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撩过的高岭之花成亲了》作者:八千楚翘 文案: 沈小公子长得人畜无害,内里却没个正经,隔三差五爬豫王殿下的床。 据不完全统计,沈小公子爬床九十九次,索要亲亲至少一百次,说想和王爷进行单纯的情感交流说了五十五次。 豫王殿下深受其扰。 后来,王爷终于把撩天撩地的小妖精给收了。 沈无事曾经问过王爷:“喜服你喜欢精致繁琐的还是简单大方的?” 裴诀:“简单大方的。” 沈无事:“因为更喜欢清淡素雅一些吗?” 裴诀:“因为好脱。” “……”沈小公子吓得险些从床上掉下去。 后来成亲时,王府定做的喜服里三层外三层繁琐异常,沈无事直嚷嚷着难脱。 裴诀将人压至身下:“谁说这种只穿一次的衣裳是用来脱的?” 沈无事:“……小狗说的。” 高冷闷骚醋坛子宠妻狂魔攻X油嘴滑舌甜甜的大可爱受 1V1 主受 he 打情骂俏日常,看文愉快么么哒^3^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无事、裴诀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所有的冰山融化后都很浪。 第1章 江湖第一大派清明门招收门徒了! 先是有人在旮旯角落里发现了一张疑似写有清明门三个大字的宣纸。 随后这张泛黄的纸被传开,众人争相传看,甚至出现了由于资源分配不均导致的恶性扭打事件。 最后大纸被某不知名热心群众印了一千份,大街小巷贴得到处都是。 众人围着这张纸议论纷纷,最后达成共识,江湖大派就是江湖大派,招收要求真是严格到令人发指! 即日起,有意愿加入清明门者需提交自画像一副、文赋一篇。注:文赋需简要阐述加入清明门的原因,并适当表达对门主的爱慕,八百字以内。 右下角还善解人意地用蝇头小字附上了清明门入门资格考试参考书目:《清明门百年发展史》、《武林长治久安攻略》、《清明门历代门主艳史》…… 清明门是什么存在?江湖第一大派,常年稳居江湖风云榜之首,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多人这辈子都没想过能进入清明门,怎么可能错过这种好机会? 于是,两个时辰后,风云山清明门。 一人毫无形象地盘腿缩在软榻上,像选美一样翻着厚厚的画像。 画像被分成三沓,分明代表好看、一般好看、其它,第三沓的厚度完全碾压前两沓。 一旁的小厮惴惴不安,开口唤了声:“公子。” “嗯?”被唤作公子之人墨黑的头发束起,白玉般的脸蛋没有一丝瑕疵,五官精致,桃花眼泛着光,任谁看了都会感叹一声长得真好。 ……也就只有长得好了。 沈无事是清明门沈门主的独子,原名沈燃。婴孩时体弱多病,后机缘巧合遇到一位老方士,改了现在这个名字,意为一生顺遂,相安无事。 沈无事三岁以前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三岁以后,身上的破坏因子蠢蠢欲动,成天想着怎么能把他爹书房里的红色小玛瑙砸碎。 沈无事长到五岁时,终于把他爹最喜欢的菩提珠砸开喂马了。沈门主气得不行,把小兔崽子关在书房背三字经。 沈无事六岁时,去后山捉了满满一瓶蝎子送给他爹,被罚站了一天。 沈无事八岁时,拿着小铁锹兴风作浪。那段时间清明门的地皮伤痕累累,触目惊心。可怜的沈庄主偷藏的酒被翻了出来,在柴房里睡了大半个月。 再大一些,情况也没有好转。只不过脸蛋越来越好看,嘴越来越甜,看上去乖乖的讨人喜欢。 沈门主对这个儿子一直很头疼。 小厮担心道:“门主回来看到这些可怎么办?” “别怕,”沈无事潇洒地翻着画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有事我担着。” 沈门主去山下给故友贺寿,归来途中觉得前所未有的热闹,便拉住路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路人喜颠颠地指了指路边张贴的白纸黑字。 沈门主过去一看,眼前一黑,差点晕撅过去。当场就命人把墙上贴着的那些东西全部清理干净。 几天不在,清明门就出了这种幺蛾子,沈门主一回来就抽出他的鞭子。 “杀人了!你们德高望重的沈大侠又揍他儿子了!”沈无事动如脱兔地满世界跑。 “混账!”沈权气得发抖,“你给我出来。” 沈无事躲在一名贵的花瓶后头,小心地探出脑袋,嘴里负隅顽抗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沈燃!” 沈无事振振有词:“清明门难道不需要新的门生么?” “你还敢顶嘴!出来!”沈权把鞭子挥得嚯嚯作响。 沈无事心道不好,忙喊:“娘!娘亲!” “你今天叫谁都没有用,”沈门主一声令下,铁了心要揍儿子,“把他给我拉出来。” 大堂里乱成一锅粥,混乱之际,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我看今天谁敢动我儿子!” 大堂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沈无事像看到救星一样,尾巴翘得老高。 中年女子面容姣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此时柳眉一挑,沉着脸走进门,看样子势必是要罩着自己儿子了。 沈权冷静道:“东厢房书架最右侧格子里有你一直想要的紫珊瑚珠。” 夏沅荷步子一顿,嫣然笑道:“夫君客气了,小兔崽子该打就打。我先去东厢房喝口水。” 沈无事:“……” 你这不靠谱的娘亲你给我回来! 屋内重归寂静。沈无事抱着花瓶和他爹僵持了片刻,终于意识到今天躲不过了。 沈无事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着脑袋走过去,老老实实地伸出手:“打掌心吧,我都这么大了……” 沈权扬鞭就是一下。 亲爹,真打啊!!!沈无事叫声惨烈。 沈权吹胡子瞪眼:“打两下手能把你疼成这样?” 沈无事鼓着腮帮子,呼呼地吹着掌心。 沈权不为所动,将鞭子重重地扔在桌上,甩了甩衣袖坐下:“我们一件一件说。” 沈无事:“哦。” 沈权看了桌子上散落的画像,气得手发抖:“这是怎么回事?” 沈无事:“给清明门招贤纳士。” 沈权额角突突跳:“就凭这几张画像?” “对啊,相由心——” 沈权嚯地挥了一下鞭子,沈无事果断改口:“爹说的极是。” 沈权冷哼一声。 沈无事感情真挚,认错态度一如既往的好:“这事是孩儿乱来了。” 沈权脸色缓和了不少,端起一旁的茶杯,低头喝了口茶。 沈无事松了口气,以为事情这就完了,刚打算开口告退。 他爹又单手挥了挥鞭子。 沈无事立刻挺直脊背。 “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花船夜会是怎么回事?”沈权眉毛一挑,质问道,“你什么时候跟飞鸾宫的人混在一起的?” 沈无事连忙道:“我们是商量正事,绝对没有不正当关系。” 沈权:“商量了一整夜?” “那个,”沈无事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不是还看花娘跳舞了吗……” 沈权:“知道江湖上怎么传的吗?!” 沈无事:“孩儿不知。” “说你是断袖。”沈权瞪了沈无事一眼,“要不是我清楚你这小兔崽子自小见到美人就走不动道的尿性,还真信了!” 沈无事:“其实……” 沈权哗地抽出架子上的剑,拿干布擦了擦剑身。 沈无事看着闪闪发光的剑,果断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摊牌有风险,开口需谨慎呐。 “那不久前和残魄门的人夜会呢?”沈权又问。 沈无事装傻:“……这个没有吧?” 沈权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少和这群用毒的人来往。” 沈无事:“是。” 沈权叹了口气,沉吟道:“燃儿也该成家了吧。” “……”这个话题真是来得猝不及防。 沈权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孔,关心道:“有心上人吗?” 沈无事:“……” 沈权又道:“我看李员外家的大小姐不错,温柔贤惠,知书达理。” 沈无事:“……爹爹莫不是在说笑?” 谁不知道李家小姐前段时间把去她家提亲的人打残了。一个七尺高的大壮汉子,被她打得哇哇叫。 沈权轻咳一声,很有威严道:“李家书香世家,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爹心里有数。” 沈无事也轻咳一声,很有主意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哦?”沈权显然不太相信,怀疑地打量了眼儿子。 “真的,”沈无事熟络地坐在他爹身边,满脸真诚,“认识了挺长时间。” 沈权掀开茶盖,盖子轻轻碰着杯沿,发出陶瓷相互碰撞的声音:“哪家姑娘啊?” 沈无事支支吾吾:“那个……豫王府……” 沈权瞪儿子:“怎么突然搬出豫王府?” 沈无事想着该怎么说。 沈权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立刻就清楚了怎么回事:“编,你就继续编!以为搬出豫王府就能掩饰自己往花街柳巷跑的事实了?” 沈无事:“……” 沈权胡子一瞪:“以后少去那些烟花场所!别让我再听到和谁谁私会的事。” 沈权:“哦。” “还有,把殷勤阁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给我扔了!” 沈无事:“那孩儿先去扔东西了。” 沈权挥挥手,示意人下去。 深秋天气早已转凉,微风吹过,满池残荷摇摇曳曳。池子旁是一片小枫林,这个季节枫叶开得正好,漫目红色,倒别有一番风味。 沈无事有两个书房,三宝殿和殷勤阁。前者全是让人头疼的经书秘籍,后者则是他喜欢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殷勤阁里,小厮们可心疼坏了,满世界地找药和纱布。他们公子细皮嫩肉的,起码要包十层啊! 沈无事环视房间,愣了一下,问:“阿福呢?” 一小厮低声道:“公子忘了吗?阿福被公子押在春宵楼了。” 沈无事卧槽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的贴身小厮还在春宵楼里押着。 前些天去春宵楼,结账时发现忘了拿银子。阿福便含着泪请求留下,并撕心裂肺地让自己快走,生生营造出一种生离死别的气氛。 ……沈无事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风风火火地前去赎人。 与此同时,豫王府内。 一侍卫不要命般地冲进来:“王爷不好了!沈公子又进春宵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章 屋内的男子面色清冷,淡淡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侍卫显然对王爷的反应不满意,又重复了一遍。 豫王殿下终于掀起眼帘,惜字如金道:“哪个沈公子?” 侍卫:“清明门少主沈无事。” 豫王殿下淡淡道:“你不说本王都忘了有这么个人。” “……”王爷您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要不是你成天在纸上写人家名字我们也不会发现你们之间的奸情啊。 过了会儿,豫王殿下不在意地问:“沈无事在春宵阁做什么?” 侍卫:“嫖!” 裴诀:“……春宵楼不是春风楼。” 侍卫只好实事求是地说出一个特别平淡的剧情:“沈公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豫王殿下没有任何反应。 该侍卫又稍加渲染,恶毒补充道:“他们还挨得很近。” 豫王殿下的脸立刻冷了好几度。 侍卫握拳,很替他家主子打抱不平:“由于那个人看向沈无事的眼神里充满了眷恋,所以属下合理怀疑他们要在春宵阁开雅间!” 裴诀:“……” 侍卫搓了搓手,自告奋勇:“需要拆散吗?” 裴诀抬眼,淡淡道:“你很闲?” 侍卫正色道:“属下不闲,府里有一大堆杂事。” 裴诀:“那就是本王看上去很闲?” 侍卫:“王爷自然日理万机。” 裴诀:“所以一个沈无事怎么样和本王有关系?” 侍卫:“……王爷说的是。” 过了几秒,裴诀淡淡道:“和一个男人在春宵阁?” 侍卫重新换上了之前的痛心表情,生怕王爷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对,拉拉扯扯!” 裴诀:“嗯,知道了。” 该侍卫被刚才那么一问,压下去的激情又重新澎湃了起来:“王爷,需要属下拆散吗?” 裴诀眉头微皱,显然很不赞同这种粗暴的做法:“拆散做什么?” 侍卫小心翼翼道:“可是沈公子有段时间没找过您了。” 裴诀:“难怪这段时间本王心情不错。” ……王爷您醒醒,您这段时间压根儿没心情啊。 以前沈无事隔三差五来王府一次,形式包括但不仅限于翻墙钻洞。王爷虽仍摆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但明眼人都能察觉到王爷心情很好。 心情好了,就对手下特别善良。因此王府上下恨不得把沈无事供奉起来。 这几天沈无事没来,王爷心情明显差了一大截,一直冷着脸,连皇宫的晚宴都推了。 而且今天是唯一一次说这么多话。还是和沈公子有关的话题。 裴诀:“眼不见为净,省的本王心烦。” ……但属下认为不是这样的。我们一致认为您这段时间特别烦,特别容易暴躁。 侍卫抱拳:“属下会继续盯着的!” 裴诀淡淡地扔了句:“盯他做什么?” “……”不是您之前暗示我们盯的吗? 裴诀:“退下,以后都不用盯了。” “是。” 心上人总是拈花惹草,绯闻不断,豫王殿下频频惨遭失恋,心里异常烦躁。 然而春宵楼里却其乐融融。 春宵楼是王城最大的酒楼,一楼吃酒,二楼住宿,平日里生意红火,人多得坐都坐不下。这几日却生意惨淡,坐客寥寥无几。 春宵楼的人日日夜夜盼望着沈无事赶紧赎人。楼里的这位大爷白长了大个子,什么都不会做,吃得还贼多。打不过,说不得,话重了眼眶子里全是泪,要落不落的,影响做生意。 来春宵楼吃酒的人看到有壮士坐在椅子上泫然欲泣,纷纷被吓得退了回去。 真是倒了八百年血霉。春宵楼没生意,小二们无事可做,坐在凳子上蔫里吧唧地嗑瓜子。 当沈无事进门时,全体成员像看到救星一样,恨不得全体起立。 沈无事被这架势吓得发怵。 “公子!”沉浸在悲伤中的阿福身形一颤,顶着新长的下巴扑过来。 沈无事快速闪身,躲过了攻击。 沈无事看着阿福红润的脸,张了张口:“你受委屈了。” ……受委屈的是我们好不好?全春宵楼里的人都委屈得嗑不下去瓜子了。 沈无事带着自家小厮找春宵楼的掌柜付银子。 春宵楼掌柜啪啪打着算盘:“之前饭钱是五十两,在我这里住了几天,伙食费一百两,住宿费二百两,打碎三个盘子五个花瓶五十两,影响我做生意就不追究了,一共四百两。” ……艰苦卓绝小半年,一朝变得很缺钱。沈无事摸着瘪了的钱袋,心情沉重地回到清明门。 殷勤阁的桌子上摆放着不久前要来的药草。沈无事捻起一根尝了尝,过了会儿,在纸上写下:味甘,回味微苦。 各种各样的小瓷瓶悬挂在架子上,瓶身标着潦草的黑体小字,一晃架子就叮叮当当的响。窗户没关紧,时不时有风吹进来,小瓷瓶互相碰撞响个不停。 沈无事耐心地把晒干的木头状东西磨成粉,凑近嗅了嗅,表情专注。 “燃儿。”门被推开,夏沅荷端着小点心来看儿子。 沈无事把自己的宝贝药草护好,和他娘划清界限:“你别过来,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为了区区紫珊瑚珠抛弃我的事!” 夏沅荷:“……” “你太不厚道了,”沈无事谴责道,“你让我对长得好看的女人失去信心。” 夏沅荷被傻儿子逗笑,将点心碟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娘亲给你带了些东西,快尝尝。” 沈无事:“你不要试图收买我。在我心里,你们夫妇就是一伙的。” “谁说的,”夏沅荷关心道,“燃儿手疼不疼?” 沈无事很男子汉地说:“不疼,打两下能疼到哪里去?” “那就好,”夏沅荷说完话头一转,压低声音,“听你爹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沈无事正打算去拿点心,听到这话,幽幽地缩回手:“你们两个果然是一伙的。” 夏沅荷八卦道:“快跟娘亲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沈无事:“没有。” “没有正好,”夏沅荷松了口气,认真地和人探讨,“我和你爹都觉得李家姑娘不错。如果燃儿没有喜欢的,就抽空把婚事订下来。” 沈无事:“……” 夏沅荷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样子:“所以说你心上人是哪里人氏?家里有几口人?模样如何?性子如何?” 沈无事轻咳一声,言简意赅:“家在王城,模样很好,性子很好。” 夏沅荷:“怎么认识的?” 沈小公子尾巴一翘,得意道:“英雄救美。” 夏沅荷把她英勇的儿子吹捧了一番,兴致勃勃地说:“那娘亲哪天下山就订些红布,给你张罗婚事,清明门好长时间没这么热闹过了。” 沈无事垮了脸,惊道:“哪有这么快?八字还没一撇呢!” “有这么快,”夏沅荷对人道,“若是喜欢,明天就让你爹去提亲,定下婚期。然后下山扯红绸缎,找家名气大的裁缝店定做婚服,之后写请帖,布置婚房,最迟年底就能成婚。” ……沈无事被他娘的展望吓到了。 夏沅荷也觉得自己有些独断,便征求沈无事意见:“燃儿意下如何?” “好好。”沈无事敷衍了几声,又和人周旋了几回合,终于把他娘亲打发走了。 成亲可能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我心上人就是块木头,不解风情的大木头,除了我也没人能撩动了。沈无事磨着木头想。 ……………… 沈无事没来豫王府的第五天。豫王殿下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风起云涌。 沈无事没来豫王府的第六天。裴诀同平时最不安分的几位属下开展了据说很吓人的谈话,全府上下人人自危。 沈无事没来豫王府的第七天,清明门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身形颀长,气度非凡。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人马和几个高调镶着宝石的箱子。 沈门主看到这阵仗有些懵,赶忙作揖:“沈某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裴诀:“前辈不必多礼。” 清明门是武林世家,先祖和皇家颇有些渊源。开朝皇帝继位初期,遗留的敌对势力勾结一些江湖门派,掀起不小的波澜。沈家先祖立了大功,被皇帝追封为护国公,但其心不在朝堂,谢绝了追封。多少年来,朝廷虽明里不说,但一直关照有加。一来沈家先祖功不可没,二来拉拢这样的江湖大派,对朝廷百利而无一害。 此时清明门的少主对外头的情况浑然不知,正关在殷勤阁里,手指头被草药染成了黑紫色。 “公子,”阿福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府上来了一位大人物,门主要您过去。” 桌子上铺着一张写满字的纸,沈无事目光聚集在纸上,认真地对照,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阿福又催了一遍。 沈无事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清理干净手指头,慢悠悠踱到会客厅。 刚跨进门就觉得气氛有些凝重,沈无事好奇地抬头张望。 当扫到某个熟悉的人时,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就像是狼看到兔子,狐狸觅得鸡崽,猫见到小鱼干。 第3章 沈权轻咳了一声,提醒儿子收敛一些。 沈无事慢悠悠地收回视线,这才注意到侧边摆放着十几个镶着红宝石的大箱子,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沈权沉声道:“还不见过王爷?” 沈无事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冲人颔首:“见过王爷。” 裴诀:“不必多礼。” 视线相撞,沈无事勾起唇,快速朝人眨眨眼。 ……裴诀淡定地移开视线。 众所周知,沈门主喜欢训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而在训话过程中,为了保证说教的生动合理性,难免要找些参照物。 因此,沈门主往往从这个庄主的儿子说到那个故友的儿子,最常用的对照物就是与沈无事同岁的裴诀。 裴诀十三岁就去了军营,三年后带兵平了西疆。班师回朝,被先帝封豫王,可以说是年少有为。反观自家的沈无事,成日里没个正经,不学无术。每当这时候,沈门主就会冷哼一声,罚沈无事抄书抄十遍。 会客厅里,沈无事不加掩饰地打量着裴诀的脸。 真好看,怎么看都好看,难怪大家都巴不得将姑娘嫁到豫王府。沈无事内心暗叹,用目光尽情地蹂.躏着那张好看的脸。 裴诀被某道不安分的目光盯得不自然,表面上却风轻云淡,看不出有什么波动。 沈无事的目光往下移,发现裴诀用拇指轻轻地摩挲杯盏,顿时知道这人不好意思了,目光越发放肆了起来。 裴诀终于忍不住了,看了沈无事一眼。 沈无事乖巧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客客气气道:“王爷,需要添茶吗?” 裴诀:“多谢。” “王爷客气了,”沈无事主动给人添好茶,“王爷真是和传言中一样英俊潇洒。” 裴诀:“……沈公子也如沈夫人说的那样乖巧。” 沈无事刚才在欣赏美色,没听他们的谈话,有些没反应过来。 裴诀:“沈公子果然安静乖巧,寡言少语。” “是啊,”夏沅荷温柔地笑道,“燃儿刚才就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若不是派人叫,可能看书看到天黑才出来。” ……娘你在瞎扯什么?沈无事震惊了。 裴诀看向沈无事,不急不慢地问:“沈公子在看什么书?” “……,”沈无事镇定道,“《道德经》。” 裴诀淡淡道:“嗯,如何?” 沈小公子就是随口瞎扯的,哪看过什么《道德经》?被这么临时一击,一时有些哑言,不知该如何发挥。 豫王殿下朝人投去了鼓励的目光。 沈无事张口就来:“内容生动,图文并茂,很有深度。” 裴诀嘴角有了些弧度,平静地移开视线,掩住眼里的笑意。 还笑,果然是故意的。沈无事笑道:“改天邀王爷一起看,刚好有些不懂的地方想请教王爷。” 裴诀:“嗯。” 沈门主看两人聊得不错,便顺势邀请:“豫王殿下若是不介意,可否留下来用膳?” 和裴诀吃饭不亚于受酷刑啊!沈无事忙道:“爹,王爷日理万机——” 裴诀:“那就谢过了。” 沈无事:“……” 果然和意料当中的一样,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沈无事百无聊赖地戳了戳碗里的米,眼睛不安分地乱瞟。 豫王殿下夹了点白米送到嘴里。 沈无事怜惜得不行,给人碗里夹了块红烧排骨。 没规矩!沈门主立刻瞪了儿子一眼,正准备暗示儿子赔礼。 没想到裴诀面不改色地夹起来,送到嘴里。 沈门主眼皮子一跳,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无事垂眸,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眉梢间溢出一丝得意。 用完膳,沈权觉得有必要让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跟豫王殿下学学,便道:“燃儿带豫王殿下四处走走。” 沈无事正愁没机会和裴诀单独相处,听到这话眼里一亮:“好!” 沈权把人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沈无事笑得跟花一样:“有吗?” “别乱来,”沈权训道,“给豫王殿下留个好印象。” 沈无事:“是。” 院子里一片红色,秋风一吹,满树红叶飒飒作响,让人听着就热闹。沈无事与裴诀并排走着,身后跟了一大群侍卫。 清明门的小公子一直客客气气的,先是各种吹捧王爷,表达对王爷的仰慕之情,然后又和王爷聊了会儿风景。 当沈无事说到自家的枫树一共有多少棵时,裴诀终于瘫着脸道:“转性了?” 沈无事勾唇一笑,嘴里仍规规矩矩的:“那王爷想听什么?” 裴诀面无表情:“本王没想听什么。” 于是沈无事又继续和人说风景谈人生。 裴诀板着脸,不说话。 “喂,”沈无事没耐心了,挨人近了一些,低声道,“你要不要先把身后的侍卫都撤了。” 裴诀端着架子,没立刻撤:“为何?” 沈无事正正经经道:“我有话跟你说。” 裴诀顿了顿,侧头沉声道:“不用跟着。” “是!”一众侍卫抱拳退下。 待周围的人走后,空气更加安静了,裴诀问:“何事?” 沈无事扯了扯人衣服,一脸乖巧:“介意跟我去没人的地方说么?” ……裴诀就这么跟着人来到偏僻的小角落。矮墙上爬满了黑紫色的藤蔓,歪脖子树旁的草丛里隐约传来蛐蛐的叫声,也许是露水的缘故,土地上带着湿意。 这种偏僻清净的地方,太适合偷情了。沈无事在心里狂想。 裴诀淡淡道:“说吧。” 沈无事朝王爷投去了浓郁的目光。 “……什么事?”裴诀面色如常。 沈无事认真道:“几日不见,王爷真是愈发好看了。” 裴诀淡定道:“就说这个?” “当然不止这个了,”沈无事终于撕掉伪装,笑嘻嘻地凑近,“王爷来我家干什么?” 裴诀:“……” 沈无事调侃道:“还让人抬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提亲来了。” 不等人反驳,沈无事就凑近那张好看的脸,慢悠悠地问:“想向谁提亲啊?” 裴诀冷静道:“没有。” “王爷看上我清明门谁了?还是——”沈无事勾起唇,满目狡黠,“王爷太思念在下了?” 裴诀平静道:“本王想你做什么。” 沈无事拿胳膊肘碰了碰人,厚着脸皮道:“谁知道你想我做什么?” 裴诀:“……” 沈无事叹了口气,随意地靠在身后的歪脖子树上:“我最近可忙了,前些天要操心清明门招收门徒的事,前天去春宵楼赎阿福,昨天看了一天医书,可忙死我了。” 所以这几天没来找我。豫王殿下自觉给人找好借口,并默默原谅了人。 沈无事又哀怨道:“还被我爹打了。” 裴诀看着人。 “你看,”沈无事站直了身子,摊开手掌送到人眼前,可怜巴巴道,“就是这只手被打了。” 裴诀看着白白嫩嫩的掌心,不客气道:“活该。” 沈小公子立刻不开心了:“你都不问问原因就说我活该!” 裴诀冷艳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大半夜和人在花船上私会?” 沈无事不服气:“是嫌我乱贴告示,毁清明门声誉。” 裴诀:“哦。” 沈无事幽幽地瞪着人。 裴诀自知理亏,轻咳一声:“疼不疼?” 沈无事:“废话,当然疼了。” 裴诀:“……那你好好养着。” “这就行了?”沈小公子得理不饶人,“王爷刚才说话伤害到我了,不得表示表示吗?” 说完拽拽地将手掌送到人跟前,让人看着办。 豫王殿下轻轻地吹了两下。 掌心痒痒的,沈无事心情不错地弯起眼睛。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啧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人。 裴诀:“又怎么了?” 沈无事眉梢一挑:“王爷是怎么知道我和人在花船上夜会的?” 裴诀板着脸:“传得沸沸扬扬的,恐怕没几个人不知道吧。” 沈无事:“倒也是。” 豫王殿下平静道:“花船上的美人如何?” 沈无事来了兴致:“那必须各个国色天香——” 裴诀脸又沉了下来。 “但我又不是专门看美人去的,”沈无事无缘无故有些心虚,不自觉解释道,“前些天是飞鸾宫宫主要见我。他最近身体有一些难言之隐,被夫人嫌弃。我便给了他一些金枪不倒散。” 豫王殿下虚伪道:“不用专门说这些,本王不是很在意。” 沈无事还在说:“金枪不倒散知道吗?就是——” “知道。”裴诀打断他的话。 沈无事立刻请教:“那你说说是什么?” 裴诀:“……沈无事你为什么不改名叫沈无聊?” 沈无事大大咧咧道:“也可以呀,前面再冠以某姓氏就更好了。” 裴诀:“……” “哎,”沈无事凑近,小声和人探讨,“王爷觉得这种没人的小角落里最适合做什么?” “什么?”裴诀抬手,轻轻扫去人肩头的落叶。 “美色在怀,四下无人,”沈无事扯得头头是道,“我那本《道德经》上说,天时地利就应该发生一些人和的事。” “……哦?”裴诀掀起眼帘,想听听这人口中所谓的人和之事指什么。 沈无事严肃道:“闭眼,我要非礼你了。” 第4章 ……豫王殿下满脑子都在自我怀疑,自己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念这个傻子吧? 沈无事有恃无恐地逼近,嘚瑟道:“这回可是在我的地盘,王爷试试能不能喊到人?” 裴诀沉默了半晌,冷艳地吐出两个字:“幼稚。” “嘿嘿嘿刺激吗?”沈无事此时活脱脱就像个热衷于调戏人的小流氓。 “……,”裴诀揉了揉额角,沉声道,“来人。”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齐刷刷的声音:“王爷有何吩咐?” 一定是终于忍不住要把心心念念的沈小公子抢回王府了!一定是这样!侍卫们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待王爷一声令下,就可以扛起人立刻跑。 裴诀:“回府。” ……侍卫们不满意这种进度,纷纷装作没听到。 沈无事扯住人袖子,不开心道:“这么快就走啊?” 侍卫们看到自家活泼可爱的准王妃不开心了,二话不说就自觉撤下。 即使这样做有被扣俸禄、扫花园的风险,也没有犹豫半分。 这是何等无私的爱。侍卫们忍不了了,互相吹捧了一番。 ……豫王殿下记住了带头撤的那个侍卫的样子。 “天色已晚,既然王爷要走,我也不便留了,”沈无事手往下,在人腰间摸了一把,依依不舍道,“再会。” 裴诀:“……” 沈无事弯着眼睛:“王爷再见。” 裴诀伸出手,淡淡道:“拿过来。” 沈无事装傻:“……什么?” 豫王殿下看着人。 沈无事只好把刚才偷偷摸来的腰牌递过去,嘴里颇不服气:“我摸你腰,你却在想偷腰牌的事,太搓败了……” 裴诀面无表情:“你扯得太用力了,本王想不发现都难。” 沈无事:“……” 裴诀:“蠢。” 沈无事:“……” 裴诀冷淡地递过去一个精致的瓶子,瓶子表面的色泽和花纹都很奇特,不像是中原的东西。 沈无事一向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眼里一亮:“这是什么?” 裴诀目光移向旁边的歪脖子树,云淡风轻道:“前些日子西域进贡的香料,本王要这些没用,送你。” 骂完再给点甜头,真过分。但沈无事就吃这一套,道了声谢就接过东西,像捧着心肝宝贝一样,眼睛都弯了起来。 裴诀一时没忍住,抬手揉了下人的头发。 “嗯?”沈无事抬头,脸上还带着笑意。 眼前之人眉眼如画,唇红齿白,笑得干净明亮,眸里的一汪清潭缓缓荡开,直让裴诀心跳慢了半拍。 裴诀冷不丁地问:“你对谁还这么笑过?” “啊?”沈无事被人问了个措不及防,满眼迷茫。 豫王殿下面无表情:“别在其他人面前这样笑。” 哪样笑?为什么?沈无事一脸茫然。 裴诀:“因为特别丑。” 沈无事:“……你快走吧!” 沈小公子自觉天下第一好看,气势汹汹地把说自己丑的王爷送到会客厅。 天色不早了,沈门主和豫王殿下寒暄了几句,亲自把人送到门口。 待人走后,沈权问儿子:“你和王爷谈了什么?” 沈无事张口就来:“当然是江山社稷,朝堂政事,治国方策。” 沈门主立刻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豫王殿下十三岁就——” 又来,沈无事摩挲着袖子里的小瓶子,心想,我当然知道那混账十三岁就跑去军营了,很了不起吗? 我还知道他每日天还没亮就得起床,还知道他经常吃不到馒头,还知道他被大将军训…… 沈小公子那天跑到经常见面的城墙脚下,天黑了都没有等到人。这才知道裴诀这东西竟然不告而别,去军营了。 招呼都不打一声,沈小公子觉得裴诀背叛了他们之间纯洁的友情,气得不行,在心里和人绝交了。 没两天收到了裴诀的来信,信上说,自己很好,问沈无事近来如何,一切可好? 我好你个大头鬼!沈小公子把人骂了一顿,不会的字就翻字典查,写了一封相当长、且有文采的绝交信。 一段时间后,裴诀回信说,大漠荒凉,人烟稀少,大将军不苟言笑,听不到你说话,有些不习惯。信末有几个字,有些念你。 你活该,跑那么远做什么?沈无事发现信末的“有些”是后来加上去的,原先的两个字被涂抹了,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沈权轻咳一声:“燃儿。” 沈无事这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啊?” 沈权厉声道:“听进去了没有?” “嗯,”沈无事点点头,认真道,“听进去了,孩儿会虚心学习的。” 沈权冷哼一声:“……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去书房看书。” 第二天,沈无事坐在房间里捣鼓刚收到的小瓶子。再名贵的东西落到沈小公子手里都没有好下场,这个瓶子当然也不例外。 沈无事将精致的瓶子打开,小心翼翼地倒出里头的东西。淡黄色的粉末散发着异香。 暴殄天物啊,旁边的小厮看着都心疼。 沈无事来回倒腾了一会儿,发现这香料是由好几种名贵的药材混合在一起的。好多都只是在书上看到过,从没有见过。 “阿福,我爹呢?”沈无事问人。 阿福道:“山下有人来拜访了,好像是送请帖,门主现在在会客厅。” 沈无事点了点头,吩咐道:“如果我爹来这里,你就说我肚子痛,不方便见他。” 阿福:“……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用这套?” 沈无事对人充满信任:“那就交给你了,好好发挥。” 阿福:“……” 沈无事在房里拿了几包药,又摸去厨房端了一篮子吃的,悄悄溜到后山。 后山没什么人,沈无事径直走到一个山洞口,弯着腰进去。 里头很简陋,但明显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角落里铺着厚厚的毯子,几个简陋的木头桩子就当是凳子了,油灯还一闪一闪的没有熄灭。 人呢?沈无事正纳闷,突然感觉背后劈来一道掌风。 沈无事忙不迭侧身,堪堪躲过袭击。 “进步了不少。”面前的人蓬头垢面,穿着毫不讲究的衣裳,不见外地拿过沈无事手里的篮子。 沈无事摸着胸口,惊魂未定:“……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吓人!” 那个人一屁股坐在木头桩子上,打开篮子,看到里头的东西嫌弃道:“怎么又是鸡肉?” 沈无事:“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 那人教训道:“下次记得给老人家带肘子,要炖得烂的那种。” “……”你是养伤来了还是坐月子来了? 第5章 沈无事是两年前在自家后山发现这个人的。当时这老头满身是血,伤得挺重,看上去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沈无事看人可怜,就先拖到山洞里放着。然后回去拿了些干净的纱布和自己平日里乱倒腾的药。 没想到一敷上药,该伤患的胳膊更肿了,浑身发青,看上去马上就要死了。 ……沈小公子犹豫着要不要跑路。 这时,躺在地上的伤患发出微弱的声音。 沈无事凑过去,听到将死之人骂他:“你这个小兔崽子!” 沈无事:“……” 字正腔圆,中气十足。沈无事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于是下血本又撒了几把药粉。 将死之人气息奄奄:“我、我……” 沈小公子此时是前所未有的冷静,摸着下巴沉吟片刻,道:“我们再试试雪水草。” “你想干什么……”将死之人显然被吓着了,声音颤抖,“雪水草有剧毒……” 沈无事从怀里拿出一捧紫花,当场捣烂:“乱说,这是我爹珍藏的西域神草。” 老人家没想到自己快死了还要经受这么多,说了句“你放过我”就晕了过去。 没想到经过沈无事这么一折腾,第三天,这位伤患的浮肿竟然误打误撞地消了下去,身上的刀伤也被细细包扎好了。 老头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骂人! 沈无事换上了一副乖巧的表情,仿佛那天凶残治病的人不是自己:“我就知道您今天会醒,所以专门给您带了吃的。” 眼前的小公子长得人畜无害,再加上吃人嘴短,老头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 沈无事看着精神抖擞的人,不禁感叹:“我真是太厉害了。” 老头想起自己受的折磨,立刻吃不下饭了,不客气道:“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沈无事不服气:“我分明凭的真本事。” 老头哼了一声,喝了口粥填肚子。 沈无事坐过去,好奇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头动作一顿,一口气快速喝完粥,开始啃馒头。 沈无事坚持不懈地问:“前辈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老人家装作没听到,不说话。 沈无事威胁道:“不说是吧,我待会儿就送你去官府。” 老头很有骨气,闻言就放下沈无事带来的东西,跟沈无事划清界限。 沈无事上下打量了两眼,若有所思:“伤成这样仇家肯定很多吧?” 老头气呼呼道:“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烦人。” “那不说这个,”沈无事言笑晏晏地问了自己更关心的问题,“前辈是怎么知道雪水草有剧毒的?” 老头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忘装逼,沉声道:“那是常识。” 沈无事:“我给您用了雪水草后,您就开始大出血!然后我赶紧撒了些金疮药,用绷带给您止血,您中间晕过去两次。” 那人有些心疼自己,半晌后:“雪水草喜寒,生长在西域的雪山上。山势陡峭,周围又有毒蛇护着,慕名采摘之人往往丧命。” 沈无事拿小本本记着:“前辈您继续!” “不告官了?”那人哼了一声。 “我开玩笑的,”沈无事认真道,“然后呢?” “雪水草性极寒,重症之人通常用上一点以毒攻毒,就你那次的剂量,够我死好几回了。” 沈无事想了想,向人请教:“那我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如果是剑伤,敷上金疮药养几天就好了。内伤的话,可能得慢慢养,”老头及时打住,不告诉他更多,慢悠悠道,“多谢相救,你爹发现宝贝没了,应该会揍你。” “那我就刚好把您交给他。”沈无事嘴里吓唬着,回去就调查了这个人的底细。 第二天送饭时,沈无事故弄玄虚:“前辈听说过周老药吗?” “莫非是那位武功高强仪表堂堂智勇双全年轻时惹得万千少女芳心暗许的周老药?” 沈无事:“……是又邪又毒又老的那个周老药。” 周老药最擅长奇药异毒,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得罪的人不算少。前段时间听说和人打架,受了很重的伤,下落不明。 清明门后山很少有人过来,沈无事就把周老药安置在这里,时不时带些棉被衣裳,给人添置一些东西。 周老药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号人物,虽然名声不太好。此时却没追求地在清明门后山混日子,偶尔会送沈无事几本医书,解答解答沈无事的怪问题。 只是没想到沈无事这小兔崽子的治伤手法比自己当年更加大胆奔放。 每次配的药虽然卖相、味道和成分奇怪,但都没有问题,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吃完喝药。”沈无事低头,把精心配制的药放在石桌上。 沈老药立刻吃不下饭了,惊悚道:“你配的药吃了会死人!” 沈无事幽幽道:“会死人的话前辈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这回又是什么药?”老头嗅了嗅,闻到那奇怪的味道后,立马抗议道,“我不吃。” “不然我带前辈您看大夫?”沈无事眉梢一挑,提议道,“或者请大夫过来?” 周老药:“……吃就吃!没大没小,等我啃完鸡腿就吃。” 石桌上的药瓶下头还压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每天应服用的的剂量,字体硕大,很为老人家着想了。 周老药啃着鸡腿问:“江湖上最近怎么样?” 沈无事:“挺好的,风平浪静。” “唔,”老头吃得满嘴是油,不忘提醒,“记得下次给我带肘子。” 沈无事:“……” 沈无事从后山偷偷溜回去,好巧不巧地碰上他爹,立刻蹑手蹑脚想缩回去。 “站住!”沈权凌厉地看过去,“去哪了?” 沈无事:“斗蛐蛐。” 他爹痛批:“不学无术!” 沈无事看着不远处备马的下人,好奇道:“爹您这是去哪儿?我娘亲呢?” 沈门主成天东祝寿西贺喜,宛若江湖交际花。果不其然,沈权这次又道:“我下趟山,去给林老爷过寿。你娘亲还在房间里收拾。” 都快收拾了一个时辰了……沈门主急得频频瞧紧闭的房门,但不敢过去催。 林老爷?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那位罚断袖儿子跪了几天的林老爷吧。沈无事轻咳一声,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嘴:“据说他家公子有断袖之癖。” “成天从哪儿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沈权往屋内走去,“再说有断袖之癖有什么罕见的?” 我爹这么开明?沈无事内心舒爽,赶紧跟上他爹,嘴里道:“但是他一个男人喜欢男人,怎么都觉得别扭。” 沈权坐在椅子上,摆出自己的大侠架势:“有什么好别扭的?别人光明磊落,不杀不抢的,你成扭什么!” 沈无事被他爹的坚定态度震惊了,表面不动声色道:“我记得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林公子被罚跪了一天一夜。” “竟然有这种事?”沈门主眉梢一挑,痛心疾首道,“这林老弟太不像话了。这次见着他,定要好好说他一顿。虽说家事不便插手,但作为好友,我还是有必要开导他一番。” 言语间全是“我不关爱断袖,谁关爱断袖”的大义凛然。 沈无事使劲狗腿他爹:“沈大侠真是太开明了!难怪娘亲在那么多人中看中了你!” “没什么。”沈权挥挥手,深藏功与名。 沈无事觉得他爹浑身都在发光,恨不得给他爹捶捶腿,乖巧道:“爹你不觉得两个男人成亲一点都不像话吗?”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沈权怕儿子走上歧视断袖的歪路,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上天好成人之美,棒打鸳鸯的事最好不要做。” 沈无事笑得像花一样,递过茶:“爹说的极是。” 沈权德高望重地喝了口茶。 沈无事:“爹~” “说。” 沈无事笑眯眯道:“如果我是断袖呢?” 沈权眼睛一瞪:“那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沈无事:“……” 第6章 沈门主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说自己过两天就回来了,让儿子别乱搞。 沈无事答应得特别好,恋恋不舍地把他爹娘送下山,末了还乖巧地挥了挥手。 沈门主前脚刚走,沈无事就溜出去找颜家三公子喝酒。 颜家和沈家是世交,两家往来颇为频繁。 颜玉比较倒霉,上头有两个特别优秀的兄长。两个兄长都舞刀弄枪,在战场上打打杀杀。因此他爹希望小儿子能够考取功名,做个文官。 颜老爷对小儿子寄予重望,时常把人关在书房里读书。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大好男儿志在四方,岂甘心被这方寸之地困住手脚?颜玉闹了好几次,反抗的结果就是书房门上多了几把锁。 因此苦逼的颜三公子每次出去只能寄希望于沈无事。 颜老爷信息封塞,不知道沈家小霸王的风光伟绩,只知道沈门主德行高尚,儿子肯定也差不了哪去,就乐呵呵地放行了,希望沈无事能用他的德行感化自家儿子。 此时临风阁的雅间里,颜玉声泪涕下地倾诉着颜府生活的黑暗。 颜玉:“我连姑娘都没有见过几个!甚至都觉得家里老嬷嬷眉清目秀。” 沈无事由衷道:“太惨了。” 颜玉:“呜呜呜我受不了了,我要离家出走!” 沈无事同情地递过去帕子。 颜玉一个劲地抹眼泪:“实不相瞒,我一看到书就头晕犯困,恶心干呕。” 沈无事:“……送你几本话本子,偷偷夹在书里,调节调节心情。多考几次,你爹就死心了。” 颜玉瑟瑟发抖:“那万一考中了状元怎么办?” 沈无事表情肃穆:“做个好官。” 颜玉更想哭了。 沈无事语重心长道:“千万别一箱银子就把你给收买了。” 颜玉弱弱道:“那两箱呢?” 沈无事:“……两箱也不行,你颜家差那么点钱吗?” 颜玉皱着张脸:“可是我差啊。” 沈无事痛心疾首:“蛀虫。” 颜三公子觉得做人好难,转眼间就哭湿了一条帕子。沈无事心累地又递过去一条。 颜玉嘤嘤心碎:“我颜三公子一表人才,正值花样年华,但连姑娘的手都没有摸过!” “没事,”沈无事安慰道,“我也没摸过。” 颜玉心里平衡多了。 但我摸过男人的手啊。沈无事话头一转:“对了,请教你一个问题。” 颜玉抽抽噎噎地问:“哪方面的?” 沈无事轻咳一声:“感情方面的。” 颜玉立刻止住哭泣,赶紧坐好,一脸八卦地看着人。 沈无事在脑内组织了一下语言,用事不关己的云淡风轻口气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喜欢一个人。但是不知道那个人喜不喜欢他。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颜玉一针见血:“你喜欢谁?” 沈无事:“……你怎么知道?” 颜玉翻了个白眼,发自内心地同情道:“谁那么倒霉被你喜欢上了?” 沈无事被拆穿了,也懒得掩饰,直接问:“你说他喜欢我么?” 颜玉想都没想:“肯定不喜欢啊!” ……沈无事果断把人揍了一顿,直到颜玉哭唧唧地说喜欢。 沈无事气定神闲地拍拍手,继续道:“我经常去他府上找他——” 颜玉又一次惊到了,大叫:“你怎么这么主动?!” 沈无事也被问住了,半天才道:“废话,我想他了当然要去找他!不然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好,”颜玉拄着脸,一脸严肃,“然后呢?” 沈无事:“我以前也一直找他玩,只是单纯觉得有趣。但是有一天起床后,发现自己有些喜欢他。” 颜玉越听越觉得不靠谱,嘴角抽了抽:“你确定喜欢?” 沈无事点点头。 ……因为做了一夜关于裴诀的春梦,早晨被窝里一塌糊涂。当然这种细节能省略就省略。 颜玉问:“那他知道你喜欢他么?” 沈无事显然还没想到这儿,顿了一下,开口道:“应该知道吧。” “我看未必,”颜玉幽幽地看着人,“就你这秉性,人家八成以为你在开玩笑。” 沈无事和颜悦色道:“我什么秉性?” 颜玉:“你那么拈花——” “注意措辞。”沈无事随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轻飘飘说了几个字。 颜玉:“……你那么洒脱倜傥,谁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兴起?” 沈无事:“继续。” 颜玉:“若他也对你有意,岂不是时常吃醋?” 沈无事白了人一眼,显摆一样道:“我心上人成熟稳重,从来不吃醋。” 颜玉敏锐道:“那你这种情况有极大的可能是单相思!” 沈无事不服气了:“他为什么不拒绝我?” 颜玉:“你确定人家没有含蓄地拒绝你?” ……沈无事微笑着把手指头掰得咔咔作响。 颜玉不服气地喊:“话本子上都是这样虐的!” 沈无事教训道:“你爹让你看四书五经,你却在偷偷看小话本?” 颜玉哭唧唧地指着人,痛骂道:“都是你给我的!” 沈无事轻咳一声,成熟道:“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记得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颜玉当即哭得更凶了,嚷嚷着自己要闯荡江湖。 沈无事忍着笑:“和谁?你家那位眉清目秀的老嬷嬷?” 颜玉:“……”太伤人了。 沈无事把哭泣的颜小公子送回家。路上颜玉一直在哀叹生活不易,命途多舛,他不想活了! 沈无事直想给人套上麻袋打晕过去。 回到颜府后,颜玉才恢复正常,一口一句之乎者也,文绉绉的,完全看不出撒过泼的痕迹。 颜老爷要留沈无事吃饭,沈无事婉拒了,等回到清明门,天色已经微暗。 沈无事在殷勤阁里呆了会儿,打了个哈欠,把剩下的杂活都交给阿福。 过了会儿,阿福向他汇报:“还差炎黄草。” “炎黄草?”沈无事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突然眼里一亮,瞌睡虫全跑了,“我知道哪里有!” 说着就往外跑。 “公子要去哪里?”阿福在后面喊。 沈无事:“找东西!” 豫王府西侧有个隔间,里头应有尽有,简直就是聚宝盆。 对于豫王府,沈无事再熟悉不过了,知道哪里守卫森严,哪里守卫松懈。哪个门经常开着,哪个门的侍卫最不好对付。 沈无事跟在自己家一样,没费什么劲就翻进了王府。他专挑最偏的路走,谁知今天不走运,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浩浩荡荡的一队人。 双方皆很楞。 怎么办?好汉不吃眼前亏,不然跑?沈无事看了眼四周,估摸着成功逃脱的几率有多大。 巡夜的这群侍卫刚巧是维护王爷王妃感情纯洁性的拆拆小分队。 所谓拆拆小分队,就是一群闲得蛋疼的侍卫自发组成的旨在拆散准王妃和其他男人的小分队。 这群人经常暗中跟着沈无事,但是离得这么近还是第一次。因此内心产生了不由分说的惊喜,甚至互相掐了对方一把,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在做梦。 沈无事警惕地盯着大队人马,伺机而动。 没想到对面为首的那个人突然移开视线,抬头看月亮,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回事?这几天眼睛有些花。” ……沈无事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其他人不动声色地侧身让出一条道,纷纷抬头看天,附和着感叹,我们最近眼睛也有些花。 沈无事:“……” 沈无事飞快来到西院右侧,翻窗进房。自己之前来过这里,如果没记错,炎黄草应该在四排第六格。 沈无事蹲在地上,从左往右开始数,数了六格,打开一看,空的。 是六格没错。沈无事回忆了一番,又从头数了一遍,还是空的。 沈无事抬头看了看架子,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不甘心地又数了数,数得焦头烂额。 裴诀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许久,似乎被人蠢得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道:“第七格。” 第7章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无事身体一僵,缓缓地扭头。 裴诀气定神闲地看着人。 沈无事挤出一个笑,颊边酒窝浅浅地露了出来:“晚上好啊。” 裴诀提醒道:“很晚了。” “好像是这样,”沈无事佯装看了看周围,一副恍然的样子,“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豫王殿下挡住人。 沈无事:“……” 裴诀淡淡道:“这么晚还能在王府碰见,不觉得很巧?” “……,”沈无事抬头看了看四周,一脸茫然,“我怎么大半夜到您这儿了?” 裴诀静静地看着人演。 沈无事摇摇头,感叹道:“这说明我对王府有种特殊的感情。” 裴诀眉梢一挑。 沈无事又道:“也说明我太想念王爷了。” 裴诀一脸高冷,一看就不是很在意这些花言巧语。 “不过王爷还是先睡觉吧,这么晚了,有事明天说。”沈无事心虚地打了个哈欠,慢慢地朝门口走。 裴诀伸手勾住人后领口,把人拉了回来。 沈无事:“……” 裴诀:“大半夜来王府做什么?” 沈无事冷静道:“看风景。” 裴诀语气平静:“黑灯瞎火的好看么?” “好看,”沈无事凑近盯着人的脸,暧昧不清道,“怎么看都好看。” ……裴诀淡定地转移话题:“这么说,王府不久前莫名失踪的药草也是你拿的?” 沈无事一副你没有把柄就不要冤枉我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说?” “去我房间说。”裴诀沉着脸将沈无事揪回自己房间。 沈无事一路上都蹭来蹭去,叽叽喳喳:“王爷我们私了私了,千万别让别人知道。你看我也没偷到东西啊!” 裴诀砰地关上门。 沈无事:“千万不能传到我爹耳朵里,他老人家身体不好,被气着了怎么办?” ……裴诀面无表情地将在自己腹部乱摸的爪子拿开。 沈无事站直身子,可怜巴巴道:“这次就放过我吧。” 裴诀不为所动:“本王为什么要放过你?” 沈无事真诚道:“因为王爷善良。” 裴诀:“本王不善良。” 沈无事又道:“因为王爷威风堂堂金枪不倒一夜八次。” ……豫王殿下轻咳一声,默认了这种说法。 沈无事看人态度有些松动,伸出手,掌心朝上:“王爷要是气不过就打我吧。” 裴诀:“幼稚。” 沈无事眉梢一扬,反问道:“那王爷想打哪里?” 裴诀表情微动,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无事盯着那张清冷的脸,啧了好半天,啧得是意味深长。 ……为了避免沈无事将话题扯到乱七八糟的地方,裴诀直接把东西递过去:“你要的东西。” 沈无事眼里一亮,开心道:“多谢王爷!” 不等裴诀说话,沈无事又道:“在下无以为报,如果王爷不介意——” 裴诀:“本王介意。” 沈无事无赖道:“介意也要自身相许。” 裴诀看了眼外头浓重的夜色,淡淡道:“时候不早了,你——” 沈无事立刻拿手指头堵住耳朵,说自己听不见,听不见。 裴诀高冷道:“那本王给你准备客房。” “王爷不用这么麻烦,”沈无事挪到裴诀身边,低声道,“我又不是第一次睡你的床。” 裴诀:“……” 王府的丫鬟侍卫仆人管家时刻关注着房间里头的动静,争先恐后地要去烧热水。 还没等裴诀吩咐,一大桶热水就被浩浩荡荡地抬了进来。 ……真的是浩浩荡荡。一桶热水由六个人抬了进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老母亲般慈祥的笑。 有个手快的甚至贴心地在架子上偷偷丢了个神秘小瓶子。 神不知鬼不觉,身手好得不得了。 待人走后,沈无事看着水面上的花瓣,感叹道:“王爷好雅兴。” 裴诀:“……” 淡青色的屏风后,沈无事泡在热水里,浑身的骨头都酥了,白皙的皮肤染上了淡粉色。 裴诀坐在桌旁,听到屏风后不时传来的水声,心如止水。 好一会儿,沈无事才穿好里衣出来,脸被水汽熏得发红,搭着宽大的白色里衣,整个人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让人直想抱着捏一捏。 裴诀移过视线,起身命人再准备些热水。 房间里素淡清雅,紫檀木架上规整地摆放着几本古书,月白瓷的小香炉上空缭绕着一缕乳白色的香雾。等到杯盏中的茶水不烫了,沈无事喝了一口润嗓子,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话。 屏风那头的裴诀闭着眼睛,听着耳边的声音,忍不住勾起唇角。 然而这种温馨感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沈无事蹑手蹑脚地靠近屏风,鬼鬼祟祟地从屏风后探出脑袋,眼里亮晶晶的。 豫王殿下突然有些头疼。 沈无事一步步挪了过来,脸上挂着大大的笑,最后挪到浴桶边上,蹲下来戳裴诀肩膀:“需要我帮忙吗?” 裴诀:“不需要。” 沈无事坏笑了一下,偷偷往水里瞟。 裴诀:“……沈无事。” “嗯?”沈无事变本加厉地伸长脖子,嘴里没遮拦道,“别不好意思,我就看看,不碰。” 裴诀:“……” 浴桶上空水汽氤氲,沈无事瞟了半天,纳闷道:“怎么什么都没有?” 豫王殿下闻言,脸色骤黑。 沈无事又坏笑着伸出爪子。 裴诀果断按住人手腕。 “我就碰一下,”沈无事信誓旦旦地跟人保证,“不来回摸。” 手腕处的力度又深了几分,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好了,”沈无事不由有些怂,抽回自己的手,“不摸了总成了吧。” 沈无事骚扰了一会儿,才蹦蹦跳跳地出去。过了会儿,又在外头问:“这花瓶是什么时候添的?” 裴诀从水中起身,扯过衣裳穿上,道:“不久前。” 沈无事的视线被架子上的小瓷瓶吸引,冲屏风的方向道:“这里有个很好看的瓶子,我打开看了啊!” “嗯。”裴诀应了一声,系好腰间的衣带。 沈无事打开白色的小瓷瓶,里头是乳白色的膏状物。凑近闻了一下,味道有些奇特,似乎是荷花的香味,又像是凉凉的薄荷草的味道。 沈无事又认真地打量一番,仍没头绪,于是请教走过来的裴诀:“这是什么?” 裴诀不记得房里有过这种东西,视线也在瓶子上停留了一会儿。 沈无事好奇地拿手指探了一点,乳白色的膏状物很快就化了,把手指头弄得黏黏糊糊的—— 沈无事猛地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一脸卧槽,险些把瓶子丢掉。 第8章 裴诀也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 房间里的空气凝固了几秒。沈无事仍然僵着,黏糊糊的手指头无处安放。 “你、你怎么有这种东西?”沈无事尴尬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裴诀倒是很淡定,随手扯过干净的帕子,道:“不知道是谁放进来的。” 沈无事眯起眼:“别推给别人,你就是不学好!” 裴诀细致地帮人擦着手指头,末了捏了两下,抬眼看向沈无事:“还好意思说别人?” 沈无事不服气地嘟囔:“我可没在房间里放这种东西。” 裴诀不语。 “噫,黏糊糊的。”沈无事皱着脸,手指头在帕子上使劲蹭了蹭,确定没有了,才松开帕子。 裴诀将脏帕子处理好。 沈无事乖了两秒,拄着脸思考裴诀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不成深藏不露?表面清冷端庄,内心浪到飞起也不是没可能…… 但没多久就忘了黏糊糊的事,凑过去又想骚.扰人。这时才发现裴诀只穿着薄薄的里衣,离自己特别近,领口微敞,稍微凑近就能看到里头的风景。 沈无事扬起下巴,偷偷地往衣领里头瞟。 ……裴诀抬手在那鬼鬼祟祟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沈无事立刻恶人先告状:“干什么?你在房间里藏那种令人想入非非的东西还有理了?” 裴诀:“……” 沈无事教育道:“不许乱动,给我好好反思一会儿。” “衣着还这么暴露,不像话!”沈无事说着就好心肠地去拉人领口,手指头趁机在那温热的肌肤上摸了一把。 这手感也太好了吧!沈无事咽了咽口水,装作不小心地勾了勾那微敞着的领口,得寸进尺地想再瞧瞧里头。 ……裴诀淡定地捏开人的手,将被扯乱的衣裳整理好,平静道:“沈无事。” “嗯?”沈无事端庄地坐在椅子上,仿佛刚才耍流氓的不是自己,“你想好怎么检讨了?” 裴诀:“……” 沈无事:“书面的还是口头的?口头的起码要二十个成语,书面要写一千字,都很难!” 裴诀配合道:“所以呢?” 沈无事眉梢得意地扬了扬:“所以还有第三种既不是书面又不是口头的选择。 裴诀沉默了一会儿:“……无聊。” 沈无事期待道:“你快问我是什么!” 豫王殿下看着眼前的傻瓜,冷漠道:“什么?” 沈无事凑近了几分,笑嘻嘻道:“你让我摸一下。” ……就知道。豫王殿下有些头疼。 “摸一下就不用做检讨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沈无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循循善诱,“是不是很划算?” 裴诀懒得理人。 软的不行来硬的。沈小公子眯起眼,威胁道:“不然我就将豫王殿下表里不一的事情公之于众!” 裴诀:“你随意。” 沈无事看人这么淡定,有些急了,又憋出个大招,神色认真地吓唬道:“你到时候就娶不到媳妇了。” 裴诀静静地看着人。 沈无事轻咳一声,说得有模有样:“你可想好了,没有媳妇很惨的,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裴诀面无表情地抬手,捏住人鼻子。 沈无事瓮声瓮气道:“你是不是也意识到严重性了?” 裴诀瘫着脸:“傻子。” 沈无事正想骂回去,裴诀就松开手,又不理人了。 ……这木头怎么都撩不动,沈无事觉得没劲,就去玩小瓶子了,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 裴诀看了人一眼,随口一问:“又在想什么?” 沈无事盯着小白瓶,严肃道:“我在想这东西为什么那么黏糊?” 裴诀面无表情地科普:“因为男子之间行房事时,初时较为困难——” “噗!”沈无事刚好含着口茶水,没料到能听到这么刺激的话,猝不及防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裴诀奇怪地看着他,继续道:“所以膏药有些黏糊。” 沈无事的脸以惊人的速度变红,赶紧抬起袖子擦嘴边的茶水,掩住脸上的神色。 裴诀淡淡道:“我猜的,也可能不是这样。” 沈无事:“……” 不得不说你都猜对了,还真是天赋异禀! 裴诀问:“睡觉?” “睡睡睡什么觉?”沈无事经受了刚才的刺激,想歪了,不由自主地瞟了眼小白瓶。 裴诀淡定地将小白瓶放回原处,平静道:“歇息的睡觉。” 沈无事“哦”了一声,腮帮子鼓起。 裴诀忍不住捏人的脸,然后愣了楞,诧异于身形偏瘦的人脸上肉竟然这么多。 自诩其瘦无比的沈小公子感觉自己被这种目光羞辱了,抬手打了下裴诀的脑袋,凶巴巴道:“闭嘴!” 裴诀眼里多了些笑意,又捏了两下。 ……沈无事很介意地不让人捏,转身走向床,仰着脑袋,留给豫王殿下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 沈小公子为了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凶猛高大强壮,走得是气壮山河,却不知实际效果很傻。 傻乎乎的,裴诀却仿佛受了魔怔般移不开眼。 沈无事爬到床上,滚了两下滚到里头把自己裹紧,只露出张小脸,指挥着豫王殿下:“好了,熄灯。” 裴诀收回视线,过去躺在人身旁,抬手挥灭灯火。 房间里暗了下来,又黑又安静。沈无事挪了挪身子,闭上眼睛。 过了会儿,沈无事睁开眼,低声道:“哎,睡了吗?” 裴诀没有理会。 沈无事小气地也在人脸上捏了一下,然后夸张道:“哇,肉好多。” 豫王殿下哭笑不得。 沈无事:“裴诀你真的好胖哦。” 豫王殿下:“……” 沈无事自我赞叹道:“你看人家沈小公子多瘦,大长腿,八块腹肌,才貌双全,低调谦虚,人见人爱,家里的门槛都被媒婆踏破了。” 夸了自己一番后,沈无事心情不错,伸手又在裴诀腹肌上摸了一把,这才餍足地闭上眼睛。 人生真是志得意满呐。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均匀了呼吸声。裴诀睁开眼睛,借着微弱的月光一寸一寸打量熟睡之人的脸。 沈小公子真的不算自我吹嘘,除了没有八块腹肌哪句都没有说错。豫王殿下看了一会儿,轻轻地揉了揉人脑袋。 真想找媒人去踏他家门槛。 第9章 沈门主得些日子才能回来,沈无事没人看管,自由自在爽翻了天。 这日,沈无事正打算午休,外头的小厮突然禀报说有人在山门口破口大骂。 沈无事挑眉:“为了何事?” 小厮道:“不太清楚,那人一上来就骂,没说是为了何事。” “那让他先骂着,”沈无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歇会儿。” 小厮:“可是——” “那揍一顿?”沈无事思考了一下,犹豫道,“不过这样不太好吧,跟清明门的风格不太相符。” 小厮:“……” 沈无事有些倦了,看小厮仍没有退下的意思,便问:“你不歇歇?” 小厮:“但——” “没什么可是但是的,”沈无事挥挥手,命人退下,末了又道,“对了,把门口的守卫也叫进来歇会儿。” 清明门的下人们照着办了。 沈无事歇了一柱香,这才施施然起身,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存心找茬。 清明门的大门口,粗衣布服的壮汉骂了半天都没有见着人影,气得不行。 清明门大门紧闭,压根儿没人理他,连门口的侍卫都被叫了进去。 壮汉骂得口干舌燥,却连个听众也没有,正偃旗息鼓时,门突然被打开。 壮汉开口就骂,火.药.味十足:“怎么?终于敢出来了吗?你们全都是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 一个看上去刚醒的小厮说了声“里面请”,转身给人带路。 会客厅里,沈无事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人,开口道:“阁下好大的火气。” 那人眼睛一眯:“你就是沈权?!” 沈无事耐心道:“沈门主有事外出,请问阁下有何要事?” “有事外出?呵,”那人冷笑一声,“我看是心虚了吧!” 沈无事眉梢一挑:“阁下何出此言?” 壮汉:“都说清明门光明磊落!我看你们都是伪君子!” 沈无事笑了笑,气定神闲地吩咐道:“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壮汉没想到一开始就这样,脸色一变:“你——” “我怎么?”沈无事淡淡道,“不过就是想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伪君子。” 壮汉气得说不出话,半晌后才道:“果然什么名门正派全是假的!” 沈无事淡定地扔过去一条粗麻绳,吩咐道:“绑起来。” 壮汉退了两步,看着拿粗麻绳朝自己走来的人,不服气道:“你凭什么绑我?!” “你说呢,”沈无事冷声道,“阁下不说缘由,上来便恶语相向,真把我清明门当成撒泼之地了?” 壮汉:“你——” “若阁下还执意说些不找边际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沈无事挥了挥手,示意小厮先退下,“我可没沈门主那般德高望重。” 那人气得不行,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沈无事打了个哈欠,没耐心道:“快点,有事说事。” 壮汉瞪了半天眼,终于开口道:“你清明门在山下烧杀抢掠可敢承认?” 话音刚落,沈无事身旁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子就骂道:“满口胡言,清明门怎么可能做这种勾当!” 壮汉冷哼一声,扔了个东西过去,质问道:“这可是你清明门的令牌?” 沈无事伸手接住,打量了一会儿,眉头轻轻皱起。 “怎么不说话了?” 沈无事轻笑:“这种令牌我可以批量伪造一堆,小摊上到处都是。” 壮汉道:“你少花言巧语糊弄人。我们村子里好几个人都被你们的人抢到了寨子里。” “我们抢人做什么,”沈无事气定神闲地走到那人身边,有些好笑,“更别说还把人抢到了你口中莫名其妙的寨子,清明门是闲得发慌?” 沈无事顿了一下,又道:“清明门也算是江湖大派,就算是抢人,也不会傻到以自己的名义去抢吧。” 壮汉一时间没话反驳。 这个人只是山下普通的村民,只身一人就闯了进来,也算是浑身是胆。 沈无事摇摇头,道:“带我去看看。” 山脚下有个僻静的小村子,虽比不上王城繁华,但村民安居乐业,日子倒也过得悠然。 前几天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伙人,自称是清明门的人,各个凶神恶煞的。没几天就占了山头的一个小寨子,在村子里专挑模样不错的抢回寨子里,并扬言一天抢一个。 村民们手无缚鸡之力,又无权无势,根本不是那群人的对手,只好把苦往肚子里咽。 那位只身一人闯清明门的村民叫王大壮,前些天不在家,刚回到家就听说自家妹妹被号称是清明门的人抢走了,冲动之下就跑到风云山大骂。 沈无事了解清楚了大概情况,问:“抢了几个?” 王大壮说:“七个。” 沈无事又问了其他村民那个小寨子的位置,趁着天黑,轻易就摸了进去。 寨子不大,只有几个房间亮着光。院子侧面,大概十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应该是在商量事情。 沈无事侧身闪在一旁,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迎面又过来了一群人。沈无事侧过身,轻轻地躲到旁边的房间里。 房间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沈无事环顾了一番,正打算从窗口翻出去。 突然门吱地响了一声,一个高高大大的人推门而进,看到房间里的沈无事愣了一下。 沈无事暗道不好,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猛然捏了三根毒针。 没想到来人却突然关住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无事,好半天才欣喜地说出两个字:“美人?” ……估计是把自己当成抢回来的人了。沈无事突然改变了主意,收回手间的毒针。 那人淫.笑着扑了过来。 沈无事躲到一边,故作慌张地后退了两步。 可能是从没见过这么对胃口的,壮汉生怕吓着了柔柔弱弱的美人,哄道:“别怕,你千万别做傻事。” 沈无事:“……” “在下没有恶意,”那人一改之前色眯眯的样子,伸手邀请人坐下,“公子先坐下喝口茶。” 沈无事坐在一旁椅子上。 那人沉吟半晌,突然道:“在下很喜欢一句写莲花的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所以自己取了个名叫濯不妖。” 沈无事:“……” 濯不妖又问:“公子怎么称呼?” 沈无事:“鄙姓沈。” 濯不妖认真道:“沈公子,我不会伤害你的,就是想和你共度春宵。” 沈无事:“……但我有家室了。” 濯不妖立刻道:“我懂,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若是你过意不去,我们一起向你夫人赔罪。” 沈无事认真地劝人:“我夫人揍起人来特别狠。” “我不怕,”濯不妖深情款款,“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受再多苦也不怕。” 沈无事酸得打了个激灵。 濯不妖继续煽情:“实不相瞒,我看到沈公子的第一眼,就沦陷了。” “咳咳。”沈无事猛地咳嗽起来。 濯不妖深情地去摸沈无事的手。 沈无事不着痕迹地躲过,试探道:“听说你们是清明门的人?” “没错,”濯不妖回答得很干脆,语言间难掩骄傲,“我们清明门果然大名鼎鼎。” 我平时坏坏我清明门的名声就算了,哪里轮到你败坏?沈无事还真想知道是谁这么不要命,便露出吃惊的表情:“莫非你就是清明门门主?” “这倒不是,”濯不妖厚着脸皮道,“不过也差不多,清明门门主比较器重我。” ……你连清明门门主姓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冒充清明门的人?沈无事有些想打人了,表面上却带着笑。 濯不妖看着美人含笑的双眸,心痒痒的,脱口而出:“我们歇息吧。” 沈无事轻咳一声,低声道:“能不能等两天?” 濯不妖本想拒绝,但看到沈无事的脸,不悦立刻烟消云散:“怎么了?” “我觉得还是先和家里的夫人说清楚比较好,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沈无事话头一转,“濯公子不可能连两天都等不了吧。” 濯不妖立刻道:“怎么会?我改日就派人去送口信。” 沈无事笑道:“嗯。” 濯不妖心里一酥,更加表现得人模人样的:“然后就向公子家下聘礼。” 沈无事贴心道:“不用了,寨子这么小,肯定也不是很富裕,不用这么破费。” 濯不妖哪能在美人面前丢了面子,立刻放下豪言壮语:“这你不要担心,过段时间我们就有五百两黄金了!” 沈无事眼睛睁大,显然被这数目吓到了:“怎么会有这么多?” 濯不妖这次却没有继续说,只是神秘兮兮道:“天机不可泄露,时机到了再告诉你。” 沈无事微笑地点头。 这个寨子里大概有二十几号人,每天都神神秘秘的,一大早偷偷摸摸地集合开会,大声喊口号。 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丝傻。 村子里抢来的那些人被关在其它房间。濯不妖也不理会那些人了,就专门骚扰沈无事,各种献殷勤。 沈无事冷漠地看着面前一大堆青菜。 濯不妖看他迟迟不动筷子,关心道:“你怎么不吃东西?” “我不饿,”沈无事说完顺口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吃?” 濯不妖暧昧道:“我要留着胃口。” 沈无事忍受着灼灼的目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濯不妖还专门抄写了很多情诗。虽然沈无事表示过自己看不懂,让人不要再写情诗了。 但濯不妖执意要朗诵。念完后,觉得气氛很好,便开始暗示要与沈无事共度春宵。 第10章 沈无事轻咳一声:“晚上吧。” 濯不妖心潮澎湃,简直喜欢死了小美人娇羞的小模样。 ……沈无事很无辜,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娇羞。 临近傍晚,濯不妖一心念着自己房里的小美人,提早就去动员他的小弟们喊口号了。 沈无事大爷一般地躺在椅子上啃水果,比在自己清明门还悠闲。 窗户那边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沈无事心生警惕,悄声走过去看了看。原来是外头的树叶被风吹到窗户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还以为有什么动静呢?沈无事松了口气,慢悠悠地转过身,猝不及防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沈无事眼里一亮:“怎么是你?” 裴诀脸色很不好看,冷声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沈无事眼睛弯起,手指头勾了勾裴诀的衣袖,慢悠悠道:“我自然以为是那位濯公子啊。” 裴诀脸色更冷了:“你在这里呆了两天就是为了和他在一起?” “瞎说,”沈无事软绵绵道,“我特别想你,听到情诗时想的是你,吃水果时想的是你,临睡前最后想的人也是你。” 不得不说听了两天情诗说出的话就是不一样。沈无事忍不住自我感叹。 裴诀耳垂微红,语气也缓了一些,看着人:“你又在搞什么鬼?” 沈无事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懒洋洋道:“这地方不错,养尊处优呗。” 桌子上散落着几张纸,裴诀看过去,依稀看到了“思君”、“心意”、“偕老”等字眼,脸色立刻又沉了下来。 短短的几分钟内变了三次脸,沈无事有些想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待会儿有人要进来,你记得避一避。” 裴诀开始变第四次脸:“三更半夜谁会进来?” 沈无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坦诚道:“就是那个濯不妖——” 没等他说完话,裴诀就冷着脸:“叫得真亲热。” ……哪里亲热了?他就叫这个名字啊。沈无事一脸懵逼。 裴诀面无表情:“长什么样?” 沈无事:“脸一般——” 没等他说完,豫王殿下就又开始无理取闹,挑了挑眉:“光知道看脸?” 沈小公子被噎了一下,不服气道:“你问我的!” 而且一眼看过去肯定是脸啊?难道我还盯着看别的地方看不成? 这时门外传来门环碰撞的清脆声音,沈无事下意识看向门口,回过头时,裴诀已经没了踪影。 “沈公子?”濯不妖一进来就反锁好门,眼神异常灼热。 沈无事:“……” 濯不妖亲亲热热地问:“想我了吗?” 沈无事偷偷瞟了眼房梁的方向,硬着头皮转移话题:“濯公子先坐。” 濯不妖熟络道:“都说了不要这么客套,叫我名字就行。” ……沈无事咳嗽了两声。 濯不妖关心道:“你受风寒了?” 说着就要摸人的额头。 沈无事立刻大幅度躲了一下,表明自己坚定的立场。 濯不妖的手停至半空,眼神受伤:“沈公子怎么突然这么冷淡?” 沈无事:“我——” 濯不妖道:“你前几日都很喜欢我的。” 沈无事立刻慌慌张张地去看房顶,嘴里急忙道:“我没有,你别瞎说!” 濯不妖宠溺道:“沈公子又害羞了。” ……你是怎么把我的窘迫看成害羞的?沈无事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奇人。 濯不妖娇羞道:“沈公子别总用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忍不住的。” ……沈无事果断默默地看向桌子。 濯不妖被沈无事这模样可爱到了,心痒痒的:“害羞什么?我们都是那种关系了。” 话音刚落,沈无事就感觉到了一道锋利的目光,头皮一麻,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们、我们什么关系?” 濯不妖面露娇羞:“你说呢。” ……沈无事欲哭无泪,实在不知道他们就说了几句话能是什么关系。 濯不妖盯着人,目光无比爱怜:“你太瘦了,今后多吃点。” 沈无事硬着头皮点头。 濯不妖殷勤道:“喜欢吃什么?我明天抓些厨子给你做。” 沈无事:“……不用了,谢谢。” 濯不妖:“谢什么,自家人不用这么客套。” “……”沈小公子第一次感觉到坐立不安,慌乱无措,不知怎么解决这场危机。 “我又抄了一首诗,念给你听。”濯不妖不由分说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 沈无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吟诵完后,濯不妖深情提醒:“晚上了。” 沈无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濯不妖猜测:“你莫非还在顾虑你的糟糠之妻?” 沈无事心道不好,赶紧抢救:“不是——” 濯不妖打断人,娇羞道:“你不是说家里夫人凶残,要跟她说清楚,断绝关系,然后和我一起吗?” ……沈无事扶额,觉得自己这下真完了。 濯不妖不知想起了什么,更娇羞了:“你还说晚上要与我发生不纯洁的关系。” 沈无事卧槽了一声,又猛烈咳嗽起来。 房梁上的裴诀再也听不下去了,飞身落地,直接点住濯不妖的穴道,简单粗暴,一句废话也没有。 “安静,不然要了你的命。”裴诀边说边占有欲很强地把沈无事拉到身边。 沈无事立刻讨好地拉裴诀胳膊,表明自己的立场。 裴诀面无表情:“抱歉,本王是不是到打扰你们了?” ……沈无事:“他瞎说的!” 濯不妖撕心裂肺:“胡说,我们分明蜜里调油,如胶似漆!” “……阿诀,”沈无事立刻瘪着嘴,可怜兮兮地哄道,“我和你蜜里调油,如胶似漆!” 濯不妖急了,义愤填膺道:“沈公子,你不要被他胁迫说这些口是心非的话!” ……沈无事要被濯不妖这个猪头搅和疯了。 裴诀淡定地看着沈无事:“在口是心非?” “没有。”沈无事可怜地鼓起腮帮子。 裴诀冷着脸抬手,当即就想捏捏人的脸颊。 “你别伤害他!”濯不妖暗道不好,满心都惦记着自己水灵灵的小美人。 裴诀直接环住沈无事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整个人面无表情,特别拽。 濯不妖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气得说不出话! 沈无事轻咳一声:“那个,濯公子——” 裴诀臭着脸,淡淡地扔下一句话:“怎么,你们还有要说的?” ……沈无事果断闭嘴。 豫王殿下大度道:“没关系,随意打情骂俏山盟海誓,不必顾念我。” ……沈无事感觉自己的腰要被掐断了,艰难地挪了挪身子。 豫王殿下感觉到怀里人试图挣脱自己,便松开手:“那你们继续,我便不打扰了。” 沈无事忙求生欲很强地抱住裴诀的腰,大声对濯不妖宣示:“这就是我家室!” 我就问你凶不凶?! 濯不妖瞬间天崩地裂,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你在骗我。” “真的。”沈无事搂得更紧了,整个人都乖乖地缩在裴诀怀里。 濯不妖不听不听:“我看到你第一眼就心悦你了!” ……裴诀铁着脸,想把沈无事的耳朵堵住。 濯不妖深情款款:“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看的一个。” ……知道别人有家室了还表白,裴诀果断把人打晕。 耳边一下子清静多了。沈无事心累地松了口气,轻轻拽了拽裴诀的领口,明知故问:“你把人家打晕干什么?” 裴诀脸色铁青:“就这么喜欢听表白?” 沈无事贴在人怀里,仰着脸:“啧啧。” 裴诀冷声道:“抓厨子给你做饭有什么值得谢的?” 简直三观不正。 沈无事:“……” 沈无事小声嘟囔:“王爷这么生气做什么?” 裴诀冷静道:“本王只是看不惯抓厨子的人。” “……,”沈无事心情好,便没继续逼问,转口问道,“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裴诀松开胳膊,淡定道:“不小心路过。” 沈无事却不放手,腻在人身上,慢悠悠道:“那还真是太巧了。” 裴诀瘫着脸:“别演了,现在又没人看。” 沈无事凑过去,嬉皮笑脸道:“那趁现在没人看,快让我亲两下。” 裴诀不让亲,淡淡道:“本王是不是坏你好事了?” 沈无事惋惜道:“可不。” 裴诀冷哼一声。 沈无事挠了挠人的腰,故意道:“本来还能听好几首情诗呢。” 裴诀冷声道:“几首情诗就把你收买了?” “情诗怎么了?”沈无事仰起脸反驳,“文雅风骚,多有情趣。” 豫王殿下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就去抄写诗集。 外头有些吵,裴诀带来的官兵把这里包围了。衙役清点了一下人数,和村子里被抢的人数一模一样,全数带了回去。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沈无事伸了个懒腰,轻轻倚靠在桌沿上,随手拿起了一张纸,念道:“只愿君心似我心——” 豫王殿下冷脸夺了过来,不让看。 沈无事忍着笑,心想这人真幼稚。 临走前,豫王殿下又冷酷地命人把那一沓情诗烧了,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沈无事跟在后头哭笑不得。 过了会儿,裴诀放慢脚步,好让某个腿短的人能跟上自己。 “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沈无事两步就跟了上来,摸着肚子,可怜兮兮道,“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每天都做青菜宴,我都快变绿了。” 裴诀看向人,语气温柔了一些:“想吃什么?” 沈无事慢悠悠道:“我也没什么奢求,只想躺在镶着金边的羽毛毯子上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 然后财大气粗的豫王殿下就带人去路边摊吃馄饨了。 第11章 深秋的路边,只有这么一家亮着光。简陋的草棚子,几张简单的矮桌,棚下灯火昏黄,热气缭绕,给清冷的街道添了几分暖意。 现在这个时辰,馄饨摊上几乎没什么人,卖馄饨的老翁靠着木桩打瞌睡,看到有客人立刻打起精神,招呼道:“两位要些什么?” 裴诀:“两碗馄饨。” “好勒,两位稍等一会儿,先随便坐。”老翁招呼了一声就乐呵呵去草棚里头了。 这小地方空间逼仄,全是些矮桌矮凳。沈无事坐在小板凳上,冲着人笑:“豫王殿下真是出手阔绰。” 裴诀心虚地不说话。 老翁在炉灶旁来回忙碌,热气腾腾的白汽模糊了木棚架子,空气中满满的烟火气,矮凳上坐着两位等着馄饨汤的翩翩公子。 等馄饨汤过来后,沈无事捧起碗喝了口热汤,眯着眼睛,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快吃完了,裴诀还在面无表情地挑香菜。 沈无事笑得肚子疼,缓了一下,也抽了双干净的筷子帮人挑香菜。 那双捉着筷子的手白净细嫩,裴诀表情微动,视线忍不住移动到沈无事的脸上。 眼前这人低着头,又长又密的眼睫毛整齐地垂了下来,尾端有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往下是精致微翘的鼻子,淡色的唇认认真真地抿着。 沈无事将最后一点香菜挑出去,像完成了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抬头得意道:“好了。” 裴诀淡定地移过视线。 “别到处乱看了,”沈无事敲敲人的碗沿,严厉道,“快点吃,待会儿就凉了。” 裴诀低头,学着沈无事刚才的样子喝了口热汤。 沈无事在一旁轻笑,问:“不加点醋吗?” 裴诀道:“本王不喜欢吃醋。” “哦?”沈无事撑着脸,调侃道,“是么?” 裴诀“嗯”了一声。 沈无事轻飘飘道:“可能是今天吃醋吃得有些多了吧。” “……”豫王殿下瘫着脸,装作听不懂。 沈无事很快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份馄饨,闲得没事干,细细地欣赏着人的脸。 裴诀不抬头都能感觉到某道视线,平静道:“看我做什么?” 沈无事叹道:“王爷真是秀色可餐。” 裴诀:“……” 沈无事拄着脸,慢悠悠道:“刚才没吃饱,现在看看王爷,就当解馋了。” 裴诀淡定地又给人叫了一碗。 ……太不浪漫了吧,听不出在调侃吗?沈无事心里无力,冷漠地吃馄饨。 吃完馄饨,裴诀带人回王府。夜色深邃,地上撒满了月光,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 沈无事心情不错,乐此不疲地跳着脚下的青石板。 裴诀看着活蹦乱跳的人,无奈道:“肚子不撑么?” “笑话,”沈无事霸气侧漏,“区区两碗馄饨就想吃撑我?” 裴诀唇角轻扬,眼里带了点笑意,轻声道:“刚吃完饭安静些。” “嗯。”沈无事嘴里答应着,脚下仍然没有消停。 裴诀只好按人脑袋,禁止沈无事再闹腾:“待会儿肚子会痛。” “哦,”沈无事摇摇脑袋,甩掉上头的那双手,问道,“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豫王殿下都快好奇死了,但还是很懂事地淡定道:“你想说时自然会告诉我。” 沈无事仰着脸,故意使坏:“那我不想说,你别听了啊。” 裴诀:“……” 想知道还不自己问,我就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沈无事气定神闲地往前走。 事情证明裴诀这个闷罐子能把自己憋死。 最后还是沈无事觉得在这种事情上就不要比谁更闷,先做了妥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人。 “本来想从他嘴里套话,谁知道他却总跟我表达他炙热的爱意。”沈无事想起来就掉鸡皮疙瘩。 裴诀面露不悦。 沈无事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可没有什么表示,我说了很多次我有家室了。” 豫王殿下自觉带入自己,淡淡道:“听说你家室很凶残?” 沈无事低声嘟囔:“本来就很凶,还不让人说了?” 裴诀:“所以你现在还要跟家里那位说清楚么?” 沈无事立刻道:“那是缓兵之计,缓兵之计。” “哦。”裴诀心虚地看向别处。 沈无事凑过去,勾着唇:“豫王殿下很自觉嘛~” 裴诀淡定道:“本王只是为你故事中的那位糟糠之妻打抱不平。” “是么?”沈无事可不信这些,又懒得戳破人,继续说刚才的事情,“我本想着如果再没什么进展,就直接把人抓去清明门,哪知道你刚好就过来了。” 裴诀:“本王——” 沈无事贴心道:“我知道,碰巧路过。” 裴诀有些窘迫,耳垂发红地看向别处。 沈无事心情很好,拿胳膊肘碰了碰裴诀。 裴诀突然问:“那你喜欢他么?” “啊?”沈无事没想到这人突然这么问,不可思议道,“当然不喜欢啊!” 豫王殿下:“哦。” 沈无事哭笑不得:“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我喜欢他的?” 豫王殿下:“他说你害羞。” 沈无事:“……我装的。” 裴诀淡淡道:“你在本王面前都没有害羞过。” 沈无事:“……” 可能是觉得那句话太露骨,豫王殿下又平静地改了口:“你在本王面前都没有装过害羞。” 沈无事额角一跳:“喂,你连这个都要计较吗?” 裴诀顿下脚步,较真地看着人。 沈无事凶道:“你是不是太小气了?” 裴诀不说话。 沈无事心一横,脑袋轻轻地撞在人胸膛上,胡乱地蹭了蹭。正想抬头,脑袋上突然多了双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可能是这个动作有些羞耻,沈无事耳垂发烫,淡定地从人怀里抬头,若无其事道:“这下好了吧。” 裴诀这才心满意足:“嗯。” ……沈无事和人并排走着,打了个哈欠,然后被自己哈出的白气吸引了注意力,又慢慢地哈了口白气。 裴诀多次放慢步子等人跟上。 沈无事玩了几个回合才反应过来,手乖乖地背在身后:“我走得太慢了。” 裴诀:“无妨,可以理解。” 沈无事笑着去拉裴诀的胳膊,正要甜甜蜜蜜地说两句话。 然后就听到裴诀面无表情道:“毕竟腿短。” ……你腿才短!沈无事气呼呼地甩开裴诀,走得飞快。 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腿长无比,走路带风,健步如飞了。 第12章 第二日审讯时,濯不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哭唧唧,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沈无事被烦得头疼。 濯不妖捧着胸口泣不成声:“我本来以为我帮你摆脱你那凶巴巴的糟糠之妻,我们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豫王殿下就在一旁坐着,沈无事果断道:“闭嘴,什么叫摆脱?我们那是恩爱好吗!再说也不凶吧。” 说完就冲他家裴诀笑。 裴诀淡定地看向别处。 濯不妖哭得更凶了,内心的凄怆全涌了上来,哭得直咳嗽。 直到王府侍卫拿着老虎凳、辣椒水、手指夹过来,才止住哭泣,斥责道:“你们干什么!我可是清明门的人!” 沈无事冷漠道:“上夹板。” 濯不妖:“嘤嘤嘤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不提还好,一提到这茬沈无事就来气:“你为什么每天都做青菜宴?” 濯不妖哭哭啼啼:“因为我觉得青菜符合你清新脱俗的气质。” 沈无事:“……” 沈无事轻咳一声,严肃道:“谁指使你打着清明门的名号做鸡鸣狗盗之事的?” 濯不妖挺直脊梁,光明正大:“我本来就是清明门的人!” 沈无事:“还敢嘴硬,上夹板。” 濯不妖急了:“你竟然敢动我!你可想好了,你动我就是跟清明门作对,跟清明门作对就是跟整个江湖作对!” 沈无事挤出一个笑:“阁下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濯不妖:“什么意思?” “那好,”沈无事蹲在人身边,微笑道,“请问器重你的那位清明门门主怎么称呼?” 濯不妖:“我、我怎么知道?我一般都尊称他为门主的。” 沈无事善解人意地提醒:“是不是沈权沈门主?” 濯不妖立刻道:“对!就是这个名字!” 沈无事打量着人的脸,困惑道:“我怎么不记得清明门有你这号人物?” 濯不妖大度地笑道:“没关系,沈公子你当然——” 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 沈无事淡淡道:“谁指使你的?” 濯不妖不说话,坚贞不屈地看向窗外! 一旁的侍卫兴致勃勃地插嘴:“沈公子,请问待会儿给他上完夹板后需要洒辣椒水吗?” 濯不妖脸色一变,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沈无事善良道:“不了吧。” 侍卫仍没放弃,孜孜不倦地推销自己的方案:“可是趁热洒辣椒水更疼一些。” 濯不妖脑里轰了一声,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样啊。”沈无事犹豫了起来,摸了摸下巴,慎重考虑了一番。 濯不妖慌了,忙道:“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劫的!” 沈无事看着人,示意继续说下去。 濯不妖仍然想着俘获沈无事的心,开口道:“我们虽然人不多,但也不穷,沈公子——” 裴诀冷冷地打断人:“说正事。” 濯不妖只好放弃在沈无事面前重塑自己的形象:“前些日子有人找到我,让我坏清明门的名声,并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五百两黄金。” 沈无事正色道:“你可认识那人?” 濯不妖:“不认识。” 沈无事挑眉:“那你就不怕他不给你黄金?” 濯不妖老老实实道:“他先给了我二百两,说如果他满意结果,再将剩下的三百两给我。” 沈无事问:“还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子吗?” 濯不妖:“那人没露过面,也没有固定碰头的地方,两次都是他来找我的。” 沈无事:“没被灭口算你运气好。” 濯不妖眼里含泪,声音颤抖:“运气好的话也不会痛失心爱之人了!” ……沈无事头疼地把濯不妖交给官府处理。 房间里,沈无事拄着脸,分析道:“八成又是江湖恩怨,可能是谁和清明门结了梁子?” 裴诀给人倒了一杯水。 “但我不记得清明门有得罪过谁?”沈无事回想了一下,屈起的手指头无意识地轻敲桌面,“我爹那人一向以和为贵,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仇家。” 沈无事又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算了,不想那么多了,等我爹回来再说。” 裴诀将杯子送过去。 沈无事正好口渴,一杯下肚嗓子舒服多了,真诚道:“王爷真贤惠。” 裴诀:“……” “贤惠到让人只想跟你做些陶冶情操的事。”沈小公子刚才还在忧国忧民,现在就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角色转换如此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于是裴诀淡定地递过去一本诗集,让人尽情陶冶情操。 沈无事:“……” 沈无事百无聊赖地翻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挪到裴诀身边,指着一句话问:“这是什么意思?” 裴诀解释了一番。 沈无事认真地听着,手随意搭在人膝盖上。 裴诀忽视膝间的手,继续讲解。 沈无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得寸进尺地往上挪。 ……为了防止沈无事继续乱摸,裴诀直接捏着那只手放在掌心。 整只手都被温热的掌心覆盖,沈无事忍不住想入非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听懂了么?”裴诀问。 沈无事回过神:“啊啊……什么?” 裴诀看着人,不想重复第二遍。 ……主动请教别人问题还不认真听真是太不像话了。沈无事立刻道:“懂了懂了。” 沈无事垂眼,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抽动,于是道:“我能再请教王爷一个问题吗?这次一定认真听。” 裴诀:“什么?” 沈无事看着人眼睛,求知若渴:“我的手软吗?” 裴诀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快速把一直捏在掌心的手松开。 沈无事笑着凑近,嘴里不依不饶:“好摸吗?” 裴诀板着脸,苍白无力地解释:“我是为了防止你乱摸。” “我乱摸什么了,”沈无事拒不承认,神色坦荡道,“王爷有证据吗?” 豫王殿下哑言。 沈无事一笑,又凑过去和人探讨:“好摸吗?” 裴诀不说话。 沈无事正色道:“常言道,看书不摸手,摸手不看书。” 说完不等人反驳,就接着威胁道:“你再不回答我就站在豫王府门口大喊,告诉大家你看书时摸手!” 裴诀只好道:“还行。” 沈无事得逞了,心满意足地笑。 裴诀面无表情地继续描述:“很软,像没有骨头一样。摸起来能感觉到表面光滑,温润似玉。” 沈无事:“……” 闭嘴,谁让你回答那么多了。 第13章 豫王府这日收到了一道圣谕。 原来皇宫里这几日不太.安宁。朝中好几位大臣纷纷进谏,劝皇帝纳妃。 皇帝好不容易把这群人打发走,他的小可爱也开始逼着他纳妃,并表示自己很大度,一定不会生气,也不会去上吊的。 皇帝抱着人哄了又哄,直接将太傅送来的画像转送到豫王府。并美名其曰,皇弟也不小了,他这个当兄长的都没有关心过弟弟的终身大事,很内疚。 然后便有了开头那幕。大太监笑容可掬地站在一旁,身后跟着好几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大摞画像。 裴诀看着密密麻麻的满张纸,直接让旁边的太监总结重点。 圣谕开头先追溯皇帝与他弟弟美好的童年,怀念了一下当初相亲相爱的日子。接着掏心掏肺地彻谈自己的不是,竟然都不关心亲弟弟的终身大事,最后话头一转,这沓画像弟弟看上哪个随便说,明天就能赐婚。最好多看几个,多多益善。 裴诀揉了揉额角,看都没看就将画册堆在一旁。 清明门这边,沈门主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整个人意气风发,看上去心情不错。 莫非是有了第二春?……不太可能。沈无事很好奇,偷偷地问老管家发生了什么回事。 老管家一脸自豪地给他家公子吹了一番。 原来林老爷大寿前夕,他那个断袖小儿子把男媳妇领了回来,林老爷当场就翻脸了。 两个孩子跪在地上不起来,任谁看了都心疼。 沈门主这时挺身而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引经据典地说了一整夜,各种煽情,终于把林老爷感化了。 林老爷活了半辈子了,也算是条硬汉,从来没这么哭过。 心情平复了以后,林老爷去大堂把两个孩子扶起来,让夫人把祖传的镯子给儿媳妇。 ……沈无事没想到他爹还有这本事,听得一愣一愣的。 沈门主这时进来了。 沈无事在内心澎湃情感的支配下,唰地站了起来。 沈权皱眉:“又干了什么亏心事?” 沈无事乖巧道:“没有。” 也许还没从上次的阴影中走出来,沈门主一路上生怕又看到关于清明门的稀奇古怪的东西。直到回到清明门才松了口气。 沈无事看着他爹,仿佛看到了自己日后把裴诀当媳妇领回清明门,他爹喜极而泣的画面。 沈权:“你傻笑什么?” 沈无事收起脸上的笑,乖巧道:“我不是没事干嘛,和您交流交流感情。您身上有太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了。” 沈权对自己儿子的甜言蜜语早就免疫了,板着脸道:“怎么会没事干?书看了吗?剑练了吗?实在闲得慌就去扫地!” ……沈无事果断放弃和他爹继续相处,溜下山去玩。 街道上人不怎么多,沈无事正想着去哪儿,不知不觉就拐到了一个小巷里。 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个装扮诡异的人。 那人山羊胡子、八字眉,衣衫褴褛,佝偻着腰,形迹可疑,一看就不像好人。 擦肩而过时,那人突然身体一歪,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沈无事被吓了一跳。 地上的人挪了挪身子,把自己调整到沈无事的脚底下。 ……沈无事被这波骚操作惊到了。 “哎呦,疼死我了!”山羊胡开始躺在地上胡乱打滚。 沈无事淡定地蹲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那人:“哎呦我的骨头好像碎了!疼死我了,大家快来看呐!” 沈无事叫了一声:“哎。” 那人仍哎呦哎呦地叫唤着。 沈无事看热闹道:“你选错地方了,这儿人这么少。” 那人打滚的动作僵了一下。 沈无事认真地帮人分析:“你看你都叫了半天了,还没人过来是不是?” “……哎呦,现在的年轻后生真是太不像话了……哎呦……” 沈无事抬手,快速将人嘴边的胡子撕扯了下来。 “嘶嘶疼——” 沈无事:“帮你把另一边的也撕下来?” “不用不用!”