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婢要翻天》作者:老羊不泡馍 文案 禁欲阔少偶遇落难小哑巴,万年铁树开了花。 文能陪少爷读书做账,武能伴少爷打拳练剑的小哑巴,偏偏不解风情。 对待少爷的暧昧示好,简单粗暴地写一张“男女有别”糊他脑门上。 逼得少爷学会了给哑奴端茶递水锤肩捏腿还不算,顺便点亮了捂手暖被窝等生活技能点 这是一个落难公主扮成哑巴被官媒转卖,邂逅爱情,开启了逆袭人生的故事。 ps:男女双c。 内容标签: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尔卉(哑婢),古鹏 ┃ 配角:古太太,古老爷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哑巴婢女的逆袭 第1章 捡到小哑巴 嘉平元年七月十五晚,黑云蔽月,凉风习习。 善济堂的少东家古鹏查完账目才发觉这是个不详的日子,连他的马跑在路上都显得迟疑。 跟着的小厮还都告了假,他这个时候剩下孤家寡人一个,只得催马快跑。 前面乱糟糟的,近看两辆马车不知怎的撞在了一处,车辕碎裂一地。 其中一个车厢已经摔裂,地上捆着一些年轻的女孩子,穿着看不出颜色的破烂衣裳,一个个头发上沾满了稻草,挤在一处像忍饥挨饿的小奶狗般呜咽着。 插着官家的旗子应该是官媒的车子遇上了什么意外,几个牙婆正忙着清点人数,看样子少了人。 新皇登基大肆屠戮旧臣,近来无数府邸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倒把官媒忙得四脚朝天。 虽然说士农工商,古家这样的巨富也一样是末流,可而今士大夫保不住命的大有人在。 古鹏不愿意凑这个热闹,催马继续往回跑。他家在这有一处宅子,供他来查账时居住。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发觉有人影躲闪,以为家里遭贼的古鹏拔剑去拦,可那瘦小的影子灵活一闪,一绕之下不见了踪迹,这让自幼习武的古鹏很受伤。 方才的官媒和护卫们这会儿举着火把满街拿人,古鹏这才察觉那影子躲到了马身后的阴影里。 仔细查看才能瞧见,那人还冲着古鹏比量一个噤声的动作。 借着月光看是一个瘦小的姑娘,披头散发还满脸的泥巴,半遮半掩的一双杏目露出两道清冷的光,像极了雪后的月色。 古鹏迅速开了门,一把把那丫头拽了进来。 这宅子他一年来住几天,仅仅有两房老迈的家人看房子。 这会儿院子里静悄悄的,他把那丫头带到厨房,示意她自己找点吃的,烧些热水洗干净。 前几日宅子里一个奴婢害了惊风死了,她父母前年过世了,两个姐姐也都配了小厮不在本地。 古鹏本要烧了她的契纸,这会儿想起去翻了出来,见那女孩子吃了满嘴干粮渣,还努力去咽食物,古鹏没来由地笑了出来,斟了杯茶递给她。 见她顺好了,才递过那丫头的契给她说:“我家一个死了的丫头的契,你拿去冒名顶替可以到衙门换个身份过活,就当少爷日行一善。” 原以为这丫头还不得跪下磕响头,可她接过契纸冲他笑笑,然后微微一个万福就要走。 古鹏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伸手又拉住了她商议道:“要不,你在我家躲躲?” 发在官媒的车上,是要卖到各处做奴仆或者妓/女,丢一个也无非牙婆赔上几吊钱,有案底的人还没那个福气被卖呢。 古鹏觉得这小丫头可怜,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放任她自己流浪怕是得冻饿而死。 女孩子听听街上依旧乱糟糟的,点点头又冲着古鹏行了个礼,古鹏诧异地问:“你不会说话?” 女孩儿继续点头,古鹏立刻有了主意同她商议:“那你给我做丫鬟吧,我嫌家里的丫头们呱噪。” 女孩子眼里犹豫一下,看样子审时度势考虑了一番又点了点头,主仆俩人就算达成契约。 那女孩立刻进入角色,帮他把床铺整理了要退出去,古鹏一指自己外间屋的罗汉床:“你睡那里好了,能在少爷房里上夜也算是个好差,省得家里那些管家娘子欺负你是哑巴。” 他说得是实话,大家少爷房里端茶递水的大丫头是得脸的,更何况在主子房里上夜的大丫头可是没人敢惹。 小哑巴连衣裳都不脱就蜷缩在罗汉床上,古鹏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开了柜子拿了个薄被丢给她。 发觉这丫头印堂发黑,古鹏给她诊脉发现她体内中了毒,看样子这毒至少有半年以上,显然这丫头体质异于常人,命也挺大。 他找了些草药给她煎了一碗让她喝下,见她一脸戒备,古鹏自己尝了一口说:“你体质和常人不同,安心喝几剂,养几个月自然就好了,少爷我可是名医。” 小哑巴接过行礼道谢喝了,古少爷这才收拾了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小哑巴给他端来了洗脸水,高高举起水盆,屏息凝神伺候他净了面,目不斜视不说,端了那么大一盆水手腕子都没颤。 古鹏挺满意她懂礼,看来这曾经是个大户人家的丫头,不像自家那些狐媚子,无事还往自己这抛个媚眼。 只是她不会伺候主人穿衣服,收过手巾和脸盆,上衣勉强给古鹏系好,半天也没把亵裤换下。 见她纠结的样子古鹏问道:“你从前怎么伺候主子的” 想起哑奴不会说话,他又自顾自地说:“你是伺候没出门子的小姐吧?算了,少爷不介意你揩油,动手。” 笨手笨脚的让古鹏有些嫌弃,他原来的小厮今早回来,刚好让他教教这妹妹如何服侍主人。 这小厮伺候了少爷五年,而今有了替换不知是福还是祸。 王嬷嬷进来送早饭,古鹏指着小哑巴介绍:“我昨儿买的丫头叫哑奴,嬷嬷给她找几身衣服,暂且登记在这个宅上。” 王嬷嬷立刻夸哑奴有福气,当着主子笑嘻嘻牵了她的手往外走。 出了垂花门立刻在身上拧了两把恶狠狠地说:“这宅子里的丫头都得听我的话,敢不守规矩立刻揭了你的皮。 别仗着你们的小嫩脸就想讨少爷的欢心不把我们这些老东西放在眼里。” 见哑奴露出顺从的神情,她又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哑巴,想来也上不了高台盘。” 她似乎胸中的恶气出了,领着哑奴去库房领了两套婢女的衣裙。 青色粗布衣裙套在哑奴身上显得有些肥大,越发显得她稚嫩可欺。 这会儿古少爷又安抚了小厮,找了人伺候他起居自然是要安顿他去铺子里锻炼一下,而今小厮也大了,有个更体面的差事容易说亲。 