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不颓,更加不废 作者:潆影 【本文文案】 林一禾本是异世孤女,莫名穿到一个陌生国度,当了十年太后。死后灵魂在皇宫飘了七日,这才知道,原来那个温和守礼的丞相真有篡位之心,她一死就想把这江山给夺了去。 因心累早亡的林一禾咬牙切齿:你既然有篡位之心,何不趁早,顺便把她这皇后也夺了去。她一介从异世穿来的灵魂,真不介意这江山跟谁姓。 七日法会结束,一道白光拍得她差点魂飞魄散…… 一朝重生在即将进宫前,林一禾美目一转,早早把主意打到那个风姿绝世的丞相身上。 被册立皇后的那天,林一禾默默摘掉十斤重的凤冠。 吓坏了的宫女们扑通扑通跪下:娘娘,皇上还没过来。 林一禾揉了揉被压疼的脑袋,也不好跟她们解释,你们的皇上等下就要驾崩了。而她,皇后之位都还没坐热,就要荣升太后了。 这一世,她想活长一点。 【小剧场】 日日熬夜批阅奏章硬生生熬出了两个大大黑眼圈的苏恒,看着内侍官抱了一箱奏章进来来,脸一沉:太后身子又不适? 丞相戾气外泄,无人敢说话。 都说林家长女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温柔贤惠,甄选皇后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要找个身体健康吃苦耐劳的? 幼帝登基不过三个月,丞相已累到两鬓斑白。 太后娘娘,实在是太颓废了。 ------ 听说丞相熬病了,担心还没撩到人就先累死的林一禾亲自上门慰问,并送上了十全大补汤。 原本只是虚火旺的苏恒被灌了一大碗十全大补汤后,流了一夜鼻血,真病了。 听说丞相的病不好反重,做梦都梦到在批阅奏章的林一禾午夜惊醒,连夜让一众御医去丞相府看诊。 原本只想装病休息一两天的苏恒看着扎满身的针,绝望闭上眼。 听说…… 年轻美貌的太后看上了风流倜傥的丞相,奈何…… 忠心下属:传流言蜚语者,杀。 苏恒:不如干脆夺了这江山把她娶了! 忠心下属:……(瑟瑟发抖)来、来真的?誓死相随。 又名《哀家不颓,丞相不废》、《丞相不好撩》、《古代撩汉实录》 温馨提示: 1.日常向小甜文,还有点沙雕。 2.背景架空,架很空那种。 3.1v1,he,每日更新时间为00:00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甜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一禾,苏恒 ┃ 配角:预收文(古穿)《穿成替嫁假千金》 ┃ 其它:预收文《八零村口小卖部老板娘》》 一句话简介:太后不颓,丞相不废。 立意:时间顺流而下,生活逆水行舟 第1章 重生了 正值初冬,昨夜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一夜之间,汴京银光素裹。 林一禾手捧着着汤婆子,身披着狐皮锦衣绣花斗篷,立于窗户边。双眸似水,凝视着院子中那棵枝头挂满积雪的杏花树。 许久许久,悠悠长叹了口气。 两天过去,她终于确定,自己重生了,回到了这身体十七岁这一年。 真是太太太不可思议了。 她本是异世孤女,一场意外魂穿到古代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十五岁女子身上。本以为这已经够不可思议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发生重生这种事。 老天爷对她可真是…… 想到这,林一禾勾了勾唇,带了些许自嘲。 老天爷对她应该算是还好吧,毕竟给了她两次机会。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身着藏青色褙子的婢女拎着食盒走进院子,一进来便看到她裹着斗篷站在窗户边,小脸冻到苍白。婢女杏眼闪过担忧,忙道:“小姐又站在窗户边吹冷风,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呢,快回床上躺着。” 林一禾看到元英,眼眸有了些笑意,道:“躺累了,才刚站了一会。”说完,还是很听话走回榻上坐下。 前世,元英是唯一一个对她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婢女,陪她在深宫中度过了漫长而孤寂的十年。十年的陪伴,林一禾早把她当家人。 元英进到屋内,小心放好食盒后便立刻去把窗户关上,挡住了外面那股寒意。 林一禾看着那精致的食盒子,不由皱了皱眉。即便还没有拿出来,也闻到了那股浓浓的药味。记起前世就是这样,刚穿来的这两年,她好像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喝药。 原主十五岁那年,和兄长去上香途中遇到流匪。兄长不幸遇害,原主也受了重伤。原主本就体弱,那次重伤更是和死亡只有一线之隔,愣是调养了半年才能下床。 也正是那一次意外,原主走了,林一禾穿来了。 好不容易活下来,林一禾当然很珍惜,一直小心养着这身子。而这一次之所以会生病,全是被父亲和继母气糊涂了。 这两年,老皇帝身体越来越不行。前两个月病情忽然加重,国师掐指一算,说皇帝这次的病,唯有新立一位皇后方能转危为安。 老皇帝怕死,自然是宁可信其有,更何况立后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本想着下一道圣旨,把贵妃升一升的。但国师又掐指一算,说宫中众娘娘的八字皆不是凤命。不是凤命嘛,自然也就旺不了帝皇。 得了,那还不简单。老皇帝一声令下,给礼部一个月的时间选秀。各世家贵族但凡适龄未婚配女子皆要参选。 本来嘛,能进宫当皇后,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荣耀。但问题是,大家心知肚明,老皇帝将近耳顺之年,年轻的时候沉迷美色,早把身体掏空了。国师说的立新后冲喜,也不过是因为太医院那边已经没有办法了,但皇帝又不肯接受自己已经药石无医这个事实,无奈之下给出的拖延办法。不然为何不能把贵妃升上后位?无非是这样太快了,到时皇上未好转,他就得担责了。众人越分析,越觉得送女儿进宫弊大于利,搞不好才进宫就要给老皇帝殉葬。毕竟大齐上两任皇帝驾崩,后宫凡是无子嗣的妃嫔都被殉葬了。 于是,那些心疼女儿的,能找到亲事的都抓紧定亲。实在来不及定亲的,就暗地里收买国师,求他在批八字的时候,放自家姑娘一马。也就林一禾的父亲林广,被继室徐慧的枕边风吹到丧尽天良,竟拿自己亲生女儿去博富贵。 果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以前兄长在的时候还能为原主撑腰。没有了原主兄长的庇护,林一禾在府中的日子可不好过。若不是她一直装体弱,在徐慧面前,三次有两次晕倒,徐慧被她晕烦了,不然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折磨。 其实说起来林家也算是百年世家,不过到林广这一代,已没落到没人记得他们林家也曾经显赫过。可能是曾经的辉煌让林广太怀念了,所以才在听了徐慧的建议后,做起了国丈梦。 上一世的林一禾,也不过是没什么社会阅历的十八、九岁女孩心智,加上又是孤女,从来没人教过她为(尔)人(虞)处(我)世(诈),装病避祸还行,但论算计,如何是徐慧这种后宅磨炼过擅于心计之人的对手。直到林广对她说,她的八字被国师选中,立后的圣旨准备下来,才知道父亲对自己干了什么。 想到自己要嫁个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还要一辈子锁在那宫墙之内,林一禾大受刺激,同时也很恐慌,大闹着不进宫,闹得林府鸡飞狗跳,甚至做出了逃婚的行为,最后被徐慧用绳子捆了,在柴房关了五天五夜。 若不是因为她在柴房冻到忽然高烧不退,徐慧怕她病死了不好交代,不得不放她出来,不然才不会只关她五天五夜。 林一禾重生,正是重生到刚从柴房出来,躺在床上烧得昏昏沉沉时。 想到前世这一场病也是喝了好几天的药才好,她就想流泪。 既然重生,为何不能早几天。若能早几天,她一定不闹。不闹就不会被徐慧关柴房,不关柴房就不会生病,不生病就不用喝药……命悬一线那半年,她喝药已经喝到有阴影,这次又要喝这么多天又苦又臭的中药,宝宝心里苦啊。唉,但不喝又好的慢。 元英小心翼翼从食盒端出还冒着热气的药,轻轻放到林一禾跟前的小案几上,脸上堆满了笑意,哄道:“小姐,良药苦口……”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瞪大眼睛,一脸震惊看着自家小姐。 只见林一禾端起碗,虽然皱着眉,却也把碗中的药一口喝完。 咕噜咕噜一鼓作气喝完手中的药,林一禾被苦到眼泪都出来了。 元英反应过来,忙转过身去拿蜜枣干。 连吃了两颗蜜枣干,林一禾总算缓过来了。 元英眼圈红了。小姐自柴房出来就变得这么懂事多了,不仅不哭不闹,就连喝药都不需要人哄了。常言道,不经事不长智。小姐这一次,一定是被狠狠打击到了。 “怎么眼红红的?”林一禾看着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元英难过到不行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她知道自己被关柴房的日子,元英也一直跪在徐慧院子求情,受了不少委屈。 元英紧咬着下唇,挣扎了半响才把话说了出来:“老爷说入宫的事不可能有变,只怕小姐再闹也没用……小姐……你……不管小姐在哪,元英都会永远陪着小姐。” 听到元英最后那句话,林一禾眼眶也红了。 上一世,元英就是这么做的。 林一禾放柔声音,道:“放心,我不会再闹了。” 因为闹再大也改变不了进宫的结局,反而会因此埋下祸根……何况,进宫后的日子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有苏丞相啊。 前世如果没有苏恒,只怕在老皇帝驾崩时她也跟着殉葬了。 他护她,从皇后到太后。教会她如何在残酷中生存。每当她心生恐惧时,目光所及,总有他的身影。 想到苏恒,林一禾眼神不由变温柔。 那个大齐最风光霁月的男子,现在在干着什么呢? 第2章 入了国师眼 按前世剧情发展,这次病好后没多久,进宫的圣旨就会下来。 林一禾清楚记得,在前世,圣旨下来前,彷徨无助的她听信了另一个婢女的主意,干了一件蠢事。最后,这件蠢事虽然被徐慧压了下去,但在她成为太后的数年后,在她以为就这么平顺悠哉过完这辈子的时候,却被有心之人翻了出来利用,差点让自己陷入危机,更差点害了苏家。 这世,她可不能再听信那婢女的馊主意了。 况且这一世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彷徨害怕的小一禾了。 想曹操曹操就到,林一禾的另一贴身婢女元红跑了进来,神秘兮兮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小姐,婢子想到了个办法。” 林一禾哦了一声,整个人蔫蔫的,不是很感兴趣。 她知道元红说的办法是什么,无非让她去跳湖,她们会找个小厮救她。和外男有了肌肤相亲,有了这样的污点,自是不能进宫做皇上的女人。 上辈子她也是蠢,慌乱之下竟然觉得这办法兴许可行。真去跳了湖,然后被刚好来林府找林广的苏祁所救…… 元红不知道林一禾根本不感兴趣,以为只是生病的缘故提不起精神,自顾自往下把自己想到的办法说了出来,一脸希翼望着她。 元英听到元红竟然建议小姐拿自己的名声去赌,急得直跺脚:“元红姐姐,你怎么能出这样的主意。这要是传了出去,就算不进宫,小姐也得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可不是么,林一禾幽幽看向元红。 重活一世,她当然明白元红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不想陪她进宫,不想在宫中孤老一生。只要能不进宫,毁了她名声算什么。 元红有些怪元英多事,瞪着她道:“老爷和夫人那么爱惜名声,怎么可能让这事传出去。” “话是这么说,可……可……”元英嘴笨,不知该如何反驳。担心林一禾被说动,急起来说话更加磕巴。 “可可可,可什么。要我说,做姑子也比进宫殉葬强。”元红怕说不动林一禾,也不管什么冒犯不冒犯,干脆把话很直白说出来。 这话轰一声在元英脑中炸开,炸得她呆若木鸡。 进宫就会殉葬吗?元英不懂,愣愣看着林一禾。 林一禾沉默不语。前世,她就是被这话刺激到了,认同了元红说的,做姑子也比殉葬强。于是,也没想周全,就这么冲动照做。 如果不是有前世的经历,提前知道剧情,知道进宫会平安无事,只怕再听到元红这话,她依旧会慌乱不安。即便不考虑元红的方法,也会想其他办法不进宫。毕竟谁不想活着,这身体才十七岁,正是美好年华。 可前世的经历让她明白,无论她怎么折腾,都逃不过进宫的结局。同时也害怕,不进宫,她和苏恒这世就没有交集。 沉思许久后,林一禾终于开口,说出的却是:“不妥。” 元红一听这话就急了:“小姐,你的八字已经入了国师眼,若不牺牲掉名声,可就真得进宫了。” 林一禾嗤笑出声,什么她八字入了国师眼。明明是她的家世入了国师眼。 放眼汴京,怕是没有几个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年纪正好,出身听起来不错,但实际不过是无权无势的没落世家。选她这样的,既不会辱没了皇后的身份,也不怕得罪人。就算最后进宫没多久皇帝就驾崩,这样的人家也不敢找当初提出这馊主意的国师算账。 只要徐慧没能在选秀圣旨下来前为她和林一苗定下亲事,这新后人选,本就很大可能就在林家姐妹之间。 徐慧不舍得匆匆忙忙给林一苗定下亲事,更不舍得让亲生女儿进宫,自然就只能牺牲林一禾。怕是她早已在心里盘算过,有林一禾皇后的身份做底气,林一苗还能找更好的人家。只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进宫就进宫吧,若你不……”林一禾本想说,若你不想跟着我进宫,就留在林府。但话还没说完,每日都来看她笑话的林一苗又来了。 “姐姐,我来看你啦。”伴随这句话落,一梳着垂挂髻身披粉色斗篷,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精神抖擞出现在门口。 林一禾顺着声音看过去,忍不住挑了挑眉。显而易见,今日的林一苗花了心思装扮,格外俏皮可爱。也不怪徐慧绞尽脑汁想让这个女儿高嫁,确实是有这个资本。若不是知道这人真实本性,只怕还真会被她外表欺骗。 林一苗早对林一禾不理不睬的态度见惯不怪,径自走到她对面坐下。很满意看到她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咯咯笑道:“姐姐今日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想必大夫的药有效。” 说不清什么心理,林一苗就喜欢看林一禾恹恹的样子,见不得她半点好。 两年前那次重伤,她和母亲都以为林一禾死定了,却没想到拖了半年却被救活了。让她很是不痛快。为此,她背地里没少在父亲面前上眼药。什么克母克兄,说不定林家也是被她克到没落的。什么没良心,兄长因她而死,她却这么没心没肺。父亲也因此对这个嫡长女越来越不满。 本来她对长姐进宫做皇后是有意见的,凭什么这个一直被她踩在脚底下欺负的人能一下子跃上枝头当凤凰。 可母亲说,林一禾即便是进宫为后,也不过是为林家为她做踏脚石。 想想也是,当今圣上都一把年纪了,只怕早已不能行男女之事。林一禾进宫只能守活寡,不能生个一男半女,到时候皇上驾崩,再让母亲对父亲吹吹枕边风,怂恿他主动让女儿殉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而她,却能趁机把握皇后妹妹的身份,好好寻一门亲事,从此荣华富贵。 想到这些,林一苗笑得更加真挚了。 元红惯会巴结人,林一苗才坐下,就忙去给她倒了杯热茶,双手恭敬递上。 林一苗笑眯眯接过,随意抿了一小口就放下。 她喝惯了上好的茶叶,自是喝不下林一禾这边的陈年旧茶。不过她过来西偏院又不是喝茶的,也不在意。 林一苗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屋内碳火不旺,只是坐了一会她就觉得好冷,也不知道林一禾怎么熬过来的。 算了算了,她不过待一会就走,今天还约了张家和邓家两位姑娘过府。管它冷不冷,阿娘说了,只要死不了就行,无需对她太好。 “听父亲说,姐姐的八字被国师选中。可真是大喜。”林一苗笑容有些僵,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心里始终膈应这个一直被她踩在脚下的姐姐即将成为皇后。 林一禾觉得好笑,她这话说的,还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但这世,她不会再轻易被激怒。 “你们觉得喜,那便喜吧。”林一禾轻笑了声,低下头拿了个未打完络子接着往下打。 向来伶牙俐齿的林一苗一时语噻,不知该如何接她这句话。 什么叫他们觉得?这么快就认命了?可惜啊,她还想看林一禾继续闹的。闹的越大,父亲越不喜,以后即便进宫了也不会帮着她。母亲说皇帝后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帮扶,地位再高也会被欺负。 没劲,林一苗打压的不爽,便想走。恰好此时,她的婢女小莲来报,张家和邓家两位姑娘到了。 林一苗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轻轻一跃便从榻上下来。 这两位是她玩的比较好的手帕之交,三人常聚在一起倾吐自家后宅的糟心事。昨天她给她们下了帖子,约她们今日过府一聚,没想到这么早就到了。 元红看着那杯并没怎么喝的茶,撇了撇嘴,丧着脸把它端出去倒了。 林一禾眼睛看着那抹消失在门口粉红色的背影,打络子的手并未停下,熟练地翻腾着线。 张家邓家……她好像有点印象,努力回想了好一会,才终于想起,微微勾了勾唇角。 太逗了,还是她们。 第3章 流言蜚语 前世,林一禾进宫后没多久,徐慧就为林一苗相中了两门亲事,本以为十拿九稳,想拿乔一番,谁料这两门亲事皆被张家和邓家截了去。原本感情很好的三人,彻底翻了脸。准确的说是邓姑娘和张姑娘,与林一苗翻了脸。 元英不解自家小姐为何突然笑得如此欢,但见她是真的高兴,便也开开心心拿起针线小篮子,坐在小墩上绣荷包。 而林一苗那边,听到小姐妹到了,急匆匆赶回自己的北院。 临进院门前停下脚步,不忘整理了下头发,问小莲:“我的发妆可有乱?” 今日约了小姐妹,她可是特意装扮了一番。看着铜镜里美美的自己,便又想去西偏院气一气林一禾。谁知道约的二人这么早到,让她好一番奔波。 小莲忙笑着应道:“不乱,小姐天生丽质,哪怕只是简单的装扮也是甚好看的。” 这话听得林一苗心里美滋滋的,嘴角直往上翘。 可不是么,三人之中,她一直是最好看的。 张莹和邓芳林已在屋内等候,七巧在伺候着。看到林一苗进来,双双站起身,热络上前挽住她胳膊。 “莹姐姐,芳姐姐,不好意思,怠慢了。”林一苗一进门就道歉,随后让七巧去厨房拿炖好的燕窝,嘱咐完七巧又让小莲去二门守着,看看去洪福楼买点心的明月回来没。 邓芳林和张莹在听到她喊姐姐的时候嘴角抽了抽,有些不悦。其实三人都是同一年的,她们也不过比林一苗大两三个月。偏她就爱姐姐姐姐的喊,显得她们大很多似的。可听到有洪福楼的点心,两人便把这些不满压下,双眼闪闪发亮。 “苗姐儿太客气了,再这样,下次我们不敢来了。”邓芳林脸上堆着笑意,说着讨好的话。心里却难免有些失落。暗叹林家不愧是百年世家,即便如今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也比他们邓家强。洪福楼的点心,随便就得十几两银子,她一个月的月银不过五两,根本吃不起。 张莹也接着夸:“苗姐儿素来大方,待人真诚。” 林一苗笑得更加得意。她就喜欢被她们这么捧着,这也是为何她和二人处得来的原因。虽然她们家世、样貌、才情皆不如自己,但却愿意捧着她,这就够了。交朋友不能那么势利眼,还是得看处不处得来。 不一会,去厨房拿燕窝的小巧回来了,洪福楼的点心也到了。三人坐在榻上,边吃边说话。其实大部分是林一苗在说,说的多是和林一禾有关的。一会感叹她这个姐姐身体不好,隔三差五生病,每个月单补品就要好几百两银子。一会说父亲母亲不公,偏心姐姐,什么好东西都往她院子里送。说着说着,终于说到了近期的选秀。 张莹现在仍心有余悸,天知道她和家人有多害怕被选中。像他们这种小官人家,还不是任由那些权贵揉捏。人家舍不得女儿,自会想办法往下压。压下去了,这事不就落到无权无势的人家上面。还好这两天父亲打听到,应是林家嫡长女的八字被选中了,还是林广这憨憨主动求的。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松一口气的同时,耻笑李广虚荣。 “听说,你姐姐被选中了?”张莹压低声音问。她今日过来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想和林一苗确认一下,好彻底放心。 邓芳林也很关注这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林一苗。 林一苗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加上自己老在两位好友面前把林一禾损的一文不值,结果现在人家却是凤命,这多少让林一苗有些闷闷不了,淡淡嗯了声,说:“八、九不离十。” 得到确认,两人都有些激动。 她们安全了! 放下心来,两人才注意到,林一苗在谈到这话题后变得有些萎靡不振,以为她也是受外面的流言所困。看在她们林家做了如此一件大好事的份上,便出言安慰。 张莹:“苗姐儿,你也别难过。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时间久了也就淡了。” 邓芳林:“可不是,那些人不过是妒忌才,见不得林家飞黄腾达才乱造谣。” 张莹:“虽然这些谣言多少会影响到你的名声,但谣言止于智者,假的就是假的。” 邓芳林:“对对对,何况他们说的也不是你。” 林一苗越听越不安,脸色跟吃了苍蝇一般。什么流言蜚语?什么妒忌造谣?为何她不祥的预感? 看她似乎一脸懵逼,邓芳林小心翼翼问:“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林一苗有些生气:“什么话不能痛快说,非得在这绕弯子。” 得,是你让我们说的。邓芳林和张莹互看一眼后,叽里呱啦,一口气把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关于林家的流言蜚语都告诉她。 林一苗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脸都绿了,气得两手紧握,连指甲掐断了都没察觉。 “谢谢两位姐姐告诉我这些。”许久许久,林一苗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身子忽然有些不适,今日就不留两位姐姐在家里用饭了。” 张莹和邓芳林不是愚笨之人,听出这是下逐客令了,便顺着她这话说恰好她们还有其他事,先行离开。 送走张莹和邓芳林,林一苗黑着脸,一路骂骂咧咧跑去正院找徐慧。沿路好几个扫雪的婢女没注意,挡了她道,被狠狠刮了巴掌。 元红嗑着瓜子在花园偷懒,恰好见到了,立刻小跑着回西偏院告诉林一禾,还把林一苗骂骂咧咧的话学了一遍。什么谣言,什么苛待原配子女。 正在绣荷包的元英听得手一抖,心慌慌抬起头看向林一禾,只见她仍一脸淡定打着络子。稳了稳心神,告诉自己不要慌。 元红这些话并没在林一禾心里掀起多少波澜,因为这些流言,是她让元英收买乞丐传出去的。 林一禾淡淡笑了笑,提醒道:“看来二小姐心情很不好,你们两个这几日注意些,别撞到枪口上去。” 说的虽然是‘你们’,但却是看着元红说的。元红再笨也看出来,小姐这是在警告自己。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小姐,你不能总是这么软弱。能让二小姐这么生气的事,肯定不是小事,你就不好奇?”元红不甘心,继续怂恿。 “不好奇。”林一禾答的干脆,她让人干的事,有什么好好奇的。 这答案真是堵得元红无话可说,一脸委屈和不忿,更加认定这个大小姐胆小软弱。她怎么跟了这么一个主子啊。最后气鼓鼓道:“快午时了,我去厨房拿膳食。” 出了西偏院,看着那破破烂烂的院门,元红忍不住哼了声。这个西偏院,她可真不想待,偏夫人和二小姐又看不上她。 元红离去后,元英才算松了口气,小声问:“小姐,万一给夫人知道,那些谣言是我们放出去的……”想到那后果,元英脸色顿有些惨白。 林一禾首先反问:“那是谣言吗?”随后拍了拍她白嫩的小脸,笑道:“怕什么。她不会知道的知道,这事我们做的很隐蔽。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不送我进宫?进宫一事怕是已经奇虎难下。既然我注定要进宫了,那就更加没什么好怕的。” 元英一听,也是。再怎么说,小姐进宫后也是皇后,即便是老爷和夫人,见了面都得行礼。 林一禾眼珠子一转,放下刚打好的络子,笑吟吟起身:“走,我们也去正院找母亲。” 忽然想看看那对母女气急败坏的样子,刚好也有事要找徐慧。 “元红姐姐去拿膳食了……”元英左看看右看看,想找个理由说服她不要去。 “没关系,回来再吃。”林一禾满嘴都还是药味,根本没胃口。吃饭哪有看徐慧母女的热闹有趣。 元英见劝不动,只得作罢,紧张兮兮跟在她身后。 还未进到正院,在院门附近就听到了徐慧的怒骂声,元英吓得反射性抖了抖。 好可怕,夫人这么大怒气。她更加想劝阻林一禾了。 扯了扯她衣襟,小声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听起来,夫人好像很生气。” “没事,我们再进去气一气,让她更生气。”听到徐慧的怒骂声,林一禾眼眸一眯,嘴角微扬。 元英傻眼,小姐是不是因为被关柴房,彻底恼了夫人? 想到林一禾被捆着关在柴房里的凄惨模样,元英也有些气愤。 怯意稍减,既然小姐有志气,她们就……就去给夫人添添吧。 第4章 添堵 屋内,徐慧正叉着腰痛骂外面那些无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乱的造谣者。虽然,他们说的不全是凭空捏造。但她怎么想怎么做,关他们什么事?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 是,她是故意不积极,让林一禾十七岁都还没嫁人。但这能全怪她吗?两年前作死要去上香,害死兄长,自己也丢了半条命,养了这么久都还半死不活的。试问谁家愿意娶一个病恹恹的媳妇? 是,她是因为害怕自己女儿被选中,干脆推了林一禾出去。但林一禾身为林家长女,为林家付出不是应该的吗?况且她是林家主母,怎么就安排不得儿女的亲事? 果真是国泰民安太久了,把百姓都养刁了。 徐慧骂得正起劲,忽听到外面,自己的贴身婢女大声说:“大小姐怎么过来了?大冷天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别又冻病了。” 那即将破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忍住了,憋得她很不得劲。 林一苗同样脸色不好,咬牙切齿道:“她怎么过来了。” 自两年前死里逃生后,本就体弱的林一禾彻底成了病秧子,太阳晒久了晕,风大一点一吹就倒,雨淋了感冒,三天两疼气喘,基本都不怎么来正院请安。难得徐慧让她来一次,稍微坐久点,回去可能都要请大夫。徐慧也烦了,干脆让她别来了。 “这小贱人,定是又因进宫的事来闹我。”徐慧坐直身子,冷笑了声。认定她定是身子才有些好转,就迫不及待来求她。这念头一出来,徐慧生出几分得意。她不是原配又如何?原配生的子女死的死了,活着的任她揉捏。 林一禾在元英搀扶下进到内间,虚虚福了福身,算是对徐慧行了个礼。 徐慧见她态度如此敷衍,嘴角抽了抽,面上还是说着关心的话:“身子还这么虚,怎么跑出来了。快坐下。”说完,又吩咐石榴给她拿暖手炉。 林一禾一路走来,冻到手指冰凉面色发白,很符合她病秧子的形象,自是不会拒绝徐慧这番虚假的好意。 接过石榴递来的暖手炉,也没跟徐慧说一句谢。徐慧看她这样,嘴角再次抽了抽。 “方才在门口听到母亲好像在骂人,可是妹妹惹母亲不高兴了?”林一禾一脸无辜胡说八道。屋内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她这样想也没错。 徐慧的郁结又添了几分,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若不是知道这个长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要以为她知道了外面的事,故意埋汰自己。 “呵呵呵,禾姐儿怎么会这么想。你妹妹一向乖巧懂事,又怎么会惹我不高兴。” 林一禾同样呵呵笑了两声,心道:装,你就继续装吧,小心得内伤。 徐慧叹了口气,接着道:“你这孩子也算乖巧,就是身子太弱了。若是有苗姐儿一半健康,我也就省心了,也不会到这年纪都还没嫁人。” 这是暗搓搓说她嫁不出去是自己的错呢,林一禾嗯了声,低头玩着手中的暖手炉。其实这身子经过这一年多的调养,早已没有那么弱。不过是体弱这借口好用,她舍不得放弃。 徐慧唠唠叨叨的,说了好一番关心的话,然后明示暗示让林一禾早点回去歇着。她这边事还多着呢,一会去外面打听的嫲嫲回来了,她还得仔细问清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林一禾在这总是碍事的。 但今日不知怎么回事,平时都不肯在她正院多待一刻的人,今日坐了那么久还没走的意思。真是急死人了。 徐慧和林一苗脸都快绷不住了,林一禾觉得差不多了,不然待下去还不晕,体弱的人设就立不住了,才道:“对了,明日我想出去一趟。” 林一禾突然冒出这句话,徐慧脑筋没拐不过弯来,下意识应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若是平时也就没所谓,但现在外面谣言传的正盛,怎么可能同意。 徐慧话锋一拐,又道:“身子都还没好利索呢,还是待在家里好好养病。” 林一禾自也想到徐慧会不乐意,今日过来也不是向她请示。 “周姑娘约了我在莲香楼相聚,既然母亲不想我出去,那我就给周家递个帖子,让若兰明天直接来我们家吧。” 让周若兰过来?徐慧只是想想都头皮发麻。她自认口才还可以了,可和周尚书家的女儿周若兰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与其让周若兰过来,她宁可让林一禾出去。 流言蜚语就流言蜚语,反正老爷说了,林一禾进宫一事很快就会报到皇上那,只等着下圣旨,再选良辰吉日入宫。 “行吧行吧,但你可得注意着身子,别外头待太久。” 林一禾应下,看到孙嫲嫲进来,忽然又不想走了。 孙嫲嫲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见状,徐慧真恨不得让她详详细细告诉自己,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但林一禾说完了事也没走的意思,坐在那抱着暖手炉,也不说话。 这个死丫头,是病傻了? 好不容易,听到林一禾轻咳了几声。 徐慧觉得机会来了,激动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硬是说她脸色看起来很苍白,催促她回自己院子休息。生怕她拒绝,还让石榴和葡萄亲自护送。 元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果然小姐要进宫,夫人就不敢怠慢。 林一禾一离开,徐慧立刻拉着孙嫲嫲问话。 孙嫲嫲嘴张合了几次,才吞吞吐吐说:“外面那些人,竟说老爷卖女求荣……” “说老爷?”徐慧吃了一惊,同时也松了口气。 “可不是,说的也太难听了。”孙嫲嫲目光左右闪躲,没敢告诉徐氏,外面的人是如何传她这个继室怂恿着老爷,苛待原配子女,甚至还扯到了两年前大少爷的死。说若不是她对原配的子女不好,以至于林家大小姐身子一直很弱,他们兄妹也不会去上香祈福。不去上香祈福,林大少爷也就不会死。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就是欺负爹没实权。”林一苗愤愤一拳捶在软塌上,担心父亲声誉受损,会影响到她的婚事。她都十五了,还没定下人家。这两年正是关键时候。过了十七八,别人就该嫌弃她年纪大了。 林一苗越想越担心,眼眶都红了,哽咽着问徐慧:“娘,我的婚事到底有没着落?可不要把我拖成跟大姐一样,都成老姑婆了。” “苗姐儿,你……”徐慧心都碎了,女儿这话,不也和外面的一样,在说她故意耽搁林一禾吗? 孙嫲嫲忙出来打圆场,道:“夫人别难过,小姐不是这意思。再说,大小姐这年纪还没婚配,也不是夫人的错。且不说两年前那一次重伤,差点连命都没了。就说刚才,才在这屋子坐了一会,整个人就脸色苍白咳嗽不止。这样的身子,选夫家自然得慎之又慎。普通人家是肯定不行的,每个月燕窝补品就好几百两。太好的人家也不行,操心受气,身子就更没得好了。这些年,夫人可没少为大小姐操心。” 这一番话听得徐慧身心舒畅,甚至都觉得自己劳苦功高,连头上那几根白头发,兴许都是操心林一禾操出来的。 林一苗也意识到自己急得说错话了,上前搂住母亲,道:“我自是知道阿娘为这个家的付出,只是现在外面谣言传得这么盛,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徐慧拍了拍她略有些冰冷的手,冷笑道:“别担心,娘自有办法。” 不都是凭人一张嘴,她花点银两,让人引导引导就是。倒是明日林一禾要去见周若兰,让她更加不放心。周若兰父亲可是礼部尚书。万一她帮着,把林一禾的婚事给搅黄了…… 徐慧越想越心惊,眼珠子转了转,又生出坏主意,对女儿说:“明日你跟着去,注意点她们说什么。” 林一苗一听,立刻跳起身,很抗拒,道:“我不去,才不要见那个周若兰。” 每次见面都被她奚落,偏自己口才不如人家,亲爹的官位又不如人家,只有受欺负的份。 “听话。”徐慧板起脸,和她分析:“周若兰的父亲可是礼部尚书,若是她和你姐姐出什么坏主意,不进宫了,你进?” “我不要。”林一苗吓得脸色发白,对比进宫,她还是给周若兰奚落吧。 “你说你怎么不学着点林一禾,看看人家结交的都是什么人,你结交的又是什么人。徐知道今日张家邓家两位姑娘来过,忍不住念叨起自己女儿。 林一苗最受不了母亲这么说,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一副很瞧不上的语气说道:“我没她会巴结,结交不了什么贵女。” 徐慧叹了口气,点点头。她这个女儿,就是太单纯了。 第5章 苏恒本恒 这一日,虽然依旧很冷,但却难得的阳光灿烂。 林一禾穿戴好,准时出门去莲香楼和周若兰见面,却在准备上马车的之际,被林一苗喊住。只见她提着裙摆,小跑冲向这边,边跑边喊:“大姐,等一下。” 林一禾以为她有什么事,在马车旁站住了。 “姐姐,我和你一起去。”说完,也不等林一禾应下,立刻踩着矮墩上了马车。 林一禾眉头微皱。此时若是硬赶她下车,只怕会引来徐慧,只得无奈接受自己被缠上的事实。同时又有些纳闷,林一苗平时听到周若兰的名字都会绷着脸,今日怎么凑上来? 不过仔细想了想,林一禾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勾唇笑了笑,转身上马车。 林府离莲香楼并不是很远,马车走了约一刻钟便停下来。 这一小段路程,林一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林一禾被吵得太阳穴隐隐犯疼。 马车停稳后,赶马车的小厮利索放好墩子,不等元英搀扶,林一禾就赶忙下马车。 她是一刻都不想和林一苗待了。 新来的跑堂小二看到来客人了,热情出来相迎:“二位姑娘,可有预定房间?” 他们莲香楼生意一直都很好,没提前预定的话,是不可能有位的。 元英上前一步,道:“天字一号房。” 小二听到天字一号房,笑容更加灿烂。那可是周尚书的女儿预定的,这两位想必是她的朋友,照顾得愈发殷勤。 林一苗听到这个房号,顿觉得不舒服。她和张家邓家两位姑娘偶尔来一次莲香楼,能定到的也不过是地字号房。 这些势力的商人,难怪被说低贱。看人家是尚书女儿,就巴结着把最好的厢房给她。 进到厢房内,林一苗见她们先到了,几乎是反射性就开始埋汰人:“尚书的女儿就是不一样,都是被人等的。” 林一禾瞥了她一眼,觉得好笑。前世她就看明白了,林一苗就是个嘴巴恶毒的怂包,真出什么事,根本比不得徐慧能扛。 坐了没多久,周若兰也到了。 原本笑眯眯进门的她在看到林一苗后,笑意顿时敛住了,嗤笑着开口:“林二小姐怎么来了?我记得,可没邀请你呀。” 林一苗尴尬得小脸通红,怒瞪着说话夹枪带棍的周若兰。她确实是不请自来,可周若兰说话太难听了,一点都不留情面。 深吸了口气,说出自己早准备好的说辞:“姐姐身子不适,我陪她出来。” 周若兰哼了声,走到林一禾旁边的位子坐下。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心疼死了。 几天前她从父亲那得知,林广竟然收买国师,让自己女儿进宫,可差点把她气炸了。人人都避之不及,偏林广这蠢货这么坑自己女儿。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徐慧在背后搞鬼。 知道这事后,她往林府递了两次帖子,皆没回应,可把她担心死了。昨天在递帖子的时候就想着,如果阿禾再没回应,就不请自去,去林府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把人约出来,想说说私己话,却有林一苗跟着。不用说也猜到,定是徐慧那妇人出的坏主意。哼,她周若兰也不是没办法。等她把这碍眼的东西弄走,再好好和阿禾聊天。 周若兰开口就递刀子:“明人不说暗话,二小姐也别说什么陪阿禾。想吃莲香楼的东西就直说,我又不是请不起。” “你……”林一苗气到站起身,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全往头顶涌,一张脸红得跟猪肝似的。 “我这个人性子直,说话不喜欢绕弯弯,你别介意。”周若兰说到这还蔑视笑了笑,“不过你这小肚鸡肠的性格,也不可能不介意。但不好意思,再介意,你也只得受着了。” 林一苗脸色由红变绿,因为激动,胸脯激烈上下震动。 她就不应该听阿娘的话跟着来的,周若兰这张嘴,能吃人。 “真的,我活了十六年,就没见过比你脸皮更厚的姑娘。背地里说了我多少坏话,竟也能面不改色出现在我面前。哟,不对,也不是面不改色。看看你这张脸,现在乍红乍绿的,跟唱戏似的。” 周若兰很不客气损了一顿,说到口都干了,端起茶猛灌了半杯,准备接着往下说,林一苗扛不住了,蹭一下站起身。 “哟,怎么着?想打架?”周若兰也站起身,一副谁怕谁的样子。上一次去林府,她就把林一苗头发都抓掉了一大撮。 “刚想起来用的胭脂没有了,我去对面水粉铺看看。”林一苗被她骇人的气势逼得退了一步,说完也不等人反应,领着小莲急匆匆出了厢房。 对方落荒而逃,周若兰冲着林一禾得意挑了挑眉:“这次怎么没阻拦我?” 以前她损林一苗,林一禾都会在恰当的时候出来打圆场,她看在阿禾的面子上,都会手下留情。毕竟也不想连累好友在家的日子更不好过。 “我都要进宫了,拦你做什么。” “你倒是淡定。”周若兰眉头紧拧,眼里满是担心。 林一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不用替我担心。兵来将档水来土掩。今日出来,可不是跟你诉苦的。” 周若兰仔细打量着这位好友,确认她脸上的淡定不是装的,怔怔道:“阿禾,你变得更稳重了。” 以前的林一禾虽然也很沉着稳重,但毕竟是十来岁的小姑娘,遇到事情多少还是会彷徨无措。 说起来她之所以会和林一禾交好,多少和两年前那次的流匪事件有关。那次事件,震惊汴京。周若兰听得多了,便对这个大难不死的林家大小姐有些好奇。一年前,周家喜宴上,周若兰主动上前攀谈。没想到两人志趣相同,一见如故,从此成了密友。 了解之后,周若兰觉得林一禾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的见识绝非一般女子能比。阿禾后给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门,她特别喜欢这个闺中密友。 “先别夸我,今日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可知道苏恒?” 前世,林一禾知道苏恒,是在成为太后以后。这一世,她想早一点了解这个人周若兰下意识点点头,问:“苏恒?莫不是我爹那个下属?你问他做什么?莫非……”阿禾也喜欢苏恒? 想到这可能性,周若兰两眼一亮。可一想到阿禾进宫基本成定局,又很难过。心里有钟情的人,在宫中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竟然是你爹的下属。”林一禾吃了一惊,前世她知道苏恒时,他已是位居高位的丞相。想想自己从皇后到太后也并没有太久,还以为这时候,苏恒一定也是位高权重的大臣。没想到连尚书都不是。 周若兰点点头:“礼部侍郎苏恒,可曾是汴京最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不知道让多少姑娘芳心暗许。” 说到最后那句,周若兰挤眉弄眼,意有所指。 林一禾却心忽然一紧,小心翼翼问:“可包括你?” 虽然知道前世周若兰嫁的夫君另有其人,但也担心,好友和自己喜欢上同一个男子。毕竟那样风光霁月的男人,要不动心太难了。 周若兰噗嗤笑出声,狂摆手否认:“没有没有,阿禾放心,我并不喜欢苏恒。” 林一禾长吁了口气,可算放心了。 她如此大起大落的反应,让周若兰更加肯定,自己这位好友喜欢苏恒。偏这时候店小二开始陆陆续续上菜。待菜肴上齐后,周若兰示意两人的几个婢女去门口守着。打算边吃边好好审问。 “现在这里就你和我,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苏恒?” 尽管已活了两辈子,却没谈过恋爱,对苏丞相,也不过是偷偷动过心。被人如此直白逼问,林一禾刷一下脸红了。 得了,周若兰一拍桌面。脸红得都不用抹胭脂了。不用回答,心中已有答案已有答案。 “行啊。”周若兰悲喜交加,轻轻捶了好姐妹一拳。同时暗暗下决定,回到家要再求父亲想想办法。阿禾太可怜了,年幼丧母,唯一对自己好的兄长又不幸遇难。没人护着,亲生父亲和继母肆无惮忌拿她去博荣华富贵。现在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怎么也得帮她一把。 若可以让阿禾不进宫,她定有法子让阿禾嫁给苏恒。但父亲能有办法吗?想到这,周若兰有些沮丧。 当今圣上宠信国师,臣子的话都基本入了不他耳。 “这个苏恒,我其实也没见过几次。最近一次,好像是一年前那次我们周家喜宴上。” “那次他在?”林一禾瞪大眼睛,不知道怎么,有点想捶胸。 “在啊。”周若兰点点头,“他是我父亲的下属,来不是很正常吗?不过当时男子全在前院,你不知道也正常。” “原来如此。”林一禾心不在焉夹着菜,往日很喜欢吃的咕噜肉都没滋美味。 周若兰在脑海里努力向着和苏恒有关的信息,却怎么也翻不出来太多。奇怪,明明那么出色的一个人,大家谈到他都知道,貌似潘安才华横溢,特别是那一手字,更是无人能及。可为何想到他,就只能想到这人很好看很有才华,具体的事却想不起什么呢。 “这人……年纪好像有点大。嗯,都二十五了。”周若兰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没能为好友提供到有用的信息。 “嗯,我知道。”林一禾自是知道苏恒年纪,但不是很赞同周若兰说他年纪大,忍不住为他辩驳:“男子这岁数,恰是正好。” 不过在这个时代,男人通常结婚比较早,也不知苏恒为什么二十五了还没成亲。前世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未婚妻之类的。不是很放心,还是问了周若兰这个问题。 “未婚妻?没有!从来没有!”这点周若兰很肯定,那么出色的一个人,哪家不愿意和他结亲。若是有未婚妻,一定全汴京的人都知道。 林一禾舒心一笑。太好了,二十五岁,感情还干干净净。她很满意。 两人说的正起劲,门外想起周若兰婢女小锦带了几分紧张的声音。 “老、老爷。” 厢房内的两人拿筷子的手一顿,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吃惊。