。 他站在窗前,外面已经进入了深夜,飘着雪,万家灯火通明,虽然是冬天,但总让人觉得温馨。 闻宴在打电话,那边在响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接通了,是很疲惫的声音—— “喂,闻宴。” “江梵,你的角色,已经选好了吗?”他挺不适应开小门的,虽然他整天以金主自居,让季长安不要浪费他,可真要这样塞资本弄人时,哪怕是季长安,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不相信对方有演技这玩意。 “还没呢,还差几个,怎么了?”江梵那边轻轻地笑了两声,“你有要推荐的?” “嗯。”手指抠着手机背,“你介意要新人吗?” “这次主角都是新人,没问题,只要有天赋好调教就行。”江梵顿了顿,“但是你别塞给我一些没有灵气的,这部电影我付出了很多,我不想有任何一丝多余,除非是一些角色甲乙。” “嗯,那那个反派定下了吗?” “没有,还在选。你想让谁来?” “季长安。” 江梵那边沉默了很久,“季长安,你对象?他还学过表演?” “没…”闻宴舔了舔唇,“你看,就给他一次试镜的机会,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可以,那你叫他后天过来,但是闻宴,不行就是不行,哪怕他是你对象。” “嗯,好。” 又说了些话,挂断了电话,闻宴深呼了几口气,他脸热得整个人脸都红彤彤的。 金主霸霸不好当,毕竟他家娇花总是玩得很野。 扯了扯衣领,白皙的脖子上还有牙印。 去厨房里看了眼蒸着的排骨,就听到了门铃声,他以为是季长安忘记带钥匙了,去开了门,却是穿得喜气洋洋的两个老太太。 他的邻居,李姨和刘姨。 “宴宴,这是刘姨老家熏的腊肉,城里可买不到这样的好味道。” “宴宴,这是腌菜,辣白菜,还有熏鱼,都是些年货。” 闻宴道着谢把两个老人迎进了屋子里,给倒了两杯热茶后,刘姨就问,“宴宴,你过完年就要离开这里了啊。” “嗯,对的。”闻宴弯着眉眼,在两个老人面前,他就是个漂亮秀气的青年,气质很正,看上去又乖又俊,“坐高铁也就几个小时得时间,有空就接您们过去玩。” “好的好的,当然得经常过去看你。”李姨摆了摆手,闻宴出车祸时,她们也知道了对方有一个怎样的极品亲戚,就更加心疼了,“就是,宴宴啊,你这走远了,阿姨们也不好帮你把关那个孩子了,我们总担心,他会欺负你。” “啊?” “那孩子俊是俊,可是面相太凶了,又高又大的…你有有钱,而且你们这条路…”李姨很忧虑,“他要是骗你钱又家暴你…” 骗钱又家暴… “不会,刘姨,李姨,他不会的…” “那上次你怎么哭了?” “上次?” “你从楼梯口出来,眼睛都是红的。”刘姨接了话,“你给我们说,是不是受了委屈?” 他能说他是被季长安压在楼梯间啃脖子啃出生理性眼泪的吗? 闻宴的沉默让两个老太太更加坚定这个想法,所以在季长安开门进来的一瞬间,双双给予了死亡凝视。 饶是季长安心态再好,都愣了一下。 第65章 臂力惊人啊 他看向闻宴,“怎…么了?” 闻宴清咳一声,“回来了啊。” “啊…”季长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边脱外套挂上一边说,“刘姨,李姨,一起吃晚饭吧。” “不用了,就是过来给你们送送年货。” “这不想着你们过完年要搬去省城了,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宴宴。” “宴宴这孩子,心眼好,人品正,有钱有颜有好哄,有事也憋在心里,都不诉苦,被人欺负了,连个控诉的地方都没有。” 两个老太太一唱一和,跟说段子一样。 “有我在,没谁能欺负他。”季长安顺嘴就接了话。 “那你欺负他怎么办?”刘姨直接了当地诘问,“你要是骗色又骗钱怎么办?” 闻宴忍不住抵着额头笑了。 季长安只是短暂地沉默了一阵,然后笑,“我觉得我长得也挺好的啊,不存在骗色吧。” 两个老太太沉默了。 “而且吧,工资卡都在他哪的。” 两个老太太又看向闻宴,闻宴放下抵住额头的手,点点头。 “…” “他不敢的,刘姨,李姨,你们放心。” 两个老太太的神情很复杂,这货全身上下哪里像不敢的。 “过来我称一下!体重增加了没有。”季长安突然开腔。 闻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终于明白了什么意思,耳朵根开始发烫,但最终,还是选择顺从对方,在两个老太太的注视下,走到了季长安面前,季长安直接手一圈住对方过于细韧的腰,直接就搂了起来。 两个老太太都惊住了。 季长安这人吧,挺巧的,单手搂住闻宴不说,还特意用另外一只手撩!起对方鬓角的发,亲了亲对方发烫通红的耳廓,“嗯,总算重了些,我去做饭,一会多吃点。” 松手,闻宴稳稳地站住。 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挽袖子的男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两位老太太,“刘姨,李姨,一起吃饭吧。” “不…不用了…” 现在的年轻人哟… “我们吃过了…” 季长安只是笑了笑,就转身进了厨房。 闻宴脸上余温未消,还是回过头来对两人说,“我不太会做饭,就等他回来做,他做饭挺好的。” 在闻馨和李智轩那样的家庭中,闻宴哪里不会做饭,但是,他还是选择撒了个小谎,只是想维护季长安对他的好。 加起来一百二十多的两位老人最终吃饱狗粮离开,到门口时,还在念叨—— “这臂力也太强了吧,想我年轻的时候不过一百来斤,我家老头子连公主抱都抱不了我。” “啧,宴宴再瘦,可是个男人呢。” “别说,还真的…嗯,怪有男人味的。” … 闻宴走到厨房边,“明天同学聚会,还有就是,江梵说了,让你三天后去省城试镜,不行的话他不会要的,哪怕我是投资商,我也没办法。” 正在给汤调味的季长安闻言点头,“好的。” “你也别,别太在意了,那些事,我以后慢慢同你说。”闻宴笑了笑,“还有你要是真喜欢演戏的话,我给你投资,你就演男主角。” 第66章 高一上就不对了 季长安半晌没吱声。 只是在把汤盛出来后,擦手,语气淡淡的,“连你也不相信我能演?” “…”闻宴偏了偏头,什么意思,季娇花这什么意思,这人还会委屈了? 眨了眨眼睛,闻宴蹭了过去,下巴尖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这是,觉得不开心了?” “谁被质疑能力会开心?嗯?”垂眼看了眼对方,“啧,闻宴,是不是在你眼里,我除了样貌,身材,其余的都一无是处了?” 这这这,怎么问题会上升到这种高度啊,不对啊,这不符合他家娇花以前高冷的人设啊,他不是喝露水的嘛,怎么会在乎这种凡间俗事。 “你饭做得好啊。”闻宴老老实实地回答,“季长安,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没怎么,就是想问。” 还有些傲娇。 “你要是在我眼里只有脸和身材,那我这么些年对你死心塌地到近乎贱的地步干嘛。”从背后搂住男人的腰,脸贴着他的脊背,“你在我心里,就没有不好的地方,我巴巴地送钱,送人,就是怕留不住你,季长安优秀极了。” “嗯。”季长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两个阿姨也是不了解你,她们只是关心我,不要生气。” “没有生气,有人袒护你,我很高兴。” 这样一看,季长安才是没有人袒护的那个。 “没事,我袒护你。”闻宴抿了抿唇,“那是什么事惹你不痛快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 “啊这…” … 因为种种原因,明老师带的最后一届学生,终于在2020年春节前夕全班到齐进行了同学聚会。 明老师在看着闻宴和季长安比肩进到酒店里时,红了眼眶。 他的两个得意门生,不过是一夕之间,辍学的辍学,不见的不见,天翻地覆,他毫无办法。 特别是在对闻宴的事上,他去找了警察,都没有办法把闻宴从他的姨父姨母手里带走。 两个人和明老师打了招呼后,就落了座。当年他们班不过四十人,理科班,现如今,大家都各自有了安稳的生活。 他们对闻宴和季长安是一对这件事毫不意外,哪怕是闻宴和季长安没在的班群里,也从来没有谈论过。 反而都在很热情地让两个人坐到他们那种。 “闻宴和季长安我把你们两个拉进班群里。”班长开口说。 在两个人被拉进班群后,另外一个同学道:“兜兜转转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什么时候能喝你们的喜酒啊!” 闻宴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认为能和季长安在一起就算了,接受很多人的祝福,倒是他没去想过。顶多,是两个人到国外去领个证,然后在神父面前宣誓就行了。 “明年七夕,到时候给大家发请柬。”一向在班上冷得跟个仙人一样不爱说话的季长安倒是温和地接了话。 “这样啊,那一定要去,长安你变了好多啊。”一个女同学笑着道,“感觉有了人气,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他很早就有人气的啊。”另外一个男同学插话道,“你们一点也不细心,反正当时和闻宴好了后,长安变化很大的咧,要细心,才能品出变化,其实还是蛮戳人的。” 闻宴愣了愣,他喝了口水,好奇地问,“大家,早就知道我和他,他的关系了?” 饭桌上沉默了一阵,明老师悠悠然地喝了口酒。 “就…就最开始觉得不对劲,我高二下发现的。” “咦,你不行啊,我高二上半个学期就觉得不对的。” “我也是高二!” “我居然高三才看出来…” “我高一下学期就觉得不对味了。”班长一脸得意地说。 “哎,班长,高一事我天天和他们相处,我都只觉得是关系好得像亲兄弟,你们怎么能这么敏感啊。”作为一名铁直男,陈姜一脸不解地说。 “害,证明你这个人不注意细节。” “我高一上就觉得不对了。”明老师突然开口道。 第67章 有些感动 大家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齐刷刷地看着明老师。 明老师悠悠然地道:“你们谁和谁早恋啊,我都一清二楚,明里暗里地敲打过你们,只有你们自己觉得我们当老师的被糊弄过去。” “…”大家都尴尬地咳了几声,除了季长安很淡定,连闻宴都悄悄地喝了口果汁压压这诡异的感觉。 “看看,班长,你现在和学习委员都不坐一个桌了,在不该谈恋爱年纪谈恋爱,过早地接触那份美好,搞得以后反而对爱情没啥憧憬,这就是你们现在还是剩男剩女的原因之一。” 班长是个女孩子,学习委员的那桌已经开始哄堂大笑。 “哎,明老,你别这样戳我痛处,我剩女,不是因为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嘛。”班长是个挺爽朗的女孩子。 “我看小张现在比高中时周正。” “哎明老明老,您别瞎点鸳鸯谱,我们现在就是朋友。您以前管学习,现在还要和我爸妈一样管找对象啊!”学习委员急了,连忙道。 “别别别,别说我们的事了,不是说闻宴和季长安的事吗?”班长连忙扯过话题,“您怎么发现的啊?居然还能比我们早。” 明老师顿了顿,“其实就是你们上晚自习看见他们两个牵手而已,我当时觉得有点奇怪,后来嘛,这两个兔崽子天天在我那里搞奥数,我又不是瞎。”其实他没说的是,只是诧异两个孩子感情好得过分,但是季长安确实往好的变化发展了,后来事情被捅破,他回忆起蛛丝马迹,才惊觉,两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敢这么做。 至于现在,完全是不想落个下风。 “咦~~” 闻宴在大家的唏嘘声中,头都抬不起来,哪种感觉很奇怪,又害羞,又幸福。 “我是吧,就是运动会,闻宴不报了三千米嘛,跑完后我们还没来得及过去接,季长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刷地一下就把闻宴搂着扶着走了,我们想去扶,被凉飕飕的一个眼神看过去,现在想起来,那可不就是妥妥的占有欲嘛哈哈哈。”有个同学一提起这一茬,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接话。 “你们不觉得奇怪,或者,不能接受吗?”倒是当事人很冷静,季长安给闻宴剥了个虾,开口道,“我居然没发现你们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关系。” “我也没发现…”闻宴抬起头来,温和地笑了笑,“我也以为我小心翼翼地隐藏地很好,毕竟,我也害怕被排斥被敌视。” “怎么说呢,其实我们私底下有谈论过。”一个男同学接话道,“惊讶过后,也没觉得啥恶心,毕竟现在是民主平等社会,包容嘛,而且吧,重要的是,闻宴你人很好。” “对啊,你人太好了,帮我们成绩不好的补习,讲题比谁都认真仔细。而且明老师早就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啊。” “你别说,你和季长安关系好了后,季长安这个酷哥都会给我们讲题了,虽然过于精简了。” 闻宴释然地笑了,其实他还是挺幸运的,本来少年时期的年纪,就容易产生恶意,容易排斥和反感,但是他一直小心瞒着的这群同学,也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和季长安。 “出事后,学校,要开除闻宴的学籍。”明老师叹了口气,他当时不清楚,有季长安母亲的手笔,只是觉得愤怒,不就是两个孩子有了好感,即使他们不该在这个年纪谈,好好教育就是了,开除学籍,这对以后人生有巨大的影响和黑点啊,“我上上下下忙活着,有一天我回到家,班长领着我们班的同学,到了我宿舍门口。大家说,想帮闻宴。”明老师含着微笑,藏着感动和幸福,还有无尽的酸楚,“害,你们这群孩子啊,不枉费我的心血,做人,就是要有血有肉。” 第68章 喝醉 倒是有几个男同学憨憨一笑,“明老你说这些干嘛,我们,也没有做啥,哈哈哈,怪煽情的。” “是啊是啊,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来来来喝酒,多敬老师闻宴和季长安几杯!” 有些事情,不喜欢宣之于口,细微的感动,全藏在生活的细枝末节里。 大家又开始喧闹起来,闻宴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这个人,总是特别容易感动。 所以也不管季长安的阻拦和眼神,和大家小碰了几杯。 而季长安到底也是心软了下来,他做错的决定,当时唯一能袒护闻宴的,只有这群人了。 所以他也主动端起了酒杯,和几个同学喝做了一团。 他不会划拳,随意比划几下,别人让他喝,他也就喝。 所以当闻宴微醺时,他才发现,季长安这样常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物,耳朵尖和脖子都红作了一团。 这样的场景,可是只有在云雨情动攀到顶点时,他才能看到季长安这人带点艳色。 大家都知道闻宴出了车祸,身体不太好,只是小酌了几杯,便去凑季长安的热闹。 毕竟… 大家高中时,对方可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闭嘴的。 眼看着能逞威风一会,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所以等酒宴散去,季长安已经手抵着额头,单手撑在饭桌上闭目养神。 “闻宴,季长安,嗝…我们先走了啊!”大家歪歪扭扭地和闻宴打着招呼离开,“记得发请柬,还要再喝他季长安一会,叫他拽!” “好。” 闻宴把明老师送上了出租车,回到酒店时,看见季长安扯开了衬衣领口的几颗纽扣,和陈姜两个人像两个二混子一样翘着二郎腿抽烟。 他早就戒烟了,这还是闻宴重逢后第一次见他主动抽起了烟。 放!荡不羁,轮廓深邃,唇形性感漂亮,耳垂的黑钻闪着光。 闻宴微不可查地咽了咽口水,季长安从来是秀色可餐而不自知。 陈姜见闻宴过来,灭掉了烟,走了过来拍了拍对方的肩,“你们有代驾的对吧。” “我有司机。” “啧,忘了你们现在是富豪了。” 闻宴乐,“你的代驾也给你叫好了。” “谢了兄弟,季长安估摸着已经醉了,你小心点,疯批醉了只会更疯批,我先回家了,媳妇好不容易有天假。” “好的,路上小心。” 季长安对着虚空吐了几个烟圈,在闻宴走到他面前时,还是自觉地灭了烟。 “不是戒烟了吗?” “不碍事。”因为酒喝得有点多,他嗓子都有点哑了,眼尾带着抹红,看闻宴时捏着笑,意味不明,像带着钩子一样。 闻宴偏头笑了,他微微低头,捏住季长安的下巴,“喂,你这样看我,该不会想…”耳朵尖一红,“在这里来一发吧。” 季长安笑了笑,他捏了一把闻宴的腰身,在对方低声惊呼时,牵起了对方的手,“醉了,腿有些软,带我回家吧。” 被戏耍的闻宴只是瞪了对方一眼,到底还是认命地牵起对方的手,半扶起对方,季长安倒是不要脸地,把身体大部分重量交给闻宴。 他们重逢的第一天,也是闻宴这样扶起装晕的季长安的。 “季长安,你好像…重了。”闻宴鼻尖冒出了汗水,忍不住笑着吐槽。 “胖了的金丝雀,你还要吗?” 闻宴忍不住掐了季长安一把,“我就没见过脾气这么大还要金主伺候得金丝雀。” “闻宴。” “干嘛。” “放烟花去。” 看着落着雪的城市,远处有暖黄的街灯,浪漫的氛围蔓延开来。 闻宴慢吞吞地扫了一眼,“这大雪天的,你发烧怎么办?不去。” “嗯。”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闻宴抬眼看了眼季长安的侧脸,“陈姜说,疯批喝醉了只会更疯批,看来他不了解你,明明还有点乖。” “啊?”季长安侧头看他,“你喜欢我疯批一点?” “不然我!干嘛要喜欢你。” 第69章 居然就这么,让季长安插队了 这下倒是季长安罕见地愣了愣,半晌懒洋洋地说:“原来你的癖好也挺特殊奇特的。” “既然没醉就起来,你真的挺沉的。” “不。” “你能别跟个小孩一样行吗?什么都得顺着你是吧。” “对。”季长安眯着眼,“就要放烟花。” 于是天寒地冻的,两个人来到了郊外江边。司机在车里吹暖气,闻宴搓着手吸鼻子。 季长安一浪起来,就不给人活路,自己的大羽绒服一脱,强制性把闻宴裹成一只企鹅,自己就穿着一件黑t,肌肉紧实贲张,大冷天的不酷就显得像个二傻子。 他摆着一排烟花,自己点了根烟,然后用烟头点燃。 一排上千的烟花就咻咻咻地炸开在墨色的天空中,飘着雪,五彩斑斓的,像是老天爷一下子就进入到了春天,有百花盛开那架势。 四下安静,河滨飘雪。 闻宴也忍不住抬起头,眼睛都不带眨地看这飘雪烟花。 季长安小跑了过来,冰凉的手捂住了闻宴的耳朵。 有淡淡的烟草味。早就戒烟的人突然点燃了烟,没戒烟的人因为车祸又戒了,一切都好像总是在兜兜转转,命运捉弄。 闻宴嘶了一下,嘀咕道,“你手好冰。” “什么?”季长安也抬头瞅烟花去了,他一时没听清,就低头问。 “我说好浪漫好感动我好爱你哦。”闻宴忍不住笑着说。 “哦。”季长安又抬头看起了烟花,“我也好爱你。” 这下轮到被捂住耳朵的闻宴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这烟花花了两千。”放下手,嘴里吐着白雾。 “有点出息。”闻宴白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骂道,“明明不拜金,却总是一副拜金的言行,你够了啊季长安。” “我可不拜金,我只拜你。” … 这样浪的结果是,去江梵那里试镜的季长安头上都还贴着退烧贴。 坐在车里,闻宴把对方嘴里的体温计拔出来,甩了甩瞅一眼,“哟,38.9,你这体温和你这性格一样,多少药下去都是顽固分子。” 季长安眨了眨眼睛,抬手要去摸闻宴的头,被闻宴躲开,“安分一点,你台词背了。” “没。” “…”闻宴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江梵这里,我花钱都没办法。” “啊,没事。”季长安一把把退烧贴撕掉,拉起闻宴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唔,这样可舒服多了。” 闻宴彻底无话可说。 到了试镜的地方,闻宴下车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腕表和袖口,回头看,就裹着个黑色短皮衣的季大爷摸着下巴看他,“今天这身行头,特意给我撑场子啊。” 闻宴穿着黑色商务大衣,皮鞋锃亮,服帖的头发精心打理梳了上去露出漂亮的额头,手腕上戴着的表,是百达翡丽的新款,银色的外观,表内是深蓝色的星空。 “你倒清楚,还不出来。”闻宴睨了他一眼,“试完镜还要去医院打点滴,我让司机送你过去,我还有会。” “我没有会重要?” “你知道养你多贵吗?”闻宴乐,“爱你,更爱江山。” 季长安耸了耸肩,跟着闻宴进去了。闻宴把季长安在外面排队,自己先进去。 江梵看到他也不意外,只是道,“你这排场够大啊。” 两个人交头低语道。 “没办法,追了好多年才到手,能不能酌情考虑一下,只要不是太拉胯…” “这事没得说,燕声这个人渣,得需要好演员。” “行吧,那批评他的时候留几分情面。” “你怕打击到他?” “不,我只是…怕他打击你…”闻宴还没说完,季长安就进了场。 江梵看了看名单,问,“不是还没到你吗?” “工作人员让我进来的。” 江梵看向闻宴,闻宴抿了抿唇,他明明什么都没安排,可是,这群人也太会讨好了。 居然就这么,让季长安插队了。 清咳几声,躲开了江梵的视线。 第70章 你有些魔怔了(加更) 江梵到底不好当场发怒下闻宴的面子,而且… 看人下蝶的也是他手底下的工作人员,于是在编剧和副导演看向他时,点头表示了同意。 “有准备好要试那场戏吗?”制片人问道,“有的话就可以开始你的表演,需要助演和道具可以提。” “嗯,我就需要一把椅子就行。”季长安拉过椅子坐下,他仰头看了会天花板,复又低下头,再抬起头时,本来寡淡冷漠的人,唇边挂起了很浅的笑。 他翘着二郎腿,掏出眼镜,细致地擦着。 “进来。”他说完,抬起头看去,眉微微皱起,眼神亮了起来,又藏了下去,像是看到了什么猎物一样,“这就是那个新来的学生?” 他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低头弯下腰,“怎么头上还缠着绷带,疼吗?” 他往虚空里伸手,似乎被躲了,又收了回来,站直了身体,下颌轻轻扭动,垂下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好,新同学,我是燕老师,是你们的生活老师,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来找我。老师一定…” “好好帮你。”他虚空拍了拍,然后转过身来,脸上没了笑,“我表演完了。” 他试的不是任何一场很有戏剧性冲突很亮眼的戏,只是很普通的戏份,在整部电影里,或许只有几秒—— 闻宴进到网管学校的那一场。 江梵扶了扶眼镜,把那几分意外和吃惊压了下去,“季先生,你表演得很好,可以回去等我们的消息。” 闻宴支着下巴,显然刚从回忆里脱离,他看了眼挺拔的男人,神色有些许复杂。 直到季长安都已经被工作人员领着离开后,闻宴才慢慢回过神来,和江梵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他追出来时,季长安坐在酒店外面的花坛边,正在问一个大爷买糖葫芦。 闻宴跑到他身边,有些气喘,天很冷,出气都哈着白雾。 晶亮剔红的糖葫芦递到他手里,“来一串。” 闻宴接过,季长安都已经咬了一颗,然后皱紧眉,“啧,真酸。” “糖葫芦本来就是酸甜口的。”闻宴也咬了颗,糖浆的甜后,就是山楂的酸。 “你喜欢吃都给你。” “一串就够了。”闻宴没再要,他低头想了会,复才看向对方,“季长安,你演得很好,恍惚间,真的像那个人站在了我面前。” “他还在监狱。”季长安笑着摇摇头,“二十年有期徒刑,也快了吧。” “你要干嘛?违法乱纪的事不能做。”闻宴拽住了季长安的手,“听到没有?” “我知道。” … 两个人搬来了省城,买了套别墅,季长安等试戏通知的时候,闻宴在崔氏上班,对方真的就待在家里,买菜做饭,每天接送,空闲时间就健健身,真的一副家庭主夫的模样。 