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炮灰误把反派当崽养了怎么办 作者: 金戋如月 简介: 本质是甜文。 【双男主】黑莲花狼狗师弟VS万人嫌转万人迷咸鱼师兄 宋衔之穿书了,成了时下热门IP《绝世仙主》里同名同姓的炮灰。 原著中,原主喜欢主角,欺辱主角老婆,还虐待自己的同门师弟-本文最大反派沈铎,作天作地最后作死。 然而宋衔之表示,什么主角,什么美人,都是浮云! 养养崽,带带娃,做条好好享受生活的咸鱼难道它不香吗? 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养的崽突然变成了将来会了结他狗命的沈铎…… 第1章 捡到一只小崽崽 傍晚时下了一场雨,方停没多久。 湿漉漉的微风夹裹着清新的竹香,吹动了屋内的烛火,一只白皙瘦长的手随之轻轻抬起来,护了一下火苗。 床上躺着一个身形清癯的少年,双手从月白青的衣袖中探出来,捧住面前的小人书。 少年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几声轻笑,入迷时随手伸向身旁的小桌,从上面的小碟里摸个蜜饯儿塞进嘴里。 话本正讲到精彩的地方。 安静的小院里突然出现了脚步声,地上的积水被人踩的吧嗒吧嗒响,伴随着来人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近。 床上正入神的宋衔之猛地被惊醒,想起来这里已经不是自己家了,背后惊起冷汗。感觉自己像个被老师抓到上课玩手机的学生。 他连忙将话本藏好,身子一滑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师兄,师兄!”小屋的竹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进来了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 宋衔之十分配合的被吵醒,他揉揉眼睛,看着门口扶着双膝直喘大气的少年,开口道:“是小好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说完,他假意咳了两声,伴随着他瘦的好似痨病鬼的相貌,直让人觉得他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死了。 被唤作小好的男孩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跑去将窗户关上。 “师兄,是唐师兄、唐师兄来长竹峰了,现在……现在……”小好纠结着,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宋衔之接道:“现在景逸师弟那里吧。” 小好瞪大眼睛,嗫喏了半天,最终点了点头。 宋衔之无奈:“小好,这十天里,唐师兄来了八次,你就来找了我八次,我说了,以后我都不会再喜欢唐师兄了,认真的。” 小好捏着手指,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师兄你不能骗我,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师尊一定会责罚我的。” 宋衔之拉开被子,露出一张笑脸,抬手捏了捏小好肉感十足的脸蛋:“放心,我不是在骗你,骗人是小狗。” 小好闻言抬头,眼睛亮亮的,用力点了点头,随后又小大人似的给宋衔之掖了掖被子。 “咦?师兄,盘子里的蜜饯儿怎么就剩这么点了?我记得是下午才放的……”小好挠了挠头,随即又道:“甜的不能多吃,会牙疼的。” 被子里的宋衔之面皮一红,闷声道:“知道啦!” 小好又再三叮嘱了一些事情,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等确定小好已经离开,宋衔之才松了口气,从枕头下摸出话本,想要继续看。 但书在腿上摆了半天,他却再也看不进去。 十几天前,他从这个床上醒来。 明明睡着前,他还躺在自家的席梦思大床上熬夜看小说,醒来却来到了这里。 根据种种线索,宋衔之确定自己穿进了睡前正在看的小说《绝世仙主》里,成了书中同名同姓的炮灰。 《绝世仙主》是一本大男主爽文,它的主角唐棠,正是小好方才口中所说的唐师兄。 作为本文作者的亲儿子,唐棠可谓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缺东西有炮灰送,打架从不会输,各种挂直接拉满,最终登顶仙主之位,立于众生之上。 唐棠这一生可谓是顺风顺水,而白景逸作为他的官配,更是有着仙界第一美人的称号,实力也不容小觑。 至于这具身体的原身,在本文中,只是一个排不上号的作死炮灰。 原著中,原身因痴恋唐棠、嫉妒白景逸。 不仅如此,为了博得唐棠欢心,原身还刻意模仿白景逸,东施效颦,惹来宗门上下的厌烦。 作天作地,最终,被文中最大的反派沈铎杀死。 沈铎杀他,不仅仅是因为沈铎也暗恋着白景逸,还因为原身性情爆烈,又嫉妒他身上难得一见的天赋,平日没少欺负他。 沈铎这人,身世极复杂,体内有些妖族血脉,巅峰时期的实力甚至只差唐棠一筹。 但他身世凄惨,过尽了非人的生活,一颗心早就黑了。 想到沈铎,宋衔之不由皱紧了眉头。 剧情不会轻易改变,对于这个未来极有可能要杀死自己的人,他还不知要如何是好。 毕竟沈铎性情阴暗狠戾,睚眦必报,眼里除了白景逸谁都容不下。 现在原身已经将白景逸和沈铎得罪了个遍,等到沈铎羽翼丰满,还不是要来找他复仇? 宋衔之越想越烦躁,忍不住又摸了颗蜜饯儿含着。 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宋衔之舒服地眯起眼睛。 直接咸鱼摊。 反正想了也是没有办法,不如还是看话本好啦。 顺利说服自己,宋衔之又重新捧起了话本。 第二天,小好一大早的便来叫他起床。 宋衔之熬夜看了话本,起床时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 “师兄师兄,醒醒啦,宗门今日下发了这月的任务,我去的早,已经拿了最简单的。”小好朝气蓬勃的拖着宋衔之将他从被窝里拉出来。 “怎么还有强制性的宗门任务?”宋衔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起身。 他的这副身体虽然已经到了金丹中期,但大多是靠药物堆积出来,加上原主之前为了变美乱吃药,身体虚弱到了一定程度,晚上睡得少了便有些撑不住。 “师兄你忘啦,是各大峰每月都要肃清整理的任务,以免山上灵兽过多,造成威胁。” 宋衔之这才想起来,他们所在的宗门青河宗,位于三大境中的剑渊境,比邻剑渊而建。 虽然得到了剑渊里充足的灵气,同时也容易引来剑渊里的灵兽,剑渊附近的法阵也时常被破坏。 因此,宗门每月都要肃清山头,一方面修补法阵,一方面收集契约兽,没法契约的就赶回剑渊里。 宋衔之净了脸,这才清醒一些,从衣柜里挑挑拣拣。 最终挑了件浅青绣银色暗纹的长衫穿上,顺手将头发束了起来,显得有点精神气。 可惜原主为了模仿白景逸,满柜子都是白、青色的袍子,不太趁气色。 出了门,清风拂面,竹林包裹的庭院里斜斜的射进来一些碎金般的阳光。 青幽之中却透着些阴冷,没什么朝气,宋衔之心里盘算着过几日便砍些竹子腾腾地方。 清晨的空气让人忍不住猛吸几口,这还是宋衔之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出门,之前都是称病缩在屋子里。 跟着小好一起来到了后山时,同是长竹峰的弟子已经到的差不多了,看见宋衔之都不由捂着嘴切切私语。 “师兄,咱们到了,一会儿不用管那些人说什么,我们任务少,做完就走!”小好将手中的令牌递到宋衔之手里,小身子有意无意挡在宋衔之身前。 接过令牌,宋衔之应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小好的头。 原著里,万人嫌的原身到了最后,只剩下自己的师尊云雪尊和小好护着。 云雪尊十分疼爱原身这个大徒弟,自不必说,而小好则是因为十分敬重自己的师尊,才对原身多加照顾。 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原身令人讨厌的性子。 宋衔之穿来的时候,小好才刚到长竹峰没多久,还没领略原主的脾气,对他算得上掏心掏肺。宋衔之也将他当作弟弟看待。 令牌上的任务果真很简单:收集山林中灵兽散落的灵石。 不少灵兽自身可产灵石,积少成多,每月也能捡出不少来,而捡这些灵石通常只需要在一定范围内施展咒术便可。 宋衔之虽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术法倒是都能自然而然的施展出来。 他们刻意绕开了那些碎嘴的同门。山林不算特别大,两个人携手,半个时辰便捡的差不多了。 日头渐大,夏日的山林十分喧闹,伴随着隐隐约约的人声。 “小好,你,认识沈铎吧。”随意找了个树荫坐下,宋衔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试探着问道。 “当然了,不过,我和他不熟,只知道不久前沈铎师兄外出历练,不然也不会轮到我来照顾师兄你了。”小好仰头喝了一口水,又把水囊递给宋衔之。 宋衔之摸摸下巴,心道:原来是外出历练去了,怪不得这么多天都没见到人影。 “听说沈铎师兄和师兄你关系最要好了,莫不是想他了?”小好一派天真的看着他,又道:“师兄可以用玉牌传音,问问沈铎师兄何时能回来。” 宋衔之刚喝的一口水险些全喷出来。 要好个屁! 他恐怕只恨不能杀了我! 还想他!他最好一辈子在外历练,不要回来了! 宋衔之心中的风起云涌翻江倒海,面上却不显,他尴尬一笑,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 “天气越来越热了,我们还是早些交了任务下山去吧。” 宋衔之说完,正欲起身,身旁暗绿色的草丛却忽然晃了晃,随即传出几道嘶哑的低吼,仔细听还能听见细小的呜咽。 宋衔之身子一僵,示意小好不要动,自己沉息悄悄放出了神识。 幸好,草丛后面的不是什么难对付的灵兽,而是一只猫咪大的灰色小崽子,模样像只小狗。 宋衔之扒开草丛,一股不算浓烈的血腥味飘了出来。 小崽子身上湿漉漉的,被打湿的毛发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清晰可见,有些甚至深可见骨,看的宋衔之打了个哆嗦。 他曾经养过一只金毛,后来年限到了便去世了。之后,他便再也不敢养这些小动物。 只是内心里还是十分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生命。 宋衔之是个孤儿,养狗只是为了能有个伴儿,当白天时的热闹退去,世界安静到仿佛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有办法聊以慰藉,抵抗孤独的侵蚀。 宋衔之拿袖子将奄奄一息的小崽子包起来,撸了撸它的脑袋,柔声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小竹屋里,宋衔之给小崽子处理好伤口,又给他喂了凝血疗伤的丹药。 原主怎么说也是云雪尊最宠爱的徒弟,丹药法器自然是一点也不缺。 给小崽子清理干净吹干了毛发,宋衔之这才看清它的全貌。 确实是一只小狗崽,只是吻部短圆,有点像玩具熊,毛发是微微发蓝的黑色,蓬松又柔软,最特别的是它的尾巴,毛发蓬起来之后看起来比身子还大。 宋衔之轻轻捏了捏它的耳朵,又揉了揉它的尾巴,小崽子哼唧一声,把头埋进了尾巴里。 趁下午无事,宋衔之便和小崽子一起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时,小崽子还维持着睡前的姿势没有动,估计轻易不会醒来。 只是周身围绕上了一层淡薄的黑光,像是在自我疗愈。 窗外竹音沙沙,天光转暗,像是又要下雨的架势。 宋衔之推开门,门外的连绵远山都被竹林遮蔽,黑色的乌云影影绰绰的堆在山头,压暗了半边天。 原主本来是比较骄矜跋扈的性子,只是后来白景逸入门,不仅夺走了他在宗门中的地位,就连他恋慕多年的唐师兄也被抢走,原主像从前一样耍小性子闹,却只召来众人的厌烦。 后来,原主的性格越来越阴郁,甚至算的上癫狂,他搬到这座偏僻的小竹院,偷偷修炼邪门功法,胡乱偷吃丹药,不料却走火入魔,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件事被云雪尊发现并瞒了下来,宋衔之穿过来那天,原主便是因为突然被反噬毙命,后来宋衔之取而代之,陷入了昏迷状态,云雪尊为了救醒他,便出了宗门,为他寻找洗经伐髓的灵药。 只可惜,他心爱的宝贝徒弟早就换了个芯子。 小好年纪小,还要去宗门上课,这会还没回来。 宋衔之召出自己的剑来,轻轻松松便将周围生长过于茂密的竹子裁了个干净。 视野瞬间便开阔起来,青山妩媚,腰上白烟环流,半遮半掩。 收拾妥当之后,宋衔之来到厨房。 之前一个人生活,宋衔之磨练出了不错的厨艺,前些天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是小好在照顾自己,十岁的小孩子正长身体,宋衔之便打算给他做一些好吃的。 虽说他现在已经辟谷了,但吃美食乃人生一大乐趣,轻易也不能戒掉。 厨房的储物柜里东西不多,宋衔之简单做了几样家常菜,又煲了锅灵鸡汤,等小好回来了刚好能喝。 山雨欲来,天色渐暗,卷的竹叶簌簌作响。 宗门下课的钟声还没有敲响。 风力大了起来,宋衔之穿过不长的小回廊,准备回去拿伞去接小好回来,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扑通一声。 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还在地上滚了两圈。 第2章 徐晓严术 屋里,沈铎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正趴在宋衔之的床上。 之所以这么快确定下来,是因为这里满是那个人身上令人讨厌的味道。 昨天夜里,他从剑渊深处逃出来,受了重伤,陷入昏迷,身体为了自保不得已变回了原身。 不过好在要拿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手。 只是没想到,化成原形的自己竟然被宋衔之救了回来。 沈铎眯了眯眼,他比宋衔之要大上两岁,但却因入门晚而被宋衔之压迫,致使他过的甚至还不如宗门里最下等的杂役。 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活了二十多年,自小见过太多肮脏的人,遭过的折辱数不胜数,早就学会了忍耐。 反正,这些人早晚都要被他杀掉。 想到这里,沈铎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可惜,他错估了自己的伤势。 身体变回原本的形态,连带着将他体内的灵力也暂时封住了,他现在就是连最普通的灵兽都不如,这一下用力过猛,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赶来的宋衔之刚好听到声音,连忙推开门进去。 只见原本睡在床上的小崽子已经醒了,此刻正四脚朝天的摔在地上。 见到他进来,小崽子立刻翻身拱起脊背,龇了龇牙,十分警惕的望着他。 不过,他这副样子,看在宋衔之眼里,简直奶凶奶凶的。 “哎呦呦,我的小崽崽,怎么这么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摔疼了没?你伤还没好,不好好养着以后就成瘸子崽了。” 宋衔之不自觉地便把叫金毛的称呼拿出来叫小崽子,皱眉撅嘴一副心疼坏了的样子扑过去。 沈铎听到他的称呼,眉头紧紧一皱,心中恶寒。他看着那只手,有心想咬他一下,却轻松被拿捏住了后颈。 把崽子提溜到床上放好,又补了法阵防止它在乱动掉下来之后,宋衔之颇为开心的撸了把崽头,交代道:“崽崽乖,我现在要去接你小好哥哥,晚点回来陪你玩哈。” 说完他便捞起竹门后悬着的伞冲出了门。 而在他身后,他口中的乖崽崽,正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灰绿色的眼瞳中划过一抹阴狠。 宋衔之方出了门,便被拍了一脸冷风,雨点豆大的往下砸,不过片刻便将地面全部染成暗色。 按理说青河宗的弟子现在都已经能够用罡气护体了,只是小好不一样,他灵根较弱,本来是不能进入宗门的,只是云雪尊与他母亲是旧相识,小好母亲死后,就将他托付给了云雪尊,因此小好天赋不佳,到现在还不能引出罡气。 宋衔之沿着狭窄的小道往山下走,宗门内不能御剑飞行,他只能赶往最近的传送门。 夏日的暴雨最是不讲道理,下的又大又急,宋衔之透过厚重的雨帘,看到了不远处盈盈泛着金光的传送阵。 走到一半的时候,钟声就已经敲过了,这个时候传送阵前陆陆续续出来了一些学生。 宋衔之一出现,便引来了这群学生的注意。 那些视线怎么说都算不上善意,宋衔之不欲理会,避开他们径直朝传送门走去。 一条手臂却在这时突然横到宋衔之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呦,这不是宋师弟吗?难得出一趟门,见到师兄怎么也不说打声招呼呢?”语气半点算不上好听。 宋衔之往后退了一步,视线扫向面前的少年。 眼前人和他一样,差不多十八九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色锦衣,眉眼生的英挺。 住在长竹峰,还能管叫他师弟的,只可能是一个人,那就是上一任宗门掌座的外孙,徐晓。 此人是长竹峰的管事,原著中,徐晓也是万人迷主角受的众多追随者之一,来长竹峰当管事就是为了离白景逸更近一些。 徐晓作为前掌门的遗孙,自然不会怕宋衔之,原身走火入魔之事,便是他从中揭发,最终导致原身不得不逃出宗门,被沈铎折磨致死。 如此说起来,原主的死,他徐晓也得算一份。 如今徐晓还没有发现他走火入魔的事情,现在拦下他,估计也不过是想讽刺几句,为白景逸出口恶气。 宋衔之没什么心思跟他耗,勾了勾唇角,声音透过冰冷的雨珠,听上去没什么温度:“废话少说,拔剑吧,我还急着赶路。” 徐晓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恼羞成怒:“你!” 他显然是没想到宋衔之会这么爽快,平时他不都是一点就着的吗,屁大的事不吵得整个山头都知道绝对不会罢休,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好,这可是你说的!”徐晓没想那么多,左右他已经到了元婴境界,而宋衔之不过是一个一直停留在金丹期的废物,对于修仙者来说,每个境界之间都隔着巨大的鸿沟。 元婴期的修者就算是想要杀一个金丹期,也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里,徐晓勾起一抹冷笑,他早就看着个疯疯癫癫,还一直纠缠白师弟的宋衔之不爽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教训他一番。 宋衔之将手中的纸伞收进储物戒里,不紧不慢地往后退了几步。 雨越下越大,冲刷掉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只听铮的一声,一道雪白的剑光划破雨帘,徐晓持剑,直接砍向宋衔之的面门。 宋衔之怔了一下,险险地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这毕竟是他第一实战,对于这个世界修者的实力还不了解,幸而这副身体还保留着原本得到应对能力。 宋衔之没有拔剑,原著里,徐晓和主角攻受一样,都是青河宗这几代中顶尖的佼佼者,实力自然雄厚。 而他一个半废的人,托着这么一副破身子,施个小术法、砍砍竹子啥的还行,对付徐晓,那就是自不量力了。 可宋衔之虽然实力不济,但他还有个外挂啊。 他那个过分溺爱徒弟的师尊,可没少给他囤好东西,什么名门法器、上古宝具,装了宋衔之满满四个方的储物戒。 所以,宋衔之压根就没想和徐晓硬碰硬。 他捏了捏手中指腹大小的珠子,注入灵气。 宝具都是认了主的,得了灵气便直接被催动。 一道炸眼的蓝光贯上半空,照亮了半个山头,紧接着响起一道闷耳的钟声,蓝光便开始向下收缩,速度极快。 眨眼之间,便将还在运剑的徐晓整个人罩了进去。 淡蓝色的透明钟形屏障浮动在徐晓周围,他停下动作,有些不明所以的观察着那道屏障。 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一股无形的压力忽然从头顶扣了下来,如同化神期修者的威压,逼得他直接跪倒在地上。 “该死的,你干什么!”徐晓头都抬不起来,咬着牙骂道。 宋衔之一连咳了好几声,又打了个喷嚏,这才道:“没什么,就是骗你的,我傻了才和你打。” 此具名为堕钟珠,是中级防御系宝具,对付修为元婴的徐晓不成问题。 “你卑鄙!下流!有本事就和我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啧啧啧,多么经典的炮灰台词。 “是是是,我卑鄙下流,你拿修为压我,你就光明正大行了吧。”宋衔之翻了个白眼,直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你!”徐晓气得说不出话来。 “别你你你的了,你就先跪着吧你。”宋衔之说完,转身进了传送阵,金光闪动,眨眼便不见了那抹浅青色的身影。 剩下的一众弟子被这一系列操作惊地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毕竟那法器的威压实在厉害,连徐管事都撑的满头汗水,没办法挣脱,更别提他们了。 众人一时犹豫,不知道这大雨天儿的,是该去还是该留。 出了传送阵,便是青河宗的主峰。 一栋栋参天楼阁错落有致,庞大而宏伟,含羞带怯地藏在雨幕后面。 宋衔之第一次来,还有些摸不到头脑。 幸而每隔不远处的半空中都悬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指示的灵文,甚至还细腻的配上了简单的手绘地图,只要点击想要去的地点,便会从中飞出一道白线,直接连向想要去的宫殿。 身为一个现代人,宋衔之不由一阵牙疼,这他娘的会法术就是好啊,连地图都这么前卫,这满满的科技感是怎么回事? 新生修理论基础课所在的资聚殿很快便浮现在眼前,大殿半悬在空中,有数道手臂粗的铁索从上直垂到地面。 殿内还亮着灯,在黑如夜幕的环境里朦朦胧胧的闪动着。 宋衔之提气,几个起跃,人便已经到了殿门口。 “小好?” 大殿太大,宋衔之转了半天才看见一道人影。 “啊!”对方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却被吓得一声尖叫,双手捧住心口。 并不是小好。 “宋……宋师兄,是你啊……你,怎么,会来这里啊?”小孩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说话结结巴巴的,似乎还有些怕他。 宋衔之也见识过自己这副样子有多可怕,所以这些天来一直都拒绝照镜子。 犹记得刚穿来那天,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模样,然而拿起镜子一看,却差点被嚇抽过去! 双颊凹陷,眼周青黑,身上还瘦的皮包骨头,披着长发说他是鬼都有人信好吗! 本来想这些天已经停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丹药,也没再修炼什么美颜的功法,情况会好转一些呢,没想到还是会吓到人。 “你认识小好吗,闻好,我找他。”宋衔之不愿吓唬小孩子,还是赶紧接到小好离开吧。 小孩点了点头,道:“认识的,闻好在顶楼,因为下雨没法回去,所以还在温书。” 兴许是因为宋衔之语气不错,小孩没那么怕他了,还热心地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路上宋衔之随便找话题和他聊了几句,最后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回去?” 小孩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没有灵根,所以……” “没有灵根?”宋衔之十分惊讶,怎么青河宗里还有比小好还特殊的存在。 “对,我在这里当杂役,整理殿中典籍。” 一个形象跳进脑海里,宋衔之眼皮跳了跳,问道:“你……不会叫严术吧……” 小孩听见他的话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语气不掩喜悦:“宋师兄你竟然认识我!” 宋衔之扶额,心道:何止是认识你,我还在看小说的时候骂过你呢。 原著中炮灰众多,严术也是其中之一。 别看这小孩表面乖巧,其实内里聪明又狠心,主角攻前期就险些丧命在他手里。 严术小小年纪便谋于算计,想要给家人报仇,却玩不过浑身带挂的唐棠,最终掉下魔谷,受万鬼撕咬,死的比他宋衔之还惨。 按理说宗门就算是杂役,也断不会收没有灵根的弟子,但严术是个例外。 因为青河宗的前掌门曾想收一名天赋异禀的锦水村村民做弟子,并留下了宗门的令牌作为信物。 这个村民,就是严术的父亲严钟。 可惜严钟志不在此,并没有拿着令牌来青河宗拜师。所以在锦水村集体被魔族团灭之后,唯一一个幸存者严术,便带着令牌来到了青河宗,做了一名不起眼的杂役。 严术从小长大的村庄锦水村,坐落在靠近魔域边缘的九段山里,那里也是主角攻受携手打过的副本之一。 算算时间,不久之后唐棠和白景逸就会携手执行宗门任务,去的就是这九段山锦水村。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句话说的还真是没错。 如果锦水村好好的,严术也许只会是平凡善良,而又聪敏讨喜的人吧。 宋衔之叹了口气,自己要是没来这异世,哪里需要天天这样操心生死。 资聚殿共九层,小好的课室就在顶层,两人进了传送阵,瞬间直达。 “小好!”宋衔之朝着课室里唯一一抹人影叫道。 小好猛地回头,脸上带着点不敢置信:“师兄!” 小孩子端端正正的坐姿瞬间瓦解,飞快地起身:“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小好的眼睛闪烁着光,宋衔之走近,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还能干什么,接你回家呗。” “接我回家?”小好的眼神又亮了亮。 宋衔之心头软了软,道:“对啊,饭已经做好了,回去便能吃。” 小好用力点头,回身到座位上收拾东西,一连串动作都轻快起来。 宋衔之则是看着身边垂着头沉默不语的严术若有所思。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而已。 小好东西不多,速度又迅速,很快便收拾妥帖,站到宋衔之身边,仰着头小狗一样望着他。 宋衔之噗嗤笑出声来:“走吧……” “还有你严术,要不要一起走?” 忽然被叫道名字的严术呆了呆,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迷茫。 “我?我吗?” “当然是你,这里还有别人吗?”小好笑着应道。 “可是……” “哎呀,快走吧,万一今夜雨不停,你可就要一直留在这里了。” 小孩子的感情简单,这会儿便开始勾肩搭背了。 “走吧,家里还炖着鸡汤,再晚点回去都要熬干了。”宋衔之拍了拍两个小崽子的脑袋。 严术抿了抿嘴唇,这才小声道:“谢谢……” “走吧走吧,我都快饿死了。” 宋衔之从储物戒里掏出伞来,递给还有些拘谨的严术:“就一把伞,你打着吧,我背着小好回去。” 严术接过伞,点了点头。 第3章 喂小崽子吃饭,和小崽子洗澡 殿外雨势依旧很大,雨珠你追我赶,连成了雨线。 从传送阵出来,就看见徐晓背对着他们半趴在地上,体内的灵气耗得差不多了,已经维持不了罡气,整个人都成了落汤鸡,看上去十分狼狈。 周围那些平日依附巴结他的弟子早就走光了。 宋衔之好笑的走到他面前,蹲下。 “该死的宋衔之,你快放了我。”徐晓咬着牙,他这个视角,只能看清宋衔之的鞋面。 “别急别急,等我到家自会放了你。我现在来,并不是来羞辱你的,就是想跟你交代一句,我以后不想再和白景逸扯上关系了。所以,你也少来招惹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还有,麻烦跟你那些「兄弟」们也传达一下。” “我呸,我信狗改得了吃屎,都不信你宋衔之会改过自新!”徐晓头都快磕到泥地里了,还嘴硬。 “随便你喽。”宋衔之起身,将背上的小好往上拖了拖。 上山的石阶不算短,到院门口的时候,宋衔之已经快累成狗了。 他知道这身子弱,可也没想到能这么弱,走两步都得喘三下。 刚到走到屋檐下,不远处的天幕里就飞过来一个湛蓝色的光点。 宋衔之一伸手,就将堕钟珠收回了戒指里。 “师兄……刚才的徐掌事……”小好从宋衔之背上滑下来,蹙着两条眉毛说道:“你们打架了吗?我听说,徐掌事很凶的,万一,万一他哪天报复我们怎么办。” 宋衔之深吸了几口,随意抻了抻有些酸痛的胳膊,“怕什么,在青河宗里,他还敢杀我不成。再说了,我有师尊给的法器,这竹苑周围也设了结界,防他一个徐晓完全不成问题。” “哦,好吧。”小好摸了摸脑袋,又将严术手里的伞拿过来在檐下晾着。 宋衔领着两人进了屋里,交代道:“你们先坐,我去看看汤好了没。” “对了小好,帮我看着崽崽,他在床上锁着估计无聊了。” “崽崽?”小好一脸问号。 “哈哈,就是今天在后山捡的那个,以后就叫崽崽!”说起崽崽,宋衔之十分高兴。 小好钻到屏风后面,果然看到只个头不大的小崽子,看模样倒是有些像狼,乖乖窝在床上睡觉,十分可爱。 小好心痒难耐,伸手就要去抱他。 沈铎听见有人靠近,猛地睁开了眼。 措不及防和沈铎对上视线小好,只觉得身上的汗毛一根根都自己竖了起来。 感觉好像被当成猎物盯上了…… 小好默默退了几步,抬起的双手只能尴尬地搓了搓手臂,干笑:“哈哈,感觉下雨天山里有点冷呢。” “有吗,我感觉凉凉的还挺舒服。”严术在屏风后面应道,以为小好是在和他讲话。 这边宋衔之去了厨房,灵鸡汤的香味十分浓郁,将整个小厨房都染上了味道。 土罐下小火正一跳一跳慢慢煎着,宋衔之拿湿布衬着,掀开盖子,一股子热气翻上来。 汤很浓白,时候刚刚好。 雨已经有了稍歇的趋势,宋衔之提着土罐,身后面跟着一溜串儿菜盘子,进了屋。 屋里的两个孩子正在屏风后面和沈铎大眼瞪小眼。 “吃饭啦,我知道崽崽很可爱,但小狗不能玩太久,不然就没精神气了,容易生病。”宋衔之一边摆盘一边说道。 小好:“……” 一边站着的严术:“……” 沈铎:小狗?? 「小狗沈铎」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很好。 “别愣着了,赶紧过来吃饭。”宋衔之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在小崽子眼里已经成了死人,他将屏风后面的两个人提出来,又美滋滋地去抱床上的沈铎。 封印的法阵解开的一瞬间,沈铎攒足了力气,准备冲出去跑掉。 然而,四只小短腿依旧软绵绵的,他这一下适得其反,脚步虚浮地晃了晃,直接栽进了宋衔之怀里。 沈铎:“……” 宋衔之:投怀送抱?! 他低头直接狠吸了几口,又在沈铎头顶用力亲了几下:“哎呦,崽崽真可爱,么么么!” 沈铎气地一挥爪,眼神黑的恨不得能将宋衔之盯穿:“你找死!” 他自认气势很足,态度很凶。 然而,这一切在宋衔之的眼里…… 只见小崽子挥着自己的小山竹,轻轻搭在他的手上,奶着嗓子嗷嗷叫了两声。 宋衔之心中的小人立马做捧心状:萌,萌化了…… 于是,沈铎又收获了几个吻,力气大的仿佛要把他头顶的毛都吸秃了。 “怎么喜欢吃手指呢,饿了吧,马上给你吃好吃的!”宋衔之把怀里的崽子颠了颠,丝毫不介意的把手继续放在它嘴里。 小奶狗咬手,完全不带疼的。 沈铎下了死劲,但身体变小连带着各方面都退化,咬了半天,也只是在对方的手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沈铎将嘴里的手指吐出来,狠狠地呸了几声。 他发誓!将来一定会把今日所受的所有耻辱,统统报复回来! 晚饭是简单的四菜一汤,还有一盘蒸的香甜软糯的紫薯糕,以及解腻用的茶饮。 “好吃师兄!真的好吃!”小好埋着头,肚子在过程中肉眼可见的撅了起来。 严术虽然没说话,但筷子伸的也勤快。 菜只做了两个人的份,所以宋衔之没怎么吃,毕竟他已经辟谷了,但像个孩子正是要吃好长身体的时候。 “以后家里的饭我包了,之后再给你们做些新花样。”宋衔之撸着狗头,时不时的伺候他吃两口。 本来他还想着狗子不能吃太盐,就只给它喂点紫薯糕,谁知道它吃了紫薯糕,竟还指挥着宋衔之给他夹别的菜。 宋衔之对着颇有灵性的崽子,不禁感叹,果然不愧是修真的世界!连狗子都这么有灵性! 既然这样,吃点菜啥也没事吧,之前听说农村养的土狗都是吃家里主人的剩饭的,不照样长的膘肥体壮? 这么想着,宋衔之心里踏实多了,好好体验了一把给儿子填饭的快乐。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雨就已经彻底晴了,这个时候天还没黑,雨过之后竟然升起了大片的火烧云,金红色渲透了整边天,衬着青蓝的远山,好一副旷远怡神的景色。 “好美啊……”小好唇边扬着浅笑:“和母亲住在京城里时,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云彩。” 宋衔之心叹,之前身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他又何尝不是难得一见这样的景致呢。 比起无依无靠、冷漠匆忙的现代,也许,这个世界,才更适合他吧。 心底软了软,宋衔之想,其实就这样生活下去也挺好的吧,既然来了,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严术一直低着头吃东西,没有加入他的谈论,宋衔之知道他心中有隐痛,便扯过了这个话题。 吃过饭,天蒙蒙黑,严术便告别了他们,一个人下了山。 宋衔之收拾好碗筷,揉揉酸困的肩膀,准备赶紧洗个澡上床看话本。 虽然世界不一样,但讲故事的东西还是一样的精彩。 这坐竹苑后面有一个天然的温泉,不仅能松乏筋骨,还有慢速疗伤的效用。 小好住在离他卧室不远处的小屋里,这会儿正在学习功课,可谓是十分努力了。 宋衔之收拾了衣物,嘴里哼着歌往温泉走,手里还抱着胡乱挣扎的小崽子。 “安生点,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干嘛,那温泉可以疗伤的,对你有好处!”宋衔之语重心长的对小崽子说道,换来小崽子一顿嗷嗷叫。 “嘿?我怎么感觉你说的不是啥好话呢?”宋衔之拍了拍他的头。 沈铎冷哼一声,心道,算你还有些脑子。 宋衔之也就是随口说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脚步轻快地向着山后走去。 油绿的深林中,隐约夹杂着点点发光的灵植,使这山里看起来不再那么可怖,等转过了九曲回肠的小道,一汪泛着白雾的泉水便浮现在眼前。 宋衔之前些天被小好带着来泡过几次,发现果然对疗愈身体有奇效:“你身上外伤不少,多在这泉水里面泡泡,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好了,所以,你就别别扭了。” 宋衔之说完,直接把怀里挣扎着想要往后跑的小崽子抛进了水里,自己也脱了外衫,只穿了件亵衣滑了进去。 有些微烫的泉水裹在身上,丝丝缕缕的灵气随之缓慢的融入到身体里。宋衔之闭着眼睛,谓叹一声:“真舒服,这不比泡浴缸爽多了。” 他眯着眼,视线里扫视了一圈,突然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崽崽?”宋衔之反应过来,直接就精神了,周围除了各种植物,安安静静的,什么都没有。 我去,这小崽子……不会是,不会水吧。 想到小崽子刚才排斥反应,宋衔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崽崽!”宋衔之心拔凉,一个闭气钻进了水里,修真的人五感都很强,因此宋衔之一眼便看见了已经快沉到水底的小影子,一个闪身到跟前,宋衔之心急火燎的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崽子捞了出来。 出了水面,宋衔之将小崽子放在岸边的石头上,拿手撩开黏在脸上的头发,这才看清小崽子已经喝饱了水,肚子鼓得圆滚滚的。 宋衔之连忙运转灵气,灌入小崽子的体内。 还好捞的及时,小崽子很快便醒了过来,迷茫的睁开了双眼。 宋衔之心里愧疚,跪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做错了事等着挨训的小孩子。 沈铎渐渐恢复了意识,他从小不识水性,所以从不到有水的地方,这也是他唯一不可控的弱点,没有人知道,除了那些已经死了的人。 可今天这个宋衔之却把他丢进了水里,险些害死了他。 沈铎又在心里狠狠地给宋衔之记上了一笔。 "崽崽……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然不会水……话说回来,狗子不都是天生就会水的么…… "宋衔之越说越没底气,因为小崽子看向他的眼神里,有着难以忽视的愤怒。 “嗷嗷!”沈铎只恨自己现在还没恢复,只能任由这小人摆布羞辱。 宋衔之见小崽子恢复了精神,终于松了口气。他身上沾了水,这会儿夜风一吹,顿时有些冷的慌。 “你喝了那么多泉水,有没有感觉身上的伤好了一些啊?”宋衔之语气出奇的温柔,故意想要转移话题。 沈铎冷漠地瞟了他一眼,但也听话地暗暗运转起体内的灵气,果真,吸收了泉水之后,感觉浑身的经脉都通畅了许多。 他又看了眼这眼温泉。 果然,不愧是十足偏心的云雪尊,这小人的手里,全部都是好东西。 真不知道云雪尊作为堂堂天下第一剑修,怎么会偏偏独爱宋衔之这种人,这么多的好东西,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 宋衔之冷的直抱胳膊,颇有些讨好地笑道:“崽崽啊,要不你先回屋里,咱们不洗也行的。” 沈铎却在心中想,这灵泉既然对他的伤有所疗效,不妨就利用一下,等恢复以后,刚好借机逃离此人。 今后自己羽翼丰满,再回来杀他不迟! 于是,宋衔之就看见自己家的崽崽,不仅没有转身离开,相反的,还转身往灵泉边走去。 宋衔之一脸惊讶,叫道:“崽崽你不要想不开啊!” 沈铎一眼瞪回去,嗷嗷地指挥宋衔之抱着自己一起泡,看他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宋衔之瞬间心领神会,眼睛亮了亮。 崽子竟然愿意泡澡了! 老父亲宋衔之十分感动,抱起崽崽软软的小身体,再次滑进了水里。 舒服…… 宋衔之十分享受,时不时的撩点水浇到崽崽身上。 沈铎刚开始时还有点害怕,渐渐的也就放松了下来,宋衔之抱他抱的很稳。 两个人享受着温泉所带来的充沛的灵力,泡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直到体内的灵力饱满,宋衔之才依依不舍的起身。 小崽子站在石头上,浑身缠绕着黑色的雾气,正在慢慢的烘干自己身上的毛发。 宋衔之则一边穿衣服,一边烘头发。 沈铎烘干了身子,一抬头就看见宋衔之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哼了一声,视线落在宋衔之的身上。 这个人没怎么正经穿衣裳,就披了件薄薄的雪白外衫,此时正忙着烘头发,衣服还敞着没来得及系。 肤色惨白不说,还瘦的要死,肋骨根根分明,看着像一具风一吹就会倒的骨头架子。 沈铎不由嗤笑一声。 第4章 唐棠 宋衔之察觉到一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去看小崽子,却见他低着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明明感觉小崽子在观察他,难道是错觉? 宋衔之默默拽了拽衣裳,将头发草草的挽起来,抱着小崽子往回走。 每天晚上都是一天快乐的开始,宋衔之备好零嘴,摆好小桌子,这才掀开被子把小崽子挪上去,自己也更衣上床。 刚上去,屁股还没坐下,就感觉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踹在自己腿上。 宋衔之一看,小崽子正伸着腿,一脸冷漠地盯着自己。 “嘿,你个小屁崽子,这是我的床,你还想踹我下去?”宋衔之抬手拍了拍崽子的屁股,笑道。 沈铎整个狼都僵住了,视线落在自己的屁股上,又游移到宋衔之那只拍他的手上。 …… 咬了咬牙,沈铎暗忖:又要记上一笔,真是好得很。 宋衔之在床上坐稳,激动地摆了摆脚,从床里面的墙柜里挑出昨天看了一半的书。 这里本来放的都是一些秘籍,大多都是原主为了变美收集来的。 宋衔之不需要,就易容在宗门弟子那里偷偷收来了这些话本,统一换上了正统书皮,以防小好的碎碎念。 “每天看看话本,真的太幸福了,改天下山再收些新的,这些都太旧了,题材估计也不够新鲜了。”宋衔之一边翻开话本,一边把手搭在小崽子头上摸了摸。 沈铎甩开他的手,一个跳跃就从床上翻了过去,趴到了外面的桌子上。 “唉你!”宋衔之伸了伸手,没抓住他,之后就懒得动了。 反正现在天热,两个睡一起还挤的慌。 话本讲的很精彩,宋衔之马上被吸引了视线,沉迷进去。 他不停的变换着姿势,嘴也没停下来过。 沈铎则趴在旁边眯着眼睛看他。 实在是没想到,宋衔之在私底下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爱看些没用的杂书不说,还十分贪嘴,哪里像什么名门宗派的弟子。 他现在力气已经恢复了八成,只是当时灵力耗损巨大,一时半刻补不回来。 他决定先暂且先留下来,毕竟这里还有灵泉,对他的伤势有利。 既然宋衔之没有发现他的身份,那么他暂时还很安全。 沈铎想到这里,又看了眼沉迷书中无法自拔、嘴角还勾着一抹诡异笑容的宋衔之,这才闭上了眼睛,暗暗入定。 宋衔之看的不分时间,直到盘子里的零嘴都吃空了,才依依不舍地净了嘴,爬上床入睡。 夜空清澈,月星高悬,是一个值得美梦一场的好夜。 第二日,宋衔之依旧是被小好的拍门声叫醒。 又出什么事了? 宋衔之揉着眼睛,打个哈欠。 来了这么多天,每天都得有点事。 大大小小、多多少少总得有点。 “进来吧小好。”宋衔之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冲进来的小好急得额头冒汗,话都说不利索:“不,不好了师兄……” 宋衔之眉头一挑,脑海里直接蹦出一句:师傅被妖怪抓走了? “不好了师兄,是,是徐掌事、徐掌事来了!带了好多人!”小好苦着脸喊道,抬手抿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宋衔之又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徐晓是什么人?自然是傲慢又自大,昨天自己那样搞他,他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不用急小好,咱们就呆在院子里,我就不信师尊的结界他也能破的开。”宋衔之不紧不慢的下床,贴了个清洁咒到床上。 “可是……可是,唐师兄好像也来了……”小好垂着头,有些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宋衔之地脸色。 见宋衔之面色平静,没有起丝毫波澜,这才舒了口气。 “他来干嘛,我最近没得罪他吧。”宋衔之迷惑。 “不清楚,可能是徐掌事叫来帮忙的吧。” 帮忙? 唐棠可不是这种多管闲事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无缘无故的听徐晓的差遣。 肯定是徐晓这家伙在唐棠面前胡乱编排了他! 桌子上趴着的小崽子还在睡觉,一点都没有被这些声音吵到,宋衔之捏了捏他微微竖起的小耳朵,转身到衣柜挑衣服。 一溜清汤寡水的白青色,宋衔之随便挑了一件白色的穿上,又慢悠悠地往外走。 屋里的沈铎听见开门声,瞬间睁开了眼,几个动作间便无声的落到了窗边。等着看这一出戏。 宋衔之打开竹门,果然见徐晓等人堵在院子外面。 对方见他出来,脸色一变,抬手指着宋衔之,叫道:“宋衔之,有种你出来!” 宋衔之不理他的话,抬手挥了挥,脸上笑容灿烂:“各位真早哈,早上好!” 一边说,一边无视外面的众人,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嘴里道:“小好还没做早饭吧,等会儿吃完再去上课。” 小好愣愣的点头,没想到宋师兄脾性竟然这么温和,被人指着说也不生气。 果然,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这十几天相处下来,师兄人明明就很好! 小好在心中想到,暗暗捏紧了小拳头,决定以后一定要帮师兄正名。 “你!宋衔之,你别太过分!”徐晓气急败坏地喊道。 “哼!你如今真是越来越胆大了,欺辱白师弟不说,如今还无视我堂堂长竹峰管事,你真以为有云雪尊护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宋衔之停下脚步,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哎哎哎,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我可什么都没做。你要打我,我就反抗,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宋衔之耸了耸肩:“打的时候你也没说不能用法器啊。再说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以后我和白师弟没关系吗,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你!”徐晓只觉得力气都打到了棉花上,气得一拳垂在结界上,却被反弹了道劲力,震得他手腕都麻了。 宋衔之这次是真的憋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徐晓怎么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 见激将法没用,又说不过他,就只会无能狂怒。 竟然还有点可爱? “就凭一句话,你让我怎么信你,你看看你,到现在还在学白师弟穿白衣,不就是为了勾引唐师兄吗!”徐晓正在气头上,顿时有些口无遮拦。 “就是,你说的话谁信啊,之前你做的那么多恶毒的事情,全宗门上下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看,你就是想耍些新的招式,来吸引唐师兄注意!” 徐晓带来的那些人也随之附和道,各个瞧着义愤填膺得样子,搞得好像被害的人是他们自己似的。 宋衔之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随便你们怎么说,我只说一句,人的嘴可以骗人、可以张口就来,但时间不会。你们急什么,等着看不就行了?” 众人哄哄闹闹的,还欲还怼他几句,却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够了,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吧。” 宋衔之顺着声音的来源抬头,这才看见一直隐没在人群后面的人影。 一身干净利落的玄衣,抱着一柄一掌宽的长剑,头发用白玉冠高高束起。 这少年眉眼深邃,是少见的美颜,不大的年纪,却带着和同龄人截然不同的沉稳。 宋衔之只一眼就认出这便是本书的男主、天道亲儿子——唐棠。 这闪烁着主角光环的气质,这酷炫吊炸天的态度,一出场夺走了所有光芒,果然不愧是亲儿子! 像是沈铎这样的大反派,出场那都是自带煞气的,简直不能比。 宋衔之不由在心中腹诽道。 唐棠这家伙,在宗门里显然是有话语权的,他这一出口,大多数人都闭了嘴。 “可是!” 徐晓还想说什么。 “徐掌事,既然宋师弟都这么说了,我们不妨就等等看。如今宗门上下这么多眼睛看着,也不怕他有什么花招。” 唐棠说的果断,任是徐晓也不愿反驳,跟他作对。 徐晓抿了抿唇,盯着宋衔之瞪了片刻,抛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千万别让我抓到把柄!” 之后便一扬红衣,转身离开了。 宋衔之轻笑一声,抱臂看着还留在原地的唐棠,目光坦荡荡地迎上对方的,勾唇道:“你还有事?” 唐棠闻言深深地看了眼宋衔之,总感觉他哪里有些不太一样了。 “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别忘了自己刚刚说的话。” 酷哥唐棠一脸冷漠的说完,又扫了眼宋衔之的小院子,这才跟着众人一道,往山下走去。 宋衔之吐了吐舌头,果然是男主,真的是明辨是非! 要是人人都像他这样明事理就好了。 比如说沈铎,就不能学学人家,不要那么小心眼! 宋衔之一通胡思乱想。 只要一讲到沈铎,他整个脑袋都乱了。 “师兄?师兄?没事我们就快走吧,真是没想到,唐师兄人这么好,竟然还想着咱们说话。”小好声音轻快的说着,推着他往前走。 宋衔之一路迷迷瞪瞪的被他推进了厨房。 窗边等着看热闹的沈铎到最后也没看见自己想看的,便有些无趣的回到了床上。 想起刚刚的画面,沈铎不由开始沉思起来。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宋衔之脾气这么能忍?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最是了解对方的性格。 之前的宋衔之简直就是一个疯子,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不好,若在平时,徐晓的话他怎么可能忍得了? 可这几天,宋衔之就像是变了个人,好的有些古怪。 沈铎设想了诸多可能,最后还是觉得宋衔之练功练得走火入魔这一可能最为靠谱。 再联想到前些日子,云雪尊突然匆匆忙忙地出了宗门,去了仙锁境的白端秘境内,想必就是为了给自己的这个爱徒,寻找传说中能够脱胎换骨重塑肉身的灵药——药娘草。 沈铎在心中冷笑,这个云雪尊,当真是十足的偏心,明明都是他的徒弟,却任由自己被宋衔之欺负打骂。 若到了日后,这两个,他可一个也不会放过。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师尊,天下第一剑修。 这边宋衔之简单做好了早饭,小好飞快吃了之后便赶去上课了。 宋衔之端着刚刚出锅的小甜点进屋,见小崽子已经醒了,正趴在窗户旁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崽崽,来吃饭吧,吃完我们一起下山一趟。” 沈铎心里正烦,混身都是戾气,宋衔之却仿佛看不见一样,直直地来掐他的腋窝,顶着一脸的傻笑。 虽然不想承认,但宋衔之做的东西确实叫他蛮有胃口。 长这么大,沈铎吃过的美食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这盘小点心是宋衔之专门为小崽子做的,没有放调料,都是材料自带的味道,吃起来十分清甜。 看着小崽子默默低头吃完了一盘,宋衔之满足了,感觉十分有成就感。 今天他打算下山一趟,买点东西,顺便出去透透气。 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天,他至多就是去后山转转,多少有点嫌闷了。 “崽崽吃饱了吧,那我们下山好不好呀?”宋衔之摆出星星眼。 沈铎眯了眯眼,听的多了,便也不计较他的称呼了。 但这哄小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沈铎尾巴一甩,背对着他,脸对着窗趴下。 宋衔之被自家崽子冷漠的态度扎了把心。 他一个人下山倒也不是不行,但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人还是想抓点什么熟悉的东西陪在身边才能安心。 宋衔之就是个普通社畜,做不到像那些穿书文的主角们一样,能够很快的彻底适应陌生的环境。 可崽崽还有伤,不想去也就算了。 沈铎不知道宋衔之心里想了这么多,直接彻底无视他的存在,准备等他走了之后,再去泉水里多泡一会儿。 宋衔之在屋子里墨迹了一会儿,这才从空间戒指的角落里翻出一顶长纱斗笠来。 他现在这副样子依旧十分吓人的,还是遮着点好一些。 山脚下的小镇里虽然有修者出入,但大多都是些普通人,要是吓到人就不好了。 “崽崽,我走了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宋衔之调整好心绪,对接下来的旅程满怀期待,拿鼻尖在小崽子身上蹭了蹭。 沈铎懒得理他,听到他的声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第5章 下山,望山镇 青河宗今日有讲坛,所以宗内游动的人不多。宋衔之一路上都没遇上什么人,顺利到了山门前。 守门的弟子显然认识他,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一丝鄙夷。 等人到了跟前又换上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道:“宋师兄,今天又下山啊。” 青河宗的弟子,没有事务门的手令是不能随意出入宗门的,但宋衔之作为云雪尊的爱徒却是有这份特权的。 “对,下山买点东西。” “这样啊,我看刚刚白景逸师兄和唐棠师兄也下山了呢。”这话说的,意思十分明显了。 兴许是以为宋衔之会像原主一样只在乎话里的人名,所以才敢如此大胆开口。 宋衔之皱了皱眉。 白景逸他们怎么也下山了,这么巧? 不过,再巧又怎样,宗门之外天大地大,他就不信他们还能再遇见。 宋衔之没把这小弟子的态度看在眼里,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哦,你开门吧。” 那弟子不料他态度这么冷淡,顿时有些尴尬,连忙拿玉牌打开了结界。 宋衔之往前走了一步,想了想,又顿住了脚步,偏头说:“我看,这看门的工作其实挺重要的,是吧?要是用人不淑,把魔族的人放进来了怎么办?” 他声音温柔,像是最普通的聊天询问,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你说呢?” 那弟子愣了愣,反应过来时直接被他这一席话吓的腿软,跌在地上。 哆嗦着嘴说不出话了。 宋衔之勾了勾唇角:“以后少说点话,好好看门,如果这里哪天换了人,我可是为了宗门着想,你说对吧。” 小弟子连连点头,只差磕在地上了。 虽然自身没什么王者风范,但台词还是会背几句吓唬吓唬人的。 宋衔之爽了一把,转头从戒指里取出斗笠戴上。 长至小腿的白纱遮住了少年人过分单薄的身躯,只露出一抹雪白的衣角。 宋衔之畅快地吸了口气。 面前长林深远,漫山滴翠,让人认不出生出一把即将仗剑江湖的错觉。 出了宗门,就没了禁令的限制,宋衔之又取出长剑,口中念出咒语,站了上去。 长剑慢悠悠地升空,清风从耳边流过,扬起了鬓角的长发。 青河宗山下的小镇名叫望山镇,并不是很远,宋衔之这样龟速飞行,也不过两刻钟便到了。 望山镇虽说是个镇子,却是十足的繁荣。 街长路宽,两边店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宋衔之从剑上跳下来,稳稳落在地上。 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人妖兽齐聚,也是一副奇景。 街上小贩的吆喝声,秦楼楚馆的软语清歌,行人祥和的谈笑声,一同构成了这一城充沛的烟火气。 听小好说这个时候望山镇还不是旺季。 等到每年剑渊内的十大秘境开启时,这里才真真是人潮汹涌,各大势力都会聚集在这一方小镇。 正是因此,望山镇才发展的如此繁华,堪比一座大城。 宋衔之左右看了看,搓了搓手,打算每家店都进去逛逛。 从镇口一路逛到中心最繁华的十字街,宋衔之才找到镇上最大的一家书铺——芳华斋。 里面从各大基础秘籍到儿童启蒙读物,可谓是一应俱全。 书铺高四层,占地面积堪比青河宗的一间大殿,门修的极为宽大,整个墙面微微向前倾斜,让人有一种即将被巨浪扑倒的窒息感。 门的最上面悬挂着一面近两米宽的巨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芳华斋; 就是这里了! 宋衔之摇着刚刚从地摊上收来的一柄小玉扇,抬步进了门。 门口站着一溜排的男男女女,各个生的眉清目秀,穿着统一的青色小褂子,月白及地裙。 宋衔之一进去,就有一位离得最近的女孩迎了上来,伸手为他引路。 整个芳华斋里安安静静的,将外面嘈杂的声音完全隔绝开来。 宋衔之知道这里的规矩。 以绝对的静为令,不得喧哗出声,连这引路的小书童,也全部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哑巴。 没错,芳华斋也是原著中的重要地点之一。 这里的斋主方影,表面是个普通人,实际上却是全大陆最完备的情报组织,幻楼的主人。 而方影本人,则是主角攻唐棠的至交好友。 两人在这芳华斋初见,一见如故。 然而,狗血还是原著狗血。 方影也没能挣脱命运,同样喜欢上了主角受白景逸。然而,再浓烈的喜欢,也注定只能是爱而不得,方影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的兄弟,两情相悦走到一起,痛不欲生,最终选择归隐山林,孤独终老。 果然,在《绝世仙主》这本书里,只要是个优秀好男人,都逃脱不了爱上万人迷主角受的魔咒。 身在书中的宋衔之不禁吐槽,要不唐棠还是不要做男主好了,直接把主角的位置送给白景逸,全文转战女频算了。 现在,剧情应该已经发展到了方影和唐棠交心,从而通过唐棠,结识了容貌惊为天人的白景逸的时候。 想到这里,宋衔之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不会吧…… 不会就是今天吧…… 宋衔之越想越有可能,脚跟一转就想溜了。 可是还没走出几步,便感觉衣袖被人轻轻扯住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给他引路的书童。 女孩此刻正满脸疑惑的看着他,指了指前面面不远处的书架。 原来,方才宋衔之点名要去的话本读物区已经到了。 看了看周围,除了一些和自己一样正在挑选的书籍的客人,宋衔之并没有看见那抹主角惯常喜欢的玄衣,一旁也没有什么雅间之类的供人休息谈心。 就算唐棠和白景逸在,一时半刻估计也发现不了他。再说了,最不济他还有斗笠遮着。 这样一顿自我安慰以后,宋衔之又心安理得的留下来了。 既然来都来了,不带走点什么,怎么说的过去? 芳华斋这么大,话本也一定很全。 这么想着,宋衔之脚下已经控制不住的往书架走去。 不愧是芳华斋,话本果然很全,涵括了各种各样的类型,不比现代时看的差多少,有些甚至还画着十分精致的内插,上面注入了灵气,用自己的灵气加以催动,画面便会自己动起来,栩栩如生。 宋衔之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冲动消费了,还附带买了一些精品画册,里面绘制精细,画面灵动,记录着整个大陆多年来的历史及相关故事。 买来主要是为了给自己科普基本常识。 因为宋衔之买的书实在是多,结账时芳华斋的值班掌柜还额外赠送了宋衔之两个方的戒指,用来装书。 宋衔之买到了书,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早就把可能遇见唐棠他们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直到他和唐棠一群人在芳华斋门口撞了个正着。 …… 宋衔之透过白纱,看到属于唐棠的身影时,真是恨不得当场仰天大骂。 好你个破天道,有你这么玩弄人的吗! 特别是当宋衔之看见站在后面的白景逸时,简直想直接螺旋升天。 同样的白衣,同样的长纱斗笠。 …… 宋衔之白靴里的脚趾瞬间抓地。 尴尬!实在是太尴尬了!当事人表示已经社死了! 白景逸看着眼前和自己装扮没什么两样的人,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 毕竟任谁被撞衫了,还撞的这么彻底,都不可能摆出一张无所谓的脸来。 不过美人还是美人,遇见这种情况也只是皱了皱眉而已,没有过多在意。 宋衔之的脚趾就没放松过,故作自然的想要从对方身边绕过去。 唐棠他们显然并没有认出来他。 只要绕过去,绕过去,便能相安无事! 宋衔之紧张的手心冒汗。 然而,就当两个人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 变故来了! 宋衔之面前不论风吹还是手掀都纹丝不动的白纱,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自己飘了起来。 对没错,就是这么巧。 宋衔之暗呼完蛋,下意识抬起的双手还没来得及遮住脸,唐棠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带着少有的惊讶。”宋师弟?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宋衔之躲无可躲,只得放下手,扯出一抹笑来,打了个招呼。”原来是唐师兄啊哈哈哈,这白纱隔着,我都没认出来。“后面的白景逸也顺着声音看过来,琥珀色透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厌恶。 这个人先前几次三番加害自己,还时常模仿自己,实在令人不喜。 “还有白师弟,你也在啊,和唐师兄一起做任务吗。”宋衔之实在尴尬的无地自容。 实在是太巧了,说不是故意的怎么可能。 肯定是该死的天道为了补全剧情漏洞设计好的! 白景逸点了点头,抿着唇没有开口,显然是不想多讲。 唐棠也是没想到,昨天刚见过宋衔之,这么快便又见到了,还是在这么个情境下。 “宋师弟,还请时刻记得自己昨天说的那些话。”看着宋衔之这身明显模仿白师弟的装扮,任是唐棠也有些不耐了。 宋衔之当然知道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可他实在是冤枉啊,这一切,真的就只是巧合而已啊! “唐师兄放心,白师弟也放心,我宋衔之说话算数,今天真的只是巧合,我并不知道你们也会在这里,我只是来买些书看,至于这身装扮,是我还没来得及置办新衣,实在是抱歉。” 宋衔之还没从尴尬中缓过神来。 面前这毕竟是主角,抱紧了大腿,以后好吃饭,说不定今后还能救自己一命,所以该解释的还是要好好解释一下。 唐棠闻言面色放松了一些:“如此甚好,那宋师兄自便吧。” 宋衔之又把视线转到白景逸身上。 白景逸没什么的反应,自顾自的抬腿往屋内走。 唐棠也随之跟了上去。 宋衔之看着两人的背影,刚松了口气,便听见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的轻笑。 刚刚一直忙着和唐棠周旋,紧张之余竟然没有注意到一旁还有个外人。 此人也穿白衣,却和白景逸那种瘦弱清冷的美人不同,而是带着一种翩翩公子、绝世风流的贵公子气质,仔细形容的话,就是有点像只狐狸。 宋衔之瞄了眼他的腰间,果然看见了标志性的白玉短笛。 是方影,这家书铺的主人,还真是个狐狸,老狐狸了。 看样子,这个时候他已经认识了白景逸,并且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好感。 “早就听说过青河宗宋修者,今日一见,真的是大开眼界啊。”方影勾着一双狐狸眼,笑得风流倜傥,却莫名有些欠揍。 宋衔之喜欢美人不假,但像方影这种有毒的,他是完全提不起兴趣的。 太阳已经很高了,街道上穿梭着从各处飘出来的香味,勾的宋衔之馋虫都出来了。 “啊,我谢谢你啊,没事我就去吃饭了。”宋衔之说完,直接脚底抹油,开溜了。 方影愣在原地,虽然脸上依旧笑眯眯的,但内里温度却渐渐冷了下去,冰冷如蛇蝎。 宋衔之兜里灵石大把都是,平日也不怎么耍,所以这次出来也没打算省着。 离了芳华斋,他便直接去了镇上最豪华的酒楼。 吃饭的时候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宋衔之点了一道当地的特色菜,尝了尝鲜,吃饱喝足才下了楼。 只是没想到,一顿饭的功法,镇子上的人便已经多了大半。 十字街上到处都是人,一些穿着其他宗门弟子服的人三三两两一队出现在这里。 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一些散修,和一些看着像人间皇族的人。 这可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宋衔之看了一会儿,转身问正在收拾客桌的小二:“怎么这么热闹,我记得秘境不是还要两个月才能开启吗?” 小二听后一脸惊讶:“客人您不知道?我还以为您也是来等拍卖的呢。” “今年大陆最大的拍卖机构就在我们望山镇开场,所以早一个月镇上就来了很多人,只是外面天热,都不怎么出来。” “诺,拍卖会今天下午就要开始了,所以就都出来了。” 最大的拍卖机构——东林。 没想到今天竟然是这个剧情。 还真是巧他妈给巧开门,巧到家了,这都能给他碰上。 第6章 东林拍卖会 这样一来,唐棠和白景逸下山的目的就找到了。 原著里,东林拍卖会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剧情,设计出来,就是为了给唐棠收小弟用的。 在这场拍卖会里,有一件下等拍品,到了最后也没人收。 但没人会想到,这个没人要的拍品,竟然是一颗上古龙兽的蛋,里面孕育着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王兽血脉。 而这样的好东西,当然就是要留给主角用的。 唐棠因为对此蛋有着莫名的感应,便花了点小钱将其买了下来。 后来这颗龙蛋就成了主角的最强助力小弟。 宋衔之感叹。 看看,这就是亲妈给自己儿子铺的路。 因为拍卖会上必定会遇见唐棠他们,所以宋衔之打算先去买些衣裳,换个低调点的造型。 为了避嫌,白衣和青衣他是轻易不会再穿了,于是便买了些颜色稍微活泼的衣服。 红衣太扎眼,宋衔之便挑了件浅鹅黄的长衫套上。 收拾妥当之后,宋衔之又到外面的地摊上随便挑了个简单的面具,毕竟斗笠带上目标太大,容易被认出来。 面具样式十分简单,月白的颜色上点缀了一些血红色的桃花,明明是小孩子的尺寸,在宋衔之脸上却刚刚好,戴上之后悬在鼻梁上,堪堪遮住眼睛。 一切准备就绪,宋衔之便随着一众人流往城东走去。 一路上看见戴面具的不在少数,想来也有许多人不愿意在这里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无疑是给宋衔之打了个掩护。 城东修着一座巨型的大殿,据说是城主下令修来供剑渊境商讨大事、以及举办各种切磋大会用的,其面积之大,可以同时容纳上万人。 宋衔之方才听小二讲的时候还不信,直到亲眼见到,才知道这座大殿的壮观。 说是大殿,其实楼阁并不算多,最突出的就要属它正中央面积甚广的白玉台。 