小厮千恩万谢的去安顿马车。 换好了衣服嬷嬷把哑奴带回,古少爷一指砚台,自己示意了两下才说:“这样研墨,本少爷要记账。” 虽然前几下哑奴做得有些笨拙,可接下来力道均匀,很快她就找出了加水的规律,研出的墨汁饱满。 古鹏立刻从点心匣子里拿出前儿买的酥给她:“赏你的,还挺聪明。” 哑奴道谢并没有马上吃,古鹏看了看这些墨汁够他写一阵了,一指边上的椅子说:“坐那儿吃就是,一会儿帮我把宣纸裁开。” 这丫头拿了酥躲到外间屋吃了又回来裁纸,然后按照古鹏飞的指示整理架子。 她看着瘦弱体力很好,按照少爷的指示不断找账册回来,无论是上梯子还是蹲下翻,十分灵巧。 一上午古鹏挺满意,笑嘻嘻同她说:“你快赶上我的伙计有默契了,你若是没地儿去尽心伺候我两年,到时候少爷给你找个好婆家。” 第2章 小哑巴进古家 他歪头有些促狭地看哑奴,没见她脸红害羞有些失望,不过哑奴点了点头,她好像真的是没有地儿去。 这边账目一了,古鹏买了些特产回家孝敬爹娘,直接带着哑奴出了门。 恐怕她被人认出,古鹏把哑奴藏在马车里,小厮赶车他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哑奴说话。 这小哑巴也是神奇,连个手语都没有,最多点下头算是回应。 这几日茶饭周全,小哑巴脸颊上略有了点血色,细看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身上若有若无的皂角气息,周身没有一点脂粉痕迹。 对于一个养在深宅大院的少爷而言,这样简洁的女孩儿还是第一次见。 路过什么名山大川,古鹏自顾自的和哑奴介绍,原以为小女孩会崇拜英雄一般崇拜自己,可她最多点头表示知道了。 古鹏对哑奴的毒很是好奇,可她又是哑巴无法交流。 少爷说,哑奴间或点头是俩人交流的常态,古鹏觉得自己快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话痨。 每天吃他精心煎的药,眼看着哑奴黑漆漆的眼圈儿淡了,唇边的黑色褪去,一双美目似会说话一般,神彩完全遮挡不住。 装扮依旧是那身粗布的婢女服,梳着和那宅子婢女一样的双抓髻,周身没有一件饰物,反而显得那张小脸俏皮清爽,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家里的买卖而今都是他打点,这一路只要有古家的生意自然是去的。 他给小丫头备下了一身小厮的衣服,领着她往来铺子之间,还交给她如何协助自己核对账目。 原本没打算她能及上原来的小厮,只是觉得她还是跟在自己身边才安心。 让他惊喜的是这丫头机灵的很,没两天就学会了拨算盘,计数儿,很快成了他的小助手。 而且不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一样细心体贴,会按时给他端来茶水,能把他随身的书籍账册整理的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放好,方便下次寻找。 古鹏闲来的时候遇到常用字就教给哑奴认,只要哑奴点过头,那就表示那字她记下了,第二天再考问肯定是没问题的。 最让他欣慰的是这个丫头从来不会没事往身上贴,也不主动和他交流任何事。 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别说母亲房里平头正脸的丫头都幻想着成为他的妾,连打水扫地的小丫头,甚至粗使的丫头都想勾搭他一步登天,让他烦不胜烦。 比起那些花瓶,能陪着他做生意又能照料他饮食起居还从不多话的哑奴渐渐成了他身边信任的下人。 一路走走停停的也快到了家,进门前他特意叮嘱哑奴说:“家里管家婆子大丫头哪个欺负你尽管来回我,你现在是少爷的贴身丫头,不要因为自己是哑巴就觉得低人一等。” 哑奴一般没什么表情,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小子们上前卸车,古鹏特意吩咐给管家:“这是我房里的大丫头,月钱什么的按照一等丫头给放,我院里西厢房收拾出来添置些箱笼给她存放她的私人物品。” 四十多岁的管家眼里都是精明,他已经听说少爷房里的三七要去铺子里做二掌柜,那少爷房里上夜的人可就是肥缺。 管家趁机问道:“少爷放心,那这丫头住哪儿?” 古鹏随口吩咐:“让她住三七原来那床。” 进院他先去给父母磕头,老爷太太见儿子回来了,立刻吩咐管家摆饭,挑少爷爱吃的做去。 爷俩坐在窗下边喝茶边聊这一路见闻,太太听说儿子带了个丫头回来满脸喜色,立刻命人带来过目。 小哑巴磕头行礼干净利落,在太太再三催促抬头之后,露出了一张秀气的小脸。 小哑巴虽然生得俏丽,可没有寻常狐媚子那种不安分的眼神,进了华丽的屋子没多看一眼新鲜的摆设。 身段儿苗条,手脚利落,衣着朴素一看就是个本分的姑娘。太太心里想的是妻贤妾美是不假,可不安分的女人还是不适合放在房里。 太太亲切地问:“还是个肉皮细嫩的孩子,十几啦?” 古鹏在一边笑着回:“母亲,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瞬间惊喜变成失望,太太吩咐丫头赏了小哑巴两吊钱,再命管家带回少爷的房里当差。 同其他人家一样,古少爷到了年纪房里该有近身服侍的丫头。 可他打小就不愿意丫鬟伺候,房里上夜的一直都用小厮,这让太太很焦急。 老爷认为儿子不好女色是好事,夸了二年之后直接唤人牙子进来把手里清秀的女孩子让儿子过一遍,统统被撵走之后,老爷一度绝望。 古鹏是定了亲的,定的是他爹故交之女。 可那位小姐缠绵病榻朝不保夕,娘家恐怕一朝嫁人再保不住了,始终不肯让古家迎娶。 但是同意古家可以先纳几房侍妾,也不介意长子庶出。 老爷都怀疑古家世代从医怎么到了自己头上要有绝后的危险,聘下的媳妇病的严重倒也不是娘家的托词。 古鹏从来没见过那位未婚妻,自然也不觉得焦急,甚至还把岳父家提前送来的两个丫头恭恭敬敬退了回去,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虽然这次更换房里当差的近侍是为了抬举从前那个小厮,可老爷太太也不在乎,至少他的房里总算是有女人了。 这些年少爷房里被爹娘硬塞进去四个丫头,一个比一个水灵。 其中一个不安分的被撵,那三个只能打扫庭院,往来给母亲回话儿,是不许进少爷卧房一步的。 