贤惠得,整个企业都知道闻宴有一个体贴到了极致的爱人。 今天开完会已经很晚,闻宴刚出电梯,就看到季长安坐在休息区正在低着头背什么。 难得见对方这么入神地做一件事,闻宴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拍了拍季长安的肩,“嗨,大明星,这是要当影帝啊。” 季长安抬起头来看他。 闻宴怔住了—— “干一行,爱一行,何况我半路出家。”季长安的嗓子很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试镜过了。” 闻宴抿了抿唇,“长安,你有些魔怔了。” 季长安的眼底全是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像绷紧的一张弦,好像随时都要绷断了。 季长安目光闪了闪,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闷笑声,“入戏,是基本要求。” 他站了起来,拉起闻宴的手,“走,回家。” 闻宴只是皱了皱眉,还是顺从着他往外走,路上遇见了一个董事会的成员,他的儿子结婚了,给了闻宴请柬,也给了一把喜糖。 当他们站在高位了,那些曾经再怎么嗤之以鼻他们的人,最终还是选择赔着笑脸把恶毒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这就是生活。 闻宴拿着红艳的请柬和喜糖,他看了眼放在前面的剧本,他对里面的内容,一清二楚,又看向开车的季长安—— “季长安,我不知道,让你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你要相信我。”季长安语气很稀松,“我又不是正常人,会调整过来的。” “你在我心里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人。”闻宴突然加大了声量,“你会难过,会懊悔,会愧疚,你心疼我,你没有办法,你比谁都自责。” 季长安眯了眯眼,他还是很平稳地开着车,“别怕,没事,能有机会,亲眼看看你经历过的事,于我而言,是件好事。” 闻宴沉默了一阵,“有好多演员,因为入戏太深,走不出来,有的…有的还自杀…” “哈哈哈哈…”季长安爽朗地笑出了声。 突然的笑声把闻宴笑得一阵激灵,怒,“季长安,这他妈一点也不好笑。” “天可怜见,我怎么会自杀,丢下你这个小可怜。”季长安眼睛含着笑看着闻宴,“你知道,我其实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但是吧,我有幻想过,幻想过自己能重生。” “重生?” “对,重生到高中去,我要带你走,我们一起流浪,一起睡桥洞,一在菜市场捡剩菜都没事。”季长安唏嘘一阵,下颌前升,“但其实我思来想去,好像做那种决定,我们的日子,都好难过。” 闻宴心募地变得柔软,刚刚的怒气也一散而空。 “所以没事,我有分寸的,宴宴。” “随你吧,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顺着了。” … 到了菜市场,停下了车,季长安从后座拿出菜篮子,两个人去买菜。 闻宴工作有些忙,难得有时间两个人一起买菜。 都是吃过生活的苦的人,闻宴还只有六七岁的时候,闻馨就会塞给他菜篮子,一点零钱,让他来买菜。 菜市场里,有心好的摊主,看到那么点的孩子来买菜,会心疼,会觉得可爱,所以会多给一点。 也有心黑的,宰着懵懂无知的孩子,让闻宴回到家,挨了批,打了手心。 而季长安呢,他离家出走的日子,就是流浪的日子,菜市场里的剩菜剩垃圾,是很好果腹的东西。 所以两个人走在到处都是鸡鸭鱼肉的肉腥味的地方,一点都不会觉得不适应。 有个摊主,在买排骨时,想宰看上去穿得西装革履的闻宴,还被闻宴数落了一阵。 他拎着排骨去找对面买水果的季长安,人群有些挤,膝盖处的一阵刺痛,让他额角冒出了冷汗。 他看了看天,灰蒙蒙的,可能要变天。车祸有很多后遗症。 第71章 还挺难熬的,季长安 腰疼,关节疼。 他抿了抿唇,心里想着,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他没有再往人多的地方挤,而是在季长安看向他时,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先回车里。 季长安视线停留在闻宴的背影上有几秒的迟疑,他们的菜还没买完。 他得先把菜买完。 … 闻宴坐到车里,抬手抹掉了一头的冷汗,他仰头靠在座椅上,冬日里,汗水已经浸湿了鬓角。 骨关节的刺痛,腰上的痛,疼起来近乎要命。 他把掌心,布着掐到沁血的白印。 季长安回到车里,不过过去了几分钟,闻宴却觉得像过了几个世纪。 他睁开眼睛,汗水把睫毛凝成了一块一块的。 酸涩难挨。 “又疼了?”季长安把人搂到怀里,力道适中地给闻宴揉起了腰,车子里空调开得很足。 下巴尖靠在季长安的肩膀上,低头埋着,闻宴轻轻嗯了一声,“可能快要下雨,南方的城市…冬天里总爱下雨。” 一下雨,湿气入骨,寒冷得像针扎一样。 “好好在家养着。” “唔…”闻宴鬓角的汗水,把季长安的羽绒外套的表面,都泅湿了一小片,他的手骤然搂紧季长安的腰,力道之道,厚衣服表面都凹进了很深的指印,“还挺难熬的,季长安…” 季长安手微不可查地抖了抖。 “这个冬天…还挺难熬的。”车祸康复以后,这算是老毛病了,最近可能是因为还是冬天的原因,疼得比较频繁。 “春天就快到了。”季长安搂紧了他,“要不咬我?” 闻宴闷笑出声,“嘶…我…舍不得…” “舍不得?” “那么矜贵地养着的,咬一块肉都舍不得。” “在床上的时候咬得挺狠的。” 闻宴成功破功,狠狠地咬了季长安的肩膀一大口,只不过隔着衣服,到底还是没有咬到什么。 只是居然神奇地好了很多? … 到了家里后,两个人一起做了晚饭,配了中药包,闻宴在泡脚。 中草药带着点清苦的香味,弥漫在房间里,透着温馨。 泡脚的水温略高,闻宴的白生生的脚丫子已经被泡得通红。 他在接电话,在谈生意。 季长安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中药过来,西药虽然见效快,但是副作用很多,也很伤胃。 中药可以慢慢调养身体。 一边喝药一边吩咐,递一勺喝一勺,很乖,也不闹苦。 虽然这样形容一个成年人不太对。 闻宴挂断电话,季长安把今天的喜糖剥好递到他嘴里,“不觉得苦吗?” “你喂的挺甜的。”说着情话的人,耳廓泛红,低着头脚背搓脚背掩饰肉麻的尴尬。 季长安蹲了下来,给他把睡裤的裤脚挽高过膝盖。 膝盖处红肿。 季长安只是粗略地看了眼,便给对方洗脚。 闻宴偷偷看他,半晌忍不住捧起季长安的脸,啵了一下,“真贤惠。” “是不是觉得挺全能的。”季长安低下头细致地给他洗着脚,“能暖床,能做饭,什么都能做,就是有点费钱。” “哪有人这样自得的。” … 夜里,卧室里只有橘黄的床头灯亮着的,暖洋洋的。房子外面,开始淅淅沥沥地飘着雨。 “够了,季长安…”带着浓浓的鼻音,又甜又糯。 季长安俯身亲了一下闻宴的眼睫毛,对方眼眶通红地瞪着他,“适可而止。” 季长安乐,因为角色的原因,他早早就蓄起了头发,比起寸头的硬挺少了几分,但是更多了几分邪气,特别是光裸着膀子的时候。 “刚不是你说的我没吃饭没力气吗?嗯?”他又缓慢地往前挺动了一下腰身。 “唔…啊…”眼泪刷地一下从眼睫毛上滚落了下来,闻宴没忍住,惊呼出声,然后刷地一下踹了季长安的肩膀一脚,“我…我没有让你…这么…持久啊…” 近乎咬牙切齿。 季长安亲了对方的脸颊一口,到底是没再折腾,退了出来。 两个人去浴室里冲掉了一身气味,出来时闻宴是挂在季长安身上被半抱着出来的。 他陷入床铺里很快就睡着了。 今天疼了一天,又和季长安折腾了几个小时,早就疲惫不堪。 季长安照例给闻宴的腰部按摩,闻宴只是迷迷糊糊地看了对方一眼,便又趴了回去,“早点休息啊,长安。” “一会就好。”他倒了药油,“你睡。” 闻宴眼睛要睁不睁的,咕囔着慢慢地靠到了对方的怀里,睡在了对方的腿上。 刚刚水有些热,白皙的背部有些皮肉烫得粉红。 季长安想,恋腰也不错啊。 … 季长安很快就开工,他们要去那个管理学校的旧址拍,江梵很早,就安排道具组,一比一地在被纵火烧了的旧址上重新建了那个管理学校。 明天就要开拍,江梵一个人蹲在铁栅栏网的墙角,抽烟。 他瘦得有些脱形,骨瘦如柴,整个人似乎因为事情太多,眼底青黑,本来气质温朗的青年,变得阴郁古怪。 在听到有脚步声时,江梵开口问:“闻宴没跟你过来?” 季长安戴着眼镜,刘海偏长,穿着卡其色的风衣,和他平日里高冷慵懒的作派完全不一样。 显得衣冠楚楚。 “他这两天的回忆很重要。”南城到省城,坐高铁只要几个小时,坐飞机的话一个小时就到了。 距离上倒是不存在什么问题。 江梵给季长安递烟,季长安没有接,只是随意靠着一个健身器具,“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不用担心。 “我只是觉得你这个状态可能拍不好电影。”还没开拍,就一副饱受刺激的模样,要是拍了… 剧本季长安早就烂熟于心,闻宴的事只是其中一环,主线在江梵和他的爱人身上。 闻宴待的时间很短,两个月不到,虽然遭受了很多,但是… 没有受到侵犯。 但是江梵他们…却没有那么幸运。 季长安不觉得以江梵这个状态,能再次目睹重现。 江梵笑了笑,“又什么撑不到的,他割腕死在浴缸里时,还是我抱出来的。” 第72章 捧个大恶人 季长安不置可否,对于他无法给出建议的事件,他一般不会多嘴。 “你也挺厉害的,居然还想演那个畜牲。”江梵笑了笑,抖落了烟灰,“真古怪。” “除了受害者知道自身的那种绝望外,就只有加害者了。”季长安陈述着,“他轻描淡写,我就只有自己找。” “你剧本看完了?” “只看到闻宴到这所学校的那天。” “哦。”江梵勾起唇角,“真有意思,他很聪明,只是这种聪明…可能你无法接受。” “嗯。” “你好好准备,做好心理建设。”江梵把烟头摁灭,然后丢掉,“拍完,我以后也不拍戏了。”他仰着头看天,冬日的天,总是灰蒙蒙的,他进来这所学校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天气,眯了眯眼,“拍完这部戏,我就不拍电影了,我会重新找一个相伴到老的人,好好活剩下的日子。” “你恨他?” 江梵眼里有泪光,“没法不恨。” 季长安想,要是闻宴自杀了,他也会恨对方。但是他不会重新找爱人,他会把闻宴的骨灰,混着毒!药咽下去。 真变态,他想,一定不能告诉对方,会吓到对方。 至于江梵的悲伤,他明白,却无法感染。 他整个人,所有的悲欢喜怒,都给了闻宴。 打了声招呼,季长安就离开。 江梵偏过视线看了季长安一眼,眼底的眼泪滚了下来,但也只有那么一滴。 他的爱人孟吟被送进来,是因为他的监护人,认为他太混账,打架斗殴,拉帮结派,就是不爱学习,所以他的父亲和继母就把他送进来。 而他,因为太过痴迷于电影,整天都在看电影,看拍摄电影技巧的书,反正就是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愿,在高一的期末考试中,考了倒数第一后,也被送进来了。 他们都是,父母眼里的坏孩子。 需要矫正。 这一矫正,把一生都葬送进来。 … 按常规剧情来走,季长安现在连十八线都算不上,他不是一个网红,任何一点演绎经验都没有。 助理都有好几个人,豪华房车也有坐着,开了香槟一个人在房车的沙发上小酌。 他的手机上有闻宴的行程,而且有闻宴的定位。 闻宴也知道,并且十分主动的,也给他装了定位。 闻宴那边刚开完了一场会议,就让秘书订去往南城的飞机票。季长安的开机仪式,他不会错过。 他给季长安找了最好的经营团队,打算把对方包装成一个大明星。 反正他现在也有资本和能力。 他坐上车时,给季长安打去了视频电话。 接通的一瞬间,他乐了,“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嘛,小酒都喝上了。” “你让人备的东西很齐全。”季长安又抿了一口,有些微醺。 “满意吗?” “满意,你在的话,可以就这么待下去。” “没出息。”闻宴手点了下屏幕,“我一个多小时后就到了,你可以让助理帮忙准备点吃的。” “好,路上注意安全。” … 高速公路会经过那片玉米地,仍然种着玉米,只不过因为是冬天,只有枯黄的杂草,和无数的玉米秆茬子。 穿过玉米地的一条修建的公路,就可以到学校。 开车大概需要二十分钟。 闻宴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双手交叠在腿上,侧着头看车窗外的世界。 树木干枝扭曲成暗夜里的剪影,车开过时,还能惊起数只寒鸦。 扑棱棱的飞起,他少年时期在这里狂奔时,也惊起过无数飞鸟。 他至今,还能记得,玉米味子,割到脸和手臂,混合着汗水的辣痛感。 该说不说,他还是很佩服自己的强大的。 比如现在,停车后,在看到远远的季长安时,他除了呼吸一滞,没有任何过激反应。 毕竟现在得季长安,体型,服装,神态,远远一看,和那个畜牲差不多。 季长安兴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撩了一把额前的发,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吃东西了吗?” 开口,便还是他的季长安。 “飞机上吃过了,你怎么这么大啦啦地就出来了,你不怕记者看到吗?口罩也不戴一个。” 季长安皱起眉,天太冷,他不打算和闻宴在这外面多说。 “你已经在畅享我成为大明星的日子了吗?”一边牵着对方往里面走一边说。 “这不是必然的吗?江梵和我说了,你很有演戏的天赋。”闻宴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只是在看到一比一还原的学校和大铁门时,还是紧张地舔了舔唇角。 季长安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我没有说过我要继续拍戏,我只演这一部。” “…”那种紧张和不安感瞬间一散而空,只到进入到房车里闻宴都还有种对方在和自己开玩笑的错觉,“你确定?” “确定。”给对方倒了杯热水,“我又爱演戏。” “季长安,我记得你前几天才告诉我说干一行爱一行。”亏他还有种为季长安找到人生目标的兴奋感。 “我现在确实很认真的对待。” “…”闻宴泄气,捧着热水,整个人蔫了下去,“我以为,你一方面是为了我,另一方面,多少是真的找到了人生热爱。” “我找到的人生热爱不就是你吗?” 耳朵不争气一热,闻宴恨铁不成钢,“别一本正经地贫嘴,我都已经把你工作室的方案弄好了,给你请了最顶尖的团队…你…” “这样啊,当初还不相信我能演戏。”季长安乐得揉了揉闻宴的头发,“既然你都这么上心了,我当然要继续走下去,不过,我接戏,只接反派。” “…”闻宴五官扭曲地看着他。 季长安低头笑了笑,“为了你,我做了好人正常人,在戏剧里,让我随心所欲地过一把瘾。” “你老演反派,观众不喜欢你怎么办…” “我又不要他们喜欢。”季长安一脸困惑,“你喜欢我不就够了。” 闻宴体会到了灌十斤蜜的快乐,不得不说,季长安这人越来越会说话了,“这样也好,捧个大恶人出来也不错。” 第73章 思想不正 房车里到底东西没有备全,季长安只是帮闻宴随意按了按腰,两个人在被子里亲昵了一会儿,便相拥而眠。 剧本,他看完,有没有看完。看完的是主线剧情,没看完的是闻宴的那条线。 但是所有的总是细枝末节地会提到,他也能大致猜到。 季长安把闻宴抱得更紧,他的人生里,唯一欠的,就是这个人,好像…怎么弥补都不够。 … 闻宴又一次梦到了高中时代。两个人在一起后,他经常会梦到以前。 总是会觉得心酸和不甘的想法,再在梦里,反而看得比较清晰。 周末,李智轩和闻馨会给他半天的休息时间,他一般都会和季长安去图书馆。 反正,他总能有办法约到季长安去图书馆。现在看来,这已经是特殊不能再特殊了。 在图书馆里,他会拼命地刷题,几个小时,他会刷足整个周末的量。没办法,在闻馨家里,他总有很多事要做。 他埋头刷题的时候,季长安总是坐在他对面,压低鸭舌帽,不是看书,就是在玩手机。 图书馆里本来就不能大声喧哗,两个人就能相对坐一整天。 他刷题刷时间久了,刷到眼睛花时,季长安要么让他去卖两瓶水,要么让他给他找两本书。 有一天吧,他费了好大的力解完一个奥数题时,抬起头来没看到季长安。 闻宴放下笔转过去,穿着简单t shirt的少年就那样盘坐在地上,在专心致志地看书,手边还放了一摞书。 低着头,后颈凸出的骨头,清瘦好看。 他摸过去,低头看时,季长安刷地一下将书合上。他当时近视很严重,看不清楚。 现在眼睛好,不过是做了手术。 再看封面,是什么人际交往之类的。 闻宴随意地翻起旁边的一摞书里的一本,粉色的精致书皮,很招女孩子的喜欢。 是本言情小说。 闻宴合上书,坐在他对面,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看这些书?” “想。” “想?”闻宴抿了抿唇,少年时期的他,线条没有现在凌厉,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总是一副好看可欺的模样,不解的时候,会微微瞪圆眼睛,像一只无辜的兔子,“你想女孩子?” 那时候的季长安,他自己都不知道,有着青春期男孩子特有的可爱和古怪,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总是喜欢某种意义上的欺负。 只不过他胜在天生的冷面脸,更具有欺骗性。 反正就是不说话,任由闻宴咬起了手指甲上的倒刺。 闻宴拿对方没有办法,“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环顾了一下四周,悄悄凑近对方,身上干净的味道,钻进了季长安的鼻子里,他只要视线一注意,就可以看到漂亮的,纤细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骨感的脖子。 想咬一口。 “答应我的告白了,你不能想别的女的,或者男的。” 他伸手揪了一下,给闻宴掐出了红印子。 闻宴嘶地一下捂住了脖子,“你干嘛?” 像踩了尾巴的猫。 “有蚊子。” “哪有蚊子啊…你别转移话题,你是不是…” “要是的话,我应该去看伦!理片。”说着,便抱着书站起来一一回归书架。 闻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很小声小声地问,“什么叫伦!理片?” 当时,心急火燎的他,只能看到对方冷淡的神情。在梦里,闻宴却捕捉到了对方唇边的笑。 对方低头,在他耳边,很小声小声地说,“朋友的女朋友。” “…” 闻宴从梦里醒来时,耳边都还是这个片名。 他有些低血糖,撑起来反应了半天,才晕乎乎地拿起一个手机,输了第一遍密码不对,输了另一个密码,然后打开浏览器,输入了片名。 少年时候的他,除了和季长安在一起算是娱乐时光,其余的时间,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干活。他没有智能机,只有一个可以打电话的老人机。 现在才有机会收,当页面弹出来,男人把女人压在墙上,性感撩!人的红裙子可以看到半个饱满的雪山,一条大腿被男人勾起,可以看到蕾丝边的黑色底裤。 闻宴清醒了,他现在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就蠢了。 于是在季长安进来时,把手机封面怼到对方面前,“居然没发现,你高中时候这么野。” 季长安看了一眼,“你喜欢这个姿势?” “…”闻宴拿回来又看了眼,然后刷地一下关掉,“季娇花,你的思想总是脱缰的野马,永远不在康庄大道上。” 季长安乐,“你不早就知道的吗?” “…”五官皱在了一起,“这不是重点,你忘记了吗?这是当年你在图书馆,给我推荐的片子,伦!理片。” “…”季长安略微回忆了一下,“所以呢?” “青少年看这些东西你还…”闻宴语塞,然后咕咚咕咚地冒起了酸水,“你那时候就看了那么多漂亮性感的女人…” “没有,都打码了的。” “!!!”闻宴震惊地看着他,“你还看过没打码的?” “嗯,不见看过,还摸过,还实操演练过。”他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 “呃…”闻宴清咳了几声,“你…当时…” 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然后恍然大悟地看着季长安,“看那些言情小说,不会是想学怎么和我谈恋爱吧。” 季长安垂下眼弹了下对方脑门,“居然比我还迟钝,十年才反应过来。” “那你学习能力也太差了吧,怎么谈成那样啊。”闻宴哭笑不得地吐槽。 季长安去热牛奶,闻言,道,“不是越拽越冷你越爱嘛。” “你就不能学点温柔的?” “那不都是男二吗?”季长安十分正经地说。 “…” … 一直到举行开机仪式时,闻宴都还有些懊恼自己太年轻。 直到一个长相温润如玉的男人走到他面前,伸出了手,“你好,闻宴,好久不见。” 闻宴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谁,季长安就从他身后出来和男人握在了一起,“你好。” 男人神色莫名地看了季长安一眼,手被对方握得生疼。 “你是?”闻宴问。 “我是荣华立啊。” 荣华立是谁?他们班没这个同学。 “冬令营,二中二班的班长。”荣华立提醒到。 闻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荣华立抽回被季长安握得生疼的手,“就是和这个神经病冬泳比赛的那个。” 第74章 闻宴给惯的 “你说谁神经病?”这是闻宴的第一反应,“他是我的爱人,我希望即使我们是旧识,也不要出言不逊。” “是啊,不要出言不逊。”季长安在一边凉飕飕地马后炮。 “…”荣华立被怼得无话可说,这时江梵走了过来,“你们认识?” “以前冬令营的同学。”当时闻宴参加冬令营的费用,是明老师支持的。 “那就有意思了,华立是我们的总摄影指导,大家一起早就吃过饭的,当时你们两个可没说认识。” 过年前… “哦,因为我们是情敌。”季长安坦诚得恨不得一句话就把场面终结。 荣华立翻了个白眼,“以前是,现在可不是,我有未婚妻了的。” “有未婚妻还上我金主面前来干什么。” “老相识叙叙旧怎么了?”荣华立炸了。 “别…”季长安轻蔑一笑,“你看他这个样子和你那里算得上老相识。” 当时根本就和对方没说上几句话也根本不知道对方暗恋他的闻宴多少有些,同情对方。 “季长安,你这张嘴…” “既然已经有未婚妻了,就别懂什么歪心思,我们这里面的人,就是被骗婚的把名声搞臭的。” “谁骗婚了啊,你…” “不好意思啊,我家长安比较耿直不会说话,你别太在意。”闻宴知道,以季长安这个脾气,既然决定要怼你了,肯定就是不把你气到动手是不会罢休的,那样他就有理由把别人揍趴下了,“对不起哈,既然都在一个剧组,改天我请大家吃东西赔个不是。” “我当时就是对你有懵懂欢喜,你不要有负担闻宴。”荣华立软和了下来。 “你想多了。”季长安见缝插针地就呛上去。 “你!” “没事没事,大家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祝你幸福,新婚送请柬。”闻宴连忙灭火,“我们还有事,就先离开了,改日再说哈。” “还有改日?”季长安灵魂发问,被闻宴拉走了。 荣华立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对着江梵就是一通吐槽,“这个季长安,多年不见,脾气是越臭越硬越惹人厌,你知道吗?谁还没有过懵懂单纯美好初恋的时候,我就给闻宴递封情书,害还不算情书,就是一些做朋友啊的诗词,被这个家伙拦到了,当场就和我去比赛冬泳,害我整整感冒一个星期,差点被通报批评。” 江梵抱着双手,“ 他脾气这样,还不是闻宴给惯的。”直击要害。 荣华立瞬间瘪了,“害,长得确实,蛮好,成绩也挺拽的,但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闻宴看上他什么。” “看对眼了,还要什么理由。大摄影师,走吧,工作还很多。”