那人麻利地滚到了一边。 沈无事贴心地伸手:“别客气,老人家也不容易。” “沈兄!沈大侠!”那人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沈无事环着胳膊,盯着人掉落了一半的胡子瞧。 “我自己撕还不成吗?”颜玉委屈兮兮地把胡子和眉毛撕掉,露出白净的脸。 沈无事无奈道:“背挺直。” 颜玉又把自己背上垫的衣服掏了出来,看着沈无事,深情道:“沈兄!” 沈无事:“……” 颜玉鼻子一酸:“我快要饿死了!” 沈无事带人去附近的一家酒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颜玉摇摇头,落魄道:“我活得太苦了,太苦了。” 沈无事调侃道:“我倒觉得你挺有闲情逸致的,还有心思扮老人讹我。” 颜玉抽抽鼻子:“我不是无路可走了吗?” 小二上来问两人吃点什么,颜玉点了三碗面,五个馒头。 沈无事哭笑不得:“不用替我省钱。” 颜玉:“我实在是太饿了,就想吃面和馒头。” ……沈无事又给人点了几道菜。 东西不一会儿就上来了,颜玉夹了一大筷子面条,狼吞虎咽,过了会儿才道:“你知道吗?我离家出走已经三天了。三天都没有吃饱过!” 沈无事给人夹菜,心累道:“多吃点。” 颜玉含糊不清道:“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沈无事:“好了好了,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颜玉:“唔。” 沈无事叹了口气,提议道:“不然和你爹谈一谈?” “没用,”颜玉吸溜了一口面条,“他之前去拜了文曲星老爷,临走时有个算命的拉住他,说颜府不久后会有喜事。” 沈无事语重心长:“待你高中之日,便是报答我养育之情之时。” 颜玉哭道:“我昨天路过那个地方,发现那个算命的就守在庙门口,逢人便说这句话。你说气不气人,该不该揍?” 沈无事支持道:“该揍。” 颜玉:“但我当时没力气,就极有气势地训斥了他一顿,劝他早日从良。” 沈无事:“……” 颜玉又吸溜了一口面条,气愤道:“我那阎罗二哥前几天回来了!” 沈无事:“军营里那位?” 颜玉憎恨道:“对,冷血无情,完全不顾念兄弟情分,我不想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颜玉转眼间又往嘴里塞了两碗面,嚷嚷着不能浪费。 沈无事感觉自己成天像个老父亲一样操心:“快吃,吃完送你回家。” “不可能,”颜玉铁骨铮铮,“我就是饿死,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也不会再回颜家的!” 沈无事揉了揉太阳穴,余光瞟到不远处的人,道:“那边好像有个人在瞧你?” 颜玉的吃相立刻斯文了起来,但表情还是很猥琐:“嘿嘿嘿是不是有人被我的英俊潇洒迷住了?” 沈无事看着越走越近的人,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不是。” “你就嫉妒我,”颜玉玉树临风地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吃东西,兴奋地问,“偷窥我的那位姑娘好看吗?” 沈无事下巴扬了扬:“你自己看。” “嗯?”颜玉好奇地扭头,看到来人后快速扒拉了两口面条,寻找窗户随时准备跳。 来人正是颜玉那位阎罗二哥。颜戟并不像颜玉口中那样凶神恶煞,起码长得不是那样。 “沈兄告辞了!”座位刚好靠着窗户,颜玉眼睛一闭,拼了老命地往前一跳。 颜戟快步走过去,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弟弟拎了起来。 颜玉哇哇大叫,然后被布头堵住了嘴。 颜戟冷着脸:“你几天没回家了?” 颜玉:“唔唔唔。” 颜戟:“自知理亏没话说了?” 颜玉瞪大眼睛:“唔唔唔!” 你有本事别堵我的嘴。 ……沈无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之间简单粗暴惨无人道的交流。 颜戟朝沈无事点点头:“多谢沈公子款待。” 颜玉立刻求救般看着沈无事。 沈无事:“不谢。方便聊一会儿么?反正人也寻着了,不急这么一时半会。” 颜戟霸气地坐下,单手禁锢着弟弟,完全没注意到弟弟快被勒死了。 沈无事抬手,将颜玉口中的布头抽了出来。 颜玉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沈无事:“颜二公子,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颜玉叉着腰,狐假虎威:“解决不了问题的!” 沈无事:“你看颜玉多害怕,我相信这并不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颜玉神气地重复:“想要的结果!” “还希望颜二公子能跟颜老爷说说情,怎么说呢,”沈无事想了想,开口道,“疏强于堵,颜玉是要哄的。” 颜玉鹦鹉学舌:“哄的!” “安静,”沈无事被颜玉烦得头疼,对颜戟道,“算了,你还是把人捆回去吧。” 颜戟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给了弟弟一串冰糖葫芦。 颜玉十分感动,含着热泪乖乖跟着哥哥回家了。 沈无事看着这兄友弟恭的画面,沉浸在拯救失足少年和暴力青年的成就感中。 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沈无事慢悠悠踱去柜台结账,摸了摸钱袋,脸上的笑容僵了。 钱袋怎么不见了?沈无事清楚地记得出门时还在,又不死心地摸了好几下,最后只摸到了豫王府的腰牌。 沈出示心虚地出示豫王府的腰牌,轻咳一声:“先记到豫王账上。” 第14章 不久后,豫王殿下名下多了一笔账,地点,某酒楼,金额,五十两。 很快的,又多了一笔账。地点,某茶馆,金额,二两。 没一会儿,又多了一笔账。地点,某糖葫芦摊,金额,一文钱。 ……怎么穷得连糖葫芦都吃不起了?书房里的裴诀听着侍卫的汇报,有些哭笑不得。 过了会儿,又多了一笔账。地点,春风楼,金额,二百两。 ……豫王殿下的脸立刻就沉下来了。 春风楼歌舞升平,花香阵阵,沈小公子纸醉金迷,昏庸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刚才在街上逛了一圈,一路都在刷豫王府的腰牌,那种感觉要多爽有多爽。吃饱喝足后,便躺在了春风楼的软榻上,乐悠悠地听曲。 正听得开心,琴声戛然而止。沈无事正想掀帘子看看是怎么回事,帘子突然被人一拉,眼前出现了张冷冰冰的脸。 沈无事早就忘了自己干的好事,看到来人眼里一亮:“王爷怎么来了?” 裴诀淡淡道:“听说本王去春风楼了。” ……沈无事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裴诀淡淡道:“东西拿出来。” 沈无事习惯性装傻:“……什么东西?” 裴诀看着人。 沈无事只好老老实实地把腰牌递过去。 裴诀问:“什么时候拿的?” 沈无事低声嘟囔:“那天洗澡的时候……” 由于豫王殿下浑身都散发着正室捉奸的气场,舞女们早就识趣地退下去了,还贴心地给他们关好了门。 沈无事挪了挪身子,冲人讨好地笑:“王爷请坐。” 裴诀随意地坐在软榻上,平静道:“还有什么想要解释的么?” 沈无事立刻就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钱袋被偷了。” 裴诀:“不是解释这个。” 沈无事茫然:“那解释什么?” 豫王殿下冷着脸:“怎么总是来这些地方?” 沈小公子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大大咧咧道:“听曲啊,陶冶情操。” ……豫王殿下无从发火,只好冷声道:“以后少来这些地方。” “嗯。”沈无事自知理亏,答应得十分畅快。 裴诀问:“在本王名下记了多少账?” 沈无事挪了挪屁股,和豫王殿下亲亲热热地挨着,讨好地笑道:“不多。” 主要是豫王府腰牌太好用了,拿着腰牌一路横行霸道简直不要太爽,那种感觉会上瘾! 裴诀淡定地将手里的腰牌收了回去。 沈无事还不死心,眼巴巴地盯着腰牌瞅。 裴诀平静地摊开手掌。 沈无事收回视线,好奇道:“怎么了?” 豫王殿下扔出两个字:“还钱。” ……沈无事哪有银子,只好弱弱地将自己的脸贴在人手上,蹭了蹭。 裴诀:“……” “阿诀,”沈无事可怜巴巴地看着人,小眼神我见犹怜,“我以为你过段时间才会发现,到时候我就已经填上了。” 裴诀铁石心肠地移开目光。 沈无事小声嘟囔:“你不能宽限两天嘛,就凭我们的交情。” 说完就握住人的手,殷切道:“没还上的这段时间,我可以做牛做马,用□□来偿还。” “……不用了,”裴诀抽回自己的手,淡定道,“慢慢还。” 沈无事眼睛一弯,嘴甜道:“豫王殿下简直就是从天上下来的人,浑身都是优点,好得不得了。” 裴诀心里无奈,带着人挨家挨家地清账,每到一家,掌柜就露出“原来如此”的恍然目光。 沈无事被盯得如芒在背,感觉自己就像被家长带着的犯错小孩一样。 这种体验堪比公开处刑。 最后卖糖葫芦的老爷爷还笑呵呵地送了两串糖葫芦。 沈无事一手拿着一个糖葫芦,天真浪漫得不得了。 裴诀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笑。 沈无事对自己的傻浑然不觉,欢乐道:“给你一串。” 裴诀敛住眼里的笑,成熟道:“不用。” “那你咬一颗。”沈无事想着要报答王爷的投喂之情,真诚地把糖葫芦送过去。 裴诀面无表情地咬了一颗。 街上人来人往,豫王殿下嘴里塞了颗糖葫芦,觉得自己被沈无事拉低了智商,更加面无表情。 要多冷酷有多冷酷。 这条巷子来过很多次,以前沈无事总觉得又窄又旧又破又吵闹,优点很多,毛病也不少。今天只觉得卖豆腐的老板身旁换了人,卖胭脂的店怎么换了新的红联,卖酱鸭的家里定有了喜事…… 沈无事心情很好,东张西望,很快就走在了后面。偏偏还不着急,好像第一次来一样,瞧着什么都新鲜,一双桃花眼弯弯的,里头流光溢彩,能把人的魂儿勾走。 偏偏沈无事还没这个自觉,四处放电。 裴诀无奈地拉人,无意间拉到了手,摸了一手的糖渣。 豫王殿下:“……沈无事。” “啊?”沈无事迷茫地扭过头。 裴诀不知该说什么了,抬手拿大拇指楷去人嘴角的糖渣。 沈无事后知后觉,快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裴诀的心跳突然就慢了半拍。 这时耳边应景地传来某浮夸小商贩的叫卖:“几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你心动了吗!” 不等裴诀反应过来,沈无事就兴冲冲地拉着他往那边跑。 前面的小书摊上,小商贩热情地吆喝着,唾沫横飞。 沈无事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发光地瞧着一排排不正经的书。 小书贩热情道:“公子想要看什么?我们这儿各种类型的都有。捉鬼的,修仙的,谈恋爱的。” 沈无事:“哇。” 小书贩一看人来了兴趣,嘴皮子翻得飞快:“谈恋爱的有狐狸精谈恋爱的,蟑螂精谈恋爱的,才子佳人谈恋爱的,才子才子谈恋爱的,佳人佳人谈恋爱的,都有删减版和未删减版。” ……裴诀看这傻子还听入神了,拉着人想走。但沈无事就像长在地上一样,拉不动。 裴诀:“……” 为了防止金大腿跑掉,沈无事紧紧拽着人胳膊,伸长脖子看了看,问商贩:“有什么区别吗?” 小书贩热情地解释道:“无删减版内容更详实,没有错别字,阅读体验好,关键是只要十文钱。” 沈无事:“那就——” 裴诀:“沈无事。” 小书贩一看生意要黄了,忙道:“八文钱!” 裴诀:“……” 沈无事拽着胳膊不让裴诀走,悄咪咪说:“都八文了,记账上,我给你先笑一个。” 说完不由分说地笑了一个当定金。 这个笑又假又谄媚,特别敷衍,甜则甜矣,毫无灵魂。沈无事笑完就真诚地和小书贩唠嗑了。 裴诀吃了一下小书贩的醋,为了不让他们继续聊天,当机立断给人买了本话本子。末了,小书贩还慷慨地赠送了本《风雨断袖情》,并说以后常联系。 沈无事弯着眼睛:“好——” 裴诀一看还约上了,果断把人拉走。 沈无事乖乖地跟着裴诀,过了会儿道:“帮我拿一下书。” 豫王殿下一脸嫌弃地拒绝了。 沈无事皱着脸:“我都没有手吃糖葫芦了。” 裴诀:“……” 然后街上便出现了一贵公子面无表情地拿了本封面很色.情的书,旁边的清秀公子在咬糖葫芦的惊悚画面。 ……………… 两人一同回了王府。沈无事一进门就死鱼般瘫在躺椅上,手指头都不想动。 裴诀随手扯了条薄毛毯盖人身上。 沈无事立刻就更不想动了,恨不得缩在毛毯里醉生梦死。 喉咙有些干,沈大爷把尊贵的手从毛毯中艰难伸出来,去够茶杯,好半天都没有够到,然后就感叹世间没有爱啊没有爱。 ……裴诀只好将水送过去。 沈无事艰难地抬起手,喝了一口。 “王爷,我好累啊。不能动了,骨架快散了。”说到一半瞟到了水果盘,沈无事道,“介意帮忙剥个橘子吗?” 豫王殿下又瘫着脸给人剥橘子。 “王爷的手真好看,骨节分明,又细又长,让人真想亲两口。”沈无事赞叹了几句,就当给人加油了。 当然加油也没忘占口头便宜。 裴诀把剥好的橘子送过去。 沈无事:“啊——” 裴诀直接掰开一瓣,送到自己嘴里。 沈无事:“……” 裴诀面无表情又往嘴里送了一瓣。 沈无事立刻有精神了,跳过去夺过橘子,然后重新缩回毛毯里。 看人坐在一旁的红木硬椅子上,沈无事便把毯子掀开一条缝邀请:“要不要缩进来?” 裴诀:“不用。” 沈无事又笑盈盈地递过去一瓣橘子,使劲伸长胳膊,贴心地送到人嘴边:“甜的。” 豫王殿下很给面子地张开嘴。 沈无事便自己吃一瓣,给裴诀喂一瓣,摇头感叹道:“唉,你一口我一口——”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裴诀没等到下文,问:“什么?” 沈无事不说话,将最后一瓣橘子塞到人嘴里。 吃完后,突然想起了自己新买的话本,但手实在是懒得动,眼睛也懒得看,就腆着脸说吃人嘴短,让豫王殿下给他读话本子。 裴诀从来没这么服侍过人,静静地看着沈无事。 沈无事仗义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后你犯懒了,各种大事小事都包在我身上。” 裴诀拿起了话本子。 “等一下,”沈无事立刻挪了挪,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腰刚好靠在软乎乎的枕头上,舒服得要升天了,“好了,可以了。” “……” 豫王殿下翻开书,看着满眼的省略号和感叹号,眉头微蹙:“没法念。” 沈无事正闭着眼,准备享受耳朵福利,听了这句话,以为裴诀闹小情绪,便给人做思想工作:“怎么可能没法念?王爷知识渊博,难道还有不认识的字?” 于是豫王殿下面无表情,语调波澜不惊:“嗯,不要亲那里,不——” 第15章 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太大,沈无事如遭雷击,整个人都险些从软椅上摔下来。 “等等!别念了!”沈无事卧槽了一声,忙去捂人的嘴。 裴诀抬眼:“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沈无事正想训人,对上那道纯洁的目光,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沈无事只好伸手拍了拍软垫子,镇定道:“你在瞎读什么?” 裴诀:“第一页的第一句话。” 沈无事不相信,扯过来一看,果然一字未差。 裴诀问:“给你念完?” 沈无事耳垂一红:“不不不我不听了!” 说完就在本能的驱使下试图跳下躺椅。 裴诀淡定将人按在躺椅上,面无表情:“坐好,给你念。” 沈无事:“……” 裴诀淡淡道:“半途而废不太好。” 沈无事都快哭了,劝道:“没关系的,偶尔做做不好的事也无伤大雅。” 裴诀根本没听进去,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念道:“别碰那里,嗯,你干什么——” 不要用这种语调念啊!这哪里是福利,分明是摧残。沈无事不自然地抓着毛毯子,看着豫王殿下冰冷的脸,觉得自己对小话本有阴影了。 这种平静声调配上这种冰冷表情,任谁听了也会打消对小话本的憧憬吧。 ……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可能还会阳痿。 豫王殿下念了几行后,突然皱眉:“自相矛盾。” 沈无事:“……什么?” 裴诀开口道:“一边说着不要,一边去摸对方的身体。” 沈无事不知道裴诀怎么能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这种少少儿不宜的话,憋了半天才道:“……王爷看书真是不求甚解,勤于思考。” 裴诀“嗯”了一声,收下这句夸奖。 过了一会儿,沈无事还是没忍住道:“那是欲拒还迎,欲拒还迎知道吗?情人之间的小情趣。” 裴诀:“现在知道了。” 沈无事:“……” 裴诀又想继续读下去。 沈无事忙道:“今日就到这儿吧,我不想听了。” 裴诀:“明日想听么?” “……我再也不犯懒了,”沈无事行动力很强地竖起手指头,对天发誓,“以后谁犯懒是小狗!” 裴诀没忍住,嘴角有了些上扬的弧度。 沈无事也跟着笑,笑得特别好看,试图转移王爷的注意力:“待会儿吃什么?” 裴诀果然道:“刚才吃了那么多,还能吃得下?” “哪里多了?”沈无事偷偷地摸过小话本,藏在自己兜里,嘴里狡辩道,“糖葫芦和橘子都是开胃的。” 裴诀便命人先准备一盘点心。 府里的下人接到指令后,准备了十几盘各种各样的点心,并且从御膳房借了一名御厨回来,准备做一大桌大鱼大肉螃蟹虾仁排骨猪蹄。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头顶盘子,如流水般翩翩而至,不厌其烦地问沈无事还需要些什么。 沈无事被这阵仗吓到了,觉得自己宛若置身婚宴。 很快,一群人就开始七嘴八舌地报菜名。 ……沈无事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不知所措地看着裴诀。 豫王殿下财大气粗地替人做了决定:“一样来一份。” “不用!”沈无事掐了裴诀一下,笑道,“随便做几道菜就好。” 准王妃果然朴实无华好说话,平易近人没架子!王府上下很感动,觉得能和准王妃共处同一屋檐下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脸上有灰?沈无事被看得不自然,忍不住用拇指碰了碰脸。 大家被沈小公子的动作萌到了,然后互相掐了一把,防止笑场。 沈无事:“……” 裴诀头疼道:“都下去吧。” “是!”众人嘴里答应着,却一步三回头,颇为恋恋不舍。直到豫王殿下冷冷地看过来,才连滚带爬地关好门。 待人走后,沈无事再也忍不住了,乐得直不起腰:“你府上的人怎么这么可爱?” 豫王殿下淡淡道:“不要理会他们。” 其实王府大多情况下还是威严庄重、戒律森严的。 沈无事弯着眼睛:“你也很可爱。” 裴诀:“……” 沈无事凑近了一些,由衷地叹道:“豫王府真好啊。”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过门?裴诀看着人的脸,当即就想提亲。 ……脸上是不是真的有灰?沈无事又用拇指碰了碰自己的脸。 裴诀收回视线,轻咳一声,说自己先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 沈无事一个人被丢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拨弄架子上的古书宣纸。 不远处的桌子上好像堆着什么东西,沈无事好奇地看过去。 然后就看到了一沓画像。 沈无事忍不住翻了翻,画像上的女子各个样貌精致,单个拎出来都和裴诀配一脸。 虽说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沈小公子心里还是五味杂陈,怪不好受的。 连吃饭时也打不起精神。 沈小公子貌似心情不好的消息很快就由送饭小厮之口传到了王府的每个角落。王府众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围在一起商量着要不要说上段相声逗自家王妃开心。 房间里,裴诀看人心不在焉,夹了个肉丸放进人碗里。 沈无事蔫蔫地扒拉了两口白米饭。 裴诀问:“下午吃得多了?” 沈无事摇摇头。 裴诀:“那怎么了?” 沈无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我看到了你房里的画像。” 裴诀稍微一想,便想起了那日的画册,没觉得有什么,平静道:“皇兄送过来的。” 沈无事一急,心里憋着的话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要跟她们成亲了?” 裴诀动作一顿,看向人。 沈无事凶巴巴道:“不行!” 裴诀眼底温柔了起来:“为什么?” 沈无事闷声道:“因为都不好看。” 裴诀:“还可以。” 沈无事看着人。 豫王殿下识趣道:“嗯,都不好看。” “本来就是,你又没有见过真人,怎么知道还可以?”沈小公子说得头头是道,“很多人画像和真人不符,我见的多了。” “嗯。”裴诀又夹了块剔净鱼刺的鱼肉给人。 沈无事危机意识很强,哪能吃得下饭,对人道:“你想啊,若是好看,你皇兄肯定就自己收了,怎么会这么好心留给你?” 裴诀心情不错,孜孜不倦地给他的沈小公子夹好吃的。 沈无事不知裴诀是怎么想的,便继续说服人:“而且我站在朋友的立场,也不希望你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成亲。” 裴诀正夹了块裹满酱汁、色泽诱人的肉往沈无事碗里放,听到这话,筷子掉了个头,把肉块稳稳当当地放在自己碗里。 沈无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本来是给我的!” 裴诀:“本王不想给了。” ……沈无事谨慎地护好自己的碗,防止这个小气鬼把碗里的全夹回去。 第16章 一直到用餐结束,裴诀都没和沈无事说一句话。 ……自己哪句话得罪人了?沈无事回忆了一番,觉得自己每一句话都很委婉,有理有据,没有任何问题。 再说了自己被迫听小黄文都不生气,兴致勃勃念小黄文的人还好意思生闷气?沈无事不忿地伸腿,碰了碰桌底下裴诀的腿。 裴诀很明显地收了一下,和人保持距离。 沈无事:“……” 白天闹腾了一整天,沈无事早早就困了,洗漱后爬上床上,道了声晚安就睡了过去。 许久,裴诀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的人。 沈无事挪了挪身子,小半个肩膀露了出来,可能是感觉有些冷,又往下缩了缩。 裴诀无奈地帮人遮好肩膀,手指触碰到裸露在外的光洁皮肤,舍不得离开。 触感太好,裴诀心痒难耐,一时没忍住,慢慢地凑过去。等反应过来,唇已经碰到了那精致的锁骨。 什么叫站在朋友的立场?裴诀想起白天这人的话就来气,力度很轻地咬了一下。 睡梦中的沈无事发出声不满的呓语。 一直压抑着的火被点燃了,裴诀不受控制地亲了亲人的锁骨,手往下滑向那柔韧的腰。当手掌贴上温热光滑的肌肤时,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猛地松开手。 沈无事睡得很香,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嘴唇小幅度地撅了一下,可能是梦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平日里总安静不下来的人也只有这个时候能安静乖巧一些了。裴诀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人的脸。 第二天,沈无事伸了个懒腰,看着豫王殿下的黑眼圈:“王爷昨晚没睡好?” 裴诀:“……还行。” 沈无事不开心地努了努嘴,向王爷告状:“我昨晚睡得一点儿也不好。” ……豫王殿下心虚地不敢看人。 沈无事活动了一下肩膀,愤愤道:“梦到了一只大蚊子咬我!” 裴诀:“……” “而且怎么赶都赶不走。”沈无事皱着脸,说着就踱过去照镜子。 裴诀暗道不好,忙拉住人。 沈无事不明所以,对人道:“我去系衣带。” “……本王帮你。”裴诀淡定地帮人系好衣带,并刻意将领口往下拉了拉,确定遮好了吻痕,才松开手。 沈无事还不知道他家王爷做的好事,眼睛弯起:“王爷怎么突然这般贤惠?” 裴诀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今日去哪儿?” “怎么,”沈无事笑道,“王爷要跟我一起?” 裴诀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方便的话,今晚来趟王府。” 沈无事好奇道:“怎么了?” 裴诀淡淡道:“本王有话跟你说。” 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看这脸色,莫非是……要债?沈无事犹豫着晚上要不要来:“不然现在说?” 豫王殿下从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不知道该怎么说,急需做做功课,便瘫着脸道:“晚上过来。” ……傻子晚上才会过来!沈无事看人这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心想不然不来好了。 裴诀似乎看透了人的心思,不容反驳道:“必须来。” 沈无事只好凑过去:“好事还是坏事?” 裴诀想了想,面无表情道:“喜事。” 沈无事一下子笑出了声,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王爷不然现在透露一下?” 裴诀不说话。 沈无事慢悠悠道:“那我就不来了啊。” 裴诀只好瘫着脸:“本王问你个问题。” 沈无事:“嗯。” 豫王殿下看了眼旁边的花瓶,平静道:“你站在朋友的立场觉得这个花瓶怎么样?” 沈无事夸道:“好看。” 裴诀看着人。 沈无事以为自己说得不具体,又补充道:“花瓶的样式很考究,清淡古朴,素雅大气。” 豫王殿下又淡淡道:“你站在朋友的立场觉得这个茶杯怎样?” ……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沈无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认真地瞧了瞧:“也很好看啊,和你的花瓶很搭。” 裴诀沉着脸,语气越来越令人费解:“你站在朋友的立场觉得砚台怎么样?” “很——”沈无事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 等等,为什么全是这个句式? 大概是觉得自己太幼稚了,裴诀轻咳一声,没再继续,只是道:“晚上记得过来。” “不是你为什么问——”沈无事还没说完,就被王爷送了出去。 出门时,门口的侍卫刷地站齐,一个个笑得露出了牙龈,争先恐后地跟沈无事打招呼。 沈无事:“……” 待人走后,裴诀开始做功课,看着满架子的史书和兵书,不知道从何做起。 豫王殿下想了想,便去皇宫找宅心仁厚、见多识广的兄长。 守在御书房的太监正在打盹,看到豫王殿下,忙道:“奴才见过王爷。” 裴诀认出了他皇兄的贴身太监,道:“劳公公通报一声。” 太监神色一慌,忙道:“皇上正在处理政事,不方便会见。” 裴诀知道兄长一向勤勉,处理政务时不喜欢被打扰,便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过了好长一会儿,御书房里头传来“砰”的一声响声。 裴诀皱眉。 太监反应神速,一看就是经常碰到这种事,给王爷解释道:“可能是皇上太过专注,没留意手边的东西,失手将什么东西碰到了地上。” 里头没再传来奇怪的响动,裴诀就没放在心上,继续等候。 过了会儿,太监估摸着差不多了,恭恭敬敬道:“王爷稍等,奴才这就去通报。” 御书房里。 皇上正勤勤勉勉地在批奏折,身旁的清秀男子脸红红的,低着头在磨墨。 一副勤政爱民,感人肺腑的画面。 半晌后,皇上揉了揉额角,一看就是为国事鞠躬尽瘁到脑仁疼。 裴诀:“皇兄注意身体。” “无妨,”皇上大气凛然地看着前方,“朕一想到黎民百姓,就困意全无。” ……清秀少年冷漠地磨墨。 皇上问:“那日送到王府的画册可还满意?” 裴诀面无表情道:“臣弟此番正为此事。” “哦?”皇上往后一靠,下意识去摸磨墨的清秀少年的手,被人瞪了一眼才淡定地收了回去,“皇弟看上哪个了?” 裴诀道:“臣弟有心上人了。” 没想到自己冷冰冰的弟弟也有开窍的一天,皇上欣慰无比,当即就想赐婚。 ……裴诀瘫着脸拒绝了。 第17章 沈无事一路都在想裴诀要跟自己说什么,没有头绪,不多时就把这事甩到了脑后。 想那么多做什么,今晚不就知道了?沈无事慢悠悠地拐到一个巷子里,没走几步,发现自己的钱袋静静地躺在地上。 沈无事眼里一亮,蹲下身子准备捡,然后发现钱袋附近放了个铜币。 稍微抬眼,这才看到每隔一小段距离,便有一个铜币,铜币连着铜币,呈一条线往前延伸。 “……”是谁这么无聊? 摆明了有人在搞自己。沈无事偏不过去看,连钱袋也不要了,起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后头果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沈公子留步。” 沈无事淡定地转过身。 一个身着黑衣的陌生男子冲自己笑了笑,弯下腰去捡钱袋。 沈无事不记得认识这个人。 黑衣男子一笑:“沈公子介意一起喝个酒么?” “有些介意,”沈无事眉梢一扬,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跟偷自己钱袋的人喝酒?” 那人将钱袋递过去。 沈无事没有收,礼貌道:“送你了,有缘再会。” 离开巷子后,沈无事进了一家茶馆。一进门就感觉二楼有道视线盯着自己,淡定地走上楼,果然又看到了刚才那个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坐在窗前的座位上,朝他打招呼:“沈公子别来无恙。” 沈无事走过去,有些想不通:“阁下如此大费周折是想——?” 黑衣男子自我介绍:“在下黑云堡堡主凌寒。” 江湖上总是莫名其妙地冒出些小门派,沈无事早就见怪不怪,平静道:“不知凌堡主有何贵干?” 凌堡主看着人,笑道:“沈公子有没有兴趣和我们合作?” 沈无事:“不了,多谢看得起。” 可能没想到这人拒绝得这么干脆,凌寒顿了一下,开口道:“沈公子都不听听合作内容?” 沈无事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想没必要听这些吧。” 凌寒脸上的笑分毫未减:“此话怎么说?” 沈无事勾了勾唇:“先是雇人毁我请明门声誉,再偷我钱袋。凌堡主还真是有诚意。” 凌寒笑了几声,往桌上放了个钱袋,又道:“在下立刻将毁阁下名誉的人送到清明门赔罪。” 沈无事看都没看人一眼,不客气道:“还真是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凌寒:“不知现在沈公子可有兴趣听听合作内容?” 能有什么好事。沈无事坐在人对面,直接问:“你想要什么?” 凌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想要整个江湖。” 沈无事笑了一声。 凌寒:“你笑什么?” 沈无事慢悠悠道:“介意问一个问题么?” 凌寒:“请讲。” 沈无事看向人,慢悠悠道:“阁下为什么选择和我合作?” 凌寒沉声道:“很简单,凭清明门在江湖上多年的地位。” 沈无事反问:“那事成之后,你能给我什么?” 凌寒:“名声和无尽的威望。” 沈无事摇了摇头,毫不在意道:“名声什么的都乃身外之物,我跟我爹不一样,可不在乎这些虚的。” 凌寒笑道:“沈公子想要什么?” 沈无事看着人,淡声道:“在下恐怕爱莫能助,凌堡主还是另寻他人吧。” “还有,”沈无事啧了一声,突然幽幽道,“我怎么觉得凌堡主并非想谈合作,而是想置沈某于死地?” 凌寒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沈公子说笑了。” 沈无事不急不慢地伸出手,手背上趴着一只泛蓝的蜘蛛,肚子鼓鼓的,此时一动不动。 凌寒脸色微变。 沈无事面色如常,平静道:“若是被这种毒蛛咬上一口,可不只是中毒那么简单吧?” 说着轻轻把手上的毒蜘蛛拨了下去。 凌寒笑了笑:“凌某佩服。” 沈无事:“挺名贵的毒物,本来不忍心动它,但我不动它,它就要置我于死地。凌堡主,你说是不是?” 凌寒但笑不言。 “今天真是彻底见识了凌堡主的诚意,”沈无事起身,淡淡道,“若无其它事,沈某就告辞了。” 凌寒看着人的背影,脸上的笑渐渐隐去。 豫王府中,裴诀坐在桌前,皱眉翻看从皇宫里拿回来的几本书。 当时皇上听说自己弟弟终于有心上人了,欣慰得不得了。 自家养的猪终于能拱白菜了,可喜可贺,皇上二话不说就鼓励弟弟大胆地表达自己的爱意,并强行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书送给人。 窗户突然动了动,裴诀淡定地合上书,重新翻开一本史书,一脸严肃地浏览着。 沈无事从窗口跳下来,拍了拍手:“累死我了。” 裴诀抬眼:“怎么不走正门?” “方便,”沈无事关上窗,冲人道,“我今晚就不走了,蹭蹭床。” 裴诀:“嗯。” 沈无事大大喇喇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眼里亮晶晶的:“白天时你要跟我说什么?” 裴诀无意识地攥住书册。……刚才翻了几个时辰,里面的人都是在温馨浪漫的场地,气氛暧昧时,自然而然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沈无事伸出手在人眼前晃了晃:“喂。” 裴诀回过神,嫌弃地捏住人的爪子:“先去洗手。” 沈无事起身,跳着去置物架那边洗手。整只手都浸在温水里,过了会儿,甩了甩手上的水。 裴诀:“用毛巾擦干。” 沈无事嘴里答应着,偷偷地在衣裳上抹了抹手。路过铜镜时,自恋地照了照,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叫了一声。 “怎么了?”裴诀看向人。 沈无事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锁骨处的红点,又将领口往下拉了拉,惊道:“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被蚊子咬的?!” 裴诀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自己干的好事,心虚地轻咳了一声。 ……还被咬了好几个,而且不像是刚咬的。沈无事有些心疼自己,不可思议道:“王府这个季节竟然还有蚊子?” 豫王殿下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什么蚊子?” “你过来看!”沈无事轻轻勾开衣裳,让人给自己主持公道。 裴诀走过去一瞧,自己昨晚不小心留下的小红点果然还在,虽然颜色已经浅了很多。白皙的皮肤上印着浅粉色的暧昧痕迹,要多勾人有多勾人。 “是不是很惨?”沈无事义愤填膺道,“这蚊子也太可恨了!” ……豫王殿下淡定地看向别处。 第18章 沈无事狠狠地诅咒了一番蚊子,并劝豫王殿下买些驱蚊药灭了它们。 裴诀:“……” 沈无事发完牢骚,关心道:“王爷有没有被咬?” 说着就屈指轻轻勾开人的衣领。 “我看看,”沈无事垂眼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抗议道,“凭什么只咬我?!” 裴诀被这傻瓜逗笑。 “我不信没有。”沈无事不死心地又看了两眼,气愤之余不忘欣赏豫王殿下堪称完美的身材。 裴诀:“……” 明明睡在一张床上,却只咬我。沈无事真的很不平衡,气呼呼道:“欺负我不是豫王府的人吗?!” 裴诀将自己衣领整理好,淡定道:“因为你细皮嫩肉。” 沈无事鼓起腮帮子:“那也不能咬我!” ……简直太变态了好吗?这么冷的天气还兢兢业业地出来咬人,而且喜欢咬细皮嫩肉的。 细皮嫩肉是我的错吗?沈无事抱紧自己,决定以后一定睡觉时一定要缩在裴诀怀里,给自己寻个庇护。 裴诀瞧着眼前这瞬息万变的小表情,突然凑近了几分:“沈无事。” 沈无事被人的严肃神情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退了一步。 裴诀逼近了几步,开口道:“本王命人将那日的画册送回去了。” 沈无事眨眨眼,不清楚这人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裴诀语气认真:“而且,本王从未觉得你不是豫王府的人。” 沈无事心里一动,脸上却装作毫不在意,跟人开着玩笑:“那银子就不还了啊,反正是自家人。” 裴诀:“……本王在说真的。” 沈无事严肃道:“我也是真心不想还银子的。” 裴诀对这个破坏气氛的傻瓜实在感到很头疼,捉住人手腕,稍一用力将人拉了过来:“沈无事。” 两人近在咫尺,裴诀面无表情,表白时也不忘冷酷:“你能猜到我想说什么吧。” 沈无事灵光一闪,脑子里都是卧槽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冰块终于要报多年调戏之仇了!!亏他刚才还在大义凛然地说什么自家人,其实就是个幌子,目的是扰乱我的视线,让我放下戒备,太可怕了! 沈无事被自己完全合理、毫无破绽的推理吓到了,震惊地看着人。 裴诀隐隐心累:“这是什么表情?” “不敢有表情。”沈无事识趣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裴诀:“……” 果然一开始就单刀直入,简单粗暴地表达自己的喜欢,会吓着心上人。豫王殿下淡定地松开人的手腕,转而轻轻捉住人的手。 沈无事心里一蹬,张了张嘴,但转念一想,敌不动我不动,便任由人拉着自己。 由于豫王殿下在脑内组织语言的时间过长,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你热吗?”沈无事突然感觉身体里有道火苗腾地升起来,皱了皱眉,“我怎么感觉热热的?” 裴诀以过来人的语气道:“因为你害羞了。” 沈无事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害羞???” ……因为本王在拉你的手。豫王殿下觉得自己特别没魅力,有些不悦地松开人,脸色也沉了几分。 “说真的,”沈无事没有注意到人的一系列变化,认真道,“王爷有没有觉得房间里的温度有些高?” 裴诀面无表情:“不高。” 沈无事松了松刚整理好的领口,嘴里奇怪地嘟囔着:“那我怎么热热的?” 裴诀冷淡道:“你跑了一天自然感觉热。” “胡说,”沈无事终于察觉到了人的小情绪,凑近人的脸,“分明是和王爷共处一室,干柴烈火,因此感觉温度升高了不少。” 裴诀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沈无事心想这人真幼稚,鼻子皱了皱,发自内心道:“王爷身上真好闻。” 裴诀:“……” “真的,”沈无事忍不住又嗅了嗅,情不自禁道,“闻起来特别舒服。” 豫王殿下觉得此刻就挺暧.昧的,适合表白,便重新拉住人的手:“沈无事。” “嗯?”沈无事感觉自己的脑子隐隐有些晕,随口应了一声。 裴诀:“本王——” “等一下等一下,”沈无事感觉脑袋越来越晕沉,缓了缓,“好了,说吧。” 裴诀捉住人的手,正欲把人拉到自己怀里。 没想到下一刻沈无事竟然主动贴了上来,脑袋埋在他脖颈处蹭了蹭,手也轻轻环住他的腰,哼了一声。 裴诀身体一僵,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沈无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贴了上去,此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傻乎乎道:“你身上真好闻。” 裴诀:“……” “好热,”沈无事的声音有些奇怪,软软腻腻的,“你真的感觉不到热么?” 裴诀的手指碰到了人发烫的脸,愣了一下:“是在害羞?” “什么?”沈无事难耐地哼了一声,尾音软软的,“我为什么要害羞?” 怀里的人脸色潮红,裴诀单手抚摸人的脸,奇怪于自己刚才只是拉了下手,这人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剧烈。 沈无事仰起脸,觉得眼前的人有些模糊,困惑地摇了摇头。 裴诀摸他的脸,含蓄道:“不知你——” “嗯?”沈无事眨眨眼睛,逼迫自己清醒了一些,却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了身体深处升腾而起的火气和某处不容忽视的反应。 ……自己这是怎么了?沈无事回想了一番,白日里的画面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回放,最后定格在酒楼里的那个人身上。 没想到最后还是着了他的道。沈无事已无暇回忆当时的细节,皱眉道:“不好——” 裴诀愣住,显然是没想到自己被拒绝得如此干脆,整颗心都沉了下来,如坠冰窖,半天才道:“都不……考虑一下么?” 沈无事摇摇头,已经无法分辨裴诀在说什么鬼话了,无力地贴在裴诀怀里。 怀里的人眼角发红,浑身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裴诀将自己刚才被拒绝的事放在脑后,摸了摸人的脸:“怎么了?” 沈无事捉住人的手不让人离开,脸在温热的掌心蹭了蹭,却不甘心只是这样,想要更多。 怀里的人双眼含满了氤氲的水汽,难耐地乱蹭。裴诀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发生了怎么回事,眉头蹙起,手掌轻轻地贴上人后背。 沈无事舒服地哼了一声。 裴诀:“你今日去了哪儿?为何会这样?” 沈无事胡乱地将手伸进他衣裳里头,呼吸早就已经乱了:“不想回答,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么……” 裴诀任由不安分的爪子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缓缓地给人传输着内力,道:“呼吸放慢一些。” ……呼吸放慢个鬼!你怎么不让我喝热水啊!沈无事被灼热的感觉搞得箭在弦上,偏偏这人还无动于衷,只能凑过去亲他的脸:“裴诀……” 裴诀应了一声,安抚般地揉了揉他头发。 沈无事在他怀里蹭了蹭,说自己难受。 裴诀一边应着他,一边耐心地给他传输内力。过了会儿,沈无事感觉那种躁动慢慢地平复了下去。 ……平复了下去。 沈无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 裴诀帮人擦了擦额角沁出的细汗,轻声问:“好些了没?” “……”沈无事的手还放在他的胸膛上,从刚才到现在才一会儿功夫,来势汹汹的情.欲就已经无影无踪,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眼前的人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呼吸也平稳了起来,裴诀松了一口气,大拇指轻轻摩挲人的脸。 沈无事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张了张口,语气里带了些许怜悯:“完了,你娶不到媳妇了。” 裴诀:“……” 沈无事叹了口气,整了整他胸前被刚才意识不清的自己抓皱的衣裳,又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保重。” 裴诀:“……” 或者可能是对我实在不感兴趣?当然这种可能是微乎其微的。毕竟我这么—— 这么吵?这么闹腾?这么帅气?对,这么英俊潇洒、闪闪发光。 沈无事蹬鞋上床,虽那样安慰自己了,但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不说话。 裴诀走过去,摸了摸鼓起的被子:“怎么了?” 被子里的人本来还好,被摸了一下就委屈了,气恼地耸了耸,不让他摸。裴诀只好扯了扯被子,试图进去。 虽然沈无事狠狠捏着被子边,但还是被人钻了进来。 你还好意思进来?沈无事在裴诀腰上掐了一下。 裴诀:“……” 沈无事瞪了他一眼:“知道我为什么要掐你吗?” 豫王殿下回忆了一番,觉得自己的刚才每个举动都非常感人,礼貌得体,没有任何冒犯之处,便道:“为何?” 沈无事:“……” 沈无事没好气道:“没什么,我要睡觉了。” 裴诀:“嗯,晚安。” ……晚安你个大头鬼!沈无事捏着被子,使劲蹬腿,想杀人的心都有了:“王爷真的好正人君子。” 裴诀愣了一下,谦虚道:“还好。” 沈无事:“……”我这是在夸你? 第19章 第二天,沈无事留了一封气势逼人的绝交信,扬长而去。 信里把裴诀臭骂了一顿,说豫王殿下长得不好看,人也不好,脾气臭,面瘫、木头、大冰块,娶不到媳妇。 每一小句话一个感叹号,满满的一页感叹号,一眼望过去触目惊心。 从豫王府出来后,沈无事就直接去摘星阁了。 摘星阁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情报机构,阁主宁香淮和沈无事的交情颇好。宁阁主虽然脑子有病,但人品和专业度还是有的。 沈无事此番拜访就是为了让人帮自己查一下那日的黑衣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门口守着的护卫都认识沈无事,直接放行了,并暧昧地表示阁主正和一群美人在卧房里进行一些无法描述的娱乐活动。 ……败类。沈无事冷漠地朝卧房走去。 一推开门,沈无事就被扑面而来的香味熏得打了个喷嚏。 房间里充斥着欢声笑语,夹杂叮铃铃的清脆响声和尖细的娇呼声,乌烟瘴气,宛如人间地狱。 一群穿着薄纱的美人正在玩捉迷藏,赤足裸脚,腕上缠着小小的银铃铛,不时发出声娇俏的惊呼。 沈无事揉了揉额角,淡定道:“宁香淮。” 欢声笑语仍然没有停下,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有几个美人甚至又笑又叫地要躲在沈无事身后。 沈无事脑仁疼,侧身闪在一边,气势汹汹地吼了一声:“宁香淮!” 这时,最里面的纱帘里伸出一只纤纤细手,手指头白洁如玉,指甲是妖冶的艳红色:“都下去吧。” “是。”一群欢闹的人乖乖退了下去。 耳边清净了不少,沈无事心累地望向房顶,真心不想再踏足这里。 房顶被五颜六色的彩布点缀着,没多少距离就镶一颗夸张的大珍珠,上头不时有花瓣掉落,可见这里的主人有多骚包。 一个打扮得跟孔雀一样的男子挑开帘子,身后五颜六色的衣摆起码拖了两米长,笑吟吟地迎了上来:“沈公子怎么突然来看人家了?” 沈无事被扑面而来的香味呛得退了好几步,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宁香淮娇羞道:“讨厌,我知道自己好看,你也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沈无事淡定道:“给我查一个人。” 宁香淮坐在椅子上,傲娇地翘起二郎腿:“一上来就直入主题,都不寒暄一下?” 沈无事淡定道:“好久不见,最近如何?想来是非常不错吧。给我查一个人。” 宁香淮:“……” 沈无事只好寒暄得像模像样:“香淮兄真是一如既往地精致华丽。对了,帮我查一个人。” 宁香淮忽视掉后面的话,满意地翘着手指,邀请道:“涂一些?” 沈无事一脸冷漠:“不了。” 宁香淮受伤道:“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沈无事冷静道:“这位大兄弟——” “讨厌,”宁香淮娇羞地打断,“叫人家小淮淮。” 沈无事:“……” 沈无事淡定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冲人一笑:“宁阁主。” 宁香淮看到沈无事露出这种表情就发怵,警惕地看着人。 沈无事叹了口气,烦恼道:“知道得太多真是不好啊。” 宁香淮暗道不好,赶紧客气地给人倒了一杯茶:“沈兄先喝茶。” 沈无事毫无戒备地抿了一口,险些被浓郁的甜味呛到,震惊道:“你究竟放了多少糖?” 宁香淮肉麻道:“有没有甜到心里去?” 沈无事:“……你是不是希望我把你的某些糗事公之于众?” 宁香淮立刻正常了起来,严肃道:“你刚才说要查谁?” 沈无事梳理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还有昨天碰到的那个人,把知道的所有信息说了出来。 宁香淮想了想,道:“两日后,我派人把调查结果送去清明门。” “多谢,”沈无事递过去了一个檀木盒子,“送你的。” 宁香淮眼里一亮,想都没想就夺了过去,娇羞道:“你果然暗恋我。” 沈无事:“想多了,酬劳而已。” “你难道不喜欢美丽温柔善良可爱的类型吗?”宁香淮顿了顿,又恍然大悟般改口,“不对,你喜欢木头类型。” ……沈无事现在一点都不想提起某人。 宁香淮凑近,八卦道:“你和你的王爷怎么样了?” 沈无事猝不及防被这香味呛了一下,盯着那张惨白的脸:“你总把自己抹得这么白做什么?” 宁香淮翻了个白眼:“你管我,你就是嫉妒我比你美!” 沈无事:“……” 这位摘星阁的宁香淮阁主喜欢一切香香亮亮艳艳的东西,并总是哭唧唧地觉得自己不够香,不够光彩照人,不够鲜艳夺目。 沈无事每次都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他,作为朋友,只能留意着有没有补脑的药。 宁香淮撩起自己的七彩袖子,贱兮兮道:“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你有没有被摧残?” 一副要听艳情故事的表情。 沈无事没给他这个机会:“刚绝交。” 宁香淮猥琐一笑:“你们这又是玩的哪一出?新的情趣游戏?” 沈无事淡定道:“字面意思,我单方面和他绝交了。” “可以了,”宁香淮霍地挥开扇子,又扇了沈无事一脸香粉,“说的好像这是你们第一次绝交一样。” 沈无事:“……”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宁香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沈无事震惊的目光中一饮而尽,热情邀请道,“再来一杯?”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拒绝了。 宁香淮叹了口气,掏心掏肺道:“你这人啊,好是好,就是太糙了,一点儿也不香。” 沈无事:“……我要那么香做什么?” 宁香淮一本正经道:“当然是让你的心上人难以控制,无法自拔啊。” 经历了昨晚那件事,沈无事是真的发自内心觉得自己对裴诀没有吸引力,此刻猛然赞同了宁香淮乱七八糟的说辞,有些被洗脑了。 宁香淮大方道:“过两天顺便给你送些胭脂水粉。” 沈无事立刻清醒了过来:“……不用。” 宁香淮突然朝人眨眨眼:“来我床上,让你看个好东西。” 沈无事没理会这个傻逼,直接走过去,拉开了帘子。 宁香淮在后头痛心道:“你动作轻点,我的蚕丝床账都要被你扯破了!” 沈无事看着满床的桃花,陷入了深思。 过了会儿,沈无事放下帘子,冷静地从果盘上拿了一个核桃,捏开递过去。 宁香淮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什么?”沈无事打了个哈欠,正打算告辞。 宁香淮娇羞道:“你们闹矛盾是因为你移情于我了。” “……,”沈无事又冷漠地捏开一个核桃,关爱道,“多吃点。” 补脑。 第20章 清明门的人都发现沈无事这几日有些反常。 平日里总喜欢出去,这几日却一直待在清明门,曲也不听了,舞也不赏了,像变了个人一样,天还没亮就起来练剑,清心寡欲得像是要出家。 清明门上下都被吓到了。 阿福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匆匆汇报:“门主不好了!公子今天又早早起来练剑了!” 沈门主心里一惊:“他这样多长时间了?” 阿福:“从昨天开始,早上练剑,中午看书,还喂了鸡,傍晚时还试图扶老嬷嬷过路!” 沈门主手微微颤抖,不知该说什么好。 阿福眼眶发红:“门主快去劝劝公子吧。” 沈门主匆匆赶了过去,看到儿子果然在练剑,心里咯噔了一下。 沈无事看到他爹后收了剑,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爹?” 沈门主艰难开口:“燃儿不歇会儿?” 沈无事:“才练了一个时辰。” 要知道往常沈无事练几分钟就会吵着累,想办法偷懒啊!沈门主含蓄道:“燃儿没事吧?” 沈无事被问得莫名其妙,茫然道:“没事。” 沈门主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太严格了,叹了口气:“不然你出去玩两天?” 沈无事:“我下午要看书,没空出去玩。” 沈门主心里一痛:“玩三天。”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爹,你怎么了?” 沈门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深沉道:“有什么事要及时告诉爹啊。” 沈无事:“……” 下午,沈无事在八宝殿看书时,夏沅荷也过来了,看到儿子真的是在翻书,没有睡觉和偷看小话本,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无事纳闷道:“娘亲你怎么过来了?” 夏沅荷眼圈一红,默默地将炖好的大黄鸡递过去。 沈无事:“……” 夏沅荷关心道:“燃儿,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沈无事迷茫地摇了摇头。 夏沅荷:“你不想说娘亲也不逼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告诉娘亲。” 沈无事被这一番话整了个莫名其妙。 夏沅荷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半晌后才道:“你要爱惜自己。” 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眼圈一红,跑了出去。 留下沈无事在原地,一脸懵逼地捧着鸡汤。 其实这两天沈无事一直在思考,是裴诀太迟钝了,还是自己太没吸引力了? 那日一时冲动和人绝交,当然不能这么快就低头。沈无事闷闷不乐,又不想出去玩,只好在清明门做些无聊的事打发时间。 宁香淮很快就将查到的情报送了过来,还附带了一小盒胭脂水粉。 情报上说,黑云堡是前段时间才出现的,在边疆附近比较活跃,没想到竟然跑到了这里。暂时查到了这么多,以后发现更多信息再告知。 沈无事若有所思,随手打开装着水粉的精致盒子,立刻就被刺鼻的香味逼退了。 ……………… 沈门主和夫人隔日就去庙里烧香了,回来时带来一个道士。 沈无事当时正在摆弄收到的水粉盒子,听到外头有些吵,趴在窗上瞧了一眼。 外头有个獐头鼠目的黄袍道士,留着八字胡,双目聚光,不可一世地甩了甩拂尘。 众人屏气凝神,等着道士作法。 道士沉思片刻,二话不说就开始表演吞剑,赢来了一片掌声。 沈无事趴在窗户上,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转眼间,这位道士就摆好了祭坛,淡定地徒手下油锅。 ……现在还有人用这么老套的骗术?沈无事惊呆了,乐得不行。 突然,道士指了指沈无事的方向,笃定道:“妖物在那里!” 沈无事:“……” 黄袍道士一甩拂尘,破门而进。 沈无事懒洋洋地环着胳膊,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黄袍道士朝空中撒了把不知名的粉尘,又皱着眉,围着沈无事走了一圈,有模有样地洒黄酒。 沈无事淡定道:“道长?” 道长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很快就挥了挥手,不要钱一样地满天撒黄符。 沈无事随手从空中捏了几张,打量了两眼,叹道:“画得挺精致。” 道士:“……” “这张就很粗糙了,”沈无事摇摇头,“我说道长能不能有些敬畏之心?” 道士眉头一皱,深觉事情不简单,吐出几个字:“此妖物太猖獗。” 沈无事:“……” 道士说了声“起”,黄纸竟然没烧起来。 沈无事跃跃欲试:“这个我听过一些,需要帮忙么?” 道士看着这个可怕的人,负隅顽抗道:“妖物快现形!” ……你才是妖物。沈无事将骗子揍了一顿,潇洒地拍了拍手。 揍完后发现周围的人都用那种夹杂着感动、幸福、难以置信的复杂眼神看着他。 沈无事瞪大眼睛,张了张口:“怎么了?” 公子终于恢复正常了!沈门主扶起地上哎呦叫唤的道士,非要请道士留下来吃饭。 道士看到沈无事就害怕,拒绝吃饭,拿了点银子就仓皇翻墙逃走。 众人喜极而泣,争相跟沈无事说话。沈无事被烦得不行,溜去后山找清净。 周老药听说后,笑得眼泪都下来了,说自己好几年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沈无事:“……” 周老药捂着肚子:“哈哈哈我就说怎么听到了鞭炮声。” 沈无事冷静地走过去,坐在石凳上。 周老药突然脸色一变:“别动!” 沈无事不明所以:“怎么了?” 周老药弯腰,将地上被踩扁的黑虫子捡了起来,心疼得说不出话。 沈无事心虚地咳嗽了一声。 “你把我的宝贝踩死了!”周老药一下子就疯了,破口大骂,“这可是我新养的啊,供佛一样供了好多天,你倒好,一脚下去就归西了!” 沈无事安慰道:“我赔你一只。” 周老药胡子一瞪:“说得倒轻巧,你能赔得起吗!” 沈无事低头,伸手戳了戳扁乎乎的黑虫子。那东西突然动了动,肚子鼓了起来。 沈无事拍拍手:“好了,活过来了。” 周老药:“……” 沈无事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好奇道:“这小东西会咬人吗?” 周老药:“剧毒。” 小黑虫子睡觉时莫名其妙地被踩瘪,又莫名其妙地被戳鼓,此时晕头转向的,一脸懵逼。 沈无事觉得有趣,又拿手指头逗了逗。 周老药大方道:“送你了。” 沈无事赶紧收回手,嫌弃道:“我不要。” 周老药挑了挑眉,骂道:“别人想要都得不到,你倒拒绝得干脆!” 其实周老药以前也送过沈无事一些东西,但通通被沈无事养死了。据不完全统计,沈无事平均两天养死一只。周老药心疼得不行,再也不送他了。 “真的不要吗?”周老药此刻忘了曾经的惨案,又开始热情地推销,“不收你银子。” 沈无事没见过反应这么慢的虫子,又逗了一会儿:“要喂它吃什么?是血的话就不要了!” 以前周老药送他的虫子不是要拿血养就是尊贵得不能多接触空气,不然要多刷触角,一个比一个麻烦。 周老药没好气道:“白菜渣。” 沈无事眉梢一扬:“好养活,收了。” 周老药又道:“平时喜欢睡觉,反应慢,但你最好和它多见见面,不然它就忘了你是谁,会咬的。” 沈无事不信,啧啧了两声:“还会咬人啊。” 小虫子这时清醒了,不服气地露出小尖牙,在白纸上咬出个窟窿。 周老药又开始喋喋不休地灌输喂养指南:“它喜欢吃各种各样的毒.药,白菜渣的话,一般三天喂一次,毒.药的话,几个月喂一次。” 沈无事听人说着,随手戳了虫子一下,小虫子迈着又细又短的腿,欢快地围着桌子跑圈。 “对了,”沈无事不太明白自己是怎样中了春.药,将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纳闷道,“如果是春.药的话,为什么那么长时间才发作?” 周老药道:“如果我没猜错,那蜘蛛的表面涂了一层特殊的春.药,无色无味,一般人察觉不到。若是中了这种春.药,和平常无异,只有遇到喜欢的人才会发作。” 沈无事轻咳一声:“……那据前辈所知,什么人会使用这东西?” 周老药道:“这东西在苗疆地区很常见,一般都是用来催情的。” 沈无事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感觉如何?”周老药猥琐地笑了笑,没点儿长辈该有的样子。 沈无事黑了脸:“别说了。” 周老药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用过来人的语气道:“刚开始都是不太愉快,和书上说的不一样,下次应该会好些。” 沈无事更不开心了,撇撇嘴:“人家正气凛然,运功帮我压制下去了。” 周老药叹道:“你这心上人果然与众不同。” 沈无事骂了声:“……木头。” 周老药安慰道:“不过这也是好事,看开点。” 沈无事气呼呼道:“好事个鬼,我已经决定不理会他了。今天是第四天。” 周老药摇了摇头,叹道:“年轻人就是能折腾。” 沈无事还在别扭,过了会儿道:“不过有空会给他道声谢,我沈无事也不是那种知恩不图报的人。” 再说还拿人家腰牌赊过账,象征性地生几天气就成了。 沈无事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算着自己上次欠豫王府多少银子,明日好派人送过去。 豫王府内。 裴诀把绝交信反复看了好几遍,本来以为沈无事闹闹别扭就好了,没想到几天都没有见到人影。 天色漆黑,裴诀冷着脸,一冲动就夜访清明门了。 豫王殿下不愧是活在传说中的人,轻而易举就翻进了守卫森严的清明门。 沈无事房间里亮着灯。裴诀轻跃上房顶,掀开屋瓦,看了眼里头。 沈无事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头发上插了一只笔。过了会儿,把笔拔下来,出气一般地在纸上乱戳一通。 裴诀忍着笑,几日的阴霾心情自然而空。 “谁?”沈无事警觉地抬头,同时将自己手里的毛笔直直射了过去。 裴诀快速闪过,随手捏住飞过来的毛笔。 沈无事追出来,那人早已不见了人影。 可怕,清明门这些天太可怕了,竟然还混进了变态。 第21章 第二天,沈无事还是亲自去了王府,并美名其曰,给人还银子。 其实就是想见裴诀了。但绝交信才送出去没几天,沈小公子实在拉不下脸,只能瞎找了个借口。 沈无事刚翻进王府,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太不矜持。正纠结着要不要翻出去,突然被几个眼尖的巡逻侍卫发现了。 侍卫们瞬间忘了自己正在巡逻,狂热地围了过来:“沈公子!” 沈无事淡定地拍了拍手上的土:“我——” 没等人说完,侍卫们就热情踊跃道:“沈公子是来找王爷的吗?太好了,王爷在书房!” 沈无事:“……” 然后沈无事就一路享受王妃待遇,被簇拥着进了王府。 一侍卫突然富有感情地叹了口气。 沈无事不解,随口问了声:“怎么了?” 侍卫沉重道:“唉,王爷这几天不知为何总是茶不思饭不想,像是被人抛弃一样……” 沈无事心里一动。 另一侍卫也跟着叹气:“就是,都瘦脱相了。” 沈无事没想到裴诀竟然这么在意自己,心里的别扭早就没了,转而被自责代替,觉得是自己不好。 又有一个侍卫也想在准王妃面前表现自己,不甘示弱地大叹了口气:“头发都白了不少。” 沈无事:“……” 然后大家含泪请求沈无事劝劝王爷,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这样下去不行啊。 裴诀正在书房里翻书。手边的毛笔正是沈无事昨夜扔变态的那支,没办法,豫王殿下见不着心上人,只得借物缓解相思。 沈无事站在门口,想了想,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里头传来一个声音。 沈无事推开门。 裴诀抬眼,没想到这人竟然过来了,心里一乱,第一反应是将手边的毛笔藏好。 这是什么表情?沈无事撇撇嘴,淡定道:“我给你还银子来了。” 裴诀应了一声,面不改色地捏住袖子里的毛笔。 沈无事朝人走过去,无意间瞟见了皱皱巴巴的一张纸,好奇道:“这是什么?” 正想仔细瞧瞧,豫王殿下不动声色地遮住。一只手藏好毛笔,另一只手遮住被自己揉皱的绝交信,整个人狼狈异常。 “那个,”沈无事想起侍卫们的话,撇撇嘴,“你要好好吃饭。” 裴诀愣了一下:“什么?” 沈无事低声道:“你这几日不是一直茶不思饭不想么?” 豫王殿下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诚实道:“你别听他们瞎说。” 沈无事:“哦。”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沈无事淡定地把钱袋放在桌子上:“这是欠你的银子。” 裴诀看了一眼。 “那个,”沈无事清清嗓子,“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裴诀:“好。” 你再给我说一遍?沈小公子被气着了,鼓起腮帮子往外走。 裴诀吩咐一旁的小厮:“送客。” ……竟然都不亲自送送我?沈无事握着拳,气冲冲地加快脚步。 其实豫王殿下不亲自送人是有正当理由的。 因为脚崴了。 豫王殿下高贵冷艳,杀伐果断,昨晚第一次当梁上君子,还被人发现了,一时慌张就崴了脚。 第一次崴脚的豫王殿下面无表情地保持风度,整个人更加冷峻。 王府的院子里,众人心想王爷和王妃小别胜新婚,定会激烈地亲热一番,很有眼色地去准备热水。 没想到不一会儿功夫,沈无事就气势汹汹地从房里冲出来。 ……这么快?众人目瞪口呆,不小心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再加上沈小公子脸色不好,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沈无事朝他们点点头,脚下的步子顿都没顿,坚定往前。 侍卫们一溜烟挡在沈无事面前,不让人走。 沈无事:“……” 最前头那个侍卫苦苦哀求道:“你再给王爷一次机会,他只是太激动了!” 其他人附和道:“就是啊,一激动难免会快一些!长夜漫漫,谁还没出现过失误!” 沈无事:“……” 沈无事忽略耳朵的七嘴八舌,气冲冲道:“你们王爷就是个傻子!” 然后回也不回地走了。 沈无事气得不行,又不想和这木头一般见识,努力平复了半天心情。 前面有一小群穿黑色衣服的,沈无事认识,是飞鸾宫的人。正纳闷着他们要干什么。这时,不远处一队穿青衣服的迎面而来。 沈无事直觉有好戏要看了,跃到了一旁的树上。 穿黑衣服的是飞鸾宫的人。飞鸾宫里面全是夜猫子,白天睡觉,晚上行动,所以白天能看到他们很稀奇了。 飞鸾宫的人本来就怼天怼地,如今加上在倒时差,各个无精打采,半睡半醒,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暗黑气息,眼眶下也是青的,心情很暴躁。 青衣服的一直都看不惯飞鸾宫的这群乌合之众,高傲地仰着脑袋。 双方都在心里骂对方脑残,本来相安无事,没想到擦肩而过时,青衣队伍里不知谁定力差,小声地骂了句脏话,被黑衣服的听到了。 飞鸾宫的这群暴脾气马上就不能忍了,顿住脚步,冷声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好戏要开始了,沈无事坐在树上,乐呵呵地看着热闹。 青衣服被挑衅了,不服气地回敬了一句。 然后双方互相问候了几句,很快就打了起来,地面上一时间乌烟瘴气,尘土飞扬。 沈无事悠闲地坐在树上,乐哉哉地看着热闹,阴霾心情一扫而光。 就是可惜手边没瓜子啊。 几个回合后,飞鸾宫的人大获全胜。白天行动真是太限制发挥了,本来一回合就能把对方按趴下的。 青衣服那群人鼻青脸肿,爬起来骂了句傻叉就跑了。 沈无事在树上笑得不行。 突然一黑衣男子使轻功飞了过来。沈无事定睛一看,正是那日给自己要金枪不倒散的飞鸾宫宫主殷池。 殷池面色铁青地在手下脑袋上挨个打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一群废物!连青离派那种末流门派都打了不过!丢不丢人!” 一个手下不服气地嘟囔:“我们不是打赢了吗……” 殷池更凶了:“打了这么长时间,还有脸说!以后别说你们是我飞鸾宫的!” 沈无事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殷池突然顿了一下,暴躁道:“树上看热闹的敢不敢下来?” 沈无事敛住表情,从树梢一跃而下,朝人打招呼:“殷宫主好。” 殷池看到人,脸上的暴躁总算收了一些,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打了个哈欠:“我说谁那么悠闲,原来是沈公子,幸会幸会。” “幸会,”沈无事盯着人眼底的淤青,好奇道,“殷宫主脸色不太好,没睡好?” 殷池不说话,幸福地摸了摸眼底的淤青。身后的一群属下也跟着甘之如醴地摸了摸眼底的淤青。 沈无事:“……” 沈无事看着这么一大群哈欠频起的人,不解道:“你们大白天不好好休息怎么出来了?” 殷池骄傲道:“我们飞鸾宫要开始改变作息了。” 沈无事:“……哦?” “没办法,”殷池小秀了一把恩爱,“我心上人忍受不了昼伏夜出的生活。” 对啊,一旁的手下也跟着点头,我们夫人适应不了,不让我们晚上唱曲,说再唱就上吊! “太难熬了,”殷宫主都快哭了,请教道,“你这边有没有帮助调作息的药?” 话音刚落,飞鸾宫众人都来精神了,殷切地看着沈无事。 沈无事揉揉额角:“是药就有三分毒,慢慢调吧。” 飞鸾宫众人眼里的光又暗淡了下去,认命地打哈欠。 沈无事不厚道地想笑,低声问:“上次的金枪不倒散好用么?” 殷池清了清嗓子,吩咐属下先退下,压低声音:“还没用,主要是以防万一。” 沈无事不太懂了:“怎么说?” 殷池:“我夫人性子刚烈,万一我哪天醒来发现自己被废了,还能拿你给我的东西自救。” 沈无事:“……” 飞鸾宫众人恋恋不舍地挥了挥手,说他们要继续适应白天的生活了,大家有命再见。 沈无事跟人告了别,回到清明门。 刚进门,沈门主就喊住儿子。 沈无事回想了一番,最近好像没闯祸,于是大胆地走过去,冲他爹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沈门主道:“今日谢盟主派人送来邀请函,邀你明日去茶楼一叙。” “我?”沈无事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谢闻竹邀我叙什么?” 沈门主道:“定是有什么要事罢,明日收拾收拾早点出发。” “是。”沈无事正打断告退。 “对了,”沈门主突然叫住他,“阿诀是谁?” 沈无事被吓了一跳,以为他爹发现了什么,心虚地装傻:“什么阿诀?” 沈门主:“今日去你书房,发现纸上写了半页的阿诀。” 沈无事一下子就傻眼了,脑子里飞速运转,考虑怎么跟他爹解释。 沈门主耐心地等着人,期间还喝了两口茶。 “那个,”沈无事想了个拙劣的理由,“我在练字。” 沈门主英明神武,一点儿都不好糊弄:“为什么单练这两个字?” 沈无事冷汗直流:“寓意好。” 沈门主眼睛一眯,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那个!”沈无事忙道,“爹我先走了!明日还得早起!” 说完仓皇而逃。 第22章 谢盟主早早就到了,坐在窗边的座位上等着沈无事。 两人寒暄了几句,谢闻竹直入主题:“江湖上最近有些乱,就在前几日,弯刀派发生了几起命案。” 沈无事敛住表情,听人继续说下去。 谢闻竹正色道:“有人打算挑拨各个门派之间的关系,好逐个击破。” 沈无事突然想起了前几日那个叫凌寒的人。 谢闻竹:“在下不想打草惊蛇,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因此才单独把事情告诉沈公子。” 沈无事颔首,看着人:“不知谢盟主现在有什么想法?” 谢闻竹微微皱眉:“我在明敌在暗,不知道对方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不敢贸然行动,因此我想请沈公子帮个忙。” 沈无事轻笑:“谢盟主客气了,需要在下做什么?” 谢闻竹:“我想请沈公子帮忙寻一样东西,黑卦石。” 沈无事在心里将这几个字念了一遍,有些不解:“要这东西有何用?” 谢闻竹:“沈公子听说过危楼老人么?” 沈无事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这个名字,依稀记得是一位退隐了江湖的老前辈。 谢闻竹道:“危楼老人当年就是靠允尺宸缭疲昧颂煜碌谝簧袼阕拥拿拧H缃裎Bダ先送艘卦石也跟着没了下落。若能得到允颐敲媪俚木置婵赡懿换嵴饷幢欢!? 沈无事:“但是未必能找得到危楼老人,就算找到了,前辈也未必会给出宝贝。” “不管结果如何,总得试一试,”谢闻竹道,“如今我在调查弯刀派的命案,时刻提防着对方再有什么动静,只得劳烦清明门帮忙。” ……………… 茶馆楼下,裴诀亲眼看到沈无事进了茶馆,应该是谁有约,久久没有出来。 豫王殿下一想起他们边喝茶边聊天,说不定还会含情脉脉地对视,情到深处还会拉手,脸色就沉得不能看。 上次来这条街还是两个人,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豫王殿下触景生情,不知不觉地买了好多糖葫芦,惹得整个街的小孩都朝他看。 裴诀要这些糖葫芦也没用,面无表情地分发下去。 过了会儿,裴诀叫住最后走的那个小孩。 被叫住的那个小孩吓了一跳,警惕地把糖葫芦藏在身后,生怕被要了回去。 裴诀瘫着脸:“帮我个忙。” 可能是裴诀浑身都散发着冷气,小孩害怕地看着他。 裴诀想了想,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好人。 小孩:“……” 豫王殿下道:“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谢闻竹离开后,沈无事自个儿又呆了一会儿。正打算离开,突然有个脏兮兮的小孩跑了过来。 “你是沈公子吗?”小孩睁着亮晶晶的眼睛。 “嗯,”沈无事和善地看着小孩,笑道,“有什么事?” “给!”小孩子把糖葫芦塞到沈无事手里,撒腿就跑。 沈无事愣了一下,轻而易举地堵住小孩:“等一会儿。” 小孩怯生生地看着沈无事。 “跑这么快做什么,”沈无事蹲下,晃了晃手里的冰糖葫芦,“谁让你给我的?” 事实证明沈小公子在亲和力这方面比裴诀强多了。小孩乖乖道:“一个哥哥。” 沈无事递过去一粒糖,语气又放缓了一些:“你能不能告诉我是哪位哥哥?” 小孩子把糖攥在掌心,咽了咽口水,诚实道:“就是那位不会笑的好看哥哥!” 沈无事闻言就笑了出来,又给了人一粒糖。 小孩很好收买,三言两语就将裴诀卖了:“那位哥哥一个人买了好多糖葫芦,然后让我去茶馆二楼找沈公子。” 沈无事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哪个是沈公子?” 小孩一板一眼地说:“那位哥哥说了,让我直接找模样最好看的公子。” 沈无事轻笑,问道:“那位哥哥现在在哪儿?” “那里,”小孩经常在街上玩,清楚地记得具体位置,撒腿跑到窗前打算指给人看,却愣了一下,“啊?已经走了。” 沈无事看过去,果然没有人影。 小孩眨着黑黑亮亮的眼睛:“他很喜欢你的!” “哦?”沈无事故意道,“你还懂这些?” 小孩一听就得意地扬起脑袋,摆出什么都懂的样子:“不然为什么要给你送冰糖葫芦?” 沈无事轻笑,将剩下的糖都送给人。 小孩一下子多了好多糖,急于像小伙伴炫耀,说了句再见就跑了。 沈无事在原地笑,低头咬了颗糖葫芦。 小孩子跑到一半,突然转过身,好奇道:“你是他夫人吗!” 沈无事弯着眼睛:“对啊。” ……………… 沈无事心情特别好,决定找到允腿ピネ醺芭峋鳌? 其实裴诀不需要做什么的,只要能让自己感觉到他有一点点喜欢就可以了。沈无事弯着眼睛,嘴边还是甜的。 第二日,沈无事根据谢盟主的线索去寻人。 城南的位置比较偏,人烟稀少,远不如王城热闹繁华。沈无事漫无目的地转悠着,突然看到凌寒的身影。 沈无事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一路追到了赌场。 小赌场里人声嘈杂,那人早就没了身影。沈无事寻了片刻,不知不觉就被人群挤到了中间。 人声鼎沸,耳边全是叫嚷着押大押小的声音。摇骰子的声音在耳边作响,沈无事左顾右盼,试着问一旁的人:“请问——” 旁边的人兴奋地打断他:“大还是小?” 沈无事敷衍了一句:“大。” 下一秒就开了,果然是大,赢了的人兴高采烈,说沈无事神了,跟着他准没错。 沈无事:“……” 下一局很快就开始了,沈无事又误打误撞押中了,赢得了一片赞美声。 沈无事被夸得飘了,抱着侥幸心理押了第三局:“大。” 一开果然是大。 一次押中是运气,三次都押中就说不过去了吧?……自己莫非天赋异禀?沈无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觉得不再来两局都对不起自己突然被开发出的潜力。 半个时辰后,沈无事很有实力地把自己都输了进去。 赌场老板拿着把刀,凶神恶煞地看着沈无事。 ……这不是当初极力夸我神的那个人吗?沈无事小心翼翼地拨开刀锋,冷静道:“刀剑无眼,小心为好。” 赌场老板道:“公子不妨告诉我们府邸在哪?我们好派人拿银子。” 沈无事哪敢说自己是清明门的,让他爹知道了,小命就该没了。 对方人多势众,硬碰硬肯定是自己吃亏。对峙间,沈无事感觉掌心痒痒的,垂头一看,一只黑色的小虫子正在自己掌心瑟瑟发抖。 沈无事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宝贝。 小虫子以为对方黑压压的一群人是在觊觎珍贵的自己,生怕受到伤害,瑟瑟发抖地抱住沈无事的手指头,要人好好保护自己。 赌场老板拍了拍桌子。 小虫子直接被吓晕了。 沈无事:“……” 我要你有何用? 赌场老板眼睛一瞪:“公子考虑好了没有?” 沈无事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名字,然后立刻否定了。 不行,太丢人了。 赌场老板眯着眼睛:“砍哪根手指头好呢?” 沈无事脸色一变:“来真的?” “当然来真的!”赌场老板扬了扬眉,“不然你当我们是做慈善的?” 沈无事冷静道:“但是你们——” 赌场老板不听,直接打断:“少拖延时间!我可不吃这套!” 沈无事:“……” 赌场老板冷笑一声,举起大刀:“既然拿不出来,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沈无事:“且慢!” 赌场老板的动作顿了一下,不耐烦道:“怎么了?” 沈无事淡定道:“你要我的手指头有什么用?不如这样吧,我先打个欠条,明日再带银子过来。” 赌场老板脸上的肉动了动,举起大刀:“你以为我傻吗!” 沈无事忙道:“等等——” 赌场老板:“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沈无事轻咳一声:“不就是给银子么,愿赌服输,我给。” 赌场老板这才收回自己的大刀:“想明白了就好,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沈无事淡定道:“我能耍什么花样?你们这么多人,我想跑也跑不了。” 一人趴在赌场老板耳朵道:“老大,你看他那么淡定,定是在想馊主意。” 赌场老板一下子就被煽动了,当机立断拿了份卖身契:“签了它。” 沈无事接过卖身契:“稍等,我看两眼啊。” 白字黑字把一切写得清清楚楚,一看就是早早准备好的,看来不止一次讹人了。沈无事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看得入神了,竟然还发现了几处漏洞。 “看完了没有?”赌场老板不耐烦地催促。 沈无事好心地圈出漏洞给人看。 赌场老板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嚯嚯地挥了下大刀:“签不签!不签就要了你的小命!” 不等沈无事说话,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你想要谁的命?” 沈无事一听就知道是谁,整个人都呆在那块,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裴诀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一眼就在人群中寻到了沈无事。 沈无事悻悻地用手掌遮住脸,实在是不好意思见人。 第23章 王府的几个表情炫酷、自我感觉良好的侍卫目中无人地环视四周,很有仗势欺人的风范。 裴诀走过去,直接将沈无事拉到自己身边。 沈无事脸有些红,手指头悄悄地露出条缝瞧外头,刚好对上人的视线。 沈无事挤出一个笑,心虚地打了声招呼:“你怎么来了?” 裴诀冷艳道:“来赎某个笨蛋。” 沈无事:“……” 裴诀拉下人的手,确认自己这位心上人毫发无损,才淡淡道:“多少银子?” 赌场老板一笑,恭恭敬敬道:“不多,一千两。” 沈无事正想反驳自己只玩了两局,不可能有那么多,然后听到裴诀面无表情道:“我的意思是,这个赌场值多少两?” 赌场老板的表情僵了一下。 沈无事也被吓到了,扯了扯人的袖子。 赌场老板更加客气了,忙忙陪笑:“好说好说!” 之后豫王殿下财大气粗地把整个赌场买下了。 ……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沈无事缩在豫王殿下身后,狐假虎威地翘尾巴。 那人隐约觉得对方是个大人物,客客气气道:“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小的做的?” 裴诀向沈无事投去询问的目光。 沈无事把头摇成拨浪鼓。 裴诀只好平静道:“他刚才想要你的哪根手指头?” 赌场老板被吓着了,脸色一变:“饶命!小的今后定规规矩矩的,多做善事!” 裴诀面色冰冷:“内人平日闷在府上,偶尔出来找找乐子,却碰上了这种事。” 什么内人?沈无事小小地懵了一下。 裴诀冷声道:“若是我来迟一步,是不是就要签卖身契了?” 赌场老板心道不好,自己刚才真是脑子进水了,讹谁不好,偏偏讹这个小公子,这下招惹上大人物了,忙道:“哪敢哪敢!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裴诀捉住沈无事的手,轻声问:“刚才有没有被吓到?” ……沈无事还没跟上豫王殿下的节奏,小眼神略有些迷茫。 看把我们夫人吓成什么样了?侍卫心疼得不行,从背后掏出了个大剪刀,严肃地咔嚓了两下,随时等候差遣。 赌场老板腿一哆嗦,忙向沈无事赔罪,说刚才真是瞎了狗眼,要沈无事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自己一马。 ……沈无事脸不红心不跳地拿出所谓内人的风范,没太为难人。 侍卫们在一旁振奋人心地想,这件事必须得提供给话本摊,标题都想好了——【豫王赌场一掷千金,美人洒泪以身相许】 从赌场出来后,裴诀走在前面,一言不发。 沈无事像个落败的大公鸡一样跟在后头,考虑着怎样才能礼貌而不失尴尬地跟裴诀和好。 过了会儿,裴诀顿下脚步。 沈无事也跟着停下,扯扯人的衣领,讪讪一笑:“刚才多谢王爷。” 裴诀不说话。 沈无事垂着脑袋,不好意思地拿脑袋蹭人。 裴诀被蹭得没了脾气,但想着自己一向有原则,岂是几个蹭蹭就能打发的?仍苦苦维持着人设。 沈无事蹭啊蹭,小声道:“快理理我啊,头皮都要蹭秃了。” 裴诀看向别处,掩住眼里的笑意。 沈无事盯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夸张道:“这不是我家英明神武的王爷吗?” 豫王殿下冷酷地不理会人。 沈无事踮脚,和人轻轻地贴了贴额头,嘴甜道:“我家王爷板着脸真好看。” 裴诀:“……” 沈无事认真道:“昨日啊,不知谁送了我一个糖葫芦,特别好吃,好吃得直让人想以身相许。” 是本王。豫王殿下在心里举手,嘴上却说不出话,外静内动,表情很可爱。 沈无事一下子就笑了。 裴诀板着脸:“肯理我了?” “没有,”沈无事扯了扯人衣裳,“我可想你了,哪有不理你?” 裴诀记仇道:“之前的绝交信是谁写的?” “……”沈无事真心觉得当时的自己幼稚。 裴诀把那封绝交信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长得不好看,人也不好,脾气臭,面瘫、木头、大冰块,娶不到媳妇。” 沈无事被人的记忆力惊了一下,乖乖认错:“我错了,不该闹别扭的。” 裴诀瘫着脸:“之前为什么不理我?” 沈无事觉得自己当初特傻,摇了摇头,严肃道:“真没什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裴诀捏住人手腕,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这要我怎么说?沈无事张了张口,又闭上,有些难以启齿。 裴诀想了想,贴心地把人拉到了小黑巷子里,语调平静:“现在没人。” 沈无事:“……” 沈无事无路可退,只得垂头检讨自己:“你替我压制药性,我却连声谢都没有,还写绝交信。” 裴诀无奈道:“谁让你说这个了?” “绝交信里全是气话,你按照相反的意思理解就行,那才是我心里想的,”沈无事着急地解释,“你模样好看,人也好,能娶到媳妇。” 裴诀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奈地揉了揉人脑袋。 沈无事松了口气,以为人终于放过了自己,转移话题:“那个……你饿不饿?” 裴诀面无表情:“你还没说自己为什么生气?” 沈无事:“……” 裴诀坚定地握着人手腕,一点儿也不好打发。 沈无事被逼得没办法,索性大声道:“那好!我问你!你当时为什么亲都不亲我!” 裴诀愣了一下。 沈无事一鼓作气,很有气势地噼里啪啦:“当时箭在弦上,干柴烈火!我都亲你了,却得不到回应!换做是你,你会不会生气?” 豫王殿下觉得很有道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抿了抿唇,给人解释:“因为太无礼。” 沈无事前些天一直觉得自己理直气壮,此时说了出来,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但事已至此,只有轻咳一声,继续装得理直气壮:“以后不许这样了。” 裴诀:“好。” “毕竟当时我都亲你了,”沈无事到底还是心虚,又补充了一句,好使自己有底气站在正义的那方,“肯定会有些不平衡的。” 裴诀认真道:“就因为这个?” 沈无事挺了挺脊背,虚张声势道:“莫非你觉得我小题大做?” 不等人说话,沈无事便语重心长地瞎扯:“你错了,这不是小事,这是关乎你人生的大事。你这样的话,若是遇到比较脆弱的人,比如我,就会给那人带来极大的心理阴影,你考虑过后果么?” 裴诀不知道竟然会这么严重,陷入了思考。 沈无事轻咳一声,端起架子:“听进去了么?” 裴诀:“嗯。” ……我说的这些鬼话我都听不进去。沈无事抬起眼,慢悠悠道:“真听进去了?” 裴诀点点头,凑近在人脸上亲了一下,表示自己真的听进去了。 沈无事:“……” “现在补上。”豫王殿下又亲了一下,用自己的行动阐释了什么叫孺子可教。 沈无事眨眨眼睛,有些语无伦次道:“你、你做得很好。” 收到鼓励的裴诀又在人脸上补了一个,低声问:“还生气么?” 三个,赚了!!!沈无事脸红红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傻乎乎地摇了摇头。 豫王殿下揉揉人头发,轻声道:“不要有心理阴影了。” 沈无事挥挥手,大度道:“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裴诀的手仍按在人头顶,突然想起了沈无事说自己头皮快要蹭秃了,便道:“蹭秃了也很好看。” ……这是什么时候开发的情话技能?沈无事心里一动,脸上却摆出得意的表情:“那是。” 裴诀面无表情:“今后莫要不理我。” 明明是命令的语气,沈无事却从中听到了几分……可怜,抬头要瞧人的表情,却被人霸道冷酷地按到怀里。 豫王殿下:“你是怎么笨到把自己押进去的?” 沈无事罕见地没有反驳,抬眼瞧见了人的下巴,心里一动,装作不在意地移开视线。 头顶是深邃的天空和弯弯的月亮,几颗小小的星星发着淡蓝色的光。不知不觉都已经这么晚了,沈无事盯着若隐若现的星星。 裴诀无奈道:“平日里不是最擅长抬出豫王府?” 沈无事小声嘟囔:“我们不是之前吵架了么,我还是很有原则的……” 裴诀没说话,过了会儿,将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 沈无事不解地看着人。 裴诀面无表情:“放你那里。” 沈无事受宠若惊,试探道:“你确定?” 裴诀淡淡道:“不想要就算了。” 说着就要收回。 “没有!”沈无事眼疾手快地将腰牌夺了过去,像得到个大宝贝一样抓在掌心,生怕人改变主意,“给我就不能反悔了。” 又赚了,好肥的一笔!今天怎么回事?运气好到不可思议,沈无事在心里傻乐。 裴诀看着人傻乎乎的表情,又无奈又好笑。 沈无事甩了甩腰牌,让人提前做好心里准备,扬了扬眉:“我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豫王殿下宠溺道:“无妨。” “太好了,”沈无事夸张道,“那我以后就打着豫王府的名号作威作福、横行霸道、调戏美人。” 裴诀听到最后一个脸色就变了,不容辩驳道:“不可以。” 沈无事:“哦?” 裴诀冷着脸,一字一句说得很具体:“最后一个不可以。” 第24章 沈无事忍着笑:“为什么?” 豫王殿下一本正经地列举了这种行为的种种不好之处。 沈无事唇角弯起:“但我觉得挺好的,起码会让人心情舒适。” 裴诀脸色一沉:“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沈无事仰着脸,一点也不怕。 裴诀盯着人的脸,半晌后,提醒道:“这条巷子里没有人。” 沈无事:“……那又怎样?” 裴诀冷着脸,威胁得很有水平:“你若敢调戏别人,我就调戏你。” “噗!”沈无事一个没忍住,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豫王殿下觉得自己被挑衅了,脸色黑了一大截。 沈无事不怕死地凑近了几分,扬了扬眉:“来呗,欢迎。” 裴诀稍一用力,将人推到后面的墙上,同时单手拖着人后脑勺拉向自己。 沈无事有些意外,眼里全是期待的小星星,在黑暗里亮晶晶的。 豫王殿下淡定地将手往下,在那柔韧的腰肢上……碰了一下。 沈无事忍着笑,表情夸张:“吓死我了,王爷的调戏真是太可怕了。” 裴诀:“……” 裴诀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沈无事突然卧槽了一声,耳垂一红,下意识要躲。 裴诀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强硬地禁锢住他,同时试着捏了一下。 “喂!”沈无事整个人都不好了,从未有过的羞耻感席卷而来,特别想打人。 裴诀面无表情:“真看不出来。” 沈无事面红耳赤,脱口而出:“你看不出什么!” 裴诀淡定地评价:“有些地方的肉挺多的。” ……我竟然被裴诀调戏了???沈无事久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半天都说不出话。 裴诀静静地看着人:“还敢不敢随便调戏别人?” “……,”沈无事一向能屈能伸,连连摇头,态度很好地给他赔了一个笑,“不敢了不敢了。” 回答得这么干脆,豫王殿下没有理由继续摸下去,有些不开心:“嗯。” 过了会儿,沈无事嘴角抽了抽:“……手可以拿开了吗?” 裴诀淡定地松开手。 沈无事被吓到了,刚被松开就唰地跳到两丈远的地方。 裴诀看了他一眼:“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这不是害怕好不好?”沈无事面子有些挂不住,强行为自己挽回颜面,“我这是正常的反应,你被捏一下试试?” 裴诀淡淡道:“过来。” 沈无事跳了起来,惊恐道:“傻子才过去,你捏我!” 裴诀板着脸:“本王没那么无聊。” ……沈无事半信半疑地挪过去,全程用手护住自己的屁股。 裴诀无奈地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刚才的体验太惊恐了。沈无事一靠近裴诀就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浑身不自在,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 裴诀看在眼里,开口道:“本王有那么无聊?” “难说,”沈无事瞪大眼睛,认真道,“有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 裴诀淡淡道:“若不是你想调戏别人,本王会无缘无故那样对你?” 沈无事鼓起腮帮子,理屈词穷地回不了嘴。 裴诀浑身都散发着高冷的气息,冷艳道:“本王是哪种人你不应该最清楚不过?” 沈无事想了想,的确是这样,王爷一向很正人君子,清心寡欲,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 这么一想,沈无事终于放松了下来,甚至朝他家正直的王爷挨近了一些。 而正直的王爷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想,手感真好,什么时候可以名正言顺地碰一下。 沈无事觉得自己刚才太怂了,跟自己以往的关辉形象不符,便为自己开脱:“都怪你,你太不像话了,那种地方是随便乱碰的吗?谁被碰都会被吓到的。” 裴诀不说话。 沈无事又凶巴巴地训了人两句。 裴诀看着他,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慢慢凑近。 沈无事心跳慢了几分,结巴道:“怎、怎么了?” 裴诀眉头微蹙:“肩上有东西。” 说完就面无表情地将刚探出脑袋的小虫子弹了下去。 小虫子猝不及防被弹到了地上,摔得眼冒金星,口吐白沫,触角僵硬地伸在半空中,看上去马上就要死了。 沈无事心疼地蹲下救虫,拨弄了好半天,小虫子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裴诀和小虫子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沈无事生怕悲剧重演,赶紧将小虫子放到贴身盒子里。 裴诀冷静道:“它是谁?” 沈无事眨眨眼,莫名其妙道:“虫子啊。” 裴诀冷静地质问:“它为什么会在你身边?” 沈无事:“……废话,因为是我养的。” 过了会儿,裴诀淡定地劝道:“你很穷,一定养不起它,本王建议你将它卖了。” 沈无事弯着眼睛:“没关系,它吃白菜渣就行,很好养的。” 豫王殿下:“哦。” 沈无事拿胳膊肘碰了碰人,询问道:“可爱吗?” 裴诀一脸嫌弃,实在看不出那只黑不溜秋的虫子哪里可爱。 沈无事兴致勃勃道:“反应很慢,胆子小,而且有毒,你不觉得很可爱么?” 裴诀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其实本王反应也慢,胆子也小,而且有毒。” 沈无事:“……” 沈无事:“噗。” 豫王殿下不放弃地劝道:“你不觉得带着它不方便?” 沈无事大大咧咧道:“还行,一般情况下我都不记得它的存在。” 豫王殿下这才松了口气,不再打这个对自己毫无威胁的小虫子的主意。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两人就近找了家客栈。 沈无事表示这地方人烟稀少,自己比较害怕,希望两个人住一间,并表示豫王殿下若是不同意,他还能搬出一百个理由。 裴诀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 一进门,沈无事就从后面抱住裴诀,得意道:“被我骗进来了吧?” 裴诀:“……” 沈无事流氓道:“我看你这回往哪跑!” 裴诀没作理会,环视简陋的房间,略微有些嫌弃这地方。 沈无事还在兴致勃勃地过嘴瘾:“快让哥哥亲一个!” 裴诀实在想不通某人在这种条件简陋的地方还有心情调戏自己,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 沈无事埋在他怀里蹭额头,感叹道:“王爷抱起来真舒服啊。” 裴诀想了想,用刚才小巷子里沈无事教训自己的话教训他:“太不像话。” 沈无事捂住耳朵,坦然地冲他笑:“听不见听不见。” 裴诀沉默了一会儿,静静道:“知道了。” 沈无事不解:“知道什么了?” 知道下次怎么对付你了。裴诀淡定道:“没什么,你是铺床还是去叫热水?” 沈无事毫不犹豫:“叫热水!” 裴诀:“好。” 沈无事觉得自己特别有一家之主的风范,嘚瑟地想叉腰:“乖乖铺好床等我回来。” 裴诀应了一声。 沈无事屁颠屁颠地去叫热水,却被告知热水已经用完了。两人只好将就着睡下。 身下的床板又硬又磕,睡在上头实在不舒服。裴诀睡不惯,皱眉道:“身下硬不硬?” 沈无事思想污浊,理解成了下.身硬不硬,内心小小地惊了一下,瞬间睡意全无,浑身绷紧,热血沸腾。 裴诀:“嗯?” 沈无事略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一开始就问这种问题?” 裴诀:“……” 沈无事坏坏一笑:“没想到王爷竟然这么奔放。” 裴诀没作理会,手碰了碰他身下的床板,皱眉道:“你没感觉?” “刚才的确没感觉,”沈无事认真道,“但被你这么一问就有感觉了,不然多没礼貌?” 裴诀:“……” 今晚真是关键的一晚,过了今晚,关系可能就会发生质的改变。沈无事有些紧张,努力回想了书上写的那些步骤。 先是亲亲脸,再往下亲,亲亲嘴唇和脖子…… 豫王殿下养尊处优惯了,不太适应硬邦邦的床板,和身旁的人搭话:“能睡着么?” ……太露骨了吧,太沉不住气了吧,怎么这般奔放?沈无事惊到了,轻咳一声,试探道:“我们不然互相帮帮忙?” 裴诀显然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怔了一下。 沈无事琢磨不透他的表情,试着开口:“其实这种事情很正常的……” 裴诀:“什么?” “就是——”沈无事想了想,努力解释得很单纯,“这种事虽然非常私密,但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又都那什么得睡不着觉,顺手帮帮忙再常见不过了……而且……而且我会对你负责的……” 裴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大半,但仍面不改色地逗他:“怎么帮?” 沈无事没想到裴诀竟然这么容易被说服,不可思议道:“你同意了?” 裴诀淡淡道:“本王为何不同意?” 沈无事脸一烫,挨裴诀近了一些,声音低如蚊呐:“你这人……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裴诀有些热。 沈无事硬着头皮道:“就是互相摸一摸。” 裴诀不语,没作反应。 沈无事虽然成日没个正形,但从来没说得这么具体而露骨,因此有些不自然:“当然还有其他帮忙方法,但是我们太过仓促,准备得不够充分……” 裴诀看着他:“所以呢?” 沈无事认真道:“所以你会比较容易受伤。” “哦?”裴诀凑近,静静地看着人眼睛,“哪里受伤?” 沈无事咽了咽口水,睫毛紧张地抖了抖,语焉不详道:“那里。” 裴诀忍着笑,轻声道:“身下的床板硬为什么会让那里受伤?” “啊?”沈无事一脸迷茫地看着人,然后才反应过来当时是在说床板硬。 第25章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沈无事有些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弱弱道:“晚安。” 裴诀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语气里带了几分调侃:“你想成什么了?” 沈无事淡定地捂住耳朵:“没有,我没有想什么,晚安!” 裴诀拉下人的手。 “……这是误会,”沈无事严肃道,“人和人之间就是容易出现误会,太可怕了。” 裴诀:“是么?” “嗯,”沈无事面露沧桑地点了点头,提议道,“我们不然友好地互相道声晚安睡觉?” 说完就不由分说地扔下句“晚安”往被窝里钻。 裴诀捏了捏人的后脖颈,阻止了人继续往下钻:“晚安就能救得了你自己?” 沈无事想哭。 裴诀:“抬头。” 沈无事乖乖地抬起头,突然愣了一下:“等等,外头好像有动静!” 裴诀逼近了几分,将人堵在自己和墙之间:“又转移话题?” 沈无事小幅度地指了指窗户的方向:“真的,不信你看。” 裴诀:“演得不错。” ……沈无事凶巴巴地掐了人一下:“你看不看!” 裴诀淡定地看过去,窗外果然有个鬼鬼祟祟的脑袋,过了会儿,又多了一个脑袋。 “嘘,”沈无事捂住人的嘴,低声道,“我们装作没发现,看看是谁在搞鬼。” 裴诀自然而然地在人掌心亲了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沈无事触电般缩回手,震惊得说不出话,一度很想摸人额头,看是不是中邪了。 豫王殿下淡定道:“那我们继续说一会儿话。” 沈无事心有余悸,弱弱道:“……还是算了说话吧。” 裴诀看着人:“突然不说话太可疑了,会打草惊蛇。” 沈无事只好以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模样壮烈道:“你说。” 裴诀:“成天从哪里学来的这些?” 沈无事理直气壮道:“自己琢磨的,天赋异禀不可以吗?” 裴诀正要说些什么。 “有迷香。”沈无事突然闻到了奇怪的味道,顺手给人嘴里塞了个东西。 裴诀被难吃了一下,皱眉道:“什么?” 沈无事吓唬人:“春.药。” 裴诀:“……无聊。” “好了,该装睡了。”沈无事的手划过人的腹部,轻轻挠了一下。 