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魔尊互换身体后》作者:甘狸 文案 谢微宁穿成了一本古早仙侠文里的恶毒炮灰女配。 原主是仙帝之女,对男主痴爱对女主憎恨,不仅不爱修习法术,还一心与女主争风吃醋争夺权势,被众人厌恶。 为了夺得男主的目光,还主动申请讨伐魔尊,却反被弄得半死不活,身中魔气侵蚀,面容被毁,修为尽损。 她睁眼就是原主带着一行队伍,自以为是的前去魔界边缘与魔尊众人对峙的现场,那一群魔修正迎面而来。 谢微宁:…… 穿的又晚,炮灰命又不好,这还玩什么?不玩了。 她选择原地躺平等死。 结果,突然天降紫级天雷。 再醒来时,天地都变了!(不是 “尊主,今日左护法和右护法又打起来了!” “尊主,我们还要攻打仙界吗?” “尊主,又有十个人练疯了!” 谢微宁低头看着自己平坦而结实的胸部,摸着自己的腹肌,面色惨淡:“本尊要休息。” 另一边。 一众人围着某个重伤刚醒的“谢微宁”,语气烦躁。 “你都做了什么?那魔尊怎么样了?”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尽给我们找麻烦!” “竟然在自己地盘受这么重伤,仙界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 某人面色阴沉,声线冷漠:“太吵。都给我滚。” 众人:“?你怎敢这么说话!” 下一刻,对方眉间暴躁,拔剑就砍了上去。 *私设如山;阶段性互换 *1V1 内容标签:灵魂转换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微宁;封谌(chén)┃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仙魔和平共处了! 立意:互相认识不同身份,认清真心,破除误会 作品简评:谢微宁穿到一本古早仙侠文中,成为仙帝之女,却在穿来时意外与原书反派身体互换。两人为避免被发现异样,不得不互相帮助,感情升温的同时发现双方身边种种阴谋,最终带领仙魔两界共同应对敌人,维护天下太平。 本文行文轻松,文笔流畅,脑洞大开,且剧情与感情并重,男女主之间故事情节生动有趣,感情刻画细腻且真挚,深入人心。 第1章 一道惊天动地的紫雷倏然…… “你们看,这天色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哪里奇怪了?”说话的人抬头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我看你就是想多了,不就是几朵阴云吗,你总不能要求这天一直都是白天吧。” “是吗……”那人搓了搓手背说,“就是莫名感觉有点慌。” 旁边的人斜睨他一眼:“怎么?马上就要跟魔尊和魔修见面,你害怕了?害怕也没用,事已至此,你觉得那位还会让你回去?既然被派来协助她,就没有临阵逃跑的道理!再说了,我们这十万护天卫,还怕那些魔不成?” “笑话。”那人也打起精神来,将那股异样的感觉抛之脑后,眉毛一挑说:“我岂会害怕魔尊!” 几人说着各自牵起身下的缰绳,带动着自己的战天驹追上前方的队伍。 而这一行十万人的队伍之中,飞天而行的马驹之间,有一艘光泽亮丽、晶莹剔透的云舟正不急不慢地行驶着,乍一眼看过去,仿佛全由无暇的美玉而制成。 十万护天卫,自从走出仙界划分的那条安全界线后,每过一个时辰,都要抽两万护天卫出来轮番守护。 那艘绝非凡品的云舟,一层自然也是住着几位更为重要的仙官,至于第二层,整整一层都只为一个人所用。 下面的护天卫都不知道,此时二层的所有侍女侍从各个战战兢兢地走动着,手里还端着各式的东西,进进出出,从未停歇。 只因这屋里的人,半个时辰前晕厥过去后,再醒来,整个人都没了力气般,仿佛受了极大的挫伤。 如今,二层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出声引来了屋里那人的注意,叫自己无端受重罚。 屋里服侍的人自然更小心谨慎。 “殿下。”紫衣侍女轻声问了句,“您现在感觉身体可还好?仙医就在外面候着,您若是需要,奴婢立刻将人叫进来。” 床榻上的人半阖着眼,容貌艳丽,就像是这屋内唯一晃人的景色,一袭轻纱般的白衣顺着小腿落下的方向静静地垂到地上,衬得她比往日的气质中多了一丝柔和。 谢微宁叹了口气。 屋内的所有人顿时提起一颗心,低头盯着脚尖,不敢吭声。 唯有床榻边一左一右、一紫一绿的两位侍女,还敢微微抬头瞧着她望去,似乎在等待吩咐。 谢微宁有气无力地说:“不用了,让他们都下去吧。芫薇,再把铜镜和这盆水也撤走。” 既已确认身份样貌,她暂时不想再看到自己顶着张一模一样的脸,穿着古里古气衣服的景象,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她现实是多么残酷。 她穿书了,还穿在剧情里死前一步。 偏偏,这书她还只看了不到三分之一而已。 原主明明是个尊贵的仙帝之女身份,却从开头就针对女主,不断作死、不断作恶,连她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到第十章 就被那出来的魔尊挥挥袖子弄得半死不活,后身中魔气侵蚀,面容尽毁,修为尽损,几近折磨后侥幸回到仙界,又被众人唾弃害了十万余人的性命,关押在地牢永不见天日,彻底疯了,吐血而亡。 她当初看这本古早味的仙侠小说,就是看到跟自己姓名一样的炮灰女配,下场凄惨无比,才不忍再看。 一转眼,自己便成了这个女配。 难道是她上辈子死得太痛快,所以老天要重新再来一次,让她印象深刻? 何至于此啊。 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离谱! “是。”紫衣侍女应了一声,便叫人来一一照办,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两名侍女。 待屋里再没有其他人,谢微宁坐直了点身子,试探问道:“我们离魔界大军……还有多远?多久?我如今身体不适,不如我们就打道回府、原路返回?” 芫薇愣了一下,表情像是有一瞬间的错愕,她跟对面的绿衣小侍女对视一眼才说道:“殿下,可我们已经到了。” 谢微宁嘴巴微张:“……啊?” 芫薇习惯了,只当她是又想突然耍下性子,抬手示意窗外:“殿下,您看,远处那一条黑压压的线,便是那群魔修。我们此处正是魔界的边缘,仙界与魔界的交接处,他们虽是步行而来,但估摸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我们面前。” 在她说完后,屋内静的连呼吸都听得见。 两名侍女看着谢微宁更加惨白的脸,这才发觉不对。 原来她们仙帝之女此刻是真的有些怕了。 芫薇嘴角微微一勾,宽慰道:“殿下不必担忧,有十万护天卫,还有十位仙君在,对面不过是一位魔尊带着四万魔修,无论怎么看,都是您赢得胜利。届时,仙界的人都会对您心服口服,断不会再拿江若鹜那个普普通通的小仙与您相比。” 江若鹜就是书中女主。 谢微宁沉默了。 书里你们就是这么笃定,结果损伤惨重,那章里有名有姓的全没了。 绿衣侍女最后才犹豫地说道:“是的,殿下不必担忧。十万护天卫各个都是精兵,定会护您周全。” “……” 谢微宁挣扎道:“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不能现在就掉头就走?” 芫薇顿了顿,她不能直接说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委婉道:“若是我们现在掉头就走,那群魔修看到,也定会提速追上来。” “更何况……我们出发到此地也行了半月有余,若是空手而归,不仅护天卫和仙君会多言,回去后,仙帝等人也会斥责殿下。” 谢微宁对着她真诚的目光说不出话来。 她再一抬头,就看到窗外黑压压的魔修队伍,已经到了自己眼皮底下。 这还回啥啊,也不用玩了。躺着吧。 她这条命本来就是多出来的,还多活了一盏茶,挺好挺好。 谢微宁自我安慰一流,马上认清现状,选择躺平等死。 “砰”的一下,人迅速倒在床榻上了。 两名侍女面面相觑。 窗外,随着前方一人抬手,众魔修齐齐停下。 头顶的阴云似是被魔气环绕,显得更加阴沉。 十万护天卫和十位仙君严阵以待。 紧接着,莫名觉得毛骨悚然,脊背一阵发冷。 一个呼吸间,那股令人畏惧的力量消失,众人刚松了一口气,正觉得惊骇,不知是何物,便听到一名仙君痛叫出声,竟直直跪在地上,全身发抖! “人呢?” 声音从空中而来传入每个人耳中,语气冷漠,像是没什么耐心,可其中所含的威压,令所有人都神经紧绷。 刚躺下没多久的谢微宁一个激灵坐起。 仙君们还未反应过来,只从互相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 说话这人只会是那个魔尊! ……什么时候一个魔尊的力量变得这么恐怖了?! “什么人?”护天卫握紧武器,大喝道,“你在说谁?是何人在说话!” 对面四万魔修刹那间发出震天震地的大笑声。 护天卫们不知所以地对望一眼。 这群魔修发疯了不成? “说话的只能是那个魔尊!”有仙君低声提醒了一句,“他力量有些古怪,待会儿见势不对就撤!” 护天卫惊讶道:“仙君,此话当真?” 说话间,笑声也小了许多,有一修罗境界的魔修上前一步,笑意里带着恶意:“我们尊主是问你们仙帝之女在哪呢,也不看看你们这些人有哪个能入得了我们的眼。” “既是那帝女扔得战书,你们怎好把她藏着掖着,还不快把人请出来,待她出来不过一刻钟,我们便可转身回家了!” 护天卫怒言:“不过是个修罗而已,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这话真是不把他们这十万护天卫放在眼里,众人的怒气瞬间被点燃。 那修罗嗤笑道:“确实如此。不然我们也不会只来四万人。” 战争一触即发。 “等一下!” 清亮的嗓音从众人后方响起,护天卫见状让出一条道。 谢微宁迈开脚步上前,两名侍女稍落后于她。 “我便是仙帝之女。”谢微宁头一次遇到这么大场面,直接无视周围,随意挑选,盯着对面一个人看,“听你们刚才话里的意思,是只有我这个仙帝之女能入得了你们眼中?” 不等魔修回话,她又说:“若是,我甘愿将我这颗头颅,交于你们。可否换我身后这些护天卫和仙君的命?” 她从踏出房间的第一步,就感觉到身上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她喘不过气。 还是原主本身的身体能抗,才能让她一步步走出来。 若再多撑一刻钟,人怕是要散架。 这力量,十万护天卫抵不过,十位仙君也抵不过。 这本就是死局。 谢微宁听到那个魔修的话,就决定稍微尝试一下。 她就算不是原主,亲眼见到十万人而死,心里难免会出问题。更何况,她也不会原主的法术,根本不可能像原主一样受了重伤还能苟活下来。 左右她这条命也是多出来的,上辈子努力,这辈子只想躺平。 惨死也是死,不如死得痛快点! 身后众人皆是震惊地望向她,然后皱紧眉头,欲言又止。 这战局可不是儿戏,不知道帝女心中又在打什么算盘。 先前那道充斥着冷意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呵”了一声,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 “虚伪。”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破虚空而来,直接钳住了谢微宁的下巴。 众人刚惊呼出声,头顶天空如喷墨般黑云密布,像是找准了目标,突然卷起一股骇人的气势,将所有人掀至十丈之外! “轰——!!” 一道惊天动地的紫雷倏然劈下。 烟尘消散时,仙魔两方人捂着口鼻不停地咳嗽,探着烟雾寻来,只看到一个巨型深坑里一上一下叠着两个被劈焦了的人。 “尊主!!!” “帝女!!!” 两方人一前一后抓起黑焦的手臂,都怔了下,双方短暂地对视一眼,又默契地移开,各自抱起要救的人迅速转身离去。 此次一战,倒是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就当平局! 第2章 这个世界还有逻辑可言吗!…… 床上的人眉头紧皱,眼皮不断挣扎,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噩梦。 周围原本安安静静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炸开了锅,表面上却又很平静,行事处处小心。 所有出入的人都轻手轻脚。 端来了药汤的侍从,紧张地看了一眼床边守候的两人,得到二人的首肯之后,这才敢捏开床上那人的嘴。 正要把药汤灌进去时,就见那人身子微微一颤,便睁开了眼。 侍从猝不及防对上那张向来冷酷无情的面容,看到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眸时,双手抖了一下,慌忙把药汤放到一边,猛地跪下来后退两步,几乎是下意识喊:“请尊主责罚!” 旁边守候的两人皆是眼皮一跳,不过片刻,神色恢复如常,齐齐弯腰,双手执礼:“尊主!” 声音同时响起,二人顿住,低头的瞬间互相瞪了一眼才作罢,再起身时又变成往日那副低气压、面无表情的模样。 二人没为侍从辩解。他们这位魔尊虽是不喜任何人触碰,都传言他行事狠辣、杀戮成性、冷酷无情,是魔界中最为残暴的一位大魔头。 外人不知,二人却很知道,尊主却也并非那般无情,有些时候甚至是魔界里少有的会“讲道理”的魔尊。至少,因昏迷需要灌药而碰了他的事,他们这位魔尊应该不会过多计较。 众人等了半晌,却等不来半点声音。 侍从更加惶恐,周围其余人微低头,小心地互看了几眼,更加不敢啃声。 床边那二人心里咯噔一声,突然也不是那么肯定了。心道,难不成这回因为受天雷而重伤,所以尊主心情有些不悦? 谢微宁恍惚之中,觉得自己做了个黑漆漆还闪着雷光的噩梦,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那梦中情景,真实得令人恐慌,身子又累又重,惹得她连忙挣扎奔跑起来。 然后踩着这个黑暗无边的梦境,她一脚踏空,直线坠落,双腿一蹬,猛地惊醒睁眼。 屋内有些昏暗,许是到了夜晚,只有余光里有点烛火闪烁。 周围的氛围给谢微宁一种奇怪的感觉,只是刚睡醒,没来得及多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右手下意识揉了揉胸口安抚自己。 胸……好像有那么点不对劲。 她的胸什么时候变那么小了?怎么还有点硬邦邦的。 没等谢微宁回过神来,就听到耳边传来“扑通”一声跪地,紧接着接连几声喊话,着实让她懵了好一会儿。 尊什么主? 尊什么?主什么? 仙帝之女都要被称作尊主了吗? 再抬眼看向周围服饰黑红统一的众人,谢微宁瞳孔一缩,一种可怕的猜想涌上心头。 她五指缓缓探向自己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衫,终于,指腹下触碰到了结实的肌肉线条。 谢微宁指尖开始颤抖。 她稳了稳,另一只压在被褥底下的手,悄悄挪动到一个她醒来后就感觉有点怪异的位置,果然摸到了多出来的东西,手指一碰即弹。 那一刹那。 五!雷!轰!顶! 记忆开始逐渐回笼。 她不仅穿书,还被雷劈了。 然后,比这两件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她,还换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而且这个男人,前一刻还要杀了她。 这个世界还有逻辑可言吗! 在她陷入沉默的时候,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更加压抑和沉重。 原本跪下的人从认真领罚的神情,到如今都渐渐有些发抖,满脑子都在思考自己及时认罚之外,到底还有哪一步出了错。 越想越害怕,他重重磕下头,声线微颤却大声道:“请尊主责罚!” 他这一声却像是打开了这屋子里所有人的开关,众人察觉气氛异样,一瞬间全部下跪。 最前边那二人单膝跪下后,说道:“夺枭/劫刹,自请领罚!” 谢微宁坐起身子时,还未出声,便看到一片齐刷刷跪地的人。 两边的烛影幽幽晃动,如同鬼影一般诡谲,更显得眼前这场景充斥着诡异。 “……” 刚起来就要罚什么? 这就是魔界吗? 谢微宁不懂。 但她从这些人的反应里看出来了,他们恐怕不知道魔尊的体内已经换了个人。 那就是说,身体互换这件事,魔界不知情,也就不会是这个魔尊使得手段。 在告诉他们实情和隐瞒两个选择上,谢微宁犹豫了下,选择后者。 万一跟他们说你们魔尊体内换了个人,这群人可能都只会认为是她这个“仙帝之女”居心叵测,蓄意而为,不会相信她的解释,直接严刑拷打逼问。 不出意外的话,魔尊现在应该在她身体里待着,到底要公布实情还是什么,还是得等到跟他见面之后再谈,这毕竟是事关两个人的大事。 “都起来。” 低沉的嗓音带有一丝沙哑,谢微宁有点别扭的适应了会儿,清了清嗓子。 她只能根据那一钳之缘的魔尊当时的几句话来推断,可能,这位魔尊就是个少言寡语的性格,只要她说话的字数少,应该或许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希望不露馅。 众人短暂的迟疑后起身,没人出声疑问也没人反抗。 谢微宁见状放下心了,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们再接着说第二句第三句话。 她纳闷地抬眼扫了一圈,却看到在她眼神掠过之后这群人纷纷垂眸,似乎自她开口之后,他们只等着她吩咐。 谢微宁只能把视线落在最前面两人身上,这两人,一男一女,身上所穿的服饰看上去比在场其他人都要来得有身份些,也唯有他们刚才敢跟她对视一会儿后再挪开。 夺枭、劫刹……她想起来了。 这两人是魔尊身边的左右护法,境界和能力都很强,是魔尊身边少有的能信任的人。 谢微宁突然庆幸,自己当初为了看到原主的结局多看了十几章。 不然,她现在就是两眼抓瞎的状态。 “夺枭。”她记得这位左护法对魔尊唯命是从,从不多言。 下方那位男子闻声抬头。 “仙帝之女。”谢微宁把“人在何处”四个字压回肚子,模仿之前那个魔尊的语气,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在哪?” 夺枭暗暗一惊,答道:“此人现下已回仙界。” 咦?从仙界到魔界边缘不都要半月有余吗? 谢微宁问:“我昏迷了多久?” 夺枭:“七日。” 谢微宁:“哦……” 看来那些护天卫应该也是着急带帝女回去。 下方一片人却听见那轻描淡写,又微微拖长音的“哦”感到头皮发紧。 这一声,直接在众人心里压下一大块重石。 尊主在不满了! “尊主!”夺枭立刻说,“是属下失职,属下这就带人去将仙帝之女捉回!” 谢微宁:“???” 谢微宁大声道:“慢着!” 众人心里一紧。 “不必捉她。”谢微宁缓缓憋出一个理由,“本尊要养伤。” 众人松了一口气。 “是!”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丝光线,只听到大门咯吱打开的声音,后有人行礼喊道:“大长老。” 随着那人的脚步声,一个顶着长长的黑色胡须,眼角略有皱纹的中年男子走进来。 此人一进来,众人的呼吸便更小了一点,且这回不用多说,都有秩序的退下,只留下夺枭和劫刹二人。 谢微宁攥紧手指,看这动静来头不小,还是大长老,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过去。 她知道这位大长老名为断松,实力仅次于魔尊之下。只是原著终究是以女主角为主的小说,对反派魔界这边描写甚少,她唯有印象的也只是他们的几次交流行动,也分析不出什么来。 中年男子一张脸异常严肃,整个房间内骤然传来不小的压力。 夺枭和劫刹表情都略有异样。 谢微宁……谢微宁现在在魔尊身上,感觉不出什么。 中年男子眉头稍松,压力瞬间卸去。 “呵。”男人冷哼了一声,眼神在谢微宁身上,上下打量片刻,“自作孽。” 谢微宁:“……?” 他居然敢这样跟魔尊说话! 大长老怒声道:“我看你定魔碑试炼要怎么办!” 说罢,他甩袖离去。 谢微宁一怔,没反应过来。 什么东西? 紧接着,外面来了人传话说,又有魔修来他们地盘外面闹事,此次已经是尊主昏迷后第三十六次了! 夺枭和劫刹二人都面露凶色,向谢微宁请示后,手握武器大步离去。 独留谢微宁一个人在屋中思考。 这魔界之人,每一步反应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而且这房里连一个侍女侍从都没有,难道魔尊做事都要亲力亲为? 谢微宁低头看了眼身体。 那她洗澡怎么办? 一门之隔,外面夺枭和劫刹两人出来后,面色凝重。 “今日尊主……真是捉摸不透。” 劫刹难得没有反驳,叹道:“深不可测。” 夺枭不得不赞同:“深不可测啊。” • 另一边。 仙气缥缈的仙府之中,床榻上静躺着的人似有动静。 周遭侍女听到声音,顿时停下手中的工作,出去叫人来看。 “殿下?” 细声细语的女声有些小心翼翼。 “殿下,您醒了?” 床榻上的人闭着眼,眉头却一拧。 这声音,从未听过。 又有偷闯。 夺枭他们该罚了。 就在芫薇把手伸过去,想要抚平帝女的眉头时,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刺痛感瞬间袭来。 “啊——!殿下、殿下!”她吃痛叫喊,眼泪都快被逼出来,“殿下!奴婢做错了什么惹您不快?” 封谌猛地睁眼。 他视线很快掠过周围的一切。 明亮、刺眼、华丽且飘着香气的房间,以及,一众惊恐跪地望着他的侍女小仙。 仙?! 封谌忽然意识到自己胸前有些古怪的微沉,低头看去后,脸色突变。 第3章 身为仙帝之女,修为境界竟…… 封谌出神沉思时,手指微松。 芫薇赶紧挣脱出来,捂着自己已经青紫一圈的手腕,暗暗咬牙,连连后退几步求饶道:“殿下,奴婢、奴婢知错……” 她这一求饶,所有侍女都跟着她一起哀嚎:“殿下——” “吵。” 求饶声戛然而止。 众侍女看着上方那张精致的脸蛋,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敢出声了。 芫薇似是有点没听清,还有点不敢置信:“什、什么?” 封谌皱眉,眼神掠过她,在一众求饶侍女中,落到一个低头沉默不曾开口的侍女身上:“你。” 在床榻边上的,除了芫薇,也就只有那位绿衣侍女。 在这一室安静中,众侍女顺着帝女视线的方向望过去,产生的窸窣声尤为明显。 绿衣侍女听到声音,迟疑抬头,见到真是自己,眼底有丝惊讶的同时还有点惴惴不安。 “过来。” 然而帝女声音中的力量,容不得她半点拒绝。 殿下的气势,自醒来后甚至令人心里隐隐生出些害怕来,似乎比过去的气势更盛。 绿衣侍女吸了口气,暗暗露出一丝苦笑来,不得不站起身来上前两步。 ——说得好像殿下过去就不可怕似的。 真是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 “她留下。” 封谌扫了一眼说:“其余人出去。” 侍女们一怔,待回过神后纷纷应声,然后起身离开。 芫薇抬着小臂,见状说道:“殿下,奴婢还是跟以前一样留下来陪您说说话——” “滚!” 封谌神色有些不悦道:“还要我说第二遍?” 发觉自身处境,身份有变后,他已经把仅有的耐心全部用上。 这帝女身边的侍女,却好像丝毫分辨不出脸色,简直比他手下那几个废物还要无用。 芫薇当众被骂,脸色变得惨白无比,只觉得阵阵耳鸣,仿佛听到了身后那群侍女也在悄悄议论她。 她低头行了一礼,转过身离开。 待跨出门槛后,院内的侍女们围上来关心道:“芫薇小仙,你可还好?我看你这手腕紫得厉害,我那里还留了一瓶上好的凝脂膏,要不……” “我没事。我自己那也有,等会儿我就回去上药。”芫薇朝她们笑了下,眉头微蹙道,“就是不知道殿下在里面跟芙荌说些什么,等芙荌出来后,你们帮我问问看,我担心她会不小心做错了事被罚。” “你放心,我们肯定会帮你问的,谁不知道你最关心芙荌小仙了,事事都帮着她。” 侍女叹了一声说:“就是殿下今日不知道又在生什么气,一醒来就开始这样。” “这还用猜啊。”旁边有小侍女低声说,“给魔界传言中那位最疯的魔尊下了战帖,立誓要讨伐魔尊,话都说出去了,却是被雷劈了一身黑,空手回来——整个仙界都传遍了。恐怕再过一段时间,这消息其他几界也都会知道。殿下不得气死啊。” “小声点!”芫薇提醒了一句,“别被殿下听到了。你们在这候着,我先回去上药。” 侍女们点点头,看到她离去的背影后,才有人摇头感叹道:“两位小仙这般互相关心,真是让人羡慕,我等什么时候才能晋升为小仙啊。” “羡慕什么,在殿下这仙府里服侍,升上小仙也未必是好事。你看芙荌和芫薇她们,近身伺候殿下,每天多惨啊,这也受罚那也受罚。待会儿这门里,估计又要传来喊声了。” 不仅门外的人这么想,门内的绿衣侍女芙荌也是这么想。 在见到帝女对芫薇的态度之后,她心里已经不抱有任何期望了,唯独只期盼一点,期盼时间过得快一点,不论她们殿下要做什么,最好眨眼就能过去。 她做足了心理建设,却控制不住地紧张,手指不自觉攥在一起,低头等待审判。 在这安静且足够宽敞的屋内,往左,走出长廊还有一处屋内池塘小院,往右,打开侧门,出去便是后院山泉,还能瞭望远处白云青山。 静得都能听到细细的流水声,仙鹤嘹亮的鸣叫声。 芙荌的不安被一句话打破了。 “去将我通录仪拿来。” 芙荌愣愣抬头,待对上帝女那双冷漠的眼神后,立刻去一旁的柜子底层里取来东西,双手呈上。 通录仪,样式为墨绿色圆形雕花玉佩状,乃是仙魔妖冥人五界通用之物。 只要双方录入神识便能利用这通录仪互相对话,若是境界高者,甚至能看到对方。 人界有欲登上界的修炼者,自然也有类似之物,只不过人界流传的品阶较低,只能人界中交流,并不能跨界。 然而这东西看似极为有用,但大多数人都只用于亲人或夫妻之间。 因为很少有人愿意将自己的神识,长久暴露于一个没有关系牵制的人手中,一旦熟悉了神识,若是悄悄探寻一处地方,那人也在现场,就能立刻知道用神识的人是谁,这可办什么事都极其不便。 更何况,这东西虽是五界通用,但无论哪一界的人都不会有需要留下神识交流的跨“界”对象。 而在自己所生存的界中,要是有什么事,直接用灵力送去信纸鹤或是让侍从去通报一声就行,就更少有人用通录仪了。 这枚放置于帝女仙府中的通录仪,更是都落了层灰。 封谌接过,调动起这具身体里的灵力注入。 体内的灵力似是懵圈的转了一遭,感觉调动它的人神魂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它们有些无措时,一只手掌伸入体内灵府之中直接掐住里面成型的灵力小人! 小人发出刺耳地尖叫声拼命挣扎,那只手蓦地松开,小人一安分,灵力顿时运转起来。 封谌再睁开眼,微微蹙眉。 身为仙帝之女,修为境界竟比传闻中的还要低?! 他略带嘲讽地笑了一下。 这神魂互换的事,果真不是她。 此时,通录仪上缓缓亮起一个黄点,代表是这具身体所留下的神识。 过了一会儿,旁边又并排亮起一个白色亮点。 一刻钟过去后,通录仪上也只显示了这两个光点。 这证明,这个通录仪中,除了这具身体的神识,仅仅只留下了另一个神识。 倒是意外。 封谌对于这位仙帝之女的传言听过不少,从小便极其受宠爱,任性且蛮横,脾气都传至魔界了,都说帝女生错了地方,应该生于魔界才是。到后来,似乎也有传言说仙界都对这位帝女颇有意见。 这样一个人,他本以为通录仪至少会有其父母的神识。 ……呵。左右跟他无关。 封谌手指微抬,瞬间将另一份白色光点抹去。 “殿下!!”他没出声,旁边的芙荌倒是惊叫起来,“殿下您这是干什么!这可是您千辛万苦才求得……” 封谌抬眼看去。 芙荌顿时噤声。 封谌指尖在通录仪上摩挲片刻,嘴角噙着令人发寒的笑意:“怎么。我不能动?” “不、当然不是。奴婢刚才不是这个意思。”芙荌当即惶恐地跪下,但她触及冰凉的地面后,抿了抿唇,还忍不住多说了句,“但是这神识,可是您求风衡仙君求了很久才要来的……” 就是因为那风衡仙君与帝女身上有父母所定的婚约,她才反应这么大。 毕竟,谁都知道当初帝女求了风衡仙君求了有多久,可以说是帝女一生中最拉下脸做的事,让仙界之人都嘲笑了好久。 好不容易求来的一份神识,怎么就这么抹去了? 封谌动作一顿,听到那仙君的名号,神色间的温度直接降到冰点,转瞬又恢复如常,冷笑道:“那便更要抹去。” 芙荌惊讶抬头,却也不敢多问。 “现在去往魔界,可还要过不御门?” 封谌说着,起身下榻,从旁处桌上取来一张手帕将通录仪包好,正要放入怀中,看到这一身轻薄的亵衣时,突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这手指碰及怀里僵了半晌,又生硬地挪开,垂于两侧,而后又抬手示意两边挂着的衣衫。 芙荌一看便懂,立马取下外袍帮她穿上:“自然是的。不御门外,便是出了仙界地界,更无仙兵看守,四界往来之人随时都会伤及性命。” 仙界中心,有众仙殿,仙帝仙后宫殿,以及各金仙、上仙、仙君仙尊的仙府,这些宫殿仙府之外,也有类似人界那般的城池,仙界中灵力低微的人或仙灵等就在那些地方生活,也有仙界集市和灵石通币等。 不御门,虽称为“门”,却是整个仙界的一道最大的“门”,上古神迹所筑,绕仙界整体周围一圈,保护仙界所有人。 出了不御门,外面便是整个上界中的仙魔妖冥四界人皆可来往,虽也有城池集市等地方,却凶险万分。 是以,唯有能通过不御门试炼的人,才能自主踏出仙界。 若是不能通过,唯一的办法便是有仙君及以上品阶的通行手令才行。 芙荌见她心情似是稳定,便说道:“殿下您现在身子初愈,这两日仙医为您泡了无数药浴,好不容易把您外伤养好了,内伤还需静养。若有什么事,交于奴婢去办便可。”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您也可将芫薇唤来替您办事。” 封谌眼眸一沉,他现在这具身体的境界极其低,根本过不了不御门。 “去取来通行手令给我。”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众侍女行礼声,一道嗓门极大的怒斥声响起:“谢——微——宁——!” 来人还不止一人,十余名仙君仙尊直接掀起门帘迈进来,面带怒色。 “你拿手令想做什么?!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封谌面无表情,眼皮一抬,眸中已有不耐。 第4章 他不能称她为废物。 “你这是什么表情?!” 那样的神情,乍一看冷着一张脸,再看过去却总觉得帝女那张脸上像是若有若无挂着讥讽,眼神里还明晃晃展示着不耐烦。 这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十几名仙君仙尊心中更是恼怒,直接有人当场喝道:“谢微宁!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身为仙帝之女,你现在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了?” 他们这些人为仙界不知道做了多少贡献,论辈分都大她好几轮,论关系都能当她半个长辈,论功绩连仙帝仙后都要谦让几分,给他们几分薄面。 这在外面,哪一个小仙,哪一方人物会用这样的态度跟他们说话? 往日他们来,这帝女好歹还会知道要先斟上一杯茶,再开始说她那些无理取闹、异想天开的话,耍她的天之骄女脾气。现在倒好,出去一趟回来,先不说什么事也没干成,态度倒是比之前更加无理。 有仙君将侍女院外侍女遣散后,当即忍不住说道:“你若不是帝女,你以为你能拥有现在的一切?!” 说话的仙君一顿,看到屋内另一人,语气缓和了点道:“……芙荌,你也先出去。” 芙荌侧身看去。 封谌抬了抬眼说:“院外等着。” 芙荌俯身向她行了一礼退下。 仙君这才接着道:“平日里不习法术,不爱修炼,尽爱闹事也就算了,现在还给仙界惹这么大的麻烦!你说说看,此前你说你扔一份战帖给那魔尊,说带十万护天卫十名仙君定能赢得胜利,为仙界解决一个大患,叫魔界那些人安分些——结果呢?!” “你都做了什么?那魔尊怎么样了?你可知道?!”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没做,就被一道天雷劈晕过去,甚至耗费了无数绝品药材,才将你这具身子修复回来。而那魔尊,也被魔界之人带回去!且此次之后,魔界这两日尽来些不少人,在外闯不御门,叫嚣着要杀我们仙界人给魔尊泄愤!” 封谌不耐烦的神情中终于多了丝别的情绪,眉头微挑。 哦,倒是像点样子。 “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尽给我们找麻烦!”另一名仙尊极其不满道:“仙界和魔界近些年来关系便越发紧张,你此次非但没把那挑事的魔尊除掉,反倒让两界关系更是僵到一个极点,怕是过不了多久,双方便要开战了吧!” 仙尊冷笑一声说:“我都不记得上一次两界之争是多少年前了,却对那生灵涂炭的景象印象深刻!你可知现在外面各个人心惶惶,有多少人因为此事而怨恨你!” 旁边的仙尊打量她片刻,看出她现下只不过是外伤好了,内里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需要多少灵丹妙药调养,不由得嫌弃地说道:“仙帝之女,修为境界低下,还未全入魔界,甚至有十万余护天卫在,竟然在自己地盘受这么重伤,仙界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此事都传遍了四界,人人都知仙帝之女不堪重任,连一道天雷都承受不住!” 尽管那是一道前所未见,只在古籍里记载的紫级天雷。 尽管那魔尊据说也被天雷劈晕,两人一道陷在了雷坑中。 但这些仙君仙尊对帝女的不满早已藏在心底,此次借了这个由头来骂醒她,也因魔界来惹事而迁怒她,说不上故意还是刻意的就将这两件事忽略了。 此刻,他们面对这样不知悔改的帝女怒火上头,将她过去的、从前的,哪里出的错,哪里做的不对,由小到大的各种事情一一翻出来说,倒是忘了他们来这里的本来目的。 ——那日紫级天雷是为何从天而降。 没人注意到被众人责骂讨伐的帝女,气势渐渐低沉,灵气像是水纹一样在她周身暗暗波动。 封谌起先见到他们来,碍于现下身份不同,避免被人发现异常,勉强忍了几分,没将他们任何一句话过入耳中。 听到魔界之人时,才将这分忍多延长了一丝。 岂料,这些人越发没有节制,句句挑动着他的神经。 硬生生将他的忍,变成了忍无可忍。 “你可将我们说得话听进去了几分?” “……” “谢微宁!” “……” 封谌面色阴沉,声线冷漠:“太吵。都给我滚。” “?!” 众仙君仙尊们一愣,转而怒喝道:“你怎敢这么说话!” 话音刚落,屋内突起寒风,门帘直接被风卷起,发出阵阵撞击声! 众人定神一看,却发现造成这异象的竟然是那谢微宁? 还没等他们出声询问,便看见对方手掌一番,一股清寒的冷气顺着对方掌心流转,顷刻间形成一道灵剑——灵力化形?! 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很正常,放在谢微宁身上,绝对不正常。 众人没缓过神来。 下一刻,封谌眉间暴躁,拔剑就砍了上去。 “砰!” 轰动声响彻这方圆十里。 院外等候的芙荌傻眼地看着这被削没了屋顶的仙府,待回过神后,更是痴呆地望着这一地被剑气掀至门外的仙君仙尊们。 她迟缓地抬起头望向这破损的仙府中心,只见那一袭白衣的女子,他们的帝女嘴角溢出淡淡血迹,从她掌心却源源不断流出鲜血,血染剑身,月白色的灵剑已显得充满血腥气。 更甚者,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袭来。 那样外貌诱人的女子,明明受伤也显得破碎般的漂亮,在此刻,却只让人觉得像是踩着血色地狱莲花而来,一颦一笑都仿佛能要了人性命。 ——“荒唐!” 不知是哪位仙君先将他们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众人僵硬着一张脸起身,却见里头那人嘴角轻轻勾起,嗤笑出声,眼神怎么看都是轻蔑。 这帝女虽猝不及防一剑将他们掀出门外,却到底是境界差距在,没伤及他们多少。 但眼见着她一步步上前,众人心底竟生出一丝畏惧。 “这毕竟是帝女。”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是啊,这是帝女,他们再怎么样,也不好真的动手。 可心底生出这念头来时,几人脸上都感觉到一阵燥热。 有仙尊掸掸袖子,率先开口道:“今日就先这样罢了,帝女,你还是好好养伤。” 走前目光落到灵剑上,又多看了她一眼说:“有这般实力,却也不可乱用。” 他这一带头,其余人便也纷纷作罢要离开。 “慢着。” 这声音听着不轻不响,却狠狠撞入众人心底。 有仙君面上有些难看道:“你还有何事?!” 将他们掀出来,丢脸丢到一个小侍女面前还不够吗! “通行手令。”封谌冷淡地说道。 仙君愕然道:“……你要这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出去?” 他回过头,又见一行同伴都沉默不出声,皆是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帝女,便知道此时是没人来同他一起说话了,只能对着她说:“不御门外那魔尊手下的魔修,可都点名要你的人头!” 封谌视线一落。 仙君莫名哽住,片刻后,他从怀中拿出手令丢过去。 封谌随手接住。 仙君甩袖转身:“走!” 一行人最后望了眼她,大步离开。 待这院内再不见这些仙君仙尊的人影后,芙荌踌躇上前,刚想扶着她手,就想到这掌心血流不止,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拿剑的整条手臂都在流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 在她纠结时,灵剑已化作灵气消散。 封谌席地而坐,双手搭在膝盖上,血珠子顿时滚落了一地。 “殿下,您这、这可……” 封谌闭上眼。 “唤仙医。” “是!”芙荌被她一提醒才想起来,连忙从袖中取信纸鹤出来,注入灵力后纸鹤飞向空中,目标明确的向着仙医的位置飞去。 做好这一切后,芙荌又问:“殿下,这仙府可……” “叫人修。” “是!”又一纸鹤飞入空中。 封谌在体内的灵府逛了一圈,空荡无比,一丝不留,且破碎的小人还需要他修复。 确认这具身体短时间内是不会有用了。 封谌……封谌沉默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重伤,忍咳,咽血的感觉。 说一句话,都仿佛在牵动肺腑。 于他,不过是随意一击。 于她,却是倾尽全力不要性命的一击。 他不能称她为废物。 哦。已经没有词能形容了。 想到此处,封谌皱着眉,深吸一口气。 只希望此人在他身上,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不然…… 帝女脸上挂起一抹充斥着杀意的笑容。 芙荌稍稍整理了下院子,免得那些碎渣碎石刺破了殿下的皮肤,等她收拾好再拿出垫子想给她坐时,才发现这院内死寂般的安静。 “殿下?” 封谌眼皮跳了跳。 这帝女身边一圈人包括仙尊等人在内,各个聒噪且不懂脸色。 跟他们魔界比,真是……呵。 他睁开眼,视野内映入一张清秀担忧的脸。 此人。 还算安静。 做事虽不够麻利,但不重要。 封谌说:“安排几名护天卫。” 芙荌疑惑地看向她。 “护我去魔界。” “……是。”芙荌从刚才那一幕幕也都知道,她们殿下估计是铁了一颗心要去魔界。 又是一个纸鹤飞入空中。 半晌后,叽叽喳喳吵杂的声音在院外聚集,似是周围的其他人终于发现此处残垣异象,众多侍女提裙赶来。 在那群人进院之前,封谌闭眼调息了好一会儿,忽地说道:“将此事传出去。” 芙荌一怔,她想了想,有点不确定,试探着问道:“是说您要去魔界的事,传出去?” 帝女殿下闭目养神没说话。 芙荌:“那要传到魔界吗?” 依旧没人说话。只是在提到魔界时,眉间动了一下。 芙荌悟了:“明白,奴婢这就去做。” 又一个纸鹤飞入空中。 • 魔界中,谢微宁在房间内踱步片刻,只觉得当这魔尊……好像也没什么难嘛? 什么事也没有,更是没人来找她。 甚至这屋内也没有侍从侍女,也不会有人发觉她的异常。 爽就一个字。 只是—— 她脚步停下。再次低头扯开衣襟,轻轻擦了一下,尽管没察觉出有什么,却还是感觉不舒服。 谢微宁推开门出去,在这暗沉的天色中,走到外面长廊处一名看守的护卫那停下。 护卫攥紧武器,绷直了身子,挺拔站立,目不斜视。 谢微宁盯着他。 许久之后,护卫暗暗发抖。 “去……” 护卫哐当一声跪下。 “叫人来。” 谢微宁终于吐出后半句话:“本尊要沐浴。” 护卫一怔。 第5章 谢微宁和封谌同时打了个喷…… 谢微宁原以为魔尊沐浴架势应该会非常足,哪知道那护卫听完她的话后,很快就请了一位侍从来带她离开。 这一路上遇到的魔修和侍从不少,见到她走过都弯腰行礼,但谢微宁始终觉得有那么点冷清的意思。 偌大的宫殿,这走起路来,竟显得还没她之前在云舟上来得热闹。 安安静静的,天色暗下来时,路两边还点着烛火,硬生生被衬的跟鬼火似的。 这魔尊可真喜静啊。 谢微宁感慨了一声,就见带路的侍从停到一处门前,推开大门后,里面传出来一些动静。 声音一下子热闹起来,这才显得正常几分。 有侍从在屋内整理好一切,备好新衣等等,再恭恭敬敬地迎她进去。 谢微宁跨过门槛,映入眼帘的先是一间总算亮堂不少的屋子,绕过屏风之后,干净的外袍、亵衣、长靴等等就挂在里面。 这屋内也是大有乾坤,里间还有一扇门,推开之后便感受到一股热气。 谢微宁只望了一眼,内心就一阵欢喜。 居然是个温泉池子! 她刚走进去,屋内的侍从就成长队朝她行礼,而后一溜烟地走出去了。 等门从外面关上时,谢微宁盯着大门眨了下眼。 这屋内……此时只剩她一人。 倒是省了她赶人的功夫,就是总觉得跟她从前认知里的“魔尊”差点意思。 她对这位魔尊这一边确实了解不多,毕竟当初总共算上来也就看了二十来章,只看到过关于这边的几个片段而已。 但是其他的书里剧里哪一个反派哪一个魔头,不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 这位魔尊真当是稀奇也。 谢微宁摇头感叹,四下无人,当真觉得爽快,大摇大摆地走到泉水边拉开了衣衫—— 外袍落到地下时,人影的动作便慢了下来。 谢微宁后知后觉地才记起来一些刻意被忽略掉,而此刻却再也忽略不了的事。 她了解过,这具身子被雷劈得焦了却是靠自身和一些药材恢复如初,她之所以要沐浴,无非是想洗洗身子。要想洗干净,那就得脱得……也很干净。 谢微宁低头看去,自己的手指正捏着亵衣的衣领,要脱不脱的状态。 魔尊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 谢微宁在挣扎纠结。 就在她有点想放弃,决定捏捏鼻子穿着亵衣泡进去就算了的时候,才发现上衣和下衣是分开的,当下心里一喜,默念非礼勿视四字真言,闭眼“唰”一下把上衣给脱得一干二净。 然后迈开一步,走进水池里时,好巧不巧,余光就是这么不受控制地扫了一眼,让她给瞧到了! 就这一眼,她声音又小又上扬地啧啧了两声。 谢微宁站在水池中,下半身亵裤沾了半湿,舒适的暖意顺着脚心往上攀延。 在这热气迷眼中,她借着烟雾缭绕,悄悄戳了戳胸肌,碰了碰腹肌。 魔尊的嘴角不自觉挂起一抹说不上来的笑容。 下一瞬,谢微宁反应过来,立马清醒,满脸正色。 这才低头看向那胸口处更惹人眼的地方,那里有一道手指长度的黑色纹路。 细到粗到细,看过去时就仿佛像一道划开的口子。 谢微宁摸了一下,并没有摸到明显的裂开痕迹,仿佛真就只是个装饰而已。 她探究不明白,也就不探了,一屁股坐在水池中,享受这温泉,双手大字撑开搭在池边上。 这一搭开,又叫她瞧见了一处。 右手臂上,大臂上又是一个花纹,只是这花纹跟胸口那个黑口子比起来,精致不少,也……有点眼熟。 谢微宁把手臂正到眼前看,仔细看了眼,这整体呈圆状的纹饰,像是个蜷起的简易形的凤凰样。 她觉得眼熟,大抵应该是这凤凰样太过明显了吧。 ……这魔尊,中间一个还不够,右边还来一个。 真是花里胡哨的。 谢微宁不再管这些,舒舒服服地开始泡澡。 只是泡着泡着,这水下飘起的裤腿,也是很难让人忽视某些东西。 谢微宁心道,她不可太放肆,这毕竟是魔尊的身体! 总之,这泉水太热,热气十足,让她的脸上也热腾了几分。 然而,她还没安心泡多久,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外通报道:“尊主!有消息来报!” 谢微宁安然靠着池边,闭眼道:“说。” 魔尊范她现在已经很能拿捏了。 门外那人立刻道:“有消息传来说,仙帝之女欲前往魔界,现已拿到通过不御门的手令……” 他正要继续说,要不要他们趁此将此人拿下,眼前的大门忽然从里推开,撞出了哐当声响。 魔尊带着满身的热气,两边发丝还有些微微湿润,亵衣还未穿完好,只披着外袍出来,一双锐利的眼眸正紧盯着他。 那人直接双腿发软,正欲求饶道属下办事不利,就听面前的人冷声开口道:“你说什么?!” 他只得硬着头皮复述道:“仙帝之女欲前往魔界……” “我、她要来魔界?!”魔尊上前一步将他从地上拎起。 在旁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心里暗生怜悯,这位兄弟,真是撞上了霉头,可怜呀,他们尊主刚因那仙帝之女而遭遇紫级天雷晕厥,此时听到这消息可不得发作。 “是、是的……” 谢微宁眼睛一亮,顺手松开他。 心说这魔界中人怎么动不动就要跪。 继而才开始思索这话中的奥秘。 仙帝之女,那就是那魔尊,要来魔界,这当然很正常,但是此事这会儿听到总觉得有些刻意,这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她知,对方一介魔尊,向来不会做无用之事,肯定不像她。 所以,他有什么用意吗? 谢微宁想了一圈,只觉得对方声势浩大成这样似乎也是在提醒她要做什么。 不懂。 但她知道,他们两人越早见面越好,这样双方才能交流嘛!于是便对着通报那人说道:“你,派人去将仙帝之女接回来。” “是是是……啊?” 那人应得可快,半路又张嘴啊了一声。 这话里的意思,他怎么不是很能理解呢? 谢微宁紧接着改口道:“不。是迎回来。” 她目光紧紧地注视他说:“听明白了吗?要‘迎’。” 好好迎啊兄弟,这可是在为你们保命。 要是让你们老大半点不舒服了,她可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记仇。 刻意加重的字音,在场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却是更加难以置信。 通报之人愣愣道:“尊主,您说什么?迎、迎……” “迎帝女。” 谢微宁语气深沉道:“还要本尊再重复一遍?” “不!属下懂了!”那人赶紧回答,“属下这就去办!” 他说完转身加快脚步,当即跑起来。 旁边众人听得震惊失语,面上却一点也不显,各个在自己的站位上身姿挺拔,不敢懈怠。 只见魔尊面色平淡,仿佛什么也没说一样,合上门又回去沐浴了。 待这大门关闭后,众人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几十余人同时呼气,那声音可谓是相当明显。 众人顿住,抬起头时,互相见到对方眼中的吃惊,脸上齐齐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谢微宁一道命令下来,却不知通报那人心中惊惧万分。 连跑带飞得赶到一处,火急火燎地同门外人通知一声后,得到许可进入屋内。 劫刹见他进来这番样子,面上有些不满,正要训斥时,来人慌忙道:“右护法!大事!” 那人咽了口唾沫说:“我们得到消息,仙帝之女欲来魔界……” 劫刹冷声道:“那又如何?此事用得着你那么慌张?她来正好,直接杀了便是!” “不是啊!我将此事通报给尊主后,尊主、尊主说,说要我们好生将她迎回来!迎回魔界!!” 劫刹错愕道:“什么?” “是真的!此事,当时在场的几十余人皆可作证!” 劫刹震惊到不能理解,但不能理解不代表她不会去做,只眉头紧蹙道:“那……又如何?既然尊主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虽然谁都觉得这事很没有道理! “重点就在这!”那人焦急道,“左护法上午处理完我们城外闹事的魔修后,便没再回来,直接带着几队人去了离魔界最近的不御门外!说是要在守在不御门外,堵得他们的人出不来,出来一个便杀一个,更是说要拿那帝女的人头给尊主泄愤啊!” “什么?!”劫刹当即起身,喝道,“什么时候的事?他几时出去的?怎么没人通报我!” “大、大概是午时就去了。” “那怎么去那么快?现下就到了?!” “用、用了云舟赶路。” “半天就赶到不御门,他是挥霍了多少灵石?!莫不是想把库存搬空不成!” 劫刹拍桌,怒道:“你们又为何不报!” “左护法说,此事,应当给尊主一个惊喜,替他解决……” 劫刹:“放他娘的惊喜个屁!” 桌子直接碎了一地。 底下的人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你还在这干什么?既已知道,还不去通知他!通录仪是用来玩的吗?!” 那人弱弱道:“左、左护法就是没带通录仪,属下才不知该怎么办……” “砰!” 劫刹周身魔气暴起,长发直竖,双目发红:“夺枭——!我定拿你命来!” 底下人见状,连忙劝说她,又不解道:“右护法,此事应当不必这般……严重吧?仙帝之女要来魔界,必然有许多人护送,左护法应当、应当也不会那么顺利得手,顶多、顶多只是伤了一些,但等我们人赶去通知,再将帝女活着带回来应当是来得及的。” 劫刹目光如剑地射向他:“尊主说要好生迎回来,你可懂这意思?” “但是,就算那帝女伤了些又如何,左护法怎么说也是——” “愚蠢。” 劫刹冷笑一声。 那人不解望向她。 她起先也是不可置信,可这说话途中,脑内突然灵光一闪便悟了。 身为魔尊身边护法,定要事事仔细思索,思其背后含义,为尊主分忧,有些事甚至尊主此时还未吩咐,他们也应当从尊主前一事或前一话来预判事后尊主会想什么。 将帝女好生迎回来还能有什么事? 男女之间不就那点事! 细细想来,当初那浅浅一面,却也记着那帝女容颜靓丽,出场时连她都有一瞬的惊艳,身后那一众魔修更是暗暗惊呼声,还小声说着杀了此女真是可惜。 他们魔尊跟帝女又是共同经历紫级天雷,说不定,在天雷降临之前,惊鸿一瞥,尊主就将此人放入了心中,心生怜惜。 只是此事,尊主还未明说,她也不好先说出来。 他们尊主万年不好女色之人,甚至连侍从都极少,治伤时也厌烦被人触碰。 别人或许不知,她和夺枭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尊主有多厌恶仙界,对付仙界之人从未手软过。 这样一个人提出这样的要求——除了那种缘由,还能有什么?说不定,他们尊主自己都没察觉心底的一些想法。 劫刹自觉为尊主着想,冷静下来,沉着脸说:“再叫人乘云舟,速去不御门,无论花费多少灵石,都要将夺枭他们拦下!务必把那帝女完好无损的给我迎回来!” 同一片天空,不同的屋檐下。 谢微宁和封谌同时打了个喷嚏。 第6章 这仙帝之女怎敢公然传他们…… 仙府崩塌后。 封谌坐在院内,闭目调息时,仙医同他的医童一起,乘着仙鹤匆匆赶到。 仙医见到院内情景,先是一惊,再看到院中坐着的帝女时,就是大惊失色,手中的拂尘都有些握不稳。 这殿下怎么竟闯些大事出来! 他见帝女闭眼静坐,神情虽是镇静却面色惨白,怕她是承受不住,几步上前,正要伸手按向其肩上,探查她体内的情况时,封谌恰巧睁开眼。 仙医被她凌厉的目光看得手一抖,见她醒来,就将手收回。 怪哉,这殿下怎么看着有仙帝那不怒自威的样了! 人醒了,那便不需要探灵府。于是把视线投向流血最多的位置,见她左臂干干净净,右臂被血浸湿了衣服,已经心中有数。 “殿下,老夫大概知晓是怎么回事。您这状况,跟那些遇了险境需拼死一搏的人有些像,都是因为调动体内全部灵力一击后身体受损,造成出血,只是外伤,问题不大。倒是此事对您有些好处。” 这仙医升至金仙后便凭着一身医治的本事闻名,连仙品大会都还没参加,直接被招入众仙殿,此后便一直在众仙殿住下,为这仙云浮居的各路仙人医治。 众仙殿,是仙帝设立的一座十层连十层的建筑,左楼的第一层便是浮于地面之上的众仙录,记载着位列的仙官及各仙君仙尊的名号,而二层以上则是众仙殿内未能拥有仙府的仙官们所居住的地方。 所谓的连十层即是这众仙殿有两个相连的十层楼,由云梯互相连接,右侧的十楼便是各仙官所做事的地方。 而仙帝仙后所居的宫殿称为仙宫,便浮于众仙殿之上,若有什么大事商议或者迎仙会等,便是在此处。 所有仙府是以众仙殿为中心,八面环绕向外扩散,近则三四里,远则数百里等等,均是些福地。只是不同的仙府品阶也不同,外表内力也都不同。有已经入住的,也有未入住的,还有未清理出来的,也有福地选好但仙官还没来得及修建的。 仙宫、众仙殿和仙府,皆浮于仙界众城池之上,云雾环绕,仿佛自成一界,令人震撼,被仙界众人称之为仙云浮居,也是仙界所有人向往和敬仰的地方。 他到底是老仙医了,同帝女说话时不像仙君仙尊那般指指点点,也不像其他仙官那样唯唯诺诺。 仙医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欣慰:“殿下您从出生来便没遇到过什么困境,这仙界的人更甚至仙尊他们,哪一个没经历过险境,现在或许有些仙君仙尊还求着这般险境来,就是求更多的机缘更多的感悟。您的身体一直太过安逸,反倒不利于您修炼,现在倒是好了,说不定您的灵力还会更精炼些。” 封谌淡淡地“嗯”了一声。 此人说的不错。 先前紫级天雷将这具身体劈得浑身是伤,在体内留下了难以消除的隐患。 拼尽全力一击,将体内一切挥空,甚至让灵府近乎破损后,封谌便发现天雷留下的隐患竟是解决了,反而把其残留的力量炼为了己用。 此刻正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凝聚成型,修复灵府。 这具体身体此前不过是刚刚玄仙境界,现如今离晋升为金仙只有一步之遥。 他心中冷笑。 倒是好运。 仙医又将灵力环绕于她受损的手臂上,暖意袭来后便是酥麻的痒意,紧接着便是传来一阵似是筋骨复原,经脉重塑般剧痛。 封谌眉间紧了紧。 片刻后,仙医收回灵力,暗暗称奇道,这殿下什么时候能这么忍痛了?瞧瞧她这面无血色的样子,居然都还没叫出声?倒是好事,都玄仙的人了怎么能一点伤痛都不能忍。就是叫他提前准备的止痛汤给省了。 “殿下,老夫已将您手臂外伤修复好,倒是没什么事了,只是内里还需静养几日,待会儿可叫人去我那拿熬好的灵丹。老夫还有事要办,便先走了。” 仙医说完,朝她行了一礼,带着医童离开。 一旁的芙荌这才上前说道:“殿下,您的衣袍都被血染红了,奴婢带您去换身衣裳。” 封谌自然也不穿脏衣,低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只是主院已坍塌,两人只能去了别院一间屋子,临到门槛了,他终于想起不对,神色猛地一变。 芙荌进去后,把取来的新衣放在一旁,就见她站在原地不动,疑惑道:“殿下?” 封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身血衣,终究是要换的。 他沉着脸,缓缓地踏进去。 芙荌有些难以理解为何殿下脸上会出现赴死的表情——应当是她看错了。 许是这别院简陋了下叫殿下不高兴了,等过些日子还是叫人再来重新修缮一下吧。 她将屋门关上,伸手就要去脱下帝女的外袍,却碰了个空。 “你出去。”封谌脸色难看道,“我自己来。” “是。”芙荌虽有困惑,但她向来是不会多问的,这就退了出去,留她一人在屋内。 室内寂静了片刻,才传来窸窣声。 封谌黑着脸脱下外袍,到此时他动作还算流畅,下一刻,整个人就像被木头卡了的转轮一样,动作卡顿,触及亵衣时不小心碰到肩膀,一下僵在原地。 半晌,他手指动了动,勾掉了细带。 此时染血的衣物才彻底褪去。 封谌有些许的烦躁,面上都显得狰狞。 他……堂堂魔尊何时会陷入这样的窘境! 再传来窸窣声时,是某人闭着眼睛凭着印象穿上新衣。 只是闭目时,其他的感官异常的敏锐,再加上不熟练的缘故,几次穿错,细嫩的肌肤屡屡碰到,本是他现下的身体,却让人莫名手指一颤。 待穿好一件时,他虽是冷着一张脸,但脸颊至耳根都滚烫发热,自己却浑然不知。 这之后却没什么难度了,屋内传来一声轻轻地呼气。 封谌正披起外袍时,余光一瞥,视线便落在了左臂上。 那大臂处,正是一个整体呈圆状的蜷起的凤凰样的图案。 封谌眉头一蹙,觉得这图案有点眼熟。 但若真是他见过的,又怎会忘? 这图案,应当只是不经意间看过。 自是帝女的事,与他无关。 芙荌站在屋外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到她们殿下出来,看到人立马迎上去说道:“殿下,您此处系的有些不对,我来帮您重新系下。” 她说罢,没等人回话便主动上手做了。毕竟这事从前她做了无数次,更何况关乎形象,殿下也从不会多说什么。 封谌冷漠地张开双臂,面无表情注视天空。 “好了。”芙荌说完,又从旁呈上一条透着微弱彩光的披帛。 封谌一看便知,这是一件仙器,品阶不低,且跟这具身体有着感应,是这帝女的东西。 算有点用。 芙荌接着就见到披帛顺着感应飞至帝女身上,光芒立刻敛去,化作与其身上服饰差不多颜色的看着普普通通的长带子系到腰间。 芙荌怔了怔。 殿下还真是不一样了,好好的披帛不带,还要变得这样普通当个腰带。 “我欲前往魔界一事,可传出去了?” 封谌随意一问。 芙荌:“已传出去了。只是传至魔界,最快也要半日。” 封谌不意外。 不知道那帝女是否聪明,听到消息后知道叫魔界之人为“帝女”放行,否则他如今这身份一旦走出不御门,魔界定要来寻不少麻烦。 他不怕麻烦,却不想在这等事上浪费时间。 不然,一个帝女要见到“他”,应当要废不少功夫。 倘若对方不懂。 封谌微微眯起眼睛。 那真当是愚不可及,又或是……内心有鬼。 “魔修现下在何处闹事?” “在离魔界最近的不御门外。” 封谌脚尖调转方向。 芙荌看她要走的路线就知道是要去那里,一时没控制住,音量拔高道:“殿下!您要去魔界的事,还未告知仙帝!护、护天卫如今也只召集了十名啊!” “够了。” 这语气相当无所谓。 • 落云城的不御门外,几百号魔修守候,如同疯狗一样使出各种手段撞击那上古神迹,硬是叫那无形的屏障时不时“砰”的一下显出浅浅凹印,又恢复原状,紧跟着又是“砰”的一声。 百人一轮撞,这声响加起来就显得有些震耳欲聋了。 “那仙帝之女呢!叫她出来!” “怎么?这都过了几日了,总不能她还昏迷着吧!竟是这般废物吗!” “哎哟你看看你们这些仙界之人,在这不御门里缩着真是不害臊啊,你看看我们魔界有这等东西吗?” “快叫那帝女出来!让爷爷我拿下她的人头去见我们尊主!” “你瞪什么瞪!瞧瞧你们护天卫,在这门口看守着真当站得住啊,我们这都在外叫嚣了半个时辰了也没见你们出来一步,是真护呢还是真怂怕了啊!你有本事瞪你有本事出来啊!跟你老子打一架!” “哟,路过那小仙子有几分姿色,就是想了想好像比不上你们帝女,前些日那一见啊真是他娘的叫人忘不掉,我这几日做梦都梦得到你们帝女哈哈哈哈哈!” …… 不御门外魔修各种话都说出来,不御门内落云城的护天卫各个不动如山,只是暗暗磨牙。 他们不是不能出去打一架把人赶出去,只是这一出去,无异于是加重了仙魔两界的矛盾,更甚者可能会引发两界的战火,怕要即刻开战。事关重大,他们此时只能忍耐。 现在的仙魔妖冥四界不似几百年前,已经平和许久,因种种缘由,如今有仙帝为首,其余四界掌管者无人能称帝,皆只能称魔主、妖主、冥主,平日里无论有什么往来和纷争,只要不是几界之间的战争,四界掌管者都互不干扰,唯有事关大事才会听从仙帝的指示。 只是这魔界不知从何时起出了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魔尊,也不知他是从什么时候收服的人手,更是不知道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竟是突然之间开始打破了这等和平! 他们针对仙界的人展开了攻击和杀戮,搞得仙界之人都开始小心魔界,这些魔修偶尔遇到挑事的其他两界之人,也是直接杀了回去,只是他们最大的恶意还是冲着仙界而来,没听说过会主动招惹另外两界,仿佛又回到几百年前仙魔对立的日子。 就算是几百年前对立,魔界也不会见到仙界立马就杀啊! 这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先前帝女扔下战书愿为仙界解决这祸患,这倒好,反倒将祸患直接引上身,直接将双方还未挑明的战火掀至了明面! 这帝女当真是—— “帝女来了?!” 远处响起一阵惊呼声,是落云城内的人。 一声响起越来越多的人惊讶叫喊道:“真是帝女殿下?” 也有人低声道:“她怎么来了?她又来干嘛?还嫌她惹出的事不够多?” “就是……仗着自己是帝女,给我们惹了多少麻烦,我现在出去还得从别的城出,遇到魔修我还要绕着走。” “我连玄仙都不是,更不会养什么灵植灵物啊,可我也要生存啊,什么上好的玉石灵石药材宝物也在外界,总要出去弄点东西拿来卖啊!我看她就是个祸害!” 落云城的护天卫扭头看去,往日那帝女出行必定要八抬大轿,轿子还要由上等灵石打造、雕刻栩栩如生、阵法金光流转的那种,千人护送,极尽奢侈…… 呃,她人呢? 护天卫们找了半晌,才顺着让开的人群找到了十位护天卫护送的帝女,慢慢踏着步子而来。 啊……今日殿下改风格了? 只隔着一道屏障,不御门外的魔修不知他们心中惊讶,见到人后,看到那张脸当即眼睛一亮,接二连三的吹着口哨,大喊道:“帝女!看你爷爷这来!” 帝女看过来了。 那个眼神,一下子叫那魔修噤声,立在原地。 她好似步步生莲般走来,那身段,那细腰,那脸庞,叫魔修咽了口唾沫。 临到跟前时,魔修已经忘了先前那畏惧感,盯着这张冷酷的脸叫道:“小仙子怎么这般不高兴,你放心,你爷爷我定叫你死前享受回什么叫睡得舒舒服服!跟着爷,伺候得心情好了说不准还让你多活几日!” 此人当众羞辱他们帝女,护天卫就要发作,只见帝女上前一步,腰间挂着的仙君通行手令亮了一下,她一点没被阻拦的就这么走出去了。 不好! 这外面魔修可是吃人不眨眼的—— “咻”的一声轻响。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道快成残影的带子却似锋利的剑刃般,直接将那魔修的头颅削了下来! 十位护天卫惊呆在原地。 芙荌也惊了。 身后落云城的人也惊了。 众魔修也呆了。 呆过之后就是震怒,此女竟敢直接杀他们的人! 怎么回事?仙界不是怕事的吗!这帝女不是也向来没什么手段的吗?! 众魔修正要出手,帝女抬了抬眼,眼眸看向一处,轻飘飘地来了句:“夺枭,处理干净。” 被点中那名魔修习惯性道:“是!” 众魔修齐刷刷看向他,带着探究的目光,夺枭也发现不对。 他处理什么呀他,这帝女以为她谁啊! “此人不是你们城中之人。” “什么城不城……”夺枭忽然愣住,他来的路上觉得带的人少,确实也半路花钱找了些别的魔修来凑热闹凑人头,显得壮大些。 来的时候也都说好了,这些人他们想杀想惹仙界的人随意,借着他们魔尊名头也没事,借着他们这波人抢点人头抢些法宝也没事,就是生死自负。 他们魔界自上任魔主身亡后,已近几十年里没有新的魔主,也是不知为何无人通过定魔碑试炼。 凡是魔尊之位的,都各自占领一片土地,各自建城,自然也有不是他们城的,也有不愿待在城内的魔修。 只是…… “你怎么知道的?”夺枭瞪着眼问。 “呵。” 自是他的城里不收这般作呕的人。 封谌冷不丁笑了一下,语气凉凉道:“你们魔尊说的。” 这笑容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惊悚了。 众魔修震惊且相当不信地望着她。 夺枭当场道:“你放屁!”说罢提刀出手。 刀如光影,护天卫大骇! 帝女后退一步,就这么又退回到不御门内。 “砰!”那闪着红光的刀法就这样重重地撞到了屏障上。 封谌眼里露出一丝嫌弃,转身就走。 “你慢着!你走什么!你刚才还那么嚣张,你别跑啊!” 走了没两步,封谌来到边上的一处茶亭。 芙荌和十位护天卫只得跟上她,见她坐下还有些困惑不已。 “殿下,您不去魔界了吗?” 封谌倒了杯茶,漠然道:“不急。” 魔界若真会派人来,到此处最快也要半日。 当然不急。 但是不御门外的魔修急了。 这仙帝之女怎敢公然传他们尊主谣言!简直胡说八道! 第7章 魔尊和帝女沉默无言地对视…… 封谌坐的位置,正是落云城城门边的一处茶亭,与不御门外的魔修不到十丈的距离。 他在这悠闲地喝茶,不御门外的魔修看得一清二楚,当即又开始在门外叫嚣起来,大有一种势必要将人叫出来的意思。 然而他们再怎么激,里面的人却是视若无睹,像根本没听见一样,神色不变,头都没回一下。 负责守门的护天卫瞧了一会儿,见他们帝女没有再出城的意思,稍稍安下了点心,现在出去可不比刚才,外面不少魔修被她嚣张的态度激怒,这会儿出去可能还真没有能给她反应的时间。 他们眼神偏了点,看向那不御门外倒下在血泊中的人,啧啧两声以示感叹。 这帝女,经历一场重创回来,性子似乎比以前更狠了一下。 以前的帝女他们可都是记得她向来不喜欢又或者说是不太会用什么攻击手段,身为帝女修炼和修习法术都不上心,至今也还未能承担起帝女的职责,分担仙帝的辛苦,也从不为保护仙界保护五界思考过。 且行事作风娇蛮无理,一个不高兴欺压下人那都是常见的,就连仙云浮居中的仙人,仙君以上那等人物她都能呛上几分,仙帝仙后在她身上准备的东西不得不全都换为防御的法宝。 他们面上碍于仙帝和帝女之位不得不对她恭敬,心里却向来不臣服于她,更谈不上喜欢。 而如今,当这样的人将她的一身嚣张转头对向外人时…… 护天卫不得不承认,看那群魔修跳脚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爽的。 不御门外的魔修分为两拨人。 一拨人就是夺枭花钱雇来撑场面,那些魔修也借着这个机会想着来仙界这里随便逮到人抢些宝物顺便杀几个爽快爽快;另一拨人就是夺枭他们自己人。 在看到那帝女转身淡然坐下之后,夺枭隔着前面一排叫嚣的魔修,自己却是安静下来,皱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眼地上死去的魔修,叫来一人真当将他处理干净了。 一来,一直放在这,闻着血腥味容易激起他们的杀戮欲望,手都有些发痒;二来,放这不管实在有碍观瞻,没看里面那些来往的仙界之人都要瞟上几眼,时不时还低头小声说几句,倒显得好像他们落了下风似的。 大抵是看到他站在那不出声,随着他来的几队魔修,也就是封谌建立的无念城内的那批人也跟着安静下来。 两拨魔修的队伍分的很明显,有魔修见状在一旁说道:“左护法,那帝女这个样子好像是真打算在里面坐着不出来了,还是故意坐在那让我们看着拿她没办法。” 夺枭顶着古铜色的皮肤,看着健硕的身材让他显得有几分敦厚样,就算轮廓深邃也救不了他的气质,然而他杀人不眨眼的样跟他的气质也是究极相反的。 此刻他冷静下来思考时,沉着脸的模样也叫旁人不好再打扰他。 他抬手,招来了自己的一位下属。 夺枭沉吟片刻道:“你说……仙界的人,知道我叫什么吗?” 下属:“啊?” 他认真想了下,还真有些不确定。 “应当是不知道的。”下属说,“咱们行动时,要么落在我们手上的也没气回去,要么侥幸逃脱能回去的,我们也没说打起来时还要自报家门啊。” 他印象里应当是没有的。 夺枭:“我记得你有一次在客栈,对着一个不长眼的小仙,隔着几桌人指着我对人家说‘你知道这是无念城左护法吗,还敢在这放肆!’,又因对方长得漂亮便放了一马。” 那日他们是深夜找个客栈落脚歇息,自己也累了,懒得动手,便放人走了。 “呃……”下属想起来了,当即惶恐道,“是、是的,但属下也只说了您是左护法!” 确实是这样。 细细想来,拢共也就那么一两次说了左护法,其他时候谁打架还要先报名字? 夺枭的表情渐渐不对起来:“那她又是从哪知道我叫什么的?” 还叫得那样熟练。 下属:“呃,许是她先前有派人来魔界打探消息?” 夺枭目光一凝,扭头看向他道:“那她又是如何知道,方才那人不是我们无念城的人。” 还说得那般笃定! 就算是提前打探过消息知道他们的身份,却总不会将整个城内那成千上万的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了,魔界中凡是选择入了某座城的人,都会拥有一座标志着城内人的令牌。 不然各个城池的人,也会分不清哪个是自己人,也是看令牌来认人。 但他们今日这般来故意惹事,身上可都没挂上身份令牌! 下属答不上来。 这一件件事情分析下来,似乎那最不可能的理由反倒成了最有可能的。 ——难道真是他们尊主说得?! 就算如此,她一个帝女怎么能在没有旁人辅助的情况下,就把他们两拨人分得这么清,简直匪夷所思。 “你说。”夺枭拧巴着脸说,“尊主到底是何时跟这帝女有过交集的?” 总不能是那日被雷劈了的时候他们还交流这些。 那只能是那日交战之前他们就有接触过,还将无念城的事情说得异常详细,还将他的名字都说出来了! 他这么个随时随地跟在尊主身边的左护法都不知道此事,着实令人伤心。 下属惊讶道:“左护法,你真信那帝女说得话?!” 这事情怎么想都想不通啊! 夺枭:“信……也不全信。” 这事是真的难以置信,无论如何都很难说服自己,却又总觉得有几分道理。 “或许,那帝女还有什么别的手段得来的消息。” 还是一个隐藏了许久,连仙界都不知道的手段。 这帝女,当真是跟他们探查到的消息一点也不一样,此女心思颇深矣!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他们赶到这不御门外时,就已经有些晚了,本是想趁着闲暇时闹上一两个时辰叫仙界等人更紧张害怕起来就行,如今却是……没法就这么直接回去了。 “等!”夺枭盯着里面那窈窕的背影,咬牙道,“她既在里面坐,我们便在外面等,看她要坐到几时!” “记住,若是她出来,便活捉,若是她这般就回去了……那便下次再说!回去向尊主禀报此事即可。” “是!” 隔着一道不御门,几队魔修就跟里头的人耗起来了。 时间长了,连花钱雇来的魔修都懒得喊。 “里面落云城的人都跟个鹌鹑似的,当真没意思。还以为这次来能趁机杀个痛快唉。” 这群人嫌浪费时间便都撤了,一下就少了一半魔修。 茶亭里挂起了灯笼,照亮着周围几丈内的街道。 仙界的夜里虽不像人界规定了几时就要熄灯,几时就要关店,但过了子时,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 芙荌给十名护天卫都倒了盏茶,而后在封谌的默许下,又请他们在茶亭里坐下休息片刻。 就算他们如今都不是凡身,站得时间过长那还是有点难受的。 “殿下,您打算何时回去?”芙荌低声问道,“仙府那边已叫人暂时整理出了一处新院子。” 封谌:“不急。” 说罢便没有第二句。 几人只得跟着她再等着。 这一等,便是等到了丑时。 守城的护天卫都换了一批人,来时那批人大约听说些什么,用一种很惊奇的目光扫过他们。 这殿下真能乃神人也,一坐坐那么久,谁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丑时之后,封谌漫不经心起身,掸了掸衣袖。 他终于动身,十名护天卫和芙荌这才松了口气。 这是要回去了吧。 “走吧。” 众人便跟着她走,这一走,又愣了下。 “殿下,这方向不对啊。” 没人回应他们。 护天卫对视一眼,看着芙荌也跟上去后,只得大步追上去。 下一刻,封谌一脚出了不御门。 守城护天卫惊了一下。 众魔修愣怔一瞬,反应过来后,猛地起身:“你——” “放云舟。” 封谌视线落在夺枭身上:“回无念城。” 这一句话直接打断了众魔修的所有思绪。 怎么这语气跟说要回家一样随意?! 夺枭看着帝女那冷峻的神情,嘴角都仿佛带着威严的模样,深深感觉到一丝诡异。 而他的手竟然不听使唤的,脑子都没转过来,云舟已经被他从乾坤袋中扔出来了! 护天卫大惊,连敬称都忘了:“殿下,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仙魔两方震惊的目光中,封谌已经踏上了云舟。 月色之下,她衣摆被冷风掀至一个弧度飘摇,高高在上的俯视,漠然的眼神和略有不耐的蹙眉,狠狠地撞击每个人的心脏,让人不自觉地膝盖一软。 夺枭都觉得自己有些幻视了。 这副模样真是跟他们尊主有些想象。 这踏了他们的云舟,去了魔界,她怎么会这般随意的?仿佛笃定他们不敢出手一样。 夺枭还真是犹豫了下,便挥手道:“走!” 众魔修面面相觑,而后一声不吭地走上云舟。 这场面乍一看过去实在诡异,好像帝女是他们的领头一样。 护天卫心里直嘀咕,见状立马踏上云舟护在封谌周边,芙荌也只得提起裙摆跟上去。 云舟立刻启动,在一众落云城护天卫惊愕的目光中,帝女乘着魔界的云舟走了。 此事……此事还是得禀报仙帝! 但是仙帝仙后这两日还在观世台闭关不出,无人能见到他们,就连帝女也是不得打扰,这可如何是好。 • 夺枭他们虽说是让帝女他们上了云舟,也没再把他们一个个捆起来或者抓起来,却也不允许他们进入一二层,只让他们在云舟外的甲板上,吹着凉风。 “左护法,这、他们这些护天卫和那侍女怎么办?” 夺枭揉了揉眉心说:“不管,放着,回了无念城再说。” 到时候自有他们尊主做定夺。 下属:“那我们……真让他们待在外面?” 他这么问,自是有担忧的。 不是担忧帝女等人会趁此逃离或是做什么,毕竟这云舟上都是魔修她能干什么? 而是担忧那帝女会受重伤。 他们此次没有上报,私自离开无念城,本身就只是想着趁尊主这几日并未命令什么出来一趟,在晚上之前回去,第二天上午到了就行,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这会儿回去的时间比他们预计的要晚许多,赶回去自然得全速前进,好在为了以防万一几乎把半个库存的灵石都带了。 云舟也分不同的品阶。 他们这艘自然是绝品,全力投入灵石,这速度是肉眼看不清的状态,这天上的风和妖兽等……自然也成了杀人的利器,甚至比一般的法术和刀剑更骇人,几乎是眨眼便能将人变成碎渣。 “看他们有什么手段。” 夺枭说:“十名护天卫,总不至于护不住一个帝女。” 他们也是难得这般安安静静的跟仙界之人相处,此前就听说过这帝女的传言,一个玄仙境界的人,比不上他们这批队伍里的所有魔修,自是没人在意。 话音刚落,就见底下的帝女不知使了什么法宝,看着身子微微动了一下,跟前骤然出现一面巨大的……布?又不像布。 只是那东西外表看着普普通通的全是白色,也没显示有什么刻下的阵法,竟是直接在他们十二人面前防御住了。 居然是一个玄仙的帝女护住了护天卫和那侍女?! 别说他们上面这般惊讶,下面护天卫等人也是吃惊,甚至觉得有点尴尬,脸颊燥热道:“殿下,您将这……” 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何物,以前也从未见帝女用过,更是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您还是收起来吧,我等十人合力撑起的防护屏障是完全能够防得住的。” 封谌看了眼芙荌,声线平稳:“可带了床榻?” 芙荌立刻从乾坤袋中拿出来放在她身后,还放置了一张厚毯子。 众人就见着帝女在躺在了榻上,双手随意地搭着,闭上了眼。 那姿态,那气质,怎么看都有种上位者的肆意。 ……当真是令人敬佩。 众魔修在上面看着只觉得差点吐了口血。 • 不知过了多久。 天色蒙蒙亮,温度也不似夜间那般阴冷。 夺枭正打坐时,忽然有下属在外面大声叫道:“左护法,前方来了一云舟。” 来了便来了,一个云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还是我们城的!” 夺枭刷的一下睁眼。 众魔修也听到了,纷纷探出头往前方去看,那不远处确实是一艘刻着他们无念城标识的云舟,还是顶级绝品的。城内能有权驱使这等云舟的人简直屈指可数。 “这……是哪位大人出来了?” 难不成城里出什么事了? 没过一会儿,那云舟就停在他们前方。 夺枭等人自然也不会再前进,正要出来询问是出了什么事时,里头跑出来一个魔修,像是见到了什么东西神色惊恐,匆忙飞跃到他们的云舟上,跑起步来。 看来真是什么要事! 夺枭赶紧出去迎上去,就听见对方撕心裂肺地来了句:“帝女殿下——!!” 夺枭定在原地:“???” 此人叛变了? “您没事吧殿下!”那魔修凑到她身边,在护天卫都惊悚的目光中,见她闭目养神,不由得轻下声音来问道,“帝女殿下,我们尊主叫我等来迎接你。” 封谌慢慢睁开眼,语气带了几分兴趣道:“哦?” “是的是的!”魔修连连点头,而后又说,“定是左护法没收到消息,不知您和尊主之间的关系,才叫您在这云舟外面受了委屈,是我等来迟了!” 他说着朝身后挥挥手,隔壁那云舟上的人当即搬下来无数糕点和果子。 紧接着又来一队人都端着漂亮的箱子位列整齐后打开,“刷”一下无数珍宝刺目的光芒差点亮瞎了众人的眼,一副供帝女挑选的模样。 最后一队下来更是夸张地抬了轿子过来。 这架势,可以说是恭迎尊主回城差不多了。 夺枭结巴道:“这、这过分了吧?” 这可是帝女啊! 那魔修身挂右护法劫刹的令牌,是劫刹身边的亲信,用一种“你懂什么”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他上前一步在夺枭耳边轻声说:“左护法,回去后,劝您还是自去请罚吧。” 夺枭:“……?” 魔修恶鬼般低语道:“这帝女,是尊主当众亲口点名要好生迎回来的人。” 说完,他怜惜般地拍了拍夺枭的肩膀。 夺枭:“……” 这什么时候的事?! 左护法内伤了。 封谌坐上轿子,双腿自然张开,身子往后一靠,右手托着下巴,神色自然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在外人看来,整一个就是嚣张二字。 那魔修的目光在她岔开的腿扫了一眼,很快挪开,心说,原来尊主是喜欢这一款的? 他作为右护法的亲信,此时又知道了一个尊主的秘密,心中痛苦,因为此事……他没人能分享。 云舟启程之后,一下就将夺枭这一艘人抛在了脑后。 这艘云舟只能灰溜溜且摸不着头脑的跟上。 一驶入魔界,整个天色便暗了下来,周遭灰蒙蒙的一片,带着令人压抑的气息。 退后几步,便是透亮的云层,前进几步,就是这灰暗的天空。 仿佛连老天都提醒着他们这群魔,就该生活在这阴暗中一样。时间长了,魔界都习惯了。 十名护天卫中大部分都较为年轻,不曾来过魔界,看到这异象暗暗惊呼。 很快,他们停到一处刻着无念城三个字的石碑前,前方便是一座城门,见到他们立刻清出一条道,叫行人让开,迎他们进来。 只是这城内始终安静得很。 护天卫有些奇怪,随着抬着帝女的轿子一同下去时,就见到前方那黑压压一众魔,以及,最前面站着的那位魔尊。 这诡异的安静似乎就是因这帮人而起。 护天卫下意识手握武器。 轿子落下,帝女却像是丝毫不被眼前景象影响,面色如常地下来。 魔修也不知道此时该不该说话,又该怎么说话,或者要不要高喊一声恭迎帝女……还是算了,过于夸张。 他们尊主就算对她有些喜欢,也不会允许有闹声挑战他的神经。 帝女下来后站在原地,嘴角微微勾起。 这笑容看不出几分高兴的样子,倒是有些让人透心凉。 众人正疑惑着,就见魔尊抬脚上前几步。 “???!” 竟是他们尊主先主动上前?这帝女何德何能?! 魔尊和帝女沉默无言地对视。 半晌,谢微宁语气复杂道:“来了。” 她从来没在她身上见到这样叫人有压力的气势。 封谌皮笑肉不笑:“嗯。” 他从来没在他身上见到这般眼神松懈没有威严的样子。 谢微宁眼皮不自觉跳了跳,侧身示意道:“随我来?” 语气暗戳戳带着点请示的意味。 封谌抬了抬下颚,冷声道:“走吧。” 围观众人张大了嘴巴。 第8章 “你不是帝女。”…… 谢微宁知道,她和这位魔尊之间,终于见上面肯定有不少事情要谈。 这身体互换的事那可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 于是她准备将人带到“魔尊”的住处,这一路也不需要她多说什么,身后那个人绝对是比她要熟悉的。 两人一路无言,一前一后地跨过门槛。 谢微宁脚步顿住,转过身。 在他们身后,一众魔修和十名护天卫再加上芙荌,都隔着几步路跟着,见她转身后,护天卫等人脸色都有一瞬间的紧张,下意识手指覆在武器上。 这很正常,就算这魔尊看上去对他们、对殿下都没什么攻击性的样子,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得什么。 魔界之人向来都是心思难以捉摸的,有时候说着说着都不知道哪句话踩中了对方的脚,一下子就能拔剑出手。 更何况这魔尊不知道前前后后杀了多少人,帝女殿下小时候受宠长大,这如今性子怕是也回不去了,就算如此他们殿下也是这般娇弱不堪一击的人,又怎么能逃得过魔尊的蓄谋。 众护天卫似乎忘了先前在不御门外帝女那快准狠的出手,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下一瞬,就见魔尊把大门关上,将他们所有人隔在了一门之外。 “……!!” 护天卫当即动怒,正要出言时,那门又从里面打开,那魔尊神情平淡仿佛在挑衅他们似的,还说了句:“你们在外等候。” “所有人,不得靠近半步。” 护天卫和芙荌大惊,透着缝,看到了后面的帝女面色如常,似是注意到他们的目光,朝着他们微微点了下头。 这门才重重关上。 护天卫:“……” 这下回去后该如何跟仙帝仙后禀报? 这帝女真是行事越来越过分了。 • 门内。 谢微宁自觉做事妥当,心满意足地关上门。 毕竟他们要谈的事,非同寻常,可不能让外人听到。 她一回过身,就看到顶着她身体的魔尊随手落下一道隔音结界,蹙着眉,用一种很蔑视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在看白痴一样。 ……感觉被鄙视了呢。 此时在她眼里这道无形的结界异常的清晰可辨,且这结界一落下,外面的声音消失了般,静得连呼吸都挺得见,这实在很难不知道是隔音结界。 万事俱备,是时候该开始谈了。 谢微宁朝着对方友好地笑了一下。 封谌看到自己这张脸露出这样傻的笑容,心神狠狠地动荡了一番,而后闭上了眼,努力冷静平复。 谢微宁有些不解,正犹豫着要不要先自我介绍时,封谌再度睁眼,语气相当冷漠:“说吧,你背后那人是谁?” 谢微宁:“?” 她背后有人吗?莫不是鬼? 毕竟这是个仙侠世界,谢微宁还真就回头看了一眼。 “……” 封谌青筋一跳,忍无可忍。 空气中传来轻微的灵力波动。 谢微宁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一紧,几乎是这具身体的条件反射领着她迅速后退一步。 待看清楚状况时,她瞪大眼,似有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怎么回事?这魔尊怎么莫名其妙就出手! 封谌意识到自己一手抓了个空,脸色慢慢地沉下来。 对于他来说,这种事情在过去从不会发生,如今换了个身体……真叫人心理上难以习惯。 这短短几个呼吸间。 他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 谢微宁瞧着瞧着,又不知是身体的哪一处感知到了什么,大脑传来来危险的消息,她盯着对方的神情,下一刻,拔腿就跑! 封谌第二次出手失败,眼神一凝,腰间的白色缎带立刻飞出。 谢微宁再次感觉身体带动大脑告诉她危险,双腿不知怎么地,跑着跑着就好像感觉到一股力量传来。 几乎是眼睛一闭一睁,她整个人就远了几丈,因着速度过快,视野内景象变成残影,却在她眼中依然能清晰可辨各种细节,好似不受影响。 谢微宁:……咦。 她从中尝到了点甜头,边跑边回味着那股力量自哪里而来。 封谌见她跑起来,脚下当即运起步法追上。 然而他追得越快,谢微宁就能自发性再跑得更快些。 若是外人在,也只能看到这院内中一黑一白的两道残影,如同猫捉老鼠般一追一逃。 这两人跑动之时,话都不吭一声。 一个见对方跑得快不是心虚是什么,当即紧紧追上。一个见后面追得快仿佛要杀人般便跑得更快,她不怕死但是怕疼啊! 一来二去耗了许久。 帝女身体的境界到底比魔尊低上许多,没过多久,封谌就感觉到体内仅有的灵力在迅速消失,他这具身体本就还未恢复完全,如今更是经不起耗。 他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谢微宁——!你有什么好跑的!” 谢微宁头也不回:“那你追什么?不就是想对我痛下杀手吗!” “……” 诚然,见到她的那一刻,他恨不得杀了对方。 但杀之前,他要抓她逼出实情。 只是现在身体调换,两人差距甚大,从他屡次失手封谌就看出来,在这谢微宁身体里就别想抓到她。 他心知这事无解。 于是帝女脚步一顿,站定在原地,目光阴冷地盯着对面的人。 如果眼神能杀人,此时占据魔尊身体的谢微宁约莫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谢微宁见他不追了,迟疑地停下来。 “不追了?”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封谌冷下脸说道:“你我心知肚明。以你谢微宁一人的能力,绝对做不成神魂互换一事。我都已站到你面前,你身后那人还不出来吗?” 谢微宁一怔,总算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了,当下就说:“什么身后那人?你觉得这事是我蓄意图谋?” 封谌眉头一紧。 他隐隐有丝不妙的预感。 谢微宁:“我怎会图谋这等事!要真是我,仙界知道帝女身体里变成了魔尊,不早就里应外合将魔界拿下,再将你关进地牢了吗?” 封谌就是因为仙界一直没反应,才觉得这事不是她一人所干,许是她背后那人还另有打算。 他上下打量对方,这具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体,从小见到大的脸,此时正用一种有点委屈又很真诚的目光望着他。 院内沉默半晌后。 封谌语气忍耐道:“你闭上眼。” 谢微宁:“啊?为什么?” 封谌:“……眼神令人反胃。” 他被自己的脸恶心到了。 “……” 谢微宁没闭眼,脾气很好道:“那你信我了?” 因这眼神,封谌勉强点了点头。 谢微宁神情立马变了:“我还要问你,是不是你干得?想跟本帝女互换身体!你是不是觊觎很久了!” “若是我所做,仙界如今早已被灭。”他冷笑说,“至于你?就算顶着我的身体,我也定会除掉。” 谢微宁:……好狠一人,连自己的身体都杀! 双方诡异地安静了下,谢微宁问道:“所以你……没有换回来的办法?” 封谌:“……” 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谢微宁苦着脸说:“那现在怎么办?” 封谌沉声道:“此事从长计议。你先将我房间的通录仪拿来,我们交换神识。” 这样,就算几天之内没找到换回身体的办法,不得不因身份而远离时,也能交流。 他说完,就见对方在原地踌躇不定。 谢微宁下定决心说:“你通录仪在哪?” 封谌:“……” 他房间内,床头挂着的便是,那般明显,她看不到? 封谌的眼神忽地沉了一下,他不知在想什么,陷入沉默中。 谢微宁等待中,感觉自己脖子上就差悬着一把刀了。 她等着等着,等到对方递过来一块好看的玉佩样的东西。 紧接着,就听他说:“不如你先烙下神识。” 谢微宁看了许久,心虚地问道:“怎么烙?” 封谌突然笑了一声。 旋即整张脸阴下来,声线冰冷:“你不是帝女。” 第9章 魔尊神情崩塌。 谢微宁心头一跳。 这脖子上悬着的一刀到底还是落下来了。 从她在魔尊身上醒来后,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甚至瞒不了多久。能在原著中开头就是魔尊要与仙界和男女主斗争的人,哪会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还有比她更地狱开局的吗? 从穿书而来就面临死前一刻,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再接着一朝遭雷劈下,醒来就到了魔尊身上,都没给她适应帝女身体的时间,她就又穿到了别人身上!什么法术、灵力等等都还没有机会感受一下,什么东西还没学会,周遭的环境就变成了天昏地暗、满是魔气的魔界。 太难了。真是太难了。 她心里想了那么多,现实时间不过才只过了一小会儿。 谢微宁看这魔尊面色虽是阴沉,但也不是暴怒的模样,没有即刻发作,就说明还没到极限还能有救。 谢微宁试图挣扎一下,通录仪么她知道的,书中十几章就有提到过,当时帝女拿着通录仪质问男主风衡仙君为何要灭他的神识。 她知道用途,只是书面到了现实她不知道长什么样罢了。 正准备说些什么理由时,就见魔尊顶着她的脸,语调平缓道:“不识通录仪,不懂如何用神识。” 封谌眼神没什么变化地落在她身上:“你既不是仙界之人,也不是魔界,更不是妖界和冥界。” 凡这四界之人,认识通录仪和用神识都是基本。 他们虽有等阶之分,各界中也均有类似于人界中的凡人,但四界中的凡人也都认识通录仪,且因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无论是受灵气还是魔气妖气等等的影响,就算用神识很艰难,却也能勉强使出指甲大小的一片。 这些人中有部分凭借着从商积攒不少钱财,也能靠钱来买些不错的法宝,用以防身,就是靠着指甲片大小的神识来认主。不至于连这最基础的都不会。 谢微宁微愣。 不等她回答,封谌眼中带了一抹探究,沉声道:“你只能是人界中的凡人。” 连修炼者都不是。 “你是如何到这帝女身上?” 遭遇紫级天雷之后,两人身体互换。 他如今到了帝女身上,只能证明在那日之前她就已经在帝女体内。 谢微宁说:“……实不相瞒。一日我劳作过度咽气后,睁眼醒来便到了帝女身上。什么也没做,更无人从旁相助。” 封谌看了她半晌,忽地笑了一声。 这莫名其妙的一笑,倒是让他整个人气势一变,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在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微宁懵了一瞬。 “你说得不错。” “若是借助外力占据帝女的身体,与夺舍无异,仙帝等人定会发现。唯有天地间自然变化,才叫人无从察觉。” 突然,封谌神情蓦地一变:“不对。你既不懂任何法术,那日交战你又是如何识破本尊?” 谢微宁纳闷道:“什么识破你?你那日不是说一句虚伪就飞出来抓着我脖子。” 这个时候还在狡辩?封谌额间青筋一跳,阴沉着脸说:“若不是你识破幻法盯着本尊说话,本尊也不会立刻出手扣住你。” 更不会遭遇紫雷一击。 双方说完察觉不对,都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谢微宁无奈解释:“那日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我只是随便盯着一处看缓解紧张而已!” 封谌:“……” 谢微宁真诚脸。 事已至此也无别的可能。 封谌见她不像作假,径直越过她,跨入屋内,而后掀开前摆随意地一坐。 “坐下说。” 谢微宁隐约觉得,自发现她不是帝女之后,这魔尊的态度仿佛悄然变了一般。那是一种很细微的变化,难以说清,却能感觉到对方对她不像先前那般紧绷和杀意十足。 她迟疑地走过去,正要坐下时,看了一处,低声提醒道:“……你掀的是裙摆。” 封谌向来波澜不惊略带寒意的脸上,突然一僵。 他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坐下相对。 “现如今,你我二人已在同一条船上。” “在找到换回来的办法之前,”封谌顿了下说,“你,务必当好这个魔尊。” 他语气暗含威胁之意:“不得有半点差错。” 谢微宁在他知道自己身份不是帝女后还没有太多改变,也没先前那么害怕了。说实话,有些时候她都觉得对方跟她印象里那种大魔头反派魔尊不太一样,相对来讲要好说话许多。 她当下正色道:“这是自然。但也请你必定当好帝女,不要招惹太多麻烦。” “你这是,在命令本尊?” 封谌目光冷若冰寒地望向她,“你可知,你现在根本没有谈话的资格。你所有的命脉都捏在本尊手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不是帝女一事?或者我不是魔尊?随便说出去不论是仙界或是魔界哪一个都会要了我的性命。而你就算在帝女身上,只要证明你魔尊的身份,至少还有魔界的追随者帮你。” 谢微宁做了无数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说,“那又如何?我已经活了一世,这第二世不活也可以,我怕痛但我不怕死,我大可以现在就顶着你的身体,去外面随便找一个人,仙界的或者你魔界里的仇人,商量着一击将我弄死就行!” 这话说彻底说出来时,心中反倒有些破罐子摔碎的豁达。 谁又能真的不怕死,但她也做足了建设,反正自己多活了一世,死了便死了吧。 光脚不怕穿鞋的谢微宁说:“你也别想着抓我,刚才你就抓不住我,用你的身体我要是真想跑出去找人你也追不上。你我二人,现在应当是不分地位高低,平起平坐地交谈应对方法,而不是你单方面的命令要求!” 说罢,她大口灌了杯茶,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 封谌抬了抬眼,看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 他当初应下战书,势在必得赢下那一战,自是将那仙帝之女查的清清楚楚,知道对方的秉性。 若是曾经的帝女,那谢微宁绝不敢跟他这样说话。 若是曾经的帝女,在那日交战时更不会以自己的头颅换取身后十万人的性命。 自他成为魔尊起,更是无一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许久,在谢微宁认真的眼眸下,他冷着脸应了一声,算作答应。 谢微宁彻底松了口气。 她赌对了! 他大可以用帝女的身份,同他的两位护法和三位长老证实自己是魔尊,再以帝女之躯攻下仙界都行。但他没有,就说明从某种程度来说,这具魔尊的身体,对他更重要。 封谌冷笑道:“怎么,刚才不是很有底气?” 谢微宁说:“勇于赴死当然可以,但是能这样轻松点也挺好。” 封谌没再理她。 他抿了口茶,看着茶面上倒影里的脸庞,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的自然是谢微宁的真实姓名。 谢微宁怔了怔说:“……谢微宁。” 封谌皱眉:“跟这帝女一模一样?” “是的。”谢微宁犹豫了下说,“长得也一样。身体的每一处都没有差别。” 封谌动作一顿,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而后面不改色:“哦。” 谢微宁问:“请问魔尊你又叫什么?” “……此事你不必知道。” 封谌转而说起:“你与帝女有不解之缘。既已到她身上,天道又对此事不做过多反应,应是承认了你的身份,当你的帝女便是。” 谢微宁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啊……可那帝女……” 封谌知她是凡人,此事堪称天下未闻,难得耐着性子多说几句。 准确来说,自身体换了之后,他一天内说得话已比过去五日内说得还要多。 “大千世界,世间法则自有天道掌控。夺舍之人都要通过天道试炼,方能被允许以原主之躯而活。”封谌说,“如今过了多日,天道还未有反应,已不必多虑。” “天道法则在,那帝女必定在你躯壳之内。” “至于你和帝女又该如何,自是生死各凭本事。” 谢微宁微微错愕。 还能这样。 可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受天道法则吗……等等。 封谌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是神情一肃。 “那日我们经历紫级天雷,醒来后才互换身体。”谢微宁犹豫地说,“这个紫级天雷会不会就是天道冲着我来的?” 细细想来,那日她走出来后感受到的力量也有些不同寻常,几次让她喘不过气,仿佛磐石压过她全身。 “紫级天雷只存于古籍中,从未有人见过。” “那日的力量足以让任何人身亡。可你我却活了下来。” 虽然活下来也出了意外。 封谌眉间紧皱道:“若真是因你而起,那日之后应当还会天降异象。更何况我们身体互换。” 然而异象却没再发生。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谢微宁心底都在颤抖:“可是异象没再发生,难不成,天道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没有问题?!” 法则力量也不排斥她,那帝女现在是真到她身上去了? 离谱! “……必当有别的办法。” 封谌脸色变了一瞬就稳住:“我无念城之前设有藏书阁,这几年来收集无数天下秘闻法术,我进去找古籍,定寻得方法。” “只是,以帝女之躯我不能进入,需你在外望风。我现在教你调用神识,进藏书阁后,若有任何事情立刻用通录仪通知我。” 隔着桌子是不行的,两人换了位置到床上去。 谢微宁学着他双腿盘起,两手摊在膝盖上,顺便问道:“我以魔尊的身份带你进去也不行吗?必须得悄悄来?” 封谌语气微沉:“不可。” “无念城有一条规矩便是永不许仙界入内,帝女被迎入无念城已是极限。”封谌冷漠道,“再多的事便无任何可能。藏书阁乃无念城重地,更加不可。记住,你现在是魔尊,不得做出任何坏我身份的事。” 谢微宁懂了,就是不要崩人设嘛。 封谌教她调用神识,必须得进入她的神府内。 他身体境界已是魔尊,帝女之躯只是玄仙还未跨入金仙境界,只是灵府,与他神府的力量完全不能比。 两人双手触碰的那一刹那,指尖颤了一下。 “别抖。”封谌拧眉将她手指强硬的拽住,而后十指交叉。 谢微宁想说,她没抖,只是和人握一下有什么好抖的,分明抖的是你。 但她没来得及说,整个人感到一阵眩晕,再回过神时就到了一片充满着硝烟和血腥气的荒芜之地。 这是…… 耳边有一道低沉的声音说:“心思所动,唤你神府中的命魂来。” 命魂? “一个长得跟本尊一样的小人。” “命魂在,身灭人亦可活。命魂灭,则人灭。” 随着谢微宁心里念头一动,漫天血雾之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踏出一条分界线而来。 那小人简直是魔尊的缩小版,负手而来,面带严肃冷酷之意也如出一辙,只是缩小的跟她手掌大小,怪可爱的,差点让谢微宁笑出声。 那小人靠近时,见到她,眉头皱得更紧,右手一抬便挥出一柄血色剑影冲她袭去。 “你我神魂互换,命魂感觉不对便会出手。” “神府中,任何事物都由你掌控。此事需你亲手让他臣服,才可完全动用神府。” 封谌只在一旁看着。 无论她想什么样的办法,命魂都不是那般容易屈服,但他不会出手。 下一刻,就见到谢微宁不知想了什么,他的命魂整体缩小成手指大小,正在她指尖中随意揉搓,小手拿着剑挥舞,无法反抗。 随着她愈发饶有兴趣的挤捏,小人一张脸憋红。 她不知,命魂之重要,这无异于当着其本人的面,上下玩弄对方。 还只能看着不能还手。 魔尊神情崩塌。 “谢微宁——!!” 第10章 在万众瞩目中,打开了门…… 谢微宁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声吓了一跳,手指一抖,感觉指尖的小人要落下去,下意识捏住,因着有些猝不及防,捏的时候力道一时没控制住,下手就重了些。 她整个大拇指的指腹都紧紧地按住了小人的身体,那小人顷刻间身体就变得涨红,从头到脚都在红得冒烟一样,目光更是又恨又狠地盯着她。 谢微宁确认小人没失手掉下去后,松了口气,这才扭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怎么了?”她懵懂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这个神府里,看得到小人和谢微宁自己,却见不到那魔尊的身形,只能听到声音。 她视线只是朝着空白的一处虚虚落下,封谌却仿佛整个人都被烫到了一样,手指攥紧隐隐发颤,神色里带了一丝动怒。 魔尊大概第一次体会到尴尬而恼怒,自己也分辨不清情绪。 封谌心里几经建设,继而手指松开,面无表情,语气仿佛冷得能冻人:“你松手。” “啊,为什么?”谢微宁不解地问道。 她是真当不懂。 封谌对着她的目光,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若是在发生这等事之前,他大可以解释命魂的特殊和重要,可如今发生这种事再进行解释,这相当于是亲口告诉对方……玩弄了自己。 这简直荒谬。 他何时遇到过这种事! 自互换身体以来的这两日,大约是某个魔尊这一生中少有的情绪最波动强烈的两日。 仅仅是一个瞬间,魔尊就下定决心,他绝不能说。 “你这样不可能让命魂臣服。” 封谌沉声说:“换个方法。松手。” “……?”谢微宁纳闷说,“不是说要我亲手让命魂臣服才行吗?你怎么现在又开始提示了。” 还有,她也没感觉到这个方法不行啊。 这命魂听起来有多厉害,但看起来就是个小娃娃嘛。 “你有你的办法我有我的办法。”谢微宁说,“我一介凡人,又不擅长打架,只能和气生财了。我打算跟你的命魂好好商量解决问题。万一呢?” 封谌冷眼旁观,冷冷地吐出一句:“那不可能。” 就在这时,小人找准机会,趁她不注意,手中的血影剑光一闪,缩小型的剑影使出的力量完全不输于现实。 然而就在他将要得逞时,谢微宁余光发现红光,回过头来,因为这实在是小得可怜,没把这小剑影当真。 另一只手将他右手抓住,两只手同时用力把小人的双臂扯开,像逗小猫小狗似的双手抓着他晃来晃去,好声好气道:“打个商量啊小命魂,身体互换也不是我想的,等换回来我也管不到你,你先让神府中的力量乖乖听话,这样才你好我好你原主人也好嘛。” 她边说还边掐掐他的脸,又捏又揉,还开始搓。 封谌铁青着脸看着这一切。 简直……不知羞! 魔尊闭上眼,迟缓地吸了口气。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的内心大概已经崩塌得一地碎渣。 距离她喉咙只有不到半个指头距离的剑影,随着命魂一样狠狠地颤了一下。 而后慌张地后退,再缩回到小人的手中。 小人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望着谢微宁,似乎带着点惊恐又有着怒和恨,甚至还有点羞恼之意,从她手中挣扎出来,宛如她是一个虎豹豺狼一样,没有半点迟疑地掉头跑走了。 谢微宁没来得及抓住他。 紧接着,这被血雾弥漫的荒芜之地,为她敞开了一片天。 没有任何阻拦的能望到一切,谢微宁很明显的感受到,这神府之浩大仿佛触不到底,而千里之外的细碎声响或是物件,都在呼吸之间随着她的心意都能感受到。 但这神府却是很空旷很荒凉。 她本以为能看到许多的东西,然而除了荒地、尘土、硝烟和迷雾,就只有一些枯树、山水和头顶的月亮,以及在中心处的一座简陋的木屋,和木屋周围没什么东西的院子。 大抵那院内的枯树下的石桌石椅,就是仅有的休息处。 谢微宁愣了愣,她反应过来后说道:“请魔尊看看,这样是不是就好了?这神府好像已经能听我话了。” 封谌沉默了一下。 谢微宁见他不说话,笑了笑说:“这不是还是挺有可能的吗?” 封谌:“……” 他危险地眯起眼睛,心里开始思考待换回身体时,要再将这命魂重塑一番。 谢微宁问:“那现在怎么调动神识?” 封谌看向她:“不急。” “先去木屋。” 谢微宁便顺着声音的意思来到木屋,等走近了木屋,这才发现这屋子虽然简陋但面积却不小。 她推开院门走进去,木屋自动向她打开大门,一眼望去屋内全是挂着各种玉简的架子,另一侧则是一些书册,再往里就是各种闪瞎双眼的法宝、符咒、灵石等等,它们被规整的分类到各个位置,还有一处放置着各类天材地宝。 不愧是魔尊,富有。 “玉简内记载着我所学的数种法术。” “平日你没事便可进入神府学习。当魔尊,你不可能连一些基础法术都不会。” “书册则是对我无用的功法。” “仙者入金仙,灵府升神府,魔者入魔将,亦是如此。” 他当她是凡人,此刻说起来便多讲了些境界相关。 “仙入玄仙,魔入修罗,便生灵府。” 谢微宁看过小说,怕他当场又科普一堆设定,连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些我知道的!” 仙界之人登入金仙境界亦是等阶后,便要参加仙品大会,而后由名次来担任各种职位,为仙帝也为仙界做事,与上班是一样的道理。 魔界过了修罗,就是魔将,所担得位置和责任也同名字一样,其中却也要互相比试一番,再根据强弱划分,少则领几万兵多则十几万。 只不过魔界没有魔主,各魔尊各自建城将魔界划分,所以现在至魔将境界的人手底下有的魔甚至没到一万的人,几万人都算多的。 封谌定定看向她,眉头微蹙,见她不像说假才作罢。 继而说道:“拥有灵府,便可将其当乾坤袋一用。你可知道?” 谢微宁被他一提起就想起来了,点头道:“知道。” 仙界中等阶划分为仙灵、真仙、玄仙、金仙、上仙、仙君、仙尊、仙帝。 玄仙便能拥有灵府,听起来挺容易,但一般人要想跨过真仙进入玄仙,少则数十年,多则几百年都有可能。 然而放在帝女身上,玄仙这个等阶就有些不够看了。 毕竟帝女从小就身怀天地灵气,还继承了一部分仙帝仙后的天赋,自出生起就是真仙,离跨入玄仙不过一步之遥,然等到她成年了才坎坎进入玄仙,之后便再也没有提升,且一心扑在情爱上,骄纵蛮横,欺压弱小,这叫许多人都瞧不起她。 这么想着,谢微宁就对上了魔尊深沉的目光。 用她的脸露出这样的神情,着实让人吓了一跳。 “……我到帝女身上后,也曾了解一些。”谢微宁解释道。 封谌:“那你为何不取消约战。” 谢微宁:“……来不及了。更何况,取消了约战你会同意吗?” 封谌难得多看她一眼:“确实不会。” 拉回正题。 “神府你已完全使用,一个念头便能调动神识。” 他的声音渐渐削弱,大约是要退出去了。 “心念所动,退出神府。” “别让我等太久。” 封谌冷笑了一声,便彻底从神府中离开。 谢微宁站在原地,抬头望了眼四周,过了会儿才离开。 再睁眼时,两人面对面坐在床上。 封谌拽下床头的通录仪,丢到她怀里。 “试试。” 大约是那小人怕她再出手,她心里想什么,什么东西眨眼就出来,包括这神识只是心里微微一动,便感受到一股力量流过。 通录仪亮起来。 • 外头的护天卫和魔修众人等了许久,这昏暗的天空都变得黑沉了不少。 弯月挂在天上时,里头的人,在万众瞩目中,打开了门。 隔着极远的距离,众人纷纷冲上前。 不待他们多说什么,只见魔尊漠然说道:“给帝女准备一间房。” 众人心下骇然。 护天卫当即道:“不可!不必!我等即刻回——” 帝女打断道:“住西院那间便可。” 护天卫:“帝女!!” 帝女一个眼神扫过来,他们顿时噤声。 她这才叫道:“芙荌。” 芙荌将震惊压在心底,上前道:“奴婢在。” “你随他们先去整理房间。” 大有在这魔界中要住上几晚的意思。 护天卫挤出一句:“帝女,万万不可。此处是魔界,您难道还要住上几日吗?” 这话一说让旁边的魔修不乐意,跳出来道:“你什么意思!我无念城这等地方还容不下你们一个帝女了?!” “够了!” 魔尊一个厉喝下来,魔修当即缩回去。 他眼神又掠过护天卫,让后者不由得心底一颤。 帝女缓缓补充道:“只住两日。” 他来之前就知道,仙帝仙后进入观世台已有五日,最多过两日,他们出关收到消息必定会派人来寻。 他最多只能待两日。 再多,魔尊本人也忍无可忍。 再远处暗中观察的劫刹,挤身上前,来到魔尊身边,附耳低声道:“尊主,晚上可要多准备些什么?” 谢微宁突然脊背发凉,望着封谌看过来的眼神,顶着压力,同样低声道:“不必。” 劫刹:“哦!属下明白。” 原来还没到那一步。倒是不意外。 尊主可能都还没开窍吧。 劫刹又小声说:“属下定会为帝女准备上好的房间。” 谢微宁:“……嗯。” 感觉有点微妙,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劫刹兴冲冲离开。 第11章 “你左右护法打起来了…… 谢微宁跟封谌学会了调动神识,双方互相在对方的通录仪烙下神识后,她又跟着学了段步法。那步法还是她什么都不会的时候,这具身体就能有本能反应,知道口诀和如何动用后,更加事半功倍。 如此一去一来,天色便到了晚上。 发觉夜色已黑时,谢微宁惊道不好,封谌也脸色不对。 这下好了,门外的人不知道要着急成什么样。 两人便暂定先安排帝女的房间,定在离藏书阁较近的西院那边,好让封谌在这两日期间秘密去藏书阁找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什么事今晚等他安顿好了,再用通录仪联系。 魔尊所处的宫殿内侍女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本来领命的那位魔修是找了一位管事安排房间,再叫一队侍从整理。 半路又被劫刹拦下,大意是说那位到底是个帝女,就算不是帝女,一个女子的闺房也怎好叫他们一堆男人帮忙准备。 魔修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就将此事让给劫刹去办。她既是女人,也是右护法,办起事来总比他这么个大老粗要好得多,右护法办事那是一向叫人放心的。 于是这大黑夜的,众人就见到右护法领着她一手带起的暗蛟卫——全是些杀人如麻、不讲风情、心比石硬、刀剑被血染尽的冷酷女魔修,平日里演练时都让一半魔修害怕的人物,竟然换了一身又白又粉的衣裙,酷爱的浓妆都换上亲近可人的妆容,跟个寻常侍女一样端着各式的东西送进西院的主卧去。 “夸张了吧。”夺枭说,“你何至于这样?不过是一个帝女而已。” 虽说也就派了十个人,但他还是觉得有点过了。 “尊主只是将帝女迎了回来,却也没对你我二人吩咐什么。今日两人又在屋里谈了许久,如今还要多留帝女二日。虽说是有些怪了点,但也许这都只是假象。” 左右护法站在高高的屋顶上,夜色中衣摆微微飘摇,显得萧瑟又冷寂。 劫刹翻了个白眼说:“你懂什么。” 夺枭反驳道:“尊主有多厌恶仙界之人,你我从来都很清楚!当初我二人在魔界乞讨流浪,险些被冲出来的魔物吞入腹中,就是尊主将我们救下留在身边。那时我们才十岁,尊主也才十五岁的模样,从那时起到现在,如今这么多年下来,你还能不明白?” 这若是在外面,他们这样年轻就跨入魔帅级别的人物,堪称天才,早就被各方魔尊招揽,甚至能甘愿让出半个城都要来招揽他们,这些年也有不少别的城的人来暗中邀请。 他们一一拒绝,如一座大山一样,稳稳当当地落在无念城,毫不动摇。 尊主虽只掌管一座无念城,在魔界的威名却远不止如此。 之前故意激怒帝女,惹对方扔下战书,他们只要解决她,就能名声响彻四界,彻底将仙魔两界拉开战局,其他那些暗中观察的魔尊也就没得选择了。 简单来说,就算没过那定魔碑试炼又如何? 与帝女那一战,只要成功,便可奠定尊主在魔界中的主位。 然而那样重要要击杀的人物,却被邀请进入无念城暂住两日。 夺枭怎么想都觉得,这是尊主的计谋。 一个将帝女策反,或假意与帝女交好来减轻仙界戒备警惕心的计谋。 劫刹却看得比他清楚。 尊主这两日说起帝女那种情绪,怎么看怎么感觉都不像是过去对待仙界之人的模样。 她只嫌弃道:“此事我心里有数。尊主如何吩咐,我等就如何办事。再说了,暗蛟卫在帝女身边看着,若她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事,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通知尊主。” 就算尊主没说,他们作为护法心里也知道,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真放任一个仙界帝女在无念城内随意走动,有暗蛟卫假扮侍女正合适。 “你先将你自己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的收起来吧!尊主说什么就怎么做,你自己心里琢磨半天说不定琢磨出事来!” 夺枭:“劫刹!你什么意思!” 劫刹说:“你私自去仙界,调用一半库存灵石驱使云舟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夺枭:“……闭嘴!此事我自会给尊主一个交代!” 劫刹头发竖起:“你叫我闭嘴?你可知那半个库存灵石没了会出多大麻烦吗?!魔界资源稀少这事用我再说?夺枭,我忍你很久了!” 夺枭也被说怒了:“我也忍你很久了!都说了会给交代会给的!我带兵再去搜刮灵石回来不行吗?!” 两人一个出双锏一个出大刀,杀气腾腾,当即就在屋顶上打了起来。 下方,十名侍女妆扮的暗蛟卫路过时,旁边守着一队其他队伍的魔修正看得有些傻眼,就听到那瓦片炸响的声音,抬头看到那场景,立马冲她们喊了一声说:“喂,你们右护法跟我们左护法打起来了,你们怎么都没反应!” 暗蛟卫瞪了他们一眼,再回过头,目不斜视地端着东西送去西院。 • 封谌在站在院内,负手等候。 芙荌看到送来东西的侍女,瞧了几眼是何物后,就指挥着要放哪放哪,然后再指挥着下人哪里该擦拭要多注意。 封谌起先还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 他本是不在意,这一扫,却停了好一会儿。 那边站着的侍女正把东西递上去,见到她的视线,看过来,先是一愣,而后想起右护法的吩咐,便扯出一个有些不自然的笑容,朝她浅浅行礼。 “帝女。” 那叫一个态度亲和的乖巧侍女。 封谌:“……” 他记得此人。 去年对练时,上擂台一连赢得三十五名修罗两名魔将,取得了暗蛟卫第一卫的称号。 他再将目光扫向其余侍女,这一看,半数都有印象。 谢微宁安排了劫刹的人进来? 魔尊眉间蹙起,更觉古怪。 劫刹的人怎会对帝女这般态度? 过了片刻后,原本清清冷冷的西院,一下子都挂起了浅粉色的纱帘,床铺全部换成浅色,池子里都新放了几多绽开的花,院里各处都细细打扫,还点上了熏香,首饰也都摆放齐全。 “…………” 侍女走上前行礼说:“帝女,屋内已准备妥当。” 那暗蛟卫第一卫接着说:“帝女,尊主说了,您在魔界这两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 封谌眼皮跳了跳,沉默不语。 半晌,他挥挥手。 芙荌见状,带着其他侍女一同退下。 待没人后,封谌落下隔音结界,拿起通录仪。 代表着谢微宁神识的白点闪了一会儿,而后常亮不息。 谢微宁刚接通,就听到那边铺天盖地来了一堆质问。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同劫刹说了什么?暗蛟卫都被派来,你是嫌周围守卫不够多?!” 谢微宁抓住重点问:“什么暗蛟卫?” “……” 对面的人暗暗磨牙说:“劫刹一手带出来的魔军。你不知道?” 谢微宁:“不知。不过劫刹有说过要为你准备上好的房间。你现在应该住得还挺好?” 封谌看着周围粉嫩的装饰,一字一顿说:“很好。” “那就可以了呀,住得好就行。” 谢微宁没多想,转而说道:“对了,你走前说要跟我讲你那几个长老要注意什么?说到这我也想起来了,你醒来后就没有仙帝仙后找你,或者什么仙君之类的?我也跟你说些注意要点。” 她顺便有些好奇仙界那边什么情况。 封谌嗤笑一声说:“没有。不必。帝女如今这状况,根本无人关心。” 谢微宁:“……” 这阴阳怪气的。 对面的人呵了一声接着道:“三位长老中……” 谢微宁:“不必。不用。魔尊醒来至今都只有大长老一句‘我看你定魔碑试炼要怎么办!’便无人问津。” 声音咬牙切齿:“谢微宁!” “尊主,属下有事禀报。” 门外的紧急来报随着对面的怒声一并传来。 谢微宁下意识切断通录仪。 那头的魔尊神色阴沉。 他何时同人用过通录仪,还被主动切断?! 下一瞬,通录仪再次亮起。 “你——” “你左右护法打起来了!怎么办!” 第12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微宁刚听到那句“尊主,今日左护法和右护法又打起来了!”的时候,还是有些懵的。 这两位对魔尊绝顶忠诚的护法,怎么会突然打起来? 等等,这个“又”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得不确认一遍问道:“怎么会打起来?” 来禀报的魔修一愣,看着有点诧异的模样。 谢微宁一时不懂他诧异在哪。 接着听对方说道:“属下不知。倒是有其他人路过看到两位护法不知交谈了什么,突然就打起来。” “……” “罢了。”谢微宁摆足架子,学着魔尊那样皱了皱眉,声线沉下来说,“你先退下。” “是!”魔修不疑有他,立刻退出去了。 确认对方离开后,谢微宁立马往通录仪输入神识,心思一动,看着那个代表“帝女”的白点闪烁,心里催促,直到接通后抢先说道:“你左右护法打起来了!怎么办!” “……” 那头却安静了一会儿。 谢微宁原本以为对方应该会跟她一样着急的,哪知道那头听完之后就沉默不吭声,倒是一点都没什么表示。 “喂喂?”她不由得招呼了两声,“听得到吗?” “……听得到。” 封谌此时正坐在一处石椅上,坐姿随意,一手撑在膝盖上,另一手搭在石桌上,有下没下的轻轻敲打桌面,眉头微蹙,片刻后淡淡地说道:“不用管。” “真的?” 谢微宁有些不敢相信。 她已经跨过门槛来到院内,抬头便能看到远处空中那法术肆意的景象,以及空中传来武器碰撞的锵锵声,还有时不时法术冲撞的轰隆声:“他们打得有点狠。” 封谌有些冷淡道:“正常。” “魔界中打斗乃常事。” 左右护法经常一言不合打架的事,在无念城中无人不知。 甚至魔界中都有传言两人不合,那些暗中挖人的都因此只选其中一个邀请。 “待他们打完后,你只需叫他们将破损的建筑修补完成,并罚三个月月俸。” 末了,封谌揉了揉眉心,觉得此事没必要隐瞒,补充了一句:“叫账房管事记账。加上之前应该已经扣了一年。” 谢微宁震惊了:“这么多?你都不问问他们为什么打吗?” 这样放着不管真的好吗? 封谌似是不屑地笑了一声,说:“你当魔界跟仙界一样?” 谢微宁想起书中提过一句,虽说这个世界生死各凭本事,但魔被称为魔还是有一部分原因的。 魔界中人比较肆意,打斗是他们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血腥气也令他们兴奋,杀人更是如此。且魔界魔气环绕,这里的人常年受魔气浸染,十年二十年下来性情也会有些许变化。 据说,他们修炼的功法也相对容易丧失理智些。 环境影响人,人也会影响环境,久而久之魔界成了这样,就连生活在此处没什么修为的普通人之间,怒起来也会撸起袖子打一架。 而且魔界里还会生出一种特殊的生物,名为魔物。 一种类似于妖兽,却都是双眼通红,喜爱血腥味,食人食兽,比一般妖兽还要凶狠,性子极其疯狂,更让一些等阶较低的修者害怕。 妖兽有时还带着点神智,会怕痛会犹豫会胆怯,但魔物却是连这点思维都没有的,只知道要攻击要吃。 “好吧。” 谢微宁觉得有点不妥,但也随便了。人魔尊都不操心,她操什么心? 她大概也明白刚才她问的时候那个来禀报的魔修为什么会诧异了,原来是根本没必要问,他们魔尊也许之前都不曾多问。 两人又说回之前三位长老的事情。 就算封谌真的那么幸运,能两日内在藏书阁找到换回来的办法,他们也无法保证谢微宁这两日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只能先将最主要的说下,让她注意不要暴露问题。 魔尊底下的三位长老,大长老断松,在他十二岁时见他资质不错,带到身边,魔尊几乎将他视为长辈,就算后面他修为高于对方后,也是如此。 然而两人近几年理念不合,最近五年更是少有讲话。 大概是这理念不合的程度相当严重,都令这魔尊心中的不满和厌恶超越了当年那种感激之情。 讲到这时,谢微宁隔着通录仪,都能感觉到对面那股阴寒的冷气,似有浓浓的情绪压抑在那冷漠的声线中。 对面的人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句:“遇到他,不必过多搭理。” 谢微宁识趣的没有多问。 剩下两位,二长老何蚩因救命之情跟在魔尊身边,三长老褚雷则是因当年拍卖行灵石不够输下一本功法而结识。 其中褚雷与魔尊理念最为相合。 ……鬼知道这合与不合的到底是什么理念。 如今城内诸多事务由褚雷所管理,魔尊只做决策。 此前魔尊每日辰时都要“上朝”听众人汇报,这几日谢微宁穿来不知道,没说要上朝更没招人吩咐事,底下的人估计都以为她要养伤,所以也没来打扰。 何蚩算是三人中的和事佬,但倾向于魔尊,魔尊说什么他便顺着来安抚另一位,无念城所有建筑建造一事都由他来处理。 平日里最爱研究炼丹炼器,初建城时,为了招揽更多人进来,还教了一些人如何种植一种适合在魔界养殖的灵植,圈养了一部分妖兽,才叫这无念城活过来,不至于事事都要去别处抢夺。 面对后两位长老,他们若说什么,顺着接话,字少就行。 对左右护法,只需命令,不会叫人察觉异常。 “那你呢?” 谢微宁说:“我作为魔尊,我又要做什么?” 那头“呵”了一声。 “修炼。” 封谌随意道:“城中诸事之前我已安排妥当,自有三位长老操劳。若有事,你以紫雷为借口,只说休养。” 谢微宁点了点头,意识到对面看不到就应了一声,然后又问:“对了。我当初醒来后,那位断松长老说得定魔碑试炼是什么?” “……” 对面的人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此事与你无关。” 封谌沉声说:“我会寻得换回身体的办法。” “明日卯时我去藏书阁,你提前到西院吸引暗蛟卫和守卫注意,待我进入藏书阁后,在外掩护。” 之后,他再教了一两个基础法术,一是利用法术腾飞半空不借助外力,二是御物飞行,后者简单些。又嘱咐她闲来无事便进神府修习,这些法术以他这具身体的熟练程度,她只需了解其中步骤就能使出,比一般修炼要快得多。 谢微宁嗯嗯两声,切断通录仪。 她听了一堆,但又感觉对方始终有所隐瞒,尤其是那定魔碑试炼的事。 罢了罢了,或许这两日他就能找到办法,不说就不说。 然而她收起通录仪,注意力转移出来后,才发现已经进入半夜了,只不过外头时不时还能传来一些打斗声。 但睡意袭来,谢微宁脱下外袍,躺倒床上盖上被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睡得有些昏昏沉沉,潜意识觉得自己快要睡熟了的时候—— “砰!” 谢微宁一个惊醒。 “……” 不知是这身体过于敏感,还是耳力太好。 这声音多少有些大了点。 她深吸一口气,默默催眠。 一段时间后,就在她又要睡熟前—— “砰砰!” “…………” 紧接着这样的声音又传来了三次。 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微宁忍无可忍,掀开被褥,穿上外袍穿上靴子,迈开大步出去,果真就看到那黑夜之中亮得骇人的各种法术攻击,正在不远处的天上到处乱窜。 她推开院门出去,嘴唇紧抿,神色紧绷,严肃得吓人。 外面看守的守卫也是冷不丁被她出来的黑影吓了一跳,赶紧行礼道:“尊主!” 谢微宁身穿黑色长袍,衣摆和袖口都有暗纹,不知名材质的银丝为点缀,冷风一吹,她整个人都显露出几分冷然又狂妄的意味。 半晌。 她语气不悦地吐出一个字:“去。” “让两位护法过来!” 第13章 这是……?! 守卫见他们尊主的目光直直盯着一处,那月光的银点映入他眸中,令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夜间的冷意增添了几分疏离感,更显得其深不可测。 就算是再愚钝看不出脸色的人,此刻也看得出来他们尊主神情中的愠怒。 他擦了把冷汗,叫上几个弟兄,连跑带飞,借着围墙的力快步上去,大声道:“左护法、右护法,别打了!尊主有事请你们二人过去。” 夺枭和劫刹一听,当即停手。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破烂不堪,血腥味很重,露出不少伤痕,翻着血肉,面上还未完全收敛起那股打斗的战意,气喘了几声,互相对视后,赶忙到了魔尊院中,停在谢微宁面前,单膝跪地行礼道:“尊主!” 谢微宁冷笑说:“打得可好啊?” 夺枭和劫刹同时打了个寒颤,后背凉飕飕的,一时间对尊主这番问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微宁见他们这样子就知道,他们心里根本没发觉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为自己以后的睡眠着想,她下定决心要一次性解决根本性问题。 她手微微抬起示意,旁边的守卫不知怎么突然就领悟到她的意思,在她后方摆上座椅,她又挥挥手让对方出去。 院内只有主仆三人在。 谢微宁往背后一靠,两腿随意放松,双手搭在扶手两边,微微垂眸,略带俯视的意味:“怎么不说话。嗯?夺枭。” 这声“嗯”简直拿捏的足足的。 谢微宁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她轻描淡写地叫了一声,夺枭脑袋发紧,立马应声:“属下在!” “说说。” “打得痛快吗。” 夺枭想说一声还算痛快,但话到口边,硬生生被周遭诡异的气氛给压下去了,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入谢微宁眼中,她就将眼神落到劫刹身上,后者一个激灵,敏锐察觉到他们尊主似是有不悦的样子,当即低头说道:“尊主,属下知错。” 没等谢微宁开口,劫刹紧接着道:“今日我二人一时没注意,破坏的房屋比往常多了几处,请尊主尽管责罚!明日一早我等定叫人来修补,最迟七日就将损坏之物修补完成!同等灵石也一并上交!” “……” 谢微宁很想当即质问回去,旋即想起那魔尊的性格又压下来,语气低沉道:“看来你们并没有意识到的严重性。” 劫刹一愣,就听他们尊主问道:“今日又因何事相争?” 两人有些迟疑,又在谢微宁一个眼神扫过后,马上将对方的问题说出来。 一个说对方私自去往仙界,还调用半个库存灵石,导致如今无念城内又要派出不少队伍搜刮灵石回来,不然城中的运转会出大问题,此事还决不能泄露出去叫城中人知道,否则藏在城内的奸细定会传谣言动摇民心,尊主建立起来的无念城不能就这么被破坏。 一个说自己不出三日就会将灵石悉数带回,此事是他的错,自愿向尊主领罚,然此事根本没有对方说得那般严重,他们无念城的人不会短短几天就叫人动摇。 再者就算真的有人散播谣言,还能就此抓住藏在暗中的人一并处理干净,且对方咄咄逼人,屡次讥讽,丝毫没将他说得话听进去,一时气愤便打了起来。 两人说到后来语气都有些克制不住,音量越发高昂,但碍于在尊主面前,还都压着。 他们自幼跟着魔尊身后,就算是下属的身份,跟魔尊的情谊却也绝非旁人能比,有时私下也没那么官方,偶尔还主动关心主动询问,态度较别人比要随意自在点。 谢微宁起先只是找个由头随便问问,听到后面眉头皱紧。 劫刹和夺枭后知后觉地发现周遭安静下来,观察尊主表情微妙,便也低头不敢多说。 “夺枭。” 谢微宁点名。 “此事你有不对。” “不曾禀报,私下去往仙界,已是你第一错。” “调动一半库存灵石,为第二错。” “你明知有错却不放心上,仍反驳狡辩是第三错!” 夺枭心头发涩,张嘴想要解释。 谢微宁喝道:“带几队人私自去仙界闹事,你这般笃定不会出事?你知道仙界有多少仙尊多少仙君?” 夺枭:“我……” “你还只是个魔帅就敢这样胆大妄为,谁给你的胆子?你连魔君都不是!仙界若真叫你惹怒,定要将你铲除,有不御门在,派出百名,不,二十名仙尊就能叫你和你那些人有去无回!无念城若因你而损伤惨重,你担得起责吗?” “你觉得仙界往日不敢主动出击,一昧隐忍,是因为他们真的怕魔界吗?还是怕你这个魔帅?!” 夺枭脸上燥热。 很想说他二人如今已能打赢魔君,离晋升也只有一步之遥,但……不敢。 “再者,劫刹对你说得话又有何错?库存损失一半,如今无念城是不是处处运转紧张?人人都因你而忙起本不该忙的事,你却说得轻描淡写——三日就能带回灵石,你如何能保证三日就能将库存填满?!” “城中人若是察觉城内异常,你又如何保证他们不心慌不害怕?若是真就那么巧被人说动离开,那这个无念城还有存在的必要?本尊建立的无念城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城中人还在外因一个口粮一件被褥而日日担忧吗?” “你不仅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反而处处反驳,毫不在意!” 夺枭羞愧不已。 劫刹正听得开心,就听见一句:“劫刹。你觉得自己无错吗?” “属下……” “你一心想着无念城,那你今晚又在做什么?那破损的十处房屋就不是无念城的吗!” “你与夺枭,相识多年,在本尊身边共事多年,若事事交谈不顺就刀剑相向,长此以往,就算你们之间感情再深再厚,你二人之间还能有好好讲话的可能吗?若夺枭下次再做出什么事,你是想他背后的深意,还是什么也不多问就觉他已做错?” 劫刹沉默了。 确实如此,她已经许久都对夺枭没态度好过了。 “夺枭!” 夺枭一个激灵:“属下在!” “你们身为左右护法,意见相左时,遇事不坐下深谈,反倒出手相斗,对彼此互相不满,本尊身边左右护法都无法相互交心信任,这护法我看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说是,也不是?” 夺枭和劫刹猛地抬起头来,满脸的震惊,又羞又惭愧,同时叫道:“尊主——!” “外人都知你二人不合。无念城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从不说什么,但你们可曾在乎这底下的无数城民,有多少没有修为的人因你们而日夜睡不能寐?还要担惊受怕,生怕你们一时不察叫他们的屋顶给掀了!” “而你们所说的藏在暗处的奸细也看得清清楚楚,看到你们在空中打斗,怕是都要笑着往外传消息。” 谢微宁冷声道:“真是叫人看了不知道多少笑话!” 夺枭和劫刹低下头,手触冰凉的地面,内心激荡和深深的羞愧,此刻真正地认错,诚心说道:“属下知错。” “下去想清楚后,自行领罚。” “今日这事,本尊以后都不想再见到!” “是!” 夺枭和劫刹深深的对望一眼,看着他们尊主离去的背影,莫名的仿佛心中与他跟贴近几分。 过去的尊主,从来没有这般,就是他将他们救起后,幼时见他们争论也仿佛只在一旁看着并不曾多说。 他们原以为,这是尊主性子如此,也因他们吵完后还会再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不影响做事,才不多管。 原来……原来他们尊主从来都看到眼里!还将他们的事压了那么多年,如今看不下去了才彻底说出来! 左右护法心中极其触动,滚烫发热,站起身后都见到对方眼眶里微微湿润,被月色照得晶莹透亮。 日后,他们绝不会再打了。 更要为尊主为无念城的人考虑。 谢微宁回到屋内,擦了把虚汗。 说那么多话把她紧张死了,生怕说多错多,绕来绕去让他们不打架安静下来,还要不崩人设……其实也有点崩了,好在没被察觉,真是不容易。 她又静坐了小半个时辰,那外头再也没有闹声,这才安安心心地躺下去。 等封谌第二日起身洗漱后,正算着时间要联系谢微宁时,就听到外面的守卫和侍女极其小声的谈话,才知道昨夜的事。 “咱们尊主还有这样一面,我以为他从不会关心这等事的。” “不知道尊主跟他们说了什么,左右护法出来后我看他们表情都有点不对,那眼眶似乎还湿润了,我看着都有些感动!” 封谌黑着脸:“……” 他几度想再咬牙切齿地叫出那三个字名字。 通录仪亮起来,接通后,谢微宁飞快说一句:“卯时快到了,我在外面吸引注意力,为你做掩护。你快找机会去藏书阁!” 语毕就切断了。 封谌细嫩的手指用力到发白,通录仪的外表被捏出了一丝裂缝。 下一刻,门外传来一些骚动。 “尊主来了。” 底下人小声通报后,挺直身子站岗。 就见,他们尊主步伐轻缓地走来,而后停在了西院大门外,又站到他们身边,眺望远处的风景般,面上不带一丝感情却叫人无端觉得萧寂。 这是……?! 第14章 世事难料。 守卫们见魔尊过来,不敢东张西望,生怕出什么差错。 发觉魔尊脚步慢下来,停住之后,更觉紧张。 然而他们魔尊不是路过,更没有出言查问,而是一声不吭,沉默不语地站在了其中两名守卫中间,背过身,望着护墙之外的风景。 诚然,尊主也并非没有这种无声眺望的时候,只是这种时候常常会在一个特定的日子,并且地点是在无念城中的一座名为不灭山的山上。 魔界中基本没有草木旺盛的地方,灵植更是稀少,就连山也是光秃秃的一座只有石与土与沙的山,只不过这种山并不是永远这样,随着时间流逝,他们通常会长出枝叶为黑色,根茎为红色的草或树。 凡是这种古怪草木旺盛的地方,都藏着不少灵宝机缘,但更是藏着不知道会从哪冒出来的魔物,可能是地里也可能是洞穴。那些魔物似乎在魔界中是自然生长,自然成型,斩不尽除不灭,也十分喜爱那种草木。 后来,魔界将那种草木命名为黑烬株。 魔界中人发现这个规律后。 大部分城池在建立时,通常会挑选附近只有那种不生长草木的山,而后每月都派人去清理黑烬株。 不灭山就是其中的一座,尊主常去那里,在最高处静静地望着,不知在望什么。 在尊主不去的日子,城中更是有不少人去站在尊主的位置上,感受一下是什么感觉,就连他们也是,时间长了,尊主听说之后就赋予了那座山一个名字,山下也有石碑刻着大字。 现如今,时间地点都不对,众人瞧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诡异无比,往常可从来没见过魔尊这样。更何况他身后的这个地方,就在昨夜……刚住进来帝女,愣是叫人心头生出不少极其不可能的猜测。 暗蛟卫换上侍女妆扮,在西院服侍,却也留了两个人在院外看守。 看到魔尊的那一刹那,两人眼皮都跳了跳,而后对视一眼。 等了半晌,见尊主还在,其中一人便跑进去通知了其他人。 谢微宁来到这里时就觉得不对,当她用沉静的眼神目视远方时,心里在不停的怨念。 明明之前她随意走动,路过此地时,守卫还没那么多,怎么昨夜帝女住进来之后,这里的守卫几乎多了几倍! 好在,她一停到这里,就吸引了不少守卫的注意力,然等了一会儿都没见到藏在袖中的通录仪闪起白点,应当是那魔尊还没动静。 这就有点问题了。 谢微宁身子微侧,假装不经意间回头扫了眼,一下就看到门口那两名神情冷酷的女子,那浑身的气势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寻常来,还是一副侍女的打扮。 她记得,这魔宫里,是向来见不到侍女的。 谢微宁不由得想起昨日,那魔尊说劫刹一手带出来的魔军暗蛟卫……看来就是她们了。 门外都能站两人,那里面必定也不会少。 这下麻烦了。 谢微宁当魔尊是在里面被困住,绞尽脑汁思考一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默念一声对不住了,便走上前。 两名暗蛟卫当即一惊,俯身行礼低声道:“尊主。” 然而,谢微宁踏上门前石阶一步,却不再有第二步,定定站在原地,目光深沉地注视着那紧闭的院门。 这是……?! 这难道是……?! 众人被眼前这一幕震撼住了,带着心中不敢置信的猜想,终于,这院门从里面打开,出来一名侍女走下来,来到魔尊身边行礼后,试探询问:“尊主,可有事吩咐?” 谢微宁心道,总算来了。 这么多人里,只有此人主动过来,也只有她出声询问,语气还这般熟稔。这人定是这群里面职位较高的管事的,错不了了! 她轻轻一叹。 极其轻,极不明显的几乎像是呼吸声稍大一点的,这样细微的表现,却叫问话那女魔修神色一紧,更加俯身上前,已是一副要将魔尊的吩咐放在心上的样子。 谢微宁压低嗓音,声线低哑道:“帝女可醒了?” 听到此话的众人暗暗一惊,惊讶之余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女魔修心说,如今还没到卯时,以传言所说的帝女来看,那帝女怕是要再过上几个时辰才会醒来,就算不是,那主院里也没传来丁点动静。 她便回道:“还未醒。” 谢微宁心说,那看来果真被困住了。 女魔修接着汇报道:“昨夜帝女入睡前,叫我等全部退下,主院内只留有护天卫和那名小仙,我等便守在院外。” 她说得还是比较保守委婉。 谢微宁理解了。 这意思是说她们不好与帝女暴露或者僵持,才直接退下,不知道帝女和她的人在院内要做什么,但她们在屋外也留了不少人看守。 魔尊沉默片刻后,面无表情,声音低沉道:“她既未醒,你们便退下吧。” 这…… 这意思是叫她们全部撤离? 暗蛟卫顿时眼睛都瞪大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又维持住镇定,却又忍不住确认道:“尊主,那我等是……返回暗蛟营?” 魔尊微微颔首,随意地斜睨了她一眼。 仿佛有一种“不然呢”的架势。 暗蛟卫也是这么理解的,当即朝他行礼,迅速退下。 谢微宁悄悄松了口气。 她等啊等,等了一段时间小半个时辰,时不时扫一眼通录仪,待看到其亮了一下就熄灭后,才彻底放松下来。 殊不知,院内的封谌根本不是被暗蛟卫所困住,而是被“自己人”困住了。 他要想离开后还能短时间不被发现,必定需要护天卫等人的配合,做出一副帝女还在熟睡的假象。 此时也不能瞒着他们,若是他们在屋外察觉不对,等太久,就算有他的死命令在,也会进来查看,生怕帝女出事。 是以,当知道帝女要暗中离开去探查无念城时,十名护天卫和芙荌都狠狠的怔住了。 这帝女还真是……要么什么都不做骄奢无度,让人唾弃,要么就一做就做大的,叫人浑身一震久不能回神。 但此事绝对不行! “万万不可!” “殿下,若要探查无念城,此事交给属下来办便可,您不必以身犯险。” “不错,我二人乃几人中修为最高,避开那院外魔尊的眼线还是绰绰有余。” “殿下,望三思而后行!” 封谌眉头紧皱。 护天卫就差直说“以您的修为做此事绝对会出事”! “你们不必多说。”他冷着脸,直接打断道,“此事,我心意已决,谁都无法阻拦。让开!” 护天卫不敢让。 封谌冷笑道:“要么,你们配合我行事,要么,你们现在出手,我与你们在这院中大闹一场,我再趁乱出去!” 这话语中的坚决所有人都听得明白,心下更是动容。 过去帝女大闹的种种场面浮于脑海,叫几人都一阵头疼,到时若有魔修来拦,思及前日帝女杀魔修和护云舟的手段,护天卫还真不确定自己几人能否拦住,极有可能真如她所说让她趁乱离开。 那个时候,被发现帝女当众溜走……可就不是一句两句能跟魔尊解释,他们也可能命丧于此。 但…… “殿下。” 有护天卫说:“若要隐瞒外面的魔修,我等恐怕最多只能瞒住一个半时辰。” “够了。” 到那时已无需你们配合。 “芙荌,我离开半个时辰后,你进屋送水,做出我还在的假象。” 芙荌俯身道:“奴婢明白。” “若被人识破。” 封谌顿了顿,在众人的视线中,说了一句:“便说是魔尊将我掳走。” 在说出这话后,他自己都一阵头皮发麻,手指攥紧,硬是掐出一个印子。 众人:“……” 啊这。 “殿下,这怕是……” “不必担忧。” 封谌神色复杂:“他不会戳穿。” 众人大骇。 他们帝女,为了探查魔界,探这魔尊的底细,竟是将自己牺牲到这等程度?! 这……这简直叫人深深地敬佩。 看来,帝女是下定决心要除掉这魔尊了。 封谌对周遭极为熟悉,又在谢微宁引开一部分注意后,顺利离开西院,再用通录仪提醒她自己已离开。 他利用身法藏匿,一路上避开无数守卫节点和他们轮换时刻,有时还抄小路,就算他如今以帝女的身体,修为和功法的力量都比过去低上许多,却也顺畅无比。 大概没人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全五界中对无念城最熟悉的人,还要躲躲藏藏的悄然出动吧。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随着离藏书阁越来越近时,封谌神色都隐隐不悦起来。 可能明日就要叫谢微宁重新操练起这些守卫。 世事难料。 在眼中都能看到藏书阁的高墙时,突然,周围空气中传来一阵波动。 封谌眼神微凝,侧身错开,与此同时,驱使腰间那白色的缎带在空中凝聚成—— 一只宽大的手掌忽地揽住他的腰间,将人一下带过。 “大胆!你这帝女果然意图——” 话音截然而至。 众魔修呆立。 眼睁睁看着他们魔尊,将帝女的细腰揽过,带至身前,当着他们的面相互对视。 谢微宁硬着头皮,不动。 封谌黑着一张脸,僵硬无比。 场面很是寂静。 第15章 “作戏而已。”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两位主角在内,都仿佛陷入静止。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敢打破,谁也不敢出声,更不敢眨眼。 最终,还是主角之一,封谌阴着脸,利落地将放在他腰间的手掌给拽了下来。 在拽下来的那一刻,一方掌心与另一方手背接触,两者的体温都不自觉升高——不为别的,就单纯有些尴尬,纯粹的生理反应。 从之前的屡次反应来看,帝女这具身子是经不起这种尴尬的场面的,因为她这身子,瞒不住。 待在魔尊身体里的谢微宁,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脸颊有些泛红的……自己这张脸上。 至于魔尊的身体,就算谢微宁自己觉得全身燥得慌,表面上依然平静到毫无波澜,半点瞧不出异样。 封谌心中那股杀意几乎达到顶峰,他自己是完全没有那种有的没的心情,眼神中的情绪,就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可惜了,身体害人。 众魔修便见到帝女被魔尊环住腰之后,脸颊通红,满脸羞涩地将他们尊主的手轻轻拿下,之后用一种欲语还休的眼神,似是有些怒意……哦,应该是嗔怒恼羞的目光,盯着他们尊主。 魔修嘴巴微微张大。 谢微宁做此举动完全是处于下下之策。 按照约定所说,助他离开西院后,便提前来到藏书阁附近,确保不出什么意外。这具魔尊的身体到底是有点厉害的,隔着远远地距离就察觉到附近不对,有人暗中跟随还有部分人暗中观察。 ……不愧是这魔尊手下的人,多少是有点用处。 她什么都没吩咐,这群人便自发性知道要小心何处小心何人,又该如何出手将人拦下。 但帝女这具身体被抓住那可就完了!事后她和那魔尊不管以谁的身份都说不清! 魔尊不可崩人设,帝女也不可毁在此处啊! 脑子一热,身子就先快一步抢先把人救下。 此事,唯有魔尊本人亲自化解才行。 在做出这个举动时,她心中的愧疚不安便涌了上来,无论从身体还是从灵魂上来说,牺牲的都是魔尊本人。 这群魔修此刻的表情,若是叫他看了去,不知道心里会不会爆炸,那怨愤怕是止也止不住。 谢微宁见势不对,率先上前一步,侧身将封谌挡在身后,目光如冷箭,紧锁在他们身上,浑身释放冷意。 此情此景,叫众魔修又将想说的话赶紧给憋了回去,当即低头看向地面,不敢再直视。 倒、倒也不是很意外。 那帝女本身姿容绝代,先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冷酷,叫一众人险些忽视了她的容貌,此刻露出这般娇嗔的姿态,面颊红润衬的她肤色更加雪白,很难叫人挪开眼。 他们尊主将帝女挡在身后,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懂归懂。一想到做出这举动的人,是他们的魔尊,众魔修脑海里到底还是被乱七八糟的嗡鸣声占据了。 “都退下。”魔尊开口说。 众魔修行了一礼,正要退下时才突然想起来,迟疑地说:“尊主,属下先前在周遭设下阵法,提示附近有外人靠近,发觉帝女行踪甚是……”诡谲两字被他压下去,说:“甚是迅速,才下意识出手将她拦下。” 谢微宁瞥见封谌脸色,赶紧沉着脸说:“本尊昨日就与帝女约在此处见面。” 众魔修一怔。 谢微宁:“退下!还要本尊说第二遍?!” 众魔修立刻撤离。 谢微宁这才低头讷讷地问道:“你没事吧?” 封谌笑了一声,一字一顿说:“好得很。” 谢微宁:“……” 别这样。笑得让人害怕。 好在,面前这人似乎在此事上并没有太过纠结,很快就针对藏书阁外的严防死守做了新的决策,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假如他不是一直铁青着脸的话。 谢微宁见对方不提,自然也当作什么事。 藏书阁今日的看守比过去更严密了几倍,简单的路行不通,这让他们不得不换条新思路。 谢微宁问:“魔尊不能让周围的守卫离开吗?” 封谌嗤笑一声,不再克制,顷刻间周身气势转变,用一种“我成全你死”的眼神看着她。 谢微宁:“……知道了。” 要是让藏书阁外的人撤离,这人设怕是彻底崩塌,到时候不仅左右护法会找来,三个长老等其他魔军领军都会来,估计都还会担心他们魔尊被人夺舍了。那处理事情来可比现在麻烦得多。 谢微宁心里叹道,当魔尊可真难。 计划有变,两人只能先去了一处魔宫里人烟稀少,勉强有点异山异石和水池的景色,且园内较广的地方,做出一副魔尊帝女今日在此地约会的模样,还把芙荌等人都叫来。 毕竟帝女只叫亲近之人服侍,然后再叫园外的魔修回避。 剩下的,就是借别人以为帝女在园内的时候,魔尊离开一会儿去到藏书阁外,叫众人小心看守,从此刻起藏书阁不允许任何一人进去,就连长老也不行。 守卫自然应下。 封谌再借机,从后方靠近藏书阁,通过禁制再进去。 那一处禁制,只有无念城中的魔尊、长老、左右护法知道该如何通过,过去是拦下不少想要偷闯的歹人,这回是谁都没想到,禁制会防不住一个“外人”。 事情似乎总算能让人放松一点。 一段时间后,谢微宁将芙荌等人撤去后,便在园内静等通知。 只是她不是很懂,为何自己叫护天卫等人离开,说她与帝女要在此处静坐一会儿后,这群人看她的目光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她当然也看得出来仙界之人对魔尊的疏离、警惕和淡淡的藏在底下的憎恶,就算魔尊待帝女再怎样的友善,在此之前长期的不对付,也不会一两日就消除。 但是他们莫名流露出的怜悯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她细细想清楚,园子里迎来了新的客人。 大抵是魔尊今日的举动,让一直在默默观察的人,终是坐不住了。 这一来,便来了三个。 三名长老看着都保养的不错,几百岁的年龄,外表还是中年模样,只略有皱纹而已。 就是穿着喜好各不相同,大长老断松留着一截黑色胡须,她先前见过。 剩下两位,一个面容看起来有些和善,与这魔界的气质截然不符,倒是叫她想起了仙界的人。 另一个,虽是面上维持中年模样,却留着一头白花花的长发,眉毛也是白的,看起来很是个性。 谢微宁对于这两人,名字还不能跟脸对上。 大长老站在最左边,神色严肃,嘴角紧绷,看上去不愿多说的模样。 “那帝女在哪?” 其中一人四处看了眼,皱巴着脸问道:“不是说你二人在园内……静坐。” 谢微宁手指紧了紧,稳住说:“帝女先回了。” 也没说是因何先回,反倒这样,三人不疑有他。 片刻后,那和善的中年人先开口:“你啊!” 话语中的语气不难看出亲近。 他重重一叹,眉头皱起来道:“这两日城内城外都传得风风雨雨,你与那帝女究竟怎么回事?” 说着,便佯怒道:“你不会真跟外面说的一样,对帝女一见钟情,痴情到不知自己处在何地了?!尊主,大业不可毁于一旦啊!你这两日甚至都没召见我们了!” 谢微宁沉默不语。 见她这样,最右边那位白发人哎了两声,出来打圆场说:“你别看你雷叔这么说,他也都是着急。主要自你遭遇紫雷之后,发生不少事,都叫我们心中难以镇定。” “与帝女交战前,你将城内事务都交我三人代为处理,后来你受伤而归,我们也一直代管,如今你都恢复了,却也没再提起此事,与帝女那一战仿佛也抛之脑后,你叫我们怎么不担忧?” 雷叔? 谢微宁悟了。先前说话那人应该是三长老褚雷,现在说话的应该就是二长老何蚩。 她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反应,三长老见状更是再次问道:“你跟那帝女究竟怎么回事?!” “……” 谢微宁想了想。 想到要顺着两位长老的话说。 又想到这魔尊的人设。 此刻只能靠她一人反应,断不能叫他们察觉不对。 “没什么。” 她不甚在意的冷声道:“作戏而已。” 第16章 “那你要回去了?”…… 作戏? 三位长老齐齐一愣。 他们三人自然是不像其他人那样觉得魔尊对那帝女上心了,自帝女进城后便也一直暗中观察,就算那无念城的人传得乱七八糟的谣言,又或是魔宫里这两日都传得风风雨雨,他们也是都不信的。 直到底下的人一遍遍传来消息,魔尊与帝女又如何如何独处,又如何如何亲密接触,又如何如何眼神对视等等……他们才憋不住了,想过来看看。 他们大概率是不信的,但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叫人心中忍不住动摇。 说实话,以那帝女的姿容,说不定、万一、真就让魔尊心中生出一丝念头,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真开了花,这后果绝对令人堪忧。 他们担心魔尊挡不过帝女的攻势,才匆匆赶来。 谁都知道,仙魔两界自古以来都不对付,就是仙界称帝之后双方暂歇太平了三百年,却也绝不可能就这么消除芥蒂。 定是那帝女图谋不小,试图勾引人! 在听到这个回答后,三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便想通了。 是了。 他们这位魔尊,绝不会对仙界手软。 也就只有这一个理由,能解释得通他这两日的举动。 确认这一点后,三位长老的表情都大不一样。 三长老褚雷率先回过神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爽朗的笑声叫这魔界阴暗的天都让人心情好起来,他上前一步,激动地在谢微宁身上拍了两下:“你啊。你也不早说!” 他上下打量,笑着说道:“你雷叔我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尊主仅仅只是跟那帝女见了一面,就叫那女子魂牵梦绕,伤好了就直奔着魔界来。依你所说,若是想成大事,此举倒是没什么差错,此事长远来看倒是很不错。到时候以帝女那身份,仙界的事要什么我们能不知道?哈哈哈哈不错不错。” 谢微宁听着微微蹙眉,牵动了下嘴角。 “此事绝不可说出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明白,我明白!” 三长老不觉奇怪,只是笑得更开心了点。 二长老何蚩表情恢复过来后,也只是笑了一下说:“既然如此,交由我身上的担子,尊主可否收回去了?不然我日日都处理事务,炼丹炼器该让谁来?灵植的培育、妖兽的饲养又要谁上?” 谢微宁:“……” 她点了一下头,言简意赅:“可。” 何蚩满意了,褚雷也很满意,两人朝她拱了拱手,一同退下。 大长老断松还留着。 他的神色,可以说是三人中最难看的一个,几乎是转瞬间沉下脸来,神情紧绷,嘴角两边的皱痕都显得有几分厉色。 待另外两人离去后,他手指攥紧用力到身子微微发抖,像是极为克制一般,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沉重地说道:“你是从何时起变成这样了?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 “何时?” “竟是何时我不曾注意到?” 三个何时,轮到谢微宁一怔。 对面的顶着黑色胡须的中年男子,在这一刻却仿佛老了数十岁,周身疲惫不堪的模样,那眼神中的情绪,让谢微宁莫名看得心中一刺。 她下意识站起来:“长……” “不必说了!” 断松猛地挥袖打断他,痛心地说:“作为魔尊,你很好。但如今也与寻常魔修无异!” “我原以为……罢了罢了。” 他摇摇头,背着手转身离去。 谢微宁心头一紧,立刻出手拦下,正要多说几句想为魔尊解释,断松却将她手松开。 皱纹不少的手掌,使出的力量却叫人吃惊。 “尊主不必担忧。”他语气疏远地说,“老夫为无念城做了那么多年,还不至于要离开。” 说罢,他朝她拱拱手,迈开大步离去。 谢微宁拦都拦不住,更是无从插话,待她注意到自己手指发凉后,心头才升起一丝苦意。 不会搞砸了吧? 这大长老……还真是跟魔界中人比起来有些不一样。 她之前看的那点章节,单见到魔尊这边的描写,只知道断松与魔尊似有不合,说话时偶尔会怼一下,却也从没见过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啊? • 封谌放下自己所翻阅的最后一本书,从这层层高楼下来,而后从后方先前设立时留的侧门离去。 藏书阁内的确设有重重机关和禁制,但对他这个亲自设立的人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以帝女的身份,他离开后必须得更加小心谨慎。 这具身体修为实在是有些不够看,就算使用他会的法术,使出来的效果也要减轻大半,有些甚至都没有能力驱使,若是强行使用还会反噬。 好在,跟进来时的坎坷相比,离开是一路顺畅…… 帝女的脚步微微一顿,仅仅是眨眼的瞬间,就恢复自然,就好像刚才那瞬息的一幕只是人的幻觉一般。 直到封谌来到院墙外,隐藏在暗中的身影才终于离去。 他朝着对方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冷冷地笑了一下。 藏了这么久的奸细,竟是以帝女的身份钓出了影。 可笑。 周围没有魔修看守,封谌提起脚尖,越墙而入,落地后,抬头便看到谢微宁双手撑着下巴,满脸苦恼地盯着桌面。 他走过去,冷漠地将她手打掉。 “你撑得是本尊的脸。” “……又没人看到!” 封谌凉凉地笑了两声。 谢微宁不理他,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回来还顺利吧?” 封谌微微颔首。 谢微宁沉痛说:“那我这边不是很顺利。” 封谌抬眼看她。 谢微宁语速飞快说:“三位长老听闻我在这,找上来质问我和帝女究竟怎么回事,我思来想去不好解释,就说‘作戏而已’,说完三长老大笑没有异样,二长老也没多说只叫我把先前扔给他的担子收回来,我同意了。他二人走后大长老情绪却不对,就像是……对我很失望一样,问我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我没来得及解释,他叫我不必说了,又说我作为魔尊很好,但如今与也与寻常魔修无异!” 说完她大喘一口气,而后有些愧疚地看向他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封谌:“……” 自互换身体以来,已经让经历过种种的封谌,心中没有太大波动了。 他近乎冷酷地说:“没有。” “你若不这么说,此刻只会更头疼。” “更何况,本尊的确不会对仙界手软。”封谌淡淡说,“你唯有这么说,才解释得通这两日发生的事。” 谢微宁怔怔道:“这样。” 这两日她都快忘了,面前这位魔尊……到底是一心想要踏平仙界的人。 “至于大长老的事,不必多虑。” 封谌垂眼,叫人看不清眼眸中情绪:“由他去。” 他说完,视线落到谢微宁脸上,后者出神没注意到。 封谌看了半晌,忽地说道:“有一事要告知与你。” 谢微宁收敛起对大长老那点苦闷的情绪,回过神来:“什么事?” “先前在西院,我是被护天卫等人困住。” “他们不让帝女涉险,誓死拦下。” “我与他们说,我要探查无念城,谁也拦不住我。” 谢微宁不解:“然后?” “然后,他们当帝女不惜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也要除掉魔尊。还认为帝女是故意靠近魔尊,蛊惑魔尊,以获取信任。” 谢微宁:“……” 怪不得叫那几人离开园内时,都不用解释,看她的眼神那么不对呢。 双方都在手下人眼中变得处心积虑的“渣”。 她犹豫道:“那你我算是扯平了?” 封谌:“嗯。” 两人静坐片刻,谢微宁突然想起来问:“那你去藏书阁半日可找到什么办法了?” 封谌沉默了。 谢微宁:“?” 你眼神飘什么? “……” 还是沉默。 谢微宁“噌”的一下站起来:“你不是说你一定能找到吗!” 封谌揉了揉眉心,语气低沉:“坐下说。” 谢微宁:“我不坐!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说你这半日到底找到什么了?!” 封谌没抬头也没看。 谢微宁就把脑袋猛地凑近,怼到他面前说:“那我们就再进去找几天,我继续想办法给你做掩护,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事情总不能再坏……” “不用了。” 封谌皱眉说:“藏书阁内我翻遍了前三层,没有讲述关于身体互换的书册。倒是说了紫雷,凡天降紫雷者必死无疑,无一人能活。而你我却能活着,恐怕这就是身体互换的原因。” 谢微宁坐下来:“只是前三层而已,那后面几层要不要再进去看看?” 封谌却说:“来不及了。” 他看向谢微宁道:“仙界那边,仙帝仙后此刻应该已出关。收到消息后,他们必要来接帝女回去。” 谢微宁愣住。 “那你要回去了?” 封谌听后,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嗤笑道:“怎么,帝女如今这般不舍——” “不行!”谢微宁迅速死死地抓住他手腕说,“你走前必须将这魔界大大小小的事全给我说清楚!还有你魔尊的姓名!你不说实情,我就去说本尊心悦帝女!” “…………” 封谌用劲扒开她。 扒不动。 他咬牙说:“放手!” “不放!” “……我说!” 第17章 帝女竟是抹灭了风衡仙君…… 正如封谌所说。 仙帝仙后进入观世台闭关向来不会超过七日,第七日时,那扇古朴沉重地大门打开。 门外早已等候的众仙官纷纷迎了上去。 “拜见仙帝仙后!” 温和而无形的力道在他们身前拂过,让众人还未行完全礼就已起身。 仙帝庄严而肃穆,仙后眉眼间看着和善却也不失气度。 两人走出来时,空气间的灵力都仿佛充沛许多,叫人一时心悦神怡,似乎困扰多年的忧思都解开般,门内耀眼的金光刹那间溢出来,照得众人不由得眯起眼,心中满是敬佩。 身后那扇大门似白玉无瑕,更有时不时眨眼间金光流转,蕴含的无穷力量,叫人无法直视。 但谁都知道这扇大门上雕刻着象征五界的图样,以及那早已陨落活在故事里的神族。 门背后的,是引无数人好奇和崇敬的观世台,传说中能观天下事的玄妙之地。 可叹这观世台,却只有受神族祝福的仙帝和仙后二人能入。 而如今神族陨落,更是几百年没遇到过留有一丁点神族血脉的人。 观世台关闭,眼前又恢复如常。 仙帝仙后也收敛了刚出关时的气息,周身也与旁人无异。 两人视线在众仙官中绕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又落回前头。 仙帝眉头一皱,问道:“帝女如今还未清醒?” 众人早已料到他们一出来便会问这问题,虽说已做足了准备,真碰到这问题时,他们还是低下头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 这个纠结也不好太久,没过一会儿,底下有一名仙医说道:“帝女两日前就已醒来。”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说:“伤已好了大半。” 仙帝仙后同时松了一口气。 仙医:“但也没好全。” 两人又提起一颗心来。 就知道会是如此! 他们心知遭遇紫雷之后,再怎么拼尽全力救治,也不会这么快就好,正要多问时,那仙医又说道:“却也不是坏事。” 仙帝仙后一时哽住。 仙医:“说来也奇怪,帝女遭遇紫雷,身上伤仅仅只是外伤,并未伤到内里。听闻那魔尊受紫雷之后,也只是浑身焦黑,之后也自愈了。想来那紫雷并不是特别严重,倒是跟古籍中记载的不大一样。不过帝女走前右臂留下的外伤,却也意外让她全身打通,日后修炼定会更加顺畅。” “因祸得福,倒是运气。” 仙帝说了一句,说完忽觉不对。 走前? 仙医紧接着叹了一声说:“就是帝女走得太过着急,老夫还未把药给她,她就已经离开了。好在右臂那外伤不大严重,这两日应该也在慢慢自愈,待帝女回来后服些丹药便好。” 旁边一位仙官赶紧撞了下他。 在众人的寂静中,仙医后知后觉地抬头,对上仙帝仙后那两双目光如炬的眼神。 “到底怎么回事!” “说!” “说清楚!” 两人刚出观世台时那副从容沉稳顷刻间被打破,仙帝衣袖一挥,身上气势都叫旁人倾倒不敢多有靠近。众人让开一条路,仙帝仙后已是加快脚步走起来。 这才有人硬着头皮说:“帝女醒来后,便要了仙君通行手令,出了不御门。” “?!” 仙后惊了一下:“她才刚醒来,就想着要出去?” 他们女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往常受伤回来后,不都要躺上大半月,叫着闹着要各种法宝玩意,然后再去底下作福作威,怎么也不听劝吗? 仙帝眼眸中染上点火光,沉声说道:“帝女去了何处?那通行手令又是哪来的?她去魔界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好好养伤,反倒跑出去想干什么?不御门外那群魔修岂会放过她!” 他原以为是他那好女儿又耍着性子,想尽办法得来通行手令出去,却没想到,底下有一仙君走出来一步,似有尴尬地说道:“回仙帝,是我给的。” 仙帝停下,看向他,顿感头疼。 他认得此人,是众仙殿里的老人了。 “吾儿年纪尚小,若有得罪仙君的地方,还请见谅。” 他这般客气,若是从前,这位仙君心里虽是对帝女多有恼意,却只能面上一片祥和的应下来,不好多说什么。仙帝都放下身段,用这样的态度了,他们还能多说什么? 从前确实是的。 但现在,仙帝说完后就发现对方的神情有一丝不自在和古怪。 仙君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要说,他们十余名仙君仙尊听闻帝女苏醒,本想去问紫雷之事却忍不住训斥几句,将帝女惹恼了,一剑将他们掀出来,当时深感难堪,帝女那气势又叫众人猝不及防,隐隐被吓到,才不好拒绝吗? ……他有点难说出口。 虽说他们那日因境界高低所在,没受任何伤,只是都摔了个面朝天而已,当着这么多双眼睛的面,却也不太能开口。 仙君只能说:“仙帝言重了。此事……帝女只是问上一句,我见帝女恢复的不错,没有多想,才将手令交于她手中。” 当日在场的十几名仙君仙尊听他这么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句话没反驳。 也是庆幸,那日只有帝女身边那芙荌小仙在,帝女要到手令就去了落云城,那小仙也懂事没乱说话,让他们事后松了口气。 仙帝仙后察觉这诡异的气氛,然视线落过去时,也没能看出他们脸上有何不对,至于那天不在场的人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既然没闯祸,仙帝仙后心中也是放心了点。 紧接着,护天卫汇报道:“禀仙帝,帝女两日前就已去往魔界。” 他艰难说道:“……因帝女是乘坐魔界的云舟离去,属下没能追上。帝女离开时,身边只带了十名护天卫和身边侍女芙荌小仙。” “且听消息来报,帝女下了魔界云舟后,被魔修迎进了城中,后又决定在那魔尊的魔宫中暂住两日,今日刚好是第二日。跟随帝女的护天卫也并未向仙界传信,想来他们在魔界中并未发生什么大事。只不过,如今四界都传得沸沸扬扬,说帝女与魔尊……情投意合。” “……” “……??” 仙帝仙后头一次觉得恍惚。 毕生最恍惚的时候,莫过于此。几个魔界魔修魔尊的词,叫人嚼了半天,都险些不能理解。 因仙帝仙后那两日在观世台闭关,无人能打扰,护天卫等人更是没有办法,只能派出几队人在后面追上赶去魔界。 只是对方那云舟着实太快,不过眨眼间,便已追不上。 仙界的云舟却也不是他们随便就能驱使的,硬要说的话,至少要仙尊等阶的人才能开口动用云舟。 但是…… 以帝女的名声,又因她过去也惹怒了不少仙尊,当日离开落云城之后的半日,都没有仙尊主动开口。 至于与帝女定婚的风衡仙君的父母,那两位仙尊从百年前就避世不出,已辞去仙官,更是没能找到他们寻得相助。 就这么一个耽误的功夫,又过了小半日,就有流言传至四界,可见那内容的劲爆。 听到那传言后,仙界众人也都惊呆了。 还没回过神来,眼瞧着仙帝仙后要出关,便都赶来此处相迎。 这些事,仙帝仙后听完之后,脑海里过了一圈便都明了,当即头痛欲裂。 “速速派人乘云舟将帝女接回!” “是!” 众人应下,便有一名仙尊几名仙君随护天卫一起动身。 仙帝忽然又问道:“本座记得,风衡仙君与帝女曾互相烙下通录仪。他现下在何处?” 有人回道:“回仙帝,风衡仙君前些日子就闭关了。属下这就唤仙君过来。” 仙帝沉下脸,挥手让他速去。 众人低头不敢多说。 大约是知道事情紧急。 没过多久,便有人影踏入殿内。 众人抬头看去时,见到那风衡仙君,神色间沉着而冷淡,气质出尘,心头不由一叹。 别看人家全身上下看着只有单薄的外衣,却没人敢轻视他。 他虽只是仙君之位,实力却不输于仙尊,年纪不过百来岁,这般年轻就有这等实力,是闻名四界的人物,更是众所周知的下任仙帝人选。 只可惜了……跟那帝女站在一起,怎么都说不上般配二字。 “仙帝。仙后。” 来人朝着他们行了一礼。 “你来了。”仙帝算是看着他长大,语气熟稔,却也能听出来他对帝女担忧而着急,“你与帝女先前互相烙下神识,她如今正在魔界,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此刻正是需要你的时候。行一,你快叫她回来!你说得话她最听了!” 仙帝急得都叫出了风衡仙君的本名。 封行一眉间微蹙,听到帝女在魔界时,整个人气势都沉下不少。 不过闭关几日,那帝女醒来后竟又闹出大事。 他压下心头的不耐,伸手唤出通录仪。 众人看去时,就见那通录仪黄点闪了几下之后,熄灭,并未有过多反应,更是没看到有其他白色光点亮起。 这…… 封行一先是一愣,紧跟着眼眸中似是不敢置信。 有人替他喊了出来,不可思议地叫道:“帝女竟是抹灭了风衡仙君的神识?!” 这谁能想到啊? 天塌下来都不会发生的事,居然发生了?! 仙帝仙后也震惊:“行一,这是怎么回事?” 封行一攥紧通录仪,他心中也是不解,遂朝仙帝仙后弯身行礼,沉声道:“请仙帝仙后放心,本君定亲自将帝女带回仙界。” • 而被众仙界所念叨的帝女和魔尊。 此时正在魔尊的院内,一人在另一人身侧,手抬着前者的手腕,带着对方的手臂在空中划下一道痕迹。 被带着的人行动有些微微卡顿,像是没了油似的。 封谌忍无可忍道:“谢微宁,你认真点!” 谢微宁小声说:“我很认真了。倒是你,能不能用点力,这轻飘飘抓着人痒啊,怎么叫我认真?” “……闭嘴。” 他冷着脸拽过她手腕:“再来一遍。在我走之前,你至少要会一个杀招。” 第18章 “你都不行?”…… 要接帝女回来,就得去魔界。 仙界众人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虽然有消息探回来说,帝女在魔界一切安好,但他们打心底说还是不太相信传言的。 什么帝女和魔尊情投意合,什么两人深情对视,什么二人共同经历生死紫雷劫才互相难以忘却。 这还是说得比较好的。 更难听点的都说帝女一见那魔尊便倾心于对方容貌,将仙界抛之脑后,更将与风衡仙君的婚约抛之脑后,不惜背叛仙君背叛仙界,也要和那魔尊在一起,让人唾弃,令人不齿!可怜那风衡仙君一表人才的人,硬生生被此女拖累! 再有第三种传言,说魔界的人会一种蛊惑人的秘法,能将见一面的人就诱惑得迷了心智,无法清醒,为对方唯命是从。 仙云浮居的众人对最后一个传言还是比较信的。 毕竟谁都知道帝女自小见风衡仙君一见倾心。 刚巧双方父母恰巧也是多年好友,风衡仙君的父母与仙帝仙后在当年四界之争时并肩作战、同舟共济,力助仙帝,他们的功劳并不小,之后仙帝也给予了众人羡慕不来的赏赐和地位,也对他们二人很尊重,甚至见到仙帝两位仙尊都不需要行礼。 两位仙尊当时见到帝女,也是觉得小姑娘可爱,跟自家孩子算是青梅竹马自小长大,双方父母一合计就定下婚约。 只可惜,风衡仙君完美遗传了父母的优点,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帝女却越长性子越歪,连修炼都不懒得多修炼。 虽说如此,蛮横不讲理的帝女面对风衡仙君时,却是变了个样一般,低声下气都是常见的,仙帝仙后都叫不来的人,却只要风衡仙君眉头一动她就能双眼发光地觍着脸追上去,只求对方能回个头。 甚至风衡仙君的生辰,每年都要换着法子找更好的东西赠予他,有一次还亲自去了妖界荒海,狼狈的找来了妖龙地珠给他。 就算修炼之后都很少有人在乎生辰日,那帝女也很执着。 执着的跟个风衡仙君的跟屁虫一样,至少前五六十年的时间,人人都能见到风衡仙君在哪,帝女就在哪。 仙界众人有多讨厌帝女,就有多为帝女对风衡仙君的痴情而感叹。 风衡仙君那是怎样冷情的人啊,他似乎一颗心都放在修炼上,分不出给半点旁事。 帝女那样的纠缠,他都无动于衷般。 但这样的人对自己的婚约也是不甚在意,对天天跟在身后的帝女也能视而不见。 大概也是青梅竹马的缘故,众人虽看不出来风衡仙君动情,却也能见到对方偶尔在帝女的生辰日上,回个一礼。 这或许也是属于风衡仙君的温柔了。 是以,此次去魔界接帝女,做的准备不能少,众人打起十万分的心,开始布兵排阵,备好丹药、符咒和秘宝等,云舟更是直接用上了三艘,气势宏伟,架势浩荡。 更有风衡仙君领命,带领几名仙尊和几名仙君前去,大约是做好要打上一架的准备了。 封行一正在吩咐一名护天卫时,有一道小巧的人影犹犹豫豫躲藏在门后。 护天卫离去时,他头都不用抬地说:“出来吧。” 那人影探出一个头,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出来,朝他行礼说道:“风衡仙君。” “不必行礼。” 封行一淡淡地说,不过却还是请她进屋坐下:“你有何事来找我?” 坐在他面前的女子,看着娇小可人,天真烂漫,笑起来时有个可爱的酒窝,她穿一袭浅白色的长袍,手腕处系着一条挂着玉石的红绳,任谁见到她都要心软上三分。 江若鹜瞅着他的脸色,笑了一下,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布袋,放到他面前说:“风衡仙君。这是我炼制出来的丹药,已是上品!仙君也能用,绝对能派上用场!” 她露出来的手指,却是十指都有烫伤的痕迹,被小心的遮掩,左手更是有白布包扎,难以忽视。 封行一见状,要开口拒绝的话语,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大约是在两年前,封行一外出历练,想寻求晋阶的机缘,巧遇一座无人秘境,那秘境大概是上古神族遗迹,就是他这样一身的本事,也惨遭重伤,侥幸破开一条生机出来后,整个人就陷入昏迷,一头栽入黑渊,再醒来时,便是到了人界,被面前的人救下。 他身上的重伤已不是人界的医者能医治的,昏迷多日不醒,却还有呼吸,江若鹜只能带着他,一个人用木板拖着他,去寻求修炼者的门派医治。 封行一虽是昏迷,不能动弹,神魂却醒着,对外界的动静一清二楚。 他知道她一个孤儿,靠着去医馆做医童而生活,那医馆的人也好心,每日都会分给她一些吃食。这样的人,凭着毅力,一路坎坷,也要咬牙救治他。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个多月后,有一处门派见他们实在可怜,愿意医治。 半年后,封行一苏醒,表明了身份,赠给了那门派不少灵石和法宝,但面对这个孤女,他有心报答,却也不能给她钱财。因为她护不住。 思来想去,一探她又有资质修炼,便带回了仙界,暂住于他的仙府。 这一住便住了一年多。 江若鹜的秉性和天赋都叫人很难拒绝她,刚上仙界不过是一介凡人,短短一年多,却能踏入玄仙,前日更是晋升为金仙。 这等修炼速度,说是仅次于风衡仙君也不为过,叫人惊羡不已,众人也没想到一个凡人还能有这样的天赋。就连仙帝仙后也对此女甚是喜爱。 还有人茶馆议论说,江若鹜这般的人当真是跟帝女两个模样,若要论起来,前者更像一个帝女样。 众人如此喜爱的人,帝女是必然不会喜欢的。 她日日欺负江若鹜,叫人看不下去,江若鹜也咬牙忍着,叫人心疼。 封行一面对她,更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江若鹜见他沉默,以为他不想收,只能讪讪地收回手,脸上的表情让封行一看了也不忍拒绝,便伸手接过。 “炼丹不可操之过急。” 他看了眼她手上的伤说:“去找仙医拿些膏药,免得落下疤痕。” 江若鹜立马开心道:“好的!多谢仙君关心!” 她说完,又担忧地问道:“听闻仙君要带队去魔界接回帝女,可是……要去多少日?” 封行一摇头道:“不好说。” 但一提起帝女,他眉间已是不耐。 封行一压下情绪,看着面前的人叮嘱道:“你才晋升金仙不久,仙界又出这等事,暂时空不出手来为你挑选仙府,等我回来后再为你择一处福地。你自己要多加巩固,待日后仙品大会才能取得好名次。届时,说不定你的父母也能看到你。” 江若鹜手上的玉坠红绳,就是她身上最值钱的物件,从她小时候就一直待在身上,怎么弄也弄不掉。 封行一看到后,就知道这个是仙物,还被人下了禁制,了解实情后,这才决定将她带回仙界。 江若鹜点点头:“我一定会的!” “主要是有些担心仙君这次出去会受伤,仙君定要多加小心!也不知道帝女在魔界过得如何,还是遇到些什么,我这次炼得丹药也有不少是玄仙境界能用的,到时若是能派上用场,还请仙君尽管用。” 封行一听得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就好似春风暖过寒冰,一下子融化了般,叫人挪不开眼。 “你有心了。” 帝女这般欺负她,还能这样关心,真跟过去在人界时那叫人动容的善良一模一样。 他并没有说有仙医跟随,根本不需要单独炼制。 封行一只是又想起帝女,有些头疼和淡淡的厌烦。 江若鹜呆住了,回过神后脸颊微红,然后又嘱咐他千万要小心,才步伐缓慢似有不舍的离去。 • 谢微宁觉得自己多少是有点劳碌命在身的。 前世,作为单亲家庭的孩子,为了让老妈生活更好,勤勤恳恳工作,不想,自己母亲竟是早早地去了,好在走的时候也享受了好几年的福,她自己赚了那么多钱却也没派上用场,过于忙碌而猝死在桌前。 没想到,重来一世,开局就是死局。 好不容易幸运的活过来,又变成不能停下来休息的身份。 这魔尊,在自家的藏书阁找不到办法,就只能回到仙界,说仙界有一处名为十境塔的地方,藏有天下书,五界的内容都有,更有各种秘法。 但进去需要条件,也受仙界严格看守,是上古神族陨落前交由仙界掌管的一物。 他会进入十境塔找到办法。 确定要离开魔界后,魔尊对她的态度便刷的一下就变了。 此前是什么都不肯多说,之后就是恨不得将所有的功法都在一夜之间灌入她的脑海里,叫她一夜学会。 这也就罢了,光是无念城大大小小的机密要点,写一个册子都写不完,好在他先前也早有备份,放在他卧室的密室里。 谢微宁:好家伙!她住了这么多天,居然还有个密室不知道! 但是关于大长老的事,他只说对方是个不太一样的魔修——这点,她已经感受到了。 大长老一向不喜欢魔修的手段,他虽是修魔,但行事方面讲究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所以那日,对她说的话才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还没完,还有说,他每月十五日,也就是第十五天,会去不灭山站在最高处看。 那个地点,现在已造了一处亭子,她去的时候坐在那也行。 谢微宁问:“那我是要看什么?” 封谌只答,随便。 然后又同她说,她若有什么处理不妥的事,交给三位长老或者护法便可。 事实上,她可以以受紫雷需要休养的理由,将城内大小的事,都交由三位长老。 谢微宁:“那二长老怕是要杀了我吧?” 封谌听后,很随意地点了下头。 谢微宁:“……” 那你还好意思说。 最后说及定魔碑试炼的事,那是她自醒来便听到,也一直很困惑的事。 因为原著对魔界这边的描写少之又少。 “哦。” 封谌轻描淡写地说:“那是登上魔主之位的试炼。” 谢微宁:“???” 她惊到下巴掉下来,叫道:“不是吧?!那那个试炼是何时开启?我……我如今到你身上,我应该不用进入试炼吧!这事还是等你自己来比较好!” 封谌说:“试炼是魔界中心,名为定魔碑的石碑。只需以十名魔尊的鲜血为约,滴入石碑,定魔碑自动感应,随时能开启。” 谢微宁松了口气。 那还好。 “不过我早先与所有魔尊定下,在一个月后开启。” 一句轻飘飘的话,让人五雷轰顶。 谢微宁赶紧问:“那可以取消约定吧?” 封谌看向她。 一个眼神紧张,一个目光淡然。 半晌,后者在前者紧盯的视线中,面无表情,不做任何动作。 轰! 谢微宁悟了。 她捂着心口,瘫软地坐在靠椅上。 “不必多虑。” 他这才开口道:“我先前已私下尝试过两次,都未能通过试炼。” 谢微宁弹坐起来:“你都不行?” 封谌抿了口茶,神色不明地说:“谁都不行。” 自上任魔主身亡后,近百年都无一人能行。 所以这定魔碑,过不过也罢。 但他若要掌管魔界,却也需要一个形式。 不能通过定魔碑,那便打,也要叫他们臣服。 谢微宁不知这其中的种种,只是听到谁也不行后,松懈下来,夺过他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不知想到什么,又悄悄笑起来。 堂堂魔尊私下还试过两次定魔碑,那是不是说他偷偷收集了十名魔尊的血珠啊? 想想那画面也怪好笑的。 “……”封谌喝茶的手顿住。 他望着眼前这个“不知轻重”还莫名笑起来的人,不语。 谢微宁很自然。 又见他垂眸看着茶面中的弯月倒影,忽地低声说:“还有半月。” “我会找到换回来的办法。” 谢微宁觉得这个“还”字有点微妙,但定魔碑还有一个月,跟这个也没关系,以为他是说再给他半个月时间,于是鼓励道:“祝你成功。” 封谌看了她一眼。 谢微宁正要继续倒一杯茶时,大臂猛地被人拽起。 “起来。训练!” 谢微宁听到那后面的词,条件反射性身体开始累得颤抖。 深夜。 封谌回到西院,待灭灯后,所有人退下。 他却只静静坐在屋内。 片刻后,一个人影从暗中浮现。 “真没想到帝女还有这本事。不仅能发现了我,还能瞒着魔尊进了藏书阁不被人发觉。” 那人笑道:“说出去怕是四界的人都要大吃一惊。帝女,你藏得也太深了吧!” 第19章 谢微宁吓得嘴唇发白 同样一片天空下,魔界里的黑夜是比仙界要黑上不少的,但它头顶的月亮却也很大,又大又亮。 无念城恰巧是建在高处,就显得离月亮更近。 这样的夜晚,若是在平静祥和没有人入侵没有魔物侵袭时,是叫人容易放松的。 借着那层银白的光线,说话那人的身影却依然似在黑影之中,看不清,见不着,只知道是个黑乎乎的略有高大的一团,说出来的音调也是嘶哑古怪得不像人声,又像放大好几倍般,听了让人恐惧。 对方说完话后,就等着帝女回应,然后再接着说。 然而他说完,这屋内也沉默了。 黑影安静片刻后,沉不住气地说道:“怎么,帝女莫非是对我有意见?” 封谌抬了抬眼,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一个都不敢现身的东西,也配?” 此话一出,黑影震怒,屋内的氛围瞬间紧张,有层黑雾在四周慢慢围起,月色也被遮挡在外,黑雾中的细小东西正试图没入帝女的皮肤。 封谌无动于衷。 他甚至垂眸在桌面上看了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留心帝女房间里的物件,暗蛟卫等人大概是听说了帝女的脾气,替她准备了不少糕点,做晚上的零嘴。这种不是正经饭食,只会吃了长身无用的肥肉,还填不饱肚子的东西,放在魔界却是有些余钱的人家或是逢年过节时才会舍得买的。 放眼四界,冥界虽然同样独特没有“生”,但是冥界的鬼修却是不需要吃食,仙魔妖都需要这种让低阶修为人和妖生活的东西,还有灵植妖兽制作的灵食也是对修者有用的东西。 却只有魔界,连有灵气的糕点都不是一般食铺能做,也不是寻常人舍得买的。 仿佛只有他们魔界,被天意被万物抛弃。 黑影见被无视,心下恼怒的同时,又觉得古怪,古怪的叫他有些许犹豫。 他现在用的是他那一派的独有秘法。来见这帝女之前,他心中有做准备,能迷惑得住那个魔尊又能进到藏书阁的女子,定不是能小瞧的,虽说那个魔尊他们也不太能看得上吧,但好歹也是个魔尊。 他是已经不算小瞧了,甚至还客套的开口,准备一来一回这样跟帝女好好谈。 他还打听过了,这帝女,绝对是第一次来魔界,过去她常去的也就是妖界,出行哪次不是多重护卫保护的,连魔修的面都少有能碰上——那她怎么反应就这么平淡呢! 黑影过去遇到仙界的人,就算是仙君也有几个被他这诡异的功法给吓了一跳。 这帝女就没感觉到黑雾不同寻常,也没感觉到这屋内的气氛? 这可当真跟传闻中的那个帝女没半点关系! ……传闻果真不可信! 到底是谁信誓旦旦打探了这消息回来的?他回去把脑袋给拧下来! 这一分析,黑影原本是不打算真出手重伤,也被激得要好好试探这帝女的本事。 那骇人的黑雾就宛如数条毒蛇,一改攻势,调转袭来! 空气间传来嗖嗖嗖的数声细响,极其细微的声音重叠相加,入人耳朵就显得过分吵杂,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钻入耳朵,将人的血肉白骨都要啃食一般,头疼欲裂。 那些从黑雾中飘出来叫人难以看清的细小尘粒,与黑雾分开,正当他们离帝女的肌肤只有不到半指之隔时,封谌搭在桌面的手指忽地一抬。 待他指尖落下时,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力量覆盖在他全身,还带起了阵阵波纹,将尘粒荡了出去。 黑影暗暗一惊,真是好少见的护身法术! 他过去少有失手的时候,这尘粒,更不是寻常法术能防得住的,这帝女又是怎么知道该如何应对还能精准的防住?她还只是个玄仙而已啊! 他不知,他以为的帝女,壳子里的人已经换了。 换了一个见到他第一眼,就辨得出这独门秘法是来自哪位魔尊手下的人。 这是他失算。 黑影要是不用这种秘法,换个常见点的手段,封谌还真不一定能立刻知道。 帝女的修为是比不上黑影,但知道些越级的法术,使用个弹指间,震撼一下对方,完全足够。 一个回合,黑影收回了黑雾,也对着帝女心中更加警惕和重视几分。 他内心狂叫不止,传闻误我!! 下一瞬,这团黑也撤去了,露出一个身材较为高大健壮的人,穿着一身夜行衣,脸上带着面具。这就表明了妥协,也落了下方。 他怪怪地说:“真不愧是帝女,竟还藏拙百年。” 封谌看向他。 将人逼到这种程度,够了。 要让此人将面具拿下,更是不可能,也没必要。 于是他笑了一声,话语却不那么客气:“说说看,找本帝女有何事。” “你躲过护卫的视线,在屋中藏匿许久。是有些本事。” “却也谈不上有多厉害。” 封谌左手撑桌托腮,右手搭在右膝上,两腿随意地叉开,眼神淡漠:“给你一炷香时间,说。” 黑影活见了鬼,感觉自己仿佛再跟一个冷峻的仙界太子在谈。 虽说帝女这上位者的气息也不叫人称奇,但总觉得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来不及细想,直说道:“帝女能入藏书阁,想必是找到了通过禁制的办法,还叫那魔尊毫不怀疑。想来帝女,也不像传言那样对魔尊一见钟情吧?” 封谌听得冷笑两声。 那表情,就差直说:钟情个屁! 黑影见状又道:“此前就听说帝女一心为解决仙界心头大患,才向这无念城的魔尊扔下战书,想一举除掉此人,维护四界和平,实在是叫人感动。” “帝女常年在仙界,应该是不知,我们魔界也不是人人都像那魔尊那样,想要将仙界除之。如今这魔界还像他这般执念的,怕是只有他一人。就连我们的尊主,过了几百年那太平日子,也觉得什么两界之争,完全是没必要的事。” 封谌:“哦?” 黑影说:“仙界恐怕是不知,魔界迟迟未有魔主上任。无念城的魔尊,不过百多年岁,屁大点的人,就妄想当魔主。他不过是运气好,得了什么上古灵宝修为才一飞冲天,我们魔界没多少人服他。” 封谌:“哦。” 他问:“什么上古灵宝?” 黑影哽住。 这他哪知道啊!这不是魔界都这么传得吗? 黑影拉回话题,再过半个时辰就轮到他回无念城中值岗了,不能让人发现。 这帝女只是逼他出来,可以理解,她没主动动手,而是等他开口,就是有兴趣,想要谈的。 “不止我们尊主一个,其余有好些魔尊,都不愿两界之争再开启。是以,帝女一来魔界时,我等就默默关注,瞧见帝女举动,就知帝女定一心为仙界除害,诸位魔尊便派我来找帝女,想谈个交易。” 封谌:“说说。什么交易?” 魔界的人也都不是傻子。 没个预兆,仅仅只是一战见面后,帝女就跟下了蛊一样,传出来什么跟魔尊的情爱之事。无念城之外的人,没有是真的信的。 此前那帝女心悦风衡仙君的话本都传到魔界了好吗? 更别说仙魔两界之前虽维持太平互不干涉,但也绝不是能互相允许对方存在身边的。不然这魔界怎么没有仙界人生活,仙界也没有魔界人呢? 那些魔尊,虽也不是很喜欢仙界,但利益相关,他们还是会来谈。 “包括我身后尊主在内,共八名魔尊,可助帝女和仙界杀了这仙魔两界的祸害,维护四界太平,也免得让我们魔界的人又要遭受苦难。帝女不知,我们魔界资源稀少,灵植也是少见,寻常人吃的东西,在之前还是跟仙界做买卖得来一些。可是自上任魔主身亡后,就没有人能出来主持大局与仙界签订契约维持买卖了呀!那祸害还将仙魔两界挑起战火,叫我等怎么不怒?” 黑影故意说得很可恨可怜般,不知情的恐怕就会被哄住。 他又道:“我们助帝女赢得成果后,帝女帮我们尊主登上魔主之位便可。只要仙帝出面,当着全魔界的面,与我尊主谈和,这事就皆大欢喜了!” 魔界都已自动忽略定魔碑。这个谁都过不去的碑,既无人能过,出不来魔主,那就不重要了。 他们尊主已凭着实力在那八名魔尊中为主位,挡在他们面前,唯独就那个异军突起,攻不破的无念城。剩下半数魔尊,有他们联手又算什么? 到时候再有仙帝出面,魔界众人只能承认他们尊主是魔主。 封谌:“你们魔界,说一套做一套。你要我如何信你?况且,我还不知你尊主是谁。” 黑影一听就知有戏,他笑了几声说:“帝女大可放心。待明日,我等会为你送上一份大礼,以表我们决心。到时,我们可再来细谈。” 此次任务他是圆满完成了。 他心中高兴,还记着交给帝女一枚墨色玉简。 “明日之后,帝女若下定决心要与我等详谈,捏碎这枚玉简,便会有人来找到你。” 说罢,他便化作黑烟顺着墙角游走了。 封谌看了看玉简,收回灵府中。 明日。 大礼。 若是他没估算错,明日,仙界的人应该就来了。 他们又要送什么大礼给帝女? 至于那八名魔尊。 他还不放在心上。 八名这算得都有点少了,估计还有。甚至还有几名,是准备等结果无法翻盘了再出来站队。余下的,本就站在他这一边的,约莫只有两位。 他又低头审视自身,拧眉。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 封谌正要继续修炼,尽快突破为金仙,蓦地想起一事,起身往外走。 不过一会儿。 谢微宁正睡得很香时,突然陷入了噩梦,感觉有什么恐怖危险的东西在追着他不断跑,源源不尽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直接给惊醒。 这一醒来,睁眼就成了彻彻底底的惊吓。黑寂的夜,阴冷的寒风,诡谲飘摇的帘子,怪异的黑影,唰—— “你干什么?!” 她差点尖叫出声,声音都提到了嗓子眼。 天知道睁眼看到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穿着白衣,面无表情且被月色照得惨白的脸,那是多么恐怖的鬼故事! 谢微宁吓得嘴唇发白,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她就算习惯了这张脸是别人,但也没习惯这张脸大半夜站在她床头阴森森地垂头看着她!何其恐怖! 封谌看着她不雅且放肆的睡姿,脸色说不上好看。 他问:“睡得可好?” 语气那叫一个森然。 谢微宁愤恨道:“不好!!” 第20章 谢微宁的感动顿时消失殆…… 封谌俯视着她说:“你这具身体,根本无需睡这么久。” 谢微宁:“……我跟你拼了!” 封谌侧身躲过她的袭击,沉声道:“作为魔尊,身边危机四伏,你睡觉时得时刻保持警惕。” 边说,他边伸出手,握住床边的一个圆柱机关,咔哒一声按下去。 “这是我设置的防御阵法。既然你现在还不会随时清醒,要想睡,就记得开启。” 谢微宁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睡了这么多天的床的床边,还有这玄机。 他这房间里怎么处处是机关! “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谢微宁瞪眼。 封谌凉凉瞥了她一眼:“你又没问。” “……”我不问你不会说吗! 谢微宁立马反击:“作为帝女,身边处处是人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你一女子,我一个大男人,孤男寡女,半夜三更跑来找我,成何体统?叫外人看了你怎么办?嗯?还嫌谣言不够多吗?” 封谌脸部肌肉绷紧:“……” 他转身到桌边坐下说:“找你有正事。” 谢微宁当然知道他绝不会闲着没事来找她,见他明显转移话题,暗自哼哼一声,走过去,抓起茶壶给他倒一杯,也给自己倒一杯。 “热茶。” 她伸手示意,顺便坐下:“请说。” 封谌看了茶好一会儿,才拿起来喝了一口。 “今日教你的那招,晚上自己练得如何?” 谢微宁说:“感觉……还行?” 封谌神色不明:“还行?” 就仿佛在说“怎么能说还行”“身为魔尊怎么能说还行”“他都快要离开了怎么能是还行”。 但他看在这杯茶的份上,到底压了回去。 谢微宁没有察觉他心中复杂的变化,往院外指了一指:“那个木桩就是我练了一晚上的结果。” 她也不知道自己练的算还行还是算不行,所以到最后就叫人搬来一座用于对练的木桩来试着施展一击,就是为了留下来等他来验收。 她穿到魔尊身上,身体本身就有高深的修为和功法手段等,只需她知道该怎么个原理使出来,就完全是不需要她跟别人一样从头费心的修炼,白捡了大便宜。 话虽如此,魔尊教她一个杀招,就这么大半天的时间,她还是不太确定能不能行的。 封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院中多出来一座突兀的木桩,却浑身泛着不明黑气,原本木头的颜色已变得跟黑炭一样,隔着不远的距离甚至能看到那黑色木桩里的细微缝隙,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 离得近时,那黑气叫人莫名地不想多接触,从心底叫嚣着要离得远些。 每个魔尊多少都有自己的独门本事,才叫底下人死心塌地的臣服。 在众魔尊还不在意时,魔界的一角,少年一步步成长,直至现在。他成为修罗时,没人关注;成为魔将时,别人只当他天赋异禀;成为魔帅后他又拒绝了他人邀请。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后,一个魔君级别的人物正一点点扩张势力,这个时候魔界还只当他是个狂妄的年轻人,等着他大摔一跤,然而他下一步,眨眼就成了魔尊。 没人知道他那一手诡异的功法叫什么,从何而来,他的手段也仿佛是施展不完似的。 当别人攻破一种时,他又能用出新的更好的来压制,每次都是如此。 有一两个魔尊想来攻下无念城失败后,其余人都暂时保持沉默了。 封谌交给谢微宁的第一个杀招,就是别人还未见过的。 于他的身体来讲不过是随意出手,于别人却是致命一击。 他的功法从不讲形,只讲实。 封谌走过去,只有几步距离时,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自发的抗拒,具体生理表现出来就是寒毛直竖。 他不为所动。 封谌伸出一根手指,附上护身法术,包裹住后,轻轻一碰木桩,然而还未碰到实处,只是接触了黑气,他这护身法术就略显脆弱的碎裂消失。 他这具身体使用这法术,还发挥不出极致。 封谌停住,收回手。 但是这一碰,在两人的视线里,这具方才还站立的木桩,唰的一下化为灰烬,落了一地。 谢微宁惊呆了,蹭得站起来来到他身边,低头看着这一地黑碎片。 她练了很久之后,第一次对木桩用的时候,其实还只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印,后来她再练一会儿,才对着木桩施展,才变成全部都黑,看着也像是有点成效的样子,她才收手。 怎么也没想到成功之后会是这个样子! 有点神奇。 封谌看了半晌,才收回眼神。 “嗯。确实还行。” 谢微宁也很满意:“是有点厉害的。” 她一激动,就忍不住拍了下对方的手臂说:“不错呀。感谢封教练。” 封谌脸色几经变化,而后掸了掸她拍的地方。 “若遇到紧急情况,护法等人来不及替你挡下时,可以用这招。” 他顿了顿,说:“你可知,这招对着人,会是怎样?” 谢微宁一愣。 等她想明白后,刚扬起来没多久的嘴角慢慢地落了下去。 若她是其他身份,封谌是懒得多说的。 但她先前是个凡人。 还是一个……对魔修不似寻常态度的凡人。 封谌近乎冷酷地说:“你早晚要习惯的。” 这回轮到谢微宁心情复杂了。 她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个强者为尊,生死各凭本事的世界,在彻底点明这残酷的事实时,还是忍不住心里沉了一下。 “我知道。” 谢微宁深吸一口气说:“你不用担心。” 毕竟现在也不是她的身体,还是个魔尊,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心软。 “平日有空,你可以进入神府修炼其余法术,若是自己看不懂,就让命魂一招一式教你。” 封谌沉默一会儿,又说:“本尊不到万不得已时,不会用兵器。唯一的一柄剑,也是以我鲜血为引炼化而成的血剑。心念所动便可唤出。” 谢微宁:“懂了。” 平时不用武器,命悬一线再用血剑。 说到这谢微宁也想起来,叮嘱道:“你现在是帝女,等回去后……还是有几点要注意的。” 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他们在交代后事。 “第一,不要跟那个叫江若鹜的女仙争。没必要。” 封谌冷冰冰的视线已经扫过来了。 几乎下意识就像在说“你敢命令本尊?”,但他想到先前答应她的“平起平坐”,便忍了下来,微微颔首。 “第二,做帝女嗯……好像没有你魔尊要注意的多,可以随意点肆意点,但是也不要惹麻烦上身,保护好我的身体,做好你的帝女就行。毕竟我们以后换回来,我还想着能好好的吃喝过日子。” 封谌也应了下来。 “第三。” 谢微宁犹豫片刻说:“远离风衡仙君。” 封谌身形一顿,抬眼朝她看来,语气古怪道:“远离?” 他冷不丁说:“帝女与风衡仙君有婚约在身。怎么,闻名四界受人青睐,数千万人向往而求不得的风衡仙君,你不要?” “对对对对。”谢微宁说,“你回去后记得帮我解除婚约。” 封谌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声线低沉道:“你确定?” 谢微宁奇怪道:“当然。你记住了没?” 封谌不置可否。 谢微宁划重点:“记住了!” 封谌转而说:“今夜有一奸细混入我房中,来找帝女商量做个交易。应该是我魔军中的一人,但不知具体样貌。” 谢微宁被这爆炸的消息惊到了:“什么时候?你怎么现在才说!” “此人找我寻求仙界相助,他助我杀了你,仙界助他身后之人登上魔主。” 谢微宁纠正道:“是杀了你。” 她听明白了:“那你答应了?我们要揪出奸细是谁对吧。” “嗯。没完全答应。” 封谌淡淡说:“对方说明日会为帝女送上一份大礼,便等明日再看。你自己小心。” 谢微宁郑重点头:“你也是。” 说罢,她卷起衣袖,回到床上盘膝。 封谌:“?你做什么?” 谢微宁卑微道:“进神府修炼。” 她现在可不敢睡了。 • 翌日。 晨光微熹。 有人送来一副拜帖到谢微宁手上,上面印着仙界的标识。 谢微宁看完之后,心说来得还算快,还挺诚恳。 她挥挥手,下头的人便领命去派人迎接。 仙界那浩荡的队伍在魔界之外等候,魔界路过来往的人看得见辨得着,消息传得飞快,一下子涌入魔界众人耳中,一听就知道仙界是因帝女而来! 于是所有人,能放下手中事务的都放下了,尤其是各种低阶魔修或者不能修炼的普通魔界人,都赶来观看,硬是将广阔得不行的地界,给弄出来一副人挤人的场面。 这也算得上是四界难得一观的大事了。 那不远处在魔界中叽叽喳喳的人有多吵闹,仙界众人在外就等得表情有多复杂。 好在,过了没多久,先前找了一人送拜帖的总算回来,身后还跟着一群魔修。 仙界众人看到后小声议论。 封行一眉头微皱。 待那行人靠近后,送拜帖的说明了对方的来意,一听是要他们仙界人进入魔界,进那什么无念城门口接帝女回来,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 “怎么还要我们进去的?” “他们是全魔界的人都在,我们是只有这半点队伍,怎能是我们进去?定是得让他们将帝女送出来才是啊!” “行了!” 封行一低喝了一声。 众人安静下来。 “对方既然都派来人迎接我们进去,我们这么多人在,还能畏惧他们魔界不成?” 封行一面色不悦道:“都给我站好了,别让我看到你们胆怯的样子,更不能丢了仙界的脸!” “是!” “一半人跟我进去,剩下一半在外面待命。若有不对,即刻联系仙宫。” 封行一这才上前,离那些魔修近到不到一丈距离停下。 劫刹见他出来,便知道此次是他领队。 离得近了才知道,居然是那风衡仙君来了? ……也是。她差点忘了,帝女跟他是自小有婚约的。 想到这,劫刹上下打量他几眼,忍不住在心里跟他们魔尊对比。 嗯……这一脸的冷色,真是不知道现在的女子怎么都喜欢这种面冷的人了? 他们魔尊偶尔还有点温度呢。 就是长得清瘦俊俏了点,比起来,估摸着身材应该是比不上他们魔尊的,虽然她也没见过,但这气势还是差了点。啧啧啧。 这样的人,怕是只能来收集了观赏,用起来是不行的。 既然样样比不过,劫刹对他的脸色也平和了不少,笑着说:“久仰风衡仙君的大名,今日亲临我们魔界,还真是让人惊喜啊。我们魔尊听闻仙界要接帝女回去,一早就叫我们备好东西迎接贵客了,不如到无念城后先坐下来享受一下我们厨子的手艺再回去?” 封行一只觉得被她看得厌恶,皱了皱眉道:“不必了。直接带我们去见帝女便可。” “好吧,真是可惜了。那就请随我来吧。” 劫刹笑了笑,转过身就变了脸。 无念城出来的一众魔修在前方带路,领着仙界这一半的人去无念城。 仙魔两界还未正式宣战,魔界众人又早被无念城的人告知过,仙界只是来迎接帝女回去,念着那无念城魔尊的凶残,今日倒也没多少人敢出来闹事,只在街道两侧围观。 仙界的人一路看去,见这魔界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显得阴森孤寂,没什么生灵的模样,完全比不上仙界,心里既是感叹又有些淡淡的得意。 魔到底是魔。 就是不知道帝女那样的人,在此处住上了两日是怎么忍受的?难道真着了魔不成? 怀着这样的猜想,仙界众人终于来到了无念城,一眼便见到站在无念城门口,从精神面貌等等都没有太过低迷的帝女。 她站得笔直,下颚微抬,衣摆飘摇,还是那副耀眼的模样,眉眼的淡漠意外将她的样貌凸显到一个高度,看了就叫人惊艳,周身更是有种莫名让人臣服的气度。 饶是见习惯了的仙界众人,隔了这么两日,都还是暗自惊了一下。 惊完之后又觉得可惜。 话本里有个词叫什么来着,草包美人。唉。 “尊主,仙界众人已带到。” 劫刹又低声道:“风衡仙君来了。” 魔尊就站在帝女身旁,平日里都叫人觉得心中恐惧的人,跟帝女站在一起时,竟叫人隐隐觉得他二人意外的和谐,就仿佛魔尊甘愿为了帝女放下防备,软下尖刺一般,是她牢牢的后盾。 这两人之中的气氛,仙界众人也有点点感受到了。 他们有些诧异,但觉得是自己多想。 殊不知。 谢微宁是在心中震惊:怎么是男主来了?! 封谌则是面露讥讽之色。 封行一走到帝女面前,见她神情冷意,不似从前那般,见到他就露出大大的又有讨好之意的笑容。不知为何,他心中莫名有淡淡的不舒服,但很快就被忽视。 “谢微宁。”他难得语气缓和下来说,“不要闹了。跟我回去。” 帝女盯着他,嘴角露出的笑意更加嘲讽。 封行一拧眉,他正要多说什么,帝女已从他身侧越过,像是根本不在意他似的,径直向仙界众人走去。 只丢下一句冷漠的:“走吧。” 封行一回过身,望着她的背影定在原地,而后沉下脸来跟上去。 就在这时,地面忽地抖动,不过顷刻之间,尘土飞扬,附近脆弱的石屋已被震毁落了一地! 封谌脸色蓦地一变,他瞳孔微缩,猛地转身就往城门口的方向跑去。 封行一都来不及拦住她,指尖擦过时,他心底一跳:“你——!” 谢微宁听着耳边护法等人大叫不好,正欲猜想是怎么回事时,就见尘烟中间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朝着她迅速奔来。 与此同时,地面出现一条巨大的裂口,随着土石飞扬,堪比城门高的黑影瞬间冲出,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又充满疯狂之意的巨吼声,双眼通红地怪物带着骇人的气势,转瞬间朝着谢微宁张大嘴袭去,獠牙足有几丈之长还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大礼已至。 谢微宁咬得嘴唇印出血迹,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却还算保持冷静。 两边的护法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朝着她来,一跃而上。 那道身影几乎已近至跟前。 谢微宁眼睛睁大。 怪物不要命似的冲破护法的攻击,浑身溃烂不堪,也要发狂地更进一步—— 宛如凝滞了时间似的。 谢微宁看到封谌附在身上的法术破裂,紧接着巴掌大粗的尖牙,刺入他的左肩,鲜血染红了他的上衣。而她手中的法术恰巧击中怪物的头颅。 谢微宁怔怔地接住他。 她咬牙道:“你跑来做什么!” 封谌在她耳边,声音很轻也很冷然:“魔尊不会因这受伤。” 他算得很精准。 他的身体,因这等魔物受擦伤都不行。 谢微宁的感动顿时消失殆尽。 你好狠! 她瞬间也开始心疼自己的身体了。这他妈的可是穿肩啊! 而此时。 仙界都吓懵了。 魔界都惊呆了。 所有人恨不得一道雷将自己劈醒。 第21章 “你我婚约解除。”…… 那头突然冲出来的巨大魔物被击中后,受到法术冲击,不可抗力地飞出去,进而那尖长的獠牙又猛地从封谌左肩中拔出,全身泛黑的落下触地就化为灰烬。 封谌闷哼出声,身子受到一股作用力,无法控制地往后一撑,抖了一下,再重重下坠彻底靠住谢微宁的胸前。 无论是在什么样的险境,他封谌,从未有这般脆弱依赖人的样子。 于是谢微宁眼睁睁看着他又撑着一股力量直起身来。 在场魔界众人便见到帝女深受重伤后,隐忍不肯出声,还倔强的从魔尊的怀中离开,挺直腰背,不愿露出半分狼狈的样子。 ——这大概是自帝女出生以来受的最重的一次伤了吧!她这样的身份去哪里不被护得好好的? 她还强装无事……这可真是从未想过也未见过!难道是要叫魔尊免得为她担忧吗? 就算他们心中有种种多疑或猜忌,见此情景,看到那张叫人难以忽视没有血色的脸后,纷纷为她的坚韧而动容不已。 仙界众人更是不懂,且大受震撼。 他们心中的复杂程度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这样的一幕……怎么会发生在现实?这怕是梦境里都做不出来! 至于为何会让他们这样难以置信的源头…… 仙界众人下意识的,第一时间就去看向了前面那位,从开始就陷入僵硬不动弹的人。 毕竟在这之前,他们亲眼看到帝女听到动静后,脸色大变,那神情中的紧张和担忧不似作假,更是毫不犹豫的,甚至还掠过了风衡仙君伸出的手,直朝着那魔尊奔去!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从来不觉得传言有这样真过!这世上有哪家的传言能是真的,多半都是编造的。可眼睛着实骗不了人啊! 众人之中,倒是有两名仙医率先反应过来,在其余人还未回过神时,就已面露慌张的向帝女跑过去,先前那仙风道骨、淡泊如水的样子直接被起跃的姿势打破。 谢微宁看到封谌这副坚强不可摧的模样,却是顶着自己的这张脸,心中痛苦不已。