老爷没少检讨自己是不是对儿子幼年要求的太苛刻了,太太也摇头叹息。 古家这一房人丁不旺,古鹏有个庶出的姐姐已经嫁人,太太生了古鹏,房里两个通房一无所出。 已经二十岁的古鹏没有孩子成了老爷太太的心病,比这个更要命的是他不近女色。 古鹏住在听雨轩,哑奴跟着管家绕过长长的回廊,才拐进竹林后的大院。 正房有六间,宽敞明亮。 院子里不少衣着华丽的婢女忙碌,一个丫头正在给廊下的鹦鹉添食水,见又来了丫头翻了个白眼儿。 管家只说一句:“这是你们院里新来的。”就不再管哑奴转身离开。 人老奸,马老滑,从太太的反应来看,这丫头也只能做一辈子奴才,管家自然不愿意和她多费口舌。 扫地的丫头嫌碍事,不时用扫把戳她的脚,浇花的淋湿了她的鞋子,几个婆子聚在一起取笑她还是个哑巴。 穿着光鲜的大丫头也是有几件像样的银首饰的,一个个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炫耀自己的手镯珠花,满脸都是讥讽的神色。 瘦弱的哑奴不知应该去哪儿,身边过去的所有人都不是很友善,连做粗活的丫头都嫌弃她碍着自己走路,可她明明又瘦又小,能占多少地儿? 第3章 给小哑巴解毒 古鹏陪父母吃过了饭,见傻丫头提着个包袱站在院里他也笑了,伸手接过她的包袱笑问:“今天天不亮你就起了,怎么不进屋去睡一会儿?” 看着少爷一手拿着哑奴的包袱,那只手拉着哑巴的手,趁机来刷存在感的丫头们嫉妒了一脸。 古鹏带着哑奴先去了给哑奴准备的厢房,虽然小小的一个杂物间,可一张小床一张桌子和两个箱子都是崭新的。 古鹏把东西放在那个空箱子里同她说:“以后你的月钱体己你自己收着,平时你吃住算我的。 将来嫁人的时候家里照旧是有份赏赐,若是配给本家小厮,还有嫁妆。” 古鹏想起她的毒,给药庐送信每天给哑奴送一碗药,又给她诊脉察觉好了很多同她说:“你觉得好些没?你的毒中的奇怪,解的也奇怪。” 哑奴点点头,冲着少爷一个万福示意真的好了很多。 古鹏把哑奴带到自己房里的外间屋,指着那张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说:“你且睡那儿,我晚上吃茶唤你方便。” 然后又带着哑奴进了自己的卧房,告诉她自己平时的衣裳鞋袜在哪儿,最后带她去了书房,指着最里面那排说:“那些是我开蒙时浅显道理的书,你闲了自管拿来看,多识些字以后少爷出门带你一个就够了。” 他翻找出自己幼年用的小算盘给她笑说:“你再练练,你手小用这个方便。” 哑奴很喜欢这个红木小算盘,拨着那颗颗小珠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嘴角略微弯出了弧度。 少爷见她笑了,自己也咧开了嘴,拿出他上学时候的描红本子递给她:“没事也学学写字,你挺聪明的,我是不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套谬论。” 哑奴好像不喜欢描红本,看着它就噘嘴现出叛逆的神情。 古鹏也不勉强,又带着他围着大宅绕了一圈儿,指给她厨房,花房,药庐等地儿,又指着祠堂说:“这里不许人靠近的,其余的地儿你随便逛。” 深知家里下人刁钻,恐怕他的小哑巴被人欺负了去,他亲自带着熟悉了府邸,一般仆人也就歇了上来踩一脚的心。 管家娘子照例要给新来的丫头立规矩,太太在窗外瞧着房里那俩人在念书,哑奴目不斜视地研墨,儿子写几个字还笑嘻嘻同她说句什么。 她招手示意管事的不用去了,家里丫头无非忌讳偷盗,搬弄是非和妄议主人,哑奴看着规矩又不会说话,用不着麻烦。 到了大宅哑奴的婢女服已经换成了上好的棉布,太太为了给儿子面子,还额外赏了哑奴几身颜色鲜艳的。 儿子看哑奴的眼神里闪着光亮,太太自然明白他这傻小子要开窍。 虽然做妾也不能要个哑巴,可儿子既然不讨厌她贴身服侍,只怕这傻小子头一遭儿还得着落在熟悉的女人身上。 在太太眼里丫头无非就是主人的一件玩物,进了少爷房里的丫头,自己肩负着给少爷开蒙解闷的责任。 主仆适应了这阵子没闹出什么不愉快,古鹏闲了喜欢逗逗哑奴,偶尔运气好把她逗得抿嘴笑下,少爷就能多吃两碗饭。 瞧着她拿个掸子把书架收拾地一尘不染,分门别类摆放整齐不说,连一些古旧的竹简都用软刷子清理干净。 茜纱窗下,这丫头抱着一卷书册聚精会神,嫣然一笑虽然不是为他,可也让他停了笔,看得呆住了。 日常起居哑奴总算是能习惯性无视古少爷身上异于女人的零件,开始熟练地伺候他更换衣裤。 古鹏发现哑奴最不喜伺候他洗澡和换裤子,原本古鹏也不习惯女人碰他。 不过见她眉头拧着,比自己还别扭百倍,越发起了玩心,自己再不肯动一下。 少爷虽然是独苗,可从小管教的严苛,日出时必须起床习武,哑奴这时候给他整理床铺,晾晒被褥。 这小子舞了个漂亮的剑花跟敲打褥子的哑奴炫耀道:“少爷厉害不?” 哑奴敷衍地点点头,扭身去厨房给他提回来早饭。 瘦弱的哑奴提着两个大食盒回来,古鹏玩性一起,手舞剑花假意进攻,这丫头不躲不闪的,那眼神总是准确地盯着他剑的来势。 她依旧是梳着丫鬟的两个抓髻,衣裳还是那件粗布裙,只是眼睛亮闪闪的,带了十足的促狭。 阳光撒在她的身上,镀了层光晕,知道少爷和她玩闹,嘴角还露出了弯弯的笑意。 古鹏一时傻住,假装失落的把剑丢到剑架上,伸手接过大食盒,顺便在哑奴脸颊上刮了一下:“我发现你才是那个文武全才,明儿你给我磕头认我做老师,少爷我好好教教你。” 哑奴又露出茫然无措人畜无害的眼神,古鹏又笑了:“罢了,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明儿咱俩一起念书习武还有个伴儿,行不行好妹妹?” 见不到哑奴特别欢喜的神情,古鹏拉着她回屋吃早饭。 寻常在家的时候,古鹏和父母一起用中饭和晚饭。 哑奴算是他的贴身丫头,随时伺候在他身后。 早饭通常他和哑奴一起吃,熟悉了也就不讲什么规矩。 俩人对坐同食,吃货古鹏还同哑奴讲解酱菜的做法,甚至暗示哑奴晚上给自己开个小灶,做些夜宵。 他有一个啰嗦的母亲,和家里无数爱说的丫鬟婆子。 同哑奴在一起他倒是耳朵清净了,可每天都是自己说,哑奴偶尔点下头做回应,他又开始期待她能陪自己聊天。 接下来的一个月古鹏开始天天给哑奴诊脉,非要治好她的哑疾。 而今这院子算上哑奴有四个大丫头,四个粗使的丫头和四个老嬷嬷。 那三个大丫头都是家生奴根基深,没少说哑奴的坏话。 做下人的饭食不及时是正常的,通常是主子用过才赏下人些剩菜,主食都是一样的糙米饭,每个院儿给两碟子咸菜。 