裴诀垂眼,这才发现沈无事只穿着里衣,冷静道:“先穿好衣服。” 沈无事仰着脸:“我就不穿。” 说着还故意露出了一小片白白的肩膀。 裴诀面无表情地摸过外袍,有些粗暴地给人套上。 “系太紧了,”沈无事腰被勒着了,嫌弃地推裴诀,“我自己来。”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门终于被轻轻推开。 “声音小点!”一人狠狠打了下另一个人的脑袋,警惕道,“你确定没动静了?” “放心,都睡死了,”另一个声音得意道,“中了我迷香的人没一个能躲过。” “快找找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原来是两个偷东西的贼。沈无事悄悄地睁开一只眼,发现裴诀正老老实实地装睡。 沈无事忍着笑,轻轻朝人吹了一口气。 裴诀睁开眼睛,和人四目相对。 “盯了他们好久了,整个客栈就他们最有钱,一看就是那种富得流油的纨绔公子!快找找包袱在哪儿。” 屋子中央一阵窸窣声,过了会儿,一个声音道:“这里有几锭银子,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牌子,不过应该还能卖几文钱——” 应该是豫王府的腰牌。沈无事忍着笑,用眼神告诉裴诀:听到了没有,你的腰牌只值几文钱。 裴诀:“……” “床上呢?你过去看看!” “好的。”说话的人刚靠近床,就被快速地点住穴。另一人反应过来不对劲,转身就跑。 沈无事翻身下床,堵住人的去路,沉声道:“老实点,我问什么你们回答什么。” 那人忙道:“好好好!大侠饶命!” 屋里的光重新亮起,沈无事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人:“干这种勾当多长时间了?” 那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我们是初犯!初犯!” 沈无事眉梢一挑:“还不老实?是不是想被送去官府?” 稍矮的那人立刻道:“饶命饶命!我们什么都说!” 高个子的那位也道:“千万别报官!我们对天发誓,从来都是劫富济贫,不劫老弱病残,不劫色,只偷那些敛取不义之财的人。” 沈无事:“我像是那种敛不义之财的人?” “不像不像!公子的面相一看就很善,刚才是我们看走眼了。” 沈无事打量着这两个人,突然开口问:“你们一直在这一带活动?” “对,没去过别处!” 那想必对这地方很熟了。沈无事一直觉得来这里找人就像是大海捞针,不知从何下手下手,此时突然有了线索:“向你们打听一件事。” “公子尽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无事问:“你们听说过这地方有个叫危楼老人的吗?” 高个子的那位想了想:“没有。” 沈无事幽幽道:“看来你们是帮不了忙了。” 另一个人急了,生怕被送去官府,忙道:“不过我们师父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可能会清楚。” 高个的那个拿胳膊肘碰他一下,低骂道:“师父不喜欢我们带外人回来。” 沈无事递过去一锭银子:“在下打听一个人而已,并无恶意。” 两人眼里一亮,伸手就去拿。 沈无事淡定地收回手:“明日带我过去,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好!”那两人点点头,与此同时慢慢地往后退,“那我们今晚先走了。” 沈无事淡定道:“回来。” 两人:“……” 沈无事找了根麻绳,把那两个人结结实实地绑在一起,拍了拍手:“今晚就委屈你们将就一下。” 安顿好两人,沈无事睡意全无,盯着床顶发呆,过了会儿,翻身看向裴诀:“睡着了吗?” 裴诀平静道:“床板太硬,睡不着。” 这次刻意加了床板二字。 ……沈无事本来早就忘了刚才的乌龙,经人这么一提醒,又想了起来。 沈无事几乎可以确定某人是故意提醒自己的,心情复杂:“……经历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入室偷窃,你竟然还记得这一茬?” 裴诀心态很好地看着他。 沈无事硬着头皮,特别不愿意提起刚才的羞耻事,低声道:“我不就是把身下理解成下.身了吗?我们思想稍微……成熟一点的都比较容易犯这种错误。再说那种硬不硬的表述本来就容易让人会错意吧。” 两人挨得很近,裴诀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了身旁人温热的肌肤,此刻真的快往沈无事刚才会错意的方向发展了。 半晌后,裴诀揉了揉人脑袋:“快睡吧,晚安。” 沈无事本来都做好了长篇大论的准备,没想到被温柔地揉脑袋了,愣了愣神,半天才低声回了句:“晚安。” 第26章 第二天,裴诀和沈无事被人带过去见他们师父。 小木屋里没人,两人等了很长时间,直到天色昏暗,院子里的门才吱地被推开。 一位不修边幅的老人提着壶酒,嘴里哼着跑调的歌,浑身上下都懒洋洋的,仿佛一碰就能倒下。 “那卖酒的太不厚道了,竟然说什么不让赊酒!”老人一进门就碎碎念,“太气人,我还能不给他银子不成?” “师父!”两人一见面就给老人磕头。 老人觉得不对劲,抬头扫了一眼,看到房里多了两个陌生人,眼睛警惕地一眯。 沈无事道:“晚辈——” 不等人说完,老人就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就对徒弟瞪眼:“谁把人给我领来了?!” 两个徒弟唯唯诺诺,垂着头不敢说话。 老人咚地放下酒壶,骂道:“各个学艺不精,光知道给我惹麻烦!” 两人老老实实地挨训。 老人厉声道:“给了你们几锭银子!?” 一人低声道:“一锭。” 老人狠狠地拍了拍桌子:“一人一锭就把你们收买了?!” 徒弟弱弱道:“……两人共一锭。” 老人气得血压都升高了,指着两个孽徒说不出一句话。 今早起床后眼皮子一直在跳,算了一卦,卦相显示今日不宜呆在家,便出去避了一整天。 没想到回来后还是被事情找上了。 老人看到那两位陌生公子还在,眉梢一挑:“你们怎么还不走?” 沈无事:“请问前辈——” 老人嫌弃地训斥:“我不是前辈,别乱叫。” 沈无事只好顺着人道:“老人家——” 不等人说完,老人就直接嚷嚷:“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快走吧!” 沈无事好不容易有了下手的地方,自然不好打发,跟人杠上了,赖在门口不走。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老人心想那两位公子应该走了,打算开门透透风。 脑袋刚伸出门,就对上了一张笑盈盈的脸。 ……老人冷静地关门。 沈无事忙将刚才买的酒送过去:“温好的。” 老人纠结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收下酒,毫不客气地将门重新关上。 沈无事倚靠着树干,看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现在怎么办?” 裴诀:“在这儿等他,晚上应该会有动静。” 果然,夜深人静,木屋方向传来一些细小的动静,很快就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老人携带包裹连夜逃跑,没跑两步,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影,魂都被吓飞了。 看清是谁后,老人捂着胸口,气急败坏道:“不是都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吗?!” 沈无事:“前辈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老人眉毛一瞪:“我老人家锻炼身体不可以吗?” “可以,”沈无事无赖道,“那前辈继续,我们会跟着您,保护您的安全。” 老人被气得说不出话:“你这小公子……” 沈无事乖巧道:“前辈不用谢,应该的。” 老人没话说了,半天才气冲冲地憋了一句:“你们小两口是怎么回事?!” 沈无事脸一烫,忙道:“我们不是……” “我见过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还能看错?”老头凶巴巴道,“你这年轻人太不厚道了,有求于我,自己倒不坦诚。” 沈无事:“真不是……” 老头哼了一声:“我还能看错不成?不是小两口能这么亲密?” “是那个……兄长,”沈无事轻轻拿胳膊肘碰了碰裴诀,低声道,“是吧,裴诀你说话。” 裴诀面无表情:“你就是这样直呼兄长大名的?” 沈无事只好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哥哥。” ……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玩角色扮演的羞耻感是要闹哪样? 裴诀应了一声,拉住沈无事的手:“前辈果然有眼力。” “???”沈无事一脸懵逼地看着裴诀。 裴诀平静道:“我夫人脸皮薄,羞于承认。” 说完温柔地看了眼沈无事。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骗我的那声哥哥?!沈无事气得抓心挠肺,感觉被占了大便宜。 裴诀道:“刚才多有冒犯,但实在是有苦衷。” 老人挑眉道:“你们大半夜堵在我家门口能有什么苦衷?” “实不相瞒,”裴诀面色如常,“事情没解决,我心上人就不会同我成亲。” 沈无事心想这理由好,忙道:“对对,他就不能成亲!” 裴诀捉住他的手,语气无奈:“别闹。” ……沈无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就是裴诀口中的那位心上人,表情变了又变。 裴诀认真道:“聘礼早已准备好,就等他点头了,所以还请前辈成全。” ……沈无事震惊了,第一次发现裴诀比自己会骗人。 老人没想到自己竟然还碍了别人姻缘,有些说不出话,半晌后才道:“哎你这个小公子,怎么能不和人成亲呢?” 沈无事看人有些松动,眼里一亮:“前辈愿意帮忙了?” 老人生气道:“你不应该考虑你成亲的事?” 沈无事:“……” 老人又教育了一番,直到沈无事特别惭愧地保证回去后一定会尽快成亲。 老人欣慰道:“这才像话。” 沈无事:“……前辈我们现在不然谈谈正事?” 不远处传来几声鸡的鸣叫,天已微亮,老人打了个哈欠,心累道:“真不让人消停。” 沈无事看事情有所转机,二话不说先给人道谢:“多谢前辈。”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老人也没辙,打量了两人一眼,无奈道:“算了,进屋慢慢说。” 两个徒弟睡得正死,完全不知道外头刚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险些失去亲爱的师父。 老人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声猪头,请两人坐下。 沈无事开门见山:“前辈有没有听说过危楼老人?” 老人悠哉哉地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养神:“找他做什么?” 沈无事:“讨要允!? 老人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们要就给?面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没办法,”沈无事也觉得不大可能,“既然揽下了这件事,总得试试。” 老人睁开眼睛,慢悠悠道:“谢闻竹让你们过来的?” 沈无事一愣:“前辈怎么知道?” 老人哼了一声:“他之前来讨要过一次,被我拒绝了。” 沈无事神色一变,有些不敢相信:“莫非您就是——” 老人半阖着眼睛:“不像么?” “像,”沈无事诚恳道,“前辈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平易近人,德高望重。” 老人心里受用,嘴里却道:“好了,少拍马屁,你这小娃娃是谁家教出来的?” 沈无事没好意思搬出他爹,只是恭恭敬敬道:“晚辈是清明门的人。” 老人闻言,又瞧了沈无事两眼,这才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瞧:“你是沈权的儿子?” 不等沈无事承认,嘴边的长胡子都要惊掉了:“沈权都有儿子了?” 沈无事:“……” “也对,”老头乱七八糟地掰了掰手指头,“对了,你娘亲是夏姑娘?还是白姑娘?还是孙姑娘?” ……沈无事觉得自己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半晌后:“夏姑娘。” 危楼老人痛心地摇了摇头,欲语还休。 沈无事趁机道:“那晚辈与您就算是故人了。” “你还真会攀关系,”老人语气缓了一些,从袖子里拿出块布满黑色纹络的石头,“喏,你们要的东西。” 沈无事看着那其貌不扬的东西:“这就是允俊? 老人点了点头:“我们也算是有缘,拿去给谢闻竹吧。” 沈无事接了过来,不解道:“这东西真的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老人:“这种事情很玄,只能预测即将发生的事,不能改变结果。初学者掌控不好,拿到也没用。不过谢闻竹身边应该有擅长卦术的人——” 危楼老人顿了一下:“他想要便拿去吧,反正我现在要这东西也没用。” 沈无事弯着眼睛:“多谢前辈。” “没什么,”危楼老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快回去成亲吧,终身大事要紧。” 沈无事张了张口,正要解释。 “好,”裴诀拉住人的手,认真道,“到时候还请前辈赏脸来府上喝杯喜酒。” 沈无事:“……” 老人打了个哈欠,不满道:“一晚上没睡,困死我了。” 沈无事:“那您歇着,晚辈就不打扰了。” 临走时,沈无事又买了几壶酒偷偷地放在门口,这才离开。 天已大亮,折腾了一宿,沈无事也有些困了,两人在来时住的那家客栈找了驾马车。 车夫说只能送到城郊附近,到了城郊就不远了,大概再走一炷香就能到王城。 沈无事坐在马车里,脑袋随意靠在后头,闭着眼睛补觉。 快睡着时,沈无事突然想起刚才的事,调侃道:“没想到王爷忽悠起人来还真有一套。” 裴诀:“什么?” 沈无事唇角一勾:“聘礼啊,刚才还说得像真的一样,这才一会儿功夫就忘了?” 裴诀:“……” 沈无事有一下没一下地跟人搭话,在马车的一颠一颠中很快就睡着了。 裴诀怕人磕着,伸手垫在人脑袋下头。 沈无事睡得尚浅,被这动静吵醒了,不满地哼了几声,迷迷糊糊地靠在裴诀肩膀上继续睡。 两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裴诀付了银两,将睡得死沉的沈无事抱下马车。 怀里的人睫毛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又呼吸均匀。 ……被卖了都不知道。裴诀内心无奈,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人。 一炷香后,前方开始热闹起来,裴诀唤道:“沈无事。” 沈无事没动静。 裴诀揉揉人脑袋,又唤了一声。 “嗯……”沈无事这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声音还有些黏糊,“到王府了?” 裴诀:“快了。” 沈无事揉揉眼睛,从人怀里跳下来,伸了个大懒腰。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就是肚子有些饿。两人在附近找了家吃饭的地方。 邻座的人正在闲聊天,一男子说他上次送给自己心上人一盏孔明灯,现在他们孩子都有了。 沈无事无意间听到,被逗乐了,开玩笑道:“一个孔明灯就收买了?起码得十个吧。” 裴诀没有说话,给他夹菜。 吃完饭就不早了。冬日昼短夜长,街上陆续能见着几个人影,两侧的店铺亮起了光,路边偶尔有卖杂物的小摊。 裴诀突然道:“你等我一下。” 第27章 沈无事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留在原地等人。 没一会儿,裴诀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些竹篦和白纸。 沈无事好奇道:“这是什么?” 裴诀:“孔明灯。” 沈无事一听就乐了,拿手指拨了拨竹篾,调侃道:“哪有孔明灯长这样?” 裴诀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什么一样,张了张口:“我刚才请教了卖东西的人怎样扎孔明灯。” 沈无事愣了一下,想起裴诀请教人的模样,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打趣道:“你是不是闲得慌?” 裴诀没反驳,将人拉到附近宽敞的空地上。 天已微黑,空气中寒冷而安静,远处依稀有几户人家亮起了晕黄的光。夜空中点缀着几颗很亮的星星,想来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沈无事兴致勃勃地清点着买来的乱七八糟的物件,随口问:“这么多东西,想必可以扎很多孔明灯吧?” “嗯,”裴诀有些紧张,试探道,“十盏。” 沈无事没领会到人话里的意思,叹了一声:“这么多啊。” 裴诀:“嗯。” 材料都是现成的,做起来很简单。上下方的竹蔑弯成圆桶形,侧边用薄白纸糊成灯罩。 沈无事蹲在人身边,单手撑着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裴诀手里不太熟练的动作。 半晌后,豫王殿下盯着自己手里不像样的半成品,面无表情地拆掉,淡定道:“很快就好。” “嗯,不着急。”沈无事歪着脑袋,目光移向人认真的侧脸,心里有根弦被轻轻拨动,无法言说的欢喜弥漫开来。 过了一会儿,裴诀将做好的孔明灯了递过去。 沈无事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四不像,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遭受打击的豫王殿下冷静地收回手里的东西,“没什么。” 沈无事暗道不好,忙安慰道:“很好看,和孔明灯非常像!” 裴诀:“……” 沈无事不由分说夺了过来,夸赞道:“没想到王爷竟然这么心灵手巧,完全可以靠卖孔明灯发家致富了!” 裴诀一脸谦虚,很低调地没有张扬。 沈无事忍着笑,用手指头小心地调整着孔明灯的形状。 裴诀淡淡道:“去看看能不能飞起来。” “好。”沈无事起身,轻轻地拖住孔明灯的左右侧,感觉手里的东西有上升的趋势,才慢慢放开双手。 孔明灯冉冉上升,沈无事仰起脑袋,目光追随着越来越高的孔明灯,嘴里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放孔明灯了?” 裴诀看着人的侧脸,眼神柔和:“收买人。” “嗯?”沈无事歪过脑袋。 裴诀不语,又递过去一盏更丑的孔明灯。 沈无事被逗笑了,实在看不过去,蹲在人身边:“让我试试。” 沈无事兴致勃勃地跟着步骤做了一个,比裴诀做的好看多了。 “唉,”沈无事忍不住叹道,“为什么有的人模样好看,性格沉稳,连孔明灯都做得这么好看?” 豫王殿下淡淡道:“过奖了。” 沈无事:“……我在说我自己。” 裴诀看着人,缓缓开口:“那剩下的孔明灯就交给你了。” “不要,”沈无事立刻道,“还是王爷做的孔明灯好看,眉清目秀的,王爷是怎么做到的?” 豫王殿下便谦虚地给心上人演示了一遍自己为何这么优秀。 沈无事忍着笑,亲眼目睹了一盏丑兮兮的孔明灯的诞生。 裴诀将新做好的孔明灯递给人。 沈无事跳着去放孔明灯了,自己玩得开心,却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看我多好,陪你玩孔明灯。” 不久后,裴诀起身,和人一起将最后一盏孔明灯放飞。 孔明灯徐徐上升,越来越高。沈无事一时兴起,从袖子里探出手指头,数了数夜空中的小红点。 “嗯?”沈无事又数了一遍,“怎么是十一盏?” 裴诀淡定道:“买十送一。” 当时豫王殿下去买孔明灯,店老板好奇怎么买这么多,裴诀便道,给自己夫人买的。店老板听了后大为感动,非要多送一盏。 ……没经过沈无事同意就四处张扬沈无事是自己夫人,豫王殿下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沈无事忍着笑,调侃道:“王爷真是闲,一下子就买十——” 十盏?沈无事猛然反应过来,盯着慢慢远去的亮点,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孔明灯慢慢地变成了一个个小亮点,和夜空融为一体,乍一看就像是星星,认真一瞧,才发现会慢慢移动。 寒冷的夜晚突然温馨浪漫得不像话,沈无事像是得到珍贵的礼物一般,舍不得移眼。 裴诀看着人侧脸,轻声道:“好看么?” 沈无事点点头:“好看。” 裴诀轻笑,刮了刮人发红的鼻尖:“太冷了,先回王府。” “不冷,”沈无事忙去拉人的手,舍不得走,“再看一会儿。” 裴诀的手一直暴露在空气中,有些凉,沈无事抓着人的手,骂了一句:“你真是笨死了。” 裴诀不解地看着人。 沈无事轻轻给人搓了搓手,低声道:“我当时是开玩笑的。” 掌心里的手指头有些慌乱地动了动。 沈无事抬眼看向夜空中的亮点,鼓起腮帮子,不情不愿道:“不过现在好像真的被收买了。” 裴诀眼里多了点笑意,握紧人的手。 沈无事抽了抽鼻子。 裴诀皱眉:“着凉了?” “没有,”沈无事摇摇头,浮夸道,“我只是太感动了,感动得都要哭了。” “……,”裴诀将人抱在怀里,不由分说道,“回王府。” 沈无事:“不要。” 怀里的身体太过单薄,裴诀不由抱紧了一些。 沈无事看人一惊一乍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怎么可能着凉,我身体特别好,平日里都不打喷嚏的。” 豫王殿下装作没听见,趁机多抱了一会儿。 两人近在咫尺,沈无事环住人的腰,轻轻撅起嘴:“气氛这么好,要亲亲吗?” 裴诀慢慢凑近人的脸。 “啊,等等——”沈无事突然转向一边,打了个大喷嚏。 裴诀眉头皱起。 沈无事抽抽鼻子,仍不服气:“不是我只是太紧张——” 话说一半又打了个喷嚏。 裴诀果断将人抱在怀里,裹得严严实实地往王府赶。 一回到王府,就吩咐下人准备姜汤。 ……沈无事艰难地从毯子里露出张脸,努力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 豫王殿下霸道地将人的脸重新裹住,只允许露双眼睛在外头。 沈无事觉得自己快要被捂死了,心累道:“真没有这么夸张,我已经好了。” 裴诀:“是么?” “嗯!”沈无事抽了抽鼻子。 ……豫王殿下又给人加了条毯子。 沈无事吓得不敢抽鼻子了,时不时叫嚷着:“好热好热。” 裴诀终于良心发现,允许人多露只鼻子。 沈无事:“……” 不一会儿,王府管家雷厉风行地送来了一碗姜汤。 沈无事闻到那味道就头晕,求生欲很强地反抗道:“肯定是给王爷您送来的,王爷趁热快喝。” 裴诀淡定地将沈无事从毛毯里剥了出来。 沈无事缩着肩膀,有种不祥的预感。 裴诀端起碗送到人眼前,语气不容商榷:“快喝,喝完休息。” 沈无事皱着张脸:“我不喝。” 裴诀:“沈无事。” 沈无事二话不说就抓住毛毯,打算往毛毯里头钻。 裴诀直接揽住人的腰,将人禁锢在怀里,另一只手将姜汤送了过去。 沈无事无路可退,哭丧着脸:“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裴诀:“别闹。” 沈无事瘪着嘴:“是药就有三分毒,我看你就是想害我。” 裴诀板着脸:“沈无事。” 沈无事把自己缩得小小的,试图从人胳膊底下的缝隙中钻出去。 “……”裴诀哭笑不得,又抱紧了几分。 沈无事动弹不得,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按在砧板上的肉,提醒道:“你再这样放孔明灯的好感全没了!” 裴诀不为所动:“听话,你受凉了。” 沈无事软乎乎道:“那王爷用身体温暖温暖我就好。” 裴诀不吃这一套,将碗送过去,平静道:“自己一口气喝完还是让本王喂着一口一口喝?” 沈无事眯起眼睛:“你威胁我?” 裴诀:“嗯。” ……沈无事自知斗不过对方,愤怒地拿起碗,烈士就义般一口气喝完,整个人都不好了,微张着嘴吐舌头。 沈无事都快哭了:“你好狠,竟然一点儿糖都不放!” 裴诀被逗笑,看着那张白嫩的脸,心蓦地柔软起来。 “你还笑,”沈无事给自己灌了好几口茶水,凶巴巴道,“灌姜汤之仇不共戴天!” 裴诀揉揉人脑袋,眼神柔和:“快去歇着。” 沈无事蹬鞋上床,钻到被窝里滚来滚去地脱衣服,过了会儿,露出个脑袋,将脱下的衣服一件件捏了出来。 裴诀过去将人脱下的外袍叠好,放在床头,抬手熄了烛火。 喝了姜汤后,身体出了一身汗,脑袋也晕乎乎的。沈无事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找了个面墙的舒服姿势。 昏昏欲睡之时,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沈无事身体一僵:“怎么了?” 裴诀:“你不是说让本王用体温温暖你?” 第28章 说话的气息喷洒在脖颈间,身体里顿时蹿出了细微的电流,密密麻麻地不安分游走,沈无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裴诀抱紧人,胸膛和人的背贴合至一点缝隙也没有,低声问:“是这样么?” 沈无事心里一乱,声音小到听不清:“应该是吧……” 裴诀抱得更紧了一些,亲了亲人的头发。 豫王殿下大公无私地用体温温暖了一整夜,以至于第二天沈无事起得特别迟,醒了还不想起。 身旁早就空了,沈无事感觉不到热乎乎的人,幽怨地蹭了蹭一旁的枕头。 也许是姜汤起了作用,沈无事精神好了不少,懒洋洋地伸出手去够衣服,然后磨磨蹭蹭地套在身上,半盖着被子靠在床头翻书。 王府的某个角落里,一群侍卫不知道在激情四射地策划什么。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成败在此一举!”一人站在台阶上,慷慨激昂地发表讲话,“说得好的话,王爷定会给我们升官!加薪!发媳妇!” 众人听到加薪就已经在疯的边缘了,听到发媳妇时完全就疯了。 房间里,沈无事正翻得入神,突然门吱地一声,一群人冲进来。 沈无事纳闷道:“怎么了?” “没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沈无事早就见怪不怪,冲他们颔首:“你们随便坐。” 大家争先恐后地走在椅子上,没有位子的就整整齐齐地坐在地上。 沈无事淡定地翻自己的书,随口问了声:“王爷呢?” “去佛堂了。” “嗯?”沈无事抬起头,好奇道,“去佛堂做什么?” 一侍卫严肃道:“为公子祈福。” “啊?”沈无事一脸茫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一侍卫贴心地提醒:“您昨晚着凉了。” 另一侍卫紧跟其后,无缝衔接:“公子有所不知,王爷在佛堂跪了整整一夜,起来时步履虚浮,眼眶黑青,满眼血丝。” ……我就是受了点风寒啊,沈无事越听越觉得离谱。 一侍卫趁机道:“王爷待你可真好。”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对啊,从来没见王爷对谁这么上过心,一夜都未曾合眼。” “王爷虽然脸冷,但有一颗火热的心。尊老爱幼,忠厚老实,关爱小动物。” “对,特别善良,平时都不让我们踩蚂蚁!” “而且看到花瓣落了都会掉眼泪。” 沈无事刚开始还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最后完全受不了了,苦苦憋着笑。 这时,裴诀推门而进。 侍卫们从地上起来,连滚带爬地出去,说该他们巡逻了,剩下的就靠王爷了。 裴诀冷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无事看着面无表情的豫王殿下,又想起了刚才的形容词,终于忍不住了,笑得在床上打滚。 裴诀淡定地关好门。 沈无事满面春风:“王爷从佛堂回来了?” 裴诀:“……什么?” 沈无事捂着肚子:“哈哈哈你为什么看到花瓣落了要掉眼泪啊哈哈哈。” 裴诀:“……” 裴诀冷静地看着人。 沈无事抓着被子,肩膀笑得颤动:“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忍不住了,让我多笑一会儿。” 裴诀淡淡道:“无妨。” 毕竟呆会儿可能就笑不出了。 待人缓了下来,裴诀开口道:“饿不饿?” “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沈无事跳下床,过去看到碗时,脸一下子就垮了,“怎么又是姜汤!” 裴诀:“这次放糖了。” 放糖就能掩盖又苦又辣的味道了?昨天的心理阴影还在,沈无事果断晕了过去,为了防止脑袋被磕,刻意晕倒在裴诀怀里。 裴诀接住怀里的人,无奈道:“……你多大了?” 沈无事晕得很沉,不省人事。 裴诀又叫了一声:“沈无事。” 沈无事打起了逼真的呼噜:“呼呼。” 裴诀:“……” 耳边好半天都没有动静,沈无事以为人放弃了,忍不住偷乐,觉得自己真是才气逼人,聪明机智。 正准备睁开眼,突然嘴唇上贴了个软软的东西。沈无事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是什么,下巴就被轻轻捏住,嘴里多了微苦的液体。 气息交缠在一起,下一秒牙齿被抵开,微苦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滑。 沈无事整个人都僵住,不自觉地动了动喉结。 裴诀又喝了一口,嘴对嘴喂过去。 鼻尖轻轻蹭在一起,呼吸交缠,沈无事被动承受着一切,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过了会儿,下巴被松开,那股气息又辗转到耳边:“牙齿松开一些,我喂不进去。” 沈无事像是受了魅惑一般,乖乖地松开牙齿。 碗已见底,裴诀将空碗放在桌子上,看着怀里的人:“是不是该醒了?” ……沈无事淡定地睁开眼,一下子就对上了人的视线。 四目相对,沈无事装作才醒的样子,张了张口:“好像真的放糖了。” 裴诀应了一声。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沈无事耳垂发红,心里像有一百只爪子挠来挠去,久久平静不下来。 ……你为什么亲了我还这么淡定?沈无事有些不服气,垂眼一看,这才发现某人的指尖都红了。 可以说内心是异常波澜壮阔了。 沈无事这才平衡下来,抬眼道:“感觉好多了。” 裴诀:“嗯。” 沈无事盯着人的脸看。 裴诀有些不自然,稍微分开两人的距离:“中午你想吃什么?” 沈无事弯着唇:“都可以。” 裴诀瘫着脸:“好。” 然后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沈无事想了想,拉住人袖子,小声道:“刚才算亲亲吗?” 裴诀整个人一僵:“不算,是喂药。” “哦。”沈无事失落地松手。 裴诀突然凑近,在人唇上亲了一下:“这个算。” 沈无事意料之外地瞪大眼睛,手指头紧紧地抓住人衣袖,幸福得都要晕过去了。 裴诀轻声道:“早中晚各一碗姜汤。” ……沈无事这才从虚假的幸福中清醒过来,哭着说自己要回清明门。 裴诀不同意,平静道:“你重病未愈,至少把药喝完。” 沈无事:“重病个屁!少来这一套!你就是想变着法儿地折磨我!” 裴诀捏了捏人的脸,有些好笑:“本王折磨你做什么?” 沈无事严肃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嫉妒。” 裴诀失笑,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满满温柔。 沈无事对上人的眼睛,心跳慢了半分,移过视线不敢看人。 裴诀低声道:“昨晚睡得好不好?” “好,”沈无事鼓起腮帮子,“被人用体温温暖就是不一样。” 说着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看到桌面时,突然被某个熟悉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豫王殿下开始表白:“那今后——” 沈无事愣了一下,很不给面子地打断了王爷的告白:“这只毛笔有些眼熟啊,等等——” 裴诀看过去,暗道不好,快速去收毛笔。 但沈无事比他还快,将毛笔抓在手中,闪到一边打量着,很快就认出了自己的毛笔。 沈无事像是抓住人的把柄一样,指着人:“哈哈哈原来你就是那晚潜入清明门的变态!” 裴诀面无表情地去夺毛笔。 沈无事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嘲笑人的机会,怎么可能放弃,不甘示弱地去抢。 豫王殿下占着身高优势,直接抬高手。 “喂,”沈无事够了够,没够着,自尊心受挫道,“你欺负人!” 裴诀淡定地看向别处,装作听不到。 沈无事来气了,左手拽过裴诀衣领,右手趁机去够东西。 裴诀低下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里一动,顺势亲了亲人的唇。 沈无事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拿到了!” 裴诀:“……” 沈无事像个没事人一样,豫王殿下只好黑着脸:“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刚才发生的事么?” 沈无事弯着眼睛:“什么?” 豫王殿下瘫着脸:“你刚才亲我了。” 沈无事一听就反驳:“胡说,分明是你亲的我!” 裴诀看着人,笃定道:“是你。” 沈无事不服气了,凶巴巴地把毛笔塞给人,要求情景再现,还自己一个清白。 然后左手扯裴诀衣领,右手抬高去够东西。 但这次当裴诀低下头时,沈无事突然凑过去快速亲了一下。 “现在才是我亲你。”沈无事紧紧捏着人衣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稳。 裴诀眼里一暗。 沈无事又亲了人一下,本来碰下嘴唇就分开,没想到却被按着后脑勺,唇瓣也被变本加厉地含住。 温热柔软的唇贴在一起,沈无事整个人被禁锢住,身体贴合至没有缝隙,过了会儿,才被松开。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彼此间砰砰的心跳声撞击着耳膜,仿佛要跳出胸膛。 双唇相贴的感觉太过美好,裴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哑声道:“沈无事。” 沈无事按捺住内心的悸动,小声应了一声,镇定地盯着人。 “傻不傻?”裴诀轻轻摸着人的侧脸,嘴角有了上扬的弧度。 沈无事移开视线,煞风景道:“我饿了,想啃鸡腿。” 裴诀板着脸:“沈无事。” “嗯?” 裴诀面无表情:“在别人告白时啃鸡腿很无礼。” 第29章 沈无事脑里轰地一声,千万朵烟花在心上炸开,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豫王殿下面无表情地回忆着自己早早准备好的告白词,但因为太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裴诀终于拉住人的手:“沈无事。” 沈无事一时间比裴诀更紧张,像个稻草人一样不知该做何反应。 裴诀开口道:“你想不想在豫王府当大米虫?” 沈无事脸一红,手指头以微不可查的幅度局促地动了动。 裴诀轻轻摸了摸人的侧脸,看着他眼睛:“你不是说过豫王府很好?我当时便想娶你进府。” 沈无事:“我开玩笑的。” 裴诀认真道:“但是本王当真了。” 沈无事鼓起腮帮子:“哦。” ……哦是什么意思?裴诀想了想,开口道:“你不觉得本王很善解人意,通情达理?” 你是不是对这两个词有什么误解?沈无事别开眼,忍着笑。 豫王殿下为了把媳妇哄到手,彻底忘了什么是节操,说得跟真的一样:“本王很大方,你可以四处玩乐,晚上可以回得很晚,可以四处闯祸。” 沈无事眼里漾着浅笑,矜持道:“听上去还可以。” 裴诀一生的演技都集中在了此刻:“你可以为所欲为,怎么开心怎么来,偶尔听听曲也可以商量。” 可以商量,但本王不会答应。 沈无事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贪心道:“还有呢?” 裴诀:“豫王府有很多好吃的,厨子比皇宫里的御厨还厉害,你可以贪嘴,吃很多小点心。” 沈无事一听就端不住了,激动地抱住人,眼里黑黑亮亮的:“晚上吃小点心也可以吗!” 裴诀温柔道:“可以。” 沈无事抱得更紧了。 ……豫王殿下面无表情地想,要是知道这个傻瓜这么好骗,早就告白了。 沈无事把头埋在人怀里,使劲地蹭来蹭去,话里全是兴奋:“你怎么这么好啊。” 裴诀趁机道:“那就当你答应了。” 沈无事抬起头,眨眨眼睛:“若是不答应呢?” 裴诀:“没有不答应这个选项。” “我就不答应。”沈无事勾着人脖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裴诀凑过去亲了人一下:“不答应便亲你。” 亲到你答应。 “不害臊,”沈无事软软地亲了亲人的下巴,低声问,“可以摸腹肌吗?” 摸哪儿都可以。豫王殿下正人君子地只说了一个字:“嗯。” 沈无事仰起脸,慢悠悠道:“我好看吗?” 豫王殿下从善如流:“好看,脸很小,没有肉。” 沈无事尾巴翘得更高了:“那家里谁说了算?” 豫王殿下:“自然是你说了算。” 沈无事内心极其爽,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大大的笑。 “待会儿让人做些你喜欢吃的东西。”裴诀话头一转,“我刚才说的那些你觉得怎么样?” 事实证明在饿时表白真的事半功倍。沈无事感动得不行,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裴诀:“答应便不能反悔了。” “不反悔。”沈无事抱住他的腰,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 裴诀轻笑,吻了吻他头发。 王府的下人很欣慰,心里产生一种类似于自家傻儿子终于娶到了媳妇的欣慰之感,想约个时间抱在一起哭。厨子们红着眼睛做了一桌好吃的。 沈无事流口水冲过去,却被裴诀拉住。 沈无事摊出白白的掌心,乖巧道:“我洗手了。” “不是这个,”裴诀捏住人的手,淡淡道,“先亲本王一下。” 不然不给吃。 沈无事惊呆了,隐约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豫王殿下淡定地将脸凑过去。 沈无事捏人的脸,凶巴巴道:“这样的爱是畸形的!” 裴诀淡定道:“快些,不饿么?” “……,”沈无事在人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屈辱道,“你就算得到了我的亲亲也得不到我的心。” “无妨。”裴诀侧过脸,和人亲昵地蹭了蹭鼻子。 沈无事慢悠悠道:“怎么办,肚子一饿就想换心上人。” ……豫王殿下冷静地拉人去吃东西,并全程亲手投喂。 今日的饭菜极为丰盛,外头甚至还传来了几声炮竹声,给人一种过年的感觉。 其实本来想请人吹喇叭的,但害怕被王爷罚,就退而求其次放了半串鞭炮。 裴诀将剥好的虾送过去:“张嘴。” 沈无事张大嘴巴:“啊——” 裴诀凑过去在人嘴角亲了一下,然后淡定地继续投食。 沈无事耳垂一红,叼过剥好的虾,觉得豫王殿下可能是突然间有了媳妇兴奋到变疯了。 裴诀喂完正打算缩手,没想到粉红色的舌尖跟着过来,舍不得一般地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头,又灵巧地缩回去。 裴诀喉结一动,始作俑者却没有撩了人的自觉,认真地吃东西。 指尖上还停留着湿润的触感,然后……有了不合时宜的反应,豫王殿下面无表情地克制着。 沈无事发现人脸色有些奇怪,嘴唇红红的:“怎么了?” “没什么。”说话间已经剥好虾,淡定地送到人嘴边。 沈无事轻轻地叼走,无意识的,和刚才一样舍不得地碰了碰指尖。 接下来豫王殿下像发现了新乐趣一样,乐此不疲地给人剥虾。 “唔,好吃——”沈无事指了指清蒸鱼,“不吃虾了,吃那个。” 裴诀夹了块没刺的鱼肉送过去。 沈无事:“你不吃吗?” 豫王殿下幽幽道:“没办法,你若是饿肚子了,会换心上人。” 沈无事骂了句“傻子”就往人嘴里塞东西。 整顿饭吃得肉麻兮兮,令人不忍直视。 想起裴诀刚才的一大番话,沈无事忍不住弯起唇角,认真道:“其实没有你说的那些我也很喜欢你。” “嗯?” 沈无事:“真的。” 豫王殿下抬手,拿帕子轻轻给人擦了擦嘴角,终于说出一直以来特别想说的真实想法:“那你以后不能去听曲,不能单独和别人见面,男女不限,时刻都必须在本王的视线范围之内。” 沈无事惊呆了:“……你刚才还说自己善解人意!” 裴诀淡淡道:“一天至少亲五次,要经常拉手抱抱,不能随便对别人笑,不能吵架,不能冷战。” 沈无事正啃着鸡腿,整个人都不好了,顾不着嘴里还有东西,含糊不清道:“唔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和你吵架?” 豫王殿下退了一大步,言语间全是为爱牺牲的大公无私:“那一天亲三次就可以。” 沈无事凑过去,亲了人一脸油,然后淡定道:“好了,我掐指一算,今日份的亲亲已经用完了。” 裴诀:“可以提前用明日的。” 沈无事:“……还能这样?” 豫王殿下点点头,当即让人见识了一下的确可以这样。 吃完饭后,沈无事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在椅背上,觉得自己要升华了。 裴诀待在书房,沈无事心情很好地躺在椅子上消食。 过了会儿,沈无事从椅子上跳下来,在房间里晃悠来晃悠去。 桌子上的绝交信还在,沈无事拿起来一看,啧了一声,调侃王爷真小气。 稍一抬眼,看到了自己的毛笔,沈无事又啧了一声,调侃王爷原来还是位梁上君子。 “……,”裴诀面无表情地将人拉到怀里,阻止人继续说话,“安静。” 沈无事挪挪屁股,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笃定道:“你肯定一早就喜欢我。” 裴诀没有否认。 沈无事弯着眼睛,在人耳边道:“其实我也是。” 裴诀又想亲亲他了。 沈无事主动撅起嘴,趁机为自己争取福利:“下午和晚上的姜汤可以免了吗?” 裴诀凑了过去:“不可以。” ……沈无事冷漠地推开人,不让亲了。 裴诀失笑,揉了揉人脑袋。 沈无事退了一步:“那光免了晚上的姜汤总可以吧?” 豫王殿下商量都不能商量:“不可以。” 沈无事愤怒道:“家里不是我说了算吗!” 裴诀道:“那本王一口你一口。” 沈无事这才勉勉强强地妥协。 直到被人捏住下巴堵住唇,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我一口你一口”。 ——我喝一口,嘴对嘴喂你一口。 沈无事哭唧唧地喝了一整天姜汤,流的汗都是姜汤味的,特别惨绝人寰。 裴诀捏住他鼻子,调侃他:“一股姜汤味。” 沈无事生气了,凑过去蹭人,试图将裴诀身上也染上姜汤味。 裴诀被蹭得气息不稳,握住那柔韧的腰肢:“别闹。” “让你说我,”沈无事凑近耸了耸鼻子,幸灾乐祸道,“你身上也有姜汤味了。” 裴诀又好笑又无奈,熟练地亲了亲近在咫尺的唇。分开时,沈无事鬼使神差地探出舌尖,在他的下唇上添了一下。 裴诀眼神一暗,道:“沈无事。” “嗯?”沈无事好玩一般地又舔了一下。 裴诀呼吸一重,凑过去堵住他的唇。舌头轻轻抵开人牙齿,寻到柔软的舌,碰了碰。 沈无事一激灵,下意识就想跑,却被扣住后脑勺。 沈无事本来以为这次和以前一样,都是那种很素很纯洁的亲亲。 但没想到此亲亲非彼亲亲。唇舌交缠间,沈无事被刺激得瞪大眼睛。 太色.情了,沈无事不由抓紧人肩上的衣服,很快就闭上眼睛,头脑空白地任由人亲吻自己,毫无还舌之力。 许久,裴诀才松开人。 沈无事轻轻喘着气,震惊地指着人:“练过!你肯定偷偷练过!” “没有,”裴诀捉住他的手,凑近,眼里带了点笑,“就当你在夸我了。” 沈无事脸红,半晌后才道:“不然你怎么会!我都不会!” 裴诀:“看到你自然而然就会了。” 沈无事听得脸红心热,扯了扯裴诀的脸,怀疑这个王爷是假的。 裴诀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很简单,本王教你。” 沈无事闭上眼睛,这次才慢慢好多了。 竟然是裴诀这个木头教我亲亲!沈无事心想自己作为一家之主,传出去也太没面子了。 于是在自尊心的趋使下,不甘示弱地勾着人脖子,回吻了过去。 两个人乱亲一通,倒别有一番滋味。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分开,裴诀的唇被擦破了一点儿皮,可见刚才的战况有多激烈。 ……沈无事心虚地舔了舔自己略尖的小牙,看向别处,装作和自己无关的样子。 裴诀忍着笑,捏人下巴让人看向自己。 沈无事盯着人眼睛,心跳如鼓地问:“我的吻技是不是很好!把没有把你亲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 裴诀不说话,拉着人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指尖有力的心跳是最好的回答。 第30章 沈无事这两天醒来脖颈处总会惊现小红点,并有逐渐下移的趋势。 豫王殿下一脸无辜。 伤痕累累的沈小公子对着铜镜一个劲儿地扯高衣领,兴师问罪:“是不是你搞得鬼!” 裴诀不言,帮人系好衣带。 其实真不是豫王殿下的锅。喜欢的人就躺在身边,自然忍不住。只是没想到白皙的肌肤轻轻碰一下就红了。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少来,我不信!你那是轻轻碰吗?” 于是豫王殿下面无表情地给人演示了一遍,证明自己真的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沈无事身体一僵,下意识咬住下唇,强忍住从心底生出来的痒意。 裴诀松开手,淡淡道:“红了。” 沈无事正欲凶人,但看着豫王殿下正气凛然的表情,又不好发作,到铜镜前一看,果然多了一个新的红印。 沈无事:“……” 沈无事撇撇嘴:“你让我怎么出门?” “那便不出去了,”裴诀环住人的腰,下巴抵在人肩膀上,“待在王府就好。” 两人腻歪好几天,沈小公子终于想起了清明门的严父慈母父老乡亲,低声道:“我今日得回清明门,不然爹娘该担心了。” “好,”裴诀意料之外地放过了人,“本王吩咐人备礼。” 沈无事眨眨眼睛,纳闷道:“备什么礼?” 裴诀:“聘礼。” 沈无事忍着笑:“别闹。” 裴诀有些不悦,瘫着脸:“你是不是反悔了?” “对,反悔了,”沈无事懒洋洋地环上人脖子,嘴角噙笑,“谁让你在我脖子上亲小红点?” 豫王殿下想了想,一言不发地将自己的脖子凑过去。 “……”沈无事面露嫌弃,“我才不做这么幼稚的事。” 裴诀不依不饶地让人亲。 沈无事耳垂发红,艰难地推着人脑袋:“我要做就做很色情的那种。” 裴诀终于看向人:“比如?” 沈无事快速在腹肌上摸了一下,吓唬道:“色情不色情?害怕不害怕?” 裴诀失笑,刮了刮人的鼻子。 夫人今天就要离开了,整个王府都笼罩在悲伤的氛围里,死气沉沉,再也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 几个知识面广的人甚至想摆阵求雪阻止王妃离府。 裴诀吩咐下去,让人准备些东西。然后大家争先恐后地去准备,准备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里头有棉被、点心、牛肉干,都是大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沈无事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裴诀淡淡地扫了一眼。 不等王爷说话,众人脸色一变,立刻滚了下去重新准备。 大家依依不舍地将心爱的东西拿了回去,只准备了些世俗的没有温度的茶叶、金银珠宝。 裴诀将东西一一递给沈无事,淡淡道:“这是给沈门主的,这是给门主夫人的,这是给清明门其他人的。” 沈无事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自己的,鼓起腮帮子,目光幽怨:“我的呢?” 裴诀:“本王是你的。” 沈无事被逗笑,扯了扯人的脸:“脸真大。” 裴诀轻声道:“我们待会儿就出发。” 沈无事愣了一下:“你也要去?” 豫王殿下认真地表示是这样的没错,自己要去提亲。 “……喂,”沈无事被这进度吓到了,忙道,“冷静冷静。” 裴诀沉着脸:“你是不是不想给本王名分?” ……亲都亲了,抱也抱了,不给别人名分真是太过分了。沈无事低声道:“会给的。” 裴诀亲亲人的头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过门?” 沈无事耳朵一红:“太快了吧。” ……豫王殿下觉得一点儿都不快,若是自己早些告白,现在估计小王爷都会跑了。 沈无事:“我怕吓着我爹娘,想给他们缓冲的时间。” 豫王殿下大度道:“那让他们缓冲三天。” 沈无事哭笑不得,环住人的腰,仰脸道:“你急什么?我又跑不了。” 裴诀:“六天。” 沈无事亲人下巴,调侃道:“幼稚不幼稚?” 裴诀:“六天半。” 沈无事:“……” 两人围绕着这个话题就商量了半炷香,直到沈无事透支了一个大后天的亲亲才结束了讨论。 沈无事乖乖地向人汇报行程:“我向爹娘报平安后,把允幻酥鳎Ω镁兔皇裁词铝恕!? 裴诀特别想说不能单独去见那个谢盟主,但想着自己一向宽宏大量、气度非凡,就憋住没说。 沈无事亲了亲人的脸,小声道:“我会想你的,想十次,一有空就想你。” 裴诀这才放过人。 据说情人分别时会抱在一起哭,然后依依不舍地赠送绣有鸳鸯的花手帕、情诗和杨柳枝。 侍卫们想起王妃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都碎了,争先恐后地去折枯柳枝,回来后发现沈无事已经走了。 怎么才道别了一个时辰?众人很不满意这种进度,觉得没一点点热恋期情侣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沈无事察觉有人跟着自己,开口道:“你们不用送我了。” 几个侍卫跳到地上,齐刷刷地抱拳:“是!” 沈无事:“……” 侍卫们好奇道:“沈公子怎么知道我们在跟着?” 沈无事冷静道:“你们磕瓜子的声音太响了。” 侍卫发自内心地叹道:“沈公子果然很适合当豫王府的王妃。” “……”这两者有关系? 一侍卫道:“沈公子有所不知,你之前每次回家,王爷都派我们暗中护送。” “王爷当时刚被封了府邸,我们就是那时第一次见到公子的。” 沈无事心里一暖,弯着眼睛:“多谢各位。” 太平易近人了!侍卫心花怒放,赶紧回去跟其他人炫耀,王妃对我们几个笑了,还软乎乎地对我们几个说了谢谢! 其余人都很嫉妒,极有默契地把这几个人给孤立了起来,充分演绎了什么叫人性的阴暗。 沈无事特意拖到天黑才溜进清明门,毕竟手里拿了太多东西,脖子上还有点痕迹,他爹问起来不好搪塞。 清明门上下都发现自家公子这次回来后很不对劲,具体表现在心情很好,经常莫名其妙对他们笑。 正在看书,也能突然笑出声来。 阿福本来以为书很温馨,过去一看:《月夜血洗大悲寺》 阿福:“……” 由于沈无事身上散发的虐狗气息太过浓郁,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谈恋爱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沈门主耳里。 一定和那个阿诀有关。沈门主抽丝剥茧,终于得出了这个结论。 取这个名字的女孩子一定性格粗犷,身形魁梧。沈门主额头紧锁,不是特别想同意这门婚事。 作为一个封建保守冷酷无情的家长,自然手痒痒地想拆散。 于是,沈门主把儿子叫来书房,极有威严地轻咳一声,先来了个下马威:“你成天在外头和谁鬼混?” 沈无事笑了笑,乖巧地递过去一个盒子:“这是给您带的茶叶。” 沈门主眼里一亮,一下子就忘了自己很封建,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沈无事看效果不错,又递过去一个盒子:“这是给我娘亲带的玉镯,还请爹转送一下。” 沈门主很欣慰,夸了儿子几句,眼睛不经意地瞟到了儿子的脖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姑娘谁家的!也太狂野了吧!沈门主眯着眼睛,不敢想象衣领之下、目光所不及的地方自家白菜被拱成了什么样。 沈无事对发生了什么浑然不知:“如果没什么事,孩儿就先退下了。” “有事!”沈门主不慌不忙地把茶叶收好,拍了拍桌子,“不许和乱七八糟的人来往,听到了没!” 沈无事:“……” 这变脸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沈无事应了一声,然后眨眨眼睛,乖巧道:“白姑娘和孙姑娘是谁?” 沈权脸色一变,慌张地看向窗外,确定没人听到,才做贼一般道:“小声点,别让别人听到。” 沈无事慢悠悠道:“主要是不让我娘亲听到吧。” 沈权眼睛一瞪:“你敢威胁长辈?!” 沈无事给他爹捏肩膀,一脸无辜:“孩儿不是在和您商量么?” 沈权哼了一声:“没门。” 阿诀什么的,一听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必须反对。 沈无事突然道:“娘亲怎么来了。” 沈权瞬间脸色发白,冷汗直流,膝盖一软就想跪搓衣板。 回头一看,连个人影都没有。 “啧啧,”沈无事摇了摇头,“看来事情有些大。” 沈权淡定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娘亲应该都忘了,别再提醒她。” 沈无事叹了口气,神情颇有些困扰:“有时候知道一件事就容易憋不住。” 沈权冷静地教育儿子:“我有一个朋友,爹娘因为一件小事分道扬镳,从此孤苦伶仃,过得很不幸福。” 沈无事:“……” 沈大侠一看就是在刀光剑影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面不改色,镇定自若道:“若是你娘亲知道了,你将会失去家庭的温暖,和我那个朋友一样。” 沈无事:“无妨,我觉得爹你会更严重一些。” 沈权:“……” “算了算了,”沈权气得没辙,挥了挥手,“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到时候把人带回来就行!” 沈无事弯着眼睛:“谢谢爹。” 其实能降住自己儿子,粗犷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沈门主这么一想就释然了。 第31章 第二日,沈无事将允偷叫晃胖衲抢铩? 谢盟主热情地招待了人,一番嘘寒问暖。 两人按照江湖规矩互相吹捧了一番,沈无事问:“弯刀门的命案有眉目了么?” “和黑云堡有关,”谢闻竹给人倒了杯茶,询问道,“他们可曾找过你?” “确实,”沈无事点了点头,“前些天有个自称是黑云堡堡主的人找我,说要一起合作,被我拒绝了。” 谢闻竹叹了口气:“对方有备而来,不知还会出什么招数,只能见招拆招了。” 沈无事笑道:“对付区区一个黑云堡,谢盟主一个人定绰绰有余了。” 谢闻竹正愁没有机会给人塞事情,忙道:“不,完全力不从心。” 沈无事:“……” 你能不能稍微有一点点武林盟主游刃有余的样子? 谢盟主含蓄道:“所以沈公子最近忙不忙?” 沈无事警惕道:“很忙。” 谢盟主不放弃道:“在忙什么?” 沈无事兵来将挡:“终身大事。” 谢盟主:“……” 谢闻竹只好不情不愿地作罢。 其实谢盟主是最新出炉的“江湖风云榜”排名第一的高手。 这个江湖风云榜特别不靠谱,因为沈小公子的排名也很靠前。 江湖风云榜是摘星阁阁主宁香淮亲手撰写的,据说是比对了江湖众人各方面的数据,榜单特别公正,完全不掺杂个人感情。 但是据说只是据说,沈无事就知道很多内情。 比如说宁香淮将某位武功高强,但思想迂腐且跟他有过过节的老掌门恶毒地排在最后头。 再比如说,宁香淮问沈无事介意排第三吗?介意的话可以再往前一名。当时沈小公子凌厉地拒绝了,选择了不前不后的第六名。 再再比如说,谢盟主之所以排第一,一方面是因为武林盟主肯定有两把刷子,另一方面是宁香淮的私人原因。 即宁香淮暗恋谢盟主。 ……每次都在第一页放谢闻竹最好看的画像,连在一旁配的字都比别人多十几个,特别偏心。 沈无事为了帮朋友,仗义道:“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谢闻竹心里一喜:“谁?” 沈无事淡定道:“摘星阁阁主宁香淮,若你有需要帮忙的,找他便是,他这人特别热心肠。” 谢闻竹:“靠谱么?” 沈无事神情认真:“童叟无欺,绝对靠谱。” 谢闻竹不相信有这等好事,试探地问:“找他帮忙是不是要付银子?” 沈无事:“……” 沈无事严肃道:“你千万别跟他提起银子,他这人艰苦朴素,一向视金钱如粪土。” 谢盟主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人,当即有了兴趣:“那有空一定要认识一下了。” 沈无事缓缓地点点头,深藏功与名。 从谢盟主那里出来后,沈无事兴高采烈地去豫王府见心上人,没想到被前面的人挡住去路。 他往左边走,那人便移向左边,往右边走,那人移向便右边。沈无事额角一跳,小暴脾气不能忍了:“好狗不挡道。” 紫衣男子悠悠然转身,霍地挥开扇子,朝沈无事笑得灿烂。 沈无事被扑面而来的香气呛得退了好几步。 “别来无恙。”宁香淮英俊潇洒地挥着扇子,将身上的香气源源不断地挥散到空气中。 ……刚给牵了红线就遇上本尊。沈无事揉了揉额角,淡定道:“你的扇子拿反了。” “我故意的,”宁香淮一脸骄傲,用审视凡人的目光看着沈无事,“这你就不懂了吧。” 沈无事:“……宁阁主身上的颜色突然这么单调我都有些不适应。” 宁香淮叹了口气,饱含爱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还不是为了更好地融入这市井之中?” 沈无事面露感动:“太贴心了,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宁香淮闪身挡住人,移动间脸上的粉簌簌掉落在沈无事的衣袖上。 沈无事冷静地掸去身上沾了的香粉,含蓄道:“以后尽量少出门。” 会被打的。 宁香淮拒绝了,因为觉得自己的美应该被所有人都看到。 ……你开心就好,沈无事一脸冷漠。 宁香淮邀请道:“约酒吗?” 沈无事:“没空,不约。” 宁香淮不放弃道:“约曲吗?” 沈无事:“不约不约。” 宁香淮一嗓子就嚎了出来:“你好无情啊!” 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沈无事果断把这个神经病拉到角落里,冷静道:“说吧,有什么事?” 宁香淮正色道:“颜玉在我那里,让我过来告你一声。” 沈无事微笑:“一开始就这样好好说话不好么?” 宁香淮嘤嘤地绞了绞衣角:“我不是为了渲染气氛嘛。” 沈无事淡定道:“你别让颜玉乱来,早点把人还回去,颜老爷找不着人该着急了。” “不怕,”宁香淮得意道,“我把他的小厮跟他易容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损友啊,比我还损。沈无事心情复杂地想。 宁香淮又不死心地道:“去春风楼吗?” 沈无事本来不想这么高调,但事到如今不得不表明立场,正色道:“抱歉,我是有家室的人了。” 宁香淮愣了一下,不可思议道:“不会吧?” 沈无事扬了扬眉,一脸嘚瑟。 宁香淮感叹苍天无眼,连沈无事这么糙的都有家室了,自己这么香却没人问津。 沈无事安慰道:“放心,很快就有人问津了。” 宁香淮疑惑地看着人。 沈无事仗义道:“我刚从谢盟主那里出来,帮你说了几句好话。” 宁香淮一听就慌了,厚厚的白.粉都遮不住脸上的红色:“什、什么谢盟主,我我我我不认识谢盟主……” 沈无事“啧”了一声。 过了会儿,宁香淮又娇滴滴地问:“真的吗?” 沈无事:“当然了,骗你做什么。” 宁香淮当即兴奋得要请人去春风楼喝酒。 不行,不能去春风楼那种骄奢淫逸、香艳萎靡的场所,裴诀那么小气,会生气的。 但盛情难却啊,宁阁主那么脆弱,脑子还不好,伤害了他怎么办? 宁阁主的情绪需要安抚,春风楼的生意需要照顾,而且按理说不应该对任何地方有偏见…… 不去的理由只有裴诀,但去的理由却千千万万,包罗万象,如此舍小家为大家,相信王爷可以理解的。 沈无事大公无私地同意了。 这个季节已经很冷了,但这种场所却春光融融,热闹无比,一群花花绿绿的姑娘披着层轻纱,纱下是挡不住的春光。 宁香淮要了个雅间,跟沈无事唠嗑:“下期的江湖美人榜就要出来了。” 沈无事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敷衍地应了一声。 宁阁主刚才感受到了友谊的温暖,同样也抱之以温暖:“我打算把你写在第一名。” 沈无事刚好抿了口酒,听到这话被吓得呛了一下:“我哪里得罪你了?!” 宁阁主:“……” 其实江湖众人都争先恐后想上江湖美人榜,因为容易娶到媳妇。 大家给摘星阁送燕窝和珍珠,宁阁主来者不拒,严谨地根据礼品的贵贱排出名次的高低。 这种不值得提倡的标准导致江湖美人榜的入选者质量参差不齐。 此外还有江湖富豪榜,江湖才情榜,江湖高风亮节榜……宁阁主成天就喜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江湖的风气就是这么被带坏的。 宁阁主仍在孜孜不倦地邀请。 沈无事一脸严肃,誓死不从。 ……要知道若上了那什么美人榜,自己美化过度的画像就会被贴满大街小巷,走在街上还会被男女老少塞手帕,那种体验不亚于酷刑。 “没得商量!”沈无事想了想就觉得可怕,严词拒绝了人,并谴责了这种不正当的做法。 宁阁主无奈,只好作罢。 过了会儿,春风楼的嬷嬷扭着腰过来,问两人还需要点什么。 宁香淮想了想,递过去几锭银子:“叫你们这儿唱曲最好的过来。” 这嬷嬷年轻时也是名动王城的美人,现虽已徐娘半老,但仍有几分风姿。脸抹得煞白,但是在宁香淮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嬷嬷收好银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好。” 过了会儿,嬷嬷进来了,面露为难:“二位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小翠刚才被一位爷叫去了,他出了三倍银子。” 不等两人说话,那嬷嬷立刻就赔礼:“这样吧,二位公子今天吃好喝好,银子全免了。” 宁香淮也没争执太多:“那叫你们弹琵琶最好的来。” 嬷嬷:“好嘞,两位公子稍等。” 过了会儿,嬷嬷又进来了,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二位爷,实在是对不住,这事情太不巧了,我们家小玉刚才也被一位爷叫去了,他出了十倍银子。” 嬷嬷又道:“实在拒绝不了,因为那位公子看上去特别凶,脾气很不好。” 宁香淮:“我们脾气——” 沈无事打断人,对嬷嬷道:“请你们这儿棋艺最好的过来。” 末了又淡淡地确认了一遍:“棋艺最好的在不在?” 嬷嬷忙道:“这个在,这个在!” 过了会儿,嬷嬷又进来了。 沈无事眉梢一挑:“莫非又被叫走了?” 春风楼的嬷嬷连连赔笑:“那位爷浑身发冷,说话时还徒手捏碎了一个杯子,真的不敢得罪。” 这人存心的吧?接二连三跟自己作对。沈无事气势汹汹地往外走:“我倒要看看是谁!” 第32章 春风楼的雅间里,三个头牌围在一起嗑瓜子,小声地讨论对方的指甲真好看。 屏风后的那位爷脸色不太好,浑身散发的冷气能冻死人。三人识趣地围在桌前,不时八卦一下,面前的瓜子皮堆成了小山。 另一边,沈无事气势汹汹地往前走。 嬷嬷小跑着跟在后头,着急道:“公子你不能进去——” 沈无事四处打量了一番,二话不说直接推开最奢华的门。 三位姑娘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八成明白了怎么回事,心态很好地继续嗑瓜子。 这也太过分了吧,把自己的人全抢过来嗑瓜子?沈无事更加确定这人是跟自己作对,朝屏风方向道:“公子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杯子捏碎的声音。 ……脾气果然很不好啊。沈无事心里一蹬,莫名有些怂。 嬷嬷这时也跟在后头进来了,忙道:“哎呀,实在是没拦住——” 屏风后的人没有说话,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沈无事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也想跟着退下,但转念一想,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便稳在原地。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沈无事气势十足道:“阁下为何要和我抢人?” 屏风里的人不说话。 沈无事狐疑地盯着屏风,开口道:“不惜出几倍的价钱也要跟在下抢人,公子是闲得慌还是跟在下有过节?” 屏风那边仍没有动静。 半天等不到回应,沈无事的耐心耗尽,正想过去一探究竟,迎面飞来一支竹篾。 沈无事警惕地接住,垂眼一看,上面写着:今晚留下? ……这是什么情况?沈无事被吓了一跳,很快就冷静道:“不了,我是有家室的人了。” 话音刚落,沈无事又接住一支竹篾:你家室不会知道。 沈无事随意地把玩着竹篾,不屑道:“我家那位谁也比不上,他可是一等一的好,说出来羡慕死你。” 屏风那边久久没有说话。 沈无事懒洋洋道:“所以阁下今日跟我作对,不给个交代?” 屏风那边的人又是用竹篾跟他沟通:抱歉。 沈无事看着竹篾上的黑字,大度道:“无妨,阁下把人还给我就成。” 屏风那边又飞来一支竹篾:你家室不介意? 沈无事笑得风流倜傥:“他又不会知道。” 沉默良久,屏风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是么?” 这声音沈无事再熟悉不过了,身体一僵,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沈无事忙道:“啊!我突然想起自己肚子痛,先走了!” 说完一秒都不敢多呆,撒腿就往外跑。 没跑几步就被人从背后抱住。 裴诀惩罚般地咬他耳垂,压低声音:“跑什么跑?” 沈无事欲哭无泪。 裴诀握住那窄细的腰肢,强迫他转到自己这边。 沈无事仰起脸,立刻恶人先告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裴诀静静地看着人:“这也是本王想问的。” “……”沈无事的脑子飞速运转,思考如何挽救这场家庭危机。 裴诀淡淡道:“不然本王继续帮你叫些唱曲的?” 沈无事严肃地训斥:“庸俗、糟粕、恶趣味。” 裴诀凑近了几分,抬手屈起手指。 这家伙又要敲我脑袋了!沈无事立刻闭上眼睛,睫毛都紧张地颤动了。 裴诀面无表情地在人额头上亲了一下。 沈无事脸一红,慢慢地睁开眼睛。 豫王殿下淡定地在自己刚才亲的地方敲了一下。 “……,”沈无事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你也骗我了,装成我的爱慕者试探我!” 裴诀自知理亏,面无表情地凑过去。 沈无事得意洋洋地抬起手,轻轻地敲了裴诀一下。 裴诀淡淡道:“现在谈一谈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沈无事不甘示弱:“王爷又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裴诀坦然道:“来找我夫人。” 沈无事眨眨眼,理亏得说不出话:“我我——” 两人僵持之际,宁香淮进来了。沈无事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给了宁香淮一个眼神,想让人帮自己说说话。 宁阁主在那个房间里等了好长时间都没有见人回来,坐不住了,过去看情况。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劲,敏锐地嗅到了一丝疑似奸情的味道。 再加上沈无事朝自己挤眉弄眼,宁阁主用自己优秀的头脑稍一揣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无非就是沈无事想跟别人搞外遇! 宁香淮眉头一皱,将人叫到一边,压低声音:“你不是有豫王了吗?” 沈无事:“不是——” 宁香淮正气凛然道:“不是什么,我绝对不允许你和别人乱来。” 沈无事:“……” 宁香淮此刻完全就像是一个良师益友,义正言辞道:“现在就出去。” 沈无事垮着脸:“我不能出去啊,得哄人。” “你还想哄谁?”宁香淮严肃道,“请你对你的感情忠诚一些。” “……,”沈无事不知道怎么跟这个智障解释,只好道,“好了,你先出去吧。” 宁香淮“呵呵”了两声。 沈无事一脸懵逼,不过很快就知道宁香淮为何要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了。 宁阁主为了让沈无事约炮不成,决定牺牲自己的名誉。 “我不出去!”宁香淮看着沈无事,犹如惨遭抛弃的怨妇,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沈无事被这波骚操作击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宁香淮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无事,身体竟然还颤抖了:“你口口声声说心里有我——” 沈无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忍着牙酸反驳:“我什么时候说了?” 裴诀静静地看着两人。 空气一下子降了好几度,宁香淮中断了自己的表演,心悸地看了眼散发冷气的人。 一看就知道沈无事为何变心了,宁阁主低声骂道:“你是不是就是贪图人家的美貌才想抛弃豫王?” 沈无事:“不是——” 宁香淮怒道:“还想欺骗智慧无双的我?” 沈无事:“……” 两人在一旁暧昧低语,裴诀脸色更差了,掉头就走。 沈无事一把拉住裴诀,看向宁香淮:“喂!你别瞎说啊!” 宁香淮看到有效果,沈无事出不了墙了,再接再厉道:“用人家的时候热情似火,一口一个小淮淮,不用了就冷若冰霜,连人家名字都不想叫。” 沈无事:“……”我从未见过如此戏精的人。 裴诀板着脸:“松手。” 沈无事紧紧抱着裴诀:“你别走啊,这是你的房间。” 裴诀:“无妨,本王让给你。” 宁香淮正得意着自己聪慧,三言两语就维护了好友的感情,听到本王这两个字腿都软了。 “阿诀。”沈无事踮脚在裴诀脸上亲了一下。 宁香淮更加惊呆了,掐了自己一把! 沈无事紧紧勾着人脖子,求生欲很强道:“你别听他乱说,他就是想象力丰富,以为你是别人。” 裴诀不说话。 “对吧,你替我说句话——”沈无事说着就去看猪队友。 ……窗户孤零零地敞开着,一缕冷风从窗口吹进来,猪队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吓得跳窗跑了。 沈无事立刻道:“你看他都心虚地跑了!” 裴诀冷静道:“我没相信他的话。” 沈无事:“才怪,刚才脸色都黑了。” 经过宁香淮那么一闹,豫王殿下似乎忘了刚开始生气的原因。沈无事便机智地将话题转移了。 沈无事夸张道:“我太想你了!” “想到春风楼来了?”裴诀淡定地将话题拉了回来。 “……,”沈无事张手抱住人,“都相思成疾了,快让我抱一下。” 裴诀面无表情地任由人抱着。 沈无事嗅了嗅,闻到了淡淡的酒味,低声道:“喝酒做什么?我们去茶楼喝茶泄火。” 裴诀平静道:“本王心平气和,为何需要泄火?” 说完徒手捏碎了一个杯子。 沈无事:“……” 沈无事委屈巴巴:“我对这地方也不是很熟啊,不经常来的。” 裴诀大度道:“无妨,本王不是特别介意。” 沈无事一点儿也不信,小声嘟囔:“ 真的假的?” 裴诀为了维护自己在沈无事心中的成熟稳重的形象,平静道:“本王说过让你随心所欲,自然不会出尔反尔,更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生气。” 沈无事高兴地抱住他:“你怎么这么好?” 豫王殿下压下汹涌的占有欲,一脸高风亮节,善解人意。 沈无事缩在人怀里,皱了皱鼻子:“怎么喝酒了?” 裴诀淡定道:“口渴而已。” 沈无事眨眨眼:“喝了多少?” 裴诀面无表情:“不多,两杯。” 沈无事怕他酒劲上来,自己这么弱不禁风定然扛不动,当即就拉人回府。 快到王府时,裴诀突然皱眉,顿下脚步。 沈无事暗道不好,拉着人就往前冲:“等一下,马上就到王府了!” 话音刚落,裴诀整个身子都压在自己身上。 沈无事被压了个半死,艰难道:“喂……” 裴诀皱了皱眉。 “你好重!”沈无事被压得快要灵魂出窍了,“站好!” 裴诀稍微撑起身体,但大半个身体仍压在沈无事身上。 沈无事:“站好!你好重!” 沈无事:“你要把我压矮了!” 裴诀下巴抵在人肩膀上,低声道:“头晕。” 沈无事:“不然我叫侍卫过来帮忙?” 裴诀坚决不让别人碰自己,否则就徇私枉法对那人动用私刑。 第33章 沈无事有些好笑:“你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裴诀低声道:“只要你。” 声音里还带了些小可怜的委屈。 沈无事心软得一塌糊涂,半扛半拖地将人送回王府。 将人扔到床上后,沈无事半条命都没了,躺在一旁呼哧呼哧喘着气。 裴诀霸道地抱住他。 沈无事险些呼吸不过来,苟延残喘:“你让我缓缓……” 裴诀闻言松开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向墙壁。 沈无事趴过去,下巴抵在人的胳膊上,小声地哄:“你这么委屈做什么?” 豫王殿下立刻就委屈得不想说话。 沈无事忍着笑:“缓好了,要抱抱吗?” 豫王殿下不说话。 沈无事自顾自地抱住了人,低声道:“说话,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裴诀面无表情:“本王特别生气。” 沈无事不爽地扯人的脸:“我辛辛苦苦把你扛回来都没有生气,你还好意思生气?” 裴诀抱紧他,像是怕他乱跑一样,腿压住他的腿,动作很幼稚,声音却很冷酷:“你为何要去春风楼寻欢作乐?” 沈无事幽幽道:“不是不在意么?” 裴诀很在意地将整个人都圈在自己怀里,脸上仍没表现出太多情绪,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高冷王爷的自我修养。 沈无事艰难地仰起脸,亲了他一下:“还生气吗?” 裴诀:“有点。” 沈无事又亲了一下:“现在呢?” 裴诀瘫着脸:“快不生气了。” 沈无事又大大地亲了一下:“好了吗?” 裴诀板着脸,大度道:“下不为例。” “好,”沈无事舒服地缩在人怀里,打了个哈欠,随口问了句,“今晚还洗澡吗?” 裴诀立刻想到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矜持地应了一声。 沈无事:“什么?不洗了?好,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裴诀面无表情,“身上有酒味,你抱着睡觉不舒服。” 沈无事诧异道:“谁说我要抱着你睡觉了?” 裴诀幽怨地看着人,没想到竟然被最喜欢的人这么对待。 “……,”沈无事都快哭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很重啊?” 裴诀眼里的光黯淡了下来:“算了。” 沈无事:“……好,我待会儿就去叫洗澡水。” 裴诀张了张口:“不必这么勉强。” “……,”沈无事认真道:“不勉强,我最喜欢给人洗澡了。” 豫王殿下冷艳地表示自己不是很理解这种特殊癖好。 沈无事额角一跳,有些想揍人了。 裴诀淡淡道:“那本王去叫洗澡水。” 沈无事看着眼前的木头脸,啧了一声,故意逗他:“这么着急洗澡做什么?是不是想干坏事?” 裴诀被戳中了心思,不说话。 沈无事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扯了扯他的头发:“想干什么坏事?” 裴诀捉住人的手,一本正经道:“酒后乱性。” 沈无事被逗笑,仰起脸,眸子里亮晃晃的:“你还能乱得起来?” 话音刚落就遭受了一场惨无人道的亲亲。 直到沈无事以洗澡为诱饵,裴诀才暂时放过他。 沈无事悄悄地拿手给脸降了降温,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开门。 门口的侍卫站得笔直,兴奋道:“沈公子需要些什么?” 沈无事揉揉额角,心累道:“醒酒汤。” 侍卫贴心道:“洗澡水需要吗?” 沈无事看了眼床上的人,无奈道:“再送一桶热水。” 一桶,翻译过来就是鸳鸯浴的意思。侍卫露出猥琐的表情:“好,我们待会儿离得远一些,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心里都有数。” 沈无事:“……” 不一会儿,醒酒汤和热水都送过来了。沈无事将碗端过去:“喝了,不然明早头痛。” 豫王殿下不想喝,试图让沈无事以某种亲密的方式喂自己。 沈无事对上这张冰山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额角跳了跳,挤出个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裴诀:“燃儿。” 沈无事脸一红:“不要占我便宜。” 裴诀又道:“燃燃。” 沈无事装作没听到,凶巴巴道:“快喝,不然就灌你。” 裴诀捉住他的手:“燃燃。” 沈无事被叫得不好意思了,耳垂红红的:“随你怎么叫,快喝。” 裴诀嫌弃地喝了一口,趁沈无事不注意,将剩下的全倒了。 ……真烦人。沈无事忍不住腹诽,将毛巾浸在热水中,过了会儿将热毛巾捞出来,拧干上头的水,轻轻擦拭裴诀额头。 豫王殿下不是很满意这种洗澡,觉得自己被骗了,不想说话。 ……亲手伺候还敢有情绪。沈无事戳戳人:“你这是什么表情?” 裴诀淡淡地质问:“不是洗澡么?” “对啊。”沈无事拿热毛巾细细地擦了擦人额头。 裴诀面无表情:“本王从未见过如此敷衍的洗澡。” “哪里敷衍了?”沈无事被逗笑,拿带着热气的湿毛巾在他的脸上胡乱一擦,“肯帮你就不错了。” 裴诀嫌弃地皱眉。 沈无事又细心地将他的手指头挨个儿都擦干净,起身将毛巾放到架子上。 许久没等到这人有其它动静,豫王殿下面无表情地问:“洗好了?” “嗯。”沈无事弯着眼睛,不知道哪来的成就感。 ……不是心心念念的鸳鸯浴就算了,竟然就擦个脸,擦了擦手。不得不说,豫王殿下的心理落差特别大。 忍了忍,裴诀还是没忍住,面无表情地指出:“其它地方没有洗。” “……,”沈无事耐心道,“其它地方明天洗,我们先睡觉。” 裴诀很有原则地不依。 沈无事发现自己这时候凶他根本没有用,只好撒娇道:“脱衣服太麻烦了,我这人很懒。” 豫王殿下立刻就善解人意地自己解衣带,行动力可以说是非常惊人了。 沈无事卧槽了一声,快速按住人的手:“你干什么?” 太可怕了,一言不合就脱衣服。 裴诀面无表情:“方便你帮忙洗澡。” 沈无事:“……” “确定让我帮你洗?”沈无事轻咳一声,虚张声势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会被调戏的。” 豫王殿下简直求之不得。 沈无事将手背在后头,吓唬人道:“我这人特别轻浮,特别流氓,特别没节操。” 裴诀抿了抿唇,压住内心的波涛汹涌,淡淡地问:“你不洗么?” 沈无事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不、不了吧。” 裴诀立刻表示自己不想一个人洗澡,没意思。 “……闭嘴,”沈无事凶巴巴道,“洗个澡而已,要那么有意思做什么?” 裴诀低声道:“燃燃。” 沈无事掩饰住内心的小情绪,板着脸:“可以了,叫得再好听该打还是打,快脱衣服。” 豫王殿下麻利地把自己脱了。 ……简直没眼看。沈无事别过眼,尽量避过不该看的,很纯洁地帮人洗了澡,顺便很纯洁地摸了数次腹肌,很纯洁地瞄了数眼水里的某物。 尺寸很……不错……沈无事耳垂一红,有些心猿意马。 裴诀突然捉住他的手,往下一拉。 沈无事不知摸到了什么,“卧槽”了一声,脸快速变红,触电般缩回手。 裴诀很少看到他这么有趣的反应,又故技重施捉住他的手,往下一拉。 沈无事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就差一蹦三丈高了。 裴诀觉得可爱,乐此不疲地拉人的手。 ……你还玩上瘾了!沈无事这次没让裴诀捉住自己的手,恼羞成怒地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 豫王殿下不知为何被打,正气凛然地看着他。 ……你的脸呢?!沈无事指尖有些烫,很想凶人,张了张口,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凶。 房间里沉默良久,裴诀淡定地轻咳一声,很期待自己夫人的评价。 ……这一脸要糖吃的表情是要闹哪样?沈无事心情复杂,憋了半天才凶道:“你自己洗!” 说着就头也不回地起身走向桌前。 裴诀看着人决绝的背影,只好扯过一旁架子上的衣服。 沈无事坐在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书,脑子里全是刚才的感觉。 太色情了吧……不对,他都不害臊我害臊什么?话虽这样讲,沈无事的脑袋都快低到地上了。 裴诀穿着里衣从他面前经过。 沈无事毫无反应。 豫王殿下又冷静地经过了一遍,并刻意放慢了步伐。 ……沈无事似乎听到了节操破碎的声音,心情复杂地盯着书页,装作沉浸其中,不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裴诀不悦道:“沈无事。” “嗯?”沈无事毫无防备地抬起头,看到眼前这幕有些想流鼻血。 因为某个没节操的人仅穿着里衣,领口处有些宽松,隐约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胸肌,和性感的锁骨。 ……你能不能穿好衣服啊。沈无事赶紧移开视线,口干舌燥地喝了口茶。 裴诀淡定地坐在他身边。 沈无事默默地用书挡住脸。 裴诀拉下人的手,有些不悦:“你怎么不看我?” “没有,”沈无事抬头看向人的脸,弱弱地将人衣领整理好,“快睡觉吧。” 裴诀:“我不困。” 沈无事都快哭了:“你困,快睡觉吧。” 豫王殿下矜持地找话题:“你刚才为什么要摸我?” 沈无事张口结舌,指着人:“你你分明是你——” 裴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看着他眼睛,鼓励他再多说一些。 “……,”沈无事不解风情地挪开视线,顺便转移话题,“你快睡觉。” 裴诀:“让你看一样东西。” 沈无事脑里闪过不好的画面,下意识就道:“我不看!” 裴诀像是没听见一样,平静地起身,从书架第三层的最里边拿出本藏得很隐蔽的书,递了过去。 沈无事看到恶俗的书名,被吓着了。 裴诀面瘫脸:“送你了。” “……”沈无事心情复杂地翻了翻,内容艳俗,荤素搭配,没让人失望。 裴诀淡淡道:“放好,别让人知道。” ……有些人表面上高贵冷艳,你永远也想不到他背地里在看什么玩意儿。 第34章 裴诀说自己把这本书研究了三遍。 ……沈无事心情复杂地捏着手里的不良读物,简直没脸听。 豫王殿下没等到意料之中的夸奖,又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好了不起哦你。沈无事将书卷成筒,有模有样地指着人:“你看这些做什么?” 裴诀一本正经:“借鉴。” 沈无事没想到裴诀这块木头会浪费时间看这方面的书,撇撇嘴:“你夫人马上就被借鉴没了。” 裴诀抱住他,认真道:“不会。” 是不会啊,沈无事温顺地贴在人胸膛上,心想,自己怎么可能离开这傻子? 裴诀又道:“沈无事那笨蛋看到好吃的就走不动。” 沈无事:“……” 沈无事果断拿书揍人脑袋,冷漠地宣判:“王爷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裴诀凑过去亲他,试图将夫人亲回来。 沈无事凶残地拿手掌挡住那张很好看的脸,不让亲:“我问你,那日你说我可以四处玩乐、夜不归宿是真的吗?” 裴诀宠溺地揉他头发:“自然是假的。” “……”沈无事凶巴巴地将脑袋上的手拍下来,鼓起腮帮子质问,“不是说可以商量吗?” 裴诀此刻很清醒:“商量和答应是两回事。” 沈无事额角一跳,继续问:“晚上吃小点心总可以吧?” 裴诀:“牙会痛。” 沈无事:“……你这个骗子,我要和你冷战两分钟!” 裴诀道:“但不许你干什么都是真的。” 沈无事:“冷战五分钟!” 裴诀捉住人的手,补救道:“可以乱摸也是真的。” “不稀罕,”沈无事仰着脑袋,不屑地哼了一声,“谁还没有几块腹肌?” 嘴上虽这么说,手却诚实地挠了挠。 “手感真好。”还没到五分钟,沈无事就没原则地原谅了人。 裴诀面无表情地提醒:“其它的呢?你还没有评价。” 沈无事迷迷糊糊地问:“其它的什么?” “你摸过的其它东西。”裴诀暗示一般地捏了捏那只软乎乎的手。 ……沈无事这才反应过来,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 裴诀故技重施:“你是不是变心了?” 沈无事:“……少来。” 裴诀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黯然神伤:“知道了。” 沈无事气得不行,打不过骂不得,转念一想,我跟这人计较什么,明日他全忘了,当务之急是将人哄睡觉。 于是沈无事冷静道:“我很满意。” 裴诀耐心地等着人具体描述。 ……什么人啊这是,非要自己描述那种东西。那种不可描述的东西怎么描述?沈无事冷漠道:“没有了。” 不等人说话,沈无事就气冲冲道:“以后不许喝酒了,一滴都不许沾!” 裴诀瘫着脸:“今日太难过,就喝了两杯。” 沈无事都快哭了:“我比你更难过好吗?” ——以一己之力将人扛回来,以瘦弱之躯帮人洗澡,牺牲了多个亲亲哄人,被调戏还不好发作。总之身心俱疲,神形枯槁。 “你还好意思诉苦!”沈无事气冲冲地推着人往床的方向走,“不是头晕吗?快睡觉。” 裴诀不言,任由人推着自己。 小情绪真是说来就来。沈无事真想装作察觉不到,但某人今晚的表情管理一直没在线上,幼稚得要死。 跟他比起来,沈无事简直成熟稳重,气场两米八! 沈无事轻咳一声:“我不就是去趟春风楼么,有这么严重?” 提起这茬,裴诀就不想和他说话。 沈无事撇撇嘴,轻轻地扯了扯人衣袖:“你听我解释。” 裴诀冷酷道:“本王从不听人解释。” ……还敢给我耍酷。沈无事被噎住,果断凑过去亲了人一下,语气放软:“你听不听我解释?” 裴诀冷艳道:“说。” 沈无事懒得理人:“我告诉你,我几乎每次去那种地方都是和别人一起,很少独处一室,更何况房间里还有遮蔽性很强的屏风挡着,我都看不到美人长的什么样子。” 裴诀脸色缓和了不少。 沈无事心一横,索性道:“你听好,我最喜欢你了,所以以后不许乱吃飞醋!” 裴诀愣了一下。 “别闹了,快睡觉。”沈无事淡定地转身,加快脚步,“我去铺床!” 裴诀从背后抱住他,低声道:“当真?” 沈无事撇撇嘴:“假的。” 裴诀抱得更紧了,言语之间有一丢丢可怜:“我还以为你对我腻了。” 沈无事听得心里一软,脱口而出:“怎么会?” 裴诀不说话。 沈无事逗人道:“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腻?” 裴诀失落道:“那时间长了就会腻么?” “不知道,”沈无事郑重其事地转过身,看着人眼睛,小声道,“反正这么多年了也没腻。” 太煽情了,沈无事说完就有些脸红。 裴诀盯着他发红的脸看。 沈无事被那种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故作淡定道:“好了,成天都在乱想些什么?” 裴诀眼神温柔:“再说一遍。” “……,”沈无事冷漠道,“反正这么多年也没有腻。” 裴诀:“不是这句。” 沈无事打了个哈欠,脑袋无力地在他肩膀处蹭来蹭去,无精打采道:“那是哪句?” 裴诀面无表情:“这句的上上上句。” 沈无事:“……” 裴诀含蓄地提醒:“你最喜欢我的那句。” 沈无事:“……”我是该说你反应慢还是该说你记性好? 沈无事忍着羞耻又表白了一遍,表白得很真诚,总之给了豫王殿下一种“他们的感情已经好到可以成亲了”的感觉。 于是裴诀道:“低头。” 沈无事不明所以地垂头,刚低下头,脑袋和人的脑袋就轻轻碰到了一起。 “夫妻对拜。”裴诀在他耳边低声道。 沈无事被逗笑,刚想说这算哪门子的夫妻对拜,抬头就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心跳蓦地慢了半拍,配合人道:“然后呢?” 裴诀:“送入洞房。” 沈无事:“之后呢?” 裴诀耳垂一红,面无表情:“不清楚。” 沈无事慢悠悠道:“你不清楚我就不和你洞房了。” 裴诀又改口:“清楚。” 沈无事忍着笑:“你这人怎么一会儿清楚一会儿不清楚?到底清楚不清楚。” 裴诀:“清楚。” 沈无事凑近了几分,嘴角噙着戏弄人的笑:“那之后是什么?” 裴诀又不说话了。 沈无事逗了个心满意足,心痒痒地凑过去啄人的唇。 裴诀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亲吻间,手很自觉很无师自通地伸进不该伸的地方,贴上了温热的肌肤。 沈无事心里一惊,想睁眼没有睁开,身体发软,全靠腰间那双手的支撑才没有滑落在地,连什么时候被推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双唇分开的间隙,沈无事凭本能侧头,轻轻喘着气:“让我缓一下——唔——” 裴诀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下一秒又亲了上去,手上的动作有些粗暴。 不知过了多久,裴诀终于大发善心地放过人。 沈无事眼眶发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抬腿就想揣开身上发.情的禽兽。 裴诀与人额头相抵,不满道:“头晕太影响发挥。” 沈无事:“……”你真是太精益求精了。 沈无事机智道:“那快休息吧,休息好了就不会影响发挥了。” 裴诀果然不再继续,很宝贝地将人抱在怀里:“好。” 真幼稚,好骗死了。沈无事用鼻尖蹭了蹭人胸膛,小声道:“晚安。” 裴诀将怀里的人护得更紧了一些:“晚安。” 第二天早上,沈无事醒得早,下床将裴诀昨晚送给他的话本子放回书架原处。打开门,门口放着几盘红枣、花生、桂圆干和莲子。 ……沈无事冷漠地关好门。 洗漱完毕,沈无事悠闲地躺在软椅上,捧着本书嗑瓜子,看到人醒来打了个招呼:“早啊。” 宿醉的脑袋有些晕沉,裴诀皱了皱眉,不负众望地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沈无事心情很好,连翻书声都是愉悦的。 裴诀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自己的里衣,一下子就猜到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无非是沈无事趁机轻薄自己。思及此,豫王殿下的表情更加不食人间烟火。 “早。”裴诀说话的语调波澜不惊。 沈无事听到这平静的声音,一个没忍住,“啧”了一声。 裴诀察觉出这声啧饱含深意,有种不祥的预感。 沈无事随手剥开一块糖塞进嘴里,甜味立刻留充斥了整个口腔,不急不慢地等着人说话。 裴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淡定地穿衣服,淡定地洗漱,从容不迫,风度翩翩,和昨晚讨亲亲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沈无事比他更淡定。 半晌后,裴诀终于沉不住气了,面无表情:“本王昨晚是不是有些失态?” 沈无事讶异道:“怎么可能?” 裴诀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沈无事看着他,郑重其事道:“王爷昨晚是特别失态。” 裴诀:“……” 沈无事此刻有种手持重大把柄的兴奋感,跳下躺椅,踮脚在人下巴上亲了一下,向人邀功:“记得吗?昨晚是我给你洗澡的!” 裴诀深谙他家小流氓的性子,顺势握住那柔韧的腰肢:“一定乱摸了。” ……沈无事微笑地看着人。 裴诀平静道:“发生了什么?” 沈无事眨眨眼睛,神秘道:“没什么。” 裴诀看着他。 沈无事语重心长道:“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裴诀:“……” 第35章 沈无事环顾房间,跟人唠着嗑:“不知王爷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 裴诀动作一顿,淡淡道:“兵书。” 沈无事忍着笑,一本正经道:“从来不看话本子么?” 裴诀面露嫌弃:“不看。” 沈无事“哦”了一声。 裴诀淡定道:“怎么突然提这个?” “没什么,突然想到了而已,”沈无事慢悠悠地问,“不知王爷看书一般看几遍?” 裴诀面无表情:“一遍。” 沈无事扬了扬眉,一脸佩服。 裴诀:“……怎么了?” 沈无事凑近人,脸上带着大大的笑:“真不记得了?” ……豫王殿下现在看到他的表情就头疼。 “不记得也没关系,”沈无事温柔地给人揉太阳穴,贴心道,“需要提醒吗?” 裴诀淡定道:“不必了。” 手里捏有别人小辫子的感觉真好。沈无事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人的脸,内心暗爽。 过了会儿,裴诀面无表情地试探:“本王可有说一些很过分的话了?” 沈无事:“没有。” 有了前车之鉴,裴诀这次没有立刻放松,等着人继续往下说。 果然,沈无事慢悠悠道:“就是哭着喊着让我不要离开你。” 裴诀右眼皮跳了跳,脸上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让你借着醉酒耍无赖,我还治不了你?沈无事不厚道地添油加醋:“怎么哄都哄不好。” 裴诀揉了揉太阳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失态至此。 “你昨晚把我夸的啊,”沈无事煞有其事地掰着手指头,“说我好看善良善解人意闪闪发光有八块腹肌。” 裴诀淡淡道:“最后这个是假的,本王定没有说过。” 沈无事顿了一下,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 裴诀戳了戳他软乎乎的肚子,平静地解释自己为何得出那个结论:“本王就算酒后失言也不会说假话。” “……,”沈无事立刻觉得自己被侮辱了,“闭嘴!你的腹肌才是假的!” 裴诀眼里多了几分笑意,抬手揉了揉人脑袋。 沈无事不甘受屈,恶毒地诽谤:“你昨晚还一.丝.不.挂地裸奔!” 裴诀静静道:“这个编得有些过了。” 沈无事张了张口:“……你怎么又知道?” 裴诀:“本王不会做这么离谱的事情。” ……你能不能有点酒后断片的自觉?沈无事:“闭嘴,那是因为你喝多了。” 裴诀面无表情:“喝多了最多会做一些平日里经常在脑海里想的事,不会这么离谱。” 沈无事哑口无言,但很快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换上了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是么?” 裴诀看着他。 沈无事抬起膝盖,蹭了蹭人某处,慢悠悠道:“那想必王爷很喜欢我这样对你了。” 裴诀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呛了一下,很快就面无表情地斥责了这种色.情的做法。 “昨晚还屡次拉着我的手让我摸你,”沈无事顿了一下,颇有些不好意思,“原来王爷平日里经常这样想啊。” 裴诀耳根发红,装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沈无事叹了口气,困扰道:“并强迫我仔细描述。” 裴诀:“……” 沈无事忍着笑:“难不成王爷平日里也想这个了?” 裴诀不语。 沈无事:“所以说有时候喝醉酒会做很多匪夷所思——” 裴诀打断他的话,瘫着脸:“嗯。” 沈无事:“……嗯?” 裴诀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平日里就是这样想的。” 沈无事的脸飞快蹿红。 裴诀垂眸,张了张口:“抱歉,酒后失礼。” 意思就是平日里经常这样想,昨晚喝了点酒没有忍住,表达了出来。 他这么坦诚沈无事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只能结结巴巴道:“很、很好,知错就改,不要太过自责。” 裴诀看着他变红的耳垂:“嗯。” 沈无事:“但你这样对待纯洁善良的我真的有些过分了。” 裴诀顺着人,轻声道:“是有些过分。” 沈无事严肃道:“所以改天去城东那家老字号点心铺里给我买些小点心,每样都要一份。” 裴诀:“好。” 沈无事开心地弯起了眼睛,一点儿也没有胜利者的架子:“好了,我们先出去吃饭。” 用餐的氛围本来很愉悦,但裴诀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拉住他,抿了抿唇:“你当时是怎么描述的?” 沈无事毫无防备:“我说——” 后面的【我很满意】就卡在嗓子眼了。 裴诀:“嗯?” 沈无事:“我……我我能怎么说?自然是敷衍……口是心非……那啥……快吃你的饭!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真烦。 沈无事离开后,裴诀收到宫里传来的圣谕,连夜进宫。 他皇兄一如既往地呕心沥血,独自一人待在御书房,形单影只的,看上去有些凄凉。 裴诀看了四周,没有见到皇嫂,想必是皇兄为了专心处理政事而刻意不让皇嫂待在身边。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皇上之所以大半夜还待在条件简陋的御书房,是因为惹心上人生气了,被赶出了寝宫,只能睡在这里。 一个人孤单寂寞冷,就想骚扰一下弟弟,顺带给他传授一些爱恋方面的经验。 裴琰放下手里批了一半的奏折,不急不慢道:“皇弟和心上人商量好婚期了么?” 裴诀:“他说不着急。” 裴琰以过来人的口吻道:“有些人生来就比较害羞矜持,喜欢口是心非,所以你要主动一些。” 裴诀怔了一下,眉头微蹙:“皇兄是说他也迫不及待想跟我成亲,只不过羞于启齿?” 裴琰:“……虽然没迫不及待那么夸张,但也差不多。” 裴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裴琰:“所以皇弟还是要主动创造独处的机会,不时制造出一些浪漫和惊喜,之后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裴诀似懂非懂。 裴琰深知弟弟是个木头,再三叮嘱:“千万不要错过对方的暗示,辜负了人家就不好了。” 裴诀不知道哪根弦被拨动了,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好,皇兄早些回寝宫休息。” “唉,”裴琰厚颜无耻地叹了口气,“你皇嫂那么黏朕,现在应该等得很着急了。” 裴诀颔首:“那臣弟先告退。” 待人走后,装完逼的皇帝看着御书房冰冷的塌,陷入沉思。 不得不说,兄长的话给裴诀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裴诀第二天就去了清明门,带了沈无事前一天所说的那家点心铺各种各样的小点心。 沈门主和夫人一向都很欣赏豫王,因为自家的小宝贝太傻了,没点儿凛冽的气质。 沈无事当时在书房发呆,稀里糊涂被拉到了会客厅,看到眼前的人,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提亲来了?沈无事紧张得掌心冒汗,愣是盯着人看了很长时间。 沈门主轻咳一声,将儿子的思绪拉了回来,对裴诀道:“王爷莫怪,燃儿最近有了心上人,成天都魂不守舍的。” 裴诀看向沈无事,眼里不自觉就带了些笑意。 “……”沈无事扶额,心想他爹可真能卖儿子,这下裴诀要得意死了。 沈夫人也很夸张地渲染了一番,说燃儿成天茶不思饭不想,有空就往外跑,一天不见就想得慌。 豫王殿下面无表情地脑补出燃燃拄着脸思念自己的模样,整个人都飘了,直想和人就地成亲。 沈无事红着脸反驳:“哪有那么夸张?” 沈夫人不留情地戳穿:“你爹不是在你书房发现你在纸上偷偷写了一整页人家的名字?” 沈无事:“……” 其实两人这几天一直想吐槽沈无事,逮住机会就没想放过人,说他脸上的笑就没有停下来过,一看就是坠入了爱河,据说喜欢对方喜欢了挺长时间。 ……沈无事都不敢看裴诀了。 沈门主刚才没刹住车,忙道:“不小心就说起了家事,王爷莫怪。” 裴诀心情很好,含蓄地表示自己不介意,可以再多说一些。 沈无事:“……” 沈门主立刻表示王爷平易近人,不嫌他们啰嗦。 沈无事心想,废话,他当然乐得听我的糗事,敢嫌弃就剁了。 聊了会儿,沈门主和沈夫人还跟王爷商量起了良辰吉日。 若不是太了解自己爹娘,沈无事定以为他们早就发现了自己和裴诀的奸情。 “燃儿。” “嗯?” 沈门主道:“王爷问你那位心上人怎么样?” 沈无事:“……” 裴诀一脸正义地看着他。 