玉台呈圆形,四周分布着数根高耸的玉柱。 这玉柱其实是法阵的阵眼,启动之后可以生成透明的屏障,用以在打斗切磋时隔绝伤害。 再往周围看,便是悬在空中层层叠叠的观众台。 观众台呈上下垂直结构,又以圆环的形式包裹住整个玉台,互相之间不会有视线干扰。 最高一级的观众台有近30层楼的高度,每一级前都悬有数面巨大的水镜,效果神似现代的大屏幕。 宋衔之在阅读原著的时候曾幻想过这里的模样,但都不比亲眼看见要来的震撼。 最下面一层观众台视野最好,是留给一些人族的大人物用的,而修士耳目清明,其实坐在什么位置都可以看的到。 那些水镜也都是留给看热闹的平民用的。 宋衔之飞快地看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唐棠他们,想来是还没有赶过来。 前面位置比较好的几层观众台差不多已经坐满了,宋衔之便学着其他修士的样子,御剑往上面去,找了个还算不错的角落坐下。 刚坐下来,周围的几个空位便也陆续坐上了人。 宋衔之悄悄打量了一下。 坐在他左边的这位,是个普通商贩,旁边紧挨着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应该是他的妻女。 而宋衔之的右边,坐的则是一个年轻人,穿着藏青色的劲装,身材高挑,眉眼英挺。 这人气质显著,看样子就不太像一个普通人,但他身上背着的长剑又是一把没有灵气的铁剑。 不是修者,但肌肉扎实,或许是武林人士。 “哎,兄台,你之前可有在别的地方参加过这东林的拍卖会?知不知道这里的拍品都是何价位?”宋衔之干坐着有些无聊,便随便找了个话题搭讪。 本以为这人一脸严肃,又坐的呆板端正,应当是个不太好讲话的人。 却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是个隐藏的话痨。 “啊,我之前在云国参与过一次,这东林是当今大陆最大的拍卖机构,拍品质量都是顶尖的,抢的人这么多,价格怎么可能会低?” 这人一转过来就好似换了副面孔,笑地见牙不见眼,原本英俊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憨态来。 “对了,我叫官朗,阁下怎么称呼?” 宋衔之一边惊诧于他的转变,一边也因为他的好相与而觉得自然了一些,笑道:“叫我宋知便好,知识的知。” 官朗拱手,叫了声:“宋兄!” 宋衔之微微颔首回应。 这人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原著中,所以宋衔之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我是听说这次拍卖会上有一滴长生泉水,才想着来试试运气的,但这里想要求得长生的王公贵族也不在少数,我怕是没什么希望。”官朗的性情不像他的外表,更像他的名字,十分开朗健谈。 宋衔之放松下来,又想到他口中的长生泉水。 传说那是藏在仙锁境白端秘境深处的宝物。 千百年来,鲜少有人能找到长生泉,并将其从白端带出来。 因此可以想象这滴长生泉水的珍贵。虽然只有一滴,但价格极高。 不过长生泉水能延长的寿命至多也就几千年,修士本身只要结了金丹,每升一级都可以轻松拥有千年寿命,所以需求最大的,便是那群手握财富或重权的人。 因为拥有的太多,便不想轻易放手。 难道官朗的身份不只是他猜测的江湖人士那么简单? 但若是位高权重的人,也不应该坐在这里。 宋衔之想不通便不想了,于是随口安慰到:“官兄不要急,长生泉水固然可贵,各方实力也都趋之若鹜,但最后花落谁家还不定呢。我听说,这长生泉颇有灵性,有时候也会自己择主呢。” 原著中虽然没有详细描写,只是一笔带过,但宋衔之记得这泉水是自己从台上跑下来钻进了某人的身体里。 至于这个人具体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自己择主?”官朗显然没听说过:“宋兄从哪里听来的?为何我多方打探却没听过此等说法。” 宋衔之张口胡掐:“之前听一位游历人间的青河宗老前辈说的,可能是这泉水少见,千百年前出现时的场景,少有人记得吧。” 官朗闻言,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两个人没再说别的话。 观众台上人声鼎沸,扫眼看去,可以说是座无虚席。 三大仙境以及五大国的人都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了这里。 拍卖会很快开始,白玉台旁的玉柱变得透亮,像是有光从内里射出来,晶莹剔透的。 宋衔之知道这是已经启动了法阵。 法阵一启动,便有白烟从玉柱之上滚滚向下,慢慢铺满了地面。 随后,一道半透明的蓝色屏障瞬间聚成了个倒扣着的半圆,牢牢锁住白玉台,眨眼之后,又彻底看不见了。 宋衔之正欣赏这颇具仙气的开场,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是唐棠和白景逸,以及他们身边跟着的老狐狸方影。 三个人就坐在最下面的观众席上,面前有细细的珠帘挡着,位于宋衔之的斜对面。 东林拍卖会没有什么特别繁琐的程序,只是简单介绍了部分拍品,又卖官司,保留了一些压轴拍品的信息。 被介绍的拍品里面就有那颗上古龙蛋,只不过官方给的介绍是:一只神秘兽蛋。 多少有那么点开盲盒的意思。 宋衔之疑惑,不知道这颗龙蛋为什么会被东林挑选出来拍卖。 也许,这只是原著的作者大大,为了给主角增加buff,不小心搞出来的bug吧。 根据剧情,唐棠这次来,主要是想为自己的师尊求一件生辰礼物。 记得没错的话,这件拍品名字应当叫壶中仙,也是这次拍卖会的压轴之一。 但是说实在的,宋衔之也想要这壶中仙。 这是一件上上等的精品宝具,随说被评为上等精品,但它并不属于常用的防御系,也不属于攻击性,而是一个空间系、拥有独立外层位面的宝具。 所谓的独立位面,差不多的意思就是,这个宝具里,有着另一个小世界。 并且,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而外层位面,则是指,因一个人的意念或信仰太过强烈,从而从中衍生出来的世界。 关于这个壶中仙,听说还有个流传已久的故事。 相传很久之前的洪荒时代,诸界大战,致使人间生灵涂炭。 一位悬壶济世的半仙,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女和朋友,在生死关头以自身为祭,将血肉献给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酒壶,并以秘法开启了一处可以维持百年时间的异空间,用来供人躲藏。 半仙死后,便附于宝壶之上。 但诸界之争,岂是百年之间便可了结的? 眼看百年时至,为了壶中的无辜之人,半仙不得不选择再次献祭,造就了一个永存的真实世界,自己却永远泯灭于天地间。 壶中仙境,便是由此而来。 而壶中仙一旦认了主,在此任主人死亡之前,便只能由主人开启。 传闻壶中仙里面,蕴藏着一片如若桃花源一般的仙境,不仅可以供其主人安身隐居,必要时,还能躲进去避难。 宋衔之正是因为可以避难这一点心动了。 能保命的东西,怎么说也得争取争取不是。 若是日后沈铎找上门来,还可以来个死遁啥的。 心动不如行动,宋衔之顷刻间便决定要和主角抢一抢。 反正现在谁也认不出来他。 虽然唐棠不差钱,还有方影帮衬,但宋衔之钱也不少,就算拼上家当,他也要拿到这壶中仙。 拍卖很快开始。 前面的都是些中规中矩的东西,叫价也很正常。 但到了龙蛋那里,就不一样了。 只见一颗灰扑扑、形状可以算的上奇丑无比的蛋,孤零零的躺在一片红布上。 蛋不算很大,但是是真的丑。 一些驯兽的宗门挑蛋都是挑那些色泽饱满,纹路精美的蛋。 据说,越高级的兽蛋血脉血统便越纯正,蛋的外观也就会越出色。 但这颗龙蛋因为是洪荒时代留存下来的上古血脉,自然便有些不同。 偏偏现在能认出它的人寥寥无几。 龙蛋在台上放了一会儿,又默默被抬了下去。 宋衔之:好可怜的蛋! 前半场展示的拍品都没什么悬念,后半场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开始。 官朗便趁着休息转过头来同宋衔之讲话。 “宋兄,话说回来,你这次没有什么看中的东西吗?我看前面好东西不少,也没有见你感兴趣的啊,难道也是为什么压轴的宝贝而来的?” 东林的保密并没有做的太严苛,部分的压轴还是会透露一些给某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毕竟要在整个大陆混,面子还是要还一点的。 “我确实有个心仪的宝贝,但我消息不灵,也不知道是否准确。”宋衔之手里捏着那把小玉扇装模作样的摇着。 官朗的身份绝对不会太简单,宋衔之秉着避开各大小说套路的原则,半真半假的说道。 “这样啊……” “宋兄不会……也是要求长生泉吧?”官朗摸着脑袋,有些为难的样子:“宋兄,长生泉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兄弟我可不会轻易让给你的,事先说好,无论谁拿到,咱们可不能伤了和气啊。” 宋衔之听的满头黑线,这个官朗怎么有点傻乎乎的,他话说得不清楚吗? 但好在官朗语气诚恳,看起来像是个正义人士。 “官兄在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也怪我,没有介绍清楚。我是个修士,虽然修为不高,但千年的寿命对我来说不是稀罕的,官兄多虑了。” 官朗闻言竟是缓缓红了脸,面露尴尬,不自然地笑了几声,道:“呃,原来如此,是我蠢笨了。” 宋衔之微笑着摆摆手,算作不在乎。 “实不相瞒,我是云国的人,家中父亲重病难起,绝风谷的老神医都无力回天,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后来刚好听说,这次的东林拍卖有长生泉,这才赶过来。”官朗说起家里人,面色带了些凝重。 此刻宋衔之才意识到,刚才在下面观察时,好像并没有看到云国的皇室。 云国是五大国中最弱的国家,因为坐落于远离三大仙境的中心位置,各项资源都比较贫瘠,比不上仙境境内,所以发展比较幼态,国力不强。 而作为最弱最小的国家,总是免不了被别的强国征伐,因此多年来,云国时时被战乱所笼罩,能在夹缝中存留这么久,也是不容易。 这次云国没来人实属正常,毕竟国力不允许他们挥霍。 但官朗既然来了,就说明他不差钱。宋衔之估计他兴许是哪个云国起家、靠经走多国盈利的大商之家吧。 第7章 壶中仙 下半场的拍卖很快开始。 这一场,第一个展出的,就是长生泉水。 拍品出来时,一片唏嘘声。 出声的大都是周围的一些大商大贾。 官朗也端正了坐姿,收起了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 长生泉水只有一滴,宝蓝色的一颗,不足一个小拇指肚的大小,装在一个透明精致的宝瓶里,忽闪忽闪的泛着光,像是在呼吸一样。 长生泉也是上古大战遗留下来,历经千万年时光,早就生了灵。 在场的修士,几乎都能感受到其中散发出来的特殊气息。 宋衔之也不例外。 “官兄,这长生泉水原来是生了灵的,那个泉水会自己择主的传闻,估计是真的。” 官朗身子绷得直直的,闻言头也没回,眼睛就死死地盯着那泉水,仿佛他多看几眼,这长生泉就是他的了一样。 宋衔之看他没什么表情变化,但一双手却把膝盖上的衣物揪得死紧,不由觉得好笑。 “下面的这一件展品,想必在座的各位很多都听说了吧。”身穿红衣的妖媚女子扭动着一把细腰,声音中带着丝丝诱惑:“这滴来自白端秘境的长生泉水,千年难遇。” “灵丹妙药凡人承受不起,但这泉水却能。” 女子的身后的泉水随着她的话音升到半空中,围绕着白玉台环了一圈。 “钱财可以再生,命却难续,这件拍品不设起价。”说着,顿了顿,笑容动人:“那么各位,开始吧——” 自古以来,有多少人想要求长生,上至帝王,下到商人。 可服食丹药乃是逆天改命的行为,必遭反噬。因此这一滴泉水对于这些人来说,决定着太多的事情。 女子这一声方落,叫价的声音便连绵起伏。 宋衔之左边这个商人更是叫的撕心裂肺,震得他耳朵发痒。 果然不愧是长生这个诱饵,人总是贪心,挣破了脑袋也要抢。 宋衔之抱着手臂偏头躲开,直接自封了左边得耳朵。 这一偏头,就看见官朗依旧坐的端端正正的,抿着唇没有跟着哄价。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叫价已经高的离谱,宋衔之左边的商人已经坐下了,颓废的抱着自己的妻女失声痛哭。 宋衔之隐隐约约听见他们的对话,了解到这个商人得了重病,命不久矣,才想求长生泉多陪陪家人。 原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因为贪心来的。 叫价一高,刚才人声鼎沸的观众台就安静了下来,剩零零散散的几个还在叫,只是加的码不大。 这时官朗才终于开了口。 “两千万灵石币。” 宋衔之惊地直掉下巴,这他妈的可相当于现代的两个亿啊,看不出来,官朗竟然这么有钱!? 这个价格似乎直接顶到了天花板,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再叫价。 直到台上的女子敲下第二锤,才有个声音慢慢悠悠地从下面传了出来。 “三千万……” 一下加了这么多,语气听起来却漫不经心的,似乎很有底气。 宋衔之侧头,果然见官朗已经锁紧了眉头。 这钱可不是小数目,叫价的人一看就大有来头,想必是四大国的皇室开始出手了。 前面那些铺天盖地叫价的人,在这些皇室的人眼里,成了跳梁小丑。 长生泉水真正的主人,只会在这几个人里诞生。 随着价格的升高,宋衔之明显看到了官朗的吃力,每一次叫价,他都要开始思考,似乎是在想自己还有那些钱可以挪动。 宋衔之叹了口气,这长生泉水叫到这个价格,对官朗来说已经不值了。 “官兄,生死有命,尽力便可。” 官朗被这一句话泄了气,他确实已经穷途末路了。 父亲病重,性命垂危,但他根本抢不过下面那些钱财无尽的皇室之人。 宋衔之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着官朗这样高高大大的男人红了眼眶,把脸埋进手掌里,实在是太违和了。 “官兄,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有钱买的,长生泉可不一定选他。” 官朗僵了僵,心头又燃出一线希望来,虽然长生泉也不一定会选他,但人只要有一线希望,总还是会下意识地抓住并期待的。 下面的几个皇室依旧争的热火朝天。 加的码渐渐缩小,宋衔之听的直打哈欠,连台上一直姿容得体的红衣女子都忍不住透出不耐来。 今天的拍品是不算多,但也不能这么耗时间。 叫价的人最后只剩了两个,气氛凝重了起来。 又僵持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似乎气急了,直接掀了帘子冲了出来,指着自己隔壁的帘子大喊道:“段辰霄!你丫的诚心跟我作对是吧!” 宋衔之爱看话本,自然也爱看八卦,闻声立刻起身爬到面前的屏障上向下看。 还不忘拉上身旁的官朗。 骂人的是个穿着浅粉色锦衣的男子,个头看着不高,脸也十分清秀可爱,此刻正气鼓鼓地指着另一扇帘子里面的人。 这衣服穿的,怎么s里s气的? 被指着骂的人正是方才随着官朗叫价的人。 “华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按东林的规矩办事而已。”被叫做段辰霄的人懒洋洋的回应道。 名字一出来,宋衔之瞬间就清楚了两个人的身份。 都是皇子,为了这长生泉,竟然还亲自来了。 五大国的戏份,在原著里并不多,但由于牵扯到了唐棠的身份,还是有简单的介绍了一番。 这个叫段辰霄的,是五大国之一奚国的大皇子,工于心计,最擅长的便是拿捏人心。 在原著里,他也算是个角色,后期凭着一己之力吞并了两国。 大陆一时三足鼎立,只剩下实力最强的俞国、奚国,以及与之结盟的雷国。 而那个粉衣的小矮个,姓华,应该是安国最小的皇子,华曜。 两个人从出生开始便是死敌,过招了大半辈子,最后以华曜被段辰霄杀掉结束。 莹白的珠帘被一只更显白皙的手挑开。 宋衔之看的精彩,忍不住从戒指里取了今天刚买的小零嘴吃起来。 还撞了撞官朗的肩膀:“官兄来点,配着看更有意思。” 官朗看他的眼神瞬间怪异起来。 宋衔之连忙转移话题:“哎官兄,这两个人一看就不简单啊,你认识吗?” 官朗闻言,面色冷了下来,声音没什么温度:“自然知道,安国和奚国最出众的皇子,这一代绝顶的天骄,估计少有人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天骄? 据说能被称为天骄的人,虽然没有灵根,却身负各自奇特的异能。 比如说段辰霄,他的异能关键在于眼睛,对上他的眼,就等于陷入了他的圈套,轻者陷入梦魇,重者便会直接沦为他的奴仆。 所以说,段辰霄的身边,从来不缺死心塌地的人,无论何时,都有大把的人等着给他卖命。 “原来是这样啊。”宋衔之磕着瓜子,眼神往下面瞟。 段辰霄露出了半张脸,眼睛上敷着条黑绫,一张薄唇微微勾着。 看起来模样有些阴柔,但气质中正,慵懒而随意。 华曜从小娇生惯养,见了他的人,哪个不是将他捧得天花乱坠,偏偏只有这个段辰霄,永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的他火气直窜。 “我跟你说段辰霄,这泉水只能是我华曜的!你别想跟我抢!”华曜气地脸色涨红:“不然,我直接杀了你那老娘!” 此话一落,段辰霄周身的气息便猛地变了,虽然姿势没变,但宋衔之还是看见他嘴角的弧度渐渐削了下去,仔细看,甚至还在微微的抖,似乎绷不住表情了。 宋衔之不由想,幸好他眼睛被蒙着,不然指不定表情有多恐怖。 “段辰霄的母亲,早年间被安国劫为俘虏,如今还在安国的皇宫里给华曜当乳娘。” 这次,没等到宋衔之开口问,官朗便直接解释道。 宋衔之惊的瓜子都掉了一地。 他可不知道有这一段,这关系复杂的、狗血的。 怪不得后来段辰霄第一个灭的就是安国。看来,母亲便是他的软肋。 段辰霄忍了很久,才没让脸上的表情崩的太过明显,笑道:“华公子说的是谁,段某不清楚,段某从不记无关紧要的人。” 华曜闻言冷笑,拿眼睨着对面的人,面带讽刺:“装什么装段辰霄,我还不知道你?我告诉你,只要你老娘在我手里一天,我就是要你趴地上给我舔鞋,你也得给我舔!”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宋衔之噼里啪啦嗑瓜子的声音就特别明显,许多修士都侧目看了过来。 段辰霄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默了片刻,放下了手臂,再次掩进珠帘后面。 声音是一贯的平平淡淡,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其掀起一丝波澜。 “我看长生泉还是更适合华公子一些,就不掺和了。” 华曜闻言勾唇,昂着头像个高傲的孔雀,声音清脆:“段辰霄,算你识相!” 就此,一锤定音,长生泉水最终被华曜以高价拍下。 装着长生泉水的瓶子重新被红布盖了起来,放进了施有禁术的盒子里,拿下台,等着它的主人来将他带走。 择主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下一件拍品很快升了上来。 宋衔之愕然,心想,难不成是自己记错了? 身边的官朗情绪并不是很好。宋衔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官朗默默的坐回座位上,垂着头不出声。 这时候说什么都显得有点无力,宋衔之索性也不开口了。 转眼间已经到了傍晚,血色的夕阳浸透了半边天。 宋衔之坐的腰酸背痛,壶中仙还没有出现。 官朗就一直安静的坐着,没有走,也没有再拍什么东西,像是在等什么人。 又一件拍品落幕,壶中仙终于在最后出现了。 碧绿色的壶身只有巴掌大,形状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壶口处微微泛白。 谁又能想到,这么小的一个酒壶里,有着一个世界呢。 宋衔之在壶中仙出来的时候便站了起来。 台上的红衣女子还在介绍那个半仙的故事。 宋衔之瞄了一眼下面的唐棠,珠帘半遮半掩,只能看见他与白景逸贴的很近,似乎是在讨论什么问题。 “壶中仙已经有两千年没有现世了,因为空间系的宝具十分稀有,因此起拍价,三千万灵石币!” 红衣女子话音刚落,在场就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这玩意这么贵?感觉也不怎么好嘛,有这三千万,还不如多买一些防御系的宝具保命呢。” “是啊,今年的压轴没什么看头啊。” “还是去年那件上古宝剑好!” 宋衔之盯着那宝壶,撇了撇嘴,你们懂什么,再好的防御系宝具也会被人破掉,想要活命,苟着才是王道! 话说去年的那把上古宝剑,好像就是唐棠背上那把。 心里的小人疯狂咬着手指,宋衔之开始默默的数自己的灵石币…… 这次叫价的人还算正常,不多也不少,直到唐棠报价之后才停了下来。 宋衔之连忙跟着加钱,一次加的不多,几百几百的加,但架不住唐棠加的码大,直接将价提到了八千万。 宋衔之咂舌,现在他是翻破口袋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了。 果然是这样。 心里早有了预兆,所以宋衔之也没有多难受,十分接受良好的摆了摆手,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叫停了他。 “等一下!” 声音隔得有些远,应该是在宋衔之上面。 这人一出声,面前的水镜就出现了他的模样。宋衔之愣了一下,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出了神。 随即,一抹玄色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落在了宋衔之身边。 宋衔之偏头,只见一个比他还要高上一个头的男人,正笑容温柔的看着他,抬手行了一礼。 “师兄。”男人态度十分恭敬,虽然面部线条冷峻硬朗,却生着一双含了点水汽的狗狗眼,看起来有着十分独特的帅气。 同样的黑衣,穿在唐棠身上就是正气凛然,而穿在此人身上,却将这死气沉沉的颜色穿的开朗灵动起来。 宋衔之自然不认识他,但看这人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便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哎呀!是你啊!” 一边说着还一边哥俩好的搂了搂他的肩膀。 不过对方比他高太多,这个动作就显得有几分滑稽。 第8章 竟然是沈铎 男人僵硬了一瞬,轻轻将他推开,扯了扯嘴角,道:“难得师兄还记得我。” 宋衔之呵呵乐:“说是那么呢!我俩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不会记得你。” 男人笑了一下,竟是直击心脏的好看:“是吗……” 宋衔之呆了呆,嘴巴蠕动了一下,脱口而出:“当然了,你这么好看!” 话音一落,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那么多双眼睛直直地看了过来。 宋衔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装作没所谓的样子问道:“咳,你怎么也在,刚才没看见你啊。” “外出历练,刚好路过便来看看,来的晚,师兄没看见我实属正常。”男人依旧笑眯眯的,却带着些冷漠的疏离感。 宋衔之点了点头,没察觉到对方有些怪异的态度,只在心中欣慰,没想到原主名声那么臭,竟然还有这么好看又彬彬有礼的朋友。 “师兄为何突然戴了面具?” “嗯?” 宋衔之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到这上面来,闻声一抬头,还没看清对方的脸,便觉得面上突然一凉,视野也变得开阔了起来。 男人的手中拿着的,正是上一秒还戴在他脸上的面具。 而此刻的男人正垂着一双无辜的狗狗眼,疑惑的看着宋衔之。 宋衔之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耳有着一颗黑曜石耳坠,形状似水滴,摇晃中闪出寒冷的锋芒。 可这个耳坠却不如他的一双眼睛黑。 黑的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宋衔之被看的心中发毛,暗暗咽了咽口水,脸上还残留着来不及抹去的震惊。 周围的人显然有些被他的样貌吓到了,纷纷倒吸凉气。 “看他身形不错,本还以为是个不愿抛头露面的美人,没想到竟是因为长相太说不过去才戴面具的啊。”说话的人狠狠打了个寒战。 他身边的人也搓着胳膊附和道:“是啊,看他这副样子,想必走的也不是条好道!” “哎哎哎,你们说,他像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个宋衔之,就是青河宗残害白修者的那个。” “哎!这还真有可能!据说那宋衔之就是这般,瘦如枯骨,听说最近还得了个外号,叫痨病鬼呢!” 宋衔之却对这些话充耳不闻,伸手想要去拿男人手里的面具,打算重新戴上。 只是没想到,男人在他伸手的一瞬间竟然躲开了。 宋衔之愕然。 这他妈的是什么情况? “师兄……您样貌出众,为何要戴这面具?” 围观众人:您的眼睛是不是有点问题? “师弟觉得,它实在不配戴在您的脸上。”说着,男人一个用力,那张巴掌大的面具就在他手中碎成了粉末。 风一扬,没了! 若说刚刚宋衔之还只是有一点怀疑,那么现在就可以彻底确定,自己这是被这个人给耍了! 看着对方嘴角不加掩饰的嘲笑,任宋衔之再怎么脾气好也有些恼火了。 “你什么意思!”宋衔之咬牙切齿。 虽然他不在意别人对他外貌的看法,但也不代表他喜欢在这么多人面前,像表演一样被人戏耍。 “师兄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男人收起嘴角的那抹弧度,立马睁大了他的眼睛,一副委屈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在众人看来,这绝对是一个可怜巴巴的师弟莫明被师兄训斥了。 但只有宋衔之看的到,对方黑沉沉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轻蔑。 就知道以原主那做派,肯定不会有什么朋友的! 都怪美色迷人眼! 想想刚才自己的那些行为,在这人眼里恐怕像个笑话。 宋衔之本来想学着原主的样子怼回去,敷衍一下人设,只是还没等他表演,底下一直没出声的唐棠竟然也飞了上来。 宋衔之:?? 这是要闹哪样? 唐棠气质卓然,他身旁的男人与他相比竟然也不相上下。 宋衔之抿了抿唇,朝唐棠行礼:“师兄……” 旁边刚刚猜测宋衔之身份的人忽然激动道:“看吧,我就说是他,青河宗的老妖头!” 宋衔之一眼瞪过去,吓得他住了嘴。 但在场的人还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男人也朝唐棠行礼,叫了声师兄。 唐棠颔首回应:“衔之师弟,沈铎师弟。” 宋衔之漫不经心的看着鞋面,耳朵却直接捕捉到了「沈铎」这两个字眼。 他猛地抬头,看向男人的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 沈铎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偏过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他这下笑得开,之前藏起来的虎牙就露了出来。 像个开朗帅气的大男孩。 笑容还是一样的笑容,宋衔之却觉得随着他的眼风一起刮过来的,还有数把凌迟他的刀子。 脑袋里嗡嗡作响,沈铎两个字如同魔音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疯狂的滚动。 沈铎!这个人竟然是沈铎! 那个黑莲花沈铎! 以后杀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沈铎! 以这种方式和将来会杀了自己的人见面,宋衔之脑子宕机。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赶紧跑!绝对不能再在这个魔头身边多呆一秒! 可第一次见沈铎本人,宋衔之有点慌,腿也有点软,便无意识的往唐棠身后躲了躲。 这一躲,叫唐棠和沈铎都愣住了。 沈铎没想到宋衔之竟然会躲自己,顿时有些不爽,但面上没有显露,依旧笑得十分得体。 “没想到唐师兄也在,白师弟呢,应该也来了吧?”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对着宋衔之的。 但宋衔之可没心思听他在这里阴阳怪气。 唐棠只点头:“他人在下面,不方便上来。” “过几日就是师尊生辰,我来给他选件礼物。” “原来如此,可我看宋师兄貌似也对着这壶中仙有些意思,便想下来帮帮师兄。” 沈铎又将矛头指向了宋衔之。 宋衔之被两个大佬同时看着,立马摆了摆手:“不不不,唐师兄,我并没有要和你争得意思。只是,只是没想到下面的人是你……” 宋衔之说完,急得直想咬自己的舌头。 看看这都说的什么话! 人家信了才有鬼! 果不其然…… 沈铎暗暗的舔了舔虎牙,笑了,很不给面子的开口:“怎么会,师兄你就别嘴硬了,青河宗乃至剑渊境,谁不知道你爱慕唐师兄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怎么可能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您莫不是有什么苦衷吧。” 宋衔之听得直想吐血,果然不愧是莲花,茶言茶语取之不尽! 这一句话显然说到敏感话题了,唐棠微微蹙眉,有些不快,默默和宋衔之拉开了距离。 刚刚竞拍时看宋衔之十分卖力,他就想自己作为师兄,理应来打个招呼。 若对方实在有什么特别需要,便想着把壶中仙让给他,毕竟生辰礼物还可以再选。 如今看来还是不必多想了。 宋衔之捏手指,感觉今天下山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能有什么苦衷,只是觉得这东西有意思,想拍一下玩玩罢了!” “哦……本来我是想下来帮帮师兄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不用了……”沈铎故作失落的道。 宋衔之心里抓狂,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男人,会像个小媳妇一样垂着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你这演的也太假了好吧! 对上宋衔之有些幽怨的眼神,沈铎挑了挑眉。 “我们能不能别在这里讨论这种莫名奇妙的事情了,这么多人等着呢!”宋衔之扶额:“还有,唐师兄,壶中仙我觉得还是掌门他老人家更合适一点。” 唐棠惜字如金:“还是要多谢宋师弟忍痛割爱。” 宋衔之看着唐棠离去的背影,感受着身后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只觉得如芒在背。 只是等他终于酝酿好,准备转身面对得时候。 沈铎却突然开口道:“师兄,我还有些事,必须要现在赶过去,就先告辞了。” “哎?”宋衔之刚刚打好的腹稿被堵在了嗓子口,望着沈铎匆匆离去的背影摸不着脑袋。 竟然就这么放过他了? 方才转身时匆匆一瞥,恍惚之中,他只看见对方面色有些不太好,像是突发了什么急病似的。 走了也好! 真正的沈铎,比身为纸片人时的他要恐怖的得多,直面他时,那种压得人喘不上来气的感觉,简直令人记忆犹新。 说好的出场自带煞气呢!为什么他就没看出来! 早知道那是沈铎,他就干不出来那种哥俩好的事来! “宋兄,刚才那人真的是你师弟吗,我看你似乎有些忌惮他。”官朗在一边观摩许久,别人师兄弟讲话,他也插不上嘴。 宋衔之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何止是忌惮,我就怕他哪天不顺心了,直接把我干了!” “这么严重?你们不是师兄弟吗?” “就是这么严重,我们虽是师兄弟,但关系早就貌合神离了。都怪我,之前鬼迷心窍,做了些对不起他的事情。”宋衔之说着,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茶水猛灌了一口。 “什么!”这次官朗更震惊了,屁股都从椅子上抬了起来,宋衔之就没在他脸上看见过这么生动的表情。 官郎左右看了看,这才贴到宋衔之耳边,悄声道: “宋兄,这我就要说说你的不对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能随意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呢。” 宋衔之满脸问号。 “起码在关系结束之前,还是要忠于对方的,不然搁谁身上谁不恨啊。” 宋衔之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彻底无语了:“官兄,你这脑回路怎么绕的,平时没少看话本子吧,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和他,是,是那种关系了!” 我明明是个直男好不好!钢铁直,钢铁硬,绿巨人来了都掰不弯的那种! 官朗摸脑袋,表情迷茫:“难道不是吗?” “是才有鬼了!” “我说的是我之前仗势欺人,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官朗怔了怔:“我看宋兄人还不错,之前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就那样呗,现在就挺后悔的。”宋衔之随口说道。 拍卖会临近收尾,众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场了。 宋衔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时间也不早了,官兄,我该回去了,家里还有人等着。” 官朗跟他告别,向着别的方向走了,应当是与之前等的那人会合去了,只是不清楚他等的人是谁。 宋衔之没再多想,去到酒楼里买了些觉得还不错的饭菜,御剑往宗内赶。 一路上紧赶慢赶,天色还是黑了,他走的时候没交代,小好没见他应该要担心了。 果不其然,刚到宗门口,隐藏在腰间的玉牌便微微发烫的闪起光来。 注入灵气,小好的声音瞬间蹦了出来:“师兄,我回来你不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宋衔之心头一暖,又一次体会到有人在家里等着的感觉。 “没事,就是下山买了点东西,马上回去。” 看门的弟子换了一个,倒是十分恭敬的给他开了门。 宋衔之急匆匆的往里走。 “咦?宋师兄,那是你的东西吗?”那弟子突然出声,声音还有些怯怯的。 “什么东西?” 宋衔之回头,只见宗门的防御屏障外,飞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个球一样。 “好像……是个蛋?” 蛋?宋衔之走近一看。 一颗灰扑扑的丑蛋正在往结界上上撞,似乎是想要进来。 我逼,这不是主角的上古龙蛋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宋衔之这才想起来,拍卖会最后,龙蛋作为唯一一个没有卖出去的拍品,被重新展览出来。 但当时他正在跟官郎讲话,没注意看。 按剧情,这颗龙蛋现在应该已经在唐棠的口袋里了才是,怎么自己一个跑这里来了。 “宋师兄……这……” “先把它放进来吧,这是今天东林场上的拍品,不知道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宋衔之心想这可能是隐藏剧情,龙蛋这应该是进宗门找唐棠来了。 守门的弟子忙不迭应声。 结界一打开,龙蛋便迫不及待的飞了进来。 宋衔之刚打了个哈欠,打算转身离开,却措不及防的被撞了一下肚子。 这一下撞的不轻,宋衔之噗的一声,感觉自己一口老血都要被撞出来了。 低头一看,正是那颗龙蛋。 第9章 时光大法好 这龙蛋没长眼睛,撞到了人,宋衔之也不跟它计较,伸手将他拨开。 “你这蛋崽子,还真够铁的,疼死我了。”宋衔之抽了口气,揉了揉肚子。 “算了算了,赶紧找你主子去吧。” 宋衔之跑了一天,到现在才察觉出累来,腰酸背痛肚子饿,上山的脚步急了起来,一路也没回头看。 刚回到小院,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 宋衔之被吓得一抖,转头一看。 结界外悬着一个熟悉的黑影。 这龙蛋怎么还在!? 宋衔之想不通。 不是说这蛋崽子和唐棠之间有感应吗,怎么又跟起他来了? “喂,你跟着我可找不着唐棠啊,喏,他在另外一个山头。”宋衔之指了指远处。 龙蛋也十分配合的转了转身子。 片刻后又转了回来。 “去啊,看我干嘛。” 龙蛋拿他那坑坑洼洼,应该是脸的一面对着宋衔之,无动于衷。 小好听见动静的时候就从侧屋里跑了出来。 “师兄,你回来啦!” 说着话,人就已经扑进宋衔之怀里了。 宋衔之摸了摸他的头,调侃道:“没想到小好还是个粘人精啊。” 小好被他说的脸红,连忙直起身子站好。 “哎,师兄,那是什么东西?” 小孩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过去。 “不知道哪里来的蛋,一直跟到了这里,估计是和主人走丢了吧,我已经给它指过路了。” “哦……” “走吧,进去吃饭,我从望山镇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崽崽呢,我们一天不在,也不知道它无不无聊。” 宋衔之一边推着小好的肩膀往屋里走,一边从戒指里面拿出在镇上给小好带了礼物。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进了屋。 宋衔之以为龙蛋应该会自己去找唐棠,没想到他们前脚刚进屋,身后便传来一连串的砰砰声。 出门一看,果然是龙蛋,不怕裂似的往结界上撞。 没办法,宋衔之只能将它放了进来。 它好像格外喜欢宋衔之,一进来就扑进了他怀里。 宋衔之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好像多了个吸引崽子的技能。 蛋一到他怀里便安静了,死沉死沉的一个。 宋衔之把它抬进屋丢到床上,喘了口气。 崽崽正在一旁睡觉,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醒没醒。 宋衔之揉了揉它的脑袋,柔声道:“崽崽,起床吃饭啦。” 连着叫了几声,它才睁开眼,也不知道今天一天都干了些什么累成这样。 沈铎今日强行化形下山,身体便有些承受不住,竟然睡了过去。 眼前人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变了一种味道,淡薄而又清冽的香味,闻着似乎没之前那么恶心了。 宋衔之见崽子醒了,就想伸手把它抱起来。 可对方却无情的躲开了。 宋衔之委屈:“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无情的崽崽!” 沈铎冷漠脸,像个大爷一样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 宋衔之还在演戏,突然见自家崽崽背上的毛微微炸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 沈铎看着滚在锦被上面的丑蛋,察觉到对方不同寻常的血脉,本能的发出抵抗。 宋衔之也马上意识到,灵兽与灵兽之间是有领地意识的。 崽崽肯定是因为自己的地盘上来了别的灵兽而生气了。 想到这里,铲屎官宋衔之立马解释道:“崽崽你放心,我就是收留它一晚上,明天立马就把它送回去!” 沈铎盯了半晌,这才缓缓收回视线,悠哉游哉的跳下了床。 宋衔之乐了,这不就说明崽崽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吗! 于是连忙冲上去,抱起崽子连吸了数十口,边亲边揉。最后,脸上很光荣的多了几个血印子。 饭后,宋衔之抱着崽崽去洗澡。 热水一路覆盖到锁骨,松解了一身的疲乏。 宋衔之闭着眼睛,泡得昏昏沉沉的,怀里的崽崽也一样享受着灵泉的滋润。 一人一崽泡了很久,直到小好都找了过来。 宋衔之眯过之后,整个人都精神很多,把龙蛋丢到小好屋子里,自己则回房趴在床上看话本。 新买的话本故事讲的感人肺腑,还有栩栩如生的插画,简直虐碎了宋衔之的玻璃心。 沈铎睨了一眼上一秒还在嘿嘿傻笑,下一秒就泣不成声的宋衔之,觉得他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宋衔之看的入迷,触景伤情,从话本中一个惨死的炮灰联想到自己身上。 又想到自己白天时还遇见了大魔头沈铎,顿时悲从中来,更难过了。 宋衔之索性连话本都看不进去了,躺在床上伤春悲秋起来。 “崽崽,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就好好跟着你小好哥哥。” 沈铎本来已经打算无视他,自己入定了,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说,一时怔住了,抬起眼来观察他的脸色。 宋衔之想起沈铎的脸,就气的牙痒痒,拿手锤了锤床板。 “沈铎那个大魔头,今天竟然那么戏弄我,要不是怕他会提前杀了我,我早就骂他了!”宋衔之刚刚哭过,还带着鼻音,声音听起来有些奶奶的委屈。 沈铎刚还在发愣,听后顿时冷了眸子,漆黑一片的双眼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渊,凝视着床上的宋衔之。 宋衔之毫无所查,还在继续抱怨:“如果他能一直呆在外面就好了,我真的是再也不想见他了!” 被人当面抱怨,沈铎心头当即涌上一团火气,看向宋衔之的眼神又冷了几分,起身跳到了窗边的桌上趴下。 宋衔之没注意到,他本就累了,嘴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被子也没盖。 窗边的沈铎却在这时睁开了眼,悄无声息的出了屋子。 他心中莫名的烦躁,没法静心疗伤,便回了先前自己的住所,把白天下山取来的东西藏了进去。 至于宋衔之,相处两日,他自然察觉出了不对劲来。 现在的这个宋衔之,和之前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很难不让人怀疑。 若说是走火入魔,也断不会让人在性情上有如此大的变化。 所以,对方要么是装出来的,另有所图,要么就是被夺了舍。 回到宋衔之房里。 床上的人还在睡觉,呼吸声清浅,病态的面容在黑暗里被模糊了许多。 沈铎伸手,将锋利的尖爪抵上了这人温热的脖颈,脉搏在震颤,血液在流动。 沈铎越发兴奋,眼眸散发出暗蓝色的光芒,爪子将苍白的皮肤一点点压下去,直到彻底坚持不住,开了个小口。 鲜红的血液融成豆大的珠子,顺着脖子往下滑,没进枕头里,划出了一道昳丽的长线。 睡着的人觉到了疼,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却因身体太累无法醒过来。 沈铎收回手,着了魔一样的低头去嗅那血液的味道。 宋衔之的血里似乎也含着那股清冽的味道,沈铎鬼使神差的伸出舌头,将那些溢出来的血尽数舔掉了。 宋衔之睡梦里呓语了几声,翻个身又接着睡了。 沈铎又在他床头站了一会儿,便也在一旁的桌上入定了。 第二天一起床,小好就把龙蛋送了过来。 宋衔之实在不想去和唐棠扯关系,便叫小好顺便给带过去。 没想到小好晚上回来的时候,龙蛋依旧跟在他的后面。 “师兄……我去找唐师兄,可这蛋就是黏着我不放。”小好苦着脸。 龙蛋一进来,便径直往宋衔之扑过来。 宋衔之吓得连忙伸手接住,这才避免了被撞吐血的状况。 “唐师兄怎么说?” “唐师兄说这蛋不认他做主,便让我给带回来了。” “什么?”宋衔之震惊,这剧情怎么崩成这样了? 看来长生泉不择主也是因为剧情变动原因,而不是他记错了。 难不成是因为他的到来使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些蝴蝶效应? 毕竟他一来就没注意维持人设,直接ooc了。 龙蛋这么重要的角色,竟然就这么脱离了主线。宋衔之怀抱着沉甸甸的蛋崽子,陷入了沉思。 送是送不出去,只好先放身边养着了。 眨眼之间,已经过了一个月,期间没再发生什么事情。 宋衔之每天吃吃睡睡,研究研究膳食,其余时间就是在屋子里看话本,几乎没怎么出门。 龙蛋被他放在一个大箱子里,里面铺满了原主的旧衣服。 崽崽也长大了不少,个头看着像个半成年的金毛。 兜里有花不完的钱,日子过得舒适又快活,只要不想沈铎,这简直就是咸鱼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这天,宋衔之正一如既往的趴在床上看话本,在家休沐的小好突然跑进来叫道:“师兄师兄!快出来,听说马上要办切磋大会!仙锁境苍云派的人都已经到了,我们去看看吧!” 宋衔之晃着一双白净细长的小腿,嘴里啧啧嗦着一颗青梅,翻了翻手中的话本,不紧不慢道:“没兴趣,不去。” “啊……”小好撅着嘴,跑过来拉着他的胳膊摇:“师兄……你都一个月没出门了,再不出去都没人认识你了,都要发霉了!” 宋衔之听得好笑,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反正没什么人喜欢看见我,不出去也无所谓呗,我也乐得自在,倒是你,干嘛非要拉着我?” 小好痛的抱着脑袋:“师兄别这么说,大家肯定是对你有什么误解,所以才会这样。” “哎呀,你就陪我去吧,听说切磋大会很有意思的,而且今年有不少宗门投名,肯定很有看头!” 切磋大会,顾名思义,就是各宗门之间自愿的切磋小比,因此并不在望山镇举行,而是轮流在各大宗门内举行。 今年刚好轮到青河宗主持。 宋衔之对这些修炼切磋啥的一点都不感冒,平日也偷闲没有修炼。 一方面是他不想,另一方面就是这副身体暂时还不允许。 虽然这一个多月以来日日调养,小好也没少从重楼阁里拿那些灵丹妙药给他吃。 但也许是之前太过亏空了身子,现在便很难补回来,这么多天下来,也只是稍稍胖了一点,恢复了点气色。 “师兄,你都多少天没陪我了,严术说他也想去看,你看只有我们两个人去,难免受徐掌事的人欺负,你就去吧——”小好可怜巴巴的央求道,甚至还把徐晓搬了出来。 说到这个徐晓,宋衔之就心烦。 长这么大,他就没见过这么轴的一根筋的人! 每天都来,巴巴地等在门口,就等着他出门把他那一顿揍回来。 说他傻,他还和你急,弄得宋衔之现在连卧室的门都不愿意出了。 “行了行了,等开始了你再来找我吧,今天就不去了。”宋衔之被缠的没办法,只好答应。 小孩子都是对这种场合好奇又恐惧的,确实得有人陪着点。 小好忙不迭应着,出了门往院门口跑去,应该是找严术去了。 “真是没办法。”宋衔之无奈的笑道,摸了摸一边的崽崽头,撸的爽了才接着去看话本。 沈铎已经对这人时不时摸摸揉揉自己的行为免疫了,只是微微抬了抬眼,便又开始接着修炼。 经过灵泉一个月的滋养,他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连之前以为永远无法根治的,附骨深的旧伤都有了好转的迹象。 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重新做回沈铎,而不是这个傻不拉几的崽崽。 想到这里,沈铎漆黑的眼眸透出暗蓝色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他万分期待看到宋衔之得知「崽崽」不见了或者已经死了的样子。 舔了舔牙齿,沈铎不由得笑了。 宋衔之一口气看到晚上,小好告诉他,切磋大会就在七日之后,到时候青河宗将会十分热闹。 各峰都要腾出些地方来招待不同宗门的来宾。 长竹峰也不例外。 因此这几天徐晓忙的是不可开交,也没什么闲情逸致跑来堵他了。 吃过晚饭,宋衔之难得的想要出去走一走,散散步。 今日的晚色称的上艳丽,天边云霞的颜色热烈而绚烂。苍山不改,依旧是青蓝层叠,浩浩淼淼。 宋衔之一路沿着山林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另外一处建筑前。 与原主一样的小竹院,只是布局稍有不同。 第10章 云雪尊 宋衔之走近了去看。 小院布置典雅,处处飘荡着白色的帷幔。 不同于宋衔之自己的小院,这间小院位处更高,正是破云而出的高度,地上翻滚着月白色的云烟,看起来真真宛如仙境。 小院的牌匾上题了名,笔力遒劲的写着云苑二字。 宋衔之恍然大悟,看来这正是原主师尊云雪尊的住所。 云雪尊许久未归,院中也无人清扫,一地落竹。 宋衔之还没见过这个所谓的师尊,再者存着心虚,毕竟自己不是他真正的徒弟,便没有多留,看了几眼便沿着原路往回走。 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一路绵延向下。 宋衔之站在长竹峰的最高处,能够隐隐约约看到下面忙忙碌碌的众人,空中仙鹤也多了许多。 果然如小好所说,切磋大会要开始了,宗门上下都忙了起来。 腰间的玉牌在这时飞了起来。 宋衔之伸手捏住,微微发烫的玉牌在手中轻轻震动着。 玉牌平时不怎么用到,能使用的,也只有宗门内的人。 宋衔之注入灵气,还以为小好有什么事催他回去。 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对面便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衔之……” 宋衔之脑子嗡了一声。 说话的人嗓音清冷,不算低沉,但也格外的好听。 让人不禁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温润而清冷的美人来。 修真界的第一剑修,高岭之花云翎,人称云雪尊。 “衔之?” 对方又叫了一声,这才把宋衔之从震惊之中拉了出来。 “嗯,我在。”宋衔之酝酿了一下,不自在地应了一声。 对原主最好,也对原主最了解的,就是他的师尊云雪尊。 宋衔之没有信心在他面前绝对扮演好这个徒弟。 对面沉默了很久没说话。 宋衔之只好开口试探道:“师尊你……要回来了吗?” “快了。” “哦……” 然后又是一阵静默。 就在宋衔之以为这段通话即将结束的时候。 云雪尊又开口了。 “这么久为什么都不联系我?”清冷的嗓音里好像掺了点奇怪的东西。 宋衔之:“?” 怎么就画风突变了? 这是,在埋怨…… “白端是四大凶险秘境之一,你也放心。” “这……我……”宋衔之哑口无言。 这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 说好的高岭之花,不可采撷呢? 看来这师徒两个之间还有隐情啊! 好在云雪尊没再继续为难他。 “我过几日便回去,你近日身体如何?” “挺,挺好的。” “嗯……” …… 又一次沉默之后,玉牌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 宋衔之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面对云雪尊时,莫名会有一种应对家长查岗的感觉。 而云雪尊一旦回来,他这平淡舒适的生活,就注定要结束了。 如果将来有一天被发现了,他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宗门,然后没了云雪尊庇护,他绝对会死的更惨! 漫山美景顿时也没了观赏的兴致。 切磋大会在七日之后准时召开。 早晨天还没亮,宋衔之就被小好拉了起来。 小竹院位于长竹峰隐蔽的角落,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今日竟也隐隐约约多了些热闹的人声。 宋衔之穿戴整齐吃过饭,便抱着崽崽,提着小好出了门。 宗门里的人不待见他,又趁着云雪尊不在,自然没给他特意安排位子。 宋衔之秉承咸鱼准则,不争不闹,佛系人生。丝毫不在乎这点小小的刁难,带着小好转头去了云雪尊门下外门弟子的席位。 云雪尊弟子不少,但亲传的只有宋衔之一人,除却沈铎、白景逸、小好三个内门,其余都是些被宗门硬塞进来的外门弟子。 一路上受人指点,宋衔之也都当看不见。 找了几个连着的空位坐下,宋衔之将怀里的崽子放到腿上,给它倒了杯水。 长竹峰的弟子都知道宋衔之脾性怪异,前些日甚至还出手打了徐掌事,因此一见他坐到这边来,便个个噤若寒蝉。 这次的切磋大会共三天,参赛的都是各宗年轻修者中的翘楚。 今天这场是初赛,只要是报了名的,都可以参加。 明天为复赛,进行车轮战,筛选六强。最后则是第三天的决赛。 原著中,原主、唐棠、白景逸,都参加了这场比赛。 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唐棠白景逸一路过关斩将,而原主则在第一天就被刷掉了,炮灰做的尽职尽责。 宋衔之不是争强好胜的人,这次根本没报名,来也就是等着看热闹。 “严术!这里!” 身边的小好突然站了起来,冲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自雨夜之后,小好和严术便交了朋友,平日里也经常到他们院里玩。 这次切磋大会过后,很快就要进入到锦水村的副本了。 届时,严术也会跟随唐棠他们一起回到故土。依照剧情,他这一去,就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怎么说也是宋衔之看了一段时间小孩,想到他的结局,便有些于心不忍。 冤冤相报无穷无尽,道理大家都知道,却无法做到绝对的客观,宋衔之也没有任何立场阻止。 严术对上宋衔之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宋师兄,是有什么事吗?” 宋衔之回神,扯出一抹笑,道:“没事,只是觉得今日这衣服挺衬你。” “多谢师兄夸奖。”严术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而后便坐下和小好讨论去了。 这时的天色才逐渐明彻,人也陆陆续续到齐了。 一眼看过去,形形色色的宗门弟子,穿着各宗门统一的着装。 宋衔之一手托腮,看样子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心思却早就跑远了。 锦水村副本只能说是唐棠主角生涯的开胃菜,难度并不是很大。 但原主因这次比赛受伤的原因并没有去。 宋衔之不是圣人,但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接触下来才知道,严术并不是书中描述的那样彻头彻尾的坏,他也有小孩子的一面。 既然之前的剧情都能有所偏差,那是不是说明严术也不是必须要死了? 宋衔之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转身问道:“严术,你最近是不是接了新的宗门任务?” 严术正和小好聊的开心,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有些不自然的垂首道:“是,是接了个任务,当时唐师兄他们缺人手,我刚好在,就补上去了……” 严术声音不大,宋衔之却轻易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 “那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吧,最近实在无聊。” “啊?” “啊什么啊,你都能去,我看这任务也不怎么危险,一个月没出门,我也闲得慌,就这么定了。” 宋衔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不再给他反驳的机会。 严术只好把话咽回去,捏着衣角,低低应了一声,心思百转。 沈铎窝在宋衔之腿上,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彻底。 锦水村的任务,之前也有不少人接过,最后却无人返还,在任务司挂的这些日子,从普通白牌一路升到了告急的红牌。 折损了几波弟子,宗门终于也重视起来,掌门便命唐棠等人接手了这个任务,打算弄清原委,永绝后患。 严术这小子去了就是送死的,宋衔之竟然也跟着出去瞎混,还说什么出去散心。 沈铎觉得牙痒痒,也不忍着,直接低头在宋衔之细长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嘶!” 正看热闹的宋衔之直接被疼痛揪了回来,狠抽了一口凉气。 看自己的手指被小崽子当磨牙棒一样叼在嘴里,偏偏又不能抽回来,只能忍着。 “嗨呦我的小祖宗,你又发什么疯?”宋衔之拿另一只手揪了揪崽崽的耳朵尖,没用什么力气。 最近这崽子老是这样,动不动就动嘴,是不是真要长牙,需要磨磨了? 沈铎也没真的用劲咬,手指上只是多了几道深深的咬痕,倒也没出血。 宋衔之一点也不生气,毕竟崽崽可不是说抱就能抱的,这次是他一连哄了好几天才讨来的机会。 切磋大会在不久之后正式开始。 全宗共布了16个赛台,比得快的刚上去就已经下来了,比得慢的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没过多久,第一轮的比试便已经出了结果。 宋衔之身边有人神采飞扬的回来,便也有人垂头丧气的回来。 像唐棠白景逸这种,则是直接进入第二天复试的。 想到白景逸,宋衔之忍不住往前面的席位看了看。 没想到刚一扭头,就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白景逸坐的位置仅次于云雪尊,身边也不乏那些想要献殷勤,觊觎美色的人。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宋衔之也依旧感受到了对方的颜值暴击,不愧是大家公认的美人。 宛如一朵温软的娇花,谁见了不得伸手抚一把。 宋衔之向来都对高颜值的人十分有好感,于是便对他报以真心的一笑。 可对方却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在挑衅,面色陡然变了,转头不再理他。 宋衔之抿抿嘴,垂头摸着崽头自言自语嘟囔道:“美人的脾气都这样吗,动不动就着了,我这也没干什么呀……” 沈铎盯上远处那抹白色的人影,眸色渐深。 第一天的比试没什么看头,只是零零散散冲出了几匹黑马,比到下午便没什么人上台了。 宋衔之无聊的直打哈欠。 第二天便没起太早,等宋衔之去的时候,正好比到最精彩刺激的地方。 小好和严术早就来了,还在昨天的位置,一见宋衔之来就拉着他激动的说着前面的比试。 “你都不知道唐师兄有多厉害,响花宗的、栢眠宗的都是一击击败!”小好星星眼,看向唐棠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还有白师兄,真没想到一把断琴能被他使的那么厉害……” 严术说着说着才反应过来,宋衔之应该不喜听到白景逸的,不由有些忐忑:“对,对不起宋师兄,我不应该……” “没关系啊……”宋衔之打哈欠,十分赞同:“我刚来时看了几眼,他确实挺厉害的,比我强多了。” 话一出口,周围数道视线射了过来,包括宋衔之臂弯里的沈铎。 搞得宋衔之半个哈欠不上不下的,难受死了。 小好觉得心里酸酸的,抬手扯了扯严术的衣角,两个人对了视线,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师兄果然是被伤透心,竟然都开始自嘲了! 宋衔之就这么看着众人的眼神从错愕再到同情,看的满头问号,不明所以。 几个外门弟子甚至还主动把自己桌上的零嘴摆到了宋衔之桌上,因为旁观了昨日他的食量。 宋衔之看的嘴角直抽,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和那几个弟子道了谢,便将注意力放在下面的比试上。 唐棠擅用长剑,剑法修得出神入化,又得上古灵剑加持,几乎横扫众人。 白景逸则主修以琴音御敌,断弦之音,迷人心智,常常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击溃对手。 这还只是他们前期的武力值,到了后期,各项技能加满,两人的实力更是到了逆天的境地。 白景逸,外界人称逸音尊者,一上场便是人声鼎沸,一袭翻扬飘逸的白衣,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神明的画笔,举手之间不知惹来多少男子女子的倾心。 即便是男子,在修真界也是炙手可热的存在。 这场上到了这个时候,看比试的就少了,全成了看美人的。 宋衔之的注意力也全都放在唐棠和白景逸身上,看电视嘛,谁不愿意看点精彩的、颜值又高的。 以至于另一个赛台上,徐晓都快将眼睛瞪穿了,也没能引来宋衔之半分注意,气得他直接下了狠招,将对面的人踹下了台。 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又冷静了下,勾起一抹冷笑。 宋衔之你给我等着瞧吧!一会儿,我就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徐晓恶狠狠的想着,又瞪了眼宋衔之的方向,转身下了台。 这边宋衔之正看的入迷,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转头一看,人是认识,但要来找他就是不对了。 “弄错了吧,我并没有报名。” “没错,就是您,您看这上面写的可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长竹峰,云雪尊座下,宋衔之。” 负责统计,登记比赛信息的弟子还算客气的道,一边还将手中的册子递到宋衔之手里。 第11章 伐经洗髓药娘草 “这比赛不是自愿的吗,我现在不想参加了,麻烦你帮我除下名。” “这……”对面的弟子一副不好办的样子:“可是赛事已经安排好了,现在退出已经晚了……您就不要为难我了。” 宋衔之叹了口气,这明显就是有人想坑他,而且这弟子很大可能也已经被收买了,就算他说烂了舌头也改变不了什么。 “好吧,我去。” “师兄……”小好扯住他衣摆,有些不放心。 “没事儿。”宋衔之笑了笑,将崽崽交到他手上,转身跟着领路的弟子离开。 沈铎望向宋衔之的背影。 这人今日穿着一件低调的紫灰色长衫,一道四指宽的腰封勾出了不足一握的细腰,长发乌黑,拿一条月白的飘带松松扎着,整个人慵懒而随意。 宋衔之的赛台离他们坐的位置不远,上一批比赛的人已经分出了胜负,正有人在上面收拾打斗之后的残局。 “师兄,您的对手是响花宗流云峰弟子崔狸。” 响花宗善御毒,招式也千人千面,对付起来一点也不会轻松。 宋衔之上台,召出自己的配剑。 对方是个个头不高的小姑娘,穿紫衣,露出细白的小腰,模样可爱。 “小哥哥,泥使的是啥东西?” 小姑娘一开口,就是浓浓的方言味。 宋衔之笑道:“我用剑……” “那泥可要小心喽,沃滴小宝贝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小姑娘笑的很甜,一抬手,腰间挂着的锦囊里便飞出了一只双翅震颤的小蜜蜂,提着肥硕的身子,轻盈盈的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宋衔之抖了抖剑身,反手收回了剑鞘里,笑道:“小姑娘别急,我实力不济,这就认输了。” “我们也不用打了,直接算你赢好不好?” 宋衔之想的简单,觉得这就是个互利互惠的事,没想到那小姑娘听了,却当场恼了。 “早听说泥们青河宗目中无人,木想到竟是真滴,沃今日非要让你们见识见识,沃们响花宗的离害!” 言罢,根本不等宋衔之开口,一个闪身冲了过来,吹动短笛发出刺耳的长音,那锦囊中便涌出了成千上百的蜜蜂,在她身后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影虚影。 宋衔之没料想对方翻脸这么快,连忙后撤躲开:“小姑娘你误会了,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打得了的人吗?” “打不了,为啥子还要投名!泥九是在羞辱沃!”小姑娘清秀的脸上显出一丝狰狞,蜂群转瞬幻化成巨剑,自半空当头朝宋衔之劈下。 没办法,宋衔之只好拔剑抵挡。 “等等!” “废话少说,泥拿出真本事来!” 宋衔之挥剑斩掉数只蜜蜂,又催动灵气形成密障,这才挡下了一击。 这蜂群看似实形,实则散形,变幻无穷。 又是响花宗养出来的,个个都带剧毒,要是被咬上一口,一口都够要命的了。 宋衔之强行接下一击,顿觉心口一阵闷疼,额头渗出薄薄的一层细汗。 “这宋衔之怎么回事,连个玩蜜蜂的小姑娘都比不过?” “是啊,方才刚见了对方竟然就得直接认输了,简直是丢尽了宗门的脸面!” 几个青河宗的弟子在一旁不满道,声音不小,其他本来没看这边战局的人也被吸引了视线。 “比赛可不能用他那些宝具仙器了,没了这些,他不就一个空架子而已嘛。”之前几个徐晓的小弟立马笑哄哄的接话。 连隔壁响花宗的姑娘们听了都咯咯直笑。 小好听的满肚子火气,想要反驳,却被严术拦下:“小好别急,我们要相信师兄。” 小好涨红了脸:“嗯,师兄肯定会赢的!” 一旁沈铎的视线就没从宋衔之身上离开过。 经过刚才这一击,宋衔之后面的防御显然就吃力了许多,一直处于下风。 本来就白的脸更是减了几分血色。 又挡下一击以后,宋衔之晃了晃身子,屈膝半跪,长剑插入地面,震出一道一指宽的长缝。 宋衔之喘着粗气,抹掉下巴上的汗珠,道:“我说小姑娘,你这就不能歇一下吗?” “不嫩,快给沃使出泥的真本事来!”说着,便又御蜂紧逼了过来。 宋衔之实在是没有余力抵挡了,只好决定催动剑诀。 插在地上的长剑嗡嗡作响,而后锵的一声剑鸣,快速旋转着立在宋衔之面前。 两臂宽的圆形冰蓝色阵符在他脚下瞬间铺开,阵符之上剑气冲天,宛如漫天飞雪,直直灌进剑身之中。 正是云雪尊自创的独门剑法之一——飞雪。 仅仅只是第一式,在气势上就已经是许多剑法所不能比的。 长剑飞出,剑气冰冷锋利,如同流丝一般将空中的蜂群缠死。 蜜蜂尸体就这么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泥!”小姑娘见自己这么多蜂虫死掉,气的眼眶都红了。 “这可不能怪我啊,我说了不打的,你还非要我用实力。” 宋衔之一边闪身躲避小姑娘的攻击,一边以手御剑斩杀那些残留的蜜蜂。 “泥少得意嘞!沃肯定打败泥!” 小姑娘的锦囊再次打开,一只浑身缠满蓝纹的蜜蜂,在短笛的笛音中飞了出来。 这蜜蜂有鸡蛋大小,十分壮硕,震动翅膀时的动静大的人耳朵发麻。 而跟在这只蜜蜂后面的,还有数十只体型稍小的,看的宋衔之浑身起鸡皮疙瘩。 “小姑娘,比赛第二,情谊第一,我看你练这蜂也不容易,咱们就别打了!” 宋衔之即将力竭,脸色白的吓人。 可惜对方好胜心太强,根本听不进话。 宋衔之没办法,只好使出飞雪的第二式,爆发出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人一击震出场外。 小姑娘惨叫一声,之后便昏了过去。 宋衔之也喉头腥甜,忍了忍才拼力压了下去,双手微微发抖,藏进了衣袖里。 这身体就是个空壳子,随便掏掏就空了。 “第164场,青河宗宋衔之胜!” “师兄!师兄真厉害!我就知道师兄会赢!”回到位子上,小好第一个激动的冲上来。 严术在旁边拉了一把,才没让他直接撞上去。