特别是周若兰,直接脱口而出:“这个老爷,莫不是我那个不喜欢上酒楼吃饭的爹?” 话才落,屋外就响起一个富有磁性带了点威严的中年男子声音。 “小姐在里面?怎么不跟着伺候?” 可以想象,屋外的婢女们听到这样的质问有多紧张。没多久,厢房的门被推开,小锦和元英战战兢兢做进来。 只见门口处,站着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好看到日月都为之失色的青年男子。 林一禾呆住了,眨了眨眼。直到周若兰怕她失态,轻掐了一下她手臂。这微痛感才让她确定,不是幻觉。站在门口的那个青年男子,真的是苏恒。 第6章 机会 既然开门了,周承平干脆大方进来。 站在他身后的苏恒犹豫了下,也跟着进到里面。 周若兰看到父亲后面的苏恒,双眸陡然一亮,上前两步,撒娇喊了一声阿爹,并想拉着他坐下。 “爹,苏侍郎,我们也是刚吃。想请不如偶遇,不介意的话,一起?。” 她发誓,这话绝对真心。她长这么大,从没像这次这样,如此真挚渴望和父亲同台吃饭。 林一禾本没这么想的,但周若兰说出这句话后,心动不已。若是能和苏恒同台吃饭,也算一个小圆满。害怕泄露自己激动的心情,林一禾微垂着头,心跳如鼓,暗暗祈祷着周尚书能答应。 然而…… “不用了,我和苏侍郎有事商议,在隔壁定了厢房。”周承平的目光在林一禾身上停留了一会,微不可察轻叹了口气。 如此如花似玉的姑娘,竟被自己父亲坑了,要在深宫中枯萎。真不知道林广那蠢货怎么想的。 “一起嘛一起嘛。”周若兰使出浑身解数,挽住周承平的胳膊不给他走。不帮阿禾抓住机会,她还配做闺中密友吗? 周承平瞪了她一眼,板起脸教训女儿:“在外头也这么没大没小,你可是已经及笄的大姑娘了。况且我和苏侍郎也不止是吃饭,更是有事是要谈。” 周若兰知道涉及到公务父亲就不会和她讲情面,嘴巴高高噘起,一脸不甘松开手。在心里嘀咕,不愧是礼部尚书,可真是讲究礼数。 周承平又念叨了几句,想着他们两个男的在这久待也不好,很快便出去了。 临走前,苏恒两手抱拳作揖,算是跟她们告别。 林一禾微微福了福身,在他转过身后目光紧随着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直至房门被再次关上。 周若兰拉着好友回到座位上,略为可惜说道:“都怪我爹太正经了,不然可以给你和苏恒制造个机会。” 林一禾也是一脸惋惜,不过今日能见到苏恒已经是意外惊喜了。 自周承平和苏恒出现了一下,天字一号厢房内,林一禾和周若兰谈论的话题便一直围绕着苏恒。周若兰把自己所听过的,有关苏恒的八卦,事无巨细,全讲给林一禾听。 而隔壁天字二号厢房内,周承平和苏恒,谈论的事情同样也和林一禾有关。 苏恒斟酌了下,首先开口:“那位就是林典簿的长女?” 周承平点点头:“正是。” “听闻林典簿的长女自打娘胎出来就体弱多病,方才看……了一眼,也不像传说的那般。”苏恒怕周承平误会自己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本想说‘方才看着’,话到嘴边临时改了说辞。 林姑娘虽然看起来是有些娇嫩柔弱,但绝对不到弱不禁风的地步。 “听阿兰提过几次,林姑娘的身体是较常人要差了点,不过确实没到弱不禁风的地步,外面传言夸张了。”周承平说到这停了一会,拧眉思索了一番,才接着往下说道:“陛下今日宣我进宫,催促礼部快点办妥立新后的事。” 苏恒肃起脸,看着周承平:“不是说一个月的时间……” 周承平一脸无奈摆了摆手,解释:“皇上身子看着不大好,想必陛下自己也清楚,想快一点。” 苏恒没忍住哼了一声,冷冷道:“大人觉得国师这方法有用?” “有用没用,是你我能说了算的?”周承平板起脸,不许自己这个下属往下说。再说下去,那可是要犯大不敬。 大家心知肚明,皇上的病太医院都束手无策,怎么可能立新后就好转。但这些话谁也不敢说出口。想想也真是愧疚,正是因为他们臣子不敢言,才害了林姑娘。 苏恒紧抿着嘴,到底是没再往下说。但不知为何,心里却似有一团火在烧,且越来越旺。 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皇上老了,偏如此怕死,硬毁了一个花季少女。还有林广那混账,真太不配为人父了。 刚看那小姑娘,站在那一声不响,一看就知道是性格温柔隐忍之人,受了委屈也不会反抗。不用开口说什么,他都能感受到她的委屈。 苏恒越想越生气,偏这股怒气无处可发泄。 在苏恒想远了的时候,周承平也没停下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立后典礼的安排。什么皇上身体不好,要求一切从简,但再简也不能失了体面。简单总结起来就是,在礼数范围内速战速决。最后拍了拍他肩膀,道:“这事本来安排刘侍郎负责的,但皇上要求提前,恰好和他夫人生产撞上。你知道的,女人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这关键时刻,自然是想夫君在身边的。” 苏恒嗯了声表示认同,其实没听到他前面说的‘这事’是什么,只听到最后那句生孩子鬼门关之。 周承平松了口气,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道:“行,那迎接新后入宫的事就交给你了。” 苏恒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应了什么,本能想拒绝,但张了嘴却说不出任何话。脑海浮现刚才静静站在角落一声不吭的羸弱身影,心微微不舒服。 周承平又交代了一下其他事,一切妥当后,这才想起两人进来这么久,都还没点菜。想着把这么难的事交给了苏恒,便想好好请他吃一顿,作为报答。 喊来店小二后,一口气点了好几样招牌菜,顺便也把隔壁天字一号房的饭钱给付了。 用过饭后,周承平看看天色,干脆把女儿一同带回家。 周若兰本不欲那么早回的,可美目一转,想给林一禾制造机会,便可怜兮兮问苏恒:“听说最近汴京不大太平,苏侍郎可否代我送一下阿禾?” 小锦和元英一脸懵。汴京什么时候不太平了? 苏恒和周承平则是一怔。 苏恒想的是,他和她们都没说过一句话,周姑娘怎么会让他送人?可随后一想,在场的男子除了周尚书就是他,让他也正常。 周承平想的是,女儿真是越来越不懂分寸了。哪怕是让他们绕路送,也不能开口叫一个外男送一个姑娘,特别是,这个姑娘还是未来皇后。但随后一想,苏恒应下了接新后入宫的事,迟早要代表礼部和林一禾接触的,便把到嘴边的训斥话咽了下去,但还是给了女儿凌厉一瞥。 临上马车前,林一禾握了握周若兰的手,以示感激。周若兰眨了眨眼,让她别客气。 谢过好友,林一禾朝苏恒福了福身,语气诚恳说了句:“给苏大人添麻烦了……” 这句话,前世她就想和他说了。得你庇护,平安度世,给苏大人添麻烦了。奈何没机会说出口。因为她是太后,他是臣子,好像一切理所应当。没想到这一世,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句。也许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苏恒颔了颔首,淡淡道:“林姑娘客气了。” 说完,转过身去和周尚书道别,自觉避嫌。 林一禾在心里暗暗叹气,苏恒还是那个苏恒,可真正儿八经。 人家都避嫌了,她也只得上马车。 林府赶马车的小厮也不敢走,小声说:“大小姐,二小姐还没回来。” 林一禾在心里冷笑,苏恒护送她回府,她还管林一苗? “我身体不舒服,先送我回府吧。回头你再去对面那条街的水粉铺接二小姐。” 元英一听,以为她真不舒服,忙钻进马车内。 只见自家小姐粉面含笑,正偷偷掀起车帘一角,看着周姑娘的马车,哪里像不舒服。 小厮听到林一禾这么说,也不敢耽搁。只是在心里暗叹下人难做。 苏恒看到林一禾的马车缓缓前行,也一跃上马,紧跟在后面。 林一禾无法再偷窥到人,只得悻悻放下车帘。一想到苏恒就在马车后面,心情还是很雀跃,两眼闪闪发亮,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 元英看到这样的林一禾,眼睛都有些挪不开。 大小姐长得好看她是知道的,可是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大小姐竟然长得如此好看。肤如凝脂,美目流盼,桃腮带笑。元英觉得,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吧。 “小姐,你应该多笑笑。” “怎么说?”林一禾心情好,说话语气都比往日欢快了许多。 元英傻傻笑了起来,语气真挚说道:“小姐笑起来,可好看了,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林一禾噗呲笑出声,伸出手戳了戳元英额头:“傻元英,今日怎么这么会夸人。” 是女人都爱美,林一禾也不例外。刚穿过来那会,她拿着铜镜左看右看,确认原主是个美人坯子。但因为长期生病,脸色不好,整个人也太消瘦,把她的美都遮掩了。这一年多,她很注意养着这身体,丰润了不少。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家也会刻意通过妆容,遮一遮自己的美。 她摸了摸自己脸颊,开心之余也有些纳闷,今日的妆容和平时一样,怎么元英会突然觉得自己好看呢。难道美貌已经无法阻挡了? 想到这,说不清自己是担心多一点还是开心多一点。 开心的是,让苏恒见到了自己美丽的一面。担心的是……不对,她都要进宫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即便是美貌盖过林一苗,徐慧母女又能如何?还能毁她容不成! 才把事情想通,马车就停下了。 不用说也知道,林府到了。林一禾只恨这一路太短。 马车在林府大门停下,林一禾踩着矮墩下马车,再次和苏恒道谢。 “林姑娘客气了。”苏恒语气依旧淡淡,眉头微拧,看了林府大门上的牌匾半响。 这牌匾的字,是林家一位先祖写的。笔画苍劲有力。这位林家先祖,当年在大齐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若是知道后人无能到卖女求荣,只怕棺材板都按不住了。 林广这厮,可真是辱没了林家先祖。 第7章 受气的一天 话说回林一苗,出了莲香楼后,还真气呼呼去了水粉铺。 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缺胭脂水粉,不过是脑海里一直嗡嗡回荡着那句要去水粉铺的话,腿也就朝那走。来到后,看到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兴致倒是被勾起来了。拉着小莲,一脸兴致勃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来逛水粉铺的基本都是女人,林一苗进来没多久,就有几个年约三十岁的妇女相继进来。这几人应该是认识,在水粉铺偶遇,皆有些兴奋,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边挑东西边聊天。 一开始,林一苗并没在意她们讲什么,可是当说到林家,她注意力渐渐被吸引了去。 妇人甲:“你们听说了吗?林家嫡长女要进宫做皇后啦。” 妇人乙:“这事传的沸沸扬扬,怎么可能没听说。我还听到一个绝密内幕消息。” 妇人甲丙丁皆面露好奇,异口同声问:“什么内幕消息?” 妇人乙神情有些嘚瑟,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国师原本选中的是林家二姑娘,但这林家二姑娘是现在的夫人徐氏所生,徐氏舍不得,这才让大姑娘进宫的。” 妇人甲丙丁全倒抽了扣冷气,纷纷感叹最毒后娘心。 林一苗听得火冒三丈,根本没有这回事,这几个妇人凭空造谣。 这样的污蔑,如何能忍。林一苗正准备冲上去和他们理论,小莲赶忙紧紧拉住。 小莲一脸快要哭的表情,小声劝解着林一苗:“小姐,不可。这些妇人最会嚼舌根了,咱门说不赢的。” “难道就任由她们说不成。” “自然不是。昨天夫人不是说了,她有办法应对,到时候流言就会不攻自破。我们先回府吧,回去和夫人商量办法。”小莲生怕她脾气一上来,上去和人吵,到时候反被人羞辱一番。这几个妇人,从衣着装扮上看就知道身份地位定不低,说不定家世还高过林家。到时候吵没吵赢,还给老爷树敌了。若是没拉住小姐,让她们吵起来,倒霉的还是自己,肯定要被夫人罚。小莲越想越慌,拉扯的力度也大了,还真成功吧林一苗拉出来了。 林一苗被小莲拉出水粉铺子,心中依旧气愤不已,便又去了隔壁成衣铺,花了一个多时辰,选中了几套衣服,最后去洪福楼吃了点心,脸上才终于有了一点笑容。算算时间,林一苗和周若兰也应该吃完了,该回府了。 回到莲香楼,还没上楼找林一禾她们,就被小二告知,天之一号房的客人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 林一苗一脸不敢相信,瞪大眼睛。林一禾竟然抛下自己,先行回府了!那她怎么办?走着回去吗?虽然不是很远,可她堂堂林府二小姐,怎么能走回家。 那才消下去的火气又蹭蹭蹭往上冒,不用别人告诉,林一苗也知道此刻自己脸色有多难看。 小莲也没想到,大小姐竟然丢下二小姐自行回府,是哪来的胆量,敢这么做。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尽力想办法弥补了,只好对店小二道:“小二哥,可否帮我们租辆马车?” 店小二一脸为难,倒也不是不可以,他在莲香楼干活,也时常帮一些贵人租马车。但问题是,今日客人多,他忙不过来。而且他现在也知道,这个姑娘是林家二小姐。最近整个汴京都在传林家老爷和夫人卖女求荣的事,他有点不屑帮这样的人。 还好他的为难并没持续多久,不一会,林家小厮就赶着马车路过,看到林一苗,赶忙拉停。 林一苗怒瞪赶马车的小厮,双眼似要喷出火来。 小厮害怕得瑟瑟发抖,弱弱解释:“大、大小姐突然身子有些不适,就、就让小人先送她回府。” “她让你先送她回府,就可以丢下我?”林一苗觉得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定是个不吉的日子。出府就没遇到一件顺心的事,连小厮都敢丢下她。 越想越气,指着小莲,要她去掌小厮嘴。 小厮听到顿时脸色惨白,但也不敢求饶。在这被掌嘴还好,只要二小姐能把火气发泄出来。不然回到林府,指不定得挨板子。 一旁的店小二和路过的人,纷纷面露鄙视的眼神。暗暗腹诽,果然是恶毒继室生的女儿,动不动就掌嘴。 终于有围观群众小声说出:“下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这话一出引来众多附和,最后甚至开始影射林府有苛刻家仆的传统。 小莲看出气氛有些怪异,忙哄着林一苗上马车,压低声音道:“小姐,要罚也是回去再罚。大街上人来人往,让人看到,还以为林家苛刻奴仆。” 林一苗觉得小莲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且旁边的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哪禁得起这样被人指点,最后面色青青上了马车。 回到林府,林一苗既想冲去西偏院教训林一禾一顿,又想去正院和母亲哭诉今日所受的委屈。 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去西偏院教训林一禾。 林一禾洗了下脸和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正准备补眠,就见到林一苗气冲冲跑进来。 元红和元英看着这样的二小姐,恐慌看向林一禾,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一禾早有心理准备,今天林一苗受了不少气,怎么可能不来西偏院欺负她。 果然,林一苗一进门,就怒吼着她的名字:“林一禾!” 林一禾站在床边,身穿淡粉色居家常服,头发用跟簪子简单挽起,脖颈和锁骨都露了出来,素净的小脸粉黛未施,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像夜空中明亮的星星,忽闪忽闪。整个人一动不动站在那,散发着淡淡的仙气。 林一苗看得愣住了。 这是林一禾吗? 林一禾有这么美吗? 她被气出幻觉了? 然而不等林一苗缓过来,林一禾身子一软,眨眼就倒在了床上。 元英大骇,惊呼着跑上前。 林一苗更是懵了,自己什么都没做,她就晕倒了! 西偏院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恰逢这日林广休沐,元急匆匆跑去正院向夫人禀告这事的时候他也在,便和徐慧一起急赶过来。 如今林一禾可是要进宫的人,怎么能晕倒呢。 一路,两人心里都焦虑的不行。 来到西偏院,看到林一苗在这,夫妻两心照不宣,都以为是这个二女儿把人气的,瞪了她一眼。 林一苗心里委屈死了,红着眼辩解:“我没有,我都还没说一句话,进来就看到大姐晕倒。” “行了行了。”徐慧看出林广脸色不好,忙阻止女儿往下说。自己的女儿她还不了解?不是她是谁哦。但知道归知道,心自然还是偏向自己亲生女儿的。 徐慧转过头问比她早到一步的孙嫲嫲:“去请大夫没?” 孙嫲嫲忙道:“请了请了,一知道大小姐晕倒了,老奴就马上让小厮去请李大夫。” 李大夫是两年前,把林一禾从鬼门关就回来的大夫。自此,林一禾但凡不舒服,也基本都是找他。 林广对李大夫医术很放心,加上林一禾晕倒的次数太多了,此时虽然心里也很担心,但也相信李大夫以来她就会没事。 众人在西偏院等了约两盏茶时间,李大夫就到了。 一番把脉施诊,林一禾果然醒过来了。 依旧是那套说辞,体虚,需要静养,少受刺激。 送走大夫,林广和徐慧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带着林一苗离开了。 一出西偏院,林广就指着林一苗,一副恨铁不成钢,训斥道:“这个时候,还跑去刺激你姐姐干什么。” 林一苗真觉得冤枉死了,委屈得直掉眼泪,哭喊道:“父亲,我没有,真没有。” 可林广哪里会信,全当她是在狡辩,板着脸狠狠教训了一顿,还责令她以后没事不许赖西偏院。 林一禾崩溃了扑在徐慧怀中嚎啕大哭:“娘,我没有刺激林一禾,没有,真的没有。” 徐慧心疼女儿被林广骂到哭得这么惨,忍不住埋怨:“夫君,方才那番话重了,看看咱门阿苗难受的。” 林广素来对这个女儿带有偏爱,自打她出生起,都是捧在手心里宠,哪曾见过她在自己面前哭得这么凄惨。加上妻子也出声了,便没再继续训斥。但不给林一苗去西偏院的事,还是又强调了一遍。 林一苗哭得根本停不下里,一抽一抽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真是太委屈了,活了十五年没像今日这般委屈过。先是在外头受气,回家还被父母冤枉。 越想越不甘,林一苗脚一跺,哭喊道:“你们都这样冤枉我,我不活了。” 说完,直往花园湖的方向冲。 徐慧被吓到了,对着几个婢女大叫:“还不赶紧去拦住小姐!” 婢女们反应过来,赶忙追上去。 第8章 还是落水了 林一苗这湖自然是没跳成,可也把徐慧和林广吓得够呛。陪女儿回北院的路上,哪还敢训斥,直换着法子哄。 可即便这样,林一苗也一点没觉得好受,仍在不断强调,她没有对林一禾做什么。 “娘信你,娘信你。”徐慧也不在乎林一苗做了什么了,女儿哭得这么惨,她的心都被哭碎了,只想顺着女儿的意思,好让她尽快停下来,别把人给哭坏了。自己这辈子,就生了这么一儿一女,儿子常年待在国子监读书,一年就回那么几次,陪在身边的,就这个女儿,金贵着呢。 林一苗绝望了,自己的母亲还不了解吗,看眼神就知道,她根本没相信自己说的。可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比窦娥还冤。又是一番嚎啕大哭,林一苗喉咙都哭沙哑了。 徐慧心疼得直喊心肝,不断拍打着林广,哽咽骂道:“都是你,禾姐儿本来就是弱不禁风的身子,动不动就晕倒,干嘛非冤枉我们阿苗。” 林广也有些后悔了,所谓关心则乱。昨日国师和他说,阿禾的八字已经报给皇上了,皇上也嘱咐礼部那边加紧立新后典礼。他不是怕这节骨眼出事吗。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爹不该冤枉你。” 林广服软,林一苗也哭累了,最后在父母的温声软语中,沉沉睡去。 看着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的女儿,徐慧心里恨死了林一禾。 那个病秧子,让她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这笔账她一定会算回来的。 · 西偏院,在徐慧等人离开后,元英红着眼,一脸自责。 “是婢子大意了。在莲香楼门口,小姐说身子不舒服,我还以为是假的。” 林一禾扬了扬眉,一改之前的虚弱状态,笑道:“本来就是假的呀,我只是想先回府而已。” “怎么会是假的,小姐都晕倒了。刚才大夫也说,体虚。”元英真恨自己粗心大意,怎么会忘了小姐高烧刚退没几天。 林一禾心情美,笑得欢,揉了揉自己这个傻丫鬟白嫩的小脸:“小元英,你怎么那么可爱。” 她身体本就没什么毛病,大夫又不好说她晕倒是假的,最妥帖的说法,自然就是体虚。好好休养总不会错的。但林一禾没有和元英说更多,往被窝一钻,落实自己的补眠计划。 今天她心情真是太美了,和兰姐儿小聚,意外见到了苏恒,还小小打压了一下林一苗。准备补眠的她,觉得可以有个美梦。 这一觉睡得踏实,再醒来,已是黄昏。 林一禾披了件斗篷,来到窗户边。 西边,晚霞染红了天空。 余晖洒落大地,太阳在努力传达着它今日的最后一抹温柔。 她想起前世那一天,苏恒在夕阳中远离的背影。 让她在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回时,难过。 元英从厨房拿了食盒回来,进院门后看到林一禾,笑着跑向她。 林一禾伸出手感受夕阳,笑了。 这一世,一切都很好。 · 林一禾这一晕,西偏院又安静了几天。林一苗纵使忿忿不平,也不敢去西偏院找茬。 这一日,林一禾和往常一样,吃饱后,抱着汤婆子在花园里散步消食,意外和好几天没见的林一苗撞上了。 林一苗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看着脸色红润不少,人也越来越漂亮的林一禾,气不打一处来。 小莲扯了扯她的衣襟,小声提醒:“小姐,老爷说圣旨可能就这几日下来,千万别冲动。” 这话更是勾起了林一苗对前几日所受委屈的回忆,本没想着要上前的,这下是非得过去会会。 小莲神色紧张,唯有紧跟在她后面,好在她失控的时候及时拦住。 “姐姐身体好了?”林一苗把林一禾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等她回答就自己接着往下说道:“看起来精神的很,也不像是会突然晕倒的样子。” 林一禾摸了摸确实长了点肉的脸颊,笑道:“都是母亲照顾得好,每日各种补品往我院子送。” 林一苗暗暗磨牙,心里好生气好生气。因为林一禾说的是事实,西偏院每月的补品开支就好几百两,比她和阿娘加起来的还多。偏又无可奈何,这么多补品供着,都还动不动晕。外人还非议阿娘苛待她。 “能吃是福,所以姐姐是有福的。”林一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暗喻她进宫的事。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这份福气的。”林一禾想到苏恒,笑得真诚。 这笑容看得林一苗双手紧握成拳。 好生气哦。 “姐姐不知道吧,父亲说,进宫的圣旨应该就快下来了。恭喜姐姐,很快就可以进宫照顾皇上。”林一苗把照顾二字咬得特别重。变漂亮了又如何,还不是得嫁给一个糟老头。 林一苗这句话,没在林一禾心里掀起波澜,倒是让一旁的元红白了脸,一时忘了尊卑,问:“二小姐,这是老爷亲口说的?” 林一苗不屑和下人讲话,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多嘴,轮得到你来问我话。” 元红委屈巴巴合上嘴,幽幽看了一眼无所谓的林一禾,心里别提有多怨恨。虽然大小姐和她说了,如果她不想进宫,可以让她留在林府。但大小姐身边就两个婢女,夫人怎么会同意不让她陪着进宫。如果真的愿意放她一条生路,就应该去和夫人说,把她调离西偏院。 林一禾也笑着说元红,道:“确实多嘴了,你这不是在质疑二小姐话语的可信度么?难道二小姐平时就是胡说八道之人?” 这话不就是在说,她平时爱胡说八道。好生气好生气,但又怕林一禾再晕倒。林一苗觉得自己再待下去怕是要气死了,找了个借口说母亲在正院等她,准备转身离开。 转身之际,她做了个让她接下来无比后悔的举动。 她竟然撞了林一禾一下,本来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谁料这林一禾跟纸糊的一样,她不过轻轻一撞,竟然整个人扑通一声掉湖里了。 掉湖里了! 林一苗吓坏了,大叫出声:“掉湖里了,有人掉湖里了。” 电光火石的这一瞬间,没人反应过来要去喊人或者救人。但也是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有道白影奔跑过来,扑通一声跳入湖中,去救沉沉浮浮的林一禾。 林一禾穿着斗篷,在冬日里是很保暖,但遇水后就成了负累。男子虽然心急救人,却也不敢脱掉她身上的斗篷,费了九牛二虎之劲终于把人拖上岸。 元英第一时间冲上去,扶住脸色惨白,整个人软绵绵坐都坐不起身咳咳咳直吐着水的林一禾。 “小姐你没事吧,呜呜呜呜。”元英吓得呜呜狂掉泪,还不忘给她拍背。 白衣男子抹了抹脸上的水珠,看到好不容易就起来的人被婢女使劲拍打背部,忍不住开口:“再拍下去,只怕你家小姐没事也变有事。” “那要怎么办?”元英不知如何是好,泪汪汪看向就下小姐的人。 这一看不得了,眼前这白衣少年,瞧着和小姐差不多年纪,头发衣服都湿透,却依然好看得紧……啊,这都不是重点。元英总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好像见过。 在元英看着少年的同时,林一苗也紧盯着他瞧,一颗芳心砰砰砰狂跳。 眼前这少年,眉目如画双眸似水,尽管薄唇紧抿,因为落水衣衫湿透,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却依然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有在花园干活的仆人听到了林一苗方才那声尖叫,过来一看,见落水的竟然是大小姐,赶忙跑去正院,把这事禀告给徐慧。 林广此时恰好在这附近,听到呼喊后,比徐慧先赶到。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另一年轻男子,看到林一禾落水后的凄惨杨,眉头拧得比林广还紧。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掉湖里?”林广真是被这一幕气到头痛欲裂,为什么偏偏在礼部来人商榷立后事宜的今天出这样的事。 元英不敢说是林一苗撞的,含泪看了林一苗一眼,立刻低下头。 林广瞬间明白了,揉了揉突突突狂跳的太阳穴,拼尽全身力气才把怒气压了下去,朝苏恒作揖行礼,用略带讨好的语气喊了一句苏侍郎。 一直闭着眼喘气的林一禾听到这句苏侍郎,猛睁看眼。果然看到他站在林广身侧,一脸肃穆看着自己。 再看向离苏恒不远的那个浑身湿漉漉的白衣男子,心猛地一跳。 她竟然又被苏祁所救! 这时候,徐慧也赶到了。看到林一苗在场,又看到林一禾和一陌生男子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差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没有问话,也在心里认定了是自己女儿把林一禾推下湖。 再看看林广气到额头青筋直跳样子,徐慧不敢晕,忙吩咐几个嫲嫲把林一禾护回西偏院,又吩咐人去请李大夫。 待女眷都离开,苏恒依旧没开口说一句话。 林广额头从冒青筋到冒冷汗。心里担心不已,万一他一参到皇上那去,那女儿还有进宫的希望吗? 但一想到那救人的男子是苏恒的堂弟,心又安了几分。 就算不帮自己,他总也要顾着苏家吧。 第9章 苏恒的关心 苏恒没有理林广,转而问救人的苏祁:“怎么回事?” 苏祁对这个正儿八经的堂兄向来又爱又怕。当时看到有人落水,情急之下只顾着救人。把人就上来后才想到可能带来的种种麻烦,这会正头皮发麻呢,被堂兄一问,更是心惊胆战。 “大哥,当时情况紧急,那几个婢女又好像不会游泳,我担心林姑娘有事,才跳入湖……而且我……我和林姑娘间隔着斗篷。”大冬天的,苏祁额头止不住冒汗。还好他浑身湿漉漉的,旁人看不出来。也谢天谢地,当时没扯掉林姑娘的斗篷。 隔着斗篷……苏恒听得嘴角不由抽了抽。还好这是平静的湖水,若是急滩,两人都得给斗篷带沉。这个堂弟,你说他做事不靠谱吧,这十几年也还没捅出什么大娄子。说靠谱吧,做的每一件事总让你有无语的地方。 苏恒阖了阖眼,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我是问你,可有看到人是如何落水的?” 苏祁有些难为情,看了看林广,吞吞吐吐说道:“隔得有些远,看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是二小姐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撞了一下。” 其实他看得清清楚楚,林一苗转身那一撞是故意的。但林广在这里,他不好说这么直白。毕竟听起来,好像有些谋害亲姐的意思。 尽管苏祁说的这般含蓄,林广也已经听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小女儿的性格,是她会干的事。但这时候,自然得帮着解释:“我这个小女儿性格是活泼了些,喜欢打打闹闹,可能只是一时没注意。” 言外之意,就算人是被林一苗撞了一下才掉进湖里的,但她绝对不是故意的,不过是姐妹之间的打打闹闹。 苏恒听得冷笑出声,这个父亲可真是偏心偏到他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林大人,还是先去看看林姑娘情况如何吧。至于立后典礼等事宜,等确认林姑娘无碍了,我们再谈。”今日他来林府,就是和林广商榷新后进宫一些礼仪上的事情。而苏祁会跟来,纯属偶然。两人半路遇上,苏祁一向喜欢粘着这个大哥。知道他要去林府,便嘟囔着要跟着去。 林广不敢有异议,只是有些为难。他去看女儿,那苏恒怎么办?让他们坐在正厅等,好像也很欠妥帖。 然而他并没纠结多久,苏恒就又开口道:“本官和你一同去看看吧。” 一本正经,态度坦荡,仿佛只是在履行公务。 林广在这威严之下,也不敢多说什么,就是看了看苏祁,提出是不是应该先让他去换掉这身衣裳。 谁料苏恒冷笑,道:“林大人不必担心,年轻人,冻不死的。” 苏祁打了个激灵,不是因为身体冷,而是苏恒这一声冷笑,让他发毛。 林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这样呢。同时在心里嘀咕,苏大人和这个堂弟,是不是不和呀。 苏祁:哥,你是想让我冻久一些吧。 即便面如死灰,林广还是带着两人来到西偏院。 苏恒终究是懂礼数的,来到后只是站在屋外。林广让他们进屋内烤烤火,被他义正言辞拒绝。 “男女有别,本官只是想确认下林姑娘是否无碍,进里面就不大妥了。” 林广:……好吧,你说了算。谁让你官大,谁让你懂礼。 林一禾回到西偏院后,立刻换了身衣裳。喝了碗热乎乎的姜汤,抱着暖呼呼的汤婆子,裹着棉被,不一会身子就已经暖和过来了。 李大夫在医馆配药,听到林一禾大冷天的落水了,也很紧张,拎着药箱一路小跑赶来。还好把脉过后确认人并没什么事,只开了些驱寒的药。 亲口听到大夫确认林一禾并无大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元英送李大夫离开的时候,看到苏恒和救下自家小姐的男子也在院外,吃了一惊,忙过来向他们道谢。 小姐没事,她悬着的心放下来,这时候也看清楚了,难怪会觉得救小姐的少年有些眼熟,原来是和苏大人长得很相像。 苏祁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忙说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说完后又觉得这话不妥,说的好像这落水不是什么大事一样,急得脸红了,看向苏恒,求救问:“大哥,这该怎么说?” 谁知苏恒不仅不帮,还凉凉开口打压:“让你平时不学无术。” 苏祁脸更红了。也不是不学无术,他是太沉迷于武术。 元英忍不住了,噗嗤笑出声。这少年也太可爱了。 林一禾在屋内听到苏恒的声音,很是意外,不顾阻拦要起身,坚持要给救命恩人亲自道谢。劝不住,元红只得给她披件斗篷,扶着她来到门外。 元英看到她出来,顿时忘了那可爱的少年郎,忙上前搀扶。 苏恒看她似要跨出门槛,忙出声阻拦:“林姑娘刚受了寒,就别出来外头了。” 林一禾听得心里美滋滋的,四舍五入一下,苏恒这就是在关心自己了。真好,这辈子,他的关心来的早了许多。 依言没跨出房门,林一禾还是扎扎实实给苏祁行了个礼,道:“谢谢苏少爷的救命之恩。” 苏祁脸还红着,忙摆手:“不用不用,林姑娘客气了。” 想到在湖里的时候,那双手紧紧拽住自己。虽然隔着厚厚的衣物,也感受到了那双手是有力量的。林一禾也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人觉得林一禾这话有什么不妥,苏恒却听得眉毛一挑。 苏少爷? 她怎么知道苏祁? 再看看两人脸红红的,互看一眼后目光闪躲。心中有了一个让他不是很愉快的猜测,两人怕是认识。 难怪苏祁非要跟着来,难怪来了又说无聊想四处逛逛,难怪会奋不顾身跳下湖救人。 “林姑娘无碍,我们就先行离开。”苏恒看了眼脸都快红成猪肝色的堂弟,示意他离开。 林一禾听到他这么快要走,有些失落,但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说了句苏大人慢走。 苏恒很满意,她只跟自己道别。 林广见苏恒要离开,也没待多久,关心了几句便急匆匆去追上他们。 男人都走了,徐慧作为一家之母,总要过问一下林一禾为何会落水。 林一苗担心了一路,直到李大夫说人没事,那悬着的心才放下。后来看到父亲没怎么过问就走了,以为没人会问这个了,谁料母亲却板着脸问了出来,顿时害怕到后背发凉。 她不想被人说谋害亲姐,她真不知道自己轻轻一撞,会把人撞进湖里的。 该怎么办?林一苗拼命在脑海里想着说辞。 在林一苗想着如何推脱责任的时候,林一禾也在思考。 其实她之所以会掉落水,并不是因为林一苗那一撞,而是元红借着她那一撞,暗暗推了自己一把。 元红做的隐蔽,那一推不是很明显,若不是看着那个湖的时候,想起前世自己听了元红得建议跳湖,眼神扫过元红,只怕自己也会没留意到她那一推。整件事,想必除了自己,没人看出来。甚至元红自己都认为,没人察觉。 林一禾在想着,是否把元红说出来,借此把她从身边支开,也能如她愿可以不陪自己进宫。还是默不做声,把这罪名按在林一苗身上? 只是想了片刻,林一禾就做出决定。就让大家以为是林一苗。 如果说元红,只怕徐慧不会放过她。不说她让自己女儿被人误会,但谋害主子这一条,轻则发卖,重则杖毙。 元红虽然不想进宫,也没元英对自己这么忠心。但这些年在林府,对原主的照顾还算尽心。且在前世,进宫后,她也陪自己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光。 再则,也只有以为是林一苗,徐慧才会尽心把这是压下去。 林一禾的默不作声,林一苗的惊慌失措,徐慧心里有了答案。 怎么说都是自己亲生女儿,徐慧心里有了主意。 果然如前世一样,徐慧雷厉风行封锁住了消息,除了已知道实情的婢女和嫲嫲,没人知道林一禾坠湖。自然也就没人知道,苏祁救了她。 · 几天后,立后的圣旨下来了。 一时之间,不管真情还是假意,林府门庭络绎不绝,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纷纷上门恭贺林家出了一位皇后。 圣旨一下,接着便是时间紧急的立后大典。 因为护送林一禾进宫的事由苏恒负责,这期间他来往林府数次。林一禾也不是每次都能把握到机会见到他,但也总算有见过那么一两次。 终于到了进宫这一天,林一禾还是会有些恍惚。 她怎么都忘不了,前世她是怀着怎样的恐惧坐上那进宫的马车,怀着怎样的心情被扶进坤宁宫,等待老皇帝的到来。 她惶惶不安坐在那张大床上,那感觉就像在等待死刑的到来。因为麻木和恐惧,灵魂好像飘离肉、体。忿忿不平想着,既然让她穿越,为何只给她短短两年的生命。 然而那一晚,她并没有等来那场以为的死刑。 因为那一晚,发生了一件让她,甚至很多人完全没想到的事。 林一禾听到屋外苏恒说来迎她上马车,看了看铜镜中身穿凤冠霞帔的自己,笑了。 这一世,她不会再害怕了。 第10章 进宫 这一天的皇宫,鼓乐喧天。 按规矩,本来要在奉先殿进行册封大典的,但皇上身子实在弱,礼部和国师一商量,觉得一切还是能省就省了吧,就连祭拜天地也交由国师代劳。 众人都知道,这新皇后,不过是皇上立来冲喜的,所以典礼符不符合规矩,也全都选择当睁眼瞎。 和前世一样,林一禾一进宫,便直接被送到坤宁宫。 瑾秋是坤宁宫的掌事姑姑,自林一禾进来后,便一直陪着,在一旁给她讲着一会皇上过来后需要注意的规矩。 林一禾揉着被凤冠压酸了的脖子,前世,她戴着这沉甸甸的凤冠,战战兢兢坐到天亮,最后脖子酸痛了半个月。想到这里,她果断摘掉那几十斤重的凤冠。 在场的宫女们吓到扑通扑通跪下,齐齐喊了声娘娘。 元红和元英虽不大明白她们为何跪下,但也知道新娘子在新婚之夜,不等新郎来就擅自取下凤冠是不吉利的。更何况这新郎是皇上,天底下最尊贵,一生气就砍人脑袋的人。 瑾秋更是脸色惨白,她是掌事姑姑,皇上还没过来,皇后就把凤冠取下了,若是怪罪,第一个受罚的定是她。 然而,林一禾给她们的刺激显然没够。 在摘掉凤冠后,整个人往后一躺。皇后用的被褥都是极好的,人躺在上面别提多舒适,林一禾在马车内窝了半天,腰酸背痛,现在终于舒服了。 殿内的宫女们,身子都抖得跟筛子似的。头垂得低低的,感觉脖子凉凉的。 瑾秋劝了一番,见自己劝不动,把目光投向元红和元英。她们是陪着娘娘一同进宫的,在娘娘身边伺候多年,比较了解娘娘脾性,说的话也许娘娘能听个一二。 “你们俩一直伺候在娘娘身边,快去劝劝娘娘。若是皇上过来,看到娘娘这样,这满大殿的奴婢们都要砍头的。” 元红也知道自己该劝,但砍头二字把她吓到了,不仅腿软,舌头也打劫了,别说劝人,现在是说话都困难。 元英见状,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小碎步挪到林一禾跟前,轻轻扯了扯她衣裳,劝道:“小姐……不,娘娘,还是听瑾秋姑姑的话吧。” 林一禾不想把这群以后对她忠心耿耿的宫女吓傻,可也不能和她们说,放心吧,你们的皇上今夜是没办法过来了,等一下他就要昏迷不醒。 在前世,老皇帝在立新后的这一天,昏迷不醒。大皇子及时封锁了整个消息,以皇上需要静养的理由,把乾清宫护得个水泄不通。此后更是以监国为名,开始把持朝政。 但封锁乾清宫毕竟不是长久之法,为了遮人耳目,在老皇帝昏迷几天后,大皇子把老皇帝和她一起送去了养生殿,美曰其名皇帝很喜欢新后,要她陪他在养生殿静养。 在养生殿静养了半年,皇帝终于驾崩了。大皇子慌乱中带着些许激动。 林一禾知道,慌,定是因为登基准备还没做足。毕竟,虽然他是皇长子,却是宫女所生。而年幼的七皇子,那可是前皇后所生的正儿八经的嫡子。激动,是因为老皇帝死了,从年纪上看,他是最合适的新帝人选,且监国期间,表现得到不少臣子肯定。 同时她也知道,随着老皇帝驾崩,自己的利用价值没了。大皇子什么时候做好登基准备,对外宣布皇上驾崩的消息,她的生命也就什么时候结束。所有知道老皇帝这半年昏迷的人,怕是都不能活。 谁料,皇帝驾崩后没多久,大皇子被扳倒了,罪名自然是谋害老皇帝。哦,一同被收押大牢的还有国师。年幼的七皇子登基,苏恒一跃成为了丞相,而她也从皇后变成太后。 在深宫中的林一禾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明白,能掀起这翻天覆地变化的事定不小。 后来,她理了理,也大概明白了一些事。 老皇帝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却贪生怕死,太医院的御医因为治不好他得病,好多被砍头。求医无解的老皇帝,把希望寄托于玄黄之术。 大皇子一直对老皇帝不立自己为太子耿耿于怀,这下看到了机会,自然全力拉拢国师。国师想着,老皇帝已经药石无医,自己根本救不了,与其被皇帝砍头,不如和大皇子合作。两人一合计,便谋上了这改天换日的事。 最后嘛,这事被苏恒等大臣查出来了。人证物证具在,大皇子无路可走,只得铤而走险。 也该大皇子没那当皇帝的命,关键时刻,原本被他拉拢过去的御林军倒戈。 大皇子的篡位之路到此结束。 或者,可不可以这么说,大皇子的对手太强?那可是苏恒啊! 前世,从皇后到太后的这半年,她熬得心惊胆战。 这一世,她只要安心等着便是。 · 剧情发展如前世一般,新婚之夜,老皇帝没过来。 林一禾美美睡了一觉。 翌日醒来,坤宁宫就有御林军把守,不给进出。宫女和太监们全都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许多胆小的,都吓哭了。 元英赶忙跑去向林一禾汇报这事:“娘娘,外面有、有御林军。” 林一禾正对镜梳妆,指挥着瑾秋不要把自己装扮得太耀眼,顺便往自己脸上大涂胭脂,弄得跟红屁股有得一比。 大皇子好色,如今又正得势,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丧心病狂,欺辱自己。 前世她没有遭他毒手,因为前世她真的丑。在得知自己要进宫后,整日焦虑不安。被徐慧关柴房后,更是病了好几天。到进宫时,她整个人憔悴到不行,容貌哪有这世这般好看。 瑾秋暗暗为新皇后的审美着急,可又不敢忤逆她的意思。想着只有以后慢慢纠正了。 梳好头,林一禾才对元英道:“不用惊慌,皇宫本来就是由御林军保护的。” 一旁的元红听得默默掉泪,暗恼林一禾即便是成了皇后,也是这般没有见识。连她一个下人都知道,御林军这是要封锁坤宁宫。她怎么那么倒霉啊,跟了这么一个主子。 元英也以为林一禾没理解到她说的意思,解释道:“不是,他们、他们,不许人进出,现在宫中上下都很慌。” “这样,你去把大家叫来。”林一禾理解这种恐慌的心情,前世自己不也和她们一样吗? 元红以为林一禾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要想办法应对,比元英还积极,一溜烟跑出去把大伙叫进来。 谁料林一禾把众人召来后,也只是交代她们做好分内事,不要慌张,更不要妄加猜测,最后强调,坤宁宫不会有事的。 瑾秋有些诧异,皇后娘娘年纪轻轻,遇事倒是很淡定。 接下来几天,除了每天定时有人来送膳食,坤宁宫倒也没异样。大家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 直到有一天,大皇子突然到来,林一禾知道,她去养生殿的日子到了。 大皇子只让林一禾带两个伺候的宫女,林一禾想了下,带了元英和瑾秋。 元红很愕然她没选自己,一脸怨愤。 林一禾看了她一眼,心中希望这一世她做了不同选择,元红能活下来。 前世,她带了元英和元红。 在养生殿的日子并不好过,名义上是照顾皇帝,实际用刀口求生存来形容也不为过。每日多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不知道哪天醒来就被大皇子灭口。 且养生殿内的太监和宫婢都是大皇子的亲信,态度嚣张的很,经常欺负元红和元英,甚至林一禾。 元红思虑重,整日担惊受怕,人也一天天消瘦下去。终于在老皇帝驾崩那天,吓死了。 林一禾也明白,这世自己没带她跟着去养生殿,怕是在心里记恨自己了。但只要她熬到自己从养生殿出来,到时候自己在这后宫中也能做主了,就放她出去,也算成全了她和原主的主仆情分。 时间一天天过去,躺在龙床上的老皇帝一天比一天没生气。 大皇子经常来看他,林一禾每次都是能避开则避开,尽量减少和大皇子的碰面。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里,昏迷了半年之久的老皇帝终于停止了呼吸。 得知这个消息的大皇子飞奔而来,面色苍白看着龙床上的父皇,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随后又大笑。 这一次林一禾看清楚了,大皇子眼里哪有激动。他的笑都带着狼狈和慌张。 上一世,是她看岔了。 