那是名为心疼的情绪。 啊,她的身! 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到自己这副的表情,真叫人陌生又心痛。 谢微宁嘴唇翕动,最后没忍住,抬起手握住封谌右边没受伤的大臂处,在后者危险的目光中,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 封谌咬着后槽牙说:“你干什么!” 他想要抽出身,然而身体失血过多几乎使出什么力气,再加上男女之间大抵有天然的力量差距,竟是无法克制的踉跄一步,下颚便抵住了谢微宁的肩膀。 这样过去永远不会出现的情况,明明是抵着自己的身体,也叫他脸上燥热,生出一种恼怒来。 “……谢微宁!”他压着音量,语气警告道,“别用我的身体乱做事。” 此前两人在外人眼中的那些误会,“魔尊”和“帝女”的部分行为,叫外人都仅仅只是猜测都散播出些谣言。 但那些到底是没有根据,只能凭借只言片语而瞎想乱传,毕竟看戏找乐是大部分人的爱好。 碍于他们必须得见面。这就罢了。 可眼下,她要是这么一做,这就是把谣言几乎坐实了! 谢微宁同样压声道:“你都用我的身体,心甘情愿为魔尊挡刀了,做出这样的事,你好意思叫我不要乱来吗!” 封谌无言以对。 但他不能忍。 他冷声道:“你若用我的身体受了伤,就算只是一点擦伤,那些暗中盯着的人也会觉得不对。没有一个魔尊仅仅只因一个魔物就受擦伤!前有紫雷,后有受伤,他们只会认为‘魔尊’因紫雷而极度虚弱,到时他们宁愿牺牲人手也要试探你,你如何应付?而我又不能时刻看着你,若被数名魔尊围攻,你又会如何?” 这或许是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说完之后,气息不稳地咳了一下。 谢微宁愣怔,而后又托起他,有些触动道:“你都这样为我着想了,我又怎么能干站着不动!反正你我谣言都这么多了,再多点也无所谓。就当做戏做全套吧,帝女想让魔尊信任,魔尊也为之假意感动!” 封谌黑着脸,咬牙说:“我是为我自己。” 她可真会给自己贴金! “你不要强撑了!”谢微宁说,“靠着吧,你的臂膀有多宽厚多让人踏实,你自己肯定是清楚的。” 封谌血压直线升高。 她又说:“我的身体也该休息了,你知道你失了多少血吗,我心疼!” 心疼她的血她的身。 谢微宁说得夸张,封谌听了便知道她是故意这样叫自己放松。 他也腾不出力气来折腾了,索性闭眼,懒得看眼下这幅让他青筋直跳的画面。 他一闭眼,谢微宁就急了。 当下抬头喊道:“来人!” “人在这人在这!” 说话的声音却不是魔界的人。 两人说话其实不过一会儿的功夫。 魔界那边是看到他们魔尊跟帝女“抱”在一起,似附耳说话的样子,犹豫得不好靠近,便在旁等候,还自动离远了一段距离,偶尔瞟几眼看看。 帝女受了魔物一击,尊主心中应该是有些动容的。这样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该有点眼力见。 更何况在魔界人眼中,只是被魔物刺穿左肩,算不上要命的事,就这么一点点说话的时间还是有的,看着差不多说完了喊人医治就行。 但仙界的人不知。 他们见到这从未见过的奇怪妖兽,心中惊异,而帝女左肩被刺穿,更是叫他们焦灼和恐慌。还没来得及查证,那妖兽就化作了灰烬,这叫他们如何不焦心? 两名仙医奔过来时,见到魔界众人袖手旁观的画面,心中震怒,愣是叫他们想起了几百年前仙魔两界遗留的历史渊源,一下子燃起怒火来,还阴谋论想那妖兽袭击莫不是他们故意的?!路过时都朝那群魔修狠狠地挖了一眼。 魔界等人莫名被瞪,微微错愕,而后也不甘示弱凶恶地瞪了回去。 仙医小声地“呸”了一声。 说罢,他不再跟他们眼神纠缠,飞快掠过身影,听到“魔尊”在喊人时,当即应声。 谢微宁见到来人是副仙医的打扮,便放下心来。 她先前刚穿来时,那云舟上就有几名仙医,穿的外袍都是统一的白底金线镶边,绣着仙草的图案。 有仙医在就好。 论起医修法术,那还是仙界的人略胜一筹。 然后她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挥开,两仙医装作没看到先前那一幕。 帝女怎好跟魔尊抱在一起?无论如何……眼下都不行! 两名仙医,一名直接从她手中夺过了人,另一名按住她的臂膀免得她出手,两人脸色都还不是那么好看:“魔尊还是在一旁候着吧!帝女乃仙界之人,交由我二人便好。” 医者心急,一名仙医当下从神府中唤出一些厚毯子铺到地上,盖住地面无数扎人的石子,扶着封谌挪动身体坐下。 此时可不能躺。他一只手支撑,另一只手就对着封谌的后背开始运起法术。 另一名仙医则不客气地对谢微宁斥责道:“你竟还捏住她的右臂!” 谢微宁不解:“他右臂怎么了?” 这仙医是先前在仙府中为封谌医治的人,他走后连丹药都还没来得及给“帝女”,来的时候就把准备好的内服的药都备上了,虽说不严重,但又怎么能直接忽视? 此刻听到“魔尊”这样问,仙医也忘了对他的畏惧,冷笑一声道:“帝女在魔宫暂住两日,魔尊竟然都还不知道帝女来之前右臂是受过伤的?” 好生怠慢啊!当真是一点都不重视不细心! “什么?!” 谢微宁大吃一惊。她压根没看出来他受伤了啊?之前训练她时那手臂挥动自如的比她还厉害! 封谌忽地睁开眼说道:“我来时外伤已恢复,自然没被任何人发现。” 仙医立马转头,带着一种长辈看小辈时那痛心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很是直接道:“修为高的人怎么看不出你的内伤!” 莫非还能是他们帝女太能隐忍,一点细微的表现都没有,叫人察觉不出来吗?这简直笑话,绝不可能。以魔尊的修为,站在他面前的人细微的小动作都能敏锐察觉得一清二楚,灵力一探便知她右臂还未完全好。 帝女竟还为他辩解! 谢微宁胸口噗呲中了一箭。 封谌:“……” 他阖上眼。不再说话。 另一名仙医已为帝女止血完成,但那空洞的肩膀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修复的,他拿出自己的本名法宝,又叫道:“李仙医,你来护我!” 那李仙医甩了甩衣袖,以谴责的目光深深地看了眼谢微宁,再朝封谌那边走去,为他们加护。 谢微宁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待她见封谌血色慢慢恢复后,这才抽空抬头看了眼周遭。 不知何时开始,无念城众人在他身后聚集,而几丈之外,那群仙界的人各个脸色缤纷,但唯独看不出一个好字,对着她俱是一副严阵以待的警惕模样。 尤其是站在最前方的男主风衡仙君,盯着她的眼神,就如同猎者看到了猎物,寸寸如刀割嵌入她身上,叫人脊背发寒。 魔界其余人此时见状不对,自是不会插手,纷纷跑回远处,在四周看戏。 魔界可没有那种帮助其他城的习惯,现如今没有魔主,城与城皆是对手,他们不趁机下手都是看在来的人是仙界的份上,不好叫仙界看了笑话才忍住,巴不得少了一座城就少了一部分人抢资源呢。 两方人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对峙,在空气中擦出火花来。 “不好!” 仙医的声音插入进来,将他们双方打断。 封行一听到这声,心知不妙,他一直沉重的身体这才迅速动了起来。 然,还是慢了一步。 有一人先于他赶到仙医那边,神情紧绷,问道:“怎么回事?!” 仙医定定看着“魔尊”一会儿,才答道:“……伤口中有一种无名毒素搅乱了法术,正慢慢渗入帝女体内。那毒,我二人从未见过。” 谢微宁震惊,心更痛了。 天啊,她的身体! 封谌却很淡定,朝她投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这怕是不妙。” 李仙医说:“我记得众仙殿中有一仙医炼的法宝是专门用于对付毒的,他专精于炼毒控毒和解毒,现在速速回去叫他来看,应当会有解决办法!” 两人说着就要动手,叫其余人准备好云轿将帝女抬回去,还顺便对在仙界第一排人中一直安静等候的芙荌说:“芙荌小仙,你还是陪伴帝女身边,路上若有什么情况不对,立马通知我等。” 芙荌应了一声。 碍于帝女受伤,仙界众人就算对魔界有诸多不满和猜忌,此刻也压了下去,知道先赶回仙界最为重要。 封行一面色阴沉地扫了眼“魔尊”,见他无视却垂眸看着帝女,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令他心中更加厌恶和作呕。甚至连看到帝女那张漠然的脸,那张从一开始就没再向他投来目光的脸时,生出一种不悦。 她谢微宁究竟为何要挡下那一击?那魔尊给她喂了什么迷药? 封行一脸色更沉下几分,随着众人一同转身。 劫刹在一旁静静听着,她与旁人一样,听到仙医说不好有无名毒素时,也是心下一叹怎会这样,尊主着急她便也着急。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想明白一事,忙不迭叫道:“慢着!” 仙界众人沉沉回过身。 用一种“你还要多说什么”“莫非要拦我等不成”的眼神质问。 “你说的那个毒素,或许我们有药医治。” 劫刹挥手叫下属:“去将那黑烬株粉拿来。” 魔修众人听得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她说得怎么回事,小小的感叹起来。 “原来是这样。” “竟是如此啊!” “我说呢!” 这种没头没尾的感叹叫仙界众人摸不着头脑,但听到有药,心里就算多不信,脚下还是停了下来。 封行一皱眉道:“我仙界众仙医都不曾知道的东西,你们又是从何而来?” 劫刹笑着说:“你们仙界不知道,自然是因为你们未曾遇过,也未曾有那样的‘妖兽’啊。” 她加重的字音叫李仙医反应过来:“那妖兽莫不是在你们魔界很常见?” “不是常见。” 劫刹说:“它就生于魔界。” 这样的消息让从不踏入魔界的仙界众人惊讶起来,底下人一片议论。 “不过我们不叫它们妖兽,而是称之为魔物。” 谢微宁到此时也知道封谌刚才那不急不躁是怎么回事了。 仙魔两界的信息交错,才叫他们刚才生出了误会。 也有人假装激道:“胡说八道!你魔界何时生出过这种妖兽?几百年前都没见过!我百年前不幸落入魔界,侥幸逃出来时也未曾听说过!你如何证明你说得是实话,而不是故意诓骗我等?我还正奇怪我们怎么一来接帝女,就有这种妖兽来袭击了!” 劫刹也不客气道:“信不信关你屁事!” 那人:“……”怎么不上套呢这魔修! 仙医上前道:“若是魔界生出的魔物,魔界应当也同仙界一样,会有记载。可否请这位……” 他脑海里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从前见过劫刹,却并不知她叫什么,顿时卡住。 “劫刹。右护法。” 仙医从善如流:“可否请右护法,交于我等关于那魔物的记载?” 对方态度好,劫刹态度也好。 于是她扭头看向他们尊主。 这种记载是否要交出去,可不是她能拿决定的。 李仙医瞬间变脸,用一种对比之前完全不同的真诚友好的目光,望向“魔尊”。 谢微宁:“……” 她微微颔首。 劫刹领命,立刻叫下属又去取来一枚玉简递交于仙医手中。 这人刚跑出去,先前去取黑烬株粉的人也跑了回来,拿着玉瓶递过去。 仙医便交给封行一先看,后者抽手拿过后,观察了一会儿没觉得有隐藏什么法术或符文的问题,点点头。 李仙医与另一名仙医接过后,先是法术感应了一番,没察觉有毒气,打开来远远观了一眼,便凑近来闻了闻。 味道有些古怪,甚至有点难闻。 也不是没有药会难闻,却也不会这样奇怪……夹杂着点花粉的感觉。 二人又捻出来一点,用法术试验了一番,这才朝着封行一说道:“几味药引只有一份不明,但没有毒,也都未查出有异样。至于效果如何,恐怕还得用上才知道。” 他们为帝女担心,不太想耽误这事。 封谌适时说道:“二位仙医还请为我医治。” 仙医听她一说又有点不确定道:“帝女,但这药我们没拿试毒兽试过……” 封谌:“无事。这药不会有事。” 她说得这般笃定,仙医也定下心来。 旁观的无念城魔修更为感动。 帝女都没见过这药,竟是对他们这么信任吗? “魔尊”谢微宁也开口,沉声道:“本尊以性命担保。此药不会有事。” 魔尊冷漠寡言,向来对此事不曾关心,他一直在旁看着,也是令人惊讶许久了,这会儿突然开口还是因帝女而起,更是让众人惊诧。 仙界:……! 魔界:……喔! 封谌铁青着脸:“……” 要你说话了吗! 还有一人比他脸色更铁青,就是此刻让仙界众人不敢多直视的风衡仙君,恨不得埋着头没听到这一来一回的话,更恨不得能绕着他走。 这叫怎么回事? 这魔尊是不知道他们帝女跟风衡仙君有婚约吗?说这般叫人误会的话让人怎么想?当众给他们风衡仙君难堪吗?!这是哪个男子能忍受得了的! 封行一垂落两侧的手掌都开始有些隐忍地攥紧。 他盯着眼前的人,声线冰冷道:“魔尊,你说这话是何意?” 谢微宁:“实话实说罢了。” 她看男主那样充满怒意的眼神,想着能早点解除婚约,添砖加瓦,学着封谌,嘴角噙着冷笑道:“你们再犹豫下去,帝女伤势必定会加重。你还要再耽误吗?!” 封行一神色难看,手指微微抽动,法术欲出还是压了下来。 若不是双方现在不好开战,这两人的架势怕是要直接打起来了。 魔修众人对视一眼,默不吭声。 尊主都这样说了,那他们也不好说这伤势其实短时间内不会怎么样。 仙医是不敢耽误的,直接用药粉开始为帝女治疗。 若帝女接二连三再出了什么事,又要躺上半月一月的,别的不说,仙帝仙后的怒火可是会朝着他们来。 刚好取玉简的下属也跑了回来,赶紧递过去。 “那份不明的药引,自是外界也没有的东西,你们自然不知道。”劫刹接话说,“你们一看玉简便知。” 关于魔物的记载也就那些。 封行一很快扫过,将玉简交给一边早早好奇又焦急等待的仙医。 仙医一阅便惊叫道:“竟是这般!原来对付那魔物的毒素,是取来生出他的黑烬株的花蕊磨制成粉末再与那几味药引炼制融合就行!难怪难怪,这样便能解释得通了,毒物附近往往的确会生出能克制它的东西!” “原来是百年前才生出的魔物,难怪仙界不知道啊。” “真是叫人好奇那魔物体内的构造是如何,要是能带回去一头就好了……” 两名仙医低头嘀咕,眼瞧着帝女伤口慢慢恢复,那股蠢蠢欲动的研究的心冒出来,更是好奇不已。 封行一的脸色自见到魔尊与帝女后,大约是从未好过了,他扫完便讽刺地笑了下,说了一句:“本君已尽数了解。既是如此,便谢过魔尊。” 说罢,他甩袖转身。 “走,接帝女回仙界!” 谢微宁心底一松,心中终于能结束了,就听一道大喝声从不远处传来:“不行!你们不能走!!” 仙魔两方同时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名魔修,从远处方便围观的二楼茶肆上踏着步法而来,他神色凛然道:“不论是魔物还是黑烬株,都是我魔界的重中之重,更是我魔界机密要事!此事叫你们仙界这样轻而易举的得去了,这可得了?你们既然知晓此事,那便不能活着出去了!” 他身后围观的其余魔修一听,觉得有道理,便附和道:“说得不错!” “你仙界百年不知的东西,本该是独属于我魔界的机密,怎好被你们拿去?!” “竟然还直接知道了黑烬株的秘密!我们先前也是硬抗了五年才知晓此事的!那黑烬株生的花稀少,花蕊更是难得,有魔物看守,你们就这样得到了?!” 先前就说了,仙魔两界的遗留历史还在,一明白帝女这么轻描淡写就被救好,仙界半点损失也没有,就得了他们魔界的机密,怎么不叫一些魔修不甘? 他们这般讲话,魔修还直冲了下来,仙界众人也是直接以兵刃相对。 无念城的魔修一时头疼,不知该如何是好。 “笑话。” 这声音不响,却分量极重,随着谢微宁这一声,她人也踏步来到了那群魔修跟前。 步伐轻缓,好似漫不经心,无端叫人心中紧张。 见她这样,无念城的魔修也紧跟而上。 场面瞬息万变。 仙界众人都有错愕之意。 那先前不满的魔修见她出来,身体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退完又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咽了口唾沫,强硬地说道:“怎么?无念城是要阻拦我魔界所有人不成?” 谢微宁盯着他,微微眯起眼说:“又有何惧之。” 那魔修简直要破口大骂,但听着这话,硬是生出了一丝畏惧。 “本尊觉得好笑。”谢微宁说,“你既对此事不满,先前为何不阻止,非等黑烬株粉和玉简交到他们仙界的手上,才跳出来怂恿众魔修出手。” 她勾了勾嘴角道:“怎么,方才取玉简和黑烬株粉的时间,不够你反应的吗!” “……”那魔修道,“自是没来得及反应!” “哦?” “那便出手罢。” “魔尊”说着,周身气势一沉,目光锐利瞬间充斥着浓浓杀意,他右手一动,掌心似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聚集,周遭顿时刮起一阵阴风。 对面众魔修一想到他诡谲的招式,不知道哪一处地方就能要了人性命,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一退,硬是将自己落成了下方。 “五界虽互不干涉,但仙界既为五界之首,就本该知晓此事。” 封谌淡淡开口道:“魔界隐瞒百年不上报,仙界不追究责任已是默认将此事翻过,尔等却偏要提起,又是何意?再者,此事你们若早早上报,于上任魔主还在之时,若跟仙界合作,有众仙医相助,还能让你们白受五年之苦?” 谢微宁越过人群,看向他。 心说,这人当帝女的时候真是借着身份好能说事。自己当魔尊的时候怎么不想要将此事上报呢?分明是你也不想!满口假话! 封谌见她看过来,呵呵冷笑两声。 ——确实是满口假话了。 仙界众人一听帝女这么说,也回过味来,确实是如此啊? 只不过互不干涉,仙界对于魔界也向来不想踏足而已。 虽说有点心虚,但还是开口道:“说得不错!你们若非要提起此事,我仙界也绝不放过!” 封谌又说:“仙界入魔界,已有近半个时辰吧。” 有人掐指估算:“差不多是的……呀!若再不出去,外面的人许是要通知仙宫了!” 此话一出,先前还叫嚣的魔修更加安静下来。 他们瞧着这些人一唱一和,又在仙界和无念城的人之间来回扫视,忒了一声,随后就有人已经掉头离开了。有一就有二,一下子就没多少人愿意出来触霉头。 说说是魔界所有人,哪个魔修不知道他们如今没魔主,算哪门子的所有人?无非是都来看戏罢了。 这些人一退,也就没有别的事再发生。 仙界只想赶紧带着帝女回去,这次来魔界种种事情真叫人觉得荒唐,回去后还要压压惊才行。 无念城自是不会阻拦他们。 谢微宁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越过重重人影,看着封谌被好生迎接,要弯腰进云轿,后者也恰巧抬头。 二人相视,深深对望。 谢微宁眼神示意:带着我的身体要好好的,等回去后通录仪联系! 封谌:……? 接收未成功,但两方也有人注意到这深情一幕,惊到已经麻木了。 一道背影微微错身,将二人目光交流挡住。 封行一侧过身,回头。 谢微宁看到对方那阴冷的眼神,一愣,而后不甘示弱地露出一个笑容。 看到“魔尊”的挑衅,封行一轻蔑地“呵”了一声,转身就走。 这下人群终于是散了。 谢微宁自觉圆满完成,随众人一同回无念城。 大约是戏装的太真,众魔修一路小声讨论后,有一人忍不住出声问道:“尊主,我们还要攻打仙界吗?” 见到过尊主和帝女之间的种种,叫他们心下不确定起来。 他们等待魔尊的回复。 沉默半晌。 他们尊主低声说:“打。” 谢微宁很想说不打,但她不能。 她要说不打,该被那魔头打的就是她了。 魔修:“……啊。” 有一小部分人听到这个答案,不知为何想到尊主和帝女,就莫名一阵心痛。 “但不是现在。” 谢微宁唏嘘,等你们尊主回来了再告诉你什么时候打吧。 她回到魔宫,路过一处,就见到三位长老站院门口,背着手望着她。 那复杂的眼神是什么都有,且还三个都不一样。 三长老的眼神最好辨明,那大大的欣慰和高兴都快溢出来了。 谢微宁:…… 别这样。看得她觉得自己充满了罪恶。 大长老说:“你可知那魔物是怎么回事?” • 另一边。 云轿飘至云舟上,芙荌及其他侍女便扶着帝女进到她休息的房间。 不等封谌歇息片刻,就有人敲门。 他挑了挑眉,声音不轻不重道:“进来。” 封行一推门而入,又挥手要众侍女下去。 无外人后,他沉下声说:“谢微宁,你先前与我闹脾气,如今江姑娘已升至金仙,待回去后不日就能搬出仙府。事情已经解决,你又在闹什么?竟还将通录仪神识抹灭!” “你可知你今日做的事,回仙界后,外人又会如何说你?你父母与我父母又该如何看你!你什么时候能懂事点?” 封谌眼神蔑视。 “关你何事。” “你——” “从现在起。” “你我婚约解除。” “……你说什么?!” 封谌语气冷漠道:“出去。” 第22章 “您辛苦了。” 在封谌说完之后,房间里就陷入了安静。 面前的人被他一连串的几句话在脑海里如同爆炸一般嗡的一声,神色愕然,僵硬在原地, 封谌耐心几乎告罄,但这几天跟谢微宁相处时的经历,叫他忍耐度更强了一点,冷声道:“出去。别让我再说一遍。” “……” 封行一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看着帝女,甚至都觉得她有点陌生。 封行一曾经在被她纠缠得烦了时,偶尔也会想过,两人之间的婚约若是解除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麻烦。 但也只是想想。 他虽然烦她,却也知道这个婚约的重要性。他比帝女大了三岁,两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幼时双方的父母都叫他多照顾她。那时的帝女还没有长大后那么难缠,倒像个可爱的妹妹一样,整天在他屁股后面叫着“行一哥哥”。 只是随着二人慢慢长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向父母表达了自己的喜欢,双方父母一合计,便做主为他们定下婚约。 那日,他站在大殿上,看着父母,又看了眼身边的少女,心里并无波动,他似乎对此事不感兴趣但也没有太多想法,既不抵触,便没有出声反对。 对那时的他来说,比这些琐碎杂事更重要的,就是修炼。 事后,父母却对他说,其实为他们二人定下婚约,也有更重要一层考虑。 ——“帝女本该继承仙帝之位,却疏于修炼,此时的她根本不堪重任,而仙帝仙后二人向来宠她,见她无心继承帝位,便想着要为她择一位好夫君,那个夫君还是要有能有识的人,并且还要能护着帝女,保护帝女不受伤害,安稳一世,仙帝仙后也会扶持帝女的夫君成为仙帝。” “仙帝仙后一直在物色人选,思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人能培养,却听帝女说心悦于你,这才将目光放在你身上,他们本来也是觉得你不错,却碍于你们幼时的关系,以为你二人只是兄妹之情才将想法压了下去,如今听帝女提起,便找来我们商量。” 父母又说:“既然在大殿上你没有反应,我们便当你答应了。但你现在若想反悔还来得及。” 那时的风衡仙君还不是仙君,少年没能想到这件事答应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又觉得无所谓,此事就这么成了。 他们年长后,封行一碍于这些事,才每次都在帝女离开时,将解除婚约的想法压下心底。 就算再厌烦,那到底是他幼时带大的人,无论如何,这层层关系下,都叫他难以说清这矛盾的心理。 但他绝没想过,解除婚约这句话,会从谢微宁的口中说出。 更没想过会在这个场面下出现。 封行一望着眼前的帝女,见她神色间的冷漠不似作假,也逐渐沉静下来。 那样的表情,他见过她对着别人露过,却没想到,原来她将这种眼神直视于自己时,心中竟会一刺。这细微的刺痛一闪而过,叫他抓不住也摸不着是为何。 “解除婚约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封行一说着走到了门边,停住,又回过头道:“谢微宁。” 他头一次对帝女说话竟会这般心平气和,一点烦躁也没有,带着一丝劝告道:“你若要解除婚约。凭你一人,是成不了仙帝的。” 若是仙帝一脉没有出现能继承的人选,为了仙界着想,古往今来的规定都是要由其余能担任的人选进行选拔,赢者则成为仙帝,那先前的帝女便被剔除所谓的仙帝一脉,只是一个被人茶后谈论的“前任帝女”而已。 不然,仙帝也不会那么焦急,要为帝女择一名能让仙界众人都承认的人定下婚约。 “你现在还在气头上,等你冷静了想清楚这件事,再做决定。” 说罢,他推门而出。 门外的长廊,要跨过一道门槛才能左转离开,门槛处等候的侍女只有芙荌一人,见他出来,朝他微微行礼,而后再来到帝女门前,将门关上。 封谌抬了抬眼说:“你进来。” 芙荌听到帝女唤她,连忙走进去在她身边站定:“帝女。” 封谌先前没有对那风衡仙君发作,是因为他听到了那后半段的话才作罢。 那番话重要也不重要。 于真正的谢微宁来说,或许是很重要的。他一听便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是什么。此事只能等稍晚些再告诉谢微宁。 他叫芙荌进来,却是因为另一件事。 “通知十境塔。帝女要进去。” 封谌没忘记自己来仙界的最重要的目的之一是什么,得尽快找到换回来的办法。 芙荌听了一愣:“帝女,您要进十境塔?” 封谌皱眉看去。 以帝女的身份,进十境塔应当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才对。她这反应…… 芙荌接着说道:“帝女……您现在恐怕进不去。您忘了吗,如今十境塔内的天材地宝及绝品功法等等已不似从前了,就连第一层都需要金仙等阶的人才能承受禁制压力。” “更何况仙帝在百年前就有规定,仙界之人若要进入十境塔,必须是十年一次的仙品大会同品阶中第一名才能进入。” 她见“帝女”面色不对,惶恐地补充道:“若是妖魔冥三界要进入,也是一样的,其余三界也会请仙帝去作见证。任何人都不得以身份施压进去,除了仙帝。” 封谌:“……” 巧就巧在,这百年的时间,刚好是仙魔两界没有魔主能够架起桥梁的时候。 所以魔界这百年来都无一人参与。 芙荌低头不敢看,生怕触了霉头。 她不知帝女为何提起此事,不过想来这百年时间帝女一心扑在风衡仙君身上,不知道此事倒也正常,毕竟她也从未关心这些。 “你退下。” 封谌扶着额,气压极低。 芙荌不敢多说,立马退出去,她前脚刚走,后脚“帝女”就开始全心投入修炼了。 然,当他盘起腿调动周身灵力运转,感应天地灵气时,还是忍不住磨了磨牙,嘴角紧抿,手指狠狠地扣住了膝盖。 这怕是叫魔修都觉得耻辱。 堂堂魔尊……不仅要帮人修炼,还要赢、仙、品、大、会。 谢微宁——! 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远在魔界的谢微宁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还在讨论的三位长老一怔,吃惊地望过来。 “尊主,你怎么……莫不是身体不适?” “生病了?” 三长老褚雷担忧道:“难道那紫雷叫你身体虚弱成这样了?” “不碍事。” 见他们望过来,受封谌感染颇有魔尊包袱的谢微宁,压制住了自己想要揉鼻子的手,淡淡说:“请长老继续说。” “方才你们说到魔物是如何而来?” 几位长老见他不像有事的样子,也就继续说道:“就是奇怪在这里。无念城内的黑烬株每月都会被清理干净,定不会生出魔物。今日那魔物却在城门口出现,这其中的蹊跷怕是大有文章。” 魔物若藏于地底,众人极其难发现,它们进入地中就仿佛能游动一样,行动速度极快,但要发觉,通常都是在对方破土而出时才能通过震动来判断。 谢微宁也跟他们坐在桌边,她沉默思索,不由得想到封谌说得那个奸细要给帝女送上一份大礼的事。 若仔细回忆当时的细节…… “或许。” 谢微宁:“那魔物是冲我而来。” 帝女要杀魔尊,能给帝女送上大礼表示诚心的礼物,不就是要表现自己杀魔尊的那份真心吗? “什么?” 一直低头不语的大长老猛地抬起头来。 谢微宁说:“魔物当时的位置,离我最近,且目标明确。” “就算是劫刹与夺枭二人阻拦,它也不顾一切要冲我而来。” 事情捋到这里,以谢微宁看小说的经验,感觉也能越理越通顺了:“这么看来,应当是有什么东西控制魔物过来,才使它不会失手。” “……此事相当严重。” 大长老面色严肃说:“若是魔界中有人能控制魔物,怕是要大乱了。这个消息既然魔界中没有传开,那么应当是幕后之人才能控制不久,要么就是他们将消息压了下来。” 当然了。 对方可是要冲着魔主之位去的。 谢微宁接话道:“幕后之人应当是位魔尊。” 几位长老听完都反应过来,是了,若是其他魔修怎么会对着一位魔尊出手,定是只有同等阶的人有利益之争才会如此。 “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这么心急。”大长老表情凝重。 定魔碑试炼都还没过,就想着提前出手。 这可真是跟从前都不能比了! 众人沉思没过多久,大长老又说道:“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功法能控制魔物?何蚩,你可有听说过?” 他这么问是因为二长老的独门秘法,便是御兽,还不是普通的妖兽,他的御兽还有一门分支叫养兽,能将普通妖兽培育成更毒的变异种,只是他入了无念城后,向来不喜打斗,沉迷于炼丹炼器,很少有人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水平,又有什么技法。 何蚩摇头道:“我们称他们为魔物,就是因为他们跟妖兽不一样,不是什么法术就能控制的,以我的所见所闻,这魔物应当不太能被人控制,不知是何秘法所为。” 这下严重了。 众人脸色沉下来。 谢微宁提议道:“也有可能不是秘法,或许是外因所致。” 何蚩转头看向谢微宁道:“尊主,你那日可曾注意到什么异常,或有人靠近你,许是对方将吸引之物放在你身上了?” 谢微宁:“……” 她这些天都跟封谌在一起,要是有人对她下手,就算她不行,封谌也不会没感觉。 她这一沉默,也叫何蚩反应过来,若真有东西他们魔尊怎么可能没发现。 “应该不是放在我身上的东西。” 谢微宁想了下说:“那日站在我身后的魔修有很多,那魔物,也只是朝我这个方向而来,只是我在前方会首先迎击魔物罢了。” 三位长老脸色微微一变。 竟有奸细离得这么近都不曾被发觉。 谢微宁猜想道:“有没有可能,有别的什么东西能吸引那魔物?单存在于魔物之间的。” 吸引?单是魔物之间…… “慢着!”何蚩突然拔高音量说道:“我倒是想起来一事。这些年来,虽说黑烬株长期生长的地方会生出魔物,但魔物一直杀不尽,我先前偶然带回一头魔物回来看能不能入药时,发现对方有……呃。是公的。” “既有公就有母,那这群魔物……我猜的不错的话,许是有发/情/期。” 就跟有些门派抓妖兽或培养妖兽一样,知道发/情/期,就有手段从中提炼出相应催/情/粉。 “不过催/情/粉一般不会吸引公兽,只会叫公兽进入发/情/期,这样能吸引到它的,就是雌性的气息。” 几人对视一眼,对此事已有了判断。 这原始的手段虽然简单但极其可能,先前是他们想的复杂了。 “那奸细藏匿极深。”谢微宁沉着脸说,“此人不除,本尊心中难安。几位长老若还有消息请立刻告知本尊。” “这是自然。” 谢微宁一踏出门,在外面等候的劫刹与夺枭就迎了上来。 “去!” “速速查清楚,今日在本尊身后那些魔修究竟有谁。” 对方既然是靠气息吸引,那应当不会太远,不然位置太偏,魔物从别的地方过来也容易袭击了其他一侧。 谢微宁又说:“将本尊身后三丈之内的人都查清楚!” “是!” “等等。” 谢微宁又说:“之前跳出来说不该交给仙界记载的那魔修,你们可认识?将此人也查清楚。” 一般魔修都不会想到要来闹事,更何况她无念城的魔尊,哪是寻常的魔修会想到要反对的?没看当时那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被他提醒了才想起。 而且是交出去了才大喊,怎么交之前那么长时间都不喊呢? 二人当即应道:“是!” 谢微宁一想起自己身体那穿了大孔的模样,就心痛不已,还好这是仙侠世界啊!若是低武一点的压根救都救不回来! 要是有个万一,她没了身体怎么? 谢微宁想到就气得直咬牙,克制不住地怒道:“我定要叫他们拿命来!” 两护法临走前听到,刷的一下回头。 他们头一次见魔尊发怒的模样,以前就算是自己受重伤,都没叫他脸色有过一丝波动,今日竟然……! 且谢微宁这次为自己愤怒,声音还不小。 两侧的守卫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呼吸声都轻了不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尊主与帝女之间,可真是叫人看的心中纠结啊。 谢微宁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他们表情的异样,立马掉头往魔尊的寝居走去。 不行,她得赶紧跟封谌交流情报,找他的奸细就算不知样貌,那还有什么特征没? 回到房间,她迫不及待的按下机关打开防御阵法,拿起通录仪。 闪烁了有一段时间,对面的人才缓缓接起。 “喂?封谌,听得到吗?”她下意识来了句问候。 “……” “封谌?” 封谌语气复杂道:“…………听得到。你可以不用叫名字。” 他已经有许久许久,没听到有人喊他这个名字,久到他自己都有点不习惯,乍一听到,甚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很想应。 谢微宁:“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知道了你名字总得多叫几声吧?你都叫了我那么多次了。” “……随你。” “我是有事找你!那天找你的奸细,你记得他有什么特征吗?我已经叫了劫刹他们去查。今日魔物袭击估计就是奸细做的,用了气息吸引发情的公魔物过来。不过站在我身后的人太多,估计要查个几天吧?” “哦。” 封谌揉了揉眉心说:“那人身形高大健壮,声音做了伪装。我认识他用的秘法,背后应该是慈虚魔尊。既然已查到是何手段,你若是不便,叫夺枭等人攻下慈虚城就行。” “……?什么东西?” 谢微宁说:“你早就知道了?” “嗯。” “那你现在才说!” 封谌:“……” 谢微宁敏锐察觉:“你是不是就想看他们送的什么大礼?好知道对方手里还有什么手段!” 封谌沉默了。 谢微宁心疼道:“封谌,你毁我身体你拿什么还我!” 封谌自知理亏,本不想多说,却听她这样喊,顿时嗤笑出声。 “……呵。” 封谌说:“本尊修炼多年,要替你从头修炼,还要替你赢得仙品大会,才能进十境塔找换、回、来的办法!还不够还吗?” 谢微宁顿时安静。 “您辛苦了。” 对方冷笑一声,瞬间切断通录仪。 谢微宁看了一会儿,起身推门,走出去喊来一名守卫道:“去。将左右护法喊来。” 待劫刹夺枭两人过来,对上他们不解的目光。 谢微宁道:“找来几头魔物,雌雄都要。再去找二长老炼制魔物的催情粉,收集雌魔物的气息。” “然后。” “扔到慈虚城。” • 半日后。 仙界云舟落地。 众仙官在外早早等候。 云舟上有不少动静,见到那群侍女各个走动的模样,众仙官心中有数了。 只见侍女伸出手要扶着帝女下来,却被后者忽视,自己下了云舟。 一见到帝女,就有人扬声说道:“迎帝女——” 众仙官朝她行礼,齐声道:“帝女殿下。” 下一刻,仙后见到帝女的面容,明明只是近半月没见,却恍如隔世般,叫她心中一悸,再也压制不住那翻涌的情绪,匆匆上前,声线颤抖地喊道:“我儿!!” 她冲上前,一把抱住了帝女。 封谌一抬眼,躲避不及,就被黑影罩下,直接被压进了对方怀中,动弹不得。 他僵硬着身子,眼神发直,脸上没了表情。 魔尊懵了。 第23章 “封!谌!” “宁儿啊!”仙后先是用力地抱住了帝女,以行动上诠释了她对帝女的爱和思念,语气里充满了忧虑:“我的宁儿啊,你怎么不说话?让母亲来好好看看你。” 她稍松了点手,却也没松开这个拥抱,只是能让帝女的脑袋能往后一点,叫她看得清脸。 这陌生的种种,让封谌依然没能回过神来。 紧接着,他被动的被一双温暖而柔软的手掌,捧住了脸往上微微一抬,对上眼眶有些湿润的仙后,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和慈爱。 他尚有些出神时,就被仙后一声克制不住音量的“天啊”给拉了回来。 “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脸上的肉都没有了!” 仙后满脸惆怅道:“之前母亲还能从你脸上堆出点肉来,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就不好看了。” 封谌:……? 其他仙官见状,便主动离去,给这对母女留下空间。 仙后又将视线落到“帝女”身后的风衡仙君说:“行一,这回是多亏了你了。待回去后会有人将赏赐亲自送到你仙府上。” 封行一朝仙后行了一礼:“多谢仙后。” 仙后:“你先退下吧。仙帝还要同宁儿多说几句话,宁儿怕是要晚些时候才能回仙府,你就别在这等了。” 封行一最后看了眼“帝女”沉默的背影,才离开。 “芙荌。”仙后回头说了一声,“帝女的仙府这两日已修复完成,你先回仙府整理。晚时我叫人通知你来接宁儿。” “是,奴婢明白。” 这些人一走,仙后就抱着“帝女”叫道:“我就知道,那紫雷定叫你受了不少苦!你躺了那么些天才醒来已是万幸了,你却还要往外面跑!怪我,怪我们见你没事但未醒,就想着进观世台应该没什么事,不然绝不会叫你这样胡闹!” 她又说:“你可知你现在瘦成什么样了?风都能把你吹走!路上可吃了点东西?我早早叫仙厨备了些你爱吃的吃食,方才远远看到云舟过来已经叫他们去做上了,就放在桌上热腾腾的等你来吃!” 仙后一边拉着“帝女”的手,一边将她往仙宫的方向带。 封谌欲抽出手,却被仙后再度用力攥紧,往她跟前带,怎么也挣不脱。 仙后又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又要跑回你的仙府躲起来避不见客,连你父母都不愿见?我真是后悔当初被磨得心软,那么早就让你挑了一处仙府搬出去!早知道你出去后脾气越来越大了,还不如索性将你压在众仙殿里跟那些老仙们学习!你真是被我们宠坏了!” “我告诉你,你今日必须得跟我回仙宫,同我和你父亲坐下来好好谈谈你这些天到底在做什么!” 封谌:“……” 以他现在这具身体的修为,感应不出仙后的境界,不用想他们差距就极大。 封谌索性放弃了无谓的抵抗,任由身体被牵扯着走。 他们二人穿过人群避开的道,上过十层台阶,过了迎仙门,没过多久,便迎来了仙宫的大门。 仙宫的门四周都雕刻着图文,似有上古的神族文字刻在两边门上,而一眼望去,门顶上却仿佛有数万不同种族的人影和兽群而出,大气磅礴的景象而出,让境界低的人神识一阵刺痛就不敢再看。 封谌知道不能看,但他都没动一下,前面的人就将他带到身侧,一手覆在他眼上。 耳边传来仙后的声音,念叨道:“真是,每次带你来仙宫都要各种担心,说了无数遍好些地方你现在不能看的偏要看。” 并没有看的封谌:“……” 他眼前一片漆黑时,身体下意识地反应,叫他出手将对方震退。 然而他现在是帝女,身边又是眼尖的仙后,一见“帝女”动以为她是强要看,就用更强硬的力道将她直接挥进了门内。 等封谌眼前恢复光明时,他身子已经入了仙宫,仙后赶紧一抬手叫人将门关闭。 “行了,知道你心中不悦,但此事可由不得你。愣着干嘛,快去找你父亲,他在仙宫等你多时了。”仙后见她进去后就不动,走过来时便把她牵着走:“你这次回来可不能再耍性子了,你知道你父亲有多生气?差点要将你关禁闭一个月!这次你得好生跟他道歉,不然母亲可帮不了你。” 这偌大的仙宫,一人走在路上,只会觉得自己是个仙宫内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生物。 但这里面的人也不少,今日当值的仙官在仙宫里往各个方向走动穿行,侍女和侍从则是端着各式的东西,飘着一股香味过来,从不远处快速走过。 封谌将眼前的种种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一瞟,忽地顿住,落到仙后抓着他的手背上。尽管仙后年纪大显得有些微老态,却依然有种风韵,然而抓他的这只手,手背上却有一道几长的蔓延到腕上的伤疤,似是一副污渍破坏了一副美画,叫人心生惋惜。 但她是仙后,只会让人想想起她曾经在四界之争上令人敬佩的一幕。 封谌少有能放松的时候,如今走在这仙宫内被人带着走,思绪便有些飘远。 他没想到仙后竟是这般模样。 她对帝女的母爱似是……不是作假。 这种念头一闪而过,仅仅一瞬间,他的心又冷了下来。 这又如何。 谁能知道这番表面下又是什么样?仙界从不缺虚伪的人。 更何况,这又关他何事。 仙后走着走着忍不住往身后偷偷瞧几眼,心里直犯嘀咕。 这回来到现在都没吭一声,定是在魔界受了天大的委屈! 过往那么多年宁儿可一次都没这样过,她何至于受这样的苦啊! 仙后心里直念叨,但“帝女”刚从那魔界回来,她不好现在就直说她,面上不显,嘴里念道:“可怜我儿啊。那紫雷可是只有天道主动才会降下来的雷劫,为维护天下秩序而生的!那可是跟晋阶时的雷劫不一样啊!我都听说了,定是……许是那魔尊的所作所为都叫天道看不下去了,你是运气不好,当时又恰巧跟那魔尊站在一起才被连累了你可知道!” 她是为帝女忧愁,想让帝女脑子想清楚,不要再跟那魔界和魔尊搅合在一起。 跟那些魔搅在一起……就以宁儿那性子,怎么能应付得了啊! 然,预想中的那些叫苦叫难的话语没听到。 被天道看不下去的魔尊本人冷漠地吐出两个字:“不知。” 仙后这才觉得,问题大了! 她见寝殿就在跟前,蓦地在门口停下来,回过身上下打量她的女儿,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道:“宁儿你……告诉母亲,你在魔界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母亲定会叫人为你讨回来!” “……” 封谌说:“未曾。” 仙后眼眶顿时红了:“你都这样说话了!还叫未曾?你难道是在为魔界辩解吗?还是……还是为那魔尊辩解?你告诉母亲,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才变成这样的?你有什么是我和你父亲不知道的事?” “……” 那事怕是说不完。 他这样安静,让仙后更难心安。 “你莫不是在隐瞒什么?” 封谌沉默。 他是不屑于也懒得解释。这仙界中人对“帝女”有何震惊,态度又会怎样,于他来说根本无所谓也不在意。 但若是人人都像这仙后这样死命问到底,还真是麻烦。 他眉间微蹙。 得想一个理由能将所有人搪塞过去,不再多问。 仙后见状,试探道:“难、难道,是真的跟那魔尊有关?宁儿,你跟母亲说实话,母亲不会怪你的,我真的担心你会出什么事,你跟我说实话呀!” 封谌抬眼看向她。 灵魂互换万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似乎,就像传闻那样,除了“魔尊”和“帝女”一面之缘心生情愫,就没有什么别的理由能解释这一切不对劲。 两人对视半晌后,他“嗯”了一声。 仙后就算心里有所准备,真听到她承认时,也难免大惊失色。 她细细回忆,就只有紫雷见一面,之后宁儿就主动跑去了魔界找那魔尊,还在对方的魔宫住了两日——这怎么想,都没有逻辑可言啊! 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那紫雷的一面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她压低声音说:“你跟那魔尊只有紫雷那次才见了一面啊!” 封谌微微点头。 “你点什么头!我是让你说你只是见了一面,就为那魔尊说话,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这样!是那魔尊对你使了什么法术……蛊惑了你?” 什么法术这般强悍,她都没有察觉。 封谌冷酷说:“不是。” 仙后急了:“那是什么!” “……” 先前,从未有人这般打破砂锅问到底。 自始至终,封谌和谢微宁都未曾思考过,那一面发生了什么能解释他二人性情大变。 封谌眉头紧皱。 仙后紧盯着她。 若是谢微宁。 若此时是谢微宁…… 这一刻,魔尊终是受谢微宁这些天的影响,犹如被人上了身般,说了一句:“那日天降紫雷,是他将我护在身下,才免我一死。” 刚说完,封谌就浑身不适。 仙后惊道:“所以你……” “生死危难之际,他护我,我对他心存感激。” “醒来后,便想去找他报恩情。” 仙后一时心急打断道:“报恩情也未必要以身相许啊!” 与她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听不下去的怒喝声:“荒唐!” 来人走路带风,衣袖大甩而来,直接抬起右手在半空,将要落下时刚停住,仙后的手就连忙拦了下来,音量拔高道:“你干什么!谢苍,你女儿才刚回来,你还要打她不成?!” 仙帝:“……” 他借势放下手,气势低沉,面色严厉,目光如刀:“谢微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封谌抬起眼,看向面前这个高大且威严的男人。 他神色漠然,实际则在心中打量。 与他魔尊之躯比,不知这仙帝能耐如何。 若是换回身体前,能观他出手,便能心中有数。 仙帝自动将“她”的眼神视为不服,沉声道:“你要无法无天了不成?你既说那魔尊于你有救命之恩,那你便应该同我们说,由我们来安排送什么大礼怎么还恩情,哪里需要你亲自跑去魔界!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这些日外头风风雨雨你听不到吗?” “你要让风衡仙君怎么看你,你说!他父母避世不出,估计不会那么快听到消息,就算如此,他二人也迟早要出来,届时你又该怎么解释!” 他心急的说事,未注意到,在说及这后几句话时,“帝女”脸上细微的变化以及那冷冷的一笑,若他见到,定会察觉她眼中骇人的杀气,仅仅只是一瞬间就藏匿消失。 “你说说,那魔界是你能呆的地方吗?那里面全是吃人的魔,你一个玄仙进去能做什么事?你又不能掩藏你仙修的身份,在那魔界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知道你是仙界之人,他们绝不会放过你!” “你这次是运气好,仅仅只是受了一点伤,若是下次你再乱来,你是要叫你父母收到一具躯体回来吗!” 仙帝越说越气,说到急处就开始上手覆在“她”的肩膀上,运起法术看她恢复得如何。 仙后叫道:“你慢点你慢点。” 仙帝瞪眼:“我很慢了!” 显然仙帝仙后是早早得了消息,一直隐忍不发,听到此处才听不下去出来训斥她。 一个呼吸间,仙帝就收回了手,依旧黑着脸,只是没先前那么焦急。 仙后见状便知道女儿是没什么大碍,打圆场说:“行了,别在门口说,咱们进去聊。仙厨应该都做好菜了吧?边吃边说。宁儿,那些吃食都是用几百年的妖兽做的,里头的灵力很充足,你这次回来可得多补点。” “不用了。” 封谌停住说:“我有一事要告知。” 仙帝这才跟仙后一样,心底对他们女儿这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有些奇怪。 这等生疏冷漠,叫他们好难习惯。 真是遇到什么事了? 两人不由得也认真起来对待:“什么事你要这样严肃?” 封谌:“方才在云舟上,我已同风衡仙君说明,要与他解除婚约。” “……??” “什么?!” 两人神情大变,一时没控制住惊叫出声。 待“帝女”说完他二人都似难以置信。 仙帝:“你在胡说什么?!” 仙后说:“你真中蛊了!” 封谌说:“我与风衡仙君本就没有男女之情。经历生死一劫,我已想清楚,这婚约于我二人只是一层束缚,必须解除。” “荒谬!!”仙帝怒言:“你胡言乱语什么?你说得话你自己信吗?!” “此事我心意已决,无论你们怎么劝说都无用。” 仙帝:“你住嘴!我看你是出去一趟回来更能耐了,竟是能将解除婚约这种事当玩笑一样!” “还请仙帝仙后将解除婚约一事告知天下人。”封谌冷声道,“今日我要说的就这一事。我看我也不必进去了,就此告辞。” 仙帝仙后两人被他开头一句疏远而冷意的“仙帝仙后”给镇住,不待他二人反应过来,他们眼前的“女儿”就已经毫无留念地转身离去。 “你——你放肆!” 仙帝气得声线都在抖:“我和你母亲年纪都这般大了,你还要这样任性妄为!婚约解除,好一个婚约解除,解除之后我二人离去了,到时还有谁能来护着你!” “不用旁人。” “我自己一人就行。” “帝女”连头都不回一下,迈开脚步的背影沉稳而淡然,声音落入仙帝仙后耳中时,她已跨过门槛渐远。 两人都忘了叫住她。 他们心中茫然、无助,又觉得陌生到喘不过气。 “宁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仙后痛心道:“她居然叫你我仙帝仙后!父亲母亲她都喊不出口吗!” 仙帝扶住仙后,顺着她的后背,愁眉不语。 过了会儿,他说:“怕是受了什么刺激。她今日或许是回来时心情不好,等她冷静点,明日,明日我亲自去找她谈。这婚约……绝不能解除。” 仙后抬头看他,担心道:“可你看她今日的态度这般决绝!” 仙帝也不知该怎么宽慰,他重重叹了口气说:“应当是还在生气。风衡……他仙府中那名女子我也听说入了金仙,不日我就叫他挑一处仙府将人挪出去。” “那江若鹜我见她心底是善良的,要算起来年龄也比宁儿他们都小,估计是上了仙界心下恐慌,又没有一个熟人,才将风衡当作是亲近之人,不敢离开太远。你看她一入仙门修炼起来境界直飞冲天,竟是跟你我当年的天赋不相上下,跟风衡那孩子也是差不多,这样的后辈是仙界的人才啊,怎么就跟宁儿这般不对付呢?” 仙后说:“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此人天赋极品,若是成长起来绝对是名大将,却也能威胁到宁儿的位置。同是女仙本就会被世人拿来对比。你想叫宁儿与她交好,好成为她的一个臂膀,却是看不到你女儿心底哪里能容得下这个人啊!” 仙帝苦恼道:“你又这么说我干什么,你先前不也挺喜欢此女?” 仙后:“我先前是对那孩子感觉不错,但你看宁儿这回都被逼成什么样了!你还叫我怎么安下心?尽快让她搬出风衡的仙府吧,希望一切都能回正轨。若是宁儿气得真要解除婚约,那你我二人离世后,她岂不是、岂不是能叫万人唾弃给淹没了!我一想到那画面,我都睡不着觉,梦里都在着急!” 两人都是没将那句“我自己一人就行”当真,满是苦恼的想该怎么缓解帝女与风衡仙君的关系。 • 夜里。 此时帝女的仙府内空无一人伺候,所有人都被封谌赶了出去,只有他自己一人在室内。 仙府中传来极其细微的波动,不过一会儿就恢复平静。 玄仙升至金仙,并没有雷劫反应,只有金仙及以上晋阶才会引发雷劫。 是以,这仙府内有人升至金仙,附近离得较近的人都未曾察觉。 封谌睁开眼,垂眸看着掌心,微微一握,感受着体内更加凝聚的力量,顺心而动,随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由水而凝成的飘带。 而这飘带中,竟还带着一些噼啪滋啦的淡紫色雷电。 这就是仙修。 享受天地间万物的祝福。 受了紫雷活下竟还能将体内的紫雷炼化为己用,若是魔,那紫雷怕是都能成他体内的忧患,还要想方设法去除。 当日那紫雷劫落下时,两人确实是一上一下交叠。 因位置的原因,的确有一人被压在身下护着。 却是……谢微宁将封谌压在了身下,才叫这紫雷几乎全没入她的体内,现在被封谌炼化。 他探查身体时就发现这具身体对水系的功法较为熟练,想来应当是继承了仙后的天赋,对这方面的功法更容易掌握。 完成今日修炼,他这才打开通录仪联系那头的人。 谢微宁早就等了很久,一见到通录仪亮起立马输入神识接通。 她控诉道:“这都丑时了!” 封谌淡淡说:“方才替你晋升为金仙。” 谢微宁马上改口:“哇这才丑时,回到仙界后应该也没过几个时辰吧你就晋阶了?不愧是魔尊!” 封谌:“呵。” 谢微宁:“你进到仙界有发生什么吗?见到什么人没?应该有见到仙帝仙后吧,他们怎么说你了,应该有问你到魔界干什么吧?那江若鹜呢,你见到没,见到她千万别争,没必要!” 那可是女主,气运在身。 封谌晋阶金仙,觉得时间没被浪费,此刻还有点心情说:“见到了仙帝仙后。” 谢微宁问道:“那他们说你什么没,有啥反应吗?用不用我出场替你圆一圆?” 封谌:“不必。” 谢微宁自动理解为没什么事发生不用担忧,高兴道:“好!” 他又说:“我已帮你说解除婚约。” 谢微宁:“太好了!” 封谌瞥了眼通录仪,啧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嘴角微微勾了下,似是对她的态度很满意。 他想到时辰,问道:“这么晚,你今日还不睡?” 谢微宁苦闷道:“是啊。不能睡。” 封谌听她那边声音不对,心下一动,低声问道:“你现在在哪?别用我的身体乱做事!” “……呵!” 今夜嘲讽的对象掉了个个。 谢微宁看着桌面被二长老送来堆起来的无数批文说:“应当是你熟悉的地方。” 她对着通录仪翻了翻页,咬牙道:“听得到吗,朋友。” 封谌沉默了。 她幽幽感慨:“你二长老给我送来好多好东西啊。就因为要抓奸细,给他派了任务,他见我无事,就把这些好东西全都送过来了,看起来你要与帝女一战之后的这些日,他什么都没处理呢哈哈。” 凉凉地笑声显得夜晚更加阴森。 “……” 封谌切断了通录仪。 谢微宁看着熄灭通录仪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重重地将它拍到桌上! 桌面摊开的批文一下子被捶飞出去,又将她先前的资料打乱了。 谢微宁咬牙切齿道:“封!谌!” 你让我问你事啊!你有本事别断通录仪!! 第24章 “多谢魔尊大人的体恤。…… 谢微宁已经记不清这个晚上是怎么度过的。 她到后面看这批文上的字,已经在偶尔飘到了空中,跟个星星一样乱窜。有时候都能把繁体的关认错,反应过来后上下文还要重读一遍——眼睛知道是关,心里以为是门 她万万没想到,换了个世界还要再次体验一回挑灯夜战。 桌面的蜡烛都已经喊来人换了好几次了。 何蚩长老那一派的事务,都是城内大小的杂事。 什么哪处地方墙不对了,一旦魔物出现会影响城内安危,要修,要钱;还有魔物袭击帝女时,城门外那片地给毁了,碍于形象不能不修,要钱;什么先前叫育灵场培育的大妖兽快不行了,生得崽还没长大,剩下的大的又不够用还不够吃,要去抓幼崽了,要么买,要钱;育灵场先前栽培的灵植也只有半数活下来,半数的半数才刚长成,剩下的缓慢发育中,也不够了,要买,要钱; 什么城内的医修又有一名申请离去,约莫是想去别的城看看能不能过得好点,要么是别人挖走了,如今医修又少了一个,再这样下去若是受了伤救都救不及,要收医修,要抓要找;什么先前储存的干净的泉水快要不够了,城内人挑水喝快撑不上一月了,要挑要买;再有是他们炼器炼丹的材料不够了,这些是一个城的坚实力量,速速要买或派人搜刮采集……等等。 谢微宁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一个魔尊的城池现在都要这样吗?到底是这个城太小还是这个城太大? 你们魔界现在都已经这样恐怖如斯了吗?资源紧缺到这种地步?莫不是什么干旱荒地吧?干脆把那黑烬株拿来炒了吃好了。 养一城人好累啊,毁灭吧! 凭什么封谌拿的是修炼打脸不跟原男女主掺和感情的剧本,她却是这样苦命的另类基建扩城抓内贼剧本?还要兼一个顶着“灭仙界”的压力和众长老的期待,外加一个定魔碑试炼! 她从开始随意却还算正经的坐姿,到后面已经变成一只手托下巴,另一只手寥寥几笔“已阅”“允”,最后面就干脆在书房躺下来侧着看卷本了。 看到后半夜,被字迷花了眼,一时气愤,还要用通录仪骚扰某人。 大约第三次的时候,那边才接收。 谢微宁:“魔尊大人居然接通了,真是惊奇。” 封谌:“?” 他皱眉:“谢微宁,你可用了隔音结界。” 谢微宁阴阳怪气说:“魔尊认真教会我的第一个结界,怎么敢不会。” 封谌:“……” “你睡得可好啊?”谢微宁熬夜后煞白的一张脸,迎着烛光,眼眸里闪着幽幽的光芒,阴森森地说,“你睡得着吗?我睡不着。” 封谌出去看了眼时辰,卯时。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点微微亮了,寓意着新的一天到来。 他其实已经小睡了一觉。 但他选择保持沉默。 谢微宁问:“你底下就没有什么能做文事的人吗?比如要修什么一面墙批钱款的,再比如,城内哪个部门少了人比如医修,能主动发现派人去招揽人回来的,再再比如,育灵场的妖兽灵植啊不够了主动去补全,钱不够再找前面批钱款的人要就行。层层递进嘛,魔尊只需要最后看结果以及对对数目,批个字就行。” “……” 封谌在院内坐下,赏着亮堂的仙山云景,观着仙鹤群飞,看着太阳微微升起,沉默半晌,心底莫名一虚。 但魔尊怎么会有这种情绪,于是这一虚也很快没了。 “无念城不过十余年。”他沉着声,耐心道,“如今魔界正是打得最厉害的时候,各城的人其实都在招揽魔……” “我明白了。” 他话还未说完,浑然不知自己熬了个大夜的谢微宁,只觉得自己精神乏力,心情无端的丧,语气好似没力气地打断他:“问你确实也没用。” 要真有的话还要她在这坐一晚上才看了一半?说那么多都是解释,就是辩解,就是掩饰! 语毕,她迅速切断通录仪。 “……” 封谌面无表情地看着通录仪。 此时的魔界,虽已有些亮了点,但要是跟仙界对比起来,那还是暗沉的,就像是怎么也出不了太阳的阴天一样,仿佛随时都能下雨,偶尔起的风也是凉风。 谢微宁先前穿过来时还能在路上扫到几眼美景,进了魔界,就跟黑云压城城欲摧似的,时不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唯以进了城池才受到城墙和城外阵法的些许保护。 她原本是记得的,但现在一忙却忘了。 谢微宁从文书中抬起了头,看到外面还不算太亮,就以为时间其实没过多久,便继续坐下来煎熬地看。 这何蚩长老,真乃奇才啊,从魔尊跟帝女一战到现在都有好多好多好多天了吧,算下来夸张点都有十几天了,居然才只处理了炼器炼丹一事,别的全都存着没管,好生厉害! 她拎起茶壶倒了倒,发现没了,又叫门外侍从重新沏壶茶。 刚抿上一口,通录仪亮了。 谢微宁看了眼,输入神识进去。 “……看得累可以叫人送些糕点。”封谌说。 谢微宁翻阅的手一顿,愣了愣,盯着通录仪总觉得不可思议。 那道对她来说听了二十多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色,此时都多了点陌生,似是挠得她耳朵发热发痒。 那头的人显然也是察觉到这氛围的古怪,不再多言。 但通录仪都是亮着的。 双方安静了一会儿。 谢微宁说:“哦。” 她问:“不维持你魔尊的形象了?” 封谌眼皮跳了跳,冷笑了一声:“那你继续维持。” 谢微宁变脸飞快:“多谢魔尊大人的体恤。” 封谌不语。 过了会儿,他又说:“看完可以回神府暂歇,身体会恢复得快些。” 谢微宁:“好的,谢谢告知!” 封谌一默,诡异地盯着通录仪。 他从未想过会从自己的口里听到“谢谢”二字,这跟他以前对别人毫不在意只显客套的“多谢”更来的亲近感激些,显得他听了百多年的声音都有些不正常,叫人天灵盖蓦地一凉。 他缓缓回过神来,随意地说了几个糕点的名字,将自己心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给撇除,切断了通讯。 谢微宁不知道对面的人是怎么想的,总之她无趣多天的生活今日起算是多了点乐子,立马就叫人送来封谌推荐的那些糕点。 侍从听了命令,又去后厨叫人准备。 此时魔宫里后厨的人才刚起没多久,正在准备朝食的材料,听到侍从这么来说,还惊了一下:“尊主怎会要这些糕点?他可从来不吃呀,你莫不是听错了吧!” 侍从说:“怎么会,小人才刚轮了半个时辰,听得一清二楚。尊主进书房后一夜未出,灯一直点着,我等也就一直候着,院外左右护法都轮换了一次守着呢。” 厨房管事说:“可过去尊主秉烛待旦时也未见他要吃食啊。你确定你没记错吗?而且我记得……” 侍从着急道:“管事啊,我你还不知道,我可是要我这条小命的啊!怎么可能会记错!” 厨房管事见他的样子,也心知他们这种侍从最怕一不小心惹了尊主不高兴,被罚得连命都没了,有时候可能十几鞭子都叫他们瘦弱的身躯没了命,他不再拖延,当下就叫人帮忙做起糕点来。 侍从在一旁边看边问:“你刚才说而且什么?我听了一半没听清。” 管事顿了一顿,压低声音说:“你方才报的那些糕点,都是我等先前给帝女做过的。” 侍从:“什?!” 他刚惊呼出声就被管事一个巴掌捂住嘴,待他拼命眨眼指指自己嘴巴示意松开,管事看他冷静下来才放手。 不过厨房虽大,但人就那么几个,且刚开始时弄得声响都不是很大,大部分人都将此事听了去,默不吭声地竖起耳朵。 可别小声说了吧,这几个糕点名字一报出来,他们就知道了。 厨房里就这些人,反正他们修为也低,就一手做灵食的技术。帝女住的那两日他们哪一个人没为帝女做过吃食啊,既然说到此处不如大家一起来聊啊管事! 管事与他们没有心灵感应,只与侍从在角落低声道:“可小声点,别传了出去。经手此事的就你与厨房,若是传出去尊主动怒了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侍从:“我知道我知道,肯定不会说给别人的!那你说尊主今日这番是……”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睹物思人?” “爱屋及乌?” 说完,发现没对上脑回路,互相看对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嫌弃。 厨房内众人充满怨念地望着他们。 • 谢微宁收到侍从送来东西时,看到那几盘子的各式各样冒着热气的糕点,眼睛都亮了一下。 这怕是她待在魔界这些日第一次看到有除土黑红之外的颜色了。 这粉粉的、浅黄的、白嫩的还点缀黑芝麻,又香又好看,看得都让她心情好起来,不错! 魔宫里的人看来还是有点用处的! 谢微宁随手拿起一块,一抬头,就对上侍从来不及收回的复杂的目光。 那目光中,好似带着怜悯、敬畏、可叹和掩藏在其中的胆怯……她不是很懂。 不过她跟侍从对上眼神,对方眼里的胆怯就一瞬间占据了大部分,连忙惶恐地退下去了,背影都显得慌张。 啊这。谢微宁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她有这么可怕吗……哦不。是他。 想到初见封谌时,电闪雷鸣间,对方那张一半陷入阴影一半被照得亮堂发白的脸,她瞬间理解了,确实是有点恐怖的。 一个时辰后,谢微宁写上最后一个“不可,驳回”,收起这些批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再走出来。 可惜,这天还是阴沉的,叫人生不出半点情绪。 盘子也已经空了,侍从连忙进来收拾。 谢微宁lulu桜ん坊走了一段路,出了院门,在门口见到劫刹,开口就问:“可见到二长老在何处?” 劫刹说:“二长老现下应该在炼丹房。” 谢微宁微微颔首。 她正要离去,劫刹递上来一份册子说:“尊主,这是我等查出的可疑人选,只是那日人员较多,我等清查半数后,都还剩下这些人。” 谢微宁打开扫了几眼,三页纸。 要命,她才刚看了那么多份文书,现在一看这就眼花。 谢微宁瞬间合上。 表面镇定说:“不急。先收好。” 劫刹点头应下。 谢微宁:“书房那些你拿下去处理。库存中的灵石,我看过了,比先前少了一些。怎么,夺枭还未能填补回来?” 劫刹道:“夺枭……夺枭昨日随我一同清查众多人,没来得及去搜灵石回来。不过他也与我共同定制了一条更好的路线,半个时辰后就出发。” 谢微宁看看她:“你现在肯为他说话了?” 劫刹连忙否认:“不是!我这回是实话实说,昨日暗中清查数人确实……” “行了。本尊并未怪你们。” 谢微宁想了想,又有点不放心说:“路线给我看下。” 劫刹如实递上去。 谢微宁粗略地扫了一眼,心说真不愧是魔修。 她以为的填补灵石,搜刮灵石是去什么福地秘境,好家伙,人直接去别的城这打一下那打一下来搜刮。 也是,若按照魔界现状,要想尽快填补灵石,打别的小城池赢得些战利品还是可以的,更别说有些百年大城里还扩充了边缘小城,更是众魔修眼中的香饽饽。 谢微宁看着看着,熬夜后遗症的她,现在心中万分平静,掀不起半点波澜。 她递回去,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先打慈虚城外的附属小城吧。” 劫刹一听,心下了然,立马道:“是!” 谢微宁又吊着一口仙气,幽幽踏入了炼丹房。 此刻的炼丹房正火热着,几丈开外都能感受到这座建了几层的炼丹房散发着一股热气。 何蚩长老手下,收揽了十名丹修,每一个门内都能听到里面的丹炉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一进来,就见到一层的一处矮桌前,软垫上坐着的何蚩长老。 见到她来,长老也起身相应,笑道:“尊主今日怎么来了?” 要说往日魔尊对这些“身外之物”最不感兴趣,当然了,他也不大需要这等东西。 谢微宁看着对方的笑脸,觉得,怕是下一瞬就要没了。 她从怀中掏出两本文书递过去。 何蚩长老一看那外壳,就知是自己先前呈上去的,笑眯眯接过,打开来不过眨眼的功法,脸上就全然没了笑意。 “尊主,这驳回是何意?!”他似有些着急道,“魔军数万人,这可万万不能没有丹药啊!不然你要那些医修怎么忙得过来?而且他们每月也要领月俸,其中就有丹药,你要是不批之后怎么发?更何况眼下离大战不过几日,你与他们约定的定魔碑日子一过,我等就要打起来为你登魔主之位啊,怎可不批!” 谢微宁也很认真说:“本尊看了内容,也心知这的确很重要。但,眼下库存中确实批不出灵石来去妖界采买材料。我也看了库存中丹药还余下不少,应该能够再撑一段时日,待灵石回来了,立马批给你。” 何蚩听完恨恨道:“那夺枭……” “我已叫他今日就带人手去慈虚城搜刮。” 何蚩一怔。 “二长老。”谢微宁语重心长说,“若是先前说得催/情/粉/与魔物都——” “我明白!”何蚩捲袖起身,神情阴狠道,“我都明白!最迟今晚就将东西交给尊主!” 谢微宁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中,听着这周遭忙碌的动静,以及魔物的嘶吼声,静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算是明白那魔尊为什么那么喜欢喝茶了,喝茶好啊,喝茶静心养神。 片刻后,她来到院外一处凉亭,落下隔音结界,拿出通录仪。 “何事?”那头的声音似是有些压低,还隐隐透露出别的情绪。 谢微宁:“你那边出事了?” 封谌看了眼远处墙内众侍女围聚的场面,停住,说道:“无事。你先说。” 他原只是出寝居之外,看看这仙府周围,却不想撞见这副场景。 他不感兴趣,便也不上前。 “就是问问你对那奸细还有什么可以提供的线索,对方事后还有再找你吗?” “他先前找我时,就交我一枚玉简。” 封谌看她是还有别的想法,顿了一下,多说了句:“待我捏碎玉简,再告知你细节。” 谢微宁:“好。对了,你那边出什么事了?我先前听声音好杂,有人在吵架?” 封谌扫了一眼,眉间烦躁说:“应该是你的侍女吵架。” 若是在他魔宫,就不会有这等事。 谢微宁摸摸鼻尖说:“那你看看情况处理吧。” 两人切断联系。 封谌回到寝居内,立刻捏碎墨色玉简,只见粉末之中飘出来一行淡墨色的字写着:两日后,不御门外第一座日暮城外的茶楼间。 不过一会儿就消失。 显然这玉简的内容是早早准备好,只是捏碎时,对方会有感应罢了。 他沉思片刻,皱眉唤道:“来人,去备一套衣服。” 一时间竟没人回应。 封谌直接走到外面,见院内仍是一个人影都没有,面色不悦,阴沉着脸,而后抬起脚去往先前被众侍女围聚的地方。 一众侍女还不知道他们的帝女殿下今日比往常早起了。 但若是平时也不会这么疏忽,只是今日发生的事,让他们都探头围观院内的两人,忘了还要有人要在外守着。 “啪!” 那一巴掌刚好落了下来。 “芙荌,我原先见你做事手脚麻利,平日里都安安静静默不作声的,没想到你居然背着做了这么多事?帝女为何出去还要带你,你做了什么你说啊!多年姐妹情全被你耗尽了!” “如今你回来了,要跟我交接事由了,问你什么你一句话都不说,你是成心想要我在帝女面前出丑吗?!” 第25章 这封谌的命魂怎么这么奇…… 院落中的两人,正是帝女的两名贴身侍女芙荌和芫薇,也是众人之中唯二晋升为真仙,可以称得上小仙的人。 众侍女围在周围,至少离了有两丈的距离围观,见到那一巴掌狠狠落到芙荌脸上时,都小声的“嘶”了一声,仿佛感同身受般。 “芙荌,你还是不说?”说得话那人大约是气得,或是打得自己手掌都疼,浑身都有些发抖。 被打的芙荌则是静默地捂着自己半张脸,垂眼看着地面,一句话不多说。 她已经说过了。她没有什么能说的。 帝女去魔界发生的一些事,她一个侍女怎么好外传?护天卫等人都特意嘱咐她,千万不可多言,免得谣言更甚。帝女那神色也是不喜旁人多说的模样,她自是不会说。 只是无人相信,索性受这一掌,叫对方出气。 “你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真是想不通,还是说你背着我到帝女面前说了我坏话了,才这般心虚!” 芙荌摇摇头,她看着芫薇眼底的怒色和不甘,知道对方其实只是拿这个由头出气,毕竟此次算起来是她抢了对方在帝女身旁的位置。 虽说这两人都是帝女的贴身侍女,但硬要算起来身份地位,还是芫薇略高一些。 芫薇是从小服侍在帝女身边,大约从帝女记事之后,就一直陪伴在侧,两人感情甚好。就说帝女这样任性不好相处的人,平日里也经常发脾气,但要有芫薇在旁多说几句,帝女也会耐下点性子来,勉强算是过去了,若有赏赐了什么也是芫薇略多一点。 帝女从前若是吩咐什么事,都是芫薇去做,帝女要去哪,也是芫薇相伴。 就连仙帝仙后也是知道芫薇,因她从小陪伴帝女,有时在晚宴上,仙后也会多体谅她,为她另外备上一份侍女的吃食。更别说护天卫等人,见到她也是要多喊一句芫薇小仙,虽不会行礼,这一喊却也是对她的尊重,要说起来是没有一位侍女有这等待遇的。 然后这样的优待,自芙荌来后便被打破了。 芙荌则是后面才来的,如今才来了不到十年的样子。 她原是帝女仙府后山中的一株灵草,帝女入住后,这仙府的各处都布满了东西散发着灵气,更助仙府内的事物方便吸收,这灵草便开了灵智,近百年的时间,才化为人形,被帝女瞧见,便收入府中。 大抵是因为是自己仙府中的灵草化形,帝女对她就多了些兴趣,收为贴身侍女,又见她化形便是仙灵的境界,就教她了一些基础的修习法术,没过两年芙荌就升至真仙,仅次于芫薇之下。 这一下,芫薇过去有的,芙荌也都有了。 后者甚至有修习天赋或是本体自带的本事,芫薇当年却是从十几岁时便陪在六七岁的帝女旁,直至今日都百年了,还是前些年才升的真仙。 但这二人过去关系都还好,只是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头一回帝女外出几日不带芫薇,只有芙荌跟着去,且这次外出还不是一般的地方,是去了魔界去了那魔尊的魔宫,这事情堪称是百年中最严重的一次了! 上一次与这相比的,还是帝女一身玄仙修为,带了几个护天卫和芫薇芙荌,去妖界荒海,到了荒海却是为表诚意孤身一人下海,取了妖龙地珠给风衡仙君。 两厢一对比,那荒海好像都不算什么事了! “吵得还真厉害啊。”侍女小声嘀咕道,“还从未见过芫薇小仙对芙荌小仙这样,哪次她不是笑嘻嘻的?” “帝女出了不御门,芫薇小仙就被仙帝仙后叫去问话了,当着众仙官的面,她一问三不知,可不是觉得面上羞愧?如今帝女回来了,身边的人本该还是她,但是问芙荌小仙他们出去遇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可有什么要注意的事,也是一概不说,这才急了嘛。” 侍女掩嘴道:“估计是怕被芙荌抢了帝女的喜爱吧,我早就猜到她们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关系好。若是得了帝女的眼,想要什么还不是帝女一句话的事?前些年芫薇要升真仙,第一次失败了,还不是求的帝女,给了她一枚灵丹才助她晋阶的。” 旁人连忙说:“嘘,小声些,怎么可对小仙不尊重!” 侍女撇撇嘴。 就在这时,二人感觉到身后的声音安静了不少,竟是没有什么姐妹在议论了。 她们心生奇怪,一扭头,就见到自己身后的众人都正在半蹲着,以一个行礼的姿势,而众人让出的那中间的空区,正站着一人。 一个让她们差点吓破胆的人。 两人赶紧行礼:“帝女殿下!” 院落里的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安静无比。 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芫薇愣住,她也是没想到帝女刚回来的第一天就起得这样早。 下一刻,几个挤在院中的侍女跑了出来,芙荌和芫薇则最后跟出来,跟她们一同行礼。 众人行了半天礼,也不见帝女出声,久而久之,额间便布了一层薄汗,有些体质差的,半蹲得都不是很稳,身子左右乱晃。 但也无一人敢抬头出声。 那具纤细的身影从未给她们这么大压力过,气氛如此森然,叫人不寒而栗。 就是从前帝女生气时,好歹都会有些声音或是动作,她们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要罚要骂,都比这样无声的沉默要好,简直让人猜不出帝女心里在想什么,如同一把刀落在脖子上,不知何时落下,这才是众人最恐惧的。 却是有人敢抬头的。 芫薇觉得这等待实在太过长久,也不像帝女平时会做的事,仗着过去的情分和宠爱,又想着在众人面前捞回一局,她讪笑地抬起头说:“殿下,今日是我等失职,奴婢自知有错,还请殿下责罚。”说罢,她还颇为诚恳地跪下来。 若是过去的帝女,这个时候应该会带着一股怒气叫道:芫薇,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竟叫本帝女等你?!先服侍本帝女更衣再自去领罚! 然后芫薇再为她更衣的时候,好声求饶几句,求得帝女心软了,这责罚也就可以免了。 但她等了半晌,没等到帝女的声音,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这份不安跟前些日帝女苏醒后,叫她滚的时候,一模一样,就是那种不受控的感觉。 她好不容易忘记了那日的事,如今又想了起来。 想到这,芫薇惴惴抬了点头,只是想悄悄一看,却蓦地撞入帝女那双似是厌弃且淡漠的目光中,那种无情的陌生,如同坠入冰窖一样,让她手脚开始发凉。 “来人,将闹事者带下去。” 封谌冷冷开口道:“重罚。” 众人一惊。 帝女的仙府就算平日都是侍女居多,但也会有护天卫暗中守护,尤其是从魔界回来之后有仙帝仙后的吩咐,暗中的护天卫更是翻了一倍,听她这么一说,护天卫也就不再藏身,出面将芫薇架起。 护天卫思及这芫薇过去受帝女的宠爱,犹豫道:“帝女,所说的重罚可是用拓骨鞭,打十五下?” 他一说完,就看到帝女斜睨了过来,那睥睨的眼神,仿佛在说:不然? 护天卫立马将人领下去。 芫薇这才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逃脱,但护天卫的手怎会让她得逞,硬是将人扣得死死的,她又扯着嗓子叫道:“殿下!殿下!奴婢知错了!定是、定是芙荌对您说了什么!殿下,我服侍了您百年啊,从未受过这等重罚……” 护天卫心生恻隐,扭头看了眼帝女,想看看她是不是会念着主仆之情改变注意,结果就见到对方脸上那阴沉似有不耐烦的神情,赶紧捂住了芫薇的嘴。 众侍女心中拔凉拔凉的。 与帝女那般亲近的芫薇竟然都能被重罚,该说不愧是帝女吗!那可是十五鞭拓骨鞭啊,那上面的刺骨和寒气,就算是真仙也得没了半条命吧! 然而这还没完,见帝女表情似是还未心情好过来,众人一声都不敢出,便听她语气不悦地沉声说道:“不过一件小事,就能忘了自己的本职,玩忽职守。” 她牵了牵嘴角,嗤笑出声。 “所有人,各领五鞭。” 这下众侍女就是瓦片上浇了热水,一片沸腾起来,还是克制不住的那种:“殿下!殿下!奴婢——” 其余护天卫又匆匆把她们带下去,只是这回人数过多,护天卫来往几次都还没带完,有些侍女已经赶着跑到帝女脚边,跪着抱着她的腿求情。 只见帝女垂眸扫了眼,颇为冷淡地一甩衣袖,竟是将她直接甩去了一丈开外! 众人:“!!” 见此情形,所有人都不敢求饶了,皆是泣不成声。 芙荌正低头等待,却听到一些声响,抬头便见到帝女停到了她面前,俯视着她:“你既无错,为何不还手。” 封谌冷眼看着她。 在魔宫,他向来不管劫刹与夺枭的争斗,只因他二人斗归斗,却不会影响做事。 就像他先前见到侍女在院外围观,也不曾阻止一样。 但牵扯到正事,他不能容忍。 若是从前,这样的人,无论是闹事的,或是看戏的,又或是被闹事却不敢还手的,都会被重罚之后再赶出无念城。 可眼下帝女身边却无一人能用。 芙荌怔怔,不知道该怎么说。 “本帝女无需软弱之人。” 封谌声线冷酷道:“再罚五鞭。” 那就一共是十鞭了。 旁边人看到她走到芙荌身边问话,还以为帝女会心软免罚,想蹭一蹭求求情,一听这话,这些人立马倒退几步远。 芙荌手指一颤,她行礼道:“是。” 这一日,帝女的仙府空荡无比,却飘着凄惨的叫声。 此事一下也传到了周边,众说纷坛。原本想着帝女刚回来,要探望一下的仙官等人,也都退了去。 某处仙府中,听到侍女传来的消息,江若鹜愣了下说:“帝女真是这么做了?” 侍女道:“姑娘,是真的,外面都传遍了!” 江若鹜微微蹙眉道:“……她怎么这么苛刻?真是让人吓一跳。” 侍女:“姑娘,你别看她天天穿一身白衣,还不是见着您穿,她才跟着学的,那帝女心思极其深沉,跟您可是比不得的,就是穿着白衣也是让人瞧着一身黑。” 江若鹜赶紧喝道:“你别乱说!小点声!外人听到了怎么办?” 侍女低下声说:“帝女还不是见风衡仙君对您多有照顾,才想着学您的。依我看,她这回是装不住了,才暴露出来。” 江若鹜心底一跳:“你还乱说!” 侍女是她入仙界后,在一处城内救下的女子,自是不像别的人对帝女那样尊敬:“本来就是啊姑娘,您看您如今都金仙了,才不过多久啊,这天赋帝女可比不上您,她还是个玄仙呢!要不是帝女这个身份,风衡仙君怎会跟她定下婚约?” 江若鹜:“你别说了!再说我可就要罚你了!” 侍女这才闭嘴。 江若鹜却心跳不已,又慌又乱,指尖发颤,过了会儿才稳下心来说:“帝女刚回来,我们也该去探望一下帝女。备上东西,走吧。” 侍女问:“那要同风衡仙君说一声吗?” 江若鹜摇头道:“不必。仙君自回来后就闭门不出,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消息传入仙帝仙后耳中时,二人都是不敢置信,别人也就罢了,芫薇芙荌居然也被罚了?! 仙后反应过来后叫道:“你看看,你还说没事!宁儿果然是受刺激了!你说要去找她谈的,怎么还不去?你今日有什么事好忙,你不能往后推吗?你再不去宁儿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了!” 仙帝也是急道:“宁儿怎么一回来就手段这般狠了?莫不是在魔界那几日学了什么不好的回来?!” 这要是别人处置下人,他们也不觉得奇怪,但事情搁在帝女身上,倒叫人不适应了。 虽说帝女娇蛮无理,嚣张无比,还经常背着他们一不注意就欺压别人,但这样大范围处置下人的事,这可是从未听说过! “不行,你别说了!你快去找她吧哎呀谢苍你别转了!” 仙后说:“要我看,你还是找上风衡,赶紧将那江若鹜搬到别处去吧!你们男人啊……一个个都觉得风衡视江若鹜为妹妹,又见人‘年纪’尚小,不觉有什么,但那姑娘的年纪在凡界也是能成婚了呀!” 仙帝冤道:“不是,风衡仙府中住上一人,可那位置离他住处也是很远啊,完全是住在边角落,还是于他有恩之人,先前她又手无缚鸡之力,于情于理他将人留在仙府偏处住着都是合适的啊!救命恩人要是当时就赶出仙府,外人不也会多说道几句,你当初不也这么认为的!” 仙后:“我不管!反正你女儿现在是因此人大受刺激,你看着办吧!” 两人念道着的帝女,此时的封谌正来到了众仙殿。 两日后才与那奸细见面,要到那座日暮城,明日出行即可。将消息传给谢微宁后,他闲来无事,想到众仙殿也有一处地方,收揽群书,便过来看。 仙界这几日话题漩涡中的主人公出现在众仙官来往的地方,饶是那主人公是帝女,也忍不住一路看着她,又在她离去后再小声讨论。 封谌径直上了众仙殿三层,在一众人的视线中,进入书屋翻阅。 还在翻找相关书册的仙官,见到她来,略有些惊奇地扫了几眼,临走前都不忘三回头看她。 大约是见帝女在书屋待了有一个时辰还未离开,像是在翻找什么的样子。 有仙官上前问道:“帝女,可是在找什么需要我等帮忙吗?” 封谌看了他一眼,而后收回视线,继续翻阅。 “……”被无视的仙官默默退下。 到了晚间,书屋内点上灯。 帝女还待在众仙殿三层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传到在仙府苦苦等待却没有办法的仙帝耳中,后者立刻跑了过来,仙官见到来人自觉退下。 待看到书架后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声线颤抖道:“宁儿啊!” 这声音突然在安静的室内响起,让人手指忽地一抖。 封谌:“……” 他问:“何事?” 仙帝听他生疏的问话,心中一痛道:“你是还在生父亲的气吗?” “……并未。” 这分明是有!仙帝苦苦劝道:“宁儿,你再生气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你将自己憋在这书屋做什么?这里又没有你想看的话本!” 封谌:“……” 谢微宁这一家人是怎么回事? • 谢微宁知道封谌要两日后才能与奸细那边的人见面,便也安下心来等待。 深夜时,何蚩长老总算将她要求的东西做好。 于是夺枭当晚在魔军内开始操练,扬言那日魔物来袭是人为所做,怕是无念城内出了奸细,以此吸引藏在暗中之人的注意。 劫刹就带着一众人,暗中出行,领着一群被锁住了口鼻发不出声的魔物,赶去慈虚城周边。 此次出发,一来一回,事若做成了也是要至少一天半。 她走前也带了通录仪,随时跟夺枭联系。 谢微宁也是闲下来,觉得无事可干,在外逛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逛的,哪里都是魔气浩荡,叫人看了就心头烦躁,索性回到神府内跟那小人学习。 她一出现在神府,那酷似封谌的小人就不情不愿的出现,拿着血剑,在她面前挥出一个招式。 谢微宁觉得有趣:“你这样速度太快,我怎么记得住?” 那小人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速度便慢下来教她。 谢微宁说:“这神府还真是神奇,你能感应到我不是你原主人吗?却也拿我没有办法?” 小人不理。 他一个命魂,也说不了话,只是行为举止上会一定程度依照封谌内心所想而行动,如今主人躯体里的灵魂换了人,却也同样影响不了这个已经成型的命魂。 谢微宁见他不说话,也没再做声,只是有时见着觉得他太小,动作细节看不清,便凑近了看。 小人正挥着剑,一扭头猛地见到一张脸靠近,当即连连吓退数步之远,隔着好远的距离,胸脯起伏不定,攥紧血剑,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若不是她现在勉强算他半个主人,他恐怕已经一剑劈了过去。 谢微宁愣住:“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小人冷冷地看她,转头就消失了。 她再喊,却凭空抛过来一本功法到她面前,怎么也不肯出现。 谢微宁捡起功法,后知后觉地“呀”了一声。 不会是被吓跑了吧? 她也没干什么呀? 这封谌的命魂怎么这么奇怪的? 第26章 谢微宁瞳孔地震 这日的魔界天气并不好,狂风卷起,烟尘弥漫,来往的魔修有些修为较低撑不住的,只能尽量低头遮脸前行。若是运气不好,那些在魔界经过适应之后的妖兽,可比一般妖兽要凶残得多,顺着风向还能搞个偷袭, 更甚者魔界有些地方生出的刺骨魔气被风卷得汇聚而袭来,一不注意裸/露在外的脆弱皮肤还会被割出一条血丝。 待穿过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门时,他们感受到周遭恢复平静,才放下手和护身工具,心有余悸地说:“看这样子,这几日外出还得多备些防身法宝了,听说哪家符师的铺子有防身符,一张可顶半个时辰,价钱我等应该还承受得起。” 另一人掸掸外袍上的尘土,边说道:“魔界是不是又要不太平了,我听说前两日那无念城外都出现了魔物。” 边上那人顿了顿说:“不是听说,是真的,我就在现场。” “哎,连无念城那都有魔物出现,这群魔物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我可听说他们时常会有人巡查清扫的,别是整个魔界都要迎来劫难吧!我被那些魔物逼得这几月都想办法避开了,我是真不想遇到!还别说,我今日回城就感觉有些异样,怕不是……” “行了,你别瞎想了。”那人打断他,看了眼四周,招手示意他俩凑近,低声道,“我认识一位老兄是慈虚城的人,听他昨日醉酒跟我说无念城那魔物可是人为引去的,绝对不会来慈虚城,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人为?!” “听你那意思是慈虚城干得?” 那人朝他们挤挤眼。 那二人顿时明白了,同时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我说呢!竟是这样!看来慈虚城是打算对无念城出手了,就是说嘛,慈虚城几百年哪能容得下一座新起的城来搅动它的地位。要我说那几位魔尊早该对那什么无念城出手了,瞧他们这几年嚣张的样,趁早灭了吧!” 城与城之间的纷争于他们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动手都是习以为常。若是干掉那无念城,慈虚城自是会地位再升一番,他们这附属小城也是跟着水涨船高,好事啊! “啧啧,我先前就瞧着那魔尊还不如我,也极少见他出手,怕不是本事都是被吹出来的吧!前些日他们还迎接帝女,你当时没在附近,没看那魔尊的谄媚样,就没见过哪个魔尊会像他这般犯——” 贱字还未说出口,三人就感受到一阵山摇地动,紧接着耳边传来周围人惊慌失措地尖叫声,才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 只见他们头顶之上一座城的防护阵法,正一点一点向下消失,待露出一个缺口时,外面的狂风一瞬间将最高处的建筑掀翻屋顶,而那些顺着风来寻找觅食机会的妖兽在外盘旋一阵,见到缺口大开,面露凶色和贪婪,直冲而下。 在这些妖兽眼中,被这种透明无形罩子罩着的“城”里,都是些他们眼中的食物或玩物,日日飞过路过所见,看得着却碰不着,早就记了许久被勾的心里直痒痒。如今见罩子开了口,立刻抓紧机会冲进来想要饱餐一顿,至于本就饱腹的妖兽则是想凑个热闹抓几个人回巢穴囤食,或是给自己还没吃过的幼兽享受一回。 尖锐的细声响彻云霄,是城内高阶魔修的警报,也是告诉修为低的魔修和城民自己想办法躲过这场灾祸。 小城的魔军数量有些,此次突发状况,还是阵法破损,他们腾不出手,光是应对那些听到动静跑过来的妖兽群都有些烦躁,还要担心这么大动静会不会引来魔物的注意。 “这就是入城的不好了。”有个魔修几下击退妖兽,伸手折断对方的脖颈,一边说道,“要是从前遇到这种状况,我都可以掉头就走,哪像现在!” “行了,好好做事!要是被城主听到了,你直接滚吧!” “唉,要不是我想去的好些大城都不收人了,要么就是有些要求太苛刻,我何至于待在这?” 旁人不理他,见有人来报立刻问道:“查清楚了怎么回事?” “大人,是阵眼被毁了。”那人说,“就是看印记……看不出来是人为所做还是什么?周边倒是有些大型的魔物脚印。” “……魔物?!”听到的人都惊了一下。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轰隆巨响,城墙被撞出一个窟窿,他们口中的大型魔物正双目赤红迎面而来。 魔物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就从城墙处近至众人眼前,两名魔修联手将它拦住,却见对方在法术束缚之下仍旧不要命的挣扎,那股疯狂之意比过去见到的更甚,没过多久,它就在自己的挣扎之下被这两名魔修的法术绞成了碎块。 几人一怔。 “总觉得这魔物……” “轰!!”一道黑影从侧方袭来,直接将几人撞散,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团黑烟,那几人知晓此烟雾不同寻常连忙后退。 魔物的黑烟附着在落后一人身上,顷刻间腐烂,它一跃上前将其重重压在身下,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之意,露出獠牙将对方狠狠的撕咬扯烂。 “啊——!!” 眼前这惨状叫他们心中一惊,而这惨叫声还在四处接连响起,几人这才觉得不对,一回头就发现城中竟是出现了五头魔物!脚下地面还在震动,裂出的裂缝无疑是在宣告众人还有不少魔物,即将破土而出! 血腥味也让不少妖兽眼眸猩红,被激得癫狂起来,一个犹豫的功夫,妖兽就成群结队地从外震踏地面而来。 一个小城也会至少有一名魔帅魔君,然见此肆虐的情景,就算救回城池也是无用,损失不可估量,已回不到从前了。再厉害的人,也会拿兽潮没有办法,顾得了自己却顾不了别人。 城主浑身颤抖,声音嘶吼道:“我背后可是慈虚城!!谁?!究竟是谁干得——!” “弃城吧。城主。”魔帅说,“阵法修复还要一定时间,与其在这等待,不如抢先众人一步回到慈虚城保全自己。” 城外,劫刹等人藏匿于山间,见到不远处空中飘起的阵阵灰烟,听到这城池倒塌的声音,狠狠地一拍:“好!” 边上暗蛟卫也附和道:“可真是天助我也!” 谁能知道他们带着魔物出来之后的那晚,天色就开始变了,这狂风呼啸、飞沙迷眼的,简直是天地间最好的遮掩! 瞧着那边看样子是差不多了,众魔修跃跃欲试想要出手,却被劫刹按下。 “都给我稳住了!尊主说了,此事我等还不能露面!” “是!” 众魔修应下,又忍不住问:“这是为何?” 从前可未曾这样遮掩啊,这番好机会,他们何不下去占领城池,传出名声? 劫刹说:“尊主说了,这小城就在慈虚城边上,我们不要也罢。等那些妖兽魔物与他们进行到最后,城内几乎走空时,我等再出手该搜刮就搜刮,若是遇到活人……” 魔修兴奋道:“那就杀了!” “不!”劫刹眼睛一瞪。 众魔修泄气。 劫刹这才说道:“尊主说城内现在人员紧缺,若有活人先探探对方口气。能在此次情形还活下者必是可塑之才,既然慈虚城不救,那我们能收服就收服,不能收服便杀了!” 噢,竟是这样。倒是忘了还有这事。众魔修应道:“明白!” 时间差不多一到,他们就起身下山,如同虚影一样,聚在一起远看过去却像是迅速流动的黑纱一样划过。 果真还有几个没走掉的活人,就是看着有些狼狈。 那几人见来人,眼睛刚亮起,又看到他们挂着的腰牌并不是慈虚城,心中一沉,手上动作一慢差点被那苟延残喘的魔物咬伤。 “竟是你们——” 劫刹迅速出手,几人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她再抬手双锏挥出,让那魔物彻底没了气。 暗蛟卫将这几人绑起抬走,又有一部分人在劫刹的指挥下将一些尸首装袋。 “护法,都装好了,然后还要怎么做?” 劫刹回忆了一下他们魔尊说得话,挥手说:“今日夜黑风高之时,将这几具尸首神不知鬼不觉挂到慈虚城城墙上。办事小心些,别让人发现是我们做的。” “明白!” 慈虚城因附属城被灭一事而人心惶惶,无人敢外出,周遭城池听到消息更是小心检查阵法,叫人加紧看守。 隔日天色刚亮,守城的魔修刚换人轮值,就听见下方传来阵阵尖叫声,他们赶紧闻声赶下去,就见城门上倒挂着六个尸首,乍一眼见到心跳都慢了半拍。 “这——谁做的?!” 这些尸首身上还挂着他们附属城的腰牌,随风摇曳,仿佛在嘲讽他们:看看,你们附属城的人都护不住。 简直是在赤/裸/裸地挑衅他们,未免也太猖狂了!无疑是在打他们的脸!这个时辰外界来往这么多人岂不是都看到了?! 魔修气得怒吼道:“快,速速将此事报给魔尊!” 旁人讷讷道:“……尊主已经知晓此事了。” 大殿中。 那魔尊面色铁青,盯着殿外一处,直接将手边的物件捏得粉碎:“无、念、城。” 他嘴里细细嚼着这三个字,像是要将对方吞入骨血才行。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脸上又挂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去,找上那帝女,她不是说只待我们通知仙界便可动身吗?现在就去!” • 谢微宁收到消息之后,脸色白了一丝,一直默念自己是魔尊自己是魔尊,这世道生死无常,强者为尊,不好好做好这个魔尊底下人察觉不对怕是都能把她给掀了……然后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她将此事通过通录仪告知封谌,哪知道对方听完后,沉默好久才说:“你何必绕远路?” 谢微宁一愣,才想明白对方说得是指灭慈虚城一事。 他本来就说可以直接叫劫刹夺枭带人去攻下慈虚城,可她偏偏向对方的附属城出手,还不声不响。 谢微宁想了下说:“若是我们现在就对慈虚城出手,难免会损伤惨重。我想眼下离定魔碑试炼没有多久,现在出手怕是不妥。定魔碑试炼没过,要想成魔主,魔尊之间不都是会相互争斗一番吗?我们要是现在受到损伤,到时对上除我之外的魔尊,就不合算了。” “况且对方明面上也未出手,应当也是因定魔碑一事。他们几个魔尊虽然以他为主,但魔主没定就人人都有机会,如果我没猜错,他这次心中有怒,若无念城不主动出击,他也不会现在就发动攻击。他应该也怕有黄雀在后。” 那头诡异的安静。 “?”谢微宁:“你有在听吗?” 她可是很认真的在解释啊! 半晌,那头才吐出一个平淡无奇的“嗯”字。 谢微宁不满质问:“你这什么反应?” 封谌眉头紧拧,看着通录仪的目光既复杂又不解,这样的神色难能出现在他身上一回。 她当魔尊怎会这样认真?就好像她对魔修的态度也同旁人不一样。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时,让他都有些微的不适。 不。 她一个凡人……应当更恐惧更憎恶他才是。 仅仅只是一瞬,封谌已撇去杂念,恢复成往常那样,阴沉着脸思忖。 如今她这做派,或许是因她正适合修魔。 若是这样,倒是能好好利用一番收为己用,待日后换回身体,帝女是他魔界之人,攻下仙界或许能省下许多事。 想到这,封谌却手指不自觉扣紧了一下,听到那头问话,这才说了句:“我在听。” 他顿了顿说:“明日我与慈虚城那头人会面,到时再将细节告知与你。” 谢微宁:“嗯嗯。我们说好的,我替你好好当你的魔尊,你也要替我好好当帝女!当帝女也没什么要操心的事,只要避开我说的那两人就行,你可千万不能乱来啊!留好我的身体!” 封谌淡淡道:“哦。” 他说:“帝女解除婚约一事不小,昨日我已跟仙帝说清,等过些时日风衡仙君父母到仙宫,召集众仙官后,才能当众说明此事。只是他虽同意,却仍有忧虑。” 谢微宁一怔,接着惊喜道:“真的?他有忧虑,然后呢?你怎么说服的!” 封谌语气平静道:“我以心头血起誓,定会当上仙帝。” “……” “…………” 谢微宁瞳孔地震:“啊??!!” • 半日前。 仙帝见他们从不喜欢修习法术的帝女来了众仙殿书屋,同仙后一样,以为她大受刺激,心中苦闷,看着他们女儿的轮廓,一遍又一遍描绘,眼前好似浮现出她幼时不断长到现在的画面,竟不知她何时变成这样。 思来想去,他眼眶不自觉微微湿润,难得想与她好好多说几句:“宁儿,我和你母亲,许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和她过去常常事务繁忙抽不出身,只好叫信任之人带你长大。我比你母亲还差些,都不曾抱过你,只能你说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等我们回过头来时,你性格已经大变,在外面无法无天了。我也不知你心底有没有怨过我……应该是有的,应该是有的,不然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封谌索性合上书,抬眼看向他。 “我,我与你母亲认错,我们知错,你若有什么不满,尽管向我们来。但、但你与风衡仙君一事,我与你母亲之前同你解释过多次,也是被你几次三番的态度惹急了,才一时气急说了些狠话,可你要相信我们待那江……江若鹜,也不是像你想得那样!” 仙帝一时着急,像是说及心中藏掖着的事,出神道:“只是因为我同你母亲,都觉得她像我们一位极为重要的故人,跟着了魔一样,想对她好点。” 他见帝女没有多余的反应,仍是一副淡漠的模样,心下一怔,才叹道:“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也只想让你知道,我与你母亲都是想为你好,并不想看你日后……” “你若想为我好,就该听听我想要什么。” 封谌冷漠地打断他:“我说我要解除婚约,你二人却几次推辞。” 仙帝:“可你与风衡已有百——” 封谌再次打断:“我与风衡仙君已并无感情。” 仙帝收声,定定望着她:“那你可知道,你做出这番决定,日后要怎么办?以你的态度你的修习,你能当上仙帝吗?我和你母亲倒也不是说你一定要成为仙帝,但我二人一脉唯有你一人,你从前惹得人做的事,现在还是帝女都已让众人唾沫给淹没,若你没了帝女身份,你……你当真觉得你惹上的那些人不会对你出手吗?!” “那又如何?” “可日后我和你母亲不在,你这个性子,没人护着你,我二人不放心啊!那风衡好歹是知根知底……” “不必。” 封谌听烦了,他说:“我大可自己当上仙帝。” “……什么?!” 仙帝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一个对修炼从未感兴趣的人,过去也对仙帝之位不感兴趣,今日竟从她口中说出了这番话?!他恨不得现在就掏自己的耳朵! 仙帝反应过来后,却还算克制,咳嗽一声,紧紧盯着她问道:“宁儿,你说这话要如何保证?” 封谌对屡次从他们口中听到风衡仙君四字早无法忍受,当着他面,取一滴心头血。 仙帝震惊,他刚伸出手制止,封谌嘴中一动就起誓完成。 “……你!你要保证也不要干这样的傻事啊!!” 仙帝血色尽失:“你糊涂啊!!我让你保证只是想看看你对修炼的积极态度,你怎么就……怎么就这样了!” 谁教她这样起誓的?万一成不了她要怎么办! “无妨。”封谌垂眸看着心头血消失,随口说了句:“不过是个仙帝而已。” 左右,他也要灭了仙界,届时这仙帝之位,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封谌又同已经魂不守舍的仙帝说了一番,待对方已无奈同意解除婚约后才准备离去。 “你等等。”仙帝揉了揉眉心说,“解除婚约一事说小也不小,等我通知风衡父母来仙宫见面,我与他们好生说过之后,此事才可当众宣布。” 封谌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他一踏出门,走下楼梯,来到一层时,就见有两名女仙在门口处等候。 一个一身白,略有碍眼。一个像是侍女。 封谌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江若鹜眼睁睁看着她从面前无视走过,而周围全是仙官注视,脸上几乎快要挂不住,升起燥热,一时急道:“帝女!” 封谌脚下一顿,回身,上下打量她,蹙眉道:“何事?” 江若鹜被她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她还从未见过这帝女对她态度这样平静过。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帝女殿下,先前我特意为你炼制了一些玄仙可用的丹药,想通过风衡仙君带给你,听说那日你在魔界受了重伤,不知那些丹药可对你有用处?” 封谌面无表情,微微俯视:“你谁?” 江若鹜顿时僵在原地。 第27章 看来这帝女身边,也并不…… 此时众仙殿的人算不上太少,一层来往要去交接事务的仙官,多少都注意了门口的事,只能说待在那门口实在是显眼至极,无法忽视。 附近的仙官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一看是帝女和江若鹜又对上了,头疼不已,生怕帝女与那小仙又吵起来闹得不可开交,在众仙殿收不了场。正想赶过去不论是谁都帮衬着说几句话,缓和缓和气氛,就听到帝女那么一句疏离且漠然的“你谁”,当即愣在原地。 谁都知道帝女经常当众找江若鹜的茬,有时还仗着身份欺压对方,帝女又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她? 但这几名离门口较近的仙官,也都看得清楚正对面那帝女的神色不像是作假,就仿佛是真的不认识对方,又或者说是……不在意? 既然这样,那帝女此番举动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已经不将对方放在眼里了,以至于这样的漠视,要与对方划清关系。 以帝女的性子,若真对一个人无所谓后,下定决心无视对方都很正常。 不知为何,众仙官思及此处,心里都松了口气,也落下了块石头。 他们过去虽是对帝女不喜,但如今她这举动,也让他们心底忍不住叹了声,帝女总算是长大了一点。 这个长大自然是指心性。 本来江若鹜小仙是风衡仙君在凡界的恩人,要还救命之情也是正常,就算再怎么样,但那身份终究只是个普通的仙子而已,帝女与她争执反倒是降了自己的身份,完全是没必要的事,还让他们这些外人看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从前想不通如今自己想开了,倒是好事。 看来这经历一场生死劫,当真会让人改变啊! 江若鹜脑袋懵了一瞬,对方的一句反问,让她恍惚间仿佛看到对方高高在上地抬起下颚,穿着华美的服饰,姿态雍容华贵,看她的眼神都充满着蔑视和不屑。 她似乎好像还听到了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汇聚,变得刺耳和吵杂,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嘲笑她,议论她,对她指指点点。 就跟她刚来到这仙界一样,随便一个普通的人,都要从她身边路过,伸着手指她,带着调侃和嘲弄,说她定是见风衡仙君气质不俗,才想着要紧紧抓牢对方,跟着到这仙界来享福,还说她凭着风衡仙君一飞冲天真是好大的本事。 可她救下风衡仙君时,对方昏迷无法动弹,全身是伤,她是见他还有气才想着找人救他,没有多想别的。 诚然,对方那时双目紧闭倒在地上,她见到时,那脸上沾了几道血痕,却也无法阻挡他的贵气和英俊,但她救他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就是一时心软,就救了。 她一个孤女,从小到大受到那么多白眼和讥讽,她都受了。 于是,她凭着自己的努力,炼丹,成功了叫人看到了天赋,又自己修炼至金仙,才完全将人比下去,这等修炼速度,谁都说她一声天赋异禀,将来必成大事。 可帝女如今又凭什么……凭什么这样看她? 江若鹜紧咬下唇,手指渐渐捏得发白。 更何况,风衡仙君也说,她手上的玉坠红绳乃是仙物,还被下了禁制,她本该也是仙界之人! 她身形险些站不稳,侍女连忙扶住她,有些愤愤不平地望了眼帝女,但也知道此时不能发作,只得又焦急又担忧的问:“姑娘,您没事吧?” “……我没事。” 江若鹜回过神来,她脚下站着的还是众仙殿,四周只有对她尊敬又关照的仙官,很安静,没有什么高台,也没有睥睨看她的帝女,更没有那些对她说三道四的杂人。 然而她一抬起头,对上封谌的目光时,顿时狠狠地怔住,手脚逐渐冰冷。 方才那幻视的一幕,就仿佛化作投影按在面前这帝女身上一样,神情竟是如出一辙。 封谌等了半天都不见对方有再说一句话,蹙了蹙眉,收回视线,转身便要走。 江若鹜见她再次无视自己,几乎无法控制,一时冲动地再次喊住她说:“帝女!我……我如今已升至金仙,过几日选好一处位置,便会搬出风衡仙君的仙府。你与仙君从小一起长大,情谊非同一般,千万不要因为我这件小事与他置气了。许是我刚来仙界没多久,有做的不妥的地方,我真心向您赔罪。” 封谌脚下一顿,扫了她一眼,片刻后才忆起此人是谁。 江若鹜被帝女眼神打量的略有不自在,却听对方说了一句随意的“哦”就没了,好似这样就将她给打发了。她脸色瞬间一变。 附近的仙官也是被帝女这反应给惊到了,察觉这氛围有异,连忙冲上来打断她们,缓和道:“江姑娘!我先前就见到你站在这门口踌躇不定的样子,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升至金仙!你这等天赋可真是——” 边上的仙官赶紧掐住他的肉,眼神朝帝女那边挤了挤。 没看到帝女在那吗?还敢这样说! 这仙官忍着痛,话锋一转道:“可真是不知你来众仙殿是为了何事,若在我猜的没错,你应该是来报名仙品大会的吧!” 江若鹜定了定心神,朝他们浅浅笑了一下,略微行了礼:“仙官猜的不错。就是我修炼时间较短,所以对仙品大会一事多有犹豫,才在这站了一会儿。” 仙官说:“犹豫什么呀,试试又不亏,更何况仙君仙尊也颇有夸你呢!来吧,在这签个字就行。直接写上名字便可,这笔是我们特意炼制的,不必沾墨,不过写下之后便刻在册上,怎么也抹不去了,必须得参加大会,这点可要想清楚。” 至于另一名仙官,与他打配合,适时地朝着帝女行礼,试探说道:“帝女殿下,方才见您脚步匆匆,想来是还有急事要办?” 他见帝女两次要走,这么说本意是想借机让对方离开,再在这待下去这二人怕是要烧起火来了。 他话才说完,就见帝女眉头微微一挑,语气淡然地说道:“确实。” 仙官心底刚松口气,紧接着就听她来了一句:“你二人负责仙品大会一事?” 他没明白帝女怎么问这事,面上不显接话道:“是的。不过仙帝只是将报名之事交给我二人负责。”说着,还以为帝女是要查看,便将自己手中的那份登记名册递了过去。 封谌接过,翻了几页,直接跳到最后,头都没抬,只右手示意道:“笔来。” 仙官愣愣地将笔放到她掌心。 下一刻,那笔就在封谌手中利落地一转,落到纸面上,写下了“谢微宁”三字。 “啊!”仙官下意识惊呼出声,“您怎么……” 他猛地捂住嘴,瞪大眼睛望向帝女。 周围仙官看到这一幕,登时声音不小地议论起来。 旁边那仙官和江若鹜扭头看到,愣怔住,片刻后,仙官立刻上前夺过登记名册,亲眼见到帝女的名字后才急道:“帝女您凑什么热……诶?” 他后知后觉地说:“您写上去了?” 这登记名册可都找了炼器师帮忙,非金仙之人连一个字都写不了。 帝女竟然写上了?! 这下,众仙官也反应过来了,纷纷朝她祝贺:“恭喜帝女迈入金仙之境。” 江若鹜呆愣了一会儿,她握住笔的手都有些用力,难以置信道:“帝女你也升至金仙了?!” 不是都说她困在玄仙已有百年之久了吗? 不是都传言她对修习没有天赋且不感兴趣吗? 她怎么就也成金仙了! 回应她的,只有一道淡漠远去的背影。 竟是连眼神都没给她一眼。 侍女扶着江若鹜,顺她后背,低声安慰道:“姑娘,没关系的。毕竟您可是一年就……”升至金仙几字还未说。 江若鹜心底一跳,当即按住她,抬起眼。 周围都是仙官,你这样说将她置于何地! 侍女这才想起来,闭上嘴,不敢多说了。 • 在封谌看来不足为道的事,便没有说给谢微宁,只讲了以心头血起誓解除婚约一事。 通录仪那头的人起先是震惊的“啊”出声,之后就陷入默然许久。 封谌等了等,沉声问道:“谢微宁?” 那头一声不响地切断。 封谌皱了皱眉,垂眸看了会儿,才收起通录仪。 他要去日暮城,今晚就得动身,便叫人备上一身寻常的衣物。 外头的护天卫无奈地进来说:“帝女殿下,您昨日严惩仙府内所有侍女,如今她们都还未能走下床办事。您看,要不要先请几名新的侍女来服侍您?” 帝女的贴身之物要他们这些男子来处理,那是万万不可的。 “不必。” 封谌淡淡道:“将此事传话过去。若有人主动应下,就带过来。” 护天卫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心说受这么重的伤,那些侍女大多数修为极低都是仙灵之境,就那两个小仙也受了十鞭十五鞭,有哪个能起得来啊。 他只能行了一礼退下,转而向众侍女传达此事。 护天卫隔着门在外说完,众侍女在屋内趴着,各个苦不堪言。 有人扯着嗓子,担忧问道:“大人,帝女殿下可是有点名道姓要谁去?还是有要求什么?” 护天卫也很同情她们:“并未。殿下只说有人主动就带过去,若没人,我等自然也不会强求你们。” 侍女们齐齐放松下来,临到这时候,她们心里竟是难得没有怨恨,反倒是想说帝女殿下果真还是有点能体谅她们,不会这么苛刻呜呜呜。 芫薇心里正憋着气呢,就听门外似有人推门而出,步伐缓慢却仍有轻微走动的声响。 护天卫见到真有人出来,吃惊道:“你这是……愿意过去?” 来人点点头。 护天卫心下一阵感叹,就将她带过去了。 院内这前后一屋的人,都还在猜测到底是谁这么不要命又这般有勇气,芫薇看着地面却是忽然想到什么,咬了咬牙。 不会是那芙荌吧?应该是了,能这么安静的除了她还有谁?!她还真是……为了在帝女面前表现巩固自己利益而不管不顾了!好啊,当真是好啊! 想到这,芫薇撑着半废的身子,不顾身后众侍女的询问,推开门出去。 院内守着的护天卫见她出来,问道:“芫薇小仙,方才已经带了人过去了,只是备些衣物而已,你还是别操心了,安心养伤吧。” 芫薇朝他勉强一笑说:“没。我就是……想出来行个方便。” 护天卫听后,尴尬地别过脸说:“原来是这样。那小仙请去吧,可当心点,小心扯伤了伤口。” 她笑着应道:“好。” 芫薇走出院子,帝女的仙府不小,如今她们这里都躺着半废的侍女,安排了几个护天卫在院内守着,这院外果真是一个人没有。 她拖着步伐缓慢地来到角落一处,这一路走得有多慢多艰难,她心里就有多能滴出血来。 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后,芫薇从怀中拿出一枚纸鹤,凝神写上几行字后,就将纸鹤送出去。 纸鹤飞入空中,离远一段距离后呈半透明,没过多久,这枚纸鹤悠悠降落,显出身影,落入到某一人手中。 对方打开来一看,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这谢微宁又在搞什么名堂?” 纸鹤从她指尖落下,顷刻间燃起火焰烧至虚无。 “再派一人跟上她,看看她要干什么。” “芫薇既然失宠,怕是不顶用了,但她这些年也帮了我许多,送去一些上品丹药给她,再挑一件法宝,就当是这次的补偿吧。” 旁边人应道:“是。” • 当天夜里,换装成寻常仙修打扮的封谌,带着帷帽,领着同样带着面纱的芙荌踏出了不御门。 护天卫被通知帝女这两日要闭关静修不得外人打扰,任何人都不行,不疑有他,便分布在仙府各处看守,免得有不长眼的人想要闯入。 殊不知,他们的帝女已经暗中出门了。 大约是这些年来从未有人见过帝女换下白衣的样子,也未曾想过帝女会隐藏身份出行,此次出来在外,饶是走在街上,都没人发觉她二人的异常。 封谌路过一处,忽地停住。 他道:“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蠢人。” 芙荌应了一声,却有不解地看向她。 封谌抬了抬下颚示意,淡漠道:“此次出行我也不需要一个半废的人跟着,进去,不要让我等太久。” 芙荌见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见面前是一处医修开的医馆。 她愣了愣,才明白对方是要她疗好伤再走,心头触动,向帝女稍稍俯身,而后加快脚步走进去。 虽是夜晚,但这大街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来往的人不少,叫喝声也不少,还有几处饭馆和小摊飘来阵阵肉香,小孩们举着糖人在街上到处乱窜。 如此吵闹的景象,封谌却是一派平静的模样,在帷帽的遮掩下,他抬了抬眼,视线不经意间落向一处,轻蔑地勾了勾嘴角,而后又自然地挪开,向旁走了几步,在医馆对面的一处面摊坐下。 “诶,仙子可要点什么?” “上杯茶。” 面摊老板瞧了一眼,收走她放在桌上的灵石,他这见过的客人多了,见她这样作派也不稀奇,知道这些仙修哦各个都是要做大事,便依言给她倒了杯茶就不再管她。 封谌抬起茶杯抿了一口,心道。 看来这帝女身边,也并不太平。 有点意思。 然而他偶然间轻轻掠过一眼通录仪,不知为何,蓦地想起之前那头不太寻常的沉默,眉间一蹙,茶杯顺手被他放下,似乎是刹那间又没了兴致。 第28章 “谢微宁,你真是个奇怪…… 不御门外的地界,有着形形色色的人,来往之人四界都有。 虽说不御门是仙界给仙界之人的一道庇护,但这外面的机缘却是更多,有些低阶仙修者会隔一段时间就到外面历练,有些境界尚可的,则是更愿意待在不御门外生活。 这外面的地界这么多年来,什么城什么镇皆是弱肉强食的规则,城主或是镇长等等,都是靠实力坐稳位置,也要时时刻刻接受来访者的挑战,至于这些人的身份仙或冥或妖都有可能,魔修却比较少,只因这些年魔界自己内部也不太平,魔与魔之间还在争,这外面的事能有余力参与的自然也不多,若是出来大部分都是为了机缘或是资源。 有人多的地方,妖兽感受到那处气势过强,也不会去自寻死路,大部分都在城外的各种山林间生活,偶尔会夜间出山在附近的镇上打牙祭,胆子大的也会夜里跑到城内试探一下。 不御门外的第一座城池,就已经离仙界算有一段距离了,位置还略偏一点,名为日暮城。 这座城如今的城主是冥界之人,是以这里来往的鬼修也是不少,傍晚之后比别的城池也要热闹许多,对进城之人也没多少关卡,无论是人是鬼还是有通缉在身或杀人如麻者,谁都能进谁都能出,这里什么生死赌场、不记名暗阁接单杀人、青楼酒肆样样都有。 就连摆摊卖货的可能有些卖的都是黑货,从正经拍卖行或是什么大人物身上偷来的都有,要是一不小心看中了被人买走,可能自己身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个大麻烦。 显然其余几界的人对这些行踪诡异、有些还面如骷髅的鬼修都适应了,路过时招呼起来都没有半点迟疑。 封谌和芙荌进城后,就算他们二人穿的都是偏暗色系不起眼的衣服,一个有帷帽一个有面纱,都挡不住周围人露骨的眼神。 两个眼生的女子,且一看都身材姣好,气质不俗。 日暮城有女子,但那些人不用对比就知道与这两人不同。 往日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进来过,多数都是些大家族大人物的少爷小姐,听说过日暮城的名字,又或是路过好奇,总是要来瞧一瞧。 但日暮城待着的都是什么人,一群不怕死的人,各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杀过的人可能都比吃过的饭多,见到这种一看就是好土好水长大不是一路的人,且看着就文文弱弱,空有美貌没有实力,怎么也不可能就这样放过,这也算是他们日暮城的乐子了。 很快就有人凑到她们身边,一边跟她们同路行走,一边笑着问道:“两位一看都是仙修吧?瞧着气度非凡,又陌生的很,怎么要来我们日暮城?” 芙荌听着看了他一眼,又见帝女没理人也不说话,视若无睹一样,便也没回应。 那人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这二人里定是这个戴帷帽的女子做主,身子一动就绕到了封谌边上,笑眯眯地说:“小仙子怎么不说话?看你这样子像是很有目标啊,是来找什么东西吗?不妨跟在下说说,我好歹也在这生活了十几年了,要有什么事我还能帮上忙。” 他见封谌不说话,就算是一副无视他的样子,也当她是个空有其表的纸老虎。 这身衣服就算款式偏男子,较为宽松,也遮不住她的姣好身段,当下忍不住笑道:“诶,怎么还不肯说话,莫非是哑巴不成?那还真是可惜了,真想听听小仙子叫起来是怎样的滋味——” 他脸上凑近了说,还吹了口气,瞬间伸手抓住她手腕,指腹暧昧似的擦过她细腻的皮肤。 “呃啊!!!” 眨眼的功夫,男子脸色煞白地捂住右手,克制不住地顺着封谌的力道往后仰,双膝缓缓落下,彻底跪地时,眼球泛白,嘴唇发紫,直接倒了下去。 封谌的手指从他的天灵盖松开,翻手示意,芙荌回过神赶紧拿出手帕放上去。 他随意地擦拭了下,眼神淡漠地说了句:“确实可惜。” 活路不走,偏要走死路。 不愧是日暮城,十年如一日。 帕子从他指尖划过,轻飘飘落下。 芙荌又惊又惧地望着地面这几乎刹那间就没了呼吸的人,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如同地上这人一样,等她再抬头时,见帝女已毫不在意地往前走了,连忙跟了上去。 周围的人原本还感兴趣想说跟那人共同分享一下,此刻见状也都扭过头,装作无事发生。 这下再没人来打扰他们了。很快,日暮城新来了两名不可惹的女子的消息就传了出去,还将服饰特征传了下以示提醒——尤其那戴帷帽的要小心,深不可测,手段残忍,眨眼就要人命。 • 封谌挑了一处客栈走进去,要了间房。 芙荌还以为帝女要在这暂住,跟着进了屋内关好门,转过身就见帝女站在那窗边,听到声响后收回视线看向她,开口说道:“你可知道日暮城。” 芙荌脸色还未完全恢复,看着依然有些憔悴感,她摇头道:“这是奴婢第一次跟殿下来此地。” 封谌微微颔首。 “既是如此,你便待在这客栈,不得外出。凡事等我回来再说。” 芙荌错愕道:“殿下,您要一个人办事?可这外面的人都是些……” “日暮城有一条规矩,客栈内不可闹事。你在这很安全。” 封谌轻描淡写地说:“若我回来时屋内无人,你便自生自灭吧。” 芙荌哽住,只得乖乖应下。 封谌不再多言,推门而出,在街道上往先前来的方向走回去,来到日暮城门口处的第一座茶楼。 对方没说茶楼哪处也没说时辰,他便随手找了个位置坐下,眼神看向楼外。 日暮城氛围从某种程度上说,与魔界有些相像,自与那谢微宁互换做帝女后,就算在魔界也极少能感受到这样的气息,此次进城竟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倒真是有些可笑。 没有过很久,有小二上前到她身侧低声说道:“有人请仙子到四楼雅间。” 封谌跟着他来到房间,见到里面坐着一人,那身形和面具,无疑就是那晚来找帝女商量合作的人。 待小二离去后,对方抬手示意道:“帝女请坐。真没想到帝女竟是只带了一个侍女出行,不知道是该说帝女胆大好,还是说帝女对我等竟是信任至此。” “只是谈事罢了,又有何担忧。” 封谌说:“就是没想到不过两日,你就能从魔界赶来,好手段。” 对面人笑笑说:“帝女大可放心,我来得快也只是借了别的法子,今日来的人依然只有我一人。帝女既然捏碎了玉简,想必也是想清楚要与我等合作吧。” “自然。不然本帝女来这做什么?”封谌勾了勾嘴角道,“就是没想到你们也对我这么信任,竟只派你一人来。” “帝女这么问,那我也是实话实说。毕竟我与帝女见过面,与你熟悉也好说话,再就是……若是帝女不愿合作,想要做什么,那能面对的也依然只有我。” 他以表诚意,是实话实说。就算帝女趁机想拿下他,那他们这边失去的也只有他一人,暴露了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想起那日帝女为那魔尊挡下一击,我等看了都有些感动啊。” 封谌平静地说:“确实要谢谢你们那日大礼,若不是那次袭击,那魔尊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对我完全信任。就是那魔尊心太硬,要是换了旁人现在都能任我拿捏了。” 说到最后,他嘴角还噙着一抹讽刺的笑容。 对面的人见此情形,心底也放下心来,两人一来二去的试探也到了头,便直奔主题。 “那无念城前日又暗中对魔界其余人出手,竟是一天之间直接灭了一座城,还将尸首挂在城墙,任人围看。可真是嚣张又阴毒!我等对他又怕又恨,就等着帝女这消息送来,与您合作啊!” “那你们是怎么想,又要我派多少人帮你?” “那……肯定是越多越好!我们是打算等仙界派人来了,最好一个月、不、半月之内就能出动人手,若是帝女无异议,我们不如最迟七日后在魔界外碰面到时……” 这人浑然不知,他说再多,剩下的其实都不重要了。 他这两日能从无念城出来,就已暴露了他在无念城的大致身份。 封谌也只是应付地听了一遭。 他抬眼看了下,便收回目光,眸中的阴冷竟是谁都没注意。 他大可以现在就将此人除掉,送一具尸体回魔界。 但他只是想了一下,便决定让这人完好无损的回去。 封谌看着水面中属于“谢微宁”的脸庞,眼眸微沉。 他要看看谢微宁作为魔尊时会怎么做,亦或者说,他想知道她的做法,才能知道对方待在自己的体内,能否让人放心,或多一点信任。 就算她换身体后都没有找过仙界。 就算她先前对慈虚城所做的,让他一愣。 但还不够。 半个时辰后,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一段时间从茶楼走出,对方心满意足地离开。 封谌上了街上,却是转而走起另一段路。 这条路渐渐通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往山上走,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渐沉,山间的小路隔了较远的距离才有一盏灯,还在这夜色中摇曳,看着渗人。 他一路向往,来到一座荒废的寺庙门口,掸了掸袖子。 帝女不轻不重地说:“真是,那群魔修竟约到这种地方,要是不给本帝女带点有用的消息,呵……” 她面色难看地走进废庙。 暗中的人等了等,见她当真进去后半天没出来,便忍不住动身,从屋顶上贴近。 紧接着,瓦片声脆响,一条从下方升起的残影在他睁大眼时,迅速狠狠下压。 “砰”的一声,人影从屋顶掉落,快要落地时,旋身一转,便直直地要往门口处飞去。 然而他刚动身,就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竟是感觉自己的皮肤都要与身体剥离。 这是什么功法?! 他心下一骇,觉得不妙,便不再逃避,转身迎上,橙色术法自掌心形成,空气间凝起一股灼烧之感。 空中那一条白绫急速一转,显出它轻薄而通透的原型,在空中散发着阵阵星光般,看着绚丽又飘逸出手却极为残酷,绫带如同一个索命的幽魂,扯出一条直线死死地从那人大臂穿过,染着血色又将其身体一边包裹住,向上拉起,绫带一头绕着横梁紧紧旋转,将人吊起。 来人忍痛,赶紧抬头一击,又将绫带打落,还未落下就向废庙中唯一站着不动如山之人冲去,眸中狠戾,翻手挥出无数的利剑光影,快要刺入那帝女身体时,对方身形一闪,消失在眼前。 正巧废庙被他炸得坍塌,屋顶碎落起阵阵尘烟。 只是这庙年代过于久远,灰尘多到一种不可言说的地步,又或者是这空间中被人使了手段,他站在地面看不清眼前的物件,更觉得不对,猛地向后退。 突然,先前那股令人寒毛直竖的吸力又来了。 不好! 此人念头刚一升起,就感觉肩膀处被人一按,耳边传来一声让他心底蓦地发凉的冷笑:“跑什么。” 他立马抬手反击,那身影又跟鬼魅一样出现在他身后。 须臾之际,一股更强烈的刺痛袭来。 他闷哼一声,顺着痛感望去,就见自己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缺口,已血肉模糊。 封谌漠然按着他大臂穿透的位置,眼皮都不抬一下,将人扣在手中。 “帝女……帝女真是好手段。”此人惨笑了一下,眼底却并没有放松之意,他话锋一转道,“但我可不是一人来的!” 话音未落,果真如他所说,那另外一人从旁提剑刺来,那剑身还燃着熊熊烈火。 绫带再次现身,这回成了散发着莹莹光辉、漫天星辰的天罗地网,将对方的攻击牢牢包裹,倏地将其与身后的大树紧紧相依,只露出一个头。 “这、这是……!”那人眼睛一瞪,电光石火他闪过一个念头,惊呼道,“流萤星象绫!” 与此同时,被扣住的这人再次感觉一阵刺骨的痛,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果然又多了一块血肉模糊的地方。 他咬牙抬起头,死死地瞪着:“真没想到,仙帝仙后如此宝贝你,竟然将这等极品法宝一声不响地给你!” 更没想到那法宝竟是能被她使用的如此流畅,还这般低调不显眼,一路跟来都没发现过。 封谌嗤笑一声:“技不如人就说比不上法宝。” “你!” 他又顿住,沉声说:“今日是我等不知你有这手段,帝女,你想动手便直接动手吧,何必这样拖拖拉拉!” “不急。” 封谌淡淡道:“说说看。为何跟我?” 那人冷声道:“帝女也不想想看自己惹了多少祸事,我等只不过是见你不爽,与你有仇罢了,跟就跟了!” 又是一阵剧痛。 他面色惨白,紧紧咬着嘴唇,竟是不敢再低头看去。 而他对面被捆住那人却是惊叫出声:“你干什么!你……要杀便杀,但你硬是要折损他一条臂膀,剥肤之痛何其残忍!!” 无人理会他。 封谌垂眸道:“说。从不御门内就跟着我到现在。为何?” 那人紧抿嘴唇,额间布满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再感受到一痛时,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第三次。” “今日倒可以试试一个金仙能忍受多少。” “你、你一个帝女何必!呃啊——” “不急。我有的是时间。” 时间越往后,那人身子就越是发抖。 在他对面的人受不了,大叫一声,居然爆发出力量挣脱了绫带,面露凶色朝着帝女的位置势必要袭去致命一击,却只见她抬起手来相迎,看到那利刃下涌出鲜血时。 他刚高兴,接着眼前一阵黑,周遭的声音都寂静了,下一瞬,头便歪了一下。 “啊——!!师兄!” 他只看到视野内,对面的自己人看着他嘶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只觉得血珠从睫毛滚落,面前的帝女脸上也溅上了他的鲜血,怔怔望着,人倒在地上。 二人中如今只活着一人,剩下这人被眼前这一幕刺激得胸脯起伏不定,恍惚之时,忽地感觉到自己面部有指尖触及,猛然睁大眼,看着眼前那张就算被鲜血覆盖也难掩貌美的面容,心底生出一股恐惧,叫他只感受着对方手指落下时都不由自主地剧烈抖动。 “你如今,只剩下这张脸还完好了。”封谌语调平稳道,“但你还要说完。只能再委屈你身体别处了。” “你、你一个帝女!行事竟这般阴毒!”他尖叫道,“你隐忍这么深,你想要做什么?你根本不应该是帝女,你是魔,你就应该是魔!难怪你能跟那魔尊厮混还在魔界待那么久!你说啊你是不是跟魔界勾搭了,已堕入成魔!你该死!仙界若是知道你是这样,定会将你打入地牢,你这个魔!” 封谌动作一顿,他垂下眼,看着这人。 仅仅是简单的一个动作,这人一望入他的眼神,就宛如陷入无尽深渊,被无形的窒息包裹,不断打哆嗦,看他的目光中充斥着惊恐、害怕和厌恨。 这样的眼神,封谌看了无数次。 他眼前忽然有些模糊,像是浮起一个画面。 耳边似乎还能传来两道久远的声音。 ‘竟是魔……怎么会是魔?’ ‘这身边全是灵气,他体内究竟什么时候有魔核的?那可是魔核啊!!’ ‘难道真要杀了不成?可……’ 画面又很快恢复,落入真实。 “你说得对。” 封谌突然笑了一下说:“我就是魔。” 说罢,他神色蓦地收敛,手指用力。 “……别!别!!”这人顿时叫道,“我说!她要我们跟着你,看你要做什么,若是被发现就除掉你!我是奉命行事,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封谌顿了顿,问道:“是谁?” “是、是……”对方正要说出口,只发出了一个字音,像是要说出一个名字时,脸上青筋突然暴起,发涨发红。 封谌看了会儿,在这人自爆之前,伸手了结。 竟是被人下了禁制。 看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别人手中的傀儡。 封谌视线落向一处,在这废庙门口处唯一完好的台阶,坐了下来,双手搭在膝上,坐姿随意,目光没有目的地望向远处。 这座荒山是日暮城人里常常拿来做收尾之事的地方,下方约莫有几个人影路过,手里都抬着东西,一抬眼见到一名满脸血迹的女子正平平静静地坐在石阶上,愣怔了一下,又顺着方向看到她身后那座彻底崩塌的废庙,和地面上死状凄惨的两个人,神色顿时又惊又惧,带着骇然之色,连忙和同伴往另一处加速逃离。 封谌没什么表情。 他在这坐了好一会儿,路过的人都被他吓了两波。 等回过神后,他才回忆刚才那个字音,是跟哪个字有点相像。 空气间有些潮湿,入了夜后,顷刻间大雨磅礴。 雨水将地面上的痕迹不断洗刷,顺着石阶不断往下流淌淡红色的水流。 通录仪亮了片刻。 封谌低头看了一眼,接通。 然,这通录仪一直亮着,双方也都一直沉默。 直到对面的谢微宁等不住了,率先开口,语气古怪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封谌冷淡道:“你也没说话。” 谢微宁:“……我不说话你就不说话?” 封谌:“不然?” 谢微宁严肃皱眉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跟你说话吗?我在生气!” 封谌蓦地一怔,竟不是很能理解:“什么?” 谢微宁认真道:“你三番两次拿我的身体牺牲做事,先是拿我身体挡魔物,再是用我心头血发誓,我觉得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郁闷了好一天了!” 那一天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啊,烦闷中带着一丝丝的委屈又带着一点点的不高兴,简直憋屈的很,有谁能理解她! 然而她说完之后,通录仪那边就安静了很久,才没头没尾的回了一句。 “谢微宁。” 他说:“我是魔。” 谢微宁痛心道:“我知道啊,那又如何?难道你是魔你就能不讲道理吗!我把你这具魔尊的身子护得好好的,我还在认真打理你的无念城,你拿我的身子做了什么?我怎么可能做仙帝啊!” 天都知道有男女主在,她怎么能当上仙帝,那是一条多么难的路。 谢微宁没想到,她这样郑重的说,那头突兀地传来笑声,虽然短暂,只有两下就消失。 她问:“你笑什么?” 那头却说:“谢微宁,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你放心。” 他道:“我不杀凡人,自会保你一命。” 第29章 十五日快到了。 不得不说,从一个魔尊嘴里听到“保你一命”这几个字时,还是挺震撼的。 尤其是这背后的含义,让谢微宁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这以后勉强算是有一个魔尊“靠山”了,简直让人受宠若惊——但这可是位魔尊,于是她很快保持了清醒。 就是不知道这个“保”是哪种保法了。 谢微宁迟疑地问:“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封谌:“字面意思。” 他垂下眼,看着通录仪上的光点说:“你不是担心做不成仙帝,会因心头血起誓而亡?等我攻下仙界,会指名让你做仙帝,到时你也不用受心头血困扰了。” 封谌想起她原先是凡人,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只有一刻,你被众人承认仙帝,也会让誓言消失。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谢微宁:“……” 她皱巴着脸,不敢说他可能攻不下仙界。 谢微宁虽然看得少,但还是知道一点点原剧情的,在书中“帝女”惨被打入地牢疯了且吐血身亡后,他依然是个没有展现自己姓名的魔尊,神秘又深不可测的代言人。就在她打算弃文时看到了那章最后一幕:镶嵌于山峦之间的魔宫,气势宏伟,布局诡异,魔界众人单膝跪地,抬起头看向那高台之上受万众景仰的的人,齐声喊道拜见魔主。 今夜的雨确实大,魔界还吹着狂风呜呜作响,走到窗边几乎都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全被顺着风胡乱摆动的雨珠帘给遮掩了。 饶是这样,谢微宁也还是能看到,魔宫两边的山壁。这魔宫虽然现在简陋,但已经是书中的雏形了。 再结合之前得到的各种信息,这还用疑问吗?那位魔主肯定就是打赢了一众魔尊的封谌,只是现在因为她,在前期出了岔子罢了。 很显然,这是一个反派,又名注定会被主角打败的人物。 面对这样注定的结局,她难道现在要让对方停手?不现实。还是联合男女主对抗他?也不现实。毕竟她都和人身体互换了,好歹有半点情谊在,更别说自己的身体都还在对方手上呢,不妥不妥。 她既不想攻魔界,也不想攻仙界。 多么想天下太平,自己不用努力的躺着,随遇而安呀。 谢微宁试探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方式吗?” “……” 这样诡异的安静,让谢微宁小小的不安了一下:“就没有了?” “谢微宁。” 封谌拧眉盯着光点,眼眸中的情绪很是复杂,他沉着声,缓缓说:“你莫不是,想让我帮你当上仙帝。” 谢微宁心中一动,从善如流,顺势说道:“我觉得可以。” 冰凉的雨水都没能让封谌彻底回神,却被她一句话给拉了出来,没有比此刻再清醒的时候了。 他语气冷漠,直接打破她的幻想:“你怕是没睡醒。” 承诺既已给到,封谌觉得再听她说下去,不知道还要从她嘴里说出些什么胡话,转而说道:“今日我与那奸细见面,与上次是同一人。” 对方虽然谨慎,却万万没想到魔尊与帝女还会有这样深度的交流,说出去怕是谁都不信。 “捏碎玉简后,上面就显示两日后,对方能在这两天时间就从无念城到日暮城,可以将他的身份圈定在修罗营内。其他营里外出时间不可这么随意,就算与人调换轮值或告假都不行。这么看,他应当是隐藏了修为和实力。” 谢微宁无声的叹了口气,知道现在就算与他掰扯攻打仙界一事也掰扯不清,暗道一声罢了罢了,便顺着话头说:“好。那这样范围缩小很多,还能跟劫刹他们先前查的可疑人选对比下,再照着身形,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嗯。”封谌说,“而且他能两日就赶到日暮城,要么自身有法宝,这种可能较小,要么就是顺着别人的工具一道走。你可以看看这两日,我无念城中是否有外出的队伍。” 谢微宁应下。 封谌:“查出此人后,任由你处置。” 谢微宁一愣,开玩笑道:“你这是说我要是愿意也能放了他吗?” “……” 谢微宁不知道她这话一说出来后,那头的人就紧紧地盯着通录仪,嘴角紧抿,似是很不想说的模样。 她只听到过了一会儿,对面人才冷笑地开口说:“是。” 然后两人的气氛瞬间僵硬了下来。 谢微宁看了看说:“没什么事那我先忙了。” “等等。”封谌冷着脸说道,“你可有什么仇人?或者你知帝女有何仇人?” 谢微宁顿时紧张起来了:“怎么,你遇到什么事了!跟什么人对上了?千万要小心,不要硬碰,小心我的身体!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是江若鹜或者风衡仙君吧?” “……不是他们。他二人还没有这么大能耐。” 封谌面色如常,淡淡道:“今日我离开时,有人跟踪,从不御门内一直到日暮城,方才被我发现就要杀我,人已处理了。那二人皆是金仙,还被人下了禁制,只是傀儡罢了。” “况且,我出不御门一事,没有一人知道。” “对方却跟上,只能说明,他们提早就知道我有动身的意向。”封谌目光虚虚落到一处,神情冷峻道,“我想,只有在仙府我命人备衣物一事,才能叫那暗中的人起疑。” “你仙府的侍女或护天卫,出了叛徒。” 他这样下了定断且轻描淡写的语气,好似说得不过是吃碗大米的小事。 谢微宁却听了很是震惊。 帝女身边都还有叛徒?不是,对方图什么? 她在原著中开头就那样惨了,之后掉线一阵,还在别人的嘴里反复鞭尸,好不容易回来又众叛亲离,直接被仙界所有人怒言要关入地牢已平息冤魂,然后就彻底下线了! 怎么还有叛徒,还有人要杀她?这帝女身份竟然还这么麻烦?! “我,我不知道还有谁。但你硬要说的话,其实帝女结的仇……应该不少,单说帝女与风衡仙君有婚约一事,就吸引了很多女仙的仇恨了,再加上帝女之前还经常惹怒一些仙君仙尊什么的,不好说啊。” 谢微宁苦思冥想,头发在指尖缠起一圈又一圈。 人往往在某些时刻,硬要想起细节时,偏偏又很难记起那些从前粗略扫过容易忘记的内容,更何况是不起眼的名字。 她只能道:“不然,凡是靠近你的你都小心些,不论男女,不论身份。江若鹜和风衡仙君则是最要小心的!” 封谌:“……” 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谢微宁又担心地说:“你没受伤吧?” 天啊,她的身体怎么这么命运坎坷。 封谌低头扫了眼掌心迎上的剑伤,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没有。” 谢微宁松了口气:“那就好。” 封谌打断她的感叹:“我先前逼问对方,只来得及听到很轻微的半个字音,他就自爆而亡。不像是江或者风。” 他蹙眉说:“你若是有想起来的姓名,便报给我,我一一对比试试。至于你仙府内的叛徒,我帮你处理。” 谢微宁应下。 二人正欲切断通录仪时,她又忍不住问了句:“我一直听你那边有雨声,有时候险些都要将你的声音盖住了。你难不成在外面?” 封谌刚起身,正要走下山,听到这话身形一顿。 他不知,他现在整张脸都显得有些紧绷,像是各种复杂的情绪汇聚,手指紧压在通录仪凹凸不平的纹路上,而后许久,淡漠地“嗯”了一声。 谢微宁:“你撑伞了吗?我觉得你怕是没有,不然这声音多少也不会离得这么近。你怎么能淋雨呢!” 他穿的衣服又不能防雨! 谢微宁看着窗外,不知这同一片天空下不同的雨,是不是一样的骇人。 一想到自己那样被雨水打得狼狈,发丝结在一起没有形象的样子,她心疼自己的身体:“这雨这么大,你淋了多久了?要是感……得了风寒或者发热了怎么办?你手底下的魔修在这雨天都回屋了!请你回去之后,能不能煮碗姜茶喝?” 封谌古怪道:“……你这具身体如今已金仙之境,怎会惧雨。” 谢微宁语气强硬:“魔尊大人能不能爱惜下身体?能不能?” 封谌嗤笑一声,率先切断了通录仪。 然,走到半路,看到一处亭子时,他鬼使神差地调转了方向,进去避雨。 等封谌回过神后,嘴角便不自觉地紧抿落下,显得严肃且不悦。 直到半个时辰后,雨小了点却还未停,帝女的身影站在亭中,像是无法忍受似的,说了一句“愚蠢至极”,便迈开步子走出去。 • 谢微宁从封谌那得到了消息,便将他分析出的关于奸细的各种细节,说与劫刹与夺枭,又叮嘱了几句,交给他们二人暗中进行筛查。 没过两天的一个深夜。 修罗营中,几名魔修对练回来,顺手去城内买了点灵食酒肉回来,准备再坐在篝火边好生快活一番。 “唉,趁着还没出发前,先吃点好的吧。鬼知道这一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啊。” “说那么多干什么,来,干一杯!” 他二人对饮,旁边那人便分着烤腿,嘴里边嚼边说:“抓紧点时间,你们不吃肉我可吃了,可贵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喝酒容易误事啊!这可是左护法交与我们的大事,可能被先前那些暗蛟卫给比下去了!” 他对面那人说:“就是大事才要喝酒啊,你懂什么!喝酒才有干劲!” 三人说完就像是抓紧时间一样,吨吨吨喝酒,又三下两下要将肉啃完一样,还嗦着指头。 最边上角落有一两人的样子,一开始就在一旁听了,眼下见他们又不再多说,心里直挠痒痒。 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笑呵呵,给那三人递了新酒说:“兄弟,左护法交了你们什么事啊?我等都是修罗营的,怎么没接到消息?难道是我等忘记了?” 那三人喝得有些醉了,说话都狂起来,斜睨了他一眼,接过酒说:“你想知道?啧,现在知道我们气质不凡要来讨好了吧哈哈哈哈!我就说我怎么会只是个修罗!看在这壶酒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只是你不能告诉别人啊兄弟。” 他说着,揽过那人的肩膀,附耳小声说了一通。 这两人说完后,递酒的那人眼睛睁大,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便回到原位休整。 在那位置上原先的另外那人,只听了模糊的几个字音,见他回来不多说,等了好久也没吭一声,才凑过去低声问道:“兄弟,他说了什么啊?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这个表情?若真有什么大事可别不告诉我,就算是我忘了什么,你忍心看我明日受罚吗!” “你啊。”对方啧啧两声说,“那你方才怎么不上去问呢?” 那人赶紧赔笑。 对方看了四周一眼,这才小声同他说:“你听他们吹的,我刚才都问到了,其实有任务的不止是他们三人,修罗营排名前三的队都被叫去了,同其他营一起,要跟着左护法今夜就去做事。” 那人一怔,指尖几不可见地一颤,问道:“啊?今夜?何事啊?” “你还记得前几日,右护法带着暗蛟卫清了慈虚城附属小城一事吧?今夜左护法领着队伍,还能有什么?就是要去灭了那慈虚城呀!咱们尊主,可是当魔主的人,你说是吧?那不得把竞争对手先给干掉一点嘛,左右那定魔碑试炼还有小半月呢。” 对方说完,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过我等没被选中,还是实力太弱了,只要我们努力修炼,定能跟着左护法干大事。” 那人扬起笑容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修罗营中传来窸窣的声响,三个队伍陆陆续续的离开,加入那离去的大队中。 有一人睁眼,掀开帘子露出一条缝,小心地看了一会儿,待队伍都看不清了,才动身准备从侧面城门出发。 无念城夜间,街上也有些人,更有巡逻的人,若不是今夜情况紧急,他绝不会冒这个险。 等离近了门口时,他抓紧脚步动身,却被几道突然出现的身影拦下! “竟然真的是你!” 夺枭从后方走出来,眼神狠戾:“你可知,我原是不信的!你从建城起就跟着我们,可真是藏得好深啊!若不是劫刹说可以试一试,我都没想到,这样蠢笨的方法都能将你炸出来!” 他刚说完,劫刹就从后面猛地踢了他一脚:“蠢个屁!光是挑几个能演的就花了那么久,还要调动几个营配合出兵,麻不麻烦?不做真点怎么让人相信,你当这事真这么好做?” 那黑衣人见他们的样子,又见周围几人围上来,便知道此刻什么辩解都无用了,当下笑了一声说:“我也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这会儿已隐隐觉得不对,怎么就这么容易找到他?之前都没有,可这才几日就……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难道是那帝女?! 黑衣人眼神一变,不打算与他们再做纠缠。 他在众人的神识试探中,修为不断升高,竟是魔将即将跨入魔帅的境界。 黑衣人伸手挥出诡异多端的黑雾,拦在众人身前,他转身就要跃起而逃,脚下却蓦地被一串东西拽住。 “别碰那黑雾!” “小心那些颗粒!” 这声音有些陌生。 黑衣人面色一紧,回过头,就见到三名从未见过的魔修,且修为还不是很低。 那三人见他行动,却对他的功法极为熟悉:“不好,快,你们合力挡下,让我三人将他束缚住!” “你……你们仨是何人!” 三人朝他露出一抹贱笑:“说来也巧,我三人正是你慈虚城附属小城中不起眼的魔将罢了,前些日被你们右护法抓回来,这不也要讨口饭吃吗?” 说罢,齐齐变脸,朝着他袭去。 一段时间后,众人身上都挂了点伤,那黑雾果真是诡异,叫他们怎么防都有疏忽,若不是这次是人多,还有三名对他功法熟悉的人,说不定还要废点时间才将他拿下。 夺枭与劫刹将此人带下去审问,又让其余人受了伤,就去找医修尽快医治。 至于医修人手不够的事,一概无视。 等谢微宁收到他二人禀报结果之后,已是第二日中午。 看着那呈上来的记录,对方从嘴硬到求死而不能死,最终被撬开又没几句实话,又是求死,医修还在旁边吊着命,几番轮下来,她手指都开始发凉。 但她好在有魔尊百年来的身体记忆,脸上硬是没露出半点破绽。 “这人嘴硬得狠。”劫刹说,“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几次酷刑他才说出来,从头到尾都干了什么。” 夺枭看了她一眼,直接说道:“尊主,他还说了,他找了帝女谈……” “我知道。” 谢微宁本来不想暴露的,见他们都问出这,只得打断:“慈虚城欲借帝女之手,同仙界一起将无念城铲除。” 两护法愕然。 “帝女从开始就告知于我。”谢微宁目光只敢落在纸面上,沉声说,“不然我又怎么知道,此人前两日外出一事,还能推出此人处在何处。” 两位护法张大嘴,震惊之余,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啊,那帝女,对他们尊主居然这么痴情? 那、那他们尊主……却是这样利用。 夺枭想通后,倒是没有太多意外。 劫刹则是略有痛心,但也很快敛去,只能心里重重一叹。 “尊主,此人最后该如何处置?” 谢微宁合上册子,沉思片刻,手指按在膝盖上,低声道:“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是!” 谢微宁吩咐完,在书房看着书册。 这灵石还缺一部分,那附属小城搜刮回来的灵石零零散散加起来,都还未能填补完,估计是对方城主走之前也带走了大半。 还有其他的招揽医修,等等,都是事啊。 她也不由自主地为资源发愁了。啥啥都缺,难怪这无念城里,连点玩乐的地方都没有! 谢微宁看完,就用通录仪告诉封谌她怎么处理了奸细。 那头沉默片刻,说:“……你不是要放了?” 谢微宁大惊:“我那是在开玩笑啊!” 封谌:“……哦。” 末了,他又说:“不错。” 夸完就切断。 谢微宁纳闷地看了眼通录仪,而后起身,准备去“微服私访”,视察一下这无念城里的情况。 结果一推门,走出院子,就见到外面一人背站着。 听到声音,大长老转过身来,脸上平平淡淡也没什么表情,却是伸出手,递给她一个玉盒。 “这……” 谢微宁刚出声,就见到大长老抬起眼,奇怪地望向她。 她顿时噤声。 大长老扯了扯嘴角,像笑又没笑,沉声道:“怎么,尊主如今连我的东西都不愿接了吗?” “……不敢。” 谢微宁木着脸,连忙接过。 下一刻,大长老抬手示意道:“十五日快到了。尊主,请吧。我二人交交手,好卸你心中的戾气。” 谢微宁:??? 交什么? 第30章 尊主你当真是变了! 大长老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们魔尊动一步,便回过头来,同先前一样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眼眸中的情绪瞬间变了,显出几分落寞和消沉,还有一种淡淡的痛恨。 这一下叫他的气势变得充满了压迫感,脸间的皱纹都偏的严肃起来,但他不说话,动作仍旧不变,架在那,抬手示意。 这样的僵持下,魔尊的身形终于动了,他说道:“大长老,请吧。” 大长老这才收回手,同魔尊一路走着。 只是他没注意到,他身旁的魔尊步伐始终比他慢步。 没人知道他们魔尊此时内心正风中凌乱,疯狂呐喊。 谢微宁想不明白,仅仅只是短暂的一会儿,这大长老的情绪怎么就变得怎么快! 就算这位大长老胡须看上去还是灰黑的,但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属于岁月的痕迹让人无法忽视,谢微宁其实见到他时,心中自然而然把他当成了一名上了年纪的长辈。 她这样的三好青年,面对长辈那样令人……难以言说的眼神时,怎么好意思拒绝! 这魔尊与大长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有什么误会,才叫对方表情能瞬息万变? 谢微宁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合适的拒绝理由,硬着头皮应下,想着等到了地方,大长老情绪也缓和下来时,她再好好与对方说不交手不打架她没有戾气。 她默默跟着走了一段路,看着玉盒感觉不好当面打开,顺手收回了神府中。 结果走了一半,才发现这条道不是去往什么演练场,更像是走上主道。直到见到魔宫大门时,她才知道,原来这是真的要走出魔宫。 两人一路无言,互相沉默,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尴尬得叫人浑身不自在。 但大长老神色如常,好似已经习惯了的模样,谢微宁便也借着魔尊的身子,面无表情地走一路。 不过谢微宁此次出门本就想着出魔宫看看无念城的样子,她来了这么久,先前两次都是借着接帝女和送帝女才出来,路过时虚虚地看了两眼,压根没怎么看清,只知道这城中大多数房子都比较朴实,没什么花样,看着老旧但也建的结实。 而且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不愧是魔界,她之前偶然瞟了一眼,见到路过的一些普通城民身子瘦弱,却眼中满是锐利,若有人撞了一下,这些人也能立马狠戾地瞪回去,用更强的力道整个撞过去。当时若不是有魔军在两侧拦着让出条道,他们怕是都能当街打起来。 然后在看到属于魔尊的轿子路过时,才会露出眼里畏惧,又崇敬地纷纷朝她拜礼。 封谌在这些人中,当真是有些威严的。 所以跟着大长老这次出来,也是谢微宁第一次真正的能好好打量无念城。 她不由得走得慢了些,见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时,便会停了一会儿看。 大长老走着走着,就发现身边的人影消失了。 他皱着眉回头,就见到他们魔尊神情淡然,正望着两个小孩在墙角落蹲着玩那地面小心爬动的小虫子,听到那两小孩嘴里嘟囔着“这靠近魔宫的虫子莫非都要强悍些”时,魔尊的眼里还柔和了一点。 大长老愕然片刻,差点以为自己是幻觉了,他一眨眼,又觉得好像是真的幻觉。 等魔尊继续朝他走过来时,他的脚步也不像先前那般快,也没注意到自己眉头已松。 “尊主也看到了,无念城其实比别的城要好多了。” 他不知怎么的,整个人似受到了那幻觉的影响,犹豫之后,嗫嚅说道:“他们这些人……在别处哪里能过上这样普通的日子。是你做的,才叫这些人有了容身之地。正如,他们心中感激你,而老夫也对你其实并非事不满。我只是有时觉得你太过……” 大长老说完,又惊觉自己失言,赶紧停住嘴,心中懊恼,脸上也僵了起来。 他等了半晌,都没等到身旁的人冷下来回上一句,而是安静得很。 大长老扭过头,就见到魔尊正平平静静地望着他,这样的神情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他好久没见过对方这样看他,熟悉是他记起来许久之前,面前这人还是少年时,一边利落地处理妖兽的尸骸,伤痕累累之下,一边用这样的神情安静得听着他叮嘱。 谢微宁……她又不懂了。 这大长老明明说得好好的,她还在想对方是不是要一顿教诲,正等着呢,这气氛又不对了。 简直变得比之前还要诡异,眼前的大长老眼眶竟然微微湿润地望着她! 就在这时,大约是他们二人在魔宫前方的路中间站得有些时间了,来往的人看得清楚,等互相之间窃窃私语确认他们身份之后,便拥了过来,离了一段距离朝他二人拜礼。 他们这些人都是无念城的城民,不是魔军,便都双膝下坠,行了跪礼。 “拜见尊主,拜见断松大长老。” 谢微宁有点受不住。 之前是在轿上倒也就罢了,如今面对面受众人这礼,心理上过不去,眼瞧着两个小孩也要跪下来了,她出声道:“都起吧。” “本尊只是出来走走,你们不必如此。” 众人受宠若惊,也觉得魔尊和大长老同时出来,不好多打扰他们办事,便都散开了,只是消息却传出去了。于是众人在外的把摊子往里收了点,原先是各说各话骂来骂去闹点时间过得快些,这会儿各个安静下来,整条街都寂静了。 谢微宁:…… 大长老也是很惊奇地上下打量他,觉得他像是变了个似的。 他们这尊主,何时会这样温声的说这么多话,往常就算也觉得不必要,也只是很冷漠地说了句“免礼”而已。 他心下触动,问道:“尊主,不如我二人换条路走?” 谢微宁巴不得换,点头应下。 就见大长老脚下一踏,便身姿轻盈地飞上侧边的石墙上,几下加快一下到了边缘,又一跃上屋顶,站在飞檐上回过身张望,才发现魔尊还在地面上。 两人四目相对。 谢微宁一个激灵,就怕再对视个几回这大长老又要变脸,硬着头皮,用封谌教的内容,调动身子飞上去。 好在有之前在藏书阁那次的经验,这一回虽然更高更远了些,这身体也给她一种轻飘飘,甚至能随风而动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神府更加熟练的缘故,运起力来,也更得心应手了点,硬要说来就是她自己心里懵得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身子的熟练程度和极强的力量,带动着她这样做还做对了。 这……原来就是飞的感觉!有点爽! 谢微宁总算又体会到了这世界的乐趣之一,心中感动不已。 这身体这样的妖孽,才让她飞得如此自在,不知道帝女的身体是如何,要是封谌……能帮她把帝女之躯也变成这样变态就好了,省得她苦苦修炼,只用理解原理套用公式便可。 这回路上却没再闲着了,大长老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同她说:“先前见尊主那副模样,我差点以为尊主今日都不愿与老夫出来。” 谢微宁心说,实不相瞒,是真的。 大长老:“我也没想到今日还能在尊主身上看到那样的神情,你从前的模样……确实让老夫更为担忧。你今日,差点让我怀疑你是变了个人。” 谢微宁虎躯一震,险些要从这半空中摔下去。 大长老却在一处停了下来,谢微宁赶紧稳住身形,与他一同站在这顶端上,俯视着这无念城看起来并没有太多色彩的样子。 她这一停下来,才注意到脚下对面的那座建筑,倒是与别处不一样。略大些,中间还有院子,里面走动的多是孩童,建筑的风格也看起来比别处要多些朝气。 仔细一听,里面竟还传来念书声。 谢微宁心中有些错愕。 大长老却见魔尊并未有过多抵触的情绪,眼眸中也很沉静,不似从前那样充斥着冷意或者拧紧眉头,他终于忍不住说道:“看来你真是变了。往常你临到月中时,总是比别的时候更……入魔了些。” 大长老对这事也不敢直说。 那是比寻常魔修还要疯魔的状态,简直走火入魔一样,更为暴虐和狠戾。 就算他们身怀魔气,有时用功起来,可能偶尔会用力过度便难以控制,就连他,有时与旁人打起来,手段也不会太过温和,急起来可能也会陷入那种常说的疯魔状态中。 但他见过那么多魔修,没有一个比他们尊主那时候的样子要来的令人恐惧……而且曾经好像发作的间隔还长些,如今都快每月一回了,仿佛自己都不能控制一样。 这些年下来,他也感觉怕是对方体内有些不对,但触及到私事,终究不好过问。 所以他二人就约定,十五日前几日,就会约出来交手,好让他心中的戾气打出来些。 是以,这回见到他们魔尊这番样子,他还以为对方是有所改变,又或是解决了一些问题,感慨道:“也是好事啊。你从前都不愿意随我来看这地方的。” 他说的自然是对面那些有诸多孩童念书的地方。 谢微宁其实心里比他还要不解。只得沉着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这一回应,让大长老再次润了眼,声音都有点哽咽。 但他又很快稳住,只是用微微沙哑的嗓音说:“那你现下是理解老夫了?” 谢微宁:……不是很能理解。 这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她不好问,也不能当场打击,她更怕自己什么不说,这长老又要变脸让她无法接话。 只能默不吭声,故作深沉地望向那些孩童的身影,回了一句:“算是吧。” 大长老抹了把脸。 他哑着嗓子道:“多少年了啊,我现在想想,你我之间好久没这样说话了。你又是从年少时,就是话少的人,我也不知你从何时起变得越来越……不,应该是我的想法恐怕从第一次我们夺下一座镇子时,你就不太能理解了。” 谢微宁见他眼中的泪珠都抹不干净,看不下去了,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 她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一下,感情就变得这般汹涌了。 哪知道,这大长老看到她递过去的帕子,愣了一下,紧接着眼中起雾,身子都在发颤。 谢微宁:“……大长老,莫哭了。” 她见他感触得厉害,怕是都没手来拿,正欲收回时,帕子又被人从手中迅速抽走,拿过去收到了他怀中。 谢微宁嘴角抽了抽,心说,这帕子是拿来用的,不是收藏的。 大长老:“尊主你当真是变了!” 他忆起往事说:“我从前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那时虽然年幼,但天赋极高,便带你在身边。你不知,老夫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你时,感觉你身上气质熟悉,就像我从前还是仙修时遇到的那般人物,心里也是怀念了过去,才收下你。没想到你天赋高到极顶了,这修炼起来找到了路子,跟窜天了一样快,你一心要奔向魔主之位,我一心助你,也默认你为主。” “你以前从不踏入这附近一步。” 大长老叹声说:“也对我开书院教这些孩子分辨善恶,觉得魔也要心中有道一事嗤之以鼻。” 大长老叹了声气,说到这他也情绪平静了点。 想起当初那时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遍体鳞伤,却仍是满身傲气,一手将剑插入他脚下魔物尸骸中,声音冷然:我偏不信,魔修与仙修究竟有何不同? 他就是这样,回想起了自己藏在心中的念想,也跟着沸腾起来,同少年一道走到现在。 然后在他们终于夺下第一座镇子后,那时距离当初过去了好几年,身边跟随的人也多了起来,少年也从最开始的小小魔灵一跃成了修罗巅峰,轮廓也长开了,身形拔高,模样更为俊俏,只是气势比过去更沉稳冷酷些。 两人交手时,他一个魔将都险些败下阵来,便已认同少年居于主位。 那时的大长老,便同现在一样,捡起他的想法,开了一间书院。 他觉得,就算出生起便是魔又如何,见识过了仙界和妖界,难道魔界的孩童就一定是天生为恶吗,明明只是功法不同吸入的气也不同罢了,只要加以控制,再有周边平和的环境辅佐,不定会改变魔修现状,让其余四界人皆是另眼相待。 至于冥界,本就是鬼修,又无法生子,那些冥修早就有了为人时的记忆和学识,与他们魔还是不一样的。 结果大长老将少年拉来看,说他一定会培养出来不一样的魔修,对方却没什么反应。 少年像是变了,面如冰寒,并无波动,只冷冷说道:魔生来便是魔。你这样又有何用。 他当时就有点怒了,压着不发作,少年已甩袖就走。 后来这书院其实用处确实不大,大抵是魔界氛围如此,常常教他们要分辨善恶做事时,下一刻就有发生什么事从善是不行的,必须从恶才能叫对方服从,否则自己也难以生存,于是识了字的孩童便开始学习功法,拜入各种门下,不想来听这种莫名其妙的道理。 大约得过个好几年,才能出来一个稍稍有些改变的人。 大长老便压着喜意,冷静的去请来那时已收下两座山头的人来见识看。 少年已成为年轻男子,一身寒意,只嗤笑一声,并无多言。 两人就这样越发不投机,但碍于曾经那相处了好些年的情谊,遇别的事偶尔聊上几回,磨着磨着,又一直到了现在。 前两年时,又因攻下仙界一事,也是吵了起来。 他是觉得,如今这无念城才算是起来没多久,不必操之过急攻仙界,两界打起来,遭殃的还是城民。 更何况,他总想不明白,怎么就发展成要攻仙界这一步,他虽然能理解可能魔界会这么做的人很多,但面对封谌时,就忍不住自己劝一劝,让他想清楚自己心中所想,到底意欲何为。这一劝,急起来就成了要阻止他攻仙界似的。 这才更僵了。 大长老现在面对这样已经软下姿态的魔尊,他不知魔尊的体内是换了谢微宁的灵魂,他只是很触动,因着对方温下来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也自己开始反思。 他想想,尊主从那时起便已被许多人那样跪拜着,面对各种上门来挑事的人,有些变化也是正常,很多人看到那时的尊主,就已经是带着恐惧又恭敬行礼了,尊主又一路打下来,位居上位的人,怎么会不变。 而且他好像,也从未见过尊主身边有什么能多说得上话的人。就是他曾经以为会是那少年封谌的朋友的劫刹与夺枭,后来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两人也只能算上信任的下属,哪里能说得上心里话。就连他都说不上话。 大长老:“其实只是因为你曾说过,魔修与仙修有何不同,激起了老夫心中的想法,才付出行动。虽然……你后来又说,魔就是魔,我这样做并无用处。我知你是很不喜欢老夫做这事。” 谢微宁却是想了想。 她说:“大长老,若我真不喜欢你做这事,也不会默认你开书院多年了。” 大长老愣怔。 谢微宁静静望着他,不语。 难道不是吗?以封谌的能耐,他不喜欢的事物,还能存下来这么久?看这院墙都要掉漆了,想来应该是有些时日。 她现在心中对封谌的轮廓,似乎又清晰了一些。真是个复杂又矛盾的人。 大长老想明白后,大笑了起来,拍拍他肩膀:“竟是我没看清!罢了罢了,好在今日总算是说开了,老夫心中的郁结也消散了不少。尊主,走吧,我早时已叫人将不灭山的人清出去,就等着我二人交手呢。” 谢微宁:“……” 仿佛一腔真心喂了狗。 啊。究竟是为何啊!!! 时间流逝,她跟着大长老来了不灭山,算是把这条路提前记住了,反正按封谌所说,十五日时她也要来这山顶乘凉。 两人又上了山顶。 大长老翻手唤出了他的武器,拂尘。 一个魔修,武器竟是拂尘。 谢微宁动了动嘴问道:“大长老,你说你先前是仙修,又为何入了魔?” 大长老也说得坦然:“哦,是老夫年轻时就好奇魔修到底是啥样的,等仙修做的腻了,便入魔了。” 谢微宁木着脸:真是厉害。让人佩服。 她绞尽脑汁,又灵光一闪,想起那魔尊说得不到万不得已时才用血剑,心中便一动,唤那血剑出来。 神府顷刻间震荡。 下一瞬,周遭的天色阴沉下来,风谲云诡,方圆百里好似无数生灵叫嚣,传来阵阵诡异声响,连同着远处的树叶撞击也显得不可测一样,宛如地动山摇。 她右手中渐渐有红雾缠着黑烟的气凝聚,一点一点凝出细节和纹路,剑柄成型,又凝成血剑的模样,明明没什么重量,却叫她深感沉重——心灵层面的。 不过是呼吸间,血剑已成,四周安静下来,但那股诡谲感却还未消散,且这血剑不断地散发着骇人的嗜血的魔意,阵阵扬起血黑的气,窜出数条在半空中流动,杀意汹涌,危机四伏。 谢微宁手差点一抖,然这轻轻一动,血剑的剑尖指向一处,大概是心里一激动没稳住,一股力量从她体内流出,“轰”的一声,叫那处的地面裂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 对面的大长老脸色瞬间变了,他怒道:“你拿这血剑出来做什么?你这样我怎么跟你打?你是想杀了老夫不成!” “……大长老。”谢微宁心里狂跳,面上不显,一派沉稳道,“你叫我与你交手,卸心中戾气。如今我觉得,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心念一动,赶紧将这血剑收回。 太吓人了! 这血剑收回后,天地间又恢复如常,大长老的心也落了下来,又猛地觉得不对,仔细观察他。 谢微宁被他盯得都快落汗了,才听对方似是怀疑道:“你这……真是变了。” 大长老皱着眉说:“你……” “莫不是……” 谢微宁有些冷汗了。 “难道……” “你……”大长老目光复杂说,“老夫不是要阻止你攻仙界,从前也只希望你想清楚是为什么要攻。但如今也劝你还是要多多考虑好……你与那帝女的关系。许是你自己都没发现,你这些日受此女的影响,变了太多。” 这些天来,就是来了那帝女,他们魔尊才越发不对。 大长老越想就越觉得很有道理了。 他早上来时,还听劫刹说了,那奸细能找得那么快,还有那帝女的相助。 可他们尊主,哪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还是一个仙界之人,还是仙帝之女! “你若是只想利用帝女,老夫劝你还是趁早了断的好。” 大长老沉声说:“不然,你到时越陷越深,怕是两难全啊。” 谢微宁:“……本尊明白。” 怕是短时间内了断不了哦。 大长老又说:“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情爱之事太多。对了,你将魔军的事务都交由老储好些天了,你身子既已无大碍,就早些将事务揽回来吧。还有,别怪老夫没提醒你,三长老的女儿估计会赶在定魔碑试炼之前从妖界历练回来,你恐怕……过去都不曾注意到吧。” 谢微宁怔住:“什么?” “唉。罢了,我不说,你到时自己体会吧。” 大长老摇摇头,递过去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从前帝女没出现,只有老储女儿一个人,他们尊主恐怕是什么也感觉不到,那姑娘也藏着掖着,如今帝女出现了,怕是……藏不住了。不然也不会着急送信给他们这几个老家伙说,会赶在定魔碑试炼前回来。 而还在日暮城的封谌,淋了雨回来后,芙荌虽是担忧也很惊讶,但只是给她取了新衣物回来。 封谌换上衣物时,面色冷漠。 心里却道,看看,没有人会觉得帝女淋雨会感上风寒,只有她谢微宁才会这般……脆弱。 然后过了一个时辰,封谌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两人赶路回不御门时,行了一半的路程,帝女忽然浑身发热,止不住了,只得就附近找了家客栈休息,因这方向一转,对比下路线,竟是比日暮城还偏了些。 封谌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闭目前一刻,还在暗暗咬牙。 谢微宁! 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第31章 “……你这魔修,没有魔…… 封谌这病来得突然。 芙荌见帝女一下子有些站不稳,且浑身发烫,叫人拿不准是病因是什么,一时心急起来,赶紧扶着帝女下到地面,找了行人问路。 等她带着帝女来到附近城主为仙界之人的城池时,封谌已经步伐缓慢,险些要走不动了,他只觉得体内的力量好似正在不断流出,令人身软无力,眼前隐隐有些发黑,这身子滚烫得也不正常。 他脑子昏沉,模糊中,就只记得谢微宁说得风寒发热一事,在芙荌将他送进客栈,忙着去找医修时,硬是撑起身子,扶着额头说了句:“许是风寒……” 然后说完这话,他整个人就后仰倒在了床上。 芙荌惊了。 帝女……帝女好像从前也会偶尔有这么虚弱的时候,往往躺个几日就好了。毕竟她从不喜修炼,连自己的身体都比寻常等阶的人要体弱些,不太能抗的住痛和伤,但这些日帝女的身形仿佛一下子变得高大强硬起来,叫她险些都忘了他们这帝女的弱体质。 这可看起来比之前要严重多了! 她连忙出去找医修,着急得连面纱都忘了带。 仙界之人对于仙修为主的城池,心里通常会多些信任在的,匆匆找到一家看起来比较高大的医馆,付了高昂的灵石找到至少能医治上仙及以下的医修。 “什么?!风寒?你确定你家主子可是金仙?!” 芙荌赶紧点头,就看到那医修简直比她还要着急,身形速度极快地在药柜里找了好几种药材,又让她等等,去了后院取了另一个药箱,连忙挥手让她赶紧带路。 “就在前面那个客栈,离得很近!”芙荌还只是真仙,距离金仙中间都隔了一个境界,那医修赶起路来一时没照顾到她,差点将她甩在身后,一回头就将她捞起,带着她飞快去往客栈。 芙荌喘了喘气,为医修的态度感到感激,却仍有些奇怪道:“仙医大人,只是风寒的话,您不必这般急吧?我家主子以前的体质就比同境界的人要虚弱,但也不至于……” “你懂什么!” 医修急切道:“金仙还会感上寻常风寒吗?你一个真仙,你有风寒过吗?还到这么严重昏迷的地步?” 芙荌一愣。 医修见她还未懂,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啊,修炼修炼都忘了这些最浅显易懂的事。你家主子,这怕是要有天人五衰之相啊!” 芙荌呆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后,才发觉自己的身子被惊到凉得不像话,止不住地发颤。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若是真有这么严重,到底能是因为什么? 她想到以前帝女若是因一些不曾在意的小事,偶尔身体不舒服,起先还叫来仙医来看,但一两年中那一两次看不出什么,后来再发生时帝女便自己躺几日休养就好了。 只有受伤了,帝女才请来那些众仙殿里的仙医看,但以前也未曾发现过什么啊! 一想到从前帝女,有时总会自嘲笑笑说:这体质说出去怕是都要被人笑话,当什么帝女?这有什么好当的?上天怕是来克我的,真是一点痛快都没有! 然后帝女就会将她和芫薇赶出院外,等过了两三天休息好了,继续出去大摇大摆,作威作福。 芙荌那时候都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这会儿真听到有仙医说得这般严重,心里才咯噔一下,回想起自享帝女仙府灵气到如今近百年的时间里发生的种种,感到微微刺痛。 她深深检讨自己。 从前受了那么多恩惠,却仍是因为帝女的性子,又受了周围人各种说法的影响,只晓得对方要她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心里什么都不想,连主动偿还恩情都不会做,想想都觉得羞愧! 两人火急火燎地上了客栈房间,推门而入后,医修急忙放下药箱,正欲先拿出灵植药材吊命时,余光瞥见床上之人的面容,整个人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僵直。 他、他想起来了,他就说怎么刚开始就觉得旁边找医修的这个小仙有点眼熟呢! 芙荌催促道:“仙医?可是有什么问题?您尽管说!” 凡是仙修当城主之城,城内都设有众仙馆,馆内都有众仙殿的人轮值,里面也有可直接联系到众仙殿的法宝,仙云浮居中的人若是在外有什么事,大可通过众仙馆求助。只是众仙馆一般都比较隐蔽还有阵法做遮掩,她得用法术感应一段时间才能找到。 先前是以为风寒不至于危及到性命,又想着节省时间,才就近找了家大医馆,若是真有大事,她立马就去找众仙馆。 芙荌一着急,就上手推了推,想让对方上前看。 结果医修被推得身子左歪右倒了一下,才稳住站直,艰难吐出一句:“怎会……竟是帝女?!” 他语气也谦卑和胆怯起来:“小仙何德何能医治帝女,仙子您还是请众仙殿的仙医来吧。” 医修真想回到方才给自己扇一巴掌。 当着人帝女侍女的面,竟妄言说帝女有天人五衰之相!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还有命活吗?想想这帝女的名声啊,要是她知道自己说她要死了,他怕是连回去写封遗书的可能都没有了! 更何况,他心中胆颤,他就怕自己那一时胡诌,要是、万一、真有那么点说中了,他该怎么办?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秘辛啊!这弯弯绕绕的,他要是发现了,又会被谁问责?还是会被仙帝仙后叫去,或者被众仙医唾骂说他医术不精?没有命了要! “仙医!大人!”芙荌抓着他医修叫道,“您是医修啊,怎可见死不救!您先看看帝女殿下,这病来的快,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能耽搁医治的时间啊!就是您能看看,您说殿下没事或者没大事,我也不会拦你,您只要帮我稳住殿下的病情,我这就去找众仙殿的仙医来看,绝对与您无关!殿下她也定不会怪您的,我们殿下绝对没外人说得那样可怕!” 医修望着她,见她喊得真心实意又焦急,心里也有些犹豫。 是的了,若这帝女真那般骇人,她身边的侍女又怎么会这样忠诚? 他心下一定,便卷起袖子,在帝女身上离了几寸的距离,运起法术,又吩咐她打开药箱拿第几格的灵植辅佐他。 一个时辰后,医修的面色从紧张到放松又到严肃,“咦”了一声,收回手,细细打量帝女。 封谌眼皮动了动,似有要醒来的架势。 芙荌一喜,迎上前来看。 医修却仍是肃穆的神情,伸手感受了下帝女额头的热度,奇怪道:“方才我刚使法术时,我是真以为是我想多了,帝女殿下只是风寒。可眼下治完,我又觉得不对,按理说,以我的本事,一个风寒不至于要花这么多时间,还只是将人唤醒且并无根治。难道还有别的原因在?” 他总觉得有点古怪在。 芙荌说道:“仙医,殿下先前回来时是淋了一身的雨,还……还受了点伤,流了些血。会不会是跟这有关?而且我们帝女从前身子就不大好,一年里至少有一两次这样身体不适的时候,本身体质就弱,躺几天就能好,会不会也跟体质有关?” 医修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仔细观察又没发现帝女伤在哪,之前法术探查时只觉得帝女内伤有,只需静养和内服,似是曾经受了重伤又恢复的样子。 他不知道这帝女和侍女来这是做什么,但看起来神神秘秘,像是要干大事的样子,如今又听说还有外伤,顿时肃然起敬。 且觉得对方不像传言说的那般娇气……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没醒。 “仙子,可方便你将帝女的伤处让我看看?” 芙荌走前给帝女盖着被子,想暖暖她,手脚都掖在了被子里,于医修来说因身份差异,还是要注意点的。 “好。” 芙荌俯身要拿出帝女的右手,想将她掌中的伤口给医修看:“先前帝女都不没觉得有什么,我也以为不严重,只应急处理了下……” 说到这时,床上的人恰巧睁开了眼,屋内两人刚面露喜色,下一瞬,帝女的眼神又叫他二人震在原地,她顶着张病态的脸,手中却仍有劲,反手扣住芙荌的手腕推开,而后自己撑坐起来,靠在床头,声音喑哑,听着虚弱,语气却很冷静:“仙医是觉得我这风寒有古怪?” 看起来她先前都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了去。 医修看到这一幕,下意识暗道了句。 好警觉。明明病卧在床,再有他法术在,多少会有点暖意叫人昏昏欲睡,她硬是凭着毅力坐起,还是被人一碰就醒。而且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直击重点。 怎么看,都跟传言中的很有差异啊! “是……有这么觉得。”医修想了想,还是承认。 他现在有种,莫名知道帝女藏匿诸多事的激动感,又有种身为仙界之人他们的帝女原来真不是那般废物无用的深深感叹,加起来就心里有点小兴奋,便也什么都敢说了。 他觉得,帝女这样子,一看就是有大用的人! 封谌眼眸深沉,却平静道:“我淋雨前,只掌心受了剑伤。” 他说着,单手拆开右手的包扎,摊开手掌伸过去:“请看。” 医修捏着她手仔细翻看,又见这伤口裂开,血流不止,且伤口边缘处有些异样灼伤的痕迹,看起来这痕迹还要往这血肉里蔓延的趋势,惊道:“都这般严重了,你们居然都觉得没事!” 芙荌一看,低声说:“最开始时还没有这样严重的,奴婢还以为……” 医修:“那难道帝女都没感觉吗?这疼痛总有吧!” 封谌眉头都没皱一下,平淡说:“还好。算不上什么。” 医修再次肃然起敬。 觉得这帝女跟传言说的怕疼怕痛叫苦不迭简直是两个极端,传言误我,他再也不信那些茶馆说书聊天的了。 他再医治,止住了血,伤口也慢慢收拢有复原的架势,灼烧感也少了不少。 但医修停下时,还是严肃道:“看起来,这伤口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先前不重视,也不怪你们,这伤是慢性扩散,许是跟对方的法术有关。有可能这次‘风寒’也是因它诱发而起,但……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他向来直觉很准,觉得不对,就一定要找出来。 再有帝女与谣言的两相对比之下,人啊,一旦知道一个被所有人唾弃好似罪大恶极的人,其实背地里是这样反转,让他大为改观,觉得自己一不小心触及到大事,也会很快对这人的态度产生极大的改变。 医修就是这样的。他现在,势必要帮帝女找出症结所在! 于是他将芙荌请了出去,再三嘱咐说他绝不会做任何不妥的事,只是他本命法宝有一不为人知的本事,他不好让旁人看了去。 芙荌看向帝女,封谌微微点头,她便退出去。 又过了两个时辰,医修满头大汗,嘴唇发白却带着喜意地拉开门请芙荌进来。 芙荌一头雾水,并不知道这两人在屋内说了什么。 封谌神色沉静,但若是仔细观察,便会觉得他眼底似有暗涌,叫他整个气势压人。 那医修的本命法宝,应当是他费尽心思炼成的,一心为医,并无攻击的作用,所以这法宝也将“医”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其中一个本事便是辨。 医修为上仙,封谌也对他们医者的法宝不是很懂,只见到那法宝始终感应只亮起“凡”字。 就是说只是普通病症,但医修偏不信,鼓足了力,硬是快要耗费掉所有灵力,才见到那本命法宝离奇地在“凡”与“诡”中不断跳动,最后一口气时,才将将完全的亮出“诡”字。而后他就脱了力。 只是当结果出现后,他看着看着,头皮发麻,竟是不敢多说。 封谌观他神色,一个真正有病症的人,此时看起来却比一个没病的要镇定得多。 他道:“只管说。” 医修咽了口唾沫说道:“恐……恐是奇毒。我也并未能知晓是何毒。” 他凡是所见之病症或是毒蛊,都能记载至法宝中,但今日只能辨出是毒,却不知是何毒。 “而、而且。”他想起方才芙荌所言,只觉得自己摊上大事,麻烦矣,只得说道:“听殿下侍女所说,有可能,这毒或许……很久就有了,只是它一直不显,或只显些普通症状,才让人无法察觉。” 若不是他今日觉得帝女乃是身怀大事之人,又放下大话凭着自己直觉说觉得不对,也不会硬撑着一定要辨出个东西来,恐怕也会因之前许久的“凡”字而觉得是个寻常风寒了。 下毒之人真是好狠的心啊! 这难道就是……话本中所说的地位高者要承担的诸多风险吗?! 医修冷汗连连。 封谌听了,蓦地笑了下。 这一下,让医修更觉得发毛。 封谌说:“你医术非凡,我以帝女之名,请你进众仙殿。” 医修先是一愣,他本来就是嫌众仙殿事务多,才不参加仙品大会,免得任职,如今听帝女直接邀请他,又觉得有些欣然自得。不枉他费劲三百多年,别人本命法宝早就炼出来朵花了,他才刚炼成,这不,可就派上用处了!还直接入了帝女的眼! 这么一想,就乐呵呵应下了,将帝女递过来的令牌揣在怀里。 封谌神色晦暗不明:“仙医,你可知,有些事……” 医修一个寒颤,赶紧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 芙荌现在进来,看到的便是医修有点高兴的模样,还以为是帝女的事解决了或者本就没事,也有点笑起来。 “芙荌。” 封谌说:“带这位医仙,去众仙馆,以我令牌为证,以帝女之名请他入众仙殿。他入我名下,只为本帝女做事,平日不必在众仙殿轮值,你再叫人在仙府内寻一处地方,将仙医安置,命护天卫护好仙医。” 医修愣怔。 芙荌也有点吃惊,然后应下。 医修连忙摆手道:“不必不必,我随意住在一处就行,我先前有位表兄也是众仙殿的仙医,我们家族世代为医,我与他虽然关系一般,但也正好找他一叙,带我寻个住处。” 封谌看着他,语调平稳,叫人有种不容拒绝的架势:“仙医,这不合适。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还是住于我仙府内吧,这也比在众仙殿来的自由。” “这……好吧。” 芙荌走前,又回过身道:“帝女,奴婢可要联系护天卫等人接您回仙界?如今我们出来也有两日了,眼下也比较晚。” 封谌神色一凛,被她一提起才惊觉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掐指一算后,整个人阴沉下来,让这屋内另外两人看得深感错愕。 他本想在十五日之前找到换回身体的办法,没想到被几件事耽搁下来,如今时间已经离近了。再回仙界不仅难找,恐怕时间也来不及。 “不必。” 他眼神一扫,医修立马懂事得退到门外去等候。 封谌收回视线,落下隔音结界道:“另外给众仙馆送信,告知仙帝仙后我外出游玩。办完事后,再去买一件法宝,可乘至少两人。” 芙荌担忧:“帝女是要去何处?您现在伤都还未好全啊。” “去魔界。” “这……?!”芙荌说:“可、可您之前才从魔界回来,此次偷偷出来,传信回去仙帝仙后本就要发怒,若是知道您再去了魔界,怕是要怪罪下来,要将您禁足啊!” 封谌冷冷看向她:“照我说的去办。” 芙荌被看得手指一颤,只得无奈应下。 医修等着芙荌感应到众仙馆的位置,直到随着她到了此地,迎着这馆内众人惊异的目光,才后知后觉。 这怎么感觉他像是被帝女绑在身边,看得见也盯得着,说自由,但也好像离不开她的监视? ……不愧是帝女! 屋内。 封谌拿出通录仪,找上谢微宁,光点亮起后,他开口就说:“你现在感觉如何?” 正在育灵场见识其妖兽灵植的培育情况,顺便抓住唯一的妖兽崽崽,在撸毛茸茸的谢微宁:“?” 她听对方嗓音沙哑,压下奇怪说:“啊?我没什么事啊。” 封谌皱眉:“你……我身体情况你不知晓,恐是没有察觉。如今离十五日接近,你近些日可感觉遇事常暴躁,或是梦魇,有入魔迹象?” 谢微宁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 况且离那日子不是还有好几天吗? “没有吧。”她说,“我没怎么感觉。至于梦魇,说起来,我这两日晚上都在神府中修炼,没有真睡过。就是觉得你那神府有点奇怪,也有可能是我先前唤出血剑之后,你神府动荡,好久没能平息。” 封谌面色一紧,沉声道:“你遇何事要唤血剑?” 谢微宁:“还不是大长老,说要与我交手,卸下心中戾气,我不是最拿手的只有你那一招,没办法只能让血剑出来,将大长老给吓退了。他还送了我一个玉盒,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打开。我现在还在育灵场。” “……十五日你上不灭山时,记得先将玉盒里的东西服下。” 谢微宁动作一顿,又是不灭山,让她一下子想起血剑亮世时那恐怖的迹象,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十五日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你和大长老都这么小心?” 封谌垂眸道:“你……到时就能知晓。” 临到此时,他心中五味陈杂。 埋藏了多年的事,从未有人知晓,竟迫不得已的要一个突如其来的外人给知道。 “我这两日就赶回魔界。” “诶?”谢微宁惊道,“你这就要过来?又没什么事,不就是上不灭山静坐乘凉吗!我先前还看到那亭子了呀!” “……” “……” 封谌披上外袍,顿了顿说:“那是骗你的。” 他本想赶在这之前找到办法,哪知那十境塔必须要赢得仙品大会头名才能进入。 细细算来,那仙品大会的日子恐怕还在他定魔碑试炼之后。 谢微宁眼睛睁大一瞬,怒道:“你怎么嘴里没有实话呢!” 封谌:“……” 那时,他只当自己很快就能换回来,当然不会句句属实。 但他也嗤笑道:“你觉得魔修嘴里会有实话?” 谢微宁:“……你这魔修,没有魔德!” 封谌:“?” 他听不懂,拧着眉,正要切断,谢微宁又恨恨道:“你说,你声音怎么回事?是不是病了!你这个没有魔德的魔修!” 封谌:“?” 他从语气中感觉那好像不是什么好话,气笑了:“谢微宁,你在胡说什么?” 谢微宁:“这嗓音哑得多有磁性啊,我都要听得沉醉。你还说你没有生病吗?” 封谌望着通录仪,半晌,才说道:“无事。等过了十五日,再同你说。” 谢微宁狐疑,但又想不出什么不对。 • 与此同时。 尚不知晓帝女已经外出的仙帝仙后,总算同风衡仙君的父母通信上了,喊他们二人抽出时间来仙宫一趟,商量两方大事。 有些事,不大好传信讲,只能当面说。 然后在知道帝女正在闭关修炼,而那风衡仙君也是闭门不出后,两人齐齐松了口气,觉得赶在这外面谣言风头太响的时候,与风衡仙君说解除婚约也是不妥,显得他们心虚似的,好像帝女真做错了什么事。 待这二人静静也好。 仙后说:“既然宁儿决心要解除婚约,又以心头血起誓,还报名参加了仙品大会,我二人只得支持她了。她与那魔尊之间,还有救命之恩在,于情于理,我们都得备一份礼送过去,还恩情。还要将此事宣告天下,让四界都知道,我们女儿与那魔尊来往,皆是因恩情所在,并非那什么一见钟情的痴恋。说得我宁儿好像满心情爱之事,一无是处一样。” 仙帝点头:“那紫雷的威力,你我二人都知晓,这样的恩情必须得还。你可打听打听那魔尊可缺些什么,照着去准备就行。还有那魔尊,过去常常挑起魔界与仙界斗争,属他那一方的人也与我仙界下狠手。我们本该要想办法除掉他才是,可他又与宁儿有这等事在,此事……怕是还得再看。” “那魔尊,真是想不通他在想什么,他既这么想灭我仙界,又为何救下宁儿?” 仙后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一动道:“此次送礼,我随众人一道去。” 仙帝:“你这是为何?” 仙后说:“你我二人在这位置,都受神族赐福,享天地之庇佑,更何况我的修为又有何惧之?此次我去趟魔界,我要亲眼看看那魔尊是如何,又是怎么想的,顺便试探他对仙界的态度是否真那般强硬。若是事情无法挽回,此人,还是得想办法除之。也要趁早叫宁儿打消心思。” 仙帝原本听着觉得有理,落到最后一句,眉毛直挑,喝道:“你最后说什么呢!” 仙后白他一眼:“女儿家的心思,你不懂。有些不可能的事,能掐掉苗头还是要掐。当然,我也说了,先看看情况。” 仙帝急了:“你莫要乱说!说得好像真有什么似的!” 第32章 谢微宁和封谌同时木然的…… 谢微宁在检查完育灵场的灵植和妖兽后,就打算先回魔宫。 不是她现在不想做出改变,而是她去了之后才发现,除了那个新生的幼崽,其余活着的妖兽,大多都比较瘦弱,或多或少都有些病症缠身,个别看着也是奄奄一息快要不行的样子。 她起先以为是这里轮值的人饲养的方式有问题,但了解之后,又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来育灵场的人大多数是修为比较低的魔修,高阶魔修不会愿意来这种地方,他们去别的地方打架也打不上更不合适,来了育灵场也是下定决心跟二长老好好学。 不论是一日三餐还是定期打扫,或是梳毛修剪兽蹄,都是按照二长老在外面经过挑选的最正确的做法。 然而,这些妖兽平日里要吃的灵植,是一大开销,但他们种植的灵植,总跟外界的对比起来看上去比较没营养,又小,根系又发黑,饶是将看起来有些问题的根砍掉之后,喂给妖兽,那些妖兽也吃了食欲不振,呕吐等,多少都有点问题。 他们没办法,只能一边上报上去叫人采买外界的灵植,又拿炼丹房炼制出的能给妖兽吃的灵丹喂养,只是这样一来,开销就非常大,灵丹可比普通的灵植要贵多了炼制也颇费材料和时间。而一直采买不自己培育灵植的话,这其中的花费也是滚滚之多。 至于魔界里的妖兽,那是魔将以下的都完全碰不得的,要是吃了,轻则发疯个两日,重则爆体而亡,魔将以上也是尽量避免不碰,免得万一影响到了境界,增加了无法控制的概率。 可见这群能在魔界活下来的妖兽体内已是根据环境变成什么样了。 都说养一城之人难,若是能将自给自足的技术交给城民,自然生活也不难,偏偏连他们自己都没能做成,也交不了别人。 只能靠着采买灵植,缩减一些妖兽的数目,各城民家中也要每日派一人跟随无念城魔军的一支队伍外出,出力才能分到点食物,留下来的也有选择跟着另一队去附近的山上砍黑烬株,完事后分到点食物。 要是有真的困难到极点,连人手都出不来的,每日也会分发些粥,还能让每家每户的人一天里至少能有两顿饭吃。 若是这样,可能看起来还好,好歹也能过日子,只是惨了点而已。 直到他们发现,靠采买外界的灵植饲养妖兽,那些妖兽刚开始还好,时间长了,有的一个月有的两个月,最长也不过三个月就都会慢慢死去。 这样一来,就只有魔界本身的原因了,可能是这空气间永远都存在的魔气,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总之就是发展不起来。 至于灵植,要是刚从外面买回来,就算是放在专门暂时放置灵植布有灵气的玉盒里保存,待灵气用完后,也会蔫了,但是下界灵气稀少的凡界都能生长灵植,妖界也有,外界都有,就连冥界都有自己的“特产”各种狱夺妖花、毒系灵植是最多的,一不小心就能被毒掉半条命。 偏偏就魔界,百年来就开了个黑烬株,还是个总称,包含了各种各样的黑花黑树黑草,人吃不了妖兽吃不了,专给魔物供给。 总而言之可以断定,没有灵气不是灵植活不了的原因,那些灵植栽下去后,倒也能算活下去了,到了成熟期却比外界不一样,长得要小一圈,根也变成黑得了,妖兽吃不下,除非是真没吃的才勉强嚼几口度日。 无念城外的其余城池也都是如此,所以大长老才会说,无念城的城民也都心存感激。 只因为其他的城池,像这些低修为的人,绝对不会被这样照拂的,有些更是连进城的可能都没有,那叫一个惨。 但他们无念城如今也收容不了这么多人了,是以,现如今除了能加入魔军的魔修,城民也算是满员了。 谢微宁又找了育灵场的人问,其他魔尊的手下,也是过得这般拮据吗? 那魔修说:“那倒不至于这样,一是他们城内的低阶者较少,二是那些城都比无念城早个百年建起来,先前也未经历过像现在这么恐怖的景象,本就有不少库存,估摸着都有富余不少。” 他还安慰道:“尊主,您不必担心。无念城如今也很是不错了。大不了过些时日,等那定魔碑试炼一过,我们无论如何不都会向其他城开战吗,届时肯定会收回不少东西。” 谢微宁心说,要是能将根源解决最好。 她又旁敲侧击问了下,才知道原来不被允许进城内的人,都只能在外面自己想办法盖房生活,那些人自己也有一个聚集地,被称为修罗谷,他们虽然修为低,但人多起来,也能想办法攒到食物。大概是因为都是数着日子拼过求活,也因入了修罗境界才更有可能被收进城,便取了这个名。 这些人也不会单独出魔界,按理说外界应该要比魔界好生存些,但大概是因为他们修为低又是个魔,出去之后反倒经常被欺负,受到压迫太多,行事都不方便,这些人到底也是个魔出生,就算打不过也是气急了上头疯了一样要打回去,弄得两败俱伤。 有些城开的店也不大收他们做工,会收魔的又多在一些杀伤严重的城,觉得他们修为低也不要。 久而久之,修罗谷的人若要去外界寻得机缘或吃食,都是每月定好了时间,一大批人出去过个一段时间再回来,可能人员也会有些减少。 但魔界也有一个外界没有的东西,就是他们这里如今盛产黑石,就是会长出来那种黑不溜秋的石头,表面光滑,内里仔细看也有纹路和流动的暗光,那些纹路和暗光也是区分他们品阶高低的象征。 有魔修拿来试过,是个绝佳的炼器材料,投入进去杀伤力都会增强不少。 是以,现在的魔界大多数都是靠炼丹,毕竟一炉能出好几枚丹药,和炼器或直接贩卖黑石到外界来维持收支。 谢微宁头秃的觉得,摆在她面前的是长路漫漫。 偏偏她来自于上一世新时代的灵魂,让她绝不允许忽视这些,必须要解决根源问题! 没有生产粮食的办法就连劳动力都用不上,生产都没有哪来的经济,经济都没有哪来的建筑!不可不可! 谢微宁费脑子的想,还真让她给想出来一个办法。 大概是这些上界的人都用惯了吃惯了灵食灵植,从未开拓性的想过别的。 她不一样,她生来就是吃那些普通的东西。 谢微宁想想就有些激动的搓搓手,但要付出行动就得派人去下界挑选食物和种子,她这个魔尊也得亲自去。 可现在的魔界内耗很明显,各城之间暗潮汹涌,争斗不少,要是这就去了凡界,恐怕回来城就没了。 思来想去,还是得把这事挪到定魔碑试炼之后,好在她掐指一算时间很快就会到了。 于是她晚上尽心尽力的进入神府修炼,势必要为定魔碑试炼做准备,就算是一点那也是她尽力了。 • 这夜,谢微宁练着练着觉得不对。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涌起,她在神府内收手站直身子,往四周看了圈。 她今日是在神府中心的院子里,练的也是木屋中玉简里的内容。 神府中的小人自上次扔给她秘本后就消失,不太想出来见她的样子,这会儿也没看到影子。 周围的血雾不知何时起,变得更浓厚了些,视野一丈之内都难以看清,莫名的叫人心底不舒服。 谢微宁走动几步,又来到院内枯树下靠着打量四周,背后有东西靠着能让她安心些。 慢慢的,那些血雾又消散了,跟平常一样。 她松了口气,便到石椅那,刚一坐下,猛地感觉到耳旁劲风袭来,一扭头,竟是看到风衡仙君提着剑,速度极快,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剑刺入她的喉咙! 谢微宁眼睛睁大死死地盯着他,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想要求救,却叫不出声,一手捂着脖,一手伸出欲抓住对方的衣袖,拽了拽,没拽上,她又拼命去够,却被对方用剑挥开,在她手臂上划出一道极深的裂口。 “十万人只因你荒唐念头,全都没了性命。” 他俯视着她,冷漠地说:“仙界之人也因你而遭殃,无辜之人却受魔界遭难,无数冤魂皆在你身后。你还能活得下吗?” 什……么…… 谢微宁眼中迷茫。但她内心又有声音在叫嚣,他说得没错,你该死! “去死吧——!” “还我命来!!!凭什么你能活!” 眨眼间,无数冤魂现身,空洞的眼眶,黑色的虚影,张牙舞爪,他们围在她身边聚集,一圈又一圈的垒起,高达数丈之高,发出叫喊、嘶吼和阴森诡异的笑声,顷刻间撕碎了她的外袍,扣掉她身上的每一寸肉,露出白骨来又要让她眼睁睁看着他们掰碎,偏又不让她死。 她趴在地上,提不起力气,身子的每一处痛苦都叫她难以忍受,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他们就要她看着,看着他们食她的骨肉,喝她的血,肉身吃完了还不够,在她灵魂飞出时又红着眼睛冲过来,将她的神魂撕碎。 谢微宁受不了了,她大叫着,要将他们甩开,眼泪止不住地涌出,叫到最后没了力气,缓缓瘫倒在地上,感受大片的刺痛。 而后,有人将她的脸往上一抬,声音清脆又不忍地说:“她好歹也是帝女,就算做错了什么,她也受了苦难,罪不至死。” 旁人道:“……若鹜说得不错。那便,关入地牢吧。” 谢微宁奄奄一息地睁眼,就见万人崇拜地看着远处,有人一步步走上天梯至高高的云台上,享万人跪拜。她眼里模糊,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是名女子,她被人披上华丽的衣袍,冠上仙冠,微微一笑,旁边风衡仙君扶上她的手,与她一同享万人行礼。 而自己却在囚车内,被人一步步拉远,越来越远,直至没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抬头不见天日,日复一日地扣着墙壁上的碎石屑,与虫蛇毒物为伴,边笑边哭,疯了。 一个手掌大小的人影冲进来,一剑劈裂景象,又瞬间消失。 谢微宁眼里恍惚,紧接着,就看到有人拽过她手里的按键手机,拨弄她挂上去的挂件,笑嘻嘻地说:“谢微宁,你就用这手机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这?你这玩意儿能上网吗,这屏幕小的都看不见,你说你平时怎么跟班里联系的啊?” 旁边还有人说:“我上次看到你家里人开着电瓶,搭着车篷载人嘞,你妈不会是开电瓶车的吧哈哈哈哈哈。” 这些人明明是嘲笑,谢微宁竟然有种奇怪的能受她所控感觉,她心思一动,就从地上爬起来,将对方手里按键机夺过,大声道:“我用这手机关你屁事!说得好像这大街上没人用似的,你有本事出去对着街上所有人说啊?你敢吗?我真怕你被打死呢报警都麻烦。哇你那大屏了不起,反正花的也不是你的钱,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在那叽叽歪歪!你是不是嫉妒我成绩比你好啊?” 然后她还听到,她前桌的朋友怒道:“你有病啊,我妈开电瓶也有车篷!” 先前说话那人立马讪讪道:“又不是说你,你家那么有钱怎么也这样?假的吧。” 她和前桌同时怒吼:“挡雨的不行啊!” 谢微宁笑起来,笑着笑着又觉得奇怪。 她依稀感觉到这一幕应当隔了很久远才是,怎么现在又遇到了。 视野内的一切都很正常。 但慢慢的,脑海里生出了一些古色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忽然,她好似神智清醒了一瞬,眼中看到了神府中血雾,又猛地变成了现代的画面。 谢微宁这回却因那方才那一幕,心智坚定了不少,再一眨眼,就见小人提着剑,煞气十足地劈下,眼前这些景象就变成了碎裂的镜片掉落一地,继而消失。 她记忆尽数回来后,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也涌入她的脑海里,一阵一阵的刺得发疼,脸色煞白,直接喘不过气来。 一下捂着脖,一下又摸自己的手臂,摸自己的躯干是不是还在,那真实的感受,仿佛还萦绕在心头。 谢微宁双手环抱,颤了颤,却仍抬起头来,正要感谢那小人,却见对方用一种比她还有懵逼的表情对着她,似有不可置信的感觉。 “……?”谢微宁见小人走到她附近,瞪大眼睛在地上寻找那碎片的痕迹,感觉就像是不相信他自己劈开了一样。 她似有所觉,迟疑地说道:“那些……幻境吧,一半都不是我经历的,应该是我心里记着的……故事所编造,不然也不会看不清江若鹜的脸。另一半,于我来说都是小事,也不知道为何偏要来重现一遍,我从小到大都有遇到人帮我,那些乱说话的往往都会被我怼回去,后来长大了点身边也没那些幼稚的人了。” 她说完,小人一副不解的样子望着她,像是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谢微宁扶着石桌站起来点,依旧感觉有些虚弱,但好歹回了些力气,见状问道:“难道说……你根本不知道我刚才遭遇了什么?” 小人皱着眉头,满脸不悦,严肃地点点头。 谢微宁:“……那你倒是知道要劈开幻境,还知道要救我。” 小人露出一个嗤笑的模样,笑声是没有的,但那脸上讽刺的样子与封谌简直十足十的像。 “……” 谢微宁哼哼道:“你方才劈开后还那么震惊,莫不是,你从前从未劈开过吧?” 小人顿时收敛起表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再管她,负手离去。 谢微宁嘀咕道:“真不愧是封谌的命魂。” 一模一样了好吗。 但是这一番经历,倒让她才知道,封谌之前问她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竟然是临近十五日时,都要遭遇这些吗,若是到了日子,还会如何? 谢微宁打了个寒颤。 她已经在这环境里死了两回疯了一回,虽然看似短暂,但那短时间内的所有触感都是真实的可怕,刻骨铭心。 谢微宁沉下心思考,才想起来。 不知道封谌原来是见了什么,心中又是多么的……执念?才让那命魂如此熟练地来劈开幻境,又劈不开。 仔细想想,她要是经历前三回的景象,再多几个类似的,恐怕也难以醒过来,偏偏那幻境还来了个现代的,这不是自己露出破绽吗?她可不会那么苦兮兮的! 不过,那命魂好像先前第三个幻境后也劈了一次。 看来,应当是那些记忆只是她看过书后的幻想,不是真实经历过的,才那么容易被打破。 谢微宁一时庆幸,但对这神府又有点阴影了,立马退出去。 这一退,出了院门,被下属来报时,才惊觉自己竟然在里面过了两日! “……你方才说什么?”她回过神问。 魔修道:“尊主!帝女又来了!如今正在无念城外,左护法和右护法见您屋中阵法开启,知道您不能被打扰,便先去城门口让帝女稍作等待了。” “他这么快就来了!” 谢微宁一惊,连忙起身飞跃城墙,加快速度往城门去。 那魔修待在原地,望着他们魔尊离去的背影,深深感叹。 看来尊主对帝女,也并非无情啊。 可他们还要攻打仙界,这二人之间……可怎么是好啊! • 谢微宁到了城门口,一眼就见到被挡在外面的封谌,他如今顶着自己的脸,又因先前刚经历一番恐怖的环境,叫她突然觉得好生亲近。 见到亲人了! 无念城的众人又见到帝女,且见她还只带了一名侍女就来,都好奇地聚了过来。 结果就见他们魔尊,神情触动,一见到帝女周身的气势好似都放缓了,而后快步上前,一下抱住了帝女……啊?! 抱住了??! 所有人大吃一惊,张大了嘴。 封谌还未来得及出声,只看到一个虚影上前,将他牢牢抱住,落入对方的怀抱之中,传来阵阵暖意,他浑身一震,耳边就感觉到对方呼吸的热气,整个人都僵住了。 谢微宁既高兴,又感动,不敢让别人听到,便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刚想你,你就来了!” 封谌只能感受到对方胸腔的震动,来自她心脏的跳动声。 也不知是那话,还是震动声响,竟让他有些没反应过来,脑海中所有的思绪都被一扫而空。 “你……” 他才刚出声,谢微宁又急得压低声音说:“你嗓子怎么还没好?身体怎么样了,到底是什么病叫你这样的人还能持续这么久。” “……” 封谌眉头紧蹙,沉声说:“你没感觉到,你我之间,还有东西挡着吗?” 好像是有点硌。 谢微宁一低头,就见到他手中还拿着茶杯,没来得及放下。 她赶紧松开,不好意思道:“打扰你喝茶了。” 封谌冷呵了一声。 他将茶杯放在身侧的桌上,抬眼便见到谢微宁的瞳孔竟呈现暗红之色,表情瞬变。 两人还没再说上一句话,就听身后,劫刹弱弱地说了句:“尊主,帝女,还请你二人……回头看下吧。哦不,请帝女回头,尊主向左侧身抬头。” 他二人都有不解,顺着对方说得便回头去看。 只见,门口不远处不知何时排了长条的队伍,各个手中都提着盒子,系着缎带。 谢微宁没仔细看,只看到前面这么多木盒,没看到后面还有那么多玉盒玉箱,再加上之前经历的那些,精神都还尚未完全恢复,远处的景象都是疲惫得分不大清,随口问道:“这莫不是谁家的人来上门下聘了?” 不然哪来这长龙的队? 身后左右护法:“…………” 封谌险些将手底下的桌子碾碎。 他咬牙低声道:“你看清楚些,来的都是什么人!” 谢微宁一听,眨了几下眼,想要恢复下眼睛,这下好了,她总算看清这来的人里都是仙界之人。 不是……他们上次来,还不是这幅打扮啊,怎么如今换了风格。 她再一看,就见众仙让出一条道来。 仙后从中走出,面色铁青,眼神在她与封谌之间来回打转。 谢微宁:“……” 她虽然没见过此人,但这人从众仙之中走出,定是身份非比寻常。 封谌:“……” 他声音极低,却记着提醒道:“这是仙后。” 哦。 谢微宁点头,原来这就是仙后啊。 ……仙后?! 谢微宁和封谌同时木然的沉默。 第33章 好孩子,可惜了是个魔尊…… 慈虚城最近是安分了一点,何止是它,周遭的几座城池,也都安分了不少。 但那些城没受损,偏就他们不仅损失了一名魔将,还失去了一座附属小城,那虽然只是一座小城但里面的人过去都受慈虚城庇佑也要向他们交税,如今那城毁了,除了极个别优秀的魔帅魔君和本身就是他们人的城主之外,他们慈虚城至少短时间内也收容不了这些人。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笔极大的损失,对无念城简直恨之入骨。 虽然无念城没有挑明,他们也查不出那天阵法被毁是谁干的,但谁都知道,绝对是无念城做的,对方将那奸细抓出来当众斩首,警告他们也警告所有人。 是以,最近慈虚城怎么鼓动,那其他城多少都歇了心思,大抵是要他们自己亲自做出了点成果,才肯再帮忙动手。 但定魔碑试炼就要到了,他们慈虚城也不可能卡在这个节骨眼让自己再大受损伤,只得忍下来,却也一直关注着无念城的动向。 于是,整个魔界也是他们第一个发现仙界之人来了。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慈虚城大殿内的几人都是有些错愕和不相信的。 那奸细从前都没事,跟那帝女一见面,就出事了,他们总怀疑是帝女暗中通知的无念城,却拿不出证据,也很是为仙界的虚伪痛恨一番,势必在登上魔主之后,定要那帝女为她的背叛付出代价。 “是真的!” “属下最近刚好发现了一处黑石还不错,在魔界边缘,便一直采集。结果今日就感觉到魔界的逢魔门不对劲,那波动不像是寻常魔修进入,便去看了一眼。” “结果就见来的是仙界之人还有长长的队伍,尤其是,那仙后也在其中!”