江梵拍了拍他的肩,就意兴阑珊地走开。 荣华立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这才惊觉,江梵怎么瘦了这么多,戴着帽子,冬日穿得厚都看着瘦。 他和江梵不算是很熟,只是一起合作过对方的处女作,他还记得,以前经常有一个挺好看的高高瘦瘦的男人来探班的,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是情侣。 今年他们已经提前过来做了好多准备工作,却始终没有见到。 难道已经分手了? 怪不得啊,情这一字,可以把人骨血都熬干。 … “吃枪子了啊。”走到安静的地方,闻宴失笑地问,“我都不记得人家了,你还这么寸步不让。” “把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季长安看着他,“这样的人,很危险,娱乐圈中,你又是粗大腿,万一呢。” “你这忧患意识倒很足。”闻宴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恍然大悟地说,“是不是李姨和刘姨批判你的那天你们就见过了,我说怪不得回家一副谁惹了你的样子。” “没见过,只是当时知道了拍摄里有这个人而已。” “我没想到你占有欲这么强。”闻宴看了看鞋尖,“你不是和我说,人家长得很猥琐吗?” “猥琐。”顿了顿又补充到,“多年再见,更猥琐了。” 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 闻宴抿了抿唇,眼底有些许小欣喜,两个人走到了学校的后山,闻宴却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今天不算冷,接近春天,风已经没有那么刺骨了,可闻宴还是会被各种痛楚折磨着。 让他像一个老人,不得不在季长安的搀扶下找个干燥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季长安注意到对方嘴唇都疼白了,“吃点止痛药?” “副作用很大,忍忍就过去了。”握住季长安的手,捏得紧紧的,他们这里的视线,刚好能越过学校,看到那大片玉米地。 季长安皱紧了眉。 闻宴擦掉了额头上的虚汗,手指有些抖,“我被他们带来这里时,没有多大的反应和意识,李智轩在学校办公室拽着我的头撞到了门上,我那几天都是恶心,头疼,想吐,晕乎乎的,连明老师到家里来,我都没有什么反应向他呼救。” 季长安没吭声,只是抬起手,把闻宴圈在了怀里。 “要不然,我早跑了。”闻宴眼睛晶亮,“你和我提分手的理由,我压根不信,我都打算好了,跑,去找你的,可是命运捉弄吧,被堵在了学校里。” “跑…” “我也有逆骨的。”闻宴沉默了一下,“在这个学校里,我看到江梵和孟吟两个人的扶持,我就不恨你了,只是更想你了。” 季长安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然后低低笑了两声,“傻。” … 江梵围着他造的这个学校,一直走一直走,从一楼走到顶楼,从食堂走到活动中心,从宿舍走到禁闭室,他好像不知疲倦,走到最后,还是来到了顶楼,看着灰黑的天。 学校不大,四周都是高耸的铁栅栏,闻宴成功逃跑出去的后来一段时间,还会通电。 他也和孟吟拉着手逃跑过,摔了下去,荆棘遍地,皮开肉绽。 “阿梵!”江梵一惊,回过头去,穿着灰白条纹的孟吟站在他身后,向他挥手,还是稚嫩的少年模样,有些黑,有些瘦,笑起来有两颗虎牙,“怎么回来了啊,不该回来的啊。” 江梵看到对方蹦蹦跳跳来到他身边,搭在铁锈斑斑的围栏上,向下看了一眼,浮夸地退后了几步,“好危险的,离远一点。” “不危险。”他笑了笑,对着虚空说话,“下去了,反而能去找你了。” 少年人惊了,瞪圆了眼睛,然后憨憨地一笑,梨涡很漂亮,“你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啊,好好生活啊,我解脱了。” 江梵愣了好久,才哑着声音开口道,“对不起…” 他没有告诉闻宴的是,他对不起孟吟。两个人携手走过苦难,却撑不过繁荣。处女作的大火,激起了他的野心,他想站稳脚跟,所以他开始藏着孟吟,一点点的忽视,到最后,孟吟把他拽出来了,自己一个人,在别墅里,一点一点地,消沉下去。 第75章 无人救他 其实…他回去把孟吟从浴缸里抱出来时,他们已经有三个月没见面了。 那天,是他们离开青志管理学校的纪念日。 江梵说完对不起,他看到孟吟仰起头看天,他很瘦,少年时期更瘦。 “说对不起干嘛啊,你都已经有很好的,新的生活了,就好好继续过下去,阿梵,我已经没了,就过去吧。” “假的,都是假的。”江梵抬手抵住额头,“绝对是假的,你也是假的,这只不过是我,一直在找的借口,你恨我的,孟吟,你一定很恨我,所以你才会自杀,你才会死在我面前…” “你知道的啊,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恨你的。”江梵听到孟吟笑着说。 江梵放下了手,眼眶红得随时可以落下泪来。 燕声,他们的那个生活老师,钟意的是白净瘦弱好看的,无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所以少年时期,瘦黑得像个刺儿头的孟吟,绝对入不了燕声的眼。 孟吟,的长相,是带着男孩子特有的率真帅气和好看,叛逆,但是待人真诚,义气,带着男孩子少年期的张狂肆意的野性的美。 他远没有他们那样的精致俊秀,但就是看上去踏实,可靠,让人舒心。 可是不符合燕声的口味。他比他先提前一个月进入这个学校,因为叛逆,抵抗,他挨了不少惩罚,但是远没有经历肮脏恶心。甚至在学生里混得风声水气,他的义气,让很多人都愿意依靠他。 江梵…他其实一直都是一个…挺自私的人。 他沉迷于电影,从里面,他看到了世间百像,他的家庭,其实支持不了他为了梦想不顾生活。 他很聪慧,就像他挑演员眼光很准一样,他一眼就看中了孟吟。这个人重情义,别的学生都信任他,而且他有逆骨,他绝对,绝对能够带着他一起逃。 刚好,他也喜欢男孩子。 所以他和孟吟相交,用六分真心换了孟吟的全部真心。 一切变味的,是他生病发烧的那一晚,燕声以照顾他为由,让他留在了医务室,孟吟也要留在那里,还被燕声找了各种借口,甚至罚禁闭弄了出去。 那是一个让人恶心反胃的夜晚,男人冰凉的手像蛇从身上滑过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天亮的时候,燕声甚至还挥起手中的照相机,“你爸妈说你不是想拍电影,我拍得不错吧。” 他笑,“乖乖听话,我知道,你也喜欢男孩子,我可比那个又黑又瘦的野小子好多了。不乖的话,”男人皱眉一笑,“你说,这些当钙片怎样?” 江梵屈服,可是燕声玩得越来越变本加厉,甚至极其恶心变态。 他没有办法,跪在地上求他,求燕声放过他。 男人翘着二郎腿,双手合掌放在身前,闻言轻蔑一笑,“不行,最近没有什么比你更让我舒心的了,这一届的孩子,还是你最水灵。” “闻宴呢…”他望着男人,“那个,新来的,他比我…好看…” “他还在过敏,一身的疹子。” “他故意的!”为了求生,人就会堕落成邪恶的一面,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好人,“燕老师,闻宴他故意,存着很多芒果,哪怕腐烂了的,他就是故意让自己过敏。还有,他还会捉虫子放在自己身上咬…” “哦?”燕声坐直了身体,“那就有意思了,真乖,告诉我这件事。不过,他现在那一身都流脓了,还得是你啊。” 江梵绝望了,他瘫坐在地上,“老师,我会死的…” “乖孩子,老师那么爱你,你怎么会死呢?不然你看,这四周的孩子,老师有的已经厌了,有的,实在是…唉…” “孟…”他哽咽了一下,“孟吟呢…” “他?那小子又黑又凶的…” “可是这样的滋味,您一定没有试过。”江梵抿了抿唇,“又凶又烈的豹子,被拔了爪子,变成猫…一定比我们这种…”他说着,眼泪刷刷地流,“有意思…” “我可以帮您,您放过我…” 回忆到了这里,江梵已经无法呼吸,对于孟吟来说,他其实是比燕声,更加恶心的刽子手。 “我知道是你让那个王八蛋找的我。”江梵猛地抬起头来,看到对面的少年做了一个投篮的姿势。 少年笑得神采飞扬,“你那天夜里,我跟着去了,我在窗户外面听到了。” “你是假的,你只是我的幻觉,你怎么可能知道…” 江梵看到孟吟来到了栏杆边,向下眺望,“不知道的话,我为什么会自杀啊。” 声音很轻,让江梵面白如纸。 “燕声宿舍外,有监控的,他也知道我在那里,你可以去监狱里问他啊。” “不可能!”江梵尖叫着后退,“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 孟吟悲鸣地看着他,“我爸妈不爱我,你爱我,尽管你没有那么爱我,但是我还是…愿意把一切都给你,我皮糙肉厚…” 随着他的话语,江梵记起了孟吟那一身惨烈的伤,因为他足够野,足够强悍,燕声的手段就更加恐怖…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 “我是假的啊,我说的,不过是你心里想的罢了。”孟吟摊手一笑,“你有心理阴影,所以后来在一起后,你知道的,我也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愿意在下面的,我是疼惜你啊,江梵。” 江梵泪流满面地看着虚空,坐在了地上。 “可是你呢,后来嫌弃我土气,一身流氓气,你越来越不喜欢我出现在你的面前。除了你的处女作,你再也不许我到过片场去看你。”孟吟的唇角弯成了悲凉的弧度,“我把你从阴影里拉了出来,却无人救我啊…” 无人救孟吟啊… … 江梵的心理防线几乎崩溃,他想要挑下楼时,被季长安一把扯了回去摔在地上。 手掌擦下了一片血肉,火辣辣的痛楚,总算让他清醒过来。 他这才发现,四周围满了人。 “江…江导,您怎么了?”他们关切地看着他,甚至闻宴在最前方,“我已经打了120了,你要不要先看看心理医生。” “不用了…”他喘息着抹掉了泪水,他看见人群背后,变成成人模样高瘦沉默的孟吟,拿着一把刀,对着他笑着,划了手腕。 眼里布满惊恐,他推开人想走,却看到了季长安。 那个人看人的眼光很冷,冷到能看清一切肮脏。 第76章 挺活该的 江梵忽地就冷静了下来,喉咙干哑,像是疼到能泣出血来。 他躲开了季长安的视线,转而看向闻宴等人,闻宴的神情很平静,不像是…听到了什么的。 “就是有点,沉迷了,没事,大家都散了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整个剧组的人都再关切几句,还是离开,明天就开拍,他们有很多事要做。 “你还是别在这里了,你情绪不太对。”闻宴开口道。 “没事,我有分寸的,闻宴,你和季长安先下去休息吧,他的戏份很重。”江梵额角都被汗濡湿了,一额头的冷汗。 “好,那你注意点,走吧,长安。” “嗯。” 季长安和闻宴走在楼梯间,严格来说,青志的硬件设施还不错,可能是地理位置原因还有冷灰的色调观感,让这里总笼罩着一层阴霾。 “你当时在这里和江梵他们关系很好?” “也不算。”闻宴回答道,“我在这里待的时间,连两个月都不到,因为是室友,而且,孟吟他们帮过我。” “那你觉得江梵怎么样?”楼梯间并不宽敞,两个人并肩而行时,总会有肢体接触,闻宴以前在这里时,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根本不敢单独一个人行动,他害怕,害怕突然被燕声带走。 可是现在他早就从那里走了出来, 当时他到这里的第一个星期,他就察觉到了燕声目光的不对劲。他很聪慧,对危险的灵敏度很敏感。 当时宿舍是四个人,另外一个男孩子,沉迷看书,很孤僻,谁都不搭理。他只能向孟吟和江梵寻求帮助。 “江梵…他其实人挺不错的,看上去温温和和的。”闻宴看了看有些岁月痕迹的墙面,“但是我和他并不亲厚,不然,我们不会一直都没有联系。” “我倒是和孟吟有些联系,可是在从他那里听说到江梵拍了电影很成功后,联系,就渐渐断了。”闻宴顿了顿,“不是出车祸江梵来医院看我,我根本不知道孟吟已经去世了。” “嗯。” “怎么突然问这些?”闻宴看向季长安。 江梵在楼顶上一个人抓狂发疯,吓到了所有人,一部分在下面弄遮垫物,季长安腿长,先爬到的顶楼,他还没靠近时,只能模糊听到,闻宴,比我好看… 他顿下了脚步,冷眼旁观着,江梵语无伦次地道歉,拼命地重复都是假的。 “就觉得江梵这个人,挺活该的。”他勾着很冷的笑,眉眼冷冽地嘲讽道。 闻宴略微地惊讶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在两个人下到一楼时,才开口道,“说来,其实,我也曾模糊地感受到,江梵,其实不愿意孟吟他带着我挨着他们的。” “嗯?” “我当时,看得出来他们在暧昧,全当是占有欲吧。”闻宴不是傻白甜,他逃跑企图撞车自杀那次,是燕声彻底疯狂,不顾他一身的疹子。 后来他也逃了出来,知道他自残躲避的,就只有江梵和孟吟。 只是闻宴想,他早晚要和燕声扯破的,拖不了多久。他也没再去深究,人性的恶,尤其是在那样的绝境下,是经不起任何蛛丝马迹的打磨的。 “哼。”季长安冷哼了一声,给闻宴围好了围巾,“你要是早点告诉我,刚我就不拉他了。” “那是一条命。” “我没有推他一把,是我最大的仁慈。” “季长安…” “我知道,尊重生命,尊重底线。”季长安摸了摸他的头,“你一会回去,多去医院检查身体,工作,钱我会省着点花,不用那么拼命。” “说得像是我快要破产了一样。”闻宴睨了他一眼,“你要拍戏,就好好拍戏,还有…我希望,你看到那段时间的我,看到的是我的聪明,不要太被过去束缚,走火入魔,我已经走了出来了,明白吗季长安。” “我知道。” “真知道假知道?” 季长安停下来看他,挑眉,“闻宴,你问题好多。” “居然还敢嫌弃上我了。” “没有。”捞过闻宴的腰亲了一口,丝毫不管有没有人拍到,“你男人,叫娇花,不叫娇弱。”亲完,手指抹掉了闻宴唇角的晶莹。 闻宴脸一红,“有什么区别吗?” “一个是弱,一个是精贵,但是好看。” “噗嗤…”闻宴没忍住笑出了声。 季长安把闻宴送上了车,嘱咐司机几句之后,闻宴拉住了他的手,“有事找助理,我一个星期后再来看你。” 季长安拍了拍他的手背,“好。” … 都是找的少年期的新人演员,江梵在这上面花的心思很足,季长安见到扮演闻宴的那个少年演员时,都有些许惊讶,不是五官像,是气质很接近。 他这个时候抽空看了一下江梵,他对着孟吟的那个少年演员,神情很复杂。 怀念,悲痛,愧疚… 剧本都不是用真名,全是化名,有意思的是,闻宴的这个原型,在电影里,叫江宴。 而江梵叫闻梵,孟吟只是把吟换成了寅。 还以为只是单纯地换姓,但是季长安却咂摸出了不同的滋味来。 剧本进行到三分之一时,才会出现闻宴的事情。 前面的部分,大都围绕着主角。 这所管理学校,不把学生当人,确实有很多孩子太过叛逆,但是禁闭,电击,甚至还有用绳子绑着用鞭子抽的,各种体罚,让人瞠目结舌。 季长安扮演的燕声,就是畜牲一样的存在。 有很多的镜头,都是他戴着的眼镜的光,落在某个漂亮白皙秀气的孩子身上。 有男孩子,有女孩子。 为了保护少年演员,电影用的都是暗示镜头。 比如某个被体罚的姑娘,搭上了他的手,进了他的宿舍,出来时季长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掩门时,能看到破碎的衣服。 某天,在拍摄完燕声对江梵这个原型伤害之后,季长安看到江梵在给演孟吟的那个演员讲戏。 讲完以后,那个演员还不肯离去,江梵只是点上了一根烟。 季长安把玩着自己的腕表,悠闲地走了过去,一副气定神闲但是眼淬毒汁的衣冠禽兽的模样,当场把江梵的烟和打火机吓脱了手。 演员帮江梵捡起了烟,想重新帮他点一根,江梵推开,“你先回去休息吧。” 等演员离开后,季长安坐在了旁边,翘起了二郎腿,“我查过资料,孟吟也是受害者,而且是最重的,可是,剧本里却没有。” “我…不想这些事发生在他身上。” “我,的口味,明明是白净瘦弱的,怎么会,瞧上爪子都是泥的野猫呢?” 第77章 你恨我吗?我爱你 江梵神色僵了僵,“你毕竟不是他,你怎么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季长安乐了,他坐直了身体,看着江梵,“你是一个导演,对演员说出这样的话吗?” 江梵闭了闭眼,选择沉默以对。 “是我不是他,还是心中有愧,谁知道呢?”季长安整理了一下衣摆,站了起来,“毕竟,我又不是导演你。” 季长安说要,也不等江梵回答,就径直离开。 江梵闭紧了眼,太阳穴的青筋暴起,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又看见孟吟坐在他旁边,身体懒散地陷在椅子里,穿得很朴素,白t水洗牛仔裤。 是成年时的孟吟。 高瘦挺拔,甚至比他还要高。肤色比起少年时白了些,但是仍然是健康的小麦色。 他的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很漂亮。 学生的纵火,让青志被曝光在大众面前,是闻宴离开后三年的事情。 他们也刚好要从这所学校离开。 江梵仍然固执地要学导演,不肯依从父母的要求去读职校,有了二胎的父母告诉他,他已经成年了,便让他收拾行李去打工,不想再管他。 而重组家庭的孟吟,自然也是收拾行李离开的。 他们相伴着离开,他在横店里摸爬滚打,钱?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少年,能有什么钱。 所以他们的日子,是靠孟吟在车行里,不管是寒冬还是夏伏,匍匐在车底,一身油污,一个螺丝一个螺丝地俢出来的。 所以孟吟有很漂亮的肌肉线条,但是上面也全是伤。 其实,穷苦的日子,反而比较幸福… “你恨我吗?”江梵知道只是自己的幻觉,他还是想问。 孟吟仰着头看天,夜里很冷,“我爱你。” “你要是爱我,你就不该自杀…” 孟吟轻轻笑了笑,“你倒恨上我了。” “你可以再等等我的啊,我告诉你,我拿了最佳导演,我就可以有很长很长时间来陪你的,孟吟…我们可以,可以有比闻宴还要幸福的人生的。”江梵抓狂地抓着头发。 “害…”孟吟笑出了声,“你想怪谁就怪谁吧,反正我已经死了。” 死了… 冰凉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心脏,“死了啊…死了啊…” “嗯,我选的刀不够钝,所以你看,我的手腕都划烂了。” 江梵还没有反应过来说什么,刚刚还漂亮结实的小臂伸到了他面前,血肉翻卷,一刀又一刀,深可见骨,粘稠的血,滴到了他手上。 “啊!”江梵惊恐地弹跳了起来,椅子被推翻,骨溜溜地滚了一地。 他惊魂未定,孟吟已经消失在他眼前。 远处打扫的工作人员,错愕地看着他。 … 闻宴看了眼季长安的消息,又看了一下助理发来的消息,知道季长安拍摄一切顺利,他也就安下心来。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都已经进入了初春时节。 季长安那里很顺利,可是整个剧组的拍摄并不顺利。 甚至有传言说闹鬼,因为导演总是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然后一副惊恐未定的模样。 这个学校,当年的纵火,死了十个学生五个老师。 所以有人说闹鬼。 闹鬼是不可能的,是有人心中有鬼。 看了看日程安排,很快就要到他的戏份了。 看江梵这副走火入魔的模样,闻宴也有些担心季长安。 所以他选择加班,提前把事情处理好,好去看看季长安。 他处理文件时的自嘲地笑了笑,可怜他年纪轻轻,一副身体却像五六十岁的一样,气温已经回升,春天也来了,空调也开着,他却时常还是会觉得疼痛。 闻宴有时候还是会悲观地想,他不知道还能陪季长安多久。 他想长命百岁。 直到猩红的液体滴落到文件夹上时,闻宴惊魂未定地抽纸擦去,秘书在一旁看到了也急忙帮他处理,直到闻宴的鼻血止住,秘书才说:“董事长,你这段时间太辛苦了,也要适当地休息一下,要注意身体,不然季先生要担心的。” 闻宴看着白衬衫袖口的血迹,“马上就处理完了,然后我要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就要辛苦你们了。” “您已经把很多事情都处理好了。” 闻宴点头,他有些怔愣地看着袖口的血迹。 … 燕声最近的注意力被新来的那个学生给吸引到了。 那个学生刚来时,头上还缠着绷带,一张脸哦,连点血色都没有。 神情很呆愣,看上去,格外想让人心疼。 比如现在,在食堂里孤独地吃饭时,也很招人。 这所学校,都是替家长们管理顽劣的,难以管教的坏孩子。当然,也有一部分学生,只是碰到了,比较糟糕的原生家庭。 本质是乖巧的。 乖巧…孤独,这就意味着他很好下手。 燕声暗自观察了几天后,某一天晚课下了,他以有家长要见闻宴为由,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他有单独的办公室,在走廊最角落,拉上窗帘,可以遮住后山的青翠。 他扶了扶眼镜,在闻宴坐后之后,关上了门,又拉上了窗帘。 他听见那个少年镇定地问他,“老师,是有什么事吗?我姨父他呢?” 燕声开了灯,不知道为什么,他办公室里的灯,总是格外昏暗。 他坐在少年面前,“他留了点东西,就先离开了,闻宴是吧,最近生活还习惯吗?” “嗯。” 少年在强装镇定,瞧,小脸都已经害怕得煞白了,却还是故作镇定。 真有意思,他最喜欢看,毛绒绒的兔子,无力挣扎了。 他伸手去拉住少年的手,少年却猛地站了起来退开,椅子划拉的刺耳。 “老师,你干什么?” 燕声撇嘴轻轻笑了笑,“我是你的生活老师,给你检查检查身体。” “可是,我没有生病。” “预防嘛,这是必须的,我们学校,始终把学生的身体放在第一位,不给我检查的话,也是违反校规,违反的话,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燕声看着闻宴,眼镜折射着光,“比如,会再延长学期啊这类的。” 他看到少年挣扎了很久,还是没有办法,地点下了头,他终于拉上了手,瞧这皮相和骨相,比叫江梵那个孩子还好看。 他撸起衣袖想仔细看看时,却看到一手的疹子,红肿骇人,甚至有的还破皮流血了。 他震惊… “cut!”江梵的一声,把电影的场景拽入了现实,穿着卡其色风衣的男人,还面色铁青地抓着少年演员的手。 “季长安,你的情绪不对,燕声应该是意外,可惜,还有没有如愿的愤怒,不是你这种疼惜的愤怒!” 第78章 幻觉 连续多日以来精神折磨的怨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江梵狠狠地将对讲机一摔,“演得了就演演不了就他妈给我滚蛋!” 吓得和季长安演对手戏的少年演员都抖了抖。 季长安回过神来,他松开了手,改成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没事,不用怕。” 然后转而看向江梵,“对不起导演,刚刚我失态了,可以继续。” “继续什么?你以为自己很行。”江梵冷冷地笑了笑,然后安排到,“下去调整一下,我们先拍下一场。” “下一场演员,就位!” 季长安也没再僵持,他只是扫了江梵一眼,摘下了眼镜退开。 季长安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他的手有些抖,深呼吸了很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一瞬间,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那人人渣,还是旁观者。 他不得不再次赞叹,江梵挑演员的眼光很好,妆化得也很逼真,至少撸起袖子那一瞬间,白皙的皮肉密布着可怖红肿的疹子,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尽管,知道闻宴要在那样的情况下保全自己很难,剧本他也提前一天背好,可是真正呈现在眼前时… 季长安甚至想把自己给捅了。 因为,他现在就是那个恶人啊。 天气逐渐回暖,枯枝已经冒出了新芽。 是闻宴的电话把他拉进了现实,闻宴那边的声音带着笑,“下个星期就来看你,开心吗?” 