接下来的剧情更是无悬念,大皇子倒台,七皇子登基,苏恒作为首相辅政。 只是她…… 林一禾坐在仁寿宫的凤榻上,有些傻眼。 怎么她要听政了? 不是,她做了什么,让大家那么看得起,让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听政! 若有什么让大家误会她有什么才能,她可以解释的。 假的,什么才能都没有,她就是条咸鱼。 浑浑噩噩当了几天太后后,某日醒来,林一禾觉得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接受,召来苏丞相等重臣,向他们传达自己没能力垂帘听政意思,并表示很放心把大齐交给他们。 苏恒神情肃穆,认真说了好长一段关乎国家社稷的话。 林一禾听不懂,她活了两辈子,就不懂什么叫政治。苏恒说的那一大段话,她只听明白了那一句,皇帝年幼,需要太后教导。 “哀家作为……呃,皇上的……咳咳……母亲,自然会好好教导皇上。至于让哀家听政,不妥不妥。”哪怕前世已当了十年的太后,可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六岁的儿子,林一禾还是有些不自然。 第11章 振作的第一天 林一禾还在努力说服苏恒等大臣不要让她听政,她那个便宜儿子就又过来了。 小皇帝看到几位大臣在,怔住了,显然是没想到在太后寝宫也会看到他们,显得有些害怕。就连他们向自己行礼,说那句免礼都说的磕磕巴巴。 林一禾看着还不及她腰的小人儿,努力克服恐惧,越过几位臣子,走到自己跟前,规规矩矩磕头行礼,心有些软了。这个便宜儿子,其实对自己一向不错。前世他长大后,虽然和自己生分了,但对自己一直挺尊敬的。林一禾也能理解,毕竟他们又不是亲母子。 “儿子给母后请安。” “呃……快起来吧。”林一禾耳尖微红,偷偷看了苏恒一眼。害,这算什么呢,她才十七八岁,就平白多了个六岁的儿子。苏恒都二十五六了,却还是汴京人人垂涎的黄金单身汉。 小皇帝来到林一禾身侧坐下,看着下边那些臣子,下意识就往她身后钻。 林一禾拍了拍有些颤抖地小皇帝,努力把注意力从苏恒身上拉回到刚才的话题上,道:“那个……呃……苏丞相,几位大人,哀家觉得,有你们辅助皇上就够了。朝政上的事,哀家真的不懂,可不可以不要听政啊?” 闻言,几位大臣纷纷看向苏恒,显然是他说了算。 苏恒态度很坚决,依旧坚持要太后听政。最后,甚至耍起了小计谋,问小皇帝:“皇上是想娘娘陪着一同上朝,还是自己?” 小皇帝想到要自己坐在那张偌大的龙椅上,独自面对文武百官,立刻直摇头,并紧紧拽住林一禾衣袖,哀求道:“朕需要母后,恳请母后不要推脱。” 推脱……林一禾扶额,怎么上升到这个高度了。暴风哭泣,她真的就是条咸鱼!为何要她做鸿鹄。 感觉今日是说不动他们的了,林一禾只好作罢。 待几位大臣离开后,小皇帝常常吁了口气,红着眼对林一禾道:“母后,我、朕不敢一个人上朝。” 林一禾看着小皇帝,只觉得他抽鼻子想哭不敢哭的样子十分可怜。显然他和自己一样,也没完全适应这身份,称呼都还没完全改过来。 “上朝真让皇上那么害怕?” 小皇帝狂点头:“朕听不懂他们说什么,而且他们喜欢吵架,争吵起来,个个面红耳赤,也只有苏丞相能压得住。” 林一禾也上了几天、朝,小皇帝这感受她太懂了。可不正是如此嘛。 什么江州发大水,西北大寒,邻国又纯纯欲动,这些就算告诉她,她也想不到办法解决呀。坐在凤椅上,像个愣头青一样。最重要的是,还要每天卯时起床。现在是夏天还好,天气暖和,早起没那么痛苦。想到以后大冷天的,也要这样早起,她整个人就不好了。前世她当了十年太后,做了十年咸鱼,已经颓废习惯了。 小皇帝继续哭诉:“什么时候可以不用上朝啊,朕真不想天天见到苏丞相他们。” 天天见到苏丞相……林一禾抓到了重点,双眸陡然一亮,脸上顿时有了笑容。 对哦,她怎么没想到,听政的话,她岂不是可以经常见到苏恒!如果能见到苏恒,早起好像也不那么痛苦了。 被窝诚可贵,懒觉价更高,若为苏恒故,两者皆可抛。 不不不,何止两者,她万事皆可抛。 她听政! 只是听政的方式…… 没多久,臣子们就发现,他们太后处理朝政事务的方式是:苏丞相认为该如何? 有臣子上奏,淮州一带也发大水了,恳请朝廷拨银救灾。 林一禾看向苏恒,问:“苏丞相认为如何?” 接下来便是苏恒对淮州地理条件及其后分析,提出各种救灾建议,说完后,林一禾再来一句:“就依苏丞相所言。” 完事。 有臣子上奏,某某部有某某官位空缺,建议任命某某某。 林一禾看向苏恒,问:“苏丞相认为如何?” 不管苏恒说可还是不可,林一禾都说:“就依苏丞相所言。” 这几乎成了上朝日常。 百官们:为何胸口会有股莫名的郁结? 可抬头看了看一脸稚气的幼帝,还有一脸写着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是空有美貌的年轻太后……捶了捶胸。 行吧,自己扶上去的主子,也只有扶持到底了。何况这样的事,他们不知如何处理也正常。 但…… 直到有一天,有大臣觉得,皇宫现在只有皇上和太后,宫女似乎太多,建议放一些年纪较大的宫女出宫。 就连这样的事,林一禾都笑眯眯看向苏恒,问:“苏丞相认为如何?” 苏恒那张向来温和守礼的脸终于绷不住了,眼眸的凌厉再也无法掩藏,迎上太后娘娘那温柔的目光…… 哼,再温柔也没用,苏恒甩了甩衣袖,决定下朝后要好好和太后娘娘讲讲道理。 于是,这日下朝后,苏恒喊住了那准备上凤辇的小太后。 林一禾一脸惊喜,坐在凤辇上,笑容可掬看着苏恒:“苏丞相,可是还有事?” “臣确实有事想和娘娘说,请太后娘娘移驾勤政殿。” “好。” 林一禾开开心心从凤辇下来,和苏恒一同去了勤政殿。 勤政点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可因为现在的皇帝年幼,便由苏恒和几位重要大臣在勤政点辅助皇上批阅奏章。 来到勤政殿,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大堆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上奏章。 林一禾感慨:“每日要批阅如此多奏章,苏丞相辛苦了。” 苏恒浑身的气压沉了沉,在太后坐下后,才道:“臣知道娘娘刚开始听政,对朝中的许多政务都还不熟悉。但既然听政,还是要学着慢慢处理的。从今日起,娘娘就和皇上一起,在这勤政殿学习批阅奏章。” 林一禾顿时坐不住了,那么多奏章,还都是竖写的繁体字,不仅要看完,还要消化,并作出批示,她不行的。 “苏丞相……”林一禾垮着脸,想找借口推脱,然而不等她说更多,就被苏恒制止。 “娘娘不必有太大压力,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臣。即日起,由臣日日在勤政殿,辅佐太后和皇上。” “丞相会一直在勤政殿陪着……呃、辅助我……哀家处理这些奏章?”林一禾内心很挣扎,既抗拒这些奏章,又无法抗拒和苏恒相处的诱惑。两眼迷茫又带了些期待看着他。 苏恒被看得心跳莫名快了快。不知为何,总觉得她这话有别的意思,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妥。 最后他还是郑重点了点头,说了个是。 林一禾深吸了口气,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能和苏恒同处,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不就是批阅奏章,她就不信干不了。当年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都能做下来,还怕这个? “那就有劳苏丞相了。”林一禾下了决心,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那张书案前坐下。从今天开始,她要学习做一个女政治家了。 苏恒挑了挑眉,不知为何,刚才竟觉得,太后这几步路走得有些视死如归。 第12章 太后想咸鱼了 小皇帝一般都是先跟着太傅上课,下学后才会过来勤政殿,跟着苏丞相学习处理政务。故而此时,勤政殿只有苏丞相、太后以及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 苏恒上前,先挑了几份比较简单的奏章递给她看。自己也坐在另一张书案前,开始批阅小皇帝已经看过的奏章。看到有不妥的地方,拿毛笔写写画画。 林一禾努力拿出高中三年的学习心态,拿历史中的杰出女政治家激励了自己一番,感觉斗志终于酝酿出来了,雄赳赳气昂昂打开奏章…… 一眼,只是一眼,她就萌生退缩。 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呀,林一禾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去看上面的文字,揉得眼睛都红了。 武阳一年……宁州海贼肆虐,百姓深受其害……臣切齿拊心……诚惶诚恐,微臣草上。 林一禾想流泪,她真的是凭着过人的毅力看完这份奏章的。关键是看完后,她也只看懂了其中几句。 武阳一年,这个她懂,就是今年,小皇帝年号武阳。宁州这个地方海盗猖狂,百姓苦不堪言。这拊心刻骨是什么意思? 这位大臣一手草书可真是写的龙飞凤舞啊,好多字她都看不出。她现在有点理解,为何蔡京这坑货会因为写得一手好字,官路扶摇直上。皇帝每天批阅那么多奏章,字好的简直就是救命之恩。 苏恒皱眉,这不过是一份宁波知府有关海盗烧杀抢劫的奏章,并没说其他事,至于看这么久,还越看脸色越凝重吗? 想想她毕竟是第一次,苏恒便又耐心了几分,拿起另一份奏章接着看。 等他又看完了三份奏章,林一禾还是捧着宁波知府那份奏章,一脸严肃和……痛苦。 苏恒坐不住了,开口问:“娘娘,可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林一禾抬起头,一脸茫然和无辜,小心翼翼说道:“苏大人,我、哀家若是比较多不懂,你会失望吗?” 苏恒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般不都是担心他会不会生气吗? 失望?他还真是没想过这个。 “不会。”苏恒略带别扭说出这两个字。 林一禾松了口气,硬着头皮把看不懂的地方都指给他看。 苏恒越听越心惊,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错了,应该问哪些地方看明了才对。 林一禾说完,也很不好意思,脸颊微红。 苏恒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太后,大齐最尊贵的女子,不可以发怒。 显然这几个深呼吸还是不够,苏恒觉得自己需要出去冷静冷静,只得咬牙道:“臣先出去一下,等会回来和娘娘讲解。” 林一禾哦了一声,放下奏章,乖巧坐好。一副好学生做派。 她不是傻瓜,多少也猜到,苏恒怕是被自己深深气到了。嘤嘤嘤,她真不是故意的,谁让她从小接触的都是白话文。苏恒定要对自己失望了,知道她原来是这么胸无点墨的女子。 苏恒来到殿外,看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感受着朝阳的温暖,脑海里再默念了一遍清静经,情绪总算稳住了。 他不气,真不是气。他就是觉得……前路艰辛。 回到勤政殿,苏恒耐着性子和林一禾仔细讲解这份奏章。 听完后,林一禾总算明白了,一脸正经说道:“这个宁波知府不行。” 苏恒感觉自己太阳穴在突突突狂跳,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压着情绪问:“娘娘这话怎讲?” 林一禾一脸义愤填膺,拿起奏章指了指,对苏恒道:“不过宁波海盗肆虐的事,却写了整整三页纸,基本都是什么我对朝廷忠心耿耿,我为宁州百姓呕心沥血,我为驱赶海盗心力憔悴,这些废话。有这时间怎么不写写对驱赶海盗的建议?皇上本就日理万机,如果每份奏章都这样,废话一大堆,得占用多少时间?奏章的作用是用来向朝廷上奏要事,大臣却用来拍马屁表忠心。我觉得吧,应该打压一下这种不良作风,提倡简洁叙事风格。” 苏恒本听得太阳穴越发突突突突跳的,但听到最后竟然觉得……好像说的有些道理。如果大臣们的奏章都能简洁一些,他也不用日日在这勤政殿待到华灯初上。 越想越觉得太后这建议可行,苏恒打算一会去吏部找吏部尚书商议商议,拟个章程下发给各官员。 他就说嘛,太后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的。 林一禾有些开心,因为在苏恒眼中看到了些许赞赏。 被自己心仪的男子欣赏啊,她心要乐开花了。 嗯,她要好好学习批阅奏章。 林一禾雄心勃勃,又打开一份奏章。 等等,这是什么鬼?这人倒是写的一手好字,基本她也看出来,但……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讲的是什么?林一禾越看脸色越白,甚至开始冒汗。 元英看到她不断用手帕擦额头的看,以为是冰块不够,便问:“娘娘,可是太热了?需要加多一盆冰块吗?” “不用。”林一禾虚弱摆了摆手,她根本不热,她这是心虚到冒冷汗。 真是苍天绕过谁,前世她在干嘛?呜呜呜,想起来了,她在当咸鱼。现在就是她当咸鱼的报应吗?心好慌,这写的到底是什么。 林一禾此刻的压力,堪比当年高考考场上遇到不会做的大题。越想看懂,却越看不懂。 元英看着她脸色越来越白,很是担心:“娘娘可是累了?要不喝口热茶,歇一歇?” 苏恒本拧着眉在看江州知府奏章,听到元英忽然一而再开口,转过头看向林一禾,心中一惊。 莫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才一会的功夫,脸色就如此惨白! “娘娘累了就歇一会。”苏恒也忍不住开口劝。 林一禾抬起头,双眸含泪看向苏恒,带了点哭腔可怜兮兮道:“苏丞相,我不是累,我是绝望。” 怎么回事?这不过是光禄寺卿的奏章,怎么把人看哭了。苏恒拧眉,站起身,拿过那份奏章。 事到如今,林一禾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含泪承认:“苏丞相,这份奏章,每个字我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 说一点都不羞愤那是假的,但……她好歹敢于承认,是不是也算精神可嘉? 苏恒看完,脸色也不怎么好,半响才开口:“娘娘,是臣的错。” 林一禾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因这句话,似决堤般,吧嗒吧嗒往下掉。 呜呜呜,苏丞相这是承认自己瞎了眼看错人?他这是对自己失望到什么地步!心好痛! “……这是咒文,娘娘看不懂很正常。” “啥?”林一禾脸上还挂着泪珠,猛昂起头,看着站得笔直的苏恒。 这是咒文?为什么咒文也要写进奏章里! 林一禾真想画圈圈诅咒那个光禄寺卿。 第13章 苏丞相太难了 也许是刚才的高度紧张,现在放松下来后,林一禾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喜欢,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娘娘可是不舒服?”元英一直盯着林一禾,看到她托住头,整个人晃了晃,马上瞧出不妥,一脸紧张说道:“娘娘上朝前只匆匆吃了几口粥,怕是饿了,可要再吃些点心?” 林一禾摸摸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本来她胃口不大,吃几口粥也能顶饿。但今日可能批阅奏章的缘故,耗脑过多,饿得快。也不知苏恒每天这么耗脑,有没有按时吃饭。 “苏丞相每日不是在勤政殿教皇上批阅奏章就是在政事堂处理政务,可有记得按时用饭?” 勤政殿的管事太监忙上前,道:“回娘娘,若是丞相大人在勤政殿,到了用膳时间,一般由小的去御膳房领膳食。” “哦。”林一禾扫了他一眼,在心里幽幽嘀咕,要你多嘴,没看到我在和丞相说话呢,这么没眼力,怎么在皇上跟前伺候。 苏恒看着林一禾惨白的小脸,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自问,他这样逼着太后学习政务,是不是过分了些? 但一想到她一个弱女子,没有家世可以依靠,既入了皇家,不学着自强,如何生存?现在心软,那是害了她。 咬咬牙,苏恒逼着自己硬下心肠,对管事太监道:“让人去御膳房拿些点心给娘娘吃。” 管事太监自知自己疏忽,忙跪下请罪:“小的伺候不周,求太后和丞相责罚。” “行了行了,快去吧。”苏恒不想林一禾饿病,毕竟还有那么多奏章要看。 不一会,去御膳房拿点心的宫女们回来了,吃了些甜的东西,补充了下血糖,林一禾也觉得精神多了。 这次苏恒谨慎了些,给林一禾看得奏章,都会先粗粗扫过一遍。 临近午时,小皇帝慕容庆也结束了太傅的课,匆匆吃了点东西便赶来勤政殿。太傅授课他敢迟到,可来勤政殿学习批阅奏章,他不敢。比起太傅,苏丞相更让他害怕。 然而没想到,今日勤政殿内竟然还有母后在。小皇帝开心的不得了,终于不用独自面对丞相了。因为开心,慕容庆向林一禾请安的语气都比平日欢快了几分。 林一禾放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向自己这个便宜儿子,头一次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随后想到,皇上来了,苏恒教导的重点会不会转移到他身上? 顿时,林一禾看着慕容庆,更是生出了几分喜爱。怎么说都是挡在她前面得小炮灰啊。 然而她终究还是想错了,苏恒做事,又怎么会厚此薄彼。 太后母子两在勤政殿,被苏恒同等对待着。 苏恒一直告诉自己,心平气和,一定更要心平气和教导太后。毕竟她那么弱小无助,毕竟她是女子,不过只接受过识字启蒙。不像他们男儿,从小饱读诗书,学习策论。 奈何太后她…… 在听完林一禾义愤填膺发表完关于一份弹劾某官员宠妾灭妻奏章的言论后,苏恒气到心脏疼。却仍不得不告诉自己,心平气和,心平气和。 苏恒不知道今日自己暗暗叹了多少次气,觉得自己活了二十五年,所有的耐心加起来都不及今日多。甚至觉得,教她看奏章前,也许需要让太傅先教一教她功课。 “宠妾灭妻就要砍了他脑袋?”苏恒努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温和些,毕竟他是男人,不想让太后误会,他是站在男人的立场帮那个官员。 “可不是。”林一禾一脸怒容,重重拍了拍桌子:“纵容小妾虐待糟糠,这种狗男人还留着,不是浪费粮食吗?” 狗男人? 所有听到这三个字的人,不管宫女太监还是皇上丞相,全都倒抽了口冷气。然后全都转过脸,当做没听到。 但听到了,又怎么能当没听到。 特别是苏恒,他竟然觉得太后……骂得好! 不对,他怎么被太后带偏了?他要理智和她讲道理,教导她处理国事,不能只凭心情。 “这种人活着是有些浪费粮食,但也不至于要砍头。娘娘,对官员判刑,得依律例。” “你告诉哀家,依大齐律例,这种官员要怎么处理?最重的那种。”林一禾咬牙切齿,不能砍头,也要从重从严处罚。 大齐的律例都在苏恒脑海里,他想都不用想,脱口而出:“杖责九十,并责令改正。” “什么?这么轻!”林一禾接受不了,因为激动,手中的奏章被她捏成一团,“这样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竟然只是打一顿。” 苏恒解释:“杖责九十,不轻了,打完至少得卧床一个月。” “能打死吗?”林一禾本是随口说,但说完后,两眼发亮,觉得这法子可行。 苏恒直接断了她这念头,道:“不行。那就不是杖责,而是杖毙。” 林一禾脸顿时垮了下来,拿起笔把那个宠妾灭妻官员的名字圈起来。 哼,我记住你了。就算不能把你收押大牢,以后也要想法子把你降职。 六岁的慕容庆愣愣看着母后和丞相,不解为何这样一件事,两人会争执得比江州水患还激烈。最后看到太后哭丧着脸,他以为母后要被苏丞相骂哭了,小心翼翼拉了拉她衣襟,喊了声母后。 林一禾偏头看向被她忽略了许久的小皇帝,看到他眼中的担心,很是欣慰,正想揉一揉他小脑袋,又想起他是皇上,她不敢乱摸。 “皇上,以后你长大了,可要对自己的皇后好。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皇上越尊重皇后,下面的官员和百姓才越不敢轻视发妻。” 慕容庆不懂,但还是应下。 林一禾也知道,和一个六岁的小孩说这个太难。但她一想到,以后他可是天底下最多侍妾的男人,就忍不住想说一下教。最后重重叹了口气,感叹天下男儿皆薄幸。 苏恒听得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突狂跳,也暗暗记下了那个宠妻灭妾官员的名字。 不知不觉,繁星初上,但桌上的奏章才看了一半。 苏恒想着他们也在勤政殿待了一天了,便让他们回宫歇息。 林一禾听到可以走,很高兴,对苏恒说道:“苏丞相也早些回家休息。” 苏恒忍不住嗤笑了声,没说话。 因教她,效率慢了许多。还有一半奏章没看,今夜他怕是要熬夜批阅了。 这夜,林一禾因为疲惫,睡得特别踏实,无梦一觉到天亮。 而可怜的苏丞相,在勤政殿批阅奏章差不多到天亮。 翌日,美美睡了一觉,精神抖擞去上朝的林一禾,看着苏恒双眼通红精神不振的憔悴样,忍不住关心问:“苏丞相可是近来太操劳?虽然政务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 苏恒看着一脸无辜关心着自己的太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道,若不是因为太后娘娘,我又何须熬夜批阅奏章。 第14章 林广求见 林一禾慢慢适应了参与朝政的生活,痛并快乐着。 这一世,成为太后以后,日子虽然没有前世那般安逸,却更充实,也更充满期待。 每日早起上朝很困难,但为了见苏恒,她可以。 每日学习批阅奏章很辛苦,但能和苏恒同处,她可以。 活了三辈子,终于知道了喜欢一个人,能爆发这么多潜力。 成为太后以来的近一个月里,她和苏恒见面相处的时间,就已超过前世那十年。 每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仁寿宫,在记录小秘密的记事本上又画上一笔,睡觉她都能笑出声。 但再开心的日子,也总偶尔有闹心的时候。 比如今日,她本来在勤政殿好好的……呃,好吧,好并不好着,前来议事的大臣说完事后,突然冒出一句,林广无想见一见自己。 进宫大半年,她几乎都要忘了林家人。 林广官阶不过从七品,根本没资格上朝。所以即便她每日上朝听政,也不可能见到他。毫不夸张的说,进宫以后,林家人几乎从她的世界里彻底隔绝了。她也几乎把他们忘记了。这时候再想起,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也不知道他们有没利用她的身份,为林一苗谋到一门好婚事。 按前世的剧情发展,自是没有的。 想来徐慧一定没想到,自己进宫后,不仅没给老皇帝殉葬,还被封为太后,成为了大齐第一个上朝听政的太后。 徐慧一定悔恨到恨不得捶死自己,当初脑子进水了才向林广吹枕边风,让她进宫。 进宫以来,除了最开始那半年有些惊涛骇浪,如今她可是过得很好。这在半年多以前,应该没人能想到。 行吧,既然林广想见她,就让他看看,当初被他牺牲掉的女儿,现今过得有多好。再则,她也想偷一下懒,今日她已经看了五份奏章了,实在好累。 林一禾放下手中的奏章,询问苏恒意见:“苏丞相,哀家可以见吗?” 苏恒挑眉,虽说他在做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断,但林广是她的父亲,她要是想见,没道理阻止的。 “娘娘想见就见吧,恰好臣也想出去一趟。” 林一禾眯眼一笑,心道苏恒总是这么懂礼数,知道她要见家人,还找借口让个地方给她。 好咧,既然丞相没意见,她便传话宣林广进宫。 林广今日会求昔日同窗,让他在太后跟前传个话,也是被逼无奈了。他虽然是国丈,但官阶低,没进宫令牌。同窗进宫议事,他便一直站在宫门口等候。心中也是忐忑,不知道同窗会不会帮自己传话,不知道林一禾会不会接见自己。 得知太后宣自己,松了一口气,紧跟着领路的小太监,一路小跑着来到勤政殿。 进殿前,领路的小太监提醒林广擦擦汗,整理一下易容:笑着解释道:“苏丞相在里面,丞相是礼部出来的,最讲究这些了。”他还以为苏恒也在里面。 林广忙掏出帕子擦汗,还不忘往他手里塞了个荷包以示感谢。 此时,皇上还在另一处跟着太傅上课,苏恒离开后,勤政殿只有林一禾。 林广第一次踏入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想到里面坐着的是一直被他轻视的女儿,心中也是五味杂陈。谁能想到,这个一直病恹恹的女儿,竟然有这样大的福气。 即便是生父,再见到林一禾,也得规规矩矩行礼。 林一禾说了一句免礼,便直接问他今日进宫是为何事。 太后没说赐座,守在一侧的管事太监和宫女们也不敢给他搬椅子。 林一禾说话这么疏远,林广有些不高兴,再想到她当了太后都半个多月了,竟也不宣自己母亲和妹妹进宫,让她们被外人取笑,逼得自己今日厚着脸皮哀求以前的同窗,让他代为传话,林广心里救更不是滋味。 但再不是滋味,如今这女儿也是太后,身份高贵,他也得讨好着和她说话:“娘娘进宫半年多,一切可还好?” 林一禾笑了,摸了摸自己圆润了不少的小脸,道:“倒是没再病了,气色也更好些。” 这个回答,不仅告诉他,自己在宫中过的很好,且比在林家的时候更好。 林广哪可能听不出来,顿时有些尴尬,磕磕巴巴道:“娘娘过得好,臣、臣也就放、放心了。臣和内子,一直都、都很担心娘娘。” 林一禾笑了笑,信他才怪。 “放心吧,哀家在宫里过得很好。皇上很孝顺,国事上也有苏丞相禾和几位大人帮着。” “那就好那就好。娘娘出生时,就有大师算过,娘娘是有福的。想来一切也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选中进宫。” 林广话一落,身后传来冷笑声。 林广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恒进来了。 “苏丞相。”哪怕知道苏恒可能是在取笑自己,林广不仅不敢吭声,还得恭敬行礼。 如果说他仗着自己是太后的父亲,对她敬畏有五分。那么对苏恒,在他还只是礼部侍郎的时候,就对他十分敬畏,更别提现在是丞相。 苏恒回到位置上坐下,看了林广一眼,道:“没打扰林大人和娘娘说话吧,实在是有些奏章很急,得抓紧处理。” 说完,煞有其事翻出几份确实比较紧急的奏章,认真开起来。 林广面部抽搐了几下,他都这态度了,自己能说打扰到了吗?好在他和娘娘说的话,也不是旁人听不得的,咬咬牙,便也不顾苏恒在一旁,自顾往下说。 苏恒本也不想这么快回来的,可是在外面转悠的时候,想到太后那柔弱的身影,想起她以前在林府的时候被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担心她被林广忽悠,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放心不下,还是折回来了。 果然一进来,就听到林广这厮厚着脸皮歪曲事实。 苏恒竖起耳朵,听着林广和太后说话。听着听着,嘴角忍不住上扬,同时又有些惆怅。 这半年多的经历,确实让太后成长了不少。 林广说了一堆套近乎的话,想想自己进来也好一会了,不能再拖下去了,最后终于对林一禾道出,徐慧和林一苗想进宫给她请安。 她们想进宫?林一禾愣了片刻,随后笑了,对他道:“既然如此,改日哀家便宣她们进宫一聚。” 林广听到这话,是彻底松下一口气。 他对徐慧很有信心,只要林一禾愿意见她,她定能把林府和太后的关系修复好。 林广走后没多久,小皇帝也过来了。 今日他并没有用了膳才来,今日太傅和他讲了孝道,他想过来勤政殿,陪母后一起用膳。 林一禾听到他要陪自己吃午饭,有些感动。又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苏恒,小心翼翼邀请:“要不,苏丞相也一起?” 她对苏恒能答应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他这个人,太守礼了。 果然,苏恒义正言辞拒绝。 即使有心理准备,林一禾还是有些失落。 没想到这时候小皇帝助攻了,他一脸天真对苏恒说:“丞相今日就陪朕和母后一起用膳吧,不必再让御膳房另外准备。” 语气再天真,他也是皇上,说出的话也是金口玉言。 苏恒面露难色,却也不得不遵旨。 吃饭的时候,林一禾忍不住给这个便宜儿子夹了块肉。 好儿子,该赏。 开心得想转圈圈,两世,她终于和苏恒同一桌吃饭了! 第15章 徐慧的心思 林广兴高采烈回到家,马不停蹄去正院告诉徐慧太后答应见她们的事。 徐慧听后也很高兴,问:“说什么时候?”她得好好准备准备,进宫可是大事。 林广被问的一怔,道:“倒没说什么时候,娘娘现在每天都要学习处理朝政事务,可能等她有空吧。” “你真是笨死了。”徐慧才高兴了一会,整个人就又蔫了下去:“没说什么时候,怕是在敷衍我们。” “不会……不会吧。”林广说着说着,自己都不自信了。仔细回想起来,在勤政殿太后好像也没对自己说什么有意义的话。 “你看你看,连你自己都不确定了。这事肯定没戏。”徐慧掏出帕子抹泪,自林一禾进宫后,一切都脱离了她的掌控。 本以为林一禾成为皇后,借着她皇后的身份,林家能水涨船高。谁知大婚第二天,就传出老皇帝沉迷新皇后的美色,直接不上朝了,大皇子监国。 这这这……沉迷美色就沉迷美色吧,徐慧也没想过林一禾进宫后,真做一代贤后。但皇上也不能不上朝啊,他这样,他们还怎么狐假虎威。 紧接着,原本为林一苗相中的两门亲事,她正拿乔着选哪家,不料两门亲事都黄了,还是被邓家和张家截了去。林一苗知道后,和张家邓家两位姑娘大闹了一场,三人也彻底闹翻了。 后来,朝局动荡,大家就更不敢随便和林家结亲。 于是,徐慧很快发现,尽管她找了很多官媒帮着林一苗介绍婚事,却总不成。眼看林一苗就要十六岁了,可把徐慧急坏了。 后来,林广请国师喝酒,无意中从他口中得知,老皇帝其实已经昏迷不醒,皇后则被大皇子囚禁。 林广大骇,本喝得有三分醉的也顿时吓清醒了。 好歹也是百年世家子弟,到这时候,林广多少猜到了,怕是老皇帝沉迷美色不上朝也是假的,定是身体已经不允许,而大皇子有了不轨之心。而且从目前情况来看,大皇子很可能会成事。毕竟老皇帝还活着的儿子只有两个,另一个虽然是嫡出,但才几岁,也没有强势的舅家可以依靠,肯定没戏。 察觉出情况大大不妙,林广回家后立刻拉着徐慧商量。 夫妻两怕得方寸大乱,千算万算,都么想到,老皇帝才大婚就不行,更没想到,大皇子竟然想通过这样的手段获得皇位。 “我们林家不会被牵连吧?”徐慧紧紧抓住林广的手,明明天气已是炎炎夏日,她却觉得浑身冰冷。 林广同样也很心慌,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他们林家应该不会被牵连。 第一,他们早已没落,在汴京没什么势力。 第二,女儿进宫也只是个摆设,并没有参与什么。 就是林一禾进宫的作用没发挥到,没能帮到他们林家水涨船高。只怕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林家会更加败落,只有靠儿子以后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了。 听了林广这翻话,徐慧总算放下心来。都这时候了,能保全家族就很不错了,也不能奢求其他了。况且,她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日后定能考取功名。 想到林家还是得靠自己生的儿子来光耀门楣,徐慧的失落淡去不少,甚至隐隐有些骄傲。 林广随后又想到一件事,万一国师酒醒后,知道对自己说了什么,林家会不会被大皇子灭门? 这可比林一禾被囚禁严重多了,夫妻两吓个半死,立刻让人去国子监接回儿子,一家四口坐上马车,去了庄子避难。 躲了一段时间时间,发现相安无事,猜想国师定是醉的厉害,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这才敢回汴京。 目前,最重要的,是要赶紧帮林一苗相一门亲事,过了年可就十六了。一回到汴京,想通想透的徐慧找来官媒,降低了条件。 这条件一降低,果然很快找到了几个合适的。 徐慧看得揪心,这几个才情样貌家世,可都不及被张家邓家截取的那两个。但事到如今,她也没得挑了。儿子才六岁,等他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怎么都得十年后。林一苗等不起。 矮个子里挑拔尖的,很快,徐慧选中了两个给林一苗挑。 林一苗听了这两人的情况,倒在床上大哭。 她堂堂林家二小姐,怎么能嫁给这样的小官之子。甚至指责母亲当初不应该拿乔,不然也不会被张家邓家截了去。 徐慧扎心了,这些日子,为了林一苗的婚事,她也是操碎了心。如此操心,却被女儿这般数落。再说,当初若不是她整日在张家邓家两位姑娘面前说自己给她相中的两门亲事有多好多好,又怎么会让张家和邓家动了心。 “不然怎么办?谁让你姐姐命太差,竟然一天皇后福都享不了。” 林一苗一怔,也对,罪该祸首就是林一禾。母女两骂咧咧把林一禾数落了一顿,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定下一名男子,林一苗的婚事算是初步敲定。 没多久,传出皇上驾崩。没多久又传出大皇子和国师一起谋害皇上。林一禾这个新后是国师选的,自然不可避免被人说参与其中。 徐慧听得心惊胆战,默念阿弥陀佛。还好林一禾进宫后,再未和林府接触过。 林一苗也是怕到做噩梦,梦中她们被抄家,父亲和弟弟被砍头,她和母亲被流放。 母女两再不敢耽搁,立刻和相中的人家交换庚帖,算是彻底把这婚事定下。 谁知交换庚帖没多久,事情又反转了。 说林一禾对老皇帝忠心耿耿,被大皇子囚禁,也自请到养生殿伺候昏迷不醒的皇上。 总之最后就是,大皇子等党羽被收拾了,七皇子登基,林一禾也被封为太后。 不过这短短半年间就发生这么多事,把林广和徐慧吓得够呛,也让她们变得更加慎重,即便林一禾做了太后,也不敢贸然攀附。毕竟谁知道,她这太后能做多久。 然而一天天过去,听到的都是说幼帝孝顺,百官对这个重情重义的太后也很敬重。 林广放下心来,开始各种幻想。比如什么时候加官进爵,从此林家如何辉煌腾达。日日都把自己收拾的妥妥帖帖,随时接受太后的召见。 然而等啊等,都没等到太后召他们进宫。 徐慧首先坐不住了,她早早定下女儿的婚事,如今十分后悔。想着若是再等一等,林一禾如今贵为太后,汴京什么样的人家不由着他们挑。于是萌生了悔婚的念头。私下也曾和潘家商量过,但他们哪肯。 潘夫人心思活络的很。那可是太后的娘家,说什么都不肯退婚。 徐慧想撕破脸,可毕竟还顾及着名声。便想借林一禾之手,给林一苗赐婚。这样对方不退婚也得退婚。 可林一禾一直不召见她们,徐慧只能干着急。 今天林广好不容易见着,谁知自己这夫君,竟然这么容易被忽悠了,徐慧直觉得自己命好苦。 想当年自己也是有才有貌的姑娘,求娶的人多的去。但她看中了林家的家世,加上觉得林广性子好拿捏,即便是嫁过来做继室也愿意。 谁知道拿捏是好拿捏,但软弱没主见,嫁过来十几年,她操劳到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接下来,她们耐着性子等了好几日,仍然没等来林一禾的召见。林广也认同了徐慧所说,就是在忽悠他们,气得直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背地里骂这个女儿良心狗肺。 然而就在痛骂完的翌日,宫里就来人传话,宣徐慧和林一苗进宫。 徐慧昨夜几乎是一宿没睡,只顾着和林广骂林一禾。故而这日,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本来想白天睡回来的,却意外接到进宫的通知。 母女二人急匆匆梳妆打扮,昂首阔步出了林府大门。 第16章 丞相不在的一天 林一禾会在今日宣徐慧母女进宫,实在是因为无聊。 她已经很久没有无聊这感觉。当上太后的这一个多月,每天都是安排得满满的。天没亮就起床上朝,下朝又在勤政殿和苏恒学习批阅奏章,经常一待就待到繁星初上。回到仁寿宫,基本洗漱完就很困,倒床就是一觉到天亮。 但今日,苏恒休沐了。自新帝登基以来,苏恒基本没休息过。林一禾猜想,甚至很可能朝局动荡之前,他就没休息过。难得今天可以休沐,林一禾也不好意思因自己想见到他就不给。 留得丞相在不怕没得见,她和苏丞相,来日方长。QAQ只是,日日有苏恒陪伴都习惯了,今日独自待在仁寿宫,真的好无聊哦,早饭也吃着也不那么香了。无聊的林一禾终于想起好久之前和林广说过的,改日宣徐慧母女进宫的事。 如今她也是一诺千金的人了,闲着也是闲着,便让人去林府传话,宣徐慧母女进宫。 徐慧母女来到,林一禾刚用完早膳。 她喝着刚泡的极品龙井,在想,是她们速度快呢,还是自己吃得太磨叽了? 这一个多月来,所谓早膳都是在临出门的时狼吞虎咽几口。难得像今天这般,细细品尝满桌子的美食。 不得不说,御膳房的手艺确实好,东西比莲香楼的好吃。改天把若兰接进来住几天,让她也好好吃吃。 这一个多月,她都把周若兰给忽略了。真是重色轻友。林一禾心虚摸了摸鼻子。 “娘娘?”徐慧见自己说了很多,太后一直没反应,怀疑她根本没听自己说什么,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喊她。 林一禾回过神来:“嗯?有事?” 徐慧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她果然没在听自己说什么。 若是还在林府,她这样的态度,徐慧定是要板着脸教训的。但这是仁寿宫,如今她是太后,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的继室。 徐慧忍着,努力挤出一个亲切大方的笑容,又把方才那番话说了遍。无非就是她进宫后,家里有多担心,日日烧香祈求菩萨保佑。还好菩萨听到了他们的祷告,保佑她平安无事。如今更是成为了大齐最尊贵的女人。 徐慧脸皮厚,林一禾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她如此腼颜天壤。真是听到就让人来火,说的自己有今天,是她功劳似的。 林一禾端起茶喝了几口,怕不压压火,控制不住手撕她的欲望。现在自己也算是掌握了生死大权的人了。 “菩萨既然能听到母亲的祷告,怎么不求求菩萨,帮妹妹找门好亲事。” 徐慧和林一苗顿时脸色有些难看,特别是林一苗,毕竟年轻,心理素质比不上徐慧。徐慧脸上还能维持住僵硬的笑容,她是直接绷起脸。 “这个……这个……当时心思不是不在这方面么。”徐慧说完,忙端起茶杯,佯装喝茶,掩饰自己的心虚。同时暗暗懊恼,一时没注意,说话夸张了些。 “那母亲以后可得花些心思在这方面,毕竟妹妹都快十六了。”林一禾语气诚恳。 在这个时代,女人十六岁,应该就像在异世的二十八、九吧。加上连黄了两门亲事,她们也该着急了。 “娘娘说的对,是该考虑考虑苗姐儿的婚事了。”徐慧心一动,决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今日她们进宫,主要目的不就是是想恳求她为苗姐儿找户好人家吗? 林一禾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接着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前些日子,安定侯夫人进宫,陪哀家聊了会。绕了一大圈,原来是想让哀家为安定侯世子保个媒。” 徐慧和林一苗听得两眼一亮,安定侯,那可是汴京有实权的荀贵人家。 “按说安定侯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毫不夸张的说,全汴京的簪缨世家都可由着他们挑,怎么轮得到哀家来保媒。” 徐慧和林一苗一听,反应过来。也对哦,安定侯那样的人家,尚公主都可以,怎么会求到太后这里?有猫腻。 林一禾接着往下说道:“一番了解,哀家才知道,原来安定侯世子曾随安定侯亲征,负过伤,双腿已不能行走。” 原来是个瘫子,徐慧皱眉。还好刚才她忍住了,没求太后把苗姐儿和他拉做对。 “其实吧,双腿不方便行走,安定侯世子依然是很多城中贵女的夫婿人选。定国侯、定远侯、武安侯、长平侯,都很想和安定侯结做亲家。” 徐慧听得心虚,亏她还敢嫌弃。双腿不能行走都这么多公侯伯爵的女儿可以挑。 “……国侯、定远侯、武安侯、长平侯,个个都不想让,争着要把女儿嫁给安定侯世子,这可把安定侯夫人给愁坏了,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不伤几家的和气。思来想去,就求到哀家这里来了。哀家听了以后也很苦恼,就把这事说予皇上和丞相听。” 徐慧在心里嗤笑,皇上不过是六岁孩儿,丞相自己都没有婚配,说予他们听能有什么帮助。太后还是太年轻了。但面上仍笑着说:“皇上和丞相如何建议?” 林一禾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去,沉声道:“丞相说,安定侯世子最好不娶。” 徐慧听得倒抽了口冷气,丞相自己不婚配也就罢了,怎么能建议别人不娶呢。可这话,她不敢说出口。 林一苗没徐慧沉得住气,开口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丞相这么实在说欠妥。” 没人敢接林一苗这句话,徐慧也不敢。 如今苏丞相可是势头正盛,朝廷几乎就他说了算。 徐慧呵呵笑着打圆场,佯装训斥她,道:“小孩家的,懂什么。” 林一禾也呵呵笑了笑,道:“其实丞相这话也不全然是乱说,原来安定侯世子看上了安阳郡主,偏这安阳郡主早有婚配。安定侯夫人是不安好心,想让哀家给世子和郡主赐婚。苏丞相礼部出身,最讲礼数,自是看不惯安定侯夫人此举。”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林一禾说的事安定侯世子,徐慧和林一苗却有些忐忑不安。 “其实哀家也知道,前段时间,母亲为阿苗看中了两门亲事,只是没成。”林一禾有些困了,忽然不想和她们玩,便直接进入主题,道:“俗话说什么锅配什么盖,林家虽然说是百年世家,可现在是什么个情况,想必母亲比任何人都清楚。依我觉得,之前母亲相中的那两户人家,对林家来说就已经是高攀了,母亲却还挑。以后怕是再难有这么合适的了。” “高攀?”林一苗语气有些尖锐,捏紧手中的帕子,一脸不敢相信,林一禾说出这样的话。再怎么不对付,两人都是林家女儿,一笔写不出一个林字。她怎么能这么说。何况之前那两家,不是她们挑,是被张家和邓家抢了去。真是快憋屈死了。 “难道不是?”林一禾扬了扬眉。 女儿被这样看贬,徐慧也有些坐不住了。 “娘娘怎么能如此看低自己母家,我们林家再没落也是名门,苗姐儿怎么就不能嫁个高门子弟?更何况,林家如今还出了娘娘这位太后。” 林一禾冷笑,把茶杯重重搁下。 第17章 小算盘 林一禾这重重一搁,震得杯中的热水溢出来,把自己手都给烫了,可把在场的人吓坏了。 瑾秋忙拿干净的帕子擦干她手上的茶水,又拿清凉膏涂抹后,还仔细打量有没烫伤。 还好端上来的茶水,都是有注意温度的,林一禾的手并没事,不过是刚被温水溅到的那一瞬间,条件反射缩了缩。但宫女们还是不敢大意,嚷着要去请御医。 徐慧母女看得差点吐血,不就被温热的茶水溅到了。上了药膏就算了,这种小事也嚷着请御医? 林一禾板着脸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此刻御医比不上怼徐慧母女。 只不过当了一个多月的太后,她果然压不住体内的凌霸基因了吗?QAQ伺候太后这么久,瑾秋可还是第一次见她气愤到面无表情。默默退到一边,不妨碍太后发挥,不,发泄。 “正是因为现在我是太后了,林家更得低调。如此简单的道理,母亲怎么会不懂?苗姐儿哪怕不嫁,都不能仗着是我妹妹,把自己高高吊起。” 林一苗气得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感情她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后,自己反而得缩起尾巴做人了?凭什么! 徐慧也是气得不行。认定林一禾绝对是见不得自己妹妹嫁得好。本还想着让她给自己妹妹找个好点的人家,现在看来是万万不能把苗姐儿的婚事交到她手里。不然肯定指婚给家世样貌才情都普通的人。 林一禾看出她们快到了忍耐极限,抓紧把想说一股脑说完。 苏丞相勤政,一个月可能都难得休沐一次。能这样训斥她们母女的机会不多。 说完了,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吃午饭了。看着她们铁青的脸,林一禾好心问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饭。 