“小好,师兄好像有点不舒服……” 宋衔之脱力的坐下,抿了抿汗,道:“没事,歇一下就好了。” 崽崽从小好怀里跳到他身上,低头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宋衔之眼前发昏,崽子都重叠成了三个。 沈铎嗅了片刻,拿爪子拨开宋衔之的袖子。 只见他这半条胳膊上都爬满了蓝黑色的毒纹,一个拇指大小的伤口肿胀着,正往外颗颗溢着黑血。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蜜蜂叮了一口。 小好见到这副样子,直接吓得叫出了声。 宋衔之已经有些耳鸣了,听不清周围的动静,只能感受到眼前人影重重,之后便昏了过去。 那边响花宗的小姑娘醒了过来,知道自己玩过了,便赶紧将解药拿了出来。 小好连忙把药碾碎了给宋衔之喂下。 徐晓站在看热闹的人群后面,表情错愕。 当时投名时便是他买通了登记的弟子,将宋衔之的名字也送了上去,作为云雪尊亲传弟子直接进入今日的车轮战。 但他没想到宋衔之竟然这么弱,打了一架竟直接昏了过去,原来想亲自跟他打一场的心思,这下也歇了下去。 徐晓看着脸色难看的宋衔之,有些心虚,刚想看看他的伤口,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那双眼睛漆黑不见其底,深渊一般,仿佛能吸食人的心髓。 徐晓下意识便退了几步。 这才看清,这双眼睛的主人,正是宋衔之之前一直抱在怀里的那只狼崽子。 徐晓咽了咽口水,唾弃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刚长齐了毛的崽子吓到。 背后却不可控制的还在微微发凉。 宋衔之吃了解药还不见醒,便被之前的几个外门弟子帮忙背了回去。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什么,比赛依旧照常进行。 回到竹院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宋衔之还是没醒过来。 严术去了重楼阁请医师过来,小好在厨房熬之前给他开的药。 沈铎趴在宋衔之枕边,看着他头上接连不断冒出来的汗珠,和口中吐出的呓语,知道他这是陷入了梦魇。 人一旦入了梦魇,便不能轻易将其叫醒,只能等待梦醒。 宋衔之确实是在做梦,很多杂乱的东西一起被梦境翻出来,幻灯片一样一副副展现。 他感觉自己越陷越深,仿佛掉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中,抓什么都抓不住,只剩下令人无力的抛空感。 梦境有现代的,也有如今的,甚至还有一些属于原主的记忆。杂乱无章,一幕幕都在重新经历着,让人难以清醒过来。 严术请来了几名重楼阁顶尖的医师,却个个都束手无策。 “他这是中了混毒,并且毒入骨髓,除去脱胎换骨之法,怕是再难救回来了啊。” 老医师捋了捋胡须,面露遗憾的摇头,其他医师也纷纷附和,缓缓退了出去。 小好闻言,眼泪刷地一下便落了下来,跪倒在床前。 “师兄……师兄你醒醒好不好!” 沈铎被他的哭声弄的心烦意乱,起身翻窗跳了出去。 云翎本来正在望山镇上歇脚,顺便处理镇上最近几个作乱的小妖。 夜间入定时召出元婴,却被告知宋衔之命牌发暗,似乎是要灭掉了。 云翎从洞虚中取出宋衔之的命牌,果真见其色泽暗淡,表面已经添了些细细的裂纹,再过几个时辰可能就会彻底断掉。 这种情况他之前也见到过。 去白端之前,宋衔之走火入魔病发的那次。 当时他用秘法暂时封住了他的灵脉,压制了他体内的毒性,才暂时保住性命。 今日如此,应当是体内灵脉被强行冲开,导致再次病发了。 情况严峻,他也不敢耽搁,便连夜御剑赶回了宗门。 宋衔之还在梦中,却觉得本来冰冷的身子突然温暖起来。 周围涌动着一道热流,然后慢慢融进了他的身体里,流走一周。 下坠感缓缓停了下来,终于有了些落实感,梦境最终停到了今天下午比试的场景上。 “衔之……”一道空灵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一连几声之后,一股巨痛突然从天灵直冲而下,盖过了那道滋润的暖流。 剔骨一般的痛感突然降临,疼得宋衔之牙都要咬碎了,意识也渐渐回归。 恍惚之间,只看到一道模糊的白色人影和他面对面而立。 鼻尖涌入一阵淡淡的腥味,混杂着甜腻的异香。 刚刚缓和一点的痛又涌了上来。 宋衔之顿时疼得呻吟出声,汗如雨下。 身体里像是爬进了无数只蚀骨的虫子,正在他体内钻来钻去,分离着他的骨肉。 痛感一阵高似一阵,偏偏他还动不了,因此没坚持多久便再次昏了过去。 这一夜,宋衔之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之中,就这么一直重复着醒来昏死,昏死醒来的过程。 有几个瞬间,他真的是恨不得能直接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鼻中那股腥甜的味道终于消失了,随之消弭的还有那令人生不如死的疼痛。 宋衔之终于如愿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第三日的正午。 阳光照在窗牗上,一片暖黄。 竹屋里不知被谁点上的熏香,浅淡的檀香味染的到处都是。 宋衔之动了动身子,感觉骨头都被人打散重拼了一样,酸疼的要命。 “小好……咳咳咳……” 一开口,嗓子便跟被磨过了似的哑。 不过好在小好就在门口,听见动静就冲了进来。 “师兄?” “师兄你终于醒了!”小好见他,泪就流了下来。 “嗯,扶我起来吧。”宋衔之渴的厉害,接过小好倒的水便一饮而尽。 一连喝了几杯,才感觉人彻底缓了过来。 “师兄,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要不是师尊回来了,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了……”小好揉着眼睛低低的抽噎。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宋衔之揉揉他的脑袋,又是无奈又是心酸。 “你刚才说……师尊回来了?” “嗯!师尊还带了传说中的药娘草回来,给师兄泡了药浴!” 宋衔之想起当时迷迷糊糊看见的白色人影。 原来不是错觉。 那人就是云雪尊。 第12章 元婴期 “师尊说,师兄以后都不会再这样了,身体也会越来越好!” 药娘草是伐经洗髓的圣药,怪不得当时能疼得他死去活来。 这一遭下来,他可不就是要脱胎换骨了么。 原著中,原主是到后期才发病需要这药娘草的,只是等云雪尊寻到之后,还没用到,两个人便都死了。 现在因为自己这个变数,原主下线早,相关剧情便也都提前了。 “那……师尊现在哪里?” “师尊回云苑了,似乎是受了伤,已经闭关了。” “师兄你先好好休息,师尊交代,不许你乱跑。” 宋衔之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他确实还有些困。 “对了,怎么没看见崽崽?”平时小崽子这个时候都在桌上趴着睡觉,今日却不见了。 “崽崽……崽崽已经两天都不在了……”小好含含糊糊的说道。 “不见了?!”宋衔之刚躺下半个的身子又直了起来:“咳咳咳,不行,快点去找,这后山灵兽嘈杂,他那么小,万一有危险了怎么办!” “唉!师兄别动,已经去找啦!”小好连忙将翻身起来的宋衔之按下。 安抚好宋衔之,小好便出了门,帮忙去找崽崽。 宋衔之躺在床上,盯着头顶上一动不动的乘尘。 一想到崽崽没了,他的心里就好像空了一块。 虽然崽崽没有金毛那么贴心,还经常咬他挠他,但宋衔之依旧莫名的依赖它。 之前相处的画面都涌了上来。 宋衔之越想越难过,最后眼角都湿了。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他耳朵上碰了碰,毛茸茸的。 宋衔之恍惚地扭头,隔着泪幕看见了熟悉的小身子。 崽崽正蹲在他肩膀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大尾巴正轻轻扫在他的耳朵上,继而又扫到他的眼角、脖颈上,像是无声的安慰。 “崽崽?” 宋衔之的声音还带着哭腔,眼角鼻头都泛着水红,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沈铎本来冷硬的内心突然软了一下。 尾巴扫动的力道更大了。 宋衔之顿感真实,小心翼翼地把崽子抱进怀里:“你跑哪儿去了!” 沈铎第一次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 那天宋衔之昏倒之后,他便赶回自己的住处,取来了之前无意间得来的解毒圣药。 回来时却见云翎已经取回了药娘草,正在给宋衔之准备药浴。 云翎识得他的真身,沈铎怕被他认出来,这两天便躲了起来。 又加上这一个月他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本打算就此一走了之。可刚刚在窗前看见宋衔之哭,他又不由自主的走了过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他已经没有那么恨他了一样。 宋衔之抹了抹眼泪坐起来,说实在的,他感觉自己挺没出息的,可他哭,也只敢在这么一只不通人事的崽子面前罢了。 拿玉牌通知了小好之后,宋衔之便抱着崽子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的神清气爽,可以说是到这里一个多月以来,睡的最舒坦的一次了。 醒来时小崽子还在睡。 宋衔之悄悄起身,感觉浑身的痛乏已经完全退干净了,气脉畅通,一身爽利。 不愧是传说中的圣药,这么快就修复了他的身子。 宋衔之放出神识自窥,却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突破到了元婴期。 一个缩小版的他自己正安安静静躺在他的识海里。 元婴期的修士会诞生自己的元婴,模样与自己相同,不过体型只有一指高。而到达洞虚期之后,腹部也会形成一个洞虚空间,用以储存重要物品。 这也是修士修行途中,跨度最大的两个境界。 元婴可以用来探测信息,为自身护法等等,练好自己的元婴,也是大有裨益。 宋衔之蹲下身,戳了戳小元婴的屁股。 小元婴穿着和他一样颜色的紫灰色衣服,睡的正香,被戳了之后也只是抬着肉乎乎的小手挠了挠。 宋衔之笑出声来,轻轻将背对着他的小人翻了过来。 这一翻却叫他愣住了。 要不是这元婴睡在他的识海里,还穿着和他一样的衣服,他都要怀疑这小家伙是别人的元婴了。 也不怪他这样想,实在是因为这家伙和他本人长的太不像了。 眉眼精致,就算是幼态,也能看的出他是个小美人。 小嘴微微张着,水嘟嘟的,睫毛纤长,在雪白的面孔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简直可爱死了。 要是真能长成这样,宋衔之感觉自己做梦都要笑醒了。 他现代时的容貌并不差,但总归没法和这个世界的人比。 如今又摊上个痨病脸,不吓死人就不错了。 没想到自己的元婴竟然生的这么可爱,说出去谁信呢! 小元婴在宋衔之无情的摆弄之下终于醒了,懵懵懂懂的揉了揉眼睛,发出几声小小的奶音。 “你好呀!”宋衔之傻乎乎的弯着眼睛和他打招呼。 小宋衔之也跟着弯起眼睛:“你好呀!” 宋衔之:“……” 好吧,是他傻了。 元婴本就是修士自身元神的缩体,通俗来讲,这家伙就是他自己。 不管宋衔之摆什么动作,对方都跟他学一样的。 他刚到元婴期,还无法分心掌握元婴。 宋衔之又研究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之后,便收回了神识。 窗外天色已经不早了,宋衔之坐了一会儿,开门往小厨房走去。 夜风凉凉的扑在身上,看样子是又要下雨了。 穿过回廊,小厨房的灯亮着,橘黄色的灯火透过窗纸在地上晕成一团。 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从中飘了出来。 宋衔之立马掐住鼻子,推开门。 小好正坐在矮炉前烧火,时不时的拿蒲扇摇两下,一张小脸擦地脏脏的。 炉火上面的罐子正咕咕冒着黑乎乎的水泡。 “小好,你生病了吗?”宋衔之闷着声音问道。 “好苦!” 捏着鼻子都要窒息了,作为一个平日连西药都不怎么吃,生病都靠硬抗熬过来的人来说,中药简直就是噩梦。 “师兄?你醒啦?” “我没有生病啊,这是重楼阁给你开的药,他们说你得补身子,喝药比吃丹药好。”小好咧着嘴笑。 “师兄等等,药马上就好了!”小好擦了擦汗,又扭头接着熬药。 “给我的?!”宋衔之音都破了。 “不是,小好你听我说,屋里还有些丹药,我吃那些就好了,药咱就不熬了吧……” 小好头也没回,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不行的师兄,医师的话就是师尊那也得听的。” 宋衔之看着那罐黑黢黢的汁水,闻着那刺鼻的味道,一阵反胃。 顿时饭也不想吃了,转头躲进了屋里。 片刻后…… “师兄,该吃药啦!” 小好扣了扣门,叫道。 宋衔之一个哆嗦,把头缩进被子里,不出声。 小好没听到回应,便直接推门进来。 浓郁的药味像是长了手一样伸过来,攥住了宋衔之的鼻子。 “师兄?你睡了吗?”小好压低了声音,将手中的药碗放到桌面上。 宋衔之装死,一动不动。 “师兄,药已经好了,也已经冰过了,正是可口,你赶紧起来喝吧。” 小好伸手扯被子,察觉到阻碍便知道宋衔之并没有睡着。 平日里听起来十分妥帖的师兄二字,如今却像是追命符一样。 宋衔之躲在被子里咬手指,身体死死的压着被角。 “师兄……”小好话还没说完,宋衔之突然叫了一声。 “啊!”小手指猝不及防被咬了一下,宋衔之直接疼得翻身坐了起来。 看着蹲在被窝里的罪魁祸首,宋衔之怒:“崽崽,你怎么跟他一伙的!” 宋衔之吹着手指,一碗药则趁机被递到了他嘴边。 沈铎把下巴垫在爪子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一只大尾巴却在身后无意识的扫动着,彰显着他的好心情。 “小好,用了药娘草之后我已经彻底好了,真的不用再喝药了……” 宋衔之还在苦苦挣扎,身子滑下去,拉拉小被子,遮住嘴巴,只露出一双巴巴央求的眼睛。 “良药苦口利于病,师兄。” 小好笑,对付他这招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十分淡定:“师兄,装可怜是没有用的,快起来喝了吧!” 崽崽虽然没表示,但应当也是赞同的,大尾巴用力一甩,宋衔之身上的被子便直接飞了出去。 宋衔之:“……” 灵兽的力气都这么大的吗! 暴力! 被一人一崽的眼睛盯着,宋衔之只能在心中无能狂怒,最终还是无奈妥协了。 捏着鼻子一口气将药闷了下去。 “好苦!” 比闻着还要苦上上百倍,宋衔之直接痛苦面具,接连干呕了几声。 “师兄,蜜饯。”小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蜜饯放到宋衔之手中。 直到酸甜的味道弥漫进口腔,宋衔之才感觉好了一些。 “对了小好,明天我打算去任务司领个任务,过几天估计会出趟远门。” 锦水村的副本这两天就要开启了,他得先去拿到任务牌。 “什么任务?危险吗?我不能去吗?” 小好那天也听到了他和严术的对话。 宋衔之想了想,自己知道部分剧情,所以应该不算危险吧。 “不怎么危险,但你现在还不能接任务,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回来,顺便看好崽崽和龙蛋。” “那严术呢?” “去的地方是他家乡,他估计是想回去看看吧……” “哦……” “好了,回去休息吧,明日你还有早课。” 小好走后,宋衔之抱着崽子洗了澡,之后便躺在床上例行公事。 话本子看到半夜,他竟然还不觉得困,精神十足。 宋衔之感慨,自己现在才总算是有了点修士的样子。 睡不着,又没别的事干,宋衔之只好尝试着入定。 识海里,小元婴也坐了起来,和他面对面修炼。 之前宋衔之昏迷时,也模模糊糊的接收了一些原主的记忆,功法引之即出。 练了几页稳固心神的心法之后,宋衔之已经能稍稍分出一部分心神进入元婴之中了。 小元婴也不再只是单纯的模仿他的动作。 更奇妙的是,宋衔之能够感受到对方就是自己。 对方所有的感触都能传达到他身上,但两个人却能对相同的事做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就好像宋衔之做了一个决定的同时又做了另一个决定。 练了心法之后,宋衔之又从自己的戒指里翻出之前在芳华斋买的科普小画册,翻了翻,找到关于元婴的描述。 上面说,元婴是修士元神的缩影,受到强大攻击时,元婴能替修士挡下部分伤害。 但如果超出承受范围,元婴破碎,就等于伤了元神,轻则修为尽毁,重则痴傻。 也就是说,元婴和金丹一样重要,如果碎了,想要重塑简直是不可能的。 戒指深处还存放着原主之前搜罗来的一些秘籍之类。 宋衔之挑了本专攻元婴期的,凝神练了起来。 加固元婴,一定意义上就是加固元神,有利于保命。而一切有利于成功在这个世界上苟命的东西,咸鱼宋衔之都愿意为之努力。 沉浸修炼的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天色大亮。 宋衔之抻了抻腰身,感觉修炼以后整个人更加轻快了许多。 兴许是因为药娘草残留的药性,他修炼起来格外快了一些,已经差不多能够熟练操控元婴了,不过还没有到能放他出来的地步。 “崽崽,我去趟任务司,马上回来,你乖乖待着啊。”宋衔之摸着崽子尾巴,满足的眯着眼睛。 昨夜的雨没能下来,今日的天便有些阴沉。 任务司不算大,只有一个敞开的大殿,门形如瓢虫的翅膀,被向上开到两侧。 殿内一排排列着高架,高架上面依次挂了些不同颜色的牌子。 牌子多的花眼,宋衔之便没仔细看,直接到值殿的弟子那里询问。 半圆弧的长桌后面坐着两名弟子,正忙碌着给任务牌归类。 宋衔之拿手指敲了敲桌面:“打扰一下,领个任务。” 两个弟子忙的头都不抬:“自己找去,忙!” “就是不好找才找你们的,你们的任务不就是这个么?” “你这人!”其中一个弟子抬头,眼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十分恼怒。 但当他看清宋衔之的脸时,嘴里的后半截话便死死咽了下去,改成了一句:“找什么?” 宋衔之笑:“麻烦,锦水村的委托,红牌。” 那弟子听了他的话,面色有些怪异,但还是老老实实施法唤来了相应的牌子,双手一合一分,便分离出了一份来,递给宋衔之:“呐,这就是锦水村的,事成筹金十万灵石币。” 宋衔之接过牌子看了看,点头道:“多谢……” 第13章 锦水村 宋衔之没多停留,拿了任务牌就走。 等他走后,方才帮他拿任务牌的弟子边坐下来接着忙,边在嘴里嘟囔着:“锦水村这个牌子,没人接的时候那是一个人都没有,最近一来,又是一连好几个,真是奇了怪了。” 另一个弟子也随口接道:“可不是吗,连长竹峰那两位最难搞的都要去,这锦水村是犯了什么字啊。” 宋衔之并没有听见身后两人的对话,往回走时,一路遇见了不少其他宗门的人。 前两天的切磋大会刚刚结束,这些宗门的人还没来得及走掉。 宋衔之也算半个风云人物,大多数人都能靠他的外貌猜测出他的身份。 为了避免被人围观指点,宋衔之便召唤了作为宗门统一坐骑的灵鹤。 只是灵鹤还没等来,倒是等来了那天跟他比了一场的小姑娘。 “小哥哥!是泥哦!”小姑娘老远见到他,便热情地招呼了过来。 宋衔之有心想拿袖子遮遮脸都来不及。 “是你啊哈哈。” 小姑娘在离他几步的地方停下,拉着他的袖子看来看去,半晌,蹙着细眉道:“小哥哥,泥的伤木事了吧?” 宋衔之愣了一下,没想到她是来问这事:“没事,吃了药之后便好多了。” “那就好……”小姑娘绞着手指,面露愧疚地垂首:“那天,是沃不对,害了泥……” “下次泥到响花来,沃带泥去吃花蜜!” 宋衔之被她这一嗓子震了一下,怔了怔,笑了:“嗯,下次一定。” 话音刚落,那边便有人催促小姑娘该走了,正好宋衔之的仙鹤也到了,两人便道了别。 “对了!小哥哥,泥到响花来滴时候,直接报沃哩名儿,沃叫崔狸!” 宋衔之笑着坐在仙鹤上,和小姑娘招了招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出发的时间定在明日上午,晚上宋衔之让小好叫了严术过来吃饭。 宋衔之专门多做了些他平日爱吃的菜。 “明日我们便要出发了,到了锦水村,你记得跟在我后面,有什么危险我还能及时保护你。” 严术心不在焉的吃着饭,闻言点了点头。 宋衔之叹了口气,这一行,对严术来说注定是痛苦。 那么大一个村子,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他该是有多寂寞。 “你放心,不论遇见什么,我都在呢。”宋衔之喉咙有些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多谢宋师兄,师兄很好。”严术抬起了头。 意外的,他并没有哭,相反一双眼睛还亮晶晶的,一扫方才的状态。 可他越是这样,宋衔之便越是担心。 无奈剧情如此,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天色微亮。 宋衔之和严术一起赶到山门前时,这次要去的人差不多已经聚齐了,闹哄哄的一片。 前面带队的,正是唐棠和白景逸。 这次的任务,宗门也重视,所以人数不少,除了自愿报名的,还派了些外门弟子。 除了他们之外,徐晓竟然也在队伍里,加上宋衔之两人,一共二十人有余。 “人都到齐了吧,我们出发。” 唐棠粗略的看了眼人数,没什么温度的视线在宋衔之身上停留了一下,而后又转了回去。 随后,一只掌心大小的小船被他抛向空中,飞出山门结界,便涨大成了可以容纳所有人的飞舟。 上了船,巨大的符文阵法应时铺开,形成了一个小型结界。 飞舟出了山谷,直冲云霄,向着九段山而去。 宋衔之站在栏杆前向下俯视。 只见下面山脉连绵,群峰凸起,中间夹着一道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深渊之中沉有巨石,从这个方向看去,恰恰好似一柄身长百里的巨剑。 剑渊之名,应是由此而来。 比邻剑渊,灵气充沛,诸位先贤便在此处建立了自己各自的宗门,发展到今天,已是青河宗一家独大。 九段山脉位处魔域边界,离青河宗不算近,按照飞舟的飞行速度,他们估计还要整一天才能到。 “师兄,飞舟里有客间,我们先进去休息吧。” “好,你再去睡一觉,到了叫你。”严术肉体凡胎,昨夜大概也没睡好,眼下一片青黑。 挑了两间角落里的屋子,宋衔之看着严术睡下以后,替他掩上了门。 此刻的飞舟刚好驶过云层,甲板上的人影变得模糊糊的。 宋衔之进了屋,把门掩上,又随手贴了个清洁符,之后便拿出那本元婴攻略钻研了起来。 他看书时喜欢吃东西,嘴里停不下来,桌子上摆了两盘干果茶点。 背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而后便有人敲了敲他的门。 宋衔之回头看了看,只见一道黑影立在门缝前,看不清楚是谁。 这上面除了严术,别的也没什么他的熟人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宋衔之疑惑:“谁啊?” “是我。” 声音有点陌生,但好像之前在哪里听过。 估摸着是哪个见过几面的弟子,宋衔之把书收起来,又伸手理了理衣摆,道:“有什么事吗?进来说吧。” 门被应声推开,拿道黑影走了进来。 宋衔之眯了眯眼睛。 飞舟还在厚重的云层里,对方还逆着光,他只能看清那是一个好看的黑色剪影。 玄衣包裹的身形颀长提拔,长发高束,像一个梦中江湖才会出现的侠客。 “你是?” 对方默了一下,而后轻声笑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宋衔之感觉这一下,叫他半边身子都酥了。 “师兄,又人得我了吗?” 说着,男人向前走了一步。 宋衔之首先看见的,是他左耳上那颗摇曳晃动的黑曜石耳坠,冰冷的光芒折射进眼睛里,分外扎眼。 光线缓缓聚集,露出了男人一张含笑的脸来。 宋衔之终于看清了这人的模样,刚酥了的半边身子又蓦地变得拔凉。 沈铎微微弯腰,对上宋衔之的眼睛。 阳光恰巧在这时穿过云层,撒在两人的发上、肩上,照亮了眼眸深处。 不论真么时候看,沈铎都是好看的。鼻高眼深,薄唇微勾,几缕碎发贴着前额垂下。 眉眼浓重,弧度却带着些圆润,为他整张脸平添了几分无辜。 一双眼睛看着你时,湿润润的,活像一只忠诚的狗狗。 可宋衔之却没什么心思欣赏这位美男的样貌,虽然他模样处处长在他的萌点之上。 他只感觉自己被一只故意收起利爪和獠牙的恶狼盯上了。 这头恶狼还打算把他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师兄?”恶狼对着他笑了露出尖尖的獠牙。 宋衔之嘴里还含刚才没来得及咽下的零嘴,一个吸气就被呛到了,顿时咳得撕心裂肺,眼冒泪花。 沈铎笑得更开了,一对虎牙闪眼的可爱。 他抬步到桌边,给宋衔之倒了杯水,又动作轻柔地给他拍背顺气:“师兄,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喝些水顺顺。” 宋衔之看着黑心大反派亲自递过来水杯,哪里还敢反抗,连忙接过来一饮而尽,谁知喝的太猛,又给呛到了,憋的满脸通红。 沈铎这次是真心笑出了声来。 “师兄,你很怕我吗?” 一道温热的气流贴着耳根滑过,宋衔之浑身一抖,偏头和沈铎堪堪擦过鼻尖。 他躲远了一点,梗着脖子狡辩道:“没,没有,怎么会呢!” 实则捧着水杯的手都在发抖。 沈铎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但面上不显,声音放软:“师兄,我刚看了一下,没有别的房间了,师兄可否愿意同我挤一挤?” 宋衔之的脑回路还在:沈铎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明明记得这段剧情里并没有他!他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近!上面绕来绕去,根本没听清他说的话。 沈铎看着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不由好笑道:“既然师兄不说话,那我就当师兄同意了。” “多谢师兄。” “啊?” 宋衔之刚一回神,就见沈铎已经在他身边坐下了,甚至还闭着眼正打算入定。 “呃……”沈铎察觉到宋衔之的视线,抬眼勾唇:“师兄……” 宋衔之连忙起身,不敢去看他黑得可怕的眼睛:“你坐,我出去看看哈。” 说完不等沈铎反应,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门在面前开了又关上,沈铎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有些不快,但也没有再追上去,而是真的沉下心来继续修炼。 他一直都信奉一个真理,那就是实力,只有实力强大了,想要做的事情、想要拿到手的东西,才能真正握进手心。 宋衔之扑通扑通的胸口到外面吹了会风之后才平缓下去。 他是万万没想到,沈铎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还在外面执行任务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一声不吭的参加了这次的任务? 由于沈铎是反面人物,所以原著并没有费太大的笔墨来描写他的细节。 说实在的,他其实就是个工具人,需要推进剧情的时候才会把他拉出来遛一遛。 这也就是说,很多关于沈铎的事情,宋衔之其实都不是很清楚。 唯一清楚的就是,沈铎是个货真价实,从衣服到心眼都是黑色的人。 之后,宋衔之又跑去各个房间看了看,确实是没有别的多余的房间了,不禁扶额。 要不去和严术挤挤好了…… 现在已经到了正午,太阳又大又毒,甲板上一个人也没有。 宋衔之也站不住了。 一转身,一道宽大的阴影便投在了他脸上。 宋衔之抬头。 只见沈铎正乖乖站在他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 宋衔之的表情逐渐崩裂。 什么时候出现的! 是魔法吗! 宋衔之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要碎了。 吓碎的! “师兄,外面天热,我们快进去吧。”沈铎弯着眼睛,甚至还贴心的给他撑了把伞。 这大热天的,宋衔之却浑身冒冷汗,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 “师弟真是贴心,不过下次就不必麻烦了哈哈。”宋衔之扯着嘴角,尬笑道。 沈铎眯眯眼,也笑:“怎么会呢?不麻烦的,都是师兄教的好。” 宋衔之顿时感觉冷汗冒的更厉害了。 “哈哈哈,是嘛。” 沈铎看着宋衔之在一边稍稍抹汗,一副紧张的不轻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又好了起来。 如果他现在还是「崽崽」的话,一定会在摇尾巴。 飞舟在第二日傍晚,终于到达了九段山脉。 锦水村的位置在九段山脉的中心,因此夜里他们并没有着急赶路,而是先在九段山前的小镇上落了脚。 飞舟飞了一路,宋衔之就难受了一路。 实在是因为有沈铎这个大佛在身边,他干什么都觉得很不自在。 下了船,才真的是松了口气。 “大家先在此处休整,明日清晨出发去锦水村。”唐棠安排好一切,便率先回了房间。 这座小镇一点也不比青河宗山下的望山镇,面积不大,看起来还有些落败,前来投宿的也没有几个人。 宋衔之推开自己的房门,扑面而来的细尘,也不知道多久没人住过了。 打扫好房间,宋衔之又随便叫了些吃的上来。 来这里这么久,他还是戒不掉口腹之欲,每到饭点,多多少少都想吃点东西。 最终端上来的都是一些家常菜,小二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热情,一脸萎靡不振的样子,放下菜之后便走了。 宋衔之把严术叫过来一起吃,虽然味道并没有多好,但起码还算能填饱肚子。 饭吃到一半,严术突然看了看四周,表情有些害怕:“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奇怪?” 刚觉得有些冷的宋衔之:“……” “能有什么奇怪的,大概是生意不好,店里没什么人气吧。” “可我总觉得,有东西站在我后面……” 严术说着,还搓了搓手臂,神经兮兮的回头。 宋衔之平日里胆子也不大,一个人是绝对不敢看鬼片,就算是和别人一起看,也要连着做好几夜的噩梦。 此刻被严术这么一渲染气氛,顿时也有些害怕了,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嘴上却硬…… “吃饭别乱说话,这哪有什么东西?都正经修士,难不成还怕那些鬼修吗?” 虽然但是,宋衔之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 严术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背后,也只好强迫自己不要去乱想,安安静静的低头扒饭。 第14章 被变态绑架了 宋衔之不记得这镇上有什么特别的剧情,毕竟锦水村那边的问题,因为各城之间的结界阻挡,并没有影响到四周。 两个人吃完了饭,严术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里只剩下宋衔之一个人。 吃饭时讨论的问题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现在躺在床上,只剩下了享受。 心里想的全是:终于摆脱沈铎了! 一路上,他都要被沈铎这个笑面虎折磨疯了。 好像无论他走到哪里,对方都能找到他,然后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宋衔之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这家伙,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平静下来之后,宋衔之又开始想崽崽,之前因为有沈铎在身边,他什么心思都没有,现在安静下来,便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崽崽分开这么久,不禁有些想念抱着它时的感觉。 小二在这时给他提了热水上来。 宋衔之看着对方精瘦的身体,还有深深凹陷的眼窝,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看起来这哥们平日也没少熬夜啊,看看这虚的。 泡过澡之后,宋衔之便觉得有些乏了,自打用过药娘草之后,他就没睡过觉,此刻倒在床上,说睡就睡。 夜半…… 宋衔之是被冻醒的。 睡前他没有关窗,也忘了盖被子。 宋衔之迷迷糊糊的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往身上盖,片刻之后,还是觉得冷。 “这大夏天的,屋里怎么这么冷?”宋衔之闭着眼睛嘟囔,掀被下床,准备下楼找掌柜的再要一床被子。 初时,他还没反应过来,等两只鞋都穿到了脚上,他才忽然想起来,今天吃饭时严术说的那些话。 这大夏天的,屋子里这么冷,肯定是有什么问题啊! 宋衔之瞬间彻底清醒了过来。 莫不是真的有鬼吧! 宋衔之左右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浑身发麻,汗毛都竖了起来,赶忙起身冲出了门。 他们这一行人住在二楼,一楼是大厅。 此刻是深夜,大厅之中只有一盏微弱的灯还亮着,柜台前的掌柜趴在桌面上,应该已经睡着了。 宋衔之看见了人,心里就踏实多了,一个飞身就下了楼。 “掌柜的,快醒醒。” 宋衔之推了推对方的胳膊,掌柜的喃喃几声,醒了过来。 “客官,这大半夜的,您有什么事啊?”掌柜的打着哈欠,费劲的抬起头来,状态和店里的小二如出一辙的糟糕。 凹陷的黑眼窝把本就是惊弓之鸟的宋衔之吓了一跳:“我说掌柜的,你们这都是被哪个妖精吸了精气儿啊,怎么都这副模样?” 这时宋衔之差不多已经忘光了自己修士的身份。 “说什么呢客官,就是这两天没睡好而已。”掌柜的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听得宋衔之都想打了。 “掌柜的,你那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冷的跟冬天似的!” 没想到原本好脾气的掌柜一听,顿时有些恼了:“我们这里可是正经店,开张时景家给开过阵的,能有什么脏东西!” 掌柜的这一开口,宋衔之又看见他的牙也掉了几颗,明明年纪也不算老。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 景家是青河宗管辖下的一个小家族,负责看守九段山这一片。 由于整个家族的人的灵根都有缺陷。因此,白家的人注定无法达到更高的境界,所以便被安排在此处,做九段山的守护家族。 宋衔之抿了抿嘴唇,也没法继续为难一个普通的掌柜:“那算了,麻烦您再给我拿一床被子好了。” 掌柜的看了他几眼,转身去库房给他抱了一床新的被子过来。 宋衔之领了被子,犹犹豫豫的回到房门口。 左右两边分别住着严术和沈铎,这大半夜的,也没人愿意被打扰。 宋衔之只好咬了咬牙,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果不其然,只有他这个房间很冷,门里门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宋衔之抱着被子站在门口,看着一片漆黑的屋子,彻底不敢进去了。 就在这时,走廊上突然刮起一阵冷风,那温度,吹得宋衔之露在外面皮肤一阵生疼,呵出去的气瞬间化成了白雾。 一阵浓烈的香味随之扑鼻而来。 这场景,宋衔之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百分百要中奖了。 他也不敢再犹豫,抬脚狠狠踹开了一边的房门。 然而,对方还是快他一步。 宋衔之感觉自己的嘴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之后,一口凉气吹进了他的耳朵里,送来一声轻笑。 完了,中招了……宋衔之彻底昏过去之前,这样绝望的想到。 沈铎其实在宋衔之出门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了,放开神识听到他和掌柜的谈话时,还觉得十分好笑。 直到对方的脚步声在屋外徘徊,随后自己的门突然被踹开。 那一瞬间,沈铎才反应过来,是真的出事了。 来的人实力比他高太多,他竟一时没有发觉! 看着丢在自己门口的那一床被子,沈铎的脸色蓦地变得极为难看。 走廊里还残留着一些因温度太低而形成的冰霜,空气中流动着浅淡的香味。 其他人也都被宋衔之这一脚踹门声给惊动了,纷纷探出头来。 “发生什么事?” “什么声音,吓我一跳……” 宋衔之的门大敞着,里面没人,唐棠一看便猜到发生了什么,挨个去敲了各个房间的门。 “大家都看看有谁没出来。” 众人聚在大厅里,互相确认着。 “唐师兄,白师兄他……白师兄好像还没出来……”其中一个弟子突然弱弱的道。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白师弟?”唐棠皱眉:“去看看……” 众人推开白景逸的房门,屋里没人,果然也已经不见了。 “还有……还有!宋师兄也不见了!”说话的正是严术,仔细看他眼里还有些泪花。 对方掳走了两个毫无关联的人。 唐棠面色变的凝重:“事情紧急,大家组队分头行动,天亮时到此处汇合。” 众人也不敢怠慢,纷纷开始行动。 有人去了掌柜的那边,想要先从他这里套出点线索来。 掌柜的趴在桌面上,似乎睡的正沉,这么大动静都没能把他吵醒。 “掌柜的?醒醒,别睡了。”两个弟子站在柜台前。 一连叫了几声,掌柜的还没有醒。 其中一个弟子不耐烦,直接上手推了一把,只是她万万没想,掌柜的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死了。 她这一用力,直接把对方的头都推掉了。头颅滚在地上,声音听起来却轻飘飘的,脖子的断裂处密密麻麻涌着乌黑油亮的千足虫。 伸手的女弟子不经吓,直接尖叫出声。 还没出门的众人闻声赶了过来。 沈铎蹲在地上,拿匕首挑了挑那颗头,果然见这颗头颅里也满是一样的虫子,从口鼻眼中一溜串的往外钻。 千足虫,又名马陆,一般一指长,有花色,长着数十对腿,因此俗称千足虫。 马陆本身腺液有毒,但不咬人,毒液也不致命。 但这具尸体里出现的显然不是普通的马陆虫。通体乌黑,体型是普通马陆两倍之多。 这掌柜的身体,应该是不知道被什么人做了这马陆虫的容器。 马陆虫在人的身体里繁衍长大,食人血肉,恐怕早已变异。 “这!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太残忍了!”那女弟子捂着嘴哭泣,不由骂道。 “今日来时,我就觉得这掌柜的形态十分怪异,没想到竟然是已经被掏空了。” “是啊,太慎人了……” 这一窝马陆幼虫,起码得有上千只,一接触到空气,不过片刻便已经生长扎实。 沈铎沉着眼,在这些马陆虫蓄力攻击他们之前,一张符将他们全烧了。 腥臭的焦糊味飘的满屋都是,催人呕吐。 沈铎面无表情的起身,率先出了门。 “大家都小心点,记得天亮汇合。”唐棠再次嘱咐,紧跟着也出了门。 “唐师兄,我跟你一起。”严术攥着唐棠的衣袖,死死咬住下唇。 “你待在这里,别乱走动。” 严术手无缚鸡之力,外面情况不明,太过危险,他便不能带他出去。 “可是宋师兄他……” “你去了能改变什么?” 唐棠直接截断他的话,没什么表情,也不愿意多说,直接提着他的领子,将他拎回了屋里。 “我在周围布下法阵,你不要出门。” 唐棠最后交代一句,便砰的一声带上门,走了。 严术知道自己没什么用,去了反而是个累赘,便坐在床上出神。 他离开锦水村太久,镇上的情况他也不清楚,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仿佛预兆着这一切都不会再平静了。 也许从锦水村开始,就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的改变着这一切。 宋衔之在一个还算温暖的地方醒过来,入眼白蒙蒙的一片。 有人用白绫遮住了他的眼睛。 这里到处都弥漫着宋衔之之前在走廊上闻到的那股香味。 香味很浓烈,闻久了十分腻人。 宋衔之试了试用术法,却发现灵脉已经被人封住了。 手脚都被捆住,动弹不得,宋衔之只能拿手到处摸了摸,入手是毛茸茸的触感,像是一张兽皮。 周围安安静静的,没有别的声音。 挣扎了片刻,宋衔之便没力气了,躺倒在一边。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突兀的从右手边传来。 宋衔之绷紧了身体,屏住呼吸。 “咳咳……”对方又咳了几声,开口叫了声:“唐师兄?” 宋衔之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乐了。 这不是白景逸吗? 看来他并不是一个人被捉了过来! 两个人逃脱的机会还大一些! “喂!喂白景逸,我是宋衔之,你能看见吗?” 白景逸那边瞬间沉默了。 而后声音有些冷的叫道:“宋衔之,怎么又是你!赶快放了我!” 宋衔之:“……” 都是原主的锅,他不背! “白师弟,你怕是误会了,现在的情形是,你我二人都被人绑了,而不是我又绑了你,你明白吗?” 白景逸听了这话,又冷静思考片刻,顿时觉得面皮有些发热,抿着唇不再说话了。 “唉?你是不是也被蒙着眼睛?”宋衔之接着问。 白景逸一点也不想同宋衔之讲话,但如今情况特殊,两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嗯……” “那你说这人什么目的?还把人眼睛蒙上,不会是个变态吧?”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聊天? “少说点废话。”白景逸眉头跳了跳,有些烦了。 宋衔之拿手指抠着身下的毯子,闭了嘴。 有个认识的人陪着,他倒是一点也不紧张害怕了,甚至还十分心大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一根手指正轻轻地在他的脸上滑动着。 冰冷的寒气包裹着他,让他意识到正有个人站在他面前,打量着他。 “呦,终于睡醒了?我就没见过像你一样心大的。”对方在笑,声音细细的,不算难听,甚至还有些温柔。 宋衔之装睡失败,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对面的人又笑了,声音清脆。 “干什么?” “你猜呀……” 话音一落,宋衔之眼上的白绫便被人抽掉了,晃眼的白光突然出现,刺的他下意识抬手闭眼。 等眼睛适应之后,宋衔之看清了眼前的人。 一袭红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带子,走动间,甚至还可以隐约看到番茄不能过审的地方。 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脸,也不是什么身形彪壮的死变态,而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 “怎么样,好看么?”少年见他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拿手指绞着垂在胸前的头发,笑着俯身勾起宋衔之的下巴。 “停停停!” 宋衔之扭着身子往后退。 搞了半天,还是个变态! “你到底什么目的!” 少年咯咯地笑:“我说了要你猜啊……” 宋衔之无语。 这绝对是个变态没错了! 观察了一下四周,可以看得出来是个宽阔的山洞。 山洞修葺整洁,摆着不少好东西,装饰的也很华丽。 而他和白景逸正躺在一张大圆石床上,四周立着几个撑到洞顶的柱子。 第15章 “小美人” 见宋衔之不说话,少年似乎觉得没趣了,便一个翻身躺在了宋衔之和白景逸中间。 “唉……”少年叹了口气,“你们怎么都不理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分别揽在宋衔之和白景逸的肩上,轻轻摩挲了起来。 !! 宋衔之瞬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撅着屁股在床上拱动,试图躲开这只咸猪手。 “你是变态吗!?”宋衔之吼了出来。 对两个男的摸来摸去,成何体统! 少年闻言侧过身子,艳红的衣衫从肩头滑下,衬得雪白的肌肤分外惹眼。 他偏头看宋衔之,饶有兴趣的将手臂收回去,枕在头下,道:“变态?变态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夸我吗?” 宋衔之噎了一下,闭了闭眼,道:“没错,就是夸你的。” 少年的眼睛笑成了一条弯线,突然来了句:“唔……你挺有意思的,所以以后就留下来陪着我吧。” 鼻尖被轻轻点了一下,带来一阵少年身上的香味。 宋衔之睁眼,只见少年又指了指床那边还在挣扎的白景逸:“还有这个小美人,你们一起留下来——” 突然被指的白景逸满脸羞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要再这般羞辱于我!” “啧啧啧,我怎么舍得杀你呢?这么美的脸,上哪还能再找来一张?”少年笑着起身,一身慵懒,衣衫不整。 而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两个手镯,分别套在了他们二人的手上。 镯子外观简单,细细的银制镯身,正中悬着一个小巧的铃铛。 “带上这金铃,就算你们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够找到。而且,这金铃,只有我能打开哦——” 少年吹了口气,出口的寒雾便立刻化成了锋利的刀刃,割开捆在他们身上的麻绳,随后又似雪花一般,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地上。 宋衔之动了动被勒的生疼的手腕,试着拽了拽那手镯,却觉得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手腕传来,身上的力气霎时便被抽干了。 宋衔之倒在床上,忍不住爆了粗口。 他算是可以肯定,又一个白景逸舔狗上线了! 而且还是提前抢戏来的! 这个绑了他们的、所谓的少年,其实已经有几千岁了,是个十分放荡不羁的老狐狸。 原著中,老狐狸关洱在出门寻花问柳时,碰巧遇见了白景逸,惊鸿一瞥间,对他那惊为天人的相貌一见钟情,二话不说便把人打包带回了家,想要与他结为道侣。 老狐狸死死纠缠,从一时兴起到情根深种,不过最终还是逃不过被官配吊打的结局。 这段剧情本来应该发生在中后期,没想到竟然提前到了这里。 还有,为什么tm的,他一个要样貌没样貌,要光环没光环的无名小炮灰,也被一起绑了过来?! 难不成还真是摘了红花,就得找个绿叶配着? “你们也别想着逃跑了,这里名曰洞天,是个独立位面,离你们刚待的那地方十万八千里。” 关洱闲不住的在原地转来转去,放松时还把狐狸尾巴也放了出来,蓬松松的八根尾巴立在身后,像孔雀开了屏似的。 “我想好了,从今往后,你们两个就是我的道侣了,改天选个吉日,咱们就把大典办了。”关洱双手合十,放在脸旁,一副十分憧憬的神情。 “什么!?” “你做梦!” 宋衔之和白景逸异口同声。 道道道,道侣?! 宋衔之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激动道:“我说老狐狸,你抓第一美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我也抓来了!” 话音一落,关洱的视线便瞬间移了过来,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笑,问道:“你叫我什么?” 宋衔之突然想起来,关洱可是最讨厌别人叫他老狐狸的,不禁吞了吞口水,试探道:“小,小狐狸?” 关洱变脸似的,又笑成了一张菊花脸,故作娇羞的低头,道:“我叫关洱,今天起就是你们的夫君啦——” 不带这么霸王硬上弓的! 宋衔之挣扎:“小狐狸你看,我这模样,配您多少还是……差点……要不,您把我放了得了?” 关洱眯眯眼,走过来,整个人都从身后挂到了宋衔之身上,爬在他耳边道:“小美人,你不要耍花招哦,我不上当——” 宋衔之哆嗦了一下,闻言大为震惊,连忙看了眼不远处竖在地上的大铜镜。 摸了摸脸,这也没什么变化啊,又看了眼后面一脸欣赏地看着自己的关洱。 …… 这是……眼睛有问题? 另一边的白景逸也同样看着宋衔之。一脸嫌弃。 好吧,宋衔之认命,还是等着主角g来救主角s的时候,顺便提溜自己一把算了。 关洱似乎很忙,和他们待了没一会儿便被人叫了出去,之后匆匆离开了。 没了束缚,两个人都可以自由活动了。 白景逸下了床,直接大步往门口走。 宋衔之也抬脚跟了上去。 门外守着两个小妖,看到他们并没有拦,应当是关洱走之前有交代过。 外面并不是想象中的丛林,而是一个偌大的宅院,风格和洞内如出一辙的华美。 到处都是飞扬着红色帷幔、红色花卉、连房上铺的都是红金色的琉璃瓦。 从外面看,刚刚那个洞府,其实就是个十分普通的厢房,入内时,却又别有洞天。 既然有洞天之名,相必这里的每一间房也都是如此。 白景逸出了门,围着宅子绕了一圈,除了碰见几个其他的小妖,并没发现出口,那金铃也如同是生在了手腕上一般,怎么脱也脱不掉。 宋衔之坐在门槛上,吃着从守卫那里讨来的零嘴,朝白景逸扬了扬,咧嘴笑道:“白师弟,要不咱歇歇吧,过来吃点东西?” 白景逸心中真烦,理都不愿理他。 宋衔之自讨没趣,干脆啃完了果子,倚着门框发呆。 洞天是个独立位面,虽然没有壶中天大,但人口也有上百个,全是小妖怪。 据描述,这些小妖怪全都是关洱出去玩的时候随手捡的。 什么妖都有,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种族杂七杂八。 所以说,关洱这个妖并不算坏。 就是有点s而已。 平日,他虽然没少强抢良家妇男,但好在什么也没做,只是捉过来吓一吓,看腻了之后再把人送回去而已。 只是,就关洱这脸蛋来讲,强抢来的人却无一不是对他念念不忘,死活不肯回去啊。 正所谓:我爱你时你不爱我,当你终于沦陷时,而我,又爱上了别人。 如果这还不算渣…… 宋衔之浑身是戏,看的两个守门的妖怪一脸不解的挠着后脑勺。 白景逸这时也累了,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宋衔之几眼,之后便招呼那两个小妖怪搬了凳子过来坐下,凝神休息。 “怎么样白师弟?有什么收获?”宋衔之拿手挡了挡眼前的阳光,随口找话题。 白景逸闭着眼皱眉,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大门外面的空间是虚的,什么也没有,也走不出去。” “哦,刚那狐狸不是说了吗,这里是独立位面,范围估计也就这个宅子这么大了。” 宋衔之说完,等了一会儿,白景逸那边却再没了动静。 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已经入定了。 宋衔之变得很无聊。 灵脉被封,空间戒指也打不开,没手机,没wifi,确实十分无聊。 没办法,宋衔之只能拉着身边的小妖怪聊天。 两个小妖怪一个身高体胖呆头呆脑的,一个瘦瘦弱弱则十分精明。 宋衔之了解到,他们一个是野猪精,一个是鲤鱼精,都是在外遭受其他大妖迫害,奄奄一息的时候,被关洱捡回来的。 胖胖的野猪精叫二呆,名字十分符合他自身的气质。 看得出来,他对关洱是十分崇拜的,说起对方的好来滔滔不绝,开启了话唠性质,听得宋衔之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可惜最近不太平,把主子都饿瘦了。”二呆神情失落的低下头。 宋衔之挑了挑眉:“不太平?出什么事了?” “听其他小妖说,九段山多了很多怪事,还波及到了我们洞天,主子这些天都在忙这事,不过具体情况俺也不清楚。” 就知道老狐狸说的十万八千里都是骗人的,看来这洞天的法眼,就藏在九段山附近! 以唐棠的实力与光环,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里来。 宋衔之又问了几个问题,但二呆被一旁的小四掐了几把之后,也不敢乱说什么了。 这边,天亮。 众人准时在客栈前集合。 不久之前,客栈的小二也被人发现死在了房间里,死状和掌柜的一样,都被人做了幼虫生长的容器。 “我们去问了镇上的人,他们说,从几个月前开始,镇上便有人相继失踪,主要以壮年人为主,到现在还没找回来。” “不仅如此,镇上很多人的状态似乎都不太好,好像跟掌柜和小二之前的模样很相似……” 说话的人正是之前推了掌柜一把的女弟子,她脸色也不太好,十分苍白,看样子是联想到了哪些不好的事情。 “我们这边有别的发现。” 徐晓回想自己打听来的信息,开口道:“听镇上的老人说,之前,不仅是这几年,一直有年轻美貌的男子莫名其妙的失踪,最后又莫名其妙的回来,并且忘掉了自己在失踪的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 徐晓说到这里,顿了顿,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唐棠:“我在想,白师弟他们是不是也和这些男子一样,毕竟……” 毕竟白景逸的样貌已经不单单是貌美可以形容的了。 “但宋衔之他……”有弟子下意识的想要嘲弄,话说到一半,却被一道眼神瞪了回去。 瞪他的人是徐晓。 这位弟子十分不解…… 徐晓平时不是最讨厌宋衔之了吗,怎么今天反而替他出头? 唐棠闻言则是若有所思,道:“有可能,马上去找找之前被掳走过的人,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线索。” 众人交流好了信息,便又各自散了。 沈铎并没有来与他们汇合,而是跟着先前在走廊里闻到的那股香味,一直追到了九段山深处。 他身为妖族,嗅觉与听觉都迅敏无比,就算对方刻意掩盖了气息,他也依旧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再者,还有宋衔之身上的味道。 九段山植被茂密,愈往深处便越阴寒,高耸的树冠遮严了天空,只漏下几缕金丝般细长的日光。 沈铎循着气味,在一处山洞前停下。 洞口不高,沈铎要低着头才能钻进去。 进去以后,里面却并不大,空荡荡的一片,除了一些碎石头什么都没有。 沈铎垂眸,握紧了长剑的剑鞘,直至指尖泛白、发青。 他垂着头,一动不动,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片刻之后,数道墨蓝色的妖纹突然从脖颈处开始向上蔓延,霎时爬满了他的脸颊。 与此同时,他整个眼白也被染的漆黑一片,眼珠血红。 红黑交加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瘆人,又加上他那满脸恐怖的妖纹,模样如同一只狂化到了极致的厉鬼。 此时此刻,洞天之内。 宋衔之躺在院子里面晒太阳,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脚下的地面却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这一震,直接把宋衔之的瞌睡吓得个没影。 “二呆!”宋衔之起身,扯着嗓子喊:“这怎么回事儿啊?” 二呆不愧是个呆子,听到声音跑过来,却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道:“不,不知道,之前没有这样过的……” 之前二呆告诉他,这洞天里的时间比外面快了数十倍。 不知不觉他就在这里面过了十天有余了,但外面应该才只过了几个时辰。 关洱一直没回来,白景逸也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在些干什么。 宋衔之心里有些发慌。 不会是什么东西趁着关洱不在,悄悄打进来了吧? “二呆,走,我们去找小四问问去。”宋衔之拍了拍二呆的肩膀。 二呆连应几声,跟在宋衔之后面急忙跑了出去。 第16章 天上掉下个大反派 小四负责看着白景逸,他们刚到白景逸的院子里,四周便突然刮起了大风,那架势,大有要把砖瓦都掀翻的意思。 “这吹的是哪门子的妖风啊。”宋衔之眯着眼,往里面跑。 白景逸显然也察觉到了动静,此刻正站在屋檐下,一眨不眨地看着斜上方的天空。 “快,快看!” 两个人刚刚站定,二呆突然扯了扯宋衔之的衣袖,指着天空叫道。 宋衔之拍了拍扑到身上的飞尘,抬头。 只见原本暖阳高照的天空,已经被乌黑浓密的层云遮蔽。 而这些云正飞快地聚集到一起,最终幻化成了一只巨大的爪子,眨眼间便将天空撕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 随着口子的出现,一条手腕粗的铁链从天幕之上垂了下来。 一旁的二呆和小四在铁链垂下来的瞬间不受控的跪倒在地。 宋衔之懵了。 眼下的情况完全在他预知之外。 他记得唐棠不是这么个救法啊。 片刻之后,天空上的巨爪突然松了松,显然快要撑不住了,铁链也在慢慢往回收。 白景逸反应过来,伸手抓住了铁链的末端。 铁链好像知道自己已经救到了人,回收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加快。 眼看白景逸整个身体都已经腾空飞了起来。宋衔之一个快步冲上去,攥住了白景逸飞扬的衣袖。 “等等!” 带我一个啊! 白景逸感受到手臂上突然增添的重量,面色一白,有些支撑不住。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一个反手,将那截衣袖利落的斩断。 宋衔之只觉得身体一抛,还未反应过来便从半空中跌了下来。 铺满了玉石的地面坚硬无比,宋衔之只感觉腰背都快跌断了。 等他缓过来时,天空上哪还有什么出口和铁链,依旧是之前那般晴空一片,万里无云。 若不是白景逸不见了,还有他手中残留着的这半截衣袖,他都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个梦。 二呆和小四也站了起来,过来扶宋衔之起身。 宋衔之揉着屁股,松开了攥着衣袖的手指,拍拍被弄脏的衣服,嘟囔道:“唐师兄能不能行行好,再来一次,把我也救了……” “宋宋,没,没事吧?”二呆傻乎乎的给宋衔之捏肩膀,一脸担心的样子。 宋衔之一看见他的脸就笑了,揶揄道:“屁股都摔快烂了,你说呢?还不快去给我拿点好吃的补补。” 二呆闻言,还真傻愣愣地跑去给他拿吃的去了。 小四站在原地,一脸凝重的看着那片天空。 人跑了,关洱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宋衔之叹了口气,炮灰就是炮灰,想沾沾主角的光都不行。 他还是安安生生得等着吧,反正在这里的生活除了无聊之外,好像还不错。 九段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洞内。 沈铎吐出一口污血,有些不支的单膝跪倒在地。 强行打开别的妖的领地,耗费了他太大的心神,之前在青河宗养出来的精气仿佛瞬间被抽了回去。 不过好在不至于维持不住人形。 沈铎往回收自己的神识,山洞内便凭空出现了一个圆形的虚洞。而后,一个人影从中走了出来。 汗水流进了眼睛里,沈铎只能看见一个的模糊衣摆。 白景逸一出来便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小山洞里,不远处的洞口处,跪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他还以为是唐棠,心念一动,走近了看却是沈铎,不由皱眉:“沈铎?怎么是你?” 之前他也听别人说起过,沈铎对自己有些意思,只是没怎么在意过,今日看来,竟然是真的。 他竟不惜性命来救自己。 想到这一层,白景逸面色缓和了不少,半蹲下去,动作温柔地将地上的沈铎扶了起来。 “沈师弟,多谢你前来救我。” 沈铎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白景逸的声音,意识到了什么,身子一僵,指甲不自觉的陷进了掌心的肉里。 抹了抹眼中的汗水,他抬首对上白景逸的眼睛,片刻,突然笑了,叫了一句:“白师兄……” 白景逸看着沈铎脸上的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尤其是他那一双眼,太冷了,简直像是要将人生吞入腹,盯的他心头十分不快。 “嗯,我们快些走吧,此处不安全。”白景逸扯出一抹自认勾人的笑来,率先往洞外走去。 沈铎站在原地没动,视线却落在白景逸左手断裂的袖面上,眸色骤冷,连嘴角惯常最善伪装的笑容都维持不住。 白景逸走了几步,没听到后面人跟上来的动静,回头一看,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四周暗无天日,只剩下簌簌的风声。 白景逸面色陡然沉了下去。 他如今灵脉被封,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安全走出这九段山,而那个沈铎,竟然就这么丢下自己走了? 白景逸心中郁结,面上维持的脉脉柔情也在这没人的地方崩开了。 此刻的他看什么都不爽,抬脚踹开了一只跑过来讨好的蹭着他小腿的兔子。 就这么短短的片刻,洞天之内便已经又过了两天。 关洱还是没回来,宋衔之知道小四已经联系过他了,但人没回来,应当是暂时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洞天太小了,东西少,人也少,还不能修炼。妖怪闲的时候还能趴着睡,可怜睡不着的宋衔之这些天只能吃吃睡睡,都快闲出屁来了。 这天,宋衔之正蹲在门口的树底下,看蚂蚁拖运一块掉在地上蜜糖。 一群蚂蚁整整齐齐码成一队,将蜜糖拆碎了往巢穴里运,宋衔之便时不时丢个石头树叶,给人家添添麻烦。 “宋宋!宋宋!”二呆突然火急火燎的从门外冲了进来。 宋衔之看着木门跟两片叶子一样被他拍在墙上,站起来踢了踢蹲的发麻的双腿:“又怎么啦?” “宋宋!天上掉下来个人!从天上掉下来的!你快去看看!”二呆伸手指着门外,边说边拉着宋衔之往外走。 宋衔之没什么反应,抬头看了看,心道,就你们这天,从上面掉下来个什么不都挺正常的么。 虽然这么想着,但宋衔之还是跟着出了门,毕竟他实在太闲了。 “我刚去小厨房吃东西,在路上遇见的,我觉得他已经摔死了,我,我害怕。”二呆将宋衔之推着走在前面,自己一个大个子则躲在他后面。 宋衔之无奈的笑着,可当他看见地上倒着的黑色人影时,却是笑不出来了。 我逼,这,这不是唐棠吗?! 宋衔之震惊之余,连忙上前将人从地上拖起来,嘴里还交代着:“二呆快,快去把羊医师找来。” 二呆十分信任他,什么也没问,转身便跑远了。 宋衔之本想把人拉起来架回屋里,没想到对方太重,还软趴趴的,他压根扶不起来,只能先把人搂在怀里放正。 碎发和着血贴在「唐棠」的脸上,看不清眉眼,宋衔之随手替他拨开,想要看看伤口,没想到却看到了一张不太想看见的脸。 意识到躺在自己怀里的不是什么唐棠,而是死对头沈铎时,宋衔之惊得险些再次把人丢回地上。 幸而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冷静下来,宋衔之开始思考。 沈铎怎么会在这儿? 难道刚才来救白景逸的不是唐棠,而是沈铎? 可既然已经救了人,他自己又为什么会进到这里来? 一连串的问题将宋衔之的脑子搅得一团糟,剧情实在崩坏的太严重,已经不能按原来的逻辑来思考了。 就在这时,怀里的人动了动,打断了宋衔之的思路。 宋衔之抬着手,不知道是要将人推下去,还是陆续搂着。 不过好在,沈铎动了两下以后便又安静了下去,看来是伤的不轻。 确认沈铎彻底昏死之后,一个念头突然在宋衔之脑海里出现。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宋衔之的心脏就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如果趁现在杀了他,自己的命是不是就能保住了? 邪恶的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叫嚣着,说实在的,宋衔之有一瞬间还真的心动了。 不不不…… 宋衔之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虽说他是很想活下去,但他也清楚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沈铎虽然后期十恶不赦,但至今为止,他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如果现在杀他,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天道偏心,从未给过他一丝温柔。 世界以恶意待我,我又为何要以善报之?宋衔之想,就算换作是自己,也未必会走上那所谓的正道。 沈铎的黑化,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吧。 宋衔之叹了口气。 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因此也没有权利为了自己的性命,去决定和改变别人命运。 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二呆带着羊医师赶了过来。 有了二呆的帮忙,两人轻轻松松便把沈铎弄到了床上。 修士虽能自愈,但还是要医师和药品的加持才能彻底痊愈。 羊医师是这里除了关洱之外年纪最大的妖了,外貌看起来就是个面相和蔼的老爷爷,整日都笑眯眯的,平常没事时还会来找宋衔之下棋。 “羊医师,我朋友,麻烦您费心了。”宋衔之抹了抹汗,给羊医师递了杯茶。 羊医师坐下,接过茶抿了一口,笑道:“小宋啊,你这朋友着实能忍,我刚看的时候,他浑身的骨头都断的差不多了,竟然连叫都没叫一声……” “什么?!”宋衔之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一时急道:“那他还有救吗?” 骨头断了的痛可不是闹着玩的,沈铎还一断就是这么多根! 羊医师却乐呵呵地摆手示意他坐下:“别急,别急,你听我说完。” “你放心,你这朋友,不一般,现在已经开始自愈了,而且速度还不慢。所以,我只给他留几颗丹药,等他醒后你给他吃了,之后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宋衔之坐了回去,听见这话还有些失神。 他差点忘了,沈铎有着神秘的妖族血脉,再生能力也是顶尖的,这种外伤根本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好,多谢羊医师,改天我再约您下棋。” 送走了羊医师,宋衔之去屋里看沈铎。 修士的样貌大多都会维持在结丹时的瞬间,因此沈铎看起来并不大,正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仔细看,还能看得出他眼角眉梢没有完全褪去的一丝稚气。 平日里阴阳怪气的一个人,此刻正规规矩矩躺在床上,像个睡的正香的乖宝宝。 