季长安温柔下了眉眼,“很高兴,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那么多营养师,而且刚从医院体检出来,你放心,我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的身体,偶尔加班,也只敢加到八点。” “还敢加班?” “没有办法啊,想多有点时间来看你。”闻宴坐在车里,司机在前面开车,他浅浅地笑着,“你的助理告诉我,你最近和江梵冲突有点多。” “嗯。”季长安抿了抿唇,“看不顺眼。” “你是一个演员啊…” “我可是带资进组的,我不需要害怕他,大不了你换一个导演。”季长安神色很冷,“不过不行,我觉得这电影他必须拍完。” “他不重要,你才重要。”闻宴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助理说,你今天有点…” “不可能会无动于衷的闻宴。”他仰头,喉结上下滑动,似乎把什么咽了下去,“我可以调整好。” 闻宴张了张嘴,他知道,季长安固执起来,谁也劝不过,更何况已经拍到现在了。 他车祸那场戏… “我相信你,毕竟…接下来的日子,我的天,要你来撑。” 季长安终于舒心地笑了笑,“我可不会当总裁,经商一点也不会,我们会破产的。” “难得你终于觉得有一件事是自己无法完成的。” 和季长安大概聊了半个小时,他才挂断电话。 司机把他送到别墅区时,他说他要走走,就让司机先回去了。 闻宴穿着规整笔挺的西装,独自一个人走着。 别墅区的环境很好,夜里走过的所有地方,都会有一盏灯。 有些住户在遛弯,消食,遇到闻宴的,有的是不认识的冷漠走过,有家邻居也是经常照面却连点个头也不会。 但是有的会热情地打招呼,询问着闻宴下班了。 甚至有个看上去很古板的老爷子,还问闻宴,怎么这么久不见季长安了。 得知季长安只是有事外出,老爷子也是真心地为闻宴放下心来。 人生百态,闻宴以前的人生,短短二十多年,能遇到的恶都遇上了。 现在他很幸运,他身边,有太多善良的人。 别墅太大,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会有些冷清。但是一开灯,到处都是温暖的灯光。 是季长安一手操办的。 冰箱上,还有着对方留下的便利贴,提醒他每天至少喝一杯牛奶,吃一个鸡蛋,什么时候要吃什么药。 每天都会有煮饭阿姨提前把饭菜做好,备着,季长安选的煮饭阿姨很地道很认真,总是会让闻宴到家就能吃上饭,而自己已经离开不会打扰到闻宴。 闻宴认真地把饭吃完,起身收拾碗筷时,膝盖…或者是其它地方,总之是骨头一瞬间疼得他泪眼模糊。 … 收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2点,场务吩咐人收拾工具,江梵就一个人坐在一边发呆。 那个饰演孟吟的少年过来了,“江导,我这场戏演得怎么样?” 眼神再真诚,还是掩饰不了欲望。 想红的欲望,他再熟悉不过,曾经他的眼里全是。 “小李演得很不错。” “我明天…的那场戏不太懂,一会可以到导演的房间里向您请教一下吗?” 江梵沉默地看着他。 那个演员露出了尴尬的神色,难道他会错了意了?可是明明江梵对他很有好感的啊… “是我太唐突了,导演可能已经很累了,我……” “可以,带上剧本。” “好的导演。”演员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便回去了。他可能会洗个澡,甚至懂事的,还会提前扩张好。 他为什么这么懂? 他新作一炮而红之后,接下来拍的戏,有很多新演员,他们都非常想勾搭这位新锐导演。 “你想把他当我的替身?”那个声音又响起了,江梵扭头,孟吟又坐在了他旁边,这次的孟吟,穿着一身车行维修工的深蓝工服,袖子挽起,手臂上面布满黑乎乎的机油。 甚至脸上也是,他手上还拿着扳手。 “不是,你不是要我开始新的生活吗?”江梵对着自己的幻觉,“这么久了,该有的缅怀,痛苦,我已经试遍了,我现在已经不人不鬼够了,我会开始全新的生活。” 孟吟只是笑,不说话。 江梵深呼吸几下,“我当年一个别人都没有碰,哪怕他们已经爬上了我的床我都没有碰,你不应该想那么多的。” 孟吟咯咯地笑出声,“你不人不鬼这么久了,总算找了这么多理由为自己开脱了啊。” “对,孟吟,拍完这部戏,是我对你最后的告别,以后我会去看心理医生,我会重新生活,这些幻象,都会通通不见。”江梵沉沉地看着孟吟,“你既不恨我,还爱我,又总是在告诉我,让我开始新的生活,我会完成你的遗愿的。” “你不说了吗,这些都是幻觉。”孟吟侧着头看着他嘀咕着,“不恨,爱,都是你的幻觉。” 第79章 活着错看,死了依然错看 “…”江梵一时反应不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他盯着孟吟看,越看,他越觉得真实。 脊背发凉,这世界上从来没有鬼神这一说,他在心里劝说自己,强装镇定。 “我还以为,不怪,不恨,宽容,你会更愧疚。”孟吟笑了笑,“我活着的时候错看了你,死了还错看你。” 寒气直逼脑门,江梵这才发现,四周安静得可怕。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远处,因为拍摄需要而架起的摇摇晃晃的灯。 一定是他的幻觉过重了,他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痛到倒呼凉气,偏过头,那个孟吟还坐在他身边,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 “我妈,不要我,和我爸离婚,她走的那天,只给了一根棒棒糖,就坐上了轿车离开。我爸呢,离婚的当晚,他就带来了一个女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不过半年,他们的龙凤胎就出生了。我打架斗殴,他一开始的时候会捶我,后来,请家长也不去,被老师堵到家里后,他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我皮糙肉厚,混不劣,就好像野草,在那里都能活,所以都觉得我无所谓。” “后来啊,我在这里遇到一个人,他会把他的吃的分给我,他会时刻地跟着我,他会表现得很喜欢我,离不开我的模样,他对我很好,他偷偷给我表白,说爱我。”孟吟把玩着自己的扳手,“第一次有人那么在意我。” “我知道他遭遇那种情况时,我很心疼他,我恨不得代他受,但是在我听到,他让那个畜牲来找我换换口味时…我还是会难过…可是我看到他那么无助地在那里,哀求着,恳切着…我贱啊,我选择理解他为了求生的无可奈何。” “那天他回来以后,一直在我怀里哭,后来发了好几天高烧,一直在说对不起。”孟吟眨了眨眼睛,“我原谅他。” “其实畜牲第一次找上我的时候,我想过和他同归于尽,但是我打不过他,被折磨得很惨。那个人甚至把黑板擦塞到了我的下面…” 孟吟的笑容终于褪去,眼里含上了泪花,“我昏过去,醒过来,他哭得眼睛都肿了,我知道,他是爱我的。后来啊,我们离开了那个地方,开始的日子很苦,夏天的车底能热到让人眩晕,冬天手疼得没有办法。可是很幸福。” “他有心理阴影,不愿意在下面,我可以。他要当导演,基本的生计无法维持,我可以。反正我没有他那样的学识。但是我很幸福,我们一起治疗,一起走出阴影,一点一点地把生活过得好。可是啊…” 孟吟突然放声大笑,“可是我没想到,在他成名后,我的幸福就全成了他妈的扯淡。不再过节,不再亲昵,甚至嫌弃我到片场,我身份不够,品味不够,还是同性,所以不再和我在大街上亲吻,牵手…” “我最常一次没有见他,有半年。” “我说,我病了,他说,你身体看上去很好。” “我说,我有抑郁症。” “他说,孟吟,别开玩笑了,我们那么难的时候已经走出来了,现在日子越来越好了,怎么抑郁。” “他让我别作了,等等他,等他爬到上面,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所以别过问他今天和那家名媛吃饭,别在意那个新人演员已经亲上了他的脸…” “所以我选择了自杀。”孟吟突然转过头来,盯着江梵,眼睛里流着汨汨血泪,我向你求救我的,江梵,我他妈向你求救过的,你要是肯放下你的酒宴,早点回来看我,你来得及救我的。刀子划破皮肉,很疼啊!真心被践踏,很疼啊!” “可是你现在在说什么,你要找替身,你居然敢…” 江梵吓得说不出话来,他看到孟吟的脸在扭曲,血泪流了满脸,四周冷风冻得刺骨,他看见孟吟举起扳手,狠狠地向他砸过来! “啊…”剧烈的痛楚,温热的液体从额头上冒了出来,糊住了眼睛, “导演,江导!快叫医生!快拿医药箱和毛巾过来!” 等毛巾堵住了头上的血洞,江梵都还没有从恐惧中缓过来,他的四周围满了人,“对不起导演对不起!” 一个工人不停地向他道歉,他垂眸,这才看到地上有一个带血的扳手,他们搭着的摄影棚,这个工人刚刚在检查,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一阵恍惚,扳手就掉了下去,本来坐在另一边的江梵,突然就瘫坐在下面,被砸中了头。 江梵全身都在发抖,手冰得像冰块。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他被抬上了担架。 … 一直到闻宴一个星期过来探季长安的班,江梵才从医院里出来。 本来消瘦沉默的人,眼下更是苍白的像只鬼。 看到闻宴,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个头,就戴上了鸭舌帽转身离开。 闻宴也不是很在意,他才走几步,季长安就从大门那里出来了,他特意换下了一身酷似燕声的服装,来见的闻宴。 随着他拍戏越深,他越来越明白,闻宴可以不在意,他不可以不在意。 “瘦了。” 两个人见面的一瞬间,异口同声地说。 其实,距离上次闻宴离开,一个月不到。 “演员不好当吧,那有在别墅里喝燕窝好啊。”闻宴调侃他。 觉得闻宴的手有些冷,季长安把人牵到他的房车里,“别给我提姓燕的。” “魔怔。” “嗯。”承认得坦坦荡荡的,“最近是没好好吃饭吗?”手指细瘦,筋脉清晰可见。 “我突然有点,不想当董事长了季长安。”闻宴抱住了季长安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上,很疲倦的模样,“好累,想好好休息,想只和你谈恋爱,什么都不用做。” “那就不用当了,崔华英留给你的,给你好好生活一辈子了。” “可是,怎么护着你…” “大不了,就不拍了。”季长安捏了捏他没有什么肉的脸,“我厨艺不错,开家小饭馆,你坐在前台嗑瓜子收银,我负责做菜,再请一个小工就行。” 闻宴乐了,“我养你,是别墅燕窝,你养我,是小饭馆和瓜子啊。” 第80章 你记错了吧 “怎么?终于觉得自己亏了啊。”季长安难得好心情,眉眼带上了笑。 看上去高冷的人,其实笑起来很温暖。 闻宴看得有些恍惚,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低下头浅浅地笑了,眼眶有些润,“亏大发了。” “觉得亏也没办法,已经赖上了。”季长安看着人瘦削的下巴尖,“干脆,我以后,就专心当你的厨子,自己喂肉一点。” “好啊。”闻宴应下,“对了,你下午是有戏吗?” “嗯。” “这江梵刚从医院出来,就要拍吗?”闻宴有些疑惑,“他那天,怎么会被砸到头了?” “不知道。”季长安显然对江梵毫无兴趣,“心里有鬼,报应不爽。” “啊?” “他要是真的对孟吟无愧,现在就不会害怕。” “其实他们当时感情挺好的,也确实看得出来,江梵喜欢孟吟的。” “喜欢并不代表没有亏心事。”季长安看着闻宴,“江梵要是死了,你不许为他难过。” “呃…”闻宴失笑,“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肯定他一无是处。” “不需要证据。” … 明明已经是温暖的春天,学校四周,万物复苏,也开满了花,应该是秀丽的美景,却因为树林过于森绿,让这群灰色建筑物没有一点生机。 燕声打着饭,他看着那个少年皱紧了眉看着自己的餐盘。 学校会供应水果,学生自己挑选,芒果被剔除了。 燕声很满意,他很喜欢这样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 他走了过去,坐到了三个少年的对面。 叫孟吟的那个野孩子,眉骨上还贴着创可贴,那是昨晚,反抗得太激烈,被燕声扯着头皮磕到了墙。 命贱就是命贱,连血都没有。 孟吟只是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吃东西,他坐着很艰难,嘴唇和脸都是煞白的。 江梵和孟吟坐在一边,闻宴坐在江梵对面,燕声就坐在闻宴旁边。 江梵和闻宴怔愣了一下,都喊了一声燕老师好。 “你们好,都多吃一点嘛,看你们几个瘦得。”燕声把自己盘子鸡腿夹给了孟吟,又给江梵夹了块红烧肉,然后,把那个金灿灿的大芒果,递到了闻宴眼前,“听说闻宴同学很喜欢吃芒果,可惜了,学校以后不会再进了。” 少年时期的闻宴,再怎么聪明冷静,在这一刻,还是有些僵硬,攥紧筷子的手指,骨节发白。 “不过没事,燕老师那里有很多,今天晚上,去燕老师那里拿。”燕声没等闻宴回答,话风一转,“不过老师也可以帮你送过去,对了,我记得你们三个好像是一间宿舍的,另外的一个同学,生病回家了,正好,老师给你们三个都带,随便,辅导一下你们的功课。” 死寂,一片诡异的安静。 食堂,本应该是嘈杂的地方,但是这里,学生都麻木着,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所以这刻的安静,就多了很多意味不明的滋味。 孟吟率先打破了安静,“谢谢燕老师。” “不用谢,孟吟到我们学校来了以后,变乖了很多,老师现在,很喜欢你。” “燕老师,下午下完课,我过去找你拿,谢谢您。” “啊,这么懂事啊。”燕声勾唇笑了,“我很喜欢懂事的孩子,那就这么说好了,老师先走了。”镜头从燕声的背影拉到三个少年的脸上,大家都是隐忍而又克制的,但又各怀心事。 燕声在办公室里哼着歌,他吩咐人往闻宴他们的宿舍里装了监控,亲眼目睹过,少年捧着芒果啃着,汁水烂在了白皙的指尖缝里,秀雅安静的少年,却大口大口地啃着。 看得让人…想让他啃得更多。 闻宴不想拖累江梵和孟吟,一整个下午,他都在做心理建设,一会会发生什么,他大概也能够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他反复地在本子上写着季长安三个字,最后一笔,力透纸背。 他去了学校花园里,抓了一块石头,慢慢地往燕声的宿舍里走去。 学校的校长,是燕声的姐姐,他本人也是副校长兼任生活老师,所以他的宿舍,在的地方很安静。角落里,谁都不会过去。 等闻宴终于走到燕声宿舍时,天已经黑了。 闻宴还没走到门口时,孟吟从里面出来了,他关上了门,姿势僵硬,和闻宴四目相对。 走廊的灯光,昏暗得不像话。 “孟…” “燕老师已经睡了。” 燕声这个人为了长命百岁,不是日日都要折腾这些孩子,找上一次,也是折腾够味,不会多来。 “我们回宿舍吧。”孟吟冲着闻宴笑了笑,然后向他伸出了手,“你扶一扶我吧。” 闻宴走过去扶起了孟吟,夜里,孟吟灰色的校裤,在臀部处,好像黑色的液体,在濡湿。 在两个少年相互搀扶中,镜头拉到下午时,孟吟自己走进了燕声的宿舍。 “傻孩子,你这是到老师这里来献祭?” 宿舍门关着,听到少年痛苦的闷哼声。 男人笑得很扭曲,“你知不知道,是你的那个小男朋友,江梵,他让我找上你的!他说,让我换换口味!” “我…” “知道。” “cut!”一声咔,把戏剧拉向了现实,江梵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季长安你们两个给我出来,谁让你们这样演的,剧本里没有这些戏!” 季长安和演孟吟的那个小演员从宿舍里出来,他安抚了一下小演员,对着江梵抬了抬下巴,“江导,你在说什么,你可以看看剧本!” “看什么剧本,孟吟没有受到侵害,我比谁都清楚!”江梵插着腰,缠着绷带的他,眼底青黑,像一个恶鬼,“剧本我一手把关的。” 副导演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在江梵耳边耳语几句,江梵一脸惊恐地打开剧本,重复看了几眼以后,又惶恐地看了下四周,惊疑不定,他把季长安拽到了一边,“你记不记得,你那天,你那天还跑来问我,为什么,为什么剧本里没有孟吟受到侵害?” “江导,你记错了吧,没有。” “你胡说!”江梵像是一根要绷断的琴弦,“你还诘问我,说是现实世界里,孟吟也是受害者,你还说孟吟不是燕声的口味!” 第81章 季长安可是要向我们敬茶的 季长安闻言,皱眉低声笑了笑,难得的会去开导别人,“江导,你莫不是患癔症了,拍戏固然重要,但是身体也很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季长安,你在胡说八道。”江梵的脸色铁青,面部表情有些扭曲,“你分明,分明就问了的,你休想误导我。” “我误导你什么?我很闲吗?”季长安冷笑一声,“江导,我的爱人还在等我,既然你不拍了,有事一会再说。” 说完,也不搭理江梵就直接去寻人群外的闻宴。 因为不想太过明目张胆,闻宴还穿成很普通的助理模样,戴着鸭舌帽掩去了半张脸,露出的眼睛看人时很灵动,总能给人带来安心感。 “我们回去休息。”季长安走过去,直接就揽住闻宴的肩,不管闻宴不赞同的眼神,就带着往车那里走去。 闻宴最后还是放弃和季长安计较这些了,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成为明星的自觉。 “他最近拍戏经常这样吗?” “嗯,对。”季长安顿了顿,“神神叨叨的,自己都快疯魔了,闻金主,考虑物色其它导演来拍戏了,不能浪费我的心血。” “嗯。”闻宴点点头,“那他刚刚找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你确定你没有弄人家。” “我弄他不也是他活该吗?” “长安…” “我饿了。”季长安直接打断这个话题,“我们开车去城里吃饭,这几日的盒饭吃厌了。” “也好,刘阿姨烧好了菜让我们过去。” 在季长安和闻宴坐上车离开没多久,江梵的车也开离了片场。 都是去往南城,不过方向不一样。 江梵去往的是监狱。 那个关着他们毕生噩梦的城南监狱。 … 最近一直看季长安扮演的燕声,让江梵都快忘记燕声最初长什么样了。 接近十年没见,快四十的男人已经苍老了很多,头发剔光,眼尾有着细纹,恶劣恶心的气质,在监狱里,倒是被剔了部分,但是还是让江梵反胃。 隔着玻璃墙,燕声意外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拿起了听筒,“江大导演,怎么有空来看我,是打算以后我出狱了,来接我和我再续前缘吗?” 江梵看着他,攥紧了听筒,脸色绷紧,没有开口说话。 “哟,这头还缠着绷带啊,怎么受伤了啊。”燕声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对了,小孟呢,你们还在一起吗?” “不关你的事。我来,是想问你,我当初让你去找孟吟的事,孟吟知道吗?” 燕声短暂地意外了一下,他咂摸了一下嘴,垂着眼皮,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真逗,这么多年来,就找我问这事。” “你宿舍外有监控,当时孟吟在外面的,对吗?” 燕声抬起眼皮看他,“当然没有,我只有宿舍里有监控。” 江梵蓦地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刻,燕声又把他的神经调了起来绷紧。 “我和他说了的啊。”燕声抬着眉一脸疑惑而又可笑的神情看着江梵,“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替你保守,蠢货。” “你!” “第一次,我把黑板擦塞进去得时候,我就告诉他了,说实话,我第一次看野小子哭成那样,那个撕心裂肺哟,我都心疼了。” “你禽兽!你猪狗不如!”江梵发了狂,目裂欲眦,像是要冲进去把燕声生吞活剥了一样! 看守见状,连忙走过来把江梵压回座位,“这位先生,你再这样过激,我们要把你请出去。” 江梵全身发抖,脸都涨红了,桌上的拳头攥紧,骨节作响。 “怎么,和孟吟闹矛盾了,他和你秋后算账了?”燕声幸灾乐祸,“那孩子真傻真贱,就这样了还愿意和你在一起,要是我,不把你阴死,就算我输。不过,你骂我禽兽,我觉得你更禽兽,至少我这个人不虚伪,恶心就恶心,坏就坏,不像你,还要批着人皮子,做着肮脏事。我一开始觉得孟吟配不上你,后来吧,你才配不上他,他本来可以在那里安稳无事地过五年的,我对他毫无兴趣。江梵,把他拖入地狱的,是你,呵呵呵呵…” 江梵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他眼睛通红地看着燕声,“孟吟死了。” 燕声笑声戛然而止,半晌,他晃了晃神,“哦,他那样,确实活着不如死了。” “是他死后,告诉我这些事的。”江梵嘴角的笑容在扩大,“燕老师,我是凶手,你也是作恶者。他来找我们复仇了,我这头上的伤,就是他弄的。” 燕声噗嗤地笑出声,他指着江梵,“你疯了吧。” “差不多了。”江梵突然变得很冷静,他松开了手,掌心攥出了一手粘腻的血,“燕老师,你不是还有一年多要出狱了吧,出不去了。” “你想干什么?” 江梵挂断了电话,不顾燕声的拍打,整个人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地离开。 … 李姨和刘姨两个老姐妹,在听到闻宴和季长安要过来时,刘姨拿着菜到了李姨家,两个人一起忙活了一桌好菜。再加上各自的老伴和耳孙,一大桌子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晚饭。 季长安和闻宴两个人,都是没有经历过这样团圆热闹气氛的人。 生活就是如此,你足够努力,有些欠缺,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以不一样的方式补偿给你。 因为两个老太太的儿女都回来了,家里也没有住处,所以闻宴和季长安出去住酒店。 在把闻宴和季长安送到楼下时,两个老太太塞给了他们两个平安福,“上次我们去旅游,在一个寺庙里找一位高僧求的,你们年轻人再这么不信,也拿着,多个安稳。” “谢谢刘姨李姨。” “谢什么,傻孩子,日后你们办婚礼,季长安可是要向我们敬茶的。” 季长安乖巧地点头,他很喜欢有人宠着护着闻宴。 “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哟。”两个老太太眉开眼笑,也许是和闻宴相处得久了,她们觉得季长安也顺眼了很多。 第82章 他应该是坐了一夜 晚饭后,两个人牵着手散了会步,就开车去酒店。 闻宴让季长安戴个鸭舌帽和口罩,季长安只是默不作声地把他的也给摘了。 两个人去的是南城最好的酒店,订的房间主要是舒适和素雅,倒也没有说要总统套房那样的豪。 闻宴坐在大床边休息,季长安先去洗澡。 他攥着平安符看了一阵,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倒了开水吃了两片。 瓶身上是德文,更细致的内容,连闻宴自己也不知道。他仰了仰头,让药片更好地咽下去。 一到夜里,他骨头就疼得厉害。 季长安出来时,看见闻宴刚刚关上门,手里拿着东西。 “什么?” “针线盒。”闻宴笑着扬了扬,“我给你把平安符,缝在钱包里,岁岁平安,长命百岁。” 季长安闻言,一边擦着自己的湿头发一边过去找吹风机,应了一声好。 闻宴把季长安的平安缝好在钱包里迸时,季长安也过来了,坐在他身边,身上带着热气和沐浴露的味道,“把你的钱包给我,我也给你缝上。” “你会吗?” “会。” 把钱包和平安符还有针线递给季长安,在对方动手的时候他就有些后悔和心疼了。 几万块的钱包呢… 歪歪扭扭,奇丑无比的针脚。 季长安满意地缝完,交到了闻宴手里,“从此以后,我们宴宴,无病无灾,幸福一辈子。” 说完,很自恋地补上一句,“反正有我在。” 闻宴鼻头有些酸,“缝得也太丑了,几万块的钱包啊。” “丑?” 