沈无事撇撇嘴,毫不客气:“那个傻子。” 他爹娘立刻心照不宣地同时露出猥琐的表情:“看吧,果然很恩爱。” 沈无事:“……” 你们是怎么从这四个字看出恩爱的? 裴诀看向沈无事的眼神很柔和,附和道:“嗯,是很恩爱。” 沈无事:“……” 沈无事扶额,生怕待会儿场面无法控制,便道:“我带王爷四处走走?” 语气里是毫无掩饰的想跟自己独处……裴诀宠溺道:“好。” 沈无事在前头带路。 眼看越来越偏,裴诀面无表情地想,定是按捺不住思念,迫不及待想跟自己做些亲密之事,才刻意挑了没人的地方…… 小傻子真是用心良苦,待会儿要好好亲一下。 第36章 沈无事鬼鬼祟祟地将人拉到一边,正打算说话。 裴诀凑近啄了下近在咫尺的唇。 沈无事被偷袭,脸一下子就红了,不自然地退了一步:“干、干什么?” 看你能矜持到什么时候。裴诀不说话,淡定地看着他。 沈无事敛住表情,低声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裴诀高冷道:“给你惊喜。” “……,”沈无事被逗笑,扯了扯他的脸,“你这是给我惊喜?没把我吓到已经算好的了。” 裴诀捉住他的手,没头没脑就是这么一句:“没想到你竟然对我情深至此。” “……,”沈无事冷漠道,“兄台何出此言?” 裴诀抿了抿唇,平静地陈述事实:“听说你过于想念本王,茶饭不思,成天心不在焉。” 沈无事立刻澄清道:“误会,纯属误会,你看我面色这么红润,像是茶饭不思的样子吗?” 裴诀凑近,本想在那红通通的脸上亲一下,但没忍住,轻轻地咬了一下。 沈无事的脸色顿时更加红润了。 裴诀心痒痒的,脸上却一副禁欲的样子:“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是否属实?” 沈无事移过视线,嘴硬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裴诀瘫着脸:“不承认就亲你。” 沈无事:“……” 沈无事:“好好,属实,我对你就是那么喜欢——啾——” 裴诀快速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沈无事红着脸:“怎么承认了还亲……” 裴诀又凑过去在他嘴角印下一个吻,不讲理道:“承认了亲两下。” 沈无事:“……” 有时候真是受不了某人。沈无事嘴里嫌弃着,却忍不住挨人近了一些。 裴诀含蓄地提醒:“你把本王拉到没人的地方做什么?” 沈无事:“我——” 裴诀早已看透了一切,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是不是又想做一些过分的事?” “……”这个又字可以说是非常精准了。 裴诀揉揉他的脑袋,语气宠溺又无奈:“小脑袋里成天都在想什么?” “……”请停止你色情的脑补好吗? 豫王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矜持:“想做什么快些做,本王不会四处宣扬。” 我想打你。沈无事鼓着腮帮子,说不出话。 于是裴诀善解人意地将脸凑过去。 “……,”沈无事只好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了。” 裴诀很不满意这种程度的亲亲,脸保持在原地没动。 沈无事被逗笑,啄了下他的唇,犹觉不够,又黏糊糊地在下巴上亲了一下,才松开手。 裴诀得到了很多亲亲,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觉得有些别扭,又放下了,但眼睛仍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沈无事被可爱到了,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就跑了。 只留下豫王殿下在原地控制表情。 豫王殿下心情一直很好,直到用餐时看到汤上飘着的香菜,才冷静了下来。 沈无事憋着笑。 裴诀不想给岳父岳母留下难伺候的印象,便没有挑,随意地接过汤碗。 沈无事看在眼里,仔细地将自己碗里的香菜挑干净,不动声色地和人换了过来。 这一举动落到了沈夫人眼里,沈夫人眉头一皱,察觉到事情不简单,自己儿子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裴诀被心上人的举动感动到了,面瘫脸都快要崩了。 沈无事低着脑袋,努力控制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些……暧昧?沈夫人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但沈门主丝毫没察觉到空气中明显的粉红泡泡,还很欢乐地给自己夫人夹了个鸡腿。 沈夫人:“……” 这么笨,卖了算了。 过了会儿,沈夫人突然想起裴诀来时拿了很多点心,那家的点心是沈无事从小就喜欢吃的…… 难道——?沈夫人脑里灵光一闪,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筷子都快吓掉了。 不会吧?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沈夫人捉稳筷子,冷静地继续观察。 沈无事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偷偷地看了裴诀一眼。 裴诀给他夹了个虾仁。 沈无事自然而然地吃掉,冲人傻傻地弯了弯眼睛。 夏沅荷:“……”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想隐瞒?能不能稍微含蓄一点? 两人在饭桌上频频眉目传情。吃完饭天色就不早了,沈门主热情地想留豫王殿下在清明门住下。 裴诀看向沈无事。 沈无事立刻礼貌地笑了笑。 裴诀会意,颔首道了谢,今晚就在清明门住下了。 趁没人注意,裴诀靠沈无事近了一些,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好,我晚些时候再过去找你。” 沈无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笑得很纯洁好不好? 夜深人静,几间屋子陆陆续续灭了灯。沈无事正打算睡觉,窗户的方向有了细微的响动。 沈无事打开窗,看到来人愣了两秒。 发愣的功夫,豫王殿下已经一身正气地翻了进来。 ……沈无事赶紧把窗户关好,心累道:“大半夜不要乱跑,被人看到像什么样?” 乱跑也不要翻窗啊,还翻得这么麻利,沈无事心情特别复杂。 裴诀平静道:“不怕。” 沈无事:“……”大哥,你能不能有点翻窗偷情的自觉啊,被抓到会浸猪笼的。 豫王殿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瘫着脸解释:“没经验,有些生疏。” “……”你真是太谦虚了。 裴诀捏了捏人的腮帮子,眼神柔和了一下:“高兴傻了?” “……,”沈无事冷静道,“大半夜怎么过来了?” 裴诀嘴角往下:“你房间不好找,本王险些翻错。” 沈无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后来是怎么找到的?” 裴诀:“又转了一圈,只剩下你一间房亮着灯。” 沈无事得意地仰起脸:“感谢我吧?” 裴诀却凑近,似笑非笑:“所以你一直在等我?” 沈无事脸腾得就红了:“谁等你了?” 裴诀心情不错,便见好就收,没再继续戳破。 房间里架子上放着各种小玩意,沈无事拉着人观赏。 “每个都是有来历的,”沈无事兴致勃勃道,“我讲给你听。” 沈无事:“这个石头是小时候捡的,这个是去小村子游玩时随手买的——” 裴诀的视线被一个简单的小木箱子吸引。 沈无事脸色有些不自然,跳过木箱子,继续讲述其它东西的来历。 裴诀认真地听着。 过了会儿,沈无事拿手指头点了点小木箱子,轻咳一声:“好奇么?” 裴诀:“你不告诉我自然有你的道理。” “真通情达理,”沈无事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小声道,“自己打开看看。” 裴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沈无事撇撇嘴,抬头看着房梁。 裴诀打开,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里面是叠放的整整齐齐的书信。这些信件裴诀再熟悉不过了,当年两人见不了面,陆陆续续通了很多信。这么长时间了,没想到沈无事一直保存着。 “好了,”沈无事耳垂一红,伸手就去关箱子,“只许看一眼。” 裴诀直接亲了上去。 沈无事也是失策了,没想到看个旧时书信而已,竟然对某人的刺激这么大。 亲吻间,双方都已情动。裴诀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哑着声音:“会不会太过唐突?” 沈无事的眼里蒙了一层水雾,凑了上去:“不会,我喜欢你这样,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这无疑是最好的催.情.药。裴诀脑海里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将后头的话全堵了回去,一直流连在腰部的手往上滑。 沈无事惊呼出声,忙咬住下唇。 裴诀含住他的耳垂,指尖在光滑的肌肤处流连,带过轻微的电流。 沈无事呼吸猛地急促起来,发出难耐的哼声。 亲吻沿着脖颈往下,湿漉漉地停留在胸前。 身体深处猛地蹿起酥麻的感觉,沈无事脑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咬住人肩膀,很快就溃不成军。 待呼吸恢复正常,沈无事感觉到某人胸腔的颤动,不用想也知道忍笑忍得很辛苦。 ……有什么好笑的?沈无事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裴诀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愈甚,还带了那么点不怀好意。 ……笑得这么开心竟然是嘲笑我?沈无事又羞又恼,一巴掌挡住人的脸。 裴诀亲了亲那发红的耳垂,语调里带着调侃:“时长是不是有些——” ……闭嘴!沈无事抬起膝盖,准确无误地抵在仍神采奕奕的裴小诀上,威胁地看着人。 裴诀眸色一暗,压低声音:“用手,别用膝盖。” 沈无事面红耳赤,本不想理会他,但手却仿佛收到蛊惑般往下。 ……某人真的持久得可怕。沈无事的手有些酸,寻思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好看了,打算扮个鬼脸,好让人快些结束。 “专心一些。”裴诀的吻落在了耳边。 沈无事煞有其事地亲了亲他的脸,乖巧的模样让裴诀更加燥热。 怎么感觉越来越那啥了?沈无事都快哭了:“你唐突到我了!” 裴诀装作没听到,亲了亲他的唇:“小傻子。” 沈无事瘪嘴:“你才是小傻子。” 裴诀的眼里盛满了迷恋,诱哄道:“叫我一声。” 沈无事软声道:“相公。” 话音刚落就感觉腰间的力度重了一些。 沈无事无辜道:“相公。” 沈无事带着鼻音又叫了一声:“相公。” ……………… 终于,沈无事红着脸擦手。 裴诀抱住他,心痒痒的:“再叫一次。” 沈无事冷漠道:“不叫。” 我又不傻,都叫了三次了。 裴诀亲亲他的头发,忍不住笑道:“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情话技能真是越来越熟练了。沈无事心里受用,美滋滋道:“那是,也不想想我是谁!” 裴诀:“就是刚才有些——” 沈无事微笑地示意人继续说下去。 裴诀识趣道:“紧张。” 里衣在床上随意地散落着,有几件外袍掉到了床下,裴诀长胳膊长腿的,轻易就伸手够了上来。 沈无事缩在被子里穿里衣,心想自己表现得真是太差劲了。 小燃燃,你怎么一点儿都不争气啊!你看看隔壁的裴小诀……沈无事快速瞄了小燃燃一眼,恨其不争啊。 “你说的对,”沈无事乖乖地缩在人怀里,眼神认真,“我今天真是太紧张了。” 裴诀:“无妨,多几次就习惯了。” 话音刚落,沈无事不知感觉到什么,身体一僵,飞快地往后躲了躲。 裴诀凑近他。 沈无事继续往墙角缩,都快成一团了。 裴诀亲了亲被逼到墙角的小可怜,轻声道:“晚安。” 沈无事眨眨眼睛:“嗯?” 裴诀闭上眼睛。 过了会儿,沈无事抬手,拿手指头拨弄人的睫毛:“你那样能睡着吗?” 裴诀睁开眼睛。 沈无事快速往后一缩,冷静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裴诀失笑,将他拉到怀里:“快睡觉。” 沈无事张开胳膊抱住他,脑袋藏在怀里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门主一大早就迫不及待来看儿子,轻轻地敲了敲门。 沈无事睡得呼呼。 沈门主慈祥地喊:“燃儿。” 裴诀看着怀里熟睡的人,犹豫着该不该叫醒。 沈无事抱住他,发出声不满的呓语。 裴诀低声道:“你爹来了。” “什么!”沈无事猛地睁开眼睛,然后惊悚地听到他爹在外头敲了敲门,并很开心地叫着自己名字。 “怎么办,”沈无事被吓得六神无主,“这下怎么办?” 不等裴诀说话,沈无事又问:“我爹喊了几遍?” 裴诀:“这是第三遍。” 这时门的方向发出一声响动。沈无事暗道不好,慌乱之中一脚把裴诀蹬了下去。 第37章 外头的沈门主看着天色,心想,燃儿平日这个点早就醒来了,今天是怎么回事? 正打算推门而进,转念一想,贸然闯入好像不太好,又缩回手。 这就是沈无事刚才听到的那声响动产生的原因。 房间里,沈无事手忙脚乱地套好衣服,冲过去打开门,面露惊喜:“爹!” 沈权皱了皱眉,觉得哪儿不对劲,下意识瞧向房间里头。 沈无事心虚地挪了挪身体,堵在门口,笑得看不出一丝破绽:“有什么事吗?” 沈权看向儿子,突然视线胶着在人身上,眉头也皱了起来。 莫非脖子上有小红点?但昨天的重点不是脖子,应该没有什么痕迹。沈无事松了口气,若无其事道:“怎么了?” 沈门主语出惊人:“这衣服似乎不是你的吧?” 沈无事:“!!!” 沈无事低头一看,可不,刚才一着急就披着裴诀的外袍出来了,宽宽大大的,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沈无事快被自己蠢死了,干笑了几声,强装淡定:“新买的,新买的。” “是么?”沈门主面露怀疑,“怎么看上去有些不合身?” 沈无事紧张地捏着袖子,脑里飞快运转,想着应该如何应对。 沈门主智慧的大脑早已看穿一切,厉声道:“我就知道!” 完了完了,要被发现了,这下就算天皇老子来了都救不了自己了。 断袖就算了,还拉着根正苗红的豫王一起断袖。一起断袖就算了,昨晚竟然共处一室做了那种事。 用他爹的话来说就是有伤风化,必须打断狗腿。 沈门主用洞察一切的目光道:“是不是你那心上人给你做的?” 沈无事:“……” 沈无事像是被戳破一样,颇有些不好意思:“这都被你发现了。” “不然为什么不合身?”沈门主哼了一声,睿智道,“小姑娘家都喜欢送心上人东西,你娘当年就给我做了好几个荷包。” 沈无事叹道:“爹你真是英明神武!” 唉,儿子太崇拜自己了也很令人苦恼啊。沈门主淡淡道:“快起床,豫王殿下还在府上,被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好。”沈无事嘴里应着,心想,你口中的豫王殿下正在我房里床上躺着呢。 沈门主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忍不住感叹道:“你看看王爷多成熟稳重,今后多学着点。” “……”沈无事心情复杂地想,你知道成熟稳重的豫王殿下每天都用乱七八糟的理由想方设法骗亲亲吗? 沈门主又瞧了眼屋内。 “好,”沈无事不动声色地踮起脚,试图挡住他爹的视线,“孩儿一定会学习的。” 打发走自家爹后,沈无事关好门,想起来一阵后怕。 刚才但凡他爹脑子多转个弯,但凡他爹记性好一些,记得裴诀昨日穿的什么,但凡他娘也跟着过来…… 后果不堪设想啊。 豫王殿下气定神闲地躺在床上,仿佛从未被蹬下床一样。 ……自己用瘦弱之驱为两人的恋情遮风挡雨,某人却安心地躺在床上坐享其成。沈无事叉腰,感觉自己身上一家之主的气质更加浓郁了。 沈无事轻咳一声,用他爹训他的话训裴诀:“快起床,你看看人家沈小公子多成熟稳重,今后多学着点。” 说完感觉整个人都扬眉吐气了。 裴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他,评价了一句:“从昨晚的表现来看,的确很成熟稳重。” 沈无事身形一晃:“……”太可怕了,竟然因为嫉妒我的一家之主气质而恶意诽谤! 裴诀看着他身上明显宽大的衣服,叉着腰傻里傻气的,有些想笑:“你怎么会傻到穿本王的衣服出去?” “……,”沈无事气冲冲地走过去,“你还笑! 裴诀顺势将人拉到自己怀里,轻吻了一下额头,随手轻轻扯开衣带。 沈无事身体一僵,张手护住自己。 裴诀在他耳边道:“舍不得脱?” ……沈无事闻言果断把外袍麻利地脱掉。 裴诀心里喜欢得不行,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开始算账:“刚才是不是把本王蹬下床了?” “……”沈无事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茬,莫名心虚。 裴诀捏他的脸:“嗯?” 沈无事眨眨眼,装傻道:“有吗?王爷是不是记错了?我哪有那么大的力气?” 裴诀欺身压住他。 细胳膊细腿的沈无事果断蹬人,但这次没有蹬下去,反而被人禁锢得死紧。 裴诀淡定道:“本王刚才被摔疼了。” 沈无事:“……” 裴诀:“脸着地。” 说着熟练地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沈无事捧着那张异常好看的脸瞧了瞧,每个细节都很好看,完全没有摔过的痕迹。 沈无事残忍地没有奉献亲亲,下一秒里衣就被扒开,肚皮被轻轻地挠了一下。 沈无事怕痒,惊呼一声,反应剧烈地滚了滚。然后被某恶趣味的人挠得生无可恋,头晕脑胀,泪眼涟涟。 事后,沈无事含泪地看着他,试图激起他作为一个人的良心。 裴诀亲了下他的眼皮。 沈无事心如死灰,一言不发。 裴诀轻声道:“你们有痒痒肉的人都这么有个性么?说不理人就不理人。” 那是。沈无事哼了一声,完全展现了有痒痒肉的人应该有的节操。 裴诀凑近:“真不理我了?” 沈无事盘腿坐在床上,很认真地在生气,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小截腰暴露在空气中。 裴诀将他拥入怀中,衣服往下扯了扯,等着夫人的发配。 沈无事掀起眼皮子,开口道:“哪只手挠的我?” ……豫王殿下决定牺牲左手。 下次再剁。沈无事哼了一声,高冷道:“给我笑一个。” 裴诀轻笑。 沈无事霸道道:“谁让你笑得那么好看了?笑得傻一些。” 裴诀:“……” 最后还是沈无事捏了捏人的脸,将他手动变丑。 裴诀心痒痒的,亲了亲那红润的脸颊,神色认真了一些:“若是刚才你爹进来,本王就直接提亲。” 沈无事像看着勇士一样看着他,用过来人的语气道:“你不知道我爹有多可怕,一向蔑视权威,谁都敢打!” 裴诀:“不怕,打几下没什么。” 沈无事都快哭了:“关键是还会打我。” 打别人肯定不好意思了,然后就会加倍打自家儿子,拿那么粗的棍子,往圆了抡。 裴诀轻声道:“我护着你。” 沈无事看着人,说不感动是假的,豫王殿下在他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又高大了起来。 裴诀认真道:“若是问起来,就说是本王诱惑你的。而你一直安安分分,心如止水,还试图劝本王及时收手,回头是岸。” 沈无事被逗笑。 裴诀眼里也有了点笑意,继续道:“最后不堪诱惑,才半推半就。” 沈无事拉着人衣袖,低声道:“也没有半推半就,很心甘情愿的。” 裴诀看着他。 沈无事冷静道:“……好好说话,不要扯别人的裤头!很不礼貌!” 裴诀像是没听到一样,重重地亲了他一下。 沈无事捂着被撕了一半的小裤头,痛心疾首道:“你不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为何变成这样了吗?” 裴诀装作没听到,轻轻捏了下人的屁股,用心良苦道:“太瘦了,今后多吃点。” 沈无事何其聪明,一下子就识破了人的阴谋:“想得美!不可能!” 裴诀诱惑道:“昨天给你带了那日你说的点心。” 沈无事眼里一亮,开心地抱住他,几乎都腻在人怀里了:“真的吗?” 裴诀:“嗯,每样都有。” “你怎么这么好啊!”沈无事开心地抱住人,脑袋在他怀里乱拱,想起了刚才的事,闷声道,“你刚才有没有被摔疼?” 可怜的豫王殿下沾了小点心的光,才得到心上人的关心,幽幽道:“挺疼的。” “我帮你揉揉,”沈无事贴心地揉了揉人的脸,“好了吗?” 裴诀淡定道:“突然想起来不是脸着地的。” 说着就自然而然地将人的手往下拉。 ……沈无事僵了两秒,倒不是害羞,而是不敢相信他的王爷变成了这样。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不真实。 沈无事乖乖地揉了一下,关心道:“摔得严重吗?” 裴诀喉结一紧,尽可能平静道:“有些。” 沈无事又提议道:“给吹吹?” 豫王殿下整个人都不自然了,瘫着脸想,吹什么?什么吹吹,是那种吹吹吗? 沈无事看人这样子,一下子就嚣张了起来,眉毛还挑了一下:“嗯?” 裴诀喉结艰难地动了动,内心天人交战,不知道该不该制止沈无事的这种做法。 沈无事忍着笑,亲了下人的唇,及时收手,神色认真道:“对了,待会儿千万不要在我爹面前出现。” ……不是在谈情说爱么,怎么突然说这个?豫王殿下有些不满。 沈无事谨慎地强调:“特别是不能穿着这身衣服出现。” 裴诀有种不祥的预感,张了张嘴:“所以?” 沈无事神神秘秘地给人出主意:“你待会儿可以不告而别,翻墙出去。” ……豫王殿下的神色有些复杂。 沈无事殷殷地看着他。 裴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种有损形象的做法,丝毫不顾念夫夫情分。 沈无事摇了摇头,不敢相信道:“你还是不是我最喜欢的那个温柔体贴神通广大有求必应的阿诀了?” 裴诀面瘫脸。 沈无事抱住他,自顾自地亲了一下:“那就这样说定了。” 裴诀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觉得自己即将颜面尽失,晚节不保。 沈无事拉着人的手,俨然一副密谋策划的样子:“东院后门的墙很好翻,看守也不严!” 裴诀:“……” 沈无事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成熟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门口的侍卫几个时辰一换,不会被发现的,你相信我。” ……裴诀不想说话。 沈无事眨眨眼:“我可以偷偷带你去。” “不必了。”豫王殿下不想让心上人看到自己翻墙的身姿,虽然也很帅。 沈无事:“你知道路?” 裴诀虽然很不想提,但还是面无表情道:“翻过一次。” 沈无事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次清明门混进了变态,忍了好半天都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裴诀:“……” 沈无事立刻捂嘴,眨眨眼:“我没笑,你听错了。” “……”默默记下。 沈无事黏糊糊地亲了人一下:“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豫王殿下被亲得飘飘然,带着满心的欢喜去翻墙了,过程不表。 回府后面无表情地换了干净的衣裳写日记,题目是记一次艰难的偷情,内容如下: 燃燃浑身都是痒痒肉,可挠。但有被剁手的风险,需及时哄。 笑一下,有效。 亲亲,时而有效,时而无效。 夸奖他,极其有效。 点心投喂,有奇效。 今日两人关系有大进展了吗?有。 请早日提亲。 注:翻墙翻窗,不雅,尽量杜绝。 第38章 书房里,裴诀端坐在桌前,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抚在书页上,薄唇微抿,表情清冷。 对,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在看恶俗小册子。 前几日,王府的侍卫用三两银子买了一车小话本,都堆在王爷书房了。 【房事不和谐是导致夫夫感情破裂的首要因素】裴诀皱眉,仔细回想了一番。 他和他的燃燃没有房事,所以不存在房事不和谐,所以感情不会破裂。 逻辑满分。 【有些人面瘫、木头、不解风情、连情话都不会说,竟然还会有夫人。】豫王殿下当即扯了扯嘴角,证明不是在说自己。 【做完这些,他就会对你死心塌地。】豫王殿下的目光停留在这句话上,面无表情地拿着笔,圈圈画画,异常认真。 此时,毫不知情的沈无事正在听谢盟主诉苦。 谢闻竹实在是太苦了。从小在长辈的耳濡目染下,发誓一定要行侠仗义,维护江湖稳定。当了武林盟主以后,成日里呕心沥血,大大小小的事都得管。 比如说谁家的夫人又跟着野男人跑了,谁的家里接不开锅了,谁家的孩子又哭了…… 不光如此,还得时刻提防着被人打击报复。 据不完全统计,武林盟的水井每隔十天就会被人下一次毒。生命安全时时刻刻遭受着威胁,武林盟的下人们走的走,逃的逃,只剩下当年跟过老盟主的那批人。 前几年经常有心怀不轨的女人、甚至男人,抱着孩子哭哭唧唧地跪在门口,让谢盟主负责,不然就一头撞死在武林盟门口那个石狮子上。 ……石狮子张牙舞爪,略显无辜。 还是沈无事想了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将谢盟主不举的消息散布出去,果然没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谢闻竹为此十分感激沈无事。 虽然时常纳闷,自己也算是一表人才,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给他说亲。 这次,谢闻竹表示事情真多,压力太大,自己再也不想当什么武林盟主了,谁也不知道他曾经在没人的夜里流了多少泪。 ……沈无事被夸张到了,默默地递过小帕子。 谢闻竹装模作样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沈无事揉揉额角,淡定道:“说吧。” 谢盟主严肃地从怀里拿出张地图:“沈兄,是这样的。” 沈无事:“……” 沈无事看着地图上用红笔标注的圆圈,调侃道:“藏宝图么?谢盟主莫非要发了?” 谢闻竹穷得叮当响,早就认命了,从来没想过发不发的事,淡定道:“还是黑云堡,对方最近很猖獗,地图上所有标圆圈的地方都是他们活动的地方。” ……沈无事看着几乎满纸的圆圈。 谢闻竹拿手抡了个大圈,痛心疾首道:“你看看这范围,是不是特别丧心病狂?” 沈无事:“……” 谢闻竹义愤填膺道:“最令人气愤的是,他们竟然把多少年前早就洗手不干的老东西都请了出来。” 即使谢盟主的表情特别不靠谱,沈无事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谢闻竹叹了口气,忧心忡忡:“沈兄对最近的事情可有耳闻?” 沈无事迷茫地摇了摇头。 谢闻竹立刻用那种【你每天都在干什么,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的眼神看着他。 每天都和心上人昏庸地腻在一起的沈小公子:“……” 前几天有个小村子里突然有人失踪,发现后已经成了具干尸。面色土灰,准确的说根本没有面色,脸上只是皱巴巴的一层皮。 沈无事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对人道:“我明日过去看看。” 两人正在说事情,一手下突然进来汇报,说有人在门口晕倒了,怎么都叫不醒。 谢闻竹冷漠道:“这是本月倒在武林盟门口的第二十个人了。” 真是想不通为什么总有人试图通过这种劣质的手法混进武林盟? 沈无事:“……” 沈无事出去了解了一下情况。原来有个人正走着路,突然身体一歪,倒在地上不起了。 沈无事蹲在地上,看了半晌,得出结论:“小事情,扎一针就好了。” 沈无事想了想,决定当场医治,吩咐道:“拿银针过来。” 小厮道:“我们这里没有银针。” 沈无事很随意道:“绣花针也行,记得先用火烤一烤。” 地上的人没有反应。 过了会儿,绣花针送上来了。沈无事挽起袖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小厮忍不住叹道:“没想到沈公子竟然还懂扎针。” “谁说的?”沈无事捻起一根针,淡定道,“我不会扎针。” ……地上的人立刻就弹了起来。 沈无事疑惑道:“这么快就醒了?” 那人浮夸道:“醒了醒了。” 沈无事看着泛着银光的针尖,问候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那人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 沈无事叹了口气:“虽然醒了,但应该也落下了后遗症,还是需要扎几针。” 那人立刻就跳起来想跑。 沈无事一声令下:“按住他。” 好几个小厮将那人按住。 沈无事看着整整齐齐泛着银光的绣花针,不要钱一样地捻了一把,打算全数扎过去。 那人脸色立刻就变了:“大侠饶命,我开玩笑的,我是好人……” “安静,”沈无事不听他解释,神色认真地盯着银针,“我这人一受惊就手抖,手抖就容易扎偏,血崩了我可不负责。” 那人哆嗦着想躲,但被按着躲不得:“不用了,我身体特别好。” 沈无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有病就治,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那人鼻子一酸,眼看就要哭了。 “不用这么感动,”沈无事安慰道,“你身体不太好,要不待在谢盟主这里养伤?反正这里也是你心心念念的地方。我会让谢盟主每天都派人给你扎针,连续扎一个月。” 一旁的小厮小声道:“我们这里没人会扎针。” 沈无事淡定道:“无妨,我不也不会么?大家都随意些,慢慢练习。” 太可怕了,那人脸色一变,吓得屁滚尿流:“大侠!你饶了我吧!不心心念念了!我滚还不成吗!” 沈无事很快就将那人打发走了,并且估计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敢来武林盟门口装晕了。 效率如此之高,谢盟主忍不住邀请道:“沈兄不然留下来,在我这里谋个一差半职?” 沈无事:“……” 谢闻竹诱惑道:“我这地方冬暖夏凉,逢年过节还会给每个人发鸡腿。” 他这么一说,沈无事才发觉房顶有个洞,北风呼呼地往屋里刮。 沈无事轻咳一声,开始卖朋友:“你和宁阁主见过面了么?” 谢闻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沈无事猜测道:“不愉快?” 谢盟主摇摇头,语带憧憬:“我只是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单纯善良的人。” 沈无事:“……” 谢闻竹心神荡漾:“宁阁主有些害羞,说话结结巴巴的,不是一般的可爱。” ……你确定是在说宁香淮?沈无事下巴险些掉了下来。 谢闻竹彻底陷入了回忆之中,周身的气息也甜蜜了起来:“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很柔弱,让人想保护他。”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那你有没有发现比较奇怪的东西,例如花瓣什么的。” 谢闻竹这才想起来,眼神更温柔了:“当时宁阁主正在修剪花枝,眼角带着泪痕,虽然刻意擦过了,但是没逃过我的眼睛。” 准确地说,他就是在对上宁香淮惊慌失措的眼神的那一刻,被彻底俘获的。 ……沈无事的直觉告诉自己,真相绝对不是谢闻竹幻想的这样。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谢闻竹彻底陷入了回忆之中,“但我不敢太冒失,生怕吓着他,不忍心触碰。” ……你快触碰吧,宁香淮的饥渴程度远非你能想象的。 谢闻竹认真道:“我已经打算不动声色地多制造独处机会,争取两年之内追到他。” “……”沈无事对此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从谢盟主那里出来后,沈无事心想明日要去小村子里看看谢闻竹说的那件事,得添些装备。 沈无事突然想起王府的那个小隔间,里头应有尽有,全部都很合自己胃口。 若是跟王爷开口,他肯定会给的。但沈无事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作为一家之主的自尊心作祟? 偷拿也不像话。 付银子更说不过去。 不管怎样先过去看看。沈无事连夜翻进王府,熟门熟路地溜进目的地,翻了两下,找到一个之前没见过的装着药丸的小瓶子,应该是新添的。 王府哪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沈无事打了嗅了嗅,刺鼻,收了。 院里撒了一地月光,冬夜安静而清冷。这个点王爷应该睡了吧?沈无事没过去跟裴诀打招呼,蹑手蹑脚地离开。 隐在暗处的裴诀看着心上人的背影,瘫着脸反思,莫非本王很小气很凶?很难相处很不好说话?不然为什么宁愿偷偷拿也不向本王开口? 沈无事跳下墙,拍拍手站稳。但没想到地上有些滑,一个没踩稳就往后摔去。 沈无事小声地叫了一声,随着“嘭”地一声闷响,一屁股跌到地上。碰巧地上有些污水,水花小小地溅了起来。 沈无事哼哧哼哧地站起来,正准备揉屁股。 突然屁股上多了一只手。 沈无事被吓得险些跳起来,然后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没事吧?” “没事……”沈无事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 裴诀大老远看到人摔了,没来得及接住,有些心疼,轻轻地给他揉了揉。 沈无事耳朵红:“不许再揉了。” ……一见面就这样,像什么样子? 裴诀抬头揩去小花猫脸上的污渍,捉着脏兮兮的手看了看,确定半点儿伤口也没有,才放下心,将他打横抱起。 沈无事忙道:“不用,衣裳全是泥——” 裴诀:“声音低点,想让人围观?” 沈无事这才安静了下来。 裴诀将人一路抱回房间,吩咐下人准备桶热水。 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来王府?沈无事思绪万千,心里七上八下的。 裴诀直接将他怀里的东西拿出来,淡淡道:“这个没收了,不给。” 沈无事:“……” 裴诀面无表情:“因为本王小气且凶。” 沈无事:“……” 裴诀提议道:“明晚可以再来一次。府上的侍卫都认识你,不会多作为难。小心一些,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 事已至此,沈无事拉着人袖子,小声道:“我不是不好意思开口么……” 裴诀反问道:“前几日乱摸别人的那种地方就好意思?” 沈无事:“……”说的好像我一个人乱摸了一样。 裴诀平静道:“还乱摸了那么长时间。” ……若不是情况特殊,沈无事真要怀疑某人在故意秀那方面的持久力了。 “嗯?” 沈无事瘪嘴。 裴诀语气缓了一些,轻声道:“刚才有没有摔疼?” 沈无事:“不疼。” 裴诀拿帕子将人的脸擦干净,又细细地擦人手指头,嘴里道:“所以你是觉得我不会给你?” 沈无事忙道:“自然不是。” 裴诀抬手,在人额头上敲了一下:“本王当然不会立刻给你。” 沈无事:“……” “但最多只是会讨几个亲亲,”裴诀刮刮人的鼻子,“很过分吗?” 沈无事小声道:“就是太不过分了,我才不好意思的。” 裴诀:“那提些更过分的要求?” 沈无事眨眨眼:“你是说以身相许么?也可以。” 裴诀:“……”心上人太奔放了怎么办? 这时,热水送过来了。裴诀试了试水温,对人道:“脏兮兮的,把衣服脱掉。” 沈无事扒啦了两下,把自己脱得只剩下里衣。 裴诀淡定地移过视线。 沈无事偏偏跳到人眼前。 裴诀:“……” 沈无事邀请道:“一起洗澡吗?” 豫王殿下的喉结动了动,艰难道:“你先洗。” 沈无事抱住他,弯着眼睛:“阿诀。” 裴诀:“好了,先洗澡。” 沈无事软绵绵道:“你是不是给我喂迷魂汤了,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呢?” 裴诀对上那双单纯又亮的眼睛,心里的小火苗烧得更旺了。 沈无事勾着他脖子,小声道:“你快些提亲啊。” 裴诀握紧人的腰。 “然后就可以洞房了。”沈无事又小声嘟囔。 裴诀放在人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喉结动了动。 沈无事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喉结,离开时伸出舌尖舔了舔。 裴诀呼吸一紧:“沈无事。” 沈无事和他蹭蹭鼻子,今晚不知怎么回事,一秒钟也不想离开人。 裴诀压着声音:“先松手。” 沈无事不愿意松手,勒得更紧了。 裴诀咬着他的耳垂,暧昧道:“我去找东西。” ……沈无事一下子就松开手了,不敢再浪,甚至试图跳出两丈远。 裴诀扣住他的腰,眉梢挑了挑:“打算临阵脱逃了?” “没有,”沈无事咽了咽口水,佯装淡定,“我怎么可能临阵脱逃?” 裴诀将人打横抱起。 沈无事下意识捂住小燃燃,觉得别扭,又移开了手。 裴诀被逗笑,小心地将人放在浴桶里。 第一次就要在浴桶吗?这么高能?沈无事有些小小的紧张。 裴诀似乎去找东西了,还问了一句:“喜欢什么香味的?” 太可怕了,那种膏药竟然还分香味。沈无事脑子一片空白,开口道:“随你……” 说完又弱弱补充:“其实喜欢清淡一些的味道,不喜欢香味浓郁的。” 裴诀忍着笑的声音传来:“为什么?” 沈无事小声道:“香味那么重,肯定不舒服啊……” 过了会儿,裴诀蹲下,手里拿了个香香的小盒子,盒子里头是香香的块状物。 沈无事看着块状物,震惊道:“怎么这么硬?” 不是说润滑的膏药都是……半凝固的么? 裴诀淡定地将小香块打在他湿的胳膊上,搓泡泡。 沈无事:“……” 沈无事此时特别想往水里钻,太羞了,淹死算了。 空气有些寂静,裴诀故意问:“这个香味满意么?” 沈无事低着脑袋:“还行……” 裴诀忍着笑:“不硬吧?” 沈无事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嗯……” 裴诀慢悠悠道:“舒服么?” 沈无事:“……”这个人怎么这么坏? 裴诀揉了揉人脑袋,将手上的泡泡抹在那秀气的鼻尖上:“刚才不是挺浪的?” “污浊,”沈无事红着脸,反驳道,“我分明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做出来的举动,很纯洁的。” 裴诀:“情到深处就舔别人的喉结?” 沈无事:“……” 裴诀意味深长道:“记住了,你喜欢香味清淡的。” 沈无事:“……” 看来某人这次没有准备膏药,沈无事一下子里不怕了,甚至还在心里教训了裴诀一番。 竟然不准备膏药?知不知道你在谈恋爱,随时有可能擦枪走火? 沈无事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机会转瞬即逝呐。” 裴诀:“……” 沈无事拍了拍王爷的肩膀:“下一次可能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裴诀:“……” 沈无事忍着笑,幸灾乐祸:“豫王殿下好可怜。” 裴诀看向人,淡定道:“本王是不是不应该放过你?” 沈无事仰着脸,天不怕地不怕:“但你没准备东西。” 裴诀平静道:“你介意用其它东西么?” 比如——?沈无事眨眨眼睛,脑子一时间有些短路。 裴诀慢悠悠道:“刚才的小香块融化后就挺适合的,或者还有其它——” 沈无事暗道不好,忙道:“很介意,极其介意。” 裴诀:“但是机会转瞬即逝。” 沈无事:“……”某人真的好黑。 沈无事严肃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夫人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裴诀看着他。 沈无事硬着头皮道:“很快就会有下次了。” 裴诀刮了刮人的鼻子,心情很好地给心上人洗澡,又将人擦干,裹在干净的里衣里。 沈无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豫王殿下洗澡,穿衣服。 “阿诀,”沈无事看着他,不知为何突发感叹,“我都没什么能为你做的。” “谁说没有?”裴诀揉了揉人脑袋,“请教你一个问题。” “好。”沈无事点点头,眼神认真。 裴诀平静地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内容是关于那位和自己亲密无间的心上人的。 裴诀说自己有一位胖胖的心上人。 ……沈无事额角一跳,忍住,要心平气和,不是在说自己。 裴诀看向他,刻意又重复了一遍,非常之用心良苦。 沈无事:“……”你才胖!出口就诽谤别人,耳朵还想不想要了? 裴诀接着道,心上人宁可偷偷拿东西也不告诉他,伤了他的心。他曾经一度以为要被散伙了,郁郁寡欢。 最让人忍受不了的是,他那位心上人特别喜欢挑火。 沈无事:“……” 裴诀看着他:“你说怎么办?” 沈无事小声道:“挠他痒痒好了。” 裴诀:“不挠,太幼稚。” 沈无事:“……”前几日乐此不疲地挠我痒痒的怕是鬼? 沈无事小声道:“那敲他额头好了。” 裴诀:“太暴力,不忍心,毕竟是心上人。” 沈无事小声道:“多讨几个亲亲好了。” 裴诀很挑剔:“太色情,而且没有效果。” 沈无事小声道:“那让他暖被窝好了,天寒地冻的,暖被窝最残忍了!” 裴诀:“被窝是热的。” “真的吗?”沈无事开心地拉着人,“想睡,我们什么时候睡觉啊?” “待会儿,”裴诀平静道,“不要转移话题。” 沈无事:“……” 沈无事从来没见过有人自己给自己挖坑的,还挖得这么尽心尽力:“让他声情并茂地念情书给你听。” 裴诀:“知道心意就行,不必专门念,本王不是注重形式的人。” “……,”沈无事残忍道,“禁他足,断他小点心,取消摸腹肌福利,让他睡厨房,成天分配粗活。” 裴诀善良道:“本王哪里忍心?” 沈无事仰起脸,感动地抽了抽鼻子:“那就不惩罚了。” 裴诀瘫着脸:“不行,好不容易逮着机会。” 沈无事:“……”虚假夫夫情,人心隔肚皮,谈个鬼恋爱。 裴诀:“嗯?” 沈无事红着耳朵:“打他屁股!” 裴诀这次没有立刻否认。 但沈无事说完就怂得自行否认了:“不行不行,这个太不妥了,我极其不建议这样做,又幼稚又暴力又色情还充斥着浓浓的形式主义。” 而且会对被打者造成极大的心理伤害。 裴诀开口了:“但本王觉得不错。” 沈无事:“……” 裴诀:“趴下。” 第39章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无事心情复杂,干脆耍赖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坦然地转移话题:“王爷真是玉树临风人见人爱,不知道有几个心上人?” “一个,”裴诀捏了捏他的脸,把话题重新拉回来,“趴下。” 沈无事:“……” 就不趴。沈无事正气凛然地捏着衣角,和他对视,眼神里是簇簇的小火苗。 裴诀今日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恶趣味的特别明显:“只轻轻打一下。” 闭嘴,一下都不行。沈无事干脆拿手护住了屁股。 裴诀幽幽道:“对了,我那心上人还说话不算数。” “什么?”沈无事立刻捂紧耳朵,小眼神认真,“你在自言自语什么?我听不到。” 裴诀了然,惋惜道:“听不到就算了,可惜了王府那些点心和小阁楼里的宝贝。” 沈无事闻言立刻变了副脸,眼睛放光,嘴巴都张大了,往人怀里蹭:“吃点心对你牙齿不好,给我吃吧。还有,玩物丧志,让阁楼里的那些宝贝尽管祸害我。” 裴诀温柔地摸摸他的头,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沈无事脸上的笑逐渐消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活动了一下筋骨,胳膊撑在床上,烈士就义般抬高屁股,身体还晃晃悠悠的。 裴诀看了两秒,一把将他捞到怀里,埋在他脖颈间低笑。 “大丈夫说话算数,”沈无事顿了一下,幽幽道,“不然某人总对自己的心上人有微词。” 裴诀亲了亲他的脸,忍着笑:“嗯?” 沈无事清清嗓子,毫不在意地看着房梁:“听说你有一位胖胖的心上人,还说话不算数?” 裴诀淡定地捏捏怀里人软乎乎的肚子:“谁造的谣?” 沈无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酷地看着造谣者。 裴诀轻轻捏着他下巴,由衷赞美道:“我心上人分明仪表堂堂,不食人间烟火。” 沈无事眼珠子黑黑的,盘算着如何搜刮王府的点心和宝贝,没有一点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趁着王爷沉迷在自己不食人间烟火的独特气质中,沈无事翻身趴在他胸膛上,勾着腿,正打算对人眨眨眼睛,乘胜追击,好好勾引一番。 但不小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鼻子都红了,变得有些傻。 裴诀整个心都被戳中了,亲了亲他的鼻尖:“一看就是喝露水长大的。” ……露水你个鬼!你们全家都是喝露水长大的。沈无事在心里吐槽色令智昏,趁机道:“给我把城里的点心铺都买下来。” 裴诀:“好。” 沈无事拿脚趾头碰了碰人,霸道道:“要以我的姓氏命名。” 裴诀:“好,沈氏糕点。” 沈无事打了个哆嗦,被这鬼名字难听到了,立刻就改变了主意,仿佛反复无常说风就是雨很难取悦的霍乱朝纲狐狸精:“算了。” “依你。”裴诀也跟着改变主意。 “……,”沈无事痛心疾首道,“太不争气了,没一点点分辨能力。” 裴诀亲他的脸,看上去真的没有分辨能力了。 “保持理智,”沈无事推开他的脸,严肃道,“你在美色面前真是太容易迷失了。” 裴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捏捏人的腮帮子。 沈无事试探道:“说的这么好有什么用,反正还是要打我屁股的。” 裴诀失笑,把他搂到怀里,轻声道:“改变主意了,睡觉。” “嗯?”沈无事从他怀里扬起脸,眨眨眼睛,“这么好的吗?” “没办法,”裴诀低头,亲了亲人白净的脸颊,“心上人的态度太好了,舍不得惩罚。” 沈无事态度更加好了,甚至给王爷按了按肩膀,异想天开道:“那以后也不要挠痒痒了,一天只亲一次。” 裴诀将人裹在被子里,凑过去和他额头相抵:“嗯,听你的。” 沈无事骨头都酥了,不知道是因为热乎乎的被窝,还是因为自己耳边带有磁性的声音。他伸了伸腿,脚底又软又暖和,当即就确定是因为前者。 豫王殿下不知道自己跟热被窝比了比,还输了,心满意足地抱着怀里的大宝贝。 沈无事信了裴诀的一系列鬼话,暖暖和和、安安心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裴诀不在身旁。沈无事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光着胳膊,低头一看,浑身都光溜溜的。 ……什么时候被扒的?沈无事只好裹着被子,蹦蹦跳跳地满世界找自己衣服。 最后在衣柜最里头很隐蔽的地方发现了自己的衣服,一看就是被人精心藏到里头的。 真是煞费苦心。 沈无事在心里骂着裴诀幼稚,七手八脚地穿好衣裳,推开房门叫洗漱的热水。 而此时,裴诀正在书房争分夺秒地看书,严谨的工具书,龙阳房事考之类的。 当沈无事在香甜的睡梦中打着小呼时,书房里却灯火通明,反差之大,催人泪下。 王爷觉得自己学到了不少甜言蜜语和情话,能让喜欢的人【酥到脸红、难以离开自己、甚至下一秒就想以身相许】的那种。 回房后,裴诀本以为会看到沈无事一丝不挂、面红耳赤的香艳画面,没想到会迎来一顿气势汹汹的揪耳朵。 ……藏在衣柜里都能找到,是自己大意了。王爷面无表情地想。 沈无事教训了裴诀一顿,告诉他偷偷把别人脱光,藏起衣服是多么恶劣的行为。 但裴诀压根没听进去,觉得这样吵吵闹闹的挺好,亲了亲沈无事有些湿的鬓角。 沈无事正在凶人,突然被亲了一口,气势弱了一大截,话都不会说了。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裴诀轻抚他的脸:“怎么起这么早?” 沈无事看了眼亮堂堂明晃晃的窗外,震惊于王爷的睁眼说瞎话。 裴诀不知安的什么心,劝他再多睡一会儿。 “……不了,”沈无事成熟地摆摆手,“我也不是那种喜欢睡懒觉的人。” 裴诀:“刚起床不累么?” “……”这是什么鬼逻辑? 裴诀循循善诱:“偶尔赖床无可厚非,最多算修身养性。” “不要助长我的懒惰气焰——”话说到一半,便被人蛮横不讲理地推倒在软绵绵的床上,立刻舒服地哼了一声。 裴诀虚压着人,和人额头相抵。 沈无事经不起诱惑,于是轻咳一声,勉为其难地蹬掉鞋子:“那我就给王爷一个面子,在床上多赖一会儿。” 裴诀顺着杆子往上爬:“不如再给本王一个面子,早日成亲如何?” 这话题也拐得太生硬了吧。沈无事心里鄙视,耳朵却红了,小声地哼了一声:“不如何。” 裴诀蹭了蹭他的鼻子,刻意压低的声音格外勾人:“不再考虑考虑?” 沈无事便考虑了一下,然后别别扭扭道:“凭什么你让早日成亲就早日成亲?” 裴诀大言不惭:“凭本王的美色。” ……沈无事盯着豫王殿下很好看的脸,伸手扯了扯,严肃道:“美色能当饭吃吗?” 裴诀捉住他的手,不知羞耻地继续道:“可以,秀色可餐。” 沈无事无比嫌弃,努力离王爷远远的。 裴诀握住那柔韧的腰肢,屈了屈手指头,戳他腰间的痒痒肉。 “啊!”沈无事猝不及防被挠了,叫着乱躲,嘴里道,“我嚎这一嗓子,王府上下都知道王爷大清早的在逼婚,不出一时辰,全王城都知道了。你还要不要面子?” 裴诀淡定地反问:“要面子会有夫人么?” ……沈无事被噎住,张了张口,无话可说。 裴诀亲了亲他的脸:“那一言为定。” ……被强买强卖的沈燃燃沮丧地低下了头,大清早的实在不想说话。 裴诀亲了亲他的鼻尖,终于放过了人:“懒虫,快起床。” 沈无事抬脚蹬他:“我早就起床了,分明是你又把我拖上床的!” 裴诀捉住沈无事的脚,往鞋子里塞,理所当然道:“终身大事不都是在床上商量?”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耐心道:“你听谁瞎扯的?” 王爷博览群书,颇为自豪:“自己总结的。” “……”沈无事身心俱疲地打发裴诀去叠被子,自己跳下床,整理被揉皱的衣裳。 裴诀叠好被子,看着正在系衣带的人,想起了自己汲取了一早上的知识,紧张之余跃跃欲试。 沈无事正在思考要不下午去看看谢盟主昨日所提之事,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问你一个问题。” 沈无事稍微侧了头,毫无戒心地扭过身看他。 只听裴诀道:“你哪里比较敏感?” 沈无事忍住想拍人脑袋的冲动,淡定道:“心灵。” 裴诀眼里多了点笑意,刮了刮人的鼻尖:“真看不出。” “那是,”沈无事扬起脑袋,“你看不出的地方多着呢。” “的确,”裴诀也很同意,暧昧地咬他耳朵,语焉不详,“有些地方要深入了解才能知道。” ……沈无事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整个人都楞在那儿,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 裴诀捉住他的手,一副事态尽在自己把握之中的自信模样,不急不缓道:“内心很触动么?” 沈无事:“……” 裴诀摸了摸他的侧脸,眉头一皱:“怎么没脸红?” 沈无事的脸唰地红了,凶道:“我为什么要脸红!” 这人为何一大早就要没羞没躁地乱说荤段子,还要让我配合他脸红? 卖了吧,贱卖,一斤十文。就是不知道哪里有收被遗弃的心上人的? 第40章 沈小公子有个心上人,高岭之花的那种,面瘫脸,不苟言笑。可最近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频频面无表情地讲荤段子,不知道打一顿能改过来么? 沈无事吃掉最后一块点心,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脑袋枕着桌子上,认真地思考上头这个问题。 桌子上堆了一大堆书,不用想就很枯燥,沈无事都懒得瞟。裴诀正在桌前翻着,神色清冷,给了沈无事一种他家王爷天下第一冷酷的错觉。 这人一天天看的都是什么无聊读物,自己改天好请他看些图文并茂的专门讨论生命大和谐的话本。 沈无事歪着脑袋,在心里乐滋滋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又盯着他家王爷走了会儿神,看了眼窗外,挪了挪屁股,想先撤。 还没离开椅子就被人发现了,一把拉回怀里,腰也被紧紧环住。 沈无事主动转过身,面对面坐在裴诀怀里,无辜地亲了他一口。 裴诀揩去他嘴角的点心渣,平静道:“不打招呼去哪儿?” “去透风,”沈无事认真道,“被王爷迷得晕头转向的,快要失去理智了,急需新鲜空气。” 裴诀轻轻摩挲那红红的嘴唇,给他渡了一些新鲜空气过去,然后被某人舌尖的甜味甜得太阳穴疼,缓了好半天。 沈无事忍着笑,幸灾乐祸地凑过去瞧裴诀的表情:“怎么了?还好么?” ……这傻子是吃了多少糖?舌尖的甜腻挥之不去,裴诀忍不住怀疑自己亲了个成了精的小点心,还是在糖里滚了整整两圈、表面裹了双倍糖的那种。 小点心还在得意自己的战斗力,嘚瑟道:“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说着就努起嘴,张牙舞爪地吓唬着要亲他。 裴诀抬手捏住人的腮帮子,对准他的嘴唇亲了一口。 “大胆,”沈无事腮帮子被捏着,含糊不清道,“信不信我甜哭你。” 裴诀凑近,鼻尖挨上他的鼻尖,想看看他如何甜哭自己。 沈无事作势要亲他,却被人先按着后脑勺吻住。一吻完毕,两人的距离分开了一些,沈无事眨眨眼睛:“不怕甜么?” 裴诀失笑。 沈无事看着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很破坏气氛道:“这几日可能见不了面了。” 裴诀以为是因为自己对很甜的点心有偏见,便按住他的腰,真诚道:“不算甜,可以接受更甜。” “不是,”沈无事忍着笑,“去别的地方调查事情。” 裴诀瘫着脸:“哦。” “给你多抱一会儿。”沈无事笑嘻嘻地抱着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外出奔波养家糊口的家庭顶梁柱,临走时安慰小娇妻不要思念自己。 裴诀低头看着他:“光是多抱一会儿?” 沈无事只好捧着他的脸,胡乱地亲了好多下,亲完就跑:“王爷保重,我先撤了。” 裴诀快速按住人的腰,又开始了:“头晕。” “……少来,”沈无事被迫重新坐到人怀里,腰被勒得死紧,“好好的为何头晕?” 裴诀一本正经地瞎扯:“本王晕糖。”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裴诀看着他眼睛,坦然而严肃道:“本王晕糖。” “……”沈无事震惊于某人的胡说八道。 “多抱一会儿就好。”裴诀的下巴抵在沈无事的肩膀上,长胳膊环着沈无事的腰,时不时指挥沈无事动动手指头翻书。 特别巨婴。 沈无事认命般坐在王爷怀里,垂头看了眼书,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爷晕糖不知真假,但自己晕书是真的。 裴诀使唤了一会儿,总算放过他:“待会儿让人带你去小阁楼,看有没有喜欢的。” 沈无事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喜欢就可以直接抱走么?” 裴诀轻笑,亲了他一下:“可以。” 沈无事想了想,兴奋地从裴诀怀里跳出来,张开手臂环住裴诀,使劲抱了抱。 裴诀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沈无事仰起脸,懊恼道:“抱不动。” 裴诀的唇角慢慢勾起,眸里漾着笑意,如同平静的深潭被突然闯入的小碎光搅出一片星河,温柔又深邃。 虽然动作不怎么温柔。 沈无事显然低估了自己突如其来的告白所带来的影响,直到被禁锢得透不过气才赶紧松开手,凶凶地拍裴诀:“我说那话的重点是你太大只了!” 裴诀不听:“重点是喜欢本王。” 沈无事也没有否认,淡定道:“对,你不知道吗?” 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腰快被勒断了。 “……”你是蛇变的吗?动不动就勒人的腰。 豫王殿下心情很好,顺着他道:“羡慕你们小只的人。” ……这就涉及人身攻击了。 沈无事忍着打他脑袋的冲动,凶巴巴道:“我该大的地方还是非常大的。” “比如?”裴诀明知故问。 沈无事严肃道:“比如我的人格就很高大。” 裴诀愣了一下,被逗笑。 沈无事又伸出手指头戳戳他的腰,教训道:“脑子里成天都装的什么?别瞎想。”自己说惹人遐想的话,反过来倒怪别人瞎想。 裴诀凑近在他脸上啄了一下,轻声道:“没瞎想,成天都在想你。” 沈无事脸一红,好半天才道:“少来,我不吃这一套,裴诀你真是学坏了。” 裴诀:“我还学到了其它的。” 沈无事心里卧槽了一下,干笑一声就想跑:“什么其它的不其它的我听不懂。天色不早了,再三四五六个时辰就黑了,我先走了——” 裴诀把人拉回来,很简单易懂身体力行地给他拿小燃燃解释了一下。 沈无事吓得魂飞魄散:“啊啊啊裴诀你矜持点。” 裴诀戳了一下他的腰。 沈无事像个复读娃娃一样:“啊啊啊裴诀你矜持点。” 裴诀忍着笑,轻轻松开怀里的人。 沈无事一被松开,就立刻往后一跳,嘴上可一点儿都不怂,不长记性道:“是不是特别羡慕,自愧不如,在我面前自卑得抬不起头来?没事没事,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我这条件的,想开点。” 裴诀不语,伸手又去拉他,想再示范一遍学到的东西。 沈无事脸一红,快速按住他手腕。 裴诀看他这模样,不再逗他,顺着他的话道:“的确羡慕。” 沈无事嘚瑟道:“哼,羡慕早了,哪天真刀真枪时才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的羡慕。” 裴诀把他拉到怀里,用哄骗小孩的口吻道:“好,本王很期待。” 沈无事被哄住了,得意地翘着尾巴,甚至都勾勒好了自己在床上立夫纲,正家风的画面。 却不知裴诀看向他的眼神越来越深。 ——到时候可不要是哭着正家风。 第41章 从王府出来已是正午,沈无事打了个哈欠,抬手挑开马车的帘子,趴过去看外头的天色。 大块的云堆积在一起,灰压压的,让人怀疑它下一秒就能沉下来。 这几日和裴诀没羞没躁,都不知道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昨日去谢盟主那儿,才知道暗潮涌动。 这城虽然偏僻,但民风开放,比想象中热闹得多。街边摆了不少五花八门的东西,一位江湖郎中坐在窄巷口的藤椅上,逢人便吆喝。 沈无事走了过去,想借着买东西的机会跟人打听一下这地方。 卖药老头一看有生意来了,立刻打起精神,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沈无事走近才看到了招牌上的大字:回春丸。 那位江湖郎中说:“老夫这回春丸是祖传的,专治男子那些难以启齿的毛病,放心,老夫在小巷头摆摊十几年,绝对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沈无事:“在下——” “不瞒您说,”那人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城主用了多说好。” 沈无事:“……” 沈无事随便买了一个小瓶子,随口唠嗑:“附近有什么歇脚的地方?” “公子是外地人吧,”卖药的老头刚成交了笔生意,心情不错,“前头不远处有家客栈,紧挨着还有座青楼,那里的姑娘各个水灵。” 没等沈无事说话,那人又道:“我们这孤北城乱,打劫的山匪特别凶,老夫这里还有防身的药,公子需要不?” 沈无事:“不了——” “不然买些刀疤贴上?”卖药老头信誓旦旦道,“山匪真的特别凶。” “……,”沈无事一边挑东西一边漫不经心道,“听说最近不太太平啊。” “可不,”那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别看白天热闹,晚上可没人敢出来。” 沈无事随意把玩手里的小瓶子,听他说着。 “最西头的破庙一直闹鬼,这两天还发生了一起命案,听说血都被吸干了,”老头说得有眉有眼的,看沈无事皱起眉头,又神秘兮兮道,“公子要不来张护身符?” “……”业务真广。 西边的破庙外头,十几个官兵模样的人围在附近,白天戒备森严,闲杂人等一概不能入内。 天色稍微黑时,戒备松懈了一些,几个人守在门口,轮流值班,一人发着牢骚:“什么鬼差事,大半夜的也不让人消停。” 沈无事在树后看了好一会儿,趁他们聚在一起摇骰子,没人注意,悄悄地溜进去。 尸体看上去就是皮包骨头,铁青发黑,多看一眼都瘆得慌。尤其是在光线微弱的晚上,幸好外头那群人摇骰子的声音够响。 沈无事起身,脚步很轻,借着微弱的光四处看了看,在不远处的角落发现了很小的黑色的东西,像是蜷缩着的蚂蚁,他小心翼翼地包起来。 大晚上的什么也发现不了什么。沈无事正欲离开,突然余光瞟到了墙壁,被什么东西所吸引。 他走过去,发现墙壁的夹缝里露出一小截白布。 沈无事一下子就想起这破庙闹鬼,一边摸着腰间的剑,一边试着去碰那堵墙。没想到墙竟然真的晃了晃,沈无事轻轻推开,眼前猛地突然出现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宽大的白布衣服都要拖到地上了。 沈无事皱眉,拿剑直指装神弄鬼的东西,正打算开口。 没想到那脑袋瑟瑟发抖,拿手拨开挡着脸的头发,忙道:“饶命饶命——” 沈无事:“你是什么人?” “我是好人!”那人低声道,“千万别把我交出去,我就偷吃偷吃祭品,没干过什么坏事!” ……沈无事往外头看了一眼,守卫只顾玩骰子,没注意到里头的动静。 那人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千万别把我送到城主府!不然就完了!” 沈无事想了想,对他道:“跟着我。” 路边的小面摊上,那人吃了一碗又一碗的面,吃相略为豪放。 之前的鬼是这人假扮的,他称自己只是单纯地吓唬人,吃吃庙里的祭品。事发那天,他清晨从暗格里出来才发现尸体。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城主府的人就守在外头了。 他没法子出去,也不敢出去,躲在这个暗格里头已经快两天没吃饭,饿得是前胸贴后背。 那人呼噜呼噜吃着面,含糊不清道:“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我们老大。” “你们老大?” “没错,我们老大就是大名鼎鼎的玉面风流小白龙。” 沈无事:“……” 原来这人是附近富贵寨的山匪,这年头做山贼都不能养家糊口,他为了维持生计在庙里扮鬼,忽悠忽悠人,吃吃祭品。 那人感激地看着他:“我们老大最讨厌城主,他要是知道我落到城主手里,肯定会觉得我丢了他的脸!” ……沈无事避开那人的浮夸眼神。 “我们富贵寨名气很大,初来乍到我们罩着你,绝对没人敢惹。”那人吸溜着面,很快又吃了一碗,“我们老大热情好客,什么都知道,你有任何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他。” 那人一路上都在跟沈无事吹嘘他们清贫但高雅的寨子。沈无事根据他饱含深情的描述,很快就推出了真实情况。 富贵寨秉着无恶不作的宗旨,终极目标是让别人看到他们就哆嗦。 但说来也可怜。 他们偷小孩、抢新媳妇、拦劫马车……无恶不作,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玉面风流小白龙是山贼老大,他自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时常在深夜里分析失败的原因。 那是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一手下光鲜亮丽地去采花,结果被那位长得柔弱的姑娘举着菜刀从街头追杀到结尾,最后被踩在脚下哭着道歉。 之前也培养了一个采花的,第一次采花时就被人反采了,抱着屁股哭了几天,最后还是那人找上门把他领了回去过日子。 寨里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兄弟们走的走跑的跑,冷冷清清,总是留不住人。 富贵寨门口有只半破的石狮子,狰狞邪恶一看就很不好惹。 一阵风刮过,冷冷清清,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山贼窝。 这几日寨里又揭不开锅了,玉面风流小白龙大发脾气:“一群猪!” 一群猪屏气凝神不敢说话。 玉面风流小白龙指着他们,恨铁不成钢:“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我玉面风流小白龙的名号就是被你们毁的!” ……沈无事踏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老大!”破庙里那人眼里是崇拜的光芒,跑过去抱拳道。 玉面风流小白龙一眼就瞧见了一旁的沈无事:“这位是?” 那人咧着嘴:“这位是沈公子,帮了小弟的大忙,我跟他讲了你的事迹后,他非常仰慕你!” “……”沈无事冲他颔首,礼貌一笑。 “不敢不敢,”小白龙谦虚地摆了摆手,“沈兄是外地人吧,找我真是找对了人。” 玉面风流小白龙拿起毛笔,随手就是一副孤北城的地图,城主府,富贵寨,西头的破庙,客栈,青楼,赌场,树林……一一都有标注。 据玉面风流小白龙所说,孤北城的城主叫钱多,顾名思义特别有钱。但人品很不好,模样吓人,凶残无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娶不到媳妇,富贵寨上下都不喜欢他。 关于城主流传最广的说法就是他有难言之隐。虽然不知道这种说法是从哪里来的,大街小巷都心照不宣,对城主是既同情又爱戴。 连城里那个卖药的老头都治不好他,可见是顽疾。 但自己的富贵寨历史悠久,富有文化底蕴,孤北城的人提起无不称赞。 “城主府离寨子挺近,来回也就半个多时辰。我以前经常去——”小白龙正了正神色,“刺探敌情。” “对了,还有这个林子,”小白龙在森林标志上画了个圈,“据说有野兽出没,专门掳未出阁的好看姑娘,不过这段时间没那么猖獗了。” 说实话,野兽猖獗的那段时间,玉面风流小白龙就时常担心如花似玉的自己会被虏去。 沈无事打听了一下出现干尸的那个破庙。 “你说西头的庙里头?”小白龙道,“那个人是这儿的猎户,老实巴交的一个人。不过这些事不用我们操心,城主府的那群废物正在调查。” 玉面风流小白龙热情道:“天色已晚,沈兄不如就在寨子里住下。” 玉面小白龙一向厚道,不由分说就吩咐人给沈无事安排了他们寨子里最好的房间。 沈无事向他道了谢。 寨子的条件较为艰苦,经常揭不开锅。大家都悄悄地搞副业,不然都活不下去。扮鬼的扮鬼,碰瓷的碰瓷,色.诱的色.诱,做买卖的做买卖,种田的种田。 只有玉面风流小白龙一个人心无旁骛地坚守阵地,很孤勇。 小白龙熬夜制定了山贼长治久安发展规划,第二天早上早早把大家叫起来,进行了慷慨激昂的演讲。 首先,山贼的尊严不能丢,最起码一个月打劫一次,不管结果如何。 其次,大家要齐心协力一致对抗以钱城主为代表的城主府,不能向对那种黑暗腐朽实力低头。 …… 玉面风流小白龙在上头慷慨激昂,下头打呼声此起彼伏。 沈无事打了个哈欠,费力地抬起眼皮。 玉面小白龙给大家分配着任务,这位负责采花,这位负责偷东西,这位负责色.诱,这位负责碰瓷。 但大家的积极性都不高,蔫蔫的。 “报!”出去打探的手下闯进来,抱拳道,“老大,有台奢华气派的轿子进了城!” 小白龙好长时间没碰见过大买卖了,眼里一亮:“情况怎么样?他们几个人?” 为了激起兄弟们的打劫欲,要尽量说得豪华,这是小白龙一直告诫他们的。 于是那位手下斟酌了一下,开口道:“马车壁镶着珍珠翡翠和宝玉琉璃,走起路来叮当叮当响,整个轿子都闪闪发光。还有,只有四个轿夫。” 小白龙拍案而起:“知道这地方有山贼出没,还敢这样堂而皇之,分明是不把我玉面风流小白龙放在眼里!” 说完霸气地挑了十几来号人,准备偷偷行动。 这时,沈无事右眼皮跳了一下,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正打算拒绝一同前往。 “沈兄。”玉面风流小白龙亲切地看向他,很明显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沈无事正欲开口。 “沈兄莫不是要拒绝我?”小白龙露出了十分脆弱害怕受伤的我见犹怜的神色。 沈无事:“……” 小道上,不远处的马车虽然没有当初打探之人描述的那么浮夸,但一看就知道是头肥羊。一群人在树丛里埋伏着,沈无事的右眼莫名又跳了跳。 马车慢慢驶近,沈无事发现坐在前面的马夫有些眼熟,应该在哪儿见过。 快靠近时,玉面风流小白龙看准时机,压低声音,发号施令:“大家一年的伙食就靠今天了!” 话音刚落,其他人都士气高昂地冲了上去。 马夫没料到这种突发状况,猛地拉紧缰绳,马发出清亮的嘶鸣,车轮在地上撵过深深的印子,堪堪停了下来。 “怎么了?”马车里传来一个声音。 第42章 这声音???沈无事心里一蹬,莫非是我思念过度产生的错觉? 马夫恭敬地回答:“跳出来一群打劫的。” 玉面风流小白龙清清嗓子,整理了一下仪表,带领着一帮弟兄们嚣张地喊道:“此路是我——” 话还没说完,不知从哪儿飞出来一群侍卫,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大家伙被这种架势吓得都不敢说话。 帘子里的人掀开了帘子,从马车里走下来。 沈无事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暗道不好,快速低下脑袋。 王爷怎么也来了这里?沈无事垂着脑袋,莫名紧张。 裴诀的目光从人群中轻描淡写地扫过,突然眉头一皱,停留在队末某个奇怪的人身上。 千万不要认出来,我脑袋还可以低得再低点。沈无事很谦卑地继续低脑袋。 侍卫抱拳道:“需不需要属下将他们送去官府?” 裴诀没作回应,看着某个脑袋都要低在地上的人,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迟迟等不到动静,沈无事忍不住抬头,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刚抬头就和人的视线碰到了一起,又快速低下头。 裴诀瞧到他的模样后,怔了一下,淡定地看向别处,掩去眼里的笑意。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正胡思乱想着,上方传来一个声音:“过来一下。” 沈无事迷茫地抬起头,对上裴诀的眼神。那个眼神直白地告诉他:没错,就是你。 沈无事握着拳,苦逼地穿过人群。 大家伙齐刷刷地看向沈无事,眼神痛苦而怜悯,暗自为自家兄弟捏了一把汗! 众目睽睽之下,沈无事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可以称得上是不卑不亢。 裴诀盯着某个不知为何混在山贼窝里的人,嘴角有了点弧度,眼睛却不再看他,淡定地看向别处。 “……”有什么好笑的? 沈无事在脑子里排练了一遍,预想了裴诀可能会说的所有话。比如,阁下看着有些眼熟、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这幅打扮、肉麻的话还可能会偷亲他一下。但万万没想到裴诀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叫相公。”裴诀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沈无事:“……” 裴诀看着前方,淡淡道:“城主府就在不远处,本王正好过去,不然带着你们?” 威胁!不顾夫夫情分的赤.裸.裸的威胁!沈无事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冷漠无情的世界。 “叫相公就放过你们。”裴诀神色仍没变化,只不过说这话时贴心地往沈无事耳边凑了一些,方便他能听清。 其余人都很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在心里为沈无事捏了把汗。 ……沈无事感觉自己一家之主的尊严被践踏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将来我要你在床上给我叫一百遍相公,一百遍,一遍都不能少。 沈无事冷漠道:“相公。” 裴诀很满意,抬手示意侍卫们都散去。 我记住了。沈无事瞪着他,耳根发烫。 后者忽视他的目光,心情不错地丢下一句话:“晚上来城主府找我。” 你想得美,我不会来的。沈无事在心里恶狠狠地想。 待人走了以后,大家伙围着他,纷纷惊奇道:“他对你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我们?” ……因为我叫了他一声相公。这么丢脸的事当然不能四处宣扬。沈无事严肃道:“他说让我们洗心革面,回头是岸。” 虽然这次又失败了,但大家早就已经习惯,回去后该吃吃该喝喝。沈无事迂回地打听有关城主府的情况。 玉面风流小白龙照例将城主府评判了一通,说城主府的每间房子都漏水! 沈无事被吓了一跳。 小白龙拿起毛笔,随手又是一副城主府的内部构造图,正厅、卧房、客房、书房、温泉……标注得一清二楚,可见非常熟悉了。 夜深人静,沈无事悄悄离开寨子,偷溜到城主府。城主府确实离这儿不远,沈无事翻过墙,踱了半天才踱到亮着灯的客房,推了推窗。 沈无事熟练地翻窗跳进去,刚落地就看到了仅穿着里衣的人。 穿得这么风骚干什么?沈无事险些没把持住,幸好还记得某人白天的恶劣行为,于是不可一世地抱着胳膊,脸都要仰到天上去:“叫我来干嘛?” 裴诀完全忘了白天是怎样威胁他的,走过去,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沈无事幽幽道:“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裴诀:“……” 沈无事耿耿于怀:“我问你,当时我头都低那么低了,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再低得低点就认不出了。裴诀摸人头发,虚伪道:“当然是因为你独一无二的气质。” 沈无事脸红,真的好长时间没被人赞美过了,还贪心地想听更多,便问:“什么气质?” “傻气。”裴诀在他耳朵忍着笑。 沈无事:“……” 沈无事揍他:“你才傻,你最傻了。你就是嫉妒我的冷艳仙气!” 裴诀被逗笑,轻轻捏他的脸:“让我看看。” 沈无事冷艳地不想看他。 裴诀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真仙,怕不是神仙变的。” 沈无事隐形的短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裴诀揉揉他的头发:“好了,快洗澡。” 屏风后是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沈无事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当然裴诀才是羊。 “你听过羊入虎口吗?”沈无事坏笑着凑近,盯着裴诀好看的脸,轻佻道,“小羊羔。” 王爷淡定地用手试洗澡水的温度,看上去相当清心寡欲:“趁热洗。” 沈无事叹了口气,慢悠悠道:“今天被人威胁了,此时特别累,不想动。” 说完就尊贵又娇气地抬起胳膊。 裴诀忍着笑,亲自帮他解衣带。 “可以了,”沈无事按住自己的里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先转过去。” 裴诀淡定地转过身。 沈无事七手八脚将自己扒光,伸腿迈进水里,只露出个脑袋。 裴诀本来没打算趁这人洗澡时欺负他,但没想到某个热衷于惹火的人竟主动喊了声:“可以了。” 裴诀看向白白嫩嫩的沈无事:“嗯?” 沈无事认真道:“你忘了白天我被人威胁了,累得动不了吗?” 裴诀只好走过去,蹲在浴桶旁,和他平视。 沈无事兴奋地看着王爷,就像看着任自己宰割的小肥羊。 不过很快就知道自己才是小羊羔,裴诀是披着羊皮的狼。 裴诀尽职尽责地给他洗澡,手指碰到胳膊上时,沈无事轻轻哆嗦了一下,脸也不争气地红了,不自然地缩回胳膊,轻咳一声:“算了,不用帮我洗了。” 裴诀很坚持:“不行,你累得不能动。” “能动能动。”沈无事赶紧挥了挥胳膊,证明自己完全可以动如脱兔。 裴诀按住他胳膊:“不要任性。” 沈无事:“……” 沈无事不说话,空气便安静了一会儿。裴诀突然看着他。 沈无事耳垂又是一红:“怎么了?” 裴诀学着他刚才的口吻道:“你听过羊入虎口么?” 沈无事吓得抱着自己,往浴桶后头缩:“我,我是!我才是小羊羔!” 裴诀不急不慢道:“终于能见识一下某人吹嘘的惊人尺寸了。” 沈无事下意识就想捂,凶巴巴地不让看。 裴诀失笑,摸了摸他的脸,白净的脸上带了几颗滚动的水珠:“你来这儿干什么?” “调查事情,”沈无事胡乱地拿手背抹脸,成熟稳重道,“难道我还能游玩来了?” “本王倒希望你是游玩,”裴诀揩干净他侧脸上的水珠,“怎么会跟山贼混在一起?” 沈无事对他道:“阴差阳错就住在那里了。” “你呢?干什么来了?”沈无事完全放松了警惕,舒舒服服的地往浴桶后壁一靠。 裴诀不经意地瞥一眼水里。 沈无事脸一红,快速拍水,拍得水花四溅:“不许看。” 裴诀淡定地移开视线。 “你一定是跟着我来的,”沈无事用不许狡辩的口吻道,“没想到王爷竟对我迷恋至此。” 裴诀轻笑:“嗯,迷恋你,追随你而来。” 沈无事哼了一声:“情种。” 裴诀忍着笑,顺着他道:“感动么?” 沈无事轻咳一声,手随意地背在身后,整个人看上去玉树临风的:“一点点。” 裴诀给他光溜溜的膀子上浇水,慢悠悠地往水里看了一眼,这次可什么都看到了。 沈无事挺直腰板,气势十足地吼道:“看什么看!自己没有吗!” 第43章 “有,你看么?”王爷深谙礼尚往来之道,下一秒就要宽衣解带。 沈无事快速按住他的手,惊恐万分:“不看!” 裴诀:“嗯?” “……那个,”沈无事不自然地往水里沉了一点,肩膀浸在水里,支支吾吾道,“我不看,我一点儿也不好奇,反正肯定不如我威风。” 裴诀又瞟了一眼,评价道:“并不如你说的那般惊人。” 沈无事气得直拍水,腮帮子鼓鼓的,活像屯了不少粮的小仓鼠。 裴诀:“很——” 沈无事眼睛一眯,警告道:“注意措辞。” 裴诀斟酌了一下:“小巧可爱。” 沈无事羞愤难当,恨不得扯他耳朵,让他凑近仔细瞧一瞧:“你眼拙吧,哪里小巧可爱了?” 裴诀拉过他,在他气鼓鼓的脸上亲了一下,安慰道:“可能刚才真是本王眼拙,不如再认真看一眼?” 沈无事:“……” 沈无事挺直小腰板,严肃地看着裴诀的眼睛,审问道:“我怎么不知道王爷有这种别致的爱好?” 不等裴诀说话,沈无事就抱着胳膊,凶巴巴地质问:“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王爷觉得自己偷看小话本的事被发现了,莫名心虚。 沈无事傲娇道:“我看情况决定还要不要认你这个心上人。” 裴诀面无表情:“没了。” 沈无事凑近,盯了裴诀看了将近一分钟,清秀的眉头皱起。 王爷心里一蹬,面不改色道:“怎么了?” 沈无事嘻嘻一笑:“王爷还挺好看的。” 裴诀:“……” 沈无事清清嗓子,认真道:“不是我害羞,主要是我实在太威风堂堂,怕吓着你。” 裴诀凑近,压低声音:“从哪儿学到的这种词?” “不好意思,”沈无事下巴一扬,“这种词就是为形容我存在的,我天生就会。” 裴诀被逗笑,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两人挨得这么近,一根根的睫毛都能看清,沈无事的手偷偷往下,暗搓搓地准备偷袭裴诀,但还没碰到就一下子僵得面红耳赤。 ……静心沉气深呼吸文明和谐不乱来。 裴诀真的太变.态了,谁碰到他谁被反弹。沈无事逻辑清晰,嗖地缩回手。 裴诀下一秒就按着他的后脑勺亲了上去。 沈无事猝不及防,手在水里胡乱地扑腾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一般,伸手拽住裴诀的衣领。 裴诀往他的方向倾了倾,吻得更深入。在水汽的作用下,空气变得很潮湿。 后来沈无事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抱上床的,黏黏糊糊间,抬起膝盖蹭了蹭裴诀。 裴诀稍微分开两人的距离,目光危险。 沈无事此刻一丝不苟,刚洗完澡身上还香香的,就像一只肥嫩可口的小羊羔。 偏偏小肥羊对自己的处境浑然不觉,仍不知死活地嘴上挑衅:“想要吗?” 裴诀手指头动了动,抬眼警告般看着他。 沈无事眯起眼睛,记仇道:“叫声相公我就帮你。” 说完这句话就神清气爽,感觉仇已经报了一半。 ……裴诀忍无可忍地压住说话的人,伸手把他狠狠掳了一顿,从上到下,专注中间。 沈无事也不服气地伸出魔爪反击。 这场较量以沈无事的求饶告终。 耳边微沉的喘息太过犯规,沈无事的鼻血都要流出来了,只觉得血往下涌。 要不是手酸,他觉得自己还能再让裴诀在自己手上交代几回。 下次真刀真枪时再好好教你做人。沈无事平复着呼吸,虽然手酸,内心却豪情冲天。 沈无事抬眼,发现裴诀在看自己,脑子一抽,开口询问:“舒服吗?”撩惯了,一时没有控制住。 裴诀刚压下去的遇望像即将熄灭的小火苗,被风这么一吹,嗖地又冒了出来。 沈无事靠得这么近,自然什么都能感觉到,立刻闭上眼睛装死。 裴诀:“你呢?” 沈无事从嗓子里哼了一声,很不好伺候的样子:“我吧,还可以。” 毕竟自己硬件条件这么好,必须有追求,不能一摸就爽。 裴诀轻笑,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 “阿诀,”沈无事眨眨眼,不知脑子抽了还是怎么回事就想挑衅人,嘴贱道,“你的手.活.很一般啊。” 裴诀眸色一暗,当即就将他压在身下,手顺着往下,沈无事一下子清醒过来了:“啊!等等等等——我错了!我明天还要出去见人!收回刚才的话!” 裴诀:“嗯?” 沈无事红着耳垂:“不一般,特别好,极其好!是我的问题,是我快!我就是嫉妒你,才会诋毁你的。” 裴诀听得满意,这才松开人。 ……丧失尊严的沈无事脑袋一个劲儿地往被窝里缩。 裴诀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往被窝里钻想干什么?” 沈无事立刻从被窝里出来,露出通红的脸。 裴诀一本正经地说教:“不要动不动从被窝往下钻,容易惹人遐想。” 遐想什么?太不纯洁了。沈无事移开视线,装作听不懂。 裴诀眼里带着很浅的笑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扯过里衣将光溜溜的人裹上。 沈无事抬手,配合裴诀的动作,仰脸看他,辩解道:“这次不公平,我没有穿衣服,处于劣势。” 裴诀:“哦?” 沈无事认真地吹牛:“我穿上衣服很久。” “是么?”裴诀说着就要摸他。 “不行,今日累了,”沈无事身体往后躲,嘴上说得豪气冲天,“来日再战。” 裴诀啧了一下,说话的语气让人很想揍他:“一次就累了。” “不行吗!”沈无事气得拿脚丫踹了踹裴诀的小腿,“我比较金贵,我们金贵的人都这样。” 裴诀把他抱在怀里,顺着他道:“真是长见识了。” 沈无事更加拽了,要不是被人抱在怀里都能上天了:“我因为自己金贵骄傲过吗?” “没有,”裴诀亲了他一下,哄着他,“睡觉。” 但沈无事还是很耿耿于怀,就是睡不着。 “我的那什么状态受很多因素影响,比如说气候,时辰,环境,心情,睡眠,饮食——”沈无事在人怀里足足列了十几种。 裴诀失笑,帮他掖好被角。 “哪天要是逮到个天时地利各个要素都齐全的时机——”沈无事的声音戛然而止,冲着裴诀坏笑。 裴诀:“……” 沈无事:“我能吓死你!” 裴诀冷静道:“乖,不要蹬被子。” 沈无事:“我能吓死你!” 裴诀冷漠道:“本王好怕,快睡觉。” 沈无事终于换上了柔和的表情,亲他一下,软软道:“晚安。” ……和刚才能吓死人的根本不是同一个宝贝。 第44章 山寨中,小白龙计划着带领众兄弟做坏事,例如放把火把城主府烧了。 沈无事昨晚偷了一夜的情,一大早又溜回山寨,来回奔波,精神略显不济,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每次有什么麻烦还不是我出动?”小白龙手往腰上一叉,颇为自负道,“要那个废物城主有何用?!”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 孤北城谁家失窃,城主第一个找的就是他。小白龙人在寨中坐,锅从天上来,气得咬牙切齿,又没有办法,为了摆脱嫌疑,只得连夜找出真正的小偷。 长此以往,城主尝到了甜头,谁家出个什么事,立刻就带一大群人屁颠屁颠地过来问罪,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后来,哪怕没什么事,钱城主心情好了也隔三差五来一次,来了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甚至建议把帘子换成蓝色的,因为他喜欢。 ……小白龙没有一巴掌把人拍出去,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山寨不像山寨,俨然成了一城的保护神,小白龙不想正视这个事实,觉得失去了作为山贼的尊严。 更令人发指的是,钱城主为了讽刺他,还专门给他送来了锦旗,上头写着:为民除害,自愧不如。 沈无事回忆了一下,这几天似乎没有见到寨子里有锦旗。 小白龙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抹桌子挺干净的。” 沈无事:“……” 这样被欺压也不是办法,小白龙也考虑将富贵寨迁徙到别处,但这是他爹留下来的寨子,要走也是把那个城主赶走。小白龙越想越生气。 沈无事看着他,却鬼使神差地想起一个词:“贤内助。” 没想到小白龙一下子就炸毛了:“什么贤内助!我和那个人品奇差的丑八怪很熟吗!贤内助什么贤内助!” ……沈无事吃惊地看着小白龙的脸以惊人的速度红透。 应沈无事的要求,玉面风流小白龙带他去死者居住的地方。那个地方早就被搜查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他们也一无所获。 沈无事问:“他是一个人住么?” 小白龙点点头,突然灵光一闪:“我们或许可以找他的老相好问一问。” 沈无事一愣:“老相好?” “没错,”玉面风流小白龙得意道,“他跟丽春院的小翠姑娘来往密切,巧的是,那姑娘我认识。” 丽春院的老鸨特别泼辣,谁也休想占她的便宜。他们过去时,那位浓妆艳抹的嬷嬷正撸起袖子,叉腰骂客人:“瞧你这个寒酸的鬼样子,还想来老娘这里骗吃骗喝?!” 来人见惹不起,灰头灰脸地溜走了。 “哎呦~”嬷嬷回头看到了两人,热情地迎上来,变脸就像翻书一样。 小白龙凑过去:“小翠姑娘在么?” 嬷嬷笑着挥了挥手里的帕子:“小翠姑娘这几日身体不适,两位不如看看别的姑娘?” 小白龙递过去银子,低声道:“嬷嬷行个方便,我们有要事要问。” 嬷嬷颠了颠银子,看在小白龙是熟人的面子上,放他们过去了。 姑娘们平日里不招呼客人时就住在后院,不同于前头的载歌载舞,后院安静很多。 “你是怎么办事的?”前方,一人嫌弃地骂道,“半天了这么点地方都没打扫好?” 被骂的那个人衣裳破旧,低着头,逆来顺受地挨骂。等人骂完后,又开始继续打扫。 “哎!白小爷怎么带着朋友来了?”骂人的那个看到他俩,打了个招呼。 小白龙道:“我们来看看小翠姑娘。” “这边这边。”那人抬手给他们指路。 待人走后,小白龙说道:“别看丽春院的嬷嬷凶巴巴的,其实是个大好人。多亏了她这样,从来没人敢在她这丽春院撒泼,更没人敢欺负她家姑娘。刚才那个跛脚的人就是她收留的。” 沈无事又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发现那人走路深一脚浅一脚。 “这人可怜啊——”小白龙欲言又止。 沈无事好奇道:“怎么了?” “这人天生腿就有些残疾,”小白龙道,“城里有个没爹没娘的姑娘被他救了,两人一来二往,惺惺相惜,互相有了好感。” 沈无事听着他讲述。 “那姑娘倾心于他,但他不想耽误那个姑娘,一直很冷淡。那个姑娘也是死心眼,不管别人怎么看,赖在他家不走,不嫌弃他家又破又旧,两人就这么成了亲。”小白龙说完罕见地叹了口气。 “后来呢?”沈无事问。 小白龙道:“后来那姑娘怀了孕,小两口热热闹闹地过了段小日子。” 沈无事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你还记得我之前提过的有野兽出没的林子吗?”小白龙道,“他夫人就是受害者之一。” 小白龙:“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找,跑到那个林子里没日没夜地找。他被人找到时,神情呆滞,仿佛失了神一样。” “后来找到尸骨了么?” 小白龙摇摇头:“那个林子又大又绕,还很危险,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尸骨?” 小白龙:“嬷嬷看他可怜,让他在后院做事。”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房门口。丽春院的姑娘各个水灵,小翠姑娘自然也不赖,柳叶细眉,樱桃小嘴,倚靠在床头,看到旁边的沈无事后,眼神警惕了起来。 小白龙和她寒暄:“姑娘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么?” “嗯,不太舒服。”小翠咳嗽了两声,请他们坐下。 小白龙磨磨唧唧,嘘寒问暖,就是不进入正题。 最后还是那姑娘忍不住了,干脆挑开来说:“你们是不是想问我那个破庙里头的事?” 小翠看自己说中了,继续道:“其实那天我们本来约好私奔的,见面地点就是那座庙里。” 两人闻言皆有些意外。 小翠道:“他说他攒够了银两,足够我们两个到没人认识的地方过下辈子。” “我寻思着我一直待在青楼里也不是办法,这人也算一往情深,就收拾好了东西。但那晚临走时,不知怎么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刚好有客人唤我,就没有去。” “第二天听说庙里头发生的事,瘆得慌,总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小白龙道:“这么说,你那日没有去赴约?” “虽然这样做有些不厚道,但我——”小翠想起来也有些自责,“我以为他等不到我就回去了,没想到——你们不相信可以在楼里问问!” “自然相信。”小白龙又安慰了她两句,让她好好休息。两人从小翠口中了解的差不多,告辞离开后院。 楼里飘扬着悦耳的丝竹声,清脆的娇笑夹杂在空气中,热闹又萎靡。 小白龙已经说过相信她了,作为一个有原则的人,不好再通过其他人之口证实。于是沈无事找了几个姑娘旁敲侧击地聊天,证实了小翠说的是实话。 玉面风流小白龙突然看到一个人,立刻躲在沈无事后面:“沈兄沈兄!我们先撤,今天出师不利。” “怎么了?”沈无事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有几个人,于是猜测道,“那几个人是城主府的?” 小白龙藏在他身后,点点头:“没错,各个凶残不讲理,不是我们这些善良单纯的人能够对付的。” 沈无事好笑,又往那边看了一眼,这次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表情一下子就变得耐人寻味。 沈无事淡定地提议:“我们跟过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不去,”小白龙往旁边一闪,紧紧抱住柱子,生怕沈无事拉自己过去,“来这种地方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吃喝嫖赌,城主府的那群人没一个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 沈无事看过去。 根据平日里小白龙的描述,那位矮墩矮墩的应该是令小白龙深恶痛绝的城主,旁边身材高大的应该是城主的贴身侍卫,其他几个看穿着可能是城主府的师爷幕僚之类的,再然后就是裴诀。 钱城主色眯眯地搂着一个姑娘进了雅间。 那几个师爷幕僚都笑着散了,看样子是找乐子去了。 那位高大的贴身侍卫独自进了一个房间。 裴诀独自进了另一个房间。 沈无事杀气腾腾地跟过去,就像去捉奸的正房。裴诀前脚刚进屋,门都没来得及转身关上,沈无事就溜进来了,手指头抵着他的背,声音里是有恃无恐的嚣张:“不许动!采花的!” 裴诀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轻轻勾起唇,抬手去解衣带:“谁不采花谁是小狗。” 沈无事:“……” 沈小狗:“……” 第45章 沈无事摔上门,一把将人推到墙上,脸凑近,正准备兴师问罪。 裴诀没忍住,主动亲了他一下。 沈无事脸红了一下,气势随之减弱一大半。 裴诀调侃道:“采花的人脸倒红了。” “闭嘴,”沈无事按住他的手,狠狠地亲了他一口,觉得自己血气方刚,霸气侧漏,“你等着,迟早要采花。” 说完又痛心疾首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主动的花!” 裴诀失笑。 沈无事看着这人带着笑意的眸子,幽幽道:“看来王爷心情挺好啊。” 裴诀温柔地摸着他的后脑勺,像是在安抚生气的小猫一样。 沈无事仰着脸,看也不看他,说话的语气酸溜溜的:“看来玩得相当开心啊。” 裴诀挠了挠他的下巴,反问道:“你不也在?” “我来是有正事。”沈无事恨不得敲他脑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双标。 裴诀道:“本王也有正事。” 沈无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听花曲就是你的正事吧。” 裴诀看了他一会儿,唇角勾起:“在吃醋?” 沈无事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酸,收敛了一些,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你来这里干什么?” 裴诀慢悠悠道:“这事要从几天前说起。” 沈无事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摆好了慢慢听的架势。 裴诀开口道:“钱城主给豫王府传了书信,信中提到有外族人想跟他做一笔有趣的交易,本王便来孤北城看看。” 钱城主贪财好色的恶名在外,有人打算拿金银珠宝交换他手里的兵符。 原本钱城主都妥协了,没想到那个外族傻子不知道从哪儿听说钱城主那方面有心无力,又殷勤地送来了一车鹿茸。 ……钱城主自尊受挫,黑着脸,当晚就往皇宫和豫王府飞鸽传了个书。 裴诀坐在人身边,说道:“这是他们约好谈合作的地方。” “这样啊,”沈无事和人对视,幽幽道,“你之前不是说迷恋我,追随我过来的么?” 裴诀忍着笑:“这也算一个原因。” “……”骗子,我当时竟然还真信了。 另一边,小白龙和沈无事分开后,一直拿手捂着脸,小心翼翼地后退,突然被人敲了敲肩膀。 小白龙懒得理睬:“别烦我。” 那人坚持不懈地戳他肩膀。 这种逃难的危急关头反复被人骚扰,小白龙有些毛了,扭头就想骂人。 刚回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小白龙撒腿就跑,嘴里大喊:“救命,狗官又要欺压百姓了!” 还没跑两步就被人拽回了怀里,钱城主在耳边叹了口气:“看来必须欺压一下了,不能白担了这罪名。” 小白龙眼看自己就要被拉进房间了,趴着门不放手,奢望沈无事出现救自己,扯着嗓子大喊:“沈兄!” ……殊不知他的沈兄正和心上人没羞没躁,节操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沈无事跨坐在人怀里,盯着裴诀的脸:“你想欲.仙.欲.死吗?” 裴诀:“想。” 沈无事没想到这人这么坦率,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才道:“……变态。” 裴诀放在他腰间的手轻轻勾了勾:“好像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更变态吧?” 沈无事笑着躲来躲去,胡乱地打裴诀的手。 裴诀凑过去:“什么时候让本王欲.仙.欲.死?” 沈无事推开他的脸,严肃道:“不,我改变主意了。” 裴诀:“那本王让你欲.仙.欲.死。” 沈无事罕见地语言匮乏,又骂:“变态。” “阿诀,”沈无事仰着脸,“我打听到了不少东西。” ……我们不是在打情骂俏么?话题转得这么快,王爷有些不满,握住他的腰:“什么?” “想知道吗?”沈无事勾起唇,黑黑的眼珠子转了转,“我偏不告诉你。” 裴诀:“……” “收买只需三两,你看着办吧,”沈无事轻咳一声,搓了搓手指头,语带苦恼,“我知道的可真多啊。” 裴诀虽不感兴趣,但乐意配合他,唇角微扬,递过去三两。 沈无事颠了颠银子,春风得意地扬扬眉,摆出知晓一切的架势:“问吧。” 没想到裴诀不急不慢地问:“清明门的那位沈公子有没有心上人?” “……”这个人是不是有些无聊? 沈无事朝他勾勾手指:“靠近些,我告诉你。” 裴诀靠近了一些。 “有,”沈无事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若无其事地分开,“你浪费了三两银子。” 裴诀又递过去三两。 王爷真是人傻钱多。沈无事喜滋滋地收下,赚得衣钵满满。 裴诀又问:“那位沈小公子的心上人有多好?” 说着就自觉地将脸凑过去,毕竟沈无事夸完自己可能会顺理成章地献上亲亲。 不得不说,王爷的逻辑总是这么缜密。 沈无事额角一跳,咬着牙:“你能不能问些正经的?” 裴诀:“快些。” “……好是好,”沈无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简直想翻白眼,“就是有些幼稚无聊。” 裴诀:“还有么?” 沈无事干脆捂住耳朵,不听他说话,自顾自地把自己这几日了解到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 这样的沈无事就像是转性一般,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反而有种不一样的可爱。裴诀看着他长长的睫毛,目光往下是深陷的锁骨,淡定地收回视线。 沈无事看他不专心,在他耳边喊:“喂听我说话了吗?” 裴诀忍着笑:“我们有空也私奔一下?” “……,”沈无事都懒得翻白眼了,“无聊。” 裴诀继续逗他:“你攒够银子了么?” 沈无事哼了一声,天不怕地不怕:“身无分文,穷光蛋一个,你就等着饿死吧。” 裴诀又不急不慢道:“我们私奔时应该带些什么?” 沈无事大手一挥,贪心得很:“当然最好把整个豫王府都搬走。” 裴诀轻笑:“但破庙里那个人身上是不是没带东西?” 沈无事这才想起在那人身上没发现包裹,也没有钱袋,眉头一皱:“会不会被人顺手拿走了?” 裴诀:“也有可能。” 沈无事拄着脸,从头到尾想了想。 裴诀看热闹不嫌事大,将自己的脸送到沈无事面前,试图引诱,没想到被人一巴掌挡住:“别闹,我在思考问题。” 色.诱失败的王爷:“……” 沈无事想了半天,觉得必须再去一趟死者家里,最好也去那个林子里看一下。 这样想着,沈无事抬起头,然后惊悚地看到王爷对他眨了下眼睛,愣了一下:“眼睛抽筋了么?” 裴诀:“……” 沈无事凑近,贴心地摸了摸王爷的眼睛。 裴诀瘫着脸,不说话。 沈无事看了看外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山寨了。” 裴诀:“哦。” 沈无事冲他一笑,从椅子上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猝不及防被人抱住。 懒腰伸到一半的沈无事:“……” 裴诀板着脸,理所当然地推测:“舍不得本王,所以在伸手讨抱抱?” “……”沈无事从人怀里抬起头,正欲辩解,又被人霸道地按着脑袋重新埋在怀里。 裴诀完全忘了沈无事刚才的负心绝情,宠溺又无奈道:“黏人精。” 被迫闷在人怀里的沈无事:“……” 裴诀揉揉他脑袋:“一刻都离不开本王么?” ……你哪来的这么多戏?沈无事嘴角抽了抽:“不好意思,我在伸懒腰,谢谢。” 裴诀顺着他道:“嗯,你在伸懒腰。” 沈无事:“……”我真的在伸懒腰! 两人又就着这个话题腻歪了一番,从房间里出来后,沈无事到处找小白龙,拐过角刚好看到那个身形高大的城主贴身侍卫从一个房间里出来。 沈无事一眼就瞟到他的嘴唇破了,破得很引人注目,可见他房间里的小野猫有多热情奔放。 沈无事收起八卦心,正想问这人有没有见到小白龙,突然看到小白龙脸红红地从那人身后的房间里跑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外冲,不看脸都能感觉到他的那股羞愤难当。 第46章 小白龙嘤嘤哭着跑回寨子里,把自己关在房间自闭。 