只是有鱼有肉的好菜哑奴一次也见不着,古鹏也是奇怪,没怎么动过的鱼肉让端过自己院里,哑奴怎么还是吃不到? 他知道哑奴中毒后身子虚弱,只能在早饭上动手脚,天天早上轮番点些鸡腿鸭舌的,还特意让人炖了燕窝送来,他也就喝一口,余下的都赏了哑奴补身。 第4章 古家大小姐 古家的主业是医馆,古鹏也算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大夫。 无论是号脉还是检查嗓子,他都检查不出哑奴到底是何种原因导致的不能说话。 见哑奴看弱智一般怜爱的眼神看自己,古鹏发狠道:“你别放弃,我一定能医好你。” 他豁出去脸了,正式求助老古。 见儿子这么认真对待一个丫鬟,老古也不是没从年轻那会儿过,正儿八经号脉之后摇头,又让她张嘴看罢摆手示意她出去。 老古无奈摊手道:“爹再给你买个会说话的吧,这个瞧不出病因,医不好。” 古鹏直接回道:“只是想她能和我说句话,我慢慢治去。” 太太从里屋出来,手里拿个小瓷瓶抱怨着新买的胭脂颜色太艳,古鹏嬉笑着拿过:“那我再给母亲买好的来,这个给哑奴用去。” 他告退离去,太太无奈叹道:“可惜是个哑巴。” 老古拍拍媳妇肩膀安慰道:“脉息上没什么毛病,若是养下孩子应该是完好的。” 见太太依旧嫌弃的神情,老古一耸肩膀道:“兔崽子从来不肯承认医术不如我,为了她能低头,那丫头早晚能爬上少爷的床。” 这会儿他又想起自己当初让他知道人事的孟氏,微微叹息声:“接翠微回家看看,他弟弟也算是出远门回来。” 翠微是太太养大的,这点来说老古心里是感激的。 唯一的女儿体体面面嫁给当地一家富商做少奶奶,两亲家走动频繁,生意往来顺畅。 翠微的母亲孟姨娘就是老古年轻时候的房里人,太太进门时候并没有要求孟氏落胎,也让心里有愧的老古足足在太太房里睡了半年没召过其他人。 翠微降生,皆大欢喜。 太太见是女孩儿还把陪嫁来的一个丫头给了老古做通房,又从外面买了一个貌美的收了。 原本心里只有孟氏的老古越发拉不下脸来,很快和太太生了长子古鹏。 这下子全家乐开了花儿,孟氏却越来越虚弱。 外面买那通房仗着年轻貌美多承宠幸作践起了孟氏,竟然在茶里给孟氏下了毒。 心里有愧的老古亲自试药给孟氏解毒,只可惜孟氏撒手归西,老古本人也落下了毛病,再也无法生育。 几年家里没有新生儿啼哭,太太又给老古收了个通房,老古也只能摇头苦笑。 这一双儿女成了他的心肝宝贝,女孩儿翠微娇生惯养,男孩儿古鹏教导得严厉。 太太行事作派让里里外外无不佩服,也让老古越发生出了爱重的心。 这些年夫妻和睦,琴瑟和谐。 弟弟远行回来接大姑奶奶回家散心,这也是合乎情理的。 当地嫁出的女儿不常回娘家,往往是重要的节日和婚丧嫁娶才能依照规矩归省。 翠微嫁出去之后,最初回娘家都是抱着爹和太太哭鼻子,可老古也得狠狠心,到了时候就得送她回婆家。 这翠微到了二门,古鹏笑着迎出去亲自搀扶姐姐下车。 一见弟弟翠微轻轻推一把问:“臭小子,我的礼物呢?” 古鹏示意下人捧出一个金项圈,上面挂着一个金老虎像,翠微立刻笑说:“难为你有心,还记得姐姐是属虎的。” 古鹏陪着姐姐往里走,边走边皮道:“是一见这雌老虎就想起姐姐,立刻买下同你作伴儿。” 已经进了内院,翠微这手一转就给弟弟耳朵拧了个圈儿,古鹏夸张地哭喊着:“疼。” 老爷和太太在廊下张望,一见翠微太太立刻训斥古鹏:“你姐姐才家来几天,又气着她?” 翠微紧走几步给老爷太太磕头:“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太太一把拉她起来反复看看催促道:“这孩子,怎么还没有身孕?” 翠微脸红,凑到太太身边拉着衣袖撒娇道:“母亲,怎么一见面就说这?还当着弟弟呢!” 老古脸一沉道:“你娘说的是,等会儿屋去爹给诊脉。再说了你弟弟都二十了,你们俩这是要气死爹吗?” 太太扶着翠微的手进屋落座,瞧着娘两个亲亲热热说话,老古只和儿子一边喝茶,支楞着耳朵细听女儿家长里短过日子的话。 又说起古鹏性子古怪,翠微听说他房里总算是进了个女的,非得要见见。 古鹏越说他那丫头不惯见人又不会说话,翠微比量着羞他还非见不可。 哑奴被太太的丫头带来,一进门槛儿就跪在门口磕头。 翠微只见一个双抓髻的小脑瓜儿,脆生生笑说:“谁要看你头发,抬头。” 古鹏是深知姐姐的泼辣,连忙上前劝解道:“我从乡下买的丫头,姐姐你还是别吓着她。” 翠微嘴巴一噘道:“你让开,我要仔细瞧瞧。” 她走到哑奴眼前,伸手拉住她的手,挽起哑奴的袖子仔细看看肉皮笑说:“生的白嫩,就是人样子显得娇小,你小子还是个蔫坏的。” 她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饱满的胸,和紧实的屁股。又轻轻怼了弟弟一拳,轻声趣道:“我怕你累死在这丫头身上,要不让她伺候我去吧。” 大姑奶奶出嫁五年了,妇人说句荤点的笑话也是没什么,古鹏还是小伙子,一下子被姐姐闹个大红脸。 太太看看儿子那没出息的样连忙帮腔道:“那可不成,你带去了还不便宜了姑爷,真是女大外向,什么好的都往自家划拉。” 老古一听连忙附和:“就是,金的银的你若是喜欢,爹从没亏过你,你弟弟难得有个可心的人,不许你抢。” 翠微任性道:“我回了我们太太,在娘家住两晚上,我不管,我就要这丫头这两天伺候我。” 大小姐不缺人伺候,这回娘家除了带了四个丫鬟,还从婆家带了六七个婆子和十几个出门的小子。 看来她就是时间长没和弟弟斗气把她闲得。 古鹏一肚子不乐意,冲着娘使眼色,太太假装瞧不见吩咐儿子说:“你就这一个姐姐,让着她!这两天先让你院里杏香在你房里上夜。” 杏香是太太赏给他的,是太太陪房陈福家的闺女。 老古心里也是宠着女儿的,见这般假意埋怨太太说:“翠微就是你惯得,从小就欺负鹏儿。”扭头又说给女儿:“这是你弟弟房里的下人,你不得打骂虐待!” 得逞的翠微满脸是笑,拉着太太一边撒娇一边气着古鹏:“听母亲的话才是好孩子。” 第5章 少爷开窍了 一家子用饭,老古高兴起来多喝了几杯。哑奴还算是古鹏的婢女,虽然只是借给姑奶奶使两天,还是弄得古鹏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回房见哑奴收拾自己铺盖吓得古鹏一把按住:“别带铺盖,这样你晚上还能回来睡。” 哑奴听话把铺盖放下,古鹏拿了一荷包安神香给她说:“这个人闻了没有害处,她要是闹你,你就抓一把丢香炉里,让她美美睡个好觉你也好歇歇。” 