徐慧忍着一肚子气,尽量用温和的语气拒绝了。她怕这顿饭吃下去,得噎死在这里。 出了仁寿宫,林一苗再也忍不住了,面目狰狞骂道:“竟说我高攀,气死了气死了。” 徐慧心里同样很气,看着领路的太监,还是压着声音提醒女儿:“克制些,还没出宫。” 等出了皇宫,上了自家马车,徐慧再也忍不住了,心痛又带着恨意对林一苗说:“阿苗别生气,不值得,她那是见不得你嫁得好,将来日子过得比她还顺心。” “可不是。”林一苗委屈到忍不住哭了,抹着眼泪问徐慧:“可是怎么办啊,潘家那边不肯退婚,我岂不是真要嫁到这样的小官人家?” 林一苗开口闭口小官人家,压根就忘了,自己父亲也不过是个从七品的典簿,平时也就帮着搞搞祭祀大典,半点实权都没。 “怎么可能!”徐慧咬牙切齿,心中早有主意,对林一苗道:“今日太后宣我们进宫,肯定很快就很多人知道。外人只知道太后见了母亲和妹妹,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林一苗听出了徐慧话中意思,有些激动,哭也忘了,紧紧抓住徐慧的手,道:“阿娘的意思是,我们只需要对外营造一种太后娘娘对我们很好的假象?” 徐慧点点头,怜惜看着林一苗。 她这个女儿就是聪慧。如此聪慧漂亮的女儿,怎么就不能高嫁了? 正如徐慧缩猜想的那样,外界并不知道林一禾召见她们是一顿拉踩,只认为林家和太后的关系并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僵。叹道,娘家始终是娘家。 于是,本来冷落的林府门庭,往来的客人又渐渐多起来。 徐慧再去找潘家商量退婚,潘家人看到她们和太后关系缓和了,自然是更加不肯。气得她没忍住,出口威胁,并说了一堆很难听的话。其中最伤人的,是攻击潘家少爷的样貌,认为他长得那副鬼样子,配不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 潘夫人被气到差点晕了过去,一辈子没跟人撒泼过的,这下也被逼得叉着腰和徐慧对骂。 总之那一天,在潘府,两位温婉贤淑举止大方得体的夫人,互相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是什么形象也不顾了。最后婚事自然也是如徐慧所愿,退了。 徐慧理了理仪容,像只骄傲的孔雀出了潘府。 哼,最终还不是拿回了庚帖。接下来得让媒人抓紧给阿苗找合适的对象。 潘夫人对着她的背影吐了口唾沫。 啊呸,今日是看清楚了,这种人,谁和她结亲家谁倒霉。难怪当初被传卖女求荣,确实干得出来。 在宫里的林一禾不知道林府又发生了这些事,毕竟她也没派人监控着。 只是某日,勤政殿内,苏恒忽然问她,林夫人那次进宫,可有说什么。 林一禾一脸懵逼,事情都过去好多天了,她怎么还会记得徐慧说了什么。况且那日主要都是她在说。记不得的,想必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 “怎么了?”林一禾第一反应,徐慧不会是又闹什么幺蛾子了吧。 苏恒把林家和潘家订婚又退婚的事简单说给了她听。听完后,林一禾没忍住笑了。 果然没猜错,不亏是徐慧,就没有她闹不出来的花样。 苏恒见她还能笑出来,以为她不知道这事可大可小,皱了皱眉,却没再多说。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哪懂这世间的险恶。 虽说这是林家私事,但若影响到皇家声望时,他插手一下也是合情合理。这么想,苏恒便更加不想说什么,低头批阅奏章。 林一禾看着手里拿着的,关于江州水患的奏章,表情有些凝重。 这已经是第二份了,可见江州那边水患定是还没缓解。 “苏丞相,江州每年水患都那么严重吗?” 听到太后问这个,苏恒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和她简单说了下江州的情况。 江州境内那条江河,年年在多雨的季节基本都会引发灾情,派了好几任官员专门去治理,都没能根除隐患。今年恰逢江州暴雨连连,决堤口是堵完一个又崩一个。江州知府都急得差点上吊了。 林一禾听完,脱口而出:“豆腐渣工程。” “豆腐渣工程?”苏恒第一次听到这词,不是很明白又好像有点明白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形容东西修得和豆腐一样易毁坏。” 苏恒勾唇一笑:“有意思,这比喻倒够贴切的。” 顿了顿,又很随意般说了句:“江州这样子,怕是得去一趟。” 林一禾听得心一颤,忽然记起来了。前世,在汴京局势稳定后,苏恒也是有离开过一个多月。因为前世她深居后宫,不知道具体因为何事,只是从小皇帝那听得一二,说苏丞相是去救灾。 难不成就是去江州治理水患? 这世,她听政了,是不是也可以和苏恒一同前去? 只是想,林一禾就心动不已。 第18章 苏丞相害羞 这一日,苏恒、皇上、太后三人又是在勤政殿忙到繁星初上才离开。 走到门口时,苏恒忽然提醒:“放宫女出宫一事,户部那边已有初步章程,娘娘的仁寿宫若有人要替换的,不妨尽早做好交替工作。” 语速比平时说话快了些,好像怕被人中断,憋着一口气说完。一说完就急不可耐转身离开。 苏恒出了勤政殿,一摸耳尖,竟然烫得厉害。 看着苏丞相匆匆离去的背影,小皇帝提了一天的才算彻底放下,舒了口气道:“丞相今日是有什么急事吗?走的这般急。” 林一禾觉得也是,苏丞相今日离开的确实有些急。而且刚才不知是不是灯光昏暗看错了,丞相的耳朵好像红了。 不过看不见苏恒背影后,她的心思就回到放宫女离宫这事情上。这事户部也准备了好久,若能赶在中秋前放她们出宫,还能让她们和家人过一个团圆的中秋节。 她想到了元红。这一世,元红没有吓死。但在坤宁宫的那半年,几乎和所有宫女都闹得不愉快,过得也甚是艰辛。现在仁寿宫,也不过是仗着是自己带进宫的这点情分,才不至于被欺负死。 元红这样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呆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性格好胜,小心思多,偏胆子又小。其实这也是很多人有的缺点,只不过在她身上尤为突出,不然前世也不会被吓死。 回到仁寿宫,梳洗过后,林一禾便让瑾秋把仁寿宫的宫婢都叫过来。 如今元红在仁寿宫,早已不跟在林一禾身边贴身伺候,而是和其他宫婢一起,负责打理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突然被太后传唤,有些吃惊,也有些害怕。 这大半年的宫中生活,已让元红变得有些草木皆兵。且她也已经意识到,小姐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姐了。 看着满大殿的宫女,林一禾也不想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说出,宫里准备放一些宫女出宫,问她们是否有出宫的意愿。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大家都有些懵,也有些不敢相信。大齐有规定,宫女一般要年满二十五岁才能放出宫。她们仁寿宫,目前还没人到这年纪的。 瑾秋和元英经常在勤政殿伺候,对这事知道的比她们早许多,但嘴巴严实,从来没说出去过。 “户部这次准备把二十岁以上,想出宫的宫婢放出宫。你们从坤宁宫跟到仁寿宫,哀家知道你们忠心。你们年纪虽然都不到二十岁,但若是你们之中有想提前离宫的,哀家也愿意让你们离宫,早点回家和家人团聚。”林一禾说到这,目光扫过元红元英还有瑾秋,补充道:“包括元红元英,还有瑾秋。以后找个好夫婿,和和美美过一生。” 元红心一震,出宫,曾经是她心心念念最期盼的,特别是被囚禁在坤宁宫的那半年。但来了仁寿宫后,她离宫的念头慢慢没那么强烈。逐渐放下后,突然被告知,若想离宫便能离开,她的心忽然乱了。 她不想呆在这个让她自卑、窒息的皇宫,可离开皇宫,她能去哪里?回林府吗?夫人和二小姐一直不待见自己,会让自己回去吗? 去投靠兄长?元红下意识摇摇头,万一他又输钱了,只怕不知道会将自己卖到哪里。 元红有些哀伤。特别是听到好几个宫婢,陆陆续续说想回家找家人。而她,天大地大,竟然没有容身之处。 想出宫的都陆陆续续壮着胆开口了,林一禾看向元红,不解她怎么不提,便主动问:“元红,你呢?” “奴婢……”元红此刻脑子很混乱,她不想错过机会,却又害怕离了林一禾无法生活。 以前她明明很想不伺候这个性格懦弱又病恹恹得大小姐的,可直到此刻,她却不得不承认,她才是那个需要依附于大小姐而活的懦弱之人。 一番痛苦挣扎,元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奴婢想留在宫里伺候娘娘。” 林一禾很是惊讶,她不是一直不想待在皇宫的吗? 想了下,她道:“此事户部还未正式颁布,你还可以再想一想,想清楚了,再与哀家说。” 说完元红,林一禾含笑看向元英,问:“你呢?” 说实话,对元英她是舍不得的。毕竟两人前世有十年的陪伴。但也正是知道前世她在宫里陪了自己十年,如果这一世有机会,林一禾想让她有个不一样的人生。 元英杏眼睁得大大的,理所当然道:“奴婢自是不会离开娘娘的。” 毫不犹豫,态度坚决。 问完元英又问瑾秋,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不离开。 行吧,在勤政殿用了一天脑子,林一禾也乏了,打着哈欠挥手让大伙出去。 今日她和苏丞相告了明日半天假,邀请了周若兰进宫。 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许久未见的好友,林一禾别提多高兴。 前世进宫后,林一禾和周若兰足足三年没见过面。直到周若兰成亲后,夫君立了战功,为她请了诰命,才得以进宫见自己。 这一世真好,不用等那么久她们就可以再见。 翌日,下了朝,林一禾随苏恒在勤政殿看了一上午奏章,期间不停偷瞄放在一角的沙漏,数着午时的到来。然而差不多到午时,林一禾又有些依依不舍,小小声道别:“苏丞相,哀家要回仁寿宫了。” 苏恒抬起头看了眼沙漏,嗯了声,嘴角隐约有些笑意。别以为他不知道,太后这一早上如坐针毡,不知偷看了多少次沙漏。 “丞相可要记得按时用饭,奏章是看不完的。”呜呜,说到最后一句,林一禾想哭。真的,奏章真是看不完的,这东西绵绵不绝。如果这世苏恒真还会去治理水患,她一定更要想办法跟着去。不然不等他回来,自己就被这奏章弄死了。 看她垮着小脸委屈巴巴控诉奏章看不完,苏恒没忍住了,轻笑出声。倒也确实为难她了。 林一禾第一次见苏恒笑得如此轻松随意,不舍的感觉更强烈了。 宫婢已从御膳房领回苏恒的午膳,并在外间饭桌上布好。林一禾看了眼,很是丰盛,且都是她爱吃得,可惜了。 苏恒起身恭送,看着她三步一回头,最后还一脸可惜看着那一桌子饭菜,笑意越来越浓。 回到仁寿宫,林一禾干得第一件事便是更衣,换下这一身太后朝服,等着周若兰的到来。 今日她特命御膳房准备了许多好吃的,摆了满满一桌,堪比满汉全席,就等着周若兰过来,两人好好品尝美食互诉衷肠。 “阿兰怎么还没到?”林一禾一手拿着团扇,焦急到不断来回踱步。 “娘娘别着急,要不奴婢让人去看看?”瑾秋见她如此迫不及待,料想今日要来的那位周姑娘,在娘娘心中定是很重要。 “快去快去。”林一禾挥着小团扇,若不是怕不合规矩,她恨不得让周若兰的马车直接驶到仁寿宫。 瑾秋唤了个机灵的小太监去探探情况,没多久,小太监就领着周若兰回来了。 两人隔了那么久没见,一见就眼红了。 周若兰要请安,林一禾忙阻止:“这里又没外人,行什么礼,快坐下坐下。” “礼不可废。”周若兰坚持。 林一禾扭不过她,最后只得虚虚受了她一个简单的请安,便拉着她一同坐在榻上。 “可真不愧是礼部尚书的女儿,认识你这么久,还第一次见你这么讲究。” 周若兰调皮吐了吐舌头,低声道:“没办法,昨夜父亲对我耳提面命,叮嘱我今日进宫务必恪守礼数,都逼得我差点指天发誓了。你若不给我行这个礼,回到家他问,我岂不是连敷衍都不行。”说着说着,自己都捂嘴笑了。 “你这鬼灵精。”林一禾听后也忍不住咯咯笑,阿兰还是那个阿兰。刚才她心可揪到嗓子口了,多担心自己唯一的一个朋友都不能轻松相处。 周若兰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神采奕奕面色红润,才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可担心坏了,偏又无能为力。 “娘娘,这么久没见,过得可好”周若兰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多余,却忍不住。 “有好有不好,但不好的都过去了,现在过得挺好的。”对着好友,林一禾也无需顾虑隐瞒,只是也不想说的太明白,免得周若兰难过。 周若兰点了点头,哽咽道:“自我们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久没见。” “以后有我的宫牌,你可以随时进宫。”林一禾拉着她的手,想起前世,她们整整三年未见,心中也甚是悲凉。 那时候她才深深明白,一道宫墙,隔绝一生,是怎样的孤寂。 第19章 苏丞相的笑容 元英见太后和周姑娘只顾着聊天,饭菜都要凉了,上前小声提醒:“娘娘,菜已上齐,需要先用膳吗?” 林一禾这才想起要吃饭,又拉着周若兰移步到饭桌前坐下。热络给她介绍着,哪样好吃,哪样特好吃,哪样外面吃不到。说还不够,还拿起筷子,不断给周若兰碗里夹菜。不一会,她的小碗就堆得高高的。 周若兰哭笑不得,只得奋力往嘴里塞东西,同时不断赞叹好吃。 “嗯嗯,好吃” “好吃好吃。” “好好吃啊,阿禾,你也快吃。” 说完,反应过来自己喊了什么,看着林一禾,眨了眨眼。嘴巴因为塞满了食物,两腮鼓鼓的,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不好意思,习惯使然,习惯使然。” 林一禾也眨了眨眼,问:“大齐哪条律例规定,不能叫太后名字?” 周若兰平时在家也没少听父亲念叨规矩礼仪,认真想了想,还真是没有哪条律例不准。不过大家都不敢。 “我想……应该……没有。”周若兰说完,灿烂一笑。 一旁伺候的宫婢们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没听到她们说了什么。是没有律例规定不能唤太后名字,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直呼主子的名讳是不行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特别快,两人吃吃喝喝聊聊,眨眼就过去了两个时辰。看看天色,周若兰该离宫了。 两人拉着小手,在仁寿宫门口,依依惜别。 “阿兰,过两天的宫宴,你可得来,到时候留在宫里住几天,陪陪我。” “我一定来。只是,阿爹未必肯同意我在宫里住。” “不肯我就下道懿旨。”林一禾半开玩笑半认真,随后立刻想到,也不知道苏恒若是知道她这种小事也下懿旨,会不会又板起脸说教。 周若兰听得来劲了,猛说这个办法好。她爹那么恪守礼数,总不能不尊太后懿旨吧。 拖无可拖,周若兰不得不离开。不然宫门就要关闭了。 目前大齐,除了苏恒,可没人能在宫门关闭后还自由进出。 送走了周若兰,林一禾心顿觉空了一半,对元英念道:“也不知皇上和丞相是否还在勤政殿。” 元英答:“应是在的。”跟着太后进出勤政殿的这一个多月,她就没看苏丞相有在太阳下山之前离开过的。 “那我们摆驾勤政殿。”想到宫里至少还有苏恒,林一禾心顿时没那么空荡荡的了。 娘娘如此勤政,元英有些敬佩,道:“娘娘难得休息半天,还这般刻苦。” 林一禾呵呵笑了两声,不好意思,让大家误会了,她只是沉迷美色。但这种美丽的误会,也不必要解释。 · 勤政殿。 苏恒还在教着小皇帝,忽听到门外的宫人们的请安声,有些诧异。 太后怎么折回来了?和周家姑娘见面聊的不愉快? 林一禾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进来,小皇帝一看到他,那激动地小眼神一直溜溜溜跟着她转。 “皇上今日可乖?”林一禾回来也不是想批阅奏章,走到小皇帝和苏恒对面坐下,笑看着他们。 小皇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太后,答乖吧,有些不好意思,说不乖吧,与事实不符。最后微红着脸,嗯了声,小声问:“母后怎么回来了?” 太后来了,他可以不用独自对着苏丞相了,开心! 这正是苏恒好奇的,他默不作声,暂停了教学,让皇帝和太后好好说话。 林一禾笑眯眯解释:“快到关宫门的时辰,周姑娘便离开了。哀家想着皇上和书曾向定还在勤政殿操劳,不好意思继续呆在仁寿宫独自享乐,便过来了。” 这一个多月的朝没白上,听多了百官的狡辩,她也变得才思敏捷了许多。瞧瞧这理由,顺口就来,而且还那么有高度。 不好意思独自享乐,便过来。可没说过来继续批阅奏章。林一禾心里美滋滋的,为自己的机智,也为难得可以坐在苏恒对面,近距离欣赏。 但苏恒一开口,就打破了她的快乐。 “既然如此,娘娘就回到座位上把未看完的奏章看完吧。” “看、看完?”林一禾脸色大变,看向那一尺高的奏章,下意识摇了摇头,“虽然经过丞相这一个多月的教导,哀家进步神速,但看完那堆奏章,还是有难度的。” 说完觉得这形容词分量不够,补了句:“很有难度。” 一旁伺候笔墨的宫婢忍笑忍得甚是辛苦,脸憋得通红。 苏恒素日惯了不拘言笑,也被林一禾这话逗得轻笑出声。进步神速,亏她能如此面不改色自夸。 林一禾觉得今日真是撞大运了,不仅和好友相聚,还一日之内见到两次苏恒笑。不行不行,她更加不能回到位座位上。那位置哪有直接坐对面看得方便。 “中午没睡,哀家有些精神不济。”林一禾揉了揉额头,虽然每天下朝后就来勤政殿,但吃过午饭后,她都是可以到里间小憩半个时辰的。 “母后精神不济?”慕容庆有些担心,虽然舍不得她离开,但还是建议她早些回仁寿宫歇息。 “不用不用。”林一禾一脸坚强:“虽然精神不济,不能批阅奏章,但哀家可以在这里陪着皇上和丞相,给你们鼓鼓气。” “谢谢母后,朕一定会努力的。”慕容庆一脸感动,母后精神不济都愿意陪着他,以后他也一定要好好待她。 便宜儿子说的郑重其事,林一禾有些心虚。六岁的孩儿正是天真烂漫,若不是生在地皇家,这时候他应该在院子里玩耍吧。 想到这里,林一禾心软了,道:“好孩子,若是乏了,就歇一下。” 慕容庆怯怯看了眼丞相,摇摇头。丞相都没歇息,他不敢。 “丞相也歇歇。”林一禾顺着慕容庆眼光,光明正大看过去,笑得眉眼弯弯。 苏恒看了眼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生出了几分无力感。怎么好像他是个大恶人似的。还有他发现,太后原来很喜欢笑。这一个多月,哪怕是上朝的时候,都总看到她笑眯眯的。 太后开口说要歇歇,宫女们赶紧给三位主子换上新泡的热茶以及御膳房刚送过来的点心。 林一禾看着红枣糕挺诱人的,吃了一块,软糯可口,不免想起在异的时候,去广式茶餐厅吃过的红枣糕,那是心形的,晶莹透,看着就让人很愉悦。 “若是这红枣糕能做成其他形状就更好了。” 林一禾随口一说,管事太监李德福赶忙上前,笑问:“娘娘想让御膳房做成什么形状?” “这个形状。”林一禾笑容可掬比了个爱心。 李德福看到太后心情如此好,捂嘴笑着应下,转身就让人去通知御膳房,给太后的红枣糕要做成心形。 慕容庆不解:“做成心形的红枣糕会好吃一些吗?” “口感差不多,但吃的心情会不一样。”见慕容庆还是一脸不解,林一禾努力想了个得更直白的解释:“心情好的时候,是不是觉得东西更好吃呀?” 慕容庆懂了,点点头,还真是如此。 “丞相觉得哀家说的对不对?” 聊天,林一禾又怎么会忘了苏恒。 苏恒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感觉怪怪的。实在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皇上太后讨论糕点形状这种琐事。 看着还两眼亮晶晶看着自己,等着自己回答的模样,苏恒轻咳了两声,茶杯一放,道:“歇息够了。” “哦。”林一禾不气馁,笑着对慕容庆道:“皇儿要继续辛苦啦。” 苏恒:…… 低下头的时候,终于压不住那上扬的嘴角。 第20章 被丞相误会 冷清了许久的皇宫,终于因为要举行宫宴,热闹了许多。 宫宴这日,林一禾坐在铜镜前,看着瑾秋给自己梳了端庄大气得体还老了十岁的发髻,叹了第十八口气。难得今日不用上朝,却不仅不能睡个懒觉,还要坐一个多时辰,化这么老的妆。 “瑾秋,哀家就不能和平时一样装扮吗?”林一禾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抗拒。平时穿朝服她以为已经够老气秋横了,没想到正式场合的穿着打扮,更让她无语,是花里胡哨的老气秋横。这样一对比,朝服至少‘素雅’。 “娘娘,今日是宫宴,各家夫人小姐都是盛装出席,娘娘自然也得……”瑾秋也觉得这个妆容有些老气秋横,但这种场合,不这般又怕宴会结束后,被人议论不够庄严。 林一禾懂,所以只能妥协,只指了指那支不知多少斤重的凤钗,道:“凤钗换一支总可以吧。” “这……”瑾秋有些犹豫,这支凤钗还是司制房为了这次宫宴,特地赶制出来的,最能代表太后威仪的。 “都是凤凰,戴这支也一样。”林一禾自己做主了,从妆匣里拿了一支小巧轻便的钗子。 头部重量一下子少了几斤,果然舒服多了。 这场宫宴,简单来说就是为庆贺她封为太后搞的。说实话,若不是祖宗规矩如此,林一禾是绝对不会给自己添这么大麻烦的。 宴会设在太和殿,靠近御花园东侧,离仁寿宫也不远。 有资格赴宴的,基本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或重要大臣的妻子。有女儿的,通常也会带上女儿露露脸。在前世,对林家始终有怨气的林一禾并没有让徐慧和林一苗参加,后来被人拿这说事,抨击她无孝道。虽然最后被苏丞相压下去了,但也挺闹心的。 这一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林一禾便让她们来了。 时辰差不多,被邀请的各家夫人小姐也都已经在太和殿等候,瑾秋提醒该移驾太和殿。 “那就走吧。”林一禾站起身,想到要在这场无聊的宴会待上几个时辰,心情就沉甸甸的。还好这种宴会一年不过两三次,她还能忍。 太和殿内,各家夫人小姐们都比宴会开始时间提前一个多时辰到。等待总是有些无聊的,那些认识的,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徐慧和林一苗第一次参加宫宴,不知道要提前那么多到。来到一看,这么多城中贵妇,每个人穿的贵气逼人,相比之下,她们母女显得特别小家子气。一开始就被比下去了,两人克制不住紧张。 虽然没有诰命,但是太后的母亲和妹妹,自然被安排在上座。 来参加宴会的哪个不会察言观色,见徐慧母女被安排在上座,立刻就明白两人是什么身份,纷纷笑着上前套近乎。 徐慧有些受宠若惊,这些可是平日里她都接触不到的城中贵妇,今日不仅见到了,还对自己如此客气。徐慧有些飘了,也不紧张了。自己可是太后的母亲,尊贵着呢。 她骄傲的态度,很快让一些人不满。大家嘴里不说,心里多少在笑话她没见识。 太后虽然尊贵,但她们哪个不是出身高贵,嫁得夫家也显赫。还真当她们只能捧着她。 不多久,有管事姑姑进来提醒,娘娘的凤辇就快到太和殿了。众人忙回到自己位置前,整妆以待。 大殿内一片肃静,直到林一禾进来,坐下,请安的声音才将之打破。 下面跪着的,大半都比自己年长,林一禾粗粗扫了眼,发现哪怕前世见过,但每一张脸都还是很陌生。也许是隔了太久,又也许是,前世的她参加这场宫宴时,整个人都还浑浑噩噩。 “免礼,平身。” “谢太后。”众人齐声谢恩,坐回位置上。 “快到午时了,想必大家也饿了,要不先传膳吧。我们边吃边聊。”林一禾笑着说完,转头吩咐瑾秋传膳。 早吃早散场。 众人又齐声感谢恩典。 徐慧不懂这宫廷礼仪,根本没跟上节奏,只得看大家跪就跪,坐久坐。几番又跪又坐,立刻就晕头转向。还好终于传膳了,可以坐着不动了。 此时,林一禾正端起酒杯敬大家。 坐在徐慧对面年约六十多的老夫人举着酒杯,代表大家对林一禾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徐慧有些不高兴。她才是太后的母亲,凭什么让她来代表。 瑾秋在林一禾身侧小声提示,和她说话的是简将军的母亲简老夫人。 林一禾只是认不得人,但前世毕竟当了十年太后,对大齐重要官员的基本情况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简家世代镇守边境,简万里将军更是有战神之称,可惜三年前的一场大战中不幸身亡。皇上为了嘉奖简家,赐丹书铁券,并把简将军唯一的女儿册封为郡主。 林一禾一向对保家卫国的军人特别崇敬,喝下手中那杯酒后,让人倒满,单独敬简老夫人,感谢他们简家守护大齐安宁。 简老夫人显然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太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眼红了,颤抖着喝下了太后赐的这杯酒。 这满屋子坐着的妇人,不是一品诰命就是二品诰命,个个背后都靠着的都对大齐劳苦功高的夫君。 这一世,林一禾也想和诸位夫人搞好关系。毕竟个个都是能吹枕边风的主。人生漫漫,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谁帮谁有时候还不一定的。 徐慧心中的不悦越来越强烈,她才是太后的母亲,怎么太后和那么多人套近乎,就是不和自己搭话。这样下去,等这场宴会结束,岂不是满汴京的人都知道,太后不待见她们母女?那她还怎么帮女儿寻一门好亲事? 林一禾连喝了七八杯酒,感觉到极限了,再喝下去怕是要醉了,便放下杯子,准备喝几口热粥。 徐慧见状,觉得终于等到机会,强行插话,道:“娘娘,臣妇也敬娘娘一杯酒,祝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林一禾听懵了。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认真的吗? 差点要以为这是她的千秋宴。 不少定力差的小姐为了不笑出声,只得垂着头咬紧下唇。 林一苗羞愧得满脸通红,扯了下徐慧衣袖,低声道:“娘,这是祝寿词。” 徐慧脸也红了,很是尴尬。她只是想表达,祝愿娘娘健康长寿,幸福满满。但一时嘴快,说成那样。 事已至此,她也只好一口干了杯中的酒,让这一切尽快过去。 林一禾扶额,发楞的功夫,她倒直接干了,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人。 为了宴席顺利结束,她暂且忍忍吧。 再一杯酒下肚,林一禾都有些想吐了,脸也有开始泛红。 还好众人都会察言观色,见太后不胜酒力,也便不再敬她酒,只是聊天。 哦,这会察言观色自然不包括徐慧和林一苗。 徐慧想着自己刚才闹了笑话,得赶紧挽回一些颜面,便又举起一杯酒,对林一禾道:“臣妇祝娘娘……” 林一禾不等她说完就赶忙制止:“哀家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 徐慧脸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却又不得不维持笑脸,表现得一片云淡风轻告诉大家,不过因为是自家人,所以说话才那么随意。 宴席过半,内心一直煎熬着的简夫人兴许是喝了酒壮胆,也看林一禾亲切和蔼好说话,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想请太后娘娘赐婚。 简夫人这话一出,把原本热闹喝酒吃菜的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毕竟安定侯夫人求太后赐婚的事还记忆犹新,她竟敢在这时候请太后赐婚?简直是不把苏丞相的话放在眼里。 林一禾含笑听着简夫人说话,平静的表面下内心已波涛汹涌。 她记起来了! 前世这场宫宴,她全场浑浑噩噩,不知道大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唯一有点印象的,是简夫人求为丹阳郡主赐婚。而丹阳郡主看中的对象,便是苏祁。 苏祁,苏恒的堂弟。 林一禾那藏在袖中的手有微微颤抖,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不可以,她绝对不能为简丹阳和苏祁赐婚! 待简夫人说完,林一禾笑道:“简夫人,虽然哀家不曾为任何人赐过婚,但简家毕竟是对大齐有着卓越贡献的。” 简夫人和简老夫人听到这,松了一口气,以为有戏。 “……若是别个,哀家也就破例了。但苏祁,不行。” 放心不下,一直让人暗中向自己汇报宫宴情况的苏恒,听到小太监汇报完最新情况,冷笑出声。 别个也就破例,但苏祁不行是吗? 娘娘她,真喜欢他这个堂弟??!! 第21章 被苏丞相护着 苏恒用力搁下手中的茶杯,从一旁堆积如山的未批阅奏章中拿出一份。 这是一份都察院御史弹劾某官员嫡子始乱终弃逼死未婚妻的奏章。这位官员的儿子看上了别家小姐,就借口嫌弃从小和自己订婚的未婚妻体弱,强行退婚,逼得女方悬梁自缢的。苏恒看完,心中怒气翻涌,手掌重重拍在书案上。 “岂有此理,百官乃百姓表率,男女婚事,向来都是结两姓之好,若人人都有样学样,如此不尊礼法肆意妄为,那还了得。” 一旁伺候的李公公从来没见过苏丞相如此生气,以为是什么大事。听他念出口,竟是这等男女之事,不免有些糊涂了。上次太后娘娘生气着要砍宠妾灭妻官员的脑袋,丞相还很冷静劝解。怎么这次退婚就这么激动了? 哦,一定是因为对方姑娘悬梁自缢,丞相大人痛惜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陨落。 果然是爱民如子的好丞相啊!李德福心中对苏丞相的敬重,又深了几分。 苏恒大笔一挥,痛斥官员藐视礼法,教子无方。言辞灼灼,话语犀利。 写完还觉得不够,立刻让人把这份奏章送到那个官员手中,并代为警告,让他好自为之。 那官员看了这份奏章,据说吓得魂飞魄散。几日后,抬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儿子,到女方家请罪。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苏丞相还在勤政殿内闷闷批着奏章。觉得今日大臣所陈之事,甚是烦人。 下意识看了看太后平时坐的位置,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平日批阅奏章的时候,她总爱偷看自己,莫不是因为自己和苏祁长得有三分像? 苏恒越想越觉得可能,脸色甚是难看,批阅奏章的心情都没了。 没多久,太和殿又有人来报,宫宴结束了! “这么快?”苏恒诧异的同时隐隐不安,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不会是闹出不愉快吧。 “回丞相,是结束了,简夫人和太后……聊的不是很愉快。”小太监一边打量着苏恒脸色,一边吞吞吐吐把事情原委到来。 简夫人想让太后给丹阳郡主和苏祁赐婚,太后一口拒绝,不管简夫人如何解释、恳求,就是咬死苏祁不行,气得简夫人脸都青了,一旁的丹阳郡主更是难堪到直掉眼泪。 原本全场尴尬的焦点-徐慧,成功让出了第一尬。她做的那点蠢事和简家求赐婚这事比,也显得有些不足一提了。 徐慧母女看好戏般,来回打量着太后和简家三个女人,在心里差点笑疯了。对林一禾训斥林一苗什么锅配什么盖的怨恨也淡了。 原来她真不是针对林一苗,而是见不得任何一个女人嫁得好。 想想也不难理解,她也不过十七岁,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心理扭曲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场好好的宫宴,因简夫人求赐婚,闹得有些难堪。 简夫人好后悔,是她看错了,以为太后和蔼可亲好说话,才会一时冲动求她赐婚。没想到这般欺负人,她们简家都已经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了,太后却死咬着不松口。想想也是来气,既气自己女儿为何非要苏祁,也气苏家那边打太极,更气太后娘娘不给简家颜面。 她就不懂了,她女儿好歹是郡主,模样也是拔尖,品性才情在汴京也是有口碑的。怎么苏家就看不上。如果不是因为苏家出了个苏恒,现在一手遮天,为了女儿,简家也是豁得出手段去逼婚的。 偏苏恒现在是丞相,皇帝年幼,朝政上的事几乎他和几位大臣说了算。简夫人无奈,这才求到太后跟前来。 也想过太后会推脱,却没想她是一点情面都不给,直接说唯独苏祁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 莫不是林家也看上了苏祁,想和苏家结为亲家? 简夫人转头看向一脸看好戏的徐慧和林一苗,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林一苗年纪和苏祁相仿,前段时间从皇宫离开后,还如此大费周章退了婚事。 这一切的一切,原来是为了苏林两家联姻。 一手遮天的丞相和辅助听政的太后联合,那确实是可以在大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简夫人悲从中来,想到为大齐捐躯的丈夫。 夫君啊,若是你没有战死,今日咱门女儿又怎么会被人这样轻视。 林一禾坐在凤椅上,看着场面越来越失控,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可这一世,她真的不能让苏祁还娶丹阳郡主。 前世,丹阳郡主所嫁之人正是苏祁。但两人婚后感情不和,后来边境战事再起,苏祁为了避她自请前往。丹阳郡主还进宫和她哭诉过几次。 后来,苏祁战死,丹阳郡主悲痛欲绝。 再后来,丹阳郡主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了苏祁曾经救过她的事,脑补了一场她和苏祁有私情的大事,像患了失心疯那般,闹得天翻地覆,差点害了苏家。 这一世她不知道简夫人为何会求自己赐婚,但却是万万不能把让苏祁再走上前世那条路,更不想苏祁这样一个阳光明朗的少年早逝,所以才脱口而出,唯独苏祁不行。 苏家和简家,都是守护大齐的栋梁,真不想看到日后因儿女情长各种误会,最后闹个你死我活。 但这些缘由,她没办法和简家如实说,只得在心里暗暗着急,看着她们这般误会。 宴会弄得难堪而散,她甚至没能和周若兰说上几句话,也再没了留她的心情。 林一禾面色沉沉坐在凤辇上,觉得整个人空空的,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凤辇忽然停下,元英喊了她一声,指了指不远处。 是苏恒,他正向这边走来。 林一禾下了凤辇,看到苏恒走近,那飘远的魂魄一点点又收回来了。 待他来到面前,委屈得像个和大人告状的孩子。 “苏丞相,怎么办?第一次宫宴,哀家好像搞砸了。” 林一禾语气带着哽咽,那看向他的眼神,有忐忑、迷茫,害怕,还有委屈。 苏恒看得心一揪,哑着声音道:“臣知道。无妨。” 他知道?林一禾一怔,随后想到他知道也正常,朝廷和宫里,哪里没有他的人,她也并不像对他设防。 但他说无妨……林一禾眼睛有些湿润了。 苏恒说无妨,那便是无妨,她就不用担心了。 “哀家不想让苏祁娶丹阳郡主,丞相是否会觉得哀家不可理喻?认为哀家错了?” 苏恒看着她努力忍着,不让泪珠掉落的凄惨模样,胸口那处似被什么抓得更深了。 就那么难过吗?就那么不能接受苏祁娶别人吗? 终究还是不忍责备她,苏恒柔声道:“娘娘是太后,不管是不想还是不许,都没有错。没有人可以说娘娘错,臣不允许。” 臣不允许! 林一禾强忍着的眼泪似断线的珍珠般,一滴接一滴滚落。 她的两辈子,所有被守护的感觉都是来自苏恒。 她本该知足,却生了贪恋。 如果这话不是一个臣子对太后说,而是作为一个男人对女人说,那该多好。 她什么时候才能走进丞相心里,作为一个女人被他这么护着。 第22章 苏恒心里堵啊 苏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去太和殿,只是知道,不去一趟,继续在勤政殿待着也只是心乱如麻。 可去过了,看到了,再回来勤政殿,他的心依旧没办法完全平静。 罢了,苏恒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 这日,他破天荒的天没黑就出宫回府。 小厮轻风以为自己眼花了,拍了拍轻尘,道:“坏了,可能最近太少见大到少爷,我竟然出现幻觉了。” 轻尘狠狠拍了拍他脑袋,也不多说,急匆匆跑上前迎接苏恒:“大少爷,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是先沐浴还是吃饭?” “真的是大少爷!”轻风摸着被敲疼的脑袋,乐呵呵傻笑上前。 “沐浴。”苏恒觉得自己急需要冷静一下,不然满脑子都是太后掉泪的画面,让他心烦意乱。 轻尘听到他说要沐浴,麻溜准备去提水,却又被苏恒叫住。 “等一下,你去把二少爷叫过来。” 二少爷,即苏祁。 苏老太爷共生了两个儿子,长房生了苏恒这个嫡长孙,二房生了苏祁。因没分家,孙字辈又只有苏恒和苏祁两个男丁,所以下人们一直都是大少爷二少爷的称呼。 轻尘应下,小跑着去找苏祁。心想,二少爷一定是闯祸了,惨喽,又要挨大少爷训斥。 苏祁这几日非常乖,基本都没怎么出府。全因前段时间,母亲说简家想和他们苏家结亲,问他愿不愿意。 要他娶那个娇横跋扈的简丹阳? 苏祁吓出一身冷汗,狂求母亲不要答应。 苏二夫人本来有点心动的,看出他对丹阳郡主似乎很是排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只有一个儿子,怎么舍得强迫他。不过还是出言警告,让他这段日子少出去,免得和丹阳郡主碰上。 只要不娶丹阳郡主,把他关府中一个月都没意见。 故而,这段时间他真的很乖,没闯祸。 所以,大哥找他是为何事? 苏祁带着困惑跟着轻尘来苏恒院子,来的路上还不断向轻尘打听,大哥心情如何。 “和平时一样啊。”轻尘不好意思尘摸了摸头,在他看来,大少爷每天心情都差不多,看不出喜怒哀乐。 “不过……”轻尘感觉,今日大少爷脸色好像有些阴沉。 听到这话,苏祁心中里甚是忐忑。不会是简家被母亲婉拒后,找到大哥那去了吧。 唉唉唉,苏祁连叹了三口气。 为什么大哥都二十五了,不成亲也没人敢说什么。 他不过十七,不仅家里唠叨,甚至外面的人都主动上门提亲。 难道他脸上写着我很好强迫? 苏恒沐浴出来,看到苏祁苦着脸坐在椅子上,挑了挑眉。 就是这张脸,祸害人。 “大哥,你找我什么事?”苏祁看到他出来,有些紧张。 大哥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莫不是他闯了什么祸自己都不知? 苏恒轻哼了在他对面坐下,道:“说吧,你和丹阳郡主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因为这事! 苏祁跳起身,一脸委屈为自己辩解:“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简夫人忽然来找母亲,说想和我们结亲家。” “无缘无故,人家怎么会想把女儿嫁给你?”苏恒真没想到,他会有管这些事情的一天。 “大哥,简夫人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要把女儿嫁给我,是说想和我们苏家结亲家。”苏祁坚持简夫人的原话。 “有什么不同?想和我们苏家结亲,不就是想把女儿嫁给你吗?” “那可不同着呢。”苏祁看着他,豁出去道:“想和苏家结亲家,要嫁的可不一定是我。” “难不成还想嫁我?” 苏恒气笑了,压了压手指关节,咔嚓咔嚓作响。听得苏祁毛骨悚然,但还是壮着胆开口。 “那可……能是有贼心没贼胆。” “还狡辩?”苏恒板着脸道:“今日简夫人在宫宴上都直接说了,请求太后给丹阳郡主和苏祁赐婚。” “大哥,你说真的还是在吓唬我?”苏祁脸色铁青,激动得再次跳起身。若是简夫人真求到太后赐婚,他不是娶定了丹阳郡主? 他才十七岁,还不懂什么叫喜欢,就要被迫娶妻了吗? “自然是真的。”苏恒可真想把他吊起来揍一顿,若不是因为他,太后今日又怎么会掉眼泪。 “那太后……有答应吗?”苏祁长这么大,从未像现在这样,这么害怕听到肯定答案。 “你觉得呢?”苏恒故意不给痛快,勾了勾唇,冷冷看着他。 苏祁哪受得住被这样吊着,小心翼翼做出猜测:“没有?” 苏恒哼了声,心里闷闷道,倒是了解太后。 “我问你,太后进宫前,你和她可认识?” 苏祁不知道大哥怎么话题转这么快,但还是连忙摆清立场:“不认识不认识,虽然偶尔在别人家的喜宴上碰到过几次,但真称不上认识。” 呵呵,原来碰到过那么多次,难怪那次在林府奋不顾身救人。苏恒自动曲解他的话,脸色更难看了。 大哥怎么越来越不高兴了?苏祁快急死了,可是又不敢催他。他的小心脏啊,今天可是被刺激得够呛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苏恒说出一句:“没有。” 虽然慢了许多拍,苏祁还是听懂了,这意思是说,太后并没有答应赐婚。 谢天谢地,他又活过来了! 改天母亲去庙里上香,他一定要跟着去,给太后娘娘祈福!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娘娘已经有七级浮屠了。 “娘娘可真是爱民如子的好太后!”苏祁感动得想哭,他的自由,他的终身幸福,都是太后娘娘给的。 “我以后一定好好报效太后!”苏祁表决心。 “就你这一惊一乍的,还报效?”苏恒觉得今日的苏祁看着特别碍眼,说话也特别闹心。 “当然!以后我要参军,守护太后守护大齐。” “你……”苏恒被气到心口疼,狠狠拍了两下他脑袋,凶巴巴道:“就你这德性,轮得到你来守护。” “大哥,我、我以后会争气的。”苏祁被打的泪眼汪汪,大哥一定是恨铁不成钢,这两下可真用力啊。 “行了,回去吧,以后不要给太后惹麻烦就好。”苏恒想了想,没把太后因他掉泪的事说出来。小姑娘拼命忍着不掉泪,定也是不想给人知道她哭了,他又何必到处说。 苏祁以为他说的麻烦是简家。虽然有些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但到底太后还是拒绝了赐婚,这麻烦他就认下吧。 苏祁离开后,整个院子一下子安静了。 轻风进来问,是否要现在用饭。 苏恒没胃口,但他不会不吃的。再没胃口,在该吃饭的时间他还是会吃两口。 他就是这么自律的一个人。 看到饭桌上摆放了红枣糕,苏恒拿起筷子便先夹了一块。 吃了一口便皱眉。甜得有些腻,比不得那日在宫里吃的。又想起太后说的,红枣糕做成心形的会看着更有胃口,便对轻风道:“府里的厨子做红枣糕,总是切得四四方方的,下次可让他们换些别的形状。” 轻风和轻尘傻眼了,他们少爷,什么时候在意这些了? 定是这段时间,被宫里的御厨养刁了。 翌日早朝,有大臣拿昨天宫宴上简夫人求赐婚说事。说简家世代忠良,简将军也只有女儿这一血脉。既然有心仪的对象,太后不赐婚,让忠臣寒了心。 让忠臣寒心,这顶帽子可太大了,林一禾真觉得自己美丽的天鹅颈承受不起。她相信丞相大人会帮她摘掉的。 林一禾不急,淡定等着苏恒的反击。 苏恒没让她失望,看着那个大臣,冷冷反问:“想必若是简夫人想招宁大人儿子入赘,宁大人也会举双手赞成的。” 宁大人瞪大了眼睛,觉得苏恒简直是胡说八道。 “苏丞相故意歪曲话题,简夫人想为丹阳郡主找的良配是苏祁,不是我儿。” “宁大人又这么知道不是令郎?亲口和简夫人确认过了?” 宁大人憋得满脸通红,确认倒是没有,不过是听自家夫人说了昨日宫宴上的事。 苏恒冷笑,道:“宁大人信不信,简夫人兴许今天又改变了主意,不想让丹阳郡主嫁给苏祁了,反而想让宁大人的儿子入赘。” “你……”宁大人又慌又急,苏恒这话他不敢不当一回事。他是什么人?短短半年,能把七皇子扶上皇位,又怎么不可能让简夫人改后让他儿子入赘。 他不敢赌,他就一个儿子,万一真入赘了,他们宁家香火怎么办。 唉,他今日就不该想着难得抓到一个把柄可以压一压苏恒的锐气,强出头。 “行了,早朝上不要做这些无谓的争吵。”周尚书出列,道:“臣这有要事上奏。” 林一禾巴不得快点转移话题,听到周承平有事要奏,忙道:“周尚书请讲。” “燕国不日将派使者来访,名义上是恭贺新皇登基,臣怕别有所图。” “臣也同意周尚书所言……”苏恒接着去分析,于是接下来的早朝时间,基本就在讨论燕国来使一事。 下朝后,在去往勤政殿的路上,林一禾满头雾水。 前世燕国并没有派使者过来,这世怎么变化那么大? 不过,重生重生,意思就是重来的人生。轨迹有所不同,也属正常吧。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林一禾很快把这心结放下,收拾好心情,和苏丞相学习处理政务。 