魔修说,“但属下怕被对方发现,只敢远远看一眼,不敢多靠近。” 这仙界……连仙后都来了! 众魔修意识到这一点后,更为惊诧,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能吸引那仙后来? “难道说。”有人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莫不是那帝女其实并未背叛我们,只是如今她处理不好事,便叫了仙后来帮忙?” 慈虚城魔尊沉思片刻,不大信,但又有点信,若是真有仙界来帮他们那是最好的:“再探再报。” 那魔修点头:“明白。不过我先前远远看,仙界是直接通过逢魔门,并未通知任何人,且看那方向,就是去无念城的!” 听他这么一说,殿内的众人多少都喜形于色。 没过多久,那魔修也高兴回来叫道:“尊主!各位大人!那仙后如今快到无念城门口了,我看他们也并未通知无念城!” “再探!” 一段时间后,魔修惊慌失措地回来:“不好,那仙后领着仙界众人,似是……似是给无念城来送礼的!!” “什么?!” 原本殿内坐着的人猛地站起来:“送礼?你可没看错?!” 仙界怎会给魔界之人送礼?他们至今可从未听说过啊! “没错的!”魔修迟疑道,“而且属下也、也见到了那仙后领着众人还……还入了无念城,不仅如此,属下在外只能远远看了一眼,好似还见到了帝女的身影。” 殿内魔修更为震惊:“仙后进无念城?这怎么可能!” 还有人惊道:“他们仙界……莫不是已经打算默认无念城为主了?这怎么说的过去!这怎能行?我们魔界之主定是得用我们的办法才能让我等承认啊!” “再去探!”那座上之人怒道,“去外界探,他们仙界这般大张旗鼓,外界定会知道,看看他们都怎么说,此事必有蹊跷!” 半个时辰后。 那魔修匆匆赶回来,进了殿就说:“尊主!大事不妙啊!如今外界都在传,是无念城那位魔尊,在紫雷之日那天将帝女护在身下,才救了帝女啊!我听那外界传得,好像仙界也才刚知道这件事,才有仙后连忙带着礼过来感谢这一出啊!” “……怎会如此?!” 殿内众人恨道:“那无念城莫不是算好了?他可真是好心机啊!” 怎么偏不让他们遇到这机会! 不说别的,光是那仙界送来的礼,都让人眼红。毕竟那帝女可是仙帝仙后唯一的女儿,还不知道送给自己女儿救命恩人的礼里,到底都有哪些好东西啊! 别说是他们知道了这消息,魔界众人知道仙后带礼进了无念城也纷纷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这一探才知道,原来竟发生了这等大事。 紫雷之下救了仙帝之女,那可是救命之恩! 这下好了,他们最近刚安分不久生出的蠢蠢欲动之心,又歇了下来。 可不敢在有仙后那老女人的情况下去动那无念城。 只恨那魔尊运气好,又恨仙界此番举动到底是打算支持那魔尊,还是只单纯来送礼的? 被魔界众人念叨无数的仙后,此时,正在无念城的魔宫,与魔尊谢微宁坐在殿内,相互打量,而帝女封谌则被她在来的路上就一把抓回去,拽到了身边,如今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侧喝茶。 仙后已不知自己是何心情了。 震惊也有,怒气也有,担心也有。 她的女儿明明在仙府内闭关,究竟又是何时跑出来,又来了这魔界?! 且仙后一见到帝女,观其脸色惨白,眸中映着疲惫的样子,就觉得帝女怕是受了什么伤或是病了,她从前未曾见过帝女这样,这么大的事不去找仙医还偏要来这魔界! 天知道,她刚到这无念城门口,还没来得及细细端详呢,就听到前头一阵熙熙攘攘的动静。 她是什么修为?隔了那么远她能看不到? 好嘛,不过是有人跟魔尊抱在一起罢了! 就是那人背影好像还特别眼熟。 ……竟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一刻,五雷轰顶都不为过。 仙后不想再去回忆那时的心情,偏偏,那两人如今就在她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叫她怎么都无法忽视。 她心底生出一股无力感,这无力感也极为熟悉,就像从前帝女不顾他们阻拦,硬是要证明自己的心意带着几个护天卫和侍女就要去妖界荒海,还只身一人入海,取妖龙地珠一样。 她女儿那是什么修为?回来时都伤成什么样了,硬是不说去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还是后来那妖龙给她递信来,说帝女来找他取地珠,他后来是看她与仙帝的面子,才放了帝女一马,她才知道的。 仙帝仙后那一次也是真的动怒了,将帝女禁足三月不得出仙府。 他们以为帝女经过此次后应该不会再犯,现如今时隔多年,又来了! 仙后这一路来时也都观察过了,如今的魔界比百年前更荒凉阴森,魔气竟是浓郁到骇人的地步,怕是魔界近些年来在此处修炼都会加重他们的疯魔状态,其他几界的人若是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怕是也容易入魔。 这魔界自己都变成这样了,他们女儿倒是喜欢得不得了!魔界是这么好呆的,比仙府仙宫都要好?竟是天天往这里跑!干脆住在这里得了,回什么仙界! 她女儿这是什么命啊,这前后爱上的男人,各个不是好相与的。 越想越气,仙后端坐着,微微一笑道:“先前听魔尊说,是以为我们来下聘。不知魔尊怎会有这种误会,莫非是最近累了,眼神不好,看岔了?还是说,魔尊先前有结交什么人,近日就要来下聘?” 下聘一词屡屡重音。 谢微宁听着觉得,对方是在说她眼瞎,还在讽刺她一个大男人想着要别人来下聘,好一个天大的笑话。 谢微宁深深觉得对方说得有理,心中流泪。 她要为自己的鲁莽掌嘴! 这回是仙后来,就算如今魔界无主,仙后这身份也相当于是五界之主,仅次于仙帝之下。 谢微宁觉得自己不好坐在殿内那高处的位置上,便与仙后两相对坐,她斟酌着说:“仙后误会了,是我城中之人最近恰巧有人要说亲事,才以为是有人要来下聘。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帝女喝茶的手一顿。 封谌抬起头,目光危险地看向了谢微宁。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这诚恳认错的态度,能是魔尊? 仙后微微一怔,对这魔尊说话的语气态度,还有对方只是用“我”字而不是“本尊”,蹙眉感到惊异和不解。 她不是没跟魔尊打过交道,就算大战之后,以仙界为尊,那些魔尊对他们仍是会略有不屑,嘴里一口一个本尊,别说是魔界了,就是仙界自己的仙君仙尊嘴里也习惯用本君本尊。 想到这时,仙后的余光刚好瞥了眼自己身侧,见帝女这般紧盯着对方不放,便给她又倒了杯茶,塞到她手里,笑了笑说道:“宁儿。好好喝茶吧。这么喜欢可得多喝点。” 在魔尊看不到的时候,她眼神瞪了一眼,示意要帝女注意点自己的行为举止,且少说话!她还没找她算账呢! 封谌:“……” 眼神压迫下,他深吸一口气,默默无言地抿了一口。 仙后这才满意的放下心,结果这一抬眼,就看到那魔尊像是颇为关心的看着她女儿,那眼神与她从前见过的那些魔尊比起来,多少是有些温和在的。 难道这魔尊,是有一点真心在?先前在门口旁若无人与她女儿相拥,不是作戏想要哄骗她女儿? 可真这么想,仙后又觉得不太可信了。对魔尊的戒备,是始终揣在心里的。 但人家这副做派,她也不好成个恶脸。 仙后笑了笑说:“原来是这样。其实我此次来,也是为了给送礼答谢魔尊的救命之恩。还是帝女回仙界后与我和仙帝说过,我们才知道原来那日紫雷之劫,是魔尊将帝女护在身下,才救下她一命。我和仙帝对魔尊甚是感激,若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派人传信至仙宫。” 谢微宁:“……?” 魔尊什么时候将帝女护在身下了?明明那日紫雷来临时他都还掐着她脖子,而后又被她压在了身下。他被她护了一命才是! 谢微宁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封谌,后者避而不视。 仙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这二人怎么还能当着她的面都这样目光交流! 谢微宁说:“仙后的意思是,您带来的那些东西,都是赠与无念城的?” 仙后:“自是如此。” 谢微宁反应过来后,心中大喜,好啊,库存要有东西填充了! 她感动说道:“那就多谢仙后了。我城中恰好库存稀缺,如今仙后送礼来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 仙后也朝他回了一个笑容。 只是心里总觉得这魔尊态度古怪得很,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竟是让她都有些看不透。要他真是表面这样,从前又怎会处处想要寻仙界麻烦,挑起仙魔争斗?此人,果真是心思极深。 仙后心中下了论断,她来送礼,途中也见识了现在的魔界和这无念城,又对这魔尊如此诡异而尊敬的态度寻不出差错,也不欲多待,说道:“既然魔尊已收下薄礼,本宫与帝女便先回了。” 她刚起身,就见帝女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就没听到她说什么似的。 封谌放下茶说:“仙后不妨先走一步。” 仙后顿时大怒,这意思是说她不回?那她想干什么?还叫仙后!如今连母亲都不愿意称呼了! 但碍于有外人在,她只得吸入一口气,沉下心来说:“帝女是还有何事要处理?” 封谌看了她一眼,既然她硬要问,他便态度冷淡地说:“我与魔尊说好了,要在此处暂住几日。” 仙后惊住,又惊又怒。 她真当这地方是她家了吗?! 谢微宁顿时觉得不妙,连忙插在两人之间缓和道:“仙后,我已提前叫人将帝女先前暂住的西院清扫了一遍,你二人不如先去此处转转,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至于今日来的那些仙官,我再命人安排几处地方,好让他们小憩片刻。” 仙后深呼吸,稳住。 在这殿内,当着这魔尊的面,她确实也不好说太多话。 头一次,仙后看着一个魔尊,觉得对方竟如此懂事有眼力。 好孩子,可惜了是个魔尊。 她点点头,又看向帝女,后者这回总算同她一道站起来。 谢微宁又叫来暗蛟卫护送她二人去西院,完了,自己在后面看着他们远去的背景,暗暗抹了把额头。 不用说,她都知道那仙后心里定是气急了。 封谌,你自己求多福吧。 • 仙后的确是气到险些无法呼吸。 她二人跟着暗蛟卫一路下来,愣是一句话都没多说。 直到进了西院,关上大门,且院中无人后。 仙后急忙拉着帝女到院内一处坐下,随手落下隔音结界,就怒道:“谢微宁,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你告诉我!你不是在仙府闭关吗,怎么又到魔界来了?你现在竟是对我和你父亲欺骗到这种地步了!这魔界究竟有什么好,你偏要来这里?那魔尊不过是救你一命,难道你就要以身相许吗?我与你父亲救你多日,怎么就没见你对我们这么上心?还当众跟那魔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 封谌带着芙荌一路赶来,中途都未休息过,更无从得知如今外界都在传魔尊救帝女一命。 他不曾想到,仙后竟会带一众仙官来送礼。 就如她所说,魔尊又怎会与帝女相拥。 封谌心中的复杂和回过神后的烦躁不比仙后少,他却只能忍下这口气,冷声道:“仙后,我们如今是在上界,并非在下界,我又何错之有?” 仙后气道:“是,我们是在上界,谁跟谁当众拥抱都没问题,但是你和魔尊那就是不行!人言可畏这个道理,难道还要我再教你吗?你是帝女!那可是魔尊,还是一个曾经要灭了仙界,甚至应下你战书要杀了你的魔尊!” “你究竟怎么想的,我和你父亲说什么你都不听了是吗?你对那魔尊付出真情,那对方呢?你又知道他怎么想了?你糊涂啊!” 封谌垂下眼,不愿再多说。 他也说不出什么。 平心而论,仙后所言并非有错。 仙后见帝女又是副仍谁都磨不动她的死样子,急得在屋内直转悠,心底还真是拿不出办法来。 她和仙帝,从来就拿帝女没办法! 以前还能多说多劝,磨着磨着可能就听了,现在倒是真的翅膀硬了,怎么都挪不动一步。 她只得压下心急,沉下脸问道:“那你说,你还要在这住上几日?” 封谌淡淡道:“不多。少则两日,多则四日。” 仙后又是猛地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心中狐疑。 这日子数目都没定,看上去,宁儿像是有事要在此处待的样子。 她严厉道:“你听着。最多四日,我只准你在这住这么多天。超过四日,不论你说什么,我就是与那魔尊撕破脸,把这无念城毁了,我也会将你带回仙界!” 封谌眼眸一凝,看向她。 仙后:“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这魔界如今不是你能长久待的地方,你看看这里的环境这里的魔气与之前相比有多大的变化!你要在这待上超过十日,定会走火入魔,就算有仙医帮你给压下,此后也必会有心魔缠身,乱你境界。你是我女儿,我是绝不会看你走到这一地步的。我只告诉你,莫要毁了你自己!” 她说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我去叫仙医来看看,真是在外都不知道注意自己的身子。”便撤下结界,走出院子。 封谌望着她背影,许久后,才收回视线。 而仙后出了院子,就见自己手下的一位仙官,被魔修带着找到她,说有要事禀报。 那魔修受了魔尊的吩咐,也对他们很是尊重,见她二人有话要说,主动带他们去了旁处,又自行退下。 仙后缓了口气,问道:“何事这么急?” 仙官递上通录仪说:“是仙帝派人传话来。” 仙帝仙后的神识定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所以他们二人若是离了远,都有专门的传话官。 她接过通录仪,仙官便在门外等候。 那头仙帝的声音有些焦急:“仙后!不得了了,我们宁儿竟是又偷溜出去游玩了,她还派人从众仙馆传了信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仙后冷冷一笑:“真没想到,我们女儿还知道要叫人传信啊。” 还真是什么都被她考虑到了,若是从前收到这信,他们虽然着急会叫人去寻,但也不会有太多担忧。毕竟她是帝女,身上总被他们塞了不少保命的法宝,更何况帝女出行最少也会带上十几人。 哪像现在! 仙帝一愣:“你这是什么语气?宁儿出事了你不着急?!” 仙后:“不着急。” 仙帝大惊:“你怎能——” 仙后:“我已找到她了。” 仙帝微微怔住,又松了口气:“找到了就好。” 仙后:“在魔界找到的。” 仙帝猛地起身:“什么!” 仙后继续说:“还在无念城门口,看到她与魔尊相拥。当时,我与众仙官就在门口。” 仙帝捂着胸口,喘气道:“什么?!” 仙后又说:“你女儿还要在魔界暂住几日呢。” 仙帝:“你……你快将她带回来!那魔界是那么好待的?” 仙后凉凉笑了两声,说:“没事。我已决定与她一同暂住几日。” 仙帝震惊失语。 仙后将通录仪还给仙官,叫他切断。 那头仙帝,久久无法回神。 封谌当仙后已被气急了,说完就会带着众仙官回仙界。 结果,没过一会儿,打扮成侍女模样的暗蛟卫来了院外,得了准许后再进来,当着封谌的面,在她隔了一条长廊的对面的屋子里,开始装扮起来。 又有人将这院中池子里蔫了的花给换上新的。 封谌眼皮一跳,问:“……这是做什么。” 暗蛟卫朝她行了一礼说:“帝女,仙后说要随你一同暂住在西院,便叫我们将您对面的屋子收拾一下。” 封谌:“……” 他掌下的石桌,彻底裂开一条缝。 于是,半日之后,魔界所有人都知道,仙后与帝女,还有那一众仙官,都要在无念城暂住了。 众魔修心里只觉得荒唐到极点。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怎么会?! 又过了一日。 外界也都在说,仙后和帝女为感激魔尊的恩情,竟在魔界暂住几日,似是要在魔界探查一番,看看是否能帮上些忙。 茶馆里的人纷纷怒道:“你这说书的怎什么都能乱说?你说你信吗!” 说书人:“……我也不是很想相信的。” 但他有人在魔界啊,他还花了钱买消息的! 偏偏,就是没人信他。 “赶紧换个说吧,还不如先前说的神女与天魔的故事呢,那我们还爱听!” 说是神女与天魔,其实是变了个名字,内容还是代入的帝女与魔尊。 如今尝了这番虐恋深情的滋味,众人都无法自拔,这可比什么天生一对青梅竹马的神女神尊来的有趣多了。 说书人:“……可那故事我都说了好几遍了啊!” 众客官:“那就再换个版本啊!” 第34章 艰难见面 谢微宁已经练就了一样本事。 饶是底下人的目光又多复杂,多扎人,多质疑,她也能面无表情,神色如常地在下属呈上来的地图中,挑两处相对或两隔壁的位置,让他们带那一众仙官过去暂住,若有什么需要再通知门外的下人吩咐。 至于想要多好的房子,反正好地方肯定是给帝女和仙后了,他们那二三十人吧想一人一间,也不大可能,只能委屈他们住大通铺。好在那些仙官以前在众仙殿时也是与人挤过的,倒也没太大反应,皆是朝她行了一礼,就跟着魔修不慌不忙的走了。 徒留劫刹与夺枭二人,站在原地,眼睛圆登登地望着她。 谢微宁被他们这样看着,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她轻咳一声,仍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问道:“你二人还有何事?” 劫刹:“却有一事。” 夺枭说:“仙后和帝女以及那几十名仙官如今都暂住于无念城内,是一大好时机。若是趁此机会将他们尽数拿下,绝对会给仙界造成巨大的打击。只是我二人不知道尊主叫我们对他们态度尊重,是为了不叫人发觉卸下他们的警惕,好一网打尽,还是……” 谢微宁听得冷汗连连,她连忙沉下脸来,面色不悦道:“你们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被魔尊这样一问,两位护法突然就有些不确定了。 他们一迟疑,谢微宁就抓准了机会层层问下去:“你们莫不是觉得,仙后敢带领几十名仙官来魔界,就什么都没准备?” “还是你们认为,如今魔界都人荒马乱,我等自身还未稳定下来,就与仙界拉开战局,是好事?” “慈虚城尚在明处虎视眈眈,那其余藏在暗处的又有多少?你二人能保证我们对仙界出手,其余魔尊不会在后方对我们暗中下手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道理还要我说?” 几番下拉,左右护法都冷静了不少。 虽然总觉得怪怪的,从前尊主对他们不是没有训斥的时候,但跟现在的调调好像不大一样。 这个念头只是一晃而过,两人都没有多想。 “此次是卸下仙界戒备,探查他们的好机会。你们不妨去想想怎么从那些仙官口中套出对我们有利的消息。”谢微宁说,“自己好好想想。退下吧。” 两人朝他行了一礼,这就退出去。 谢微宁暗暗松了口气,想着要去找封谌,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处理好事情。 结果她一踏出门,就见到院门口三位长老宛如三座金刚一样立在那里,各个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 谢微宁:“……” 求求了,彼此放过吧。 为何只是允许仙界之人暂住几日而已,这群人各个就仿佛见了鬼一样,好似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她现在这具身体好歹是个魔尊啊! 于是,她又在这三人的一通质问下,换个语气解释了一遍,以免被发现不对。 三位长老神色各不一样。 大长老大概是因为有过一段“交心”的经历,对他不似之前那般有误会和抵触了,听到这些缘由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便走了。 二长老还是那样乐呵呵笑眯眯的,然后问她,仙后送来的那些礼可看了没,若是尊主没空,他可以代劳。 这两人走后,留下来的又变成了三长老。 他神情有些不自然,看她的目光充满着怀疑,又有些犹豫道:“尊主。你所说的可句句属实?你可千万别是因为那紫雷受了重伤,隐瞒不说啊,若有什么事,我等都能与你一同担起!” 谢微宁说:“本尊自是无事。三长老莫要担心。” 三长老更担心了,他忧心忡忡说:“当真?你可千万不要骗老夫!那……那仙界如今这么多人都暂住于城内,魔界何时有过这事?更何况我们先前还准备攻下仙界,此举一出,让外界怎么说无念城?” 他们尊主又岂能忍受这等事? 这话他憋着没说,生怕说出来,会一不小心触怒了对方。 谢微宁叫他莫要多想,仙界他们自会攻下,只是如今时机还未到。 三长老朝他露出一个笑,算是被他说动了的模样,放下心来转身离去。 然一出那院门,他往自己的地方走去时,那脸上的神情怎么也算不上放心,紧绷得死死的,而后在屋内焦灼地打转。 末了,他伸手招来自己院内一下属,低声说道:“去!传信给……我女儿小羽,叫她速速回来!莫要在妖界再耗时间了!” 再不回来,他们魔尊,怕是都要被那帝女勾去了魂了,怕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还怎么实现他们的大业?! 她不是喜欢魔尊吗?以前说要放长线钓大鱼,现在倒好,鱼都快被别人家横冲直撞鲁莽的短线给勾走了,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 偏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按他说,男人果然还是喜欢直接的! 三长老看着下属远去的背影,眸光一暗。 心说,对不住了尊主,他也是迫不得已,小羽总归是真心喜欢你的。 古往今来,有多少大能为了情爱一事,坏了自己的大事。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看着尊主踏进帝女这个坑里!绝对不能! • 谢微宁过了前两关,觉得后面应该也都没什么问题了。 她熟练的来到西院附近,正招呼门口的一名侍女,询问她现下可方便进去喊帝女出来时,西院的大门从里面刚好被打开。 仙后站在门口,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 谢微宁缓缓直起身,看向对方,微微一笑。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不过就是想找封谌谈谈话而已,为何这么难? “你……”仙后念着他先前的眼力见,不好对他太过严厉,语气一松道,“魔尊来找我儿,可是还有要事?” 谢微宁被她问住了。 她来找封谌,无非就是为了那十五日的事,还有对方为何要这么着急来魔界,大长老说的魔军事务她要不要接回来等等……他们有好多能聊的啊! 但这些她句句都不能说。 谢微宁心中苦涩,半晌,憋出一句:“本尊……见帝女身体有恙,过来看看。” 此话一出,侍女瞬间抬起头瞟了他一眼,又立马垂下,周遭的护卫皆是眼珠子一动看过来又赶紧挪开。 起初的震惊过后,众魔修又不是很意外了。 他们可都知道,他们还是要攻打仙界的,尊主此番举动……思来想去,也无非就是为了作戏或减轻仙界的戒备罢了。 但说真的,他们也不知道尊主究竟是如何想的,说出这话来,到底是有那么点真心所在还是完完全全的虚情假意。只怕是,尊主自己都不见得知道吧。唉! 仙后与他们不一样,她是第一次也是头一回经历这一遭,确确实实地震撼在原地了好一会儿。 他这是何意?! 仙后这回不但不觉得对方口中的“本尊”有冒犯,反倒从这其中体会到了一丝挣扎之意。 此人还知道自己是魔尊啊! 她看过去的目光已经很不对了,心中却仍有疑虑,碍于对方直白的话语,也是卡住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魔尊不必挂怀。仙医先前也来看过了,我儿并无大恙。” 谢微宁木着脸:“……是么。” 她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在心里哦了一声,便站在原地费尽心思的想。 难道封谌都来了,他们二人还要用通录仪对话吗?若是能当面谈多好啊。 就跟她过去同朋友见面,总是比用电话聊来得愉悦些一样。 于是,在众人眼中,包括仙后的眼中,都看到堂堂魔尊只面无表情,垂了垂眼眸,声音低沉,缓缓地吐出一句“是么”便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看着很是执着又萧寂,寒风拂过都不能让他有所动摇,好似要站在此处等待许久一样。一身暗色,气质冷然,那道颀长的身影往日叫众人胆怯无比,这会儿却让人莫名的受到触动。 谢微宁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话来。 便打算打道回府,与封谌再好好商量一番再做计划。 谢微宁脚尖一动,最后看了眼西院大门,仙后还站在那里,挡着门口,也让她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她心里沉重一叹,觉得可惜,便收回视线,正要离开时,仙后蓦地喊住他:“等等。” 谢微宁一愣,抬起头。 就见仙后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说:“既是有要事要谈,魔尊何不进来一坐,院内谈事总归是方便的。” 她实在无法忽视魔尊那最后的目光。 尤其是有对方先前站定许久的铺垫之后,更是不能不在意。 那最后的一眼,包含的情绪好似看了就让人无端伤感,看向她却又不是看她。 她又不是傻子!她分明是感觉到这魔尊,是透过她,看向她后方那院中的……人。这一举一动,就仿佛她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撇开心底的那一丝动容,仙后又心道,这魔尊真是装得好厉害,差点就将她给欺骗了! 她倒要看看,他要与她女儿说些什么。 将人请进来到院中,还不让魔尊进屋内,仙后就离了一两丈的距离,不远不近地守着。 然后她就见到,她的亲生女儿朝她瞥了一眼,抬起手落下一道隔音结界,将她挡在外头。 仙后:“……!” 这女儿怕是白养了吧! 谢微宁见状,迟疑道:“这恐怕不太好吧?” 封谌眼皮都不抬一下:“有何不妥。难道你要让他们都听到你我在谈什么?” “那还是算了。”谢微宁说,“我还没问你,你这样赶到魔界来是为什么?是因为十五日这个日子吧?” 封谌:“你可听说过魔核?” 谢微宁摇头。 封谌看了她一眼:“我体内就有魔核。” 谢微宁说:“……魔核是你们魔修有的东西吧?” 封谌嗤笑一声,表情像是对他自己的嘲讽:“不。这魔核,唯独我有。” 他起初也很费解为何别人都没事,直到试探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东西,竟是只有他一人才有。 “魔界都疑惑我境界为何升得如此快。你现在知道原因了。更甚者,有些我用的法术他们都不曾见过,也只因那是我借助魔核,再配合我所学的其余法术,而探索出来的东西。” “魔核的作用,说出去于任何一个魔修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它能让人扶摇直上,也能让人身陷囹圄。刚开始它对我影响甚小,到如今,每月十五发作一次。” 他语气微沉道:“谢微宁,此事本该只有我一人知道,就连大长老我都不曾说过。你可知其严重性?” 谢微宁隐隐有些悟了。 确实,要是魔修人人每月都要“发疯”一次,这魔界的人还能好好活着吗。 她踌躇问道:“那这魔核……又怎么会在你体内?” 封谌冷不丁笑了一声。 是啊,怎会在他体内? 他收敛起表情,漠然道:“自我幼时,它便在我体内。” 谢微宁说:“它现在发作得厉害,这么危险,你没想过要将它取出来吗?” 封谌冷声道:“你当我没想过?” 谢微宁讪讪一笑。 “我来魔界,自是为了助你度过它发作的时日。”封谌说,“大长老不知此事,他只觉得我‘入疯魔’时,用上维持神智清醒的灵植会好些。” “那玉盒里所装的,应是蓝玉冰心莲。此物于我已无大用,但你第一次服用,或许能帮上一些。” 谢微宁点点头:“那你……又打算怎么帮我?” 封谌斜睨她道:“等那日寅时,你上不灭山。我摆脱仙后的视线,就来寻你。魔核发作时,只能强行压制,我会依靠法术将你控住。在此前,记得将人全部清出不灭山。切记,魔核一事定不能让外人知晓。” 谢微宁应下。 两人说完此事,短暂安静一会儿。 谢微宁想了想,正要再问问那三长老的事,就见封谌皱着眉,忽地说了一句:“在城门处,你为何要抱我?” 那神情冷酷的,好似她犯了什么大事一样。 谢微宁说:“我见你之前刚经历你魔核小小的发作了一下,又恐惧又不安又害怕呢,所以见到你,还是长了我的样子的你,一时高兴,就那样了。” 封谌古怪道:“高兴?” 谢微宁看着他,恍然大悟,连忙解释道:“你不要在意,那只是因为我感觉我见到了亲人才放松了……啊不是,我就是当你是好姐妹、呃,好兄弟才会这样!” 谁会对着一张自己的脸多想啊,当时一见到可不是激动坏了,怪她,都怪她。 “……呵。” 封谌瞬间冷下脸来。 他语气冷漠道:“谢微宁,莫不是我对你太好说话,竟让你放松到这种地步。你应该记得你我之间身份有别,注意分寸。” 谢微宁赶紧说:“明白。下不为例。我一定不会再犯!” 封谌垂眼,手指扣紧杯壁,微微颔首,不耐烦道:“你还有何事要说?” 谢微宁这才说起魔军事务要不要从三长老手中拿回来,还有大长老说三长老女儿会赶在定魔碑试炼之前回来,对方叫什么她又要如何相处。 封谌不甚在意:“魔军事务先前交由三长老手中,无非是分担你一些压力罢了。你若想接回,便去接。” “至于你说的……”他蹙了蹙眉,“她应当是叫褚羽。到底是三长老的女儿,她若有事找你,小事可应,大事不必多理。” 谢微宁默了默,试探道:“就没别的什么?要不要我注意点,照顾一下?然后再同她解释解释?” 封谌抬眼,狐疑道:“你在说什么?为何要照顾她,你又要解释什么?” 谢微宁立马摆摆手。 二人都未曾注意到,隔音结界之外的仙后,看他们两人的眼神越发奇怪起来。 这怎么……她女儿跟魔尊相处时,竟是后者处在下方,看起来也颇为包容的模样呢? 莫不是她眼花了? 第35章 没人救得了我,但我能救…… 自从封谌和仙后他们来了魔界,谢微宁都觉得日子变得快了些。 简单来说,就是有人陪她来打发时间,她也不必每天翻阅完批文后,都觉得无事干或者只能修炼再修炼。 仙后这次来送的礼,大约是来之前都打听了不少消息,知道魔界有些资源稀缺,送来的除了必有的灵石之外,大多是仙界上品灵植,还特地赠了四个长宽高都为一尺左右的灵髓玉箱,每次放入能保存灵植半年。 虽然不大够用,但总比没有好。 谢微宁特别高兴,还邀请了封谌,随她一同去育灵场看在这些上品灵植的照料下,育灵场剩余的妖兽是怎么焕然一新被救活的,浑然没察觉身旁之人散发出冷酷无情的气息,硬是将他扯了过去。 等她兴致冲冲地介绍了一通,又想着将自己大胆的想法告诉他,看看他同不同意,才发觉边上安静得过分,抬起头来就对上封谌黑沉沉的眼眸。 “……怎么了?” 谢微宁试探着说:“难道,你觉得我们不能去下界买来一些凡俗的粮食种植?也不能养家禽和猪吗?但是我也想过了,魔界培育灵植和妖兽艰难,极有可能是因为这里魔气太过浓郁,或者说这些魔气霸道到灵植妖兽都无法适应的地步。” “但我们既然也要养人,考虑到可持续发展……呃,考虑到未来各方面的发展问题,肯定是自己能养殖最好了。这样来看,不妨试试凡界的事物,那些事物只挑天气和土地肥沃的问题,魔气应该不会影响太多。” 说完,她还是觉得对方眼神不对。 难道自己说错话了?莫非这个想法不可行?还是上界的人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吃下界的东西? 封谌不答,他眉间微蹙,看了看四周。 确实是魔气四溢的魔界不错,也是他无念城。 先前的那股疑惑,似是又重新冒出头来。 半晌,封谌将视线落到谢微宁身上,才说道:“育灵场的事,你大可延续之前的做法。更何况仙后送来的大礼,已能助育灵场转好。你不必操心。” 谢微宁认真道:“这怎么能行?你知道我到你身上有多无聊吗,这已经是我唯一的乐趣了。” 她可不要天天去批那么什么文,也不要天天修炼到没有别的事可做。 种田基建之魂不能倒,要不是不能氪金,她都想把灵石投进去了! 封谌不是很能懂她的思维,只用一种很古怪的目光看着她。 原来她竟是喜欢玩这种东西? 他嘴角抿直,过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你当下界是你想去就去的?” “若是上界能随意来往下界,那凡界早就会被祸乱的不成样子。” 封谌见她不解,便多说几句:“能正常通往下界的路,只有仙帝仙后才能开启,就在仙宫之内。其他去下界的方法,要么,是秘境、遗迹或危险之地中意外落入下界,其过程必定经历两界力量的撕扯,轻则伤重则亡;要么,是自请历劫坠入青石台内,入了下界自会失去记忆。” 他声音冰冷,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你觉得哪种能达成你的目的?” 封谌本以为能就此打消谢微宁不切实际的念头,下一刻,就听见她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句:“第、第一条可行?” “……” 谢微宁对上他杀人般的眼神,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是了,她现在是魔尊,怎么想都不可能做到第一条。封谌应该也不会允许她去跟仙后说这事。 大长老恰好在此时赶过来,见到他二人在一起还愣了一下,然后才重新迈开步子走到谢微宁边上,迟疑道:“老夫可打扰到尊主了?” 此话一出,他顿时觉得那帝女看他的眼神颇为怪异,好似不大认识他似的。 这个想法一生出来,就被大长老抛之脑后,毕竟这帝女本就不认识他才对。 “没有。”谢微宁说,“大长老是有事要说?” 大长老看了眼“帝女”,觉得此女身上气质有时真是莫名慎得慌,就比如现在,竟让他隐隐想起了曾经在他们魔尊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压力,他说道:“尊主,借一步说话。” 谢微宁点点头,走前还看了一眼封谌,眼神示意他在这里稍微等等。 说是借一步说话,但也没走太远,只去了屋檐下,大抵是觉得有些东西帝女也看不懂,便只落下隔音结界。 于是,封谌就看到,之前与他僵持冷了数年的大长老,竟流露出一丝紧张,递给了谢微宁一样东西,还用宽大的衣袖挡着不让他看到,然后又像是有悲痛担忧之意,竟—— 拍了拍谢微宁的肩,而后虚虚的揽了一下。 封谌:……? 简直荒谬! 等谢微宁收下大长老从外界急急忙忙收回来的一物后,再走向封谌,就见到对方整个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直至她来到了跟前,都没有反应。 她以为他是在想方才大长老来是做什么的,毕竟他是魔尊,关心发生了什么事也正常,便笑了下说道:“大长老刚才说,算了下时间,明日就要到了,他担心这次会更加严重。所以这些日去外界收了能静心凝神一物送给我,据说能助走火入魔的修士恢复清明。他还是挺关心你的。” 说罢,还将那东西拿出来给他看看。 封谌沉下脸打断:“你不要说了。” 末了,他抬眼看向她,看到她脸上挂着的浅笑,还是用他的这张脸,怎么看都诡异至极,且深感不适,这笑……显得他这个“魔尊”跟个傻子一样! 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忍了忍,到底没说出让她不要再这样笑的话。 远处的高墙之上。 仙后看着魔尊与帝女二人,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与她一同变化的,是那两人远处同样只能看着景象听不到声音的魔修们。 魔尊竟是……对帝女笑了! 还笑了两次! 众人心中都升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魔尊对帝女真是好生宠溺。 传话官递来通录仪时,仙帝还在那头充满着忧虑道:“你和宁儿还要在魔界待多久?这几日可有受什么委屈?那魔尊又对你们如何?你同仙官打探那魔尊又怎样了?” 仙后接过后说:“只住四日就走。不曾受委屈。” 她道:“以我的身份能耐,还能受委屈?你怕是忘了我从前与你可是一同上战场的!” 仙帝连忙告饶,又道:“你二人可别在外面忘了,过几日风衡他父母可要来仙宫的,就算他们先前在四界游历避世不出,可收到信了,回来怎么也不会慢。注意分寸啊!” “对了,那魔尊待你们又如何,待宁儿又是如何?你先前不是说要去探查一番,可曾有觉得不对?唉,你这几日不在我越想越后悔,这婚约怎么就要解除了,怎么就让宁儿心头血发誓了,弄得现在我这心里真是七上八下,日日担心宁儿她以后会如何。你要是发觉那魔尊哪处不妥露馅了,可赶紧同宁儿说一说,你说她怎么就又跑魔界,又对那魔尊这么上心……啊?你可在听?” 仙后视线还望着魔尊帝女那边,待那二人前者笑后者冷着脸走远了后,听到通录仪那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大声的叫喊,才回过神,表情复杂道:“啊……还好吧。” 仙帝:“你在说什么?你是真没听我说得话啊!” 仙后说:“听了听了,就你能说。就这样吧,有事再传,最迟后日我们就回了!” 就在仙后要把通录仪交还给远处的传话官时,突然脚步一顿,又收了回来,质问道:“你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特别能装?” 仙帝一怔,继而大怒:“我哪里向你装了!” 仙后也不是真要他回答,自顾自说:“一般有目的,才会装得更厉害,装得漂亮,装得好看,装得让人沉迷。但若是连装都不装呢……那是真不喜欢了吧。” 她这才对仙帝接着说道:“你也莫要跟我说风衡了,从前我们这些长辈只以为他性子如此,也因他与宁儿从小一起长大,也并未觉得有什么。如今,我这一对比看看,突然就想明白了。婚约既然已决定解除,那就解了,也不要再提了,提得我心里也烦。” 仙后叹了声说:“恐怕我们这些长辈过去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们身上,又或是太早筹划他们的婚事,早已给了他们无形的压力。解吧,这婚约解了,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仙帝愣怔道:“你怎么突然这样说?你想明白什么?你又对比什么……” 仙后:“宁儿这两日也算乖巧,并未做过多出格的事。她与魔尊,我都在看着,目前并未看出什么严重的问题来。她来这魔界,怕是真就来住几日玩一玩的。你也知道她的性子,最喜欢干这些别人做不到她偏要做得到的事。好了,今日就到这吧,你忙你的。” 语毕,她将通录仪还给了传话官。 至于那魔尊…… 仙官这几日悄悄打听到,那魔尊是个残酷无情之人,杀戮乃是常事。 与他们眼中看到的魔尊比起来,完全像是两个人的模样,偏偏此人外在的一举一动一个表情都真诚得不行,叫人难以怀疑。 还带帝女去看那什么妖兽和灵植,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仙后有时心里都挣扎得厉害,最终还是理智占于上风,觉得这魔尊奇怪得很,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得不提防。 被她说乖巧的帝女,今夜就不再乖了。 封谌吹灯前,又将芙荌喊了进来,在后者欲哭无泪的目光中,毅然决然的,入了夜就离开西院,欲前往不灭山。 这一回,他只出西院时是偷偷摸摸,出了西院,在这魔宫里,就是神情坦然,大步流星,好不自在。 饶是路过的魔修看他的眼神多么的……难以言说,都不能叫他脚步停下一次。 无念城的魔修们,在此前就收到了他们尊主的命令。 知道此次他们尊主上不灭山时,帝女也会去,还要叫他们配合帝女不被仙界众人发现她的行踪。 帝女是陪着尊主上不灭山,尊主又叫帝女相陪。 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内容,换着法子在众魔修的脑海中反复出现,单个字他们听得懂,全部合在一起,都让他们懵得厉害了。 在此之前,无念城十余年,别说这十余年,就是在无念城建立之前跟在封谌身后的那些魔修,也都未曾见过能有一人,还是个女子能这样靠近他们尊主。可想而知,其中震撼是有多大。 封谌一路畅通无阻地来了不灭山,一到山脚,他就已察觉这周遭气息的不对,神情瞬变,步履如飞。 山下的守卫,有个别神情隐隐出现暴躁和不耐,时不时身子动几下,好像怎么都不舒服一样。 旁边的魔修见到,立马喝道:“你们干什么呢!今夜叫你们来当值,是护法对你们的信任!可别辜负了他们的期望!要想睡就给我滚出城外去!” 那几名守卫只得强行老实下来,到了后面嘴角有些微微抽动,青筋也直跳,表情愈发不对。 劫刹与夺枭只在半山腰等候,不敢离得近,也不敢离得太远免得若有什么事赶不及。 他们二人与大长老最先在封谌身边,大长老只知他有时会走火入魔,过去发作间隔较远,如今是每月都要来一回,不晓得其中的严重。 只有两位护法才知道,他们尊主每次发作,都变得嗜杀嗜血。 若不是越到后面,单靠自己越不能行,封谌甚至都不会让他二人知晓。 他大多也压制得极强,每次临到最后一步,也能在劫刹夺枭二人合力下,维护一点清醒,命他们将那些惨受伤害之人带走,叫医修医治。 是以,看到帝女上来时,两位护法就算先前早就做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将其拦下,劝说道:“帝女,往常也就算了,今日你还是不要上去的好,尊主若是怪罪下来,我二人会替你担着。” 他们刚说完,就见帝女气势阴冷而低沉,眼神冷冽道:“让开!” 那架势就差甩袖将他二人挥开了。 劫刹和夺枭见状,对视一眼,只得无奈放她入山。 等封谌赶到山顶时,那空旷的地面上,谢微宁正闭目,双腿盘膝而坐,周身溢出骇人的魔气,就像是她无法掌控一样。 眼前这一幕,换了个视角,竟是这般模样。 这才入夜没过多久,不过子时,谢微宁就已陷入这般状况。 说明他发作的时间又提前了。 封谌对此颇为熟悉,来到她身边时,就看到了地上空了的玉盒,又见她身侧那据说能维持清醒的法宝如今从清透白玉变得血红无比,算算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嘲弄地笑了一声。 心里只道,果真如此。 眼下这个阶段,还只是第一阶段。 谢微宁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对,封谌就在旁边静静等候。 长夜漫漫,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过得极为缓慢。 封谌眉头紧锁,过了一会儿,他同样坐下来,回忆许多年前可能他还会寄予希望的咒文,对着谢微宁默念。 谢微宁身上漫出来的魔气,与魔界中的魔气相比,更令人生出些寒意。 封谌以帝女之躯坐在她身侧,一面要念咒以助她能过得好受些,一面还要抵抗这股刺骨的痛楚,额头渐渐生出一层薄汗。他仍是面色霜寒,嘴唇翕动,像是丝毫不受影响般。 直到灵力不断的流失,他又算下接下来的时辰,心知要保存力量,只得放下手来,面部肌肉紧绷地望着谢微宁。 片刻后,谢微宁突然睁开眼,双目染红,气势暴涨,看到视野内有人时,整个人爆发出恐怖的杀意,直接伸手向他袭去。 此时的她,就算不会那么多法术,一举一动全凭本能,但那股力量和行动起的速度,已不是常人能比,就算是有魔尊境界的人在此处看到,也只能看得到一道黑影掠过。 封谌对此早有准备,但他预估出了她行动的轨迹,身形却无法像他算好的那样避开,慢了一步,险险错开致命部位,硬是用肩扛下一击,重重地被击飞在地面划出一条长道! 他闷哼出声,嘴角溢出些血色。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有无数道声音在谢微宁的脑海中回荡,她眼神空洞,嘴里重复:“杀了她……杀了她!” 封谌脸色一变,抬眼看过去。 看到他现在的模样,眸中情绪翻滚,慢慢地,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厌恶自己。 面前迎来那道黑影时,他及时翻身跃起,身侧一臂还是被魔气划开一道极深的裂口。封谌面不改色,口中默念,双手不断变化。 空气间传来数道唰唰声,眨眼间,就有淡蓝色的光影围聚成牢笼,将谢微宁困在原地。 她似有些呆在原地,没了思考的她,更像是魔核的提线木偶,只是魔核操纵人使出攻击,也是在脑海中激起人心中最大的怨念,最强的恨意,迫使用出致命的手段,极致的杀伐。 封谌见真将她困在那笼中,微微错愕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身体的人换成了谢微宁,她似乎……当真会如此。被这一打岔,心里竟觉得有些微妙的好笑。 只是这点轻松没能持续多久,很快,笼中之人眉头一挑,手中凝聚魔气。 封谌见状,赶在她出手之间,率先卸去牢笼,那数道蓝色的光影转瞬间变成利刃般,亮出寒芒,嗖一下地朝着她袭去。 山顶之间顿时烟尘四起。 底下的魔修听到动静,碍于命令,也不好动身。 封谌却趁着这一击,抓准机会又使出一道法术,击中尘中那人。 谢微宁轻咳几声,抬起头,赤红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表情似有动怒。 封谌欺身上前,正欲将她制伏时,猛地感觉自己背上一沉,下一刻,就被她掐住脖颈,用力扣紧。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感觉,封谌阴沉着脸,眼眸里划过暗光,当即朝她挥出一掌。 “砰!” 谢微宁后退几步,而后僵硬地抬起手臂捂住自己的胸口,眼神竟一瞬间像是变了,她叫道:“你……快……!” 话未说完,她神情再度一变,手中动作,看着似要使出封谌先前教她的那一击。 封谌目光一凝,落到她胸口中,回忆起刚才谢微宁的变化,心里都来不及惊愕,手中立马唤出灵剑,趁她还未能使出法术之前,没入她的胸口处。 在灵剑的刺入下,魔尊胸口处衣袍寸断,而后艰难地被封谌推入他那道黑色的纹路中。 只见那地方,不像是被刺穿,竟像是自己开了道裂口一样,将灵剑吞入。 “谢微宁!” “谢微宁!!” 魔尊的表情茫然了一瞬。 谢微宁好似听到有人在叫她,又好似没有,模模糊糊看到面前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人,而自己好似飘乎乎的,神智尚不是很清醒,怒道:“呔!妖怪!你竟敢霸占我的身体!” 她一时生气,又很着急,顿时冲了过去,狠狠地要将妖怪打出她的体内。 “谢!微!宁——!” 封谌恨得直咬牙,一手将她抓住,另一手灵剑要再次深入,却又不太敢动。 他也是头一回知道,这个地方竟是他发作时的弱点,但若再推入一点,这灵剑怕是要穿过他的身体。不知道这谢微宁到时还要哭成什么样。 他这一迟疑,谢微宁只觉得自己双手被困,双腿使得力也派不上用场,唯独一双尖锐的牙齿还能使得用处,立刻张大嘴咬了下去。 封谌低低地“嘶”了一声,低头一看,她竟是将自己肩膀处咬出一个血印子,还死死不肯放松。 没过多久,谢微宁猩红的眼眸慢慢褪成原来的黑色,而后缓缓地,呆愣地松开了嘴。 “你……” 封谌不知是现在将灵剑抽出好,还是这灵剑一旦抽出她又会陷入那疯魔的境地,见她这副像是吓傻的模样,他皱着眉,正迟疑要说什么,就见谢微宁眼眶竟微微湿润起来,泛着一股亮色。 封谌蓦地一僵。 眼看着谢微宁就要脱力坠下,倏地将她揽起,顺势将灵剑收回。 “你……”他拧眉道,“你没事吧?” 谢微宁眨了眨眼,晶莹细小的水珠从她脸颊划过,声线微颤:“没……我就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我、我好像变得特别可怕,我刚刚,竟真的想杀了你!我还记得发生了什么!我是真的要杀你,而且那感觉就好像我要,要爆炸了……” 那种不受控的感觉,竟让人恐惧到这般地步。 她一垂眼,就见到他身上衣服都被血迹浸得湿润,一处深一处浅,手指一抹就是血色,之前那一幕幕又涌出她脑海。 “你还好吗?”谢微宁讷讷说。 忽然,她感受到一股力道,身子下意识一倒,接着被人按在怀里。 谢微宁鼻尖抵着对方肩膀,一时没回过神来,就听到耳边传来封谌低哑的嗓音:“那是受魔核驱使,并非是你。” 他语调平缓地说道:“你放心。没人救得了我,但我能救你。” • 同一时间,仙后感受到自己怀中玉佩震动,惊疑起身,甚至在玉佩停止之后,都未能反应过来。 她这枚玉佩,样式低调,没人知道这是上古神族陨落前,赠与她和仙帝一阴一阳的玉佩。 玉佩既然这般动静,定说明附近同样有神族一物出了什么事。 只是又安静下来,她还不能通过玉佩探查其位置,莫非是……那一物有什么不对? 可这魔界又何来神族一物? 仙后百思不得其解,走出门后,看着对面安静黑寂的房间,鬼使神差地过去敲了敲门。 芙荌低着头,隔着一道门,小声说:“帝女已睡了。若有事来日再报吧。” 仙后:“芙荌,开门。” 芙荌身形一震,只得埋头拉开了门。 看见这屋内空无一人的情景,仙后缓缓吸了口气,冷笑道:“好啊,真是好啊。她又跑到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 仙界众人感应到天地震动,随着阵阵雷劫声响过后,不知从何地,升起一股光亮,直入云霄。 众人纷纷抬起头,冲到外面去看,就见那光束中竟有一柄刺目的神剑立在空中。 再一看,有一身影从空中跃过,伸手将那柄剑夺下,光束继而消失。 所有人都看到拿剑的那人是谁。 登时万家灯火,众人高兴贺喜道:“恭喜风衡仙君步入仙尊之境!没想到这才多久,就该称呼您为仙尊了啊!” “这神剑自上次出世后,又沉入百年了啊!竟是有再见到它出世的一天!” “神剑出世,必将斩尽天下妖魔!又是风衡仙尊将它唤醒,这下看谁还敢再做什么!” 第36章 我哪里是在意这个啊!…… 四下无人,好似一切都变得寂静了,只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谢微宁脑海实实在在的空白了一瞬,直到原本慌张急促的喘息,被对方话语中的力量影响慢慢变得平缓,她才反应过来,眼睛迟缓地一眨,视野里一层浅浅的薄雾消失了,心跳也逐渐平静。 意识到两人现在的状况后,谢微宁表情带有一丝不自然,手指僵硬地动了动,触及对方的衣服一时间好似不知道该怎么做似的,一下松一下紧,面上不知不觉有些燥热,而后心里一横,直起身子,使了点力将他推开。 谢微宁略有些心虚的想,原来,就算是被自己的身体抱了,但又知晓其实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的情况下,是真的会有点尴尬的。 她瞬间就理解了,难怪之前一激动抱住封谌后,他对她会说那番警告。 “谢、谢谢。谢谢你救了我。”谢微宁低声说了句,眼神下意识地瞟了眼,见封谌还在看着她,且一只手被她推开后,另一只手还搭在她手臂上,掌下透过外袍传来余热,连忙又将他这只手拿下,结结巴巴说:“小心,别被人看到了。你我之间身份有别,不好这样的。” “……” 封谌定定地看她,半晌,才漠然说:“哦。” 谢微宁莫名觉得这山间的风好像骤冷了一样,她缩了缩脖子,扯扯嘴角说:“我……我也明白了。刚才可能是我一时癔症,才会那样。你说得不错,不论是我还是你,会有这样的情况,一切都是魔核作祟,你说对吗?” 封谌只冷淡地应了一声。 谢微宁见他反应还是很低沉,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又补充了句:“所以,你受魔核驱使时的你,也并非是你。不要再说什么没人救得了你的话了。” 怪不吉利的。 若说最开始她刚来这里时,还能当一切都不在意,什么事都不太往心里去,毕竟这里没有她熟悉的人也没有她熟悉的事物。却遭遇一场互换身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也不能再当什么都无所谓了,她又不是石头人。 好歹还是有革命友谊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胡同! 谢微宁紧接着说:“你看,你现在不就能找到弱点了吗,以后不管我是换回来还是没换回来的时候,再遇到这种情形就完全能够解决了。” 她颇为鼓劲,封谌看向她,勾唇轻轻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说:“这世上,怕是只有你谢微宁,走火入魔还能叫人轻易近身。” 说罢,不等谢微宁回过神来,他错开一步,从她身边走过:“既已无事,下山吧。” 话音刚落,封谌就感觉到手腕被人拽住,一股细风从他脸颊边掠过。 谢微宁急急忙忙拉住他,伸手又去整理他的衣襟,想要将方才看起来各种褶皱凌乱的部分捋直,只是低头多注意了一下,立马惊道:“你失血这么多可怎么办?” 封谌垂眸扫了一眼:“只是外伤,服用些丹药,静养几日便好。” 他顿了顿说:“留不了疤。” “我哪里是在意这个啊!” 谢微宁急道:“罢了罢了,还是快点下山吧,早些回去叫医修看看你。还有我跟你说,办法总比困难多,有因必有果,我不信有不能解决的事。” 封谌沉默不语,只看着被她拉着的手,走一段路后蓦地说:“等等。” 谢微宁:“又怎么了!” 他将她身体转过来,先前没注意,这会儿看了却是眉头紧皱,沉声说:“你从我神府中取件外袍,换了再走。” 谢微宁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望去,只见那胸口处的衣服被灵剑戳成了烂布条,身子随便一个动作,就能看到这碎片下若隐若现的结实线条,没有危机时,硬是让人无端感觉一丝暧昧,仿佛发生了什么似的。 她恍然大悟。 难怪刚才觉得这山风冷飕飕的。 谢微宁迅速换了件外袍。两人这才走下山去。 临到半山腰时,两人都听到山下似乎传来了一些动静。 劫刹和夺枭见到帝女和魔尊下来,皆是一愣。 “尊……主?”这语气怎么都像是不敢置信。 劫刹上下打量他们魔尊,见其神色清明,戾气全无的模样,惊疑道:“您这次这么快就好了?!” 夺枭也很是震惊。 两人忽然都看向这唯一变量的帝女,见到对方身上血迹渗透,看着狼狈却又不失从容的模样,更加惊呆了,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他们尊主,过往哪一次发作,不是要了他们半条命就是要了大半条命。 这还是尊主有意压制的情况下。 任谁对上那时候的尊主,都是上一个惨一个,若不是尊主毅力强悍,怕是一掌能带走一个魔修! 这帝女……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本事啊! 两位护法都大受震撼。 一时间不知道是帝女太过厉害,或是藏了什么手段,能制住尊主助其清醒。还是说他们尊主对帝女已心中爱之深到这等地步,竟是被对方阻拦受了一些伤之后,就能恢复神智?! 夺枭之前听到那么多传言,就是有些亲眼所见的画面,也是毫不动摇的相信他们尊主定不会对这帝女有多少感情。 可如今见到这一幕,就连他,心里也狠狠地松动了。 谢微宁和封谌都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只听到山下那些打斗声,谢微宁正准备出声时。 封谌却先于她一步沉声道:“又有人走火入魔?” 夺枭下意识答道:“是……欸?” 帝女怎么知道? 封谌已转身往山下走去,谢微宁立刻跟上。 夺枭和劫刹互相对视一眼,这才动身紧跟他们身后。 封谌余光一瞥,见他二人离得太近,一把将谢微宁带上前,低声说了句:“调用步法。” 下一刻,帝女和魔尊二人,当着两位护法的面,“嗖”的一下没影了。 左右护法:“……” 夺枭迟疑道:“他们这是何意?” 劫刹:“许是,嗯……他二人之间有话要讲?” 每回尊主发作时,似乎都有魔修也会走火入魔,他二人都习惯了,左右那些人都不会比他们尊主难搞,劫刹沉吟道:“我们稍稍落后一截吧。这么多年,若是真有人入了尊主的心里,还能将他从走火入魔中拉至清醒,怕是只有帝女了。让他们说说话也好。” 夺枭木讷地点头。 正如他们所猜测的一样,封谌带谢微宁先走一步,就是为了说这事,避免露馅。 谢微宁听完后说:“那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是受了你魔核散发出来的魔气影响,才会也跟着走火入魔?” “嗯。”封谌蹙眉说,“附近修为低,心境不稳的魔修,才容易受影响。” 像劫刹和夺枭二人,这些年来,从未有事。 他说道:“一般魔修走火入魔所散发出的气息,也会影响周遭的低阶魔修。只是魔核更为厉……” 谢微宁却说:“所以你每次要发作都在这山顶上?” 就是因为魔核的气息更为霸道,他才离得远远的?毕竟,这么远,寻常的气息应当不会影响到才对。 而且魔核一事不方便告知于众人,那些守卫以为是普通的走火入魔,所以也定不会愿意离得太远,不然还怎么护住他们尊主。 那他就只能让下属在山下守着,还叫左右护法半路察觉不对拦截他,可惜那魔核威力之大,还是会让那些山下的魔修个别受到了影响……? 谢微宁自己心里猜了一通,也未等来封谌确切的回答,只听对方冷冷地说道:“这种走火入魔,要么等发作时间过去,要么靠蛮力压制让其清醒。等会儿你我下去,你先在一旁看着,若我压制不住,你再出手。” 没过多久,他们已来至山脚。 还清醒的魔修见到他们,手中的攻击都停了一下,惊喜道:“尊主!” 紧接着,又自觉惭愧地喊:“尊主,又有十个人练疯了!先前刚到这山脚,我就观他们几人面色不对,但我那时没在意,没想到就出了这档事。定是昨夜喊他们加练时,他们一时不察才会容易走火入魔,还请尊主责罚!” “无事。”说话的却是帝女。 魔修这才注意到她,又见她身上有伤,便叫道:“帝女!此事是我无念城之事,你又来插什么……”手字未出。 众魔修只看到帝女双手掐诀,瞬间数道灵力齐出,将那几个浑身冒着魔气,十分凶暴的魔修一下一下聚拢。 就在封谌要继续使出法术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句相当威严的厉喝声:“让开!” 那声音有些耳熟。 耳熟到谢微宁都睁大了眼睛。 来人一落地,二话不说,拎起“帝女”的衣领让她挪了个地。 封谌嘴角一抽:“……” 他索性与谢微宁一同站在旁边。 只见仙后的手中挥出一枚不到拳头大小的物件,那东西被她驱使出来,不断涌出金光,一圈又一圈荡开,空中瞬间布满数道古老的文字。 光束刺入众魔修眼中,让他们看不清内容,只得虚虚挡了一下。 片刻后,金光消散。 而那十名走火入魔的魔修,也都恢复如常,正愣愣地张望着。 众魔修:“……!” 谢微宁顿时扯了扯封谌的衣袖,眼神示意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仙后一出手就搞定了?不是说要么只能等时间过去自我恢复,要么就是蛮力压制吗? 封谌面无表情。 仙后解决完,收回手,衣袍都被她利落的动作带起一道劲风,她有些动怒,碍于周围都是外人,又压了下来,声音中含着微微怒气:“宁儿,你过来。” 谢微宁在她的视线压力下,立即松开手指。 封谌见此情形,自觉不妙,便上前一步。 仙后登时将她拉至身后,这回不管帝女说什么,都免不了她的怒意。 她冷笑说:“这个时辰,不知道你们这些人都在这做什么呢?怎么还有人走火入魔?偏就我儿受了伤!” 至于那劳什子的魔尊,那点伤,仙后自动忽视了,与她女儿比起来此人受的也算什么! 也是这个时候,劫刹和夺枭到了现场,就觉得气氛不妙。 果然,仙后见到他二人,脸色变了又变:“好啊。这么多人,好生热闹啊。真不知道来了左右护法,又有这么多魔修,魔尊与帝女来到此处,又是来做什么呢?” 众魔修:“……” 若是平时,有人这么说话,他们早就打了上去。 但如今说话这人是仙后…… 众人扭过头悄悄看了一眼,又回过头目不斜视。 是仙后也就罢了,他们也不惧她什么。 偏偏,他们尊主好像还不动怒,不出手,一副呃……认真受训的模样。像极了,那什么什么孝什么什么婿。 其中几个字眼,魔修们是想都不敢想。 仙后严厉的目光始终落到魔尊身上,在她眼中,这人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因为她女儿……她早就……! 谢微宁电光石火,灵光一闪,硬着头皮,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仙后。本尊与帝女是在山上对练。” 封谌:“……” 众魔修:“…………” 好巧不巧。 仙后一听,她在这二人之间来回扫上几眼,神情顿时变了。 别人不知,仙后对这个回答,其实有些信的。 外人不知晓,可她却知道,帝女下了心头血誓言,势必要登上仙帝之位。若是说要来找这魔尊对练……实不相瞒,知道她女儿对这魔尊有那么点小心思之后,能想出这样一招既能借着缘由接近,又能顺便修炼的法子,仙后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这么多年了,也什么都见识过了。以宁儿的性子,为达目的,什么事不能做出来? 谢微宁说:“其中缘由,还得借一步说……” “不必!”仙后冷脸打断,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帝女”一眼,说,“宁儿,随我回去疗伤。” 封谌顺势应下。 谢微宁浅浅地松了口气。 周遭魔修都朝他投去佩服的目光。 不愧是他们尊主! 竟是连这等理由都能想得出来……还让仙后相信了! • 仙医连夜爬起来止血,简单医治,而后赶制丹药,因着帝女身上的伤有魔气,他们必得对症下药才能安心。 仙后就在院子里,落下一道隔音结界,将帝女训了一通。 封谌抬手喝茶。 仙后见状,气道:“给我也倒一杯!” 封谌动作一顿,过了会儿,才没什么表情地给她倒了一杯,推过去。 仙后这会儿骂了一通,心中郁气也散了不少,就将话题拉回正式上来说:“我告诉你,明日一早,你就随我回仙界。” 封谌来魔界,本就是为了魔核发作一事,至于别的,大可用通录仪交谈,便微微点头。 仙后见她真的答应,脸色这才又好了大半说:“你方才可感应到了吗?你那流萤星象绫可有震动?” 封谌一怔。 仙后见她的样子,便又提高音量道:“你竟是连这都不曾注意到!那可是上古神族为保佑天下太平,助仙界为主位,陨落前,又见你是帝女,便想赠予你一可攻可守的法宝,好助你一臂之力!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东西,你从前当它是挂饰,或是当个披帛也就罢了,遇到正事怎能忽视到这种地步!” 她说完,一口将茶饮尽:“再倒!” 封谌沉着脸,因着话中内容他确实有些在意,便又给她倒满。 若那名为流萤星象绫的东西……是神族之物,有什么异象时,方才那段时间他应当恰巧陷入战斗交缠中,不曾注意到。 仙后肃着脸,心道要与她好生说说:“所谓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你应该还记得,上古神族身怀护佑苍生的使命,且因他们讲究血脉纯净,还难以诞下子嗣,就算再有能耐,也终究是逃不过衰落的命运。” “不过,这些神族中,也不乏有自私自利之辈,并不是每个人都甘愿燃烧自己的性命而维护天下太平。当年,就是神族中有一人不甘神族没落至此,只身入魔,统领魔界,还蛊惑了冥界与他一道,才引发天下大乱,凡界更是被上界动静波及和影响,生灵涂炭。” “当时除他之外,就只剩下五名神族。再有妖界两头都不沾,只等看结果如何。那五名神族才找上仙界,联合仙界一起除魔卫道,才有了如今仙界为主的局面。” 仙后说:“后来大战平息,神族力量耗尽,陨落前又生怕他们不在,天下还会有危机。便赠予了仙界不御门,这是一件。再将神剑沉入仙界,这是第二件。只待有能人唤醒神剑,仙界方能再有一名大将。” 封谌到此时,神情依旧平静。 “这是明面上的。” 仙后话锋一转,又道:“实际上,旁人不知,他们神族中有两人与我和你父亲交好,还分别赠予我们各一件法宝,又见你刚出生,心生怜惜,赠予你流萤星象绫。神族陨落前,那两人曾说过,他们族内那时总共只炼制了九件法宝。剩下那些法宝,不是他们所炼制,便随着神族陨落也都散落各地。” “但这里面光我仙界就占了其中五件,你现在可知道其重要性了?!虽然他们神族口中称之为法宝,可神族之物,能与寻常的‘法宝’能比吗!” 封谌只淡漠地“嗯”了一声。 “以前,就算神族之物都在附近,无论是怎么样还是使用,都不会有震动异象。可就在这约莫半个时辰前,它就不对了!” 仙后沉下脸说:“能有这番异动,怕是说明,之前附近有神族一物受到重创或是有什么不对劲,这魔界……结合这两天我叫仙官去打探的一番消息,魔界这百年来变成如今这番景象,还有那什么黑烬株的存在,其中缘由怕不止是那么简单。” 她猜疑道:“说来,我仙界关于神族之物的记载也并非那么详细。难不成,当初那入魔的神族,还遗落了些什么?总之,这魔界如今你不能久待!你听明白了!” 听到事关魔界之事,封谌心底微沉,面上不显,只说:“明白。” 就在这时,传话官匆匆赶来,在隔音结界外两手高挥示意。 仙后撤下结界:“何事?” “大事!大事!” 传话官激动道:“神剑出世了!” 此话一出,院内哗然一片。 饶是院外守着的仙官,也是大喜了好一会儿。 仙后听到此事,当即起身道:“什么?快!通录仪拿来!” 仙后出了院子,随着传话官去了房间。 院内众人,也未有一人注意到,手肘依着桌面的帝女,维持这个姿势足有片刻。 长廊处,两名护天卫正小声议论此事,就感觉到有脚步靠近,一抬头,见是帝女,连忙行礼。 两人就听帝女声线平稳,不带感情道:“是,太衍如虚剑出世?” 他二人略感诧异,又笑道:“正是!我等都只称为神剑呢,差点没反应过来,未曾想到帝女竟还记得神剑大名!” 他们还不知帝女与风衡仙君要解除婚约,又说:“听说唤出神剑之人还是风衡仙君……哦忘了,现在应当是风衡仙尊了,他刚晋阶仙尊,那神剑就醒了,当真是令世人惊叹!我等没能亲眼见到神剑出世,当真是可惜唉。” 说到后面,这两人声音渐渐弱下去,只因感觉到气氛诡异,且听到帝女忽地笑了两声,那笑意好似让他们从脚底直灌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们正欲出声,就只能看见一道远去的背影。 第37章 “你是要练剑?”…… 得知仙后和帝女等人要回仙界了,无念城众人心情也都很复杂。 这一众魔修不知是经历过此前帝女来住的震撼,已经习惯了,还是因为这一回仙界之人来得太多,且还比先前帝女多住了好几日,也习惯了。 这仙后,不像他们想象的模样,那帝女,也跟他们想得不一样。就没有一个是在外遇到的仙界之人,对他们该有的反应。 总之,他们已不像最最开始的那个时候要欢喜高呼帝女终于回仙界了,而是不高兴也不难过。就很复杂。但要说难过不舍,那是绝对不可能有的。 更别说昨夜仙后出场就将十名走火入魔的魔修恢复神智,着实将他们震住了好一会儿,消息也一夜之间在无念城魔军中传开,引得众魔修感慨:难道,这就是仙界之人的法术吗? 感慨完又愤懑:怎么仙修偏就能制他们魔修呢! 老天不是说好了是互相克制,凭什么仙界就能略胜一筹,还能将他们走火入魔的魔修恢复清明! 当然,这些话他们只敢暗自嘀咕。心理上,隐隐约约对仙后有点忌惮。 又碍于仙后确实目前没伤他们,甚至还帮忙稳住了入魔的人,且知晓魔尊昨夜上山内情的人,也知道其实帝女也算从旁辅助了他们魔尊极快清醒,众魔修面上不显,但还是在城门口围聚,之后一路护送她们到魔界入口处。 就当是,还了这份情。 而且,有他们魔尊站城门目送在前,魔修们还是禀报了一声,才敢去送行的。 仙后不知这群魔修的心路历程有多么复杂。 她那夜出手,也是看那群走火入魔的魔修有十名,显得颇为不正常,极有可能是因这魔界中魔气浓郁的变化而造成,再加上她女儿还一副受伤狼狈的样子都要出手将他们制服,她赶到时又怎能置身事外? 于是,临走前在面对这群堪称“礼貌和规矩”的魔修时,又被对方算上“正派”做法护送了一路后,仙后着实迷惑了。 这无念城的魔修,都如他们尊主那样,那么会装?莫不是一脉相承? 不得不说,这些魔修的举动和平静到显得正常的态度,真是在这一行仙界之人里狠狠地刷了一波好感度。 唯独没刷到他们帝女的。 身为真魔尊的封谌,脸色黑得可怕,又不好发作,这一路气压极低。 仙后浑然不觉,还要来问她:“你走前,与那魔尊在院中讲了好久,讲了什么?” 封谌:“……没什么。” 仙后不信,她一脸沉痛道:“你自回来后真是越来越安静了,都不曾与我和你父亲多说话,当真是变得生疏了许多。你不愿说,我难道还要逼你说出来吗?罢了,你现在也大了,我管不了你。但你可要小心,莫要让那魔尊骗了你。” 封谌自然是跟谢微宁说帝女身中奇毒的事,点明了帝女之前有可能一直被暗中下毒多年,且这毒并未显出痕迹来。 谢微宁当时还猛地站了起来,震惊地说了句:这怎么还有这么复杂的! 封谌还嗤笑说:既身为帝女,从出生起本就会被众人所盯,若有人觊觎这个位置,做出什么都不为过,有何好震惊? 谢微宁只叹了一声气,搞得神神秘秘又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懂。 帝女受这毒,身体的暗中变化,极难叫人察觉,甚至一些仙医都查不出来。 将具体状况说出后,封谌便叫谢微宁去藏书阁找找,看能不能找出些服用后症状类似的毒,寻些蛛丝马迹,若是没找到,就再去他卧室的密室里翻,那里面也存了许多奇门杂记,或许也会有收获。 谢微宁:你这怎么跟个百宝箱一样的。 封谌扫了她一眼,沉默一会儿说:过去,我为了找能取出魔核或解决发作的办法,便收集了这些的东西,放置于藏书阁和密室。 谢微宁便悟了,转移了话题,说自己定会好好修炼,还安慰他,拍拍胸脯保证,无念城有她在绝不会出事。 封谌只凉凉地看她:…… 不说还好。一说这保证,莫名让人觉得不可信。 仙后过了会儿,还犹犹豫豫地问了句:“宁儿,你应当也知道风衡如今拿了神剑。他现在的修为,再有神剑相助,仙界之中很少有同境界的人能比得过他。你还执意要解除婚约吗?毕竟你起誓当上仙帝,也并不影响你们……” 封谌轻笑了一声,视线落向远处,神情冷淡下来道:“不过是神剑而已。有何惧之?” 仙后观她的脸色,便不再多说。 • 谢微宁却是下定决心要修炼的。 经此一遭,她甚至还觉得自己原先只修炼半日都有些懈怠了,还要抓紧把各方面的法术给提升上来,熟练运用,不能只专精其中两三个。 原以为在这魔尊身上或许会有些困难,但应该不算太麻烦,事事都能解决,可就这发作一事尤为吓人,这也就算了,怎么帝女身上还有这么多麻烦! 她就恨自己原先没看完书,不能多知道点后续剧情和各种细节。 然而抛开这些表面的,其实她心底那一层隐秘的想法,却是因封谌那一句“没人救得了他”,才彻底决定要努力。 怎么会没人救得了他?这事情哪有这么难,让他心中如此悲观。 她谢微宁偏要救! 众魔修当天便觉得他们尊主开始忙起来了,一下入了藏书阁就见不到身影。 夜里,卯时。 谢微宁拿出通录仪,精神疲倦,幽幽地将对面的人吵醒道:“你只跟我说,藏书阁与毒有关的,只有一个架子。但你怎么没跟我说,那一架子有那——么大!但是记载症状的又很少,我都没找到类似的。” 封谌的声音传来时还有点低哑和模糊,似是刚被吵醒,语气带着丝不悦和淡淡的无奈:“……你可以慢慢找。” 谢微宁:“你回仙界了吗?” 封谌在窗边看了眼说:“并未。巳时才到。” 谢微宁羡慕道:“那你应该睡得挺好。” 封谌:“……你会睡不好?” 谢微宁一时语塞。 她总不能说,她心里压着事,觉得时间紧迫,又仗着他身子强悍不大需要睡,所以从今日起,她已经不准备真正睡着了。 封谌见她不说话,迟疑道:“你在藏书阁待到了现在?” 谢微宁:“那倒也没有,我现在回屋了。” 她心中回道,正准备去您密室里看看呢。 封谌眉头一皱说:“你不必这么着急。暗中下毒之人藏匿多年,就算找出是何毒,也不一定能立刻知道是谁下的。” 谢微宁:“那不行!时间就是金钱!” 封谌狐疑:“你有何事要这么急?” 谢微宁吞吐答道:“……我要抓紧时间修炼。” 封谌未曾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当她是被下毒一事吓到,思索片刻,语气微沉道:“你进我神府,在那屋中最里面的箱子底下,找出一本剑法。那剑法,是我根据一本仙修剑法所调整。既能留下原本内核,又能使魔修使用。” 他顿了顿说:“你学会它,对你日后也有用。” 谢微宁一怔:“……也是不会找命魂吗?” 封谌:“嗯。” “好。”谢微宁应了一声,被他这番为她考虑的态度感动到了,有些歉意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你快些休息吧。” 封谌眼眸微微闪过一丝诧异,觉得奇怪。 他垂眸看向通录仪,就见那上面的光点说完就熄灭,一时没回过神来。 谢微宁切断通录仪,就进了魔尊卧室里的密室,这密室里光线暗沉,点燃烛火就显得颇为诡异,好在里头的东西不如藏书阁多,大部分都是些散件和瓶瓶罐罐,书籍之类的倒是少。 她扫了几眼,径直来到那书架旁,找出跟毒有关的就塞到了神府中。 这会儿她是不能看再多的字了,留着明日再看吧。 谢微宁又在这柜子上下翻找,看看有没有遗漏的,这一找,脚边不小心碰到一个木箱,“哐当”一声掉出来,木箱撞到地面上盖子却是挪开了一半。 她弯腰搬起来,感受着那沉甸甸的重量,正准备放好合上盖子时,又被里头那件东西给愣住在了原地。 竟是一把剑。 露出的那一端,颇为精致透彻,看上去如玉一般,暗藏流光。 谢微宁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上面的纹路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但又不太有深刻的印象。 可她自穿来到现在,哪里有这可能? 她心中古怪,不由自主地将盖口推开,这才看全了这把剑。 放在木箱里不觉得,此时目睹了全部,才发觉这剑竟是比她印象中的剑要短上一些。 就好似,有点像是给年纪轻轻就要练剑的人准备的。 谢微宁忍不住伸手去触碰,手指一碰到这剑身散发出的气息,就传来一种针扎的刺疼。 她这才意识到,这居然还是一把散发着灵气的仙剑? 谢微宁顿时觉得手中的木箱都有些烫手了,赶紧将东西收起来放好,退出密室,心脏还怦怦直跳,仿佛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只是那心头的古怪怎么也挥之不去,睡又睡不着,她索性进了神府,还翻出了封谌说的剑法,干脆练上一通宵。 命魂也被她唤了出来,在一旁冷着脸,嫌弃地教她一招一式。 时间长了,虽是身体感觉不到累,但精神上的累,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谢微宁喘了几口气,抬手说道:“不行,我要休息会儿。” 命魂小人便收起他的小剑,负手站在一旁,俯视着看她。 谢微宁大大咧咧地走了几步,坐在这门槛上,双腿随意地摊开放松,而后看着院中。 没人同她说话,她也很安静,这一静下来,便觉得有些乏了,打了个哈欠,就打算就着门边靠着眯一会儿。 院内的景象与那把仙剑不断交错,好似能融合在一起,如梦似幻。 谢微宁眼皮一沉,闭上眼睡过去。 淡淡花香袭来,她好奇地顺着香气,跟个孩子一样,一跳一跃地跑过去。 就遇到了一座墙头伸出来的桂花树,不知为何,她觉得这高了一两丈的墙,自己应当能跳上去。 心念一动,整个人就轻飘飘地飞到了墙上,还挺神奇。 只是落脚的时候有些不稳,她踉跄了一下,赶紧扶着树枝站稳。 这番动静引起院中的人抬头。 “你来这做什么?” 她听到后,抬头望过去,就见院中少年神情充斥着冷意和不耐,一手执剑,一手正拿着手帕,似乎正要擦拭剑身的模样。 “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梦怎么会有原因。 于是只问道:“你是要练剑?” 少年斜睨了她一眼,将手帕收到怀中,挽了个剑花,冷冷道:“确实。还请帝女莫要打扰我练剑。” 她指着自己问:“帝女?我吗?” 少年的脸色顿时不悦:“我没空陪你玩。若是想找玩伴,找与你年纪相仿的人去。你不是最喜欢找我弟?” 她觉得这少年小小年纪就这么严肃,早熟得不像话,便故意说:“我就要找你。” 少年沉下脸,瞬间朝她挥出一道剑光,本意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她居然半点没有动作。 少年只能收了手,气势低沉,不满又似有些生气。 她笑着说道:“你这剑不错,特别透亮,很好看。” 少年低头看了一眼,嗤笑一声,将剑直接甩给她:“你要便拿去。反正也只是练剑时才用。” 她顺手接过,还惊异自己居然这么轻松接住,听着话便问:“那不练剑时你用什么剑?” 少年嘴角勾了勾,却并未回她的话,只是手中凝出剑形,那剑还未成型只出了个剑柄,爆发出的气势竟将她险些掀倒。 有一男子路过看到,大惊失色,连忙将他制止,怒道:“你干什么!你可知这是谁?你是想伤了她不成!” 少年嘴唇紧抿。 她不得不开口道:“不是的,是我……” 男子又朝着她说:“帝女,莫要与他生气。快些下来吧!犬子是急于晋阶,才一心修炼到如此地步,不曾关心旁事。” 她惊奇问:“修炼?” 少年却冷声说:“是。我可不比帝女,连修炼都能抛之脑后。” 说罢,他转身离去。 出了院门,外面就传来他人的训斥说:“你现在心高气傲了?就算你快要冲击仙君之境,也不可这般无理!还不快去道歉!” 院里这男子,还在好声劝她下来,墙上危险。 在天空中,似是还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视野内忽然一片亮堂。 谢微宁醒了。 她突然想起来了,曾经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窗外雷声响得骇人,好似离得极近,要破墙而来一样,她就缩在床上靠着墙边艰难地催眠自己睡着。 然后就做了这样一个奇异的梦。 那梦里少年拿着的剑……竟是与她从密室里翻出来的一模一样! 谢微宁心中惊骇不已,久久未回神,再退出神府后,还有些恍惚。 发现天色已亮,她踏出门,外面的魔修刚好到了换岗时间,来往的人都朝她行礼。 一个人影忽地从角落冲了出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声音清亮道:“尊主!好久不见!” 谢微宁抬眼看去,见到对面的女子笑靥如花,就是眼尾处有些青绿的花纹,眼眸也是暗绿色的。 她迟疑道:“……褚羽?” 面前的人愣了愣,笑说:“是我啊。怎么不认识了?我回来的路上就听闻尊主与帝女一些传闻,我还不信,到了魔界才知道,原来仙界之人真的在无念城住了几日。尊主,难道你如今是打算不攻仙界了?” 谢微宁看看她,模仿着封谌的语气,很冷漠地说:“不。” 她这样态度,褚羽反倒不奇怪,她又问道:“话说,尊主跟那帝女……究竟是跟传闻里说得一样吗?我还真有些好奇了,那帝女是何天资,能将你迷到这种地步?” 谢微宁蹙眉道:“你胡说什么?” 第38章 魔尊大人可能也是我的长…… 谢微宁说完之后,就保持神情的严肃,努力将眉头皱紧了点,以凸显出魔尊的厌烦和不耐。 褚羽定定地望着他。 谢微宁已经相当能拿捏住了,仍是这副模样,甚至还端着那副魔尊的姿态。 还上下打量她,正欲说她不妨先去看下三长老之类能将人打发走的话,褚羽就弯了弯眼,率先说道:“是我瞎说了。尊主,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找我父亲,他应该也想我了,我也得过去看看。要是尊主有事吩咐再命人来叫我就行。” 一语毕,她微微行了一礼,不像其余魔修那么恭敬,显得几分随意。 谢微宁却在她转身离开时,无意间看到她露的半截手腕上覆着一层淡淡的青绿色细小的鳞纹,若有所思。 这倒是与她见过的每个魔修都不大一样。 弯拐之后,离了视线,褚羽的表情瞬间就淡了下来,笑容消失,继而升起一股淡淡的恼怒。 不远处在墙边等候的小侍女,见到她走出来,连忙迎上来小声提醒道:“表情,注意表情。” 正巧对面走过来一行魔军中巡逻的队伍,褚羽脸上一僵,然后挤出一个笑容。 迎面而来的魔修见到她,皆是笑着打招呼。 “这不是小羽吗?” “小羽回来了啊,三长老可想你了哈哈哈。” “这次去妖界又学了什么新东西啊!” 褚羽敷衍地朝他们笑笑,直到全部走完后,她嘴唇仍是维持着微微上扬的姿态,但眼里却是燃着星火,声音压到极低,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这魔尊,仍是没记住我!他的心怕不是死的!还是死的都成灰了!” 小侍女只得低声说道:“咱们不是说要每次去妖界,都至少拿个一个物件回来,当作礼物送给魔尊,加深印象吗?” 褚羽:“加深个什么?仗着一副好皮囊,就目中无人,本……我何时受过这种气了!哪一个我看上的人,不是我勾勾手指就来的!” 小侍女劝道:“毕竟魔尊一心只为铲除仙界,不将心思分给旁事也是正常。为了咱们大业想想,这也是好事啊。” 褚羽没好气道:“是是是,他就为这目标好着呢,努力的很。你没看他刚才那态度那表情,你们那给我传的都是什么信啊?他那副样子像是喜欢帝女吗?我看都不见得!我好歹也在他面前晃了那么多年了,他都没被我的热情打动,这个人心就是死的!我不信你们说那帝女只跟他见了一面就能心动上了!” 小侍女委婉说:“可是您这么多年约莫也就隔着半年一年的才来一次,一次晃个几天就烦了……” 褚羽表情狰狞道:“我难道不漂亮吗?啊?你看着我,就算我这也算是做了伪装吧,但你说这天下有谁能比我漂亮!这么漂亮的人在一个男子面前几天,还这么热情,给他嘘寒问暖,吃了没喝了没睡得怎么样,他这都不感动不心动?他就是个死人!” 小侍女说:“但您之前也是远远见过帝女一眼,当初还气得回来砸了一屋子的法宝……” 褚羽抓起她衣领怒道:“你滚!你到底是哪边的!” 小侍女:“毕竟是为了咱们的大业……” 褚羽质问:“大业能有我重要?!” 小侍女委屈巴巴说:“但您当初就是看了这魔尊一眼,为了大业又主动请缨……” 褚羽想到这就觉得气死了:“是啊,要不是因为之前远看得不清醒,被他眉眼之间一瞬间给人的感觉给欺骗了,我也不会被气了这么多年。我不就是来找个乐子打发时间吗?为什么我要受这种气?那仙界到底什么时候能被灭!你说他们这些人图谋这么久,各自的速度就不能加快点吗?非得就这样等着、耗着,就不能速速灭了仙界让我随意去凡界啊!” 小侍女听着不对,试探问:“您去凡界是为了……?” 褚羽一顿,而后猛地瞪她一眼:“当然是去玩!” 小侍女说:“既然如此,那咱们为了大业……” 褚羽一咬牙道:“我懂,为了大业!去,速速把我这些日帝女跟魔尊的种种接触和细节给我找来,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侍女:“之前三长老不是已经写给您了吗?” 褚羽:“你还不知道他,但凡跟情爱有关一事,这些男的一个个写的都不准,有什么好信的?我要知道各个细节,我自己来判断!我就不信了,那帝女,我也没觉得有多好啊?一副好看的皮囊而已,就能让这魔尊丢了魂不成?那风衡仙君不是也没看上她!” 小侍女:“风衡仙君如今已是仙尊。他跟帝女是青梅竹马,或许是时常见面就感觉不太到,但魔尊是乍一眼见到帝女,说不定就……” 褚羽:“滚!你闭嘴吧,我迟早要被你气死在魔界!” 她俩人口中的主角,这会儿也正在讨论她们。 谢微宁对着通录仪,将自己看到的那一幕说出来。 封谌听后,不甚在意地说:“是我忘了。三长老的女儿是半妖。” 谢微宁惊奇道:“半妖?” 封谌回忆片刻,说道:“三长老曾与妖修相恋,后难产只诞下一女,便是褚羽。她跟着三长老待在魔界,只能修魔,否则时间一长无法承受魔气便会走火入魔易自爆。” “不过她是半妖,修魔并非那么容易,这些年下来也不知实力有没有修罗境。” 他顿了顿,皱起眉说:“说来,你最近不是要加紧修炼,若是那套剑法你学了有四招,不妨找她对练试试。你叫劫刹给你找柄剑就行,血剑不可常用。” 谢微宁顿时用惊疑的目光盯着通录仪,迟疑道:“这……不妥吧?毕竟对方是女孩子,我现在怎好这样找她对练?而且我感觉她对你的态度似乎有些……” 封谌当她是又起了退却的心思,眼眸微沉打断道:“有何不妥?你莫不是昨日刚说要修炼,今日就又变了?” 谢微宁立马反驳:“怎么会!” 封谌冷酷道:“那就练。” 谢微宁:“我是觉得找她对练不妥!不是说我不练!” 封谌说得话像是无声嘲讽:“你找她对练,刚好能以长辈锻炼晚辈的名义,若是找旁人那些修罗之境或是以下的,别人只会当是要以对练之名受责罚,不会真正出手。再者,若找劫刹和夺枭,怕是学四招还不够。” 谢微宁嘴角一抽:“……长辈锻炼晚辈?!” 封谌拧眉。 谢微宁:“你……同我说说看,你是怎么成长辈对晚辈的?” 封谌眉头更加皱紧,对她的关注点无法理解说:“三长老的女儿,年纪约莫比我小五十岁不止,更何况她有妖族血统,年龄本就不能按常人来算。如何不是晚辈?” 谢微宁:“……” 她竟一时间觉得很有道理,但又隐隐觉得不对,却反驳不来。 短暂的静默,双方都觉得对方有些令人迷惑。 封谌:“你还有何事?” 谢微宁想起昨天那个梦,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总觉得像是触及对方隐秘的私事,好像又不太合适问,便陷入了纠结。 封谌等了半晌没等到下一句,正准备切断通录仪。 谢微宁却想了下,冷不丁来了句:“那什么,其实我身为一个凡人,年龄也只有二十来岁,按照凡界的习俗,魔尊大人可能也是我的长辈,还得爷孙辈来算,不知长辈可否……” 那头愣了一下,继而青筋直跳,喝道:“谢微宁!” 谢微宁立马切断。 等她把通录仪收起来,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居然只要四招就能跟修罗之境对练?那这剑法得多厉害啊! 至于另一边的封谌,险些又将通录仪捏碎一条裂缝。 直到他撤去隔音结界后,门外芙荌看到屏障退去,才喊道:“殿下,迎仙门已到。” 大门从里面拉开。 芙荌就见到他们帝女不知为何,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她都有些不敢大声出气。 殿下这些日气势真是越发厉害了,真是蜕变的好快! 她心中感叹,又敬佩,低着头跟着帝女下云舟。 此番回仙界动静不如之前的大,大抵是仙帝和仙后都觉得此次出行,消息还是能掩点最好,临到迎仙门也并未有其余人发现她们回来,更无仙官等候。 仙后也是急着回来处理事务,没来得及多嘱咐帝女,匆匆留了句让她先回仙府好生待着,这几日可不能再乱跑了,便跨过迎仙门,径直回仙宫。 封谌抬脚便往仙府的方向回去。 不料,在帝女仙府禁制之外,竟有一人候着。 周遭的护天卫见帝女回来,之前也都暗中收到了仙帝仙后的消息,并不奇怪,只朝她行礼问好。 于是,在一众人的声音中,帝女与风衡仙尊,宛如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两相对视,两者之间仿佛有无数暗流汹涌,似万马奔腾又似排山倒海般倾泻而来。 护天卫一行礼完,就觉得如坐针毡。 他们一时为帝女竟能与风衡仙尊相抗衡而震惊,又为这两人见面竟是这般场景而恐慌,各个低头不敢多言,生怕触了什么霉头。 片刻后。 众人只见帝女似是没了耐心,看都没看风衡仙尊一眼,便转身入了仙府。 “等等。”风衡仙尊沉声喊住她,“今日一早,仙帝便召我入仙宫,与我谈了些事。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护天卫一听到这话,就觉得不对。 此地不宜久留,有些事,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听得,便又朝他们各自请示了一下,赶紧退散。 仙府外的禁制于帝女来说自是没有半点用处,封谌抬脚没走两步,就听风衡仙尊在他身后问道:“你这般意思,是想用禁制拦我?” “谢微宁,我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风衡仙尊神情中似有浓浓的不解,眉间紧拧道:“你可知前两日我刚唤醒神剑?我尚未来得及与你说,今日就被告知,你决心要与我解除婚约,甚至我父母也传信来告诉我他们也正在来的路上。你到底又在想些什么?” “从前就罢了。如今我神剑在手,难道你还能从仙界再找出第二个比我更适合你的人选?” 他语气沉了沉道:“你我之间,尚还有些情谊在。何必要闹到今日这地步?” 封谌抬眼看向他,嗤笑一声:“我与你早就无话可说。你如今都是仙尊之境,还这般不懂吗?” 对面的人脸色一变。 “我今日便直白地告诉你。”封谌冷声道,“世人皆知,从前的帝女,对你穷追不舍,可你却漠然置之,如今帝女要与你解除婚约,你不以为然反倒来质问,你不觉得荒唐吗?你口口声声说情谊在,在哪?你从何展现出了你的半点情谊!” 风衡仙尊忽地心底一跳,他从未见过帝女这样,竟有些不认识她似的,更是懵了一瞬,难得生出些不安来:“你……” “你还不知你哪里做错了?”封谌神情一沉道,“若不清楚,便回去好好思考,你和帝女之间的情谊是怎么被你一寸一寸的磨灭至此!” 他冷笑道:“风衡,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有些事,更不是你觉得理所应当。” 说罢,封谌转身离去,然走了几步又停住,回身,上下打量他,嘴角微勾,略带嘲弄道:“神剑出世又如何?” 风衡手指下意识地,附在挂于自己身侧的神剑剑柄上。 “——你当真掌控了神剑?” 封谌说完,便不再回头。 风衡彻底僵在原地,半晌后,他神情紧绷,掉头离开。 仙府内的侍女和守在里面的护天卫,见到帝女立刻迎上去,又碍于她周身气压极其低沉充满压迫,大气不敢出。 封谌神情不悦地挥手,这群人一眨眼全部退下。 “芙荌。”他蓦地唤了声。 待人进来后,封谌皱着眉,语气中含着浓郁的烦躁说:“派人暗中去查,从几日前我命人准备衣物,一直到今日,这仙府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有谁,离开过院内,又有谁,有外出过。” 他忽地说:“你先前传信的纸鹤,能通过仙府禁制?” 芙荌摇摇头,又点头道:“禁制只能挡下外人或上仙之境以下的袭击,纸鹤……先前没多注意,它只是传信所用,灵力低微到极致,感应不到危险,或许不在阻拦范围内。更何况我们所用的纸鹤都有仙宫印纹,能在仙云浮居内畅通无阻。” 封谌便让她下去查。 这之后,他沉默地坐了会儿,不由自主地将通录仪拿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去。 不到三日。 风衡仙尊的父母,便来到了仙宫。 消息还未传开,仙后只在接待,便有下人传报消息。 芫薇小仙,死了。 据说是被帝女的人搜寻发现,在库中死了有一日。 在此之前只因没人出仙府禁制,仙府内众人没见到她,只当她在仙府别处,毕竟地方太大,芫薇小仙又是帝女贴身侍女,就没太注意她是否会出事。 第39章 二合一 仙后听到消息心里暗暗一惊,迎着不远处风衡父母二人疑惑的目光,她露出一个笑容,手里却将下人带到一侧,低声问道:“她怎会死?发生了何事?帝女现在怎么样了!受伤了没?” 下人也知晓此事现在还不好让外人知道,便小声答道:“帝女并未出事。是帝女派人去寻芫薇小仙,才发现她死于仙府内的库中。随后仙府内传来消息,叫仙医去查明死因。” 仙后一怔,继而头疼。 不知道为何,总感觉自从那日天降紫雷之后开始,大大小小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她叹了一声说:“我问的是,帝女现在情绪如何?她若是伤心的厉害,就叫她今日好生歇息,至于风衡的父母,他们自会在这里多住上一些日子,她何时能调节的好情绪再来说这些正事便可。” 那芫薇,自帝女幼时便陪伴在侧,既是贴身侍女,又是能说上话的玩伴。 帝女过去虽然性情骄横,但对芫薇的在意和包容,那是谁都能见得到的,若是有人当着她的面说上她身边侍女的几句不是,也要被她狠狠地反击回去。 大抵也有芫薇小时候将险些因贪玩而掉入危险深渊的帝女,一手救上来的缘故,帝女对她的说得上是带着些偏爱了。 那两人感情这么深,芫薇死了,帝女还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 仙后都能想象得出来,以宁儿的性格,定是要先难过个半日一日的,然后再满头怒气破门而出,将仙界搅个天翻地覆也要找出那伤害芫薇的罪魁祸首,可能伤心有一半,但生气是最多的。 帝女从小就最厌恶别人从她手里,“抢走”、“拿走”、“借走”本是她的东西。 就是小时候她最不喜欢修炼,在那些授课的仙尊那学完后,用过且再也用不上的基础仙剑,按照传统和其他人的剑一起留下来给下一届来修习的人用,她也不乐意,硬是吵着所有人脑瓜子疼了,也要把那最低阶的基础剑拿回来,而后就丢在一旁不管,等发现时都被扔在炼丹炉里当乱七八糟的材料用了。 后来稍大一点就厉害了,看中的一块极好种植灵药的地,说要,然后又忘了抛到脑后,过了好几年仙官再来问,既然帝女不用,不妨将这块地让出来,他们付出相应的价钱买下。然后帝女大手一挥,将灵气充裕土壤适合灵植的地,拿去改了,地上造好房子卖给别人开酒楼。 再往后就更加无法无天。 偏偏越说她越起劲,管都管不住。 仙后想了许多,都想好该怎么一套流程安抚了,却听下人很是直接的来了句:“帝女现在很镇静。不哭不闹也没有别的更明显的情绪。” 下人又忙补充了一句:“叫仙医去查明死因,也是帝女冷静的吩咐的。” 仙后:“……?” 她觉得帝女似乎是长大了但又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挥手叫他下去,让仙医过去,又让帝女既然无事那便来趟仙宫。 封谌回仙界时,就猜到等查到帝女身边叛徒所在,对方怕是已经出事。 毕竟他先前将对方派来跟踪暗杀的人解决,那两人被下了禁制如傀儡一样,身死后施法之人必定会受到反噬。对方知道被帝女发现,就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只是他没想到,查到芫薇头上时,竟发现她死在帝女仙府内。 不知道是该说对方嚣张至极,如此挑衅,还是该说对方真当帝女是个傻子不成? 再一想,那日来袭的两人,竟能认出帝女手中的流萤星象绫。 连他都不曾知道帝女手中这东西是神族一物,那两人只是金仙却能认出。 封谌更倾向于这背后之人,怕是两者都占,而且对方要么是知晓神族一物的大能,要么就是与帝女相识关系亲近之人。 他垂眸看着地上芫薇的死状,眉间不由自主地皱起。 这帝女身边怎么处处是危险? 他都有些怀疑谢微宁到帝女身上如何活得下来了。 屋内围起来的护天卫察觉帝女的低气压,自知失责,低头认错。 封谌:“怎么回事?” 护天卫道:“帝女殿下,属下等人在仙府尽职尽责看守,真的并未见到有任何人进出。更何况若是有人靠近仙府想动手脚,禁制便会有反应,可我等并未察觉任何动静。是……属下能耐有限,还请帝女责罚!” 封谌并未出声,他只是又在旁边扫了眼,落到之前从日暮城收进来的医修身上,后者流汗只紧张地伸出手摇晃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是无辜的。视线又落到芙荌身上,她同样也是眼神紧张又担忧,不过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封谌:“……” 这帝女多年下来,竟都没发展自己的势力,更是连可用之人都没有。 他看这芫薇身侧,带着一还未合拢的包袱,且右手中还拿着从库中攥紧的灵石,看上去就像是要跑路却来不及又被灭口一样。 他正欲开口让他们查她屋内有何异样,再查她乾坤袋里都有何物,话到了嘴边又落下去。 这屋内的人可用的两人医修胆小不堪重任,另一个灵草化形还是太过温顺木讷,手段不行。其余的可用却又难以放心。 封谌久违地生出一股无力感,表情已是沉下来说:“你们都下去吧。” 他对着身旁芙荌两人道:“你二人留下。” 恰巧从仙宫赶来的仙医也到了院外,待里面的人请他之后,立马进去查看芫薇。 那仙医注意到旁边也有一医修,就叫他一同帮忙。两人查了一会儿,共同给出一个答案:“是服毒而亡。” 这话一说出来,屋内众人都愣了一下。 封谌拧眉道:“说清楚。” 两仙医合力将芫薇翻个面,一个打开她的衣襟,脖颈之下的部位皮肤竟萎缩起来,另一人则狠狠地打中她的腹部,忽地从她嘴里喷出一个冒着怪味的丸子,而后迅速用玉盒将其盖住装好。 仙医这才更确定说:“确实是服毒。这毒也很常见,我说起它的药材你们也都听说过,如今的商铺里都有卖的,不过它虽然常见,但有几味药材比较贵重,所以卖出来价格也不菲,且功效只作用于玄仙及以下,若说外出游历将其对付妖兽也不太方便,对付修士也不容易下毒,经常被人认为是颇为无用的毒丸。” “芫薇小仙只是真仙,这毒丸于她就是致命的。及时被发现救下倒还好,可惜就可惜在她倒在这库中,这几日帝女不在也不曾有人敢进来,就让她活生生的耗死了。” 封谌沉默不语。 门外传来一些喧嚣,有人急匆匆不顾护天卫阻拦就闯了进来,那侍女急叫道:“殿下,殿下!我在屋内收拾床铺时,从芫薇小仙的被子里掉出来这几物!” 侍女将东西呈上来。 一个是装着剩余几枚毒丸的盒子,另一个则是一封……遗书。 芙荌赶紧拿过来,好念给帝女听:“芫薇受殿下责罚后自知错了,不该因嫉妒芙荌与殿下一同出行而与芙荌争吵,这几日长长念及殿下说的种种,夜不能寐,心里不安到极点颇为愧疚,觉得自己无脸面对殿下,路过商铺时,便想买来毒丸,以死来乞求殿下原谅……”越念下去声音就越小。 仙医惊愕道:“若是这样……如果找不出仙府这几日进出有可疑之人,这芫薇小仙怕是自尽啊。” 不知内情的众人想到这,顿时心道可惜,久久无言。 封谌看着这地上的死人,看着看着,冷笑一声。 这背后之人,绕了一圈做这些事,在芫薇身上做起文章,真是无趣,他倒是好奇对方还要做什么了。 他转身便走出去,同来的仙官动身前往仙宫。 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仙宫大殿内,仙帝仙后早已等候多时,他们就算知道帝女情绪稳定,也有些担忧她会因芫薇一事受影响,面上有些紧张起来。 而另外三人,便是风衡仙尊和其父母。后两人与仙帝仙后交好,见他们一直注视殿门,便宽慰了几句。 这一来一回,仙后也是关心他们道:“你二人这回过来,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是路上遇到些什么事吗?” 封禹笑道:“倒不是大事。涟遥你还记得吧?” 仙帝仙后对视一眼,前者忍不住笑说:“当然记得,我当初还只是一个小家族的仙修时跑出来历练,遇到你们这些人,她还是我那时的闺中密友呢。怎么,你们这次回来碰到她了?” 封禹:“不错。我们回来时,路上遇到她,就跟我们几人过去见面一样,她一见到我们就出手来试探个一二,我二人这些年不曾参与这些事,倒是手生了,与她耗了半晌,才互相停手。你看浮凝,这会儿都还没缓过来。” 浮凝便是风衡仙尊的母亲,她这才接话说:“真是没想到,涟遥这家伙现在竟然都这么厉害了,我二人避世不出与你们许久未见,险些都没能认出她来。唉,就是可惜了她兄长,当初那一战她兄长战死后,我记得她是消沉了好些年吧,前些日碰面时,我还在想她现在总算恢复过来了。” 仙后拉着浮凝的手说:“是啊,不过涟遥却是从那之后因她兄长一事消沉多年,而后又奋起修炼,说是追寻她兄长的脚步。” 仙帝也说:“你们好久不出,怕是不知道,涟遥她后面从旧址搬出,住在仙云浮居里了。浮凝你不在没人陪素止说话,她过去宁愿得了空找涟遥聊天,都不愿找我呢。不过涟遥也是跟你们学的,经常闭门不出,怎么,我们这群老家伙是都懒得出世了?” 仙后瞪他一眼:“去。风衡这孩子还在,说话怎这么没有分寸!” 仙帝只得闭上嘴。 风衡的目光却虚虚落向一处,似是在出神想些什么,手指摩挲剑柄,没有反应。 封禹看了一眼,顺着话题一转道:“我们几人叙旧,又没什么大事。不过既然说到风衡身上,就要说起这两孩子的婚约了。先前我们收到传信都倍感诧异,怎会变成这个样子?说来,这婚约当初究竟是怎么定下的,我们都清楚。” “如今风衡都升至仙尊,还获神剑助力,我想来想去,这孩子与帝女青梅竹马,双方都颇为熟识,此前也不曾听说过帝女有说什么不对,这仙界中怕是没有比他更能帮助帝女的人选了。突然要解除婚约,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浮凝也劝道:“我们既然都来了,便是想着要把话说清,事情也好解决。所以啊,素止你就不要再瞒我们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这样?” 她说着,又在背后推了风衡一下,低声呵斥道:“是不是你私下欺负了帝女,才叫她这样生气!” 风衡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又带着一丝恼怒,他正要出声,帝女就是这个时候走进了大殿。 封谌一跨进来,这五人纷纷朝他投来视线。 仙后起身下来迎她:“宁儿,你来了。” 她抓住封谌的手,仔细观察,压低声音问道:“你可还好?” 封谌低头望着她的手,还是不能适应,将其一点一点掰开,面不改色道:“无事。” 仙后愣了一下,然后又牵起她,带到风衡的父母面前,说道:“你封叔和凝姨来了,还不快叫人?” 封谌这才抬起眼,注视着面前这脸上挂着笑容的两人,眼神晦暗,过了会儿,牵动了一下嘴角,笑不走心,且并未出声,很快表情就落了下来。 这副态度,登时让这本就显得冷清的大殿,气氛变得更加凝滞起来。 封禹和浮凝的笑容也淡了些,继而细细打量她。 仙后连忙补救说:“这都多少年没见面了,怕是都有些生疏。这孩子性子比较直率,你们知道的!” 仙帝也干笑几声道:“说得不错。今日本就是我们两家难得再聚,等会儿晚上我还叫人备了千年灵酒,可得好好喝一杯。虽说是要解除婚约,但我们之前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可不能因小辈的事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啊!” 为了避免之后双方太过尴尬,有些事情他们这些长辈这样面上笑着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封禹也应道:“好啊,那灵酒你还舍得拿出来,自然要喝!” 浮凝看看帝女笑着说:“话虽是这么说,但就怕有些事是孩子们自己瞎胡闹,还是得当面问清楚。宁儿这些年不见,真是越□□亮了。你同凝姨说说,是不是风衡这孩子负了你,才叫你说要解除婚约的气话?” 他们是很难相信帝女会亲口说要解除婚约一事,毕竟这么多年下来,任谁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出,他们所有人俱是习惯了帝女对风衡的感情。 风衡也朝着帝女看了过去,听自己母亲这么一说,神情顿时沉了一点。 仙帝仙后暗暗一叹,心道,这事怕是怎么说他们都不太会信是真的,还得当面看到现实才知道。 封谌冷眼扫过他们,之后又移开,缓缓说道:“我已决心解除婚约。” 浮凝怔怔道:“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变成这样?我记得你几月之前还传信与我们问好,讲你与风衡的种种。你和风衡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封谌漠然道:“不必劝说,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浮凝又去推推风衡,想要他说些什么缓和的话,哪知道风衡盯着帝女,似是也是被她的态度激到了,沉声说:“帝女说得不错。这婚约还是解除为好。” “你……!”浮凝怒说,“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我们父母都还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你们这一句两句,定下多年的婚约就是这么解除了?!” 封禹也在一旁好生说道:“宁儿,你这孩子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你知道你与风衡的婚约,并不是那么简单。他现在既是仙尊,又是神剑之主,这天下还有谁能比得过他?更何况你们从小就关系好,他日后定能好好护你。” 封谌看向他,眼神像是不认识他似的,神情不悦地抿了抿唇,无情打断道:“神剑之主应当以护天下苍生为职责。不是你们用来衡量一个人厉害与否的工具。” 殿内其余人瞬间安静下来。 封禹和浮凝脸色几经变换,仙帝和仙后见状忙说道:“我们这些父母终究不是他们自己,既然两个孩子都自己决定好了,便随他们去吧。” 浮凝张了张嘴,仍想再说什么,仙后先她一步,眼神劝告,拉着她,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架势:“浮凝!” 仙帝也在边上,揽过封禹的肩,笑着请他去喝酒。 浮凝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儿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至于风衡与封谌,后者更是看都不看对方一眼,朝几人说了一声,便面无表情地从殿中离去。 风衡看着帝女的背影,眼眸深沉,手指缓缓扣紧剑柄。 • 封谌回到院内就找上谢微宁,然而通录仪感应之后,光点亮起,他看着看着,心中的沉闷与戾气却是慢慢退去,像是莫名被抚平了一样。 谢微宁见他久久不出声,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封谌嘴唇紧抿,他脑海中一片混乱,思索片刻才道:“从你那边派个人给我。” 谢微宁下意识掏了掏耳朵,拿远通录仪看了又看,确定对面是他本人,这才瞪大眼睛说:“这不好吧?” 封谌皱眉:“你又要说什么?” 她怎么尽是些不好不妥之类的话。 谢微宁:“从魔尊这边派人,那就只能派魔修去你那边,一个魔尊派自己属下去帝女身边,这怎么听怎么看都……不太好啊?” 她差点没直接说这样魔尊你人设要崩的不要不要的了。 封谌冷笑道:“帝女贴身侍女芫薇已死,她就是叛徒,且还死在帝女仙府中。我从未听说过,住自己仙府,还要这样随时提防有人下毒手,身边更是没有可用之人。” 谢微宁迟疑道:“芙荌你不是用的挺好吗?” 封谌不是很想费口舌解释,他蹙眉不解问:“只叫你派人过来,你又犹豫什么?” 谢微宁说不过他,只好答应:“行,照你说的办。那你要谁,我给你送过去。” 封谌:“暗蛟卫不曾被仙界看过,也善于伪装。从她们中选一人。” 谢微宁:“我这就去办。不过你们魔修去仙界没有关系吗?我看仙修都不太好在魔界常待。” 封谌说:“天地之灵气对谁都有益处。与魔气不同。” 谢微宁又问:“这样……不过你真的确定吗?还有暗蛟卫到了仙界外怎么进去,又怎么找到帝女?” 这路上耗费的时间不好算,又有不御门在,确实麻烦。 封谌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道:“叫她身上服饰做显眼暗号,我叫人出不御门等她。” 谢微宁再次确认:“这可是你说的啊。” 封谌:“……” 谢微宁:“可得记住是你说的啊。” 封谌:“……” 谢微宁:“那我去了!” 就在她要切断通录仪时,那头又忽地传来一句“等等”。 谢微宁立马道:“你是要反悔了吗!” 封谌很冷酷:“不是。” 谢微宁:“哦。” 她问:“那你还要说什么?” 封谌低头望着闪烁的光点,一时迟疑。 谢微宁催促道:“你说啊。你我之间,身体都互换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封谌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道:“无事。你去吧。” 谢微宁:“你这魔怎么这么吊人胃口的?算了,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 说罢,她率先切断。 封谌手指按着桌面,指尖都在用力,半晌,他面上露出一丝嘲弄的笑。 是笑他自己。 来到这帝女身上,心神都变得懈怠,竟放松到这等地步,想同对方说过去之事。 到了嘴边,还是因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才反应过来。 谢微宁却是看到这暗下的光点,深吸一口气,莫名带着一点心虚,心里跳的慌,叫劫刹去暗蛟卫中选一人,去仙界帝女身边,协助他做任何事。 劫刹:“……” 她沉默一会儿,反应过来又克制不住地“啊?”了一声。 迎着对方的视线,谢微宁硬着头皮道:“尽量挑出一名办事极为得力的人去。到不御门外,身上做显眼暗号……就头饰为蓝,衣服为红,鞋靴为绿。帝女也会派人在外等她。记住,此事暗中进行,莫让旁人发现。” 劫刹:……啊? 怎么突然就叫派人去协助帝女了?难道那帝女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可这才多久啊,他们魔界也没收到消息啊。 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瞪得像铜铃,看他们魔尊的目光都颇为复杂了。 他们尊主……竟是跟帝女有私下联系!! 想清楚这些,她登时点头应下,不敢耽搁,回去暗蛟卫挑人了。 谢微宁一脸沉重。 她觉得,这以后,怕是怎么跟人说得清帝女与魔尊之间的关系哦? • 没过几日。 四界便收到一条震撼所有人的消息。 帝女竟是与风衡仙尊解除婚约了! 而且还是当着仙界所有人的面,当众销毁双方的定婚之物! 这下所有人议论得不行。 有说以风衡仙尊如今的身份能耐,确实不必与帝女成婚,这两人怎么看都差得甚远,帝女的那性子人品和修为,哪一个是比得上仙尊的? 还有人猜测是风衡仙尊再也忍受不了帝女的脾气,但成了仙尊就要解除婚约,倒有点想将帝女一脚踢开的意思,还将帝女耗了那么多年收了不少礼,也受仙帝仙后照顾那么久,这样看看倒有些令人不齿了。 于是这两方人就打起来了。 再接着,又有消息突然传开。 说是帝女先前一怒之下,惩罚了仙府内所有侍女,其中一个侍女就是芫薇小仙,大家都知道的,此人从小就陪伴帝女,饶是帝女的脾气如此也都不吭一声,撑到现在却因一件与其他侍女争宠的小事,就被喜新厌旧的帝女当众严惩,拓骨鞭十五下啊!之后还扔到一边,再也不管那小侍女,那侍女反倒内心愧疚无比,竟是以死谢罪了! 此事一出,不少人又开始想起这帝女作恶的种种,有人心疼侍女大怒道:这谢微宁就不配为帝女! 旁人连劝道:可不好这样议论帝女名字。 那人更怒了:又有何不能说出名字的?她就是不配! 这等言论很快就在世人口中流传起来,还有数名仙修也认为帝女如此跋扈,日后又岂能护天下,堪大任?事情发酵的厉害,甚至一夜之间所有仙官也都知道了,私底下都各自讨论。 封谌知道后,冷冷地笑了一下。 原来是在这等他。 于是,众人便看到帝女的人出来到仙云浮居外,放下一张桌子和一垒的纸和几支笔。 “有谁不服,便在此处写下姓名,你们要是担心,化名也可。七日后,帝女亲自出面与他当众一战,帝女若是输了,这帝女之位便让于他!” • 至于魔界,还没收到消息,各自都为定魔碑试炼做准备。 屋内。褚羽不断翻阅下人呈上来的内容,翻了三天三夜,都快将这些东西翻烂了,在小侍女担忧的目光中,猛地将册子往地上一摔。 “这什么东西!”她质问道,“你们是拿话本搪塞我吗!” 小侍女:“明鉴啊。这上面字字属实,且没带任何感情之词,您再仔细看看,是不是每句话都是一板一眼说的。您认为这是话本,只能说明您心中是这么想的。” 褚羽嘴硬道:“那魔尊怎么可能对帝女好声好气请进无念城!又怎么可能抱她!啊?你跟我说说,这不是话本是什么!” 她觉得自己吃饱了撑的,才要来看他们这些谈情说爱的事。可恶,当真是可恶,为何别人谈情说爱就能这般好看,就她不行! 而且这魔尊竟然真的被帝女蛊惑了,他这个废物! 小侍女:“您看,您也这么不信。我们当初也是不信的。但事实如此,不然三长老也不会这样急着叫您回来。” 褚羽气道:“他们都这个样子了,活得跟话本一样,还要我出来干什么?我有用吗我?他们都彼此这样那样了,还要我硬插一腿,那我还要不要面子了?若是……若是传到妖界,那别人还怎么看我!” 小侍女:“话不能这么说,咱们为了大业,牺牲……” 褚羽:“我不牺牲!” 小侍女:“大业啊……” 褚羽怒道:“大业你们自己去做,你让那老头子自己来!武力强行,何必要走我这条弯路?” 小侍女:“这……可不能说大人是老头子啊,被妖界的人听到又要说你了。况且,这不也是为了稳妥嘛。” 褚羽:“你别说了,我都要烦死了!” 屋外隔音结界忽地传来震动。 褚羽和小侍女对视一眼,叫她开门去问。 来人笑着说道:“是尊主叫我来的,说是请小羽过去。” 褚羽狐疑起身:“叫我?” 她奇怪道:“他现在这个时候突然叫我干什么?” 等人走了,她跟小侍女嘀咕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现在又看上我了?天啊,要真是这样……” 小侍女:“是好事啊!” 褚羽:“要真是这样他可太风流成性、拈花惹草、三心二意了吧!天啊,这帝女也太可怜了,我这是什么眼光!此人根本比不上他!” 小侍女错愕道:“……他?” 褚羽却已经怒气冲冲地走了。 等她到了现场,又发觉周遭一个人都没有,心中更为不耻,也暗暗不爽和警惕。 谢微宁见她来,刚要开口,就见对面的女子扭捏说道:“尊主叫小羽来这里做什么?” “……” 谢微宁木着脸,当她的面,拔出一柄普普通通的剑说:“我见你回来几日,修炼懈怠,今日叫你来,是想看看你练得如何。” 褚羽顿时僵在原地,她赶紧摆摆手说:“我没有。我有努力的。” 心中却是又急又怒,她是不要命了才跟他打!有什么好打的?这魔修的功法与妖修本就不合,她能练到此前的地步已经是不易了,这魔尊怎么还要再逼人修炼的! 谢微宁安抚道:“不必担心,只是试试你的水平如何。” 褚羽拼命摇头:“尊主,你为何要找我练啊?你找帝女去不好吗!那仙界离得又不远!” 谢微宁:…… 仙界离得不远个鬼哦。 她只能搬出封谌的那一套说:“毕竟本尊也算是你的长辈,此次也只是锻炼你,不必担忧。” 褚羽愣住。 啊? 长辈? 啊??? 第40章 谢微宁突然就不是那么放…… 谢微宁看到对面的人彻底傻眼呆住的模样,渐渐地,也心生一丝怜悯。 她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有没有错,总之,同为女子,之前从大长老那听到一星半点,再结合后面见面对方种种细微表现,总觉得这个褚羽怪怪的,看上去像是有点喜欢魔尊的样子,但又不是特别明确。 直到这次将人叫来一见面,对方一开口说话的别扭样,才让她觉得此人原来是真的对魔尊有点兴趣的。 可惜了。 没想到吧,你把人家当心仪之人追求,但人家却把你当成半点大的孩子。 谢微宁叹了一口气说:“出手吧。” 果然,她先前那几句话,就仿佛将对面激怒了似的,原本还摇头拒绝的褚羽当即带着愤懑地召唤出所用之剑,提剑就冲上前,速度极快地朝她砍来。 谢微宁见着对方脚步迅速逼近,心中一凛。 来了。这可是她抛开封谌那些堪称开挂的魔气, 第一次用自己所学的功法与别人对战。 ……她准备好赴死了!连打输了的借口她的想好了! 谢微宁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剑柄,心跳不断加快,然后在褚羽一剑刺向她时,脚下带着惯性而动,一瞬间觉得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好似肉眼可以分辨,甚至莫名的有些预判出对方下一步会做什么,与面对命魂时的无力完全不同。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下一刻,谢微宁身形流畅侧过转身,继而欺身上前,两方的剑身相碰,剑刃寸寸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等谢微宁回过神时,她已面对着褚羽,自己却单手执剑,手背朝上,与对方的剑呈十字交叉,横在对方脖颈前。 她还未出声,紧接着,顺着剑法而出的魔气刹那间爆发出来,“轰”的一声炸开,似要将剑下之人掀至几丈外。 褚羽眼睛睁大,连忙避开。 她逃命本事一流,人没事,周边的枯树却是“咔嚓”一声脆响,猛地碎裂,地面也呈现出一道弧形裂痕。 两人都震惊了。 谢微宁:……她难道是一时大意,才让自己得手? 褚羽:不是说好的只是锻炼吗! 谢微宁心说,其实到此时封谌让她学的剑法,也只才学了三招而已,第四招有时能成有时成不了。 而且他口口声声说几招几招,哪知道这一招一式里面还包含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衔接”,那命魂也特别奇怪,她说是学第一招,上半日是一个样,后半日又是另一个样,且层层往后越来越复杂,都不敢想象第四招之后还有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几乎没有几次能碰到那命魂的边!简直恐怖! 还是她自觉不管前面那衔接怎么样,最后的结果是像点样子了,才找来褚羽想摸底看看。 ……但这褚羽怎么上来就这样让着她? 谢微宁狐疑地看了看褚羽,担心她是发现自己不对,但仔细观摩,也觉得是多想了,那应该就是对方没当真随便玩玩。 她当即正色道:“褚羽,认真点。” 褚羽神情变换,最终落到怨愤之色,二话不说,再次冲上前,只是这一回比先前多了身影变化,眨眼就看不到人影,再一眨眼,人已离谢微宁只有一步之遥,抬剑就射出几道汹涌如蛇影的魔气,伴随着空中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无数“嘶嘶嘶”声—— 谢微宁身子向后微倒,一边后退,一边手中不断挥剑将蛇影斩断,身后也骤然间显出数道张牙舞爪般的魔气,气势暴涨,眼神一凝,剑从掌中停滞半空猛地旋转,迸发出澎湃魔气。 只见黑红的光影快成一道闪电,直冲褚羽命门。 褚羽先是一挡,后来发现单手挡不住,又将法术收回,换作防御,脚下被不断冲击后在地面划出一条痕迹,眼见着这魔气中的剑尖快要碰到她喉结,这一伤再怎么治疗怕是都要躺个大半月,登时松手,又用妖修的逃命本事勉强逃过这一击,只有背上被肆意的魔气划了一个小口。 谢微宁:?! 这预料之外的结果,让她眼神一松,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掌心。 她难道…… 她以前从未想过的…… 自己莫非是仙侠界的……天才?! 耳边也刚好传来褚羽恼羞成怒的声音:“尊主!这是你逼我的!” 谢微宁一抬眼,就见对面的人在她眼中好似变成残影,看得人头晕眼花,差点找不到她本体在哪,待她发现真身时,又感觉对方传出来的气息与先前大不相同,似有似无的妖气从空气间飘出,褚羽转眼化成一道如人腰身之粗的大蛇,张大獠牙就朝她而来。 谢微宁抬剑相抗,一下子,那剑刃就被咬碎一半,猝不及防从对方口中喷出青色液体,在她连忙躲开时,还是沾了一地到皮肤上。 只这一滴,她却浑身麻痹了一样,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在对方快要将她整个吞入口中前,她体内自发性调动魔气消除这种异样,极力带动手指,然而不知道对方那液体是什么东西,竟是如此难以破解。 情况一紧急,她下意识的免去了先前每一招都要带上的全套繁琐的掐诀,只着重几个关键节点,就这样,剩下的半个剑都能化出数不清的剑影,瞬间成倍的在空中显现,紧跟着卷起飓风,数道剑影带着骇人的杀意冲大蛇的七寸袭去! 褚羽眼看避无可避,想都没想就道:“我认输!我求饶!你快收手吧!” 谢微宁缓缓道:“……收不了。” 褚羽不信,她感觉自己身上都被剑影要割成片了,气道:“你如何收不了?!” 谢微宁:“……我连嘴都快不能动了。” 褚羽眼睛瞪大,这才反应过来,然而太迟了,她只得大叫一声,大蛇冲天飞去,绕着空中飞了一直绕圈飞,临到被剑影砍下一击又赶紧加快速度,惹得附近的魔修纷纷抬头观看,一看这空中情形,有魔修错愕道:“小羽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魔修目光羡慕道:“尊主今日叫我去喊羽姑娘,说是要看她修炼的如何了。你看看,那追在屁股后面的黑云密布一样的剑影,就是尊主。” 那魔修恍然大悟,也露出羡慕之色:“什么时候尊主也来亲自训练我就好了。” 众魔修都对那近乎惨烈的叫声没有当真。 过了一段时间,谢微宁刚刚能动了身子,这才将那剑影法术收回。 “啪”的一下,大蛇气喘吁吁地重重落到地上。 褚羽化回人形,忍不住了,阴阳怪气地说:“尊主今日莫非是特意来羞辱我不成?” 实在是太欺负妖了,要不是她现在是装作半妖,若是全盛状态哪里会这么狼狈! 谢微宁表情复杂地盯着她。 她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又不能直说对方比她还菜,也不能告诉她你要不再来一招,第四招可能你就赢了,她只能转移话题说道:“你方才用的是毒?” “是啊。”褚羽气喘道,“要不是我的妖毒,你能让我近身?” 谢微宁一愣:“妖毒?” 褚羽观他神色,看他是真在问她的模样,想了想,毕竟,他们妖界这些年来都跟魔界交好,这魔尊虽说跟妖修交过手,但好像印象中确实没跟血脉高阶的妖修对上过,似乎是不大知道此事。 她又感觉此事应该也没啥需要隐瞒的,应该不会露馅,便说道:“对啊。妖修手段,每个妖修炼……化形之后吧,都能用出自己的妖毒,只是每个妖的妖毒都不太一样,同种族之间也分强弱,可能厉害的妖毒还有好几种作用,或是难以让人察觉。” 谢微宁点了下头,又说:“所以你的妖毒,便是使人全身麻木无法行动?” 褚羽哼哼两声敷衍过去,生怕他再多问,从自己手臂上随意扯下一块蛇鳞,丢了过去:“服用这个之后,你就能完全解开,不然你还得再麻上一个时辰。” 谢微宁观她动作,发现是从她身上象征妖的部位取下,接过后继续道:“你刚才说,妖修化形之后,就能有妖毒?是每个妖都如此?” 褚羽:“……” 这个人到这种时候又非常敏锐了。 她笑笑两声说:“倒也不全是,可能也有妖会出意外,没有妖毒,就相当于是残废。我虽是半妖,不过之前去妖界历练时运气好,被一个大妖修好心给渡了一些纯净的妖气,他死前又将妖丹赠与我,才让我能炼出妖毒。” 谢微宁“哦”了一声,随意说道:“竟是这样。你说得还挺详细。” 褚羽眼皮一跳。 谢微宁便挥挥手,想了下,又补充一句:“今日就到这吧,你回去好好思考哪里出了问题,对症下药,后日再来一回。” 褚羽:“后日还来?!” 谢微宁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思索片刻便说:“罢了。魔军中有不少与你同境界的魔修,你去找他们练也可以。届时我会旁观。” 正好也可以看看,别人之间的对战是怎么一回事,学习学习。 褚羽惊道:“你还旁观?!” 谢微宁看向她,上下打量,端着正气道:“你一回来就修炼懈怠,这怎么能行?” 褚羽看着她,就差没直接说魔尊你怕是疯了吧。 她气不过,怒道:“尊主你难道还真当我是你晚辈不成!” 谢微宁代入封谌,点点头。 褚羽暗暗咬牙:“……你脑……你对帝女也是这样吗?” 谢微宁目光深沉,只得如实地摇摇头。 这动作一做完,就见对面愤恨地跳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谢微宁看着她,又长叹一声气,摇了摇头。 她脚尖一转,正欲离开,就见底下不知道从何时起,有不少修罗境或是魔将在眼神闪闪发光地望着她,见她一回头,那目光更是闪耀了,爆发出精光。 谢微宁对上他们的视线,忽地想到魔修向来都是好战之辈,莫名就觉得自己手也有些痒痒了。 难道这就是……手中有力量的畅快感?! 那群魔修依旧目光炯炯。 魔尊负手站立,衣摆随风飘摇,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审视。 魔修们顿时挺直了后背。 谢微宁微微抬起下颚,点中一人:“你。” 魔修兴奋指着自己:“尊主,是我吗?!” 谢微宁颔首。 魔修就跳上来朝他行了一礼, 谢微宁又看向下方,然后对着最近那人说道:“你的剑借我。” 那魔修浑身一颤,将他的剑呈上。 这把剑……从此以后就不擦了! 谢微宁挑起剑,指向对方:“来吧。” 对面魔修兴高采烈:“是!” 谢微宁心里一虚,然后这魔修显然比褚羽杀伤力更强点,几乎是在她用第一招时,就险些将她剑打中,差点手抖落下,好在她反应过来反握住。 那魔修趁机而上,快要将她击到后撤——不行!魔尊怎么能被他下属打到后撤,这也太崩人设了!封谌知道怕是要杀了她吧! 谢微宁急中生智,沉下脸说:“方才你可看出我哪里不对?” 魔修听魔尊出声,立马收手,凝神回忆,迟疑道:“方才第三步时身形偏了一位……?” 他是有些不大敢说的,怕被尊主灭口,但又转念一想尊主怎么会犯这等错误,才直接说出来,这一说就明悟了,原来尊主竟是放下身段,用这种方式教导他哪里抓住弱点,自己好之后举一反三,顿时感激道:“多谢尊主指点!” 底下的魔修,见状,也是心中一悟,急道:“尊主,我等可否也受指点?” 谢微宁:“……” 她高深莫测的“嗯”了一声,然后在第二招时,又问:“这一次呢?” 魔修绞尽脑汁想:“是……是第六步伐,速度慢了!” 谢微宁点头。 第四招她险险使出,将对方的剑打落,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道:“你不错。” 很好,让她受益匪浅!第四招都比之前练的时候顺畅了不少。 魔修激动地脸都红了:“多谢尊主夸赞!” 谢微宁又将视线落向别的魔修,在一群人亮闪闪的眼神中,挑中两个修罗境,让他们留下,其余人可以退下了,她改日再来。 很快,魔界所有人都知道了,无念城的魔尊,竟会亲自下场指点低阶魔修!这可真是匪夷所思,不可置信!其余城的低阶魔修,羡慕得不行。 其他魔尊被底下人传来这个消息时,当即怒道:怎么,如今当个魔尊还非得指点下属了不成?那当魔尊是图什么?那些魔将魔帅又是做什么的!这无念城魔尊真是好心机啊! 魔界这边相当火热,仙界这几日也是打得如火如荼。 只因那帝女当众摆了一擂台,扬言任何人都可上来挑战她。 众仙修心里还是有些怀疑的,别不是打着挑战她的旗帜,到了现场却是有别的仙官来替她迎战吧?美名其曰“赢了自己的手下才能打他们老大”但谁都知道那些仙官可是各个都比帝女要强,一个仙官赢了,再来第二个第三个仙官,那谁还能挑战帝女? 七日一过,到了现场,众人才发现,那帝女真当是只带了一名侍女过来,还摆了一套茶具,当着他们的面喝茶等候。 好惬意,但未免也太嚣张了! 芙荌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得不小声问道:“殿下,如今来的人比预计的还要多,要是有金仙以上的人来挑战你,那可怎么办啊?”那帝女之位真要拱手让人吗? 封谌淡淡道:“最多也只到上仙。” 仙君仙尊不会拉下这个脸来。 芙荌:“那上仙也比您高一个境界,这一境之隔恐……” 说话间,已有人等不住跳上来道:“帝女谢微宁,我来战你!你欺压下人,压迫城民,作恶多端,罔顾帝女之职责,简直乃我仙界之大耻!偏你生的好,才有这样好的命,这天底下有多少人只被你一言一举就受得磨难!你既大放厥词,就别怪我不给仙帝面子,对你不客气了!” 来人是金仙之境,显然此前都被一番言论给气到,对帝女简直恨在心里。 旁观人等大叫道:“好!说得好!” 也有人说:“你可真敢说啊,你这要是被仙官抓走了,谁能来救得了你啊?你家里人又怎么办,还是想清楚些吧!” 那金仙怒道:“我家里只有一老,我已提前备好财物交给我那可怜的老父亲,若是他们将我抓走,那就是他们心虚!仙官难道不该护佑我们仙界,保护我们天下太平吗?可这帝女如此专横暴戾,哪里有个帝女的样子!这仙界,有她在,有这样的仙帝仙官在,以后我们还有一日好日子过吗?” 众人被他说得触动,大声道:“你放心!你要是被抓走,你留个口信,我们替你带到,也一定将你老父亲好好看护好,绝不会让仙官杀了他!” 这一下掀起千层浪,众人大声议论起来,也是不怕了,纷纷朝着帝女嫌恶地瞪了一眼。 封谌将茶杯放下,他漫不经心道:“说完了?” 金仙:“说完了!” 封谌:“请。” 话音一落,芙荌就在底下按下看护结界,将里面的人与外面的隔开,也好保护这周围人的安全。凡是设擂台,都有这个设置,众人也没多说什么。 然而这一个开结界的功夫,众人一个垂眸顺便扫了眼机关,就听台上传来一声闷哼。 那声音听着……似乎不大像帝女。 众人赶紧抬头,就见帝女只一掌而出,啥也没看到清晰的点,就在结界升起的那一刹那,将刚才那金仙给击了出去! “……?!!” 众人目瞪口呆。 芙荌呆了呆,在封谌的眼神示意中,又将结界放下,然后说:“还、还有人吗?” 众人来回张望,先前站在前排的,刷一下到了第二排,那第二排的人咬咬牙,也上去了。 之后一连被击下,竟是连帝女出了几次招都还没来得及数清,看都没看懂对方做了什么,只听“哼哦啊”来回一响,挑战之人就退下了台。 时辰一晃而过。 众人这才感觉出不对劲来。 她怎么……她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有人惊叫道:“帝女已升至金仙了!” 芙荌冷哼道:“殿下早就金仙了,还报名了仙品大会!” 旁人:“帝女也要参加仙品大会?!” 芙荌:“怎么不要?” 那人道:“帝女不是直接是帝女,何必要参加这些?” 芙荌:“你把我们殿下想成什么了?她是那种人?” 别人只心道,她哪里不是?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好辩驳。 芙荌:“你们这些日编造我们殿下谣言有多少,你们自己心里还不知道吗?怎么就将帝女想得那般虎豹豺狼了?她就算平日再怎么……胡来,也没将你们这些城民伤害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吧?你若说她压迫你们,若不是有人不长眼上来故意挑衅,惹得殿下不高兴了,又怎会怒斥他?再有,真要像你们说得那样,那殿下这些日早就将你们抓起来了,哪会还给你们挑战的机会!” 众人被她一说,又见她这样护主,又是觉得有些道理了。 这一来,想要来战的人便少了一些,有些也在旁看得怕了,不太敢上前。 众人小声议论。 到底是谁传的这帝女天资薄弱,卡在玄仙许久,谁都能打过她? 这分明……根本不是那一回事啊! 看这个架势,这金仙也是说晋阶就晋阶了,一声不响,还能将随便哪个人就几下打出台!这……怎么看都不是那么弱!该说是仙帝仙后的能耐太好,帝女还能继承一些,还是说这帝女此前就是懒得修炼,一修炼起来直飞冲天?当真是令人震撼不已。 封谌在这群人中扫了一眼,直到无人再上来,便从擂台上跃下,轻巧落地。 今日来的这些仙修,多数都是同境界中的普通之辈,并未有什么需要在意的。 那背后之人,大抵也只想搞些言论出来,不愿暴露出别的什么。 但今日…… 他眼神望向高处,环视周围一圈,落向几个点。 风衡,江若鹜,各自站在不同的位置看着他,还有其余一些神识无法探得详细,大抵也是金仙之境的仙修,却是比来战的这些人气势凝聚了不少,其中有些或许是也要参加仙品大会之人。 看上去,这些人对帝女颇为在意。 帝女在擂台上一站到底,众人感觉出她的厉害,强者为尊这个道理不是随便说说的,谣言顿时消散。 风衡见帝女只轻蔑扫过他,似是将他不放在眼里,心中不知为何,反倒不像以前那样高兴。他想了无数次若是解除婚约,没有人纠缠他,他会是如何自在,却从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 被人远远的抛之脑后,仿佛他只是一个帝女的囊中之物,随意要来又可以随手丢掉,根本不需要被她在意。 他今日来,还想从旁帮她,至少不让她在擂台上出丑,免得真被人夺了帝女之位。 见此情景,风衡眼睛一闭。 脑海中不断响起父母的所言。 …… 我们来的路上就听到各种谣言,都在说帝女和那魔尊的事,就是没人提及我儿!他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魔尊吗?还是说,那谣言是真的?这婚约一解除,那外面的人岂不是都要笑话!你看他们今日在殿中的样子,轻易就将婚约揭过,心里从来都没有看得起我们! 凭什么?如果不是那一战,让他们受了伤,修为比仙帝仙后落下一截,仙帝仙后又怎会有现在的地位? 好处全让他们一家占了,一个仙帝一个仙后一个帝女,他们现在如此得意,还不是踩着我们上位的! 行一啊,我们从小就培养你,从四界各地为你寻来各种宝物,助你冲击仙尊,如今你还将神剑唤醒,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得上你!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夺回该有的尊严? 他再睁眼,眸中已全是冷意。 既然你谢微宁做得到这等地步,他也不必再念着幼时的情谊了。 江若鹜从楼中走下时,刚好见到道路对面风衡仙尊走出,她已好几日没见到他,眼睛一亮,喊道:“风衡仙……” 尊字还未出,风衡就已转身就走。 那神情,好似都未曾注意到她。 侍女不满嘀咕道:“看仙尊下来的位置,难不成他今日来也是来看帝女的?他不是都已经解除婚约了吗,怎么还能这样?” 江若鹜眼神暗下来,攥紧手指道:“我们也走吧。” 她今日来,都没怎么见到那帝女出详细的招式,全是又断又碎的小招,竟是都将那些人打了下去。那帝女,已与之前大不一样了,她也得必须加紧修炼……同为金仙,仙品大会,她定要夺得头名。 这样……或许风衡,或许他们所有人都看得到她了。 • 夜间。 谢微宁修炼到累了,又朝着命魂摆摆手作罢,从神府中退出,继续去翻那桌面上摊开好几本的记载,想找毒药换换脑子。 然而她找着找着,眼神开始放空。 一刻钟后,她猝然起身将通录仪拿起,找到封谌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头封谌刚让芙荌去不御门外接人,将暗蛟卫从头到脚各种配色说了一通,听到她这么说,随口回道:“什么?” 谢微宁:“妖毒!” 她道:“帝女身上中的奇毒……会不会就是妖毒!” 封谌一愣,继而皱眉,他细细思索,问道:“你是从何处得来的猜想?” 谢微宁说:“前几日,我与褚羽对练了一回,她被我逼急了使用妖毒,才告诉我的。” “她对你使用妖毒?”封谌面色一沉道,“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谢微宁:“啊我这几日忙着修炼一时忘记了……” 封谌:“你可有受伤?” 两人同时顿住。 接着。 谢微宁抬头看看天花板,扣扣手指:“没有受伤。” 封谌语气僵硬:“你修炼的如何?” 两人又同时顿住。 “……” 短暂寂静后,谢微宁尴尬笑笑说:“还……还行。我个人感觉还可以。也时常找你的修罗手下练练。” 这回总算没有同时说话了。 封谌冷漠道:“哦。” 谢微宁:“那妖毒……” 封谌蹙眉说:“她一个半妖,怎么会有妖毒?” 谢微宁便将褚羽说得一样说给他听。 封谌沉默片刻后说:“妖毒,一般是高阶血脉才有。她说得理由,也不是不可以。你的猜测,也并非没有道理。” 妖毒不像这能寻得到的灵草毒草毒丸,查得到,探得出,它们来自于妖修身上,妖修更不可能将自己的手段暴露给所有人,使用之后,进入敌人体内,也很难再从中提取,况且妖毒的确是每个妖修都不同。只有使用妖毒的妖修自身,才有解毒的功效。 他顿了顿:“帝女身上若有妖毒,那只能是妖界下手。” 谢微宁一怔:“但此前跟踪你的又是金仙……” 难道仙界有人与妖界合作? 封谌:“但妖界。这几百年来,都与四界交好,包括魔界在内。” 若非是谢微宁说出妖毒一词,他恐怕也不会现在就想到,还只局限于仙界中人。 就是因为那妖界……与仙界相比,魔界与妖界关系更好。 而且妖界的好名声,这几百年来也都传遍四界,仙界也与妖界关系甚好。 “此事你不要对外声张,我设下擂台将帝女谣言打破。背后之人,或许还会再有动作。到时再看。” “好。”谢微宁安慰道,“说不定是仙界有人借用妖修的手段来行事,也是为了防止被发现后找上门来,搅乱视线。” 封谌神情凝重,他沉吟片刻,又说:“你让那褚羽过来。” 谢微宁:“啊?” 封谌:“我亲自会会她。” 谢微宁迟疑道:“但她不是三长老的女儿吗?三长老从很早的时候就跟在你身边了,她也应当……” 她顿时闭嘴,不再说后面的话,察觉到通录仪那头气氛异样,立刻应了一声就不再多说。 三长老此前跟他关系好,他现在这样说,就是怀疑他们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如果都是虚假的,她还要这样说出来,岂不是特意戳人管子? 她真是……愚笨至极!怎么什么话都随便乱说的! 在切断之前,谢微宁又犹豫道:“你还好吗?” 封谌忽地讽刺地笑了一声,看向通录仪,只低声说了句:“无事。你且去忙吧。” 说罢,顺手将通录仪放在一边,身形微动,往后靠下,整个人陷入在窗边的阴影中。 谢微宁突然就不是那么放心了。 许久之后,芙荌看时辰到了,在门外道:“殿下,奴婢进来为您熄灯了。” 封谌沉沉地应了一声。 他回过神,垂眸随意地一扫,正要将通录仪收起,就看到上面的光点还在亮着,然而芙荌推门声响起后,那光点倏地熄灭。 似乎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封谌错愕,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在这位置上,僵坐了一段时间。 第41章 谢微宁心说那还不是因为…… 这日。芙荌又是只身一人,在靠近不御门的城门口坐着等候。 约莫半日之后,见到城外有一道小巧的身影,探头探脑,东张西望,且脸上带着帝女所说的那种标志性青绿花纹,眼眸也是所说的那样呈暗绿色,便知道要接的就是此人了,旁边还跟着一个小侍女,倒是也听帝女说过此人出行必带侍女。 对方看着就不像仙修,这副鬼祟的模样都让守城的护天卫起疑了,正要过去询问时,芙荌起身将他拦下,附耳小声几句,护天卫恍然大悟,而后去不御门外,将那个半妖请了进来。 有护天卫身上的通行手令在,带个人进来轻轻松松。 芙荌见到她,笑道:“是褚羽姑娘吧,帝女殿下特意命我在这里等你。” 褚羽张望了一圈,又看向她,指着自己狐疑道:“我过去从未跟你见过面,你怎么知道是我?” 侍女也好奇看她。 从被魔尊说要她来仙界找帝女时,就觉得分外诡异。可魔尊给她的理由也很难让人反驳,仙界是定不会让魔修进入不御门内的,她一个半妖才能进来,可叫她来又不说要她来干什么,只让她找帝女。 魔尊就算跟那些人说得一样,对帝女一见倾心,可这感情怎么会升温的这么快? 他过去那么多年,都一心想要铲除仙界,如今又变得这样快了?这番变故,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这才分别多久,他自己进不了仙界,难不成,就想叫她来看了?那魔尊也真是……有点毛病的,她对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居然还让她来找自己的“情敌”,奇怪。 若真是这样想让她替他看望帝女,那魔尊对帝女的感情,怕是比她想得还有深。她怕是还得试探一二。 这也是她想来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原因,看看从帝女这边能不能探出些她跟魔尊之间的关系。到底是真的有情,还是像魔尊对外口说的那样,只是作戏。 但一来到不御门处褚羽就更觉得怪得很。 此人怎么会认识她的? 芙荌坦荡直言道:“这自然是殿下告诉我姑娘的外貌特征,我才能这样认出。” 褚羽:“……帝女告诉你的?可我也没见过帝女啊。” 芙荌一愣,转念一想,便抿唇轻笑了一下。 褚羽观她意味深长的微笑,突然也狠狠的明白了。这一明白,心里更惊,魔尊莫非……竟是他告诉帝女的?!他何时告诉的?这二人居然私下还有联系?那他说得作戏到底是真还是假?他还要不要攻打仙界了?! 等她们到了帝女的仙府,在看到门口处站着的两人,褚羽才彻底受到了惊吓。 先不说她才多久没远远见过这帝女,怎么这帝女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明明是同一张脸,浑身的气质却给人大不相同,更有种压迫和淡定从容的感觉。 最重要是,为何这帝女身边待着的侍女,竟是……?! 暗蛟卫第一人朝褚羽露出一个备显难看的微笑,但这已经是她经过数次当侍女的经历,笑得最正常的一次了。她此前也从帝女这收到了消息,再有也用通录仪同无念城那边联系过,知晓褚羽要来,先前的惊讶已经过去多时了。 封谌看着她,淡淡开口道:“褚羽。” 被叫到名字的人虎躯一震,这帝女……怎么叫得如此自然,还这样面不改色? “你们随我来。”封谌侧过身示意。 褚羽觉得这一幕诡异极了,从魔界到仙界再到这里,她到现在都是懵懵得,怎么就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跟帝女走了呢? 她道:“你什么意思?我为何要跟你走?” 侍女想将她拉住,已是刹不住车了。 封谌打量她片刻,神情自若道:“你过去不是常说,想去几界各地逛一回,不过此前都在妖魔两界转,不曾去过别处。我听闻此事,便想请尊主让你来仙界看看。” 褚羽被她这样说,更加不服气道:“谁跟你说我别的地方没去过得?谁又跟你说我没来过仙界的?你跟那魔尊又是什么关系,凭什么你说什么他应我也得应?” 这帝女,难不成此次让魔尊喊她来,是为了在她面前故意显威展示自己的地位吗? 封谌:“哦?” 他语气不变道:“不曾想到你居然来过仙界。魔尊倒是没同我说过此事。” 褚羽惊觉过来说:“……怎么,我没来过仙界我还不能嘴上说我来过吗?是了,我只是个小小半妖,不像帝女去妖界荒海,妖龙都要为你让路,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现在将我戳穿了,心里指不定怎么瞧不上我。” 暗蛟卫听着这话就觉得气氛剑拔弩张的,忙在旁低声劝道:“小羽,帝女是可信之人,没有别的意思。她性子冷淡,说话向来直接,你可不要误会了啊。” 旁人不知,她身为暗蛟卫可是知道帝女此前在无念城抓捕奸细一事上出了一份力,只不过碍于右护法吩咐,不得外传罢了。 况且她刚来仙界,还没同帝女说上几句话,对方就直截了当告诉她,帝女仙府并不安全一事,原来这才麻烦魔尊请她来从旁协助,在找出那背后下手之人前都保护好帝女,还请她办事时让芙荌在一旁看着,学些手段。 帝女这样信任她,信任魔尊,暗蛟卫却是看不清他们尊主到底是如何想的,之前又说会攻下仙界,但距离上次出手已是过去了很久了,尊主都还未有动静,可又不像要放弃的样子。 这一番纠结,搞得她都有点心虚,觉得尊主作戏的如此认真,估计是想利用帝女,只得面上对待帝女的态度好了不少。 毕竟此女,看上去是对他们尊主真的一往情深,甚至性子都跟尊主越来越像了,怕是私底下跟尊主接触得多,受了不少影响。可叹。 褚羽不知道其中细节,只心道:……你说得是帝女吗?!她从前可是跟冷淡一点都沾不上边啊。 这才多久,这帝女竟是将暗蛟卫都折服了,竟让暗蛟卫如此信任她?!这也太可怕了! 褚羽一抬头,见帝女一派淡然处之的模样,似是对她和暗蛟卫之间不感兴趣也不为所动,更加觉得她深不可测。 她莫非……从前那副样子都是装的不成? 这帝女,原来不是废物?! 暗蛟卫见她不说话,又道:“有我在。你大可放心。” 褚羽不好多说什么了,只得默不吭声地跟上,唯有跟小侍女对视时,才能从对方眼中看到跟她一样的惊骇。 等众人听到一处空地时。 芙荌和暗蛟卫同时退开,一瞬间离了很远的距离,褚羽的侍女见状,也只得跟着退开。 褚羽:“……你这是做什么?” 封谌漫不经心道:“魔尊说你回魔界后,修炼就有些懈怠。他修为比你高许多,不好全力出手训练你,让我在你来仙界游玩时,顺便与你交交手,锻炼你。” 褚羽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封谌唤出灵剑,说道:“请吧。今日你不必留手。” 褚羽终是绷不住了:“你们什么情况?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要来锻炼我?魔尊他当是长辈,视我为晚辈也就罢了,你这个帝女又是怎么回事?!你也不过是个金仙而已,竟然这样大言不惭,还叫我不要留手?” 封谌思考不过一个呼吸,未曾多想地说道:“魔尊既是你长辈,我自然也是如此。” 帝女与魔尊年龄相差不过几岁而已,当然也能视作长辈。 然而话刚说出口,在场的除帝女之外的四人皆是惊愕地望着她。 封谌从她们的反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在。 这句话乍一听上去,倒像是帝女与魔尊已成婚在一起,叫小辈视他们为同一个位置同一个辈分喊人似的。 他思及背后的含义,一时都觉得心头猛地跳动几下,而后缓过神来,莫名感觉周边空气燥热,一烦躁,看着对面的人神色就冷了下来,沉声道:“出手罢。” 褚羽又惊又气,就算她对那魔尊的喜欢没到那种程度,但好歹也是有些好感,出过手的,被人这样当众宣示主权,实在是忍不住怒道:“好啊!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定会全力以赴!让你好好看!” 说罢,她没有一丝迟疑地化形,带着汹涌浪潮般的妖气冲了过去。 “砰!” 两方相撞后,灵剑接着发出刺耳的声响,震动了几下,却稳稳地将其挡下。 大蛇脑袋被狠狠一敲,懵了一瞬,视野内画面刚清楚,就见帝女的灵剑竟是毫不犹豫地飞了上来,与此同时,空气间变得潮湿如水雾般,遮掩了帝女的身形,紧跟着呼吸起来都有些窒息。 “你——!”大蛇嘶哑叫道,“很好,你竟是直接下了死手!那我也不客气了!” 一人一妖在半空中来回攻击,有时法术落下,都惹得仙府内颤动了一会儿。 好在这仙府内的其余侍女全都被清出去,只留了外面看守的护天卫和之前那医修,也没人注意仙府内的动静。 眼看大蛇越发颓势,她气急上头,想不了那么多,只想到帝女要让她死,她也必让帝女不好活!便不管不顾地朝帝女咬下一口,喷出墨色液体,叫道:“受死吧!” 爱怎样怎样,大不了出了事,她就不玩了! 封谌神情冷漠,身子已是避开,却仍旧伸出一根手指,接下了那墨色汁液。 顿时,那根手指就被液体浸入,变得乌黑,且传来阵阵臭味,像是立马就要被腐烂一样。 暗蛟卫看到这一幕,眼睛瞪大道:“小羽!不可!” 大蛇直袭了过去,却被帝女反手挡下,带着浑身冷意将她掀至地面,这一下,似乎毫不客气,大蛇深深地撞出一个凹陷。 震响声过去后,褚羽咳嗽着从烟尘中爬起来,面色难看。 这帝女……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小羽!”暗蛟卫还在朝她眼神示意。 褚羽憋着一口气,又是掰下一块蛇鳞扔过去:“技不如人,我认输。” 封谌服下蛇鳞,仍是问道:“先前那是什么?” 褚羽服气道:“……毒,是我准备的毒行了吧。我认输,我错了,我不该顶撞你们这些长辈。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半妖而已!何必呢!我不想修炼有什么错?” 封谌忽地笑了两声,也不再多说,只朝芙荌扫了一眼,沉声道:“带褚姑娘下去休息。” 褚羽巴不得赶紧走。 临走前,又听帝女问:“你同三长老,跟魔尊有许久了吧?” 褚羽说:“是的吧。几十年了有。你问这个干嘛?” 帝女只道:“无事。” 褚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着芙荌离开之后,入了房间,侍女就急道:“姑娘你怎么回事啊?刚才那竟然还用的是第二种妖毒!你可是半妖啊!若是那魔尊跟这帝女说过什么,或是聊起过什么,你这可怎么揭得过去啊?” 褚羽摆摆手,不在意道:“这帝女不曾见过我,我们之间也从未交过手,我用这妖毒有什么问题?” 至于魔尊会跟帝女说她的妖毒一事,她心里一想都觉得不可能,哪个魔尊会这样闲的把自己受过的妖毒给说出去?还是说给一个可能心仪的女子听? 她又道:“再说了,我本来就是收了大妖的妖丹啊,能有什么问题?我成为三长老的女儿,又和他一起从多少年前那魔尊还只是个魔将时就跟着了,三长老跟他关系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魔尊心里稍微装着点的,我看也就那三个长老了。你不要担心,他不会觉得有什么的。要真有问题,大不了就跑路嘛。” 侍女:“……多年筹备就毁于一旦?” 褚羽:“不要这么说。这魔尊心跟个石头一样,筹备多年我也没走进他心里,不也没什么大事,三长老也一直时刻跟他商讨攻下仙界。魔尊从始至终就想着要拿下仙界,就是最近这段时间,看这个样子,是出了点问题。我是肯定没用了。你看,暗蛟卫都跟在帝女身侧了,这可是大事啊!” 侍女拿出通录仪道:“那奴婢……还是将消息告知给妖界吧。” 褚羽点头。 同一时间。 封谌对着通录仪,道:“褚羽今日,用了第二种妖毒。” “第二种?她……”一个半妖怎会有第二种妖毒? 谢微宁惊讶说:“你问了是怎么回事吗?这其中应该是有些缘由的吧?” 封谌漠然道:“已无需多问。” 这一句话,就表明了他的想法。褚羽有问题。 谢微宁:“你不问你又怎么知道其中内情?你倒也不要想太多了,本来这世间修士各种奇门秘法都有,她说不定身上也有什么法宝呢?” “你不知道。” 封谌过了会儿说:“从前,三长老女儿若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他定会高兴同我说,让我也夸赞夸赞他女儿。” 他顿了顿:“可妖毒一事,他们从未提起过。” 就是谢微宁先前说得妖丹一事,他也不曾知道。 不然,他也不会立刻叫褚羽过来试探一二。 却没想到,有些事情不去触碰不知晓,一旦碰了,就一碰即碎,还这样容易就让他察觉异样。 谢微宁还在试着说:“万一、万一……” 封谌只低声说:“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万一。” 谢微宁见他如此笃定,便说:“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封谌皱了皱眉道:“褚羽此次回魔界,应当也是有事才来。你我按兵不动,先看他们要如何,再从长计议。”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和三长老从很早的时候就设计接近他,到底是所为何事。 谢微宁应下,又说:“对了,定魔碑试炼快到了,到时候所有魔尊出动,他们会不会也要参加试炼?” 封谌:“他们或许也会不甘心想再试一次。不必担心。这试炼……过去百年都没人能过。” 他想了想,又说:“试炼前,我会再回一趟魔界。” 谢微宁讶异:“啊?你还要再来魔界?那仙后他们……不会同意的吧?” 封谌:“我会想办法。” 然而,不等他们想到办法。 仙帝仙后便传来消息,请帝女去仙宫,一见面,细细观察她,见她过得不错,便安心下来道:“有一事要同你说。” 封谌道:“仙后请讲。” 仙帝仙后这些日对他们女儿这副公事公办的冷淡态度,也拿她没办法。 仙后笑了下说:“你认识的那魔尊,还记得吧?你应该是记得的。听说他们魔界的那些魔尊,过几日就要开始一场定魔碑试炼,你认识的那位也在其中。前些日妖主还递了消息,说与那魔尊交好,想去观摩一番。” 封谌心里一怔。 妖界也要去? 他还未说话,就听仙后继续道:“我一想,这定魔碑试炼,若是此次能成,出一位魔主,那就是四界之大事,既然妖界都要去,我仙界又怎好不去?你且回去准备下,过两日随我们一同去那魔界好了。省得你心里老惦记着。” 封谌:“……” 他难得错愕,半晌才道:“什么?” 仙后说:“你这孩子是高兴傻了不成,怎么,你从前一直想去我不让你去,现在让你去了你反倒不大习惯了?” 封谌胸口一堵,他沉闷道:“……定魔碑试炼乃魔界之事,仙界又为何要从旁参与?” 仙帝眼睛一瞪说:“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若是能出魔主,那就是四界之事,更何况仙界为主,此事妖界要去了,我们不去,传出去要成什么样?可不得说我们仙界对魔界心存芥蒂,对魔界不喜吗?这怎么可以!我们是这种人吗?若不是那魔界没了魔主,还一直内斗,仙魔两界如今应该还是要有合作关系的!好歹是四界之一,怎好脱节!” 仙后也说:“是啊。再说了,既然妖主那样的人,都能跟你认识的那个魔尊交好,那他也未必……会那样差劲,这回我同你父亲,也再去好好看看也好。我们还给冥界也传了信,让他们到时一同到场。” 其实妖界要去看只是小事,只是借着这件小事,他们又想到女儿,便也想顺便去看看。 两人说完,又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怎么看着不像高兴的模样? 封谌思绪一团乱,他话也不多说,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脚步极快地离去。 再等他回过神时,已是仙界声势浩大,正大光明地乘上两艘云舟,还有仙帝仙后一同去魔界的日子。 且所有人都知道,除仙界之外,其余两界之主都要前去魔界。 封谌迎着风,望着云海,沉默许久。 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仙帝仙后对魔界,还居然是这种态度? 同样的,妖界也是非常不懂,事情怎么会变成个状况。 仙界又何时对魔界之事这么感兴趣了? 风中凌乱的,还有云舟上的暗蛟卫和褚羽。 • 等到了魔界,因其余三界之主都要来,魔界只能纳闷又匆忙的在定魔碑附近,搬移各种看台,又搭建一些棚子,显得不那么寒酸。 只是其余三界住哪又成了问题,他们魔界……可从来没准备过给别的几界人住的位置啊,若是打开城门迎这些人进来,那些魔尊心里又不大乐意,毕竟仙界也在。 对此,有仙界打头,其余人只得表示:他们住在云舟便好。 而仙帝呢,对魔界各处也颇为感兴趣,尤其是无念城,他是第一次来,当即就在城内随意地逛起。 城内众人登时摆起摊来,可不能让仙界看扁了去。 帝女与魔尊,隔着一条街对视。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当多的复杂。 仙帝和蔼道:“去吧。你想去干什么便去做,就是得让仙官看着你。” 封谌无言点头。 数名仙官也是非常熟练了,跟着帝女进了魔宫,又很懂事的在门外等候,“砰”的一声将门给从外面关好了。 “……” 谢微宁:“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成了现在这样。” 一切的一切,都得从之前接到妖主的传信说起。但……明明是件很简单的事,怎么就四界都聚集了呢?整的好像,大家都来魔界聚会了一样。怎么仙帝还能在魔界逛街呢?仗着他为帝,就在各种城乱窜了吗? 两人对视一会儿,又错开。 谢微宁说:“那你今日……”不是来怪她的吧? 封谌面色复杂:“不怪你。” 谢微宁松了口气。 封谌:“我来看你修炼的如何。” 谢微宁大惊:“为何?怎么又轮到我了?我修炼的可认真了!你进神府,命魂可以作证!” “命魂终究只是让你看着学。”封谌冷声道,“那套剑法,还得我亲眼看到才知道你练得如何。那可不是让你学着玩的。再者,定魔碑试炼快到,虽说试炼无用,但于情于理我都得来看你有没有认真练。” 他蹙眉道:“你这样担心,莫不是说的假话?” “没有!” 谢微宁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当即抽出剑,在他面前动了起来。魔气涌出,她飞身而刺,还觉得自己挥得像模像样,没在本尊面前露了怯,不错不错。 然只出一招,封谌的灵剑便毫不留情地“啪”一下打在她手腕上:“低了。” 谢微宁:“……” 她咬咬牙,便保持着姿势,将剑抬高了点,接着再俯身下滑。 “停下。”封谌俯视她道,“此处,脚下位置错了。这般简单都能出错,事后维持这姿势半个时辰。” 谢微宁:“……” 此人是魔鬼吧! 她正心里叫嚣,就感觉到一股热气靠近,再一低头,右手被人握住带着上抬,左脚也被身后之人微微带动挪了位置。 谢微宁悟了,原来他是想亲手纠正她该如何练。 虽然魔鬼,但他是个好老师! 她顿时很积极地动了起来,哪知这一动,身形往后一靠,竟是直接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陷在了他的怀里,手肘恰巧抵着他的胸前……呃。 谢微宁连忙收回手,这一收力道太急,身子歪歪倒倒,看着要落下,封谌沉着脸又将她揽起:“你做什么?能不能认真点——” 谢微宁一抬头。 两人四目相对。 话音戛然而止。 谢微宁脸上燥得慌,支支吾吾说:“刚刚,不小心,不小心……”不小心碰到你胸了。哦不,是她的胸! 封谌却是注意到两人呼吸离得极近,瞳孔一缩,不知道为何,心里忽然想起之前的长辈戏言,不自觉挪开目光。 结果一眼看到自己的脸,倍感冲击,猛地松开手。 “……哎哟!” 谢微宁捂着屁股叫了一声,抱怨道:“你干什么呀?” 封谌视线落向别处,语气低沉道:“竟是练个剑都能摔倒,你还说你练得不错?还不快起来!” 谢微宁心说,那还不是因为你! 她揉着屁股起身后,视野落到高处,不小心看到他通红的耳根,脑袋懵了一下,赶紧捡起剑,不敢多说地练了起来。 要是让封谌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他得杀了她吧! 但只是教她练剑而已,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谢微宁又狐疑地看看自己双手。 这是他自己的身体啊,这都能害羞?难不成他不曾这样接触过旁人?抓个手,揽个男人都能如此? 这魔尊未免也太孤寡,太……可怜了吧! 想到这,她看向封谌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带了点怜惜。 封谌:“?” 他眉间一皱道:“你在看什么?” 谢微立马摇摇头:“没什么!” 第42章 “你就这样坐一晚上吗?…… 定魔碑试炼一事,魔界真是不明白,魔界自己选魔主的试炼,其余三界怎么都来了,往年也没见他们这么感兴趣啊。 四界之中大概只有魔界完全没把试炼当回事的,魔界都在暗中准备等试炼一过,其余三界人走后,他们就开战,凭实力来成为魔主。 仙帝来了之后,带着一众仙官“视察”魔界中各个城池,他毕竟为帝,魔界之人虽有不快,但也不好明着跟他对着干。 魔界自己还没选出一主,人心都是散的,单凭一座城池一个魔尊就跟仙帝乃至整个仙界对抗——除了无念城那位不要命的魔尊,谁有这个胆子? 可现在就是那无念城的人,都跟仙界开始有交集了。 尤其那帝女与风衡仙尊婚约解除之后,众魔修只觉得,帝女与魔尊之间更加“明目张胆”,甚至还能当着仙帝仙后的面一起离开,都没人管的!那魔尊……怕不是暗中要跟仙界勾结哦?若是争魔主一事他们找了仙界来帮忙,他们定不会允许! 谢微宁前脚刚把封谌送走,后脚就有人找上门来。 此人还是跟魔尊颇为交好一人,正是妖界之主滕虚冶,下属来报时,他都已经在魔宫外等候有一会儿时间了。 谢微宁忙把人请进来,那中年英俊男子走进时,外表看上去连妖修的特征都没有,无论是清雅的服饰还是那和善的面容,包括他毫不迟疑快步走进来的步伐,都显得格外让人心生亲近。 他爽朗大笑几声,说话间的语气都没有客套:“老弟!许久未见,你可还好啊?” 滕虚冶上来就给魔尊抱了一下,接着就担忧道:“我先前来时,碰巧看到帝女出去,仙界的人可没来找你麻烦吧?唉,此事都怪我,我就是想着你有一段时日没派人来妖界采买了,想趁着这定魔碑试炼一事,顺便来看看你过得如何,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结果这消息估计是被人传出去让仙界的人知道了,才变成这样的局面。你要是心里不快,你就来同我说!” 谢微宁没想到妖主这么没有架子,只得说道:“此事不怪妖主,我也未有不快。” “没事就好。”滕虚冶放下心来,又看了眼四周,低声说道:“你之前与那帝女传得谣言有多厉害,你都知道吧?都传到妖界去了。你与帝女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先前总听你对仙界不喜,我还总劝你来着,你现在莫不是改变了你的观念了?” 他笑了一声说:“不会是被我给说服了吧?” 谢微宁学着封谌的样子,神情瞬间冷下来,嗤笑道:“妖主是觉得我与帝女有几分真情在?” 滕虚冶说:“你难道……” 谢微宁:“看来我的演技,都能将妖主给骗过了。” “你……”滕虚冶当即压低声音,怒斥道,“你简直胡闹!你诓骗帝女你想做什么?此事若是让仙界知道了,那仙帝仙后定不会轻饶你!你糊涂啊,就算你对仙界再怎么不满,又怎好走着一条路!” 谢微宁冷声说:“我心意已决。妖主你不必劝了。” “唉!”滕虚冶重重一叹,又是焦虑地皱起眉道,“那你接下来还要如何做?如今仙界也都来了魔界,我那无心之举,不会恰好为你寻了方便吧?你想要定魔碑试炼之后就出手不成?” “妖主多虑了。” 谢微宁沉声道:“你怕是忘了,除仙界之外,冥界也到了魔界。我本意也只想与仙界相争,无意与妖界和冥界出手。” “那你又要如何?”滕虚冶道,“我本听说先前你与帝女之战,因紫雷一事暂歇一段落,后来你也没了动静,我还以为你放弃与仙界之争,正松了口气呢,又忽然想起还有定魔碑一事,以为你是想定魔碑之后再对仙界出手。现在看来,你果然心里还未放弃。” 谢微宁说:“不错。若要对仙界出手,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切等我成为魔主之后,再从长计议。” 她从封谌那知道,此前魔界与妖界好到一定程度,妖主常常相助于他,帮助无念城,所以妖主偶尔还会在发现新的灵石脉或灵植山,遗迹等,还会传信叫他们无念城去帮忙开采,顺便也能带点宝物回来,这一来二去,底下的人在开采时,他们便会在边上聊几句。 封谌那样的性子……大抵以前真的是懒得遮掩,也相当之狂气,又或者是过于年轻,虽没透露对仙界要做什么,但也透露出了自己对仙界的不喜,这妖主是知道的。 若是从前,可能“魔尊”也不会再多说些真实想法,最多只保留在不喜的阶段,但现在是要试探些什么,谢微宁便直接说出来了。 “你啊……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我以前就隐隐有所预感,没想到你是真这么想的!那仙界,是那么好争的吗?单说仙帝仙后哪一个不是受了神族赐福的,又是你能比的?罢了,我也不多说。” 滕虚冶长叹一口气,摆手道:“我只告诉你,你与仙界之事,我们妖界是断不会出手的,就算我与你一见如故,也别想要我出手。我这底下可是全妖界的性命,我定是要护好他们的。” 谢微宁颔首:“妖主放心,此事乃我一人之事,与你无关。” 然后两人短暂聊了一下有的没的,滕虚冶又大手一挥,让下人送上来他们妖界带来的灵石灵植,还说数目不多,但也是一份心意,就当是提前祝贺她登上魔主之位。 谢微宁好不容易将此人送走,望着对方大步离开的背影,忽地眼前一晃。 猛然再度出现她被人一剑穿喉的景象,视线里模糊的只能见到那仙气缥缈一派正气的衣袍。 她再眨眼,入眼里的依然是在高处的魔宫,往外看到无念城的全景。 谢微宁站在原地,眼眸里闪过一丝困惑。 她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心中此时难掩的愤怒、怨气,和深深的憎恨,搅得她心乱如麻,全身上下都感觉异常的难受。 难受到极点,暴躁,厌烦,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让她满是不自在,很想就什么事情发泄出来。 有一队修罗魔军路过时,朝魔尊行礼,大约是这些天觉得跟他们魔尊关系亲近了不少,有人胆大起来,音量拔高问道:“尊主,您下次什么时候再来指点我们啊?我们后面都排了好长的队,就怕您……” “滚!” 魔尊眼眸带着一丝戾气,面色不悦地朝他扫了一眼。 修罗魔修浑身一颤,顿时噤声。 这一眼,叫众人恍惚间想起来了以前的日子,他们这些日好像、似乎是太过放纵了…… “太吵了。”魔尊闭了闭眼,隐忍地吸了口气,再睁眼后,气势压得众魔修不敢抬头,只听他声线低沉道,“退下!” “是!”众魔修顷刻间散开。 谢微宁好似定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简直,莫名其妙。 她唯一的念头便是……那魔修讲话声音高的刺得脑袋疼。 这之后,谢微宁按照约定同封谌讲述与妖主交谈的种种时,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封谌在那头喊了两声,且一次比一次声音重,她才反应过来:“啊?你刚才说什么?” 封谌蹙眉道:“你今天发生了什么?” 谢微宁:“……什么?” 封谌沉声道:“第三次。” 谢微宁不由得问:“什么第三次?” 封谌:“这已是你第三次没听清我讲话。” 谢微宁察觉到对面的人语气里浓浓的不满,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可能有点精神不集中,不过现在没事了,我肯定会认真听的。” 她调整过来后,回忆了下谈话内容,思路也很明确道:“虽然,表面上感觉妖主与我交谈没什么大问题。他也是个好人,送了灵石灵植,也表明妖界不会参与仙魔两界一事。但是,我现在回想起来,感觉他好像对我……也就是对你是否要对仙界出手,特别感兴趣。” 封谌“嗯”了一声,思索片刻道:“他从前不会对我说这种话。只会从旁劝说。” 谢微宁想了想:“如果说,没有我们互换身体一事,你那一战也会杀了那十万护天卫包括仙君在内,甚至还能将帝女抓到魔界深受折磨。如你所愿,仙魔两界彻底陷入对立之中。那你是不是接下来会紧接着与其与魔尊相争,成为魔主,之后一步步对仙界出手,直至攻下仙界,夺得帝位?” “与帝女一战若是我赢了。” “其余魔尊最多也只会有一两人出手。”封谌顺着她的思维,顺下来道,“成为魔主会比现在顺利多。之后应该也确实如你所说。” 谢微宁:“所以说,要是按照原本的路线……”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什么?” 封谌淡淡道:“我对帝位不感兴趣。” 谢微宁一愣:“你只想攻下仙界。” 封谌:“嗯。” 谢微宁问:“那你现在还想灭了仙界吗?” 封谌沉默片刻后说:“……你我身体换回来后,一切都将回正轨。此事便与你无关了。” 谢微宁愣怔,而后应了一声。看这样子灭仙界是要他自己来。 她只是顺口一问,并没有想太多,于是接着说道:“那这样看来,是因为你之前每一步都走在要毁灭仙界的路上,所以他不会来找你说这样的话。但是因为你我之间,出了意外的事情,才叫你灭仙界的步伐停了下来,甚至还跟帝女有了多次友好接触,这才让他坐不住,想来问你?” 谢微宁直接说:“有没有可能,妖主是想等你对仙界出手,双方打到最后,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怕是没有人能想象得到,帝女和魔尊互换了身体,也不会知道他们还会互相交流这种很机密的事。从这一步错了之后,步步都出人意料,也才让帝女和魔尊二人,互相发现对方身上的种种不对。 封谌眼眸中闪过一抹冷意。 确实,除了这个答案,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 他冷笑一声说:“真没想到,他们对我期望如此之大。” 竟是从他许多年前,甚至还没建立无念城时,就让三长老跟在了身边,还有那个半妖女儿。 谢微宁也是很困惑,这些人怎么就这么确定封谌一定会攻的下仙界呢?就不好压在其他魔尊身上? 两人交谈过后,谢微宁便说要打算睡了,这是她久违要好好睡一觉,为明日的定魔碑试炼做准备。就跟上考场一样。 封谌却忽地将她喊住:“等下。” 谢微宁:“怎么了?” 封谌沉着脸说:“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发生了什么。” 谢微宁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啊……其实好像,也没发生什么。” 封谌不语。 只隔着通录仪,谢微宁就感觉到这空气间传来令人窒息的气息,他大概是不信她说得话,非得逼她说出实情,她皱着脸思索,只得道:“可能,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吧。” 如此朴实无华的理由,让封谌错愕了一下。 谢微宁说:“今天情绪确实不好,心里闷得慌,堵得慌。我还差点被你的下属弄得生气了。天知道,我这么好的脾气,很难得有生气的时候。” 封谌眉间拧紧道:“为什么?” 谢微宁叹了一口气,苦闷道:“这我哪能清楚。我现在心跳的厉害,或许,也是因为定魔碑试炼的事感到紧张害怕吧。反正就很怪。” 封谌低声说:“定魔碑一事你不必担忧。没有人能过试炼。这之后我依旧会留下,争魔主之位,我会相助你。” 谢微宁:“嗯,我知道,但有时候情绪很难控制的。唉,你不用多担心啦,我自己会调节好的。” 说罢,通录仪便切断。 谢微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索性看着头顶的帘帐,细细数这里面褶皱有多少条。 而另一边,因为魔界多年未有主,魔尊各城也没太有大面积空出来的地方供其余三界人休息,再者他们三界这么多人也不好如何划分在哪个魔尊城内休息,既然如此,大家干脆就都休息在自己的云舟上。 芙荌在门外站了会儿,看到帝女在屋内灭灯之后,也将隔音结界扯下了,便心中松了口气,觉得之后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哪知道这个念头刚一生起,屋门便从里拉开,紧接着就见帝女紧绷着脸,肃然又压迫的气势叫她呆了一下,回过头才发现帝女已经离开了此处,连忙喊道:“殿下!殿下你要去何处?现在已经快要丑时了……” 帝女已当着她的面飞了出去。 芙荌无奈,在是替帝女隐瞒还是报给仙帝仙后上纠结,就发现原来一层也有仙官还未休息,他们全看见了,这才告知给仙帝。 仙帝仙后就寝了没多久,又被这个消息给拉了起来。 两人反应大不一样。 仙后:“……”无语的沉默。 仙帝:“什么?!她这个时辰又要去哪!这魔界是她能随便乱跑的吗?遇上危险怎么办?云舟上还算安全,这深夜外面的妖兽,还有那什么……魔物!魔物来袭怎么办!她是要是气死我!” 仙帝正急急忙忙穿戴好外袍,再要穿鞋靴时,忽地发现床边另一人毫无动静,纳闷道:“你是怎么?被你女儿气得都不想去找她了?可不能这样,再怎么说那也是我们女儿……” “行了。”仙后打断他,翻了个白眼说,“我跟你不一样。我心中已是毫无波澜,毫不意外了。你且放心吧,在魔界她还不一定能出什么事呢。更何况我们云舟停下的位置离无念城最近。” “这话是何意……什么?我说你怎么让云舟停在这,还以为是你此前来过有了经验,原来理由竟是这个?!”仙帝怒道,“那她就是这么晚还要去无念城了?不像话!成何体统!旁人知道怕是要笑话死了,那无念城的魔修估计也要嘲笑许久!” “多虑了。” 仙后已和衣而睡:“那群魔修估计比你要冷静的多的多。” 她挥了挥手吩咐道:“芙荌你下去吧,叫脚快的护天卫跟上她,估摸着就是去无念城了,追不上就直接去那城里,到魔宫一问便知。” 芙荌俯身道:“是。奴婢遵命。” 仙后:“记得灭灯。” 芙荌点点头,在仙帝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面色如常地退下。 护天卫收到消息加快脚步追上,果然如仙后所料,没有看到帝女的身影,只是来到魔宫,门口魔修便很是熟稔地朝他们点点头:“来了啊。帝女进去找我们尊主了,你且记得在那外面长廊等候,连门都不好靠近的。” 护天卫:“……” 这一幕实在是诡异,他又觉得这话多少有点不尊重他们帝女,有些想动怒,但心里第一个跑出来的却是:你知道个什么,到门口都没关系,反正他们总会设下隔音结界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护天卫和魔修对视,他继而哼了一声,大步走进魔宫,走了几步又道:“怎么回事,你们怎没人带路?”这个时候莫不是都睡了不成!鬼才信! 魔修懒洋洋道:“哎哟带什么路啊,说得好像你们不认识似的。我们这路灯虽然暗但也不是看不清啊,你们自己去吧。” 护天卫:“……你就不怕我们趁机做什么事?” 魔修怔住,想了一下,才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那我还是跟着你们走一遭吧。免得让其他人看到觉得我失职了。” 护天卫:“……” 要脸吗! • 谢微宁心神不宁,在床上唉声叹气,就听院外传来三声轻响。 她收拾了下装束,说道:“进来。” 结果来人到了门前,却是直接推门而入。 她先是一惊,等抬眼看到是谁时,就更惊讶了:“你怎么来了?” 谢微宁站起身,往门外探了探头,并未发现别的仙官的身影,又将他拉进屋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跑来还要跟我说什么吗?” 她观他面部严肃……这魔尊,表情向来没有好的时候,便狐疑道:“你不会是想要我临时抱佛脚,这个点了还要教我修炼吧?” 封谌:“……” 他斜睨她一眼,嘴唇一勾,嘲弄道:“怎么,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个形象?” 谢微宁见他语气不对,心道一声不好,赶紧补救说:“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样说话分明是因为魔尊大人在我心中,是一个顶顶好的老师……师父!” 封谌冷漠表示:“哦。” 阿谀奉承的丑陋嘴脸已完全显示出来了。 听上去就不可信。 他环顾周围一圈,见这屋内没有太多改变,仍是熟悉,便找到一处地方坐下道:“你睡罢。” 谢微宁连连点头,半只脚脱了鞋才愣神道:“我睡?你叫我睡?那你来这干什么?” 封谌眼神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谢微宁已是很自觉接话,迟疑道:“……你不会是要守着我睡吧?” 封谌坐在桌边,淡然地倒了杯茶。 他过了会儿才说:“你不是害怕吗?” 谢微宁:“但也……”也不至于这样吧? 封谌语气不变道:“我在这,你安心睡罢。” 他过后又嘴角一勾,看起来像略带讽刺地说:“没人会像你因试炼一事,紧张成这样。” 谢微宁盯着他看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从来是拗不过他的,便放弃抵抗,脱了鞋上床。 她紧张害怕,那是推托之词,就是那股烦躁之意也是很奇怪,所以才睡不着。 但是…… 但是如果有一个熟人,还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可以信任的人在旁边,倒是会让她安心一点。 好让她知道,她不是孤单一人,也不必自己相抗。 这样一想,心头确实安心松懈不少。 谢微宁长舒一口气,牵着被子到胸前,还在感慨。 原来她内心深处也是有点脆弱的,这么大人了还要别人陪着睡。 封谌见她已在床上躺好,便将灯灭了,自己坐在床边,靠着椅背,坐姿随意地往窗外看。 谢微宁扭动了下头,看着他半张脸陷在月光下的清朗模样,她自己这个身体体内换个灵魂,竟是有不一样的凌厉感,轮廓都好似分明了许多。 她眨了眨眼说:“你就这样坐一晚上吗?” 封谌:“嗯。” 谢微宁:“这不会累吗?” 封谌:“……修炼盘坐一晚上你会累吗?” 谢微宁恍然大悟。 原来已经练出来一身坐久的本事了。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 谢微宁侧身看着他,话多起来好奇道:“你这些日知道了不少事情,还有三长老这事,你心中是什么感觉?会觉得失望吗?” 封谌漠然道:“不会。” 他顿了下,说:“我习惯了。” 谢微宁一怔。 又过一会儿。 谢微宁:“要不要给你拿床被子盖一盖,或者靠在背后?” 封谌:“……” 谢微宁见他不答,又说:“总觉得我睡觉了,你坐一晚心里怪愧疚的。我看你这床也挺大,不然你上来跟我一起睡好了?” 封谌表情总算有了些变化,厉喝道:“谢微宁!” 谢微宁劝说:“哎我说真的,真的没事,毕竟你现在是个女子,我现在是个男人,你还用的是我的身体,我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 谁会对着自己的身体有乱七八糟的念头啊? 封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必!” 谢微宁正想再劝劝,又察觉到空气间森冷的气息,一抬头,就看到那月色下闪着冷光,带着一丝淡淡的杀意的眼神,她立马将被子蒙在头上。 “我睡了!” 封谌:“……” 过了一段时间。他起身,来到床前,将她拉得过高的被子扯下,皱着眉头塞到她脖颈边上,又回到原位坐了回去。 就这样,护天卫们在院外等候了一夜。 太阳刚升起时,见到院门推开,帝女从里面走出来,担忧和慌张已是压制不住了。 “殿下!你……你在里面没出事吧?” “怎么这次进去这么久?” “那魔尊呢?” 封谌理了理衣襟,捋直之后,淡淡道:“回云舟。” 护天卫:“殿下,您是彻夜未……” 封谌看了他一眼:“现在回去,旁人还不知道帝女在魔宫待了一晚。” 护天卫:“那守卫……” 封谌:“他们不会多说。魔尊也会警告守卫。” 护天卫立刻带她快步离开。 等谢微宁穿戴好,无念城众人出行。 到了定魔碑附近,周遭三界人已经有不少找好了位置坐下。她便挥手让下属将备好的吃食送到他们那边,顺便又给仙界多备了份茶。 本来嘛,就是备好了这些,在其余几界那里拉波好感。 毕竟她这具身体是要当魔主的人。 再多份茶,就当感谢封谌昨夜相陪。 于是,三界人刚心中感叹无念城的礼仪,还没来得及享受,就觉得他们区别对待。 怎么就仙界多了份茶? 至于仙界之人,默不吭声。 就是仙帝仙后看她的眼神颇为古怪。 在这样的气氛下,众魔尊走出,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将血液按进定魔碑中。 只见冲天的黑红光束升起,漫天魔气开始涌动,周围三界赶紧立下防护阵法。 旁边一魔尊说:“今日这定魔碑试炼,谁先来?” 他们早就想再试一次了! 慈虚城魔尊:“本尊先来!” 说罢,他已踏入光束之内。 第43章 “是谁!怎么给她挑了个…… 定魔碑试炼这个东西,谢微宁之前收集消息的时候,就觉得它怪玄乎的。 凡参与者,出了试炼之后,都不记得里面进去后发生的内容,像是被抹去了记忆一样,却唯独记得“自己没通过”。 因为通过者,定魔碑上会自动刻下他的大名,同时通过之人还会从试炼中得到一套功法,让实力更上一层楼,众人也顺应着承认其为魔主。 但是纵观往届的魔主,有时候甚至还出来在一众魔尊中,实力比较弱,城池也比较没发展起来的,都能被认可成为魔主。也有是那一时候实力最强,最为凶狠的一人,为魔主。 没人能总结出来一套规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担任魔主。 总之就是三个字,很玄乎。 而且在进入试炼之后,外面的人也无法看清试炼里的内容和景象,这也是为什么过去的定魔碑试炼其余三界很少回来的原因。来了,也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个结果。 更何况上界中的四界,每个界都有自己的一套选拔方式,不过多数都是强者为尊罢了。 像仙界,就是实力为尊且是被众人承认,还能带动仙界向上发展,保护仙界众人的。 像冥界鬼修的一套,也是实力最强者为主,鬼主还能号令天下鬼,同时世人死去之后鬼魂也会直接到冥界,怀有怨念的厉鬼或不愿过黄泉喝孟婆汤的鬼,则在冥界游荡,要么太弱被其他鬼修吞噬而死,要么就是自己挣扎下来修成鬼修,再度为“人”。 像妖界,就是论血脉高低,血脉纯净,以及化形之后继承了血脉力量中哪些功法或是能力,也相当于是靠实力为主,半妖也是妖界非常唾弃的存在。 唯独魔界,从几百年前开始出了个意外。 那位堕魔的神族与仙界交战结束后的下一任魔主还未离世,便觉得累了,厌倦了,主动要让出魔主之位,便用了个法子,在魔界中心点立了这么一个定魔碑。 而后他又请各魔尊来参与这个试炼,从中通过试炼的人,实力提升了,也继任了魔主之位。 这之后,此人就消失了。 从这之后,魔界就有了定魔碑试炼这个传统。 不过最近这百年来没人能通过试炼,所以魔界众人久而久之,就有点不将这个传统放在心上了。 今日他们魔尊齐聚于此,也是约定成熟了,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若是这之后还未有魔主出现,便靠他们自己的方式来抉出魔主。 谢微宁在有第一位魔尊进入试炼之后,手指还是忍不住握紧,这是她来这里之后,第一次要一个人面对一个听起来就倍感压力的试炼。 不远处封谌从后方看到她的样子,垂眸片刻后,召来芙荌说了几句话。 • 第一个魔尊进去,其余魔尊都还比较给面子,在外等候。 万一人家进去没过多久,就能被承认为魔主了也说不定。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魔尊们渐渐都不大有耐心,而其余三界又在旁坐着等待结果还吃着东西看,这一对比更让人心里不耐。 眼下这个时候,只有魔界自己人具备使命感,惴惴不安的等候,其余三界人则是开始了久违的“外交”叙旧活动。 谢微宁左后方是冥界,冥界的大部分鬼修从外表上看比人的皮肤要青白一些,更显得没有血色,包括眼下的青黑或是有些黑褐色的嘴唇,以及没有影子,但也有一部分能被光照有影,看上去也与常人无异,大概是他们之间境界上的区分。 谢微宁站在魔界队伍中,身后也是无念城的人,几个魔尊都相互不打扰,只站立在原地静等一会儿。她有点紧张时,就是靠看这些不常见的鬼修来打发时间,他们比较安静,且各个脸上都不是很有神采,一副“对这东西根本没兴趣却被叫来也不得不来”的不悦,至于右后方的妖界和仙界则是不会一会儿就响起了交流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仙界中有一个小小的又很低调的身影,一个小侍女从人群中慢慢走到魔界的队伍后方,精准的找到了无念城的魔修,拍拍对方肩膀,然后递过去一盘水果和一杯热茶,小声嘱咐了几句。 然后那魔修听了后,也非常小心翼翼也很低调的把这两样东西往前传。 直到它们来到谢微宁面前时,她看到的第一眼,懵了一下,下一瞬就想到是谁把东西送过来了。 她的左右护法看了看,眼里都流露出一丝惊讶,惊讶过后就变得很平静了。 已经没有什么是不会发生的了。 甚至心里还莫名有点淡淡的羡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被人惦记的感觉吗? 两人再抬头看向他们尊主那张脸,那副冷漠不为所动的模样,心生一叹,头一回都品味处几分酸楚来。 但凡帝女和魔尊二人中有一人身份不那么高,或者不那么身怀重任,可能他们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这注定是一份无法回应的感情啊! 想到这,他们又觉得帝女此番举动实在是让人动容,还是不忍心的低声提醒了句:“尊主,是帝女派人送过来的。” 他们魔界今日是绝不会像其余三界那样有闲情的。 谢微宁:“……我知道。” 她视线往不远处看去,与观看台上仙界中坐在第一排显眼位置的封谌对视了一眼,他仍是那种淡定的神情,无形中又让人觉得安心,她都觉得对方身上的气质有时候或许安在一个仙修身上会更合适些。 她大约知道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担心她又紧张,免得露了破绽,才给她送了这些让她放宽心。 谢微宁随手捏起一颗枣子放进嘴里,顺便端起茶,刚抿一口,抬了抬眼,就见到在左右两边略前几步的几个魔尊,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望着她。 “……” 喝茶的手突然就抬不起来了。 那边魔尊轻咳一声,讥讽道:“看来你们无念城已经跟仙界搭上关系了呢,还有必要来参加试炼吗?之前约定开启定魔碑怕不是故意让我们来走一遭,看你跟你的仙界啊妖界啊怎么怎么好吧?” 另一个魔尊大笑道:“还是说,这位年轻的小友,对此次试炼已是无所谓,干脆在这喝起茶来了?既然这样,你不妨就在旁候着吧。” 这一来一回,别的魔尊也觉得谢微宁站在这颇为刺眼,当即嗤笑道:“行了,那咱们也不浪费时间了,早日出魔主,早将这异想天开的人睁大眼睛好好瞧瞧看!才成了魔尊几年啊,年纪都还没本尊杀过的人多,就想着来当魔主了,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这边的动静,也让某些不由自主关注过来的人看到了。 那仙界队伍中,身为仙尊的风衡自是也跟着过来了,见到此景,在帝女身上又冷冷地扫了一眼,心底生出些郁气。 他真是没想到,这才解除婚约不过多少日,帝女竟就这样对那魔尊明目张胆的表现出关心? 她过往对他做的种种,口口声声说的爱慕之情,好似也随着这婚约解除后短短时间就全部消散。 一个人的感情,竟能做到这样来去自如!那她往日说得,又到底是真是假? 那魔尊……究竟有什么好?! 那仙帝仙后竟是能纵容一个帝女,与魔尊这样接近?! 几个魔尊这边说完后,都笑了起来,而后同时迈开步子,也是不打算多等了,一个接连一个进入定魔碑的光束中,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定魔碑,是可以多人同时进行的。 谢微宁想了想,也不再犹豫,将茶放回去,起身走近定魔碑。 彻底踏入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 封谌朝她微微颔首。 谢微宁吸入一口气,又放松下来,迈入光束中。 仙后看到那光束中的人消失后,便开口道:“你也不必担心。” 她等了会儿,见身旁的帝女没有搭理她,侧头一看,就发现对方根本不知道她是在跟她说话,又气又是好笑道:“宁儿,你怎么就担心成这样?那魔尊给你下了什么蛊吃了什么药不成?” 封谌这才注意到她,皱眉道:“什么?” 仙后:“我说不要担心了啊!那定魔碑从来就没出过人命事,最多就是没被承认魔主走出来的人多少会有些郁闷罢了。你这眼珠子从开头到现在就没从那边移开过,还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封谌:“……” “我知道。” 他看向那,又岂是她说得那样。 他只是不放心而已。毕竟,他也不曾留有关于试炼里面经历过的记忆。 仙后:“你哪里知道了?我觉得你根本不知道!我从前就想说了,改改你的性子吧!有些事尤其是情爱之事,你还是个女子,你这样直来直去是行不通的,你越往上扑,对方可能就越觉得你招之即去挥之即来,不会将你放在心上的。可你以前就没听过!现在好了,婚约解除了,你难道还要再重蹈覆辙吗?你不是说好了要当上仙帝而努力,怎么又变了?” 封谌:“……” 他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是错,索性不再回话。 仙帝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碍于她们母女间的对话已经结束了,便也闭上嘴。 这才解除婚约多久,她们怎么就能事事都能跟那魔尊扯上关系呢? 就不能是宁儿关注那定魔碑吗?毕竟她也才来第一次见到不是?唉! 她们口中的魔尊谢微宁,在完全踏进定魔碑试炼之后,就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 她隐约感觉自己似乎灵魂与身体分离了,轻飘飘的,在空中游荡。 似是在睡梦中,又好像还清醒着,很舒服。 感觉到周围不断有波动,像是有许多道目光投下,围在她头顶仔细打量。 耳边有人正惊疑道:“咦?此子……怎么这次变成此女了?” “竟是异魂?你们可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我哪知道。看这身上还有凤凰印,估计又是跟神族有机缘一人。” “这身体……这不是上次来的有魔核的那小子吗?这才过去多久,这人身上又出现这什么鬼机缘了。” “唉,但是这百年也不知道魔界是怎么,怎么一个二个来的全是些容易被激发心魔的东西,而且各个都想着与这杀与这斗,怎么就不想想成为魔主之后要怎么让魔界变得更好呢?当真是与我们之前不能比了啊!真想见见现在的魔界是啥样!” “去,你这小子比我们残忍多了,还好意思在这感叹。要不是当初见你幻境中还算是为魔界多加考虑,老子哪会让你成为下任魔主?” “行了,总之,此人身怀魔核,试炼不可让她通过。不然又要让魔界大乱!” “欸,不可不可,不好如此果断。毕竟神魂不是之前那个,且观她神魂,还算清透,你看进这之后都还能睡着呢,真是奇才呀。” “……你这老家伙,当初你就是为了魔核才设置了这一关,现在倒是又变了!你脑子里都是水吗!” 谢微宁身子一坠,再醒来时,便被人狠狠地推搡,摔倒在地,手里的东西也一松被人抽走,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将本是自己的东西又夺了回来。 抢她的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屁孩,眼眸中带着戾气道:“吃的拿来!” 谢微宁紧接着感觉到一阵饥饿感,啥也没想,就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了嘴里,三下两下咽入。 干瘪且带着点潮气,味道乍一入口有些酸涩的馒头,吞下去后反倒传来一种满足和幸福感。 仍是对面的人怎么对她拳打脚底,想扣她嘴里的食物,她都不管,将对方甩在身下,这才有余力去看四周。 全是跟她一样的孩子,大大小小都有,面色蜡黄,身上每寸皮肤都没有干净的地方。 似乎还有一些异兽的嘶吼声,从空中若有若无地飘来。 再看不远处,竟是有圈铁围栏将他们圈养在里面,周遭还有不少高大的人,审视着他们,见她目光对视上来,勾出一抹残忍地笑容说:“今晚就让她来试试吧。” 隔着这一层,几个留下神识的人还在争执。 “是谁!怎么给她挑了个这么简单的!”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此人先前一进来时,第一时间浮现出的种种画面,都只能证明她原是一个凡人,虽然这凡人的有些东西我们不大看得懂,但确实是凡人,既是凡人,就不能同别的人一样了。” “好啊,我就知道是你,你先前还为她说话,你是怎么想的?是要我等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魔界毁于一旦吗?” “但除她这么个意外,其余人,你们先前不都验过吗?这现在的魔尊都这么容易入魔了,怎么可能让他们当魔主。且你看距离他们来参与试炼,已是一次比一次晚了,怕是这群小子都不想等啊。” “再怎么样,可她也是魔核之主!” 那人蛮无所谓道:“这不还是异魂么,看看再说。” 第44章 看!好大一个魔主来了!…… 如牢笼一样的铁门从外面被人打开,来人穿着一身紫黑的外袍,身上似带着阴邪之气,被他盯上时都能感觉到一股满满的恶意。 他一进来,所有的孩童都开始瑟瑟发抖,往角落里跑去。 所有孩子这一跑,就将这圈中心依旧站在原地的女孩,给彻底暴露在对方眼前。 谢微宁见到此人进来时就觉得不妙。 脑袋忽地一阵刺疼,她一面揉了揉太阳穴,一面只得眼睁睁看着男子越来越近。 她……出生时就被抛弃,原是镇上一个乞丐,跟着那些乞丐老人每日苟且偷生。 可就在一年前,镇上来了一群魔修占领了土地,偏偏还将他们镇子里所有人都看管得死死的,不允许他们出镇子,他们也就无法找附近的仙修门派求救。 后来这镇上的十岁以下小孩,就渐渐被这群魔修掳走了,听大人们说,他们好像要靠什么邪门法术,从他们这群童男童女中,炼出一个杀人如麻没有自己思维的魔子,供他们使唤,称霸大业。 她一直躲躲藏藏,本来快要逃过一劫,就在离满十岁还有几日时,她的死对头有个小乞丐被抓走前看不顺眼她,就将她暴露出来,这才被带到这里。 这里的日子竟是比在外乞讨还要惨,这群魔修一天只扔进来一盆吃的,她要想吃到东西,还得跟这里几百个孩子争,争得过了才能吃。 她印象中,自己刚来时还提议每人平分,就算只有一点,但好歹大家都能活下去,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遗憾的是,这里的孩子都对她的说法表示不屑一顾,甚至觉得她好欺负,全部围过来将她打了一顿,这之后,她为了活下去也只得参与到这场食物的争斗中。 除此之外,这群魔修每日都会喂他们服下一枚丹药,而后还会摸他们的骨,从中挑出几个又带出去单独施展了一套功法。 然后每日也会在这圈中挑选一个孩子带出去,一般出去后就没再回来了。孩子们总结出来就是厉害、突出的人往往会被带出去,出去是他们所有人的梦想,这样一来便争得更厉害了。 谢微宁甩了甩头,见男子是选中她,得知自己要出去后生出的情绪居然没有开心,反倒有些不安,更奇怪的是她还有些疲惫感,又想对着这群魔修破口大骂觉得恶心极了,又觉得太累怎么又要这样努力,便想索性躺下来闭眼等死。 还没等她想明白,男子就揪住她的衣领拎起,往门外一扔。 ……在一头撞死还是找个角度落地之间,谢微宁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 一来,这样撞上去还不一定能这么快死,会死得很痛苦,二来,那一瞬间她脑海里似乎又好像闪过一些情绪,仿佛挂念着什么,觉得也不必因为累或麻烦就寻死。 这世上,应该还是有她觉得有趣又记挂的东西,让她不想就这样草草过了一生。 于是她看准了地面上一块地方,在半空中一手勾了下铁门,顺势翻身落下。 看着自己稳稳地站好,心里忍不住惊呼一声:哇! 她好厉害! 高处的人“嚯”了一声,评价道:“竟然还是有点身手的。” “最开始进来看她映出来的记忆,就是穿着各种奇装异服在座椅上一坐坐一天,写写画画的,最多就是起来走几步再端个水坐回去,那画面应当是她脑海中印象最长的东西了,我还以为她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女娃娃!” 旁人道:“凡界还是卧虎藏龙。” 也有人说:“她毕竟也是在这具身怀魔核的躯体里,说不定适应了,也学了不少东西。不过看她现在还算冷静,面色也比较平和,看上去应该受到魔核的影响不大。” 与此同时,第一个进入定魔碑试炼的慈虚城魔尊,已经被定魔碑给推了出来,直到他走出光束,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开了试炼。 定魔碑上并没有刻下他的大名,显然他不被承认为魔主,且其他魔尊也都还未出来。 慈虚城魔尊脸上一时无光,气压极低,有些恼怒,他一扭过头,其余魔尊的魔军队伍领头纷纷朝他扫了一眼。 他眼睛微微眯起,手指动了动,刚想给自己的下属一些指示,忽地想起一件事来。 ——这外面,除了魔修,还有仙界妖界冥界都在。 对于定魔碑试炼,他怎么可能没做两手准备,他之前试的一次没过,这一次若是没过,他也想好了,出来便让自己的手下把其他群龙无首的魔军给拿下,这样一来,就算那群家伙出来了事情已成定局,也无济于事。他对自己的手下放心,所以也第一个进入试炼。 一切都算的好好的,想得也很妥当。 可……如今仙界,仙帝仙后也在!淦! 有这两人在,根本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出手!这两人也绝对会制止,这就是仙界! 慈虚城魔尊恨得直咬牙,将在场的三界人每个都骂了一遍,无语至极,不得不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候。 罢了,他就等着,等着这群老家伙全出来,这三界人也都离开了,再好好一战。 这定魔碑绝对不会出魔主! • 谢微宁的预感成真了。 这群魔修不会让他们这么简单离开,出了像圈养畜生一样的地方,又将她丢进一个半封闭的空间。 有魔修从对面的房门中走出,带来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 谢微宁见到对方,便觉得眼熟。一想,才发现对方竟然是几个月前被带走的人。 可这几个月她前面的人呢? 她站在台中间,还没表现出什么,就察觉到对面的男孩对她惊人的杀意,眼神中的戾气骇人,如同蛰伏许久的凶兽,看到自己的猎物便流露出猩红的目光。 对面的魔修上下打量她,充满着轻蔑,对她毫不在意,却低头拍拍男孩的脑袋,语气轻柔而蛊惑地说:“去吧。你能行,你一定是最后的胜者。” 男孩的回应是嘶吼一声,死死地盯着谢微宁磨牙。 谢微宁被他突然的叫声给弄得下意识身子一颤,这叫声实在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魔修说完之后就没再有第二句话,他自行退出这座高台,与先前将谢微宁带过来的那个魔修,一并站在外围一圈。 在他们左右两边,也被其他穿着同样衣袍的魔修站满了。 他们在观看。 没人给谢微宁解释什么,台上又只有她与男孩两人,她心里不妙:“你……” 话都没说出来,那男孩自魔修离场后,猛地冲了上来。他脚下一点,就带着惊人的弹跳力,飞入高空,紧盯着她,手中瞬间挥出数道散发着黑气的飞刃。 谢微宁记得他身上是没带武器的,还没思考他是怎么挥出这么多暗器,感觉到厉风袭来,脑中警铃大作,身形一动,与那股黑色的飞刃擦耳而过。 这一下就像是打开她的开关似的,接连避开几次,男孩终是被惹怒了,攻击方式一改,两手合击,隔着一段较远的距离,就从半空中劈下一道及长的宛如大刀的黑烟。 谢微宁下意识想要躲开,却感觉自己被束缚住不能动弹,一低头就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脚下好像被这古怪的黑气给锁住了。 眼看着就要被一刀砍死,她心中生出恼怒之意,情急之下,竟同样从手中抽出了黑色气,一下挡在自己头顶,叫她免于一死,也让对面的男孩愣了一下。 她趁机跳开,与对方离远了距离。 恰巧停到高台边缘,就听到上面的魔修说:“她才来了几月,就也凝出了魔气。这一对比,她倒是不错。” “啧,可她对面的也是经历了数场,也是难得一见,此前我们也花费了不少心血在他身上,若是重新培养一人,怕是又要花许久。” 谢微宁听了个大概,才知道自己手中的就是魔气。 她现在……与周围这些魔修无异了。 “看看再说。迟早,她也会成为对面那个只会打杀的怪物。要是可以,培养两个也不错。” 谢微宁一怔,看向自己的双手忽然觉得有点反胃,可紧接着,又有些不高兴。 ……不! 她分明感觉自己与先前只是乞丐时也没有区别,她是什么样的人该由她自己来定,他们说什么都不算。 谢微宁想到这,心头便生出一丝不服气来。 她脚下一动,在高台上找位置,余光一瞥,就看到自己身后是十几二十丈的深渊。 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就看见底下的无数白骨,还有一些没有退成白骨的尸体,鲜血直淌,眼睛瞪大地看着上面,就仿佛在瞪着她一样,叫人脚底生出一股凉气。 难怪这空气中总能闻到一股恶臭,可周围又没看到垃圾堆积的地方,原来是从这底下飘出来的!这下面,是那几百个孩子的尸体! 谢微宁眉头紧皱,就听耳边蓦地响起一道怒喝声,紧跟着寒毛直立,她匆匆侧过身,又凝聚出魔气在身前一挡。 男孩没有刹车,从她身前掠过,她眼睛睁大,就见对方一脚踏空这高台,却没有摔下去而是在空中像是有无形的阶梯拖着他似的,一走一点又回过身来,还在空中就朝她刺来无数魔气。 其中几个,直指她眼珠,其余皆是往她四肢上袭去。 如此大面积的攻击,谢微宁避无可避,躲了一处,护住了眼球,脸颊却受损,护住了惯用的右手,左手却被割伤,两条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他是对她下了死手,她再这样磨蹭,就属实有些自寻死路了。 谢微宁心念一动,便学着对方先前的攻击,凝出飞刃袭去。 一开始只是一片,之后再一喜,较起劲来,便一样飞出了数道。 成功后,她心里再次为自己的天才小小地感叹了一下。 高空的人再次评价:“哦哟,模仿能力不错。虽然不够流畅,但还是看得出灵气十足,是有天赋的。” “虽说我们封了她记忆,但有些潜意识的东西,还是能察觉出来。她能这样运用自如,应当是之前就有用过魔气。” “难怪这凡界,虽是下界,还是有无数人想要修炼飞升,确实是有些不少人才,不该只停留在下界。就是他们上来了才知道,来了上界不仅不能随意去下界,还要得继续修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旁人怨恨地补充了一句:“还得受到仙界的管束,跟仙界合作,简直是我魔界奇耻大辱!” “可不能这么说,你死的太早,大概没有享受到,心中还存着隔阂不满,那仙界倒是没真插手那么多。说到底无非就是想避免再天下大乱,就跟我们,不也弄了定魔碑一样。” 男孩出一招,谢微宁险险躲过,受了擦伤,却也学着他上几招回一下。 等到她后面熟练了,饶是挂彩无数,也出手更快,这顿时激怒了对方。 两人僵持了有一个时辰,男孩也是从先前的游刃有余,到现在跟谢微宁一样气喘吁吁。 他咬紧下唇,溢出些血迹,腥气也让他清醒了不少,呼出一口气,便爆发出一股惊人的气势,像是拼尽全力也要将她杀死。 数道魔气成丝网般成型,谢微宁稍稍一动,就能感觉到自己碰到的肌肤就被割裂开一样疼,闻到的血腥味也更重了。 她心底震惊,对方居然还藏着这招。 眼下,她全身上下都被困住,男孩魔气凝聚,冲着她袭来。 谢微宁的确感受到了一丝无力感,对方速度极快,眨眼间,那魔气凝成的刀便在她脖颈处划开一道口。 皮肤与肉被割开时,细碎的似乎只有她能感受到的声音在不断回响。 眼前忽地闪现一个画面,好像她同样被人穿喉,如同现在一样深感绝望。 画面一闪而过,她却脑海一片空白,不受控制,不顾身上疼痛和断手的风险,直接一手握住了他的魔刀,在对方惊愕的视线中,骤然加大力道,将魔刀一点一点压下,而后另一只手瞬间将他制服。 谢微宁右手按着他的魔刀,左手迅速向对方脖颈抹去,魔刃成型将要把他的头颅看下时,手中动作忽地一顿,硬生生地停在了距离他脖子处不到一指的距离。 她眼神渐渐恢复神智,见到眼下的情形,略感讶异,对着男孩的脸,心中生出一丝复杂来。 高空中的人见她没有立刻下手,“咦”了一声,而后摇头道:“果真是凡人,竟是连这点都下不了手。若是连对自己下死手的人都杀不了,既没有实力,也没有决心,这样的人,我可不会让她成为魔主。” “但方才魔气暴涨,且看她的样子,如先前那男子一样,似乎是受了魔核影响,虽然那人吧前两回过得相当容易,但后面那魔核却难以控制。可她却压了下来,可见其并不会容易入魔,心里也没有他那样的执念。” “但她这样心软手软,却也不合适……” 他们话音刚落,就见底下男孩抓准了机会,一下跃起将她反身压住,眼瞧着大刀落下,众人只得可惜一叹。 下一瞬,就见谢微宁狠狠地踢中对方下身,叫男孩痛苦地一叫仍没松手,她接着又借着方向使劲将他踢翻,同时手里将他大刀击落夺过。 “……” 嘶。 谢微宁垂头看着男孩,见对方流露出恐惧的神色,还摇头摆手求她放过,她深吸一口气,确定心中所想。 刀起刀落,头也不回地走到高台中心,手指发颤,却表情镇定地抬头看向上面的魔修。 “哦……原来是,不愿受魔核影响,却要凭自己的念头想清楚了再下手吗。” 边上人道:“还是太心软。下手还留了全尸。” “于凡人来说也算还行了。这就到此结束,懒得熬了,且看下一幕吧。” 谢微宁睁开眼,从床上下来,熟练地穿好衣服走出去。 