哑奴心说这弟弟是亲生的吗? 见哑奴要走古鹏又嘱咐:“别听她忽悠,姐姐家里侍妾很多,姐夫好女色,你可不能跟她走。” 古鹏想了想冲去哑奴房里把针线笸箩拿给她:“只说你要给我做针线,应个景儿你就去一边绣花。” 笸箩里还有几块裁好的白色料子,显然是准备做手帕的。 古鹏看看说给嬷嬷:“你只和姑奶奶说,哑奴这两天要做这些手帕子,不然我房里没用的了。” 哑奴没什么表情跟着嬷嬷去,心说我是丢了条手帕才裁那么多的,难为少爷编的快。 这会儿那位姑奶奶已经换了家常小袄,见哑奴来了满脸得逞的笑。 打发了其他丫鬟嬷嬷,姑奶奶饶有兴致地瞧着哑奴躲在一边绣手帕。 一共是四块描好样子的,分别是梅兰竹菊。 哑奴手里的兰花已经快完工了,这姑奶奶拿过看看夸道:“手真巧,这花绣的人多,唯独你绣出了灵气。” 哑奴尽量冲这位姑奶奶友好地笑笑,姑奶奶拉了她起来说:“带我去逛逛你们院外的荷塘。” 哑奴站起,把绣好的手帕随意塞在袖里,搀扶着大姑奶奶赏月。 主子一出屋门,院里当值的嬷嬷立刻要跟着,大姑奶奶笑说:“你们歇着去吧,让她陪我就是,荷塘那里她路熟,不用担心。” 有人当差,她们自然乐得歇着去,大户人家规矩大,女眷无论去哪儿,身边都要跟着人。 姑奶奶虽然养尊处优惯了,可步履生风,看似扶着哑奴的手,几乎是扯着她往荷塘去。 她也无心赏花,四下打量着倒像是找什么人。 果然靠近竹林的时候,古鹏的护卫邵辉跳了出来喝道:“什么人?” 一见她俩,绍辉行了个礼道:“姑奶奶,哑妹妹。” 姑奶奶自顾自地说:“鹏鹏今晚茶饭吃得少,我顺路过来瞧瞧他没哪里不适吧?” 绍辉看看哑奴,实话回姑奶奶道:“您问哑奴多好,她和少爷几乎寸步不离。” 翠微揶揄地笑:“我问她,她也得回我算呢?你过来,我还是问你才放心。” 哑奴见状,连忙把自己袖子里的手帕往远一丢,快步跑去捡去。 她显然领悟了大姑奶奶非要留自己伺候两天的用意,这会儿躲得远远的,别碍着人家说话。 古鹏这会儿自己胡乱洗漱了,把水桶水盆都丢在门口盘腿坐榻上看书,看到妙处突然喊了一嗓子:“哑奴,你来看这段儿。” 没人回应他有些无聊,忽然听见门响,古鹏兴奋地说:“小东西,你还知道回来?” 他光着脚丫踏上了鞋,一见是杏香抱着被子进来,含羞带笑娇怯怯的模样。眼波流转,一个满含神情的媚眼抛了过来,古鹏就觉得恶心。 他失望道:“把门口水都提出去,然后说给嬷嬷今晚院门别锁,万一哑奴半夜回来进不来门该冻着了。” 杏香把水盆水桶都送出去,一个嬷嬷试探着问:“姑娘不留些热水晚上用?” 杏香满脸通红,装着不懂的模样就回了屋子,古鹏已经睡下。 杏香把手伸进帐子里古鹏的衣襟儿里,睡得稀里糊涂的古鹏闭着眼睛握住那作乱的小手,放到了自己怀里问:“小东西等不及了?谢天谢地你总算是开窍了。” 他突然翻身把杏香压在身下,这一睁眼去撕扯衣裳吓得:“娘呀!”一声蹦起。 当差的嬷嬷都闯了进来,只见杏香衣衫不整跪在床下,嬷嬷莫名其妙,古鹏满脸通红喝道:“带出去,竟然趁着本少爷熟睡,要非礼本少爷。” 少爷院里出了这等大事,很快一群人打着灯笼往荷塘这儿来,陈福家的奉命来带女儿出去,这一路还和太太求着情。 翠微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见人都来这儿,立刻扭头看是不是哑奴给人家送了信儿。 只见哑奴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个长长的树枝,努力地够着落到荷叶上的一块儿手帕。 小脸憋得通红,依旧不抛弃不放弃地去挑那帕子,显然她没注意自己强塞给绍辉东西。 翠微笑说:“这憨丫头,掉了就算了,回去你再绣一块儿便是。明儿我给你找几块好料子。” 哑奴福身道谢,翠微笑得朵花一般扶着哑奴的手迎上前给太太请安。 只见太太脸色不好,点头继续奔着少爷的院儿。 走几步回头说:“翠微,这两天让我房里梅香伺候你,让哑奴伺候你那不省心的弟弟去吧。” 人不是奔着她来的,翠微这会儿心里稳当笑说:“那母亲带她去就是。”她轻轻捏了哑奴手一下悄声说:“不许和人说我的事。” 然后娇滴滴和哑奴说:“你可千万好生伺候我弟弟呀,伺候好了,自然赏你。” 哑奴自然听得出赏你的意思,她依旧淡然跟着太太和一行人进了古鹏的院落。 太晚了,大姑奶奶不方便去弟弟那里,自己慢悠悠往回走,不时回头瞟一眼隐在暗处保护古鹏的护卫绍辉。 这个傻子,总是不肯好好理她。 无论杏香怎么磕头,古鹏坚决不肯要她,陈福家的连连磕头,太太只得说句:“杏香还是回去伺候我吧,明儿再给你补个大丫头,哑奴伺候你主子睡觉。” 这群人带走了杏香,院里嬷嬷们开始议论少爷怕是不行这才恼羞成怒。 古鹏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被子裹紧了自己,委屈地拉着哑奴的手抱怨道:“你一会儿不在家,她们就作妖,我可就指着你过安生日子了。” 哑奴认真点了点头,去给少爷拿了恭桶回来,而今天凉他晚上不再出去解手。 又洗干净了手,锁了房门,把少爷床帐放好,为他盖好被子。 古鹏见她要走,一把握住她手说:“好凉,我给你捂捂,省得睡不着。” 他把被里的汤婆子拿出来,自己下了地示意哑奴坐他床上暖和会儿。 然后把汤婆子塞到外间屋哑奴的被里又回来坐在哑奴身边继续给她捂手说:“脱鞋上来暖和会儿再去,被窝里就热了。” 俩人并排坐在床边儿,古鹏轻轻碰下哑奴肩膀问:“姑奶奶没为难你吧?” 哑奴摇头,古鹏才安心,试探着这手就往她腰上摸索。 作者有话要说: 撒泼打滚儿求收藏,谢谢各位! 第6章 小哑巴挨揍 哑奴娇憨地用自己双手摸了摸自己脸颊,笑笑表示不凉了,然后冲着少爷一个福身,回她自己榻上睡去了。 古鹏下地追了去,见她眼睛都闭上了。 气得他坐在哑奴身边,一下一下戳她的脸颊,她明明有小酒窝,可难得见她笑一回。 指腹一碰,就是一个小坑坑,松手就没。 古鹏就不信她还睡得着。 哑奴“噗嗤”笑了,果然两个酒窝露了出来,这丫头坐了起来推着他往回走。 待把他推到榻上,古鹏顺手也把她拉倒,在她耳边悄声说:“我明儿回了太太,我们这辈子不分开可好?” 他直接就去亲那醉死人的小酒窝,哑奴人瘦小力气倒是大,把他推开就下了地,被古鹏一把拉住说:“别怕,等回了太太我再要,先给我亲两下就行。” 哑奴不理他,古鹏只得告饶:“好妹妹我造次了,我再等等,你先睡吧。” 他就不信这么好的事轮到头上哑奴还睡得着,可事实上哑奴睡得挺香,细微的呼吸声微不可闻,让古鹏听了越发心痒难忍。 