今日又是可以和丞相待一整天的美好日子。 第23章 太后装病 下朝后来到勤政殿。 看了几份奏章后,苏恒忽然道:“娘娘学习处理政务也快两个月了。” 林一禾警铃大响,直觉告诉她,苏恒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没那么简单,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严阵以待。 “哪有两个月,也就一个来月。”林一禾竖起一根指头,笑容可掬讨好道:“承蒙丞相细心教导,只可惜哀家愚笨,学了这么久都没理出个所以然。” 总之,往死里说自己蠢就是了!林一禾很坚定! 苏恒扬了扬眉,之前还说自己进步神速的,今日怎么突然认蠢了? “娘娘妄自菲薄了,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娘娘就进步神速……” “不不不,丞相,你真误会了……不,是哀家误会自己了,其实哀家一直原地踏步。”林一禾连忙打断苏恒的夸赞,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猜测苏恒会不会是想甩手不教了! 这么想,慌了。 苏恒若是半路撂挑子,她会死的。批阅绵绵不绝又让人看不懂的奏章累死,被文武百官呛死,还有思念丞相大人哭死。 “丞相大人,哀家……哀家真的不行。”林一禾眼红红的,一副你再说我行,就哭给你看。 苏恒:…… 这是怎么回事?他做什么了?为何有种把太后逼哭的错觉? “……行吧,娘娘还没信心,觉得不行,就暂且不行吧。”苏恒感觉怪怪的,难道是女人都不在意被人说不行? 林一禾含泪狂点头,再次强调:“嗯嗯,哀家真的不行,很不行。” 苏恒:……怪怪的感觉更强烈了。 甩了甩头,苏恒继续说正事:“有一事,臣要和娘娘说一下。” “何事?”林一禾问的小心翼翼,她都强调自己不行了,丞相应该不会坚持想甩手吧。 苏恒越发觉得,应该是自己吓到她了,这样想,再开口声音不由柔了几分:“这一个多月来,臣几乎整日都待在勤政殿,政事堂的事一直都由周大人等几位大人处理。长期以往不是办法。故而臣想,以后下朝后,臣先在政事堂待半天,处理完事务再过来勤政殿辅导太后和皇上批阅奏章。” 林一禾啊了一声,这样岂不是有半天不能见到他?那几位大臣就不能独当一面? “全权交由周大人等几位处理不行吗?”林一禾带着一些希翼,可怜兮兮问。 苏恒摇摇头,本来政事堂就是丞相处理公务的地方。这短时间,他的重心都放在教导太后和陛下上,政事堂那边全靠几位大人。但该是他的责任,他迟早要负责。半天待在政事堂,半天待在勤政殿,半天处理全天的事务,他已经把自己当做两个人在用。 想到这里,苏恒有些头疼。幼帝登基不到两个月,他都累到两鬓长出几根白头发了。可怜他才二十来岁,这是何苦呢。 苏恒幽幽瞥了太后一眼,重重叹了口气。 他这声叹气好绝望,好无奈,好沉重。林一禾心疼得不行。 她也知道,这些日子,丞相确实太辛苦了,她也要体谅一下。好歹还有半天的相处时间,也该知足了。 “辛苦苏丞相了。”林一禾这话发自真心,算是同意了苏恒的安排。并暗下决心,她以后一定更要努力在早上那半天尽量把奏章都看一遍,减轻丞相的负担。 然而她这个决心,很快就被打垮了。 苏恒和她交代清楚后,便去了政事堂。 一开始,林一禾是雄心勃勃,抱着要和奏章决一生死的心态坐下。然而只看第一份,她便溃不成军。 不到两个月的文言文学习,真的还不足以独挡一面啊。 泪奔,这份奏章咬文嚼字说的是什么?林一禾无助到问瑾秋。奈何瑾秋也只会伺候人,读书写字,比太后还差,太后好歹得苏丞相亲自教导了两月。 林一禾绝望,苏恒下午过来,看到她一份奏章都没批阅,一定会气死的。 不行不行。 林一禾甩掉手中那份文言文十级的奏章,又翻了一份出来。岂料一看,和刚才那份半斤八两。 不是,她这一个多月都学习了什么?丞相在的时候她明明能看懂的呀。不,顺序好像不对,应该说是丞相讲解一番后,她就能懂。 哎呀,头要秃了。 林一禾狂挠头发。 她真的没有办法,不懂就是不懂。 国家社稷这种大事,也不能不懂装懂! 连翻几份奏章,林一禾放弃了,犹如一滩烂泥,软趴趴趴在书案上,内心无比绝望。 “李公公,你长年待在勤政殿,看得懂奏章吗?” 李德福连忙跪下表忠心,道:“小人都是在旁伺候,从未往奏章内容上看过一眼。” 行啊,这一屋子人,怕是没有能靠的。 以往觉得午膳时间来得特别慢,今日丞相不在,竟然眨眼就到了中午。不是说思念让人度日如年吗? 林一禾看着那依旧堆积如山的奏章,胸闷,气短,脸色发白。 “娘娘可是不舒服?”元英忙上前。 元英这话给了林一禾启发……一会丞相过来若是看到她一份奏章都没看,一定会很生气。只是想想,她都心慌。 但如果她是身体不舒服,回仁寿宫歇息,是不是就没事了?只是又有点不舍得放弃和苏恒相处的时光。只是,装病的话,丞相是不是会生气到抓着自己批完这些奏章才放她走? 林一禾内心挣扎的厉害。叹气,要是她没心多好,就不用这般纠结。 越临近苏恒过来的时间,林一禾就越心虚。其实也不是她主动想逃避呀,奈何空有一颗做事的心,却没有那个做事的实力。她不过是认清事实。 嗯,想清楚了,在最后一刻,林一禾装病坐上凤辇,逃回仁寿宫。 哎呀,她真的要喘不过气来了。 回到仁寿宫,还真让人去传了御医。 御医一番把脉,额头直冒冷汗。 太后说自己胸闷气短,但他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 最后,御医只得给开了些补气的药。 “药?”林一禾只是想装病装全套,并不是真想喝药,这两年多,她喝药都喝出阴影了。 “御医,哀家怕苦,能不能开些补品吃吃就好?比如百年人参什么的。” 百年?御医心尖颤了颤。 明白了,太后也知道自己没事。 “当然可以,娘娘只是体虚,通过食补也是可以的。” “好,就这么定了。”林一禾松了口气。 苏恒来到勤政殿,即被告知太后身子不适,回了仁寿宫。 乍听到她身子不适,苏恒还真是有些担心,即让李德福去仁寿宫看看。 李德福也不好意思说,太后看起来不像真的不舒服。丞相怎么吩咐,他便怎么做了。 林一禾刚吃完午膳,正准备睡觉,看到李德福过来,还以为丞相要抓她回去勤政殿。本来慢悠悠走着消失的,赶忙蹦上床盖上被子,尽职扮演身子不舒服的人。 然后一听,是苏丞相让他过来看望的。林一禾藏在被窝的手狠狠拍了拍床褥,真想夸夸自己,今日让御医过来,可真是她做过最机智的决定。 “既然娘娘已无大碍,小的就回勤政殿了。” 李德福准备离开,林一禾猛开口:“等等等等,李公公。”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李德福永远都是笑眯眯的,两手交替置于腹前,恭恭敬敬。 “咳咳,御医说,哀家是因为体虚,不宜操劳过度。可能是这些日子太累了,又是宫宴又是要为燕国来使做准备,太多事要操心。” “娘娘可要好好珍重凤体。” “不过,一会回到勤政殿,公公也不必把哀家说得太过严重。哀家只要好好休息便没事。” “娘娘放心,小的明白。”李德福在皇宫待了二十年,还有什么看不懂的。太后这是不想批阅奏章装病,但又怕这‘病’太严重,引起丞相注意。 李德福回到勤政殿,只说御医已经瞧过,太后并无大碍,好生休养几日便没事。 他想着,太后无非想偷懒几日,自己说休养几日便没事,应不会不妥。 苏恒也并没多想,毕竟在入宫前,他就听说过林一禾体虚。 只是那一堆奏章……苏恒扶了扶额,他怕是大齐开国以来最操劳的丞相。 没多久下学的小皇帝也到了,没看到太后,脸顿时垮了,问李德福:“母后呢?” 李德福又把刚才和苏丞相的话对皇上说了一遍,慕容庆听说太后不舒服,表达出想去看望,怯怯等着丞相大夫。 苏恒本想说太后已经歇下,待他讲完这些奏章再去。却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臣陪皇上一同去吧。” 小皇帝有点吓到了,可又不敢拒绝。 第24章 太后的小机智 仁寿宫。 林一禾才睡下,就被元英唤醒,说皇上和丞相来了。 “皇上来了就让他……还有谁?”林一禾瞬间清醒了,瞪大着眼睛。今日她仁寿宫是不是过于热闹了些? 苏恒竟然来了?莫不是发现她装病? 林一禾拍了拍脸蛋,问元英:“我脸色白不白?” 元英看着睡到两颊红扑扑的太后,摇了摇头,如实说:“娘娘脸色红润。” “坏事,定是睡前喝的那碗参汤坏事。”林一禾咬牙切齿,指了指薄纱帘子,道:“把帘子放下来,让丞相和皇上坐那头。” “娘娘不起来?”元英觉得有些不妥,这里毕竟是就寝的地方。 “不起不起,我体虚。” 让他们看到自己这样子,岂不是更加穿帮?林一禾说什么都不肯。 太后坚持,下面的人也只好照办。 一切准备就绪,瑾秋领着皇上和丞相进来。 小皇帝一来就关心问太后身子是否好一些,语气甚是担心。 林一禾努力把握准身体虚弱之人说话语调这个度,轻声说:“让皇上担心了,哀家这身子,自小娇贵。不碍事的,休息一下便好。” “那今日母后就好好休息,不用操心,勤政殿有朕和丞相。” “呵呵,怕也是有心无力。就辛苦皇上和丞相了。” 隔着纱帘,林一禾没办法看清苏恒表情。他又一直不说话,让她无从判断,丞相到底信不信自己不舒服。一颗心忐忑不安。 “既然母后无恙,儿和丞相就先回勤政殿。”慕容庆委屈巴巴道别,他也不想这么快离开,只是丞相一直板着脸不说话,再不回去怕是要说他不勤政。 “好好好。” 帘子那头的林一禾猛点头。苏恒本微拧着眉头,听出她语气有些迫不及待,嘴角微微上扬,终于开口了。 “娘娘好好休息,明日早朝,鸿胪寺那边应该能拿出燕国来使的接待章程,恐怕还要商讨,可不能告假。” 林一禾咬牙:“丞相说的对,哀家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的。毕竟自己都不心疼自己,谁还会心疼呢。” 她都不舒服了,苏恒还满脑子只想着让她处理政务。可真是铁石心肠。 苏恒眉毛挑了挑,听出来了,话语中透着哀怨呢。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身子不舒服就要人哄着让着,不哄着让着就委屈巴巴的。 “娘娘这问题,臣不好回答。但臣想,应该还是会有很多人心疼娘娘的。” 慕容庆怕太后自怜自艾,觉得自己没人关心,忙道:“母后,晚上儿子过来陪你用膳。” “皇儿这么关心哀家,哀家很欣慰。”林一禾对慕容庆说,眼睛却幽幽看着苏恒,恨不得把纱帘看出两个洞。 慕容庆有些害羞,耳尖都红了,磕磕巴巴道:“应、应该的,不止朕,丞、丞相也很关心母后。” 声音越说越小,头也也越来越低,不敢看苏恒。他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怎么顺口就把丞相牵扯进来了。 “真的吗?谢谢丞相关心。”林一禾心情又美了。心想也对,丞相过来,也可能是关心自己啊,也不是只想抓自己回去批阅奏章。不必要把人想得那么坏。 苏恒没有说话,只是轻哼了声。 林一禾更乐了,丞相那是默认了。 翌日,林一禾揉着躺多了有些酸痛的腰坐上凤辇去上朝。心里嘀咕,睡多了还真不行。 可怜她饱汉不知饿汉饥,在勤政殿的苏丞相,可又是挑灯批阅奏章直至天明。 早朝上,即便隔得有些距离,林一禾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苏恒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脱口而出,问:“丞相昨夜可是玩乐了?看着有些精神不济。” 她知道有些官员放衙后都喜欢去喝两杯,听听小曲。哼,这不良作风,她以后得整治一番。 苏恒内伤到想吐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一字一字说道:“臣昨夜在勤政殿,批了一晚上奏章。” 林一禾倒抽了口冷气,不敢接话。暗道大意了,怎么能忘了那堆积如山的奏章。 宁大人哼了声,认为苏恒独揽大权还在朝上嘚瑟,忍不住跳出来指责:“丞相大人不应所有奏章都揽着,应尽快让太后和皇上,早日独立处理政务。” 慕容庆坐在龙椅上,听到宁大人这话,打了个激灵。瞪着眼下还有两片淤青的大眼睛看着宁大人。他这是在指责自己不够勤政? 同样打了个激灵的还有林一禾,揉着突突突的太阳穴,心里在呐喊,宁大人,哀家哪里得罪你了?哀家这两个不怎么明显的大眼袋还不足以证明,哀家也很勤奋吗? 担心自己以后要背负批阅奏章重任的林一禾罕见的板起脸,道:“宁大人说的是,只哀家也想能早点独立处理一些政务。” 宁俊贤大喜,以为自己拍对了马屁,连忙道:“娘娘智慧过人,即便是女儿家,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林一禾勾唇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眸底,道:“既然说到这个,不如大家来评判评判,哀家是否到了可以独立处理朝政事务的水平。前些日子有份奏章,弹劾某大臣宠妻灭妾,实在过分,哀家建议砍头。丞相不肯,说依大齐律例,杖责九十,责令改之。” 宁俊贤本来笑容满面的,听到宠妾灭妻竟然要砍口,倒抽了扣冷气。再往下听,更是冷汗淋淋。 “……哀家觉得这处罚太轻了。”林一禾目光转向刑部尚书,接着往下说道:“窦大人,你是刑部尚书,你说说,这处罚是否太轻了?要不改了,以后臣子宠妾灭妻,一律砍头。” 窦学义面色铁青,他以为自己够冷血的了,没想到太后对处罚官员这么随心所欲。宠妾灭妻就要砍头,那大齐一半以上的官员都得掉脑袋。 林一禾又问了一遍,窦学义只有硬着头皮道:“回娘娘,宠妾灭妻固然不对,但确实不到砍头的地步。” “哦……”林一禾这一声哦,拖得极长,甚是惋惜,又道:“那这事暂且不议,哀家再说件别的。前些日子,有御史弹劾有官员当街纵马,惹得民怨沸腾。哀家觉得,这种嚣张跋扈的官员,即便不砍头也应该撤了他官职,大家觉得呢?” 堂下站着的文武百官,除了苏恒外,全都一脸不敢相信。 太后娘娘年纪轻轻,平日里给人感觉宽厚仁爱,竟是喜欢乱用重典! 在朝为官,谁敢保证没有被人弹劾的时候,若是动不动就砍头撤官职,以后谁还敢入朝为官? 这短短两个多月,丞相大人指不定保住了多少官员的脑袋,劳苦功高啊。 大家开始有些怪宁大人多事,提什么让太后皇上独立处理朝政事务。朝中事务真交由太后皇上处理,说不定第二天这朝上就少一半官员。 宁俊贤这时候也是悔到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时光倒流,把之前说的那番话吞回肚子里。他是哪根筋不对,明知道太后是女流之辈,竟然想让她独立处理朝政事务。 林一禾知道自己目的已达到,再次笑了,这次是真心的。 “大家怎么不说话?”林一禾一脸天真,看着堂下神色凝重的文武百官,笑的愈发灿烂,道:“哀家若是错了,大家应该像苏丞相一样,直接明了说出来。” 说完,最后目光落在苏恒身上。表示自己的戏唱完了,接下来主场还给他。 不少人在心里打了个冷颤。 直接说出来,会不会被看脑袋? 苏恒在林一禾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诧异之余,有些惊喜。能把大部分文武百官糊弄住,小姑娘挺聪慧的嘛。 接收到她的暗示,苏恒轻咳了声,开口道:“娘娘才刚学习听政不到两个月,宁大人未免太着急了。本相以后会更加悉心教导,让娘娘早日能独立处理朝政事务。” 宁俊贤额头狂冒冷汗,连忙道:“别别别,俗话说揠苗助长适得其反,丞相大人慢慢教。”并在心里想,看来回头得把家里那十八个小妾打发掉一半。 鸿胪寺卿房信鸿这时候也站出来,道:“燕国马上就要派使者过来,我们还是抓紧商讨商讨该如何接待。” 有爱杠的官员跳出来:“这事本来就该鸿胪寺负责,该如何接待,你身为寺卿不是应该更加了解吗?” 房信鸿冷笑:“燕国在这时候派使者前来,摆明居心不良。” 那跳出来杠的官员反驳道:“依我看,哪有什么居心不良,人家就是来恭贺皇上登基。房大人、周大人多虑了!” 房信鸿一脸嫌弃,觉得对这种人多说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侮辱。冷哼了声,不再搭理他,缓缓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 第25章 给丞相进补 房信鸿赞同周尚书和苏丞相之前的推测,燕国这时候派使者过来居心不良,也不是毫无依据。 燕国一直对大齐虎视眈眈,当年简将军就是在和燕国的那场战争中捐躯的。大皇子隐瞒皇上昏迷意图弑君谋反一事,这事燕国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收到。甚至可以夸张一点去猜想,也许燕国甚至做好了等大齐内乱就挥军南下吞并掉的准备。幸好丞相和几位大臣有勇有谋,及早发现皇上不上朝的蹊跷,阻止了大皇子这场谋反,七皇子才得以登基,朝廷才得以避免陷入动荡。 林一禾听了一早上燕国和大齐的恩怨纠葛,越听越糊涂,最后是完全跟不上节奏了,干脆放弃,做一尊笑面佛。反正,万事有丞相。 同样听不懂的还有慕容庆,痛苦得直皱眉。他见母后还能一直露出淡定的笑容,不受堂下大臣们争得面红耳赤影响,忍不住小声问:“母后,他们为什么要吵架?” 林一禾面不改色,依旧维持着淡淡的微笑,小声对慕容庆道:“哀家也听不懂,咱们乖乖坐着等结束便是。” 慕容庆傻眼,但也点了点头。 因为争论燕国来使该如何接待一事,今日的早朝比平时拖了半个时辰,林一禾坐到腰更酸了。 来到勤政殿,看到依旧堆积如小山的奏章,昨日的绝望感再次降临。 长期以往不是办法,她得想个法子解决目前这困局才行。 林一禾坐在书案前,苦思冥想。 旁人以为她是在思考奏章所陈述之事,不敢吵到她。岂会聊到,她满脑子都是:要怎么做才可以既不看这些奏章,又能看到苏丞相,还能让他不对自己失望!一箭三雕之法,有吗? 苦思冥想了约一炷香时间,她的脑袋依旧一片空白。 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林一禾决定,让瑾秋和元英帮自己想想办法。 瑾秋和元英听了林一禾说后,皆面露难色。 好处占尽又不用付出一丁点,这样的法子可真难想啊。 两人首先想到的便是装病,被林一禾一票否决。 “不行,且不说哀家不能天天病,太医院那边扛不住。就算能,也不好意思啊。”她也是要脸的好吧,而且丞相不是愚笨之人,定很快就发现她的计谋。 两人想了下,又生一计。让林一禾直接和丞相说,自己看不懂奏章。 林一禾往后一瘫,靠在椅背上,绝望看着自己最宠信的两个宫婢,连啧了好几声,暗叹这是计谋吗?这是认输! “指望你们,还不如哀家自己想。直接和丞相承认哀家看不懂奏章,岂不是告诉丞相哀家蠢笨,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既然都让他觉得哀家是花瓶了,倒不如干脆……” 色、诱二字突然跃上心头,又硬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心砰砰砰狂跳。差点说出来了,好险好险。不过,只是想想都觉得好刺激! 也许,她可以试试? 有些念头一旦冒出来,好像很难压住。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色、诱色、诱色、诱。 林一禾低头看着奏章,脑子却不由自主去想以前看过的电影电视剧里,女主色、诱男主各种方法,并在心里判断其可行性。 想得太入神,以至于时间一下子来到中午,以至于丞相突然来了,她都不知道。 林一禾方才正沉醉在《2046》里,白玲撩拨周慕云的经典场面。苏恒突然进来,就做坏事被人现场抓包,脸突然涨得通红。也因为紧张,狡辩都磕磕巴巴。 “丞、丞、丞相大人,今日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呃呃呃,不对,好像也不早了。是哀沉迷于奏章之中,忘了时辰。” 太刺激了,太有代入感了,太想这么干了! 林一禾捂住胸口,生怕它跳的太厉害,被苏恒听到。 “娘娘怎么了?”苏恒看到她脸红得有些不正常,担心她是不是着凉了。 “没、没怎么啊。”林一禾伸手捂住滚烫滚烫的脸,强迫自己淡定,看到堆积如山的奏章,立刻想到了借口:“哀家就是着急,害怕,紧张……” “着急?害怕?紧张?”苏恒顺着她的目光,落在那根本没动过的奏章上,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 他说一个词,林一禾便用力点一下头,仿佛这样他就会相信自己。 “呵,因为沉迷于奏章之中忘了时辰却没有看一份奏章?”苏恒语气也变冷了不少,漫不经心拿起一份奏章,凉凉道:“没关系,反正臣昨夜已经一宿没睡,今夜再熬一宿便是。熬多几宿,也差不多可以去极乐世界了。哦,像臣这种为国家呕心沥血而早逝的,应该可以去极乐世界吧。” 林一禾想哭,苏恒这话说的她压力好大好大好大,也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丞相大人,奏章是看不完的,大人千万要注意身体。你要是垮了,我怎么办……”太过真情实感,脱口而出说错了话,林一禾忙纠正:“额……哀家和皇上怎么办。” “没关系,再新任命一位丞相便是。” “怎么能没关系,只要丞相不是你,便有关系。哀……和皇上,真的不能没有苏丞相。”林一禾说着说着,真想哭了。如果苏恒不在,她怕是没勇气再在这深宫里活十年。想着想着,泪一滴滴掉落。 看到她哭,苏恒后悔自己把事情说得那么严重。可安慰人,他又不会,急起来只得道:“臣说错话了,别哭……呃,臣会保重身体的。” 真的好想告诉她,你别哭,既然你想我继续当这个丞相,我一直当便是。可说不出口,因为没有立场。 “丞相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林一禾是真的怕他英年早逝,便又对李德福道:“李公公,吩咐厨房,以后给丞相的膳食里,必须顿顿人参燕窝这种滋补的东西。” 苏恒太辛苦了,每日操心这么大多事,可真恨不得让他参汤当水喝,好好补身子。 她记得前世苏恒不到三十就长了许多白头发,定是因为太辛苦。可恨前世她竟没有表示一下关心,这一世一定不能这样。 想到这里,林一禾又对李德福道:“李公公,告诉御膳房,以后每天下午,都要给丞相准备黑芝麻黑豆之类的甜点。” 李德福虽然不知太后为何这样吩咐,但还是一一应下。 苏恒听得太阳穴突突突直跳,藏在袖中的手甚至都抖了抖。 顿顿人参燕窝,这样吃下去,他会身体受得住吗? 可看着含泪对旁人说着关心自己话语太后,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是有多怕他累死啊! 苏恒内心五味杂陈,闷闷回到位置上,开始看奏章。 没多久,小皇帝也来了,一个下午就这么相安无事过去。 夕阳西下,林一禾看时间也不早了,担心苏丞相真又在这里熬一个通宵,便催促他早点回去。 “丞相大人,奏章是看不完的,今天还是回家歇息吧。” 苏恒不记得从她口中听了多少次周章是看不完的这类话,就当她是关心自己吧。 揉了揉额头,他道:“娘娘放心,臣今日会回家的。” 一些重要的奏章他已经先挑出来看了,剩下那些明日处理也无妨。 “那就好那就好,丞相可千万不要以透支生命为代价做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人好好活着,才能长长久久为我……哀家和大齐奉献。” 林一禾觉得自己对着苏恒的时候嘴特别笨,一点都没有在早朝上的能说会道。她只是想让苏恒好好爱惜身体,说着说着,却重点表达成了:你活着,才能继续为我所用。 日月可鉴,在她心里,苏恒真的比大齐重要。希望他能明白。 苏恒告诉自己,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可一想到刚才太后话里的意思,是想他做一根燃烧不尽的木柴,火气就忍不住蹭蹭蹭往上冒。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虽然是太后,可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会又把人吓到了,就又得哭鼻子了。 努力吧注意力放在奏章上,也许是带了点怒气,苏恒批得狠了些。 合上奏章,搁下毛笔,苏恒决定今日就先这样了。今晚他还得和房大人周大人左大人等商量一下半个月后燕国使者到访的事。 看苏恒真准备走,林一禾又有些不舍。 她是不想苏恒在这熬夜,但天不是还没黑吗? “大人这么早走?” 苏恒嗯了声,道:“娘娘说的对,奏章是看不完的。早过了放衙时间,臣还是早点回家歇息吧。” 林一禾硬挤出一个笑容,也跟着站起身,道:“皇上,我们也早点回宫歇息吧。” 小皇帝听到这话,露出了个开心的笑容。 出了勤政殿,林一禾等苏恒和皇上都离开了才坐上凤撵。 凤撵摇啊摇,林一禾看着西边天空,在心里嘀咕,太早了,真的太早了,用异世的话说,现在不过下午四五点,公务员都得下午五点半才下班呢。 走了没多远,元英忽然道:“娘娘,你看那边,是苏丞相禾几位大人。” 林一禾顺着元英指的方向看过去,凉凉笑出声。什么早点回家歇息,原来是有约。 苏恒,你这是欺……欺骗太后该怎么说?欺凤?怪怪的。 你这是欺主! 林一禾咬牙。 可恨她被困在这深宫之中,毫无娱乐节目。改天还是让若兰进来陪陪自己吧,顺便让她留意留意,有哪些官员经常出入欢愉场所的。 被林一禾误会去吃喝玩乐的苏恒和几位大人,出了皇宫便直接去了莲香楼。 在厢房一坐下便进入正题。 苏恒问兵部尚书左英武:“边境那边可有盯紧?” 左英武道:“丞相放心,盯得死死的,燕国若有异动,定躲不过我们眼睛。” 苏恒点了点头,左英武办事他很放心。 想了下,又问:“汴京城内的防护也得做好。” 周承平点点头,附和道:“燕人狡猾,得防止他们在城内安排细作。” 房信鸿嗯了声,道:“也不知燕国这次会派谁来。” 左英武道:“不管谁来,咱们都不能掉以轻心。”顿了顿,又道:“不过,最好不是燕国二皇子。” “为何?”苏恒喝茶的手一顿,看着他。 左英武冷哼了声,一脸不屑,道:“这个二皇子,骄奢淫逸,色胆包天,不知道虏了我大齐多少姑娘。看到他,我恨不得一刀劈了。” 众人听完皆没说话,这样荒淫之人,确实死有余辜。但如果他是使者,偏又杀不得。 苏恒最先开口打破沉默,从衣袖中翻出一张地图,铺开后,给他们讲了自己的安排。众人凝神静听。 时间一晃又过去几个时辰,苏恒和几位大人离开莲香楼时,已差不多是酒楼打烊时间。 互相拜别后,苏恒骑马回府。 看着一个人都没有的街道,再抬头看了看挂在空中孤零零的弯月,不禁苦笑。 这个时辰,太后应该歇下了吧。 自从当了这丞相,他就没有早歇过一天。 第26章 丞相说错话 弹指之间,半个月过去,燕国使团也到达了汴京,被安置在城内驿馆之中。 第二天,宫里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 身为大齐吉祥物且参与听政的太后,林一禾自然免不了要出席这种场合。 开始她以为燕国应该是一个和大齐差不多的国家,然而等见到使团代表后,她知道自己错了。她被在异世时读过的史书记载的那个燕国戴上了滤镜。 这里的燕国,不管是样貌还是穿着打扮,他们都和大齐不一样。 无论男女都长得五大三粗。男的喜欢露出一边的胳膊,在身上裹件虎皮狼皮之类的动物皮毛。女的虽然没有露胳膊大腿,但也会在身上佩戴物皮毛编制的挂饰。 林一禾想,这应该是所谓的游牧民族风吧,但这么直接裹上兽皮不难闻吗?还是现代稍作加工的好一些! 不过她向来不是皮草支持者,没用过这类产品,原生态和二次加工,于她而言都只是凭心猜测。 宴会的气氛开始就不是很和谐,皆因这次燕国的正使,正是左英武非常不喜欢的二皇子阿木尔。此时,他正放纵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说话。 大齐的官员皱眉看着他,有些不悦。燕国这是派人来吃喝玩乐的吧。 酒过三旬,酒壮人胆的阿木尔眼睛溜溜看着坐在上座的太后,忽然道:“你们大齐这位新太后倒是年轻漂亮,比我带来的琪琪格漂亮多了。如此年轻,就让她守寡,你们大齐人太不厚道了。” 琪琪格是阿木尔从燕国带来的舞女! 敢拿我大齐太后和一舞女比!苏恒那捏在手中的酒杯咔嚓一声裂了,冷笑,目露寒光。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赶忙给他换上了个崭新的。 宴席上,因阿木尔这席话生气的不止苏恒一个。可大家都看出丞相大人生气了,全都憋着一股气,等着丞相大人出手收拾阿木尔。 然而苏恒还没出手,林一禾开口了。 她笑着问阿木尔:“听闻在燕国,王死了,他的儿子们是可以娶他那些妃子的,可是如此?” 阿木尔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我燕国这些传统,你们齐人也知道。娘娘说的没错,在我们燕国,确实如此。若丈夫死了,可由其父亲或兄兄娶去。不像你们大齐,非逼着女人守寡。” 说到最后,阿木尔一脸不屑。觉得林一禾这般年轻漂亮的女人守寡,有些可惜。 在场的大齐官员心中那被强压着的怒气,又加重了几分。暗骂燕国不知廉耻,果然是野蛮未开化。女子之道,从一以终。岂能像他们燕国这般,乱了伦理辈分。 林一禾依旧面带笑容,继续说道:“哀家自然知道,且哀家还知道,这一传统的由来。” 阿木尔有些诧异,他只知道这是他们燕国的传统,却不知道其中还有缘由。便有些好奇,大齐这个小太后能说出什么来。 “数百年前,燕国不过是个小部落,靠游牧为生。因生存条件恶劣,很多女人没办法存活下来。长年累月,自然男多女少。为了繁衍,你们也只能有悖人伦,干出子继父妻弟继兄妻这种事。” 阿木耳脸色一变,怒瞪着林一禾。他再愚笨也听出,太后这翻话非善意,怒喝道:“大齐太后这是在暗讽我燕国人不知廉耻?大齐就是这么对待尊贵客宾的?且这些话太后不过是道听途说,毫无依据。” 林一禾自然是毫无依据,她不过是套用了一下以前听过的昭君出塞故事中的继婚制。反正她说的是几百年前,燕国使团中,年纪最大的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岁,几百年前的事他们即便知道也只是口耳相传,拿不出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来反驳她的话。 这不,阿木尔这么一说,林一禾心里更加有底了。 她本也没有要出头的意思,但很显然燕国来者不善,宴席一开始就故意挑事。她看到丞相被激怒了,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便跳出来气一气阿木尔。 自己喜欢的男人,当然得自己守护。 林一禾真想给自己霸气护君的行为点赞。 气完阿木尔后,她才反应过来,刚才丞相如此生气,难道是因为自己? 林一禾心里美滋滋的,就暂且认定丞相就是为了自己吧。丞相大人果然维护她。 既然如此,她就更要护着丞相了。阿木尔如果再口出狂言,她便抢在丞相发怒前,再开口讽刺了一番。 刚才说的那番话好像还有点用哦,阿木尔被她气到了,燕国使团的人气焰也灭了一些。她做得这么棒,等宴席散了后,苏丞相会不会表扬她? 林一禾笑得眉眼弯弯,朝苏恒看过去。只见他依旧绷着脸,但脸色却缓和了很多。和她视线对上,露出个不易察觉的赞许的笑容。 受到鼓舞的林一禾有些膨胀了,什么阿木尔,木代尔的,有丞相撑腰她都不怕,放马过来! 可怜的苏丞相,如果知道自己礼貌的一个笑容会让太后得到那么大鼓舞,一定会很后悔。 副使乌力罕看不下去阿木尔连个女人的嘲讽都反驳不了,神情不屑冷哼了一声。 王本来是想让他当正使的,偏阿木尔非得要来。别以为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坚持要来定是认为大齐美女多。看吧,才第一天,就出丑了。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乌力罕可真不想帮阿木尔挽回颜面。 乌力罕冷眼看着和自己臣子打眼色的大齐太后,心里认定,他们果然是有预谋的。 只是,他们又如何能预料到阿木尔会这么说? 一杯闷酒下肚,乌力罕站起身,道:“太后此言差矣,我燕国之所以有此继婚传统,并非只为繁衍子嗣,更是为了让男人放心在外面拼杀。若然不幸身亡,他的妻儿也有人照料。” 乌力罕这番解释,倒确实好听许多,在场的燕国人听后频频点头。 苏恒冷笑,反问:“所以燕国自以为有资格取笑我们大齐守节女子?” 守节?林一禾听得直瞪眼。 苏丞相,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还是你对我有什么错误的期待,比如让我替老皇帝守节? 林一禾因苏恒这句话脑补出许多,站在了崩溃边缘。 苏恒这一问,让乌力罕哑口无言,他们二皇子的态度,确实带着赤、裸、裸的取笑。尽管心里不愿意,最后也只得替他们二皇子道歉。 阿木尔有些不乐意,哼唧唧道:“我又没说错,如此年轻貌美的姑娘,让她守寡,确实不厚道。” 那刚缓和了点的气氛,又不微妙了。 这次,林一禾想站阿木尔了。 可不是么,她这样一个正值妙龄如花似玉的姑娘,难不成因一个太后身份,就被打成寡妇?呃,不过好像太后就是寡妇。 但,她就是好生气。 气呼呼的林一禾不知道,苏恒恼怒的,不过是阿木尔随意对她评头论足。 他自己都不忍说一句重话的人,被一个外来人如此评头论足,瞬间被气得怒火中烧,恨不能把阿木尔舌头给割掉。 注意力都在阿木尔身上的苏恒,根本没察觉,自己驳斥阿木尔的一句话,经过太后的自我发酵,已惹得她很不高兴。 礼部侍郎柳上贵得到周尚书授意,跳出来驳斥阿木尔:“二皇子今日屡对我朝太后不敬,不知燕国这次派使者来我大齐,是为两邦交好而来,还是见我大齐皇上年幼,故意来欺辱的?” 他这番指责不轻,若最后两国闹得不愉快,就是因为燕国处处欺辱,逼得大齐翻脸。 阿木尔没听出这话里背后的含义,准备开口和那位官员吵,被乌力罕摁住。 他闭嘴了,宴席总算能正常进行。 不一会,奏乐响起,舞姬鱼贯而入翩翩起舞,阿木尔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到这来,忘了方才那一番争论。 林一禾无心欣赏歌舞,也无心享受美食。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扫过苏恒,耿耿于怀他方才说的守节。 所以在他眼里,自己就真的只是……一个需要恪守礼节的太后? 坏东西坏东西,他怎可可以这样。 林一禾心情不好,一杯接一杯喝酒着闷酒。 瑾秋看不下去了,上前小声劝阻:“娘娘,再喝下去要醉了。” 林一禾幽怨说道:“哀家心情不好,喝醉了正好,一醉解千愁。” 瑾秋以为她是因为阿木尔那翻无礼的话才心情不好,心疼不已,哄道:“宴席还没结束,喝醉了不好。娘娘要是想喝,等宴席结束回到仁寿宫,再喝个痛快。” “不要。”林一禾果断拒绝,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余光再次扫向苏恒。 他和旁边的太傅裴高扬喝的正欢,还不时低语。 作者有话要说:呃,扑倒要下一章了。 第27章 扑倒苏丞相 在场的每个人都吃得高高兴兴,欣赏着歌舞,就她……林两禾扭头看向两直乖乖坐在身边的皇上,这次终于忍不住摸了摸他后脑勺。 就她和皇上,像个旁观者。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慕容庆不解母后怎么忽然摸自己,但这亲昵的动作,还是让他有些欣喜,笑着喊了林两禾两声母后。 “好皇儿,也就我俩相依为命了。”林两禾好伤心,不管她认不认,事实就是如此。就算对自己很好的苏丞相,在他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两个守节的太后。 不不不,太后这身份就意味着需要恪守礼节,她又不是现在才知道。 林两禾越想越难过,再两次狠狠瞪向苏恒。 苏恒和太傅说着话,眼角余光却也有两直留意闷头喝酒的太后。不解她明明不胜酒力,为何今天却两再贪杯。两会两脸哀伤和皇上说话,说着说着又气呼呼瞪向自己。 难道是气自己没有教训阿木尔?可若不是她抢先开口,他定是会把阿木尔教训两顿的。 苏恒实在看不下去她已有醉态却还两杯接两杯。 招手换来两旁伺候的太监,让他去提醒两下太后,让她别再喝了。 小太监依言照做,附在太后耳边说了丞相交代的话。 林两禾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脸那么烫,两定很红,想必大家都看出她醉了,但还是负气对小太监道:“你去告诉丞相,哀家喜欢喝就喝,他管得了吗?” 小太监两愣,显然没想到太后会这么说。 “快去。”林两禾不高兴,还警告道:“两定要把哀家原话说给丞相听。” 小太监白着脸回到丞相身边,颤抖着把太后的原话转述给苏丞相。 苏恒听完,脸顿时冷了下来,淡淡道:“知道了。” 只是这样,小太监都差点腿两软跪了下去。 勤政殿的李公公说太后皇上和丞相都是极好伺候的主子,看来是他太年轻了,不像李公公这般看惯大风大浪。只是传个话,就吓出两身冷汗。 酒喝多了,林两禾有些内急。 失策失策,今日穿着这身华服,可不怎么方便啊。 在瑾秋和元英的搀扶下,林两禾撞撞跌跌去净房。 苏恒闭上眼,内心甚是挣扎。 然而也只是挣扎了片刻,再睁开眼,苏恒眼眸带了股狠意,甩了甩衣襟起身。 裴高扬昂头看向他,问:“去哪?” 苏恒咬牙道:“喝多了,出去散散酒意。” 裴高扬哦了声,没再多说。只要不是半途走人就行。这群燕国人,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两直安分。 苏恒黑着脸离席,并阻止了宫女和小太监的跟随。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都没想到,他,堂堂大齐丞相,竟然要偷偷去堵上净房的太后。 这事若给人知道,他的两世英名就毁了。 林两禾从净房出来后,不愿意那么快回那酒肉池林的宴会,便让瑾秋和元英扶她在两处长廊里坐着,顺便散散酒气。 虽然已是夏末,但天气还是有些闷热。加上喝多了酒,林两禾觉得自己浑身发烫,恨不能脱了这身华服。 元英不断拿扇子给她扇风,希望能让她好受两些。 苏恒忽然从角落冒出来,道:“喝醉了酒的人,不要对着她扇风,容易着凉。” 元英和瑾秋等宫婢吓了两跳,反应过来后忙给苏恒行礼请安。 林两禾醉眼迷离看向他。 苏恒正背着日光走来,他的后背似有万丈光圈。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带光环吗? 哼。 苏恒发现,太后喝醉后就像个小孩子。 这不,两看到他就委屈巴巴哼了声。 不过今日,她确实受委屈了。 苏恒有些难受。 “臣知道娘娘不高兴,但也不能这样无节制喝酒,不应当。” 苏恒的意思,被阿木尔这种人气到喝闷酒,不应当。但半醉半清醒的林两禾理解成,她两个恪守礼节的太后,代表了大齐,要是喝醉了,不应当。 “你们给我退下。”林两禾小手两扬,甩开扶着她的元英,并示意所有宫婢离远两点。 她好气哦,她必须和丞相好好谈谈。 待长廊内只有她和苏恒两人,林两禾扶着柱子歪歪扭扭站起来,道:“苏丞相,哀家现在郑重告诉你,哀家不高兴,很不高兴。” 林两禾咬字虽然有些不清晰,但还是成功表达清楚了自己的不高兴。 苏恒听得心两软,以为她是因为阿木尔的话不高兴,声音不由放轻了几分,明知故问:“娘娘为什么不高兴?” 他知道借酒消愁的人,需要的是把愁绪都发泄出来。 林两禾眼红,噘嘴看着苏恒,那眼神可委屈了,半响才道:“你说,我是不是也是你口中的要守节女子。” 苏恒怔住了,他对阿木尔说那句话的时候,没有想太后也是孀居,更加没想到这话会伤到她。突然悔的不行,心里也难受得像刀绞。 见他久久不语,林两禾更加不高兴了,伸手戳了戳他胸口,低哝了句黑心肝。 苏恒下意识后退了步,那被她戳过的地方似被什么东西烫过,火辣辣的。 “苏丞相,哀家问你个问题,你必须要如实回答。”林两禾揪住他衣襟,不准他后退。 苏恒竟有些紧张,不知是因她将要问的问题,还是因她对自己‘动手动脚’,声音略沙哑道:“娘娘请问。” “丞相都这个年纪了,为何不成亲?就这般挑剔吗?” 都这个年纪了? 苏恒不知道自己该紧张还是生气了。 什么叫这个年纪?听这语气,好像十分嫌弃他年纪大。 苏恒心里真不是滋味,但还是回答了她这个问题:“不知算不算挑剔,就是没有想过要成亲。” 林两禾哦了声。懂了,不婚主义者。 “挺好的,不想成亲挺好的。”林两禾真的觉得挺好的,至少她放心了,自己不会是小三。顿了顿,又有些忿忿不平说道:“过分哦,为什么你不想成亲就没人逼你?” 苏恒笑了,自小他就是比较有主见的孩子,父母向来奈他不何。长大了,就更管不了。到如今,苏家长辈也基本把延续苏家血脉的希望寄托在苏祁身上,对他基本放弃了。 “嘚瑟什么?”林两禾误会了他这两笑,再次用力戳了戳他,不高兴道:“不许在哀家面前嘚瑟。” “臣没有嘚瑟。”苏恒两手用力握成拳,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抓开她的手。 “那你为何笑?” 为何笑?苏恒有些哑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笑,最后只得道:“臣错了。” 林两禾对他认错的态度还算满意,轻哼了声。四舍五入两下,就当他也在为宴席上的那句话道歉吧。 “丞相大人,哀家告诉你哦,要……” 她本想告诉苏恒,要尊重女人,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得权利。成亲了可以和离,守寡更加可以再嫁。但没说完,那两直歪歪扭扭找不到重心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猛地倒像侧边。 苏恒大骇,连忙伸出手去接住她,但两碰到她身子又觉不妥,手下意识两收。 林两禾没有了依靠,整个人再次两倒。这次是连带着把苏恒也扑倒在地。 嗯,他垫底。 远处的宫婢们看到,慌慌张张跑过来,把太后扶起。 林两禾两站起来,就红着眼控诉苏恒恶行:“丞相不扶哀家。” 苏恒脸红了,看得出十分拘束。 面对喝得微醉的太后,瑾秋和元英有些无奈。 她们只是小小的宫婢,也不能拿丞相如何呀。两人只好哄着她,顺便检查她有没哪里擦伤。 林两禾哼哼唧唧,在元英和瑾秋的搀扶下离开。 太后走远了,苏恒还站在长廊中,脸越来越红。半响,抬手摸了摸自己右边脸颊。 旁人不知道,可他却清清楚楚。刚才太后摔倒的那两瞬间,她的双唇擦过自己脸颊。虽然很快,但他依旧清晰感受到。 她的双唇,柔软,温热。 苏恒越想脸越红。 喝多了出来醒酒的宁俊贤远远看到苏丞相呆愣愣站在长廊里不动,便走过来。 近了两看,苏丞相脸红得跟猪肝似的,吃了两惊。据他所知,苏丞相酒量不差啊,怎么醉得这般厉害。 “苏丞相,你还好吗?”宁俊贤可真怕他醉到连人都认不出,宴席还没结束呢。他要是醉倒了,谁来应付那些不怀好意的燕国人。 “我没事。”苏恒回过神来,阻止了宁俊贤要扶自己的行为,道:“宁大人请自便,我先回大殿。” 宁俊贤看到,不过两会功夫,他的脸确实没那么红了,便随他去,还在心里嘀咕:丞相这酒消的还真快。 苏恒回到座位上,裴高扬幽幽看了他两眼,道:“丞相可去的真久。” “还好吧。”苏恒看了眼太后和皇上那边,见她没再闷头喝酒,并且坐相乖巧,小口小口喝着瑾秋端来醒酒汤,才略微放心。 裴高扬勾了勾唇,凉凉道:“怕不是很好。娘娘厉害了,你走开的这会功夫,她干了件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苏恒: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害,这人都快写没自信了。是不是不好看,所以那么冷?我存稿好多好多了…… 第28章 丞相的心软 苏恒转过头看向他,问:“什么意思。” 裴高扬笑的别有深意,道:“刚才阿木尔皇子说,想好好逛一逛汴京。” 苏恒淡淡嗯了声,这点他早有准备。 “又说,在我们大齐,女子嫁进宫里基本就被囚禁在这高墙之中。在他们燕国,女子即便成婚,也能照样骑马打猎,甚至上战场。” 苏恒眉毛微微拧起,虽然裴高扬说话如此跳跃,却依然没有打断他。一是为阿木尔的出言不逊感到不悦,二是知道裴高扬这话没那么简单。 果然,裴高扬接着往下说道:“于是我们的太后娘娘大受刺激,一拍桌子,豪迈说道‘二皇子对我们大齐误解太深了,既然二皇子想逛逛我们汴京,哀家明日亲自陪你’。” 听后,苏恒面色铁青,咬牙质问:“你们就任由着娘娘胡来?” 裴高扬一脸无辜,道:“太后说的太快,根本来不及阻止。” 苏恒:“来不及阻止就补救。” 裴高扬:“太后金口玉言。” 苏恒:“太后身份尊贵,怎么能陪阿木尔这种人?” 裴高扬:“我瞧着,太后好像很乐意,故意这么说的。” 苏恒:…… 难怪突然变得这么乖巧,原来是刚挖了个大坑。苏恒气到无话可说,闷闷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尽。 这个欢迎宴从中午吃到到傍晚,暮色降临,燕国使团的人才陆陆续续回驿馆。 林一禾和慕容庆也得以各自回宫。 慕容庆毕竟还只是个六岁孩童,坐了半天,早已困的不行,一回到乾清宫便睡着了。 林一禾自知自己闯了祸,凤辇走到半路,改去勤政殿,并忙让人去传唤苏恒。 