她被选中后,就一直被培养至今,到后面没人能打得过她,她也年长了几岁,便出了那炼狱般的地方,被允许能够小范围的自由行动,还给她了一处小院住着。 她已不是当初的魔童,是一个成熟的魔修了。 且这多年来一直保持着沉默寡言,那群魔修见她虽没失了神智,却也不会多言,办事还很得力,从没背叛他们,便也默认她是如此,还将她破格提升为魔使。 只是她这几年颇为受宠,同为魔使的魔修就对她看不顺眼,暗中盯着她想要将她拉下位。 谢微宁走出门,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院子,心里却觉得这么大的院子缺了点什么,怎好不利用起来? 她回过头,随心中所想一般,走了几步,果然在后院看到自己种得不错的菜地,这才满意地笑了一下,而后仔细的对每个菜看看有没有生虫,涨势如何,要不要施肥。 这菜地里,红的绿的都有,青椒红椒大白菜还有土豆! 对!她最爱吃的土豆!炒土豆倍儿香! 谢微宁挖了几颗土豆,又抬头看了一圈,在角落看到了……草莓! 好大的红草莓!似乎隔着空气都能闻到清甜,她好久没吃了,今日有福了! 如果再有…… 她视线一转,顿时大喜过望。 樱桃!她果然种了!估计还是请人来照顾过,长得极好,看着就甜! 谢微宁把切好的土豆片放入锅里,倒上调味,一口草莓一口樱桃,趁着还不用出任务,就在厨房做起饭来。 当魔使还是有点好处的,只是……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上千上万的孩童性命,也有这些镇民的性命,这里面有些人可能路过时,还给了她一些食物。至少,她是喜欢这个镇子的。 谢微宁心底忽地沉重下来,安静的吞咽。 在凡界,这群魔修的做法,便是邪魔,世人皆想除之。 她是魔修,但她与他们又不是同一个魔修。 这群魔修力量强大,只她一人是不行的,但她总有一天,要手刃了他们。 高空中的人:“……” “这什么?岁月静好?这在干什么?” 那人道:“你们没将记忆给她送进去?她这个阶段不是要跟其余魔修打一通,而后争出个高低吗?凡界的魔与我们上界不同,可谓是经常出些这种过于低劣的修魔手段,连我等都不屑。但她这里应当是很血腥的画面,现在这是什么?谁叫她做饭的?” “这是她自己所想,幻境就会适当的出现她想得画面,不然会叫试炼之人察觉不对,她想得,又不是我们做的!” “看着还挺香啊。这凡间俗物有这么好吃吗?” 魔使会管一处村落。 高处众人就见着谢微宁,出完所谓的魔使任务后,又到她的村子来,幻境如她所想出现变化就证明她心中确定这样是必会出现的。 于是,他们看到谢微宁跟着对她惧怕战战兢兢的村民,去视察了村里的玉米地,稻谷,小麦,猪场,鸡圈,水鸭等。完了还鼓励他们这样家家户户自己开垦田地的表现,然后还命人将村落的围墙加强修建,再高几丈,又说这村的大门也得修修,外面魔修可多,不能这样让外人随便进出。 还不止,她还叫了村里的能人帮手,有计划的安排从哪里到哪里,先修建砖瓦房,务必要让每一户人都不受风寒所迫。 不仅如此,村口外,还修建了一圈草棚,紧挨着围墙,村民收获粮食之后,多余的就拿到这草棚下摆摊卖,还有人专门往远了点去叫卖,吸引人来。 魔修统治的镇子能有什么好的,民不聊生,各个凄惨无比,见到有这么多粮食便宜卖,当即这里就火热起来。 而后他们赚的银子,一部分要交税,谢微宁便拿着钱叫他们在村内建了个医馆,还去村外镇上搜罗了个快要倒闭的医者,偷偷摸摸收进村里来。 在她第二次叫人摆摊,约莫还想借钱开展别的商铺时,高空中的人忍不了了,强行叫幻境里多了一魔使找上她闹事。 谢微宁不得了,她振振有词,让别的魔使有意见便去找上头说,上头让她管一村落是让她管得好,不是要看她越管越差的!上头说不行,她就撤掉,上头没说,你们找事便是给自己找事,她也不是吃素的!且看看你们自己的村落,若是被她找上门来会成什么样,大不了鱼死网破! 有理有据,魔使自己管的一处是不像她这么欣欣向荣的,便灰溜溜的走了,还真去找上面告发了。 “……” 到了夜间。谢微宁先前在村中摸了遍骨,那些资质尚可,不管大小的人都被她叫到了别处。 夜里是他们会合训练的时候,有谢微宁在旁教导他们……修魔。 毕竟她除了修魔,别的也不会。 这几年来,这群魔修越来越壮大,附近的仙修也管不住他们,也灭不了反自己受损,这里怕是都成了外界口中的魔窟之地了。 靠不了别人,只能靠自己。 修魔也是一种手段罢了。 “姐姐。”有小孩胆怯问,“我们跟着你修魔,以后也要杀人吗?那我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也要被我杀了吗?村里的其他人,也要被我们杀了吗?如果是这样,我能不能……不跟你修炼。” “不。不是每个魔修都像镇上的魔修这样。若这天下的魔修都这般做法,天下之人也不会放过他们,所有人,不分势力不分老弱的都会联手将他们剿灭,那这世上,迟早会逼得没有魔修。” “你觉得,我与镇子上那些魔修一样吗?” 小孩迟疑地摇摇头。 “我们杀该杀之人便好。” “总之,得先自强,而不是受环境压迫,变得不会反抗。要反抗,才能将这群魔修赶出镇子!难道你们要一直受他们奴役吗?整日都在思考怎样才能避免被杀,活一日都是幸运?还记得我们往日的生活吗?我们不应该是现在这样,我们要推翻他们!” 谢微宁说:“这世上又怎会是非黑即白,修魔也是如此,你们记住了,我们修魔是为我们自己!所以修魔之道也是你们心中之道!” 众人激动点头。 谢微宁:“为了夺回镇子!” 众人:“为了夺回镇子!!” 谢微宁:“修炼!” 众人立马埋头修炼。 高处的人:“……” 他们觉得,那魔使向上面告发,再将她的草棚、医馆拆掉也是没啥用了。 原定的道路应该是,她跟其余魔使一番争斗后,身份再上一层,直至她实力强过魔头,反杀对方,掌控这里,接着成为一方霸主。 他们不是很能理解,怎么她突然半路转了个弯,变成了这样……的场面? “这喊得如此响亮,早晚也会登上主位。这……干脆,跳过吧。” 谢微宁从桌案上醒来,就听下面人传来消息,竟是有远方仙修门派听闻此地魔窟的消息,率领众人前来将他们铲除了! 她匆匆起身赶到镇外,迎面就见天空数道白花花的身影,一个个落下来,跟下饺子一样。 他们仙修……果真穿得都差不多。 那为首之人来势汹汹朝她走来时,她被对方的白袍晃了下眼,一瞬间又闪过熟悉的画面。 同样也是仙,同样也是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对方却神情冰冷地一剑刺向她—— 谢微宁身形一顿,敛去脑海中杂乱的思绪,看着对面走过来的仙修,青筋直跳。 过了会儿,对面的人走近,就见这女魔头抬起手……果真是魔头,竟是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他正欲抽出仙剑,左手猛地被对方死死抓住。 谢微宁表情狰狞,咬了咬牙,嘴里的语气却与她的表情极为不符:“你们总算来了!” 仙修:“?” 谢微宁:“快!快请众仙修进镇!” 说罢,她迅速收回手,背在身后,藏于袖中的手止不住地发颤。 她的下属魔修们立刻将仙修们迎进来,介绍镇上种种,还带他们去关押魔修的地方,让他们看看他们想如何处置,又请对方去见镇上的普通人,从这些人口中来证实他们现在的魔修与之前的又有何不同…… “……” 观看众人心中感慨。 “就到这罢。” 那人道:“做到这里,已是很不错了。” 谢微宁再睁眼,就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空白的空间内,且周遭有无数的黑压压的人影围着她。 他们七嘴八舌一通,只让她知道一件事—— 她成为魔主了? 啊??? 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来吧。在此处留下你的一抹神识,等你死后,便也跟我们一样,有一抹神识在这定魔碑里考验诸多魔尊。” 谢微宁每一步都很懵地烙下,又忽地想起来问:“可我……” “可你若是又换回之前那个男子,是要说这个吗?” “不必担忧。” “你出去后虽不会留下有关此处的记忆,但我们会在你识海中留下一道念想。让你知道,等换回了那男子,若他还没死,便来让他定魔碑一趟。那时他是魔主,定魔碑会受到感应请他入内,不必魔尊以血印开启。” 也有人嘀咕:“怕还是不换回来的好。真怕魔核之主引发大乱啊……” “哦哦。”谢微宁愣愣点头。 一群黑影又问:“定魔碑要刻下你的名字,你要留什么?” 她面前浮现出一座定魔碑。 谢微宁想了想,觉得,留她自己的,那绝对不行,留封谌的……可这么久以来她总感觉这个魔尊好像不成对别人说自己的姓名,擅自留他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这一纠结,她想不出更好的,就只在定魔碑上决定刻下两个字。 “既已确定,那我等便接着往你体内传入一些我们愿赠予你一部分的修为和功法,且收好,切记,不可外传。我们也会在你识海中留下禁制,若是说出一个字,便会让你痛不欲生。” “……等等!” 谢微宁连忙道:“我先前就想问!在我的识海怎么怎么,到底是我的识海,还是……这具身体,之前那个男子换回来的话,他也会有吧?” 黑影们奇怪的沉默了。 一段时间后,有人奸笑起来,笑得谢微宁毛骨悚然,便听对方慢吞吞来了一句:“当然是你自己的识海啊……” 语毕,她整个人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来不及思索,受到力量所传入,只得坐下来接受,不然怕是要倒在地上。 定魔碑之外,此时,所有人都从看台上站了起来。 众魔尊们纷纷屏息,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只见,碑上缓缓刻下两道划过红光的字——无念。 在场的,也就只有无念城的魔尊还在里面! “他竟是……成了魔主?!”众魔尊不可置信道。 封谌也怔怔地望着。 片刻后,已经成了魔主的人,从光束中走出,似是有所感应,抬头着一处望过去,朝那里露出一个克制不住地笑容。 谢微宁:看!好大一个魔主来了! 第45章 你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他们魔界这百年来,终于真的要有魔主了?! 短暂的安静之后,一众魔尊们仍旧是一副难以相信的模样,无念城众人率先反应过来,惊呼出声,大声贺喜:“拜见魔主!” 有魔修先这样喊出来后,其余人也跟着喊,一声更比一声高,且相当有默契的齐刷刷单膝跪地行礼。 其余城中的魔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前头呆立的自家魔尊,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明明他们魔尊的阅历年纪都比这新出来的魔主要长不少,却在此刻莫名的觉得那新魔主要多一些令人信服的气势,尚在犹豫中,就见旁边有一人跟着无念城下跪,有一便有二,有二便会有数个人。 没过多久,在场的魔修除了还有两个顽固的魔尊之外,全都下跪行礼,齐声道:“拜见魔主!!” 这响亮的声音一出来,那两个还站着的魔尊脸色越发铁青了。 而无念城的魔修们,在行礼之余,还有点别的力气抬了抬左边视线,又收回,接着往右后偷偷摸摸瞟了瞟。 他们尊主……哦不,他们魔主尽管现在神情恢复如常,但他们谁都记得先前侧过头看向远处的视线,似乎在深情望着那个方向的“某个人”,以及他们魔主脸上竟然出现了比神剑现世都来得稀奇的……温柔笑容! 若不是成为魔主的激动更为厉害,他们怕是这会儿还要因为魔主的神情而惊疑许久。 定是他们花了眼。 可那昙花一现的笑容,更让他们难以忘怀了。 谢微宁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内心世界是如此复杂,她其实只是自走出定魔碑试炼后,便感觉到自身与定魔碑之间纯在感应,才一时没忍住,喜不自禁,而后就被这群人响彻云霄的大喊声给震到了,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周围一圈魔修便朝她跪了下来。 这…… 声势浩大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现在就朝她跪拜,总感觉有点尴尬,也有点没适应过来。 仙帝仙后还有其他两主都在,这样真的合适吗? 四界虽互不干涉,但终究还是分了仙界为主,他们现在这样做,无异于是一群百姓明知皇帝来了还要当面无视皇帝,还朝一个郡王还是亲王什么的跪拜,她都感觉自己仿佛在公然挑衅仙帝他们。 她连忙道:“都起来。” 然而谢微宁刚出声,众魔修起身后,有一人的声音率先冲了出来:“不可能!” “你怎么会成为魔主?!”慈虚城魔尊悻悻道,“我等都没通过,怎么偏就你一个毛头小子……” 他话未说完,就见对面的人朝他微微一笑,黑沉的眼眸里只印着他的面庞,隐隐令人倍感压力,传出来的语气也颇为轻蔑,似是含着一丝警告之意:“看来,你心存不服。既是如此,莫不是想当其余三界之面,与我一战?” 谢微宁说完,便紧盯着他不放。 一来,对方这样当着其余三界的面寻衅,这魔界里但凡是个人都会有脾气,她就算没脾气……也得有脾气,不然封谌若是看她当着这么多人还落了下风,不得气疯了。二来,就算不顾及本尊的情绪,这慈虚城魔尊看她已很久不爽了,心中怨气怕是埋藏了许久,她要是好声好气,怕是要真被欺负到头上。 她莫名的很有底气,就算她现在会的不多,但与这魔尊交手,应当也不会输。 是定魔碑给她的自信,她觉得自己现在浑身都是力量! 慈虚城魔尊脸上的神情一会儿一变,他注意到自己身旁另一位老友没有出声,也发现周遭的三界人也慢慢朝他们这边走来,他要是与此人当众一战……想到先前对方还不是魔主时,出手就神秘莫测变化多端,现在又成了魔主,还继承了定魔碑试炼中的一部分功法,心底就更加不确定起来。 没有这些外人也就算了,可如今若是丢脸丢到其余三界那,简直……他做不到! 想到这,慈虚城铁青着脸说:“不必。” 说罢,他甩袖转身离去,竟是直接领着慈虚城众人走了。 谢微宁见他离开,放松了点,也好,这魔界内的事她还得事后再来一件一件处理,现在不方便。 她抬眼就看到仙界之人已是离得近了,仙帝仙后就在最前面,见到她时,脸上的神色也不像是有不悦的样子。 她余光又注意到,另一边妖界也走了过来,妖主大喜的模样,似乎激动地要朝她走来道贺,眼瞧着对方快步离近,似是抬起手要与她拥抱,谢微宁心中忽地有些没由来的抵触,等她回过神时,已是很自然地从妖主跟前掠过,主动走向了仙界那边。 妖主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仙后礼貌地笑了下:“恭喜!” 仙帝则是重新打量这新任魔主,说道:“现在要称你为魔主了,恭喜。我先前观你年龄不大,还以为此次若是能出魔主,应当是其他魔尊,没想到啊,真是后生可畏。” 谢微宁心说她也是没想到的,这喜实在太喜了,她又忍不住想笑,但是又见到这两人身后的帝女表情说不上来的复杂,想到对方的人设,便只是嘴角微微一勾:“关于定魔碑试炼的记忆,出来后便被抹去,说不定我在里面能成也有运气在。” 仙帝哈哈大笑道:“一个试炼罢了,运气便也是你的实力。本座见定魔碑上刻的是无念二字,莫非魔主之名为……” 他随口一说,谢微宁却是暗暗一惊,赶紧朝封谌看过去,见对方微微颔首,便应下说:“算是。” “原来如此。”此名一看就不是真名而是后取一称呼,仙帝也没有太过纠结,既然这魔主不愿意说,他就不追问了,无非就是这些年轻人啊竟想弄些道号称号,显得气派些。 又或者……这魔主的名字,不愿告知,是有什么缘由。 他又察觉到此人与帝女之间的眼神交流,说道:“既然魔界已有魔主,那魔界与仙界之间的来往合作,是延续上任魔主的那些,还是……” 仙帝原本是想借此一事,试探他对于仙界的态度,结果话还没完全说出来,面前的魔主已是很快说:“延续!” 看上去,对此事非常乐意,似乎早就有此意的样子。 咦。 倒真是与他过去所做之事截然不同。 仙帝这回生出了跟仙后之前一样的情绪,他也看不懂此人在想什么。 莫非,还在图谋别的,竟愿隐藏到这地步? 谢微宁一听到仙帝说得话,便眼睛一亮,若是能和仙界有合作来往,怕是能省不少事。 就是她急急地应下来,不知道某人…… 她暗暗瞟了眼封谌,后者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看来是没事。 仙帝:“如此甚好。本座明日便派人将单子送到魔宫。” 谢微宁点头。 两人说话暂告一段,冥界适时插话道:“仙帝,魔主,试炼既已结束,我等便先回冥界了。” 仙帝说:“回吧,早察觉你们不愿在这多待。不过毕竟是四界之大事,你是该出场一下。” 冥主呵呵两声以示回应,瞬间,冥界众人便化作一道道黑烟“唰”的一下飞走。 妖主这时也上前道:“恭喜老弟成为魔主啊!我先前就见你气质不俗,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看来我先前提前送的贺礼是真没错!” 仙帝见他跟魔主相熟,便说:“看来你妖界天材地宝不少。” 他们这一来一回,谢微宁一句话都没多说,只敷衍的偶尔笑一下嗯一声。 好在这两人也没说多久,很快妖界也要离开,只在离去前,若有若无地朝谢微宁看了一眼。 如此一来,这地方又只剩下仙魔两方。 谢微宁忽地觉得这一幕颇为熟悉,便看到仙帝朝她笑了笑,语气很自然道:“魔主,仙界此次来的人并不多,不知,这两日是否可暂住于无念城?” 仙帝是想着,无念城既是对方这多年的城池,有些事情,或许他人能隐藏,但城中的诸多细节却不一定能完全掩藏,定会暴露出蛛丝马迹。 先前他只是魔尊,又与帝女没有交集,仙帝可以无所谓可以不在意,但眼下对方成了魔主,那便是与他几乎平级,从只是一魔尊与仙界之事,变成了两界之事,还与帝女这样关系复杂,那他便不能不重新审视了。 仙后只抬眼看了看他,便知道仙帝脑袋里在想什么,想笑一声,又觉得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嘲讽,便罢了。 谢微宁:“……?” 啊?她没想到这话,居然是从仙帝口中听到? 封谌:“……” 他的表情这才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无念城众魔修也表情相当精彩。 这……仙帝仙后帝女一家三口是要轮流暂住吗?且第一次只是帝女,第二次就是仙后和帝女,第三次更离谱了,仙帝仙后帝女都在?! 当他们无念城是什么了? 是他们仙界的一个客栈吗? 忽然有人说道:“仙帝,若只是在魔界多待两日,云舟也可一住,我等应该也不必耗费功夫搬入无念城。” 几人顺着声音望去。 仙帝说:“风衡啊,此事……” 不止是风衡仙尊,其余几名老仙君仙尊也是相当不适地说道:“仙帝,不是我等不愿,只是我等从来没有与魔主同住一城的先列,恐怕难以适应。” 光是想想,就让人直皱眉头。 他们过去皆是与魔界不对付,来魔界从来都是要与对方相斗,或是除那些恶迹斑斑的魔修,今日能来此,也是念着是要出魔主才来一看,怎么又要住到对方城里了?! 仙魔对立,两方的恩怨,从古往今来便有。 四界太平才几百年的时间,于一些老古董来说,也算不了多长,压根不能接受与这众多的魔修相隔一墙这件事。 无念城魔修登时不干了:“你这老……” 谢微宁眼神一横。 众魔修噤声。 仙帝叹了一声说:“唉。” 老仙君说:“这件事真的……” 仙帝:“本座只是昨夜便见周围有妖兽潜伏,又想着,前段时日帝女受那魔物一伤,魔物诸位应当也都知道,是不同于妖兽的存在。若是在城外,这些妖兽魔物聚集,云舟上的防御阵法与之相抗衡终究是难得。况且本座既是四界之帝,先前不知道魔界生出魔物,已是自觉惭愧,竟是对外界之事不了解到这种地步唉……” 老仙君仙尊们一怔,细细思考,皆是动容道:“是我等考虑不周了。还请仙帝恕罪。” 风衡仙尊听到此处,眼眸微沉,心中他再多说也无用。 他不懂,这仙帝仙后帝女,还有这些仙君仙尊,他们脑子里都是在想什么? 于是,仙帝领着一众仙君仙尊,目光灼灼地望着谢微宁。 “……” 谢微宁硬着头皮答应。 她更加不敢看封谌了。 • 直到,又是熟悉的深夜。 门外被人敲响三下。 谢微宁心道一声,终于来了。 她默默无言地开了门,将人拉进来,愁眉道:“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不是……” 封谌声音淡淡道:“你今日做得很好。” 谢微宁愣住:“什么?” 有朝一日竟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么高的评价? 她还以为仙帝都住进来了,他应当会很不高兴? 封谌从她表情就看得出她在想什么,蹙眉说:“我说的是定魔碑。” 谢微宁反应过来:“哦哦。” 封谌:“试炼可曾给你留下什么?” 他已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在屋内坐下。 谢微宁反倒成了不淡定的那个,她道:“你不怪我吗?不说说我?现在都让仙帝……” 封谌看了她一眼,语气古怪道:“难道你要当众拒绝?” 他冷呵了一声:“我还不至于让你来替我与仙帝结怨。我说过,攻仙界之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担心。” 谢微宁整个人都像被他安抚了似的,顿时坦然了。 她开始絮絮叨叨:“试炼里是什么我也不记得,出了试炼便没了里面的记忆,说起来,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得试炼的……” 封谌沉声打断:“你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谢微宁定定看向他。 封谌对试炼里如何如何,并不感兴趣,只皱眉道:“不过我此前未曾通过试炼,此次来,只是想问你试炼为你留下些什么,应该有功法一类,你可以看看是否有对你有用的东西。” 谢微宁突然明白了,他是想她先前是凡人,怕她通过试炼之后接收了那么多,不知道该怎么用。 她又仔细观察,从他眉眼间确切能看出一丝沉闷来。 他坦荡地说出自己未过试炼,或许情绪其实是有点低沉,但他什么都不说,还是来……这样别扭的帮她,什么都不显露在外。 这定魔碑试炼于他也只是身外之物一样,想来也是,就算试炼没过,以他的实力,也会成为魔主。 可若是她一时没想通,他这个模样,岂不是要被误会许久? 第46章 各个都是催债鬼。…… 谢微宁心想,她还是头一回,见一个人顶着严肃又冷漠的表情,口气如此生硬,到了末尾又险险拐个弯,才让人听出来原来说了这么一通,背后其实是在关心人。 就像刚才他分明不怪她答应仙帝等人住进无念城,说出来的话和神情却总让人觉得寒气逼人,要是一不注意他说了什么,差点就要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要知道,这人从前因“帝女”暂住无念城几日,都那样不悦,还念叨了几次,魔物来袭都为了不让魔尊这个身体出现一点不符合人设的意外而自己挡刀,可见他心里是极其在乎他魔尊的人设,也是很讨厌仙界的人。 可仙后来时,他刚开始也有些不满她对仙后的态度,但同帝女那最开始比起来,倒没再多说什么。 再到现在仙帝来,他甚至连那点不满的情绪都不曾表示,反倒还反问起她来了。 平平淡淡说一句“你今日做得很好”和“你有自己的过人之处”都着实让人吃惊,这竟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那语气差点让她都没反应过来,她好难得听到他嘴里出现夸人的话! 细细想来这其中种种变化,竟是从一个本该凶残无比的魔尊身上出现的,谢微宁都有些感动了。 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是共患难的关系,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 他这样改变……难道说,是抛开这层关系,将她当成朋友了? 封谌见她久久不出声,抬眼看过去,她脸上此刻的表情,让他看着就觉得怪异,眉头紧拧道:“谢微宁,你又在想什么?” 谢微宁回过神来,朝他露出一个神秘又意味深长地笑,顺口回道:“在想你啊。”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怎好因对方女性的外表,就当他是好姐妹一样开玩笑,差点忘记了他其实是男的了,又匆匆补充一句:“想你方才说过的话。” 封谌微微错愕,心底一跳,眼眸似是同里面映着的烛光一样不断闪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手指按紧桌面,而后又在听到下一句时,心里仿佛暗暗舒了口气,神情又落回原位,嘴角抿直成一条直线。 半晌,他才沉声道:“我说得话就让你这么听不懂?” “没有。”谢微宁想朋友这种事,本来就是自然而然关系好起来,也不好直接这样点破,便扬起嘴角说,“我是在想你刚才夸我的话。” 封谌一愣,狐疑地看着她,并不相信:“你是不懂如何找到试炼传给你的功法?” 那眼神似乎在说,谎话还能编得再假点吗? 谢微宁立马道:“我当然知道,我有这个印象,是要在识海搜寻。” 她又说:“我确实在想你说得话,你怎么不信呢?被人夸了,我心里高兴,自然要回味一下。” 封谌听后深感不解,心说也只有她才能因这么粗浅的话开心成这般,他年少时都不会像她这样,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蹙了蹙眉道:“怎么你对我就如此随意,对仙帝仙后却是那样谨小慎微?” 谢微宁理直气壮道:“那是因为你是你,仙帝是仙帝啊。” 封谌又是一顿。 他不知想到什么,手指渐渐攥紧,脸色一瞬间似是气得涨红,而后忍无可忍,咬牙道:“谢微宁!你好好说话!” 谢微宁摸不着头脑,心中又好似被这两天的烦躁之意影响,憋闷不已,脱口道:“我哪里不好好说了?成天在外面端着架子,还得小心行事,生怕暴露惹了祸端,难道私底下跟你也要那样端着?那得多累?” 她一口气说完,忽地发现房间内都寂静了。 “……” 封谌沉默片刻,冷不丁说:“是我的问题,忘记同你说清楚。” 在今日之前她一直是魔尊,又受他影响,深知若是被人察觉不对,其余魔尊便会群起而攻之。他先前又一直对仙界出手,她到他身上又被迫与仙界周旋,免得被仙界直接起兵攻下,她没收服魔界时无法应对,到时她若是被抓,仙界不会放过魔尊,他也不会放过她。 她过得如此小心翼翼,若不是刚才爆发,他竟都没有察觉,恐怕潜意识还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她不是他。 她本不应该有这么多压力。能做到现在,已是出乎意料。 “你现在是魔主的身份,不再是魔尊,整个魔界都在你掌控之下,若有魔尊瞧出你不对惹事,你也大可直接将他处死。今时不同往日,不必像之前那样小心。” 封谌道:“不止是仙帝仙后,或是其他的仙尊仙君,亦或是妖主和冥主,你面对他们都无需紧张。” “更何况,四界中虽仙界为主,但确实互不干涉。仙界不会插手魔界事,他们也不屑。”封谌嗤笑一声说,“仙帝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若是魔主凶暴蛮横不讲理,他估计心里还觉得正常,表面上更不会显露出不满,你与他们都只需随意便可。” “只关乎四界之大事上,仙帝会将其余三主唤到仙宫或是别处聚集,比如此次定魔碑,其余三主才会应答。至于其他几界的事,只要不涉及仙界,就算仙帝知道了,他也不会管,妖冥魔三界皆是如此。” 谢微宁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愣怔一会儿,听大段大段的解释,想明白后认真点点头。 这种表面稳定下,也有暗潮汹涌。 就像,他身边从多年前就有妖族和三长老开始潜伏,帝女则被人下毒…… 封谌语气平缓地说:“你现在又不会对仙界出手,魔界安安分分,其他人又怎么会挑事?” “过去我所做的,还不算对整个仙界下手,小范围袭击罢了,如今你好好当你的魔主,仙界便不会主动挑起仙魔对立。” 他顿了顿,又说:“你过了定魔碑,助我身体修为再精进。换回身体前,我会帮你再晋阶。” 谢微宁登时高兴起来:“真的?!那这得要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封谌“啧”了一声,眼神略有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却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转而催促起她进识海搜功法:“今日仙尊仙君暂住魔宫走动不少,我不便在此处久留。你速速去搜识海。” 谢微宁依言在识海中扫荡了一圈,说来也奇怪,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些功法的具体细节不能说出来,睁开眼后便道:“试炼只给我留了一套剑法和身法。” 封谌颔首道:“应该是你先前学过剑法,所以试炼便针对你自身情况,传给你这些。即使如此,我先前教你的那套剑法,也不可半途而废。” 他沉思了一会儿说:“你可以三套一起练。” 谢微宁刚升起没多久的情绪又猛地坠落下来,眼睛睁大说:“什么?” “晨间练先前套剑法,正午练身法,傍晚练新剑法,夜间再将三套一同练习一遍。” 封谌神色自然说:“且练新功法时,你还得多思考其内核是什么,使出这一步这一剑又是何作用,使出后又是什么效果,为何会如此,魔气又是从何处开始调动,又是什么样的感觉。抓其内核便可举一反三,若是再想做出同样功效,或许还能自创法术……” 谢微宁看着他,只觉得面前这人一瞬间令人相当恐惧,自动带上阎王滤镜。 她忽地想起之前做的有关那个少年的梦,那把剑,正是封谌卧室里暗室中的剑,被封谌这样说起修炼一事,她猛地想起那梦境中的片段对话。 ‘一心修炼到此地步……’ 是说他吧?绝对是说他! 谢微宁痛苦面具打断他道:“你从前就是这样修炼的吧?” 所以,梦境里才会有他年少就快要冲击仙君之境?简直恐怖! 照这个修法,还有魔主职责在身,她一天十二时辰都不够用。 封谌顿住。 他莫名气势逐渐低沉,过了会儿,低声妥协道:“算了。就只先多练个身法罢。” 而后,仅仅只是一个呼吸,他又冷漠地说:“明日我再来看你身法学得如何。” 谢微宁:“……” 魔鬼! • 与此同时。 妖主滕虚冶在屋内,深感烦躁和不解。 若按照最初的设想,定魔碑试炼,应当魔界中谁也过不了。这群魔尊只得相互争斗,此事之大,仙界等人也务必会知道,心中留有不好的印象,加深仙魔之间的隔阂。 那定魔碑试炼不过,就算那封谌成了魔主,自身不会有试炼加持,修为便不会更上一层,无论从哪方面看,于他们来说,都是有利。 且封谌成为魔主后,也定会暗中计划如何对仙界出手。 他断定此人对仙界的厌恶,不可能会放弃。 可此事从仙界召集三界到魔界,等待定魔碑结束魔主出世,便有些不对了! 仙界一来,就算定魔碑试炼不过,这群魔尊也无法那么快就相争魔主之位,这也就罢了,只要他们三界一走,魔界定还会大乱。 偏偏,那试炼还过了?! 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当时那慈虚城魔尊喊出的几乎也是他的心声。 别人不知,可他却知道,封谌体内有魔核,他又怎么能过得了试炼?! 就这也算了,可为何成为魔主后,此人还又跟仙界延续了合作,竟是没对仙界表现出一点不对?! 决计不可能发生的事,全都发生了! 这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他沉着脸,唤下属进来,拿出一个玉盒说:“将此物,交给二公主,让她想办法把东西让那魔主吃下。” 来人看了眼,迟疑说:“可那魔主又不常安排吃食,二公主过去也从未做过这等事,她年纪尚小,怕是……” 滕虚冶冷冷道:“她废物成那般,混在那小子身边几十年都没个作用,此事再做不成,误我妖界大事,我要她有何用?!那帝女废了百年,今朝还知道要奋起,偏还跟那魔主勾搭上了,别人都行,怎么偏她不行!掉到了下界还要我们再把她捞回来,待了多久,便对那地方念念不忘,我都不知她怎会是我的血脉!怎不学学她兄长?!” 下属不敢再言,只迟疑道:“但妖主您今日不是已对那魔主下过一次手,若是再增加次数,此人受心魔缠身蚀入识海,恐怕直接废了……” 滕虚冶脸色阴沉道:“蠢货!他既能表现毫无异常,怕是对心魔一事有了抵抗,原先的程度已经不够,你且赶在我们回妖界前,将东西送过去。” 下属俯身而退。 • 第二天。谢微宁顶着一圈青黑起来,而后就收到了来自仙帝列的单子,以及其余各魔尊像是故意似的,要将他们城内哪里缺哪里没钱的册子也都一并送上来,甚至左右护法也送上来别的册子,是三位长老规划的新无念城以及魔宫,有多数地方需要改动。 谢微宁一阵头大,先将过去与妖界的单子拿来对比下,发现仙帝还算是照顾他们,价钱竟然比妖界还低了一成,只是这里面条条框框都是钱啊…… 各个都是催债鬼。 她神情一肃,又将劫刹他们喊来说:“你们,现下该去各城内收税了。” 第47章 一声响彻又狠戾的鸣叫…… 半天过去了。 谢微宁从左右护法口中得知,只有半数的城交税上来,剩下半数任由他们怎么催都不回一句话,甚至连无念城的人去通知也只挡在城外不让进。 这魔界城中,在没魔主之前,他们也会收城内人的税,她如今也只是向那些掌管城池的魔尊收取一部分的税,她设置的税收,还不算特别高,这都有一半不肯? 这怎么行?这些人效率怎会这么低?绝对是故意来找事了! “剩下那一半都是谁?”她问。 劫刹递上来一份名册。 谢微宁一看,就见到最首位的慈虚城,接着往下一扫,发现那几个城池多少是与慈虚城有点交情的,回想定魔碑那日对方那不服气的愤怒模样,她心中便有数了。 这几个魔尊之中,大抵也是以慈虚城为首,见他不交,估计也想跟着不交,看看她这个新任魔主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好被他们拿捏。 毕竟这才成为魔主第一日,他们心中对她还没有过多印象,之前又没亲自交过手,就算有试炼承认他们这群人怕是心底很不认可的。 谢微宁通宵修炼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要不是已非凡人之躯,她绝对不敢这么耗的,身体没事,但情绪却没休息够时那么好了,任何拖延她氪金基建……哦不阻拦她收税的,都不行!这群人提这么多要求怎敢一分钱都不出,他们难道不是魔界的一份子吗! 心中的小火苗蹭的一下燃起上窜,再有昨夜封谌谈话的加持,谢微宁一下子什么都不怕了,势必要做好这个魔主,她站起来道:“走!” 劫刹和夺枭一愣:“魔主,这是去哪?” 谢微宁:“去慈虚城!” 待她去会会他! 他们一行人威风凛凛的出城,气势逼人,城内众人纷纷为他们让路。 谢微宁从一处走过时,余光瞥见对面那条街道,仙帝等人正在一处摊子面前跟他们的城民笑着说些什么,还在那摊子上挑拣对方采集的黑石,平易近人,看起来没什么架子。 她离得近了,仙帝也看到魔主,眼里还带着未消散的笑意,嗓音较为浑厚,也带着一丝上了年岁的意味:“看这样子,魔主是要出去办事?本座在你城内闲逛,会不会打扰到你?” 他态度这么好,再加上眼角的皱纹和法令纹不容忽视,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让人心生亲近。 “不会。仙帝随便逛。”谢微宁也很客气地说,“不过我现下忙于事务,就不能招待仙帝了。” 仙帝笑两声说:“你放心,仙后先前都在你这待了几日,有她在,我去哪里都不成问题。你如今刚担任魔主之位,确实有的一忙,不必在意我们。” 谢微宁便朝他拱拱手,带着众魔修离去。 殊不知,她离开后,仙帝等人很快就走了几步,来到一处无人空地,顺道落下隔音结界。 一仙君说:“仙帝,我们几位也去附近探查了一番,这无念城内众人对他们这位魔主,几乎是高度一致的赞扬和崇拜,就是那些最低阶修为微乎甚微的人,也是如此。” “不错。”老仙尊也不得不承认道,“前些日我们在其他魔尊城内也观察过,对比他们,竟是只有无念城收留了一些修为近乎为凡人的魔。而且昨日我们进入无念城,约莫是用晚膳的时间,老夫路过时都看到那些土房茅草屋里住着的人,也是各个都有吃食,好像还是去城中哪处领来的,看着虽瘦弱些但面色却还不错。” 仙君也说:“确实如此。听说给了他们一些简单的劳作,也是为了让这些人每家每户都能分点吃食。这魔界如此荒凉,连根能吃的草都不一定见得到,这魔主都还能想尽办法给他们吃口饭,就从这一点看,难怪唯独他一人过了定魔碑。且昨日我们仙界也是临时起意要来,他这城内应当是做不了假的。” 这群人你一言我一句发表自己的感叹,忽地有人出声道:“几位怕不是都忘了,魔界还有修罗谷?” 几人顿时缄默。 众所周知,修罗谷,便是这魔界低阶修为者的聚集地,其中的凄惨不用多说他们也知道,更何况前两日来魔界时还远远看了几眼。 仙魔区别之一也正是在这,魔界向来是对这等低阶魔者分不出一丝怜悯之心,也从不将他们当作是魔界之人,更是要将这些人赶出城外,冷眼看着他们饱受风霜,食不果腹,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所以他们才会因无念城收留了一些低阶魔者而惊讶成这样。 “风衡仙尊说得不错。”老仙尊一听,思索片刻又说,“那魔主是如何,还有待商榷,这也不过几日而已,不可能完全认清这任魔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确实确实。”仙君忙道,“我等也不好被此人的外表所诓骗了。他这几日表现得如此随和,与过往魔主都不大一样,倒还真让人觉得蹊跷。再加上此人之前还是魔尊时,便经常对仙者出手,不知道他如今心底究竟藏着什么心思。” 仙帝颔首,沉声道:“诸位说得都不错。不过眼下仙魔明面上都还是同以前一样,还请你们暗地里多替本座注意一番,此事定不能外传。” 众人道:“仙帝放心,此人成了魔主,不同往日,我等定会牢牢盯着他。” • 慈虚城。 门口守卫忽地瞧见不远处有数道黑点疾速而来,心生警惕。几名守卫又待那黑点离得近了点时,才看清为首那人的面容,大吃一惊:“居然是那魔主来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先前无念城的魔修离去后,竟直接将他们魔主给带来了,这中间过程怎好似跳了几个步骤似的,连一个来回推拉都没有! 几人心底第一反应便是,这魔主直接找上门来怕是要来灭城了! 不好,彻底的不好了! 其中一人匆匆赶回去通知他们尊主。 剩下三人叫起了城墙之上的所有守卫,严阵以待,务必要为了慈虚城拖延一点时间。 那群黑点嗖的一下来至跟前,变成各个清晰可见的人,沉稳落地。 “砰、砰、砰”几声重响是夺枭及其他身后的下属发出来的声音,他们眼神凌厉且凶狠,又似是因他们先前派来的人被敷衍打发回去而不满,故意发出的落地声响似是在警告慈虚城守卫,狠狠地砸在他们心中,不由得颤了颤。 劫刹厉声道:“魔主驾到,尔等还不下跪?!” 众守卫下意识看向那中间最为显眼之人,魔主面无表情,视线随意扫过,让他们腿脚克制不住地一软。 这无念城来得不过二十余人,却各个修为比他们高出不知道多少,此次前来又未曾遮掩身上的气势,汇聚在一起宛如波涛骇浪,差点将他们淹没,喘不出一口气。 劫刹喝道:“还不快叫你们魔尊出来!” 守卫弱弱道:“去、去,已经去叫了。” 劫刹见他这可怜样,冷哼一声:“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还敢违抗主上的命令?怎么,先前胆子那般大,这会儿却是如此脆弱,知道要惜命了?可惜啊……呵呵。” 她阴恻恻笑起来,众守卫更加苦不堪言。 魔主命令是命令,魔尊命令也是命令啊,他们是慈虚城的人,难道他们就能反抗魔尊了吗?无非就是早晚死的问题,反抗魔尊那是当场就死啊! 没过多久,城内就有一队人影快步赶来,见到他们,登时大怒道:“你这……”小子二字未出,便觉得眼下局面不妥这就压了下去接着道:“……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以为无念城来此是要直接灭城,出来时手中的法宝早早唤了出来,此时全都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众人却见魔主看向魔尊,嘴角一勾,似是轻蔑道:“魔尊是不服气我这魔主?” 那慈虚城魔尊听他一说便来气,冷笑道:“不错!你不过才修炼多少年,我等成为魔尊怕是都比你修炼的时间还要多上一半,你过定魔碑不过是恰巧罢了,那定魔碑过去也有实力低者通过。” “可如今魔界是什么样?也与过去不同了!我等不会认一个比自己实力还弱者为魔主!你不是要收税,要开始行使你魔主之权?我告诉你,这魔界没人服你!你一日没能将我等打落,我等便一日不服!你就是带人来灭我城又如何?你可敢与我一战吗?怕是不——” “可。”谢微宁应下。 她心知,这魔尊口中说得正是魔界众人想得,此前封谌晋升为魔尊后出手便越发少,有时只是面对魔物随手击退,可就算这样也让众魔修怀疑他的实力,又因定魔碑空了百年,他们早已不记得那石碑的力量,只接受被他打得心服口服才肯作罢。 这一句轻巧随意地应答,却叫众人愣了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不是来灭城的吗?怎么就答应了? 慈虚城魔尊看向他,见他不像作假的模样,不仗着魔主之位来灭他的城,心里也勉强对他有一丢丢的认可,却也嗤笑道:“好!那就让所有人都瞧一瞧,你我之间到底谁才应该是魔主!” 这魔主此前不过修炼了百来年的人,不知道靠着什么邪门法术就成了魔尊,又一跃成了魔主,晋阶之速度神速至此,怕是内里都是虚的,只是那表面一层修为看着好看罢了。 说罢,两人便寻了城外一处空地。 无念城与慈虚城一些高阶魔修在他们圈出的地之外围着,以防有其余妖兽和魔物袭击。不过一般来说,这两生物感受到此处魔气汹涌气势浩大,感知到危险,也不太会靠近。 至于这慈虚城内的众人,听闻魔主要与他们魔尊打一场,纷纷赶到现场围观。 魔尊手中唤出他法宝,是一对浑身晶透萦绕着黑气的弯刀,无论从样式还是锻造之术都能看得出为上品。 谢微宁便也唤出长剑。 众人瞧着看,一下子就小声议论起来。 对面魔尊一见魔主手中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剑,当即脸色难看起来。 这是要以这样差的剑赢了他,来羞辱他不成? 他这样一想,便把弯刀收了回去,又在自己神府中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拿出来一对与之剑差不多的凡品弯刀来。 谢微宁抬手示意:“请。” “呵,你这模样看着真叫人不爽!”话音刚落,对面魔尊便毫不客气地挥出弯刀而来,身上带着黑烟般的魔气,一个呼吸,就从远处对面直接临至她跟前来。 若是之前,谢微宁应当还是要慌一下的。 到底是魔尊无论是出手速度还是身法,都比她之前对练过的魔修要来的厉害许多,这一回应当是她第一次见到上来便能直接瞬身到她眼前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意外的觉得对方的身形清晰可辨,好似与之前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一样。 这可真是……她难道这些日又进步了? 这封谌的身体竟是适应的越好就能越强大,真是人形bug啊! 脑海里思绪不过一瞬,她人已避开了那魔尊的弯刀,同时抬手挥剑,将对方的攻击反震了回去。 慈虚城魔尊冷冷一笑,却没退后,反倒离近了些,紧接着从他身上便漫出滔天的黑烟,眨眼将他二人包裹至其中,甚至不断扩大。 围观众人连连退后,慈虚城内的魔修有人见此情形,震惊道:“尊主竟是上来便用了这招?!” 夺枭一听,觉得不妙,立刻抓起人衣领质问:“这是什么东西!说!” 他们从未见过这慈虚城的魔尊用过这种招式,这些个魔尊,看来各个都藏了一两招,且这漫出来的魔气又与别的魔气不同,他们修为高者自动感应到危险,寒毛直立,这怎能叫他们不担心? “是……”那人见状,呵呵一笑道,“是什么我偏不说!你们就等着吧,那魔主着了道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分出胜负!你不如先祈祷我们尊主给他留有一条性命!” “胡说八道!”夺枭神情冷下,当即就给他一拳,粗暴地用魔气把他束缚,将对方头给塞到了地里,那人半个身子倒在外面,挣扎一下便被多按进几寸,他挣扎未果,就不敢再动了。 慈虚城魔修们顿时噤声。 劫刹笑了下道:“若是我们主上有一丝意外,你们魔尊也不会好到哪去。你们不妨先担心下自己吧,若是再叫我听到些让人不高兴的话,便拿命奉上吧。”她说到最后又露出了一个嗜血的微笑。 杀气袭来,慈虚城魔修观他们这一行人的修为八成的魔帅两成的魔将,只能暗暗咬牙,不敢再出声。 魔主与魔尊交战一事,魔界众人很快就知道了。 这可真的算是魔界的又一大事了,一个刚上任的魔主,与一个老魔尊,打起来还不知道谁更厉害!更别说老魔尊还是原来众人心里都认同的魔尊中的最强者! 当那老魔尊使出那诡异的一招后,消息又传开,几个城内都在暗喜,也暗自想那魔主怕是有些难了,还好他们被人来通知收税后没立马答应,这要是那魔尊能将魔主打下,这下可精彩了,定魔碑试炼怕是完全无用了,他们说什么也得拥那魔尊上位! 一个修为晋阶之快天才中的天才的魔主,对于他不利的消息往往也是传得最快的,都跟看戏一样,谁都喜欢看天才殒落的戏码。 芙荌从护天卫口中得知此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帝女,便急急忙忙赶回西院,闯入隔音结界,虽被往外弹了一下,但里面的人感应到动静,便撤下结界。 封谌收起剑,身上还带着一股久久修炼后的热气,他皱眉道:“何事这么着急?” 芙荌:“不好了帝女!魔主……魔主与那慈虚城的魔尊打起来了!听人说魔主好似还落了下风,被那魔尊什么怪异的法术黑云密布一样给包了起来!这外人都说魔主要败啊!” 封谌脸色瞬变。 他心跳仿佛骤停了一下,继而又惊又怒,这谢微宁怎么一声不响就去与那老魔尊对上了! 她用的虽然是他的身体,可她有些东西根本还没来得及学,也没完全学会,空有一身修为怎好就与那阅历丰富的魔尊交手! 芙荌刚说完,就见她们帝女掀起一股厉风掠过,还来不及出声,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惊愕在原地,又急得拍了拍大腿,赶紧又去叫仙后仙帝。 而在那群黑烟密集,如黑压压的乌云一样中的谢微宁,其实并不像外人想得那么无助,她虽然没有及时避开这黑烟,但第一时间感觉到不对时,就在自己身上落了一道防御法术,微微红光的透明的屏障像个球体一样将她罩住。 只不过,这防御屏障正被外面的黑烟一点一点吞噬。 谢微宁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看到时,怔了怔,而后想了想,就将手中这柄普通的剑从屏障的裂缝中扔了出去。 下一刻,剑就被黑烟给灭得粉碎,嗖的一下化作银白的光点消散。 然而那黑烟动了起来,又将光点给吞了。 这可真是……堪比饕餮的法术啊。 就在这时,滚动的黑烟中,猝不及防地冲出一柄弯刀,插入她屏障的缝隙,猛地将防御法术打破。 老魔尊登时大笑起来:“你这小子且等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近至她脸前,眸中闪着杀意袭来。 谢微宁没有剑,便用手。 恰巧,用剑的……是她自己,但用手,便算是靠着封谌了。 这一手魔气涌出,竟是凝聚出实体,“哐当”一声与对方弯刀撞上。 只听细微的“咔嚓”响,那弯刀也是化作飞烟而去。 简简单单一招,就让老魔尊变了脸。 就是因为这出手太过简单,反倒让人心生忌惮,好似他已将魔气用的出神入化,随便一个抬手就相当于是他们认真的一击。 老魔尊又赶紧看了看周围,见他的“黑烟”都还在,并未消散,又松了口气,可这口气不敢松太长。 他本想还再与这魔主多打几回合,试探他还有什么本事,可如今又见他这样简直没有什么死角一样,又觉得不行,没有必要再拖,他必须得趁对方还未反应过来,入了他黑烟还刚懵的时候,就下一记死手! 不然等对方发现这黑烟如何可破,他就没有那个机会了,到时就算他已把这魔主伤了数道又如何,还是能被反击。 谢微宁在这一回手后,脑海中的警铃便大作,她的皮肤各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瘙痒,直至这瘙痒化作刺痛,这黑烟果真在吞噬她! 不行,得速战速决! 她刚想将封谌最先教她的那一杀招使出来,脑袋却如同猛然被人敲了一下似的,不断震荡,似乎身子都莫名轻飘了一些。可她分明没感觉到有人靠近攻击她…… 她捂着脑袋,抬起头,身形晃荡,对面的老魔尊在她眼中也好似模糊看不清。 脑袋里好似又听见刺耳的、杀意的叫嚣,一阵一阵要将她给撕裂一样,竟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眼前一片空白。 仿佛一瞬间闪过现代的画面,又割裂开一样,转而又让她忘记,刚才想起的那一幕是什么。 她对面的老魔尊心中狂喜,根本没想到这一击会出得如此顺利,这魔主——竟是对神魂上的攻击没有任何阻挡!该说他太自信还是太狂妄自负,才落得这个地步呢哈哈哈哈哈! 他正洋洋得意,高兴得不行,倏地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 也是自神魂传来。 神魂上的攻击,他自是也要运用自己的神魂。 这古怪的感觉让他谨慎起来,不过是转眼间,就见那魔主蓦地睁开眼,眼眸中明晃晃地亮着火焰的形状,而后,他眼前登时被一片火海覆盖,神魂中似是也传来一声响彻又狠戾的鸣叫,就像是…… 他还没想出来是什么,神魂中就被一个骤然冲出来的凤凰喷出的火光给吞没。 待封谌赶到现场时,仙帝仙后紧随其后。 众人只见,慈虚城老魔尊瘫倒在地,双目紧闭,浑身发抖,额间布满汗珠,嘴唇惨白毫无血色,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而魔主,正垂眸望着,神色冷静得像是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见他们赶来,谢微宁才从那一片空白的状态中醒来,眼眸中重新恢复了光点。 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脑壳,感觉还阵阵得刺痛。 第48章 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话越…… 现场的结果如此明显,没有人是傻子。 众人短暂的惊愕后,再看向魔主的目光都各不相同了。 慈虚城众魔修看着他们魔尊的样子,顿时神情恐慌起来,瑟瑟发抖,哆哆嗦嗦,只听齐刷刷的一片跪地声,慈虚城魔修撕扯着嗓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大喊道:“主上饶命啊!!” 这是他们第一次叫他为主上,跟着劫刹他们叫的,认可他为魔主之位简直不能再认可了,求生欲极强。 这魔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难怪他能当上魔主被定魔碑承认!是他们瞎了眼,竟敢认为他外强中干! 就是出手太狠厉了,这才打起来多久,还不到半个时辰,竟是就将他们魔尊打成这副惨状。如此手段,怕是……心存了怒气,可千万不要迁怒于他们啊! 谢微宁动作一顿,缓缓将手放下,不解地看向他们。 他们是为何说出这种话?这其中前因后果有什么关联吗?她与魔尊打起来之前的交流,与他们现在求饶完全没半点关系啊,她何时说过要责罚他们的话了? 他们叫得有多凄唳,对比之下,无念城的魔修就有多兴奋,喜上眉梢,神情要有多张扬就有多张扬。 说到底,无念城魔修之前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许久没见自家主上对这样的魔尊出手,再加上他们也心知与其余魔尊对比起来,魔主的年岁算是年轻不少了,本以为局势会有点胶着,没想到居然是一边倒的情况,是他们……差点被慈虚城这群人信誓旦旦的模样给骗了!还以为老魔尊有多厉害呢,结果就这? 这一想,众魔修看着慈虚城的人眼神开始不善了。 谢微宁尚还处在一种略茫然的状态,她既不知道自己在决定速战速决后又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更不知道这倒在地上的老魔尊怎会是这么痛苦的表情。 魔主与魔尊之战,应当是没有外人来插手的,仙帝他们也才刚来。 从周围魔修的表现来看,那就是她出的手,可她脑海里又完全没有关于这段的记忆,真是古怪…… 而仙帝仙后那边,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身后有其他仙君仙尊追来,也是看到这一幕,低声惊呼道:“这,我们从无念城赶来还不过半个时辰吧?看这魔主的模样,竟是只有表面一点擦伤而已,轻而易举的将这老魔尊打成这般?!” “那魔尊我过去也交过一次手。”有仙尊面色严肃道,“这人绝对是难缠之辈,不是那么简单就能与他分出胜负的。” 另一仙君道:“这魔主……下手也太狠了!他既已是魔主,那魔尊就与我等在仙界中的身份地位一样,是他魔界高阶者,本该好好收揽,怎下手如此严重?按照道理,无论如何打起来,至少也要将此等人才留个清醒好说上话吧,可现下看着根本口不能言!” 先前他们还对魔主有些微改观,如今一看,又被拉回了原点。那慈虚城魔修的反应,也顺便影响了他们。 仙帝仙后看了几眼,却道:“这魔尊外伤较少,几乎微不可见,看这模样应该是受了别的手段的攻击,没下死手。” 其余人颇为忌惮:“话虽如此。但魔终归是魔,这魔主重伤一个魔尊都如此简单,此人深不可测,恐怕……” 他们对视一眼,只低声委婉道:“恐怕还得小心为上。” 魔尊也是与仙尊同境界了,这样都输得如此快,若这魔主真要对仙界下手,怕是难对付得很。 如若对方还存着这颗心思,那还是早日将其解决为妙。 没人注意到前面的帝女脸色有多难看。 就在这时,地上的老魔尊已经闭着眼,身子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了,谢微宁见状出声道:“先……” 她声音一出来就惊了,听起来沙哑得不像话,只得清了清嗓子,声音低哑地说:“去将医修唤来,为魔尊治伤。”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一愣,皆是没想到魔主说得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仙君仙尊们表情登时复杂起来,看着像是哽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样,思绪在魔主阴狠和魔主和善之间来回打架,隐约觉得好似有什么细节是他们想差了,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们一时无法适应这……别具一格的魔主。 慈虚城众人惊呆得都忘了哭,唯有先前挤出来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呈痴呆状,缓缓流下一道泪痕。 劫刹率先反应过来,往边上随便一个人的屁股一踹:“耳聋了吗?还不快去!” 救你们自己的魔尊还这般迟钝,亏他还是个修罗!也太废物了! 那人又惊又喜连忙捂着屁股,爬起来,差点踉跄一下,急匆匆回去找医修。 慈虚城魔修们见此情形,心中忽地生出一丝感叹,既是惆怅自己某种程度来说实在是落入下乘,又是觉得同样的年纪,他们有些人尚还卡在修罗境,有的人却已能成为魔主,且心胸宽阔包容他们所有人。 魔主的形象,一下子在众魔修心中蹭得高大起来。 而之前与慈虚城交好的其余魔尊们,那几个跟着不交税的魔,暗中派人来查探消息,看到这一幕,也是不得不臣服。 该说不说呢,难怪此人能成为魔主,是有一定道理的,定魔碑乃真神碑也! 谢微宁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个随意的举动,在这群魔修心中造成了这样的效果,她顺着周遭较为显眼的一处看去,就见到一个倒插杨柳的身影,嘴角抽了抽说:“此人,是怎么回事?” 这群魔修玩得这么刺激吗? 罪魁祸首夺枭浑身一个激灵,立马将人从土里拔了出来,轻手轻脚地放到地上,还好意地拍了拍对方脸上的土:“主上,此人之前胡言乱语,属下才将他……” 那人憋气憋了许久,鼻孔里也都塞满了土,重获新生,立马剧烈地干呕咳嗽起来。 旁边他同伴也慌慌张张起来。 谢微宁无奈摆摆手:“送走送走。” 慈虚城魔修惊恐道:“主上!!他年纪尚小,只是随口乱说一通,口不择言,罪不至死啊!” 此人是他们城内的年轻佼佼者,一直跟在老魔尊身边受栽培,他们城里都盼着他日后修为晋升,大有一番作为,也好继承魔尊之位,免得这苦心经营起来的城还要落到别的城手中,被吞并或被占领。 “……”谢微宁气笑了,“废话,还不快送去医馆!” 众魔修这才赶紧将人送走,又自觉犯蠢了,低头不敢言。 也就是此时,外围的魔修才发现他们之中有一双样式极为不同,精致又秀气的鞋走了进来,一看就是做工精巧材料上成,晶丝剔透,白玉无瑕。 他们魔修向来是最不喜欢这种款式的,与他们气质又不符。 正想着,又感受到一股灵气。 莫非…… 难道是…… 众魔修眼睛瞪大。 他们仍是低着头,顺着那双脚步的步伐,视线一点一点跟着向前看去,直到停在离魔主较近的位置。 在此处对面的魔修们,便看到帝女黛眉微蹙,似是带着担忧道:“你可还好?” 众魔修忍不住感叹,他们所有人都下意识在关心魔尊魔修,唯独帝女,却只关心魔主一人! 仙界众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帝女不知从何时起跑了过去,只身一人的陷在众魔修包围之中。 仙帝仙后:“……”女大不中留吗?昨夜不是才见她开始勤恳修炼吗? 谢微宁见着封谌过来,皱着眉,仍是那副冷着脸的模样,但也从中听出了关心。 众魔修就看到他们魔主,冷漠的脸色缓和下来,微微摇头,嗓音低沉带着磁性说:“我没事。” 有的魔修悄悄地捂住了胸口,脑海中尖叫。 天啊!! 何德何能,让她们见到魔主这样的神情!只因那一人!!好似他们周围所有人皆成了见证者。话本都不敢这么写!说书得他不行啊! 无念城魔修心里则是又甜又苦,谁能知道,他们主上只是在作戏呢?唉。 封谌嘴唇紧抿,上下打量她,见她不似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紧接着,他心中也升起同样的困惑。 谢微宁是用什么办法,将这魔尊打成这样? 慈虚城的魔君先前在魔尊从黑烟中滚出来时,就觉得不对,灵光一闪,先一步回城内取了东西,这会儿赶过来正好面对这样的情景,表情纠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扰。 谢微宁注意到他站在一旁,似是有话要说,问道:“你有何事?” 那魔君赶忙道:“我们魔尊受伤,如今尚不清醒,按照城中规矩,则有我代为管理,这份册子是先前送过来税收文书,我方才已在上面签下了字,不过一个时辰就尽数送到无念城中,还请主上过目。” 谢微宁接过扫了几眼,确认无误,便收入神府中。 他们总算有人记起她是来收税的了! 魔君见册子消失,心里就松了口气。 “你们退下吧。”谢微宁沉声道,“魔尊若是醒了,便差人传信过来,到时我再来看他。” 众魔修感动道:“是!多谢主上挂念魔尊!” 谢微宁眼神一个示意,劫刹和夺枭就自觉清场,等只剩下无念城那二十余人,本该是要回去的,她看了眼封谌,迟疑询问道:“你同我一起回去吗?”还是跟仙界一起? “无所谓。”封谌皱了皱眉,只觉得这问题问得毫无必要,不懂为何她要将口舌浪费在这种事上,“走吧。” 谢微宁透过他,看到不远处山坡的几道人影,又收回视线,只得应下道:“好吧。” 说着,众人便运起功而离去。 仙界众人眼睁睁看着帝女头也不回的跟着魔修们走了:“……” 若不是帝女那一身仙气够清楚,差点都要分不清到底她是魔还是仙了。 老仙尊质疑道:“仙帝,仙后,帝女是否与魔界走得太过近了些?尤其是那魔主,又岂是好相处的?” 说得这些,仙帝仙后又何尝不知道。 可就是……腿长在她身上,管不住啊!难不成真将她腿绑住,捆在仙宫,大门不得出一步吗?不能。 所以他们现在才一直在旁边看,边看边观察。 仙帝心中酸涩,嘴上只能说:“那魔主于帝女是救命之恩。” 老仙尊“这老夫当然知道,但帝女年纪尚小怕是……唉!” 他重重一叹,明白过来了。帝女那性子,谁能管得住,就是他以前也被对方气得半死!若不是看她现在有些长进,升了金仙,也知道要参加仙品大会,他才懒得关心呢! 哪知道,这才没好个一月吧,又开始犯老毛病了! 跟风衡仙尊取消了婚约,怎又去跟魔主关系融洽了? 那还不如继续追在风衡后头跑呢,好歹还是个仙尊! 想到这,他又猛地察觉过来,风衡仙尊刚才也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怎么这么安静? 老仙尊一回头,就见刚才心中想的人,视线正往着那群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那细微的情绪,倒是让他感觉到一丝不甘还是不服? 唉。想起帝女与风衡仙尊之前的那点事,老仙尊摇头直叹。 怎么解除了婚约,看着反倒像是惦念起来,怕是迟了哦,他们过去年少时也不是没见过这等事,但结局通常是悔不当初啊! • 魔主帝女一前一后落地,其余魔修自觉站在原地,看着他二人离去,等走远了,又兴冲冲地将今日所见所闻说给同营的人听。 至于话题中心的主人公。 封谌进了院内,大门关上后,就伸手搭在谢微宁的手上,神情严肃去探她体内的状况。 探查得一路通畅,谢微宁对他也根本没有抵触,只觉得暖意流过,当然灵气与魔气两不相容,会有点全身难受感,不过因为只是探查是否受伤,封谌控制灵气又控制的极为精准,于她来说没有太多影响。 封谌收回手道:“确实没什么。那点皮外伤你可自己打坐疗伤。” 谢微宁点头应下,就听他说:“你是如何将那魔尊变成那样?” “……我也不知道。”谢微宁苦笑说,“你来的那个时候,我也才刚清醒,根本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那魔尊就倒在我脚下了。” “你不知道?”封谌错愕了一下,思忖片刻道,“我之所以赶来,就是因为与魔尊交手,不同于旁人。魔尊与仙尊同一境界,到这一步者,皆有自己的一套本事,不是你学了几招就能对付的。” 谢微宁眨了眨眼。 封谌看了看她,总觉得她表情让人尤为不适,顿了顿,才沉下声将心中猜测说出:“看来,你身上也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才能逆转乾坤。” 末了,他又说:“或许,你能到这帝女身上并非是巧合。” 一个凡人又怎会有这样的能耐?还能与帝女长得一模一样,这本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又有今日这事来看,其中应该是有缘由所在。 谢微宁点点头。 封谌抬眼看她,眉头又是紧拧:“你在想什么?” 竟如此敷衍他? 谢微宁笑弯了眼,感慨道:“不得了,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话越来越多了。” 虽然表情还是那熟悉的一套,可从话语感受来看,总算有了点活气。 “……谢微宁!” 封谌咬牙切齿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还用他的脸笑成这副鬼样子! 谢微宁迷茫地望着他。 怎么又生气了? 第49章 这封谌怎么一惊一乍的?…… 谢微宁摸不着头脑,都不知道自己说得话哪里就这样触动封谌的神经了,又见他气得面色涨红,一看就是真生气的模样,便只得放低声音,乖巧地“哦”一声:“我什么也没想。我不说话了。” 说多错多,这人可真是个地.雷,聊个天都要玩扫雷。 “……” 她这低眉顺眼的模样落入某人眼中,忽地平静下来,脸上的神情略有一丝僵硬。 封谌沉默了一下,目光看向别处,嘴唇紧抿,过了会儿整张脸皱在一起,沉声说:“不行。” 谢微宁:“?” 她等了会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不行”是说她刚才说“没想。不说。”的不行。 封谌:“你不说话,更叫人不知道你想什么。” 他说完,顿了顿,继续道:“今日本想看你身法练得如何,但你刚与魔尊一战,便算了。” 谢微宁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后半段话给转走了,眼瞧着封谌干脆利落地转身,丢下一句“好好休息”就要离开,她忽然上前一步拉住对方的手,大声道:“不行!” 封谌:“?” 他垂了垂眼,看向小臂上被她扣住的手掌,紧绷着脸,冷声道:“为何不行?” 这一副看着就叫人觉得严肃心生压力的表情,在谢微宁这已经快要习以为常了,她立马道:“我通宵练了那么久的身法,你说不看就不看了?” 这可不行,她通宵练才把两层练会,一层熟练而已,今日何不称热打铁叫封谌看看……她也摸清楚了!他这个人来考你,是看你距离功法教给你之后隔了多久,隔得越久就考的越严格,隔得越短反倒还轻松些。 更何况,早日被指出来哪里不对,早点纠正也对接下来的练习比较好。 封谌古怪地看了眼她:“……你今日倒是很积极。” 谢微宁说:“那当然,修炼我是认真的!” 说罢,她松开手,身形如风一般后退一段距离,又问:“这身法你要怎么考?我只学了前两层。” 封谌见状,面色平静地唤出灵剑道:“我出剑,你躲避即可。”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已提剑而至,谢微宁被他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眼睛睁大,心跳也仿佛停了一停。 她脸颊脸边似被冷风刮过,瞬间连耳廓都变得冰冷无比,身形呈现出弧度状嗖的一下绕过,只留下那一条弧线的残影。 谢微宁回过神时,心中暗喜,居然真的完美避开了封谌的一击!开始的那点忐忑,顷刻间消失不见,人果然是真的试过之后才有底气。 私教批改是个好东西。 “哦?” 封谌低沉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明明是女声却被他习惯的出声方式变得冷酷不少:“这是第几式?” “第一层第二式!” 谢微宁刚说完,那不远处的身形就蓦地来了个回马枪,剑气一挥,与过去不同寻常的气势让她心生警惕,下一刻,就见那剑气落于她脚跟前,惊起千层浪般猛地涨势汹涌,起初的一道小小剑气竟瞬间变成瀑布般的骇人剑意,而后形成狂风海浪的架势。 谢微宁只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要下半身不遂,登时将自己身形退后拉高,哪知道她躲向何处,这简直要凝聚成飓风一样的剑气就跟着她追来,竟是紧追不灭。 她只能不断远离,来至半空,眼瞧着这股气旋越发离得近,别无办法,只能鼓足了一口气迎上。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周边的注意。 这魔宫里的人,各个都不是那么眼瞎的,只见那高空中魔主的身影与一剑气飓风相对,那剑气一看就是仙家剑气,有些离得远的魔修心生起疑,离得近的自然是知道必定是帝女。 他们魔主,对付这玩意儿还不是信手拈来,这般动作只能是逗着帝女玩了。 仙界众人也都看到了,他们走出房门,踏脚登至屋顶,也是有些惊讶。 没过多久,众人便看魔主身形快成一条残影,似是在飓风边缘绕了一圈,而那些残留的身影刷的一下向下汇聚,爆发出的力量似是要将飓风压下一般。 他们看不见魔主的本体在哪,只能见到那残影接连不断,而飓风也在逐渐减小。 仙帝仙后见到这一幕,脸上都有点不同程度的复杂。 仙后喃喃道:“竟然是真的在对练?” 仙帝狐疑:“什么?” 仙后斟酌道:“先前……先前我和帝女来这时,晚些时候看到宁儿与魔主一同下山……” 仙帝音量猛地增高:“什么?!一同下山?深更半夜是要做什么?!宁儿怎这么不懂事!她不懂事你也由着她来吗?” 仙后一巴掌糊到他脑袋上,得到对方哎哟一声,才继续道:“我找到她时,魔主便说宁儿是去找他在山上对练的。你也知道,那时我们宁儿才刚起誓不久,但她几分热度几腔热血都是那时最厉害的,她若是对魔主有那么一点好感兴趣,见着对方修为又高,怕是真会找上对方来对练,既能接触又能修炼。” 仙帝:“……像她能做出的事。” 仙后说:“不过我之前到底还是有些怀疑的,如今真见到了,都还有点诧异呢。原来先前是我将他们想得太不好了。” 仙帝却道:“那这魔主,真能这样容忍宁儿胡来?” 仙后:“总之,他们对练一事是真的,剩下的,便再看看。” • 至于谢微宁这边,费尽心思,气喘吁吁地利用第二层身法将其飓风压下,到了最后一点时,身形撑不住从院墙之上的高度坠落下来,她实在是太累了,本想快到地面上再翻身落下,结果刚一往下坠,身下就被人托起,一只手过她后背,一只手从她双膝下方抱住。 轻巧落地。 谢微宁眼前是浩瀚的夜空,亮闪闪的星星比现代密集许多,远远看去仿佛星辰大海,但她只望了一眼便来不及去关注,视线微微挪动,迟钝地望着封谌的下颚。 她这张脸……突然一夜之间变得更帅了。 慢着! 谢微宁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现在是不是在被公主抱?还是顶着一个身板硬朗,肌肉线条流畅的魔主的身体,被一个纤弱女子给双手抱住?虽然这个女子并不弱就是了!可这画面着实有点吓人啊! 她正挣扎着要下来,屁股就落了地,人已经被封谌弯腰放在了石登上。 “乱动什么?” 封谌蹙眉说:“又没人看到。” 谢微宁顿时安静下来。 “你第二层第四式就已没了力气。”封谌直起身,淡漠道,“说明,你用这身法时运气便有不对。” 谢微宁点点头,接着错愕道:“你知道我刚才是第几式?” 封谌看了看她:“试炼传给你的是绝品身法,不是上古遗迹传承。我虽未学过,但恰巧对此身法了解一些。” 他语气平稳道:“若论排名,此身法也能排至前十五,身法之中暗藏杀招极为少见,不过作为身法来说,整体略为繁琐冗长。许多年前有人在遗迹中找到,看了内容发现不适合,才将它挂在拍卖行,拍卖行怕它被人买下后会反骂他们坑蒙拐骗,破例允许此身法能被人翻阅一次。因此它虽有名声在外,却许久没人买下,直至几百年前被人低价带走。” “然后就被人扔到了试炼里?”谢微宁说。 “或许。” 封谌说:“它有一个特别之处。” 谢微宁好奇道:“是什么?” “它对于修炼之人并未有要求。凡能引气之人,便是最低阶者也可以修炼。” “不管是人是魔是妖是鬼,都能修炼。” 封谌说到这,表情也舒展开来,嘴角几不可见地扬起:“倒是适合你。” “这试炼……果真神奇。” 谢微宁听他语气中似有轻轻一叹,忽地想起件事说:“被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那试炼好像还给我留了个念头,说是你我身体换回来后,再叫你去一趟试炼,那时你是魔主已不用其余魔尊血印开启,自己就会有感应进入试炼。” 封谌一怔。 谢微宁笑了下说:“我们魔主大人果然厉害,还只是魔尊时,就被那定魔碑给记住了。” 如果不是记得他,又怎会知道这体内灵魂还换了个人呢? 封谌静默片刻,才冷冰冰地道:“你身法还需从头再来一次。你先回忆一遍,必定将你运气方式纠正过来,才能继续往下练。方才身形还有些僵硬,今夜我帮你把前两层掌握熟悉了再走。” 谢微宁:“……哦。” 两人在这院子里打了一个晚上,隔音结界也落了一个晚上,外面的人也看了一个晚上高处院墙之上的无声对练。 仙帝起先看着时辰越来越往后,还有些着急,到了后面,也麻木了,多叫几名护天卫去那两人院外候着,就跟仙后一同躺在床上睡了。 谢微宁练到气喘吁吁,浑身脱力,额间的碎发也被汗渍浸湿,这一晚上才算结束。 临走前,封谌想了想,声音低下来说:“若是累了,叫人备上热泉沐浴,池底有沉入一些珍材异宝,不过半个时辰便能洗清乏意。” 谢微宁虚弱的“嗯”了一声,顺口道:“我看你也出了一层薄汗,要不要你先去洗啊?” “……” 封谌黑着脸说:“那地方是给魔主一人用的!” 谢微宁:“诶,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吗,你本来就是魔主啊,有什么好介意的?” 封谌怒道:“你我男女有别!” 谢微宁愣怔,继而说:“是啊,你我男女有别,所以我也没说要跟你一起洗啊!” 她说完,又见着他气得满脸通红了。 这……这怎么了。她电光石火间想到,难不成,那热泉对他来说就跟澡盆一样,所以用她的身体共用一个澡盆才会觉得不合适? 谢微宁忙道:“是我唐突了!我错了!” 封谌阴沉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欸等等!” 封谌顿住,回过身来,面上带着一丝恼怒,正要出声,手指突然被人轻轻捏住,两相接触摩擦触感传来时,他僵硬地垂了垂眼,而后猛地抽出手,倏然退开几步,喝道:“你又要做什么?!” 谢微宁只感觉这一幕异样的熟悉,似乎在哪里也见过。 她讷讷道:“……不是,我就是想看看手。” 封谌沉着脸:“有何好看?” 谢微宁伸出食指虚空指了指,倍感歉意说:“我看着好像起茧子了,就有点好奇。你之前教我时,带着我一起练,手抓着手都习惯了,不知道你会这么反感,这才动作比脑子快,下次不会了。” “……” 封谌面色铁青:“不过是起茧而已!” 谢微宁说:“哎不是这么算的,毕竟这双手之间我也没见过有茧子呀。而且起茧这种东西,自己练出来,会有些成就感,看着别人练出来,就会有点好奇嘛。唉,纤纤玉手啊!” 她举起手解释道:“你手上也有不少老茧,我先前都玩了好久,是你努力的象征嘛!” 她这一双手大大咧咧的露出来,跟封谌现在用的手,对比更加强烈了。 一刹那间显得他原本的手,宛如老了数十岁。 “……你这都是什么邪门歪理?”封谌厉声道,“好好修炼才是正道!” 语毕,他拂袖离去。 谢微宁望着大门“砰”的一声重重落下,心中一叹,愁眉苦脸。 完了,她这要怎么跟人赔罪啊? 这封谌怎么一惊一乍的?捉摸不透啊。 门外,护天卫只见帝女怒气冲冲,大步离开,他们面面相觑,追也追不上了。 • 这夜,暗蛟营外,暗蛟卫见着有一个人影踌躇走动,立马叫道:“是谁!” 人影渐渐走出来。 暗蛟卫惊愕道:“帝女,你怎么来这了?” 她就见帝女面无表情上前,低头出声道:“看看你的手。” 暗蛟卫便依言伸出手来,还纳闷道:“帝女是怎么了?” 封谌扫了一眼,就看到她双手细腻并未任何茧子,但此人已是修罗境,又怎会什么都不练? 现在的修士……都已是这般模样了? 暗蛟卫瞧着帝女表情难看,又听她冷声道:“你们暗蛟卫双手都是你这般模样吗?” “自然是。”暗蛟卫奇怪道,“我等双手有何不妥?” “并未。” 封谌气压极低地离去。 又留下一个同谢微宁一样摸不着头脑的人。 褚羽正在长廊外游走,她傍晚被人送来一个玉盒,里面似乎是一颗黑色的药丸,她不知是何物,但也苦于怎么将此物送到魔主的嘴里。 他们这魔主……哪会随便吃东西啊? 正想着,余光就见一个身影匆匆而来,她赶紧身形摆正,挤出个笑脸相迎,等人离近了看到是帝女的脸,立即面色大变,转头就要跑走。 “慢着。” 那让人胆怯的声线从她身后传来。 褚羽:“你要做什么!我跟你说现在这么晚可不能练!我上次输得还不够惨吗!” 封谌本只是路过,看到她,便皱眉道:“伸出手让我看看。” 褚羽迟疑地伸出手。 也是一双干净的手。 封谌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眸里浓郁的不解。 “……你这是要看什么?”褚羽说着便顺着目光看向她垂落的双手,眼尖的见到什么,大声嘲笑道,“不是吧,你一个帝女竟然连凝脂露都没有吗!” 周遭气势倏地沉下。 褚羽顿时闭上嘴。 封谌带着一身森寒之气掠过,他回到西院,在院内坐下。 芙荌等人大气不敢出。 护天卫忍不住上前到:“殿下,已是很晚了,你再不休息,这天都要亮了。” 封谌目光阴冷地盯向他的手。 护天卫察觉她的视线,下意识地摊开手看了看,还以为自己手里有什么异物,结果就见帝女神色更不悦了。 他试探道:“是属下哪里有不妥吗?” 封谌拧眉:“你也用凝脂露?” 护天卫:“呃……殿下怎问起这事?倒也不是,凝脂露是女修们所用,我等用的是愈肤膏。” “……这是何时兴起的?” 护天卫想了想,没想出来。 芙荌适时出声道:“约莫几百年前就有了,是几个花草仙弄出来的玩意儿。” 两人只听帝女冷冷地“呵”了一声,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芙荌:“……殿下可是要用凝脂露?之前用的还没用完,奴婢这就为您拿来。” 于是,天色刚亮时。 帝女在房间内,没有外人的时候,表情复杂又难忍地将这瓶瓶罐罐倒在手上,来维护某个正在呼呼大睡的人的纤纤玉手。 谢微宁睡梦中,还感觉自己的双手像是被什么湿润的东西抹过一样。 等她到了大中午起身,忽地发现封谌这双手竟然变得好看起来,去掉老茧之后显得手比之前还要愈发匀称修长了! 咦?竟是能自己好的吗? 她起身穿戴好,出门后,都感觉今日格外的秋高气爽。 劫刹来报道:“主上,诸位魔尊已在大殿等候多时了。” 所有魔尊确实等候了有好久,昨日他们齐齐将税交上,已是认同魔主之位,今日便匆匆赶在辰时来魔宫大殿等候上朝拜见。 这等了几个时辰不见人,还以为是魔主对他们之前所作所为心存不满,故意要下马威,这会儿还忐忑不安。 谢微宁大手一挥:“正好,跟他们商量下修路的事,去拿图纸来!” 第50章 ……这真是红颜祸水啊!…… 魔尊们在魔宫大殿中静静等候,其实大部分,只是心底跳了跳,隐隐觉得可能魔主是生气了,但并不慌张,到底还是魔尊的底气在。 只有个别几个先前跟慈虚城交好且跟着一起挑事的,略有点惴惴不安地走动着,心知做错了事怕是得要受一阵罚,他们也是许久没体会过被魔主统治的感觉了,差点忘了,能当上魔主的又有几个能那般宽容的。 纵使他们是魔尊,可魔尊与魔主之间有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又岂是他们可以轻易挑衅的? 忘了忘了,真的是过了百年高高在上的日子,就忘了曾经的谨慎,竟是做了这样大的蠢事! 与之对比起来,刚重伤了神魂只勉强能直起身走动的慈虚城魔尊,嘴唇依旧没有血色,整个人看着都老态了许多,站在那也看着有股虚气,但他觉得自己此次必定要受责罚,早就做了心理准备。 这样一来,他反倒成了这里面最为坦荡自然的那一个。 谢微宁只一脚跨过门槛,就察觉到这殿内气氛不同寻常。 众魔尊的眼神齐齐地看向她,而后俯身行礼,直至谢微宁坐入魔主专座的位置,众人又默契地再次一拜道:“拜见魔主!” “免礼。” 谢微宁左手搭在扶手上,身子微微向前倾,又将两腿随意地打开一点,总之不能并拢,这个姿势想想还觉得有点帅。她只游离了一下就回归重点,轻笑了一下道:“诸位来得正好,有一事要与你们商量。” 在众魔尊眼中,便是魔主气势充满了压迫感,漆黑的眼眸眼神如深渊,仿佛自带一层邪气的滤镜,嘴角噙着冷笑。 商量二字自动理解成了告知和命令。 心里都暗道一声,来了,终于来了。 谢微宁:“劫刹,上图纸。” 众魔尊愣了一下,而后从劫刹手中接过图纸。 看着像是一份魔界的地图,因为上面有标注具体的城池、山林妖兽、深谷和最深处未曾完全踏入说不定还有遗迹的未知地域,包括修罗谷都是他们所熟悉的,但又不太一样,多了一些横竖直线还有圈圈画画。 他们刚扫了几眼,还没看明白,又有两名魔修为他们呈上新的图纸、 “嗯?”慈虚城魔尊粗略地看完,余光忽地瞥见旁边魔尊手里的内容,奇道,“这第二份图纸还不一样?” “不止。” 谢微宁说:“还有第三份。” 她微微抬起下颚,底下的魔修便又给魔尊们呈上。 众魔尊互相对视一眼,瞧着也不像是要责罚他们,上来就是让人一头雾水,这魔尊真当是心思难猜。 “这是……”一人问道,“主上,这是何意?” “这些,是我城中能人,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赶制出来,未来五年内魔界建设计划图之一的内容。今日给你们看的这些只是粗略的草稿,且仅仅只是魔界道路初步规划而已,并不完善,还需根据后续进展来调整。” 谢微宁沉声道:“本座也相信,以诸位的才能,同时动工,仅仅只是修建新路而已,应该不过一年,魔界便会焕然一新。” “……” 众魔尊: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怎么就让人倍感困惑呢? 慈虚城魔尊说:“主上,这是要我等……修路?” 谢微宁这才看向第一个开口的人,见到是他还略微诧异:“不错。” 她又问:“本座今日起得迟,没能先去看你。你身子可还好?” 慈虚城魔尊愣住在原地,回过神后,又觉得惶恐道:“已无大碍了,只是身子虚调养几日便好,主上不必挂怀。” 他醒来后,也不大记得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自己身上那种状况,必定是受了魔主神魂攻击才会如此,他至今都还觉得自己的脑海里都在不断灼烧,可谓是相当罕见,着实令人惊惧。 更别说,他的神魂攻击是被挡回来的,并非主动收回,自身都有一定的反噬,再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日他自己未免也太狂妄自大,后怕不已。 魔主能留他一条性命,他已是很感激了,哪担得起对方这样宽宏大量,还来问候他? 至于医修说的话,说他看着严重只因是他神魂受伤扩大了恐惧,似乎是攻击时被阻挡回来,对方下手时也并未再添一击,其实没有伤及性命,通通都被抛在了脑后。 谢微宁看他面部肌肉还抖了一下,便笑说:“那你也不必紧张,本座随口一问罢了。”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她见众人表情不解,又道:“诸位应该都曾了解过仙界。仙界不御门内,他们的诸多城池是相互连接又相互牵制,城与城之间也有距离,与凡界倒是相似。他们尚能如此,我魔界又有何不能呢?” 魔尊们正欲开口,谢微宁抬手压了压道:“不过有一点,魔界至今只有三十余城池,其中十八座城池乃是诸位所掌管,其余都为附属城。这是我们与仙界的区别,我们在过去百年,无一人为主,人心太散,城池也太散。你们今日站在这里,有些人或许一月之前都还互相出手过。” “且魔界资源稀少,你们先前为维护城池的发展,都拒绝了修罗境以下的魔修入内,这也是百年来魔界人数急剧减少的原因之一。” 众魔尊汗颜无比。 “这不怪你们,我自己无念城也是如此,收容不下太多人。” 谢微宁音量微微拔高道:“但从今日起,一切都要变了。本座既坐了这个位置,便带领你们一起,势必要让魔界繁荣昌盛!就是每一个低阶魔修也要吃得饱,穿得暖,从此免受饥寒之苦!仙界有的,我们要有,仙界没有的,我们也能有!” “你们手中所握的,便是魔界新的开始,新的起点,是我等近期为之奋斗的目标,能打破所有城池之间的隔阂,将众魔连接在一起!” 谢微宁道:“修路仅仅只是前期的目标罢了,我们最终目的,便是以魔界现有的特性,建立起日后响彻四界的万魔之巅!” 众魔尊怔怔望着他,眼睛里不约而同的闪耀出光芒,也似是被他照得晃眼。 “现在你们再看第一份图纸,可看出什么不同了吗?” 魔尊们连忙低头仔细去看,果真在最前面逢魔门之后的一段距离,看到了万魔之巅四个字,以这个字为起点,一条线绕着城池与修罗谷画了一个圈。 见到就连修罗谷也在内,众人心中都震惊了。 这可是他们先前想都没想过的事,竟是连这样弱小的魔修也算在内。 不过…… 有些情绪一上头,这种麻烦的小事情瞬间被压了下去。 万魔之巅! 这名字可太好了! 他们魔界,一定能在魔主统治之下,比其余三界更为厉害!让他们仙界等着吧! 魔尊们不由自主激动道:“主上!” 他们鲜少有这样克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如今竟是被自己魔主的话语所感染了,恨不得当初就捲袖,时间直接往后挪个一年半载,直接到万魔之巅这四个字立下的日子。 也有魔尊冷静下来道:“可要做成此事,光是开支就是问题,还有那些低阶魔修能力低微,怕是跟我等城民争个灵石都争不赢。” “既有问题,必定有解决的办法。你说得这些,我自然也有考虑。” 谢微宁道:“现在你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依照你们手中第三份图纸,以自己的城池为起点,向外扩建修路。具体详细的图纸过两日便会送到你们手中。这两天时间里,备好一切所需的人力物力。也从今日起,命你们手底下之人,改掉对修罗谷的态度。” 别以为她不知道,那修罗谷的人,恨他们也恨得要死,若单只是赶出城也就罢了,偏偏,有些魔修仗着修为高,还经常找这些人出气,羞辱他们,什么肮脏龌龊的烂事估计暗地里也做了不少。 她厉喝道:“若有人不从,当众斩之。” “修罗谷也是魔界的一份子,这个世道虽弱肉强食,但弱者的尊严也不能随意践踏。同为魔界之人,做人为何不能留一线?” 谢微宁说:“本座也并未让你们施救于他们。修罗谷,日后也会成为修罗城,他们如何生存,也皆是靠自己。” 众魔尊一听不需要他们救助,这才放心下来,也深感佩服。 他们果然是老了啊,若是他们,魔界这么多年下来习惯了,几百年都未曾想过修罗谷的事。 “不单是修罗谷,你们各城池之间,也要允许互相之间的魔修来往。从今往后,魔界便是一个整体,城与城之间又怎好这么封闭,甚至视其余城为仇敌?修罗谷也是如此。” 魔尊们点头应下:“主上放心,先前只因百年都未有魔主出世,我等才会这样。现既已有一主,大家自然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互相视作敌人。” 谢微宁说满意道:“好了。顺便明日便传消息出去,四日后,为众城池开放日,凡是有亲朋好友是修罗谷的人,皆可允许对方进城探望。” “修罗谷与你们之间矛盾颇深,无论是城民还是修罗谷的人,此事还得你们互相之间慢慢习惯。开放日便是缓和你们之间关系的开始。” 众人:“主上高明!” 谢微宁嘴角一抽,继续道:“再有,除修路之外,所有人再召集一条队伍,开采黑石。同时从现在起,禁制将黑石私下卖出外界,若有人还在外面卖黑石立即也收回。再叫你们各城的炼器师,聚集在一起,相互讨论出更好的炼器方式,以黑石为主炼出法宝来。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与黑石有关的一切物件都不得卖出魔界!” 魔尊们稍有不解,但也应道:“是!” “都回去准备吧。”谢微宁说,“我们与仙界继续了过去的合作,他们这两日便会加紧派人送灵植妖兽进来,届时我再分到你们手中。” 她说到这,也是很心痛,顿时想念凡界的那些食材了。 魔尊们都朝她感激道谢,又领命退下,走出了大殿,表情看着各个都带了丝兴奋之意。 谢微宁在他们之前先走出来,等她出了殿,这群魔尊才敢离开,结果晚一步出来,就见到外面不远处帝女正神情淡然地站着,像是在等人的模样。 她一个帝女,来这做什么? 众魔尊正想着,便看到一个身影主动朝帝女走了过去。 是他们魔主。 ……啊?! 众魔尊,此前有听说过帝女与魔主之事,但不像无念城那样亲眼见过,这会儿看到,顿觉震撼。 怎会如此? 只听帝女问:“可还好?” 魔主轻笑了一下,颇为宠溺的摇了摇头,又低下声问:“你不生气了?” 帝女冷漠道:“没有。” 众魔尊:! 下一刻,比这更令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魔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竟亲手将他手中的那三份图纸递给帝女看了! 还问她:“这个你觉得如何?” 众魔尊:!!! 不可啊!这可是他们魔界机密要事!! 已经来不及了。 帝女扫过几眼,淡淡点头,赞赏道:“不错。” 魔主先前一向面如霜寒,眼下也如暖意破冰,嘴角勾了下说:“我也觉得。” 众魔尊:!!!! 他们正欲说什么,帝女眼睛一抬,向他们看过来,魔主也扭过了头。 众人合上嘴,不敢多说了。 直到他们出了无念城,在城外,都无法回神。 ……这真是红颜祸水啊! 而城内,谢微宁迟疑道:“感觉他们表情好像很不对,要不要解释一下?” 封谌随意说:“有何好解释?” “过两日仙界众人便要回去了,那时,具体详细的图纸都还未出。你也并未给我看过。”封谌道,“若他们有人来问,你只说你心中有数便可。” 谢微宁应下。 两人间立马变得安静了。 谢微宁想等着对方开口再说什么,毕竟修路之事他都知道的,剩下的,不应该他这个魔主本主补充吗? 结果就见,封谌只是把图纸又放回她手中罢了。 谢微宁说:“才画出来的,你拿回去仔细看看吧,也好提提建议。” 她又塞了回去。 封谌:“不必,并未有不对。” 说罢,他又牵起她的手,放了回去。 “诶?”谢微宁感觉触感相当柔嫩,这才低头看了眼,注意到变化,“你的手又好了?” 封谌微微颔首,沉声说:“既是你的手,是否要留茧,便由你日后决定。在此之前,我替你维持原样。” “好诶!”谢微宁高兴道,“说来奇怪,昨天我们刚说完这事,你手上的老茧也全都好了!难不成你的身体还能自己恢复?” 封谌顿了顿,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冷声道:“时候不早了。回去修炼罢。” 谢微宁:“……哦。唉,可怜我想图纸头发都掉了几根,这就又要修炼了。” 封谌没走几步,又停下,回过身沉默半晌。 谢微宁:“怎么了?” 封谌垂了垂眼道:“你回去休息罢。” 谢微宁:“啊?” 封谌:“多谢。” 谢微宁还觉得莫名其妙时,发现对方说完就很酷的离开了。 还有人说个多谢都这样叫人摸不着头脑吗? 他要感谢她什么呀! • 事情吩咐下去后,谢微宁这两日便没有别的事了,只专注修炼。 第二日,她想着也是该在仙帝走之前去拜访一下,便出了魔宫。 路上遇到的人,大约是听说了过些时候开放日的事,都朝她拜谢了好久。 谢微宁一路都走得艰难,每一步都要示意他们起身。 还有人朝她感激到把自家存的黑石都拿了出来,听说魔主要暂停他们黑石对外卖,现在就只想上交给她。 谢微宁此次出来是没带其他下属的,这么多黑石收也收不下,便让他们先留着,过几日有人专门上门来收,同时还会交给他们所相对的灵石。 这些人感谢完也知道不好拦着他,好不容易等人散了,谢微宁刚喘口气,又有好几个瘦弱的孩子,面露胆怯,手拉手上前,然后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糕点给她。 “主上,这个,是我们大家一起攒的食材,然后托王姨做的,她的手艺是我们南边手艺最好的了。我、我们想感谢你收留了我们这么久,还让我们吃上饭。” 小孩断断续续说完,怯意也少了,眼睛亮亮地说:“所以这块糕点,想给主上吃。” 这些小团子一口一个主上,软糯得不行,看着就让人心软。 谢微宁笑道:“攒下来要很久吧?” 几个小孩摇了摇头,把手举高高托起来,脆声道:“请主上收下!” 这强调的语气,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旁不远处看着的几个女子顿时忍不住了,赶上来将他们揽过,赔罪道:“对不起主上!是他们不懂事,还不大会说话!” “你这孩子,真是怎么说话的?感谢主上是你们这么说的吗!” “没事。都是孩子而已。” 小孩子对一件事情心性坚定起来,谁也拦不住,就是他们娘亲把他们往身后拉,也是坚决不动摇地高高举起手,还接力将糕点送到最前面的孩子手中,急起来眼睛里都泛着水花了。 “娘!我们也是跟你们一样想感谢主上啊,为什么就要打我们了!” 他们娘亲怒道:“还不是你们不会说话!简直是气死人了!” 小孩子仍是倔强不已。 谢微宁见状,便将糕点取下来说:“我收下了。” 小孩子们叫道:“真的?!” “真的。” 大人和小孩都高兴又惊讶地看向她。 谢微宁笑了笑,拿着糕点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走前顺手将糕点放入嘴里,好安了这群孩子的心。 远处,有人小声道:“吃了吗?” “吃了。看着绝对是吃了。” “哎,那就好。看来也没有想象中的这么难吗?这魔主……原来是对孩子心软啊。”这人说完又道,“说来,老头子给的这药丸是什么你知道吗?他从前未曾给我这个叫我做过这等事啊。” “奴婢也不知,总之,一切都是为妖界好,姑娘且安心吧。况且,几个小孩子的东西,没人会怀疑到他们头上,他们也不知道这糕点有问题不是?” 谢微宁走了几步路,拐了个弯,脸上表情就维持不住,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赶紧将口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哇! 怎么这么难吃的!做得比99.99%的黑巧还要难吃! 她呸呸了几口,还觉得嘴里苦得厉害,想清掉点味道,只得去找茶馆要壶水漱漱口,再去找仙帝。 仙帝在他们城内这两日游玩逛街,问了劫刹他们说是出来了,就是不知道这会儿又跑到哪个客栈或者商铺去了。 第51章 “跟我来。” 谢微宁找仙帝的时候,在城内各个大街小巷走过,忽然就看到远处有一块地方,好多人围着,还能听到时不时的“喔!”和“唉!”的齐齐叫喊声,听着看着都很热闹。 这种地方,最不缺凑热闹的人。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谢微宁走过在外围看了一眼,居然真在里头看到了仙帝那张侧脸! 这是一个进阶“仙魔”版套圈。 魔是,最顶端是四排间隔相等的物件,也是不知道摆摊的魔修是怎么做的,估计用了特别锻造的法宝,每样物件下面都放了个小小的托盘喷出的黑烟能将物件抬高至半空,高度不等,且与套圈的人离了至少十几丈的距离。 人拿着竹圈,不得使用灵力魔气不得使用法术,且每人只有一次机会,投过去时到物件的半空上,若是能在黑烟上稳稳当当不落下,就算套中。 仙是,套中者能得到的奖赏,是由旁边仙界所提供的新鲜采摘灵气十足的中品及上品灵植。最高的奖励,就是一件中品防御法宝。 这些灵植一出来,瞬间就将这附近的所有人吸引了过来,这么多人聚集在这,本身就不大的地就显得更拥挤了。 灵植在魔界尤其是那些低阶魔修中算得上是最实用的东西了,又能炼丹又能做药材,运气不好套中的灵植品种不适合炼化就拿来做菜吃也可以。 至于那件法宝么,多数人都不觉得能得到,不如求稳套个灵植。 谢微宁既然看到了仙帝的那张脸,她也就不急了,刚好,她来这里这么多天都没见过这样算得上热闹和喜气的场景了。 过去的魔界氛围总是如它天空的色调一样阴沉,仿佛带着一层黑白滤镜,忧郁的气息也很浓稠,低阶者苦于生存,高阶者忙于争斗。 再加上之前没有魔主,城与城之间都是对手,出了城,魔修在生出自己的魔界本该如鱼得水,也变得要小心谨慎,长久下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多少都会比较紧张。 如今,魔主一出,还是自家城主,又有开放日的出现,喜上加喜,双喜临门,每个人脸上都不由自主带着喜悦,也就有心情搞这些小玩意儿了。 也有跟谢微宁一样新来的,在外头听到动静了走近一看,好奇道:“怎么今天摆了这些东西出来?” 旁人笑着解释道:“还不是仙帝这两天在魔界逛遍了,回来就跟摊主随口说了句魔界没什么有趣的,摊主不服气,想争口气,就弄了这些东西出来。那仙帝一高兴,就主动添了些彩头。” 两人说着说着,就觉得身后附近气氛非同寻常,还没人挤他们,一扭头,便见到外围的人安安静静,站得都端正许多。 再一看,竟是他们魔主站在后面! 两人呆愣了一会儿,回过神后,紧张得浑身颤抖,刚要开口高喊,就见魔主朝他们抬手示意:“不必出声。” 他们忙点头应下,这才知道为何魔主在此处居然都无一人告知的原因,又想侧身让路,却发现魔主只站在原地看着,像是并不打算走进去打扰一样,竟是在外面看得津津有味。 谢微宁只要不是她自己上,看别人套不中,那感觉还是不一样。 她原以为这玩意儿对于这些魔修仙修来说应当是比较容易的,看了半天才发现,原来那黑烟之上还大有玄机,竹圈套过去看着像是很准也不会落下,但那黑烟之上却也还有一层无形的东西,必须得套中那个无形的东西才能让竹圈稳住。 这难度一下子猛增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套中了,难怪方才会响起无数次那齐刷刷的“唉”。 她看了一会儿,想起正事便要走进去,这一回她不遮掩,有人惊讶出声喊“魔主”的时候,队伍便很快让开来。 一条道露出,“唰”的就让她看见了里面,仙帝身旁其余人的身影,之前这些都被围观的许多人层层围挡,这会儿才让她看清都有谁。 谢微宁一眼看到“帝女”,后者似是也感应到视线,侧头望了过来。 她眼睛顿时亮了下,便快步上前。 是了,他们马上要回仙界,这个时候仙帝仙后极大可能会把帝女拴在身边拴得牢牢的,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这两日修炼起来连通录仪都懒得用,算起来,怕是有两天一夜没见到封谌了,乍一见到还是有点点小小的惊喜。 与她相比起来,封谌显得从容许多,看到她似是有些意外的眉尾一挑,便收回视线。 谢微宁到了封谌旁边,正要出声,就听仙帝轻咳一声,将她打断。 仙后悄悄把帝女往回牵了点。 察觉到仙后小动作的封谌:…… “魔主是对这些也感兴趣?”仙帝见他只有一人,半开玩笑道,“本座都带了好些人出来,怎么你今日出行这般低调了。” 谢微宁是修炼完临时起意要出来,劫刹和夺枭这两日事情也多,除了汇报工作,其余时候都不太出现,他们不在,她一时也忘了要叫上其他人,等她出了魔宫想起来,又觉得不太有必要了,横竖都只是找仙帝聊两句而已。 这些事她又不好直说,便随口应道:“仙帝说笑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来到她身边,俯身行了一礼:“主上。” 他态度自然的起身,也引来旁边几人关注。 谢微宁有些奇怪怎么会在这碰到他:“三长老。” 自从知道他和褚羽跟在封谌身边目的并不简单,她对他们态度就很难像从前一样了。更何况,三位长老这些日应该比她还要忙才对,这个时候三长老怎么出来了? 仙帝说:“早就听闻无念城内有三位神龙不见首尾的长老,莫非这就是其中一位?” 三长老笑了两声说:“不错。这几日确实繁忙,先前只来得及与仙帝远远见上一面,还请仙帝见谅啊。” 他说着,想伸出手向从前那样拍拍魔主,再像从前一样以半个长辈的身份说几句,却被谢微宁给不着痕迹地躲过了。 她错开一步来到帝女身边,低声问道:“你也玩这个?” 俨然一副你们聊你们的,我们聊我们的架势。 封谌看了眼她,又看了眼三长老,知道她是借机避开对方,便只道:“不玩。” 三长老的手从半空中缓缓落下,眼底带着一丝尴尬,见魔主不是多理他的模样,事先准备好的话也憋回了肚子里。 只是心中仍是奇怪,这魔主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他是何时开始变得? 难不成……是帝女挑唆的? 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三长老眼皮一跳,心事沉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已经不是他们所预期的发展了。 又觉得自己怎么会这么容易发现?过去那么多年都未曾出现什么问题,自己一向行事小心,掩饰的也极好,与妖界的交流都是褚羽那边来,从来不是他自己,又能被发现什么? 更何况他与褚羽这些年也从未出手做过什么,只负责盯着免得魔主这边出什么岔子,无论是妖主还是他都很笃定有这魔主的带领下,魔界与仙界必定会打起来。 事实上也只是之前与那帝女一战之后,岔子就多了起来,这才需要他们暗中下手。 今日褚羽将妖主送过来的药丸放入那些孩子做好的糕点里,他就是负责从旁再做见证,过来再盯着魔主,看看他是否有受影响,激发出心魔,在仙界面前露出些异样才来。 褚羽此前一心只想着去下界玩,在妖主那边都不太受重任,她或许不知道那药丸是什么,可三长老却很清楚,那药丸是妖主的其中一种妖毒所炼出来的毒丸。 最大的作用,便是引人心乱,扰人心烦,挑人心魔。 配合这魔主体内的魔核,最为适用。 按道理来说,服下此物之后,这魔主体内心魔爆发,再见到仙界之人,必定会流露出情绪不对来,断不会像这样还能神色如常的跟帝女说这些有的没的…… 三长老面色有多僵硬,谢微宁这边就有多自然。 只是帝女说出“不玩”二字后,仙帝也说道:“魔主看起来跟本座一样,对这些小玩意儿也是兴趣十足啊,正好,今日难得得空出来一趟,不如你我二人来一局?” 他说着,顺手从旁拿过竹圈,转眼就将东西抛了出去,稳稳地落到一处黑烟上。 “不错。”仙帝笑道,“比之前第一次扔的远了许多。” 谢微宁心说,可不是吗,都快到顶了。 旁边护天卫一阵贺喜声,听他们这样叫,无念城的魔修便更大声道:“主上!最远的那个!” 他们这群人先前已经在这里与仙界比了有好一回了,再也没有之前的谨慎,说起话来都放肆许多。 众多魔修的目光之下,谢微宁木着脸看向竹圈。 她先前说什么来着?只要不是她自己上! 这么多魔修都在旁边看着,她若是不应,她都能想象得到他们有多失落,显得她这个魔主也颇没面子。 她若是应了,那圈怕是都扔不出有几丈的距离就会落下,准头怕是所有人中最偏的一个,她都能想象的出来护天卫的“唉”有多长,魔修们的眼神有多失望,她这个魔主就更丢脸了! 怎么就变成这个局面了?! 仙后在一旁隐约瞧出来他面色阴沉,看着就像是对套圈没兴趣,也是,到了这个位置的人怕是只有仙帝才会有这爱好了,她正想开口缓解下气氛就此作罢,哪知道,她还没说一个字,有人比她先一步动起来。 仙帝仙后二人只见刚说“不玩”的帝女,忽地拿过一个竹圈,语气不变道:“我替她来。” 而后连位置都没变,随手一挥,就将那竹圈套中了最远最难奖赏最好的黑烟。 魔界众人微微一愣,继而大叫道:“好!!”帝女扔得便是他们魔主扔得,套圈输赢算什么,不过是他们之间的感情见证罢了! 两方叫喝声顿时转变,仙界众人表情复杂:“……” 摊主乐呵呵地把中品防御法宝送到帝女手中。 封谌扫了一眼,顺手将东西递到身旁:“你收着罢。” 这东西,于他来说完全没有用,后期到了他们这种境界,除非是神族法宝,不然许多防御法宝大多只能抵上他一两击便会破碎,更多的是用自身的防御法术来阻挡。 但对于谢微宁,她现在防御法术还不够深,带着勉强能有点用,只等到她回到帝女身上,防御法宝便可直接用流萤星象绫代替,这东西就也用不上了。 谢微宁压低声音确认一遍:“当真?” 她一见到封谌那熟悉的眼神,便知道,是认真的。 于是也很小心的接过来,刚巧是个黝黑黝黑的手镯,便带到了手上。 仙界众人:“……” 明明是他们帝女在两人交流中占上方,但怎么看着叫人这么复杂呢。 魔界众人:“!!” 哦哦哦哦!!! 仙帝觉得,这魔主是不能在这里久待了,尤其是跟帝女待在一起,时间一长都不知道他们还要做什么说什么话。 不可,万万不可。 他与魔主之间的对局,却是由他女儿来完成的,这叫什么事?!胡闹! 仙帝那点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假意笑了下说:“魔主,此地人多眼杂,你我不如去别处走走。” 这魔主孤身前来找到这,定是有事要与他谈。 如仙帝所料,他这么一说,谢微宁便应下了:“也好。” 他二人一同离开,其余人等听他们这番对话,自是不好再跟上去。 三长老看了看,只得沉下脸离开。 仙后:“宁儿,既然你父亲与魔主有事商谈,你跟我就先……” 话音未落,帝女已抬脚迈开步子远去。 仙后:“……”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他们碍于人多不好说她,她就还真把魔界当她家了吗! “芙荌,你带几名护天卫跟上,护好帝女。” “是!” • 既然要找一处没人的地方,谢微宁和仙帝便自然而然地往荒山不灭山那边走去。 仙帝看了看他手中的镯子,道:“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谢微宁一怔。 仙帝:“我儿年纪尚小,又颇为受宠,她做起事来或许不大懂事,但你不同。你如今是魔主之位,我现在说这话,就是视你为平辈,便也直白说。” “这些日我也注意到你对宁儿颇为纵容,只是这份纵容,会让她对你的感激之情再多一层别的意味。若不是见你成为魔主后的所作所为,还有这无念城的种种,我也不会对你二人之事容忍至今。” 仙帝冷声道:“倘若你心中于她并无感情,便趁早做个了断,这样,你我之间,仙界与魔界之间或许还能维持原来的平静!” 从前的帝女,便是这样主动的对风衡做每一件事,她下决心解除了婚约,也让他和仙后看明白了事,不是他们女儿所爱之人所求得的感情就是一份佳缘,饶是那个人是他们看着长大也不行。 眼看着她又要踏入另一座深坑,刚开始有了这样次次主动的苗头,他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之前,是想着看这魔主究竟有何图谋。如今却是忍不了了。 谢微宁道:“……仙帝所言,我心中的明白,必定会放在心里。说来也不怕仙帝笑话,是你今日说得这些才将我点透。” 她装作苦笑一声说:“我回去后,定会好好想想,再给仙帝一个答复。” 就是这答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交上去。 唉,就知道有仙帝仙后一来,她与封谌之间就不能这么轻松了。 仙帝看他说得认真,细细打量片刻,脸色也缓和下来。 此人,不像是那等对感情随意之人,倒是与其他魔修极为不同。 他道:“你应该知道,七日后,仙品大会便要开始了。” 谢微宁心说,她不知道,面上却点头。 仙帝:“往常仙品大会四界之人都会来到,过去百年因你魔界无主不好过来,现在却不是了。既然如此,七日后你记得到场。仙品大会结束后,本座也要听到你的答复。” 谢微宁应下。 仙帝想起来问:“你今日找本座又是有何事?” 谢微宁思索片刻说:“仙帝应该也听说过,魔界如今灵植难以生长,就是妖兽也有了变异,许多人都因此而饱受饥苦,我既当上魔主,便不能坐视不管。可否请仙帝那边,派几名对灵植妖兽颇有见解之人,来魔界教授一些手段?” 仙帝错愕。 他没想到,魔主来找他会是这件事情。 仙帝眼眸微闪,沉默半晌,心中几经变化,想到魔主对魔界做出的各种改变,想到无念城中还有开设的学堂,他再定下来,便沉声说道:“你如今才百来岁,许是不清楚一事。” 谢微宁:“什么?” 仙帝:“魔界曾经并非像现在这般。” 谢微宁迟疑:“仙帝的意思是……” “魔界之事我本不该插手。”仙帝说出来后,也不再隐瞒,直接道,“魔界以前,也有灵植生长,妖兽繁多的景象。” 话点到此,谢微宁也明白过来。 魔界现在这样,这其中或许有什么原因,不是找什么大能过来教他们种植灵植就能改变的,她得找出其真正原因才行,但此事又哪是这么简单的,这魔界的变化是慢慢浸透,等发现时,已经变成这样,至今都没有魔修知晓是为何。 “我明白了。多谢仙帝提点。” 谢微宁又道:“既然这样,可否再请仙界通融一二,容我魔界带几人去往下界,采买一些下界凡俗的食材。毕竟这些才是眼下最为紧要的,那些不受魔气影响,也不受灵气变化,只要土地肥沃水分合适,或是合适的饲料便可生长的东西,正是魔界如今最需要的。” “我魔界带几人下去,也是为了在下界也学到如何种植培育,并非为了别的,若是仙帝不放心,大可再叫仙君仙尊从旁看守。” 她这样一说,把话说得非常恳切又合理,让仙帝想开口拒绝的话,都不好直截了当说出来:“此事事关重大,本座需与仙官商议后,再告知于你。” 谢微宁当即拱手道:“多谢仙帝!” 两人商讨完,便各自离开。 谢微宁才走了没多久,突然听到有一声音从边上传来。 “只是竹圈游戏罢了,魔主这都要一个女子来代替你吗?” 谢微宁抬起头,讶异道:“风衡仙尊竟也在这里?” 风衡冷笑说:“我在这里许久了。” 他怕不是眼瞎了。 此前风衡听说了事,便在此处等了片刻,若非他主动出声,谢微宁怕是都不曾注意到他,直接路过走了。 “哦,许是仙尊气息收敛得太好。” 谢微宁刚说完,看到风衡那一刻忽地就觉得不对,消失了好几天的压抑的情绪重新翻涌而起,没由来的,她心底就对面前之人产生一种杀意,她脑海中想不起什么,却仍记得自己对他的憎恨和怒意。 几种情绪交融起来,她整个人仿佛就要爆炸。 谢微宁竭力克制自己,手指仍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风衡神情一沉,眼眸流露出一抹异样。 就在这时,有一道身影快步上前,抓住谢微宁的手腕。 谢微宁被抓住的那一刹那,下意识就要出手,却在看清楚对方是谁后,难以清醒的情况下,还是愣了愣。 封谌见她顿住,沉声道:“跟我来。” “谢……帝女!”风衡面露不赞同道,“你又出来做什么?!” 她是看不清眼下的魔主骤然变脸,气势可怖? 这个时候,她还要抓着人单独要走?! 封谌冷冷扫过他,看向风衡的表情多了一丝陌生,心中也多了一层厌恶:“你怕是忘了我先前说过什么!” 他都不懂他为何还要这样纠缠不清。 风衡表情一僵。 封谌带着谢微宁转身离开,没走多久,便拥流萤星象绫带着他二人登上不灭山。 眨眼到了山顶,容不得谢微宁说半句话,伸手唤出灵剑,猛地朝她胸口插了进去。 谢微宁闷哼出声。 她低头说:“可……可以拔剑了。” 封谌皱眉:“这就清醒了?” 谢微宁弱弱道:“是的,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确实没有之前那么严重。” 封谌紧盯着她,看了会儿,这才将剑拔出。 谢微宁又是闷哼一声,她捂着胸口,莫名觉得这一幕颇为好笑,气喘道:“不是,如果我还没清醒你打算如何?” 封谌:“再来一次。” 谢微宁哽住,不信邪地继续问:“若是再来一次也不行……” 封谌无情道:“便将剑再没入一截。” 谢微宁:……那怕是要一剑穿胸了哦。 第52章 惊喜吗! 芙荌和护天卫追帝女只能追得上一缕尘烟,他们也是不懂,帝女的速度怎么如今越来越快,都快追不上了。 难不成,他们帝女修为又精进了?殿下还真是……一修炼起来就跟飞了一样。 等匆匆赶来时,众人只在远远瞧见魔主微微俯身,右手抬起在前方……背着身看不清,总之看到右手是抬起起来的! 而他们帝女,对比魔主起来身子显得娇小可人,整个人被魔主牢牢地挡住,他们在后面,只看得到帝女的发顶。他们殿下,是何等的仙姿玉色,眼下这个状况,在众人心中只涌出一个念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魔主心怀不轨竟是将他们帝女带到这样一个无人之地,他想干什么?!又将他们帝女置于何地?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定不会让帝女受了欺负,魔果然是魔,就连他们险些都被这些天的表象给欺骗了!这歹人! 众人加快脚步,心中带着怒气,高喝一声:“殿下!” 势必要抢在魔主动手之前,用声音将这两人喝止。 那声音一出来,前面的两人一前一后地扭头看来,他们眨眼来到了现场,便看到帝女负手而立,面色淡漠到没有感情,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面带羞恼,而魔主的表情则看着不是那么好,有些惨淡的样子,似是呼吸声都重了点,顺而将手放了下来。 他们也清楚得看到,那只手,先前是搭在他自己胸前的。这两人之间,离得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脸贴脸那么近。 魔主和帝女俱是眸中带着疑惑望来。 护天卫等人:…… 不知为何,这个场景,看着像是帝女在训斥魔主一样?这魔主,怎么还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他们殿下有那么可怕吗? 众人一时五味杂陈,表情不断变化,也是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最终,他们上前一步,来到帝女身侧,行了一礼道:“殿下,仙后让我等前来,护送您回去。” “嗯。”封谌面不改色,平静道,“你们先在一旁等候,我与魔主还有话要说。” 护天卫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小地推了下芙荌,她是帝女贴身侍女,他们这些人说话帝女可能不听,但芙荌说话劝劝,定是能让帝女重视一点。 芙荌动了动:“殿下……” 护天卫松了口气。 芙荌:“那奴婢就在一旁候着,殿下有任何吩咐,尽管唤我便可。” 众护天卫:“?” 一群人无奈之下,不得不离远了点。 封谌顺手落下隔音结界,蹙了蹙眉,继续道:“你刚刚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你可感觉到什么?” 谢微宁摇头:“说实话,如果不是你出来阻止我,我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我不懂……是这种情况一旦发生,自己脑海里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忽地一下,像有点烦躁,而后再回过神来,我已是入了魔。所做的所想的一切在当时来看没感觉到有问题,只有清醒后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正常。若是走火入魔都是清晰可预判的,那这世上也不会人人都怕了。”封谌沉声说,“但是走火入魔多少都有诱因,你当时可有发现什么不对?” 因练功而走火入魔这一条,被两人都自动排除。 就算封谌之前修炼的功法,或许容易入魔,但谢微宁来了之后就许久没用,她自己修炼的又都是后来封谌为她挑选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谢微宁喃喃道:“……风衡?” 封谌一怔。 谢微宁忽然想起来说:“说来,我这些天,似乎时常有烦躁的情绪,之前还以为是因为定魔碑试炼而起,可试炼都过了,我今日又有了!就在……”她苦苦思索,噌的一下眼睛亮起来说:“就在见到风衡的时候!” 封谌古怪道:“他是你的心魔?” 谢微宁愣了愣,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又感觉怪怪的呢? 她迟疑道:“……是吧?” 封谌神情微妙道:“他对你做了什么,让你生出心魔?” 这话听得更让谢微宁心中咯噔一声,真的好生怪啊! 她想了想,如实说:“倒也不是,只是我之前神府经历幻境,幻境中风衡仙尊将我一剑穿喉,而后我又被鬼怪撕毁神魂,艰难回仙界却因作恶太多被关入地牢,最后我疯了。梦中所有人都在怪我,而风衡……或许是因为那一剑穿喉的恐惧,才让我记忆颇深。” 当初在神府魔核幻境中所经历了,堪称真实可怖,后两者可以说只是身体上的“痛”,但前者尤其那样皮肤刺破的细碎声响,鲜血喷涌而出的噗呲声,心灵和精神上多层痛苦交叠,实在是叫人印象深刻。 谢微宁说完,就听耳边传来语气较为轻缓的安抚:“已经没事了。那都是幻境,并非你真实经历。” 谢微宁抬眼看向他,眼中有点惊奇。 封谌被她看得表情不自然,顿时就沉下脸来道:“你说得这些,终究只是证实你心魔是什么,却说明不了是因为什么而引起的入魔迹象。若是风衡……他应当还不至于做这种事。” 说到后面,他神情里带有一丝异样,转瞬即逝。 风衡在感情之事上的处理,让封谌颇为不能理解,但此人终是入了仙尊之境,应该是不屑于做出这种引人入魔的事。再者,这段时间风衡与魔主没有太过多的接触,对魔主的厌恶也浮于表面,过于浅显,更看不出他能做出这种事。 谢微宁觉得封谌说得有道理,风衡到底再怎么样,也是原本的男主,无论现在剧情怎么偏离,暴露出了许多表面之下的东西,但他做事也得追寻逻辑吧,这些日她都跟风衡没怎么见过面。 她突然道:“今日我出魔宫,见到你之前,还吃了城内一个小孩送的糕点。” 封谌神色一变道:“有人对糕点动了手脚?” 谢微宁说:“但我又吐出来了。” 封谌:“……” 如此说话大喘气,他忍了忍,声音微沉道:“就算如此,你也要记住,日后不可吃外人的东西,就是我魔宫的后厨所做的,你也要事先验过!” 今时不同往日,过去他一心要攻下仙界,或许顺了那些暗中之人的心意,所以一直没怎么动手,可现下他与帝女身体互换,攻仙界一事……他也暂时不会再提,那些人情急之下还不知会怎么做。 谢微宁摸了摸鼻尖道:“我知道了。我之后一定会小心。” “不过我情绪不对已有好几天了……”谢微宁又灵光一闪道,“我之前,还对你的下属发过脾气!” “是在、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她绞尽脑汁的想,好在没人催促她,能安心的想许久,才想到。 “好像是那日妖主来魔宫与我交谈之后,你的下属说话声音我嫌太吵,就发了脾气?” 谢微宁发觉沉默,小心地看过去,瞧不出封谌脸上的神色,但感觉到周遭寒气逼人,心中也忍不住发毛。 封谌垂眸片刻,蓦嘲讽一笑,意味不明道:“竟是这样。” 谢微宁莫名觉得他笑得让她感到一阵发凉,又有一丝涩苦。 他站在她面前,都让人有冷清之感。 “你……” “你以后不用与妖主接触。也不必跟妖界来往。”封谌说,“他若来找你,避而不见。” 谢微宁愣住:“可以这样?” 封谌冷呵了一声说:“你已是魔主。” 魔主不是魔尊,只要不影响四界太平,想干什么都可以。 谢微宁懂了。 封谌看向她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谢微宁:“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神智很清明!” 封谌颔首:“若有发现什么不对,立马告知我。明日我就要回仙界,到时你自己这边,多叫劫刹夺枭顾着点。” 谢微宁说:“放心,我明白的!你安心回吧!” 封谌点点头,他正要从她面前走过,朝护天卫等人走去时,谢微宁又叫住他道:“我想起一件事来,仙帝刚才邀请魔界参加仙品大会。” 封谌脚下一顿,他沉思半晌,才在记忆中最底层旮旯角落里找出一点印象。 仙品大会,之前确实是四界皆要参与。不过魔界百年无主,便有百年缺席。 他道:“你想去便去,若是不想去,拒绝也可。” 说罢,封谌撤下结界,她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有些时候谢微宁觉得时间过得快极了,就比如,她前一晚还拉着封谌进行最后的加训,第二天一早便得目送他离开。 仙界的队伍长成一条龙一样,上了云舟。 谢微宁站在城墙上,看着他们就要飞入半空,在看到云舟边上站着的封谌时,四目相对。 她还念着自己是魔主要保持形象,便只是朝他笑了一下,而后右手在城墙上面一点,也就是自己胸口下方一点,趁着没人注意到她,小幅度地摇了摇手。 封谌:…… 这个动作用他的身体做出来,总显得有些傻样。 他闭目,转过身不见。 而后过了会儿,又侧过了点头,看到谢微宁收回手走下城墙,他才再回过头,抬脚回云舟内。 • 仙魔两界一片祥和。 妖界的氛围却不是那么好了。 “你亲眼所见,他吃下了妖毒丹?” “妖主,真的是亲眼所见,不光是二公主和她身边侍女所见,就是那三长老当时在暗处,也瞧见得一清二楚,他绝对服下了妖毒丹。” “但……”下属嗫嚅道,“但确实,魔主当时并未发作,对于仙界之人也毫无反应。” 甚至还跟那帝女仙帝等人好声好气交流起来。 滕虚冶气势低沉,手指附在桌案上:“你是要告诉我,他是已经将心魔制服了?笑话,那魔核在他体内,心魔又岂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他往年与对方见面时,暗中也会再下一层妖毒,两相配合之下,这魔主只会是毫无所觉,心魔缠身多年,对仙界只会越发厌恶,就算他这一次失手,此人心中对仙界的憎恨也不会这么快就消失。 下属颤了颤。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若非是魔主本人已解决了心魔,就算外力如何加强,也无济于事,顶多是魔核发作时那魔主再承受一回。可魔核不发作,这人……也只会像个普通人一样,看不出什么。 下属试探道:“难道此人已发现了什么不对?” 滕虚冶沉沉呼出一口气,想到后来,脑袋一阵刺疼。 他皱着脸道:“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此事我得从长计议,一切等仙品大会结束后,再听命令。” 下属:“是!” 仙品大会…… 那个女人,不会让任何事情打扰到这次的仙品大会。 • 几日后,魔界。 有一个身材较为矮小的魔修,在一座城池外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脸上魔纹明显,气息虚弱,一看就只是个魔灵之境,连真魔都算不上,乃是魔界中最为低下的魔修。 今日是新魔主上任后,设立的开放日。 他们住在修罗谷的人,在魔界中被称为下等魔修的人,据说可以在今日,随意进出各大城内,只要拿出自己在修罗谷的身份证明便可。 他们城内有城中令牌,修罗谷便也给自己人弄了个谷内的令牌,过去,那样粗制滥造的令牌拿出来都要受到周围众人的讥讽。 但今天是开放日啊…… 他的家里人,父母、长兄和二姐都在这城内,只有他,资质薄弱,出生后便一直停在魔灵之境,过了十岁还是魔灵,瞧不出能境界的痕迹就被赶出了城。 城内不收修罗以下的魔修,新生的魔修会给一段最低的界限,若是这个界限内没有再境界的可能,便是家中奉上灵石和珍材异宝,城内也不允许他们留下这等废物。 他就是这样的废物。 被喊了几十年的废物,也被修罗谷外的魔修踩踏了几十年,入了修罗谷,虽说不再受人欺凌,但别人都能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进步,就他资质摆在这,要是入真魔都得要百年吧。 开放日一出来,修罗谷众人喜极而泣,但也只是一刹那,后来就有人说,开放日是故意弄出来,只是为了等他们一群人离开修罗谷去那些城内时,再狠狠的羞辱他们。 有谁会为他们这等废物考虑的?没有,魔界就是这么残酷。 于是,修罗谷众人又歇下了心思,到了开放日也一动不动。 但他是几十年的魔灵,快到百年,他若是再不境界,就要面临死亡了,他都怕自己此生与家人再无这样的团聚之日。 过去,他家人有时会偷偷来看他,但不会所有人一起,因为一旦被发现,其余比他们高阶的魔修,也会唾弃他们,竟还对一个废物小子有怀念,简直可笑,而后便会欺辱他们。 就是之前有这样的先例,他们家里都是修罗,连个魔将都没有,更是不敢冒这个险。 别人今天不来,他也必须得来。 只有这一个机会了,他就是被人弄死,他也得冒险一试! 等到他再走近时,城外的守卫总算注意到这个小小魔灵了,一看到此人,面上先是流露出一丝嫌弃,又是忍不住讽刺道:“哟,没想到今日修罗谷还真就来人了,我们等了半天都不见一个人影,听说别的城也是没见到人,还以为你们这群短命鬼不敢来了呢。” 魔灵只得朝他露出一个讪笑。 “还请……能放我进去,见见家人。”他递出修罗谷令牌,上面有录入他的魔气和姓名。 “想进去啊?” 守卫笑了下。 这消息一出来,命令下来时,他们都觉得可笑。 他们最差的修罗多年来在修罗谷面前,也是“人上人”,也是高阶魔修,谁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要与这等“下人”好声说话,还得视为自己人。笑话,真是笑话。 就算这命令是尊主下来的,这群人也自动理解为,这开放日怕是只是为了引修罗谷出来而定下的。更何况,这进进出出还不是他们守卫的事,魔主和魔尊那样的人物,有哪个会来注意这里。 “你要进去可以,便在这城门口跪下,跪下两个时辰,让我们几个看得高兴了,便让你进去。”他笑眯眯道,“你放心,这开放日是魔主和魔尊亲口下令,我等绝不会不从。” 魔灵僵了下。 “跪啊,你不是要进去吗?” 他咬了咬牙,然后低着头,缓缓下跪。 “这就跪了?”守卫道,“什么话都不说?你是让我们看你跪两个时辰无聊到极点吗,不是说了要让我们几个高兴吗?说说话呀。” 魔灵:“请……请大人告知我要说什么话。” “蠢货!”守卫一脚踹到他身上,他被踹得趴下了腰,又不得不再直起身来跪着,“没见过连话都不会说得废物,你修炼不行连嘴都不行了?啊?你说你这样浑身上下一无是处,你活着干什么?你多少岁了,这都面露老相了,还是个魔灵怕是得有七八十了吧,太好笑了,几十年还是魔灵,你还真是我见过的废物中的一等一的垃圾!你看你身子这么小,你还算个男人吗?要不要与我等比一比啊哈哈哈哈哈哈,怕是被压在身下你都不敢反抗吧!” 他左一脚,右一脚,力道时大时小,将他当作沙包一样左右来回踹,魔灵也是咬着牙不敢出声,只是时间长了,口里闷出一股腥气。 这边动静多少引来一些城内的关注,骚动之后,其余守卫提醒道:“可悠着点吧,要是尊主发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罚你!” 这守卫头也不回道:“我等好歹是个修罗,他不过是个魔灵而已,算得了什么,还不是任人宰割,尊主又哪会罚我们。” 另一个守卫虽是没出手,却也笑道:“就是,魔灵算什么啊,你这么担心有这个必要吗?” “哎……”这声音一出,听着像是要喊他们,却是戛然而止。 这守卫疑惑抬头,左右脸猛地被一股魔气拍打,眨眼间变得红肿,鼓起了腮帮子,两眼冒星光。 “谁!!!”他瓮声瓮气地怒喝道,“谁干得!出来!竟还敢偷袭,知道这是哪里吗?看清楚这城上的大字!” 魔灵也惊愕地抬起头。 “砰”的一声,守卫趴着摔了个屁股朝天。 “他奶奶的谁——” 冷冷地弧光闪过,冰凉的触感自脖颈处袭来,他顿时噤声。 “你不过是个修罗而已,算得了什么,还不是任人宰割。” 一样的话只换了几个字眼,却叫守卫动怒道:“放你妈的狗屁!你知道我等是哪个城吗!是仅次于慈虚城的——” 剑刃嵌入血肉之中,他声音顿住,而后大叫道:“饶命饶命!任您宰割!剑下留人啊!” 一边又朝着其余守卫挤眉弄眼,让他们快去喊人来! 同为一城之人,怎好见死不救! 然,这群人隔着一段距离看他,表情各不相同,但就是没一人动身。 守卫被剑抵着趴在地上,看不清后方是谁,只能抬起一点头,看着对面的城内,恨不得跳起来指着他们道:“还不快去喊人!” “喊人?” 男人低沉的声音听着叫人心底一颤。 “怕是喊不了。” 他道:“你们可听过,你们尊主有下令,对于修罗谷一事,若有不从者,当众斩之。” “听过又如何!你又是谁?你凭什么管我!此事要管也是我们尊主管,由不得你这个外人来瞎出手,还敢越我们尊主来做事,好大的胆子!” 男人轻笑道:“我是谁?” 他挪开了剑。 这守卫还以为他是害怕了,得意洋洋地捂着脖子起身,一转过头来,刚要破口大骂,却在看清楚来人是谁后,惊呆在原地。 只见面前血迹喷溅一地,他砰的一声摔倒在地,做了个明白鬼。 这群人,非得见血才能明白。 原来……他们魔主是认真的。 此时,一座城内在附近旁观了全程的魔修,大气都不敢出。 谢微宁将剑丢到身后下属手中,她先前的剑在慈虚城魔尊的黑烟中没了,今日出来连剑都得借别人的。 她看了眼地上还跪着的魔灵,道:“你进去吧。” 说罢,她又带着众人离开。 劫刹挥手指示其余魔修道:“你们,出一队进这城内巡查。其余人等接着跟主上走。” 他们主上就是猜到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才带他们出来看,再一队一队进入其余城内看管,结果刚出来就碰上了一个。 魔灵回过神后,无念城众人已是脚步渐远,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他怔了怔,连连磕头道谢,而后赶紧爬起来朝守卫递交了令牌,查明之后当即朝着城内进去。 时隔多年,再进入此地,当真是陌生的很,他正要喊路人问问他家人住在哪,却听人群中有人喊道:“三弟!!这边!” 他惊喜回头,跑上去与他们相拥。 此事一出,修罗谷内震惊,对魔主的感激之情一时间喷涌而出。 所有人都明白开放日是真的为他们而设立的,而不是为了故意羞辱,当即拎起包裹,赶紧上路。可得要抓紧这时间啊! 谢微宁在魔界各城内走了一圈,一路走走停停,花费了不少时间,当晚深夜在某个城里休息,第二天再踏上回无念城的路。 临近仙品大会前,她忽地狡黠一笑,找出通录仪对着那头的人唉声叹气说:“唉,当魔主真的太忙了。你知道我光是检查这开放日进行的如何,都花费了好长时间,别说这了,就是修路……你知道吧,那图纸后来又花了好些时间精修。” “……” 封谌皱眉道:“这么忙?” 谢微宁:“嗯!” 封谌说:“那你……好生休息。” 谢微宁:“这两天,那些魔尊还都缠着我,问我这要怎么做,那要怎么监督。就修个路而已,他们怎么就这么看不懂呢!这才刚起步,连个十几丈的路都还没规划好,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要是我赶不来仙品大会怎么办啊?” 封谌沉默一会儿,道:“你做你想做的便可,这样繁忙,仙品大会不来仙帝也不会说你什么。” 谢微宁:“真的?” 封谌:“嗯。” 谢微宁道:“那我真不来了?” 封谌:“……嗯。” 谢微宁:“好诶,那你好好努力!我在魔界精神上提前祝贺你获得头名!” 封谌:“哦。” 两人聊了几句,切断通录仪后。 芙荌按时进来灭灯,结果一推开门,就吓到了:“殿下,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封谌手肘撑在桌面上,一手扶额,听到这话才抬了点头,拧眉道:“什么?” 似是都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芙荌说:“殿下,时候不早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是要休息还是叫仙医来看?” 封谌放下手,起身回到床上,语气淡漠:“灭灯吧。” 芙荌见帝女不愿多说什么,只得依言而做,关上门离去。 没了烛火,这屋内瞬间变得森寒无比。 两日过去,芙荌和护天卫众人都觉得,他们帝女怕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气压如此之地。 就连仙帝仙后也心生疑惑,问了许久,得到的都是没事、无事,和一副你们怕是有什么问题的眼神,他们才作罢。 仙品大会开始前,仙界声势浩大开始做准备,迎接其余三界的到来。 仙界为三界准备的这几日暂住的院子,还是酒水吃食,都乃上乘,每一界所占之地都可以称为一座山头那么大,且住的地方离得相隔不远,出门便是仙界主城的长明街,氛围相当好,比魔界的定魔碑那次不知道要气派多少倍。 更何况,仙品大会结束后,仙界还会有一场为贺喜仙品大会圆满结束的星火灯会,灯会那两日,每条街道都装饰得一等一的好看,热闹非凡。 晚上还有众女仙表演的灯舞会,到了深夜漫天都会燃起如星星闪耀般特制的银闪天灯,且那时仙界所有的商铺都会降价,拍卖会也会拿出先前备好的上等好物。 这几日,四界之人只递交身份命牌,验查后便可进入,也可以说是四界中难得的同喜之日。 有这样的前提在,这些天仙界无论哪里的气氛都很愉悦。 唯独帝女仙府,冷得跟广寒宫一样。 直到,妖魔冥三界正式到来那日。 听到仙官高喊:“魔主到——” 封谌微微错愕,抬起眼,顺着下方的动静望去。 谢微宁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口型说道:惊喜吗! 封谌:…… 他呵了一声。 第53章 “谢微宁,你觉得我需要…… 仙品大会十年一次,只因十年对于他们来说虽然较短,但修为境界或许会有些变化,十年一次也正好合适,用来评比仙官之间的高低,再结合过去十年所做出的功绩,以调整各仙官的职位,能力大者便会承担重任。 金仙是仙品大会的最低标准,故而仙品大会金仙之间的较量,既会选出前三名为新晋仙官,也用来给老仙官们心里提升些紧张感,告诉他们再不努力就要长江后浪推前浪了。 每个境界的比试结束后获得头名者,皆可进入十境塔内,进入塔内能获得什么东西全靠机缘。 话虽如此,但仙尊之境的人总数就比较少,又大部分都有自己的傲气,在之前的境界中也进入过十境塔,且比其余境界年长了不少岁,自身本就遇到不少机缘,因此多数仙尊会顾忌脸面,不出来与底下的小辈争名额。 最多约定成俗的默认下,仙品大会只有两名仙尊当众斗法,当作是给仙品大会添个彩头,也是给其余人一个机会能围观仙尊之境的比试,争取学到些什么。 仙界在四界中为主位,每个仙官职责各不相同,无论他们修为境界是多少,就算只是金仙,若是去了其余三界之地,三界之人多少也会给面子配合办事,有些若是境界本就高者,还会给备上一间客房供休息。 再有十境塔,里面机缘珍宝不少,功法秘籍也不少,更是有可能会拿到有上古神族遗留下的宝物,因而不论是仙界仙品大会的人进入,还是妖冥两界也有什么十年一次的比拼有人进去,都会惹来四界的关注。 更何况仙尊之境的比试,以及各境界中的佼佼者也会评比出,多多少少认识一些有能耐之人心中留个印象也是好事。 几个事情下来,仙品大会便成了四界中的大事,其余三界都会来,不仅要来,来的还都是一些“达官显贵”之人。像妖冥界,来的都是妖主冥主,及他们的孩子或是夫人,再就是妖尊冥尊。至于魔界,谢微宁身为魔主,重要之人除左右护法三位长老之外,最多也只带了几个魔尊一同过来。 事情这样大,那搞出来的架势必定不会小。 谢微宁只在最开始进入不御门时,有那一个机会往上方一扫,看到高楼中往下看得封谌,刚打完招呼,还没来得及看对方是什么反应,就过了这个地段,便再也看不到他人了。 这也算是她第一次跨“界”出远门了,来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仙界不御门内的样子,一时新奇,注意力便都放在周围的环境上。 仙品大会的地点,仙界格外重视,是专门有一处浮空岛屿来做仙品大会的场地,其面积之大,不仅包括了金仙及以上比试的地点,还能容纳三界之人所住。 浮空岛屿位于仙界主城之上,仙云浮居之外,简单来说就是离仙界两处最繁华的地带都比较近,且在这期间会设有浮云梯供上下走动,既方便下至长明街,也方便去往各地。 这座岛屿在往常也是藏于云层中,估计有什么隐匿的阵法,不曾让人发现,只有仙品大会期间才会对外显现原貌,露出这等壮观又仙气缥缈的景象。 三界的云舟随着护天卫一路护送,径直进入浮空岛屿内,谢微宁下了云舟,才发觉这还没完。 他们还要去到岛屿中的最中心,也就是之后仙尊较量的所在之地,也是今日仙帝要开场讲话的地方。 这还真是……古往今来不管什么大型活动,领导都要先开个动员大会。 魔界百年都没有参与,也就是十次仙品大会都没来,这次来的队伍中除了魔尊和三位长老之外,其余下属都较为好奇,兴致高昂。 谢微宁都能猜到接下来要讲什么内容,百无聊赖的跟着队伍去了,到了场地,抬眼就看到高台上仙帝身侧站着的仙后和封谌。 是她忘了,这样重要的场合帝女怎么能缺席呢! “今日诸位前来……” 仙帝说得话都成了背景音,谢微宁站直了身子朝着封谌望过去,笑了一下,后者淡淡看了她一眼而后挪开视线,目不斜视正前方。 谢微宁一愣。 仙帝并没有讲过多时间,毕竟仙品大会也举办了很多次,他简单说了几句,便将更多的时间留给三界熟悉地方,顺便去到仙界给妖魔冥三界安排的住处整理一番。 不过在散场离去之前,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便是给每个参加仙品大会的仙修进行同境界内抽签,一对一比试,胜者晋级,直到最终决出头名。 抽完后,每组的对决都会在浮空岛屿入口处的石碑上显示。 这抽签之事一经开始,周围人的议论声便多了起来,大多数也是在猜测第一场谁跟谁会赢,此次仙品大会最惹人注意的就是帝女,因而帝女是金仙之境,一同引起注意的便是一年多从凡人之躯踏入金仙的后起之秀江若鹜,以及过去十年功绩优异的曲涟之。 众人都猜测,金仙境界中的头名估计就在这三之中。 这里面,猜得最多的便是江若鹜跟曲涟之。 这两人一个天赋异禀,近段时间不断与人对决历练,皆是胜绩,又参与了一个小秘境与比她高出两阶的妖兽殊死相搏,最终夺下千年妖丹炼化为修为,刚进入金仙之境就有这等本事,又炼化妖丹后,修为刚加精进,可谓令人惊叹不已。 另一人十年金仙即将踏入上仙之境,可以说是金仙之中修为最高者,阅历丰富,有无数丰功伟绩,曾经有一头上界妖兽通过秘境偶然去到下界,搅乱下界生灵,甚至引起洪水猛兽,水淹几座城池,就是她以一己之力将妖兽降服带回上界。 无论怎么看,这二人都比刚升至金仙没多久,甚至都懒得历练,金仙之后就未曾与人对决也看不出什么厉害之处的帝女要来的厉害多。 浮空岛屿在场之人,各个都是人精,比下面城民要明白许多。 当初帝女虽是摆出一擂台,可对上的都是些极为普通的金仙,其中有些人百年都停在金仙之境,估计以前参加仙品大会排名都低得很,根本比不上仙品大会的人,就算她赢了擂台,也算不上什么。她若是赢不了才更要让人嘲笑许久,估计都不会有人猜她在仙品大会能拿什么名次。 有人嗤笑一声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就算江若鹜跟那曲涟之有多厉害,这头名估计还是帝女的。” 旁人奇道:“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帝女虽是帝女,可她无论是修为还是法术都比不上这两位,哪里又有夺得头名的机会?” 那人斜睨了他一眼说:“你这样说,是小瞧了仙帝仙后吧。他二人是什么身份,又有多少法宝,还用我说吗?这么说吧,帝女第一场比试,或许还能靠自己赢,可往后遇到的人厉害起来,她到时拿出什么法宝出来,谁能伤的了她?又有谁能对上她的法宝?” “这又有何稀奇的?你我身上又哪能没几件法宝的,对上法宝打就是了,又岂会赢不了!” “笑话。”那人说,“你眼界怕是太小了吧,一个法宝你能赢,那两个、三个、四个呢?你都能赢?怕是赢了法宝都只剩下半口气,最后只要帝女只身上前一剑就能把你打出台下,赢得还不是帝女?” “这……” “再说了,仙帝仙后给帝女准备的法宝,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你能攻下一个法宝说不定都要谢天谢地了。” 这话说得,周围也有人嘀咕道:“确实如此,帝女与我等相比起来,身份地位本就不是一个层次,她从小就金尊玉贵,我等见都见不到的灵植珍材怕是都她触手可得之物,你看她突然就突破了玄仙,一点预兆都没有,说不定正是之前服用了不少灵植灵丹才会这样。” 当下就有人怒说:“照你们这样说,那此次仙品大会岂不是成了这些金贵之人,成了帝女手中的玩物?我等都成了她成名的垫脚石?!” 其余人默默点头,表情也是有一丝嫌恶。 “岂有此理,那我等还有什么参加的必要!不行,今日我非得要讨个说法——” “简直可笑。” 一道讥讽的声音将从空中飘来,将他们的话语打断。 几人本是聚在一起,听到声音,抬头就见到不远处对面站着的一身金边黑袍魔气汹涌的魔修。 他们境界只是金仙,定魔碑试炼他们也只听说过没见过,却仍是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再者来时路上又不曾留心魔界之人,这百年来与魔界还有纷争,对魔修心中不厌烦都算好的,又哪来那点心情去看他们。 许是这一路上瞥见过几眼,才会觉得眼熟,可此人又是谁呢…… 众人心中狐疑,见他气势逼人,心中警惕,才没当场出言恶语。 有人道:“你魔界之人,又不用参加仙品大会,我等说上几句话而已,你掺和我仙界之事做什么?” 劫刹见他们态度对魔主称不上尊重,正要开口怒喝,却被谢微宁抬手制止。 “自是因为听得着实可笑,实在是听不下去。”谢微宁冷哼一声说,“如今还只是抽签而已,连比都没比上,你们便一口一句叫着不公,莫非你们是亲眼见到帝女身上揣了几十个法宝傍身?” “你——” “还是你们真当仙品大会的人都与你们一样傻?帝女若只是金仙就要靠法宝来胜,有一便有二,往后她升至上仙、仙君之境,岂不是更要靠法宝赢得仙品大会,届时影响的不止是你们,还是全部仙官,你们认为其余人会坐视不理?” “这……”几人细细一想,语气也弱了下来。 “又或者,你们认为妖冥魔三界之人也都是傻子不成,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一个仙品大会都要靠不入流的手段来赢,岂不是惹得三界笑话,那时还有谁能看得起仙界?你们是觉得仙帝仙后也都是愚昧之人吗!” 几人顿时一惊:“可、可不能这么说!你说便说,声音可小点,要是被仙帝仙后听到可不得了!” “这就知道害怕了?恐怕是差点被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谢微宁扫了一眼,冷冷说:“仙品大会之事,真是不知道你一个妖帅境界的妖来说什么,敢公然传仙帝仙后帝女的谣言,这其中又是安了什么心思?是想要让仙界之人当众闹事,成为三界笑话,顺便惹得众人对帝女颇有意见?看来,妖界如今都忍不住想要对仙界下手了?” 这番话直白到毫不遮掩,听着让那人冷汗连连。 几人还疑惑说他们各个都是金仙,又哪来的妖,却猛地觉得不对,顺着谢微宁的视线,看向中间那人。 “就是此人,先前最开始提起得便是他!” “还是个妖帅,那妖帅对照仙界来说岂不是都是上仙了?!” 难怪他们都不曾发现此人是妖修!竟是隐藏得这么好! 那人当场被戳破,又怒又恼,不敢多留,瞬间化形跑远了。 几人怒骂了几句,正要再回头感谢那魔修,却再没发现对方的影子。 抽签一事已是在他们说话之间结束,四周的人正在慢慢离开,他们后知后觉地低声道:“方才那魔修是谁?能看出妖帅之境,那怕是他的修为也不低吧……” 路过一人停住,纳闷道:“啊?你们都不知道他是谁就敢这么说话?” 他们怔住:“那是谁?” 路人:“是魔主啊!” 说罢,他摇摇头离去,留下傻眼的几人。 谢微宁自人群散去后,便走到封谌身边,犹豫问道:“你……心情还好吧?” 封谌身形顿了一顿,看向她,嗤笑道:“怎么,你不是说惊喜吗?还来问我?” 谢微宁:“……” 她讷讷说:“唉,不要生气嘛。” 封谌呵了一声,沉声反问:“你不是魔界事务繁忙,还有空来仙品大会?” 谢微宁声音立马铿锵有力:“怎么会!魔界事务哪有我们‘帝女殿下’的比试来得重要!” 封谌:“哦。” 还没走远的仙帝仙后:“……” 别人都走了不代表他们都走了。 怎么,他们两个这么大的人可以当做看不见吗。 两人对视一眼,想了想,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携手离开。 他们宁儿这叫生气?那前日又能算什么? 罢了罢了。她心情好,此次就算了。 谢微宁跟着封谌一道离开,准确来说是去他们魔界住的地方,魔界来这么多人都还未分配好房间。 她正想着,要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就听旁边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谢微宁。” 谢微宁一个激灵,她抬头左右张望,才发觉隔音结界已经落下,暗暗松了口气。 “仙品大会你能来很好。”封谌语气平缓道,“毕竟此事与帝女有关,就是与你有关。” 谢微宁愣了愣,她说:“你说得对,我确实该来。之前其实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不知道你现在心情有没有一点高兴?” 封谌顿住。 半晌,他微微颔首。 谢微宁满意了:“你放心,我肯定每场都只看你,我对你有信心,你绝对能将所有人打趴下!” 封谌:“……嗯。” • 谢微宁话是说出去了,到了半夜,还是不由自主地为仙品大会担心起来。 虽说封谌那么厉害,可他现在用的身体究竟只是金仙,听旁人讲其他人讲得那么那么厉害,也不知道他能如何应对。 有信心归有信心,担心也是真的啊! 谢微宁忧虑地起身,出了院外在附近走走,却发现外面竟然没多少安静,还是有不少亮着灯,以及各种窸窸窣窣地讨论声从各处院墙里传来。 她随意走近一处院内,就看到劫刹夺枭等人不知道围着桌子在说什么。 “劫刹,你买这些来做什么,这有什么用?我还以为你今日出去逛街是买什么灵植法宝,没想到就买了几个册子?”夺枭说。 “这不就是顺手买来一看吗?别人都在看,我怎么不能看了?这外面卖的到处都是呢。”劫刹不耐烦说,“了解一下又没什么事。” 夺枭又道:“对了,我给你的灵石你明天记得帮我押注。我还是觉得那曲涟之不错,好歹比较稳,帝女的话,看在我们魔主的份上帮我分个几百灵石过去好了……” 谢微宁:“你们在说什么?” 她一出声,院内刹那间寂静。 “说话啊,怎么不说了?”谢微宁奇怪道,她说着,随手将桌上的册子打开来。 第一本,曲涟之的过往战局分析,还有她近十年来所参与的各种秘境和所用法术次数的排行。 谢微宁眼睛睁大。 怎么还有这玩意儿? 第二本,金什么什么……看着重要但应该不重要,反正不是如今众人所讨论的人。 她忽地想到什么,立刻提起一颗心来翻找。 “主上,你要找什么?”劫刹迟疑问道,“若是需要,我这边买的一套还配有留影石,不过能记载的不多,最多也就一刻钟,有几人的留影石约莫有两三个,都是前几年他们参与秘境时被人录下的。” 谢微宁:“还有留影石?!” 她道:“那你……帮我把曲涟之和江若鹜的找出来,尤其是后者,快!” 那可是女主,还不知道她身上会有什么气运子啊,万一,对方有什么天道机缘,将封谌打赢了怎么办! 末了,谢微宁又狐疑道:“你们刚才说押注什么?” 劫刹:“呃……” 谢微宁:“全给我押帝女!” 众魔修只得苦着脸应下。 不是他们不想,实在是帝女看着有点悬啊。 到了半夜,通录仪不断亮起。 封谌:“又有何事?” 他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倦意,听起来有慵懒之感,似乎前一刻正在睡觉。 谢微宁低声说:“我给你拿来了曲涟之和江若鹜过往的记载,讲她们出手步骤和法术,还有参与了什么秘境,你要不要看?” “……” 封谌坐起身子,眉头紧拧,隐约觉得自己还没清醒。 “你说什么?” 谢微宁:“我说——你要不要看?” 封谌:“?” 他无奈之中又有点气笑了,一字一顿道:“谢微宁,你觉得我需要这个?” 谢微宁察觉不对,沉吟道:“嗯……” 听这语气,好像,是不太需要。 她脑子是抽了吗,怎么还想到要拿这些东西? 真是关心则乱。 她当即切断通录仪。 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显得欲盖弥彰。 封谌冷漠地看着熄灭的光点,彻底没了睡意。 第54章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仙品大会开始前,仙宫里来人请帝女回去一趟。 约莫是仙帝仙后想在第一场比试前,再跟帝女嘱咐几句。 封谌闲来无事,便应下来,跟着仙官一道回去。 仙官带路,这一路走下来方向是去往大殿的方向,若只是家中三人小聚,应当不会这么正式。 封谌心中有数,便收回视线,入了大殿后,不出意外地见到了一位从未见过的女仙。 仙后正与对方面带笑容,愉悦地交谈,时不时还掩嘴一笑,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与对方的熟稔,竟是没有像平常时那样的端庄。 就连仙帝也是,在旁偶尔插一句嘴,眼底的笑意也真诚许多,不似对外人那样笑起来时的客套。 两人看到帝女进来,便同对方说了几句,而后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同时看向她,仙后招招手笑道:“宁儿快来,等你好一会儿了。” 仙后见她不像过去那般高兴,也头一回没有主动打招呼,微微愣了一下,但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这么多天以来帝女有了不少变化,变得更稳重了些,除了与魔主接触过多以外,其余事上也更让人放心了不少,更何况那魔主几番下来似乎也不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她现在这样,比过去几十年都看着叫人松口气。 仙后面上带着笑意道:“涟遥你看看宁儿,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真的长大了不少?” 她边说边把帝女拉到跟前来,掰着她肩膀调转了方向,正面对着女仙道:“你傅姨过去可是立志要云游四海,要么就是闭关修炼,不到迫不得已可很难回仙界一趟见上一面的。一听说你要参加仙品大会,一个月前就从蛮荒之地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了,看她还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来了?还不快喊人!” 仙后冲着对方半似抱怨半似好笑道:“越长大越不如以前那样会大声喊人了,对待长辈还怯生起来了,真是不如小时候可爱。” 仙帝附和道:“不错,现在都不会向我和素止讨要什么东西了。” 封谌:“……” 他不是很懂,一百出头的年纪在仙帝和仙后口中怎么还能跟个半大点的孩子一样。 还要被这样,强硬地掰着肩膀喊人。 面前的女仙看着与仙后差不多的年纪,已是朝她笑了一下道:“有一两年没见宁儿了,怕是都不太认得我了。看来还是我这一回出去的太久了,以前你哪一次见到我不是蹦着跑过来向我叫着要拿东西。” 仙后也说:“是啊,就是你,这么多人里就你最宠她,愣是将她宠得无法无天了。” 傅涟遥:“只是带些礼物而已,又算不上什么。再说了,你的女儿再怎么样也算是我的干女儿,当然得宠着来,这可是我们的帝女不是。” 封谌面无表情道:“傅姨。” “这下知道要喊人了,看着是稳重了不少,素止这回倒是没说假话。”傅涟遥笑着从手中凭空现出一个玉盒,朝她递过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瞧瞧。” 封谌接过,打开玉盒后,大殿内瞬间爆发出一阵清透的蓝光,又有光点闪烁,好似陷入一种梦幻之境。 他看了一眼,心中更是漠然。 浮华而无用的东西。 傅涟遥说:“你之前托我帮你找的星露石,这可是你傅姨我花费了好长时间才寻来的,你不是说要叫人用此物锻造成什么挂坠送给风衡……” 话音戛然而止。 她忽然顿住,面露一丝尴尬,朝着仙后仙帝看去,俨然一副一时最快说错了话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模样。 殿内安静了一瞬。 仙帝仙后竟是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无事。”封谌合上玉盒,抬手递了回去,神情平静道,“星露石如今虽与我已是无用,但既然是傅姨送的,我便收下。” 仙后意外帝女这个时候倒是挺懂事了,没有当场变脸发脾气,也没露出窘态,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面上只说:“不错不错,怎么说也是你花了精力寻来的东西,看着也是精巧之物,好好收藏也好。” 傅涟遥叹了一声:“是我一时忘了,宁儿不怪我便好。” 仙后佯嗔道:“你说什么呢?她对你喜欢得不得了,哪里会怪你!宁儿,你说是不是!” “……”封谌无言点头。 仙帝这时候出来说道:“行了,叙旧也叙得差不多了。仙品大会开始前,还有一场宴席,我等作为主方,既然涟遥你都赶过来了,便和我们一道去吧。刚巧,封禹和浮凝也是来了,我还特意叫人将你们的位置摆在离我们最近的地方,咱们边吃边说。” 几人说着便离开了大殿,前去浮空岛屿。 时辰尚早,设宴的场地内,却也提前来了不少人,最让人意外的是,竟是魔界之人来得最早最齐,等到仙帝仙后等人来时,在场人等都是起身朝他们微微行了一礼。 “都入座吧。”仙帝抬手说,“宴席而已,不必拘束。” 众人便又坐下,交谈声又开始响了起来。 宴席还未正式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到场,而后上前朝主位上的仙帝仙后行礼问好后,便找到自己的位置入座。 此次仙界设宴,一是为了四界难得聚在一起而联络下感情,缓和下互相的氛围,二是也为了给仙品大会所有参加人员比试前放松一下,仙品大会本身就只是为了十年一次激励众仙而设立,并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只需将对方打出台下便可,所以也让众仙心中不必过多紧张。 因而,这场宴席就只讲究一个放松。 来赴宴之人也不必送贺礼,只需好好享受一顿便可,若是有参与比试之人想要修炼不想来赴宴,也会有侍女侍从将吃食送去他的住处。 谢微宁坐在位置上,远远就看到仙帝仙后过来,带着帝女,身边还有旁人在。 今日这样正式的场合,她知道分寸,便也很安分,没对着封谌有过多的表情和举动。 就是几人从面前路过时,她却感觉到那名女仙朝她多看了一眼。 谢微宁低头看了看,心说,她今日穿得很帅气,应当没有什么问题,便放下心来,等候侍女上酒菜。 “这魔主,倒是过去见过的魔主不同。”傅涟遥奇道,“看着是一表人才。” 她戏谑道:“难怪,我这回来的路上,都听到外面都在传帝女和魔主的事,还将故事编写成话本了呢。宁儿,这人的样貌,是合你心意了吧,我记得你从小就喜欢这种面如冠玉的男子,小时候就是因为这才追在……呃,追在不少人身后跑。” 分明是追在风衡身后跑,她反应过来后连忙拐了个弯。 帝女反应也很平淡,只道一句:“是么。” 仙后说:“涟遥,人多眼杂,你可小声些。” 傅涟遥:“我明白,这就是随口一说。你也知道的这些日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你们这里或许已经都过去了,但我才刚回来,实在是憋不住。” 说话间,封禹和浮凝,以及风衡都来到了现场,同他们打了个招呼后,便都在下方入座。 宴席正式开始,中间台上有人表演歌舞,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浮凝随口问道:“涟遥,许久未见你,我还真是有点想念你了。刚才你们在聊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傅涟遥掩嘴说道:“在说魔主,我是回来时听到些事,嘴快憋不住便想说。风衡与宁儿解除了婚约,我也觉得可惜,当初说好的要成为亲家,没想到世事无常啊。不过两孩子自己心中已定,我们又能说些什么呢,你说是不是?” 浮凝脸色变了又变,听到这话,不由自主朝着帝女看了一眼,又偏过头,看向魔主。 他们之前就听说了,当初与帝女经历紫雷的魔尊,救下帝女,与帝女有了救命之恩,如今新任魔主便是那个魔尊。 有传言在,难免会将他与自己孩子风衡比较。 原本都是同一条线上,甚至风衡有神剑在手,更显得略高一截,可对方却转眼成了魔主,这一想便叫人心中忍不住生出些郁气来。 他们先前没见过那魔尊,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魔主,不看还好,这一看,浮凝就愣住了。 直到身边封禹面不改色,头也不抬,却在桌案下方伸手将她扯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封禹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在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也是心里咯噔一声,可只是刹那间便不再多想,他低声道:“你清醒点。” 只是眉眼有些相像而已,这世上,眉眼相像的人多了去了! 无非就是他们这么多年下来,心生魔障,才会有这样的慌乱。 浮凝冷静了点。 是了,她险些忘记,当年是他们亲眼看到他死于魔物之中。 只是有些时候,记忆深刻的事,才会让人生出些荒诞的想法来。 风衡道:“母亲怎么了?” 封禹摇头说:“喝醉了酒,不太舒服罢了,吃些菜便好,你不用多虑。” 风衡便不再多言。 傅涟遥所坐的位置,与他们再同一侧,就在隔壁,她喝酒,身上带着酒气,笑了笑,轻声叹道:“说来也是奇怪,当初宁儿只追着风衡跑,可我记得明明那时你们的长……” “涟遥!”浮凝神色紧绷,将她拉到一旁,道,“此事不要再说,更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你知道此事是我与封禹心中难平的痛楚,我们以前就说过了,此事不可再提!” 傅涟遥恍惚道:“喝了酒,忘了。这酒怕是仙帝把酿的千年老酒都给拿出来了,他可真舍得啊……” 浮凝:“涟遥,你醉了,我叫侍女将你扶下去休息吧。” 傅涟遥将她的手打掉,身子微晃地坐回去道:“我不走,我也不用休息,我没醉。这可是四界之人的宴席,这样难得祥和的景象,岂是能常见的,我不能走。” “若是……”傅涟遥垂头看着酒水荡出的波纹,嘴角扬起,似是痴笑道,“若是兄长见到这幅画面,应该会很高兴。高兴他所盼望的,终于实现了。他要是看到了,该有多好……” 说着说着,她眼眸中涌出一道滚烫的泪水。 浮凝见状便没了声,回到位置上,不免低声与封禹说:“她真是越来越痴傻了。” 封禹道:“当年那场大战,死伤无数,如今过去了几百年,也就只有她还没走出来。倒也是奇怪……” 兄长英勇战死,会叫人这样怀念?他依稀记得下界凡人家中有人战死,也只是记挂了十几年二十几年,而后悲痛的情绪便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浮凝怪道:“她就是喝醉酒,念起往事而已,看你说的!算了,不管她了。” 说那些胡话,她就是先前有些动怒,这会儿看对方那样子也都消气了。 • 宴席过后,未时一到,仙品大会便正式开始。 因大会对外开放,所有人都赶来一看,浮空岛屿上除规定给前来的三界观赏的位置外,各处的看台都坐满了人,坐不下的,便直接到斗法台下,在结界之外观看。 当然,仙帝仙后及三界之人所处的位置,中心还有一座仙官掌管的观云境,若有精彩对决,便有其他仙官拿着另一个观云境到斗法台外掌控。 谢微宁愿称之为,现场转播。 别人看转播,她得看现场。 于是,所有人就看到,魔主带着他的两位护法,来到了帝女的斗法台下面,几场下来,一动不动。 如此明目张胆,无所顾忌,让众人为之震惊。 仙帝仙后看在眼里,其余三界也都看在眼里。 魔界三位长老,表情也是很复杂。 大长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虽说他们主上从前还是魔尊时,便与帝女来往,又说只是“作戏而已”,可眼下成了魔主,也并未吩咐什么,暗中筹备也没有,看上去对仙界并无动手的想法,就算是作戏,能做到这种程度……都让他有些怀疑了。 他虽是不耻用那种不妥的手段,但眼看着魔主真不打算出手,他也不知道心情该是如何了。 三长老说:“真是不知道主上心中是如何想得,若是真不打算对仙界出手,那我等过往的准备,岂不是付之东流了。” 二长老老神在在道:“我等还不是按照主上的命令来做事,想那么多做什么?” 大长老也说:“是啊,总之,主上开心就好。” 三长老无语:“……” 那头所有人都觉得帝女第一场应当会赢得比较轻松,毕竟她也不至于上来就落败,却也没有值得关注的,等帝女先赢个几场再去看看吧,更多的是想看看旁边曲涟之和江若鹜是如何出手的,这两人的路数他们说不定可以学学。 谁都这样想,这样一来,帝女那边的斗法台下倒是人比较少了。 谢微宁带着左右护法来时,竟还能找到看台上有好多空的座位。 “主上,我们是要坐在哪里?”夺枭见魔主不动,出声询问。 谢微宁:“不坐。” 她说:“就在这下方,站着看。” 这种斗法在看台上看又有什么意思?还是在台下站着,既有气势,又能近距离看调动激情。 她顺便走过去跟芙荌站在一起,看着台上。 芙荌觉得魔主气势吓人,悄悄地挪了几步路。 听到一声鼓响后,双方上台。 又是一声鼓响,比试正式开始。 谢微宁只看封谌站在原地不动如山,对面之人似是忍不住了,欺身上前,而后两人身形成残影,一来一回,场面上法术亮起,紧接着就听“砰”的一声响起。 她再去看,那对面的人就已经摔到台下了。 谢微宁:……? 她揉了揉眼。 抬头便见上面的封谌,仙袍飘飘,如同世外高人一样,微微俯视着望着她。 仿佛在以此举来证实,他昨日所说的确实不假,他不需要那些外力帮助,便能轻而易举赢得胜利。 谢微宁:有被眼神蔑视到。 之前帝女在仙界设下擂台打破谣言一事,魔界之人都只听说过,未曾见到,左右护法也是怔住,视线在帝女与台下之人上来回,似是不可置信。 谢微宁回过神来,立马拍手鼓掌。 封谌从台上跳下,周身淡然,掸了掸衣袖。 谢微宁跑过去小声说:“帅!” 封谌:“……” 他表情一僵,而后不自然地将她还在拍的手按住:“不必拊掌。” 众人还围在江若鹜和曲涟之下方讨论,吵闹得不行,却只听没过多久,约莫一刻钟还不到一点的样子,不远处有仙官高喊道:“胜——” 他们这边实在太吵,听不清名字,隐隐听到个谢字,但最后那个胜字听得最清楚。 “有人胜了?” “这就有人胜了??这才刚开始啊!” “谁啊?!” “估计是那最末位的两个吧,那两个实力较差,也有个姓谢的,那么快比试出来倒是正常……” “应该是末位那个谁吧,我记得他开始前就说自己新得了个什么东西能在大会上一鸣惊人……” 有几人好奇顺着声音跑过去,看到之后眼睛瞪大,又是连忙跑回来大声道:“不是啊!你们说得都不对!是帝女啊!” 众人惊疑道:“什么?你胡说吧!” 那人急忙道:“真的是帝女啊!刚才喊得就是‘谢微宁胜’,你们是傻了不成帝女喊久了连她名字都不记得了!” 众人:“啊?!” 有人迟疑道:“她是用了什么法宝吧。” 旁边说:“不知道啊,得看看吧!看她下场怎么弄得!” 另一人这才回过神道:“现在看不到啊,别人都还没比出来啊!第二轮要比试的人是谁都还不知道呢!” 仙品大会刚开始,先前的比试许多人都不太露锋芒,也有藏拙之意,只因前面的比试实在是没有需要在意的,也逼不出他们出手过多。一些厉害之人,引得对手出招,绕了一圈,大概明白对方的路数了,便也三下两下就将对方打出台下。 等他们赢得比试下来,就算恭贺声没有夸赞也是有的,结果等出了结界,才发现外面人口中相谈的竟都是不曾惹人注意的帝女。 这帝女怎么这么……上来就这样出招,时间长了,被对手注意到,定是能寻得制服她的办法,她还真是自信又愚蠢。 还有人围到与帝女第一场比试的人身边,七嘴八舌地问。 “帝女与你用了什么法宝?” “还是用了什么法术?” “你是怎么输的,她是怎么赢的?” “你被打下台有感觉到什么吗?” “……”那人暗中摸了下屁股,心里也是很懵,他都没怎么出手,就感觉到自己已经在半空了,再眨眼就到了台下,听这群人问,恼怒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自己去看不就行了!” 说罢,他推开人走出去。 他还得再参加两场,若是三场输了两场,这次他是彻底无缘成为仙官了! 等到帝女第二场比试时,台下围看的人就多了,就是看到有魔主在,说话声也小了许多。 所有人自动绕开魔主,谢微宁身边形成一个无人地带。 然而,这第二场比试的人,听说了第一场的事,心中警惕小心,不会贸然出手。 等了一会儿,封谌便动身了。 对手这才敢迎上去,结果也是一刻钟的时间,他整个人就到了台下,懵圈地起身,傻眼地看着自己手中还没来得及出手的法宝。 场下一片无声的骇然。 这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对比之下,谢微宁看得顿时激动了,血液沸腾,恨不得自己也上来比划比划,忍不住小小地轻轻拍手。 封谌:“……” 他下台平稳落地,蹙了蹙眉,有些无奈道:“走罢。” 谢微宁:“去哪?” 封谌说:“今日我比试已经结束,剩下的时间,不妨看看别人是如何对决。” 身后,芙荌和左右护法一同跟上。 谢微宁点头,随着他走了一段,却发现这路越走越不像往别的斗法台走去,而是离了远些。 她心中不解,没多说什么,而后便被带到浮空岛屿的入口处,闻到了果香和甜腻的味道。 这入口处摆了一排的糕点水果,还有浓茶清茶,侍女和侍从在旁候着,见到他们来,行了一礼道:“帝女殿下,魔主。” 封谌点了几样,叫他们装起,而后叫劫刹和夺枭端上。 劫刹夺枭:“?” 他们疑惑不已,见魔主没有反对,才端在了手里。 接着便看到他们魔主面上带着一丝喜意,从盘子里拿走一块糕点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帝女语气淡淡道:“猜的。” 劫刹夺枭:“??” 他们怎么不知道魔主喜欢吃这个?! 却是又听到一阵响动,似是从中心那边传来。 几人走了几步寻着声音过去,便听到有一女声震惊问道:“她是谁!” 有人说:“涟遥?你怎么了?她名为江若鹜,是风衡一年多前为还恩情从下界带上来的女子,说来此人天赋异禀,一年多的时间便升至金仙……” 是仙后的声音。 “不!不是!她手上的红绳……是我兄长的!” 众人惊道:“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看向那刚赢了一场对决的江若鹜神情就各不一样了。 仙后道:“涟遥,你莫不是看错了?你兄长的红绳……怎么会到她身上?” 傅涟遥和她兄长傅承卫乃是天生仙体,出生起便是仙界大家族中一员,后者更是天资卓越,战死后被仙帝仙后封为仙界天神将,他的石像还在仙界中,那场大战的地界上屹立。 傅涟遥道:“错不了,她就是我兄长的孩子!这红绳上的玉坠,为了保护她下了禁制,谁都取不下来,当初是我亲眼见到兄长为刚出生的她戴上!就是可惜后来战后我回到族内,却发现族内被战事波及,竟是无一人生还,我还以为这孩子也被人杀害了。没想到啊,竟是还有这等机缘在,原来她竟是在下界?!” 仙后愣住:“你兄长……何时有孩子了?” 傅涟遥一拍大腿道:“是我当初哀莫大于心死,忘了要将此事告诉你们,是大战之前,这孩子才刚出生的,赶上大战便留在了族内,也是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仙帝仙后对视一眼,这才道:“难怪,难怪我们当初见到这孩子,就觉得她眼熟。” 傅涟遥急说:“快将她带过来吧,我要见见她,我要好好看看她!刚才那观云境都没让我看清楚她长成什么样了,是不是很像我兄长?我要见她我一定要见她!” 仙后连忙劝住她,好声好气道:“涟遥你别急,等她比试完再见也不迟,这孩子接下来还有一场要比,现在去说反倒耽误了她,等比完了你们就能好好说话了。” 傅涟遥也觉得有道理,便又坐下来:“好!那我还要再看她!” 观云境便又放出江若鹜的景象,她正站在台上,静静等待下一个对手上来,丝毫不知道她即将又要面对什么。 天神将之女,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所有人便知道了。 谢微宁正吃着糕点,下属附耳传来消息,她诧异道:“什么?” 江若鹜……还有这身份! 她登时紧盯着封谌。 封谌:“……” 谢微宁:“我有点紧张。” 封谌皱眉:“紧张什么?” 谢微宁欲言又止。 你看,这女主,现在又有新的身份加成,这不就是证明她气运在身吗?那他们一个早死女炮灰,一个注定被反杀的大反派,这可怎么办? 谢微宁只能道:“你之后比试,一定要小心,小心小心再小心。若是对上江若鹜,保住自己最为重要。” 封谌:“?” 他感觉她听到消息之后就变得奇怪,皱眉问:“你担心我赢不了?” 谢微宁:“不,我是担心你的安危!” 她对他有一百个信心赢,却不放心他会不会赢得出意外或是两败俱伤,有些事可太玄学了。 封谌:“……” 他沉默片刻,拿起一颗甜枣放到她手中,并说:“少操无用之心。” 第55章 “快去唤仙医!”…… 在所有人比试结束后,本来该继续抽签第二天的比试,却被暂停,将众人召集到岛屿中心,要宣布一件事。 谢微宁和封谌因为比试结束得最快,最早来到这里,仙后看到他们,连命人去喊帝女过来。 谢微宁知道仙后与帝女之间还要交谈此事,她身为魔主,一个外人,自然不好上前去凑热闹,便带着左右护法去到魔界的队伍之中,在台上坐下。 周围细小的议论声,说得都是同一件事。 就是当初大战中,功绩显赫英勇战死的傅承卫天神将,竟然还有一个流落在凡界的女儿,难怪此女天赋高超一年多便能升至金仙之境,一切的一切终于有了解释。 傅家在那一战后只留下傅涟遥一人,她又无心与人结契,还以为傅家要绝后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留下了天神将的血脉,那江若鹜要是继承了傅承卫的法术天赋,未来的成就指不定不比她父亲低,这样看来,傅家怕是会慢慢复兴起来啊。 这个消息出来后,很快就将先前“帝女两次以一刻钟战胜对手”的风头盖了过去。 还有人觉得金仙之境的头名之争应该就在江若鹜与曲涟之中诞生,帝女与她二人相比起来,就算她前两场出手利落果断,估摸着也是暗中用了什么法宝,她那样娇气之人,等到最终决战拼真刀枪时怕是最多只能靠法宝到第三名。 谢微宁听着听着,觉出些不对来。 她坐在位置上,只奇怪道:“这群人怎么变化如此之快?” 末了,她又竖起耳朵来听,眼神在左右人群中仔细分辨片刻后说:“好啊,原来还有专门几个人出来带节奏!怎么现在都还玩这套?这样讨论又有什么意义,最终结果还不是看实力,哪是你们几句话就能左右的!” 左右护法疑惑道:“主上,带节奏是何意?” 谢微宁说:“就是……相当于故意带头抹黑帝女。” 劫刹想了想,这才道:“主上,帝女从小就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会引来注意,但凡有一点不对便会被众人扩大言论,若是做得对了有她的身份在,许多人也只会觉得那是她本应该做到的。” 更何况这么多人之中,又有谁能真正与帝女近距离接触几日过,怕是连话都说不上来,只能远远看着表象。 就像他们魔界也是如此,若不是这些日与帝女等人算是有些熟识了,现在恐怕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劫刹宽解道:“身份越是尊贵之人,就越是会惹来非议。帝女不论是身份样貌地位还是资质,都属上上乘自然也会引起不少人内心深处的嫉妒之心,说话便也刻薄了些,对她的评议也会更苛刻。不过主上放心,依属下来看,帝女如今已大不同从前,这头名之争怕是她囊中之物。” 夺枭难得也跟着附和了一句,说了些好话:“不错,帝女出生真仙,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这样?就是仙帝仙后也是要自己修炼至真仙,而后一步一步到如今的位置。帝女这般可谓是天生仙气入体,灵气于她是呼吸之间便能收入体内,若是她愿意,怕是百年之间早早升入上仙或是仙君。属下看帝女这些日的模样,应当也是认真起来,这仙品大会于她来说简单的不行。” 他们魔主这样为帝女担忧,下属自是要为他解忧。再者这段时间与帝女相处之后,听到旁人这么贬低一个认识的人,心里也是带了几分怒意,真心为其说几句话。 谢微宁叹了一声,眉头却紧锁。 他们说得这些,她自然也知道。 但有人在人群中引起这些不利于帝女的言论,那几个人次次接话皆是引导往这方面走,这些人故意要这么做应该是背后有人,这就不是寻常人随便说几句误解几句那么简单了。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再有江若鹜被认亲在前,如此巧合,怎么看,都好像是有人在为她造势啊……该说不愧是女主吗。 想想原书剧情,仙品大会还往后延了,只因帝女被魔尊抓走生死不明,十万护天卫身死,魔尊凶相毕露,要选出第一人能胜重任,带领众护天卫讨伐当初杀害帝女护天卫一行人的魔尊。 风衡和江若鹜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按照原剧情风衡还是仙君,实力却能不输仙尊,他一出来主动认领,又与帝女有婚约,理所当然由他担重任,江若鹜则是金仙却也站出来要同他一起出兵,帝女曾那样欺负她,她还是如此坚定,引来众人为之动容, 之后为抓回魔尊而发生了一系列事,男女主加深感情,因为杀了魔尊的一队人,魔尊好似暂时安分下来,帝女趁其不注意侥幸逃脱回来,她若是真死了倒还好,但那么多人只有她一人活着回来,便被人人唾弃,本是要暂时关押地牢缓解众怒,她却疯了而自缢。 实际上在平静的期间内,魔尊成为了魔主,不然帝女也不会有机会逃出来。 然后谢微宁就没看了。 现在的局面跟原剧情完全不一样,她穿过来之后,剧情开始偏离,帝女与魔尊身边又有暗潮汹涌。光是风衡与江若鹜都好似自动加了快进一样,提前成为仙尊,提前被认亲。 “唉。” 想到这,她重重叹了口气。 • 在谢微宁他们回来之前,江若鹜就被带了过来,当着在场诸多身份地位重要之人的面,傅涟遥先是指出她背后左肩下方有一颗小痣,是在她小时候亲手抱过她才知道的。 其余三界皆是见证,各自请了女仙女妖女鬼去证实,确实如傅涟遥所说。 傅涟遥再将傅家祖传之家族魄石拿出,江若鹜滴血在上面,魄石爆发出一阵金光,也证实了她的身份。 双重证实,江若鹜确为傅承卫之女无误。 天神将之女的名头,就好似一个巨大的惊喜砸在她身上。 江若鹜都懵了一下,她想过,自己这个玉坠红绳是仙物还有禁制,她或许与仙界本就有关联,但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大的一个身份,简直出乎人意料,她的身份天赋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 从前那些她只能远远看着的人,仙官,仙帝仙后,风衡仙尊,还是妖主冥主,这之后都亲自到了她面前,朝她笑着温和地祝好。 她真的做到了被所有人都看见。 她是天神将之女,傅承卫之女,风衡仙尊的父母与她父亲皆是故友,仙帝仙后也是如此,他们都笑着亲热地喊她的名字。 这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仙品大会所有人都聚在台下,那些仙官仙修,都抬头看着她,江若鹜站在台上,受到众多艳羡的、惊叹的目光,一时间恍惚,直到被傅涟遥牵着走下台才回过神来。 众人已渐渐散去,只留下仙帝仙后封禹浮凝等人。 傅涟遥带着江若鹜走过来说:“若鹜,你本该是仙体,但也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让你到了凡界,也只有十几二十年的记忆,既是如此就按你凡界年纪来算。” 她笑道:“这么算来,宁儿和风衡岂不是还得叫她一声妹妹?” 两家父母应了一声:“是该如此。” 他们说着,各自示意了下自家孩子。 风衡与她本就有凡界的恩情在,叫得很是自然,神情也柔和许多,引来江若鹜不好意思地一笑。 此情此景,帝女就好似存在感直线降低,封谌也懒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便淡淡叫了一声。 江若鹜看向帝女。 这一声,才叫她隐隐发现,这帝女……为何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她是天神将之女,就连仙帝仙后妖主冥主都来关心了她几句,但于帝女来说好似没有半点在意。为什么?就因为是帝女,所以就能这般高高在上吗? “若鹜,这是你封叔和凝姨。”傅涟遥介绍道,“仙帝仙后你也早就见过,他们虽是待你如晚辈,见他们也不必太过拘束,但你仍要懂事,知道吗?” 仙后笑道:“你这话说的,若鹜这孩子自回仙界后是如何,我们都看得清楚,她哪里有不懂事的时候?” 江若鹜却微微俯身,喊了一声仙帝仙后,又朝着风衡仙尊的父母喊了喊。 封禹和浮凝听着她喊得亲近,只露出一个笑容,又想到她喊仙帝仙后,笑容便淡了下来。 是了,喊他们可以直呼名字,而仙帝仙后就算有过去情谊在,也得称呼“仙帝仙后”,唯有私下里他们这些老一辈才能喊一声谢苍素止。 这便是区别所在。 傅涟遥问:“若鹜,你现在住在何处,已是金仙了应当还有自己的仙府吧。” 江若鹜犹豫地摇了下头。 众人皆是一愣。 仙帝仙后疑道:“你还没选中仙府?” 此事,应当是升至金仙后,便可找仙官而挑好仙府搬入啊。 风衡听到这里,想到她早已搬出他的仙府,便问道:“那你现在住在何处?” 江若鹜抿了抿唇说:“我搬出来,只是住在城内的客栈。我当初来至仙界,什么都不懂,只与风衡仙尊熟悉,仙府一事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心中忐忑,便犹豫了下来,想等着风衡仙尊得了空后,再拜托你帮忙挑选,结果就拖到了现在。” 这话听得,众人又是一阵心疼。 仙后道:“孩子,你如今有了亲人,有了你姑姑,也有了我们这些长辈,往后就不必担忧这些了。” 傅涟遥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就听一道清亮的声音说:“既然如此,不妨现在就挑选好仙府,早早搬进去。” 几人抬头看过去,发现帝女已经叫了仙官来将仙府图搬了出来,当场打开,供人挑选上面还空余之地。 封谌在一旁站了许久,觉得这些人叙旧起来,一来二去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听了个开头就命仙官将地图呈上。 帝女神情淡然,态度也如此坦荡,仙帝仙后还担心她与江若鹜之间还有隔阂在,这会儿也放下心来。 傅涟遥盯着帝女半晌,才笑着让江若鹜去挑选。 仙府刚挑好没过多久,封谌提醒道:“第二天比试我们还未抽签。” “对,差点忘了。”仙帝抬手命仙官去准备,道,“宁儿,你和若鹜快些下去抽签吧。” 他又道:“我等之间聊着太久,险些忘了正事。涟遥,如今你找回你侄女,你们之间应当有许多话想说,我等也不好太过打扰你们,等抽签完便带她回她的新仙府,好好联络你们之间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我们这些长辈这里,往后的日子很长,等若鹜这孩子慢慢熟悉都可以。” 封禹和浮凝在此处待得越长,也是越容易想起过去的事,便也跟着说了几句。 傅涟遥叹道:“你们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才想着刚把这孩子认回来,就什么都想要弥补她。” 仙后:“唉,我们都能理解你,这孩子能找回来确实不容易。话都说到这了,当初我们想要送给你的东西,你各个都不要,只要了承卫的天神将名号,如今这孩子找回来,我们重新备些东西当做长辈送给晚辈的礼物,你可不能不收。” 几人在这笑谈几句,封谌已经抽好了签,看了眼对手是谁就离去。 帝女干脆转身走远,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江若鹜正带着复杂的目光望着她的背影。 然后,江若鹜忽地看到远处有一气质冷峻的男子,薄唇紧抿,身姿挺拔,着一身黑袍好似将他整个人衬得如深不可测的幽潭,明知危险又忍不住想要探索沉浸在其中。 他似乎在等人,她好奇这样不俗之人,看着身份就非同寻常,不知他会在等谁。 接着,便看到帝女走了几步,与那男子一同离开,江若鹜表情闪过一丝不可置信,顿时僵在原地许久。 她才发现那一处还有几名魔修,见男子和帝女离开都跟了上去。 江若鹜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原来那人……就是魔主。 她先前只在意比试,不曾关注魔界那一边,更没想到,一个魔主竟然还会亲自在等帝女,细细想来,之前妖主冥主都来一同向仙帝仙后说了几句,也说了她与天神将真像,唯独魔主没有出现。 为什么这谢微宁,前有风衡仙尊,后又有魔主,她到底有何本事,才能引来这么多人的注意?!难怪对方刚才一点变化也没有,那样平静,怕是心底都在笑话她。 • 天神将之女的事,引来众人热议好几天。 这几天的时间,金仙之境的比试也过得相当快,都快进入尾声。 本来报名仙品大会的金仙就不会有太多,最差的也是金仙境界中实力较为中等之人,为了拼仙官之名才报名,更多的则是自知实力不如,只在场外看着。 谢微宁原是有些担心的,但在发现外界议论这么多,无非都是一两种大差不差的言论,如此明显的话术,她听得都腻了,就觉得担心也不是很有必要,一切都庸人自扰罢了,就是因为听得多才惹得心烦。 不论背后是谁…… 她还猜想说不定就是妖主呢,对方这么想让魔界攻下仙界,再有刚开始那妖帅说得话,说不定妖主就是想趁此机会让仙界众人对帝女失望,好攻下仙界后,顺理成章让妖界上台。 总之,对方这样引导言论,必定也是对帝女有些忌惮,不然就不会搞这种小动作了。 想到这里,谢微宁整理了一下封谌的衣摆,把褶皱捋直,并拍拍他肩膀道:“上!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片甲如今就只剩下三片了。 今日封谌要对上的就是之前说起过得曲涟之,江若鹜则是跟另一人对上。 “……嗯。” 封谌应了一声。 谢微宁说:“曲涟之这些天我也看过她的对决,跟你之前对上的人比,确实有几把刷子,你可要小心点。” 封谌这些天,听这样类似的话,都要听得耳朵起茧子,无奈道:“放心。” 谢微宁确实很放心,他是从前几场开始,才唤出灵剑用,之前多数都是只依靠法术。 鼓声响起后,封谌走上台。 对面的曲涟之也上台,唤出她的法宝,为一法杖。 双方气势互不相让,周围观看之人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鼓声再响起,曲涟之便同她之前一样,率先动身,她场场都是如此,个性鲜明,喜欢先出手,以爆炸性地攻击法术开场全上,打得对手手忙脚乱,全场皆是烟尘,将对手连连逼退,退下台。 她话语不多,封谌也是话不多。 如今这场打起来,围观众人好似在看一场无声的表演,心脏随着局势变化而揪紧。 曲涟之上来就冲,封谌仍是同先前一样不动如山。 眼看着法杖挥出的法术离帝女只有一拳之隔,众人一面觉得帝女此次怕是完了,这曲涟之可跟她之前比的人不同,她若是还依靠法宝定是不能行,另一面又心中紧张,想看看帝女究竟是如何应付。 对方那万丈高的火焰快要贴近脸庞之时,众人眼睛一眨,就发现帝女已不见了,又满场去找人,才惊觉那帝女竟是已只身冲向曲涟之。 曲涟之见帝女手中空荡荡,什么也没拿,又好像什么法术也没使出,也是愣了一下,等离近了下意识用法杖将其打落,却见蓝光一闪,竟是连她都未曾发现的时候,帝女手中瞬间唤出了灵剑与她法杖对上。 “砰!” 两相撞击,曲涟之脚下稳住,心中一时震惊对方的力量,手中冒出火光朝她袭去。 月白色灵剑嗖的一下消失,而后又出现漫天水雾将她的法术顿时熄灭。 曲涟之心道,她的法术……又岂是这么简单就能被灭的! 心念一动之间,她周身燃起熊熊烈火,将水雾冲淡,也是在这个时候,自她身后亮起了先前消失的灵剑,紧接着又有数道水牢涌出,连同灵剑一起将她束缚。 一来一回,时间便耗了一些。 封谌看着水中升起的热气,蹙了蹙眉,眼前忽地掠过一抹残影。 竟是曲涟之手中的法杖似是刚才用了障眼法,跑到了水牢之外,正朝着他心口处直接袭来,如同一道从高空中坠落的火球一样,所过之地皆有灼烧之感。 封谌眼眸微闪。 他从中隐约感受到了一丝杀意。 仙品大会并不需要下死手,只因要将对方打入台下便可。 他之前对手那么多,还是头一回遇到像她这样的。 封谌神色冷下来,出手之际便再多了一层力道。 众人只见,这结界的屏障好似涌起了一层水雾,没过多久,里面便涌出一条水龙,带着丝丝电光……等等,电光? 一声炸响过后,“轰”的一声,曲涟之便被掀倒在台下。 她内心又是惊又是怕,心中第一个念头想得便是:完了。 她没能将帝女拦在第三名!怕是…… 曲涟之眼眸生出惧怕之意,猛地咳出一滩血来,而后匆匆收回法杖捂着胸口离开。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帝女竟是赢了曲涟之! 她赢了曲涟之?!啊???! 这下,众人才不得不正视帝女这层身份之下,她的实力竟真的有这么厉害! “方才……她是有用法宝吧?不然那电闪雷光又是从何而来?” “说不定是她的法术呢!” “总之,赢了就是赢了吧,曲涟之又不是能被法宝随随便便打败的,不行了,这一回我赔了不少,我还得再去押注!” 芙荌和护天卫等人连忙围在帝女身侧,一边贺喜,又一边问她是现在就回去休息还是什么。 一旁的仙官也低声为帝女祝贺,之前帝女是位列前三,他们虽是恭喜却也心知在她前面还有两名强敌对手,如今她赢了曲涟之,还是这样干净利落,也让众人见识了帝女法术高强,这祝贺便更真心诚意了些。 这看台上之人,都看到了方才帝女那最后一击的画面。 仙帝仙后也很是高兴。 浮凝便贺喜了几句,不外乎是帝女长大了,知道要修炼了,当真是懂事了。 她说完,又看了眼傅涟遥,见她一直很安静地看着观云境,便说:“涟遥,你在想什么呢?” 傅涟遥抬起头说:“你还不知道我,我能想谁,如今只能想若鹜了。” 浮凝说:“你还真是将人找回来后便一颗心只挂在她身上了,你看,观云境也开始放那孩子了,我瞧着她你也不用太担心。” 傅涟遥只扬了扬唇。 今日只定前三,头名之争,还要再等明天。 封谌径直朝着谢微宁走去,语气平稳道:“走罢。” 谢微宁眨了眨眼,回过神来:“我是不是该提前准备贺礼了。”说得是祝贺他拿头名的贺礼。 封谌:“……倒也不必。” 他神色漠然,听上去也是对这些毫不在意。 谢微宁:“那我还是多给你押注吧,多赢些钱回来也好。” 她过了会儿又道:“你再听听,周围是不是又在说帝女不如江若鹜?” 封谌皱眉,生硬地安慰道:“你不必在意。” 谢微宁:“这说得好啊!” 封谌:“……?” 谢微宁:“这种话说得越多,信的多了,给江若鹜押注的就多了,那我们不就能赚得盆满钵盈了!” 封谌深吸一口气,似是隐忍,又沉沉吐出。 见谢微宁要去做伪装,想拉着他悄悄去押注,看着谢微宁加快了脚步,又回过头叫他:“在这里等等,我回去很快就好!” 封谌忍了忍,终是面无表情地在屋外等候。 • 夜里。 江若鹜与傅涟遥这些日交谈之后,姑侄关系异常融洽,她觉得傅涟遥这个姑姑简直对她太过纵容,虽说经常望着她出神,好似在透过她看什么人,但她也能理解。 人人都说她长得像天神将,如今傅家又只剩下她与傅涟遥两人,只有她二人相依为命,姑姑自是会透过她想念父亲。 她身上压着复兴傅家的重担,今日知道帝女与曲涟之的对决之后,便心事重重,忍不住想将心中的担忧说给傅涟遥听。 “倘若,我明日赢不了帝女……”江若鹜低声道,“那岂不是会给父亲丢脸?” 傅涟遥摸摸她的头,笑了笑说:“不会。你一定能赢。” 江若鹜:“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身上有傅家的血脉,我说你能赢你就能赢。”傅涟遥又道,“等你夺得头名后,便要改回姓氏了,傅若鹜之名录入众仙录内……” 江若鹜犹豫道:“姑姑,我这个姓氏,是我当初在凡界将我养大的老伯取的,他为了养我都病死了,我也习惯了这个姓,为了挂念他,这个姓我可以暂时先不改吗?等我结束后为老伯最后做个道别就改回来。” 傅涟遥默了默,而后嘴角微微扬起说道:“随你。” 江若鹜松了口气,傅涟遥如此信任她能赢得比赛,也让她忍不住想多说几句,便道:“姑姑,我想给你看下我之前学的法术,我一直都未曾对别人出手过,想留在最后一站时才用。” 她说着站起身,来到院外,迎着空中便使出一道水雾凝聚…… 法术还未开了个头,就猛地被傅涟遥出手打断:“你这是什么东西?!” 江若鹜愣愣收回手:“这……” 这是她早就想学的法术,就想要有朝一日与帝女对上时,能当着帝女的面,以对方引以为傲的天赋却能将其打败。 傅涟遥第一次在她面前动怒道:“你是傅家之人,怎可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个法术,你现在就给我废了!” 江若鹜嗫嚅道:“可是它……” 傅涟遥:“你难道忘了你是谁的女儿了?你的天赋又是什么!你若是想让人看得起你,记得住你是谁,而不是记得那仙帝仙后帝女,就将你该用的给我用出来,不该用的全给我废了!你听清楚没有?!” 江若鹜沉默了片刻,点头应下。 到了半夜,江若鹜陷入睡梦之中,仍是眉头紧锁。 好似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反复的轻抚她的脸庞。 等她再醒来时,却感觉到手腕有些不对,低头一看,红绳好像有些松动,禁制传给她的感应似乎有些异样,就连原本通透的玉坠,这回也呈现出暗沉之色,好似它变得快与极为便宜的玉没什么区别一样。 • 第二日。 仙品大会金仙之境最终比试正式开始,这回观战的人前所未有的多。 帝女与天神将之女对决,这个事说出去,光是茶馆怕是都要谈起半月之久。 封谌上台之后,看着对面的江若鹜,心中升起一丝古怪。 不论是灵气还是魔气,许是天赋异禀,他都对这些其中的变化异常敏锐,今日这江若鹜站在这里,灵气好似更凝聚了些,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竟觉得对方的面庞都有点……怪异的精致许多。 他视线朝台下扫了一眼,对上谢微宁不明所以的眼神,又收了回来。 这江若鹜身上,真是处处都是古怪。 难怪谢微宁先前会那样提醒他。 第二声鼓声响起,封谌看着提剑而出的江若鹜,神情一凝,侧身避开,升至半空中,抬手唤出灵剑一挥而出。 江若鹜显然也是下定决心,仅是抬手挡下便绕到她身后,全力使出法术一击之后,只听轰然一声响起! 众人哗然一片。 却见尘烟之中,那江若鹜身下呈一片凹陷,先前的轰然声似是她自身袭来,地面上落下一截断落的红绳。 众人都觉得些意外,又仔细看她,才有人惊叫道:“看她眉间的印记!” 仙帝仙后,在场诸多辨认出这枚印记的人,全都震惊起身。 “她怎会有神族印记?” 傅涟遥也是面露诧异,而后面对众人询问,才想起来道:“那红绳上的禁制,是我兄长所下,这么一想,我那长嫂都不曾出现过,难不成……若鹜体内还有半个神族血脉?” 其余众人:“什么?!” 这等消息,简直比之前找到天神将之女还要震撼全场。 “那这比试……还比什么?!”有人道,“她既有是天神将之女,又有半神族血脉,当乃金仙第一人了啊!” 神族血脉天生就享天地祝福,就算江若鹜此刻还只是金仙,也让人不容小觑,这么一看,还真就是金仙第一人。 这场比试,无论怎么样,头名或许都属于她。 帝女又怎能比得过她?与江若鹜对上,根本就不是同境界中能比的! 江若鹜也是察觉到自身变化,好像对法术的掌握更加精进一些,她望了望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向对面的帝女,语气复杂道:“你我之间,还要再打吗?” 半神族血脉突然现世,此处的灵气因此而异常浓郁起来。 封谌眉尾微微一挑。 到此刻,他心中也生出谢微宁之前同样的微妙之感。 只是有半个神族血脉而已,又有何惧之? 但眼下,这灵气浓度极强又如此聚集—— 让他境界松动,再也压制不住了。 有仙官走到台下,似是正要跟掌控结界之人说些什么,所有人都要来重新评判,与有半神族血脉的人比,是否究竟有这个必要,因为在过去,神族也是他们所敬重之人,从未有人想过还有半神族血脉的出现,更没想过神族竟还会为外人留下子嗣,仙界中更是没有人想过要与神族对决。 底下人都在说这场比试已是不比就能出结果,灵气浓郁后,许多人都想坐地修炼吸入灵气,却见帝女周身气势暴涨,刹那间所有灵气疯狂往此她身上聚集! 这番状况,只让人想到一件事来。 有人吃惊道:“这是怎么?难不成她是要当场晋阶?!我的天,这还只是金仙之境的对比啊,怎么一而再再而三让我觉得,我与她们修得都不是同一个灵气呢?!” “帝女这才金仙了多久,怎么就会要晋阶了?!这……这合理吗!” “你还不如问为何天神将之女还有半个神族血脉!这两人,没一个是合理的!” 说话间,头顶雷云凝聚,金仙之上晋阶皆是要受天地间考验。 仙官连忙将结界撤下,喊道:“若鹜仙子,你快下来吧!雷劫岂是外人能挡的!” 江若鹜直到被仙官拉下台,都还未回过神来。这谢微宁,怎么会晋阶了?这怎么可能?! 一个呼吸之间罢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放回了帝女身上。 方才起身的众人,这回见到天空变化,赶忙来到此处,仙帝仙后在台下惊喜之中又带着担忧,除他们之外,其余人表情各不一样。 仙帝仙后不敢多说话,生怕打扰到帝女晋阶,又想了下,挥出御雷劫的法宝,立于帝女身侧,而后挥手让众人退后。 雷劫波及到的范围,可不是那么小的。 他们心思全在帝女身上,一时也没发现身旁的好友神情都算不上多好看。 封谌微微抬眼,随意地看向空中。 他在帝女身上修炼,可谓驾轻就熟,又有帝女自身天赋在,融合紫雷之意,修炼更是一冲之上。 无论是从前还是在帝女身上,修炼于他来说,从未是件难事。 他压制修为,久不晋阶,只因于仙品大会来说,金仙会少些繁琐之事罢了。 雷劫轰然而下,一击,便将仙帝仙后的法宝顷刻间劈成灰烟。 这等异象,升至上仙的雷劫可从未见过! 谢微宁原是在下方看着,瞧见这一击后,脸色顿时变了。 又是一道雷云在空中凝聚,雷劫还未落下,所有人在错愕之中,见到有人动身冲上前,竟是直接朝着台上的帝女而去! 还没看清那人是谁,就听旁边有人惊呼道:“主上——!” 与此同时,第二道不同寻常的雷劫显露出它真正的面容来。 “轰!” 紫色雷光炸裂。 谢微宁扑到他身上时,看到封谌脸上的惊慌之色,还能有心思胡思乱想:这封谌的脸上总算有了别的变化…… 两人身体遭遇紫雷之际,谢微宁眼前一黑。 凤凰从她神魂中再次涌出,而后包裹起她的神魂,趁雷击中身体那一瞬间的间隙,与在场另一人的神魂交换,彻底地避过了传说中遭遇难逃一死的紫雷。 紫雷一击不成,又见本该经历雷劫之人体内的神魂已不是封谌,回归的神魂,又是此前已受过一击承认可存于这帝女身上的谢微宁,这样一来,都不能算作夺舍,于是便消散了。 剩余的雷劫,这才变成晋阶时正常的雷劫,一击一击往那台上已变得焦黑的两人身上落下。 雷云散去后,众人急忙赶上台面。 “宁儿!” “殿下!” “主上!” “快去唤仙医!” 第56章 “……仙府你能进吧?”…… 谢微宁意识渐渐回拢时,闻到了一股难闻刺鼻且浓烈的草药味,身上的每一寸触感都很湿润,仿佛泡在水里一样,热气熏得她脑袋昏昏沉沉。 “动了!指尖动了!” 周遭的声音瞬间变得吵杂起来。 “眼皮也动了!”有人惊喜喊道,“殿下,殿下?” 谢微宁眼皮挣扎,睁开眼后,视野内的景象从朦胧变得逐渐清晰,看到面前的人时,缓缓才出声:“……芙荌?” 她说出第一句话时声音嘶哑,喉咙里感觉到一阵干涩。 芙荌连忙说:“奴婢在奴婢在。” 她趴在浴桶旁边,见状从旁端上一碗水:“殿下,来,先喝点水。” 谢微宁喝了一碗水才感觉好点,彻底清醒后,这才注意到自己正泡在黑中带绿,飘着各种灵植的药浴里。 ……想起来了,她又被紫雷劈了。 所以才又回到了帝女身上……回来了?! 谢微宁眼睛睁大了一瞬,抬起双手,重新打量起身体来,隔了一两个月再回到这身上,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熟悉中带着陌生感。 她不禁问道:“封……魔主怎么样了?” 芙荌见她醒来就关心魔主,又想着那日魔主在他们都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经以身犯险抢在紫雷落下前护住她们帝女,而且那魔主也是一醒来就在外问了帝女,心中暗暗感叹,为之动容道:“殿下放心,魔主早在两个时辰前就醒来了,而且听说他醒来后就到了院外询问您是否醒了,心里也是很挂念您的。” 她扶着谢微宁在浴桶中起身道:“殿下先别急,奴婢先去找仙医过来看看,这药浴您泡了三天才好,还不知道内里会不会有什么隐患。奴婢先为您穿衣。” 谢微宁听到封谌早就醒了顿时松了口气。 起身出了浴桶,顺着芙荌的指示抬起手后,突然看见自己左臂上有一个眼熟的凤凰样图案,竟是跟先前在封谌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愣了一下,又自然地将衣服穿戴好后才道:“你快去找仙医吧。” 当时经历紫雷之后,浮空岛屿所在这地离仙宫较近,仙帝直接叫最好的仙医来看两人一身焦黑,便熟练的配比灵植准备药浴,为了避免耽误时间就选择带到仙宫。又因魔主只身救下帝女,仙帝仙后二人不好那样无情不懂礼数让魔主只在浮空岛屿那样简陋的地方养伤,便也叫仙医一并带回仙宫医治。 仙医来时,仙帝仙后也匆匆赶来,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仙医各种检查,直到对方开口说“应该已无大碍,就是这体内莫名有些虚弱,回去后得再服用一些汤药看看情况。” 仙后这才克制不住将谢微宁一把抱住。 “宁儿你总算醒了!你足足昏迷了三天啊,中途险些没了气息,把我都给吓坏了!” 她抱着谢微宁,一下摸摸头,一下又摸摸胳膊,嘴里念叨着:“你说你怎么这么命苦啊,旁人千年难得一见的紫雷偏就叫你接二连三给遇上了,我都想要问问天地为何要这样对我儿!” 与她相比起来,仙帝就显得感情内敛也镇定许多,声音中带着力量,一手顺仙后的背,一手轻揽着谢微宁道:“宁儿能两次紫雷都活着,已是证明她机缘非同寻常。醒了就好,你又同她说这些做什么?” 仙医接话道:“帝女殿下第二次醒来只花了三天时间,比第一次足足少了一半的时间,也是证明这紫雷于帝女殿下来说并非同常人一样可怕,说不定这也正是殿下机缘所在。” 谢微宁听着,也安慰道:“仙医说得不错,母亲你就不要太多想了。” 两次紫雷都让她和封谌身体互换过来,虽是不懂它两次出现的原因是什么,但说实在话,她都也对这紫雷没有太多畏惧感了。 岂料,她刚说完这句话,仙后仙帝俱是身体一震。 谢微宁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难道她说错什么了? 下一刻,仙后眼眶一瞬间涌出泪水,竟是比之前还要激动地抱住她泣不成声道:“我儿啊,你终于又叫我母亲了,你都好久没这样叫我了!我还以为是不是之前的一些事,让你我之间心生隔阂,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 谢微宁愣愣地回抱,轻轻顺着她的后背,忽地察觉到一抹灼热的视线,抬头望过去,就见仙帝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谢微宁灵光一闪说,“父亲?” 仙帝立马“哎”了一声。 一旁仙医见此情形,向仙帝请示先回去配药,朝他们微微俯身后,从旁退下。 与这屋内其乐融融相比,外面就显得冷寂不少,许是临近立冬,明明过午后不久天色都有些暗沉下来,空气里带了一丝冷意。 寒风瑟瑟,仙医跟着侍从一路往外走,跨过院墙门槛,侍从就不会再送他,门口也有护天卫值守,他就要左转回去,忽地瞥见右侧长廊上站着的几道人影,停了下来。 难怪他走到这院内就觉得有种阴邪之感,来时匆忙又有护天卫开路,都没注意到这里还有几个魔修等着。 若是搁在从前,仙宫内是绝不会出现魔修的,更不会允许对方在仙宫随意走动,就连他们这些老家伙见到魔修心里也不会有太多好心情。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仙医站在这,前面的那三人也都侧目看向他。 天色微阴,风拂过他们深黑的衣袍,衬得他们气势更加可怖,宛如三个行走在人世间的幽魂厉鬼,竟是比鬼修还要骇人。 只见中间那人蹙眉问道:“帝女可是醒了?” 仙医被他看得一个激灵,险些要去喊护天卫来,而后才努力稳住说:“帝女殿下刚刚醒来,她身子还比较虚弱,怕是与仙帝仙后说不了几句话就要休息了,且这天色看着要下雨了,魔主不妨等明日再来。” 封谌神色不变,沉声道:“不必。多谢。” 仙医不曾熟悉他的说话语气,打了个寒颤,迟疑道:“那我这就叫人进去请示一下。” 方才他们来得都太急,这三人又离门口较远,这才都没注意到他,谁也没想到一个魔主会在这外面等候这么长时间,还以为来了一趟听到说帝女还未醒就回去了。 毕竟这魔主于他们帝女有两次救命之恩,又怎好叫人在这外头等这么久,连坐都不坐一下,就算他是魔修,待客之道也不是这样的。 “不用。” 封谌说:“仙医请回吧。” 仙医看了看他,见他说得淡然似乎真的不需要,便也俯下身离开。心中感慨,真是奇了…… 这画面,怕是此生难得一见吧。 劫刹和夺枭见人走远了,忍不住说道:“主上,为何不让仙医进去通报?帝女都醒了,您在这等了两个时辰不就是为了想跟她见一面吗?” 封谌气质漠然,不为所动。 他道:“她刚醒不久,本就要与仙帝仙后说些话,适应情况。” 再者,他来此处,只是为了确认她还活着能醒来,并非是为了一定要见她。 过了半晌,封谌又说:“再等半个时辰。若仙帝仙后还未离开,就明日再来。” 劫刹夺枭二人都不是很懂,他们魔主这前后话语说得是什么意思,帝女醒来要适应什么?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又听到魔主后来补充的话,便也将心中疑惑压下,应了一声,跟着在一边等候。 屋内,谢微宁安慰完仙帝仙后便很直接地问道:“母亲,魔主现在恢复得如何了?” 仙后怔了怔:“他比你早些时候醒来,自是恢复得很好。说来,这是他第二次救下你,两次的救命之恩,简直无以为报,我们确实要好好感谢他。我们还以为你先前说得他在紫雷下救了你,是你搬出来的借口,一直将信将疑,如今亲眼所见,倒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谢微宁作势要从床上下来,边说道:“既然他醒了,我也醒了,那我现在想去看看他应该是可以的吧?至于要怎么感谢他,只要父亲将与魔界合作的价钱再往下降三成怕是最大的感谢了。” 仙后惊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这仙体又岂能跟那魔主比的,他全好了你还不一定啊。你身子还未痊愈呢,仙医都说你身子还虚弱,要好好休养!” 谢微宁:“仙医都说我已无大碍了,母亲就放心吧。再说了,大病初愈之人都看着有些虚弱,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抬抬手说:“好着呢。” 说罢,朝着他们笑了笑,然后眨眼从仙后的臂膀下方钻了过去,一溜烟跑出门外了。 “宁儿!欸……你知道他在那吗?记得叫护天卫带你过去!” 仙后喊不住她,顿时将目光狠狠地投向屋内另一人:“谢苍,你在后面看着怎么都不拦着她?这两处宫殿离得一个头一个尾,宁儿才醒来她从小身体就不好,路上这么久要是她又染上什么病了怎么办!” 仙帝说:“你且安心,再怎么说宁儿现在也是上仙之境,经历了雷劫,体质都会比过去强健不少。” 仙后:“你这话说得,就算历了雷劫又如何,我还不能不放心吗?” 仙帝这才道:“放心吧。那魔主就在院墙之外,出了门就能见到了。” 仙后狐疑:“你又知道了?” 仙帝咳嗽两声,点了下头:“这不是想看看他究竟能等多久,才一直没说吗。” 仙后:“……你倒是会挑时间审人!” • 院墙外的几人再次听到院内传来的动静,似乎是有人要出来了。 那脚步声听着轻巧且迅速,余光只见一道人影从不远处的门边晃过,接着那一袭白衣为主带着点明黄色花纹的衣袍走了没两步就转过身来。 封谌刚回过身,错愕地望着眼前撞进来的人,停在他跟前,仰起头熟稔地抬起手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居然在这?我还以为找到你还要过好一会儿。” “……” 封谌表情僵硬地看着她。 抛开第一次紫雷那日不算,这是两人头一回以这样的身份近距离见面,他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封谌垂眸打量片刻,他过去在帝女身上从未有兴趣看这张脸,最初草草从铜镜和水面倒影中见了一两次,都不觉有什么。 如今才知道,原来这张脸下换了个神魂竟会如此的……不同。 封谌顿了顿,忽然皱眉道:“你才刚醒,怎么这就出来了?” 他前面刚说完再等半个时辰,却没想到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谢微宁不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只是听他这样问觉得有些奇怪,消息能传得这么快? 又见他身上带着寒气,刚才出来时也是早就在这里的模样,她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她我刚醒?