原以为哑奴再伺候自己更衣该有些别的意思,古鹏毫不避讳自己一大早支起的小帐篷。 他懒洋洋躺在榻上用手指着那处同哑奴说:“这样换裤子疼。” 哑奴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去把洗脸水给他打回来,先整理房间。 由着少爷在床上晾着等不疼的时候再安顿他更衣。 古鹏要去铺子里,照旧给哑奴扮成小厮。今天那个护卫绍辉总是不自然地去看哑奴,惹得古鹏很不高兴。 他觉得有必要和母亲说说跟哑奴这事儿放到明面上,不然他一个护卫惦记个丫头也是情理之中。 趁着古鹏和人谈生意,绍辉红了脸和哑奴说:“姑娘,我昨儿捡到个手帕子绣着兰花的可是姑娘遗失的?” 哑奴点头,绍辉趁人不注意连连给哑奴作揖道:“回去我就还了姑娘,还求姑娘对昨晚的事儿保密,事关大姑奶奶的名节,人命关天!” 绍辉脸红脖子粗,哑奴眼光毒辣,瞧着他腰带上挂着那个银绸金线绣着合欢花的荷包眨眼睛。 绍辉低头解释道:“她硬逼着我挂上,若是摘了要我好看,得等她家去我才敢摘。” 哑奴冲着他笑笑,示意自己不会和人说,俩人一块儿候在外面等着古鹏出来。 古鹏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吩咐句回家,小厮赶车,绍辉上了马。 古鹏让人把他的马一并带回去,抬腿坐上了马车,挨着哑奴坐好,这手就往哑奴身上搂。 他一边搂,哑奴一边躲,眼看着哑奴从马车边上掉了下来,古鹏伸手往回拉,外面绍辉也把她接住推了回来。 见少爷瞪他,绍辉又低下了头。 寻常少爷回府都是有说有笑的,今儿个气氛诡异,连小厮都不敢出声。 古鹏进了院子要去请父母安,哑奴要回房,被古鹏拉着同去。 哑奴伺候主子们用了饭,总算是太太指明赏了她两个菜,让她回房用去,这才得以脱身。 趁着少爷陪父母说话的空儿,绍辉连忙打发了个扫地的小丫头把哑奴叫出来。 俩人约在竹林见面,绍辉把哑奴的手帕还她,连连作揖道:“多谢姑娘。” 哑奴收了刚要离去,少爷房里叫兰兰的一个丫头突然尖叫道:“快来人啊,光天化日私相传递。” 一嗓子惊来了嬷嬷们,为首的夏嬷嬷把腰板一挺大喝道:“臭不要脸的贱人,给我打!” 一下子附近的丫鬟嬷嬷各自拿了扫把顶门杠或是擀面杖冲了上来,劈头盖脸就来打哑奴。 绍辉一看不好,只得把哑奴护在身后转圈儿作揖道:“各位姐姐,婶子,都是误会,我捡了哑妹妹的帕子还了她,实在不关哑妹妹的事儿。” 绍辉这时候尽力护住哑奴头脸,自己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一个嬷嬷就势就把他身上的荷包解下来问:“你又没媳妇,这是谁给你做的?” 绍辉答不上来,平日嫉妒哑奴的丫头们一齐上阵大喝:“奸夫**,躲在竹林做不耻的勾搭。” 后院一乱,古鹏听说小哑巴吃了亏,急匆匆往回跑。 翠微一上午心神不宁的,那傻大个绍辉连句囫囵话都没有,她不甘心借口寻哑奴要花样子,赶来再问问他。 这会儿翠微已经过了回廊,一见绍辉正在挨揍,立刻喝止众人问道:“何事喧哗?” 兰兰添油加醋道:“青天白日的,众位姐姐婶子捉了奸。那下贱的哑巴和邵护卫搂搂抱抱大伙儿亲眼见得。” 绍辉替哑奴挡着这起乱打,这会儿刚松开哑奴。 哑奴头发凌乱,倒带了风流后的落拓相。 翠微立刻七窍生烟,过来抡圆了胳膊先给哑奴两个大嘴巴。 古鹏跑在前,远远喊:“住手。” 老爷太太随后就到了,见大姑奶奶气得两眼通红。 太太连忙安抚女儿道:“这不值什么,绍辉年纪大了,确实该配个媳妇,他又不是咱们家生子,没父母操持着耽搁了。” 老爷轻轻碰了下太太,略朝着儿子方向努嘴,示意别乱点鸳鸯谱,那边气炸了。 古鹏房里的丫头嬷嬷一看正是拔出眼中钉的时候,夏嬷嬷拿了绍辉身上的荷包回道:“太太,若是光手帕子遗失了也说的通,这荷包可是绍护卫身上解下来的。” 太太立刻恼了,大喝一声:“大胆,把这对狗男女先捆到一处。” 她一把抢过荷包,死死攥在袖子里。 古鹏立刻上前道:“太太,那荷包不是哑奴的针线。” 太太眼睛一瞪道:“不是你宠着她,旁人有这么好的丝线糟蹋吗?” 绍辉一看太太的脸色,立刻双膝跪倒说:“求太太成全,奴才愿意给哑姑娘赎身,领着她远走高飞。” 太太刚要点头,大姑奶奶过来又扇了绍辉两个耳光:“你们怎么能如此的……不要脸?” 太太突然厉声喝道:“嫁人了要管事也管你自家的事去,而今娘家的事情你不要管,扶大姑奶奶回房,命人套车送她回家。” 翠微不肯走,拉着老爷哭闹。 老古从太太的态度上察觉到事态严重,立刻问儿子:“古鹏,哑奴的契纸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全一对有情人是积德的事儿。 你们都散了吧,什么大事说得这么难听,还捉奸呢?堵到被窝里了吗?” 他故作轻松摆摆手示意众人散了,和蔼可亲地拉着绍辉起来说:“你不是我家的家生奴,没受过什么大恩惠,兢兢业业服侍主人这么多年理应给你个媳妇。” 又示意哑奴起来,吩咐账房老金给包十两银子来。 第7章 少爷发疯了 翠微听了老爹的话,面色一白,她死死望着一旁的绍辉和哑奴,眸子里的怒火包都包不住,左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血肉而不自知,她一把挣脱母亲拉着她的右手,想要朝绍辉冲过去。 还没等她冲过去,就被太太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她气的在原地跺了跺脚。 而古鹏听了老爹的话,心头一跳,哑奴是他看中的女人,怎么可以跟了别的男人。 哑奴只能是他的。 这样一想,古鹏对着老爹直接道:“老爹,哑奴跟绍辉是清白的,那荷包不是哑奴做的。” 太太听了儿子的话,恨铁不成钢的拧了儿子一把,随即又看向绍辉,笑容满面,道:“绍辉,你想好了说给少爷听,那荷包是不是哑奴送你的定情信物?” 太太虽然满脸笑意,但话里却带了十足的威胁。 绍辉犹豫了下,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哑奴,哑奴恬静的立在那里,那姣好的侧脸依然是那么美,那么动人,深深的勾着他的心弦。 这一刻,绍辉心生贪念,他想要拥有她,想要她变成他的女人,他这种想法一出,就像是在心房埋了一粒种子,开始快速生根发芽。 