苏恒本也想找林一禾谈一谈的,见她会主动让人来传唤自己,那铁青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些。 还算她知轻重。 勤政殿内,林一禾忐忑不安等着苏恒到来。 酒醒了,豪迈的激情也过了,她开始担心陪那阿木尔会不会有什么潜在风险,此举会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一会苏恒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认错,并如实相告她其实只想逛街,并不是真的想要陪阿木尔,最后再流两滴眼泪。 林一禾想清想楚,苏恒心软,这么做,应能在他手里获得有一线生机。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太骨感了。 苏恒板着脸进来,不等她开口便冷冷道:“娘娘可真是好威风。” 这话可成功激起了林一禾难得存在的傲气,什么认错,什么低头,不好意思,烟消云散了。 丞相竟然揶揄她! 女子可杀不可被心仪之人辱! 林一禾紧咬着下唇,含泪看着他不语。 委屈,太委屈了。不过想出宫逛一逛接,都要借口陪燕国来使才可以。已经这么委屈了,丞相还揶揄她。 苏恒本等着她和自己认错的,谁料被她杏眼红红瞪着,那倔强又可怜的样子,看得他心再次软了,并不自觉放柔了声音,道:“娘娘是我大齐最尊贵的女子,阿木尔那东西,何德何能让你陪同。” “哀家也不是想陪他,不过是想着,哀家也很久没逛过汴京城了,也很想出宫看看。” 苏恒扶额,是他疏忽了,没问过她是否想出宫透透气。 “娘娘想出宫,只要和臣说一声,带足御林军暗中保护,出便是。” “这样便可以?”林一禾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前世她在宫里待了十年,能出宫的次数可是一个手指数得过来。 “为何不可以?娘娘也要考察民生,才能更好地学习处理政务不是?” 林一禾有些激动,狂点头,道:“没错。是的。丞相说的对。” 民不民生是其次,只要能出宫就是对的。看来听政也不是完全没好处。 “那……阿木尔皇子那边怎么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说都说了,哀家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借病推脱便是,娘娘不是很会吗?” 林一禾尴尬笑了笑,摸了摸鼻子。原来他知道啊,还好后面她没再装病不看奏章。 “哀家也不全是装,身体确实比常人弱了些。”林一禾小声为自己辩解,她还是希望能挽回一点颜面的。 苏恒轻哼了声,也不说破。 “其实陪一下也无妨吧,毕竟是在我们自己地盘。”她明天真的挺想出宫逛逛的。 安全方面苏恒倒不担心,不过是觉得阿木尔那东西不配。 “哀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下海口,明天若是不出现,燕国人定以为就更加看不起我们大齐女人了。”林一禾两根食指碰了碰,心想,如果她坚持要去,以苏恒对自己的关心,肯定放心不下。放心不下,自然就会陪同……四舍五入一下,她就是和苏恒一起逛街啦。 苏恒轻哼了声,对她这话半信半疑。是担心燕国人看不起大齐女人,还是想出去玩,他暂且不深究。但一国太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允诺的事,若是最后寻了借口就打发了,确实会落人口实。 想到这,苏恒头疼。看来也只得加强保护了 “明天娘娘切不可离开卫统领视线范围。” 苏丞相这是同意了?林一禾捧着脸,笑开了花。根本没记住苏恒交代了什么。毛脑子都是:好开心呀,明天可以和丞相一起逛街。 林一禾笑容满面离开勤政殿,苏恒站在屋檐下,目送她远去。 一年多前在周府匆匆一见,他不过觉得她是个挺与众不同的女子。明明把自己隔绝于世界之外,却又似对生命充满热枕。这样的矛盾在她身上竟然不违和谐。那不是属于世俗的鲜活,而是只属于自己的。 那一面之后,他也并没在多想起,那抹身影便慢慢被尘封在心底。 后来,再听到和她有关的小心,便是即将要进宫。他惊愕发现,再想起这个人,当初在周府匆匆一见的那抹身影,竟是如此清晰,就好像昨日才见过一般。 想到这么鲜活的一个生命,竟即将属于皇上。生平第一次,对于属于礼部侍郎该做的分内事产生抗拒,内心甚至有些煎熬。 然而她却这么出乎人意料,在莲香楼偶然遇到,他发现,这个小姑娘竟是如此平静,就好像不管老天砸什么下来,她依然是这世界的旁观者。哪怕是自己遭受意外,都能在处理好狼狈后,一脸平静说一句谢谢。 那日他接她进宫,没有人知道,她颤抖着轻声喊了他一声苏大人。 苏大人,短短三个字,他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颤抖。 她在害怕!这认知轻而易举乱了他的心扉。 旁人都说,汴京城内要数谁活的最云淡风轻,当非他苏恒莫属。可没人知道,那日之后,他便是汴京城内那最心烦意燥之人。静下来的时候,他总不由自主去想,她会有多害怕? 大婚后,皇上先是休朝三日,接着三日又三日。 旁人都说皇上沉迷在新后的美色之中不可自拔,他却总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动了要查清楚的念头。 大皇子形事还算周密,奈何百密也有一疏。 他查到了真相,知道她被囚禁在偌大的坤宁宫。 她一个小姑娘,面对这种变故,得是怎样的害怕? 朝中,不少大臣也嗅到了这风雨欲来的气味。而林家,一点都没有担心这个在宫中女儿的意思。甚至更过分的,突然全家离开汴京。这时候离开,显然是怕被牵扯进来。 对于林广此举,苏恒甚是愤怒。 小姑娘还是他亲自护送进宫的,他不能置之不理。加上先皇后临终前,曾秘密修书予他,恳求他在力所能及范围内,照顾七皇子一二。 先皇后是皇上的第二任皇后,年纪与苏恒相仿,出身也相近,都是近十年才兴起的新贵,家族势单力薄。 苏恒与先皇后自小认识,两人也算有交情。故而当时先皇后修书予他,让他力所能及对小皇子照拂一二,他既意外也不是很意外。 如果大皇子阴谋得逞,定是不会放过七皇子,甚至不会放过林一禾。 苏恒想起,有一次几位大臣在御书房恳请皇上定立太子,皇上曾坦言,大皇子性格不够稳重,人也有些自大,难堪大任。七皇子年纪太小,还是等大写再考虑。言外之意,他是意属七皇子的。 大臣明了,虽然担心皇上身子,但也没再坚持。他们相信陛下行事如此谨慎之人,会留有一手。 七皇子是先皇后嫡出,陛下又意属他,自然最好不过了。 当时他也松了一口气,若是陛下有意立七皇子为太子,这样也算不负先皇后所托。 后来,便是他入朝为官以来,最惊心动魄的半年。 “丞相大人……”李德福见他一直站在那不动,开口喊了他一声,也把他从回忆里拉出来。 “大人是要留在勤政殿吗?”李德福笑眯眯和他确认。 苏恒嗯了声,这两日因为燕国使团的事,堆积了不少奏章。即便林一禾不传话,他也是要过来的。 得到确认,李德福立刻让人去把茶水都换上了新的。 苏恒回到殿内,收拾了下心神,开始专心看奏章。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奏章被解决了大半,他也想歇一下,便让人把御林军统领卫元亮叫了过来。 卫元亮比苏恒年长十五,看起来却是老了近二三十岁。 一进来,苏恒就皱眉,道:“卫统领,老实说,你到底是四十还是六十?” 作者有话要说:to卫统领: 看到你就想起太后嫌弃自己年纪。 by苏恒 第29章 混合双打 卫元亮本有着几分笑意的脸顿时黑了,板着脸道:“丞相日理万机,让我过来就是为损几句?” 他自小长得老成,加上少年白头,看起来年纪大一些,有什么办法。何况御林军的职责是守护皇城安全,他每天都领着部下逻,风吹雨打日晒雨淋,自然和他们这种进出坐马车的比不得。 其实卫元亮也不过是那头白头发太骇人了。他走路健步如飞,说话中气十足,看上去还是很健硕的。 “有时间让御医给你开把把脉开几服药,好好调理调理。才四十岁,跟个老头子似的。”苏恒毫不客气,赤、裸裸的嫌弃。 “丞相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先走了。”卫元亮听不下去了,每次见面都一脸嫌弃。也许当初他就不该帮着他拿下大皇子。 “有事,坐下。” 卫元亮在里他较远的位置坐下,两手交叠于胸前,瞪着他,就看他能说出什么事。 苏恒也不计较,他们两人自认识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早也习惯了,也知道对方并无恶意。其实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每次看到那头白发,都会让他没来由的焦虑。 这一两个月照镜子的时候,他也有留意到,自己两鬓也长了些白头发。所以每次看到卫元亮,他都会担心自己会不会少年白头,然后看起来苍老二三十岁。 只怕到时候,太后再用嫌弃的口吻说‘你这个年纪’,他也只能默默承受了。 甩了甩头,把那些不真实的幻想甩出脑外,苏恒开始一本正经和卫元亮说着明日太后出宫的事。 卫元亮听后,点了点头,郑重保证道:“放心,我定会保护好太后的。” “是不着痕迹保护好太后。”苏恒强调。 卫元亮点头:“我懂,这都做不好,这五年的御林军统领不白当了?” 苏恒嘴角抽了抽,想说,可不是白当了么。当初大皇子闹出那么大动静,围禁坤宁宫都不知道。 翌日,林一禾换上便服,早早在仁寿宫等候,可直到了出宫时辰,派去的人回来报,未见苏恒进宫。 难道是在宫门等? 林一禾觉得应是这样,既然是出宫,他何必折腾进宫再出宫。 可坐上了马车,来到宫门口,也不见苏恒影子。 难道是在驿馆等? 林一禾想了下,觉得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防着燕人也很重要。 马车突突突来到驿馆。 阿木尔昨天回驿馆后又喝了酒,今天便有些起不来了。 看着过来解释的燕国士兵,林一禾哦了声,端坐在马车内,无聊把玩着腰间的挂饰,纳闷着怎么丞相也还没到。 下车是不可能下的了,她贵为太后,坐马车来驿馆已经灭了自己一些气势,怎么还可能下马车进驿馆去等阿木尔。 卫元亮也是这么想的,冷着脸坐在高马上,那一头白发特别惹人注目。 林一禾对卫元亮这个人还是有很深印象的,因为前世,苏恒后来也和他一样,少年白发,成了汴京最亮丽的两道白色风景线。 “卫统领,哀家想问个问题。”林一禾忽然掀开窗帘,看着他那馒头白发,眯了眯眼。 卫元亮赶忙下马,来到马车旁,道:“娘娘请说。” 林一禾怕伤到他自尊心,斟酌了下用语,道:“卫统领别误会,哀家没恶意的,就是想问问你的头发是什么时候白的?” 卫元亮被问的一怔,嘴角抽搐了下。还好他被这么问的次数也不少,没一会就神色自如,恭敬回答:“回娘娘,臣是少年白头,十来岁就开始陆陆续续长白头发,不到三十便全白。” 林一禾小抽了一口冷气。被那不到三十几个字惊到了,前世苏恒也是不到三十就生华发。难不成男人到了三十左右,真的就容易精气不足? 她又问了卫元亮一些其他问题,比如白发前有什么症状?那个时候是否压力很大。卫元亮都一一如实回答。 也没什么症状,就是白头发一天多几根,不知不觉就一头都是。那时候刚加入御林军,压力很大,经常睡眠不足。 最后,林一禾面色凝重点了点头。她大概懂了。 见太后不再问,卫元亮轻轻舒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白花花的头发。 连着两天被丞相和太后轮番打击,让卫元亮有一点点受到刺激,开始考虑夫人的建议,染发。 等了约一炷香时间,阿木尔终于出来了。十分敷衍地朝林一禾行了个礼,便嘟嚷着去逛汴京城。 林一禾很是纳闷,苏恒一向守时,怎么阿木尔都出来了,他还没到。 再次招手换来卫元亮,小声问:“丞相怎么还不来?” 卫元亮再次怔了怔,道:“丞相和娘娘说过今日要来吗?那他怎么和臣说今日有事,不能陪同?” 林一禾脸一黑,用力拉上车帘后暗暗磨牙。 苏恒确实没说他今日会一起,是她误会了。 这个街,逛的忽然不香了。 林一禾心不在焉,燕国过来的阿木尔等人却兴致勃勃,看到什么都想上去摸摸,可把商贩给吓坏了。如果不是身边还跟着大齐的御林军,只怕整条街的商贩都要跑了,店铺都不敢开门。 “阿木尔王子,你是在逛街,不是打劫。”林一禾忍不住出言提醒,其实她好像说,你长得已经很吓人了,行为就收敛一点,不然等下把人都吓跑了,就真的是逛街了。 阿木尔把玩着手中的东西,哈哈大笑。他发现,今日穿着常服的太后,看起来更加娇俏可爱,差点让他挪不开眼睛。 “大齐太后,要不你跟我回燕国吧,在这里守寡实在太可惜了。” 阿木尔这话一出,不仅林一禾黑脸,所有跟着的婢女和御林军脸也黑得快滴出墨来。 林一禾怒斥:“二皇子休得口出狂言。” 阿木尔啧啧了两声,有些不屑。心里嘀咕,定是大齐的老皇帝不行,太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鱼水之欢。若是他让她体会过这滋味,说不定就愿意跟自己回燕国。 好色壮人胆,阿木尔不知死活还真动了这心思,开始琢磨着,要如何才能把这年轻貌美的太后搞到手。 而林一禾,已经不想再看到阿木尔了,不一会就找了个借口,进了就近一个酒楼二楼厢房歇脚。 一进到无外人的包间厢房内,元英就再也忍不住了,气呼呼骂道:“燕国二皇子太过分了。” 瑾秋也是气得不行,心中揣测不安,对林一禾道:“娘娘,我总觉得那个阿木尔皇子不安好心。” 好几次,他都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太后,看得她恨不能挖了他双眼。 林一禾有些提不起劲,坐在窗户边,两眼无神看着外面,道:“把卫统领叫进来。” 她也不喜欢这个阿木尔皇子。 卫元亮进来,面有愧色。 亏他在丞相面前应的面不改色,结果还是让太后受了委屈。 林一禾示意卫元亮走近些,在他耳边嘀咕了好一段话。 卫元亮听后,神色古怪看着太后一会,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随后离开。 林一禾总算舒服多了,探出身子,看着蓝蓝的天长长叹了口气,忽然道“你们看天上那朵云,像不像一头白发?” 元英和瑾秋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云比喻成白发,哭笑不得,但还是探出头看向空中。只见远处,有一片云,像披头散开的长发。 两人点了点头,齐声道:“还挺像的。” 林一禾再次叹气,暗叹惨了,她看什么都想到了苏恒。 被林一禾挂念的苏恒猛打了个喷嚏,裴高扬立刻跳得离他一丈远,仿佛他是瘟疫般,警告道:“丞相大人,我家夫人刚怀孕,你要是感染风寒,请注意离我远一些。” 苏恒脸一黑,合上手中的防布图,同样一脸嫌弃看着他,道:“裴大人,你都四十了,裴夫人也三十好几了,怎么还让她生?” 裴高扬高傲地哼了一声,嘚瑟道:“我们夫妻恩爱不行?丞相大人,别妒忌。” “妒忌?”苏恒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笑话,嗤笑出声,同时也卷好了手中的防布图,放入竹筒中。 裴高扬知道可以离开了,迫不及待走出帐篷,还不忘数落苏恒:“你说我一介文官,让我来军营干什么。” 今日他难得可以休沐,本想好好在家里陪妻子的,却被苏恒硬拖到了军营中,和他一起商量汴京城四周的防布。 苏恒冷笑:“难道我又是武官?” “你是丞相,文武双全。” “你还是太傅呢,不懂军事,如何教导皇上?”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我回家。”裴高扬走到自家马车前,准备上马车,却看到一御林军神色慌张直奔向苏恒。 “苏大人,不好了,太后不见了。” 苏恒和裴高扬听后脸色大变,特别是苏恒,直接抓住那人衣襟,大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卫元亮:我做错了什么,被丞相和太后混合双打(击) 第30章 娘娘失踪 苏恒和裴高扬骑马赶来,了解了情况后,脸色都十分难看。 不知道什么人,不知道怎么出现的,不知道太后什么时候被掳走! 只知道在酒楼,林一禾把卫元亮叫过去小声吩咐他一番话,然后便在酒楼坐了许久。 阿木尔皇子并没有过来,她心情极好地在酒楼享受了一顿美食后,从上午的失落中走出来,带着元英瑾秋乐呵呵逛街买东西。 为了方便,她还让御林军散开远远暗中跟着,不要影响到她体察民生。 没了御林军跟着,她们逛起街来果然方便多了,大家对他们不再那么警惕,相反的,看她们衣着不凡,还会热情吆喝。 然而林一禾主仆高兴了没多久,在走进一条小巷子的时候,主仆三人猛地被几个从后头冒出来的黑衣人擒住,一把凉凉的刀直接架在脖子上。 “娘娘别出声,要是敢出声,让你人头落地。” 林一禾闭上了张开的嘴,改而:“好汉,要钱财还不简单,可千万注意着手上的刀。” 那人没应她,冷笑了声,打了个手势,元英和瑾秋立刻被拍晕扔在地上。而林一禾,则被堵住了嘴套进了一个麻包袋中,被黑衣人往肩上一扛。几个跳跃后,便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的快,前后不超过一盏茶时间。 没多久,路过的路人看到地上晕倒了两个姑娘,吓得大叫,这才引来了御林军。 元英和瑾秋被弄醒后,连忙抓着赶来救人的御林军哭:“娘娘被人抓走了。” 太后被劫持,这可是大事! 偏此时卫统领不在,丞相又去了军营。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御林军,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脑袋不保了。幸而他们还没慌到失去方向,懂得一边派人搜索,一边让人速速去军营禀告苏丞相。 听完瑾秋的讲述,苏恒阖了阖眼,逼自己冷静:“卫统领呢?” 昨天信誓旦旦答应会把太后保护好的人,去哪了?此刻他可真有手撕了他的冲动。 没人回答。 最后,瑾秋哭着说:“可能是娘娘吩咐他去干别的事了。”但具体吩咐了什么,她就不得而知。 苏恒有些无力,看来怕是如此,卫元亮被太后吩咐去办其他事了。 “关城门,全城搜索。”苏恒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普通百姓,在找到太后前一户都不能放过。 裴高扬有些担心:“这么明目张胆找人,会不会把人逼急了,对太后下手?” 苏恒没回答裴高扬,反而再次问瑾秋:“挟持的人喊了太后什么?” 瑾秋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娘娘!” 对方根本就是知道林一禾的身份。为今之计,只有抓紧寻到人。 慌乱之中,苏恒总觉得哪里不对,再次环视一圈后,发现阿木尔也不在这,便问燕国的护卫:“你们大皇子呢?” 护卫支支吾吾,你看我我看你,都表示不知道二皇子在哪。 “阿木尔皇子也不见了?”苏恒双眸寒光微露,吩咐御林军:“也一并好好找找。” 燕国护卫听到这话,忙:“不用不用,寻找大齐太后要紧。阿木尔皇子,我们会找的。” 苏恒冷冷反问:“你们有御林军熟悉汴京吗?” 一句话问的他们哑口无言,悻悻说:“那我们一同寻找。” 待人都散去,苏恒立刻上马。 裴高扬不清楚他想干什么,只得也赶紧打马跟上。 苏丞相焦急寻人的同时,林一禾被人扛在肩膀上,一路跳跃奔跑。 麻袋本就闷,再加上一路颠簸,她想今日不是被闷死就是被自己的呕吐物恶心死。好在差点要吐出来时,终于被人扔下。 砰一声,她摔进柔软的……床褥? 林一禾心中警铃大响,暗,坏了,莫不是遇到采花大盗? 还好那些人丢下她后并没有干什么,没多久传来关门声,周围一片安静,挟持她的人似乎离开了。 一得到自由,她便撤掉了嘴巴那团脏东西,拿开麻袋大口喘气,顺便观察四周,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还算华丽的房间里。看屋内摆设,豪华说不上,但又比普通高级一点。她无法按摆设区分富贵,但可以肯定,主人应该挺有品位的。房间看上去简洁舒服,就好像在异世时的星级酒店。 她扭了扭有些酸痛的手,站起来四处查看了一圈。看到放在架子上的花瓶印着‘驿馆’二字,顿有些愕然。不会如她所猜的那样吧。 林一禾连忙又翻看了其他物件,果然都印着‘驿馆’二字。 她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是被人绑到了驿馆中了! 如果她没记错,城内只有一处驿馆,而现在这处驿馆正住着燕国使团! 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堂堂齐国太后被燕国人绑架到了自己国家的驿馆中! 是燕国人自信到不把大齐放在眼里,还是过分自大! 林一禾找了个能护身的青铜小花瓶拿在手上,并轻轻把门窗都栓上。 御林军发现她不见了,定会第一时间去禀告苏丞相,苏恒定会想办法找到她的。她要做的,就是尽量给苏恒争取时间。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说很害怕,也谈不上。 她坚信着,丞相大人一定会快就找到她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雨滴噼里啪啦打落在屋顶上。 在这样的大雨中,她依旧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越来越快。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恍神之际,她听到屋外一串凌乱的脚步声,不由捏紧了手中的青铜花瓶。 但快,脚步声远去,外面又只剩噼里啪啦的下雨声。 屋内渐渐也漆黑不见五指。 苏恒没来,绑架她的燕国人也没有人过来。 黑暗中,林一禾扬了扬嘴角,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绑她到这里的,怕是阿木尔的人。 然而不巧的,她也让卫统领去把阿木尔绑走揍一顿。 她和阿木尔差不多时间失踪,只怕御林军在寻找自己的同时,燕国护卫还没意识到,以为大皇子是偷偷先回驿馆。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大皇子也不见了。想必现在也在发了疯地寻找自己的二皇子。 没想到她一个负气的报复之举,间接救了自己。若不然,只怕阿木尔已经出现在这房间里。 想到这,林一禾捏紧了手中的青铜花瓶。 迟早,她要亲自把阿木尔暴打一顿。 没有烛光,没有月光,四周漆黑一片。 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漆黑夜晚,猝不及防地,让她想起在异世一件早被她尘封心底深处的事。 在那个世界,她是个孤儿。 可在成为孤儿前,她也是曾被父母捧在手心疼爱的小公主。 她出生在一个据说不是很好的日子,亲人邻居都当她是不祥之人,避而远之,更不让自己的孩子和她玩。但父母不是,在父母心里,她就是他们最稀罕的心肝宝贝。 六岁那一年,家里忽然来了多警察,那些甚少路面的亲戚也来了好几个。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乱不安中被人推入房间,并告诉她,好好呆在里面。 警笛声,哭喊声,交杂在一起,十分刺耳。 林一禾害怕得拿手捂住耳朵,拼命让自己不去听。 什么死了,尽力了,这样的话语让她十分害怕。 她被关在房中,从天亮待到天黑,外面的吵杂声渐渐没了。 她想开灯,却发现灯不亮。想开门,才发现门被反锁。 她被遗忘在那漆黑的房间里。 半夜屋外也是忽然下起狂风暴雨。风呼呼叫嚣着,雨啪啪啪拍打在窗户上。 她很害怕,却也不断告诉自己,等一下就会有人来找自己。 可天亮了,还是没人来找她。 林一禾又渴又饿,又慌又怕,又累又困…… 再醒来,她在一个白色的病房中。被告知,父母都不在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大家对这她说话都是这般嫌弃的语气。 她知道哭,哭得嘶声力竭,哭到天昏地暗。整个病房都回荡着她凄惨的哭声。 此后,林一禾开始了她被嫌弃的辗转寄人篱下的日子。她也渐渐从所谓亲人的口中得知了多她以前不知道的事。 比如,出生那年,父亲破产,母亲大病。 比如,六岁那年,父亲跳楼,母亲割腕。 六岁那年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就像是她人生的分水岭。 自此,她短暂的一生,再未感受到过他人的善意。 坐了太久,林一禾也有些困乏,但她不敢眯眼。眼睛一直盯着门的方向。既是害怕一个放松警惕,房门就被人推开闯入,也害怕会像六岁那年一样,被人遗忘许久许久…… 不会的,林一禾不断告诉自己,苏恒一定会来找她的,他绝对不会丢下自己的。 前世十年,他都没有对自己置之不理。 然而,她好像出现了幻听。 刚才,房门好像被推了一下。 但只是一瞬间,林一禾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高度紧张听错了。 扣扣扣…… 这次换成了敲门声。 林一禾心跳如鼓。这次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听错,门那边确实有人。 但不会是阿木尔,这点她确定。 阿木尔绝对不会这么斯文敲门,如果是他,只怕这木门,早被一脚踢开了。 会是谁呢? 她不知觉屏住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害,咱女主也是有点点心里缺陷吧。 第31章 丞相带姑娘回家 林一禾轻轻挪步到门边,打算万一真被人破门而入,她也能趁乱躲在门后面,恃机跑出去。 “娘娘!” 门外响起她活了两辈子都能一听就辨出的声音。 是苏恒! 在那一瞬间,从被劫持到一直关在这屋子里,都没掉一滴眼泪的林一禾,在听到苏恒声音的那一刻,委屈得眼泪直流。 门外的苏恒很是焦虑,他动用了己影子护卫查到的,林一禾被关在此处,应是不会有错的。但里面一直没反应,他担心林一禾是不是出事了,比如被打晕迷晕之类的。 正准备破门之际,门开了。 黑夜中,苏恒视物不差。 如此近距离,他清楚看到林一禾双眸垂泪战战兢兢看向己,手中还紧紧捏着一个小花瓶。 “娘娘……”苏恒再开口,喉咙有些沙哑。 林一禾咬了咬下唇,委屈巴巴说:“丞相大人,哀家等你等了好久。” 这话简直诛心,苏恒喉咙似被什么堵住一样,紧得快要说不出话。 “让娘娘受惊了,臣这就带娘娘离开。” 林一禾拉了拉他衣袖,小声说道:“哀家腿软,走不了路。” 这话半真半假,一直高度紧张放松下来后,确实有些腿软,但没到走不了路的地步,但她就是不想走。 这就像是一场迟来了许多年的撒娇,她需要一场温暖,很大很大的温暖,来让她遗忘那一夜的恐惧。 苏恒看着这样的林一禾,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咬咬牙,他脱下蓑衣给她披上,揽住她的腰,飞快消失在这泼天大雨中。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始终有几个身影一直保持距离跟随着。 “那些人是……”林一禾终于也看到了他们,紧紧抓住苏恒衣襟,担心那是燕国人。 “别怕,不是敌人。”苏恒没告诉她,这几个都是忠于他的影子护卫。 苏恒本想带她去郊外别院住一晚的,但雨势太大,他己已经浑然湿透,他怕林一禾淋湿,便临时改了注意,直接带她回了苏府己院子。 那几个一直跟随的护卫,在确认他们进了苏府后,很快消散不见。 院子内,轻风和轻尘看时间也不早了,以为少爷今日又是留宿宫中,正准备睡觉。却猛得看到己少爷搀扶着一个女子进来。 女子? 两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竟然有女子能近他们少爷身。 “少爷……” 清尘话还没问出,就被苏恒抢先吩咐道:“快去准备热水……还有去我娘那叫两个可靠的婢女过来……顺便带身新的衣裳……还有,这事除了爹和娘,不要给任何人知道。” 听到最后那句话,轻风和轻尘知道了严重性。两人收起一脸的诧异,点点头,一个奔去准备热水,一个奔去大夫人院子。 林一禾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出来时,苏恒也已经重新梳洗好,在屋子里等他。和他一起等在这的,还有苏大老爷和苏大夫人。 想必是苏恒已经把情况告诉他们,两人见到林一禾,慌忙行礼。 “免礼免礼,快起来!”林一禾赶忙扶起两人,她怎么好意思让心仪之人的父母给己行如此大礼。 苏恒的父亲和母亲,至今还有些恍惚和不安。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平常的雨夜,太后娘娘会亲临。这般突然,这般狼狈,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们什么都不敢问。 太后如此年轻貌美,他们这儿子也正当壮年,两人常有接触,难道……苏成父亲对望一样,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心。 可真是他们生的好儿子啊,平时闷得一个屁都没有,一搞就搞个这么大的! 苏恒太了解己父母了,一个眼神,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脸顿时黑了。便简单和她们说了下,太后今日微服出宫被贼人劫持,他半夜才把人找到。这个点也不好进宫,只好先带到家中安置。 “原来如此!幸好没事!”苏大夫人黄灵秀忙拍着胸口,大大松了口气。刚才可没把她吓死。 苏大老爷虽没夫人那般夸张,但也是长长舒了口气,不断点头附和家夫人。 苏大夫人又道:“我让人收拾一下兰院,今晚娘娘就歇在那,如何?” 兰院算是他们苏府最好的院子之一,但用来接待太后,还是让黄灵秀有些忐忑不安。 果然,苏恒拒绝了。 “不用了,就把我这院子的东厢房收拾一下吧。”他担心太后刚经历这场惊吓,一个人住在陌生的环境定也睡不踏实。与其这样,还不如歇在他这里,日一早也方便离开。 但苏母想不到这一层,有些困惑不解看着己儿子,无声问:兰院难道不比你的东厢房好。 苏恒有些无力,看着夜夜深了,便催促父母回去,临行前还再三叮嘱,今夜只是切不可让人知道。 苏母拍着胸脯保证,但随后想到日他们出府也会被很多人看到啊。 苏恒:…… 不想再和他们废话,只道:“我由办法。” 苏父苏母哦了声,没再说什么,撑着伞离开。 他们儿子小聪,鬼主意一堆,然他说有办法,那就是有办法。他们才不担心。 两个从苏母那要过来的两个婢女被轻风领着去收拾东厢房。 待屋内只有他们二人,林一禾又开发挥了。 只见她像被抽干了力气般,跌坐在椅子上,捂住胸口,一脸后怕。 “今日可真是差点吓死哀家了。” 只可惜冷静下来的苏丞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判断力,看出她嘴上说着害怕,眼睛却是闪闪发亮。 苏恒:…… 几个深呼吸后,在心里告诉己,太后今日已经受到够多惊吓了,己不要再吓着她。 “娘娘莫怕,现在安全了。” 林一禾嗯了声,不懂苏恒这是给她台阶下,没有见好就收,依旧装小可怜。 “哀家知道,可哀家还是好怕。” 被她气得嘴角抽了抽:“今日阿木尔皇子也不见了,不知道太后知道谁把他挟持了吗?” 林一禾本歪歪扭扭坐在椅子上的,听到这话,猛坐直身子。 对哦,卫统领呢? 绑完人后发现己不见了,他应该也加入道搜寻己的队伍中。 那阿木尔皇子呢? 岂不是没人去放他出来,然后一直被关在那? 那可真是太好了! “丞相有没让人去告诉卫统领,哀家找到了?” “没有。” “要不丞相还是赶紧派个人去通传一下?不然御林军一直在找人也不好。” 苏恒点了点头,她说的确实在理,但他还是打算日再告诉卫统领。也算是对他的惩罚。 林一禾拍了拍手,站起身,笑道:“好了好了,既然没别的事,哀家也去歇息了。” 她也是真的累了。早早起身,逛了半天街,又被人关在那屋子那么久。 这时候,婢女也收拾好房间。苏恒见状,也不再说什么,目送她进房间后,己也回房歇息。 没多久,原本灯火通的院子慢慢灭了下去。 林一禾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一是真的太累了,二是想到苏恒就在隔壁,心里甜滋滋的。 这可是她两辈子,睡得离苏恒最近的一次呢。 林一禾阖上眼,沉沉睡去。 另一间房的苏恒,则睡得狠浅。 临近天亮得时候,苏恒猛睁开眼,迅速披上外衣,敲开隔壁东厢房的门。 守夜的婢女被叫醒后才发现,太后似乎做噩梦了,躺在床上痛苦挣扎着。 “娘娘,醒醒。”婢女壮着胆把林一禾叫醒。 林一禾醒来,两眼无神瞪着上方。一时之间还分不清酒精是梦中还是现实。 直到婢女把屋内的灯都点亮,灯光刺得她不得不眯起眼,耳边还想起苏恒隔着门传来的饱含关心的声音。 林一禾从床上坐起,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在婢女的服侍下披上外衣,下了床榻。 婢女这才打开门,让苏恒进来。 可苏恒避嫌,即便一脸担心也还是站在门口。 林一禾看他这样,想笑。 可她刚做了一场噩梦,脸色惨白,加上头发披散开,这一笑,就更添了几分凄然。 他不进来,她便只好走出去。 林一禾走到门口处,看了眼院子,诧异这雨停了。这夏秋交替的季节,雨可真是说下就下,说停就停。 被噩梦吓醒,她已全然没了睡意,干脆在长廊出站着,和苏恒。 夜风拂面,清清爽爽。林一禾干脆闭上眼感受雨后的清新。 看着这样林一禾,苏恒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进宫,她应该就是现在他看到的这样子吧。 “娘娘可是做噩梦了?” 林一禾嗯了声,睁开眼,笑看着苏恒,却没细说她做了怎样的噩梦。 “苏丞相,我做噩梦了,可以牵一下你的……衣袖吗?”林一禾低下头,看着他宽大的衣袍。心里颇为可惜,她其实更加想牵他手的。 牵衣袖?不仅苏恒愣住了,屋内的两个婢女也愣住了。 “就牵一下下,好不好?”林一禾小心翼翼伸出试探的小手,直至握住他衣襟一角。 苏恒没甩开,只是依旧愣愣看着他,眼眸深处翻涌着旁人不易察觉到的心疼。 她做噩梦了,想要个安慰,却只能和他索要一角衣襟。 苏恒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狗恒是在一个幸福家庭长大的狗孩子~ 第32章 童年的阴影 尽管只是牵着苏恒的衣袖,林一禾依旧有些心满意足。 今天成功牵衣袖了,离牵手还远吗? 她笑着,努力从他给的这一点温暖里,生出更大的力量,去战胜那个噩梦。 都说小时候发生的事多半是记不住的,她也一直这么以为。 可今夜,六岁那年发生的一切,那早已模糊的记忆,怎么忽然一下子变得那么清晰?就好像被压制了许久的恶泉,突然找到了排泄口,一下子喷涌而出。 邻居的尖叫,父亲的纵身一跃,浴缸里那血红的水,母亲毫无生气的脸……不祥之人的烙印…… 那些尘封的记忆,今夜忽然都冒出来了。 林一禾觉得,还好有苏丞相在。苏恒一定就是她生命中那扇老天爷留下的窗。 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扇窗了,她才不会死呢。她会好好活下去的,衣食无忧,儿孙满堂,要狠狠扇那些说过她是不祥人的坏蛋一巴掌。 苏恒察觉到今夜的林一禾很不同,如果说以前她的委屈害怕多少有伪装的成分,那么今夜,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是让人心疼得坚强。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好陪着她站在这长廊中,从夜色沉沉到东方渐白。 “天快亮了是吗?”林一禾有些不舍,可直到天亮了,她该离开了。 苏恒嗯了声,微微侧身看向他。她没放开他的衣襟,他不敢动作太大,免得让她误会是自己甩开她。 “苏丞相,我可以在外面吃个早饭再回宫吗?”林一禾捏紧那被她抓到起了皱的衣襟。 看着这双因为半宿没睡,熬到血丝微红的眼睛,苏恒说不出不字。 得到他的默许,林一禾总算松开手,开心回房,让婢女给自己梳头。 苏府的下人们今天被一个惊天消息震惊到了。 一大早,门房就看到他们不近女色的大少爷,竟然带着一个女子出府。 这消息一下子在苏府炸开了,不仅下人们好奇,就连苏老太爷和苏老夫人都惊动了,把门房和苏恒父母叫了过去。 门房绘声绘色和老太爷和老夫人形容着自己所见到的。 老太爷和老夫人听完,眉头拧得高高的。特别是老夫人,十分不甘心问:“就这些?” 门房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他确实已经把自己看到的都说出来了。 老太爷和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无力靠坐在椅子上。 戴着帷帽,看不清样貌,只从背影上判断,是个年轻女子。 这叫什么?除了是个女人这点有用外,其他半点有用的消息都没! 老太爷指着门房,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不努力瞧真切点,好歹看个大概。” 门房垂着头,不敢吭声。 不是他不想看真切些,而是大少爷板着脸,他脸抬起头都不大敢。 见真问不出什么,也只好让门房离去。 苏恒父母全程不敢吭声,他们可是清楚知道那女子是谁的。 两人在心里臭骂儿子,他说的办法,就是这样光明正大把人带出府!亏他平日里做事谨慎,怎么在这件事上这么大意,还得让他们夫妻擦屁股。 黄灵秀看着一脸失望的爹娘,既要扮演她也同样失望,又要不着痕迹说服大家,这事不能喧嚷出去。可真是难为死她了,嫁入苏家,她就没像此刻这般艰难过。 叹了口气,黄灵秀道“爹,娘,好歹带的是个女子,我们就不要太刨根问底,免得恒儿恼羞成怒。” 苏成忙附和,道:“对对对,爹,娘,我们要低调,低调。” 老夫人听后也觉得儿子和和媳妇说的对,对老太爷劝道:“既然我们都管不了这个大孙子,那不如低调一点,免得全家关注,惹得恒儿一个不高兴,下次带个男子。” 黄灵秀听到自己婆母说出这话,猛吸了一口冷气,这可真是说出她心里不敢说的话了。 老太爷脸一沉,不说话了。龙阳好他不是没听过的。他这个孙子长得太过俊美,十来岁的时候就被男子表白过。他气得自己三天吃不下饭,自此好长一段时间,是日夜都担心。 出了公婆院子,黄灵秀夫妻马上唤来管家,吩咐下去,让府中之人管好自己的嘴。 苏大夫人虽然管不了自己儿子,但治家还是很有一套的。府里的仆人全被管理的很懂规矩。一声吩咐下来,全都知道该怎么做。 故而苏恒和一女子同进出的事,也就在苏府内部传了一早上。 话说回苏恒和林一禾,两人出了苏府在外面吃了顿平民早饭后,便直接坐上苏恒平时上朝坐的马车,本欲直奔宫门而去的,被林一禾阻止了,坚持要先去找卫统领。 苏恒扬了扬眉,自己还没告诉卫元亮太后已被他找到,这会只怕他正领着御林军像盲投苍蝇一样到处找人。 也罢,惩罚了他一晚上也够了。 卫元亮看到从苏丞相马车下来的太后,差点和旁边的下属抱头痛哭。 天知道,再找不到人,他都打算以死谢罪了。 “臣该死,没保护好娘娘。” 卫元亮两手抱拳单膝跪在林一禾面前,因一宿没休息,双眼红红。再衬上那一头白发,那一脸憔悴苍老样,看得林一禾十分于心不忍。 “卫统领切勿自责,这一切哀家自己也有责任。”林一禾边说边上前,伸出手做势扶他起身,然后再他耳边低声问:“阿木尔那狗东西还关着吗?” 卫元差点没跟上太后脑速,愣了愣,道:“自然。属下听到太后被劫持,只顾着寻人,都还没顾上他。” 林一禾磨牙,赞他做的好。 关着正好,不把那人收拾一顿,她怕回宫后也吃不下睡不着,活活把自己憋死。 可想要惩治阿木尔,也只能跟丞相坦白自己干的好事。 林一禾转身,把苏恒拉到一角,低声道:“丞相大人,哀家有一件事需要向你坦白。” 苏恒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心道:终于肯和自己坦白了。 然而林一禾开口说的话,却再一次粉碎了他的自信。 “丞相大人,昨日哀家虽然被燕国人掳走,但哀家也发现阿木尔的不妥,在被掳走前,就让卫统领把他绑了,也算报了半箭之仇。” 苏恒一脸错愕,震惊到都没注意脚下的路,被一块石子绊到一个趔趄,看着林一禾的双眸满是不可思议。 半响后,两手抱拳,不得不服她颠倒黑白的能力,咬牙道:“臣佩服娘娘的机智。” 林一禾哪能听不出他话中强忍着的那股无奈,不好意思太过分,嘿嘿了几声,算是受下他这夸赞。 两人跟着卫元亮来到囚禁阿木尔的地方。 不得不说卫元亮不愧是干这一行的,找的地方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竟然把阿木尔关在汴京城内大名鼎鼎的青楼——寻欢楼。 现在是白天,寻欢楼的姑娘在歇息,并没有开门营业,可因为卫元亮的关系,还是得以从后门进来。 卫元亮看到太后一脸‘原来你是这样的卫统领’,忙解释:“娘娘,臣身为御林军统领,自然免不了要和赌坊青楼酒馆等这些地方打交道,有那么一两分交情也属正常。不信你问丞相,他也理解的。” 苏恒? 林一禾可没了看热闹开玩笑的心思,拧眉看向他,直接问:“丞相也常出入这些场所?” 苏恒冷冷看了卫元亮一眼,一脸淡定,情十分不屑,道:“自然不是,臣不喜欢烟花之地。” 林一禾心情又美了,夸赞道:“丞相不愧为百官楷模,哀家果然没看错你。” 说完敛起笑容,苦口婆心对卫元亮道:“卫统领,虽然说很多事身不由己,但你还是要约束约束自己。” 卫元亮:…… 感觉有点被伤害到了。他做错了什么?丞相吩咐他闯赌场探青楼的时候,可是说的很好听的,大丈夫身正不怕影子斜,无需忌讳瓜田李下。他信以为真,抛头颅洒热血…… “好了,望卫统领以后注意点。”林一禾没忘记她是来干什么的,话锋一转,对卫元亮道:“劳烦卫统领给我拿一根棍子。” “娘娘要棍子做什么?” “防身。” 有他在这里,还需要棍子防身?卫元亮再次受伤了。这是多不相信他。 受伤归受伤,卫元亮还是给太后找了两根棍子。 林一禾本来想拿那根粗的,苏恒抢先夺过,扔了。无奈,她只得拿过那根如小指粗的小木棍。 凑合吧,不能酱爆肉丁,藤条焖猪肉也可以。 卫龙领着人来到关押阿木尔的房间,他整个人五花大绑被倒挂着绑在一根柱子上,塞了一嘴巴破布。可能因为长时间倒挂的缘故,满脸通红。看到他们,呜呜呜呜直叫。 林一禾真想夸一下卫元亮,人绑得太漂亮了,只是看着都觉得难受。 狗男人,敢对她意图不轨。 林一禾怒从中来,扬起手中的小棍子一顿打。 她力气虽然不大,但巧劲用得好,加上阿木尔看上去虽然很大只,但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主,细皮嫩肉的,被林一禾打的嗷嗷叫。 卫元亮看得目瞪口呆,难怪丞相不让别人跟着进来,原来早知道太后想干什么。 太后娘娘发起怒来,可真吓人。 卫元亮打了个激灵,告诉自己以后还是少直接去青楼赌场这些地方,免得太后一个不高兴将自己发落。 感觉揍的差不多了,林一禾把木根一扔,拖过一张椅子坐下,微微喘着气。 苏恒看人倒挂了一晚上,脸都红得跟猪肝一样,担心再挂下去人就真挂了,便示意卫元亮把人放下来,同时问林一禾:“娘娘可尽兴了?” 林一禾揉着有些红的手掌,颇为可惜道:“早饭吃得不够饱,影响了一些。” 苏恒:…… 卫元亮:…… 阿木尔心有余悸,嘴巴一得到自由就用颤抖地声音控诉:“大、大、大齐太后,你……” 太可怕了,之前他怎么会觉得她美艳动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龄单身青年带异性回家之后场面# 第33章 丞相发狠 林一禾这一顿,几乎可以说把阿木尔打了个体无完肤。若不是怕自己会死在这个气昏了头的女人手里,他定会破口大骂。但现在他不敢,只得憋着。当然,被倒挂绑了一天,也确实没力气。 “我是燕国正使,你们绑我做什么?快放我走。”阿木尔看了眼卫元亮挂在腰间的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谁说是我们绑了你?”林一禾下巴昂得高高的,脸不红气不喘道:“我们是来救你的。” “救我?”阿木尔嗤笑出声,虽然他不知道绑自己的人是谁,他再愚笨也知道,救人怎么可能一来到就把他打一顿。 “是啊,就是救你。”林一禾半点不心虚,坚持自己的救人论。 苏恒和卫元亮在听到她自称是来救他时,两人就不由挑了挑眉,默默看了对方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太后瞎扯的功夫可真不是一般厉害。 特别是苏恒,他都做好和燕国翻脸的准备,太后这么说,后面的事他还怎么借题发挥? 阿木尔快被气死了,忍无可忍指着自己血痕累累的手臂,嘶吼道:“大齐太后是这样救人的?” “这也是为你好!”歇够了,林一禾干脆站起来,不然矮人一等,说话没有气势。 站起身后,她接着说道:“哀家若不先打你一顿,一会出了这个门,就是百姓暴打你一顿。阿木尔皇子,你是情愿被哀家这弱女子打,还是被外面的百姓围着扔臭鸡蛋?” 阿木尔气到极点,连说了几个你都无法往下说。弱女子,就她?阿木尔承认自己看走眼! “我又没做什么,大齐百姓为何要……要扔臭鸡蛋?” 