闻宴和季长安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闻宴连忙改口摇头,“不丑,很好看,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难得了你。” 季长安动了动唇,神色温软安静了下来,他抬手摸了摸闻宴耳朵旁边的软发,“你最近怎么这么…这么乖?” “啊?”闻宴疑惑。 “都不会和我唱反调,怼我了。” “我…”闻宴眨了眨眼睛,脸颊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不一直就是这样的性格吗?高中就这样了。” “凶一点。” “哪有人找凶的。”闻宴抿了抿唇,“我不过是看你,拍戏辛苦。” “我拍戏感觉还没你工作辛苦。”季长安收回手,视线落到了闻宴的腰身上,“不用手量,我都知道又瘦了。” 闻宴没吭声。 “不管崔家了,陪我拍戏。”季长安敲定了主意,“不要当总裁,当我的?娇妻怎么样?” 闻宴脸红了红,给了对方个眼神,“明明你更娇。” “哈哈哈,是,我更娇。”他的手捏住了闻宴的后颈肉,修长的两指力道适中地揉捏着,“有没有想我。” “成年人,当然有欲望了。”闻宴抓住季长安的衣领,把修长好看的脖颈往季长安那里送了送,“轻!点,最近有些怕疼。” “难得,你在这种事上怕起了疼。”季长安扣住闻宴的肩,把人轻轻压到了柔软的床铺上,一只手一边抚!摸着闻宴的脸庞,另外一只手让人屈起腿来把柔软的拖鞋给踹了。 闻宴眼睛水光粼粼的,咬着唇不吭声。 只是在季长安的唇带着温热的气息落在脖子上时,偏开了头扬了起来,更方便对方享用。 眼泪落了下来,泅湿了枕面。 季长安对闻宴的脖子爱不释手,闭眼轻咬吮!吸的时候,享受得像一个恋脖的变态。 气氛在升温,暧昧和情感开始浓稠了起来。 季长安的手摘开了两颗纽扣,滑进了衣领里。 嘴和手都没有闲下对闻宴这块暖玉的雕琢。 后来衣衫全都丢在了地上,形状好看瓷白如玉的脚在虚空中晃荡着。 男人背脊的肌肉,块块分明,蜜色的,充满力量美。 上面落下了几道抓痕,红艳艳的,很显眼。 “今天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季长安撩!起闻宴湿漉漉的碎发,看清了那通红的眼睛,像充满水的水蜜!桃,他轻轻亲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我弄疼你了?” “嗯…”闻宴的声音带着很浓重的鼻音,“季长安,真的很痛。” 季长安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他轻轻把闻宴揽进了怀里,是最轻柔最温柔的动作着,“真拿你没办法,娇气。” 回应他的是,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浅浅的牙印。 … 后来季长安把闻宴抱进了浴缸里洗澡,反正每次过后,闻宴脖子上的痕迹都比身上多的。 但是闻宴膝盖处,红肿得不像话,季长安用手轻轻按了按,甚至还能留下指印。 “最近一直疼吗?”季长安皱紧了眉,“怎么不见消退了,看医生了吗?” 闻宴在给自己打泡泡,他全身酸软,懒洋洋的,但总算是不痛了。 “看了,开药了的。” “有说什么原因吗?” “车祸后遗症。”闻宴抬眼看着他,“还有工作有些辛苦,让我减工作量。” “听医嘱。” 夜里,在闻宴熟睡以后,季长安轻轻地从床上爬起来,拿上了手机去了卫生间,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很久很久。 出来时,已经快天明。 … 闻宴到的第三天,就要拍闻宴的原型逃离青志出车祸的那场戏。 出于对季长安的保护,闻宴还是让编剧把他当时存了自杀的心理活动给改了,改成意外。 即使这样,闻宴还是有些担心,在季长安要去拍戏时,拉住了对方的手,“季长安,你一定要记得,都过去了,我现在好好的,好好的在等你拍完戏一起回家。” 季长安冲他点点头。 后来出了点急事,闻宴必须马上回京城一趟,他看中途休息时季长安情绪很好,甚至还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他才离开。 等闻宴处理完事时,戏份已经拍摄好了,助理也说季长安情绪正常地回房车休息。 闻宴给对方打了电话,对方除了有点疲惫,一切都很好。 意外是在第二天清晨发生,助理招找不到季长安拍戏,整个剧组的人出动,最终在高速公路旁边的荒地里,找到坐着的人。 助理说,季长安头发上还有水珠,应该是坐了一夜。 第83章 他绝望了,他知道 助理还说,谁都叫不走季长安,全都被骂滚。 闻宴没有多想的时间,他让秘书订了机票,直接马不停蹄额地飞回南城。 飞机上,关节骨头痛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 昨天下午黄昏的那场戏,是燕声不耐烦打算直接对闻宴用强,闻宴挣脱开,逃跑,意外出车祸。 剧本上是这样的,闻宴隐去了是自己冲向货车的心理活动。 可是季长安,看到的不是这样的。 他好像已经超脱了燕声这个角色,成了一个旁观者。 下午的时间,朝霞布满天际,漂亮的光晕织成了梦幻的色彩,笼在灰色建筑上,一半橘黄,一半落在阴影里。 当时的学生,全都组织在食堂里吃饭。 闻宴被拉进了角落不显眼的卫生间,那天他落了单,原因是…江梵他肚子疼得厉害,非要要求孟吟单独陪着他。 为了保护少年演员,这部电影所有涉及那方面的剧情全是用暗示性镜头。 可是今天,季长安却看见了,燕声是如何扯着闻宴的头皮,捂住对方的嘴,拖进了恶臭潮湿的卫生间的。 他看见,闻宴狠狠地把燕声的手咬出血来,想逃。 却被燕声扯住衣领砸回了地上,身体接触地板,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靠!”燕声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他甩了甩,血珠滴落在地上,被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这么砸,闻宴整整呆滞了一分钟才,才把气喘回来。 燕声扯起他的衣领,一耳光扇过去,闻宴嘴角出了血。 “听话一点,你还能好受,再怎么倔,一会你就知道厉害。” 闻宴看着燕声,眼里没有泪,他的掌心撑着地,发臭冰冷的水,粘腻了整个手掌。 闻宴听到了脚步声,他眼睛一亮,挣扎着喊救命! 燕声居然真的被他挣扎脱了,闻宴连滚带跑地跑到门边,门被燕声反锁了,他只能拼命地捶门,“救命!开开门!” “里面是谁?怎么了?你等一会,我给你开。” 是英语老师的声音,一个女老师。 “老师!我是闻宴!救我!” “宋老师。”燕声在后面,气定神闲地出了声,“我和闻宴同学,在里面谈心,没有什么事,对了,麻烦你在外面,竖起正在施工的牌子,别让学生来这层楼,天黑,怕伤到学生。” “老师,你别信他,他胡说,他要强@我!”闻宴终于哭出了眼泪,他砰砰砰地捶着门,“求您,救救我,帮我报警,他是个畜牲!” 英语老师那里只沉默了一会,就开口说:“闻宴同学,老师平时看你也是个好学生,怎么可以辱骂燕老师,燕老师是十分关心你们的,要配合老师的工作,燕老师你放心,我会帮您竖起施工牌的。” 说完,就踩着高跟鞋离开。 这边太角落,即使外面还是霞光满天,这里仍然黑得不像话。 闻宴绝望了,他的手都捶肿了。他转身,灯光下的男人,扶了扶眼镜,开始慢条斯理地摘手表,扯领带。 闻宴把眼泪和血擦干净,他嘴唇无声地蠕动了三个字。 季长安看懂了,喊的是他的名字。 然后他看见,闻宴抄起了拖把,直接嘶吼着冲上去和燕声拼命。 燕声猝不及防挨了一拖把,彻底被激怒,一脚踹在闻宴的肚子上,“老子今天先教你怎么做人!” 闻宴蜷缩成一个虾米,痛的翻了白眼,拖把掉在了一边。 砰…砰…砰… 燕声一脚又一脚地踹在闻宴的身上,闻宴头发,都被地上冰冷的水给浸湿,口鼻出了血。 燕声踢过瘾,他蹲了下来,拍了拍闻宴的脸,“还想反抗?孟吟那个野小子都反抗不了,乖乖听话,第二天还能起床。” “燕老师,我错了。”闻宴眼睛里蓄着泪,无辜可怜的模样,“可不可以,不在这里…太…脏了。” “呵呵呵…”燕声笑了笑,他站了起来,“还想耍花招,闻宴,你太不安分了。” “起来,直接趴在洗手池上。” 闻宴挣扎着想起,却怎么都起不来,口鼻的血,把地上染成了粉色。 他是那样的狼狈,绝望,手指都抓成了红色。 燕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不耐烦地扯起闻宴的胳膊。 也是在这一瞬间,闻宴一手肘撞到燕声的私处,把燕声痛得捂住那里缩在了一边。 这时,灯突然灭了,闻宴还在发愣,门被砸开了。 他慌不择路地往外跑,看见了孟吟,“闻宴,往东南边墙角那里跑,我下午的时候弄了废桌子在那里!快跑!” “孟吟,我们一起跑。” “江梵还在医务室。” 闻宴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 正是上自习的时候,闻宴在空荡的楼梯间,狂奔着,狂奔着,不要命地跑着。 天边霞光未尽,染成了悲壮的颜色。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次,终于跑到那个斜坡,不顾荆棘,爬了上去,踩上桌子,攥住铁网,往上爬。 因为断了电,闻宴不至于被电下来。 他爬上去时,听到了人群的呼喊声,回头,看见燕声带着保安,牵着狗,狂奔而来。 他没办法慢慢爬了,直接闭眼滑了下去,小面全是荆棘,衣服被刮破,勾扯着皮肉,血珠不断地冒了出来。 闻宴像是不怕疼一样,眼里藏着固执的火,冲进了一大片玉米地里。 拍戏时,玉米地无法还原,是打算放弃的。 可现在,季长安眼里,是成片的玉米地,狗吠人声,还有闻宴,在玉米地里奔跑着,一片片地倒下去。 他看见那人的手和脸上,没有一处好的。 季长安想挡住那群人,却怎么挡都挡不住,他想拉住闻宴的手,却落了空。 他看见闻宴不断回头望时眼睛里的绝望,以及那一句句,泣不成声的季长安。 他这才体会到,什么叫痛彻心扉的绝望。 他第一次被后悔演没到差点溺死,他不该把闻宴丢下的。 他看见闻宴跑到了高速公路边,身后还有那群人的声音。 他站在闻宴的身后,看到闻宴气喘吁吁地回头。 他绝望了,他知道。 第84章 这么难哄 季长安看见闻宴弯着腰撑着膝盖,额角流下的汗水冲刷着被荆棘勾出的伤口。 唇瓣干裂,眼神绝望,映衬着身后耻暮的霞光,勾画成了一副最悲绝的画面。 声音越来越近,季长安恨不得拉起闻宴跑。 “闻宴,跑啊!别停下来!” 他想,闻宴后来还能好好地出现在他面前,这次一定是很好地逃过去的。 他这才注意到一辆货车开了过来—— “车来了,闻宴,没事了,车来了。”他已经不知道这是幻境,于是向来沉稳高冷的季长安,看到希望,眼里含着泪地挥手让车停下,他开心得像个孩子。 玉米地有沙沙的风声。 “停下,救救我们!” “闻宴,没事了,别…”季长安的声音戛然而止,闻宴的身影突然从他的身边冲了过去,快得他都抓不到,快得货车时间根本没法反应—— 他的手僵硬在空中,手指俢长,在霞光小面,是淡淡的金红色。 “别怕,我在呢…” 他哑了嗓子,手无力地垂下,眼睛呆滞着,瞬间红了蓄上了眼泪。 他离得是那样的近,温热的液体直接溅到了他的脸上,手上,还有眼睛里。 瞳孔的定格,还是闻宴被撞出去飞出的那一道弧线。 瞳孔不断闪烁着,他缓慢而又僵硬地低下头去,他又再一次看见,闻宴在血泊里痉挛抽搐。 嘴巴里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 季长安皱紧了眉,脸色惨白,嘴唇颤抖,握紧的拳头里,直接攥出了血。 他看到司机从货车上跳了下来,看了一眼血泊里的闻宴,皱着眉叉着腰大骂了一声靠,低喃着真晦气。 不是先打电话叫救护车,而是冲着季长安身后的燕声这群人道,“靠,你们看见了,是他直接冲出来的啊,什么傻鼻玩意,不要命还连累别人。” 其余几个牵着狗的老师面色发白,他们没有想到闻宴会这么倔。 燕声没理会,“打120,快,再晚出人命谁负责?” 季长安慢慢地走过去,腿脚僵硬地跪在了鲜血里,闻宴的脸上都是血,他想去碰,却什么都碰不到。 这是幻境,季长安。 他闭了闭眼睛,闻宴,安稳地在家里等你,不要垮。 他承受的太多了,别让他再担心了。 “季长安,我好像…看见你了…” 四周变得安静,货车司机还有燕声那群畜牲都消失了,只有他和闻宴在。 季长安睁开了眼睛,他看见还是少年时代的闻宴,轻轻抬起了手,手指滴落着粘稠的血,指尖轻轻!点,然后苍白着脸笑了笑,眼睛里有光,“你长大后的样子,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 季长安把眼泪憋了回去,憋到眼眶通红,“疼不疼?” “刚开始,疼,现在不疼了。”闻宴笑得很温柔很好看,少年时的他,清浅干净得像一汪水,“我都能看见你了,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不会死的,闻宴。”季长安碰不到那个可怜的,孤立无援的少年,他只能和他的幻境对话,“我们九年以后,会重逢,那时候,我们会重新在一起,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了。” 他声调有些抖,可是却看见,地上的闻宴,瞳孔在涣散,手也垂了下去,“害,又消失了……” “闻宴…” “季长安,我好想你。” “但是,我想死了。”他眼睛里流着血泪,“太累了,我撑不下去了…” 季长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崩塌—— 重逢后闻宴曾经问过他,有没有愧疚过当年的分手。 他知道闻宴不需要一句对不起。 可是现在… “对…不起…宴宴…” 即使后面喊了卡,他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但是奇怪的是,江梵也没有上前来呵斥季长安,而是很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神色灰白。 … 闻宴找到季长安时,对方盘腿坐在荒废的玉米地里,身前就是那条公路。 他低着头,颓然得像是路边的流浪汉。 闻宴自己经历了那样重的一场车祸,很多细节都已经记不清楚。 包括孟吟的那个举动,也包括自己当时是被撞在哪个位置。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季长安身边,手盖在了对方冰凉的手上,“季长安,我来了。” “你不是说你心态很好的嘛,怎么让我这样担心啊。” 对方只是垂着头,养起得刘海盖住了他的眼睛。 “都过去了啊,你再这样,我要后悔死了,让你过来拍这戏。” 反而是,当事人,总是在云淡风清地说,都过去了… 怎么过得去… 他是怎么扛过去的? 桩桩件件连在一起,季长安想,他的闻宴,差点没了… 季长安一直不回应闻宴,闻宴叹了口气,他伸手抱住了对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没有说话。 直到他听见了一声哽咽。 闻宴怔住了。 季长安哭了—— 季长安是个有多要强的人,他比谁都清楚,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对方哭过。 季长安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闻宴的衣服上,他伸手揪住了闻宴的衣领,狠狠地撞进了对方怀里。 “闻宴…对不起…” 他自己一个人扛过那些事情时,他没有很难过,没有眼泪夺眶而出,可是,在季长安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时,他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他笑,“没事的啊,季长安,没事的,你现在在就好了啊…” 季长安的低声啜泣,直接变成放声大哭,闻宴只能看见他的发顶。 “对不起…我应该在你的身边的…” “我错了…” “你没有错,都是命,别哭了季长安。”闻宴仰了仰头,把眼泪憋回去,他想笑,却吹出了鼻涕泡,“丢不丢人啊,小心我给你录下来。” 季长安只是一直在哭,哭到闻宴手足无措。 他没有想到,向来不哭的人,哭起来,这么难哄。 … 江梵坐在他们曾经的宿舍里,孟吟在的那个床位。 他们是上下铺,他在上铺,孟吟总是喜欢抓着栏杆,笑嘻嘻地给他递东西。 “你当年有机会跑的,怎么不跟着走啊。” 第85章 太难太难 他喃喃地问出来后,身旁有了声音回答他,“你在明知故问嘛。” 江梵侧头,孟吟盘腿坐在他的身边,对方穿着干净的白t和水洗牛仔裤,头发俢剪得很帅气,那是他第一部 电影买座后,他带着他出去打理的。 江梵还记得他当时告诉孟吟的,以后不用那么辛苦的修车了,他有能力了,他们有钱了。 当时的孟吟乐呵呵地笑完,差点把他抱起来在大街上转圈。 当时他还不会顾及自己的导演身份,她们可以在街上放肆地牵手,亲吻,拥抱,不会忌讳别人知道他们是一对。 “你知道我当时是装病的。”江梵垂着眼,“我们都知道,那天燕声会对闻宴下手,你想帮他,我不想帮他,我们还吵架了,我还打了你一耳光,问你是不是喜欢闻宴。” 孟吟没回答他,只是兀自地哼着不成调的歌。 江梵自顾自地说着,“我说,你要是敢帮他,我们就分手,你还是离开医务室出去了。” “能干净一个是一个,闻宴是个好人。”孟吟终于接了话,“我不喜欢他,那么拼命地帮他,不过是因为你…害过他。” 他没把我在替你赎罪这句话说出来。 江梵眼光微闪,不语。 “我也有私心,逃跑,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不敢带着你睹,你看最后,闻宴出车祸,那些照片都放在了我们眼前,江梵,你能有闻宴的那种勇气吗?哪怕是死,也不愿意在燕声手下苟活,我们都没有,我也怕死。” “…”江梵低头咯咯地笑出了声,“你怕死,可是最后你还是却自己选择了死。” 孟吟侧头看他,“快乐过,痛苦过,失落过,绝望过,也幸福过。” 江梵抬起头来和他目光对视,其实,他们也曾像普通恋人那样,有过几年,幸福快乐的岁月,虽然浸透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艰难,可是生活本来就不只有甜。 他们打败了柴米油盐,却打不败…欲望。 “你最后,是不是特恨我?小吟。” 孟吟嘴角的笑容在放大,“江梵,你知道的,我回答不了你了的,我只是你的幻觉。” “世上没有鬼神,我是爱是恨,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你可以再一次回忆那天啊。”孟吟悲悯地看着他,“我们的公寓里,没有开灯,窗帘紧紧地拉着,地上倒着一堆啤酒瓶,扑鼻而来的是难闻的酒味。你去敲卧室门,人没在,然后你看到浴室门缝里不断地流出水来,开着灯,你都看到那带着红,你发疯地一样撞开门,我赤身裸体地在浴缸里,地上的血都已经发黑了,我的手腕都割烂了,尸体被冷水泡得发青,发白…” “你问我恨不恨你,其实,就和问我割手疼不疼一样。” 江梵的眼泪决堤而出,他手拍住额头,全身颤抖,“孟吟,你还爱我吗?” “都为你死了,还问这些干嘛,江梵,我只是幻觉,我不是他。”孟吟笑了一阵,然后安静了下来,他侧眼看他,眼神很复杂。 “再看我最后一眼吧。” 江梵止住了哭声,他抬起头来看他,“什么意思?” “我要消失了。” 江梵的表情一下变得很无助,很惊恐,“别…” 孟吟摇头,“真要说的话,我觉得,从他下刀的那一刻,就不愿意再爱你了。” “还有,有件事我能替他告诉你,那就是,下辈子,你们别再遇见了。” “孟吟——” “再也不见咯,江梵。”孟吟微笑着泪流满面地看着江梵,然后挥手,身体逐渐透明,直到消失不见。 孟吟最后的遗愿,在他恍惚着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其实是…没有和江梵倒别。 江梵嘶吼着扑了上去,除了磕得手肘疼,什么都没有抓到。 孟吟去世后,他人生第一次,爆发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剧组里的人都说这所学校怨气太重,闹鬼,他们的导演神神叨叨,在宿舍里哭到晕厥。 他们的演员,也像失了魂。 … 季长安醒过来时,闻宴没在他身边。他睁着眼睛看了一会,这是个很陌生的地方,应该在酒店。 他穿上拖鞋出了卧室,闻宴缩在沙发上敲电脑,茶几上放着一杯水。 听到他的脚步声,闻宴抬起头来看他,笑,“丢不丢人,季娇花,哭晕过去。” 好像这一场痛哭,终于让季长安发泄了很多,他又恢复了正常。 “娇花,哭凶点正常。”他坐到了他身边,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不是说不工作了吗?” “在交接啊。”闻宴合上了电脑放在一边,自然而然地蜷缩着躺在他的腿上,“有件事,我不想瞒着你,要和你说。” “好。” “答应我,别又哭。”闻宴抬手捏了捏季长安的下巴,“好难哄。” “不哭。”季长安回答着,然后伸手拨弄着他细软的头发。 “骨癌,早期。”闻宴叹息了一声,“两次车祸,伤得太重了。早期,治愈率很高,所以你不用担心,不过你的电影还有一段时间,我不能来探班陪你了,我要去医院接受治疗。” 季长安的手指僵了僵,那天晚上,他查了一夜的手机时,他大概就知道了。 他的情绪突然崩溃,何尝没有这个原因。 他怔愣着看着虚空,半晌,只是把闻宴抱紧了些,“我还以为你要瞒着我。” “如果我真瞒着你怎么办?” “你想让我怎样,我就怎样,舍不得你难过。” “真的啊,我偷偷一个人逃到远方死了,你也愿意?”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季长安垂着眼笑了笑,“但是我会找到你的,你如果骨癌去世了,我就拿着锤子,在你的墓碑前,从脚开始,把自己的骨头捶碎,捶不动了,头还能动,就一头撞死啊。” “殉情那么悲情的画面,被你说成了恐怖片,能的你季长安。”闻宴翻了个身,侧躺着,“我不会死,我会好好活着,哪怕老天爷和我开无数次玩笑,只要还有一丝生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因为…” “能和你重逢,能和你在一起,太难太难。” 第86章 他的老师,站在了他这一边 “我知道。”也许是白天哭得太过,季长安的眼眶有些红,这种弱势的模样,到底是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可是闻宴,我还是恨。”季长安的下颌绷紧,“一次,两次…” “我刚知道那天,我也恨。”闻宴闭了闭眼睛,“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要和我这样开玩笑,可是长安,没办法,有些事情来临,除了面对,我别无他法,我也想过瞒着你,干脆死了算了,但是…我舍不得啊。” “也许,过了这道坎,就柳暗花明,也不算很大的坎啊,医生都说了,只要配合治疗,能痊愈的。”闻宴坐了起来捧着他的脸,“你要是心疼我,就好好陪我,因为我以后不是总裁了,供不起你当大明星了,我怕你像江…” “别拿我和那个人渣对比。”季长安吻上了他的双唇。 … 该有的职业操守还是要有,季长安会把这部戏拍完,不过他以后不会再拍戏了,哪怕是演反派来发泄自己内心荒谬的情绪。 他现在什么别的想法都没有,就是拍完,把闻宴捧在手掌心里。 他们的婚礼,旅行,都还没有兑现。 南城的医疗水平,到底还是比不了省城。所以闻宴先回省城接受化疗。 不过他的光头是季长安剃的。 古时,女儿家出嫁,母亲要用梳子为女儿梳头,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既包含了家人的美好祝愿,也有爱意的传递。 只不过到了今天,闻宴和季长安,没有家人,他们也不会有子孙。 闻宴的头发也是一剃剃到地,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细软。 他们有同学,有老师,还有邻居的两位可爱的看他话会给他们美好祝愿。 所以当季长安在闻宴的头顶落下一个吻时,悲情有,温情也有。 