宋衔之突然觉得他这张脸也没有那么惊悚可怕了,甚至还起了玩心,悄悄伸手掐了一把人的脸蛋。 你看看你,日后说不定哪天就会杀了我,我今日就只是捏捏你脸,不过分吧? 宋衔之趴在床上,将下巴放在手背上。 他看着沈铎苍白的面孔,想了很多事情,突然就透彻了:与其每天提心吊胆的想着怎么躲开沈铎,苟命,还不如趁时间尚早,沈铎不会杀他的时候,好好享受生活。 想通之后,宋衔之觉得自己霎时又咸了一个度。 衔之,咸之,果然不愧是他的名字! 悟了…… 沈铎没多久便醒了过来。 听见动静时,宋衔之正撅着屁股,趴在桌子前拿那几颗丹药滚来滚去的玩。 “醒啦?”宋衔之回头看了一眼,原本因骨头断掉而软趴趴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宋衔之把桌上的药捡起来,递到他面前:“诺,醒了就把药吃了吧。” 沈铎看了眼那张灰扑扑的桌面,又看看躺在宋衔之手中的丹药,抿了抿唇,没接。 “这里是哪儿?”他明知故问,眨巴着一双狗狗眼:“师兄……” 宋衔之腹诽:其实你不叫这声师兄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坐回椅子上,一手撑着脑袋笑道:“恭喜,你中奖啦,赶紧准备准备,等着嫁人吧。” 他这个人,想通了,便不怕了,面对沈铎也变得自在了许多。 沈铎自然也感觉到了,瞳孔缩了缩。 他错开话题,露出虎牙,模样十分乖巧:“其实这里是哪里不重要的,只要师兄在,师弟便是在魔窟里也不怕了。” 宋衔之面上的笑僵住了,被这肉麻的话狠狠恶心了一下,这家伙,说话还是这么欠揍,听多少次都免疫不了! “师兄,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沈铎揉了揉额头,一副头很疼的样子。 宋衔之暗暗翻了个白眼:“你从天上掉下来的,谁知道你为什么也会进来。” 反正不是关洱做的就是了。 “哦……” “对了,之前天上伸进来一条铁链,把白师弟救出去了,是你干的吗?” 想到之前的疑问,宋衔之便趁机问道。 沈铎听他说到白景逸,笑容凝固了一瞬,那铁链当然是他的神识,口中却否认道:“不是,师弟愚笨,并没有发现师兄被困在这里……” “不是啊……”宋衔之并没有发现沈铎的异样,摸了摸下巴,想:难道真的是唐棠来了? “那……师兄你为何不一起出去。”沈铎问。 宋衔之闻言顿了顿,手里甩着腰间的宫绦,神情散漫:“还能是为什么,没拉住呗。” 沈铎:“……” 他信了才有鬼。 第17章 联手 “那,师兄,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沈铎故意问。 “废话!我要是知道怎么出去,我还会坐在这里听你扯这些有的没的?” 宋衔之炸毛。 沈铎见逗他的目的达到,暗暗勾了勾唇角,又装出柔弱不堪的模样扯宋衔之衣袖:“师兄……师兄——” 宋衔之警惕地瞥他一眼:“干嘛?” 他可没忘了沈铎黑心的本质。 沈铎笑:“师兄,我渴了……” 宋衔之眼皮子跳了跳,看在他是个病患的份上,咬牙切齿道:“我给你倒!” 桌上的茶壶里早就没水了,宋衔之晃了晃,不得不出门打新的。 沈铎舒舒服服的躺回床上,盯着宋衔之忙碌的背影出神,宋衔之走到哪里,就看到哪里。 他能感觉到,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人。他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他,想要揭开他的真面目。 眼里染上偏执,沈铎想到宋衔之被自己揭穿时的场面,体内的血液就沸腾了起来,忍不住舔了舔牙齿。 宋衔之一回头,就见沈铎正在看自己,目光锐利,也不知道看多久了,那种蓄势待发的气势,顿时叫他从头麻到了脚。 沈铎见他转头,立刻换上了他的标志性笑容,双手乖乖放在被子上。 宋衔之是想劝自己不要再去在意沈铎,但这并不能改变沈铎内里是个疯子的事实。 他是狼,他是羊。 当一只羊被狼盯上的时候,表面再怎么淡定,内心也一定是慌乱的。 宋衔之吞了吞口水,不知不觉直接端了杯滚烫的茶水过去。 沈铎垂着眼,摩挲着杯身,而仰头一饮而尽,仿佛不知道烫一样,喝完之后,还笑着将水杯放回宋衔之手中。 “多谢师兄。”沈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丰润的下唇上肉眼可见的起了个水光光的大泡,声音也变了,有些嘶哑,可他本人却像没有感觉一样对着宋衔之笑。 宋衔之僵住了身子,瞳孔骤缩,杯子都要拿不稳了,吼道:“你喝之前都不知道试试水温吗!?” “师兄端的,不管什么我都喝……” 沈铎眼神真诚、笑容恳切,宋衔之却觉得恐怖至极,手脚发冷。 疯子,沈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宋衔之觉得有些无所适从,逃出了屋子。 屋内,沈铎收回了笑容,手指在下唇上滑了滑,脑海中又浮现出宋衔之惊恐的双眼,那双眼像小鹿一样干净明亮。 滑动的手指停了下来,随手一按,那黄豆大的水泡便不堪其力的烂掉了。 苦涩的液体流进嘴里,新鲜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带来的是难以忍受的刺疼。 沈铎伸出舌头舔了舔,加剧这份疼痛。 比起不能忍受,他更享受,因为疼痛更能让人清醒。 宋衔之跑了出来,却不知道去哪里,二呆也不在,他只好继续蹲在树下看蚂蚁。 没有蚂蚁,他就掏块蜜饯放地上,再捉一只蚂蚁过来,让他去通知别的蚂蚁。 身为通信员的第一只蚂蚁果然不负希望,带回了一队兄弟。蚂蚁越来越多,宋衔之的心思也越飘越远。 一道温热的气流突然吹拂在耳根,宋衔之福至心灵,知道是沈铎出来了,偏头往旁边躲了一下。 “师兄,在干嘛?”沈铎双手背在身后,弯腰侧首,笑得十分开朗。 他语调轻快,像一个正值青春热血的纯稚少年,乌发红唇,弯着眼睛看人时,仿佛把这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揽进了眼眸之中。 宋衔之不禁有些看痴了。 风起有时,吹落了一树枯叶。 宋衔之陷在那双无辜的月牙眼中,只觉得眼前忽然一暗。 沈铎突然伸手过来,摘走了挂在他额前的一片落叶。 心跳错了一拍,宋衔之觉得自己耳朵尖突突的发烫。 此时此刻,一切正好,定格了这一瞬间的画面。 “师兄?”沈铎伸手在宋衔之眼前晃了晃,眼中划过一丝揶揄。 视线一错不错盯着对方的宋衔之恰巧就看到了他这一瞬的眼神,不由面皮一热,不自在地偏头躲开他的目光,伸手推了他一把:“靠,靠这么近干嘛,知不知道很热?” 沈铎笑意更深,温和道:“师兄糊涂啦?这里已是秋天了,不热。” “我热!”宋衔之站了起来“就热!” 随后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往院中的躺椅走去:“我要休息了,你自便!” 沈铎被瞪了,也只当是被小猫睨了一眼,笑得肆意。 追过去:“师兄,此地可有什么消遣,我有些无聊……” “啧!”宋衔之睁开刚刚闭上的眼,怒道:“你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就去把宅子里的大粪都挑了去!” 沈铎不依不饶:“师兄也去吗?” 他是很闲,但他找到了自己的消遣。 宋衔之再次炸毛,掀起衣服下摆盖在脸上,摆手摆脚的拒绝:“不去不去!!” 沈铎心情舒畅,还想再逗一逗他,却被突然闯进来的二呆打断。 “宋,宋宋,主子回来啦!找,找你!”二呆一急就容易结巴,还吼得巨大声。 宋衔之掏掏耳朵,眼睛却亮了,飞速的翻身起来:“回来了?在哪儿?快快快带我去。” 两个人旁若无人,被无视的沈铎自然不乐意,扯住宋衔之细瘦的手腕:“师兄,我和你一起。” 宋衔之扭了扭手臂,挣脱他的桎梏 表情是从未出现过的急迫:“哎呀,随便随便。” 听出对方话音中的不耐,沈铎眯眼,心中不快。 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才让宋衔之有如此反应,心中这样想着,脚步却也没落下。 三个人到了之前宋衔之他们被捉进去的那间厢房前。 还没伸手,关洱的声音隔着门便从里面飘了出来,颇有些撕心裂肺的意思:“小美人……我的小美人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就这么抛弃了为夫!” 门口宋衔之抽了抽嘴角,老狐狸不愧是个戏精,真够能嚎的。 偏偏二呆还当真了,在原地团团转,问宋衔之:“宋宋,主子这没事吧,他伤心了,你去哄哄他好不好?” 宋衔之这嘴角是抽的更狠了,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耳朵,笑:“你呀,果然是个猪脑子,笨蛋!” 二呆被骂了还摸不着头脑,一边揉着自己被揪红的耳朵,一边心想:我可不就是个猪吗? 关洱耳朵灵,听见宋衔之的声音便直接开了门,冲过来挂在了他身上,还不停拿脸蹭他的脖子,一嗓子哭腔:“小美人,你是自愿留下来陪着为夫的吗!为夫好感动嘤嘤嘤——” 宋衔之被一双胳膊勒的上不来气,伸手将人从身上撕了下来,狠咳了几声。 “嘤嘤嘤……对不起小美人,实在是因为我太感动,一时不能自控……” 关洱一脸不好意思的对手指,还分外虚假的抹了抹眼泪,时不时看宋衔之一眼。 果然,狐狸都是嘤嘤怪! 宋衔之摆了摆手,又伸手抹了一把他蹭过的脖子,干巴巴的,泪水影都没有。 真是信了你个邪了! 宋衔之心中这般,面上却不敢显,只摆上一抹谄媚的笑容,搓手道:“小狐狸啊……你看,那谁,第一美人都走了,我你还留着干嘛?要不,你把我……也放出去……” 他的声音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因为老狐狸关洱的表情已经变了,一副看负心汉的眼神看着他,片刻,危险地眯起眼睛道:“你看我傻不傻?” 宋衔之连忙摇头。 “那我傻了才会把两个都放了!” “反正有金铃在,我再去把他抓回来。正好,你我还能先办了合籍大典——” 关洱也不演戏了,整个人又要往他身上挂,露出来的雪白胸膛眼看要贴到身上来。 宋衔之整个人都僵住了。 只是,没等关洱彻底扑过来,一柄满身寒芒的长剑便悄无声息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铎面色难看,觉得这个关洱上上下下,哪儿哪儿都刺眼的很,警告道:“离我师兄远一点。” 关洱:……(・∀・) 妖与妖之间,一比实力,二比血脉。 关洱在对上沈铎眼睛的一瞬间便知道他血脉不简单。 虽说比实力,自己更胜一筹,但血脉的爆发力也不容小觑,一不小心便是玉石俱焚。 关洱爱美人,但也惜命,当即收回了手板板正正的站好,笑得十分夸张:“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沈铎又打量了他半晌,见他收敛了轻浮的态度,才冷着脸收回了自己的剑。 铮的一声,气势十分。 宋衔之看看关洱,又看看沈铎,懵了一下。 他万万没想过,关洱竟然会忌惮沈铎! 沈铎的妖族身份在原著里并没有怎么解释,不过也有可能是宋衔之看漏了,毕竟后期他都是跳着看的。但沈铎血脉强大却是最根本的印象,也是他心中一直默认的事实。 关洱的态度,莫不是和沈铎这血脉有关? 宋衔之第一次对沈铎的妖族原形产生了兴趣。 既然如此,那要是沈铎和关洱商量商量,兴许能放他们出去呢? 宋衔之觉得可行,立刻在暗地里戳了戳沈铎的腰。 沈铎有些不解的看过来。 宋衔之在关洱看不见的地方疯狂凹口型,沈铎也十分聪明的接收到了他的意思,挑了挑眉。 “放我和师兄出去。”沈铎开口了,语气生硬。 宋衔之一听,急得只想挠他。 有你这么谈判的吗! 果然,关洱也不是省油的灯,哪儿乐意看别人颐指气使:“我要是说不呢?” 沈铎闻言,眉头狠狠皱了一下。 宋衔之看情况不妙,立刻实行B计划,脚一伸,插进了两人中间。 “小狐狸别误会,我这师弟不会说话,我们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暂时先放我们出去……” 宋衔之一边看关洱的脸色,一边继续道:“毕竟你看,我们那么多人一起出来,突然不见了两个,大家肯定着急啊,我们要是再不回去,说不定哪日,整个宗门都找到这里来了。” “到时候,我们这小洞天里的妖怪可就遭殃了啊。” 说着,宋衔之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旁边的二呆和小四。 二呆立马点头:“是啊是啊!” 宋衔之给二呆抛了个上道的眼神,继续说:“而且,我这不是还有金铃绑着吗,你随时可以捉我回来啊。” 宋衔之说了一大段,果然见关洱垂着头,正在思索,于是便尝试加上了最后的筹码。 “最关键的是,最近九段山不太平,我听二呆说都影响到这里来了,而我们宗门来这里主要也是为了这件事,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联手呢?” 关洱这才抬头,又看了看从头至尾都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的沈铎,又思索了片刻,最终松口:“这么说来,好像也不是不行……” “但是……”关洱指了指沈铎,眼睛却看着宋衔之,笑得十分狐狸:“他,不能再拦着我抱你。” 宋衔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还以为是什么过分要求,不就是兄弟之间抱一抱吗,又少不了一块肉! 我的身体我做主,宋衔之立马十分慷慨的拍了拍胸脯:“没问题,随便抱!” 沈铎没想到宋衔之就这么同意了,少见的有些惊讶。 关洱得了应允,立刻得寸进尺的贴了上来,头靠在宋衔之肩上,最后还在宋衔之看不见的地方,对沈铎发出了一丝胜利者的笑容。 沈铎说不清那一瞬间的感受,只觉得哪里很不舒服。 他忍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笑容,只是眼中却多了丝狠戾,对着宋衔之道:“那就恭喜师兄了。” 宋衔之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九九里,想着只要出了这洞天,自己有的是办法挣脱关洱。 “恭喜,什么恭喜?”宋衔之疑惑。 关洱夹在中间也奇怪,他怎么从沈铎那儿听出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沈铎背光站着,就是看着他们笑,也不说话。 宋衔之又一次体会到了脊背发冷的感觉,深觉不妙。 不知道这沈大祖宗为什么又心情不好了,只得悄悄推开身前的关洱,打着哈哈转移话题:“既然说定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关洱立马拍胸脯,誓要比宋衔之还慷慨:“看小美人你的意思啦——” 虽然受不了关洱这又嗲又粘糊的戏精性子,但好歹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宋衔之立马开开心心地回去收拾行李,虽然所谓的行李,都是些二呆从洞天各个妖怪嘴下给他搜罗来的零嘴。 临离开时,关洱为宋衔之冲开了灵脉。 洞天里,宋衔之最舍不得就要属二呆了,走之前还给他留了几摞话本子,让他没事长长见识,以后也好讨媳妇儿。 二呆也泪眼汪汪的和他们告别。 三个人出现在小山洞里的时候,白景逸已经不在了。 丛林茂密,偶尔有几只灵兽路过,又不得不迫于两只大妖的威压匆匆逃窜。 洞天的法眼正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山洞,但钥匙却是关洱本人,除非同一实力的妖族,或修为极高的大能,一般情况下外人是打不开的。 所以宋衔之始终想不通唐棠是怎么把白景逸救出来的,而沈铎又为什么会进去? 原本这段剧情是发生在后期的,那时候的唐棠已经接近大能实力,对付关洱自然不是问题,但现在的他,单凭实力根本没法做到。 除非他用了什么法器。 这一点还十分有可能,宋衔之便没再多想下去。 第18章 桂花美酒,杯盛琥珀 九段山共三大主山、三大独山以及三大尾山。 主山在中,独山在头,尾山在尾。 而翻过最后一座尾山,就是黄沙不尽,寒如冰原的魔域了。 洞天的位置正位于第三座独山,离他们停靠的镇子不算远。 三人赶到镇口时,已经过午。 两人高的长柱顶起一张有些破烂泛黄的长布,上面挥笔写着:桂花美酒,杯盛琥珀。 下面一段还标注了酒家所在的位置,就在不远处,宋衔之远远的看了一眼,却见那家店已经关门了,整条街上都一派寥寥。 一股香味随着风吹过,宋衔之抽了抽鼻子,寻着味道看见了四周盛开的桂花。 现在还没到桂花盛开的季节,但这个镇子上的桂花却明显已经开败过一次了,因无人收集采摘,树下堆着一层黑灰色的残花,香味多了点发酵的醉意。 “这镇子是叫桂花镇吗?” “没错,我从前常来喝桂花酒,味道醇厚,实乃佳品!” 关洱感叹…… “可惜,今年这桂花酒我估计是喝不到喽。” 宋衔之还不知道镇上的情况,疑惑道:“为什么?” 一路走来都没见什么人,只有几个面黄肌瘦的乞丐瑟缩自己街角。 “人都丢了,镇上快空了。” 这下接话的,竟是一路都没怎么张过嘴的沈铎,宋衔之闻言扭头去看,却见他还是老样子,目不斜视的看着前面,面色冷冷的。 像个变色龙一样,阴晴不定的,宋衔之暗暗撇嘴。这是连装乖都不想跟他装了啊,真的是:反派心,海底针。 关洱攀着宋衔之的胳膊,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悄悄收紧了手臂。 进了镇子,没走多久便撞见了两个结伴而行的青河宗弟子,便一起回了客栈。 一路上,宋衔之也从他们口中大致了解到了镇上发生的事情。 听到马陆虫的时候,宋衔之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双脚也好似钉在了原地一样,抬不动了。 离他最近的关洱首先发现了他的异样,转头捏了捏他的脸蛋,皱眉:“怎么了小美人?脸色突然变了……” 宋衔之感觉喉头有些哽,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想起了幼时的一些事……” 沈铎看着魂不守舍的宋衔之,半晌,偏开了头。 众人听了他的说辞,见他似乎没事了,便也都没有多想。 到了客栈,入门不远就是柜台。 掌柜的尸体已经被人处理干净了,只剩下一团焦黑嵌在木制的地板上,以及零零散散的马陆虫断肢。 空气中的味道很淡,但仍不算好闻。 宋衔之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了忍,实在忍不住,冲出门便扶着树吐了起来。 他对马陆虫有些阴影,这件事还得从很久之前说起。 小时候,他还没有被福利院收养前,是在农村混百家饭长大的。那个时候,每到下雨天过后,泥巴路上总是会有很多蜷成圆球的马陆虫。 小时候的宋衔之好奇,还拿手剥开看过,被那数十条码的整整齐齐的腿恶心坏了。 再后来,他躺在地上睡觉的时候被马陆虫钻了耳朵。 要不是他尖锐的哭声惊动了一旁的人家,宋衔之都不知自己是不是已经死掉了。 大娘看他耳朵里进了虫子,跑了上上下下几个庄子,才讨来了一点香油,抹在他耳朵口上。 大娘说,这种虫尤爱油香,闻见更香的油味便会自己爬出来。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条半指长的黑色虫子从他的耳朵里爬了出来,那之后,宋衔之被爬过的右耳便不太灵敏了。 事情过了太久,他当时年纪又小,很多画面都已经模糊了,只能记得那时糊了一手心的鲜血,和那只被大娘一脚踩爆的油亮的虫子。 那种疼和恐惧,宋衔之至今都忘不掉,只感觉当时的那只马陆虫又钻进了耳朵里,正一点点深入,打算吃掉他的脑子。 本来多年没见过这种虫子,宋衔之都已经渐渐淡化了这点恐惧。 谁知这次在这里又让他给碰上了。 具那些弟子描述,这里的马陆虫还不一样,要更恶心一些。 可怜宋衔之这两天没吃啥东西,刚刚又吃了化食丹,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再次回到客栈,宋衔之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对那股味道麻木了,只要不去看虫子的尸体也不会有什么不适。 弟子们都被派出去查线索,因此现下客栈里除了他们,并没有什么人。 “通知一下唐师兄,就说我已经安全了。”自己和白景逸的玉牌,在被关洱绑走的时候,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被吩咐的弟子颔首,取下玉牌,却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宋衔之看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无奈道:“是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小弟子眼里焦急不掩,语气热切:“宋师兄,可有见过白师兄,他同你一起不见得,到如今还没回来。” 看来也是白景逸的死忠粉。 宋衔之点头:“见过,他此刻应当和唐师兄在一起。” 两个小弟子一听,立刻喜上眉梢,拿着玉牌联系唐棠去了。 宋衔之瘪了瘪嘴,心想,方才你们见到我的时候,也没见得笑一下。 不过他也就是这样想想,并不在意。 没等多久,唐棠就带着几个人赶了回来。 宗门的其他人也都通知到了,估计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宋衔之看了看,却没发现那一队人中有白景逸的身影,右眼皮微微跳了两下,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安。 宋衔之转头看向沈铎,却见沈铎也正好在观察他,对上他的视线时,分外轻的笑了一下。 宋衔之吸了口气,沈铎这小子,该不会是又骗了他吧?! 几步路的距离,唐棠他们眨眼便进了前堂。 “衔之师弟。” “唐师兄……”宋衔之不确定的开口:“白师弟他?” 唐棠闻言蹙眉,也是不解:“我听唐钤说你回来了,还说白师弟也已经安全了。” 宋衔之心中的希冀破灭,低头咬了咬下唇:“白师弟开始是和我在一起,可后来,有人救他离开了,我还以为是你。” 这种情况下,人丢了,按正常逻辑绝对不能怪他,但以这本书群众的尿性,宋衔之觉得这件事指不定就会怪罪到他头上来。 果真,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他这句话一说完,几名外门弟子便炸了锅,个个愤愤不平的开口。 “白师兄的琴不在身边,身子又柔弱,你身为同门师兄,竟不知多照顾一些吗!” 宋衔之下意识反驳:“我就是照顾他,当时才让他先出去的。” 还有,难道不是我看着更弱一点吗? “我呸,你几次加害师兄性命,现在还好意思说出如此话来!” “空口无凭,我们怎么信你!” “对,说不定白师弟不见,就是你预先设计好的计谋,是你害了他!” 真是情急之下什么话都说的出口,还讲不讲理了,怎么就喊到是我害了他呢? 宋衔之现下也不敢指认沈铎,若是沈铎当场否认,他才是越描越黑。 沈铎也站在一边安安静静的,一副并不打算开口的样子,宋衔之咬了咬牙,深觉自己又被狠狠摆了一道。 沈铎没那么多心思,不说只是单纯不想暴露自己妖族的身份。 青河宗除了云雪尊,还无人知晓这一层,知道的人越多,他便多一份危险。 “够了。”关键时刻还是唐棠开了口,他浑身灵气涌动,让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及时止住了几位弟子的话头:“怎么说衔之都是你们的师兄,岂容你们在此乱加非议?” “我,可是,唐师兄……” “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问清楚方位,然后搜寻,而不是在这里靠一张嘴。” 刚带头骂宋衔之的弟子闻言,自觉十分丢人,嗫喏着嘴唇,不说话了。 “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偏心呀,我们宋宋不也是刚刚死里逃生回么……你们非但不关心他,还骂他,啧啧啧。” 关洱从宋衔之身后探出头来,弯着一双狐狸眼,神情散漫的把玩着他的头发。 唐棠方才便察觉到一丝微弱的妖气,只是还未来得及查明,没想到竟是宋衔之带回来的。 人修与妖修虽然明面上不是敌对关系,但若遇上了之间的气氛也十分微妙。 宋衔之看势不对,连忙介绍:“唐师兄,这位是关洱,绑走我和白师弟的就是他,不过这都是误会。” 随后,宋衔之又将洞天之内相关的事情挑挑拣拣地给复述了一遍。 唐棠听后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让人很难看出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现在还是以白师弟的安危为重,衔之师弟,能不能带我们去洞天的出口,白师弟应当还在那附近。” “好。”宋衔之果断答应,他也不想看到白景逸出什么事情。 众人等剩下的人到齐之后,便立刻御剑,一齐往九段山赶去。 沈铎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没有一同前往。 宋衔之一行人到了九段山,本以为要花些时间才能找到白景逸。 没想到刚到山洞门口,就见白景逸正好好坐在里面打坐,除了衣服破了点、人有些狼狈之外,似乎没受什么伤。 兴师动众的一群人顿时偃旗息鼓,吵吵嚷嚷的涌进了狭小的山洞内。 白景逸听见动静,意识从识海里面抽离回来,一睁眼就看见一群他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人站在面前,眉心顿时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耐。 一众弟子七嘴八舌,像是中了魔一样,分外聒噪,但为了维持人设,他也没办法表露。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白景逸起身,仿佛一朵娇花摇摇欲坠,苍白的脸上却浮现一丝笑来,低首垂眸,声音温和:“大家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咳咳咳。” 白色的衣衫染上了青泥,雪白面颊也多了几道浅浅的血痕,双眼泛红,如若一只柔弱可怜的兔子。 最关键的是,他右腿前的衣摆被扯破了,玉腿从腿根开始,若隐若现。 如此美色,在场的谁不愿意多看几眼? 当然,例外还是有的——比如我们根正苗红的男主,唐棠。 黑色的轻纱围上美人的纤腰,遮住了那分春色,却让黑白的碰撞更加诱人。 白景逸面上薄红,一只手轻轻搭在唐棠肩上,往前走了一步,却突然腿脚一软,贴进了人怀里。 “唐,唐师兄,抱歉,我,我腿有些软……”白景逸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耳朵也红了起来,玉白尖上一点绯红,十分诱人。 唐棠一贯冷硬的面孔也柔和了些许,抬手扶住了他的身子:“无事,白师弟可是遇见什么事了,如此狼狈?” 白景逸抬眸,媚人的眼眶蓦地更红了一些:“是,是有几个妖族,趁我灵脉被封……就想,就想……” 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满是欲言又止。 在场的却都听懂了,有几个脾气冲的弟子,甚至还嚷着要去杀了那几个妖。 “幸好我及时冲开了灵脉,不然……”白景逸偏头,悄悄拭泪,却恰到好处的让大家都能感受到。 一众小炮灰们还看不出来心仪的美人已经同他人两情相悦了,依旧蹦哒着想替白景逸出气。 而洞外的透明人宋衔之和关洱,则已经完全被忽略了。 宋衔之站在洞外磕cp,心头感叹,官配是真他妈好磕,还能现场观看互动,带感! 关洱则是在气自己好好的道侣被人半道截胡,偏偏情敌背上那把上古宝剑,正是斩妖利器,死死拿捏了他,而他只能原地看着,无能狂怒。 宋衔之给炸毛的狐狸撸毛,嘴里安慰:“别气别气,你看你,找个不情不愿的美人做老婆,每天貌合神离的,还不如看别人两个情情爱爱,它不甜吗?” 想了想又加了句:“强扭的瓜不甜。” 关洱抱着手臂,气得撅嘴:“那,那他还带着我的定情信物呢!怎么说?” 宋衔之抬起手腕,晃着那个简陋的铃铛手镯,盯着看:“你……说这个啊?” 关洱抬着下巴,颇为风骚的撩了撩头发:“哼!这金铃可是我亲手锻的,世间仅此两只!” 宋衔之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小声嘀咕:“关键是人家自己也不想要不是吗?” 关洱耳朵动了动,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灵着呢!” 又瞪了他一眼,眼神危险:“你也不想要?” 宋衔之笑点低,笑的肚子痛:“不不不,这我哪敢啊。” 关洱又哼了一声,半晌才道:“算了,马上我就把他的收回来。” 语气轻松,没有一丝勉强。 这下给宋衔之搞不会了:“不是,你这就不喜欢他啦?” 爱的死去活来、苦苦纠缠呢? 关洱掀起眼皮看他,幽幽道:“不然呢……” 宋衔之:“……” 好吧,不然为什么说:剧情仅供参考-_- 第19章 捉弄我好玩吗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离开,没有惊动这过分寂静的丛林。 白景逸窝在唐棠胸前,暗暗脸红。 两个人之间全是肉眼可见的粉红气泡。 当然,这也只是在宋衔之眼中如此而已。 折腾了一天,回去时大家都有些累了,便各自回房休息,打算晚饭过后再商讨具体事宜。 宋衔之在洞天,每天睡山洞的石床,腰板子都板直了,早就想好好享受一下人间的床了。 回房间时,路过严术的屋子,见门楣上贴着两张黄色的符纸,知道是唐棠贴的,便伸手撕了下来,推门走了进去。 严术应该是累了,衣服也没脱,直接蜷在床头就睡着了。 宋衔之在洞天待了十几天,但外面却只是过了几个时辰,因此也不大担心。给小孩脱了外衫,盖好被子,便起身打算回房好好休息一下。 没想到刚一起身,小孩就睁开了眼。 起先严术还满目迷茫,等摸到宋衔之温热的手掌,才惊觉他真的已经回来了。 “宋师兄?”严术的声音中还带着不可置信。 “嗯,是我。” 宋衔之心头软软的,他喜欢小孩,心疼小孩,因为曾经的他作为一个小孩时,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温情,才想尽自己所能,弥补心中的某些缺憾。 严术换了个姿势,半跪在床上,抱住了宋衔之的腰,声音有些闷闷的:“师兄,你去哪里了……” 宋衔之习惯性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没事儿,已经回来,你再睡会儿,一会儿叫你起来吃饭——” 严术抬着眼看他,乖乖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躺下,而是看着宋衔之的脸发呆出神。 “怎么了……”宋衔之被看的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这一摸,感觉手感上好像滑了很多。 “师兄……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变了……” “变了,哪里?”宋衔之摸摸眼睛,又摸摸鼻子,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严术皱了皱鼻子:“我,我也说不上来,但感觉……好像好看了一些。” 宋衔之一听乐了,眉飞色舞:“真的吗?我看看。” 说着去找房间里的镜子。 铜镜看不太清,他便施了道术法,将脸盆中的水凝成了一面明澈的水镜。 水镜清楚的映照出他现下的模样。 镜中人是有了些变化,没有先前那般瘦了,但形容依旧说不上来多好,皮肤虽然嫩了点,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法弥补骨相上的好看。 不过,这样宋衔之已经很满足了,起码能长的像个正常人。 看来是因为药娘草修复了他的身子,所以各方面都有了改善。 有了值得开心的事情,宋衔之心情颇好的关上门,转身打算进自己的屋子,一转头却见从头黑到脚的沈铎正靠在自己门口,抱臂侧身站着。 “师兄。”看见他,沈铎又贴上了招牌的狗狗笑,仿佛下午那个棺材脸不是他一样。 “你站我门口干嘛。”宋衔之蹙眉,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只是想起来还有些东西没还给师兄。” 宋衔之努力在脑海里搜刮,却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东西放沈铎那里过。 “什么东西?” 沈铎但笑不语,之后从储蓄戒中拿出了一床被子来。 宋衔之一看见被子,瞬间就联想到给他这床被子的掌柜,明明没多久之前他们还在好好交流,没想到不过几瞬之间,他人便没了。 宋衔之目光闪了闪,手指不停摩擦着衣角。 没了关洱这家伙装神弄鬼的捣乱,他那房间早就不冷了,这床被子拿了也是多余,但依照沈铎的性子,宋衔之真怕他依依不饶。 于是便伸手将被子接了过来,客气道:“谢了……” 沈铎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勾着唇角:“师兄客气。” 宋衔之正要走,却被拦了下来。 “师兄要不要打开看看?”沈铎笑得诡异。 宋衔之奇怪的看他一眼,心想这有什么好看的,手上却十分听话的扯了扯被子。 被面被洗的有些发硬,手感糙糙的,宋衔之扯动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啪嗒一下掉到了他垫在下面的那只手背上,而后滑了下去。 那种感觉冰冷滑腻,宋衔之愣了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低头一看,果然见两只黢黑粗壮的马陆正在地方翻滚着,数十条短腿密密麻麻朝着他一齐抖动,肥壮的身体节节攒动。 宋衔之感到一阵眩晕,手背上的触感越来越强烈,地上的马陆也越掉越多。 啪嗒啪嗒…… 宋衔之眼珠僵硬的转了转,只见被扯散的被子里,赫然有着一窝盘缠涌动的马陆虫,有些甚至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往他的胸口爬。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叫不出来的,脑子也十分迟钝,等宋衔之后来反应过来时,他整个人就已经挂在沈铎身上了。 双腿夹在对方的腰上,揽着脖子还想往上爬。 沈铎勾着唇角,带着一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愉悦。 “师兄?”沈铎抱着宋衔之上前,将那一地的虫子尽数踩死,还烧了符纸将其清理干净:“师兄很怕吗?” 可怜宋衔之已经没有能力回答他了。 “别怕师兄,虫子已经没有了……”沈铎笑得愉悦,满是恶劣。 宋衔之的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右耳也有些耳鸣的错觉,仿佛一张鼓膜堵在耳道中,里面全是虫子悉悉索索翻滚挖掘的声音。 “师兄?”沈铎察觉到他的颤抖,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衔之抖了一下,缓缓回过神来。 缠在沈铎脖子上的手臂松了松,宋衔之微微后仰。 两人面对着面,额头与额头仅仅隔着两指的距离,四目相对,乌发交缠,近的仿佛一对亲昵的爱人。 有泪痕浅浅的划过双颊,宋衔之眼尾发红,双眼却被冲洗的过分明亮,里面满是迷茫和惊惧,还在小心翼翼的抽着鼻子。 沈铎本来充满恶劣想法的心颤了颤。 懂事之后,宋衔之很少哭,甚至可以说是不会哭,屈指可数的几次也都不在人前,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眼中剩余的泪水又汇成了两颗饱满的泪珠,跌下来,渗进了沈铎的黑衣里。 视线清晰了起来,宋衔之抹了抹脸,看着近在咫尺的沈铎的脸,面色由白到红,再由红到白,最后定格在了难看的铁青。 “沈铎!你有意思吗!捉弄我很有意思吗!”宋衔之跳下来,狠狠推了他一把,声音还带着些愤怒的哽咽。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宋衔之觉得自己傻。 沈铎的心是扭曲的,是冷硬的、黑的,永远不可能捂的化。 所以,他根本不能把他当做一个人,他要做的就是躲开他,而不是面对他一次次的心软。 宋衔之强迫自己硬下心来,劝自己,这种人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那走自己的路,将来会有他的因果。 这样想着,他逐渐平静下来。 沈铎背后就是门,这一下撞的不轻,正磕在骨头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但听到宋衔之愤怒质问他,他又觉得心头爽快,血液沸腾。 他知道自己这样是病态的,却控制不住。 但当他兴奋的抬起双眼时,却对上了一双不该对上的,冰冷无波的眼睛。 宋衔之现在的表情,那样平淡,仿佛在看一个特别无关紧要的怪人。 沈铎见过太多次这样的眼神,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麻木了,可到了宋衔之这里,却还是罕见的慌了一下。 这一瞬间,他只想抹去,只想毁去。 宋衔之在气头上,正在心中给自己洗脑,再也不要理这个人了,手腕却猝不及防的被人抓住,眼睛上也覆上了一只滚烫的手掌。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被推在门上的人成了他自己。 “不要……不要这么看着我……”沈铎喃喃着,声音微微发颤。 “什么?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宋衔之挣扎着,隐隐约约听到他嘴中念叨着什么,却听不清。 手腕上传来一股巨痛,宋衔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刚挣扎了两下,然后另一只手腕便也被捉住了。 沈铎的手劲极大,像是要把他的骨头都捏碎一样。 “你疯了吗!”宋衔之疼的几欲落泪,下意识抬脚想要将面前的人踹开。 一条腿恰到好处的伸了过来,顶进了他的双腿之间,卸了他的力气,又拿威压压他,将他整个人都死死钉在墙上。 “你!”宋衔之张口刚要骂,却在对上沈铎的时候,整个人都定住了,身体僵直。 沈铎呼吸粗重,双眼通红,似乎有些失控。 平日里漆黑的眼珠这时竟透出一点幽深的蓝色,如同漩涡一般,看的宋衔之心头咯噔一下。 “你……” 沈铎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抬手捂住他的嘴,通红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脸,像小动物在逡巡自己的领地一般,拿微凉的鼻尖抵在他的脸上,嗅来嗅去。 宋衔之心跳如擂鼓,忽然意识到沈铎这是发病了。 原著描述沈铎,说他这人有病,其实并不只是单纯的比喻,而是他真的有病。 发病时,沈铎状态癫狂,尤其控制不住自己,杀人六亲不认。 宋衔之被嗅的头皮发麻,却连动也不敢动,此时的沈铎,可没有什么耐心把不满都咽进肚子里,等最后再一起还回来。现在的他,只会在你挣扎反抗的时候,一口咬住你的喉管,杀了你。 “师兄……” 沈铎嗅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一抬头,却是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但宋衔之知道,他还没清醒过来。 沈铎见他没动静,便师兄师兄的叫个不停,摇尾乞怜。 “师兄……”乖乖狗沈铎叫着叫着突然变了脸色,化身恶狼,面色狰狞地在他的鼻尖上咬了一口,大声质问着:“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与此同时,宋衔之感觉自己手腕和嘴巴上的力气骤然加重。 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宋衔之欲哭无泪,在心中狠狠咒骂着沈铎,十分无语。 “呜呜呜!”宋衔之扒了扒沈铎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幽怨的仿佛连眼神都在说着: 你他妈捂着我的嘴,是想让我拿鼻子说话吗!! 幸好沈铎还没有失控到极致,尚且看得懂人脸色,愣了片刻之后,便把手拿开了。 宋衔之揉着被咬疼的鼻尖,大喘了几口气,才斟酌好用词,开口问道:“沈师弟,你这是要谋杀我吗?” 沈铎面部表情变成了委屈,说:“师兄,你,不能拿那种表情看着我。” 宋衔之满头问号,什么表情不表情的?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他也明白,现在的沈铎更像是一个小孩子,需要人耐心哄着。 于是宋衔之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满口应着:“是是是,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好吗?嗯?” 沈铎却不按套路出牌,面色陡然又变了,刚刚放下去的手转而又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宋衔之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感受到他满是厚茧的手指,轻轻摩挲在自己的血管上,偶尔还会按压两下,带着隐隐的威胁,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便会骤然收紧。 “怎,怎么了?”宋衔之小心翼翼地开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对方一个不如意,就拧断他的脖子。 沈铎扬唇,突然与他靠得极近,两人之间本来就剩不到一拳的距离,此刻更是紧紧的贴在一起,温度互相传递。 “师兄,如果有一天你再露出这种表情,我就……杀了你……” 沈铎这话说得极轻,却让人丝毫不敢怀疑这句话最终会成真。 对方说话时温热的气流铺洒在耳根,叫十分怕痒的宋衔之狠狠打了个哆嗦。 然而,沈铎刚放完狠话,语气忽而又软了下来,话语中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声音沙哑:“师兄……我……我今天,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好不好?好不好?” 宋衔之惊呆了,他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同两个人博弈。 一个是想要吃他的狼,另一个,是还在装乖骗他的小狗,两个人在沈铎体内切换自如。 “好。”宋衔之只能答应,声音有些疲惫。 沈铎听到他的回应,认真盯着他看了半晌,过了许久,才仿佛终于确认了对方不是在骗自己一般,终于松开了手。 宋衔之逃离了魔爪,刚松了口气动动手腕,面前的沈铎便忽然弯下了腰,轻轻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一双有力的手在他的腰间收紧。 沈铎这般,就好似要钻进他的身体里一样,一副全然依靠的样子。 宋衔之有些惊讶,没有办法抬不起手来将他推开,因为这时候的沈铎,表现的实在是太脆弱了。 他又心软了。 宋衔之破罐子破摔,那就放任他这样抱一会儿好了,反正只是抱一抱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关洱可以,沈铎自然也就可以,他绝对公允。 宋衔之在心中这样想着。 等到宋衔之腿脚都站麻了之后,沈铎还是没动静,耐心多少有些告罄了,宋衔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声音不大:“喂,你都抱多久了?可以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宋衔之满头黑线,又加重了力道:“喂!” 还是没反应。 宋衔之仔细再看,发现这家伙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睡着。 最终,宋衔之还要负责把重的要死的人送回床上。 脚麻手麻肩膀疼,工具人宋衔之,险些骂出脏字来。 回房之后,没休息多久,便有人来敲门,通知他下去集合。 宋衔之出了门,顺便叫醒了隔壁的严术。 客栈本来就只有掌柜的和小二两个人,后厨的都是临时雇佣的,如今掌柜的和小二都死了,后厨便也没人做了。 宋衔之知道严术一天没吃饭,便趁着人还没到齐,出门给他买了些糕点回来。 实在是镇上太过冷清,很多酒家饭店都已经关门了,糕点还是宋衔之从一户人家那里买来的。 集合之后具体说的事情不多,大多都是宋衔之已经听过了的。 只是多了点关洱提供的线索。 据他所说,九段山三大主山内前段时间突然出现了大量魔族,洞天被发现之后,便一直被要求归顺于他们。 关洱并不想掺进魔族的纷争,便一直找借口拖延到现在。 九段山本是人族的领地,属青河宗的管辖范围,而在青河宗之下,又归到景家负责。 按理说,边界的结界自当固若金汤,非大动静不可能冲的开,可如今这魔族进了三大主山,岂不是说明结界早已有了缺口。或者说,是有人故意放他们进来。 众人首先想到的便是景家。 不过这一切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没有实际的证据去证明,妄加猜测就是自乱阵脚。 众人继而商讨了一番,最终决定,先将小镇上的事情查清楚,再去景家一探虚实。 这些诡谲的事情背后,一定有着某些必然的联系,任何一件事情都有查清楚的必要。 而锦水村,可能仅仅只是至少阴谋中,一个小小的环节。 第20章 小巷里的人 关洱下午都和唐棠待在一起,此刻一见到他,便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宋宋,好久不见——”关洱一到他身边,就自动升级成了肘部挂件。 宋衔之眯着眼睛呵呵一笑,半个时辰,还真是好久了。 关洱不知晓他的心思,还美滋滋的抱着他的胳膊摇来摇去,目光放在他背后,小声问:“那个沈什么,没来吧?” 宋衔之挑眉,“你说沈铎?” “对,就是他!” “你问他干嘛?”一说起沈铎,宋衔之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关洱却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宋衔之正打算刨根问底,手腕上却忽然一凉。 低头一看,这边的手腕上也多了个金铃,还是那熟悉的粗糙质感,和另一只手上的一模一样。 宋衔之眼皮子狠狠一跳,看向正一脸窃喜的关洱。 “呃……”这是逮个人都要摆他一道么…… “宋宋喜不喜欢?我专门把他那只要回来了,都给你戴!” 关洱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出来的狐狸耳朵轻轻颤动着,彰显着他的心情。 宋衔之心中有一万只羊驼奔过。 恨不得仰天狂怒:不喜欢!受不起! 一只都被你绑住了,两只还得了! 嘴上却只敢说,“哈哈不错,声音好听……” 关洱故作害羞:“你喜欢就好——” 气氛一度很尴尬。 “对了宋宋,晚上我们一起睡好不好?”关洱忽然想起,兴奋的跟宋衔之贴了贴。 宋衔之愣住了,眨了眨眼:“这,这不太好吧……” 搂搂抱抱他也就当兄弟之间揽揽肩膀,但一起睡觉…… 想想皮都紧了。 “有什么不妥?反正我们早晚都是道侣,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不一样?” 关洱侧首,拿手指弹了弹他的额头,不满道。 宋衔之抓心挠肝的想好说辞:“可是,那外人不知道啊!” “无……” “有有有所谓!我在乎的!”宋衔之抢道。 关洱话没说完,便被宋衔之直接截断,看了他好几眼,见他是认真的,才不情不愿的撅着嘴答应:“那好吧,不过你得答应我,等这事过了之后就跟我结道侣,不然……哼!” 宋衔之点头如捣,心里苦不堪言,只琢磨着怎么能让关洱也对自己死心,放自己一马。 两人身后,严术在一边捧着糕点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吃的很香,最后被关洱一眼吓了回去。 另一边,唐棠作为这次任务的领队,已经开始分配今夜的任务了。 一直到商议结束,沈铎房间的门都没有打开。 宋衔之看了两次后,便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看了,像沈铎这种人,就是该躲得远远的,不然指不定怎么的就死了。 现在离沈铎的统一报复时间还远,他还想多活几年。 宋衔之和关洱两人一起,被分配在一个离客栈不远的小巷子里。 之所以来这里蹲守,还要从之前打探来的线索说起。 据之前一位老妇所说,她老了以后,觉少,时常半夜里醒过来。 不久之前的一天夜里,她照常醒了过来,天气闷热再睡不着,便出门坐在檐下纳凉,坐了没多久,却突然看见原本远在镇那头的一个人,沿着巷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老妇疑惑,这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走这么老远的路到这边来了,于是起身,隔着不远叫他的名字。 没想到叫了几声,那人都不答应,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腿脚瞧着还有些不利索。 老妇以为是醉鬼喝了酒,迷瞪了,便摇摇头不再管他。 谁知,第二天,老妇夜半醒来时,又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也是这样,神志不清摇摇晃晃的往巷子尽头走去,任凭老妇怎么招呼都不理睬。 连续两天之后,老妇便留了心眼,第三天夜里没睡,专巧等着人来,却再没见有人来。 几天过去,老妇就歇了心思。 只是没想到,下一个走过这条巷子的人竟是她业已失踪许久的儿子。 看到许久不见得儿子,老妇心中难免欣喜,又怨他一声不吭离家多日,不知往家报个平安,一迭几声叫了儿子乳名,却不得应。 这才联想起数日前的场景,顿觉不妙,冲上去想要晃醒对方。 没想到对方力气颇大,怎么拉拽都纹丝不动,打也不醒,就那么垂着头,一直往前走。 老妇跟着追了一路,一个暗角过后,人便不见了,再走就是小巷的尽头,除了一堵墙之外,什么都没有。 老妇的哭喊惊醒了睡梦中的众人,当时有不少人出来帮忙,却都找不到人,大家便都以为老妇年纪大了,又过度思念儿子,才导致出现了幻觉。 直到镇上的人越来越少,才终于有人重视起来,上报了景家求救。 景家也派人来看过几回,但都找不到原因。 镇上的人惶惶不可终日,最终跑的跑,散的散,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以及一些身体状况不好的人还留在镇上。 然而,离开的人也并没有真正的逃脱噩梦,镇上有不少人曾在夜半看到他们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各个巷子里,而后在暗处消失不见。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数月,直到他们一行人到来。 “你说,那些人都往巷子里去是怎么回事。”关洱蹲在屋顶上,嘴里叼着根不知道哪里薅来的狗尾巴草。 宋衔之盯着这条老妇所在的小巷,头也不回的道:“我觉得吧,可能是有什么隐藏起来的空间。” “你是说,法门就是这些巷子尽头的墙?”关洱将草根咬成一小节一小节的,然后呸掉,拿另一头的须须扫宋衔之耳朵。 “只是猜测而已。”宋衔之将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开,揪掉他手中的狗尾巴草,语气无奈:“你能不能别老是靠我这么近?” “正蹲点呢,严肃点。” 关洱哼哼乐,活像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语气得意:“你放心,我这狐狸耳朵可比你这双眼好用。” 宋衔之一想也是,便眨了眨困乏的双眼,没盯那么仔细了。 两人一直蹲到夜半,眼瞅着离天亮没多少时辰了,还是没有人来,玉牌也没动静。 “要不咱们走吧,好无聊啊。”关洱一屁股坐在房顶上,随手掀起一片石瓦,以手为刀,擦擦擦砍了起来,不过片刻,一片瓦便在他手中成了一堆飞沫。 这已经是他今夜祸害的第二十二片瓦了,眼看着老妇的屋顶都秃了一片,宋衔之欲言又止。 “再等等吧。” 原著只讲了主角到锦水村历练的过程,但详细起因和结果都没讲清楚,这一点,也是一众读者公认的未填坑,常常被一些黑粉捉着骂。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宋衔之有预感,此事绝对和景家有关,所以景是必须要去查的。 当年锦水村发出那么多次求救讯息,甚至跳开沈家直接上报宗门。 但消息全部石沉大海,导致最终的悲剧,要说没有景家在中掺搅,鬼都不信。 “你要是实在无聊,也可以先走。”宋衔之看了眼又拿起一片瓦来的关洱,忍不住开口道。 关洱认真想了想,觉得也不好自己一个人真的走了,便将手里的瓦一丢,端着半边脸道:“算了,不要。” 说完,又开始把玩起宋衔之的头发,笨手笨脚的给他扎了个松松斜斜的小辫子。 宋衔之一直留神着下面,也没心思和他计较。 就在这时,他们脚下房间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橘黄色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代替月光照亮了一小片道路。 “唉,那不是?” 关洱没收声音,宋衔之一个回手,直接将他捏成了鸭子嘴,完了看着对方不满的眼神,又颇有些心虚的窃声道:“别看我,看大娘……” 关洱拍掉他的手,十分计较的也捏了捏他的嘴巴,出口声音更小,夜风一吹,便只能看见一个口型:“还你的……” 宋衔之越发觉得他幼稚至极。 “这老妇不会中招了吧?赶紧跟上去看看……”关洱悄咪咪的转移话题,成功把宋衔之的注意力又引了回去。 今夜的月光极亮,仿若开了一盏银白色的天灯,霜雪一般洒满了小镇。 宋衔之收敛了气息,几个起跃便跳到了老妇前面。 此刻的老妇正如她自己口中所说的,那些她曾经看到过的人一样,身形摇摆,脚步虚浮,朝着巷子的尽头走去。 宋衔之暗暗逼近,看见了老妇几乎贴在胸口上的极度不符合人体极限的脑袋,和她脚尖朝后的一条腿。 这显然不是一个活人能够做出来的动作,此刻的她应该已经不是活人了。 宋衔之心弦紧绷,召出长剑握在手中。 剑身收在剑鞘内,宋衔之将之抵在了老妇的胸口,尝试拦住她。 一股怪力沿着剑身顶了过来,老妇丝毫没停下来,反而是宋衔之被顶着后退了几步。 不仅如此,老妇的皮肤也十分坚硬,剑这样顶在身上,皮肤都没有一丝凹陷的感觉。 宋衔之试探过后,便收回了剑,站在一旁准备观察。 不巧的是,老妇从他面前路过,垂在胸口的头颅正好面对着他。 一张苍老的脸猝不及防的闯入视线,宋衔之呼吸一滞。 老妇的死相并不好看,苍白的眼珠里瞳孔大张,眼角处渗出丝丝黑红色的脓血,掉光了牙齿的嘴巴微微张着,下巴上流满了乳白色的涎水。 恍惚之中,那僵直的眼珠里忽然转了转,盯住了宋衔之的脸。 宋衔之被惊得连连后退,而那老妇依旧在往前走着,一双眼球死气沉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直到被她自己的身子挡住。 宋衔之冷汗直冒,一双手忽然从后面扶住了他的腰,吓得他惊呼一声。 偏头一看,关洱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宋宋,你害怕吗……” 看见了熟人,宋衔之心里安定了下来,却不想承认自己害怕,躲开他的手,目光有些闪躲。 “哈哈哈,原来宋宋这么胆小啊,这有什么好怕的,死人我可见得多了!”关洱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也轻快,很好的缓和了当下的气氛。 宋衔之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语气敷衍:“小狐狸真厉害……那大娘就拜托你了?” 第21章 黑衣人 青黑色的夜云途径月亮,短暂的收回了这盏霜白的灯。 不算太深的小巷寂静漆黑,连夏夜的虫鸣都在这一片浓黑之中戛然而止。 只剩下关洱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几千年来的辉煌事迹。 宋衔之催动灵气汇聚到双眼,看见老妇已经快走到巷子的尽头了,连忙拍了拍一边的关洱,道:“别贫了,快跟上。” 老妇速度本就不慢,离巷子尽头的墙越近,脚步便越急促。 宋衔之拉着关洱,几息之间跟了上去。 天色在此处暗到了极致,老妇的面孔模糊起来,稍稍削减了些许惊悚。片刻之后,前方的墙面果真有了动静。 只听几声刺耳的抓挠声之后,原本灰蒙蒙的土墙便突然像是拥有了生命,缓缓裂开了一道暗红的缝隙,缝隙周围流淌着与老妇眼角相同的黑红色液体,伴随着一阵刺鼻的腥臭,如同一只血盆大口。 宋衔之忍住恶心,示意关洱看那老妇的身体。 只见老妇本就有些扭曲的身体上,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鼓动的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急着想要破皮而出,将老妇苍老的皮肤顶的几近透明。 宋衔之头皮发麻,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白,扯了扯关洱:“你说……她身体里是什么?” 关洱嘻嘻一笑:“管它什么东西,弄开看看不就得了。”话音才落,手刀如风,直接隔空劈了过去。 “别!” “不要!”宋衔之连忙喝止,然而关洱的手太快,根本来不及阻止。 薄到极致的皮肤一割便破,一指长的破口中,露出了里面蠕动着的黑色躯体。 黑色的圆球翻动着,拥挤着,终于,一条一指粗的马陆虫掉到了地上。 圆球在地上舒展开来,变成了条状,背上的薄壳肉眼可见的变得坚硬。 老妇皮肤的缺口被越撑越大,随之是第二只、第三只…… 脆弱的皮肤不堪其力,随着一声闷闷的撕裂声,小山一样的马陆虫哗啦啦涌了出来,堆到了地面上。 老妇空荡荡的皮囊掉到了地上,瞬间便被分食干净。 马陆黑色的身体完美融进了夜色中,向着四面八方极速爬动,离两人站的地方越来越近。 宋衔之还没叫出口,倒是关洱先叫了起来,反是将他这声堵了回去。 两个人磕磕绊绊地飞上了屋顶,脱力的跌坐在了房梁上。 夜幕之上的那一丛长云终于飘了过去,月光重新洒下,照亮了小巷的角角落落。 马陆虫见了月光,从四周飞快的聚拢,眨眼之间便爬进了墙上那条深不见底的缝隙里。 “糟了,洞要合上了。”宋衔之作势要冲过去,却被关洱一把抓住手腕。 “来不及了,别白费力气。” 再回头时,见洞口果然已经合上了,灰色的墙面又恢复了原样,浓黑的树影张牙舞爪的晃动着,一切回归正常。 宋衔之的头发已经汗湿了,一缕一缕贴在苍白的脸上,缓了缓,转头看着关洱,质问道:“你不是说你不怕的吗!” 关洱喘着气,也惊魂未定,闻言颇有些委屈:“我只是不怕鬼而已,那虫子看着又丑又恶心!我才不想碰。” 一队就两个人,还都怕马陆。 攻克空间系宝具,只能从它的主人入手,因此两人研究了半天,也没找到开启墙面的办法,只好铩羽而归。 深夜的客栈外安安静静的,只有几片落叶偶尔打着旋,沿地而走。 回来的路上,宋衔之已经用玉牌将情况告诉了唐棠,不过他们那边好像突然有了情况,之后便断了联络。 客栈里除了沈铎和严术,还留着两个弟子守夜。 进门时,两个弟子正靠在前堂的柱子上,歪着头已经睡着了。 宋衔之回房换了件衣服,下楼时不小心踢到了转角处半人高的装饰瓷瓶。 瓷瓶原地晃了几下,而后啪的一声从楼上掉了下去,清脆炸耳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格外突兀。 身后的房间不久便传来了动静,严术悄悄打开了条门缝,看到门外的人是宋衔之时,才松了口气,揉着眼睛跑出来。 “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宋衔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没事,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东西,你快回去睡吧。” 说着,又下意识的看了眼沈铎的房门,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师兄是找沈师兄吗?”严术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而后回头道:“他不久前刚出去了。” “出去了?” 宋衔之推开沈铎的房门,果然见被褥整齐,空空荡荡的。 这么晚,他能上哪儿去? 正想着,原本等在楼下的关洱突然叫了他一声。 宋衔之把严术推回房间,交代他不要乱跑之后下了楼。 关洱正背对着他,站在那两名守夜的弟子面前,弯着腰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怎么了?”宋衔之凑上去看。 关洱回头,指了指那两名弟子,压低了声音:“睡得可真死。” 宋衔之这才意识到这两名弟子的不正常。 刚才他弄出的那动静可不小,修者又耳目聪灵,怎么可能不醒。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始叫醒服务,只是两名弟子虽然呼吸平稳,却怎么叫都叫不醒,睡得极沉。 “算了,先抬回屋里,等天亮他们回来再说吧。”关洱没了耐心。 “行吧……” 随后便两人一人架着一个,将两个弟子往楼上拖。 客栈的大门在这时突然从外面被人撞开,夜风吹入,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宋衔之站在楼梯上回头,只见一道红色的人影跌跌撞撞的从门口走了进来,脚步有些急促。 这人似乎受了伤,一手捂在肩膀上,半个袖子都不见了,口中喘着粗气,还在不停地回头看。 “徐晓?” 宋衔之认出他来。 “你不是和唐钤在镇东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徐晓胳膊上受了伤,疼得他头脑发昏,乍一听见宋衔之的声音,还以为是出现了错觉。 “宋,宋衔之?” 宋衔之看他情况不太好,便将架着的弟子暂且放在了楼梯上,快步下楼扶住他。 “你流了太多血,先把这颗凝血丹吃了。”宋衔之从自己的戒指里掏出凝血丹,递到他嘴边。 徐晓清醒了一些,看着那颗凝血丹出神,却迟迟不肯张嘴。 宋衔之以为他还在计较之前的事情。 “愣着干什么?救你命的药你都不吃,你就这么恨我?”说完,二话不说便把药塞进他的嘴里。 “我……”徐晓把药咽了下,看着他欲言又止。 宋衔之看着他这狼狈的模样,又问了一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唐钤人呢?” 徐晓闻言,表情一瞬间变得呆滞起来,语气中还带着丝丝惶恐,哆嗦着唇,道:“唐钤他,他……死了……” “什么?!”宋衔之和不远处的关洱异口同声的出口。 唐钤作为唐棠的远房表亲,在原著中也出现过几次,虽说是个小炮灰,但并没有死。 徐晓将脸埋进了手心里,似乎是不愿再回忆那个画面,声音颤抖:“我们……” “就在刚才,巷子里来了两个人,我和唐钤便一路跟了上去,然后就见巷子尽头的墙上多了一个洞……” “那两个人要往洞里走……唐钤非要跟上去,可我觉得里面情况未明,只有我们两个进去不太妥当,便让他别去。” 说到此处,徐晓的声音难得有些哽咽,一点也不像平日里张扬跋扈的那个他。 “可,可他不听,非要进去……刚踏进去一只脚,便有几只半人高的马陆虫冲了出来。” “唐钤躲闪不及,被那些虫的毒液射中,当场脸都化了……” 想起那个画面,徐晓一阵恶寒。 半人高的马陆虫,能长到这种程度,还会攻击人,想必是有人用了什么诡术,训练了它们。 宋衔之见他情况不太好,便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是问道:“你的伤是被咬的吗?” 徐晓摇了摇头,松开了捂在胳膊上的手,凝血丸发挥了作用,血已经止了,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是剑伤,生生削掉了一块血肉。 “月亮出来之后,那些虫便回到了洞里,我并没有被伤到,后来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黑衣人,是他刺了我一剑。”徐晓面色苍白,说话间,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有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 徐晓摇头:“那人怕是已到了元婴后期,甚至还可能是洞虚期,我看不清他的脸。” 境界之间,有着威压的差别,境界低的时常会被压制。 因此,许多进入合体、二乘时期的大能修者,通常都不容易被人察觉。 说到黑衣人,宋衔之不自觉的联想到了沈铎身上。 可徐晓与他无怨无仇,他也不可能在此刻对人下手。 “你先疗伤,我们去通知其他人,那黑衣人来历不明,想必是个隐患。” 将两名昏迷不醒的弟子抬到屋里之后,宋衔之好说歹说才将关洱留了下来,自己出了门。 唐棠和白景逸以及其他两名弟子都在镇中的一条长巷里。 几个人的玉牌不知道为什么都联系不上,恐怕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宋衔之御剑而行,很快便找到了他们的方位。 因为是镇中,街市繁华,许多商铺都建得很高,小巷中的许多地方月亮都照不到,形成了许多大面积的暗角。 根据初步观察判定,这些马陆虫似乎不会在有光的地方行动,这条小巷中大面积的暗角,显然为他们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唐棠他们应该就是因此被困住了。 第22章 景家人 离得近了,便有铮铮的琴声传来,伴随着数道冰寒的剑光。 宋衔之收了剑,在离战场不远的屋顶上落了脚。 小巷的尽头果然有一个面积极大的暗角,因为右边有一座宽大的钟楼,月光从斜侧照下来,投下了一大片阴影。 跟唐棠他们一同前来的两个炮灰弟子应该都已经死了,地上残留着几片破破烂烂的弟子服,上面粘着一些粘稠的血液,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些白骨渣子。 果然如徐晓所说,那满地的马陆虫中,有几只体型格外巨大的马陆,立起来行走时,能有半个人那么高,腿数乍一看已经过百。 因为暗角,墙上的黑洞还在,时不时的散发着阵阵刺鼻的恶臭,浓稠的暗红色粘液顺着墙面流淌,有源源不断的马陆虫从中飞快地爬出来。 唐棠和白景逸耗费了诸多灵气,地上满是马陆虫焦黑的尸体,和坑坑洼洼的痕迹。 半人高的马陆尤其不好对付,已经有了意识,背上的黑甲坚如玄铁,口中还能喷射毒液,白景逸的琴音很难伤它分毫,只能辗转杀那些小虫,而唐棠虽有上古宝剑,却并没有将其完全驯服,不好控制。 两个人被围困在中间,背对背作战,一时难以脱身。 宋衔之在一旁看的头皮发麻。 这么多马陆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养出来,而又有多少人,因此命丧在那面墙内。 