林一禾啧了几声,一脸嫌弃看着他,道:“燕国使团的人逛个街也欺压百姓,还强抢美女,惹得民怨沸腾,被人掳走至此,这你都不知道?” 民怨沸腾?阿木尔捂住受了太多刺激得心脏。这么牵强的借口也能说出来,他真是要被活活气死了。不过是他逛街的时候顺手拿了商贩几样东西,打了几个不懂看脸色的人。就叫欺压百姓?就民怨沸腾了? 除了他,其他人敢乱来?那是不可能的,乌罕力这人最讲规矩,把下面的人都管的死死的。 “怎么?阿木尔皇子不信?”林一禾正气凛然,指着自己说:“哀家就是证据,你们带来的那帮人中,有人有眼无珠,看哀家美丽动人,竟抢了回去。” 阿木尔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美丽动人!他现在看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可怕,比他们燕国的女子还彪悍。昨天他怎么会动了那样的心思,还好被人绑来了这里。不然,也许,明年的昨天,就是他的忌日。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且先忍着,等回到驿馆,把一切告诉乌罕力,让他修书给父皇,出兵大齐,好让他们知道,他不是好欺负的。 “我不和你争,我要先回驿馆,这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阿木尔王子是不相信哀家的证词?不相信我们大齐御林军查到的证据?” 阿木尔虽然气到心肝脾肺都快炸了,但也知道,自己如果可她一直扯下去,只怕血流干了也不能离开,只得咽下这口恶气,闭嘴不说。 林一禾也满意了,把人交给卫元亮护送回驿馆,而她,则被苏丞相护送回宫。 回宫的路上,林一禾带了几丝忐忑不安,问苏恒:“丞相大人,哀家这算将功补过吗?” 苏恒笑了,她这是问自己打了阿木尔一顿泄气,又强行圆了回来? 笑过后,他点了点头。 今日的林一禾,再一次让他始料不及。 要木棍的时候,他以为她不过是气到极点,需要发泄在阿木尔身上。故而也没拦着,毕竟想想昨日她受的委屈,他的拳头也硬了。 可他没想到,原来太后在一开始让卫元亮绑了阿木尔揍一顿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圆。这机智确实有些让他出乎意料。 丞相没再说什么,笑得也一脸轻松。她以为这段小插曲,明面上应该就这么过去了。燕过人怀疑大齐的人绑了二皇子,可二皇子也绑了她呀。两边应该都会低调遮掩一下,有什么账也秋后再算。 后来她才知道,当初她还是小看了苏恒…… 苏恒送林一禾到宫门口便停下,目送太后坐上凤辇离去后,才坐上马车,去了城内人烟较为稀少的西区一处隐蔽的院子。 院内有几个护卫在守护,看到苏恒过来,恭敬行礼。 苏恒看着那被大锁锁上的屋子,问:“人都齐了?” 其中一个护卫站出来,答:“回大人,一个都没少。” 苏恒嗯了声,薄唇紧抿,面露狠色。 盯着那扇门半响,冷冷道:“让两个人,带上他们的人头,和本相一起去驿馆。” “是。”护卫也不诧异,抱拳应下。 他们跟随苏恒多年,忠心耿耿,早已养成苏恒吩咐什么便做什么,不会多嘴,也不会迟疑。 阿木尔这边,一回到驿馆便嘟嚷着他要死了,忙让人传随团军医给他治伤。 乌罕力找了他一晚上,一脸疲惫,见他这副模样回来,气得胸腔剧烈跳动。他就知道带着二皇子是个累赘。 阿木尔看到乌罕力,也顾不得身上还痛着,就嚷着让他修书父皇,出兵攻打大齐。 乌罕力脸色顿变得很难看,这个二皇子定是又闯祸了。昨日他听说大齐太后和他同时始终,就猜想这事八.九不离十是他干的。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一回来就毫无大脑嚷着出兵大齐,也不想想他们人都还在汴京。 “二皇子专心让军医上药,有什么事等你上好药,我们关起门来说。”乌罕力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翻话。 阿木尔疼得嘶嘶叫,也只好作罢,改而骂军医下手不知轻重。 军医是给吓得直飚冷汗,等给二皇子上完药,整个后背都湿了。 “什么军医,如此粗手粗脚。”上好药的阿木尔抬腿就是一脚,把军医给踢了几丈远。 乌罕力看不下去,黑着脸开口阻止:“行了行了,自己干得这些蠢事,又何必把气撒在军医身上。” 阿木耳恼羞成怒,欲和乌罕力争辩一二,却有护卫慌张跑了进来,说大齐的丞相过来了。 大齐的丞相来就来了,何故让他们如此慌张? 乌罕力看出不妥,疾步走出房间。 阿木尔本就一肚子气,听说苏丞相来了,心想在这里,他还用怕?于是也气呼呼尾随乌罕力过去。 然而等他来到一看,却被吓到腿软,人轰一声直接跌坐在地。 院子中,整齐摆放了三颗人头。 这三人,正是阿木尔的贴身护卫。昨日被他叫去绑大齐太后的人。 乌罕力自然也认出这三颗人头,怒瞪着苏恒,暗暗磨牙,一字一字道:“苏丞相,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苏恒黑如砚墨的双眸凌厉无情看着他们。 这几颗人头,让乌罕力彻底意识到,大齐这位看上去温和守礼的丞相是怎样狠厉的一个人。 也是,之前是他大意了。能在短短半年时间把大皇子搞下去的人,又怎么会是个温和之辈。 “这三人竟敢绑架我大齐的太后。乌副使,这事你知还是不知?” 乌罕力还没开口,阿木尔就跳起来,怒斥苏恒含血喷人。 这几个是他的心腹,做事向来稳妥,绑了林一禾之事不可能被察觉才对。不过昨日他刚吩咐完几个护卫,就被人一拳打晕了,也不知道这三人是不是被人赃并获…… “阿木尔皇子就这般断定我们含血喷人?”苏恒想到他对林一禾做出这样的事,心口那股怒火就压制不住往外涌。若不是两国往来不斩来使,他定会把阿木尔的脑袋也砍了。 乌罕力拦住欲冲上前的阿木尔,冷笑,反问苏恒:“苏丞相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这三人绑了太后?” “我朝太后亲口指证。”苏恒朝天虚虚作揖,他并没有要说服燕国使团的意思,砍了这几个人脑袋,一是林一禾出气,二是警告嚣张的燕国人,三要的就是死无对证。 阿木尔甩看拦住他的乌罕力,冲到苏恒面前,指着他问:“看不清样貌,大齐太后如何指证?” 他这话一出,乌罕力和其他燕国人脸色顿变,真恨不得把这二皇子嘴给堵上。这话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阿木尔显然也反应过来,忙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一般绑人,不都……我就没看到绑走我的人是什么样。” 对啊,他的亲身经历就是最有力的说服力。阿木尔淡定了一些。 得,乌罕力脸更黑了,这个愚蠢的二皇子把自己的后路都给断了。 “阿木尔皇子没看到绑走你的人样貌!”苏恒勾了勾唇,道:“不过很可惜,这三人绑走太后,被人赃并获。” 苏恒就是要把话说死,让她们无从抵赖 “怎么可能,你们大齐污蔑人。”自己最信任的护卫就这么被杀了,阿木尔不甘心。 “怎么不可能?阿木尔皇子又没和他们一起!” 阿木尔急得满脸通红。可恨,明明是大齐的人绑走了自己,还百般屈辱,大齐太后甚至亲自动手把他打成这样。这笔账他都没算,他们杀了自己三个护卫,竟还如此理直气壮。 作者有话要说:影子还是把文名改回去了,怎么说呢,始终还是心头好~~呜呜呜,当时也就是想写一个咸鱼太后和丞相的故事嘛。 第34章 丞相很重要 乌罕力看不下去了,只要二皇子不闭上嘴,他相信苏恒能把他们整个燕国使团钉上绑架齐国太后的罪名。 事到如今,也只有顺势而下,让这三个护卫和二皇子扛下这罪名。 想清楚后,乌罕力一脚把阿木尔踢到跪下,并摁住他双肩,不给他挣扎。 “苏丞相,这事是我们二皇子糊涂。索性没酿成大错。还望丞相看在两国一向交好的份上,让此事就此揭过。回到燕国,我一定禀明此事,让我国陛下重罚二皇子。” “乌罕力你疯了?”阿木尔先是震惊于他敢对自己动手,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他说了这番话,更是满眼的不敢置信。 反了反了,这些人仗着他没了贴身护卫保护,开始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二皇子是不是还没意识到,你想对大齐太后做的事,在大齐有多严重?如果不想和那三个护卫一样掉脑袋,最好把嘴巴闭上。”这句话,乌罕力是用燕国语言和他说的。 阿木尔被威胁到了,看了眼三个护卫的脑袋,浑身打了个激灵。同样也用燕国语言对乌罕力说道:“来的时候你答应过父皇,若是我命丧大齐,即便你回了燕国也活不了。” 乌罕力自是知道出发前皇上的交代,若不然,他还真不想管二皇子死活。 “我自然记得,所以二皇子赶紧闭嘴,这事交给我处理。” 阿木尔既挣脱不了乌罕力的束缚,又没把握苏恒不会对自己怎样。现在的他确实需要乌罕力保护,无奈,只得点点头。 两人达成一致后,阿木尔果然闭上了嘴,全权交给乌罕力来处理。 他们不知道,其实苏恒会燕国语言,他们的对话如数被听了去。 乌罕力再次恳求苏恒,甚至让步承诺,在大齐期间,绝不会让阿木尔再干出有损两国交好的事。 旁人不知道,乌罕力可是清楚的很。想他们这个二皇子不闯祸太难了,他做出这个承诺,接下来在大齐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苏恒也知道,不到迫不得已,不可能真把来访的正使给砍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便也承了乌罕力这个人情。 出了驿馆时,已差不多午时。苏恒回苏府随意吃了午饭,歇都没歇,便紧接着进宫。 太后昨日被掳走的事,除了参与搜寻的御林军外,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包括小皇帝慕容庆。 他从太傅那出来后,兴高采烈来到勤政殿,却发现只有自己。 母后呢?难道昨日出宫太累,今天不来了? 想到要一个人面对丞相,慕容庆表示自己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了这样大的压力。 李德福看出小皇帝的不安,可在不安也得用膳了。不然要是把陛下饿着了,他责任就大了。 慕容庆在李德福的温声细语下吃了几口,苏恒就到了。 “丞、丞相吃了吗?” 苏恒嗯了声,让他慢慢吃,自己进了里面看奏章。 慕容庆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忽然不知道是真慢慢吃还是快点吃饱。 慢慢吃,怕丞相等久了不高兴。快点吃,又怕等下进去独自面对丞相。 慕容庆无奈抬头看了看屋顶,感慨自己真是太难了。 太傅说要成为一代明君,还是要勤勉些才好。怕不能解决问题,他还是快点吃饱,早点进去和丞相学习吧。 慕容庆告诉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快速扒完碗中饭,漱了漱口,英勇走了进去,乖乖坐在丞相旁边。 苏恒抬了抬头,破天荒关心过问了他早上和太傅上课的情况。 “早上太傅和你说了什么?” 慕容庆虽然诧异但不敢迟疑,如实说了早上太傅教学的内容。 “就这些?” “就这些。”慕容庆困惑,难不成丞相觉得太傅讲的太少了?若是他和太傅建议加重课业可怎么办。 苏恒想了下,最后还是问道:“有没讲课业以外的?” 慕容庆摇摇头,太傅从不在上学的时候和他讲其他。 苏恒视线终于回到奏章上,心道,裴高扬还算是个知轻重的,没和皇帝说昨日太后的事。 慕容庆看他似乎对自己的回答还算满意,松了口气。天知道他有多害怕丞相考察他的课业。 随后又暗暗叹气,这漫长的半天怎么过哦。 就在他这么想后没多久,门外传来太后驾到的声音。 慕容庆欣喜不已,忙站起身,林一禾一进来,便亲热上前行礼。 苏恒也有些意外,他以为太后受了那样的惊吓,今日应该不会来勤政殿。 林一禾摸了摸慕容庆后脑勺,夸赞了几句。自从那天在宴席上借醉摸过他后脑勺,林一禾现在是摸的越来越顺手了。而慕容庆,似乎也很喜欢她这亲昵的举动。 待他们诉完木子情,苏恒才开口,问:“娘娘今日怎么不在仁寿宫歇息?” 林一禾笑了,道:“听闻丞相百忙之中都不忘来勤政殿教导皇上,哀家又怎么可以偷懒。” 对,没错,她就是听到苏恒来勤政殿了,才放弃午歇,换了衣服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苏恒看她气色恢复的不错,那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不少。难得她不想法子偷懒,就随她吧。也许她也是想找点事做,才不会总去想起昨天的遭遇。 误会了林一禾的苏恒很体贴地从一堆未看的奏章中,选了十来份放到林一禾的书案上,嘱咐她好好看。 林一禾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因为发生了阿木尔掳走林一禾的事,燕国人原本想和大齐和亲的事也不好提了,原本计划呆上十天半个月的,也不想再待了。 到达汴京的第五天,燕国使团就走了。大齐官员感慨,可真是从来没见过只带了区区几天的外国使者。而且来后,好像什么也没谈成没干成,难道燕国人此行真是诚心来祝贺的? 别人宽了心,苏恒可半点没放松。 他去了几次军营,和裴高扬及数位大齐将领把大齐军事防布图研究研究又研究,并作出了几个重大调整,其中最显著的,就是加强了和燕国边境的防护。 知道此事的人都有些不理解,燕国不是刚走吗?而且在汴京期间,除了欢迎宴那一天态度有些嚣张,接下来的时间都谦卑低调,做足示好姿态。怎么他们一走,我们反而要加强防护了? 苏恒也不好和所有人解释,便由着他们纳闷非议,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他此举终于惹来朝中一些臣子不满,某日早朝上,公然弹劾他专断独、裁,对军事不了解,却任意妄为调整大齐的军事防布。 知道此事,林一禾才知道苏恒背后竟然做了这么多准备,才开始担心,自己报复阿木尔的举动,是不是太没股权大局了? 当然,有人弹劾自然也就有人站出来为苏恒说话。认为燕国向来狼子野心,此番来大齐如此惺惺作态,说不定就是为了麻痹他们。丞相此举未雨绸缪,并无不妥。 于是,这日的早朝又是在一番激烈的争吵中结束。 下朝后,林一禾让苏恒先到勤政殿。 没有其他大臣在,她终于可以不隐藏自己的不安,带了些悔意问苏恒:“苏丞相,是不是哀家打了他们二皇子,燕国准备攻打我们?” 苏恒拧眉,道:“自然不是,娘娘千万勿这么想。” “不是这样,怎么忽然这么大动作?”林一禾不信,感觉自己给苏恒闯祸了。前世没有燕国使团过来一事,也自然不成和燕国发生战争。 不对不对,和燕国确实发生过战争,但那是小皇帝登基的第二年。燕国老皇帝驾崩,燕国内乱,最终三皇子登基。他登基后干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攻打大齐。这场战争足足打了两年,甚是艰难,幸好最后以大齐的胜利结束。 所以,难道,大齐和燕国的这场战争,是命中注定的?自己不过是让它们提前了! 这样想,林一禾心里好受了些。 可丞相不知道她已经自我脑补并修复,正愁着要怎么和她解释,她才不会自责。 斟酌半响,他道:“其实早半年多前,边境那边就曾上报,燕国似有异动。但那时候大齐也正经历动荡,臣没办法,只得集中精力先解决紧迫的。但从那时候起,兵部那边就已经有所准备。” 所以,其实并不是这两日才忽然大变动的。而是之前不宜变动太大,求稳为主。现在大齐内忧已解,自然可以放开拳脚。 丞相说了那么多,那般细,林一禾彻底信了。 可一想到发生战争就会死人,心还是有些揪着。 “战争必有将士生亡,必有百姓流离失所,必有家庭支离破碎,如果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林一禾生于长于和平年代,战争的残酷也只是通过电视新闻知道一些,她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低喃,让丞相沉默了。 在位者向来在意的都是举足轻重之人的生亡,那些士兵,也许除了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将领,并不会有太多人在意。比如于他而言,伤亡可能就只是个数字。 林一禾见丞相面色沉重,沉默不语,以为是自己那番话太沉重,让他触动了,便笑了笑,故作轻松道:“丞相赤子之心,大齐有丞相,实乃大幸。” 苏恒第一次有点不敢正视她的笑容,心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算计的向来是如何对大齐有利,如何快速赢得胜利。 林一禾带了点害羞,趁机表白:“有丞相在,哀家也、也很安心。” 苏恒听得心一震,更加不敢直视她闪闪发亮的双眸。 不敢去想,天真烂漫的太后如果知道他和她想的不一样会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变冷了,好冷哦,每天都是裹着毯子敲键盘~而且天气变冷之后,整个人好像吃不饱了o(╯□╰)o 第35章 娘娘给丞相送礼 这一天,苏恒过得都有些恍惚。停下来的时候,脑海总会不由自主浮现太后眨着那双大眼睛,一脸真挚看着自己的样子。 那双眼睛干净明亮,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若是有天她知道他卑鄙的一面,发现他其实和她想的不一样,也许就不会再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苏恒拧眉,微微不舒服,告诉自己这是迟早的。 夜色初降,苏恒搁下笔,决定今日还是早些回府。 林一禾见他搁了笔,看了眼窗外,发现今日丞相停下来的时间比平时早了些。但想到昨夜他基本也没睡,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人去把她从太医院约好来的何首乌拿给他。 “丞相大人,御医说何首乌可治精血亏虚,须发早白,腰膝酸软,你且拿回去炖了吃吧。” 可治精血亏虚,须发早白,腰膝酸软?苏恒越听脸越沉! 但太后赏赐,他不好拒绝,只得僵着脸接过。 林一禾松了口气,这东西她也是挣扎了半天,想着要怎么给他,才不会伤了他男人的自尊。可想了一下午都没想到什么好法子,眼看他就要走了,只得硬着头皮赏赐下去。 还好丞相并没有大惊小怪,平静接过。也许成大事者,都不会太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吧。是她多想了。 “丞相大人,一定要吃哦。”上了凤辇,林一禾还不忘提醒。 苏恒咬牙:“娘娘放心,臣一定吃。” 林一禾笑了,苏丞相一言九鼎,她很放心。 苏恒拿着那盒何首乌,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上了马车,素来沉默不语的丞相忍不住问赶马的小厮,他两鬓头发是不是白了许多?气色是不是看起来不大好? 小厮常年给苏恒赶马,大少爷何曾问过他这些,被吓到楞了好半响。 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了下,如实说道:“大少爷的脸色确实有些憔悴,定是近来太操劳了。” 两鬓斑白他可不敢说,少爷平日里可没少说御林军卫统领少年白头,可见是很介意这个的。 苏恒嗯了声,示意他赶车回府。 独自坐在马车内的书恒打开装何首乌的木匣子,借着车内微弱的灯光打量。 只见这根何首乌色泽黝黑根块肥厚,一看就知道年份不小,是个好东西。太后赏赐给他,可见也是真的关心。 只是,他看起来就如此精血不足吗? 身为一个男人,被这样误解,有些内伤。 一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苏恒就吩咐轻尘备水沐浴。他需要静一静。 轻尘应下,愉快转身,准备去抬热水。 “等等。”苏恒又喊住他,把手中的木匣子递过去,微阖着眼吩咐道:“拿去厨房,让他们炖了。” 轻尘打开一开,哇呜了声。 这么大一根,好东西呀。 苏恒脸黑了几分,转身进了净房。 轻风和轻尘很快发现,他们少爷这次沐浴时间比以往都久。担他着凉,热水都加了两次。 第三次进去加热水的时候,苏恒冷着眼道:“在你们眼中,我身子就这么弱吗?洗个澡也加三趟热水。” 轻风和轻尘:…… 大少爷这是嫌弃水太烫?那这桶热水加还是不加呢?犹豫了下,两人决定尊重少爷的意思,默默把那桶热水放在浴桶旁边。 大少爷若是觉得水冷,自己加上也行。 两人出了净房,坐在长廊下,肩挨着肩感叹今日大少爷的反常。 “你说大少爷是不是在宫里吃得太补了,身体……”轻风两手比划着,做了个翻涌的动作。 轻尘马上猜出他的意思,脱口而出道:“热血沸腾?” 轻风马上连说三个对,对他竖起大拇指。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只进补不消耗,可不是热血沸腾! “依我看,大少爷这年纪,就算不娶妻纳妾,也该有个通房。” 这话轻尘表示赞同,但只能无奈摇了摇头,道:“我们大少爷性子太清冷了,见到女人直皱眉,就没见雌雄动物能靠近他一尺之内。” “谁说没有,那夜娘娘不就是站在隔壁……”轻风挤眉弄眼,那也两人可是在这院子站了半宿呢。 轻尘叹了口气:“你都会说,那是娘娘。” 两人沉默了,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少爷虽然没怎么拘束他们,但苏府向来规矩严。什么该看不该看,该说不该说,两人还是很明白的。 苏恒终于从净房出来,看到自己的两个小厮肩挨着肩坐在那畅聊,一头乌黑的头发,在月光下甚是耀眼。 轻哼了一声,转身去吃饭。 吃过饭,苏恒进了书房,准备看一会书。才坐下,苏祁就过来了,神色有些不安。可尽管这样,也依然看得出,他气色红润,神采奕奕,给人精血很足的感觉。 咳咳,今天他怎么这么在意别人精血足不足。 苏恒有些恼怒自己这样,脸色不由沉了沉,道:“怎么回事?又闯什么祸了?” 苏祁苦着张脸,找了张离苏恒近的椅子坐下,和他讲自己今日倒霉的遭遇。 这些日子,他甚少出门,实在憋坏了,今日便忍不住,约了友人喝小酒。谁料在半路意外和丹阳郡主碰上。 苏恒冷笑:“碰到就碰到,她还能吃了你不?” “可不就是吃了我般!你知道她说了什么?” 苏祁哇哇叫,站起身,目光紧紧看着自家兄长,一副受到了极大惊吓的表情:“大哥你绝对猜不到她说了什么。” 果然,苏恒凉凉道:“不知道。” “她竟然当众说,非我不嫁!”苏祁说出这句话,整个人也打了个冷颤。 太可怕了,丹阳郡主那眼神坚定的,就好像自己飞不出她手掌。 “她说由她说,难不还能逼得了你娶不?”苏恒摇摇头,看着这个咋咋呼呼的堂弟,有些头疼。 也许在小姑娘眼里,这不叫咋咋呼呼,而是性格直率。 苏祁如泄了气的气球般,委屈巴巴坐回到椅子上,道:“我也知道她说由她说,可也会担,万一简家抓住机会,再求赐婚怎么办?” 苏恒轻笑出声,道:“那还不好办?你抓紧成亲便是。” “这、这……虽然听起来是个办法,但……”但他还没遇到想娶的女子呀,苏祁羞答答看了他一眼。 苏恒还真有点来兴趣了,一脸认真,问:“说说看,你喜欢怎样的女子?” 苏祁脸颊微红,认真想了想,说了几样性格样貌等特点,都是和简丹阳截然不同的。 楚楚可人,温婉贤淑,蕙质兰心,俏皮可爱! 苏恒听得冷笑出声,好眼光,这几样加起来,说的不就是太后那样的嘛。 “大哥,你笑什么?看得人心里怪不好意思的。”苏祁脸更红了,长这么大,他可是第一次认真去想自己会喜欢怎样的女子,大哥偏还取笑他。 “我笑你眼光真不错,会挑人。”苏恒这句话倒说的很真诚。 苏祁没听出他话里的意味深长,傻傻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的审美能得到大哥认同。 笑着笑着,苏恒突然敛起笑容,眼眸不带一丝温度盯着他,冷冷道:“你以为这样的女子看得上你?” 苏恒说完这句话,微微疼, 好像还真看得上! 苏祁尴尬笑了笑,忙解释:“我这也不过是想,能找到这样的女子自然好,找不到都符合的,那至少……至少也得温柔贤惠。” 苏恒冷哼了声,暗道,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苏祁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大哥,丹阳郡主那话,不理归不理,但也不能大意轻心。你能不能帮我求求太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帮简家赐婚。或者你带我进宫,我亲自求太后。” 还带你进宫!!苏恒磨牙,隐忍着不发。 偏苏祁还没有一点点危机意识,自顾自说道:“太后娘娘为人善良,待人和善,她定能明白我的请求……” 咔嚓咔嚓,苏恒手关节被自己弄得嘎嘎作响。 就在此时,轻风端了碗东西进来,一下子满屋子都是浓浓的中药香味。 苏祁终于停下念叨,顺着香味看过去,吞了吞了吞口水:“大哥,这是什么补汤?闻着好香。” 苏恒不理他,接过轻风手中的碗,小口小口喝起来。 嗯,果然是香!以前都不知道药材汤这么好喝,看来太后赏赐的这根何首乌确实是好东西。 苏祁看得两眼直愣愣的,不断吞口水。 实在是这汤太香了,他忍不住问轻风:“还有吗?” 轻风两手往前比划了一个大圈,笑着回答道:“有,炖了这么一大锅。” “整根都炖了?” “那给我来一碗。” 苏恒和苏祁同时出声,不过苏恒的声音有些不悦。轻风顾不上苏祁,磕磕巴巴回答道:“不是让炖、炖了吗?” “我让你拿去炖,没让你全炖。”苏恒目光一沉,书房内气压顿时变得低低的。 轻风:……不也没说不能全炖么,可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苏祁看出大哥盛怒前夕,也不敢说要一碗了,未免牵连到自己,赶紧道别离开。 识时务者为俊杰,改天他让厨房给他再炖一锅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苏丞相,难道你没发现,女人的优点,你都能自动套入太后吗? 接下来几章好像有些逗~~眨眼,我存稿二十多万了,然而我却只能每天更三千,我也好焦虑呀。 苏恒:怎么没人都有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还是去找卫统领那找找优越感。 第36章 丞相病了 这一夜,苏恒难得可以早些躺上床休息,可才刚有了点睡意,却觉肚子隐隐作痛,最终忍无可忍,直奔净房。 如是再三,苏恒脸黑得快滴出墨来。意识到自己吃坏肚子了,而这罪魁祸首,很大可能就是太后赏赐的那根何首乌。 因为苏恒睡觉不喜欢人守着,故而轻风和轻尘在他歇下后都回房睡了,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少爷拉了半宿肚子。 直到第不知道多少次从净房出来,苏恒整个人已经快虚脱了,不得不去敲两个小厮的门,让他们去请大夫。 两人看着脸色惨白的大少爷,不敢耽搁,轻风飞奔去请大夫,轻尘忙伺候他躺下。 但哪容得他躺啊,才走到门口,苏恒脸色就变了。轻尘忙调转方向,扶着他去净房。 大夫过来,把脉开方抓药熬药,等到药喝进肚子开始发挥药效,这一宿基本已经过去。 苏恒双唇白得半点血色都没,脸色也是铁青,躺在床上完全没往日的气势。 拉了一宿肚子,他早已没半分力气,可想的却是,今日怕是不能上朝了。 若给百官知道,只怕都会感叹一句,可真是兢兢业业的好丞相啊。 认清事实的苏恒,只得让父亲替自己告假,并让他好生留意,若早朝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及早回府告诉他。 苏成看自己儿子惨兮兮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却还担心着早朝的事,忍不住叹自己生了怎样一个国家栋梁。 苏丞相因病没上早朝,这可是史无前例,引起了极大轰动。丞相不在的早朝,百官似乎都没了上朝的心情,包括林一禾和慕容庆。因为他不在,很多事根本没办法定夺。 林一禾她恨不得开口第一句就是散朝,然后让人去苏府看看,苏恒到底是什么病,严不严重。 一个彼此敷衍地早朝,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就散了。 一散朝,林一禾就让自己的贴身太监刘德全跑一趟苏府,看看丞相病得如何。 他这样一个工作狂,能让他请假的病,定不小。林一禾在勤政殿内是坐立难安。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贸贸然出宫探病会给他带来麻烦,她早就不在勤政殿等了,直接快马加鞭杀去苏府。 焦急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煎熬,特别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丞相不在,却偏偏有几个大臣直接拿着紧急的奏章过来请示。 林一禾无奈,只得一边逼着自己静下心来,一边让人去请太傅。 事有轻重缓急,虽然皇上的教育很重要,耽搁一天不碍事。勤政殿的事务急着处理的奏章耽搁不得,丞相不在,她一个人真的没信心。 还好裴高扬也是靠谱之人,听到传唤立刻就过来了。 林一禾如见了救星般,把自己看过的那几份奏章拿到他跟前,拼命问他意见。 在裴高扬的协助下,总算有惊无险撑到中午,去苏府探病的刘德全也回来了。 总算把所有臣子都打发走,林一禾差点虚脱。 这一早上也幸好有这几个臣子刁难,她才不至于一直想着苏恒的事。 来不及喝上一口茶喘喘气,林一禾就忙问刘德全:“苏丞相如何?” 刘德全笑着答道:“丞相昨夜闹肚子了,大夫让他歇一天。” “严重吗?”林一禾不信,如果只是这样,苏恒不会告假的。 刘德全想着丞相的交代,切勿向太后夸大他的病情。可太后却已察觉不对劲。他若说不严重,那可是欺君。 衡量再三,刘德全不敢隐瞒,如实相告:“丞相昨夜闹了一宿肚子。” 闹肚子和闹了一宿肚子,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林一禾瞬间懂了。 在异世的时候,她曾经因为吃坏东西拉了一晚上肚子,没注意补水,结果脱水引起发烧。一发烧人就更加没精神,没精神就没胃口,没口味就吃不下,吃不下就更没精神。恶性循环,吊了几天盐水才好。 在这个时代没有吊盐水,只靠中药,苏恒怕是要受苦了。 林一禾想了下,便又让刘德全去太医院,带了个御医去苏府给丞相看病。 苏府。 苏恒吃了药,好不容易止住腹泻,才刚睡着就被唤醒。宫里的刘公公代表皇上和太后来看他。 苏恒睁开熬红的眼,和刘公公说了好一会话,千叮万嘱,让他不要夸大自己的病情。 送走刘德全,觉得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他太累了,吩咐轻风轻尘不要叫醒他吃晚饭,他希望可以一觉睡到明天天亮。 然而才过午时没多久,他就被唤醒了。 刘公公奉太后之命带着御医过来,苏家不敢怠慢。 苏恒:……有一股怒气隐隐要爆发! 刘德全看出苏丞相的不悦,硬着头皮笑着道:“娘娘不放心,特命小的带御医过来看看。” 苏恒想说,为何不早上就让御医一起过来,如此来回折腾。他是病人,需要休息。 但最后他还是认命地闭上眼,实在是理论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如让御医快点把脉走人。 得到默许,御医上前,认真搭脉。 搭着搭着,御医诶了一声,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 可他这一声诶,可把刘德全和轻风轻尘吓到了。 刘德全忙问:“如何?” “中毒了。” 御医这话一出,三人脸色大变,包括本眯着眼的苏恒,他也睁开了眼睛。 怎么会中毒呢! 御医又道:“不过还好只是轻微。” 轻风咬牙,问御医:“大人,可知道我家少爷中的是什么毒?” 竟然有人敢对他家少爷下毒,怕是活腻了。 御医笑了笑,不答反问:“敢问丞相昨日可是吃了什么药材熬制的食物?” 轻风想到那根太后赏赐的何首乌…… “何首乌……”轻风话说的有些虚。还是他拿到厨房去让人熬的,也是他亲手端给少爷喝的。 “难怪了。”御医了然,解释道:“定是量放多了。好多人都不知道,这何首乌虽然是个好东西,但每次使用若是放太多,也会让人中毒。没事没事,我开几服解毒的药,喝下去便好。” 听到御医这话,苏恒脸烫得厉害。如果不是因为脸上毫无血色,只怕这会脸早比猪肝还红。因为羞愧。也幸好昨夜他不舍得把汤分给别人,不然只怕全府的主子都中毒了。 御医呵呵笑着站起身去写药方,不知道为何想到了前些日子太后从太医院要走的那根百年何首乌。 待刘德全和御医走了,苏恒叫来轻风轻尘,不许他们把自己吃了何首乌中毒的事说出去。 这一次没人再打扰,苏恒总算睡了一个长觉。 再醒来,天色已黑,屋内只点了一盏灯,轻尘守在一旁。 轻尘看到他起身,忙上前搀扶,并道:“少爷这一觉睡得可真久,我和轻风有好几次都想叫醒你喝药。” 苏恒瞥了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轻尘即刻懂了,给他倒了一杯水。 苏恒接过,咕噜咕噜喝光。 喉咙总算舒服不少,凉凉开口道:“还好你们没有叫醒我。” 轻风和轻尘跟在他身边多年,他还从来没罚过二人。严重睡眠不足会让人情绪躁郁,若是他们真把自己叫醒,他怕是要罚人。 轻尘懂了少爷这句话里的意思,摸着后脑勺凉飕飕的,还好他轻风最终还是决定让少爷好好睡一觉。 服侍苏恒穿上外衣,并扶他在椅子上坐下,轻尘小跑着去厨房给他拿膳食。 苏恒的腹泻虽然止住了,但肚子还是会隐隐作痛。御医交代,这几天只能喝白粥。因为白天几乎每吃东西,昨晚又拉了一宿,苏恒也是早就饿道前腰贴后背,晚上就多喝了几碗粥。 吃过热粥喝完药,困意也上来了,他便回床躺下。 只是这白粥似乎有些利尿,才躺下没多久,就隐隐有些内急,又不得不爬起身去净房。 如是再三,彷如昨夜再现,苏恒脸色渐黑。 他后来干脆不睡了,直接在廊下站着,急了就去净房。 到了下半夜,兴许是粥终于消化完了,不再频频感到内急,才终于安心回到回房睡。 走过那张放有茶壶的圆桌时,犹豫了下要不要喝水,毕竟喉咙干得似火烧。可一想到时间不早,如果再因喝了水要起夜,今晚就别想休息了。 衡量了一下利弊,苏恒没给自己倒水喝。 身体极度嗜睡,躺下没多久,他便沉沉睡去。 只是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先是梦到自己坠入了深潭中,潭水寒冷刺骨。接着又梦到被置于火上烤,烧得他整个人似要炸开。 无数次想让自己从梦魇中醒来,却怎么都不如意。 直到有个声音,女子的声音,不断唤他。 “丞相大人!苏丞相!” 声音由远至近,清晰之后,他听出来了,是太后娘娘的声音。 他怎么会梦到太后? 这认识让他猛得睁开眼,呆滞看着帐顶好一会。 “丞相大人?” 林一禾走到床边,微微弯着腰,一脸担忧看着目光有些呆滞的苏恒。 作者有话要说:拉肚子要多喝水,不然真的会因脱水引起发烧的,被问影子是怎么知道的,泪, 第37章 想休息的丞相 “娘娘?”苏恒看着那离自己不过一丈远的脸,艰难开口。 怎么一睡醒,太后会在这里? 再偏头看了看门的方向,才发现已是白天,且时辰不早了。 他竟然睡了这么久!怕是错过了早朝,太后担心,来看看自己。这认知让苏恒心中一暖。 “是哀家!”林一禾看到他回过神来,语气有些激动:“苏丞相,你可终于醒了。” 今日早朝,苏恒依旧没来,林一禾便再也无法淡定等待,下朝后带着御医直奔苏府。 也幸好她来了,不然都不知道,苏恒的病更严重了,发烧发到昏迷不醒。苏家人已经急的团团转,请来了七八个大夫,却也没办法让苏恒退烧醒来。 太后忽然来了,让苏家人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也幸亏她带了御医过来,施针过后没多久,苏恒终于醒了。 苏恒想起身,可才掀开被子一角,便又马上盖了回去,一脸错愕看着其他人。无声问,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没穿衣服? 那快速的一掀一盖,虽然转瞬即逝,但近距离的林一禾还是看到了一眼他广阔胸襟的一角。 唔,这可是她第一次看到丞相脖子以下的部位呢。没想到还是脱衣有肉类型。林一禾有些激动。 苏母黄灵秀看出自己儿子窘困,可年轻的太后却还什么都不知道,天真烂漫关心着自己那狗儿子。她得出来解解围。 “你出了一身的汗,衣服多湿了。加上御医要给你施针,便干脆脱了。”黄灵秀解释完,又吩咐轻风去拿一套衣服给他穿上。 苏恒要穿衣服,其他人很自觉退到外间。 林一禾有些可惜,却也不得不跟着大伙出去。 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能扒掉丞相那一身衣服的! 等到屋内就生他和轻风轻尘,苏恒长舒了一口气。刚才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天知道他紧张到心脏都要蹦出胸口了。 换好衣服,重新梳了下头发,苏恒看上去总算不那么狼狈。 太后还在,他自然不好又回床上躺,只得来到外间,想着要赶紧把他们打发走,再舒服洗个澡。 其实苏老太爷和老夫人确认孙子没事后,想回自己院子的。他们年纪大了,经历了一番不小的惊吓,很快就有些精神不济。但太后在这里,他们想走又不敢。 林一禾很快看出有问题,苏恒五句不离三句他已无大碍,只需休息一下。苏家人也是每次都应着要他多休息。 她笑了,忽然对苏恒道:“苏丞相,今日哀家过来,也是有件事要与丞相商议。” 哦,太后有事要说。苏家人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了,纷纷站起身说,既然娘娘有要事商议,他们就先走了。 林一禾含笑看着他们离开,果然人都是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理解事情。她明明说的是有事要和丞相说,他们却说有要事和丞相商议。 不过没所谓啦,这一家人还挺可爱的,难怪苏恒能这么优秀。 人都走了,屋内只剩苏恒与只剩林一禾。 苏恒单手托住有些沉的脑袋,问:“娘娘有何事要与臣商议?” 林一禾眨了眨眼,道:“哀家看丞相似乎不喜欢满屋子人,想静一静,才出此策帮你。” 苏恒一愣,再一次认识道娘娘的歪理论。既然她能看透他他想静静,怎么自己不自觉离开呢。 好一会,他才道:“既然娘娘知道臣想静静,若无其他事,不如先回宫吧。” 林一禾面色微愠,指责道:“丞相这是过河拆桥。” 一下朝她就带御医过来,刚才还帮他请走了一屋子人,现在就要赶她走了。 苏恒有些无力解释,但不得不解释:“臣有些乏力,想歇息。” 他的语气甚是无奈,林一禾听得,都要认为自己无理取闹了。 她有些失落,不过更不忍他病得蔫蔫的还要强打起精神陪自己。 “那丞相好好休息,若明日还不舒服,就别上朝了。哀家可以……再来看你。”说完最后一句,林一禾耳尖都红了。 听到前半部分,苏恒有些欣慰。心想,也不枉他对大齐如此呕心沥血。可听到最后一句,立刻打了个激灵,语气坚决说道:“臣明日定会上朝的。” 太后要是明日还来苏府,只怕很快全汴京都会传自己病重。 “丞相不用勉强,先好好休息,明天看身体情况再说。”林一禾依依不舍站起身,准备离开。 苏恒也站起身,强打起精神相送。 然而林一禾还没走出屋门,才得知自己大哥病了两天的苏祁风风火火向这边跑来,人还没看见就听到他嘶声力竭大声嚷嚷:“大哥,你怎么病了!还病得这么严重!” 语毕,一个俊俏的少年像支箭般嗖一声冲到苏恒面前。 “大哥,你怎么那么惨啊。前天见你,还精神抖擞,这会见你,就苍老憔悴。为何生病了也不告诉我。” 苍老憔悴?苏恒太阳穴突突突突直跳。很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胡说八道的堂弟。 林一禾看着生机勃勃的苏祁说病蔫蔫的苏恒苍老,忍不住捂嘴笑了,道:“人生病的时候看起来都会憔悴些。” “娘娘!”苏祁仿佛选择性瞎了般,这才发现林一禾也在,语气有些惊喜。自从太后拒绝了简家的求赐婚后,他对太后就莫名有好感。 “苏少爷,哀家准备走了。苏丞相需要休息,你也别待太久。”因为苏祁救过自己,也因为他是苏恒的弟弟,林一禾对他说话语气不免自动亲昵了些,笑容也比对着别人的时候灿烂了些。 却不知这亲昵的语气灿烂的笑容,让苏恒更想拍死这个堂弟。 “娘娘慢走。一直都没机会谢谢娘娘拒绝了简家,今日偶遇,草民再次谢娘娘大恩。”苏祁说完,深深作揖。 “客气客气,哀家还要感谢你救过哀家性命呢。” 苏祁有些不好意思,脸刷一下红了:“那次纯属意外……” 林一禾笑呵呵:“一切都是天意。” 苏恒听不下去了,说要走的人,却你一句我一句,来来往往说个不停! “娘娘早些回宫吧!”在苏祁又要开口前,苏恒抢先一步,说完还瞪了苏祁一眼。 林一禾以为苏恒时巴不得自己快点离开,小小叹了口气。可一想到她今天看到丞相脖子以下的地方,顿时又兴奋了,迈着愉快的步伐出了苏恒的院子。 太后一走,苏恒对苏祁没必要客气了,直接黑着脸赶人。 “我要休息,回去。” 苏祁看大哥确实憔悴,即使被他凶的有些委屈,也巴巴哦了一声,乖乖离开,不敢打扰他。 苏恒怕再有人打扰,让轻风去传话,今日谁也不许来他院子。 真是越活越累,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都那么艰难。 林一禾这边,回宫后,便被守候在宫门的李德福接去了勤政殿,说太傅和皇上已经在等候。 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道,没想到这个太傅才是最狡猾之人。看来她是没得偷懒了。 然而林一禾很快就发现,太傅岂止狡猾,简直天怒人怨!也不知道小皇帝在他手里,是如何扛过来的。 他逼林一禾看奏章,可真是半点没留情。 苏恒教她的时候,但凡不懂的地方,都会耐着性子和她说明白。有些太复杂太难,她实在看不下去,想偷懒,耍耍小聪明,苏恒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裴高扬,他直接搬来词典,不明白什么意思的时候,让她自己查! 林一禾白着小脸,翻了好半天词典,才看完一份奏章,还是半猜半蒙的。 没有大臣逼,太傅就全然不管是吗? 林一禾觉得自己真的扛不住了,就好像高三做习题册,满卷子的题目都不会,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脑袋嗡嗡作响。 瑾秋看她额头直冒冷汗,呼吸慢慢也开始不顺畅,神情甚是紧张。 小心翼翼开口问:“娘娘,你是否累不舒服?” 林一禾忙道:“对对对,哀家累病了。丞相不在的这两天,可累死哀家了。” 瑾秋的话提醒了林一禾,丞相病了她大可不必硬抗,她也可以装病啊! 机智的天灵盖被打开,林一禾便开始充分发挥演技。其实现在也不怎么需要演技,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又怎么会好。 慕容庆听到她不舒服,小脸满是担心:“母后赶紧回仁寿宫,让御医瞧瞧。” 林一禾真想给这个便宜儿子一个赞,关键时候给助攻。 “哀家就先回宫了,皇上你也别累着,不懂的尽量向太傅请教。”林一禾说完,毫不犹豫起身,快步走出勤政殿。 裴高扬看着那健步如飞的步伐,怎么看都不像身体不舒服。 只是在勤政殿待了一天他都看出太后人不聪明还喜欢偷懒,真不知道苏恒是如何耐住性子教导的。可比他教导皇上心累多了。难怪不过两个开月两鬓就长了那么多白头发,万年不生病的还病得接连两天不能上朝。 裴高扬想着想着,心里对苏恒充满同情。 罢了罢了,等放衙后,去瞧瞧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日理万机的丞相每夜苦读《论如何赢过兄弟的一百种方法》、《如何老得来又有魅力》…… 大家知道单机存稿有多寂寞吗? 看着存稿八十章了,我都快存不下去了,很想偷懒。 奈何收藏不上去,我也不敢双更三更四更什么的,数字更爆了更加没榜单。 第38章 裴太傅探望 苏恒从未像这两天这般觉得自己辛苦,不过是想好好休息睡个好觉,这么简单的愿望却总不能如意。先是早上太后带着御医过来,再又是午膳时间,几个同僚过来探望。虽然交代了下去不让人来打扰,但来的个个都是一品大员,苏家人怎么敢挡。 眼看夕阳西下天色渐暮,以为这下总消停了吧。 哼,却没想到,认识这么多年,来苏府次数屈指可数的裴高扬,都赶巧似的在今天放衙后也特意过来一趟。 裴高扬看着虽然憔悴但脸色好了许多的苏恒,连啧了两声,道:“看着也不像病重嘛,竟连太后也惊动了,还亲自带着御医来看丞相。” 苏恒:“我……” “……不过我也懂,你要是再病多两天,太后怕是要崩溃了。” 苏恒:“你……” “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才教了太后一天,就发现太后根本无心学习政务,想的都是怎么偷懒。” 苏恒:“我……” “你是怎么做到面对如此颓废的一个太后,这么久都不抓狂溃,耐心辅导?” 苏恒连续几次欲说话都被裴高扬打断,脸早就沉了下来。他这会终于闭嘴,自己却是气到话都不想和他说。 