绍辉对着太太老爷连连磕了三个头道:“回禀老爷太太,是奴求着哑奴给绣个装碎银子的,也是奴让小丫头吉祥传信让哑奴出来见奴”说罢,他又偏头看向哑奴,做了个发誓的动作,认真道:“我当着众人发誓,一辈子对哑奴好,如有违背不得善终,求哑奴安心跟我去。” 古鹏听此,脸色铁青,哪里还忍得住,突然发难,飞身而至,一脚把绍辉踹飞,还没解气,又追过去一拳揍在脸上。 绍辉被踢了一脚,还没反应过来,现下又被揍了一拳,鼻孔瞬间流出了两行血迹。 古鹏见此,依旧不依不饶继续往上扑,老爷黑着脸,怒喝到:“成何体统!来人呀,还不把少爷给我拉开。” 几个小厮得令,连忙冲上去拉开了古鹏。 古鹏被几个下人扯着,身子动弹不得,气的大声喝叫:“我说那荷包不是哑奴做得就不是,你们这群刁奴就这么欺负我房里人?我早就瞧你眉来眼去苍蝇一般追着哑奴,把他给我打出去!不知从哪弄个荷包来给哑奴栽赃,其心可诛!” 翠微见弟弟发疯,刚要帮腔,就被太太大喝斥道:“闭嘴,你是大家闺秀得注意体面,娘家下人们之间的事儿不许你参合。” 绍辉继续磕头求老爷让他把哑奴领走,老爷无奈摆摆手示意看热闹的赶紧走。 老古忽然看到女儿用披风努力地遮着自己腰上的荷包,瞬间明白了太太为何火气这么旺。 他挤出点比哭都难看的笑脸说:“哑奴,你来古家这阵子深得主子们喜欢,既然绍辉愿意求娶你为妻,我们也愿意成人之美。” 古鹏吓得挣脱了拉着他的人,一把扯住哑奴不撒手央告她:“你告诉他们,你和绍辉根本就不熟,那荷包不是你做的。” 绍辉磕头道:“我对不起少爷,对不起哑奴,对不起古家。” 他突然跃起就要投入那荷塘自戕。 哑奴离他最近,一把把他死死拉住,连连冲着绍辉摆手。 太太“噗嗤”一声笑了,手指着哑奴趣道:“这傻丫头,男未婚女未嫁算得了什么?我做主了,你的身家银子,和绍辉的契约都免了,额外赏哑奴五十两银子做嫁妆。” 她拉过绍辉的手,把哑奴的手放进去笑呵呵说:“郎才女貌,若是不依你们,还得闹出人命不成?” 古鹏跳过来一手扯着一个人的胳膊用力分开,他站在当中说:“娘您不要乱点鸳鸯谱。” 老古脸一沉喝道:“你非得看着今天闹出人命吗?” 太太又拉过哑奴的手说:”好孩子,你就和你主子认了那荷包的事,省得他胡闹。” 哑奴点头,从太太手里拿过那惹事的荷包,走到绍辉近前,亲手给他挂了上去。 绍辉脸红脖子粗,伸手去拉住哑奴的手,用只有俩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谢谢,放心。” 老古哈哈大笑:“就是嘛,明明是喜事,瞧瞧一个个斗鸡一般。” 古鹏气得脸憋得青紫,一下把哑奴拽了个趔趄质问:“你想离开古家?” 哑奴看看老爷太太,乖巧地点点头。 太太满脸是笑,连忙把手腕子上的金镯子褪了下来,拉过哑奴的手就要给戴上。 古鹏气得抢过那镯子丢进了荷塘恶狠狠地说:“除非我死,你这辈子别想出古家门。” 他直接扛起哑奴,也不和父母打招呼气呼呼地回了他的院子,看热闹的下人假装散去一些,躲在在竹林里眉飞色舞地议论着。 古鹏一脚踹开自己房门,把哑奴丢到榻上饿虎扑食一般扑了上去。 哑奴小脸气得煞白,双手如钩掐住他的脖子,古鹏立刻翻了白眼儿。 一看不好哑奴连忙松了手,给他拍拍后背顺顺,恐怕出了意外。 古鹏气昏了头,解了自己腰带,这会儿把哑奴禁锢在那儿,由着她的拳头雨点般打在自己身上,扯去她身上夹背心,撕开衣领,一把拽出月白色的肚兜。 张口咬断带子,把那肚兜丢在地上,一手掐住了哑奴的腰,那手把碍事的裙子裤子统统丢掉。 眼看着他又扑了上来,哑奴咬紧嘴唇照着腰就踹了一脚。 古鹏弧线飞出,重重摔在了门口。 他裤子已经褪到了膝盖下面,就那么光着坐那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我到底哪里不如个护卫” 哑奴捡起衣裳先把自己裹了,去找了干净的换好,白了一眼地上的古鹏。 伸手示意拉他起来,古鹏抱着肩膀哼道:“你别对我好一阵歹一阵的,你不给我说清楚了我今天不起来!” 哑奴扭身进屋坐到榻上继续绣手帕,古鹏连连哎呦:“好妹妹,我错了,求妹妹给我换条裤子呀,腰动不了了。” 丢了绷子,哑奴给他拿了条裤子回来,搀扶他坐在椅子上帮他往下褪。 不同于往日,少爷那点多余的玩意儿今儿个一动一动的频频点头致意。 古鹏坏笑着拉了她手去摸,哑奴就势把裤子丢少爷头上扭身进了里间不再管他。 古鹏抬手去够头上的裤子,可腰疼手也抬不高,用力甩几下头,裤腰朝下整个套严实了脖子,只余两条裤腿一摆一摆的。 好不容易抓住一条裤腿把裤子拽下来,挣扎着穿上,一瘸一拐到了哑奴身边。 哑奴拿起一把缠着红绸的小剪子,恶狠狠盯着他两腿之间做个剪的动作,吓得他捂着那处一瘸一拐退到门槛上一屁股坐下大叫道:“你别想出我的房,你就算给我剪了,别人的你也用不成。”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哑奴自顾自坐那绣手帕。 第8章 母女反目 荷塘这边儿没有人再说话,绍辉依旧盯着少爷离去的方向,脸上都是心疼。 老古怒气冲冲瞪邵辉一眼说:“少爷舍不得哑奴,你另娶一房媳妇就是,今日就动身去定州分堂,再不许回来!也不许和人乱说一句。” 他扯着女儿往自己房里走,见她还努力地往绍辉离去的方向张望,有力一掐她胳膊。 关上房门使劲一推,翠微撞在了案几上,茶壶茶碗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老爷先扯过翠微腰上的荷包丢到炭火里烧成灰烬,才坐到主位上瞪着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 太太气得脸色惨白,坐在椅子哭骂道:“我和你爹从来没给过你半点委屈受,你怎么自己不尊重,偏要往下流走,若不是哑奴识时务,咱们古家以后就没法见人了。” 老古摇头叹气:“而今倒好,少爷和护卫抢女人,少爷还动了粗,也没好听到哪儿去。” 太太抽泣道:“宁愿鹏儿委屈,也得保全翠微的脸面,总比有夫之妇与人私通传出去好听,那样翠微这辈子就完啦。” 老古拉着太太的手感慨道:“今日的事多亏了夫人,可也委屈了鹏儿,这下子哪个大家闺秀还愿意给鹏儿做平妻?” 翠微嘴角现出冷笑:“最识实务的怕是太太吧,太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些年,又是什么没见过的呢?我娘死得不明不白,太太想来最清楚。为了古家的生意,把我嫁给那酒色之徒,还说为了我好?