宋衔之宝具诸多,其中也不乏有最基础的光系宝具,这些马陆虫很显然有些畏光,便掏出一把夜光珠,捏碎了洒向空中。 晶莹的白金色珠光飘向空中,汇聚成一片汪洋灯海,霎那间点亮了半边天空,一瞬间恍如白昼。 那些马陆虫一见光便飞速的逃窜,成千上万条腿踏在地上,耳边尽是悉悉索索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有些来不及及时回去得马陆虫,便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水分一般,干瘪瘪的贴在了地面上。 墙上的洞在光芒亮起的刹那,便像活了一般收缩起来,最终变成了小小的黑点,彻底消失不见。 “唐师兄!”宋衔之见虫的都走过了,才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在了两人面前。 一地的马陆虫尸体极其恶心,气味也令人作呕。 唐棠看见宋衔之,似乎有些惊讶,拭去额头上的汗水,道:“衔之师弟,你怎么来了?” 宋衔之含糊笑道:“就是刚刚听徐师兄说,镇上有个黑衣人袭击他,我又联系不上你们,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唐棠愣了一下,竟也笑了:“有劳师弟关心,不过我们暂时还没有看见什么黑衣人。” 有生之年,能看见本文男主——一个十足十的面瘫脸,对着自己笑,宋衔之不可谓不光荣。 “没事就好,具体情况我们回客栈再说吧。”宋衔之看了眼白景逸,怕他多想,便没有再多说。 白景逸却将这一眼当成了挑衅,听着面前的两人气氛颇好的对话,又看见唐棠唇角淡淡的微笑,心中顿时一阵发酸,咬着牙暗暗攥紧了手指。 半晌,又是一声冷笑。 心道,宋衔之,我既然能抢你第一次,就能抢走你第二次。 三人一行回到了客栈。 大概再过一个半时辰,天就要亮了,有一些人家已经开始起床准备生意,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逃不掉,生活也要继续。 最后回来的弟子并不多,组队的大多都是死了一个人,要么就是两个三个全死了。 只有几个剩下来的弟子抱团凑在一起。 这些外门弟子大多都还只是初入金丹,能力不强,这次主动前来,主要也是为了历练。 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锦水村竟牵连着巨大的阴谋,一不小心便会让人赔上性命。 之前那些接下锦水村任务的弟子,无一人返回,想必便是遇到了这般情况。 来的时候二十余人,这才不过一夜的功夫,便只剩下了十几个。 这里面有很多人,包括宋衔之,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同伴惨死,心理上一时半刻都有些受不了。 唐棠见事情严峻,程度已经不是他们一行人可以单纯解决的,便及时将情况回馈给了宗门,请求增援。 宋衔之在前堂看了一圈,也没有看见沈铎。 小镇夏日的天亮的早,没等多久太阳便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红金色的光芒晕红了半边云彩,像是姑娘醉酒后的红妆。 小镇上剩余的人也开始活动起来,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了一阵醉人的酒香,为这一团死气的空城,增添了几丝烟火味。 剩下的人大部分都受了伤,情绪也不大稳定,唐棠保险起见,并没有再给众人安排任务,而是打算先将这些弟子送回宗门。 情况太复杂,没有必要葬送不必要的人手。 昨夜那两名昏迷不醒的弟子,现在已经醒了过来,除了状态有些不太好之外,其余并没有什么事情,问他们也都说一切正常,只说昨夜夜半的时候突然变得很困,然后就睡了过去。 宋衔之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沈铎身上,昏迷,黑衣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和他有什么什么关系。 现在知道沈铎不见了的,只有严术和自己,宋衔之又去房间里确认了一遍,人还是不在。 修整之后,众人便来到了镇口,唐棠放出来时乘坐的飞舟,回头道:“回到宗门之后,定要如实禀报这里的情况。” “这是牺牲弟子的玉牌,你们也一并带回去。” 说着,并将几个沾了血迹的玉牌递了过去。 几个外门弟子抹着眼泪,虽然也不好意思离开,但也抵不过心中的恐惧。 其中一个女弟子对着唐棠和白景逸低声问道:“师兄……你们不走吗?” 唐棠摇了摇头。 “情况刻不容缓,还要继续深入查下去,你们的任务只是安全回到宗门,上报情况。” 昨夜用玉牌传送的信息并没有得到宗门的回应,若这些弟子不能回去,这边的情况很可能像之前一样,就此埋葬。 不过,也有几个弟子不愿意离开,自愿留下来继续执行任务。 宋衔之看了一眼昨夜才受了伤的徐晓,问:“徐师兄,你受了伤,不打算走?” 徐晓抿了抿唇,瞪了宋衔之一眼,他作为长竹峰掌事,这一代中的佼佼者之一,怎么会做逃兵? “不了,我的伤不重。”说着,目光却忍不住瞟了瞟一旁的白景逸。 宋衔之也无所谓,要不是有关洱这尊大佛使劲拽着,以及顾及严术,他也早就上了这飞舟。打打杀杀的,他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之前看在眼里的不能不管而已。 飞舟灌了灵气之后,直冲云霄,片刻之后便不见了踪迹。 “唐师兄,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有人开口问。 唐棠思索片刻,道“等天黑,我们再去一次。”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日去便更有把握一些。 众人回到那间客栈,便各自回房休息,等待夜幕的降临。 宋衔之回到房间,趴在床上看话本,却怎么都看不进去,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沈铎的身影。 若说那黑衣人就是沈铎,他为什么要杀徐晓,现在又去了哪里? 而倘若黑衣人不是他,那这人便很有可能和这件事情有关。 宋衔之想了片刻之后便不再想,将床上的话本收了起来,入定开始修炼。 自从来了这里之后,他便没怎么修炼过自己的元婴。 入了识海,小元婴正躺在一张简陋的竹床上睡觉,时不时的砸吧砸吧嘴。 宋衔之走近,拿两个手指将他捏了起来,轻轻晃了晃。 小元婴被晃了几下,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琥珀色的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精致又可爱。 “干嘛呀……”还带着奶气的声音粘糊糊的,小元婴撅着嘴,两只肉肉的手握成拳头揉眼睛。 宋衔之好笑,心想,这个小家伙真是完完全全都不像自己呀,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性格。 他真的会这么撒娇吗? 宋衔之认真想了想,从小到大,他好像都没什么可以撒娇的对象,小的时候不能,长大了便又收敛起来,他还真就没有撒过娇。 “干什么?起来训练啦。”宋衔之戳了戳小人的脸蛋,鼓着脸道:“你看看你,每天都能睡觉,可比我舒服多了……” 小元婴抱着他的手指咬了一口,一点都不痛。 识海中十分温暖,有着一片浓青色的竹林,阳光如金粉,浮动在周身。 宋衔之和小元婴面对面坐着,掏出了元婴攻略,开始修炼起来。 小元婴软软的,彻底醒来后便十分乖巧,宝宝坐着,有模有样的掐着手指念口诀。 宋衔之轻笑一声,也认真了起来。 修炼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再次睁开眼时,识海中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小元婴不在身边。 宋衔之起身,走了几步,在不远处的竹林里,找到了正在吭哧吭哧砍竹子的小元婴。 别看他身子小,力气倒是颇大,手起刀落,只肖一下,一颗手腕粗的竹子便应声倒下。 小元婴放倒了竹子,又飞身顺着竹身拿手一路刷过去,上面的杂枝乱叶便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之后,小元婴便拖着比自己的身体大了近百倍的竹子往这边走。 宋衔之转头看了眼小元婴的家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只有一张简陋的床,变成了桌子,椅子,柜子一应俱全的小房间。 虽然是露天的,但也十分精致。 宋衔之挑了挑眉,这么快连房子都快建好了,效率不错嘛。 小元婴将竹子劈开,一顿操作,又飞速做了几个家具,之后便一屁股坐在竹床上,摩挲了半天,最终掏出了自己的迷你小话本。 宋衔之咋舌,这都可以? 小元婴见他依旧站着,甚至还抬头,有些嫌弃的问:“你还不走嘛?” 宋衔之被他小大人一样的模样逗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迭声道:“走走走,马上走。” 小元婴转过身,拿屁股对着他,看话本去了。 宋衔之抽回神识,从床上站了起来,心情松快。 现下已是傍晚,天幕灰沉,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太阳。 宋衔之吱嘎一声推开门,入门前设下的结界如水泡一样破开,外面的声音鱼贯而入。 两个陌生的面孔在这时恰巧来到宋衔之的门前,听见开门声,便抬头和他对上了视线。 宋衔之暗暗打量。 只见这两个人都穿着同样的暗紫色圆领衣袍,腰佩弯刀,头上扣着的玉冠上刻着繁琐的飞鸟符文,其中插着一根乌黑的铜簪,簪子两端从上垂下两条黑链,黑链末尾缀着两颗剔透如猫眼的玉珠。 看对方没有敌意,宋衔之站直了身子,打开门,礼貌开口:“两位也是来住店的吗?” 那两个人也十分恭敬,面色和善的回应,却是知晓他的身份:“是青河宗的尊者吧,我二人是景家人,听说几位到了桂花镇,便前来接应。” 宋衔之心下愕然,这就是那个景家?看装束挺正派的。 没想到他们还没找上门,倒是对方先走了一步。 “原来是景家的人,在下青河宗宋衔之。” 那两个人显然是听过他的名字,愣了一下之后,笑道:“原来是宋尊者。” 倒是没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气息沉浊,话音巧妙。 这两个,一看便不是泛泛之辈,宋衔之暗暗留心。 “宋尊者,这桂花镇怪事频发,至今找不到源头,家主便派我等过来接各位去景家暂住,不知尊者可否赏面一去?” 宋衔之知道早晚都是要去景家的,便也没拒绝。 客栈外停着几辆马车,各自由两只健硕的白马拉着。 上车之前,宋衔之又看见了另外两个景家的人,紫衣白冠,气质都十分沉稳,没有丝毫浮躁。 宋衔之带着严术坐上了其中一辆马车。 没想到这马车从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也是别有洞天,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桌上还贴心的备好了糕点零嘴。 宋衔之拿了块桂花糕放进嘴里,软糯香甜,入口即化。 片刻之后,车前的帘子再次被人撩了起来。 宋衔之嚼着糕点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随后,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影,便弯腰走了进来。 宋衔之看见沈铎,一口糕点没咽下去,差点没被噎死,满是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人,怎么总是莫名奇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不见! 严术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人影,连忙放下手中的糕点,起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沈师兄……” 沈铎伸手拍拍他的头,而后十分自然的在宋衔之手边坐下,拿起小桌上的玉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师兄真是不小心,吃糕点怎能一个囫囵,来,快喝些水。” 他唇角含笑,目露温柔,确是宋衔之所认识的那个沈铎无疑。 “师兄?”沈铎将水杯又往他面前递了递,笑意更深。 失踪了一天一夜的人,突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宋衔之机械地伸手,接过水喝下,目光依旧定在沈铎的脸上。 “沈师兄,你昨天去哪里了?”倒是严术先开了口问道,末了又看着宋衔之加了一句:“师兄很担心你。” 严术状似小孩子不经意的发问,实则是故意替宋衔之开口。 沈铎笑的露出虎牙,看向还在顺气的宋衔之,心情颇好:“多谢师兄关心,只是昨夜醒来看到一位可疑的人,便追了过去,路上耽误了些时间。” 宋衔之知道沈铎的话不太可信,也不想过多探究,只道:“师弟可有看清那人是谁?” “那人修为在我之上,跑的又快,并未看清。” 宋衔之想,这说法,竟是和徐晓的不谋而合了。 只是那黑衣人,到底是不是他,还不一定。 “原来如此。”宋衔之极其敷衍的回了一句。 这话之后,三人之间便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车帘再次被掀动,关洱咋咋呼呼的声音,先人一步传了进来。 第23章 闽山 “宋宋,你怎么都不等等我,有你这么做道侣的吗?”关洱低着头进来,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 一句道侣,喊的四下里更加静默了。 宋衔之尴尬的扶额,伸手拽着关洱的衣袖将他扯了过来,低声道:“你小声一点,不可声张!” 修士是什么耳朵,恐怕早就将这八卦听了过去,到时候等他回了青河宗后,指不定要被人传成什么样。 关洱一坐下才看见马车里竟然还有两个人。 小孩子他就不计较了,但为什么那个姓沈的讨厌鬼也在? 沈铎对上关洱充满仇视的眼,只是淡淡一笑,垂首掩去了眼眸中的冷意。 关洱哼了一声,将原本挨着宋衔之坐的严术拉了过来,自己挤了过去。 宋衔之被两个大男人夹在中间,顿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一些,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尴尬道:“内个……你们两个……能不能坐远一点?” 关洱抱臂:“为什么?!” 沈铎笑眯眯地看着他:“为何?” 宋衔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摸了摸鼻子,说:“太,太热了,你们不觉得很热吗……哈哈哈……” “我不热啊,宋宋不要骗狐狸里,你身上分明很凉爽。”关洱直接上手,在宋衔之露出来的手臂上摸了一把,然后嘟着嘴瞪了他一眼。 “师兄若是觉得热,我这里还有千年寒冰水,可以借师兄几滴解解暑。”沈铎说着,便要去掏戒指。 宋衔之连忙伸手拦住他:“不不不,不用了……” 又指了指两侧的窗帘,“把这个挂起来吧,兴许会好一点,哈哈哈……” 关洱和沈铎对视一眼,便一人一边,飞快的将窗帘挂了起来。 宋衔之在心中捏汗,坐的端端正正的。 身边两个不知道为什么,互相看不顺眼,氛围剑拔弩张的。 宋衔之夹在中间,感觉自己难免会受到牵连。 两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甚至还用「谁离宋衔之更近」,来一比高下,暗暗较劲。 宋衔之坐在中间,只觉得自己的位置越来越小,本来不算小的空间,非要坐的如此拥挤,偏偏这两个人他都不敢张口得罪,真真是欲哭无泪。 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前面一辆马车已经缓缓的奔升到了空中。 一共就十个人,宋衔之这里面就塞了四个。 个个都面对着门规规矩矩的排排坐着,码的整整齐齐。 徐晓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又和谐的画面。 宋衔之看着又又又被掀开的车帘,心中无奈的想道,难不成这辆马车有什么魔力吗?惹得个个都想上来坐一坐? 徐晓一进门,四道视线便齐齐地向他射了过来。 其中两道目光分外灼热,像是要将他盯穿了一般。 徐晓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而后双手抱拳,垂首说道:“各位,打扰了!” 边说快步退了出去,去到了另外一辆马车上。 刚进来就出去,求生欲可谓是十分的强烈,宋衔之抽了抽嘴角。 嘴边忽然多了一块桂花糕,宋衔之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 沈铎歪着头,黑曜石耳坠衬得他肤色雪白,柔声细语,笑得十分妥帖:“师兄,你爱吃的桂花糕——” “呃……”宋衔之味同嚼蜡的吃着糕点。 白马拉扯着马车,奔向浮空,向着九段山深处而去。 底下的桂花小镇越来越远,慢慢被层层叠叠的幽深绿林替代。 景家位于九段山三大主山中,最高的山峰——闽山,气势磅礴的府邸坐落在闽山山腰之上,背依瀑布,前临山渊。 从那车上看,府邸处伸出了数条碗口粗的铁链,直直的钉入山脚的地下。 传闻,这闽山之下,封印着一位上古魔王的护法,而景家的府邸则是一个巨大的阵眼,着天地之气,镇压着这位护法。 宋衔之借着观景的由头,终于逃脱了那两位的魔爪,和严术一同趴在窗户上向下看。 这传闻还是严术讲给他听的。 “不错啊,知道的还挺多。”宋衔之双手捧头,偏头对着严术笑道。 严术摸了摸脑袋,“只是看书看的多了,略知一二而已……” 他在青河宗资聚殿做书童,没事的时候就是看书。 宋衔之笑嘻嘻地又调侃他两句,马车便减慢了速度,缓缓地朝着山腰停靠过去。 景家人虽然灵根残缺,但并不落寞,门下弟子众多,多的是有人想要学他们的符箓之术。 从空中看下去小小的一片府邸,落地之后,竟是惊人的庞大。 这应当是宋衔之来到这里之后,见过的最高的楼宇。 一栋楼上上下下,少说也得有几十层,每一层之间都有旋梯相连。 木制的旋梯附着在大楼之外,上面人来人往,看起来十分惊险。 而从下往上看时,便能发现这些楼宇大多都呈倒梯形,下小上大,外形漆黑,形如棺材。 “这是祖辈的规矩,说是有镇财之效,能保景家世世代代繁荣昌盛。”身边的景家人贴心的开口解释。 如此诡异的楼型,宋衔之只在鬼故事小说里面看到过,只不过那是用来镇鬼用的。 一旦把这些楼看作棺材,这整个景家府邸,都好似成了一个大型墓葬,而他们则是误入这片墓葬的人。 他们来的时候,正碰上放课时间,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弟子。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暗紫色圆领衣袍,发扣白玉冠,但却并没有那两颗垂下来的玉珠。那玉珠,应当是用来区别景家人的身份地位的。 这些弟子行进之间都安安静静,竟是没有一人开口讲话,见到他们这群生人,也只是目光稍稍停留了片刻,没有其余任何多余的反应。 整个系统忙而有序,却都是在无声的进行着,只有偶尔几下木梯被踩动的嘎嘎声,和瀑布之声,可谓是诡异之极。 这时,那位贴心的景家人便又开了口,贴心的解释道:“景家有家规,行课期间不得开口,否则便是对符箓老祖的不敬,会断送自己的修行。” 宋衔之听得咂舌,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封建迷信存在。 人家符箓老祖死都死了,哪有闲心管你们说不说话。 众人被领到了一栋稍小但外观精致的楼前。 “各位,我们到了,家主就在里面。”那名景家人说完,俯身对着这栋楼行了一个略显奇怪的礼,然后走在前面领路。 “唉……宋宋,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奇怪啊……”关洱忽而贴了过来,抱着他的胳膊,看了看四周。 宋衔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这栋楼的表面,不仅刻着一些白鸟符文,还有一些雕琢精细的人体骷髅。 骷髅呈森白色,以各种各样的动作形态贴在楼外,活灵活现,仿佛下一秒便会抽身出来。 “应该只是装饰风格而已吧……”宋衔之边说边随着前面的人一起走了进去,没再多看。 楼里倒是正常的风格,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前堂正中,摆放着一个两人宽的高椅,背部镂空,像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的藤蔓,又像是无数只抬高挣扎的手。 一位面目慈祥的老者,从侧殿走了进来,正是景家的家主。 众人一阵寒暄,便各自就位。 各有一位小厮前来为他们引座,好巧不巧,宋衔之刚好就被分和白景逸坐在了一起。 白景逸对旁人都分外柔和友善,对自己却是实打实的不耐,宋衔之也是知道,联想前几次的经历,便也没再自讨没趣的跟他讲话。 坐下之后,白景逸果真目不斜视,仿佛身边没有他这个人一般。 宋衔之不想听景家人在这里虚与委蛇,便低着头自顾自的发呆。 一旁,白景逸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前方的唐棠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偏执。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怎么能够轻易放手? 每每想到唐棠对着别人笑,和别人说话的场景,他心里就嫉妒的发疯,恨不得立刻上前将那人撕的粉碎。 拿目光扫向一边心不在焉的宋衔之,白景逸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挡了他路的人,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白景逸收回视线,一转头,却对上了一双狼一样的眼睛。 沈铎看了他半晌,忽然扬起了一抹开朗的笑意,朝他点了点头。 那笑明明十分正常,却让白景逸有些不寒而栗,但又忽的想起沈铎是喜欢自己,心中便顿时又有些不屑,故意转头给他摆了个冷脸。 沈铎那日抛下他一个人在九段山,害他险些被几个死猪妖羞辱,这帐总归是要算一算的。 沈铎见白景逸转头,唇角的笑容缓缓转变,看起来冰冷煞人。 唐棠与那家主并没有说太多,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些问题,都被对方十分圆滑的搪塞了过去。 但越是回答的完美,就越是有问题。 景家绝对不会像表面上这样,干干净净。 可惜如今他们势单力薄,也不好直接和对方撕破脸皮,只能暂且住下,暗暗打探情况。 而另一方,飞速行进的飞舟之上。 浓黑的魔气蔓延,席卷了整个甲板。 黑气之中,几只体型不小的马陆虫正在啃食着一位女子的头颅,大快朵颐。 鲜血渗透了木制的地板,和着稀碎的烂肉和骨头,被一只长靴碾在了脚下。 长靴的主人,正手提着一根断掉的手臂,而那只手里正死死捏着一只用来传音的玉牌。 来人紫衣白冠,上缀玉珠,睁着一双血红的瞳,满脸都是狰狞的笑意。 随手一扔,便有马陆虫冲了上来,那根手臂不肖片刻便只剩了一堆碎骨头。 先前上船的那几名青河宗弟子,竟是已经通通死于非命。 黑烟滚动,腐蚀了船体,偌大的一艘飞舟,就此消失不见,连带着它所承载的使命。 第24章 清玄尊的小别院 做人被领着来到了后山的一个小别院,这里不同于前面的那些楼宇,风格十分的普通,和寻常人居住的宅邸没有什么区别。 “诸位暂且在此休息,宗门那边我们会安排人联系,此事非同小可,我们景家也十分重视。” 唐棠拱手:“多谢贵家照顾,有劳了。” 那景家弟子笑了笑,为他们推开了门:“此院本为清玄尊所建,平日都用来接待青河宗来的贵客。” 宋衔之没听过清玄尊的名号,便拿手肘顶了顶旁边的严术,问道:“小术,这清玄尊是何许人啊?” 严术听见宋衔之叫着自己的名字,却拿手顶了顶沈师兄,一时也有些无语。 沈铎被宋衔之顶了顶腰,看着那人圆润的后脑勺,唇角微勾。 “师兄……” 充满磁性的男性嗓音吹在耳畔,宋衔之缩了缩脖子,回头有些埋怨的看了沈铎一眼,声音不大:“干嘛?你下次开口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 沈铎拿手捏着宋衔之的衣袖:“师兄误会,我只是想回答你的问题而已。” “这清玄尊,是青河宗史上有名的修者之一,最善符箓之术,早年间曾和景家女儿结为道侣。 因此后又在此常住,只可惜几十年前,清玄尊和他的夫人都在剑渊内的花海秘境殒命。” 宋衔之了然的点了点头,却又忽然发现,自己刚刚不是在问严术吗,怎么是沈铎在这里跟他解释? “小术?”宋衔之叫了一声。 “师兄,我在你后面……”严术弱弱的开口。 好吧,是自己搞错了,宋衔之装起了鹌鹑,垂着头不再讲话。 别院虽然不大,但房间尚够。 正中有着一个小型祠堂,里面供着一些宋衔之不认得的人,只有正中央供着清玄尊和他的夫人。 夜晚,夜幕降临。 四下除了远远传来的瀑布声之外,安安静静,没有一丝人声。 宋衔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明明有些困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眼前便全是那些密密麻麻的马陆虫。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飞蛾扑打翅膀的声音,一只两只,越来越密。 屋内的光线暗了下去,原本从窗外透进来的光芒,被遮得一干二净。 宋衔之坐起身来,只见屋外黑影重重。 召出了随身的佩剑,宋衔之在心中默念剑诀,准备气势。 就知道景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才第一天,便按捺不住想要除掉他们了。 白天的时候,唐棠曾在那家主面前明确的表示了自己的立场,景家应该是为了永绝后患,所以便将他们困在此处,想要一网打尽。 一道冲天刺耳的哨响之后,那些飞蛾便开始不怕死的撞击门窗,噼里啪啦的声音密如雨点,血迹晕开,很快洇湿了白色的窗纸。 宋衔之运剑,使出飞雪的第一式,直接赶在飞蛾破窗而入之前,杀出了一条路。 为了保险起见,严术一直被安排住在自己的隔壁,此刻宋衔之一出门,便直冲严术的房间而去。 仿佛满山的飞蛾都被召集在了此处,其他人也早已进入了作战状态,琴音剑鸣混作一团。 宋衔之冲进门时,严术正躲在被子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小术!”宋衔之上前,一剑削去了上面附着的厚厚一层飞蛾。 棉被上已经多了数个窟窿,不过好歹还没有破,里面的严术完好无损。 宋衔之将他一把拉起来,背到背上,一边挥剑,一边道:“别怕,把棉被裹好,我带你出去!” 飞蛾的声音太大,宋衔之不得不扯着嗓子叫。 屋外,关洱焦急的叫着宋衔之的名字,口中的火焰瞬间便将周围的飞蛾尽数烧死,但这些飞蛾凭空出现,像是永远也烧不完。 宋衔之单手托住个头不小的严术,运起飞雪的第三式,直接将整个房间内的飞蛾全部都冻住。 屋外,飞蛾的尸体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地,众人费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终于清理完了那些飞蛾。 “这些不是普通的飞蛾,而是食腐肉而生尸蛾,一般在乱葬岗中常见,口中有毒,大家都没有受伤吧?”白景逸将琴收回背上,表情的关切的询问。 宋衔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袖子都被啄的一个窟窿连着一个窟窿的,不过好在没有伤到手臂。 “小术,没事吧?”宋衔之将背上的人放了下,问道。 严术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我没事师兄,多谢你来救我……” 宋衔之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闻言揉了揉他的头,轻笑道:“不用客气。” 关洱处理完身边剩下的飞蛾,便飞速冲了过来,扑到了宋衔之怀里:“宋宋你没事吧!我刚一直叫你都不应!” 宋衔之尴尬的看了看其他人,再次将关洱从身上撕下,“没事,能有什么事儿,刚刚就是声音太大,没听见而已。” 关洱闻言,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呼,还好你没事,不然为夫岂不是就要守活寡了?” 宋衔之嘴角狠狠抽了抽,恨不得照着他的后脑勺多来几巴掌。 白景逸看着两人的交流,心道,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这风流的狐狸,也就只能配宋衔之这个贱人了。 心情愉悦的收回视线,却猝不及防的又对上了那双狼一样的眼睛。 白景逸被看的一阵心惊,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这个沈铎,总是会给他一种,他能够看穿一切的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好似无所遁形。 不,白景逸在心中摇头。 沈铎是喜欢自己的,从他拼命来洞天救自己那次就可以看的出来,看自己应当只是因为喜欢而已,是自己想多了吧。 等到白景逸再抬眼时,沈铎已经转开了视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白景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宋衔之正在和那只狐狸不伦不类的当众吵吵闹闹。 不知道说起了什么,宋衔之勾着唇在笑,月光之下,他的轮廓被勾勒的十分柔和,竟有着丝丝的惊艳? 白景逸面色陡然一沉。 不可能,应该只是角度问题,他不可能变好看的,他这辈子都不能比自己好看! 想到这里,白景逸情绪有些激动,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宋师兄!” 宋衔之转过脸来,笑意还没来得及隐藏。 白景逸看见这张熟悉的干巴巴的丑脸,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笑意也带了几分真实。 宋衔之疑惑,白景逸今日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主动来跟自己搭话了? “白师弟有什么事吗?” 白景逸笑的温和,夜风吹过时,恰到好处的撩了撩头发,引来了周围几声惊艳的吸气声。 “我看宋师兄衣服破了,山中夜晚冷,我这边有干净的,你先去换上吧。”说着,拿出了自己的白衣,递给了宋衔之。 宋衔之摸不着头脑,这人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但衣服人家都已经拿出来了,自己也不好当众下他面子,只好双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景家的人放了尸蛾之后便没了动静,打探一番之后才发现,这别院已经被人设了结界,从内根本不可能攻破。 几个自愿留下来的外门弟子顿时有些绝望。 “这景家实力虽然不比青河宗,但我们只有几个人,根本不是他们这么多人的对手啊!” “是啊,恐怕这尸蛾只是开胃菜,他们将我们关在这里,肯定是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后悔了……我想回家!” “为什么,明明知道景家不是好人,为什么还要过来?!我们在桂花镇遇到他们的时候,就应该直接跑的!” 徐晓被吵的不厌其烦,张口骂了回去:“废物!你以为从桂花镇跑你就跑得掉了吗?!景家在九段山一手遮天,可以说,只要进了这里,我们的命便已经捏在了他们的手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其在那个小镇上,不明不白的死去,还不如过来一探究竟!” 徐晓一席话便将他们全部都镇住了。 宋衔之换好衣服出来,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面。 三名外门弟子颓废的坐在地上,甚至还有一位在抱头痛哭。 宋衔之也知道当下的局面不容乐观,但唐棠和白景逸是主角,根据定律,他们最终肯定能够出去。所以,这别院里一定隐藏着什么别的生机。 厚厚一堆的尸蛾味道一点也不好闻,铺在地上也不好落脚,几个房间早就被撞的门不是门,窗不是窗了。 他们便一起去了祠堂,打算在那边等待下一步的变数。 祠堂不大,前面供着各个牌位,后面一堵短墙,绕过去便是后山了,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但都落了锁,锁上有着看不懂的符文。 这门里的东西说不定就是那一线生机,宋衔之伸手去碰,却明显感觉到了阻隔,用了几分力,便会有几分力反弹回来。 “这些都是上古符文,分上下句,应该是清玄尊当年建造此处时留下来的,若答不出下句,这锁便永远不能打开。” 第25章 庆忌传音 宋衔之又看了一眼那符文,确认自己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既然是上古符文,就凭我们几个,又怎么能够解开呢……”之前抱头痛哭的弟子颓然道。 “唐师兄,你能看得懂吗?”另外一个弟子也接着问。 唐棠认真的看着那把锁,沉默了半晌:“之前在一篇上古残卷中,好似看到过此句,但有些字眼已经模糊了,记不太清。” 那两个弟子一听这话,便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地。 “连唐师兄都看不懂,我们这次是不是死定了……” 宋衔之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还是普通人居多的,没有谁愿意白白送命,在这种情况下大多都是恐惧的。 倒是徐晓这个暴脾气忍不了,又骂道“你们别吵了!一定会有希望,现在说再多都没用,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两名弟子如今也不怕他这个掌事的身份,忍不住还了口。 祠堂里顿时闹作一团,听到宋衔之头都要炸了。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 在这一众刺耳的吵闹声中,关洱这道懒洋洋的声音便显得十分突兀,周围诡秘的让静了下来。 宋衔之看着关洱抱臂一脸得意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小狐狸……难道,那玩意儿你会解?” 关洱打了个响指,又朝他抛了个媚眼:“嗯哼……” “怎么说也活了上千年,手里怎么能没点东西呢?”关洱勾了勾手指,示意宋衔之靠过来。 宋衔之知道他玩心又起来了,便十分配合的将耳朵递了过去。 关洱贴着他的耳朵笑了几声,故意将声音放的很大,道:“你叫一声夫君来听听,我就告诉你。” 宋衔之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在背地里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在心中给他记上了一笔。 “若我叫了,你没能打开门怎么办?” “这还不好说?如果没打开门,你就不用做我的道侣,我把两个金铃都收回来!” 关洱平日里看着神经粗大,其实宋衔之心中怎么想的,他都一清二楚,轻松的拿捏了他。 虽然很羞耻,但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么多双眼睛都期待的看着自己,宋衔之只好咬咬牙,打算闭着眼睛叫了。 然后,当第一个字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一只手捂上了他的嘴巴。 那只手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冷香,是宋衔之从前闻到过的味道。 “师兄……”沈铎又是这样叫他,仿佛这一句师兄里带着无限深意。 宋衔之对上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这双眼睛分外熟悉,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崽崽来。 “师兄,不用叫,这把锁,我也能开。” 沈铎语出惊人。 众人的视线又从关洱身上转移到了他身上。 宋衔之略带迷茫的看着他:“什么……” 沈铎松开了捂在他嘴上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这锁我也能开。” “之前恰好读过。”沈铎也不多做解释,直接拿行动证明。 只见他咬破了食指,以血为笔,在空中飞速画了几笔,最后一捺落下,整串符文瞬间结印,飞落到了那把锁上。 在场众人的心都随着悬了起来。 符文渗进那把长锁之中,啪嗒一声,锁头从中弹了出来。 沈铎伸出手将锁头拔了下来。 “开了!真的开了!快打开看看!”方才还在一旁抑郁的两个弟子,最先冲了过来。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子细尘扑面而来,宋衔之拿手在面前扇了扇。 门内的空间不大,宽度只能容纳两个人,地上也用灰褐色的朱砂绘了阵法,只是随着锁的脱落,这阵法便也失效了。 正对着门的地方,摆放着一个骑在小马上的石头小人,小人长约四寸,手中托着一封信。 “是庆忌。”唐棠开口道。 庆忌宋衔之倒是知道。 上古传说中,庆忌因水而生,故而又被称作「泽精」,说的通俗一点,这庆忌便是一种生长在水中的水怪。 庆忌长着人的模样,却只有十几厘米长,并且十分喜欢疾驰,传说可以日行千里,所以庆忌也常被训作传递消息的使者。 这石头庆忌手中托着一封信,也恰巧印证了它的身份。 屋子里,除了这庆忌之外,再没了别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着那封信。 “打开看看吧。”白景逸说道。 唐棠点了点头,将那封信取了下来。 宋衔之因之前得了原主部分的记忆,这封信上的内容,他也大致能看得懂一些。 信里的内容并不多,只有短短两行字,上面写着:“业有十人困于此处,写信递于庆忌,使送之,可破此局。” 众人看后顿时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这一行人,不多不少,刚好就是十个。 “传闻这清玄尊不仅精通符箓之术,更有预感勘天之能,没入道前便是国中有名的天骄,没想到这传闻竟是真的!”徐晓不禁感叹。 宋衔之也觉得惊讶,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巧妙了,绝处逢生。 “快看看,信上有没有说如何能从这里出去!” 唐棠将手中的纸翻来覆去,却始终只有这么两行字。 信封中还有另外一张纸,上面什么都没写,专门留给他们用似的。 飞舟上的几名弟子也都联系不上,不知道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如今有了这庆忌,消息应当很快便能传回去。 将具体的情况如实写在纸上,封入信封,唐棠又将信放回了石雕庆忌的手中。 信落下的那一刹那,石屑便从庆忌身上层层剥落。 黄色的帽子,黄色的衣袍,骑着一匹黄色的矮脚小马,圆润如包子的脸蛋,绿豆大的双眼,是一副灵动又可爱的模样。 庆忌动了动手臂,将信塞进了衣服里,嘻嘻笑了几声,便骑着它的矮脚小马,穿墙而去。 原本便空荡的房间,此刻变得空无一物。 “不是还有另外一个房间吗,咱们过去看看。” 话音才落,便听屋外咚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落到了院子里,震的人脚底发麻。 宋衔之掀开祠堂前垂着的帆布,只见院中不知道何时来了几只体型巨大的异兽,正在地上舔食着那些尸蛾的尸体。 厚大的舌头轻轻一卷一舔,地上的一片尸体便没了。 宋衔之一颗心悬了上去,示意大家都静音。轻手轻脚的朝着对面的小门移动过去。 对面的门上也落着一把小锁,上面写着另外一句符文。 宋衔之看了眼沈铎,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偏过头来笑了笑,用气音说道:“抱歉师兄,这几句我并没有见过,也答不出来。” 心思就这么一眼被人看穿了,宋衔之略略有些羞赧,转头问关洱:“小狐狸你呢?” 关洱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方才他还在因沈铎坏了自己的好事,而和对方明里暗里的较着劲,现在倒是认真看了起来,只是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丧气道:“这句子里的字我都认不全,更别说写出下一句了。” 宋衔之也猜到了这么个结果,只能将希望都放在唐棠身上。 然而,就连唐棠竟也接不出这下一句来。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直躲在宋贤芝身后默不作声的严术突然站了出来。 这与方才神似的场景,宋衔之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不可思议。 “小术,你?” 小说的世界就是如此,处处都很戏剧。 严术点了点头,抬着一双眼,有些悲切的道:“师兄,这句话是祖上流传下来的,父亲教给了我……” 宋衔之被这一句话惊醒,想起来,原著中应该是有这句话的。 这是一句咒语,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严术的父亲严钟,便是在临死之际,对锦水村众人使用了这句咒语。 但这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交易,不过都是幻想罢了,人死了变成死了,再也不能回来。 宋衔之摸了摸严术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鲜血画就的符文印记再次落到了锁上,又是一道清脆的啪嗒声,锁头弹了出来。 这次,门内没有什么石像,只有一个人高的铜柜。 铜柜的门半掩着,并没有落锁。 正常套路下,这铜柜打开之后必定会有通道出现,成为他们的一线生机。 但出乎意料,铜柜之中只有一面墙,上面挂着一位男子的画像。 男子容貌清秀,穿着普通的布衣,却遮不住他周身的气质。笑容温和,让人只看一眼,便知道他是一个怎样柔软的人。 然而,谁也没有心思在这时欣赏这幅画像。 一头狮形异兽往这边走了过来,粗重的呼吸仿佛就喷洒在众人耳边。 院中的尸蛾尸体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有些少了,还不够那些个体型庞大的异兽塞牙缝。 那异兽进了祠堂,将里面供奉的牌位拱的乱七八糟。 最后又转身到了方才的那扇小门前,低头舔舐起了沈铎落在地上的几颗血珠。 宋衔之看的是心惊肉跳,没想到这么一点血腥味,都能将它引过来,连忙闪身,及时将身后的小门掩上。 第26章 初入锦水 关洱也随之补了个阵法在门上,众人行动的更加小心谨慎。 墙上除了那副画,别的什么也没有,想必是只能从这副画入手了。 “这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我们来猜他是谁吗?”说话的弟子精神似乎都快崩溃了。 徐晓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低声喝道:“你不想活了?!小声点!” 那弟子泪都落了下来,也知道自己太过激动,冷静下来点了点头,退到了角落里。 门外的异兽已经走了过来,粗重的喷气声扑打在门上。 他这会儿应当是在舔严术落下的血。 对于这些异兽来说,人血的魅力,可比那些尸蛾大的多。 宋衔之紧张的手指微蜷,攥紧了手中的剑柄。 若门外那头异兽一掌拍过来,这整面墙恐怕都要塌了。 唐棠抬手,手指轻轻在那幅画上摩挲着。 画中人站在一条绵延向远方的小道上,道路两边是生长的十分茂盛的麦田,周围山花烂漫。 “找到了。”唐棠的手指定格在画中人的眼睛上。 宋衔之闻言回头,只见唐棠手指凝出一道微弱的光芒,丝丝缕缕送进了画中的人的眼睛中。 随着光芒的注入,画中的人便活了。 温柔恬静的笑容略带羞涩,仿佛正面对着心上之人,让人一瞬间痴了心。 画不在平面,而是真正的延伸出了一条道路,只不过从白日转变成了浓黑的夜晚,有山野的风从中吹了出来,带来了山村草木的清香。 那三名外门弟子最先冲了进去,当真进了画里。 唐棠和白景逸随后也踏了进去。 门外的异兽已经开始挠门了,似乎是闻到了沈铎和严术身上残留的血腥味。 宋衔之看着还一动不动呆愣在原地的严术,直接冲过去将他架了起来,跳进了画里。 洞口在他们进来的一瞬间,消失在浮空中。 而另一头的小房间内,画面又恢复了平静,清秀的男子笑意盈盈地立在画中,永久定格。 宋衔之跳的太猛,直接扑到地上。 关洱连忙跑过来扶他:“宋宋,没事吧?” 宋衔之揉了揉手中,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将地上会不守舍的严术拉了起来。 “小术,怎么了?” 严术的状态很不正常。 一旁的一个外门弟子插嘴道:“刚从看到那幅画开始他就这样了。” 宋衔之回想那幅画,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中有了计较。 “小术,你认识这里吗?” 严术僵硬的眼珠故而转了转,看向宋衔之,开口时声音有些干涩:“认得……” 宋衔之心道果然。 严术反应如此强烈,看来这里应该就是锦水村了。 “我……家,就在不远处……”严术垂着头。 “那,方才画中的人……”宋衔之又问。 严术却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宋衔之将严术揽进怀里,做无声的安慰。 可其他人不知道真相,见他们这种反应,还摸不着头。 关洱更是心直口快的问道:“回家了不应当开心才对吗,怎么你看起来反倒很难过?” 第27章 傀儡 宋衔之瞪了关洱一眼,拍了拍严术的肩膀,没再开口。 “这里怎么这么冷啊……” “小兄弟,不知可否去你家借住一晚?”三个外门弟子死里逃生,早已力竭,此刻正坐在路旁的草地上,仰着头问。 宋衔之察觉到怀里的人颤了颤。 锦水村的村民早已不是人,一入夜间便会进入狂化状态,专门蚕食过路的各国商人和修士。 原著中,严术怀揣着报复心理,故意隐瞒实情,将众人引入村中,并在夜间用鲜血将全村的人都吸引过来,害的唐棠一行二十余人死伤惨重。 锦水村位处三大独山柑山和梅山之间,期间有连通奚国和雷国的回旋形商道贯穿其中,也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商道驿点。 如今这必经之路上的驿点生了异变,行经的商人无一返还,渐渐也微弱的影响到了两国的经济。 流言虽然传出了一些,但有景家压着,也没有什么人前来深究。 严术不开口,气氛便有些尴尬。 这条小路两边都是麦田,这个季节,田里的春小麦长的正旺,夜风轻拂下温柔的摇动着。 宋衔之抬眼往远处看,漆黑如墨的一片,带着乡野的寂静。 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村民正是狂化的状态,他们现在去锦水村就是等于送死。 “今夜也很晚了,村里人都休息了,也不好突然去打扰,我这里有介子屋,大家将就一下吧。” 宋衔之也不愿看一切按原剧情发展下去,便自作主张的开口。 既然前面的剧情都崩坏了,后面的被改变也是必然的吧。 众人也都没什么意见。 介子房本只有拇指大小,宋衔之将它弹到空中,便变成了一个简易的小白房,落在了小道中央。 房中东西不多,都是原主置办的。 一张床一套桌椅,外加一个衣柜,门半敞着,里面一溜白青长衫。 宋衔之面色一僵,夺步过去将衣柜门关上。 幸而大家都十分疲惫,也没人在意他这一举动。 “大家今日都辛苦了,休整一番,天亮我们就进村。”唐棠十分自然的盘腿在地上坐下,默默将座位留给了剩下的人。 “严小友,明日便劳烦你为我等带一下路了。” 宋衔之刚把严术拉到床上坐下,便听唐棠这样说道。 严术神情恍惚,闻言抿着苍白的唇点头。之前一路走来,他都表现的分外平静,但到底还是会近乡情怯。更何况,他要面对的是已经逝去的亲人。 柑山阴面,藏着一处断沟,连接着魔界的魔谷,便是原著中严术的葬身之处。 原著里,严术意图残害主角,最终自食恶果,被陷入的疯魔的父母拉进了柑山,亲手推进了魔谷受尽万鬼撕咬。 作者将严术塑造的阴沉而狠辣。因此,当时写到这段剧情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书下盖楼叫着大快人心,宋衔之也赫然在列。 但作者却从未描绘过严术心中对锦水村浓烈的情感。 正是有情才生了恨,没有谁生来便想做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如今,当他真正置身其中时,对严术却只剩了心疼。 一切因因果果,纠缠不清,是世事在捉弄。 但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各个中因果,便得有各自的报应。 青河宗不应承受严术的恨意,严术也不该就此死去。 想到这里,宋衔之垂首,捏捏严术的脸蛋,柔声道:“睡一觉吧小术……” 严术抬眼怔怔地看着他。 宋衔之抿唇而笑,道:“相信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 小孩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片刻,原本乌沉沉的双眼忽而蓄起了一层水雾,还没待宋衔之开口,他便一扯被子,倒在床上蒙住了脑袋,颇有些欲盖弥彰的道:“啊,好困啊师兄……我,我先睡了……” 宋衔之的手还落在半空中,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一小团,无奈的笑了笑:“晚安……” “天亮,我来叫醒你。” 之后的几个时辰,大家都分外默契的十分安静。 天将破晓的时候,宋衔之起身将严术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清晨的第一声鸟叫响起,打破了维持已久的宁静,关洱就跟憋坏了一样,拉着宋衔之喋喋不休:“宋宋!宋宋,把你的元婴借我玩玩呗!” 宋衔之一脸莫名地看向他:“这东西是玩的吗?!” 就在昨夜,他已经能尝试着将元婴召唤出来了,当时关洱就坐在他旁边。 “怎么不能,我把我的给你!”关洱搓搓手,期待的看着宋衔之。 宋衔之果断冷脸拒绝:“不要!” 元婴的感官和修士自身的是相通的。也就是说,别人摸他的小元婴一下,都像是摸在他本人身上一样。 这样的元婴,怎么能随便拿给别人玩! 关洱不满地轻扯他的辫子:“为什么!我们不是道侣吗,怎么能如此见外!” 宋衔之被他闹的没办法,刚好看见沈铎从介子房里走出来,便悄咪咪地踩着小碎步挪了过去。 沈铎自出门之后,视线便直直钉在了关洱拽住宋衔之辫子的手上,本就没多好的心情顿时多了几分难以压抑的烦躁。 然而就在下一秒,宋衔之便朝着自己的方向移了过来,虽然不明显,但他还是看的出来他是在躲关洱。 方才还山雨欲来的心情顿时被一扫而空,沈铎笑得露出虎牙,舌头微微抵在上面磨了磨,而后脆生生的叫了句:“师兄早!” 宋衔之蛮心虚,心思都在如何不动声色地躲开关洱身上,一不留神竟被他吓了一跳,身子都跟着抖了一下。 “哦,沈师弟啊,你也早,哈哈哈。”纵使心中一万个不满,面上也定要装的人模狗样。 宋衔之就这么扯着他的挂耳假笑,幽幽地飘到了沈铎身后。 关洱一看见沈铎,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较劲似的挺直了腰板,然而再怎么挺,也还是差了沈铎一大截。 “你堵在这里干什么,快让开,别耽搁本尊与道侣蜜里调油!” 关洱这是不会用词还非要开口,听的人一阵恶寒,宋衔之躲在沈铎背后,在心中狠狠的唾弃着他这幼稚的行为,又道,好小子,敢跟反派对着干,最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铎那抹笑在对上关洱的时候便没了继续维持的耐心,皮笑肉不笑的道:“师兄并未结道侣。” 关洱自是同他理论,宋衔之就躲在后面,翻来覆去听沈铎回答那一句:师兄并未结道侣,忍不住笑出了声。 关洱一拳打在棉花上,怎么打都软绵绵的弹了回来,顿时气成了河豚。 太阳最后一弦也从天边露了出来,橘红色的圆盘落在天边一线,四周绯红云霞缭绕,与这边青灰色的天幕衔接自然。 山野寂静,原本隐藏在一片黑暗中的村庄,逐渐显露了出来。 青砖小院鳞次栉比,包裹着其中的圆形土楼。 有几户人家已经燃起了炊烟,鸡犬相闻,蟋蟀啁哳,是属于村庄独特的音律。 田中不知何时零零散散的多了些忙碌的身影,田埂之上儿童奔走,为父兄提去餐食和水壶,农户之中妇女忙着喂养牲畜。 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的祥和而美好。 严术走在最前面,一步步的走在自己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小道上,鼻端平淡的青草味,耳中熟悉的声音,无一不在拉扯着他走回过去。 可这所有,如今都已经成了幻梦。 走过迂回的青砖小道,熟悉的庭院便闯入了视线,门口蹲着偷睡的老狗,老树茂盛的枝叶漫出墙院,与两年前的那日一模一样。 院门半掩,父母轻松随意的交谈从中传了出来。 严术眼眶温热,喉间微间微哽,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到了……” “这……就是我家。” 话音落后,院门应声打开。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携着一位样貌温柔的妇人走了出来,男人背着锄头,妇人挽着篮子,两人有说有笑。 正是严术的父亲严钟和他的母亲。 “爹……娘……” 严术在看见父母的刹那,泪便落了下来,冲了过去扑进了他们怀里。 时隔两年的重逢…… 严术手指颤抖,摸了摸父亲裸露在外的胳膊,是热的,再抬头看母亲,依旧是温柔清丽的容貌,没有腐烂露骨。 一切仿佛真的退回到了原点。 然而,并没有众人心中所想的重逢的场面。 严术死死的抱住父母的腰身,却依旧阻止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严父严母低声交谈着,往田野的方向而去,仿佛没有看见他们这群人一般。 在场的人除了宋衔之之外,多少都有些错愕,严术则泣不成声。 “小术去游学也有些时日了,之前来信说近几日便能回来,我去村头卖些鸡蛋,换些牛肉回来,他最爱吃。” 严母笑意盈盈的说着,又交代严父:“地里的青菜回来的时候记得也收一些,配着炖一锅。” 严术一路追着他们的脚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爹!娘!小术在这里……你们看看我,求你们了……” 严钟循规蹈矩的眼睛似乎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落到严术的身上。 眼泪濡湿了衣襟,哽咽不成声。 任严术如何哭嚎嘶喊,那两个人却仍旧如同两年前一般,与他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宋衔之拉住还要追上的去了严术,低声安慰着他。 小道迂回,再看不见踪迹。 如此境况,众人也都看懂了,只是还不清楚个中缘由。 调整片刻,他收起眼泪,好像没有哭过一样,将众人引入了自家院子。 小院布置的分外温馨,角角落落都栽满了各类花卉,圈里养着一群鸡鸭。 “这是我的房间,地方小,大家就将就一下吧。” 宋衔之看了眼这间屋子,虽说很久没人住了,但依旧保持的十分整洁,可以看的出严术的父母对他十分宠爱。 屋子里四面墙都靠着书柜,满满当当放的都是书,严术本就是爱书之人,攻于谋略。 “严小友,可否告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唐棠开口。 当时他们接任务时,任务牌上只写着村中有难,请求青河宗救援,自己酬金,其他的并没有讲。 他本以为是普通的妖魔作祟,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大有隐情。 严术本来的计划早已被打乱,突然冒出来的景家让他不得不考虑,应该报复的对象到底是谁。 他本想,青河宗见死不救,放弃了他们全村人的性命,他便拿他们宗门中最骄傲的弟子们来偿命。 可事实显然并不简单,还有……因为宋师兄…… 所以他犹豫了。 宋衔之从进门开始便一直在观察严术,因为马上便要到这一段的一个重要节点。 原文里,唐棠也问出了这一句话。严术的回答自然是骗他们的,只说自己多年没有归家,也不清楚,这次也是听说自己家中出了事情,才跟着回来的。 他年纪小,又哭的伤心,因此并没有人质疑他所说的话。 然而严术表面单纯脆弱,实则内心冷静自持,一步一个算计,将他们慢慢纳入圈套。 现在,宋衔之看着严术,却明显见他犹豫了。 冤冤相报,总是无穷无尽的,更何况他还报错了人。 宋衔之正想说一句,推一把,严术却已经开口了。 “两年前,村里的人便已经死了……”严术闭上双眼,眼睫微颤。 “现在的他们,不过是因为我父亲的咒语,变成了行尸走肉,维持着人的模样,日日重复自己……”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咽下喉中哽咽:“日日,重复自己死亡的过程……每到夜晚,他们便会是魔族的傀儡。” 说到最后,严术的头已经彻底垂了下去,眼泪未眨便落。 “什么?!”徐晓和关洱两个急脾气闻言立刻拍桌而起。 “那我们来这里不是送死吗!” “是啊,本以为逃过一劫,谁知这是又进了虎口!” “严小友你竟然早已知晓,为何路上不说?你是想害死我们吗?”说话的外门弟子目眦欲裂,刚刚放松的身子又神经质的绷了起来。 第28章 又一次被迫熊抱 宋衔之理解他们死里逃生后已经濒临崩溃的精神,但这话对着现在的严术说,多少有些残酷了。 他上前一步,立在严术前面,笑意盈盈的看着方才说话的弟子:“这位道友,话不能这么说,今日你我都是机缘巧合才来到这里的,怎么能说是被小术骗的呢?” 那弟子张了张嘴,却一时没话反驳,只能暗暗瞪了宋衔之一眼。 宋衔之只当没看见,继续道:“要是小术不说出真相,你们又当如何?” “既然说出了真相,就是没想过要害你们,再者说,我们此行的任务不就是来锦水村吗?在我看来,小术倒是在帮我们,提供了如此重要的线索。” 话说完,那个宋衔之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弟子便嗫喏着,不说话了。 “宋师兄说的不错,我们现在当务之急应该讨论的,是怎么处理锦水村这件事情,而不是埋怨彼此。” 白景逸在这时开口,又看向那名低着头满脸羞臊的弟子,柔声说:“阿行确实是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晚上我们还要并肩作战。” 这显然是给了这名弟子名叫阿行台阶下。 然后,宋衔之便眼看着那个阿行,没有丝毫怨言的接受了白景逸的建议,甚至还面含羞赧的看着对方,痴笑道:“白师兄真是善解人意,这事……是我冲昏了头。” 白景逸白皙的脸上也带了点浅红,映着水红的饱满的唇瓣,笑起来便如最娇嫩的花蕊,摄人心魄:“快去歇着吧。” 阿行看的痴了,捧着心口满嘴答应着,隐约有些同手同脚的走到一边坐了下去,临走之前,还不忘瞪一眼吃瓜群众宋衔之。 白景逸维持着面上的笑意,心中却忍不住厌恶的想,这阿行真是多舌之人,若是永远住嘴了才好。 宋衔之看着白景逸的脸,手指捏着下巴,终于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劲来。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只觉得白景逸好像有些奇怪,和书里描述的不太一样。 “既然知道情况,此地便不宜久留,但任务既然已经接了,便要继续完成,各位还有力气的,去村中四处打探一下,天黑之前,我们先离开这里。”唐棠开口,打断了宋衔之的思路。 严术已经缓了过来,颇有些的依赖的看着宋衔之,要求跟他们一起出去,宋衔之给他拉着衣角,正要出门,身后的唐棠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宋衔之回头,疑惑开口:“唐师兄?还有什么事吗?” 唐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对着自己笑了,宋衔之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感叹,便听他说:“锦水村之事,十有八九与景家脱不了干系,景家虽符箓之门名声在外,但御虫也是一把好手,那马陆虫应当就是他们豢养的。” 宋衔之认真听他说完,却冒了一头的问号。 这不是正在解决锦水村傀儡的事情吗,他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去了? 但他也不好直接问,只好试探着问道:“所以?” 唐棠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说的话不太好开口,默了片刻,才终于道,语气有些僵硬:“我的意思是……这里说不定也有马陆虫,因为我听说……你好像,害怕这个……” 话一说完,便是死一样的寂静。 若是现在口中有水,宋衔之估计早就喷了。 这这这? 这态度,似乎已经超出师兄弟之间关心的范畴了。 宋衔之从受宠若惊,变成了心惊肉跳,连忙看了一眼一直跟在唐棠后面的白景逸。 这一看,果真见对方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下唇被咬出一道深深的红痕,看起来有一种欺凌的美感。 他应该很在在意吧…… 宋衔之在心中嘶吼,真是废话!这青青大草原的感觉,搁在谁头上谁乐意啊! 这个唐棠也是,放着自己媳妇在一边不管也就算了,怎么还突然跑来跟他说这种暧昧不明的话?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上次救了他们一次,唐棠对自己感激,才突然关心的? 宋衔之这样想,倒是觉得十分可能,心态一改变,神情也不禁缓和了下来,笑着应道:“多谢师兄关心,我是有些怕,不过关系不大。” 唐棠有些僵硬的脊背放松了下来,说出那些话之后,他便有些坎坷,心中隐隐有些害怕宋衔之的反应。 这种反应十分微妙,他之前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 幸而宋衔之并没有觉得自己这话唐突。 白景逸离唐棠最近,连他最微弱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哪能不知道他心中其实已经对宋衔之有些在意了,一时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衔之师弟……”唐棠并没有发现周围这些微弱的变化,还想跟他说些什么。 一只胖嘟嘟的马陆虫却十分突然的,帮当帮当的,滚到了宋衔之的脚面上。 宋衔之低头:@_@ !! 这一瞬间,宕机了的大脑只留给了他一个指令:危! 沈铎见状,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 等宋衔之再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缠到了沈铎身上。 宋衔之搂着沈铎的脖子,与他面对面贴的极近,近的他甚至都能从沈铎弯弯的狗狗眼中看见自己的脸。 !! 又来! 刚还说自己关系不大的宋衔之,当场社死了! 关洱气的面红耳赤,扯着宋衔之胳膊想把他拽下来:“宋宋!你到底是谁的道侣!你下来!我不许你抱他!” 他嗓门大的整个院子都能听见。顿时,一双双散发着八卦之光的眼睛,却都滴溜溜地盯着他们看。 唐棠关洱白景逸,还有一个笑眯眯的沈铎,视线则全都放在自己身上。 气氛可谓是十分微妙。 太微妙了…… 宋衔之倒是很想下去,但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几条马陆虫,就盘旋在他们脚下。 沈铎一手托着宋衔之的屁股,一手揽着他的腰,笑得十分情真意切。 宋衔之细长白嫩的脖子就放在他眼前,勾引着他想要凑上去,舔一舔,再咬上一口,尝尝他的血到底是不是甜的。 这么想着,沈铎却只是悄悄抽动鼻子嗅了嗅,清冽的薄香让他连牙根都是痒的。 袖子里还藏着几个马陆虫,沈铎勾了勾唇,想,这虫用在宋衔之身上,还真是百试百灵呢…… 宋衔之压根没把这虫联想到沈铎身上,满心都是好尴尬,怎么办。 唐棠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但依旧贴心的低身,将那几个马陆虫处理了。 “衔之师弟记得小心,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宋衔之连忙从沈铎身上滑下来,尴尬的不敢看他的眼睛,道:“好好好,我们马上也去,哈哈哈……” 第29章 蓬头垢面的人 一路上,宋衔之都颇为心虚的观察着沈铎,生怕自己刚才那一抱惹毛了他,但事实证明,沈铎好像并没有什么暗搓搓的想法,甚至心情好像还有些好? 关洱也不闹了,而是一直试图用眼神杀死沈铎。 四个人一行,在严术的带领下,首先来到了之前他们在小道上看到的那些土楼前。 然而这建筑,只是外观设计上神似土楼,实际上却是客栈。 墙面上也刻画着繁重的符文。 “这里是那些途经的商人建造的,防御力很强,还有高人在此设有大阵。”严术简单的介绍道。 “这……”宋衔之看着土楼紧闭的大门,暗色的朱门上面,残留着一些干涸的黑色血迹,呈放射状,量也很大,像是有人的头在这里被人揪掉了一样。 “这里面还有人吗?”宋衔之问。 “应该有,因为一旦进了村里,千年前的禁制便会开启,若是没有村人的指令,任何人都不能离开。” 也就是说,没有村民来开启禁制,这些走镖的人便是只能进不能出,永远囚禁在这里。 宋衔之明白,这也是锦水村成为一大驿点的主要原因,就是安全。 只有得到村民的允许才可以出入,再加上这土楼,商人镖师以及其货物都有极高的安全保障,避免了周围沿途的妖魔作祟。 “能不能进去看看?”宋衔之试着推了推门,却发现这门纹丝不动,又注入全力,墙上的符文便亮了起来。 “他们应该会出来,阵法不能强行破开,不然易受反噬。” 宋衔之闻言,偏头看向沈铎,忽然发现他认真的时候其实还蛮正常的,尤其是那张脸,是真的帅。 沈铎当然知道宋衔之正在看自己,嘴角的笑意险些要压不住了,却故意装作没发现,让他继续看下去。 周围的温度忽然降了一些,宋衔之骤然回神,左右看了看,搓着胳膊问道:“唉,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冷啊……” 严术抬头,睁着无知的眼睛看着他,摇了摇头。 “宋宋……”幽幽的一声从背后传了过来,宋衔之打了个哆嗦,磨磨蹭蹭的回头。 关洱嘴撅的都能栓头驴了,耷拉着耳朵看着他,卖可怜:“我饿了,我们去买点东西吃好不好?” 宋衔之吞了吞口水,看着关洱已经准备好的锋利的指甲,心道:看你那样,几千年都没吃过饭了吧,一个千年的狐狸,跟我搁这儿玩什么聊斋呢…… 我要是说不,你那指甲就挠我脸上来了把。 “去!现在就去,小术应该也饿了吧。”宋衔之笑眯眯的牵住严术的手。 关洱瞬间竖起了尾巴,摇来摇去,跑过来牵住宋衔之的另一只手,装的像个乖宝宝一样。 沈铎看着两人放在一起的手,眼睛不动声色的眯了眯。 关洱在宋衔之看不到的地方挑衅的对他笑了笑,那副模样仿佛是在说,别以为只有你会卖乖,俺也会! 宋衔之本来就出了一手的汗,这会儿被关洱一抓,觉得难受,便下意识的挣开了。 关洱不满的追上去,还想卖乖,但宋衔之一看见吃的,眼珠子就转不动了,哪还能看见他在这演戏。 沈铎绷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对着关洱冷笑一声。 关洱咬了咬牙,朝他挥了挥拳头,便又跟着宋衔之忙前忙后去了。 镇子上的人,每日白天都会重复做死亡那一天的事情,因此街上这些吃食,也都是能吃的。 宋衔之带着严术在一家馄饨摊坐下,对着关洱和沈铎招了招手。 这家馄饨摊生意很好,顾客也很多。 宋衔之并没有点餐,因为老板根本不会理睬他,所以他便半路截胡,将其他客人的馄饨端了过来。 那客人被抢了馄饨,却似是浑然不知,依旧对着空荡荡的桌面,重复着吃饭的动作。 宋衔之告了个歉,并坐下来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关洱看他吃的正欢,也拿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尝了一口。 味道出奇的鲜美,关洱很没出息的沦陷了,埋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沈铎面前也被摆了一碗,清汤里面,馄饨个个晶莹饱满,透露出鲜嫩的粉红色,其间偶尔点缀着一点翠绿,单是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宋衔之吃相豪迈,忍不住让他想起了之前在小竹院里的日子。 宋衔之也做过馄饨,虽然卖相并不是很好,味道却极为好吃,想到这里,沈铎忍不住拿起勺子舀了一个。 味道是不错,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沈铎放下勺子,将面前的碗推开了。 宋衔之自己吃的满头大汗,中间还跑去隔壁的包子铺,拿了几个肉包子过来,吃的肚皮都圆滚了起来。 “嗝——”捂着肚子打了个很响的饱嗝。宋衔之瘫在椅子上,不想动了。 旁边的关洱更夸张一些,面前摆了一摞子的空碗,手里捧着一碗心的。 沈铎就抱着手臂坐在一边,见他如此,甚至还有些幼稚的想着,没尝过宋衔之手艺的关洱分外可怜。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沈铎忽然生出些不自在来,抱着剑站了起来。 身形清瘦的少年黑衣仗剑本应十分引人注目,可路上行人匆匆,热热闹闹,却是没人看上一眼。 宋衔之舒服的眯着眼睛,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不远处,几个蓬头垢面的人缓缓移动了过来,手里随意从街上捞着东西。 宋衔之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突然整个人弹坐了起来。 第30章 土楼 那几个人衣着散乱,头发也似很久都未梳理,稻草一样披在背后。 更为怪异的是,这些人都像能未卜先知一般,自然而轻松地躲开路上的牛车和行人。 宋衔之起身,揉了揉眼睛。 仔细看,那几个人身上的衣物并不同于周围村民身上的布衣短打,面料更有光泽,版型也更为繁琐。 一行人跟土匪一样,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装到哪里,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习以为常了一般。 宋衔之一巴掌呼在关洱肩膀上,眼睛依旧盯在那几个人身上,生怕对方一不留神便不见了:“快快快,别吃了!有人!” 关洱嗦着汤,闻言从比他头还大的瓷碗里抬起脸来,嘟囔道:“宋宋,这满街的都是人,有什么好看的……” 而后又把手中的空碗摞起来,对着他伸手,眼巴巴地笑道:“能不能再来一碗?” 宋衔之看着他的傻样,彻底无语了。 “关哥哥,是真的人。”严术扯了扯关洱的袖子,轻飘飘的化解了宋衔之的怒气。 摸了摸严术的头,宋衔之的目光明显温和了许多:“小术真乖——” 关洱瘪着嘴,在心里悄悄计较,宋衔之的喜欢到底分成了多少份。 远处那群人一路走一路吃,很快走到了他们附近,其中一个形容还比较正常的蓝衣年轻人突然叫了一声,满脸激动的想往他们这边跑,却被最前面的几个人一把揪住了领子。 被那几个人一瞪,那年轻人顿时鹌鹑一样缩了起来。 “他们应该是被困在楼中的商人们。”宋衔之反应过来,低声道。 虽然有土楼的保护,他们还活着,但却出不了村,最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其余的人显然也已经发现了他们四个,但反应却与这位年轻人截然不同,嘴里大口嚼着东西,目光死死的钉在他们身上,仿佛吃的不是饭食,而是他们。 两伙人面对面的僵站着,关洱都已经兴奋的准备好打架了,对方却忽然全部默契非常的绕过他们,走了。 四人有些错愕,还是关洱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那个走在最后面,缩头缩脑的蓝衣年轻人。 “喂!你们怎么回事,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跑什么跑!”关洱提着这人的领子,恶狠狠的道。 这年轻人胆子也是真的小,被关洱一口狐狸牙一龇,吓得泪都落下来了,我我我了半天,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几个走在前面的商人闻声调转过来,那个一直走在最前面,一看就是头头的男人在宋衔之身前站定。 宋衔之被对方生生压了一头。 沈铎见此,抱剑立在了宋衔之身后,顿增了安全感。 男人发灰的眼珠转了转,看沈铎,又看宋衔之,开口竟是礼貌又客气,拱手道:“请道长放过我儿。” 对方如此客气,自己这边却揪着人家儿子的脖子,宋衔之梗了一下,眼神示意关洱赶紧放手。 关洱也不是真的不知轻重,立马松开了手。蓝衣男子脚一落地,便慌乱地躲到了自己父亲身后,末了还有些神经质的四下看了几眼,草木皆兵。 “抱歉,方才多有唐突,我们是青河宗修士,负责调查此地。” 宋衔之见气氛缓和,简单交代了来意,希望化解对方的敌视,又道:“今日初来,不知各位,能否帮忙提供线索?” 那几位却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摇头叹气,更有一人颇为嘲讽地冷笑道:“又是青河宗,来送死的?” 几人的头头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反驳。 宋衔之不慌不乱,又问面前的男人:“不知您如何称呼?” 男人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好似已经看淡了一切:“苏望……” 宋衔之笑:“原来是苏老爷。” 又看向方才出言嘲讽之人,四两拨千斤地说:“不过这位老爷,您可错了,我们这次,可不是来送死的。” 苏望见他底气十足,不似扯谎,沉寂已久的胸腔忽然突突跳了两下,目光则展现出了一丝锐利,平静了片刻,才口中沙哑的问道:“此话怎讲?” 宋衔之也爽快,直接道:“我们一行之中,有锦水村的后人,知道怎么打开禁制。” 话虽这么说,却并没有表明这位后人是谁。 苏望脑中嗡的一声,被这一句话砸的晕头转向。 后面的几个人愣了愣,也随之被喜悦冲昏了头。 宋衔之就这么跟着他们一起来到了土楼前。 夜晚锦水村不安全,想要观察到具体情况,还是要留在村中,而待在土楼里,受大阵保护,是他们的最优选择。 到土楼门前时,唐棠和其余几个人也都收到传音相继赶了过来。 土楼的大门约两丈高,日头升上去之后,便隐在了暗处,上面一些血迹便也显露了出来。 “我在这里,待了两年了……”苏望开口,仰头看着面前的大门,背影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宋衔之叹了口气,这两年的日子,定然十分不好过。 “之前,那些来到这里的弟子,全部都死了。”苏望的儿子苏桧这会儿也不怕了,指着之前他们看到的那块最大的血迹:“有个小道长,不久之前就死在这里,脑袋……脑袋都被拽掉了……” 宋衔之打了个哆嗦,又看了眼这块血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画面。 “先进去再说吧。”苏望回头打断他们的交流,从怀里拿出一个正方形的玉牌,贴在了门上的凹孔中。 一阵沉闷的摩擦声,门缓缓开了一条缝。 “道长,里面请。”苏望立在门前,恭敬的请他们进入。 被困两年之久,竟也能沉的下心,绝非等闲之辈。 宋衔之走在最前面,进入之后才发现,这大土楼之中,还怀抱着几个小土楼。 楼中的人不少,全是男人,个个都萎靡不振的坐在院中晒太阳。 宋衔之他们刚进来,这些人便全部站了起来,盯住他们。 “苏领主,他们是谁啊?”其中一个壮汉只穿着一个白色亵裤,打着赤膊,吊儿郎当的站了起来。 宋衔之看了眼苏望,见他勾起了抹笑来,淡淡道:“张领主,他们都是青河宗来的道长。” 第31章 旧梦 被称为张领主的人,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宋衔之他们,意味深长地道:“哦……这是又来给村里那些畜牲,送口粮啊……” 话一说完,站在他后面的几个男的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无情嘲讽,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猎物。 严术在一瞬间攥起了拳头。 宋衔之眯了眯眼,心中也明白这些人应该分了派别。 一边是苏望的人,一边则是这个所谓的张领主的人。 “张领主,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宋道长他们……”苏桧站了出来,想将宋衔之他们中有锦水村人的消息说出来,被苏望及时伸手拦了下来。 苏桧看了看众人的脸色,也知道自己险些又说错话了,羞愧的躲了起来。 “张领主,早市快结束了,赶快带着你的人去吃点东西吧。”苏望打着含糊,说完,便将宋衔之他们引入了一座小土楼之中。 那个张领主朝地上呸了一口浓痰,低声骂了几句,便领着人大马金刀的出了门。 方才晒太阳的,分成了两批人,一批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进去,一批则跟着张领主。 土楼严密性强,只有获得特赦的商人和镖师有才权出入打开,那方形玉牌便是钥匙。 “苏领主,在下青河宗唐棠。”一进土楼,唐棠作为领队,便主动上前和苏望交涉了起来。 唐棠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有名有姓的存在,自然名声响亮,在场的几个商人一听他的名字,顿时眼睛一亮。 宋衔之本就不想管这些,乐得自在的坐到一边躲清净去了。 土楼里的陈设算的上豪华,但许多东西都长的一模一样,应当是从外面日复一日搜刮过来的。 跟进来的一批人少说也有几十个,个个形容枯槁,不修边幅,正在分食苏望带回来的食物,不过也有几个还算光鲜亮丽,应该是刚困进来没多久。 “苏领主,您是事发时便在此地吗?”唐棠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吸引了宋衔之的注意。 苏望抿了口清茶,神情有些恍惚地道:“对……” 接下来,他便娓娓叙述了事件发生的整个过程。 锦水村的病变发生在一夜之间。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一如宋衔之他们的方才在外面看到的一样。 可正午十分,突然有一群人冲进了村里。 那些人全部身着紫衣,扣白玉冠,骑着目如铜铃的魔兽。 严钟作为村中为数不多的符箓师,首当其冲的站了出去,并暗中吩咐人投了跨过景家直达青河宗的紧急秘令。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景家蓄谋已久,根本不允许他们逃掉。 那一日,村中哀嚎一片,火光冲天。那群紫衣人都杀红了眼睛,狂笑着穿梭在村子里。 不停的有人来拍土楼的门,寻求庇佑,楼内人心惶惶,没有人愿意把门打开。 一直到傍晚时分,锦水村才变回了一片死寂。 全村人一时之间,全部死于非命。 苏望壮着胆子爬上顶楼,看见了门前堆成小丘的尸体。 那些人的手齐齐的朝着楼门的方向,临死之前都还在祈求这扇门的开启。 苏望于心不忍,忽然看见一个妇人倒在地上,似乎还有一口气,便想趁着那些紫衣人不在,打算起身开门救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骑着魔兽的紫衣人突然从街头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来到了妇人跟前。 然后,苏望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妇人被魔兽一脚踩烂了脸,再也不动了。 那些紫衣人将全村人的尸体收集了起来,丢进了一个个黑匣子中。 那匣子中有什么,苏望不知道,只记得里面飘出来的黑红色的雾气。 不久以后,天彻底黑透,锦水村中的人却诡异地通通从那些黑匣子里爬了出来,蚕食那些正在楼外寻找食物的商人。 村里便又是一阵惊人的惨叫。 这一夜,很多人都辗转反。 天亮时,村里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苏望和其他商人都被惊醒。 爬起来从楼上往下看,却惊奇的发现,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回归到了原点。 有人欣喜的出门,却立刻发现了村民们的怪异。 他们都在重复着死亡那天经历的事情。 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对于他们全都不予理睬。 土楼中的众人观察了几天,发现村人白日如此,到了晚上便会进入狂化状态,杀人不眨眼。 商人们惶恐到了极致,讨论着,准备一起组队离开。可无一例外,没了锦水村人的咒语,没有人走的出去,有些没在天黑之前赶回来的,便就再也没回来了。 苏望说完这些,满眼感慨:“午时以后,便是炼狱。那样的场景,我每日都会看见……” 他说着,低头抹了把眼睛。 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远远要比身体上的痛苦的多。 宋衔之揽着严术,静静的听完。 原著也描述过这段场景,事实上,那个苏望看见的妇人,就是严术的母亲。而他的父亲严钟,则是被人一针刺穿了眉心,当场毙命。 夫妻二人明明清晨时分还依偎着一同出门,憧憬着日后的生活,为儿子的归来做准备,谁料想却在短短半日之内,双双惨死,实在是有些意难平息。 而严术游学回来,已是在事发的三日之后。 当时正是午后,他入村时,正逢村人被人残杀的场景。 明明没有外人,那些村民却都面露惶恐的看着前方。 他们的头无缘无故的掉了下来,像是有人将之一刀砍下; 眼球突然爆裂,如同一只利箭从中穿过,钉在了背后的地上。 严术尖叫着,拼了命的想要阻止,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村民们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以各种各样的状态惨死。 他想起自己的父母,连忙爬起来,往家中赶去。 暮色四合,到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一派狼藉的村中浓烟滚滚,已经没有太多的声音。 严术一路狂奔,从村中来到了土楼前,刚好看到了匍匐在地上的母亲,他连日赶路,身体早已十分疲乏,当下精神便有些崩溃,冲过去想要将奄奄一息的母亲扶起来。 可一如方才,他什么都阻止不了。 意识到不久以后,母亲也会以另一种状态死掉,严术心中涌上无尽的惶恐,手脚冰凉的尖叫着。 就在这时,一道温热的血柱溅到了他的脸上。 哭声瞬间戛然而止,严术整个突然剧烈的抖动了起来,泪水落下之后,母亲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便映入了眼帘。 从来温柔静美的母亲面目全非的躺在自己的面前,严术撕心裂肺的干呕了起来,幼嫩的脸庞上淌下了数道发红的血泪。 第32章 请君入瓮之地 夜色低沉,无星无月。 满地的尸体都在以各种各样诡异的姿势,往同一个方向爬去。 母亲也从他怀中挣了出来,断掉的手臂被甩到了背上,干净的布裙满是血污,面目朝下的被那无形的手托拽了出去。 严术看着眼前的一切,手脚发软几近昏厥,却再也叫不出来、哭不出来。 曾经熟悉的家乡,一夕之间沦为炼狱,他好像被人丢进了一场噩梦之中,迟迟无法醒过来。 八岁的孩童,尽管有着天才之称,也不代表他能够承受得住这一切。 背上的书箧掉在地上,冲散了架,里面沉甸甸的书籍,连带着他多年的信仰,一并染上了污垢。 严术提着为父母精心选来的礼物,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中。 小院依旧,只是少了一盏为他而点的灯。 严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飞快地将自己藏进了衣柜里,蜷缩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间,无声地哭泣着。 小时候,他怕黑,却十分要面子,犟着不肯去找父母,只躲进衣柜偷偷摸摸的哭,仿佛这样便能隔绝恐惧,保护自己。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能被母亲发现。 温暖柔和的烛光会顺着缝隙照进来。之后,母亲便出现了,她会笑容温柔地将他抱进怀里,拭去他的泪水,轻声哄他入睡。 小小的严术含着眼泪攥住母亲的衣角,睡在父母中间。 扑面包裹而来的暖香,音调悠长的山歌,和父亲在一旁埋怨似的轻语,总会让他做上一整晚绵长的美梦。 现在,严术照旧缩进了柜子里,八岁的他挤在已显拥挤的空间中,静心等待着母亲的到来。 可惜,这一次烛光不会再洒下来,留给他的,只有一场一辈子都无法湮灭的噩梦。 梦醒不来,他孤身一人。 从此之后,严术便在这方衣柜中结了茧,竖起心墙,一心只为复仇。 因为有着父亲传授的咒语和符箓之术,严术躲开了狂化之后的村人,也在白日见证了事发前的一切。 他想起,父亲之前便在信中提到过村中的异常,还密信青河宗请求救援,可青河宗迟迟未有人来,之后事发突然,父亲再次去信,却是为时已晚。 近两年来,青河宗不断收到的那些求救,也都是锦水村人重复死亡过程时发出去的。 严术怨恨杀害村人的人,同时也怨恨着青河宗的见死不救,因此便欲从青河宗下手,查出真相,为锦水村众人报仇。 随后,他便带上当年青河宗仙人留给父亲的信物,拜入了青河宗门下。 他隐瞒事实,眼看着去往锦水村的青河宗弟子一个也没回来,心中不可谓不快意,可这还远远不够。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传播锦水村的消息,营造氛围,让宗门对此大为重视,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弟子。 直到任务从白牌一路升为红牌,青河宗终于舍得派出了自己最年轻有为的弟子。 任务一经发出,严术便毅然决定跟了过来。 他多想亲眼看着,这个所谓的名门正派最看重的弟子们,死在他们锦水村人的手下,想看看,他们绝望求救时的痛苦模样,是不是和他的父母一样。 然而,井然进行的计划,被宋衔之一句话打乱了。 两年来,严术罕见的心慌了,心中隐隐排斥着他参加这次任务,可宋衔之态度坚定,他也没有任何理由阻止。 可是他不知道,宋衔之之所以坚持来做这次任务,只不过是想要尝试着改变既定的轨迹,救赎他而已。 时间回到当下,宋衔之看着再次陷入恍惚的严术,心尖发涩。 先前看书的时候,他没能感同身受,如今才知晓,当这些东西全部加诸在一个孩子身上时,是怎样的残忍。 如果承受这一切的人是他,他可能早就已经丧失了生的欲望。 “你们想知道的,我父亲都已经告诉你们了。现在,能不能快点带我们出去啊?” 苏桧哭丧着脸,心急如焚。 他来这里本来只是为了寻找父亲,没想到一进村便出不去了,险些丧命。 幸好命大误打误撞到了土楼被救了回来,但这样的生活,对于他这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来说,实在是每时每刻都难以忍受。 “你们都不知道,有多恐怖……那些人,每天下午都会在门口叫……拍门……” “晚上……晚上,他们还会从棺材中爬出来,到处找人吃……”苏桧边说边打哆嗦,目光到处乱看。 宋衔之皱了皱眉,察觉到他似乎精神上出了问题。 苏望将自己的儿子拉回身后,接着解释道:“因为里面的人出不去,消息十分闭塞,这里又是奚国和雷国经商的必经之路,虽然可能已经有了似有似无的传说,但很多商人为了生意还是会选择铤而走险。因此,这里几乎日日都有人来。” 当然,来了便有可能死掉,就算不死,也会被像他们一样困住。 宋衔之沉思,如此看来,这锦水村倒是个绝佳的请君入瓮之地,宜养傀儡。 景家当真是好打算。 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想到,锦水村竟然还留下了一个后人。 “宋宋,这紫衣人,就是之前那些景家人吧?看着人模狗样的,原来个个都揣着一肚子坏水儿啊!不仅想害我们,还干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关洱听了全程,顿时也是一脸不忿。 他算是明白过来,之前严术这小孩儿为什么状态那么奇怪了,敢情是好好的一村人被人给祸害了,作为全村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他不难受才奇了怪呢! 老狐狸也是性情中人,顿时拍着胸脯跟严术保证:“小孩儿你放心好了,这仇,我关洱肯定帮你报了!” 严术正在发愣,闻言更是面露诧异,没想到关洱平日里吊儿郎当,一副不正经的模样,竟也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关洱直言,宋衔之听后也笑了,低头附和道:“关洱说得对,这世间的不公,有朝一日总会被解决,不论多久,也不论解决的到底是谁。” 虽然有些公道来的太晚。 “但是小术,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查明真相,还于天下,还为时未晚。” 宋衔之想要改变他的结局,但真正能够救赎他的,只有他自己,严术要自己想通了才行。 现在剧情已经大幅度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只要接下来天道不跑出来作妖,一切定会顺理成章地走向更好的结局。 周围的几个人都看着自己,眼中除了怜悯,更多的却是鼓励。 严术眼眶温热,用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师兄,之前……是我一叶障目。” 宋衔之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吧,我们都在呢。” 之后又对着唐棠道:“唐师兄,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唐棠垂着眼,冷静分析:“景家人应该很快就会追过来,庆忌送信最快也要夜间才能到青河宗,等宗门的人赶过来,还要再等一天……” “我们先把这些商人送出去,之后留下来等宗门支援,如何?” “情况必须查清楚,才能给锦水村众人一个交代。”最后这句话,是对着严术说的。 严术点头,随后道:“好……” 一边一直神经紧绷的苏桧闻言,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身上带着不正常的红,好像开心地要撅过去了一样,四肢都打着抖。 苏望也有些震惊:“真的……要送我们出去……” 他们被困太久,在希望与失望中更迭过太多次,早就丧失了希望。如今就这么轻松就得到了能够出去的允诺,怎么会不觉得飘渺不可思议。 严术见状,再次同他们保证:“我可以立刻送你们出去。” 在场的众多商人闻言,片刻之后,全都喜极而泣,互相拥抱着,饭食都丢了一地。 这些东西日复一日的吃,他们早就吃腻了!如今能出去了,谁还愿意吃这些! 然而,严术接下来的话却给了他们当头棒喝。 “不过,出去之后,若是碰上了景家人,你们不一定走的掉。”严术淡淡的道,语气沉稳,和平时的小孩模样大为不同。 这一层,竟是连宋衔之也一时没有想到。 景家人瞒了两年的秘密,怎么可能就轻易放出去,这些人一旦出去,没了大阵的保护,命可就没了保障。 听了这话,方才还热血高涨的众人霎时偃旗息鼓。 “那怎么办?我实在是受够了!我想回家!”有人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我已经一年没回家了,我,我还不想死……” 但也有人呈乐观态度,嘲讽道:“这也没人说你一定会死啊,有了希望,总比没有强吧。” 痛哭的商人闻言抬头,对着这个一看就没来多久的镖师怒道:“你才来多久!少给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着说着,就各执己见的争吵起来。 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一众人亢奋的乱成了一锅粥。 “行了!都别吵了。”关键时刻,苏望一拍桌子,周围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你们再这样吵下去,等那姓张的回来,被他听到,怕是还没等出去被那些景家人杀了,就先死在他手上了!”之前跟在苏望的身后的一人骂道。 众商人又是一阵沉默。 “唐道长,宋道长,你们怎么看?”苏望又问他们。 “权宜之计,就是你们先暂时留在这里,等事情处理完再说。”唐棠方才也忽略了严术说的可能,此时补充了自己的看法。 这些商人既然敢亲自走这条路,自身肯定也是有一定底牌的,有个法器什么的傍身也绝不稀奇,但景家人险诈,妄然出去恐怕不利。 于是宋衔之也道:“我同意唐师兄的看法。” 苏望抹了把脸,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 “不过,道长们要小心那个张穆,他手很阴,又与我有仇,若是让他知道你们中有锦水村的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宋衔之下意识的把严术往怀里捞了捞:“知道了……” 那姓张的一看就是个坏人,标准的炮灰大反派。 很快,那个叫张穆的人便带着乌泱泱的人头回来了,宋衔之抬头扫了一眼门外,只见街上的东西倒的倒歪的歪,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地,还有几个人被撞倒在地,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的维持着行走的动作。 甚至还有几个妇人被衣衫不整的摆在桌面上。 这可不就是土匪过街吗? 宋衔之气愤的想,然而,更可气的还在后面。 路过宋衔之时,那个张穆故意朝地上呸了口痰,抬手对着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气得宋衔之狠狠地对他比了个中指。 张穆被他唬地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那只手,而后不屑的走开了。 “听我爹说,这个张穆来了不到一年,就伙同他那一伙人,把之前这里所有的女人都搞死了。”苏桧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幽幽地道。 宋衔之错愕,怪不得这里连一个女人也没有。 “这人还真是个畜生啊……” “可不是,喏,连门口那些都不放过。”苏桧也感叹。 宋衔之捂住严术的眼睛,转身回屋去了。 他觉得恶心。 沈铎立在门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关洱见他不动,以为他又在憋什么幺蛾子,抬手撞了撞他的胳膊:“喂,你干嘛呢。” 沈铎起先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在关洱以为他没听到,想再撞他一下时,一道低沉的笑声突然传了过来。 沈铎抬起了头,对他露出了一抹笑容。 关洱被他这一笑搞得毛骨悚然,身上的毛都炸了:“你,你干嘛突然这么笑,很吓人知不知道!” 沈铎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转身径直去找宋衔之去了。 关洱哼了一声,心道,果然又是在装!你个心机妖! 眨眼便到了正午,外面的烟火热闹被另一种吵闹取代。 屠戮即将开始。 宋衔之一群人在苏望的带领下来到了土楼的楼顶,严术则在宋衔之的强烈要求下留在了下面,由苏桧看着。 第33章 黑匣子 眼前看到的情景,远远要比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要骸骨的多,诡异的画面带来的视觉震撼,让人忍不住从心底腾升起股股寒气。 土楼前的视角有限,很多东西都看不太清楚,宋衔之便决定出去看看,转头问苏望:“苏领主,可否告诉我们,那些黑匣子在什么地方?” 锦水村副本在原文的篇幅占比不大,没有交代清楚的细节有很多。 但没记错的话,除光锦水村人以后,唐棠他们在临走之时,拿走了那黑匣子中的一件宝具。 虽然现在世界自动补全了剧情,但这些原本的剧情应该没什么变动。 他想去黑匣子那里看看。 苏望没有任何犹豫地给他指了个方向:“在那边,之前我们也去看过,不过什么也没发现。” 宋衔之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入目一片参差不齐的青瓦房,绿茵覆盖其上。 其中突出一棵葱茏高大的大槐树,上面点缀着一些细碎的小白花。 老一辈的说法,槐树聚阴。 “行,我们去看看。”宋衔之道。 “衔之师弟,我和你一起。”唐棠将他的剑从背上取下来,提在手中,走了过来。 宋衔之点头。 还真是,主角的宝具都得主角拿,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会错过。 而他后面的白景逸则咬着下唇,眼中蓄上了薄雾。 心中只剩了一个念头:唐棠下这决定时,竟然都没同他商量……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正要难过,前面的唐棠却突然转过身来,声音一贯没有什么起伏,却也不生冷:“白师弟,和我一起吗?” 白景逸杂乱的心绪在这句话之后,瞬间被捋平,心中咚咚乱撞,脸上也随之泛起了激动的红晕,然而面上却是矜持一笑,点了点头:“自然要去。” 唐棠看着他的笑,恍惚了一瞬。 多年以来,自己总是控制不住的去关注这个小师弟,可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却险些忽略了这个人的存在。 “走吧……”唐棠对他点了点头,带了点温和的笑意。 宋衔之看着主角秀恩爱,也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完全没有注意到白景逸那几乎要将他盯穿了的眼神。 “道长小心,切记,要在巳时之前赶回来。”下楼的路上,苏望贴心的交代着:“这是楼门钥匙,用法你们见过的。” 唐棠接过那方形玉牌,轻笑道:“多谢苏领主。” 到了门口,宋衔之回身,看着屁颠屁颠跟着自己的关洱,笑的十分谄媚:“小狐狸,你留这里呗。” 关洱闻言心里十分不爽,屁股后面的尾巴都不摇了,眯着眼睛质问道:“为什么?” 宋衔之笑得更开,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咬着牙俯身在他耳边,道:“小术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你帮我看着呗……” 一看关洱无动于衷,便又捏着声音道:“小狐狸……你最好了是不是?” 天知道,宋衔之在说出这句话前,在心里酝酿了多久,他都快被自己嗲的要死的声音搞吐了。 关洱压下得意的笑容,撅着嘴,还是有些不满,指着站在一边的沈铎:“那他呢?” “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 宋衔之看他拿食指直勾勾的指着沈铎,心下一跳,连忙把他的手按下去,一边观察沈铎的脸色,一边压低声音警告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敢这么指他!你快快快给我放下!” 敢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级无敌魔头大反派沈铎,小心日后这只手被人剁碎了喂狗,你都没地方哭去! 关洱掀了掀眼皮,疑惑的看着宋衔之,一本正经:“他是谁?不就是沈铎吗?宋宋你怎么了?不会是脑子坏了吧?” 说着就要来摸他的头。 宋衔之拍来他的手,扶额,这话他没法接! 正要摆手说算了,关洱却忽然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而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沈铎。 宋衔之盯着这个戏精:-_- 关洱一脸发现了惊天秘密的样子,问道:“难不成,这个沈铎是假的?!” 宋衔之:“??” 关洱不管他的反应,吐沫横飞地接着说:“他是不是早就被那些马陆虫吃了?现在他身体里的是不是都是那些虫子?天呐,原来是这样!不过宋宋你放心,夫君一定护你周全!且等我再观察观察,一定找个机会收了他……” 关洱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是一脸笃定,将宋衔之拉到背后,一脸敌视的看着沈铎,脸上仿佛写好了几个大字: 别装了,我已经看穿你了! 宋衔之拍额:救命…… 孩子傻了! 沈铎在一旁黑着脸听他一路胡扯,额头上的青筋狠狠跳了跳。 “你是不是跟着我看话本子看傻了,都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宋衔之伸手点了点关洱圆溜溜的后脑勺。 关洱委屈巴巴的回头,耸拉着尾巴:“我分析的不对吗?” 宋衔之实打实被他给逗笑了:“你就乖乖留在这里吧,我们马上就回来了。” 严术也很自觉的跑来救场:“关哥哥,我害怕,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奶乎乎的小娃子挂自己腿上撒娇,这谁能顶得住? 关洱碍于面子,只好软趴趴地答应:“那好吧……” 宋衔之这才跟着唐棠他们一起出了门。 张穆靠在门口,嘴里叼着一个老旧的烟斗,呲着一口大黄牙笑,一见他们就叫道:“巳时之前别回来啊,我今晚还等着看好戏呢!” 宋衔之直接无视这泼皮无赖,抬脚踏出了门。 沈铎跟在他身后,路过张穆的时候,却停住了脚步。 张穆看这人站在门口不动,以为他是怂了,立马阴阳怪气的笑道:“呦?这还没出门呢,就怂成蛋了?” 沈铎垂着头,暗暗舔了舔牙齿,而后一偏头,笑了。 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诡谲。 张穆愣住了,回过神来时,沈铎人已经出了门,走远了。 他眯着眼,吧嗒抽了口烟,却不由得又回想起刚才那一笑,胳膊上的汗毛立了立。 那种眼神,他只在某些亡命之徒的身上见到过。 “妈的!”张穆越想越气,一把甩了烟斗,狠狠地踹了一脚大门,咬牙低骂道:“看你回来,我不弄死你!” 出了门,绕过那些村民,宋衔之一行人御剑直奔大槐树而去。 夏末的热风扑面流过,带来一阵浅淡的血腥味。 大槐树目测已有千年的历史,在这一片占据着不小的位置。 从空中看去,槐树茂盛的枝叶遮蔽了视线,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下面堆放着的一团黑色。 “我们先下去看看,不要分散,有情况还能互相照应。” 唐棠言罢,率先收剑落了下去。 槐树周边,房屋不算密集,蟠扎的虬枝上挂满了红色泛白的烂布,是先前村人用来祈愿用的。 宋衔之落地,站稳了身子,一抬头,只见原本三人合抱的树干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匣子。 这些黑匣子像棺材一样,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摞着一个,上面稀稀疏疏缠了暗红的细线。 倒是有点炼尸的意思。 “这匣子……怎么感觉有点奇怪?”随行的一个弟子忽然问道。 宋衔之闻言又仔细看了几眼。 那黑匣子通体漆黑,却不是暗黑色,日光照耀下微微有些反光,形状也不是一板一眼的长方体,边缘处有些不规则,中间一个漆黑的空洞,看不清底部。 “哪里奇怪了,我怎么看不出来?”徐晓凑近了看,伸手要去碰。 “等等!”宋衔之连忙喝止了他。 直觉告诉他,有些东西还是不要乱碰的好。 徐晓被他叫的一抖,手缩了回来,抿着唇也没说什么。毕竟切磋大会那事,他还理亏。 “如果我们不碰,当如何查下去?”白景逸问道,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宋衔之。 宋衔之一愣,反应过来,摸着鼻子到处乱看,假装没发觉他的视线,心里却在偷笑着,主角s果然是对之前那件事很在意啊,这是吃醋了吧。 无时无刻都能现场磕cp的快乐! 只是这个时候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白景逸其实早就已经想将他除之而后快了。 “保险起见嘛哈哈哈。”宋衔之打着哈哈道,他方才叫停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白景逸笑:“宋师兄说的是,那我们就先看看吧。” 于是,一群人围着老槐树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这也看不出什么来啊,这些黑匣子不都长得差不多?”那名叫阿行的弟子看着宋衔之道。 他本就因之前在清玄尊别院祠堂里的事情,对宋衔之十分不满,如今抓着了他的尾巴了,自然不会放过。 宋衔之知道他的意思,却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 阿行见他不开口,以为他是心虚,便又高声道:“依我看啊,咱们还是得动手试试,说不定这匣子里看不见的地方,就藏着什么玄机,是不是?” 话说完,专门看了白景逸一眼,仿佛是在邀功一样。 白景逸勾着唇角,颔首轻轻笑了,堪堪掩去了眼中一抹冷意。 阿行一看美人含羞,也臊红了脸,但也心生得意,连忙又问道:“诸位,我们现在就先搬个匣子下来看看,如何?” 其余人一听他方才所说,也觉得有理,犹豫片刻,便纷纷上前帮忙。 宋衔之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阿行和其余的两个人,还有徐晓,四个人越过宋衔之,来到了树前最近的一个黑匣子前。 宋衔之看着他们伸手扯掉了黑匣子上的红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红线落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阿行扯了红线之后本还有些后怕,一见没事,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后笑道,眼神睨着宋衔之:“你们看,根本就没事儿!只不过是某些人多想罢了,一惊一乍的……” 宋衔之无语了。 一个外门弟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底气敢在这跟他叫板。 这也是他脾气好,要是换成原主,这家伙还能好好站在这儿? 不过,可能也确实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宋衔之耸了耸肩,对着阿行笑道:“你们继续。” 阿行哼了一声,转身招呼人将竖在树前的黑匣子搬起来。 然后,就在他们的手碰上去的刹那,变故突生。 本来只有一人高的黑匣子突然伸长,高度堪比其背后的槐树。 随之,令人毛骨悚然的卡卡声音响了起来。 黑匣子吱嘎吱嘎一阵扭动,如同利刃一般的腿脚便从它那乌黑的腹部根根伸了出来。 马陆虫放大数倍的面部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张口,嘶吼声伴随着浓烈的酸臭味飘了过来。 宋衔之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让他浑身僵直使不上力气。 本来还洋洋得意的阿行也是站在原地,抖若筛糠,完全忘了逃命。 那只马陆虫少说也有五米高,腿更是生的密密麻麻,配得上千足虫的称号,它口器一开一合,流出浓稠的暗绿色粘液,绕着槐树飞速的爬了一周。 “大家小心!”唐棠叫了一声,手中的古剑发出震耳的剑鸣声。 然而那马陆虫速度太快,一个俯冲,直接咬住了其中一个弟子头。 那弟子只得惨叫一声,便已经身首分离,那副还没来得及倒下的身子,竟还倔强的进行着拔剑的动作。 马陆虫又叫了一声,喷出一些带着鲜血的碎骨,又一口将那身体含住,眨眼嚼的粉碎。 一旁,被喷了一脸血的阿行直接吓尿了裤子,先前在宗门学的东西一瞬间全都还了回去,脑海中一片空白。 “快跑啊!”抬匣子的几人中,徐晓最先反应过来,张口叫道。 另外一个弟子也是吓得涕泗横流,闻言赶忙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阿行急了满脑门的汗,泪水鼻涕糊了一脸,却怎么都拔不动自己的腿,他乌紫色的唇哆嗦着,哭喊道:“我,我动不了了!” 人到极限恐惧的时候,身体便有可能会进入罢工状态,阿行想逃,却动弹不得。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阿行无望地叫着,下一秒便被整个吞了下去。 徐晓本来正往阿行的方向跑,想要托他一把,见状急忙收力,却是直接摔到了地上。 第34章 味道 阿行被吞下去的一瞬间,一道血红色的剑光划下,正中那马陆虫的腹部,坚硬的背甲被巨剑直接穿透,大槐树的枝叶呼啦啦落了一地。 唐棠一招帅气的收势,长剑指地,污血顺着剑身甩下,渗进地里。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剑身,一个回手,将剑插回了背后的剑鞘里。 马陆虫被整个拦腰斩断,口器大张,刚吞入不久的阿行从中滑了出来,一声短暂的嘶吼过后,马陆庞大的身躯应声倒在了地上,激起厚重的飞尘,头颅正正对着宋衔之的方向。 黑红色的血液从断裂处喷射而出,溅的随处都是,有几滴飞到了宋衔之的衣摆上,淡黄如嫩芽的衣服上,瞬时便开了几朵暗黑色的花。 宋衔之僵硬的垂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一双发烫的手便轻轻覆上了他的眼睛。 沈铎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稍稍抚平了他绷紧的神经,轻而又轻的话语竟似带了气柔情:“师兄,别害怕……” 宋衔之吞了吞口水,攥紧了手心里已经被汗水濡湿的衣带,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怕。 见马陆虫倒地,众人纷纷歇了口气,往这边聚拢。 只见刚被吐出来的阿行躺在地上,浑身冒着白烟,犯了癫痫一般狠狠打着抖,头上脸上糊满了绿色的粘液,期间夹杂着一点烂红色,头发脱落,竟是已经被腐蚀的差不多了,隐约可以看见森白的头骨。 他融化的只剩下牙龈和牙齿的嘴巴一张一合,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还在求救。 徐晓也躺在地上,因刚才巨大的冲力折断了一条大腿,鲜红的血液融着马陆的腺液,染的地上一塌糊涂。 宋衔之闻着周围混乱纷杂的味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隐隐有些抽疼,他抬手按住肚皮,口中发苦。 就在这时,一阵冷冽的淡香扑面而来,将他迎进了一派温暖。 眼前一片黑暗,宋衔之感觉这一刹那周围的世界都安静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击耳膜的声音。 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到了他的背后,扶着他转了个方向。 “师兄,闭气……”沈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宋衔之下意识按照他的话做,屏住了呼吸,浓厚的血腥味被隔绝在外,胃里很快好了许多。 “谢,谢谢……”宋衔之舔了舔苍白干燥的唇,将贴在自己眼睛上面的手拿了下来。 柔和的日光照进眼中,沈铎的模样也清晰起来。 没有了平日里虚假的笑意和深藏在底的冰冷,剩下的一派平淡里,似乎掺了些不知名的情绪。 宋衔之恍了恍神,忽然觉得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不动声色地偏头躲开了,将视线落在他左耳上的黑曜石坠上。 沈铎则有些走神的看着眼前人露出的白生生的耳朵尖,他很想凑上去含上一含,吸一吸,最后再将它咬的冒出水红的颜色来。 宋衔之愣了有一会儿,这才忽然发现两个人的姿势似乎不太好,便抬手微微推拒了一下,想要从这人的身前出来。 沈铎察觉到他的抗拒,微微收紧了手臂,笑道:“师兄还是不要去看的好,很恐怖的,那虫是个母的,爆了一肚子的小虫。”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谎话,没有丝毫的心慌。 宋衔之听了话,果真停住了动作。他虽有疑惑,但也怕真的看到一大窝子马陆虫,便又将信将疑的将本来已经探出去的脑袋缩了回来。 沈铎察觉到猎物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下,十分满意地舔了舔虎牙,又将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将人的脑袋按到胸前。 宋衔之脑子迟钝的想着:这姿势为什么怎么看怎么给里给气的? 没等他再多想,不远处便突然传来了徐晓的痛吟。 “徐师兄,你忍着点,我先给你接骨,稍后吃些丹药,应该很快便会好。”方才躲过一劫的外门弟子道。他通晓一些医理,现在正在给徐晓接骨包扎。 徐晓咬着牙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忍的通红。 修士的疗愈速度不慢,先前他手臂上被削掉了一块,现在已经长好了,只不过是上面少了一块肉,看起来有些奇怪。 “多谢师弟。”徐晓喘了几口气,终于缓了过来,虚弱的道。 “徐师兄,不必客气。”行医的外门弟子收起药箱,抹了把额头上滚落到眼睛里的汗珠,苍白着脸孔起身。 就在他起身的同时,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腥风,将大槐树吹得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 树叶哗啦啦的响,互相拍打着,树下黑匣子的空洞中扣了风,发出呜呜的声响,好似鬼怪的呜咽。 原本缠绕在黑匣子表面的红线绷紧颤动,仿佛风若再大一点便会断掉。 原本闭着眼睛的宋衔之,无缘无故的头皮一麻,下意识扒开沈铎的手,往那大槐树下看去。 风大的厉害,直接将他的头发从脑后吹到了脸前,飞舞着的发丝遮盖了视线,那些被摇落的树叶落进了黑匣子里,不过片刻,便滋滋的冒起了黑红色的烟。 红线在这时:「蹦蹦蹦」的,根根断裂。 宋衔之呼吸一滞,也没心思看刚才留下的一地惨状,开口叫道:“红线断了!快走!” 他话音才落,一阵令人浑身发毛的脚步声便齐齐密密的传来,吱吱嘎嘎的冲击着耳膜。 那外门弟子方经历了惊吓,这会儿一见这场面,直接吓软了腿脚,跑的最快,丢下众人直接御剑溜了个没影。 可怜离得最近的徐晓还受了伤,速度不及那些马陆虫,一时逃不掉,只能匍匐在原地。 宋衔之自己都吓的浑身冰冷,举步维艰,关键时刻,还是沈铎抓着他的手腕,将他丢到了自己的剑上,带着他飞到了空中。 眼看着一只马陆虫已经朝着徐晓逼近,唐棠正要抽剑迎上去,却被一旁的白景逸绊住了脚。 “师兄,我……我怕……动……动不了了……”白景逸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竟是一副吓狠了的样子。 唐棠微微有些错愕,在脑海中搜寻了片刻,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白景逸也怕这虫子,但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也就是他们交谈的这点功夫,那马陆虫已经到了徐晓背后。 徐晓浑身都被冷汗沓湿了,咬牙看了眼前方,却发现面前的地上除了尸体已经没有人了。 他哆嗦着手,指甲深深插进了泥地里,拖着自己往前爬去。因承载了整个身体的重量,他的指甲有些已经断裂,往外冒着血。 可惜他的速度,根本不敌马陆几百只腿的速度。 那只马陆体型同样巨大,腿如利刃,挥举着前腿就要刺下来。 徐晓感受到了背后滑下来的劲风,停下了动作,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道闷耳的钟声从空中传了过来,随即一道蓝光坠下,半透明的屏障护在了他的周身。 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钟内没有威压,倒是刚刚靠近的那只马陆虫被瞬间大力弹了出去。 徐晓闭上眼睛抖了片刻,才将手指从泥土里面拔了出来,尖锐的刺痛,让他险些崩断的神经回笼了一些。 堕钟在嗡鸣,隔绝了外面巨虫刺耳的嘶吼声,徐晓脱力的跌在地上,汗水滑进眼睛里蛰的他眼角生疼。 宋衔之收回手,扶着沈铎劲瘦的腰身在剑上站稳了身子。 “呼……好险……”宋衔之为底下的徐晓捏了把汗。 沈铎看着宋衔之落在徐晓身上的视线,话露不爽的道:“师兄很在乎他吗?” 宋衔之被他吹得耳朵发痒,躲了躲,奇怪的看着他,嘟囔道:“什么在乎不在乎的,一条命,能救就救呗……” 沈铎几不可察的哼了一声。 别人的命怎么样,他根本就不在乎,是死是活也不重要,所以他不能理解。 宋衔之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抿了抿嘴,也不想跟他这种人多做解释,毕竟每个人的三观不同,处理方法也不一样。 徐晓歇了几口气,便召出了自己的配剑。 长剑放大成原本的四倍之多,将他整个身子托了起来,升腾到空中,堕钟一入半空便自动缩成一个指腹大小的珠子,宋衔之一抬手,便将其收回了戒指里。 几人飞速的赶回土楼,身后的脚步声快速而密集,最先飞回来的弟子正等在门外,唐棠拿出玉牌,按在了门上。 透明的屏障有两人厚,退开了一条一米宽的缝隙,然后便是那扇木门。 去这一趟,折了两个人,还有一个重伤。 苏望安排着,为徐晓找了医师医治,又为宋衔之他们安排了房间休息。 这个时候,村民们的「自杀」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木头烧焦以后的味道。 宋衔之一进门,关洱便竖着耳朵粘了上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最终确定他没事,还探着鼻子嗅了几下。 “宋宋……你身上怎么有个好奇怪的味道。”关洱闻了半天,而后皱着鼻子闻的。 宋衔之闻言,抬起胳膊也闻了闻,并没有闻见什么味道,他又再三确认一下,问道:“什么奇怪的味道?我怎么没闻见?” 关洱绕着他看了几圈,像是在逡巡自己的领地,那股味道有些熟悉,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算了,不想了……”关洱抬手挠挠耳朵,自己主动转移的话题:“宋宋,你们去那边看怎么样?” 宋衔之还在嗅自己胳膊上的衣服,闻言,抬头停下动作:“那黑匣子是大型马陆虫,大概是制作傀儡的容器。” “大马陆虫?能有多大?” “一两丈左右,能吞活人。” “这么大?!”关洱和严术惊讶,齐齐出声道。 宋衔之淡定坐下,喝了口茶水给自己压了压惊,道:“这些马陆虫应该就是景家养的,很邪门……” 闻言,关洱忙慌又检查了一遍宋衔之的身体,直到确认他真的没事,才停了下来。 期间他又闻到了那股有些熟悉的味道,用力抽了抽鼻子,突然脑子清明,想起了这股味道的来源。 关洱竖直了尾巴,捏住宋衔之的手腕,整个狐都藏进了阴影中,十分认真的问道:“宋宋,你是不是给沈铎那家伙抱了……” 宋衔之噗的一声,将一口茶水憋了回去,抬手按着嘴角,惊恐的问道:“怎,怎么了?” 关洱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他,让宋衔之一瞬感觉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关洱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沈铎便恰巧推门走了进来。 方才,他刚进土楼门便说自己有事,一个人先离开了,这会儿应该刚办完事回来,对着屋内的三人露出一抹阳光的笑来。 “师兄。”沈铎有些性感的声音瞬间将宋衔之的记忆拉了回去。 耳朵旁仿佛依旧贴着一道温热的呼吸,让他耳朵不由有点红。 沈铎身上的味道果真很独特,一上来便将宋衔之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只不过这一次,他敏感的察觉到了其中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几乎没有过脑的,宋衔之脱口而出:“你干什么去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有些后悔,毕竟沈铎不会跟谁报备自己的行程。 沈铎也是一愣,而后笑的十分恳切,伸手拨弄了一下耳垂上的黑曜石耳坠,道:“师兄你猜——” 宋衔之抹了把脸,晃了晃头。 好吧,他都在期待些什么? 他没有回答沈铎的问题,而是道:“那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晚间夜里再见。” 他说着,仰头狠狠打个哈欠,脚步虚浮的出了屋子,留下两个都没有得到回答的人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 关洱闻到沈铎身上的气味,有些气急败坏,这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了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沈铎不愿在无关紧要的人面前装,脸上的笑瞬间垮了下去,转身一甩衣摆,也走了。 第35章 围楼 宋衔之并没有睡,入定片刻之后,便觉得浑身爽利了不少。 外面的哭嚎和拍门声在云遮日掩的傍晚,终于趋于平静。 他们走后,那些马陆虫并没有追过来。这时,村民们已经陆陆续续赶往了大槐树,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异变了。 宋衔之打开门,伸了个舒舒服服的懒腰。 门外夕阳正好,将四周笼罩在一片橘红之中,飞鸟映远山,一切都平静的好似一个普通的乡野傍晚。 今日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入村,不知道晚点会不会有人来,不过最终等来的,也很有可能是景家的人。 宋衔之来到楼顶,唐棠他们已经到了,楼下的街道上,浓烟散去,空荡荡一片。 关洱一看他上来了,也急忙跟了上来,贴着他站着:“宋宋——” 宋衔之对他时不时叫自己两下的毛病已经习惯了,对他点头打了个哈欠,视线依旧落在楼下,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手臂上忽然多出一只爪子,宋衔之扭头一看,关洱警惕的竖起了耳朵,身体与他贴的更近了一些。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边,沈铎正慢慢悠悠地踩着步子往楼上走来,而关洱则一脸愤恨的看着对方。 沈铎上了楼,抬眼看向两人的方向,原本还算正常的脸色,瞬间也黑了几个度。 宋衔之闻见熟悉的硝烟味,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腹诽道:倒也不必次次如此……你俩到底哪里看对方不顺眼了? 难道这就是妖与妖之间的磁场么? 宋衔之: 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我不理解•jpg; 宋衔之挪着小碎步,默默的离两个人远了一点。 上楼的人,除了苏望,就是宋衔之唐棠他们了,徐晓因受了伤,暂时还下不了床,便和严术一起留在楼下休息。 自打回来之后,宋衔之便没再见过那个令人厌恶的张领主,就连这会儿也没见他的人影,小土楼里,只留着那些他麾下的商人,正在前堂欺负一个一看就没来多久的瘦弱商人。 可跟着张穆那家伙的,人品又能好到哪去? 这被欺负的商人,虽然看着瘦弱,却也在今天上午强奸妇人的行列之内。 宋衔之没什么表情的看了片刻,而后转开了视线。 现在是这些人还不知道严术的存在,要是知道了,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事实证明,他的顾虑并没有错。 他们脚下的土楼中,一个人影正鬼鬼祟祟的向着严术的房间靠近…… 伴随着一阵诡异的虫鸣声,原本安安静静的大槐树忽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枝叶乱舞,在空中疯狂的扫动着。 宋衔之凝聚灵气与眼中,清晰的看见大槐树下奔腾而来的村民们。 肢体扭曲,面目溃烂,那些村民以诡异的体态移动着,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他们这栋土楼。 这宛如现场版的丧尸电影看的宋衔之心惊肉跳,灵气回聚。 “他们怎么都冲着我们来了?”宋衔之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转头问苏望:“之前也这样吗?” 苏望已经整理过自己了,现在衣冠整洁,面貌清朗,看着颇有些富商大贾的模样,闻言面露惊诧:“他们过来了吗?” 他肉眼凡胎,还没看见远处的景象。 宋衔之也同样惊讶,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过来了,我敢确定他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一旁的唐棠面色也十分凝重:“我看见景家的人了。” “在哪儿?” “槐树下面,有三个。” 宋衔之立刻放出神识,然而他修为不及唐棠,神识可以探查的范围也是很有限,并不能察觉到槐树周围。 “这三个人实力不弱,尤其是中间那个,我摸不清他的实力。”唐棠说着,收回了神识:“这土楼恐怕已经不安全了。” 这情况,明显是景家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并且操控这些村民傀儡,准备将他们困死在这土楼之中。 “庆忌的信已经送到了,但宗门的人最早也要明日才能赶来,今夜我们只能随机应变了。”唐棠说完,又掏出几张珍贵的符纸,捏诀给土楼增加了几层结界。 街道的尽头,干燥的道路上扬起了细细如白烟的尘土,扑扑通通的闷响声中,黑压压的人群从四面八方的街道向土楼这边涌了过来。 这些人大多都身体残缺,面目可怖,火烧的,刀砍的,个个惨不忍睹,喉间发出低低的嘶吼声,宛如野兽,奔跑的速度却极快,眨眼便已经到了楼下。 带着污血的手和身体不停的撞击着土楼的大门。 土楼外的结界大阵立刻被激发,透明的墙体嗡嗡作响,将部分村民弹了出去,那些腿脚折断,只剩薄薄一层皮连着的人,断掉的手脚都远远的飞了出去。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怕疼,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又飞快的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去力道极猛的再次冲了上来。 门被撞的咚咚作响,大阵忽闪忽闪的,渐渐有些发烫,却纹丝不动。 宋衔之在楼上看的冷汗直下,在这些村民的最后面,他看见了严术的父亲——严钟。 不同于其他的傀儡,严钟不仅外貌保存完整,表现的也格外平静。 他一动不动的垂首站在最后,衣衫整洁,和早上出门时没有任何的不同,仿佛依旧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然而,越是如此,便越是让人后怕。 第36章 张穆死了 单靠这些傀儡的撞击,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术法攻击,对土楼的大阵来说,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影响,但对土楼内的商人们来讲,却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 原本安安静静的土楼内一时人声鼎沸,个个都在争吵着,为什么今天的村民们如此反常。 “肯定是那几个道士,把这些怪物都吸引过来了,都怪苏望这个老东西!” 一个之前跟在张穆后面,脸上有着一道长长刀疤,一看就是个走镖的彪形大汉破口大骂道,根本不顾及他话中当事人能不能听见。 “对!我们现在就去找张领主,把那些人都赶出去!” “你个死刀疤,说什么呢!你再说一句试试!?” 两伙人脸贴脸吵了起来,互相之间推推搡搡。 然而就在这时,土楼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宋衔之的注意力随之转移,往下一看。 只见一部分村民忽然调转了方向,向着一旁一座两层楼高的建筑跑了过去。 看样子,那地方原本是个小酒楼,被一把大火烧了个面目全非,只剩焦黑的几根主梁还在支撑着。 那些村民体态灵活,直冲楼梯而去。 只是那些楼梯大多都被烧的酥掉了,根本没有办法攀爬。 不过这一番动静下来,楼身摇摇晃晃,像是要塌了一样。 随着楼身的颤动,方才听到的惨叫又响了起来,只是相比于方才那声更加撕心裂肺。 宋衔之顺着声音抬头。 只见那酒楼的楼顶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说他是人,却又形态诡异,被遮挡在烟囱后面,从前面看,只能看见半个身体,和一只耷拉在空中的腿,腿上挂着的破烂布料上全是发暗的血色。 “那里怎么会有人?”有人问道。 去往那边的村民增加到了一半,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酒楼更是不堪其力,整个都往街道中间倾斜了过去,上面的人也跟着往下滑。 本来被遮挡在烟囱后面的人,整个露了出来。 “救命!救我!苏望!苏望救我!”一道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即使距离很远,他们也全都听了个清楚。 苏望惊愕:“这,这是?张穆?!” 宋衔之仔细看了看。 那人头发蓬乱,血迹在上面已经结成了硬块,但还是可以隐隐约约看出那张脸的轮廓来。 就是张穆…… “他怎么跑到那上面去了?”关洱半趴在楼栏上,托着面颊看热闹,尾巴却不停地在宋衔之的手背上扫来扫去:“手脚好像都被砍了啊……” 张穆的状态很差,腰上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在烟囱上,似乎是为了防止他掉下去。 但他的手脚却都已经被人砍断,用两根麻绳穿着,挂在他的脖子上。 那些已经狂化了的村民,虽然没能上楼,但撞击之下,楼身倾斜的越来越厉害,张穆也随之悬到了半空之中。 他本来正在睡觉,谁曾想一觉睡醒之后,人便到了这里,四肢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几近昏厥。 手脚被砍掉之后,他的伤口似乎已经被人用火烫过,所以暂时止住了血,不会危及性命。 “是谁!?到底是谁!我要杀了你!!”张穆叫喊着,面目狰狞,却适得其反,招来了更多的村民。 狂化之后的他们,如同嗜血的野兽,闻到血腥之后,便会变得疯狂而躁动。 眼瞅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下面还守着一群虎视眈眈的野兽,张穆扭动着身子,慌了。 然而,绑着他的布条本就没有多么的坚韧,承载住他的重量已是极限,现在他一动,布条摩擦在烟囱上,自然开始撕裂。 张穆感觉着身体一顿一顿的下坠感,顿时冷汗如雨,嘴里也不骂了,只朝着土楼的方向求救。 还没喊两句,人便如同石子一般掉了下去,只留下一长串破了音的尖叫。 他的身子砸在几个村民身上,那两个村民的头颅磕在地上,顿时如西瓜一样破开,他们戳破皮肤的骨头也随之深深扎进了张穆身体里。 疼的他破声尖叫。 但他还不想死,对于死亡的恐惧,激发了他最后的生存欲,手脚被砍,他只能拿下巴撑在地上,像一只虫一样在地上蠕动。 可那些饥饿的傀儡,可不会给他留时间逃跑,乌压压的人头压下,分食着他的血肉。 张穆叫的格外凄惨,但在场的人都知道,无论如何,他都活不下去了。 这样残忍的死法,太不痛快,说是一种惩罚也不为过。 但是,到底是谁与他有如此大的恩怨,竟然能做到这般心狠手辣。 宋衔之后背发凉。 在这座土楼中,他只认识一个能够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视线不由自主便飘到了沈铎身上。 宋衔之想起不久前从他身上闻到的血腥味,心下一哽。 沈铎察觉到宋衔之的视线,转过头来对他笑道:“怎么了师兄?” 傍晚的余晖和晚风之中,这人身上笼罩着一股独特的少年感,让人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揣测是否是对的。 宋衔之手指冰凉,不寒而栗,捏了捏衣角摇头。 地上的张穆很快就成了一堆挂着烂肉的白骨,村民们也渐渐往这边回笼过来。 天色黑的很快,浓黑的云从落日边缘翻涌上来,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蔓延了半个天空。 “要下雨了……” 几滴冰凉的雨珠落在眉心,宋衔之抬手,凉风从指缝间吹过,附上细微的水意。 这一场雨,细如长针,密密麻麻的打落。 雨压住了白日干燥的尘土味,泛出了些淡淡的腥味。 苏望和几个商人撑起了伞,注视着楼下的村民。 雨越下越大,他们身上的血液都被冲洗干净,只剩下发白外翻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宋衔之一直盯着严钟,却见一个眨眼,原本一动不动站着的人影,忽然就不见了。 他心下一惊,拍了拍身边的关洱,侧头问道:“刚才站在那里的那个男人,就是小术父亲,看见他去哪了吗?” 关洱正一边低声嘟囔着这雨来的不巧,一边小心翼翼的整理着自己不小心打湿的尾巴,根本没注意看下面,闻言一脸懵逼的抬头:“什么?” 宋衔之:“……” “没什么……” 转头问唐棠去了。 唐棠刚才也注意到了严钟的异常,不过他和宋衔之一样,只是一个错眼,盯着的人便不见了。 这发展,按照一般套路,定然是背地里憋了个大。 宋衔之心生戒备,越发警惕的看向四周。 雨音嘈杂,很难辨别出其他的声音。 夜幕里,大槐树那边却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动静,悉悉索索的声音掺隐在雨声中。同时,两个黑色的人影也悄无声息的向着这边飞速靠近。 宋衔之头皮一麻,立刻意识到是那些马陆虫苏醒了过来,身体僵了僵。 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大槐树时,原本已经消失不见的严钟却不知从哪里又忽然冒了出来。 他定定的站在土楼正中央,浑身湿透,短打布衣紧紧裹在身上,一手握拳,抵在唇上,口中似乎念念有词。 透白的眼珠里,瞳孔大张,没有什么焦距的抬头望着众人,嘴角却隐约衔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几个商人被这异象吓的连连后退,一个个全都目光黏着的看向唐棠:“唐道长,这要如何是好啊……” 唐棠抽出古剑,雪白的剑身细微抖动着,霸道地将周围的雨珠全部震开。 他持着剑,眼光一错不错的盯着楼下的人影:“我现在下去,杀了他。” 严钟精通符箓咒语,又是和这土楼大阵的布置者同根同源,若他要破这大阵,可能性极大。 看着对方不断抖动的唇,宋衔之似有所感,一个箭步冲上去,御剑沿着楼壁和大阵之间的空隙俯身冲了下去。 “宋宋!” 关洱一抬头,就见宋衔之一个闪身跳下了楼,只留下一片鹅黄色的衣影。 他刚烘干尾巴,又精致地打理好每一根毛发,这一眼,吓的他刚顺好的毛直接炸了,跟着没有思考的跳了下去。 宋衔之正在看楼外大阵上贴的符纸,身边突然飞快坠下一个人,速度快的只留下一个残影。 砰的一声,有什么狠狠摔在了地上。 “哎呦!”关洱的声音从脚下传了过来。 宋衔之艰难的在狭窄的缝隙里侧开身子,背部紧贴着墙,向下移动。 “你干什么?跳楼寻短见?” 宋衔之看着地上两眼汪汪,揉自己屁股的小狐狸,笑得十分不客气:“你觉得这个时候合适吗……” 关洱见宋衔之嘲笑自己,也红了脸。 都怪他刚才太急,竟然忘记运气了,就这么直挺挺的摔了下来,尾巴骨都要给摔折了。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我关洱才活了几千年,还没活够呢!” 关洱急于给自己辩驳,强忍着痛从地上站了起来,还咬牙摆了个自认潇洒的姿势。 “好啦好啦……”宋衔之见他这副模样,好笑的上前捏捏他的耳朵,将他拉到剑上,捏诀飞了上去。 宋衔之一上来便先交代了底下的情况:“下面,严钟在大阵外贴了符咒,应该过不了多久便能破阵。” 严钟虽然成了傀儡,但操控他的人依旧可以摘取他的记忆,用以开启锦水村的禁制和土楼的大阵。 “什么!这怎么能行!”几个商人脚步纷杂的跑到楼栏旁看,只见下面金光浮动,数张符咒围着土楼转动起来,已经连成了一个浮动的金环。 “我现在去毁掉那些符咒。”唐棠说着,便要执剑下楼。 “唐道长不可,这大阵一开,外面的村民们可就要进来了!”苏望连忙出声阻止。 大阵一开,里外都是封闭的,他们并不能直接出去。 唐棠闻言脚步一顿。 眼看着大阵已经有了开启的迹象,难不成真就这样等着大阵被破开吗? 宋衔之在自己的空间戒指里翻箱倒柜的找有用的东西,但找了半天,有用的一个没找到。 “我来试试吧。”白景逸在这时抱着琴站了出来。 琴有五弦,音沉而稳,只肖一拨,便撩开了一直捂在耳边的雨声。 再在琴音之中赋予灵力,这声音便有了攻击性,穿透大阵,直冲那金环而去。 刺耳的撞击摩擦声传来,金环的转动速度极快,这一击之后,才稍稍有了些削减的架势。 白景逸方才用了七成力,本想将其一击击溃,没想到竟像蚍蜉撼树一般,没惊起什么波澜。 他现在用的这套功法虽然强悍,却并不算掌握熟练,若是现在用上十成的力道去攻击,必定遭受强烈的反噬。 但这么多人看着,他虽不愿,却也还是咬牙施展了全力。 琴声贯耳而过,几个商人捂着耳朵,口鼻都被震出了血。 巨大的冲击力,像风一样呼啸过来,将人掀翻在地。 宋衔之稳住身子,再去看时,那金环已经破了一个小口,缓缓消散在了空中。 “成功了!”几个商人不顾及自己口鼻的血,激动的道。 同一时间,白景逸手中的琴,根根弦断,细韧的弦丝抽打在他的手背上,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反噬一朝涌了上来,他喉头腥甜,直接呕出大口血来,一瞬间觉得肝胆俱裂。 眼前一片花白,让他想对着唐棠讨可怜都做不到,只能腿脚无力,不受控制的向地上倒去。 水红的唇上滚动着艳丽的血珠,滑过雪白的肌肤,落在地上消失在雨水里。 美人的一举一动,一丝一毫,都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 现在那些商人们的慌乱,甚至不亚于方才的恐惧,一个个着急忙慌的想要接住白景逸。 然而,他们伸手再快,白景逸最终也还是倒进了离得并不算近的,唐棠的怀里。 一众人空举着手,像是魔怔了一般,定在了原地。 所谓的天命所归,还是难以忤逆的定律。 宋衔之感叹。 白景逸昏了过去,但临到无意识之前,他还是知道唐棠接住了自己,嘴角浅浅的勾起了一抹笑。 第37章 严钟的威压 白景逸受重伤昏迷,被唐棠抱了下去。 然而,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 雨下的小了一些,淅淅沥沥不停,楼下的村民不知疲倦,咚咚撞击着大阵,远处的大槐树也在沙沙乱响。 一切事物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躁动到了极致。 可这一切,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楼下的村民傀儡停滞了动作,个个如同极具艺术感的雕塑,僵硬的维持着上一秒的动作,雨幕诡异的静默了,世界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静的让宋衔之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耳鸣了。随之,一股强势的威压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立在大门正前方的严钟忽然整个人浮了起来,半悬在空中,面颊在夜中呈现出瘆人的青白色。 宋衔之和其他几人一样,被威压逼的半跪在地上,身上的罡气被逼了回去。静止的雨水瓢泼一般的落在身上,将他瞬间打湿。 鹅黄色的衣衫近乎透明的贴在身上,透出隐隐约约的肉粉色,乌黑的发贴在雪白的皮肤上,水珠悬在眉睫鼻尖,竟也有一种惑人的美感。 在这一瞬间,仿佛天地都黯淡了。唯一没有被威压影响到的关洱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美景。 果然,他的眼光果然没有错,宋衔之怎么会不美,他绝对有着这世间最精致的美人骨。 不等他再多欣赏,面前的宋衔之便抬起了头,微微上挑的眼尾压着一片水红,带着涟涟水意。 关洱心里咚的一声,抬手夸张的捧住了心口。 这一刻他才忽然惊觉,宋衔之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变了许多,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大为不同,但多日来一直形影不离,他一时竟没有发现。 “宋宋……” 宋衔之看关洱好好站着,还双手捧心,强忍着压力开口道:“你怎么了?” 别人压身你压心? 关洱恍惚地回了神,摇着尾巴,嘤嘤嘤地蹭了过来,嘴里黏黏糊糊的喊着:“宋宋……小美人儿——” 宋衔之被他叫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是又抽什么疯了。 难不成压的不是身不是心,而是脑子? 关洱像个修狗一样,腻在宋衔之身边,完全忽略了外界的因素。 一边的沈铎被威压压的动弹不得,手臂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宋衔之似有所感,扭头就见沈铎固执的抬着头,发间渗出鲜红的血液,顺着面容的沟壑流淌着,染红他的双瞳。 然而他却不自知一般,依旧睁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方向。 宋衔之头皮一麻,感觉好像只是看着,那些疼就施加到了自己身上一般。 “小,小狐狸。”他咬着牙,叫了叫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关洱。 关洱立马竖起耳朵,乖乖的摇着尾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宋衔之奇怪的躲开他的视线,低声交代道:“把我戒指,里的,堕钟珠,拿出来,跟你,讲咒语。” 关洱一听宋衔之就是让自己拿个东西,耳朵尾巴顿时一齐耸拉了下去,瘪瘪嘴道:“好吧……” 堕钟珠被拿了出来,宋衔之拼力将自己的灵力注入。 沉闷的钟声从头顶响起的时候,沈铎愣住了。 第38章 贴面 身上的压力蓦然被撤了下去,沈铎呕出一口血,不可置信的看向不远处的宋衔之。 屏障隔绝了压力,也隔绝了雨,沈铎沉息片刻,缓缓直起了身子,周身半透明的屏障也随着他的动作放大了一些。 对面的「严钟」被几人忽略了许久,不快的啧了几声,传来几声冷笑。 笑声响起的刹那,宋衔之顿觉身上的压力又增了几倍,明显感觉到额头上的皮肤被压开了一道口子。 温热的血刚出来便随着雨水冷掉稀释,糊上了眼睫。 关洱看情况不对,也冷静了下来。 对面人的虽然修为不低,很可能已经到了合体期,但他千年的狐狸也不是白当的。 关洱敛了平时那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周身灵气暴涨,寒冷的气流伴随着白雾席卷而来,地面上的水痕瞬时结成了晶莹的白霜。 一股熟悉的异香涌上鼻尖,宋衔之在关洱威压的作用下已经能自由动作了,他抬起头,看见关洱竖直的耳朵尖和八条尾巴,以及之前很少在自己眼前展露的利爪。 “青丘的狐狸?”悬浮在半空中的人明显愣住了一下。 宋衔之闻声转头,只见原本属于严钟的面孔已经变了,不知道何时成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关洱眯了眯眼,颇有几分霸气:“怕了就赶紧滚,别逼我动手。” 对面的人愣过以后,竟是笑了,诡谲刺耳的笑声听得人心底发毛,俊朗清秀的脸上出现了数道蛛丝一般细长的裂纹,往前几步,竟是没有障碍的进了大阵。 宋衔之看见他的眼白成了漆黑的颜色,周身也涌动起黑气。同时,一张老旧的黄色符纸凭空出现,贴在他的眉间。 那符纸不大,并没有过多的遮盖眉眼,绘在上面的红色朱砂却不同于打底的黄纸。 如同新鲜的血液一般扎眼,一动之间,可以看见他的耳朵上也各自坠着一个半指长的小型符牌。 穿着打扮,则赫然是景家人的模样。 宋衔之看着眼前人的模样,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 关洱也不客气,见对方一脸狂傲的反应,直接飞身过去,打算先下手为强。 对方收起笑容,整个人瞬间透露出难以言喻的阴郁,和关洱交起手来,成了两道看不清楚的残影。 威压被收了回去,宋衔之脱力的半伏在地上喘气,还没两个吐息,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宋衔之低低地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抓住了身边人的衣领,另一只手也拦住了脖子。 属于沈铎的味道,带着热气扑面而来。 宋衔之眯着双眼,迎着雨幕和他对上了视线。 发丝贴在脸上,将他的脸颊勾勒的更显英挺,低垂的眼是濡湿的,眼角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红,让人不知道他是哭了还是被雨水蛰了眼,但这样的他,微微喘着气,无疑是性感的。 宋衔之捏在他衣襟上的细白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了,指甲用力,透出了苍白的颜色。 “师兄……” 沈铎叫了宋衔之一声,放在他腰上的手臂收了收,突然垂首,将自己的冰凉的脸贴在了他的脸上。 第39章 夜泉 宋衔之一瞬间连呼吸也忘了,对方的鼻息顺着脖子的缝隙灌进衣领里,在耳侧的一小片肌肤上喷成温热的湿痕,弄得他头皮发麻。 “沈……沈铎?” 沈铎闻言动了动,拿冰凉的鼻尖在宋衔之的脖子上划了划,最后停在他的耳垂上嗅了嗅。 这动作,钢铁直男也得撩弯了。 宋•直男•衔之蜜汁脸红,颇有些羞耻的蜷起了脚趾,无力的推着脖子里埋着的脑袋,舌头打结:“你,你怎么了?” 这句话说完,他耳边便响起几声疑似小动物般的呜咽。 宋衔之:?? 宋衔之:!! 大反派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宋衔之闭了闭眼,试探性的在沈铎头上悄悄撸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把自己藏起来的人终于抬起了头。 “师兄……”沈铎抱着他,从半跪的姿势站了起来,乌发黑衣,垂坠在雨幕里,如同一幅潮湿的水墨画:“多谢师兄搭救。” 宋衔之从舔颜的状态中抽离出来,眼神也有了焦距,和沈铎的对在了一起。 “啊,啊,啊,举手之劳哈哈哈……”其实他当时拿堕钟珠救他,根本就没过脑子,只是见他流血了,好像很难受的样子,所以下意识地便这么做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其实是有些尴尬的,看沈铎的样子,倒是在真心感谢他。 沈铎弯了弯眼睛,那双勾人的双眸便渐渐活了过来,被注入了鲜活的色彩,单手抱着宋衔之的腰,另一只抬了起来,苍白的掌心中赫然躺着一枚黑曜石耳坠。 宋衔之愕然,看着这枚耳坠,又看了看沈铎的耳朵,确定这是另外一枚。 原来这东西竟然有一对吗? 原著中说,这是沈铎自出生起便带在身边的,疑似父母的遗物,但到全剧终的那一刻,都只出现过一只。 “师兄,今天开始,你带这个。”说着,突然捏住了宋衔之的腕子,两指一对一掐,那只手上的金铃手镯就断了个口子。 一拉一扯,那做工不怎么样的手镯便掉到了地上,激起一地水波。 宋衔之嘴巴惊成了O形,怎么都想不通这金玲怎么就这么轻易就被掐了,简单得就好像沈铎扯断的只是一根脆弱的发丝。 只是不等宋衔之多想,右耳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宋衔之惊呼出声,下意识地从沈铎怀里跳了出来,躲开那只让他疼地手。 “你干什么?!”他抬手摸了摸耳垂,摸到了一手温热,低头一看,血已经滑过指缝往地上落去。 黑曜石耳坠见了血,像是活了一般,将那些剩余的血液全部吸食干净。与此同时,难耐的痛感也逐渐消失不见。 宋衔之抽了几口冷气。 沈铎竟然直接把耳坠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自认酷哥的宋衔之长这么大不是没动过打耳洞的念头,但最后都因为怕痛打消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让对方用这么粗暴的方式给他扎了耳洞。 沈铎垂着眼,嘴角勾着一抹笑,道:“抱歉师兄,但戴夜泉必须要见血。” 第40章 青河宗术法 宋衔之在心底低低咒骂几声。 幸而耳朵上的伤已经愈合,没有了痛感,他的火气也跟着消下去了一些。 黑曜石耳坠很有重量,存在感很强,宋衔之拿两根手指搓了搓,只觉得手感温凉顺滑,其中有些充沛的灵气。 夜泉,是沈铎妖族老祖宗留下来的宝具,传说不少,但甚少有人认得出来,具体用处宋衔之也不清楚,但既然是沈铎的东西,他也不想收。 他使了使力气,想把夜泉摘下来,可一如关洱给他带的金铃,这夜泉好像也不是随意便能摘的,他一施力,便化成了黑色的齑粉,绕着他的手指柔柔缠绕几圈,又回到了他的耳朵上。 宋衔之喉头一句妈卖批卡着,将遮在额前的头发向后捋了捋,长而翘的眼睫上抖落了几颗雨水。 “你快给我弄下来。”宋衔之走近沈铎,拿剑柄抵了抵他的腰,语气没有太生硬,毕竟惹到大反派的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沈铎但笑不语,修长的手指沿着剑柄绵绵摸了过来,最后抓住了宋衔之的手指。 他的指尖冰冷而含着湿意,宋衔之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收手,却挣不开。 沈铎的视线从宋衔之脸上流连到他莹白的耳坠上,最后落在夜泉上,嘴角勾起一抹分外愉悦的笑容,这么多天来堵在心口的浊气好似在这一瞬间才吐了出来。 宋衔之还没反应过来,沈铎的手便在突然之间摸上了他的耳朵。 轻柔的摩挲,交融了两个人的温度,宋衔之右耳周围的皮肤瞬间便红了个透彻。 而沈铎那种,好像已经把自己当作他的所有物的眼神,也让他心底发毛。 “师兄,我给你夜泉,这金玲我也帮你拿下来好不好?” 沈铎笑得露出虎牙,抓起宋衔之另一只还带着金铃的手腕,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寒意。 关洱自己锻的金铃,连低级宝具都算不上,说是无人能解,不过是骗宋衔之的,但凡修为深一些的妖都取的下来。 宋衔之闻言看着手腕略显劣质的手镯。 虽然他一直都很想x把这金铃取下来,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却有些犹豫了。 如果真的把两个金铃都取下来了,小狐狸不会很难过吧…… 这些天来关洱虽然粘人,但对他也是极好的,他也渐渐把他当作朋友。 想到这里,宋衔之缩了缩手:“不用了吧……又没什么影响。” 就当是小狐狸送给自己的见面礼好了。 可他这么说却不知道哪里惹到沈铎了,只觉得这句话说完之后,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掌便忽然用力收紧。 宋衔之疼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用力将沈铎的手扒了下去。 雪白的腕上从失去血色再到血色凝聚,最后泛红发紫,不过眨眼之间。 沈铎被那抹红色刺激,瞬间收回了理智,捏过宋衔之的那只手颤抖着,悄悄缩进了衣袖里,藏在了他的背后。 宋衔之本来还生气,一抬头就见沈铎皱着眉,面上露出的,头一次不再是令人心惊的阴冷笑意,而是痛苦。 他心下一惊,胸口也有些闷闷的,此刻的沈铎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而做错事情的小孩子,是令人怜悯的。 “夜泉我收下了,金铃是关洱的,要收回去也该是他来动手,所以……”宋衔之嗫喏着,有些干巴巴的说道。 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地想要哄着沈铎。 如他所愿,沈铎像极了孩子,在听到这句专门给自己的解释后,黑如点漆的双瞳仿佛又落进了灯火,上前一步,将他轻而又轻的拥进了怀里。 宋衔之心头一跳。 这还是他长大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别人这么贴近的温度。 被雨水浸透的两人,衣服紧贴着衣服,又仿佛肌肤紧贴着肌肤,炙热的温度几乎已经将冰冷蒸发,宋衔之恍惚听见了沈铎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他是一个人,他的灵魂一直都在他的皮肤之下呼吸着。 可自己始终是带着偏见来看他,甚至怕他恨他。 也许,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的从心底承认,这里不再是一本被他草草翻阅、唏嘘感叹一番而后扔在角落的一本书,而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世界。 这个世界中的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迷茫的、痛苦的,他们有血有肉,就算是反派,也有喜怒哀乐,只是不明显罢了。 他在他眼中,从一个纸片人变成了一个立体的人,等待着救赎。 宋衔之不由自主的抬手,轻轻拍了拍沈铎的肩膀,声音中带了些笑意:“好了吧,起码尊重一下敌人?” 沈铎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他。 这个时候,安置好白景逸的唐棠也赶了回来。 楼上除了他们几个,其余的商人大多都昏了过去。 不远处的关洱和「严钟」打了不知道多少个回合,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观察片刻,竟是关洱落了下风。 眼看着关洱力气和灵气都耗费了大半,气息都有些不稳,但对方却依旧气息沉稳。 「严钟」笑了笑,满布裂痕的脸仿佛濒临碎裂得到陶瓷,仿佛动一动就要散掉,只单手便可接下关洱的招数。 又是几个回合,关洱躲闪不及,生生接下了一掌,喷出一口血来,落到了地上。 宋衔之看了这几个回合,赫然发现,对面人使用的招式,竟然和青河宗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宋衔之心惊,准确来说,这人用的就是青河宗术法,只是比他学到的更加高深难测,并且夹杂了一些旁的招式。 有了这个想法,他立马转头看向唐棠。 唐棠也在这时转头看他,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关洱捂着心口喘了口气,运气还想迎上去,却被宋衔之拦了下来。 “小狐狸别去,这是青河宗术法,克制妖魔,你去并不占便宜。” 关洱本来还咬着牙忍痛,一见宋衔之,立马换上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抓住他的手就往心口上放,声音软软的,有气无力的样子:“宋宋……我好痛哦……” 第41章 飞雪剑法 宋衔之知道他是装的,不免觉得好笑,rua了两下他的大耳朵:“好了,别装了。” 关洱拿头蹭了蹭宋衔之的手心,对着不远处的沈铎狡黠一笑。 沈铎咬了咬牙,转而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朝关洱挑了挑眉。 关洱不明所以,只好气鼓鼓的瞪他一眼。 对面的「严钟」则抱臂好整以暇地笑看着他们,完全不急着出手,仿佛认定他们赢不了,而他胜券在握。 宋衔之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扶着关洱站好后,转身对着唐棠问道:“唐师兄?” 唐棠朝他点了点头,率先拔剑迎了上去。 宋衔之将半靠在身上的关洱一把推进沈铎怀里,匆忙交代道:“你们两个待在原地,我去帮唐师兄。” 而后便头也不回的加入了战斗。 沈铎在关洱碰到自己之前错身躲开,关洱踉跄两步,险些栽倒在地。 “沈铎!”关洱怒道。 沈铎勾着唇角,不再理会他,一个飞身,到了宋衔之身边。 关洱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低低抱怨了几句,视线却忽然被地上的东西吸引。 浑浊的雨水中,赫然躺着他金铃,当年为了做这金铃他费了不少力气,上边每个划痕在什么位置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被雨水打湿的毛发瞬间炸了,关洱终于知道沈铎方才那抹笑是什么意思了。 再一看,宋衔之的手腕上当真只剩了一只金铃,而耳朵上,带上了和沈铎一样的耳坠。 “沈铎!你个狗东西!”关洱破口大骂,虽然很想和他打一架,但也没有不分轻重的当场冲上去。 沈铎身法不停,只当没听见,心情甚至有愈好的趋势。 宋衔之则全身心都投入在对敌上,奈何他们和对方的实力悬殊太大,就算是平手都难,更遑论能占上风了。 “再陪你们玩半盏茶。”面对他们的攻势,对面的人一面漫不经心的回手,一面笑道。 宋衔之使出飞雪,漫天雨珠瞬时凝聚成透着寒芒的冰刃,在他一呼一吸的气势之下,根根向着那人飞去。 那人却不知为何愣了一下,停在原地,生生扛下了这一击,雪刃划破他的肌肤,却不见有血落下,那些裂开的蛛纹里,隐隐透出些淡薄的白光。 “你也会飞雪?” 就在宋衔之准备乘胜再来一次时,那人却忽然开口。 宋衔之心头咯噔一声,没想到对方竟然叫出了这剑法的名字,而令他更为惊诧的是,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竟然做了个跟他方才一模一样的气势。 这个人,显然也会飞雪! 可飞雪不是云雪尊自创的独门功法吗,这个景家人怎么会知道? 然而,那人没有给他留太多的时间解决疑问,一模一样的气势,却召来了威力截然不同的雪刃。 宋衔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额头上滑过冷汗,知道这一击下来,自己得去半条命。 对方病态的笑着,表情有些狰狞,可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这张脸上的矛盾,仿佛这些五官不该放在一起,它们都含有自己情绪。 第42章 云翎 数不清的尖利雪刃迎面飞了过来,宋衔之一连往后退了数十步,挥剑在面前形成气障。 然而雪刃的力道太大,他那把勉强算得上中级宝具的剑,剑身都出现了裂痕。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剩下的三人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对方的攻击专对宋衔之一个人,眨眼便击溃了他的防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并没有直接杀了他的意思,而是在最后将飞雪化成了柔劲; 宋衔之只觉得一道刺眼的白光弹来,伴随着纷乱的雪花,他浑身的灵气便被打散,整个人不受控的向下坠去。 “师兄!”沈铎夺步而去,却被对方一个抬指拦了下来。 宋衔之意识模糊的下落,雪花又变成了冰冷的雨点,打在他的微瞌的眼睛里,土色的楼墙在他身侧急速后退,风从耳边一呼而过,每一个细节都在这一刻被放大。 离地面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甚至能够感受到从背后传来的雨水的寒意。 可此时的他已经力竭,就算是眨一眨眼睛都难以做到。然而,就在他快要落到地上的时候,一股绵柔的力道突然将他托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他离地面不过一拳的距离。 狭窄的视线里,突然多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遥远而又模糊,下一秒,他的身体便缓缓飘了起来,离这抹影子越来越近。 来到这里之后,宋衔之还未见过云雪尊的真容,但此时此刻当他看着他时,便觉得这人如比样容,当得起原著里的那一句:“高岭之花,宛然仙神。” 云翎一袭白衣,乌发高挽,眸色涟涟,唇色润而朱红,美而又不似女子,神态清冷绝然,如云如雪。 他一手执剑悬在空中,另一只一手则轻轻揽住了宋衔之的腰身。 从宋衔之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紧致流畅的下颌线和微突的喉结。 “师……尊……”宋衔之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以云雪尊的修为,应该是可以听得到的。 然而听见他的声音,云雪尊并没有什么反应,宋衔之疑惑的眯起眼睛,视线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然后他就看见了云雪尊微微有些嘟起来嘴和比刚才更鼓一点的脸颊。 宋衔之懵了,挤了挤眼睛,又看了几遍,发现并不是自己看错了,而是云雪尊—— 他堂堂天下第一剑修的师尊云雪尊,大概也许似乎可能maybe……有一点点点……赌气?? “内个……师……”还没等宋衔之话说完,云翎便猝不及防的低头垂眸,和他对上了视线。 …… 两个人之间交织着尴尬和沉默。 宋衔之被刺激的精神了一些,视线都清晰了起来,他抖着眼睛,不知为何被对方的视线搞的有些莫名的心虚。 而云翎则:₍₍ (̨̡ ‾᷄^‾᷅ )̧̢ ₎₎ 盯—— 被盯的宋衔之:ლ('꒪д꒪')ლ; 乖巧•jpg; 片刻过后,云雪尊终于开金口了。 “为什么?” 宋衔之:嗯?? “我……” 云翎打断他的话,颇有些幽怨地看着他道:“为什么趁我闭关偷偷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第43章 云雪尊的心思 “啊?啊……”宋衔之惊道。 原来当时无意和云雪尊通信时不是错觉,他当真是这般性情,和旁人口中描绘的形象大相径庭。 宋衔之张了张嘴,只是还没等他再问,云翎便抬手,将一粒药丸塞进了他嘴里,还顺手合上了他的嘴,手指滑过他的喉管,助他将药咽了下去。 药丸没什么味道,宋衔之只感觉一阵微微的凉意从口中落下,而后飞快的传遍四肢百骸。随之,他的力气也渐渐恢复,不用想就知道云翎给他吃的是什么好药。 可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耳朵上的夜泉竟也开始凝聚起周围的灵气,自动补充到他的身体里。 没想到夜泉的作用竟然如此,若是今后运用得当,对自己也是大有裨益的,只是他不明白,沈铎怎么舍得将这样顶尖的宝具给了自己。 云翎看着宋衔之耳朵上的黑曜石耳坠,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低声道:“是个好东西。” 说完,便将宋衔之抱到了楼顶的空地上放下。 宋衔之恢复了些力气,虽然还有些腿软,但还能站稳,一落地,便乖乖朝云翎行了一礼:“多谢师尊搭救。” 云翎似乎又有些不开心:“不是说了不必如此……” “你还是跟我客气……” 「假徒弟」宋衔之闻言更心虚了,拧着手指不知道说些什么。 要是这护徒狂魔知道自己占了他宝贝徒弟的身子,定然会觉得他是有意夺舍,说不定一怒之下还会杀了他。 然而云翎此刻并没有怀疑他,只是拍了拍宋衔之的头,低声道:“哼,等到了青河宗,再与你算账。” 声音中不乏黏黏糊糊的宠溺之意。 宋衔之却知道这话、这态度,都不是对他讲的,只能含含糊糊点头。 云翎看宋衔之乖巧,心中顿时妥帖不少,又摸了摸他的头,道:“一场大病,你的病倒是好了不少……” 宋衔之迷茫地抬头,只见云翎背着光,眼底的情绪几乎能将人溺毙。 这一瞬间,他惊觉,云翎可能是真的喜欢原主,而并不是他的错觉。 可是…… 他的到来,注定着原主已经死了。此时看云翎,也是痴情之人,若是日后知道原来的宋衔之已经死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而自己,也实在没办法再心安理得的替原主承担这一份宠爱。 他纠结了片刻,还是开口:“我……” “好了,有话回去再说,我会速战速决。” 云翎笑了笑,那笑容好看的令人目眩,就是白景逸,兴许也没有这份动人心魄的魅力。 宋衔之的话在喉间辗转几圈,又咽了回去。 或许,如今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那边三人的对战,已经差不多分出了胜负,唐棠和沈铎都受了不同程度的重伤,灵力也已经全部耗尽。 再看对方,依旧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态度,仿佛是在捉弄几个蝼蚁般随意。 云翎掩盖了自己的气息,对方竟是到此刻才察觉出来,猛地回头。 云翎的剑本已出鞘,想要一击制敌,可在对方转过头来的瞬间,他却明显的愣住了。 第44章 故人故人 宋衔之见云雪尊态度有异,顿时头皮一麻。 再去看悬在半空的那人,只见他额间姜黄的符纸被冷风吹起,露出了精致的眉眼,可那面容违和,让他既觉眼熟,又无从抓起。 景家人标志的紫衣白冠,垂坠在胸前的猫眼玉珠仿佛活了一般,在他周围忽闪跳动。 那人看见云翎,僵硬的面颊上似乎浮现出了一丝迷茫,而后慢慢落到了地上。 他饶有兴致地咧嘴一笑,露出整齐森白的牙齿,声音微沉:“云翎啊……” “好久不见。” 云翎拧眉,长剑飞快回鞘,半退了一步,垂下了纤长的眼睫。 良久的沉默,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猜测这人身份的时候,云翎终于开口了,叫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吃惊的称呼。 “师尊……” 说完,他抿了抿唇,又抬首与之对上视线,声音艰涩地接着道:“好久,不见……” 云雪尊的师尊。 没想到这人竟是他的师祖…… 宋衔之拧眉,试图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出有关这个人的蛛丝马迹,可他的记忆太过零碎杂乱,没有什么关于他这位师祖的。 不过很快就有人替他解答了这个问题。 唐棠抹去嘴角的血迹,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他的位置离宋衔之不远,虽然声音不大,却也让他听了个清楚。 只听他口中喃喃念出了一个名号,竟然是清玄尊。 宋衔之在这一瞬间,茅塞顿开,终于想起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人如此熟悉。 在清玄尊的庭院里,最后助他们逃到锦水村的那幅画里,正画着一位年轻貌美的男子。 眼前人的眼睛,分明是像极了那人! 就算是此刻整颗眼球都成了浓郁的黑色,也依旧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好看,加之眼型上与生俱来的温柔,让宋衔之只看了一眼便记在了心里。 他吸了口气,心道,难不成那画里的人就是清玄尊本人? 可他又为何会出现在锦水村,穿着村民的衣服? 而且,除了这双眼睛以外,其它的地方又与画上截然不同,尤其是那张脸,弧度圆润不似男子。 小狐狸关洱在这时蹭了过来,低声问宋衔之:“宋宋,这什么情况?还能不能打了?” 宋衔之摇了摇头:“不知道……” 云翎的师尊是清玄尊,清玄尊又是他们的敌人,这是宋衔之万万没想到的。 但清玄尊之前苦心为他们留下生机,这些年来又是青河宗人人敬爱的老前辈,不应该是眼前这人这副模样,一定是来到景家以后,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他成了现在的样子。 传闻中清玄尊和他的夫人早已陨落在花海秘境,如今看来,传闻是假,事情则是另有隐情。 景家,或许早就出了问题。 “云翎,这么多年不见,你剑法修得如何了?”清玄尊笑的诡异,那两个猫眼玉珠被他抛来抛去地玩弄在指缝之间。 云翎深知眼前这人早已不是自己敬爱的师尊,可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他还是难以下手。 清玄尊见他不开口,表情也不变,一只手伸进怀里抹了抹,拿出了几个玉牌丢在了地上。 “喏,你的弟子,敛回去吧。” 玉牌落在地上,光泽黯淡,上面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纹,竟是独属于青河宗弟子的命牌。 “里面有我专门留的他们死之前的样子,啧啧啧,哭的真是可怜呢——” 他声音一时发尖,嘴角裂的更开,掀动了上唇旁那颗不太明显的红痣,神态中夹杂着些病态的激动。 第45章 身死道消 宋衔之细心的数了数命牌的个数,发现正对应那日乘坐飞舟离开弟子的数量。 他面色一白,有些不敢相信竟是清玄尊半路截杀了他们。 雨渐渐小了,但寒意却越发刺骨,那些半碎的命牌在水渍中拖拽着,自动拼合到了一起。 泛黄的柔光中,那些命牌又亮了起来,仿佛他们的主人再度活了过来,可投射在浮空中的虚像却残忍的演绎了这些弟子惨死的过程。 宋衔之再去看清玄尊的那张脸时,忽然就有些反胃。 云翎在看过清玄尊是如何伤害那些弟子之后,目光骤冷。 衣袖轻挥,那些命牌的光猝然熄灭,飞聚进了他的衣袖之中。 云翎眨了眨眼睛,清醒道:“师尊已死。” 这句话,像是对面前的清玄尊所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话落的瞬间,庞大雄厚的剑气便如洪流倾泻,云翎身随剑动,轻灵灵点水而起。 起势的刹那,拨云出月,剑光划开了阴暗濡湿的雨幕,也将楼外的锦水村众人震出数丈远。 清玄尊明显无力招架,面色突变,急急往后退去。 没有了阴云遮挡的夜空空旷而明亮。 云翎催动灵气,身前,他那把身如金羽的短剑便迅速分成了成千上万个金色剑影,从上至下,四面八方地将人包圆。 他没有留情,而是直接出狠手,将人逼的无路可退,打算速战速决。 闪着寒芒的剑尖密密麻麻,直指其间的清玄尊,他挥手吃力地抵挡着源源不断袭来的剑气,咬着牙,刚才还盛气凌人的笑容变成了羞恼,尖声叫道:“云翎,我可是是你的师尊!你这是想欺师灭祖吗!” 这一瞬间,宋衔之觉得这声音尖戾的不啻女子。 云翎不为所动,双手合十结印,衣袂翻飞中,剑光的流动更加迅速。 清玄尊的声音渐渐被剑身相撞时的声音淹没,直至消失不见。 一道分影的剑身穿透了清玄尊的脸,用力钉在了他身后的地上,而后化作点点金光消失不见。 宋衔之紧张的捏紧手心。 紧随其后的几把剑影紧接着削掉了他的手脚,清玄尊站在原地,不再抵抗。 他本就裂的泛光的面孔此刻更是四分五裂,五官扭曲的错动着,仿佛再稍稍用一点力,就要散掉。 云翎察觉到他气息将尽,便停了剑,金光重新凝聚到他身前,映亮了他凝重的脸庞。 清玄尊的气息沉淀下去,仿佛变了一个人,轰然倒地之前,他嘴巴微动,仿佛说了什么,但谁都没来得及听清。 夜风吹散了他的话,也将他碎成白土的身体吹散。 看见最难应付的人已经死了,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关洱晃了晃宋衔之的手臂,有些羡慕又有些酸酸的感叹道:“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剑修,竟如此厉害……也怪我,这些年怠于修炼,所以才稍稍不及他的,宋宋你放心,我日后修炼必定努力,将来好好保护你……” 宋衔之则根本没听清关洱的话,他愣愣的看着地上,融进了清玄尊尸骨的雨水。 方才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觉得清玄尊死前对着自己笑了。 那笑不同于之前那些阴冷的笑意,而是一抹让人顿觉春风拂面的笑容。 可以肯定的是,那种温暖亲切的感觉绝对来源于那双眼睛。 而就在那幅画开启的时候,他也曾见过这抹笑容…… “衔之,可还有不适?”就在他越长越乱的时候,一根微凉的手指点在了他的灵台之上。 宋衔之脑海中的困顿瞬间被挥散,灵台清明。 云翎抿着过分红润的唇,蹙眉给宋衔之检查身体。 除了被打的那一掌之外,宋衔之倒是没受什么伤,况且方才还吃了云翎给的药,身上早就舒坦了。 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多谢师尊关心,已经无碍了。” 不知为何,云翎的眉头拧的更紧,片刻之后才又松开了,轻柔的抹了抹他的头:“很乖……” 宋衔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夸乖,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刚调息好从识海出来的沈铎,一睁眼便看见自己的好师兄,小媳妇一样站在师尊面前,害羞的揪着耳朵。 耳朵上面还挂着自己送的夜泉。 他一口气又堵了回去,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起身,悄无声息的来到他们身边,而后一抬脚,生生插进了两人中间。 “师尊。”他拱手行礼,弯腰时后胯刚好险险抵在宋衔之的衣服上。 …… 此刻的宋衔之哪里还顾得上害羞,手麻脚麻地连连退了几步,动静之大,惹得周围几人都抬眼看他。 还沉浸在云雪尊美色中的关洱立马抽神回来,扶住宋衔之的后腰,担心道:“宋宋,是不是还有些不舒服啊?” 宋衔之摆手,脸上一片滚烫。 在座的不清楚,他一个老司机却控制不住的多想。 刚才…… 刚才那个动作实在是吓到他了,那他妈的可不是像极了捡肥皂吗! 都说腐眼看人基,他一个直男怎么会突然yy这些。 有问题,出大问题了! 宋衔之急忙揉了揉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声音小小地道:“是,是还有些不适,休息一下就好了……” 沈铎看着宋衔之莫名其妙的反应,也有些疑惑,但终于达成了目的,心情也算愉悦。 云雪尊本来对沈铎就不怎么上心,见他行礼,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而后便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二话不说地将宋衔之拦腰抱了起来。 !! 一番操作,众人目瞪口呆。 美人看似瘦弱,力气却十分惊人。 而宋衔之突然被抱,整个人都吓得宛如被拔掉的木头一样僵直,动也不敢动,就这么被人运下了楼。 第46章 狸尾狼 直至被放到床上,宋衔之都安静如鸡。 云雪尊姿态优雅,将宋衔之直溜溜摆下,又将他的手端端正正放在两侧,最后再仔仔细细地给他盖上被子,拉平被子上的每一丝褶皱。 做完这些之后,他还十分满意的微微点头。 等了片刻,并没有走。 宋衔之歪头,眨巴着眼看他。 云翎见他动作,皱眉又手动将他的头扭了回去,然后将他散在枕头上的头发拢顺,这才拍拍他的头,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睡……” 宋衔之:“……” 好了,知道您老有强迫症。 忍了…… 宋衔之这样想着,身子往下面退了退。 他有个习惯,就是睡觉的时候喜欢盖着鼻子睡觉,或者干脆直接整个人缩进去,闻着被子上的暖暖的味道才能睡着。 然而云翎一看他缩了进去,眉头瞬间又皱了起来,虽然并不算明显,但还是被宋衔之捕捉到了。 云翎:【审视】【审视】 宋衔之呆呆看着他:(゜ω゜); 赶忙将头又悄无声息的伸了回来。 云翎伸手把被子抻好,然后这次顺手将宋衔之的眼睛也盖上了。 …… 宋衔之被迫闭上了眼装睡。 周围安安静静的,应该是云翎把人都赶走了。 宋衔之不知道云翎走没走,就一直不敢睁眼,直到困意席卷而来,他才发觉自己真的是有些累了,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的时间并不算长,不过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宋衔之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打开窗。 青蓝色的天幕,点缀着零星摇曳的树影,一弯浅浅的弦月摇摇欲坠的悬在天边。 风清月朗,一切正好。 虽然事情的真相并没有查明,但好在有了云雪尊在。 等青河宗再来些人,事情就清明起来了,锦水村,还有桂花镇,相信这一切很快便会真相大白,到时候他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平,继续当一条咸鱼了。 打副本是真心累啊,宋衔之想。 按照原著剧情,主角攻受的感情,现在应该已经是已经处于萌芽阶段了,虽然双方都还有些懵懂,但彼此之间却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虽然剧情线看起来是崩的很离谱,但感情线至今也没出什么岔子,整体看来还是不错的。 只要一想起回宗门后的轻松日子,宋衔之便一身轻快,从枕头底下摸出玉牌来,捏诀和小好传了个音。 这个时辰,他应该已经起床准备早餐了。 果然,玉牌闪了没多久就被接通了。 小好颇大的声音从里面飞了出来。 “师兄师兄!” “你没事吧,见到师尊了没?” “情况如何了?你有没有受伤啊?” 熟悉的轰炸式问话,宋衔之无奈的笑了笑:“一切都好,应该过不了几日便能回去了,你不必太过担忧。” 对面沉默了片刻。 “哼,当初我就说了不要你们去吧……” 听着这话,宋衔之几乎已经想象出来,小好是怎么捂着心口松了口气,又撅起嘴来抱怨的,不由得好笑出声。 “对了小好,崽崽最近怎么样啦?” 来这里这么久,宋衔之也和小好联系过不少次,可惜每次传音的时候崽崽都在睡觉。 很遗憾没能听到它的声音。 “还在睡,我抱去重楼阁给医师看啦,说是很正常,有些灵兽修炼时是会在洞穴中陷入沉睡。” 小好一边搅着锅里的粥,一边神色认真的对着手中的玉牌道。 “对了师兄,我听医师说崽崽是只狸尾狼,有狼中狐狸之称,并不是普通的狗狗。” “狸尾狼?” “什么奇奇怪怪的品种。” 他摩挲着下巴,想象了一下小崽子的样子,确实和普通的狗子有些不太一样。 特别是那只尾巴,真想时时刻刻都抱在怀里rua,狠狠的蹂躏……造作…… 只是没想到,崽子看着奶萌奶萌的,竟然还是只狼啊…… “这么弱的狼,看起来能力好像就不太行啊,在灵兽堆里肯定会很受欺负吧?” 宋衔之随口调侃道,笑的肩膀都在抖动。 此刻正端着果盘准备敲门的沈铎:“……” 怎么突然就有点牙痒呢? 小好在那头也有些无奈。 “师兄,狸尾狼在同类中可是出了名的凶狠,那些御兽的宗门想得一只都难,我们这算不算是捡到宝了?” 宋衔之没想到自己的崽子竟然还是个潜力股,不由有一种老父亲的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是哪位养出来的。” 本来还因为宋衔之一句「不行」偷偷生闷气的沈铎一听这话,脸上瞬间阴云转晴,又等宋衔之和小好闲聊了几句以后,这才抬手敲了敲,尔后推开了门。 “师兄,给你带了些粥。” 宋衔之没想到沈铎竟然专门跑过来给自己送饭,手指扯着还没穿好的外衫,人还有些发愣,语气木木的。 “哦……” 沈铎看了眼刚睡醒,一脸呆滞看着自己的宋衔之,暗暗勾了勾唇角,将手中的清粥和小菜放在了桌面上。 “师兄趁热吃。” 说着,便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下,然后将宋衔之正对着的留给了他。 大反派今天温柔的过头了……怎么对自己这么好。 宋衔之表示:真的是心好慌,心好慌。 吓人…… 挠了挠乱糟糟的鸡窝头,宋衔之左顾右盼地打着哈哈:“内个,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哈哈哈,啊对了,我还没梳头,饭等下再吃吧……” “你看……” 宋衔之面上风轻云淡笑眯眯,心里却在疯狂呐喊: 救命!救命!求求你识相一点,赶紧走吧! 我…… 我里面没穿裤子! 刚才睡得有点热,他半路迷迷糊糊就把裤子登掉了,起床时只披了个外衫,裤子现在还没来得及穿上,下面凉嗖嗖的,幸好外衫够长,还能替他挡挡。 沈铎来的突然,他都没反应过来,现下真的是浑身都不自在。 虽然两个人都是男的,按理说互相看看鸟都没得问题,他露个腿什么的实属正常。 可…… 宋衔之咬了咬下唇。 这莫名其妙的羞耻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衔之说服不了自己。 所以…… 绝对!不能!让沈铎!看见自己的腿! 然而,他内心排山倒海的咆哮显然是没有用的。 沈铎听了他的话,不仅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识趣的站起来,然后抱歉的离开。 反而是,先一愣,然后莫名且突然的勾起一抹邪魅狷狂的笑容来,挑眉看着他。 宋衔之被他看的刹那间皮一紧。 “师兄是在暗示什么吗?”沈铎露出可可爱爱的小虎牙,笑得:【流光溢彩】。 宋衔之这下又迷惑了,用眼神默默盯回去。 暗示?我什么时候暗示你了? 我明明是明示,明示好不好,你识相了就赶紧走! 气氛有一丝丝的凝固,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凉风,惹得他下意识地夹了夹腿。 就在这时,原本懒散坐着的沈铎忽然站了起来。 一米九几的大高个,压迫力不可谓不大,气势逼人。 宋衔之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看着沈铎盛满笑意的脸,下意识的后退。 而沈铎步步紧逼。 依据各大狗血传统,宋衔之刚退了没几步,背后便好巧不巧抵上了屋里唯一的一根柱子。 同时,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有些熟悉的温热气息铺洒下来,将他包裹住,宋衔之揪紧了衣服,紧紧闭上了眼。 沈铎圈着人,还没开口,便看见了他这般玉雪可爱的模样,一时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耳垂,低声道:“师兄,闭上眼睛做什么?” 宋衔之被他揉的狠狠打了个哆嗦,躲了一下,没躲开,又动了动唇,想给自己解释一番,还没出声,就又听沈铎接着道。 “我又不是要,轻薄于你。” 轻薄两个字他在唇齿间咬的极重,话语间满是调侃之味。 宋衔之一个恋爱白纸,虽然理论基础max,实战经验却是妥妥的大零蛋,一听这话,顿时被轻薄两个字搞的像个被蒸熟的虾子,浑身冒着粉红。 觉得羞耻至极。 可不可否认的是,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确实闪过了无数个壁咚kiss的画面…… “我……我有说吗!是你多想了吧!” 偏偏他还嘴硬,故意瞪圆了水灵灵的鹿眼,直视沈铎的注视,想要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一些。 沈铎却被他这一眼瞪得呼吸一重,眼底的笑容瞬间被一片晦暗取代,看着宋衔之红扑扑的脸蛋,和水润诱红的唇瓣,下意识地滚了滚喉结。 宋衔之双手抵在胸前,还在竭力的想要阻隔对方与自己的靠近。 只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在沈铎眼中是有多么的诱人。 软软糯糯的粉白团子,任谁人见了会不想咬上几口,让它染上更多的颜色,甚至是,属于自己的气味? 沈铎真是忍得浑身都痒,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来缓解这一份痒意。 “师兄……”他开口,嗓子有些低哑的性感,身上好闻的味道也暖暖地朝着怀里的人阵透而来。 宋衔之耳朵红的像是要滴血,脉搏在此时此刻,也好像突然从心窝移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齐整整,突突突,疯狂的跳动着。 沈铎感觉自己口干舌燥,于是不停地吞着口水,说完了自己没说完的话: “既然师兄暗示,那师弟自然不能推脱。” “接下来,就让师弟来给师兄束发更衣吧。” 第47章 社死现场 被人握着肩膀推坐在梳妆台前,宋衔之整个人都是懵的。 镜子里,映出他还带着睡意的面颊,玉面羞红。 宋衔之看着镜子中有些陌生的面容,忽然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满手细滑。 记忆中苍白憔悴的肌肤此时已经被嫰红取代,肌肤白中透粉,虽然五官还算不上精致,整体看起来却是生了不少难以忽视的美感。 “这……是我吗?”他有些不敢置信,就这么短短几日,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身后的沈铎手法温柔地为他散开松落的发冠,闻言抬眼,从镜中和师兄对上了视线。 宋衔之看着镜子中的人脸越来越近,耳侧也贴上热源。 沈铎这样,几乎和他交颈而贴。 稍显热烈的视线从镜中一寸寸游走在自己的脸上,宋衔之在这一瞬间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更别提躲开。 他就这么直愣愣的坐着,感受对方视线的侵略。 沈铎勾着唇,目光最终停留在宋衔之微张的唇上,笑说:“确实是师兄无疑,只是……” 沈铎眸色浓黑,并没有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他偏头,鼻尖离宋衔之的耳垂不过一指距离,好闻的气味萦绕鼻息,让他忍不住闭眼沉恋的吸了口气。 宋衔之还在发愣,耳朵上便猝不及防的被人咬了一口,先是一片濡湿的滚烫,痛感紧随其后。 不过这痛不重,咬他的人放轻了力度,十分克制,咬过之后,还似安慰般的舔允起来,吸的他耳垂血红。 沈铎在宋衔之巴掌打上来前松开了嘴。 方才是他实在心痒难耐,忍不住了。 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的是,宋衔之对于他而言,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沈铎最后吸了口属于宋衔之的气息,直起了腰。 心情颇好的哼了几口调子,然后悠闲的给呆若木鸡的人梳头。 清醒过来的宋衔之,脑海里直接哐当哐当敲大钟,震得他眼前都有些花了,整个人跟喝了两斤二锅头一样晕乎乎的。 就算他再直男,再迟钝,再不解风情,也看的出来沈铎干的这事有多暧昧! 这样亲密的动作,这这这,这是师兄弟能干出来的事?! 虽然这人是反派,但反派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他越想越气,最终恼羞成怒,猛地站起来,想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知分寸的家伙。 就算是两个男的,轻易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也未免太轻率了些吧! 宋衔之脸红脖子粗,有羞有恼,颜色不输方才被壁咚的时候。 然而,他一激动便完全忘了一个更加严重的事情。 原本藏在外衫中,隐秘而又刺眼的乳白色,针芒一样扎进视线里。 长长的里衣堪堪遮住这人醉饮蜜的部位,却露出了细嫩透粉的答退跟,修长的双腿微微交叠,显露无疑,清晰的连有几颗小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沈铎被这一下搞得手足无措,眼神控制不住的停留,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直勾勾的睁大了双眼。 (≖_≖ ) (Õ_Õ) (✧_✧) 而宋衔之这边…… 冲起身后,他只觉身下一凉,而后便见沈铎露出了他这个人设万万不应该露出来的震惊表情来。 于是,他便顺着对方的视线向下看…… s(・`ヘ´・;)ゞ; —— ٩(✘д✘๑;)۶; 看着自己光果的下深,宋衔之窒息了。可尖叫到了最顶峰,反而憋在了喉咙里,憋的他脸都青了。 ……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最后还是沈铎先反应过来,见宋衔之脸色不对。 他动了动唇,还没开口,身后的门便猛的被人推开了,厚重的门被大力拍在墙上,直接裂了条长缝。 第48章 插一个之前写的小故事,不喜跳过,写的不给人看蛮难受 社畜马上30岁了,至今未婚。 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大学毕业,拿着普普通通的学历,安定在一座不大的小城市里。 年纪大了,家里开始催婚;公司换了新上司,方案老套的他根本不被重视。每天机械地上班下班,三点一线。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一年后,社畜病了。 看着手中写着轻微抑郁的诊断书,社畜辞掉了工作,删了家里人的联系方式,独自一人游荡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这座城不大,虽然不够繁华,却有着自己的烟火气和热闹,可惜这一切在社畜眼里,仿佛都是对他的嘲讽。 夜风夹裹着碎雪打在脸上,社畜走了很久,最后在一座桥上停了下来。 桥只是座小桥,下面是漆黑一片的河水,社畜看的入神,身体也渐渐开始往前倾…… 就在这时,一股扑鼻的香味顺着风飘了过来,自顾自地钻进了社畜的鼻子里。 社畜的肚子十分配合地咕了一声。 周围被屏蔽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社畜耸拉着眼皮,一扭头,就看见了桥头不远处的那家烧烤大排档。 人坐得满满的,热气蒸腾,在寒冷的冬日里,只看上一眼就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社畜在一张擦的干干净净的小方桌前坐了下来,叫了声:“老板,点单。” 不远处有人应了一声,出乎意料的是个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富有磁性。 社畜顺着声音看见了个有些熟悉的背影,很高,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大冬天的也不怕冷,骨肉均亭的身材看起来很有青春气息。 老板不一会儿便赶了过来,看见端坐着的社畜,惊讶出声:“是你啊!” 社畜点了点头,他也没想到,住自己对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竟然是这家大排档的老板。 老板自来熟地将菜单塞进社畜手里,笑嘻嘻道:“看看吃些什么,我请客。” 社畜低着头看菜单,他穿着泛旧的西装,打着领带,过长的头发遮住了苍白的面孔,整个人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阴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老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没有黑啤吗,爱尔兰产的,最苦的那种。”社畜没有点菜,而是先点酒。 老板在他抬头时露出一把灿烂的笑,回道:“啤酒只有青岛的。” 社畜没说话,点了些菜,又点了好几瓶青岛。 “好了……” 老板略微扫了一眼,问:“怎么吃这么辣……就这些吗?” “对。”社畜惜字如金。 老板嗯了一声,转身走了。社畜坐在桌前,低头盯着手指发呆,路过的人几乎都要一眼这个怪人。 菜很快被端了上来,老板亲自送来的。 只不过社畜点的啤酒没到,桌面上只摆了一杯颜色鲜亮的橙汁。 社畜皱眉,心头不快地看向已经在一旁坐下了的老板。 老板确实很年轻,也很爱笑,俊朗的脸挂着阳光一样的笑容,让人有气也生不出来。 社畜复又低下了头,语气没什么温度地问他:“为什么把我的啤酒换掉。” 老板将橙汁的盖子揭掉,插上了吸管,推到社畜面前,声音很轻:“生活不如意的时候嘛,就是要喝点甜的补补才行。” 社畜垂着眼,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多管闲事。” 闻言,老板没反驳依旧笑眯眯的,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先吃,我去收拾收拾,晚点一起回家啊。” 社畜不动声色,在心里冷哼道:谁要跟你一起。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最后社畜还是慢吞吞地吃到了大排档关门。 老板看起来很开心,笑地比平时还要灿烂,眼睛成了条弧度可爱的弯钩:“走吧,街上冷,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 社畜踢着地上脆脆的薄冰,没开口。 老板是个热闹性子,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事,全都是些家长里短。 不过社畜却一点也不觉得讨厌。 两人很快到了家门口,各自要进到一左一右不同的两扇门里。 沉默了片刻,还是老板先开了口:“时间不早了,那……我们明天见?” 社畜一路上稍霁的脸色又冷了下去,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就这么过了一夜。 第二天,社畜被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惊醒。 门外站着几乎堵了整扇门的老板,他扬了扬手中提着的早餐,挂着一样的招牌笑容,声音轻快:“一起来吃早饭吧!” 社畜仰头看着门外貌似有些傻气的男人,忽然很想哭。 在这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日渐紧密起来,老板很照顾社畜,几乎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社畜的病不知不觉间便好转了起来,可慢慢地,他发现了个更大的问题。 他似乎已经离不开老板了,生活的空隙几乎都被他一个人填满。可……才二十出头年纪正好的老板,能接受他这样一个无趣的老男人吗? 然而,老板并没有让他苦恼多久。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老板跟社畜告白了。 就在老板的大排档里。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社畜满脸通红,喜不自禁地答应了。 后来,社畜当上了「老板娘」,闲来无事时和老板讨论起当年到底是谁先喜欢谁的。 老板摩挲着社畜的手指,回忆道:“应该是我吧,当时刚刚搬过来,每次早上出门,都会遇见你,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可惜,你总是喜欢看着地面。” 如果你抬头看我一眼,就一定会知道,我有多想和你打一声招呼。 第49章 捉奸现场 “宋宋!我跟你说个事情,你可千万……” 关洱摔门而入,咋咋呼呼的声音却在看清门内景象的时候戛然而止,整个狐都僵成了硬邦邦的一条。 傻掉了…… “别……着急……”嘴巴却凭借着最后的记忆,将本来要讲的话吐了出来。 关洱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可眼前的场景并没有改变,片刻以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嘴巴越张越大,背后的几根尾巴,一根接着一根,相继开始炸毛。 屋内,宋衔之和沈铎被突如其来的开门打了个猝不及防。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两个人都朝着对方飞速靠近。 一个慌忙藏,一个慌忙遮。 于是两个人便在这慌乱之中,紧紧抱到了一起。 并且,就在这眨眨眼的时间里,沈铎甚至还挑了个空将腰带抽掉,敞开自己的外衫,将宋衔之整个严严实实的裹了进去。 而宋衔之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慌得像个小仓鼠一样,使劲往人怀里拱,想要将自己的脑袋藏起来。 从关洱的角度看,就是两个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 而宋衔之正「不知羞耻」的趴在对方胸口,做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 “宋!宋!”关洱整个炸了,就差直接气得化成原型。 他脸色爆红,心里满是被背叛的难过和愤怒,撸了袖子,就要冲上去,打算和沈铎好好撕打一场。 然而他才刚抬脚,便被人抬手挡了下来。 姗姗来迟的师尊云翎还没看见门内的情形,只是下意识的拦下这个粗鲁的踹了自家徒弟门,还要擅自闯进去的小妖怪。 不过小妖怪关洱生气的时候可是六亲不认的,更不会认出这个才刚见了一面的天下第一剑修。 被他一拦,怒气瞬间波及过去。 关洱气昏了头,眼睛红红的,仰头朝着云翎便吼道:“让开!我要捉!奸!” 他这一声捉奸,叫的惊天动地,不少房间里都探出了八卦的脑袋。 捉奸? 云翎微微拧眉,这才转身去看屋内的情形。 看清之后,云翎的脸色瞬间黑成锅底,就算是再好看的容貌也救不回来。(高岭之花秒变妒妇) “你们,在做什么?”云翎缓缓转正,可以与门头平齐的身子,严严实实的堵在了门口。 屋里的两个人僵硬的转头抬头。 只见门口站着两个黑色的人影,逆着光,让人看不清他们的脸色,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身上浮现出来的煞气…… “你们怎么都站在门口?不进去?”唐棠提着剑走过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一探头…… 那把绝世古剑就那么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ʘ言ʘ╬) 剑里的剑灵:你礼貌嘛!! 于是乎,堵在门口的人变成了三个。 宋衔之从沈铎的腋下看见站在门口,死死盯着自己的三个人,终于坚持不住的狂吼一声,拢紧衣服,向着屋里铁板一样的木床,毅然决然地一头栽了上去。 神啊! 天道啊! 救救你们,就让我在此处。就这样,一头撞死过去吧! 沈铎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脸色一红,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宋衔之尴尬的脚趾疯狂抠地,整个人以诡异的姿势扭进了被窝里,嘴里叫道:“出去!你们都出去!” 关洱红着眼睛,委屈巴巴:“宋宋,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个解释!” 说着就要往屋里钻。 沈铎想起宋衔之的状况,脸色一变,手下一时没了轻重,直接一掌拍在关洱身上,这一掌,足足使了九成功力。 关洱没有防备,人直接从门口飞了出去,幸而他一个大妖皮糙肉厚,被打了也跟没事人一样。 况且他现在头脑发热,眼里只有宋衔之,被打了也不知道还手,还要往屋里钻。 沈铎拦在门口,只好解释道:“师兄身体还有些不适,我……我方才只是在给他疗伤而已……” 关洱一听,更炸了:“双修?!” “你们竟然都双修了!” 关洱直接将沈铎的话过滤加翻译,并且坚定的认同了自己的理念。 “宋宋……”关洱掉了金豆豆,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一边哭,还一边抹眼泪。 