生活难免会有波折,但是幸好,幸好他们是两个人陪伴。 … 剩下的戏份,不到半个月就拍完,杀青大吉后,季长安一个人在空荡的教学楼站着,因为拍戏这件事,他回顾了闻宴那段他永远不可能知道的岁月。 甚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看到的很多内容,和剧本上呈现的不一样。 春光正浓,阴郁的山峦,都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学校一角的花落了一地,被搬着设备离开的工作人员踩进了泥里,这片曾经被烧焦的土地,终究有很多故事,要彻底告别了。 有一支烟递到了季长安手边,季长安侧目,听到了江梵的声音,“闻宴的事我听说了,要…唔…” 江梵吃痛一声,被季长安一拳抡在了下颌骨上,痛得瞬间眼冒金花,牙齿磕破口腔的软肉,尝到了铁锈味。 烟掉落在地上,江梵踉跄着后退几步,他低笑了几声,看着季长安,“你慌什么,时至今日,我还能对闻宴有什么恶意。” “你也配?”季长安这人说话,懒得迂回,“闻宴你不配提起,孟吟你也不配提起,江梵,如果我是你,直接从这里跳下去,谢了你那一身罪孽。” 江梵不置可否,他只是眯着眼看远方,不知道为什么,阴郁的风景,突然鲜亮了起来。 有些事终于过去了,而他,终于过不去了。 “你也能感受到孟吟吗?” 季长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离开。 江梵靠着栏杆,“他和我道别了,再也没有出现了啊…” 江梵向下看去,恍惚间,还能看到他和孟吟两个人坐在树上,他看书,孟吟看他。 这次不是幻觉,是回忆。 “你下辈子,也不要遇见我了,我太自私了。” “再见,孟吟。” … 季长安下楼时,扮演闻宴的那个小演员站在楼梯出口,看见他时,有些怯生生的。 虽然很像,气质也很像,但是闻宴不会有这种怯生生的模样。 “季老师…” “怎么了?”季长安走到他面色,神色只是略微软和了下来。 小演员把一个果篮递给了季长安,“我拍这部电影前,做了很多工作,我了解到了闻哥哥的一些事情,我只是觉得,他很强大,所以他一定能康复的。” 季长安看着果篮,温和地笑了笑,然后道谢,他摸了摸小演员的头。 小演员挥手和他倒别,下楼梯时,他突然回头,然后特别害羞地说,“季老师,我觉得你和闻哥哥,看上去真的很相配,你们会比谁都要幸福的。” … 闻宴住院接受了一个疗程的治疗后,明老师去世了。 老人年纪上来了,突发的脑溢血,走得倒是没有什么痛苦,就是没有留下什么只言片语。 他为人师表,从教的三十多年的的生涯里,没有一个学生,对他有过怨言,他爱着这群学生,像爱着自己的孩子。 就像闻宴和季长安的事,他也曾对同性恋不解过,可是他的第一想法,不是去责怪这两个孩子做了他们认为的不该做的事,而是担心,见不了面的季长安去留学适不适应,被家暴的闻宴怎么平安。 出了那样的事,他一个人奔走在季闻两家,学校和教育局,还有警察局,头发一夜间,全白完。 他苛责自己,没有保护好他的学生。 所以举行丧礼的那天,来殡仪馆吊唁的人,排到了殡仪馆外。 闻宴也到了,他几乎瘦成一把骨头,又坐上了轮椅,但是他气色不错,季长安把他照顾得很好。 两个人都穿了黑西装,胸前别着白色的小花。 闻宴看着灵棺里的老人,身边布满了鲜花。 他还能记起,他站在讲座上,生龙活虎地讲课的模样。 所以生命真的很无常。 他在医院治疗时,明老师还去看过几次,他语重心长,认真严肃得像是曾经在上课一样,给闻宴讲了无数个抗癌胜利的故事,讲完他又像一个小孩一样,惴惴不安地观察着,怕闻宴会烦。 他听完医生说的进度,又再三叮嘱季长安,严肃得像他参加教研会。 明明他不是对闻宴的施暴者,甚至是保护者,他却永远怀着最大的愧疚和不安。 闻宴放下了鲜花,上香时,满脸的泪水。 他还记得,他和季长安的事被戳破的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谴责他时,他的老师,站在了他这一边。 第87章 你还会开玩笑了 眼尾沾着湿意,泪花滴落在娇嫩的花瓣上。 闻宴曾经看到过这样一段话,具体在哪里看到的,他也记不清楚了: 离开的人,已经走完了他的路。 活着的我们,珍惜当下,珍惜每一天。 《克斯维尔的明天》有句话:其实真正的送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昨天了。 生命无常,聚散不由你我。 好好爱身边人。 他在季长安的搀扶上,恭恭敬敬地给明老师鞠了一个躬。 眼泪止住,“医生说,过了这个疗程后,我就会轻松很多,偶尔,可以和季长安出去旅旅游。” “老师,我们年末要举行婚礼了…” 两个人十指相扣,“下辈子,我希望您能做我的父亲。” 闻宴含泪会心一笑,“老师,走好。” 闻宴没有到墓地去,今天风很大,季长安把闻宴送回医院后,就立刻去了墓地。 代替闻宴送明老师最后一程。 … 癌症的治疗过程很痛苦,闻宴常常半夜痛醒,吃不下饭,恶心,难眠。 再怎么豁达温和的人,也难免会被消磨秉性,变得焦虑。 闻宴有一次黎明时,抓着季长安的手说想死,然后他看见季长安的眼泪,居然一瞬间比他还多。 “好。” 闻宴愣住了,苍白干裂的嘴唇颤了颤,“好什么好,真让我去死啊。” 季长安可能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哭了,“我陪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闻宴破涕为笑,“那你哭什么?” “哭?”季长安这才感受到自己脸上冰凉的液体,他皱了皱眉,难得的,耳廓红了,他只是握紧了闻宴的手,说不出话来。 闻宴把他搂紧怀里,“好了,别哭了,我最怕你的眼泪了。” 闻宴的怀抱,比他的消瘦了太多太多,但是这一刻,他却觉得分外安稳。 “一个星期后,首映礼。”季长安抬手把眼泪擦干净,“去看看电影吧,我们还没有一起去看过电影。” “就首映礼了,这么快的吗?” “嗯。” … 首映礼的时候,正值夏末,但是天气还是很热。 上个星期见识过季长安的眼泪后,闻宴的身体突然好了很多。 连主治医生都调侃,让季长安多哭几次,说不定闻宴就直接好了。 总而言之,治疗情况很良好,甚至超出预期。 闻宴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虽然没有在头上做手术,但因为化疗,头发是怎么都不可能剩的。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精神头不错,但是因为疾病,眼窝有些深陷,神色苍白,干瘦得一点肉感都没有。虽然穿了黑红格子衬衫,牛仔裤,很年轻的装扮,但还是觉得自己腐朽苍老。 他明明只比季长安大几个月。 “好丑啊,季长安。”他看到镜子里出现了穿着简单蓝t的青年,身形挺拔,肌肉姣好,风华正茂。 季长安站了过来,端详了一下镜子里的两人,给他仔细地戴上了假发,“你也不可以说我爱人丑,懂?” 说完让闻宴转过身来,含了下脖颈肉,他站在一点痛都舍不得让闻宴受。 “还不允许人说实话吗?” “电影不看了,步不散了?”季长安挑眉,“能得你,还敢忤逆,闻宴,谁都不可以嫌弃你,哪怕我,哪怕你自己。” “你好霸道。” 季长安蹲下去,给他换好了鞋,“嗯。” “我就…替你委屈。”生病的人,情绪很敏感,很易动,季长安抬起头来看闻宴,某个人委屈得眼眶红,却没有掉眼泪。 “我委屈什么?”季长安问。 “你自由没多久,就去照顾残疾了的蓝琴。”照顾一个残疾古怪的病人,是件很痛苦的人,终日与屎尿打伴,还要接受无穷无尽的苛责,“好不容易找到自己一件喜欢做的的事,我却生病了,把你困在这里…我有时候还爱发脾气…” 季长安站了起来,从旁边抽纸给闻宴,闻宴伸手打开,“我又不像你,爱哭鼻子,没眼泪。” “你的房产,银行卡,都在我这里了,嗯,确实挺委屈的,那我拿着跑了怎样?”季长安看着闻宴丢过来的眼神,“出国,找个金发碧眼的美少年。” “你敢吗?” “你再说我委屈我就敢。” 闻宴睫毛颤了颤,“这样安慰人的,你是一个奇葩,我还没被气死,我也是奇葩。” “再说自己死,我就再找个日系纤细的美少年跟着,一三五美国味,二四六日本味。” 闻宴气笑了,“那还有周天你干嘛?” “抱着你的照片哭啊。” “混账玩意,还会开玩笑了。” … 晚上首映礼,白天,江梵去了趟监狱,然后去了养老院,见了孟吟的奶奶。 孟吟的奶奶已经很早就失明了,最开始时被孟吟的父亲送到了最便宜的养老院,后来,江梵和孟吟有钱后,把老人家接到了最好的养老院。 老太太虽然眼盲,但是心不盲,孟吟虽然只字不提他和江梵感情出现了问题,但是她能感受到。 直到孟吟去世后,老太太就拒绝再见江梵。 但是今天她愿意让江梵进了她的门。 老太太坐在摇椅上,她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依然愿意,就那样朝着窗户的方向。 “我推您出去散散步吧。”江梵说。 “不用了。”孟奶奶把空洞浑浊的眼睛转向了江梵的方向,“听说你拍了部电影,讲的是关于小吟的。” 孟奶奶一直都关注着,江梵的动向,她看不见,就听各种娱乐新闻。 新锐导演又一力作,《角落》,故事原型是他和他爱人曾经的经历。 “对的,今天首映。” “可惜了,我看不见。” “我给您制作了台词版…” 孟奶奶摆手,“不用了。” 两个人之间又陷入沉默,“你走吧,以后不用来了。” 江梵点点头,笑着说,“那您,好好的,以后,过年过节,我都不会过来了,奶奶,我和小吟,都希望您能长命百岁。” 孟奶奶愣了愣,她浑浊的眼睛盯着江梵很久,最后,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在江梵出门的那一刻,他听到孟奶奶说,“何苦呢。” 第88章 脏了他的黄泉路 江梵低头浅浅地笑了笑,他不是一个好人,自私自利,自以为是,善妒虚伪… 甚至一度为了想开始新的生活,想把孟吟从自己的生活里抹去,拼命地催眠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 但是他还是走不出去。 因为他对孟吟的感情,是真的。 “奶奶,我找不到他了,甚至下了地狱,也找不到他了。” … 明明出发时是个好天气,进了电影院在买票时,就下起了大雨。 天空阴了下来,初秋时分,不过是五点,却像冬天一样,夜色来得很早。 季长安看着手机上得到的消息,燕声暴毙在监狱里,发现时四肢已经僵硬扭曲躺在床上,眼口鼻耳流着黑血。 死因暂且不明。 他放下了手机,拿上自己爆米花和可乐,走向了坐在一边的闻宴。 他不刷手机,视线也不乱看,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闻宴经常这样发呆,病痛消磨了他大部分的精力,偶尔偷闲的时间,一部分给了季长安,一部分留给自己放空。 “试一个味道就行。”季长安给可乐插上吸管,递到了闻宴唇边。 闻宴浅浅抿了一口,“等我好了,要吃很多很多东西。” “吃什么东西,先吃我。” 闻宴乐了,他笑着摇头,抓了几颗爆米花喂了季长安,视线转过去时,刚好看到江梵和几个明星还有制片人还有大导演影评人过来。 江梵少有的,穿上了西装,西装看上去并不新,还有些褶皱,并不像高定的模样。 他打好了领带,凌乱许久的头发也剪短打理好了,看上去斯文儒雅。 他们这一行人,笑着和闻宴和季长安打招呼,闻宴浅浅地笑了笑作为回应,季长安依旧拽得像个二百五,眼神都不给一个。 闻宴的膝盖碰了碰季长安的膝盖,“幼稚,任性。” 嚼着爆米花的季长安喂了对方一颗,“我有任性的资本。” “难不成一会你想和他们坐一起看电影?” 闻宴摇摇头,“那当然要和你坐在后面。” “我演得太好了,你会不会怕我?”季长安很认真地问。 闻宴笑得眯了眼睛,“这就跟你已经撕了安全套再问我要不要一样,我心中没有阴影,又怎么会怕一个虚影,就算燕声在我面前,我也不怕。” “那好,走吧,检票了。” “一会别在电影院里哭啊,季长安。” … 《角落》的拍摄,从冬天拍到春天快结束,初秋首映,一切好像太急太快,就好像谁等不了了一样。 闻宴和季长安落了座,他们在视野最好的中间,没有注意到,江梵其实没在第一排。 江梵在拍摄上很有天赋,无论是手法,还是色彩构图,既残酷,又充满诗意的美好。 一群在所有人眼中的不良少年,在他的镜头下,并非无可救药,也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最开始时,电影的视角,其实是以江梵为主。 剪辑过后的电影,主视角,反而成了闻宴和孟吟。 毫无人性的残酷对待,这群本该青春洋溢的孩子,在这里被摧残成了木偶。 所谓帮助矫正,却是把他们推入了地狱。 他们被放弃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无人关心,无人在意。 而这学校的角落里,却总有一双眼睛,落在那些孩子的身上,然后在他们不备的时候,拉入不见天日的角落里。 无论男孩还是女孩。 电影结束在,孟吟和江梵两个清瘦的少年,抓着自己可怜的包,站在学校门口,身后,大门关上。 他们的家长来接他们,两个少年回望一眼,流动着干净而又纯粹的爱意。 就那么一眼,片尾曲响起,电影结束。 江梵并没有把后来的大火,青志被封,燕声入狱拍出来。 因为,还有无数个燕声没有伏法。 电影后面的彩蛋,只有一句话,本电影根据2013年青志青少年管理学院事件改编,请善待,所有还没有长大的男孩女孩。 然后是江梵和孟吟在海边的合照。 季长安和闻宴十指相扣,离开电影院。 因为并不是热门题材热门电影,也没有流量大明星,宣传也不到位,来看电影的人不多。 闻宴特意留意了一下,江梵在那里,他看到江梵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因为人挤着人,他并没有看清对方。 … 因为外面还下雨,两个人就在电影院旁边的餐厅吃饭。 医生说了,今天的闻宴,可以稍微吃点好的。 … 电影散场,清洁人员进来打扫卫生。 开了灯,歪在座位上西装革履的男人,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慢慢走上去,在靠近对方的阶梯时,脚底却像踩到水一样,她低头看去,然后尖叫着后退了几步。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满台阶的鲜血,还在往下渗,蔓延了好几个台阶。 “来人啊!死人了!” … 江梵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轻松过,他的西装是孟吟为他买的第一套西装,口袋里还装着孟吟用来割腕自杀的刀片。 灯关了,电影的一幕幕,从他的眼睛里划过。 他最终还是遵从了真相,一切毫无保留地拍了出来。 包括他对孟吟,对江梵作的恶。 在电影一开场时,他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垂着眼,拿着刀片,轻轻地划开了手腕上的皮肉。 即使一个人一心求死,刀划破肉时,也是那样的痛。 血液从身体里流出去时,他也会害怕。 他在电影屏幕里看到孟吟一瘸一拐地从燕声宿舍出来时,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 他知道的,孟吟也害怕。 “你死了,也见不到我的啊。”他侧过头,看到了孟吟。 他的唇色已经开始苍白,于是他又划了几刀,他还怕这两个半小时里,自己死不透,所以还吃了药。 “现在不就见到了。” 孟吟只是笑,他转过头看着江梵,“反正你死不死,难过不难过,有多爱有多愧疚,我都不会知道了的,不过有一点我们是一样的,死前我们都一样痛苦。” 江梵嘴唇抖了抖,“是啊,我让你那样痛苦地死…” “没有天堂,没有地狱的。”孟吟注视着他的眼睛,“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江梵,孟吟已经被火化了,你亲眼看到的,火舌里,连青白的脸都烧得扭曲。” 江梵睁大了眼睛,喉咙里堵满了腥甜的血。 然后,他看到了孟吟的脸化成了季长安的模样,季长安看着他特别鄙夷冷酷地笑了笑,“迟来的深情,和假的深情,一样可笑。” “你这样的死法,太便宜了,不,你该躺进硫酸浓液里,把你这张脸给腐蚀掉,让我告诉你,你这样死去,不过是——” “脏了他的黄泉路。” 第89章 七夕番外——当你我都老了 年少时的爱情最诚挚最热烈,年老时的爱情却最动人。 毕竟这个世界上,相遇很难,相爱不易,相守最难。 从25岁到65岁,闻宴和季长安已经在一起走过了四十个年头,今天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四十个七夕。 季长安这个人,和浪漫不搭边,但是,和闻宴在一起后,每一个七夕和每一个情人节,他都会挖空心思,好好地准备一下,小礼物,小惊喜,从来都不缺的。 季长安的求婚,就是在闻宴骨癌痊愈的那个七夕戴上的戒指的。 可是今年季长安准备不了了。 所有人都认为,会是闻宴先垮下去,毕竟这个人的这一生,走过了太多磨难,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季长安在半年前换了个灯泡摔了一跤后,整个人就开始浑浑噩噩,到如今,已经神智不清,医生说他老年痴呆,说他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 接到消息的时候,闻宴怔了很久,比当年知道他自己患了癌还要心酸难过。 季长安这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到最后老年痴呆呢? 他看着坐在病床上的人,年轻时再怎么俊美,年老时依然会两鬓双白,皮肤褶皱。 他自己也同样如此,容颜不在,幸好相伴的人还在。 他腿脚在渐渐不行了,身体也不太好,可是闻宴不想把季长安送到疗养院去。 他和季长安,死也要死在家里。 闻宴低下头呵呵一笑,没事,反正这辈子,他什么没有经历过。 他笑出声,季长安就转过头来盯着他看。 闻宴手上的皮肤,已经松弛,两个有了白发的老人牵上了手,“走,季娇花,我带你回家。” 醒来后一句话都没说的人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家里有宴宴吗?” “有。” “哦。”他点点头,“那我回家。” 他们的好友陈姜和女警官生了一对龙凤胎后,又生了一胎,是两个儿子,都认了季长安和闻宴做干爸爸。 季长安和闻宴没有去孤儿院抱养孩子,也没有去做试管婴儿,季长安说他做不了一位好父亲,不想再辜负什么。 所以陈姜怕两个人年老无依,一直告诉自己的四个孩子,他们有三个父亲。 陈家几个子女帮闻宴和季长安选了三个极好的保姆和护工,一个负责饮食起居,一个负责卫生打扫,一个专门跟着季长安。 但其实不用,季长安不需要任何一个人跟着,他只要闻宴。 所以闻宴退了一个,经常牵着自己的傻老头遛弯,散步。 他年轻时养了一朵娇花,年老时养了一个孩子。 因为痴呆后的季长安,反而像个话多粘人娇气的老头子,如果半夜里闻宴有嫌弃热不给他抱着睡,季长安会发脾气,还会哭。 对,除了那一年哪次声嘶力竭地哭过以后,这还是闻宴第二次见到对方的眼泪。 然后就是无数次了。 还得让他这个老头哄,拍着背的那种哄。 因为只有他知道,他的季老头有多么招人疼。 痴呆后性情大变的季长安,还有一个变化,就是总会在家里找什么。 闻宴弯着腰问他,“季娇花,你在找什么?” 曾经高大的青年驼了背,宽厚的肩膀已经消瘦了很多,他看着戴老花镜的闻宴,“我找宴宴啊。” “你找他干嘛,闲得慌。”闻宴躺回自己的摇椅上,继续看自己的报纸,“再说你啥啊,人还能藏在花盆底下不成。” “你不懂。”某个老头哼哧着回了一句,然后继续搬着花盆。 “我不懂什么,你倒是说说?”闻宴坐了起来,拿着自己的报纸诘问,“你要是说不出一个一二三,今晚就自己睡。” 季长安委屈,蹲坐在地上,“好多人要欺负他,宴宴藏起来了。” “我要找到他,保护他啊。” 闻宴愣了愣,他手指无措地扶了扶眼镜,也许是老花镜度数不太对了,他视线有些花。 说不出话来。 季长安转过来看着他,“我好难过,好后悔,我要赶紧找到他啊,把那群不是人的东西,都捍死。” 说完还像模像样地举起了拳头。 闻宴乐了,“你不看看你老成啥样了,还捍死别人。” “我不老,在他眼里,我永远年轻,永远是他的神。” 没想到你老了,这么中二。 … 过七夕,闻宴打算带着自家娇花出去吃顿好的。 刚好陈家老幺开了个农家乐,吃完素斋,还可以去果园里摘点水果。 季老头倒腾了一早上,终于出了门,安安静静地和闻宴坐在车后座,有点年轻时的样子。 “不想出门?” “没。” “那你怎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 “那你怎么不说话?” 季长安瞅了他一眼,“想事情。” “想什么?” “可以不说吗?” “不行。” 季长安撇下了嘴,“闻宴,你好凶。” “季长安,你挺厉害的,年少时你嫌我话多,现在老了你嫌我凶。” 季长安懵而无语地看着他,“闻宴,你是不是欺负我现在脑子不清楚,蒙我。” “哟,条理很清楚,还带上条件进行逻辑推理了。” 季长安抱着手不吭声。 “说不说?” 偏头。 “不说卖了,反正你现在又没钱又傻。” “谁说我傻?”季长安特别无语地看着他,“这是你逼的,惊喜没了,怪你自己。” “啊?”闻宴疑惑。 季长安冲着他笑,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握紧。 “伸出你的手来。” “干嘛……” “乖,听话,又不是小孩子了。”季长安开心得脸上都染上了喜色。 闻宴看着他伸出来手。 “闭上眼睛,我数一二三再睁开眼睛。”季长安轻轻地牵过了他的手,握着的拳头,对着闻宴的掌心。 “一、二、三,宴宴,可以睁开眼睛了。” 掌心有轻微的重量,闻宴睁开眼睛,手掌里,是一枚小小的,草编成的戒指,钻石的位置,是一朵蓝色的小花。 怪不得昨天遛弯散步的时候,揪都揪不回来,老是采路边的花。 “宴宴,我没忘,今天是七夕,七夕快乐,我的老宝贝,再嫁给我一次好不好?” 完了,老花镜又看不清楚了。 闻宴曾经看过最感人的爱情故事就是,他老了,傻了,却依旧没有忘记爱他。 三生有幸,他也拥有。 第90章 盛大开场的剧目,却烂尾了 江梵瞳孔猛地放大,卡在喉咙里的黑血涌了出来,眼底最后的光和希望也在这一瞬间寂灭。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也拥有不了重来的资格。 他看见,眼前的季长安,又重新幻化成了孟吟的模样。 是少年时候的他,黑瘦,张扬,意气风发,还有,漂亮的虎牙。 他干干净净地坐在那里,眼睛里再也没有他,然后慢慢地变透明,直到消失不见。 是他毁了他的。 孟吟,本该拥有很好的人生,他不用被燕声伤害,不用遇上他,不用尝尽抑郁的苦果,不用最后孤身一人死在冰冷的浴缸里… “呵呵呵呵…” 在片尾曲悲伤而又悠远的音乐里,他看见,孟吟跟着散场的人群,慢慢离开。 真的结束了… 他的手垂下,眼皮也渐渐合上,四周安静了下来,最后的光,从眼底消失。 血,流了一地。 像一场盛大开场的剧目,最后却烂尾了。 他孤身一人,穿着孟吟为他买的西装,坐在最后一排,看完了他为他们拍的第一部 ,也是最后一部电影。 … 季长安去结账时,闻宴听到警笛的声音,救护车和警察一起涌了进去,还有大批的记者。 他盯着玻璃墙,有些恍神。 “看什么,走吧。”季长安走过来牵起了他的手。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季长安扫了一眼外面,只回了一句不知道。 他们走到商场外面时,风很大,吹得人衣角纷飞。 季长安把人搂进了怀里,站到了一边。 医生护士推着急救转运床,警察护着,后面跟了一片记者,还有路过的惊讶的群众。 季长安只扫了一眼就知道是江梵,他觉得风大,想带闻宴离开,闻宴却拉了拉他的手停下。 “是江梵吧。” “嗯。” “…”闻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隔着人群攒动的缝隙,他看到,缠着绷带的手软软地垂了下来,雪白的颜色已经被鲜血染红。 人没了… 闻宴内心像风穿堂过一样,空荡荡的。 他和这个人相处过,尽管关系不如意,尽管对方害过他,他还是觉得唏嘘难过。 