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封谌低头看着她不语,却是沉着脸,翻手从神府中拿出一件外袍顺手披在她身上。 谢微宁下意识把胸前落下的衣襟合拢了点,发觉两人身体换回后,一下子气势都互换了,他身上似乎散发的热气好似离得她很近,心中莫名觉得怪怪的,小小退后一步纳闷道:“我又不冷。你们怎么都觉得我很虚弱?” 封谌语气不悦道:“因为你穿得太过单薄。” 谢微宁低头看了看,说:“哪里单薄,这分明是穿得挺仙啊。” 封谌:“?” 谢微宁叹了一声:“罢了罢了,你不懂。走吧走吧。” 封谌声音一沉:“……走?” 谢微宁拉着他就掉头,小声说道:“快走,这院子里还有仙帝仙后在,可不能当着他们面聊。” 于是,在场的其余人便看到,帝女拽着魔主的衣袖,而魔主也像是神色忽地缓和下来,安静地任由她带着走,还配合地放缓了脚步。 以这两人的修为,若要去到别处,还不是起身就飞的事,哪用得着这样? 更让他们这旁边的人,显得都很多余,竟是从开头到结尾都不存在一样,一句话也插不上。 之前站在帝女身后的护天卫看看前面那两人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劫刹和夺枭,见这两人脸上跟他们一样的复杂,顿时回忆起当初在魔宫时的心情了,想了想,就退回了原位。 现在是在他们仙宫内,不是在魔宫了,如今帝女带着魔主去哪,周围都有护天卫,出了什么事也能感应到动静,就算是落下隔音结界,那也是能看到一层屏障,到时就在外守着也行。 劫刹和夺枭对视一眼。 夺枭:“你跟上吧。” 劫刹:“你怎么不跟?” 夺枭说:“你不是最聪明最聪慧,最能魔头主上的心思吗,这种情况我跟着又有什么用?” 劫刹:“这个时候你知道恭维我了?” 她在原地等了等,看到远处两人的背影拐入了墙角,这才踹了一脚夺枭说:“走,差不多了,一起跟上。” 离得不远不近不打扰,刚刚好! • 谢微宁走在路上就在说:“这仙宫你应该比我熟,你带路,找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能让我们俩说说话,对对消息。” 她说完,就察觉身边人脚下一顿,紧接着手腕就被人扣住朝边上一带。 “这。” 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谢微宁一时猝不及防,对方又松手很快,她没来得及站稳,刚一个踉跄,又被人伸手握住她的大臂带到跟前。 “小心。”封谌眉间紧拧说了句,顺道将她往里推了推,“里面走。” 谢微宁回过神后,不由自主地把两臂往身前收了收,快步向前走。 封谌对这里很是熟悉,有他带路在,似乎在仙宫也是走着近道,很快就来到一处没什么人的花园内,园外侍女见到他们来也行礼后主动退下。 二人落下隔音结界后,附近的护天卫看到屏障,便赶到外面守着,谈话声隔开,他们感应不到动静,一切都得靠画面来判断。 谢微宁说:“你比我早醒来,你知道外面现在都发生了什么吗?仙品大会还在比试,最后一场还没完成,我们昏迷了这几天仙品大会又怎么样了?” “仙品大会金仙之境比试暂停,其余境界仍在继续。”封谌淡淡道,“仙帝仙后应当是见你刚醒来,还未同你说。经他们与仙官商议后,在其余三界见证下,你与江若鹜之间的比试仍要继续。你们在比试中一个晋升上仙,一个破开红绳禁制成为半神族,也不好按照常理下推断谁为头名。” 他说:“在我们昏迷的期间,江若鹜已经找了几名上仙比试过。” 谢微宁问:“赢了?” 封谌微微颔首,见她神情诧异,便说:“那几名上仙并无厉害之处,她也只是撑到最后才赢下。” 谢微宁面带愁色道:“那外面……都在怎么说我?” 封谌沉默一会儿,如实告知:“都说江若鹜半神族血脉,又能赢上仙,与帝女对上应是赢得轻而易举,恐是不战而胜。” “……?”他这番话说得简短又平静,怕是真正的话不知道要说得多难听,谢微宁当即生出些怒意道,“什么意思?我还没打呢就这么说我!简直比我想象中说得还要过分!” 封谌:“也有人担心你的身体状况,受了紫雷确实有不少影响,都说若是帝女拒绝比试,直接认输,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谢微宁生气道:“谁说我要认输了?怎么还没比这群人就把什么话都说了个遍!我还偏要比了!” 封谌“嗯”了一声,语气微沉道:“所以,未来十二天你要好好修炼。” 谢微宁:“?” 她疑道:“十二天是什么意思?”数目还这么准确? 封谌面不改色道:“我与你一同经历紫雷,早你醒来一步,便有人问我恢复得如何,我只说还要休养两天。身为魔主,都要如此,你身为帝女只是上仙之境,自是要休养的久一点。” “紫雷本就是传说中的天劫,你休养十几天都算少,但时间拖得太久便不合适,正好仙品大会后面的比试会在第十三天刚好结束,既是如此,便将你与江若鹜的比试留在最后一日。” 谢微宁恍然大悟,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倒是给我多些时间准备了……可这其中缘由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虽然她的确有些忐忑,但要是尽全力准备,无论结果如何也都能坦然接受,可比这外面的人你一句我一句那样定了结局来得舒服。 就是这封谌说话的语句方式好似他无比知道细节,跟亲生经历一样,还带着那种安排的口吻。 封谌扫了她一眼,又挪开视线说:“此事,是我今日在场与四界共同定下。” 谢微宁木着脸说:“你怎么不再将时间弄得长一点呢?” 封谌轻描淡写说:“十几天对你来说已经足够了。” 谢微宁:“……您倒是对我很有信心。” 封谌眼神似有轻蔑之意,轻笑一声道:“有我教你的剑法,你怕什么?” 谢微宁摆摆手道:“是,有魔主大人在跟谁打都不怕。” 封谌见她只是嘴上抱怨几句,表情却还算精神,这才接着道:“那便开始吧。” 谢微宁发现他神色漠然,一派认真,震惊了:“现在?就在这?” 封谌:“十二天内,我亲自教你修炼。” 他说罢,将手搭在她手腕上想要感应她体内的状况,忽地想起来他如今身上乃是魔气,输入她仙体内只会让她痛苦万分,黑沉的眼眸顿时暗下来,收回手。 “今日还剩下半日,你首要将体内命魂重塑,这样运起法术时会更加顺畅。” 谢微宁刚要应下,后知后觉道:“我体内的命魂还要重塑?” 封谌:“升至金仙时,命魂便要重塑。” 谢微宁又好奇道:“那你当时不能帮我重塑吗?” “……”封谌表情微变,他忍耐道,“不能。” 谢微宁:“这是为何?” 封谌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她体内的命魂又怎能由他来重塑?那岂不是相当于他摆弄她的身体……如此不妥之事她怎说得出口? 但命魂背后的含义,谢微宁是真不知道,她正用一种纯粹到不行的目光望着他。 封谌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这本就该由你自己重塑。” 谢微宁耸耸肩,觉得他应该就是当时犯懒了,也不多说什么,找了处石椅坐下闭眼进入神府内。 这神府之中的氛围,比封谌的神府要柔和许多,入眼便是蔚蓝的天空和泛着波光的湖泊。 命魂随她心中所想而召唤来,只是一个没有具体样貌没有轮廓的小人,她便开始重塑命魂起来。 一个多时辰过去后,谢微宁才睁开眼。 “怎么这么久?”封谌神情严肃道。 他险些要以为她重塑命魂都能出问题。 谢微宁说:“嗯……就是这个重塑命魂我之前不太熟悉,第一次捏小人感觉哪里都不对,就又仔细了点。” 这重塑命魂之事其实也是神魂与命魂重新连接,这一回的命魂重塑比之前的命魂力量还要凝练,而且可能是因为是她自己塑起命魂的原因,不像之前封谌命魂那样,并非是两个个体,而是互相有感应,谢微宁重塑到一半也察觉到其中的奇妙之处。 她隐隐约约觉得额头出了点汗,伸手想要去拿手帕,摸了个空,怕不是之前封谌在这具身体时从不备这种东西,所以侍女也习惯了就没准备,而且神府也是没有这个东西的影子。 是他封谌的风格。 谢微宁只得抬起手说:“你往你怀里摸摸看。” 封谌面露古怪,依言往怀了摸索了一下,摸到里面有一条缝隙,像是特意开了个布袋,从中拿出黑色的手帕,他愣住时,手帕就已经被谢微宁抽走了。 “你看。”谢微宁笑着说,“为了配合你的风格,我还特意挑的黑色的手帕。” 果然,双方身边的侍女侍从还保留着之前的习惯。她先前嫌麻烦,叫他们备衣服时直接在里面开了个暗袋用来装些小东西,手帕也是直接藏在里面。 封谌表情几经变化,最终只是攥了攥手,又沉默下来。 屏障之外,护天卫看到里面魔主拿出手帕递给帝女,各个露出震撼的神色。 亲眼见到跟各种茶馆里听到的,果真不一样。 话本里也没这么写啊! 赶到现场的劫刹和夺枭露出同样的神情:原来这东西之前做出来是为了给帝女准备的!他们主上此前就这样为帝女考虑了吗! 那他们主上……这作戏作得莫不是假戏真做了?! • 天色沉得极快,谢微宁弄完命魂之后,封谌简单叮嘱几句,两人便从园中走出。 附近人多,视线也多,封谌只道这样教她不方便,若是被旁人看了,也不好解释帝女为何要让魔主来教法术,只能等晚上再去她院内找她。 入了深夜。 谢微宁告知了仙帝仙后那场最后的比试她定要上场,又迎来一通唠叨后,被留在仙宫养养身子,她这回特意清空了院中的人,看着头顶的星空等了许久,通录仪突然亮起。 她赶紧输入神识问道:“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了你还没来?出什么意外了?” “……” 那头安静半晌。 封谌冷着脸道:“谢微宁,你现在就搬出来。” 谢微宁讶异:“什么?” 封谌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搬出仙宫。” 谢微宁:“诶?” 她脚尖点地,轻巧飞入半空。 院墙外护天卫齐刷刷地抬头看过去,隐隐还能看到远处有灯火亮起,好像有一队护天卫将几名魔修拦了下来,正在怒斥些什么。 谢微宁被众多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盯得毛骨悚然,瞬间就悟了刚才封谌说得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这仙宫晚上本就看守的严,又有魔修在怕是更严了。 她立刻落回院内,回道:“我这就搬回帝女仙府!” 过了会儿,谢微宁刚切断通录仪,又拿起来输入神识问道:“……仙府你能进吧?” 封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能。” 第57章 “咦?你不是要把灵药放…… 大晚上深更半夜,要想现在搬回仙府,就是在快接近丑时的时候搬,那是万万成不了的,尤其还有几个探路的魔修被拦在前,若是直接这么搬,更显得做贼心虚,怕是仙宫的大门还没出,就会被护天卫拦下,接着怕是要引来仙帝仙后的审问。 谢微宁思索过后,就与封谌定下她明天一早再搬。 后者知道她剑法只学到第五招,当即就下达了任务,明天要检查她所学的全部内容,若是有一步不对就要加训。 临到这时,谢微宁只得感谢这位魔鬼,帮她修炼到了上仙,更进一步身强体壮。 谁能想到,她还有怀念成为魔主的这一天? 十二天的时间,谢微宁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这个晚上便是自己一个人练了个通宵,就是如今回到帝女体内,命魂变成她重塑后的命魂,一招一式比划起来,怎么就感觉比封谌的命魂仿佛慢了十几倍呢?开了慢镜头也没这么离谱吧?同是命魂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更是因体内命魂并不清楚谢微宁所练的招式,仅仅只是根据她心念所动灌输进去,使出来后比她本人卡顿得还厉害,更多的则是运用法术比较熟练,到后来谢微宁干脆就让命魂用法术她用她的剑法,一来一回倒是让她摸索些东西出来,原来这剑法之间灵气流转还能变招使出一些法术与之相对抗。 第二日,谢微宁小憩过后,天色刚亮就叫着芙荌整理好灵药,一并带回仙府。 她这样早早动身,也是抢在仙帝仙后还没反应过来时,回到仙府,然而刚进入府内,就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仙府中还有两个人在等她。 一个是先前在魔宫里见过面的暗蛟卫,装扮成侍女的模样她也认出来了,另一个则是名医修。 “帝女殿下。”两人朝她行礼。 谢微宁道:“嗯……好,你们都退下吧。” 话一说完,医修就从旁退下,手中还拿着他的灵植草药医术,看上去也沉迷研究,至于侍女暗蛟卫则点点头,而后与芙荌站在同一侧,一瞬间气息减弱了下来,若不是谢微宁亲眼所见她在这,几乎都要以为那一块地方没有人站着。 见帝女望过来,暗蛟卫还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帝女有事吩咐?” 暗蛟卫动作之间都这样熟悉,只能说明她此前在这里便是这样做事。 那是封谌安排的?谢微宁想了想问道:“你这几天一直在仙府等?” 暗蛟卫答道:“原来帝女是想问这个。前几日您在仙宫,我体内有魔气入了仙宫不好隐藏,便回到主上身边复命了。” 谢微宁点点头,又一想,当初暗蛟卫过来是因为封谌觉得帝女身边没有合适的人手供他使唤,如今他们身体互换回来了,这……对方这么厉害的手下,本就不是为她来的,也不好再留下来用吧? 她道:“你回去复命后,为何还来了仙府?不是应该回到魔主身边吗?” 暗蛟卫一向跟木头一样的脸终于多了一丝变化,她语速飞快而清晰说:“帝女这是何意?属下是主上特意吩咐留在您身边保护您的安危。若帝女想让属下回去,莫非是有其他想法,让别的魔修来?” 谢微宁:“诶?” 依稀记得她还是魔主时,应当也只说了让暗蛟卫协助帝女做事罢了,没说别的什么东西。 究竟是暗蛟卫自己思维发散了,还是说…… 她试探道:“是你们魔主亲口说,让你留下来保护……我?” 暗蛟卫道:“自然是的,属下也不敢逾越。昨夜我们连夜从仙宫赶回浮空岛屿后,主上便让我提前回仙府等候帝女了。” 谢微宁怔怔地应了一声:“那你,便留着吧。” 她其实最开始有想过两人换回来之后的事情,或许会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又或许会继续仙魔对立,知道他魔界的事还会被暗中威胁,也有说不定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如旁人所说那样杀人如麻暴戾成性,一旦换回来就要对她痛下杀手。 也是后来相处之后,才慢慢觉得,封谌此人并非那么可怕,只是真到换回身体后,没想到他还能同之前一样态度没什么变化,甚至继续让暗蛟卫到她身边来。 大抵是某人成为魔尊之后都习惯了,一举一动都带着熟悉的强势,简单来说就是行动上直接先做,嘴里却什么都不说,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且你去看他,无论什么事他都是那样没有什么波动。 虽是如此,这回却破天荒带着点关心的意味,莫名叫人心底仿佛有一股热流涌过,痒痒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想他老是冷着一张脸,叫人察觉不出他心底想的什么,竟没想到是这样面冷心热之人,还能念着从前的革命情谊来给她送温暖! 难道,是因为知道她原是凡人,又因身体被他当初下了心头血誓言要成为仙帝,参加仙品大会也是他为了夺头名进入十境塔找到换回身体的办法,才这样想帮助她度过这一劫? 谢微宁心里一阵嘀咕,又想起要事,索性将这些奇奇怪怪的小感想抛之脑后。 现在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修炼,不管什么都阻挡不了她修炼的脚步! 谢微宁就这样精神专注地练了两个时辰,约莫午时的样子,芙荌去帮她倒上新的茶水,还去后厨帮她准备些糕点,大抵是这路上从护天卫口中听到了什么,回到主院后见她在休息,便说道:“殿下,如今外面都知道您应下了最后一场比试。” 谢微宁并不意外道:“过了一个上午,是该传出去了。他们又说什么了?” 芙荌说:“殿下,没有说什么。” 谢微宁不信:“你不用这样小心,我又不会对你生气。” 芙荌犹豫片刻才说:“其实,主要是若鹜小仙这几日都找了上仙比试,她为金仙,虽刚开始时略有失手,却打得漂亮,这两日开始能在最后一刻翻身赢下,据说她这些日正跟着涟遥仙子学傅家绝学,每日都在进步。而您受了紫雷一击,虽然三日就醒,外人也猜测或许紫雷于您有什么机缘所在,但想到您元气大伤,若鹜小仙又有半身血脉,都觉得您休养十几日就算恢复了身子怕是也很难赢得比试。不过我们对殿下都很有信心!” 谢微宁:“就这?” 翻来覆去就几句话,有没有新鲜的了。 芙荌想了想道:“还有听护天卫说,您和若鹜小仙的最后比试,重新开盘了,截止比试前都可押注谁为头名。” 谢微宁来了点兴趣:“赔率是多少?” 芙荌不敢说。 谢微宁:“没人押我赢?” 隐藏在暗处的暗蛟卫适时接话道:“我们魔界都押了帝女。还是前几日主上特意嘱咐的。” 前几日?那就是她自己当魔主的时候了。 谢微宁立马道:“走,带上灵石,我给我自己押注去。” 不管怎么说,士气必须要有! • 过了午时,封谌的身影才出现在帝女仙府之外,护天卫等人一早收到帝女消息,对这些来的魔修很快放行。 他刚进入仙府的结界之内,一脚才踏上地面,就见到正前方双手环胸带有审视之意的谢微宁。 “怎么来的这么晚?”谢微宁狐疑道,“莫不是大白天进仙府,对魔主来说都有些难度了?” 封谌:“……” 对于后半句,他嗤笑一声,并未多说,而后熟悉地进入院内,让暗蛟卫与芙荌退下。 芙荌愣了愣,看向帝女,她不懂这魔主怎么能命令的如此自然,明明她又不是魔界的手下。 谢微宁点头道:“听他的,你下去吧。” 院内没有外人后,两人落下隔音结界。 封谌这才冷声道:“此前,我去看了江若鹜这两日比试时的留影石。” 谢微宁:……咦? 她没听错吧?留影石?他不是最不屑这种东西吗。 封谌面无表情说:“我看了,她现下找上仙比试,皆只用傅家法术,招式中带着蛮力且不连贯,并不比你厉害多少。如今外界疯传你与她的留影石,她今日又找了一上仙,对方惯用法术与我之前用的水牢类似。” “因此,从现在起,我与你对练时,有半日会模仿她的手段。” 谢微宁听后,很是能理解了,便答应下来。 他又皱眉道:“前日傅涟遥拿出了傅家的传家法杖给江若鹜炼化为本命法宝,既是家族之物,她又有傅家血脉,要炼化为本命法宝应当十几天也够。你若与她对上,就不能用我之前的灵剑,那毕竟是灵气化剑,并非真正法宝。” “你用流萤星象绫便可,此物是你的本命法宝,虽并非为剑,但它可随心变化,也能当剑一用。” 谢微宁:“等等……你慢点说。前面我都懂了,流萤星象绫是?” 封谌眼眸微垂道:“你的腰带。” 谢微宁低头一看,看到腰间普普通通的一条白色腰带。难怪她对这东西心里一直都有感应,还以为只是普通法宝,没想到是本命法宝? 封谌想起她有些事还不知道,解释说:“此物是帝女出生时神族所赠予的法宝,心念所动皆可变换,可攻可守。除仙帝仙后外,其余人并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之前跟踪帝女被发现后下杀手的几人,却能当场道出它的名字。” 谢微宁:“那就是说,暗中对帝女下手的人,认识神族之物?” 封谌微微颔首道:“你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比试,此事暂时不要多想。” 谢微宁明白,此事现在想也想不出什么,还会让她分神,一切等比试结束后再说。 她心中将它唤醒飞入半空中,瞧着也觉得眼熟了,原来就是这个东西之前在魔界时被封谌用得跟飞毯一样载着她和他上了不灭山。 谢微宁心中一动,流萤星象绫便显露出真容,顷刻间这院内闪起漫天星辰,绕着绫带旋转,还有淡淡光芒闪过。 谢微宁眼睛被照得亮亮的,她再一想,这流萤星象绫变成了一柄洁白如雪唯独剑柄有淡淡月白色的剑,剑身也像是藏着星辰大海一样。 这神族之物旁人不认识,如此异象太过显眼,她就将这“特效”给抹去,又变成同之前腰带一样,也显得很普通的剑。 封谌同样亮出一把剑,无情道:“出手罢。正好,借这几日的时间,熟悉下流萤星象绫。顺便,让你将第六招学会。” 谢微宁:“第六招?我之前试过,它与之前都很不一样,才让我……” 封谌漠然道:“我教你的剑法,你应当还记得学每一招每一层前,还有类似咒法的话语及动作,那便是融合在内的心法,之前它们分为两套,只是我将它融合了,配合剑法每一招都能呈现出最佳的效果。第六招你之所以难以学会,便是难在咒法上。” 谢微宁眼睛睁大了一瞬。 她就说……这剑法怎么越来越复杂! 封谌语气不变道:“只要学了第六招,之前所有招式,便会有更深一层的变化。你必定要学会它。” 谢微宁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不佩服道:“修炼你是真的很行。” 这就是天才吗?难怪他修炼成魔尊也是比旁人快了不少。 听到她突然夸奖,封谌侧目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牵动,没过多久就恢复冷酷道:“出手罢。” 话音刚落,谢微宁便动起身来。 两人法术相击,而后近身,只听剑身相撞后发出争鸣声,谢微宁就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力道,手腕抖了抖。 她明显感觉到,这次的对练跟之前比起来完全不一样!! 真不知道从前是帝女的身体限制了他的发挥,还是他这次真的认真起来了。 又是几招使出,剑“嗡”了好几声,谢微宁咬着牙,额头冒着冷汗,手腕一点一点被他的魔气压下。 封谌收回手时,她整条手臂一卸力就下意识落了下去。 “太慢。”封谌沉声道,“力道也弱。” 谢微宁抿了抿唇,二话不说又提剑上前。 帝女仙府其余侍女早早被撤回仙宫,如今只有芙荌和暗蛟卫以及一名医修。 护天卫在仙府之外看守,芙荌和暗蛟卫在院外等候,见隔音结界落下也不觉奇怪,却没想到,隔音结界之后的几个时辰里,声音是听不到了,但这地面相连掀起来的震动却是一刻也没停,就是院墙都有开裂的迹象,都能看到结界之内法术肆意飞窜的景象。 二人丝毫不知,这隔音结界内后来只会响起一人的声音,因为另一人都没力气讲话了。 “不行” “不够。” “又错了。” “身法也慢。” “你如何想到要往左攻?再来!” …… 入了夜,随封谌一起来的其余魔修,让其中一人用法术假扮成封谌的模样离开,这伪装只有个表面,改变不了法术之下的实力和气势,若是别的时候怕是顶不上用处,但眼下有劫刹和夺枭以及其余魔修做掩饰,一大群魔修迅速走出,护天卫等人不会太过起疑心。 仙府乃是帝女所管,不像仙宫那般严格,谁也没想过会有帝女主动将魔主留下的事情发生。 到后半夜时,封谌才总算停了下手。 谢微宁已经顾不上形象,瘫坐在地上,背靠着石椅轻轻喘气。 此时的她身上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也就还剩一张脸比较完好无损。 “休息休息。”谢微宁叹了一口气说,“先让我打坐调整下。” 她现在只要一动都能连带着身上每一寸都有些刺痛起来,对练时这些疼痛能使人清醒,但一收手,就变得格外不能忍。 调息片刻,也是为了灵气绕至全身,能将表面的细小的易恢复的伤口修复一下。 谢微宁说着,就原地盘腿起来,手边忽地被人递来一个玉瓶,隔着瓶身都能感受到溢出的灵气。 她意外道:“这是……?” “灵药罢了。” 语气说得轻描淡写。 谢微宁抬起头看向他时,封谌站在她身侧,正低头望着她,他左手持剑,右手仍是递着玉瓶,神情间很是平静。 见她半天不出声,又没有动作,封谌眉头拧起,过了会儿俯下身来,单膝蹲在她身侧,打开玉瓶,沉声说:“你虽为仙体,但法术所伤并非寻常伤势能比。此物为愈伤灵药,及时涂上能助你不留疤痕。” 谢微宁怔怔道:“哦……” 封谌:“伸手。” 谢微宁还没回过神来,乖乖伸出手。 然而她等了一会儿,没见他有第二个动作,正奇怪时,就看到封谌表情沉下来,似是极为隐忍地说:“谢微宁,你难道要我替你撩开袖子?” 谢微宁错愕:“咦?你不是要把灵药放到我手上吗?” 封谌:“……” 察觉到气氛刹那间变得僵硬起来,谢微宁闭上嘴,连忙拉起袖子,刚出小臂上的伤口,衣袖又被一道魔气往下拉了点,只露出一截手腕。 冰凉而清透的淡绿色的灵药顺着瓶口滴落在她手腕的伤口上,带着点好闻的香气,不过呼吸间,谢微宁都能感觉到伤口处已经少了些疼痛,还传来丝丝的酥麻痒意,似是伤口正慢慢愈合。 封谌面色严肃,气势低沉:“可懂了?” 谢微宁点头:“懂了。” 封谌这才将玉瓶放到她手上,然后站起身走到石椅处背过身坐下。 他声音从空中传来:“好了喊我。” 才刚结束对练,空气间还残留着灵气与魔气对抗后的硝烟,眼前挺直的背影仍带着魔气透露出的阴邪之感,谢微宁却觉得此刻四周都变得让人莫名安心,低声应了一声,便卷起衣袖安静地涂抹伤口。 封谌手指附在石桌上轻点,半晌后,他神色自若道:“一盏茶的时间。之后继续。” 谢微宁:“……”好狠。 她表情顿时狰狞起来:“好!” 你等着吧,待我伤势恢复,我再杀你一回! 于是,院墙之外的芙荌和暗蛟卫,等到了医修战战兢兢地跑过来问:“帝女殿下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拆了仙府,这动静地震了已有半天一夜了吧?” 芙荌和暗蛟卫扭头看他,并抬手示意他看下空中的结界屏障。 医修:……悟了悟了。 他这就回去继续看书研究。 •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比试前一天。 帝女在仙府内待了十一天,几乎没出过仙府,仙帝仙后也被挡在外面见不了她。 就是仙府内的众人,也无心去关注外面的情况。 这夜的谢微宁格外轻松,前面十天半魔鬼训练,剩下这最后的晚上,她总算能好好睡个觉了。 她前面已是尽力所为,最后的夜晚必须得真正休息好,迎接面对明天的比试。 倒是有种久违的体验高考的感觉。 只是真的闲下来时,她反倒不太习惯了,坐在床上盘腿调息,半点没有放松的心情,干脆起身走到院内。 夜阑人静。 院子里那个静坐在树下阴影处,将自己身形掩藏起来的人,正在闭目养神。 谢微宁悄悄靠近时,封谌眼皮都没动一下,只出声道:“你要做什么?” “这十几天,你每天晚上都坐在这,也不嫌累。” 谢微宁说:“仙府内也有侧院啊,你留下来,为何不住在那里面?” 这地上有这么好待吗。 封谌靠着树不动。 他一身黑袍,所用的掩息之术估计也非比寻常,谢微宁也是这些日都知道他定会在这里,才能发现他,不然一不注意,怕是回头再回头就不知道这里还藏着一人了。 谢微宁打量他片刻,委婉问道:“这几日,你衣服有换过吗?” 她屋后的浴池,精致华丽程度不输于他魔宫内的,只是她这十几天来,自己能用,封谌是死活不会踏入后院半步,就是进屋内也是极少,毕竟他们对练时在这前院就行。 她已经换了十几套衣服,但封谌每日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这些天又住在她仙府,还真有些奇怪他到底有没有洗过澡。 “……” 谢微宁看他沉默,别过脸小声嘀咕道:“看来是没有。” 封谌忍无可忍,睁开眼,铁青着脸道:“谢微宁,你当我是听不到吗!” 谢微宁讪讪挤出一个笑容。 心道,那看来是换了,常年如一件,不愧是他。 封谌目光沉沉地盯着她,隐有些恼怒之意。 谢微宁突然想起一事问:“我身上的凤凰图案,是你留的吗?你还真喜欢这个图案啊,我看你自己身上也有一个……” 封谌:“那不是你留的?” 两人一前一后出声,话音戛然而止。 谢微宁看向封谌,惊道:“这不是你的爱好?!” 封谌:“……” 两人一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明白过来,这个图案,他们二人都不知为何会有,也不是他们所做,且在这之前都没有过,唯独他们身体互换后,才在对方这身上看到…… 谢微宁猜测道:“难道,我们身体互换,跟这有关系?” “说来也奇怪。”她苦恼说,“这图案我似乎在哪见过,但是印象不深刻,可是它又这么特别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就在这时,远处猛地传来一阵魔气波动。 封谌脸色一变,拽过谢微宁带至半空,顺着刚才魔气涌出的位置赶去。 “是暗蛟卫发出的暗号。”封谌目光一沉道,“果然有人进了你的仙府。” 谢微宁面露诧异。 两人来到一处,才发现这里竟是帝女常备衣服、首饰和胭脂的地方。 芙荌每日为她拿换的一身服饰,都是从此处取。 暗蛟卫的魔气正将一个个头很小的医童束缚,后者脸色发紫,隐有服毒症状。 她惭愧道:“属下无能。对付医毒之术不太熟练,竟让他找到机会自尽。” 谢微宁和封谌低头查看之时,门口芙荌带着医修匆匆赶来。 “慢着——”医修喊道,“别轻易碰!让我来!” 他一进屋内观察了不过几眼,心中警铃大作,赶忙道:“这些衣物可千万不能碰,我本命法宝有感应,上面都有有毒之物!应当是这医童方才洒下的!不过倒是奇怪,这毒并非多厉害,只是会让人内里有些不适,若我记得没错应该能让体内灵气紊乱……” 谢微宁暗暗一怔。 怎么,比试前一晚就有人来暗害她? 封谌沉声道:“你们将此事,暗中上报给仙帝仙后。人证物证俱在,交由他们查最为合适。” 他巡视屋内一圈,余光瞥见谢微宁神色不对,便将她拉在身后,将她带到屋外去。 封谌蹙眉问:“你没事吧?” 第58章 “冷静冷静。莫要激动。…… “我没事。”谢微宁缓缓摇了下头道,“我只是在想,明日我就要比试,但就在前一晚却有人来下毒……这未免也太巧了。” 想想之前的事,帝女做什么都有人说不好,就是赢了几场比试,也没人觉得她能赢曲涟之进前三,这还可以当作是原主之前的所作所为让外人对她没有多少信心。 但是一入了前三,要与江若鹜争头名,刚赢了曲涟之,还被众人热议赞叹的时候,紧接着江若鹜就被人出为天神将之女,这头名之争又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也是在这时,帝女与江若鹜刚对上,后者就破开了禁制显示出半神族血脉,将众人的言论拉入一边倒境界。 虽说原剧情里帝女连仙品大会都没参与得上,但按照原来帝女的修为和性格来看,如果是旁人眼中的帝女对上江若鹜,恐怕曲涟之也赢不了,若侥幸赢了对上江若鹜怕是也会败于半神族血脉带来的压力之下。 只是那段时间一直是封谌在帝女体内,遇到半神族血脉现世后带来的灵气浓郁下,直接晋阶为上仙,还引来紫雷。 ……这个时候,帝女与江若鹜之战又变得迷离,结果,就有人来给她下毒了。 顺下来细想看看,就好像是一旦有人,有可能会抢江若鹜的高光点,就会出来一个剧情点让江若鹜继续起来或者让对手掉下去。 这难道是剧情不可抗力的影响?还是有人暗中相助江若鹜,就像会有那种身份高又厉害的男配那样助她一帆风顺,所以才会对帝女下手? 谢微宁只是心里这样猜测,还不敢确定,因为一切都是基于她知道她是穿书而来,才做的推断,却听面前的人说了一句:“不巧。” 谢微宁愣怔。 “之前帝女一直被人暗中下毒,且不知道是何时所下,又有多少次。对方用的毒,非同小可,必定是想让帝女永无出头之日,才会这样下死手。” 封谌声线平稳而有力:“仙品大会上,我用帝女之躯崭露锋芒,就有猜到,或许背后之人会按捺不住想要对你动手。” 谢微宁点点头,这样想也没错。两者都是有道理的。 “等等……”谢微宁灵光一闪道,“这就是你为什么这几日一直待在仙府,不曾离开的原因?你猜到有可能会发生这事,便想要留下来……保护我?” 夜间寒意袭人,伴随着一股幽幽的冷风拂过,草地摇曳发出窸窣声响。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四周好似一瞬间变得空旷寂静起来,浅淡朦胧的月光倾洒在封谌的脸上,犹如一面轻纱,映得他深沉的眼眸似月下幽潭波光粼粼,冷峻的面容奇异般地染上了一丝柔和。 片刻的静谧。 封谌似是回过神来,喉结微动:“嗯。” 他道:“仙品大会因我才参加,你先前替我过定魔碑试炼,我也本就该助你过仙品大会。” 谢微宁听他说得如此合情合理,神情也很平静如水,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被月色迷了眼,才一时间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错觉。 她半开玩笑道:“那你是不是也要履行承诺,帮我达成心头血誓言,成为仙帝?” 封谌顿了顿,微微颔首。 谢微宁冷静下来,想了想才夸夸他道:“你真的是个诚实守信的好魔主。” 从来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守信用的大魔头。 封谌:“……” 谢微宁说:“不过今夜来的人下的毒并不严重,似乎只是想搅乱我的灵气,让我在比试上好失手丢脸。派来的还是医童……看来是真的很自信,此事就按照你说得暗中交给仙帝仙后去查吧,我现在一没时间二没精力三没人手的,确实查不出什么。” 封谌沉声说:“也有可能是因我之前对跟踪之人出手,让背后人心生警惕,所以这次没有用上过去给帝女下的毒,而是用别的毒来试探。” 两人决定后,就让芙荌去悄悄去仙宫,私下里上报给仙帝仙后。 封谌沉默一会儿,又道:“你说的凤凰图纹一事,或许与神族有关。” 谢微宁:“咦?你怎么知道?” 封谌:“神族之所以叫神族,便是因为他们的血脉带有常人所没有的力量,他们常以人形出面,但本体也与上古神兽有关,凤凰便是其中之一。你若想知道那图案究竟是什么,赢得比试后进入十境塔,或许能找到相关记载。” 谢微宁诧异道:“竟然是这样。我明白了,我要是真的赢了,我会注意的,谢谢你将这事告诉我。” 她说完,就发现对面的人表情有一丝异样。 半晌,封谌皱了皱眉道:“这事,算不上什么,你若是问仙帝仙后,他们也会这么说,不必言谢。” 谢微宁:“哦……好。” 她心中嘀咕,可她说谢谢也是好意,是真感谢,他也不用一副严肃脸吧。 与此同时,另一处仙府内,同样无人入睡。 每一个房间每一块地方都有许多摆件,将仙府内堆得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不少堆放在角落的礼箱礼盒都还未拆开。 这些日,有好些来自各界的人,有仙界有妖界有冥界,都前来送礼。 江若鹜赢了上仙之后,送礼的人更是没减下来过。 大抵是天神将的名号太响,又或者想起傅家曾经的盛况,又或者是念着她们与仙帝仙后的交情,还有惊人的半神族血脉,许多人见她们势头要起来的样子,都想巴结一二。 与之相比起来,出了长廊外,就显得格外空荡,也有仙法留下无法愈合的痕迹,除非这外面再请仙官重新修建。 江若鹜向空中释放出法术,火浪出手后便能凭空追着高处法宝而去。 一击之后,她又有些脱力地放下手,粗喘了几口气。 “你身怀傅家血脉,还有半神族血统,就这等资质?”坐在一边的傅涟遥轻笑了一声,“十几天的时间,你就学成这样,你心里过意的去吗。” 江若鹜这些天来,似是也憋了一口气,此刻听到这番话,当即忍不住道:“姑姑,我只一年多便升至金仙了!还能赢了上仙!” 傅涟遥一向浅笑温柔的她表情竟是冷下来,过了会儿,才只说道:“帝女两个月不到便能从金仙至上仙,你一年半金仙,又有何好得意?你赢上仙,之前不也是才险胜?若非有家族传家法宝,你又能赢的那么痛快?” 江若鹜声音弱下来一点,仍是不服气道:“可帝女天生仙体,待在玄仙之境已有近百年,旁人都说她是那时候灵气沉积在体内,一直压制不突破,她现在想刻意突破便比旁人要容易的多。” 傅涟遥嘴角牵动了一下,似是冷笑,又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道:“旁人说什么,你便信了?帝女身体究竟如何,旁人口中你又能知道的清楚?我傅家可没有你这样的人。我看是这些日送礼来的人多了,奉承的人也多了,让你变得得意忘形飘飘然了!” “我没有!” 江若鹜恼道:“我之前学的法术明明学了一年多,也没什么大碍,可临到要比试了,姑姑却让我学傅家法术。这也就罢了,为何连我先前学的其他法术也要一并废了?偏偏你还什么都不满意。姑姑这样逼迫我,才会让我手忙脚乱!弄得我现在有好些时候都反应不过来!” 傅涟遥面色并非那么好看,语气也很不满道:“你先前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我教你的法术不比那些强?傅家之人所学的法术乃是我傅家象征!你难道想我不认你?你若不想学不要这身份,现在就走出这仙府,走出我傅家的门!” 江若鹜见她真的生气,惴惴不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涟遥盯着她的脸,片刻后这才消了气,笑着将她揽到怀里说:“我说你,你可生气了?我是很喜欢你的,先前那样说,全是为了比试而着急罢了。” 江若鹜松口气,脸上也回了点血色道:“是我不懂事才会跟姑姑吵起来。” “若鹜,你是傅家的人,是我兄长的女儿,你要记住自己姓什么,明日的比试,你定要赢下来,可不能丢傅家的脸。你体内有半神族的血脉,感应天地之灵气应当会比常人都要顺畅许多,运起的灵气也会纯粹,或许神族血脉现在时间太短你一时无法感应能有什么力量,但只是法术来讲,你定是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厉害。” 傅涟遥说着叹了口气,手指抚摸着江若鹜的脸道:“我是真的担心我们傅家,见到你,才感觉自己跟活过来一样,你身上担着的重任太重,但如今,也需要你将傅家撑起来,你可明白?” 江若鹜感受着她手指轻轻摩挲,心中也感受到久违的暖意,点头道:“我知道了姑姑,我明日定会赢下帝女。” 傅涟遥看着她,轻声道:“不错。这才是你该说的话。” 一只纸鹤轻盈地落到屋顶上。 傅涟遥眸光微闪,起身道:“你再练练,我有事要去办。” 江若鹜应下。 傅涟遥手指微微一动,纸鹤便顺着感应随她来到房间内,她打开来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指尖燃起火焰将纸鹤彻底烧成灰烬,清秀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侍女从旁上前低声询问:“主子,可是要叫……” 傅涟遥过了会儿,蓦地冷笑一声:“无谓挣扎罢了。她谢微宁还能翻起什么天不成?” • 第二日。 仙品大会最后一场比试,可谓是受四界之人关注,一早上,浮空岛屿便挤满了人。 这一次站在台上的,已变成了谢微宁自己。 仙帝仙后早早在此处等候,见到她,两人表情都同先前一样,让外人瞧不出异样来。 仙后牵起谢微宁的手,只说道:“宁儿,你且放心比。” 谢微宁知道他们是让她别分心想下毒之事,此事交由他们来,点头应下。 她提前上来熟悉斗法台,听着周遭的喧闹声,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看台上。 接着就与封谌四目相对。 谢微宁望着对方沉稳的表情,心中也稳了下来。 竭尽全力,不留遗憾便好。 下方的人群中让开一条道,江若鹜跳上台,率先拿出了法杖静等。 “这就是傅家的传家法宝吧?竟是让我等察觉不出半点散发的灵气,果真是难得一见的法宝,就是与别的不一样。” “笑话,越是厉害的法宝,自然越能敛去气势,不然随意走在路上被人瞧出来异样,岂不是立马就要被抢走了?除非你已是仙尊之境吧,什么法宝随意亮出来,这才不会被歹徒起心思,估计还要膜拜呢!” “今日这战,怕不是又要让我等开了眼了。” “这可不好说,若鹜仙子都跟上仙比了好几次了,帝女可是大病初愈!” “还是慢慢看吧,之前每次帝女都能给我惊喜……” “这次可不一样,江若鹜可是有半神血脉!” “哎哟行了别这样说说,前几场帝女上来你也是这样,后来她还是赢了!咱们这帝女还真是上场风格都很统一,到现在连自己法宝都没拿出来。” 确实。 谢微宁心道,还不是跟封谌学的习惯了,动身时有必要才将法宝随着法术顺手使出。 鼓声一响,比试开始。 江若鹜听到声响,便开始行动起来,风格也是大改从前,使出的法术也是同最开始有些许不一样了,熊熊火焰中竟是冒着紫色的焰光。 底下也有人认出来,瞪大双眼道:“快看!这莫不是就是傅家的夺魂焰!” “他奶奶的,搞半天之前那么多天憋了那么久,就是为了今日才亮出来!绝了!老子最后决定来这绝对赚到了!”旁人道,“这比试哪是寻常金仙能比的了的!” 谢微宁面不改色,见对方先冲上来,且行动路线比封谌不知道慢了多少,动作细节都有点浅显易懂,她小小的讶异过后就反应过来,先避开攻击。 江若鹜的路线果真如她所料。 谢微宁第一次预判无误完美避开,眼底也燃起了一丝光芒。 封谌,我打完后一定要请你吃大餐! 虽然这感谢朴实无华,但绝对真诚。 江若鹜及时回身,抿紧嘴唇,毫不犹豫冲着她近距离直接使出紫焰火浪,法杖挥出之际,自身也提前往一侧跃去,紧接着又在空中挥出紫焰风暴。 骇人的灼意袭来,又是直接全场燃起的法术,谢微宁避无可避,手臂上的皮肤刚被火焰沾上就冒起了灰烟,竟是直接掉了层肉。 谢微宁神情肃然,剑指江若鹜,察觉位置合适,心念一动,当即决定用出其中一剑招。 众人只见,紫焰中本该绝路之人,身形忽地消失,再眨眼时,竟是直接到了江若鹜身侧一处,剑光在空中落下一道月白色的痕迹久不散开,眼睛还没眨下,她身形又变到别处,空中又是一道痕迹显现。 他们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身形变化如此之快,也搞不懂她的行动轨迹为何会这样,更是好奇空中的久经不散的剑痕是什么。 看台之上,仙帝和仙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神情惊愕。 没过多久,当初老一辈的人,封禹、浮凝、傅涟遥,还有个别老仙尊,就连冥主和妖主也都面露出震惊之色。 仙帝仙后站起身,下意识看向封禹浮凝他们,又觉得不妥再将视线挪开,紧盯着斗法台上的人。 老仙尊犹豫道:“这……莫非是老夫眼花了不成?” 其余人跟着扫了眼封禹和浮凝,但又考虑到什么,这才没跟着问出声。 几次打量眼神下,这二人神色越来越难看,眼神中似是有些莫名的恐慌。 风衡看看他们,觉得气氛奇怪,压低声音问道:“父亲,母亲,你们为何都这样的表情?” 浮凝:“闭嘴!你不要问!” 风衡一愣。 封禹道:“……此事,也没什么。你母亲想到别的事,心情不好,你莫要多想。” 也是在这说话中,斗法台上,情形再次变化。 空中月白色剑痕终是留下六道,谢微宁身形就算再快,也在这漫天火海中裸露在外的皮肤受了不少伤,她却仍是从容不迫,停于一处时,手中的剑嗖的一下飞出,直冲江若鹜。 六道剑痕亮起一阵刺目的光芒,只听响起似游龙惊啸的声音,剑阵之中爆发出滔天凶意,斗法台都为之震动,仿佛要开裂一般。 水龙汹涌而出,迎着飞出的剑一起游动,袭向江若鹜。 江若鹜没见过这种招式,心中一时惊慌,她真没想到谢微宁还有这种招式竟藏在最后才出来,她咬紧牙关避开,那术法仍是直追着她,似乎她到哪,那游龙剑就是一样追到何处。可她分明感受到从中传来令人惊骇的力量,她要是直接对上,绝对会受重伤! 也是在这避开之时,忽地瞥见看台之上,有好些人起身,居然还都是她所重视之人,他们的眼神……好似不是看向她。 江若鹜又注意到,傅涟遥的面容算得上阴沉的滴水,她心里一慌,难道这谢微宁用的法术就能这般厉害?让他们全都惊成这样?!到底为什么…… “啪”的一声脆响。 江若鹜猛地感到手腕一阵疼痛,她顺着方向看去,就见自己的法杖竟被谢微宁的剑意外地打落! 谢微宁蹙眉看着落下的法杖,心里意外,很是不解道:“斗法台上,你还在分神想什么?” 说话间,水龙已将江若鹜彻底淹没,她眼底生出一丝惧意,又夹杂一丝恼恨。 而看台上的几人,终是有人忍不住惊道:“居然真的是……!” 他音量克制不住拔高道:“这剑法帝女是怎么会的?!天啊!” 仙帝仙后也是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些人,俱是从这番剑招上,好似看见了好多年前某个少年的身影。 这怎么可能?!这剑法……不应该还有别人会啊!他不是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吗? 封禹和浮凝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而斗法台上,谢微宁法术随着剑不间断使出,接连几下,将江若鹜逼到台边,后者想要去捡起地上的法杖,又或是心中唤起法杖到手中,都被接二连三打断。 眼看江若鹜急得出汗,谢微宁心中实在是疑惑,出声道:“你的法术呢?没了法宝,你连这都忘了?” 说罢,她剑气涌出,转眼将江若鹜挥出台下。 底下众人一片哗然。 谢微宁下了斗法台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招击中后,都不知道江若鹜脑子里想了些什么,竟是次次都没能避开,甚至都忘记还有别的办法扭转局面,让她赢得比想象中的还要容易。 “厉害啊……不愧是帝女啊!”旁人连忙道,“恭喜帝女贺喜帝女!” 他们也没想到这一战,结局竟是这样的明显,不容置疑,定是帝女赢得比试。 还有人小声道:“怎么回事啊,到了最后一场,这江若鹜都还不如前几次与其他上仙比试。” “嘘,嘘,你管人家呢!小声些,别被听到了。她刚才出手都傻了,我们哪能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又连忙抱拳道:“恭喜帝女!” 其余境界比试之人,也迎了上来,方才那一战他们亲眼所见,皆是真心恭喜。 “帝女刚才那一招真是出手果断!真是打得漂亮!” 有人说道:“你如今已是上仙,我等现在就开始期待起十年后与殿下的比试了!” 他们是真没想到,帝女竟然本事如此厉害,看来是他们从前瞎了眼,听了不少流言蜚语,才直接心中定了想法,惹出这样的误解。 方才那几招,想想,怕是他们对上,都不能立刻应付得了。 芙荌围了上来,脸上喜气洋洋,身上仙草气不停外泄:“殿下,您是金仙之境的头名!当之无愧金仙第一人啊!” 谢微宁也很高兴,朝他们客气地说了几句,就回身拍拍她的手说:“冷静冷静。莫要激动。” 芙荌简直比她本人还要兴奋,她都怕她晕过去。 而后,按照规矩,赢得头名之人,会被授予一份令牌,拿了这令牌才能够进入十境塔。 十境塔也是两日后才开启。 谢微宁被授予令牌,就觉得仙帝仙后,包括好些人的表情看向她都充满着古怪。 有的人很开心,很激动,像是马上就想拉着她问什么,有些则不是那么好,面色都惨白的很,还有些则是深沉复杂到她都看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前者大抵是仙尊仙君,中间的就属封禹浮凝最明显,后者就是妖主等人了。 奇怪,真是奇怪得很。 其他所有人都没什么异常,怎么这些人就看着那么奇怪?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微宁拿了令牌,便看向封谌,后者朝她难得微扬了下嘴角。 她笑了笑,正要说什么,接着,便有仙官上前,一下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声道:“殿下,请随我们来。” 第59章 “今晚有星火灯会,你要…… 仙品大会的比试算是真正结束了,谢微宁随着仙官一路回大殿时,还看到风衡仙尊和另一名仙尊走过上斗法台上做最后的收尾表演比试。 许多人脸上还带着喜悦之情,一是因这次仙品大会堪称是前所未有的精彩,中途虽有意外,但也顺利结束,他们旁观了许多都觉得不虚此行,二是仙品大会圆满结束也就意味着从今晚开始便会有星火灯会,这两日仙界每处商铺小摊都会价格便宜许多,拍卖会也要在今晚开始拿出压箱底好货了。怎么看,都是各种喜事,让人跟着高兴。 就是因为看其他人都很正常,谢微宁才更觉得奇怪。 进入大殿后,她就看到了除仙帝仙后外,还有两名老仙尊,封禹和浮凝以及傅涟遥在,所有侍从全部退下,看着像是有正事但又事不大的样子。 仙后朝她招手道:“宁儿,你来一下。” 谢微宁上前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话一问出来,这几人表情又都各不一样了,像是颇为复杂。 仙帝说:“不会,你心里不用有压力。此事主要是跟你方才在斗法台上使出的剑法有关,你用的那套剑法,对你封叔和凝姨来说极为重要,或者说与我们几人来讲,也有些在意,才想唤你过来问几句。” 谢微宁一怔,她倒是没想到居然是跟她的剑法有关?那岂不是跟封谌有关?但这事又能怎说?他们又要问什么? 但是这几句话听着,怎么好像是他们认识这剑法,却不知道这剑法跟封谌有联系呢? 仙帝说完,同仙后还有仙尊一起看向了封禹他们。 毕竟此事,说到底于他二人才是最最重要的,他们这些人终究是外人,只因身为老友,又好歹是看了那少年出生长大,才不由得跟着关注。 封禹和浮凝迎着旁人的视线,心里头纵是百般个不愿意,也只能不得不问。 此事在几位老友眼中,确实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今日见到剑法再次现世,不问才会显得不正常。 再者,两人心中同样震惊,这剑法为何会出世,所以之前想了想还是在几人的见证下请帝女来一问。 浮凝勉强道:“宁儿,那剑法,你是从何而来?” 封禹补充说:“按理来说,修习什么法术各凭机缘各凭本事,我们也不该过问,但这剑法……确实与我们一家有关。你当年太小,还不到五岁,可能不太记得其中的事……唉。这事,也是我与你凝姨心中的痛处,这百年多都不想再提,每次提一句心里想到就会痛不欲生,夜不能寐,我们真的都不想再提起,但是今日见到你用了剑招,又觉得、又觉得万一……” 两人唉声叹气,久久痛苦的说不出那几个词,再加上面色确实不好,旁边仙尊都忍不住安慰几句。 谢微宁听着心中惊疑不定,她知道他们是风衡仙尊的父母,回到帝女身上这么些天不可能什么都不了解,但他们怎么又跟封谌有关系了?……封?不是吧?! 她表情还算维持的好,过了会儿见他二人情绪稳定下来,带着担忧问道:“封叔凝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这剑招有什么不对吗?” 浮凝扶着封禹道:“宁儿你就说,你这剑法,是……跟着人学的,还是,捡了什么秘本?” 谢微宁在众人的目光中,眉间微微一紧,似是在思索什么,而后说道:“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她确实是跟人学的,但是封谌从始至终都没透露出来什么,也没主动让她将此事说出来,就是曾经他也是有手有脚还有口的人,与仙界或许有关系,但也一直只当他的魔尊,她又怎好现在将他暴露出来? 谢微宁顿了顿说:“你们也都知道,我之前经历过紫雷,第一次不是在魔界边缘吗?” 封禹和浮凝表情忽地有些微妙。 “就是那第一次,我到了地方看到一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石头,无意间捡起后,它就消失了。”谢微宁语气不变说,“我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就是感觉可能是捡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结果就引来了紫雷。紫雷落下之后,我再醒来,就发现那石头模样的东西好像在我识海中。” 仙尊听得一边心里感叹这世间万物机缘果真奇妙,一边也是有些猜到了问:“若是老夫没猜错,那剑法……就是从那石头上学来的吧!” 谢微宁点头道:“仙尊说得不错。第一次紫雷之后,石头在我识海中呈现出了一小段功法,但是不全而且我修炼之后也有点运用不妥,只学了前两招,后来我晋升为上仙之境,又引来了紫雷,这一下后,我识海中的石头才彻底破碎,露出剑招之中的全部细节,我才能继续顺利的学会。这剑法,就是这样来的。所以你们问我是跟着人学的还是跟着秘本学的,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说得太过真实,语气也很认真,且字字逻辑都很清晰,众人听着也都觉得确实如此,没什么意外的。机缘这种东西,确实是如此,他们这么多年有些得到的机缘,不也是如此玄玄乎乎。 仙尊叹道:“帝女能讲述得如此清楚,当真是对我等信任至此啊。你这孩子,只跟我们这样说便算了,给旁人讲可一句都不要讲,更不要说的那么清楚,可得记得往后事事都得设防啊。” 谢微宁应下,问道:“所以这剑法,到底有什么不对吗?为何凝姨你们都是这反应?” 她又将视线投向仙帝仙后,走近了询问道:“父亲,母亲?那我这剑法,以后还要不要学?” 仙帝仙后正欲开口说话,旁边的那仙尊又率先忍不住道:“你这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这是你的机缘,该是你的,你自然能学也要学,你不仅要学,还要争取学得漂亮学得完好,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不爱修炼了,不然这剑法在你识海中老夫我都觉得有点暴殄天物了!” 而浮凝靠着封禹,在一旁垂着头不解地喃喃道:“怎么会,他怎么还会留下存着功法的石头?他还留有这等东西,为何……为何不告诉我们?” 封禹揽住她后背,紧了紧臂膀,无声提醒。 仙尊开了这个口就滔滔不绝,似是为这剑法拼命推销一样,就怕谢微宁一个不乐意又放着不学了,便道:“这剑法,当初是一惊才艳羡的少年所创,你不知道他啊那天赋那是十个老夫也追不上的。” 他说着想起什么,又小心瞟了眼风衡仙尊父母的神色,见他们没有过去那样痛苦了,问了一句:“封禹,浮凝,帝女既是与此剑法有缘,老夫觉得,其中内情是不是也该让她知道一二,不然,有些事就这样随着岁月散去,连多少记载都没有,你们难道又能忍心吗?” 封禹和浮凝对视一眼,二人不知道想了什么,似乎是想通了,其中一人便说:“你说的不错。只是我还要平复下心情,就请仙尊先说吧。” 仙尊这才继续说起来,仍是顾忌他们情绪说:“总之,这少年同你一样,天生仙体,出生便是真仙,看着就很聪慧,不哭不吵不闹,出生一年享受天地间灵气,还只是一岁没正式修炼便入了玄仙,让人都羡慕不已。他当初年仅十岁不到十一岁的年纪,就处在上仙之境,这可真是连羡慕都无法羡慕了。” “他从能说话识字起,便只扑在修练上,少年老成,连玩耍之心都没有,仿佛生来就只对修炼感兴趣,更是很小的时候就爱闭关修炼,拿着秘本就能看上几个月。那时他不太爱与其余人接触,我们想着年纪尚小也随着他去,等他日后长大,一露面怕是都能名声响彻四界。可惜啊,就在他刚创出这剑法与我们看后,便想要第一次进入秘境历练,结果,天妒英才……” 谢微宁迟疑:“天妒英才?” “罢了,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浮凝抹掉眼泪,低声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当时年纪太小,风衡也是如此,后来出了意外,我们闭口不谈,仙尊等人也是顾着我们的情绪也才没再提起。” “仙尊刚才口中所说的少年,就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风衡的兄长。你的这套剑法,也是由他当年独创的。” 谢微宁嘴巴微张。 “那时,那时他才十岁?”她又忙道,“不过我确实没太有印象了,许是过去太久……” 浮凝表情沉重道:“确实是过去太久,你没有印象很正常,我们这么多年一提起这事就觉得心痛,看你和风衡长大后慢慢都忘了还有那孩子,又想着你们幼时确实交流也少,不记得也好,就没告诉你们,免得徒增悲伤。” 谢微宁怔神道:“竟是这样。” 浮凝叹了口气道:“那孩子,他生来就带着傲气,修炼于他来说太过简单,便有些自负起来,才会遭遇了那样本不该有的意外,想想都觉得惭愧……诸位,我们身为他的父母,也是不想这件事被外人反复提及议论,人言可畏一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他那样的人,应该留下他最意气风发的记忆,还请你们之后就别再提了。” 其余几人理解地应下。 谢微宁心中满是不解,都想当场大喊什么意外啊快点说啊,怎么能说一半不说!到底有什么不好说的! 然而就是没人再说了。 封禹面露哀求之色道:“如今,我们也没想到那孩子离世前还在世间默默留下痕迹,你这套剑法,怕是这世上唯一能代表他的存在了,宁儿,可否请你将剑法内容告知于我们,我们是他父母实在是……” 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静的傅涟遥上前劝解道:“封禹,你这就要想开点了。当初那孩子只愿意将剑法留于秘石内,又散出去流落四界,应该就是只想让其日后遇到有缘之人再解开,你看,他甚至都还知道下禁制,要求有缘之人升至上仙才能彻底学会,那孩子当初就是上仙之境,心里是个有主意的。” “他既然这样想,你们现在想要拿走剑法的具体内容,不就是与那孩子的想法两相矛盾了吗?那机缘也是在宁儿身上,又哪有让别人将自己机缘传给别人的道理,我看啊,便让剑法保留其特性,本来就该只有那孩子一人会,既是如此,接下来就由宁儿一人学会让剑法现世吧,也算是继承了,你们说是不是?” 封禹和浮凝顿时哽住。 浮凝扶住封禹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捏紧。 众目睽睽之下,傅涟遥又说得合情合理,他人的机缘,就算是父母又有什么道理夺取,再加上还是本人特意流传出去的,更没有硬要拿回来的道理,若再要强求,谁都会感觉他们有所图谋。 不行,绝对不行,他们又岂能是这样的形象? 封禹只得挤出一个笑容道:“涟遥说得不错,是我一时心急竟没想到这一层。” 谢微宁看了傅涟遥一眼,后者朝她露出一个自然的浅笑。 剑法一事,既问出了缘由,于他们这些老一辈来说,就算是结束了,也算了了遗憾。 出了大殿,封禹和浮凝往风衡的仙府走去。 浮凝怨道:“这傅涟遥,怎么今日就这么清醒了,偏是卡到那时候出来说话!我们是谌儿的父母拿了又能如何?还只是想要是什么内容罢了,又没说让她不学!” 封禹不奇怪:“她不是向来跟帝女关系好,过去不都为帝女着想说话。” 浮凝恼道:“那归墟飞鸣剑法,当初是谌儿用神剑时所创,剑出游龙,惊啸四方,斩尽妖邪,用太衍如虚剑才能发挥剑法最大的力量!若是我们拿了剑法回来,交给风衡去学,配合神剑不就是能天下无敌了?怎就让帝女拿了去!她何德何能!” 封禹:“罢了,不过就是十岁小孩创的六招而已,被你说得跟什么无人超越的剑法一样,不过是因为天才早逝才让这剑法还在我们心中留这么深刻,帝女就是学了,又能如何?我儿还赢不了一个女娃?你别忘了风衡所学也是绝品。” 两人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宽慰自己,但神情依旧没好起来。 是啊,只是六招,还只是个少年所创而已,可不拿回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又觉得好生难受,仿佛错过了什么一样。 浮凝突然道:“帝女是在魔界边缘捡到,你说……” 封禹:“他当时就死于魔界,这个位置很正常。”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浮凝说:“不不不不,我是说,有没有可能,你想想那个魔主是不是很像……” 封禹沉默一会儿道:“浮凝,你魔怔了。当年,是我们亲眼所见,你忘记了?更何况,若是那魔主真是他……不可能,以他的性子绝对不可能。” 他们在外这样说,殿内还留着仙帝仙后二人,也是感叹。 “不过说来,那剑法当初好像只有六招,宁儿在斗法台上也是用的第六招。”仙后沉思道,“是我记错了吗还是什么,我总觉得宁儿用的好像比当年的……封谌用的还要巧妙一些。” 看着像是更完善了。 他们也只看出那第六招,主要是那一招太过明显,剩下的宁儿好像用的也是别的招数了。 仙帝说:“若是那孩子又私下改善了些剑法也不奇怪,他就有这样的本事。再说了,说不定宁儿自己也是学了之后也改了改呢?” 仙后叹气道:“唉,就是封禹和浮凝这两人,还是那么好面子,过去这么多年了都看不开。” “此事都过去多年了,他们看不开我们又能说什么?你啊,就别想他们了。还是先想想昨夜下毒的那个医童吧。”仙帝皱眉说,“仙府之外的禁制是能防下外人的,那医童能不惊动护天卫进入,能在仙府来去自如,此人定是宁儿之前给过仙府印纹准许他随意进出过。怕是……过去也干过一样的事,此事,绝不是一个小小医童就能下决心做的。” “派人查了。此人在众仙殿中沉默寡言,只默默做事,因为他做事太过踏实,一直在仙医口中风评极好,不过也不曾跟随一位仙医,只领任务不认师父。他两百年前就入了众仙殿,也经过考验,更是与旁人毫无隔阂,宁儿对他也没做过什么事……宁儿才一百多岁,这样看来,此人是入了众仙殿之后才被人要求做下毒之事,又或者,是早早就有人居心叵测,才很早的时候就布下人手!” 仙后说着又紧皱眉头摇头道:“不,此人修为低下,入众仙殿,又怎能瞒住观世台通过考验。只能是进入众仙殿后,才被人看中,还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才给那背后之人做事?究竟是何人竟对宁儿下次毒手!她还那么年轻,还只是刚刚上仙而已,若有什么,何不冲着你我二人来?!” 仙帝忽地说:“昨夜我命人查过医童家里情况,得到的消息是,一百多年前,此人父母遭遇意外双亡,他没有与人结契也无儿女,他父母当初为了在一起与家中不和,两方都断绝了关系,生下此人后,皆是与那些亲人没有半点联系。这医童,孤身一人,最好拿捏。一百三十年前,也只比宁儿晚了五年而已,我怀疑,他家里父母的死怕是不同寻常,我再去查查。” “素止,你去看医童尸首,再仔细些,或许能从中查出什么异常来。 仙后见他加快脚步离去,追问道:“那你这是要去哪?” “观世台。” “你去观世台做……过去一百多年,你要查他父母的死因,你是想动用观世台回溯之法?!”仙后说,“可这等法术会损你修为……” 仙帝顿了顿,沉声道:“出了这样的事,已是我们的疏忽。竟是没想到,过了考验之后还能发生这等事。有人朝宁儿下手,我们尚且不明白其中原因,但那人做这事的目的,只能是为了让宁儿成不了帝女或是出不了头!若非宁儿自己小心发现了医童,你我根本不知情,这人,藏得极深,还能这样熟悉众仙殿,又能在你我眼皮底下动手……恐怕,这人在仙界中身份并不会很低。既然发现了,要查,便彻底查清楚。” 两人一个去了观世台,一个又去查看了尸首。 观世台内,仙帝动用回溯之法,而似是镜面又似是清澈透明湖面的观世台,在运起法术之后,只转起一个漩涡,许久之后,恢复了平静。 仙帝眼神一凝,苦苦支撑,竟是只在最后一刻时,画面中才闪出一个妖兽的尾巴,转瞬消失。 他放下手,神情错愕。 恰在此时,仙后也匆匆赶来:“我探那尸首体内不对,竟是在其尸骨上发现了禁制!那主仆禁制极为霸道,下了禁制,就会变得跟傀儡一样,常人哪会同意……你这是什么表情?” 仙后看他的样子,不禁生出些不妙来。 仙帝说:“观世台回溯之法……竟是,看不清具体的原因。” 仙后:“什么?这怎么可能?” 仙帝狐疑道:“倒是只看到了妖兽之尾,此事,与妖界有关?” 仙后:“可观世台怎么会……等等。” 两人同时侧头,在双方眼中看出震惊:“此事,还有神族手笔在?” 观世台乃天地间异宝,此前也是由神族守护,后交由他们,唯有神族插手……或是神族之物的插手,才能避开观世台视线,叫人察觉不出什么。 可神族陨落多年,又怎会是他们?若是他们也不会用这等手段暗中下手。 那就只能是神族留下的法宝,有神族之物参与进来,同品阶下,才会搅得观世台看不清具体情况。 仙后的心瞬间提起:“对方有神族之物?” 她竟是下意识说道:“神族,怎么又是神族?” “再从医童入手,查他此前跟着谁进入帝女仙府内。那人既然能让医童成为仆人,必定会再挑选其他人,不会只留一个小小医童在。” 仙帝冷声道:“说不定,对方找的其他人也是用了一样的法子,家中灭族只留其一人。” 两人正要离开,仙帝蓦地问道:“素止,你方才,为何说又是神族?‘又’是何意?” 仙后回过神说:“那是因为……前些日,不是刚出半神族一事,我才会这样说。” 仙帝听后,默然片刻道:“你之后再想个自然点的理由,去宁儿仙府或者将她唤回仙宫,还是用你的玉佩查下她身体。此人能有神族之物做掩饰,不知道她此前有没有被那医童得手过,这背后……还不知道会做什么事。” 仙后郑重道:“我明白。” • 谢微宁离开大殿时,心中是带着问号的。 他们这些“大人”觉得事情结束了,他们心里坦然了,可她没有啊!说话怎么能欲言又止,半遮半掩的! 都被人盯着问了剑法,此事自然也不能瞒着封谌,她心中也还有好多问题。 谢微宁回到浮空岛屿,找到此次安排魔界的住处,刚过了那条分界线,就感受到阵阵魔气传来,两名魔修走出来看到她惊讶道:“帝女,你怎么会来我们这里?” 他们是感应到有灵气到,才出来看看,看清楚是谁后倍感讶异。 另一名魔修反应过来后,立马接着说道:“您是来找我们魔主吗?魔主刚才带着左右护法离开了,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谢微宁愣住:“离开了?他们去哪了?” 那魔修一听,脸上顿时挂起得意洋洋的笑,嘿嘿两声道:“自是去拿赢下赌局的钱啊,有几百万灵石呢!帝女,这我们可要同你多说说了,你不知道我们主上啊之前叫我们都给你押注,前面赌前三我们也押你,赢了哈哈哈哈哈,赌头名,我们也押你,赢得更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魔修也高兴地笑出了奸笑。发了!他们发了哈哈哈哈哈! “……” 谢微宁已经完全感受到了他们来自灵魂的喜悦,笑得太大声了,吵到她了,甚至还笑得有点像电影里的反派。 这灵石,本该也有她的一份,要拿来建设魔界的! 谢微宁心中刚觉得苦涩,突然脑海里又亮起了小灯泡。 她好像……她之前好像也给自己押注过啊! 想到这,谢微宁二话不说,抬脚掉头就走,准备去拿赢下来的钱,顺便去找封谌。 她赶到时,犹如进了分赃现场一样,一地的下品乾坤袋。 若是中品乾坤袋,就得要自己再多出些钱。 见到帝女来,还在点灵石的人立马迎上来,行了一礼道:“我们正要派人去通知帝女殿下来领取灵石呢,没想到殿下竟然自己就先过来了,真是我等办事不利……” “没事。” 谢微宁挥挥手,表示自己毫不介意,而后径直往里面走去,停到正低头看的封谌身边。 封谌斜睨了她一眼,似是对她过来毫不意外:“你来拿灵石?” “对啊。”谢微宁装似失落,酸溜溜地说,“你们有几百万灵石,我怕是只有不到一百万吧,乾坤袋都比你们要少好多……” 话还没说完,面前就被人递来一个上品乾坤袋。 封谌声音平静道:“给。” 还在收下品乾坤袋的劫刹和夺枭同时停下动作,“瞳孔地震”地抬起头。 谢微宁原本想说的话突然像是卡在了喉咙里,半点发不出声音,她缓缓找回神智,指了下自己道:“给我?” 封谌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同平常一样,叫人看不出半点波澜:“嗯。” 谢微宁拿起上品乾坤袋,一提起来,就感受到了其中的沉重。 就像是她此刻的内心,莫名沉甸甸的,像是被什么塞满了一样。 乾坤袋只有一种情况,才会显现出其重量,就是它里面空间全都被装满,再也放不下一物时,才会如此。 装入上品乾坤袋的灵石……那得有多少? 封谌见她盯着乾坤袋不说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袋子上,像是在算什么,便出声道:“两百万。” 谢微宁:“啊?” 多少??? 封谌重复一遍:“两百万灵石。” 谢微宁呆住。 封谌眼神古怪地扫了她一眼,似是很不理解她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加重了点语气道:“本该是你的。” 夺枭刚要咳嗽出声,劫刹一掌按在他脸上。 夺枭:“!!!”那可是两百万啊! 劫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嘘! 谢微宁再次确认道:“给我?” 封谌眉间拧起:“是。” 谢微宁:“真的?你确定?” 封谌:“……” 谢微宁:“那我不客气了!” 谢微宁笑意再也压制不住,又收起帝女押注赢来的灵石,两两加起来有三百万灵石的样子,一瞬间就有种成为富豪的感觉。 她收起乾坤袋,与封谌一同走在街上。 夺枭小声嘀咕说:“也是不知道为何,他们二人又是自然而然走在一起,我们主上怎么还是跟在帝女屁股后面一样。” 劫刹:“或许是习惯了吧。” 夺枭难受道:“偏偏我们还得跟在后面,这是为何啊?这帝女对我们主上都比从前热情许多了,真是跟在后面我这心里怎么越来越苦涩呢?” 劫刹无语:“你话怎么这么多?” 前面的两人,本是安安静静走着,旁边有路人认出他们的身份,又纷纷行礼。 “帝女殿下!” “恭喜帝女殿下赢得金仙头名!” “……魔主大人。”这声行礼就显得有些迟疑了,还夹杂着些胆怯。 谢微宁道:“不必行礼,我们只是随意逛逛,不必在意我们。” 她说完,众人仔细打量她和魔主的脸色,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朝他们行了一礼离开,这下再没人围过来。 谢微宁想起一事道:“我请你吃饭吧。” 封谌:“?”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蹙眉道:“吃饭?” 谢微宁理所当然地说:“对啊,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自然要请你吃饭,好好谢谢你是应该的。而且吃饭,才好说事嘛。” 封谌不语,过了会儿才微微颔首:“你要吃什么?” 谢微宁:“我请你吃饭,自然是你要吃什么我们吃什么。” 封谌:“……我没什么要吃的。” 谢微宁立马道:“好吧,既然你没什么想吃的,那我们就吃烤鸭吧!” 说罢,她抓起封谌的袖子,就带着他朝着自己早就盯了好久的目标走去。 封谌:“……” 他被拖得走过去,在烤鸭摊边坐下,封谌漠然说道:“你是早就看好了这家店。” 谢微宁竖起食指摇了摇说:“非也非也,不是早就,是刚刚,上了这条路才凭借我的火眼金睛和绝顶的嗅觉才看中的。” 封谌回以一声冷笑,垂眸看着她鲜活的表情,没再多说什么。 烤鸭上桌之后,谢微宁掰下一个鸭腿,沾着作料,感叹一声,而后落下隔音结界。 “你知道仙帝仙后叫我离开后,是说了什么吗?” 她说着,示意封谌也吃,后者像是不食烟火地山居老仙人一样,只要夹了一块肉,吃得慢条斯理。 他道:“大致猜得到。你说吧。” 谢微宁问:“那我跟你汇报一下具体情况。就是说,仙帝仙后,封禹和浮凝,还有两名仙尊及傅涟遥,都认出我用的剑法,然后跟我说了一个天妒英才的模糊故事。” 封谌放下碗筷,他不习惯吃这些东西,便倒了杯茶。 谢微宁见他神色如常,继续说:“就是不知道天怎么妒这个英才了,他们也没跟我说。问我剑法从何而来,我也只说了是当初捡了一石头,捡起消失,引来紫雷,石头在我识海,我就跟着学了。他们也没说什么,倒是封禹和浮凝想要拿到这剑法的具体内容,傅涟遥帮我挡了回去。” “所以你……真是风衡的兄长吗?” 因为你们都姓封。她听到后,一下子就猜到了实情。 封谌面不改色,只淡淡应了一声。 谢微宁有些懂了,他还活着他也没失忆,但他就是不会去认封父封母,也不想表明身份,仍是只做他的魔主:“那你……分明没死,可他们又说你天妒英才,这其中难道就是你恨仙界的原因,当初想要灭仙界的原因?” 封谌:“算是。” 他过了会儿说:“也有魔核和心魔的因素在。” 心魔在魔核的作用下,变得愈发强烈,曾经发作极为缓慢,后面到一月一次,几乎让人忘不掉那心中的恨意,有魔核在,心魔可以说是根本无法解决。 此前,这里面也有妖主挑拨心魔的原因,才会让这心魔变得更难消除。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找出魔核发作的弱点,还是避开了妖主的动手,他身体换回来后,心里竟比过去平和不少。 谢微宁安静了下来。 她本来,之前还想问问天妒英才是怎么回事,临到此时,却有些问不出口。 想问他,那之后还要不要继续攻下仙界,也问不了。 她还能说些什么呢,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封谌却道:“那套剑招,名为归墟飞鸣剑法。当初只有六招,如今你学的,有十六招。” 谢微宁疑惑道:“你后面又……继续完善你的剑法了?那你就这样教给我,合适吗?” 封谌:“你此前为凡人,这套剑法,你若学会能省下许多事。我曾说助你赢得仙品大会,教给你也不算什么。” 他当初让她进神府找命魂学剑法,全然是为了省事。 一个剑法而已,有何好在意? 封谌接着点了点桌面说:“再不吃,烤鸭就要凉了。” 谢微宁连忙倒上作料,加快速度。 一杯茶不轻不重地放在她手边。 “今晚有星火灯会,你要去吗?”封谌似是随意地问道。 谢微宁眨了眨眼:“灯会?” 第60章 “嗯……很好看。”…… 帝女仙府内,芙荌听闻帝女离开仙宫后,又找不到她,一时急得在仙府内团团转。 一旁的暗蛟卫双手抱剑而站,直视前方,丝毫都不惊慌地说道:“芙荌,你也不必这么着急。我先前已去问过,帝女出仙宫后去了浮空岛屿,我也问了魔界之人,他们都说帝女去找我主上了。” 芙荌:“哎不是,主要先前晚上就有人来暗害殿下,殿下离了仙宫也没差人来跟我说一声,我现在离开殿下超过半个时辰我就很心慌。” “芙荌,那背后之人只敢在夜深人静,且没有太多人看守,帝女也入睡的情况下派人来暗害,证明对方明面上是有些忌惮的,至少说明,眼下那背后之人不敢在白天,也不敢在人多眼杂时下手。” 暗蛟卫声线没有起伏说:“更何况,帝女如今已是上仙,不同过去还是玄仙时那般弱小,那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大庭广之下动手。而且那医童死了,对方这些时日是不会轻举妄动,反而会更小心行事。你且安心吧。” 两人站在仙府入口处等待,说话间,就见不远处有几个黑点越靠越近,待离近了时,周遭护天卫等人上前一步行礼。 芙荌面露喜色,连忙迎上去说:“殿下,您回来了!” 谢微宁从空中落下,而后回过身朝后方摇了摇手,落落大方说道:“晚上再见。”说完就跟着芙荌一起往仙府内走去。 芙荌看看她,又看看半空中站着的魔主和两位护法,心中困惑不已,什么晚上见?又想着外人还在,便将困惑压了下来。 后方,暗蛟卫朝封谌微微行礼,看到谢微宁进了仙府,封谌这才转过身,和两位护法一同回浮空岛屿。 眼瞧着天色也快日落了,芙荌又发现谢微宁回仙府后,只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像是在边坐着休息边等待的模样,不像是要回房间,想着刚才听到的事,便疑惑问道:“殿下,您今天夜里是有什么安排吗?” 谢微宁点了点头,目光却有些出神地想起刚才的事—— 就在她听了个重点,下意识反问了“灯会”之后,封谌神色自若地说:“星火灯会,由仙界举办,跟仙品大会一样,十年一次,就在今晚。” 谢微宁一听,也觉得似乎有点道理:“你这么说,好像确实值得逛灯会。” 封谌仍是淡漠道:“你如今凭借自己赢得了头名之争,此前未曾参加过,若是错过了这次,下一次便要等十年后,不参加这次灯会,倒有些可惜。这灯会,本就是为庆祝仙品大会圆满结束而举办。” 谢微宁听到这,没有想太多,立刻应下道:“确实如此,多亏你提醒了我,这些日一直忙于修炼,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个灯会!” 十年一次,她又的确是第一次能遇上,错过是真的可惜了。 谢微宁想到这可是大考之后的放松机会,思绪一下子走远了想那星火灯会究竟是什么样子。 她压根就没注意到,对面的封谌视线微垂,紧盯着桌面,神情凝重。 烤鸭摊的桌椅较矮,他坐在这,后背挺拔笔直,双手搭在膝盖上,配合神情衬得更为冷峻,而这桌面之下,他全身肌肉却一瞬间都变得有些紧绷。 封谌忽地感觉到掌心有些汗意,摊开一看,见到事实果真如此时,眉头紧皱,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重新将手翻下,嘴唇微张,正欲开口时,谢微宁已经把先前拿着的面饼夹着烤鸭蘸酱给吃完了,擦了擦手,好奇问道:“那这个星火灯会你之前参加过吗?” 封谌:“未曾。” 谢微宁:“咦?你一次都没参加?” 封谌沉思片刻,声音沉了点道:“我幼时,一心修炼,对这等事从不感兴趣。之后入了魔界,魔界无主,便也不再受邀请观赏仙品大会,自然不能参加星火灯会。” 谢微宁明白了,顺口问道:“那你刚才问我去不去灯会又是何意啊?” “……” 封谌喉咙发紧道:“今夜灯会,你……” 谢微宁抬眼看向他,目光干净地静静等待后文。 “可否与我一同前行?” 谢微宁一怔。 这番话,封谌在上街时就突然从心中生起,或许是看了街边挂着成排的灯才想到。 他分明是想说,也不知又为何说得这样艰难。 然而,说出这话后,他便觉得心底松了许多,这才细细打量谢微宁的脸色。 谢微宁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她撇开脑后,想了一想,欣然应道:“可以啊。” 她笑道:“你我这般交情,又都是第一次逛灯会,结伴而行为何不可?” ——回归到仙府,谢微宁回忆完,就跟芙荌说起晚上要参加灯会的事。 芙荌愣神过后,惊喜道:“对啊,我怎么忘了呢!殿下,您这次参加灯会了,定会被许多人送星灯的!” 星火灯会,最重要的便是子时的星灯宴,选的日子也是良辰吉日,一般在仙品大会结束后开始,这次帝女受紫雷恢复了十几天,便将星火灯会推迟,若是过了今晚,再往后又要再过几天。这样一来于三界之主来说,离开太久,就不合适了,日子便只能定在今晚。 之前的星火灯会,帝女因没有参加仙品大会,修为又不是特别亮眼,再有她平日里在外人眼里性情都不是很好,又与风衡仙尊有婚约在,故而帝女每次星火灯会上,别的女仙多少收到了其余人送的星灯,只有帝女是追在风衡仙尊后面,送他星灯。 帝女从前不说,但芙荌都看在眼里,知道帝女也是心中落寞,觉得这星火灯会颇没意思。 但这次就不同了! 谢微宁看着芙荌这样兴高采烈,再加上刚才的话,她就有些不解了。 “你为何这么高兴?送星灯又是何意?” “星灯啊!星灯宴啊!”芙荌道,“殿下您拿了金仙头名,那便可以说是金仙第一人了,可您又一举冲击了上仙之境,还赢了半神族,又受了紫雷还活下来,又身份尊贵,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您这次大放异彩,所有人都会对您转变了看法,我今日从浮空岛屿回来时都受了好些上仙仙君的问候,问您今晚要不要参加灯会呢!” 谢微宁:“所以……这跟送星灯有什么关系?” “帝女是忘了?收到星灯的人最多,便是此次灯会上最受欢迎的人,往后十年那星灯天海上都会用小星灯描绘您的样子,然后还会翩翩起舞呢,这可是很多人想要都要不来的荣誉!您之前不也很喜欢这个吗?” 芙荌又说:“而且,送星灯给别人,若是心存爱慕之意,还可以将这番心意写在星灯内,送给想送的人,要是对方也有情,不就能成一段佳话了吗?殿下,您这次说不定就要收到许多这样的星灯了!” 毕竟解除了婚约,就代表着其余人还有机会啊。 “再有星灯宴上,若是有人能摘下最亮的那盏星灯,不仅可以获得咱们仙界送的五百年钟灵果,服用后可让修为和灵力更精进,还能将那盏星灯留下来做纪念。” 芙荌感叹道:“说来,那最亮的星灯仿佛自带灵智一样,可不是那么好摘的,上一次都没人能摘下呢,都说风衡仙尊有可能摘,偏偏他对灯会似乎不太感兴趣……” 什么送星灯之类的,谢微宁不是很在意,听听就算了。 放松的日子,自然是要好好放松了玩,边吃小吃边逛美景才是正道。 “不过这最亮的星灯,听着有点意思。”谢微宁说,“到时候可以试下。” 芙荌赶紧道:“既然殿下晚上要参加灯会,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谢微宁惊讶:“你现在准备什么?”这个时候天都还没暗呢! 芙荌身形一下子就跑远了:“自然是胭脂妆粉唇脂还有衣服。” 谢微宁都来不及说自己不需要什么重新弄胭脂啥的,就是逛灯会要换新衣服,时间还有这么久,也不用这么急,芙荌就已经跑远了,她思索后还是决定起身跟上去,免得芙荌花费了时间还准备了些不必要的东西。 自帝女回仙府后就隐身的暗蛟卫,为了保护帝女,也跟了过去。 房间内,芙荌将她所说的妆扮用品摊开放到桌面上,又去柜子里翻找些衣物出来。 谢微宁走进来后,扫了一眼说道:“妆粉就不用了。” 这种粉,涂的刷白刷白的,略有些不自然,她现在是仙体,又天生丽质咳咳,倒也不需要妆粉再抹白。 “这盒胭脂和唇脂留下,其余收好吧。” 这两款颜色还可以,比较适合她,也不会特别大红显得有厚重感。 谢微宁觉得来都来了,既然晚上也要准备换衣服,那就干脆一起挑选好了。 思及此处时,眼前蓦地闪过一张封谌的脸。 她心里忽然有些奇奇怪怪的,明明是为了自己高兴而打扮,为什么刚才还会想起他?就因为他们晚上要结伴吗? 就是,不知道封谌今晚会不会穿上别的衣服? 这个念头一想起来,谢微宁又觉得……不可能。 一个连邀请别人一起逛灯会都说得那样严肃又正经的人,她都在想,是不是因为一个人逛灯会没意思,他又没有别人好邀请,才来邀请她一起。 然而,当芙荌将一件件衣服拿出来时,她看着看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竟是比最开始还要认真起来。 “这个紫,不太行,太深了,看着显老气了。” “湖绿色……不可不可。” “这套黄色,白天还好,但灯会是晚上,又有许多灯在街上,四面八方各种杂七杂八的光线照过来,就显得这套会有点暗沉,看不清原本的活泼了,还会衬得我肤色有点暗。” 谢微宁接连拒绝,芙荌又从柜子里翻出别的衣服出来。 “这件红的是不是有点过于……端庄了?”谢微宁面露古怪说,“竟是除了红都没点别的颜色点缀,而且旁人都是绣的花,这怎么,绣的是鹤啊还是什么,都有点像喜服了。” 芙荌又拿起另一件:“殿下,那这个呢?” 谢微宁看过去,上下看了一圈,嘴角扬起,满意道:“就它了!这清浅的粉色搭配浅蓝的边,刚刚好,上面绣的花也很好看!” 芙荌帮她换上新衣,又要继续为她重新弄发型,问道:“殿下,今日要参加灯会,那奴婢就不像从前那样给您束发,换成别的盘头可好?” 之前是为了行动方便,又是要对练和比试,发型自是偏向于利落没那么多复杂,如今要参加灯会,就可以盘的精致一点。 谢微宁笑着应道:“你看着来就行,我相信你。” 暗蛟卫瞧瞧她们两人,默默退出去,又来到仙府外看到有那么多护天卫在,有些还是仙帝仙后暗中调过来,禁制也全都换过了,应当暂时不会有危险,便起身离开了仙府,匆匆赶去浮空岛屿。 • 另一边,劫刹和夺枭跟着封谌回到浮空岛屿后,就看到自家魔主静坐于一处树下休憩处,已倒上了一杯茶,似乎就打算这么坐这么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直接去仙府外再等帝女的模样。 两人一路跟着回来,自是清楚他们魔主晚上要和帝女一起去逛灯会。 劫刹过了会儿,面露犹豫道:“主上,您是打算,晚上就这样和帝女逛灯会吗?” 封谌抬眼问:“有何不妥?” 因他们是在魔界所住的范围内的道上,并未回到院里,说话间,有一人影从旁低着头快速路过,恨不得避开他们不被瞧见,生怕又被抓回来锻炼修习,只是听到这对话时,她又回过身来,惊道:“魔主,你就打算这样去灯会?还是和帝女?!” 说话的人是褚羽。 封谌自身体换回后,便叫劫刹和夺枭派人盯着她,只是这些日来她都安分许多,未曾做出过什么异常的事,就是这几天跟她的侍女四处闲逛,像是到处听什么趣闻一样。 她与妖界定是有关联,怕是这其中也有自己的办法联络,就是没有命令,没有任务便不做事,这几日才没能发现什么。 只不过,眼下她和劫刹都这样问,封谌不自觉将眉头紧拧起来。 褚羽看着他,忍不住说道:“主上,别怪我没提醒你。今日灯会,景多人多,景美人美,不管男女皆是如此。我回来时都听到不止有上仙、仙君打算赠帝女星灯,甚至啊……真的,妖界和冥界都有人这么想,你这个样子,怕是会落了下风啊。” 他连灯会都穿得日复一日的黑袍,能有什么意思,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种无趣的人? 帝女能喜欢上他都是稀奇了。 千年老树开花,念在多年的一丢丢情谊份上,她特意在“妖界”二字上下了重音,就好似,这其中有什么很重要的人也要去一样。 封谌却道:“……赠星灯?” 在场其余人都讶异道:“主上你知道星火灯会,但是不知道赠星灯?” 封谌整张脸沉了下来,神色间隐有不耐。 星火灯会,他初时听到,便知道是灯会,剩下便没再关注,今日也是上了街后突然想起,才下意识说出。 赠星灯又是何意? 几人又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地解释起来。 封谌听得面色渐黑,而暗蛟卫也在这时脚步极快地赶过来说:“主上!” 见到这地方还有好几人在,暗蛟卫愣了一下。 封谌沉声道:“可有要事来报?” 暗蛟卫:“倒……也不是。事关帝女……” 封谌登时起身:“她出什么事了?” 暗蛟卫说:“不是,是帝女今晚逛灯会穿得是粉底蓝边较为浅色的衣服,属下就想及时请来禀报,这样主上今晚就能穿上较为搭配的服饰了……” 封谌:“……” 暗蛟卫:“听说还有好些上仙、仙君要送帝女星灯……” 封谌眼眸一暗。 他皱眉道:“为何你们都如此关心这身外之物的……衣物?” • 夜幕降临时,万家灯火。 仙界今夜四处都亮起各色的灯,又有灯会在,一眼望去,整片空中都有各种样式,明暗各异的灯火飘摇在半空,犹如一副只存于想象中的浪漫画卷。 谢微宁终于赶在约定好的时辰出来,一走出来时,便见到仙府外有一道背着身的人影安静地站在一旁,似是在等人。 她心中嘀咕,刚想路过,又忽地想起什么,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往那个背影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魔主?” 对方身形顿了一顿,缓缓回过身来。 这一转过身,露出那张熟悉的轮廓分明的脸,方才那样清俊的感觉,转眼就变成了冰泉冷潭,气势深不可测,配上俊美的面容,仿佛一看到就容易引起心跳不停,似是心悸不安,又似是如罂粟一般,明知危险还是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封谌神情间略有一点丝僵硬,只是这份僵硬在看到她时,瞬间消失殆尽,眼底浮现出一抹惊艳。 “你居然换衣服了?” 谢微宁错愕道:“我差点认不出你。不过,这副样子倒是意外的也很适合你。” 他们的魔主大人竟然将他喜欢又习惯的黑色换下,换成白色为主,带有蓝色点缀的服饰,刹那间见到,还以为是哪家的仙尊出现了。 谢微宁说完后,等了等,没等到他出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回回神。” 半晌,封谌喉结上下滚动,嗓音喑哑道:“走吧。” “诶,别急啊。”谢微宁跟着他,边说道,“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慢慢过去。倒是你,没注意到我今天有什么变化吗?” 封谌走在她身侧,目不斜视:“什么?” 谢微宁微微苦恼,抱怨道:“衣服啊,还有发饰啊,盘的发型啊,还有我还带了首饰,挂坠!你自己也换了装扮,你还不清楚吗?我好歹与你也是结伴同行,遇到同伴这样换了副行头,难道不应该夸赞一下吗?” 封谌垂眸扫了眼她,声音低沉道:“嗯……很好看。” 谢微宁心说,这夸得可真朴实,语气都没什么变化。 算了,他能这样直白夸,也是很难得,想想他的性格,倒也不是敷衍。 虽是这么想,谢微宁还是略有一丝不满地瞟了眼他。 然而,这一路下来,她终是察觉出一点古怪来。 谢微宁猛地回头,却见,路边昏暗的光线下,映得封谌有一侧处在阴影中,便是靠近她的那一侧。 他面无表情,一派自然地走在旁边,只看着前方。 但她仍是看到了…… 刚才,她一回头,眼前这个人,竟然立马就转头了! 第61章 “你左我右,我们杀他们…… 两人顺着路一直出仙云浮居,准备往长明街的方向走去,灯会的范围以长明街入口为开始,凡是参加灯会之日,都得从此处进入。 谢微宁是觉得自己不会看花了眼的,又发现封谌在她扭头之后,便一直不会侧过点头来,好似无所谓她盯着看,又好似随便她看,但正常人被这样盯着,肯定会有所察觉再来询问一二,他这样故意不回头,显得更加可疑了。 想到这,谢微宁微微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不放,势必要用眼神将他看出一个孔来,看看他这样如此欲盖弥彰还要做到何时! 她若要盯,便只能盯着封谌的侧脸,盯着盯着,却发现是头一次离得这么近,能够细细打量他。从前或许有过这么近的时候,但那时只顾着对练修炼,从没能这样静静地望着,就更不会有机会注意到他这张脸上各处的细节,到底是什么样。 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近距离观察是真的会有一点不一样的感觉,谢微宁视线仿佛描绘出他的五官轮廓,看着看着不知为何,一时晃了神。 “小……” 封谌的声音刚出来,谢微宁忽地脚下踩到什么圆润的一物,身子下意识倒了下,接着就被他握住手稳住了身形。 滚烫的热度自掌心传来,谢微宁回过神,连忙抽回手:“多谢。” 封谌垂眸看着她,拧眉道:“走路便好好看路。” “……?” 谢微宁登时忍不了了,双手叉腰道:“那还不是因为你!” “?” 封谌嘴角牵动了下,沉声说道:“那也是因为你只顾着……” 他忽地顿住,合上嘴,偏过头去。 “怎么不说了?”谢微宁冷哼一声道,“莫不是终于明白过来,自知理亏了?” 封谌:“……” 谢微宁:“说说吧,刚才为什么看我?你要看便看,看了还不敢承认,害得我还以为我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盯了你一路。” 封谌默了默,而后转过身来,伸手虚指了指说:“太晃眼。” 谢微宁一愣,顺着对方指着的位置,眼珠子转动后,才明白过来那是耳垂的位置,那说得就只能是…… “你说我耳坠太晃眼?” 谢微宁狐疑道:“可是芙荌说今夜星火灯会,很多人都会带上这样类似的耳坠,被星灯衬得好看才特意挑的。还是说你觉得不好看?” 她戴的时候也觉得很满意,现在深刻怀疑面前这人的审美了。 “……不是。”封谌回过头想了想,语气不变道,“确实,因为好看,才显得晃眼。” 谢微宁诧异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差了,等回味了一圈后,刚才那一点点小摩擦的气瞬间消失,又见封谌已走了几步,赶忙跟上去,顺便说道:“原来是说得好话,乍一听还以为你心存不满呢。我真的很好奇,你说好听的话时,是怎么还能做到板着个脸跟个古板老头子一样,说得若无其事,好似满不在意一样?” 封谌脚步停住,神色一凝道:“老头子?” 谢微宁观他脸色不妙,意识到自己好像举措例子了,又恍然发现,这人真到要不满说不好的话时,这表情还是有点变动的,最明显的便是,周身气势一瞬间变得极其骇人。 “随口胡诌的。”她立刻补救道。 封谌看向她,从头到脚都显示出冷酷无情的气质,分明是不信她:“……谢微宁。” 谢微宁:“嗯??” 封谌一字一顿说:“你我年纪只相差五岁。” 谢微宁:“五岁?你这是算得……帝女的年纪?不是我说,你不能这么算的。你若是超过一百二十五六岁,那你便是大了我一百多岁的老爷爷了!” 封谌冷漠道:“你既已过了紫雷,便是被天道承认,如今你的年纪就是与我只差五岁。” 谢微宁敏锐地感觉到他对年纪上的反应极大,颇为有趣,难得一见,便故意叹道:“唉,我本来就是随口一说,你又何必要为了一个称呼而争呢……” 封谌咬了咬牙,语气加重道:“一百多岁在四界都是风华正茂、年轻有为的年纪!” 谢微宁笑了笑:“你说是就是吧。” 封谌:“谢微宁!” …… 没过多久,二人便来到长明街入口,门口处有护天卫看守,有两名小仙官站在两侧,像是在给进去的人都发放什么东西。 待见到谢微宁和封谌过来时,仙官认出人来,行了一礼,又恭敬地将手中的玉牌递给他们一人一个。 “帝女,魔主,星火牌在进入灯会后可要收好,一直挂在腰间便可。” 两人都是第一次参加星火灯会,饶是身旁的下属说了一些重点,其中细节也不是很清楚。 谢微宁拿起那长方形的玉牌,顺手挂在腰侧,问道:“为何要一直挂在腰间?这星火牌又是何物?” 仙官看帝女,心中虽有困惑,又看了眼一旁低头查看星火牌的魔主,想到这魔主是第一次来,便也理解了,解释道:“星火牌为参加灯会的才会发放的,乃我们仙官所制,若有人买了星灯或是摘了星灯想赠予别人,顺心念一动,便可直接投入这星火牌内,而每收到一盏星灯,星火牌上面的纹路便会点亮一节。” “到灯会结束后,再由终点处的总管查验谁的星火牌亮得纹路最长,谁就是此次星火灯会上最受欢迎的人,便可将其人像以小星灯挂在天海上。若想要查看送来星灯上记载的内容,也可以用神识探查星火牌内的情况,再查看星灯便可,这星火牌里面其实就类似于乾坤袋一样有空间存放。” “不过在灯会结束后,这星火牌我们也要收回的。” “明白了,多谢。”谢微宁一听就懂,这星火灯会花样还挺多。 原来还有星火牌来接收星灯,那就比凭手接来得方便多了,还能点亮纹路,这一招玩得……确实吸引人,难怪会有很多人喜欢争取更多星灯赢这个名号。 封谌低头将星火牌挂在腰侧时,就听仙官又小声对他说道:“魔主,您身为魔主,魔气滔天,但要参加灯会,还请您将气势收敛起来吧。这灯会,十年一次,不管是四界中的谁来参加都会收敛气息,灯会上讲究平和,不容闹事不容打斗,也不容扰乱他人逛灯会……您这个魔气,怕是会让许多人胆怯呀。” 说话间,路过的其他人,仙冥妖三界,皆是绕过他埋着头加快脚步进入长明街。 仙官又劝道:“这要是走到哪处处都有人让着,处处都避开或是避不得行礼,这也会影响您的观赏灯会的体验是不是?” 封谌听到这最后时,抬眼看了看谢微宁,见她还在摆弄星火牌好奇地摸索上面的纹路,片刻后,微微颔首,将气息收敛起来。 魔主的本事,自是寻常魔修不能比的,这魔气和气息一收敛起来,若不仔细感应,都未能发觉他是魔修,配合上衣服,都叫仙官暗暗一惊,直到帝女和魔主走进长明街后,都未能回过神。 旁边仙官见状推了推他:“看什么呢,这么起劲?” 仙官长呼一口气:“你是刚才没看到啊。” “什么?” 仙官说:“多亏了那魔主收起气息,我才敢去看他,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啊,就吓一跳。” “……你吓什么了?” 仙官:“这魔主,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真当是上乘中的上乘,跟我们的帝女站在一起啊这才显得……” “显得什么?” 仙官:“显得外貌上也相当啊!你没觉得,过去那风衡仙尊跟帝女站在一起都显得有点落后一截吗?” 旁边仙官奇道:“啊?你这什么眼神?风衡仙尊长得也很俊俏啊。” 这仙官摇头感叹道:“你不懂,俊俏归俊俏,论相当不相当匹配不匹配镇不镇得住,那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不愧是魔主,就是收了气息也叫人觉得不容小觑,还是两次救下帝女的人啊,而且帝女也为了此人收起了脾气,也将自身天赋展现出来。” 他望向二人渐渐走远的背影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毕竟,他们帝女从前为了风衡仙尊也没这等变化,唯有遇到有缘有情有分的合适之人,才会这样吧。 • 谢微宁和封谌走在前面,俱是没听到后面的感叹。 他们进入长明街没多久,谢微宁腰侧的星火牌就亮起一小点。 周围人声吵杂,人山人海,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有一人大胆开了头,附近的人群小声议论后,声音显得更加嘲杂。 紧接着,谢微宁的星火牌就跟个点燃引线一样,越烧越快,眨眼间就亮到了一半。 “咦?等等,我先看看。” 谢微宁拉着封谌的袖子停下后,来到一旁免得挡了别人的路,又新奇地拿起星火牌瞅了瞅,神识感应之后,从中随手拿出两盏星灯一手一个来看。 这星灯,与寻常的灯不一样,材质晶莹剔透,内里还有细小的荧光闪烁,而灯芯则是凭空浮在灯盏之上,闪着微弱的白光,其边缘还散发着如同萤火一样的光点,这个光点与灯盏内的荧光一个颜色,在夜间格外好看。 不过两盏样式都是一样,只有萤火,还有灯芯的强度有些区别,与街边摊上摆着卖的样式一模一样。 谢微宁看向左手的星灯,默默感应,灯盏上浮现出一行字。 “我心悦帝女已久,此前朝思暮想,恨不得……” 话刚念到此处,原只是默默看着的封谌,脸色陡然黑下。 谢微宁刚念了一半,还要继续看下去,想看看落款是谁,结果这盏星灯就被身旁的人猛然抽走。 她错愕道:“你这是干什么?” 封谌反手粗略地扫了一眼,继而背在手后,面无表情道:“帮你看过了,皆是粗鄙之言,没什么好看的。” 谢微宁:“……这是旁人对我的喜欢,之前都没有过,我看一下又没有什么。就说你老古板吧。” 封谌听到这,皱着眉将星灯在她面前晃了一眼,速度很快,一闪而过,谢微宁只来得及看到几个简陋的字眼,什么爱什么思什么想。 封谌沉声道:“你看到了。这有何好看?” 谢微宁撇撇嘴说:“我只看了个尾气……” 不过确实有些词汇略有点让人害臊。 “罢了罢了。”她摆摆手表示作罢,又回过头去看右手拿着的星灯,念道:“帝女殿下,我为长明街胭脂铺老板之女……” 听到这,封谌的脸色总算缓和了点。 谢微宁:“先前在仙品大会上观帝女出手果决,却又好似有一丝温柔,看得让人既钦佩又向往,我只想将星灯赠予帝女,若是帝女看到了,能在帝女心中留个简短的印象,我就喜极而泣了,就算没见到,星灯已赠,日后我再见到帝女也只觉得心生欢喜,只盼着能与帝女再说上回话……” 星灯又是猛地被抽走。 封谌目光沉沉,往星灯上的字看了半晌道:“此人真为女子?” 噗。 谢微宁眸中带笑道:“是啊。你这又是什么表情?应当是她因为仙品大会崇拜上我才这样写。” 封谌:“星灯只留字,又岂能辨出男女?此灯,言语间措辞略有不当,不可再看。” “……”谢微宁说,“你这怎么管得这么宽?只是留了字,将心中不敢说的借此时说出来罢了,又有何不敢看了?” 她说着,凑近脑袋,端详片刻道:“你不会是,嫉妒吧?” 封谌被她反问的浑身一震,瞳孔微缩,似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话道:“什……怎么可能!” 谢微宁:“那你这么反对我看干什么?” 封谌厉声道:“……这几盏灯上面写得皆是些粗俗孟浪之言。” 谢微宁嘴巴微张:“你就因为这上面言语间可能有点轻浮,所以连这都觉得不能看?” 封谌面色凝重。 谢微宁内心感叹一声天呐,便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嫉妒我比你多收了好多盏灯呢。” “……?” 封谌这才明白过来,一时怔神。 就在这时,他身侧的星火牌蓦地亮起,纹路上前进了一段。 两人皆是一愣,下意识回头张望一下,便看到他们斜对面,有几名女仙掩嘴一笑,还有名女鬼修朝他摇了摇手。 谢微宁立马道:“有人送你星灯了!” 从进长明街后,终于有人来送他了! 不一会儿,大抵是见人开了这个头,封谌的星火牌纹路默默无言地又往上窜了一截。 谢微宁忍不住提议道:“不然,你也看看别人送给你的星灯?你看了我两个,我看你两个,不过分吧?” 封谌被她真挚的目光盯得没办法,沉默地拿出两盏星灯,斜睨了她一眼,古怪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兴奋?” 谢微宁:“是吗,没有的绝对没有。” ……才怪。 她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何芙荌下午说得那么兴奋,原来这收星灯是真的也有点意思,若是送星灯……想想,都比现代送情书还来得轻松点,送出去的人估计也会松了口气有机会送出自己的心意,会期待会忐忑,但也不担心看了被拒绝了会尴尬,留不留名全看自己,而且肯定也有旁人一同送了,若是幸运得了回应也是好事。 封谌神识感应后,星灯上同样浮现出几行字。 “今夜见魔主收敛气息,才敢直面容颜,被您的样貌打动,便斗胆……” “不必看了。” 封谌冷声打断道:“没什么可看的。” 他说着,便将星灯收起来,又将谢微宁的那两盏星灯,送回她的星火牌内。 谢微宁不解道:“别人喜欢你,赞美你,你为何还不高兴?” 封谌神情漠然,眸中带着一丝厌恶之意道:“她们所说的,皆是伪装后的我,并非我真实原貌。” 若他释放出魔气,换回原来的服饰,变回原样,不论是神情还是气势或是煞气都不加任何掩饰,这些人,也并不会再接近。 此刻,无非是见到了假象,便心生意动罢了。 就像从前,他仍是他,却没人愿意接近他一样。 “那就不看了。”谢微宁说,“我们继续往前面逛吧。” 她带着他,去看别的灯火,看其他的表演,思索后还是决定拉住他道:“你怎么说得跟你彻底变了个人似的?难道你只是换了身衣服,收敛了气息而已,就能改变你这颗芯子,从魔主变成仙尊了吗?我看也没有。” “你现在还是你,别人也依旧知道你是魔主,只是见你比往日平和许多,有机会敢直视你敢真正看你,才借着灯会来送星灯。虽说有些可能是被你现在的外表打动,但他们又不是傻子,也都知道你是魔主,仍选择来送,夸赞的就还是你啊。” 谢微宁说着,想了想,感觉自己都被自己绕晕了。 人流如潮中,天空之上忽地亮起无数盏灯,又在同一时刻“砰”的一声相撞,炸出一道道如同星星闪烁的焰火,就仿佛现代的烟花盛宴。 四周的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 谢微宁不得不加大了点音量,忙说道:“哎呀,总之,不管你是什么样,你都还是你!正视自己,被别人夸赞也没什么不好的,欣然接受便是了,若是实在不喜欢那就不看,但也不用说得跟从前的你就不值得被人喜欢一样!” 她望着封谌,看着他一动不动,神情间好似有些愣怔住,正要喊他,却无意间注意到他深黑的眼眸之中,倒影着她来不及看的身后焰火,还有来自四界的人兴奋举手抬头,人挤人,肩挨肩。 那样少见的盛世,竟是在他眼中看到了。 “砰!” 又是星灯假意相撞后,再释放出颜色各异的焰火,映得封谌的脸忽明忽暗。 天上的灯火开始变换位置,人群也开始挪动。 谢微宁被人一挤,脚下微动,往前一靠。 其实只有一点点的变动,她很快就能站稳,但垂眼之间,还是见到了有一双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臂膀,将她稳住。 “两位,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谢微宁抬起头,见到一名长得有些妖异的男子,摇着扇站在对面,身旁还跟着侍从。 这是…… 谢微宁心中疑惑,一边将封谌的手往下落,一边捏捏他的手掌以作暗示。 此人语气和样子看着对他们都极为熟识的模样,她一个帝女若是不认识他,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封谌冷着脸道:“滕邑,你一个妖族太子来这做什么?” “我为何不能来?”滕邑反问了一句,说着,手中唤出星灯,缓缓上前,将星灯递到谢微宁面前说,“我只是想将这盏星灯赠予帝女。” “……” 这不断变化的语调听得谢微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道:“你若要送星灯,直接放入我星火牌便是,这又是何意?” 滕邑轻笑道:“那是旁人所做,我又岂能与他们一样?只有当面赠予星灯,才能显现出我对帝女的真心爱慕,并不惧于旁人。” 谢微宁:“……嗯?” 这妖,从前没什么表示,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说这样的话,是真当她傻吗? 一道劲风袭过,星灯瞬间落到一旁。 封谌神色阴沉,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杀意,嗤笑道:“你何来真心?” 他身上气势不再收敛,魔气涌入周遭,如同能化形杀人的利刃一样,吓得旁人连连惊叫出声。 附近的仙官不得不赶到,劝解道:“诸位,此乃灯会,还请注意一二啊,不然只得请你们几位离开了……” 谢微宁反应过来,上前将封谌拉至身后,捡起星灯还给滕邑道:“方才的事,还请你见谅。不过你从前也并未对我表露出什么,若是真有爱慕之意,怕是做不到这般冷静隐忍,玩笑的话就别再说了。” 她微侧过身,眼神一个示意,封谌便沉着脸将魔气收起。 仙官试探道:“正巧,星灯宴也要开始了,几位大人不妨随着指引的路线前去观赏?” 谢微宁说:“说得不错,我和魔主正要去。” 说罢,就主动往前走了几步,又向封谌招了下手,后者从滕邑身边带着冷意路过,跟着她一同离开。 仙官面上动容,心生感激,帝女就是帝女啊!真是体谅他们的不易! 大约是因为星灯宴快要开始了,这一处的人群便渐渐往别处走去。 待没有什么外人后,滕邑撑开扇子,无奈地评价一句:“情比金坚。” 侍从:“……” 滕邑说:“父亲还想让我最后再试探,看看能否将帝女笼络,让他二人分开,让魔主继续出手,最好因帝女而心生更多的恨意。现在我觉得,怕是不行了。” 侍从:“那……” 滕邑道:“看来,小栩说得确实不错。拆散一对有情人怕是很艰难,时间上也会耗费更久。也容易遭天打雷劈。” 与其从这两人感情之事上下手,还不如直接动手。 侍从:“……您倒也不必这么说自己。” 滕邑无所谓道:“她不是向来这么咒我和父亲吗?” 他合上扇子道:“走吧。最后看眼星灯宴会就回了。” 去星灯宴的路上。 谢微宁隐隐察觉身旁的人似是还夹杂着淡淡的怒气,出声问道:“你这是……生气了?” 封谌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谢微宁疑道:“你又为何……这样生气?” 封谌呵了一声,语气暗含警告之意说:“妖族太子,最会蛊惑人心。想想你身上中的许是妖毒一事,莫要上当受骗。” 谢微宁看他像老父亲一样的告诫,顿感心情复杂。 她点了点头。 封谌这才面色缓下来说:“你知道便好。” 谢微宁:“我又不是傻子,说得好像什么人都能将我诓骗似的。” 过了会儿,她又补充道:“也就只有你,在之前,说好得与我平级相处,还能隐瞒这隐瞒那,将我骗得轻信于你。” 封谌:“……” 谢微宁见他神情间刹那间低沉下来,就仿佛刚才还气势几丈高的人,一下子变得罔知所措,就又宽慰道:“不过我已经原谅你啦。” 封谌低低地应了一声。 来到星灯宴,这才见到了传说中的星灯天海。 此处似是有什么法阵笼罩一样,一进入便感觉心旷神怡,但是在外路过时,又能清晰看见里面的景象。 这里天中飘浮的星灯,不似街边所卖,而是各有不同的颜色,不同的样貌款式,不同的明暗。 它们位置各异,高低起伏,错落有致,一眼望去,又仿佛看不到边际在何处,而他们这底下所有的人群都像变得无比渺小。 “这里是一处小型阵法,将这里面的星灯天海空间放大。” 封谌说:“应该是这样,就能放入更多的星灯。” 也是在此时,星灯天海之中闪过一丝刺目的光亮。 “是那个最亮的星灯!” “总算见到了!!” 仅仅只是呼吸间,那盏星灯似是调皮地出来逛了一圈,又隐藏进了星灯天海中。 接着有仙官出来说摘星灯的规则,所有人不管是谁都可参与,只是不准使用法术,不准用灵气,只准用身法在天海中行动,摘取星灯必须得凭借双手。 焰火声一响,便算作开始,开始之后大家可随意行动,直到一个时辰后,摘星灯便结束。 谢微宁摩拳擦掌:“这个我要参加!” 封谌:“……你对这个感兴趣?” 谢微宁理直气壮道:“从前没接触过这种,好不容易遇上了,我当然得试试!” 焰火声一响,谢微宁便冲到天海上,看别人借着踩星灯行动,也跟着借星灯的力变换身形。 忽然,她腰侧被人一撞,脚下错开星灯,便直直往下坠落。 谢微宁余光只见到是个穿着很常见的衣服的女子掠过,看背影也不认识是谁,看发型……倒是有点像侍女的打扮。 这怎么,摘星灯这活动都有人看她不顺眼? 封谌赶到时,她已翻身落地,脸上生起一丝不服输的意味:“不行,这星灯我必须得摘下!” 谢微宁低声问:“你方才看到是谁了吗?” 封谌蹙眉道:“一个侍女。略有眼熟。” 但他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两人接着又听到旁人惊呼道:“竟是风衡仙尊和若鹜仙子也来了!” “这下好啊,这次的星灯宴倒是比从前热闹许多了!” ……好啊,她约莫猜到有可能是谁了。 但是,不至于吧?何至于此啊! 谢微宁立刻抓起封谌的手,气冲冲道:“别听他们嚷嚷,我们也冲!” 封谌视线往两人掌心交接处一落,被她带着,被迫起身,一脚点地飞至半空,踩着星灯站稳。 谢微宁指挥道:“你左我右,我们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封谌:“……好。” 第62章 “确实,你离开魔界太久…… 谢微宁真正认真起来的时候,说要做到就一定要尽全力做到,直到出结果之前,还都对自己抱有坚定的信心,无论如何,输人不输阵,自己也不可看轻自己,憋着一口气便是一直憋到最后结束才会泄掉。 她说要冲便真的眨眼就冲了,说要“杀个片甲不留”也真的铆足了劲踩着星灯,两三下就高于众人目前好几步去了,引来周围人一阵喧闹。 星火灯会上不太讲究那些对于大人物的“礼数”,若是往常恐怕赞叹几句,就也觉得没有必要再争,争不出个什么也没有希望,而且对方身份高贵也不好惹。但是搁在现在,高声叫喊几声厉害之后,便也鼓足了劲,跟着追上去。 摘星灯,各凭本事还凭的双手,谁也不知道那盏耀眼的星灯藏在何处,它有可能将自己故意藏得很深,伪装成普通的星灯,也有可能时而在上方时而在下方,万一他们运气好找到了,什么帝女啊仙子啊仙尊啊也不会说他们,他们能凭借这次出个名也好。 “帝女殿下!小心啊!” 带有笑声和善意的提醒传来。 谢微宁感觉到风声拂过,立刻离开这盏星灯,跳到对面去,回过身时便见到一盏星灯大抵是从下面打上来,从她眼前快速掠过。 底下的众人见她躲开,都是笑了几声,又说道:“殿下,这摘星灯我们可都是会努力的,刚才这就是想展现一下我们的决心,若是真看到那盏星灯在哪了,我们肯定会拼口气跟您争一争的,到时候若纠缠起来,还请殿下可不要怪罪我们啊!” “你们……”谢微宁哭笑不得,但也知道,这摘星灯,若是真碰上那盏独特的星灯,众人到时相争必定会有碰撞和摩擦,他们也是想来提醒她,估计是见帝女第一次参加摘星灯才会有这种试探吧。 “放心。”谢微宁说,“我也不会认输的!” 有她这样说,众人便松了口气,放松许多了。 “看来,帝女如今已是改变了许多啊。”有人小声道,“我还以为按照她从前的性子会跟我等发怒呢。” “是啊,就算有规则在,但帝女一怒我等也会忐忑,谁能想到我们帝女还会那样平易近人,同我们可亲近的说话。方才那语气,好似真视我们为朋友一般,不分高低贵贱……” “说得不错,帝女能有如此改变,还在仙品大会上大放异彩,真乃我仙界一件幸事。” “对啊,我之前还真担心我们仙界日后会如何,见帝女这样,真是高兴又欣慰……” “去你的,帝女是帝女,你欣慰个啥说得跟你家妹子初成长似的!” 几人在这边小声说话,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身侧后方还有个收敛气息的魔主正在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 封谌听着他们的讨论,又望向空中的谢微宁,眼眸中的情绪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柔和了几分,他收回视线,继续往谢微宁方才说的左方行动,没过几下便追上了谢微宁的步伐,与她站在同一高处,只不过两者之间相隔不少距离。 谢微宁想着,刚才最开始见到的那星灯是在上方闪过,便按照习惯,打算先在那个位置,也就是星灯天海的最上方找一圈看看,若是没有再往下找找。 不过那星灯只是远远一看,还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样,又说它会隐藏,或许会留一些特点出来,但它灯芯若是不亮,怕是真要找上好长时间。 她眼神环顾了一圈,边找星灯,边在思考,忽然又感觉到一丝异样。 谢微宁身形往后避开,脚下轻点,跳到另一边星灯上,刚站稳时,小腿后方猛地传来一阵痛击感。 她小小地“嘶”了一声,皱着脸看下去,果然见到自己腿后方有盏棱角尖锐的星灯正微微转动着,像是刚碰到什么东西而转,应该就是撞到她的小腿了。 “啊……帝女殿下,刚才是我不小心失误没站稳,才叫这星灯撞到了您,还请殿下不要怪罪我。”后方那人见她扭过头来,掩着嘴抱歉地说道,眼睛无辜地睁大。 谢微宁打量她,此人与最开始撞她腰侧的那个人服饰并不一样,发型也不一样,看着身形也有差别,不是一个人。 她虽是狐疑,但规则在这,此人又说得格外歉意,就是声音有点矫揉造作。 谢微宁也没再管她,将星灯踢开后,继续朝上行动。 然,她刚前进了没几步,又感觉到一点异动。 两次之后,谢微宁已是很警惕了,先是身形向后倾倒,而后旋身一飞,落到左侧星灯,接着刚踩上又跳到了另一盏星灯上。 只见余光里,两三盏她刚刚踩过的星灯,接二连三被别处的星灯碰上,耳朵里也传来清脆相撞的声音,其中有一盏还被撞得有些碎了。 谢微宁冷不丁“呵”了一声。 这四面八方的袭来,看上去,针对她下手的可不止一两人,但周遭的人她粗略扫过一圈,都是不认识的。 “殿下,您没事吧?”对面不远处的人装似惊讶又惶恐道,“刚才我和自家姐妹打闹,才不小心让星灯冲撞了您。您若是心中不快,要罚便罚我,不要怪罪我家妹妹啊。” “……” 谢微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规则所在,你们想这样的法子来阻拦我,大大方方地说,光明正大地做,我可能还会高看你们一眼,觉得你们挺有意思,同你们比一比也好。偏偏你们这做了,还故意掩饰,如此做作又拙劣的演技,真是叫人觉得恶心。以为本帝女是傻的吗?” 对面两人神情一僵,似是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谢微宁又注意到那个“妹妹”,与刚开撞她的那人服饰发型都一样,她又看着对方的脸,回忆之后认出来这是那日仙品大会上送江若鹜来的那个侍女,心中带着怒气,忍不住嘲讽道:“回去告诉你们家若鹜仙子,自己的侍女管不好,就别放出来丢人现眼。这点不入流的小动作若是被其余三界看到,丢的不仅是仙界的脸,还是她自己的脸。” “你……你胡说什么!我们自己做事自己承担,你又扯上旁人做什么?” 谢微宁又想了想,漫不经心地说:“哦。我想你们刚才那样说,是为了激怒我,好让我降罪于你,然后你们自己这哭来哭去惹来其余人的心疼,然后再觉得我这个帝女仗着身份连一个简单的灯会规则都不顾,刁蛮任性,无理取闹,无法无天?” “真是对不起,怕是让你们失望了。” 谢微宁说完,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就朝着自己的目标飞去。 帝女已知道她们的目的,又心生戒备,后面再想靠近阻拦,便更加难了。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都看出了一丝懊恼,和被戳穿的尴尬,接着便听到谢微宁走时还小声嘀咕了句:“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她……说得莫非是她们若鹜仙子?这语气听得怎么还有点不解和惋惜呢。 两人脸上俱是升起一股燥意。 谢微宁在刚才那块位置都没有感应到独特的星灯,便往回走,看向封谌的方向,这才发觉那一圈地方有好多人底下围着叫喝,面带兴奋。 再离近了看时,便见到两道身影冲出看戏的包围圈,分别踩着星灯入到高空。 她仔细辨认,才看到是封谌跟风衡在要拳拳相争。 底下的人又是仙界比较多,带有主场优势,高喊的声音里听得最清楚的便是“风衡仙尊上啊!”“风衡仙尊拿下他!”,魔修虽是围了过来,但人数比他们少,喊得也就相对来说没什么气势了。 仙魔两界本就许久之前就是对立,如今算是四界太平新时期,但许多仙界之人遇到仙魔这样的打斗时,还是会助威喝彩仙界之人的名字。 谢微宁顿时高声道:“魔主厉害!” 加油两个字这个时候喊他又不一定听得懂,她憋了憋,就挤出一句:“魔主一定能赢!” 封谌听到熟悉的声线,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本来是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话语,却莫名叫人心中涌出一股热流,暖过全身。 仙界之人听帝女带头这样喊了,又想起魔主于他们帝女有救命之恩,之前只是话本听说,但仙品大会那日却是他们亲眼所见,于仙界来说,魔主这一举动其实也算是有大恩。 思及此处,又想起曾经看到的那些无数话本,听过的许多说书,有人看看魔主又看看帝女,见他们二人在帝女刚才喊话之后,就开始在半空对视,这一幕让人看得克制不住地激动起来,心底还有些描述不出来的高兴。 好似亲眼看到他们这样,比听书来得更要让人兴奋,又有一种原来那话本写的都是真的,现实比话本还要好看的心情。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笑得咧开了嘴。 顿时,高喊魔主的声音也多了起来,其中居然还夹杂着帝女的名字,声音扯得嘶哑势必要将他们二人的名字放在一起喊。 谢微宁瞥见底下忽地跟打了鸡血一样的众人,心底一阵奇怪。 众人的助威声几乎是转眼间变得一边倒起来,见帝女魔主仙尊都在,许多人也都跟看戏一样的叫好,还边喊边跟旁人聊几句,不知道聊了什么,双双又手成喇叭样高声魔主和帝女,眼睛亮得像星星,宛如追星现场一样。 谢微宁:“……” 就,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 这种叫喊声有时候确实能影响人一部分的气势。 风衡当即有些恼道:“谢微宁,你又跑来做什么?你不是向来对摘星灯不感兴趣?” “我为何不能来?只许你们来,不许我们上吗?你这话说得真奇怪。” 谢微宁听到这就不乐意了,听芙荌说得那些话,从前的帝女又哪是对这事不感兴趣:“从前是我傻,才只追着你送星灯,可你又分明没在意过我,自然不会注意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 风衡面上僵了一僵,语气复杂道:“是。我从前或许没太注意你的喜好。但今日我这样做也是事出有因……” 封谌点着星灯,借力飞到谢微宁身边,神色从容,低声道:“那星灯不在这,他想将我拦下拖延时间,你再去别处找。” 这意思是他留下来与风衡对上,让她不要在此处耽误时间。 谢微宁犹豫道:“那你自己小心点。” 封谌:“嗯。”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让人安心:“不会有事。” 谢微宁便不再迟疑,转身飞至别处。 留下的魔主和仙尊之间,碍于不能使用法术,两人便只身打起来,一个想要往对面冲过去,另一个就将他拦住。 风衡突破不了这道防线,面色不悦道:“一个星灯而已,魔主又为何这般在意?” 封谌目光淡然:“她想要。” 风衡在此时是真的有些烦躁和困惑,一个星灯,她们女仙都这般想要? 他今日来星火灯会,只因父母托他来照顾傅姨的侄女,这个在凡间流落许久,让人怜惜的姑娘,有双方长辈好友关系再,江若鹜也算得上是他妹妹。 她此次来,也是想拿到这盏星灯,傅姨也特意嘱咐她要拿到星灯。 他闲来无事,见江若鹜又被傅姨要求做到这事,便觉得帮了就帮了,哪知还会在此处遇上谢微宁和魔主,这魔主更是将他的路都拦了下来。 到了现在,他就是对星灯无所谓,也必定要与这魔主争个高下。 此时约莫已过了半个时辰,许多人渐渐觉得乏力,或是不抱希望,在星灯天海上寻找的人少了许多。 谢微宁上面,左面和右面都找过了一圈,依旧没看到那个最亮星灯的影子,索性便去了角落里搜索。 忽然,一群长得大差不差的星灯中,好似有一个偶尔在抖动。 谢微宁刚要转身离开,看到这一幕,又眼睛一亮,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那盏星灯,还是星灯的模样,但或许是成精了,灯芯被它自己缩小到极致,这会儿正躲在众多星灯的背后,看着下方找它却找不到的人,浑身颤抖,就像是……偷笑忍不住一样。 好家伙。 谢微宁内心一个嘀咕,却聚精会神,小心翼翼地贴近,就在她要趁其不在意抓住它时—— “谢微宁!” 声音猛地从后方响起。 星灯一个激灵,转过身来,见到谢微宁的脸,立刻飘到远处后退好多步,结果又见本该来抓它的两个人,却互相面对面对立,好似根本无所谓它去哪一样,便又好奇地留下来,藏在其余星灯中偷看。 江若鹜似乎有些气闷,见到谢微宁就想起自己在仙品大会斗法台上,被她的法术震到,几次出手都慢了不仅慢还失误的情景,她一时愠怒,脱口而出道:“你拿了金仙头名还不够吗?为何摘星灯你也要与我抢?” 谢微宁还在试着找星灯跑到哪去了,听到这话抬了抬眼:“奇怪。摘星灯不是各凭本事吗,何来抢一说?” 江若鹜抿了抿唇,看向侧方,见风衡仙尊仍是跟魔主纠缠难以分出上下,过不来这里,便压下恼意,稳住声音道:“这星灯,这次我必须要拿到,你若要与我争,我必不会让你得逞!” 她又说:“我听说你以前就对摘星灯不感兴趣,今年偏要参加,是故意与我要对上吗?倘若不是,十年之后还有星火灯会,你为何不能再拿那次的星灯?” 谢微宁侧身避过:“你说得这些话,我同样奉还给你。你要这次拿,我就不行了吗?好没有道理。而且在刚才,你的侍女还跟着她的‘好姐妹’来故意拦我,那时候你又在哪?怎么变成我故意与你对上了?” 她又躲开一击,话语干脆道:“这样纠缠是得不出结果的,摘星灯本就是要找那星灯,你与我这样打又能做什么?还会浪费了我们时间。” “你要是想打,那你自己跟自己打吧。我是不奉陪了。” 谢微宁说完,便俯身冲到几个星灯中,低声道:“找到你了。居然在这看戏?” 星灯连忙又要跑,突然从旁有好多盏星灯顺着力道袭了过来,截在他们面前。 “谢微宁!”江若鹜冲上前,伸手从她跟前穿过要去抓星灯,“仙品大会你已经响了名声还不够吗!摘星灯又岂能还再让你来!” “你要与我争便争。”谢微宁出手将她的动作挡下,难忍皱眉道,“但说话次次都在怪我,你这未免也太……” 她看江若鹜紧追不放,好似要将她四肢用星灯碰的受伤或者被围着不利于行动,登时又将那些飞过来的星灯刷的一下反击回去,挡住她的视线,拦住去路,转而回身追上星灯。 两人一边朝着星灯追逐,一边僵持不下。 这番状况也引来其余人注意,皆是看到她们在追星灯。 众人只见帝女在前方的位置,面上虽有严肃之意,但算得上从容镇定,若鹜仙子在后方,一直穷追不舍,面上一派急躁,星灯则是时而好奇回头时而加速前进。 两人的位置不断在变化,众人看着也时不时“唉!”又时不时“诶!”。 终是,在星灯一个大急转弯,速度瞬间变得飞快,马上又要掩藏,而一个时辰也快到时。 众人先是看到若鹜仙子似是反应慢了一步,遇到大转弯处回转身,与星灯的距离便刹那间远了许多。接着又看到帝女像是突然收了身法,卸了力,直直高速下坠,当下惊呼出声,而后谢微宁以极快的速度追上了星灯,伸出细长的手碰到了星灯的边,两根手指捏住,一把将星灯捞起。 抓到了! 一群人连连贺喜。 仙官也出来说摘星等结束。 江若鹜停在高处,望着下方喜气洋洋的景象面上沉得如墨汁。 她几乎想象得到,待回去后,傅涟遥又要怎么说她,连个星灯都拿不到,还又输给了帝女。 就连她自己也很气恼,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江若鹜面露一丝茫然,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状况。 好似就是从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开始一路被帝女打压,一路都追不上她。可是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是比帝女强的,天赋也比她强……就是这次灯会,她还和风衡仙尊一起来逛,听说在从前帝女喊风衡来逛灯会,都是只能跟在后面跑,完全说不上话的。 她再低头看去,就见到谢微宁正带着笑容举起星灯,朝着另一人走去…… 谢微宁是跟着魔主来灯会。 没了风衡,她又有魔主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江若鹜看着风衡来安慰她,都心不在焉地说没事。 两人落到地上时,她又发现,角落里有一样貌妖异到迷人的男子,摇着扇子也上前祝贺了帝女。她知道此人,姑姑之前同她说起过,她还跟对方见了一面问好。 妖族太子…… 江若鹜手指攥紧地想,他们怎么都围着谢微宁转? • 谢微宁拿着星灯去领了钟灵果,同封谌到灯会的最后一站,到了出口处,众仙官就要将星火牌收回,而后查看谁是本次灯会的最受欢迎人选,她还在爱不释手地摆弄着星灯,食指戳戳灯芯,看着它胡乱地摇摆笑出了声。 她又将星灯递了过去:“我记得你说你也没参加过灯会,这星灯应该也没看过,要不要玩玩看?它好有趣。” 封谌扫了一眼,神色漠然,以示拒绝。 他又怎会喜欢玩这种东西。 谢微宁便收回手,长叹一声,内心感慨老头子,顺手将星火牌递给了仙官。 封谌继而拧眉说道:“你方才那样卸力的动作,若是不小心,便会坠到地上撞伤。” 谢微宁说:“以前是会的,但我现在也能控制好灵力了,应该不会有事。” 封谌面色凝重:“应该?” 谢微宁见他像是还要再叨叨,脑子一转,笑了下道:“再说了,你不是也在旁边看着吗?我坠下来时都看到你了。你就算不放心我,也该放心你自己吧。” 封谌顿时安静下来,别过视线不再说话。 仙官这时过来说:“帝女殿下,您这份星火牌已经超过了一半,我等便先收着,要用来最后做评判。” 谢微宁点点头。 她这块星火牌好像不知不觉中就快到了顶峰,刚才拿了星灯后,又是眨眼间窜了好几节。 封谌看向仙官手中的星火牌,在仙官路过他时,星火牌忽地亮起一截,彻底达成圆满。 众人在下方等候,每个人的星火牌都做了标记,放于高空中,谁赢谁输一看便知。 当帝女的名字再次念出来时,所有人都毫不意外地鼓掌叫好。 “我就知道此次定会是帝女!” “老夫我乃鬼修我都给帝女赠了星灯哈哈哈哈哈,还是在最后一刻!” “我们魔修也有!”帝女与他们魔主关系好,又怎么可以不投,投给帝女就是投给他们魔主了! 本来帝女这次就是一改从前印象,又有帝女身份在,许多人藏着心思不管怎么样都想试试,仙界的人给她赠星灯,魔界的人也给她赠星灯,本身的基数就比其他人多许多,又有妖界冥界零散的人赠的星灯,一下子超过其余人好大一截,当真是最受欢迎的人选。 被叫到名字的人反倒有些意外。 谢微宁没想到这次灯会拿到星灯会这么容易,上台后被仙官用小星灯围着她描绘了一圈,双喜临门的喜悦一下子冲昏了脑袋,懵懵的。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底下的人群中看去,看到封谌,他仍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见她看过来后愣怔了下,面上却仿佛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似是有些迟疑地抬起手,跟着旁边的人一样,缓缓拍起手来。 谢微宁不禁笑出了声。 旁边仙官还以为她是在为此次灯会感到高兴,也是笑道:“帝女这回又是拿了这份荣誉,又是摘到了星灯,可却是难到我们了,都在苦恼这次星灯天海上描绘出两个您还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谢微宁:“两个我?” 仙官说:“对啊,星灯天海那么大的地方,赢得这次最受欢迎的荣誉是一人,摘下星灯也是一人,都要描绘出您的形象的。” 谢微宁心中一动,小声试探道:“那既然两个赢得都是我,选择权在我,其中一个形象我想换个人可不可以?” 仙官怔住:“您要换谁?” 谢微宁幽幽说:“有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星灯天海上的两幅用小星灯描绘的画像不会那么快就出来,仙官们还得回去稍作调整,思考下以什么样的核心来描绘。 谢微宁说完后,又拿回了自己的星火牌,这是最后拥有它的时间,出了这条街,过了门就要将此物放回守门的仙官手中了。 她低头看着星火牌,隐约记得,这星火牌交上去时,这纹路好像亮得没有这么满啊?明明最后还留了一条小缝隙,怎么现在变满了?是谁在最后一刻给她赠了星灯才填满了吗? 谢微宁想着,便将神识输入进去,结果在一圈长得差不多的星灯中,找到了一个看着有点特殊的星灯,好像是之前在星灯天海上有过印象的。 那就是,有人没摘到那最亮的星灯,转而摘了别的星灯来赠给她? 谢微宁咦了一声后,将那盏星灯招到手中,仔细感应了看,也没在这星灯上看出一个字来。 还真是难得见到一个,赠了星灯却不留字的。 她将星灯收回去,这才走到封谌身边说:“走吧,该回去了。” 两人将星火牌递回给仙官后,便踏上了回仙云浮居的路。 夜间安静,谢微宁一路上还在回味这次灯会好玩的事,又跟封谌说道:“我记得是不是还有拍卖会啊?这几天还有吧应该,你明天有没有空,有空的话我们再去看看拍卖会吧,这个我也还没去看过。” 封谌微微颔首。 两人来到仙府,芙荌和暗蛟卫也都在门口,见到他们行了一礼。 意外的是,劫刹和夺枭也在。 左右护法分别朝魔主和帝女行礼之后,便默不吭声。 但他们会来到帝女仙府后等魔主来,必定是有要事要与魔主说得。 谢微宁正准备懂事地离开时,就感觉到自己衣袖像是被人扯了下,停住后,就听封谌语调平稳道:“你二人有事便说。” 谢微宁感觉这句话潜台词是:在场皆是自己人。 诶? 这是帮他当了一段时间魔主,真拿她不是外人了? 封谌见她还带疑惑地看过来,面不改色地说道:“没什么好瞒你。” 谢微宁一愣。 总觉得他这话来得突然,虽说联系前后好像是很正常,但莫名的……她觉得要是从前,他是不会这样特意多说一句的。 此时就好像是,特意要给她什么保证一样。 劫刹与夺枭见状,彻底震撼中,但好在之前有不少震撼的铺垫,这会儿也回过神来说:“主要是魔界那边,您离开了十几日近二十日,今日有下属传消息说,诸位魔尊好似在修路时吵起来,只得请您回去处理。” 这话说出来后,空气间好似多了份沉闷的气息。 谢微宁主动道:“确实,你离开魔界太久,是该回去了。” 封谌嘴角紧抿而落下,气势森寒,半晌,他沉沉应了一声。 谢微宁思索片刻,唤出那盏她能留下的星灯,递给他道:“既然这样,那这个你留下吧。你回了魔界,不像我能常常看到那星灯天海,这个就给你留作纪念。” 封谌垂眸看她,过了会儿说:“好。” 第63章 “你不是说,没什么事好…… 这日,碧空如洗,正是适合外出的天气。 帝女仙府内现在其他侍女都被清走,平日里又没什么大事,芙荌得了空时,便会自己去后厨亲手做点吃食送到主院给帝女,满足一下帝女的口腹之欲。 只是今日送过去的糕点,她过了一个时辰再去看时,都还剩下一大半。 芙荌倒了一杯茶呈过去,看到帝女单手托着下巴,撑着脸看着天空上飞过的仙鹤,听到她又重重叹了声气,不由得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奴婢记得您昨夜回来时还兴致勃勃说今日要去拍卖会看看呢。” 谢微宁无声地望着天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回忆了半天才恍然记起:“我昨夜是跟你说过。” 芙荌道:“对啊,您还说这次拍卖会您得自己去了,就得带上我们两个跟着。” 她说得我们两个是指自己和暗蛟卫。 谢微宁:“哦……” 她回过神来,收起手,站起后刚活动了下身子,结果又重新坐下捏起糕点吃:“这个不急,我记得你不是说那拍卖会午后和晚上都有吗?” 话是如此…… 芙荌担忧道:“不过感觉您今日确实不如之前几天来的精神啊。” “唉。”谢微宁无奈叹道,“连你都这么觉得了?是啊,我今早起来也是觉得有点身心乏力,在床上躺了半天都觉得没必要起来,还是想着你说了要给我做糕点才爬起来的。” “怎么会这样?”芙荌惊道,“殿下莫不是生病了?” 谢微宁摆摆手说:“不是生病,就是感觉有点累了。” 她自己也隐隐约约知道,大抵是因为封谌今天就要回魔界了,感觉上自己好像少了个可以无所顾忌说话和一起闲逛的朋友,才会觉得心累。 毕竟,刚说完要一起去拍卖会,结果他又得因为魔界事务而赶回去,就算理智上很能理解,觉得没关系,感情上也会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这么想来,时间过得真快啊。 她刚来时还跟他关系略有敌对,两人还得当面争一番,才得到他同意平等对待的帮助,告诉她“魔尊”身边的种种关系,她自己倒是没能帮得了帝女方面的忙,都是由他努力修炼来破局。 再到后来,两人在对方的身份上都做了自己的发挥,又到现在互相坦诚了身份,谁都知道对方到底是谁,怎么说也算是真诚以待的朋友了。 起初她来到这个世界时,都觉得格外的不真实,还有重活一世要努力的累,只想躺平。 到后来,渐渐有了点改变,也感觉到了一丝趣味。也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帝女,此前只是个“凡人”,才更加觉得自己这一世活得格外真实。 谢微宁忽然生出一种感叹,能有一个人知道你的原貌,可以不必对他忌惮,不必掩饰,卸下伪装,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更何况那个人有时还经常帮她,就好像他们是一个阵营里的队友,而且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格外让人有安全感,莫名的让人信赖…… 谢微宁回忆到后来,又忽地清醒,对自己生出了一种怀疑。 她现在是不是对某人的滤镜太厚了点? 难道因为是自己人,所以滤镜就厚的这么离谱了吗?他可是魔主啊! 谢微宁将胡思乱想抛之脑后,准备起身去送送他们出不御门回魔界,她记得他们巳时才走,便叫上芙荌和暗蛟卫一起去浮空岛屿。 然而到了地方,却有魔修出来告诉她:“帝女殿下,实在是不巧,我们主上刚刚离开了。” 谢微宁诧异道:“这个时候他去哪了?” 魔修纠结一会儿才说:“其实是有仙官来找我们主上,说是仙帝召他去仙宫商谈,主上便带着左右护法都去了仙宫了。” 谢微宁心中狐疑,仙帝喊魔主能有什么事吗? 她想了一圈,还真想不出来能有什么,又带着芙荌去了仙宫,暗蛟卫则回仙府等消息。 仙帝若要与魔主相谈要事,应当是会在大殿。 谢微宁入了仙宫径直走到大殿入口处,就见到劫刹与夺枭二人在外面等候,两人见到她似是有些惊讶她怎么会来,便微微行了一礼。 谢微宁还没问出声,便有仙官从旁来俯身说:“殿下,仙后有请。” 她只得跟着仙官离开,临走前最后还看了一眼大殿。 • 谢微宁来到院内时,发觉院子里所有人都被清空,只有仙后一人坐在里面,见到她来才起身笑着招手道:“宁儿,来这里坐坐。” “母亲,今日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谢微宁好奇道。 “没事就不能叫你来坐了?”仙后拉着她的手坐下,落下隔音结界后,视线又落到芙荌身上,打量片刻,轻叹一声,“还好还好,你身边还是有可信之人服侍的。” 她和仙帝这几日查了不少人,尤其是从帝女身边查起,万万没想到竟会有好几人藏得那么深,且都是与帝女亲近的仙官,更是他们仙宫内有两三百年的老人,这绝对不是巧合。 唯一庆幸的便是,芙荌乃是仙草,从过往到如今查出来都没有任何问题。仙草受仙府内灵气修炼化形,帝女于她来说有恩在,这一份可谓是天大的恩情,再有仙草本性纯良在,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 谢微宁听得疑惑不已,下一刻,就见到仙后眼眶湿润,泪珠好似在眼睛里打转,随着眼睛一眨便滚烫滚烫的落下。 仙后神情中满是内疚,又有对自己的埋怨和愤恨,又有对自己女儿的心疼,如此复杂而沉重的情绪在见到谢微宁的那一瞬间,便忍不住汹涌喷发。 “母亲?!”谢微宁惊起身,连忙抽出手帕给她擦拭泪水,“您这是怎么了?” “我……” 仙后嗓音有些沙哑,她出声后便顿住,之后稳住了情绪,自己收拾了下脸上的湿意,冷静下来问道:“宁儿,你先前将仙府内所有侍女和护天卫全部遣散,只留下仙府之外的护天卫,是不是早已发现你身边有人要暗中害你?” “你们……已经知道了?”谢微宁说,“其实没有发现很久。算起来,还是在我第二次去魔界的时候,才发现的。那日我私下出不御门后,感觉到有人跟踪我,便使了些手段将叫那暗中的人现身,不过那两人身上都被下了禁制,是别人的傀儡,问不出什么,还自爆了。” 坦白来说,对方跟踪的那两人从前的帝女或许发现不了,如果是她自己也不一定能发现,偏偏当时帝女体内的是封谌,才能将对方揪出来,自此才慢慢发觉出帝女身上的不对。 仙后脸色一变:“又是傀儡禁制?” 谢微宁问:“母亲知道?” “自我们仙界为四界之主后,我与你父亲便做主将此禁术废除。凡四界之中有人使用此禁术被发现,视情况而定,轻则关入地牢,重则处死刑。” 仙后说:“这样的禁术极为霸道,我起先在那医童身上发现术法印记时,还以为只是主仆禁制,后来才想起来,还有这样一种我们废除了许久的傀儡禁制。中此禁制者,不得反抗其主,且对其主的命令百依百顺无法违背,就是一旦做的事有没做到的或是违背的,便会触发禁制,彻底自爆神魂而亡,神魂灭了,便是连轮回都不可参与。” “这种禁制若是要试探,比下禁制之人修为低都会被感应发现,还会引发中禁制之人自爆,所以这两日查你从前身边之人时,都是我和你父亲亲自暗中去查验。” 仙后沉声道:“我和你父亲,好歹也都受了神族赐福,有这一道赐福在,就是神族之物所用出的术法我们都能抗衡一二。” “这种傀儡禁制,虽是霸道,可我也记得只有完全自主臣服,心中没有反抗,才能完全烙下禁制。” 仙后叹了一声道:“先前去你仙府下毒的医童,以前也同你关系不错,你觉得他做事麻利,不像旁人那样烦心,便次次都叫他来。我们查他时,发现他家中父母身亡,也与祖上关系决裂,无一亲近之人,又去探查他父母死因,才查出来这其中居然还有妖界的手笔。” “怕是万念俱寂下,无力反抗地同意了禁制。” 谢微宁一怔:“妖界?又是妖界?” 仙后:“你知道?” 谢微宁心说封谌身上似乎也有妖主的手笔在,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有人跟踪之后,受了伤,请了附近的医修来看,他是有点本事的,最终查出来我中了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奇毒。我后来想想,才觉得从我幼时起,身子时不时会生意场小病,不舒服,恐怕就是中毒的症状,医修觉得我是天人五衰,又碍于我是帝女才出手相救,事后我为了感谢他才将他带入仙府中。”“后来始终查不出是什么毒,我才怀疑可能是妖毒。” 毕竟妖毒比这天底下能查的能找的毒草毒药,更来的复杂和繁多。 仙后面色凝重道:“你猜的不错,确实有可能是妖毒。今日借由仙帝与魔主商议一事,本想也叫仙官请你来,没想到你自己来了仙宫,这样倒也免得被那暗中之人发现。我们也是想到那医童能如此肆无忌惮对你下一些扰乱灵力的毒,恐怕也能下其他的毒物。” “仙医查不出,只能我用神族所赠的清源玉佩来试试了。” 仙后说着,手指捏决,腰侧的玉佩便自动飞入她们二人中间,散发出一阵金光。 谢微宁见着有些眼熟:“这玉佩,就是那日您在魔界为那些走火入魔的魔修恢复神智所用的吗?” “不错。此玉佩,我与你仙帝各执一半,他那一半能御敌,我这一半便能清心静气愈万物。旁人都不知晓其作用和来头,看我和你父亲一半一半挂着,还以为是我们定情之物。”仙后说,“逆天之物,使用也有限制。若是其中力量用完,便会碎裂,所以我和你父亲都不常用此物,只留在关键时刻用。” 说话间,谢微宁便感觉到温暖的金光流过全身,正有些被暖得昏昏欲睡时,又听仙后低声说了句:“宁儿,你过去常召见医治的仙医,李仙医,也是中傀儡禁制之人。你自己带回仙府的医修,我与你父亲查过,家中俱在,过往没什么大问题,若是你也觉得可信,日后你便多用他吧,我们也会将其家里暗中保护起来。” 谢微宁暗暗一惊。 李仙医? 这名字……她之前还是魔主时,就听到过,当时正是他着急忙慌跑上前救治被魔物穿肩的帝女。这未免也太会藏了吧! 一段时间后,金光消散。 谢微宁只觉得身上某处开始有些瘙痒难耐,低头看去,就见到手腕处皮肤底下好似有什么黑漆漆的东西宛如虫子一样不断扭动,还将她这一块皮肤弄得凸起,看着极为骇人! 清源玉佩游动到她手边,随着玉佩的力量引导,谢微宁猛地感到一阵刺痛,皮肤之下的那条“黑色虫子”便从指间游出,像是被玉佩“抽”出来一样。 直到这个东西抽出体外,谢微宁才觉得浑身舒坦起来,既没有痒意,也没有刺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会儿只是呼吸间都感觉清爽许多,仿佛被灵魂都被净化了一样,身体也不再沉重,就是看着视野里每一个物件都觉得可爱亲切。 那如同黑色虫子的东西被淡淡金光所包裹,这才能看到是里面的黑色汁液不安分地动了动,最终被金光消灭。 谢微宁刚松口气,又察觉到仙后表情并不是很好,问道:“母亲,这毒素被排出体外,是件大喜事,您怎么好像还是这样担忧?” 仙后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心生后怕之意。 她嘴唇微动道:“这确实是妖毒不错,不过这妖毒的力量,能与玉佩相抗衡,此妖毒……绝非妖族能用,这只能是,他们妖界中有人借助了神族的力量,而将妖毒进阶成这般。” 这就难怪仙医都查不出来了。 谢微宁脑海里只浮现出一个人,迟疑道:“莫非,是妖主?” 仙后沉重道:“确有这个可能。” 知道这个消息后,她的脸色比方才还要凝重。 妖主与他们乃同一辈人物,的确能知道傀儡禁制。 但…… 他们仙界中任何一事从不让妖界插手,仙宫和仙云浮居更是看管森严,那妖界,又是如何知晓宁儿身边和谁亲近,又用的是哪些仙官? 从前在帝女身旁所常伺候的仙官都入了众仙殿至少有两三百年,宁儿又才一百多岁,只能是宁儿后面与他们交好之后,那些人才被这暗中之人看中出手。 此事,绝非那么简单了。 仙后蓦地生出极为不好的猜测,心里想到就隐有些呼吸困难,她面上却不显,只安抚地拍拍谢微宁的手说:“没事,此事,再交由我们去查。你拿了头名,过两日便要进入十境塔,在那之后,你身为众仙殿一员,又是帝女,为了你日后能顺利继承仙帝之位,我和你父亲想了想,觉得你也该担起责任,慢慢上手处理事务了。” “……” 谢微宁心道,这莫非,刚从魔主之位下来放松没多久,又要有事要做了?! 院外有仙童进来行了一礼示意。 既然仙童来报,就证明,仙帝和魔主在大殿商谈顺利,那便没什么问题。 仙后收回视线,又笑道:“今日魔主他们不是要回魔界了,他和你父亲应该已经谈完要事了,你若是想去见他,送送他,那便现在去找他吧。我听闻魔界的云舟都已在外备好了,若是去的晚了,怕是要见不到人。” 谢微宁听到这话,立马起身道:“多谢母亲和父亲!” 仙后笑着应了一声:“快去吧。” 谢微宁赶忙来到大殿之外,正巧遇到从殿中出来,和劫刹夺枭一同站在外面,似是在等人的封谌。 她上来便脱口问:“你和仙帝谈了什么了?” 封谌淡淡说:“没什么。” 两人边说边朝外面走着。 谢微宁蹙了蹙眉,打量他,略带质疑道:“你不是说,没什么事好瞒我吗?” “……” “确实没什么好瞒你。”封谌顿了顿说,“所以今日不算有什么事。”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谢微宁佯怒道:“你又开始没有魔德了!好啊,亏我昨天还那么感动,还把星灯送你,你若是不说就把灯还我!” 身后的劫刹、夺枭和芙荌各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封谌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开口道:“……只是同仙帝承诺日后助你登上帝位罢了。” 谢微宁怔住。 仙帝和魔主怎么会谈这事?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日,算是仙品大会结束吧?” 封谌:“自然。” 谢微宁惊道:“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仙帝叫你是想问问你仙品大会结束之后给他的答复是什么吧?这事……我之前好像忘了跟你说!” 封谌斜睨她一眼,点头。 谢微宁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会承诺这事,他当初本来就是用帝女的心头血发誓,又说不会让她死,必定会助她成为仙帝,不过是用什么方法的问题。 只是这个承诺应该能在仙帝那边糊弄过去,也算是给一个答复了。 虽说不是关于那种感情一事的答复,但仙帝应当也不会发觉有什么不对,一个魔主答应助帝女成为仙帝,对于外人来说这已经能证明一切了。 她不得不感叹道:“你真是精明啊。” 封谌:“……” 他古怪道:“从你口中说出这话,怎么感觉有点讽刺的意味?” 谢微宁摇头:“没有,绝对是你的错觉!” 二人出了仙宫,又走了一段路来至迎仙门外,眼看着封谌等人就要踏上云舟,谢微宁忽地说道:“不然,我也登上云舟,坐一段时间,到了不御门我就下来,应该没问题吧?” 封谌身形一顿,定定看向她,低声应道:“当然。” 于是,尚在远处默默走出来观察的仙帝仙后,及几位仙官和护天卫,就见到帝女和魔主说了一路的话后,又带着芙荌上了云舟。 众人:“……” 仙帝怒道:“她是想走还是怎么的?仙界是连待都待不下去了吗!” 仙后:“……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这出仙界,不是还有很长的路?宁儿若是真要去魔界,应当还会叫芙荌去仙府准备些什么,不至于这么急躁。再说了,她连十境塔都还没进去呢。” 仙帝想起这事,镇定下来,长舒一口气。 仙后怪异道:“你还真怕你女儿就这么跑了?” 仙帝忧心忡忡:“怕啊。真的怕。虽说今日一谈,觉得魔主此人颇能放心,但就是因为他太让人放心了,就觉得宁儿怕是没多久就要跑了。可她才一百多岁啊,还那么小,我都还只看了她一百多年而已。” 仙后奇道:“魔主能让你放心?你都还能对他放心?他是如何叫你放心的?” 一连三个问话,仙帝只露出神秘的笑容,感慨一声“唉”就不再多说什么。 云舟在仙界地界内,行驶的速度意外的很慢,与谢微宁之前坐过的每一次云舟都不大一样,她觉得连风都没怎么带起来,不由得催促道:“这么慢,你得猴年马月才能到魔界吧?能不能叫他们快一点?这修路一事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耽搁起来怕是还要废好长的时间才能处理好,这可是建设之路的大事啊!” 身旁的人格外安静。 谢微宁困惑地回过头看去。 封谌侧过脸,眼神冷漠且冰寒刺骨的示意了下身后的下属,后者浑身打了个寒颤,连忙去将云舟加速。 这速度顿时快了起来,谢微宁在云舟边上,看着下方不断变化的景象说道:“看,那里那么大的建筑,我记得应该就是拍卖会了。等送你们出不御门,我就带着芙荌去拍卖会,见识一下好东西都有什么。你若是有需要的,要不要我帮你买?” “不用。” 封谌顺道说:“今日仙帝还与我重新定了一张单子,上面魔界从仙界所买的任何东西,价格都低了三成。” 谢微宁眼睛亮亮地说:“看来仙帝仙后都将我刚醒来时说得话听进去了,他们想感谢魔主两次救帝女,我就说,若是这种合作的价格能低些,就是最大的礼物了。” “仙帝也同我说了。”封谌低头看着她道:“多谢。” 谢微宁微微有些惊讶。 竟是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两字,难得一见啊。 临到不御门时,谢微宁刚从云舟下来,就有仙官从别处赶来喊住她道:“殿下!” “何事这么急?” “殿下,听闻魔主今日就要离开仙界。”仙官喘了口气说,“所以我等便想,加快点速度,提前将星灯天海上的画像描绘出来,好赶在魔主离开前能看见。” 谢微宁登时有些触动:“你们……” 仙官凑近来,小声说道:“毕竟此事,也算是您的心意不是?殿下对人这样用心,魔主又救您多次,我们也瞧着他对您不像那般无情,想着魔主离开了仙界怕是短时间很难再见,我们便加紧赶制出来。” 他们年纪较轻,并非迂腐之人,见帝女自从与魔主结识后,日日都在变好,心里也觉得欣慰,听了那么多话本,难得有他们能出力的时候,便想能做点事。 “殿下,你不妨去叫魔主抬头一看。” 谢微宁抬起头来,见到高空中有两座如同现代无人机表演一样的人像,心底震撼无法言喻,又见封谌看着她,背对着后面的天空,赶紧跑过去拉着他转过身,高兴道:“快看!” 帝女与魔主的人像,在白天也能闪着星星般的光点,那样耀眼,又那样庞大,并非只是僵硬地不动,还会时不时变换姿势,有时两两相对,有时又互相绕着走了一圈,几座城池路过之人皆能看见。 周围的议论声也响起,不少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谢微宁说:“临走前能看到这一幕,也不虚此行吧?” 封谌眼眸中好似被那银星光点而照耀闪烁,失语片刻,才缓缓应了一声。 谢微宁这才满意地催促道:“行了,看到这个我就心满意足了,你快回去吧。” 结果她见他不动,又上下挥了挥手:“莫不是看傻了?” 封谌神情复杂,他心中的情绪像是卷起骇浪般难以形容。 时隔多年,他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这仙界……竟然会让人生出一丝难舍。 “走了。”他敛下情绪,喉结滚动说出一句,便转身离开。 “欸,等等。”谢微宁想起一事,又叫住他问,“我之前收回星火牌,看到里面有一个星灯像是在星灯宴上见到的,我想了想,感觉其他人若要送星灯,应当都会提前买,很少有这样匆忙在星灯宴上摘了一个。那星灯……是你送的吗?” 封谌回过身,只道:“嗯。” 谢微宁:“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也不留个字好让我知道是你?” 旁人都送她星灯,他又怎好不送? 不送这星灯,便觉得,仿佛输了一截。 封谌垂下眼,却说:“你我之间,又不必留字。” 谢微宁:“啊?” 封谌见状,微微皱眉,而后转身回到云舟上。 谢微宁没得到回应,只能看着云舟离去,再带着芙荌转道去拍卖会。 就在这时,通录仪亮起。 她走到没有外人的角落,输入神识后,就听对面的人沉着声说:“你我若要说什么,随时都可用通录仪交谈。” 谢微宁感觉,她好像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用星灯留字,那是旁人所为。他们之间,又何需这些? 第64章 封谌沉默半晌,将书册合…… “殿下?” 芙荌在前面远处轻声询问,伸手示意谢微宁手中的通录仪已经熄灭了。 谢微宁晃过神来,她好像就是刚才应了一声以表同意,双方又有一段安静无声的等待后,她才切断了通录仪,竟是不知道自己发呆出神想了什么。 她收拾好心情,将通录仪收好,走到芙荌身边说:“走吧,我们去拍卖行。” 午后的第一场拍卖会应该要开始了,她们现在过去应该刚好赶上。 “殿下。”芙荌偷瞄了她几眼,奇道,“您现在看上去比早上精神多了。” 谢微宁惊讶说:“有吗?”她感觉没什么区别啊。 芙荌看看她,只偷偷笑了下,不敢直接点出她早上表情苦闷得很,结果去仙宫见了魔主之后,再出来说说话到现在,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她们殿下脸上表情是转眼变得放松,挂起笑容了,怕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这个样子,真叫人觉得在她们殿下身边待着都感到愉快、开朗,又清甜。 这种状态倒是比之前跟风衡仙尊相处时要来的好多了。 谢微宁不清楚旁人心里都在想什么,她对拍卖行的兴趣一直都很充足,如今出了那普遍沉重又阴沉的魔界,就仿佛终于从连续多月下雨等到了晴天,恨不得到处都走走。 今日举行的拍卖会,也是为了庆祝仙品大会结束而特意挑的时间。 难得有一次进入拍卖行,不需要请帖,人人都可以进去旁观,此前拍卖行还做了大肆宣传,等谢微宁来到门口时,这外面的人仍旧排着长队。 就连前厅管事都跑出来,带着笑意在旁说道:“凡有拍卖行贾字令的,皆是贵客,还请这边走。” 另外的侍从则在对面吆喝道:“没有贾字令的往这边走!第一次来拍卖行的往这边!大家注意脚下,小心看路,进去后跟着侍女走,会带你们去到有空的位置!进去后注意在拍卖期间除举牌报价都保持安静!” 谢微宁一听,便带着芙荌走到人群后面去排队了。 但她出来时也没做伪装,再加上这一月帝女的名声跟从前比起来是完全掉了个个,名气还在不断上涨,只一走近人群,便有人认出来喊道:“帝女殿下?!” “帝女殿下竟是也来了?我从前都没机会见到,今日竟能亲眼一见帝女,无论什么都描绘不出我此时的心情了……!” 门口管事听到这熟悉的名字,心中一惊,本是不敢相信,还真从人群里见到了谢微宁,连忙迎上去说:“殿下来了怎么不从我这边进去?您又何必排队啊!” 谢微宁问道:“不是说有贾字令的贵客才能从你这边走吗?” 管事也是懵了:“是啊!” 谢微宁:“是啊,所以我在这排队啊?” 管事这才想明白她在说什么,哎哟一声叫道:“您怕是忘了,您先前在我们这可是花费了不少灵石,早就拿了贾字令啊!您的花费账目我们都还记着呢!” “嗯?”谢微宁看看芙荌,又看看他,“那你方才怎么不早说?” 她这才跟着走进去。 身后众人只小声议论道:“怎么老听别人说殿下盛气凌人、飞扬跋扈,今日一见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你这就不懂了,听说那是从前,现在殿下可是变了,变得顶好顶好了。” “就是!殿下刚才还排在我后面,天啊,这是我第一次离这等人物这么近!” “哎呀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自从殿下跟魔主相识,解除了婚约后,就变得越来越好了,这么看来,从前我们说殿下和风衡仙尊最配一事怕是不能做数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感情之事,也能让人有个好变化的。我还以为各个都跟我家里那母老虎一样成亲之后就变了……哎哟!夫人,我错了夫人!我真是瞎说的!” 管事带着谢微宁进去后,便拐弯上楼,一路往上走。 既是贵客,还是个论身份在四界中绝无仅有的贵客,那便更得带到三楼雅间,可不能在一楼跟别人挤。 入了天字一号阁,管事请了几名侍女来服侍,自是以最高规格对待。 谢微宁坐下来,看着下方的展示台,随口问道:“我此前在这花了多少钱?” 管事刚要走,听到这话便俯身说:“前两年约莫只有九千万灵石。” “……?” “???” 谢微宁揪了下自己的耳朵,怀疑道:“多少?” 管事一怔,还以为他说得不清楚,便又说了一次:“这三年只花了九千四百五六万灵石。不过若是加上之前所花的就不是这个数了,要是殿下想知道具体数目,恐怕还得容小的下去再仔细核对才能知道。” “……” 谢微宁捂住自己心口,沉痛道:“不,不必了。你且下去吧。” 不要再让她看到他,看到他这张脸,就让他想起帝女从前花了那——么多灵石,宛如只是撒了几把米一样,难怪是贾字令贵客! 她还以为,几百万灵石已经够多了,这一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原来……竟是只有魔界才这么穷吗! 作为他们魔界短暂的魔主,这一想想,完了,这心更痛了。 谢微宁问芙荌:“我从前……这么多灵石都花到哪里去了?” 帝女既有这么多灵石,为何她这些日都找不到钱在哪? 芙荌犹豫片刻,附耳小声说:“殿下,您从前在拍卖行买的东西,多是赠于风衡仙尊的生辰礼,也有些是平时买了送给仙尊的。” 谢微宁:“……” 风衡,你还回来! 她又道:“那我现在还有剩的灵石吗?” “有倒是有,但是不如从前那么多。”芙荌说,“殿下若是想要可以再去您手里的商铺收些钱,而且您也有几月没向仙帝仙后拿灵石了。不过如今您赢了仙品大会入众仙殿,也称得上是位列仙官了,也能领月俸了。” 谢微宁叹了一口气。 找仙帝仙后拿灵石是不行的,她开不了这个口。单靠商铺和月俸的话……再看看吧。 拍卖会正式开始,有人在台上讲解诸多规则,底下的吵杂声也弱了下来。 恢复安静后,第一样东西被抬上台,听声音略有沉重感,扯开盖在上面颇显贵气和高端的绸布后,露出真容—— 黑石?! 谢微宁一时错愕,就听底下正在说:“大家也都知道,前两月,魔界出现了魔主,如今新魔主上任,对黑石看管森严,竟是不允许黑石从魔界流出。但黑石,也是众所周知的炼器绝佳材料,加入黑石可直接让炼出的法宝上升一个品阶,融入黑石的法宝杀伤力能有多强,这百年来你们应该都有了解,想必应该不需要我再介绍了。” “这块黑石,足有近五斗!在场的炼器师应当都知道其中的价值!”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竟有这么多! 不过看着虽诱人,但将黑石融入进法宝中也对炼器师有不少要求,就是高阶炼器师也不一定次次都能成,普通的炼器师买来黑石反倒会浪费,要是高阶炼器师能炼出两件融入黑石的法宝,就会翻好几倍赚。 “此物是我们拍卖行在多月前收来,这才能摆在台上,不会被魔界追究,诸位尽管放心!此物作为我们今日拍卖的第一个物品,起拍价十五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万灵石!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就有人在二楼举牌,负责服侍那间雅间的侍女便出来说道:“十六万灵石。” 雅间的人能看到外面景象,外面的人则看不到雅间是什么样,若雅间里有人报价,则是侍女出来说。 很快,报出的价格飞速上升。 “十七万!” “二十万灵石!” “这边二十二万!” 就是一层也有人喊,出来喊的大部分都是炼器师。 “二十三万!” …… 最终价格以三十九万灵石成交。 谢微宁震惊了。 就那么比足球大些的黑石要三十九万??那魔界怎么这么穷! 还是说…… 她招来侍女问道:“黑石一直都这么贵吗?” 侍女恭敬道:“回殿下,并非如此。您这些日都在忙于仙品大会,或许无心注意到这些。其实是魔主上任后,禁止黑石对外流出,这黑石价格才会变得这么高。” 谢微宁克制不住地笑了一声。 果然如此,她就说,黑石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没有钱赚。 魔界之前那么穷,主要还是因为过于散装的原因,没有魔主,各自建城为政,又没人能管理整个魔界的各种事物,黑石一直源源不断地往外卖,就算价值有多高怕是这钱也涨不了多少,而且以前魔界不收税,寻常魔修卖了黑石就将钱放入自己腰包,这才显得魔界城中越来越穷。 都说物以稀为贵,这不,黑石恐怕会越来越贵了。 她心里笑道,哎呀,这仙品大会忙起来就忘了事,没想到眨眼近一个月过去,外面的世界就变成这样了。 谢微宁忍不住问道:“方才你们拍卖黑石时,有没有人录入留影石内的?” 侍女一愣:“应该有……您是要吗?” 谢微宁嘴角不断上扬,笑得狡黠说:“要!拿一份给我!” 这之后,又有一两本刀法秘本,草药秘本拍卖。 这次拍卖会果然拿的都是好东西,报价出奇的快,很快五六件就拍完,众人也喊得热血沸腾。 “此物,乃上半场最后一件,为七夜如玉草。” 绸布拉开,众人本还挺感兴趣,结果又看出它是中品灵草,便又歇了心思。 “七夜如玉草,无论是服用还是外敷都为金仙及以下最好的疗伤之物,若是配合炼丹师融入其他灵草炼出回转丹那乃是金仙的起死回生之药啊!” “千万别看它只是中品灵草就觉得它功效不如上品,各位请看七夜如玉草的叶片,上面的纹路以及浓郁的灵气,已经显示出它有五百多年!诸位,七夜如玉草五百年晋阶为上品,这枚中品灵草已是最接近上品,同样的功效作用,我们却仍是只以中品价格起拍!底价十二万!” 听到年份,一群人又开始感兴趣报价了。 一层人群中,有一人带着兜帽和面具,看不清脸,只见对方率先举起牌报价:“二十万灵石。” 价格一下子拔高,刚要出价的其余人又开始踌躇不定。 不过这个价格属于中品的范围内,还不算太超,便有人说:“二十一万。” 那兜帽人紧接着举牌:“三十万。” 这数字一出,已经比上品的价格还超了几个数,便再也没人跟他争了。 谢微宁多看了对方一眼。这场拍卖会本就是公开的,底层的人大部分都属看戏,就算是报价也是比较谨慎,少有这么干脆的,好像对此物势在必得,更别说此人还这样遮掩自己,仿佛……不愿意被别人认出一样。 她稍稍留心,拍卖会上买的东西会在结束后一一给买家,现在进入中场休息,那兜帽人也坐在最后一行不动。 没过多久,下半场拍卖开始,上来便是七十万为底价的法宝,最后以一百三十万成交。 数目不断增大,越往后,谢微宁便发现这法宝中大多数都有黑石的痕迹。 融入黑石的法宝体表会有一道黑色的纹路,具体样式以炼器师炼化时来调整,纹路间还有暗光流转,看着颇为神秘也显得价值不菲,前期的法宝越是纹路细腻,流转的光面越大,就越能证明炼器师的厉害。 接连三个融有黑石的法宝上台,价格都以两三百万的灵石数成交,比之前没有黑石的足足高出一倍。 最后几个则是五六百万的法宝,黑色纹路看着不明显,但正是炼器师的厉害,才能将黑石融入得难以察觉。 谢微宁最后找拍卖行要了三四个留影石,打算回去交给暗蛟卫,让她想想办法送到他们魔主手中看看,让他长长见识,最好还要当众放给所有魔尊看,让他们把脑子里的水清一清,榆木脑袋都说不上他们了。 她下楼时,刚巧路过一处房间,兜帽人从里面出来,脚步飞快走过,衣袍带起一阵冷风,谢微宁隐隐见到对方露出的半截手背上,有些烧灼的痕迹。 此人全身包裹的严实,身材纤细,看着像个女子,仅是半截手背都有如此骇人的伤痕,那她会不会…… 想到那七夜如玉草的作用,谢微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上心起来。 大抵因为对方也是女子? 她下意识叫了一声:“你……” 刚出一个字,那兜帽人就好似异常敏感地转头,见到她,过了会儿才问:“帝女有何事?” 谢微宁听声音有些沙哑,觉得此人应当声音做了伪装,然而一抬头望入对方的眼睛,就觉得有点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透着眼神也能感觉到的气质…… 谢微宁也没有特殊理由将她喊住,想了想,便假意蹙眉说:“你方才走过时,衣袍差点都掀到我脸上了!” “……抱歉。我并非有意为之。”兜帽人说完,便不再多留。 谢微宁在后方等了片刻,才打算跟上去看看,又想起一事说道:“芙荌,你先带着留影石回仙府,交给暗蛟卫让她送回魔界,就同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吩咐就好。” 芙荌点头应下。 谢微宁:“你修为比刚才那人要低,不方便同我一起暗中跟着她,你自己小心点换条路走。” 芙荌说道:“殿下,您也是,若有不对千万要喊护天卫。” 谢微宁安抚道:“没事,我也是上仙了。” 她就是感觉到自己修为似乎比对方高些,才有如此胆量。听对方语气疏离又礼貌,这人的眼睛她又觉得熟悉,或许是她认识的人,还如此古怪,便下意识地上心。 说罢,谢微宁便动身了。 她用的敛息之术还是封谌教的,跟上去后那兜帽人意料之中的毫无察觉。 只不过这跟着跟着,谢微宁越觉得这条方向显得熟悉起来。 直到,她见到了仙云浮居的入口,才彻底惊住。 能住在仙云浮居的人,必定不是这外面的寻常仙修了,要么是众仙殿的,要么是仙宫的,修为至少也是金仙及以上了。 谢微宁跟进去后,隔了极远的距离便停下。 她在这一处仙府附近,见到那兜帽人进了另一个仙府内,她记住位置后便回到自己仙府那边。 “芙荌。” 谢微宁径直来到院内,果然见到芙荌正把留影石交给暗蛟卫。 芙荌看到帝女回来,吃惊道:“殿下,您不是去跟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受伤了吗?” “不是,此事说来复杂。” 谢微宁坐下来倒了杯茶,抬眼却发现暗蛟卫朝她微微行礼,准备自主退下。 她想了一下,忽地出声道:“你也不用离开。” 暗蛟卫愣住。 谢微宁说:“我知道你是你们暗蛟卫第一人。” 暗蛟卫惊愕道:“主上竟是连这都告诉您了?” 谢微宁:“你是你们主上信任之人,便也是我信任的人,就留下来听吧。” 暗蛟卫迟疑说:“可是,此事是殿下仙界内的事,我一个魔界人……” 谢微宁笑道:“他没什么事好瞒我,我也便没事好瞒你们。再说了,你现在不也是负责替他来保护我的吗?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还要怎么保护?” 暗蛟卫木头般的神情出现了裂缝,动容道:“……属下定好竭尽所能保护殿下!” 谢微宁便叫芙荌去把仙居浮云的地图拿来,招来他们两个对着图纸说:“我先前跟着那人,从入口处进来,一路应该是往这边走。” 她手指挪动,停在一处:“如果我方位没有出错的话,我看着她是进了这里。芙荌,你知道住在此处的是谁吗?” 芙荌凑近脑袋仔细辨认,努力回想后,神情诧异道:“这位置,好像是曲涟之仙子所住!” 谢微宁:“……什么?” 未曾想过的答案竟然出现了。 芙荌也是很意外:“奴婢这些日没听说过涟之仙子受了什么重伤啊,回仙宫时也听了一嘴,好像仙品大会她输给您之后,就没再出过仙府了……哦不,应该是很少出仙府,但是奴婢记得她没有外出历练,又怎么会需要七夜如玉草?” 暗蛟卫附和道:“不错,曲涟之金仙之境,之前也在仙界金仙中小有名声。以她的身份就算受了什么伤,也有疗伤之物备着,又何必这样匆忙去拍卖会买?若是如殿下所说,还做了遮掩,应当是受的伤不想让外人知道。” 谢微宁沉吟道:“既然这样……这两天有机会,我先试探个一二。实在不行,就告诉仙帝仙后,让他们查查看这其中是否有不对。” 这样行迹鬼祟的人,又在这个节点出现,不得不小心。 • 魔界。 云舟刚从无念城门口落下,早早在城门等候的所有魔尊便迎了上来。 众魔修先是跪地行礼:“拜见魔主!” 再被他们魔主准许后,起身。 “主上,可算将您盼回来了!”一魔尊说道,“您是不知道这些天,我跟那些老顽固们都发生了些什么!不过我们都按照您的吩咐修建道路,就是这工程浩大,还没这么快完成,您看看您是要先检验一段还是什么?” “滚开你这个老滑头!”慈虚城魔尊怒道,“你还好意思先告状?这种事老夫几百年前就没干过了!你自己看看你把主上规划的那条路修到哪里去了,跟我这这边范围都撞上了,你敢说出来吗!还不是你贪图方便,偷懒交给下面人做,结果你底下人看不懂图纸就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几人你一嘴我一嘴,说了几句却发觉气氛不对。 魔尊们同时回过头,观他们魔主的脸色,渐渐安静下来。 封谌冷漠道:“吵完了?” 他仅仅是一句,浑身释放出骇然的气势就叫魔尊们低下了头。 “每人将事情汇报成册。”封谌冷笑一声道,“半个时辰,若是呈不上来,自去领罚!” 众魔尊:“……是!” 他们看着魔主带着左右护法等人回魔宫,忽然,有人生出一声感慨道:“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主上去了仙界再回来后,整个人比之前更可怕了。不是听说主上在仙界过得挺好吗,跟帝女的消息日日传来,难道最近几日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另一人道:“……你这话说得真不害臊。可怕这种词也能说得出口?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在别人口中是不是‘可怕’?” 旁人唉声叹气道:“这又怎么了?身为魔尊就不能觉得害怕吗?有没有天理了!” 慈虚城魔尊嗤笑道:“老夫怎么从前没发现你们一个二个这么……恶心。走了!今日我定要将你们的罪行好好写上一本!” 比他们更觉得害怕的,是劫刹和夺枭。 二人自回来的路上,就觉得他们主上的气息一日比一日森寒冻人,也是不知道怎么了。 劫刹看着魔主进入书房,眉头似是这几日都没松下来过,就这样拧着眉摊开桌案上的册子看。 房门被他随手一道魔气关上,与他们几人隔开。 劫刹在完全关上之前,突然看到一幕,注意到一个细节,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夺枭低声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劫刹说:“我知道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们主上这几日表情越来越不好了!” 夺枭立刻问:“是什么?” 劫刹长叹一口气说:“没想到啊,竟是没想到啊,原来是这样!” “居然是……”她小声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主上这两日频频看通录仪?” 夺枭:“那又如何?” 劫刹:“我们云舟这次回来,花了几日?” 夺枭毫不犹豫说:“三日。” 劫刹问:“是不是比之前慢了两日?” 夺枭:“……好像?” 劫刹:“依我看,我们回的这么慢,怕是主上也想等帝女会不会有事要再喊住他?” 夺枭瞪眼:“这怎么可能?!” 劫刹意味深长道:“我怀疑,我们主上怕是与帝女有通录仪交谈过。就是这几日回魔界的速度都慢了一点,但是主上又日日在云舟外,就是偶尔回屋内,我也曾透过窗户注意到他只是静坐修炼,并没做别的事。” 夺枭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劫刹啧了一声:“你这呆子,是真不懂。就是说这些日我们主上没有一次拿起通录仪过,跟从前比起来就连隔音结界也没落下一次,这说明什么?说明帝女没找我们主上啊!所以主上才会越来越……” 一盏茶杯猛地破窗袭来,“啪”的一下从二人脑袋中间划过,撞到门栏上,碎裂一地。 茶水浸湿了石板,劫刹和夺枭立刻噤声。 冰冷地声音自屋内传来:“你二人此刻该做什么,还要本座说?” 左右护法浑身一抖,大声道:“我等这就去领罚!” 而屋中。 封谌一手撑桌扶额,一手随意地翻阅批文,眉间紧皱,他呼出一口气,收回手打坐。 一段时间后,他再睁开眼,眼神里的杂乱恢复了向来的平静,就是眉头还没松开。 他从未想过,魔界的魔气竟能让人心烦意乱到此地步。 这头顶的天色和气息与仙界截然不同,一入魔界,竟让他莫名觉得些许沉闷。 为何? 封谌无法理解,他只是回到魔界后,与这段时间仙界的日子像是两种割裂的画面,终是回忆起了百年来的熟悉感,最后却奇怪地有些不习惯。 罢了。他沉下脸重新翻开桌案上随便某一份册子。 看到上面各种复杂方块圆形交叠又栩栩如生的图纸,以及上方怪异的字符后,封谌沉默半晌,将书册合上。 这时,屋外有魔修敲门,得到允许进来后道:“主上,暗蛟卫在仙界叫人送来了几份留影石给您。说是帝女特意交代,请您和其他魔尊们务必要观看。” 第65章 “没事就不能找你?”…… 众魔尊将自己要禀报的事务拟成册,刚入了魔宫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有魔修前来请他们去大殿。 几人在殿中等候,时间过去了没一会儿,脑子里就想了些听闻过去魔主所发怒的事,惴惴不安起来。 直到劫刹等人进来,身后还有人托着几份留影石,他们才稍稍安心。 “此物乃帝女命人加快脚步送至魔界,还请诸位魔尊一同观看。” 几个魔尊当即有了不同的反应,先是惊讶帝女送来的?再是下意识想说,帝女送的东西他们又为何要看?那帝女的吩咐与他们来说又算得上什么!她哪来的口气! 然而这个念头刚升起,便看到踏入殿内的魔主,一下子想起魔主与帝女之间的关系,想说的不想说的话全都压回了肚子里。 差点忘了,此一时彼一时,他们魔界与仙界如今的关系可比从前和睦多了。 封谌坐在主位上,淡淡道:“劫刹。” 话音刚落,劫刹接收到指示,将第一份留影石投入半空中。 这留影石,一经人调动,便在自身前方半丈之内,缓缓放出它所记载的影像。 众人只见,画面中浮现出了一处看台,还有一个被绸布盖着的东西,以及台子下方的黑压压的人头。 不等他们疑惑出声,绸布便被台上的人拉开,露出底下的真容。 竟是——他们魔界这百年来盛产的黑石! 在场所有人,包括魔主的脸上,表情都出现了一丝复杂。 似是不理解,又似是有点不妙的预感。 紧接着,众人便听到了一串熟悉又陌生的介绍。 熟悉的事,对方所说的魔主的做法和黑石的作用,确实没错,陌生的是……他们着实有些没能理解为何这台上人介绍的语气如此蛊惑人心,听得都让他们自己都觉得有些热血起来,仿佛有种想要当场举牌的冲动。 不过是近五斗的黑石而已,竟还轮上了拍卖? 带着这种困惑的心情,下一刻,所有人便听到了“起拍价十五万灵石”这几个字。 登时,在场众人的表情从原先的复杂中多了一丝裂缝。 慈虚城魔尊第一个说道:“不可能!此前十斗的黑石才只卖八万灵石而已!” 还有人问:“这留影石是从何而来?又是哪家拍卖行?莫不是仙界的黑市?” 画面中的影像飞快过去,随着价格不断涨高,众魔修的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画面戛然而止。 第一份留影石放完了,因这叫价的时长确实有不少,它只能记载在这。 这一停,殿内的几个魔修都有些克制不住道:“快,后面呢?第二个留影石快呀!” 他们这样催促,劫刹也是从原本的不在意变得现在比他们还要在意,当即又放了一块留影石。 新的留影石放出来后,眨眼间便到了最终成交价格。 三十九万灵石响起三声后,最终成交,台下的人也纷纷鼓掌,拍下来的那名炼器师神情从紧张变得放松也大笑了起来。 录留影石的人乃拍卖行的人手,多年录下来技术也很成熟,画面也很讲究,此时特意在炼器师上多停留了许久,录下他大笑后站起身朝着众人拱手的画面,就好像通过影像来告诉旁人:看,炼器师以三十九万的价格拿下近五斗黑石,还觉得自己捡到了天大的好处! 殿内观看的所有魔修也都是这么想的。 留影石自是连着画面录的,后面拍的是别的物品,他们都提不起兴趣来。 魔尊们只觉得自己此时站在这,怅然若失。 主位上,封谌脸上的神情从先前的漫不经心,慢慢地沉下,最终变得黑如深渊得可怖。 他双手修长,骨节分明,两只手此刻似轻放在把手上,又似缓缓用力,给人一种这手下的座位顷刻间能变得灰飞烟灭的错觉。 封谌久违地生出一种咬牙切齿又无力之感,浑身释放冷意。 留影石放到这会儿,他已完全清楚,谢微宁叫人把这些留影石送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甚至都能想象,她在这拍卖会的现场,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样,怕是能将双肩耸起想要又憋不住,笑得身子微颤,毫不掩饰地嘲笑他。 魔界中魔气浓郁,萦绕在每一处,多少都能影响人的情绪,惹人烦躁。 魔修也如同黑石的功效一样,不论是杀人的本事还是打架的本事,都比同境界的其余几界人来得厉害,但也受魔气影响,常容易暴躁忍不下事,易走火入魔。 封谌本就有些烦闷之意,眉头紧锁,只是不知为何,一想到谢微宁笑起来时的画面,纵是多有嘲讽之意,也莫名让人忆起她明眸皓齿的模样,刹那间,这些日心中郁结的情绪尽数散去,好似被一道灼热耀眼的光亮穿破,如开雾睹天般。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微微一怔,接着又闪过一个念头—— 原来,这三日她也有想起过他。 殿内众魔修只觉得方才还寒如冰窖的大殿,转瞬间又变得春暖花开……不是,变得有些不那么骇人了。 劫刹揣摩了下他们魔主的神色,觉得虽仍是让人倍感压力,但对比之前放松了许多,便出声试探道:“主上,剩下几份留影石,是否还要再放?” 封谌颔首:“放。” 劫刹依言照做。 之后,众人看到了融入黑石的法宝卖出高价,最后一件更是高之又高,竟比他们先前印象中的价格还要翻了一倍。 最后一份留影石放完,殿内万籁俱寂。 若按照那留影石中的价格,他们魔界成山成山的黑石卖出去,恐怕能卖出天价,仅是出手一片山,怕是能让整个魔界都宽裕不少。 但在今日放出留影石之前,他们魔界知道的价位都不是这么一回事……这才让几人心中忐忑不安,觉得自己做错了大事。 片刻后。 封谌语气不变道:“这价格,是这个月内产生了变动。” 若众魔尊所言属实,再有留影石拍卖黑石时所说的话来看,确实只是一个月内的事。 就从谢微宁登上魔主,下令魔界不得将黑石卖出外界,还要将未出手的黑石全部拿回来开始,再到现在,刚好一个月的时间。 而这一个月,魔主离开魔界参加仙品大会,又经历紫雷还要协助帝女,无形关注旁事。 魔尊们又沉浸在修路事中,魔主离了魔界,他们也要负责看管好自己城中的人,免得魔主走后生出些不该有的事端,再有魔界刚有主,他们这些人也要把从前的习惯改掉,和其他人互相磨合。 这一来一去,魔界竟是此刻才知道黑石在外界竟有了这样的变化。 魔尊们听他这么说,当即奉承道:“还是主上手段厉害!” 封谌:“……” 他虽想出来谢微宁的目的是为何,但此事她吩咐在先,之后还要做什么,于情于理,都得先过问她。 嗯。 想到这,他垂眸扫了眼腰间的通录仪。 劫刹敏锐地察觉,他们魔主的嘴角好似轻轻勾起了一瞬,眨眼间,又消失,仿佛是她的幻觉。 但到了她这个境界……能觉得是幻觉的恐怕不是幻觉。 她当真是觉得有些惊悚了,不知道他们魔主心里在想什么,还是变成了什么,竟是被下属恭维几句都能高兴?! “你们还有何事要报?”封谌沉下声说,似有不耐之意。 魔尊们互相对视一样,当下便把自己拟好的册子呈上。 此事说起来,只是慈虚城魔尊与另一名魔尊地界为两隔壁,修路时,有一处相撞,两方各不相让,便吵了起来。 魔尊中自然也有关系亲疏之分,这两人吵起来咽不下这口气,没有一个肯先松口道和,其余魔尊也从未有与人主动讲和的习惯,更何况两人各有道理,这架不仅没人灭火反倒助长了焰气,吵得便更凶了。 只是再凶的魔尊,到了魔主面前,也都低头成了低眉顺眼、唯命是从的模样。 封谌先看了两名最主要的册子。 双方各贴了自己的那份图纸,还有圈圈画画,配上激烈地言语诉说自己的委屈和不甘。 这份图纸,与封谌书房里那张比起来,只是其中一部分,也少了那些他不曾看过的字符,略显得易懂起来。 “……步行街?”他看得懂这字,却难解其中之意,再度皱眉起来道,“你二人,分为东市和西市,图纸规划如此清晰,还能再撞?” 封谌又将两份图纸摊开,仔细对比,隐隐觉得太阳穴青筋直跳。 一段时间后,他嗤笑一声道:“西市的主路修偏与东市相撞,你还敢道冤。” “主上!”那魔尊被点名此事,这还是身为魔尊第一回 因这等事被点,又觉得荒谬又忍不住说道,“这路,他慈虚城分明可提前发现再告知于我!!在此前,我二人的主路便遥遥对望,仅是一看便知对面的路有何不对……” “哦?你还要狡辩?” 魔主声含冷意,带着一丝讥讽地轻笑,叫这整个大殿又如阴风阵阵般骇人。 那魔尊立马噤声,面露哀色:“主上,我已知错,自请领罚!只是……” 他嗫嚅道:“只是,如今修路的用料都已花进去,那路已是偏了不能再偏,若要全部清理再重新修建,怕是不仅要废些许时日还要浪费许多钱财……” 众魔尊听及此事,也是觉得担忧。 这花出去的钱,就是从他们收的各种税中来的,如今魔界共侍一主,别的地方若是再多花一份钱,那他们这里必定也要勤俭一些。 “……” 望着众魔尊炯炯的目光,好似恨不得下一句就能从他们魔主口中听到什么又叫人深感佩服的命令。 封谌沉默良久,他道:“此事,我心中有数了。先退下罢。” 众魔尊立马道:“是!我等谨遵魔主之命!” 封谌回到书房,桌案上摊开数张图纸,他面色复杂细细查看。 劫刹从旁来报道:“主上,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派人继续与妖界交好,暗中记下妖界布局。褚羽那边并未找出什么东西,她应该是暂未接到任务。三长老那边,属下觉得他怕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们魔主自紫雷醒来后,便一一吩咐这些,只是离开不御门后,回来的路上,才又吩咐他们暗中掌控妖界动向。 看这模样,似是先前对仙界出手,改成了对妖界? 可他们主上先前还说,对帝女和仙界只是作戏。 她之前觉得主上恐怕假戏真做,但眼下的命令,看上去是对仙界都不准备出手了。 劫刹低声问道:“主上,您此次的吩咐,是打算不对仙界出手了吗?” 封谌翻阅图纸的手一顿,半晌,他面色不变道:“此事,暂缓。” 多年来对仙界的恨意,是他活下来的目标和决心。 这其中,虽有魔核作祟,也有妖主挑拨心魔,但他最开始,少年时,确有对仙界的恨,才能让前两者得逞。 想了多年的事,并非那么容易放弃。 但。 身体互换,让他与他的父母,他的胞弟重新认识。 印象里那些他曾敬重的人,让他曾有希冀却深陷绝望,怀有恨和怨的人,已变得截然不同,判若两人。如今的他们,根本配不上他的恨。 年少时支撑的恨意,到现在都显得有些模糊,让他觉得可笑。 他隐约觉得,过去对仙界的厌恶,除了父母之外,似乎还有什么……是他遗忘的。 又像是错觉。 封谌微垂着头,手指轻抚纸面,再次陷入沉思。 这一个月来,魔核未曾再发作,仿佛回到了过去还未被心魔支配的时候,意味着心魔出现了松动…… 思及此处,他眼前忽地晃过一张笑盈盈的面庞。 劫刹退下后,封谌将这道不明的思绪暂时压下,拿起通录仪。 对面很快接上,声音清脆地问道:“封谌,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谢微宁语气中透露着熟稔,就跟他们从前用通录仪对话时一样,都是自己这边有什么要事才找上对方,所以她一看到通录仪亮起,就觉得是封谌那边出什么事了。 本是如此。 哪知道,通录仪安静了一会儿。 封谌低沉的声音响起:“没事就不能找你?” 谢微宁被他这么一问,一时语塞,指尖绕起发丝一圈又一圈,纠结地出声问道:“那你没事找我,要说什么?” 她这三日,花了心思去蹲曲涟之,结果人没蹲到,还要被仙帝仙后叫去让她多费心十境塔的事,忙起来后,便也没什么事能找他,也险些忙的分不出心神。 找了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好,要是说废话……好像也不太合适吧。 谢微宁还想着进十境塔前要不要说一句,结果就等到了封谌的联络。 说起来,二人身体换回后,本该是没有什么再多的纠葛了,就算有通录仪在,他离开前虽是那样说得好听,但也没再说别的。 这三日他没传来消息,她琢磨着,这应该是除非有事要谈,不然也不会找上对方的意思吧? 这样一想,他不来找她,她也怕闲事会打扰他了。 “……” 谢微宁奇怪:“怎么不说了?” 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输入神识放在这的,神识也是能耗没的啊,耗完了还得恢复。 封谌顿了顿道:“你送过来的留影石,我们看了。” 谢微宁来了兴趣:“全都看了?那些魔尊也看了吗?看完有什么感想?” 他道:“谢微宁,你送来留影石心存嘲笑之意,你就这么……不怕我?” 谢微宁:“不要用词这么严肃嘛。嘲笑也分善意和恶意的,我又不是那种嘲笑,开个玩笑呀。” 她认真道:“我觉得,我们魔主大人应该不会就这样生气的,对吧?” 封谌:“……” 他嘴角抿起,勉强应了一声。 谢微宁又说:“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怕你?这世上,哪有怕朋友的人。” 封谌愣怔。 他应该是觉得高兴的,心底却莫名沉下,好似尝了些苦味。 封谌眉间蹙起,没等他继续思索,谢微宁就道:“看到你们魔界的黑石卖出了前所未有的高价,不知魔主心中有何见解?” 他说:“此事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之一。黑石一事,有你先命令在先,才有这个变化。之后该如何做,理当先遵循你的意见。” “嗯……”谢微宁想了想说,“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就直接说吧。我是想在魔界设一处地方,专门拿来给魔界自己卖黑石,这样外界想买黑石必定只能从魔界买。现在可能外面还有一些存货,等他们把黑石存货全部卖完,一定会想办法再进货,届时,我们再将消息放出去,就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我们自己卖的黑石这价格必定会比之前还要赚钱。” “然后你设立卖黑石的商铺里,除了只卖黑石外,还有其他的项目,就比如说,帮忙加工,加工费也比外面的炼器师要划算一点但仍有盈利,还有买入黑石可免费有人派送上门,还有很多很多,到时魔界会变得人人都想来……” 她察觉通录仪半天没声音,迟疑道:“这后面的,你能理解吗?” 封谌:“……” 他冷不丁问:“步行街为何物?” 谢微宁:“……就是好多吃喝玩乐集一体的街道?” 封谌又道:“你放在书房桌案上的一卷图纸上,奇怪的一笔而成的字符是什么?还有一个数和一个圆的那些。” 谢微宁差点忘了,她先前拿到那些师傅送来的图纸时,还自己圈画了些数字,用的还是阿拉伯数字:“……就是,我自己做的记号。有点难以解释。你可以再在书柜后面最下层,找到一份没做记号能看得懂的。” 封谌:“嗯。” 他过了会儿说:“你方才说得,设立卖黑石商铺在魔界。有一最大的问题。” 谢微宁惊讶:“什么问题?”缺钱吗? 封谌:“除了魔修,不会有人进入魔界。” 谢微宁愣住。 封谌继续道:“魔界中魔气滔天,若有心境不稳之人,或境界低微之人,进入魔界不过半日便会有入魔迹象,前者或许能熬多两日,后者则是很容易被点燃暴怒。若将商铺设立在魔界,怕是很难有人愿意进来。” 可除了魔界,还能设在哪里? 谢微宁苦恼地想。 “还有。修路一事,东市与西市两条主路,后者修建时路线偏移,造成两者相撞。” 封谌揉了揉眉心:“你想要将你所说的东西两市修建得如何?你留的图纸,只记载了修建规划,并未写下你心中所想。” 谢微宁:“撞了?就是两条路终点在一起了?” 那只是一条路而已,还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其他路,这倒也没事。 她说:“不然,那个地方要么设立一个魔界标志性建筑,要么就干脆弄一个大型驿站?” 封谌拧眉:“四界之人来往皆可用身法和御物飞行……魔界与仙界比起来人烟稀少,还有魔物危及安全,又何需驿站?”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要修路起来,最终会建成一个将各城池包容进内的,像仙界不御门内一样的万魔之巅,所以,必定为了保护魔界子民的安全,也要在外设立各种防护阵法。这样,外界之人也能安心往来,不惧怕魔物。” 谢微宁笑道:“而有阵法在,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对外界说,凡进入魔界,皆只能用我魔界准备的妖兽骑行来往,那驿站不就有用了?还能成为魔界特色,别的几界都没有的,他们用马车,我们就用妖兽!哦,不过车搭配妖兽倒是也可以。” 封谌:“你……” 话还没说完,谢微宁这边就看到有仙宫来的侍女来找她,便语速极快道:“我马上就要去十境塔了,等我出来再找你。对了,你走之前仙后解了我体内的毒,是妖毒,而且与神族之物力量相当!可吓人了!我还发现曲涟之好像背地里有什么不对劲,不过她这几天在仙府从没出来过,我就只能将此事告知给仙帝仙后他们去查查看!我走了!” 语毕,她就收起通录仪,起身往外走去。 谢微宁带着芙荌和暗蛟卫,登上云舟。 云舟之上,各境界头名都在。 与此同时,有另一处队伍从他们身边路过,他们是御物飞行离去,众人瞧了个背影。 “是若鹜仙子和涟遥仙子,应当是要出去历练吧?” “应该是的。十境塔没结束,暂时还没派出新的任务,她们若要修炼,出一趟也是正常。” 几人说了几句便不再关注。 谢微宁收回视线时,云舟正开始起航。 她余光忽地瞥见,在底下角落中,有一个人影正看着方才那群御剑离开的背影,似是吐出了口气,放松的模样。 曲涟之? 她又狐疑地想起刚才离开的人。 傅涟遥和江若鹜离开了,曲涟之为何会松口气? 谢微宁想什么,这个时候都得不到答案了。 她已踏上去十境塔之路,只能回到房间,将此事再告诉给仙帝仙后,他们这两日似乎也在准备,抽一合适的时间,暗中去探查神族之地。 日暮时分。 众人来至十境塔下,稍作休整,便打算在仙官指引下,直接进入十境塔。 神族陨落将十境塔前交由仙界掌管,附近都有仙官和护天卫看守,并且设置了阵法,非仙界允许外人不得进入。 出来说话的仙官,谢微宁探不清境界,应该在仙君及之上。 周遭云雾缥缈,灵气逼人,让人全身舒畅。 只在塔下的数层阶梯,抬头观那散发着古朴又有沉重气息的十境塔,都觉得十分震撼。 第66章 “你如今到这个世界,已…… 凡进到十境塔内之人都会陷入如同秘境一样的空间内, 第一层进去乃是一片漆黑,只是十境塔会自动在每个人面前开一道门,进入门后,便与其余人等自动分开,不会再遇见。 都说十境塔内藏有各种奇珍异宝及秘本,只能取一物也觉得够了。而它身为神族之物,被神族建造和不断完善,多年下来,仿佛自身也产生了一些灵智。 十境塔会根据入塔之人的心境和天赋体质,自动为其规划出一条适合的道路,只不过这条登塔之路上有多艰难,又能获得什么东西,却是各凭本事了。 正因此,有些人可能进去后过了一年才出来,有些也可能只过了一天,不过超过一个月的人确实少,据说十境塔自己也会不耐烦地赶人。 众人迫不及待地想进去,谢微宁在下方听着,低声感叹道:“天啊,在塔内待一年,这得是什么样的毅力啊。”在塔中日复一日地过着重复的生活,想想都让人佩服。 一旁暗蛟卫听到,小声回话道:“帝女殿下,多少人想在十境塔内待上十年或是一辈子,能有这等机缘可是求之不来的。一年十年与我们来说又能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弹指一瞬间的事罢了。” “……不。我不觉得。”谢微宁解释道,“若是在外面,抬头能看天低头能看地,出门能看到市井,回家能享受到安宁,偶尔再找点新鲜的乐趣,这样的日子,我是可以接受修炼一年十年或是多少年都行。”配合他们这里的平均年纪,怕是几十年几百年都行。 暗蛟卫:“殿下,属下不解,这修炼有何不同?” 谢微宁一脸沉重道:“在塔中,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只有自己,说不定遇到哪条登塔之路,这一路上只有黑暗的空间,连点别的画面都看不到,又该如何忍受?这么算来,倘若遇到秘境一样让你斩妖魔,说不定还算有点意思。” 之前没有亲身经历,只是看看书而已,不觉得有什么。还觉得这样修炼、晋阶又近乎长生,指尖法术能制服一座城,能上天入地,能拯救苍生颇为厉害有趣,圆一个仙侠梦。 但真到自己上了,就很佩服,那书中的主角是怎么做到飞快习惯在一个秘境里自己升级打怪,修炼十年多年,破境而出,带着一身修为和法宝,在别人以为他都死了的时候凯旋,亮瞎众人的眼。 有秘境有妖兽好像都算好的,还有的书中主角能在自己的空间法宝里,一修炼就是沧海桑田,再出来时,境界就比曾经的仇人高出好几界,翻手云覆手雨,而自己身为普通人的父母都苍老了。 总之,她虽然很敬佩,但无法想象也不能接受这么多年只待在一个空间里,而且还要很欣然向往,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她连玩个游戏新鲜劲上头时,练了半个月的人物,再继续时都觉得有些腻了,然后开始佛系。 可能有些事,只有自己亲身体验过,才能理解吧。 谢微宁心中感慨,好奇、忐忑、期待和不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只能化为一声浅浅的叹息后又接着深吸一口气。 “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事说道,“我之前和你们魔主说过,等我出了十境塔就找他。如果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出来,就麻烦你帮我告诉下你们魔主吧。” 暗蛟卫听后,露出恍然大悟,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 “帝女殿下原来是在担心这点。殿下请放心,我们主上你要进入十境塔,就肯定对其中的事有所了解。他也绝非不讲理之人,您不论在塔内待上多久,他都会能理解的。进塔后,殿下只为自己操心就好了,莫要耽误了您的机缘。” 谢微宁:“……” 暗蛟卫好心提醒,芙荌也附和道:“对啊,殿下放心吧,奴婢瞧着魔主也并非那样的人,他自己也修炼了百多年,定是对这等事有所预料的。” 谢微宁被她们说得表情颇为不自在,这说得好像,她跟魔主的关系有什么似的。 这么说来也是……她都忘了,她和封谌之前为了行事方便,假意装作有情,如今身体换回来,前些日又玩得太起劲,都还没来得及向外人澄清。 那这事,现在说也不方便,只能等她出塔之后,再跟封谌提了。 谢微宁想好之后,却仍感觉奇怪,嘴唇动了动道:“你们怎么都觉得,我不想在塔内待太久,是因为魔主呢?” 芙荌:“咦?不是吗?若不是这样,那殿下为何只跟我们说要告诉魔主呢,仙帝仙后您都没提起啊。” “……” 说得好有道理,根本无法反驳的感觉。 但是! 明明不是这么一回事! 仙帝仙后就在仙界,比谁都清楚十境塔的事,又何必说? 谢微宁音量微微拔高,却记着附近有外人在,只用气声道:“我不是都说了,那是因为跟魔主之前说过要找他,我是怕进去时间太长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暗蛟卫嘴角抽动了下说:“正是如此。殿下此前已告知我们主上要进十境塔,就算进去多长时间我们主上也不会有误会。” 谢微宁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这是什么逻辑!”她都要说不过了! 芙荌连忙插在两人中间劝道:“殿下殿下,莫要置气,还有外人在。殿下快看,他们都准备上去了!” 谢微宁扭过头,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仙官都说完了话,还请其余能进十境塔的人走上台阶,众人正快步往进塔的入口处走去,半路还有人回过头来看她,似乎不解她在等什么。 “罢了罢了。” 谢微宁说:“我这就进十境塔,你们在外面若要等候自己安排轮值,或是附近找个客栈等也行。” “是。殿下快上去吧。” 等谢微宁上到顶处,同仙官点头后进入十境塔,芙荌才忍不住轻笑起来说:“殿下方才气得脸都有些红了。” 暗蛟卫和她对视一眼,平静补充:“气?怕是恼羞成怒吧。” • 谢微宁同众人一起进入十境塔,在她踏入十境塔的那一瞬间,大臂上的凤凰印便悄悄闪了一下,只是被衣物遮盖,未能让人发现。 大门合上后,光亮全无。 第一层果然全是黑漆漆的空间,众人安静下来,只听得到互相的轻微呼吸声。 没过多久,有一个人身前亮出一道光束,露出一扇大门,此人为仙君境的头名。 对方笑了下,拱手道:“各位,我就先进去了。” 旁边的人便朝他道喜。 紧接着,那人的“门”也显现了出来,他就朝谢微宁行了一礼道:“帝女,我也先进去了。”此人是上仙之境的头名。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谢微宁还没有一条登塔的路。 她正心中嘀咕,眼前刹那间出现了光束,却不是门的模样,而是直接有道楼梯。 光束照耀下,楼梯只能看清身前的五个台阶,四周全是黑暗。 谢微宁迟疑地踏上一脚,双脚都踩上第一层台阶时,身后的地面和光亮也全都没了,真正的只剩下她和她前面四阶梯,以及一束能照全人身光。 悬空浮梯,没有地面,没有墙壁,仿佛后退一步就坠入无尽深渊,前进一步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悬崖。 像极了,某种恐怖片或悬疑片的拍摄效果。 就差一个踏一步台阶后,前方亮起灯,“啪”,后方一层台阶消失,又“啪”,的背景音了。 她说什么来着。 ——说不定遇到哪条登塔之路,这一路上只有黑暗的空间,连点别的画面都看不到。 当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不愧是开了灵智的十境塔! 谢微宁克制不住地,半是嘲讽半是苦涩地笑了一声,便认命地继续走上楼梯。 这条楼梯走着走着还有旋转台面,像是告诉她上了一层,再往上走时,就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漫长,都不知道要走多久,好似看不见底。 谢微宁在十境塔内走楼梯,外面的某个人,则也在按照她的要求,吩咐手下的人去做事。 有了她先前的提议后,封谌便将原话传给了负责修建万魔之巅的工匠总管事。 总管事一听到这魔界标志性建筑的提议和驿站后,就对他们魔主很是心服口服,当即在原有的图纸上重新规划了一番,变得更为详细了,顺便又申请了一批钱款。 只不过黑石商铺一事,确实不是那么好定的。 就像封谌之前跟谢微宁说得一样,总管事听到后,也觉得听着很好,实际行事起来却不一定能有那么好的效果。 他们魔界的魔气太重,且越来越浓郁,这百年来一日比一日魔气重,于他们修炼来说虽是好事,但也弊端很大,最明显的就是容易影响心境走火入魔,魔修是如此,那外界其他人进来,怕是更难抵御。 总管事只能说,将此事列为考虑要点,得日后再有详细的方案和地址了,才能再开始规划。 封谌便在书房,听了一个下午总管事各种兴奋的提议。 直到将人请走后,连自己都意识不到地松了口气,竟是难得的又回忆起当初建设无念城初时的模样,坐下来揉了揉眉心。 这一坐下来,便习惯性地扫了眼通录仪。 院外响起通报的声音:“主上,几位长老求见。” “进。” 屋门打开,封谌将通录仪收至神府内,抬眼扫向来人。 三长老笑道:“主上忙起来,已有一月没怎么同我等说过话了。” 大长老则是奇道:“怎么去了一趟仙界,感觉你小子还变年轻了?” 看着都有些,没过去那么面部紧绷的严肃了,这会儿才真有点一百多岁的样子。 “……”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封谌身形一僵。 就连二长老都没什么话好说。三长老的表情直接挂在那,显得不上不下。 大长老:“怎了这是?老夫说得有什么不对吗?” 三长老再次挤出一个笑,皮笑肉不笑道:“大长老,你这意思,莫不是在说主上去了仙界反倒过得更快活享受了?” 大长老沉吟片刻,看看封谌,又看看三长老,像是被点通了似的,豁然开朗道:“三长老你说得不错啊,老夫竟是没想到这一点,这不是正是我们今日要来问的吗!主上啊,你之前总说与帝女是作戏,可这些日谣言乱窜,都传到我们魔界这来了,还真叫我们几个摸不透你想的什么,你是真作戏呢还是……假戏真做了?” 封谌:“……” 他神情冷漠而不语,蓦地调整了下姿势。 三长老等不及了,更为直接道:“主上,这仙界我们到底打还是不打啊!” 封谌面不改色道:“此事暂缓。” 三长老:“主上!此事我们筹备了多日,怎好这样一拖再拖……” “三长老。”封谌冷着脸打断,“筹备多日,又岂急于一时?” 一旁的二长老赶紧出来和气道:“三长老啊你莫要着急,如今主上刚执掌魔界,正是紧要关头,魔界尚未重建好,又急着与仙界开战,那岂不是会自乱阵脚?再者,筹备多日,不也是主上安排的,你又何必那么心急?” 三长老险些气打不出一处来。 以封谌的能力,若要打赢仙界,那可能性是极大的。他等啊等等了几十年近百年,就盼着有这么一天,好让他有机会享受下魔界为主的感觉,到时身为魔主座下的长老,那岂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何况他还和魔主关系这么好。 再就是借魔主之手,妖界那边要是起来了,他也能捞到不少好处……可这事,眼看着快要到手的时候,突然什么紫雷、帝女的意外,就将魔主彻底带偏了道!功亏一篑啊! 魔主都这样说了,其他两个长老便也没什么想再问的,既然暂时不打仙界,他们就退下先去忙于别的事。二长老还把定在原地不甘心的三长老给拉了出去,还宽慰了几句。 大长老则是走前又留下,等只剩下他和封谌二人时,走到他身边,语重心长地说:“此事暂缓就暂缓吧,我相信你心中有数。但我们日后若要再打仙界,你的事,可得要了断干净了才行。” 封谌皱眉道:“我的事?” 他还不太习惯多年疏远后与大长老再次这么亲近。 大长老说着却是一掌拍向他后背,道:“方才我问你是不是假戏真做了,你没吭声。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以你的性子,若是真什么都没有事,定是斩钉截铁地明说。” 封谌错愕。 等意识到这其中的“事”是指的什么后,他手指几不可见地颤了颤,眼眸里划过一丝无措,一时间,周遭的空气都莫名让人有些难耐。 他喉结上下滑动,沉声道:“不……” “不什么不?”大长老意味深长地说,“老夫早就看出来你与帝女之间,怕是不简单,这又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又岂能做那种没有担当的男子!既然你都说了仙界一事暂缓,那便将你和帝女的事理个清楚了,不靠着欺瞒的手段,堂堂正正地攻下。你知道老夫的意思。” ——你与帝女之间,怕是不简单。 ——这又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你又岂能做那种没有担当的男子! 三句话同时在脑海中震声回荡,其背后的含义,让封谌瞳孔微缩,神色猛地一变道:“荒……” “老夫话点到此,就先走了。” 大长老说完朝他简单行了个礼就退下,连给人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徒留封谌一个人,神情不断变化,垂眸半晌吐出一句:“简直荒谬。” 魔界比仙界天色沉得更快些。 一盏烛火放置桌案边,封谌手中摊开的书册,已停留在一页上多时。 他又一次回过神后,翻开下一页,视线落在第一行上。 这是一本孤本。 但他也曾翻阅过一次,大抵有记些配合法术、阵法、符箓和炼器等步骤,制作出更为完善的机关法宝等。当时不大感兴趣,但于现在的魔界来说,比较适合一看。 同样的字眼,在往常他都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只是今日不知是烛火过分跳跃,还是孤本长时间下来字迹模糊的原因,竟让他有些无法顺畅的将这些词句组合在一起理解,阅读起来比过去还要困难。 封谌凝了凝神,又往下看去。 随着他手臂执书后有细微的动作调节,烛火再次顺着细风跳跃起来。 “啪。” 封谌合上书,放回桌上。 接着起身往屋外走去。 今日不宜翻阅。 封谌索性回到寝院,准备修炼,巩固境界。 他习惯性踏入院内,进了屋,刚要坐下进入神府时,又忽地顿住。 同样的房间内,有一些摆件的位置却有不同,像是之前住的人残留的痕迹,就让他本该熟悉的空间里,多了一丝异样。 封谌倏地站起,沉着脸,将一处花盆的位置从窗边搬回屋子角落,又将茶水的位置,放回屋内最中间的圆桌,而不是床边,顺手将有些挪动的座椅摆回正位。 直到他再次坐回床上时,突然忆起一事,顿时如坐针毡。 封谌细长如扇的睫毛垂下,落下一片阴影。 他看着身侧,堆得一团乱的被褥,以及随意摆放的玉枕。 魔主的房间,向来不喜外人进入,更是不许任何人接近。 这些微妙的痕迹,在这放了近一个月,都没人知道。 封谌只是看着,都能想起来,曾经躺在这的人是如何翻身,睡姿又是如何肆意。 他神色晦暗不明,又将被褥整理起来,只是指尖总莫名有些烫手似的,第一步开始后,便快得如残影样。 等他终于能沉浸下来修炼,闭眼良久后。 封谌再次起身,去到院内漠然练剑。 翌日。 劫刹前来禀报时,就看到他们魔主神色异常难看地出来。 “主上。”劫刹犹豫说,“我等查到三长老与我魔军中一队关系颇为亲近,那队约莫是不能信了。” “嗯。” “昨夜三长老好似也有些动静,就是未曾继续,估计还要过几天才能再知道他们下一步。” “嗯。” “主上,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劫刹也怕是自己眼花了,但是他们这个境界又岂会犯不可能犯的错,“您是……没休息好吗?” “……” 封谌声音冷意道:“劫刹。” 劫刹一个激灵:“属下还有事,这就退下!” • 而另一边,谢微宁也是走了一天一夜的楼梯。 她中途还觉得走得累了,半路想歇息片刻,结果一停住,身下的楼梯就开始晃动震颤,仿佛下一瞬就要崩塌,她才惊醒,不得不继续走。 谢微宁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何时。 约莫是十境塔觉得磨她磨得够了,忽然,原本漆黑的楼梯变得亮堂起来,四周也能再见到高耸的墙壁,和各种木柜,杂乱堆放的法宝兵器,有吸引人的也有骇人的气息袭来,就好像,她见到这十境塔的真正面貌一样。 谢微宁低头就发现,自己好似站在了十境塔的顶层的楼梯,再往上前进一半,便能上到最高处。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脑海里有个声音冒出来,催促她往上走。 这没由来的想法,却似是蛊惑人一样,让她克制不住地走到顶端。 而后临到最后一程台阶,谢微宁冷静些许后,才定下心神,迈开这一步。 一脚踏入,转眼进入另一个虚空之境。 什么各层楼梯,各式法宝,通通不见,变成了四面八方全是白墙的空间。 谢微宁疑惑之余,又感应到手臂上一阵滚烫,她不由得拉开领口,低头看去,见到那凤凰的图纹又红又亮,好似烧灼似的。 只是一个呼吸间,便有一道道火红的纹路从凤凰印朝她身上四处生长,如同火山爆发时涌出的岩浆流淌一样。 谢微宁正觉得惊骇,又有红得耀眼而刺目的身影,自她额间飞出,瞬间变得庞大,缓缓撑开翅膀,尾羽呈五彩斑斓状。 她抬起头时,那犹如遮天蔽日之物,眼眸似是充满着神性怜悯之意,垂眼看向她。 谢微宁脱口而出道:“凤凰?” 凤凰,其实一对神兽,其中雄为凤,雌为凰。 不过世人常习惯于叫他们都为凤凰。 “不错。”对方雌雄难辨的声音响起,轻叹一声说,“终于能有机会,能与你说上一回。” “终于?” 谢微宁从震撼中反应过来问:“你刚才,是从我体内飞出?那凤凰印又是何物?我和……魔主为何又都有?” 凤凰并不意外她的问题,只道:“很简单。” “最初你来到这里,是以帝女之躯作为载体,你神魂乃异世之魂,天道必将落紫雷将你驱赶。” “只是我力量已经虚弱,紫雷之力无法全力抵抗,巧合之下,你与那名男子相碰,我不得已才将你二人神魂互换,趁神魂互换的间隙,躲过瞬间落下的紫雷,才让你得到天道承认而存于世上。” “这等方法较有局限,所以那男子身上才留有同样的印记。” 谢微宁脑袋上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 她问:“我跟他身体互换是因为你?为了让我在紫雷下活着?那印记他身上也有,而且印记始终没有消失,那我和他,难道……以后还能再换?” “你猜的不错。” “等你以后能够掌控凤凰印的力量,你自己便可互换,不过此事要花费不少时间。” 凤凰声音轻缓道:“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护住你的神魂。” 它叹了一声:“谁能想到,神魂互换,不过是我曾经的一种本事,却成了我现在能做的最大一件事。” “哦……” 谢微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猛地睁大眼睛道:“你知道我是异世之魂?你还知道我不是帝女?!” 她眼睛瞪起来显得圆不溜秋,目光明亮,叫人觉得坦荡又正气。 对上谢微宁的视线,凤凰眼神躲闪,似乎有些心虚的模样。 它斟酌许久说:“你如今,神魂来到这里还未能完全融入,稍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真正适应。我现在要是全部同你说出来,待出了十境塔后,你识海内也容纳不下这段记忆。更何况,我在你体内也无法开口,也就不能出去后再告知你实情。” 谢微宁:“……?” 她怎么从这语气里听着,好像这只凤凰知道所有的事呢?但怎么听上去像是不想说?那不行! “不过,等你真正融合后,就能够承受这段记忆。”它话锋一转又道,“这样一想,现在与你说也可以。” 谢微宁盯着它:“那请说。” 她幽幽补充:“详细的,具体的,一字一句地说。” “……” 凤凰沉沉地叹了口气:“其实。一切的一切,是因我们神族看守不当引起,但也因为这,才能出现一个能破灭世之局的你。” 谢微宁狐疑道:“什么意思?” “此事说来复杂……这么说吧。”凤凰字句清晰道,“你如今到这个世界,已是你第三次来了。” “?” 谢微宁到此时才真的震惊了,震惊到失语。 她下意识道:“你真的没有骗我吗?这怎么可能?我也只有这二十多年的记忆啊,我记得很清楚,这是我第一次来!” “不。你误会了。” 凤凰纠正道:“并非你活了三次。你仍是只活了这一辈子。” “只是因你神魂不稳,所以忘记了一些事。” 凤凰沉思一会儿道:“若我没猜错,你神魂融合至今,应当能够记起你第一次来时的情景。” 谢微宁一愣。 与这里有关的……她突然想起了那个梦境,那个与少年有关的梦境。 “我们神族之职乃维护天下太平,避免出现灭世之灾。当年四界大战后,我族大受损伤,只留有个别血脉,我为其中之一。我们为自保必须隐匿起来,然负责看守神族禁地之人,一时失责,让你的世界与我们这里产生了短暂的交汇。” 凤凰道:“此事虽是失误,但本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让人没想到,异世竟然能有一道神魂与我们这里无比融洽,还与帝女有九成契合。就是因为这样,才发生了你第一次到帝女身上的事情。” “我们虽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却也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巧合。” 凤凰无奈说:“这件事情,一开始我们并未发现。直到你第二次再来时,才让我族中察觉到异常,修复了禁地,而后你也回到你原本的世界,再也不会来到此地,也不会再有意外。此为我神族失职,因此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加速了陨落。” “你的事情到这里本该结束了。而我族陨落前,也将许多事务交由仙界管理。” “之后,族内预料到未来或许会有一场灭世之灾,以我凤凰血脉的能力,找出了破局之意或许在帝女身上,便在陨落前,暗中将神族之物,太初凤凰铃赠给帝女。” “却没想到,灭世之灾还是降临了。” “在灾祸之前,帝女因心死决心自尽,这才将封印在太初凤凰铃中的我唤醒。那时她不仅身体受伤,神魂也被万鬼撕裂,我用力量将她护住,暗中假死逃脱,而后亲眼见证了灭世。” “我本以为破局人是帝女,却因这一事意识到不对。发生到灭世那一步时,我也能比之前看得更清晰,这才找出来,原来破局的人,是曾意外到帝女身上的你。” 谢微宁愣怔:“……什么?” 第67章 “你们魔主这几日是有什…… 一个个问题接连从脑海中涌出来。 谢微宁不由得问道:“灭世之灾是什么?既然之前已经灭世,那现在这又是什么?重来过了?那我又能如何破局?我来这个世界也是因为你,因为你们神族?” 她想到一事,又道:“既然你们神族都预测到了未来有灭世之灾,为什么不提前做准备?” 大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她思维跳跃,但问得也很精准。 凤凰一时难以全部理出来,只能一个个回答说:“灭世之灾……是一场浩劫,可以是几界开战,也可以是心存歹意之人引发的战争,凡影响到四界生灵甚至波及到凡界,都可称为灭世之灾。” “几百年前因我神族中有人堕魔,带领魔界攻下仙界,甚至为了统领全界,不惜屠杀各界生灵。这也是一场堪称灭世的浩劫,所以我族人才会联通仙界一起与之对抗。” “在那场浩劫后就平息了几百年,可我族内又预测到未来还会有场灭世之灾,那时的我们已不再向之前那样有力量抵抗,这才不得不以消耗最后的力量换取一线生机。” 凤凰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我先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神族是天地间诞生的神物,为维护天下太平而活。但我们也不能过多插手世间的事物,否则,这天下又有可能会因我们一个提前的举动或无心的举动,产生难以预估的后果。” “再者,我们血脉也有限制,能感应到未来或许有巨大的灾祸,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就像我之前同你说的,我也是跟随原来的帝女,才在之后亲眼见证四界的覆灭。” “所以,我们无法做出更完善的准备。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我们跟谁说了什么,又或者抓了什么人,让本来的浩劫提前,或是跟原本的预测比起来,会毁灭得更厉害。” “我们只能根据自己能做的,付出细小的努力罢了。这也是为什么,在我族陨落前,我们会破例给仙界送出许多神族之物,就是希望或许能帮上一点忙。” “而我的任务,便是在陨落前,封印在太初凤凰铃内,以自身力量辅助破局之人。” 说到这,凤凰感慨道:“其实身为神族,拥有这世上所有人的崇敬,无人能比的天赋力量,旁人以为神族就能高人一等就能逍遥自在,却不知道,我们同样受到诸多限制。非灭世浩劫,不得轻易插手,不然我们也会受到反噬。更甚者,族长为保全血脉力量,只允许我们族内通婚。” “不是每个神族都能敛去七情六欲,有些也会生出自己的欲望。这样的日子长了,族内慢慢有人产生逆反心理。” 它“唉”了一声说:“就跟你们一样,维护天下太平是我们神族的任务,但在这个大任务之下,其他神族心底想什么,背后又做了什么,我们也不可能事事都能知道。不然,当初也不会有神族心生厌倦,选择堕魔。” 谢微宁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继而问道:“那你之前已经经历过那次灭世,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这正是我刚要说的。” 凤凰道:“你还记得,我方才告诉你,这是你第三次来吧?” 谢微宁:“记得。” 凤凰说:“或许,你用灵力在空中划两道横线,会更便于你理解。” 谢微宁狐疑,依言照做。 凤凰接着用它自己的灵力,在第一条横线的最前面划断两条节点说:“我们将第一条线定为你原本生活的轨迹。第一处断口,是你第一次来。第二处断口,便是你第二次来。” 谢微宁看了看说:“看来,前面两次我来的时间离得不远?” 凤凰道:“可以这么说。但这中间你到底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次,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推测,当时两个世界产生交汇,你能来此地,一是你神魂契合,二是你无意中触发了什么条件,才能来往。第一次的时间,也是我们根据禁地何时开始出现意外,推断出来的。” “如果不是这样,你要是第一回 就待很长时间,一直生活下去,我们估计很快就发现不对将你送回去,也不会拖到所谓的第二次了。” 它接着说:“第二次是我们发现你的时候,我们庆幸当时不管是帝女还是你,年纪都还小,应当不会因这个意外对你们的人生造成什么改变,便将你直接送回原本的世界,同时修复禁地,彻底关闭两个世界的交汇,所以,在第二次之后你就再也没来过了。” 谢微宁:“那第三次是……?” 凤凰又扑腾翅膀挥出一道灵力,也就是在属于谢微宁那条线的最后,落下。 谢微宁一愣。 “这就是我为什么说你确实只活了一辈子的原因。”凤凰说,“两个世界的流速不一样。你才只过了二十多年,而我们却已经历了灭世。” “你的第三次,是我在你将死之时,依靠血脉的力量才把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你若是对那个世界还有许多执念,事情也不会进展的这么容易。” 谢微宁反应了一会儿,才说:“是的,那时候,我只剩自己一个人,没有父母,没有念想。” 凤凰又用灵力落在下面的那条线,在过了一半多的位置上划断。 “我亲眼见证灭世的那一刻,不惜一切力量也要将这局面扭转。想到要将你带来这个世界破局,竭尽全力下,却也只能将世界线倒回了一小段,为你争取了这些时间。这个位置,就是你第三次醒来的时候。” 凤凰说:“所以,就算是现在这个世界,你前两次到来时,所接触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遇到了什么事,也仍是发生过的。” “……原来是这样。” 谢微宁理解这两条时间线后,忍不住问道:“可我记得,关于这个世界我看的是书啊。” 凤凰说:“我们想将原本看到的、发生的事告诉你,可说太多会引起反噬,你又是以‘帝女’的身份留下,所以只能以你能承受的力量为准,把帝女心死自尽及之前的事,编纂成故事,好让你理解。” 谢微宁恍然大悟。 所以她所知道的内容,也确实是帝女之前经历的、看到的,难怪看到的“故事情节”,跟她来这之后发生的,会有细节上的出入,因为视角是有局限的。 “那灭世,是因何引起?谁要灭世?怎么……灭的?” 谢微宁道:“这些,能跟我说吗?我能够知道吗?” “你承受不住。”凤凰果断说,“原来的局面到底如何,这个只能等你彻底改变了结果,破局之后,我才能再告诉你。我现在只能说,那灭世之人,就是与你神魂互换的男子。” “封谌?”谢微宁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她根本无法想象,他那么好的人,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凤凰也很是复杂地说:“事情就是如此,我并没有说谎。当时我为了护住你的神魂,迫不得已想出办法,将你跟离得最近的人神魂互换,在看到是他的那一刻,我比你现在还要感到震惊。” 谢微宁下意识问道:“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吗?” “不知。”凤凰说,“我们只能预测结果,却也不知这其中的具体细节。旁人所经历的发生的事,若没有问过、了解过,我们又怎么能知道?” 谢微宁倍感头疼地盘腿坐下道:“我现在被你说得这些,弄得脑壳疼,还很混乱。” 真的,要不是她是接受新世纪教育的人,哪里又能把这些类似什么节点穿越回溯的事接受得这么容易! 最重要的是,她过去可能小时候意外来到这里至少有两次,她却因穿越,导致神魂还未完全融入这个世界,忘了以前发生了什么。 凤凰委婉道:“所以我之前才说,此事说来复杂。” 谢微宁音量抬高:“那你还让我帮忙破局,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又能怎么破局?” 凤凰说:“这点你不用担心。破局关键在于你,不在于那些外物。况且,你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我却已经有感应到,灭世之灾在慢慢减弱了。” 谢微宁怔住。 凤凰:“你看,你都觉得自己什么都还没做,可事实上,你已经改变了不少,跟你比起来,我们做再多都没用。” 谢微宁:“……” 她都有些怀疑起来了。这破局之路,未免也太简单?她至今为止,都只是在按照自己心里想得做事啊。 凤凰看出她脸上神色,提醒道:“只是减弱了许多,还未完全消失。不过,照我看来你依旧只做你自己便好。” 它感叹道:“顺应事物发展,但又因为是你,才结局不同。” 谢微宁:“……谢谢,压力更大了。” 凤凰宽慰道:“不用有压力。我方才跟你说得所有事关灭世的事情,在你出去后都会被封印在你的记忆中,直到你破局那一刻,你才会想起来。” 谢微宁平淡道:“哦。” 凤凰:“不过,凤凰印可助你神魂互换一事,你还是能记得的。” 谢微宁:“嗯?” 她尾音微微一扬,刚才还像是蔫了的菜,这会儿就活了起来,眼睛里带着光彩。 凤凰说:“但你要控制好凤凰印的力量,光有我配合还不够,你还得好好修炼。就借着这个十境塔的机会修炼,我让十境塔将此处空间,调整为外面一日,空间内一月,同时我也会教你如何运用凤凰印。” “不过我担心待的时间太久,这外面的事情会又有变化。你还是只待五天吧,在这里修炼五个月也好。” “……?” 谢微宁表情一变道:“多少?五个月?” 她抬头巡视一圈,指着这空白发亮的空间说:“就在这?空无一人,只有我自己?还亮的发光,怕是十天我都要瞎了。” 凤凰嘀咕道:“为何从你口中听到了嫌弃?” 谢微宁耳朵可尖,一听就质问道:“十境塔是不是有灵智,是不是也能跟你交流?不然它怎么从进塔上楼梯,再到现在,弄出来的全是我之前在外面说的想的不喜欢的!你就这么个白白的空间,我能不嫌弃吗?就是在楼下那些书层里修炼也比在这好啊!” 凤凰苦口婆心道:“修炼也炼你心性……” 谢微宁盯着它,又想起走楼梯的经历,察觉到这十境塔怕是固执得很,便又说:“外人都说进十境塔能得到法宝或是传承宝典,怎么我进来,却只有光秃秃的修炼呢?” “……这是因为。”凤凰说,“到你体内修为境界,身外防御也没有什么用处,最重要防的还是神魂,只是神魂上又有我护着你,你还要别的法宝有何用?若是给你其他的传承宝典,你就算接收,怕也只能学会第一层,还要耗费许多时日,就更浪费时间了。” “至于法宝,你身上有流萤星象绫,神族可攻可守可御之物,你还要什么?” “为今之计,你当然是好好修炼,巩固你身上修为才是正道!” 谢微宁双手呈九十度弯曲状,撑着双膝,眼珠子直瞪着它。 她可以修炼,也可以忍受在这待五个月,但那样辛苦进来,还要承受破局的压力,怎么能就这样敷衍对她!还几句话就想把她打发了! 半晌后,凤凰妥协道:“倒是可以再传你一些修为。但你仍是需要巩固,五个月不能少。” “哦?这么随便吗?”谢微宁冷哼一声,“本来没有你们的事我现在已经入了地府准备转世了吧,都喝了孟婆汤没有记忆,不用操心这操心那,结果刚死就被拉过来破局。” 凤凰被猛射了几“箭”,心虚道:“这样……你若是想要别的东西,待你有时间后,仍然可以过来。只要我还在,便可随意进出十境塔,取多少件都可以。甚至,你破局之后还想来搬空,也行!” 谢微宁幽幽说:“想不到啊,你还有这本事。” 凤凰叹道:“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会对这些没用的外物感兴趣。” 谢微宁说:“十境塔送到手的东西但是没什么用,跟十境塔连送都不送东西比起来,这两件事有天大的差别好吗?你也不能因为觉得没用就可以什么都不给啊,这是态度。” 凤凰隐隐悟了。 谢微宁正要开始修炼,又想起一事道:“既然我被你拉到这个世界,那原来的帝女又去了哪里?我听你先前口中的意思,好像帝女也没死。” 凤凰说:“我们本想让你和帝女一体双魂,待事情解决后,再将你神魂寻到一个合适的去处,或是送回你原本的世界。结果,在这个世界要重回一段过去的情况下,帝女又想保留所有记忆,但她的神魂受损已无法承受住世界力量,我就只能将她送到你那个世界的身体里……” 谢微宁:“咦?” “你的世界,力量平和也不如我们这里有风险,所以帝女的神魂过去也较为合适。”凤凰犹豫了下说:“而且,因你与帝女的神魂交换时,产生了短暂的连接,我又恰巧倒回了过去,所以……你那个世界,现在也重回了一段,不过只有帝女知道。” 谢微宁的表情很精彩。 她几经变化后,想通了,又是松了口气,又是笑道:“那她应该回到我比较小的时候了吧?” 凤凰:“确实,是比较小的年纪。” 谢微宁登时笑得眼都弯了:“那她是不是,也要享受九年义务教育了?” 凤凰不解:“什么?” “没事没事。”谢微宁摆摆手,身上也更加松快了,心中很是满意。 很好,有人和她一样身上担着“担子”她就觉得畅快多了。 “挺好的。”她笑得放肆道,“如果回到过去的话……” 那她母亲应该也还在。 这样一来,帝女也必定要被催促着学习,中考高考上大学!非常可以! 谢微宁起身,大手一挥道:“来人,帮我把这空间里的光线调暗点,要是可以的话,背景换成大草原还是沙滩大海都可以。我这就要开始修炼了。” 凤凰:“?” 十境塔:“?” • 仙界一处秘境附近的城镇中。 偏僻的宅院内传来些许声响,结界之中,法术漫天,是有人在互相对练。 江若鹜浑身流着汗水,身上的白衣被许多伤痕布满,她对面的人,则在她停下时往下方看了眼,待见到傅涟遥冷酷无情的神色后,便神情一凝,继续朝着江若鹜冲去。 “你……”江若鹜气道,“不是说好了只是对练,为何要次次下死手?!你是存心想置我于死地吗!” 对面的人面不改色,声调没有起伏道:“小姐,有主人命令在,虽是对练,但我必须不能留手。您往好处想想,这样的对练,或许才能激发出您的潜力,也能让您更快成长。” 听到主人二字,江若鹜立马想到傅涟遥,克制不住地扫了一眼,待看到她脸上的神色后,浑身一颤,气弱道:“就算如此,现在也练了足足有半天了……” 对面的人只道:“小姐,您应该知道,主人为何会那么生气。” 江若鹜咬紧嘴唇。 她当然知道,就是因为她,既输了仙品大会,又输了摘星灯,姑姑觉得她丢了傅家的脸面,才带她出来,加强她的修炼。 可她练了有半天了,也不能休息,照这个架势,估计得练一天一夜,而明天还得马不停蹄片刻都不能休息的去闯秘境。 可是…… 江若鹜低声说:“可是我与旁人比起来,已经能属上乘了。修炼一事又岂能这样着急,为何还要这样逼我?” 仙品大会再到摘星灯,事情才没过多久而已,就好似恨不得要她在几天之内就突破金仙一样,她都不知道,姑姑到底在急什么。 对面人道:“小姐,这话,你不妨亲自对主人说。” 江若鹜沉默了一会儿,摇了下头。 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姑姑脸色太难看,还是因为姑姑气势过强,又或是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身为天神将之女做到这种程度有些丢人了,所以才不敢跟姑姑对视,也不敢再离得太近说太多话。 她都能想到,要是下去同姑姑辩驳几句,怕是这修炼会比之前更难。 这样想着,江若鹜只得抹了把汗,再拿起法杖,朝着对面的人袭去。 傅涟遥在下方看着,身上如同冰窖一样,不断释放冷气。 旁边侍女见状,小声劝道:“主人,小姐到底只在凡界生活了没多少年而已,她跟我们比起来只是个孩子罢了,能做到如今这样,已是不错了。” 傅涟遥冷笑道:“她记忆只有十几年,但她身体只有十几年吗?” 侍女哽住。 傅涟遥脸色阴沉:“她既有我傅家血脉,又有半神血脉,还有什么不够?我从未想过她还能这么丢脸!在斗法台上,自己退却,摘星灯上,觉得摘不了追不上也退了!竟是还不如那一百多岁的帝女?!” 那谢微宁,只不过是普通的仙家血脉,还过了一百多年的纨绔日子而已! 侍女:“可小姐毕竟也只有十几年的记忆,相当于只活了十几年……” 傅涟遥沉沉地吸入一口气,脸上转眼变得柔和,笑道:“是吧,或许是的,经历的还是太少了,才让她变得这么没用。” 接着又露出渗人的笑意道:“可她血脉的力量,足以抵消这些缺失的部分。” 侍女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只闭口不言。 天上仍在尽力对决,没过一会儿,忽地有一滩鲜血从空中落下。 这本是他们都很常见的一幕,既是全力比试又哪有不受伤的道理? 可紧跟着,空中又有道脆弱的身影直直坠落。 “小姐?!” 几人吓得起身,连忙上前接住。 傅涟遥赶上去,低头见到面无血色,满是凄惨,嘴角还留着血迹,领口也被染红的江若鹜,惊愕之余又不可置信道:“这是怎么回事?快叫人来看!” 她说着,自己又俯身去查看,探入神府后,立刻退出,怔忪道:“她怎么会突然虚弱?” 侍女道:“主人,许是练得太久才会……” “不可能!”傅涟遥斩钉截铁道,“只是练到这种程度而已,又能有什么事?就是我过去练到死也不会变成这样!更何况她还有……” 还有神族血脉。 傅涟遥怔怔望着,又难以相信。 她有神族血脉,又怎会虚弱到这种程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出错。 傅涟遥虽是这样想,身子却后退一两步,心底生出些不妙来,便站直身子,神色异常冷静,招来侍女道:“我拟一份密信,你叫人送过去。” • 外界五日时间,还没有人从塔中出来。 五日而已,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短了,在曾有的记载里,也从未有人这么短就出来过。 众人在外等着,也是较为随意了。 就在这时,十境塔大门有些动静。 众人抬起头,便见到帝女神色十分平静地走出来,她平静到不能再平静,好似一点喜色和难过都没有,根本叫人瞧不出她在里面遇到了什么。 不应该啊。 凡是进入塔内之人,每一个出来至少眼里都带着点满足,有些还喜形于色。 这帝女,怎还能这样毫无波澜。她竟已修炼心境修炼得如此平稳了吗? 众人心中震撼,便起身相迎道:“恭喜帝女顺利归来。” 还有人是陪着另外进塔的人来的,见到她,小心试探道:“帝女应当在塔内获得了不少机缘吧?” 谢微宁看过去:“不少?何来不少?” 她淡淡道:“进十境塔只能拿一物,你是忘了吧。” 那人连忙歉意道:“对对对,真是不好意思,我无意冒犯。” “无事。” 谢微宁回过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芙荌和暗蛟卫听到消息,连忙加快脚步,从不远处赶来道:“殿下!” “来了啊。”谢微宁语气很是平稳道。 芙荌惊讶说:“殿下,你是怎么……会变成这样?感觉都好似不像从前的您了。” 看着气质沉稳许多,又仿佛没了精神气一样,一瞬间还让人想到魔主。 “嗯?”谢微宁扭过头看向她道,“有吗?” 芙荌推了推暗蛟卫,后者也附和道:“确实有点不对。” 谢微宁眼神飘忽,似是望着远处广阔的天空感慨:“那可能是还没适应这外界的敞亮吧。你们不懂,我现在走出来,每一步路都走得好不真实,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在这塔内,也是遇到了很新奇的东西。 凤凰印竟能控制她和封谌神魂互换,而且还是由她来控制。这个消息,她知道时应该是很欢喜很惊奇的,只可惜,这等喜悦在修炼了五个月后,已经被消磨到无了。 不过,她也想起来了。 谢微宁低头望回暗蛟卫道:“你们外面这几日,魔主可有跟你们联系过?五日算长吗?” 暗蛟卫一顿,继而面色不变道:“殿下,五日一点都不长。” 谢微宁点点头,便避开他们走到别处,长舒一口气,拿出通录仪。 神识输入后,光点一直闪亮,许久之后,却无人应答。 谢微宁又试了一次。 结果还是一样。 “欸?”她这才觉得有点奇怪了,又走回去问暗蛟卫,“你们魔主这几日是有什么事忙吗?” 暗蛟卫道:“是我忘了说。主上昨日带领左右护法他们,去魔界中清理黑烬株和魔物,那些东西生长茂盛,如今魔界又由主上掌管,便不能只顾着无念城周围,这会儿应该还在魔界各处。” “这样啊。好吧。”谢微宁不疑有他,“那你与你们魔界多联系下,若是魔主得了空,就告诉我。” 在那样的空间修炼五个月实在是太憋闷了。 她现在,莫名的想找他说说话。 暗蛟卫应道:“是。殿下放心,若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知您。” 第68章 “放心,我才没有误会他…… 谢微宁从十境塔出来,又对剩余的人能拿到什么东西不感兴趣,既然不想等,就带着芙荌和暗蛟卫一起回仙宫。 她虽是在塔内空间练了五个月,身体还好,精神上比较疲惫,但心中挂念着事,又不想那么快休息,索性先去问问仙帝仙后他们事情查的如何。 来的时候是坐云舟,回去的时候便也是云舟。 白天登上云舟,估计也得太阳落山后才能达到仙宫。 谢微宁在云舟二层的房间内,靠着窗边坐下,望着窗外,云舟速度较快,云层便成了白花花的残影掠过。 “殿下。” 芙荌端着一碟糕饼进来,就见到谢微宁有一搭没一搭地捏起桌上的葡萄,只是草草看几眼剥皮便塞到嘴里,眼神就望向了外面的景,也不像往常吃起来那么享受,似是索然无味的模样。 她不由得问道:“是东西不合口味吗?殿下若要吃什么,尽管跟奴婢说。” “嗯?没有啊。”谢微宁疑惑地回头,看她像是有点担心的样子,还顺手再从果盘中拿出一颗桔子掰开,“很好吃,水分很充足,又很甜,你要不要尝尝?” “不用,奴婢就是知道甜才拿给殿下的。”芙荌摇了下头。 谢微宁见状便不再多说:“好吧,你若想吃了就自己拿。” 她放下一半,手中拿着另一半桔子,又是无聊地看着窗外,头都没低一下地把桔子掰成一片片塞进口中,不紧不慢地嚼着。 芙荌在旁边安静地站着,看看她又看看窗户外头,觉得这外面的景色根本也看不清什么,又都是只有云和飞鸟妖兽,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是殿下修为比她高,所以就算行动的这么快也能看得清? 但她又有种莫名的直觉,殿下这般看好像并不是要看景,更像是觉得屋子里没什么好看才漫无目的地看着外面打发时间。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三下敲门声,暗蛟卫熟悉的声音响起:“殿下。” 芙荌便看到,刚才还百无聊赖的帝女,一瞬间扭过头,身子坐直,脖子撑起微昂着头看向门口,宛如她以前外出时看到过的猫猫探头一样。 谢微宁语速极快道:“进来。” “吱呀”一声细微的声响,芙荌听着是身后的屋门被人推开了,她没有像从前那样立刻回头侧身让开一条道迎着对方进来,而是头一回只是往里站了点,目光仍是只盯着她们帝女。 谢微宁没注意到芙荌有什么不同,看到暗蛟卫进来,便脸上带了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语调轻快道:“是有何事?” 暗蛟卫原是很正常的步行速度,听到这话,脚步顿时迟疑了下来,又习惯性走到芙荌一侧说道:“属下方才在周遭检查了一圈,并未发生任何不对。” 谢微宁愣了愣,似是没想到暗蛟卫进来是要说这个。 暗蛟卫见帝女神色很快落下,又恢复平静的模样,便犹豫说道:“殿下,我们主上吩咐,除特殊情况外,其他时候必须得跟在您身边,随时保护您。若有冒犯到您的地方,或是您不喜的地方,还请殿下明说,属下必会改进。” “……没有。”谢微宁回过神说,“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用放在心上。” 芙荌在一旁,从头到尾都看了下来,还看到她们帝女在说完后,似有似乎地叹了口气,这气并未叹出声。 接着,就发现帝女在这一叹后,视线落向腰间,瞟了一眼通录仪,又挪开看向窗外。 与她刚进屋时,见到的那种状况一模一样。 芙荌隐隐有些悟了什么,再有她们帝女之前虽避开他们避着人,但一举一动和语句里的内容,都透露着与魔主能随时联系,那就只能是帝女与魔主在通录仪上交换了神识了。 殿下此前对通录仪很是注重仪式,为了证明自己与风衡仙尊互相之间的特殊性,还特意在通录仪上只留下对方的神识,还要求风衡仙尊也要这么做。 当时后者是有些烦的,但殿下宝贝得很……后来,殿下从第一次紫雷醒来后,便亲手灭了对方的神识。 如今,却又烙上了魔主的神识。 芙荌想了想,就觉得很正常,是她们殿下会做出来的事。 看来,殿下是非常喜欢魔主了。 想来殿下之前还在魔宫,与魔主作戏,不顾危险也要探查他们底细,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怕是也有魔主真心在里面,让殿下感化了,才对魔主这样在意。 不过殿下之前对魔主行事很直接,也很大胆,怎么这会儿反倒内敛起来了? 难道说,真的喜欢上一方时,做事反倒会变得小心翼翼? 芙荌背过手,朝着暗蛟卫摆了摆。 后者见到,知道这是她与帝女有事要谈,到底不是帝女身边的亲信,便找了个“再去检查”的理由退下。 等这屋内只剩下两人时,芙荌低声问道:“殿下,奴婢见您多次看向通录仪,可是想与什么人交谈?奴婢觉得,若是真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及时联络对方才是最重要的。” 谢微宁下意识道:“可对方事务繁忙,我不好打扰的。” 芙荌:“奴婢觉得,再繁忙的事,应当也能从中抽出一点空隙来告知别人。至少,双方这样互相交代,会让人来得安心。更何况,刚才您出十境塔后,现在已过了有一炷香了。” “嗯……”谢微宁沉吟片刻,点头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试试。” 说罢,她拿起通录仪,平日里冰凉又极轻的东西,这会儿拿在手里都好似有了点重量。 谢微宁表情仅纠结了一瞬,又有芙荌说话后的底气,便顺着内心,输入神识进通录仪。 光点一闪一闪。 片刻后,谢微宁收回神识,将安安静静的通录仪丢回桌上,又面无表情地翻了个面。 芙荌也闭上了嘴。 事已至此,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谢微宁瘫坐回靠椅,眼眸微垂地盯着通录仪,表情似有不快之意。 半晌,她蓦地起身,问道:“暗蛟卫在何处?” 芙荌立刻推门出去叫了一声。 暗蛟卫进屋后,谢微宁问道:“你们魔主,应该没出什么事吧?” 暗蛟卫神色如常说:“殿下放心,属下今日刚跟暗蛟营联络过,魔主他们尚处魔界深处,还在与魔物交战。” 谢微宁坐了回去,松口气道:“原来是这样。” 既然还在清理魔物,那就可以理解了,是她多心了。 她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会时时刻刻都那么轻松能有空闲与人聊天的。 想到这,谢微宁便安安分分地咸鱼瘫,静等回仙宫。 • 如谢微宁所预料的一样,日落降临时,云舟刚好停在迎仙门外。 她带着芙荌等人前去仙宫,直接去找仙帝仙后二人。 仙帝两人也提前接到了消息,在外面迎她进来。 “宁儿,十境塔可是有什么收获?”仙帝问道。 谢微宁:“收获确实有不少,而且修为更精进了,只不过我没拿到什么法宝秘本。” 仙帝稍有讶异,很快就收敛起来,笑着宽慰道:“无事,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十境塔只会给出一条最适合的道路,你刚好晋升上仙不久,正是需要稳固境界的时候。再说了,你若要什么宝物,我和你母亲还能不给你吗?” 谢微宁心中感叹一声财气大粗,面上不显道:“谢谢父亲,不过我现在并不需要什么宝物。而且我觉得你说的也对,提升自己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仙后瞧出她眼底有些疲倦之意,便问道:“宁儿你怎么去了五天就这副模样了,不然先在寝殿休息休息?” “不用不用。”谢微宁连忙拒绝道,“我直接来仙宫,主要还是记挂着之前跟你们说的事。母亲,曲涟之可是有查出什么来?我不是有怀疑她干了什么,主要是之前几次注意到她受伤状态有点古怪,才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说。” 仙帝和仙后对视一眼,叹了一声,却是欣慰道:“你越来越长大变得稳重还心系仙界了,能在办自己的事后还念着正事,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想着玩,已是进步不少,你有这样的变化,我们就放行日后能将仙界交给你了。” 说完,又抬手命人将先前暗中查出的证据呈上来。 仙后看着证据,表情略有一丝异样,开口出声时的音色都有点变化,清了清嗓子才稳下来说:“你走之前,特意跟我们说过曲涟之是在旁人没有注意到的位置,看着涟……傅涟遥离开,表情有些变化。我们便在查的时候,还查了下她与傅涟遥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谢微宁看了看仙后,主动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揽了揽她,无声表示安抚,然后再去看向那呈上来的文件。 看了之后,才明白仙后为什么会这样。 记载的内容中,有调查来曲涟之生平过往,每次出行是前去何处做什么事,还有仙官暗中伪装调查时找相关人员问出的证词。看上去没什么不对,似乎也与傅涟遥没有关系。 偏偏第二份内容,记得是傅涟遥,能查出来的生平过往也发现不了问题。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谢微宁觉得若是有的人故意避开了身边人的视线,真的偷摸做了什么事,怕是这样也查不出来的。 到这里都还算正常,只是在看向傅涟遥过去几年所去到过得地方时,就有些不对劲。 乍一看没什么,两人时间线上都没有任何交集,但是曲涟之每一次去的地方,都是傅涟遥曾经有去过的。 傅涟遥游历的地方更多,巧就巧在她去的那么多地方里,正好包括了曲涟之所去过的地方。 后者每次去的时间,都比傅涟遥晚上一阵。 如果说只是一两次撞上就罢了,可曲涟之每一处地方都撞上了,就显示出她与傅涟遥之间,看似一点关系也没有,却又有很深的旁人所不知的关系存在。 这可比直截了当查出她二人有联系恐怖多了,简直细思恐极。 仙后见她看完便说:“所以,后来我们又暗中查探了下曲涟之。她虽然小心警惕,对仙官等人也颇为谨慎,却也没料到还有我在这背后趁其不注意时查个一二。她体内,与先前的医童一样,有一道傀儡禁制。” “……什么?”谢微宁震惊道。 “而且,她是出生起便是孤儿,与我们查的医童那些人比起来,与家中灭族有异曲同工之处。” 仙后严肃说:“我们也因此怀疑,曲涟之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怕都是有人命令要求的,这里面傅涟遥的可能性极大,但也许这二人身后还有更大的人。这些查的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又有些什么,怕是更令人心惊。” 谢微宁问道:“那她们是要做什么?曲涟之身上又为何会有伤?去的这些地方又有什么特别的吗?看着都是很寻常的位置。” “这些还尚不知晓。”仙帝仙后看她神情很快冷静下来,还能接连问出几个问题,便站起身说道,“宁儿,你应当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要再去看看神族之地吧?” 谢微宁:“记得。” 仙后说:“你从前不爱修炼,也无心接管仙界之事,我们便想着,你不想做就算了不勉强你。可如今你有了改变,又必须得成为仙帝,有些事你能现在也该知道了。观世台你可还记得?” 谢微宁:“……有点印象。”她好像从原著的旮旯角落里翻出一点记忆。 仙帝这才插话道:“你随我们一起去观世台吧。” 三人一同进入观世台时,仙帝仙后还教给谢微宁该以什么口诀进入,进入后又要怎么察觉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以及观世台正常运转又是如何。 “方才说得回溯之法,便是我们今日想让你看的。” 仙后说:“先看医童,以及我们查验一些家中灭族的仙官。” 立于高台上的观世台中的水面像镜子一样清晰倒映着三人的身影,毫无波澜,又看不到任何别的画面。 查验那些人的灭族回溯时,水面形成漩涡后恢复平静,过了一段时间,才露出一条妖兽尾巴。 谢微宁奇怪道:“竟是都一样。这意思是他们灭族,都有妖界出手?” “不错。而且对方手中极可能有神族之物,才让观世台无法查出细节。” 仙后说:“你再看看另一个。” 仙帝运起法术来,仙后看着看着,缓缓补充道:“傅涟遥曾说过,她家中当时受大战波及,除她之外无一人生还,她兄长天神将也是战死。这件事,本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在查出这么多因各种巧合的事造成‘家中灭族’的人后,我和你父亲想起来,才有些怀疑。” 观世台画面中,回溯查傅涟遥家中灭族的祸事,竟是跟之前几个一样,旋涡之后就恢复平静。 且更为古怪的是,在相同的等待时间内,这个画面居然还没出现妖兽的尾巴。 谢微宁心头一跳道:“这……这什么意思?这是说她家里灭族,也因神族之物而查不清内容?但是又没有妖兽的尾巴露出,那就是,不是妖界干得?” “是这样想没错。” 仙帝收回手,声音沉沉道:“但有这样的对比,反倒让我和你母亲怀疑起来,先前那些人露出妖兽的痕迹,是不是有人故意让我们看到,有可能是对方借妖界之手而做的。但傅涟遥一事,既然没有妖兽,便只能是对方亲手所做。” 谢微宁喃喃道:“那这背后的人,得害了多少人,毁了多少家啊……” 仙帝摸了摸她的头。 仙后叹道:“神族曾经所造出来的物件也有不少,我们仙界也只有几样罢了。与我们交好的神族只有几个血脉,那几人告诉我们他们有这些东西赠与我们,但其他血脉又有什么,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仙帝接话说:“正因此,我们为了安心,还要再踏入神族之地,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不过……” 仙后:“不过仙界不能无主,你父亲离开太久引人起疑心,只能我去。此事,宁儿你同我一起吧。” 谢微宁想明白后,郑重点头应下。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谢微宁又回到仙府。 到了夜晚,她大字型躺在床上,又时而翻身,明明精神上困得不行,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样辗转反侧到一定时候,就有些让人不耐烦了,她索性直起身,重新穿起外袍来到院子里,坐在石椅上。 夜间偶有飞鸟从头顶掠过,却仍让人觉得安宁。 谢微宁嗅着一股青草香,心神略有平静,却忍不住拿出通录仪,再次输入神识。 之前忙着打魔物,现在都这个时辰了,应该能有点空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微宁在看到通录仪光点闪亮许久都没有回应后,心底起先的期待渐渐变成了忐忑,她又试了两次,仍是同样的结果,一颗心登时提了起来。 她起身厉喝道:“暗蛟卫!” 刹那间,院墙上出现一道黑影落下:“殿下,有何吩咐?” 谢微宁眼神一凝道:“你们魔主,忙于清理魔物会忙一整天吗?会需要十二个时辰都不停歇吗?我想,以你们魔界的实力,应当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吧。” 暗蛟卫表情微变,沉默下来:“……” 谢微宁:“说,你们魔主出了什么事?为何不告诉我?” 空气间仍是一片死寂。 谢微宁嘲讽道:“怎么,他先前还当着你们的面说,没有什么事好瞒我,这才不过几天,回了魔界就又要瞒了?魔主说得话果然不可信吗?我是不是就不该抱有期待!” 暗蛟卫听到她这番话,事关他们魔主,这才不得不开口道:“殿下误会了,魔主并未吩咐我等瞒住您。是我们……自己做主瞒下。” 她看着谢微宁的表情似有动怒之意,习惯了她多日来的温和,这一次竟感觉到有些压力。 “其实,是我们魔主又发作入魔了。”暗蛟卫说,“右护法传来消息时,我们都觉得,此事只等魔主再次清醒后,告知您便好,没有想得太过严重。” 毕竟发作入魔是之前常有发生的。 谢微宁惊愕道:“怎么会?他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 暗蛟卫说:“主上发作在之前也是时隔比较久,后来才一月一次,所以这会儿发作我们也不觉得奇怪。只不过这次他发作起来,我们左右护法都难以靠近,才担心将这事告诉您,会让您着急后冲动行事,万一受了伤就不好,更何况我们主上吩咐我们要保护好您,才做主瞒着。” 谢微宁怒道:“你之前不是还说是去清理魔物吗?!” 暗蛟卫无奈说:“清理魔物是真,只是在清理过程中发作了,事情紧急,真的并非我们魔主所命令的!您千万不要误会了主上!” 谢微宁当即快步出了院子,行动如风。 她声音从空中飘来:“放心,我才没有误会他!” 她只是用这个来诈一诈暗蛟卫罢了。 封谌他既然说过不会瞒,就一定不会再犯。 第69章 “你这张脸,真好看。”…… 仙府外的护天卫们,只们看到一道残影飞出,而后调头朝着仙宫的方向飞去,能有这样的速度还目的地明确的也就只有帝女了。 护天卫互相对视一眼,正觉得帝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想要追上去时,又见到帝女身边的两个侍女也冲了出来朝着他们急问道:“看见帝女去哪了吗!” 护天卫这才察觉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应下,而后带着她们追上帝女。 而帝女仙府去仙宫的路上,都得途径众仙殿。 众仙官只感应到一阵劲风从头顶袭过,抬起头时,又懵懵地看到十几个身影黑压压一片“嗖嗖”飞过。 “这……是怎么了?” 仙官们手中还各自拿着册子,倍感疑惑。 没过多久,仙宫守卫只看到迅速移动而来的人影,正摆着严肃的脸准备阻拦时,却见到迎面而来的是帝女,登时惊讶道:“殿……” 谢微宁直接掠过他们,径直来到仙宫一处地方找到仙官就说:“我要坐云舟!” 仙官怔道:“殿下何事这么着急?若是要私自用云舟还得征得仙帝仙后的同意才行啊,您可有手令……” “啪”的一声,谢微宁拿出一个乾坤袋扔到旁边桌上:“云舟所用的灵石都由我自己来出。仙官,请借我云舟一用,等我用完肯定会完好无损的还回来的。” 仙官惊道:“殿下又何至于此,这可不妥!” 谢微宁立马说道:“我还有一袋灵石,你若借我……” “宁儿!”仙后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谢微宁回过头,见到仙后那张温柔慈爱的脸,登时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母亲,我想借用一艘云舟。” 仙后是听到守卫传报才急忙赶了过来,以为帝女是出了什么事,听到要借云舟时她才心里觉得……这应该是不是帝女出事了。 她上下打量谢微宁的神情,温和而有力地拍拍她的手,却侧过了脸朝着仙官道:“没听到帝女说得话吗?还不放出云舟!” 仙官一见仙后威严起来,赶忙叫人去驶出云舟,又听仙后说道:“记住,日后,帝女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一一听了照做便是。” 仙官听到这话心中大惊,这是要给帝女放权的意思了?连云舟都能随便用,这是已经要预备将仙界交给帝女殿下了啊! 他们连忙应道:“是!”又赶紧将帝女的乾坤袋送回她手中。 谢微宁之前一时着急没顾上别的事,等现在看着云舟慢慢驶出心安了点,才反应过来朝仙后道谢。 仙后道:“你同我谢什么?以前我和你父亲不放心才管着你,现在看到你这样,我们也该把权利放给你了,你迟早要接收的。” 谢微宁明白了,她还是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母亲。” 若不是有仙后的支持,她估计还要费点口舌。 芙荌和暗蛟卫也在这时赶了过来,找到谢微宁后才松口气,朝着她们各行了礼,才站于谢微宁身后。 只是进了仙宫,有些掩藏就显得格外明显了。 仙后看了眼暗蛟卫,见到她的脸想起来之前在外见了几次面,是帝女身边的侍女,又好像……有待了一段时间。仙后想到她身上隐隐的魔气和待的时间长短,微微有些蹙眉,但又看到谢微宁眼眸中的担忧时,到底只是叹了口气。 直到云舟停于宽敞的空地上时,谢微宁刚抬脚准备上去,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事。 她一动身,仙后竟也跟着动了。 谢微宁迟疑道:“母亲,您这是……” 仙后说:“你不会是还打算瞒我们?看你刚才急成什么样,我还能不知道你是在担心什么人担心哪个地方的人?寻常的地方你要这么急用云舟?上去吧,此次我同你一起去,若是真遇到什么事,母亲还能做你的后盾。” 她们仙界从不管魔界事,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那魔主发挥了他们魔修的传统,收了一些莺莺燕燕才会让帝女急成这样。 再者,不论要做什么,去魔界只有帝女一人定是不行的,有她跟着去,她和仙帝才都能放心。 “走罢。刚好,若是你的事情处理完,还能同我一道去探查神族之地。” 仙后这样说,谢微宁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再有本身对仙后的信任在,当即点头应下。 二人登上云舟后,芙荌和暗蛟卫,以及众护天卫也跟了上去。 云舟起航,以最快的速度赶至魔界。 有护天卫负责驱使云舟,明知道去到魔界的确切时间,谢微宁却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走到他们合力驱使的房间,看着成堆对的灵石如同一缕炊烟又是一阵微风一样,眨眼消失,她在心里不自觉地计算价格,得知一个巨额的且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数目后,心里竟没有焦虑,反倒是安心了点。 紧接着,又生出一个念头:要是她再帮着添点灵石,速度再快点就好了。 这绝品云舟,怎么还能有上限的?这算什么绝品? 芙荌从旁上前劝道:“殿下,你还是不要太焦心过多,时候不早了,回房间休息片刻吧,您睡一会儿,再醒来时我们就已经到魔界了。” 谢微宁被她的话语惊醒,回过神后,又思起刚才想的事,都觉得自己有些离谱了。 她是疯了吗?这云舟的速度约莫不到一天就能赶到,她怎么还能这样想?这还不够快?灵石就不是钱了吗! 谢微宁甩甩她脑子里的水,恢复了冷静道:“你说的不错。回房休息吧。” 负责驱使云舟的护天卫,这才敢用余光瞟了一眼,待她二人背影消失后,众人都听到了房间内的呼气声,这才心里都觉得有些安慰。 看来,不止他一人觉得刚才帝女那目光出神时,气势低沉的吓人。 谢微宁随着芙荌回到屋内,恰巧见到在门口等候他们的暗蛟卫刚将一物收起来的模样,谢微宁只来得及看了个边角,却立刻认出来那是通录仪。 方才还说要回房休息的帝女,转眼又拉着暗蛟卫进屋,看着没有半点要休息的模样。 谢微宁低声说:“你刚刚同魔界有联络了?说了什么?你们魔主怎么样了?” “殿下莫要担心。”暗蛟卫先是习惯性宽慰了一句,接着就卡住了。 谢微宁瞧着她似是在斟酌话语的模样,眼睛眯起来道:“你还是直接说实话吧。左右再过半天我就要到魔界了,到时你们还想瞒我什么都无济于事。与其让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瞎操心,不如告诉我实情,让我心中有数做个准备。” “是我们主上,入魔还未清醒。” “昨日……”想起如今已过了子时,暗蛟卫改口说,“前日我们主上带着护法他们去清理魔物,到了夜间意外发作入魔。按理说,之前只是会发作一天,主上自己也能压制下来,之后便好了。这也是为何殿下白天问属下时,属下没说的原因。” “刚才魔界联络我时,我才知道……现在都夜深了,主上不但没有清醒的迹象,反倒像是进入了一种更奇怪的模样。”暗蛟卫说,“似是入魔,却又表面看着冷静,只是一旦靠近十丈之内,还是同入魔时一样会出手。这是之前未曾见过的,而且看着更加危险。” 谢微宁再次忐忑起来,她稳住心神道:“你们主上这次入魔,有其他人发现吗?那些魔尊知道了吗,若是知道了要不要紧?” 暗蛟卫说:“主上在感应到快要入魔时,依旧将不知情的魔军清开了,应当还是不想让外人知道。” “万幸,主上这才清理魔物也只带了我们城中人,且处在魔界深处的位置,有许多黑烬株和魔物作为遮掩,暂时没有让其他魔尊发现。” 她说完就见谢微宁表情有些凝重的模样,踌躇片刻说道:“殿下,我们主上定能压制住入魔,您也要相信他……” “我信他。”谢微宁打断道,目光却飘远了。 如果只是魔核发作,她也是信他绝对能凭自己压制,怕就怕,会不会有什么外在的东西影响了他,加重了这次入魔?还是又有什么别的事发生…… 云舟出发时处在深夜。 到了魔界,天就蒙蒙亮了。 晴天通常能让人心情愉悦,只是这一次却莫名多了份沉重的意味。 一驶入魔界,明亮的天空就暗沉了下来,空气里的魔气似是比之前更加浓郁,叫人一入魔界都觉得心头有些不舒服。 因有魔主的存在,逢魔门也都安排了魔修看守,见到来自仙界的云舟,众魔修先是愣怔,接着反应过来上前道:“是……何人来?哪位仙官?” 只是抬头就看到熟悉的面孔,见是芙荌出来,魔修们顿时惊道:“帝女殿下是又来了?” 暗蛟卫提前通知了无念城的魔军,云舟刚停,无念城的魔修就赶到现场,让守卫放行。 云舟停在无念城门口,仙界众人下来时,护天卫等人这才发现,现在的魔界跟以前比好像大不同了。 这无念城外……竟是没有土了?还有了石砖? 再一环顾周围,这才发现原本只包围无念城的防护阵法,都扩大到连这外面的路都能护住了。 谢微宁对仙后说道:“母亲,来之前无念城他们都已打点好了,您先随他们进魔宫休息会儿,若想逛也可以叫他们陪你,我……我要去别处找魔主聊会儿,很快就能回来!” 她急忙转身要离去,仙后忽地喊住她道:“宁儿,你等下。” 谢微宁回过身,就感觉自己手心被人放入一块冰凉的带着流苏的……玉佩? 她低头看去,当即震惊道:“母亲,你怎么可将此物给我?”这可是神族赠的清源玉佩啊! 仙后压低声音道:“魔界的魔气比上次来时还要浓郁许多,你要外出,就拿着玉佩,这样我也能放心。它既能清心静气愈万物,就能让你因魔气不舒服时,舒缓你一些。口诀默念,我现在教你几条你记住。” “……好。”谢微宁不再推脱,握紧玉佩,郑重道:“多谢母亲,女儿……回来再好好谢你!” 好在口诀较为简短又好记,她将芙荌留下,带着暗蛟卫飞入半空离开。 不远处几名魔修迎上来道:“帝女殿下,您随我们来!” 一行人赶路半个时辰,这才来至无念城在外准备的云舟,接着就乘坐云舟飞至魔界深处。 越往里深入,这空气间的魔气就更加显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微宁头一回接触这样的情况,下意识屏住呼吸,等意识到这样并没有什么用之后,便坦然地接受,选择适应这样的魔气,控制住自己浮躁的内心。 清源玉佩此时还不能用,这玩意只能用在必须要用还不得不用的时候,若只是现在这点就要用上它,那岂不是浪费?不受点艰苦磨些耐性,能有什么成长,还会让她更加难以抵抗魔气。 “殿下。”暗蛟卫递上一物道,“若是难受就服用这个吧。” 谢微宁看了一眼,怔住。 这玉盒……颇为眼熟。 她眼前好似闪过一幕幕画面,嘴唇动了动道:“是蓝玉冰心莲吗?” 暗蛟卫惊讶:“正是。您认识此物?” 谢微宁接过,打开一看就合上,手指不自觉捏紧道:“是从大长老那拿的吧。” “正是,您竟然还知道这个!”他们主上连这都告诉帝女了? 暗蛟卫更加惊奇:“右护法知道您要来,便让其他人提前找了大长老拿到此物,防止您在路上不适应魔气。” 谢微宁垂下眼,轻笑一声说:“你们右护法一直都很细心。” 暗蛟卫“嗯”了一声,心里就更嘀咕了,怎么感觉帝女对右护法也很熟悉的样子?他们主上……莫不是还对帝女说过右护法的事?那岂不是就等于,魔主他什么都会对帝女说吗?天啊! 谢微宁看着玉盒,却是没用,只是收了起来。心道,一百多岁的人了,还让长辈操心,还让……朋友也操心。 明明是同一片天空,可入了魔界深处,头顶犹如山雨欲来、黑云压城似的。 云舟行驶的过程中,四面八方时不时响起的吼叫呼啸声,还有起初只有小腿长的黑烬株,随着不断前进,慢慢看着越来越高,最后都比人还要高些。 一切的一切都叫人心生警惕,神情紧绷起来。 “帝女,这边。” 云舟停到较为空旷一处,这处地应该之前被清理过,黑烬株都只剩了个巴掌大的枯干。 有几名魔修从前方茂盛的黑烬株中走出来负责带路。 他们此前只清扫了外围一圈,里面的碍于魔主在不得被人瞧出异样,便由着黑烬株和深处的魔物做掩护,视线遮挡加声音遮掩,怎么样都只会让外界觉得他们这块是在与魔物打斗。 谢微宁被众人护着往里走,一面觉得魔气让人不适,一面又微微蹙眉道:“怎么还有魔物在,你们魔主就不会有危险吗?” “殿下,您有所不知。”魔修道,“我们左右护法都无法靠近主上,那些魔物也只会被主上拿来消磨些杀意罢了。右护法此前还担心,这里的魔物会不会不够我们主上杀,现在看来,数目应当还是够的。” 当连靠近都靠近不了,想出力都没办法时,只能借助外物来安慰自己了。 谢微宁:“……那他入魔了不乱跑,倒是还挺好的。” 居然还能乖乖呆在这一处不动杀魔物。 魔修说:“这就是这次最大的不对劲了。好似没有入魔,却又真的入魔,护法就是担心主上入魔时还能有点自己的想法,怕是更难对付。” 几人走了一段,谢微宁就见到了劫刹与夺枭。 “帝女殿下。”见到她,劫刹率先说道,“您还是同我们一起在外面等候……” “不行。” 谢微宁打断道:“我既然来了,就肯定不是来光等着的。” 此处应当就是他们说得十丈之外的安全距离。 劫刹还想再劝:“但主上真的……” “没事。”谢微宁说,“你们都相信他最后能自己清醒,我自然也是信的。”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封谌发作时还有个弱点罢了。 谢微宁说完便朝他们点头示意了下,自己孤身一人挥开茂密的黑烬株小心走进去。 劫刹只得说道:“帝女,我们随你一起进。” “不用。”谢微宁立马说,“你们在外面等就好。” 若是让其他人知道封谌他胸口有一处弱点位置,那对他来说才是更不好的事吧。 她说得坚定,且锐利的眼神将他们退却,众魔修只得动容地应下,望着她走入深处。 “帝女,您若是受到危险,只要大喊一声,我等便立刻冲进去!” “无论结果如何,帝女您今日这份心,我等始终会记得的!” 他们恨不得魔主此刻就能醒来,赶紧醒来吧,看看帝女的决心与真心,也莫要让人受了伤了! 谢微宁一步步走进,就隐约感觉到,这周围的魔气竟是比外面还要骇人。 她这才拿出蓝玉冰心莲服下,清心静气感涌出后,呼吸得顺畅了些,又赶紧借着这个机会加快了步伐。 不知道是不是越走越近的原因,周遭的魔气好似活过来一般,化作尖利的刀刃般,谢微宁突然感受到刺痛“嘶”了一声,一看才发现是悠悠飘来的魔气在她露出的手背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血气漫出后,像是触动了这些魔气的神经一样,刹那间变成阴鸷的毒蛇,让人感觉到刺骨的冷意,魔气如同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吸血又溢着毒素的獠牙般,猛地朝她袭了过来。 谢微宁看到这一幕,差点破口大骂出脏话,又忙于避开危险,连点声音都来不及发出。 她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何他们都说近不了身,靠近不了了! 谢微宁旋身时,还得空冒出一个想法:封谌的入魔,怎么跟她当初入魔就那么不一样! 她当时好像涌出的魔气都没这么吓人啊! 然而魔气跟无数游动的毒蛇一样,对她丝毫没有放过的意味。 这还不够,谢微宁使出法术阻挡时,就感受到一阵脊背发寒,就好似被什么阴森的凶兽盯上一样。 这熟悉的感觉…… 她提前一步错开,侧身避过从她后方飞奔而出的魔物,又划入对方腹下时,手中流萤星象绫化为剑,一下没入对方腹部,伴随着痛叫声,她身形一动,剑就顺着她的方向破开一道血口。 恶臭混杂着血腥气散开,紧跟着地面产生震动,砰砰巨响声后,接连几头魔物冲了出来! 不是都说魔物被封谌杀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 莫名的,谢微宁就觉得这些魔物来的非同寻常,她气不过怒喝道:“封!谌!” 声音顺着风传开,仅是眨眼之间,黑影像是凭空出现在谢微宁身后,眼眸猩红,神色却很漠然,薄唇轻启道:“嗯?” 这声音,一瞬间让人想起冷血的毒蛇,就同先前的魔气一样,不由得毛骨悚然。 谢微宁感觉到那阴冷的气息自身后传来,对方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好似蛇信子一般划过她的脖颈,冷不丁抖了一下:“你……” “区区上仙。” 封谌眼神不带丝毫温度,垂眸审视道:“胆敢叫本座的名字。” 刚才还冲出来的几头魔物,这会儿见到了封谌,就像是遇到了什么更令他们惧怕的东西一样,变得俯首帖耳,瑟瑟发抖,有两三头有尾巴的都缩了起来,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地底。 谢微宁心说,这得是干了什么事,才能叫这些没有神智只爱屠杀爱血腥的魔物变成这样?竟能遵循生灵的本能生出畏惧。 她现在有些信了,他怕是真杀了不少魔物。 身后煞气骇人,谢微宁僵着脖子,又不敢贸然动,生怕遭了毒手,又克制不住地将小幅度前倾。 眼下这状况,还真跟一般入魔不太一样,她试探道:“那你还认识我吗?这是你的真名,我能知道还是你……” 谢微宁话还没说话,就听到一声冷笑,对方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似的,说道:“知道真名又如何?” 他嘲弄道:“还想用这点事拖延时间?” 说罢,谢微宁都来不及反应,就蓦地感受到自己颈上被冰凉的手指覆上,像是在挑选什么物件一样的,轻轻摩挲,动作轻柔而带着似情人间暧昧的缱绻般。 然而她只生出些冷汗来。 谢微宁忍受不了,又惊又恼,气上头来趁其不备后肘一击,果真没将人退开,却让她得了空间的喘息,猛地将自己后背贴到他身上,避开那无情的手指。 她只是下意识这么做,想找个机会逃出束缚,不料,她这身子一贴近,竟感觉到对方片刻迟疑,还真让她找准机会握住他的手翻转而游了出去。 “你清醒点!” 她喝出手,同时抬起右手唤出剑,精准刺入对方胸口—— 快要触及衣服时,那剑就怎么也动不了。 顿时一阵窒息,谢微宁发觉竟是魔气将她挡住了! 她暗骂一声,又学着自己入魔那时封谌所做的,用出水牢将其控住,却还是被他抬手之间一些利落的招式打断,反倒是回转过来,朝着她自己袭去,又在她身侧两边划开几道口子。 谢微宁只见着封谌上前几步靠近,她就往后退,却抬眼见到他眼眸里的情绪似是不像之前那么冷酷,带着些看不懂的古怪。 谢微宁越是想后退找个机会用玉佩,就越是感觉到,面前的人好似情绪不悦起来,皱着眉头。 魔气从她后方贴近,牢牢地挡住她后退的去路。 “躲什么?”他说。 谢微宁咬了咬牙,正要挥出玉佩时,就听封谌声音低哑,忽地来了一句:“你这张脸,真好看。” 谢微宁:“……” 哈? “但。” 谢微宁又提起一颗心来。 封谌停在她跟前,微低着头,眉间紧拧,而后捏住她的耳垂,低沉道:“这里缺了东西。” 他只觉得,这处地方,应该带上如星光闪烁的东西作为点缀才更合适。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 谢微宁:“……什么?” 她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耳朵上明明是被对方冰冷的手触碰,却忽地涌起一股热意。 谢微宁胸脯起伏不定,羞恼之下,猛地抽出剑朝着他胸口没了进去! 出其不意,乘人不备,猝不及防之下,那剑,还真就这么刺穿了衣服没入。 谢微宁咬紧牙关,又将剑趁机再使了点力。 入得更深点,醒的更快。 刚刚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70章 “我能护你。” 四周的魔气像是有意识控制,忽地变得平和了一些。 谢微宁手握着剑柄还没放,瞄了眼两边,见到魔气不断往面前这人的身上收回,就知道,一剑下去后这人肯定是醒了。 她放下手,视线落在他胸口的剑上,很是想冷哼嘲笑:某人入了魔之后简直比她入魔还要来得荒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魔主?原来魔修还真是这样轻浮之人,若是说出去估计魔界都会好好崇拜一番吧。 只是这话在肚子里过了一圈,谢微宁一抬起眼时,刚好看到封谌脸上还未来得及敛去的错愕,以及眼眸里闪过的慌张和混乱之色。 谢微宁迟疑开口:“你……你清醒了吧?” 封谌回过神,低低地应了一声。 谢微宁生硬道:“那、那我拔剑了。” 封谌:“好。” 谢微宁听得耳朵发痒,手中的克制不住地加快起速度将剑抽出,这一动时速度过猛,意外将面前的人往前带了一步,闷哼出声。 谢微宁感受到两人之间距离更进了一些,顿感不自在,剑化为绫带缠入腰间,她道:“我没注意才用多了力。”她哪里知道他会突然这么“脆弱”?不应该是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吗? 话出了口就有些受不住,再加上之前好久没与人肆意聊过,她一时忘了状况,继续道:“不过我倒要说你了,真没想到堂堂魔主竟是有两面,入魔一个样清醒一个……” 然而,谢微宁说得话像是被寒风吞没。 封谌明明听得认真,却又听不清她说了什么,眼眸一垂,忽地落入一处,定定地望着她耳垂,从那上面的空荡中突然记起一刻钟前的种种事,画面似是带着梦幻之意尽数涌出。 谢微宁说着说着发觉某人走神,声音就弱了下来,刚要说他时,就看到封谌脸上居然出现了比刚才那难得一见的神情更叫人惊异的一幕。 在这阴暗的天色中,谢微宁竟能隐隐看到他泛红的耳根,她第一时间以为这是错觉,接着就发现了更为不可思议的画面—— 原来真的有人能脖颈都慢慢变得通红。 谢微宁刚才还能刻意忽视的燥意,莫名的,一瞬间又返回脸上,就连周遭原本阴森森的气息都似是升腾起热度一样,热得让人恨得不逃走,之前想慢慢嘲讽的话语突然就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有种诡异的直觉,若是说出来,会显得更奇怪。 莫名其妙,他有什么好脸红的! 再说了,身为魔主,刚才听她说了一通,按照他的性子不应该冷言冷语地驳斥回来吗? 谢微宁心里这么想,眼神却飘忽不定,又有被古怪的热意弄得浮躁,恼怒之下刚要抬起头好好质问他,却一不小心撞进他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牢牢吸住似的,怎么也动弹不得。 他的眼神分明是那样澄澈通透,却仿佛带着蛊惑的意味,叫人深陷其中。 四目相对时,两人同时一愣,接着又各自飞快挪开目光。 谢微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视线看向别处时,脑海里却疯狂回忆上一刻注视的画面,胸腔内的情绪带着点难以言说的酥麻,让人觉得浑身难受又有些上瘾,忍不住再去回味。 好像一切都从她找到入魔的封谌时,就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太奇怪了。 她心中恼道,都怪他。 “怪我什么?”喑哑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似是夹杂着困惑。 谢微宁毫无防备之下,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下意识反驳道:“什么怪你什么?” 说完才发现,他们这会儿似是比刚才离得还要近,她的呼吸都好似都能打在他身上,一抬起头,便能见到他的下颚和凸起的喉结。 “……!” 谢微宁立马将他推开,板着脸道:“你是怎么入魔的?听劫刹说好像比之前还要变得严重了?” 话题立马被她扯回。 封谌被她推得后退一步,又听到她问话,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一点,脚下刚要抬起时又想起来什么站了回去。 “说来话长。”他神情恢复冷静后,却仍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低声道:“身为魔主,需得将魔界每一处都探查清楚。我也是突然想起,这一处地方,魔修在过去都会避开,没人知道魔界深处到底有什么,却明白这里黑烬株不断繁衍、魔物肆意。” “恰巧,劫刹又查到之前三长老偶尔外出时,走过的线路皆有相似之处,不论那一条都会途经此处,明面上,无念城在别处清理魔物,暗地里我便带人来查看。只是踏入后没多久,便被这里魔气引起发作。” 谢微宁一怔:“魔气?魔界到处都是魔气,怎么就这里的引起你发作?” 封谌沉声道:“这也是我觉得古怪之处。” 谢微宁:“那你这次入魔,又怎么变成这样严重了?像是清醒又其实没有,你连我都认不出,还……” 她说完,刹那间又觉得气氛变得微妙了,像是空气都有些凝滞起来。 谢微宁反应过来后,登时很想回到过去让自己闭嘴,可话说出口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更何况,心中有疑问,不问出来不弄明白,实在是让人不痛快。 封谌神色僵硬,全身紧绷,气势又变回他原本的低沉,半晌,才道:“走火入魔,会让人心中的恶念、贪欲不断放大,变得狂躁难以自控,丧失本性,遗忘过去。” “你说严重,其实错了。” “刚才,应当是我多次抵抗入魔的结果。将细微的神智、本能与入魔后融合,才能控制自己只在这一处猎杀魔物。” 谢微宁抬起眼,封谌面无表情地错开。 看似正常实则避重就轻的回答,却也让人听明白了。 谢微宁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耳垂,听到这回答并不是很舒心,面上冷哼一声道:“竟是这样。那看来,你果真跟别的魔修一样,都是轻浮之人。”什么恶念、贪欲,这不是在说他平日里压制的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封谌:“……” 他自是知道许多魔修私下生活是如何,当即皱眉道:“我与他们不同。” 谢微宁:“我看也没什么区别。” 她顿了顿,理直气壮道:“不然,你又是夸我好看,又捏我耳垂,这像什么样?” “……” 短暂的沉默后,封谌见她像是真的有些生气,心中一时忐忑慌乱,表面上却眉头紧拧。 他自知理亏,看向她时多了丝认真,开口道:“你说得对。方才是我多有冒犯。” 封谌微垂着头,目光紧盯着她道:“回去后我定会备礼赔罪……” 谢微宁连忙打断道:“不用。我不需要。” 封谌眼眸一沉,低声道:“你还在生气吗?” 谢微宁怔住,感觉面前这个一向气势十足、充斥冷意又身形高大叫人畏惧的人,这会儿似乎朝她低下了头颅,像个大型狼犬一样垂耳认错。 谢微宁心中一动,赶在他开口之前忙道:“没有。我是说,我没什么缺的,自然不用你赔礼。我也没生气。我知道那是你入魔时情非得已才做的事,并非你本意。” 她笑道:“我这么讲道理的人,当然分辨得出来你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刚才呛你的那些也是开玩笑的。” 封谌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声。 被人原谅,本该高兴的事,却让他心底怪异地生出些难言的不悦来。 那样的情绪,又好似被还未完全消散的入魔之意影响,带起些波澜。 “……怎么了?”谢微宁疑惑地望着被他抓住的手腕,问道,“出什么事了?” 封谌意识回笼,喉结上下滚动道:“没事。” “你差点踩到石子。”他松开手,装似随意说:“你怎么到这来了?” 两人旁边的几头魔物还维持着埋头发抖的姿势不敢动。 封谌上前几步,扫了他们一圈,带着嫌弃挥了一下手。 那群魔物就立刻作鸟兽散。 “我用通录仪联络你,没有回应,问暗蛟卫后知道你发作入魔,担心你就过来了。” 谢微宁跟上他说:“说来,你知道我在十境塔呆了多久吗?” 封谌脚步顿住,等她跟上来再继续带着她走:“多久?” 谢微宁:“五个月!被关在空间里修炼了五个月!而你们在外面才只过了五天,恐怖如斯。” 封谌:“……确实有些长。” 他已经忘了自己曾经为突破修炼都能闭关半年一年,还在这微微蹙眉附和道:“十境塔怎会给你选择这个?” 谢微宁狠狠点头:“就是!” “你知道凤凰印是什么吗?”她一刻不停歇地说:“我进塔后还真的找到它的问题了,这个居然就是我们两个身体互换的关键……诶?” 谢微宁停下,后知后觉道:“我们为何要往里走?” 她这才看出来,这条路,不是出去的路? “深处似有古怪。”封谌面不改色说,“还得再探查一二。” 谢微宁问:“不用叫上劫刹和夺枭他们吗?” “不用。” 封谌语调平稳说:“我能护你。” 谢微宁心底一跳,等她再缓过神时,人已经跟着封谌走了不少路。 第71章 “这东西,岂能将我们困…… 附近一片死寂的情况下,叫人小心警惕的同时又有些琢磨不清耗费的具体时间,仿佛每一步都过得极为漫长。 谢微宁感官上,只觉得他们走了没过多久,却忽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不像是天色缓缓暗下,更像是走着走着触碰到了某个临界点,导致黑得让人几乎看不清具体的事物。 好在她如今已是上仙,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能分辨得出来,只是不像清晰时那么迅速的反应,要在脑子里过一圈思考才能知道遇到了什么。 不知是这里魔气惹得人心烦焦躁不安,还是压抑的环境令人生出些不适,谢微宁渐渐觉得自己心神不宁,就是之前服下的蓝玉冰心莲的作用都有些不大了。 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一个不注意,就撞上了封谌的后背。 “怎么停下来了?”谢微宁摸了摸额头,刚说完,就发现对方的右臂处在一个伸出后微垂的状态,看着像是之前就摆出来的模样。 她愣愣道:“你停下来有好一会儿了?” “嗯。”封谌收回手回身看向她,低沉地应了一声。 他上下打量片刻,眉间不自觉蹙起,而后右手两指并拢,在她眼前的半空中画出一笔成型的线条,黑红的符文显现后,竟意外的没有煞气,反倒平和而带着舒缓的意味,顷刻间落入她额间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谢微宁起初还以为他是觉得不对劲要做什么法,直到符文落入体内才发觉这是给她弄得。 “一种清心咒。”封谌道,“曾经学的。” 他观察了一会儿,问道:“可感觉好些?” 谢微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走到了哪里。 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下,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难得能注意到声线跟印象里的冷漠、不近人情有些不一样,低沉而富有磁性的音色仿佛在人的心脏上挠痒痒,此刻又产生出让人信赖之感,平和地将她包裹,莫名的觉得心头滚烫。 奇怪且难以言喻的感觉再次生出,谢微宁咽了口唾沫,神志清醒后说道:“一点点。” 她补充道:“但也比刚才好多了。” 封谌微微颔首,脸上的神情并未放松:“过去为了抵抗魔核发作,我到处搜刮这些,这种清心咒勉强能应付些许。” 他环顾一圈四周,沉声道:“我这次能入魔,也是因为踏入这片地方,魔核便不受控制的动荡,比从前强烈许多。” 谢微宁恍然道:“居然是这样。那看来你说得不错,这里确实很有古怪,说不定……还跟你的魔核有关系?” 封谌却说:“你可感觉到,周围的魔气与之前有些不同。” 谢微宁如今是仙体,本身就对魔气有抵触感,此前就有不适,这会儿听他这么讲,再仔细感受后才惊奇道:“这里的魔气,怎么比我们来之前那一块要感觉平静多了?” 跟她刚入魔界深处比,外面竟是比这一处还要感觉危险许多,明明他们是往更深处走,这里却意外的能让人觉得舒适。 “却比外面更为安静。”封谌面色凝重道,“魔物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些长得似是直入云霄的黑烬株,除他们之外,其余活物一概没有。 他错步上前伸手将她护在身后,语气很是严肃道:“你应该有听说过,有些致死毒物会故意释放出脆弱不堪一击的信号,诱敌深入后,再将其一口吞灭。” 谢微宁听得认真,很快反应过来:“看来我们是无意中落入陷进,不对,在陷入黑暗之前我们都不曾感觉到有什么问题,却眨眼变成这样,这也许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封谌的声音忽然响起,含有果断之意道:“你先回去。” 谢微宁顿住,先是错愕,继而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立马道:“不行!” 她抬起头,眼睛一瞪说:“我同你一起进来,怎么能遇到危险就要赶我回去?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自然要齐心协力、同甘共苦。既然都已经发现出问题,那就肯定比不知情下来得好,心中有防备还有什么可怕的?” 封谌垂下眼只望着她嘴唇一张一合,伴随着毫不犹豫的声音以及坚定的神情,宛如重锤一次次撞击他胸口跳动的位置,他喉咙发紧,沉沉说道:“不是赶你。” “此处凶险……” 封谌拧眉,欲要再解释,却被她不高兴的眼神看得吐不出半个字。 两人似是僵持不下。 谢微宁深吸一口气说:“难道你觉得,我留你一个人在这,我回去后就能轻松了?” 封谌沉默半晌,心知她性格如此,她觉得或许能做到的事就会竭尽全力的努力。 她有时通情达理的过分,比如他入魔做些不妥之事;有时又坚定执着,一对上她的眼睛就拿她办法,相信她真的会那样做。 最初于他眼中只是蝼蚁的人,却能让他不得不平起平坐地交谈,而后日子不知不觉的过去,他如今都想不起来,他们二人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只倏然忆起时,才发现他过去如同一潭死水的生活,逐渐被面前明艳又生动的人覆盖。 似乎以前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碍于他的身份较为小心谨慎,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好似对他的身份完全无所畏惧。 就像现在。 封谌的神情看着像是没有任何变化,仍是冷峻,只有微垂的眼眸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无奈,他开口道:“这里面,应该比你想象的还要危险。” 谢微宁以为他还要再劝,顿时说道:“是,所以我做了心理准备。你既然知道这么危险,却还叫我走,你莫不是想自己留下来应对?那更不可以了!” 她咄咄逼人道:“你叫我回去,我就算现在应下来,也还会偷偷摸摸跑回来,况且,你又知道我回去的路上没有危险了?你如果真要让我回去,那你……就亲自送我!” 对,如果他非要坚持,那么他送她回去,到了那个临界点她也能把人拉回来。 谢微宁想到这越来越觉得可行:“反正回都要回去,那干脆就叫劫刹他们一起来好了。” “……” 封谌本意只是最后提醒一遍,冷不丁听到这最后一句,脸上表情变得微妙。 她说得确实有理,只是这话说出来,显得他格外……无用一般。 他回头扫视一圈,碍于她的安危,便忍了忍,语气低沉道:“那就回去罢。” 谢微宁正要再说一通,没想到还真把他说动了,意料之外的结果倒也让她心情不错起来。 二人往回走后,周遭依旧寂静得骇人。 再加上他二人遇到十分谨慎的状况时,修为已能做到脚步无声,在这片黑暗之中,无声状态下却无端叫人心底发毛。 这里黑得像是一片空无一物的空间,却因脚底踩着的泥土石子,让人记起此前还是有许多山石、黑烬株、魔物以及黑沉的云,眼下两侧越来越黑,除了脚下和眼前不到一丈之地能分辨得出事物,其他的像是慢慢陷入浓黑的墨汁中,连轮廓都看不清,直至消失。 谢微宁觉得诡异得很。 仿佛,会有什么东西能从黑暗中窜出,猝不及防下,能将他们之中的一人悄然带走。 就像恐怖片中的情景,后面的人被静悄悄拖走,前面的人还毫无发觉一路向前,直到反应过来无人回应时,一回头发现空无一人,惊恐之下张大嘴巴刚要喊人,就被陡然冒出的厉鬼吓到失声,眨眼就被瘆人且无法反抗的手段变成不能呼吸的尸体。 谢微宁走着走着就开始恼恨自己高中体育课时,为什么要跟着同学偷偷看恐怖片,脑海里这会儿本能的翻出了久远的吓人画面,还不断回放,让她开始时不时回头往后看。 “上前一点。”封谌瞥见她的动作,蓦地出声,顺手拽过她的手,带到自己跟前。 他们两人其实本就并排走着,封谌这番举动距离却控制的精妙。 谢微宁低头看了一眼,看到自己只是脚跟在他脚尖前,左右之间相隔的也近了一点而已,却奇妙的让人生出一股安心感,不太前也不太后,跟有道防护罩落下似的,后有他抵挡,前也有他警惕。 她不由得轻声道:“多谢。” “谢什么。” 封谌皱眉看了她一眼,又走了没两步,伸手将她拉下。 “不用走了。” 谢微宁一愣。 封谌沉声道:“按照我们来时的路,这个位置本该还能看到一束刚长出来的黑烬株。” 谢微宁脸色一变:“你如何发现的?” 封谌:“我记得步数。” 刚长出的黑烬株不超过膝盖,与这一片高耸的黑烬株比较为显眼而独特,他看到时便特意留了印象,以它为标记点默数了步数。 然而,眼下除了一丈之内的荒土地,其他什么都没有。 谢微宁迟疑道:“这么看来,我们被困住了,必须得破开这个地方的办法,才能出去。” 发生了如此棘手的事情,她却忽地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冷呵,似是极为轻蔑。 谢微宁抬眼看去,就见到封谌脸上的神情像是带有淡淡的不屑。 他眼眸似是染起微弱的猩红,暗藏杀意,周身气势阴冷而内敛,叫人明知不应该会却依然会生出恐惧。 谢微宁只眨了眨眼。 她好像有许久没见到他这样,险些让她忘了他还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魔主。 封谌垂眸看了她一眼,心中没由来的涌出对这空间的怒意,这怒火来得突然,他克制隐忍下后,神色仍旧有些冷意。 “这东西,岂能将我们困住?” 谢微宁听着,生出一股奇异的想法。 这语气听着,像是在说:它哪来的胆子将他们困住! 还没等她弄明白封谌为什么突然就生气大变脸,就被人握住臂膀揽了过去,画面旋转之时,余光瞥见他抬起手,煞气如能吞没大船的骇浪瞬间涌出,黑雾般的魔气带着惊惧的力量冲向黑暗之中! “轰”的一声,被击中的一处地方窜出无数黑烬株,却像是变异了一样,带着棘刺与血雾袭来。 第72章 “谢微宁!” 原本安静黑暗的空间,霎时地动山摇。 轰隆声作响,地面似是被猛地冲出的黑烬株成片卷起,尘土肆意,石子在空中乱飞而后又被空间内原有的魔气控制带着魔气直击目标两人。 封谌手中爆发出的力量并不弱于他们,甚至带着游刃有余的架势,他的魔气如同一道圆弧形的屏障,从两人身前迅速向外释放,一面将敌方的攻击挡下,一面又将石子和黑烬株冲撞开,只是这一下后,出手就变得相当狠戾。 就连黑烬株在他的攻击下都有些乱窜到疯狂,像是无声地嘶吼,叫嚣着反抗。 封谌冷着脸,将黑烬株的棘刺割下一处。 掉落的那部分在半空中似是化为黑色的沙子消失殆尽,而那黑烬株也并未被这小小的一断影响,还能不停地攻击。 可外面的黑烬株就是被拔出地面,收集花粉后,再切碎了看看能否作为炼器或炼丹的材料,也仍是保留着“尸首”,没见哪个“死了”之后会这样消失。 两人看到这消散的一幕,都从中察觉到了古怪。 封谌顿时恢复冷静,望着仍是像恶鬼一样扑上来的黑烬株,它的枝干截面渗出了汁液,他感应片刻后蹙眉道:“毒。” 谢微宁被他突然揽过,刚刚没反应过来,眼下见到这样的情形,顿时感觉手臂上那处隔着衣服的热意都有些滚烫,便从他手中挣脱,跟着一同挥出剑法。 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被人抱着,仿佛在拖后腿一样。 封谌看了她一眼,两人再次变回一前一后,他也并未多说什么。 二人之间的距离适中不近不远,敌方来势汹汹,四面皆是不停歇的攻击,他们没有说过多的话,免得太过分心,但有时封谌回身顺手往帮了一道,谢微宁也能在这时候适时地替他挡下前方的袭击。 最开始他们虽有相互信任,动作上却不够熟练,后来迎了几次之后,就慢慢习惯起来。 又因封谌本就对她的招式了解得一清二楚,有他刻意配合之下,谢微宁都从中察觉到了双方合作的乐趣。 谢微宁心中兴奋道,真没想到,竟是在这个世界才让她终于体会到,那种“打游戏”时有一个给力又大佬的己方队友是什么感觉,太太太的舒爽了! 他们两人一个本身魔气的力量就恐怖的让人瑟瑟发抖,另一个修习的归墟飞鸣剑法自带斩妖邪的力量,两相配合之下,攻下变异的黑烬株就更加轻松。 没多多久,那些黑烬株好似被吓到,往地底缩了回去。它们冲出来时有多快,缩回去时更是眨眼就不见。 而那些随着黑烬株飘过来的血雾,看着像是雾,然而接触之后就感觉更像是凶兽的血盆大口,带着扎人又尖利的牙齿,仿佛有密密麻麻看不清的虫子在啃食皮肤血肉一般。 谢微宁正警惕身后的动静,余光瞥见封谌竟将手伸进了血雾里,立刻将他的手打落道:“你干什么?” 封谌看了眼掌背被打过的位置,怔道:“放心,我知道它无毒。” 谢微宁瞪眼:“没毒就能随便伸手吗?” 封谌轻咳一声,面不改色解释:“此前未出现过这种黑烬株,血雾也从未见过,应该是开了灵智,试探一二才能知晓该如何应对。” 他语气不变地补充道:“方才是因黑烬株在才必须避开,如今只剩下血雾,压力减小,趁短暂的平静,我才会出手一试。” 如此正经的缘由,让谢微宁一时语塞,她表情生硬地说道:“那也,要小心啊。” “我之前差点吃下小孩子送的糕点,你还叫我吃任何东西之前都要先验过,怎么轮到你自己就能为了‘验’而亲身上阵了?” 封谌默了默,声音低沉地应道:“好。” 两人说完,莫名其妙地对视上,几个呼吸后,又同时别开脸,像是自然而然的默契分工好,一个主要关注前方异常,另一个则注意后方偷袭,二人脚步也慢慢朝前面未曾探过的区域走去。 既然来时的路被封,那么就只能继续向前,找出这片诡异地方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弄清楚后应当就能知道出去的办法。 “这里的黑烬株死去后好像都会消散。” 谢微宁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便说:“似乎是融入到了这空间的魔气里?” “嗯。”封谌眉头微皱道,“若我猜的没错,它们是被这些魔气所滋养,所以死去后才会化作些微的魔气回归。” 滋养…… 这个词出来仿佛让人生出诸多的联想。 谢微宁忽然说道:“有没有可能,外面的黑烬株也是被这种魔气滋养的呢?” 封谌神情一变。 谢微宁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惊道:“我想起来了,仙帝曾跟我说过一件事。” 封谌看过去:“什么?” 谢微宁语速加快,又是歉意道:“是我在你体内时仙帝来找的魔主,我们聊起时,他说,魔界在之前,灵植也能生长,妖兽也很多,并非像现在这般。当时应该是有别的事,让我也忘了跟你说,过了这么久才想起来。” 封谌脸色渐渐沉下。 谢微宁又说:“而且他当时还提到你才一百来岁,所以才可能不知道。” 封谌紧皱着眉思索,沉声道:“不错,魔界变成现在这样,差不多有一百多年。黑烬株和魔物出现的时间,也是如此。这一切的变化,应该都跟此处有关。” 他当时年纪尚小,到魔界时也没觉得不对,还以为魔界这样很正常。 甚至,直到今天之前,他都觉得魔界变成这副状况,也因为他们是魔的原因,不受世间万物待见。 谢微宁喃喃道:“时间上未免也太巧合了。” 她说:“一百多年是你的年纪,是魔界变成这样的时间,而你体内又有魔核,刚进来时魔核还不受控制,激起你入魔,更何况我记得没错的话,魔界魔气浓郁过分时魔修也会难以控制走火入魔……” 她说的,封谌自然也能想到,两人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 谢微宁蓦地感觉到身旁气压极低,她抬头看过去时,封谌的脸上虽是极力维持面无表情,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眼眸中的暗潮汹涌,像是有无数风暴聚集,让人惊惧到根本不敢靠近、不敢出声、不敢打扰,仿佛见到了一个冷漠嗜血又暴戾的恶徒。 就是谢微宁,都隐隐生出些不安来。 可她却能理解,他现在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他可能也想到了,或许,从他出生起就被一个幕后黑手所推动。 甚至,在魔界现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可能每个魔修都能察觉到压抑,长此以往,魔界可能会变得更“魔”,而打破四界的和平。 再加上,这百年时间魔界资源极具减少,也加深了魔界内部的斗争,慢慢地也会逼着他们向魔界之外的地方开始下手。 谢微宁都能想象得到,大概魔修被逼到急了,只会生出一种想法:凭什么就我们变得如此荒凉又痛苦,而你们却各个都能欣欣向荣?!这世间,凭什么只对他们不公! 她看着封谌,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 魔界中的其他人,只是受外在影响,可封谌却是实实在在,每一步路都被人算计。 有魔核在,魔界的任何变化,无一不是在推动他加速入魔。 在资源稀缺的情况下,他厌恶仙界,与妖界合作,可就连妖主都在暗中下手让他入魔! 而他所认识的三长老,却也是带着目的靠近! 他身边也有真心待他的人,比如大长老、二长老、劫刹和夺枭。 但谢微宁自己都不敢肯定,遇到好的人好的事就能完全抵消伤害吗?有时候,人所经历的背叛和痛苦,往往比想象中的还要伤得更深。 论起现代就是有许多人喜欢的、崇拜的、不断赞美而表白的明星,都会在各种恶评中受到伤害,进而抑郁,更何况这种实打实的受伤? 更别说,封谌身边的这些人,细细想来,真正能说上话的也太少了,还有上下属的身份在,没有一个会那样外放的表达情绪,他似乎一直以来都习惯将所有负面的情绪自己压下,自己吞入腹中,自己接受,而后又是那样冷漠且强大的魔主。 可就算自我疗愈,伤害也能无时无刻从不知道的阴暗角落重新翻出,一次又一次地在结痂的伤口上划开,比最初时更痛,也更让人记忆深刻,长久的保存下堆积的沉痛只会越来越多——直到,再也塞不下的时候,彻底爆发。 谢微宁下意识走近他,一脚迈入他不自觉溢出汹涌又伤人的魔气中,双手拉起他攥紧的拳头,紧紧包裹。 温热柔软的触感传来,犹如一股暖流温柔地暖至全身。 她注视着他,轻声唤道:“封谌。” 封谌浑身一震,垂眸看向她时,诸多暴虐的情绪中,瞬间生出一丝理智,宛如春意席卷带走冬日,从土壤中生出脆嫩的绿芽一般。 他错愕地抬起手,指尖覆在她脸上,迟缓而小心地抹掉她脸颊上被魔气划伤的细小伤痕,接着就看到她手上、小臂还有其余的伤口,眼底顿时浮出一抹慌乱。 一次次擦过后,指尖原是很小很淡的血水,都变得明显起来,红色的痕迹让他手指无意识地发颤,脸上的神情逐渐多了丝对自己的厌恨。 他说过要护她,却从没想过,她竟是在自己的魔气下受伤。 “我没关系。”谢微宁好笑道,“一点都不痛的。” 他的魔气都能杀人,她才受了几道划痕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封谌喉咙发紧道:“是我……” 谢微宁打断他:“你听我说,以后你不管遇到什么事,有什么想说的,任何时候都可以跟我讲,如果见不到人,也可以用通录仪,反正我通录仪里只有你一个人,我看到它亮了绝对会立马接起。” 她认真道:“很多事情你不要只自己压在心里,就像刚才那样,你分明是想到了什么,生气愤怒或者不满,但你又只自己憋着不说也不发泄,你就是骂几句也好啊,憋着憋着迟早会出事。你忘了,就是神族都有人受不了族规而堕魔。” 封谌好似被她眼中耀眼的光亮吸引,半晌,他喉结上下滚动,沉沉地应下:“好。” 与此同时,他周身的魔气刹那间收了回去。 在刚才,有他身上狂暴的气息在,仿佛也无形中将暗中的危险挡住,叫人退避三舍,这会儿魔气收回也变得平常,就让人得再次警惕起来。 谢微宁看了看四周,没察觉太大问题,便问道:“既然说好,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想到这其中的事,封谌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嗤笑一声,语气森寒:“我体内的魔核,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说得相当笃定,谢微宁惊讶道:“连魔核也……?” 若是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开始被算计,就仿佛人生的每一处轨迹只是别人的棋子罢了。 难怪他刚才,反应会那么大。 封谌嘲弄道:“魔核若真是我出生便有,自然生长,又怎会与这里产生反应?” 谢微宁当即握拳道:“说得也是,既然我们都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这次来也算是来得正好了,找出这里的古怪,一举破除!然后再找到这幕后的人!这家伙竟敢算计我们魔主大人,好啊,那必须得将他杀得一干二净!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 封谌看了眼她,神情有些微妙。 方才郁结于心的东西,被她这一说莫名的显得有些没什么必要还无所谓了,就像是,被她话语里高昂的情绪所影响,什么都能变得豁然开朗。 谢微宁观他神色正常了许多,笑了笑道:“按道理来说,安慰朋友时应该要借个肩膀或是怀抱,但我们男女有别,那就只能……” 她抬手小幅度地拍拍他后背,颇为有趣到:“只能这样安慰安慰了。” “本来还想再给你买点甜味糕点或者蜜饯之类的,吃起来还能让人开心,可惜情况不允许……” 话音戛然而止。 谢微宁忽地被人拉近,下巴不由自主地抬起抵着封谌的肩膀,有些愣愣地。 大概是碍于男女有别,这个拥抱并没有完全贴近,而是一方单手拉过,只有半边身子靠近了点,让他们的气息似在空气里隐隐约约地交缠在一起。 两人清浅的呼吸在此刻听得格外清晰。 谢微宁只听到耳旁响起他有些喑哑的声音:“多谢安慰。” 她结结巴巴道:“不、不用这么客气。” 封谌低低地笑了一声,指尖从她衣袖上松开时,还夹杂着无言的眷恋,他起身后,又收敛起神色,变回平常的模样。 还未来得及说话,他似是感觉到什么,拧眉道:“这里的魔气……” 谢微宁立刻回过神来问:“有点不对劲?” 她仙修之体对魔气的感受不如他来得敏锐,若说最大的问题,她应该就是只感觉到更难受了。 如果说封谌的魔气会让人恐惧,这里的魔气就让她有点恶心反胃。 封谌微微颔首:“还得继续往下。我能感觉到,这下面,或许有什么东西。” 这里的环境确实容不得人有太多分神,两人说着,便各自收拾好心情,继续往下走。 平静有时候会比有动静时来得更让人不安。 之前还有出现的黑烬株和血雾,这会儿就像是蛰伏在暗处,只待抓住机会便一击致命。 没有那些袭击,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变得诡异的安详,不知道这空间又会使出什么鬼把戏,让人精神不自觉紧绷。 “……等等。” 细微的声音在这之下,都听起来断断续续,又似是有点模糊虚弱。 谢微宁手指使劲抓住身旁的人,封谌面色一紧,低头望过去时,就见谢微宁嘴唇有些发白,声音细弱道:“有点难受。” 这股难受似是突然袭来,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引起。 说话间,空间内无数魔气全部向她汇聚。 封谌神情瞬变,当即左手在她面前划出清心咒符文,只是这一回的清心咒连指甲大小的作用都没派上,没入体内时谢微宁完全没半点反应。 “谢微宁!” 没人应他。 封谌面色极其难看,随即用左手将她抱入怀里,右手挥出术法将那如同饿狼吞噬的魔气一扫覆灭。 只是这里的魔气源源不断生出,它们像是又做了什么改变,一面想要侵蚀谢微宁,一面又不断挑动他体内的魔核。 封谌手中感受到谢微宁越来越无力站直,心中对于这空间的暴怒再次燃烧,他眼神一沉,盯着那些冲过来的魔气,眸底的戾气汹涌而肆虐,嘴角勾起时竟显得有些妖邪。 他抱起谢微宁飞至离地一丈的高度,抬掌朝地底轰出一道巨坑,而后魔气眨眼般的速度没入空间内的魔气中,竟是直接将其卷起,往巨坑处一带! “轰!” 似是地底下坍塌,无数巨石块从旁滚落,底下藏着的黑烬株在此时无可躲藏,迎上他的魔气时转眼被消灭。 突然,四周传来令人毛骨悚然地笑声。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用我的魔气。’ 原本僵持不下的两方魔气,有一方猛地暴起,轻蔑地朝他们隆起骨爪按下! 谢微宁脑袋浑浑噩噩,她心里记着,自己现在在哪里,眼前的画面虽是模糊,听到的声音也像是回声一样震得脑袋疼,但是不行……她不能放松,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意外……不行……! 意识在最后的时刻,倏地记起一件事,谢微宁睁开眼,口中飞快默念口诀。 清源玉佩接收到意念,自动从她腰间松开,飞入半空中,亮起让每个人都能信任且感受到舒适的金光。 金光四射时,谢微宁神智也恢复清醒。 ‘怎么可能!’ 也不知道是谁说得,声音听起来奇奇怪怪,瓮声瓮气,倍感阴邪。 洞口大开,从中漫出的魔气也变得让人顿感惊骇。 谢微宁收回清源玉佩,震撼道:“这里的魔气怎么感觉比你还多?” “……” 封谌眼睛微微眯起。 她忽地想起来眼下的状况,便说道:“你放我下来吧,我已经好了……” 话还没说完,封谌收紧力道,面无表情地带着她,朝洞口处一跃而下。 急速的下坠感和袭脸的冷风,让谢微宁下意识地抱紧他,紧接着声音颤巍巍地飘在空中,却仍然听得出力量:“封!谌!” 第73章 “那魔界也要恢复正常了…… 坠落之后,除了刺骨的风刮着脸,洞底弥漫的魔气也让人浑身难受,就好像一颗细小的石子掉入湖泊一样,瞬间被湖水吞没,沉入湖底掀不起半点波澜。 洞穴就如围起湖水的山壁,而魔气就是填满这处深坑的积水。 谢微宁下来后没过多久就感到窒息,只得环紧封谌的脖颈,再用清源玉佩为她缓解不适。 封谌则用魔气在他们周身形成一个保护圈。 ‘你竟有此物……’ ‘他们竟是连这都能送人!’ 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咬字间如同鬼怪在嘶吼。 谢微宁猛地感觉到那外面的魔气在这声音之后,就朝她密密麻麻地聚集过来,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封谌的屏障。眼前的这一幕,就像是群蚁合力攀附上一头巨象,看似一点一点的吞噬却迅速扩大成一个窟窿。 “他认识清源玉佩?”谢微宁狐疑道。 封谌抱着她平稳落地,刚被吞噬了一个口的屏障,眨眼又变回他周身的魔气,瞬间爆炸开,将这底下那些恶心的魔气轰至十几丈之外。 伴随着一声怒吼,那群魔气又再度翻涌而上:‘就算有那东西又能如何!’ ‘你们不还是我的养料?!’ 谢微宁迅速从封谌身上跳下来,二人合力出手,共同将那气势骇人的魔气抵挡,只是对方像是怒气极具升高,冲出来的魔气也是像洪浪般汹涌,巨大的冲击力下,两人的脚步缓缓被推动后移。 谢微宁差点被掀翻时,封谌眼疾手快,伸出一手在她后背稳住,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森冷。 他修炼至今,很少遇到这么棘手的时候,若是只有他一人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可偏偏…… 谢微宁咬牙说:“我没事。这一击不适合反攻回去,再撑一会儿就好了。” 只要挡下这一招,后面对方卸了力,对他们就更有利。 封谌再次运力,直接将她那一面的位置包括进自己的抵御范围内,趁这个时间,他蹙眉问道:“清源玉佩是何物?” “是神族赠给仙后的……然后我来之前,她担心我应付不了魔气,才叫我带上。” 说到这时,两人同时道:“他认识神族?” 谢微宁立马说:“不止,刚刚听起来好似还有怨怒。可若是与神族有关那我们……” “会会便知。” 封谌冷笑道:“就是神族又如何?” 他到此时,心中真得被激起有些恼怒,被算计的种种与谢微宁被困在此处又受伤加起来,那股怒意再也克制不住。 谢微宁方才还说只要挡住这一击就好,紧接着便见到封谌手中的魔气被他用得如同炮火一样,甚至高耸得比这地底的魔气还要庞大,滔天巨物一样朝对方的魔气扑下,轰轰几声,两壁的山岩被两相撞击的魔气击得开始崩塌。 谢微宁一愣,手腕就被封谌拉过,朝着前方飞去,还灵巧得避开碎石。 “这些魔气是从里面涌出。”封谌沉声道,“进去看看。” 那怪异地声音忽然笑了几声,就像是树叶撞击沙沙作响又带着恐怖感。 ‘小子!’ ‘你体内的魔核——是我的!是本座的!你还敢有这样的底气?’ 话音刚落,两人前方一丈之内的地面再次被一道黑影冲出,破土而来,令人猝不及防地张开遮天的阴影,顷刻间就将他二人吸了进去。 如此变故,让两人连刚才知道魔核一事后的震惊都没来得及升起,封谌眼眸一凝,赶在最后一刻,一把将谢微宁按在怀里。 天旋地转之时,还能感触到许多黏腻感。 谢微宁缓过神后,睁眼去看阴暗却又能看得清的四周,感觉他们像是进入了某种生物的腹中,四面八方的内壁都在蠕动,除了酸臭和血腥味,还有不断释放出的令人反胃的粘液。 可脚下却空荡荡的。 谢微宁一低头,才发现他二人是漂浮在半空。 “咦?” 谢微宁试了下自己的灵力,却始终没有感觉到自己能控制飞起,而且连灵力都好像被压制一样,使出来的只有很小的部分,连法术都运起的艰难。 “你是怎么能飞的?”她疑惑道。 封谌垂眸看向她,眼底也很是困惑:“你不行?” 谢微宁:“对……我不行。” 她又试了下清源玉佩,这倒是行了。 谢微宁纳闷道:“这就奇怪了,怎么我只能用神族玉佩才能行,可你用你自己的魔气就完全没问题?” 封谌说:“许是魔核的原因。” 他冷声道:“此人认识神族,又说魔核是他的……看来,他是当年那堕魔的神族。” 谢微宁惊道:“可是他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竟然还没死透?!居然还蛰伏了这么多年!” 封谌沉思片刻,想起一事道:“仙后曾与我当帝女时提起过神族的事,那日,是我用灵剑刺入你胸膛,第一次找出魔核弱点重创它,仙后那时说神族赠她的法宝有些许动荡……现在想来,应当是魔核引起。” 说话间,这四周的内壁又动了起来,看着像是外界在游动。 只是腹部内吞噬人的粘液始终没感受到有东西掉下来,便有些急躁而愤怒地一冲直上。 封谌抬手将它挡住,对方粘液没停歇过,他就只能单手挡下,又环视一圈,拧眉说:“这东西,现在看着像是在游动。” 谢微宁像树袋熊抱树一样抱着他,只点点头,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万一分心了他们可全都掉下去了,鬼知道这粘液有多厉害,反正还没碰到脚指头就叫人心底发寒。 封谌刚要打穿这内壁出去时,忽然想到在此处他的魔气还能用,不必太过担心,他唇角微微勾起,低头看向谢微宁询问意见:“既然这样,我们不妨借它搭上一路?” 谢微宁没想太多,当即应下:“可以。你说得也有道理,正好它可以带着我们直接到那堕魔神族那里,也不用瞎找路了。” 封谌淡淡点头:“嗯。” 没过多久,二人都感觉到吞下他们的这东西停了下来,又等了等,看着似乎不会再行动的模样。 便一个用魔气,一个用清源玉佩配合,将这内壁开出一条道来。 里面是阴暗的,外界也没有多亮堂,甚至破开口时还能看到微弱而邪气的红光,紧跟着就听到外面得意又诡异的笑声“刷”的停下。 破口之中,封谌带着谢微宁一同飞出,刚刚还大笑着的声音,顿时被惊怒之意沾满:‘你们——怎么可能出来!’ 从故意引他们进空间,再到现在,这其中每一步的种种异常回忆在心头,那红色光斑像是慌张了一瞬。 他觉得不对,不应该是这样,这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谢微宁落地后就看到这满室的空荡之中,只有一具坐于石台上的白骨,以及那骷髅头中的红色光球,意外道:“这……竟然都没有人形?” 而刚才一直在不停歇的袭击他们的魔气,就是从这具尸骨上传来。 那红光疯狂跳动,讥讽道:‘笑话。人形算什么?只是个低等无用的躯壳罢了!’ 他心生的一丝怯懦,在谢微宁这句话后登时又被愤怒给抹去。 刹那间,满室的魔气化为一头凶猛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又似带着浓浓的毁灭之力。 封谌神情一变,错身上前挡下,只是这次袭来的魔气大抵是带着报复、愤恨又要同归于尽的架势,竟是冲破他的屏障,让他整条手臂顿时变得一片红,衣袖也被撕扯大半。 “封谌!” 谢微宁立刻将清源玉佩挥出,挡在他前面。 这股魔气好似对方最后从绝境里爆发出的力量一样,就连清源玉佩击退它时,她都能感觉到玉佩中的力量正在缓缓地被损耗。 她正觉得怕是有些艰巨时,对面的红光却是心中大骇—— 不!!他的力量怎么能被他们抗下?!他可是带有神族之力的! 就因为他们有清源玉佩?就因为他的魔核在对面之人身上?! 红光隐隐察觉出这二人是不是有什么,是他忽视了的地方。 封谌蓦地察觉到对方力量的减弱,眼神扫向石台上的白骨,脸上带着肃杀之意,他右手缓缓落下时,对方的魔气竟是都不能近身。 “退后。”他低声说。 谢微宁见到这一幕,迟疑地将清源玉佩收回,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就见到封谌唤出了他那柄从未拿出来过的血剑,之前在她手中就已经是令人瑟瑟发抖又惊惧的血剑,这会儿更是带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剑起剑落,喷涌出的滔天剑气将这室内的魔气彻底劈成两半,地面也裂开了一条深深地缝隙。 血剑脱手,鸣起一声叫嚣,直朝着白骨身上一剑刺入。 白骨上被剑尖抵着的位置,下一刻就出现了裂缝。 封谌眉间微蹙。 他就是猜对方是堕魔神族,白骨又能保存至今这么多年,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才唤出血剑,却没想到这白骨真这么能抗。 罢了。 血剑一刻也没停下,登时又朝着白骨衔接脆弱的地方击下。 一次不成便再来第二次。 魔气灭不了他们,甚至现在都近不了身,白骨又被使劲地劈裂,形势急转直下,红光变得气急败坏叫道:‘混账!若不是我的魔核,你又何来这样的力量!’ 封谌眉尾一挑,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嗤笑道:“哦?那你大可现在将魔核收回。” ‘……’ 一室沉默。 封谌呵了一声,冷冷嘲讽:“无用。” ‘你——’ “若你真能拿走魔核,早在我们入你空间时便可取走,不会拖到现在。” 封谌眼中含着淡淡的讽刺:“你既已是枯骨,你身上的魔气,早有用尽的一天。” 谢微宁附和道:“没错,我现在都感觉没那么难受了。难不成,是刚才那么多招后,你又损耗了不少力量?坦白来说,这么多魔气只是一具枯骨而产生的,这绝对是骇人听闻的事,你又是怎么坚持那么多年的?” ‘想知道?’ ‘便拿命来!’红光语气危险,魔气也开始蠢蠢欲动。 血剑忽地从白骨的位置挪开,直指向它。 ‘……’ 红光微微跳动,眼下他暂时受制,便不悦道:‘黑烬株乃我魔气滋生,魔物又乃黑烬株滋生,光是这两样所杀的人,吸收的魔气便能转化为我用。’ 谢微宁:“那你方才说我们是你的养料……” ‘呵!’ 红光忽然流遍全身,带动骨架行动,竟是主动迎上血剑,将其撞至短暂的争鸣后,趁此机会招式狠戾地直逼封谌胸口! 又金光闪起。 他暗骂一声,却忍着痛意不敢退却。 他如今只有这个机会了! 白骨与封谌交缠起来,他只是在打斗时无意中抓住封谌的手臂,阴邪的魔气就要没进封谌体内,挖出魔核时,魔气仅是进入一指,就猛地觉得不对,惊骇退后。 封谌本要在他近身时将他拿下,瞧见这一动作,只愣了一下便提起血剑朝着他头颅挥下。 ‘你怎么会——’ 白骨惊愕出声。 “咯吱”细碎声响起,他头顶终于开裂,白骨便像是散架了一般缓缓掉落一地。 这红光随着白骨一同落到地上时,并未再能凝聚,只像是细小的光点,却带着重量紧挨着地面,还在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像是一瞬间失了神,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都让他提不起任何动静。 没了骨架,这红光也在渐渐淡去。 谢微宁有些意识到这红光恐怕要散了,忍不住问道:“你是那堕魔的神族?你在战后又是怎么到这里藏着,魔核又是怎么到封谌身上?” 红光声音渐轻,却带着最后一刻的惨笑:‘自是。与人交易。’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隐瞒:‘那一战,我奄奄一息,只有将魔核剔除体外,再命人种到别人体内,等待对方将魔核的力量一步步填满,我再收回魔核便可重塑躯体。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揣有魔核之人进入这一片土地,哪知竟会等到你们?!’ 谢微宁和封谌对视一眼。 总觉得这人说得话语莫名古怪。 什么叫会等到他们?不是说一直在等魔核进来,等到他们又有什么好惊讶的? 他像是对自己说道:‘神族的族规,只会让我族消亡,我为何要遵守?凭什么又只让我们遵守?灭世又如何,毁灭生灵又如何!我本可以统一五界,彻底改变神族,还不是你们,还不是你们这群古板的老顽固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至极啊!没想到最后还是被……’ 说到最后时,他声音已经越来越小,却像是爆发出一种力量,忽地将红光凝聚起来直窜天空。 两人上前一步,却只能见到红光在空中消散。 谢微宁:“不会是跑了吧?” 封谌拿剑挑起白骨,感应片刻道:“这上面还有魔气。” 谢微宁睁大眼道:“真跑了?” • 与此同时。 仙界某处宅院内,几名侍女从房间内进进出出,端着血水和清水来往。 医修也在里面惊道:“怎么感觉小姐这是大虚之相,可我也查不出来究竟是何问题啊!若说这外伤,早已治好了,怎么还一直吐血!可若是内伤,又分明没有!主子,我只能查出她体内的五脏六腑好似在慢慢衰竭……” “再治!” 女人的声音如寒冰:“治不好便拿你性命!” 屋内众人颤声道:“是!” 可这应声后,脸上各个都是苦闷之色。依医修所说,小姐的病来的突然,却更像是某种身体所不能承受而造成的……难以想象的后果。 傅涟遥说完,脸色猛地一变,快步走出房门,回到自己房间对着花盆就是一吐。 竟也吐出一滩血来! 她抬手抹尽唇角的血,眼神渐渐幽深。 反噬…… 竟然,又有一处被破了? 想到这,傅涟遥手指攥紧,细长的指甲像是要在自己手上抠出一块肉下来,按得死死的。 一个声音似是自空中飘来。 ‘傅涟遥!’ ‘你还瞒了我多少事!’ 傅涟遥将情绪压下,神情不变,轻笑一声道:“你自己是废物,还能怪我吗?” ‘呵呵。’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收回魔核。从战场上搬走我的躯体,还在我最后一口气时那样蛊惑,我竟真信了你那丁点情谊!借我的尸骨给你白白做事……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傅涟遥身子逐渐发抖,她嘴角流出鲜血,却仍是笑得猖狂道:“是啊。若不是你,谁又能知道我曾经还踏足过神族之地呢,这还要多谢你才是!你知道,大战之后,神族之地有多脆弱吗,比你在的那时脆弱多了,才能让我踩着你踩着你们上来!” 她噙着笑意说:“你们神族的力量,真的让人痴迷,不愧是能拯救世人的神族……” 她声音减弱。 整个人也闭眼倒在了地上。 • 谢微宁和封谌刚说完没多久,就见到白骨上的魔气慢慢散去,最后只留下一具没有任何力量的尸骨。 顷刻间,好似天光乍现。 黑暗逐渐退去,只留下一片看得清白云和太阳的天空。 空间也消失了。 周围的高大的黑烬株也迅速缩小,直到人小腿的位置,没了棘刺,没了血雾。 谢微宁愣怔道:“这是说明他……死了?” “嗯。” 封谌沉声应道:“黑烬株是因他魔气而滋生,清理之后,或许也不会再长了。” “太好了。”谢微宁这才放下心道,“那魔界也要恢复正常了!” “对……” 封谌刚开口,余光便看到旁边身形坠落,他登时出手接住,瞳孔一缩,音量拔高道:“谢微宁?!” 远处,劫刹和夺枭等人听到声音迅速赶来:“主上!总算找到你们了!” “帝女之前去找你就没了声音,我们带人在这一圈都没搜到你们人,差点急死……帝女是怎么了?!” 封谌阴沉着脸,一把将谢微宁抱起,身上肆虐的魔气直将人逼退。 “唤医修!” 众魔修刚要靠近时,便被吓了一跳,定在原地不敢多,后方的人连忙去喊医修。 这群魔修队伍中,知道要出来清理魔物,还带着一名医修,听到呼唤便立刻赶了过来。 医修赶到时,在场的众人没一人敢出声,各个都只顾着埋头,或是紧盯着医修和昏迷的帝女,生怕出了什么事。 他们从未见过魔主这样……似乎连一贯的冷静都很难维持。 这帝女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谁能承担魔主的怒火?他们根本不敢想这事。 医修使出法术后,半晌,他神色如常,却沉默地收回手。 封谌拧紧眉头道:“怎么回事?” 他厉声道:“说话!” “……”医修弱弱道,“帝女殿下,好像只是,有点疲惫,睡着了。若属下猜的没错,可能是之前太过精神紧绷,这会儿放松下来便身体承受不住地想睡了。” 封谌神情一僵。 一直在众人中没有多说话的暗蛟卫,这才想起来出声道:“确实如此。帝女殿下出了十境塔后便一刻都没有停歇,本来回到仙府就要休息时又猜出主上您出事了,便立刻一路赶了过来,属下也都没见到帝女殿下有合过眼,或有休息的时候。她虽是上仙之体,但……若真的一点也没阖上眼过,怕也是会吃不消的。” “……备上云舟。”封谌敛下眼底复杂的情绪,看着谢微宁熟睡的面庞,说道,“送帝女回魔宫。” 第74章 “桂花糕!” 云舟径直回到魔宫的动静不小,因为并不是所有云舟都能这样随意的飞行,进了一个地方就要尊重一个地方的规矩。 就如同去仙界时,也只有仙宫的云舟才能直接听到迎仙门或者仙宫内,其余几界的云舟则都要在不御门外停下收起再进来,魔界也是一样。 是以,这艘云舟一回来时,所有人都知道应该是他们魔主先前出去的那行人回来了。 仙后此时坐在魔宫的西院内,听到声响时,抬头看向空中的云舟。 宁儿走之前说是要去找魔主,那现在应该也跟着回来了。 她起身走出去,推开门,看向门口守着的魔修道:“是你们魔主回来了?” 魔修应道:“是的。” 仙后:“帝女可是跟着魔主一起回来了?” 魔修说:“回仙后,我等只守在门口,并未离开过此处,尚不知帝女有没有同主上一起回来。” 他不说还好,一这样说,就莫名给人一种要出事的感觉。 仙后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有点不安,现在才后悔起来,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跟着宁儿一起去,要么就叫护天卫跟着她。 她脚步加快想要去找到魔主那看看,就见迎面有一魔修跑过来在她跟前停下,行了一礼道:“仙后,帝女殿下因疲惫而陷入昏迷,我们主上请您过……” “速速带路!”仙后心底一惊,听到昏迷二字只觉得是自己那点不妙的预感成真了,立刻打断道,“还不快走!” 两人匆匆赶到封谌的院内,仙后迈过门槛迅速走进屋内,衣摆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仙……” 她速度极快,门口的守卫碍于她的威压都还没来得及通报,仙后就已经走了进去。 待见到床边正坐着垂眸看的封谌,仙后先是一愣,紧接着又看向床上的谢微宁,伸手用灵力简单探了下她体内的状况,发现不是什么气血大衰、灵气大损的症状稍稍有些放下心来,却还是没完全放松。 走之前,人还好好的,怎么回来的时候就昏迷成这样? 仙后视线落到腰间的清源玉佩上,伸手拿过输入灵力,感受到里面的力量比之前消耗了许多,这种消耗程度并不正常,让她脸色登时一变。 仙后目光在封谌与谢微宁之间来回打转。 封谌见她到来,神色沉稳,刚要起身,就见仙后冷着脸对他道:“魔主,还请出来与我一谈。宁儿还未清醒,不便在这打扰她休息。” 封谌微微颔首。 两人走到院内。 仙后与魔主之间谈话时本该要处于平等,因为他为一界之主,而她跟仙帝一样也相当于是一界之主。 可今日这事发生,她就不能顾忌这些外在身份,又深知宁儿有多喜欢魔主,一时间看着封谌的目光仿佛在看未来的女婿一样,抱有质问道:“宁儿走时说去找你聊天,回来为何就陷入了昏迷?你们聊天是这样聊的?你莫要拿疲惫睡着了的理由诓骗我,我方才查过清源玉佩消耗的力量不是抵御寻常魔气能做到的!还有她身上的伤你又要如何解释!” 既然有用过清源玉佩,那么当时魔主在场应该也都看到了这玉佩是如何使用的,她也不必隐瞒。 仙后眼神锐利,封谌对上这样的目光,想到她如今是谢微宁的母亲,他默然片刻后说道:“昏迷一事句句属实,未有欺瞒。” 仙后刚提起一口气正要再呵斥,就发现他神情包括语气里都带有一丝难得一见的真诚和歉意。 “但,她也确实因我而陷入到一处空间内。”封谌沉声说,“我二人共同破开空间,从中出来,她才累到昏睡。受伤是因我保护不当。” 他心中本就对谢微宁有些许的愧疚,这些事,她原本不会遇到,却因为他而被迫参与。 仙后上下打量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到这魔主时,对方的好态度,还有后面为了见到宁儿而在门外苦苦等候,那些事与现在这样难得放下姿态的画面交融到一起,心中的那股怒气顿时消散不少。 魔主这几次三番的变化,都是因为宁儿而起。 他能对她女儿这样上心,反倒让身为母亲的她能安心不少,一个人对一个人的紧张和认真的态度,是很难掩藏的。 至少,她在此刻是信了。 仙后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冷声道:“什么空间?在何处?她又为何会同你进入到空间?” 封谌顿了顿。 这事本该是他魔界之事,又或是他的私事,但想到仙后如今也是谢微宁的母亲,再有此事与堕魔神族有关,他沉思一段时间后,开口将事情一一道出。 听到因魔核发作时,仙后的脸上就已经绷不住了,眸底满是惊骇之意。 接着又听到被困空间和底下的堕魔神族的白骨,她当即浑身一震。 听完整件事情后,仙后都久久不能回神,与刚开始的动怒相比,这会儿竟生出一点庆幸——还好只是因为太累了才昏迷! 她得知了全部过程,这才有些注意到,封谌宽大的袖口之下,露出的手背之上还包裹着纱布,看这样子似是整条手臂都被包扎。 这么一看,宁儿身上那点细小的伤口,跟他受的伤比起来倒也不算什么了,这正说明此人确实有护着宁儿。 仙后气又消了些,深吸一口气问道:“那堕魔的神族真在你说的那地方?他……怎会在这里?” 她低声自语道:“我记得当时大战后,我们都亲眼看到他死去,然后……然后因是神族的尸首,并非寻常尸首,得交由神族之人带回去让族人使清魂咒,让死去的神族融于天地之间。” 神族将对方尸骨带回去后出了意外? 神族的事,当年他们也无法插手,这神族之间也有血脉关系在,难道是神族有人心软放他逃出了? “那白骨,我还得亲自去看一眼。”仙后说,“你们这些年轻小辈没经历过当年混乱的四界,也不曾与神族接触过,我担心你们会有遗漏的地方,亲眼去看才能放心,还得让你的人带我过去。” 封谌沉声应道:“我会命人为仙后带路。” 仙后点点头:“嗯,我今日便会去。若如你所说,那堕魔神族的魔气滋养了魔界的黑烬株和魔物……这两日,我也会在魔界四处探查,看看是否有遗漏的地方。这魔气,对于你们来说都有些麻烦,还是由我来出手。” 封谌并未多有意见,只出声应下。 他这样好说话,倒惹得仙后多看了他两眼。 她方才说得那些,其实已经有些逾越两界的规矩,魔界一事本不该由仙界插手,反过来一样,但事关重大,她才没了顾忌说出口。 这么想想,眼下还真是因为宁儿的关系,才让他们仙魔两界不知不觉变成现在这样。 这魔主…… 仙后看了一圈他的眉眼,心中暗暗点头,又问道:“你说你因魔核发作入魔,可现在却一切正常,是自己破开了走火入魔?” 封谌:“是。” 他被仙后的目光看着,隐隐觉得不自在,却又碍于她与谢微宁的关系,只皱眉补充道:“也有帝女相助。” 仙后也不知道想了什么,顿时喜笑颜开道:“好好好,不管怎么样,你也算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能凭自己本事压制入魔的人了!你放心,魔核一事我心中的有数,不过事关堕魔神族,我也只会告知仙帝,绝不会再告诉外人!” 她一把拉起封谌的手,像是长辈那样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好孩子,你和宁儿一定要好好的,以后也要好好的,看到你们好,我和仙帝也都放心了。我先前还奇怪宁儿那样喜欢你,仙帝又是为何跟你谈了一下就能对你放心,现在才有点明白他的心情了。” 说什么话都能想着宁儿,句句都提到有宁儿帮忙,看着冷漠却是实实在在的用心,怎么能不叫他们高兴? 封谌看着两人交叠的手,仙后虽是风韵犹存,但手背上还是有些岁月的痕迹。 他正觉得不适要抽出手时,又听到“喜欢”二字,身子忽地僵住。 他清楚,外人眼中帝女对魔主的喜欢,全是他们之前为方便见面和做事才一同作戏。 可不知为何,这样普通、简单又寻常的字眼,在前面加上谢微宁的名字时,就变得好似有许多不同,令人手足无措,面带燥意起来。 好像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破土而出。 直到仙后放下手,招来他们仙医再为帝女检查一下身体时,封谌意识到仙医从跟前路过,才重新有了动作,回身走进屋内。 • 仙后说要去查白骨一事,便当天就带着护天卫和一队魔修前去,除此之外,她还要在魔界四处都查查看黑烬株与魔物是否还有什么他们所忽视的地方,她不能因为那堕魔神族空口说得话就那样轻信。 他们隐匿踪迹搜查,而魔主和左右护法等人,则留在魔宫,给那些暗中盯着的人,营造出一副无事发生的假象。 而谢微宁,从申时被带回后,一直睡到晚上都没醒来,倒是呼吸平坦,有时还翻个身。 期间医修还来看了两次,每次看都只说帝女并未有大碍,只是睡得熟,睡得香,睡得沉罢了。 饶是如此,众魔修都只见到他们魔主并未放下心神来,始终只坐在屋外檐廊的台阶处等候,就是要处理堆积起来的事务,也叫人从书房搬到了这主院来。 劫刹和夺枭见到魔主的样子,都担心得不得了,在寅时,又见他们魔主摊开一份册子,出神地望着虚空,像是在想什么的模样,便忍不住劝道:“主上,帝女殿下只是熟睡而已,您还是不要太担心了。可不要到时候弄得帝女醒来了,您又累得倒下了。” “……” 半晌后,封谌似是才刚听到的样子,拧眉回了句:“你说什么?” 劫刹只得无奈重复一遍。 封谌听后,用一种微妙又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们,两人只觉得那眼神仿佛在说他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便收了声。 劫刹也知道,一日不睡于他们魔主来说算不上什么,还是想再劝一次:“主上,就算您不休息,那也不要再这样胡思乱想担心帝女吧,若是这状态再持续下去,怕是要积忧成疾啊。” 她说得夸张,也是想引起魔主的重视。 夺枭见状便也附和了一句。 封谌抬起眼,眉间深深地皱起:“你们又知道我在想什么?” 夺枭下意识答道:“难道不是在担心吗?” 封谌:“呵。” 夺枭:“……”他们魔主,怎么越来越难懂了。 劫刹说:“主上,您若有什么担忧的,大可同我们一说,我等愿意为您分忧。” 室内安静了一瞬。 劫刹的话起了作用。 有一些事凭封谌自己确实难以想通,而这事,又不能同谢微宁说。 封谌眼底的情绪有一些复杂,脸上保持着平静,正要开口时,又见到上前的是夺枭,顿时合上嘴,转了下身,对着劫刹说:“此事,你应当有所了解。” 夺枭见到这一幕,大为受伤,痛心地退后。 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吗! 劫刹一愣,小心问道:“主上想说的是何事?” 封谌神情凝重道:“世间感情之事,是否有……” 话还说完,劫刹立马道:“是是是!有!肯定有!” 封谌黑下脸。 劫刹观他脸色实在可怕,才又多了几分认真,觉得他们主上好像是真的为情所困,便上前低声道:“主上,可是在想您与帝女之间的事?” 封谌揉了揉眉心,语气沉重道:“我与她,相识过短……” “不短!感情之事怎么能用短不短来评判呢?” 劫刹一下子就知道他们魔主要问什么了,不就是想说他与帝女相识太短,是否能生出真感情吗? 她当即说道:“别说魔界了,就是仙界也有相识不过几日的人便选择双修,也有一见钟情之人,当然,也有相识几年才定下情谊结契的人,可这感情之事哪能用时间来比?难道说相识几日或是一见钟情就比不过几年结契的感情了吗?这哪里能说得好的!” “若是真要这样理智又冷静的计算日子,到了一定程度才算感情到点上可以结契了,那这世间,就不会有话本了!更何况,相伴几年十年几十年最终都没结契而分开的例子还少吗!” “……” 劫刹再接再厉:“再说了,这世道如今已大不相同了,四界太平,人人都讲究一个活的舒心过得痛快,结伴云游四方,又或是一路与人相识以渡情修炼,这都不算什么了。我们魔界是此前百年都无主,才与其他几界关系较为僵硬,但谁都知道,现在仙魔冥妖都可通婚了!” 封谌:“这……” 劫刹继续兴奋:“凡界有古人曾写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说得正是您与帝女殿下啊!就算你们相识不长,但所经历的事,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感情这东西得看你们经历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万万不可只固执地用时间来评判的!就是只认识几日,也可结契!” 她说完,才恍然发现,自己好像几次打断了他们魔主要说的话,待回过神后,便收敛起来,安分低头。 封谌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到底没有出口斥责,只蹙眉道:“即便如此,这还是太过孟浪。” 劫刹一惊,试探道:“莫非,帝女并未对您表示出什么?” 封谌蓦地想起“朋友”二字,眼神如箭地扫向她。 劫刹压下心中震惊,这才察觉出事态的严重起来。怎么主上和帝女之间的事,与他们想得完全不一样!他们都已经想到最后一层了,哪知道他二人还只在第一层?! 她小声提醒:“那您可得要再努力了……” 封谌沉着脸道:“你二人退下罢。” 劫刹踌躇说:“这就要我等退下,主上您能想得出来……”怎么努力吗?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空中传来一声冷笑:“还真把本座当傻子不成?” 紧接着,她和夺枭就被一道魔气挥出门外。 两人望着禁闭的房门,夺枭这才瞪大眼睛道:“不是吧,我们主上怎么才到这一步!我手下一年里都能换四个人双修,咱们主上这怎么……” “砰!” 他整个人被魔气翻到滚了出去。 劫刹从他身边路过,啧啧感叹:“蠢啊。” 难怪主上不问你。 • 谢微宁觉得,这一觉睡得实在太过长,睡得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皮也动不了身。 半梦半醒间,好似听到什么声音。 车水马龙。 雷鸣声于鸣笛声夹杂在一起,她缩在床头慢慢睡着时还在想,大抵是楼下又堵车了。 而后便进入一个梦境。 熟悉的花香顺着微风飘来,就是淡了点,周遭的一切好似都有些熟悉。 这梦,还真是神奇。 昨天还梦过,今天还能梦个续集吗? 抱着这种好奇,她隐隐觉得在这个梦里,不像做别的梦那样沉闷,好像在梦中她也能控制自己,也不会从高处坠落感觉失重感吓人,因为这梦里她上蹿下跳好不自在。 就是围墙都有些熟悉。 只不过上次她是在墙外,这次好像在墙里面。 她不认识这路,便顺着宽敞的石子路,一路向前走直道,路过一处院墙时,又听到里面飒飒风声,倒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风。 她想到什么,眼睛一转就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院门处就径直走了进去。 果然如她所料,院内正是那少年,又在那树下练剑。 挥剑之时,空中带着浅浅的金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裂痕。 她一出现在这,少年便身形一顿,收起剑,转过身看向她,冷冷道:“你又来这做什么?” “你这人好奇怪。”她歪了歪头说,“我怎么记得你好像上次也是这么问我的?” “上次?” 少年嗤笑道:“帝女还真是不记事。” 他说完,神色难看地走上前,竟是直接路过她要往外走。 她睁大眼拦下他道:“你这是要去哪?” “与你无关。”少年垂眸看向她,语气却很是刺人,“你连我说的话都不记得,又哪记得住我去哪?” “……你这是生气了?”她嘀咕说,“这梦真是做得好没有道理。” 明明上次就是说得“你来这做什么”啊。 “好吧好吧。” 她只得妥协道:“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啊。我难得来一趟,还想好好看看这里是什么样呢。” 说着,还牵起少年的衣袖左右摇晃。 “哼。”少年僵着脸,硬邦邦道:“你分明是常来,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常来……”她视线忽地落向他身上,看着一地的花瓣,被吸引了注意。 这里显得院子里这一处被衬得格外有颜色,她上前往这花瓣堆里踩了踩,还把花瓣捧起来往天上撒,自己在底下转了一圈。 小小的脑袋上一下子沾上了好几朵花瓣。 少年在一旁抱着剑,仍是冷着脸,很不高兴的模样。 “我昨日听父母说过,你今日来是要找我弟陪你一同外出游玩。你还要在我这里磨蹭多久?” 少年很是不耐烦道:“你要找他便快点去,不要在这打扰我琢磨剑法。” “啊?”她纳闷道,“我要找你弟玩?” 梦都有故事? “那你不一起吗?”她又问,“你好像天天在这练剑。” “修炼才是要事。”少年皱着脸开口道,“你身为帝女,怎可这样痴迷玩乐?我上次就劝你要……” 他突然闭上嘴。 “哦!”她立马说,“原来你刚才生气的就是这个啊!你上次也这样劝我了?” “……” 少年破罐子摔碎,声音加重:“不错。” 他讽刺道:“只可惜,帝女瞪了我一眼,就把我撞开跑远了,然后现在还全然不记得了。” 她当即叫道:“你不要给自己加戏啊!” 少年别开脸。 “唉,算了算了。”她勉为其难道,“既然你这么认真,那我就大发慈悲的陪你练一会儿吧。” “……什么?”少年错愕。 “来啊!”她站到一旁挥挥手说,“你练你的,我在旁边看着。当然啦,你要是想劝我跟你一起练,那就扔给我一把剑,我试着画画。” 少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不像是说谎的模样,便将手中的剑丢给她说:“这是最基础的仙剑,你现在用也可以。” 她好奇道:“那你用什么?” 少年:“这剑我多得是,再拿一把就行。” 说罢,他凭空唤出同样的剑来,又肃着脸道:“既是要修炼,便得认真来,这可不是儿戏。” 她点头应下。 少年:“那你跟着我。” 他只挥出一剑,又听她叽叽喳喳问道:“为什么你只用最基础的剑不用好剑?你没有吗?还是……” “我有。”少年隐有些不耐烦,但一转头看她粉糯的脸,思及她年纪尚小,还是耐着性子道,“若用最基础的剑,就能挥出与旁人用上品仙剑一样的力量,这才算真的修炼入骨。” 然后不等她再说,便拧眉道:“不要再问了,要练便认真点!” 他挥出一招,而后就站在一旁,大概是要再看她跟着挥。 她只能提着剑,慢慢吞吞,连抬起剑的动作都不达标,都模仿不到五成的样子。 刚做完一个动作,她就觉得这气氛诡异的寂静。 “你这是在糊弄我?”少年狐疑道。 她晃晃脑袋。 “……罢了。再来一次。” 一刻钟后。 少年沉默地望着不到他腰间的小女孩,咬牙道:“你还是在一旁看着吧!” 她马上把剑塞到他手里,终于从苦瓜脸变成笑脸:“好呀。” 这样一来,便只有少年一人在院内练剑,另一人原是坐在台阶上,后来坐久了觉得没意思,灵光一动,便偷偷摸摸绕着他跑到桂花树那边,正要跳上去时,听到身后的人阴森森出声道:“你想做什么?” 她捂着胸口转身:“差点被你吓死,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就是……想上去坐坐。” 这梦里能跳那么高,上个树应该也不难。 少年抬头看看树,也低头看看她,抿了抿唇,放下剑就伸手抱起她,脚尖点地,把她塞到了高处的树杈上。 “麻烦。”他低声说了句,接着就跳下了树。 她在树上美滋滋地摇晃着腿,因为占据高处,便能轻易见到底下的人每一个动作的位置。 没过多久,她就玩心大起,捻起一朵花瓣,在少年的剑快到树旁时,就扔了下去。 只不过掉落的速度太慢,花瓣还没落到剑上,少年的剑就已经挪开了。 她仍是不气馁,像是找到什么游戏似的,一直扔花瓣,势必要扔到剑上,就是有时候,略有意外,没掉到剑上,倒是掉到了少年头顶上。 “……” 很快,这游戏就变成树上的人扔花瓣,下面的人冷漠着脸,一次次在练剑的时候感应到有花瓣落下,就回过身一剑将花瓣切成两片。 “厉害!” 她拍拍手。 “……这算什么。” 少年收回剑,额头上只有些微的汗珠。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一声人声和叫喊声。 他顿了顿,抬头道:“我练好了。你下来吧。” 她道:“我怎么下来?” 少年古怪说:“直接跳啊。” 她指着自己:“你刚才抱我上来的,下去就让我自己下去,做事情怎么就这么不能从什么终来着……” “从一而终。” 他跳起踩到下面的树干上,将她抱出来,又放到地上:“不要乱用成语。” “你该走了。”少年说,“他们在找你。” “……啊?”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好像是有人一直在喊什么“帝女”就跟这少年之前说她一样,“好像是诶,那我过去看看。” 她跑向门口,又停住,回头挥了挥小手道:“希望下次还能找你玩。” 少年:“……” 他身形渐渐模糊。 她也被一些大姐姐找到,担心地问来问去。 她只无奈说:“没事啦,我就是去找人玩了,我现在都玩累了好吗?姐姐,我想吃桂花糕,我还想睡觉。” 侍女道:“殿下,您不是来找……” 她叫道:“桂花糕桂花糕!” 侍女:“好吧。奴婢这就去给你做。” 两人大手牵小手离开了。 梦境散去。 停在最后一刻,便是她来到一处室内躺下,迎着日光午睡,床边还摆着桂花糕。 谢微宁睁开眼时,人还是有点懵懵的。 “醒了?” 她扭过头,看到封谌就坐在床边,有点没回过神来。 第75章 “你、你就这么信我?”…… 封谌见谢微宁醒来后半天没说话,观察几眼,担心地蹙眉问道:“怎么了?要喝水吗?” 谢微宁被他这么一说,才有点感觉到喉咙干涩,愣怔道:“……好像是有点渴。” 封谌起身为她倒了杯温水,谢微宁便撑着身子坐起,看到他递来杯子,一把接过咕咚咕咚灌下去。 她喝完就痛快地感叹了一声:“今天觉得这水真是好喝,还想再来一杯。” 封谌:“那是因为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谢微宁被这话震到脑子瞬间清醒:“什么,这么久?!” 她紧接着反应过来,急着要下床:“那仙后不得急死了!我去找你之前还跟她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已经知道了。” 封谌漫不经心说:“期间还来看了你两次。” 谢微宁听到后,动作一顿,便又放心地坐了回去:“她知道什么了,知道多少了?话说,我又是怎么睡这么久的,我都觉得我睡得有点累了。” 封谌:“仙医说你是因疲惫才昏睡不醒,休息好了便能醒来。至于仙后……我同她说了全部。从你为何找我,再到我二人如何破开空间。她知道那地下的白骨是堕魔神族的尸骨,昨日还带人再去查看。” “昨日?”谢微宁往床外的门口处探了探头,“那今天呢?” “几个时辰前她见你还没醒来,仙医也又来看了一次,知道你没有问题后,便带人在魔界四处查下黑烬株和魔物的踪迹。” 封谌淡淡道:“事关堕魔神族,仙后不相信此人蛰伏这么久后,又会这样轻易死去。” 谢微宁表示理解:“也是。毕竟他走之前我们还看到他有一口气溜走的,就算白骨没了魔气也不能完全确认是不是真的死了。” “嗯。你不必担忧,如今我与仙后算是达成共识。” 封谌神色如常,好似说了件微不足道且不值得在意的事一样:“你身上有妖界的手笔,我身上也有妖主在推动,既然如此,仙魔两界便暗中联手调查这些事背后的真相,揪出幕后黑手。” 谢微宁不可置信道:“你说……仙魔联手?你说得认真的?你不打算攻下仙界了?” 封谌面不改色说:“既已清楚,魔核并非我天生,一切的源头都来于那幕后之人,我又为何要将目标对准仙界?” 谢微宁点点头,很是赞同道:“你能想清楚就好了,我上次问你还没听到这么肯定的回答,才有点震惊。”真没想到啊,她居然能看到仙魔联手的一天?不管在哪都觉得,当真是稀奇。 封谌看了看她,神色沉稳:“要不要吃些东西?糕点,蜜饯,还是想吃什么菜?” 咦?谢微宁望着他的脸看了一圈,狐疑道:“你今天怎么……还问得这么积极?各种东西都要问一遍?” 封谌被她话语里的怀疑一刺,语气顿时加重:“我从前难道没问过你?” 听他用这样深沉的声音质疑,谢微宁气势丝毫不弱,反驳道:“你从前应该只会问第一句‘要吃些什么’,或者直接把你想准备的吃的带给我,而不会在后面加上各种详细的种类来问我吧?你这个样子,我都感觉你仿佛在对我献殷勤!” “……” 封谌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轻咳一声,冷着脸道:“那你要不要吃?” 谢微宁见好就收,立马说:“要啊。怎么能不要?我现在是个刚从疲惫中醒来尚处虚弱的病人啊,你这肯定糕点蜜饯水果都要来一份,先清清我口中的苦味,再呈上一些辛辣的菜肴或是烤肉和炖猪蹄都行,烤肉一定要入味,炖猪蹄一定要又软又香还要配上秘制炖汤……” 封谌不由得皱眉,很是不解道:“你是仙体又并非凡体,睡醒后又没有生病。” 谢微宁嘴角敛下,撇撇嘴说:“你方才还问我要不要吃。” 封谌神情一僵:“……” 他当即准备起身去吩咐下人。 谢微宁见状,忽地眼珠子一转,又拉住他衣袖,眨了眨眼道:“最重要的是,再来盘桂花糕。桂花,桂花懂吗?” 封谌垂眸看向她的手,看入神了一会儿,顿了顿,这才抬起眼回应道:“如今这个月份,桂花都已经谢了。” 谢微宁:“……做糕点的人应该会有备货吧,备着花瓣什么的。花瓣,花瓣懂吗?” 封谌语调平稳,甚至带了点困惑:“你怎么突然想吃这种糕点?” 谢微宁盯着他,仔细观察,见他神色中的疑惑不是作假,便试探说道:“就是有点想吃了,做了个梦,怀念凡界的糕点不行吗?我还想说种棵桂花树呢。” 封谌沉思片刻道:“魔界从不种这类凡植,毕竟过去百年连灵植都无法生存,倒是仙界会偶尔种一些配合时令的凡植,你若是想要,我这就命人去仙界买糕点。过两天,也在魔界种上……” 谢微宁忍不住音量微抬道:“封谌!” 封谌被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弄得一时错愕,又见她表情里的焦急,他正要询问时,就听谢微宁隐隐有点生气道:“你们这些人,不是应该记忆都一等一的好吗?怎么我这样百般提醒,你都半点印象都没有?你十岁创的剑法你现在都百来岁了都好记得,当初那点小事就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唉。”谢微宁叹了一叹,小声嘀咕道,“罢了罢了。我想也是,有些事太过离奇,还是得直截了当点,就这样弄得连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她想着,就招了招手,示意他重新坐下。 “有事跟你说。” 封谌见她神情郑重,便顺着她的话坐下。 谢微宁道:“其实吧,我和你小时候就见过面了。” 封谌眉间拧起:“什么?” 谢微宁:“就是,以前,很小的时候我也意外到帝女的身上来,与你见了有两面呢。” 她抬手比划道:“你看,那时我这么矮,你这么高。虽然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来到帝女身上的,但依我所梦到的事来看,确实没有作假。” 谢微宁话还没说完,就见封谌神情微妙道:“梦?你做梦,梦到我了?” 本来很寻常的问话,她刚要应下,结果一发现他表情上某种引人深思的细节,不知不觉脸蛋就奇怪地燥热起来,恼怒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是梦到小时候的你,又不是现在的你!” “……” 封谌似是有些失望,淡漠地“哦”了一声。 谢微宁瞪他一眼才继续道:“我第一次做这种小时候的梦时,跟你关系还不是很信任,就没告诉你。我这会儿睡了一觉,又想起第二次见到你,还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看着你练剑,当时你还要劝我修炼,我才不得不答应,但是我太小对这事不感兴趣,试了一下你也放弃了,叫我在旁边看着。” 她说到这时,仔细打量封谌的神情,见他眉头紧皱似是在思索的模样,刚升起的雀跃又缓缓淡了下去。 谢微宁抿了抿唇,接着说:“然后我坐在台阶,看着久了觉得没意思,就想要跳到树上,结果被你发现,你只能抱我上去。” 她顿了顿,控诉道:“你还说我麻烦!” 封谌:“……” 他深感自己莫名受冤,提醒说:“那毕竟是你的梦。” 语毕,封谌就看到谢微宁的表情非常不高兴,便诚恳道:“请继续。” 一向气势强大又肃杀的魔主,这会儿露出了温顺的一面。 谢微宁这才说道:“然后,我就在树上给你扔花瓣,给你扔得烦了,就在练剑的时候来砍我的花瓣。就没啦。” 她双手环胸说:“已经说得这么细节这么清楚,你若是还记不起来那就有点……” 谢微宁话音渐渐弱下,因为她发现封谌的神情并没有那种预想中的恍然大悟、如梦初醒,他仍是皱着张脸,眼睛微微落下随意望着一处,像是处在复杂的思索中。 慢慢的,她也变得冷静了点。 室内安静半晌后,封谌抬起眼端详她一会儿,看到她神色自若的模样,心中却忽地有些微的忐忑。这感觉来得陌生,好像只有谢微宁才能这样一举一动都牵动他的情绪。 他喉结上下滚动,低声道:“桂花……或许我以前在仙界住着的院子有过。只是,我小时候只专注修炼,很少留意外物。在我成为魔修后,就对那里不再怀念,也记不清具体的样貌。那地方,于我来说早就算不上多重要。” 他年少对父母生出恨意,最初的那段日子里也会遇上仙界之人对魔修的憎恶和唾弃。 然而,一路下来没有一人知道,他也曾是仙界之人,也曾是那些老仙口中的天之骄子。 巨大的落差,使人渐渐生出心魔,后来因魔核而成为执念,又有魔界长久下来魔气的影响,对于仙界的记忆早就淡化。 谢微宁听到这时,又想起原著的帝女也是被他毫不留情的抓住,其实已经很能理解了,一个人的恨意确实很容易让人忘却过去的事,更何况以封谌的性子,小时候那样修炼的话倒确实不太会注意到修炼之外的东西,就跟他如今差不多。 可是理智上的理解,不代表她现在情感上的接受。 突然知道两人小时就有那样的缘分在,还想来个“认亲”,结果生出的兴奋和喜悦就被这样剿灭,是谁都会一时间有点失落。 她也想不明白了,那梦是怎么回事?她又怎么能梦到的?还能感觉那样真实? 谢微宁倔强道:“可我若是真没见过你小时候,也没去到那院子里的话,怎么会肯定的说出桂花树?不然你现在就去查,你小时候那院子里到底有没有桂花!你还可以叫一个画师来,我说出梦里你少年时的样子,让画师画下来,你一看就知道是不是你。这样,我们还能确认是我臆想了,还是真的发生过。” “不用。”封谌沉声道,“我信你。” 谢微宁被他突然语气坚定的话语弄得猝不及防,观他神色不像假意安慰,惊讶道:“你真的信?” “嗯。” 封谌说:“你说的我都信。” 谢微宁对上他的目光,封谌并不躲闪。 她从中感受到了认真和真挚,心头一瞬间被灌满了热意,刚才还咄咄逼人,这会儿就有点羞赧,磕绊道:“你、你就这么信我?” “自然。” 封谌拧眉道:“许是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我没有印象。对于帝女,我只记得我幼时就对她没有说过几句话,她从小只跟在风衡身后,倒是有些怕我,那时我也觉得她不思进取,并未有多注意。” “嗯……”谢微宁说,“没事,记忆这种东西很难说得清,时好时坏嘛。” 她说得这些事,在外人看来都是荒唐无比,可在他这里,不管是什么都能被信任。 从她刚来这里,被识破不是帝女,又到现在这根本没有缘由的梦境,他都是那样相信,还有之前只给她拖了十几天修剑法上仙品大会,也是信她能做到…… 想到这近乎于无条件的信任,谢微宁也不是很执着了,她心满意足道:“行了,反正我话说出来了,我心里舒坦。你要是想不起来,也没事,反正我没有遗憾,你要是能想起来,那就皆大欢喜。” 她催促说:“好了好了,你还是去叫人帮忙准备点吃的吧,说了那么多,我都有点饿了。” 上仙哪会饿,无非是她嘴馋,有口腹之欲。 封谌微微颔首,起身去外面吩咐下人,只是走出时,心脏始终揪紧,无法放松。 劫刹本是在院外守候,见他们主上出来似是透风,面无表情,可身上的气息一走出院子就变得低沉,奇怪问道:“主上,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封谌只扫了她一眼,便回过头道:“无事。” 他幼时的事,劫刹他们也并不清楚,这魔界,也无人知道他曾是仙界之人,而仙界也没人知晓魔主曾是封谌。 他如今所有的事,只有他和谢微宁知道。 谢微宁是舒坦了,然后纠结的就变成了封谌。 听了那些事,他却没半点印象,忽地觉得心里有些空落,好似有一处地方缺了一口。 他为何会不记得? 应当不会有人会特意去动他这一块记忆。以他的能耐,也绝不允许发生这等事。 难道……是他自己? • 没过多久,芙荌和魔修就带着一桌美食过来,身后还有暗蛟卫护着。 两人见到谢微宁醒来,都很是高兴。 谢微宁看着满桌的美食,原是想见见仙后一起吃,知道她还没回来,便叫人把其中几样分给芙荌和暗蛟卫她们,毕竟这一路陪她来也是很辛苦的。 只是这二人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命令,知道她醒来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退下。 谢微宁心头嘀咕,吃相还是比较斯文,只夹了一口没看过的菜,大概是什么妖兽按照她的口味做的,又辣又香。 吃到一半,她动作停住,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周围环境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对劲。 谢微宁抬起头时,就见到坐在身旁的封谌,正单手托腮,目光平静地望着她。 见她看过来,他下意识放下手,正色道:“不合胃口?” “……不是。”谢微宁放下碗筷,迟疑道,“我为何,会在这里?” “我说我怎么感觉这里很熟悉,却又觉得好像哪里有点问题的样子。”谢微宁说,“这里是魔主的房间啊,我现在是帝女,我怎么会……躺在你床上?现在还跟你同坐一桌?按照规矩,你不是应该把我放到西院吗?” 气氛刹那间僵住。 谢微宁又问道:“诶,仙后也来过两次,芙荌她们也来看过我,怎么就没人觉得不对?” 殊不知,外人眼中的魔主和帝女,此时就算同住一屋也没人会说什么。 封谌听她提起,蓦地戳破了他曾刻意忽视的事,默了默,语气不变道:“当时你昏迷的突然,我着急之中就将你顺手抱到了这里,这期间仙医来看,都说你需要好好休息,才不曾有人挪动你。” 这番话句句属实,包括仙医嘱咐,也有仙医真的说出口。 却没人知道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谢微宁恍然道:“这样,那我等会儿吃完了就搬回去。” 封谌:“……嗯。” “对了。”谢微宁眼睛倏地一亮道,“既然仙后在魔界还有事办,那我应该也不会这么快离开。趁此机会,我明日就在魔界好好查收一番,看看那些魔尊在我走后做得怎么样了。说来,我过来时都没怎么注意,他们路修得如何了?” “路,还好。” 封谌言简意赅:“道路两边你所说的房屋也在建造。” 谢微宁摩拳擦掌,笑道:“可以可以,那我明天多看看。” 第76章 你的想法都很不错。”…… 侍从将屋内的碗碟全部撤去后,寂静的房间内却仿佛还能闻到一些余香。 封谌的这间屋子,从来没有出现过菜碟的影子,最多偶尔会有一些糕点,偶尔到一年仅有一次的程度。 他院子里最常备着的就是一壶清茶,回到屋内便倒上杯茶,入口微微苦涩,喝到最后却能品出一丝清爽的甘甜,化开苦味时,让人忍不住沉迷。而茶香经久不散,似乎也能抚平一些他心头的郁气,仿佛一成不变的日子里,也得到了片刻舒缓。 侍从知道魔主喜静,往常都是在魔主没回来前,卡好了时间煮好茶,再交给左右护法,这会儿是第一次真正进到这主院里,一举一动都在紧张,碗筷之间竭力不碰出声音,低着头不敢多看别的地方,只想麻利的做好事然后就走。 按照规矩,屋内这么多杂糅的香味,他们应该拿出专门吸收香气的灵植,清理这屋内的空气,哪知道刚拿出来时,就听到站在窗边的魔主声音低沉地开口:“不用了。” 侍从吓得手一抖。 “都下去。”封谌随意地扫了一眼。 “是!”侍从麻溜的离开,只是离开时心里还嘀咕,觉得魔主这几日比之前来讲,变化又大了些。 往常从来不允许不接受的东西,仿佛都在慢慢变了。 屋内。 封谌视线落在桌面一处,又落到了那边上的座椅上。 侍从还没来得及摆正座椅的方向就被叫退,如今那里已空着的座位上,还留有刚才坐着的人的痕迹和热度。 就如同,残留的饭菜香,也是她所带来的一样。 随着从窗户吹进来的微风,渐渐消散了气味,也吹散了热度。 这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间,而现在竟会让他莫名产生一些不适。 明明才只过了两日而已,就隐有些不适应这里的冷清和空荡。 封谌回过神后,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 他蹙了蹙眉,回到自己床上,本要静心打坐,俯身整理床被时,忽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封谌表情顿时变得微妙,松开手站直了身子,过了没多久,又难以置信地凑近了点,轻轻嗅了嗅。 画面一时间显得极其诡异,正如他的内心。 为何同样是人,熟睡后被褥的气息却能这般不同? 封谌内心大震。 仙与魔区别竟如此明显? 他从前也是仙修时,怎不觉得?难道是因为太小? 封谌不得不回忆起过去,当年十七八岁带着夺枭劫刹一起,三人决定占下一座村落前蹲点的那个夜晚。 那时他们修为不算太高,晚上轮流蹲点,本该是离得近才安全,他却因夺枭身上一天下来带着点汗臭的体味而选择隔了两丈远。 想到这,封谌脸上登时更为怪异了。 为何谢微宁在他这躺了两个晚上,留下的气息还让人……感觉到舒适? 就跟她本人一样,让人感到些暖意和放松。 “主上。”劫刹的声音在院内响起。 “进。” 劫刹这才推门进来,合上门后隔音结界便落下。 “主上,属下这几日一直在盯着三长老,发现自主上于帝女回来后,三长老就有了些动静。之前帝女在您这边休息时,他就有踏出过门槛,却又没走几步就收回,后面有一次被路过魔修看到,才在附近假装逛了一圈,属下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不过大长老和二长老对于修建万魔之巅一事颇感兴趣,所以拉着三长老四处游逛,也没给他做事的机会。” 劫刹说:“属下就是很奇怪,我们与妖界已停了合作,而且您也与妖主再也不联系,逢魔门现在还设立了看守,之前有妖修几次想来试探都被我们打了回去,妖界到这地步早就会有所察觉,他们怎么还能这么按捺得住……” “魔界百年无主,谁都可进谁都可出,逢魔门此前也如同摆设。” 封谌神色冰寒道:“妖界在这百年时间,应当还留有后手。” 他冷笑一声说:“若是他们谨慎,在我身边只留了三长老和褚羽,那魔界其他地方,怕是会有不少。” 劫刹大惊道:“那怎么办?要不要去通知其他几个魔尊揪出妖界的人?” “不必。”封谌说,“动静大,容易打草惊蛇。再者,妖就算修魔也修不出多高的境界。” 劫刹应道:“也是,就是这样……如果要在魔界安插人手,也不知道他们要图什么。” “妖界暂时不会有大动作,他们或许有些怀疑,但魔界除了断绝合作并无其他举措。你若是本座,知道被交好多年的老友背叛,会只这样做?” 劫刹斩钉截铁说:“不会。” 说完她就反应过来:“所以妖界现在只是有怀疑,但还要更进一步确认,可能确认之后,才会决定该怎么出手?” “不错。”封谌眼眸丝毫没有温度道,“继续盯。若我没猜错,不出两日三长老就要有动作了。” 劫刹应下后又叹道:“可惜妖界对我们魔修很早就有防备,现在想想之前进出妖界买卖都还未深入妖界,如今也是很难再探到里面他们妖界线路和布局了。属下的人这段日子,在妖界也是走动都很艰难。” 此前没觉得有什么,毕竟那时他们魔界都无主,只顾着自己一个城就好了,其他都不管,现在想想才觉得这里面亏大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联同诸位魔尊,就算无主逢魔门也要设立看守。不过想想当时的情况,估计所有人都会不屑一顾,还会觉得他们要是什么诡计吧。 封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只有实力,才能决定胜败。” 劫刹听得一愣,突然想起年轻时的事迹,当即笑道:“是!” 就像他们当年很多时候也不懂,也有迫不得已之下才出手,都是靠着实力赢得胜利。她差点走进了死胡同,都忘了这最重要的一点,只要有实力,别的又算什么?他们魔修可能别的不如其他几界,但论起打架的本事那一定是最行的,都打了百年多,怎么可能不会打! 封谌见她想通,微微颔首,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劫刹正欲转身,又想起什么,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封谌抬眼:“还有何事?” 劫刹:“呃……属下是想起来,帝女在您屋内躺了几日,可需要属下换下被褥?” 魔主屋内的事,包括更换茶壶、花束、擦洗还是换被褥,都是由她和夺枭轮流来,若是交给别人他们也不放心。 “……” 劫刹感到安静得可怕,观察了下封谌,见他神色晦暗不明,一手拿着茶杯还保持着半空停下的姿势,眼神冷漠地盯着她,顿时明白过来,正经道:“是属下多嘴了,属下还有事要办,这就离开。” 语罢,她快速转过身打开门,又飞快合上,脚尖点地就借着力,两下出了魔主的主院。 直到离得远了点,劫刹的脸上便克制不住地扬起了嘴角。 夺枭看到她,见状问道:“你是想到啥了,怎么笑得这么……恶心?” 劫刹立马冷下脸来,翻个白眼道:“你懂什么,我这是欣慰。” 夺枭:“……啊?你不是才从主上那里出来,发生了什么,有什么好欣慰的……诶诶诶你别走啊!” • 新的一天来临,谢微宁大概是之前睡得饱了,这日就醒的格外早。 她走出房间,就看到芙荌在院子擦拭石桌,奇怪道:“芙荌,你在擦什么?这里不是应该有他们魔宫的侍女处理吗?” 谢微宁几步上前说道:“你可不要因为我住在这,就给自己揽些没必要的活……” 等她看到桌上一碟香喷喷的葱油饼和一碗透明冻状撒着粉色花瓣的甜点时,就怔住了。 谢微宁惊喜道:“你做的?!” 芙荌忍不住笑了下,摇头说:“不是。这两个是奴婢今日早起出门想去后厨问问食材时,暗蛟卫她们拿过来的。说是魔主特意吩咐,这几日早中晚都要为您备上吃食,不管您吃不吃,反正东西肯定要有的。” “……什么?”谢微宁刚坐下,想用勺子先盛起一口这闻起来就好吃的甜点,听到这就抬起头问道,“魔主吩咐的?” 芙荌笑眯眯道:“对啊。而且因为魔主说您喜欢吃些凡食,暗蛟卫还专门派了一人,天色刚亮就去了仙界离得最近的城镇上采买呢。不过,就是这碗甜花冻用了低阶灵植制作,吃起来能感觉到些微的灵气,与凡食差别不会太大。” “啊……”谢微宁不好意思说,“我也不是只吃凡食,我是好吃的都吃,不挑的。只是之前不知道说什么,才只说了凡食。” 芙荌点头:“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告诉暗蛟卫她们,以后其他的都可以买。” 谢微宁看着面前的小吃,心里又高兴又觉得难为情,复杂得很,忍不住叹道:“唉,这可真是罪过啊。” “殿下莫非是觉得暗蛟卫她们为你去买这些不好?”芙荌笑得可开心了,“殿下倒也不必担心,我们都有修炼,平时本就睡得少,天亮就去采买根本不算什么事。更何况,这可是魔主对您的一片心意啊!暗蛟卫也都说,从未见魔主对谁有这么上心过!” 谢微宁吃东西的动作又变得很磕磕绊绊起来,眼眸闪烁,嘀咕说:“不是,就是叫人买个早餐,你这说得都是些什么。” 上心……封谌对她上心? 谢微宁心中隐隐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想,可又想到昨夜他的表现,还是觉得这人是不是想要讨好她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在那黑暗空间里,被她说得话感动了?这是要感谢她? 大概是日光晒得她浑身发烫,又或者是芙荌在一旁笑得实在过分,她恼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芙荌掩嘴说:“奴婢就是高兴,殿下总算遇到一个真心待您喜欢您的人了。” 谢微宁:“你这可不要乱说。可不要当着魔主魔修的面说啊,那不然得多尴尬。” 芙荌道:“放心,奴婢明白的,奴婢只会在您面前才敢这么说。” 谢微宁低声道:“你明白什么,你不明白的。我跟你说,哎,好像也说不明白。” 芙荌笑道:“殿下,您可不要跟奴婢说绕口令啊。” 谢微宁踌躇片刻道:“唉,总之,我跟魔主之间发生的种种,都很复杂,但我跟他绝对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她觉得,他们之间关系相互信任,这是谁也比不了的。可若说上心……之前也没这么感觉到突兀啊。 芙荌愣怔,而后叹了口气才应道:“是。” 用餐结束后,谢微宁起身准备走出院子,然而快走到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她心中就莫名有种预感。 等她推开门后,果然就在台阶下方看到了封谌。 “来了?” 今日的魔界,宛如拨云见日,就连一向阴沉的天色都染上了光彩。 日照洒在封谌的脸庞上,映得他半边脸似熠熠光辉,仿佛也将他身上的冷气散发了许多。 封谌见她呆在原地不说话,不禁拧眉道:“怎么了?” 谢微宁思绪回笼,走下来到他身边说:“没什么。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现在的魔界吗?走吧。” 处在魔界,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就算没有劫刹他们跟着也丝毫不担忧,只因有某个魔主在,只要他在,就让人拥有无限安全感。 谢微宁走着走着,便开口道:“今天你叫了暗蛟卫去给我买吃的?” 封谌神色自若:“嗯。” 谢微宁:“我住的这些日,一日三餐都要有?” 封谌:“嗯。” 他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想要也可以减去。” 谢微宁:“那还是要的。” 她打量着他的神色,出声问道:“那你……为什么突然要做这些?为我准备这些干什么啊?想讨好我?” 封谌想了想,面不改色点头道:“算是。” 谢微宁:“……哦。” 她忽然就没话说了。 等出了无念城,谢微宁看着这外面终于有平坦的石板路而不是土石块了,注意力刹那间就被吸引过去。 “不错不错。”她满意评价,“看着做工也没有偷工减料,这我就放心了。” “再往那边看看。” 谢微宁说:“你们城做事肯定让人放心的,但是别的城就不知道了。”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一条正在修建的大路上,谢微宁左右环视一圈,面部表情慢慢带着点疑惑道:“这路,就建这么宽?” 封谌看了看,古怪说:“这还不够?” 如今的宽敞程度足以容下三辆马车来去自如。 谢微宁却道:“可我们,除了人,除了马车,还有乘坐妖兽来往的路啊。到那时候,街上人多起来,又有人又有马车又有商铺,妖兽挤在这一堆,不得把很多人给吓死?就算不吓死,这逛起来也不安心吧,还会提防妖兽会不会突然袭击。” “这样吧,我觉得,还是再拓宽一些。留给妖兽来往的道路,然后每隔一段距离可以做个定点,设置一个地方让可以暂管妖兽,这样不管是别的人还是骑妖兽的人都能安心。”谢微宁说,“这也很好理解的,就跟驿站差不多,只不过比驿站要缩短许多距离罢了。” 封谌当即应下。 而后又想起什么,身子一顿,神色紧绷地夸道:“你的想法都很不错。” 谢微宁随口道:“是啊,都是前人的智慧。” 封谌盯着她,结果就见到谢微宁什么都没感觉似的,转头又去看这地下的路,还横跨着走了几步算距离。 第77章 “你今天好奇怪啊。怪渗…… 魔主和帝女两个人的样貌无论到哪都是一条靓丽的风景线,光是站在那没多久,就能吸引到旁人的目光引来驻足。 此时魔界中,城池之外各处都是哐哐当当的敲击声,还有搬运落地后的重响,就算诸多魔修同时出动,这片地也是相当广阔,众人抬头就能见到在平坦空旷的道路之中的两道身影。 众人有些恍惚,险些认不出来那男子竟是他们的魔主,若不是他还穿着一贯的黑衣,差点还以为是哪个年轻的魔修和自己的道侣出来闲逛了…… 封谌微微抬眼。 众人猛地将目光收尾,只盯着地面和自己手里的活,只觉得方才那眼神叫人熟悉的窒息感又回来了。 自从魔主上任后,所有城池的管理手段全都改变,全都跟着无念城走。有严格的规章制度在,就不像以前那般放肆,有的一开始不习惯犯了大错,跟别的城的人厮杀起来,两人当天都被关押,至今都还没放出。 这些日一直都在严抓,害得他们见到无念城的人都下意识脊背挺直,更别说见到魔主本人了,魔主在他们心中已然变成了恐怖的代表。 众人心想,他们是疯了才会觉得刚才魔主脸上还有丝温柔!这一抬眼看过来,吓得他们胆都要破了,差点以为要被抓住办事开小差要严罚了! 他们这么想,几个魔尊却是听到消息来报,以为魔主是要来视察,赶紧从各处跑了过来,来到封谌他们面前行了一礼道:“我等不知主上今日要来,还请主上见谅!” 几名魔尊等待着,觉得头顶的寂静和无声的威压让人心底发寒,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又做错了。 半晌。 封谌冷声开口道:“起吧。” 谢微宁这会儿离了几丈远在看前面的地基打得稳不稳,她虽对这种具体的不太懂,只有想法在,但之前设想时有跟工匠聊过,他们又是劫刹和夺枭找来的人,听了她的问题后,拍胸脯保证可以放心。 反正不管建什么,都得真材实料的上,没钱就少建一部分土地,总之不能偷工减料。 她站在这,挺胸抬头环视一圈,魔界一望无垠,但在她的视野内却有无数条路和房在跟着计划稳步建造,给人一种“这是朕打下的江山”的欣慰感。 听到有魔尊的声音后,谢微宁回过头这才走到封谌边上。 魔尊们看到她,想到那日看得留影石,互相对望一眼,心中几番挣扎,有的脸上还带着尴尬,到底还是行了一份礼:“帝女殿下。” 不知道为何,留影石的内容当时看完后,事后想想,这特意送过来又似是含有羞辱的意味,仿佛在羞辱他们贱卖黑石的脑子,又是羞愧又是气恼。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碍于魔主都没说什么,他们才将这股情绪丢到了肚子底下去。 论修为,他们可是比帝女要强上不少的,可等再见到这帝女时,就莫名的觉得低人一头。 谢微宁忍不住乐呵了一声。 没想到,还能有一天看到各大魔尊向帝女行礼。 封谌蹙眉道:“你们来这做什么?” 魔尊瞟了眼他的脸色,说道:“主上难道不是要来检查,我等任务完成得如何?” 说完,他们又想起帝女在,这才恍然大悟。 看来应该不是来检查,而是特意陪帝女来看,倒也好倒也好…… 这么想着,几个魔尊正要懂事的请示离开,就听谢微宁忽地说道:“是啊,就是来检查的。算算时间也过去好几天了,我知道你们速度快,正巧过来看看。” 魔尊们:“……” 啊? 其中一个魔尊迟疑问道:“帝女是要看什么?” “刚才没说明白吗?”谢微宁道,“就是来看你们万魔之巅修建到哪一步了啊。” 魔尊们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魔主竟是连这都告诉帝女了?!这是何等的信任?! 众魔尊又是观察魔主神色,见他并无异样,便面上稳住,心中的震惊却是久久无法回荡。 一行人便顺着大陆往前方走,众魔尊起先还以为帝女说得“看看”,就只是看看,结果等跟着走到了现场,才真是震撼了。 他们一边奇怪这帝女怎么对此地这么熟悉,去哪都不用他们介绍也没听魔主为她解释,在场这么多魔修在只有她一个仙修,她也走起路来大步流星,丝毫不怯生,一边就听到帝女直截了当地意见:“这不行啊。” “……”不行二字对几名魔尊简直是挑衅,他们见魔主神色平静,似是不为所动的模样,像是两方都不打算说,便胆子大起来,笑眯眯问道:“帝女殿下,是觉得哪里不行?” “哪里都不行啊。” 谢微宁停下来,看了一圈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西市这边是打算建一个魔界最大的特色酒楼,建设初期的要求就是高标准高质量高美观。” 魔尊们脸上的皮笑肉不笑顿时就变得一僵,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面上仍是问道:“帝女莫非是觉得我们有哪里不符合?” 谢微宁上前一步示意道:“这酒楼当初交给你们时,有说过要你们结合魔界的风土人情开拓想法,看看酒楼的外观能有什么更好的效果呈现出来,最后定下再开始。” 毕竟她能提出建议,却又不是专门做这一行的,具体是什么样不得交给下面专业人士一层一层下去,再一层层上来递交方案么。 “我现在没看到你们的图纸安排,不过很显然都不是很达标。” 谢微宁噼里啪啦说:“请问我脚下的这处台阶,是为什么要设置的这么高?初步数数都有二三十了。别人来逛酒楼,来吃来喝来玩,为什么要废力气走这么大段的上坡台阶?最大的酒楼又不是说站在下面看不到门在哪里就是最好的,你们这是要设置个天宫吗?” 众魔尊气焰矮下一截。 “这你又……” 谢微宁却转过身在一旁台阶的角落抹了一层灰下来,又嫌弃地“噫”了一声说:“看看这,这才刚开始,酒楼都还只糊了个墙,弄了个台阶而已,怎么这地方的地砖就能有缺口了,还有缝。” 她抬了抬头,随意一落就看到一处角落,当即叫道:“还开裂!” 众魔尊:“这……” 谢微宁摇头道:“质量不行啊。作为最大的酒楼,建造时就要给别的地方起带头作用啊,怎么能开头就这么掉链子呢。” 封谌适时地配合她回头沉着脸扫视,冷笑道:“怕是都没来看过。” 众魔尊迎着魔主的目光,又看着帝女坦然的神色,很想反驳但又说不出什么,心底竟然还觉得帝女说得有点道理,登时觉得面上无光,恨不得找处地缝钻进去。 他们哪里知道她要看得那么细啊?! 谢微宁一瞅他们的小表情,心里就“嚯”了一声。 这是还有点不服气呢,还没意识到他们的问题在哪里。 她当下语气一转,缓和下来,叹声说道:“唉,我也知道诸位魔尊都很不容易,大家从前都是性情中人,哪里会想到有一天还要特意来盯着这建房做工的活呢?你们毕竟都是魔尊,各个都有一城之主的身份,想来这些日也很是不容易,心里少不了烦躁的。” 魔尊们一时间好似被人戳中了心思,当即虎躯一震,吃惊道:“帝女你这是……” “不过,你们身为魔尊,若是连你们都对这种设计是否合理,或者做工是否严谨的问题都不在意,只是来随便看一眼,觉得大致上差不多就没问题的话,底下的人只会比你们更随便了。” 谢微宁说:“大家虽然都不是很懂这其中的门道,我也不懂,但我们都能看,到底是好还是坏,这总能看得出来吧?就像这地板裂缝,你们或许觉得无所谓,只是个小缝而已,可要是后面有成千上万的人路过,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看了一眼觉得:万魔之巅才刚开放怎么就这么破旧了。” 魔尊们面色一变。 “你们身上既然有着重建新魔界的重任,就还是得用下心来做。操之过急这个词谁都知道,就跟你谁都想魔界很快面世展现万魔之巅的壮观一样,但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越容易忽略小细节。” 谢微宁:“若是万魔之巅就这样匆忙面众,你们心中就能满意了吗?难道就不想将自己的家园自己的老家做得更完美一些吗?” 魔尊们动容道:“帝女……” 谢微宁叹气:“任重而道远啊。” 魔尊们激动道:“帝女当真是字字说到我等心里了!” 谢微宁道:“当然了,无论是石砖、地砖还是木梁等等,随着时间或是磕碰都会有磨损或开裂,这些都是以后出现了再补再换。只是在咱们检验的时候,得确认没有问题才行。大家都是为了魔界好,你们用心些,下面人做事才会更认真,想明白了才能上下凝聚一体,不然一松就全散了。” 众魔尊:“帝女说得是!” 等回完话,他们才意识到,魔主还在这呢,这番态度恐怕会惹主上不高兴了! 于是正要对着魔主补救时,就看到他们魔主跟帝女对视了一眼,前者嘴角微微勾起,看上去颇为鼓励和赞同的模样,后者则扬起脸笑的明媚大方。 众魔尊:…… “还有这个酒楼……哦不,这条街。” 谢微宁绕了几步,看看说:“我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这条街的大门啊,台阶啊,包括现在露出来的屋檐、飞檐,怎么都那么死板呢?西市明明是一条吃喝玩乐聚集一体,也是最靠近逢魔门的地方,外面人进来第一时间就会走过这里,怎好做的这么没意思?” 魔尊们恭敬道:“依帝女所言该如何?” 谢微宁说:“你们魔修都喜欢黑红是吧,可以,可以有,但是其他的颜色不管蓝的紫的绿的黄的也都可以来一点。黑红为主,其他为辅,只用于小物件上或者路灯,涂墙等。不是那种很淡的颜色,要深色,尽可能展现我魔界的张扬!” “还有那些房屋外形上,多来点啊,谁让你们迎合仙界了,就是要搞那种夸张的,乍一看颇具震撼力,肉眼冲击感很强的!注意啊,冲击感强有震撼,不是让你们搞血腥杀戮现场吓人的,若是不懂就多问问工匠的建议,他们肯定比你们看得多。” 谢微宁笑道:“这种等天暗下来,我们点起灯后,刷的一下,一眼望去不知道要有多惊艳,怪诞却又有美感,那些要是没见过这等风情的人,估计会流连忘返。” “好好好!”魔尊被她说得很是热血沸腾,“我等这就回去联络人再重新改造!好在这条街只是刚开始,还未……” 他们想起自己竟是直接应了帝女的话,好似接受了她的命令异样,又忽地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打量魔主:“主上,我等可是要按照帝女的建议去改造?” 所有都未曾想到,封谌居然只是轻笑一声说:“都听她的。” 他接着说道:“万魔之巅,本就由帝女提出。日后,你们皆可听从她的意见。” 众魔尊惊道:“什么?!” 他们听到心里,却只想,魔主对帝女真是喜欢到骨子里了,竟是连万魔之巅的事情都同意让帝女来参与,这、这还没成婚呢怎么就这样了! 谢微宁愣怔,赶忙拉过他小声说:“谁能信是我提的,这说出来难道不会影响你吗?你这样说,那些魔尊有意见怎么办?” 封谌淡淡道:“不会。他们不敢。” 谢微宁:“……好像有点道理。” 封谌斜睨了魔尊们一眼,嫌弃地蹙眉。 看那表情,还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什么东西。 谢微宁继而转过身说道:“仙魔两界如今已大不同从前,仙界也很看好万魔之巅的建立,以后两界还会有不少合作。仙界为此还特意给魔界采购的所有物件都降低了三成价格,大批量购进还会再免费赠送一些灵丹。” “诸位放心,万魔之巅仙界不会插手,只会提供支持。” 众魔尊再次傻眼了。 他们只知道这几天有新的货物送进来,还觉得东西多了不少,却没想到事实上仙界给他们居然便宜了这么多!仙界什么时候对他们魔界这么好心过? 再一想想,眼前这人,可是帝女啊,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未来仙帝。 虽说听到不少传言,可那之前传过来的风衡仙尊算个什么,不都是前尘往事,有他们魔主在,帝女还能看得上别人? 魔主的夫人若是帝女那就是未来仙帝……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他们岂不是去哪都能横着走,就连见到那些惹人厌的老仙尊都不需要多克制了! 众魔尊醍醐灌顶,想到这其中的种种妙处,心里就爽的没边了,当即乐呵呵道:“帝女放心,您说什么我们都支持,您有什么意见尽管提,随便提,完全没问题!您的吩咐我们绝对会放在心上,不敢有任何怠慢!” 他们赶紧道:“我等就依照您之前说得去准备,这就退下了,不打扰您和魔主在此处游逛!” 谢微宁看着这群人瞬间消失,纳闷道:“他们怎么变脸这么快?” 虽说她之前讲的话,可能有那么些作用,但不至于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吧? 封谌:“……” 他也从未见过,这几个魔尊会有刚刚那般愚蠢的模样。 封谌忽地顿了顿,又看向谢微宁,声线平稳保持自然道:“应当是被你折服了。” “……?” 谢微宁下巴缩紧,皱着脸道:“你今天好奇怪啊。怪渗人的。” 意料之外的答复,让封谌面色倏地一黑,嘴唇紧抿。 正好这时,仙后一行人从远处回来,远远见到他二人站在那,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一个笑,从空中落下。 “宁儿,谌儿。”仙后温和道,“刚好,有事要跟你们谈。” 谢微宁:“……” 封谌:“……咳。” 谢微宁表情怪异道:“母亲,您刚才叫得什么?” 仙后轻描淡写:“我不还是叫你宁儿吗,你这是什么表情,有什么不习惯吗?” 谢微宁:“不是,我说的是那个……” “谌儿。”仙后笑道,“我先回西院,你和宁儿这里逛完了就回来找我。” 封谌身子僵硬,面上镇定道:“是。” 谢微宁急忙道:“母亲你怎么……” 仙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给她多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谢微宁:!!!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仙后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她猛地扭头瞪向封谌:“什么情况?你说了什么?仙后又怎么知道喊你名的?” 封谌面不改色道:“先前她顺口一问,我就回了个单字。” 谢微宁:“?” 她狐疑道:“先前是哪个先前?我怎么不知道?” 封谌沉默片刻:“……说来话长。” 谢微宁立马道:“长话短说!” 封谌:“是,清晨。” 事情得回到谢微宁吃饱喝足回西院后,还在放松睡觉,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说起。 第78章 “是为了日后有一事需要…… 清晨天色微明时。 暗蛟卫等人收到魔主的命令,准备动身前去魔界外离得最近的城镇买些早餐。 魔界的食材太少,之前准备的都是常见的,翻来覆去全是那些样,也就靠着仙界送来的各色灵植能弄点不同口味的糕点。 考虑到要弄三餐,还是给帝女准备的,劫刹就吩咐她们顺便采买些各色用得上的食材回来带给后厨,这样也省的多跑几趟。 “记住,食材要多买,不可局限于一类。”劫刹道,“去之前也多去找后厨了解些,除了食材还要不要帮他们再带些别的。” 十名暗蛟卫在后厨院内聚集,听从指挥。 后厨那些人一听右护法这么说,当即面带喜色,连忙拿出纸笔,当着众人的面一边七嘴八舌的讨论,一边写写画画。 “右护法,我等早就想认识认识仙界那边如今都用的什么技法做饭菜了!”某一大厨叫道,“要不是我等不会打架,老早就跑到外面几界去探讨厨艺了。唉,这魔界百年来打打杀杀,都没人真正关心吃什么喝什么,弄得我们连个切磋的人都没几个!” “是啊是啊,所以就劳烦各位帮忙买些食谱回来吧。”另一人说,“顺便再问问他们外界这些年都流行什么吃食,哦不还是不要问了,直接找个商家高价买个流行食册也行!” “咱们魔主不是要搞那什么东西市吗,去仙品大会前还跟我们说西市会建立数家不同种类的食铺,让我们想想能弄出什么特别的美食出来,拖了这么久我们还在头疼拿出些什么方案交上去呢,这下有了外界的参考就更好了!” 劫刹也从未关注过吃食这方面,听到这里还感叹大家都不容易:“真是辛苦你们了。” “嘿,这也没什么。我等好久没下厨了,之前寂寞的很,好在自从之前帝女来过一次,我们下厨的机会就多了不少,就连主上都会开口要糕点了。” “对啊对啊!还好帝女来了,不然,我看我们主上也不会想到还要注重魔界吃食这块!” “说得对,这么说帝女也算是我们万魔之巅的大功臣了,为了好好感谢她,我等这些日定会做更多拿手好菜!” 劫刹:“说得不错,此次任务很是重要,正巧帝女和仙后都来了,定要让她们见识到我们魔界的态度!大家速速准备好,即刻前往仙界!” 这院内一番动静,若是说别的还好,可又是帝女又是仙界,几个关键字眼一下子钻进不远处的人耳朵里。 仙后本来是接到消息说帝女已经醒来,就连夜赶回来想看看自己女儿,结果回来后帝女就已经睡着了,便只是悄悄看了一眼,第二日继续去魔界的其他地方,找一些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 哪知道,这走出来没多久,就听到了那对于她来说最为敏感的词。 暗蛟卫等人推开门正要出去时,就见到了门口笑盈盈的仙后。 “诸位一大早是要去仙界?” 众魔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给自己主上的心上人去买吃食这事……他们该如何给帝女的母亲说呢? 仙后说:“我听了个大概。” 劫刹落下一颗冷汗,上前道:“仙后可是听了多少?” 仙后神色平静而带着温和的笑意:“大半。就是不知道你们这样大动干戈,具体是为了什么?” 劫刹见确实瞒不下去了,也不想在仙后这边给他们主上留下不好的印象,便硬着头皮道:“回仙后。是主上吩咐我等,特意去外面最近的城镇买些凡食早点带给帝女。” 仙后一愣。 很快就反应过来,因黑烬株和魔物的原因,魔界这百年来吃食确实简单,更是不会有机会引进凡食。 仙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道:“是……魔主吩咐?” 劫刹:“是的。” 仙后说:“为何要特意买凡食?” 劫刹想了想道:“昨夜帝女想吃些凡食,但魔界没有准备,只能用寻常的妖兽灵植做成类似的菜,今日主上才会这样吩咐。” 这话语里藏着的意思,是说魔主对帝女上了心,才会在第二天还想要给帝女准备她想吃的,弥补遗憾。 仙后也听明白了。 她和劫刹四目相望,两人同时露出了类似的笑容。 片刻后,有人前去书房通报。 “主上,仙后来了。” 封谌抬起头,略有诧异,而后将书册合上:“请她进来。” 他原是坐着,不知为何想到仙后与谢微宁之间的关系,便有些坐不住,下意识起身,走到外面相迎。 仙后见到他主动出来,眼眸微闪,笑着说道:“我来找你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说几句。” 封谌请她在院内坐下,沉稳道:“仙后请讲。” “昨日我去见了那堕魔神族的尸骨,已经将它收在乾坤袋内。神族尸骨不会随着时间融入土壤,还得用清魂咒,只是那咒语只有神族人才能念出,我们也不知咒语的内容,只能日后再想办法了。” 仙后说:“正巧,过几日,我和宁儿要去一趟神族之地,若是魔界方便你暂离几日,你不妨随我们一同去。” 封谌怔住。 去神族之地的事情,听起来应属于他们仙界的机密要事,却这样就讲出来,还请他一起…… 仙后笑说:“真没想到,仙魔两界何时像现在这样相互信任。你昨日能那样大方说出你魔界的要事,又与神族有关,所以我思考了一晚上,决定请你一起去。” 这一切的转变,都只与一个人有关。 封谌:“明白。仙后定好具体时间,我安排好后便一同去。” 仙后点点头,拿起桌上茶壶,倒上一杯,忽然装似随意地说道:“宁儿最近是不是越来越挑嘴了?害得你们大早上就要出去买凡食,让你这孩子费心了吧。” “……” 仙后见对面的人没立刻出声,抬起眼打量,意外地察觉出他浑身的紧绷。 她也很是惊奇,这魔主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面,还真是让她感觉到一丝在跟女婿说话的意思了。 仙后带着笑意道:“没事,我就是随便说说。” 封谌生硬道:“此事她并不知晓,全是我一人做主。” 仙后音调微扬:“哦。” 封谌:“……” 仙后正欲开口,忽地想起什么,又问道:“说来,你与宁儿现如今关系密切,可我和仙帝都不知道你叫什么,身为父母多少是有些担忧的。当初在定魔碑上刻的无念二字也并非你真名吧?” 封谌不过思索一会儿,便出声道:“我单名谌字。言甚谌。” 仙后念道:“谌……那你的姓是?” 封谌:“我本是被父母丢在魔界的弃子,姓氏于我来说已不重要。” 仙后隐隐感觉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故事,便问:“那宁儿可知道你叫什么?” 封谌淡然道:“她知道我的全部。” 这一番话,这其中的内容,让仙后惊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紧盯着封谌看,观他神色不似作假,里面的郑重是显而易见的,更何况这种事她只要一问帝女就能发现他到底有没有说谎,这会儿也没有说假话的必要。 想到这里,仙后越看他就越觉得满意:“好孩子,你和宁儿好,我和仙帝就放心了。” “好了,我还要再出去看一趟。”仙后站起来说,“就不在这多打扰你了。” 封谌正要送她出去,就看到仙后突然回过头来,没由来地问了句:“那你这身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 封谌皱眉沉思,这才发现,自己从前当真是记事起就只专注修炼,也未曾过生辰日,还真不知道生辰八字具体是什么。 只记得过去父母偶尔会提到他几岁了该做什么,以此才算的出他的年纪。 封谌只得说:“不知。” “唉。”仙后轻叹一声,“可惜了。” 据说凡界有这习俗,她还说提前要了去找仙官合合看呢,虽然上界不讲究这些,但还想着满足她的好奇心,看看宁儿跟谌儿这八字是不是能合得特别好。 仙后走了,封谌却将此事莫名听进了心里,心情复杂地在院内来回走动。 • 封谌和谢微宁回魔宫的路上,事情已经全部讲完。 当然,为了长话短说,他讲述时自动删去了不必要的细节,只说了大概。 就算是这样,谢微宁也知道了仙后说得每一句重点。 她顿时叫道:“完了,你看看仙后前前后后问你的都是什么话,又是问你叫什么名,又是问你生辰八字,这……她这定是误会得更深了!” 封谌脚步一顿,拧眉道:“误会?” 谢微宁看他的模样,迟疑说:“是啊,我们是真的忘了,身体换回来后就该对外界解释和澄清关系的,之前对外的表现不都是为了你我行事方便吗……” 封谌眼眸沉沉地望着她,半晌才说:“倒也不用解释。” 谢微宁心中忽地咯噔一下,无意识咽了口唾沫道:“为什么?” “因我二人的关系,仙魔两界才能交好。仙后也正是因为这,才会请我一同去神族之地。” 封谌声音低沉道:“你我身边暗潮汹涌,说不定这背后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必须得合作才能揪出这幕后黑手。” “嗯……”谢微宁怔道,“的确如此。”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她还很紧张的身体,听到这个答案瞬间就放松了,放松之余还有点淡淡的怅然若失,轻飘飘的思绪简直让人捉摸不透。 “走吧。”封谌说,“仙后找我们有事要谈,不好让她等久了。” 谢微宁追上去,又忍不住问道:“那你今日这般讨好我是做什么?” 封谌顿了顿说:“是为了日后有一事需要你答应。” 谢微宁:“诶?什么事要你这样讨好?现在不能说?” 封谌垂眸看她,忽地轻笑一声说:“不能。还不够。” 谢微宁好奇:“什么还不够……” 封谌:“还不到时候。” 两人回到魔宫后,径直前去西院见仙后。 仙后见到他们回来,率先说道:“宁儿,谌儿应该跟你说了要和我们一起去神族之地的事吧?” 谢微宁点头:“说了。” 仙后朝她招手:“嗯,你上前来,我试试。” 谢微宁奇怪上前,不知道她说得“试试”是什么意思。 紧跟着,她刚上来就看到仙后手中捏决,眨眼间自己头顶上被罩住一个巨大的金钟罩一样的东西。 “哐当——” 那金钟炸响,谢微宁被这声音猝不及防被震得一晕,左右踉跄,眼冒金星。 仙后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两人俱是没想到,封谌登时脸色沉下,伸手扶住谢微宁,他眉间动怒正要开口,余光瞥见谢微宁捂着脑袋要直起身,便将口中的话压了下去,转而低声道:“有没有事?” “没……还好。” 仙后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这才说道:“宁儿,你似乎对音攻没有任何防备。看来是之前修炼的时候,都未曾想过如何应付这种招数。” 谢微宁纳闷道:“母亲,您怎么突然要对我用音攻?” “是想看看你如今的修为能承受多少,看来还差些。” 仙后正色道:“进入神族之地,必定要经历一遭音攻。神族本地多是上古神兽,他们最为常用的便是音攻,设下的多种阵法也以这为阻挡。你这个样子,还得加紧修炼个应对的法子才行。” 谢微宁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仙后严肃道:“这样,我们时间紧迫,也只能有四天时间,你争取能习得应付音攻的一招,进入神族之地才能少受点伤害。” 谢微宁听到这话,心中大受震撼,猛地抓紧了手中能抓住的东西。 封谌蓦地感受到一阵吃痛,低头看去,就见到谢微宁细长的手指死死地扣紧了他的手腕。 “……” 他咬了咬牙,别开目光。 第79章 魔主怎么还能躺在他们殿…… 谢微宁一想到她还没休息几天,又要开始修炼,顿时苦从口中来,整个人一副没有世俗的欲望的模样。 仙后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到她和魔主握紧的手腕上,轻缓挪开,却是忽地开口道:“唉,我才记起来谌儿你是不是手臂受了伤啊,前两天还看到你整条手臂都被包扎。” 封谌微微错愕,不解仙后为何这时候提起这件事。 他迟疑道:“多谢仙后挂念,那点外伤已……”已痊愈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封谌就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量一松,接着就瞥见谢微宁飞快转过身又拉起他的手上下左右地看。 “受伤了?!”谢微宁惊道,“对了,我都差点忘了,你之前被那堕魔神族的魔气伤了右臂!现在怎么样了!” 她醒来后直到现在,封谌都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行动自如,神色自然,压根没叫人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谢微宁睡醒后又发蒙,第一时间忘记了,后面就没想起来他还受过伤,这会儿听到仙后说起,内心一阵自责愧疚,小心翼翼地拉起封谌的手打量,力气都不敢使太大。 她想起来那日被魔气打伤后,那一片通红、仿佛整条手臂都要烂掉的模样,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他弄得又负伤。 “恢复得如何了?我看看?” 封谌看着谢微宁低下头,只觉得她头顶的发旋都莫名显得可爱。 然而,两人旁边那炯炯的眼神,让他难以忽视,思及仙后还在此处,封谌便面不改色地翻过手,随意地拉起一点袖子给谢微宁看了下:“无事。都好了。” 谢微宁只看到他速度极快,手臂一晃而过,下意识说道:“我还什么都没看清。” 封谌轻咳一声,无奈又有些好笑,压低声音道:“你身上的伤都好了,我身为魔主,这点外伤又算什么。” 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他顺手将谢微宁拽了下,带着她转过半个身。 谢微宁自然而然地见到了面带笑容的仙后,那嘴角的弧线,将本就和蔼可亲的仙后衬得更慈祥了,虽然那笑容里,好似带了些别的意味,让她一看到就起了鸡皮疙瘩。 谢微宁这才回过神意识到刚才自己那番举动,当着仙后的面做有多么的不妥! 她怎么就忘了! “宁儿。”仙后说。 谢微宁硬着头皮应道:“诶。” 仙后笑道:“我也听说了,当时是谌儿一路护着你,为此还受了伤。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多关心关心,不好忘了礼数。” 谢微宁听到就只是这些,还暗暗松了口气,立马回道:“母亲放心,我心里明白的。” 封谌一愣,正要开口说不必,仙后就抬起眼看向他,淡笑着摇了摇头。 他好像悟了些什么,似懂非懂,若有所思。 仙后接着说道:“刚好我这次回来也看到些事,听了些传闻。谌儿可是要重建魔界?听说你要建立万魔之巅,还有东西两市准备对外开放?” 仙后这两日在魔界四处走动,必定会看到他们建房修路。 事到如今,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封谌便应了下来。 “还真是这样?”仙后诧异道,“可魔界若是迎来外人,以仙界为例,玄仙境界以下的也待不了多久,估计最多只能住下十几日。你又是如何想的?” 她道:“虽说造成魔界现状的源头已灭,但也只是收走了堕魔神族溢出的那部分魔气。我这些日也观察了不少,魔界地广,有不少地方未曾被人踏入过,除已经建立的各个城池外,其他地方的黑烬株和魔物怕是短时间内无法清理干净。” “那魔气滋生出黑烬株,而黑烬株自生也能繁衍,且生长速度极快。只要它还在,就能继续将这浓郁的魔气保留。”仙后叹道,“就是仙界也很难保证会有一种灵植完全被消灭,指不定又有什么地方留了种能长出来。要想完全消灭黑烬株,估计需要花费几年的时间。” “这么久?!” 封谌还没出声,谢微宁倒是先惊讶了。 仙后奇怪地看向她:“几年很久?” 谢微宁心说,几年下来凉了的黄花菜都能成为土壤里肥料的肥料了,这还不久? 封谌见状,低声道:“与之前只能住几日相比,十几日已是不错。” 谢微宁反问:“在你们眼里十几日算很久吗?我看不是吧,这年头哪个人去了新地方不是待个半月数月的,不都要除了修炼还要找找机缘,结识些友人,共闯些秘境遗迹吗?” 封谌:“……” 谢微宁又问:“你敢说魔界其他地方就没什么隐藏的机缘宝物?” 封谌:“……” 谢微宁继续:“况且别人跨越大半个山河,费劲千辛万苦来到魔界万魔之巅,就待十天?路上花费的时间都比这多出好几月吧。” 封谌漠然点头:“确实。” 仙后默默打断道:“我要说的也都说了,宁儿,我记得你从前应该也收过防音攻的秘本,你就下去好好修炼吧。你之前不还找谌儿对练吗,这次也可试试,万魔之巅的事还不是你眼下该操心的。” 仙后全然不知,比起修炼,谢微宁真正想操心的反而是万魔之巅。 两人听了仙后的话,便打算退下去忙该做的事。 一个说要去修炼抵抗音攻的本事,一个离开去吩咐下面的人做准备,以防他离开魔界后会出现问题。 待谢微宁走出院子,却见芙荌从旁跟出来,微低着头,语气疑惑又焦急地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啊?” 谢微宁脚下一顿。 对啊,她这是要去哪?仙后在西院等他们,他们自然也是来到西院,而西院也是她自己住的地方! “……走都走了。”谢微宁一本正经道,“也不差这么一步。不是要去修炼吗,正巧,我去找魔主切磋切磋。” 芙荌惊讶说:“可是您……连要对练的东西都还没习会,怎么切磋?” 话未说完,谢微宁已经走远了。 • 另一边。 江若鹜终于止血成功,从昏迷中悠悠醒转。 屋内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喜极而泣。 医修这几日拿她莫名其妙的出血一点办法都没有,众人心中忐忑,只觉得自己头上悬着一把断头刀,哪知道等了几天,她居然能自己慢慢止血了! “小姐,您先喝口水。”侍女急忙呈上碗。 另一人也赶紧掀开帘子走出去:“快去通知主子,小姐醒了!” “我……”江若鹜刚出声,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到,吞咽了一碗水后,忽地看到自己瘦弱的手腕,好似连肤色都暗沉了一些,当即惊叫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怎么了?镜子呢,把镜子拿来!” 侍女身子一抖,又不敢反抗,颤颤巍巍递上镜子。 江若鹜只见那镜面上的人,肤色发黄,瘦的脱了层皮样,连下巴都尖了不少,似乎受了什么重病,无论怎么看都跟从前的她完全不一样! 她瞳孔一缩,惊骇嘶吼道:“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医修低声劝道:“小姐,您这是生了病才会如此,能醒过来捡回一命就是最好的事了,日后好好补补气血,多服些灵植灵丹,自然能将身子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病?我又怎么会生病?!”江若鹜叫道,“我都已经是金仙!我还是半神族血脉!我怎么可能会生病?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要害我!” 不然她又怎么会突然成这副模样?毫无征兆,又岂是普通的病症能解释的? 她焦急道:“姑姑呢!她在哪?我要见她!” “我在这。”傅涟遥掀开帘子进来,步伐缓慢,语调平缓。 江若鹜见到她来,就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急得要起身:“姑姑,你看看我这副模样,他们还说我生病?我看就是有人暗中陷害我……” 她说着说着才发现傅涟遥脸上也是没什么血色的模样,讶异道:“姑姑是怎么了?莫非你也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傅涟遥嘴角牵动了下,“你既是说有人害你,能猜的出是谁吗?又有何证据吗?” 江若鹜愣住。 那日是与人对打时,她没由来的吐血,然后控制不住灵力坠落……可她以前修炼到没有一点力气时,也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只能是有人害她。 可当时附近全是姑姑的人,又有谁能有这个胆子害她? 傅涟遥缓缓一笑说:“你若是说不出来,那就只能是自己生病了。” “……不!” 江若鹜心中焦虑,这怎么可能是简单的生病?谁信?若是一个金仙生这种病,那岂不是离死不远了! 既然当时那环境不可能有人靠近出手,那就只能是在此之前就有人要提前害她了! 这么多日相处下来,她心中清楚,傅涟遥说出的话,有时听着温婉柔弱,可事实上做起事确实毫不留情的狠厉,也不知道是为了培养她还是什么,句句都要她自己思考出目标和目的。 她现在要是什么都不说,那依照傅涟遥话里的意思,就只会当作是生病! 不行! 江若鹜思及前面日子里发生的种种事,眼前忽地闪过一个人,咬牙道:“是谢微宁!一定是她!” 后面的话她说得无比顺畅起来:“谢微宁从前就是那样狠毒刁蛮的人,做事不择手段,她定是恼恨我和风衡仙尊关系亲近,还嫉恨我如今是天神将之女是半神族!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对我的改变无动于衷?我之前差点被她骗了!她果然是表面装作大方自然的模样,暗地里就想要这样害我!” 这仙界,她经营了那么久,除了谢微宁,还能有谁与她有仇?也只有她了。 江若鹜说到最后已是完全笃定。 傅涟遥笑了笑说:“你既然这么肯定,那就应该是她了。” “你不知道,谢微宁早早出了十境塔,如今还和仙后一起去了魔界。”傅涟遥眼神冰寒道,“呵。这些人,白占了至高的身份,却总做出这种不齿的事情,竟还跟魔界打好关系,简直可笑!” 江若鹜诧异道:“谢微宁这么快就出来了?这速度,她在十境塔怕是都没拿到什么吧?” 傅涟遥却是没听到她的话,阴沉着脸不语。 一想到连那堕魔神族都能被他们给破了,她心中就恨得直咬牙,那堕魔当初不还信誓旦旦说他就是苟延残喘也能将那身怀魔核之人吃掉,竟这么脆弱不堪?! 谢微宁和仙后这样巧合的时间去了魔界,若说堕魔被破一事与她们没关系,她都不信。还有那个魔主……这些本该被她操控,踩在脚下的人,不该再有起来的机会! 她筹谋多年,原本万无一失的计划,怎能被这样一一破解?! 傅涟遥心中动怒不已,指节攥得发白。 从谢微宁和那魔主传出谣言再解除婚约起,一切都变了,变得难以控制! 她谢微宁怎么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怎么能说要变好就变好,又哪来的本事赢得仙品大会,不应该,这不正常!魔界也不该那么快就认下魔主,他怎么能过定魔碑试炼?!不是那么快成为魔主就不会现在就找到堕魔,更不会又打破她的计划! 傅涟遥再怎么冷静,想到这些,气息还是克制不住地混乱,她视线落到江若鹜脸上,直勾勾地看着,那说不出慌乱的内心瞬间平静下来,俯身上前,指尖轻轻抚摸着江若鹜的脸颊,说道:“你这张脸……一定会站在最高处的位置,俯视他们所有人。” 江若鹜却因她的触碰发了个寒颤,嘴唇微动,忽地看到傅涟遥眼眸中划过一抹微弱的红光。 她盯着傅涟遥的眼睛,见到又变成黝黑的模样,迟疑了一下还是不敢说出来。 明明傅涟遥是她姑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怕会因乱说话而惹来什么祸端,只能说道:“姑姑那我要怎么治好……” “我会用上好的灵药让你恢复容貌。”傅涟遥轻声说,“你只需要修炼,再修炼。” 江若鹜问道:“可医修都只说我生病,查不出我被怎么害还是下了什么毒,又能拿什么灵药啊?” 傅涟遥眼眸幽深,嘴角一点一点勾起说:“没事。我知道。” 江若鹜一惊:“姑姑怎么……” 傅涟遥打断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修炼。” 江若鹜:“我知道我会修炼的,等我休息……” 傅涟遥蓦地说:“你还要休息吗?” 江若鹜嘴唇翕动,她很想说,她才刚醒来,身上还变得这么难看,大病初愈都算不上,为何不能休息?难道要她现在就开始修炼?这不荒谬吗! 可望进傅涟遥的眼睛,她还是不敢反驳,声音低低地说:“我现在就开始修炼。” 傅涟遥这才笑了下,走出屋外。 待房门合上时,她整张脸阴沉下来,喃喃道:“看来,还得找时间再去趟神族之地。” 红光再次从她眼眸闪过,她却毫无察觉,浑然不知,只低声道:“怎么会出血呢……” 傅涟遥停住脚步,招来一人命令道:“告诉妖主,光将帝女抓来已无用了,我要她的命!不管用什么办法用什么理由,她必须给我死!” 只有谢微宁死了,仙界才能大乱,那魔主,怕是也会乱。他们乱了,才能给她再多些时间。 她一字一顿道:“告诉妖界,我去神族之地前,定要看到谢微宁死!” • 魔宫内。 封谌比谢微宁先几步出了西院,劫刹在外面看到他立刻上前,附耳小声说了几句。 封谌听完,两人便来到一处无人的院落。 设下隔音结界后,劫刹马上将先前准备好的三长老这些天的行动路线呈上。 路线上看似毫无异样,可将它们重叠之后,却发现有一处地方,这些线路中总有一段会离得较近。 西院。 帝女和仙后的住处。 若是没人怀疑三长老,就算觉得这路线奇怪也不会多想,因为这线路并没有完全靠近西院。 可他们现如今已确定三长老有问题,就定会警惕了。 “我们本以为三长老会冲着您去,没想到将路线画出来后,才发现这竟是跟西院有关联。” 劫刹说:“属下觉得,就算这位置离得有一段距离,但以三长老的修为,应当还是能看到西院进出的细节。” 封谌视线不带温度地扫过,冷笑道:“看来他是忍不住了。” “夺枭在何处?” “回主上,他还在盯三长老。” 封谌垂眸思忖片刻,似是想到什么,蹙眉说:“走,去见大长老和二长老。” 劫刹问道:“可要提前通知两位长老?” “不必。”封谌淡淡说,“褚雷知道我去找他们,定会跟来,他们不知情才显得自然。” 劫刹听到“褚雷”二字还愣了一下,转念才想起这是三长老的名字。 看来,他们主上这次是真动了杀心了。 劫刹忍不住说:“主上,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三……褚雷的问题,何不将其直接杀死?” “打草惊蛇。”封谌接着笑了一声,嘲弄道:“还显得无趣。” 劫刹犹豫了下说:“打草惊蛇是说……您觉得幕后之人不是妖主?” 封谌轻蔑道:“若真是妖主,他早已动手。” 早在他们与妖界断绝合作时动手,而不是拖到现在。 拖得太久,更显得妖界没有主动权,还在等待什么。 两人找到大长老和二长老时,二人恰巧在炼丹房外的门口处小坐休憩。 封谌顺手将他二人请到屋内相谈。 大长老上来就叨叨:“你这小子,又有什么事找我们?帝女那边你该理清楚的理清楚了?上次刚跟你说完没多久,这姑娘就找了过来,你是不是得……” 封谌:“理清楚了。” 大长老惊奇道:“当真?这么快?那你是怎么想的……” 封谌觉得他会说得没完没了,当即侧过身朝着二长老说:“还请二长老,能出手打造一对耳坠。” “……” 刹那间,满室寂静。 二长老原以为自己这次还是个旁听,正想坐下来边喝茶边听,听到此处浑身一震,仔细打量封谌,试探道:“是……女子所带的耳坠?” 封谌皱眉道:“耳坠还有男人带的?” 二长老:“倒也……不是不可以。” 封谌忽然就悟到了他话语里的意思,黑下脸来,深吸一口气,沉声说:“耳坠是赠给帝女的。” 两位长老:“?” 他们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长老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理清楚莫非是那种理清楚?!” 封谌:“……” 二长老举手提问:“那种理清楚是哪种?” 大长老:“哎呀就是那种啊!你看咱们主上都主动提出要你打造耳坠了,还能是哪种!” 二长老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封谌被他二人皆是用打趣的视线看着,忍了忍,蹙眉说道:“本座记得二长老擅长炼器,此事就交给你了。这耳坠也是法宝,最重要的是防御、护主,若是……再添一项防住音攻的本事更好。” “哦。”二长老却说,“大长老你看到没,开始用‘本座’来压我们了。” 大长老点头:“看到了,真真切切。” 封谌:“……” 二长老观他身上气势凝聚,笑眯眯说道:“主上,您这可是有事要求我等啊。