而沈无事在和其他人的聊天中,知道了一则在山寨里流传着的美丽传说,——关于钱城主阳痿的真相。 众所周知,这伙山匪在钱城主的压迫下,活得很没尊严。 钱城主经常来他们寨子做客,不请自来的那种,大事小事都推给他们,还强迫他们把墙刷成蓝色,简直把这当成自己府邸。 但这没眼色的东西也不拨款把寨子的屋顶修一修,抠门至极。 小白龙也不是吃素的,隔三差五就偷偷溜去城主府拿东西,接济他们山寨。 有一次寨主彻夜未归,兄弟们都商量好了大闹城主府,没想到三天后寨主回来了,脸色不太好。 有人还在山寨外头看到了城主府的轿子,据此推测应该是钱城主良心发现,专程送他们寨主回来的。 ……玉面风流小白龙面对着一双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严肃地说自己被逼在城主府看了三天的书。 后来,城里有个富贾要把女儿嫁到城主府。小白龙莫名其妙就很生气,脱口而出,自己不信钱城主还有多余的精力! 一人碰巧听到了,八卦给另一个人,钱城主精力不旺盛,这个人又在喝酒时告诉第三个人,钱城主那方面的精力不旺盛……这则艳闻意料之外地流传很广,传到最后就变成了,钱城主有难言之隐。 事发后,钱城主走到街上发现每个人都对他投来同情的意味深长的目光,然后就光临了富贵寨。 大家心里惴惴不安,但没想到钱城主脑回路和常人不一样,竟然很开心,要和他们寨主谈心。 谈完心后,小白龙脸色又黑了好几天。 反正那门婚事吹了,之后也再没听到过有人给钱城主说亲。 “这样啊。”沈无事听着有趣,摸了摸下巴。 这次小白龙一直闷在房间里,兄弟们怕他们老大想不开上吊自尽,请求沈无事进房劝劝他。 ……于是沈无事肩负重任,敲开房门。 房间里的角落里放了个东倒西歪的稻草人,身上贴着“钱恶棍”三字,身上插满了飞镖。 小白龙目光如炬,又是一个飞镖过去:“我贼不喜欢他,而且他的名字没有气质,充满着金钱的味道。” 沈无事猜测道:“钱城主?” “不要提他!”小白龙愤愤道,“而且他人品也不好,毫无优点。” 沈无事:“……” 小白龙唰唰唰飞出三只飞镖,非常暴力,一点都不像众人口中脆弱得要上吊的样子:“长得就很像个色魔。” 沈无事:“……” 小白龙好不容易有了观众,过于亢奋,给沈无事表演了整整一个时辰的飞镖刺城主。 第二天一大早,沈无事正在睡觉,突然被巨大的声音吵醒。 “沈兄,不好了不好了!”小白龙急匆匆地破门而入。 沈无事眉头微蹙,翻了个身继续睡。 “我们得罪人了!沈兄!”小白龙蹲在床头,一阵狂摇,“惹上大麻烦了。” 被摇醒沈无事脸色漆黑,浑身散发着黑气。 小白龙道:“你还记得那次打劫吗?我们打劫的竟然是豫王。” “哦。”沈无事拿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怎么办?”小白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沈无事脑袋疼:“什么怎么办?” 小白龙直跺脚:“你说那位王爷打击报复怎么办?他和钱城主关系不错,会不会趁机报复我?” 沈无事被这人丰富的联想能力折服,安慰道:“放心,他没有那么闲。” “他有,”小白龙嘴唇哆嗦了一下,“他已经到门口了。” “……”沈无事愣了一下,清醒了不少,“一个人吗?” 小白龙点点头:“一个人,他说他有东西落在这里了。” “……”沈无事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某人说自己心上人落在这里了的画面。 “我要不要赶走他?”小白龙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行,我不敢,其实我还是挺怕这些当官的。” 大堂里,王爷面色清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把在场的人镇得不敢说话。 ……沈无事没被唬住,走近他,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你怎么来了?” 裴诀早就想好了完美答案:“本王掐指一算,你可能在思念本王。” ……这个王爷是假的吧?沈无事脸红,特别想问问他掐的是哪根手指头?自己不介意帮他把那根瞎算的手指头掐断。 裴诀磨蹭磨蹭,晃荡了一圈,天色晚了,理所当然要在他们这儿过夜。 大家毕竟都不是什么正经人,特别怕当官的,还好小白龙聪明,命令兄弟们明天一定要早早起床,聚在一起朗读三字经,营造一种相当文明的氛围。 裴诀:“本王今晚住哪儿?” 沈无事在一旁提主意:“柴房就不错,宽敞明亮,又大又通风。” 小白龙赶紧道:“王爷,我们这儿条件特别差,空房也很紧张。” 而且最好的房间让沈无事住了,其他房间都漏水、钻风、有耗子。 “无妨,”裴诀看向沈无事的方向,“本王和他挤挤。” 正在嗑瓜子看热闹的沈无事:“……” 沈无事正要说话,被小白龙拉到一边。 “沈兄。”小白龙眼里含泪。 沈无事被吓到了。 小白龙觉得自己能说出这番话简直不是人,但实在没办法:“就牺牲你和他睡一个房间了,就一晚上,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沈无事:“……” 全山寨唯一不漏水的房间里,沈无事正在铺被子,裴诀悠闲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着他。 “你过来干什么?”沈无事轻咳一声,淡定道,“不想听掐指一算的那个版本。” “上次分别时你依依不舍,”裴诀凑过去,还有一个版本,“所以本王特来和你睡一个房间。” 沈无事:“……” 裴诀看着他房间桌子上的小瓶子,问:“这是什么?” 沈无事傲娇地抱着胳膊:“壮阳药,不过我天赋异禀用不着,需要的话就送你了。” “不需要,”裴诀淡定地放下瓶子,“不过很想跟你讨教一下你的天赋异禀。” 沈无事考虑到小白龙随时会进来,往后跳出两步之远:“想得美,保持距离,注意影响。” 裴诀凑近他:“没人。” “等等。”沈无事手里还拿着东西,突然要被亲有些狼狈。 “沈兄——”小白龙推门而进,刚好看到沈无事瘦弱的身躯在费力挣扎,眼睛瞪大,都快气哭了。 沈无事分开两人的距离,看向小白龙:“怎么了?” 小白龙摇摇头,心痛难忍,捂着满是泪的脸跑出去了。 沈无事:“……” 小白龙冲动跑出去后,才发现自己没给沈无事东西。他刚才是专程给沈无事送去防身之物的,毕竟那个王爷看起来有点凶。 小白龙想了想,实在放不下心,重新去找沈无事。这次敲了敲门。 沈无事打开门。 小白龙一下子就看到沈无事红红的眼睛,一看就是刚哭过,忍不住握紧了拳。 ……沈无事疑惑地看着他。 小白龙咬着牙,把东西塞到沈无事手里就跑了。 待人走后,沈无事关上门,恶霸般扑倒裴诀:“让你挠我!让你挠我!” 却又被裴诀翻身压到身下,在床上滚来滚去。床过小,往里滚容易撞墙,往外滚则直接撞裴诀怀里自投罗网了。 两人闹了一会儿,沈无事跪坐在床上,被折腾得气喘吁吁:“刚才哪只手挠的我?伸出来挨打!” 裴诀伸出左手,奢望沈无事能改变主意用嘴惩罚他。 沈无事心狠手辣地打了下他的手,缩手时,却被人拉住手,十指紧紧相扣。 沈无事僵在床上,小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直跳,语无伦次地说先去洗漱了。 洗漱完毕,沈无事走到床边,发现裴诀霸占了他整张床。 “……,”沈无事戳了戳他,“我们今晚怎么睡?” 裴诀愣了一下,吃惊于某人的奔放,很快就面无表情道:“今晚不睡你。” 沈无事:“……” 沈无事耳垂一红,单脚踩在床上,气势磅礴道:“我说的是床这么小怎么睡两个人?!” 裴诀稍微起身,拽住他胳膊稍一用力,沈无事便往前扑到裴诀怀里。 “头发怎么没擦干?”裴诀眉头一皱,伸手扯过毛巾,帮他擦干头发。 沈无事仰脸看着他,任由他擦着自己的头发。 裴诀:“是怕挤么?怕挤的话——” “倒是不怕挤,”沈无事打断他的话,看着裴诀的眼睛,故意道,“就是担心会有什么磕到我。” 裴诀面色如常地移开视线。 沈无事忍着笑,亲了裴诀一口,盯着裴诀的脸看。 ……裴诀淡定地给人擦头发,一小截毛巾尾巴在眼前晃来晃去,挡住他的视线。 沈无事鼓着腮帮子,吹了吹碍着自己视线的东西,对他道:“明日我们去那个有野兽出没的林子看看。” 裴诀:“嗯。” 沈无事趴在他身上,翘着小腿,突发奇想:“若真有野兽出没,你说它会考虑掳未成婚的好看男子吗?” 裴诀揩掉他脸上的水珠,忍着笑:“莫非你要牺牲自己?” 沈无事:“……” 裴诀感动道:“王妃竟然以身犯险当诱饵,舍己救人,觉悟太高。” “我——”沈无事想插话插不进去,气得不行。 裴诀用毛巾裹住他的脑袋,轻轻给他擦干头发,又赞叹了一番他伟大的胸襟和境界。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喂。” 裴诀还在夸他:“英明神武,颇具大侠风范。” 沈无事的声音从毛巾里穿出来:“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裴诀按了按他半干的头发:“嗯?” 沈无事露出白白净净的脸:“我不好看,我要牺牲你!” “而且我成亲了,”沈无事碰了碰他脑袋,“我单方面宣布和你成亲了。” 第47章 裴诀淡定道:“光是口头宣布,不做些什么?” 沈无事装傻,继而恍然大悟,亲了他一下,认真道:“这是彩礼。” 裴诀:“……” “是嫌不够奢华?”沈无事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甩掉头上碍事的大毛巾,凑过去看裴诀的脸,打算再亲他几下。 裴诀不满地握住他的腰,手劲有些大。 “那是什么?”沈无事故意道,“你稍微暗示我一下。” 裴诀矜持地暗示:“还差洞房。”没有洞房的成亲是没有灵魂的。 沈无事叹道:“王爷暗示得真隐晦,必须认真推理才知道你想怎样。” 裴诀:“……” 沈无事忍着笑,张开手臂,一点儿都不知道什么是害臊:“来,象征性地洞房一下。” 裴诀:“……” 沈无事催促道:“王爷快点,明日还得早起。” 裴诀头疼,将这人从自己身上拉下来,沈无事的脑袋险些跟墙亲密接触,幸好裴诀的手始终护着他后脑勺。 沈无事又一次感受到了床的狭窄,忍不住道:“你是不是专程过来抢我床的?” 裴诀失笑,轻轻帮他揉脑袋:“专程过来抢你的。” “抢什么抢,不文明,”沈无事亲了他一下,趴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说一声我就直接跟你走了。” 裴诀心里一动,被这句话撩得不轻。 沈无事根据自己与墙之间的拥挤程度就能推断出某人的情绪波动幅度,艰难地凑过去:“是不是感动得要哭了?” 裴诀:“……” 沈无事稳重道:“简单地表白两句就行了,我日理万机,明日还得早起。” 裴诀失笑:“傻子。” 沈无事正欲说话,就被人按着脑袋命令道:“睡觉。” 沈无事挣扎着要伸脑袋亲他。 裴诀无情道:“三秒钟睡不着明天就不用起床了。” 沈无事果断闭嘴,又抬头给他道了声晚安,快速闭上眼睛。 待人睡着,裴诀往外挪了挪,给他留个宽敞的位置,没想到这人又迷迷糊糊地黏了过来,缩在自己怀里。裴诀轻笑,亲了亲他的头发。 第二日,两人来到那个林子里。虽是大白天,但也能感觉到这里的阴气沉沉,风刮过,干秃的树枝和枯草晃了晃,一片萧瑟。 “吓死我了,”沈无事扑到裴诀的怀里,爪子不安分地在他的胸膛上揉了一把,“吃块豆腐压压惊。” 裴诀:“……” 裴诀淡定道:“本王也害怕,需要压惊。” 沈无事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腰间一松,忙道:“不闹了!专心点!” 裴诀啄了下他的唇,放过他。 两人走了一小段路,再往前雾霭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沈无事从怀里拿出个小瓶子,自顾自地倒出颗黑色的药丸,认真地问:“你应该不怕中毒吧。” 裴诀:“……” 沈无事又拿出一颗黑色的小丸子,苦恼道:“怎么办,还有一颗。” 裴诀哭笑不得,不用想都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懒得配合他。 果然,沈无事挑了挑眉,一脸坏笑:“求我啊,求我我就给你。” 裴诀冷漠脸。 沈无事蹭了蹭他,笑嘻嘻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裴诀的面色毫无波动。 沈无事看他这么淡定,一个人玩得没意思,退了一步:“那夸我一下就给你。” 裴诀不说话。 沈无事怒而叉腰:“怎么不说话?难道我没有优点么?” “不是,”裴诀平静道,“优点太多,不知从何夸起。” 沈无事轻咳一声,整个人飘飘然不知道身在何处了,淡淡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裴诀忍着笑,扯住他的衣服,防止某人飘上天。 沈无事抬手,给他嘴里喂了颗药丸,又将自己腰间的药包解下来,系在裴诀腰间。 “这药包可以驱毒虫。”沈无事认真地帮他系好。 裴诀看着他垂着的睫毛,小巧上翘的鼻尖,认真的神情,有些收不回视线。 “好了,”沈无事拍拍手,抬头对上裴诀的视线,愣了一下,“怎么了?” 裴诀道:“想亲你。” 沈无事猝不及防脸一红,不自然道:“你这人就是容易想多,我自然还有更厉害的东西,而且我不怕虫子,一脚一只。” 裴诀看着他,眼带笑意。 沈无事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侧身快速亲了他一下,道:“亲也亲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报答我的亲亲之恩了?” 不等裴诀说话,沈无事凶巴巴地命令:“在前面给我开路!” 前方阴冷潮湿,两人绕了一会儿又绕到了之前的位置,迷失了方向。 这次长了记性,沿途做上标记,沈无事仔细观察周围,突然视线被边上隐蔽的地方吸引。洞口被枯树枝掩饰着,两人小心地拨开枯树枝和杂草,跳下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借着微弱的光可以看到四面都是石墙,石墙上画着一长幅壁画,暗黄色的底,画里十几对没有五官的小人在赤身肉搏。 沈无事好奇地凑近,仔细打量了一番。 每对小人的姿势都不一样,时而上下,时而左右,时而平躺,时而侧卧,时而相对而坐…… 沈无事看着五花八门的姿势,猛地反应过来墙上的两个小人在做什么好事,快速捂住裴诀的眼睛。 “怎么了?”裴诀将他的手拉下来。 沈无事很看不惯且丝毫不感兴趣道:“春宫图。” 笔触实在是太含蓄了,要不是两个小人频繁地变换位置,姿势太引人遐想,沈无事也不会发现。 沈无事评价道:“污浊。”语气就像一个正直高雅清心寡欲的人突然受到极大的玷污。 没想到裴诀却淡定地拉着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沈无事被迫欣赏了一圈,侧脸发红,低声道:“你这人——不要在这个时候乱看东西好吗?” “怎么了?”裴诀看着墙上的东西,视线从容地移动,过了会儿,对他道,“你看这个。” 竟然还研究细节。沈无事闭上眼睛,偷偷留出一条缝,嘴里却道:“我不看。” 裴诀忍着笑:“你看这个和别的相比,有什么区别?” 沈无事慢悠悠睁眼,看到两个面对面摆姿势的小人,从耳朵红到脖子根。 裴诀平静道:“看出不同了么?” 沈无事轻咳一声,有些难以启齿:“真的要我说?” 裴诀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沈无事忍着羞耻:“那个……姿势比较特别。” 裴诀忍着笑,眼睛看向别处,过了两秒,慢悠悠道:“这幅画的颜色比周围的颜色浅一些。” 沈无事:“……” 空气安静了两秒,沈无事简直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裴诀平静地评价:“不过姿势的确很特别。” 沈无事红着耳尖,抬手按在那块不同于其它的石头上,只听咔地一声响动,石门打开,面前是一条狭窄的通道。 裴诀捉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捏了捏,存心戏弄他:“为何你会觉得姿势很特别?” 沈无事红着耳垂,装作不在意地大步往前走:“那种事情晚上再聊,晚上让你长长见识。” 裴诀在后头忍着笑,伸手拉住因为害臊走得过快的人,道:“小心点。” 沈无事敛住神色,认真了一些。 他们正往前走,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迎面飞来无数暗箭,好不容易躲过,还没喘过气,一个没有水的木桶从天而降。 ……这机关设置的像跟玩儿一样,沈无事皱了皱鼻子,突然闻到了诱人的烤鸡味,味道是从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的,两人循味找过去。 “哈哈哈年轻人腿脚就是好。”隔壁的两个人津津有味地吃东西,在墙上戳了个洞,目睹了全程,看戏一样地讨论他们。 沈无事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额角突突地跳,抬头看到那两个老头中的其中一个:“周老药!” 周老药被吓了一跳:“吓死了!这么激动做什么!你是想把我噎死吗?” 沈无事围着他看了一圈:“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周老药咧嘴笑:“找乐子,外头还挺有意思,比清明门后山好玩多了。” 周老药看了眼一旁的裴诀,乐呵呵地搅乱:“这不是王爷么?一直听这小子提起。” 沈无事直接炸了:“我什么时候跟你提过了!” 周老药认真道:“你经常挂在嘴边啊,小小年纪记性怎么这么差?” “……”不用想都知道裴诀有多嘚瑟,沈无事刻意不看裴诀。 另一个人问沈无事:“我那石墙怎么样?” “……,”沈无事虚伪地笑了笑,“构思精巧,色而不淫。” 那人如同遇到知己一般,欣慰道:“有眼光,那是老夫亲手画的,平日里看两眼陶冶情操。” “……”现在的老年人都怎么了?一点儿都不慈祥。 这个白胡子老者在这林子里头呆了很多年,饿了就打野味,好长时间没见过人了。 周老药听说沈无事来这儿了,后脚就屁颠屁颠地跟过来凑热闹。初来乍到,暂时缩到林子里,没想到遇到了野人一般的这个人。 两人对视良久,相逢恨晚。 沈无事问:“据说这林子里有野兽出没,前辈可曾听说?” “野兽?”那人自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自豪一笑,“是说我么?” 沈无事轻咳一声:“……听说专门掳未出阁的姑娘。” 那人脸上的笑容一僵,险些跳起来,像是受到极大的污蔑一般:“我掳姑娘?!” 沈无事给他讲述了一下完整的传言。 那人听后大骂:“全是屁话!什么野兽掳姑娘!这种鬼话都有人信,我看分明是哪个坏东西造的谣!” 沈无事:“……” 那人道:“这么多年了,我对这里的每个角落都了如指掌,别说姑娘,连个人影都没有。” 沈无事了然,拿出那日在破庙里发现的黑色东西,请教周老药:“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周老药捻起来看了一番,又凑近嗅了嗅,眼里一亮。 沈无事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心都被提了起来。 周老药叹道:“这玩意下酒好啊!” 沈无事:“……” “这是一种特别培育的蚂蚁,以吸血为生,平日里呈黑色,吸血后遍体通红,”周老药捋捋胡子,知识渊博道,“晒干下酒别有一番风味。” 沈无事忽略最后一句,点了点头。 周老药哈哈一笑,突然神秘兮兮地八卦:“什么时候成亲啊?” 这问题问得太猝不及防,沈无事毫无准备,耳垂发红,罕见地不知怎么回答,咳嗽了几声。 裴诀将他护在身后,道:“年末。” 年末???沈无事惊恐地看着裴诀。 周老药欣慰不已,简直笑成了一朵花:“记得到时候请我喝喜酒。” 裴诀轻笑:“那是自然。” ……沈无事生怕周老药又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硬着头皮拽裴诀,示意他快撤。 道别后,两人从很绕的林子里出来。回去的路上,沈无事本想问问裴诀为何说年末,但转念一想,可能是随口敷衍周老药,就没提这件事。 两人并肩走着,裴诀突然说了一句:“真没想到。” 沈无事没反应过来,看向他。 裴诀认真道:“没想到你成天将本王挂在嘴边。”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然后冷静道,“没有,别听他乱说。” 裴诀自顾自道:“是不是成天在念叨本王的好?” 沈无事被王爷的自恋惊到了。 裴诀抱住他:“有一点点感动,你不如以身相许吧。” 沈无事:“……”你感动为什么要让我以身相许?脸真大! 第48章 沈无事只是随口说了声请某人看春宫图,没想到裴诀当真了,又心心念念地在山寨里赖了一晚上。 终于熬到了夜晚,裴诀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异常期待。 沈无事心情不错地在洗漱。 看春宫图为什么要洗漱?裴诀想到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由有些紧张。 “怎么了?”沈无事看着某人古怪的表情,有些狐疑。 裴诀轻咳一声,没有戳穿他。 “嗓子不舒服么?”沈无事贴心地将茶杯递过去。 王爷神色如常地喝了一口茶水。 沈无事解掉外袍,快速钻进被窝,看某人仍神情奇怪,催促道:“快上床。” 裴诀淡定地躺在他身边,想看某人究竟打的什么色.情主意。但沈无事这个小流氓好半天都没有表示。 裴诀不动声色地提醒:“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沈无事一愣,然后像反应过来一般,道了声“晚安”就重新闭上眼睛。 “……”总算知道沈无事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了。王爷看着某人的睡颜如是想。 沈无事努力憋着笑,过了会儿,慢悠悠睁开眼睛,对上裴诀充满求知欲的视线,明知故问:“怎么了?” 裴诀面无表情:“没什么。” 沈无事没戳破他,眼里盛满了猥琐的小星星,慢悠悠地问:“王爷白天看了一圈,有没有心水的姿势?” 裴诀终于如愿听到了心心念念的话题,心满意足地红了耳根。 沈无事眼尖发现了,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耳尖,小声道:“快聊上一盏茶。” 王爷说聊就聊,将他压在身下,拉着他的手腕按至枕侧:“这种。” 沈无事了然,评价道:“还挺保守。” 裴诀没作理会,看着他的脸,视线往下移,之后重新回到脸上,淡淡道:“这种视野好。” 从上到下,什么都能看到。 沈无事反应了一下,很快就红了耳垂,然后听到裴诀问:“你呢?” 分明是自己要和人聊的,却怂得这么快。沈无事果断把头一缩,缩头乌龟一般:“能藏住脸的。” 裴诀顿了两秒,可能是在脑海里搜索能藏住脸的体位,平静道:“视野更好。” “……”我听到了什么?沈无事脑补了一下,险些将裴诀踹下床。 裴诀贴心地提醒:“但据说你喜欢的那种能藏住脸的姿势——” 沈无事快速捂住人的嘴,满脸严肃:“一盏茶到了。” 裴诀:“嗯?” 沈无事浮夸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一盏茶竟然过得这么快。” 裴诀失笑,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沈无事心脏怦怦跳,移过视线:“不聊了,不聊了。” 裴诀揉揉他的脑袋:“睡吧。” 沈无事撇撇嘴,小声道:“再聊就该睡不着了。” 说完就扯过枕头蒙住脑袋,防止裴诀那个傻子扑过来亲自己。 …… 王爷一大早的就很烦恼,因为心上人太黏人了,无时无刻不在勾引自己。 比如他铺床时竟然弯腰,喝了水后嘴唇竟然湿漉漉的,洗澡时竟然脱衣服……这种刻意勾引的事情太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沈无事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殊不知道某人正盯着他不小心露出的一小截腰,在心里又完成了一部大戏。 他们昨日去了一趟林子,压根没有掳人的野兽。沈无事托着腮帮子,思考问题的过程中不自觉努了努唇:“阿诀。” 裴诀发现了这个细节,很快就推测出某人内心的需求,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脸凑过去。 沈无事对他道:“我们再去那人家里看看。” 裴诀应了一声。 “我就不信了——”沈无事说到一半才注意到某人别扭的姿势,顿了一下,好奇地看着他,“你脖子怎么了,不舒服么?” “……,”裴诀淡定收回脸,“没什么,你继续说。” 沈无事看了他两秒,突然弯起眼睛,扑到裴诀怀里,坏兮兮地问:“王爷在想什么?” 裴诀冷静道:“没有。” 沈无事不放过他:“那刚才为何将脸凑过来?莫非真的是脖子不舒服?” 裴诀无话可说,便保持面瘫脸。 “我亲亲就好了。”沈无事弯起眼睛,努着嘴在王爷的脖子上亲了一圈。 裴诀被啄得痒,笑着摸他柔软的头发。 沈无事抬头,对上他温柔的眼神,调侃道:“王爷最近笑得有点多啊,怎么这般不矜持?” 裴诀掩住眼里的笑,面瘫脸:“继续说你的正事。” 沈无事玩心一起就不想说了,非要拉着他闹腾,好一会儿才和他讨论讨论了正事。 …… 下午,裴诀要离开山寨去城主府,这意味着大家终于不用再早早起床朗读三字经刻意营造和谐的氛围了,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按捺着内心即将溢出来的狂野。 沈无事悄悄溜出去送他,悠哉哉地靠在树上,看他走近,长腿一伸,挡住他的路。 裴诀:“……” 沈无事清清嗓子,理直气壮道:“我怀疑王爷偷拿我东西了。” 裴诀有些头疼,不知道这人又在搞什么鬼。 沈无事收腿,拍拍手走到他的面前,质问道:“敢不敢让我搜身?” 裴诀慢悠悠地朝他张开手臂。 沈无事面色严肃,将王爷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重点摸了摸小腹部位,然后眉头一皱。 裴诀不自然地捏住他的手腕,防止他继续往下。 沈无事敏锐地眯起眼睛:“这里是不是藏东西了?” 裴诀身体一僵:“……别闹。” “还好意思说我闹?”沈无事看着他的脸,正气凛然道,“光天化日之下,有些人竟然表里不一,干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来。” 裴诀喉结动了动,淡淡道:“藏了东西,想看?” 沈无事也不甘示弱,凑到他耳边,暧昧不清道:“岂止想看。” 裴诀平静地看了眼四周,很好,没人。 沈无事色胆包天,顺手在他小腹以下摸了一把,又快速缩回手,心跳快得不行,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刺激么?” 话音刚落就被人揽住腰禁锢在怀里,腰间突然多了双手,沈无事腿一软,对上裴诀深不见底的眼神,生怕这人发疯:“别别——卧槽——” 裴诀轻轻去扯他的衣带,轻声安慰:“别怕,没人。” 沈无事被推到树上,挣扎着起身,又被人重新按了回去,惊道:“你竟然来真的!” “自然来真的。”裴诀指尖从他的小腹处轻轻略过。 沈无事打了个啰嗦,红着耳朵给他讲道理:“你看我摸了你一下,你也回摸了一下,我们扯平了。” 裴诀觉得很有道理,又摸了他一下,坦然道:“所以现在算是我在欺负你。” 沈无事被气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裴诀的手往下游走,突然道:“有些人真是表里不一。” 沈无事本以为裴诀要侮辱自己的人格,没想到裴诀淡淡道:“表面上很瘦,其实肉不少。” “……!”沈无事简直比被侮辱了人格还生气,下一秒就能用意念挽起袖子,“你是想打架吗!” 裴诀亲了亲炸毛的人。 沈无事冷静了一下,高傲道:“有些人为了报复,竟然连我身上有肉这种严重失实的鬼话都能说出来。” 裴诀忍着笑,没再继续逗他。 沈无事淡淡地撂下一句狠话:“现在乖乖放过我,待会儿给你三秒钟逃命时间。” 裴诀:“若是不放呢?” “不放的话,”沈无事冷笑着看了他两秒,然后秒变可怜兮兮,“不能不放,我求求你了。” 第49章 半晌,裴诀松开他,在他耳边慢悠悠道:“刚才刺激么?” 沈无事:“……” 裴诀满意地亲了亲某人呆滞的脸,又在他耳边说了声“改天再一起刺激”才离开,只留下沈无事在原地脸色很精彩。 沈无事此时的心情不是一句幻灭就能概括的,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他正正经经的、曾几何时还有那么几分高冷的王爷怎么就成这样了? 山寨里,小白龙郑重其事地坐在椅子上,向沈无事投去能看破一切的犀利目光。 沈无事做贼心虚,以为奸情被撞破了,不自然地将衣领往上拉了拉,斟酌着要是问起自己该如何开口。 小白龙叹了口气。 沈无事轻咳一声,不打自招:“没错,我——” “别说了,”小白龙摆了摆手,打断他,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我都懂。” 沈无事:“……” 小白龙深沉道:“沈兄,这些天你受委屈了。” 沈无事懵了一下,不是很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说。 小白龙善解人意道:“这两天和王爷住在一个房间,一定很不好过吧。” 沈无事张了张口:“没——” 小白龙睿智地打断他:“虽然你一切如常,甚至看上去更开心了一些,但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我一眼就能看出真相。” 沈无事:“……” 小白龙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其实不光是我,山寨上下都知道你们不和,你很不喜欢他。” “……,”沈无事满头黑线,忍不住问,“你们从哪儿听说的?” 小白龙笑了一下,眉眼间全是该死的自负:“猜的。” 沈无事:“……” 事已至此,沈无事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对他坦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别说了,我懂,”小白龙不想再一次揭他的伤疤,善良地打断他的话,甚至还无私地说出自己的糗事来缓解他的痛苦,“我懂这种被调戏的痛苦。” “……”沈无事想都没想就知道肯定又和钱城主有关。 “想起那个钱城主我就来气,”小白龙瞬间变了一张脸,凶神恶煞道,“你猜我发现什么?” 沈无事不解:“什么?” 小白龙怒不可遏:“钱多那个狗东西不知道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勾结,做了见不得人的交易,我昨晚去城主府偷东西,亲眼发现了白纸黑字的协议。” 小白龙握紧拳:“我本来以为他只是相貌丑陋心理阴暗人品极差,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出这种十恶不赦的事!” “明日竟然还敢光明正大地设宴款待,”小白龙压低声音和他商量,“你说我要不要送些耗子药过去?” 沈无事:“……” 第二日,沈无事和小白龙混进城主府的宴会上,小白龙专程过来唾骂钱城主,要把他骂清醒。 府里人多且杂,沈无事再次回头就发现小白龙不见了,东张西望寻找人。突然看到那个身形高大的城主府侍卫,沈无事想着小白龙可能跟钱城主在一起,便上前问这侍卫知不知道钱城主在哪儿? 那人一愣,打量了一下沈无事,很快就笑道:“找城主有何贵干?” 沈无事道:“我朋友应该和他在一块,我担心他出事。” “白寨主么?”那人不急不慢道,“不用担心,他在自己心上人的府邸能出什么事?” 沈无事听到“心上人”三字眼里一亮,换了副八卦的表情,跟人探讨:“当真是心上人么?” 那人道:“那是自然。” “我就知道,”沈无事叹道,“难怪他整天将钱城主挂在嘴边。” “哦?”那人闻言很欣喜,感兴趣地问,“他说城主什么?” 这时,小白龙大老远就看到沈无事,身边那位似乎是钱城主那个淫棍,急冲冲跑过来,把沈无事护在身后。 沈无事:“……” 小白龙看着钱城主,如临大敌,小心地靠近沈无事,偷偷在他耳边道:“是不是长得很恶贯满盈? 沈无事:“……” “沈兄,你先一个人溜达溜达,不要客气,把这当成富贵寨就好,”小白龙扭头一把将钱多扯过去,“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小白龙把人扯到角落,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钱城主:“你是指——?” 小白龙握紧拳:“被外族人收买,意图谋反。” “这不奇怪吧?”钱城主笑了一声,看着他,“我在你眼里不一直是这种人?” 小白龙气急,骂道:“我以为你只是性格有些恶劣,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是能拎得清的,没想到竟然几箱银子就收买了。” 钱城主不语,只看着他。 “亏我还以为你——”小白龙憋了半天,又道,“算了,我真是瞎了眼睛。” 钱城主看着他:“为何这么在意?” 小白龙清清嗓子:“因为我善良,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钱城主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几步,顿下脚步对他道:“跟着过来,给你说两件事情。” 小白龙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毕竟自己知道的太多了,很容易被杀人灭口。 钱城主不容拒绝道:“过来。” 不远处的沈无事兴致勃勃地看八卦,甚至连裴诀过来都没注意到。 ……于是豫王殿下刻意从他面前重新走了一遍。 沈无事这次发现了,抬手拽住他,打了声招呼:“王爷好。” 裴诀淡淡道:“原来你还认识本王。” “怎么会不认识呢?”沈无事冲他笑,“这不就是那个想跟我刺激刺激的王爷么?” 裴诀:“……” 由于真实的钱城主和小白龙描述的反差太大,沈无事忍不住又看了两眼,叹道:“没想到啊。” 裴诀不爽地捏着他下巴,让他看自己。 此时,钱城主刚好带着小白龙离开那个角落,不知要去哪儿。沈无事的视线八卦地跟随着他俩,就像黏在上头一样。 裴诀沉着脸,干脆拿手捂住他的眼睛。 沈无事:“……” 沈无事低声道:“你把我的眼睛捂住了我还怎么看你?” 裴诀松开手。 沈无事看着他,突然又拉着他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你还是捂住我的眼睛吧。” 裴诀问:“为什么?” 沈无事油嘴滑舌道:“太好看了,我担心自己再看就要晕倒在王爷的美貌之下了。” ……裴诀没有应他,但很明显就吃这套,掩住眼里的笑意。 沈无事立刻浮夸道:“不要笑,笑起来更好看,我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裴诀闻言,松开他的眼睛,对他笑,想看看沈无事如何把持不住。 沈无事跳起来,扑到他怀里,抬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这就是你的把持不住? 裴诀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在这里凑热闹?” “和白寨主一起来的,”沈无事眨眨眼睛,“他刚才把钱城主拉到一旁教训去了。” 沈无事咬他耳朵,话语间全是求表扬:“你看我对你多好,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裴诀淡定地捏住某人试图乱摸的手。 沈无事悻悻地抽回手,视线很快就被其他人吸引,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一切。 裴诀不动声色地捏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成功地拉回沈无事的全部注意力。 沈无事半张着嘴巴,震惊地看着他。 裴诀面无表情:“不好摸?” 沈无事被这突如其来的福利冲昏了头脑,傻乎乎地摇了摇头。 裴诀淡淡道:“那还看别人做什么?” 沈无事被这样的王爷勾得狼血沸腾,直想把人扒光睡掉。 裴诀敲了敲他的额头,提醒道:“不是要去死者住的地方去看一看?” 沈无事如梦初醒,点点头:“对,本来今日要去的。” 裴诀无奈地轻笑。 沈无事的小心脏又扑通乱跳了几下,凑到他耳边,悄悄道:“手感真好,晚上再让我好好摸摸。” 裴诀:“……” 之前沈无事来过一次这里,没什么发现。这次,他们问了一圈附近的邻居,大家一致表示这人老实本分,没听说得罪什么人,谁都没想到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出这种事。 屋里井井有条,被打扫得干净整洁,打开柜子,衣裳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不知为何,沈无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怪。 裴诀问:“你觉得像是外出远行的样子么?” 经他这么一说,沈无事才发现哪里违和。 那日,据丽春院的小翠姑娘所说,这人攒了不少银子,他们那天晚上说好私奔的。但这屋子满满当当,给人的感觉反而像是主人暂时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沈无事垫脚摸了摸柜子上头,摸了一手的灰,够不着最里头,对裴诀道:“抱我一下。” 裴诀将他打横抱起。 沈无事:“……” 沈无事想打他脑袋,耐心道:“竖着抱,我要够上头的东西。” 沈无事费力够了够,摸到一个东西,拿到手里沉甸甸的,拿下来一看是个钱袋,沈无事叹道:“果然攒了不少银子啊。” 说完就更觉得不对了,看向裴诀:“这么大笔银子,私奔竟然忘了带上?” 裴诀道:“若是开始就没想过要私奔呢?” 沈无事不解:“那他约小翠姑娘做什么?他当日也去了破庙,难不成——” 话说到一半,沈无事眉头皱起,不敢再往下细想。 他思考的功夫,裴诀将柜子移开,后头是一堵墙。沈无事将耳朵贴在墙上,屈起手指敲了敲墙,果然是空的。 沈无事几乎动遍房间里的所有东西,终于转动了架子上的花瓶,那面墙缓缓打开,出现一个小而窄的暗格,过去一看,暗格里头是女子的贴身衣物。 沈无事一下子就想起了传闻中被野兽掳走的姑娘,心里差不多有了答案,但是不敢相信。 沈无事心事重重地走出房间,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突然感觉脚下的土地有些松软,低头一看,不同于前几天的平整,这里像是刚被人翻过。 沈无事蹲下身体,仔细看了一会儿,随手拿了根枯树枝刨土,没一会儿功夫,土里就露出一截白骨。 城主府的人很快就闻讯赶到,在那块土里挖到四具尸骨,和这两年失踪的人数大致一样,只不过少了一具。 无论是藏在隐蔽处的女子贴身衣物,还是院里的尸骨都表明破庙里的死者和这两年失踪的女子有关。如果没猜错,他约小翠姑娘见面,可能也不是为了私奔,而是故技重施—— 这就能解释为何他的房间没有任何外出远行该有的样子,为何他毫无准备地去了破庙,没有带任何重要物件。 沈无事没想到会有这个意外发现,心里五味杂陈。 许多人围在一旁议论纷纷,不想相信他竟然是这种人。 沈无事心想,少了的那具尸骨去了哪儿?挖走尸骨的人完全可以等风头过去再行动,但他没有,反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 城主府中,小白龙看着闪闪发光的好几箱珠宝,觉得被挑衅了,道:“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钱城主摇了摇头:“对方真的特别有诚意。” 小白龙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这就把你收买了?” “没办法,”钱城主叹了口气,“府里太穷,从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所以没经住诱惑。” 小白龙:“……” 小白龙凑近他,眯着眼睛:“姓钱的,你给我说实话,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钱城主:“自然——” “说实话,”小白龙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随口瞎扯敷衍我,我一听就能听出来!” 钱城主轻笑:“自然是假意合作,将计就计看他们想做什么。” 小白龙看了他两眼,正欲说话,余光突然瞟到角落里的两个箱子,好奇道:“那是什么?” “没什么,”钱城主淡定道,“他们那儿的特产而已。” 小白龙猜测道:“莫非是鹿茸?” 钱城主:“……” 小白龙很不合时宜地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信了,你要是真和他们合作也太伤自尊了!哈哈哈!” 钱城主冷漠脸,完全笑不出来:“也不知是谁散布出去的。” “就是,”小白龙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附和道,“谁散布出去的?不知道就别乱说。” 钱城主幽幽道:“肯定是试过的人。” 小白龙轻咳一声,别扭道:“你快想想你让谁试过。” 钱城主看向他:“你不知道我让谁试过?” 小白龙脸腾地红了,转移话题道:“那个,第二件事情呢?你不是要说两件事么?” 钱城主反问:“第二件事情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小白龙觊觎他的那两箱鹿茸,“对了,鹿茸我拿几棵分给寨子里的兄弟,反正你也用不到。” 钱城主宠溺道:“都拿去也无妨,我的就是你的。” 怎么突然这么肉麻?小白龙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打算待会儿拉一车回去。 钱城主突然道:“你对我很重要。” 废话,我对整个孤北城都很重要。小白龙满脸严肃,坦然接受了表扬。 钱城主又道:“我发现自己离不开你。” 小白龙挥挥手,谦虚道:“哪里哪里。” 钱城主:“你给我做夫人吧。” 小白龙如五雷轰顶,觉得自己可能想歪了,抱着一丝希望问:“夫人是城主府的什么官?管什么的?” 钱城主回答他:“管我的。” 小白龙吓得险些将肺咳出来。 钱城主:“所以第二件事便是关于本城主对你的拳拳爱意。” 小白龙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在说什么鬼话?是不是想认我当干儿子?” 钱城主:“……” 第50章 钱城主没被他清奇的脑回路带偏,淡定地纠正:“不是,我想迎娶你。” 小白龙手一哆嗦,整个人都不好了。空气安静了几秒,小白龙默默地将人家的鹿茸放下。 钱城主哭笑不得:“收下吧,寨子那么穷。” 小白龙这次很有原则,似乎收下就成了他的人,严肃道:“我不能收。” 钱城主挑了挑眉,揶揄道:“你收得还少么?” “……,”小白龙不服气地反驳,“那都是我应得的,谁让你一直在我的寨子里骗吃骗喝!” 富贵寨已经很穷了,钱城主每来一次都会雪上加霜。 “这次也是应得的,”钱城主看着他,似笑非笑,“过几日我打算去寨子里小住一段时间,记得提前刷墙,并将帘子换成浅蓝色。” 小白龙:“……” “你知道我受不了一点儿灰尘,所以务必要将我们的卧房打扫得一尘不染,”钱城主话头一转,尊贵道,“而且我只喝你亲手泡的茶。” ……信不信我往茶里下灰尘毒死你?小白龙毫不客气地拉了一车鹿茸回寨子。临走时,钱城主喊住他,让他再考虑考虑当自己夫人的事,吓得小白龙差点把鹿茸都糊到他脸上。 小白龙没把钱城主的话放在心上,回到寨子欢天喜地地给大家分鹿茸。 沈无事赶回寨子。 小白龙纳闷他怎么又和王爷在一起,正欲开口。 沈无事抢先问他:“城里有没有风水宝地?一般去世的人都被埋葬在什么地方?” 小白龙一愣,不清楚他怎么突然问这个,想了想:“这要分情况了,若是穷人家办丧事,一般会随便找个差不多点的地方。若是讲究点的人家,会选在郊外的风水宝地。” 沈无事抱着一丝希望,拉着裴诀连夜赶去郊外,竟然真的发现了一座简陋的坟墓,上头的土还是新的,看来是刚入土不久。 借着月光,沈无事看到了墓碑上写着:爱妻之墓。 沈无事盯着那几个字,像是明白了什么。 “什么人?”沈无事突然听到有声音,追过去一看,已经不见了踪影。 裴诀拉住他胳膊,道:“看地上。” 沈无事低头,只见有些潮湿的土地上留下了一深一浅的脚印。 他们赶去丽春院,晚上这个时间点正是热闹的时候。那位嬷嬷一眼就认出了沈无事,热情地迎了上来:“哎呦这位公子怎么又来了,这次是想——我真是眼拙,两位公子是想开个房间玩一玩情趣么?” 沈无事没有心思寒暄:“请问——” “又问问题,”嬷嬷不满地挥了挥帕子,下一秒就收到了几锭银子,脸上的不满瞬间烟消云散,换了副笑脸,“问吧问吧。” 沈无事道:“那个腿脚不利索的人住在哪个房间?” 嬷嬷带他们过去,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奇怪了——” 沈无事直接推门而入,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紧跟着进来的人看到房间里的这一幕,发出声尖叫。 那人倒地而亡,死状和之前破庙里的尸体一样。 沈无事没想到会这样,蹲下仔细看了看尸体,发现那人的鞋底带着湿土,应该是刚沾上的。 刚才那个躲在暗处的人的确是他。 沈无事环视房间。 嬷嬷在一旁吓得花容失色:“二位万万不要声张,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沈无事问:“他这几日有什么反常?” “反常倒没有,”嬷嬷老老实实地配合他,“不过比平时的精神劲头好了不少,他这人平日里阴沉沉的不说话,这几日心情倒不错。” 沈无事在他的枕下发现了刺着鸳鸯的旧帕子,线条歪歪扭扭的,看得出绣工不是很熟练。 嬷嬷瞟了一眼,道:“这东西他一直带在身上。” 沈无事又问了问这人近日都去过哪儿。 楼里的人说在棺材铺附近看过他,那是城里最好的棺材铺,真看不出这人还挺阔绰。前两天还在城里的赌场门口见过他,当时调侃了他几句,也没有放在心上。 赌场一片嘈杂,摇晃骰子的声音和起哄声混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发疼。沈无事转了一圈,正欲离开,突然发现一人行色匆匆,暗中跟着那个人。 沈无事随着他溜进赌场后头,躲在暗处,看着他进了一个房间。 沈无事透过窗纸看着里头。 房间里的男子神色不动地听着那人的汇报,沈无事注意到他的手因为长期接触剧毒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 男子问:“你们的主子还没回来?” “主子昨日去了城主府,未归,但送了口信,说已经获得了城主的信任,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好,”男子开口道,“告诉你们主子,我把那个没用的东西解决了。” 沈无事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他们替他报仇,他替他们办事。但那人为了儿女私情差点暴露自己,坏了他们的大事,留着也没用。 待他们出去后,沈无事偷偷溜进房间。 沈无事一嗅就发觉不对劲,在手上割了道口子,鲜血很快就流了出来。 血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引起了一阵无声的躁动,没多久,无数发红的蚂蚁循着血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密密麻麻瘆得慌。 沈无事将烛台推倒在地,撩起了一圈火。鲜血的诱惑太大,它们前赴后继赶来送死,坚硬的外壳在火中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空气中散发着烧焦的刺鼻气味。 沈无事环顾房间,趁火势不大,打算再偷偷拿几个瓶瓶罐罐研究一番。突然胳膊一重,被人扯了出来。 裴诀眉头微蹙,扯了条布料将他的手包扎好。 沈无事忙道:“无妨,小伤口不碍事,我们先——” 裴诀看了他一眼,吓得沈无事不敢说话,任由裴诀将他的手指头包裹得圆圆滚滚。 那人大老远就看到自己的屋子火光冲天,暗道不好,急忙冲过去,看到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气急攻心,一口血喷了出来。 整个赌场里里外外被官兵包围得水泄不通。 那人瘫软在地,被带下去好好审问。而为首的外族人被囚禁在城主府,垂泪思考人与人之间是否还有信任。 听说城主府的人开始准备辣椒水、老虎凳,那个外族人吓得全盘托出。其实自己连个正儿八经的皇子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个远方亲戚,受一个神秘人怂恿才这样做的。 那位神秘人将这个擅长制毒的人介绍给他,他们研究一种很厉害的药物,到时候先拿孤北城做试验,再慢慢往王城扩散,但还没研制好就被沈无事一把火烧了。 “我也很惨,白白损失了好几箱银子和鹿茸——呜呜呜呜——”钱城主冷静地用棉花将他的嘴塞住。 审问告了一段落,小白龙和钱城主在一旁拉拉扯扯,不知道在干什么,沈无事觉得有趣,嗑瓜子看他俩的八卦。 眼前突然出现张放大的俊脸,沈无事被挡住了视线,干脆伸长脖子,够着去看八卦。 被忽视的豫王殿下:“……” 回房后,沈无事伸了伸懒腰,欢呼雀跃:“终于要回王城了!” 裴诀应了一声。 “还要回清明门一趟,”沈无事拄着脸,好看的眼睛弯了起来,满心憧憬地规划着,“不过回到王城后,我们首先要去酒楼大吃一顿,好好玩一趟。” 裴诀淡淡地应了一声。 “……我现在看你好不好?”沈无事把王爷按在椅子上,歪着脑袋,换着各种角度看,评价道,“横看竖看都好看,俯视仰视都……很瘦。” 裴诀看着某人说到最后明显幽怨的眼神,忍着笑。 沈无事态度很好地盯着裴诀看了整整半炷香,发现王爷比八卦好看,比形形色色有趣的东西好看,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敛住神色,认真地瞧着他。 裴诀遮住他的眼睛。 沈无事不满地晃了晃脑袋:“不要这么小气,让我再多看两眼。” 裴诀失笑,揉了揉他的头发。 沈无事将人推到床上,趴在他身上换了个角度看,小腿翘起,矜持道:“竟然有那么一点好看。” 裴诀轻笑,低头和他鼻尖相蹭。 沈无事板着脸:“莫要得意,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好看而已。” 裴诀问:“你的一点是不是很多?” “不,很少,”沈无事摇了摇头,严格道,“只有一颗星星那么一点,少吧?” 裴诀凑近,嗅到了他身上很好闻的味道,甜甜的淡香萦绕着鼻尖,让人闻着心生欢喜。 沈无事:“不过眼睛有一点点好看,鼻子有一点点好看,嘴巴有一点点好看,整体加起来就有横跨天际的整条银河那么多好看了。” 裴诀的手滑到他的腰上,压低声音:“想被睡?” ……沈无事脸一红,重重打了下他的脑袋。我这么小清新你竟然好意思对我说这么露骨的话? “但性格太恶劣了,两相抵消,”沈无事伸出手,冷漠道,“看到我的指甲盖了么?只剩下这么一点好看。” 裴诀含住他的指尖,轻轻咬了一下,又辗转去吻他的唇。 长长的一吻完毕,沈无事轻轻喘着气,看着近在咫尺的王爷,不知怎么突然特别自豪:“还是我教你亲亲的。” 裴诀摸摸他发红的侧脸,忍着笑:“笨蛋,你是不是记反了?” 沈无事秒变凶巴巴,逼裴诀配合他睁眼说瞎话:“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裴诀冷静道:“嗯,是你,本王想起来了。” 沈无事露出白白的牙齿,奖励般亲了他一下:“记性真好。” “但细节记不清了,”裴诀凑过去,“再帮本王回忆一下可好?” “无妨。”沈无事大方地挥挥手,凑过去啄他的唇,一点一点帮他回忆。 临睡前,沈无事仰头看到王爷的脸,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道:“这个角度最好看,我每晚都要看到。” 王爷眼里带笑:“好。” 沈无事盯着王爷,突然称自己眼睛疼坏了。 裴诀实在不想配合某人浮夸的演技,无奈又好笑:“怎么了?” “没什么,”沈无事认真道,“只不过刚才被王爷的笑闪到眼睛,亲一下就好了。” 裴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眼睛,”沈无事眼皮动了动,不满地嘟嘴,“是眼睛疼。” 裴诀又在他闭着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沈无事这才安静下来,满意地弯着眼睛,露出八颗整整齐齐的牙齿。 裴诀:“打算何时睡觉?” 沈无事玩他的头发,就像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一样,张口就是甜言蜜语:“心上人太好了,所以我每晚都不敢睡觉,生怕闭上眼睛你就被人抢走。” 但事实上,他每晚睡得比谁都熟,被卖了都不知道,压根儿就不存在担心心上人被抢走的问题。 沈无事说得有那么一点点真诚,王爷信以为真了,心里一动,反而迟迟睡不着。 沈无事很快就睡着了,脸埋在裴诀的怀里,睡得特别香。裴诀看着他的睡颜,想起沈无事说的话,板着脸吓唬他:“你心上人被抢走了。” 说完以为能看到沈无事瞬间惊醒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惊慌失措的感人画面。 沈无事:“呼呼呼。” 裴诀:“……” 第51章 钱城主又向小白龙表白了一次,这次直接把小白龙吓哭了,甚至想弃寨逃跑。 幸好想起了嗷嗷待哺的兄弟们还有慈爱的沈兄,才打消了连夜逃跑的念头。 小白龙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分析如何才能摆脱钱城主。 一定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得太聪明了,他迷上了自己的智慧。但智慧与生俱来,无法改变,自己又不是那种擅长伪装的人,这就很令人苦恼了。 沈无事很快就向他们辞行。 小白龙依依不舍,熬夜写了一篇特别感人的送别致辞。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把大家都叫醒,进行了慷慨激昂的演讲,山寨上下无不垂泪,因为真的很困。 顶着黑眼圈的沈无事:“……” 小白龙怀着沉重的心情去送别他的沈兄。 山寨门口的石狮子一如既往的张牙舞爪,威风凛凛。小白龙惆怅地看过去,发现沈无事和王爷站在一起,远远的看过去竟然特别般配。 特别般配?小白龙被自己的脑洞吓到了,摇了摇头,清醒一下。 王爷突然捉住沈无事的手。 小白龙吓得跳了起来,光天化日也太大胆了吧,竟然对冰清玉洁的沈兄做那种事! 正要冲过去制止,结果看到他冰清玉洁的沈兄主动垫脚,亲了亲王爷的脸。 小白龙硬生生刹住了脚步,石化在原地。 他冰清玉洁的沈兄笑得一点儿也不冰清玉洁,甚至还想摸王爷的胳膊。 小白龙如梦如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 沈无事看到他,笑着跟他告别:“再会。” 小白龙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犹豫道:“那个——” 裴诀危机意识很强,面无表情地将沈无事揽到怀里。 沈无事耸耸肩,没将某人的手耸下去,只好不客气地拍下他的手,动作特别熟练。 ……小白龙的目光一直在沈无事的肩膀和王爷的手间睃巡。 沈无事对他道:“天色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小白龙敏锐地抓住关键词:“你们?” “我懂,”小白龙很快就反应过来,抱有一丝希望,“你们碰巧顺路吧?” 没想到沈无事指了指裴诀,悄悄比口型,占了裴诀一个大便宜:我夫人。 小白龙脑子嗡的一声,险些没站稳。 如果是被迫这么说的,就眨眨眼。小白龙朝他眨眼,渴望得到沈无事的暗示。 裴诀见状,占有欲很强地将手放在沈无事腰间。 沈无事对小白龙道:“……见笑了。” 虽然自己这心上人有时候像是吃错了药,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挺高冷的。 真的不是被强迫的吗?小白龙疯狂眨眼,快把眼睛眨瞎了,生怕沈无事没有看懂自己的暗示。 沈无事突然看向他身后:“钱城主。” 小白龙脸色一变,下一秒就飞快地往轿子里蹿,却被钱城主一把揪了回来。钱城主笑道:“两位打扰了,一路顺风。” 沈无事走了两步,转身朝小白龙挥挥手,小白龙在城主怀里张牙舞爪,费力地向他挥了挥手作道别。 两人离开这个地方,在路上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临近傍晚才到达繁华富饶的王城。 沈无事拉着裴诀直奔酒楼,财大气粗地晃了晃自己的小钱袋:“我请你。” “不了,”裴诀贴心道,“你辛辛苦苦攒的嫁妆。” 沈无事:“……” 沈无事差点当众叉腰了:“闭嘴!就算是也是聘礼。” 裴诀顺着他:“嗯,聘礼。” 沈无事气急,不客气道:“小二,把你们这儿最贵的都端上来,他结账!” 肚子吃饱后,沈无事活蹦乱跳地拉着裴诀,跑到山上看万家灯火。一盏盏灯陆续亮起来,星星点点连成橘黄一片,温暖安静,每个人都有归处。 裴诀陪他玩了一整天,把不住叫嚷着困的人背下山。 原本在背上叽叽喳喳的人,不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认真听能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裴诀笑着摇摇头。 等歇够了醒来,天已经全黑了。沈无事趴在人背上,抬眼便看到满天的碎星星。 夜晚的风温柔地落在脸颊,沈无事歪着脑袋,看裴诀的侧脸,心里一动,悄悄地凑过去亲他。 裴诀开口道:“是不是重了一些?” “……”浪漫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沈无事立刻不想亲他了,伸长脖子离他远远的。 裴诀失笑:“乖,抱好。” 沈无事听话地搂住他脖子,反驳道:“是衣服重。” 裴诀:“是么?” “那是自然,”沈无事耐心地给他洗脑,“我怕冷,担心被风刮走,所以穿得厚。实际上轻飘飘的,你用心感受一下。” 裴诀忍着笑。 沈无事认真道:“能感受到你背上羽毛般的我吗?” 裴诀感受了一下,淡定地配合他:“感受不到,你还在背上么?” 沈无事傻笑,嘴都快要咧到耳边了。 裴诀眼里带笑。不远处有块大石头,裴诀将他放在上头,看着他的脸。 沈无事伸了个大懒腰,身心舒畅,不知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扬了扬眉:“苟合吗?” ……裴诀在他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沈无事捂住自己的额头,皱着鼻子:“不苟就不苟,不要敲额头。” 说着从石头上跳下来。 裴诀从背后抱住他,整个人半压在他身上。 沈无事惨叫了一声,险些被压死,直呼:“好重!” 裴诀稍微起身,亲了亲他的脸,心满意足道:“换你背我。” “……”大哥你认真的吗? 沈无事举步维艰,觉得高大的自己起码被压低了十公分,恶毒道:“你真胖。” 裴诀慢悠悠地亲他的侧脸,给他打气。 沈无事吓唬道:“你不怕被摔吗?” 裴诀宠溺道:“无妨。” 沈无事又道:“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吗?我想卖心上人不是一天两天了。” 裴诀:“本王帮你说价。” 沈无事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裴诀期待地看着他。 ……沈无事嗖地蹲在地上,紧紧抱住瘦弱的自己,像个小朋友一样:“我不要。” 裴诀蹲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当小朋友:“快点,礼尚往来。” 沈无事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委屈兮兮道:“那我选择这种的可以么?” 裴诀考虑了一下。 沈无事趁机又亲了一下,卖惨道:“大哥你高大威猛,我这小身板实在背不动。” 裴诀:“叫我什么?”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毫无灵魂地喊了声:“哥哥。” 裴诀慢悠悠道:“看上去颇有些不情愿。” “没有,”沈无事谄媚地笑了一个,“不能再心甘情愿了。” 裴诀刮刮他的鼻子,将他打横抱起。 “自己会走。”沈无事勾着他脖子,嘴上虽这么说,却没有下来的意思,小腿还悠闲地晃了晃。 沈无事眯着眼睛:“真舒服啊。” 裴诀失笑。 沈无事抬头便看到了裴诀的脸,被他迷得鬼迷心窍,移开视线去看夜空。不一会儿,视线又不自觉地回到他的脸上,看着看着自己就脸红了。 裴诀看向他:“嗯?” 沈无事的脸特别红。 “怎么了?”裴诀指尖动了动,极力忍着内心的躁动。 “没什么,”沈无事红着脸,“那个啥,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不多,不要骄傲,再接再厉。” 裴诀失笑,低头准确无误地亲上他的唇。 沈无事抬头看着裴诀的脸,内心豪情万丈,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你今后就归我罩着了。” 裴诀失笑:“你还——” “闭嘴,”沈无事凶巴巴道,“看不起我吗?虽然我不是特别厉害,但罩着你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裴诀轻笑:“是么?” “是,”沈无事郑重其事道,“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沈无事想了想:“表现好的话,肉给你吃。” “算了,”沈无事又改口了,一个人自言自语,“表现不好也给你吃,大不了我喝汤。” 沈无事有种哄媳妇的感觉,不过这媳妇劲有些大,抱着自己走了这么多路也脸不红心不跳的,帅气依旧。 裴诀听着某人的傻话,眸里带笑。 “是在笑么?”沈无事歪着脑袋去看他的表情,顺势凑上去亲了一下。 王爷不为所动,走路走得极其稳。 沈无事将舌尖探入他的唇缝间,挑逗意味明显。 裴诀不动声色地稍微松了一下手。 “啊,”沈无事不敢再浪了,快速搂紧他的脖子,“我要被摔了!” 睁眼一看,却发现裴诀将他抱得稳稳的。 裴诀忍着笑,抱着怀里有些轻的人,开口道:“怎么这般轻?” 沈无事严肃道:“因为我不好好吃饭。” 裴诀戳穿他:“吃得也不少,为何就是不长肉? “有吗?”沈无事闻言,笑成了一朵花,“你可以把这话再说一遍么?或者写下来贴在我床头。” 裴诀顿下脚步,忍笑忍得很辛苦。 沈无事脸贴在他胸口,清楚地感觉到了他胸腔的震动。 裴诀被他闹得走不成路,无奈道:“不然再闭上眼睛歇会儿?” 沈无事摇摇头,眼里亮晶晶的:“不困。” 裴诀闻言,平静道:“所以刚才睡饱了?” “嗯,”沈无事不明所以,乖乖道,“饱了。” “那就好。”裴诀看向他的眼神特别吓人,像是要把他就地办了一样。 沈无事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裴诀抱着他往前走,突然开口:“你猜我在想什么?” 沈无事:“什么?” 裴诀平静道:“你刚才那个苟合的提议不错。” ……沈无事拿手指头勾了勾他的衣领,目光狡黠:“来呗。” 裴诀:“……”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沈无事在他耳边煽风点火,“极妙的体验,不容错过。” 裴诀定力极强:“安静,不要说话。” 沈无事看着他,慢悠悠道:“你分明爱听,你都笑成那样了。” ……王爷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沈无事埋在他颈间轻笑,软软的头发落在颈侧,勾着人心痒痒。 裴诀心乱得可以,勉强才正了神色道:“不要勾引人。” “这个哪能算勾引?”沈无事闻言很委屈,凑过去舔了舔他的喉结,看着性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样才是勾引。” 裴诀没有说话,神色如常。 沈无事有些纳闷,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平日里总诬陷我勾引他,怎么真正勾引时反而这么淡定? 回到房间才知道那不是淡定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第52章 沈无事被扑到床上,大开了一番眼界。 冰山融化会成水,水遇风成浪,据此可推,所有的冰山融化后都很浪。 不知不觉中,沈无事搂着裴诀的脖子给他回应,分开后,半阖着眼评价:“嘴唇真软,好亲。” ……裴诀一点也不温柔地将人重新捞了过来。 沈无事自以为很有技术但其实毫无章法地乱摸一通,从上到下,一气呵成,并且自鸣得意,觉得自己天赋异禀,裴诀应该快化成一滩水了。 裴诀被撩拨得要疯,忍无可忍地按住那双四处作乱的手,堵住他的唇,……有点凶。 沈无事轻轻喘着气,叹道:“王爷在床上竟然是这种风格。” “嗯?”裴诀稍微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他的脸。 沈无事认真道:“相当的狂野粗暴。” 裴诀被逗笑,又凑近了一些。 沈无事及时抵住他胸膛,提醒道:“那个——” 裴诀从枕下摸出个小瓷瓶。 “……”这是有备而来啊,沈无事回想起自己赖在王爷床上睡觉的日日夜夜,一阵后怕。 裴诀看着某人故作淡定的模样,忍不住调侃:“在紧张?” “我——,”沈无事凑近他,不服气道,“谁紧张了?” 裴诀轻轻和他蹭了蹭鼻子:“那就好。” 沈无事看着裴诀含笑的眼睛,心脏快要爆炸,当然另一个部位也没好到哪儿去,临近爆炸的边缘。 沈无事觉得自己太喜欢这人了,直到股间感受到冰凉的液体,才如梦初醒,下意识想躲:“等等——这么突然的——” 裴诀占有欲极强地逼近他,没有丝毫迟疑,继续手上的动作。 沈无事的脑子罢工了,整个人僵在床上。 裴诀咬着他耳垂,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放松。” 沈无事更僵了,甚至不知手脚在何处。 裴诀亲了一下他的脸,愉悦地以牙还牙:“燃燃在床上竟然是这种风格?” 沈无事:“……”信不信我把你蹬下床。 受制于人,不要冲动。 鸵鸟般的沈无事在心里给自己辩解,我走的是高贵冷艳不肯多说一句话的路线,高端大气上档次,嫉妒吗?并在心里狠狠地给裴诀记了一笔。 接下来的过程,沈无事的心里活动如下: ……敌强我弱,不要冲动。 ……敌上我下,不要冲动。 ……来日方长,不要冲动。 ……敌敌敌太过分了,沈无事的身体覆上了薄薄一层红色,迫切需要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我给你讲个笑话——” 裴诀屈了屈手指。 沈无事如临大敌,瞬间闭嘴,绷紧身体。 裴诀:“这里?” “……,”沈无事不是很想理他,半天才憋出两个字,“不是。” 裴诀变换着角度继续。 沈无事眼神清明地盯着床顶,扭了扭身子,不舒服。 王爷很有挫败感地亲了他一下,甚至想命令他眼神不准这么清明。 半晌,沈无事看着裴诀,眼神突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莫非不会?” 裴诀不言,指节一弯,不知碰到了哪里,沈无事整个人如触电一般弹了起来,发出的声音也变了味,上扬的尾音勾得人心痒痒。 这不是我发出的声音……沈无事看着裴诀的脸,试图狡辩,手指还无意识地抓着床单。 裴诀唇角的弧度很令人讨厌。 沈无事的心底生出奇异的感觉,脸颊发烫,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却被人恶趣味地将胳膊按到身侧,完完全全露出张通红的脸。 ……沈无事抬起脚踹他,又被压住腿,动弹不得。 某人似乎就喜欢他这幅任人宰割的样子,和他鼻尖相抵,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笑了一下。 沈无事一时色迷心窍,拽着人亲了上去。 接下来,裴诀耐心地忍着,沈无事比他更耐心地给他做思想工作,告诉他好像好了。 裴诀不为所动,表情有些隐忍。 沈无事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耐心地贴贴他的脸,亲他的耳垂,甚至与他亲昵地蹭了蹭。 裴诀头疼不已,警告他:“留点体力。” 沈无事环着他脖颈,软软地叹了口气:“没办法,我一看到你就安静不下来。” 沈无事认真道:“想笑,想和你睡觉。” 裴诀本来还有一丝丝自制力,但某人实在太过撩火,直接按住他的腰。 沈无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疼到飙泪,缓了好久,才勉强知道东西南北,天真地问了声:“好了吧……” 裴诀不语,怕伤了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半上半下也没好到哪儿去。 沈无事没听到他的回答,更想哭了,忍着泪,可怜地说不出话,仿佛泪做的娃娃。 “疼不疼?”裴诀问了句废话。 沈无事摇了摇头,乖乖地亲了他一下。 裴诀有些控制不住,只想将眼前这人占为己有,逼他露出更多表情。 “再亲一下。”沈无事又开始乖巧地讨亲亲,不知大难临头。 大难临头,灭顶之欢愉。要命的是,裴诀就这样看着他的脸,存心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眼前是放大的真真实实的人,心脏实在承受不住,大力地跳着,几欲冲破胸腔。 …… 两人紧密相贴,裴诀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沈无事一阵眩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小声骂:“你耍流氓……” 裴诀贴着他额头:“更大的流氓都耍了,耍点小流氓无伤大雅。” ……之后便无伤大雅了一晚上。 床帏间耳鬓厮磨的低低的情话,缱绻温柔。不久,复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的响动,轻声夹杂碎语,带着哭.腔的声音被完全撞碎,变成断续的绅荶。 屋内的动静直到烛影灭尽才勉强停歇。沈无事早已困得没了意识,碰一下就轻轻颤抖,湿漉漉的睫毛更加又密又长。 裴诀看着怀里的人,内心一片柔软,叫了热水,帮他仔细清理干净,裹着软毯抱上床。 天已大亮,沈无事不知睡了多久,浑身上下那叫一个酸爽,轻轻动了下,立刻体验到了骨节错位的酸爽感。 “醒了?”腰间的手动了动。 沈无事睁开眼,对上一张放大的脸。 裴诀又凑近了一些,对上他的眼睛,唇间便似笑非笑,又是愉悦又带着几分恶劣。 昨晚的一幕幕清晰地跳到眼前,沈无事的脸几乎冒烟,脑内思绪翻滚之际听到裴诀问:“哪里不舒服?” 沈无事冷静道:“都还好。” 浑身上下仿佛散了架,嗓子也有些疼。不至于这么夸张吧?沈无事动了动身体,立刻又不敢动了,腰尤其酸。 昨晚真的太过……自己沉浸在裴诀的美色里就算了,情有可原。 但裴诀一向自持,竟比自己还失控……总之就是十分变态。 沈无事又看了裴诀一眼,然后不由自主地往下瞟,眼神有点那个。 裴诀忽视某人的眼神,心如止水地给他揉腰。酸麻感密网般遍布全身,此时被这么不轻不重地揉捏,舒服透了。 沈无事忍不住叹了一声。 裴诀轻笑,凑过去亲他。 沈无事挡住人的脸,指了指自己岌岌可危的嗓子。 裴诀下床去倒水,没穿上衣,裸着的背上还有几条深浅不一的抓痕,足以见得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 ……沈无事淡定地移开视线。 裴诀走了过来。 沈无事半靠在床头,视线不知往哪儿放,裴诀靠得愈近,愈加不知所措。 裴诀看着某人窘迫的模样,慢慢地弯起唇:“现在想起害羞了?” 沈无事捏着枕头想砸过去,却被人连同枕头一起抱在怀里,哄他喝点水。 沈无事小幅度地咽着水,含糊不清地控诉:“嗓子巨难受。” 裴诀:“是谁昨晚——” 沈无事一抬眼,腮帮子鼓鼓的,特别凶。 裴诀淡定地改口:“是本王缠着你,并求你快点。” 沈无事闻言险些被呛到。 裴诀轻抚他的背。 沈无事脸憋得通红:“纯属诬陷,我这么清心寡欲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裴诀抱着他笑,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身体深处的记忆就这么轻易地被唤醒,几乎是瞬间有了反应,坦率而诚实。 裴诀:“啧。” 沈无事骂裴诀:“变态。” 虽然裴诀此时并没有做什么变态的事,但啧别人就很变态。 然后又为自己开脱:“我真是年轻气盛。” 裴诀哭笑不得。 余光看到裴诀肩上的不知道是牙印还是爪子印,沈无事淡定道:“王爷这是怎么弄的?” 裴诀的眼神意味深长:“被小野猫抓的。” 沈无事很凶:“肯定你是做了什么坏事。” 裴诀勾着唇:“嗯,做了坏事。” ……沈无事想把这人踢下去。能不能严肃点好好说话,睡了一觉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裴诀完全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厚颜无耻地建议沈无事可以亲一亲他的肩膀,以减轻疼痛。 沈无事震惊道:“……你的脸呢?” 裴诀一本正经地提出交换的筹码:“本王也可以帮你亲一亲你疼的地方。” 沈无事不知想起来什么,耳垂发烫:“闭嘴,我哪儿都不疼。” 裴诀淡定道:“今早看了下,无碍,只是有点发红。” “闭嘴!”沈无事脑里嗡嗡的,浑身的血都往上涌,“不用描绘得那么仔细。” 说完快速在他肩膀上亲了一下,嫌弃得拍开他。 裴诀言出必行地去回亲。 沈无事被吓得惊慌失措,躲的时候腰险些闪了:“你别乱来。” 裴诀按住乱动的人:“嗯?” 沈无事:“光天化日,别乱亲。” 裴诀按住他,在他腰上亲了一下。 沈无事:“……” 裴诀抬眼:“表情似乎有些失望?” 沈无事:“……” 裴诀故意问:“本王是不是亲错地方了?” ……沈无事握着拳,又羞又恼,急需和他打一架。猛地起身就叫了一声,又躺了回去,认命般任由裴诀给他揉捏腰部。 不得不说,王爷的按摩服务还是非常不错的。沈无事舒服地直哼唧,……王爷手间的力度便有些不受控制了。 沈无事一向记仇,故意道:“怎么了?” 裴诀平静道:“没什么。” 沈无事坏兮兮地挨着他,勾了勾他的衣领,趴在他耳边低声问:“昨晚舒服么?” 裴诀的表情瞬间不淡定了。 沈无事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经撩,手暧昧地移到他腰间。 裴诀冷静地捏着他的手,远离自己。 沈无事憋着笑,继续道:“嗯?怎么不回答?” 腰上的手紧了几分,沈无事能感觉到裴诀的呼吸变重,仿佛下一秒就能天雷勾地火。 沈无事没躲,任由他抱着自己,唇角是大仇得报的得逞的笑。 裴诀无奈,亲了亲他的头发:“别闹。” 沈无事环紧他的腰,脸凑近,嘴唇红红的,一副“快亲亲我吧”的勾人模样。 裴诀喉结动了动,道:“这次先放过你。” 沈无事用手指头缠着他的头发扯了扯,叹道:“真感动,终于良心发现了。” 裴诀:“……” 沈无事叹道:“看来白天比晚上善良多了。” ……裴诀自动过滤他的话,转移话题给自己留条活路:“中午想吃什么?” 沈无事朝他勾勾手指:“过来点,我告诉你想吃什么。” 裴诀凑近。 沈无事咬住他的唇。 裴诀眸色转暗,将它变成了很长的早安吻。 第53章 沈无事没什么胃口,早饭只要了碗清淡的白粥。 那位从皇宫借来的厨子再三确认,确定真的只要白粥,觉得自己的厨艺受到了限制。 他不死心地跑到卧房门口,朗声报了一长串菜名,被侍卫连追带赶赶到了厨房,这才怀才不遇地煮白粥和鸡汤。 御厨手艺还是非常不错的。沈无事本来没什么胃口,闻到香味就饿了,拉着裴诀喝了一大碗。 本想早些回清明门,但这鬼样子回去,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在王府多呆了几天。 然后这几天过得特别……昏天暗地。 两人初尝情.事,食髓知味,时刻都能见着对方,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简单的肌肤相贴就能使身体升温,心跳极快。手指所过之处,战栗不已,手下唇下眸里心里只有眼前的人,快乐欢喜。 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所有的话题都能完美而顺利地拐到床上。 比如,沈无事捧着王爷的脸说了句好看,百看不厌,就被拖到床上好好看去了。 再比如,沈无事喂了王爷一口小点心,王爷很感动,当即就要以身相许,拦都拦不住。 最气人的是,沈无事与人严肃地促膝长谈,不知怎么就谈到床上去了。情意正浓时,裴诀突然想起沈无事的诉求,很认真地戛然而止,表示不然就这样算了。 ……坏透了。做人能不能讲点道德?被揉成一团的沈小公子眸里全是水雾,发誓明晚一定要让裴诀睡柴房。 次日,裴诀一大早就进了宫,吩咐下去给沈无事做些清淡的食物,少辣,不要太甜。 沈无事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伸了个大懒腰,整个人神清气爽。吃完饭,兴致勃勃地去柴房看了看,宽敞明亮,很满意。 王爷仍不知大难临头。回府之后,王府洋溢着欢乐的氛围,似乎在大扫除。 柴房的角落里,新搭的小床闪闪发光。裴诀眼皮一跳,危机意识很强地轻咳一声。 大家纷纷有眼色地放下扫帚,退了出去。 沈无事抬头,看到王爷进来了,善良一笑:“快试试这张床软不软。” 裴诀环顾了一下窄小的房间,猜测道:“莫非想与本王试些不一样的情趣?” ……就冲着这句话,沈无事觉得让他睡柴房一点也不冤枉。 沈无事塞给他一个枕头,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挥挥爪子:“明天见。” 裴诀:“……” 裴诀将人拉到怀里,下巴低在他肩膀上,幽幽道:“下床就不认人了?” 沈无事很讲义气道:“那我亲你一口。” 说着就捧着王爷的脸亲了一口。 裴诀:“……” 裴诀和他商量:“不如睡地铺?” 沈无事深情地凝视他的眼睛:“我哪里舍得?” 裴诀:“……” 沈无事刚离开,王爷就冷酷无情地命人把柴房拆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儿痕迹,然后撒了把种子。 夜暮低垂,王府渐渐烛火通明。沈无事伸了个懒腰,推开窗,对上一张放大的脸。 四目相对,裴诀看上去特别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真巧。” “是啊,真巧,”沈无事忍着笑,“王爷是在赏月?” 真实意图是翻窗的裴诀高冷地应了一声,月色下的五官格外深邃。 沈无事抱着胳膊,倚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裴诀淡淡道:“你一个人睡觉害怕么?” 沈无事轻咳一声:“不害怕。” 裴诀:“哦。” 沈无事看着淡定地捏着枕头的人,故意道:“你怎么不去你房间?” 裴诀面无表情:“刚拆,种成了花。” 沈无事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算了,有点可爱,就不计较了。沈无事只想抱着他亲。 屋内暖和,沈无事的手热乎乎的,拉着裴诀的手搓了搓:“冷不冷?” 裴诀心底一片柔软:“不冷,没呆多久。”正准备伺机翻窗,就被发现了。 沈无事踮起脚,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屋内的桌子上很醒目的地方,摆放着一摞高高的话本,裴诀的余光瞟到那里,问:“这是什么?” 沈无事冲他一笑,眉毛扬了扬:“纪实文学。” 上头摆放的话本都是白天时沈无事精挑细选的:《王爷的小逃妻》、《娇妻带球跑》、《夫人哪里逃》、《王妃失踪记》、《消失的王妃》……,以此暗示裴诀,他再这样不收敛下去,马上就要失去自己了。 裴诀随意一翻,明白了沈无事的小心思,忍着笑,将一个个书名看完。 沈无事从后面抱过来,伸长胳膊戳了戳书的封面:“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裴诀稍微侧头,亲了亲他的脸,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全部讲了一个夫人跑了的故事,”沈无事顿了一下,在他耳边危言耸听,“害怕不害怕?” 裴诀随手翻开一本,声音波澜不惊:“震惊,王城一男子新婚之夜做了这种事,竟然一夜白头——” ……文风略羞耻,王爷有些念不下去。 沈无事严肃地补充细节:“一裴姓男子。” 说着就浮夸地凑过去,在王爷脑袋上找白头发。 裴诀一个没忍住就将人拦腰抱起,扔到床上。 沈无事:“你不怕么?” 裴诀害怕地亲了他一下。 沈无事挺着小胸膛,声音很凛冽:“你觉得自己这几日的做法合适吗?妥当吗?” 裴诀道:“不合适,不妥当。”并扯开他的衣带。 沈无事抵住他胸膛,严肃又认真:“说真的,这种事做多了会不会对身体有害?” 裴诀板着脸:“会。” 沈无事被吓住了,脑补了各种疑难杂症五脏衰竭。 裴诀一本正经:“会怀孕。”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把他关在窗外!沈无事气得去打裴诀,被轻而易举地按住后,直接抬脚给了他一脚。 裴诀:“本王一向适可而止。”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你是不是适可而止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裴诀淡淡道:“当真是适可而止。” ……沈无事发誓,他真的从这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炫耀,若有若无的炫耀。 裴诀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慢悠悠地问:“所以是按照你的适可而止,而非我的适可而止?” 沈无事额角跳了跳,黑着脸:“裴诀!” 裴诀挠他痒痒,缓和气氛。 沈无事身上的痒痒肉都气得消失了,拍下他的手,很激动:“闭嘴,你有我持久吗就敢说这种话!” 裴诀顺着他道:“自然没有。” 沈无事发挥想象力:“所以你定是背着我偷偷用了春.药。” 没想到裴诀竟然承认了,抱着他:“你怎会知道?” 沈无事瞪大眼睛。 裴诀:“你笑一下。” 沈无事弯着眼睛,给他笑了一个。 裴诀凑近,低声道:“像中了春.药一样。” “是么?”沈无事反应了一下,冲他笑得更好看,贴着他的脸,幼稚地蹭来蹭去,“春.药攻击。” ……裴诀揉揉他的脑袋。 “喂,”沈无事突然往后一缩,变脸一样,秒变凶巴巴,能把全城的小孩子都吓哭的那种,“不要挤我。” 裴诀又靠近了几分,和他蹭了蹭鼻子。 沈无事没地方退了:“不要逼我。” 裴诀偏偏又逼近了几分。 ……沈无事感觉男子汉的尊严被冒犯了,最后警告了他一句:“你现在求饶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裴诀:“若不求饶呢?” 沈无事眯起眼睛:“那就别怪为夫替天行道了。” 裴诀很感兴趣地看着他。 沈无事气势磅礴地翻身,虚压在裴诀身上,特别霸气侧漏。 裴诀握住他的腰。 “视野不错,”沈无事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的脸,调戏道,“王爷这个角度真好看。” 裴诀淡定道:“你这个角度也好看,根本看不到双下巴。” “……,”沈无事被气得冒烟了,“你有三层下巴!” 裴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顺着他道:“嗯,本王有十层。” “噗哈哈哈。”沈无事不知怎么就被戳中了笑点,笑得撑不住,趴在裴诀怀里,整个人都在轻轻地抖。 裴诀凑过去,想亲亲他的唇。但某人笑成这样,根本下不了口,只好耐心地等他笑完。 沈无事擦了擦笑出来的泪花,看着毫无反应的人:“不好笑吗?” 裴诀一脸冷漠。 沈无事伸出手指头轻轻扯了扯他的嘴角,慢悠悠道:“我都笑成这样了,你有没有感觉中了十斤春.药?” ……裴诀揉了揉额角,想把刚才深情款款乱说话的自己捏死。 看他不说话,沈无事叉着腰:“你们有十层下巴的人都这么高冷吗?” “是。”裴诀将精神满满的人拉下来,亲了下他的眼皮,哄他睡觉。 “好吧,”沈无事不情愿地道了晚安,还想玩闹,不死心道,“这就睡了?” “嗯,”裴诀闭上眼睛,“本王可不想落的跟王城那位裴姓男子同一个下场。” 沈无事抬头,看着裴诀好看的脸,心痒痒的,直勾勾地盯了会儿,才转过身去,留给裴诀一个背。 听到裴诀在背后说了一句:“不继续看了?” 沈无事:“……睡你的觉。” 豫王殿下不知道从哪儿学到的自夸技巧,就像要把自己卖掉一样:“再看一眼,本王模样好看,不吃亏——” 烦人。沈无事红着脸,转身亲了他一下。 第54章 众所周知,王爷一向高贵冷艳,清心寡欲。而沈小公子就很磨人了。 众人搬着小板凳,围在一起八卦,苍蝇搓手般讨论那些喜闻乐见的东西,比如说他们的准王妃有多磨人。 ……我磨人?沈无事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会啊,一脸正气,帅气逼人,长得就很禁欲。 所以说世人总是对清冷类型有着得不到就想毁掉的嫉妒和排挤。正感叹着,裴诀从后面抱住他,看了眼镜子里的俩人,一针见血地评价道:“上下分明。” 沈无事立刻道:“我上你下。” 裴诀又道:“动静分明。” 沈无事抢先道:“我动你静!” 说完因为抢了先机有些洋洋得意。 “也是,”裴诀淡淡地应了一声,“你在上面自己动。” ……画面感太强,沈无事脸一热,开口就想骂裴诀。 偏偏裴诀一脸陈述事实的正经表情,丝毫没觉得这种话有何不妥。 沈无事将凶人的话咽下去,用毫不在意的口吻道:“你不懂,我们这种高大威猛的人都不在乎这些。” 裴诀顺着他道:“嗯,可上可下,动静皆宜。” ……沈无事一口血险些喷出来,怀疑裴诀是不是去哪儿学了说书,怎么这般巧舌如簧? 裴诀亲了亲他的脸,无意间瞟到他腰间系成死结的衣带,语带调侃:“你们高大威猛的人都不擅长系衣带么?” “那是自然,”沈无事张开手臂,不拘小节道,“系好看点。” 裴诀轻笑,帮他系好衣带。 沈无事看着裴诀指节分明的手指头,垂下的眼睫毛,好看的侧脸,不由心里一动,察觉到裴诀嘴角轻微的弧度,又敛住表情,叹道:“王爷真贤惠。” 裴诀抬眼:“所以?” 沈无事勾唇,笑得非常唇红齿白:“成个亲?” 裴诀矜持道:“抓紧时间,如今像本王这般贤惠的不多了。” 沈无事被逗笑。 裴诀捏捏他的脸:“嗯?” 沈无事严肃脸:“王爷说的哪里的话,不贤惠也得抓紧时间。” 裴诀很受用,想把他拐到床上细细地亲一番。 沈无事不知想起了什么,脸有些小红,低声道:“你知道吗?你就是按照我喜欢的模样长的。” 裴诀心里一动。 沈无事拉着他的手,不自然地捏了捏。 裴诀被甜到了,跃跃欲试地想表现自己,毕竟堂堂王爷除了贤惠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本王会拆房。” 沈无事:“……” 裴诀看着他,实事求是:“知道很多姿势。” 沈无事心里卧槽,忙伸手去捂他的嘴。 裴诀还未说完,便按住他的手,认真道:“在床上表现很好。” 沈无事面红耳赤:“你快给我闭嘴!” 裴诀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开口道:“今后可以变得很主动。” “……,”沈无事头摇得像拨浪鼓,发自内心道,“不不不,真不用,你已经很主动了。” 真的不敢想象再主动一点会是怎样可怕的情形。 裴诀执意道:“无妨。”并行动力很强地捏了他一下。 沈无事:“……” 沈无事想打人,仰起脸:“你看我的脸,高冷不?有没有冷静下来?” 裴诀直接吻了过去。 最后,沈无事牺牲了一个亲亲才让王爷冷静下来,还很委屈,没想到这人对着自己的禁欲脸竟然都能做出这种事。 沈无事在王府呆了好几天才想到回家。离开时,嘴甜地对王爷倾诉爱意,又是思念如马又是肝肠寸断,看上去特别情深似海。 然而一出府,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心上人,蹦蹦跳跳地走,笑得很开心,并没有肝肠寸断。 ……担心他太过失落晕厥过去而一直目送着他的豫王殿下顿时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感情,想把人抓回来好好欺负一番。 微凉暮色中,清明门威严耸立,神圣不可侵犯。四周安静,突然,墙角闪现一鬼鬼祟祟的身影,左顾右盼了半天才站直身子。 沈无事气定神闲地拍拍手,还没站直就被一众侍卫以一种特别不优雅的姿势架到了大厅。 沈门主放下茶杯,冷着脸:“舍得回来了?” 大厅两旁全是侍卫,阵势浩大,像是待会儿要对自己使用家法一样。沈无事示意他爹让那些人下去,自己不要面子的吗? 沈门主退了一旁的侍卫,一脸的凶神恶煞:“这几日在哪儿鬼混?” 沈无事颇不服气:“我干正事去了,不能再正的事,不信您派人去问谢盟主。” 他爹总算平静了一点。谢盟主还好,为数不多的好青年了。 “沈大侠,鞋穿好,不然影响您大义凛然的气质。”沈无事怵得慌,生怕被拍。 在一旁看热闹的夏沅菏扔了个橘子给他。 沈无事稳稳地接住橘子,正欲剥皮,沈权轻咳一声:“具体说说这段时间做了什么?” “哦,”沈无事默默地放下橘子,不情不愿道,“说来话长,要追溯到一周甚至更久前——” 沈权又摆摆手:“别说了,话真多。” 沈无事:“……”记一位变脸如变天的中年男人。 沈权又道:“别人的儿子话都很少,成熟稳重又高冷。” ……是是。沈无事虚心受教。 沈门主停下来后,沈无事试探地问了一句:“爹还记得林伯伯家的断袖儿子么?” 沈权自然记得,很感慨:“那孩子挺不容易的,幸好苦尽甘来,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无事也跟着感慨:“其实你家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沈权眉毛一挑:“你想说什么。” 沈无事看了下二老,试探道:“你儿子若是断袖呢?” 然而熟悉的风暴并没有来临,他爹上下打量了一下儿子,不以为然地闭目养神,嫌弃道:“哪位小公子愿意跟你?” “……,”沈无事被气得险些跳起来,“不是,我——” 沈权打断他,眼皮子掀起:“你是不是特别闲?闲到一整天胡思乱想?” 不等沈无事说话,沈门主道:“刚好李府送来个请帖,我有事去不了,你代我去吧,就说我病了,表情悲痛一些。” 沈无事随口一问:“爹爹有何事?” 沈门主潇洒一笑:“我和你娘要去南边的小岛上过冬,年前回来。” 沈无事:“……” 沈权善良道:“此番长途跋涉,燃儿定不想去吧。” 沈无事:“我——” 沈权点点头,慈祥道:“那好,你就乖乖待在清明门。” 沈无事:“……” 沈权和蔼可亲地朝他挥挥手:“没事就回房歇着吧,我和你娘要收拾行李了。” 沈无事:“……” 沈无事:“等等,我问一个重要的问题。” 沈权:“嗯?” 沈无事腆着脸:“那个……你们挑儿媳妇的标准是什么?” 沈门主看了他两秒,摆摆手,很好说话:“有就行。” 沈无事:“……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 沈门主没什么要求,只要儿子喜欢就无所谓,想了想,终于严格了一点:“活的,不傻。” 沈无事:“……” 沈无事轻咳一声,故作成熟稳重:“回来后带儿媳妇给你们看。” “当真?”沈门主喝茶的手一抖,简直不敢相信。 沈无事负手而立,气质很装逼:“那是自然。” 一直默默在旁边吃东西的夏沅菏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幽幽道:“终于能见一见我那神秘儿媳妇了。” ……沈无事总觉得他娘亲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两天后李府的宴会,说白了,就是一场江湖老年人联谊会。 ——这是沈无事大老远赶过去放眼全场得出的结论。 李老爷年轻时雷厉风行,后来变成了抠搜搜的老头。过得朴素,注重养生,爱管闲事,经常骂人。 老前辈们坐在一起忆打打杀杀的往昔,热泪盈眶,顺便骂现在的小年轻一点儿也不热血,没一点点年轻人的样子,没劲。 沈无事躲在不起眼的角落,百无聊赖地玩指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还是被发现了。 颜老爷眼尖,一眼就瞟见他,冲过人群向他要人,说颜钰又跑了,大半个月了都没找到人。虽然可能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他们玩的好。理由很霸道。 这一嗓子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像看到了可供教育的对象。然后不知谁开头,大家就聊起了他的黑历史。 以前去清明门做客,他每次都在举花瓶,很有名,于是大家都结伴去清明门看他去举花瓶。一时间蔚为壮观。 沈无事:“……” 沈无事好不容易躲开喧闹的人群寻清净,没想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宁阁主也有模有样地送来了贺礼,亲自来了一趟,穿得很招老人家喜欢。 沈无事问:“你怎么也来了?” “嗯,”宁香淮边回答边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这位李老爷是谢盟主二舅的表弟的三姥爷的师弟。” 沈无事:“……” 沈无事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事实:“谢盟主没来。” 本想和谢盟主来场偶遇,没想到还是白费了功夫。宁香淮泄了气,又想起了什么,对沈无事道:“我查到了那个黑云堡堡主凌寒的来历,沈兄有空记得来摘星阁一趟。” 沈无事应下。 宁香淮又建议道:“之后我们一起去谢盟主那儿一趟。” 沈无事同意:“嗯,是有必要和谢盟主一起商讨。” “不是,”宁香淮娇羞道,“主要是我思念得紧。” 沈无事:“……” “作为回报,送你个东西,”宁香淮神神秘秘地递过去一个小瓷瓶,“有了它,你就可以对王爷为所欲为。” 沈无事手背在身后,淡淡道:“不需要。” 宁香淮:“哦?” 沈无事露出整齐的牙齿,笑得特别欠揍:“我随时都可以为所欲为。” 宁香淮险些当场被气死。 第55章 那群老东西兴致勃勃地讨论现在年轻人的侠义教育,打算搞个江湖责任感培养协会。 沈无事和宁香淮秉着尊重老年人的原则,躲在角落里报团取暖,安静如鸡地接受洗礼。 宁香淮低声对沈无事八卦,揭那群人的老底:“那个老头,最魁梧的那个,自称杀人不眨眼,其实他最怕老婆!还有那个,肤色偏黑个头最高的那个,他家里有一大堆粉红色的衣裳,总是偷偷穿。” 宁香淮说起来就有些嫌弃,挺了挺腰板道:“不像我,我就娘得光明正大。” 人太多了,沈无事要装作成熟稳重的样子,憋笑憋到内伤。……这种事还有歧视链? 宁香淮:“还有那对什么双煞,竟然还有传言说他们貌合神离。怎么可能?两人是一对儿,左攻右受。” 沈无事兴致勃勃地听着。 宁香淮:“沈兄,我们改天一起去趟武林盟,到时你将亲眼见证一段精美绝伦的爱情。” 沈无事嫌弃道:“……你一个人去。” 宁香淮:“主要是我一个人演不下去。” 沈无事为难道:“但是我真的很忙。” 宁香淮:“……我那儿有一箱子神仙草,听说有剧毒,我不敢打开,又不知道可以送给谁。” 沈无事立马换上笑脸:“但是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 宁香淮:“……” 老东西们不知道在争论什么,沈无事哈欠连连,把宁香淮一个人丢在那儿,找了个借口溜了。 橘黄色的光将马车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无事挑开帘子,耳边清净,整个人神清气爽。路过一个破庙时,隐约听到求救声。 沈无事跳下马车,循声过去。破庙边上,一位身形臃肿的人在调戏一面容清秀的男子。 那男子身形瘦削,像是一阵风就能刮倒,反抗不得,趔趄地退了好几步。 那位肥头大耳的人涎笑道:“小美人,不如给大爷我当二十四房,吃香的喝辣的,绝对不会亏待你。” 柔弱男子吓得脸色苍白,皱着眉不说话。 那人道:“只要你晚上伺候好爷——” 越来越多的污言秽语传来,沈无事看不下去,过去将那位被为难的男子挡在身后。 那人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拦路虎,面露愠怒,看到来人的模样后,又变得色眯眯的:“又来一个,小美人是不是也想跟着一起快活?” 沈无事一笑,脚尖随意地踢了踢一旁的石子。 那人看他笑了,心神一荡:“保准让你快活逍遥似神仙——” 话音未落,沈无事踢起脚尖的石子,准备无误地踢到他的膝盖上。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吃痛地叫了一声,膝盖一弯,跪到了地上。 “逍遥快活似神仙是么?”沈无事又踢过去一颗,石子擦着那人的肩膀飞过,肩上的衣裳撕了个小口。 “饶命饶命!”那人忙道。 沈无事抬眼:“不玩了?” 那人心想今日真他娘的倒霉,认怂道:“不了不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沈无事又踢了踢石子。 那人赔了个笑,话都没说半句就麻利地滚了。无事拍拍手,转头看着身后那位瘦弱的男子。 男子对上他的视线,警惕地看着他。 沈无事:“天色晚了,你快回家吧。” 那男子垂下睫毛,站在原地不说话。半晌后,蹲下去,捡了根枯树枝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多谢。 天色已晚,这人又看上去弱不禁风,沈无事索性送佛送到西,问:“你家在何处?” 那人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边上破旧的草庙。他穿得单薄,一阵风过去,冷得抱住自己的胳膊。 沈无事看着眼前的人,不像是无家可归,想着应该是和家里人闹别扭,赌气离家出走。 刚才没仔细看,如今看了一眼,才察觉到这人面色很差,看脸色,应是身患重疾。 这地方太偏僻,若遇到什么事求助都困难,更何况这人身体这么虚弱。沈无事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头对他道:“怎么不跟上?” 那公子警惕性很强,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 沈无事心想,自己还没警惕他,他倒先警惕自己了,便道:“或者你想给刚才那位老爷当二十四房,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 那人摇了摇头,快走跟上沈无事。 沈无事:“就收留你一晚上,天亮派人送你回自己家。” 待到清明门,沈无事给他安排了客房,吩咐人准备些吃食。 没想到这人身形瘦弱,吃得却特别多,沈无事惊到了:“你这是饿了几天?” 吃第三碗米饭的人腼腆地摇摇头,打着手语告诉他,自己饭量大。 “你知道自己的身体——”沈无事顿了一下,道,“你这是自小落下的病,回家后好好修养,别四处乱跑。” 小哑巴垂下睫毛。 沈无事又给他把了脉,脉象比自己想象的更乱,照常理来说已时日无多。 沈无事毫无头绪,想着明天去找找周老药,看他有什么法子,暂时先给他拿了几剂调养的药草,让他晚上泡个药澡。 小哑巴收下,拿手指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陆舒。 第二天,沈无事去后山碰运气找周老药,说有人要死了,吼了几嗓子都没把人吼出来,只得暂时回去。 陆舒向他辞行,沈无事知道他定是又回那个草庙,便将他留了下来。陆舒又在清明门呆了几日,每天听从医嘱乖乖药浴,才几天的功夫,脸色就比以前好了不少。 …… 豫王府,暗卫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家王妃如何与一清秀男子同吃同睡,如何嘘寒问暖,如何眉目传情—— 裴诀打断:“说重点。” 暗卫壮着胆子问:“王爷需要去清明门一趟吗?”夫夫感情在破裂的边缘徘徊,真的很令人担心。 裴诀:“那人什么来历?” 王府的这些侍卫虽说喜欢八卦,看上去有些不靠谱,但业务能力还是挺强的,抱拳将查到的一一汇报。 那位公子的确无家可归,母亲是青楼女子,他自小在烟花之地长大,嗓子是被毒哑的。稍微大了一点,一个客人看上他,出银子买他一晚,没想到他将那位客人砸晕,自己从青楼逃走了,这事当时闹得还挺大…… 裴诀命人备马,来到清明门时,沈无事正和人其乐融融地吃饭。 陆舒被吓到了,东西吃到了一半,不敢继续。 沈无事说了句“别怕他”,把裴诀拉到一边。 王爷满脸都写着不开心。 沈无事解释道:“前几天,在路上遇到的。” 裴诀:“多管闲事。” 沈无事:“……” 沈无事:“你来做什么?” 裴诀淡淡道:“你把本王床单弄脏了,特来讨个说法。” 沈无事:“……”幼稚不? 沈无事装傻:“我何时——” 裴诀:“那日。” 沈无事:“……别乱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于是裴诀便告诉他,他是怎么把床单弄脏的,先是怎样,再是怎样,甚至还给他说了一些细节。 “……”沈无事只觉得自己听完了一场细节丰富的床戏。 裴诀看了眼门外,淡淡道:“岳父岳母呢?” ……要不要叫得这么自然?沈无事道:“去南边游玩去了。” 裴诀了然:“所以你一个人在家看门?” 沈无事握拳,特别生气:“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来,搞得我老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裴诀突然凑近亲了他一下。 沈无事脸一红,慌乱地瞟了眼周围,幸好没人看见。 裴诀:“本王打算住下,趁机把生米煮成熟饭。” 沈无事嫌弃地推开他:“……已经够熟了,都糊了。” 裴诀又道:“住到岳父岳母回来。” 沈无事拍了拍他的肩,发自内心道:“祝你好运。” 说完怜悯地看了看他的腿。还挺长,可惜了。 下午,沈无事在自己书房里认真地看医书,不时写写画画。他偷偷瞟了眼一旁的裴诀,在书页的空白部分画了个猪头,旁边一个箭头,指着刚才潇洒挥就的裴诀二字。 沈无事继续啃医书,心里一直想小哑巴的病情。 被忽视的裴诀有些不爽,憋了半天,冷静道:“其实本王身体也不是很好。” 沈无事头也没抬:“多喝热水,常笑。” 裴诀看着他,弹了弹他手里的书,得不到回应,坦然自若地继续弹他手里的书。一弹,二弹,三弹…… 沈无事发自内心地觉得王爷严重多了,放下手里的书,严肃地给他把脉。 裴诀的心跳有点快,就像他无数次缩在裴诀怀里听到的那样。 裴诀:“如何?” 沈无事眉头一皱,认真地分析病情:“是不是脐下三寸处经常不受控制地僵硬肿胀?” 裴诀被撩得火气又上来了。 沈无事认真地摸了一把,讶异道:“王爷这很严重啊。” 裴诀凑近他:“那怎么办?” 沈无事提议道:“割了吧。” 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裴诀亲了亲他耳垂,低声说了一句:“你倒真舍得。” 闭嘴。沈无事起身,脸发烫地堵住他的嘴。 半晌,沈无事松开人,严肃道:“王爷,我们要不要商量一个问题?” 裴诀拉着人坐在自己怀里,叹道:“终于要商量婚期了?” 沈无事用“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看着他。 “不急,”裴诀这次显示出前所未有的悠然自得,仿佛从未操心过婚期,“待岳父岳母回来再说,本王可以理解你急切的心情。” 沈无事认真道:“天冷了,我是不是该换心上人了?” 裴诀:“……什么时候换回来?” 沈无事扯了扯他头发:“来年,春暖花开。” 裴诀板着脸:“不行。” 沈无事:“那散伙一分钟,我想冷静一下,不然总觉得喜欢的人是个傻子。” 裴诀唇角勾起。 沈无事不用想就知道某人在得意什么:“……听重点,傻子。” 裴诀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沈无事看着某人这不争气的样子,忍不住道:“我莫非缺过你告白?” 当然,对王爷来说,告白这种事,听多少遍都不会觉得腻。 裴诀环住他,手顺势往下摸了摸,眉头一皱:“燃燃也挺严重。” 沈无事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侧脸一烧,险些将人踹回王府。 裴诀提议道:“不如让它们打个招呼?” 沈无事脸烧得发红,觉得裴诀不要脸透了。不久前还会矜持,如今耍流氓的功力突飞猛进。青天白日的,就能说出这种话。 裴诀抱着他让他面向自己,看架势就要立刻宽衣解带和他打招呼了。 沈无事拿起书就拍他。 裴诀抬眼,从纷纷扬扬的纸页中似乎看到了一只猪头,于是单手按住沈无事,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夺过书,饶有兴致地一页一页地翻看。 动弹不得的沈无事:“……” 裴诀终于在某一页的空白处,发现了那只小猪头,惟妙惟肖,旁边还写着裴诀。 沈无事暗道不好,赶忙想怎么糊弄过去。 没想到裴诀盯着看了两秒,又抓错了重点,傲娇道:“你不是看书么?想本王做什么?” 沈无事:“……” 裴诀欣赏了一会儿沈无事的大作,抬头看着一架子的书,觉得每本书上必定都有自己的名字(选择性地遗忘了那只猪头),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裴诀凑近,盯着沈无事的脸:“原来你如此迷恋本王。” 沈无事:“……你管我。”说完又很理直气壮地加了句:“我就迷恋了怎么着?” 裴诀看着他,终于笑了出来。 ……笑得还挺好看的,有点养眼。沈无事又小小地踢了他一下。 裴诀很感动,非要和人打招呼,被沈无事掐了以后,退而求其次隔着裤子打了一下招呼。 沈无事的节操碎了一地,快要给他跪了。 第56章 裴诀跟他告别时,沈无事其实不想理这个混蛋,但出于礼貌,送他出去,又出于礼貌,多送了一段路。 裴诀停下脚步:“可以了。” 沈无事看都不看他,牛逼哄哄地看着天:“我爹若是知道我这样待客,非要气死。” 裴诀忍着笑:“你快把本王送到王府了。” 沈无事瞪着他:“瞎说,王府有这么近?再送你一条街,怕你遇到危险。” 裴诀轻笑,不说话。 沈无事淡定地往前走:“走快点,磨磨蹭蹭。” 街上热闹得很,他们前面有个被抱着的奶乎乎的小娃娃,又白又胖,脑袋可爱地靠在大人的肩膀上,黑噜噜的眼睛一直盯着沈无事。 过了会儿,察觉到另一道目光,好奇地看向裴诀,嘴巴瘪了瘪,快要哭了。他的大人感觉到他的躁动,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待他们走远,沈无事看了眼裴诀,终于知道小娃娃为什么会被吓哭了。 沈无事忍着笑,拿胳膊肘碰了碰裴诀:“王爷能不能和蔼可亲一点?” 裴诀板着脸:“他一直在看你。” 沈无事:“……喂,路这么宽,别挤我。” 裴诀充耳不闻,继续占有欲很强地往沈无事那边靠。 沈无事:“……有点王爷的样子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裴诀挨着他。 沈无事:“再挤就把你拉到小巷子里办了。” 裴诀闻言,愣了两秒,然后疯狂挤。 沈无事憋着笑,肩膀剧烈抖动,大街上实在不好笑出声。 王爷面色平静地脑补了沈无事在无人的小巷子里调戏自己的刺激场景,觉得那样很不好。 沈无事扯了扯他的袖子:“笑什么?” 裴诀淡淡道:“没什么。” 沈无事看着他,看了眼周围,在裴诀耳边小声道:“你笑起来真招我喜欢。” 裴诀:“……”恨不得做个上扬唇。 沈无事瞟到了他发红的耳尖,忍着笑,心情很好地往前走。 裴诀拉住他的手。 指尖的温度传来,沈无事耳垂发热,放慢脚步,和他并肩走着。 人潮拥挤,周围声音嘈杂,沈无事看到裴诀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他没听到,感觉错过了一个亿,着急地往裴诀那边靠,竖起耳朵,让裴诀再说一遍。 裴诀的声音清晰传到他的耳朵里,虽然平静得很刻意:“你也招我喜欢。” 沈无事这次听到了,故意道:“啊,什么,再说一遍。” 裴诀:“……” 若不是人多,裴诀真想狠狠地亲过去。 裴诀一回去,就得知皇上和一位俊俏的小公子恭候已久。 皇上闲得没事干,带着心上人四处转悠,转到豫王府,慕名吃了很多点心。 身边那位公子是尚书府最小的公子,从小和两位皇子一起长大,是两位皇子的伴读。他穿得太厚,一进门就热,嚷着要脱衣服。 皇上怕他着凉,眼疾手快按住他的手,哄道:“乖,回宫再脱给朕看。” 说完就被狠狠踢了一脚,并荣获脑残称号。 裴诀过来时,他皇兄正在给心上人讲面瘫弟弟小时候的趣事,逗得人发笑。 裴琰看到脸色不好的弟弟,话头一转:“但还是非常有童真的。” 裴诀:“……皇兄有何事?” “当然是来道喜的,”裴琰敛住笑,一脸的成熟稳重,“你又有桃花运了,邻国的一位公主。” 裴诀有些头疼。 “推不了,知道这些年朕给你挡了多少婚事么?王城的、边疆的、塞外的……”皇上真想掰着手指头,坐在地上和他弟弟好好算算这笔账。 而且自己最近好像也没有派人抱着一大摞画像来王府了,看上去真的成熟稳重了不少。 “那公主第一次来王城,想好好游玩一番。”裴琰顿了一下,看热闹一般道,“人家指明要住在豫王府。” 裴诀冷着脸:“不方便。” 裴琰:“不,这个真方便,你认识,老相识了。” 裴诀:“……” 裴琰意味深长地笑着:“据说那位公主听到你的名字后眼睛都亮了,原本一个月后再来王城,瞬间改变了主意,时间缩短为两周后。” “到时候一定很热闹,平衡好关系啊。”皇上稳重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裴诀:“……” 前几日西边邻国的使臣来访,送了不少名贵药材,裴琰留了一些在御医院,剩下的都送到他弟弟的豫王府。 裴诀想着沈无事喜欢,便派人将东西送了过去。 仍待在豫王府的裴琰:“……能不能不要当着朕的面做这种事?”堂堂一国之君不要面子的啊,养大的弟弟泼出去的水。 小伴读缩在一旁看热闹,笑得开心。 …… 另一边,沈无事得空去了趟摘星阁。宁香淮正卧在塌上在看书,看他过来,伸了个懒腰,施施然起身,走起路来一副没醒来的样子。 藏书阁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卷轴,宁香淮穿梭其间,一个架子一个架子的找来找去:“我找找啊,放哪儿了?” 藏书阁被翻得乱七八糟。宁香淮一个个翻看,嘴里道:“不是这个——” 沈无事帮他把翻乱的卷轴放好,只瞟了一眼,惊悚地看到了前前前任武林盟主和前前前任魔教教主奉子成婚了。 沈无事:“……”能不能靠谱点,有点后悔过来。 “这个,”宁香淮终于抽出了一个落灰的卷轴,“二十年前,有个被灭门的凌家。当时江湖上腥风血雨,很闹腾,两边都不是好东西。凌家是光明正大毫不遮掩的坏,对方是假仁假义玩得阴,但大多数人都站在对方那边。” 沈无事:“……我爹站队了么?” “都是些自诩替天行道的老家伙,沈门主忙着谈恋爱,没空理会这些恩怨,”宁香淮又道,“我这里还有沈伯伯的情史,要不要看看?” 沈无事鸡皮疙瘩都要下来了:“好好说话,什么沈伯伯?” 宁香淮:“不过那群爱搞事情的老东西们死的死,退的退,当和尚的当和尚。”宁阁主看了看天色,话题转得极为自然,“是不是该去谢盟主那里了?” 沈无事不理会:“继续。” 宁香淮叹了口气:“但谢盟主不在,我这脑子转不动。” 沈无事淡淡道:“天色再晚一些过去,可能你就能在武林盟留宿一晚。” 宁香淮闻言,眼里一亮,看向沈无事的眼神瞬间肃然起敬了起来:“高啊!” 沈无事轻咳一声,深藏功与名:“现在脑子能转动了吧。” “可以可以,”宁香淮收敛了一下表情,“那个黑云堡刚开始比较小,查无此名,近段时间越来越活跃,留下了不少东西,摘星阁便查到了他的身世,还有他那个很隐蔽的老巢。往北,在比较偏的一带的山谷。” 宁香淮搓搓手,提醒道:“天色差不多了。” 沈无事:“……” 遂与他一同去了武林盟。 谢盟主亲自过来接他们。二人一对视,沈无事就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郎有情妾有意,高山流水遇知音,总感觉他俩下一秒就能对唱起来。 进门时,谢闻竹风度翩翩地伸出手,谦让道:“你先。” 宁香淮笑道:“谢盟主先。” 谢闻竹:“不,来者是客,还是你先。” ……然后就那样毫无意义地谦让了好几回合。一旁的沈无事直想摁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就地拜堂成亲。 接下来一个装逼,一个装懵懂少年,沈无事欣赏着他们精彩的表演,叹为观止,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在一起简直天理难容。 宁香淮蹲在小院子里逗小猫,谢闻竹摇摇头,由衷叹道:“宁阁主真是爱好高雅,很各我心意。” 沈无事关键时候还是非常靠谱的,适时道:“谢盟主抓紧机会,别被人抢走了。” 谢闻竹:“不好太热情吧,我怕吓着他。”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他能被你吓着?高雅的宁阁主经常整理江湖八卦和情报,穷了就拿那些情报讹讹人,百发百中,特别彪悍。 沈无事问:“刚才宁香淮口中的那个山谷可有耳闻?” 谢闻竹立刻怂恿道:“那个地方好啊,各种奇花异草,罕见药虫,特别是冬天,总之很有趣,很适合你。”就差明说你快去看看吧。 沈无事:“……我过去看看。” 谢闻竹求之不得,热情道:“那一带有个长寒宫,虽然暂时和我闹掰了,但沈兄可以暂住宫里。” 沈无事:“……” 谢闻竹:“长寒宫地处深山,常年不问世事,我好不容易拉拢过来,本来关系很好,但那位慕篱慕宫主喜怒无常,不知遭遇了什么事,又改变主意了,说自己心灰意冷,怀疑人与人之间是否真的有所谓的真情。” 沈无事:“……” 天色微黑,他们二人向谢盟主告辞,宁香淮怀里抱着一只谢盟主刚送的小奶猫,幸福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该找借口留宿了。沈无事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向宁香淮使了个眼色。 但宁香淮完全忘了撩汉这回事,抱着猫挥手告别。 谢盟主轻咳一声,不经意道:“我家东院还有一院子的猫。” 宁香淮闻言就走不动了,掐了掐手,以免被幸福冲晕头脑。 …… 长寒宫的人常年不出山,也很少有外人过去。地形诡异,不熟悉地形的人容易迷路,慕宫主知道有客人要来,提早派老管家过去接他们。 那地方有各种珍稀药材,很养人,运气好就碰到了,沈无事此行带了陆舒一起。老管家将他们请上马车,笑呵呵道:“我们宫主脾气有点不好,还有点小洁癖,到时候还请两位公子多担待。” 沈无事了解到,这位长寒宫的宫主慕篱模样白净,脾气却非常暴躁,清高又傲娇。但嘴硬心软,经常派人给山下的村民分发东西,所以在附近人群中的威望很高。 待抵达长寒宫,终于见识到所谓的……有点儿洁癖。这里环境清幽,各种陈设简单大方,地面墙壁桌子皆一尘不染,闪闪发光。一人身着白衣,眉头微蹙,站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慕宫主这几日都很不悦,满脸都写着总有刁民想害本宫主。 交谈间,沈无事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慕篱这几日频频收到骚扰信,本不想理这个无聊的人,但那个人的行为越来越过分。 慕篱面色铁青地摊开好几封骚扰信。 沈无事看过去,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因为这信写得极为分裂,若不是相同的字迹,真要怀疑是两个人。 开始阴暗又变态,后面又写得极为肉麻,信中提到觊觎他的肉.体,圣光般的身躯,可爱到极点的小表情。 ……沈无事被酸得打了个哆嗦。 “这些都不是关键,”慕篱的脸色乌漆抹黑,一提起来就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关键是这个人还喜欢偷老子的贴身衣物!” 第57章 没错,这段时间,慕宫主的亵裤隔一差五不翼而飞。 若主动写情书还可以理解成是热情奔放,偷亵裤就完全能称得上是变态行径了。 慕篱像吃了炸.药一样,气势汹汹地走来走去。这几日一直盯着骚扰信看,试图从字迹上判断是男的还是女的,究竟是谁,身高多少,体重多少,年龄多少。 最后气呼呼地躺在自己的孔雀翎椅子上,命令身旁的侍卫按肩膀。 沈无事问:“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慕篱这暴脾气得罪的人太多了,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沈无事:“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慕宫主的卧房,又不引起任何人的察觉,定是身边的人。” “这不可能,”慕篱眉梢一挑,还挺护短,“我们长寒宫的人各个成熟稳重。” 沈无事:“……” 天色不早了,慕篱给他们二人安置了客房,叫了两桶热水,水是山泉水,花瓣跟不要钱一样撒得满满的。晚膳时的牛肉干也跟不要钱似的,大块大块的,好吃哭了。 慕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欣赏他们的表情。当时谢盟主说有人过来,本以为是江湖上的什么绝世高手,像自己在话本上看的那样,高大威猛,留着络腮胡。 结果一看是两个公子,长得都挺好看,没一点点高手的样子,其中一个还病秧秧的。 索性两个人都挺有意思,干干净净,不难闻,很合慕宫主的意。 晚上洗漱时,慕篱褪去外袍,突然发现自己脖子上有个小红点,以为自己被虫子盯了,皱着眉披上衣裳去找沈无事。 沈无事看了半晌,艰难开口:“这个……是……吻痕吧……” 慕篱脑子里嗡的一声,感觉到极大的耻辱,将长寒宫所有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把那个胆大包天的人弄死。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慕篱泡在浴桶里,将锁骨搓得红红的。 他身边的护卫从阿大排到阿十,端茶送水捏腿捏肩膀的,分工明确。那个叫阿三的侍卫因为干净好闻,专门伺候洗浴。 慕篱怒道:“明日把身边的人都换了!” 阿三闻言动作一顿,垂下眼眸,不说话。 慕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抬头看他:“怎么了?” 阿三摇摇头,恭敬道:“回宫主,没什么。” 慕篱看着他:“说。”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阿三嘴唇动了动,终于开口道:“宫主是不是要丢下我了?”声音听起来怪可怜的。 慕篱正想骂他,对上他委屈的眼神,心软了,只好道:“除了你。” 阿三眼里又有了神采,试了试水温,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开心。 “不会换掉你的,”慕篱将胳膊懒懒地搭在桶沿,闭目养神,“你这么胆小,离开我不得被人欺负死?——轻点,你弄疼我了!” 阿三忙轻轻地给他按摩:“这样呢?” 慕篱满意道:“嗯,就保持这个力度。” 那个变态倒安分了几天,没给他寄什么乱七八糟的信,也没再乱拿他东西。 沈无事给陆舒倒腾着熬药草,过去找慕宫主,借用他宫里的药炉子煎药。 过去时,慕篱不知鬼鬼祟祟在看什么,见着他,忙将东西藏好。但沈无事还是瞟见了龙阳二字。 慕篱忙道:“别误会,我不是那种人。” 沈无事:“……” 慕篱:“你知道断袖么?”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什么洪水猛兽。 沈无事淡定道:“嗯,怎么了?” “没什么,”慕篱赶紧撇清关系,“反正我不是。” 沈无事:“……” 慕篱轻咳一声:“沈公子找我有何要事?” 沈无事:“想借药炉子一用,熬点药。” “直接拿就行,不用告诉我,”慕篱又道,“十个够用么?”一股子搞批发的气质。 沈无事忍着笑:“不必那么多。” “哎,那个,我问你,”慕篱捏着袖子里的画本,眨眨眼睛,“你们外头是不是兵荒马乱,人心险恶,腥风血雨?” 沈无事愣了一下,笑道:“慕宫主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到时候可以来清明门找我。” “那好吧,”慕篱抱着胳膊,不情不愿道,“既然你态度都这么诚恳了,我便给你一个面子。” 沈无事正欲离开,走了几步被叫住,有些不解:“嗯?” 慕宫主凶巴巴地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别人我在看这个!” ……………… 沈无事慕名前往附近的山谷里看看,顺便采药。大冬天的,谷内却温暖如春,生意盎然,随处都是各种罕见药材。 沈无事收获颇丰,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没想到迷路了,转了好几圈都回到原地。 沈无事漫无目的地寻路,过了一会儿,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姑娘,正蹲在地上拿小铁揪挖东西。 沈无事正欲问路,那小姑娘抬头看到他,立刻站起来,嚣张地叉着腰:“谁允许你进入我的地盘了!” 不等沈无事回答,暴躁小姑娘放出一条拇指般粗细的银环蛇,声音清脆得像铜铃一样:“咬他!” 银环蛇半立起来,吐着殷红的芯子朝沈无事过来。 沈无事立刻警惕起来。 快逼近他时,那条蛇不知嗅到了什么,突然后退了几米。 可能是刚才采的药里头有驱毒虫的。沈无事恶作剧心起,往前了几步。 小银环果然更怕了,飞速后退,害怕得卷来卷去。 小姑娘见状,眉头一皱,气得直跺脚:“别卷了!咬他!” 蛇闻言吐着芯子靠近,又吓得后退几步,这才直接缠着小姑娘的腿,躲在她的身后。 小姑娘低声骂了句“真不争气”,握着拳,气得脸红一片白一片。 沈无事好笑:“小姑娘。” 那姑娘闻言就炸了,一脸要吃人的表情:“谁是小姑娘!你叫谁小姑娘!” 沈无事:“……” “你等着!有本事别跑!”那小姑娘气得拽着蛇溜了。 沈无事还没傻到站在原地等人搬救兵,无头苍蝇般寻路,无意间发现了一个虚掩着的山洞,好奇心作祟,小心地走进去。 里面是一条很长的暗道,诡异得很,沈无事想着要不退回去。没走几步,空间大了起来,前方出现亮光,两队身着黑衣的侍卫来回巡逻。 沈无事小心地避着他们,躲在他们的视觉盲区内,偷偷地溜进靠自己最近的一个空房间。 房间里一股很浓的药味,想来长期住着体弱多病的人。房间里有干花,还有干花磨成的药粉。 沈无事凑近嗅了嗅,是用来护心脉的药物。 突然,外头传来一声脆响,接着是嘈杂的声音,沈无事趴在门缝上看过去,地上全是花瓶的碎片,一人训着另一个人:“怎么做事的?堡主这几日心情不好,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沈无事听到他们口中的堡主,眉头一皱。 带头的那人朝后挥挥手:“都给我小心点!” 沈无事悄悄地跟过去,抬手打晕落在队伍最末的那人,拖到没人的地方,换上他的衣裳,在脸上匆匆抹了些灰,快步跟上队伍,混在其中。 宽敞的大堂,一属下抱拳道:“报告堡主,没找到。” 沈无事抬头,看到了眼熟的人。没想到竟误打误撞进入凌寒的地方。 凌寒眯起眼睛,手中的杯盏瞬间破裂,怒道:“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禀报之人抱拳不敢说话。 凌寒冷冷地看过去:“所有的地方都找了?” “是,全城都没有发现踪迹,”那人道,“会不会离开了——” 凌寒眼神冰冷,吓得那人不敢继续说下去。 凌寒冷冷道:“继续找,把全城的草庙都翻一遍,还有各种不起眼的角落。” “是。”那人又压低声音,匆匆汇报了什么。 凌寒想都没想,挥挥手,没好气道:“说我不在。” “但是——” “没听懂么?说我不在。”凌寒烦躁异常,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其他人。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传来:“凌堡主好大的火气。” 凌寒面露不耐,马上又换上一副充满歉意的表情:“见笑了。” 那人道:“凌堡主近来如何?” “一切如常,”凌寒请他落座,亲手沏茶,“您的要事准备得如何了?” 那人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凌寒:“还是小心为好。” “老皇帝在时我都不怕,还把这个不成气候小皇帝放在眼里?”那人轻轻地扣了扣茶盖,语带嘲讽。 凌寒走神了。 那人敲了敲桌子:“凌堡主心不在焉啊,朝中的人已经收买妥当,凌堡主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事。” 凌寒连连赔罪:“自然会注意。” 那人道:“凌堡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或是身边有什么不听话的人?若有需要,可以交给我,我帮你调.教调.教。” 凌寒笑道:“不劳费心,无足轻重的小物件而已。” 那人:“那再好不过。” …… 沈无事担心暴露,没呆太久,趁没人注意溜出去,沿着暗道原路返回。 出来后,沈无事在黄昏里绕来绕去,终于绕到了熟悉的地方。 前面树边有个人,光线不好沈无事看得不甚清晰,跑过去问路:“这位公子——” 那位公子转过身来。 沈无事问路的话戛然而止,瞪大眼睛。 裴诀抬手按了按他脑袋:“嗯?这位公子有何事?” 沈无事高兴地一把抱住他,眼睛弯起:“你怎么过来了?”说完又搂着他脖子,“你可别告诉我是刚好路过,我一点儿也不信。” 裴诀:“前几日奉命处理完事,昨日刚得下空来,专程寻你。” 沈无事仰起脸:“怎么过来的?” 裴诀:“太穷,沿途卖艺过来的。” 沈无事被逗笑,垫脚亲了他一下,又被裴诀按着加深了这个吻。一吻完毕,裴诀稍微松开了人,没料到怀里的人却舍不得一般,嘴唇继续顺势贴了过来。 裴诀眸色转暗,冷静了一下才不至于太过失控,摩挲着他的侧脸:“这么热情?” “……,”沈无事重重地亲了他一下,不讲理道,“不可以吗?我亲我心上人要你管。” 裴诀失笑。 沈无事眯起眼睛:“你再笑我可会更加失控。” 裴诀凑近:“是么?快让本王见识一下。” 沈无事十分失控地挠他痒痒。 裴诀哭笑不得地捏住他的手,蹭了蹭他的脸颊:“本王可以跟着你混么?” 沈无事立刻收手,从他怀里起来,很有原则道:“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刚亲了别人,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可见特别渣。 裴诀实事求是道:“本王在床上的表现一向很好。” 沈无事轻咳一声:“那好,我允许你当我的贴身护卫。” 就是那种随时随地可以捏肩膀的。 裴诀却不依,高冷又霸道地命令:“本王要当暖床的。”很有追求。 沈无事认真脸:“会暖床么?” 裴诀高冷道:“那是自然。” 沈无事严格道:“态度一点也不好,暖床要笑,你果然更适合当护卫。” 裴诀凑近,对他勾了勾唇。 沈无事鼓着腮帮子,努力憋笑。 裴诀越凑越近。沈无事没忍住,笑着躲来多去,推开他脑袋:“可以了。” “有没有想我?”裴诀趁机问。 沈无事脸一红,装作不在意道:“还行,一点点吧,也就是朝思暮想而已。” 裴诀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就像被毛绒绒的猫爪子挠来挠去,手猛地收紧。 沈无事:“暖床的,你干什么!还想不想跟着我混了!” 裴诀亲了亲他的鼻尖:“改变主意了,想负责更衣洗澡。” 沈无事抬手,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好高骛远!你还是先从贴身护卫做起吧。” 闹了一会儿,沈无事问:“饿吗?饿不饿?” 裴诀在他耳边道:“嗯。” 湿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沈无事身体一僵。 裴诀亲了亲他的耳垂,暧昧不清道:“想吃小点心。” 沈无事装作没听懂,淡定道:“前边有家点心铺,你想吃什么馅的?” 裴诀:“想吃那种比较凶的。” 沈无事:“……” 沈无事瞪着他:“能不能吃点正经的!我又不是请不起!” 裴诀捏住他的手,温柔道:“那本王要吃露珠酿的羹汤,用翡翠盘子装着,盘子上要镶满珍珠。” 沈无事:“……”信不信我把你踢回王城? 第58章 最后,沈无事带着他去吃牛肉面,拉着他的手来回晃悠,一路上都在讲这几日遇到的事,似乎要讲所有零零碎碎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讲给他听。 裴诀听着他说话。 说到最后,沈无事捏紧裴诀的手,小声道:“我特别想你。” 说完不等裴诀反应过来就飞快地往前走。 裴诀在后头看着他,轻笑。 前面是一个简陋的小面摊,沈无事拉着裴诀过去,要了两大碗牛肉面,和裴诀坐在一旁的桌椅上。 过了会儿,热气腾腾的牛肉面上来了,白面清汤上头盖着几片牛肉,汤上漂了层红色的辣油。 沈无事殷勤地帮他摆好筷子,挺直腰板:“快吃。” 豫王殿下真的一点儿也不挑,吃得很令人满意。 沈无事拄着脸,成就感十足:“好吃么?” 裴诀:“嗯。” 沈无事弯起眼睛:“真好养。” 裴诀抬手给他碗里夹了片肉,淡淡道:“晚上比较难养。” 沈无事:“……” 若不是人多,沈无事就踢过去了。沈无事耳垂发红:“吃你的饭。” 没一会儿功夫,沈无事就吃得嘴唇发红,鼻尖也沁出了细汗。裴诀盯着他的滑稽模样瞧了会儿,觉得可爱,又抬手帮他擦去汗。 两人天黑才回到长寒宫。慕宫主一天没见着他,皱眉道:“怎么才回来?” 说完才发现沈无事还带回了一个陌生人。 慕篱警惕地看着裴诀,然后目光落到了两人挨得很近的手上,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位是我——”沈无事想着如何介绍才不突兀。 不等他说完,慕篱像被吓到了一般,大惊小怪道:“你的脸怎么了?” “啊?”沈无事也一惊,抬手碰了下脸。 慕篱认真道:“有些泛红。” “……,”沈无事淡定道,“嗯,可能是吃了辣的东西。” 慕篱想着这人可能是沈无事的侍卫什么的,吩咐下人再准备一间客房。 沈无事厚着脸皮道:“不,我们住一间就可以了。”说完感觉裴诀深深地看了眼自己。 慕篱狐疑地看着他,半晌道:“也好,省事。” 沈无事向慕篱询问了一下山谷里的情况。 慕篱惊道:“你去了那个山谷?” 沈无事点点头:“但是迷路了。”然后将遇到的人给他说了一遍。 慕篱看他说得兴致勃勃,嘴角抽了抽:“小命没了就没意思了,里头全是些乱七八糟的毒物。据说还有吃脑浆的怪物,形似野人,茹毛饮血。” 沈无事:“……” 慕篱道:“我年幼时误入那个山谷,留下了心理阴影,发生了什么倒忘了,只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想踏进半步。” “忘了?”沈无事问道,“完全没印象了?” “对啊,”慕篱大大咧咧道,“想必定是不怎么美好的回忆吧。” 他说的随意,却没发现说这话时一旁某个人的表情。 待沈无事和裴诀离开后,一旁沉默着的人终于开口了:“宫主……忘了是吗?” 慕篱没反应过来,有些懵:“什么?” 阿三垂着眼:“幼时去山谷之事。” “对啊,”慕篱打了个哈欠,“那么久远的事谁能记着?” 阿三本就因为慕篱和沈无事这几日走得很近难受得整晚睡不着觉,如今听他这么说,又失落了几分。 慕篱好奇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阿三垂着眼,“宫主开心就好。” ……怎么一副怨妇的感觉?慕篱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回到房间就发现自己又丢了一条亵裤,慕宫主想着那个变态拿自己的衣物做什么事,顿时气得心肌梗塞 正想发火,却发现阿三的眼圈红红的,便问:“怎么了?” 阿三赶紧摇摇头:“没、没什么……” 慕篱:“谁欺负你了?” “没有——”阿三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慕篱捏着他手腕,皱眉道:“不会掩饰就别掩饰,哭不哭笑不笑的丑死了!” 阿三长得好看,但不是那种清秀的类型。人高马大,但不知为何,总是叽叽歪歪的。一年前慕篱收留他在长寒宫做事,压根儿没想到他会是整个长寒宫最需要关爱的人。 阿三小心翼翼道:“宫主是不是喜欢那位沈公子?” 慕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骂道:“你才是断袖!再说我喜欢谁关你屁事!” 阿三不说话。 慕篱真的佩服得五体投地,抬脚打算踢他却不小心将自己的鞋踢到别处:“你成天在想什么?” 阿三不说话。 慕篱穿着里衣,懒散地张开胳膊:“抱我过去。” 阿三:“不敢。” “让你抱我过去,难道要我光着脚踩在地上?”慕篱张开胳膊,半晌不见人有动静,抬头一看,看到阿三眼圈又红了。 慕篱:“……” “好好,我自己过去行了吧。”慕宫主实在没辙,单脚跳着往前走。 没跳几步,突然被人打横抱起。慕篱猝不及防,下意识揽住人的脖子。 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慕篱总觉得跟往常哪里不一样,眼里充满了强硬的占有欲,怪吓人的。 阿三恭恭敬敬:“抱歉,我抱宫主过去。” “嗯。”慕篱压住莫名的心惊肉跳,任由他抱过去。 阿三帮慕篱褪去里衣,将他放进浴桶里,看慕篱一直不说话,又和往常一样低声道:“宫主是生我的气了吗?” ……刚才一定是错觉。慕篱回过神来,怒道:“你什么时候见我生过闷气,我生气直接发脾气的,给我滚去一旁叽叽歪歪!” 阿三给他按肩膀,多愁善感道:“若宫主哪天不需要我了,我便回自己老家。” 慕篱:“……” 慕篱随口一问:“你老家在哪儿?” 阿三目光有些躲闪,闪烁其词:“挺远的。” 慕篱凶巴巴地扯着他衣领:“挺远就给我好好待在长寒宫!” 阿三垂眼:“好。” 慕篱很是心累:“你委屈什么?”又心虚道,“是不是我太凶了?” 阿三恭恭敬敬道:“没有,宫主很好。” 慕篱趴在桶沿上,看着他:“那你一天天的想着跑?” 宫主干到这个程度也挺憋屈的。 贴身伺候的人内心戏丰富,时不时就玻璃心离宫出走,自己还得苦口婆心地挽留。毕竟阿三按摩手艺很好,长得也很养眼,玻璃心一下也挺可爱。 阿三低声道:“从未见过宫主和谁那般谈笑风生,也没见你对谁那么上心过。” 慕篱瞥了他一眼:“……我就那般不好相处?” 阿三忙道:“不是——” 慕篱凑近:“那你觉得我如何?” 阿三:“宫主自然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慕篱知道自己脾气坏,毛病多,皱了皱鼻子:“真虚伪。” “不,真的,我真是这样想的,”阿三看着他的眼睛,真诚的几乎一字一句道,“宫主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慕篱老脸一红,轻咳一声,抬起手:“水凉了。” 阿三帮他擦干净身上的水,目不斜视,没有丝毫不敬。但慕篱不知为何感觉特别不自然,之后在这种奇怪的感觉中上床休息。 阿三一直守着他,直到他呼吸均匀。 慕篱眼睫毛动了动,突然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吓死了,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阿三怔了一下,道:“帮宫主盖被子。” 慕篱这才松了口气,刚才竟然以为他要亲自己。最近接触了断袖方面的东西,看谁都像断袖。 而另一对真的断袖那边。沈无事一回房就让裴诀自生自灭,自己去另一间房里找陆舒,给他送药,看他脸色很好,又和他唠了会嗑。 回到房间就困了。沈无事匆匆洗漱,跳着钻进被窝里,舒服地抱着裴诀蹭了蹭。 裴诀摸了摸他眼底淡淡的淤青:“这几天没睡觉?” 沈无事瘪着嘴:“休息不好。”又往他怀里蹭了蹭:“还是抱着你睡舒服。” 裴诀亲了亲他头发:“快睡吧。” 沈无事抬起头,十分激动:“不吃小点心了吗!” 裴诀哭笑不得:“不吃。” 小点心很敬业地推销自己:“真的不吃么?又软又甜。” 裴诀捏了捏他的脸,凑近亲了一下:“先攒着。” 沈无事实在是扼腕叹息。 裴诀看着他丰富的表情,眼神温柔。分明看上去很傻,自己却像中了邪一样觉得可爱,心里满满的,舍不得移眼。 沈无事努起嘴,啾了下他的唇,叹道:“你怎么这么好亲?” 裴诀:“天生的。” 沈无事弯着眼睛,笑得很可爱,乖巧地抱着他的腰:“还很好摸,还很好睡……” 说着说着就满足地睡着了。 裴诀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人也很好。” 快要睡着的沈无事:“噗。” 裴诀:“……” 沈无事笑得险些背过气去:“哈哈哈不行了我要睡不着了哈哈哈。” 豫王殿下黑着脸不说话。 沈无事抱着他笑了好长一会儿,小肩膀一抖一抖的。直到裴诀凑近他,目光危险:“睡不着了?” 沈无事立刻敛住笑:“唔……睡了……” 说着就缩进他怀里蹭了蹭,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睡得很香,一夜无梦。 第59章 慕宫主看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贴身衣物,陷入沉思。 此变态太变态了,虽然审美不错。 作案做得无声无息,没留下任何痕迹,作案时间也没有规律,神出鬼没的,似乎只凭心情。 而且没对慕宫主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这动机就很迷了,只能是……爱慕慕宫主。 谁遇到这么个爱慕对象也是够糟心的。 “他有这等本事偷我衣物做什么?”慕篱抱着自己仅剩无多的衣物,快要崩溃了,“再说偷我穿过的——” 然后想象力丰富地脑补出那人如痴如醉地嗅自己衣物的画面,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无事一大早就被他叫过去,在一旁拄着脸:“慕宫主可是拒绝了什么爱慕者?” 慕篱想了想,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自己遇着过什么桃花。 沈无事又道:“或者慕宫主可曾负了什么人?看这人的架势,像是憋着一口怨气。” “怎么可能?”慕篱想都没想就否定了。他从没遇到过意中人,也没主动招惹过人,完全没有这方面的体验。 沈无事:“你想想,又是送情书,又是偷贴身衣物,定是欠下情债了。” 慕篱眉毛一皱:“没想到这女子竟如此奔放。” “其实吧,”沈无事含蓄道,“看这架势,有很大的可能不是女子。” 慕篱一脸赤橙黄绿青蓝紫,很惊恐。 沈无事拿他取乐:“若真是这样,那人还真是痴心一片。” 慕篱有些没缓过来。 “不如慕宫主从了吧,”沈无事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许还能成就一段姻缘。” “……”慕篱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立刻抱紧自己,拒绝了。 沈无事还在吓唬他:“你完全躲不过啊。这人是你身边的,了解你的所有习惯,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擦肩而过无数遍,我们每天做了什么他都知道,但我们不知他是谁。” 慕篱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我在明敌在暗,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前天还觉得周围人都很好,现在看谁都有嫌疑。慕篱道:“不行,我需要转移注意力。我们有必要出去好好玩一趟。” 沈无事:“……”想出去玩就直说,找什么借口? 山脚有个热闹的小镇,慕篱小时候去过一次,之后再也没下过山,自然也没机会故地重游。 “下午就能回来,”慕篱向他保证,“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那个山谷的地形图,详详细细的,倒着走都不会迷路。” 沈无事二话不说站起来:“成交。” 慕篱:“顺便去镇上的药铺给你那个身体虚弱的小可爱买些药草。这附近的山民寻到罕见药草,都会高价卖到镇子上的药铺。” 陆舒的声带没有完全受损,若运气好,是有机会开口说话的。 “还有昨日你带回来的那个侍卫——”慕篱说到一半突然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 沈无事好奇道:“怎么了?” 慕篱道:“无意冒犯,但你们两个很像话本上的断袖,一对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无事:“……” 慕篱仍记得沈无事刚才是如何揶揄他的,趁机反击:“很像一对儿,站在一起还挺般配。” 沈无事淡定地说了声谢谢。 “嗯?”慕篱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无事淡淡地纠正他:“不是像,我们就是。” “……”慕篱的笑容逐渐凝固,宛如受了个晴天霹雳,震惊地看着他。 沈无事:“怎么了?” 慕篱张了张口:“你在开玩笑吧?” 沈无事忍着笑:“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那你——,”慕篱欲言又止,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再冒昧地问一下——” 沈无事淡定道:“上面的,再问绝交。” 慕篱看着他的眼神立刻高大了起来。 沈无事脸不红心不跳的。 他们二人下山,走在没多少人的街道上。慕宫主忍不住道:“你说他会不会跟着我们?” 沈无事:“跟着我们最好,正好可以看看那人什么样。” 再一段路,街道热闹了起来。慕宫主看着四周,感慨万千:“快有十年时间没出来了,还是这么破,没一点儿长进。” 沈无事好奇一问:“为什么不出来?” “因为乱糟糟的,很不适合我。”慕篱的衣角刚巧被路过的小推车碰到了,眉头蹙着,小心翼翼地拿帕子擦了好几遍。 沈无事去药铺买药,慕篱不想进去,便一个人在门口等着沈无事。 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嫌弃一切,一边嫌弃一边呼吸着自由但浑浊的空气。 前面很热闹,是个青楼,门口一众花红柳绿的姑娘笑吟吟地在揽客。 慕篱心痒痒的,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快走到门口时,寻思着等沈无事出来再一起进去,又退了回来。 还未退回原处,身体突然一僵,被人从后头点了穴道。 “谁?”慕篱背对着人,看不到来者是谁。 那人不答,揽住他的腰轻轻一点,将他带到房顶上。 这个居高临下的视野不错,可惜慕宫主有点小恐高,险些当场腿软。 但很快眼睛就被贴心地蒙上了黑布, “慕篱。”那人终于开口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但在他的印象中,没人用这种语气叫过他名字。 “风景如何?”那人问。 ……神经病吧。被蒙着眼睛的慕篱忍不住骂道。 那人凑近他,咬着牙道:“比跟他在一起好玩吧?” 慕篱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那个他是指沈无事。 突然指尖一湿,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慕篱不知发生了什么,有些懵圈,动了动手指头,指尖是柔软的触感。 慕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是嘴唇,险些骂娘,只想一脚踹过去。 但幸好此人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只是亲了亲他的手,怪……虔诚的。 看来他还有一丝良知,没有完全变态。 “咳,先松开我的手。”光天化日的,随时会迎来万千目光的洗礼。只要有人抬头,就会发现楼顶有对狗男男,状似亲密,影响市容。 那人松开他的手,毫无铺垫地开始霸道起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身上全是我的痕迹。” ……这人是真的有病吧?慕篱欲哭无泪:“不是,这位大兄弟,我哪里惹你了。” 那人冷笑一声。 慕篱:“我们认识么?” 话说出口,就清楚地感觉空气中的气压降了几分。 那人凑近,捏住他下巴:“你当真没印象了?” “什么印象?”慕篱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有些熟悉,正想就着他刚才的话问个究竟。 那人却不知察觉到了什么,揽着他的腰,带他飞下屋顶,吩咐了一句:“我取下你眼睛下的黑布,先别急着睁眼。” 慕篱点点头。 黑布刚取下,慕篱就睁开眼,然后被阳光刺得眼睛疼。 缓过来时,早已不见了人的踪影。 沈无事找了他半天,转头看到他在这边,跑了过去,给他解开穴道。 陆舒忙道:“我刚才看到他了!” 沈无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大概有这么高,”陆舒抬手比划了一下,“我被蒙着眼睛,看不清样子。” 沈无事:“没对你怎么样吧?” “这倒没有,”慕篱轻咳一声,掩饰了一些不堪回首的事实,“就是莫名其妙说了句什么有印象没印象的。” 回去后,慕宫主洗了十几遍的手指头,像是跟手指头有仇一样。 慕篱一肚子气,想找个出气的人,抬眼道:“阿三死哪里去了?” 阿三听到宫主传他,匆匆地赶过来。 慕宫主以阿三只用五根手指给自己捏肩膀为由欺负了人家一番。 沈无事当时就坐在边上,感叹能受得了慕宫主这种暴脾气的都不是一般人。 ………… 由于沈无事一口一个别人的名字,王爷很喜闻乐见地吃醋了。 但吃醋这种破坏形象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王爷身上?王爷要维护自己高贵冷艳的形象,所以这个醋吃得是无声无息,很矜持。 具体表现在惜字如金,热爱单音节词。一天内说得最多的词是“哦”,不带任何声调。 希望沈无事能自觉良心发现,重回自己的怀抱。 然而沈无事粗线条地没发现任何异常。 沈无事:“我今日和慕宫主去山下小镇子了一趟。” 裴诀:“哦。” 沈无事:“发生了小插曲。” 裴诀:“哦。” “好奇吗?”沈无事话头一转,“让我亲一下就告诉你。” 裴诀无动于衷。 沈无事伸出罪恶的小手,威胁道:“不让亲我就做更过分的。” 裴诀:“……” 裴诀淡定地捏住他的手腕,拿热毛巾擦了擦他蠢蠢欲动的爪子。 沈无事趁机凑过去,啄了下他的嘴角。 裴诀擦完他的左手擦右手。 沈无事穿着松松垮垮的里衣,盘腿坐在床上:“那个骚扰狂竟然光天化日出现了,和慕宫主打了个照面,——其实也不算照面,慕宫主被点了穴道,蒙上了眼睛——” 沈无事说了半天,嗓子有些不舒服,轻轻地咳了一声。 裴诀递过去一杯水。 沈无事润了润嗓子,唇上还泛着水光。裴诀看过去,一时也有些口干舌燥。 沈无事又喝了口水,道:“之后便回来了。” 裴诀:“哦。” 沈无事心情很好地推他上床睡觉。睡觉时,裴诀刻意和沈无事保持适当的距离,特别狠心,希望沈无事能及时发现自己的错误。 沈无事嘟囔了一声:“冷。” 裴诀又高冷地主动抱住。 沈无事迷迷糊糊道:“明日早些叫我起床好不好?” 裴诀轻声道:“好。” 说完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声音有些宠溺,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又收敛了表情,高冷地重新说了一遍:“好。” 沈无事被逗笑,紧紧地抱住他。 第60章 王爷今日也很高冷。 清晨洗漱时,沈无事挠了他一下,手又若无其事地往下,挠了挠他腹部。 裴诀特别想调戏回去,但表现得很冷淡,都可以称得上冷漠了。 若他王府那些侍卫看到这一幕,定会觉得他渣出天际,纷纷辞职不干。 沈无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裴诀想了想,把沈无事拉到怀里,给了他一个冰冷而无意义的抱抱,笑也不笑一下。 沈无事还是没有察觉到异常。 所以王爷一个人冷战得很辛苦。 话说回来,慕宫主自从知道了沈无事和裴诀是一对儿,而且是上头的,便把沈无事当成老大一般的存在了。 沈无事和慕宫主闲聊时,总能察觉到一道目光盯着自己,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沈无事笑了笑:“你那个侍卫真有意思。” “嗯?”慕篱有些不解。 沈无事:“占有欲挺强。” “有吗?”慕篱看了他家阿三一眼,觉得特别老实。 沈无事但笑不语。 晚上照例还是阿三伺候他洗漱,慕篱娇气地使唤完人,又霸道地命令:“在床头守着,我没睡着不许离开。” 阿三便安静地在床头守着他,直到确定他睡着,才给他掖好被角,起身离开。 慕篱突然拉住他的衣角。 阿三解释道:“我还以为宫主睡着了。” 黑暗中的慕篱很久没说话,过了会儿,小声地说了声“抱歉”。 阿三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说这个。 可能是大晚上情绪比较丰富,慕篱反省道:“不该总是那么凶你,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阿三借着月光看着他不甚清晰的脸,抬手想摸摸他头发,手指头动了动,还是作罢。 慕篱:“那个……你没必要忍受我,喜欢什么便拿上,想离开的话,随时——” 阿三打断他:“宫主在说什么傻话?” 慕篱继续嘟囔:“沈公子说是有人爱慕我,怎么可能,分明是有人在恶作剧,看不惯我。” 阿三不说话,过了会儿,摸了摸他的头发:“别想了,睡觉。” ………… 大晚上的,沈无事去厨房搜刮了一大碟子磨牙的小零食,兴冲冲地进屋来。 裴诀抬眼,又毫无波澜地移开视线。 沈无事挑了半天,从一大堆里挑到一个最好吃的,送到裴诀嘴里。 沈无事:“好吃吗?” 裴诀以为他在讨好自己,看他认错态度这么好,终于说了句超过一个字的话,淡淡道:“原谅你了。” 沈无事拿着牛肉干的手一顿:“……嗯?”接着又不耽误正事地将牛肉干送到自己嘴里。 定是没想到本王竟如此大度。裴诀淡淡道:“无妨,本王一向不介意这种小事,冷战到此为止——” 沈无事吃得正香,听到了这话,举起迷茫的小手:“那个,打断一下,我们什么时候冷战的?” 裴诀:“……” 裴诀脸一沉。 沈无事这才反应过来裴诀这两日的确有些奇怪,话有点少。 虽然不知缘由,但一想到他一个人闷不做声地单方面冷战了大半天,就不厚道地想笑。 但不能笑,要尊重自己的心上人。 屋子里特别安静,王爷有些挫败,觉得谈恋爱真难。 沈无事趴在桌子上,脸藏在臂弯里,特别艰难地忍了好一会儿笑。 “阿诀。”沈无事叫他名字。 裴诀不应。 沈无事歪头看着他,随手抽了支毛笔写写画画,中途抬头偷偷地瞟了他一眼。 “喏,看看。”半晌,沈无事将东西推过去,拿胳膊肘碰了碰他。 上面写着“检讨书”三个大字。裴诀抬眼看他。 沈无事自以为写得十分情真意切,露出白白的牙齿,意识到这样态度不诚恳,又敛住表情。 正文如下: 本人虽然称得上世俗意义上的完美之人,但高大外表下还是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缺点的。于是深刻地反省了一下。 事实证明,缺点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还是有的。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以下可供自己检讨的点。 作为一个公认的高尚纯洁之人,却总想着不符合自己形象的事。这样是不好的。 王爷失望是应该的。 我不该总想着把王爷绑起来,从上到下亲一遍,逼他叫自己相公。 不该穿着王爷的衣服在自己床上做坏事,衣服我回去就还。 白天不会再想浴桶书房桌子窗户铜镜温泉了,晚上也不会再想王爷诱人的肉.体了,应该多想王爷的高风亮节,向他学习。 我的思想为何如此污浊?很惭愧。 但是俗话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俗话又说,凡事论迹不论心。 求求王爷和我说句超过一个字的话。我要憋死了。写至此,潸然泪下。 ——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写于一个失魂落魄的午后。 裴诀看完了这张说是检讨倒不如说是调戏、堪比地摊小黄文的检讨书,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这个小混蛋饿着了。 沈无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为自己邀功:“你看我多有诚意。” 裴诀抬眼看他,捏了捏他的脸:“有诚意?” “那怎么办?”沈无事凑近,几乎要贴近他的唇,“以身相许算不算有诚意?” 裴诀眸色一暗,直接吻住他的唇。 沈无事勾着他脖子,虚心求教:“我们为何突然冷战了起来?” 裴诀瘫着脸:“在吃醋。” 沈无事立刻道:“不可能,哪有人吃起醋来那么可爱的?” 裴诀:“……” 沈无事心痒痒的,啄了下他的唇:“王爷是怎样做到吃醋都这么可爱的?” 不等他说话,又道:“一定是天生的罢。” 裴诀:“……严肃点。” 沈无事严肃地啾了他一下。 裴诀淡淡道:“你同那位慕宫主下山游玩,专程给那位陆公子买东西。” 沈无事成熟稳重地解释:“陪慕宫主散心,陆公子是病人。” 然而本王这几日也心有郁结,算是病人。裴诀没说话。 沈无事忍着笑:“所以我给你带什么?热水吗?” 裴诀:“……” 沈无事挨着他,虚心地向他请教是怎样做到憋着不说话的。 裴诀说自己本就不喜欢说话。 沈无事:“我记得还可以吧,某些时候某些话还是说得挺好的。” 裴诀:“……” 沈无事又嘴贱地调侃了几句,刻意学裴诀冷漠的语气,还意犹未尽地问:“像不像?” 裴诀:“……” 沈无事清清嗓子,继续学裴诀说话:“原谅你了。” 裴诀黑着脸,捏住某个模仿得正起劲的人的手腕,将他压在身下。 沈无事认真发问:“说真的,你以前是怎样憋着不说话的?” 裴诀一声不吭地开始扒他裤子。 沈无事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干什么干什么!” 裴诀沉着脸,抬手在他臀部打了一下。 沈无事脸一热,道:“喂,君子动口不动手!” 裴诀顿了一下,开口道:“你是说动口?” 房间静了两秒,沈无事的脸像蒸熟了的虾,红得不能看。……这人在说什么?简直没耳听。 裴诀一本正经道:“动口是不是不太好?” 沈无事抬腿就是一阵乱踹。 裴诀被他的过度反应逗笑,存心揶揄道:“动手还是动口?” 沈无事觉得自己今后再也无法直视这句话了。 沈无事眨眨眼睛:“动其它地方好。” 不得不说,某人实在是太欠太阳了。 裴诀按住他:“你说的。” 沈无事又大呼小叫了半天,来回乱扭,自己能把自己臊死。 “对了,”裴诀将他禁锢在怀里,“听说你还想把本王绑起来?” ……你还不是听我瞎说的?沈无事趁机赶紧把裤头的所有权抓在自己手里。 “嗯?”裴诀亲了亲他的头发,“什么时候拿的本王衣裳?” 沈无事:“……以前。” 裴诀问:“拿去做什么。” 沈无事如同被审讯的小犯人一样,垂头丧气:“抱着睡觉,顺便闻一闻。” 裴诀淡淡道:“现在还拿过么?” 我都有人了还拿衣裳做什么?沈无事立刻道:“没有了!” “哦。”王爷明显有些不悦。 ……沈无事发现裴诀比自己想的还要变态。 裴诀淡淡道:“回去送你衣裳。” 沈无事忙摇头:“不了不了,当时年轻气盛不懂事——” 裴诀没听他说,自顾自道:“免得你偷偷拿。” 沈无事忙撇清关系,免得被人以为自己和偷慕宫主亵裤的变态是同一种人:“我那不是偷偷拿,我那是……顺手带走好不好?” “嗯,是顺手。”裴诀顺着他,低头堵住他的唇。 第二天,沈无事扶着老腰,一脸纵欲过度的样子。 慕宫主很关心他的身体状况,问:“怎么了?” 沈无事:“没什么,腰疼。” “嗯?”慕宫主是个单纯的孩子,还没反应过来,“好好的怎么会腰疼?” 沈无事冷漠脸:“被猪撞了。” ……撞他的猪此时在房间里反复欣赏昨日的检讨信。 慕篱盯着沈无事看了两秒,结合小话本上的事后反应,这才明白了过来,心想,在上面这么累的吗? 沈无事好不容易忘了被猪撞的事,但似乎有人偏偏不让自己安宁。回房的路上,长寒宫的两个小厮在打架,一人打不过另一个人,又拉不下脸求饶,理直气壮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沈无事脸涨红,气势汹汹走过去。 那两个人赶紧停止暴力行为。 “沈公子。”长寒宫除了慕宫主之外的人都很有礼貌,脾气也很好。 那两人本以为沈无事会斥责他们打闹的行为。没想到沈无事只是向他们颔首问了好,只不过走过时丢下句:“别乱说话。” ……说什么话?两人一头雾水。 沈无事回到房间,正好撞见裴诀将自己那封检讨信当宝贝似的贴身放在怀里。 沈无事觉得自己白白写了检讨:“那个……能不能还给我?” 裴诀一口回绝:“不能。” 沈无事被噎住:“你要那有什么用?” 裴诀:“收藏。” “……,”沈无事只好通之以情晓之以理,“文理不通全是错词字有什么好收藏的?改天我再写封好的情书送给你。” “不用,就这封。”裴诀很满意,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沈无事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沈无事加筹码:“改天送你一马车情书。” 裴诀:“好。” 沈无事松了口气,弯起眼睛:“那这个还我——” 说着就去夺。 裴诀抬手避开他。 沈无事:“……不是要一马车的么?” 裴诀:“两个都要。” 沈无事张了张口,说不出话,过了会儿,又道:“哪有这样的?你不讲道理。” 裴诀:“什么是道理?” 沈无事:“……”被气哭。 第61章 裴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提出要求:“一马车都要这种风格,文字不要太素。” ……不要太素这种不要脸的要求都能提出来。沈无事想散伙,认真的。 沈无事没吃饱,想去厨房再找些吃的,要拉着裴诀一起。 王爷淡淡地表示,自己只负责暖床,不负责体力活。 沈无事被噎住,气冲冲地一个人溜去厨房找吃的。 夜色暗沉,沈无事拐过弯,无意间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循声过去,刚好撞上几个人从墙上跳了下来。 沈无事忙又躲了回去。 大概是四五个人,有老有小,大摇大摆,像是举家出游一样。 沈无事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怎么搞的?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进展。” “我就说那小子被欺骗了感情,他还不信,非要过来赖在人家身边——” 那几个人拐过弯,和躲闪不及的沈无事打了个照面。其中一人愣了一下,很懂规矩地问:“小兄弟道上的?” 沈无事:“……” 沈无事扫视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当日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也看到他了,立刻向身旁的人告状:“就是他,就是他羞辱我的!” 沈无事:“小姑娘,话不能乱说——” 小姑娘气急:“听到了吧,他还叫我小姑娘!” “好了,”一个看上去脾气就很暴的人安慰着小姑娘,又对沈无事道,“附近山谷里有吸食脑髓的野人,听过么?” 沈无事:“……略有耳闻。” 暴脾气看了他一眼:“那还不让开。” 另一人性子比较温和,慢吞吞地道:“这位道上的兄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就当没看到,我们各走各的路。” 话刚说完,暴脾气就骂他:“你有点骨气,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闭嘴,还嫌我们不够臭名远扬!”一直没说话的那人在暴脾气脑袋上打了一巴掌。 沈无事正看着他们内讧,突然感觉胳膊一冰,低头一看,那日的银环蛇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爬到了他的胳膊上。 沈无事冷漠地捏着蛇七寸,小银环又开始无力地卷来卷去,慢悠悠道:“这是谁的小宠物,还要不要了?” ……小姑娘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藏在暴脾气的身后。 沈无事正跟他们僵持着,突然听到了有人叫自己名字:“沈公子?” 沈无事下意识回头,看到了慕宫主的那位侍卫。再回过头时,那几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位侍卫在慕篱面前总是一副小可怜的样子,此刻却像变了一个人,冷冷道:“你靠近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沈无事笑道:“我能有什么目的?不过在此借住几天罢了。” 阿三冷哼一声:“最好离他远一些。” “慕宫主么?”沈无事慢悠悠道,“说起慕宫主,也不知道他是否清楚自己的侍卫认识刚才那几位?” 阿三:“你——” 这人似乎被惹恼了。即使在黑暗中,沈无事也能感受到对方眼神里的敌意。 正想着如何脱身,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怎么绕到了这边?” 沈无事松了口气。……有些不负责体力活的人有本事别暗中跟着自己。 裴诀走到他身边,抬眼看着面前的人:“这位是?” 阿三看又来了一个,恢复如常,垂头退到一边:“两位公子请。” 阿三回到慕宫主的房间,刚关上门,转身就对上了慕篱的目光。 阿三表情有些慌乱:“宫主还没休息?” “嗯,”慕篱狐疑地看着他,“鬼鬼祟祟干什么去了?” 阿三:“没……干什么。” “你怕什么,”慕篱皱眉道,“我能吃了你不成?” 阿三不说话。 慕篱轻咳一声:“那个……今日方不方便守在我床边?” 阿三喜出望外,眼里全是小星星:“好。” ……………… 第二日,阳光罕见的好。陆舒坐在院子的石凳子上晒太阳,腿上摊着张地图,认真地看着,表情十分幸福。 沈无事见他状态很好,没去打扰,直接去了慕篱的房间。 “你那个侍卫自小就待在长寒宫吗?”沈无事问。 “不是,”慕篱大大咧咧道,“他年初晕倒在长寒宫门口,被我捡回来的。” 沈无事:“……今后收留人能不能谨慎点?” 慕篱有些不解:“阿三怎么了?” 沈无事不言,只是神神秘秘道:“想不想尽快知道是谁骚扰你?” ………… 这几天,整个长寒宫都盛传慕宫主有个指腹为婚的娃娃亲,过些日子就寻过来了。 消息也传到了阿三耳里。阿三不相信,准备找个机会问宫主是否属实,却看到慕篱春风满面,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于是,慕篱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绑了,眼睛也被蒙住,身处之地不像是自己房间。 慕篱想都不想就知道是谁做的,开口道:“你总不可能见我一次蒙我一次眼睛吧。” 那人不说话。 慕篱:“有话好好说,给我寄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偷别人的衣物算什么好汉?老跟着别人是有跟踪癖?” “我能说什么?你都要跟别人成亲了。”阿三顿了顿,低声道,“我是跟你告别的。” 慕篱:“……”好一个别致的告别方式。 阿三不死心道:“你对我当真没印象了?” “真的没印象。”慕篱实在心累。 阿三冷笑:“对别人很重要的东西,你说忘就忘。” 慕篱:“……” 阿三:“你当真不记得对我做过什么了?” 慕篱:“……什么?” 阿三咬了咬唇,憋了半天才道:“你、你——”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是,这个时候害羞什么?慕篱心情有些复杂:“我怎么了?”分明是你绑了我,搞得好像我非礼你一样。 阿三终于扭扭捏捏道:“你亲了我,想起来了吗?” 慕篱听了这话反应比他更夸张,一脸震惊。 阿三:“既然不喜欢我,为何要对我做这种事?” 看他情绪有点激动,慕篱忍不住开口:“……那个,打断一下,阁下究竟是哪位?” 阿三颜色一黑:“你究竟对多少人做过那种事?” 慕篱:“……再给点提示。” 阿三傲娇地不说话。 慕篱:“让你再给点提示没听到吗!敢绑老子!信不信我剁了你!再喜欢也要忍痛割爱剁了你!” 阿三这才道:“七八年前,你误入山谷被野兽围堵,有人救了你,之后两人一同被困在山洞里——” 我还有过这么惊心动魄的经历?慕篱:“你确定没认错人?” 阿三低声道:“在山洞里,你就对我做了那种事。” 慕篱耐着性子道:“能不能铺垫一下,好好的,那么危急的情况,我为什么会亲你?” 阿三:“我受伤了,嘴对嘴喂药。” ……你是不是对亲吻有什么误解啊!慕篱想抓着他肩膀把他晃醒。 阿三捉住他的手,声音听着就很可怜:“你说会回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你。” 周围那些老毒物都说他被骗了,嘴上一点也不留情,嘲笑他小小年纪还是个挺痴情的断袖。 慕篱这次没说话,依稀记得的确有这么回事。记忆中有一个模糊的面孔,再多想一点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慕篱道:“你摘下我眼睛上蒙着的布,让我看你一眼。” 那人不说话。 慕篱:“你是我长寒宫的人,若没猜错,还是我身边人吧。” “等等,”慕篱突然反应过来,“这该不会是之前那个洞里吧?” 事实证明他猜中了。 ……这人执念有些深啊。慕篱试探道:“阿三?”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慕篱张了张口:“你不会真是阿三吧?” 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就在慕篱以为那人溜了时,眼睛上蒙的布被摘下,很长时间才适应了光亮,看到眼前的人。 平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 慕篱不敢相信,好半天才道:“怎么会是你?” 阿三眼神黯淡:“对不起。” 慕篱心累,环视这个山洞,开口道:“我们之前就是在这里见过?” 阿三眼里一亮:“你想起来了?” 慕篱:“……” 阿三垂着眼:“想不起来就算了,我隔日将你衣裳还于你,不会多做骚扰。” 慕篱不知想起了什么,眉梢一挑:“所以你当日晕倒在长寒宫门口也是假的?” 阿三声如蚊呐地应了一声。 慕篱:“……”你倒是敢承认。 现在这么可怜做什么,当初写骚扰信和偷我亵裤时的张狂哪里去了?慕篱内心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人。 阿三又道:“对不起。” 这么些年他一直放不下。本来和那些人商量好让他们围堵慕篱,然后自己英雄救美,情景重现。结果排练了很多天,也没见慕篱出过门,只好改变了计划,饥寒交迫晕倒在长寒宫门口, 阿三以为被欺骗了感情,特意过来报复。相处下来,却发现慕篱并非是那种水性杨花私生活不检点的人。 但他真的把自己忘了。 慕篱环视四周,又看了看眼前的人,此情此景有些似曾相识。 慕篱眉头一皱:“我好像想起来了,你是不是——” 尘封着的记忆有些被唤醒。 当年是有个少年救了自己,他自己反而受伤了。慕篱抱着受伤的少年,怕他晕过去,给他说了很多话,包括会带他去自己宫里玩,他们每天都能呆在一块。 其实慕篱返回山谷找过他。但那个山谷地形太绕了,一无所获。再加上当时脑袋还受了伤,因此这段记忆很模糊。 那段时间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但怎么都想不起来。时间长了,没人唤起,这段记忆就完全尘封了。 慕篱看着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阿三以为自己被嫌弃了,嘴唇抖了抖:“若你……若是实在厌恶我,我离开就好……把你的东西都还给你……” 慕篱撇撇嘴:“谁要你碰过的东西?” 阿三垂着眼:“我不会再骚扰你了。” 慕篱:“哦。” 阿三又道:“宫主既然要成亲了,那我——” “谁说慕宫主要成亲了?”躲在暗处的沈无事看热闹吹了个口哨。 阿三一怔。 沈无事走了出来,开口道:“不这样的话,你能沉不住气现身?” 沈无事本担心那人是疯子,得不到就要毁掉,不敢轻易出招。后来发现那个变态用情颇深,这才干脆来了一剂猛药,刺激他一下。 阿三看着慕篱,不敢相信地问:“他说的是真的?” “真的,”慕篱撇撇嘴,“我哪有什么指腹为婚的娃娃亲?” 沈无事轻咳一声:“好了,你们有什么事慢慢说吧,我就不打扰了。” 阿三叫住他。 沈无事:“嗯?” 阿三道:“那日的几个人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他们是好人,我当时担心你为难他们——” 沈无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脸惊恐:“等等,你确定是看着你长大?”分明记得有个小姑娘。 “嗯,”阿三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二师父小时候误食了药,体型模样都没再变化,所以最讨厌别人叫她小姑娘。” 沈无事:“那个山谷——” 阿三:“他们编出些骇人听闻的故事,不让人靠近那个山谷,一来为了保护那个山谷,二来山谷的确很危险,稍微不慎就会丧命。” 沈无事点点头,想起那日当场就内讧起来的几个人,觉得倒挺可爱。 …… 次日,阿三背着一大包东西,把慕篱的贴身衣物还给他。 慕篱瞟了一眼:“好像少了几件。” 阿三的脸色有些不自然,道:“我用了几件。” 用了几件…… 慕宫主脸色红一块白一块的,没跟他计较。 慕篱问:“那个包里的是什么?” 阿三低头道:“我是来特地向宫主辞行的。” 慕篱眉头一挑。 阿三低声道:“我做了那种令宫主讨厌的事,自然无颜面再待在长寒宫。” “谁准你离开了?”慕篱很激动,“骚扰完了就跑,我允许了?” 阿三不说话,也不敢抬头看他。 慕篱轻咳一声:“那件事我就不追究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紧紧抱住,阿三抱着他:“宫主为何对我这般好?” 慕篱:“……” 阿三小声道:“我一生下来爹娘就不要我了,幸好被师父他们捡到山谷。小时候没有同龄人和我玩,只有你和我说过话,还会亲吻我——” 慕篱本来听得挺难受,抱紧了他,听到最后一句,额角一跳。 ……这个不要一直提好不好?只是给他渡了口气,搞得像是睡了他一样。 阿三认真道“我喜欢了你很长时间,真的,就算你亲了我,不对我负责,还忘了我。” “……”又提。 慕篱忍无可忍:“一口一句我亲了你,知道什么才叫亲吻吗?” 阿三:“什么?” 慕篱头脑一热就贴上他的唇,很快又松开。 感觉还挺好。慕宫主咂咂嘴,再看阿三,眼圈都红了。 可能是又一次感觉自己失贞了。 慕篱:“……喂,别搞得像我睡了你一样。” 阿三已经很满足了,低声道:“其实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好不好?”慕宫主凑进他,豪放地将人推到床上,“我现在就告诉你有什么区别。” 阿三慌乱地挡了他一下,道:“太快了吧。” 快什么快?慕篱拉扯着他的衣带。 阿三按住他的手:“宫主是不是可怜我?” ……我可怜你个鬼。怎么这般磨叽?慕宫主稍一用力,解开了他的衣带。 阿三张了张嘴,开口道:“还是只为满足自己的欲望?” “闭嘴。”慕篱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 阿三垂着眼,失魂落魄地推开他:“若只是那样,我不要。” 慕宫主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拒绝了,气了个半死,动作也停了下来,掀起眼帘:“你再说一遍。” 阿三竟然真的又说了一遍,认真道:“我若宫主对我无意,只是可怜我,或是一时兴起,我——” 慕篱直接堵住了他啰嗦的嘴。一吻完毕,看着他的眼睛:“不是你说的那些,我觉得自己挺……欢喜你的……” 说完险些被自己尬死。 不等他反应过来,慕宫主轻咳一声:“我要当上面的。”不然会被笑死。 “嗯。”阿三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慕宫主翻身压住人,摸到了硬邦邦的肌肉,一番乱摸后,有点累,又改变了主意。 “这样吧,你在上面。但是对外必须宣称我是上面的。”慕篱和他统一了一下说法。 阿三点点头:“好。” 慕宫主舒服地躺平平,半天却没有等到人的动静,向他投入询问的眼神。 阿三认真道:“我不会,你能不能教教我?” ……我教你怎么上我自己?慕篱嘴角抽了抽,微笑道:“你再说一遍。” 阿三委屈道:“那你说一声喜欢我好不好?” 慕篱看他的模样实在可怜,又很脆弱,摸了摸他的侧脸:“嗯,喜欢。” 然后就被亲了个半死。 慕宫主一巴掌呼过去,又被禁锢住手腕,整个人动弹不得。 慕篱只记得阿三很可怜,却忘了他还是个会精神分裂的变态。于是当晚很惨。 …… 第二天,沈无事拿着慕宫主送他的地图,又去了趟山谷里头。这次轻而易就举进了凌寒的黑云堡,仔细侦查了一番,出来时却绕了半天都绕不出去。 这时,前面来了一大队侍卫。沈无事心里一紧,这下完了。慌乱之际,有人将他扯到一边。 沈无事转头,看清是谁后,讶异道:“陆舒?” 陆舒点点头。 沈无事此时的心情不单是讶异可以形容的,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陆舒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别说话,跟自己过来。 过了会儿,陆舒将他带到了安全的出口处。沈无事一直跟在他身后,看他这般熟门熟路,心情有些复杂。 “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沈无事看着他。 陆舒还没回答,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谁在那里?” 陆舒直接站了出来。 那人看清是谁,愣了一下,忙低下头赔罪:“原来是陆公子,冒犯了。” 陆舒朝他颔首。 待那人走后,沈无事看着他:“凌寒这些天翻天覆地找的人就是你?” 陆舒垂下头,半晌后,几不可查地点点头。 沈无事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道:“算了,我们出去再说。” 走了两步,回头一看,陆舒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无事有些不解:“怎么了?” 陆舒给他比划手语:我不走,你自己快些离开。 沈无事:“为何?若是被他发现——” 陆舒摇摇头,告诉他:不会,他待我很好。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大胆猜测:“你那日看地图笑成那个傻样是在想他???” 陆舒不说话,过了会儿,点点头。 沈无事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不知该说什么好,实在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刚把沈无事放走,陆舒回头,发现凌寒站在自己身后,神色阴婺。 陆舒下意识挡住出口。 凌寒盯着他:“舍得回来了?” 陆舒垂眼。 凌寒一步步走近,冷笑了一声:“回来特地向我辞行?” 陆舒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凌寒注意到他的动作,怒从心起,狠狠地捏住他的手腕。 陆舒被弄痛了,挣脱不得,清秀的眉毛皱了起来。 “还想往哪里跑?”凌寒冷冷道,“我们拜过天地,你真以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陆舒咬唇,眼圈开始泛红。 凌寒刻意不去看他,免得自己再一次心软。 空气一阵沉默,陆舒的肩膀抖了抖。 凌寒捏着他手腕,发狠道:“你哭什么?” 陆舒低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往下落,哭得无声无息。 凌寒皱眉道:“别哭了。” 陆舒抹了把眼泪,肩膀抽动,极力压抑着自己。 凌寒抬起他的下巴,看着眼前这张带着泪痕的苍白的脸,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半天才憋出一句:“哭什么?” 陆舒没看他。 凌寒吻了吻他泛红的眼睛,将他拉在怀里,声音放轻了一些:“不哭了。” 陆舒在他怀里蹭了蹭眼泪。 怀里的身躯这么瘦弱,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捏碎,凌寒不禁懊恼自己刚才凶他做什么,叹了口气:“今后别乱跑了。” 陆舒的脸贴在他怀里,点点头, 凌寒摩挲着他的眼眶:“脸色比以前好了很多。” 陆舒点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也变得有了神采,打着手语告诉凌寒:沈公子帮了他,是个很好的人。 凌寒冷着脸:“是,谁都好,就是我不好。” 陆舒眨眨眼睛,快速亲了他一下,然后又缩回他怀里。过了会儿,沉默地扯他的衣带。 凌寒捉住他的手,握在掌心:“嗯?” 陆舒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踮脚勾住他脖子,亲吻着他的唇。 凌寒有些僵,反应过来后,摸了摸他脑袋:“怎么了?” 陆舒弯起眼睛,从怀里拿出好几个小药包给他看。 凌寒又不悦了,变脸就像变天一样:“沈无事给的?” 陆舒点点头。 凌寒从鼻子里出了口气,道:“刚才放走他,就当还了他这个人情。” 陆舒又从怀里拿出张有些旧的地图,欢天喜地展开,仰脸看着他。 凌寒不解,笑着问:“这又是什么?” 陆舒满心期待地指了指地图上某个地方,又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自己想跟他一起去这里游玩。 凌寒不言,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 陆舒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又不死心地告诉他,自己没有多少日子了。 “乱想什么?”凌寒板着脸,“我会请天下最好的大夫为你治病,别说几年,再活一百年都没问题。” 陆舒摇摇头,想告诉他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好好待着,别乱跑了,”凌寒转身离开,头也没回道,“下不为例,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第62章 沈无事向慕宫主辞行,慕宫主热情地让人扛了好几麻袋东西,恨不得将他的马车塞满。 沈无事被这阵仗吓到了,对慕篱说今后有空再过来,这才将人劝住。 马车渐渐驶离这个地方,沈无事看着逐渐远去的山林,情绪有些失落。 行驶了数个时辰,沈无事有些困,靠在裴诀怀里睡着了。过了会儿,又往裴诀怀里缩了缩,嘟囔了一声,话语里带着浓浓的睡意:“冷……” 裴诀抱紧他,将整个人都包裹在温暖的毛裘披风里。 马车颠簸,沈无事却睡得挺熟。裴诀好笑地看着他泛红的脸,一时没忍住,慢慢地凑近。 睡梦中的沈无事微微努起唇。 裴诀:“……” 裴诀淡定道:“醒了就起来。” 沈无事闭着眼睛耍赖:“没醒,快偷偷亲一下。” 裴诀:“……” 沈无事又道:“我可以装作不知道。” 裴诀只好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分开时,沈无事勾着他的脖子,追上去又亲了一下,才满足地放开。 沈无事慢悠悠地睁开眼,很讲信用地装作刚醒的样子:“到哪儿了?” 裴诀:“……还得一会儿。” “嗯。”沈无事又舒服地靠在他怀里,懒洋洋的动也不想动。 侍卫禀报说皇上有急事宣见。裴诀便去了皇宫,吩咐侍卫护送沈无事回去。 侍卫一路上唉声叹气的。 声音太洪亮,沈无事想装作没听见都没办法,只好问:“怎么了?” 侍卫们又重重叹了口气,半晌,像是表忠心一般道:“我们是站在你这边的!” “嗯?”沈无事一头雾水。 侍卫真诚道:“无论如何,我们心里只有你,日月可鉴。” 沈无事被逗笑,开玩笑道:“莫非裴诀外头有人了?” 此话一出,侍卫们又齐刷刷地沉默了,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 沈无事只好陪他们聊天,排遣排遣他们的心事。 回到清明门,安宁了两天,沈无事收到一封飞鸽传书。信的大概内容是,你心上人欠我们银子,过来赎人。 ……我心上人?骗术未免太无聊了些。沈无事没有理会,把鸽子扣留了下来,脚上缠了圈绳子在后院养肥。 当天下午,清明门又飞来了一只信鸽,腿上绑了一封信,这次的内容更加简洁:撕票。 还有模有样地点了几滴血。 沈无事很拽地回信:再来信把鸽子红烧了。 第二天早上,又来信了,内容是:颜家老三,速来,否则撕票。 沈无事:“……”颜钰那头猪,直接宰了吧。 那封信留的地点是个小树林。那个小树林是约会圣地,本城著名的私奔会面点,晚上可以挑着油灯捉情侣的那种。 两个壮汉按照约定时间在那里等着他,一脸的凶神恶煞:“终于肯现身了?” 沈无事瞟了眼哭丧着脸的颜钰,问:“怎么回事?” 颜钰哭哭唧唧:“我被坑了。” “说这么多干什么?”壮汉没耐心道,“快给钱,不然就把他卖到春风楼接客。” 颜钰抽噎着说:“我不能接,我平的。” 壮汉骂骂咧咧道:“管你平的不平的!欠老子银两就得去接客!” 沈无事在一旁看热闹,觉得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壮汉对沈无事道:“你是来赎他的是不是?” 沈无事主动划清界限,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这个也不一定,得看情况。” 壮汉威胁道:“少磨蹭,信不信我们把他卖到春风楼!” “随意啊。”沈无事一脸无所谓。 壮汉一愣:“你不是来赎人的么?” 沈无事有原则道:“这个看情况,他若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我便是看热闹的。” 壮汉好不容易从颜钰嘴里套出个能帮他还银子的人,哪能料到竹篮打水一场空,忙道:“其实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是去赌场欠了我们五十两银子。” 沈无事看了颜钰一眼:“去赌场了?” 颜钰没说话。 沈无事叹了口气:“那我爱莫能助,麻烦两位替我好好管教一下。” 说着转身就走。 壮汉急得叫住他:“哎!你怎么能不管呢?良心过得去吗?” 沈无事理所当然道:“去赌场受点惩罚很正常。” 壮汉咬着牙,道:“其实就欠了五两,利滚利滚利滚到五十两。” 另一个壮汉道:“再说他是被人骗进去的。” 颜钰控诉道:“就是被他们骗进去的!” 沈无事:“哦?” 看沈无事仍没有赎人的意思,那位壮汉心道现在的人真冷漠,提高声音:“好了,五两就五两,给就行,配合一下,体谅体谅,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嘛!” 沈无事被吵得慌,嫌弃地赎了颜钰,把他像拎小崽子一样拎了回去。 两人走在路上,颜钰哭着说:“我这几天太惨了太惨了。” 沈无事已经对他的这句话免疫了。 颜钰抽了抽鼻子,对他道:“我遇到了一位姑娘,酒逢知己千杯少,特别投缘。” 沈无事将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走着:“好事啊,怎么算得上惨?” 颜钰轻咳一声:“我们度过了一宿。” 沈无事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叫度过了一宿。” 颜钰支支吾吾:“喝多了。” 沈无事越听越觉得不靠谱:“然后呢?” 颜钰搓了搓手,有些难以启齿:“好像发生了什么。” 沈无事:“所以——” 颜钰:“但是我找不到她了,总之情况十分复杂,你可一定要替我保密。” “……”沈无事沉默地把颜钰拎回颜府。他爹娘抱着他哭,两个哥哥也轮流要抱抱他。一时间父慈子孝,特别感人。 沈无事叹了口气,感慨万千地告辞。 前脚刚走,后脚颜钰就被关上门痛打了一顿。 下午闲得慌,沈无事乐哉哉地去他家王爷那儿。裴诀在书房里,沈无事没让人通报,蹑手蹑脚地推门过去。 房间里是熟悉的檀香,淡淡的很好闻。沈无事站在屏风后看裴诀,目光从好看的侧脸移到指节分明的手指,突然产生一种他家王爷很正直的错觉。 裴诀像是察觉到什么,抬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眼里有了笑意。 沈无事也跟着笑,慢慢地踱过去。 裴诀将他拉到怀里,亲了亲他头发:“傻笑什么?” “有吗?”沈无事抬手揉了揉自己脸,试图恢复正常表情。 裴诀心痒痒的,凑了过去。 气氛暧昧,情意缱绻之际,沈无事无意间瞟到了桌上不显眼的某处有一粉色不明物件。 沈无事有些好奇,伸出手指头挑过来一看,是条粉红色的丝帕,刺绣精致,闻起来香香的。 裴诀暗道不好。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沈无事终于抬头,瞟了他一眼,眉梢一挑:“王爷这么风流?” 裴诀:“……” 沈无事微笑:“帕子的主人是谁?方不方便介绍一下啊。” 裴诀:“……” 沈无事淡淡道:“不方便就算了。”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 “邻国的一位——”裴诀轻咳一声,“公主,暂时住在王府。” 沈无事:“哦。” 裴诀凑近,坏心地欣赏他的小表情。 吃饭时,沈无事一眼就看到了青菜,只感觉比平日绿得更耀眼,照得自己头上都绿绿的。 沈无事轻轻地戳米饭,不经意地问:“怎么会认识?” 裴诀:“之前在边关时认识的。” 沈无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没问,”裴诀道,“张嘴。” “啊!”沈无事嘴巴张得老大,看上去能把裴诀吃了。 沈无事特别大度:“初来乍到,你不陪她出去玩?” 裴诀好笑:“那么大的人了,还要人陪?” ……我这么大的人了,你还不是强行喂我吃饭? 裴诀:“张嘴。” 沈无事:“啊——” 裴诀实在没忍住,凑过去在他张着的嘴巴上亲了一下,道:“这顿饭怎么吃得这般凶?” “我乐意,”沈无事突然想起什么,警惕道,“干什么来了?” 裴诀轻笑:“据说是和亲。” 沈无事又不淡定了:“和谁?” 裴诀眼里的笑意愈甚。 ……别人成亲你笑得那么淫.荡做什么?知不知道自己是有家室的人!沈无事气呼呼地想。 裴诀捏捏他的脸颊:“自然是和他的心上人。” “那为什么要住王府?”沈无事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 裴诀:“挡不住,非要过来。” “哦,”沈无事鼓起腮帮子,“你们随意,我又不是那种小气之人。” 虽说不介意,但饭后散步时还是把一颗小石子从王府东踢到王府西。 裴诀看着沈无事脚尖可怜的小石子,总觉得下一个被踢的可能会是自己。 沈无事叉着腰,眯起眼睛:“过来。” 裴诀凑过去。 沈无事在裴诀脖子上最显眼的部位亲了个小草莓,霸道地宣示主权。 那位公主刚由侍卫陪着上街回来,买了十几套花花绿绿的衣服。听说王爷领王妃回来了,第一时间挤过来看。 侍卫们觉得不合适,忙上去阻拦,但没有打过,公主抬腿直接把他们打得趴在地上。 沈无事正坐在亭子里,听到一个很尖的声音在叫自己名字,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一大团花团锦簇的的东西朝自己飞奔而来。 公主提着裙子飞奔而来,尖着声音:“沈燃燃!你就是沈燃燃!” ……沈无事被这身高吓到了,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要被扑倒之际,裴诀及时挡在他面前。 那位公主生生刹住脚步。 裴诀将沈无事护在身后,淡淡道:“注意点。” 那位公主立刻收敛了许多,温柔地笑了一下,又捏起裙子边,朝他们行了个别扭的礼。 沈无事一直感觉哪里怪怪的,无意间瞟到了公主浓密的腿毛,整个人都不好了。 “久仰大名!”公主兴奋地伸手去摸沈无事。 沈无事还在持续怀疑人生中,没有反应过来。 裴诀面无表情地将沈无事护好,避开伸来的手。 那位公主没摸到,生气地看向裴诀,无意间瞟到裴诀的脖子,瞳孔里又立刻放射出八卦的光芒。 第63章 竟然如此奔放?公主意味深长地看着沈无事。 沈无事轻咳一声:“不是我。”说完拿胳膊肘碰了碰裴诀。 裴诀配合道:“嗯,不是他,小野猫抓的。” 沈无事:“……”还不如不澄清。 公主露出“我懂”的表情,塞给沈无事一个粉红色帕子,正好是裴诀的同款:“这个送给你的,和豫王殿下的那只是一对。” 沈无事硬着头皮收下,违心道:“很好看。” 裴诀忍着笑,看向别处。 “那自然,”公主一脸得意:“也不看看是谁选的。” 沈无事问那位公主如何称呼。 裴诀慢悠悠道:“赫连——” 公主脸色一变,忙打断他:“不用,你随意叫我公主就好!” 沈无事:“……” 身后的侍卫抱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裙子,全是赫连今日上街买的,特别定制,超大号。 但赫连不是很开心,因为自己更喜欢小裙子。 沈无事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总忍不住怀疑公主的性别,另一方面,公主又有一颗粉嫩的少女心,……这样一来就很矛盾了。 赫连来自边疆的邻国,第一次来到富饶的王城,看什么都新鲜,每天都从街上扛一大堆东西回来。 沈无事在院子里散步,撞上公主在亭子里豪放地吃东西,满嘴是油,毫无形象可言,正欲回避。 赫连叫住他:“沈燃燃!” 沈无事硬着头皮折回来。 赫连撸着袖子:“这个好吃!” 这突然粗犷的声线是怎么回事???沈无事来不及多想,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脱口而出:“我也喜欢。” 赫连二话不说,豪放地扯了个鸡腿给他。 这浓密的汗毛又是怎么回事?沈无事心里一震,很快视线又被鸡腿吸引,道:“南边那家更好吃,改天我带你去。” 赫连仿佛见到了知己,礼尚往来道:“你有空来我们那里做客,我请你吃烤全羊。” 两人一拍即合,友谊迅速升温,很快就建立了纯纯的饭友情。 裴诀一整天都没有见到沈无事的人影,侍卫禀报说,两人一大早就亲亲热热地出去了。 王爷:“……”想把人撵走。 吃饭的间隙,沈无事好奇道:“怎么突然过来王城? 赫连擦了擦油乎乎的爪子:“此番有三件事,一是游玩吃美食,二是想瞧瞧你,三是成婚。” “嗯?”沈无事有些不解,“为何瞧我?” 赫连神秘一笑:“自然是好奇究竟什么人能让豫王如此牵肠挂肚?” 沈无事轻咳一声,有些脸热,不自然地转移话题:“那成婚呢?” 赫连叹了口气,语出惊人:“不想打仗,累,想嫁人。” 沈无事叼着的鸭脖都快掉了。 赫连声称自己刚到王城被人睡了,自己有空便去寻他 ,到时候挺着大肚子跪在他家门前,不给名分不起来。 沈无事只觉得魔幻,随口一问:“谁家?” 赫连:“颜家。” 信息量太大,沈无事有点晕,张了张口:“颜家老几?” 赫连潇洒地剔了剔指甲:“白白嫩嫩,叫颜钰,应该是最小的那个。” 沈无事震惊地看着他,突然想起那日颜钰口中的艳遇,这么一对照,所有的信息还真的不谋而合。 赫连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正事,说自己要回房策划如何去颜府逼婚。 只留下沈无事原地又一次怀疑人生,总觉得哪里不对。 裴诀寻了他好一会儿,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将人揽到怀里:“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 沈无事:“嗯?” 裴诀在他耳边道:“那公主,是位男子。” “啊?”沈无事怔了一下,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我就知道。” 赫连自小被他父王严格训练,流血不流泪,要有男子汉的样子。若哭一下,亦或是站姿不太规范,就会受罚。赫连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上了战场以一敌百,常令对手铩羽而归。 为此,他父王很满意自己的教育。 然而物极必反,任何事物被压抑久了就有可能朝相反的方向发展。 赫连毫无理由地爱上了女装,尤其偏爱花花绿绿的那种,总之什么和自己从小受到的教育沾不上边就喜欢什么。这次直接放飞自我,大大咧咧地来王城游玩。 “这样啊。”沈无事若有所思。 裴诀好笑地看着他。 沈无事轻咳一声,淡淡道:“我当然早就猜到了。” “是么?”裴诀一点儿也不相信。 沈无事觉得被小瞧了,气得凑过去亲他。 裴诀不动声色地往后。 沈无事亲不到,踮起脚也亲不到,不服气地勾住他脖子,索性往上一跳夹住他的腰。 “看你往哪里跑。”沈无事一脸霸道。 裴诀:“别闹。” “你让不闹就不闹,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沈无事恶霸一般地盯着他的脸,有模有样地思忖着,“我看看亲哪里好?” 裴诀忍着笑。 “这里吧,”沈无事思忖片刻,重重亲了亲王爷的侧脸,然后故意道,“不行,亲歪了。” 说完又捧着王爷的脸亲了一下,皱起眉,故技重施:“糟糕,亲歪了。” 这样的小把戏反复玩了好几遍,直到玩够了,才满意地从裴诀身上跳下来。 刚转身就看到赫连在后头看热闹,一脸的叹为观止。 ……不是回房策划逼婚吗?沈无事吓得腿险些软了,幸好反应够快:“我们在打架,嗯,切磋武艺。” 表情还很严肃。 幸好裴诀很成熟稳重,搂住他的腰:“见笑了。” 赫连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无事一眼:“不小心路过,你们继续。” 然后就晃悠着走了。 沈无事有一种晚节不保的感觉。 裴诀刮刮他的鼻子:“羞不羞?” 沈无事:“……” 沈无事仍抱有一丝丝希望:“什么时候过来的?” 裴诀实话实说:“过来有段时间了。” ……沈无事有些晕,真的,形象全毁。 沈无事瞪着他:“你是不是一早就看到了?” 裴诀坦诚道:“是。” 沈无事噎住:“那你还——” 裴诀善良道:“不忍心坏了你的兴致。” 沈无事:“……” 两人凑在一起加餐时,沈无事小心地维护着自己的形象,解释道:“其实我平日里不是那种人。” “这个无妨,”赫连很感兴趣道,“我只是没想到裴兄在你面前竟然是这样。” 沈无事:“嗯?” 赫连道:“虽说相处久了会发现王爷并不像表面那般冷言少语,但也不会露出那么……宠溺的表情。” 沈无事耳朵发热,掩饰般低下头,小口啜着茶。 赫连叹了口气:“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王爷脸上看到那种表情。” 沈无事来了兴致,给他倒了杯酒:“快给我说些他的趣事,下酒。” 于是赫连搓了搓手,跟他八卦:“裴诀那人冷漠,很难接近。刚来就抢了我的风头,我不服气,和他打了一架。” 沈无事很感兴趣地听着。 赫连:“之后不打不相识。我旁敲侧击了很长时间,才知道他的心上人叫燃燃,其余的也舍不得多说,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宝贝。” 沈无事弯起眼睛,捧着杯子笑。 “但是他当时不知道你的心意,便把自己的心意也憋在心里。”赫连啜了口酒,很是感慨,“依他的性子,能把自己的心思永远藏在心里。” 沈无事想起了裴诀在自己面前装作不在意,故作冷淡,表面高冷,却对自己百般纵容。当时没有察觉,现在看来,全是掩藏不住的心意。 回到房间,裴诀正在桌前看书,眸色平静,情绪似乎从不外露。 沈无事站在原地,盯着他看了好长时间。 裴诀淡定地将衣领往下拉了拉,默默地色.诱某人。 沈无事:“……”我收回刚才的想法。 待沈无事走近,裴诀这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眉头微蹙。 沈无事立刻道:“就小酌了一点点。” 裴诀:“当真?” “当真。”沈无事认真地拉住他的手,“阿诀。” 裴诀:“嗯?” 沈无事突然抱住他。 “怎么了?”裴诀揉揉他头发。 沈无事嘟囔道:“你怎么这般好?” 裴诀愣了一下:“是不是饿了,想骗本王给你觅食?” 沈无事:“……”这种不解风情的人为何会有王妃? 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感人氛围烟消云散。沈无事嘴角抽了抽,冷静地从他怀里起来。 裴诀却突然拉过他,吻住他的唇。 好吧,是应该有王妃。起码悟性很好,……无论哪方面。沈无事腿有些发软,下意识捉住他的袖子。 裴诀稍微分开了一些,蹭了蹭他的唇:“赫连在你面前乱说话了?” 沈无事还是很讲义气的,坚定道:“没有。” 裴诀揉了揉他头发,淡淡道:“你好不好奇那位公主的名字?” 沈无事眨眨眼睛:“赫连。” 裴诀:“赫连铁刚。” “噗。”沈无事不厚道地捂着肚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这是他的死穴,别在他面前提起,会跟你打架,”裴诀捏了捏他的腮帮子,“那人打架有点儿厉害。” 沈无事点点头,笑得喘不过气。 裴诀看他笑得开心,又道:“之前想改,被他父王拒绝了。听说是国师夜观天象算出来的名字,不能随意改。” 沈无事:“哈哈哈这是什么狗头国师。” 过了会儿,裴诀无奈地看着笑得停不下来的人:“好了,睡觉。” 沈无事往他怀里缩:“不睡,我还要听。” 裴诀:“没有了。” “哦。”沈无事撇了撇嘴,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 裴诀又道:“还有一个。” 沈无事眼里一亮,仰脸看着他。 裴诀淡淡道:“有位公子,幼时体弱多病,后机缘巧合遇到一位老方士,给他改了个名字,希望他一生顺遂,相安无事——” 沈无事:“……闭嘴。” 裴诀忍着笑:“不听了?” “不听了,”沈无事搂紧人,脑袋藏在他怀里,“睡觉。” 裴诀轻笑,亲了亲他的头发。 另一边冷冷清清的,赫连还不知道自己被出卖了,站在窗前,孤身一人赏月,想着自己的心上人。 突然反应过来心上人可能在和自己看同一轮月亮,激动地捏紧自己的小裙子,被自己的想法浪漫哭了。 第64章 王爷在别人面前都很正直,在沈无事就很难缠了,时常在面无表情和一本正经地调戏人之间无缝切换。 ……沈无事深受其扰,总想把他卖到屠宰场,反正快过年了。 清晨起来,沈无事趴在桌子上看话本,累了以后,拉着裴诀去假山边找虫子。 裴诀失笑,揉了揉他头发:“小孩子么?”并递过去一本特别枯燥无聊有砖头那么厚的书。 沈无事腆着脸磨他:“我就是小孩子。” 裴诀:“哦,那叫声哥哥。” 沈无事:“……” 裴诀抱着手臂,耐心地看着他。 沈无事:“哥哥,哥哥……”没节操地叫了好多声,似乎不去就一直能叫下去,一点也不害臊。 裴诀轻咳一声,淡定道:“走吧。” 沈无事又道:“哥哥真好。” 裴诀:“……” 这个季节哪来的虫子,沈无事一无所获,拉着裴诀来回晃悠,就当呼吸新鲜空气。 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沈无事有感而发,欣慰道:“还是我教你亲亲的。” ……没办法,某人总是忘记自己当时被亲得眼睛红红的模样。 裴诀善良地没有纠正。 沈无事更嘚瑟了:“进步那般快,果然是我这个师父教的好。” 裴诀:“嗯,还有一些事情向你讨教,不知方便不方便?” 沈无事端起架子,想了想,又很有气度地摆摆手:“无妨,问吧。” 裴诀凑近。 沈无事耳垂一红,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讨教就讨教,别靠这么近。” 裴诀便分开了一些,平静道:“回房说。” 沈无事没有多想,开开心心地主动带他回房,关好房门后,好奇道:“什么事不能在外头讨教?” 裴诀:“房事。” 沈无事:“……” 裴诀欣赏着他的小红脸,一本正经道:“在外头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沈无事:“闭嘴。” 裴诀轻笑,轻轻摩挲他的侧脸。 沈无事板起脸,指责他:“禁止白日宣淫,特别有伤风化。” 裴诀:“教训的极是。”边说边解他衣带。 “……”沈无事手忙脚乱地护住自己的衣裳。 裴诀认真发问:“穿衣服教是不是不太好?” “不不,”沈无事把头摇成拨浪鼓,“我不教,我教不了。” 裴诀又道:“那验收一下之前的?” 沈无事不负责地摆摆手:“不了不了,验收什么,真客套。” 裴诀忍着笑,笑意还是从眼眸里漏了出来。 沈无事:“就一下吧。”然后一下就将裴诀的衣带扯开了,还很无辜。 裴诀眉毛一挑,凑近:“这是要开始了?”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沈!公!子!” 沈无事往门方向看了一眼。 裴诀:“乖,不理他。” 沈无事:“……” 赫连敲了敲门:“在里面吗?该吃饭了!”看样子能把房门敲坏。 沈无事指了指外头,对裴诀做口型:怎么办? 裴诀忍着笑,慢条斯理地将衣带系好,过去开门,换了副生人勿扰不想理人的面孔。 赫连看到他,敷衍地打了个招呼:“裴兄也在啊。” 裴诀:“这是我房间。” 赫连:“哦,我找沈公子。”说着往里张望。 裴诀不动声色的挡住他的视线:“自己一个人吃饭。” 赫连故意道:“一个人吃饭不香,我喜欢和我们燃燃对视吃饭,浓情蜜意,你不懂。” 裴诀淡淡道:“我帮你备了下午的马车。” 赫连:“……”浓浓战友情,在现实面前竟然这般微不足道,说灭就灭。 沈无事整理好仪表,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等一下,马上,我马上来。” ………… 赫连肉眼可见地胖了好多,但并不自知,嘲笑沈无事似乎圆润了些。 沈无事动作一顿,朝裴诀投去询问的目光。 裴诀:“没有,只是穿得厚。”并威胁地看了赫连一眼,让他别乱说话。 赫连:“……”真的好重色轻友。 “成天奔波怎么可能胖?”平静的声音听上去特别靠谱。 “就是。”