为江梵和孟吟两个人的爱情。 他曾经见证过,在他不知道那些内幕时,他还羡慕过。 两个人眼里都是彼此的感情做不得假,只是爱情,在江梵那里,敌不过人性。 他有时候会坏心眼地想,要是季长安也在就好了。 他就不用一个人了。 “季长安,你说,他们那么艰难的日子都过来了,怎么最后…反而是,挺不过富裕的生活…” 江梵被推上了救护车,警笛再次响起,消失在闻宴的视野里。 “人的欲望,是无限大的,尤其是在娱乐圈这样的场子里。”季长安摸了摸他的头,“你放心,我是个只对你有感情有欲望的怪物,这样的事,不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闻宴抬眼望他,对方真的是很认真在说自己是怪物这件事,并且觉得幸运。 可能,这就是缘分,独一无二的缘分。年少时的他,误打误撞的,敲开了季长安的门,虽然过程坎坷,但到底是住了进去。 “就你这样见到导演制片人鼻子都要瞪到眼睛上去的,你也不适合这个场子也红不了。” “无所谓,风太大了,赶紧回去。”季长安强制性地把闻宴带走。 “晚上可以吃小龙虾吗?” “30天以后。” “长安…” “撒娇也没用。” 那是闻宴化疗的最后一个疗程。 … 导演死在首映礼上,一瞬间把《角落》这部电影的热度炒到了顶峰,一部小投资小众电影,瞬间在各种排行榜和院线排片上占据第一。 作为自己的绝唱,江梵很用心地去拍摄和制作这部片子,又是揭示刺痛人神经的社会话题,某瓣上的谈论热度和评分节节走高。 有很多人是哭着出来,也不断有孩子学生在发声,不正当的教育机构被一一挖了出来。 教育,本来是一个事关人类命运的美好话题,却在看不到的角落里,滋生了太多骇人听闻的恶念。 各方关注的都有,关注的点也各不相同。 随着江梵死因的公布,渐渐的,江梵和孟吟的事, 也浮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有无数磕cp的人,为这对命运悲惨最后双双赴死的小情侣哀嚎一地,他们创作了无数同人小说,有重生的,有反杀的,有依旧be的。 只不过,他们笔下的江梵,都是为爱殉情的痴情导演,他们永远也不知道,真正的真相。 因为电影的最后,是两个人走出深渊。 而故事的后半部分,是江梵成了孟吟的深渊。 当然也有关注演技的。 有人痛骂燕声这个角色,但无一例外的,都在说,演技真的太好了,让人恨的牙痒痒,简直就是变态本态。 而且… 颜值过于高了,比现在娱乐圈任何一个顶流还要俊。 重点是…演技好…还长得好… 于是各大网友一边骂着季长安这个角色,一边挖季长安这个人。 新人,干净得如白纸。 不不不…不干净,随着各大网友深扒时,就看到,《角落》拍摄时,季长安这个新人住的是顶级豪华房车,助理都有一堆,重点是,还有大老板频频探班。 大老板,暂时挖不出来。 但是季长安这种毫不遮掩的态度,已经明明白白把自己被包了的事送到了各大网友面前。 … 外面的风声雨声都和季长安无关。 因为闻宴还在医院接受治疗。 虽然最后 一个 , 疗程比前几个要轻松一点,但是闻宴依然很痛苦。 那么能熬的人,都会抓着他的人,低声啜泣。 一遍一遍地喊着,“季长安,扛不住了…” 今天下午闻宴难得安睡,季长安拍了张窗外晚霞的照片,照片里有闻宴苍白的,打着点滴的手。 他配了条文字,【他很痛…但是我除了让他再坚持一下,没有别的办法…】 点击发了出去,是微博,微博名就叫宴宴的娇花。 是陈姜给他支的招。 陈姜的老婆,已经成为刑警,她告诉陈姜,如果不让季长安把情绪用合法正当的手段发泄出去,这家伙会变成一个高危险的犯罪分子。 陈姜不服气,“咋滴了,我兄弟看着不像人,但又不是真的不是人。” 他的妻子冷笑一声,“女人和刑警的直觉,而且,我了解过他的背景,童年黑暗,原生家庭悲观变态…” “停停停!”陈姜摆手,想抽烟,在看到妻子大着的肚子又放了下去,“我想办法,” 第91章 凶我? 季长安不喝酒,不飙车,其实这个别人眼里的变态生活作风真的挺好的,整天都是围着闻宴转。 不过陈姜清楚,闻宴要是真没了,季长安估计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多恐怖他不清楚。 于是他就劝季长安注册一个账号,在上面发些心情啊,要符合社会价值观的。 “你想,有个记录你和闻宴爱情的地方,挺好的。”陈姜苦口婆心地劝到,“你虽然觉得没必要分享,但是闻宴,他会喜欢有很多人祝福你们。” 这样一句话改变了季长安的主意。 于是他在微博上注册了“宴宴的娇花”这个账号。 文字简单,配的图,也大多时候不知所云。 只是偶尔有几次露出了闻宴的侧脸,这个时代,是颜狗的盛地,所以这个账号渐渐有了些粉丝。 大家也默契地摸索出来,微博的主人,和图片里面的人是一对同性的爱人,他们正在对抗病魔。 这一听,就是很感人的爱情故事。 爱情,永远是经久不衰的话题。 季长安发完微博后出去给闻宴取药和拿吃的,遇到了陈姜带着自己的媳妇来做孕检。 快生了。 陈姜拍了拍季长安的肩,“老季,说不定我两个宝贝出生的那天就是闻宴康复出院的那天,你可得对他们有点好眼色,别吓哭他们。” 怀的是双胎。 季长安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说好,他比以前要沉默高冷一些,反正不闻宴面前都是这样。 陈姜也习惯了。 “闻宴醒着吗?我们过去看看他?” “改天吧,他刚睡下。”季长安冲着陈姜笑了笑,“谢谢。” “多大点事,那我们先走了。” 陈姜带着自己的媳妇离开。 季长安回到病房时,闻宴已经坐了起来,他的手背,因为扎针,两只手背都是青的。 他面对着窗而坐,低头刷着手机,整个人安静而闲适。 悲观过后,总是要爬起来,向着希望努力的。 “低头看久了眼睛和颈椎会不舒服。”季长安走过去捏了捏他的后颈,“怎么就醒了?” “嗯?我没睡多久吗?”闻宴抬起头来看着他,“感觉睡得很饱。” 消瘦,但是眼睛始终明亮。 “半个小时不到。” “没事,反正睡好了。”他把自己手机往季长安面前递,“你看,好多网友都夸你演得好。” “嗯,吃点东西,一会好吃药。” 闻宴有些失望,他小弧度地抿了下唇,“你都不开心的吗?” 闻宴只能吃一些简单的白粥和喝一些营养滋补的汤,握着手机的手腕瘦得吓人。 季长安短暂地沉默了下,“那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咽下白粥,闻宴笑了笑,“自恋。” 季长安也终于有了浅淡的笑意,“不优秀的话,你怎么会喜欢我。” 嘴里全是药味,寡淡的粥并不能冲淡什么,他其实每喝一口都有些反胃。 但是,不吃东西怎么好? “你以前的经纪人联系上我,说有很多导演想找你拍戏。” “不去。” “其实,医院这里有护士和医生…” “闻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重逢后季长安第一次打断了闻宴的话,他其实从年少起,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事做了,哪怕你自己有一天不行了,我也能好好的生活。” 闻宴沉默了。 “你自己说的,你要好好活,努力的活,你要长命百岁,你舍不得我。” 闻宴垂下眼睑,鼻尖有些酸,他的唇瓣干裂苍白,已经很久没有血色了,无休止的化疗,手术,药物,疼痛… “我有在努力的。”闻宴抬头看他,“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他把努力说出来的那一刻,季长安拳头都握紧了。 “太苦了。”闻宴情绪有些崩溃,手抵着额头,“我们都太苦了,我想,如果非要折磨一个人,总要有个人,能拥有光鲜亮丽,幸福的生活。” “对不起。”他双手捂着脸,难过的双肩跟着轻颤,“对不起长安,我不是故意要这样丧的,我只是,不想我们像江梵和孟吟那样…太惨了,太惨了…” 他语无伦次,听得季长安的心都揪了起来,季长安坐到了床边,把闻宴揽进怀里,亲吻着他的发顶,“该说对不起的我,我不该凶你的。” 指缝里一片湿冷的泪水,闻宴带着哭腔,“这是你高中以后,第一次凶我。” “我错了。” 放下手,抬眼看他,微微泛着茶色的眼睛里,虹膜上是晶亮的水光,他仰头哭泣的模样,又脆弱又好看。 他扶着他的后颈,手指轻捏着,“不要怕,这次,我在的。” 他低下头,温柔地和他接吻,舌尖,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医院里每天都会有很多崩溃的人,闻宴不怪季长安,季长安也不会怪他。 … 《角落》的话题热度仍然在高涨,关于季长安这个大反派,从演技到包养到颜值,每天都有脑洞大开的网友在讨论着,直到一个帖子被顶到了热门。 “饰演变态的这个演员的过去堪比刑侦小说” 起因是,有人认出了季长安,提到了季长安母亲惨烈自杀在疗养院的场景。 蓝琴当时死得有多惨多血腥,除他被蒙住眼睛的闻宴,当时疗养院有无数个护工看见了。 流了一地的血,还有划在墙上的诅咒的血字。 【我是当时的一个护工,我们都被吓晕,后来警察到了封锁了现场,那个场景刻在我脑子里一辈子,有时候都还会做噩梦,可是他好像真的很冷静。】 【冷静得那人不像是他的母亲】 【我的天,这超出我的认知范围了…】 【大家发现没有,《角落》导演去世的现场,他也在】附上记者无意间拍到的图片,里面的闻宴面向季长安看不清楚模样,但是能清晰地看到季长安在的场景。 【首映演员肯定要去的啊,这算不了什么吧…】 【我有个亲戚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说《角落》拍摄过程很不顺利,这个演员和导演都屡次发生古怪离奇超自然的事情!】 【哈,楼上把刑侦小说变成灵异小说了,再开个贴吧,斜眼笑斜眼笑】 … 别人的讨论,季长安都不在意,今天可以带闻宴出来透透气,他带着人去公园散步。 因为微博的分享,他渐渐喜欢上拍照。 无数人在猜测他内心阴暗恐怖,像个变态的犯罪分子的季长安,拍下来的照片,无论构图还是色彩,都充满了温情。 第92章 越传越妖魔化 无可否认,季长安这个人在人格的成长上有很大的缺陷,可是有人给了他一颗糖,为了这颗糖,他已经放下了一切。 公园里有棵姻缘树,闻宴走累了,便坐到旁边的花坛休息,深秋里,难得有了阳光,他仰着头看挂着红绸系着金铃铛的姻缘树,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清脆的铃铛声,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光影温存,此间美好。 去买水过来的季长安,站着原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拿出手机定格下来。 闻宴眯着眼睛看向一边往这边走一边低着头玩手机的挺拔男子,忍不住在他走到自己面前时笑道:“你最近很爱拍照啊。” “闲下来,总会想很多。”季长安把微博发了出去,然后看向闻宴的眼睛,“陈姜他们怕我急眼,真的变成一个变态,所以让我拍拍照,发发微博,接受一下别人的祝福。” 闻宴眼波转了转,只是接过季长安接过来的温的水,对方应该是在便利店里要的开水。 “这上面祝福的人很多,仔细一想,我们曾经,不是在那样的家庭的话,明老和班上的同学,都包容保护着我们。”季长安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我不需要什么祝福,但是你需要。” “我们都需要。”其实出来游玩,对闻宴来说是一种负担,但是他知道,不保持一个良好积极的心态,他很难好,“这上面挂了好多,我们也去挂一个。” “嗯,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那边的小摊那里买。”季长安又何尝看不出他很疲惫,但是没有办法,他去到摊贩那里,写上了自己和闻宴的名字,其余的没有什么深情告白的情话,只有两个字—— 平安。 他自信,只要自己活着,就能给闻宴幸福。 但是他玩不过老天爷,玩不过疾病。 季长安和闻宴走到姻缘树面前,闻宴拿着红绸系着的铃铛,季长安握着他的手,两个人踮起脚尖一扔,红绸挂在了高处,绸带随风飘扬,叮叮当当的。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不远处有几个女生拍了下来,然后一直看着季长安。 季长安和闻宴察觉到了他们,闻宴这才惊觉,季长安最近好像有点火。在医院时因为他们大多在病房里,所以没什么感觉,出来了现在就…… 他看了一眼什么遮掩都没有的季长安,自己最近因为病痛,出门时没顾虑到很多,反而是季长安怕他着凉,把他裹得很严实。 闻宴刚想说什么,季长安说了一句等会,就走到了几个女生的面前。 几个女生一边忍不住看季长安的脸,一边还是有些害怕。 无可置疑,季长安长得很好,既美且男,轮廓分明,逼近一米九,但是他是属于高冷那一挂的气质,垂着眼不说话时都能冒寒气,尤其他最近还演了一个大变态。 “我……我们不会发出去的,就是……刚刚那副场景挺好挺美的……” “没事,你随便发。”季长安没有笑容,“只是想麻烦你们,可以把照片给我一份吗?” “啊……可以可以,那……” “这是我的微博,你可以私信给我,谢谢。” 几个女生对着“宴宴的娇花”这个微博名短暂地错愕了一下,高冷男的微博名,气质好独特。 在季长安的高压目光注视下,女生还是很快速地关注了微博发了私信,季长安道了谢就转身离开。 “他们的感情看上去好好……” “是啊,感觉好幸福,网上都传言他是被包养的小白脸……” “我的天,你见过能把人吓哭的小白脸吗?” “你们好像关注错了重点了。”一个女生忍不住道,“他对象是男的,男的啊……” “哦,也对,我去,这不就是光明正大地出柜,比传言被包还要狂啊!” …… 季长安毫不在意,他还在我行我素地发着微博,包括两人扔红绸的那张,因为在的医院是私立医院,他们又在隐私很好的高级vip病房,所以哪怕他是同性恋这事在微博上挂了好几天,都没有打扰到他们的生活。 外界也并不全然是诅咒诋毁的声音,甚至有很多是祝福。 我们要相信,只要有人在的地方总是充满善意和恶意的,但是,善意,总会是天平倾斜的那一端。 但是,无意,在大众面前的季长安,挺谜的,故事感也很强。网友都展开了对季长安过去的挖掘,全然没有,侵犯被人隐私的自觉。 有人闲得无聊,有人纯属好奇,有的就是喜欢搞事……所以各种季长安和闻宴曾经的同学,邻居,亲戚冒了出来,发着帖。 越传越邪乎,越传越妖魔化。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打几下,各种精彩的故事,就出现了。 于是,在闻宴最后一次手术,下着初雪的冬天,守在手术室外的季长安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 【你爸妈的死,你确定跟你毫无关系,明天在xxxx见面,你给我钱,我给你我拿到的证据。】 季长安只是拉黑删除。 当然有关系。 他确实看见两个人车被动手脚,一言不发,甚至在两个人躺在血泊里时,迟疑了那么一会,才打120,也确实,在疗养院的那一晚,说了很多——戳中他那疯子一样的母亲的痛点的话。 闻宴的手术很成功,在住一段时间的院观察观察,就可以回家了。 医生来查房时对着两人竖起了大拇指,“奇迹眷顾了你,你恢复得很好,好好调养身体,以后都会好的。” 身为医生,在医院里他们看遍了各种情感的爆发和崩溃,他们最清楚,疾病,能摧毁很多感情。 生病的人痛苦,照料的人依旧痛苦。没有什么比疾病发生时更能考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金钱在外,照顾时,并没有那么多美好,排泄物的处理,每一夜的不能安睡,还有无休无止的担惊受怕。 久病床前无孝子,久病床前,又有多少爱人。 所以医生佩服闻宴,也佩服季长安。 在闻宴能坐起来吃饭的那天,警察来了,“季先生你好,有些事需要你到警局配合我们调查。” 第93章 没对我的脸动过心吗? 闻宴怔愣地看着警察,他还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接近一年的治疗,锁骨清瘦,形销骨立,怔怔地看着别人时,有种孱弱的易碎感。 倒是季长安很平静地摊开了床桌,摆上了饭菜,“我爱人手术没几天,我需要陪他吃完这餐饭,可以吗警官?”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点了下头,“可以,但是请迅速一点,我们在门口等你。” 说完,两个人就到了病房门口,轻轻关上门。 闻宴抿了抿唇,睫毛微不可查地抖了抖,“长安,最近是发生什么了吗?” “有人不死心,找我们的麻烦。”季长安给闻宴喂着东西,“不过有些蠢,拿蓝琴和季杰的死来做文章,估计是当时疗养院的护工也被找了去吧。小心,烫,慢慢吃。” 听到是这事,闻宴也安下心来,他咽下了吃的,才开口说,“你流量居然大到让人眼红了…嗯,也有可能是崔家那边还有不死心的…” “嗯。” 闻宴盯着他看。 季长安抬眼和他对视,“怎么,还是担心我啊,不相信我吗?”他轻轻笑了笑,“现在网上,都猜测我是连环杀人凶手,我爸死时,我在现场,我妈自杀时,我是最后一个见他的,李智轩出车祸时,我在现场,江梵自杀时,我还在现场。” 闻宴眼睛闪了闪,这倒是真的… 季长安的神情变得很轻松,甚至夹杂了一丝兴奋,“全靠这些网友梳理,我才发现,欠我们的,我都看着他们死了。” “嗯…”他给闻宴夹了一点菜,“可惜了,我没能亲眼看着燕声死。” “长安。”闻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作恶者,自然有法律会惩处,嗯,我说这些不是说不相信你,只是希望,你能尊重生命。” 季长安点头,“陈姜一会过来陪你,如果很晚的话就早点休息,别担心我,闻宴,你要知道,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会做任何僭越底线的事。” “下次要表现的有点人情味。”闻宴答非所问地说。 “嗯?” “不然别人老以为我和变态在一起。” 两个人相视一笑,全是豁达。 … 崔家那边有几个眼红闻宴拿走崔家财产的人,买通了疗养院护工,操控着舆论,甚至找到了蓝琴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告季长安,他们一开始要钱,但是季长安把人拉黑了,才有这么一出。 舆论的影响,再加上各种巧合确实太巧,警方那边,不得已对季长安进行了调查。 问询了一天,调查了半个月,所有的案件,确实与季长安无关。 嫌疑最大的,是蓝琴的死,可反复核查,也只是自杀。 京城警方在微博公布了申明,并告诫大众,不要人云亦云,无端猜测,跟风舆论,造谣诽谤,是犯罪。 这样一来,季长安这个人,热度和话题度高涨,红得发黑。 甚至有网友别具一格地,给他取了个死神之子的中二名头。 有无数家经纪公司向这人抛出了橄榄枝。 以前的季长安的经纪团队,后面闻宴生病后就解约了的,又重新找了上来,被季长安瞪走了以后,暗戳戳地找到了闻宴。 那时候的闻宴已经出院了,他们不缺钱,各种房产,股份分红够他们吃一辈子。 但是两个人都好像缺一份正经工作。 他因为出院没多久,在家里调养身体,而季长安则干起了保姆的活,买菜做饭,还挺如鱼得水的。 今天就是趁着他去买菜的空荡,经纪人才和闻宴见上面。 “闻总,现在娱乐圈太缺长安这样颜值又高演技又好,自带诡谲故事感的人设了。”经纪人语重心长地道,“而且难得一见的恶男颜啊!” “恶男…颜?” “对,就是长得不像一个好人,就是一个反派,但是就是长得好的颜值。”经纪人笑着说,“前不久有个公司出了个女团,里面的有个女成员就是个魅惑人心的蛇蝎美人的长相,现在火爆了。” 闻宴低下头浅浅地笑了笑,“还真是,很特别的说法,不过现在家里做主说话的是他,他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被塞了一口狗粮的经纪人沉默了一下,“其实闻总您也可以跟着一起,我们包装你们…” 闻宴和季长安的事,被大家扒得一清二楚。看上去又拽又冷的季长安,再套上痴情种的外套,大家都很爱吃这一套,重点是闻宴长得好啊! “别…”闻宴摆手,“我身体不好,只想好好养身体。” 劝说无果的经纪人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远远地看见拎着个菜篮子回家的季长安,惋惜到生气,怒其不争。 娱乐圈的热度,从来是来得快也去得快,把这段时间过了,季长安就发挥不出他们要的效果了。 … 季长安回到家里时,闻宴卷着杂志支棱着下巴在发呆。 “想什么?”季贤惠把菜放到厨房,拿起了围裙,给自己系上后,问。 闻宴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恶男颜……啧…” 季长安挑眉,“经纪人又来找你了?” “对。”闻宴跟着他走,乖乖地站在厨房门口,油烟多少会有,对他身体不好,“她说,你这款颜值,娱乐圈很缺。” “嗯。”季长安洗菜,“吃排骨怎么样?” “可以。”自己现在病也好了,既然季长安全无兴趣,他也就没必要再劝了,就当两个无业游民呗。 他们前面的日子太苦了,现在确实要对彼此好一点,只是遗憾,对社会做不了什么贡献了。 “你做的都行。” 季长安抬眼看他,“等你身体彻底好了,我挺愿意继续去演反派的。” “嗯?” “有些情绪,需要发泄的地方。”季长安给排骨焯水,“到时候,你来当我的助理,每天跟着我走,就行,嗯,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开工资。” 闻宴低头笑了,“生了场病,我就要变成被包的那个了吗?” “嗯,这次不是小饭店老板娘。”季长安难得嘴角一直挂着笑,“反正我们有钱,去到哪,我也可以给你做吃的,我只想给你做吃的。” 反正我们有钱,未免太欠揍了,闻宴乐得开怀。 “拍戏,去各个地方取景,随便旅游,反正,我们已经公开了。” 闻宴向他竖起大拇指,这两个反正,他是服气的。 … 养身体的同时,闻宴和季长安也有了时间,四处去走走。 其实重逢在一起以来,因为工作,因为种种原因,两个人一起谈恋爱的时间并不多。 像现在这样一起坐在大巴车上,膝盖挨着膝盖,手扣着手坐在一起的时光,几乎是没有的。 他们去闻宴已经去世的外公外婆的乡下老家,清明,扫墓。 出发的前一夜,温存了一阵,所以闻宴现在出门,衣领都是拉高的。 饥饿了许久的季长安,又对他的脖子,爱不释手。 又亲又咬的。 但是今天一直靠着座位睡觉的反而是季长安。 闻宴让他靠着自己的肩。 然后刷手机,关于那个“宴宴的娇花”的账号闻宴也知道的,他对着季长安拍了一张睡颜照,然后发了出去。 他要当一个合格的助理嘛,自家爱豆不营业,他也要帮忙营业啊。 没多久,评论就过万了。 闻宴刷了会祝福和各种吹季长安颜值的彩虹屁,就放下手机看着窗外笑。 清明小雨,冲刷下的都是充满生机的绿。 季长安醒了过来,眼底还有睡意,刚好看到闻宴唇边的笑,他凑过去亲了一口,然后靠在他的脖颈间呼吸了几口,晃着脑袋蹭了蹭,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闻宴的手,声音沙哑地问,“笑什么这么开心?” “我刚刚不是发了你的照片上微博嘛。”他已经能很好地适应季长安的头发蹭他脖子上的皮肉的那种痒意,“热门评论是,这美貌真实存在的吗!这是撒旦转世吗?想做他的仆人。” 季长安打了个哈欠,“我长得好还有他们来说吗?” “啊?” “我们的宴宴,就没对我的脸动过心?” 闻宴清咳了几声,“我可没有…那么肤浅。” “嗯?” “好吧,你当年在巷子里揍人时确实挺拉风帅气的。” 第94章 做坏事惩罚一下 季长安懒散地笑了笑,眼里全是碎光,他懒洋洋地靠着座椅,“我以为你会多记得点我拿奖的场景,怎么翻来覆去都是我打架帅啊。” 打架这事,其实本来是闻宴和学习委员,就是个和班长谈恋爱的女生两个人一起去采买班上需要的用品,回来被几个流氓混混堵在巷子里索要保护费。 巷子是季长安去网吧的地方。 闻宴记得当时,对方戴着个鸭舌帽,耳垂处还有耳钉,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烟,因为高瘦,微微佝偻着低着头,拎着书包仿佛没看见他们几人一样离开。 那是刚开学没几天的事,这人对谁都很冷漠。 “因为我打不了架,拿奖的话我拿得一点也不比你少。”