是打算一天就要还是两天还是三天四天,还是等帝女她们走了再要呢?” 这话里,句句藏着要挟。 两个老顽童像是抓到了什么似的,恨不得多调侃几句,大长老紧跟着就说:“怎么就只要耳坠?为何项链、手镯不也来一套?发簪呢?这些都很不错啊,老夫记得女仙都很喜欢。” “……”封谌铁青着脸道,“耳坠不用太长,行动方便即可。其余的,她平时更不会带,只有灯会上会带。此事你们谁都不可外传。” 谁都二字让两个长老都有些许的惊讶,但很快就理解了。 “哦。明白,是要准备个惊喜是吧。”二长老又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不过你说灯会啊。” 大长老说:“这就是你小子不懂了,还没老夫懂得多。除了灯会,若专门要去闲逛什么好玩的地方,应当也会带这些,怕是不止是灯会嘞!” “……呵。” 两位长老听到这一声,见好就收,二长老飞快问道:“要几天出?” “一天。” 二长老:“什么款式你有想法吗?” 大长老插嘴:“他这小子能有什么想法,还不如按照你的来,好看就行,女仙应当都喜欢好看的。” 封谌面无表情:“嗯。” 大长老摊手:“你看看!” 二长老摇头:“唉。” 也是在这时,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很快三长老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们几个都在这聚着是要做什么啊?怎好背着只背着我做事,这多不够意思!” 他几步进来,对着封谌大笑着行了一礼道:“主上。” 大长老适时说道:“是你自己不在啊,这可能不能怪我们。” 二长老:“倒也没什么,就是你少见到了一副这世上极为罕见的场景。咱们主上,居然找我们问送什么东西给帝女好哈哈哈!” 三长老脸色稍稍一变,尬笑道:“这还真是……少见啊。咱们主上,这是对帝女真的上心了。” 二长老:“是啊,不过这东西我们老头子又怎么知道。三长老你不是有个女儿吗,你应该知道一二吧?” 三长老僵硬说:“我不知道。我又不曾关心这个。” 封谌见他来了,神色自若地简单说了几句,便也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等他回到自己院内,就看到门口处谢微宁坐在台阶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不耐烦地在膝盖上点指头。 “你这是去哪了?”谢微宁纳闷道,“我和你就前后脚,怎么就找不到你人了?” 封谌面不改色说:“去找长老谈了些事。” 听到是正事,谢微宁就不打算多问了,跟着他进到院子里,反手将芙荌赶到门外,合上门就凑近脑袋,搓搓手说:“魔主大人,商量个事呗。” “……?”封谌眼神古怪道,“你这什么称呼?” “讨好你嘛。” 谢微宁脸不红心不跳道:“咱能,再换一次身体吗?你放心,那凤凰印我现在能自己掌控,换身体这事应该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封谌错愕。 谢微宁眨眨眼说:“你帮我修炼,我帮你搞定万魔之巅。很完美!” 她原以为这事还要再劝说好久,毕竟之前身体互换时,封谌相当不乐意他们的状况,天天都将找到换回身体的办法放在嘴边。 结果,谢微宁没想到自己刚说完,封谌只是稍稍沉思一会儿,低声吐出一句:“倒是忘了这事。” 他心道,若是身体互换后再应对三长老未知的袭击,反而更来的安全。 谢微宁摸不着头脑时,封谌便抬起眼,淡淡应道:“好。” “咦?你这么爽快?”谢微宁大喜过望,“我还以为你会要我自己修炼呢。” 封谌:“对付音攻,很简单。修炼至体内最后会成为本能,还有一招简单的法术,届时你自己调用便可。” 谢微宁小鸡啄米点头:“好好好!” 说罢,她就伸出手,示意对方将手放上来。 封谌看了看她白嫩细长的双手,喉结上下滚动,迟缓地放了上去。 谢微宁心中默念咒,两人身上的凤凰印同时微微闪烁,一阵滚烫,还有股无形的力量顺着他们指尖流动。 突然之间,一阵天旋地转,视野内的画面不断变化。 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吸力猛地抽出,又瞬间回落,落地的实感还没传来,就觉得身子飘忽不定,左摇右晃。 谢微宁缓缓抬起手,看着对面自己的那张脸,想说什么却来不及多说,已是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封谌捂着额头,余光瞥见她要倒下,顿时鼓起最后的力量,将她揽在怀里。 两人双双倒下。 屋内传来异样的动静,门外的芙荌竖起耳朵,有些想听又不敢听,生怕打扰了他们。 等了半晌,她还是小心地敲门问道:“殿下,可有什么事需要吩咐奴婢?” 无人回应。 “……魔主?” 还是没等到声响,她这才感觉不对,立马推开门,就见到魔主和帝女都躺在地上。 芙荌赶紧闭上眼,正想退出去时,又忽地想到什么,再次睁开眼,低头一看,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怎么,魔主怎么还能躺在他们殿下怀里?! 这该如何是好?! 她急急忙忙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好将此事告知仙后,不然殿下定要受到责罚,便只能去找到她熟识的暗蛟卫。 暗蛟卫听到这事跟魔主有关,又去找了劫刹。 于是三人赶到现场时,看到还躺在地上熟睡的二人,纷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劫刹弯腰探了探,又缩回手:“是活着的。” 暗蛟卫看他们胸脯起伏很正常:“应当是睡熟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也不像是中毒。” 芙荌小声:“怎么会睡成这样?” 劫刹:“鬼知道。” 芙荌:“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殿下怎好睡在地上?还……还被这样压着,会喘不过气吧。” “……说得对。”劫刹复杂说,“我们动作轻点。要不,将他们,抬到床上?” 芙荌忙道:“不可不可,抬到床上不妥啊!” 劫刹:“……那就,把我们魔主挪挪地,两人一起睡在地上吧。” 三人合力办好,闭口不言地退了出去,发誓要将此事深深地埋在心里。 第80章 “就是感觉对他做的事还…… 随着时间流逝,光线渐渐转移,天色昏暗后,丝丝缕缕的凉意便顺着地面攀爬而上。 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分别动了动眼皮和手指。 谢微宁模模糊糊中感觉到凉气席卷,裸露在外的肌肤所触碰的地方都有些冰凉,被逼得不得不挣扎起身,只是脑海那种沉甸甸的感受让她实在起得艰难。 她刚动了动身,眼睛还没睁开,想起又不想起时,就发现自己好像被一双手平稳地扶了起来。 脱离了凉意,整个人都舒服许多,身后的人似乎也很有力量,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靠着缓了片刻,这才勉强睁眼。 “……你先醒来了?”谢微宁手指撑地坐了起来。 “刚醒。”封谌见她醒来,便站起身。 只是想到昏迷前,两人好似不是醒来时的那个姿势,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谢微宁跟着站了起来,与他对视一眼,又很自然地挪开。 从第一次身体互换的不适应,到现在第二次换过来,在看到对面顶着自己的脸好像也没什么不习惯了。 谢微宁观察了一圈说:“看这天色,好像已经到晚上了。不知道这次是……睡了一天还是睡了好几天?” “一天。”封谌淡淡说,“超过一天就不会只在这地上了。” 谢微宁想了想:“也是,要是过去太长时间,其他人肯定会发现不对,估计还会把我们当作生了什么疑难杂症请医修吧。” 既然这次换身体没什么大碍,两人便打算各自去忙起事来。 就在这时,屋外传了轻微的讨论声,听着像是在担忧他们屋里怎么还没声音的样子。 谢微宁便对着封谌做了几个无声的动作,示意他理下衣服,不要这么衣衫不整的模样,看着怪让人浮想联翩的。 待他简单的理了理衣襟后,谢微宁这才以魔主的身份,主动拉开门。 木门的“吱呀”声响起,院内的三人猛地反应过来,齐刷刷地背过身,又觉得这未免太过心虚,便再次同时转过身。 谢微宁看到劫刹等人,有些惊讶道:“劫刹,你们来可是有要事来报?” 她记得之前只有芙荌在外面等候,劫刹过来那岂不是有什么事了? “无事。”劫刹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魔主,又瞟了一眼帝女,低下头来,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晚上用饭时间到了,后厨都已准备好吃食,只是帝女许久还没出来,我们都有些担心,怕耽误了……热菜。” 事实上,是因为时间越来越晚后,还不见里面有动静,她们才开始更怀疑起不对。 再者,若是再拖下去,怕是仙后那边也要起疑,到时候要是发现帝女躺在魔主房间,还跟魔主一同躺在地上,还不知道仙后心里会怎么想!她要是想在仙后面前多说几句主上的好话,怕是都很难扭转这印象了! 好在,这个担心刚出来,魔主和帝女就都醒了过来,这才让劫刹憋出这么一句。 芙荌也忙道:“是的魔主,如今时候不早了,那饭菜再拖下去怕是要放凉了。” 她又看向帝女,试探道:“殿下,那您可是要回到西院?” 谢微宁恍然大悟,虽然隐隐感觉这三人眼神都略有一丝奇怪,但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正要点头时,忽地想起来眼下她是魔主。 而吃食又是只给帝女准备的…… 她扭过头,目光闪烁地望着封谌。 “……”封谌接收到信号,面色从容道:“将饭菜都送到这里来便可。” 院内三人浑身一震,饶是做了无数心里准备,在这个时候还是大受震撼。 劫刹心说,她之前还很担心主上和帝女之间没有太多进展,这才过了多久,他们就已经速度极快地到这一步了?如今连帝女吃饭都想跟主上在一起,主上更是同意将饭菜搬到主院来,要知道他从前可是对吃食一点兴趣都没有! 都这样了,那他们主上先前在书房还在踌躇什么?! 谢微宁想起西院还有仙后,连忙补充道:“记得先告知仙后,看她如何说,若是她想也可一同过来用饭。” “是。” 等三人都退下后,谢微宁摸摸下巴,疑惑道:“你有没有觉得,她们刚才看我们的眼神好像更奇怪了。” 封谌皱了皱眉说:“许是饭菜要送到主院来的原因。习惯便好。” 谢微宁深以为然。 没过多久,侍从便端着几碟饭菜过来,因着谢微宁觉得屋内吃起来味道大会比较闷,就让他们摆在院内屋檐下方的桌上,众人动作麻利的做完,迅速离开。 芙荌说了句:“奴婢问过仙后了,仙后说她没什么兴趣,殿下和魔主自己吃便好。” “行。”谢微宁挥挥手说,“那你退下吧。” 芙荌站在这,还让她这个“魔主”怎么敞开来吃? 碍于命令的是魔主,并非帝女,芙荌犹豫了下,便看向帝女。 封谌微微颔首,芙荌这才俯身退下。 周围彻底没有外人,谢微宁迫不及待地动起了碗筷,又见对面的人没什么动作,只是倒杯茶而已,想到仙后嘱咐的一些话,便问道:“你也不吃?” 她说:“我看今日送过来的饭菜都多了几样,送的都是两人份的,你不吃我怕是要吃不完。” 封谌眼神落到桌面上打量。 谢微宁看他面带犹豫,问道:“还是说这些都没有你喜欢的?” “我没有特别的偏好。” 封谌对饭菜也不是很注重,但发觉谢微宁时不时看过来,还是拿起筷子,随意夹了几道离得近的菜。 谢微宁看了几眼,又说:“你还说你没有偏好,我看你夹得都是些清淡的菜,你是不是只喜欢这种比较淡的东西?就跟你喜欢喝茶一样?” “……”封谌身形一顿,抬起眼来,狐疑道,“你今日吃饭为何这般关注我?” 谢微宁自然说道:“自是关心关心你。既然同桌吃饭,怎好只有我一个人吃得痛快,而让你吃得不舒服呢?” 从她口中说出的关心二字,让封谌一时愣住,待回过神后,心中的情绪就像是无边无际的海,一向平静的海面此时一层一层荡起平缓而绵延的波浪。 “没有不舒服。”封谌顿了顿说道,“你安心吃你的便是。” “好。” 谢微宁嘴上虽然应下,但动作一点也没停,见他只是夹碗边的菜,就把自己这边看着还比较清淡不油腻的菜端起送到他碗边。 “……” 封谌默然地夹了点。 刚吃了没两口,又是一份菜送到他眼前,谢微宁手抬着不放。 三个菜下来后。 封谌面无表情道:“够了。” 谢微宁乖巧说:“好的。” 等吃到最后,她又盛了碗清淡的汤递过去:“饭后一碗汤,解解腻。” 封谌视线落到她碗边的手指上,好似从中都透出一丝坚定,心中莫名被触动,顺从接过。 谢微宁感觉差不多了,正准备叫人来收拾时,余光便看到封谌好像又盛了小半碗,只是他没多余的表示,好似一切都很正常的模样。 可她观察了一顿饭下来,这人吃起饭时吃的可少了,吃菜也是一样只夹两口,整顿下来跟减肥差不多,没想到,最后这碗汤还能多喝这么多? 难道说,他还真就只喜欢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 谢微宁若有所思地多看了几眼。 晚饭过去后,时候也确实不早了,按理来说“帝女”应该回西院修炼或是休息,而魔主也该打坐或是去书房看看有什么事要处理。 封谌却没有第一时间起身,他忽地说了句:“褚雷最近几日要有动作。” 谢微宁听到这消息,颇感意外道:“什么……你说三长老?” 封谌面不改色道:“劫刹和夺枭一直在盯着他,从他前些日行动路线来看,应该没过多久便要对帝女下手。” “对我?”谢微宁反应过来又道,“不对,现在是对你?” 他这消息来得突然,这吃饭的期间又没有人来禀报消息,看起来似乎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可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 谢微宁想到这,又观他老神在在的模样,灵光一闪道:“所以,你是因为这才那么爽快同意我换身体的吗?” 封谌:“算是。” 谢微宁得到答复,感觉自己胸口像是被狠狠地击中一样,成片成片的酥麻感让她浑身难耐。 她心情复杂地嘀咕道:“算是,又是算是,你咋这么多算是?” 封谌没听清,拧眉道:“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谢微宁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既然你说褚雷要出手,那褚羽呢?她有什么动静?还是你有什么计划?我也感觉你到我身上确实不容易出意外,也方便许多,这么想想也难怪你会同意换身体了。” “褚羽有暗蛟卫看守。” 封谌漠然道:“只要褚雷动身,暗蛟卫便会将她捉拿控制。” “唉。”谢微宁感叹道,“没想到你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封谌看了眼她:“此事我早有预料,你不必担心。” 他沉声说:“褚羽身上有妖族血脉,估计与妖界有关,将她捉住或许日后还有一用。褚雷,既是纯正魔修,应当在妖界中身份不高。” 谢微宁表示赞同:“不错,现在他们应该都不知道我们已发现了他们许多事,仙界那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我们处在主动位,事情都会迎刃而解的。” “哦对了。”谢微宁想起一事说,“不是说魔界的魔气还是只能让外界的低阶者待个十几天吗?我之前在台阶那坐着等你时就想了好多法子,我觉得有一个很不错,你等会儿回去就可以找个仙官或者护天卫传消息给仙帝。” 封谌:“仙帝?” 谢微宁笑起来道:“对,你用帝女的身份跟他说,问问他能不能同意将仙界与魔界交界处的那片地,租给魔界。这样,我们魔界就能在那外面建起客栈,还有一些黑石的交易商铺,还能搞点卖魔界内的特色模型。” “外面那块地方交给我们后,别的人住在那,就算只能进魔界十几日,也可以很快就出去休息休息再进来。” 封谌眉间紧皱,似是不解道:“模型?” “对啊,就是万魔之巅的小型模型,跟沙盘那样。”谢微宁比划道,“不过整个万魔之巅比较大,应该做成缩小型就是四个手掌那么大也不一定能看清细节,这种可以价格小点。万魔之巅的每个标志性建筑,比如万魔之巅的大门,那个酒楼啊什么,还有东西两市的一段小街道,这种就做得看得清,就能价格高点。” “虽然都是小玩意儿,但是薄利多销嘛。”谢微宁脸上笑容堆起来,仿佛看到了许多的灵石进账,“而且可以每个都取指甲大小的黑石镶嵌,算是多上点价值。再让炼器师搞点新花样出来,比如能闪什么光还是能自己漂浮,自动拆解又自动组成,反正他们炼器的总能想出点子来。” 谢微宁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拿出纸笔记下来,催促着道:“你赶紧回去说,顺便跟仙帝说,如果愿意租给魔界,那这建造的工程仙魔两界还能合作,我们也愿意出钱雇人,到时若是仙宫的人要来魔界,只要拿出令牌证明了身份自动给免去一成价!仙界要是想买黑石,还能拿个我们友情内部价……啊不是,也是比别人免一成!” 封谌:“……” 谢微宁:“再说了,要在仙界上动土,他不得自己人过来盯着看才放心?你快去快去!仙帝那边要是同意了立马告诉我啊,然后别忘了帮我修炼!你看我现在就帮你想万魔之巅的事了,你不得帮我多修炼修炼!” 封谌:“……嗯。” 两人任务自觉分工好,很快,谢微宁终于在自己准备熄灯睡觉前,等到了护天卫过来的消息。 她高高兴兴地出来迎接,听到仙帝已同意这个提议后,登时又多谢了几句。 护天卫看魔主这么诚恳,也是很不好意思道:“魔主不必谢我,要谢就还是多谢帝女吧,此事也是她提起,我们仙帝才能同意的。” 谢微宁当即应道:“肯定的,帝女为我魔界做了这么多事,我怎么可能不谢她!” 她自己也很佩服自己的好嘛! 护天卫回去后,就将自己所见所闻用通录仪报给了仙帝。 仙帝那头自是有仙官感应通录仪,他听到护天卫话语里的真心后,很是欣慰道:“看来素止跟我说的都不是夸大啊,没想到魔主做事越来越让人放心了。” 虽说他之前就因为他们相谈时发生的一事倍感放心,可这听闻魔主对帝女做的各种细节,也是克制不住的满意。 能有人对自己女儿这般认真和上心,谁能不喜欢呢? • 第二日。 谢微宁想到不用自己痛苦的修炼了,连起床都变得愉悦,早早起来时,一看才刚卯时,她眼珠子一转,忽地想在趁着这早起的机会做一件事。 后厨的人早起忙碌,突然看到门口出现一个身影,全体呆愣。 管事揉了揉眼,竟是破天荒地见到他们魔主进来了! “主上……”管事慌张上前问道,“您这是要……” 谢微宁脚步停住,眼神仔细观察他,问道:“你应该是这里最懂行的吧?” 管事紧张咽口唾沫:“是的。” 谢微宁放下心来:“问你一件事。” 管事立马叫道:“主上请说!” 谢微宁抬手示意他声音小点,低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汤,能早上喝,口味还不油腻,清淡可口,最好还能跟茶类似的?” 她说完就觉得,这番要求颇像那种故意搞事的甲方,未免也太刁难人了。 谢微宁刚准备改口,管事就右手锤了下左手,语气中带着笃定道:“那不就是须羌汤吗!” “……什么汤?”谢微宁愣道,“还真有?” “世界万物这么多灵植,这种汤自然是有的。”管事说,“须羌灵草嘛,味似清茶,但其实也可用药,熬成汤汁喝起来便与茶没什么区别,不仅如此还有静心补气,疏解郁气的功效。” 谢微宁之前没听过,也不晓得这几个字什么,却直接道:“既然有,那就劳烦你教我做一碗这个汤。” “好!自然是没……啊?!”管事惊讶道,“您要亲手做?这种汤属下来做就好了,怎么好让您自己做!” “不是。”谢微宁解释说,“自己做才显得真诚。” 封谌既然这么喜欢喝茶,那她为了感谢他,也表示些关心,哪里好用其他人做的现成的东西? 管事醍醐灌顶,回头给自己大厨递了眼神,让他们立刻把须羌灵草找出来,便带着笑请他们魔主进厨房,还特意让其余人用法术将这里再清理干净一遍。 谢微宁也是跟着认灵草,认调料,这才知道那个须羌汤是哪几个字。 劫刹原是早上要去书房,准备和魔主今日一同去万魔之巅的大门,她记得昨夜魔主还嘱咐说大门乃重中之重他得亲自盯着,哪知道等了半个时辰都没见到人,纳闷离去后,又听到后厨动静不小,便走了进来。 这一进来,登时如遭雷击。 谢微宁余光瞥见有人影在外面,一抬头看到劫刹,想起来似的说道:“哦,我忘了,你先等等,我把这汤做好了再走。” 劫刹不可置信地说:“主上,您这是亲手熬汤给……给帝女?”除了帝女,还有谁这早上还要吃东西? 谢微宁低头扇火,用法术控火熬汤,对她这个第一次下厨的人来说反而更加困难,倒不如用原始手段,随口应道:“对。” 劫刹:“您这……怎么这么突然想起要做这事?” 谢微宁顺口说:“就是感觉对他做的事还不够多。” 劫刹惊讶道:“您也发现了?!” 谢微宁:“……”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但为啥听着就这么古怪的戳心呢。 第81章 “这汤是你做的?”…… 从卯时熬辰时,总共熬成过两次。 第一次时,谢微宁自己尝了下,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那喝起来的味道苦到离谱,一点也不像茶,管事来看后才说她放盐时放得过多,影响了须羌灵草自己熬制出来的味道,还说她熬制太久,原本的清汤都快变成浓汤,也会影响味道。 于是这第二次,谢微宁力求成功,眼看时辰也不早了,为了抢在辰时赶上一起送早食过去,便直接拉着管事让他在一旁死盯着,哪里不对就立马说出来。 谢微宁每抖一粒盐都要问一遍,每过不到一刻钟又要再问一遍够不够。 她自己熬得认真,全然没注意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复杂。 等到谢微宁终于成功熬成汤,装入汤碗里,小心翼翼地放到侍女递过来的食盒里,长舒一口气直起身时,就见到劫刹满脸欣慰的表情。 “……咳。”谢微宁总觉得这次又崩人设,封谌要是知道指不定还要怎么说她,但是做都做了,也没什么办法,便清了清嗓子,勉强镇定道:“走罢。” 众人观他们魔主的样子,又是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气。 他们主上光是亲手熬汤还不够,还要再亲自送去西院?! 明明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可在魔主身上发生时,就变得极其的震撼人心。 早食一事看似不重要,但其实又很重要,如果他们主上这般用心的送过去,万一还留下来同帝女一起用饭,那这这这……这其中的种种含义,就仿佛显得不再那么简单了。 原来,主上跟帝女竟是已到了这般亲密的地步! 在这古怪的氛围中,谢微宁随着送早食的侍女和劫刹一起去到西院。 因为是要送给帝女,必须只能由侍女负责去西院,她如今顶着魔主的身份,在队伍中格外显眼,一路走来来往的魔修纷纷都驻足看了半晌,再傻眼地扭头离开。 谢微宁一阵头皮发麻,直到来了西院门口,被护天卫等人拦下,才稍稍缓过神来。 护天卫见到魔主,碍于昨夜还因仙魔合作一事与他有过交谈,还因他对帝女的高度赞扬和极大的真诚有了不少改观。眼前这个人,与过去所听说过的魔主都不大一样。 又想到魔主如今和帝女的关系,仙后和仙帝也有过欣赏,破天荒的不像以前那样死拦着他,还一改态度,和气地说道:“还请魔主在此稍候片刻,属下这就向帝女禀报。” 谢微宁端着姿态道:“嗯。” 看看,现在都不用通知仙后了,直接问帝女就行。 谢微宁一边静候,一边感慨。 没过多久,护天卫再次出来请他进去。 谢微宁便顶着魔主之躯,终于能气宇轩昂,堂堂正正地走进了西院。 仅仅只是过了一天,帝女住的这侧院子就觉得很不一样。 也说不出来大的改变有什么,但可能就是那种很细微的细节上的改变,反而让她注意到后,就如同有电流窜过一样酥麻难耐,一种很新奇的感觉。 若是她自己在这,这个时间点,院子里是不会有这么多侍女站着,应该只有芙荌在门口,最多只有来往送洗脸水的侍女。 院子里应该静悄悄,懒洋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能听到劲风的声响,还有空气里灵力的波动,以及起起落落的细微动静。 见到魔主,众暗蛟卫假扮的侍女本想向他行礼,却见到他们魔主微微抬手,示意她们安静不出声。 于是,众人便有些悟了,只待在原地不动,送早食的侍女也乖乖地跟在后面不出声,就连劫刹也只待在这外面不进去。 谢微宁脚步放轻,随着她越走越近,一墙之隔后方,独属于帝女住的这处位置的小花园里传来的声响也愈发清晰。 直到她来缓缓来到圆洞门旁,半倚着,视线往里投去时,便能清楚地看到封谌在以她的身体练剑,一时间有些恍惚,好似能与梦中练剑的少年重叠上。 只是现在对方一举一动中的利落流畅和饱满的力量感,都显得成熟又完美,包括挥出的剑气,带着她体内的灵力成月白色,看似温柔如轻纱般的涌出,可却能感觉到这看似平凡之中蕴含的极强的爆发力。 太帅了。太飒了。 谢微宁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他平时出手都是很迅速的几个招式,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练完整的一套,等真正看到时才觉得对方动作之间似是浑然天成,让看到的人都被带着热血起来。 半空中的人收起剑轻巧落下,一步步走向她来,脸上连颗汗珠都没有,气息也很是沉稳。 “你怎么来了?”封谌奇怪道,“今天起得这么早?” 谢微宁回过神来,却是兴奋拍拍手道:“太帅了!” “……” 封谌面部有些不自然,看起来似是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长久下来受了谢微宁的影响,便沉下声,语气僵硬道:“还好。” 谢微宁说:“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早就在练剑,我还以为你会练练音攻什么?” “这是晨练。”封谌随意道,“音攻不着急。” 看看,人家的晨练都如此不同。 谢微宁佩服道:“那正好,你饿了没,晨练完要不吃吃东西?你打算在哪吃?” 封谌看了她一眼:“随意,你安排便好。” 谢微宁就转过身,这才发觉那群侍女竟是自动站在三丈之外去了,她招招手,命人将早食放在这院子里的桌上便可,而后又命她们都下去。 众侍女脸上都带着隐晦的笑意退下。 封谌刚坐下,心知谢微宁过来应该是为了吃早食,便习惯性拿起茶壶,紧接着,一只手就伸了过来,一把将茶壶放下,转而弯腰在他面前放了一碗汤。 “尝尝这个。” 如此献殷勤。 封谌忍不住蹙眉:“你又来了。” 谢微宁:“哎,尝尝又不碍事。” 封谌抿了抿唇,还是顺着她的话端起,只咽下一口,便有些错愕停住。 谢微宁眼睛里带着小小的期待问道:“怎么样?” “……须羌汤?” 封谌垂眸看了看,面露古怪地再次咽下。 “应该是符合你口味的吧?”谢微宁问。 封谌微微颔首。 谢微宁松了口气,这才坐下来道:“那你多喝点,这汤都是给你准备的,我就不客气地开吃了……” 封谌忽地说:“这汤是你做的?” 谢微宁愣住:“咦?” 封谌声调平稳道:“若是送给帝女,后厨是不会做这碗汤。这不是你的口味。” 谢微宁好奇道:“这也可以是我叫后厨做给你的,你怎能确定是我做的?” 封谌:“你手上有须羌灵草的气味。” 谢微宁赶紧抬起手嗅了嗅,还真从中嗅到了一丝极淡的味道,一抬头,就见到封谌用一种“我又不是傻子”的表情看着她。 封谌顿了顿说:“下次不必特意为我做。” 谢微宁丝毫没放在心上说:“瞧你说的,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我这不是念着你之前受了伤,想给你补补,身体上虽然已经恢复了,但是心灵上还能再补点高兴嘛。” “……不必。” 封谌面不改色说:“你不就是想让人陪你吃饭吗?你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谢微宁一怔,诧异地望向他,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只是其中一点,但是想给你补补也是真的。” “吃吧。”封谌已是很自然的从食盒中端出后厨准备的一人一碗的炸酱面,递给她,“再不吃便凉了。” 谢微宁见他真的毫不勉强地跟着她一起吃,这才彻底相信他说得话。 这一顿两人都较为安静,安静的和谐又融洽,好似有什么无声的氛围在他们之中缓缓流动,让人心底一阵温暖舒适。 仙后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往外走,忽地瞥见对面院子里外头站了不少侍女,还有芙荌和劫刹,便略有担忧,招来一名侍女问道:“帝女可是出什么事了?” 侍女:“回仙后,帝女没出事。是我们魔主在里面陪帝女吃饭,我们不好在里面多待便都出来候着。” 仙后眼睛微微睁大,待反应过来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她心说,看这两人的样子,他们这些外人都不忍心打破,宁儿自从与这魔主认识以来,便也越变越好,那魔主也是,让人放心。若不是过几天还有要事要办,她还真无所谓在这魔界里要不要多待几天。 罢了,反正日子还长。 • 早食过后,谢微宁见封谌要修炼,便自觉不打扰他,毕竟她自己也有事要办。 横竖修炼和三长老的事都是在他身上,她现在身为魔主,只要多操心魔界发展,多操心万魔之巅便好。 她回到书房,准备带上图纸一道去看现场,在桌上翻找到后正准备收回怀里,忽地又看到其中一页。 好像是图纸有所更改,看这上面,好像在魔界地理位置较好,也较为中心的一处圈了个地出来,最妙的是,虽然跟无念城一样背靠山,却离万魔之巅也近,看着面积还不小。 封谌是自己叫了工匠将图纸有修改过? 也不知道他想建个什么,不过这魔界本就是他的,有什么想法都很正常。 谢微宁翻了翻,没找出更详细的内容,索性就不再多管。 她和劫刹一同来到万魔之巅的大门,还未飞近,远远就能看到那气势宏伟,造型和气质无一不在说“这是魔界”的大门,上头正有魔修提着笔,在大门顶部题字。 这会儿还只是写,并未真的雕刻出字。 见到魔主来,众魔修纷纷行礼:“拜见魔主!” “免礼。” 谢微宁说完,就抬头看了许久。 众魔修屏息等候。 “这门,整体我是很满意的。” 众魔修脸上惊喜。 “但是。” 谢微宁说:“这万魔之巅几个字,我觉得还是不够狂,太过拘谨了。再重写一遍吧。” “我为何要叫万魔之巅?”她提醒道,“从这几个字你们便能够感受其中的气势。有这样的预想下,再去看头顶那四个字,还觉得合适吗?” 众魔修听着也观察了下,恍然道:“确实不合适了,这四个字怎能看得笔画这么清晰,也太中规中矩了!” 谢微宁点头道:“是啊。重写吧。我看就是你们这百年来打架打得太狠,又都只能待在自己的城内,过得小心谨慎,也将你们思维给弄得谨慎许多。” “可现在魔界皆为一体,有本座在,你们大可放心。” 她很是自然道:“魔界嘛,虽有自己的制度,却也同样嚣张肆意。”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众魔修深受感触道:“主上!!” 谢微宁压压手:“行了,还不快去做事!” “是!” 一个时辰后,在无数次的修改过程中,显得最为狂妄的万魔之巅四个字终于落成。 众魔修得到魔主点头后,便开始细细雕刻,再用法术镀上一层金,最后又在四周落下一道道阵法,既有驱散妖兽之意,又能显出些气派来。 周围聚集的人渐渐变得多起来,还有几个轮到休息的护天卫过来在魔修外围凑热闹,万魔之巅的大门彻底完成时,众人齐齐地发出一声激动而高昂的感叹。 谢微宁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似是在万魔之巅落成后,就有了落地生根的感觉,好些人眼眶都湿润了不少。 也是,百年来他们虽是在自己诞生的地方,却也一直在斗争,从未停歇。 这四个字落成,才真正让他们有种魔界为家的感觉吧。 要是封谌也能看到就好了。 谢微宁心想,早知道她就应该把他也拉过来。 她忽地灵机一动,连忙让劫刹拿出几份留影石,将这一幕录下来,不管是给封谌看也好,还是给以后魔界能有纪念的东西也好,保存下来总是不会错的。 一段时间后,散去的人里的议论声还在说着万魔之巅的事。 突然跑来一名魔修来报:“主上,仙宫派来的人已经到了逢魔门!” “这么快?” 谢微宁立马带着劫刹过去迎接,这一去才看到,仙帝这次派来的怕是有近百的人手,看着不少但是分配到建工上就不多了。 “魔主。” 众仙官朝他行礼起身后,眼神便不自觉地环绕周围一圈。 他们虽是在逢魔门,却也能一眼望到那高耸的万魔之巅的大门,看到时还忍不住点了点头。 等再看到那附近刚起来的路啊墙啊,顿时皱了皱眉:“听闻魔界修建万魔之巅,应该也有不少时日了。怎么才建成这么点?看这功夫,怎么还有点粗糙?” 说话的仙官,语气一时没克制住,听起来便像是有些讽刺。 他刚心道不好,还想再补救,却发现对面的魔主脸上表情似是根本不在意,反倒还有些惊讶地说:“听仙官这意思,你们修建起来速度又快做工又好?” 仙官先前接到命令,心中还有诸多怨念和不满,抱着情绪来魔界,本是很不好的语气,面对这样的魔主,就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骄傲地说:“这是自然。就是重建帝女的仙府,我等最多最多也只花了两天时间!” 谢微宁登时大喜过望道:“难道仙官就是传说中的……” “不错!”仙官自得道,“看来魔主也听说过我等的大名,要知道我们这百人可是仙宫里专门修建各色建筑的最厉害的队伍,仙帝命我等过来协助你们,那乃是你们一大幸……” “那就多谢诸位仙官了!” 谢微宁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震声道:“不管是外面还是这万魔之巅,待修建完成后,本座定会好好感激你们!” “什么?”那仙官慌张道,“等等,老夫没说……” “来人!”谢微宁大手一挥道,“还不快去给诸位仙官准备最上等的房间!” 众魔修眼睛一亮。 劫刹当即应道:“是!” 不等仙官们出声,所有人便一溜烟的涌上前,簇拥着诸位仙官去挑房间,愣是给他们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第82章 “……给我的?”…… 魔宫外表上看着与仙宫截然不同,同样是初见觉得震撼,后者仙气缥缈、金碧辉煌,前者就是阴森可怖、颇受冲击。 仙官们刚来到魔宫外时,乍一眼看到,就算知道有仙后和帝女在,可内心还是有点克制不住的忐忑不安和害怕。 毕竟他们来的就百人,可这里却完全是魔界的地盘,他们的一百人相当于只是一颗落入大海的石子,半点掀不起风浪。又开始在苦思冥想,若是仙后和帝女受了伤害,并不安全,他们这百人该怎么带着她二人突破重围。 第一次来魔界的仙官们,在真的见到魔宫后,完全忘记了他们过来是受了仙帝的命令与魔界合作相助,只记起来过去魔界的恶名和恩怨。 谢微宁注意到他们眼神里的警惕,心里觉得好笑,这仙魔两界历史遗留问题还真是深入人心,面上却是很随和平静地说:“诸位仙官不必紧张,早在之前,本座与仙帝早已签订合作的契约,不然仙界的灵植妖兽也不会直接运送到魔界了。” 仙官们一愣,想起这事来,这才多了些安心。 也是,其他几界人都与仙界有互通来往,如今加了个魔界而已,与别人没什么不同,他们又何必这样紧张。 前来接他们的护天卫从魔宫内走来,这无比荒诞的画面,是过去谁说都没人会信的,可众仙官在等候时已是能接受良好了。 两方人见面,犹如老家人在外乡会面一样,分外亲切和激动。 谢微宁看他们像是有话要交流的样子,便挥挥手,招来几个魔修给他们带路,去魔宫准备的房间,她自己则是再带着劫刹等人一起去到万魔之巅。 她今日的首要任务就是盯着那群魔修,重新检查一遍西市的各种细节,严格把控质量。 “对了。”谢微宁说,“魔界外那一块地的图纸画好了吗?” 劫刹说:“目前还没有完成,已经让人去催了。” “还是注重质量为主,不可催得太过分。”谢微宁想了想说,“这次是仙界他们来得太快了,但是也不要影响我们自己的步骤。” “这样。我今天跟……跟帝女商量一下,请这些仙官在万魔之巅上也能相助一二。”谢微宁说,“等他们出手时,你到时也让下面的人跟在旁边好好学习,看看他们是如何做的,又是怎么既快又完美的修建好房屋。” 思及此处,她就抬手让劫刹稍等片刻,顶着被对方暗含打趣之意的目光,来到角落,落下隔音结界,久违的拿出通录仪。 “何事?”封谌问。 “仙界的仙官今天已经到了。” 谢微宁说:“他们来得太早,魔界外的那片土地的图纸还没完成,我想着,来都来了,也不能白白浪费……时间,所以,你再出面帮忙说说,让那些仙官在万魔之巅的事上也出手帮助下吧。” 封谌沉思一会儿道:“外面那块地可以,但万魔之巅不行,它本就独属于魔界,意义不同。你若是真想让仙官帮忙,便让那些魔修跟着学几天,先学再做,真正动手还是由我们自己来,不可什么事都交由别人来做。” 谢微宁一怔,很快想通应道:“你说的有道理。毕竟魔界也不可能日后事事都靠着别人,该学的该会的还是得会,是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 “嗯。”封谌只说:“得来不易的东西,才会更让人珍惜。” 两人说完后,谢微宁切断通录仪,只觉得思绪都清楚不少,全身都舒畅许多。 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说得很简单的事,可跟他聊天就感觉很轻松愉快。 表现在外,就是众魔修都见到他们魔主去了一处后再回来,眼睛里都好似含着笑意。 劫刹忍不住问道:“主上,属下见您刚才走时拿着通录仪,可是跟帝女谈妥了?” 谢微宁:“算是。” 她道:“我刚才思考了下,万魔之巅还是由我们自己来做。只是这几天你们先暂停,跟着仙官学几天再开始,他们经验丰富,学了技术手段后,再建造起来会比之前更得心应手。” 众魔修是魔主说什么他们便是什么,当即大声应下。 谢微宁忽地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跟……帝女去说了?” 劫刹憋不住笑了下说:“您出去后再回来就能高兴成那样,除了帝女还能有谁?” 除了帝女,就没人能那样左右他们魔主的情绪了吧,就是大长老他们,估计最多也只是让魔主青筋直跳几下。 谢微宁:“……” 她掩着嘴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继续向前走。 最近的天气应当是越来越冷的,大抵是尴尬或是什么别的情绪,她却只觉得脸颊上莫名的有些燥意。 不就是,跟人说个话而已。 她以前跟别人说话,也能高高兴兴,这群人无非是觉得魔主这样显得有点不正常,才会这么调侃,她又怎么也跟着有些难为情似的? 这劫刹,身为右护法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而那边的仙官们,本想直接去面见仙后和帝女,却听护天卫说仙后让他们先去自己住处,认认路,分好房间了再来见她们,便跟着魔修去了住处。 他们来之前,有听上次来魔宫的几个仙官提起过,据说他们那时来得突然,还要跟同僚共挤一间。 哪知道,等到了地方,才发现那魔主口中的“上等房间”竟是真的! “一人一间?”仙官不可置信地环视一圈屋内的环境,南北通透,大且宽敞,一片亮堂,气息也闻得很是干净,说起来这比他们在众仙殿呆的房间还要好些。 “且安心住吧。” 护天卫已是很习惯道:“之前那时候,仙魔两界关系还不像现在。如今是不同了,不然仙后和帝女殿下也不会住得那么舒服……不是,主要之前,他们对待仙后和帝女殿下,也是很不错的,没有任何怠慢。” “魔主此人,我等也是多接触下来,有些了解。他是说什么便是什么,一般不会作假。” 护天卫说:“更何况他现在和我们殿下……嗯,反正我等在旁看着都觉得挺好的,你们后面几天应该都会放下心中芥蒂。” “我们出不御门的时候,也有看到那星灯画像,还以为那只是帝女的心思,倒没想太多。” 仙官感叹道:“没想到来了这,连你们都这样说了。” 护天卫也道:“其实我们后来想想,看仙后和仙帝对魔界的态度,已能察觉不少。这魔界,跟以前的魔界相比,确实有许多不一样。” 说完,仙官们内心也很受感触。 等到他们见了仙后和帝女,又得到了帝女的吩咐,还有仙后的肯定,更是一阵感慨。 谁能知道百年后,他们还能跟魔界有这样的接触呢? • 谢微宁看着百名仙官和仙后帝女一起来时,感觉到仙官脸上的放松,心里也是很欣慰。 然而,看着慈悲和善的仙官们,一对着魔修的各种做工时,开口瞬间就变得犀利起来。 “怎么回事!你是师从何处的!魔界当年也是有不少优秀的匠师,曾还与我等争论切磋个三天三日,怎么到了你们这一辈就显得这般无用!” 谢微宁:“……” 她眼神瞟向自己右侧,封谌的表情也不是很好。 至于仙后,注意到魔主的视线,便略有不自然地笑了下。 好在,“魔主”很快就面不改色的转过了头,让仙后心底略松了口气的同时还好一阵夸赞他的气度,难怪这百年来唯独他过了定魔碑! 魔修受了一通骂,大约是有些不服气,做起事来更想要表现自己,这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迎来的骂却更多了。 仙官本是接到吩咐,直接来了这先看看,然后顺便需要的时候指导指导,临到这时就忍不住音量拔高道:“怎么回事!你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怎好做事时还心不在焉,这一处平坦了吗你就往上糊!” “法术呢?这里该用的法术呢!你们是身有修为之人,又不是凡界的凡人,做事起来定是要用上法术的啊!怎么可能跟凡人一样,一板一眼的做事!” “砌墙,砌起来,法术起——哎!起啊!起过头了,重来!” “我们也看了你们图纸,光看图纸还觉得不错,怎么你们这做起来就这般僵硬呢?” “这百年来你们是光顾着打架去了吧!嘿,可是打起架来你们这房子也要建的啊,难道说要赶时间修补,所以就可不顾美感了吗!难怪你们那些城里,好多地方都看着粗制滥造!” 谢微宁听到这时,蹙了蹙眉,挪挪脚步到封谌边上,嘀咕道:“这说得太重了吧。” 她虽然没觉得魔界城内的那些建筑有多好看,但有些地方还是不错的,至少魔宫就很不错,至于其余的房子也都是能住的,哪有严重到“粗制滥造”的地步。 刚说着,就见一名仙官似是终于忍耐不了,一把将魔修挤开,当着他们的面,就两腿岔开,好似站马步一样站得极其稳当,双手合力凝聚起一股灵力。 顷刻之间,他周身好似从地底涌起风来,吹得他衣摆发丝不停晃动。 那灵力的力量极强,像是鼓起力要爆发出什么,而这仙官的面部又是冷静得很,一副游刃有余的架势。 没过多久,地面便有些微的震动。 而面前那些放在地上的建筑材料,忽地飘至半空中,各个悬在人头顶上,排成几排几列,各项都被分类好。 紧接着,那建筑的材料有条不紊的按顺序落下,落得迅速有力却又不伤及一丝一毫,很快,从地面开始直至屋顶,约莫半个时辰,就建起了一间小商铺。 最后还听见仙官深吸了一口气,那些用来糊墙的材料,顺着他两手的灵力一起,飞至空中又直接贴到了墙上,整个房子在他眼里好似只是一张平坦的白纸,无论是糊底墙还是再上色描绘,都显得很流畅精致,且毫无难度。 仙官怒道:“学会了吗?学不会我便废了再来一遍!” 众魔修震惊了。 谢微宁也震惊了。 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这仙官就跟在玩什么大型游戏似的,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了已成型的建模一样,他只要一一对应上就好。 这仙官,满脑袋上都写着“我是大佬匠师”几个字。 哦不对,应该是这一百名仙官都是这个样。 封谌沉默半晌,说道:“这世上修士无数,有一种人专修这条道。” 若是让他们上场抗敌恐怕不行,但若说在建造方面,没人比得过他们。 谢微宁选择收回她刚才嘀咕的话,并低声说道:“我记得我们做工的魔修至少也是修罗了,他们要是以这条道的来评判等阶的话,算什么?” 封谌默了默说:“应该也是修罗境。” 谢微宁说:“那这群仙官呢?” 封谌淡淡道:“至少魔帅吧。” 谢微宁倒吸一口凉气:“我天,那还是让他们好好学学吧。” 眼看着众魔修瞬间膜拜仙官们,发誓定要跟着他们诚心学习,仙官又将方才那刚建好的商铺拆了下来,更加严苛地指导。 谢微宁也放心不少,便跟着封谌一同转身,准备回去。 仙官在不远处余光瞥见,又见仙后只是看着,并未跟过去,出声问道:“仙后,不用叫护天卫等人跟着吗?” 仙后笑说:“他们一个上仙一个魔主,这等境界已不用像之前那般小心,这条路又并不长,随他们去吧。” 另一边,两人径直来到魔主的院内。 封谌说:“明日,我便以帝女修炼的名义,请魔界魔修与我对练。” 谢微宁问道:“是为了引出三长老?” 封谌颔首:“给他一个出手的机会。” 他嗤笑一声:“不然,一直待在西院,又有仙后在,他怕是想进来都有些难。” 谢微宁恍然,又有些好奇说:“说起来,在此之前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知道有妖主对你下手的情况下,应该会直接对妖界他们动手开战。” 封谌看了她一眼,古怪道:“你倒是了解我。” 谢微宁:“怎么说我们也相识这么久了!不过我没想到,你还能隐忍到现在,是因为这里面还有那神族的原因吗?你也想找出那幕后之人是谁吧……” 封谌:“是也不是。” 他说得轻描淡写:“这件事如今已不止是我魔界之事,也与你有关。” 谢微宁愣了愣。 “你身上的病症是妖界手笔。此事,他们图谋不小。”封谌冷声道,“妖界对外名声极好,他们现下没对外暴露任何不对,若魔界出手,世人只以为是我们故意欺压。” “仙魔两界交好,外人会认为仙界不似从前,与魔界同流合污。人言可畏,仙界的压力只会更大。” “你日后要成为仙帝,在此事上,不可毫无顾虑,肆无忌惮。” 谢微宁脚下一顿,迟疑道:“你这是……在为我考虑?” 封谌面不改色说:“我说过要助你成为仙帝。” 晚风静悄悄拂过,周遭宛如一片静谧。 谢微宁望着他,他现在是她的脸却又有与她完全不同的气质,能让她清晰的辨出外表之下他真实的模样。 他看似面无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只是说了件很随意的事,又或者是根本没做什么,可她却能感受到这眼眸之中沉沉的力量。 她下意识的深陷其中,望着望着,便有些不敢再看。 “对了,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谢微宁低头,翻手现出留影石,慌乱地转移话题道,“这个你应该看!” 她好似在说,快看! 别再这样看着她了! 留影石一出来,封谌便顺着她的话看向半空中的影像。 画面中的颜色映入他的眼眸中,好似不断闪烁,明亮又绚烂。 他望着影像,谢微宁却不由自主地侧望着他,好似从他现在这张脸上,幻视出了他本来的样貌。 “谢谢。” 谢微宁被这一声惊醒,回过神后,便听到封谌说:“魔界有你是一份幸事。” 他认真道:“你让它变得更有生气。” 谢微宁缓缓说道:“不……也是因为你。若空有想法而没有力量,那些魔修也不会臣服。你难道忘了你自己的无念城吗?那时没有我,它在你的带领下,当初就是魔界中最特殊的一座城池。” 封谌忽地轻笑一声:“我也没否认我自己。” 谢微宁眨了眨眼,猛地移开目光扭过头。 心说,要是这时候,他们两人能瞬间换回身体就好了,顶着她的脸……她都要觉得自己变帅了。 “你那什么,对练引出三长老的事,有跟仙后商量过吗?”谢微宁清了清嗓子道,“若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看到帝女出事,估计会很焦心。” 封谌皱了皱眉,他之前倒是没想过这事。 “你说得不错。”他道,“我是该跟仙后说明此事。” 谢微宁催促道:“是吧,快去快去,不要耽误时间,免得生出事端,万一仙后不同意怎么办?” 封谌便听她的话离开。 走出院内没多久,他顺着路往西院走去,迎面而来几名魔修,见到他后俯身行礼:“帝女殿下。” 他点点头,目不斜视向前。 等到了西院门口时,封谌忽地想起不对。 刚才那走过的魔修……好像,是二长老的人。 二长老?! 他难得表情一时间有了巨大变化,倏地转身就往谢微宁的位置脚尖点地飞去。 然,等他匆匆推开院门,赶到现场时,就见到,谢微宁手中已经有一份打开了的方形玉盒。 玉盒里,不加掩饰地放着一对耳坠。 谢微宁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眼睛里还带着没收回的惊愕,正巧与赶过来的封谌对视上。 四目相对。 这一段路并不是很远,可封谌却好似赶出了前所未有的架势,胸脯起伏不定。 谢微宁讶异道:“……给我的?” 第83章 “我想看你。” 封谌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这对耳坠,本应该先呈到他手中,再由他赠给她。 他没有想到当时提出的耳坠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谢微宁面前。 眼前的画面看似结果没什么不同,可过程却天差地别,这其中的差异,宛如在人心底造成一个巨大的落差。 封谌表情几经变化,最终只能选择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谢微宁听到确切的回复,心跳忽地有些加快,难以抑制的喜悦在胸口化开,嘴角不知不觉地微扬:“我很喜欢,谢谢你!” 在他来之前,那些送来耳坠的魔修,将玉盒交给她时,她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听对方上来就说了句:“主上,您要的耳坠已经打造完成了。二长老为了您,还特意从芙荌小仙那边套了点消息,按照帝女的喜好制造。这对耳坠,您送给帝女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谢微宁听完都还没反应过来,呆在原地,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那些魔修退下后,她才从中回过神,打开了玉盒。 这对耳坠,真真是按照她的喜好打造出来,谢微宁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外形如清透的小水滴,里面闪着微弱的蓝色光点作为点缀,就像是星沙一般漂亮,长度不长不短恰好合适,也不会有太多的厚重感,除了最为重要的水滴,衔接的银链也并非单一的直线,也有自己的小设计串联起来。 就……简约又不单调,算得上是百搭,而且还很方便她平时带,更符合她帝女这个身份,好看有气质又不失大方稳重的感觉。 谢微宁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带了层滤镜来看了。 那魔修的话,已经很明确透露出来,是封谌要送给她的耳坠,她正想到这时,心中念叨的对象本人就已经赶到了现场。 饶是她心中已知晓,可当真的从封谌口中听到答案时,心情竟是比刚拿到耳坠时还要雀跃几分。 谢微宁完全不知道封谌内心的五味杂陈,见他的样子,还以为是因为跑过来太累导致,便弯弯眼,伸手示意道:“你快坐下来喝点茶吧,看给你急得。” “……”封谌看她笑得开心,心中的郁气稍有缓解,冷不丁又听到这一句,咬牙切齿说,“我喝不下。” 谢微宁:“?” 她没料到还能从封谌口中听到这样情绪化的回答,抬头打量他片刻,迟疑道:“发生什么你这么着急跑回来?还……生气成这样?” 她说着,手中动作已经顺手将耳坠拿出来看了。 封谌见状,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在她面前坐下,沉声道:“没什么。” 他顿了顿说:“本想赶在那几人之前将耳坠拦住。” “……?” 谢微宁眼睛瞬间睁大,一把将耳坠抽走往身后藏:“你都说是送给我的可不能再收回去!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 封谌错愕地望着她,看着她一副近乎于“护食”的模样,内心一阵复杂,扶额道:“不是不送你,我本是想……亲手送你。” 谢微宁一愣。 房间内的温度仿佛骤然升高,连带着她脸上的热度蹭得一下起来。 谢微宁尴尬地收回动作,再次将耳坠放于桌上,故作大方自然,面不改色道:“我才刚打开玉盒你就来了,就当作是亲手送我好了。” 她好奇道:“怎么突然想起要送我耳坠?” 封谌很快恢复冷静,这会儿已是一派沉稳,神色自若道:“那日察觉出褚雷的意图,我便请二长老为您打造一对耳坠,作为防御法宝。” “防御法宝?用来防一防褚雷吗?”谢微宁说,“我还以为你不会用这种东西。” 毕竟他之前就说过到了他那个修为境界,普通的防御法宝已是无用了,听着像是对这种外物也很不屑的模样。 话虽是这么说,但她已经拿着耳坠仔细地翻看了,越看越喜欢。 封谌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其中也有抵御音攻的作用。” 谢微宁眼睛亮起,当即主动为他倒满一杯茶,满脸谄媚笑意地递到他手边:“谢谢魔主大人!还请魔主大人喝茶!小的为您亲自道上!” “……” 封谌:“嗯。” 他面无表情伸手接过。 谢微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还是你会想,这样一来我到时候就有双重保障了!而且这耳坠我很喜欢,特别喜欢的那种,我现在就戴上给你看……” 话音戛然而止。 封谌喝茶的手一顿。 谢微宁犹豫道:“我们现在身体互换,这耳坠……以你的身体戴也不合适。” 她眼珠子一转,半开玩笑道:“既然是送给‘帝女’的,那不然,我帮你戴上?” “……”封谌冷漠道,“不必。” “唉。”谢微宁兴致大起,重重地叹了口气,失望道,“可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我耳坠,却不能第一时间就戴上,好可惜啊,我好想看看我的脸我的身子戴上这对耳坠是什么样子,好好奇啊,这耳坠明明这么漂亮,可我却只能苦苦忍受……” 封谌黑着脸道:“谢微宁!” “为什么啊,爱美之心人人皆有。”谢微宁丧着脸说,“只是戴一下我看看就取,又不是让你一直戴着,反正日后一直戴的肯定是我嘛。唉,可是收到礼物就是很心急啊,难不成要我现在去打对耳洞在房间里戴上看吗?唉。” “……” 封谌隐忍道:“够了。” 谢微宁:“唉。” “……一下。” 封谌看出她脸上神色装似实在失望,眼底却有抹格外明显的狡黠,她如此做作不自然的表演,明晃晃的是在以此逗弄和嬉闹打趣。 他看着看着,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下来,心中竟是无奈地不想回绝她的玩闹。 谢微宁彻底傻眼了:“什么?” 封谌冷冷补充道:“就让你看一边。” “……啊。”谢微宁懵懵道,“好。” 等她手拿着一只耳坠时,得缓缓地抬起手,要去为“帝女”的左耳挂上,临到这时,她手指忽然克制不住的有些发颤。 谢微宁内心极具慌乱。 她给她这张脸戴耳坠,完全没问题,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可一旦意识到这芯子里的人是封谌,那紧张的情绪就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怎么回事! 为什么!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了! 她方才还占据主动方,怎么一转眼就变得这般被动了! 不是,这画面,怎么那么像在跟……不就是给男性朋友戴个耳坠玩一玩吗,有什么好紧张的! 封谌都不紧张,她紧张什么! 谢微宁思及此处,大脑强行镇定下来,咽了口唾沫,然后一鼓作气伸手拽过他耳垂。 封谌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牵扯,身子不自觉前倾。 碍于得看清楚那个耳洞在哪,两人顿时靠得极近。 谢微宁的呼吸打在封谌的耳朵上,双方都是一滞,眼神不知不觉中对视上。 良久之后。 封谌蓦地抬起手,一掌挡在了她脸上。 “???” 谢微宁困惑道:“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挡得我都看不见了。” 封谌面色难看道:“那就从指缝中看。” 说着,还真就只给她露了个指缝。 谢微宁很是不解,却也不耽误,一下将耳坠挂到他耳朵上,见他眉间皱了皱,她隔着手掌瓮声瓮气道:“好了。你说你干什么把我整个脸挡住,奇怪得很。诶,我这张脸戴这个耳坠果然不错。” 她刚开始欣赏,封谌就一副不带温度和感情的模样说:“看完便取下来。” “哎,好。”谢微宁问道,“话说,你这应该是第一次戴吧?什么感觉?是不是有一种突然耳垂一沉的感觉?新奇不?等等,你能不能把手拿下了,这样说话我也很难受啊!” 封谌一字一顿说:“我现在,不想看到这张脸。” 谢微宁纳闷说:“这是你的脸好不好,你自己都嫌弃?” “对。” 封谌语调平稳,自然道:“我想看你。” “……” “…………” 谢微宁立马将耳坠取下,猛地将他手掌抹掉,眼眸慌乱,瞪眼道:“你不要乱说!” 封谌漠然道:“你知道,刚才看到我这张脸做这种动作,是什么心情吗?” 谢微宁声音弱下来:“不知道。” 封谌铁青着脸说:“是——根本看不下去!” 谢微宁想想也是起了鸡皮疙瘩,深深地埋着头,不敢这个时候再去触他霉头。 然后等到两人安静沉默地用完晚饭,各自回到自己房间时。 谢微宁来到床边,闭上眼,直直地坠落,而后想起两人今日相处时的一幕幕画面,又想起那突如其来的“我想看你”的话,猛地将头埋在被子里,混乱且没有由来的一声大叫后,就瘫倒在床上,直到凌晨才睡着。 • 翌日。 帝女之前声称要设下对练台,请所有人都帮忙与她比试一二,她也想请教一番,看看能不能有所进步。 劫刹和夺枭再见他们魔主和帝女时,就觉得他二人之间气氛古怪得很,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也感觉他们之间交流好似一夜之间,变得有些许的尴尬,或者说是客气?仿佛都很谨慎的讲话。 两护法对视一眼,都没想通是为什么。 他们魔主都已经吩咐日后都将饭菜送到他的院子里,他和帝女一同用饭了,都这样了,还能出什么事吗? 于是,在这样的氛围中,这对练便开始了。 第84章 你是笨吗! “真是没想到,帝女竟然还会有在我们魔宫设下对练台的一天。”几名魔修听到消息,边说着边往现场赶去。 “我昨夜还以为只是传闻而已。”魔修说,“这也算是件奇事了啊兄弟!要我说,这可不得像凡界一样找个什么史官记录在册!” 另一名魔修道:“说来好像帝女找的对练至少都是魔帅境界,也不知道她对上我们魔帅会是个什么样,要是伤了她,你们说主上会不会……发怒啊?” “哎哟,你脑子里都是水吧,你也不想想帝女现在是何修为?她可是仙品大会金仙第一人,还当场晋阶上仙!她从金仙到上仙所花的时间,那简直是天才才有的!这样的人跟咱们魔帅打起来有什么担心的?再说了,咱们主上和帝女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我看帝女才是巴不得我们出手狠点,她才好进步呢。” 几人说着一拐弯就见到路前方的人,走在这条路上的应当目的地都是一个地方,见到那人,魔修们顿时惊讶道:“三长老!” 他们行了一礼,又直起身问道:“三长老也是要去看看帝女与魔帅的比试吗?” 三长老笑了笑道:“不错。老夫也觉得此事颇为有趣。” 几人便一同朝着那对练台走去,来到那比武场外,就见许多魔修和仙界的人都在下方围观。 其中仙后和他们魔主都在,还有大长老。 “三长老?”大长老见到他,大笑道,“我们来时还见你说不感兴趣,怎么,这才没多久就又来了兴致?” 三长老同魔主和仙后行礼,而后径直走到大长老身边,看着要与他站在一起观战的模样。 他问道:“二长老呢?他不是同你一起来,怎么这会儿不见他人?” 大长老自然说:“二长老在台上啊。” 三长老惊讶:“他怎会在台上?” 大长老说:“帝女设下这对练台,是为了请教高手,更是为了能在比试中修为精进。我等虽是长老,但与主上的关系也算是长辈吧,那帝女既有这个求教的心,我们当然也得上台指点一二,表示表示我等的关心啊哈哈哈。” 说话间,台上交手的两人已是停了手。 两道残影停下时,台面上属于二长老的毒虫也都纷纷往他身上爬去,被他翻手收进了他的法宝中。 芙荌掌控台上的防御阵法,见他二人停手,便将阵法撤去。 众人只见帝女朝二长老抱拳说道:“多谢二长老指点。” 二长老只摇了摇头,欣慰一笑地离去,帝女便走上前高声问道:“可还有人愿意上来与我比试一场?” 台下众魔修小声议论,他们心中也好奇这帝女是何水平,正想着要不要自己也上去试试看,却听到一个熟悉又带着苍老的声音响起:“我来。” 众人扭头看去,见到是三长老时,稍有讶异,却又想到刚才二长老都上了,便也没觉得有什么。 三长老回身朝着魔主请示道:“主上,帝女既然是想要在对练中提升自身的实力,那老夫也像二长老一样,上场与她过过招,定会注意分寸。” 谢微宁面不改色说:“嗯。去吧。” 三长老是抱着试探来问,见魔主没什么表情变化,而周围人也无人提出异议,再一看,那台上的帝女也是只随手提着剑,没有过多法宝防护,丝毫没有任何异常,便也放下心来。 看来,这些人都还未发现什么。 依妖界所说,那应当就是魔主与帝女有找出什么不对,但还没查到他身上。 这帝女……身上怕是最大的法宝便是那流萤星象绫,于他来说,用上些手段近身便也不算什么困难。 想到这,三长老再度扬起脸来,朝着台上走去。 防御阵法再次亮起,将对练台笼罩。 三长老示意道:“帝女,请。” 一切都如封谌和谢微宁所预料的一样,三长老看到二长老也上台之后,果然不想浪费这个大好的机会。 封谌抬了抬眼,淡淡道:“还请,三长老赐教。” 说罢,他身形便动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到对练台上,帝女速度极快,眨眼间出现在三长老面前,剑起剑落时,每个人心底都下意识提了口气,紧接着就见那柄剑被三长老抬手挡下,化为一地碎片。 “也是,三长老毕竟是三长老。”魔修低声道,“我怎么刚才看帝女出手竟有点紧张了。” “是啊是啊我也是。” 旁人道:“总觉得这台上的氛围莫名……凝重了不少?” 底下人正说着时,三长老伸手唤出他的法宝,半人高的巨大铁锤在他手中宛如没有半点重量,动作迅速轻盈,毫不迟疑地上前挥了出去。 众人齐齐地吸了口冷气,又见帝女身前转瞬现出一张漂亮的白色绫带挡了一挡,缓下了重锤的攻速,她自身也起身往一旁躲避,众人就又松了口气。 这一来一回,底下众人就被台上的人牵动了心绪,险些都忘了这本只是一场讨教性质的对练。 其中有几名仙官,看着看着也不知为何,就有些担心起来,凑到仙后耳边小声说几句,得到仙后镇定自若且波澜不惊的答复后,这才冷静下来坐回去。 有了这一打岔,仙后的目光便顺其自然地看了眼魔主,本来是要继续关注台上的她,忽然就停住多看了会儿魔主。 两人坐在相邻的位置,她看着魔主握紧的双拳,以及那直盯盯望着台上的视线,不免有些满意,面上浅笑道:“谌儿这是在紧张?” 谢微宁听到声音一愣,才反应过来仙后是在说她。 她哪里紧张了?帝女体内是封谌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谢微宁刚要回话,又观仙后脸色,奇怪问道:“仙后不担心?” 如今三长老都在台上,两人便能自然说起话来。 仙后怔了怔,长叹一声说:“怎么可能不担心?但我和仙帝也……不能护她一辈子。” 她道:“从前,宁儿不让我们放心,才不得不事事都管着她,哪知道这还会让我们之间关系变僵。好在,她现在已自己想清楚变得懂事,我们便也能放手让她去做。” 要想成为仙帝,必定不能事事都管着,若是什么险都不踏一步,只能成为一个不能服众的仙帝。 仙后和仙帝曾经就有想过,要让帝女早早出去历练一番,后来看帝女对修炼一事实在不感兴趣,还只醉心于其他的事,便只能作罢,又怕她闯祸或是不能自保,这才管得严起来。 “她现在越来越好了,我们自然也相信她。”仙后忍不住说道,“这其中应该也有你的功劳。细细想来,宁儿的转变就与跟你相识有关,你怕是也教了她许多,认识了许多,将她照顾得很好。” 看来,一段好的感情能相互成就,这话也不无道理。 想想以前与风衡那么多年,都只让宁儿变得越来越偏执和娇蛮无理,这对比太过强烈,仙后想着想着就心生一丝不悦。 谢微宁一阵汗颜,然而这其中的实情又不好告知仙后他们,她心中感慨万千,却也只能回道:“帝女是因她自己才有如今的改变,与我关系不大。” 这话一说出来,仙后看着魔主笑得更慈祥了。 突然,周遭响起一片喧哗声。 谢微宁忙抬头看去,就发现是那三长老不知何时竟与封谌离得那么近了! 此时,那流萤星象绫包裹住铁锤,双方纠缠不清,而三长老也一手擒住了帝女,另一手似是握了什么尖锥,死死地抵着帝女的脖颈。 临到这时,众人这才发觉出什么不对劲来,大长老惊喝道:“三长老!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对练啊,只是请教而已,你手下可千万要小心!” “对练又怎会丝毫不伤?”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可众人却听着语气一阵冷汗下来。 芙荌赶紧将阵法撤去,几名仙官大惊失色,正要急忙冲上前,三长老猛地将尖锥再抵进一截,已是在帝女脖颈上刺出一个红点:“谁敢靠近!” 大长老和二长老道:“褚雷!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二人也都被仙界蛊惑了吗!我今日就要将这妖女杀死!”三长老怒声道,“我们无念城苦苦计划数年,不就是为了攻下仙界,让魔界成为四界之主吗!你们又在做什么?这些日各个都被迷了心智!就连魔主你,你都忘了你当初对仙界的恨了?!还想与仙界交好?我才是不懂你们心中想了什么,完全忘了我魔界大业!” 在场的仙界众人当即震惊,互相对视一眼后,同时地靠近,对这周围的魔修也开始警惕起来。 唯有谢微宁和封谌的表情算得上镇定,后者这会儿在三长老手中,听到这时仅仅只是蹙了蹙眉。 谢微宁喝道:“你胡说什么!” 三长老大笑道:“老夫又有哪里说错了?今天,我便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也要将这妖女杀死,是她蛊惑了你们蛊惑了你们所有人!只要她死了,魔界就能恢复正轨,老夫相信在主上的带领下,竟能灭了仙界!我等图谋多年的事,绝不能被此女给毁灭了!” 封谌语气平静道:“原来你想的便是这事。” 三长老听帝女开口,只觉得莫名其妙,又将手中的捆仙锁拉紧:“事到如今,帝女,你还是安分点吧。” 封谌:“你就是想借着帝女,挑起仙魔之争?” 三长老:“……你倒是聪明,但你不知道吧,这里面,还有人要你的性命。” 封谌眉头皱起:“是谁?” 三长老看帝女神色从头到尾都很淡定从容,心中古怪,却也没看出来这帝女还有何后手,便不再回复。 台上人低声说话,台下听不见。 眼看着周围仙官看他们的脸色越发不对,谢微宁有些动怒道:“你自己想攻仙界,你为何不自己动手?将本座将全魔界拉进来又算什么?你不就是想借我们的手成你自己的事,真当本座不知道吗!” 她一抬手,身后的魔修便让出一条道来。 夺枭从后方走出,带上来被法术牢牢束缚住连口都不能开的褚羽。 仙界等人不认识她,魔修却是知道,见到褚羽被压上来,眼睛一时间瞪大,吃惊道:“左护法,这又是怎么回事?” 谢微宁见三长老表情一变,冷笑道:“褚雷,你是真以为本座没发现你与妖界的关系吗?你和妖界所做的任何事,本座都已知晓。褚羽并不是你女儿,她怕也不是半妖。你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这话一出来,不止是魔修,仙界等人也都倍感惊愕。 三长老看到褚羽,内心大震,心知魔主是真发现了什么! 他想起妖主命令,咬了咬牙,沉声道:“那又如何?” 语毕,三长老手中便有了动作,那尖锥竟是冒出丝丝缕缕的魔气,似是要将他和帝女共同环绕进去。 仙后看清了细节,脸色瞬变:“你住手!” 她对着魔主压低声音,语气极快说道:“这法宝是元域空间!无价之宝!能将命中的人与自己困于空间中,伤及神魂,若是在这空间内身死,便是神魂都被灭,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妖界竟是连这都拿出手了!” 谢微宁心中咯噔,顿时冷声喝道:“褚雷,你再不收手,褚羽就会失去性命!” 夺枭立刻将大刀驾到褚羽脖子上。 到了此时,褚羽也感受到一丝害怕,她都不知道怎么突然被发现还抓了过来,无声地挣扎却毫无办法,只能拼命摇头让三长老收手。 “……二公主。” 谢微宁眼皮一跳。 原来是妖界二公主?看来这三长老是真以为他们知道了一切,这才直接说了出来。 三长老沉下声,面上带有不忍说:“妖主命令在前,我不能违抗。” 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帝女杀死是真的,这个命令下来时本就已不将褚羽的安危考虑在内。既然妖界都已经暴露,那他要是什么都没做成,才更是活下来都是痛苦,怕是这次放手也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而褚羽……坦白来说,有妖族太子在,就算舍弃一个二公主,也不算什么,妖族产子本就比仙魔容易太多,更何况妖主宫内还有那么多妃子。 就当是,一命换一命吧。 褚羽眼睛睁大。 三长老已是面无表情地,彻底捏碎尖锥,顷刻间,他和帝女的身形就像是被什么空间所笼罩住,外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一切,而那缕笼罩两人的魔气像是凝聚成一团浓浓的黑雾,瞬间变得只有半身的大小。 谢微宁冲上前去,手指碰到黑雾却被一个反弹回来。 仙后面色凝重道:“没用的,它能被称作无价之宝,就是因这空间将两人罩住后,外人无法靠近,更没有进去的可能。” 谢微宁头一次觉得这台上台下怎会离得这么远?! 她急道:“他怎么刚才就没有半点反应!” 以他的本事,早在之前应该就能把三长老打退逃脱吧?怎么还等到被拉进空间了都没反应! 外面焦急成一团,而里面,三长老刚露出一抹笑意,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他惊道:“你是何时挣脱的?” 那捆仙锁,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这帝女又哪来的本事?! “是谁?” 流萤星象绫化为剑,封谌单手提着剑,身子笔挺立于半空。 在这空间内,帝女神情淡然到让三长老觉得诡异:“什么是谁?” “要取帝女性命的人,是谁。” 封谌嘴角勾起,嘲弄道:“褚雷,你我相识几十年,到这个时候,还有隐瞒的必要?” “……?!”三长老神情惊恐,“什么几十年?你到底在说什么?!” 从方才话语里称呼自己为“帝女”这样陌生,还有这几十年的时间,他心中隐隐闪出一个面孔,登时身体不自觉颤抖:“你……胡言乱语!帝女是疯了吧!” 封谌笑了一下,漠然道:“看来还得让你想起来。” 这话说得,三长老更加恐惧。 等看到帝女用出的手段,与以前的魔主拷问时所用的,除了一个是灵气傍身一个是魔气逼人外,竟是出奇的一致,他刹那间浑身僵硬到无法动弹。 源自于对魔主的畏惧和胆怯,还有这恐怖的现状,让他震撼道:“你……你怎会是、怎会是魔主?!你不是帝女吗!你应该是帝女啊!” 帝女的体内,怎么变成了魔主?! 他本是对帝女出手,信心十足,可如今想到这体内变成了封谌,便不自觉地有些忌惮和怯懦。 “本座知道你要动手。” 封谌嗤笑道:“又怎会坐以待毙。” 三长老不可置信:“所以魔主你……你竟然都能跟帝女,互换了神魂?!” 封谌神色晦暗不明,说道:“看来你还不蠢。” 三长老全身战栗,只觉得魔主的能耐已强大到极点,竟还能控制神魂,这等手段简直前所未有,从来没听说过! 他心生退却,看着帝女的面容,却宛如面对阎罗,不自觉后退,嘴唇颤抖道:“魔、魔主,你莫要过来。” “本座只问你最后一次。”封谌俯视他,冷冷道,“是谁?” “是、是、是仙界傅……” 说话间,三长老脸色已是不对,青筋暴起。 封谌见状,眼睛一沉,抬手一剑刺入他胸口,劈开他的神魂。 空间消散,光亮重新降临。 封谌神情还带着冷意,看到谢微宁便开口道:“我知道是谁……” 话未说完,谢微宁一把抱住了他,又松开,上下打量,语气难忍焦急:“你没事吧?” “……” 封谌迟缓地抬手揽住她:“没事。” 他轻笑道:“我怎么会有事?” 谢微宁顿时一掌推开他,生气道:“你是笨吗!非得要被拉进那什么什么空间才能行?” 封谌一时错愕。 “咳咳咳咳。”大长老在一旁清了清嗓子。 谢微宁身子一僵,回头一看,只见仙后和两位长老以及左右护法还有芙荌等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退到了他们几丈之外! 大长老提醒道:“你这小子,怎好这样说帝女。” 谢微宁:“……” 第85章 “真可爱啊。”…… 谢微宁被提醒,想起她现在的魔主身份,便挺直身子,正色道:“那三长老呢?” 封谌:“他的尸首被元域空间吞没。这空间,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出来。” “竟是如此?”谢微宁惊讶,又忽地从中听出些问题,佯怒道,“你知道这个空间?所以你是故意进去的?!” “……进去方便行事。”封谌低声说,“我又不会有事。” 谢微宁抿了抿唇,看他真的毫发无损,这才放过他:“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知道要……”封谌见到仙后等人过来,便改口说,“我知道要我性命的人是谁,应当是傅涟遥。” 仙后讶异道:“傅涟遥?!你们先前不是说,三长老与妖界有关?这究竟怎么回事?” “确实有妖界手笔。”封谌说,“但真正要取我性命的,却是傅涟遥。” 仙后低喃道:“怎会是她?” 她面色难看地说:“我先前只知她应该是被幕后之人安插在仙界的人手,却也没想到,她还会要你性命。她曾经……曾经待你是那样好,你与她的关系向来都很亲近,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 “知人知面不知心。” 封谌:“仙后,傅涟遥既能对仙界出手,又怎能保证她不会对我起杀心?” 仙后叹道:“我原以为她还会念与你的旧情……等等,你怎又叫我仙后?!” 谢微宁心中警铃大起,连忙扯了下封谌的衣袖。 封谌默了默,才生硬地吐出一句:“母亲。” 谢微宁适时地转移话题:“你如何发现是傅涟遥的?” 封谌言简意赅:“逼问三长老。” 他顿了顿,皱眉补充一事:“不过,三长老说出傅字时,便开始自爆。能与仙界傅字有关,应当只有傅涟遥。” “自爆?”仙后的注意力果不其然被转移,面色一紧道,“你确定是说出一个字就开始自爆?” 封谌颔首。 仙后:“……这三长老既已愿意主动说出名字,又怎会突然要自爆。这里面,应该有他被下了禁制的原因。” 谢微宁听到禁制二字,就很敏锐起来,她先前听了仙帝仙后说起过,当即说道:“或许是傀儡禁制?” 仙后看了魔主一眼:“看来,魔主也知道其中的事。” 谢微宁面不改色心不跳:“对,帝女此前同我说起过。” 仙后恍然,不由得感叹道:“看来你二人之间真是无话不说,这样也好,相互信任也是好事。” 封谌:“……嗯。” 谢微宁又细想这其中的关联,震惊道:“那这,一提起傅涟遥的名字就要自爆,是不是说明,这些人身上的禁制都与傅涟遥有关?” 仙后一愣:“确有这个可能。但下禁制的人若特意要求此事,别人的名字便也不能说……就算是这样,傅涟遥也并非那么简单。” 想到那观世台显示傅涟遥家中被灭族一事都没有妖兽的身影,她当即沉声道:“我这就将此事告知仙帝,宁儿,你与谌儿处理好后续,明日就同我一起赶去神族之地,不可再耽搁下去了!你二人也要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在场几人也万万不可多说出去半个字。” 两位长老和护法,还有芙荌,立刻就应下,请仙后放心。 谢微宁这才发现,刚才她那样冲动的举措,竟是意外的让其余人退避三舍,留下来的这几人就只是与她和封谌关系较好又信任的人。 等到仙后匆匆离开,她才忍不住说道:“真没想到这傅涟遥,竟然摇身一变,成了重要人物。” 她之前也以为,这里面应该妖主才是最厉害的,原先以为只是一个棋子的人,好似翻身成了大boss,让人心中一阵后怕。 封谌说:“她应该是与妖界联手。” 他看出谢微宁脸色的不安,迟疑片刻,出声安慰道:“无事。有我……和仙帝仙后在,你不必担忧。” 谢微宁点点头,想到他们也是放下了心。 台下的众人看着仙后离开,又是一阵议论,这声音是再也克制不住了,不仅有仙官询问也有魔修到处问。 谢微宁便让大长老他们下去解释,尤其要表明他们魔界绝无对仙界出手的想法,此事全是三长老故意瞎说,搅乱他们仙魔的关系。 大长老等人也心知此事的重要,便决定就算这个想法曾经有过,但眼下也要变成从未有过。 夺枭见魔主得空,便问道:“主上,那褚羽该如何处置?可是要现在处死?” 谢微宁一怔。 她想了想说:“不必,先关押起来,或如日后她还能派上用场。再者,你们还需再问出她和三长老过去都做了什么,妖界背后又有什么图谋,才好再定该怎么处置。” 夺枭:“是!” 等他们都下去了,谢微宁这才对着封谌难以置信道:“褚羽是二公主?褚雷这都能舍弃她对你下手!他们妖界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封谌眉头紧锁,沉默一会儿说:“一个二公主,能扮成半妖在魔界数十年,恐怕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早已不被妖主所重视。” 谢微宁被他点透,明白过来:“也是,这要是时不时来一趟魔界待好久,估计早就不被妖界皇族重用了。唉,这样一想,她还有点可怜。我本是想着,若是她能说出妖主和傅涟遥的要事,能将功补过也好……至少能留性命。” “不一定。” 封谌:“她也时不时回趟妖界,或许知道些东西。” 谢微宁沉重的心情被他说得缓了缓,笑了下道:“你说得对,等夺枭他们问出来就知道了,反正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两人边说边往回走,待周围人少些时,封谌忽地提起道:“明日要去神族之地,我们该换回来了。” 谢微宁不情不愿地“啊”了一声。 封谌一顿,古怪说:“你怎么还有些失望?” 谢微宁:“我本来还不想这么急的,你想想,那些仙官才开始在魔界外面建造房屋,我都还没怎么看呢,哪里知道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啊。” 封谌:“……” 谢微宁叹气道:“不然,你再给我些时间,让我跟魔主这身份道个别再换回来吧。” 封谌:“……你若是这么喜欢,日后还能再换。” 谢微宁眼睛亮闪闪道:“真的?随时吗?还是我想就可以?不是必须得有特定情况才能换?” 封谌心中复杂:“你想就可以。” 谢微宁很是高兴:“好!” 她紧接着说:“那还是得给我个道别的时间。” 封谌无奈道:“上次我们互换便睡了一日。” 谢微宁这个时候脑瓜子特别灵光:“可是我们第一次紫雷,至少花了有七日吧?然后第二次紫雷,好像有三日?上一次又只有一日,是不是说明,这个互换是可以越来越熟练的,掌握的越好就能花费的时间越少?那我们这次换,万一就只花了不到半日呢!” 封谌:“……” 他看她眼眸中的期待之意,出声问道:“那你想何时换回?” 谢微宁:“明早!” 封谌:“……太迟,不稳妥。” 谢微宁:“那今晚!哦不,今夜丑时!” 封谌好笑道:“你现在又不求睡觉休息了?” 谢微宁说:“我早就不是从前的我了!” 说完,谢微宁立刻调头,带着封谌去魔界外面那块地界。 那百名仙官今日是留了九十名在那,剩下十名就是先前在对练台下面的,这个时候外面那群仙官还不知道对练台发生了什么,仍是在认真的做事。 谢微宁他们来到时,众仙官只是朝他们稍稍打了招呼,便继续埋头干自己手中的活。 眼看着这高楼一座一座的在他们手中立起,这地面上的道路也是跟现代发牌技术极好一样,刷刷刷地就铺了一层,谢微宁就有种深深地满足感。 封谌看了半晌,拧眉不解道:“你对这种事,为何这么感兴趣?” 谢微宁说:“这就是你不懂了,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不过每个人兴趣都不同,你无法理解,却能尊重就好啦。就跟你喜欢修炼,可我却不喜欢是一样。” 若是搁到现代,她肯定对这些不会那么感兴趣,顶多自己阳台种种大蒜。 但是到了这里,一切都不一样了,这就相当于代替别的成了她现在的娱乐活动,只要自己动动脑,出出想法,下面的人便能照做,建起别致的房子,看着曾经空荡的魔界慢慢变得拥挤而有趣,这又何尝不是令人高兴的事呢?相当于她曾经只能存于幻想的事,变成真了,做梦都做不来的快乐! 说话间,谢微宁忽然就瞟到不远处,山岩后有几个探头探脑的人。 她一抬头望过去时,那几个脑袋猛地就缩了回去。 咦? 谢微宁:“你看到了吗?” 封谌语气平稳道:“看到了。是几个仙修,应该都是玄仙巅峰,能通过不御门考验出来,应该有些本事。” 谢微宁嘀咕说:“咱们这里,居然还有不是仙宫的仙修来?” 谢微宁扭过头,眼神示意,封谌淡淡应下。 那边,几个缩回脑袋的玄仙小声道:“刚刚好像是帝女啊?” 另一人说:“还有魔主呢。” 说着又探头看了一眼,见那边只剩下仙官了,才松口气道:“他们走了。果然,有仙官和帝女在,这魔界就不会像从前那么恐怖,魔主应当也是碍于帝女才没对我们出手。” “哇,没想到我们竟然能亲眼见到这传说中的人物。”女修说,“可今天都被发现了,那不然今日还是算了吧?过几日我们再来?” 旁人道:“不行,我们不是都观察过了,这几日那些仙官进进出出,虽是不知道为什么,但有那些仙官在前,逢魔门看管便不会那么严,这样我们才能有机会溜进去。既然咱们都已经决定要冒险了,怎么能这个时候撤退……” “你们要冒险什么?” 一道陌生的男声骤然出现在几人身后。 几名玄仙当即毛骨悚然,纷纷聚集在一起,一边回头看一边后退,这一看就惊到脸色刷白:“魔主!” “你……你不是和帝女……” “和帝女如何?” 另一道陌生的女声也从他们身后响起。 几名玄仙顿时如同炸毛的仓鼠一样,仓皇回头看到是帝女,心惊肉跳,被这两面夹击吓到魂飞魄散,颤声道:“帝女!不是,我们……我们就路过看看,看到这边动静很大又有仙官在,就好奇,没想做什么!” 这一个上仙一个魔主,就是给他们成双成倍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露出些硬气来。 谢微宁:“都能出不御门了,还这么有胆量能来到这里,身上都很干净,且没有受伤的痕迹, 这足以说明你们的本事。” 她疑惑说:“你们现在又怕什么?” “怕……怕您啊。”玄仙凄惨道,“这都被您看出来了,那更害怕了啊。” 谢微宁被逗乐了,她隔着几人,对着封谌说:“看来你的脸真吓人。” 封谌黑下脸,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这气势便更低沉了几分。 几名玄仙:“???” 他们也不懂,这魔主和帝女在说什么调情的话,这说完帝女脸就难看了……这于他们简直是无妄之灾啊! 几人当即大喊道:“请魔主和帝女饶命!我们这就离开,绝对不会再过来了!” “诶,不要这么害怕。”谢微宁说,“我们只是来问问,又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说说看吧,你们来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 玄仙们开始犹豫。 谢微宁随口道:“要是不说你们才会出事。” 几人顿时说:“是想来魔界找黑石!但是我们从今往后就绝对不会再来……” “黑石?”谢微宁听到这里,打断道,“怎么?是外界如今都买不到黑石了,你们才想来魔界找找看?” “……对。”其中一人见魔主是真没生气,仿佛很好说话的模样,壮着胆子道,“就是想来魔界试试,因为之前魔界还无主的时候,逢魔门也无人看守,外人可随意进出,但是现在就……就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在魔界外围找到些黑石的影子。” 这补救的,谢微宁都不信。 她转念一想,又问道:“外面黑石卖多少灵石了?” 一人说:“九十万吧?” 谢微宁一惊。 封谌的脸色也变得诡异起来。 另一人想想道:“不对吧,应该有一百万?之前路过拍卖行时看了眼。” 女修又补充道:“不止吧,那都是之前的事了,前两天从上个城出发时,不是看到是珍宝行以一百万起价,上不封顶的价格对外收黑石吗?” “……多大的黑石一百万?”谢微宁问。 女修画出一个圆:“这么大吧。” 那就是近乎足球的大小了! 谢微宁压下嘴角,语调微扬道:“外面黑石,已经快要到有价无市了?” 几名玄仙迟疑说:“……是吧。” 谢微宁:“所以你们来找黑石?” 几人不确定道:“……是吧?” 谢微宁立马说:“正巧,我们魔界日后也打算对外卖黑石。不过,大家都知道,黑石这种东西不比别的奇珍异宝,它啊,更为稀有,以它做出的法宝能发挥出多少作用,这都还得看人,有的炼器师能用黑石将法宝达成跨越几个台阶,但有的就只能在原等阶下只厉害一点。所以,这黑石原材料啊,才会比做好的法宝要贵。” 几人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听懂了魔界要卖黑石一事。 谢微宁:“看到远处那些仙官了吗?” 几人应道:“看到了。” 谢微宁震声说:“他们,就是我们魔界与仙界合作的象征!魔界外面这块地,已经跟仙界租下来了。日后这里只会建成逢魔镇,这名字大家都好理解,但是这镇里,却是卖你们都想象不到的东西!跟黑石相关的许多法宝物件,都有!不仅如此,还有客栈,还有酒楼,日后我们魔界也会对外开放,就同仙界一样。” 几名玄仙张大嘴巴。 谢微宁说:“等这里修建完成后,我们会连同仙界一起对外宣布此事。届时,你们就可以再来光明正大的购买黑石了,放心,价格只会比现在的要公正许多。” 几人大喜过望:“这是真的?!” 谢微宁:“自然是真的,而且不止是黑石,还会卖以黑石为引本就做好的法宝,价格会比黑石的原价要优惠许多,法宝各式各样,只会给每个来往的顾客提供更合适的选择!” 她语气恳切道:“既然今日与几位有缘相见,那干脆就赠予你们一枚令牌。” 她说着,伸手就唤出一份无字令牌,当场就用法术刻上逢魔镇三字递给他们。 “等逢魔镇正式开放时,你们再来便可用这令牌以九成的价格购买。” 女修控制不住地“哇”了一声。 其余玄仙颤声道:“魔主,这、这怎么合适……”他们与魔界又没有任何关系,跟仙宫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普普通通一玄仙而已,这魔主,怎么这么好!他们之前竟还想着溜进魔界,偷拿出黑石,这弄得他们都不好意思了! 谢微宁说:“相逢即是缘。没什么不合适的。” 她一把将令牌塞到他们最前面一人的怀里说:“你们回去后,多跟身边人宣传宣传便可。日后常来啊。” 众人拼命点头,感动到热泪盈眶:“一定一定!等你们逢魔镇开放,我们定会再来!” 末了还再说道:“可要早点开放啊!” 谢微宁郑重应下:“一定!” 双方都非常满足地各自分别。 谢微宁望着封谌,目光闪烁道:“我们要赚大钱了。” 封谌配合道:“……嗯。” • 等入了夜,谢微宁想起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跟封谌换回来了,坐在屋内想了想,又觉得现在好像无聊到没什么事干,但也不想那么快就换回去,这体验多新鲜啊。 这么想着,她忽然又记起来一事。 那命魂,她好像也有段日子没去看过了。 谢微宁在床上盘腿打坐,闭眼进入神府。 受到体内主人感应,命魂瞬间出现在她面前,待见同样的人却不一样的感觉的“主人”,命魂整个人像是呆住好一会儿。 谢微宁笑着招招手道:“好久不见啊。” 她说着,正想伸手去跟命魂握握手,就见那命魂一退十几步,眨眼又消失了。 “……” 谢微宁刚要感叹,这命魂怎么还是这么害羞,紧跟着又看到那命魂回来了。 “诶?”她正惊疑着,顶着封谌模样的命魂便双手抓起她的手指,面色冷漠,十分严肃地握了握。 谢微宁:“???” 这才多久没见,封谌的命魂怎就变得这么奇怪了! 那命魂做完动作,还镇定地站在原地,皱紧眉头看她,似乎在等着看她还有什么动作。 谢微宁眨眨眼,再次伸手在命魂手背上捏了捏。 命魂不为所动。 谢微宁试探道:“那转个圈?” 命魂:“……” 谢微宁见他脸色难看,当即就捏起他脸来,跟捏个布娃娃一样,笑眯眯道:“真可爱啊。” 命魂眼睛睁大一瞬,一把将她推开,转眼又不见了。 谢微宁等了等,没等到命魂再出现,便知道他这下是真不会再出来了。 “唉。”她不由得说道,“这胆子也没变多大嘛。” 还以为封谌回来这些天,这命魂就能变得厉害许多。 谢微宁环视一圈,见神府内弥漫的血气少了许多,心知这应该是魔核对封谌的影响不大,再加上那堕魔神族已经死去,魔核应该就变得更安分了。 她走着走着,不自觉地来到了神府中心的院子里,许久未来,忽地有种隔世之感。 这院中的枯树还在那立着,看着更显萧瑟之感。 “这封谌的神府真是看着怪觉得凄凉的……” 跟她在帝女体内看到的神府截然不同。 谢微宁突然停住,猛地回过头来,仔细观察这院中情景,又抬头看着这枯树。 这场景,怎么看着这么像……那梦中,跟少年封谌时常见面的那个院子? 第86章 “我帮你。” 神府中孤寂、萧条带着血雾弥漫的景象,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视觉效果。 如果不是因为谢微宁做了两次梦,对梦里的院子熟悉了许多,她还真不一定能从这神府内的景象发现端倪。 梦中的院子充满着生机和朝气,就如同那盛开的桂花树。 而神府中,那棵桂花树的位置,已经变成了衰败的枯树,原本华丽大气看着像是给富家公子住的房屋,也成了个破败的木屋,精致的围墙变得破烂掉漆,仿佛这里曾遭遇了什么巨大的挫伤,死寂沉沉的景象似乎也预示着,这里被其主人主动掩埋,不愿被提起。 谢微宁手指轻轻触碰着树干,这枯树好似轻易就能被折断一样,只是贴近就感觉其脆弱不堪,稀稀落落的落叶坠下,还没落到地上便化作一缕飞烟散去,这才让人记起来是在神府中而并非现实。 谢微宁怔怔地望着,想到那梦境中算得上是年少美好的画面,变成这副模样,心中不免一阵刺痛,主动从神府中退了出去。 约定的时辰一到,封谌便避开护天卫等人的视线,从西院出来找到了谢微宁,却见到她坐在院落里,似是百般无聊地托着下巴,双眼无神毫无目的地落向一处,脸上也带着前所未见的愁闷。 他眉间微蹙问道:“怎么了?是等久了?” 谢微宁缓缓回过神:“这才刚丑时吧……你准时过来,我都算不上等。” 封谌停在她跟前,垂眸望着她,沉声道:“那你是还不想换回来?若真这么不舍,那便等从神族之地回来后再换。” 谢微宁听到这样认真的语气,一抬头就看到他严肃的神情。 她忽然意识到,那梦中的少年正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她眼前,尽管现在双方身体互换,画面看着如此滑稽,却不影响她从中感受到的熟悉。 方才被那衰落景象给弄的有些难受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 也是。 他人还在就好了。现实才是最重要的。 谢微宁笑了下说:“没有,我没有不想换回来,该做正事还是得好好做的。” 她想了想,如实说道:“我是因为刚才进到你体内的神府,突然发现你神府中心的院子和枯树,跟我做的梦境里的场景很像,差不多一模一样。只是梦中,见到少年时的你,那院子非常明亮大气,但你神府中却……你知道的。” 封谌微微一愣。 谢微宁道:“所以,这样一对比起来,我才会有点触景伤情。不过现在已经没事啦,现实的你好好的,跟神府中的景象完全不一样。你也不用担心我了,我们现在就把身体换回来吧。” 她说着站起来,准备带着封谌进入房间,两人找个合适的位置换回身体,免得又出现上次睡地板睡到发凉的状况。 “神府内,一定程度能反应其主人心境。” 封谌沉思片刻道:“在我的记忆中,对你所说的院子印象并不深刻,可它却能在神府中出现,这其中定有蹊跷。” 谢微宁回过身,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封谌语气不变说:“之前听你提起梦境事,而我并不记得,我就有想过,这段记忆或许是被我自己封印。” 谢微宁听清他话语里的意思,眼睛一亮道:“难道是说,有可能在你神府内?” 封谌顿了顿说:“自己封印一段记忆……并非那么好破。” 他道:“应该会封在神府内,但要破除还需‘钥匙’。这钥匙在封印后,会被尚存的念想藏到极难发现的位置,而后失去这段记忆。” 谢微宁问:“就是说,你会记不清钥匙被放在哪吗?” “不止。”封谌皱眉说,“还会忘记钥匙是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封印记忆。 一般人不会轻易下定这样的决心,除非发生了什么。 若想要恢复这段记忆,那才是真的得凭借所谓的“缘分”和“命运”才能做到。 封谌见谢微宁面露失望的神色,心中一紧,声音低沉道:“你放心,我会想起来。” 谢微宁发觉他语气中的笃定,似是在保证什么,反应过来后连忙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用心里有压力,反正现在我们都好好的,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饶是谢微宁再说什么,封谌也只是淡淡点头,看着像是将她解释的话听进去了,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身体互换一事不可再耽搁太久,免得到了明天一早要出发时还没醒来,那可就有些不妥了。 两人进入屋内,在谢微宁的思索之下,还是决定都坐在床上,一人一边,这样等换回来那昏迷的时间就能都有位置靠着了。 双方手掌交叠,随着她心念一动,身上的凤凰印开始运转,熟悉的失重感袭来,两人都觉得脑袋昏沉,又都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 侍女匆匆将收到的传信,递给主屋里的傅涟遥。 那信件呈上后,屋内的所有侍女侍从,观他们主子的表情,顿时觉得不妙,一个个都将头埋得极低,生怕被迁怒。 “废物!” 薄薄的纸张好似都响起一阵脆响,没有重量却硬是被使出的力道狠狠砸在地面上。 “她谢微宁不过是个上仙!”傅涟遥表情险些失控,“那三长老竟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元域空间都给他用上了,这都还能失手?!他一身修为是空长得无用吗!”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 房间内在这声怒吼后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傅涟遥胸脯起伏不定,眼皮直跳,她单手扶额似是在缓解情绪。 只有她才知道自己内心的惊骇有多大。 一件件胸有成竹且完全有把握的事,都在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这叫她怎么不怒?怎么不惊? 她手中握着两件神族法宝,甚至在此之前,还与那堕魔神族做了交易,她助他活下来将魔核种于别人体内,他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传给她。 除此之外,还有妖界,与妖主合作,整个妖界也是她的底牌。 如此庞大的力量,她所图谋的一切都该万无一失,为何心底还会生出些不安来? 三长老一死,褚羽被抓。 妖界……应当已经在仙魔两界那边浮出水面了。 这与她当初设想的一切都不同! 傅涟遥眼眸幽深,眉间似有躁意,指甲狠狠地扣紧,按出些红痕来。 “来人。”她冷声道,“这些日看好小姐,不得迈出去半步。” 侍女犹豫道:“可小姐她思虑忧愁,也想出去找找有名的医修看看她身上的病,若是一直待在院内不出去,怕是心里都……” “这么大一座宅子还不够她散步几日吗?”傅涟遥听着越发不耐,又似是有恨铁不成钢,声线阴冷而不满道,“要想成就大事,连这些苦都忍不了?她还怎么配做我傅家人?” 她又开口道:“告诉她,我不在这些日好好修炼,我这次离开,就是去给她找恢复身体的办法!” 傅涟遥说:“让她记着,她身上流的是我兄长的血!她该做的,便是利用这半神族血脉,修炼至最高,站在仙帝的位置上,替我兄长俯瞰所有人!” 说到这里时,她眉眼间流转出一丝温柔,却转瞬消失,又变得冷酷无情。 傅涟遥深深拧眉,低声不解,像是说给她自己听:“若鹜……怎会变成现在这样?” 简直与她所期望的大相径庭。 傅涟遥再度回过神来,冷着脸甩袖离去。 • 天色开始逐渐变亮。 魔宫内,倒在魔主床上的两个人渐渐转醒,这一回,他们总算是醒得较早,还能赶在被底下人发现前回到各自的房间,省得还落入尴尬。 谢微宁揉了揉脑袋,动动身子,从床上艰难地爬下去,顺口说道:“那我先回去了,等会儿后厨将早食送到你这里来时,我再过来。” 他们之前换身体的几天,她就以魔主的身体要求那些人送饭都只送到这里来,说帝女会与她一起吃。 眼下换过来了,她想想也觉得在这里吃挺好的,自在,而且还能跟封谌多说说话。 见封谌一时没声音,谢微宁扭头狐疑道:“你不会是不乐意跟我一起吃饭了吧?” “……没有。” 封谌睁开眼,低声道:“刚才在找一物。” 谢微宁好奇:“什么东西?” 封谌神色略有微妙起来,但仍能保持面不改色的淡定模样,伸手从神府中现出一个玉盒。 谢微宁这才想起来道:“哦对,你送我的耳坠,我之前收在你神府了。正好,我现在带回去自己戴。” 说罢,她就想探身将玉盒拿回来。 哪知道手指刚碰到玉盒,封谌就动作稍变,将玉盒转移到另一个位置。 谢微宁愣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必回去戴。” 封谌轻描淡写说。 “啊?”谢微宁道,“你想让我在这里戴不成,可你这里又没有镜子……” 封谌声线平稳道:“我帮你。” 话音刚落,谢微宁就感觉自己手腕被人拽过一带,下意识又坐回了床上,受力道的影响,身子不自觉前倾靠近。 她望着那仿佛近在咫尺的脸庞,眼睛睁大了一瞬。 封谌打开玉盒,从中取出耳坠,面上一片淡然道:“先前你让我替你戴,这一回,该轮到我为你戴上了。” 谢微宁嘴唇轻抿,想说什么,又浑身僵硬,脑袋里嗡嗡的,好似只听得见清晰有力的心跳,莫名地紧张。 紧接着她就发现到自己耳垂被对方温热的手指捏住,动作分明很轻柔,感官却像是被无限放大,让她感受得异常清楚。 一丝坠感从耳朵处传来时,谢微宁视线忽地一落,看着对方微微凸起的喉结,直到这喉结上下滚动时,才惊觉他们两人现在离得有多近,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明显。 她抬起眼来,一时出神,恰巧封谌也垂眸落下。 二人不由自主地四目相对。 “主上!”外头夺枭声音忽地响起,还带有焦急之意,“芙荌说帝女在房间内消失了!” “……” 双方错开目光。 谢微宁脸上一阵燥热,表情有些恼怒道:“你看看你!要不是你把我留下来戴耳坠,也不至于这样耽搁时间,还被人发现我不在房间里!多尴尬!” 封谌:“……” 他受了谢微宁轻飘飘的一拳,而后从容起身:“我出去说。” 第87章 谢微宁趁此试探地踉跄了…… 院门从里面打开时,夺枭刚要上前再次禀报事情的严重性,然后一定眼,就愣在了原地。 到了他这个修为,目力也不算差。 他很清楚地看到了……主上身后那半截女子的衣摆。 下一刻,就如他所看到的那样,那衣摆的主人就走出了门槛,看起来似是神色自若的模样,但那脸颊上的一抹淡淡的绯红让夺枭猛地低下头。 他不是傻子,见到这一幕夺枭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帝女怎么会在主上的房间里!! 完了!他完了!! 封谌停在他面前,目光微垂,语气微沉道:“夺枭。” 夺枭忍不住身子一抖,魔主还未接着说完,他却蓦地觉得这周遭的气息变得阴冷无比,似乎有无形的压力从魔主身上散发出来。 不等封谌再开口,他低头苦着脸,语速飞快道:“主上,是芙荌小仙出来偶遇到我说了这事,属下才这般着急!芙荌小仙还在西院等候,属下这就速速去告诉她帝女平安无事,之后会自请领罚!” 说罢,夺枭行了一礼就先一步逃离此地。 总之,遇到这种事说自请领罚,定是比承受他们魔主的压力要来得轻松得多! 谢微宁走出来看到夺枭着急忙慌的背影,几乎是瞬间就变成黑点消失,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脸,一边问道:“他领罚什么啊?” “呵。”封谌冷笑了一声说,“嘴上说说而已。” 他还不知道他们? “最多领些任务,短时间内从我面前消失罢了。” 谢微宁:“……” 现在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她莫名觉得气氛尴尬得厉害,好似在他身边多待一会儿都让她浑身不自在,便说:“那我先回去了,免得芙荌着急。” 谢微宁快步从封谌身边走过,刚带上的耳坠在她脸颊两边呈现出一丝弧度。 “等会儿记得过来。” 谢微宁脚步一步,听着这淡淡的低沉的嗓音,僵直的身子侧过一点回头,磕磕绊绊说道:“过、过来什么?” 封谌蹙眉:“你说过要来我这里吃饭。” 谢微宁:“哦哦哦哦。” 她松了口气道:“我记得的!等会儿就来!” 说完她就迅速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西院跑。 而西院门口,尚在焦急等待的芙荌,与恰巧路过的劫刹碰上,后者询问缘由后,当即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笑容:“不用担心,帝女殿下没什么事的。” 芙荌:“可是我昨夜……都不知道殿下是怎么离开的,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我当心是不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劫刹立马说:“这是在我们魔宫,之前我们主上还不是魔主时,就已经清了一波叛徒,狠狠地管教了下人。如今主上都已经是魔主了,就更不会有心怀不轨之人敢来冒犯。放心好了,若真出什么事仙后也不会没反应,我想帝女应当或许……是去找我们主上了。” 芙荌怔道:“这么说也有道理。不过我刚才先遇到了夺枭护法,还拜托他帮忙找找殿下了。” “夺枭?”劫刹脸色顿时一变,沉声道,“那完了。” 芙荌不解:“为何?护法你刚才不还说放心就好?” 劫刹:“唉,芙荌啊,这就是你不懂了,夺枭那猪脑子在这种事上不如我……” 说话间,两人都见到了那匆匆回来的靓丽的风景。 芙荌还来不及行礼,谢微宁就已经从她面前步子极快地走过,她只得连忙跟劫刹说了一声,再追上帝女。 只有劫刹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地一笑:“这是有问题啊。” 也不知这是一夜未见还是一早未见,帝女跟他们魔主都做了什么哦…… 想到这,她又走回去后厨,准备叫他们做得早食的汤里稍微加点滋补的灵植。 院内,芙荌赶忙追上道:“殿下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谢微宁说,“什么都没有!” 她径直来到自己院内坐下,倒了杯温水一口闷下,好缓解她浑身的燥意。 她为何见到芙荌和夺枭就想跑?! 还不是因为,前有被夺枭看到,后有被劫刹看到,这两人眼神一个比一个怪异,真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啊! 一代入外人看到帝女半夜失踪,一大早又和魔主共处一屋的景象,谢微宁就觉得身上的热度“蹭”的一下又起来了。 芙荌看到帝女坐下,便也跟着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打量便注意到帝女耳垂上带着的从来没见过的耳坠,她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而后试探问道:“殿下,这耳坠是魔主送的吗?” 谢微宁抬手臂喝水的动作在半空中停住。 芙荌不提还好,一提就让她又想起来那刚才的画面了! “仙后昨日是吩咐奴婢这次出门不能跟着殿下,因为要去的地方较为隐蔽,此事也要隐藏行踪,奴婢和其他人只能留在魔宫等候,等过几日再乘坐云舟装似仙后和帝女回仙界。” 芙荌看帝女像是说不出话来的模样,便主动转移话题说道:“所以奴婢都已经将殿下这些日的行李都重新整理好,装在了乾坤袋内。” 谢微宁这才继续有了动作,边抿了口水边点点头。 “那殿下可要奴婢为您换上衣裳?”芙荌说,“此次出行较远,按照您的喜好,准备的衣服都是些方便行动的劲装。” 谢微宁低头看了眼,想到这过了一夜,定是要换套新衣服,便随着她进到屋内。 等穿衣好后,她坐到镜面前,就听芙荌犹豫问道:“这耳坠,可要换下?” “……不用了。”谢微宁说,“这不戴着挺方便的吗。” “好。”芙荌顿时笑了起来。 “……” 芙荌不笑还好,这突然笑起来,还是因为耳坠的事,谢微宁登时又觉得浑身难受起来,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芙荌困惑道:“不是因为殿下您先笑起来奴婢才笑得吗?” “……” “…………” 谢微宁震惊道:“我有笑吗!” 芙荌看她不知道的模样,便将镜面拿起来,原本还有些角度扭曲的人像,立刻变得正常起来,且明晃晃的印着镜面中的人克制不住的上扬的嘴角。 谢微宁怔住,当即两手捂住脸颊,脸上的肉被堆起来一点。 她忽地又将自己整张脸遮住,半晌后,露出一条指缝盯着镜面看了看,而后又再次并拢。 芙荌担忧道:“……殿下?” 谢微宁扭过头,放下手来望着她,手指不自觉地捏了捏耳垂,那上面仿佛还停留着某人的温度,触感还是那般的清晰。 她支支吾吾道:“你觉得,我现在这样是算什么?” 芙荌想了想:“高兴?” 谢微宁:“是吧?” 芙荌说:“还有喜悦。奴婢还是很少见到殿下笑得这么开心的,魔主送您的耳坠您是真的喜欢。” 想想过去风衡仙尊都没送过什么东西给殿下,这魔主显然是用了心的。 殿下高兴她也跟着高兴。 芙荌笑了笑道:“殿下和魔主能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奴婢也很为您高兴。您和魔主又有紫雷的生死之交,想来日后也没有什么事能成为阻碍了。” “魔主能两次舍身相救,他对您的感情我们都看得见,奴婢瞧着仙帝和仙后也没有阻拦您和魔主的意思,这样顺畅得到所有人祝福的感情,一定会有好结果的,说不定等这次事情解决了,仙帝仙后也会依您的意思定下您和魔主的结契之约。” 短短几句话,却把谢微宁狠狠地震住了,就像是有个人很是直接的拿着木棍,把她本就已经有些清透的一层薄纸给直率地捅破。 思及这话语里的种种含义,谢微宁脸上烧得厉害,解释道:“其实之前吧,就是之前那些吧……我和魔主还没有这样……” 芙荌不明所以。 谢微宁接着含糊道:“但是现在,现在好像有点这样。” 芙荌疑惑:“这样是哪样?” 谢微宁:“这样就是……你不要问得这么清楚啊!” 她刷的一下站起身道:“穿好了我就先去吃早食了!” 芙荌忙跟上道:“殿下,乾坤袋!” 谢微宁赶紧回身快速抽过乾坤袋收进神府内。 芙荌看着帝女远去的背影,一转过身,就见到门口后方的长廊上站着的仙后,回过神后慌忙行了一礼。 仙后浅浅一笑,似是怀念道:“还真是像我们以前啊。” 跟她过去年轻时出门找仙帝的样子一模一样。 她低头说起正事道:“芙荌,我和帝女不在的这几日,若出了什么事及时通过仙官向我们汇报。” 芙荌应道:“是。” 另一边,谢微宁来到魔主的院门口时,忽地停住,理了理衣服再稳步走进去。 暗蛟卫等人适时地送上早食,在桌面摆好。 谢微宁看了眼封谌,便坐下来静静地品味。 没过多久,封谌皱眉问道:“你今日怎这般安静?” 谢微宁埋头,一本正经说:“食不言寝不语。” 封谌面露古怪:“从前也不见你遵守这条礼。” 谢微宁忍不住道:“你好好吃!过了今天后面几天赶路就没这些了!” 封谌观她面色不对,隐隐想到什么,眼眸一沉,喉咙发紧道:“你生气了?因为我帮你戴耳坠?” “……?”谢微宁错愕抬头,“我哪里生气了?” 封谌眉间拧起,嘴唇紧抿。 谢微宁见状,下意识说道:“我没有生气。” 她懵了片刻,灵光一闪,伸手为他盛了碗汤递过去,以此来证明她真的没生气。 谢微宁说:“今天这汤我刚才喝了一口,喝进去后体内灵力瞬间运转数周,好似力量更充沛了点,味道也不错。虽然不像是须羌汤,但你可以试试看。” 封谌的神色给人带来无限压力,听到她的话,这才缓和了点。 谢微宁看他顺从自己的话喝下汤,想了想说道:“我很高兴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清了一些事,心情变得豁然开朗,又或者是因为有点意识到面前这人与自己的感觉大概是相似的,还有些不自觉期待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她想着想着,又笑起来肯定说:“真的。” 封谌微微颔首。 没人注意到,他衣袍下紧绷的身躯在此刻总算放松下来。 用过早食后,两人便去见过仙后。 此次去神族之地算是隐蔽行事,为了避免有旁人发现异常,芙荌和劫刹等人都留下来做掩饰。 再者,进入神族之地,要么是神族血脉,要么就是受到神族祝福之人,亦或是拥有神族法宝的人,才能开启神族之地的入口,其余人跟上不仅显得目标庞大显眼,还无法进入帮忙。 三人赶路,又无法用云舟,这一路上估计好要花费不少时间。 这大概是谢微宁头一次出行这么远,还得用自身灵力御物飞行。 她是上仙,修为暂且不如封谌和仙后,仙后也知道这一点,一路上都颇为照顾自己女儿,一般当上仙所用的灵力快要用完时,就会停下来稍作休息。 这一路上倒是没什么阻碍,若是遇到人,他们也能避开,要么就是快到那些人看不见。 唯独妖兽有些没有那等脑子,一部分被他们三人身上的气势吓到躲开,另一部分一根筋的会冲着人袭击,倒也伤不了他们,只是会有点麻烦而已。 到了后面,谢微宁神色间就染上了些微的疲惫之意。 封谌看了她几眼,蹙了蹙眉,停于她身旁,伸手将她拽到自己剑上。 “……等等!”谢微宁小小地惊呼出声,低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仙后还在呢。” 封谌面不改色道:“你不是累么?” 谢微宁:“我又没累到这种地步!我还是能自己……” “正好。”仙后的声音顺着风轻飘飘地传来,“谌儿你带着宁儿,我们节省些时间。” “……” 谢微宁看仙后表情自然,温和中带着认真,她呼出一口气,敛去那点尴尬,认命地乖乖踩在封谌的剑上站好。 罢了罢了,反正外人眼中她和封谌早就属于那什么什么的关系了。 封谌脚下的剑足以容下两个人,宽度搓搓有余,他看着谢微宁站稳,扶着她的那双手似乎也没有理由再停留,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缓缓将手放下。 谢微宁感受到热度离去,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个礼数之内的距离,沉静的氛围在两人中渐渐展开。 许久之后,她心中才有些发愣,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是她会错意了? 正巧,空中又有一只妖兽飞来,禽类妖兽看到他们就宛如见到了食物,双眼发光地袭来。 谢微宁趁此试探地踉跄了下。 封谌目光一凝,出手将她扶住,低沉道:“站稳了。” 他顿了一顿,神色自若地说:“此行妖兽越发凶险,我扶着你免得生出意外。” 谢微宁:“嗯嗯。” 第88章 “谢微宁,我听得见!”…… 按照仙后所说的路线,谢微宁他们一直赶路,穿过了森林,湖泊,平川,还过了连飞都不能飞,只能徒步而走的妖山,最终来到了仙界的最北端荒芜地界。 这一带妖兽繁多,且异常凶猛,因此人迹罕至,多数是大型妖兽占山为王。 又碍于这里据记载机缘和法宝隐藏的多,还有罕见的遗迹秘境,许多时候各界人士大多会专门挑选一记载的目标,招揽人手,几十个高境界者同进同出才有得把握。 平常要是仙君只有一个人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在这里活着进去活着出来,到了仙尊境界才有在荒芜地界中进出自然的可能,但也许多多加小心,不然一个不注意可能就会受了开了灵智的妖兽偷袭。 谢微宁一路过来,听了不少仙后的指点和叮嘱,以及封谌偶尔的附和,只要她一走快了或者走慢了或者走偏了半步,就会被仙后呵斥。 “小心。” 谢微宁心中正想着,手腕忽地被握住,往左边拉了一点。 她一回头,就看到封谌面带不赞同的表情,仿佛她做了什么惊天大事一样。 “……这怎么了?”谢微宁左右看了一圈,纳闷道,“没有妖兽,风平浪静,我也没离你们很远啊,完完全全就在你们身旁不到一丈的距离。” 封谌皱眉说:“你再往右一步,就要撞到头顶的山石。” 谢微宁怔怔抬头,见到离自己头顶至少还有半个手臂距离的倒挂的尖锐石柱,哭笑不得道:“这个我看得见,这不上坡还没走到吗,我会避开的。” 封谌拧眉不语,表情还是很严肃。 谢微宁见状只得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封谌这才脸色缓和下来。 仙后在前方耳朵微微一动,面不改色,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没过多久,又遇到一波疯犬般的妖兽,在仙后的带领下,三人停在一处空旷的地界半空。 前一刻还在妖兽横行,各个妖兽见了他们就跟饿狼扑食或是轻蔑带着玩闹之意地追赶,等他们一进入这片地界,那群妖兽又作鸟兽散。 谢微宁心说,难怪这片地方空无一物。 “神族多是上古神兽的后代,他们偏好于将入口设在这一地界内。”仙后说,“这片荒芜地界的妖兽之所以会这般手段猛烈难以对付,也有神族特意请它们作为一重障碍留在此地拦截外人的原因,作为交换,神族会为它们赐福,助它们开灵智,修炼更加轻松,幸运的在开灵智的同时还能得到自己祖上传承。” 她说完,双手边做出手势捏决,金光从她掌心散出,使得仙后整个人变得神圣端庄,口中还念着一些神秘的低吟。 封谌听到这里,忽地眉间微蹙,低声迟疑道:“这是开启神族之地的秘咒?” 谢微宁闻言抬了抬头,好奇问:“你听得懂?” 封谌颔首,沉声道:“……一点。” 谢微宁:“那里面讲的什么意思?” 封谌说:“大抵是讲,承天地之名,山河之鉴,以友为契,祁神族天启。” 他沉默片刻道:“剩下的,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是仙后有受过神族赐福,才会念出这样内容的秘咒。” 谢微宁“咦”了一声,问道:“你之前也有来过吗?你知道这个秘咒?” “……” 封谌神情凝重,缓缓摇头,思索之后将心中困惑说出:“记忆里不曾来过,但似乎又对这些秘咒有些印象。” 谢微宁一愣,半开玩笑道:“不会是你又将你来过神族之地的记忆封印了吧?就像把我们小时候见过面的记忆也封印一样?” 封谌:“……” 他语气微沉,难得有些不确定道:“应当不会。” 谢微宁话是这么说,可她心里也觉得不太可能。 小时候那段记忆可以说是于以前的封谌不重要,又或者是他被父母丢弃到魔界后就下定决心与他们断绝关系,所以才封印,但是神族之地这么重要的事,他少年时就算再怎么负气也不会这样不懂事的封印吧? 顷刻间,地动山摇,好似周遭的山石开始震动崩塌开裂,又有许多动静传来,似乎不断有妖兽赶来此地。 谢微宁听到声响,回过头看去,便看到无数的妖兽亮起眼睛,在他们所处的这片地界的外围站定,直勾勾地望着他们。 她第一次来到这里,还从未见过这般架势,惊叹之余又有一丝紧张。 “无事。”封谌将她稍稍带至自己身前,声音沉稳道,“它们应当都是来看仙后开启神族之地的入口。” 此时,半空中也传来不小的动荡,犹如灵力一层一层的荡开,最后在空中形成一处圆形的入口。 “看来我们想的没错。”仙后收回手,先前精神集中的她也没听到两个人在后面低声交流了什么,此刻只放下心道,“谌儿体内的魔核果然也被算作神族之物,不然,但凡我们之中有一人没有达到条件,这入口都不会开启。” 说罢,三人抬脚就打算进去。 仙后作为先前来过的人,又是长辈,便第一个进去,以防这里面长时间下来有什么不对。 她进去后不过一会儿,便伸出一只手朝外招了招,声音也传了出来:“一切正常,你们进来吧。记住,入口关闭后神族之地便会有第二重防护开始,也就是之前说过的音攻,宁儿你自己做好准备,谌儿也小心些。” “好。”谢微宁应了一声,在封谌的眼神示意下,第二个走进去。 跨入之后,一股无形的波动袭来,谢微宁下意识闭上眼,屏住呼吸,身体犹如撞进了水波之中,些微的阻力以及不实的触感,脚下轻飘飘的,等踏入实地之后,她才睁开眼睛,见到了正在等她的仙后。 “进来时还是很舒服的。”仙后宽慰说,“等过了那层防护,后面也没有多少要注意的了。” 毕竟这神族之地到底还是他们神族要住的地方,不会处处都难以行动。 谢微宁点点头,转过身去,方才在外面看不清里面任何一物的入口,在此刻就能看得清外面的一切景象。 封谌就在外头站着,她便也学着仙后的样,手臂往外一支,向他招了招:“快进来。” 封谌眼眸微垂,宽大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拉住她挥舞的手,仿佛是谢微宁要主动拉着他进来一样,面色淡然地走进。 直到他刚跨进入口时,异变突生。 入口处这一块地好似无端地震动,仙后面露讶异之色,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阵风暴席卷而来。 “仙后!”谢微宁眼睛睁大叫道,“母亲!” 声音被吞没在混乱之中,谢微宁甚至没能站稳,封谌脸色一变手掌扣紧,将她及时拉至怀中。 黑暗来临之时,谢微宁只记得封谌低头按住她的脑袋,她也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他。 而外界的妖兽们,看着神族之地的入口突发异象,面面相觑。 那异象不像是人为关闭,更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它们不知道的事,它们等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调头离去。 横竖那三个人类也顺利开启了神族之地,它们不用在外守着他们出来后再进行攻击,至于进去之后发生的就不归它们管了。 然而它们离开没多久,又接着感应到有人类进来,一路追过去。 见到又是那个女人进来,想着她前面几次都能开启入口,甚至第一次来时几百年前还是被一个神族男子亲自带进来,后面还抱着神族的尸骨和其余几名神族一同进来,便都懒得追上她攻击了。 • “谢微宁,谢微宁……” 一声声呼唤自耳边不断回响。 谢微宁眼皮动了动,被那声音吵醒,意识清醒后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立马挣扎着睁开眼,刷的一下坐起来。 “封谌!”她第一时间叫出声。 “我在。” 低沉而让人不自觉安心的声音就从她头顶传来。 谢微宁眨了眨眼,这才发现原来封谌就坐在她身旁。 她暗暗松了口气,一边环视周围,一边站起来道:“你先醒来了?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有看到仙后吗?” “刚醒没多久。”封谌顿了顿说,“没看到仙后。” 他起身,面色镇静道:“我观察过,这里没什么危险。既然都经历了风暴,仙后或许也处在安全中。” “这样啊……没有危险就好。” 谢微宁看了一眼周遭环境,打算速看这里都有什么要注意的,再去找出路线寻仙后,她奇怪道:“音攻呢?那兽潮音攻呢?也没有了?” “没有。” 封谌说:“我们似乎,进入了神族之地的……内部。” 谢微宁怔住,她狐疑道:“怎么你一进来,这神族之地就开始不对劲,还直接进了这里面?畅通无阻?” 封谌眉头皱紧:“你这是怀疑我?” 谢微宁:“……不是怀疑你!你这说得好像我多不信任你似的!” 她语速加快说道:“我是说,你想想看,你能听得懂仙后的秘咒,又恰巧你一进来就出现异变,这难道不是说明你跟神族之地仿佛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吗?” “……”封谌上下打量她,目光古怪,“自我出生以来,就与神族没有半点关联。” 他嘲弄道:“不然我还能成为魔主?” 谢微宁:“哎,猜测嘛。凭我多年看……话本的经验。” 封谌怔了怔,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很是正经道:“话本不能当真。” 谢微宁敷衍应了两声,嘀咕说:“嘴上说说跟我同辈就比我大几岁,但行事作风跟个老头子一样劝诫来劝诫去。” 封谌瞬间黑了脸,咬牙说:“谢微宁,我听得见!” 谢微宁弯弯眼睛笑了下,一点都不怕他,绕过他在附近仔细观察,看着这宛如神迹仙境般的场面,不知道放了多久多少年还能一如刚倒进去一样清澈的水潭,潭边的岩壁上似乎也印着神秘的符文。 她伸手轻轻触碰,符文轻亮一下,她猛地就感受到刺痛,立刻将手收回来,“嘶”了一声,连忙低头去看手指上的伤口。 与此同时,谢微宁眼前一闪而过几个画面的片段,快到她留不住,又好像是她的臆想。 封谌听到声音,几步上前抓过她的手,看过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眉间隐有动怒之意,似是想说什么又压了下去,只道:“有什么感觉?伤得多重?灵力可有损失多少?” 他沉着脸说:“我神府中带了一些灵药,你说得清楚好对症下药,若是不知道便一个个试……” “我没事。”谢微宁忙说道,“不用紧张,真的没事,这应该只是一点皮外伤。” 封谌翻手就唤出一枚膏药,轻抹在她指尖。 他这才语气加重了点说:“你我都不知道神族之地到底有什么,切记不可再这样鲁莽。” 谢微宁赶紧应下:“嗯!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我刚才也是感觉这上面没什么力量波动才以为没什么事的。” 封谌俯身看了几眼:“这上面应该是层封印。神族的封印应该不像寻常手段,没有残留的波动痕迹,外人难以察觉,好在你刚才没碰太多,并无坏心,才不会有太大事。” “原来是这样。”谢微宁说,“就是这地方我怎么感觉怪眼熟的……” 突然,两人又都听到了远处的呼唤声。 谢微宁跟封谌对视一眼,她惊喜道:“是仙后的声音!听着离我们很近!” 他们当即动身朝着仙后的位置奔去,很快,三人再次见面,仙后一见到他们就冲上前将两人双双抱住:“都没事吧?” 谢微宁默默摇头:“没事,我们都很好。” 封谌身子略有僵硬,或许也有之前是帝女时有被仙后抱过的原因,他这一次倒是比之前适应许多。 仙后这才松开他们,上来便讲正事:“这次也是奇怪,居然这么轻松就进来了。刚才那风暴来袭,我还以为我们不小心触碰了什么机关,没想到只是小睡了一觉就到了这里。” 她往前方走了几步:“还有一事,你们快跟我来,我刚才在这边找你们时,发现了一个地方。” 谢微宁和封谌跟着她进入一处屋内,路过外间时,高台上似乎还有座尸骨,下方也有一些倒下的骨架,再进到里间,紧接着就看到了一座似是冰山样的东西。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里面,竟然还封着一个人?! “这个人,你们年纪太小,都没见过。”仙后语气复杂道,“此人正是死去的天神将傅承卫,也是我和仙帝曾经的老友。” 谢微宁震惊了:“那他这怎么……还是一具完整的人身?还很年轻的模样?!” 仙后:“不,他应该是死了的。我很确定,当时我们亲眼见到他身死。更何况,这冰面之下,他也并未有任何‘活’的气息。” 她话音蓦地停住。 谢微宁和封谌也都感觉到身后有细微的动静,三人齐齐回过身,登时看到一个匆匆晃动的衣摆。 “谁!” 仙后几乎下意识喝道:“傅涟遥?!” 第89章 冲啊!! 衣摆掠过的速度极快,快成一道残影,几乎是瞬间消失一般,足以证明其主人的灵敏。 若非那衣摆的颜色和样式是极为眼熟的女款,仙后也不会当场喊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前有死去的天神将傅承卫被冰封于此地,后又见到诡异行踪的人,她不想到傅涟遥都不行。 “追!”眼见那背影一闪而过,似是在这道路复杂诡秘的神族之地行动自如,仙后顿时喝道,“一定要把她拿下!” 谢微宁和封谌立刻动身追上,三人的身影在空中宛如一道流星,只是拿最前方单独一个的身影似乎并不弱于他们,在被发现前先一步撤离,发现后已经甩了一段。 “她还隐藏了实力!”仙后惊讶过后,便多了些被老友彻底欺瞒的痛恨和失望。 谢微宁看着封谌和仙后加速,而她碍于只有上仙境界,拼尽全力后速度竟也追不上他们,想了想,便伸手挥出流萤星象绫。 看着平平无奇的白绫落入空中就好似被贯入了灵性,又像是受这神族之地的影响,散发出的气息好似充沛许多,眨眼间就从封谌和仙后两人身边窜过,紧接着就追上最前方那逃跑的身影。 流萤星象绫瞬间化为天罗地网般,白绫现出星象闪烁,短短的一条刹那间变得如同汹涌的海面,在整片天空中铺开,又好似张牙舞爪的凶兽,张开的那一刻就要将人吞没。 谢微宁心中刚一喜,眼前的画面又发生了变化。 那远处被流萤星象绫包裹住的人中四射出一阵光芒,好似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打破那充满窒息的束缚。 谢微宁的身体与流萤星象绫有感应,感受到后者传来的刺痛感,就像是浪潮高涨回落,将她淹没到难以呼吸,嘴唇当即没了血色。 仙后和封谌两人登时脸色一变。 “谢微宁!” “不好,宁儿快收回去!”仙后见状连忙道,“那东西应该也是神族法宝,两相抗衡你讨不了好处!” 她余光瞥见封谌与她速度相当,甚至隐有更快一步的意思,立马说道:“谌儿你先上去!” 仙后在空中停了停,转过身朝着谢微宁的方向运起法术,好助她恢复一些,又用法术将她向他们的位置拉近了些。 谢微宁缓了口气,咽口唾沫赶紧道:“我没事,你们快去追!” 流萤星象绫刚才那一招,将那前方的人影拦住了一段,缩近了双方的差距,也为封谌他们争取了一些时间。 封谌面色阴沉,尽管心中担心谢微宁,却也心知有仙后在不会有什么大事,此刻唯有将傅涟遥此人拿下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想到这,封谌右手一番,唤出血剑,滔天的杀意弥漫在空气中,竟引起神族之地的些微动荡。 仙后一时震惊,高声道:“这剑魔气和煞气太重,神族之地会本能压制你!你速速换……” “砰!” 只见血剑快到都看不清模糊的影子,出现时在封谌手中,不过一个呼吸,又发现不到它的踪迹,再眨眼时,便见到那骇人的红光一闪而过,伴随着重响声袭来,远处也起了一片烟尘。 尘雾之中的人影,双手高抬,似是用一物抵挡住了血剑。 双方看似僵持不下,只是周遭的动荡越发明显。 谢微宁抓紧这片刻的时间,鼓足一口气迅速冲上前,看到封谌时惊愕道:“你怎么也受伤了?!” 这情形分明是封谌的血剑略胜一筹,率先将傅涟遥截下啊! 封谌面色宛如受到重创,没有多少血色,嘴角隐约溢出些血迹,被他随手抹去,面上仍是保持着冷酷无情的模样,好似没有什么能影响到他。 “无事。”他沉声道。 说罢,那远处的血剑骤然腾起,一招剑法使出,争鸣嘶吼出声,毫不迟疑地将傅涟遥击退再退,接连几击之下,那远处的人蓦地喷出一股鲜血。 猩红沾染了傅涟遥的脸庞,流露出一丝阴毒的狠意,下一刻,她手中居然又唤出了另一个神族法宝,两相交叠,应是将血剑抵住,甚至反击了一瞬。 封谌神色一凛,长久对外展现的沉静一面,此时的眼底也闪过一抹暴虐之意。 高阶者的法术之间一来一回时间不过是几个呼吸。 “又被压制,又要与神族法宝硬抗,怎么会不受伤?你再这样定会受到反噬!” 仙后反应过来,面上带着一丝怒意,但更多的却是冲着那前面的人:“你退下!” 哪知她刚飞身动了一步距离,那血剑之下的傅涟遥就看了过来,见到仙后眉间似有警觉,露出讽刺的一笑,果断收回手,饶是被骤然落下的血剑砍了一击,臂膀受伤,也要抽身朝着入口处的方向飞去。 仙后见到这一幕,更是被激怒道:“傅涟遥!事到如今你还有何可逃?!” 她一边说着,一边召唤出自己的法杖,灵力轰的一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数道金光如同闪电般直直坠落。 与此同时,从侧面飞出流萤星象绫和血剑,连同金光一道袭去。 猝不及防的袭击让傅涟遥一时间没有准备,伸手防住时力道无法控制,身子竟被重重下压,臂膀上那处被血剑砍伤的刺痛印出了浓浓的血迹,她狠狠地咬住嘴唇,双手艰难地使出神族法宝与之相对抗。 “我不管你还要做什么,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仙后动作丝毫不停,厉喝道,“至少你及时回头,尚有一条活路!” 她表情沉痛道:“你我曾经多年情谊,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我做了什么了?”傅涟遥听她这么说,彻底撕破脸来,神情与过去的温婉截然不同,带着一丝疯狂的意味,冷笑道,“说来听听?你又有证据了?!” 谢微宁苦苦支撑流萤星象绫,又看傅涟遥神色间不见任何慌张,心中莫名不安,便朝封谌眼神示意了下。 封谌沉下脸来,血剑在他的意动下稍稍靠近,感受到比之前还要强大的抗力,又有来自身上的压制,他眸底隐有动怒,神情紧绷地朝谢微宁看了眼,两人的法宝当即在空中进行了难以察觉地变动,角度和位置一点一点变换。 “傀儡禁制、曲涟之、对我儿下妖毒……你无非就是和妖主图谋仙帝之位!”仙后怒道,“还要我多说吗?你现在挣扎还有何用?!” 傅涟遥表情微微一僵,她是真没想到仙后竟能事情说得如此精准。 思及这背后的含义,她后背一阵发凉,察觉出不妙来。 他们都能查到这,那岂不是很快就能查到那后面一步……不。她又笑了起来,查到了又能怎样?反正也到了这最后一步了。 “你知道了又如何?” 傅涟遥轻笑道:“知道了就能改变结果吗?” 她表情瞬间变化得狰狞:“你和谢苍,还不是踩着我傅家的血走到这个位置!你有什么资格来讨伐我!” 仙后一怔,她未曾想到傅涟遥会说出这样的话,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你莫不是受了妖主的蒙骗?” “蒙骗?何来蒙骗?”傅涟遥大笑起来,“从头到尾都是我亲眼所见,从我兄长为了保卫四界而战死时,你们所有人,所有人都在踩着他的血站在高位!这仙帝之位,本该是我兄长,本该是我傅家的!你和谢苍,都是欠我傅家的!” 仙后心中生出一股荒唐来:“战场上的事又岂是我们能左右的?当年一战你也在现场,我们所有人都……” “素止。”傅涟遥打断她,忽地说道,“你猜,我只身一人敢到这神族之地来,会没有后手吗?” 说话间,她脚下已是一动,一只手中的神族法宝似是冲着地面搅动什么东西。 “这神族之地,怕是我比你们几人都要来得熟悉吧!” 仙后神色瞬变,她环顾周围一圈,待看到不远处的地面开始割裂,建筑开始逐渐崩塌时,才惊怒道:“你做什么?你还想毁了这里?!” 她说着,抽出一只手,又去击中那傅涟遥脚下,后者被轰击后躲开,衣摆碎成片,带着血迹仍是大笑着。 “你身为仙后,你的职责之一不也是要保护神族最后的地界吗?”傅涟遥嘲讽说,“要是连这都没了,神族才是彻底被抹去了痕迹,你当是世间最大的恶人。我想,素止你应该不会见此不顾吧?” 谢微宁这才知道仙后身上还背负着这一条任务,咬了咬牙,一刻也忍不了,浑身涌出灵力,助封谌开了傅涟遥那神族法宝屏障的裂口。 血剑轰然劈开,以看不清的速度在空中游动。 两者相撞,铿锵声不断响起。 傅涟遥含着一口血,望着封谌内心深深地后悔怎么没早把他杀死,又有恼怒,抬手将其血剑打出去,站在原地,周身气势暴涨:“没用的,我身上,也有神族的力量!” 她脸上扬起笑容,眼神直勾勾地在谢微宁和封谌身上绕了一圈,似笑非笑。 “还记得那堕魔神族吗?我曾许诺,帮他种下魔核,而他也该传我神族之力。” 血剑在空中一顿,紧接着,猛地对准她受伤的臂膀,准确无误地嵌入。 傅涟遥措手不及,闷哼出声,愤恨道:“好啊,你还真是……” 她神情变了又变,怒上心头,又是挥出一记法术,将血剑震得不断争鸣,骤然又使出一击朝着封谌袭去。 法术将封谌身上落下数道伤口,傅涟遥身体趁此往后速退几步,短暂的空隙间,露出她手臂上极深地剑伤,肉眼可见其那处的白骨。 “结果已经无法改变了!”傅涟遥脸上带着愤恨又夹着讥讽道,“你们等着被我一步步拉入谷底,永世不得翻身吧。事情本该不会到这一步的,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些罪人!硬是将我逼到这一步,你们才是所有人的罪人!” 话音未落,她最后看了一眼神族之地深处,好似能透过万千,看到那冰封的兄长,心一横转身就朝着召唤出的入口飞去。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疯狂言论,让人不明所以。 山崩地裂之际,仙后不得不沉声道:“不行,这神族之地不可被毁。” 她语气里有无奈也有压抑的愤怒:“我得找到救下这里的办法。” “……母亲您去吧!”谢微宁道,“我们去对付傅涟遥。” 她突然想起一事又道:“神族之地压制魔修,若是出了这里,反倒更容易对付她!” 仙后马上说:“对,你们出了这里才是好事,快去,不可让她逃了!” 两人顿时朝着傅涟遥的方向继续追去。 谢微宁忽然伸手催促示意封谌先走,自己落下一步对着仙后说:“母亲你自己也要小心,千万不能逞强,这地方要是实在救不了你可一定要出来!物是死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语罢,她立刻追上已经远去的封谌。 两人前后出了入口,却见傅涟遥在高空中用短笛声调悠扬地吹出一句歌调。 谢微宁正起疑时,封谌已是蓦地上前,血剑顺着他手中的力道,一飞而上,眨眼之间将傅涟遥先前那受伤的手臂一剑砍下! 傅涟遥瞳孔一缩,短笛从空中落下,剧痛传遍全身时,难以相信之余,心中竟是生出一丝惧意,又有震怒道,“……封!谌!” 恰巧此刻,空中又声势浩荡,无数鸟兽惊飞,地面上也传来震动。 谢微宁起先以为是荒芜地界的妖兽,待看到那冲出来的妖兽种类时,又觉得不对,这怎么……一半都是蛇类? 而空中,飞兽伴随着长啸,振翅掠过,一下叼住傅涟遥。 “轰!” 魔气漫天肆意,竟是将那飞兽瞬间吞噬成灰烬! 傅涟遥眼睛睁大,心中震撼,想怒骂又骂不出声,只能脱口说出一句:“你就算让我死在这,也注定改不了结果!我死了你们照样也要死!” 封谌漠然道:“那你便死罢。” 傅涟遥哽住,她下意识回击,使出的力量还是将封谌的魔气挡住,这才让她有了一丝实感,内心的畏惧减少许多。 对,她修为并不弱于他,还有神族之力,还有神族法宝,又有何好畏惧他的?就因为他的身份?那又算什么?还不是早早被她拿捏的棋子? 她抬眼看到远处赶过来的滕邑的身影,笑了一声,玩味说:“封谌,你就不好奇,你究竟是谁吗?” 封谌眉间蹙起,连回话都懒得回话。 出了神族之地,血剑掀起的攻势堪称是顷刻之间覆灭一座山。 傅涟遥原是气定神闲,临到此时也是克制不住地动摇了一瞬,眼眸里闪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红光,只觉得自己气息有些不稳,而后干脆不再纠缠,神族之力包裹自身,呼吸之间整个人就出了数十丈外,脚踩飞兽,借着数头飞兽轻点,顿时来到了滕邑身边。 “走!没必要留在这。” 滕邑面不改色,架起妖兽,调头就走,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封谌,你不妨低头担心下帝女呢?何必与我们纠缠不放?” 封谌垂眸扫了一眼,嘴角轻轻勾起,并没有多说。 滕邑这lulu桜ん坊番话刚出来没多久,众妖修便听到底下谢微宁的高呼声顺着其灵力,一遍又一遍在山林里回荡。 “荒芜地界的妖兽不是该保护神族之地吗?!” “这些人与堕魔神族交易,如今神族之地被毁也是他们所做!我母亲尚在里面拯救神族之地,你们又为何只在外看着不动?就算时隔多年不为保护神族,可你们受了神族恩惠,坐拥宝地,受传承,开灵智,难道就能只看不管吗!” 谢微宁一面用流萤星象绫硬是在自己全身立起防护,一面胡乱说道:“你们既然不是妖界妖族,那妖兽修炼更该讲究天地因果吧!” “……” 妖界的妖修一时间表情都有些诡异起来。 下一刻,还真有一道浑厚的声音自深处响起:“你说得可是真的?” “是他们今日要毁神族之地?” 谢微宁眼睛一亮,没想到还真就将那群妖兽激出来了,她抬起手指道:“主谋是那个女人!其余人是她同伙!若不信,抓到一查便知!我好歹也是仙界帝女,仙界与神族向来交好,我犯不着撒谎!” “……” “……撤!” 滕邑眯了眯眼说:“本想今日给他们送上我妖界大礼,没想到还被她这样化解。傅涟遥,看来他们也没你想得那么弱,也没那么好控制。” 傅涟遥嘴角一抽:“要走便速度走!” 而底下,谢微宁已是借着一头荒芜地界的妖兽,骑着它飞上天同封谌一起追赶他们:“冲啊!!” 傅涟遥回头看了一眼,铁青着脸道:“你叫你的人,传信给你父皇。让他不必再等,直接动手!” “这两人……不过是两人而已,怎这般难缠!” 第90章 “……这群人,真是恶心…… 飞禽走兽发出阵阵嘶吼万兽齐出的场景,可谓是难得一见。 山间密林本是高耸入云霄,任谁也搬不动,此刻在高空中却能听到无数飒飒声聚集而成的巨响,垂眸一看,便能看到成片树丛如同青青草地一样似是被风吹拂过一边倒下晃动又弹起。 谢微宁坐在其中一头带翼的妖兽上,拔地而起,才刚到半空,还没跟封谌聚到一起,就抬手挥舞道:“不用管我,我能追上!你快去拦住他们!” 封谌见她有荒芜地界内的妖兽相助,不会一个人面对那群妖修留下的同族妖兽,微微颔首,身形犹如一道闪电。 外人只能看到黑色的残影,不过是眨了眼的功夫,就从远处冲到了中间,被众多妖兽拦截,妖修袭击,也是看到黑烟一般的人物,“轰”一下将一打妖兽劈成两半,又是“砰”一声与几名妖修对上。 妖修被震得手都有些犯疼,心中大为震恐,夹杂着一丝忌惮,想到妖界的命令,便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死都要将这魔主拦下来拖延时间。 这样一来,出手狠戾之中便带着不管不顾,当真有些棘手起来。 封谌眉间紧皱,汹涌的魔气在空中如同惊涛骇浪,又似极深的海水,令他周遭的一切都动惮不得,难以呼吸。 妖修们觉得自己身体被魔气浸入的快要爆炸,恼怒道:“还真是魔修啊,这世间也唯有你们的魔气才能这样摧毁所有人!我们妖气都没你这般霸道狂暴,难怪哪一界的人都生怕自己堕魔,这可不就是天底下最害人的东西吗!就连你父母都不要你!” 他嘴里虽是叭叭地不停,手里的攻击却是一点也没落下,专挑着刺人心肺的话讲:“若是这四界的人,都知道你体内有一个魔核,你就是与帝女结契,仙界也救不了你!到那时,也没人会认同你与帝女之情,谁都会唾弃厌恶!魔核,呵,你有了魔核除非你死了,否则魔核永远在你体内,你只会成为杀人的魔!这世上,有谁的魔气会像你这样吃人的!” 封谌面无表情道:“搬唇递舌。” 妖修们慌张躲开,看着他二话不多说地只朝着他们妖族太子的方向袭去,又立刻迎上,以身拦截,面上也甚是讥讽道:“一日为魔,终世为魔,魔就是魔,你又何必来扮什么善人,还妄图和仙界摆在一起,笑话!” 封谌目光沉沉地望着他们,嘴角勾了勾,冷笑道:“你说得这些,早已无用。” 说罢,血剑好似化作阴鸷的毒蛇一般,瞬间一头窜进这些妖修中,开始一场肆虐的绞杀。 不远处的妖修回头一看,眼瞧着那一批队伍没什么大用,又和其余妖修一起化为本体,朝着封谌张大獠牙,口吐妖毒地袭去。 魔气漫天,萦绕在空中,大概除了魔修都不会觉得舒服。 谢微宁原是在后方注意着封谌这边,又请荒芜地界的妖兽前去帮忙,就听剩下的翼兽声音粗重而浑厚道:“你是仙界帝女?怎和魔修待在一起?” 那语气里像是满满的不解和不赞同。 谢微宁发现这些妖兽一旦进入到有魔气的地方,脸上各个变得皱巴巴,有些还停了一下,再适应了会儿才冲进去,看着像是都不喜魔气的模样。 她生怕这群妖兽一个不乐意就帮忙了,赶紧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更何况神族当初那一战不就是为了要四界太平,魔界也受克制不得滥杀吗?魔界现在已经改了,还同仙界关系交好!” “噢。”翼兽这才从久远的记忆中想起那一战是为了啥,接着纠正道,“是五界。五界太平。” 谢微宁一愣,连忙补充说:“对,凡界身为第五界更是要被我们上界所有人保护,上界纷争不得将凡界卷入,我这才忘了说。” 翼兽载着她忽地躲过袭来的一击,不紧不慢道:“尤其你们仙界,神族衰亡后,你们既为仙人,又身为四界之首,身上责任重大,最该要保护天下人。” 它说着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来说道:“那魔修体内居然有魔核?看来,当初神族将那堕魔尸首带回来后,还是出了差错。” 谢微宁听这翼兽讲话就像是在听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在这种紧急时刻还慢慢悠悠,让她感觉自己这边的画面与周围其他地方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又听得心里着急直挠痒痒:“你知道那堕魔尸首的事?我们前不久才在魔界找到那堕魔神族,当时他还有缕神魂在,魔核也是被那主谋女子种在别人的体内!” 翼兽恍然:“当年,那堕魔还未被发现入魔时,与那女子就有些来往。” 它回忆起来说:“那女子,似乎是对他有意的模样,时常与他说笑,后来有一次堕魔将她带回神族,那女子被赶出后不久,堕魔就成了堕魔,出来带领魔界与他们对立。” 谢微宁愣道:“是她和神族相爱不被允许才引发的堕魔?” “并不是。” 说话间,附近的妖修注意到谢微宁,又看远处那边封谌一副谁当杀谁的模样,心想他们的人手一批批迎上拖延,看似僵持不下,实际上全是他们以量来耗,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互相打个眼色,朝着谢微宁的方向攻去,打算将其制服以此来要挟封谌。 谢微宁都还没来得及再问,见到那杀意十足的几名妖修冲来,正准备出手时,猛地感觉身体一个下沉俯冲,再斜成整个人都要倒在空中似的,惊得屏住呼吸时当即揪紧了身下翼兽的毛发。 “哎哟。”翼兽老爷爷似的叫了一声,却是带着她连迎上去攻击的机会都没有,就避开了妖修,留给其他妖兽对付。 他们则是继续向前飞行,在高空中特别的像是坐镇后方指挥的棋手。 有了空隙,它这才接着说道:“年轻人不要老将情爱挂在嘴边。神族的堕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这其中,要神性一点一点堕落,欲望滋生,最终魔性压制住了神性,神性消失,才成了堕魔。” “那堕魔的神族啊,是早就对神族看不顺眼,那女子的事,也只是个小事而已。” 翼兽说道:“我们不能踏出荒芜地界,后面发生了什么,具体不清楚。只记得再后来,有几名神族带着那堕魔尸骨回来时,那女子也在。” “那几个神族应该是那堕魔的亲人,在荒芜地界一路上都在争吵。大抵是因为只剩了堕魔的尸骨,而神族也近乎衰亡,所以吵着要向族内求情留下尸骨。想来,应该就是因为这才出现了现在的变故。” 谢微宁怔道:“原来是这样,难怪那堕魔尸骨到现在都还留着。” 想想应该是有人跳出来反抗神族的规矩在先,越到后面,神族一部分也会慢慢有私心起来,那堕魔与他们一些人有血缘关系在,心怀不忍大概也是人之常情吧。 翼兽听她说完,顺口接话道:“若是你们找到神族尸骨,一定要用清魂咒,将其融于天地之间。否则,那尸骨上残留的神族之力,可能还会被有心之人乱用。” 谢微宁被提醒后,这才忽地想起来神族之地的要事,急忙说道:“那您知道清魂咒是什么吗?” “我又怎么会知道。”翼兽奇怪说,“我们前后也只进过神族之地两次,一次是开始,一次是他们灭亡要见我们最后一面。” 谢微宁失望了。 “不过,你们找找有立着一座高大石碑的空旷之处,或许能找到清魂咒的痕迹,那石碑是神族专门用于为族人施展清魂咒的地方。” 谢微宁当即应下:“多谢!就是我母亲还在神族之地里挽救,还请你们也能派出人手进去帮帮忙忙!她是仙后,你们当年或许也有可能见过!” “没有神族允许,我们无法进去。” 翼兽突然加速前进:“不过是仙后……若神族之地崩塌,她赶到入口处,我们或许能拼尽全力一救。” 谢微宁再次感谢,声音却被风吞没。 至少又多了层保障,她心中放心了不少。 翼兽速度骤然加快,朝着封谌的方向冲去:“你们人数太少,怕是不妙。” 谢微宁:“他很厉害的!” 翼兽却是说道:“再厉害,能以一敌十万几十万吗?力量是会被消耗的。” 谢微宁:“……你的意思是?”她顿时视线朝四面八方望了一圈。 “当年堕魔都要带领全魔界出动,更何况是你们。”翼兽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妖族的繁衍,比你们人要容易的多,他们最多的便是人数。你看,就是我们出手助那魔修,消灭了一波又一波,这妖修又有减少吗?他们这次来,怕是做足了准备,来的还不是小妖。” 所以它一开始,自己就没有动手,而是留着力气,因为那样是分不出结果的。 “……吃大亏了。”谢微宁气得牙痒痒,“一群狗皮膏药!” “既然一昧地杀没有用,我们还不能给一个人开条路吗?”谢微宁咬牙道,“还请你们再帮忙!仙界事后定有重谢!” 她说着,脚下借力一踩,腾空而起,朝着封谌的位置飞去,手中的流萤星象绫如同一条长河,登时在封谌的一侧立起一道防线。 她是上仙,一个人相抗一侧那么多妖修颇为吃亏,翼兽听她这么一说,便也明白过来她要怎么做了,便仰头吼叫一声,叫来数头妖兽护在她流萤星象绫一侧,又有数头再另一侧,为封谌开了一个短暂的道路。 “封谌!”谢微宁叫了一声,刚要说擒贼先擒王,就见封谌只朝她微微一点头,便只身向滕邑和傅涟遥飞去。 可以。 那她必然也要做好一个后盾! 谢微宁笑了下,奋力朝着众妖修攻去,硬生生扛住,面上已经消耗得没什么血色,额间汗珠滚落时,还是忍不住哼哼了一声:“真是默契。” 她余光向前方瞟了一眼,忽地发现,那先前冲出去帮忙的妖兽,与封谌一同涌上,但临到一处时又停下,只能将妖修死死咬住,或者吞入腹中,但却没有再追那些侥幸跑出去的妖修。 谢微宁突然想起来,翼兽提过一嘴他们不能出荒芜地界。 ……难怪妖界会准备这么多人手过来,恐怕是一早就想到这,硬要靠人数拖住,好让他们逃出这片地界。 又一想,那妖界既然早有准备,那荒芜地界之外,他们又会不会提前要做什么? 谢微宁一瞬间开始焦急起来。 而那头,滕邑等人忽地察觉空气间的异动,身形一偏,险险避过突如其来的血剑。 他神情一凝,却也不算太凝重,目光有神,还带着饶有兴致地笑意:“这两人,还真是不能小瞧啊。” 傅涟遥正坐在飞兽上,运功为自己止血,声音冷意道:“怎么,莫不是我不出手你们就没有半点办法?” 滕邑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身上还有神族之力才敢这样说,碍于她和妖主同辈又有合作,便折扇一开,笑道:“不至于。” 他说着,抬手一挥,手中的扇子瞬间放大数倍,直直地迎上疾速转来的血剑。 滕邑手指几不可见地一颤,眼眸中这才多了几分认真。 只见他瞬身化为酷似蛟龙的妖兽,眨眼间出现在封谌面前。 一人一蛇猛烈相撞。 封谌眼神一沉,手中魔气蓦地将其头顶的犄角斩断! “……封谌!”这声音多有些动怒。 滕邑先前只以为只是一人而已,他们修为又相差不大,一个境界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直到这时,才有些隐隐明白过来其他人为何会这样惧怕一个人。 他化形的口中喷涌出青色法术,妖气与魔气在空中相互抗衡,前者却略有被吞噬的意味。 封谌欺身上前,魔气已是禁锢在滕邑蛇身七寸,只是呼吸之间,那蛇影又刹那消失,再一眨眼,就看到对方又回到了一头飞兽身上。 封谌眉间微蹙。 妖族各色传承本事果真令人厌烦。 此时的飞兽,已是载着滕邑飞出了荒芜地界。 而那空中的折扇,也被他收回了手中。 滕邑撑开扇子,刚挥动了下,忽地看到扇面的破裂和缺口,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他忍了忍,声音顺着法术荡开:“封谌,你就是将我们拦下,也无济于事。方才那段时间,我们的人早已动手了。” “神族之地,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血剑嗡的一声,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在滕邑头顶落下。 滕邑面色一变,抬手以折扇相对,折扇在他手中转了几个圈,妖气凝成的法术猛地力道使出,却是被血剑一寸寸斩断。 滕邑身形再次变化,眨眼又出现在另一处地方。 血剑紧追不舍,封谌的身形也是变化无数。 滕邑眼睛睁大一瞬,眼见着对方唰唰地拉近距离,他毫不犹豫化为本体,飞入空中,长啸一声,从傅涟遥身边飞过,载着她一同拐弯朝着某个方向飞去,数名妖修紧跟着变换。 那方向…… 像是朝着妖山脚下的位置去了。 谢微宁出了荒芜地界就凭着自己追上去,等往封谌的方向追去时,就听到底下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面哭声一片,惨叫声一片,还有房屋塌陷的轰隆声。 她心里咯噔一声,没过多久,就见到了忽地停下的封谌。 “你不追了?” “那俩人,迟早会被捉拿。”封谌垂眸扫视,沉着脸说,“他们这是派了妖兽摧毁城镇,用来故意拖延。” 两人一眼看去,附近的几座妖山底下的城镇都无一幸免,到处都是硝烟四起,都不知道更远处的城镇,那些离荒芜地界较远的地方,有没有安全的。 这里的人大多都有修为在,靠山吃山,也有一套生存的本事,可突遭妖兽侵袭,这群妖兽的声音又故意叫嚣带着挑动,挑动那妖山上的妖兽群飞奔下来。 这样一来,城镇内的人也极难阻挡,叫他们怎么能看着无动于衷。 “……这群人,真是恶心。”谢微宁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道,“得先救人!” 她忽地想起说:“这还是在仙界,我下去找找众仙馆,再联络仙宫的人过来!” 就是不知道这样偏僻的地方,众仙馆留了多少人能帮忙。 封谌旋身,抬手将落后的一群妖修当场斩杀。 两人的神色,在此时都含了些怒意。 第91章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 “快,快来人去修复阵法!”中年男子一手捏决将前面冲过来的妖兽往旁边挥过去,面色焦急道,“北面再去些人,那边城门都被毁了,完全没有任何阻挡!” “城主,我们这抽不出人手来啊!”不远处的仙修高喊道,“周围离得近的城镇刚才都派去问过了,他们那边也遭受妖兽袭击,自顾不暇,帮不了我们啊!” 这几句话一出来,在场的人都面露错愕,接着就有些不安。 说话间,又有数头妖兽配合默契,一字排开犹如巨型的杀人利器,俯冲而来,地面都像是一个轻薄的木板,被震踏地发抖。 面对这迎面而来的凶兽,手中得空的修士当即冲在前方,只是就算有了心理准备,还是会有些发怵。 “这他娘的,哪来的那么多妖兽?”一人震惊道,“妖山上的妖兽不都只有偶尔才会下来吗!也没听说最近它们有出现异动啊!这怎么还他娘的都是群高阶妖兽,老子几十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高阶妖兽还能跟行军一样的!” “哪个高阶妖兽不是自己带小妖坐拥山头的,怎么它们看着还合作起来了?” “要不是这来袭的妖兽境界过高,咱们这城内的阵法哪里会被它们冲撞坏了都修不了!” 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许多人都还走在大街上,逛着街,贩卖摆摊,干着自己最为平常的事,结果毫无预兆的就感受到天地间的震动,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城门处的守卫的大喝声,以及砰砰砰的撞击声,听得都让人心跳剧烈跳动,毛骨悚然。 几乎是须臾之间,所有人都遭遇了一场前所未见的妖兽潮,看着那城门处被妖兽疯狂地撞击阵法挤进来,也没人想过,原来那些比人还高的妖兽还能看起来那样密密麻麻,宛如蚊蝇一样的聚集,瞬间铺天盖地,好似头顶都阴下一片。 没过多久,阵法就被撞得破碎,甚至来不及补救,待回过神时,许多人都抱起孩子、带着年迈的老人、病弱的亲人四处逃命,后来却发现无处可逃,只能带着他们去城内设立的一处防护罩内躲避,而后自己加入修士队伍中硬抗。 “不行啊!数量太多了!” “医修呢?还有没有医修啊,这边伤亡太多了需要医修相助!求求来个医修看看啊!” “医修也分身乏术啊,你们先自己用灵药撑一会儿!” “就是灵药也撑不了才想找医修,这又不是什么小伤,你看不到我兄弟伤得有多严重吗?!” 被称为城主的中年男子带着一队人匆匆路过,听到这番争吵顿时停下来怒喝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在这吵有什么意义?!受伤便送去医馆,用灵药等着,排着!还能动的速速随我去支援!” “在这嚎有什么用?!仙宫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们再撑一会儿就能等到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起来干活!” “……城主!”一旁有人惊呼出声。 中年男子也发现了对面的一些人面露惊恐之色,意识到头顶像是忽地被阴影笼罩,无声无息,他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跟着身边几位众仙馆的仙官回身,却一转头就被掀至半空,耳边还能听到仙官们慌张急促的叫吼声。 身体上的剧痛传遍全身,丹田好似都有些被震碎,灵力本能的调动至全身调息,却也没什么办法,人在恍惚之际似乎都忘了还有什么招式、该做什么反应。 然而,本该重重落地浑身被震得散架的中年男子,突然发现自己预想中的结局半天没有到来,反倒是感觉身后像被一匹轻柔而有力的宽布给托住了。 待他轻轻落地时,从宽布上滑下,一手捂着胸口,浑身狼狈,表情却是一片茫然。 托住他的女子更是连一刻都不想浪费,救了人也不多看他,只迅速降落站在众人中间高声问道:“你们城主在哪?” 而那匹洁白的宽布也眨眼化作护城墙般,替众人挡下那来袭的妖兽,尽管有些被妖兽击得后退一段,却也仍是挡在他们面前。 白布也顷刻之间,又变为利剑,长鸣出鞘,亮起一阵月白色的弧光,空中凝聚出水气,瞬间将妖兽斩落。 众人见着她,乍一下还在胡思乱想,难道是天道看不下去派了仙女来助他们? 他们自己都是仙修,却觉得没有比她还要更仙的人了。 他们听到她的问话,便齐刷刷地抬手指向中年男子。 谢微宁一愣,接着迅速对准中年男子说:“你是仙修,你们城内众仙馆在哪?” 中年男子便指向前面的那几人。 谢微宁又是一愣,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她立刻道:“你们速去联系仙宫……” 几名仙官认出她来,莫名有些惊喜,仿佛见了主心骨一样:“竟是帝女!” “殿下放心,我们早已通知了仙宫!” “帝女?”旁边的仙修惊讶到嘴合不拢,都没想到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帝女,更有人忍不住多打量几下。 他们这边的人住的太过偏僻,若非是定好计划要出远门一年几年的,绝不会到仙界繁华地带,更不会见到帝女,有些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帝女本人。 “她真是个大好人!”人群中一个年少的人冒着星星眼说,“跟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我都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见到这么大的人物!” “去你的。你那传言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让你平时多注意些外界事你不注意……” 许多人为帝女赶来救他们的事深感触动,而谢微宁也一刻不停地对仙官说话。 “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们告诉仙宫。”谢微宁说,“此次妖兽袭击是妖界所做,还有傅涟遥与妖界合作图谋仙帝之位!方才她和妖族太子滕邑已经逃跑了!” “什么?!”仙官大惊道,“傅涟遥……她不是天神将的妹妹吗,怎会干出这种事!” “傅涟遥还欲摧毁神族之地,仙后还留在里面,妖界后面还不知会做什么!”谢微宁催促道,“还不快去通知仙帝,让他好早做准备!” “是!” 仙官赶紧往众仙馆的方向跑去。 其余人忙问道:“殿下,那我们现在要如何?这妖兽太多,恐怕是……” “当然是打啊!”谢微宁说道,“我来时看到你们设立的防护罩了,太过薄弱还不够大,为了损失最小,你们速去帮忙,让无法对付妖兽的人搬去医馆,将医馆周遭设下阵法,守住医馆就行!” “明白!” 谢微宁正要出去帮忙,忽地想起一事道:“再想办法联络魔界的人,让他们也过来出手相助,他们离此地也不算太远。” “魔界?”仙官一怔。 周围其他不是仙宫内的仙修,听及这话,登时诧异道:“怎好叫魔界来?那群魔修来了还不得添乱!” 还有人反应更大:“魔修来了岂不是连同妖兽一起将我们给杀了!他们哪里会帮忙,那群魔修从不会有好心!” “千万不能让魔修来,他们要是来了我怕是都没有活下来的机会了!” 他们在这极力反对的时候,也有人忽然看到高空中的魔气像是从一处蔓延开来,轻而易举地越过了他们头顶。 谁都没想到,这魔气还能说到就到。 “哪来的魔气?!”有人惊叫道,“我们这还有魔修!” 此话一出,人心惶惶。 “找到了,在那里!这魔修来的蹊跷……天啊,这魔气,杀人啊!” 眼尖的人站起来,表情沉重,带着赴死的决心唤出法宝,对准了那高空中的人,像是就要将法宝指示着冲过去的模样:“此人我先来替你们试探,定要将他除掉!万万不可让魔修将我们这里毁了!” 谢微宁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又听到那刺耳的言论,神情一凝,当即上前一把将他法宝狠狠按下,带着怒意喝道:“你做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一个人你与你口中的魔修又有什么区别!” 她一掌将对方击退几步,趁机将其法宝夺下:“那是魔主,他是同我一起来救人的!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他的魔气到底是冲着谁!” “……什、什么,魔主?!” 众人难以置信:“魔主怎么会来救我们?” 周遭的妖兽像是被魔气震慑到,身子隐隐瑟瑟发抖,但眼眸中的狠厉丝毫没有退却,它们被魔气弄得浑身难受,一刻也不能忍地朝着那中心的封谌冲去。 下一刻,鲜血如同雨水般从众人头顶淅淅沥沥地落下,啪嗒啪嗒地打在地面上。 妖兽的尸体从半空中轰然倒地,成片倒下,露着不可思议地眼睛。 堪称恐怖的画面,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只是一看到那刚才还在撕咬他们同伴的妖兽,毫无起伏地躺在地面上,那心底的惧意就被一丝痛快和喜悦覆盖。 刚刚还在与谢微宁争斗的人,顿时愣在了原地。 仙官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冲过来好声好气地对谢微宁说道:“殿下,这里地势太偏,他们这些人接收到的消息比外界都要晚上个几个月,还不知道如今外面仙魔成了什么样,您可千万不要同他们计较。” 谢微宁嘴唇紧抿,相当不悦道:“他们接收消息慢,你们就不会及时说吗?” 仙官叫冤道:“这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啊,不还得亲自出去转一圈才能记在心里,不然不还是将信将疑的。” 谢微宁勉强点头,想了想,又上前将法宝还给别人,语气严肃道:“如今仙魔关系交好,两方早有合作,你们尽早将固有的思维调整过来。” “更何况,当年大战为了四界太平,后面这百年来魔界有乱,对仙界出手,却也从未有对准你们,他们尚且还记着四界规矩不会对普通百姓出手,可妖界却直接让高阶妖兽来灭了一座座城!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看看是不是我说的这样。不管是魔界还是仙界,都有坏人与好人之分,可不要再一杆子打死了!” 说罢,谢微宁便不再多留,起身朝着封谌飞去。 她担忧问道:“你魔气还能撑得住吗?” “能。” “该去下一座城了。”封谌看了她一眼道,“有魔气在此地残留,牵制些妖兽的行动,他们应付起来应当会更容易。” “我知道啊。”谢微宁说,“我们就两个人,还要帮那么多座城,能发挥出牵制的作用已是很不容易了。多拖延些时间,仙宫的人很快就会来了,到时候对付起来会很容易。” “……嗯。” 封谌顿了顿说:“你其实不用同他们解释。” 谢微宁面露疑惑。 封谌淡淡道:“旁人的目光与我来说已不再重要。再者,他们也伤不了我。” “但,要是对你动手的人多了,积少成多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谢微宁认真道:“还是得重视啊。” 封谌:“……好。” “再说了,你这么帮他们,我也不想让他们误会你。他们那样说你,我是绝对忍不下去也听不下去的,你不在意可是我在意啊。” 谢微宁笑了下说:“反正我在下面帮忙,边出手边说几句又不碍事。” 封谌整个人好似被定在原地,望着谢微宁,眼底仿佛并不平静,情绪翻涌。 “走呀!”谢微宁见他顿住,想着要抓紧时间,拽过他手臂往前飞去说,“不是还要去下一座城吗,你停下做什么?就算被感动了也不要耽误正事啊!” 封谌反手将她往自己身侧一带。 谢微宁猝不及防,一下撞到他身上,蓦地感受到耳边有一股热气靠得极近。 “多谢。”他低声说。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啊。”谢微宁面上不断升温,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但是又有些克制不住地沉醉在他的气息之中。 “走罢。” 封谌喉结上下滚动,而后面不改色地揽着她速度极快地去往下一个地方:“我带着你去,节省时间。” 谢微宁眨眨眼,应了一声。 没有过太久,大约半个时辰。 被仙宫通知,从附近赶过来的一众仙官和护天卫就赶到,共同出手将妖兽击退。 “殿下,仙后在神族之地?”几名仙官忙说道,“仙帝派我们来助你们。” 说着,有人将通录仪递过来:“仙帝还有话要同您说。” 谢微宁接过后,大大方方当着封谌的面说:“父亲?” “宁儿,妖山附近的事有护天卫他们,你快回神族之地帮你母亲,那边还能进去的应该只有你了!” 仙帝紧接着又说:“还有一事。当年在傅家附近的人,还有几人活了下来,当初大战傅家本还都活着,他们也看到傅涟遥似是抱着一个孩子回来,只是布遮的严实看不清,但看着像是孩子的模样。没过多久,傅家就全家被灭了!” “傅涟遥撒了谎,傅家根本不是因大战被波及而亡。”仙帝沉声道,“傅家被灭族,分明是与她有关。” 第92章 “不会是之前真的让他逃…… 谢微宁愣了愣,她原以为傅家被灭族应该也是导致傅涟遥变成现在这样极端又疯狂的原因,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傅涟遥本人掺和进来? 她抬头和封谌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有些微的诧异。 谢微宁想着抓紧时间,便朝着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去神族之地,边去边同仙帝交流。 封谌微微颔首,伸手将一旁不明所以的仙官招来,而后简短说了几句,一行人便动身前去神族之地。 “当时恰逢战乱之后,四界一片混乱。”仙帝说,“大战上活下的人都各自分别去办自己的事,我与你母亲也无暇分心。” “傅涟遥传消息说傅家被灭一事,我们都赶过去安慰她,当时那一片也都被摧毁,没查出什么问题,我们才没有多想。” 他叹了一声说:“怪就怪在那时我们都太年轻,我也未曾察觉有什么不对。” 封谌御剑,谢微宁手持通录仪,也踩在他的剑上。 两人身后几名仙官也都紧紧跟着。 谢微宁连忙说道:“那时候你们还是朋友、同伴,彼此互相信任,谁都没想到还会发生这样的事,父亲你就别自责了。” 仙帝沉沉应了一声,他只是年纪上来忍不住感叹,被谢微宁这样一说便觉得心底一暖。 他接着说道:“先前查出曲涟之和傅涟遥共同所去之地,暗查数日,发现曲涟之曾去过数座秘境,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她所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为了进入秘境。” 谢微宁问道:“为什么?那些秘境有什么特别的吗?” “你们不在的这些日,我派人进去探查过。”仙帝的语气渐渐沉重起来,“十几座秘境中,发现了有三座大型秘境,在危险深处,都有能够落入下界的通道。为此……我们还损失了两名仙官。我已命人将目前发现的这种秘境全部销毁。” “查出来后,护天卫找到傅涟遥和江若鹜曾最后出现的地方,也迟了一步,里面空无一人,江若鹜应该也是被提前转移,怕是去了妖界。” 其实要算起来,前后花费那么短的时间,查出这么多事情已经是很快了,更别说这里面还要查秘境,多项同时进行,怕是至少有仙君仙尊打头去查,才能这般速度。要知道,傅涟遥等人怕是计划了几百年。 谢微宁手指不自觉攥紧,先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气又蹭的一下点燃,又夹着些微的忐忑和担忧:“那通往下界是说……凡界?那他们这是要……” 想到这些人之前都能利用妖山附近的无关城镇来逃跑,那事关凡界,就更没有什么好事了。 谢微宁气堵在喉咙里,后半句猜测的话都有些说不出来,忽然就感觉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将她细长而紧扣的手指一点点掰开,露出了她被压得死死、按出红印的手掌。 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只手就与她十指交叉,似是牢牢地将她掌控,不让她再那样虐待自己的手,又似是带有一些安慰。 谢微宁感受到从中传来的无限安全感,不由得抬起眼看去,却见封谌神色自若,头都没低下一点,只目视前方,淡淡说了句:“不可伤害自己。” 谢微宁心里一阵触动,一时间都忘记了说话,待回过神后,“嗯”了一声。 而后两人都安安静静的,似乎都忘了可以将手松开。 仙帝听出谢微宁的焦虑,又见她没再说话,便多宽慰了几句,还怕她因为极少独自一人在外亲眼目睹和听到惨状而产生极度的不安、紧张和忧愁,难以忘怀,又让她将通录仪还给仙官,自己嘱咐了几句让他们多注意帝女的状况。 帝女出生以来都过得是太平安乐的日子,怕是很难应付这样惨烈的状况。 仙官拿着通录仪,又看看前方十指相扣的帝女和魔主,心情很是复杂道:“仙帝且放心吧,帝女殿下并非独自一人,依我之见,殿下应当是不会有事的。” 仙帝奇怪说:“从何说起?” 他忽地想起,方才从通录仪中听到了有些熟悉又很轻的男声,出声道:“是魔主也在?” 仙官:“是的。” 他斟酌了下语句说:“魔主刚才就在开解殿下,帝女殿下也调节得很快。” 仙帝恍然大悟,也跟着放下心来,多嘱咐了句若是仙后那边有什么状况,立刻回报,便命人切断通录仪。 • 一行人又赶回荒芜地界,前去神族之地入口处,这一回进入大抵是有先前短暂的交情在,一路畅通无阻,都没有妖兽阻拦,速度提快了不少。 等来至神族之地入口处时,便能看到许多头妖兽聚集在外,紧盯着那半空中的入口。 此时的神族之地,入口已不像之前他们出来时那般激烈震动,似乎陷入了平静,不会呈现出一副随时崩塌的模样。 翼兽见到他们回来,嗓音粗重道:“入口刚恢复不久。” 谢微宁惊喜道:“那应该是仙后在里面成功了!” 她匆匆同那些守在这的妖兽道了声谢,就拉着封谌一起进入了神族之地内。 几名仙官和无数头妖兽面面相觑,后者见几个人类似是见着他们很是紧张的模样,便主动散去。 与上一次进入神族之地是一样的,谢微宁和封谌进入后,手未分开,便被卷入风暴中,紧接着天旋地转后,睁眼就出现在了神族之地的内部。 这一回习惯了不少,苏醒的也比较快。 两人起身后,立刻呼唤仙后,朝着四处寻找。 很快,熟悉的回应声从不远处传来,听着声音的方向,似乎与他们上回去过的地方是一个位置。 “母亲?” 谢微宁径直走入里间,果然见到了仙后站立于冰封的傅承卫面前,沉默无言的模样。 “你们回来了。”仙后问道,“外面什么情况?” 封谌这才开口说:“傅涟遥在外有滕邑接应,他们利用妖兽摧毁妖山附近城镇拖延时间,逃了。” 谢微宁接着道:“我们当时只有两个人,没有办法,只能先选择救下城镇,再等仙宫的人过来。” 仙后点头叹道:“你们做的是对的。” 她简单说了几句便进入正题:“这座冰封,我后来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应该是神族的尽尘冰。” “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只要被封入尽尘冰中,就能一直保持封入时的模样。在这冰封内,时间是暂停的。”仙后道,“冰封的活物取出后,依然能以原样继续活下去,甚至在冰内你还能看到他胸口的起伏。若是死物,取出后则会顺应事物原样发展。” 这么神奇? 谢微宁心中再次感叹,突然又想起一事说:“那江若鹜……我记得傅涟遥说她是她兄长的女儿,大战那会儿才出生不久吧,却在凡界只活了十几年,身体生长不像是几百年的模样。那她是不是有可能,就是因为之前被封在尽尘冰内,后被取出放回凡界?” 仙后怔道:“你怎会想到这一点?” 谢微宁说道:“是我忘了说,仙帝刚才用通录仪告诉我,傅家被灭族一事极大可能与傅涟遥有关。当年傅家附近活着的几个人,都说看到傅涟遥是抱着个孩子回来,之后没过多久,傅家便被灭族了。” 她又说了一遍曲涟之曾去过的秘境的发现,而后才说:“我觉得,傅涟遥这样心思缜密,有手段的人,应当不会在抱回自己兄长孩子之后,还会出现孩子被意外流落到凡界的事故。” “……你这样说,是有道理。”仙后一面欣慰她的成长,一面又因这事情背后的含义而脊背发寒,神情凝重,“若这样想,我都有些怀疑,风衡被江若鹜救下是不是也是她计谋中的一环了。” 谢微宁没想到仙后思维发散的能更厉害:“不是说风衡仙尊当时是要去一处秘境,然后意外落入凡界吗?” 仙后:“落入凡界是意外,可有没有借着这个意外来做什么,那又哪里说得准。” 她望着傅承卫,低声感慨道:“当年傅涟遥和傅承卫两人,在傅家其实并不受关注,也不受宠。他们母亲早亡,父亲又并不喜欢修炼,贪恋花酒,后还与旁人再结了一次契。我们与他们认识时,都还很年轻,仍记得是傅承卫一直护着傅涟遥长大,就算后面外出历练,傅承卫也一直照顾她。” “他们从小相依为命,兄妹两人感情极好,而且比谁都刻苦。”仙后说,“当时傅承卫还与一女修相识交好,我们都以为他们会结契,但傅承卫还是为了照顾傅涟遥,与对方分离。谁能想到,多年后……居然会变成这样。” 谢微宁见仙后回忆往昔,似是有些难以释怀,便暂时不去打扰。 她忽然发现,封谌好像都没怎么说话,回头找他时,才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附近,无声地观察四处。 谢微宁走过去,从他身侧探头,小声问道:“在看什么?发现了什么不对吗?” “不是。” 封谌蹙眉说:“我也不知,我在看什么。” 谢微宁迟疑道:“……那你是,就单纯的想看?莫名其妙的想看?难不成,是你潜意识觉得这里有些熟悉感,还是想找些什么?” 封谌缓缓摇头,眉间紧皱,似是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尽尘冰那边传来些许异动,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仙后将傅承卫将冰封内取出,那尸首还散发着冷气,但浑身僵直,看得出来已毫无生气。 仙后唤出乾坤袋,将他尸首装入:“他生前,曾说若是他死了,只想葬在他死去的地方,只想死得壮烈,被人记住。我既然见到了,身为从前的友人,也该满足他的心愿。” 说罢,她已收拾好情绪,沉静道:“我们去找清魂咒。对于那外面的神族尸骨,还有堕魔的尸骨来说,融于天地间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不能再被歹人所利用。尸骨消散,他们也才有可能转世。” “这里的神族尸骨,一直还留着,证明他们应该是最后的神族,且生前经历过一战,死去后才没有神族来施展清魂咒。” “外面妖兽同我说过。”谢微宁赶紧说,“在一处立有石碑的空旷地方或许有清魂咒。” “石碑?”仙后沉思片刻,立刻动身道,“你们跟我来,我知道在哪了。” 他们很快来到一处地方,远远就能看到高耸直立的石碑,上面淡金色的字迹,还留有神族的气息和力量。 仙后正准备在周围找了一圈,就听封谌蓦地开口说:“石碑最下面一行,应当就是清魂咒。” 仙后狐疑望着他,这才隐隐有些察觉出来,好像同他一道进入神族之地,才有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谢微宁问道:“你认识?” 封谌:“……只是感觉。这上面的字,我认不全。” “我来试试看。”仙后将心中疑惑压下,打算之后再问,便说,“这上面的字,我能念出来,当初神族有教过我和仙帝一些字。” 只是这石碑上只有字的内容,并未写明什么是清魂咒,才让她没立马确认罢了。 他们将神族尸骨在石碑面前一字排开,随着仙后口中轻声念出的古老音调后,一排的尸骨都好似被染上了一层金光。 唯独那堕魔神族的尸骨例外。 眼看着其他尸骨渐渐化作一道金色光点的影子在空中散去,有的化作人形,有的化作兽型,而堕魔神族的尸骨却不动如山,三人表情都有些沉了下来。 突然之间,飘入空中的一道光影,在半空中稍停了片刻,竟像是抬起手来,在封谌的头顶上方虚空地停留了几息,才慢慢散开。 仙后看到后震惊了。 谢微宁也愣怔了会儿,然后扭头去看封谌,见他神情间略有错愕、不解,又好似涌出许多复杂和难言的情绪,想了想,也伸出手来跟他握紧,想传给他力量。 “……”封谌敛起情绪,沉声说道,“无事。不用担心我。” 他从十岁那年后,就孤身承担一切。 就算刚才那一幕,带给他些许的异样,也不会影响他丝毫。 谢微宁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直到清魂咒念到第二遍、第三遍,那地上的尸骨仍旧剩下堕魔神族的。 仙后收回手道:“这尸骨上……也并未传来力量,怎么会无法融入天地?” “不对。” 她厉声说道:“刚才那些尸骨,都有残留神族之力,唯独堕魔尸骨没有。” 谢微宁惊道:“不会是之前真的让他逃走了吧?” “有可能。”仙后收起尸骨说,“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第93章 “老头子,老古板。”…… 妖界外,众妖修看守,进出封锁得死死的,除妖族皇室手令,其余人等都不得轻易进出。 这时,几头飞兽忽地从空中急速掠过,妖修抬头看了看,却没出手阻拦。 飞兽径直落在妖族宫殿内,傅涟遥和滕邑下来后,直接进入殿内与妖主会合。 “滕虚冶,你可有叫你的人动手?” 来人直接叫出妖主的大名,周围其余人却一副习惯的模样。 他们都知道她与妖主合作多年,也深知此人身上藏了神族法宝,他们此前私底下都还猜测,这傅涟遥说不定还拿了神族之骨替换她自己的根骨,才让她拥有神族之力。 毕竟,他们妖主新生出的妖毒,就是靠吸收她拿来的神族之骨上的力量才产生的变异。 若不是因为他们妖界没有神族法宝,无法进入神族之地,只能依靠傅涟遥给妖主带来好处,她在妖界也不会有如此之高的地位。 “放心。”滕虚冶面色如常,带着一贯和善的笑容,“你们回来前传来消息,我就已经命人开始行动了。只是你怎这般着急?” 等注意到傅涟遥身上的异样后,他惊讶道:“你这左臂怎么回事?竟伤成这样了!我叫医修来看看!” 傅涟遥冷声道:“一时大意罢了。血已止住,让医修找找再生的办法就是。” “宁素止既已发现了我,谢苍那边估计很快就会有动作。仙帝这个位置,难不成还要让他们让给我们?呵,这绝不可能的!我不像他们,不需要顾全大局。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先他们一步率先出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滕虚冶:“你如今不打算当世人的面,堂堂正正地坐上那个位置?” “他们都将我逼到这种地步,我还有什么再等的必要!” 说到这,傅涟遥气息都有些不稳,显然是怒火上头。 她图谋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让江若鹜,一步一步的走到世人面前,享受众人的簇拥,被人爱戴、恭敬,光明正大地坐在那个位置上,让他们所有人都在底下只能抬头仰望! 那个位置,当年只有她兄长能坐,现在也只有她兄长的血脉能坐! “成王败寇,各凭本事而已。”傅涟遥笑了下说,“等坐上帝位,谁又敢多说什么呢?” 医修已被人带到殿内,傅涟遥作势起身,准备回自己的屋内疗伤,忽地想起一事道:“封禹那一家,这些日别让你的人误伤了。他们留着,我还有用。” 滕虚冶问道:“怎么,是想拿来对付那封谌?” 傅涟遥冷哼一声说:“你知道就好。我先回去休息,你这边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 滕虚冶见她走了几步,才说道:“你还是去看看你那侄女吧。” 他说:“自她来妖界后就被禁足,不知道要慌成什么样。听说,她这两日,身体好像又有病症在。” 傅涟遥一顿:“知道了,此事用不着你操心。” 待她走后,滕邑这才出声说道:“父皇,您是真打算帮傅涟遥,扶持江若鹜坐上仙帝的位置?那江若鹜从这些日看起来,只是光有半神血脉而已,好像并没有什么胜任的可能。” “我扶持的是江若鹜吗?她背后不还是傅涟遥。只是帮她不亏而已。”滕虚冶漫不经心说,“仙帝坐那个位置坐了太久,我妖界当了这么多年的好人,早该换换人了。傅涟遥,一个女人而已,就算她有神族之力,又有自己的傀儡手写,又能怎样?借她的手,互相利用罢了,等她坐上那位置,我们再将她拿下不还是很简单?” 滕邑一怔:“您不是要借她进入神族之地?” “神族早就灭了。”滕虚冶说,“等我们成了帝,那神族之地进不进也罢。” 而傅涟遥回到院内,却见下人匆匆来报:“主子,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她……她好像又有点流血的迹象了。” 傅涟遥神色变了变。 江若鹜在屋内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当即跑了出来,面色惨白地抱着傅涟遥哭喊说:“姑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何我们要到妖界来,还不让我出去?我听说,我听人说你和妖主是打算对仙界出手?可我们不是傅家吗,我也是天神将的女儿啊,为什么还要做这多此一举的事!” “混账!”傅涟遥气不顺,一时没忍住,一掌将她打出去,怒喝道,“你听听自己都说了什么?多此一举?我做这些不还是为了你好!你以为仙界就有多好?我不为你做这些,你能当上仙帝?你真是我傅家的人就不该说这种愚蠢的话!” “你打我?”江若鹜半撑起身,抽噎道:“可我们现在这是,在与整个仙界为敌啊!我日后,还怎么见他们,怎么见风衡仙尊?这仙帝之位要是我不想做……” 她说着说着,忽然停住,看着傅涟遥陌生的眼神打了个寒颤,竟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江若鹜本能的换了个话说:“还有我的病,我这病……姑姑不是说出门去给我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吗?那现在能治好我了吗!” “不能。” 冰冷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下,似是没想到傅涟遥会对江若鹜用这样的态度讲话,此前他们都已习惯了傅涟遥对她虽是严厉但也颇为顺从。 下人悄悄抬眼看了看,只觉得傅涟遥像是有些忍到极限,失望至极又不耐烦的模样。 傅涟遥上前,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另一手却拿出一根极度充满吸引力的白骨递给一旁的医修:“拿神族之骨,给她试试。用这上面的力量,看看能不能让她身体恢复。” 江若鹜呆愣道:“……神族之骨?” “对。”傅涟遥说笑了笑说,“不然你觉得,你这个病该怎么治?这世上,已经没有神族能为你换血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出令人极具震撼的话。 江若鹜身子一抖,心底一片慌张和不敢置信,有些不敢深想这话背后的含义:“什么、什么换血?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样说我?” “不止是血。” 傅涟遥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说:“你体内,还有神族的骨节。” 说话间,她眼眸中再次闪过一抹红光,像是被这番话,引起了一丝异动。 江若鹜止不住地发颤:“什么?什么?你不要胡说!姑姑,我错了,我不该顶撞你的,你不要吓我了,不要……” “我可怜的孩子。”傅涟遥轻声说,“不然你出生就是死婴,你又该怎么活呢?我没有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活下来,我这是因为爱你啊。” 她笑笑道:“仙帝仙后现在应当都发现了我的事,要是让他们再知道你体内的这些,他们该怎么看你?仙界又该怎么看你?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你这样的人,成为仙官,成为仙帝,不仅如此,还要将你打入地牢,永世不得出来。你说,我怎么忍心看你变成这样?” 江若鹜瞳孔一缩,尖叫道:“你胡说!!我听你的就是了,你不要再吓我了!求求你、求求你……” “孩子,你都知道了。”傅涟遥说,“你也该成长了,别再跟个小姑娘一样,整天都不想正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听我的话,成为仙帝,就没有谁会说你,也没有人会威胁你,知道吗?” 江若鹜疯狂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乖。”傅涟遥摸摸她的脑袋,温和道,“除了我的人,没人知道你身上的事。放心吧,等你成为仙帝,所有往事全都会烟消云散。” 她站起身,语调不变说:“带小姐回屋医治。” “是!” 下人把痴愣的江若鹜架回了屋内,医修也拿着神骨进去。 傅涟遥勾了勾唇角说:“送封信给封禹一家吧,事到如今,他们也该知道魔主是他们的儿子了。” 还真没想到,那封谌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她不会允许,还有意外挡在她面前。 “儿子”两字上,傅涟遥笑着加重了语气,又说,“风衡不是有神剑吗?神剑斩天下妖邪,那封谌身上有魔核,这天底下没有比他更‘邪’的东西了,风衡来对付封谌,这不是刚刚好?” 下人迟疑说:“可封禹他们知道魔主是他们儿子,万一不会动手呢?” “为什么不会?那两人,最好面子。要是让世人知道他们的儿子拥有魔核,极有可能成为当初的堕魔,扰乱天下太平,嗜血成性,是天底下的恶人,他们还在其年幼时于心不忍悄悄扔到魔界,结果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你看他们敢承受万人唾弃吗?”傅涟遥说,“这两人怕是会担心自己被仙界问责,在世人眼中抬不起头来吧。” “去吧。” 傅涟遥笑出声说:“那封信该怎么写,我来教你。” 她一边念着句子,让下人书写,一边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过了会儿,她突然道:“宁素止应当将神族之地修复了吧?” “主子,属下还没来得及去打探消息。”下人低声道,“不过依她的本事,应当能修复好。” “也是。” 傅涟遥再度坐回去,喃喃道:“我了解她,她一定能修复好,再将我兄长的尸首取出来好好保存,也有可能会安葬……兄长,是我对不起你,可当时,权宜之计不得不将你抛下。不,不是抛下。我是知道你会好好的,才会将你留下来。” 下人低着头,不敢多说。 • 另一边,仙界派来云舟,将仙后帝女等人,送回仙界。 在谢微宁他们出来后不久,魔界的一队人也赶了过来。 仙后的意思是,如今的事情已是四界大事,仙帝必要将冥主也请来一同商议,既然魔主刚好也在,不如同他们一起回仙界。 劫刹夺枭听说了事情,便说明魔界已叫了慈虚城魔尊,代为管治,事情都安排妥当。 他们也持有与魔界联络的通录仪,应当问题不大。 这样一来,谢微宁和封谌也都乘坐了云舟,一道回仙界。 往常二层只有仙后帝女等人住着的云舟,这回也多备上了一间给魔主住。 谢微宁在自己房间里勉强休息了半日,看着是在恢复精力,但一直都坐不住。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一个人在屋里,就算消化完了,也会觉得焦虑,脑子里就是什么都不想,也会莫名的焦躁,吃不下,坐不住,睡不好。 仙后他们都叫她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一切都有解决的办法,更何况他们仙魔联手,再有冥界至少也能出分力,不至于会处于劣势。 她也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她该闭上眼了,可就是做不到。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之下,谢微宁从床上起身,穿好衣服推开门就走出去。 云舟外被仙官设有一层防御阵法笼罩,吹不到风,也很安全,没有妖兽能袭击的进来。 谢微宁出来散心,路过一处时,看到那里还透着光亮,便下意识走了过去。 结果迎面就撞上了从长廊上走出来的劫刹。 “帝女殿下?”劫刹问,“这是要去找我们魔主吗?” 谢微宁犹豫说:“我是看,这长廊上还亮着就过来看看。你们魔主还没休息吗?我记得他身上还带着些伤,治的怎么样了?” “没呢。”劫刹说,“我们魔主肯定不会这么早休息的,不过帝女您也不用太担心,都是些小伤,不过几日就好了。” 谢微宁点点头,顿了顿,又说:“那我,去看看他。” 劫刹顿时就悟了,见帝女看着她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便主动侧过身,笑着道:“帝女殿下快去吧,我们主上刚才还念叨您呢。” 谢微宁正了正神色,这才一派自然地继续往前走。 到了门口,夺枭在门外守着,见到她来便行了一礼,也是习惯了,没拦着她询问,甚至还自己走出了一段路,免得碍事。 等又听到里面传来推门的声音,他才想起来道:“糟了,我忘了告诉她主上还在疗伤!” 都怪之前在魔界,这帝女老是去找魔主,还畅通无阻,到最后连通报都省了,他们主上更是什么都不说,俨然是随她去的样子,他们都默默把帝女当成了魔后来对待! 夺枭连忙附在墙边听了听,发现里面没传来他们魔主的怒斥和让帝女滚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又是摇了摇头,感叹魔主对帝女真是纵容,便走了出去。 没人知道,谢微宁推开门后是有多么震惊。 怎么都没人告诉她,这封谌脱了外袍,光着膀子在给自己疗伤呢! 不是,她还以为真是小伤啊! 她还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治疗的模样,这怎么还是小伤呢! 不是,重点也不是这个,重点是他怎么光着膀子啊啊啊! 谢微宁眼睛瞪大,整个人僵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一个推开门的姿势,她回过神后,正要捂住眼睛赶紧转身再做解释,就见这屋里的人比她反应还要更大。 封谌听见推门的动静,抬起眼来,这一看,浑身上下都蓦地紧绷,以前所未有的穿衣速度,将自己里衣穿好,再迅速披上外袍,一举一动都好似带着残影。 就连那一贯冷淡镇定的脸庞,在此刻都染上了一丝恼意,头一回耳根变得通红无比,连脖子都有些泛红起来。 他咬牙道:“你进来做什么!”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也没想到,你这屋里会是,这般景象啊。”谢微宁磕磕绊绊解释道,“而且我来时,还遇到了劫刹和夺枭,他们也没告诉我,你、你在里面这样那样啊。” “什么叫这样那样?”封谌面色一沉说,“你不要乱用词!” 谢微宁很是无辜:“我没有……” 她险些被他陡然抬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只是这再多的忐忑,在看到他面红耳赤,却强撑冷静的模样,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微宁安慰道:“我就隐隐瞟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真的。再说了,不就是治伤吗?这多正常啊是不是!你不用想太多,不用担心,不用害羞,我真的没……” 封谌一字一顿道:“谢微宁,什么叫不用害羞?” “……我错了。”谢微宁低声说,“但是,真的,治伤而已,这不是很正常吗,大家互相理解,这件事就很快过去了。” 在这种危险的世界里,治伤是件多么正常的事啊。 要是外出历练,去什么秘境,那不是更没得好在乎的吗?他怎么一副,一副这什么仿佛良家妇女被轻薄了的模样……不是,她知道这件事是她错了,但是她都还没来得及害羞,他怎么反倒比她还羞恼了,还成这样! “什么叫很正常?” 充斥着冷意的声音在屋内骤然响起:“谢微宁,难道你看过很多这样的事?” “没有没有没有。”谢微宁连连摆手摇头,“没看过!真的!” 上辈子现代的艺术照片和明星写真都有这种露露腹肌什么的,她通通都不算了,搁在这里就是什么都没看。 不过,当初换到封谌身上,看他的身体,怎么跟在自己身上,再看他的身体的感受这么不同呢? 封谌见她表情似乎丝毫没有异样,脑海中闪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本言论,脸色顿时一黑:“此事,男女授受不亲,且有伤风化。你日后但凡进出任何房间,都得提前出声询问,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 谢微宁点点头,又因他开头那句古板还带着点封建的话,而忍不住小声嘀咕:“老头子,老古板。” 活了几百年,修炼了那么久,怎么感觉比这外面谁都传统? 她先前跟芙荌闲聊时,还听说这外面的修士还能来个一夜双修就再见呢。 “谢!微!宁!” “对不起,我错了,错了错了错了。” 第94章 “你,出去后同帝女说,…… 谢微宁半哄似的道完歉后,封谌盯着她,胸脯仍是起伏不定。 只是因为这一道歉,他胸口那淡淡的恼怒也消了下去。 而后双双沉默了下来。 房间里陷入古怪的安静中。 谢微宁是因为封谌没有再多说话了,她还愣了下,开始在脑子里想想要说什么,刚才一进来被美色冲击……不是,被画面冲击,脑袋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懵。 封谌也是因为这件在现有关系下不合礼数的事情,被搅得思绪混乱,面色铁青。 她谢微宁怎么能对人这么不设防? 若今日是换了别人,换了别的男修,她还能与人说得清吗?定会被那男修以此事拿捏。 “……你伤还好吗?”谢微宁想了想,憋出一句,“我进来时好像看见你还在吸收灵药。” 封谌声线一沉:“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看到?” 谢微宁:“……” 她用手指小小地比划了一下:“灵药比较明显。嗯,乍一眼就看到了,其他没看到。” 封谌:“哦。” 他面无表情道:“已经大好了。” 谢微宁干巴巴道:“不愧是你,魔主的身体就是能恢复得很好,这才刚用上药就能大好了。” 不知为什么,明明很正常的语句,却在说出“魔主的身体”这五个字后,两个人神色都齐齐的一僵,有些不自在起来。 谢微宁咽了口唾沫,见他也没有阻止她进来的模样,便主动走过去,准备给他和颜悦色、好声好气地倒杯茶,缓解下这古怪的氛围。 她顺手把他面前的茶杯拿过来,提起茶壶准备倒下,忽地想起一事出声试探道:“那我这给你倒茶,你能喝吗?” 封谌皱眉道:“为何不能?” 谢微宁说:“那这,这不是我一个女子主动给你这个男子倒茶么,还拿了你用过的茶杯,我担心你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嘛。” 她说着一边把茶推过去,一边盘腿在他桌案对面坐下,又是一个试探问道:“那我这,还能在你这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地坐吗?跟你一个男子?哦对,那这屋门要不要打开,孤男寡女同坐一屋,外人见了也会说不清吧?会不会有伤风化?” “……” “谢微宁。”封谌一字一顿说,“不要矫枉过正。” 谢微宁无辜说道:“我没有,我这完全是按照你刚才说的,考虑你的感受,才这样问你。” 封谌蹙了蹙眉:“你说得这些,怎能和刚才的事相提并论。” 谢微宁勉勉强强应了一声,暗自腹诽他的双重标准。 有时候跟个古董一样,这不行那不行,有时候又通情达理,坐一起、吃饭、喝茶和手碰手他又觉得行了。 不过这次的意外确实很大,大到误闯看见他的上半身,她表示理解。 “我本来想看看你的伤势如何,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谢微宁道,“既然你没事,那我也放心啦。” “说起来,神族之地所经历的事,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没有?” 她犹豫道:“我觉得仙后应该也看出来,你跟神族有密切的关联。那你跟封禹和浮凝他们……或许也就没那么简单?” “那又如何?”封谌低声道,“我以一个无父无母的魔修身份,活了上百年,早已习惯了。如今就算多出与神族有关的身份,又能有什么改变,更多的是茫然而已。我仍是带有魔核的魔主罢了。” 他顿了顿道:“若我真与神族有关,你会如何看我?会高兴么?” 谢微宁一愣:“什么怎么看……你不还是你吗?你这话说的,我就算会高兴,也是高兴你能更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被歹人蒙在鼓里吧。” 封谌看着她,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道:“这便够了。” “既然如此,我只等时机成熟自然知晓身份,如果我是神族,便会以这个身份让那些人为族人付出代价。若仅仅只是猜想当不得真,那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谢微宁怔了怔。 其实封谌在神族之地的表现,已经很能证明他的独特之处,必定会与神族有关系,或许就是有神族的血脉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被人发现,连他自己也没能发觉,若不是去了神族之地,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这么想想,他从出生起怕是就被算计了,应该就是傅涟遥,毕竟连魔核都是傅涟遥种下的,她也不信傅涟遥会不知情。 谢微宁莫名地想起了原来的剧情。 如果说,按照封谌原本的路线,会抓了帝女,对仙界出手,灭了仙界,与江若鹜和风衡对抗……结局必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要是他到头来发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惨事,其实都本不会有,那内心得多崩溃? 他才是最该承受众人爱戴和尊敬、万人之上、光风霁月的人,本该有的亲情、友情以及爱情,应该都会一路顺顺畅畅,无一例外,全部拥有,过得风光,过得自在,修为也定会一骑绝尘,谁都追不上。 而不是一个人人喊打,众人畏惧、忌惮、恨得直咬牙的魔,更不是一个被世人所不能容忍接受,还要被讨伐诛灭的带有魔核的魔主。 谢微宁不敢深想,仅仅只是想了一部分,就内心刺痛,自己想着都要忍不住黑化了,更别说亲生经历的人。 还好还好,现在的封谌,没有迈开那万劫不复的一步,就是仙魔两界的关系都变得好了许多,仙后也知道了他有魔核,仙帝也会知道,二人也都对他放心,什么悲痛的事都不会发生。 “你在想什么?”封谌奇怪道。 他见她眉间紧皱,似是一脸痛苦的模样,垂眸扫了一眼在桌上拿了一碟香甜的糕点放到她面前,开口道:“吃点你喜欢的,心情会好些。” “嗯嗯。”谢微宁点点头,又反应过来说,“我没想什么,没有不开心,相反,我现在应该感到舒心才对。” 她说着捏了块糕点塞到嘴里,起身道:“既然你身上的伤也好了,都没什么事,那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后面估计还有一场仗要打,可得要养精蓄锐。” 说罢,她挥了挥手,准备转身离开。 封谌表情蓦地暗了下来,正欲开口,谢微宁突然回过身,眯起眼睛问:“我倒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那封存的记忆……你有试过怎么解开吗?” “这些日都在忙,没来得及尝试。” 封谌接着缓缓说道:“不如,你同我一起来?” “?”谢微宁问,“这还怎么一起?” “你可以进入我神府中,看我试试破解封印。”封谌面不改色说,“届时,若是真解开了,你我还能共同观看一遍记忆。” 他道:“你应该对这也很感兴趣。” “确实。” 谢微宁顿时又坐了回去:“我该怎么做?” “你我一同打坐,双手交叠。”封谌说,“你怎么进入自己的神府,便怎么进入我的神府。” 两人又起身去到一旁空旷的地方,没了桌案作为格挡,双腿盘膝后,双手交叠。 谢微宁闭上眼,没过多久,就感觉黑暗中好似传来一些阻力,只是很快,那点阻力就消失不见,化作无数光点,最终迎来一片亮堂。 再睁眼时,她第一次以谢微宁的身份,进入到封谌的神府。 只是封谌进来是有人有脸有形的,她进来就是空有形但无脸无外物,只有一个淡淡的虚影。 命魂受到感应出现时,见到他们二人,竟是愣了一下,左右看看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微宁瞧见他,顿时乐呵起来,笑着想捏捏他打招呼,然而手刚伸出去,封谌就出声道:“去。” 话音刚落,命魂瞬间消失。 谢微宁无声地叹了口气。 两人直进正题,既然那神府中心的院落,包括那颗枯树都极为不同寻常,封谌便准备亲自一试,破开这里。 较大的动静,落到这院内,却像是撞入一个无形的屏障,竟是封谌亲自动手后,才让人发现这外围是有东西护着的。 紧接着,神府内开始不断动摇,地面震动,谢微宁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感觉脑袋一阵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撞击,很是发疼。 “快退出去!” 谢微宁听到声音后,刚准备动身,便眼前一黑,竟是直接被这神府挤了出去。 两人在房间内同时睁眼,封谌倏地出手将她微晃的身子扶住,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道:“还是需要钥匙。不能强破。” 谢微宁揉了揉额头说:“那钥匙你能猜到会是什么吗?” “一般钥匙都是与记忆有关但又容易被忽视的东西。”封谌拧眉道,“还会被封印记忆后本能地藏在一个不易被发觉的位置。” “……”谢微宁表情登时变得极为难看。 这是造了什么孽? 他到底为什么要把记忆封起来? 封谌看了眼她,出声道:“刚才破解封印,其实也有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并非完全无用。” 谢微宁:“哦,是什么?” 封谌迟疑道:“桂花树。” 谢微宁撇撇嘴说:“看来是还有点用。” 谢微宁再次起身:“没什么发现我还是回去了。” 封谌:“……嗯。” 谢微宁刚推开门,就见到劫刹在外,手中拿着通录仪,大概是要来汇报什么事。 两人对视之后点了点头,便错身离开。 “诶。”谢微宁忽然说道,“你手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拉住劫刹看了看说:“受伤了?” “是来时遇到高阶妖兽,难免会受伤,还没来得及敷药。”劫刹笑道,“多谢殿下关心,不碍事的。” “那不行,也不能这么一直放着呀。” 谢微宁说着就从自己神府中掏出一罐灵丹妙药出来:“你先口服灵丹,缓一缓,等你汇报完出来了再用外敷。” “好!多谢帝女殿下!属下谨记殿下的恩……” 劫刹声音戛然而止。 封谌目光深沉,直盯盯地望着她二人相握的手。 劫刹立马收回手,迅速服下灵丹,而后进到屋内去汇报。 一段时间后,她胆战心惊地汇报完,正要退下,却听封谌漫不经心说道:“劫刹。” “属下在!” “你,出去后同帝女说,本座的伤还未好。” 劫刹浑身一震地望向他们魔主,然后深深地悟了。 等她出门后,意外地发现那长廊外,竟还站着一人。 “帝女殿下?” 谢微宁朝她招招手,示意两人去一旁小声说话:“你办完事了?” 劫刹:“是的。” 谢微宁拿出药罐给她:“外敷药。” 劫刹感动道:“多谢帝女!属下定……” 谢微宁见她拿了药,装似不经意间问道:“对了,你们魔主好像有些时候行事挺老派的。他过去,就没有接触过什么喜欢的女修吗?” 劫刹当即说道:“怎么可能!我和夺枭从十几岁就跟在主上身后,一直到现在主上身边都有何人,我们都是一清二楚!我们主上从十几岁到现在根本没碰过任何女人……修!” 她又急忙解释道:“是这样的,殿下您也知道,主上之前对仙界多有误会,所以一心扑在修练上,谋划这谋划那,绝对没有空闲的时间,接触一些儿女情长的事的!只有您,只有您是这个例外!” 谢微宁恍然点头,嘀咕道:“难怪。” 那就能理解为啥她都主动来找他了,他都没什么太大表示,果然不是她会错意,而是他不太会吧,估计之前都是凭本能。 