沈无事点点头,再同意不过了,悄悄地重新拿起筷子。 裴诀给他夹了超大一块肉:“再说怎么可能胖得这么快。” 沈无事连连点头,觉得王爷说得非常有道理,逻辑也十分缜密。 若不是旁边有人,都想扑到裴诀怀里,和他蹭一蹭脸颊。 ……谈恋爱的人都这样的吗?被当做空气的赫连在一旁默默地啃骨头,过了会儿,抬起头,刚好看到裴诀轻轻揩去沈无事嘴角的渣渣。 顿时想自戳双目。 沈无事看裴诀尝了口之前不喜欢的食物:“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裴诀:“现在喜欢了,爱屋及乌。” 沈无事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别别扭扭道:“那你多吃点。” ……成语还能这么用?一旁的赫连感觉受到了十万吨的伤害,脑袋都要埋在碗里了,低头狂扒饭。 赫连深受刺激,将自己精心收拾了一番,穿得花花绿绿,去颜府逼婚了。 沈无事听到后,险些从椅子上滚下来。 虽然不知道颜府在何处,但赫连运气很好,在街上偶遇了颜钰。 颜钰愣了一下,险些没认出来,因为赫连这几日胖了很多。 赫连盯着颜钰看,各种眼神暗示,我们之前认识的。 许久,颜钰激动得都不会说话了,指着他:“是你——” 赫连矜持地点点头。 之后,一家不起眼的小馆子里,赫连和颜钰相对而坐,沉默无语,气氛很诡异。 两人各怀心事。半晌,赫连打破空气中的沉默:“我们那晚——” 颜钰立刻道:“我会给你一个名分的。”说完主动抓住他的手,摸到了薄薄的一层茧。 赫连抽回自己的手。 颜钰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唐突,道:“不介意的话,我先带你见父母。” 幸福来得太突然,赫连都不会呼吸了。 颜钰心底升起一定要保护他的万丈豪情,解下块玉佩,郑重其事地递过去:“这个给你。” 赫连愣住,没想到他竟认真至此,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被颜钰硬塞了过去。 赫连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玉佩上摩挲,玉质温润,对上了他认真的眼神,开口道:“颜钰。” 颜钰歪着脑袋:“嗯?” 赫连内心特别纠结,终于像下定决心般告诉他:“我给你说件事。” 颜钰点点头。 赫连:“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巨大的关门声打断。几个拿着大刀的人堵住门口,粗声道:“我看哪个敢跑!” 店里一时间乱成一片,躲的躲,叫的叫,店家最惜命,直接钻进了柜台下头。 乌烟瘴气,赫连皱起眉。 “不要怕,”颜钰立即将赫连护在身后,“我保护你。” 打劫的人拿着大刀指着一文弱书生:“你,把银子都出来。” 书生哆哆嗦嗦道:“我没有银子……” 那人瞪起眼睛:“没有银子把手留下!” 颜钰实在看不下去,脑子一热,挺身而出:“岂有此理!” 那几个劫匪齐齐看向他。数秒后,那个老大模样阴阳怪气地呦呵了一声,朝他走来:“这是哪来的小公子?” 颜钰对身后的赫连道:“你先去躲起来。” “瞧这脸嫩的~”那人抬手,正欲摸过去时,被人强硬地捏住了手腕。 “谁他娘的——哎呦——”手腕处咯噔了一声,是脱臼的声音。 赫连冷着脸:“手还想不想要了?” 那人疼得冷汗直流,对旁边的手下吼道:“还愣着干什么!上!” 剩下的劫匪一拥而上,轻而易举地被赫连折了胳膊。赫连冷着脸:“手没用的话,我替你废了。” 颜钰:“身后!” 赫连侧身避开。那人对上他杀气腾腾的眼神,吓得腿软,看了看躺在地上哎呦叫唤的兄弟,直接求饶了。 赫连冷冷道:“滚。” 刚才的打斗画面不过短短几分钟。赫连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气场完全不一样。 颜钰呆在原地,有些汗颜。……又觉得这位着实有些彪悍,不过无妨,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但赫连话也没跟他说一下,冷着脸,离开了。 颜钰有些失落,觉得自己定是被嫌弃了,垂头丧气也打算离开。 店老板赶紧从桌子下钻了出来,叉着腰,指着他:“站住!” 颜钰:“……” 店老板:“大侠留步!务必要让我免了你的单!” 颜钰:“……” 其实赫连也不想溜,但职业病犯了,动了手就停不下来,怕把颜钰吓着。 此刻也觉得完了,吓到人了,颜钰定会嫌弃自己,气得直跺脚。 赫连回王府找沈无事,却被告知沈无事前脚刚回了清明门。 只有把事情给裴诀说了一遍。 赫连情感不顺,也不想让裴诀好受,嘲讽道:“你这么闷,沈小公子定会变心的。” 裴诀淡淡道:“赫连铁刚。” 赫连咬着牙,嘴里更加不饶人:“沈公子那般好,定有不少爱慕者,你危险了。” 裴诀:“赫连铁刚。” 赫连终于忍无可忍地跳起来,暴跳如雷:“想打架吗!” 第65章 半夜,清明门闯进一位不速之客。 沈无事被吵醒,脸色乌漆抹黑,看清来人后,顿时更暴躁了:“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的跑过来,我们很熟吗?” 凌寒:“你这边有没有——” 沈无事顶着重重的黑眼圈,耐着性子道:“没有没有,有病去找大夫,谢谢谢谢,慢走不送。” 凌寒:“是小舒——” 沈无事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陆舒怎么了?” 黑云堡在地底下,没有阳光,潮湿沉闷,不分昼夜地点着火把。沈无事之前没觉得,现在不禁皱眉,这是病人该呆的地方? 陆舒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半点生气也无。 凌寒轻轻抚平他微蹙的眉头。 沈无事叹了口气:“怎么会突然这样?” 凌寒:“不知道。” “他这几日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沈无事实在受不了人的可怜样,睡着了都这么可怜,再说本来就瘦弱,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凌寒苦笑:“可能是待在我身边,心里委屈。” 沈无事:“你不清楚他的身体么?” 凌寒:“清楚,上次回来好了很多,我以为——” 这次陆舒昏过去后,凌寒连夜抓了几个大夫回来,但都束手无策,凌寒骂了句废物,把他们关了起来。实在没有办法,才有病乱投医,去找沈无事。 这话就说得很令人不高兴了。沈无事不爽道:“……什么叫有病乱投医?” 沈无事轻咳一声:“先把抓来的那些大夫放了。” 大半夜的,被你抓过来,也够倒霉的。 沈无事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表情有些心情,抬眼问:“水有没有?” “有。”凌寒送来水。 沈无事轻轻地扶起人后脑勺,肉疼地喂他吃药丸。 “这是什么?”凌寒皱着眉。 沈无事看了他一眼:“毒药。” “……,”凌寒悻悻道,“什么时候醒?” 沈无事本就一肚子起床气:“我是神仙吗?我要是神仙现在还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得让他歇几个时辰吧。” 凌寒:“哦,好。” “好好养着,别动气,”沈无事想了想,又道,“算了,我把他带回去——” “不行,”凌寒脸色一冷,“他是我的人。” 沈无事看着他:“好不容易好了一些,才没几天更严重了,还有脸说是你的人?” 凌寒一下子没了气焰。 陆舒仍未醒来,两人便在同一个房间待着,又没什么可聊的,房间便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总不能聊什么时候正面打一架吧?沈无事八卦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凌寒:“无可奉告。” 沈无事淡淡道:“注意你的态度。” 凌寒一脸憋屈,忍辱负重道:“自然很早便认识。”有一种我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宣示主权的感觉。 真没想到有一天会和凌寒面对面心平气和地待在同一房间里唠家常。沈无事有些感慨,又问:“他最近胃口如何?” 凌寒:“一切如常。” “那就好,”沈无事看了看床上的人,想起陆舒吓人的饭量,半开玩笑道,“没把你吃穷吧。” “怎么可能?”凌寒不知他为何这么说,但还是耐心地回话,“半碗米饭能把人吃穷?” 沈无事像是听到了什么离谱的东西 凌寒:“怎么了?” 沈无事不可思议道:“你开什么玩笑?他在清明门吃两碗都不够,跟着你都吃不饱么?” 凌寒皱眉:“不会,他一直都吃这么点,我们之前在破庙时,他就——”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房间又被沉默笼罩,沈无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凌寒摸了摸床上之人的侧脸,喃喃自语:“跟着我,倒真没几天好日子过。” 这倒是。沈无事点了点头,发自内心地赞同。 凌寒捉着陆舒的手,轻声道:“若你不想跟我一起,我放了你便是。反正只是拜了天地,也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沈无事道:“别吵他,让他好好歇着。” 凌寒深深地看着床上的人。 “哎,”沈无事和他瞎聊,缓和一下气氛,“你们最近有什么计划吗?” 凌寒果然脸色一变:“无可奉告。” “那个,那什么,”沈无事想起那日偷听到的话,“你那日跟那个人,说的万事俱备——” “你!”凌寒皱起眉。 沈无事无辜道:“我不小心摸进来,不小心听到的,所以什么最后的节骨眼?” 凌寒冷冷道:“我现在随时可以把你关起来。” 沈无事胸有成竹:“你不会,来来,心平气和地坐下,聊聊天。” 凌寒:“……” 凌寒咬着牙:“你不要太过分了,虽说你对小舒有恩,但我们始终是敌对的。” 沈无事顶着黑眼圈,幽幽道:“现在想起来是敌对的一方了。” 凌寒:“……” 沈无事:“这就是看什么更重要吧,是你的权势地位金银珠宝—— 凌寒:“我从未想过那些。” 上一辈的恩怨,纷纷扰扰说不清对错。虽然说是报复,但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做有何意义。 仇家之一前几年就去世了,无后;仇家之二出家了,不问世事,你若找他,他就给你念经,渡你向佛。凌寒实在不甘心,便开始了一系列报社行为。 凌寒:“我出口气罢了,关你何时?” 沈无事语重心长道:“你做小动作,扰得江湖不得安宁,江湖不安宁,谢盟主便不安宁,谢盟主不安宁,他就烦我,你说关我何事?” 凌寒沉默半晌:“我要带给小舒荣华富贵,治好他的病,让他过上好日子。” 沈无事:“嗯,所以呢?” 凌寒看着床上的人,不说话。 沈无事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道:“若他……没多少日子呢?” 凌寒看着床上之人柔弱的脸:“那我便带着他,去他想去的地方,我们什么也不想了,快快活活地过几天。” 突然想起那日陆舒期待地让他看地图上的地方,想和他一起去游玩。自己当时狠心地推开了他的手…… 凌寒心里刺痛,不敢回忆当时他的眼神。 沈无事摆摆手:“好了,没这么危险——” 说这话自己也有些心虚,又道:“暂时没什么危险,还得好好养着,能撑一天是一天。” 凌寒:“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沈无事看着他:“我帮陆舒,与这无关。”又悠悠地叹了口气:“当然若你实在良心过意不去,非要透露一些消息和秘密,我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你的好意。” 凌寒笑了:“你这人,倒真有意思,难怪小舒那般维护你。” 沈无事也笑:“难怪陆公子也对你那般念念不忘。” 两人互相恭维了一番。 沈无事:“运气好的话,碰上我之前认识的那位前辈,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凌寒眼里一亮:“那位前辈人在何处?” 沈无事:“这可说不准,运气好的话,明日就露面了。” 那老头恢复得差不多就离开清明门后山了,除了中间偶遇过一次,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此忘恩负义,还好意思自称前辈。 床上的陆舒皱了皱眉,声音微弱:“水……” 凌寒惊喜若狂,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喂他喝水。之后陆舒又沉沉地睡着了。 “看样子没问题了。”沈无事伸了个懒腰,有些困。 凌寒终于有眼色了一些,问他需不需要软的躺椅。 上次还得鬼鬼祟祟偷溜进来,这次完全就是大摇大摆,享受的还是贵宾级待遇。 世事难料啊。沈无事很是感慨。 第66章 王府里莫名洋溢着一股二傻子的气息。 自那日回来后,赫连深受打击,迟迟不能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为了心里好受些,强迫侍卫赞美他是一个阴柔的人,否则就发动战争。 侍卫实在没忍住,再也不顾及他是客人,以多欺少地把他围住,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 一大早,皇上就派宫里的侍卫敲锣打鼓地抬了两个喜庆的大箱子过来,箱子上还系着两朵廉价大红布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嫁弟弟。 裴诀懒得理会。 直到沈无事上午过来,两手空空,说是蹭饭来了。 裴诀朝他伸出手。 沈无事装傻:“什么?” 裴诀:“生辰贺礼。” 不等沈无事说话,裴诀又道:“本王想要贵一点的。”但不能贵的那么简单粗暴,像皇上早上派人送来两箱金银珠宝就让人觉得很不受尊重。 ……沈无事忍着想揍他的冲动,道:“跟我出来。” “贵么?”裴诀没有动静,很高冷,“不贵不要。” 沈无事一个“滚”字险些脱口而出,忍了忍,没跟他计较,扯着他出府。 当然裴诀全程一副平淡如水的样子。 沈无事轻咳一声:“稍微有点好奇心,不然我很没面子。” 裴诀便配合地猜测:“不会又是长寿面?” ……沈无事从这个又字里头听到了嫌弃。 因为去年沈无事做了咸咸的长寿面,附带赠送黑乎乎的厨房。 前年是一封很长的信,哭唧唧说自己最近闯祸,太穷了,还在纸上撒了几滴水,骗裴诀说自己想他想得要哭了。 沈无事:“自然不是。” 裴诀又道:“莫非是长寿包子?” 沈无事:“……” 沈无事:“能不能把我想得浪漫一点?” 裴诀:“长寿花。” 沈无事:“噗,把我想得有钱一点。” 裴诀这次好长时间没说话。 “……,”财大气粗的沈公子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裴诀淡定地捏着某只小穷鬼的手往前走,“被你的富可敌国吓到失声而已。” 两人转悠了一会儿,终于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集市逐渐热闹了起来。 街边有个卖鸟的,笼子里全是五颜六色的鸟,一只小鹦鹉开口就是情诗,前主人可能是个情圣,惹得众人围观。 沈无事听它一板一眼地背情诗,笑得肚子疼。 “买下来吧,”沈无事靠近裴诀,悄悄道,“教你说情话。” 豫王殿下很看不起这么油腻的鸟,板着脸拒绝了。 沈无事真的被小鸟萌得抓心挠肺:“但是真的很可爱!” ……会背情诗就可爱了?若真是如此,自己岂不是可爱透了?裴诀面无表情地想。 前面有一个变戏法的摊子。摊主将几粒彩豆捏在手里,灵活地玩弄于股掌之间,令人眼花缭乱。 若是猜中了哪个杯内有彩豆,便有奖品。 沈无事早就将刚才的小鹦鹉抛在身后,眼里一亮,跃跃欲试地去玩。 猜一次中一次,周围一片喝彩声。 ……虽然在这种方面屡屡得胜真的很不务正业。 如何?沈无事忍不住朝裴诀扬了扬眉。 志得意满时,不小心瞟看到了所谓的奖品。一堆丑陋的毛绒娃娃,粉红色的,绿色的,碎花的…… 沈无事被吓得赶紧站起来,拉着裴诀,说了声“突然有事,有空再玩,生意兴隆”,撒腿就跑。 “你的东西!”那位变戏法的摊主举着数个绿色的娃娃在后头热心地喊,看上去有不顾一切追上来的架势。 沈无事头也不回地走得飞快,许久,终于慢了一点,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太惊悚了,你有没有看到那个绿娃娃?”沈无事拽着裴诀的袖子。 裴诀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 沈无事碰了碰他的肩膀,嘚瑟道:“别的不说,厉害吧?” 说着就仰起脸,求表扬。 裴诀凑近亲了他一下。 沈无事心满意足,看了看天色,高兴地拉着他:“快走快走,我的礼物要到了。” 沈无事将裴诀带到没人的地方,这使裴诀合理怀疑要和他野那个战,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声。 四周很安静,沈无事神情认真地搓了搓手,有点淡淡的紧张。 此情此景,裴诀更加笃定了:“不会是——” 话音未落,天边传来清亮的声音,整片天空都亮了起来。银色的小点绽放落下,刹那间,仿佛满天的星星都落了下来。 裴诀抬头,怔了一下。 沈无事立刻拿胳膊肘碰碰他,让他看。 “嗯。”裴诀早已看到了,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 沈无事:“好看么?” 裴诀:“好看。” 沈无事眼里亮亮的,很霸道地宣布:“都是你一个人的,我给你一个人看的。” 裴诀失笑,看着漫天的烟火,盛大绚烂,轰轰烈烈,就像身边这人无数次带着明亮灿烂和满腔热忱奔向自己。 沈无事:“喜欢么?” 裴诀揉揉他脑袋:“喜欢。” 沈无事:“喜欢就好——那个——” 沈无事不知想起了什么,拉着他的手,郑重其事之余有些小紧张:“明年也给你过生辰,还有后年,大后年……” 裴诀看着他。 沈无事按了按裴诀的掌心:“我……给你煮长寿面……不咸的……” 裴诀失笑:“其实咸的也无妨。” 沈无事严肃道:“该忘的就得忘了。”比如咸味长寿面之流。 裴诀轻笑,抬手轻轻理他额前的碎发。 沈无事鼓起腮帮子:“你知道你有多烦人么?” “嗯?” 沈无事控诉道:“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你清心寡欲得都快要成仙了。” 裴诀摸了摸他的侧脸:“谁说没有?” 正欲说喜欢他,沈无事用看破了一切的表情道:“我,你喜欢我,我送块石头你都喜欢。” 裴诀想把他抱起来亲一口。 沈无事:“话虽这么说,但我肯定不能敷衍,嗯……虽然很多都看上去很敷衍,反正还有下一次,我们还可以一起过很多很多生辰——” 虽然王爷的反应很平淡,但沈无事越看越满意,被自己浪漫到了。 裴诀一直看着自己,沈无事道:“此刻是不是感动得想以身相许?” 裴诀:“想上你。” 沈无事脸一热:“喂——” 裴诀:“现在。” 沈无事:“王爷,冷静冷静。” 裴诀凑近他:“你今日就没想让本王冷静。” 沈无事:“我——” 裴诀靠近,然后被沈无事抵住胸膛,很认真地建议:“若是实在感动,可以给银子——” 我不嫌庸俗,花了我不少积蓄,都是我的血汗钱。 满满一天空的血汗钱。 “等等!我的衣带!别扯裤子!”说话间,已经被推到了树干上。 裴诀假惺惺地问了一句:“可以么?” 沈无事立刻道:“我不是很支持你这种做法。” 裴诀轻轻地亲他的唇,有些凉,抱紧他,看着他好看的侧脸。 沈无事有些不好意思,凶巴巴道:“看天!别看我!我脸上有烟花吗!” 裴诀轻笑,没有告诉他,他眼里的绚烂比这世间的什么都好看。 沈无事:“这位公子不要乱来!” 裴诀环住他的腰:“那听你的来。” 沈无事思考了一下:“这还差不多。”又仰起脸,“先亲一个。” 裴诀啄了下他的唇,又亲了亲他的额头。 沈无事指了指鼻尖:“这里。” 裴诀亲了一下。 沈无事指了指下巴:“该这里了。” 裴诀亲了一下。 沈无事特别小气地往下挪了挪,指了指锁骨:“这里。” 裴诀轻轻地啄了一下,看着他,等待发侯指令。 ……沈无事耳垂发红,抬眼看天,却怎么也躲不开裴诀。余光里总有一个脑袋,巨烦人。 裴诀贴近他:“然后该哪儿?” 沈无事淡定道:“原路返回。” 裴诀:“原路返回?” “嗯,”沈无事点点头,“原路返回。” 裴诀继续往下吻去。 沈无事抬手半遮住眼睛,警告道:“速战速决,不然揍你!” 远处若有若无的犬吠,遥远的打更声,热闹的星空……所闻所见都渐渐模糊,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跳得厉害的心脏。 事后,沈无事满脑子只有一句话:王爷表达感动的方式真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别致。 夜空安静了很长时间。沈无事很丢人地双腿发软,给了裴诀一个面子,让裴诀背他回去。 凉风吹过,脸上的温度总算低了一些。沈无事搂紧人脖子,小声道:“我们去买些搓衣板,檀木的。” 裴诀觉得自己的感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叹道:“王妃真贤惠。” “还行吧,”沈无事懒洋洋道,“再买一些钉子。” 裴诀:“嗯?” 沈无事认真道:“王爷知不知道,有人可以把钉子跪得钉到搓衣板里,还有人能把搓衣板跪出个血窟窿。” 裴诀:“……” 裴诀突然皱眉:“你似乎轻了一些,是本王的错觉么?” “那定然不是啊!”沈无事很激动地反驳,甚至还举例论证,完全忘了搓衣板和钉子的事,举着举着就说到了赫连说自己圆润了些。 裴诀:“他嫉妒你。” ……失恋在月光下辛苦练剑的赫连打了个大喷嚏,险些拿剑将自己戳死。 沈无事笑着搂紧他脖子,在他侧脸重重地亲了一下。 裴诀:“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叫你。” “好。”沈无事乖乖地搂紧他,脸颊贴在他脖颈间。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有些痒。不一会儿,背上的人就安静了下来。 回府后,灯火都差不多熄灭了,满地月华流转,夜色安静又美好。裴诀将睡着的人轻轻地放在床上。 沈无事哼了一声,搂着他脖子,迷迷糊糊说了声喜欢他。 裴诀轻笑,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喜欢谁?” 沈无事:“甜的……” 那必然是说自己了。裴诀矜持道:“本王么?” ……好困,明早再笑。沈无事的睫毛动了动,脸颊无意识地贴在裴诀掌心蹭了蹭。 裴诀就当他承认了,坦然地接受了赞美。 自认为透心甜的王爷抬手挥灭烛火,留下满屋的月光。 第67章 赫连这几日泄愤一般打打杀杀,不复往日的娇滴。 沈无事看着赫连大兄弟杀气十足地砍人,忍着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赫连情绪低落:“吹了。” 沈无事:“嗯?” 赫连把事情给他说了一遍,末了道:“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太震惊。因为这件事超出了你的理解范围,你定然不会相信。” 沈无事成功被吊起了胃口:“什么。” 赫连认真地告诉他自己的性别真相,生怕他受到刺激。 沈无事:“……” 沈无事配合道:“什么?怎么可能?你竟然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令人难以置信。” 赫连:“……你还可以再浮夸一点。” 沈无事笑。 “等等,”赫连嘴角抽了抽,“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沈无事点头:“的确早知道了。” “真没劲儿,”赫连扼腕道,“定是裴兄出卖了我!不然以我精湛的伪装技术,怎么可能被发现。” 沈无事:“……” 赫连想起了颜钰,又开始垂头丧气:“唉,不过还是失恋了。” 沈无事安慰道:“没什么,我和裴诀也冷战了。” “真的么?”赫连脸上呈现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太好了!” 沈无事:“……” 赫连又八卦道:“为什么冷战?” 沈无事:“还没想好原因。” 赫连:“……” 沈无事看着他震惊的表情,解释道:“冷战这东西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吗?反正随时可以和好。” 赫连惊到了。现在的人谈起恋爱都这样吗?……还是只有他俩这样?有没有考虑过冷战的感受?冷战不要面子的吗? 赫连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道:“你还知道了什么?” 沈无事:“比如?” 赫连淡淡道:“比如我的名字之类的。” 沈无事摇摇头,善良地没有再刺激这位赫连铁刚大兄弟。 王城的民风真不淳朴,皇上应该赔偿自己的精神损失。赫连一想起那群打劫的就怒火中烧。 若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原形毕露,若自己没表现得那么暴力,可能当晚就洞房了。 ……思维非常跳跃。 最近,沈无事每天都在换心上人的边缘徘徊。某人似乎越来越过分了,从上到下,各方面都很恶劣。 吃饭时,裴诀给他夹菜,一脸宠溺:“多吃,长胖点。” 沈无事心里一动,然后听到裴诀继续道:“快过年了。” 言语间夹杂着丰收的喜悦。 沈无事:“……” 沈无事看在主动投喂的份上,没想跟他计较,但某人一直对着他笑。 ……意味深长,特别欠的那种笑。 沈无事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快过年了,又该换心上人了。” 裴诀:“嗯?你要和本王成亲?” 沈无事:“……”无赖得如此浑然天成,我竟无话可说。 沈无事额角跳了跳:“我——” 裴诀捉住他的手,截住他的话:“下月初九是黄道吉日。” “……”你是怎样做到自说自话的?表情还没有破绽。 看来事态愈演愈烈,在床下也开始很无耻。沈无事找来了笔墨纸砚,开始有模有样地研墨。 裴诀被他的模样逗笑,怕他累着,主动帮他研墨。 沈无事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小祖宗一般地命令人:“顺便帮我写一下吧。就写:现诚征一有缘人,相貌端正,甜的——” 裴诀:“……” 裴诀脸色一沉,放下毛笔,一声不发地朝他走过去。 沈无事警铃大作,随时准备从躺椅上跳起来。 裴诀平静地按住他,居高临下,很有压迫感:“你看本王像不像你的有缘人?” 沈无事:“……” 裴诀板着脸:“本王自荐。” 沈无事被王爷可爱到了,忍着笑,眨眨眼睛:“够甜么?” 裴诀淡淡道:“亲自尝尝不就知道了?” 说完就一把将人扛了起来。 沈无事觉得自己的屁股可能要开花了,张牙舞爪地挣扎着:“不了不了,我开玩笑的!” 裴诀将人扔到床上,凑近他,直到把人逼到墙角:“喜欢甜的?” 沈无事吓得直往后缩:“喂喂你想干什么,别别乱来……” 裴诀冷着脸质问:“本王不够甜?” 沈无事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嗤笑出声:“甜甜甜蜜汁甜。” 裴诀不为所动,一脸说正事专用表情。 沈无事:“你脸再冷一点就够甜了。” 裴诀:“……” 沈无事:“再没表情一点点。” 裴诀:“……” 沈无事:“再正气凛然一点点。” 裴诀:“……” 沈无事搓搓手,认真道:“好了,我尝尝够甜了么?” 说着凑过去亲他的唇。 裴诀按着他脑袋,加深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 一吻完毕,裴诀松开他,记性很好道:“样貌呢?” 沈无事认真道:“异常端正。”又凑到他耳边道,“我一看就有不该有了反应了……啊……” 沈无事:“手腕疼,你弄疼我了……” 裴诀松开手。 沈无事小声道:“刚才弄疼我了。” 裴诀轻轻地拿大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腕,又凑近安慰般亲了一下。 沈无事在他耳边说话,声音软乎乎的:“疼……” 裴诀身体一僵,怀疑这人在故意撩他,抬起眼,对上沈无事可怜兮兮的无辜眼神。 裴诀喉结动了动,警告道:“别乱撩。” 沈无事亲了亲他耳垂:“不敢不敢,毕竟是知道好几个体.位的人。” 裴诀纠正:“是很多个。” “……,”沈无事挑衅道,“很多是多少?说出来能把我吓死吗?” 裴诀平静道:“吓死倒不至于,但可能会累死。” 沈无事:“……” “看样子忘了,”裴诀凑近,贴心道,“正好帮你复习几遍。” ……………… 赫连受了刺激,觉得生活真没劲,性情大转,看都不想看以前那些花花绿绿的爱衣一眼,换上了干练的男装。 不再穿红戴绿以后,竟然有几分……高大帅气。王府的侍女见了都会脸红低头的那种。 赫连换上男装就想打架,手痒得不行。 这两日,侍卫和他打架打到想吐,看到他就绕道走。 赫连实在寂寞,上街溜达,走了一刻钟就被塞了好几只小手帕。赫连闲得无聊,认真地研究了一下花色,觉得手帕上的花绣工很粗糙,摸上去没自己买的手感好。 不知怎么,就转到了那日他和颜钰会面的小餐馆。 当日就是在这里,颜钰郑重其事地将玉佩塞给他。赫连叹了口气,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唏嘘不已。 正感叹着物是人非,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双目对视,赫连愣住了,两秒钟后,慌忙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颜钰也愣住了。 自从赫连那次不告而别,他每日都来这里守株待兔,想碰碰运气。好几天了,都没见到人影,正想放弃,突然就有了眉目。 ……这位公子实在有些眼熟啊,像是在哪儿见过。颜钰来不及多想,匆匆往前。 赫连暗道不好,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左拐。 没想到颜钰也跟了过来。 赫连心虚,加快了脚步。 “公子——”颜钰犹豫了一下,快步上前叫住他。 赫连心里一蹬,没有转身,压低声音:“何事?” 颜钰抬手:“那个,无意冒犯,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赫连立刻道:“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一连串的否认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颜钰眉头一皱,狐疑地看着他。 赫连把自己挡得更加严实了,道:“公子可能认错人了。” 颜钰二话不说跑到他面前,想看看他的正脸。 赫连连忙转到相反的方向。 颜钰不气馁地又跑到他面前。 ……赫连只好挡着脸说话:“公子有何要事?” 颜钰张张口:“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不唐突。 赫连:“若是没事,在下先告辞了。” 颜钰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把手放下!” 赫连顿了一下,许久才道:“貌丑,不好见人。” 说完冲他微微颔首就打算离开。 “等一下!”颜钰又喊住了他。 赫连:“嗯?” 颜钰心直口快:“公子有点像我的心上人。” 话说完,空气就沉默了。 颜钰也觉得此话不妥,立刻道:“无意冒犯,我的意思是——”为了防止越描越黑,颜钰改口道,“我就问几个问题。” 赫连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颜钰试探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赫连:“不是。” 颜钰鼓起勇气:“公子还有没有孪生的兄弟姐妹?”兄弟是其次,主要是姐妹。 赫连:“……” 赫连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突然听到颜钰道:“你东西掉了!” 赫连低头。 颜钰趁机凑过去瞧他的脸。但没想到这人的动作比他还快,错身闪到他身后。 颜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亲了后脑勺。等懵逼地转过身,刚才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是什么神速度?颜钰一无所获,正欲离开,突然瞥到地上有一个东西,蹲下去捡,看清是什么后,愣住了。 正是自己那日亲手递过去的定情玉佩。 第68章 貌丑,不好见人。 怎么可能?赫连自认为是西渭第一美男,此次还是第一次自己污蔑自己,气得捶胸顿足。 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定情信物不在了,忙返回去找。 另一边,颜钰看着自己的玉佩发呆。 刚才那位男子的脸和记忆中的脸慢慢重合在一起,而且是……高度重合。 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颜钰跳了起来。 事实证明,颜钰就是个事故综合体,走到哪儿倒霉到哪儿,出门必会遇到打劫。 此刻偏僻的小路上,颜钰被一拿着粗棍子的人堵住。那人拿棍子的手还哆嗦了一下,看样子不甚熟练,甚至还偷偷地捏了捏拳头给自己加油。 ……颜钰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很好抢,连刚出道的盗贼都敢拿自己练手。 那人拿棍子指着颜钰,让颜钰留下买路财。 若是往常,颜钰定被唬住了。但此颜钰非彼颜钰,失恋再加上疑似被人欺骗,心情极为不爽,一点即燃,如今被这么一闹,彻底爆发了。 颜钰气势磅礴地把人吼了一顿。 那人本就是新手,被骂得还不了嘴,气得哭着跑了,说自己要回去继承家业,再也不打劫了。 颜钰吼完一个,又吼:“再不露面就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了!” ……一直默默跟着他的赫连心里一抖,从树后走出来,还不忘遮住自己的脸。 自发现玉佩丢了后,赫连就原路返回追上了他,但看到他气呼呼的,不敢现身,便怂得跟了一路。 颜钰:“手放下。” 赫连忐忑不安地将手放下。 颜钰盯着那张熟悉的脸,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了,自己都觉得震惊。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赫连迟迟等不到他的动静,心里慌得不行,开口道:“……不然你打我几下出出气?” 颜钰:“……” 颜钰:“过来些。” 赫连走近了一些,步伐有些大,吓得颜钰后退了几步:“靠这么近做什么?” 赫连又顿住脚步,站好。 颜钰端详着他的脸,好像还可以,颇有那么几分姿色。 赫连脱口而出:“是不是很好看?” 颜钰瞪了他一眼:“谁让你嬉皮笑脸了?” 赫连立刻收敛住表情。 颜钰道:“不是貌丑,不好见人吗?” 赫连默默听训。 颜钰抬眼不去看他:“真丑!你吓到我了。” 赫连:“……” 颜钰撇撇嘴:“你跟过来做什么?” 赫连忙道:“找我的玉佩。” “这个东西么?”颜钰勾着自己玉佩晃了晃,抬眼看他。 赫连眼里一亮:“我猜就是你捡到了。”说着就去拿。 颜钰快速收回手:“我的玉佩什么时候成你的了?”可真自觉。 赫连厚着脸皮道:“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送我的便是我的。” ……颜钰撇撇嘴,看向别处。 赫连:“你若实在气不过,刚才没骂够可以继续骂骂我。” 颜钰轻咳一声:“其实我平时不骂人的。” 赫连冲他笑了一下:“我猜也是。” 颜钰:“……” 赫连:“那个,我的玉佩。” 颜钰别别扭扭道:“我娘亲让我送给我未来媳妇的。” 赫连立刻自我介绍了一番,把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个遍,还有他们西渭的地理环境,风俗人情。 颜钰一下子提起了兴趣,睁着好奇的眼睛:“是荒漠吗?” 赫连:“不是荒漠,有绿洲。” 颜钰:“……”这不还是荒漠吗? 赫连问:“你还要再听点么?” 颜钰点点头,催促他快说:“听听。” 赫连又给他讲了一大堆,好的坏的都讲了,一样不落,特别诚实。 末了说到他们那儿的人特别大方,聘礼都一群羊一群羊的给。 颜钰“噗”地笑出声。 赫连说到这儿就不说了,看着他,有些紧张地等颜钰发话。 颜钰这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耳垂一红,不自然地看天。 赫连觉得自己可能被嫌弃了,有些失落:“你是不是觉得不够繁华?” 颜钰轻咳一声:“其实还可以吧。” 赫连喜出望外:“那你就是同意了?” ……我同意什么了?颜钰一头雾水,只觉得事情进展神速,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我们,”赫连不知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口,“我们那晚——” 话说出口,两人都沉默了,脸上浮现可疑的红色。 其实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俩都认为他们睡了,不知为何这般迷之坚定。 赫连:“我觉得你我都不是不负责任之人。” 颜钰忙道:“我自然不是。” 赫连哄道:“那你把玉佩给我。” ……如此这般念念不忘,颜钰总忍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要拿自己的玉佩卖钱。 “婚姻大事,要和父母商量——”颜钰顿了一下转口道,“或者,你能打过我哥吗?” 赫连:“……” 颜钰突然又想起什么:“你叫赫连什么?” 赫连铁刚:“……” 赫连冷静道:“没有,就叫赫连。” 颜钰皱眉:“可是赫连分明是姓氏。” 赫连看躲不过了,情急之下,快速颜钰的唇上啄了一下。 颜钰愣住了。 两人均不说话,可能是觉得生米又一次煮成了熟饭。 “喏,”颜钰将玉佩又给了他,“保管好,别再丢了。” 赫连接过玉佩,两人的指尖碰到一起,像是有细微的电流划过,又同时缩了回去。 赫连:“那我明晚登门拜访。” 颜钰点点头,低声道:“膝盖上垫些东西,再拿上一把剑,软的不行来硬的。” 赫连认真道:“好。” 黑云堡内,陆舒自那日起气色就好了很多,靠在床头看书,抬头看到房梁上的人,眼里一亮。 沈无事从房梁上跳下来,拍了拍手:“近来可好?” 陆舒重重地点点头。 一旁的凌寒沉着脸:“……沈公子,今后能不能收敛点,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地出入,毕竟是我的地盘。” 话说完就被陆舒狠狠瞪了一眼。 凌寒只得陪笑,亲自给沈无事搬来一个金碧辉煌的躺椅。 沈无事递过去一个小瓶子,让陆舒收下。 陆舒一眼就看出这里头的药丸名贵,忙摆手推拒。 凌寒却坦然地夺过去,厚颜无耻:“沈公子让你收下就收下,别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 沈无事:“……” 说了会儿话,陆舒歇了下来。沈无事和凌寒坐在外室,喝茶聊天,看上去其乐融融。 沈无事:“陆公子近日如何?” 凌寒叹道:“好多了,多亏了我鞍前马后端茶倒水地伺候。” 沈无事:“???” ……陆舒那般温文干净,怎么就白白给这种人了? 沈无事问:“陆舒的嗓子怎么回事?” 凌寒沉默了一会儿,道:“小时候被人毒哑的。”就在几年前,那个人突然被割了舌头,谁干的自然不难猜,凌寒一直没敢让陆舒知道。 凌寒:“你那日在黑云堡见到的,是北撅的王子。” 周边部落就属北撅听话,一直乖乖进贡,没想到暗中却虎视眈眈,这几年更是拉拢了一切可拉拢的力量。 连朝中都有他们的人。 年初时,北撅打算送些美人进宫,从精神上麻痹皇上。精挑细选了半天,却被他们拉拢的那位身居要职之人骂了一顿,说是若惹得宫里那位小祖宗不高兴,皇上不把他砍了。 宫里谁不知道,皇上不近女色,只近他的小伴读。 沈无事摸摸下巴:“这倒是实话。”有空倒想去看看那位小伴读。 说话间,沈无事瞟到了架子上的小瓷瓶,额角跳了跳。……这都能下得了手,还是人吗? “没有,”凌寒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轻咳一声,“他觉得好玩,自己买的。” 凌寒一直顾忌他身体,不敢碰他。不得不说,在这方面还挺正人君子。 ……………… 王府里,裴诀想着沈无事喜欢,派人将那日在集市上看到的会说话的鹦鹉买了下来。 于是,王府中便出现一大群侍卫围在一起看鹦鹉的壮观画面。 被一群脑袋围着小鹦鹉有些头晕眼花,趔趄地后缩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侍卫整天恐后地拿在鸡窝里捡的鸡毛戳小鹦鹉。 小鹦鹉受到了侮辱,狠狠地拍了拍翅膀,字正腔圆地“呸”了一声。 半晌,裴诀过来了,侍卫们终于安分了一些。 裴诀看着笼里的鸟,完全不知道为何沈无事会觉得它可爱。 一人一鸟面面相觑,都没声响。 裴诀盯着鸟。 鸟瞪着黑不溜秋的眼珠子,愤怒地看着他。 裴诀面无表情:“吃米。” 鹦鹉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裴诀:“……” 王爷盯着鸟看了一早上。小鹦鹉很安静,一声不吭,像是故意跟他赌气一般。 结果一看到沈无事就扑腾了起来,满嘴叫着“宝贝儿”。 裴诀险些用目光把那只鸟杀死。 沈无事被戳到了萌点,脱口而出:“太可爱了吧!” 鹦鹉叫得更起劲了,又爱意满满叫了两声心肝儿,把沈无事逗得咯咯直笑。 沈无事笑着把它的小碗递过去,轻声道:“吃点东西。” 小鹦鹉垂下小脑袋,乖乖地吃东西,吃得很欢,完全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裴诀在一旁冷眼旁观。 沈无事挠了挠它的小脑袋:“长得也好看。” ……王爷真心觉得赫连都比它好看。 小鹦鹉好像听懂了一般,亲昵地啄了啄他的手指头,又把小盘子把他面前推了推,热情地请他吃米。 裴诀:“燃燃——” 小鹦鹉听到他的声音,警铃大作,立刻护好自己的小盘子。 裴诀:“……” 沈无事在一旁忍着笑:“怎么了?” 裴诀:“去吃饭。” 小鹦鹉听到吃饭这两个字,立刻严肃地张开翅膀,保护好自己的小盘子。 “好。”沈无事拉住他的手。 小鹦鹉盯着他俩紧拉的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眼珠子一动不动的。 裴诀在人脸上啄了一下。 小鹦鹉立刻气愤地看着他,险些把自己的盘子踢翻。 裴诀又环住沈无事的腰。 鹦鹉眼睛都直了,歪过脑袋看到了沈无事痛苦而无助的表情,气得险些当场去世。 裴诀不爽道:“你为何喜欢那只秃毛的鹦鹉?” 头上的羽毛那么少,一看就是只想的很多、戏很多的鹦鹉。 沈无事维护道:“什么叫秃毛,它那是羽毛稀疏。” 裴诀:“……有区别么?” “听起来可爱一些。”沈无事弯着眼睛,又看了眼小鹦鹉。 小鹦鹉头上的毛刚好又华丽地掉落了一根,挥了挥翅膀,想摸一摸自己脑袋,怎么都摸不到。 “阿诀。”沈无事搂住人的腰。 戏很多的小鹦鹉睁着黑噜噜的眼睛,觉得沈无事有危险,很紧张,又掉毛了。 沈无事又勾住了裴诀的脖子。在小鹦鹉眼里,这是十足的防御姿态。 沈无事:“会说情话么?来一句听听。” 裴诀:“……” 裴诀张了张口。 “等一下,我准备准备,”沈无事掏出了听感人情话专用小帕子,认真道,“好了,开始吧。” 裴诀:“……” 半晌,裴诀道:“有些话现在的确说不出口……” 沈无事小眼神幽怨。 裴诀:“但在床上可以说出口。” 沈无事愣了一秒。 裴诀拉着他往屋内走。 沈无事反应过来,傻眼了,伸出手,使劲拽着门:“等等等等,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想听——” 裴诀将他扯了过来。 “救命,”沈无事整个人恨不得挂在门上,“有人强买强卖了!” 第69章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横抱起,进屋扔在床上。 会说情话算什么可爱?是时候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可爱了。 裴诀虚压着他:“你想听哪种的?” 沈无事挣扎之余好奇道:“……什么哪种的?” 裴诀:“甜的还是荤的?” ……划分的这么细?沈无事眨眨眼睛,张了张口,问了句:“什么是甜的,什么是荤的。” 裴诀凑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沈无事的脸瞬间通红,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浑身都发热,像是要被蒸熟一样。 “嗯?”裴诀的手沿着他的耳根往下。 沈无事忙道:“我觉得那只鸟差你远了!” 裴诀恶趣味心起,非要让人选一个。 ……沈无事红着耳垂,表示自己后悔莫及。 “晚了,”裴诀恶劣地不想放过他,咬着他耳垂,“选一个。” 沈无事:“实不相瞒,我喜欢直接做的。” 裴诀:“……”有些人真的特别欠太阳。 第二日,王爷早早起床,趁沈无事没醒,冷酷地把同样在睡梦中的小鹦鹉偷走了,神不知鬼不觉。 裴诀轻松地将它放在院子里的树上,希望它醒来自觉飞走。 然后面无表情地回房了。 沈无事醒来,洗漱完毕,又被人哄着吃完饭,才被允许去书房看小鹦鹉。 吃完饭,沈无事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找小鸟玩,看到空荡荡的鸟笼,愣在那块。 裴诀淡定地翻了一页书。 沈无事震惊道:“我的小鹦鹉呢?” 裴诀像是被他吵到,抬头看向他的方向:“怎么了?” 沈无事着急道:“出事了!我鹦鹉不见了!” 裴诀放下手里的书,起身走了过去。 沈无事拉着裴诀的袖子,急得直跺脚:“你看,我的小鹦鹉离奇失踪了!” 裴诀眉头微蹙,有模有样地看了眼鸟笼,淡淡道:“会不会是它自己飞走了?” “嗯?”沈无事眨眨眼。 裴诀脸不红心不跳:“它可能是想念笼子外头的自由自在。” 沈无事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闷闷不乐地抱着裴诀:“好吧。” 裴诀亲了亲他的头发。 气氛很好,裴诀正想着要不要讨个早安亲亲什么的。突然有什么东西从窗外撞了进来,直接撞到沈无事怀里。 看清是什么后,沈无事眼里一亮。 ……王爷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小鹦鹉头上的毛乱糟糟的,嘴上叼了只虫子,很自豪地让沈无事看。 沈无事被逗笑,拿手指刮了刮它脑袋上翘着的羽毛:“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鹦鹉亲热地朝他挥了挥翅膀。 ……王爷颇不高兴。 小鹦鹉蹦蹦跳跳要去自己的小窝。因为小窝里有棉花毯子,舒服极了。 沈无事小心地将它放进小笼子里。 小鹦鹉一进笼子就躺在上头摊肚皮。由于情绪起伏太大,耗费了太多能量,又起身讨米吃。 沈无事:“要吃米是不是?”说着就把一旁的小米盘子拿了过来,盘子里是新添的小黄米。 “我来。”王爷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心虚,面不改色地接过盘子。 小鹦鹉眨着黑溜溜的圆眼睛,和裴诀大眼瞪小眼。 裴诀喂完食,很有心机地让沈无事看小鹦鹉眼里对自由的渴望。 ……沈无事看了半天,只看到了对食物的渴望,想了想,轻轻地打开笼子。 小鹦鹉热情地扑腾了一下翅膀。 沈无事捧起圆鼓鼓的小鸟:“你是不是想飞走?” 小鹦鹉:“米,米。” 沈无事:“……” 小鹦鹉讨不到米,歪着脑袋又给他背了首情诗。 沈无事被谄媚到了,笑个不行,又喂了它一些小米。 沈无事:“记得回来看看我。”说着拿手指轻轻推了推它,示意它可以走了。 小鹦鹉不小心看了眼窗外,被吓得退了一大步,险些从窗棂上跌下来,幸好及时被沈无事接在掌心。 这小东西长期以来饭来张口,懒散惯了,又太胖,飞行技能生疏了很多。早上在饥饿的驱使下飞了几百米,已经耗尽了半个月的运动量,如今说什么也飞不动了。 沈无事看着小鹦鹉懒懒的样子,弯着眼睛夸了句“真有灵性”。 裴诀:“……”看来今早还是大意了。 另一边,皇上不知从哪儿听说王府有只小鹦鹉,拖家带口就过来了。 裴琰身着便衣,身边站着裹着青色毛裘的少年,他俩身后,跟着一只胖胖的松狮。 松狮欢快地摇晃着尾巴,冲上去啃王府的桌子腿。 他们前脚刚踏进王府,裴诀后脚就拉着沈无事从王府的后门偷偷溜了出来。 沈无事:“这不好吧。” “无妨,”裴诀拉着他往前走,“看这拖家带口的架势,定没正经事。” 裴琰拉着心上人在王府转悠了一会儿,走时泰然自若地将鸟笼带走了。 ……加上皇宫里没带出来的大小宠物,皇上可能是想在皇宫里头开个动物园。 酒楼里,沈无事看着满桌子的菜,叹道:“不出几日,王爷就该被吃穷了。” 裴诀平静道:“放心,再加一个小的也养得起。” 沈无事:“……”不占我口头上的便宜能死? 酒楼里有人说评书,吃完饭便多呆了一会儿。沈无事听过很多遍了,有些无聊,打了个哈欠,随意地将手放到裴诀腿上。 裴诀面色没有明显的波动。 过了会儿,沈无事换了个姿势,手也跟着移开。 裴诀不悦,捏着他的手重新放在自己腿上。 沈无事:“……” 沈无事心情复杂地看向裴诀。 裴诀坦然道:“怎么了?” 沈无事试着挪手,没挪动,被裴诀捏了捏手:“专心点。” ……沈无事屈了屈手指头,心不在焉地继续听评书。 半晌,裴诀问:“感觉如何?” 沈无事轻咳一声:“还还好吧,评书很好摸——不是,评书摸起来很精彩——不是——评书听起来很精彩,嗯。” 裴诀被逗笑。 沈无事:“……” 说书的老人突然一拍惊堂木:“说时迟那时快——” 沈无事被这种气氛带得好奇心起,努起嘴,示意他安静:“嘘。” 裴诀快速在他努着的唇上亲了一下:“什么时候了,还讨亲亲,磨人。” 沈无事:“……”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容使我快乐。 裴诀淡淡道:“待会儿回到王府早点歇息。” 沈无事:“不行,我今天该回清明门了,不然管家会向我爹娘飞鸽传书告状。” 裴诀:“但是今晚本王会洗澡。” 沈无事一脸嫌弃:“……”你哪天不洗澡? 裴诀:“过来偷看。” 沈无事:“……” 然后沈无事很经不起诱惑地跟王爷回了王府。 沈无事很快就洗漱完毕,白白净净地在一旁翻书。过了会儿,无意间抬眼,瞟到了小裴诀,看得脸红心跳,装作不在意地看手里的书。 过了会儿,裴诀清冷的声音响起:“在看什么?” 沈无事很艰难地念着:“《鲁氏木经之马车的性能构成及建造原理》。” 裴诀淡淡道:“马车有什么好造的,过来跟本王造小王爷。” ……沈无事抬起头,卧槽了一声,手上的书险些掉了:“把衣服穿好。” 说完就红着脸使劲把他的衣领往上拽。 裴诀捉住他的手。 沈无事忙道:“喂!”因为手被拉到胸口,而且还有往下的趋势。 裴诀耿耿于怀:“刚才为何不看?” 沈无事:“……” 沈无事撇撇嘴,不在意道:“谁还没有,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裴诀:“你有时候可是稀罕的很。” “闭嘴!!!”沈无事一下子炸毛了,脸涨得通红,让人怀疑能滴下血来。 裴诀轻笑,没再继续逗。 “对了,”沈无事别别扭扭地拉着他,“对你说件事。” “嗯?” 沈无事把那日在凌寒拿出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裴诀轻笑。 沈无事:“……这是什么反应?笑什么?” 裴诀刮刮鼻子:“笑你想这么多做什么。” 沈无事挺了挺胸膛,叹了口气:“没办法,我这人比较成熟稳重热心肠。” 裴诀:“那待本王为何不热心?” 沈无事搂着他脖子,鼻尖轻挨着鼻尖,和他争辩:“我何时不热心了?” 裴诀:“正好,有一处需要你热心帮忙一下。” 沈无事脸一红,抬手打他脑袋。……怎么这么不要脸? “皇上那边自然有数,”裴诀捉住他手腕,“皇兄除了独宠一人,见色忘义,偏爱压榨官员,喜好占便宜,其他方面似乎还可以。” ……这样说自己哥哥真的好吗? 沈无事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裴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嗯?”沈无事不解地看着他,被告知了一句笑起来太过好看又被重新堵住唇。 曾几何时,他们在一起还是很纯洁的。现在调戏一下要被睡,亲一下也要被睡,笑一下也要被睡。 ……往事如烟,人生艰难。 第70章 次日,裴诀被召进宫,一进御书房就看到了熟悉的鸟笼。 皇上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面不改色地谈起北边的兵变。 北撅称得上是周围附属国比较大的,一直以来恭恭敬敬,并无二心。殊不知忍辱负重,蛰伏已久。 在北撅看来,王城统治区皆风土富饶,享受着四海进贡,和来自四方的吹捧和赞美。皇帝年纪轻轻能有什么定性,早就在一片繁荣和吹嘘中迷失了。 驻北的王老将军是两朝老臣,劳苦功高,颇得皇上信任。 看上去无懈可击,但王老将军有个不成器的草包儿子,混迹在江南一带,仗着家里的势力,在一个偏僻的小城里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三年前城里新上任了一位小县官,初入官场,善恶分明,锋芒毕露,第一刀就拿他下手。 草包这下怕了,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奔波。他爹劳苦功高,保了他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发配到蛮荒之地。 谁能想到在路上被人暗杀了。王老将军听闻消息就眼前一黑。 虽然杀手被乱剑砍死,但一直耿耿于怀,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再加上北撅的煽风点火,咬了咬牙反了。 但事实上,王城这边一直没有被表面的繁华麻痹,皇帝深知静水深流之下,暗波涌动。 裴琰表面看起来不作为,暗中不动声色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绊脚石,这些年羽翼丰满,更加强大,比以前更不好对付。 所有的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朝中谁人有二心,一清二楚。 裴琰将往年汇报军务的时间提前,把驻北的王老将军召了回来。 王老将军怀疑事情败露,踌躇不定,连夜传书问了安插在王城的眼线,一切如常。他是跟着先皇征战沙场的,劳苦功高,裴琰一向敬重他。再加上妻女老小都在王城,安排好北疆的一切后,就动了身回王城。 谁料踏进皇宫直接被软禁,将军府早就被封锁,他传到府里的所有消息无一不到了裴琰那儿。 驻北将士以主将被扣为由,发动兵变。西北边境的军队调去北边应战,王城这边自然得派去自己的人稳定军心,思来想去,豫王是最好的人选。裴诀之前在那边待过几年,和将士们都很熟,在他们之间的威望很高。 裴琰:“明日便要出发。” 裴诀领命,告退回了王府。 沈无事起得很迟,揉着酸痛的腰,决心一定要好好正家风,振夫纲。 所以当裴诀推门而入,沈无事没有理他,给他个下马威。 裴诀走了过去,挠了挠他的下巴:“当真不和本王和好了?” 沈无事从鼻子里出了口气。 裴诀慢悠悠道:“今天进了趟宫。” 沈无事好奇心起:“怎么了?” 裴诀不语。 沈无事没节操地滚到人怀里,宣布道:“先和好两分钟。” 裴诀详细给他说了一番反军之事。 “这样啊。”沈无事若有所思。 裴诀抱住他,以为两人和好了,点了点他的鼻子:“所以说这段时间,北边可能又要不得安宁。” 沈无事点点头,然后咕噜咕噜滚出人的怀抱,立马变脸,一副十辈子不想理他的模样。 裴诀:“……” 裴诀:“其实还有一件事。”说到一半适时止住。 沈无事果然又没节操地滚过去,道:“再和好一分钟。” 这次裴诀及时按住他:“还能这样?” “嗯,”沈无事点点头,认真道,“我们高大威猛的人都这样。” “是么?”裴诀凑近他,“本王最喜欢亲高大威猛的人。” “变态!”沈无事躲来躲去,“救命救命——” 裴诀挠了挠他的肚皮:“和好了么?” 沈无事忙道:“好了好了!” 裴诀:“这次是几分钟的?” 沈无事心道,待会儿再好好收拾你,于是能屈能伸道:“一直。” 裴诀盯着他的脸:“看上去似乎有些勉强?” 沈无事:“……” 沈无事发自内心道:“你哥知道你是这种人吗?”真的很好奇裴诀在其他亲近之人面前是什么样子。 裴诀勾着唇:“不知道,你有兴趣可以告诉他。” 沈无事:“……” 沈无事大喊:“皇上,你弟弟特别厚颜无耻没有节操!” 裴诀忍着笑,捏了捏他的脸:“皇上这次派我去北边。” “嗯?”沈无事一愣,“你是不是在讹我?” 裴诀失笑:“讹你做什么?” 沈无事:“这样一说我自然会舍不得你,黏着你,舍不得和你吵闹。” 裴诀揉了揉他脑袋。 沈无事沉默了一会儿,撇撇嘴:“要呆多长时间?” 裴诀:“不多,也就十年八载吧,你快趁机多抱一会儿。” 沈无事:“……喂,严肃点。” 裴诀捉住他的手:“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 沈无事鼓着腮帮子看他:“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月,这样才好。” “嗯,”裴诀顺着他哄,轻笑道,“亲一下。” 沈无事乖乖地亲了他一下。 裴诀突然道:“你这里有没有本王的画像?” 沈无事不解他为何问这个。 裴诀:“想念得很了,可以看画像——”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推开他脑袋,“你想多了!” 沈无事凶巴巴道:“快去快回,谁想你了。” 裴诀:“好。” 沈无事又道:“小心我把你王府卖了!” 裴诀失笑。 沈无事重重亲了他一下。 次日告别,沈无事本来闷闷不乐的,但裴诀一直厚着脸皮让他别哭,气得沈无事和他斗嘴,硬是半点儿分别的气氛都没有。 待裴诀离开,才突然觉得冷清,一时间也没有兴致做其它事,只先回了清明门。 虽然当时说裴诀想多了,但两天后,沈无事还是很没有骨气地去王府翻画像去了,然后发现了很多惊喜。 王府里的画像挺多的,都是请画师画的。沈无事还发现了很多自己的画像,臭美地觉得远没有自己真人好看。 沈无事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地上,把王府扫荡了一番,认真欣赏着。 放画像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小本本,藏得很隐蔽,像是有什么秘密一样。 沈无事有些心虚,四周瞧了瞧,没人,红着耳垂打开。 扉页上写了几个大字:多喝热水,常笑。 这不是自己来玩笑给他开的药方吗?沈无事翻了翻,发现是记录沈无事恶行的小账本,看得沈无事想销毁。 某日,听闻沈无事和陌生男子花船喝酒,不在意。 某日,独处一室但很规矩,怀疑变心。 某日,目睹沈无事对人笑,怀疑变心,且有证据。 …… 某日,甚是美味。 某日,仍很美味。 某日,逼婚未果,不悦,但很美味。 某日,美味,极为满意。 沈无事:“……”装作看不懂什么东西很美味。 沈无事叹了口气,枕着胳膊躺在地上,突然就想念得不行。 沈无事扭头看着随意散落的画,忍不住想起之前的事情,心情豁然明朗,但过后又更加失落。这种情绪真是烦人到不行。 ……………… 沈无事万万没想到会在自家厨房里捉到周老药。 周老药神出鬼没,终于舍得露面了,溜进清明门的厨房偷了只烤鸡,正啃着鸡腿就被沈无事发现了。 沈无事这小兔崽子突然十分有礼貌,尊老爱幼,让人瘆得慌:“前辈辛苦了,前辈请坐,前辈慢慢吃。” 周老药:“……” 沈无事:“我爹娘都不在,前辈待会儿可在清明门游玩一会儿,对了,前辈喝茶吗?” 周老药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到沈无事又道:“我刚好有事找你。” 周老药:“啊?……什么?我没听清……人老了耳朵背我先撤了!” 沈无事毫不客气,闪身堵住厨房的门。 周老药将啃了一半的鸡腿递过去:“鸡腿给你,不吃了。” 沈无事:“……” 周老药趁机翻窗,被沈无事快速堵住,只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你就这么对待腿脚不好的老年人吗?” 沈无事淡定道:“信不信我把你这位老年人绑了低价卖给仇家?” 周老药噎了一下,胡子一瞪:“…….卖就卖,你还低价!” 沈无事:“我愿意。” 周老药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拽了只鸡腿,边吃边骂骂咧咧:“臭小子……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吃饱喝足后,周老药给暂时歇在北苑的陆舒把脉,惊了一下:“怎么撑到现在的?” 沈无事:“靠我的库存。”说起来就肉疼。 沈无事的名贵药丸所剩无已,周老药要是再不回来库存就真的完了。 周老药听了,幸灾乐祸道:“早知道就过来得再迟一些。” 沈无事:“……”尊老爱幼,我忍。 用周老药的话说,世上就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死人都能给他救活了。 周老药拿着自己的药箱,让沈无事在一旁帮忙,整整一天一夜,费了好一番功夫。最后陆舒咳了几口浓血,晕了过去。 周老药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分。 沈无事忙上前搀扶。 “无碍,”周老药摆摆手,“补个觉就好。” 周老药沉睡了几个时辰,醒来后恢复了元气,又给陆舒开了几剂药,建议他去安静的地方好好养上一段时间。 第71章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章替换了新的章节,看一下~ 赫连要去见未来的岳父岳母,不知该如何是好,满屋子地转来转去,晃得沈无事眼睛疼。 沈无事咚咚地敲着桌子:“赫连大兄弟,北疆兵变,北撅又在中间乱搅和,你不去帮忙么?” 赫连:“我就是个小角色,在不在都无所谓的。” 沈无事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颜钰知不知道你只是个小角色。” 赫连脸色一变,忙道:“沈兄,沈大哥,实不相瞒,我一开始就提出要一同去,但你家王爷拒绝了,说区区北撅用不着兴师动众,让我管好自己的事。” 赫连又道:“不过我父王那边派兵过去了,以备不时之需。” 沈无事不说话。半个月了,北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赫连:“你别担心他。你们王城西北边境的军队装备精良,当时我们两国合作对付涂耶国时,我都被吓到了。”自己西渭真的没法比,……当然这种灭自己威风的话,不能明着讲。 赫连皱着眉:“你更该担心我今晚怎么办?” 沈无事:“嗯?” 赫连把和颜钰的最新情况通报了一遍。 “这样,”沈无事认真地给他出主意,“你带上些贵重的礼物……其实不贵重也可以,心意到了就行,……再准备两个厚一点护膝,对了,拿把剑过去,他哥好像挺暴力的。” 赫连:“……” 傍晚时分,赫连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颜府,膝盖上当真绑了厚厚的护膝,但没带剑,心想,到时候被揍就被揍吧。 颜府富丽堂皇,装扮得很高调,和颜钰口中的“我家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家”根本对不上号。 其实往日里颜府没这么花哨。但颜老爷和颜夫人前一天被儿子告知今天有客人拜访,猜到了是他心上人。 二老为了给儿子撑面子,把家里重新布置了一遍。然后紧张得一晚上睡不着觉,老夫老妻聊了一晚上的天。 房间里很安静,赫连紧张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语毕,颜钰的爹娘哥哥全府上下都皱起眉。 颜钰紧紧地握住赫连的手,誓与封建势力斗争到底,无论发生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颜老爷道:“你们那儿是不是荒漠,缺水?” ……赫连又解释了一遍,绝对不缺水,也不刮沙,水土肥沃,物产丰富,他们那儿的人都很高,所以饿不着的。 二老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什么时候把人带走?” 一旁的颜钰:“???” 赫连喜出望外,话都说不利索了:“我——” “今晚就离开吗?不用再喝杯茶?那真是太好了。”颜老爷和颜夫人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生怕人改变主意。 一旁的颜钰脸色很臭。 颜老爷:“小兔崽子老闯祸,贤侄多担待啊。” 赫连认真道:“不,颜钰很好,我一定会待他好的。”月下无限连 颜老爷:“行了,不说这么多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快出发吧,记得三年五载回来一次啊!”说着全府上下都跟他挥手。 颜钰终于忍不住了,黑着脸道:“你们太过分了,就不怕我不回来吗!” 颜老爷:“钰儿保重。” “你们真绝情!”颜钰气得不行,“别人都会抱着哭的,还会给很多金银珠宝,你们太过分了!” 他全家人都很冷漠,表示哭什么哭,五年后不是还会见面吗? 颜钰哼了一声:“你们就想让我走,想得美,我就不走!” 赫连闻言急了,一下子拉住颜钰的手。 “啊?不走了吗?”颜老爷震惊道。 颜钰坐在椅子上,气呼呼道:“不走了。” 颜老爷:“这不好吧,你可想好了,不要意气用事,再考虑考虑。”真的很着急地要把小儿子泼走。 颜钰不理会他。 颜府众人暗地里互相换了个眼神,露出配合默契的胜利笑容。 赫连:“那我怎么办?” 颜钰眨眨眼,像是在思考这个很难的问题,最后还是颜老爷道:“府里还有客房,赫连贤侄先住下来,也好在王城多玩一段时间。对了,赫连贤侄全名怎么称呼啊。” 赫连铁刚:“……” 一个多月后,北部边境捷报传来,叛军全都依顺,北撅主动投降,签了停战协议。将士们班师回朝,比原先预期的早了好些日子。 沈无事算着日子,一大早就兴奋地跑到外头等人。 天色灰沉,一大片灰白色的云低悬在天边。沈无事感觉鼻尖一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雪了。 先是一颗颗的小颗粒,碰到地面转瞬即逝。没一会儿,片状的雪花接踵而至,迷得眼睛看不清路,地上很快铺了薄薄一层,无数被吹起来的细小颗粒冰凉地蹭过脸颊。 沈无事匆匆躲到了屋檐下。 不几时,雪又停了,只不时刮几下风。沈无事抱着胳膊,在屋檐下等着人,直到下午时分。 裴诀一眼就看到了房檐下缩着的人。 沈无事也看到了他,冲他笑,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裴诀朝他走来。 沈无事直接奔了过去,还有几个台阶时就直接跳了下来,正好扑到他怀里。 裴诀接了个满怀。 沈无事得意地笑,不顾嘴唇冻得通红。 “等了很久?”裴诀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温暖的毛裘披风里,捉住他冰冷的手。 沈无事摇摇头,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裴诀笑着抱紧怀里的人,道:“也不知道先在屋里待一会儿。” 沈无事仰起脸:“我想快点见到你。” 裴诀心里一动,低头慢慢凑近他的唇。 有点凉的吻持续了很长时间,无比轻柔,温柔缱绻,好像能一直这样吻下去。裴诀稍微分开了一些,和他蹭了蹭鼻子。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 沈无事下意识和人分开距离。 那人看了眼沈无事,啧啧了两声:“难怪王爷急匆匆往王府跑,原来是这么回事。” 沈无事不认识来人,看向裴诀。 裴诀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沈无事忙道:“厉将军。” 这位厉老将军脾气暴躁不服管教爱自由,当年一手带的裴诀,没少罚他。 他们那儿条件艰苦,王城来的贵公子不少,总有富商把自家儿子送过来磨炼,不过大多数只待两天就哭哭唧唧地跑回去了。 这种弱不禁风的小公子见得多了,因此看到裴诀就想给他个下马威。 但裴诀愣是没什么可训的地方。 这孩子早熟,聪明悟性高,稳重不浮躁,也没什么不良爱好,想骂都没有要骂的点。 厉老将军嘴里不说,但对裴诀最满意,因此对他的要求也更高一些。 方才,厉老将军在宫里没瞧见豫王,特地来王府寻他。没想到在门口就看到两个年轻人抱在一起。 裴诀颔首笑道:“将军怎么有空过来?” “我怎么有空过来?”厉老将军想着自己还得去参加无聊的庆功宴,心里不平衡,“快给我去宫里参加庆功宴!” 沈无事推了推裴诀,示意裴诀快过去。 厉老将军道:“你也跟着过去。”完全不能容忍有人不用参加庆功宴,很妒忌! 事实证明,让沈无事过去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他们那儿多是武夫,很少见这种清秀干净的小公子,看上去人畜无害,乖得很。 之前一直听赫连咋呼,所以对沈无事略有耳闻,此时见到,便多观察了两眼。 敬酒时,厉老将军专程让他以茶代酒。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这小公子已经一饮而尽。厉老将军当即就愣住了。 这时,有人催他给大家伙讲讲话。 厉老将军对沈无事道:“你先等会儿,我们待会儿慢慢喝!谁跑谁是孙子!”说完摸了摸怀里事先准备好的讲话草稿,匆匆过去了。 沈无事看着他的背影笑。 四周乱哄哄的,裴诀一进宫就被皇上叫去御书房,沈无事只得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家玩闹。 一个公公拍马屁说厉老将军高风亮节,把一生奉献给疆场,令人钦佩。 厉将军骂骂咧咧:“老子是被逼的好吗——”边上的军师提醒,这样不好,给皇上留点面子。 老将军忍了忍,开始念军师写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玩意儿:“皇恩浩荡——” 没念几个字又拉过军师低声骂:“这个什么狗屁玩意,讲个鼓舞人心的话说什么皇恩浩荡?” 军师:“……” 厉老将军挥挥手,简单粗暴道:“散了散了!大家吃吃喝喝啊!晚上去街上逛逛!”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过去找沈无事喝酒。 堂堂将军还能被一个小公子喝趴下了?厉老将军不服气,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着,相谈甚欢。 沈无事哪是他的对手,不小心就喝得有点多,脑袋有些迷糊。厉老将军也喝大了,趴在桌子上声势浩大地喊口号。 酒的后劲有点大,沈无事坐在一旁,乖乖等着裴诀来寻。 大家都是半年多才能放纵这么一次,不多时就杯盘狼藉,好多人都东倒西歪。 好一会儿,裴诀过来寻人。 沈无事眼里一亮,跑过去抱着裴诀:“你怎么才来?” 裴诀一愣,发觉某人似乎在向自己撒娇,但没多想,揉了揉他的头发。 沈无事抱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裴诀轻笑:“这么多人看着,不害臊。” 沈无事抱得更紧了:“害臊什么,反正你是我的。” 裴诀抬眼,向远处的人投去询问的目光。 那几个捂着眼睛的人手指偷偷露出个缝,表示沈公子不小心喝得有点多。 裴诀无奈,捏了捏他通红的脸:“我们回王府。” “好,”沈无事乖乖地点点头,脸贴在他掌心蹭了蹭,“要睡觉。” 裴诀抱起他:“嗯,先睡觉,到了叫你。” 沈无事靠在他怀里,又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一旁没喝多少的几个人有点小沸腾,眼睛都舍不得眨。 裴诀面色如常地冲那边颔首,抱着沈无事离开,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忍不住笑。 终于把人抱回家,裴诀吩咐下人准备醒酒汤,拿热毛巾帮沈无事擦了擦脸。 沈无事仰起脸,闭着眼睛,乖乖地任他摆布。 不一会儿,醒酒汤送过来了。 “不喝,”沈无事看了眼一看就不好喝的东西,认真道,“有毒。” 裴诀被逗笑,道:“傻子,醒酒汤。” 沈无事摇摇头,往后一顿:“不喝,我为什么要醒,醒了就睡不着了,不喝。”再三强调不喝。 裴诀哄道:“喝了明天头不疼。” 沈无事逻辑缜密道:“那明天喝。” 裴诀哭笑不得:“听话。” 沈无事撇撇嘴,这才一口一口喝完,然后叫嚷着自己热,要洗澡。 裴诀放下手里的东西,帮他脱衣服。 沈无事凶巴巴地拍下他的手:“我自己脱!” 第72章 裴诀在一旁笑着看着他,直到沈无事把自己剥得光溜溜的,红着脸站在他面前。 裴诀刮了刮他的鼻子:“不害臊?” 沈无事这才象征性捂了捂,道:“不害臊。”又小声地加了句“坦坦荡荡臊什么”。 裴诀忍着笑。 过了会儿,沈无事拉过他的手。 裴诀呼吸一滞,脑子里乱七八糟,想入非非。 然后沈无事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肚子上,慷慨道:“你感觉一下。” 裴诀被逗笑。虽然没多少肉,但很软,手感很好。 “你的腹肌呢?”裴诀逗他。 “这不是在呢。”沈无事认真地吸了吸肚子。 若是往常被这么问,会砍人的吧。裴诀没忍住,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沈无事也礼尚往来地重重亲了他一口,然后小气地拍掉他的手:“好了,时间到了。” 裴诀:“这个还有时间?” “当然,”毕竟一直缩肚子很累,沈无事张开手臂,“说了你也不懂,洗澡。” 裴诀抱着人,小心地将他放进热水里。 “阿诀,”沈无事看着他,鼻尖上还挂着一颗快要滑下来的水珠,“想我吗?” 裴诀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揩去他鼻尖的水珠:“嗯。” “我也想你,”沈无事叹了口气,“唉,朝思暮想的。” 裴诀被他逗笑。 沈无事诉说心事却被嘲笑了,恼羞成怒道:“让你笑了吗?” 说话间,裴诀已经近在咫尺,带着调侃的说话气息喷洒在鼻尖:“这么凶啊。” 沈无事做了个更凶的表情,看得裴诀直想把他揉到怀里。 沈无事在热水里充分地泡了泡,便宣布洗好了。 裴诀:“这么快?” “嗯。”沈无事点点头,又浇了一遍让裴诀看。 裴诀笑着将小祖宗从浴桶里抱出来,轻轻地帮他擦干身上的水珠。 沈无事配合他乖乖抬手,又转身,坦然地将自己暴露在裴诀的目光下,毫无危机感。 王爷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又舍不得欺负,只能讨讨嘴上的便宜。 “你这儿有颗痣。”裴诀拿手指头碰了碰他的后腰。 沈无事往后一躲,窘迫地捂住:“没有。” 裴诀:“有,本王亲过。” 沈无事脸颊通红,抬手打他脑袋。但迷糊起来太可爱了,在裴诀看来一点儿战斗力也没有。 裴诀捉住他的手,要带他去镜子前面看:“不相信你自己看看。” 沈无事忙道:“我不看。” 裴诀又拉着他的手:“那自己摸摸。” 沈无事缩着手不摸,却被人坏心地拉过去,眼睛一红,快哭了。 裴诀没想到这么好欺负,立马舍不得逗了,将他抱到怀里,心疼到不行。 裴诀:“你要不要揍一顿出出气?” 沈无事把脸埋在他怀里,不理他。 “真哭了?”说着就低头去看。 沈无事紧紧贴着他胸膛,不让他看。 裴诀挠他痒痒。 沈无事没忍住,笑着乱躲,抬起红通通的脸。 裴诀凑过去盯着人的脸,调侃道:“眼睛怎么又不红了?会变脸么?” 沈无事:“会。” 裴诀蹭了蹭他的鼻子:“真厉害,收徒么?” 沈无事:“收,但很贵。” 神志不清也很奸商,裴诀被逗笑。 沈无事看他笑了,眼睛也一弯,露出浅浅的酒窝,看得直让人想亲了一口。 沈无事张开手臂,转眼间就原谅他了:“抱抱。” 裴诀的心都要化了,轻轻抱起迷迷糊糊的人,将他放在床上。 沈无事眼里亮晶晶的,突然摸了摸裴诀的脸,认真道:“谁都比不上你。” 裴诀一怔,轻声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沈无事抱着他:“我没想换心上人。” 裴诀唇角上扬:“本王知道。” 沈无事搂着他脖子:“我特别喜欢你。” 裴诀:“嗯。” 沈无事又说了一遍:“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裴诀的心都快要化了。 沈无事:“我是全世界最喜欢你的。” 裴诀直接亲了过去。 “我来脱!”沈无事挣扎了一下,抬手去扯裴诀的衣带。不知为何突然特别喜欢脱衣服,脱完自己的不够,还要脱裴诀的。 裴诀用了很大自制力,才不至于失控,咬着他耳垂:“以后衣服都自己脱好不好?” 沈无事:“好。” 裴诀:“像今天这样。” 沈无事点点头,小声地催促了一声:“好了,快点吧。” 裴诀失笑:“小醉鬼,你想做什么?” 小醉鬼讶异道:“你竟然不想做什么?” 裴诀:“……” 沈无事扁了扁嘴:“我好想你,心里特别不舒服,”沈无事指了指胸口,又认真地在自己身上指来指去,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还有这里,这里……” 裴诀被撩得呼吸变重。 沈无事打了他一下:“哎,你别动!” 一会儿又道:“你动一动!” 裴诀咬着他耳垂,哑声道:“真难伺候。” 沈无事小声地哼了一声。 裴诀:“还很凶。” 沈无事亲了亲他的唇,声音带了点小委屈:“但是我喜欢你啊……” 裴诀一时没忍住,调换了两人的位置吻了过去。 次日醒来,宿醉后的脑袋有些疼,腰部也发酸,沈无事脑子里空空的,嗓子火烧火燎想喝水,正打算起床去倒水。 裴诀推门而入。 沈无事立马自觉地躺好,养尊处优地指挥裴诀:“给我倒杯水。” 裴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倒了水送过去。 沈无事喝完水抬眼,发现裴诀心情很好地看着他。 沈无事被那种眼神看得发毛,刚喝完水的嘴唇亮晶晶的:“……看我做什么?” 裴诀抬手揩去他嘴边的水渍:“没什么。” 沈无事脑袋有些沉,昨晚发生了什么记不起来了,但自己酒品很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裴诀轻轻地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我昨晚怎么了?”沈无事还是没忍住问了一下。 “没什么。”话虽这么说,眼神却一下子高深莫测起来。 沈无事轻咳一声:“别想唬我,我酒品特别好,不可能乱来的。” 裴诀:“嗯,没有乱来,很乖。” 沈无事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是那种眼神?” 裴诀看了他半晌,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凑近道:“我怎么觉得你没有你说的那么喜欢本王?” 沈无事险些咬了舌头。 裴诀像是故意的,又道:“起码不是世界上最喜欢本王的。” 沈无事脸腾得变红,别别扭扭地看向别处:“乱说什么。” 裴诀勾唇,不说话。 猜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酒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沈无事的脸火烧火烧的,蚊子般小声道:“还做什么了?” 裴诀:“还让我摸了你腹肌。” 沈无事闻言,眉梢立刻得意地一挑:“硬不硬?硌不硌手?” 这小傻子。裴诀被逗笑。 ……………… 众所周知,豫王模样俊美,气度非凡,惹得王城无数未出阁女子芳心暗许。这日,沈无事路过茶馆时,听到几个人在悄声议论裴诀,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一人八卦道:“豫王殿下应该还没成亲吧?” 另一个人道:“肯定没有。”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心上人?” “我远远地看过一眼,真人比画像里更好看,神色淡漠疏离,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你说那种人笑起来该有多好看。” 大家纷纷表示想嫁,毕竟实在太理想了。 ……沈无事郁闷地路过。 回去后就小心眼地画了幅画,把裴诀画得特别……圆润,打算四处分发。 画像旁在还有一行蝇头小字:真的又凶又圆润,大家擦亮眼睛,都不要嫁给他啊。 若是再加上一把花花绿绿的扇子就更好了,少了疏离感,多了烟火气。 沈无事沉浸在自己的构思里,连裴诀什么时候过来都不知道,等发觉裴诀在身后,连忙捂住画像,但已经来不及了。 裴诀瞟到了纸上的人,愣了两秒:“这个是……菩萨?”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无事一秒破功,捂着肚子笑。 裴诀这才看到旁边用蝇头小字写着自己的名字,还有那句警告的话,待人笑完,凑近问:“看来有人打算斩本王桃花?” 沈无事脸还是红了,撇了撇嘴,一点也不羞耻地承认了:“没错!” 裴诀看了他两秒,眸里带了几分笑。 沈无事:“笑什么。” 裴诀不语,拉着他出府,直到在一家貌不惊人的店铺前停了下来。 沈无事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这家店有些年头了,是王城最好的裁缝店。老板出了名的脾气差,任你再是达官贵人,来这边也要乖乖排队。 裴诀拉他进去。 沈无事这才反应过来,耳垂一红:“你——” 裴诀幽幽道:“没办法,得快点成亲,不然某人醋坛子打翻,四处分发画像。” 沈无事:“……” 裴诀:“本王可不想让自己的画像在集市上流通。” 还画得那么丑。 沈无事哑言,索性扭过头,不和他说话。 店里的伙计认得裴诀,匆匆进去通报。过了会儿,一个穿白衣服的青年背着手,很不可一世地走了出来。 那人看到裴诀,又看了看他身旁的人,幽幽地叹了口气:“终于把王爷盼来了,一年前就向小店订了喜服,今日终于把人带过来了,不容易啊。” 沈无事看了裴诀一眼。 裴诀一脸淡定。 很快就扯了上好的红绸布,量体裁衣,一气呵成。 那青年在纸上写写画画,勾了个模糊的轮廓,嘴里道:“若是连夜赶工,七天便能出成品。” 沈无事忙道:“不用那么赶。” 裴诀轻笑:“听他的,不赶。” 那人点点头:“也好。” 出了裁缝店,两人在街上都没有说话。直到裴诀将沈无事送回清明门,要告别时,沈无事才慢悠悠道:“你一年前打我什么主意呢?” 第73章 裴诀淡淡地反问:“你一年前没打本王主意?” 沈无事一噎,很快就道:“我,我就打你主意怎么了?我无时无刻不想把你睡了。” 裴诀没有说话。 沈无事来劲了,一时没忍住将他推到身后的墙上,凑近在裴诀脸上狠狠亲了一下,稍微分开一些:“快叫声相公让我听听。” 裴诀突然看向他身后:“沈门主。” 沈无事下意识退了一步,秒变严肃:“王爷,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上有所好,下必盛焉——” 裴诀没忍住,笑出声来。 沈无事:“……” 沈无事回头一看,哪有什么沈门主,知道被人戏弄了,扑过去蹂.躏裴诀。 裴诀突然又道:“沈门主。” 沈无事张牙舞爪:“还想骗我!当我是傻子吗!我爹娘在南边小岛上过冬!” 裴诀看向他,道:“你爹回来了。” 沈无事:“还敢故技重施?裴诀你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现在说谎都不打草稿了吗!” ……裴诀对不远处的沈门主颔首表示敬意。 沈无事凑近他,活脱脱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无赖:“我爹来了又怎样?我爹来了我就不敢调戏你了吗?”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威严的咳嗽声。 沈无事抓着人领口的手一抖,腿都软了,幸好反应快,轻轻地拍了拍王爷的肩,认真道:“王爷,像我刚才那样的做法就是不对的。刚才我向你示范了错误的做法,现在我示范一下正确的——” 沈无事说着不经意回头,看到身后的沈门主,讶异道:“爹?” 演技简直天衣无缝,令人叫绝。 沈无事泰然自若道:“爹,你怎么回来了?都没打声招呼。” “嗯,提前回来了。”沈门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儿子看上去很乖,王爷也不像被冒犯的样子,便觉得自己想多了,扔下句“你们先继续探讨”就离开了。 沈无事松了一口气。 沈权刚从南边回来,身上还穿着薄薄的衣裳,一边感叹着冬天对老年人就是不友好,一边匆匆回屋换了身超级厚的衣裳。 换好衣裳过来,裴诀正好要走。沈门主热情地再三挽留,最后没办法,只得恋恋不舍道:“常来啊。” 沈门主乐呵呵地目送着他,特别慈祥,回过神来,发现自家儿子也一直目送着王爷,目光比自己还……热情。 沈门主轻咳一声,拉回沈无事的视线:“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你!” 沈无事傻笑。 沈门主:“还笑!严肃点。” 沈无事收敛了一些:“爹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娘亲呢?” 沈门主道:“小岛上太热了,全是花没意思,还是咱们清明门好,你娘亲还在路上,可能比我迟回两天。” 没等沈无事说话,沈门主又道:“不是说这次回来让我看你那心上人吗?” “哦,”沈无事犹豫了一下,想着他爹对裴诀的态度挺好,便试着开口,“其实是……男的。” 他爹愣了一下,关注点特别歪:“还真有男人愿意跟你?” 沈无事:“……” “谁家公子那般想不开?”沈门主挥挥手,退了一步,“罢了,让我看看。” 沈无事轻咳一声,声音低如蚊呐:“你不是看了吗?” 沈门主愣了一下,惊恐地四处张望了一番:“谁?在哪儿?” 沈无事:“刚走。” 沈门主懵了懵。 沈无事提醒了一下:“豫王。” 沈门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五颜六色很精彩。 沈无事冲他笑:“是不是很惊喜?” 沈门主沉着脸:“胡闹!” 沈无事:“……” 沈门主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一幕,暴躁地抽出根粗棒子在掌心颠了颠:“所以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沈无事正要说话。 沈门主把棍子抡得呼呼生风,很激动:“有挨那么近的吗!我就说哪里不对!你这个小兔崽子,还调戏别人!” 沈无事:“不是——” 沈门主:“那是什么?” 沈无事:“我喜欢他。” 沈门主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坐在椅子上,拳头握得咯吱响:“我怎么一糊涂把那小子放走了?拐我儿子,想打。” 沈无事安慰道:“消消气消消气。” 沈门主:“我消不下来。” 沈无事安慰道:“有喜有悲才是人生。” “……我让你人生!”沈门主气得脱鞋打他。 沈无事一闪:“沈大侠,您长途跋涉了一番能不能先别脱鞋?” 沈门主:“……” 沈门主恼羞成怒:“还敢给我耍贫嘴是吗!我问你,刚才是不是在开玩笑?” 沈无事:“没有,我说真的。” 沈权气得都站不稳了,举着棍子:“你你个小兔崽子你再给我说一句!” “我就是喜欢他!”沈无事很有骨气地顶了一句,两秒后就被他暴躁的爹追着满屋子躲。 沈无事:“爹,一个月没见了能不能温情一点?” 沈门主:“不能,小兔崽子把我的花瓶放下!平时容忍你胡闹就算了!现在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豫王的头上!” 沈无事解释道:“我认真的,没胡闹——” 沈门主打断他的话:“认真个鬼!你什么尿性我不清楚!” ……我做过什么你会对我有这种误解?沈无事举着花瓶:“我娘亲——” “闭嘴,”沈门主又不讲理地打断他的话,“现在没人能救你。我问你,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沈无事撒了个小谎:“不久前。” 沈权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儿子一直不对劲,这才反应过来“阿诀”是豫王殿下,只恨自己没及时把爱的小火苗扼杀在摇篮里。 沈门主冷静了一下:“是不是我在你面前一直说他好?” 沈无事试着回答:“嗯……” 沈门主捂着额头:“造孽。” 沈无事:“您不是特别善解人意宽容吗?” 沈门主:“我装出来的!不行吗!这就是你乱来的理由?”闯荡江湖不容易,在外头总要做做样子的。 …“……”爹,你怎么是这种人? 沈权:“竟然敢打王爷主意,小兔崽子,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沈无事:“不要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不要脸,还鸳鸯!”沈门主又扶额,“我怎么一糊涂把那小子放走了?拐我儿子,想打。” 沈权:“发展到哪一步了?” 沈无事:“就、就拉了下手……” 沈门主单纯地相信了,瞪过去:“以后别和他见面了。” 沈无事:“我——” 沈门主:“你什么你!他要是敢来打断他的腿!” 沈无事:“……” 沈无事提醒道:“爹你忘了你收人家东西了,很多东西。” ……就说好好的为什么送我东西?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沈门主一下子就噎住了。 沈门主想着自己的茶都喝得剩下不少了,心虚又理亏,气势少了不少:“什么东西不东西的,你,禁足。” 沈无事特可怜地被关在房间里,房门还被上了锁。 第二天,清明门的下人给门主汇报,说沈无事没有动送去的饭。 沈门主眉头一蹙:“没有偷吃吗?” 侍从道:“……没有。”怎么能那样想少主吗?少主现在还挺难过的。 豫王府内热闹异常。侍卫们争先恐后地报告王爷,把清明门那边的情况说得特别惨,宛若一场惊天大戏,边说边抹眼泪,太感人了,沈公子竟然滴米未进,滴水未沾。 裴诀从房顶跃下。 沈无事正翘着腿躺在床上,抬眼看到他,如同看到神仙,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人按了按脑袋。 “你怎么来了?——嗯?”沈无事突然耸了耸鼻子,“什么东西?” 裴诀给他带了一整只烤鸭,拿新鲜荷叶包着还是热乎的,搞得气氛很喜庆,没有点要被拆散的悲伤。 沈无事的肚子适时咕咕叫了一声,边吃边幸灾乐祸:“我爹说要打断你的腿。” 裴诀:“……” 沈无事:“我劝你趁我爹还没发现先溜吧。” 裴诀在唇上啄了一下:“好,后会有期。” “……,”沈无事凶巴巴地拽住人衣裳,“不许走!给我回来!” 裴诀忍着笑,揩去他嘴角的油渍。 沈无事担心道:“我爹一直这样怎么办?私奔吗?” 裴诀失笑:“傻子,在想什么?” 沈无事认真地商量对策:“那绝食?” “嗯?”裴诀捏他的下巴。 “不,我的意思是,”沈无事吃得特别多,目光如炬,“你绝食相逼好了!” 裴诀:“……” 裴诀忍着笑,帮他擦了擦嘴。 沈无事将嘴里的东西咽下,突发奇想:“我还有个不成熟的小想法。不然我俩哭给他看吧,哭晕在他面前,我爹心一软就同意了。” 哪来的小傻子?裴诀喂他吃东西。 沈无事:“我又有个不成熟的小想法,苦肉计如何?” 脑子里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裴诀终于开口道:“我倒有个好办法。” “唔什么?”沈无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裴诀:“不如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已经有了本王的——” 沈无事额角一跳:“什么,你继续说。” 裴诀不怕死道:“小王爷。” 沈无事拍拍手:“好主意,我这就绑了你交给我爹说是你勾引我的。” 裴诀失笑:“这么狠?” 沈无事:“就这么狠。” 裴诀:“烤鸭还我。” 沈无事:“吃到我嘴里就是我的,你有本事来抢啊。”说着就油乎乎地亲裴诀。 裴诀轻笑,搂过他的腰,在他嘴唇上又啄了一下。 沈门主推门而进时正好撞到这一幕,苍老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吃个饭亲什么亲!亲什么亲! 第74章 沈无事忙松开裴诀。 沈权看了他们一眼,不等他们解释,拂袖而去,过了会儿刻意停下脚步,为什么没追上来解释,哼!不孝子! 千盼万盼,沈无事终于把他娘亲盼回来了。 夏沅菏一回来就听说沈权在家里作威作福,还关她宝贝儿子禁闭,脸拉得老长:“姓沈的,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沈权冷着脸过去,没控制住自己,一拍桌子,把夏沅菏给吓哭了。 “哎哎哎——”沈权始料未及,慌了,“别哭别哭。” 夏沅菏抹眼泪:“混账儿子,气死我了。” 沈权一愣,忙安慰:“不难过不难过,儿孙自有儿孙福。” 夏沅菏抽泣了一下,认真地做出决定:“最好把他赶出去。” 沈权本就只想看一看这两个孩子是不是只是心血来潮玩一玩,若是认真的,就随他们去了。听到这话被吓到了,犹豫道:“这、这太过了吧。” 夏沅菏:“不过分,等他亲口承认不喜欢了,再让他回来。” 沈权叹了口气:“话也不能这么说,孩子就是喜欢不是么,这是事实,我们也改变不了。” 夏沅菏心狠手辣道:“那就拆散他们。” 沈权苦口婆心地给她讲道理。 夏沅菏抬头看着他:“那你不责备燃儿了?” 沈权挥挥手:“不了——”说完感觉自己好像上钩了。 夏沅菏站起来,拍拍手:“你亲口说的,大丈夫言出必行,说话可得作数。” 沈权:“……” “好了,我们说说其它事,”夏沅菏撸起袖子开始算账,“敢关我儿子!胆肥了是不是!”还敢在我面前拍桌子。 “……,”沈权只得陪笑,“夫人消消气。” 沈权哄完夫人,又换了张冷冰冰的严父脸,去看沈无事。 沈无事看到他爹又回来了,挺身上前,把裴诀挡在自己的身后。 沈权:“……”不孝子,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裴诀:“晚辈冒昧前来拜访,失礼了。” 沈权冷哼一声,总算没有掉头就走。 沈无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爹,生怕他爹突然变出一把大刀什么的。 裴诀:“沈门主方便单独聊聊么?” 沈权瞥了他一眼,冷艳地转身出门。 庭院内,沈门主负手而立,气场特别足,但还不满意,希望刮上一阵风让自己的气场更足一些,上来就是一句:“王爷什么样的找不着?” 裴诀笑道:“他不一样。” 沈门主说自己儿子从小就是问题儿童,从问题儿童长到问题少年,干了不少坏事,能把人气死。 裴诀以为他想劝退。 沈门主话头一转,严肃道,他儿子捣蛋是捣蛋,但是聪明仗义,心肠好,活泼热情,像小太阳一般。 裴诀比谁都清楚沈无事有多好。 沈权挥挥手,胡子一翘,试表现出岳父的威严:“那小子从小就给我往家里领各种各样的人。甚至在我清明门的后山藏了个危险分子周老药!还以为我不知道!” 他爹道:“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被毒死的都不知道!” 裴诀听着他说话,发现沈门主远没有表面上那么严厉,内心还是非常疼爱这个儿子的,惯起来比起夏沅菏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沈无事有时候会那般娇纵。 裴诀想起某个现在不知在做什么的人,道:“他是个极好的人。” “若是没有我,他也会很好,但若是没有他,”裴诀顿了一下,扯了扯嘴角,说得轻描淡写,“其实也不会怎样,不过是冷清些,无聊些,情绪不会轻易被牵动,也不会知晓感情之事……” 沈门主叹了口气:“贤婿啊。” 裴诀眼神一动,诧异地看着他。 沈门主轻咳一声:“说实话,你们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幸好沈无事有先见之明地和王爷提前统一了口供。裴诀不动声色道:“不久前。” 沈门主又道:“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裴诀:“……仅碰了碰手。” 沈门主张了张口,不知又打算问什么。裴诀淡定地转移话题:“对了,不知上次的茶可对胃口?” 沈权闻言,眼里一亮,摆出长篇大论的架势:“好茶啊!我给你讲,茶这东西……” 另一边,沈无事吃完一整只烤鸭,又喝光他娘亲送来的羹汤,消了会儿食,才等到裴诀回来。 “是不是揍你了?腿还在吗?”沈无事摸了一下,“还好还好。” 沈无事:“真好摸,一如既往的好摸。” 裴诀抱住他:“小傻子。” 沈无事摸着他的腿,想得很开:“再想想办法,大不了私奔。或者让皇上下一道圣旨,赐婚。” 裴诀看着他,不爽地捏他的脸。 沈无事忙道:“我还是很在意的,特别难过,特别生气,气得我恨不得当场生个小王爷出来。” 裴诀:“你的机会来了。” 沈无事:“嗯?” 裴诀去解他衣带:“也不是不可能。” 沈无事面红耳赤,拍开他:“一会儿又被撞见了。” 裴诀笑道:“不被撞见就可以?” “废话,”沈无事抬眼看着他,“不被撞见我现在就直接睡了你。” 裴诀:“……”某人看上去仿佛有小老虎的战斗力,但裴诀知道,顶多是只小猫,被欺负狠了也只会伸出爪子狠狠地挠一挠。 裴诀:“下月初是个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沈无事想起了最坏的可能,缓缓开口:“私奔的好日子?” 裴诀凝重地点点头。 沈无事沉默了一会儿,捉住他的手。 “先去山洞里躲一段时间,靠野菜果腹——”裴诀顿了一下,深谋远虑道,“冬季是不是没有野菜?” 沈无事:“……” 沈无事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大声道:“你自己一个人去吃野菜!” 裴诀笑着抱住他,在他耳边道:“成婚的好日子,不知沈公子那日能抽出时间么?” 这进度也太快了,刚才不是还要打断腿么?沈无事有点晕。 虽然沈无事在爹娘跟前装作特别乖,但他爹娘还是很了解他,都能想到儿子是怎么不矜持地对王爷的。 ……是他不矜持好吗?我只是一个被骗了无数亲亲的受害者罢了。沈无事无比难过地抱住自己,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沈门主和沈夫人想着王爷对清明门不怎么熟,热心地让沈无事带裴诀四处走走。 沈无事一边乖巧应着,一边在心里吐槽,不熟个鬼,某人熟门熟路摸进我房间不是吹的。 待周围没人,裴诀道:“沈门主和夫人挺有趣。” 沈无事嫌弃道:“他们吵吵闹闹,不管儿子的。” 裴诀:“他们很疼你。” 沈无事不说话,过了会儿,撇撇嘴:“我知道。” 裴诀笑着将他揽到怀里。 沈无事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看了眼四周,往后退了一大步:“别闹。” 裴诀:“……骗到手就这样待我?” 沈无事不说话,一脸无情的样子。待行至偏僻的西苑,突然将裴诀推到墙上。 “怎么待你了?”沈无事抬起膝盖蹭他,慢悠悠道,“是不是该这样待你?” 裴诀呼吸变重。 沈无事凑近,嘴角带着坏笑:“这样待你好不好?” 裴诀低头吻了过去,很久才放开。沈无事冷静了一下,顶着张小红脸就拉着人离开。 裴诀刮了刮他发红的脸,在他耳边低笑:“再待会儿。” 沈无事:“……” 待脸上的红色褪下去,两人才一前一后、欲盖弥彰地去前厅。 “回来了?”沈门主问道。 沈无事若无其事道:“嗯。” 沈门主:“去哪处呆了?” 沈无事不知想起了什么,耳垂一红。 “去了书房,”裴诀道貌岸然地给他解围,“看了看他的藏书,所以费了会儿时间。” 沈无事:“……”这人真的好不老实。 离别时,沈无事和裴诀礼貌地握了握手。 裴诀收回手时,感觉掌心多了个东西,抬头看了眼沈无事。 沈无事朝他眨了眨眼。 ……裴诀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面上也无任何波动。 掌心是个小纸团。裴诀回府后,打开一看,纸条上画着两个简陋的小人,一上一下不知在做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 裴诀:“……” 第75章 婚期将近,沈无事有些紧张,精神抖擞地睡不着觉,点上安神香也没用,怀疑自己买的是假香。 最后乱七八糟折腾了一番,不到后半夜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新人皆是男子,很多繁琐的礼节都省了去,简单但又盛大,喜庆热闹。 圣上赠婚,这个面子给的不可谓不大,裴琰还兴致勃勃地打算雇十几个小孩闹洞房。 裴诀:“……” 裴琰道:“热闹,讨个彩头。” 裴诀:“不了,会吓到他。” 裴琰:“……”这都能吓着他?你那王妃怕不是水晶做的? 大婚当日,沈无事早早就顶着黑眼圈起床了,莫名有些紧张。其实王爷那边也没有好到哪儿去,但还是装作很冷酷的样子。 王府满目的红色。沈无事莫名有些紧张,但看到裴诀,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想靠近他。 裴诀身着红色的喜服,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这样的裴诀不复往日的高冷,多了几分温柔。 