沈铎被他说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面色红的更甚:“男子和男子……如何能够双修?” 在他的意识里,男女子的结合才是正统,虽然听说过男子与男子结道侣的传闻。 但长这么大,他对感情之事,是一概不通的,也不大相信真的有男子喜欢男子,如今听这狐狸说的话,心里竟也隐隐有些好奇。 男子和男子,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男子,也会真心爱慕另一个男子? “怎么不可以!我将来就是要和宋宋结为道侣的!怎么不能双修?” 关洱见他不像扯谎,倒像是真的不懂,心中对他刚才说的话也有些信了,火气降了几分。 沈铎听他的回答,心下有了计较,但听他又说起了结道侣的事情来,顿时不爽。 “好了,师兄还累,有什么事情等师兄好了再说吧。”沈铎说着,将两瓣门扇扶了起来,又靠墙搭了回去。 云翎和唐棠都是冷静的人,谁都没再说话。 四个男人,挤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沈铎最先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于是随口问关洱:“你方才开门,是要告诉师兄什么事情?” 火急火燎的来,却把重要的事情忘掉了。 关洱一拍脑袋:“我怎么忘了这个。” “严术不见了,应该是被苏望身边那个猥琐老头子抢走了,现在不知道带着人不知道躲在哪里。” 沈铎知道严术这小孩在宋衔之心中的地位不低,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云尊者也找不到吗?”沈铎看着云翎问道。 像云翎这种大乘期末期修士,半只脚踏进仙境的大能,神识可以探查的范围早就超越了这小小的锦水村,想要找个人,应该并不难。 可云翎闻言却摇了头,道:“对方有法器。” 如果是高级的防御法器,可以隐匿行踪气息,那确实是很难察觉的到。 几个人沉默着,背后的门却突然打开。 宋衔之面上的羞红早就消退了,垂手站在门口。 第50章 靠近 严术是被跟在苏望身边,困这里一年那个叫左光的商人抓走的。 当时听说小术不能及时放他们这些商人离开时,他便表现的十分激动,情绪面临崩溃边缘。 只是当时在场的人大都还算冷静,他在众人的劝说下也就渐渐歇了心思。 然而没想到是,这只是他表面上的伪装,心里却依旧暗自盘算着,如何掳走小术,胁迫他放自己出去。 那商人看着懦弱,但狗急了,尚会咬人。 宋衔之强迫自己冷静一些,现在天还刚亮,昨夜里楼门并没有打开过。 所以那人定是混在一众早起出楼寻找食物的商人里面出去了,看时间,应该不会走多远。 况且,依照严术的性子和灵泛程度,轻易不会被人左右,此刻定是还在与人周旋之中,不可能出了村子。 宋衔之又去问了当时和严术同屋的徐晓。 昨天夜里,为了谨防万一,他们便将两人安排进了同一间屋子,并且贴符布界大阵,来了个大全套。 本以为这土楼中的商人都是些普通人,充其量也就是有异能的人,就算是有法器,在修士手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可谁料那家伙的法器这般不容小觑,还真就被他得手了。 关洱看着一脸凝重偏偏还故作镇定的宋衔之,心中也是懊恼,其实当时他就发现了那商人的不对劲,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徐晓腿上受伤,这里的医师处理不当,夜间便浑身发热,烧得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当时有人急匆匆地闯了进来,然后带了严术就走,全程只花了几息时间,根本没有顾及他的存在。 严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直接就被敲晕扛走了。 他当时恍恍惚惚,以为是梦,醒来才发现出大事了,便连忙找了人来。 宋衔之闻言垂头,藏在衣袖间的手微微发抖,莫大的自责涌了上来。 本来昨天他应该来看看的,可惜最后却睡了过去…… 沈铎一眼便知宋衔之在想什么,出声将人从情绪之中拉扯了回来,柔声说:“师兄不必急,他们既然要出村,就不敢动人。” 他现在看着宋衔之,心中早就没了之前那种朦胧旖旎的心思,反而像是染上了他身上的忧愁,一颗心微微揪着。 宋衔之缓了缓,彻底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严术是唯一能够带大家离开的人,那商人也不会傻到伤害他,甚至还要保护他。这么想着,他心里一直压抑的大石松动了一些。 就在这时,苏桧喘着粗气跑了过来,口里叫道:“各,各位道长!我们刚刚发现张穆手底下那几个老人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和左光那小老儿一起跑了!” “那几个人里有两个都是镖师,各有异能,法器也厉害,听说是之前是从凌和门赶出来的修士,怕是对付起来会有些棘手啊。” 苏桧满头大汗的说完,也急得直捶手,说想回家,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想,连他也想不通,左光一个精明的老商人,怎么还会连这件事都想不通。 “凌和门?” 宋衔之听见这个名号,抬眼看了一圈,果然发现大家都若有所思。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曾在那本科普画本上,见过这个门派。 剑渊境内,青河宗独大,但位居第二的凌和门却也不容小觑。 而且,凌和门的人主修无情道,个个生性冷硬,不好相与,所以在剑渊境内,很少与其他门派交涉,一心刻苦,只想要攻破更高的境界。 能被凌和门赶出来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茬,更何况这两人,还个个身怀异能。 之前张穆带人出去,并不知道他们和苏望的对话,因此也不知道严术的顾虑,只是听信了左光所说的:只要抓了人便可以出去的片面之词。 所以才答应和左光合作,掳走了严术。 “师尊,宗门的人都到了吗?”宋衔之转而问云翎。 “方才便传讯说已经到了镇上,不过被景家人缠住了。” “部分小队倒是到了镇外,但……到处都是景家人。” 宋衔之拧眉。 景家这次,是打算要明目张胆的背叛宗门了么…… 但以他本家之力,单凭符箓和御虫之术,还不足以与整个青河宗抗衡,所以他们背后,定然有着更大的势力撑腰。 “麻烦师尊看守好土楼众人,弟子这就出去寻人。”宋衔之恭敬道。 云翎心里想陪着他,却见他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张了张嘴,又有些不满的抿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偏开头,兀自生起了暗气来。 徒弟不依赖自己,要他这师尊又有何用? 宋衔之却以为云翎不说话便是默认了,低头拱手,缓缓退出了门。 云翎以为自己生气的这么明显,宋衔之看到了肯定会改变主意,让自己陪他去,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看自己。 看着自家徒弟留给他的头顶,一时更是烦闷了,但这般情景,他自知不可任性,便偷偷跺了跺脚,一甩衣袖,离开了。 宋衔之感受着脸上扑面而来的袖风,有些懵逼的摸了摸头,之后便被其他事情抢了注意。 白景逸至今昏迷不醒,唐棠便留下来照顾他,剩下的便是关洱和沈铎。 关洱自然是自发粘着自己的,但是沈铎…… 宋衔之偷偷抬眼看他。 沈铎正看着窗外的街道,眸色深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有这人助力当然最好,毕竟反派前期虽然命途坎坷,但也同样是逼王一个,带上便是一层保障。 可是…… 宋衔之一看到他,方才那些尴尬的画面便再次闪现在眼前,听到严术不见了得消息时收的严实合缝的羞耻,后知后觉得浮现上来。 沈铎察觉到他的视线,一回头,就见师兄拿迷迷糊糊的视线看着自己,玉面之上浮着浅薄的红晕,眉尾微垂,眼睫轻动,下面一双湿润润的浅瞳已然丧失了焦虑。 沈铎先是一愣,而后浅浅笑了,不由自主的抬手,揉了揉宋衔之的头发,心头刚刚消散没多久的热度又迅速攀升。 两颗发烫的心,在这晨光渐盛的清晨,跳动着,缓缓靠近…… 第51章 睡前小甜饼,与剧情无关,不喜跳过哦 一中的校霸是个爱哭鬼。 这事大家都知道。 除了刚刚转来这里的学神。 此时此刻,穿着雪白衬衣的清瘦少年一脚踩在学神前桌的凳子上,自认很有王霸之气地拿手指点了点桌面,狂道:“喂,新来的,三班,我罩的。” 闻言,正在看书的学神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头都没抬一下,冷声反问:“那又怎样。” 四下里沉默了片刻。 “什,什么怎么样,大家都叫我哥!” 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在这么多小弟面前被下了面子,校霸白皙的面孔上疑似染了抹淡红,声音拔高,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学神终于抬起了头,漆黑深邃的眼睛透过薄薄的镜片,审视着这个所谓的校霸。 只见面前的少年意外的生着一张白净清秀的脸,双颊微微有些婴儿肥,颜色不深的眼睛清澈透亮。 也许是为了彰显校霸之风,少年将微卷的头发染成了黄色,不料却适得其反,将他衬得更加精致可爱起来,一点也不像校霸,反倒像哪家不识人间烟火的小公子。 就这? 还校霸? 学神嗤之以鼻。 “我看你还是换张脸再来装什么校霸吧。”说完,便将视线放回到手中的书上,不再多给对方一个眼神。 学神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一脚踏进雷池。 校霸闻言瞪圆了眼睛,脸上那抹淡红迅速加深,扩散到白润的耳朵尖上,声音颤抖的你你你了半天。 耳边聒噪,正当学神的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一滴眼泪忽然滴到了他拿书的那只手上。 围观众人:果然…… 还没来得及发火的学神错愕地抬头,看着面前哭地满脸通红,拿手背稍稍抹眼睛的校霸,面无表情的脸上咔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天之后,学神就发现校霸盯上了自己。 没错,就是字面意思的盯。 他读书时,盯。 他打球时,盯。 就连他上厕所,拉开拉链…… 总之,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有一双充满幽怨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学神:忍了又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放学之后,学神把校霸堵在了学校厕所的小隔间里,而后长臂一伸,将他咚在了马桶上,居高临下问道:“说吧,你到底要怎样。” 校霸看着突然靠近的学神,闻见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心跳得有些快。 虽然被人压在下面,但气势不能输,于是校霸便梗着脖子,凶道:“叫我哥!” 学神笑了,笑里透露着危险。 校霸咽了咽口水,紧张到眼里又起了层薄薄的水雾,眼角都红了。 学神看着他眨眼间便水汪汪的一双眼,不由一阵头疼。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的笑了。 “得了,我算是知道,你这校霸的称呼是怎么来的了。” “这么会哭。” 校霸却被他这一笑迷得有些颠三倒四,一个字也没听清,更别说反驳了。 眼角的泪不可控地滚到了下巴尖上,学神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轻轻地替他抹掉了。 而校霸看着学神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的眼神,突然脸色爆红。 心里踹了兔子似的框框乱撞,校霸反应过来,猛地推开身前的学神,跑了。 学神措不及防地被推了一把,不由愣在了原地,片刻,也慢慢红了耳朵。 捻了捻手指,学神勾起一抹笑来,喃喃道:“还真是个爱哭鬼啊……” 最近,因没人烦而有些无聊的学神又发现了,校霸继被堵事件后,果然不再像个跟屁虫一样盯着他了,而是开始躲他。 食堂偶遇时,躲。 厕所相逢时,躲。 甚至不惜绕大半个教室回自己的座位…… 总之,学神几乎一整天都见不到校霸的影子,就算遇见,对方也像见了狼的兔子似的,眨眼就溜了。 学神: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于是,校霸就这么再一次被学神堵进了厕所。 还是熟悉的隔间,还是熟悉的姿势。 不过,这次发出质问的人成了校霸,他红着脸,结结巴巴显得十分没有底气:“你,你又想怎样。” 学神笑了,笑容依旧很危险。 校霸吞了吞口水,眼泪还没来得及冒出来,一只手便揉上了他的头顶。 学神低沉的声音带着些性感,热气喷在校霸的耳朵上。 “哥……” “我叫你一声哥,别再躲着我了。” 第52章 再遇严钟 “师兄。” “我们现在出发吗?” 沈铎目光温柔,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平淡而自然,仿佛帮他、和他一起出去,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他们理所当然要一起行动,待在一起。 宋衔之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不敢直视对方落满了晨辉的双眼,他不自在的捏着手指,闪躲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沈铎总喜欢在说话之前叫他一声师兄。 这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字眼咬在他嘴里就变得十分奇怪。 也许是想做做表面功夫,又也许是出于某些想要戏弄他的心思。总之,每次听到他这样叫自己,宋衔之便会心口一麻。 “现,就现在吧。”宋衔之说完,低着头先出了楼门。 沈铎跟在他身后,心中只觉可爱,因而十分自觉的忽略了那边,像个炮弹一样随时都要气爆的关洱。 自从给师兄带上了夜泉之后,沈铎心里平和多了,连带着看关洱都顺眼了许多,面对对方的挑衅,也都能一笑而过。 出了苏望父子,土楼里的其他人还不知道严术失踪的事情,一个个还在慌忙庆祝着,人人脸上都挂着即将逃离这里的兴奋和喜悦。 三个人没再带其余人手,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然而一出门,三人便发现了不对劲。 “这……” “人呢?不是说每天都重复那一天的事情吗?”关洱左右看了一圈,不解道。 只见街道上依旧一团混乱,依旧是昨天晚上留下的残局。 坍倒的楼宇之下,焦黑的木头之间,张穆森白的骨头四下散落着,滚落的头颅之上,半边脸还残留着没被啃食干净的血肉,被不算锋利的人齿咬磨的稀烂,留着发黑的血水。 宋衔之鲜少见过死人,一时无比反胃,强压着不适闭了闭眼。 严钟所施的咒语,与其说是用来施加在人身上的咒语,不如说是施加在阵法之上的阵语更加合适一些。 这锦水村本身就是个难得高阶法阵,被严钟加之咒语,阵法的阵纹发生改变,便形成了回环之势,除了当时身在土楼大阵中的一众商人不受影响之外,所有包含在阵法中的事物都会呈现出这种无限重复的形态。 如今这种形态却破灭了,这便只能说明,锦水村的大阵已然被人破掉了。 能够破掉这里的留存上千年的阵法,对方的实力当真是到了难以估计的地步,并且定然是一个精通阵法的大师。 然而,大阵被破,也就意味着…… 宋衔之猝然握紧了手指,看向村口的方向。 锦水村现在已经可以自由出入了。 阵法不知道是何时被人破掉的,而这件事情,还有多少人已经知道了? 如果左光等人知道以后,指不定会把严术一个人丢在哪里。 这外面的必经之路到处都是景家人,虽然有青河宗的人在与之交锋,但依旧危险重重,若真是如此,严术恐怕性命危矣。 自己必须尽快追上他们。 至于那些没了脱离的阵法的村民们,想必此刻已经完全沦为了景家人的傀儡,正被人操控着抵挡青河宗的征伐。 宋衔之大致跟身旁的两人解释了情况,又分开自三个不同的方向搜寻。 剑气如细针,驮着人飞速的穿梭在各个房子之间。 锦水村并不算大,三人只花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搜遍了村里的各个角落。 可惜却依旧没有发现那几个人的踪影。 显然,对方的法器不单单是阻隔神识,而是连自身及气息都隐藏了起来。 这边…… 严术以身体不适为由,强烈拒绝与这几人一起乘坐飞马,步行带领着几人慢吞吞的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直接带他们出村是绝对不可能的,唯一可走的商道上,不知道有着多少景家的人,出去必定就是送死。 这些人死不死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但他不能死,也不想死。 他还要赎罪,还要陪着宋师兄,陪着小好…… 就算他极力拖延,家最终还是到了。 昨天夜里的一切丝毫没有蔓延到这里来,所有的东西保持着他最熟悉的样子,只是本该这个时辰出去的父母并没有像昨天一般出现。 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看见村里的人。 严术心中已经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但和之前一样,他无能为力。 在门前的台阶下挺住脚步,他抬头,只见天空中笼罩着挥散不去的灰云,不知从那个方向吹来的黑灰,悠悠扬扬的飘落。 树木在渐渐凋败,锦水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失生机。 没有艳阳,没有热闹和烟火,今日的锦水村,终于呈现出了它真正该有的模样。 灰暗。寂灭…… 身后站着两个身高近两米的彪形大汉,严术被人伸手推了一把,雄浑的声音有些震耳:“快点走,别想在老子面前耍什么花样!” 严术被推的一个趔趄,缓缓抬起了脚步,踩着短短的一段阶梯往上走。 “就是这里了,不过父亲并没有跟我说清楚出口的具体位置,我还要再找一找。” 他先前骗这些人,说村口已经完全封死,但他家中,有直通外面的暗道,所以将人骗来了此处。 宋衔之最后能不能找到这里,他心中也不太确定,但若自己真的要死,能死在自己家中,也是极好的。 他这一生没什么本事,因灵池匮乏灵根不全,无能继承父亲的衣钵,这两年还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短短十年的人生,他经历大起大落,年纪虽小,但该懂的世故他都懂。 冤冤相报,因果循环。 事到如今,最终得到怎样的结局他都能接受了,只是愿,真正的罪魁祸首同样能够得到应有的报应。 “你最好不是在骗我们,不然,咱们谁都别想活着!”身边的老商人,突然出声,叫他回过了神。 严术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觉手臂上骤然一阵强烈的疼痛。 左光恶狠狠的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随后整个人又神经质的发起抖来,双手合十,一迭声的跟他道起歉来:“对不住,对不住严小友,是,是我心急了,实在对不住啊……” 严术看他一眼,抬手揉了揉胳膊,没回应。扫眼一看,他那片裸露的皮肤上,已经青青紫紫的多了好几块面积不小的淤青。 都是左光一路上掐的。 他这个人太不对劲了,若是再出些什么事情,他怕是要直接疯了。 严术也不敢轻易惹怒他,所以这种情况下,他一般都选择不搭腔。 “放心,我不会骗你们,我也想活着。”严术说完,便径直推开了院门。 院门虚掩着,并没有落锁,他一推便开。 入眼却是一片狼藉。 农具、箩筐,散落的到处都是,角落里,由于阵法失效,牲畜们已经开始逐渐腐烂,臭气熏天。 整个院子就好像被谁胡乱翻找过一般凌乱,丝毫没有日常中的整洁干净。 严术心有所感,提着一口气,冲到了主屋的门前。 里面悉悉索索,偶尔有重物被翻倒的声音和低低的嘶吼声。 严术的泪水一瞬间便涌了上来,抬起来的手指控制不住的抖动。 身后的几人对视几眼,直接越过他,一脚踹开了房门。 里面光线昏暗,到处都是飞扬的细尘。 被翻的乱糟糟的屋子里,一堆杂物之间,蹲着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背影。 泪水刹那之间落了下来,严术有些泣不成声,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真的哭出声。 他已经不会像小孩子那样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因为没有需要他吸引注意的人。 没有人会再因为他哭的声音很大,而来哄他了。 他知道…… 没料到这屋里蹲着一个人,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两个人高马大的镖师立马拔剑,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 那人好似并没有听见开门的动静一般,依旧低头翻找着自己的东西,口中还念念有词。 这一幕无疑是诡异的,几个神经绷紧的人顿时心底发毛。 左光更是直接伸手又掐了一把严术,低声压着咒骂:“你个小畜生,是不是都是你安排好的?是不是!” 说完,还使力拧动严术胳膊上的肉,狠狠扭了两圈。 严术顿时疼的额头直冒冷汗,下意识的甩开了对方的手。 胳膊上的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发紫。 而前面,一直在翻找东西的奇怪男人突然停下了动作。 左光情绪激动,这下也不道歉了,一个人在原地转了好几圈,嘴里一直念叨着:“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其他几个跟他一道的人,见他一路上都有些疯疯癫癫的,脑子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本来就心中不耐,这下听他嗡嗡讲话,还惊动了屋里的怪人,两个实力强悍的镖师眼中顿时浮现了杀意。 人人都求自保性命,当然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是生非,看见这等怪人,只想先行躲过去,找到出口再说。 然而,左光的状态似乎一时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一直在自言自语,声音也原来越尖锐。 几个人顿时急的额头冒汗。 严术根本不在乎周围的一切,目光死死盯在男人的熟悉的背影上。 直到一道腥热的血柱喷射到他脸上。 他有些僵硬的转过头,只见左光圆滚滚的头颅正在地上飞快打着旋,血液像盛极的娇花一般向四周蔓延盛开。 而他还没来得及倒地的身躯上,脖子的断口正汩汩的往外吐着血瀑,热气蒸腾,严术甚至还能听到一些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站在左光不远处的镖师飞快的收剑,满脸冷漠的擦拭干净剑身,而后收回剑鞘。 而他身边,另一个镖师也同样冷眼旁观,仿佛刚刚被削掉脑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截木头。 只有那些跟过来的普通商人,各个死死扣着口鼻,连正常呼吸都不敢,生怕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 严术见过更令人生不如死的画面,因此见此情况,倒也不怕,只是抬手,淡然地抹去了那一抹血渍。 左光的头转了几回,便停了下来,只是死的太过突然,他那一张嘴乌紫发黑,还在张张合合。 隐蔽气息的法器是左光的,如今他自己身死,他那认主的法器得了自由,便直接跑了。 两个镖师成了这群人的主导者,推着严术,静默的要他往前面走。 严术这才回过神,抿了抿唇,心思却全然不再是在与他们周旋之上,而是在思考,为何全村的人都不见了踪影,却偏偏父亲回到了这里。 他……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见他不动,两个镖师便加大力道,又推了他一把,同时一把冰凉的刀刃抵上了他的脖子,威胁意味十足。 严术心思一转,便立刻就这这股力气,踉跄着跌到了地上。 他这一跌,直接推到了桌子,上面茶具倾撒,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杀了左光的镖师顿时目眦欲裂,剑锋几转,眨眼便要砍上严术的脖子。 一只手在这时忽然出现,徒手接住了雪白的剑锋。 微微使力,那把绝不低于极品三阶的宝剑,竟然被这只硬如玄铁的手生生捏断。 严术不用抬头,便知道出手的是父亲,因为这只手,拉过他无数次,他无比熟悉。 父亲救下了他! 严术心跳如擂鼓,可惜这一刻的他,却是眼眶干涩,再难哭出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他差点以为父亲是真的真的回来了。可是,抬头一瞬间,所有的幻想都被击得粉碎。 严钟面色惨白,神情恍惚,他的眼睛是属于傀儡的黑红色,没有光,也没有柔和的笑意。 里面照不出他的模样。 严术用力攥紧手指,闭上眼不断告诫自己,眼前的怪物不是自己的父亲,父亲早就死了,他要认清事实,不能再继续自我欺骗下去。 耳边响起了剑鸣声和嘶吼声,不过几息之间,那几个商人便惨叫着倒地。于是,他便又捂住耳朵,不愿再听。 第一次,他想要逃避这一切,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躲起来。 第53章 柑山魔谷 严钟身化傀儡之后,身体机能大大提高,肉身坚硬,很难击破,进攻方式也十分野蛮。 两个镖师折断了剑也没能伤到他,还险些被他一掌拍断了脖子。 “哥,带上那小子先走,我来拖住他,我们不要恋战!” 那个杀了左光的镖师见情况不对,捂着胸口涌血的伤口,用灵力将身边的人送了出去,自己则手执断剑,吸引严钟过来交手。 那被推出去的镖师也不啰嗦,干脆利落地借势飞身,直接抓住了严术的领子,想要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原本被吸引的严钟,忽然改变了行走轨迹,嘶吼一声,如同迅捷敏锐的野兽一般,几个起跃便冲到了严术面前。 所有人都没来的反应过来。 刷的一声,皮肉撕裂。 随后,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铺散开来。 血沫细碎如水雾,落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更多的则是落在严术身上。 被生生扯掉了胳膊的镖师闷哼一声,已然疼的难以发声,手捂着伤处,连连退了数步。 而严钟挡在严术面前,手握着那条断臂。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手上微微用力,将那断臂咯咯吱吱,捏了个稀烂。 手臂上的骨头从新鲜的血肉中翻出来,刺破皮肤,又扎进他的掌心里,最后从手背穿出来。 这画面,单是看着便觉得疼,他却毫无所知一般。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几瞬,只能听见镖师痛苦的呻吟和血肉被挤压时粘稠的声音。 门口,两个镖师相互扶持着,眼看着打不过,便飞快捏了个决,丢下严术逃走了。 严钟见状却并没有追过去,而是站在原地,一根一根拔扎进手里的碎骨。 严术颤抖着睁开眼。血糊了他满脸,就连视线里也都成了血红的颜色。 他抹了抹眼睛,眼眶发烫,低低俯身环抱住自己,视线却停留在男人身上,难以偏离半分。 背对着他的严钟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只低着头十分忘我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手上的伤口被清理干净,他才垂下手,僵硬的偏过头来。 黑红色的眼睛瞳孔大张,空洞洞的盯着严术的脸庞,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严术一动不动。 面对这种属于父亲的脸时,他是不怕的。 严钟看了半晌,手指突然动了动,片刻后,终于有了动作,却是一伸手,扣住了眼前人细瘦的脖子。 这双有力的大手不断收紧,眨眼掠尽了呼吸。严术喉中发出生理性的呜咽,脸上血液堆积,涨的通红,嘴唇也因此而阵阵发冷。 他看着面前歪着头打量自己的严钟,没有挣扎,而是抬手,轻轻握住了那只掐住自己的手。 从小到大,他都以父亲为榜样。 他这一生,注定当不了天骄,修不了天道,唯一的祈望便是将来能在国中赢得一席之地,造福锦水村,保佑父母安享晚年。 可惜天不遂人愿,天命弄人。 现世报来的太快。 他害人无数,今日怕是也要死在自己最为敬爱的父亲手中了罢…… 本来还想像师兄所说的那样,放下恩仇,重新活一次。可现在,怕是不能实现了…… 想到这里,泪水终于再次落了下来,滚烫的温度沿着下巴滴落,他头脑发涨,眼前一片发黑,已经看不清父亲的模样。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去的时候,脖子上的手忽然松了力道。 没了压制,他下意识的大口吸气,空气一股脑漫进去,刺的他喉间发疼,按着心口死命咳了起来。 严钟僵硬着身子,这下彻底放开了手。 门外,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低低的陶埙声。 严术手软脚软,整个实打实的摔在了地上,咳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只是还不等他彻底缓过神来,那只手便又伸了过来,将他整个提起,直接夹在了腋下。 两扇门被严钟轻飘飘的一掌扇飞,而他则带着严术,飞快地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移动。 …… 宋衔之没找到人,不死心的又用神识探查了一遍,却依旧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这个时辰,太阳已经升到了正空,虽然有厚云遮挡着,却依旧闷的人一头热汗。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宋衔之用力咬着下唇,额头上的汗滑进眼睛里,蛰的他睁不开眼。 三个人漫无目的的又找了一会儿,最终在去往严术家的小道上停了下来。 “宋宋,有人。” 关洱警惕的竖起耳朵,拉了把神色有些恍惚的宋衔之。 宋衔之将视线从自己的脚尖上移到了前面的小道上。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这里,而视线的尽头,果然出现了两个十分狼狈的人。 他们身形高大,却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还不停的回头,似乎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他们。 宋衔之瞳孔微缩,气息上涌。 观这二人周身气息,应该就是苏桧口中所说的,那两个被逐出凌和门的弟子了。 掳走小术的几人中就有这两人。 只是这两人的修为至多也不金丹期,被逐出后境界停滞,并没有苏桧口中形容的那么强,况且当下还收了重伤,已经不足为惧了。 如此,便没了忌惮。 宋衔之目光一凌,拔剑直冲而上,酝酿了磅礴的剑意,当头劈下。 那两人中的弟弟伤势尚轻,见状连忙抬手,以断剑接下一击。 剑光相撞,压力骤落,形成激荡的波纹,扬起了满地干燥的尘土。 宋衔之本没有用太大的力,那人却仍是不敌,呕出一口血来,半跪到了地上。 “人呢?” 宋衔之收势,将剑背于身后,整个人半浮在空中,微垂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人,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他平日为人温和,极少动气,甚至连周身浮动的气息都是温温柔柔,缠绕着人。 此时这气息却成了冰凉锋利的,让人深觉难以靠近。 “我再问一遍,人呢?” 两个强者都这幅模样落荒而逃,那小术呢? 他们把人丢到哪里去了? 宋衔之想到那些可能,就觉得浑身冷冰冰的。 一个孩子……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那只是一个小孩而已。 十岁时该有的情绪,他必定都有,就算是被刻意藏了起来,也还是存在的。 所以,他定然也会害怕,会伤心,会哭,会无比希望有人保护。 就像曾经的他的一样。 宋衔之并不是圣父,没有想要救赎什么。只是,当见证过一个人的可怜和可悲过后,他又怎么可能真的置身一旁。 严术或许有罪,可却罪不至死。 想到原著里小孩的结局,本以为可以逃过去,哪曾想一切竟还是在朝着那个方向靠近着…… 那受了一击的镖师奄奄一息的歪躺在地上,目光中却没什么恐惧,声音中带着嘲讽,冰冷地吐出字眼:“死,了。” 宋衔之闻言,背在身后的手狠狠一抖。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开口:“骗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绕过两人,朝着他们身后的小院而去。 那镖师见宋衔之不信,顿时发出几声狂笑,目露癫狂:“里面有只吃人的怪物!那小孩怕是早就被撕成了碎片!我奉劝你一句,别……呃……”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剑封喉。 细细的血线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而他瞪大了眼睛,眼球瞬间充血凸出,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前方。 片刻后,那条血线越裂越大,血液再也忍不住,一股脑的喷涌而出,溅在地上,滚成了灰红色的血珠。 “呃……”那人还要再说什么,头却重重向后仰去,被斩断的脖子只剩薄薄的一层皮连着。 死状竟是没有比被他杀掉的左光好上几分。 沈铎冷着眼,收剑,那柄好剑见血而鸣,雪白的剑身上却没有沾染上任何颜色:“话多,就该死。” 让师兄不开心的,就更该死。 宋衔之听见了动静,身体一僵,没敢回头。 他还是没有适应这里,视人民如草芥的行事方式。 而一边的关洱看沈铎能这么面不改色的杀人,也忍不住感慨,他活了上千年,却也做不到如此淡然的出手。 死了一个,另一个断了胳膊,又无人救治,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 关洱啧啧感叹两声,而后从两人身上跨了过去,追宋衔之去了。 三个人刚到门口,便有两片门扉迎面飞来。 沈铎眼疾手快的拦在宋衔之面前,几剑将那门劈的粉碎。 门内的人影显现出来,宋衔之着眼一看,发现这人竟是严钟。 而他腋下,正夹着一个半丈长的小人。 宋衔之一眼认出那小人正是严术,他看样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状态有些不太好。 “小术!” 严钟速度不慢,宋衔之提气,将将才能跟上去。 严术被晃的发昏,突然听见师兄的声音,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一抬头,却见周围风景极速倒退,师兄却始终在他眼前。 “师……兄……”他声音干涩哽咽。 不知为何,一见着师兄,他便委屈了起来。 “是我……”宋衔之一边运气追赶严钟,一边喘着气回应道:“小术别怕,不会有事的。” 严钟虽然生前不是修士,但此时做了傀儡,能力却是堪比他们这些元婴期的人,他这般尽全力追赶,速度却还是有些不足。 而关洱技法虽强悍,身法却也是缺陷。 耳边有低低的埙声呜咽。 宋衔之这才想起来,原著中描述,这些锦水村的傀儡便是被人用这埙声控制的。 看样子,严钟正是要往这吹埙的人身边赶去。 路过大槐树的时候,才发现那棵活了千年了大树,不知在何时便已经轰然倒地,徒留一地枯枝落叶,和已然腐朽不堪的树干。 而那些曾经停留在树下的黑匣子,早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些发黑的粘液,证明着它们存在过。 到了村口,他们果然十分顺利的便出去了,并没有什么法阵的阻拦。 再往外面走,便可以看见地上零零散散躺着的青河宗弟子和景家弟子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血液也没凝固,应该是刚刚结束没多久。 宋衔之一边调整气息,一边观察周围,发现他们已经渐渐深入到了九段山之内。 周围温度骤降,光线也逐渐昏暗下去,观察周围的地势,可以看得出,这里似乎是某一处山谷。 周围植物生得十分茂密高大,明明在背阴处,却生的比阳面的更加生机盎然。 枝叶及人高,又没有道路,完全不能供人行走,三人只能改为御剑而行。 严钟则依旧粗暴的从各个植物之间直冲而过。 那些坚硬而锋利的枝叶几乎将他划的面目全非。 宋衔之不由担心严术。 然而,当他从空中看过去时,却能隐约看见,严钟不知何时便已经将严术换了方式带着。由之前的夹在腋下,换成了护在怀里。 严术个子不大,伏在男人胸前,被保护的密不透风。 见此场景,宋衔之心上像是被什么狠狠砸了一锤,沉重而又心酸。 严钟都成了这副模样,却还会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孩子,所以,这到底算什么呢? 宋衔之下意识的想要逃避这个问题,眼眶湿润。 相见不相识,熟悉又陌生。浓烈的感情,却被摧毁如斯。 这太残忍…… 而严术呢…… 他则躲在这个久违的怀抱里,揪着父亲的衣领,早已泣不成声。 咬破了口中的血肉都忍不住的哭声。 “父亲……我好想你……” 真的,很想,很想。 严术将头深埋,尽管这个怀抱没有记忆中的温度,尽管这样的父亲并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他任性的流泪,任性的哭出声,任性的将泪涕抿在父亲的衣服上。 这是他十岁这年,本该能做的事情。 听见怀中人的哭声,严钟的脚步似乎踟蹰了几下,最终却还是没有停下。只是,那双僵硬环着人的手臂,不知不觉又收紧了几分。 周围的植物茂密以后又骤然变的稀疏,温度也紧跟猛然下降。 片刻之后,一道漆黑宽阔,深不见底的深渊便乍然出现在眼前。 宋衔之手脚的力气再看见这巨谷的一瞬间尽数被抽干,浑身如坠冰窟,冷的不能自已。 这里……竟是柑山阴面那个连接魔界的裂谷,也是原著中,严术最后的葬骨之处。 所以,原来该来的,真的都躲不掉吗…… 第54章 推落 深渊如上古异兽的吞天巨口,吹响了呜咽的风声。 细听间,那风声又似无数人涕泣的哀声。 万鬼之窟,一落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虽然原著中并没有着重描写严术掉下去以后的画面,但可想而知,那种感觉会有多疼…… 宋衔之身形不稳,险些从剑上落下来。 离他最近的沈铎飞身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腰,稳稳落到了地上。 前面,严钟已经停了下来,将严术放到地上,跪了下去。 而在他面前,风口阴暗处,正站了一个人。 那人背光而立,阴在一片迷蒙的黑色间,看不清模样。 良久的沉默之后,那人似乎不满的啧了一声,抬脚,缓慢的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头上数丈高的洞顶呈尖尖的聚拢之势,如同即将破土而出的新笋,正中的位置开着巧夺天工的天窗。 并不浓郁的日光从中落下来,打亮了成片的土地,撒下细碎斑驳的光斑。 那人走进微光之中,露出了全貌来。 意料之中的紫衣白冠。 胸口的猫眼石珠耀的刺眼,衬着那人苍白的脸色,越发彰显着冰冷的寒意。 宋衔之认得出,这男人正是那日在桂花镇上,将他们接进景家内族的景家人。 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叫做易平,是景家四大护法之一,能力同样深不可测。 “不是说了,找到就直接杀掉,为何还要带回来?” 易平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转了转眼珠,视线流转在跪在身底下的两人之间,而后抬腿,不轻不重的踹了踹严钟的肩膀。 严钟被他踹的身子一仰,又飞快的支起了身子,一双手放在严术身上,动作轻柔的环住他的头。 易平本来是想接着踩一踩脚下匍匐的小孩,见状颇为扫兴的收回了脚。 “反正早晚都要杀掉,带回来就算了,还招惹来旁的麻烦……” 易平平静的开口。 他一直这样,似乎无论遇见什么,都这般平淡,波澜不惊。 严钟不会回复他,他便接着自言自语般,睨着还在哽咽的严术,命令道: “把人丢下去,我们该回去了。” 严钟闻言,僵硬的歪了歪头,又看了看怀里已经脱力的小人,并没有动作,仰着头虔诚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却似乎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宋衔之反应过来,便要竭力阻止,然而还没等他靠近,易平柔似水波的攻击便甩了过来。 这一下来的太快,几人都没反应过来。 沈铎见状一瞬间红了眼,可与对方几个境界间的差距压的他抬剑手的都在发抖。 宋衔之被一道绵柔的灵力弹了回去,急促的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易平这招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仅仅只是阻止了他的靠近。 宋衔之这才注意到,从一开始,易平似乎都没有对他们表现出明显的敌意,表情寡淡,态度随意,甚至连视线都没有分给他们一分。 “我的任务里没有你们,那是玄禾的事。” 易平微垂着眼皮,对什么提不起兴趣的样子,仿佛当初桂花镇时,对宋衔之的客气和笑容,都是完成他口中所谓的任务。 一但他不再是他的任务目标,便连一句话也懒得同他讲上一句。 “你们走吧,他必须死。”易平说完,拿细长的手指点了点严钟的脑袋,吐出两个字来:“动手……” 宋衔之呼吸急了几分,上前几步:“前辈,能否告知原由!?” 易平抬眼,收回的手环住胸前,抱臂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半晌,才开口,悠悠答道:“家主不许,有第二人,可以打开锦水村。” “所以……”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宋衔之却懂了。 这次锦水村的大阵开启,原因并不是他所猜测的有高人破阵,而是景家人故意为之。 故意控制严钟,破开了咒语的桎梏。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可以有很多种,或许是为了引他们出来,而后一网打尽,又或是,为了别的什么计划…… 然而,无论如何,这些计划之中,严术的出现,都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意外。 他是他们手下,唯一的漏网之鱼,将来也可能会是唯一的变数。 所以,他们怎么可能放任严术活在这世上。 宋衔之抬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易平摆手制止。 他转过身去,面对着巨渊背手而立,再次耐心的开口,声音乘着风声而至:“最后一次,动手吧。” 严钟跪在地上,伟岸的身躯如同一座坍塌的大山,遮在严术面前。 “爹……”严术声音发哑,仍带着少年人未退的奶音,听起来软的刚好。 他抬手,摸上了面前冰冷的脸庞。 这次他没有哭,眼底反而流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爹,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对吧?”严术的手从严钟的脸上落下,转而捉住了对方的手,放到自己面上,闭上眼睛轻轻蹭了又蹭。 严钟睁着空洞的双眼,任由他动作,甚至还微微前倾了身子,离得他更近了一些。 严术喉中发出悲怆的一声,面上似又哭又笑:“爹,孩儿多希望这一场梦,醒来了,您和娘还在……我……我不过是……不过是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睡着了……” 说到这里,他再度哽咽一声,顿了顿,接着道:“我是在做梦……是梦……对吗父亲?” 严钟又怎么会真的回答他。 如今的他,只会僵硬着这么一张青白可怖的脸,冷漠地听他诉说着心底一切隐秘的痛苦,却是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了。 “好了,叙旧时间到。” 易平拢了拢宽大的衣袍,迎风抬手。 低沉哀怨的埙声空荡荡的响起,将深渊底下的哭声一压再压。 宋衔之面色骤变,在突然加重的威压之下用力抽身,却被撕裂了皮肉,痛的几近昏厥。 “小狐狸!” 紧要关头,只有修为深厚的关洱可以阻止易平了。 关洱连宋衔之手上,一身嫩黄的衣裳瞬间被血水浸湿,心疼的要死,眼泪都要溢出来了,对着易平便破口大骂:“你个老妖怪!敢欺负我家宋宋!我要杀了你!” 他话音才落,便直接化出了原型。 巨大的妖身踏落,震的洞中碎石滚动。 关洱凶恶的吼了几声,一只狐尾扫出,卷着冽冽劲风最先拍了过去。 易平丝毫不乱的飞身躲开。同时,埙声也随之变的急促起来。 关洱孩子气,做事也显得分外莽撞,对方越是游刃有余,他便越是急切,这种情况下,更是出手毫无章法。 因此,在关洱与对方缠斗数招无果以后,便亲眼看着小孩的身影如同坠叶一般,被人推落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 第55章 落幕 被爆起的严钟推下去的时候,严术甚至还来不及叫出声。 身体抛空极速倒退,耳边呜咽的风声刹那间更大了,从哀哭变成了哀嚎,仿佛成千上百的人在叫嚣着想要挣脱牢笼,他们齐齐发声,震耳欲聋。 深渊之中,温度骤降,严术看着漆黑冰冷的岩石自身边划过,而他伸着手,捉住了一把虚无。 飞出眼眶的泪水化为洁白的冰晶,飞浮在他眼前,又飞速远离。 本就稀薄的日光彻底离他而去,他睁大了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本能的恐惧,如同深海一般将他吞没。 不是没有挣扎过,但是,什么都抓不到感觉让他逐渐麻木。 惊诧,委屈,恐慌,再到不甘,绝望,平静。 这深渊,不见底一般的深,将下坠的过程拉扯的极为漫长,长的能让他完整的回顾完自己的一生。 他闭上眼,短短几年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一股脑涌到眼前来。 黑暗重新被光明取缔,一片柔软的光芒里,他重新经历了许多美好的事情。 在这片光中,没有血,没有傀儡,没有深渊鬼影,也没有痛苦和死亡。 光芒里的他,躺在母亲的背篓里,骑在父亲的肩膀上,牧笛悠扬,烟柳画桥,春夏秋冬经年不变。 雨后尘土的微腥,阳光下青草的气味,夏蝉的鸣音,深山的静谧。 声音……味道…… 这一切的一切,细致入微,穿越了时光,一点一点渗入他的毛孔,舒张了他的身体。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意来,就算身体受万鬼撕咬,他也依旧沉浸。 只是,再美好的画面,也终有结束的时候。 绿叶青葱,山高水远。 脑海里,山坳中夕阳沉坠,光芒落幕,念念不舍的画面终是褪去,缩成一点。 最后,徒留一片黑暗。 意识涣散前,严术伸手裹紧了衣衫。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某日夜间。 屋内烛火摇曳,而母亲怀抱温度正好。 歌谣悠长,轻哄着他入睡。 …… 埙声戛然而止。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宋衔之甚至忘了呼吸,半晌,才眼前一花,急得呕出一口血来。 “不要……” 易平已经收起了威压,宋衔之想要冲过去,却被沈铎死死扣住了腰身。 “师兄冷静!” 传说,魔界中的魔谷曾是上古洪荒大战时的遗留下的,大的战场,里面埋葬着无数生灵的冤魂。 每一个落进去的活物,哪一个不是被蚕食的神魂俱灭。 那小孩掉下去这么久,现在去救,根本已经来不及了,师兄若是下去,便是上赶送死。 宋衔之咬紧了牙关,身上碎裂的刺痛无孔不入,衣服黏在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上,摩擦着底下的血肉,更是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痛。 可是…… 他眼中涌上泪水,唇齿哆嗦,难以形容的情绪一股脑堵在胸口,攫住了他的呼吸和心跳,难受的几近窒息。 衣衫已经被血水泡透,顺着衣摆滴落在黑土之中,脸上皲裂的皮肤也随着大幅度的表情微微撕开,漫出饱满的血珠。 他这整个人,俨然已经成了血人。 沈铎拥着他,温热濡湿的血洇在他的玄衣上,吸尽,而后隐匿不见,却将他染满了宋衔之的血气。 “师兄……” 看着宋衔之面上痛苦的神色,沈铎仿佛也感同身受了一般,一扬手,动作不重的将人劈晕了过去。 宋衔之顿觉眼前一黑,一阵眩晕袭来,而后身体便软了下去,没了意识。 沈铎接住半倒的人,轻柔的放在一旁平坦的地面上,而后掏出了戒指中千金难求的灵药,一股脑的给喂下去,运气替他疏通灵脉吸收药性。 做完这些,沈铎又脱下外衫,盖在人身上,将人抱进怀里。 他自认不是什么血热之人,别人的死活尚且不会在乎,又怎么会主动体谅一个人的情绪。 可宋衔之成了例外,一个……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例外。 吃了药,宋衔之身上的伤口正在慢慢恢复,但过程应该有些疼,惹的他蹙着眉,轻轻露出了些呻吟。 沈铎不自觉的抬手,手指描摹过他的眉眼,莹白的灵力点点注入,缓解了那些痛意,宋衔之便又深睡过去。 关洱眼看着严术掉下去,心里瞬间空落落的,仿佛被人挖走了一块。 他散了原型,疾步冲到崖边,却只来得及看见严术一片飞扬的衣角。 易平见严术已死,完全没有丝毫恋战的心思,将陶埙收入袖中,漫不经心地落地,对着面对深渊僵站着的严钟开口道:“走了……” 然而严钟却愣在原地,没动。 他僵硬了仿佛带了些什么表情,却因为没法很好的控制肌肉,看起来有些诡异,一直紧抿着的唇线张开,吐出来几个模糊的字眼。 易平见状还是不恼,又叫了几次,都没反应,他无法,只能重新将陶埙拿了出来。 可还没等他吹响,严钟突然动了。 他先是后退几步,而后蓄力,猛的向前冲去,就这么义无反顾的朝着深渊冲了过去。 易平瞳孔骤缩,从来运筹帷幄的表情撕裂,露出了几分惊恐,声音也尖利起来:“回来!” 方才的打斗让他远离了严钟,因此此刻并不能及时的赶过去阻止。 情急之下,他连忙吹动手中的陶埙。 本该低沉的埙声被他吹的格外刺耳。 严钟的脚步猛然顿住,跌跪在地上,抱着头痛苦的低吼着。 易平额头惊得冒出细汗,见人控制住了,紧绷的脊背才缓缓松懈下来,只是埙声并不敢停。 严钟也一如他所愿,安静了下来。 易平这次丝毫不敢大意,等靠近了之后,抓住他的衣领,才开口下达命令,语气已有些不耐。 “走!” 严钟转了转眼珠,垂着头乖顺地站了起来。 易平见他没了异样,终是松了口气。 严钟被炼化之后,一直很好控制,这次任务却不止一次违抗他的指令,搞得他很是头疼。 家主重视严钟的利用价值,又将他放心交给自己控制,若是人出了什么事,真跳到这魔谷里了,他在族中会很难交代。 幸而还有这埙声控制。 这么想着,他便没留神,直到一阵皮肉撕裂的声音传来。 易平闻声偏头。 眼前的一幕让他都错愕不已,恶寒的同时,又忍不住的泛上来了点同情。 他松开了握在严钟衣领的手,退了几步,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是免不了这一通责罚了。 第56章 改变 刚发了大招的关洱虚弱的趴在崖边,现在的他,连动动手指都是困难的,只能睁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远处,严钟把手自太阳穴插进了自己的脑子里。 血水如墨汁,从伤处及眼鼻中流淌而出,在他青白的面孔上汇成了一幅诡异的画卷。 他僵硬着手臂,手腕转动,手指似乎是在里面寻找着什么,粘稠的水声随着搅拌清晰可闻。 关洱被惊的满身冷汗,鼻间全是严钟身上所散发出的,浓重的血腥味。 严钟摸索了片刻,终于停下了动作。 易平已经无望阻止,又重重叹了口气,一甩衣袍,传送的阵法随即开启,将他吞噬。 咕叽咕叽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而后噗的一声。 是严钟将手拔了出来。 染满了黑色血液和粘稠血肉的手掌里,赫然躺着一只拇指粗细的肥硕虫子,严钟歪了歪头,微微一握,便将那虫子整个捏爆。 趁着身体还没完全罢工,他转身冲到了崖边。 手脚已然不会再听从主人的差遣,他便借着最后的力气,将自己整个抛了出去。 身体紧擦着关洱的面颊而过,而后沿着崖壁滚动。倾洒的血液溅的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将他的肢体撞的七零八散。 最后,严钟和严术一样,落进了那深不见底黑暗里。 关洱闭了闭眼,瘫倒在地。 …… 事情告一段落。 沈铎抱着宋衔之,又到崖边把昏迷不醒的关洱扣着腰带提起来,沿着原路返回。 刚到锦水村村口,便见数个各色衣袍修士从飞剑上下来。 看样子,应该是些无门无派的散修。 这些散修平日里最讲究正道、情义,励志守护苍生,这次锦水村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应该是青河宗放出了风声,引了他们过来,想必不久之后,各门各派,也都会陆续有人过来。毕竟,能够博得声誉的好事,没谁愿意错过。 不过他们来的晚了一些,方才在魔谷,他便已经用玉牌通知了云雪尊,说锦水村的阵法已经失效,已经可以自由出入。 现在的锦水村,想必早已人去楼空。 他这样想着,却没什么闲心去多管闲事,便首先找了个地方,把介子屋放了出来。 魔谷里面阴气太重,不利于师兄恢复身体。 他的介子房还算常用,里面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什么积灰。 这屋子比宋衔之之前放出来用的那个还要大一些,是他之前无意间从别人身上得来的,清理干净之后,每次外出时便会用到。 里面放着些他常用的器具衣物和药品,宽阔的屋子一边摆放着桌案,一边则是个供人休息的软塌。 正中间摆放着一个金纹素屏风,屏风后面有着一个具有疗伤效用的浴池,是这介子屋前任主人留下的低阶宝具。 虽然只是低阶,但治疗效果聊胜于无。 浴池里面是淡青色的药液,沈铎从屋内的丹药中挑出对症的药品,碾碎了,用灵力送去药液中,又将宋衔之从屏风外的软榻上抱了过来。 上次看见宋衔之的身体,还是在青河宗。 那时,他还是幼崽形态,天天被宋衔之抱着洗澡。 所以两个人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早就已经坦诚相见过了。 本来一起洗过那么多次,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在心中嘲讽过宋衔之的身材。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手指停留在对方的衣领上,却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仅仅只是注视着那片玉白的脖颈,他都隐约觉得有些脸热。 那交叉的衣领里,若隐若现的风景,让他忍不住想要窥探,却又恍然生出隐秘的窃意来。 “师兄……”沈铎咬了咬唇,这本不该是他会做出来的动作。 可是宋衔之身上外伤的太重,必须要好好泡一泡才能好,所以他只能忍着奇怪的想法,贴了清洁符,祛除他身上的血污,而后用手,轻轻挑开了身下人的腰 带…… 原本觉得太过干瘦,没有一点男人味的身材,如今竟像是生了魔力一般,吸住了他一双眼睛。 尽管在魔谷时,已经吃了丹药,但这些伤口并没有好全,一些比较深的裂口依旧透着肉粉色的痕迹,尤其是肩膀和手臂,已经有些皮肉模糊了。 狰狞的伤口唤回了沈铎跑偏了的注意力,让他顿时没了别的心思,连忙将人身上剩下的衣物扒干净,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浴池里。 宝具被催动,药液也是最适宜的温度,宋衔之一滑下去,整个人便被温热包裹。 药液滋润着伤口,渗进去时,还是带了些刺痛,宋衔之闭着眼睛动了动,似乎是想要逃。 沈铎本就跪在药池边,见状连忙按住宋衔之的肩膀。 细腻的肤感让他有一种被烫到的错觉。 “师兄……”他摸了摸宋衔之的头发,声音是自己都没发现粘稠:“乖一点,不能乱动。” 宋衔之根本听不见他在讲什么,只是本能的想要脱离疼痛。 药效发挥的很快,药力也猛,疼痛自然更加难以忍受,宋衔之手脚都摆动起来,在沈铎手下挣扎。 原本藏在水里的部分也时不时的露出来。 沈铎一边在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一边又要费尽心思,将人按下去,搞了半天,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 于是,一个脑热之下,他自己也跳了进去,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的将宋衔之的双手交叠,压在胸前,又用一只腿,轻轻抵住了人的大退根,这才将人控制住。 湿透了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沈铎身上蒸蒸冒着热雾,很好的诠释了他此刻的心态。 两人相帖的地方,瞬间成了无法忽视的存在,沈铎正对着宋衔之的脸,看着对方微张的唇瓣,脸上不知不觉便飘起了两朵浅浅的红云。 先是对一个人心软,后来又对他越大担心,到现在看见对方心里便乱乱的。 沈铎拿空着的手锤了锤胸口,对自己的状态不明所以。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会改变…… 第57章 你礼貌吗(▼皿▼#) “不/要……” 好热…… 宋衔之闭着眼,紧拧着两道细眉,被埋没在绵长的苦梦里。 梦里的画面纷繁杂乱,冲击的他心神俱疲,偏偏他又不是完全的沉睡,身体也又热又痛,一同折磨着他。 沈铎被宋衔之的低声喃喃唤回心神,心思瞬间放在了这人的伤势之上,凝神闭眼,将自己的灵力温和的从相贴之处渡过去。 药香馥郁中,细碎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宋衔之被沈铎的灵力包裹,瞬间舒服的打了个哆嗦,不自觉的发出一声暧/昧的谓叹。 沈铎刚平定的心神刹那间又被打乱,微微掀起眼皮看过去。 只见宋衔之正歪着头靠在浴池上,黑发濡湿,贴在细白蒸红的肌肤上,微卷的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小片浅浅的阴影。 沈铎立刻便想:师兄睡着时微微启唇的模样,怎么这般可爱到了极致? 看人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这才睁开眼,放大了胆子看过去。 炙热的视线仔细巡游在对方的脸上,一寸寸的描摹起来,比方才更加仔细。 宋衔之唇色水红,上面似乎还隐约附着了一层明亮的水汽,看起来很软,很……很好吃的样子…… 沈铎忍不住的盯着看,眼神渐渐痴迷进去,身子也越贴越近,直到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贴上鼻尖…… 他的吞咽也越发频繁。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后,沈铎直接从头麻到了脚,脸色也黑了下去,手忙脚乱得起身,并不停地在心中默念清心咒。 金色的铭文缠绕在周身,足足循环了十遍,沈铎身上怪异的燥热才逐渐被压制下去。 陌生的欲望消散,他终于松了口气,冷静片刻,又忍不住,悄悄瞥了眼睡的人事不省的宋衔之: 心又动了起来,热意复苏,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沈铎慌忙闭眼,念清心咒,反复的念,脸上别扭的露出几分羞赧来。 这几日来,他时常如此…… 莫不是师兄偷偷给他下了什么毒药?不然,他又怎会如此奇怪? 太奇怪了,这种陌生怪异的感觉已然脱离了他的掌控,让他分外不安,却又不知从何排解。 正想着,身边的宋衔之口中又溢出小猫一样细软的声音,吸引着他看过去。 沈铎: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宋衔之一直紧拧着的眉头放松了下来,眼角眉梢浮上来柔柔的笑意。 沈铎听到了自己的心撞击胸腔的声音。 那抹笑意似乎感染了他,让他在无形之中翘起了嘴角。 可是细想之下,沈铎的嘴角又沉沉的压了下去。 他抬手,捏着宋衔之的耳垂,不轻不重的揉捏着,低低出声:“师兄在跟谁在一起?” 他语气算不上好,但反正宋衔之听不见。 他正沉浸在越发美好的梦境里,抱着许久没见的崽崽,吃着蜜饯看话本,而后慢慢沉睡。 沈铎得不到回应,带着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赌气成份,用指腹对着宋衔之软软的唇瓣好一番揉摁。 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样温软。 他这才满意的收手。 药液的药效没多久便被完全吸收,沈铎忍着燥意,闭眼给人从水里捞出来,裹紧披风里,又烘干了头发放到榻上。 宋衔之一到床上便滚了一圈,而后便自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枕头,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沈铎看的好笑,脸上漾着笑意,站在塌前给人善后般的裹好小被子,又将人脸上的碎发扫去。最后,又多此一举的揉了揉宋衔之哭得发红的眼角。 做完这一切之后,沈铎又一次愣住了。 长这么大,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给人做这种琐事…… 掐了掐手心,沈铎强迫自己冷下脸来,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一盏凉茶下肚,他又觉得自己正常了起来,便打算在另一边的书案处坐下来打坐修炼,一转头,却突然看见门口还有个人。 沈铎这才想起来,方才进来时他急着给师兄疗伤,便把手里提着的关洱随手丢在了门口,过了这么久,他差不多都要忘了。 现在,人正半撅着屁股,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几个狐狸尾巴软巴巴摆了一地,看起来十分滑稽。 而他那张平日里格外欠揍的脸,此时正紧贴在地上,已经挤扁了,嘴巴成了鸭子嘴,嘴角还挂着些不明液体。 沈铎:(⚹ ̄m ̄)…… 几步上前,用脚将人翻煎饼一样翻了个面。 师兄心软,人是躺着的话,也不算过分吧?自己到时候也好找说辞。 沈铎在心底哼了两声,背着手转身离开,徒留关洱躺在正门口冷冰冰的地板上,无人问津。 宋衔之醒过来的时候,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了大半日。 脑子里一片空白,还不太能接的上轨。 宋衔之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房间不大,扫眼过去没有旁人。 床头摆着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似乎是有人细心为他准备的,宋衔之抿了抿干燥的唇,却并没有喝。 记忆慢慢回笼,情绪也紧追着赶了上来。 想到最后小术坠崖的画面,宋衔之仍觉得窒息,可眼睛里面空荡荡的发涩,让他难以落下一滴眼泪。 他屈膝而坐,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愣愣的看着前方的地面。 他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就是想要尽力改变既定的一切。然而……是他高估了自己……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真正在意的人不多,严术算得上一个,可老天爷照旧把人收了回去。 那小好呢?师尊呢? 原著里,他们的结局都算不上善终。 他……还能改变得了吗? 孤身一人生活多年,他一直逃避社交,就是害怕会有一天要经历别离。 生离也好,死别也罢,都是他永远不敢面对的事情。 如今尝到了,果然是难以承受的滋味。 给他了,又要残忍的收回去。 宋衔之鼻子一酸,将脑袋埋进了双膝中,泪珠一出来,就被干燥的亵衣吸了进去,让他看上去好似没哭过一样…… 第58章 衣服 他还在哭,刚忍不住溢出一声细细的呜咽,屋门便被人轻悄悄的推开了。 宋衔之喉咙一哽,吸了吸鼻子,抬头。 沈铎正背着他关门,动作看起来不紧不慢,但却巧妙的没弄出来任何声响。 屋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门一关上,嘈杂的声音便小了,是那种不会吵到人的程度,然而沈铎还是在门上贴了道隔音符。 做完这些,沈铎转身,抬脚跨过仰躺在地上的关洱。 这时候他还没发现宋衔之已经醒了,一抬头,便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红润润的兔儿眼。 他身体一僵,看着愣愣跪坐在床上的人,忽然有些心虚,犹豫了片刻,他颇为不爽的抿了抿嘴,而后转身默默将丢在脚下的关洱一手捞起来,几步过去,又将人扔在了书案旁的椅子上。 关洱昏的死死的,身子软趴趴一晃,头便咚的一声拍在了桌面上,完全没了动静。 要不是那尾巴还象征性的抖了抖,怕是看起来和咽气了没什么差别。 宋衔之:就,挺一言难尽的…… 但反派做事,咱也不敢看,咱也不敢问。 内心小小的可怜了一下小狐狸,宋衔之便十分无情的移开了视线。 本来还闷疼的心脏被这人一顿操作,弄得却是好受了一些,空掉的地方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暂时的被堵上了。 沈铎扔完人,将手在衣服上小幅度的搓了搓,然后走到宋衔之身前,垂眼,压迫感十足的看下去。 宋衔之: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ㅿ°`。) (。>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