还有他那被撞见后的反应,想着想着,她就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劫刹见帝女不像是误解的模样,便说道:“帝女殿下,我们主上也受了不少伤,属下刚才进去时,还见主上伤得不轻,还未好全。您若是方便,不妨带着这些灵药去看看主上?” “啊?” 谢微宁说:“我刚才就是去看过了啊,这些药也是给他带的,结果都没派上用场。他亲口跟我说他好着呢。” 劫刹:“……” 谢微宁:“你是担心他吧?放心好了,你们魔主身子骨可硬朗了。” 说着,她拍拍劫刹的肩膀,便掉头走回自己房间。 劫刹:“…………” 真不是她不帮。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 他们魔主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劫刹渐渐产生了怀疑,难不成,她还得为主上挑些话本回来给他看看,让他学习学习? 想到这,劫刹只能硬着头皮回去复命,并忍痛割爱献上了帝女送来的一半灵药。 “主上,帝女都说了,她这些药本就是来看你才带着的。” 封谌静静地望着桌面上摆着的灵药,单看表面,风平浪静,再看桌下,双手紧紧地扣住了膝盖。 第95章 “这也太难了。” 谢微宁后半夜休息得还算安稳,过了一夜,天亮后便早早起来。 出了房间,来到外面的甲板上,恰巧看到云舟外有一群黑漆漆的影子速度极快地成片掠过,眨眼就消失了。 “这是什么?”她不由得出声问。 外头轮值的护天卫回道:“回殿下,是冥界的鬼兵。仙帝先前请冥主去仙宫共同商议要事,如今不出半个时辰我们就要回到仙宫了,遇到他们也是正常。” 仙帝特意喊来冥主共同商议妖界的事,也是为了看看冥主对此事是什么态度,若他内心也有想法,支持妖界,那么仙界还得再做打算,若是冥主来了,对他们来说也是件好事,相当于三对一,那对付妖界就更不是难事。 谢微宁明白了,想着降落前再享受最后的悠闲,打算再回房间一会儿。 转过身回二层后,没过多久,就见到从长廊上走出来的封谌。 “咦,这么巧啊。”谢微宁说道,“对比之前,你今日倒是起得挺晚嘛。往常你不是都比我早起了好几个时辰,天还没亮就起来修炼了。” “……我这些日受了伤。”封谌的嗓音低沉中带着一丝刚起的喑哑,说着还咳嗽了两声,再接着淡淡道,“才没晨起修炼。” 啊?这么严重? 谢微宁愣了一下,又听他咳嗽不像是那种清嗓子,更像是那种病后的重咳,迟疑问道:“可你昨日不是说已经大好了吗?” “确实。” 封谌又掩嘴咳了几声,而后淡然说道:“你不必担忧我。” 他虽是看着表面毫无异样,可那面色却有些泛着病后的惨白,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模样。 谢微宁听他这么说,本来不怎么担心的,顿时又提起心来了,当即拉过他上下左右看一圈:“你都这个样子了,还嘴硬。” 不看还好,这一看,便看到了衣袖顺着方向被不经意带动时露出的半截手腕,竟是瞥见一些青紫色的痕迹。 谢微宁吓了一跳,立刻拿起他的手,掀开衣袖,便看到这手臂上布满了伤痕。 “这怎么回事?” 她语气加重道:“你昨夜不是还上了药,还说已经好了吗?这就是好了?” 封谌垂眸扫了一眼,神色自若道:“都是小伤,又算不上什么。大概有些伤是妖修所为,特殊手段,昨夜无法显现,今日才看得出来。” 谢微宁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他进到房间内,找出那些灵药放在桌上,看看哪个能对应这种伤。 “这些妖修怎么手段这么阴毒?”她焦急地翻找又很是生气道,“还那样难缠!难怪是妖修!我明明见着你上半身大部分都挺光滑的啊,还没你这条手臂伤得厉害,难不成他们专得着你手打的?居然还出招如此下作,故意要毁了你手臂,好让你无法出手。” 谢微宁找出一个万金油的外敷灵药,正准备擦到封谌手臂上,忽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嘴里说了什么,一时顿住,缓缓抬起头来,对上了封谌神色复杂的脸。 封谌似笑非笑问:“你不是说,什么都没看见?” 谢微宁:“……” “哎呀。”她讪笑说,“这上仙的眼力,那么好,怎么可能什么都看不见,这不能怪我啊。” 说完,不等封谌再质问几句,谢微宁一把将膏药抹在他手臂上,试图用动作堵住他的嘴。 封谌静静地望着她,仿佛在用视线描绘她的模样。 “你都伤得这么严重了,还在这计较什么啊。大家都是修炼者,哪里用得着像凡界的人那样顾忌来顾忌去的……” 谢微宁突然顿住。 她给他上小臂的药还好,哪知道,一到大臂,她的手一抓上去,就感觉到掌下的手臂猝不及防地缩了一缩。 这一缩,就让她忘了说话了。 谢微宁抬眼瞟了瞟,见封谌面上神色自然,便也默不吭声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继续帮他上药。 衣袖都差不多快卷到了肩膀上,她看着有些挡视线,便放膏药和竹签,帮他把袖子直接卷到肩膀上。 卷完袖子,她顺其自然地撩开一点,翻看这最上头靠近肩膀的位置还有没有没看到的,要是这肩膀也有伤,那还是得让他把衣服给脱了。 结果,这指尖刚碰到他肩头上没一会儿,谢微宁又感觉到指腹下的人似是不由自主又几不可见地缩了缩。 “……” 谢微宁:“上药而已,你不用这么敏感吧?” “什么敏感?” 封谌皱眉说道:“分明是你动作太轻,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挠痒。” 谢微宁:“我给你小臂上药时也没见你这么说啊?我这不是为了顾及你的伤势,才那么轻的。” 她说着,更大力地把他拽过来,按住了,在他大臂上使劲上药:“这样好了,重一点,你也痛一点就不会在意痒不痒了。” 等手臂弄好了,谢微宁紧接着说道:“让我看看你的背。” 封谌放下衣袖,顿了顿说:“这就不必了。” 谢微宁:“你昨夜自己说伤已经好了,结果今天就来了更严重的,你再说不必不必,谁还能相信?行了,别磨磨唧唧的,马上就要到仙宫了,节省些时间,争取在到之前给你全部上好。” 封谌:“……背上是真的好了。” 谢微宁并不是那么好糊弄:“不行,我得亲眼看看才能相信。” 封谌:“……” 谢微宁继续说:“再说了,你今日都让我帮你上药,不顾及什么风化、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那索性就把我当成医修来看,医者看病患的伤情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再接再厉:“这你要是还不乐意,那就……让我站在你背后,拉开你的衣领往里面扫一眼,看看伤还有没有,没有就不用脱衣服。” “不然。这个房间,你就别想出去了。” 明知这威胁毫无恐吓力,封谌心生无奈,又想,这事情终究还是因为他再度引发,便也只能自己受着,沉默片刻后还是微微颔首。 谢微宁就站到他身后去,低下头来,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呼吸正轻飘飘地打在封谌的后颈上。 她手里拉开他的外袍,又拉开里衣,而后眼中便见到了那直挺的后背,紧实的身体顺着下方还能看到肌肉线条流畅的腰腹。 确实没有特别明显的伤痕,有些淡淡的痕迹,也都是些陈年旧伤,都已经结痂许久了。 就是…… 看着容易让人沉迷。 果然,看别人的跟看自己的还是不同。远远一瞥跟凑近了看,就更不一样了,不仅上面的每个细节都特别明显,就是那身上传来的气息,都有些令人头脑发昏。 医者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谢微宁本来因为封谌的反应只觉得好笑,都不觉得有什么,这一看,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记得之前最开始换到魔主身上时,待的时间久了,他的腹肌都好像比她刚开始来时要软了一下,现在看来,从后面都显得这么结实来看,应当是又被练回来了。 “看过了,没什么事。” 她看完之后,便将手下的衣服整理了下,拍拍封谌,示意他可以转回去坐好了。 谢微宁再抬起头来,正要开口时,忽地发现封谌耳根已是变得通红,就连脖颈间都好似泛起一股粉意,从后方看过去时,隐隐觉得他好似用力地在紧绷。 谢微宁那点害羞的心情,因为这又顷刻间消失,而后变成了哭笑不得,开玩笑道:“堂堂魔主因为被‘医修’碰了碰,就害羞了?你不会都没有被人医治过吧?” 封谌沉着脸道:“我没有害羞。” 谢微宁绕到前方收拾药罐,实在是看不过他这个别扭样,半是打趣半是安慰道:“我看你身体都僵硬了,要不要活动下筋骨啊?不是我说,咱俩什么关系啊,都是互换过身体的人了,你的我见过,我的你也见过,你不用这么在意的。” 封谌面色一黑:“两者情形不一样,又怎能相提并论?” 谢微宁:“不是啊,我就是想说你不用因为这点事就弄得这么紧张……” 封谌意识到她心里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也没当回事,登时被她三番两次一副轻描淡写的态度给激到,猛地伸手将拉过。 转眼间,场上的攻守方瞬间变换。 谢微宁双手险险撑在扶手上,膝盖抵着座位上的人,看着这近在咫尺的面孔,眼睛瞪大了一瞬。 以这突然发生的变故和这样的姿势,她本是扶不住,也站不稳的,只因她此时的双臂下被两只宽大的手掌撑住,将她牢牢地撑起,才免于她直直地倒了下去。 就因为这样,谢微宁感受到了那双手带来得热意,以及难以抵抗的力道。 封谌眼眸一沉,咬牙说道:“你怎知我是因何而‘紧张’?” 谢微宁懵了,特意加重的音量,让她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也是这时,她才记起来,他们俩修为境界就差了一大截,这力量上的差距何止是一星半点。 “我、我错了……”谢微宁结结巴巴说,“马上就要到仙宫了,你快放开我。” 封谌反问:“你让我现在松开?” 谢微宁:“是是是……哦不不不,先把我扶起来再松开。” 封谌冷哼一声,这才将她扶起身。 谢微宁站起来掸掸裙摆,转念一想,又颇为怨念道:“不是因为你受伤了,我才担心你给你上药,怎么现在反倒像是成了我不对了?” 封谌:“……不是。” 他沉声说:“是让你少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 谢微宁瞥了他一眼,嘀咕说:“那还是以后不帮你了。上个药都不知道要上到哪种程度,帮你还吃力不讨好。” 封谌:“……到手臂便可。” 谢微宁:“那还是你自己上吧。” 封谌掩嘴,重重地咳嗽两声,哑声道:“总之,我没有怪你,今日还是多谢你了。” “哦。”谢微宁勉强接受,又狐疑地说,“怎么刚才上药不见你咳嗽,这时候你开始咳了。” 配合这病弱的咳嗽,又是道谢又是歉意,听着都怪让人心软的。 封谌面不改色说:“许是刚才上药,药味都有些治疗的功效。” 谢微宁:“还能这么神奇?” 两人说着说着,便走出去。 在他们身后,劫刹忽然出现,手中转着一瓶神神秘秘的黑罐子,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意味深长地一笑:“身为护法,就是该为主上分忧才是啊。” 亏得她还特意把夺枭拦住了,不让他去帝女门前说什么“帝女,魔主一大早便不见,您可有见到我们主上”的蠢话。 云舟落下后,众人一同来到仙宫殿内。 冥主早他们一步到来,仙帝和许多仙官都早早等候。 “宁儿。”仙帝朝她招招手,“你同仙后一起到前面来。” 待人到齐后,仙帝向冥主说了下当前形势,便直击目前的一个重点道:“妖界突然封锁,那里面还有其余各界的人士没来得及出来,如今约有三万人都被关在妖界。才一日过去,外面便有人来哭诉求助。” 仙帝表情沉重道:“仙官去妖界交涉时,都被拦在外面。妖界到现在也没有别的动静,界门紧闭,仍是外面如何叫喊都无动于衷,也不知道他们在图谋什么。这样一看,必须得出兵一战,才能将那些人带回来。” “这里面虽有冥界的鬼修。”冥主声线平稳说道,“可妖界此前向我递了消息,他们如今要对付的只有仙界。那些鬼修,妖界可安全送回我冥界。我们冥界,本可保持中立。” 这话一出来,殿内的氛围便不同寻常了。 仙帝并不意外,笑了下道:“那你今日为何来赴约?” 冥主嗤笑道:“说句实话,妖界这样做事,实在是过于嚣张,不将我冥界放在眼里。”但凡是站在高位的人,都不喜欢先斩后奏这一套。 “你们也知道我鬼修修炼方式异于你们,不可繁衍,凡是鬼修都得舍弃转世的机会,人手本就远少于你们几界。” 冥主说:“你们仙魔两界合作,优势本就很大,我为何要犯傻同妖界一队?只是我冥界还要顾及日后的发展,若是全体出动,要是损失极大,怕是都支撑不了冥界的存活。因此,我们最多只能出十万鬼修相助。” “够了!” 仙帝毫不介意道:“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不过你我二人还得立誓,才可让大家都放心啊。” 冥主点头:“这是自然。” 两人当场立下契约发誓,术法一成,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谢微宁瞧着差不多有个空荡了,便提议道:“我们先前在魔界,抓获了妖界的二公主,或许能用她换回那三万人?若是……妖界不愿意,那我们也能确定他们的态度,直接出兵。” “好!”仙帝被她提起想起来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来人,同妖界外仙官说明此事,让他们再同妖界商量。” 仙官领了命令,当场拿出通录仪,与妖界那边的仙官联络。 众人安静地等待一段时间后,通录仪再次亮起。 “不好!”那头的仙官道,“那妖界说,他们妖界从不缺什么公主皇子,单凭一个二公主他们不会换人,死便死了吧,要是想换人就用仙帝的位置来换!还说……还说仙界不愿意,就会斩杀那三万人,扔出界门,让所有人都看到,就是我们仙界才害得这三万人家中家破人亡,要怪就怪仙界!” “混账!”仙帝猛地拍击,一下将扶手击碎,怒喝道:“滕虚冶还真当本座是傻子吗!” 那头仙官过了会儿又继续道:“妖界还说,让我们还是先注意下自己身边,马上就要大乱了。” 他道:“这话,听着像是他们还有什么动作?” 这妖界话说得太过自信了,在场的人都颇为不适,眉头紧皱起来。 所有人都立刻有了动作,各自带着人手出动,很快殿内便没有多少人剩下。 仙帝说道:“宁儿,这次你也带一队人。” 谢微宁一怔,当即应道:“是!” 仙帝又对封谌叹道:“你们魔界也要多加小心,此前你们有百年都无人看守界门,既然那堕魔神族又是在你们魔界发现,还与傅涟遥有关,我担心,你们魔界内怕是早已被妖界盯上,安插了什么人都不知道。” 封谌沉声道:“仙帝放心,魔界先前早已内部调查过,这次出动的都是可信任之人。” 仙帝满意道:“看来你早有准备,那就好那就好。” 众人去往各处应对,只是等了半晌。 约莫两三个时辰都过去了,天都再次黑下来了,收到各处来自护天卫的消息说,拦下了大批的妖修,好像就没有半点别的动静。 仙帝也是一愣,他听来汇报,一一将那些地点圈出来后,才恍然说道:“这不就是曲涟之和傅涟遥共同所去的那些地方吗?” 谢微宁惊讶道:“不是说那些都有十几座秘境,你们都还没查明白?” 仙帝大笑道:“是没查明白,可那都在我仙界内,我还不能让别人都守在外面不让人进出吗!” 另一边,妖界的殿内,也传来不小的愤恨的摔击声。 “谢!苍!” “既然仙界的秘境都被封了……那就只能从妖界进入凡界了。” 毕竟,仙界有秘境,妖界也有不少秘境,先前就找了有两处秘境,能侥幸落入凡界。 “慢着!”傅涟遥突然打断道,“先等等,让他们再放松放松,多耗上一会儿也不妨事。先将魔界扰乱了再说。” 入了深夜。 众人只觉得诡异的平静。尽管他们对付单单一个妖界,完全是很大的胜算,但还是在书房内以四界地图排兵布守,以防有什么突袭和异变。 妖界若死守那三万人不放,最多等第二日,他们立即出动。 劫刹和夺枭匆匆赶到门外通报。 等封谌走出后,两人立刻附耳说了几句。 “主上,魔界内魔物有些异动。” “还有人……在魔界之外,发现了魔物活动的痕迹。” 封谌拧眉道:“在魔界外?守卫可有说什么?” 劫刹摇头道:“看守的人都说了,没看到有魔物出去,也没在界门的附近发现脚印踪迹。那外面的魔物……恐怕是外面来的。” 封谌思绪一转,冷笑道:“看来,魔界百年无主的那段时间,被妖界钻了空子。” 夺枭担忧道:“但魔物毕竟是我们魔界所生,在外界却出现了魔物,那我们又怎么说得清?” 封谌沉稳道:“不会。仙帝他们会相信我们。” 说罢,他转身又去了书房,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 片刻后,封谌再次走出来,道:“走。” 夺枭问:“这是要回去?” 封谌语气不变道:“我已同他们说过。此事,我们速速回去处理。若有异状,再告知他们。正巧,魔界所负责的区域也在那一带,不耽误。” 他问:“劫刹,你可拿了仙官的通录仪?” 劫刹:“已经领了!” 封谌微微颔首。 左右护法立刻喊上他们的人,乘上云舟再次回去。 一个纤细的身影突然从书房内跑了出来。 封谌听到动静,一回身,就被人当场抱紧。 谢微宁从他怀里抬起头,皱巴着脸道:“一切小心。一定是妖界,不知道又做什么幺蛾子。” 封谌迟缓地抬起手,在空中停了停,最终落到她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声线低沉道:“嗯。你也是。” 谢微宁闷声说:“这也太难了。” 封谌没听清:“什么?” 谢微宁说:“行了,你赶紧去吧。等这件事情顺利结束,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她干脆地松开手,然后将他往云舟的方向推了推。 封谌奇怪道:“什么话不能现在说?” 谢微宁:“哎呀快去吧,别耽误时间!回来再说回来再说!” 封谌打量她片刻,见她真当没什么后续要说,这才转过身走。 • 与此同时,一封密信悄悄地送到了封禹和浮凝手中。 两人看完信件内容,当场脸色一白,又气又急,气都顺不直,手都有些抖。 “这谁?竟敢威胁我们!还想用此事换风衡的婚约,还要换神剑之主的仙尊来护她一世?还要我们每月给她送去一百万灵石一件上品法宝?做梦!” “真是笑话。” 封禹脸色阴沉道:“竟敢以此事来要挟我们。” “那魔主怎么会是封谌?”浮凝惊叫道,“他还真的活着!这写信的到底是谁,又怎知当年的细节,还把我们把封谌扔到魔界都说得那般清楚!可是,可是我们明明亲眼看到他死在那些妖兽堆下啊!” 她慌张说道:“这……这应该没事吧,我都听说仙帝仙后他们,都对魔主很是喜欢啊!” 封禹厉声道:“可他有魔核!仙帝仙后难道知道吗?这事若是抖出去,不止是仙宫,甚至整个仙界都会认为我们是罪人!竟将多年前害得几界差点毁灭的魔核还留着,他们若是知道早在小时候我们就发现了,还只是把他丢到魔界不管他,也定会认为我们是罪魁祸首的凶手,会质问我们当初为何不早早将魔核之子杀死!” 浮凝焦急道:“不是,谁能知道那堕魔的魔核会出现在我儿的体内?我们、我们当初也是于心不忍,才跟他一条活路啊。他成了魔主成了魔修,那关我们又有什么事!” 封禹:“众口铄金,你能解释得清?” 浮凝说:“可……可他如今是魔主啊。我们根本拿他没办法。再、再说了,他到底还是我们儿子,此前仙品大会还见过,他又不是不认识我们,那时他都没说出来,那是不是,就代表他自己也会将他和我们的关系隐瞒下来?那就算别人知道了,我们一口咬定没有不就行了。” 封禹叹了口气说:“那便再等等看,看看形势如何。” 然而,等一夜过去。 便有消息传来,魔界的魔物袭击了仙界各处! 封禹和浮凝接到这消息,又在外走了一圈,听到许多人对魔界的怨气和不满,当即出了一身冷汗。传言说,魔物都这样肆虐了,谁能相信魔界没有异心?怕是跟妖界暗地里都有关系吧? “不行,此事,绝不能再等了。” 浮凝心里一横说:“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世人的罪人是我们亲手放他活着的。” “这事……得跟风衡说说。”她攥紧手指道,“他的神剑,本就斩尽天下妖邪,那有魔核的,不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邪吗?我们赶紧去跟他说明此事,绝不能让这件事成为我们人生中的污点,更不能让这事断送了风衡的后半生!” 两人去见到风衡,说明这些后,风衡还未来得及吃惊魔主竟是他年幼时的兄长,可是这百多年下来,他早已淡忘了儿时记忆,紧接着就心头大震道:“让我去杀了魔主?” “父亲,母亲,你们是糊涂了。” 风衡嘴唇紧抿说:“现如今仙魔两界交好,我身为仙尊,又岂能背着仙界做出这等……” “行一啊!”浮凝当场跪下哭喊道,“我们叫你一声风衡,你难道就真摆着仙尊的架了吗?这事就当做我们求求你了,我和你父亲绝对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啊!” “更何况,那魔界,难道没了那魔主,就不能再选一个魔主吗?” 浮凝说:“你忘了曾经他还是魔尊时,就做了什么祸事!他如今成了魔主,难道真就能改邪归正了?!还有那帝女,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转头她就被魔尊蛊惑了去,就因为这,仙魔两界才能交好!这些,定是那魔主设计好的!” 风衡面色一变。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我们真的担不起,我和你父亲本就修为受损,苦了几百年,难道后面这么些年,你让我们都活在唾弃中吗?那我、那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的好,我绝对受不了那些不该是我的罪名按在我的身上!” 风衡沉默许久,说:“但,眼下有妖界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父亲母亲,你们不如再等等,等仙界太平后,我再替你们……” 封禹扶起浮凝,痛心道:“你现在是连你父母都不放在心上了!你心里想着这些大事,连我们都不要了!就像从前帝女还在你身后一样,也是被你排在第二位,才这样被你赶走!” 他又将那信纸丢出来道:“你看看,看看这上面写得什么!你让我和你母亲怎么忍得了这口气!我们难道要平白受人威胁几百年?!” “每月一百万灵石,这是好大的胃口,还要上品法宝,这是要将我们百年的积蓄瞬间挥空啊!你可知我们为了你能走到今天这位置,修炼到这个程度,又付出了多少?我们哪里还拿得出那么多?这怕是还得要我们晚年再为了此事出门历练!”封禹道,“若是一时不察,你父母我们丧命在遗迹秘境中,你又忍心了?” “还有魔物!你忘了外界现在都是魔物在闹事吗?” “那魔物不还是魔界出来的!趁现在局面混乱,你若是现在出手,旁人才不会说什么,只道是你因魔物一事对魔主多有误会便能揭得过去了。儿啊,就当是为了我们……你父亲我从来不求什么事的。” “你们不必再说。”风衡见他们仿佛一夜苍老的面容,却泣不成声的模样,顿时心怀愧疚,又闪过谢微宁的脸,胸口的郁气被搅乱,激得他青筋直跳。 他道:“我去魔界。” 浮凝和封禹大喜。 风衡走出后,命人将他的负责区域,调到离魔界最近的地方。 而后带了些人,便前去准备。 他去魔界,就当与那魔主比一场。他早就想同他会会。 若他赢了,便证明对方怀有魔核,也敌不过他,那魔主若是死了,魔界也可换人登主,而他的实力也只会比他高,有魔物或者妖修来犯,也毫无惧之,更不会影响四界的局势,仙界胜局仍在,也无人会说他现在动手有什么不对。 魔主若侥幸活下,那也什么都不剩,这样的败者,还有什么资格得到现在的一切? 若他输了……不,他有神剑在,他不会输。 而谢微宁接到消息后也很是震惊了:“这怎么一夜过去,外头就传成这样了?!你们怎么没通知我?” 她赶紧起身往外走,芙荌连忙说:“殿下您别着急,消息也是传来不久,此事也不算太严重。是魔物今早突然从各地出现,所以许多人一时不防,才怪起魔界来,但仙官护天卫都已去猎杀魔物,也出面解释了,很快就能处理好的!” “毕竟魔物不比妖兽数量多,魔界那边也派了人与仙界联手应对,他们还拿了黑烬株的花粉将魔物聚集吸引到一处再猎杀,应该不过多日就能解决。” “那不行,我还是得出去看看。” 谢微宁脚步极快走出,正要去找仙帝仙后问问现在的情况,就见几队护天卫动身从面前走过。 “你们这是去哪?”她还以为是有什么动静,便出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回殿下。我等是受风衡仙尊带队,正要前去管治区域内做准备。” 谢微宁明白了,挥手道:“那快去吧。” 等她来到书房内,忽地瞥见四界地图上的字迹有些变动,昨夜他们所划定的区域,这会儿有两处变了。 风衡的名字……怎离魔界这么近。 竟是在,封谌所帮忙处理的仙界区域的旁边? 第96章 “你果真没将它炼化。”…… “宁儿,你来了。” 仙后说:“魔物一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谢微宁回过神来,眼神从地图上挪开,走过去道:“我刚知道,这才来问问什么情况。昨夜魔界只是说在外发现少量踪迹,应当能很快处理,一夜过去,那些魔物居然还都打到仙界来了?” “是突然出现。”仙后说道,“看着是有人偷偷放到了仙界,好在各地驻扎的护天卫都很快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制止了。” “那就是妖界了。” 谢微宁肯定道:“绝对是他们。魔物本就是妖兽因黑烬株变异而来,魔界当初百年无主,界门无人看守,妖界说不定也是趁此偷偷带走了魔物进行繁衍,就是等待一个出手的机会。” 仙帝沉声道:“你说得不错。他们这是暗中计划许久了。” “我们已经将偷溜进来的妖修关押,抓获了一些仙界奸细。只是单从现在外面的魔物来看,并不足以伤及我等,等开始的混乱过去便很快能处理好。” “以这个情况来看……这些魔物,仿佛来得没有任何必要。” 仙帝心情沉重说:“妖界图谋这么久,不可能只有这点魔物,只做了这些准备。” 仙后补充道:“我们方才,也在仙界找出了一些没来得及离开的妖修,将他们拿去与妖界交换那三万人,妖界也只说,那些妖修随我们处置,他们不会放人。” “他们这是铁了心要挑起战争,一定要动武。只是不知为何,这一天都过去了妖界还如此平静,除了魔物没见他们有半点动静。” “时间不等人,我和你父亲也准备,等这魔物之乱稍稍平息,就立刻对妖界出兵。” 两人接着问道:“宁儿,你有何想法?” 谢微宁想了想说:“昨日妖界最开始,妖界放出狠话,又派了妖修来仙界各地的那些秘境,想来他们最开始是很有把握能让我们大伤,却反被护天卫挡了。那些秘境……又有些能通往下界,妖界是不是打算对下界出手?然后用来打乱我们的步伐?分散我们的人手?” “下界?”仙帝仙后对视一眼,眼里很是震惊道,“四界都有规矩,上界之争绝不会牵扯下界!” 这是他们上界一直以来定死了的铁律,从未有人违反过这条规定! 就连当初与堕魔大战,也只是他们四界险些被灭,下界最多只会觉得地面生灵暴躁异动,却也绝不知他们上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对视一眼,仅仅只是脑海中一过,便觉得,以妖界这态度来看,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怎么敢?!”仙帝登时怒不可遏,重重拍桌。 仙后也是怒道:“妖界若真敢这么做,定要将他们打入死狱,永世不得超生!” 两人怒气宣泄了点,却又互看了眼,接着问道:“宁儿,依你看,接下来又该如何?” 谢微宁一愣,迟疑问道:“是四界都有秘境遗迹吗?既是如此,那妖界,应当也有。我们仙界虽封了自己的秘境,但妖界估计还有后手准备。只是不知道,会有哪些秘境,那些通往下界的秘境出口,是固定的吗?” “出口虽是固定,但也需出了才知道在何处。”仙帝说,“再者,我们拥有的妖界地图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秘境位置。若叫曾去过妖界熟悉的仙官来标记,也标不全。” “我记得从秘境去到下界,并不是那么容易,当初风衡下去也意外落了伤。”谢微宁沉思道,“妖界既然那么会繁衍,估计也是采用人海战术。上界去往下界唯一安全的通道,是青云台,那我们可以分一部人从青云台去往下界,提前告知下界的人,让他们知道魔物的存在妖修的存在,早做准备,免得惊慌。” 她忽然想起来道:“还有那位被关押在魔界的二公主,或许审问她,也能获取些妖界的内部情况。她是妖界皇族,总该对妖主他们的动静有所注意。” 谢微宁脑瓜子转起来飞快问道:“下界虽是凡界,但也有修炼的修士吧?” “有。”仙后说,“我和仙帝最初了解过,他们也有修为较为强劲的修士,虽说底下那些被他们称作灵气的东西,在我们这都看不上眼,但合力应付魔物应该也能撑一段时间。” “那我们就派人去下界各处,尽快做准备。一旦哪里出现了魔物,便让那些修士撑一撑,等到我们的人从附近赶过去便可。这样损失也能减少许多。” “不过上界也不可不留人,妖界那些皇族应当也不会冒险都去了下界。要是人都走了,那妖界我们还不是轻而易举拿下?” “对付魔物……挑选些中下品的仙官和护天卫去,应该也不成问题。就是魔物一多,对付起来或许有些吃力。” 谢微宁眼睛一亮道:“对了,我再去让魔界多送些黑烬株花粉来,也好将魔物吸引到一处。噢,还有黑石!我差点忘了,魔界盛产黑石制作的法宝,能比寻常法宝强上一些!正巧我们之前就把黑石收回来堆了许多,还提前为万魔之巅做准备,大批法宝也做了出来,正好可以这会儿充当队内兵器一用!这样一来,就能弥补那些实力上的差距了!” 她说完后,忽然就感觉到室内安静了许多。 仙后笑眯眯道:“我们?” 仙帝狐疑说:“你对魔界倒是了解,那魔主都将这等私密事告诉你了?宁儿你这口气怎么说出来比说仙界还熟悉?” 这女儿还没跟人结契呢,怎么就感觉胳膊肘已经往外拐了十万八千里了? 不等谢微宁回话,仙帝又眼睛一瞪道:“那黑石炒成高价不会也有你参与吧?啊?!” “……我先去找仙官联络魔界!” 谢微宁察觉不妙,赶紧想溜,溜到门前了忽地又折返回来问:“父亲母亲,那风衡仙尊,为何突然调换了负责区域?昨夜他不还被安排在离妖界最近的一处?” “他一早听说魔物的事,主动提出要调换位置,去魔物最多的地方帮忙。” 仙后说道:“那边去往妖界,也不算太远,只走直路赶到妖界倒也快。” 谢微宁点点头再走出去,心中却不免觉得奇怪。 她有许久不关注风衡的事了,但从前也没发现此人对魔物有多感兴趣。 昨夜他们安排的人手都是有考量的,就算那一块魔物聚集,派去的人应当也应付得来,又哪里需要他过去?明明眼下对付妖界才是最重要的。 还主动? 为啥要主动? 而仙帝仙后,在后面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两人脸上同时挂起了欣慰的笑容。 “孩子长大了啊。” “成了许多。”仙帝说,“脑子会转了。也好,这样我们才更放心。等她日后继位,又有那魔主辅佐她,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了,谁敢对这样的仙帝仙后……啊,说来,仙帝的夫君叫什么?” 仙后表情怪异起来:“你不要问这么超前的问题。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对谌儿放心呢,你这老头子啥时候这么心大了?你又能保证日后没有意外,那魔主不会生异心?还辅佐,说出来都让人笑话。” 仙帝:“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谌儿又是什么……名?” 仙后冷哼一声说:“那魔主的名啊。你还不知道吧,就说你太心大,连女儿未来夫君是什么都不在意。他名为谌,言甚谌,是被父母丢到魔界的弃子,所以无姓氏。” “谌?”仙帝眼皮一跳,眉头皱起来苦思说,“这个字,怎么想着怪熟悉的。” 仙后:“呵,你什么都熟悉,有什么你不熟悉的。你还跟我说,同人深聊过,聊到现在连人叫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放心?” 仙帝被她一打岔,大笑起来,神神秘秘道,“这就是你不知道了。我从上次仙品大会后,跟那魔主聊过后就不会怀疑他,你不妨猜猜为何我能这么放心?” 仙后不解道:“为何?” 她猛地一拍他肚子说:“你快讲!藏了憋了那么久现在还在吊人胃口!” 仙帝哎哟一声,捂着肚子笑呵呵说道:“自然是,他用了心头血立誓啊!立誓会助我们宁儿登上仙帝,还会在旁一直辅佐她,直至宁儿退下帝位!” 仙后表情瞬间变得难以置信,音量拔高道:“这是真的?!” 仙帝说:“此事我断不可能骗你。你说这两孩子,都是实心眼的,居然不谋而合都用心头血立誓。我这位置不退下来他们这命都好像在我手里一样,这可真是……让我这个老头子都颇有压力啊。等宁儿坐稳了位置,我还得再告诉他们,这等誓言还是少立为妙。” • 谢微宁的通录仪只能直接联络到封谌,此时魔界应当也是一片混乱,她又怕他这会儿在战斗中会受到影响,想着仙官那边的通录仪是跟左右护法联络的,还是提前说好过随时联系,便找到了仙官。 通录仪接通后。 劫刹的声音传过来,她像是都没来得及落下隔音结界,背景音都有些杂乱:“仙界可出了什么事?” “劫刹,是我。”谢微宁简单将刚才推论说了下,再说出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劫刹听完立刻应道:“没问题,花粉和法宝我这就命人装入乾坤袋送过去。仙界现在是谁在我们魔界外面负责?我将东西给他,让他叫人赶快送回仙宫。” 谢微宁:“现在估计还是原来那位,等风衡仙尊赶过去就换成他了。” 她犹豫了下道:“他今早主动申请调到那块区域,不知缘由。” “风衡仙尊?” 劫刹想起来道:“就是那个从前与殿下您有婚约却负了您的人啊,我想起来了。” 有这层身份在,想想确实有些微妙啊。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有什么事我们主上对付他完全没问题!更何况,如今我们还要共同对付妖界,风衡仙尊好歹仙尊,应当也有分寸。估计最多就是对我们主上冷嘲热讽罢了。殿下放心,我们魔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人起冲突。” 谢微宁想着也放下心来。 她开始挑选队伍,打算提前几队先去下界准备,留两队接到花粉和黑石法宝再下去。 哪知道,刚过去不到半个时辰,仙官就拿着通录仪找过来。 “殿下,魔界有事!” 话音刚落,谢微宁就心底一跳,冲过去夺过通录仪:“怎么了?!” 劫刹说:“殿下别急。是属下的人在路上听到些小道消息,好像是风衡仙尊去往魔界的路上,还在问别人魔主的踪迹。我们主上正好在外忙着,行踪诡异,我这才觉得奇怪,这仙尊打探我们魔主消息是为何?” “他要调去那一块区域时,说得是见那边魔物众多,想过去帮忙。” 这话说得,就跟劫刹听到的消息完全对不上了。 谢微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跳的厉害,可能是因为风衡以前对魔主,对那时还是魔主的她时,展现的态度就不好,又想起来,此人身为原本的男主,本就对魔界不喜,后来更是因魔界所做的事,憎恨魔界。 可她穿来之后,仙魔都已经如此和谐了,风衡怎么还有异状? 这……这不会还有剧情效应在吧?她心底生出一种不安来。 不行,那可是有神剑的男主! “来人,调出云舟,叫一队人随我去魔界!” “事发突然,你们替我去同仙帝仙后说下,这期间有什么事,我也会及时赶回来。” 仙官当即应道:“是!” 谢微宁对着通录仪道:“我现在就追去魔界,劫刹,有什么事你随时同我联络!” 她收起通录仪,仙官就赶紧解释道:“殿下,若要去魔界,你还要处理仙界事务,那就让在下一起跟着吧。这通录仪上有仙界各方的人手神识,用它能联络各地包括仙帝仙后身边的人,您也能随时处理。” 谢微宁一怔,再看着这枚普普通通的通录仪,只觉得这是个大宝贝,当即笑着应下:“好。” • 天色已暗了许久。 各地的魔物都处理了大半,如今妖界又没动静,魔界众人却是难得打得那么痛快,尽管身体疲惫,可精神上却很是高兴,轮换的魔修回魔界前,本想着要冲去妖界杀他们一些,后来又想着那妖界内还有三万人被押着,可不能现在出手,免得真的无法挽回,便只能压下煞气。 就是这样,一部分人回魔界的时候都带着笑容,比起建设万魔之巅,那果真是打架比较爽快。 目前的状况已经不需要魔主出手。 封谌刚回魔界没多久,他正拿出通录仪,却有魔修来说:“主上!右护法有要事相报!” 封谌将通录仪放回去,沉声道:“请她进来。” 劫刹上来便说:“主上,帝女殿下马上就要赶来魔界了!” 封谌怔住,继而皱眉道:“不可胡言。她为帝女,此刻应当在仙界处理要务。” “是真的,主要是风衡仙尊主动要调到魔界外,又一路打探您的消息,帝女殿下才担心想要过来。”劫刹忙说,“仙界执掌多年,各处都比魔界完善,还有仙官在旁看着,帝女过来不会有事的。” 封谌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风衡……” 他用一种很陌生的语气嚼着这俩字。 忽然之间,夺枭紧急来报:“不好了,我们迎来一队护天卫进来,可不知为何,这队护天卫竟是对我们无念城出手相拦!领头的,好像还是位仙尊,上来便说要魔主您出来与他一战!” “仙尊?” 劫刹大惊说:“不会是风衡仙尊吧?他还真来惹事?!” 说话间,空中也传来阵阵回音。 “魔主。” “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劫刹:“这不是胡闹吗!” 封谌眉间微蹙,倏然起身,眨眼便是一道黑影从他们跟前掠过。 劫刹和夺枭呆了呆,反应过来后马上跟了上去,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等赶到现场时,就是仙尊和魔主共同在这上空中,还立下了屏障围在双方周围,看着一触即发的模样。 而下方的魔修和那群护天卫,正互相拦着僵持住。 “不是,这怎么就成这样了?”夺枭吃惊道,“他们有说什么吗?为何要打起来?” 旁边魔修说:“不知啊,就听那仙尊说了句‘我知道你是谁,你也知道我是谁。我今日来,不为别的,只为与你一战。’说完之后,咱们主上脸色就很难看了,两人跟打了谜语似的,二话不说,就上了空中。” 下一瞬,众人便看到,仙尊唤出那柄神剑,神剑一出,天地似呼啸,风声大起。 紧跟着,魔主也手持那把前所未见的血剑,顷刻间,地动山摇,鸟兽惊起。 众魔修正要惊叹佩服他们魔主的剑居然不输神剑,却有人视力极好,突然大叫道:“快看!咱们主上的剑,怎么外表看着跟神剑长得差不多!” 这话一出来,当即将在场的仙魔两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所有人都看了清楚,若不是两把剑的气息不同,单看外观,险些都要将他们混为一体,只是剑身细节上有所差别,一个上有神族字迹纹路,另一个是光滑无一字。 若说太衍如虚剑被称为神剑,上有神族和仙家气息,引人注目和向往,又让人心生敬畏。 那另一把血剑,就是满身的煞气和杀意,犹如世间邪念凝聚于此,令人胆怯和恐惧,那绝对是一把邪剑。 众人心头大震。 风衡站在对面,也是面露一丝异样。 这种感觉,就仿佛这天底下唯一的一把剑,却不知为何,旁人也有一把差不多的,倒是让人脸上有些难堪起来。 他很快收敛思绪,冷笑一声说:“赝品罢了。” 封谌似是嘲弄地笑了下,却并不对此事出声,像是毫不在意,却面色漠然道:“你身为仙尊,现如今最该对付的是妖界。” 风衡手指攥紧剑柄,像是被他的话触碰了什么神经:“你这态度……是在训斥我?” 他怒极反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妖界生出异心,我自会对付。”风衡冷声道,“而你,身怀魔核,比妖界更为可怕,我既有神剑必定要维护天下苍生,只与你一战,已是放你一马。若你输了,那便是魔核也无需惧之,自然能留你一命。” 封谌轻轻笑了起来,眉间却是多了丝厌恶。 “出手罢。” 他道:“我与你无话可说。” 风衡似是被他的话所激怒,神色骤然冷下,神剑瞬间出手。 长鸣之下,那成片成刀的灵气涌出,神剑还未出去一半,四周的屏障竟是已被剑刃挥出的灵气所击破。 轰隆隆的几声落下,无念城的一些屋顶眨眼就被飞出来的余波弄得坍塌。 “……我他娘的!我去他娘的!”底下的魔修登时动怒,“什么毛病?还毁我们无念城!” “杀!!” 他们当即不再只拦着不动手,转眼就对着护天卫下了杀手,怒喝道:“你们动我们城,那就拿命来抵!” 以魔主现在的要求,这无念城要再建回来,那得多要人命啊! 万魔之巅都不够了,还要多加个无念城,简直无妄之灾! 而空中的两位大能打起来,底下的无念城都没有多少能够幸免。 护天卫见状,也生出一丝良心道:“别打了,先将你们城内的人送出去吧!” 魔修手中一停,盯着他们,指指点点,动作很是不客气:“速速帮忙!” 又是“砰”的一声,这声音动静极大,引得众人不得不停下,忍不住抬头去看。 血剑与神剑在高空中相撞,竟是一对上,地面都开始有些震动。 风衡口中默念,神剑上的神族字迹忽地一亮,顷刻间爆发出神族之力,将血剑震住,而后猛地飞向封谌! 眼瞧着那神剑快要对魔主一剑抹脖,众人下意识屏息,心中发紧。 然而,在那神剑临到跟前时,只见封谌拧紧眉头,口中也似是念了什么—— 神剑猝然停下。 谁也没想到的事发生了,众人倒吸一口气。 “这怎么可能?!” “是老子眼瞎了吗!!” 不远处,一队人影匆匆赶来。 谢微宁来到现场时,看到的便是封谌将神剑制止的一幕。 一时间,四处都陷如一片诡异的死寂。 再一眨眼,神剑骤然转弯,封谌抬手握住神剑的剑柄,手中顿时被上方的气息弄得鲜血直流,看着极为痛人的模样,他神色丝毫不变,语气带着一丝讽刺道:“你果真没将它炼化。” 他手中提着神剑,尽管被神剑所伤害,却仿佛与它浑然一体,好似,本该就是这般。 谢微宁心中直跳。 莫名的,这一幕在她眼前不断回荡,脑海中似乎涌出什么片段与之相对应。 空中,风衡脸上没有血色,身子僵硬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会……这不可能!” 第97章 “另一主是魔后吗?”…… 神剑在封谌手中,出招之时看着却极为流畅和熟练,似是没有任何不适。 更甚者,众人都能感觉到那爆发出的力量,竟是比风衡先前使用时还要更来得强劲,用出的招式先是看着与风衡用过的一样,再接着还能用出刚才还未出现的法术。 “前所未闻啊!”护天卫不可置信道,“不都说神剑斩天下妖邪,这魔主又怎能掌握住它?” 风衡猝不及防一剑被击退,下意识抬手运力阻挡,口中闷血,却比底下的人还要难以相信道:“你……你怎会神剑传承的剑法?最后的又是什么?” 话音刚落,神剑已穿破他的屏障,直至他眉心! “除了传承,你就没有自己的东西么?”封谌声音冰冷,表情中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嘲讽,“怎么。你父母难道没告诉你,这神剑,曾经是我的法宝?” “……什么?” 风衡被神剑抵着,攥紧拳头道:“神剑,本是神族赠与仙界,又哪里是你的法宝?” “呵。”封谌冷笑了一下,似是懒得与他多说。 他视线往下方瞟了一眼,转眼神剑就将面色极为难看的风衡压至谢微宁跟前。 风衡见到谢微宁,表情险些维持不住:“你怎么……” “风衡!”谢微宁厉喝道,“局面如此紧张,你不去对付妖界和魔物,却对魔主动手,意欲何为?!你忘了仙魔两界如今的关系了吗?来人,将闹事之人给我押下!” “你!”风衡说,“谢微宁,魔主又有受伤?你将我关押仙界便少一个主力……” 旁边也有人劝道:“殿下,风衡仙尊只是说要与魔主比试一番。” “风衡仙尊,请叫我帝女。”谢微宁冷声说,“你还知道自己是主力?魔主未受伤就能掩盖你的所作所为了?与魔修比试都将神剑拿出来,这叫比试?!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你不操心妖界,却关心起魔界,所有人本该修养为大战做准备,你却硬要‘比试’,耽误了正事你来负责?简直胡闹!押下去!” 先前那些还想说话的人,也安静了。 随谢微宁来的仙官和护天卫等人,立刻将他用锁仙链将他扣住,风衡表情瞬变,下意识要反抗,却在感受到体内灵力使不出时,也清醒了过来。 他若是这时再反抗,才真是犯了绝对无法挽回的大错。 “你先给我好好禁闭反思。若有需要你的地方,自然也会请你出来。你为何突起异心,我们也会查清楚。不必解释,我不相信你平白无故对魔主出手。” 谢微宁说:“等战事结束后,你是什么罪该受什么惩罚自会告知天下,绝不会冤枉你。” “帝……” 风衡话未说出口,已被旁边的仙官毫不客气的用法术封住了口:“仙尊,事已至此,你就不要狡辩了。老夫是真想不明白,临到此时你为何要犯这样的糊涂!押下去!” 几人利落地将他押下去。云舟的地下一层也有特制的关押房间,就是为了防止在外捉拿人时没有地方所看管而特意准备的。 而周围的众人早已哗然一片。 先是魔主说神剑曾是他的法宝,再是风衡仙尊被押,两个爆炸性消息一下子出现,他们简直接收的脑子发懵。 仙尊被押好理解,可神剑怎么成了魔主的法宝? 神剑没把他们魔给斩杀就已不错了……斩杀?对啊!凡是妖邪都握不住神剑,定会被大大反噬,不然为何会叫它神剑?可现在这神剑却在魔主手里好好的,那手心的血口跟反噬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神剑被他驱使竟还未反抗! 本来谁都不信的,一结合方才魔主手中的血剑模样,顿时都变得深信不疑。 还有人抓住重点:“曾经?为何是曾经?这神剑的主人我记得曾经也就……咦,我都不知道,神剑沉寂那么多年,之前有主人吗?” 旁边一名年岁较老的护天卫被提醒,这才想起来,迟疑说道:“是有的。当初神剑第一次现世,是认一位少年为主。只是后来听说少年将神剑炼化为本命法宝时,在炼化中不幸出了意外,已死去许久许久了。” 众人:“啊??” 护天卫说:“那少年……正是风衡仙尊当年的兄长,只是这事于封禹仙人和浮凝仙子来说大为痛心,天之骄子却因这么小的事而意外丧命,他们为了不让少年被外人多加议论,才说要将此事隐瞒下来,自此我们所有人都闭口不提。我能知道还是因为当时我就在大殿上看守。” “这么说来,魔主竟是风衡仙尊的兄长???这、这简直……” 所有人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谢微宁在他们旁边,听到这事,才知道当初仙品大会结束后,那封禹和浮凝为什么对少年所遭遇的意外闭口不谈。 不让被外人议论……又是这个。 还自己编出缘由,隐瞒实情,他们还真是要面子到极点! “你将身份暴露出来,没有关系吗?”她回过神问。 “无事。” 封谌淡淡说:“本不想再与他们扯上关系,他们却偏要生事,那便没有顾忌的必要了。” 谢微宁宽慰道:“没事,仙帝仙后早已知道你体内有魔核,估计知道了你的身份也不会影响什么——” 声音忽然消失。 封谌神情错愕,伸手将倒下的谢微宁接过:“谢微宁?!” • 又是梦。 桂花香已经很淡到没有了。 熟悉的院墙出现时,看着像是在院墙之外,还能看到台阶和大门,小女孩仍是眼睛亮起,一转头,才发现自己被上次的大姐姐拉着。 “帝女殿下,您怎么来了?” 从大门走出来的女子打扮华丽,外表看着三十岁的模样。 一旁侍女笑着说道:“浮凝仙子,殿下是来找行一小公子玩的。” 小女孩纳闷抬头:“姐姐,那什么什么小公子是谁?” 侍女一愣:“殿下,你又说胡话了。” 那头女子笑道:“又是来找行一啊,他还在里面,等会儿就能陪帝女殿下玩了。今日谌儿要外出,他不日就要第一次历练,还带队出行,小孩子嘛还是有些紧张的,就说要出去走走,我们这才都出来送他。” 说话时,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子,便带着少年走了出来。 “嘿!”小女孩登时激动地挥起手,“又见面了!” 少年一愣,左右看了眼,在众人惊讶的神情中朝她走过来,低头道:“你怎么来了?” 侍女正要开口说明帝女的来意,却听小女孩率先开口道:“来找你玩啊!”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少年皱了皱眉,表情似有不赞同,语气很是生硬道:“今日不行。我要出去办正事,不能带你玩,后面几天也要为历练做准备,你改日再来罢。” 小女孩:“啊……什么是历练?” 少年上下打量她,又抬起她的手,伸手试探一二后,面无表情放下说:“总之,是不能带你玩的事。” 小女孩皱巴着脸,不情愿点头,却很懂事:“好吧,那我明白了,就是要工作。” 这套说辞她是很熟悉了。 她说:“那你去忙你的正事吧。我下次再来找你。” 少年颔首道:“好。” 两人交流完毕,浑然不知周围几人的震惊,少年腰间挂着乾坤袋,一手提着仙剑离开。 小女孩在后面看到他走远了,就继续拉着人说:“那我也不要玩了,你带我去别的地方吧。” 侍女道:“真的吗?可殿下不是说是来……” 小女孩催促道:“走吧走吧,这里都看遍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人都走了她留下来又有什么好玩的? 侍女只得无奈朝大门前的两人欠了欠身,再带着她走。 走了一段路后,小女孩就看见远处有另一个看着柔弱的漂亮大姐姐腾空而起离去。 “哇。”她指着天空道,“她飞了诶!他们怎么都往那边走?” 侍女看了眼,笑说:“殿下,那是涟遥仙子啊,离开仙居浮云的方向只能往那走,这不是很正常吗?” 画面再次一转。 似是又有个梦涌了出来。 还是在院墙外,且天色阴沉,大门紧闭,与前几次来时极为不同的模样。 小女孩一扭头,还是看到先前那个大姐姐拉着她。 “殿下。”侍女低头无奈劝道,“奴婢说过了,先前封家大公子外出回来后没多久,他们说是受了什么重伤,要好好休养,连历练都说不去了,封家也闭门谢客。行一小公子也是被看住,出不来的。” “大公子是谁?”行一小公子上次好像听过,不认识。 “……啊?”侍女惊讶道,“上次他外出时,您不是还说下次要来找他吗?虽说您说完之后就没有下次了,这次还是找的那位小公子。” 小女孩比她更吃惊:“啊,是他啊。他居然是大公子?” “他受伤了?重伤?”小女孩看看紧关的门,又看看院墙,再将大姐姐往外推了推,“我知道了,那你自己先回去吧,我附近瞎逛逛,等会儿就来找你。” 侍女犹豫道:“可是您这……” “哎呀!快走吧!”小女孩摆摆手道,“你要是担心就在上次我们结束的地方等我好了。” “上次是哪次?” “就是那次大公子走,又有空中飞人的那次啊。就在见到飞人的那个地方等我吧。” 侍女见她态度坚决,还被她推着走,又不敢反抗,只得应道:“奴婢知道了。奴婢等半个时辰,若殿下还不来,奴婢再叫人来找您。” “好好好!” 把人送走了,小女孩盯着院墙,嘿嘿一笑,随心而动就踩了上去。 到底是梦,她想什么就能做什么。 意外的是,这一踏上院墙,她就感觉到寸步难行,跳也跳不下去,好像被无形的东西拦住了。 不行。 给我进去!进去!带我进去! 她脑子里疯狂想这个念头,好像这样竭力去想,就能控制梦境有了变化一样。 小女孩身上软趴趴的披帛好似听到了她的念想,眨眼间长大将她包括进来,一下进入到院墙屏障内。 “咦。” 她惊奇地叫了声:“还真有用。” 接着一路上躲躲藏藏颇为刺激,大概这家中真的出了什么事,人少得可怜,像是都被清走了一样。 很快,她熟练地找到那处院子,桂花已经全谢了。 小女孩正要跳下去时,忽地看见有两个姐姐端着盘子进来,赶紧缩脑袋躲下去,看着那两人匆匆忙忙地进到屋内,又慌慌张张满脸害怕的跑出来。 她心里奇怪,等没人了就跳下去,推门进去顺手关上。 回头后就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没有生气的模样,各个摆放都很冷冰冰,却见到地上的某处正溢出丝丝缕缕的黑烟。 小女孩走过去,没忍住在上面试探地踩了踩。 这一踩,地板竟有些许动静,浮于半空中,露出里面阴暗的阶梯。 还有暗道?! 小女孩又兴奋又害怕,兴奋却占了上风,她立刻跑了进去,地板在人进入后也自动合上。 深不见底的空间,过了一段时间,才露出一点光亮。 待彻底看得清周围的一切时,她这才看到,这地面上,转动着古怪的发亮的符文,而那个少年竟被用数道锁链捆绑在此! 明明附近也没什么镇压的东西,他却跪在符文中心,趴伏着,身上被结实而紧密的锁链死死地缠绕,有些地方肉眼可见地都嵌入了血肉里。 少年止不住地颤抖,发丝被汗渍打湿,后背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血肉模糊,听到动静后,缓缓抬起头来,脸上似有复杂的痛、怨、怒,又夹着一丝愧和悲意,更像是对自己的失望难忍。 在看到来人后,他神情惊愕,好一会儿才嗓音嘶哑地出声道:“你怎么来了?” 小女孩被他一句话惊醒,反应过来后内心登时变得无比惊恐,手足无措:“你、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她跟我说你受伤了,你不是要好好休息的吗?为什么还被关在这里!” “你等着,我这就帮你解开!” 她刚要冲上前扯铁链,一下子只差一步就踏进符文中,少年猛地喝道:“停下!” 小女孩当即被吓到静止。 少年喘着粗气,语气却很是严厉道:“退出去!回去!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现在立刻给我回你的仙宫!”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小女孩委屈说,“我不还是担心你才进来的……” “滚!” 少年音量陡然拔高:“现在不是玩的时候,你能不能懂事点?滚出去!” 她眼睛顿时一红,声音发抖道:“你凶……” 此时,少年忽地抬起头来看向顶上,小女孩也红着眼睛跟他往上看,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他们快来了。”他声音沉下来,神情沉重,下一刻就压低声音说道,“你用隐匿法术藏起来,再往里走,看到那石墩没有,躲到后面去。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声,听到没有。” 少年语气骤然柔和下来,小女孩瞬间忘了他刚才的凶巴巴,又听这内容,脑袋一转道:“是有坏人要来了?他们抓得你?” “对。”少年说道,“所以你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我明白!”小女孩说,“我看过电视剧,我不会出声的,等那些人走了我再溜出去叫人来救你就行了!” 少年呢喃:“救……不必救我。我体内有魔核,是魔,是天底下最大的魔,你救不了我。” 小女孩:“什么魔?” 少年狠心说道:“就是天下最大的恶人!我也是你口中的坏人!会杀了所有人的那种坏人!” 小女孩一怔:“不可能,你不要瞎说,你是被坏人害了才会这样,你等我救你出去!” 少年低喝道:“我说了,我是魔,你救不了!” 小女孩生气道:“我说了你等我救你出去!你是魔又怎么样!哪里是坏人了?你现在不还是叫我躲在里面,为我好让我小心!我年纪小都辩得人好坏,你凭什么说自己是坏人!” “我……”少年神情有一丝茫然,又说,“可他们说我有魔核会祸害苍生。” “我不信!”小女孩道,“我管你是什么,你就算只保持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也不是坏人!凭什么别人说什么你就是什么?你能不能跟我一样带带脑子,为自己想,不要听别人的,那都是闲话啊,有什么好听的!” 此番话令人心头大震,片刻安静后,少年突然轻笑了下,一笑就连连咳嗽:“……我知道了。你说得对,我都忘了,若我坚持,定能胜天。” 小女孩这才满意,走了没两步又停住问:“隐匿法术是什么?” “……你跟我念。” 少年清晰的念出口诀,小女孩也跟着念,得到少年点头肯定后,这才跑到石墩后面躲着。 而后没多久,就响起了一些动静。 似是有脚步声走了下来。 竟是上次大门口的女子和男子! 小女孩眼睛瞪大。 紧接着,就看到女子上前抱着少年,泣不成声道:“我儿啊,你怎么就、怎么就有了魔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母亲。”少年嘴唇抿了抿,开口说,“你们不知,我也不知。你们也同我说了魔核是什么,事已至此,该做什么也不用再拖了。” “儿啊。”女子道,“不是我们不想保护你,可这事,时间长了根本瞒不住!我们又哪里真的忍心看你去死?可这……可你留在仙界,始终会出大事!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这样了。” 男子忍痛说道:“那神剑,你虽已炼化为本命法宝,可它是神族赠给仙界的,怎能让它在一个魔的体内?你应该知道其中的道理,这神剑,我们必须得将它取出来!” 少年不吭声。 “还好。”女子低声说,“你炼化它的时间才没几日,这样取出来,也不会真的伤你太深。先前我们试了那么多天,今天是最后一天,待取出神剑,你……你在魔界就自己多小心吧。我们的孩子,竟有魔核,这事若说出去,我和你父亲都会没了性命……” “不必再多说了。” 少年眼睛一闭,打断道:“动手吧,母亲。” 女子起身与男子对视一眼,两人合力出手,少年的后背登时亮出金光,他忍了一忍,终是没忍住痛苦地长叫出声,嗓音被扯得嘶哑。 那背上缓缓露出一端剑柄,两人立刻更加使劲,将神剑从他体内取出。 “啪”的一声,是背上溅出的血染了半面强。 少年扑通一声,以跪地的姿势,向前倒下,脸磕着地。 “晕过去了?”两人将神剑提在手上都颇为吃力,也收不进乾坤袋,见少年倒地,便说,“先上去,将神剑放好,再给谌儿上个药……趁别人还没发现,然后送走罢。” 待两人离开后,小女孩才松开了自己的嘴和手,眼泪直流,被咬出牙印的手也不觉得痛,慌忙跑过去对着少年轻声喊道:“醒醒、醒醒……我去找人来!” 她正起身要离开时,少年的声音极为虚弱地响起:“我日后,估计是魔界魔修了。” 小女孩转过身,少年勉强侧了点头,半边眼睛却仍是有神地望着她:“以后,你还会来找我玩吗?” “会。” 她用力点头道:“等我来!” 少年牵动了下嘴角。 说罢,小女孩迅速往楼上跑去。 她很幸运,那两个坏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很快溜出了院墙,用拼尽全力的速度跑过去找那个大姐姐,刚见到人她大喊出声:“姐姐!快去救——” “找到了!” 几道人影蓦地从空中落下,手中的法术将她套住,小女孩顿时倒下,迟缓地眨眼。 “钻了大千世界空子的就是她!” 他们手中像是拿着什么指针,直直地指着她。 侍女惊道:“你们是神族……” “对不住,帝女我们要回两日,两日后就将她完好送回。” 他们说完一把将小女孩捞起,低声说道:“带回去后,定要将禁地的漏洞彻底封得严实!不然这要大乱了,怎好让异界的神魂入到我们这里。” …… 梦没了。 眼前漆黑一片,谢微宁睁开眼后,呆愣住许久,猛地坐起身。 她全想起来了! 当初在十境塔中所知道的一切,也都记起来了。 难怪她见到神剑觉得有些熟悉,原来是因为她早就见过了! “你醒了?”封谌就在她旁边,见状蹙眉道,“可有感觉……” 谢微宁看到他,想起梦中的种种,眼前好似还闪过少年那惨状,眼眶克制不住地湿润,虽是知道这并非他能控制的,却仍是有些气恼地抓住他的衣领气道:“凭什么那些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承受?” 最后一次被神族带走后,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仅仅只是猜想心里就止不住地发疼。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能来到这里。 少年封谌所见的都会是原本的帝女,那帝女又对风衡那样喜欢,又不记得她和封谌之间的事,定不会去找他完成承诺。他遭受的这些,得多苦啊。 封谌为何会将这段记忆封锁起来?她想都不敢想。 “你、你这是……”封谌从未见过她这样似要落泪般的嘶吼,眼底慌乱,强撑着转动思绪,冷静道,“你又做梦了?” “对!我记起了所有,我曾经跟你见过的每一面我都记起来了,偏偏你还一无所知。” 封谌眼眸微沉,神情间私有沉闷之意,口中含着苦意道:“我尽快找到钥匙。” 谢微宁看他表情就脑子清醒了点,松开手,缓了缓说:“这不怪你。刚才是我一时激动,就是当……梦魇了,梦的有点难受。你不要被我影响了。” “不会。”他低声道,“我知道。” 两人陷入短暂的安静。 谢微宁在缓解情绪,却听见屋外有不小的动静,她接连呼吸几口气,喉咙发紧道:“外面怎么了?我睡了多久?可出什么事了?” “你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目前无事发生。”封谌沉声安抚道:“无念城毁了一半,如今事态混乱,再建便有不妥,索性叫人将城内要物搬至新主城。” “无事便好。可……新主城?”谢微宁放下心来,深呼吸缓口气,狐疑道,“你何时建了新主城?” “从,万魔之巅开始,便一同建立了。”封谌见她情绪有所缓和,顿了顿说,“只是分了两批人,所以你不知道。” 谢微宁:“你还瞒着我?” 她转念一想道:“我上次换到你身上,看到你书房有一张改动过的图纸我没见过,就是那块地方?” 封谌思索片刻:“我也不知,你看到的是哪幅图纸。或许是。” 他无奈说:“……我本想主城建立完成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 “有什么好挑时机的?”谢微宁擦了擦眼睛,奇怪道,“新主城不还是无念城吗?大家都这么熟悉了还……” “不是无念城。” 谢微宁愣了愣:“那是什么?” 他沉默一会儿说:“新主城自有新的名字。” 谢微宁见他面露迟疑,当即说道:“你快说,不要吊着人胃口,讲个名字有什么好犹豫的?” “……” 封谌:“叫宁安城。” “这名真像仙界的。”谢微宁先是嘀咕了句,接着就没了声。 宁……该不会是? 她忽地抬起头来,眼睛睁大,试探道:“不是我说,听到这个宁字,我听着还觉得挺耳熟的。” “……” 她如此敏锐,封谌却心底一跳,而后面不改色,又似是意思含糊说:“同你名字中的宁字一样。” 一室寂静。 谢微宁看着他,看着看着,情绪开始翻涌,好不容易消下去一点的红眼睛又湿润了。 她知道从前知道现在,还能隐约猜到那段被封印的与帝女有关的记忆,或许是什么。 可造成她情绪波动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却仍像小时候那样对她别扭的好。 封谌神色一紧,连忙出手,也不知该碰还是不该碰,在空中一顿后才僵硬地放下为她擦拭:“你就这么不高兴?那宁字,只是与你的名字一样罢了。你若不喜……” 谢微宁噗呲一声笑出来,又哭又笑,抬手捂着脸道:“你是傻子吗?我这是高兴的。” 封谌指尖一颤,垂眸望着她,喉结滚动:“真是高兴?” “对!”谢微宁一边抽噎,一边也给自己抹眼睛说,“那你,用我的名当你主城的名是什么意思?” 往日相处的画面尽数涌出。 她听到这里,已经很想问他个清楚,他做了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封谌浑身紧绷:“这意思自然是……” 他忽地止住,他从未想过,说出这话时,面前的人会是这样哭得厉害,却又听她说先前是高兴的。 谢微宁忍不住道:“这还不能说吗?” 封谌神情很是复杂,又不想骗她道:“你心情未稳,怕是不好说。” 谢微宁望着他,闷声又固执开口:“说。我能听。” 封谌静默许久后,话语堵在喉咙里,身体紧绷,似是艰难吐出道:“这城池冠上你的字,本是想日后合适时再说。” 更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直面新主城的时候。 谢微宁听他这样一说,好奇心高高挂起,不依道:“现在就能说啊?又无外人在。” 封谌表情很是凝重:“这本该是站在城门处同你讲。” 如此大事,不该这么仓促的。 “快讲!”谢微宁道,“都这个份上了还这样遮掩有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高兴了点,你还要我再生气吗?” “这意思是……”他被逼到此处,已是无法隐瞒,说到这里,神情严肃又正经,话也很是老派,“想问这位谢姑娘,可愿意成为我魔界的另一位主人?” 谢微宁呆了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另一主是魔后吗?” 封谌一颗心提起,他苦思许久的话,一说出口,也无法再收回去,只能紧盯着她道:“是。” 谢微宁身上热度骤然升高,半晌后,她抠抠手指,点点头:“这,这我愿意的。” 而后,两人一个对视,又是慌乱错开,再接着不由自主再次互相对上。 封谌:“你……” 谢微宁突然蹙眉,不解问:“不过为什么要叫我谢姑娘?” 封谌早知她会问,神色自若道:“你原是凡人,我这样称呼你,又有何错?” 谢微宁一听,听出来他话语里的意思,是说这话是特意只对着原本真正的她说,而不是对着“帝女”,内心大为触动,先前就情绪波动的厉害,这会儿刚缓和的气息,又抽上来,再次绷不住红了眼,恼道:“你干什么老让我哭?” 她悲愤道:“谁能想到我半个时辰之内经历了大悲大喜!” “……别哭。”封谌无措地看着她,僵硬地哄道,“我日后不再这样说。” “谁说你这个了?”谢微宁气恼道,“该叫叫!” 封谌沉沉应道:“是。” 他看了看,看她红肿的眼睛一直瞪着他,看她泪水直流,手指怎么抹也抹不干净,心中揪紧,眉间紧蹙。 封谌有些无助地从衣内抽出手帕,还是之前谢微宁最开始做魔主时准备的黑帕,在她脸上一点一点地擦拭,仍是没法帮她止住。 她从不会哭成这样,可他没有那些记忆,不知她梦了什么。 除了恢复记忆,还有什么办法能帮她止住眼泪…… 蓦地,他想起一件事来。 “你还皱眉?”谢微宁看到手帕,眼眶模糊说,“我都还没气你还没想起来!都这样了,我告诉你,你必须得给我想……” 她声音忽地减弱,感受到那股温热的轻柔的气息,轻缓地在她脸颊、眼角擦过,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什么? 这是什么??他怎么会的?! “别哭了。”封谌拧眉说,“这样可好些?” 不远处的书架上,在诸多正经秘本里,夹了一本薄薄的侧面写着劫刹赠的话本。 第98章 “是你。” 谢微宁懵怔片刻,一手迟疑地抚上眼角,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难以忽视的触感,意识到什么后,她脸颊逐渐升温,心脏怦怦直跳,一看到封谌便不由自主地挪开了点视线,目光不断闪烁。 “你、你怎么……”她磕绊道,“突然这样?” “突然?”封谌听到这个词,眼眸一沉,身体紧绷难掩紧张,出声问道,“你是有不适?” 谢微宁难为情地半捂着脸,眼睛飞快眨眼说:“倒、倒也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封谌:“?” 他眼神骤然变得危险,嘴角牵动了下似是险些气笑:“还会?” “谢微宁。”他一字一顿道,“你将我当成什么了?” 危机感瞬间袭来。 谢微宁脊背挺直,连忙安抚道:“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你之前都非常的害羞……不是,是内敛,是正派君子!我才会奇怪的嘛。” 封谌听她狡辩,冷不丁呵了一声。 谢微宁见状,心知他定是不信,硬着头皮道:“那还不是您老人家之前一举一动都非常‘守礼’,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我才没想到你上来就会……这样嘛。” 她小声嘀咕说:“不能怪我。” “……” 老,人,家。 她话语里的意思分明不是“没想到”,而是“怀疑”。 试问,谁能忍受自己在心仪之人眼中,竟是这等不行的形象? 封谌黑着脸,沉声解释说:“从前你我只是朋友,我又怎能做出逾越的行为?如今你愿意做我魔后,身份关系不同从前,我自然能做之前不能做之事。” 做之前不能做之事。 做不能做之事。 几个字在脑海中像是魔音环绕,阵阵回荡。 谢微宁脑子里刹那间涌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脸上热得更加厉害。 就在这时,她看到面前的人忽然低下头靠近。 两人眼神对视上,谢微宁心跳再次加速,不自觉有些羞恼起来。 他要做什么? 难道又要来?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等了半晌,却等到眼睛周围的揉弄感。 “哭成核桃了。” 低沉的嗓音自耳边响起。 谢微宁睁开眼,直愣愣地望着他,在发现对方只是帮她揉了揉眼睛后,恨不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给自己拍拍脸好清醒清醒。 可不要胡思乱想了,正经点!干正经事! “没事。”谢微宁咽了口唾沫说,“过会儿就好了。” 封谌眉毛一挑说:“你要这样面对外人?” 谢微宁登时惊醒,她差点都忘了,外头正乱,她只是睡着陷入梦境,醒来了自然很快就又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忙问道:“你们黑烬株和黑石可送过去了?” “早已送去。”封谌声调平稳道,“仙官先前来过,说各队人手已在凡界候着,只等妖界出手立刻拿下。我们先走他们一步棋,大局已定,不必担忧。” 谢微宁:“主要不知道这百年时间他们饲养了多少魔物……再者,妖修能以血脉等级来统领本族妖兽,凡界那些妖兽定是没有反抗的可能,到时候数量多起来,我担心还是会陷入僵持。” “他们要将凡界牵扯进来,也只是为了分散我们人手。”封谌说,“四界之争终究是上界事,下界无法影响上界结果。” 他作势起身说:“我让劫刹替你拿些消肿的灵药,外面尚且无大事,趁这个机会你再休息片刻。” 谢微宁点点头应下,而后发觉他站起身后,身形似乎立在床前不动了,很难得看到他说要做一件事后,没有立刻有动作。 她奇怪地抬起头,紧接着就撞入他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像是有种神奇的吸力,一望进去就有些上瘾到难以自拔。 莫名的,空气间都好似变得黏稠。 明明是极短的时间都像是被拉长了一样,难分离,难割舍,难自持。 “快去啊。”谢微宁紧张地催促,说出后才发现自己声音无法控制,竟轻得有些模糊。 “嗯。” 像是随意地应了一声。 封谌垂眸望着她,眼眸情绪翻涌,俯身贴近,两人呼吸几乎是打在对方的脸上。 他手指轻轻在她脸颊摩挲,喑哑道:“听芙荌说,你一直没合眼。一路赶来,辛苦了。” 合不合眼,于他们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却被他说得好像是多么重要一样。 谢微宁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结果就等到了这,说不出来是松口气还是有些失望,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担心风衡会对你做什么事才着急过来么,我又没什么事。” 她看着封谌似是抽离了手,似是又要起身的模样,便呼出一口气,垂着脑袋,一下子像是没什么太大精神的模样。 忽然,那只是隔了两指距离的手又落了下,猝不及防地抬起她下颚,阴影覆盖下来。 一吻落于唇上,浅尝辄止。 谢微宁还没反应过来,封谌就已直起身看了看她,喉结上下滚动:“好好休息。” 说罢,转身离去。 两人一个面红耳赤,一个耳根通红。 直到推开门后,清新的空气涌进,微风传入,才淡去一些房间内的热意。 屋外。 封谌眉间紧拧,低喃道:“果真时机不对。” 本该徐徐图之的事一旦被打破,就好似开了个口,再也无法克制。 他沉声自省:“还需再修炼。” 过去只为了攻下仙界就能隐忍多年,图谋百年。 现在身为魔主,自控力又怎能不如从前。 封谌深深皱眉。 待出去唤来劫刹吩咐,再取得灵药后,他看了眼,忽地开口说道:“劫刹,你可自行去领赏。” 劫刹一怔:“最高品的那种?” 封谌微微颔首。 他接着说道:“传令下去,从今日起遇到帝女皆以魔后身份对待。” 劫刹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露出一个我懂的笑容:“主上放心,我等对帝女本就极为尊敬,日后只会更敬重。” 她从神府中唤出几本书册来,在空中排开一列展示,意味深长道:“主上,这是属下早已为您备好的书册,正是您现在这阶段可看可学习的。这可是属下都是全部翻阅过,精心挑选出来的。” “……” 封谌面无表情,随手取下其中一本,书名:梧桐巷。 他随手翻开第一页。 情到浓时难自禁,乃为常事。 二人唇舌交缠一炷香,不知不觉中,衣衫落了一地,香肩诱人…… “啪”的一下,书册合上。 封谌面色难看道:“劫刹,你越发放肆了!” 劫刹当即将书册全部收回,语速极快道:“主上,仙官早就有事要报给帝女,风衡仙尊被押后,其父母听闻此事,行踪诡异,面色慌张,欲逃离仙云浮居,现已被抓获关入仙界地牢严加拷问。您和帝女尽管安心相处,一旦有要事我等会及时来报!” 说完,为保小命,她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等封谌返回屋内,便见到谢微宁刚好放下手中通录仪。 她高兴道:“太好了,你……封禹和浮凝偷跑被抓,仙界也意识到这背后严重性,要好好审问他们说出实情。他们那样对你,总算能公之于众了!这样的人,就不配被人叫声仙人!” 封谌:“偷跑是他们能做的事。” 他将药递过去。 看着谢微宁下床自己敷药,他想了想,避免浪费时间,打开屋内的密室,准备将里面的东西全部装入神府。 “你这是要做什么?”谢微宁抹着眼睛,感受到上面传来的暖意,估摸着很快就能好。 “这些东西收来不易,搬入新主城,也要带过去。” 谢微宁恍然,看着看着好奇问道:“说来,你小时候练剑的那把仙剑,为何还留着?你当初对仙界真就如此记挂?” “仙剑?”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惑。 谢微宁怔了怔,说道:“就是那个……你是不知道还是忘记了?” “不知道。”封谌表情凝重道,“我从未在密室里放过仙剑。” “这不可能啊!” 谢微宁立马上前,冲进室内在角落里找出那个古朴的木箱,搬出来,当着他的面打开。 下一刻,如她所说的仙剑,完全显露在两人眼中。 “你看,我记得清楚,这就是你小时候练的那把,大小还是你那时候的呢。” 谢微宁刚说完,就看到封谌目光出神地望着仙剑,身形似是不受控地僵硬上前,饶是她怎么叫喊,他都没有回应,表情似是带着一丝痛苦之意,碰到仙剑之后,便闭上眼,跌坐下来。 谢微宁吓了一跳,赶紧将他后背扶住,靠到一旁。 眼前这不同寻常的一幕,好似预示着什么,她脑海里闪过关于封印记忆的种种相关,咬了咬牙,与封谌双手握紧,眼睛闭上,眩晕感袭来后整个人也无力地落了下去,竟是毫无阻拦地进入了他的神府。 …… “你来这做什么?” 熟悉的少年声音。 “你……” “你是要练剑?” 是她幼时的声音。 谢微宁这一回成了旁观者,封谌则深陷其中。 她看着不断变化的画面,看到了他们初相遇,她走后少年再次遇到帝女,却得到冷眼不耐,而后他皱了皱眉离开,只是后面还有几次,皆是得到帝女的不耐烦,他心中这才无法忍耐,生出被欺骗的怒气。 而后她与封谌见到的第二次、第三次,这中间都有她离开之后,少年遇到帝女得到的漠然对待。 她看着画面里的少年次次因她而心软,不情愿地陪她玩,又因原本的帝女而次次生出愤怒,还有背地里深深地失望、烦闷、不快,自言自语地嘲弄,嘲讽他不过是帝女一时兴起的陪玩。 少年下定决心,下次决不再被帝女的小把戏欺骗。修炼才是正事。 结果又因她来到时满脸笑容的主动,少年反复挣扎后,还是妥协。 谢微宁看着心里很是难受。 然后到了她最后一次来到之后,她被神族带走,少年也被父母送去魔界,他快要被送离时,又仿佛想要什么念想,声音虚弱低缓地请求,请求父母将仙剑留给他。 因而只是基础的仙剑,给他也没什么大事,父母交于他后,被推入魔界时,前路凶险未知,他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时间一晃,几年一过。 所有人都长大了。 少年从最初,在魔界期待父母会来看他,期待帝女兑现诺言。 然而,没一个人再来看过他,他所期望的全部落空。 仙界传到魔界的消息,有无数。 但是众人常茶后讨论的,是一次又一次地说堂堂帝女竟是一个毛头小子的跟屁虫。 到后来,所有人都知道帝女有多喜欢那个封行一,后者修炼天赋又有多让人佩服。 那时,旁人所称赞的封行一修炼至的境界,是少年很小时就能达到的,可他却只能以魔修的身份,重新修炼,只是修罗而已,境界对比从前像是从天上掉到地下。 少年通常会一个人坐在旁桌沉默地听着,听帝女过得多自在多逍遥,听她为了他的弟弟付出了多少。 曾经的期待被一点点掩藏,他大概猜到,如今应该又是之前的状况。 或许,她想起来后,还会觉得有趣,兴起来找他。 但他仍是记得她说得话,虽是魔修,却也并非是恶,而后成了别口中特立独行的魔修。 没过多久,少年经历一场大劫,为了修炼,他只身一人进入魔窟,却意外撞见魔物,难以抵挡,只得想办法逃脱,一时不察,竟还吸引了妖兽! 父母却恰巧来找到他,时隔多年那点不安,让他们想来看看他变得如何,大抵是打听消息时慢了一步,原只是想远远一看,却撞见了少年与妖兽血战,脸上的狰狞,手中的狠厉,身上肆意的魔气,眼眸中的猩红都让他们望而却步,不敢上前。 他们从未见过少年这般模样,竟是真的从一届仙人堕入到这等嗜血的魔! 少年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两人,内心那点错愕之下的喜悦刚生出来,就因畜生未注意,一下陷入在妖兽群中,远远还有魔物找上来吃人。 他被压在最底下,手中以剑相抗,四面八方全被妖兽遮盖,完全看不出间隙,可妖兽也无法真正将他弄死,魔物也只能得着妖兽吃。 许久的僵持,他浑身颤抖,身上满是汗渍。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却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些熟悉的人声。 因为太熟悉,太怀念,尽管声音不算多响,却仍是听得仔仔细细。 “这是死了吗?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对上这么多妖兽,应当是活不了,他还只是修罗,又没有多厉害。我们也速速离开吧,免得引火烧身,这么多妖兽追我们,就算离开魔界也无法不被外人知道。” 少年彻底愣住。 这话,竟是从他父母口中说出的?!他们竟这样期盼他死? 那为何还要不忍送他来魔界?好大的笑话! 里面的妖兽趁此机会,当即朝他扑下来,响起些微的撕咬声。这声音一起,外面两人就更加没有怀疑。 “还好还好,他体内有魔核,若一直活下去,才叫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初一念之差,将他送入魔界后,我每天都无法休息,一直很是不安。” “不错,死了倒是好事,免得害了仙界让我们惹来麻烦。死得倒是痛快,这么一看,有魔核好像也没什么可怕……” 声音渐渐走远。 少年顿时陷入死寂,一动不动,仍有妖兽伤他,好似身体上的剧痛能消除心中的痛苦。 突然之间,帝女曾说过的话,又冒了出来。 他想起她,想起还有一人曾那样坚决的,让他不要听旁人的闲话,瞬间惊醒,抽剑冲破妖兽牢笼,骤然爆发出力量一剑刺穿魔物。 少年带着一身的伤回到较为安全的地方,这血肉模糊狼狈的躯体,饶是在这魔界的路边茶摊上都显得极为骇人。 他要了杯茶,打算休养一段时间,离开魔界去找帝女。 他现在颇为想见她,想再听听她说得话。 却听附近座位上有人大声说:“听说了吗,那帝女就跟人定下结契之约了!就是那风衡啊,瞧着那小子比我还年轻,就成为金仙了,据说很快就要上仙了,这速度,那岂不是仙界很快又要添一名大将?!” 少年听得脑袋嗡声一片。 他也不知为何,速速付了茶钱,找到医修医治后,连跟断松告知一声的功夫都没有,就匆匆赶去仙界。 一路经历多日,他缠绕理不清的思绪,却又渐渐恢复平静。 等真到了不御门外,少年却心生一丝莫名的怯意,很快被他压下。 正巧,帝女要外出,为风衡寻得一些有价值的宝物,当作生辰礼。 少年不由自主跟着她,待她停于附近一座城内,暂时休憩时。 他如今是魔修,绝不会被护天卫允许靠近帝女身边五丈之内,怕是离了极远的距离就会被他们注意到。沉思片刻,他还是用了信纸,托一位小孩送去帝女手中。 少年在不远处墙后,看着信纸送到,帝女打开信纸,却只是上下扫了眼,就一副惊恐地表情扔到了地上。 “这什么?!”帝女叫道,“哪来的魔修还给我写信?!写自己遇到的,还要问我怎么样,还祝我和风衡日后一切安好,有病啊!本帝女需要一个魔修祝福?快帮我看看,这上面有没有藏着毒!那群魔修各个都是险恶之人,这莫不是特意来谋害本帝女吧?!护天卫!还不快给我去附近搜查!” 得到护天卫说信纸并无问题后,她更为觉得晦气,将信纸使劲踩踏,踩得满是灰尘才作罢:“扔掉!给我扔得远远的!居然还有魔修使这种手段,笑话,本帝女岂会着了道?” 一言一行之间,满是对魔修的厌恶和嫌弃。 侍女还有些迟疑道:“可那信里写的都很真诚,会不会真是帝女认识的魔修?还有落款呢。” 帝女:“可笑,这落款谁?本帝女认识魔修?你说话也不动动脑子,我怎可能认识这种卑劣的人物!这魔修,估计是特意来恶心我的,快扔!” 待到这群人搜查不出,全部离开后,少年才从外回到城内,找到他们先前丢弃的地方,翻出了带有污渍的信纸。 他看着看着,纸张渐渐被他狠狠地攥紧,捏破,眼眸中充斥着冷意,憎恨,浓浓的戾气自身上散发出来。 不断涌出的魔气叫周围的人都惊了下,退避三舍,紧接着就听到少年放声大笑,笑得让人脊背发寒,更加远离。 信纸从指间脱落,向下飘摇,最终落到水坑里,被他一脚践踏。 他垂眸看着,眼神阴鸷:“全是骗子。” 这仙界又算什么。 虚伪,狡诈。 她都已全然忘了他,变得跟这些人别无区别,那他又有何坚持的必要?!那段记忆,不要也罢! 父母让他死,不愿见他,他偏不! 从此他便只是一个魔修,一个真正的魔修。 未来杀人如麻,惹人恐惧的魔尊,就此诞生。 …… 两人缓缓睁开眼。 内心诸多震撼,难以言喻。 封谌低头出神望着她,眼眶微红,哑声道:“是你。” 谢微宁见此心里一疼,直起身,抱他入怀,轻声说道:“我在这呢。” 第99章 “别人谈恋爱都像我这样…… 这是谢微宁第一次见到封谌如此脆弱的模样,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眼底湿润,她看到他少年时所遭遇的一切,自己内心都还是有点心痛的,可见到封谌这样,顿时顾不上自己难过,心痛成了心疼,只想劝他快快走出来。 两人一个坐靠着,一个跪着直起身,她像哄孩子一样抱着他的头,按在自己怀中,下巴抵着他头顶,一手摸摸头一手揽着他肩膀说:“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你看看我们俩多有缘分,幼时相见分离,结果绕了一大圈现在还能再见,就当是苦尽甘来了,以后只会更好是不是?” 封谌抬头望向她,依旧不语,眼神像是在对她细细描绘,又像是一刻也不想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只是顶着那微红的眼眶,所流出的汹涌情绪只惹人动容。 谢微宁见状,又低下头来,双手捧起封谌的脸,对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的错愕,两只手在他脸颊两边一捏一扯,拉扯又挤压,将他一张俊脸变形。 本来是想逗弄他,让他开心点,结果玩着玩着,她自己倒是有点乐呵了。 “看看,我们外人眼中暴戾冷峻的魔主大人,现在居然成了我手中的玩物。” 谢微宁扬唇笑了下,眼珠子一转,脑海里就跑出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点子,右手手肘撑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轻飘飘地搭在他另一头肩上,眸中含笑,声线夹细语调微扬:“不知这大人,如今在奴家手中,还在想什么别的事?竟能将奴家忽视至此,那看来,是奴家不够努力了~” “……” 方才的沉痛氛围,瞬间被这掐着声音的献媚给打破。 封谌回过神后,哑声质问道:“谢微宁,你平时不修炼都学了什么东西?” 谢微宁看他情绪抽离自己也来了趣,当即身子一动,再度像个妖媚妃子一样的贴近依着他,右手圈住他的脖颈,左手指尖挑起他的下颚,勾人似的一挑:“君主怎还这样叫奴家?如此生疏,想来是奴家还不够努力,竟是连奴家的小名都不想一叫。君主对奴家这般冷酷,是一点也不解风情,还是对奴家不满意?” “……” 封谌嘴角一抽。 “君主~!”谢微宁娇声叫道,“到底是哪个宫里的将您勾了去,竟有半月不来奴家这里,让奴家好生寂寞。难道君主忘了您和奴家当初是如何认识的,一定要奴家为您跳一曲舞,才能叫您对奴家回心转意么?” “…………” 封谌面无表情说:“那你跳。” 谢微宁哽住。她哪里真的会跳? 封谌眉毛一挑,冷笑道:“不玩了?” 谢微宁立刻变了脸,瞪眼说:“这不是逗你玩么,看你刚才那难过的,现在不就开心了?不想七想八了?不好好感谢我还在这砸我的戏台,哪有你这样的人?” 封谌显然是恢复了,坐姿像是拥入妃子的帝王般,面不改色道:“我这是配合你。” “哦,我谢谢你。”谢微宁看了看说,“你还说我,你自己眼睛都要哭肿了。” 她正要再拿出刚才那消肿的灵药,就见封谌面色陡然一沉,问道:“你怎对凡界皇宫内的情形知道的如此清楚?” 谢微宁一愣。 封谌语气危险说:“你是宫中妃子?” 那张脸臭的,像是恨不得当场提剑去砍了什么人。 谢微宁眨了眨眼,连忙解释道:“是看话本来的,我就是一个民风淳朴镇上的凡夫俗子,哪能见到帝王家的人?” 封谌狐疑说:“你们凡界还能有皇家的话本?” 谢微宁小鸡啄米点头:“就跟仙界茶馆说书还能说帝女一样啊,都是有编纂的嘛,用一些指代性的来形容。” 封谌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 谢微宁举起三指说:“真的,我对天发誓。你现在问我凡界皇宫内有什么品级啊,什么大臣官员叫什么我都不知道。” 封谌盯着她半晌,勉强颔首。 谢微宁见他没再多问,又活了过来,拿着灵药笑眯眯道:“来,可不能让外人看到我们魔主大人还能肿了眼,我帮你上药。” 封谌垂眸扫了眼,欲拿过:“我自己来便……” “不行。”谢微宁手往后一抽躲过,“你看看你,小时候跟我分别多年,都吃了这么多苦了,我对你好点你还要自己来,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啊?” 封谌怔了怔,迟缓地放下手,见她直起身,下意识出手扶住她腰间。 谢微宁感受到腰上的热度,动作一顿,再接着手指沾了点药汁:“闭眼。” 封谌顺从闭上。 药汁浸在眼皮上,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浸透消失,只给人余下温热的暖意。 “好了。” 封谌睁开眼后,就见谢微宁收起了灵药,忽地低头凑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近,他呼吸一滞,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点,顺着将她揽近。 谢微宁鼻尖擦过他的鼻尖,自然地将他额前的碎发捋了捋:“有点乱了。” 弄完这点后,她收回手撑地起身:“好了,没什么事了。既然你记忆都找回了,那我们现在都是完整的两个人,我内心也平衡了。先前你出去的时候,仙官来了将通录仪交给我,还在院外面等着呢,我得去把东西还给人家。你收拾一下,弄好了也出来吧,休息这么久该干正事了。” 封谌眼睁睁看着她抽身离去,半点没有迟疑没有停留没有不舍,转头就走,很快背影消失在眼中。 他身体僵硬半晌后,才站起来,理了理自己被她坐得褶皱的衣服,再沉着脸将这屋内的东西一挥手收入神府内。 这屋内,全是他和谢微宁都有碰过的,坐过的,睡过的东西。 尽数收走,瞬间变得空荡荡,只身一件房屋外壳。 谢微宁脚步匆匆走到院外,感受到脸颊还有点发烫,连连扇手散发些热气,嘴里嘀咕道:“别人谈恋爱都像我这样吗?” 怎么确定关系后半点适应期的尴尬都没有,甚至只想动手动脚地贴贴。 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果然。”谢微宁轻叹道,“长得帅,身材好,就是不太好。” 让人半点把持力都没有。 更何况那具身子她全身上下早就看过了,自然知道那真的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范。 只是之前她换身体还是很有礼貌的,只有最开始时好奇地戳了戳腹肌,后面都只有沐浴时才扫几眼,连戳都不戳了,洗完后用法术散去水汽就穿上了衣服。 她从前是多么正直的人啊! 怎么现在两人这般熟悉,这人都成她的了,她内心却变得这么邪恶、不正经了? 难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潜意识早已觊觎他、馋他许久? 不行不行。 人设不能崩。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脑瓜子里都想什么。 仙官在院墙之外静静等候,见到帝女出来立马行了一礼。 谢微宁清了清嗓子,将通录仪递给他,正色道:“我已知道封禹他们被抓获,剩下的还需你们从他们嘴里知道实情,这两人心思藏得极深,但都是自私自利之人,要面子又要性命,将他们二人分开审问,能审得快些。” 仙官顿时就悟透了:“是,下官都明白。” 他接着笑说:“只待问清楚后,就交由帝女殿下来吩咐该如何处置。” 谢微宁讶异道:“我来处置?” 仙官说:“难道是刚才仙宫的人没告诉您?先前他们传来消息,仙帝和仙后都说此事交由殿下全权处置。” 这,仙帝仙后是慢慢要将权利都交给她了? 谢微宁若有所思。 仙官说道:“殿下,外面魔物快要处理完毕,约莫半日后,我们就要前去妖界附近了,此番行动不能太大动静,只能从偏僻路径走,以免妖界发现后提前做出反应。” “好。”谢微宁说,“你叫人下去准备。既要攻妖界,此行魔界也会同我们一起,你们跟他们多多交流,能有互相提供便利的地方也不必隐瞒了。” 仙官领命。 “对了。” 谢微宁突然想起来说:“那妖主那么多子女,对二公主都不曾在意,那太子他又怎么看的?” 仙官想了想道:“太子应当是他最满意的孩子,而且也是日后要继位统管妖界的。否则,妖主也不会对别的子女都不关心,却唯独事事带着太子了。” 封谌已从屋内走了出来,静默地来到谢微宁身边。 谢微宁侧头看了眼,便神色自然地对仙官说:“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仙官看看她,又看看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莫名的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突然又一个咯噔,这才发现为何会觉得他们不对。 从前,这两人尽管关系密切,却仍是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可如今魔主怎靠他们帝女这么近? 他们帝女后背都要贴着他了! 仙官用一种很是警惕的目光盯着魔主。 就在这时,护天卫从不远处身形速度变化地赶到:“果真如殿下所料,妖界的妖兽、妖修还有魔物,刚刚都已落入了凡界!还好我们早有准备,这才将他们拦下,没造成大祸!但是……” 他咽了咽口水,赶紧说:“他们进入凡界的位置太多太杂,我们找出其中一些,却仍是还有许多地方冒出来,虽能拦住,但关闭不了源头,始终解决不了问题啊!那妖界见我们拦住后,竟然派了成群的数不清的魔物下来!这群妖,繁衍手段未免也太可怕了!” 谢微宁一惊,立马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眼封谌道:“找褚羽!我就不信她身为皇族会一点消息都没有,至少总能想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封谌沉声说:“交由劫刹和夺枭去。” 三个时辰后,劫刹回报:“主上,帝女殿下,起先我们用了无数手段,褚羽都说是不知,我们见她不像是作假,但后来,又多用了刑,如今气息已浅,她仍是说不知,说是她身为妖界而公祖,不可能背叛族人,背叛妖界。我等从此察觉她应该是中途想起什么。” “她身边的侍女,最多只知道妖主受了神族之力影响,生出新的妖毒,正是谋害帝女殿下的。此前总共有三种妖毒,其中一种,就是之前对主上所用,激起您心中心魔的一物。” “再有更多的,她便只知妖主、太子和傅涟遥这百年间似是在一处屋中有谋划什么,后来傅涟遥回到仙界许久不来,那屋中,她们也不得进入。不过她说,曾看到二公主因好奇而闯入,被妖主发怒赶出。” “两者结合一看,我们确定,那褚羽定是知道些什么。” 夺枭也皱着脸说:“妖界麻烦就麻烦在这,他们血脉阶级关系浓厚,从出生起的环境,就是将他们无形地捆绑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想要反抗,只会听从高阶血脉的命令。这一点在他们皇族更甚。” 谢微宁:“……用刑不行,就用心。” 她看向封谌道:“我和你亲自过去。” 昏暗的地牢内,传来些微脚步声。 片刻后,空中的屏障微微波澜,几人走了进去。 “刷”的一下,地面的锁链开始自主缩紧,法阵开始运转,将中心的人支起在半空无法动弹。 褚羽抬了抬眼皮,见到来人,又放下,虚弱地说道:“就算你们来了,我也不知道。” 来之前,两人都说好,由谢微宁问,封谌后方坐镇,震慑敌人。 谢微宁出声问:“妖界都已放弃你这个二公主的性命,你为何还这么嘴硬要替他们隐瞒?” 褚羽沉默一会儿,答非所问:“我父皇……之前有做了什么我又怎么会知道,他要去找什么秘、秘境。四界之争,本就是很正常的,谁也不能保证一直太平,你们这样执着,我才是不解。我妖界,要争一个帝位,又有何错?” 谢微宁厉声说:“是!你妖界争帝位没错!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将凡界的凡人都牵扯进来!” 褚羽浑身一震,她抬起头:“什么?” 谢微宁抬手一招,身后的仙官当即送上留影石,在空中展现出凡界所遭遇的景象。 饶是他们再努力,战争总会在不知道的地方有无数人受伤,山林、城镇所有都被毁,被撕咬的人发出惨叫,有的人被直接吞入腹中,小孩子哭喊出声却被咬成两半,凡界的修士奋力抵挡,却仍是守不住防线,直到护天卫赶来,劫后余生,却也免除不了他们内心的痛楚,哀痛欲绝。 褚羽瞳孔一缩,却在景象中看到一熟悉的城门,紧接着看见一名修士无畏地冲上前,咬牙与他们高阶妖兽相抗,登时激动地想要冲破锁链,却又被死死困住,只能瞪大眼睛,面色惨白地看。 谢微宁见状,眉间蹙起,觉得奇怪。 她扭头和封谌对视一眼,双方脸上都有些古怪。 本是先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以两方实力差距劝说为妖界好要怎么怎么,但怎么也没想到,看这情况,褚羽还认识凡界那修士不成? 他们这才更加留意那留影石的画面,只见方才出手的妖兽,忽地转化为人形,跟旁边的妖修说上几句,两人对那人修似是讨论了一番,但声音被背景的崩塌和惨叫声淹没,听不大清,紧跟着,两妖修似是讽刺地笑了下,朝地上还在做无谓挣扎的男子,化出妖抓,直掏出他的心脏。 一掌捏碎,鲜血直溅。 细微的模糊不清的声音透露了点,搭配口型来看,似是说:也好,解决了我妖族丑事。 “不——!!”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地牢内骤然响起,听得人心底一跳。 褚羽尖叫道:“这不可能!!我们明明是为求帝位,又怎会对凡界出手!你们骗我!” 她眼睛通红,一次次挣扎锁链,又一次次哭声道:“不可能,不可能,他们、他们又怎会知道……我什么都没说过啊,我只是想日后随意去凡界而已,他们又怎会知道……怎会、怎会……” 谢微宁适时说:“我知你本性良善,你侍女也说,这些年来你在魔主身边,只是为给妖界传信,再是将魔主与妖界紧紧相连,只是你玩心大,后者许久未能做成,才惹来妖界嫌弃。” “你的侍女是真的对你好,不忍你知晓内情,但凡妖界送来什么让你出手,包括最后一次让你给魔主下药,都不曾告知你具体是什么,只说是让人许多的药物。” “她都认清了局面,为了让你活下来,主动说出了你们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包括妖主的新妖毒等。” 谢微宁顿了顿说:“也为了救你,将一切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但她对妖界谋划的具体内容一概不知,说不出有用的信息抵罪,那些事若只揽在她身上,对魔界做出这些,必定只能以死相抵,且要碎其神魂,不得轮回才能作罢。” 褚羽怔怔抬头。 谢微宁继续道:“妖界封锁界内,将各界总共三万人,囚禁于妖界。我们为保他们性命,想用你与那三万人交换,就算只有一万几千人交换也好,可妖界不同意,甚至无所谓你是死是活,只说能交换三万人的只有仙帝之位。” “你们妖界,数量虽多,却到底只有一界而已,自知无法与仙魔两界相抗,便将凡界牵扯进来,试图以此来拖累我们。” 谢微宁缓缓道:“那傅涟遥有神族之力,我仙魔两界就没有吗?别忘了,我们仙界还有几件神族法宝,而魔主……他体内有当初堕魔的魔核,那其中的力量,还比不了神族之力?” “这战事,能赢的终究是我们。”谢微宁说,“如今审问你,只是想知道通往凡界的秘境究竟有哪些地方,好以此减少凡界的损失,避免更多无辜人受伤。” 她看着留影石,又道:“只是你嘴硬,到现在都不肯说,才让我仙界连救人都晚了一步。” 褚羽听到那最后半句话,似是心神大震,手指攥紧,抠出血痕,眼泪直流地咬牙,嘴唇都被咬破了。 “罢了。” 封谌漠然道:“她不肯说,也没什么,我们事后再凡界重建便是。只希望那些凡人的神魂不会被妖界撕毁,如此还能转世。” 说罢,他拉过谢微宁转身,声音淡然的:“我们走。” 这番话,由他说出来,所造成的的杀伤力极大。 冷漠无情,暴戾凶恶之人,说出这样不带感情的话,只会让人心头一紧,信他真的无所谓。 两人一前一后的话,在褚羽心中狠狠地划伤,落下深刻的痕迹。 直到看着他们速度并不慢地离开,快要远去时,她才嘶声大喊:“慢着!我说!” 封谌回身,嗤笑道:“你现在说,又有何用?” “我说,我真的说。”褚羽颤声道,“但我见到的不多,说出来不一定是全部,但肯定能帮得上你们!我恳求你们,看在这个份上,帮我……帮我救下刚才那男子的神魂。” 谢微宁见好就收,扯了下封谌上前道:“来人,拿来纸笔记录,留影石备好。” 她道:“你说吧。” 半日后,他们动身前去妖界。 与此同时,凡界妖修也开始大乱,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为何自己但凡好不容易地落入凡界,身上的伤都还没来得及医治,就被护天卫等人抓获。 至于妖兽,那是直接拿着通天仙网捕获,捕得一群一群,困在一处深坑里叫成了猪叫。 至于魔物,抓不住,那便用黑烬株花粉聚集,当场斩杀。 “砰!” 妖界的一处殿内,似是又有什么被摔了一地。 第100章 “吃!” 谢微宁一行人乘坐云舟去往妖界,几艘云舟同时出发,约莫也是至少要半日的时间。 忙起事来,时间进入新的轮转,从最开始的黑中透亮,到午后,再到现在又入了黑。 云舟上亮起灯来,护天卫在外巡逻。 谢微宁将人都清了出去,自己一个人挑着灯,看着的桌案上摆放着仙官刚才送来的新的布防图,她之前也没接触过这么正经严肃的战略布防图,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仅如此,手边还摆着一摞书册,其中内容是上下这么多年来的各种仙人的处罚用于参考。 如今,不过半日,仙界那边就已将封禹和浮凝问出了全部。 碍于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魔主有魔核一事,为避免在现阶段再次引起几界慌乱,给妖界可乘之机,仙帝仙后便将这事先封锁起来,待战事结束后,再告知天下。 那时魔界在平息四界之争中也付出巨大,明眼人都能瞧见,知道魔主有魔核估计也不会引起太多骚动,只要仙界出面稍稍引导就能恢复如常。 话虽如此,但如何处罚交由谢微宁来定,她脑袋里啥也不知,只能早早做准备,趁这路上暂且无别的需要操心,才叫人将那些被处置的仙人整理成册,对比下刑罚多看看才能心中有数。 谢微宁扶着额头,到后面已是顾不得坐姿,盘腿而坐,说不清楚是多少次叹气了。 就在这时,原本静悄悄的门外像是刻意发出了点动静。 谢微宁听着这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莫名的心里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她眼睛一抬,看到那外头的高大人影欲抬手敲门,便语调微扬说:“进来呀。” 大门打开,外头的人端着一叠仙果进来。 谢微宁头一次看到封谌这样……极其不符合身份地端着东西,愣了一愣,连忙起身相迎:“你来就来还带什么吃的啊,这仙果又是哪来的?” 封谌神色淡然,端盘的手平稳地往右一挪,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径直走到她桌案旁放下:“云舟上一半是仙界之人,有仙果又有何奇怪?” 谢微宁本以为是芙荌送过来,他半路接走,往外左右看看,却没看到他身后跟着侍从或者侍女,将门关上后,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去一层后厨了?!” 封谌面色如常,淡淡地应了声。 谢微宁面带些微的惊讶,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人出现在那烟火气的后厨,那样漠然冷酷的气质在那选餐盘会是怎样一番画面。 她坐下来,闻着清新果香味,当即拿起一块吃下,看了几眼又是奇怪道:“今日仙厨的风格怎还换了?” 她记得之前的仙界后厨,都是选择横切的,而且还会摆盘精致,一颗仙果的量也要放个大盘子,不会像现在这么实诚。 封谌眉尾一挑,语气平静道:“这是我做的。” “……?”谢微宁嘴巴微张,看看手中的切片,又看看这满盘的各色仙果,讶异道,“你怎么想到要做这个?” 两人并排坐在桌案一侧,又因谢微宁喜欢盘腿而坐,封谌便也这样坐下跟她挨到一起,听到这时微微蹙眉道:“你能为我做须羌汤,我为你切盘仙果又有何问题?” 谢微宁震撼说:“完全想象不出来你拿着刀的样子。” 封谌看了她一眼:“用法术可切。” “……哦。我忘了还有这招。”谢微宁纳闷道,“可我怎么记得之前去后厨,你们魔界那些也都是拿着刀?” 封谌:“因为他们是厨修。” 谢微宁悟了。 “对了,你收到布防图了吗?”谢微宁说,“那些仙官真是各有各本事,光靠个通录仪,就能将仙宫那边汇报来的布防给一五一十地画下来。” “收到了。” 封谌自然说道:“这也是我来的原因。” 谢微宁一听,眼睛亮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还是你贴心。” “我想你原先应当没接触过这些,或许有不懂的地方,便来看看。” 封谌斜睨她道:“当然。你若是凡界皇宫内受宠的妃子,许是能有机会看到。” “……”谢微宁睁大眼睛说,“你后面胡说什么呢?那,那个皇帝不成昏君了吗?” 封谌:“哦。” 谢微宁:“你还惦记着这个啊!都说了是玩笑、玩笑啊!” 她说着挪了挪位置,示意他坐到中间来,顺手将布防图推过去:“你还是帮我看看,这上面具体讲的什么,明日我带队的那一列又要做什么准备,上面内容太多太杂了,我看得有点晕。” 封谌顺手将她揽过,垂眸扫了几眼道:“你跟我一起行动便可,上面你我都安排在一起。” 谢微宁顿了顿,身子有点紧张的僵硬,过了会儿又发觉好像一切都很自然,没什么尴尬需要在意的,就连这身后的人也气息平稳,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没有特别的动作,这才放松了身子,整个人靠在他怀里,点点头接着道:“那你还是得讲解下这符号又是什么意思,我总不能什么都不懂吧?” 不得不说,挺直腰背,没有靠椅地坐着,还是有点累的。 如今多了个宽厚的,温暖的人形靠背,确实爽度大幅提升,心里也美滋滋的。 谢微宁嘴角轻轻勾起。 封谌略扫了她一眼,而后继续指着左上角,而后轻轻一抹,整块图上便亮起那三种图案,看得异常明显:“很简单。这几个是指,上面将仙魔冥三界人手各自拆散组团,分布各处。” 谢微宁:“那这些弧线应该就是……” 封谌:“自是行动的方向,除我们必须在前方外,后方这些随时要视情况而动,这说的是这处出了问题,要往何处迁移。” “还有这条线。” 封谌沉声道:“界门一开,仙界这里必不能让妖界越过,若冲破这里,便很快能影响到不御门内,且此处离仙宫最近,也是最需要防守的地方。” “哦哦哦。” “总之,此事有我在,你不必担忧。” 谢微宁时不时回应,到后面端起仙果盘,自己吃一块,看他讲得累,再给封谌喂一块。 封谌话语一停,低头看了看,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嘴都没完全张开,谢微宁就立马塞到他嘴上:“吃!” “……” 他喉结滑动咽下。 不等他再说话,谢微宁接着道:“讲。” “……” 封谌默了默,微微颔首,继续开始。 有一便有二,到后面谢微宁只要递到他嘴边,封谌已是很自然地咬住吞下。 等讲到后面,他见身旁没什么动静,觉得奇怪时,垂头一看,因他动作,谢微宁身子一歪,躺在他腿上,呼吸平稳地翻了个身。 她睡着了。 封谌静静地望着,不自觉放缓气息,手指在她脸颊上碰了碰,像是想触碰她是不是处在现实,而不是那梦中惊恐地匆匆一见就撒手远去的人。 他此前做了噩梦。 可见到她这样熟睡,心中就一片沉静,轻声试探道:“宁儿。” 谢微宁迷迷糊糊:“嗯?” 封谌嘴唇勾了下。 屋外,云舟甲板上。 劫刹和芙荌站在边缘,眺望远方。 “我们主上,对帝女殿下是用了心的。”劫刹很是欣慰道,“先有亲手做须羌汤,后又切仙果,我可是这辈子都没见到他去过一次后厨啊!” 芙荌也笑道:“劫刹姐姐放心,仙后今日还来问我殿下和魔主相处的如何,有没有生出什么不对来,我都如实禀报了,仙后听闻此事对魔主也很是满意的。” 劫刹:“那就好那就好,还请芙荌妹妹为我们主上多多美言几句。” 芙荌:“言重了,我只是如实汇报而已。” 她叹道:“唉,如今殿下连送果盘这事都不需要我了。听说今日仙界送来了布防图,今晚殿下怕是又要睡不着了,可我却不能在身旁侍奉……” 劫刹眯眯眼说:“安心。有我们主上在,定不会有任何问题,这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他们定是在吟诗作对,风花雪月……” 芙荌恍然大悟,连忙说:“慎言慎言!” 没过多久后,二层传来些动静。 两人觉得不对赶过去,就见魔主衣衫整齐地走出,帝女也是满脸精神,眼神清明地整理桌案。 “芙荌,来得正好。”谢微宁招招手说,“熄灯吧,我好躺床上睡个好觉。” 芙荌:“……啊。” 劫刹用一种很怀疑地目光看着他们魔主。 是不是不行? 第101章 “傅涟遥,你已疯了!…… 妖界在凡界所图谋的事有变后,妖殿便有些混乱,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的计划似乎就有些被打乱,甚至预计中本不该被仙魔两界所发现的事,都已提前发生,打得他们始料不及。 凡界不乱,仙界就不会为了那些凡人而向他们妥协一些事,相反,妖界出手攻打凡界,没将仙界牵制,他们妖界反倒会因此而更被针对。凡界一事,若是成了,那绝对能成为一大助力,可若是没成,就能将他们打入万劫不复。 不同的声音藏底下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渗进门房中。 “傅涟遥,不是我不想帮你。”滕虚冶声音沉重道,“是如今的局面,我妖界出手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就是凡界一事失败而已?你就这样泄气了?” 傅涟遥冷笑说:“我们的人在凡界受牵制,那仙界的人,不也一样派了一部分留在凡界。四界都还未真正打起,你就开始产生退意,未免也太早了。” 滕虚冶看了看她,叹声说道:“我也要为我的族民考虑啊,仙魔两界联手,那我一个妖界,只与你和你那些傀儡合作,又能有什么胜算?我当初就不该信你的话,还以为你真能成事。你不是都去过神族之地,就只有如今这点能耐吗?”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妖界的人统领起妖兽来,兽与人加起来的数量都比仙魔两界多。”傅涟遥轻笑一声,斜睨他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要更多的神族,或是神族法宝吗?我若现在就给你一些,那你会出去对外投降,还是继续帮我?聪明人都会选择前者。” 滕虚冶眯了眯眼,不说话。 傅涟遥说:“你就是现在倒戈仙界,也来不及了。你身上已经收了一根神骨的神族之力,妖毒变异,你那妖毒对帝女下了多久,还用我多说?又是你们妖修为主,对凡界出手,光是这两点,你就没有命可活。” “你若想现在,趁我在你妖界,觉得我人少好欺,想将我杀死拿去送礼,以此抵罪,那还是算了。” 傅涟遥笑笑道:“你要杀随你,但你对帝女对魔主所做之事,我也早命人在外面备好,仍会告知天下。你看仙魔能放过你吗?我劝你,还是少打我的主意,我是不会被你们拿捏的。你既拿了好处上了我这条船,就别想着再下来!” 滕虚冶面色微微一变,皮笑肉不笑道:“可若我妖界不帮你,也能抵一些罪,你只会败得更快。” 傅涟遥满不在乎说:“大不了鱼死网破。被困于妖界的三万人,其中有多少受了你们欺辱,需要我用留影石展示给众人么?” “再者。” 她笑了下说:“你又怎知,这么些年来我没发展我自己的人手,难道我要拿仙帝之位,只靠你们的人手?这未免也显得我太蠢了。” 事已至此,他二人都好似撕破了一些温和的表皮,气氛陡然降至冰冷。 殿外突然响起一些动静,有妖修划破天际而落下,到了门前,惊愕地看着门边的人道:“这不是……江若鹜仙子,你怎在这门口不进去?” 傅涟遥身形一顿,眼神猛地抬起,身形消失,眨眼出现在门外,抬手运力将想要逃跑的人吸入掌心,提起她后衣领转了过来,面色阴冷道:“你又不听话了。” 江若鹜拼命摇摇头:“我就是听动静不对,才想来,看看,看看有什么好帮忙的……” 傅涟遥看着她,看着她就想起那外面屡次斩断她路的谢微宁,又看着江若鹜这张酷似她兄长的脸,只觉得胸口郁结,起伏不定,脸色一沉道:“你忘记你是什么修为?你能帮什么忙?你以为你是谢微宁不成?” “你身子还虚弱,待在房中不出来,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你是个好孩子,听话才是你最该做的!” 江若鹜颤声道:“是、是……” 傅涟遥再也克制不住,音量拔高:“你哭什么哭!你顶着这张脸,你觉得你该哭吗?!” 江若鹜的气音顿时被吓到,堵在了喉咙里,目光呆滞。 周围几名妖卫和来报的妖修也吓得一抖。 “下去!”傅涟遥将江若鹜陡然拉近,怒喝道,“你还哭?你最不该做的表情,就是哭!” 说罢,她招来下属:“将小姐带回去。” 眼看着江若鹜,像是被当作犯人一样带下去,一直旁观沉默的滕虚冶,也迟疑出声道:“傅涟遥,她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傅涟遥看了他说:“是。所以今后,为了让她我会在旁辅佐,助她修炼到顶,坐稳那个位置。” 这丝毫没把江若鹜当一个有思想的活人对待的话语,让滕虚冶脊背一阵发寒。 从前,他看着傅涟遥对她的侄女,步步为营,可以说,这天底下没有谁能做到她这样,只为一个自己的侄女,连他都看着为之动容。 他们妖族,最注重血脉。除了神族的力量,还有她的心机之外,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对傅涟遥更加另眼相看。 可到了这会儿,他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这傅涟遥,当真是把江若鹜当成她侄女,她唯一的亲人了吗? 怎么看着,好似只当成自己所有物。 而她傅涟遥,真的有感情吗? 门口妖修回过神来,匆匆禀报:“妖主!仙魔两界攻来了!事发突然,太子先一步发觉,已是上了界门去阻挡了!” “什么?”滕虚冶起身道,“他们怎这个时候来了?” “不知道啊!此前也没听到他们有什么动静。” 妖修说:“如今四界之争,连多日的缓和都没有,他们仙魔上来就要直攻我妖界啊!” 又有一妖修从空中赶来:“报!界门挡不住了!” “傅涟遥!”滕虚冶当即走出来喝道,“你还信誓旦旦说仙界会为了三万人再等几日,你看看你的计划这都被破到哪一步了?你同我速速去界门!” 他朝着下方妖修使了个眼色,手势示意对方将江若鹜也带过去。 他的儿子都上了前头,她那唯一的侄女,怎能缩在后面?! 谢微宁和封谌站立于云舟之上,旁边的云舟,也站着仙帝仙后。 仙魔两界的人,共同冲破了妖界界门,眼看着那领头滕邑的带领之下,妖兵无可抵挡,界门大开。 封谌身形一动,翻手召唤出剑。 顷刻间,天地异动,众妖修隐隐觉得这空气里的气息有些不对劲来,一抬头便见那魔主手中,提着的不是他的血剑,竟是那骇人听闻的斩妖邪的神剑! 神剑顺他手臂一挥,径直朝着他们妖修堆中袭去。 “轰!” 大坑一炸,妖修们被荡出的剑气损伤,倒在地上连身子都起不来。 滕邑震惊道:“你……你一个魔主!怎能用神剑?!” “那风衡呢?!” “风衡已被擒。”封谌动作不停,语气淡漠道,“滕邑,你逃无可逃。” 这斩钉截铁的语气,令滕邑的心中一跳。 再反应过来时,便见封谌竟提着神剑,还能施展一套法术,直直地朝他袭来!龙声呼啸,狂风席卷,滕邑正欲运转传承之术闪身,却见自身脚下陡然亮起一个法阵,居然将半空中的他狠狠地往下一扯! “你们妖界,都已知我姓名。” “还不知我为何能用神剑么?” 封谌忽地出现在他面前,轻蔑地一笑。 滕邑心中大骇,没有受过神族之地压制,没有受损的魔主这力量,他连阻挡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见到那笑意,下一刻,整个人就陷入了黑暗。 熟悉的黑烟,将他完全的笼罩。 封谌手中运力,收过他,朝着谢微宁地方向甩过去。 谢微宁适时地命魔修上前,将此人接过,又让护天卫用锁仙链,将其牢牢地压在云舟的最上方,摆上阵法,吸他妖力,重压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势必让所有妖族都看见,他们的太子在哪里,什么样,又是受了什么苦。 “放开他!” 妖主的声音刚出来,封谌就已身形往后一闪,又回到了仙魔的队伍之中。 他们一行人终于出现在界门。 傅涟遥一站定,便看到江若鹜也被带了上来,眼神瞬变。 紧接着,江若鹜又好似受了什么刺激,看着这面前妖族太子被捕的画面,又看到了仙帝仙后,内心大震,竟是连滚带爬地挣脱了妖修,失声喊道:“我是无辜的!我从出生起,便什么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傅涟遥她图谋什么!从始至终,都是她逼着我,她在后面推着我往前走!我不知道什么秘境不知道什么凡界的事,这些,都是发生了我才听说的!求仙帝仙后救救我!我愿受罚,求你们带走我……” “混账!”傅涟遥一掌将她打得翻了个身,气息一时不稳,看看她,又看看四周。 仙界、魔界、妖界,她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在此。 而江若鹜,顶着这样一张脸,却在此跪下来,像敌人求饶?! “你想求他们救你?”她大笑几声,似是气急败坏,又似是对江若鹜失望至极,当着所有人的面,忽地收敛笑容,冷声说道:“那怕是救不了,若鹜,我来帮你看清现实。你觉得,你生下来是个死胎,又是怎么活下来的?自然是神族来给你换血啊!可那神族,听说都灭族许久了,你觉得,是哪个神族给你换的血呢?” 傅涟遥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前方。 谢微宁看到她的视线,顿觉不妙,蓦地动身将封谌拉至身后。 傅涟遥的眼神好似穿过她,直勾勾地望着封谌。 “自是那最后一个生出的神族,他们神族的希望,可惜,生的不是时候,在我拥有神力进入神族之力之后,竟是遇到了个正在生产的产妇。”傅涟遥笑说,“她还乞求我,我想要什么都给我,只要给她孩子一条活命,那是神族的希望啊。” “我答应了她,所以我把她杀了,留下了孩子,用那孩子的血,给我的孩子换血!” 傅涟遥:“那孩子也活了下来,看,他还活的挺好的。我现在才是后悔,怎么当初就用他给封家那大儿子换了呢?我就应该早点把他弄死,而不是让他好好地活到现在。” 几番话下来,原本只冷眼看着她临死挣扎的人,听到这时,宛如脑海被惊雷炸响,搅起惊涛骇浪。 仙界人震住了。 魔界也傻眼了。 妖界也呆了。 封谌瞳孔一缩,手指瞬间攥紧,然,一股温和而有力的手掌,缓缓与他十指交握,似是给予他力量。 他垂眸看过去,谢微宁朝他仰脸一笑。 封谌顿了顿,回扣住她,神色登时恢复平静。 她在。 无论如何,他也终究不是一个人。 江若鹜痴呆道:“什、什么你的孩子?” 傅涟遥勾唇一笑道:“你啊。” 她再抬头,却见到那云舟上的人,封谌和谢微宁各个都是面色冷静如常,竟没有一个被她激怒。 这一下,叫她指甲死死地掐紧了肉。 为何? 为何他们,一副早已料到的模样?! “傅涟遥,你已疯了!”仙帝听得清楚,当即怒喝道,“来人,将她给我拿下!” 傅涟遥胸口情绪汹涌,眼眸忽地闪过一抹红光。 脑海里也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回头看,妖主已不想再出手,你若将身体给我,我可以帮你。 第102章 “后院,有两处汤泉。…… 声音在傅涟遥脑海中回荡,明知是那堕魔,她应该警惕应该小心,此刻却宛如魔音贯耳,听得一遍又一遍,让她提不起警觉,反倒似有些听进去似的,回头看向了妖主。 视线晃动中,滕邑在前方云舟之上被死死镇压,滕虚冶在她身侧,面带慌张,双手无助地在胸前上下颤抖,一副被拿捏住的模样。 她看得想笑,只是儿子被抓就心生退意,事到如今,往后退才是真的大错特错,唯有冲上前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那声音还在说:你只拿了我一部分的力量,终究只是一个仙体。其余人等又怎会听你号令?将身体交由我,你能活,我也能活,你想要的我都能帮你。 傅涟遥顿时笑了下起来,仿佛受到蛊惑似的,看到那未来坐拥天下的景象。 她侧头看向缩在地上的江若鹜,看着她那张脸,惨白,毫无血色的脆弱模样,心底一软,出手将江若鹜拉起。 谁知,江若鹜一抬头看到是她,眼睛睁大了一瞬,一副惊恐的表情,迅速缩回手,接连往后退,嘴里喃喃道:“你、你不要过来!你别靠近我!我……我才不是你的孩子!我身上也没有神族的血!我是无辜的,我跟你毫无关系!!” 那惊惧的面容,不断远离的身体,好似与记忆中埋藏了许久的画面重叠。 傅涟遥的手僵硬在那。 到了这时,她内心滋生出一种难言的,夹杂着痛苦和隐秘爱意的恨。 她第一次恨极了江若鹜这张脸,为何长得会跟傅承卫那样的像! 犹如多年前那场大战,她看到兄长与堕魔拼死一击,在血泊中倒下,旁人为赢得胜利而躺在地上大声呐喊,这场上的人都受了重伤,只能等待后方的仙官赶到为他们救治。 傅涟遥却一口吞下自己藏的灵植,有了力气就向他冲过去,跪坐在他身侧,颤抖地抱住他哭喊:“兄长,兄长!你别死,你不能死,我一定能救你的一定能!” “不必……”傅承卫虚弱地缓缓呼吸,眼皮像是使不上力。 她感受到他的灵力在不断流失,心知他已是必死的结局,面露一丝狂意,附在他耳边,嘶声说:“我会救你的,兄长只要将神魂好好保留下来,就还能有救。你再等等,我早已去过神族,他们办法那么多,我知道,我知道能救下你……” 傅承卫听到此话,奄奄一息的身体骤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手指使劲地扣住她手腕,将她拉近,眼睛瞪直,声音轻却有力,:“你如何去的神族?!” 傅涟遥哭得梨花带雨,却是笑出声道:“兄长放心,我早已与堕魔设计相识,神族的事我自然知道。你这样好的人,怎么能死?你安心等我救你,我们兄妹只会享尽无数尊贵,神族此前还说要选一人登为主位,那只能是你啊……” 傅承卫却仿佛听到什么骇人的事,眼神一凝,看着傅涟遥似是极为了解她的模样,不回别的,只断断续续,将话语说连贯问道:“涟遥,你无缘无故,为何设计堕魔?” 傅涟遥望着她,感受到手腕上他缓缓用力,眼神也是那般坚定地要她说出缘由,她毫不嫌弃地抚摸他带血的脸庞,看着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颤声说:“兄长还不知道吧,我认识他,也是为了救人啊。” 傅承卫一字一顿问:“救谁?” 傅涟遥定定看着他,哭中带笑说:“救我们的孩子啊。” 傅承卫眼睛瞬间睁大,手指也下意识松了开,气得直咳嗽,嘶哑道:“你、你竟敢……” “我也不想的。” 傅涟遥柔声说:“是族人逼得我,他们老是催你成婚,催你与旁人结契,谁都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这怎么可以?我们从小在母亲牌位面前立了誓,要相依为命啊,谁都不能让你我分离!” 傅承卫气声道:“你——!” “我这么做,不还是兄长支持的吗?当初那女修与你相识,要与你一同历练,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她是受长辈之托找到你,还说祖父相识要与你们说亲,欲要与你结契。”傅涟遥笑着说:“可是你与她认识了半年,不还是为了我与她说清了关系,对她并无意,请她另找他人吗?” 她道:“兄长若不是心底也对我有一丝喜欢,又怎会只为了我,而与她分开?这天底下随便双修的那么多,兄长却那样照顾我的心情,我知道后,才决定找个机会为兄长留下一子,好堵住族中长辈的嘴啊。” 傅承卫一手捂住嘴,上本身弓起,似是要剧烈干呕。 “兄长,你既然都问出来了,我也不瞒你,说出来也好让你在神魂被封锁的日子还能有些盼头。我知兄长秉性正直,不会主动做出那等枉为人伦之事,我才会趁你不备对你下药。运气是好的,没过多久我便找医修查出了身孕,我还特意为了你们说我要独自历练一年离开产子呢。” 傅涟遥轻叹说:“可惜孩子生下来是死胎,我只能到处寻办法救她,才想到了神族,这才设计与堕魔认识。不过兄长放心,你与他是死敌,我自然也不会在战场上背叛你,他想从我这知道什么我也只说我不懂的,毕竟我一个弱小女子,被你一直护在身后,又能知道什么呢?” “我就是……小时候娘死的太早,才将你‘护’得太好!” 傅承卫竭力克制住自己,咬牙说道:“我将那女修送走,是为了你?那是为了让她不再遭受你的毒手!我以为你那时只是心中有情绪,一时没转过弯来,不想我这个兄长被外人分走注意,才让她次次因为你的话去了危险之地!” 若不是他后来发现不对,那女子险些就丧命了! “我养你养了那么年,念你是我妹妹,为了母亲的那点尊严,我才说是为照顾你而不与人结契!” 傅涟遥愣了下,逐渐回神,直勾勾看着他道:“那兄长,是喜欢那女修了?” 傅承卫胸脯起伏,望着她,口中生出一丝血腥气,将脑海里那淡淡的倩影抹去,厉声说道:“不喜。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人。你也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那就好。兄长果然不喜欢她。” 傅涟遥又笑起来说:“不提她了,兄长也别气,我也会为了你,不会让任何人知道那孩子是我与你的孩子。” 她凑近小声说道:“涟遥知道,兄长只会是那天底下最好,最是高洁傲岸之人,我定不会让兄长因我而染上污点的。” 她说着,一手挥动,似是要运转什么法术。 傅承卫一看到,心底一横,脸上露出决然之意:“傅涟遥,你我之事莫要再牵扯无辜之人,你又怎知我想要荣华富贵,又怎知我不甘死去?” 他运起最后一丝力量,冲击识海,冲破神魂,虚影从他体内飘出渐渐要散去,他沉声道:“我最后劝你一句,趁你还没伤及他人性命,回头吧!” 话音刚落,他躯体周身便散发出令人身躯一震的动荡,神魂消散,他彻底毁去了自己转世轮回的可能,竟是没有半点要生的意愿。 傅涟遥来不及拦住他,怔怔地望着,感受到怀中的死气,仰头癫狂地大笑几声。 “你竟是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她挣扎站起身,语气又是一转:“兄长真是爱我,为了我,竟宁愿牺牲了自己。涟遥,涟遥定会为兄长……” 傅涟遥站起来望了一圈,看到他们周身五张之内的苟延残喘之人,用一种恐惧而恶心的目光望着她,登时神色一沉,冷脸唤出法杖将他们头颅当场斩断。 而后踏着尸体,往外走去,倒在地上,又成了那个等待仙官救助的涟遥仙子。 • 时隔多年,到了现在,傅涟遥再看着江若鹜,就仿佛看到了傅承卫那隐藏在背后的神情,内心大为手挫,凄惨地笑了起来。 “你跟他,还真是一模一样的狠心啊……” 那声音又响起道:这天下,你要还是不要? 她在心里说:要,为何不要,这一回,她替自己要! 这身体,她借了! 顷刻间,傅涟遥瞳孔变得通红,周身气势暴涨。 仙魔两界众人心中一紧,感受到那冲天的魔气,同时抬手抵挡。 “这气息……好熟悉。”谢微宁忽地想起来道,“这莫非,是那堕魔?!他果然还没死?竟然藏在了傅涟遥身上?!” 又是一声长啸出剑。 封谌手中的神剑不停震动,他垂眸扫了眼,面容沉静,倏地将神剑抽出,鲜血顺着他手掌向下滴落。 黑烟的魔气与神剑的神力相融合,两者完全极端的力量在他身上却好似融为一体。 不等周围人反应过来,他已提剑飞身而去! 谢微宁下意识喊出的声音,又堵在了喉咙里,心知他此刻不能分心,只得与仙帝仙后二人会合,命底下人趁其混乱,将妖主拿下。 神剑出世,与堕魔相对,外人难以插手。 只见血光剑影间,地面被剑气与魔气割裂出无数道裂痕,像是一个个深渊。 “封谌。”不男不女的声音从傅涟遥口中响起,“我已知你是谁。” “你我本是一族之人。” “神族已灭,你可是天底下唯一的神族,念及族人一场,我不杀你,你又何必对我刀剑——” 话还没说完,神剑已险险将她鼻尖砍下。 堕魔操纵着傅涟遥迅速退后,冷笑一声说:“好啊,我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怪不得我了!你体内都没神族之血,你以为光凭一个神剑就能奈我何?!” “你与傅涟遥,罪孽深重。” 封谌动作不停,语气不变道:“何必多言。” 谢微宁在云舟上方,看着他们在高空对决,所有人都无法近身。 封谌手中的血迹直流,只因他体内有魔核,与神剑无法完美相持,这都是他本不该受的…… 待见到那堕魔像是对准这一点,对封谌步步紧逼,她心中顿时焦急不安。 就在此时,她眼前忽地一黑,竟是看到一团火焰冲了出来。 ‘谢微宁,堕魔体内终究有部分神族之力,他又舍弃身体与傅涟遥融合,几乎将原本分出去的力量收回了大半。’ ‘魔主对上他,若要赢,也赢得较为艰难,怕是神魂受损,昏睡数百年才能重新凝聚。’ ‘我体内怀有这世间最后纯净的神族之力,若由我出手相助,方能取得更好结果。’ 谢微宁心里一惊:凤凰? ‘是我。’它道,‘我在你体内已知晓全部。一切事情皆由我神族引起,本该由我神族来解决。’ ‘若不是堕魔,便不会有第一场大战,更不会有魔核的诞生,也不会给傅涟遥可乘之机。’ ‘只是此举,必定得由你之手才能使出我神力。那时相抗,你也会遭受巨大的痛苦,虽不会伤你太深,但运气不好,极有可能让你彻底失去我,那你便没有我的神力藏于体内护你了。’ 谢微宁想都不想就说:你出手结果只会更好,我承受点苦又算什么?大家都为苍生而战,我若有能力,自不愿畏缩身后!神力本就不是我的,有什么好可惜! ‘好!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 刹那间,谢微宁身后好似展开无形的火红羽翼,她手中流萤星象绫呈现出原型的张扬,在众人的震撼失声中,径直朝着那无人能插入的战局中闯入! 封谌和堕魔听及动静,后者眼睛流露出不可置信,竟是忘了反应,封谌见其没有别的动作,心中莫名地一跳,侧头回看,只看到刺目而耀眼的火红从他面前一掠而过。 “太衍如虚!” 神剑听到他的呼唤,剑纹散发出一阵金光,封谌身形一动,同她一道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砰——” 一声巨响后,好似有数道神力激荡相撞地荡开,一层又一层,在天地间又惊起无数的“轰隆”声。 烟尘弥漫,数个时辰都不曾消散。 半日后,众人终于在一处深陷的裂缝中,找到了那相拥的两人,流萤星象绫将他们包裹,神剑垫在他们身后,一人的右手与另一人左手紧握,似是在最后时刻两人紧紧抓住,不曾让对方被力道撞散。 “快去唤仙医!” “等等,这手,我怎么分不开啊。”一人急道,“那殿下和魔主可怎么放下来医治?” 仙帝怒喝道:“分不开就一起医治!床难道只有那么大吗?!” 劫刹跳下来连忙说道:“回仙帝,救人要紧,既然他二人难以分开,不妨先带回我魔界,离得近方便医治,免得耽误了时辰!” 夺枭补充道:“仙界怕还要整顿这几日的混乱,魔界安静,再有黑烬株这段时日已清理得差不多,魔气不会影响殿下的。” “更何况仙官仙医和医修也早早候着了!”劫刹说,“你们同我们一道先回魔界又不碍事!” 仙帝顶着他们真诚的目光,和仙后对视一眼,复杂点头。 • 谢微宁在和凤凰共同遭遇重创之后,只觉得神魂好似开裂一般,陷入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痛到连叫出声都有些艰难。 她很快被痛得晕厥过去,只记得最后的印象,是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好似漫无目的地走在黑暗之中,迎来光亮时,匆匆走过去。 待睁开眼后,谢微宁却很是惊愕,许久无法回过神来。 屋内,坐于电脑前,噼里啪啦按着键盘和鼠标的少女,似是感应到什么,回过头来一看,一片空无,她却思索片刻,眉毛挑起,眼神很是锐利道:“谢微宁?神魂?” 她警惕说:“莫非凤凰出事了?我才享受了没几年的快活日子,又要怎么了?” “你……” 谢微宁看着对方一模一样的脸,还有那现代的装扮,熟悉而陌生的屋内装潢,反应过来道:“帝女?” “是。”对方听到回话,抬起下颚,哼了一声道,“你果真跟本帝女一样聪明。” 谢微宁想了想,只想出一条先说:“你记得带我母亲去医院看病,她身体不好,早点发现治好,免得以后……” “我知道我知道。”少女挥手说,“早就带去看过了,现在在治疗呢。” “那就好。还有那南区的房子现在买下,以后不吃亏。你记得提醒她咬牙买下。” 谢微宁又说:“要是想离婚,那就早点离。” “哦,是,你那老子我真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本帝女早就出主意搬出来了!” 少女双手环胸道:“简直还不如我父亲。你过去了,有凤凰指引,他们应该一切都好吧?” 谢微宁笑道:“都很好。” 少女过了会儿说道:“是了,应该都会很好。” 说话间,那电脑内传来一些焦急的呼唤。 少女顿时顾不上别的,转身对着电脑一阵按,按下话筒开关道:“叫什么叫!本帝女充了那么多钱,boss的几个大招算什么,等着看吧,看姑奶奶我弄死他!” 那头也叫:“哎哟我的九天帝女啊,姑奶奶你下副本还挂机,这要是装备被爆出来我可担不了责啊!” 谢微宁还有些愣愣的。 房门忽地被推开,年轻的母亲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带着夏日的气息走来:“宁宁,吃点西瓜,放暑假少打点游戏,作业做了吗?” 谢微宁看着她走来,下意识道:“妈?” 年轻的母亲身子一顿,迟疑起身道:“宁宁,你叫我了吗?” “啊。”少女打哈哈说道,“老妈我就随便叫了下。” 谢微宁紧接着感受到一股吸力,将她眨眼吸进了黑暗中。 再睁眼后,看到屋顶的古木,缓过点神来,然而刚坐起身呼吸了没几下,又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一把拥入。 “谢微宁!”那声音还夹着一丝咬牙切齿,“你还知道要醒!” 谢微宁眨了眨眼,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看着封谌心里大为满足。 这结果,大家都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弥补了遗憾,也算不错。 她嘿嘿笑出声:“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就是出去一日游了而已。” 封谌看她傻笑,皱着眉松开,细细打量她:“你……神魂可还好?” 谢微宁默了默:“你这话问的,怎么像是在问我脑子好不好?” 封谌顿了顿,面色如常说:“看来是好的。” 谢微宁登时张牙舞爪:“封!谌!” 她向前扑过去,却在意料之外的把人扑到,两人直直地撞到了床板上。 谢微宁彻底傻眼,她这时才发现,他们两人,竟是躺在、坐在同一张床上?! “你、你怎么趁我昏迷……!” 封谌观她神色就知她脑袋里想的什么,面色一黑:“我也是刚醒不过片刻。” “你胡说!”谢微宁敏锐道,“你才刚醒,那你方才那么着急做……” 她要反驳的话语忽地被覆上来的薄唇吞没,谢微宁错愕地睁大眼,而后就感觉自己被带着身形一转,原本坐在上面的她瞬间被压在了下方! “唔……” 谢微宁下意识地出声,却被那缠上来的柔软给压回了喉咙里。 起先她无处躲藏,唇齿间的交缠,像是在这强硬之下抒发着难以言喻的思绪,热意将她笼罩,她脑海中混沌一片,只得迟缓地回应。 然而对方又放缓了节奏,变得缠绵、缱绻,空气间都带着一丝黏稠,从齿缝间微微发出的气音,竟让人比刚才还觉得燥热,身上的哪一处都变得有些不受控制起来,躁动着、意乱着,腰间手掌传来的力道和热度,都仿佛让人激起了那抹意动。 她伸手揽住他的脖颈,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下颚,向下滑落,无意识地擦过他的喉结。 这一触碰,不知像是碰到什么开关。 封谌猛地清醒过来,松开了她。 谢微宁迷迷糊糊地望着他道:“怎……” “切记,下次不可再胡来。”封谌声音喑哑地说完,蓦地起身,下一刻就从旁取下一件外衫将她全身罩住。 “后院设有汤泉,我送你去。” 他说罢,弯身将她抱起。 谢微宁无力地靠在他胸前,说出的嗓音很轻又有些气息不稳:“你什么时候,住的后院还有汤泉,我、我去洗,那你,你自己呢!” 她觉得她都不用问就知道了,她绝对猜得到这老头子脑袋里想什么! 定是,没有结契,不可往下! “傅涟遥和堕魔死后,我们被带回魔界养伤。” “这是新主城。” 封谌垂眸扫了一眼,面无表情说:“后院,有两处汤泉。” “哦。” 谢微宁听到第一句,整个人放下心来,听到后两句,脸颊又鼓起来。 看来这个人,早有准备啊! 居然在建新主城时就在后院设了汤泉,他从前的魔宫可不是这风格。 她同样冷声说道:“我们魔主大人,之前换到我身体里,还说以我的身体不可在你魔宫的汤泉中沐浴呢,只有你魔主的身体才可以。” “……你现在是魔后。” “哈?”谢微宁道,“这是你自封的,还没举行任仪式,旁人都不知道!我不承认!” 封谌眼眸一沉:“你还想反悔?” 刚说完,他已将人放至汤泉旁的躺椅上,周围是早已备好的一切所需之物。 封谌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抬眼便见谢微宁一下跳进水中,只得速速背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谢微宁:“呵。老头子。” 第103章 “不巧。” 汤泉热气十足,谢微宁拨弄了下水面,就听隔壁不远处传来些微动静。 听着像是有点距离,但碍于耳力好,又听得清楚。 她想了想,眼睛弯起来,故意仰头问道:“封谌,我听到声音了!你推门了是不是!” “……” 动静忽然停止,片刻后,谢微宁就见到空中落了下了隔音罩。 她忍不住笑了下,不再逗他,美滋滋地陷入温热的水池中开始享受,想起一事又掰过手臂看看大臂上凤凰印还在不在。 还在。 只是她心中呼唤,得不到凤凰的回应,再想之前那凤凰除了对付堕魔时,也从没与她有过交流,谢微宁心中稍稍松口气。 只要凤凰印在,就代表……它应该还没死吧? 一段时间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后院走出来,封谌看到她先走出去,只有合得严实的里衣,却没套上外袍,身形蓦地一顿,停在原地半晌,等得差不多了再出去随手从神府中唤出件外袍穿上。 谢微宁见他出来,随手挽起发丝说:“也该出去看看外面都有什么事吧?” 封谌瞟了她一眼,喉结滑动:“嗯。” 谢微宁对着镜面左看看右看看,嘀咕道:“还是芙荌挽的好看。”接着起身,同封谌一道走出去。 也不知道这院内的人是不是被某人提前被清走了,还是为了照顾他们要静养,此时都没什么人。 待走出大门,谢微宁一抬头,恰巧就看到了迎面匆匆而来的仙帝和仙后二人。 仙帝仙后刚面露惊喜之色,两人忽地就停了下来,脸色瞬间变得复杂无比,迅速转身想要离开,却又下一刻又齐齐转回身。 四双眼睛,两两相对,还来回交错。 “太好了,宁儿也醒了啊。”仙后率先打破沉默,笑笑说。 空气中好像莫名有种尴尬的氛围。 谢微宁心说,他们刚刚是在屋内发生了一些事,可也非常的克制,没有逾越那绝对的底线,为何仙帝仙后却是这样反应,好似都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一样,明明什么都没干,却让人有点不知所措的难为情。 她下意识看了眼封谌,待发现他身子僵硬,神情紧绷,目光却维持冷静的与仙帝仙后二人对视,一副正经毫无畏惧的架势,这才觉得,有人比她保持镇定的还要辛苦,她就放心了。 仙帝仙后看着他们两人身上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淡淡水汽和热气,又看着谢微宁身上的衣裳。 芙荌每日都会在旁备上新的一套衣裳,就是为了帝女醒过来所穿上的都是崭新的衣服,她先前来报说魔主醒了,仙帝仙后刚好今日也在魔界,这才赶过来。 一见到这两人身上的状况,仙帝仙后便好似都有些悟了。 仙帝恍惚了一下,而后皱眉沉声说:“你们……” 仙后猛地拉过他衣袖,笑道:“你们足足昏迷了七日,我和仙帝都要担心死了,醒来便好醒来便好。只是你二人肩上都有重任,怕是得尽管回到正轨上,有些事也必须得交由你们处理。谌儿,你魔界应该等候你多时了。宁儿,仙界剩下那些人该如何处置,还得交由你来告知天下。” 封谌面不改色应下。 谢微宁:“那傅涟遥……” “傅涟遥神魂尽毁。你们昏迷期间,尸骨我们也已找到。至于堕魔,未免再生祸端,我已用清魂咒将其散去,他们二人已绝无再祸害苍生的可能。谌儿,你的事我们都已知道,你若是有空,不妨去神族看看。” 仙后说:“那日,你们俩可真是要把我们吓坏了。” 谢微宁正在想该怎么解释,就听仙帝仙后又说:“更多的事,之后由仙官直接同你们说,既然都醒了,那准备妥当便回仙界吧。” 见他们没有过多询问,谢微宁松了口气,目送他二人转身离去。 结果,仙帝仙后刚走出没几步,仙后突然回过身,上下打量他们,语重心长说:“我和仙帝虽不是迂腐之人,但你们行事方面,还是多加注意小心为上。” 仙帝严肃道:“作为长辈提醒你们一句,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谢微宁:“???” 封谌表情也是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仙帝仙后就已携手快步离去。 谢微宁自这日起,再遇到仙帝仙后就觉得哪里都不自在,有一种浑身都被他们看透的感觉。 她在新主城的城门外同封谌站了些许,看着那城门上的几个字,内心一阵触动,但又小声说道:“这不知道的人,估计会以为堂堂魔界主城,居然用一个正正经经,规规矩矩的仙界性质的名呢。” 封谌斜睨她,语气随意道:“正好,也可作为仙魔两界友好的象征。” 谢微宁一怔,当即赞同地点头。 职责所在,谢微宁这个时候必须得回到仙界了,临走前,特意去看了眼万魔之巅,待看到大概已建成,甚至没受战事损毁,这才高高兴兴地乘坐云舟回去,还嘱咐道:“那无念城也别拆吧,既然人都要搬走了,那地方留着,也可划到万魔之巅内,作为日后的一处游览景点。等我仙界事务处理完就来办。” 封谌:“……” 他侧头说:“听清楚了?” 后方众魔修高声应道:“听清楚了!谨遵魔后……帝女殿下指令!” 封谌微微颔首。 仙界众人:“……” 改口未免改得也太慢了,真当他们没听到吗?这还没结契呢! 谢微宁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正色道:“那我先走了,得空再来看你。” 这话说得,活生生像个回皇宫处理国事,完了再出来见在外相遇圈养起来的红颜知己一样。 封谌负手看着他们离开,待身影远去,他转过身道:“备云舟,半日后前去仙界。” 夺枭一愣,赶紧应下:“是!” 劫刹疑惑道:“主上既是要去追帝女,为何不现在同她一起去?” 封谌想起片刻前仙帝同他说得话,又回想起当初仙品大会他以为谢微宁不会来,却最后惊喜出现的事情,轻轻一笑道:“无妨。半日后前去,也能赶上她登帝。” 劫刹和夺枭听到最后,齐齐震住,反应过来后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喜之色。 • 翌日。 谢微宁刚回仙界没多久,就被一路上众人的热情给吓到了。 云舟一进不御门,许多人就在两边围了上来,空中犹如降下花瓣雨,在云舟外的防护罩上落了一层。 “帝女殿下当日舍身之姿,我等一见就难忘数日啊!还好殿下安然无恙的醒了过来,不然我们这些人没能为以前的误解向您道歉赔罪实在会后悔万千啊!” “谁再说殿下蛮横无理,骄奢无度,欺压百姓我就跟谁急!” “若不是殿下英明果断,凡界早就要被妖界毁了!谁还说我们殿下不配为帝女?!” “就是就是!要不是殿下在,搁在以前魔界怕是要跟妖界联手哦,那我们仙界哪还会赢得这般顺利!” “对!!据说那日许多人亲眼所见,殿下身上还有神迹降临!除了我们殿下,天下还能有谁?!” …… 与最开始的畏惧、恨不得避开和不敢多言相比,这一回众人听闻帝女回仙界,主动出来相迎,大肆夸赞,恨不得吹得天花乱坠。 谢微宁在云舟上,想下去解释都无法解释,只得无奈的听着。 听到神迹二字,她忽然又想起凤凰,不论怎么样它一战也付出巨大,等事情处理完,抽空去趟十境塔,在那里面应该就能见到凤凰知道它到底如何了。 云舟停于仙宫内。 谢微宁下来没多久,便听到仙帝的声音,随着他一同去往大殿。 那仙宫大殿之内,最显眼的便是每日仙官上朝所要朝前拜见的龙椅。 此时大殿内空无一人,谢微宁和仙帝到来时,一切都静悄悄的。 “父亲,您带我来这里是有要事要商量吗?”谢微宁困惑道。 “不错。” 仙帝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来看:“此次一战有许多事,我们也都交由你来处理,就是为了看你是否能担起重任。你如今也大了,经历一遭,成长不少,我和你母亲都看得清楚。我想,后日你当众宣布封禹等人的罪行处罚时,应当坐上这个位置来。” 谢微宁顺着仙帝的目光往前看去:“……这个位置?” 仙帝缓缓说:“我和你母亲看到你这样,也能卸下担子出去游历一番了。” 谢微宁还没被这消息震得缓过神来,听他这样一说,下意识回道:“可您和母亲不是登帝之前就已游历过了吗?” 仙帝定定地望着她。 谢微宁顿时安静。 仙帝瞪眼:“我和你母亲忙了这么久,你难道还要我们后半辈子一直被锁在仙宫吗?” 谢微宁看他并未多严肃,装似凶狠的模样,迟疑说:“可是您和母亲也能随时离开啊,之前不还是在魔界逛了许久吗?” 仙帝义正辞严:“那能一样?魔界我们也只逛了几座城而已,那有看多少?你难道忍心让我和你母亲临死前都被困在仙宫?” 谢微宁心虚求问:“那女儿定是不敢的。您和母亲后半辈子还有……多久?” 仙帝淡淡道:“约莫至少数百年吧,要是配合仙果灵植,命长一点估计还能上几千,就看你给不给你父母这条命了。” 谢微宁:“……给,女儿肯定给。” 仙帝这才满意地看了她一眼,遂转身离去,人还没走远,已在这空旷的长廊上大笑起来。 入了夜,谢微宁将这件事说给封谌听。 通录仪对面的人,平平静静地说道:“仙帝仙后对你给予厚望才会如此。” 谢微宁想了想道:“也是,他们许多年不是‘谢苍’和‘宁素止’,估计都憋坏了。对了,后日登帝,我命人去通知了冥界,至于妖界……他们现在只能派族内辈分最高的人来。说起来,妖主犯这样的大事,他肯定是要被罚,那妖界无主还派人来求到仙界,主动请我代为管理,天啊,我一个人怎么可能管得来,妖主肯定得在他们妖界中选个人,这人还得挑挑。” 封谌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听着她絮絮叨叨。 谢微宁说完,又道:“对了,你也记得要来啊。” “不巧。”封谌语气一沉,瞬间皱眉道,“魔界此前被魔物搅乱,深处有许多藏得魔物和妖兽都跑出来,惊扰了许多人。那修罗谷也险些被毁,我还得安置他们。后日怕是……赶来也会有些晚了。” “啊?” 谢微宁一怔,声音落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道:“好吧。魔界的事也不是小事,你处理完了再来。” “嗯。我会提前派劫刹和夺枭赶到,大长老和二长老替我先来。” 谢微宁闷声道:“哦。” 封谌一听,眼神愣怔,顿了顿说:“你生气了?我其实……” “没事!”谢微宁当即高声应道,“你最后赶来也没事,大家都有正事嘛。反正看不到是你的损失,也不是我的。” 她道:“好了,本帝女要睡了。” 说罢,谢微宁立刻切断,望着手中通录仪许久,一把扔进枕头底下,掀起被褥埋头盖住自己。 封谌看到通录仪切断,神情凝重,忽地起身,在屋内来回走动片刻,又将通录仪拿起,又将通录仪放下。 他眉间紧皱,心底难得有些迟疑。 封谌深深的怀疑。 当初谢微宁做这种玩笑时,是跟他一样忐忑么? 第104章 “魔界要破产了。”…… 这日,仙界各处都很是热闹。 自大战之后,众人萧寂了数日。 从来都是以友善出名的妖界,竟联合了天神将的妹妹对仙界、对凡界出手,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大的恶人,谁都不能将凡人拖入四界之争中!而江若鹜的半神族血脉竟是换了神族的血得来,那被换血的神族竟是现如今的魔主! 更震惊的是,那魔主还被傅涟遥跟真正的封家大公子调换了,前者还被封禹浮凝因体内有魔核丢弃到了魔界,不管不顾,后又因发现成了魔主而试图让风衡仙尊杀了此人!风衡仙尊还知道! 这其中弯弯绕绕的,除了那最可怜被换了神血种了魔核的魔主,还有他们从小就被下了妖毒的帝女,可以说两个曾经最让人厌恶的人,竟是最无辜的,而之前他们多为尊敬的人,竟是最可恶的!本以为风衡仙尊本是光风霁月之人,哪成想对方竟是一样的同流合污! 接连几个消息让他们惊掉了下巴,若不是许多人家中多少都有成为护天卫的人,恐怕根本都不会相信。 又在看到那押送回来的人里,江若鹜形如枯槁的模样,不信的也得信了。 再说回魔主,众人也只有心里佩服,该说到底还是真正的神族之人,就算被换了血,也能凭自己之力压制住魔核,甚至修炼的速度也是谁都追不上。 帝女又显出神迹,舍生取义。 如此一来,众人只得默默为昏迷数日的帝女和魔主祈福,这两人若因此一战而丧命,他们心中定难以原谅自己,恨当初的偏见。好在,他们俩人都平安醒来。 听闻帝女要登帝,消息传下来后,仙界众人便自发性的张灯结彩,一面也是为了招待来自四界的客人,一面也是为了展示自己的高兴、重视和诚服。 “殿下,来,这是最后一件头饰了。”芙荌安慰说道,“这个插完,我们再披上最后一件外袍就好。登帝大典也只有今日一次,今日一过你便不用再穿这套繁琐的装束了。” “嗯。”谢微宁坐在镜面前,一动也不动。 据说每位仙帝都是重新制作的一套衣冠,头顶重冠,看着好看、大气、高贵又不怎么累赘的样子,然而谁知它用的什么材料,一开始竟是重的脖子都险些有些撑不住。 好在滴血认主之后,就变得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而身上穿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也是很麻烦,芙荌也紧张得跟什么似的,一有哪里的衣摆歪了或是动了,就要赶紧牵好,以至于她都不好意思有太多动作。 “殿下是没休息好?”芙荌对着镜子说,“奴婢看殿下好像不是很有精神。” 谢微宁听到她这话,便看向镜子,镜中的人也跟着眼睛睁大了一下,瞬间看着有神不少。这样一来,还真显得她刚才没什么神采似的。 “可能吧。”谢微宁轻叹了一声,“时辰快到了?其余各界的人也快来了?” “时辰马上就到。” 芙荌说:“妖界的人最早到,冥界刚才也来了。就是魔界还……” “魔界应该赶不到。”谢微宁皱着脸说,“不用说他们了。” 芙荌一愣:“魔界怎么会……” “最多在我走完大典流程之后才赶到。” 谢微宁:“魔主亲口说的,他们魔界事务繁忙。” 说完,她冷不丁地哼了一声,见一切都穿戴完毕就站起身来。 芙荌连忙从旁拿过最后一件外袍给她穿上。 “不管他们。” 谢微宁理智上可以理解,心理上还是有些不满。 这还没结契呢,就要经历公事繁忙到连大典都不能来这一遭,那以后还得了? 她暗自磨了磨牙,挤出一个礼貌笑容:“走,我们出去。” • 登帝大殿,仙云浮居对外开放。 空中慢慢显现出淡淡金光的长梯,直至高处的浮空仙台,好似话本说所说的登仙梯那般令人震撼。 顷刻间,众仙殿内前百名仙官在仙梯两边呈队列站定,再往下,数名护天卫整齐划一而来,转身后迎面对着仙梯。 周围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好些都是初次一见,当即震惊的嘴巴都合不拢。 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谢微宁看着下方的人群,她也心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待前面仙官小声提醒后,才将脸上的神情调整了下,不可笑得太过,也不可摆得太难看,保持端庄的模样。 忽然之间,她余光瞥见归给其余三界之人的地方中,竟是乌压压地挤成一团,好似没有空缺的模样。 谢微宁一怔。 她定定望过去,看着那边魔气熏陶的人影,都不知道他们是何时来的,竟没人来通知她。 也可能是刚到,不然她怎么之前没看见? 见她望过来,封谌正要朝她露出安抚性的笑,谢微宁见到这一笑,却立刻转移了视线,直视前方,看都不看他一眼。 封谌的神情顿时僵硬了。 时辰一到。 空中仙兽从头顶掠过,发出悠长而空灵的叫声。 谢微宁左右两边的仙官,也使出仙术,将她真容露出,众人看到帝女突然现身想要爆发出一阵尖叫又碍于这场面的重大,才将声音压在了喉咙里,脸上都兴奋不已。 谢微宁每走一步,所到之处仙梯上就好似荡开一圈金光,缓缓散开,使得众人浑身暖意,再回过神后便感觉自己灵力都充沛了一些。 直至登上仙台的那一刹那,以她的手印按入仙台之中,金色的光柱瞬间涌入云霄。 与此同时,仙界各地的众仙官,都亮起了类似的小型光柱。 谢微宁转身,面对众人。 数名仙官、护天卫和周围其余人等一同齐齐朝她跪拜:“拜见仙帝!” 极其有力的声响齐声响起,好似在仙云浮居内都响起了数次回音。 谢微宁抬手一挥,沉声道:“起。” 一道无形的力量将所有人抬起。 与此同时,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谢微宁这才发现自己手中传来些微痒意,打开掌心一看,淡红色的阵法突然出现,浮至半空又轻柔的消散。 她感应到身体好似一松。 这是……心头血誓言达成了。 谢微宁想到这,还是忍不住将视线投向封谌那边,却意外看见对方正低着头看掌心,远远一见,似乎他的手掌之上也出现了同样的一幕,她眼神微微讶异。 底下,谢苍和宁素止看着高台上的人,总算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 大典已成,谢微宁便回到仙宫大殿内,仙官和其余各界的人士到齐,今日第二大要事便开始了。 由仙官上前宣读所抓获的犯人各自的罪行,而后再一一报出他们的处罚。 “封禹浮凝夫妇,前有隐瞒魔核弃子之事,后有不顾大局,为一己之私险些酿成大祸。罚其从众仙殿除名,收回其管治之地,永不叙用。废其修为,关入地牢八百年,后再入凡界历劫,直至思清何为仙人所做之事,方能再入仙界。” “封行一,所作所为枉为仙尊,罚收回仙府,除名众仙殿不得复用,念其至今百余岁,废其五十年灵力,历劫五百年,直至……” “滕虚冶,下令魔物、妖兽、妖修攻打凡界主谋之一,身为妖界之主,明知四界之争不可牵扯凡界仍然再犯,祸害生灵无数,三日后,当众斩首,并废其一族血脉不可再入妖界皇族。” …… 一层层说下来,再到傅涟遥的下属,已过去许久。 受罚之人,凡是要关入地牢的,都成了长队,排队进入地牢内。 大殿内众人都得在旁见证。 谢微宁只低头,对身旁某人的视线当作没看见。 关押地牢的队伍之中,封禹和浮凝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又或是突然发疯,竟挣脱了护天卫,朝着前头傅涟遥身边的侍女冲过去,封禹抓住她的衣领顶着双眼的红血丝,大声叫道:“你说!我儿子……我的长子被傅涟遥弄到哪里去了!你说啊!你不说我就弄死你!” 那侍女被抓得摇晃,却是丝毫不怕他,冷笑道:“你若是有灵力我还真要怕你,可现在你我灵力都被封,你凭什么这么大口气?” 浮凝尖叫道:“你这贱婢,竟敢对我们这么说话?!你等着,等我回到仙界,等我儿回到仙界,再等我长子听到消息来就我们,你还怎么活!” 侍女嘲弄道:“就你们这样,怕是历劫到死都回不来吧?封行一都不是仙尊了,自顾不暇怎么救你们?再说你们那长子……呵,你觉得我们主子会给你们留条活命?” 她跟在傅涟遥身边几百年,自是什么都清楚,心里虽然畏惧傅涟遥,却也同样做了不少事:“你们几家人,同我们主子都是故交,却各个孩子都生的好,活得安然无恙。我们主子连帝女都要下妖毒,凭什么还要放过你家孩子?你们那儿子当初被调换之后,就拿去喂妖兽死了。” 封禹和浮凝当场震住,登时爆发出一阵怒吼:“你胡说!!” 眼看着他们真要动手掐死侍女,护天卫连忙上前将他们制伏,用法术封嘴,将他们再压回队伍中。 待入牢的队伍全部进去后,众人便请示离开,最后只留下魔界的队伍。 封谌走近一步,似有踌躇不定。 谢微宁瞟了他一眼,主动开口说:“江若鹜因自己的身世大受刺激,神智不清醒,已是疯了。她身体受神血产生反噬,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仙医看过说约莫只有一年可活了。思来想去,也不好将其放置,只得关入地牢单独一间。” 封谌见她松口说话,神色总算恢复了点,微微颔首:“嗯。” 谢微宁斜眼过去:“嗯?” 封谌顿了顿,改口说:“你做得不错。” 谢微宁:“嚯。” 她道:“咱们魔主大人不是说,今日只得最后赶来,不能观我大典吗?” 封谌感受到风雨欲来,神色几经变化:“本是想,像你之前那样,给一个惊喜。” 谢微宁盯着他,隐隐约约似有记起来,眉间一蹙道:“这能一样吗?” 封谌沉默片刻,摇头。 谢微宁:“我们那时是何关系,现在又是何关系?” 她闷声说:“你知道我听说你不能及时赶到,我心里有多难受吗?但我还知道你是因正事不能来,所以根本不能怪你,可我心里也很失落的。” 封谌身体一僵,又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揽过,声音低沉道:“是我不对。” 但其实,谢微宁今日在看到封谌的那一刻,心底的高兴还是将那些不快给驱散了,又听他道歉,顿时心里一软。 “原谅你了,下次不能再这样。” 她低头,看着他的手,又好奇道:“刚才我心头血誓言消失了,我看你掌心也浮出了个红色的小阵法,那是什么?” “一样。”封谌低声说,“心头血誓言。” 谢微宁仰起头,不解道:“你何时立下过心头血誓言?又立了什么?” “……仙品大会之后,与你父亲相谈时所立。” 谢微宁好像有点印象。 “他当时问我对你作何之想,若是无意便不要给你空有的希望。” 封谌说:“那时我无法回答,却也——” 谢微宁:“却也?” 封谌神情缓下来道:“却也,不想与你自此再无交集。” 那时的他也说不清心里为何会这么想,本能地做出选择。 谢微宁怔住。 封谌:“所以当仙帝之面,我以心头血立誓,必助你日后登上仙帝。才让仙帝相信,我对你不是为了拿下仙界而接近你,乃是真心。” 谢微宁看着他道:“所以,其实你那时候就已经对我有点,嗯,不一样的心思了?” 封谌低下头来,与她鼻尖碰鼻尖道:“应该是。” 谢微宁心中有些触动,想了想,对着他胸口点了点道:“准你今晚留在仙界过夜。” 封谌表情微微一变:“当真?” 谢微宁笑说:“住仙宫,我父母也都在哦。” 封谌:“……” 他道:“也罢,倒也离得近。” 谢微宁笑眯眯说:“晚上早点休息,本座可是要处理公务的,不能去看魔主了。” 等到入夜,仙官来至谢微宁书房,为她一件件禀报事务,又念着各界送来的礼单。 妖界、冥界过去,还有仙界各个仙官过去,也才念了半个时辰不到。 然而,他们转身又呈上一份长得拖地的礼单,对比起之前的,可以说是足足长了几倍。 仙官说道:“这是魔界送来的礼单。” 谢微宁放下笔,多分出点注意力。 仙官看了下礼单,清清嗓子道:“八千万灵石一份。” 谢微宁眼睛睁大:“多少?” 仙官一停:“回仙帝,八千万。” 谢微宁呆住。 仙官又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上品法宝三万。” 谢微宁:“多少?!” 仙官:“回仙帝,三万法宝呢” 他轻咳一声,接着说:“黑石九百斤一份。” 谢微宁当即站起:“多少?!” 仙官这回只往下了:“绝品灵植十二件。” 谢微宁:“他们魔界自己都没有还往我仙界送???” 仙官笑笑,仍是继续:“上品妖兽三万……” 直到这屋内再也没有声音了,谢微宁也痴愣地坐下。 芙荌从旁给仙官递上一碗茶,示意他润润喉,又回到谢微宁身边。 谢微宁立马拉过她,小声问道:“芙荌,这单子没送错吧?你去找劫刹确认一遍。” 芙荌同样气声回道:“回仙帝,这是绝对没有弄错的,礼单还是劫刹特意吩咐奴婢,一定要小心放置,避免出错呢。” 谢微宁倒吸一口气说:“妖冥两界都没像他这样送得那么多啊!” 紧跟着,她就对上了芙荌意味深长的视线。 谢微宁迟疑说:“你为何这样看我?” 芙荌笑道:“依奴婢看,这魔界这模样倒像是提前送上聘礼呢。” 谢微宁:“?!” 芙荌见状补充道:“不过魔主断不会这样没有分寸的,等到时真正需要送上聘礼,应该还另有一份。” 谢微宁静默许久,揉了揉脸说:“那完了。” 芙荌:“什么?” 谢微宁道:“魔界要破产了。” 待她心情复杂,又是高兴又是沉重地让他们下去后,却迎来了母亲宁素止。 谢微宁有些惊讶,正要起身相迎,宁素止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不用动,回身关上门,便来到她身边,递出一本没有封面的册子。 谢微宁接过后,宁素止却压着不让她看:“宁儿,你和谌儿定下来何时结契了吗?” “……还没有母亲。”谢微宁说,“还没来得及商量呢。” 宁素止面不改色道:“那这个,等你结契之前在看。不过这日子你们也该定下了吧。” 谢微宁面上微微燥热,乖巧点点头。 宁素止凑近低声说:“那你看,要不要在仙宫内给你日后的帝夫建一处自己的寝殿?” 谢微宁没法应过来:“啊?” 宁素止道:“我和你父亲都看过了,我们掐指一算,这里不错。” 说罢,就将仙宫内地图翻手摆了出来:“你看这地方,风水格局都为上乘,离你宫殿也近,每日要上朝也不会耽误你在路上的时间。他虽然为魔主,不方便日日都来,但有时一聚也该有自己的地方。” 谢微宁咽了口唾沫,艰难说:“母亲,你们觉得好便好。” 宁素止欣慰拍拍她的手说:“你放心,我和你父亲最近就筹划这事呢,我想着你们仙魔两地不方便相见,不如就将仙云浮居挪下地方。” 谢微宁震撼道:“挪地方?这未免也太兴师动众……” 宁素止:“不会不会。仙云浮居本就是一座大型空间,你现在已是仙帝,掌管仙云浮居,挪地方最简单不过了。” 她又指着册子道:“结契前看看,若有什么不会的,就来问我。” 不等谢微宁再说什么,她已带着笑容离去。 谢微宁垂下眼来,试探性地翻开第一页,只看一眼就猛地合上,匆匆塞到书架上。 后又觉得这玩意儿,摆在如此正经的书房也不合适,便塞到怀里,带回了寝殿,藏在床垫底下。 通录仪适时亮起。 谢微宁听到那边传来封谌的声音,隔着通录仪,对方通录仪,好似将他的音色清晰放大,听得让人心头直痒,又因那书册她一听到这嗓音,脸上就难免有些升温。 “宁儿,我……” 话还未说完,谢微宁就红着脸嗔怒道:“你怎么突然叫宁儿!” 封谌:“?” 他狐疑:“你不喜……” 谢微宁说:“我没有,你睡吧,别胡思乱想!等明日跟我一同入凡界,之前答应褚羽要找到那修士的神魂,你还记得吧?” 封谌:“记……” 谢微宁立马道:“记得就好,睡了!” 她切断通录仪,瞬间紧闭眼睛。 封谌:“?” 他眸中困惑,面色凝重地收起通录仪,这才让屋外的人进来禀报。 劫刹愁眉苦脸说:“主上,您先前说要准备的聘礼……之前本来差不多了,但现在可能找起来更难了。因您一时要向帝女表示歉意,哄她开心,现在弄得都很难再集齐聘礼的数量。” 封谌皱眉说:“再找。” 劫刹:“那这路途所花费的灵石……” 封谌从神府中取出乾坤袋递过去。 劫刹打开一看,里面不仅有灵石还有诸多法宝,都可拿去换成灵石收集那些灵植妖兽,立刻领命:“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第105章 “要是能把主上嫁过去…… 青云台为四界中唯一能正常通往凡界的地方。 那些被罚下凡历劫的,也要在此被封印记忆,而后仙官将其放入凡界,开始他们偶尔为牲畜,偶尔为人的不同人生,体验世间疾苦。 谢微宁看到封谌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过来时,便命仙官打开通道。 他们下去是为了找与褚羽相识的那位修士的神魂,看看他的神魂是否被妖修击碎有没有救。此行不用封印记忆,只需不过多插手凡间事,低调行事,不暴露仙帝、魔主这样的身份,对外只展示为普通的修为便好。 因昨晚那本册子的缘故,谢微宁一见到封谌就忍不住想东想西,自己觉得尴尬,却又得表现得没有异样,然而发现他身后只有夺枭时,脑海里的废料顿时撇开,好奇地一问:“咦,劫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封谌:“她身上有要事,今日不便来。” 说着,他看了眼谢微宁,走到她身边,眉头紧皱欲言又止,而后才低低地出声:“宁儿。” 谢微宁自然抬头:“嗯?怎么了?” 封谌听她应答,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面不改色说:“没什么。时辰已到,该下去了。” 谢微宁不疑有他,当即命芙荌和夺枭准备后,随他们一同下去。 仙官再向谢微宁递来登天石,这登天石只是助于他们回到上界更为方便,只要输入灵力便可与上界相连打开通道,若是没有石头他们自己回来便要多花费点时间。 青云台开启后,几人一踏入,身形便消失在其中。 再睁眼时,他们已身处凡界郊外的荒山上,仙官送他们下来的位置,特意选了一处无人的地方,且离谢微宁之前拿出留影石画面较近的位置。 谢微宁伸手拿出一张画卷,上面是一名仙官根据留影石画面所画出的内容,包含了城门、男修士的样貌,以及背景的山石和建筑,便于他们寻找。 周遭树林茂密,阻挡了他们视线,谢微宁运力起身,在半空中看了一圈,下来便指个方向:“城门在那里,现在还呈倒塌的模样。”还好城门上的大字还在,不然还真不容易认出来。 封谌颔首说:“我们过去,在他死去的地方看看能否将其神魂引出。” 他沉声道:“一般非正常死去的修士,神魂会产生执念在一处徘徊。” 两人说罢就朝着城门赶去。 此时的凡界刚经历一场浩劫,四处还弥漫着硝烟的气息,但好在之前有护天卫阻挡,又有各处修士和城内官员齐心协力,大部分人脸上还是有着轻松之意。 他们来时都压制了修为,饶是如此,也能感受到这凡界的灵气稀薄,甚至与上界的气息对比起来,就像是掺了水一点都不纯的那种灵气,也难怪在这种环境下生出的修士极难抵挡魔物了。 一路上走来,路边的人都在朝谢微宁他们上下打量,窃窃私语。 不远处,几名约莫十几岁的修士正在用自己的灵力,协助士兵将城门抬起,免得阻挡了道路,重石被他们凭空飞入半空中,附近的人就大声对着他们道谢:“多谢几位仙长!” “不愧是羽化岛的仙人啊,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能力。”镇民笑着说,“上次能看到这样的仙人,都看着有四五十岁呢。” “言重了言重了。”年轻男子不好意思道,“我们也只是羽化岛的外门弟子,如今才只修炼到入境第八层呢。” “已是很厉害了!第八层啊,那也是半只脚踏入长生之道了啊,咱们城内这样的人才只有两名……” 谢微宁一行人站在远处静静观望。 她隐约意识到,这凡界其实就有点像那种追求长生或者飞升的修真吧? 夺枭忍不住说:“这些小毛毛头,这点实力连我手底下最弱的兵都能一根手指碾碎,就是芙荌小仙都能挥手让他们咽气,这都能被叫仙人?” 芙荌:“于他们来说,这就已是很厉害了,你不能将上界的想法安于这些凡人身上。再者,他们若有实力,真能求得大道,勘破登天之路,飞升我上界,或是得到机缘上来,修炼起来指不定比你还厉害呢。” 谢微宁听到这,扯了扯封谌,小声问:“凡界应该也有魔修?那魔修也能飞入上界?” 封谌沉思片刻,皱眉道:“能。曾有魔主也招揽凡界魔修,只要求他们实力能达到上界魔灵之境便可。只是,这最低等境界对于凡界来说,已是堪比登天的难度。” 谢微宁悟了。 这凡界中被称为大能的人物,入了上界怕是要从头坐起。魔界曾经还能这样不择手段破格招揽,仙界确实对这种看得格外重,要想入仙界怕是不仅要经历雷劫,还得经过仙官的通天考验才行。 更别说出了风衡仙尊家里那档子事,怕是对品性要求更为严格了。 几人正在这边小声议论,等待那边城门的人离开再用法术引神魂。 那头的几个年轻修士却突然看了过来,不知看到什么,脸色变得极其严肃难看,竟是运起身法朝着他们这边冲过来,身形刚落下便齐齐召唤出灵剑,剑指他们围绕,怒喝道:“大胆!你们魔修来此处要做什么?!” 封谌:“?” 夺枭:“???” 谢微宁:嚯。 “之前魔物来袭,你们不仅不出手相助,还冷眼旁观,欲与那天上来的妖修合力摧毁城池统管四洲,我们分不出人手管你们,今日你们还自己闯上门来了!”年轻修士又看向谢微宁和芙荌,面色震怒道,“竟还敢挟持羸弱女修!你们还是人吗?!” 封谌脸部肌肉微微用力。 夺枭许久都没见到有人在他们面前这样放肆,与仙界好生相处那么长时间,险些忘了其余人当初是怎么看他们的,碍于在凡界不可贸然出手,皮笑肉不笑道:“小兄弟,我劝你好好说话。有些事情,弄清楚再说比较好。” “放肆!” 几名年轻修士似是被激怒了:“谁跟你是兄弟!呸!” 他们二话不多说,当即运起法术,几把灵剑马上成为阵法,眼瞧着就要动手,谢微宁赶紧上前制止道:“慢着!误会了,我们是……” “这位道友你不必多说!”对面一人打断道,“我们见你穿着便知你是名门正派,大家贵族,又是脸生之人,定是被这两名魔修要挟而来!你放心,我们几人在定能将他们拿下!上!” 焦急之下,谢微宁顿时音量拔高道:“误会,他是我夫君!” 话音一出,全场寂静。 封谌浑身一震,心中蓦地一跳,面上那漠然的神情瞬间缓和下来。 夺枭愣住。 芙荌嘴角涌出笑意。 几名修士震惊之下,还是难以置信道:“你怎会与一个魔修结为道侣?!有我们羽化岛在,道友你大可不必替他们遮掩!” “……”谢微宁顿感头疼,硬着头皮道,“他。” 她将封谌牵到跟前:“确实是我道侣。” 封谌嘴角噙着几不可见的笑意,点头:“不错。” 谢微宁说:“更何况,这位道友,你看我们一路过来也并未做什么。我们只是想到那城门处,找找我们一位朋友的神魂,他前些日为抵御妖邪在大战上意外战死,应当也是你们修士中一员,神魂恐还留在这附近,若不尽快带走怕是会有不好的影响。” 年轻修士怀疑道:“神魂是何物?” 谢微宁:“……” 她扭头看向封谌。 封谌出声:“算是魂魄。” 修士:“他既已身损,战死后魂魄又怎会还停留?能勘破这等大法的,应当都是咱们岛主的境界,又怎会战死?” “……” 谢微宁:“你说的大法,应当跟我们说得不是一个性质。” 对方仍是狐疑。 这时,他身旁的另一人附耳小声说:“会不会是天上来的?我观她身后那名女修,身上穿的款式和材质,跟半月前的那些大仙人有点像。” 几人心中大惊,仔细观察,这才迟疑地收回灵剑:“这样,那你们既然只是到城门处,我们在旁看着应当不碍事吧?” 年轻修士说:“若是你们意图不对,我立刻禀报岛主,让他们来抓你们!” 谢微宁见他们松口便放下心来,若是只动口舌之争,不牵扯太多也好。 他们本就只是来找神魂,也不浪费时间,见修士将周围人清开后,当场掐诀,在地面显现出引出神魂的阵法来。 刹那间,几名修士就被上面所散发的灵力给震慑到,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 封谌见状,眼神示意了下夺枭。 夺枭撇撇嘴,出手在他们跟前立起一道屏障。 几名修士顿时又用惊异的目光,看着这两个在他们眼中魔气熏天的人。 阵法一成,四周便有些冷意袭来。 好似寒风拂过,响起窸窸窣窣的树叶声。 下一瞬,阵法停止运转,亮起一阵暗沉的光线。 无数的神魂从不远处似是受到感应飞过来,这其中,还夹杂着一道模糊不清的虚影,看身形、衣着以及那透明到险些看不清的五官,依稀能辨认出就是那留影石中死去的男修士。 “果然神魂受损了。”谢微宁抬手将其余神魂散去,欲将男修士的神魂收起,“看这个样子,给他运法他都不能说话了。带回去让褚羽见一面,便送入轮回吧。” 哪知道,他们刚将阵法散去,男修士就好似有了动作,挣脱而出,竟是朝着远处跑去。 谢微宁一怔,正想要将其再招来,封谌蹙眉道:“不对。” “他这模样,是有执念。” 封谌说:“去看看便知。” 两人立刻动身,夺枭和芙荌也紧跟过去。 剩下几名年轻修士你看我我看你:“我刚才就看到了个阵法,他们在说谁?” “好像召唤了东西出来?” “可是空无一物啊。”修士奇怪道,“我们眼瞎了?” “就是这里有些阴冷……可能是我们看不到的?稀奇了,跟过去瞧瞧,若真能接触到什么,也是不虚此行。” 没过多久,一行人便先后来到一处林间的简易木屋外。 几名修士一到这,就惊讶出声:“怎会来这里?” 谢微宁问:“你们认识?” 修士说:“这里住的那名道友,算是较为刻苦的,他天赋不错,只凭借自己就修炼到第五层,就是年纪已有二十余岁,我们羽化岛不能收他,却因他时常打猎妖兽换取灵物,也多有来往。” 另一人说:“说起我也记起一事,他前几年来岛时,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乃是妖修,我们岛上不允许妖物进入,那次将他们拦在外面赶走了。我们羽化岛的人是断不能与妖修有亲密来往的,就是因为那件事,他才彻底与我羽化岛无缘,只能另谋他处了。” 谢微宁和封谌对视一眼,她低声道:“那应当就是褚羽了。” 年轻男修士思及此事还有些难过道:“唉,说来也是,若不是他被妖修迷惑,也不会与我们就此无缘了,本还想着过几年外门能再见的。那妖修还说是被他意外救起,笑话,她也不看看自己……” 谢微宁眼神一横。 修士登时吓了一跳,不敢再言。 走进屋内,谢微宁等人便看到那神魂停在床前一动不动。 她上前翻找,在被褥下找出一份木盒,打开一看,竟是散发着妖气的鳞片。 这鳞……也是眼熟。 谢微宁合上说:“你应当还有一点意识。我带你去见鳞片主人,你跟我走。” 她再出手时,神魂便不再挣扎,入她收魂法宝内。 在场的年轻修士只能看到他们对着空气说话,觉得诡异得狠。 “你们这真的假的,莫不是诓骗我们……” 谢微宁已是懒得与他们多说话,只对着封谌到:“事情办完,该回了。” 封谌沉声应下,眼神一凝,抬手之际,这年轻修士便齐刷刷晕厥倒下。 “夺枭,将他们送回城门处。” 四处没有多余的外人在,他们出手便利落许多。 在等待之时,封谌见谢微宁神情似有低落,思索片刻,出声问道:“你不是喜欢凡界吃食,可要在凡界逛一逛?” 谢微宁心知他劝她逛逛是安慰她,好笑道:“我只是对褚羽他们的事有些感慨而已,我又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封谌:“那便好。” 谢微宁叹了一声说:“再说了,你还有钱吗?” 封谌:“……” 他面无表情说:“有钱。” 谢微宁恍然:“凡界的铜板你应该是有的,就是仙界的灵石你有多少?还够用吗?魔界还能运转吗?” 封谌表情微微一变:“够。” 他冷声道:“我还不至于让魔界都无法运转。” 谢微宁用一种很惊奇地目光盯着他:“天啊,我们的魔主大人居然还有余钱?我都不知道!看来我错估了我们魔主大人,得拉着魔主大人回到上界好好一逛,最好将拍卖会所有的东西都拿下才好!这样应该不会把魔界挥空吧?” 封谌听她语气里的调侃,眸光微闪,嘴角勾起道:“可。” 谢微宁意外眨眨眼。 封谌语气不变道:“身为夫君,自然是你要什么便给你什么。” 谢微宁脸上的表情立马绷不住,心中怦怦直跳,接连咳嗽几声掩饰,压低声音恼怒道:“那是权宜之计!芙荌还在呢!” 封谌握住她手腕,将她的脸露出来,示意她看过去:“芙荌之前就出去了,我们仙帝大人竟是没注意到。” 谢微宁受不了从他平静的声音里说出这样的称呼,有点莫名其妙的羞耻感,就好像她是个昏君跟侍宠厮混一样:“……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学我说话!” 封谌声音微沉:“仙帝大人是觉得不妥?” 这声音好似在她心尖上挠痒痒,谢微宁面红耳赤道:“不妥不妥!” 封谌低头道:“还要戏弄我么?” 谢微宁:“不了不了不了。” 封谌:“嗯。” 他继续问:“那你日后去拍卖会,可想有人替你承担灵石?” 谢微宁一愣。 封谌一向冷漠的他此时眼眸中带着一丝柔和,似是能让人当场陷进去,他望着她,像是有什么东西冲破他脑海中维持克制下的平静,海面开始荡起波澜。 只因那一句“他是我夫君”,彻底将他绷直的弦挣断。 他道:“谢微宁,你可愿意与我结契?” 谢微宁愣怔片刻,脑海中将他们此前所经历地回想一遍,竟是没有半点犹豫的感觉,应道:“愿意。” 封谌轻笑了一下,伸手将她一带,谢微宁顺势入他怀中,与他静静相拥。 尽管是无声,但二人心中好似在无限贴近,有时候这种看似平淡的接触,反倒是更令人身心放松,也让人有些舒适的上瘾。 谢微宁忽然想起一事道:“那要商量结契的日子吧?之前母亲也来催我定下。” 封谌没预料到她现在提及此事,表情一僵,停顿片刻道:“需得看良辰吉日。” 谢微宁:“你什么时候还这么注重这个了?” 封谌面色淡然道:“先前看过一眼,最近合适的日子应当在四个月后。” 谢微宁下意识:“啊?这……”这么久? 她把后半句咽入腹中,免得显得她太过着急。但是她真没想到,居然日子在这么后面? 封谌道:“嗯。结契大事,自然得多加注意。” 他们将神魂带回仙界,与褚羽相见之后,她说心愿已了,只待她受罚结束后,等对方轮回转世,与他远远一见就好。 至于以后他们再会发生什么,那便是谁也不知道的事了。 仙界在这之后,开始忙于结契大典,也预备将仙云浮居转移地方的事提上日程。 而远在魔界的劫刹,正带着一队暗蛟卫在魔界深处进进出出。 “谁能想到,我等都成魔界中的大将了,还要重新捡起当年的活。”劫刹认命道,“速度都快点!猎杀的魔物、妖兽都保存完整了拿去卖,若是高阶妖兽拿去换上品灵植!攒到一个数上品灵植换绝品,要那十二件有名的,非那名品的不要!” “是!!” “还有,其他人都去闯遗迹秘境了吗?记得,在能力范围内能拿多少好东西就拿多少,节省时间多走几处!” 就在这时,众魔修便看到大长老和二长老从远处过来,落于地上。 劫刹上前困惑道:“两位长老怎过来了?” 大长老递过乾坤袋,叹声说:“不得了了,老夫得到消息,他们结契之日约莫定在四月后,这时间紧迫的啊!” “这里面是主上密室里的绝品秘本和一些孤本,还有部分的上品,都拿去看看能不能换些有用的。” 二长老也递过来一袋:“这里面是我和大长老的存货,我等身为他长辈,也出些力。你们看看能用的都拿走。” 劫刹大喜过望:“多谢两位长老!” 大长老:“唉,所要求娶的人的仙帝……果真也是要花费大功夫,不然都显得我们魔界多小气多上不了台面似的,不拿出诚意,仙界也不会放人。那妖界冥界看仙帝对外有结交的意思,成天都盯着口子,想要抓住了我们魔主的空荡机会就像攀上这棵大树,我们也真不容易啊。” 劫刹深感认同。 二长老叹气:“要是能把主上嫁过去只准备嫁妆就好了,这样压力也不会这么大。” 旁边两人眼神唰唰望过来。 劫刹还真想过:“那也不行吧,我们主上好歹是魔界之主,嫁妆要多才算面上过得去,不让外人小瞧了魔界,不然我们主上在仙界还怎么做人?” 说得也是。 三人对望后,又同时叹了口气。 第106章 正文完 谢微宁在某一天才突然发现,自己与封谌已经连续十几天都是在晚上以通录仪交流,有时早点是戌时,晚点是亥时,白天从未出现过,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刚成为仙帝,新官上任总要三把火,如今她三把火都烧完了,妖界都选出新主了,回头一看他们这个早就当上魔主不知道多久的人,居然比她还要忙? 四个月的时间,与这上界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弹指一瞬而已,偶尔也会有仙官同她说时间上有些仓促。 因为这次是仙帝与魔主结契,可以说是过往那么多年从未有过,若是与别人结契那估计就请各界的重要人士来一同见证他们帝夫是谁便好。 可这对象成了魔主,算起来与仙帝也是平起平坐的程度,两界结亲,只能更加重视,如今各地都开始装点,各城的人都同时感受喜气。 “我们上界结契,跟下界成婚不同。”宁素止在谢微宁房间内,同她说道,“我们四界结契,都会挑选上好的缘定石,打磨成一对缘定玉,一般就是玉简的长条样式,可自己雕花。等到了你们选中的良辰吉日,以天地为鉴,日月为证,共同施法将日或月的光束引至玉上。” “你们再共同输入神识,在上方刻下你二人的名字。结契既成,你拿刻下他名字的那份,他拿你名字的那份。” “那缘定石,一般也由男方去准备。” 谢微宁点点头。 宁素止顿了顿,才接着说:“若是遇到什么不喜的事,不想再与他以结契的身份继续,便可自行将缘定玉摔碎,这样双方的缘定玉便会没有联系了。” 她想了想,又想起谢微宁之前对风衡的执着样,又想起从出生到现在谢微宁总共也只与这么两个男子有过亲密关联,便语重心长道:“宁儿,有些话我提早说,免得你不知道。若是他负你,你不必太过执着。这世上男子那么多,没了他,我们还可再娶帝夫。你这仙宫外面还有不少年轻俊美、阅历深的稳重男子,都不差的。你定不能委屈了自己。” 谢微宁心知这番话完全是出于一个母亲的关心,是为了她好,自然是乖巧应下:“母亲放心,我知道的。” 宁素止恶狠狠地说:“他要是敢负你!我和你父亲绝不会放过他!” 说着,她又叮嘱道:“若是没负你,但是行事上对你多有不妥,我们也不可让他欺负了,你是仙帝,想拿捏自己的帝夫还不简单?到时候不行,就再纳几个……” “母亲!”谢微宁有些哭笑不得说,“你这真是越说越过了。要是不高兴不喜欢,废除缘定玉便是,还再纳几个人,何必要这样互相折磨呢?” “对对对。” 宁素止连忙说:“你知道这点就好。这不是之前都极少与你讲这相关的事,怕你不知道会一根筋想不开么。” 谢微宁:“不会的。我知道母亲的用意,我心中的都明白的。” “还有一事。”宁素止说,“四界之人通常百年起才会怀有身孕,这期间虽没什么大事,但是产子也要注意些,该用灵药灵植皆可备上。” 她递过来新的册子。 谢微宁迟缓接过,打开翻了翻便觉得看得有些莫名紧张,又合上。 待母女之间的谈话结束后,谢微宁又用通录仪找封谌。 第一次没有人回应,待第二次那头才传来声音,听着像是在什么空旷的地方,背景有细微的风声,还有一些魔修交流和行路的脚步声。 “怎么了?”封谌低沉的声音传来。 谢微宁道:“这个时辰了,你们魔界还那般吵闹吗?” “……” 封谌轻咳一声,声音沉稳道:“嗯。方才处理了魔界一处遗迹。” 谢微宁惊奇问:“什么遗迹还要你这个魔主出面?” 封谌面不改色说:“妖界不生事,我身为魔主也该带领底下的人将魔界各处大小遗迹秘境整理清楚,记载在册。近些日较忙,你若是觉得无人陪你说话比较无趣,不妨入十境塔修炼,正好也将你修为再巩固,待你出塔也该结契了。” “你以为我得空的时候没去过吗?”谢微宁注意力立马被转移,“我上次去十境塔,在塔顶果然与那凤凰见了一面,不过它那一战元气大伤,如今成了小鸡仔,要休养好久,但凤凰印还是能用的。” “说来,在十境塔修炼那是真的很漫长,还很封闭,画面变换也只为修炼打斗,待久了容易造成心中负担,唉,我前段时间在里面待了一月好不容易到了上仙满境,出来后都恍如隔日……” “嗯。”封谌随口应道,“上仙往上晋阶越难,待结契后,我替你进塔冲阶,此事不急。” 正巧,那背景里传来劫刹的声音。 封谌:“又发现一处遗迹……” 谢微宁非常理解说:“你去吧,我这边也有事要处理。” 然后这个理解,直到他们仙界将仙云浮居挪到了靠近魔界的地方后,就变得恍然大悟。 离得魔界近了,这才听说,这些日魔界在不同时辰都有许多队伍进进出出。 谢微宁疑惑不解,派人去打听,才发现那些队伍竟是去往四界各处秘境,或是多为深山藏宝之地,好像还在寻什么十二名品灵植。 她没告诉封谌,自己来到魔界后,魔界之外的逢魔镇都已建城,都有魔修的人到处打扫,但也并未有开门的迹象。 等入了逢魔门,也能看见不远处嚣张的万魔之巅,远远一看,那些都已建的差不多了,按理来说应该可以对外开放,只是来往魔修似乎并没有对此过多关注,好似都在忙别的事。 谢微宁停在界门旁,守卫的魔修冷不丁看到她吓了一跳,赶紧行礼。 温和的灵气将其扶起,谢微宁朝他招了招手。 魔修迟疑地靠近。 谢微宁:“你们魔主……近些日是不是在为什么十二名品灵植奔波?还忙着进入各种遗迹?” 魔修大惊,冷汗直流,仙帝怎知道?!这不可,这绝对不可让仙帝知道他们魔界在忙什么,不然魔主的面子可搁到哪里去了! 他咽了口唾沫道:“回仙帝,确实如此。” 谢微宁好奇:“为何?” 魔修绞尽脑汁,死活憋不出什么好理由:“是……自是那十二灵植乃绝品中的绝品,所以,所以,所以……” 谢微宁看他面露焦急之色,额头都冒着汗珠,顿时感觉到他的为难和不易,只挥手安抚道:“行了,看你急的,我不问就是。” 魔修立马松了口气。 谢微宁:“你不用紧张,今日之事,就不必告诉你们魔主了。” 魔修赶紧应下。 等谢微宁回到仙宫内,忽地觉得十二,灵植,绝品,这几个字眼加起来有些熟悉。 她想了半天,找出了那份魔界送登帝的礼单,翻出那十二件绝品灵植来问芙荌:“你可听说过十二名品灵植?” 芙荌:“奴婢听说过。” 她又看了眼谢微宁递过来的单子,摇头道:“不过不是这十二件。这十二件绝品灵植俗称小名品十二件,却也极为罕见,毕竟有些灵植千百年难得一见,其中价值不比这八千万灵石来的低。” 谢微宁:“那十二件名品是……?” 芙荌回道:“那多是几千年都难得一见的,其中有几个都是千年只生一株,或是一株里几个花瓣都有大用,一般市面上能找到的也都是其中的花瓣,不是成株。而且这些灵植所生长的地方,日日都有人到处守着,时常都有人打起来,等打完了才发现那灵植竟然没了。” “说到这,奴婢倒是想起民间流传的趣话,说是若有人愿取十二大小名品中一件相赠,那定要与对方结契一回。好歹这十二名品灵植就价值连城,能弄到这玩意儿的人要么有实力要么有钱财,结契一场绝对不会亏。所以奴婢当时看到,就觉得这礼单像是聘礼。” “……你们这样想确实怎么都不会亏。” 这上界结契确实开明。 谢微宁又奇怪道:“这十二件灵植究竟有何用,你们这么宝贝?” “您不知道?”芙荌惊讶说,“大名品每一件服用,都能抵近千年的修为啊!若是不想用它来急于求成、揠苗助长,也可在修炼时从旁辅助,修炼速度会大为提升,一日可低百日!而且还能助人延年益寿!小名品只有其一半功效,但有些年长的仙尊,不愿仙去,就会找这十二大小灵植来服用。” 谢微宁嘴巴微张。 这番话说得,她顿时觉得手中这轻薄的纸都格外有重量,更别说这单子上的十二小名品都是成株。 这封谌都是怎么想的? 他是疯了吗?! 谢微宁又忆起魔界之前的不容易,深感罪恶,想到今日听到的事,问道:“芙荌,你觉得,魔界如果还要再收十二件大名品,是为什么?” “是魔主要用?”芙荌猜测,语气也很是怀疑,“可如今不是都快结契了他还忙这些……” 两人目光对视,像是同时想到了什么,忽然齐齐瞳孔一缩。 芙荌:“魔主不会是要寻来那十二件作为聘礼送来吧?!” 谢微宁当即起身捂住她的嘴:“嘘,不可说不可说,这都是钱!魔界没有这么多的!” 嘴上说得不会,然而她表情看着比芙荌还要惊慌。 谢微宁呆坐在位置上半晌,从这些日魔界种种不对劲,还有封谌的忙碌,以及他们到现在都还没送上聘礼来看,她隐隐有些悟了。 然后过了几天,魔界送来缘定石,请她来过目,看看是否满意。 谢苍和宁素止也赶到了,两人都露出了一丝震惊。 谢微宁看这玉石内流光溢彩,且灵气逼人,再见父母的表情,也悟了。 “满意,非常满意。” 有这绝品罕见的缘定石一出,对比市面上流传的价格,她哪能不满意。 再不满意,怕是直接把魔界典当了才行。 魔界为表诚意,来的人还是大长老。 谢苍和宁素止也知大长老和封谌之间的关系,对他态度也很是亲切。 谢微宁注意到,在谢苍与大长老交谈甚欢,大笑着说要过些日同他一起去四界云游,顺便去看看哪里拍卖会的冥株如何如何时,说到灵石,大长老的表情瞬间不对了,脸都抽动了一下。 谢微宁看到后,及时插嘴,换了个话题,此事才作罢。 经此一遭,谢微宁已经非常断定,封谌他这些日忙碌定是要搞大动作!大长老都对灵石二字条件反射的颤抖了,那意味着什么?定是魔界缺钱了! 魔界,果真要破产了! 谢微宁内心复杂,将这番担忧同母亲委婉地表达一通,想听她的见解。 结果,宁素止听了一半,反倒是很困惑地问:“这有何不对?魔界怎会因这而没钱?” 宁素止看了看礼单,好笑道:“就这些东西,确实贵重也有心意,但我们仙界若要真费心准备,一次性也能拿出十份来。宁儿,你可是仙帝啊,他们魔界要准备比这更好的,那不是很正常吗?你且安心吧,魔界再怎样,应当也不会因这些就没钱的。” 谢微宁欲言又止,她不敢说她做魔尊和魔主的那段日子,是觉得魔界真的没啥赚钱本事,倒是杀人放火挺强悍。 怀着这样的担忧,谢微宁去找了劫刹。 “您说,万魔之巅对外开放?正式开启?”劫刹犹豫道,“可是我等先前问过主上,他说是日后待他想起时再开。” 谢微宁里脑子里转了一圈,想起?他还能想起什么? 得是她想起吧。 他还真是知道她就对这些感兴趣,特意留给她来。 当着劫刹的面,她拿出通录仪找上封谌,说明劫刹在此后,直截了当问:“万魔之巅,你们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我若现在想让它对外开放,各个铺子里可都能摆放东西。” 封谌一愣:“自是早已准备好。” 他道:“你上次说完,我便安排了一批人只负责万魔之巅。” 谢微宁点头道:“那就开放吧。” 顾忌到某人的面子和情绪,她也不好说是因为怕你们没钱了,只说:“我这些日刚好无聊,万魔之巅开放了我还能有点事做。” 封谌不疑有他,应道:“你想做便做。劫刹,我不在,你们都听仙帝吩咐。” 劫刹压下心中震撼:“是!” 谢微宁头一次以仙界的身份,掌管万魔之巅的事宜,真到此时,就开始摩拳擦掌。 劫刹听她有条有理的吩咐,且不用他们上报万魔之巅各项事,就知道的一清二楚,眼神里的吃惊都有些压不住了。 没过多久,四界便收到一则重磅消息。 魔界竟要对外开放了!!还不是那等魔气缭绕,妖物骇人的地方,竟是之前常有坊间传言的万魔之巅! 知道这事时,除了魔界,其余各界的人都有些不相信,甚至对此保持怀疑态度。 这魔界的东西,能有什么好?那些魔气待久了,相处久了,除了魔修自己别人也没什么好处,他们去了干嘛? “可,那是魔界啊。”茶馆里有一人说,“百年前魔界无主时,那便魔气比现在还要吓人,只靠近界门一步,我等就跑了出来,根本不敢靠近,那是拿命在拼。可以说,我们这些人就从没去过魔界。等到那魔主上任了,界门都关了,我们能进想进都进不去。” “诶,我家里有人是护天卫,他们曾去过魔界,跟我说魔界已大不同从前,从魔界外那什么逢魔镇就知道,说是万魔之巅跟我们仙界不御门内是差不多的,但是模样很不同,他之前远远一观都觉得震撼!” “说起逢魔镇,那玩意儿就在魔界边上,可也在仙界内。”另一人说,“但我们赶过去租点法宝赶路,少说也要几个月吧,要是没什么灵石,过去岂不是还得花费几年?不划算不划算,魔界有什么好去的。” “再说了,魔界如今再怎么好,那也是魔修诶,人家只是对咱们仙帝、仙宫的人好,我们这些境界低的,他们哪里看得上?去了定是要受气。” “还真别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上次五年前我遇到的一魔修,哇,看到我就一副凶像,差点要来砍我!” 就在众人连连摆手,一片“唉”声中,几名玄仙从旁冲出来道:“瞎说!” “你们不了解就不要乱讲,那魔界哪有那么可怕?!” 其中一玄仙怒道:“而且魔界知道大部分人去得困难,路程遥远,还特意联合仙宫一并定制了几套专线!有仙宫仙鹤,还有专程云舟来往!仙宫的仙鹤你们坐过吗?没有吧,只有三百灵石就能去一次!云舟你们又坐过吗?怕是见都没见过,一千灵石就能坐过去!” “仙鹤?云舟?!”有人惊叫道,“真的假的?怎会这么便宜?!” 玄仙哼了一声:“所以说,魔界和仙宫都把该考虑的都考虑到了!” “你这话我们哪知道是真是假?”旁人怀疑打量他,“还什么专线?那是什么东西?” “啧,就说你们自己没见识吧。”那玄仙双手环胸,明明自己先前听说也是什么也不知,但说起别人也丝毫不心虚,“就是指从某个地方到逢魔镇的专用道路,咱们这些离得远的,专线就是云舟来往,离得近的则是仙鹤。等到了逢魔镇,进魔界也是一步之遥,到时想去万魔之巅随便进去。” 众人:“当真?!” 也有人不悦道:“你这话说得好像逢魔镇有什么好东西一样,咱们仙界哪没有?” “黑石你有吗?” 那人表情一僵。 “这市面上如今都买不到黑石了,但是在逢魔镇却有各种以黑石制成的物件。”玄仙道,“还有专门的炼器师,可在店铺内挑选黑石,请炼器师制成法宝,快则一天长则七天,就能当场有一件自己的法宝了!” 四周的人开始有些躁动。 “而且那价格可比拍卖会上的便宜多了!” 玄仙说完,又看着他们犹豫的脸色,再加一棒:“魔界如今的黑石都有标记,所铸成的法宝也有,上有特殊材质和阵法,还与购买之人有契约,非仙尊以上境界无法抹去,若是有人想拿了去倒卖,那只能是黑货,被巡查护天卫或是魔修见到,都是可以当场收回的!” “仙尊也不屑干这等事,魔界还给每个仙尊也都送去了一件黑石法宝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别的不说,就是交那些灵石坐他们此前一生都无法接触的东西,图个新鲜也好啊。 “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清楚的?” 玄仙一听,当即展示自己的逢魔镇令牌,半真半假说:“看!当日我们几个好奇想去看逢魔镇究竟为何物,被魔主和那时的帝女发现了!这逢魔镇令牌,也是我们去过逢魔镇的证明。” 众人:“哇!!” “魔主和帝女?!!你们真是好运气!” 玄仙道:“那是!魔主还亲自欢迎我们来呢,你们口中的大魔头对我们几个玄仙都那样好声好气,你们还在这编排人,好意思吗?!” 边上其他几个玄仙,也适时地拿出一袋玉简,朝周围的人一人发一个:“都看看都看看,这是魔界自己所写的,仙界通往魔界的专线,哪里都有,妖冥两界要过段时日,逢魔镇、万魔之巅都有什么,上面也有地图,还有标注。” 这茶馆内的人看完玉简里的内容,还有那开放前七天全场可九成购入的大字,抬头你看我,我看你,瞬间一哄而散,都朝着这上面写的最近的专线赶去。 几名玄仙又将册子交给茶馆,由他们继续分发,而后不紧不慢地过去。 这一趟的云舟已差不多挤满了人,他们赶到时正巧赶上最后的空位,剩下慢几步的在下面叫着,掌控云舟的仙官只得探头说道:“各位莫着急,待这一趟送去后马上就会来接你们!” “可是你们这一去就要一月啊!” 仙官也没有办法:“云舟的速度是以灵石来定的,仙宫为了考虑大家的承受能力,所定下的灵石价位只是这个数。这样吧,大家的诉求我们也都听到了,我这边会立刻派护天卫通知仙宫,看他们能否再派几搜云舟来。” “好啊好啊,仙官可千万要替我们多说啊!” 这头安抚完了,云舟上的人却见那几名玄仙各个递出逢魔镇令牌一看,竟是没交灵石就能直接进房间,当即大叫道:“为何他们不用交灵石?我就知道,他们刚才那样为魔界说话定是有……” “诸位误会了。” 仙官说:“这令牌,乃是逢魔镇下品令牌,是逢魔镇的贵客。当日花费五百万灵石可到魔界内领取。此令牌,可免灵石乘坐专线,且在逢魔镇和万魔之巅任何花费都只需九成。” 所有人都惊住了。 有人提问道:“听这意思还有中品和上品?” 仙官说:“不错,中品和上品,以及最高等的绝品,乃是逢魔镇的高阶贵客。当日花费两千万、四千万、六千万灵石可得,若是一年内花满四千、六千和九千万灵石,也可得。” “中上绝品每次专线都可免除灵石,且上品和绝品每年都能获得一次定制法宝的机会,不计报酬。且在逢魔镇和万魔之巅任何花费只需八成。” “天啊!那是得多有钱啊!!” “可是,可是每年有法宝啊?若是找亲朋好友凑一凑……好像算下来也不亏?” 仙官笑说:“不仅如此,上品绝品的贵客,都有专门的客栈可休息,逢魔镇有处安静隐蔽但防护性极好的客栈,是只为这些贵客准备的。客栈内每天也有当日所做的吃食备着,可随意食用。” “哇!!” 众人听得好心动,奈何没钱。 可这事情口口相传,几乎几个月间就传入四界各地,妖冥两界因好奇苦苦赶路来时,听闻仙界传出来的各种奇异的事,更勾起了好奇心,又看着早些去的人,还带了什么融入黑石的玩物回来,天啊,黑石竟做成玩物?简直暴殄天物!他们恨不得马上就到。 那逢魔镇令牌下中上绝品一出,竟是将仙君仙尊,乃至妖冥两界的皇族和冥将都给惊到了,接连告假,想去万魔之巅一观。 一月过去,劫刹和夺枭也得了空回到魔界,看着每日进账,呆立在了原地。 此时的封谌,还在遗迹秘境中无法出来,约莫要过几日。 谢微宁神色自若,在书房内盘腿而坐,对着支出和进账记记画画。 劫刹望着她,内心只觉得,仙帝不愧是仙帝,坐在这,身上都好似散发着金光,耀眼得眼睛都睁不开。 到这一刻,她都有些担忧起来,如此仙帝,他们魔主会不会被嫌弃哦,日子长了会不会有什么心机深沉的妖娆男修把仙帝魂给勾了? 这不行! 谢微宁忽然抬手说:“喏,这一袋,你们拿下去。大家的月俸该涨了。” 劫刹面露动容:“多谢仙帝!” 夺枭两眼放光地接过。 谢微宁又指着另一份:“这个给你们魔主。这不是我给他的,是按照魔界的进账,他身为魔主该有的。” 劫刹大为感动:“是!” 出了书房,劫刹就拉着夺枭立誓说:“咱们仙帝这么宠溺我们主上,我们定不能让仙帝失望!得牢牢把握住!” 夺枭:“什么把握?” 劫刹说:“我们主上啊,定要拿出点功力来,好好地服侍……哦不,好好感谢仙帝!咱们去搜书,拿好些书去交给主上学习!” 夺枭吃惊:“啊?” 劫刹转眼扔下他跑了。 几日后,封谌一出秘境,就收到了一打乾坤袋。 他略扫了眼里面的数目,眼底微微错愕,但很快敛去,皱眉道:“这些都收好,聘礼不可用这部分灵石。” 这毕竟是谢微宁替他们魔界,赚来的灵石,准备的聘礼怎好花她手中灵石? 他沉默思索片刻道:“放入库内,交由魔界运转。” 劫刹:“是!主上,有仙帝相助,这下咱们魔界压力就小上许多了!” 封谌淡淡道:“她自是厉害的。” 劫刹又看周遭没什么人,悄悄递过去几本书册:“主上,结契前您多看看吧。有些话属下知道不该说,但也必须得说,毕竟您……一百多年都没有与人双修过,在结契当晚您也得给仙帝留一个好的印象是吧?” 封谌神色瞬变:“劫!刹!” 魔气如巨龙般汹涌而出,劫刹赶紧溜走。 • 魔界欣欣向荣,喜悦的氛围传遍每个魔修心中。 而后到了结契之日,便是四界同喜。 仙帝和魔主结契,天下难得一见,四界的人赶到仙界来也只想远观,见个市面,就算隔了老远只能看到缘定石引入光束的那一幕也好。 谁都没想到,这一来的氛围竟会这么好,仙界会给每个来的人发放可口的仙枣,不仅如此,竟是这个日子去到魔界,也可收到一碟小酒。 就算只是个小物件,但是于来往之人都是高兴的事,为此还赞美了好几日。 聘礼自备齐后,就送入了仙宫内。 谢苍和宁素止还和大长老、二长老两人交谈了许久,双方喜气洋洋。 谢微宁看着单子,一时失语,对于封谌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还真有本事。 亏得她把万魔之巅给开放了,不然魔界是不是每时每刻都得派人去外头抢钱啊? “时辰已到。”仙官在外头喊道。 谢微宁这才起身走出去。 结契与登帝大典比起来,穿着上倒不用那么讲究,但为了图个喜庆,宁素止还是为她备了一套带有红色系的衣裳。 待她一步一步走出时,远远就见到那尽头处,站着同样一身红衣的人。 谢微宁走到他跟前,笑了下,压低声音说:“你穿得跟个红灯笼一样。” 封谌:“……大长老备的。” 他垂眸看了眼说:“你很好看。” 谢微宁得意洋洋道:“那是,母亲的品味定是非常不错。” 封谌看她笑得张扬,唇角也跟着轻扬。 两人双手交叠,共同走出去,面对众人,站于高台上。 缘定玉自他们法术,浮于半空。 阵法一成,云层消散,露出旭日,缓缓凝聚一条光束照耀在玉上。 两人同时输入神识,第一下的困难在片刻中就消融,顺利地完成结契,缘定玉分为两份,分别落入他二人手中。 谢微宁手指抚摸过刻上名字有些不平的玉简,心底却好似暖意流过。 封谌拿着玉简与她碰了一下。 谢微宁笑起来道:“走,还得宴请宾客呢。” 封谌却往她手中塞入一颗灵药:“宴席上的灵酒烧肚,你先服用会好些。” 仙官这时指挥仙兽飞入空中,一声清脆长鸣,将众人惊醒。 下一瞬,数只仙兽来至仙界各地,散落下仙果或装有灵石的小袋。 所有人便知道了,仙帝魔主结契成了!两人结契乃是两界之喜啊! 当夜,宴席上的人都格外懂事的早早退去,将余下的时间,留给今日刚结契的两人。 谢微宁嗅了嗅封谌身上的味道,蹙眉道:“你先去洗下。” 忽地,她发觉自己又被人猝不及防拉过,一下陷入在他怀内,腰后感觉到炙热的手掌轻轻托起。 封谌垂下头,带着微微的酒气,蹭过她鼻尖,像是同样闻了闻,低喃道:“宁儿,你身上酒气很重。” 宁儿这称呼一出,谢微宁登时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好像也有酒气引起的燥意,让她脸上热得慌。 她也不知道为何,怎么从封谌口中听到这两字,就这么的感觉心中好似一片酥麻呢? 喑哑的声音又凑近她耳边,清浅的呼吸打在她脖颈上,像是缓缓移动,又轻柔地靠近。 “你同我一起。”他哑声道。 “?” 谢微宁眼睛睁大:“什么……” 紧接着,天旋地转之间,她整个人就被抱起。 谢微宁惊呼声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已感受到在他身法之下,周遭画面变化极快,只得匆忙揽上封谌的脖颈。 “你、你也太嚣张了!” 封谌面色自若道:“四下无人。” 谢微宁一时哽住。 不过一会儿,两人便来到浓浓水雾旁,热气弥漫,谢微宁表情中有些难掩难受,封谌低声问道:“热?” 谢微宁顿时僵住,抿了抿唇。总觉得这个问题,回答是或不是都好像有些微妙。 封谌手指微微一动。 谢微宁反应过来时,衣襟已被他不紧不慢地挑开,虽是脖颈之下不再那么束缚,轻松了许多,胸前也有些微的松快,但…… 封谌察觉她身子似有些往下落,双手力道稍稍加重,将她整个人架在自己身上,谢微宁又被他的动作打得措手不及,羞恼道:“你干什么?” “嗯。” 封谌应了一声,神色如常道:“你要掉下去了。” 谢微宁:“掉下去就掉下去了,这又不是河,我下去还踩不稳吗!” 她嘴里倔强得厉害,却浑然不知自己已满脸通红,眼眸里好似被水汽浸染得波光粼粼。 封谌视线一抬,轻笑了一声道:“那我送你下去。” 谢微宁愣怔之下,忽地感觉自己身下担起她的力量错开,身形下坠之时,又有一双手将她拉起旋身抵在池边,喑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这样可好?” 谢微宁咬牙道:“哪里好?根本没法动,怎么洗,怎么散酒气……”剩下的话音瞬间消失。 迷糊之际,好似听到有人说:“我为仙帝更衣。” 谢微宁当即清醒了点,恼羞成怒按着他肩膀坐起身:“你既然叫我仙帝?好啊,那由朕来给爱宠脱衣吧!” 说话之间,温热而柔软的触感抵到她唇边,两人呼吸交缠,又浅浅松开,在她将要说话时又“唔”的一下将她堵住,好似故意那般。 封谌腾出一只手,拉起她右手往自己身上带,声线低哑而诱哄道:“来。” 谢微宁指尖一颤,触碰到他衣衫时,却觉得他浑身被浸湿的衣服贴得紧,然而刚分出点注意力,又被唇齿间地动作给勾去了魂,身上竟融不出半点力气。 她推了推他胸膛,气声说道:“来不了……” 封谌“嗯”了一声,漫不经心说:“我帮夫人来。” 谢微宁耳朵蓦地染上通红,看着他神色自若,一举一动间都那样自然,只是眨眼间她就已不敢睁眼与他对视。 眼睛闭上时,却意外地发觉身上的触感变得格外清晰,感觉到腰间被一股灼热感抚上,她顿时浑身一紧。 封谌似是轻叹了一声。 “夫人,可觉得酒气散了些?” 谢微宁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封谌附在她耳边,声音低沉道:“宁儿。” 谢微宁闭着眼睛一颤,背后就被他手掌托住,像是颇为照顾她似的,生怕她被池边的硬度给伤到。 谢微宁只得完全靠在他身上,等到全身使不上力气时,才惊觉不对。 这封谌是怎么知道她殿内汤泉是设在哪的!还这么熟悉?! 思绪却又顷刻间被某人打乱,使得她全然顾不上思索。 翌日。 谢微宁醒来就把封谌踹下了床。 书房内,谢微宁手持四界地图,一为仙界,二为魔界万魔之巅,三为妖界。 “朕的江山!” 妖界妖主乃四界商定后的选择,如今每月都会来仙界汇报大小事务,倒也能算入她的江山内。 谢微宁卷起魔界地图,直指某人:“朕的美人!” “……”封谌配合颔首,“嗯。” “知道该如何守这仙宫内的规矩吗?” 封谌从容道:“知道。” 谢微宁:“放肆!回朕的话怎能是你这样?你私下笼络朕身边的侍女,探得汤泉位置,朕还没找你算账!” 封谌:“宁儿。” 谢微宁心尖一麻。 封谌语气不变道:“我是结契当日,宴席前在仙宫内走过一圈,才知道位置所在。” 谢微宁:“……” 她大手一挥:“既是如此,那是朕错怪你了。” 封谌眉尾轻挑:“可有补偿?” 谢微宁不知想到什么,脸颊绯色,理直气壮道:“没有!” 等在外的芙荌和劫刹,等了半个时辰,见隔音结界退去,仙帝和魔主已是和好如初地走出来,齐齐松了口气。 仙帝与魔主若是吵起来,那就是两界之大事,哪里都得乱了! “还好还好。” 劫刹捂着胸口,欣慰说:“天下太平。”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