闻宴看着他说,“我挑人还是互补着挑的。” “呵…”季长安轻轻笑了笑,垂下眼,“如果你说的是第一次在你面前打架的话,我当时其实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因为我根本没有打算管,他们居然就围上我来了。” 闻宴小弧度地抿了抿唇。 常年在闻馨那样的管理下,闻宴其实营养啊身体素质上算不上好,当时的闻宴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钱他没法给,班费更不可能被抢去。 当时他挺损的… 季长安看着他眼睛不安局促地转,就知道当年那场架事有蹊跷,长臂一伸,搂住了闻宴的肩膀,凑近些,“嗯,看来我们宴宴知道些什么。” “谁叫你当时不管我把我们当陌生人的。”闻宴看着他,又无奈又委屈地说,“大家不同班同学嘛。” “所以呢?” “我低声和他们说,看见前面的那个人没有,那是我们班,他脚上的鞋都是上千的,你再看我破洞的运动鞋,抢谁清楚了没有?” 因为当时才高一,季长安这个扛把子的名头还没打出来,所以几个混混马上调转目标,想去收季长安的保护费。 然后被揍得稀碎。蓝琴这个人,要求季长安方方面面都要优秀出色好挽回季杰,所以小小年纪,就抱了武术班。 季长安听完挑眉,“怪不得,打完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原来是心有愧疚啊宴宴。”他凑上去亲了亲闻宴的耳垂。 闻宴瞪圆眼睛惊呼一声,车上的人都回头看他俩。 闻宴红着脸低下头,压了压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却遮不住红得滴血的耳垂。 季长安无事人一样,还把闻宴搂紧了些。 车上的人神色略微复杂地转过头去。 他们赶的是早班车,人很少。 “你干嘛啊…”闻宴从帽檐里瞪他一眼。 “你做坏事惩罚一下你。” “我…”闻宴叹了口气,“当时分班考,你比我高了整整二十分,我就去了解了一下你,看到你的获奖报道,包括什么杯的冠军,我知道你打他们肯定跟打白菜一样。” “这么早就去了解我啊。” “不然你以为真看脸就一见钟情啊。”闻宴勾唇浅笑,“我也是一个很有胜负欲的人好不好,那些年,我自己唯一可以倚靠的,就是成绩了。” “小可怜。” “你倒好,不是因为我的优秀,是因为我的脖子。”闻宴白了季长安一眼,“画风永远不在正常人范围。” “那也得是你拿了我的第一上了台我才注意到你的脖子的啊。”说着,手指又揉捏上了后颈。 闻宴任由他揉,“哦,那是脖子更吸引你的目光还是成绩。” “闻宴,你问题好多…” 闻宴皱眉一瞥,季长安连忙清咳几声,所以说,算旧账这种事,永远不会缺席任何一对情侣。 季长安这个人,总是异常耿直,“后面只注意脖子去了。” “德性。” “可是不管开始的是哪个点,后面我就忠于你的一切了啊。”季长安知道怎么哄闻宴,“很早就有医生说我这个人情感缺陷,却偏偏被你打动了,这才是无上的契合。” “嗯,这些年,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只要我想做好的事,没有什么做不好。” 闻宴憋嘴表示不屑,越来越不要脸。 “包括——”他凑到他耳边有气音说,“做你。” … 清明,落雨,乡下风景秀丽,到处都是树木葱茏,绿意盎然,落着雨,倒是有一番独特的情调。 怕闻宴淋雨感冒。所以季长安很称职地给了闻宴一把伞自己撑一把。 闻宴看着乌漆墨黑的伞,沉默不语。 “怎么了?” “你不是直男啊,你明明已经弯了还这么没情调吗?”闻宴作气地把水踩到了季长安的皮鞋面上,“不能两个人撑一把吗?” “不能。” “…” “我易发烧体质,是朵娇花,不能淋雨。”季长安只是笑,“走吧,这两天,还是有些冷的。” “你都好久没生病了。”闻宴慢吞吞地跟上他。 “傻。” “嗯?” “你病了,我不敢生病。” 闻宴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内心充盈着酸甜。 他低着头笑,“那你…真的厉害,这也能控制。” “还是傻。” “季长安,你?” “那两次发烧,不过是…”水滴在水坑里,荡起涟漪,“招某人心疼故意的罢了。” “…” … 闻家亲戚不多,闻宴的外公外婆留下的房子也不过是三间带院子的木制房子。 两位老人把闻宴留在城里,就是希望孩子能得到更好的教育。 房子很早就废了,长满了杂草,后来闻宴到了崔家,有了时间,才让人重新翻俢过,然后一直有让人打理着。 但是因为没有人住,所以还是有些荒凉。 因为闻家在村子的最偏远处,要走过一条小路,才能看到人家。 小路边,草很深。 撑着伞裤脚也能被打湿。 闻宴走在季长安身后,心里想着这路可难为他家娇花了。 季长安到先收了伞蹲在闻宴面前,“上来,我背你过去。” “…”闻宴张了张嘴,急忙把伞往前递了些,“就几步路…” “嗯,这几步路我也心疼。”季长安回头看他,“这伞够小的,心疼我的话,就赶快上来。” “独断专横。”闻宴其实,不是柔弱的人,可是季长安这个人,强得像块铁,他要柔软,才能包容下两个人的生活,慢慢趴到季长安背上,托着脚弯,背了起来,季长安甚至还有模有样地颠了颠,伞上的水溅到了两个人的脸上。 “重了几斤了的别颠了。”尽管四周没人,被这样背着,闻宴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走。” “你在这里生活得久吗?”季长安背着他慢慢地走着,闻宴为他撑起了伞,这小小的一方,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不久。”闻宴另一只手安心地搂着对方,“他们去世得早,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都去世了。他们希望我未来能有很好的生活,所以送我到城里读书,我只有暑假会过来。” “这里比较快活对吧。” “嗯。”闻宴弯着眉眼,“我经常一个人在这里看书,玩石头,捉点蚂蚱啊这类的,因为这里比较远,其实也没什么玩伴。” 第95章 难养,太难养了(加更) “是不是,嗯,会觉得孤独?”季长安这样的人谈论起孤独的话题来,总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毕竟,这是位除了闻宴外啥都不在意的大爷。 但是孤独的是闻宴,那就不一样了。 “不会。”闻宴轻轻摇了摇头,“一群小屁孩,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太幼稚了。” 季长安笑出了声,皮鞋踩踏到水地上,溅到了泥水,他的裤腿湿了大半截,被背着的人要比他好上很多。 “笑什么,本来就是。”闻宴戳了戳他的背,“嗯,季长安,我这个人一点也不自恋,所以我说我当时比一般同龄人要成熟是很实在的好不好。” “嗯,是挺成熟的。”季长安挪揄他,“怪不得早早地就知道谈恋爱知道怎么攻略我了。”他轻轻捏了下对方的臀部,惹得闻宴差点把伞丢了出去。 闻宴涩然,两个人被淋了一身的水。 僵硬地转移着话题,季长安也由着他。 毕竟—— 闻宴懂事太多年了,得有个人像宠孩子一样宠着他。 两个人走过分别,困境,还有几次的生死线…生活终于来到了平静,别人眼中的无聊,是他们的求之不得。 … 闻宴外公外婆原来的房子,是盖的毛草,闻宴翻修过后,盖上了青瓦,不大的三间房子,藏在萋萋野草丛生的山间,有几分避世高人的味道。 因为采购物品不方便,所以闻宴提前让人准备了一些吃的和用的放着,他们打算在这里住上几天。 成年后,人总是难得清闲,难得逍遥。 清明时山里还有点冷,到了屋子里时,两个人的指甲都有些冻得发青。 空调和电炉是没有的,只有自己生炉子的火,一向万能的季长安,毕竟除了流浪的那段时间,大多数都是少爷生活,哪里生活炉子。 到离家出走的流浪的那一步,也没有炉子可以给他生。 他只能帮闻宴把柴火抱过来,看着闻宴因为生火脸上都抹上了漆黑。 南方乡下的炉子,中间是生火的地方,有烟囱从窗户伸到外面,铁炉子四周围上铁盘,中间有火的地方可以盖上盖子。 季长安给闻宴端敲碎的小块的煤时,自己手脸都也都黑作了一团。 所以在总算生完火后,看着花脸的彼此,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闻宴坏心眼地往季长安脱掉外套后的白衬衣上抹了个乌黑的印子,“干活还穿这么白,少爷。” 季长安这个人是行动派,直接长臂一伸把人拉到了怀里,不抹别的地方,就抹闻宴的脖子和喉结,不过与其说是抹,不如说是揉摸挑逗。 “又犯瘾了?” 窗户外面,雨势变大,玻璃上弥漫着水汽和水花,烟囱里飘出青烟。 “嗯。”声音低低哑哑的,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玩闹到了沙发上,闻宴针织衫的领口都被撩到了肩膀处,好看清瘦的肩骨,分外性感撩人。 季长安把人压到沙发背上,埋着头在脖颈间舔弄吮吸啃咬。 “唔…”仰着头的闻宴眼角像春日里的桃花那样的艳,他拍了拍季长安的背,“你刚刚自己抹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不嫌脏吗?” “不。”双手一直扯拉着衣服领口,直接把两个肩膀都露了出来,然后高大的身躯又把人笼罩在身体之下,避免对方冷着,“宴宴,摸摸我。”牙齿轻轻含住喉结,季长安含糊而又急切地让闻宴做事。 “摸?”抱着对方劲瘦腰身的双手无所适从地在他腰侧碰了两把,闻宴抖着声音问,“这样吗?” 常年被摸被蹂!躏的人,实在是太缺少这方面的经验了。闻宴做得最过火的,不过就是被欺负到过于过分了在季长安的背上留下抓印或者咬几口对方的喉结。 季长安松了口,他现在完全像兽化了一样,在爱侣身上舔着口水标记成自己的所有物。 他盯着闻宴湿漉漉的眼睛,伸手把对方汗湿的鬓发拨弄到耳后和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 鼻尖亲昵地蹭着鼻尖,唇贴着唇。 “照我说的做。” 闻宴懵懂地点头,“你说。” “手挑开我的衬衣衣摆,太紧的话解开我的皮带。” “…”闻宴注视他几秒,微微偏开头,却被对方捧着脸矫正回来。 “昨晚,不是才…” “你摸我,我又不进去你。” “…”脸爆红。 “摸我,闻宴。”季长安皱紧了眉,他有些急,捧着脸的手把闻宴的耳垂都捏红了。 脊背弓起,像头春日里发了情的雄豹子,恨不得直接攀到雌豹身上咬住对方的后颈就直接进行生命的和谐。 闻宴咬了下对方的唇,才解开皮带,抽出衬衣衣摆,手指,僵硬地钻了进去。 微凉的指尖才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季长安就舒服地喟叹出声。 微微闭着眼,是舒服到了极点的模样。 闻宴来了兴趣,他戳戳了对方的肌肉,“这么舒服的吗?” 季长安垂眼一笑,眉眼间的那种极其强烈的霸道攻势的味道让这个人又危险又蛊惑人心。 闻宴第一次有些理解网友们说的恶男颜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傻,这样戳有什么用。”他捏住闻宴的一下巴,“手伸上去,顺着我的脊柱,慢慢,慢慢地,像拨划水面一样,摸下来。” “…”闻宴又羞又想笑,微微垂下眼睑,一边照他说的做,一边说,“你还真会享受。” 季长安像被顺毛舒服了的毛,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咕哝声, 撕拉—— 然后直接把闻宴的针织衫扯烂了。 两个人都直接愣了愣。 “你就不能好好脱吗?”抽着须,闻宴有些痛心疾首,某人不挣钱,但是买啥都喜欢买贵的,就这针织衫,都是好几千的,“你两天撕了我快一万了!” “…”季长安眨了眨眼睛,“这个…撕着手感好。” 闻宴气得快吐血,他喜欢啃脖子,大不了就废点他的脖子,可是喜欢撕贵的衣服… “我下次直接自己脱好。” “那样没有感觉。” “…”闻宴扶额,“难养,你太难养了。” 第96章 不拍了,结婚 季长安同闻宴更贴近了一些,两个人之间紧密得一点缝隙都没有。 手指抬起对方的下巴,季长安一边吻上去,一边含糊地说:“没办法,谁叫你非要包他的。” 雨滴哗哗,屋子里的温度一下有初春进入了浓夏,火热粘稠得像是搅拌着的融化了的糖浆。 裤子褪到了脚踝,真正到共赴巫山蛟龙入海时,闻宴发出了灵魂被解放的舒服的长叹声,季长安却闷哼了一声神色僵了僵。 睁开挂满水雾的眼睫,闻宴看着季长安,“怎…么了?” “…”吞了吞口水,喉结上下滑动,眉峰微挑。 季长安这一辈子,怕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尴尬。 “怎么不说话。”脸像熟透了的水蜜桃,晶莹饱满欲破皮,像随时可能流出香甜的汁水一样,闻宴伸手搂住季长安的肩,季长安又僵了僵,还是不想说话。 “惯得你。”羞愤难当的声音,“到底怎么了,卡在那里干什么!” “我…”季长安闭了闭眼,“闪到腰了。” “啊…”这句话着实把闻宴惊了半天,他错愕地瞅着百年难得一见露出尴尬神情的季长安,“嗯…”歪了歪头,“长安,我一点都不想笑的。” 抬眼,“嘴角都咧到后脑勺了。” “除非忍不住哈哈哈哈!”闻宴贴到季长安胸口笑得全身颤抖,“叫你不节制,撩骚嘛,厉害嘛,能得你。”扯住对方的衣领,“昨晚还不尽兴,还要浪,该。” 季长安的尴尬却被这几句话打散了,“宴宴,你好像很得意。” “那可不。”闻宴眉飞色舞的模样,难得见到他如此的开心,“老话说得话,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哦,你懂得很多嘛。” “嗯哼。” 季长安挑了挑眉,“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吧,你我都还没有尽兴。” “呃…” 季长安凑到他耳边,“我躺下,你上面,这沙发…挺大的,可以将就。” “你…”闻宴错愕地看着他,“不必要牺牲这么大吧…” “啊,我是说你自己动。”季长安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以前是心疼你,不折腾你,今天发现,你很膨胀。” 最后,膨胀的闻宴泄了气,趴在季长安的身上,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季长安抚!摸着他的脊背,“嗯,这样感觉还不错。” “滚蛋。” … 下午的闻宴随便给两人煮了一碗面吃好以后,雨已经停了。 穿好衣服,两个人去给闻宴的外公外婆扫墓。 年年都会来,坟墓四周清理得很干净。但是坟上依然会有野草,滴下水滴。 闻宴戴着手套一边把草处理了,一边笑话连腰都弯不了的季长安。 被对方随意扯了一把草抖了一脸的水。 点香烧纸时,闻宴蹲着,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弄完后两个人往回走,墓离得不远,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一路上季长安都肃着表情不语。 “小气。” “大器不大器你不知道吗?” 闻宴没听懂,他看见旁边身板挺直扶着腰的人,“你这样很像我们的孩子六个月了。” 季长安垂眼看仰着头看他的人,“你看过网友写我们的同人文没有。” “没有,怎么了,你还看这些?” “嗯,看啊,挺有意思的。”两个人从高中开始的故事,大致地被网友拼凑出来,然后发挥得异常精彩魔幻。 所以说永远不要低估一个人的想象力。 “你确实,有些清闲了。”闲得看起了这些文。 “追妻火葬场那些,把我虐得挺不错的。”季长安点评了一下,撞了撞闻宴的肩膀,“不过我要说的是,还有生子文。” “生子文?”闻宴吃惊,“生孩子?写我们两个的?” “嗯。” “我的天…” “有一篇你生了五个,你是皇帝,我是皇后。”季长安嘴角挂着笑,“季季,昌昌,安安,文文,宴宴,五个的小名。” “啊?”闻宴彻底迷惑了,“我皇帝,你皇后,然后还是我生?” “身份反差,你大概不懂。”季长安捏了捏他的手,“叫下克上。” “我得赶紧给你找份工作了。”闻宴牵住了他的手,“不然你会被荼毒得诡异的。” “诡异什么,你刚不还说我这样像我们的孩子六个月了一样。”季长安挪揄他,“那你这样的,是还没显怀吗?” 闻宴想把季长安按进泥里。 … 一会到房子里,闻宴就抱着电脑联系经纪人给季长安选本子。 必须得给这家伙找点事做,不然不是季长安疯就是闻宴疯。 正在看闻宴小时候留在这里的作业书的季长安瞅了一眼气得腮帮子鼓起来的闻宴,一笑,然后继续看那些还稚嫩的笔记。 还别说,经纪人发了一堆本子过来,还是有几个男一号的。 毕竟这是个还算有流量的奇葩。 “季长安,你过来。” “嗯。”某人扶着腰坐下。 把电脑屏幕转到季长安面前,“我思来想去,你必须有一份正经的工作。” “嗯,说好了的。” “你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就演技还凑合。”闻宴拍了拍他的肩,“你也休息够了,还特费钱,去拍戏吧。” “说得很有道理。”季长安看他,“那我们婚礼延后?” “…”闻宴眨了眨眼睛,“婚…婚礼?” “难不成你不想和我结婚了?” “结婚…”闻宴低下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笑容,“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 “同学会,我早就和他们说过要请他们喝喜酒了。”季长安摸了摸他的头,语气里含着很多情绪,那是种差点失去的心有余悸,“后来你生病,我们治了一年的病,你还想要推到什么时候。” “我…”闻宴张了张嘴,然后短暂地沉默了几秒,把电脑关了合上,搂住季长安的腰埋进对方的怀里,“不拍了,结婚。” “我本来不想清明这天说的,打算挑一个日子好好地向你求婚的。”季长安叹息,“可是没办法,总有人嫌弃我只花钱不挣钱,老是想把我赶出去工作。” “你,你也不给一点暗示…” 第97章 完结章 闻宴最终还是套上了季长安的戒指。 证是到国外去扯的,教堂里,格子飞了满天。对着主宣誓时,就他们两个人,喜气洋洋的日子里,闻宴哭得稀里哗啦。 一路走来,能和季长安走到今天,他真的太难太难。 他也很多次想过放弃,也曾自杀过,逃出那所学校时,被他爷爷进行同性矫正训练时。 可能是老天爷怜惜他,到底还是让他活了下来。 但其实究其根本,是因为,哪怕被季长安用那样的借口分手,他依然,依然爱季长安,因为他懂那个人。 年少时的不明说,化成了所有暗自的悸动,他知道,自己的付出是有回报的。 “我终于,幸运了一回,和你结婚了。” 他哽咽着和季长安说。 而一直保持平静的季长安,却在回到酒店里,新婚洞房之后,吻上闻宴无名指上的戒指时,流下了眼泪。 他这个人,要强,固执,冷漠,不正常,除了皮囊尚好,几乎一无是处。 他情感缺陷,闻宴给了他爱和被爱的滋味,也让他切身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悔不当初。 他其实很对不起闻宴。 如果对方不回来,他也不会去找他,甚至不会去追究那样过往,永远不知道这个人为了走到他身边吃了多少苦头。 他其实,真的狠心的。 可是那个人还是来了,跨越了九年,一身伤回到他身边。 说要报复,他一生病,全把自己的阵脚乱了。 然后,又毫无芥蒂地,把一切给了他。在他说两个人之间算了之后。 他无论怎样懊悔,都永远补足闻宴。 他的这余生,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在向主宣誓时,许给了闻宴。 … 国内没有办什么婚礼,只是请了朋友,还有刘姨李姨一起吃了饭。 他们没有敬茶的长辈,本来是想敬给明老师的,但是明老师走了,所以敬给了两位老人。 很多人祝福他们,甚至婚礼还在微博上爆了。 是的,季长安火了。 靠各种魔幻猜测,狗血凄惨人生,极具戏剧色彩的爱情,还有那令人发指的演变态的演技,活成了一朵火红火红的奇葩。 他接的第二部 戏,是部小网剧,在里面演起了反派大boss,开场,就屠了女主满门。 而闻宴跟着他当助理时,自己就投投资,炒炒股,然后做慈善。 他和季长安,还有江梵孟吟,以及很多人年少时遭遇的所有暴力,要得到制止,得到保护。 如果得到了保护,孟吟和江梵的结局,应该要好上很多。 季长安不接综艺,不拍广告,除非带上闻宴,他可愿意在所有人面前显摆他们的爱情。 也喜欢随时随地撒狗粮。 虽然季长安处处是毛病,但是演起戏来,挺敬业的,演技又不错,人家又不非要一番,片酬也不在意,因为闻宴很能赚,所以很多导演都愿意用他。 他不缺各种大制作的戏拍,去到很多取实景的剧组,带着闻宴去过大漠,逛过冰原,看过四季春华,走过小桥流水。 两个人,用前面所有的苦,换来了如今所有人都羡慕不来的生活。 这个从不接感情戏的人,唯一一部有了感情戏,还真是和皇帝。 皇帝的人设是个病弱腹黑,他演摄政王,一个男四一个男三。 皇帝这个男四,因为演员在开拍那天作妖,导演灵机一动,就把闻宴抓了上去。 反正这个人设,要有病气,要好看,眼神要灵。 于是本来剧本里啥感情线都没有的,演下来,却总是带上了爱情的氛围,偏线得格外带感。 杀青那天,季长安让闻宴穿着电影里皇帝穿的龙袍,在寝殿里,好好地玩了一把天子。 情雨过后,他摸着闻宴的肚子,“还记得那篇文吗?” 闻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文?” “那本皇后和皇帝啊,你生孩子的那本。” “你别说,还真梦到过。”闻宴现在对于他的流氓,已经不会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嗯?” “生了十个西瓜。” “呃…”季长安试着想了下闻宴生下的十个西瓜,人生第一次尝试到了恐怖的感觉。 … 季长安后来,还是接了男主剧,无限流的,然后拿了影帝。 这个半吊子,靠演各种变态,不正常的疯子拿了影帝。 又一次拍个公益小短片,粉丝的笑,感觉他下一秒会拿出刀来捅人。 在又一次拿了影帝后,他接受了拜访,大屏直播,当时的闻宴有些感冒,在家里休息。 回答了很多常规的问题后,主持人很识趣地问起来夫夫二人的生活。 “微博我也关注了,两位的生活真的很让人羡慕。”主持人看着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大家都说,季影帝很喜欢撒狗粮,今天是全国直播的采访节目,要不要对我们闻总说几句话。” 季长安脸上的笑意很浅,他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镜头,“他今天又生病了。” “他身体很不好。”季长安垂下了眼,神色蓦地,有些哀伤,“他已经很努力地调养身体了,很多吃的不吃,很多玩的不玩,三十出头,提前过上老年生活。” 喝着中药看着直播的闻宴抿紧了唇握紧了杯子。 “我知道的,他只是想陪我久一些。” 季长安仰头笑了笑,眼睛里有泪花,“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的,我去庙里求过,佛祖说,你会长命百岁。” “我向佛祖许了下辈子的姻缘,然后,换我来追你,闻宴。” 他看着镜头,笑得,从未有过的温柔。 (完) 后记:哈哈哈实诚地说,要写满20w字才能进入豆腐杯评选,才能有部分奖金,但是我写不到了,水不了字数了,到此,闻宴和大家说再见了。 隔壁《帝神你别跑》不写了,下个周会联系编辑删文。古风的,格局太大的,在考研这个阶段,对我来是一种负担。 新文,叫《不渝》,因为豆腐风格的方式,文名总是要就是简单明了有趣一点,这样的文名,吸引不了读者,所以我以前经常改。这本不改了,有我要的氛围,本来是叫《疯狗的不渝》来着哈哈哈。不常,二十w字,我好久没写到20w了哈哈哈,编辑都忍不住吐槽让我写长一点。 我的文呢,除了二爷,都是比较偏小众冷门一点,我的口味呢,也很冷门,比较喜欢下克上,受都是美强惨,虐他们也虐得很惨的。 《不渝》,更冷门,疯批轮椅受,攻是有点渣的,虐是虐,但是宠也是宠哈,简介,放到作者有话说里,明天就更,还跟着这篇文的几个小可爱,瞅一眼,有兴趣可以搬家,没兴趣期待我们的江湖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