裴诀眸里带笑,捉住他的手。 沈无事轻笑。 昨晚没睡好,沈无事在新房等他时,脑袋歪在一旁睡着了。 裴诀轻轻推开门。 沈无事像是听到推门声,脑袋往下一点,醒了过来,脸上还有一条被压的红印子。 裴诀看着他迷迷糊糊的傻样子,眼底浮上浅浅的笑意。 “阿诀。”沈无事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冲他笑,眉眼弯弯,满眼亮晶晶的星星让人移不开眼。 裴诀一直觉得,眼前这个人极其可爱,是所有人都喜欢的类型。 他穿着喜服坐在那儿,只是那么一笑,万物都能静止。 这一刻等了很长时间。 裴诀朝他走了过去。 沈无事挺了挺腰,郑重其事地坐好。 裴诀看着他正襟危坐的模样,刮了刮他发红的脸:“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沈无事不肯承认,捧着裴诀的脸,看到他眼眶下头不易察觉的淤青,笑裴诀,却不知自己的淤青更深一些。 裴诀:“燃燃。” “嗯?”沈无事仰脸看他。 裴诀又唤了声:“夫人。” 沈无事别别扭扭地应了一声,道:“何事?” 裴诀含住他唇瓣。 沈无事尝到了淡淡的酒味,很快就沉浸在这个绵长的吻中。 一吻完毕,沈无事认真道:“我问你,成亲后能赖床吗?”不能的话现在还来得及翻窗溜走。 裴诀:“自然能,本王陪你一起赖床。” 沈无事:“吃饭自由有吗?” 裴诀刮刮他的脸:“有。” “那就没问题了,”沈无事满意地张手抱着人,在他耳边低声道,“王爷今日特别俊美。” 不等裴诀说话,沈无事又道:“想必也十分美味。” 裴诀忍着心里的躁动,平静道:“是么?先喝合卺酒。” 两人手臂相交喝了合卺酒,沈无事的唇上泛着水光,觉得这酒有点甜,咂了咂嘴。 裴诀拿指头轻轻蹭了蹭他的唇:“昨晚睡得可好?” 沈无事弯着眼睛:“刚才补了个觉,睡得特别饱。” 裴诀:“饿不饿?” 沈无事从床上摸了两颗枣,得意地朝他挥了挥,示意自己已经偷吃了了。 裴诀轻笑,逗他:“吃了可是要给本王生小王爷的。” 沈无事脸一红,佯装不在意,故作镇定:“那就要看王爷的本事了。” “嗯?”裴诀把软乎乎的人抱在怀里,吻了吻他的唇,“生不出小王爷不让下床。” 沈无事笑着和他打闹,无意间瞟到了窗外一个一个的脑袋。 “看样子今晚不能消停了,”裴诀也看到了,护好他,生怕自己的王妃被人看了去,“乖乖等着,我先出去一趟。” 没一会儿,裴诀进了屋。 外头有些嘈杂,王府的侍卫们正乐滋滋的排队领红包,令人眼红。 沈无事从窗口望过去,羡慕不已,神色认真:“不知王府还缺当差的吗?” 裴诀:“……” 沈无事期待地看着裴诀:“我有红包吗?” 裴诀失笑,轻轻抬起沈无事小巧的下巴端详着:“看你表现。” 沈无事亲了他一下。 裴诀递给他一个大红包,在沈无事咧嘴时,问:“不知本王有红包么?” “……”沈无事收起笑,谨慎地把自己刚拿到手的红包藏在怀里。 裴诀幽幽道:“新婚之夜竟然没有红包。” 沈无事:“谁说新婚之夜要给红包的,没这种规定。” 裴诀瞟向他藏红包的胸口。 沈无事轻咳一声,冷静道:“你看我红红的,像不像红包?” 裴诀忍着笑。 沈无事张开手臂,红着脸:“送你了,怎么还不抱住你的大红包?” 裴诀将人一把拉到怀里,吻住他的唇。 喜被上绣着精致的鸳鸯,黑发散落在红色的喜服上,脖颈洁白如玉,红色的喜服称得身下人更加面若桃花。 裴诀看着他,移不开眼:“好看。” 沈无事尾巴一翘:“一般一般,正常水平,我昨晚没睡好,不然更好看的。” 裴诀失笑。 沈无事睁着黑色的眸子,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宽大的喜服往上滑了滑,露出洁白的手腕:“你也好看。” 裴诀轻笑,亲了亲他的唇,去解他腰间的衣带。 沈无事真真切切地看着眼前的人,认真道:“我很早就想和你成亲了。” 说完就听到“撕”的一声,腰间的衣带就拽断了,繁琐的礼服松松垮垮地散开。 沈无事:“我就随口说说,不要瞎激动——” 花烛跳跃,裴诀凑近闻到了这人身上淡淡的香味,奶香奶香的。虽然这傻子一直认为自己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沈无事怎么都解不开裴诀的衣带,还得专心亲亲,都快要气哭了。 沈无事推开他,特别较真地坐起来解衣带:“等一下,先让我解衣带。” 裴诀手上的动作没停:“无妨,你解你的。” 沈无事已经被剥光了,裴诀还穿得整整齐齐,沈无事气道:“你是不是故意系的死结?” 裴诀哭笑不得地握住他的手,带着他解衣带,调笑道:“急什么?” 沈无事:“我没有急好吗?” 说着手都急得分不清衣带在哪儿了。 裴诀轻易地带着他的手扯下衣带。 沈无事:“……” 裴诀啧了一声:“真——” 沈无事眯起眼睛:“洞房花烛夜,注意措辞。” 裴诀亲他的腮帮子:“真可爱。” 这才对。沈无事满意地抱着他蹭了蹭。 喜服杂乱地散落在地上,时间被无限延长,每分每秒都无比清晰。沈无事眼眶发红,眼里蒙了层雾蒙蒙的水雾。 裴诀舍不得欺负,打算放他一马。只不过某人鬼使神差地搂着他,添去他额角的汗珠。 ……于是,直到桌上的红烛燃尽,屋内才勉强停歇。 醒来已是中午,沈无事浑身无力,懒洋洋的,觉得自己可能长在了床上。 “醒了?”裴诀在他额上印了一个吻。 沈无事哼唧地回了声早,又趴在他怀里补了会儿觉。 “你不困么?”沈无事迷迷糊糊地说。 裴诀轻轻地帮他揉着腰:“不困。” “那也要陪我睡觉。”沈无事霸道地伸腿,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 裴诀唇角一勾,在他耳边道:“自然听夫人的。” 沈无事耳垂一红,脸又往裴诀怀里埋了一些,掩饰自己的窘迫,余光却瞟到了满地狼藉,脸更红了。 睡觉肯定是睡不着了,但还是不想起来,沈无事闭目养神,时不时和他说一句话。 沈无事:“今日有什么讲究吗?” 裴诀亲了他一下:“没讲究,随意就好。” 沈无事闻言,伸了个小懒猪,懒洋洋道:“那我要再赖一会儿床。” 裴诀轻笑。 “腰还是酸。”沈无事皱了皱鼻子。 裴诀轻轻地帮他按摩:“这样可以么?” “嗯,”沈无事舒服地叹了口气,“表现很好,闲下来给你一个亲亲,先记下来。” 裴诀轻笑:“中午吃什么?” 沈无事说了一长串。 裴诀:“加一道青菜。” 沈无事在他怀里蹭了蹭,慷慨道:“好吧,再加上你的一道青菜,不跟你抢。” 裴诀失笑,想着待会儿怎么哄他吃两口。 沈无事睁开眼睛,看着满目的红色,再看了看身边的人,心痒痒地又啄了裴诀两下。外头的声音有些嘈杂,不知在热闹些什么。 沈无事百无聊赖地挠了挠裴诀。 裴诀毫无反应。 沈无事仰起脸:“不痒吗?” 裴诀:“没有痒痒肉。” 没有痒痒肉像什么样子?沈无事叉着腰,霸道地命令:“现在有了。” 裴诀像是才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躲了一下:“有点痒。” 沈无事眼里一亮,兴致勃勃地挠他。 “……,”裴诀面无表情地配合道,“别闹,痒。” 沈无事整个人都凑上去了,说是挠人,真正得手却没有几次,倒是一直在怀里蹭来蹭去,蹭出了一大堆的火,然后被按住了手脚,动弹不得。 沈无事红着脸,小声道:“别闹。” 裴诀:“叫相公就放过你。” 沈无事弯着眼睛:“相公。” 裴诀言出必行地松手。 沈无事又凑过去,黏糊糊地叫了一声:“相公。” 裴诀:“……” 沈无事凑过去:“多叫几声有奖励吗?” 裴诀想了想,比沈无事还慷慨:“奖励你亲本王一下。”说完把脸主动凑了过去。 ……沈无事嫌弃地后缩。 裴诀:“快点。” 沈无事捧着他的脸,调整了一下,对准唇啄了一下。 第76章 王府众人喜气洋洋,逢人就塞喜糖,若是遇到自己人,便互相塞喜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府上刚办了喜事。 热闹了好几天才安静下来。 冬天太不适合起床了,挠痒痒也起不来的那种。裴诀看着装睡的人,没有戳穿他。 过了会儿,侍卫在屏风后汇报事情,末了道:“听说城西点心铺有新口味的糕点,要不要属下买些回来?” 裴诀:“不用。” 沈无事嗖地睁开眼睛:“要!” 裴诀讶异道:“嗯?醒了?” 沈无事:“……” 裴诀慢悠悠道:“什么时候醒的?” 一直都在装睡的沈无事:“……” 那位侍卫虽然看不到,但脑补了一下屏风内香艳的细节,嘴都要咧到耳边了。 沈无事清了清嗓子,腆着脸道:“那个……通通都要,每种都要一点。”又道:“过年给你们发媳妇。”又开空头支票。 侍卫流下幸福的泪水,拿着丰厚的跑腿费,屁颠屁颠地去买糕点了。 沈无事抱着裴诀,数落着起不来的各种原因,包括天太冷、床太软、被窝太暖和、裴诀抱起来太舒服,反正就是没有自己的原因。 裴诀往他嘴里塞了瓣橘子。 沈无事想了想,含糊不清道:“我可能要冬眠了。” 裴诀被逗笑。 沈无事认真地给他分析了一番冬眠的必要性,被裴诀说了懒,硬生生地抱出被窝。 沈无事生无可恋地任由王爷给他套上衣服,面无表情,异常冰冷。 “今日去宫里。”裴诀亲了亲他的脸,又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沈无事眼里一亮,麻利地套好衣裳:“什么时候出发?” “下午过去,”裴诀揶揄道,“你不是冬眠么?” 沈无事:“……” 沈无事理直气壮道:“你管我。” 洗漱完毕,裴诀在书房里看书。沈无事坐在他旁边翻了会儿书,打了个哈欠,又起身去找有没有稍微有趣一点的书。 “阿诀。”沈无事唤道。 裴诀:“怎么了?” 沈无事挪了挪屁股,挨着他坐下,凑到他耳边道:“有没有兴趣玩个有趣的游戏?” “……” 裴诀听他说完,说了句“无聊”,拒绝和他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沈无事软磨硬泡,包括“你是不是害怕”的激将法,“那就算我赢了”的藐视对方法,“我不会特别特别喜欢你了”的威逼法,“我让你随便亲亲”的利诱法…… 裴诀:“一局。” 说是一局,还是因为沈无事耍赖玩了很久。 沈无事面临了长达数局的惨输,被迫亲了裴诀很多下,嘴都要肿了。 裴诀看人撅着嘴挺可怜,放了他一把。 “你终于输了吧!”沈无事神色一振,搓了搓手,坏笑着扑倒人,“这下落到我手上,看你怎么逃?” 裴诀笑着揉了揉毛乎乎的脑袋。 沈无事一声令下:“自觉脱衣服!” 裴诀额角一跳,平静道:“本王刚才似乎没这样。” 沈无事理直气壮道:“那是你没这样,我又没说不能这样。” 裴诀:“……” 沈无事毫不害臊:“快点快点。” “……,”裴诀看了眼外头的日色,单手扯开衣带。 沈无事:“继续。” 裴诀张了张口。 “闭嘴,”沈无事像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立刻凶巴巴,“没有不妥,是不是想赖账?愿赌服输。” 裴诀:“晚上让你好好看。” 沈无事腆着脸:“我要看正常状态的!” 裴诀单手扯开衣带,抬眼碰到某人眼神,无奈道:“眼神收敛点。” 沈无事凑过去瞟了一眼,露出占了大便宜的猥琐笑容。 裴诀淡定道:“继续。” 沈无事一笑,白白的牙齿特别惹眼:“不玩了,我又不傻。” 说着就要起身。 裴诀一把将人拉到怀里,紧紧握住他的腰。 沈无事挣扎不得,道:“输了就要耍赖吗?” “没有,”裴诀面无表情,“我就想问明天还继续玩么?” 沈无事:“……” 裴诀:“嗯?” 沈无事被禁锢得死紧,只得陪笑:“玩,玩。” 裴诀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有多嫌弃:“这种有趣的游戏可以经常玩。” 沈无事:“……” 裴诀:“点头。”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喂。” 裴诀就当他点头了:“真乖。” 沈无事:“……” 宫里不知哪来这么多小动物,……可能都是皇上顺手牵羊得来的。沈无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小鹦鹉,过去逗弄了一番。 一只长毛大狗在啃桌子腿,两只小圆狗在互相舔对方的脑袋,小鹦鹉时不时叫一声,吵闹异常。 过了会儿,宫里的老公公过来手忙脚乱地维持秩序,尖着嗓子道:“都安静些!” 毯子上,一个特别小的奶娃娃在和小狗玩耍。这个小娃娃是皇上心上人的小外甥,刚满周岁,昨日被皇上抱过来摸小狗。 小娃娃摸了下小狗脑袋,像摸到什么稀罕宝贝一样,开心地手舞足蹈,过了会儿,又瞪着黑葡萄眼睛,小心地摸了一下,疯狂蹬着小短腿。 太可爱了,沈无事激动地就差大叫了。 裴诀在宫里用了膳,完成了兄弟之间交流感情的无聊仪式,天黑便带人回了府。 月光清冷,沈无事拉着裴诀的手,一路上都很兴奋,对裴诀说在宫里玩得很开心。 裴诀捏了捏他的脸:“看出来你很开心了,冲他笑了那么长时间。” 沈无事眨眨眼睛,反应过来那个他是谁,笑道:“他是小宝宝。” 裴诀果然不说话了,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无理取闹。过了会儿,叫了声沈无事。 “嗯?”沈无事转过头。 裴诀按着他后脑勺,不让他动,然后机械地勾了勾唇,对沈无事维持这个表情了很长时间。 沈无事:“……” 沈无事后知后觉,红着脸推开裴诀的脑袋,说了好几遍烦人。 第77章 宁香淮最近看了本话本子,主角是最近被人津津乐道的刚成婚的豫王和豫王妃。内容相当扯淡,又是狐狸精又是生子。 宁香淮看得入神,看到结尾仍意犹未尽,于是迫不及待地约沈无事出来,特地看他是不是真的长了条尾巴。 沈无事欣然赴约,跟王爷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裴诀在书房里翻着一沓案卷,真心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平淡如水,没点儿蜜里调油的感觉。 ……完全忘了昨晚沈无事刚抱着他说了喜欢。 沈无事和宁香淮去新开的小酒楼里凑热闹,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沈无事道:“为何突然叫我出来?” 宁香淮:“没什么事,吃饭叙叙旧。”说着瞟了一眼他身后,发现没有尾巴。 沈无事被他鬼鬼祟祟的目光瘆得慌。 宁香淮八卦道:“你手腕上真的有一颗红痣?” “嗯?”沈无事一头雾水,不解地看向自己光洁的手腕。 宁香淮凑过去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有些失望。 宁香淮又兴致勃勃地问:“你们会吵架吗?” 沈无事:“经常吵,都能打起来,实不相瞒,心上人都已经换了两麻袋了。”虽然每个都是他吧。 两人正聊着天,突然房顶传来响亮的声音,无数花瓣从天而降,一群衣着暴露的舞女开始跳舞,而且衣裳却跳越少。 ……没想到这家酒楼的风气竟这般奔放,沈无事和宁香淮都有些懵,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处看。 末了,又过来一群样貌姣好的姑娘过来劝酒,两人在一群大老爷鄙视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裴诀进宫送卷宗,回来路过一个小书摊,摊主热情洋溢地吼着:“是否觉得双方已经褪去激情?现在改变你们关系的时候到了——” 裴诀眉头一皱,只觉得不堪入耳。 “只要三天的时间,立刻给你们的感情加一把火,添加新的情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兜售某种不可描述的药。 裴诀高冷地路过。 “男女通用,从此告别不解风情,变得温柔体贴。” 王爷自认已经特别合格,目不斜视,加快脚步路过。 “让对方离不开你。” 豫王殿下脚步一顿。 “时时刻刻黏着你。” 裴诀心动了,有点想买。 “这位公子!只要三两银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小书贩看来了生意,想趁机狠狠地宰割一笔。 裴诀盯着书花花绿绿的扉页看了一会儿。 那人看他表情没什么波动,以为他嫌贵,改口道:“二两。” 小书贩接着又道:“有个大兄弟在我的帮助下,第二天就娶到了媳妇,三个月后就当了爹抱了个大胖小子。” 裴诀皱着眉,思考若是拿了回去,怎样才不会被沈无事发现。 那人看他仍无动于衷,咬咬牙:“一两,不能再少了!” 裴诀:“两本。” 于是愉快地成交。 从那家风气奔放的酒楼出来后,宁香淮被阁里的人告知来了个大单子,遂告辞匆匆赶去摘星阁。 沈无事正打算回府,正巧碰上了之前的朋友。那人叫住他,非要和他喝酒叙旧。 叙完旧天色就不早了。冬日天色黑得早,路上人也不多,有些冷,沈无事抱着胳膊往王府走去。 没走几步,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沈无事不动声色地继续走,将那人带到了狭窄的巷子里。 那人急匆匆地拐过弯,发现把人跟丢了。这时,沈无事从墙上跳下,拍了拍他的肩。 那人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性出手防御,不过三脚猫的功夫很快就被沈无事制住,哎哟哎呦地惨叫。 “自己人自己人!”那人道。 沈无事定睛一看,原来是谢盟主的远方小表弟,之前有过几面之缘,便松开他:“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小表弟支支吾吾道:“你不是跟宁香淮呆在一块吗?我就想找个机会向你求证一下我哥和宁香淮的关系。” 沈无事:“……自己去问谢盟主。” 小表弟立刻道:“我就知道他也是断袖!我娘亲还让我向他学习!” 沈无事:“……” 小表弟冲他笑了笑,请教道:“哥哥,我再问一下,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约吗?” 沈无事轻笑:“当然有了。” 然后冷漠地把小崽子拽到了盟主府,亲眼看着小崽子被他表哥狠狠揍了一顿。 这么一来二去就又费了会儿功夫,等回到府,天色已经很晚了。 这边王爷早已看完了那两本乱七八糟的书,并且总结出两本书的精华,即无条件的信任、善解人意和说小情话。 沈无事这么晚才回来,莫名有些心虚,嗅了嗅自己的衣裳,闻不到奇怪的味道,才镇定地推开门。 裴诀抬眼看他:“回来了?” “嗯。”沈无事硬着头皮笑了一下。 本以为裴诀会问自己为何回得这般迟,但没想到裴诀对他笑了一下,只是道:“早些歇息。” 沈无事本就心虚,如今看裴诀这般反常,更加心虚了。 ……正常的情况不应该是冷着脸让我解释吗? 裴诀解开他的衣带,调笑道:“心跳怎么有些快。” 沈无事的心跳瞬间更加快了,因为很紧张,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傻子,”裴诀提醒道,“不去洗漱?” “哦。”沈无事心事重重地去洗漱,一直纠结于裴诀为何没问自己去了哪儿,为何这么晚回来,真的很反常。 沈无事本想着自己回得这么晚,依裴诀的性子,必会冷着脸询问。然后自己解释一番就好了。没想到裴诀一直没提这一茬。 ……难道是在逼自己主动坦白? 沈无事认真回想了一遍,自己今日并未做什么不好的事。吃了个饭,叙了个旧,拯救了一位失足少年。虽然不小心去了新开的不正经酒楼,但全程目不斜视,没多久就跑了。 就是回得晚了些,心虚什么,不心虚。 胡思乱想之际,听到裴诀道:“今日未见着你,心里特别乱。” 沈无事异常惶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决定马上就主动向裴诀汇报行程。 他这副样子落在裴诀眼里便是春心萌动的模样。裴诀将他的无处安放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沈无事的手抖了一下,惊恐地看着他。 然后裴诀亲了一下他的唇,道:“真甜。” 沈无事惴惴不安,真的要给他跪了,心想还不如之前一刀给个痛快,这样摸不清套路真的是太折磨人了。 “嗯,”沈无事随手捏了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特别甜。” 裴诀默默地加了句:“不如你。” 沈无事鸡皮疙瘩落了一地,险些被噎住,不知他究竟有何目的,终于忍不住了:“我我我——” 裴诀轻轻地揩去他嘴角的点心渣。 沈无事咬牙,豁出去了:“你想问我去了哪儿就直接问吧。” 裴诀被逗笑:“问这做什么?” 沈无事:“……”但是不问不符合你占有欲略强的风格啊。 沈无事:“我错了还不行?我主动坦白!” 裴诀轻笑:“坦白什么?自己的心意?” “……,”沈无事都快哭了,小心翼翼道,“说实话,你是不是闻到了我身上的奇怪味道?” 裴诀刮刮他的鼻尖:“奶香味。” 沈无事抱着必死的决心:“胭脂味。” 裴诀眉头一皱。 终于正常一点了。沈无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事情给他说了一遍,道:“所以我今日并没有去花楼,慕宫主可以作证。” 裴诀板着脸。 沈无事又试探道:“还是你发现我和故友共处一室——” 裴诀脸色一沉:“什么?” 沈无事忙道:“我给你讲,全是误会!那是一个小帮会的帮主,他早早就成亲了,无意间遇见才叙了会儿旧。” 裴诀抬眼:“还有什么?” 沈无事:“还有和小表弟——” 裴诀额角跳了跳:“小表弟又是谁?” 沈无事把事情说了一遍,道:“他是谢闻竹的亲戚,此次是想向我确认谢闻竹和宁香淮的关系。” 就这样,沈无事把所有事情全都汇报了一遍。 裴诀脸色还是不虞:“哪来的这么多人?” 沈无事欣慰地捉住他袖子:“你终于正常了。” 裴诀:“……” 沈无事捂着小心脏:“我宁愿你凶巴巴也不想你乱七八糟乱说话,太吓人了。” 裴诀:“……”什么叫乱七八糟乱说话? 沈无事舒爽地抱住他:“以后别这样吓我了。” 裴诀:“……” 裴诀想起那两本乱七八糟并没有半点儿作用的书,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什么话也没有说过,淡淡道:“今日的事今后莫要再提。” “嗯?”沈无事奇怪地看着他。 裴诀眼神闪躲了一下。 沈无事凑过去盯着他看:“怎么了?” 裴诀轻咳一声:“睡觉。” 沈无事盯着他看了两秒,结合他方才乱七八糟的反应,一针见血:“你是不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裴诀:“自然没有。” 沈无事半信半疑地睡觉,躺在床上,随手往枕头下一模,没想到竟然摸到了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沈无事抽出一本书,定睛一看,“《致你的小点心:如何让他死心塌地》——” “……”裴诀板着脸,抬手去拿。沈无事快速滚到一边,很快就把书翻了一遍,难怪说裴诀这么奇怪?这么一说就全说通了。 只是这两本书的内容这么扯,竟然真有人相信?沈无事掐着大腿,忍住,不能笑,要尊重自己的心上人。 裴诀冷静地将东西夺了过去,按着他睡觉。 沈无事挑眉道:“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我不是你的小点心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诀:“……”想烧书。 沈无事凑过去:“让我看看,我也想让我家相公更加死心塌地一些。” 裴诀淡淡道:“没用,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无事抱着他,亲了亲他的脸,小声道:“其实还是有用的。” 裴诀不说话。 沈无事看着他的眼睛:“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裴诀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沈无事和他蹭了蹭脸颊,认真道:“其实你不说话我喜欢,说话我也喜欢,你说什么我都喜欢。” 裴诀:“不信。” 沈无事一噎。 裴诀看着他:“本王不是很信。” 沈无事凶巴巴道:“不信就不信,这么可爱做什么,太犯规了吧。” 裴诀被逗笑。 沈无事心痒痒的,凑过去亲他,顺便偷偷去够那本很扯淡的书,还没够到就被按住了手。 裴诀:“嗯?” 沈无事眨眨眼:“别误会,单纯好奇。”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裴诀:“……” 第78章 这日,裴诀进宫还没回来,沈无事一个人待得无聊,四处转悠。 豫王府有一位卦师,面目清秀,就是脾气怪,十分有原则,每天只营业两个时辰。而且,饿了不算,饭后一时辰之内不算,天气太热不算,看谁不顺眼不算。 他当年给自己算了一卦,发现天上的某个星宿对应处适合他居住,而那个地方正好是豫王府的西苑。于是到王府毛遂自荐,说自己很牛逼,险些被侍卫架着扔了出去。 最后嚷嚷着问王爷昨日是不是刚见了心上人。 当时不明真相的侍卫们都笑了,他家那位冷漠的王爷哪可能有什么心上人,拔刀就要撵人。 卦师又说了他心上人的几个特征,就差说那个人是清明门的那位沈小公子了。最后用自己的名誉担保,说是天作之合,十分般配。 裴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留下了他。 王府很多人也就是那时候知道他们王爷竟然有个心上人,还是男的,貌似是昨日刚来过的沈公子。 卦师拦住沈无事,说手痒,十分想给王妃算一卦。 沈无事摆摆手:“不用。” 卦师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震惊道:“你竟然拒绝我?” 沈无事:“……” 卦师道:“一直以来只有我拒绝别人,没有别人拒绝我。” 沈无事被逗笑,正好无聊,便让他给自己算了一卦。 半晌,卦师缓缓道:“今日大吉,但有烂桃花,需要拽着衣服在原地转两圈,方可化解。” 沈无事:“……”听上去怎么这般不靠谱? 午饭后,沈无事出去溜达,想起那位卦师口中的烂桃花,便偷偷地在脸上贴了几道刀疤,又沾了条小胡子,捣鼓得认不出来,看上去狰狞邪恶不好惹,十分符合那种混道上的气质。 沈无事坐在茶楼里悠哉哉地喝茶,然后亲眼目睹了一场碰瓷事件。 一位富商打扮的人好端端的走在路上,被人撞了一下,然后那个人迅速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起不来。 没一会儿,又有几个人围了过来,纷纷指责那个富商打扮的人。 ……沈无事实在看不过去,上前帮他解了围。 那位富商说什么也要报答他,被婉拒后,又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欲言又止。 沈无事:“……” 沈无事以为是自己的高尚品德感染了人,没想到那位富商却坦言自己是被他桀骜不驯的气质吸引,特别是脸上的刀疤和小胡子,一看就很有故事。 沈无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兄台口味够重的。” 那人含情脉脉:“公子真的很有男子气概。 沈无事忙道:“不,你认真看,其实我挺娘的。” 那人便认真看了看。方才没认真看,只觉得他粗犷,现在认真端详,才发现他粗中有细,高大威猛之余又有几分清秀。 沈无事对上他露骨的眼神,心道太邪门了,自己这幅样子都能招惹上桃花,干笑道:“天色不要早了,我先回去——” 那人打断他的话:“不知为何,在下感觉和公子一见如故。” 沈无事硬着头皮道:“我实在是有家室了。” “这有什么?”那人道,“家室多一个又不多。” 沈无事:“……” “是啊,多一个又不多。”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沈无事扭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裴诀盯着他家打扮奇特的王妃看了一会儿。 沈无事鼻子一皱,凶巴巴道:“看什么看。” 裴诀:“……”想直接把某个傻子扛回家。 沈无事仰脸瞪着他:“还看?” 裴诀不仅盯着他看,还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沈无事:“喂,自重啊,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正经拜了天地的那种。 裴诀凑近,压低声音:“信不信我亲你?” 沈无事脸一红,掩饰般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就是,你看人家干什么,人家可是有家室的人,我最看不惯你们这种死缠烂打的人,”那位富商打扮的人讨好地看向沈无事,“是吧,公子~” 沈无事玩心大起,对裴诀道:“好好的公子,怎么就这么随便地盯着别人看?” 裴诀:“……” 裴诀揉了揉额角:“跟我回去。” 沈无事:“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裴诀拽着沈无事手腕,将他拉到怀里,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沈无事立刻乖乖地不说话了。 裴诀捉住他的手。 沈无事任由他拉着,乖乖地随他回家去了。 留下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离开,没怎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亲了一口就跟着回去了??? “喂——捏这么重干什么?刀疤掉了刀疤掉了!” 裴诀凑近。 沈无事的睫毛一闪,有些窘迫:“等等,我把脸上的东西揭了——啾——” ……这么丑也能下得了手。沈无事揉搓着脸,把脸都揉红了。 裴诀把帕子打湿,细细地帮他擦干净。沈无事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心跳快了几分,人也安静了好一会儿。 裴诀轻轻地给他擦着,突然笑了笑。 沈无事:“笑什么?” 裴诀:“还挺可爱。” 沈无事:“我这是威猛,威猛。”不服气地再三强调。 “嗯,威猛。”裴诀顺着他,被他撩得心痒痒的,又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临近年底又下了场雪,沈无事穿得很厚,裹得跟毛毛虫一样,只露出双黑碌碌的眼睛,生怕滑倒,走起来郑重其事,摇摇摆摆的,笨拙又可爱。 沈无事脸颊通红地扒拉衣领,叫嚷着早知道就不穿这么多了,臃肿得快要走不动了,而且很丑。 裴诀抬手摸他的脸,发自内心地叹道:“看上去非常风流倜傥。” 沈无事的小情绪立马没了,嘴都要咧到耳根。 “真的?”沈无事不在意地问。 裴诀面不改色:“真的。” 真的像一只风流倜傥的球。 沈无事拍拍他的肩膀:“那就穿这么多吧。” 雪化了就是小年,街上热热闹闹,空气中飘着浓浓的炸肉的香味,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人。 沈无事拉着裴诀上街,自己在点心铺前排队,让裴诀在另一家糖铺排队,安排得十分合理。 过了会儿,沈无事拿着小点心去找裴诀,发现裴诀拿着已经买好的东西,站在一个小摊前不知在做什么,于是蹑手蹑脚地过去吓他。 那位卖荷包的老伯伯问:“公子要送的那个人性子如何?” 身后的沈无事顿了一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裴诀会说自己傻。 然后听到裴诀的声音很温柔:“好看,聪明,很招人喜欢。” 沈无事的脸微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裴诀又夸了两句。 他夸沈无事时,沈无事就站在他身后,听到这话,心里甚是得意,嘴都咧到耳边了。 那位摊主抬眼看到他身后的沈无事,招呼道:“这位公子选些什么?” 裴诀闻言,表情略僵。 沈无事上前,胳膊随意地搭在裴诀的肩膀上:“老伯伯也给我推荐一个吧,我心上人是那种——” 沈无事想了想,道:“高贵冷艳,笑起来特别好看。” 最后两人都被推荐了爆款红配绿金边鸳鸯红包。 沈无事肚子笑得痛。 沈无事盯着荷包:“哈哈哈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特别符合你的气质哈哈哈!” ……是不是傻了?裴诀冷静地摸他额头。 沈无事躲了一下,凑在他耳边道:“大街上别拉拉扯扯,回去想摸哪儿摸哪儿。” 裴诀:“……” 此时街上人很多,多是拖家带口,过年的氛围浓厚,每几步就能碰上卖窗花剪纸年画的小摊。两人并肩走着,沈无事突然拉住他的手。 裴诀:“嗯?” 沈无事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道:“有人一直在偷偷看你。”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酸得不行。 裴诀轻笑,反握住他的手。 沈无事气呼呼地宣示主权:“没看到我们戴着一对荷包吗?” 不说还好,说起来就想笑。他们这荷包虽是爆款,但很多人都嫌弃,只有老人会给自家乖孙子买这种东西。 因此大街上也就只有他们俩个戴着了。 沈无事宣誓完主权就松开他的手,没想到又被裴诀拉住。 沈无事轻咳一声,觉得影响很不好,不自然地收了收手。 “别动,”裴诀捉住他的手,威胁般地说了一句,“前面有条巷子。” ……沈无事红着脸,乖乖任由他拉着,生怕裴诀一冲动就把自己拉到没人的小巷子里办了。 回房后就亲到了一起。裴诀扯过被子把两人蒙在里头,温柔地亲了上去。 过了会儿,沈无事在被窝里拱来拱去:“混蛋!别摸我的头!我脑袋没问题——” 裴诀在心里道,小傻子。 沈无事似乎听到了,反驳道:“你不是说我聪明么?” 好看,聪明,招人喜欢。真烦恼,忘都忘不掉,或许应该写下来,做个牌匾。 裴诀面不改色:“我在客套。” “是么?”沈无事偏偏不放过人,翻身压住他,眼前漆黑看不清某人的表情,“真话还是客套?” 裴诀:“……” 沈无事凶巴巴道:“谨慎回答,不然亲你。” 黑暗里的人安静了一会儿,说了声:“真话。”然后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亲了过去。 沈无事搂着他脖子,气氛很好,特别想表白,确实也那样做了,含含糊糊的声音从亲吻的缝隙中传了出来:“我太喜欢你了。” 裴诀压低声音,让他别说话。 沈无事很委屈:“这是好话,诨话不能说,好话也不能说吗?” 裴诀看着身下的人,有些自控不住。 沈无事眨眨眼睛,仍是不知死活:“反正待会儿就说不出了——啊——” “有那么多话要说?”裴诀亲他的耳根,眼神一寸一寸盯着人的脸,不放过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嗯,”沈无事的胸膛轻微起伏,摸着他的脸,目光都对不了焦,有些涣散,还是忍不住道,“都是关于我有多喜欢你的。” 裴诀再也控制不住了,深吻了下去。 某人有时候真的特别能惹火,关键是王爷还被他吃得死死的,舍不得凶,心甘情愿地宠着,也就在床上可以欺负一下了。 第79章 年底又陆陆续续下了几场雪,没几天就出了太阳,满眼都是亮晶晶的一片,阳光照在身上特别暖和。 沈无事窝在暖烘烘的房里看窗外未完全融化的雪,慵懒又舒适。 前几日收到陆舒的信,说要过来看他,估摸着这两天应该到了。 中午,沈无事出府买东西。刚出府,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他:“沈公子。” 转过身,熟悉的人撞进眼底。陆舒穿着天青色的棉绒外袍,精精神神地站在那儿。 这些日子没见,原本瘦削的人胖了一圈,脸色红润,黑黑亮亮的眼睛比往日更有神采。 沈无事又惊又喜:“你嗓子——” “嗯。”陆舒弯起眼睛。身后的凌寒抱了一大堆东西,像个任劳任怨的苦力工。 凌寒在江南买了个大宅子,宅子牌匾上的陆府二字苍劲有力。周老药果然有两把刷子,陆舒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想着王城这时候热闹,过来看看沈无事,顺便玩两天。 再两天就除夕了,家家户户都备起年糕炸鱼。王府没清净几天又热闹了起来,前不久刚办了喜事,如今又是满目红色,好日子接连不断的,各个都喜笑颜开。 老管家看着年历,在账本上记东西,一边吩咐小厮买要用的东西。 其实往年也没有这么讲究,虽然到处红色,但多少还是有点冷清。但今年沈公子在,忍不住就隆重热闹了很多。 以后每年沈公子都会在,想一想就热泪盈眶,十分激动。 两个小厮配合不默契,贴在桃符上的春联贴歪了,互相指责。沈无事站在窗前,被逗笑。 不时有人过来问他哪个好,喜欢哪种颜色,点心备几种,鸡毛蒜皮的事也要问问他。 几次下来,沈无事也忙的团团转。 最后还是裴诀拉着他跑了出来,失联了半天。 寒冷的街上此刻没有多少人了,万家灯火,都在静静等着属于它的那个人。每个人或行色匆匆,或慢慢晃悠,都各有归途。 唯一热闹的是个捏糖人的小摊,围了不少带着小孩的人。那位老伯伯灵巧地捏出各种各样的糖人,惟妙惟肖。 沈无事想着人多,裴诀不喜欢吵闹,便没有逗留。 没想到只是多看了两眼,裴诀便放在了心上。 待他们回到客栈,裴诀找了个借口出去,来到了捏糖人的小摊前。 那老人快收摊了,看到一位好看的公子走了过来,一猜就中:“公子不是买给自己的吧?” 裴诀没有否认,轻笑道:“家里的夫人喜欢。” “真好啊,”那人熟练地捏着糖人,叹道,“公子的夫人想必是个顶好的人。” 裴诀想着某个不知有没有乖乖洗漱的人,眼神温柔:“嗯,我运气好。” 那位老人乐呵呵地同他聊着天:“大晚上的,也不怕被惯坏了。” 裴诀轻笑:“无妨。” 老人很快给他捏了一个精致的小糖人,快收摊了,又热情地送了一个,道了声新年好啊。 客栈里的火炉生得很旺,回去时,沈无事已经洗漱完毕,只穿了件里衣。 “阿诀,”沈无事扑到他怀里,鼻子动了动,“你闻起来怎么这么甜?” 裴诀:“体香。” 沈无事险些笑喷,捂着肚子,好长时间才直起腰来,抬头就看到了两个小糖人。 沈无事眼里一亮,高兴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裴诀平静道:“刚才本王闲来无事,无意间看到,顺手买了一个带回来。” 总之自己绝没有刻意。 沈无事笑得眼睛都弯了,脸贴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你是傻子么。” 裴诀:“……别抱这么紧。” 沈无事抱得更紧了,像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黏糊糊道:“你怎么这么好?” 裴诀表面看上去平静,内心早已万马齐喑,恨不得将全城的小糖人都买下来送给他。 沈无事紧紧黏着他:“我要挨着你吃,甜度翻倍。” 裴诀矜持道:“别蹭到本王身上。” 沈无事眨眨眼睛:“那我蹭到你嘴上好?” 说着就去亲他。 裴诀吻着怀里的人,分神思考亲自捏糖人的操作难度。 沈无事披着外袍坐在他身边,专心吃糖。裴诀不知怎么就想起那位老人的话,公子的夫人想必是个极好的人,忍着笑,抬手帮他揩去嘴角的糖渣。 沈无事捉住他的手腕,舔去沾在他指尖的糖渣。 指头感受到柔软湿润的触感,裴诀呼吸有些重,缩回手。 没想到沈无事却捉着他的手不让走,对着他笑:“专程买的?” 裴诀仍很平静:“本王只是没事可干——” 沈无事凑到他耳边,打断他的话:“以后没事可干,可以干.我。” 话音刚落,就被人扑到床上。 沈无事无辜地摇了摇手里的小糖人:“我还没吃完。” 裴诀:“无妨,你吃你的。” 我吃我的。 除夕那天豫王府尤为热闹,相比之下,皇宫就冷清多了,小伴读回尚书府过年,只留下皇上一个人独守空房,十分寂寞。 裴琰幽怨地逗着那只从王府骗来的小鹦鹉。小鹦鹉的笼子装扮得红红的,有点滑稽,不过看上去倒是喜庆。 过了会儿,皇上再也忍不住了,命人备轿去尚书府,想了想,又觉得大过年的会被嫌弃,换了身便装,偷偷溜去尚书府。 小伴读看到他后,愣了一下,佯装发怒:“堂堂九五之尊像什么样子。” 皇上像只大型犬科动物一样蹭了蹭他脖颈,颇有些委屈:“朕想你了。” 西渭过年没这么热闹,也没怎么多讲究,赫连惶恐不已,不知该做些什么。 颜钰在一旁缩着手,不厚道地看他手忙脚乱地乱跑。 饭桌上,颜钰的哥哥总是瞪着赫连,因为无意间发现了弟弟脖子上的暧昧小红点,觉得弟弟被欺负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赫连这小子很暴力,还不老实,遮遮掩掩总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颜钰哥哥恶毒地猜测,这小子的全名说不定叫赫连翠花。 过年了,盟主府又修葺了一番,该添瓦的添瓦,该粉刷的粉刷,整个样子焕然一新。 谢闻竹派人去接宁香淮。一到盟主府,几只小猫嗅到宁香淮的味道,撒腿跑了过来。 铜火锅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几只小奶猫在他脚下追逐打闹,还有一只顺着他的腿往他怀里爬,抬头是谢闻竹带笑的眼睛。宁香淮有些晕厥,觉得不真实。 谢盟主只希望新的一年能安心谈恋爱,千万别再别给他出什么幺蛾子。 沈无事懒懒地躺在被窝里,一大早就说除夕夜要守岁。 ……起都起不来还说要守岁。裴诀被逗笑,亲了某只小懒虫一下。 晚上灭了烛火,房间陷入黑暗之中。半晌后,裴诀睁开眼,对上某人又黑又亮毫无睡意的眸子。 裴诀失笑,刮了刮他的脸:“来真的?” 沈无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裴诀:“乖,闭眼。” 沈无事过于亢奋,睡不着,固执地睁着眼睛。裴诀哭笑不得,无奈地抱住人:“不困么?” 沈无事摇摇头,道:“精神抖擞。” “是么?”裴诀淡淡道,“我检查一下有多精神。”说着就朝人伸手。 沈无事猝不及防叫了一声,红着脸踢他,说自己很虔诚,别逼自己对他动手动脚。 裴诀被逗笑,亲了亲近在咫尺的唇,稍微分开了一些:“你真的打算整晚干瞪眼不睡觉?” “嗯。”沈无事搂住他,脸颊贴着脸颊。 裴诀诱哄:“那该多无聊。” 沈无事皱了皱鼻尖,的确如此,是有些无聊。 裴诀瞧着他生动的表情,心头又动了动,凑近他耳边,很不要脸地提议:“不如我们做些有意思的事?” 沈无事:“深夜划拳?” “……,”裴诀道,“也可以。”说着就长胳膊长腿地挠他痒痒。 沈无事咯咯笑着躲来躲去:“不要……” 裴诀禁锢住他:“你不小心睡着怎么办?” 沈无事认真道:“那你就掐我大腿——啊——我是说大腿不是其它地方,别乱摸——” 沈无事躲来躲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叫道:“等一下。” “嗯?” 沈无事摊开手,掌心躺着一只不知从哪儿变来的木雕的小红马,弯着眼睛:“新年礼物。” 裴诀看着他眼里的光,也跟着轻轻笑了,温柔地随口一问:“为什么是小木马?” 沈无事冲他笑,不知死活道:“因为我想对你做对小木马做的事。” 裴诀:“……” 当即就让他好好骑了个够。 沈无事被欺负得哭唧唧,一直骂他小气,竟敢不给一家之主面子,直嚷着要重振夫纲,家法伺候。 裴诀听到家法二字,愣了一下,对他笑:“家法是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就亲亲?” “……,”沈无事气得直蹬腿,“裴诀你太过分了!” 裴诀低笑,声音带着细微的令人酥麻的电流,从耳朵一路传到心脏。 沈无事不争气地心跳加速。 裴诀故意问:“什么声音?” 沈无事凶巴巴道:“心跳声,没听过吗?” 裴诀抬手,笑着刮了刮他的脸颊。 沈无事夸张地配音:“扑通扑通。” 裴诀被逗笑,又搂紧几分,看着他的脸,怎么都看不够。 沈无事终于脸红了,心跳也终于像他刚才配的音那么夸张:“先别笑,我缓缓。” 裴诀闻言特别不矜持地给他笑,拦都拦不住。 ……沈无事只得推开他脑袋,笑着躲来躲去。 王爷抱着怀里的人,心想,怎么这般招人喜欢。 远方隐约传来炮竹声,听得倒很安心。不知谁家这么早就放爆竹了。明早定喜气洋洋,新桃换了旧符,又是一年好时光。 入夜了,牛乳般的月光倾泻下来,院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半透明的乳白色。红色的楹联,红色的窗纸年画,树上系得满满的红带子,都浸在这样奇妙的氛围里。 温暖的橘色烛火跳跃了一下,灭了,天地间是一片安静祥和,和无限的静谧美好。 (全文完) 第80章 元宵节时,沈无事吃了太多甜食,无意间说了声牙疼,反应过来裴诀会禁自己的甜食,忙捂住嘴,解释道:“只是一点。” 裴诀还是不近人情地禁了他的甜食。 沈无事:“……”我真是太了解他了。 第二天,沈无事馋得不行,偷偷吃了块点心,心想裴诀一定不会发现。 没想到裴诀回房后只看了一眼,便道:“是不是少了一些?” “没有吧。”沈无事心虚地盯着窗户。 裴诀:“少了三块。” 沈无事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我分明只吃了两块。 裴诀勾着唇看他。 沈无事轻咳一声:“没什么。” 裴诀:“可能是哪只小野猫从窗口进来偷吃的。” 某只小野猫:“……” 裴诀揩去小野猫嘴角的糖渣,戏谑道:“战斗力挺强,一只小猫竟然吃了这么多。” 沈无事点点头,真诚地附和:“就是,真坏。” 裴诀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尝到了浓郁的甜味,不动声色地分开:“待会儿再放些新的小点心。” 沈无事眼里一亮:“都是给我的吗?” 裴诀:“捉猫的。” “……,”沈无事心虚道,“哦,这样啊。” 裴诀:“也不知道那只小野猫长得什么样子?” 沈无事腆着脸道:“想必十分好看吧。”自己夸自己就十分不好意思了。 “是么?”裴诀淡淡道,“一定圆乎乎——” 沈无事立刻道:“不圆。” 裴诀:“嗯?” “......圆,”沈无事忍辱负重道,“你说什么就什么。” 裴诀:“小短腿。” 沈无事忍住想伸出自己大长腿踹他的冲动,饱受屈辱地听着。 “你说下次逮住怎么办好,小野猫?” “当然是原谅他——嗯?不是我!”沈无事道,“你别冤枉好猫,呸,好人。” 裴诀凑近他。 沈无事瞪着他:“你有什么证据?” 裴诀的视线往下,停留在他红润的唇上:“嘴唇还是甜的。” 沈无事立刻咂咂嘴,心想自己真是太大意了。 裴诀凑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解释一下?” 沈无事机智道:“那是因为你太甜了。” 裴诀:“……” 沈无事小声道:“我不是刚亲过你么?” 裴诀很吃这套,掩住眼底生出的笑意,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淡定道:“下不为例。” 这么好骗,也太没原则了吧?沈无事在心里偷偷吐槽。 纵容的后果就是,没几天沈无事便开始牙疼。 裴诀捏着他下巴,仔细地瞧他的牙齿。 沈无事捂着腮帮子,眼里含着泪花:“严重吗?” 裴诀认真道:“有一只长长的虫子。” 沈无事震惊脸,显然被吓到了。 裴诀:“别动。” 沈无事从嗓子里“嗯”了一声,乖乖地保持着固有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裴诀神色凝重地慢慢凑近。 沈无事的面色比他还凝重,直到裴诀凑得很近了,才不自然地稍微往后躲了一点。 裴诀:“别乱动。” 沈无事又不动了,看着裴诀近在咫尺的眼睛,睫毛,鼻梁,嘴唇……有些心猿意马,直到裴诀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沈无事看着某人眼里的笑意,这才知道被戏弄了,气得抬手打他脑袋。 第二天,皇宫里那位著名的老御医过来了,奉命专程来看沈无事。 这位老御医医术高超,早年一直待在战场上,对先皇有恩,老了后就在皇宫里养老。可能是之前看到过太多生死离别,特别热爱生命,也强迫别人和他一样热爱生命。 宫里大家都是年轻人,受不了这么养生的生活,又不好拂老人家的意,有苦难言。皇上听说沈无事身体不舒服,特别“贴心”地在老御医面前提了一嘴。 老御医古道热肠,立刻赶去豫王府了。 王府里,老御医问了下他的症状,痛心疾首道:“吃糖吃的!” 沈无事轻咳一声,偷偷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老御医眉头一皱:“对,还有甜的点心。” 沈无事:“……” 老御医又嘱咐了几句,这几天不能碰任何甜的。沈无事垂头丧气地坐着,像只落败的小公鸡。 所以接下来,沈无事点了大堆东西,都被裴诀不留情面地一件件驳回,特别苛刻。 沈无事震惊了,真实感到心寒,垂着脑袋,走起路来的步伐非常沉重。 ……真不明白平日里那么深的感情在小点心面前怎么就变得这般不堪一击? 裴诀被他的模样逗笑,往他嘴边送了块没有味道的小米糕:“张嘴。” 沈无事闭紧嘴,又觉得不够,浮夸地伸手紧紧捂住了嘴。 裴诀哭笑不得:“几岁了?” 沈无事就是不开口说话,不反驳,也不理他。 裴诀指了指不远处。有个玩泥巴的小孩在好奇地看着他。 沈无事:“……” “你让我尝那个,豆沙馅的,”沈无事和他讨价还价,“就尝一点儿。” 裴诀:“不行。” 沈无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语带撒娇:“那我尝尝你可以吗?” 裴诀面瘫脸,看上去很不吃这一套,实则心里已经被可爱刷屏了。 沈无事自顾自地亲了他一口,夸张道:“真甜。” 裴诀喉结一动。 沈无事抱着裴诀道:“我要每天都亲你二十遍,补充糖分。不知道你能接受么?” 裴诀矜持道:“勉强。” 沈无事嘴唇轻轻地在他嘴唇上磨蹭,打着如意小算盘:“如果你能吃一口糖再让我唔——” 裴诀直接托住他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沈无事牙齿不舒服,又馋得不行,于是买了小点心,送给巷子里玩泥巴的小孩子。 小孩子警惕地看着他,看了两秒,拿了过来。 沈无事眼巴巴地看着,不时问一句:“好吃吗?” 小孩:“好吃。” 沈无事:“你能稍微形容一下么?” 小孩是个有文化的小孩,张口就来:“表皮酥脆,有一层焦香的芝麻,里头满满的馅,一口咬下去又软又甜……” 小孩又拿出个芝麻薄片,道:“这种还是脆的,你听——”说完就嘎达咬了一下。 沈无事:“……” 最后裴诀寻到人,哭笑不得把人抱回去了。 豫王府的凉亭里,沈无事一副失去人生理想的模样。 裴诀哄他:“不好吃,太甜。” 沈无事:“就是。” 裴诀:“太腻。” “就是,”沈无事挨在他身上,附和着他,“一定不好吃,浮夸的世人,点心商的骗局。” 裴诀的手指头碰了碰他柔软的唇,哄道:“再几天就好了。” 这时,老御医阴魂不散地冒出来,严厉道:“起码要十几天。”说完就继续跑他的步了。 健步如飞,精神抖擞。 沈无事:“……”被吓哭了好吗? 沈无事有时候会有一些心理,比如说不让做什么突然就特别想做什么,嗯,俗称叛逆。 沈无事睡着了,裴诀弯腰给他盖毯子,突然发现某人嘴角带有糖渍。 裴诀拿人没办法,转身去拿毛巾,再次转过头来,糖渣便凭空消失了。 裴诀:“……” 裴诀弯腰凑近。 沈无事猛地睁眼,看着跟自己持亲密姿势的人,脸一红:“你……干什么?” 裴诀不说话,越凑越近,放在他腰间的手也慢慢往上。 沈无事耳垂发红:“喂,大白天的,别乱来——” 裴诀淡定地从他怀里摸出一小包糖豆。 沈无事:“……” 裴诀:“没收了。” 沈无事:“……” 沈无事指着他,生气道:“我以为你要亲我,没想到你心心念念的竟然是我的糖豆!” 裴诀笑着将他揽到怀里,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沈无事皱着脸:“过犹不及的道理懂吗?” 裴诀:“这次当做没看到,下不为例。” 沈无事点点头,和他商量:“那你把糖豆还我。” 裴诀:“不给。” 沈无事:“我们什么关系?不能网开一面吗?没有什么特殊福利吗?” 裴诀忍着笑。 沈无事:“真的不能看在我们纯洁的肉体关系上睁只眼闭只眼吗?” 裴诀将脸凑近。 沈无事捧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一下,直到裴诀按捺不住地拖着他后脑勺,轻柔地吻他的唇。 一吻完毕,沈无事理所当然地去拿自己的糖。 裴诀没给。 沈无事:“……我们不是刚纯洁地交流过感情吗?” 裴诀:“这是两码事。” 沈无事:“……”白亲了。 裴诀没收了他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去看书了。 沈无事垂头丧气,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当这王妃有何用?是时候结束这种畸形关系了。” 裴诀淡定地翻了页书。 沈无事:“人情冷漠啊。”真的感觉自己成亲以来尝遍了世间冷暖。 裴诀很专心地看书。 沈无事:“裴诀。” 裴诀不理会。 沈无事气势汹汹冲到他面前:“裴诀我要收拾包裹了!给你礼貌地打声招呼。” 裴诀一把将人拉到怀里,搂紧他的腰,在他耳边道:“请教一个问题。” 沈无事很拽道:“不听。” 裴诀继续道:“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是不是都不喜欢吃东西?” 沈无事仰着脸:“是这样没错。” 裴诀:“本王觉得你就挺不食人间烟火的。” 沈无事尾巴一翘:“那必须。” 裴诀:“那糖豆还要么?” 沈无事:“……” 沈无事一脸沮丧,过了会儿,认真道:“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是不是也禁欲” 裴诀:“……”这才意识到给自己挖了个坑。 沈无事冷漠道:“以后别亲亲了。” 裴诀:“……” 裴诀:“不补充糖分了?” 沈无事重重地亲了他一下,然后一脸不屑:“不够甜。” 裴诀:“可是昨天分明还很甜。” 沈无事很渣道:“昨天是昨天,你知道,人都很善变的。” 裴诀:“……” 清淡了两天,沈无事的牙已经不疼了。但老御医一向苛刻严谨,嘱咐他还是不能吃甜食。 沈无事乖乖道:“好。” 然后趁屋内没人,偷偷地将糖豆放在盒子里,然后将盒子藏在衣柜上头,满意地拍拍手。 这日,沈无事找了个理由把裴诀支出去,目送他出门,直到裴诀消失在视线之内,才蹑手蹑脚地靠近柜子,踮起脚去够自己的糖豆。 没想到摸了个空。 沈无事不气馁,继续踮着脚,还是没够到。 东西凭空不见了?沈无事皱起眉。 “在找这个?”裴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晃了晃手里的盒子。 沈无事:“……” 沈无事脱口而出:“我的!”说着过去抢。 裴诀从容举高,气定神闲:“谁说是你的,写你名字了?” 沈无事:“……” 沈无事震惊道:“裴诀,你真幼稚。”又离他远了一些:“我不和三岁以下的人说话。” 裴诀道:“里头是什么?” 沈无事:“书籍。” “是么?”裴诀忍着笑,当他的面打开盒子,打算戳破他的谎言。 沈无事环着胳膊,一点儿也不害怕。 然后裴诀发现里头果真放着一本书。 沈无事:“怎么了?” ……裴诀淡定地检查了一番盒子,并未发现任何暗层。 沈无事高风亮节道:“本来打算偷偷看书,没想到被王爷拿走了,原来王爷也感兴趣?” 裴诀:“……” “给。”裴诀将书还给他。 沈无事热情道:“不看了吗?可以借你。” 裴诀:“不了。” ……幸好很有先见之明地藏了两个盒子混淆视线。沈无事抱着书想。 老御医大晚上的还要跑步,王府众人都吓得够呛,特别关心老人家的身体。 沈无事看着裴诀睡着,偷偷溜出房间,又躲在树后头,亲眼看着老御医跑远,偷偷溜进厨房。 沈无事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刚出锅的热乎乎的豆沙包:“哈哈哈哈裴诀那个大傻子!以为我发现不了了吗?” 沈无事得意忘形,一转身就撞到了坚实的怀里,抬头一看,险些吓得灵魂出窍。 裴诀淡淡道:“本王刚才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沈无事嘴里还叼着半个豆沙包,被抓了个正着,一着急险些被噎住。 裴诀哭笑不得,轻轻地顺着他的背:“慢点。” 沈无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可以把剩下的半个吃了吗?” 裴诀失笑,揉揉他的脑袋:“嗯。” 沈无事被摸了一下脑袋,莫名委屈,含糊不清道:“我——” 裴诀:“嘘,别被发现。” 沈无事:“你怎么这么好?若不是我们已经成亲,我都想和你就地结义。” 裴诀:“……” 沈无事小声道:“刚才老御医没跟过来吧?” 裴诀:“没有。” 沈无事眨眨眼睛,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我待会儿把藏起来的糖豆都给你。” 裴诀:“还藏了多少?” “没多少,”沈无事说起来就难过,“一直没机会偷吃。” 裴诀忍着笑,不好笑出声,生怕伤害某人弱小的心灵。 一出厨房,两人就正面撞上了原路返回挥汗如雨的老御医。沈无事嗖地往裴诀身后一躲。 老御医一看这时间这地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暴躁道:“要听医嘱啊!” 裴诀惯着人:“偶尔吃一些无妨。” 沈无事从裴诀身后狐假虎威地探出脑袋,小声道:“无妨。” 老御医:“……” 裴诀:“本王尝过,不甜。” 沈无事狐假虎威:“就是,不甜。” 老御医:“……” 第二天,老御医亲眼看着沈无事乖乖地把藏起来的糖豆都上交了。没想到这小子吃软不吃硬,还很叛逆,也就裴诀能制住他了。 老御医认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太苛刻了,可能还有些死板和极端。 然后点到为止地尝了尝桂花糕、莲子羹、路边烤鸡翅、炸鸡腿……泪眼汪汪地咂咂嘴,真的比青菜豆腐好吃多了,自己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回宫后就胖了一圈,失去了很多好习惯。 第81章 凌寒以前和陆舒有过一段相依为命的日子。 他娘是小妾,在凌家没有地位,又性格懦弱,逆来顺受。他爹孩子多了,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凌家在江湖上树敌太多,被人算计,一夜之间破败。 当时凌寒尚年幼,被他娘亲护着,方才逃过一劫。他答应娘亲会好好活着,自此以乞讨为生,受尽了屈辱。 青楼门口是个很好的地方,那些客人在姑娘面前多数出手阔绰。 有一次凌寒饿急了,偷吃里头的东西被打了一顿,从此便在青楼里做事。 陆舒生在青楼,不知道爹爹是谁,经常被骂小野种。不过他比凌寒好一点,所以经常偷偷拿东西给凌寒吃。 两个少年理由默契地互相取暖。 陆舒从小粉粉嫩嫩,长得像个小姑娘。青楼里最不缺的就是春宫图,都乱七八糟地堆在陆舒住的小隔间里。 老鸨本就打算让陆舒稍大一些当她的摇钱树,让他随时翻一翻。陆舒不懂这些,闲来无事就把那些当话本看。 有一次,陆舒拿过去让凌寒看。凌寒告诉他,这是不好的东西。 两年后,陆舒稍大了一些,老鸨便盘算着将他卖了。陆舒反抗,看上他的那老头吩咐下人给他服用了失声的药物。 那天晚上,凌寒将房间里猥琐的老东西砸晕,带着陆舒逃走了。 反正在这种地方也是被欺负,不如逃到外头,起码自由自在,还能死在一块。 凌寒拉着人跑了很长时间,喘着气,安慰他:“好了,好了。” 耳边是无尽的风声。凌寒扭头,看向陆舒:“怎么了?不开心么?” 陆舒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意识到怎么回事后,眼里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耳边一片安静。凌寒不明所以:“怎么不说话?” 陆舒张了张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之后,凌寒带着失了声的陆舒在外头流浪。他俩住在荒废的草庙里。凌寒一直记得他之前叫起自己名字的脆生生的声音,下定决心一定要带他看大夫。 陆舒身体太弱了,动不动就发热,担心拖累凌寒,偷偷地离开。 回来后,凌寒没有发现人,急疯了到处找,最后在河边发现了他。 陆舒蹲在河边哭。 凌寒走到他身后,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那人不再抽泣,才蹲下抱住他,对他道:“不哭了,回家吧。” 两人自此相依为命,不久就是中秋,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他们挤在一起吃月饼,抬头看着那轮安静的皎洁的月亮。凌寒给他讲故事,不知怎么最后变成了鬼故事,吓得陆舒缩在他怀里不敢探头。 过了段时间,凌寒拿着打架赢来的银子去找大夫,求他给陆舒看看嗓子。 大夫瞟了眼那几个碎银子,看都不想多看,直接挥手扔到了地上。 凌寒知道这点银子远远不够,买了点吃的东西带回去。 “这个给你,我搬东西换来的。”凌寒不敢让陆舒知道自己跟着一群混混在一起,怕陆舒生气。 陆舒将饼分开,一人一半,把大的那半给他。 陆舒吃完自己的那一点就不吃了,凌寒:“不吃了么?” 陆舒摇了摇头,皱着眉,表示自己真的吃不下了。 凌寒现在还处于微饿状态,没想到这人的饭量竟然这么小,笑他:“小鸟胃么?” 陆舒冲他笑。 凌寒瞧着可爱,凑过去想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还没挨上就被人打了下后脑勺。 凌寒:“知道了,不能乱亲。” 陆舒的娘亲给一个有钱的人家当了妾,可能都忘了自己的儿子。 凌寒曾半夜溜进去那个青楼,陆舒待过的小隔间已经堆满了杂物,角落里的春宫图已经落了灰。自从他给陆舒说过那些春宫图不是什么好东西,陆舒就把它们全都堆角落里,再也没有翻看过。 自己那么宝贝的人,竟然被人这么肮脏的觊觎,凌寒把阁楼里落了灰的春宫图都烧掉了。 后来,陆舒无意间发现了凌寒身上的伤痕,生气了。凌寒便在一个大户人家做些体力活。 凌寒身形高大,和陆舒完全不同。他们每晚睡在一起,待凌寒熟睡后,陆舒就盯着他的脸看,入魔般能看很长时间,发觉自己的异常后,浑身都会发烫。 吃饭时,陆舒问他有喜欢的姑娘吗? 凌寒愣了一下,道:“没有。”想了想,又道,“不过这家的赵老爷好像想把女儿嫁给我。” 陆舒眼里有什么闪了闪,垂下睫毛,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抬头冲他笑。 凌寒:“不过我不喜欢她。” 凌寒大大咧咧道:“我这人从来不想儿女情长,现在最重要的是挣大把钱,给你治嗓子。” 陆舒小口吃着饭。 凌寒:“那千金大小姐真伺候不起,把府里的每个人都欺负了个遍,有一次又要拿鞭子抽下人,我看不下去,便拽住她的鞭子。大小姐竟然脸红了。” 凌寒觉得好笑,完全想不通这些事:“你说她脸红什么?” 陆舒摇了摇头,把碗里的米戳得千疮百孔。 “之后她便要嫁我。”凌寒道,“他爹经不住软磨硬泡,这几天竟然经常关照我。” 陆舒点点头,挤出一个笑。 “但我不喜欢她,”凌寒抬手刮刮他的鼻子,半开玩笑道,“我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陆舒放下碗。 凌寒:“你怎么又吃了一点就不吃了?” 陆舒摇摇头。 凌寒凑近:“怎么了?不开心么?” 陆舒还是摇头。 睡觉时,他们又和以前一样睡在一起。只不过陆舒对他很冷淡,睡觉时中间还刻意保持了距离。 凌寒靠近了一点。 陆舒后退,重新留了距离。江月初照人 凌寒又靠近,直到陆舒无路可退,得意地看着他。 陆舒闭上眼睛,不想理他。 凌寒突然皱了皱鼻子:“你用了什么?好香。” 陆舒睁开眼睛,耸着鼻子闻了闻,疑惑地摇头。 凌寒:“那一定是体香,我闻闻。”说着就去闻他。 陆舒笑着躲。两人打打闹闹就滚在了一起。 陆舒喘着气,脸颊有些红。 凌寒觉得身体变得很奇怪,突然想把这个人压在身下——他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能对陆舒胡思乱想。 然后晚上做了一晚上的春梦。 第二天,凌寒早早就回来了,拿了些热乎乎的糕点回来。 陆舒看了看天色,觉得奇怪。 凌寒:“明日我们重新找地方。” 陆舒有些讶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凌寒:“我说我有婚约在身。大小姐自然容不了我,挑了我点小毛病就赶走了。” 陆舒垂下睫毛,手指头动了动。 “好了,不难过,”凌寒揽住他的肩膀,“我得挣大钱,让你过上好日子,天天大鱼大肉。” 经过昨晚,凌寒今天满脑子都是他的小哑巴,一直在想,若他们能成亲该有多好。 睡觉时,凌寒看到那张白净的脸,有些呼吸不过来。 陆舒睁着黑黑的眼睛,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陆舒的眼睛很好看,鼻尖微翘,嘴唇是浅色的,就是太瘦了,瘦得让人心疼。 凌寒鬼使神差地靠近,亲了下他的唇。 然后两人都有些愣住。 陆舒的脸飞速变红。 “对不起——”凌寒的道歉脱口而出,之后就落荒而逃,防止自己对他做些更过分的事, 这晚凌寒打地铺睡的。第二天醒来,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幸好陆舒没提这件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凌寒重归就业,还是一个人打遍一条街的水平。 有一天,遇到一个人,那人说认识他爹,要凌寒跟着他混,凌寒抡起棍子就打,那人就轻易躲过。 那人功夫很好,说凌寒跟着他一定可以享尽荣华富贵。 凌寒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可以,便拉住陆舒的手。 那人却眉头一皱,因为他本来也只想要一个凌寒,要一个拖油瓶做什么。 凌寒忙道:“他待我很好,我们两个从小就在一起,今后也要一直在一起。” 那人看了眼病恹恹的人,悄悄对凌寒道:“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所谓的真心人。” 那人说完,朝陆舒摊开手,手里是两颗药丸。 陆舒不明所以。 那人道:“你哥哥要跟我学本领,非要带你,但我实在负担不起两个人,所以你们俩我只能收一个。” “你们不是谁都离不开谁吗?现在有两颗药丸,我可事先说清楚,左边有毒,右边没毒,一人一个,活着的那个人跟我走。你长得乖,让你先选。” 凌寒闻言,立刻拉着陆舒:“我们走,苦就苦些,受这种威胁做什么?” 但陆舒把两颗药丸都抢走了,想都没想就放进嘴里。 凌寒急红了眼睛。 药丸有剧毒,陆舒很快就气息微弱,意识模糊。 那人只想着等他们求饶,让这个不知人心险恶的少年看清楚眼前人,没想到这个少年这么刚烈—— 凌寒气得握拳,双眼赤红,狠狠道:“他要是醒不过来我弄死你。” 那人在心里骂了声小混蛋,但自己理亏,没有办法。抢救了很久,陆舒活过来已经是个奇迹了。原本就体弱,经过这遭,更加弱不禁风。 那人把他俩带到阴暗的黑云堡。 陆舒发病时不想让凌寒看到,一个人跑到草庙里,天寒地冻,再加上体内的余毒发作,整个人瑟瑟发抖。 凌寒找到了缩成了一团的人,抱着他,直到他恢复知觉。 凌寒向他表明心意,想同他成亲,结为夫妇,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坚定过。 陆舒摇摇头,然后被亲了。 凌寒:“你不同意,我就一直亲你。” 陆舒低着头,不说话,手指头一直在局促不安地乱动,然后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月色清冷,照得这人的脸更加好看。凌寒抱住他:“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是个好日子,不然你今后又反悔。” ……陆舒抬手打了下他的后脑勺。 凌寒:“你同意了?” 陆舒摇摇头。 凌寒:“摇头就算是同意了。” 陆舒:“……” 凌寒松开他,郑重其事道:“一拜天地。”说完自己低了低头。 陆舒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笑,也稍微低了低头。 凌寒抬头,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 陆舒又挨近了一些,和他额头贴着额头。 “二拜——”凌寒看了看这座庙,道,“二拜月老。” 他们对着庙里的佛像又是一拜。 凌寒:“夫妻对拜。” 陆舒低头时,不小心和他碰到了脑袋。觉得像是玩过家家一般。但凌寒当真了,拉着他的手道:“今后我们便是密不可分的人了。” 陆舒的眼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凌寒:“将来我还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陆舒没给他回应。 凌寒快速亲了亲他的唇,道:“你可不能负我。” 陆舒红着脸,点点头,拉着他的袖子,等洞房。 凌寒哭笑不得,摸着他的侧脸:“你这样子可以洞房?” 陆舒点点头,解他衣带的手有些颤抖。 凌寒有些慌:“是不是要准备东西?” 陆舒耳垂有些红,看了眼油灯。 凌寒被逗笑,抱住他:“舍不得,不如我们骗骗月老,说我们已经洞房了?” 陆舒疑惑地看着他。 凌寒轻吻他的唇,轻轻撬开他的牙齿。 陆舒蓦地瞪大眼睛,从未有过的感觉袭来,很快浑身发软,站都站不稳。 凌寒轻笑:“你的春宫图是不是白看了,还以为你什么都懂。” 陆舒不服气,正准备打他,又被亲了亲唇。 ……………… 陆舒腿发软,腿根被磨得发红,像个小鹌鹑一样缩在凌寒怀里,不肯露脸。 凌寒在他耳边道:“将来再还,多还几次。” 凌寒还说了,他会治好他的嗓子,给他买个大宅子,把他养的胖胖的,不再生病,两个人一起活到一百岁。 凌寒抱起他:“回黑云堡吧。” 陆舒不想回去,一脸不开心。 凌寒:“我成家了,现在得养家。” 陆舒抱着他脖子,笑着蹭了蹭他的脸颊。 凌寒很有悟性,跟着那人学到了很多东西。那人之前认识他爹,给他说了很多报仇之类的话,凌寒开始意识到自己必须负起该负的责任,变得强大。 后来凌寒见过太多美人,皆不为所动,只想着回家看他的那位心上人。 他寻访了不少名医,陆舒的身体无任何好转。 他们再也不用饥寒交迫,陆舒却对他越来越冷淡,经常想离开。但他们拜过天地,经历过生死,凌寒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 他们自那晚草庙里不算洞房的洞房之外,后来温存也一直没有做到最后。 偶尔陆舒会咬咬他的唇。 凌寒心如止水地睡觉,一方面某人的身体不好,另一方面自己明日还得在江湖上扩大势力,和外族勾搭起来造反。 凌寒虽然偶尔恋爱脑,无暇搞破坏,但大部分时候的状态还是在线的。 直到陆舒的身体每况愈下,撑不了多长时间。 那一刻,凌寒才发现自己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带着他走。 陆舒是他唯一的软肋。 陆舒能平安无事,是他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后来,他们在江南安居了,在那个牌匾写着“陆府”的大宅子里。陆舒的身体一天天变好。 凌寒欺负他不会说话,故意逗他,惹得人急得满头大汗,偏偏说不出话反驳,只能很凶地打他。 这段日子,陆舒养得不错,身上的肉多了不少,一双眼睛就像小时候那般黑亮,晚上就光溜溜地钻进他的被窝。 凌寒险些叫他祖宗,身体一僵,手脚无处安放:“怎么了?” 陆舒向他讨要夜生活。 凌寒被逗笑,欺身压住他:“要不要完整的?” 陆舒点点头。 凌寒:“不要命了?” 陆舒认真地表示要色不要命。 凌寒:“从哪儿学来这么一套又一套的?” 陆舒已经朝天人仰马翻呈大字地躺着了,让他快伺候自己。 凌寒失笑:“小祖宗,一天比一天娇纵。” 陆舒抬腿踢了他一下,表示自己很有感觉了,然后拿出个小瓶子。 凌寒愣了一下,按住他的手:“别闹。” 陆舒根本不怕他,很懂地伸出手指头挖了些膏脂,给他示范怎么用。 凌寒:“……你哪来的那种东西?” 陆舒瞪了他一眼,管我。 凌寒亲他的脸,哄道:“乖,再过些日子,舍不得你。” 陆舒直接搂住他的脖子,堵住他的唇。 之后便是万劫不复。 情到浓时,陆舒红着眼睛,突然发出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像小时候一样,叫了他一声哥哥。 凌寒亲了亲他的唇:“乖,再叫一声。” 之后便发不出来了。 凌寒将他的手按至枕侧,哄道:“再叫声相公听听。” 陆舒眼睛都红了,急得又发不出声音。 “那我们先不说了,”凌寒安慰般亲了亲他的脸颊,“慢慢来。” 凌寒:“将来你好了,骂我,我也甘愿听。” ……这种爱好也是很独特了。 这次之后,陆舒的声带也开始慢慢恢复。 凌寒经常打着陪他说话的名义,厚颜无耻地骚扰他。……以至于陆舒恢复后,第一件事就是骂他,牙尖嘴利,骂他的话不带重复的,可见憋了多长时间。 凌寒一脸幸福地听着,甚至觉得他骂人的声音好听,想亲亲他。 ……变态又惊悚。 第82章 年幼时,裴琰拉着小伴读溜出宫玩,顺便带上了弟弟,但不小心把弟弟弄丢了。 裴诀等在原地,直到太阳快落山,地面霞光万丈,还是没有等到人影。那条街上有几个稍微大点的混混,瞧了他很长时间。 本来还顾忌他家人过来,但这么长时间都没人过来,看样子他家人已经忘了他,便过去围住了他。 就在这时,沈无事吊儿郎当地路过,玩着从袖子里探出脑袋的小蛇。 几个小混混警惕地盯着他。 沈无事被无数目光盯着,不解地抬头,一眼便看到了裴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双目相对,裴诀移开视线。 沈无事好奇地走向他们。 “你别过来——”为首的小混混看着吐着芯子的小蛇,吓得往后退。 沈无事又走了几步。 小混混们频频后退。 “你们是怕这个吗?”沈无事拎着小蛇的尾巴,一脸无辜地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小蛇扭了扭身子。 那几个混混被吓得落荒而逃,边跑边骂:“小变态。” 沈无事拍了拍手,嘟囔了句“胆小鬼”,抬头看了裴诀一眼。 裴诀站在那儿。 沈无事恶作剧地拿蛇吓了吓裴诀。 裴诀:“……” 沈无事冲他笑了一下:“别怕,没毒,我今天早上把毒牙拔了。” 并没有害怕的裴诀:“……” 裴诀看了看周围,觉得自己可能被皇兄遗弃了,沉默着不说话,过了会儿:“多谢。” 沈无事眨眨眼睛,同样言简意赅:“不谢。” 又是一阵沉默,沈无事好奇道:“你为什么还不回家?” 裴诀说自己在等兄长。 沈无事看了看天色,便挨着他,陪他一起等。 裴诀下意识往旁边了一些,和他保持距离,又很矛盾地挪了挪,重新和他挨在一起。 沈无事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述自己这条小蛇的品种和毒性,说到激动处还热情地让他摸。 ……裴诀快速摸了一下。 沈无事:“我今日单方面离家出走了,待会儿回去。” 裴诀:“离家出走?” 沈无事点点头:“我爹太不近人情,我要让他们尝尝失去我的滋味。” 裴诀:“嗯。” 沈无事:“想来他们现在一定急得团团转了。”事实上他爹娘正在恩恩爱爱地下棋,压根儿没发现他们的小宝贝失踪了。 沈无事问:“它可爱吗?” 裴诀:“嗯。” 沈无事大方道:“送你。” 裴诀:“宫里——家里不让养。” 沈无事还给裴诀说了他的同伴和他的夫子,夫子每次都苦苦维持纪律,喜欢一个模样好看的姐姐,每次那个姐姐从窗口走过去,他的目光也跟了过去,特别有趣。 沈无事又道:“你兄长还没来吗?” 裴诀不说话。 沈无事叹了口气,特别成熟稳重:“你跟我回去,我给你当兄长吧。” 裴诀:“……” 沈无事眨眨眼:“我比你大。”然后比出十个手指,“我比这个数再多一个数。” 刻意说的比自己的真实年龄大一岁。 裴诀信以为真了。 没一会儿,裴琰才和小伴读手拉着手匆匆赶来,对沈无事道了谢,……完全不知道这个小孩刚才试图把自己弟弟拐走。 他们三人很晚才回了宫,意料之中地被罚了,哥哥很有担当地要求待他们受过。 裴琰:“罚我,不关他们的事。” 裴诀:“我也有责任。” 小伴读:“还有我的错。” 皇帝看到这争先恐后的架势,眉梢一挑:“抢着受罚是不是!” 裴琰:“他们小,什么都不懂,” 最后皇帝只罚了裴琰。 裴琰挨了很多板子,小伴读眼眶红红的:“你真是笨蛋。” 大热天的,裴琰伸出手:“手冷,帮我暖暖手。” 小伴读立刻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怀里。 裴琰:“如果能抱着睡就好得更快了。” “好。”小伴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即就脱鞋钻进裴琰的被窝里。 裴琰抱着人,安慰道:“别难过了,有我在,不会让你和阿诀受到伤害的。”说完又深情款款地加了句:“特别是你。” 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观的裴诀:“……”当自己弟弟的面说这种话真的好? 由于裴琰太会撩,两人早早就互表了心意,然后很荣幸地先后被裴琰母后叫去谈话了。 皇后之前一直很喜欢小伴读,因为小伴读刚来时不认识路,也不认识人,喊了她一声姐姐。于是这个虚荣心很强的女人从此待他比待自己亲儿子还好。 宫殿里,小伴读垂着头,表示他不会干扰裴琰,更不会成为裴琰的负担,若裴琰今后有喜欢的人,他定然不会多做纠缠。 ……一句话都没说的皇后莫名感觉自己像个恶毒的反派。 皇后知道裴琰的脾气,懒得管他们,只是对小伴读说受了委屈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宰人。 比起总摸不清在想什么的心眼很多的大儿子,皇后更喜欢小儿子些,因为小儿子总板着脸,作出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小大人状,有时候傲娇得有些小可爱。 小伴读监督两位皇子学习的方式很独特。 裴琰有段时间特别叛逆,专程和太傅作对,把太傅气得半死。 小伴读急得直哭,总觉得两位皇子的过错都是自己的过错。 裴琰发现他在偷偷抹眼泪,吓到了,问他怎么了。 小伴读:“爹爹若是知道,定会怪罪我。” 裴琰反应过来他的逻辑,哄道:“和你无关,太傅太迂腐了,净让作些死板的文章。” 小伴读低着头:“我都作好了。” 裴琰凑过去一看,笑了,都会想到太傅会如何评价他,对他道:“过来,我教你改一改。” 之后裴琰自己也删删减减凑了一篇,只有裴诀规规矩矩地自己写。 ……………… 那日,沈无事回到清明门也受了罚,因为回得太晚了。 沈无事说自己在陪一个和兄长走散的小孩子。 沈权:“小孩子什么小孩子,你自己不是小孩子吗?!” 沈无事挺直腰板:“但我是你儿子。” 沈权感动到不行,回屋后就抱住夏沅菏,倾诉衷肠。 莫名其妙的夏沅菏:“……”有病。 第二次见面是清明门的盛大百年宴会上。当时,沈无事迫于他爹的淫威,机械地对每个人假笑。直到看到了裴诀,假笑变成了真笑。 沈无事暗示他待会儿悄悄地过来找自己。 裴诀:“……” 裴诀犹豫了一下,寻了个理由暂时离开。 没两分钟,沈无事悄悄地溜到他身边:“还记得我吗?” 裴诀自然记得。 沈无事:“原来你住在宫里。” 之前他看过一些讲述宫廷秘史的话本子,上面说皇宫里头全是勾心斗角,特别黑暗。 难怪他这般不开心。沈无事同情心泛滥,蹲在他身边,安慰般摸了摸他脑袋。 并没有不开心的裴诀:“……” 沈无事又抬手。 这次裴诀及时躲过。 沈无事弯着眼睛,给他分糖吃:“给。” 裴诀摇了摇头。 席间不知谁说了个笑话,惹得众人大笑。裴诀下意识看向沈无事,正好对上沈无事带着笑意的视线。 裴诀扭过头,牵强地扯了扯嘴角。 这个人真奇怪,沈无事没见过这种人,对他产生了无限的好奇心。 小男孩都活泼好动。沈无事尤其活泼好动,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在他气跑了三个夫子后,沈权把他送到了外头的学堂,希望他能被品学兼优的小伙伴感化。 同在一个学堂的还有长他两岁的谢闻竹、颜家的三位公子。 然后沈无事就带着谢闻竹逃课了。 谢闻竹遇到一个胖胖的小孩,正趴在墙上偷听高宅大院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聊八卦,还很认真地记下。 他跳墙时,不小心滚到了泥潭里,浑身脏兮兮的。胖小孩嘴一瘪,眼眶里的泪转了转硬是没有落下来,迈着小短腿一声不吭地回去。 谢闻竹好笑地跟着他。 别看腿短,走的却挺快,等谢闻竹跟上他时,他已经被几个小孩子围住嘲笑了,说他是只脏兮兮的小臭虫。 谢闻竹过去,护住那人,把那些小孩都教训了一顿。 小孩们看着明显比他们高的人,指着他:“你以大欺小!” 谢闻竹:“没错,我就喜欢以大欺小,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别人,见一次打一次。” 这群死小孩嘤嘤哭着跑开了。 谢闻竹把脏兮兮的人拉起来,完全不顾他衣服上的泥点子,帮他擦了擦脸。 胖小孩看着他。 谢闻竹笑了一下:“我叫谢闻竹,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突然推开他,一声不吭地跑了。 那位脏兮兮的胖胖的小孩就是宁香淮,这是他的黑历史,谁提跟谁急。他就是那时候对谢闻竹情根暗种,……后来每次回忆起跟谢盟主这个不美好的狼狈初遇就气得捶胸顿足。 唯一的慰藉是幸好谢盟主不知道,但其实谢盟主早就知道了,怕他炸毛才一直没提这事。 沈无事和裴诀下一次见面是在尚书府附近,偶遇的。 皇宫外头有一截荒废的旧城墙脚,躺在上面抬头就是一碧如洗的蓝天和白白的云朵。他们约好以后可以在那儿见面。 冬天,沈无事的那条小蛇不动了,过去找裴诀,难受得都快哭了。 裴诀没见过他这么难受过,抱着他,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蛇硬邦邦的,怎么都叫不醒,他们伤心地把小蛇埋了,给小蛇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决定以后每年都来一次。 来年春天,小蛇的墓塌了,里头的小蛇不见了踪影。此事就不了了之。 沈无事小时候酒窝很深,骗裴诀说是拿手指头戳出来的,还说了滴水穿石、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之类的话。 裴诀当真了,回去面无表情地戳,耐心地戳,孜孜不倦地戳,躲在角落里戳。然后被裴琰发现,嘲笑了好久。 至今皇上搂着小伴读讲睡前故事,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开头的,我那面瘫弟弟小时候—— 沈无事知道这事后,笑得肚子痛,盯着他的脸颊看了半天,抬手去摸他的脸。 裴诀躲开,不让他碰。 沈无事逗他:“笑一下我看看。” 裴诀:“……” 裴诀不理他,他又专心致志地堵蚂蚁玩,伸出手指头堵住蚂蚁的路,看着小蚂蚁四面楚歌的样子,乐在其中。 很恶劣的小孩。 第83章 沈无事对他道:“哪天来我家,我带你去看我养的蜘蛛。” 裴诀点点头。 沈无事又趁机邀请:“最热的时候到了,你要来清明门避暑么?” 裴诀犹豫了一下。 沈无事弯着眼睛规划:“我们可以一起泡在水里洗澡。” ……裴诀摇摇头,不知为何一点儿都不想和他一起洗澡。 当时沈无事比他厉害一些。虽然力气不如他,但在沈权的严格要求下,多多少少会一些简单招式,轻松就能按住裴诀。 裴诀反抗不得。 沈无事当时还不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一时彼一时、风水轮流转都是什么意思,嘚瑟道:“我是你哥哥,叫哥哥。” 裴诀一脸宁死不屈。 沈无事趁机摸了一下他的脸,特别滑,手感很好。 裴诀躲了一下,没躲过。 沈无事又捏了一下,软软的,碰一下就红了,笑他:“你是不是抹了胭脂——啊——” 裴诀突然往前两步,把他推到身后的墙上,两个人挨得特别近。 沈无事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赖地和自己贴身肉搏,震惊道:“打不过别人就耍无赖吗!” 裴诀不看他,装作没听到。 “……喂,”沈无事快喘不过气了,“放开我,” 裴诀:“你先放。” 然后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维持着特别亲密的姿势。 沈无事看着他,突然道:“我娘亲说只有互相心仪的人才挨这么近的。” 裴诀有些僵,还是道:“你先放。” “我就不放,”沈无事嘚瑟道,“你不放就是心仪我了。” 裴诀的脸已经红得不能看了。 沈无事盯着他看了两秒,鬼使神差地凑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没等人反应过来就率先松开,若无其事地扭头往别处走。 ……其实心里特别不好意思,直想钻进地缝里。 裴诀拽住他。 沈无事没来由地脸一红。 此时风从四面八方赶来,满地柔软的小草轻轻摇曳,空气中是被阳光晒得暖暖的青草的香味,整个世界都异常安静。 裴诀一直没有松手。 沈无事机械转身,假笑:“哈哈哈。” 裴诀:“……” 沈无事挑了挑眉:“刚才怕不怕?” 裴诀:“……” 可惜王爷这时候脸皮还不是很厚,还没学会光明正大地讨亲亲,这就很被动了。 沈无事瞧着他微红的脸,心里痒痒的,直到裴诀生气地扭过头,不让他看。 吹了会儿风,总算不再想刚才的事。沈无事男子汉道:“我要变得厉害,保护心爱的人。” 裴诀:“什么是心爱的人?” “就是,”沈无事其实也不是特别清楚,想了想,道,“应该就是像我爹和我娘那样吧,两个人老呆在一起,分开会想念对方。” ……这说的不就是我们么?经常想念他的裴诀在心里想。 后来裴诀离开了王城。沈无事还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气得不行。偏偏他爹还总念叨裴诀,自那次见过一面后就一直念叨别人家的孩子真稳重啊。 沈无事沉着脸,一声不吭。 沈权改口:“燃儿也挺好的。” 沈无事还是沉着脸,吓得沈权和夏沅菏天天研究他家孩子怎么了,是不是青春叛逆期到了? 裴诀以前不知道什么是无聊,认识沈无事后知道了,没有他的任何时候都很无聊。 幸好沈无事记得要和他绝交,没有从此不理他。骂了他一顿出出气,又重归于好。 多年后,裴诀回到了王城。豫王府门口,沈无事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算了,不进去了,可能见不到人。沈无事正欲离开,听到了一个声音:“沈无事。” 沈无事抬头。 记忆中那个冷漠寡言的少年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 裴诀高了自己半个头,脸更加冷峻,眉间多了些坚毅,身上仍带着熟悉的疏离感。 这张脸和记忆中的脸重合起来。沈无事突然就忘了要说什么了。 他排练了很久,原本打算故作镇定地笑几声,成熟地拍拍他的肩,或者抱一下? 但看到他心里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什么都忘了,只记得阳光特别好,暖烘烘的,让他有种被晒得膨胀飘起来的错觉。 沈无事笑了一下。 裴诀没有什么反应,实则是心里乱得不会笑了。 沈无事走了过去,笑道:“你这人真是的,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要跟着那什么将军驻守个十年八年的。” 裴诀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空气中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流淌。沈无事以为旧友重逢都是这样,张开手,和人拥抱了一下。 竟然有点儿舍不得撒手。 裴诀抬手,放在他脑袋上,说了句:“你好矮。” 沈无事:“……” 被挑衅的沈无事仍然像以前一样,捏着他手腕,稍一用力,试图将他推到身后的墙上。 裴诀没有反抗,直到两人的姿势亲密无间。 沈无事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打不过了,裴诀都不屑还手了,有些挫败感。 裴诀说了声幼稚,但是眼里没掩饰住的笑意出卖了他的内心,他喜欢沈无事对他幼稚。 沈无事心里莫名一动,掩饰般松开他:“今晚为王爷接风洗尘。” 裴诀:“嗯。” 本来那晚是皇宫的接风洗尘宴,裴诀只露了个脸,就匆匆去寻沈无事了。 沈无事:“边关有酒吗?” 裴诀:“没有,军纪严。” 沈无事神神秘秘道:“走,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然后就带着他来了花楼。 裴诀的脸色一直不好,倒是沈无事心情不错,一直叽叽喳喳,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裴诀终于忍不住了,随意地问了一句:“你经常来这种地方?” 沈无事弯着眼睛:“喝酒赏曲。” 裴诀不说话,过了会儿,道:“很吵。” 沈无事心情好,不小心就喝得有点多,捉着他的手,要随他回王府。 裴诀未归来时,就封了豫王。那是座崭新的府邸,三四年间,沈无事路过很多次,都忍不住往里看,即使知道里头没人。 现在想起来,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惦记了这么久。 沈无事抬手摸了下他的脸,道:“许久未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顿了一下,感慨道,“脸还是这么好摸。” 裴诀:“……许久未见,你真是越发轻佻了。” “没有。”沈无事很无辜,一脸的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澄清完就很随便地抱住了人。 ……一见面就这样。裴诀面无表情扛着毫无形象的人。 回到房间,裴诀叫了热水,帮他擦脸。沈无事手搭在他身上,小声嘟囔着什么。 裴诀凑近去听。 沈无事傻笑着:“欢喜……” 裴诀心跳一滞。 沈无事半睁着眼,睡眼朦胧:“见着你就心生欢喜……” 裴诀很不给面子道:“我不欢喜。” “啊?”沈无事拉着他的手,哭丧着脸, 裴诀:“以后少去那种地方。” 沈无事昏昏沉沉地点头:“嗯……欢喜了么?” 裴诀看向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沈无事看着他的唇,想亲,掐了下大腿,自己可能是太晕乎了。 裴诀:“勉强。” 沈无事趁着酒意,嘴唇碰了下他的唇。 裴诀整个人一僵。 “欢喜了么?”沈无事期待地看着他。 裴诀没有回答,半晌后,开口道:“醒来负责。” 沈无事重重点头,向他保证:“嗯,负责。” 裴诀张了张口,又想说什么。 沈无事伸出小拇指:“来拉钩,骗人是小狗。” 裴诀和他勾着手指,笑了一下。 沈无事心里一动,扯着他的袖子:“阿诀。” 裴诀:“嗯?” 沈无事看着他的唇:“过来一点,想再碰一下,舒服。” 裴诀:“……不行。” 沈无事信誓旦旦:“不负责是小狗。” 裴诀板着脸:“那样不好。” “好,”沈无事拉着他袖子,一脸要不到糖的委屈表情,“我说好就好。” 裴诀便稍微凑近了一些。 沈无事高兴地又和他贴了一下嘴唇,觉得太舒服。 裴诀看到他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心底有什么在生长壮大,突然觉得这样远远不够,想做一些更过分的事,……至于是什么事自己也不太清楚。 幸好自制力足够强,才冷静了下来。 脑里全是双唇张贴的触感,进展这般顺利,看来下个月就能成亲。王爷耳尖发红,面无表情地坐在桌边策划婚事,久久未眠。 结果第二天沈无事断片了,一脸茫然,什么都不记得,更别提负责的事了。 裴诀看他醒来,有些紧张:“醒了?” “嗯。”沈无事揉了揉太阳穴。 王爷想起昨晚他俩关系发生了质的飞跃,不是很适应,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今后如何相处,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心上人,需要经常那个……亲亲吗,喜服要趁早订么,现在是不是可以拉手了,会不会不矜持,是不是要在一张床上睡觉……这个还是算了,不习惯,分床睡比较好…… 乱七八糟想了很多。 沈无事嗓子有些干,皱了皱眉尖。 裴诀给他递过水。 沈无事道了声谢,喝完水,抬头看裴诀正看着自己,不解道:“怎么了?” 裴诀轻咳一声:“昨晚——” “嗯?”沈无事一脸茫然。 裴诀看了他两秒,这才知道他忘了,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感情,脸色很不好。 沈无事:“怎么了?” 裴诀不语。 沈无事揉了揉肚子,皱着脸:“王府有饭吗?好饿。” 裴诀板着脸:“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奥,”沈无事这才反应过来,对他笑了笑,“多谢王爷收留。” 裴诀气得憋了半天,说了几个字:“沈小狗。” 然后王爷的提亲生生推迟了一年多半。 沈无事那次后,回到清明门一直心猿意马。有晚梦到了裴诀,梦里那叫一个兵荒马乱铁骑刀鸣然后偃旗息鼓。 醒来后,狼狈不堪。 等发觉,感情已经不受控制了。但不很清楚裴诀的心意,有些忐忑不安。 闷骚王爷这方面觉悟不够,又有些规矩,所以他们进展挺缓慢。 其实裴诀心里已经大起大落地失恋了好几次。 裴诀很清楚自己对沈无事的喜欢和在乎,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对沈无事并无那方面的非分之想,他一向不好那种事。 ……可能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自从沈无事对他不负责以及知道沈无事不知为何有一大堆朋友并且有几个关系还特别好时,裴诀便看清了沈无事,从此独自尝着暗恋的苦。 有一次,沈无事大半夜跑到豫王府,爬上裴诀的床。 裴诀:“……下去洗澡。” 沈无事:“我不,我腿软,你抱我下去。” 裴诀睁开眼,对上某人黑亮亮的眼睛。 沈无事张手。 ……裴诀抱起他往屋外走。 沈无事被吓到了,生怕他把自己扔出去:“我洗,我这就洗!” 裴诀全程都在闭目睡觉,这让沈无事很不爽。 出于好奇也应该看一眼吧?当我不存在?沈无事气呼呼地洗了澡,上床抱住被子。 裴诀:“睡里边。” “哦。”沈无事简单粗暴地从他上方翻过去,突然有种已经把裴诀压了的错觉。 裴诀:“笑什么。” 沈无事摇摇头,敛住脸上的笑,裹紧被子。 裴诀垂眼:“这里衣——” 沈无事立刻道:“你的。” 裴诀淡淡道:“难怪偏长。” “……,”沈无事脸上的笑容果然消失了,凶巴巴道,“我劝你快给我道歉。” 裴诀:“给你道歉。” ……真没诚意。沈无事不想跟他计较,闭上眼睛,听到裴诀道:“明日给你准备一个房间,今后半夜过来,直接住那里。” 沈无事睁开眼:“我不。” 裴诀:“本王习惯一个人睡。” 沈无事:“我又不占地方,你看。”说着往里了一些,中间又留出一点空隙。 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露出大大的笑:“所以今后半夜也可以过来豫王府吗?” 裴诀:“……”关注点真歪。 可能是白天太折腾了,沈无事很快就呼吸均匀。 裴诀借着月光打量他的脸,看着他毫无戒心的样子,不自觉地拿大拇指轻轻刮了刮他的脸。稍微凑近一些能闻到了淡淡的药草味,可能是白天去哪里倒腾药草了。 沈无事将手放在他的腰上。 裴诀轻轻地腰间的手拿开。 沈无事不满地撅了撅唇,又不依不饶地放在他腰上。 裴诀轻笑,任由他这样放。 沈无事又得寸进尺抱住他,整个人都缩进他怀里。 裴诀僵住。 ……怀里的触感太好,突然就想以后都抱着他睡觉。 此时,距他道貌岸然地说本王习惯一个人睡只过了一炷香。 沈无事整个人特别乖巧,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嘴唇红润,里衣宽松,露出了白的刺眼的肌肤。 裴诀的呼吸有些乱,然后发现他的锁骨也很精致,让人想亲一亲。裴诀闭上眼,极力控制自己不要乱想,但某些地方的反应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裴诀再也睡不着,凑近看他,认真地亲了亲他的脸。 由于对人产生了那种……不好的想法,还亲了他的脸,裴诀不好面对沈无事,早早就离开房间。沈无事醒来发现裴诀不在,便偷偷把里衣带走了,神不知鬼不觉。 下次见面时,沈无事要去亲自给自己挑个房间,对他道:“王爷上次不是让我住客房吗?我要自己选一个。” 没想到裴诀却淡淡道:“挤一挤无妨。” 沈无事:“?” 裴诀错过他的目光,有点心虚:“王府最近有点穷,没有多余的房间。” 沈无事:“……” 沈无事眯起眼:“你是不是——?” 裴诀:“不是。” “不是什么,”沈无事凑过去探究般看他的脸,“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裴诀:“……” 裴诀:“你想住客房?” 沈无事立刻道:“不想!一个人住客房哪有和你待着好玩~” 裴诀:“哦。” 所以裴诀晚上会刻意往外头睡一些,有时候翻身,会发现怀里多了一团小可爱,很自觉地睡在里头,脑袋缩在自己怀里。 偶尔吵是吵了点,但很可爱。 眉开眼笑的样子也很可爱,招人喜欢。 凶巴巴也很可爱。 偶尔犯闯祸错误了,冲着自己撒娇,拉着尾音说,理理我~ 太可爱了,裴诀每次都会被萌一脸血,虽然面上不表现出来,但在他面前,什么原则都没有了。 而且有还有很优秀的腹肌。(……并没有,被沈无事洗脑了) 裴诀的学习能力实在太强,还很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于是进步神速,嗯,各个方面。 沈无事那方面的知识都是从书上看来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但和裴诀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亲亲,唇舌交缠的那种,竟然是裴诀占了主动。 他被亲得气喘吁吁,浑身发软,那处却发硬,猛然惊觉眼前这位少年,骨骼惊奇,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有时候会无比怀念当年那个被调戏了会红着耳朵可爱得想让人作恶的裴诀,现在被调戏了,裴诀只会把他xx。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挺独特的,时而很深情,一天能说一百句你怎么这般好,我太喜欢你了,我心上人怎么这般好看;时而很塑料,一天能说一百句信不信我亲死你,天冷了该换心上人了,不知哪里有收废弃的心上人的我主动给银子也行。 可能对冷战有什么误解,可以做到边冷战边秀恩爱,还可以随时和好,令人大开眼界。 有一次,据说两人真的冷战了。原因不详,可能只有当事人清楚。 大家都很新奇,毕竟感情总是要甜甜虐虐甜甜甜甜甜甜的嘛。 王爷白日进了宫,天黑才回来,径直去了小柴房,特别可怜,见者垂泪的那种。侍卫们兴致勃勃地坐在墙头,打赌他们能冷战多长时间。 最长一个时辰,以人格担保,不能再长了。 没一会儿,王爷捏着枕头回了房,厚着脸皮道:“听说我们冷战了。” “……”沈无事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裴诀:“你不澄清一下?” 沈无事:“我——” “无妨,”裴诀很有牺牲精神道,“本王来澄清。” “……”沈无事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裴诀摸他的侧脸,得到了一个不屑的眼神后,叹道:“生起气来还挺好看。” 沈无事不理他,捂住耳朵。 裴诀请教道:“怎么做到的?” 沈无事哼了一声,实在没忍住,嘚瑟地说了句:“天生丽质。” 裴诀失笑。 沈无事气得打他:“不要动不动评价别人的样貌,特别是在别人生气的时候!” 裴诀:“你下次生气时尽量丑一点。” 沈无事轻咳一声,毕竟这个要求太强人所难了。 “嗯?”裴诀屈起手指挠他的肚皮。 沈无事瞬间破功,又憋住笑,冷酷道:“我尽量。” 第二天,王爷有意无意地露出脖颈处的痕迹,此时无声胜有声地四处澄清。 沈无事靠在床头心情复杂地思考人生,瞟到了屋内的大铜镜,脸一红,想把那面大铜镜砸碎。 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有人让他喝水,下意识扭过头。 微凉的唇很自然地贴了上来,喂他喝水,嘴对嘴的那种。 裴诀很专心地在喂水。沈无事很专心地心猿意马,心想若是待会儿不小心滚到一起,就说是裴诀的错,谁让他不好好喂水,对,全部都推给裴诀,真机智。 沈无事不自觉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后来事态的发展就有些奇怪,裴诀叼着他的舌头卷了过来,与他唇舌交缠,越吻越深。 裴诀看着身下视若珍宝的人,移不开眼。 “好看吧?”沈无事眉梢带着一抹笑,眼睛亮得像星星。 裴诀轻轻勾起唇:“好看。” 沈无事又啄了下他的唇。 裴诀看着他的笑脸,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认真地和他探讨:“你还记得当时骗我的事情么?” “嗯?”沈无事一脸迷茫,“你是指哪个?”毕竟太多了。 裴诀:“……” 裴诀:“不急,慢慢想。” 沈无事暗道不好,忙道:“记起来了记起来了,那怎么能叫骗呢?一定是某次充满爱意又小心翼翼地卑微试探。做人要大度,我——啊啊救命——” 裴诀特别不大度地没让他说下去,同样充满爱意地对待了他。 夫夫情意,感人肺腑。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 大家追文辛苦,渣作者知错了……今后会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和心态,好好写文,好好做人。 小可爱快去收藏我的专栏,过两天也可能是好几天我会重新发一篇也可能是两篇曾经发过的可能有几个人看过的小短篇(好不要脸) 谢谢小天使们支持和鼓励,很开心也很幸运,爱你们,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