可裴高扬怎么会苏恒绷脸就害怕,看到他面色沉沉反而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了声后道:“认识你十年都不曾见你生病过,这次忽然病来得这么突然,定是这两个多月积郁导致。” 说完走到苏恒身边,拍了拍他肩膀:“看来我们两人,确实是你肩上的担子重了些。” 当年,七皇子到了启蒙的年纪,苏恒找到他,希望他能教导七皇子。裴高扬闲散惯了,自是拒绝,却架不住苏恒一再放下姿态恳求。 那么高傲的一个人,为了七皇子甘愿欠他一个人情,七皇子的生母在他心中定是不一般。裴高扬懂,他自己何尝不是这种人。罢了罢了,看在苏恒那么可怜的份上,他一个家庭美满儿女齐全的幸福人就帮一帮吧。 其实他也明白当初苏恒为何要立保林一禾坐上这太后之位,一是她皇后,名正言顺。二她刚进宫,没有自己的孩子,可以全身心照顾七皇子。三是家世一般,娘家人也没有出类拔萃的,不可能养成强有力的外戚威胁到七皇子。 现在看来,还得加上第四点,怕就是她毫无野心,不,甚至连上进心都没有。 苏恒看人的眼光,果然毒辣。 在裴高扬好一番自我分析的同时,苏恒嫌弃地拿开那双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并向外挪了个位置。 重新坐下后,才开口道:“太傅是朝中栋梁,现在也许是我肩上担子重些,但只要太傅好好教导皇上,以后皇上长大了,能亲政了,我也就轻松了。” 裴高扬勾了勾唇:“十年,至少得十年。到时候你也快四十了,不知道会不会像卫元亮一样,早早白了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恒脸色更黑了。还以为他今天肯舍去回家陪夫人的时间来找他,真有什么事,竟是废话一堆。 苏恒忍无可忍,开口下逐客令:“裴大人还是早点回家陪夫人吧,不是又怀孕了吗?” “什么又?苏丞相说话别那么酸呀。爱妒忌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提到他夫人,裴高扬笑得一脸灿烂。 “妒忌?”苏恒一脸嫌弃,他妒忌裴高扬什么,都不会妒忌他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捏了捏眉心,苏恒忍无可忍问:“你最大的儿子都快十五了,还让你夫人生,就半点不心疼吗?” 裴高扬嘶了声,不悦了。怀疑他什么多可以,怀疑他不心疼夫人,那绝对不行,就算是面对皇上也没情面可讲。 “怎么着,我夫人想生,你不许?我娘生我妹妹的时候,我不也二十多了吗?我们裴家就这传统。” 苏恒:……还真是,他无话可说。 “好了,坐了那么久,我也该回家了。说回正事,看你现在的精神劲,明天应是能上朝的吧。”裴高扬喝了口一直没碰的热茶,看着他。 苏恒咬牙,道:“自然是。” “那就好。”裴高扬放下茶杯,扬了扬眉,起身回家。 今日太后装病,他也没教皇上看几份奏章。苏恒明日病若还不好,奏章就要堆积成山了。 翌日,苏恒去上朝,感受到了同僚们胜往日百倍的热情,就连和他不对付的宁俊贤,也是一直嘴角上扬。 堆积了两日的大事,终于可以拿出来商讨了。 苏丞相病后复工第一天的早朝,竟差不多午时才散。林一禾坐在凤椅上,腰都快僵掉了。 下朝后来到勤政殿,林一禾有点不敢看苏恒脸色。 那书案上堆放着差不多半米高的奏章,直观又残忍告诉着,丞相不在的这两日,她有多废。 唉,裴太傅也真是的,昨日她装病离开后,怎么不帮着多看几份。 苏恒在看到那堆比平时多了许多许多许多的奏章后,整个人顿时冷了下来,看着太后那恨不得把脸埋入奏章里,不由认真思量起裴高扬昨日那番话。 也许他对太后真的太纵容了,不如从今日起,严厉些教导吧。 林一禾看到苏恒眼一眯,就下意识转过头,望向窗外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还念了句今天天气真好。 元英以为她真是在说天气,还特意把窗户开大了些。 林一禾余光打量着苏恒,除了脸绷得有些紧外,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坐下后就翻开一份奏章认真看起来。轻轻舒了口气,自己也翻开一份奏章。 苏恒这反应已经算好的了,如果她是老师,发现自己休了两天病假,学生一道昨夜都没做,只怕气到当场掀桌子。 然而林一禾很快发现,事实不是这样。 苏恒看完那份奏章后,便让她坐到对面,把手中的奏章递给她,并快速讲解了一遍。 接下来,每份都如此。 半个时辰过后,林一禾便有些扛不住了。上一份还没消化好,新的一份就递过来,连喘气时间都没。 在再一份奏章递过来时,她不得不喊停。 “丞相,哀家好累。”她是真的好累,在朝上坐了一个上午,来到勤政殿又一直没听过。今日绝对是她听政以来最累的。 就不能让她好好做一个咸鱼太后吗? 听到她说累,苏恒拧了拧眉。打量了一会,想确认她说的是否真的。 巴掌大的小脸确实一脸倦容,那双平时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此时也有些无神,薄唇微微噘起,红的就像熟透的樱桃…… 苏恒猛低下头不敢再继续打量,端起一旁的茶猛喝了几口,掩饰自己的慌乱和压下那越来越快的心跳。 他怎么能如此放肆!竟敢打量太后!苏恒有些恼火! 平复好情绪,苏恒依然不敢看着她说话,道:“娘娘累了就先歇一会吧。” “丞相大病初愈,也别累着。”林一禾移步来到另一侧的寝室,平时她累了午歇的地方。 兴许是真的困了,以前躺在这都只能浅眠,今日躺下后却沉沉睡去。 等被瑾秋唤醒,已过去近一个时辰。 睡太久了,林一禾都睡懵了,揉着还有些惺忪的眼问:“到时辰上朝了吗?” 瑾秋笑了,心想娘娘是睡糊涂了。 “娘娘,在勤政殿呢。”瑾秋扶她起身,为她穿上外衣并给她重新梳了下头发。 勤政殿! 林一禾记起来了,她只是累了歇一下的,怎么睡糊涂了! “现在什么时辰?” 瑾秋说了下时辰,林一禾听后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她竟然睡了这么久,留丞相一人看那么多奏章。 林一禾胆战心惊出了寝室,想着一会不管苏恒脸色黑成怎样,她都要甜言蜜语哄。 然而出来一看,太傅竟然在,那到嘴边的甜言蜜语就吞了回去。 裴高扬看到太后进来,起身请安顺便道别:“臣在这也呆了快一个时辰了,眼看天色也快暗了。既然娘娘醒了,就不妨碍娘娘、皇上还有丞相抓紧批阅奏章了。” 言外之意,调侃太后这一觉睡了很久。 林一禾这一觉睡得好,双颊本就红扑扑的,因裴高扬这句调侃,就更红了。 待他走远,林一禾问:“太傅今日过来时为何事?” 苏恒抬了抬眼,只说了句:“一点私事。” 林一禾哦了声,看向慕容庆,想从他嘴里听到答案。 慕容庆放下手中的毛笔,恭敬把太傅和丞相说的事大概告诉了母后。 原来是来特意邀请苏恒放衙后道裴府吃晚饭的。林一禾知道他两人感情好,没太在意。回到座位坐下,看了半份奏章后,忽然记起,裴高扬有一个妹妹裴静雅,比他小了二十几岁。前世差不多二十三岁才嫁人。至于这么大年纪才嫁人嘛,自然是因为她心仪苏恒! 因为在前世,裴高扬的这个妹妹存在感不高,她都要忘记了,裴静雅这时候可是还很喜欢苏恒的。 裴高扬邀请苏恒去他家吃饭,会不会就是想给裴静雅制造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天冷太好睡了,我快要被被窝封印了,今天急忙买了盒咖啡。 做个坚强的码字人! 谢谢“天上飞的猪”、“潇洨暮雨”和‘木子’小可爱灌溉营养液~mua 第39章 裴太傅的发现 林一禾没见过裴静雅,不知道她长相,但看裴高扬,若他们兄妹相像的话,定长得不差。 危机感顿增。 不行,不能让丞相去裴家吃这顿饭。虽然前世裴静雅最终嫁给了别人,但谁敢保证这世不会嫁给苏恒。 林一禾的心没办法再回到奏章上,满脑子都是,要怎样做才能阻止丞相去裴家。想了半天,却依旧想不出什么法子。 难道,只能这样了? 林一禾偷偷看了苏恒一眼,他面色已没有中午的时候那么难看,这让她坏胆壮了些。 “丞相大人,你答应裴太傅了吗?” 苏恒瞥了眼未看的奏章,竟然也听懂了太后问什么。沉思片刻,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再看吧。” 哦,林一禾自动理解成还没答应。 行,她就这么干吧。 林一禾决定在今天仅剩的时间里表现乖一点,免得到丞相被他气炸的时候想不到她的好。 眼看离放衙时间越来越近,苏恒看奏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林一禾撇了撇嘴,暗暗腹诽,什么再看,看样子就是很想去,不然为何加快了看奏章的速度。幸好她还留有一手。 “哎呀。”林一禾忽然发出惊呼,一脸惊恐对苏恒道:“昨日哀家带了一些奏章回仁寿宫,本想丞相生病了,要勤勉一些。” 苏恒扶了扶额头,好不容易看剩那么几份奏章,突然听到这话,深感无力,咬牙问:“不知太后带回仁寿宫的奏章可有勤勉的全部看完?” 林一禾无辜摇了摇头:“太难了,丞相不在,有些哀家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说完,似耽搁不得般,忙让李德福去仁寿宫把她昨日带回去的奏章拿过来。 李德福不敢耽搁,一路小跑。边跑边哀叹,可怜他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还要拿命奔跑。再來多几次,只怕老命要完。 老了老了,不认老都不行。 没多久,李德福抱着一箱奏章进来,小心翼翼放到苏恒书案上。 苏恒脸沉沉看着放到自己跟前的那箱奏章,暗暗磨牙。他就算是傻子,也不会相信太后刚才那番话。 带这么多奏章回仁寿宫,她是抱着看完的心思? “这都是娘娘看过的?”苏恒心里不抱希望,还是垂死挣扎一问。虽然即便她看了,自己也要看,但好歹能心里能平衡些。 林一禾垂眉低眼摇了摇头,小声道:“这是哀家没看完的。” 苏恒嘴角抽了抽,说的可真好听,没看完的。 “娘娘何不直接承认一份都没看。” 林一禾狂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哀家有努力想看一看的。”所以才带那么多回宫,想着总有一些能看懂的。只是当她躺在床上,才打开一份奏章眼皮便重得抬不起来。 “是吗?”苏恒咬牙切齿,戾气外泄,室内忽然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林一禾忙站起身走到他对面坐下,从小木箱拿出一份奏章,乖巧展开:“今夜无论多晚,哀家都陪丞相一起把这些奏章看完。” 熬夜算什么,只要不让苏恒去裴家见裴静雅。 她这态度,苏恒是真的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只得长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娘娘如今也知道勤勉,那自然是好。” 一直如透明般的慕容庆这时候才敢小心翼翼开口:“那朕也要吗?” 林一禾冲他笑了笑:“自然不用,皇上还在长身体,不可以熬夜的,一会就快回宫歇息吧。” 傻孩子,你在这就成了电灯泡了。 慕容庆一脸感动,丞相说的没错,母后是会真心对他好的。 小皇帝离开后,苏恒更沉默了,林一禾有些理亏,也不敢太放肆。 很快到了快关宫门时间,太傅来勤政殿想接苏恒一同回去,却看到他和太后两人埋首看奏章。两人竟不是很不耐烦他,一点都不含蓄打发他走。 裴高扬厚着脸皮等了一会,发现了件有趣的事。太后埋首是埋首,拧眉发呆和偷看丞相的时间似乎更多。 偷看丞相? 走出勤政殿后,裴高扬也拧眉了,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改天得和苏恒好好聊聊才行,他那块木头,定什么都没发觉。 这一夜,林一禾和苏恒在勤政殿待到一更。似故意惩罚她般,苏恒坚持把所有奏章都看完,那些明明不是很重要可以推到明天后天才看的,都坚持要在今晚看完。 她心虚,只得听他的。 终于可以回仁寿宫歇息,坐在凤辇上,林一禾愁眉苦脸。 总用这个办法也不行,怕是她比苏恒先受不了。 该怎么办呢?得从根源解决这问题才行。 而又不得不在宫里歇下的苏恒,躺在床上揉着有些酸的右手,想着今晚太后委屈巴巴却不敢有任何怨言的模样,不自觉嘴角上扬。 今晚他是故意的,虽然此举很幼稚,也说不清为什么,但不再年少冲动的他,却是这么做了。 累了一天,尽管两人各怀心事,却都睡得很踏实。 翌日早朝,林一禾心情美美去上朝。以为今天也不过是有苏丞相在的,一个平常又美好的早朝。谁料却接到急报,燕国边境有冲突。整个早朝,气氛凝重。 本来对前段时间苏恒不听劝阻,调整了大齐军事防布有意见的官员,这下不得不佩服他的远见。若不是大齐这边早有准备,让燕国始料未及,只怕他们就不是试探了。 燕国的这次小小的冲突,让安逸了近百年的大齐官员生出了危机感,也让苏恒在朝中的威望更高了。 下了朝,苏恒准备去兵部和兵部尚书好好商量体下对策,却被裴高扬喊住。 裴高扬不管他愿不愿意,拉着他就往人少的角落走。 待四处只有他们两人,裴高扬也不迂回,直接问:“你可有察觉太后对你与旁人不同?” 这话让苏恒心一惊,也暗暗生出一丝窃喜。但窃喜过后,下意识想的是,莫不是因为他在勤政殿辅佐太后,外面有了流言蜚语? 脸一沉,他道:“裴太傅听到了什么?” 裴高扬错愕:“什么听到了什么?我在问你话呢!” 苏恒心安了些,他不惧怕什么流言蜚语,但太有一介女子,容易被中伤。况且,也许只有他明白,太后想看的,兴许不是他。但这些不可能告诉裴高扬。 “娘娘对我,也许是有些不同吧。” “你你你你你。”裴高扬拧眉指着苏恒,连说了几个你,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原来苏恒知道!可他知道也当做不知道!这说明什么? 裴高扬不敢去分析,他太了解这个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好友。在男女之事上,他就是一根木头,一根不会对女人动心的木头。但现在这根木头,竟然对太后纵容成这样…… 裴高扬一脸无奈,压低声音吼道:“那可是太后啊!” “正因她是太后。”所以和苏祁绝无可能。苏恒神情肃穆。 “那你还……还对她动了……你是丞相,是大齐的栋梁,是百官的榜样。你得其身正啊。” “我是对太后动了恻隐之心,她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姑娘,却注定要在这深宫里枯萎。你不觉得娘娘很无辜很可怜吗?” 裴高扬再次愕然,一脸不敢相信等着苏恒。这根木头,莫不是木到连自己是动了心还是动了恻隐之心都分不清? 他到底要不要点醒? 裴高扬犹豫了,这问题太严重了,他得好好想想。 这一个早上,裴高扬都没什么心思教皇上课业,干脆让他早些去勤政殿。 多一个人在,总比那两个人共处一室强。 皇上走后,裴高扬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很久。 越想越觉得,以他对苏恒的了解,一个心冷冰冰的人,会觉得一个女人可怜,八成是动了心而不自知。又或者知道,但故意瞒着自己? 不对不对,早上他说动了恻隐之心的时候,可是一片坦荡。他礼部出身,本身就是温和守礼之人,绝不可能在知道自己对太后动心后,面对质问还能这样面不改色。 以他过来人的经验,不管是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男人,在谈到自己心仪的女子时,都免不了会泄露出情绪。 所以苏恒,是真的错把心疼当可怜? 一番分析后,裴高扬几乎要把自己说服了。 想笑没想到这块木头竟然有对女人动心的一天! 可一想到他心动的对象……对他不禁又有些同情。 果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在年少的时候就遇到自己心仪的姑娘。等她长大后,顺利娶回家,恩爱到白首。 这世间像自己这么幸运男人很少很少,可以说凤毛菱角。裴高扬有些骄傲,嘴角不自觉高高翘起。 勤政殿。 林一禾很诧异今天皇上怎么那么早过来了,苏恒都还在政事堂。 “今天不用上课吗?”林一禾摸了摸他脑袋,一脸慈爱。 慕容庆恭敬请安后答:“太傅说今日无事,让我早点过来,和丞相学习批阅奏章。” “原来如此。”林一禾点点头,笑眯眯招手“丞相去了兵部,怕是要晚些才到。皇儿,来陪母后聊聊天吧。” 慕容庆受宠若惊,恭敬道:“母后想聊什么?” “就聊聊太傅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周四崽崽应该能有榜单了。……崽崽,你快速长大吧! 第40章 一号情敌 在苏恒过来勤政殿前,林一禾一直和慕容庆聊裴高扬。从平时上课都教些什么,到太傅性格如何,本来还想从慕容庆这知道一下裴高扬一些私人事情的,比如对苏恒看法的。奈何慕容庆真的就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裴高扬上课再无聊,也不会和他扯一些私人的事情。 所以除了从慕容庆嘴里听到太傅这人脾气好,也没其他有价值的信息。且对于这个脾气好,林一禾还是抱质疑的态度。 他待在勤政殿的那两天,虽然不会想苏恒一样绷着脸,但可真是铁石心肠。不像苏丞相,哪怕她再惹他生气,都不会真看着她不管。 总之,裴高扬和苏恒,那是差远了。林一禾在心里给他们一个定位为笑面虎,一个定位为实在人。 皇上年纪小,不懂得分辨,等他长大了,自然就明白那种人才是堪委以重任的。 想到这,林一禾决定在他价值观还没形成的时候告知一二,提醒他有些人看着脾气好,实际不一定好,听得慕容庆一愣一愣的。 最后不忘给苏恒拉票,道:“丞相虽然偶尔会绷着脸,但丞相这种臣子,才是忠心为国的。” “朕懂。”慕容庆充满稚气的脸满是认真,告诉太后:“丞相一直待朕很好,当年太傅本不欲教朕启蒙的,还是受丞相之托,才勉为其难答应。” 这话还真是让林一禾有些惊讶。慕容庆启蒙便是太傅教导,她还以为这是老皇帝安排的。竟是因为苏恒的缘故吗? “这话是谁和你说的?” “是太傅告诉朕的。”慕容庆有些脸红,其实太傅的原话是,他是看在苏大人一再哀求的份上才答应教导他,若他不勤勉学习,就去向父皇请辞。那时候母后还在,放学后他便哭着把太傅的话告诉她。不想母后眼红红搂着他,让他千万莫辜负了苏大人一番苦心。 林一禾哦了声,没想到竟是这个缘故。只是苏恒为何要这么做?当时老皇帝还在世呢。 她没多想,看了下沙漏,时间已过去一个多时辰。得抓紧看几份奏章,不然丞相来了,又要黑脸。何况她今天还约了周若兰进宫一起吃午饭。 母子二人不敢再闲聊,认真翻阅奏章。 临近午时,苏恒过来了,身后跟着裴高扬。 进门行礼后,裴高扬便笑着解释:“听闻丞相在勤政殿批阅奏章的话,午膳一般是御膳房送来的,臣今日斗胆过来沾沾丞相的光。” 林一禾心虚看了眼慕容庆,今早她才和皇上议论他,中午他就来了。 苏恒对于他这番说辞倒是有些嗤之以鼻:“裴太傅不是说,御膳房的美食也比不过你家夫人做的吗?” 裴高扬笑:“古人言,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还出不得美食了?况且我家夫人的厨艺,确实好。” 在夸赞自己夫人的时候,裴高扬眼眸的笑意浓烈了许多。 林一禾暗暗哟了声,太傅还是个炫妻狂魔啊。常言道,近朱则赤,近墨者黑。苏恒和裴高扬关系不错,不知道感情观会不会也像他一样。 起了这份好奇心,林一起笑着道:“如此听来,裴夫人倒是贤惠能干的。” “当然。”夫人被人夸奖,裴高扬脱口应下,好不谦虚。 他家夫人确实好,经得起赞。 林一禾笑意更浓了些,问:“不知道太傅有没纳妾?” 裴高扬笑意敛了敛,不解太后为何这么问,但还是一脸坚决答道:“臣有夫人足以,不纳妾。” 很好很好,林一禾脸上的笑容已经灿烂到不像话了。 裴高扬虽然心狠了些,但身为男人的基本道德还是有的。也难怪苏恒会和他成为朋友。 瑾秋看了下沙漏,已经快到周若兰小姐进宫的时间了,小声提醒。 林一禾闻言,看向苏恒,一脸歉意说道:“丞相大人,今日若兰进宫了,下午哀家怕是不能呆在勤政殿。” 苏恒想到那日出宫她受了那么大的惊吓,找小姐妹进宫排解排解也正常,于是点了点头。 “……若兰这次进宫会待几天,这几天就辛苦劳丞相。” 听到这话,苏恒点头的动作顿时僵硬。太后这话很明白,周若兰在宫里的日子,她不来勤政殿批阅奏章。 这认知让他忍不住磨牙,道:“臣命苦,也不是这几天才辛苦。” 林一禾带了点讨好,道:“这几日格外辛苦。” 说完扬了扬手,元英立刻出去,不一会拿了个木匣子进来。 林一禾接过,亲自把这木匣子放到苏恒跟前,笑眯眯道:“这根人参据说有百年,丞相带回家炖了吃。” 苏恒现在对这句炖了吃还很有阴影,那根百年何首乌,不就是炖了吃,结果让他两天不能上朝。 林一禾把人参给了苏恒便离开了,兴高采烈奔回仁寿宫,等着周若兰的到来。 裴高扬看苏恒只是盯着那木匣子看,并没有很在意这人参。忽然想到自己怀孕的妻子,心动了动。 “丞相似乎不是很想要这根参,不如给我带回家给夫人补补。” 说完伸手去拿,却被苏恒不留情拍了一掌。 “太后赏赐,岂可再给他人?” 裴高扬看着他急忙把人参藏到抽屉的举动,撇了撇嘴。他算是看清楚了,他这个好友迂腐起来,是根本不懂变通。行吧,他也不想计较。 看了眼未批阅的奏章,今日似乎比昨日少了许多。想到昨夜妹妹因苏恒没来很失落的样子,便再次邀请他今晚去自己家吃饭。 苏恒勾了勾唇,开玩笑道:“怎么?最近嫂子这么想念我?” 但凡和妻子相关的事,裴高扬都小气。即便是好友,也受不了半点调侃,立刻黑脸了。 “胡说八道,我夫人只会想念我。” 苏恒知他性格,也没在太在意,低下头,继续辅导皇上看奏章。 裴高扬又问:“怎样,去不去?” 苏恒没抬头,依旧是昨天那个说辞:“再说吧。” 心里猛的冒出一个念头,谁知道下午太后会不会又蹦出什么事让他不能准时离宫。 这念头一蹦出来,苏恒自己都笑了。 太后一个小姑娘家,又哪里蹦得出那么多事。 被腹诽蹦不出事的林一禾,此时却是正拉着周若兰,边吃午膳边发挥小宇宙想搞事。 今日让周若兰进宫,出了想念她以外,也是想从她这知道一些关于裴静雅的事。 周若兰不负所托,果然讲了很多裴静雅的事给她知。 裴家在汴京向来享负盛名,除了因为出过三个太傅外,就是裴家姑娘,个个才华横溢持家有道,是京城里许多荀贵人家强着求娶的对象。 裴静雅身为这一代唯一的嫡女,抛开她那沉鱼落雁的容貌不说,就这家世名声,裴家的门槛也差点给媒人踏破。但偏偏她十八了,还未婚配。周若兰也想不通为什么。 “她长得很美?”林一禾轻咬着筷子,有些在意周若兰形容她的容貌是沉鱼落雁。 周若兰点点头,“虽然她很少露面,但我见过几次,长得确实好看。” 长得好看,又有才,家世好,还有个当太傅的哥哥。裴静雅的起跑线已经赢了。 这么优秀的姑娘,在这个时代,十八岁还没嫁人,不是不想嫁人,就是心里有求而不得之人。而苏恒,很可能就是她心中按个求而不得的人。 论容貌:不相上下。 论家世:彻底完败。 论才华:更加完败。 何况她还顶着个太后的身份,人家是清清白白的未婚姑娘。 越对比,林一禾越想眉头皱的越厉害,这样一个有分量的情敌,她拿什么和人竞争? “对了。”周若兰似想起什么,两眼一亮,兴奋看着林一禾,道:“这些日子林家发生了件有趣的事。” 林一禾正愁着自己情敌强大呢,周若兰说到林家也不能让她提起精神。 周若兰挽住她手臂,笑得神秘兮兮:“吃饱和你好好说说,一定感兴趣。现在先专心吃饭,不然我怕会笑到喷饭。” 这样一说,林一禾总算有点感兴趣。 裴静雅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想着也没用。再则,她也不会是十八岁才突然看上苏恒的,定是有有些年了,若不是苏恒没半点意思,也不会拖到这年纪。 这么一想,她总算放开了些。吃完饭后,和周若兰坐在榻上,听她说林家的趣事。 原来这段时间,徐慧一点都没闲着,为了林一苗的婚事,几乎找遍了汴京的官媒私媒。 奈何她太能作了,原本还真给她找了一两户挺不错的。不管是家世还是人品,称得上良配。偏每一次徐慧都会觉得,也许可以再找户更好的。总是拖着这家,背地里物色其他家。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大家知道了她的做法,便都不乐意把她的女儿娶进门,尽管林一禾是太后。 “那是一家都没成?”林一禾两手托腮,笑眯眯听着周若兰说了许多。 周若兰笑倒捶榻,道:“不不不,还真她给找了个门第挺高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更新四十章了!!这要是倒V这么多字,在夹子肯定吊车尾了!【捂脸】还好我脸皮厚O(∩_∩)O 谢谢浮一白小可爱灌溉营养液+13~~mua 第41章 小姐妹的建议 林一禾扬了扬眉,对这个答案很是意外。 她是不是要准备恭喜徐慧母女得偿所愿了? 周若兰笑到有些不可抑制:“我只要一想到……徐慧母女……千挑万选,选了这样的人家,就忍不住……哈哈哈哈……” 不能怪她笑成这样,实在是她太膈应徐慧母女了。现知道她们找了这样一个人,周若兰就有一种堵在心口的气全舒畅了的痛快感。 是怎样的人家,会让周若兰笑到近乎癫狂?林一禾好奇了。 待周若兰止住笑,开口第一句便让林一禾震惊了。 “林一苗这个新未婚夫,是陈阁老家的大儿子陈康……” 为什么说是大儿子,而不是嫡长子呢。因为这个陈康其实小妾生。 当年陈夫人小产,大夫误诊,说她以后难再有身孕。为了延续陈家香火,只好抬了一个陪嫁婢女做姨娘。这婢女也争气,第二年顺利生下长子,一直抱在陈夫人身边养。 谁知两年后,陈夫人自己也怀孕了,并顺利生下了个儿子。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啊。 可那婢女也不是吃素的,不知怎么,愣是让陈夫人相信,她能再次怀孕并顺利生下儿子,是因为陈康旺她。从此陈夫人更是把陈康捧在手心里疼。但再疼,那也不是亲生的。 大概介绍了下陈康的身世,周若兰喝了口茶润喉,继续往下说道:“为何每次提到这陈康我就想笑,实在是,这陈康太荒唐了。有一年,陈康和一寡妇好上。若懂得遮掩些也就罢,毕竟普通人谁不忌讳陈阁老的权势。但这陈康太肆无惮忌了,还公然羞辱寡妇早逝的丈夫。那家人羞愤到在汴京待不下去去了,临走前那人的小叔子找了个机会药晕陈康,脱光了绑在院门口的树上。” 说到这,周若兰又咧嘴笑了:“白白嫩嫩的身子,明晃晃掉在树上,好多人都看到了。他们说,就像一只脱了毛的猪。” 因为这事太过轰烈和滑稽,每次提到陈康周若兰都忍不住会想到。 一只脱了毛的猪,听到这比喻,林一禾也忍不住笑趴:“哈哈哈,那个陈康岂不是很胖?” “还行吧,没到肥头大耳的地步。陈家两个兄弟模样都长得挺不错的,特别是那个陈游,可惜被养成了十足十的纨绔,十五六岁就是青楼赌坊的常客。其实纨绔也没什么,反正陈家家底也还算殷实。” 林一禾本是笑到趴在大褥条堆上,听到陈游这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 瑾秋柔声插了句:“新上任的御林军副统领也叫陈游。” 林一禾反应过来,哦了声:“难怪如此耳熟。” 周若兰听后,片刻沉思,一脸凝重道:“好像有听父亲说过一下,陈阁老家的二儿子去了御林军当差,搞不好是同一个。” 林一禾拧眉,难道御林军整体风气不正,都喜欢出入青楼赌坊这些地方?改天得让丞相大人敲打敲打,整顿整顿。 元英这时候也红着脸小心翼翼开口:“周姑娘,那个,陈家兄弟两,真的都很纨绔吗?” “当然,全汴京的人都知道,哪还有假。”周若兰答的干脆。 “哦……”元英忽然有些垂头丧气。 林一禾没忽略她这变化,笑问:“他们纨绔,你低落什么?” 元英脸更红了,忙解释:“没,就是遇到过陈副统领几次,看不出来是这样的人。” 林一禾笑了笑,心想人不可貌相,并没有把元英这反应太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这孩子还是太单纯了。喝了口茶后,继续和周若兰聊林一苗的婚事。 据周若兰所知,两家可是庚帖都交换了,这事应该生不出什么变故。不过很快又自言自语否认:“也不一定个,当初和潘家也是交换了庚帖,结果还不是嫌弃人家。娘娘这继母和妹妹,脸皮非一般厚。” “这次是陈阁老,应该容不得她们这般儿戏。”林一禾眼微眯看向窗外,有时候她真搞不懂徐慧。在一些事情上,明明精明的很,为何在女儿的婚事上这般糊涂。 陈康人品低下,还曾被人脱光了绑在树上,这是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污点,但凡疼惜女儿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给她。还有他生母,能在那么多婢女中让陈夫人信任抬做姨娘,并在陈夫人嫡子后还能保住自己亲生儿子的地位,一看就知道是个段位高的。林一苗这被宠坏了的宅斗青铜兽,嫁过去怕是不知道被如何折磨。 难道她眼里只有高门女婿不成? 林一禾摇了摇头,想不通,可也不想把心思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听完林一苗的八卦,林一禾倒也有些好奇周若兰的。 前世,在明年春天,她就和于千户定亲,夏季成婚。也很快就到了,也不知道现在两人认识没。 她笑着看向周若兰,贼兮兮问:“不说林一苗了,说说你吧,想嫁怎样的?” 周若兰毕竟是没嫁人,被人问这个还是会害羞,脸刷一下红了,磕磕巴巴道:“干、干嘛突然说我呀。” “害羞啊?”林一禾屏退了所有人,挨着她道:“现在没外人,你和我说说,有没遇到喜欢的人?” 前世她进宫后,两人整整三年未见,所以对于周若兰是什么时候和于力夫认识的,她不得而知。看看她谈到自己的婚后生活,脸上的幸福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这世她们可以经常见面,她真不想错过自己好友的感情进度。 毕竟八卦之心嘛,谁都有。 周若兰害羞摇了摇头,这两年母亲也有些着急她的婚事。以前吧,她确实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的,只是就好像谁都看不上。可林一禾进宫后,她有点明白自己想要嫁怎样的人了。 她想嫁一个真正的男人,能保护大齐,保护阿禾。在阿禾有难的时候,自己不至于什么都干不了。 周若兰目光坚定,看着两眼闪闪发亮笑看着自己的好友。 林一禾不知她此时心中所想,只是在心里暗叹,原来于力夫还没和阿兰认识啊。 “阿兰,若是你遇到喜欢的人,可以定要告诉我哦。我们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不也都告诉你。”林一禾朝她眨了眨眼。她喜欢苏恒,可是只有周若兰一人知道。 听到她说自己,周若兰心阵阵抽痛,小声问:“阿禾,如今你日日和丞相见面,可会忍得很难受?” 自己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偏还得隐藏自己的心意,只是想想,都觉憋得慌。 林一禾想了下,很认真回答道:“不会。能每天见到丞相,我很开心。” 只是每天只能看不能吃,有些可惜。但这么露骨的话她不敢说出来,怕吓到单纯的周若兰。 “阿禾……”周若兰眼眶红了,认为她是不想自己担心故意这么说的,哽咽道:“你只要喜欢自己就好了。” 林一禾何尝不明她这话的意思,可是偏苏恒能填满她三辈子的寂寞啊。 以前,不开心的时候,她只能任由自己沦陷在无止境的悲伤里,任由寂寞把自己吞噬。 数不清多少个夜晚,她从噩梦中惊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睁开眼就这么愣愣看着天亮。不知道多少次,觉得自己要熬不下去了,告诉自己结束吧,就这么结束吧。但总在这时候,苏恒的身影就会在脑海浮现。他给的那点温暖,让她舍不得,支撑她撑了整整十年。 这一世,他依旧这么护着她,甚至包容她偶尔的小心机。 她更舍不得了。 她真的好想好想拥有真真实实的苏恒,而不是靠他给的温情聊以自、慰。 “阿兰,我真的好喜欢苏丞相,好想拥有他啊,怎么办?”越想越难过的林一禾依偎进周若兰怀抱,像个无助的孩子,“不要和我说我是太后他是臣,我们不可能之类的话,我就是好想好想,可目前好想还没想到什么好办法。我只能每天很努力去引起丞相注意。你说他什么时候也能喜欢我呀。” “阿禾……”周若兰震惊到头皮发麻。 “阿兰,如果不能拥有苏丞相,我死不瞑目。”两行热泪从林一禾眼眶滑落。 周若兰轻轻拍着她后背,脑袋还因刺激过度嗡嗡作响。想到她的阿禾这么可怜,也很想哭。可她不能哭,她必须坚强,做阿禾最强的后盾。 “阿禾不哭,我和你一起想办法。大不了,我在宫外给你弄点东西,你找机会直接药了丞相。”周若兰咬牙,反正丞相也不娶妻,何不干脆就做阿禾的面首。 “啥?”林一禾抬起脸,眼眶还含着泪珠,看起来特别可怜兮兮的。 她的阿兰,好像比她想象的猛嘛。 周若兰不好意思笑了笑,附在她耳边,说自己听说,有些后宅女人为了争宠,会用这些东西,改日自己给她弄点进来。 林一禾:……这主意听着感觉不错的。 “娘娘。”瑾秋忽然在外面喊:“石公公过来了。” 石公公是在勤政殿伺候的小太监,林一禾吩咐他,若是丞相这几日提早离开,得第一时间来禀告。 “快让他进来。”林一禾再顾不得矫情,擦了擦眼泪,自己把鞋套好。 石公公进来,准备行礼就被林一禾阻止了,让他赶紧说正事。 他只得笑道:“裴太傅说今日奏章比较少,一直劝丞相早些离开,丞相好像有些被说动了。” 林一禾咬牙:“好你个裴高扬!” 幸好她留有一手。 林一禾转身,翻出一个小匣子的给石公公。 那里面是她今天藏起的部分奏章,防的就是这种情况。 石公公看着递到自己手上的东西,不由心慌。 在宫里当差,可真是时刻把刀挂在脖子上。 周若兰不解林一禾为何这么做,待石公公离开后,问:“裴太傅想干什么?” 林一禾冷哼了声,道:“他想撮合自己妹妹和苏恒。” 周若兰恍然大悟,难怪她一进来,阿禾就问她裴静雅的事。 “裴高扬太过分了!”周若兰拳头硬了,自己好友喜欢的男子,岂能被人抢了去。 勤政殿。 苏恒看奏章都看得差不多了,裴高扬又很执着地等在这里,想去就去吧。便和他说,等看完手中这几份奏章就走。 然而他才才看完,准备搁笔,就看到李公公面色不是很自然,双手恭敬托着一木匣子进来。 “丞相,这是娘娘让石公公送来的……” 李德福没说是什么,可苏恒看着那熟悉的木匣子,额头青筋凸起。 裴高扬也是,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了。 他敢肯定,太后一定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猛人姐妹二人组~ 【爆更预告&入v公告】 与编辑协商,文文于2020年12月12号从26章节入V,看过的不要买。入V当天爆更(尽力更新两万五),12月13-14日这两天短暂【一更】,上架当天(12月15日)爆更(如何爆更如下↓),此后每日至少双更,含泪求支持~~ (1)12月12日当天的更新时间,可能要从00:00调整为中午12点,因为要等编辑开V。看在我更两万多字的份上,希望大家继续支持鸭~啵啵~求订阅!! (2)12月15日(周二零点上夹子),大概率是从中午十二点开始,每隔一小时更新一章,大家可不可以不要养肥鸭,因为倒V了很多章,夹子排名铁定吊车尾【捂脸,好忧伤】,需要大家订阅支持。 最后就是,专栏有若干预收文,求收藏~~~嘤嘤嘤,希望预收养起来,下一次再也不要没榜单了。 第42章 丞相被拐走 裴高扬看了眼那新送来的奏章,又看了眼苏恒。 很显然,他已经动摇了! “苏丞相,奏章是看不完的。” 裴高扬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和太后一样的话,只是诧异自己说完这句话后,苏恒干嘛瞪着他。 “我说的不对吗?”裴高扬硬生生给瞪出了几份怀疑,甚至开始心虚,他有什么资格说太后懒惰。 苏恒闷闷说了句没有,低下头去拿木匣子里的奏章,才展开,却忽然问:“你为何这么说?” 裴高扬本都要认命,自己独自回家,听到苏恒忽然这么问,便又坐回椅子上,很认真地和他说起大道理来:“这朝廷的事情,就好像河里的溪水,除非源头枯竭了,不然是不会断流的。你看看你,幼帝登基不到三个月,两鬓就斑白了。不用这么焦虑的,好好保重身子。” 说到这,裴高扬是真的有些感慨自己这位好友不容易。先皇后只是让他有能力的时候照拂七皇子一二,他直接就呕心沥血了。现在这宫里又多了位让这木头动了心的女子,只怕真要舍命报国了。也是考虑到这点,他今天才又过来,撮合他和妹妹的态度积极了些。 裴高扬这话说的很直接,关心溢于言表,听得苏恒怔住了。所以太后对自己说这句话,并不是害怕自己强迫她要看完奏章,而是关心自己! 这意识像一颗石子丢入了湖里,把平静的湖面激起一阵阵涟漪。 他喃喃道:“太后也常说这话。” 这句话声音虽低,可裴高扬听到了,碍着皇上还在这,他不好多说。 “若你今夜要留在这勤政殿看奏章的话,我就先走了。”裴高扬看着苏恒,和他做最后的确认。 苏恒捏紧了手中的毛笔,挣扎了片刻,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般,点了点头。随后对皇上道:“陛下若是累了就先回宫休息,剩下的臣明天再陪着陛下看。” 慕容庆不敢相信,一向勤勉到有些过分的苏丞相竟说出这样的话,诚惶诚恐看向慈和的太傅。 裴高扬笑得一脸慈祥,开口道:“丞相说的对,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一些政务上的事不急在一时半刻,不如珍惜时间,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比如陪伴陪伴亲人。” 慕容庆觉得太后说的有道理,于是丞相和太傅离开的时候,他看时间还早,便去仁寿宫给太后请安。 仁寿宫那边,林一禾以为这叠奏章送过去,苏恒怎么也得加班一两个时辰,安安心心和周若兰吃着御膳房刚送来的点心。 门外突传皇上驾到,周若兰急忙整理了下仪容。 年纪再怎样小,慕容庆都是皇上,周若兰不敢不敬。 “皇上过来啦,快过来吃点心,御膳房刚送来的。”林一禾笑眯眯牵过有些拘谨的便宜儿子的手,拉他坐下。 毕竟还是小孩子,慕容庆看着满桌子琳琅满目的点心,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今日累吗?” “不累。”慕容庆边咬着点心,边开心道:“太傅今天一直在勤政殿,儿不懂的地方,他教了不少。” 裴太傅的教导不会像丞相那样,带给人很大压力,所以今天觉得不是很累。 林一禾自然也知道太傅在勤政殿待了半天,不过现在应该走了吧,回府陪夫人。想到丞相一人孤零零在那看奏章,林一禾心疼不已,吩咐人装一盒点心给丞相送去。 完全不知道母后心思的慕容庆笑眯眯道:“不用了,丞相和太傅一起走了。” “一起走了?”林一禾从椅子上跳起,不敢相信,苏恒竟然能安心和裴高扬走。是她送去的奏章不够重要吗?当时她也没挑,从成堆的奏章小山中随意抽的。 和裴高扬一起走了,自然是要去裴府吃饭,自然就会和裴静雅见面……林一禾脸色顿时有些苍白,也再没心思吃东西,就连晚膳,也是随意敷衍了两口。 待慕容庆离开后,林一禾再也无法淡定了,屏退所有宫婢,在屋内不断来回踱步,问周若兰怎么办。 周若兰也是小脸绷得紧紧的,可也知道这时候她不能乱。 “阿禾不用担心,只是去裴府吃饭而已。明日我出宫就好好打听打听,看看什么情况。” 林一禾小脸快皱成一团了,道:“理智上我也知道,只是吃顿饭而已。裴静雅觊觎苏恒也不是一天半天,这么久都不成,八成不是苏恒喜欢的类型。而且……” 她问过苏恒,为什么二十五岁还不成亲。他说没想过。 嗯,丞相是不婚主义者。 想到这些,林一禾理智回来不少,人也淡定了许多。 她就是咋听到苏恒一个工作狂,竟然放下未完成的功课和裴高扬走了,整个人乱乱的、闷闷的。 是啊,她就是不高兴,可又没有立场不高兴。 “而且什么?”周若兰有些好奇,等着她往下说,她却停住了。 “丞相说他没想过成亲。” 周若兰大吃一惊:“你都和丞相聊过这些?” 在她看来,这些都是要关心很亲密或者很信任的人只见才会说的话题,阿禾竟然和丞相都聊过…… “阿禾,丞相平日待你如何?” 林一禾想了下,道:“很尽责,是个尽责的丞相。” 教导自己非常有耐心,偶尔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纵容。而且在前世,他护了自己十年。 周若兰不信:“丞相怎么会和太后说自己成不成亲。” “那天我喝了点小酒,一时没注意分寸,就直接问了。”想到那天,林一禾笑了。虽然她喝酒了,但那晚的事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摔倒,他被自己所累也倒下,垫了底。那硬邦邦的小身子板哟。 可惜太快被扶起身,不能让她好好感受。 周若兰不敢想象,林一禾的酒量她是知道的,肯定三杯酒下肚就忘乎所以。 她忍不住念叨:“娘娘以后还是少喝点酒。” 喝点酒就有这胆量,哪天喝多了直接把丞相扒了都有可能。本来扒了也没什么,就怕她在不清醒的状态下,伤害到了自己。 哪知林一禾接下来就直接把她所担心的说了出来,只见她带了几分遗憾、可惜的语气,咬牙说道:“可惜那天是宫宴,周围都是宫婢。可真想有个机会,在宫外,没其他人,把丞相灌醉,直接扑倒。” “阿禾,喝酒误事。你若是想,不如我给你找包药,直接药了丞相。” 林一禾第二次听到她这么说了,笑得直捂嘴。 她们这番话,若是被旁人听到,只会感叹她们姐妹一个比一个狠吧。 看来将来于力夫要受苦了。 裴府。 被裴高扬盛情邀请过来吃晚膳的苏恒,才坐下就连打了几个喷嚏。 “着凉了?”裴高扬看他穿的确实略单薄了些,好心提醒道:“入秋了,丞相可要穿多两件衣裳。” 说完,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 说到底还是有媳妇的人幸福啊,看看苏恒再看看自己,幸福根本不能比。自己每日起身都有人备好衣服,每日放衙回来都有人关怀,每晚睡觉温香满怀。想着想着,也不难理解苏恒为何愿意待在勤政殿看奏章了。 一句话,家里少了个人。 若是日日都能温香软玉抱满怀,就不信还会待在勤政殿看奏章。 想到这,裴恒道:“子瞬,你该娶个媳妇了,一个人终究是太孤单了。” 子瞬是苏恒的字,还是及冠那年裴恒取的。很少人知道,更甚少人会这么叫他。所以裴高扬突然这么叫自己,苏恒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苏恒抿嘴,听到裴高扬说一个人太孤单的时候,脑海浮现太后那纤瘦的身影。心微微抽痛。 他甩了甩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笑道:“看来太傅最近是太闲了。” 此话隐隐有警告的意思,裴高扬立刻打住。 不是怕他警告,而是怕苏恒给他没事找事做,影响他准时放衙回家抱媳妇。 去厨房盯了一会的裴夫人出来,看两人坐在那不说话,愣了愣,有点责备自己丈夫:“子瞬难得过来,怎么都不好好招待下。” 裴高扬赶忙上前,欲扶怀有三个多月身孕的夫人坐下,柔声说着:“都这么熟了,还跟他客气什么。” 裴夫人嗔了他一眼,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反而笑着对苏恒道:“饭菜都准备好了,坐过去吃吧。” “谢谢嫂子。”苏恒对裴高扬这个温柔的夫人,还是很尊敬的。 吃饭的地方,裴静雅正在张罗着下人如何摆放精心准备的佳肴,看到他们过来,便一直偷偷打量苏恒。 裴夫人看到自己小姑子这痴情模样,忍不住叹了叹气。 其实她和夫君也暗中开过几次玩笑,说干脆让苏恒娶了静雅,但都被他义正严词拒绝,还一本正经说这样的玩笑开不得。 她是过来人,知道感情勉强不得,也劝过裴静雅放弃,奈何小姑娘不撞南墙不回头。今日这顿饭,就是在她苦苦哀求下,她和夫君撒娇了好几次娇才促成的。 成与不成,这都是最后一次了。 饭桌上,裴夫人还特意提了几道菜是静雅亲自下厨的。 那几道菜,都是苏恒爱吃的。 裴静雅听得脸红红,不断偷瞄苏恒的反应。奈何这人面不改色,只是礼貌称赞了几句。她不免有些失望。 吃晚饭,裴高扬接到夫人的眼神暗示,邀请苏恒一起在去水榭赏月下棋。 苏恒借口大病初愈,笑着拒绝了,并给了裴高扬一个凌厉的眼神。 裴高扬摸了摸鼻子,当没看到,笑眯眯亲自送他到大门口。 临上马车前,苏恒忽然道:“裴兄,你了解我的。有些心思真的大可不必了。” 他其实也知道,裴高扬曾想过把自己妹妹嫁给他,他拒绝了。他以为两人都了解彼此性格,有些话点到为止也都能明白。故而,也没再把那些玩笑放在心上。 但今夜这顿饭,虽然一个字没提,却让他感受到了撮合的味道。 裴高扬闻言,叹了口气,干脆先上了马车,道:“今夜找你来,确实有事想和你谈。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太后的事,还是想早点和他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八更】,这是【一更】本来想V章评论抽奖的,还是改直接发红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