凭什么他朝三暮四的,却不许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老古气得站起一脚踹在女儿膝盖上,让她跪在正厅,指着她骂:“你姨娘是被刁氏所害,她也抵了命。 你从小跟着你母亲长大,有古鹏的就有你的,没有古鹏的也有你的。 至于说亲,是因为爹和你公爹是世交,姑爷后来胡闹爹也是你嫁过去才知道。 最后说今天的事,她这么做不全是为了你,为了古家吗?” 翠微哭骂道:“爹被她骗了,她就是做出的贤德的模样。” 太太这会儿哭天抢地,非要去祠堂哭祖宗去,又闹着以死明志,老古安顿了媳妇又去喝止女儿。 这个节骨眼不敢强行把女儿送回婆家,只得吩咐嬷嬷带大姑奶奶回她原来的院落,借口太太病了,留下侍疾。 这时候夏嬷嬷跑过来送信:“老爷太太不好了,少爷和哑奴闹了起来,非得逼着哑奴说出自己哪里不如绍辉,房里已经动起了手,少爷怕是要霸王……” 老古气得一巴掌扇到夏嬷嬷脸上啐道:“你个老货多事,滚……” 夏嬷嬷被撵,这风波算是暂时压了下来。 多事之徒传起来古家少爷和护卫抢女人,还是为了个哑巴大打出手。 当然少爷逼着哑巴说话这种趣事,弄得街头巷尾无人不知。 太太骂了几千几万句小白眼狼之后,老爷哄劝着一起看看儿子去,恐怕太太被不懂事的闺女气糊涂了,再失了分寸。 推开房门,瞧见古鹏双目血红坐在门槛上,哑奴坐在榻上低头绣花。 儿子气得胸脯起伏,哑奴倒是稳稳当当忙着手里的活计。 太太又疼又气也不好拿哑巴发火,搂了儿子哄道:“娘对不住你,娘鬼迷心窍了全是想着那不要脸的古翠微。” 老古一阵头大,赶紧关了房门。 古太太坐在儿子边上搂着儿子安慰:“是娘不好,与绍辉私通的是古翠微,那荷包是她绣的,娘为了古家的脸面才逼着哑奴认下。” 古鹏气得一下子站起,老古一把抱住儿子安抚道:“事情就这样处理很好,你们娘俩和哑奴今天受委屈了。你是男孩家的,和护院抢女人也就扫了些颜面,可你姐姐不一样。” 古鹏气急败坏道:“哑奴可是女孩儿家的,往后家里下人谁不笑话她?” 老古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哑奴道:“好姑娘,往后你就算是太太的干女儿,有太太做主无碍的。” 古鹏抢回银票塞他爹怀里拒绝道:“不行,我不要给她做这个莫名其妙的哥哥。” 老古急得跺脚,看看门口没人哄道:“祖宗,你忍耐几日过过这个风头,爹明白你的心思。”他拍拍儿子悄声说:“爹保证让你如意了。” 又劝着太太:“咱们回房歇息吧,哑奴今儿被打了一身的伤,让鹏儿给她上上药才是正经。” 老爷和太太这一出门,古鹏立刻倒了茶嬉皮笑脸凑了过来拉着哑奴胳膊晃:“好妹妹,我错了,你喝一口原谅我可好?” 哑奴白他一眼,古鹏干脆把茶喂她嘴里又说:“咱们把衣裳褪下上药,那起混蛋们,明儿挨个一顿板子我替你打回去。” 哑奴扭身不理他,古鹏只得尴尬陪着。一会儿认错自己护驾来迟,一会儿认错自己不该同她吼。 无论哑奴怎么瞪着他,就是不认不该试图非礼。气得哑奴又扭转过去不搭理他。 见哑奴一点动静都没有,吓得古鹏去诊脉才察觉这丫头睡着了。 这小子扶着腰赶紧给拿来薄被盖好,自己挤在哑奴身边半躺半靠一块儿歇着。 老古哄着太太回了房,连连替女儿给太太赔礼。 古太太一味的掉眼泪,老古也是心疼地咂舌。 半晌太太才说:“这些年我委屈鹏儿的地方多了,她姐姐喜欢的,从前都是逼着他让了姐姐,而今这个丫头既然鹏儿中意,没必要非得棒打鸳鸯。” 老古连连附和道:“过几天风头过过就开了脸放到儿子房里。” 太太又说:“那个绍辉必须盯紧了不许他回来,不然古家的脸面彻底别要,若是翠微为了这事儿被婆家休了,不许她再进古家门。” 老爷直皱眉,这个节骨眼只得说都依着太太。 古鹏歪在她身边,凑过去想亲一口才注意她脖子那儿被人家打得又红又肿,连忙下地兑了药膏给敷上。 药已经涂抹好,这手依旧在她脖子上摩挲着,那只手拉了哑奴的手歪在床头看着她睡。 哑奴偶尔醒过来见古鹏小宠一般腻歪在自己身边给了他个嫌弃的眼神,又翻身继续。 反正也习惯了哑奴的冷淡,瞧着到了晚膳时候古鹏传了饭菜,端着碗央告道:“好妹妹,起来用膳了,我喂你还不行吗?” 边说边晃着哑奴的胳膊,见她还是不好好理自己又去挠她的痒。 他把饭碗放下,两只手在嘴边呵气后不断去挠哑奴的咯吱窝,最终把她弄出了“咯咯”的笑声才作罢。 古鹏把哑奴拉了起来说:“我还是第一次听你的声音呢,好妹妹赏哥个面儿,吃了饭带你出去逛,想买什么买什么,算我的。” 他连连给哑奴哑奴夹菜,见她没什么心思吃又把碗一推道:“走,我们街上随便吃点去。” 古鹏弯腰捡起哑奴的鞋就要给她套,细看晃晃笑说:“没缠脚,你从小就是粗使的丫头吧?以后有我疼你,咱们都过好日子。” 哑奴一把夺过自己的鞋,古鹏瞄一眼她裹脚的白布缠得松散,假意去正,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脚背。 虽然收获了哑奴的白眼,可他笑嘻嘻下地开了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9章 小哑巴逃跑 老爷和太太看着空荡荡的餐桌伤心,翠微被老爹关在院里下下火再放她出来,儿子赌气带了哑奴出去。 太太茶饭不思,老古只能赔着小心劝解。 傍晚的时候姑爷和亲家太太听说古太太病了留翠微侍疾,已经提着礼物到了大门。 老古连忙搀扶太太躺下装病,喊了翠微去接她婆婆进来。 一见古太太脸色蜡黄,亲家太太连连安慰,又亲昵地拉着儿媳妇手说:“这孩子从嫁过来也没怎么回过娘家,这回好好在家伺候你母亲几天才是道理。” 姑爷说几句宽慰老爷的话,急匆匆告辞。 翠微望着丈夫的背影咬牙,他的小妖精看来是这几天要生了。 亲家太太又拉了拉儿媳妇的手劝说:“年轻孩子馋嘴,你也多劝说才是,凭他生多少,你肚子里出来的才是嫡出。” 这亲家太太倒是门清,又劝古太太别往心里去,谁家儿子不是贪玩胡闹,没得为了个丫头病一场的理儿。 显然翠微的下人里有婆家的眼线。 古太太连连叹息自己没福气:“聘下的媳妇是个多病的不能嫁过来,儿子二十多了不收房里人,好不容易瞧上个丫头还是个哑巴。” 太太抱怨丢人败兴,亲家太太只一味的劝解:“知道女人的好处不是坏事,新鲜过了自然也就换好的了。” 老姐们说几句,亲家太太也就告辞回去。 翠微把婆婆送到车上回来,太太示意她回房歇着去,自己不用她服侍,也不想看见她。 古鹏正给哑奴倒茶,顺便讲解这茶和水的来历。听见街上一阵乱,只见一群拿着棍棒的武人当街在打一个年轻人,嘴里不干不净的。 那年轻人看身形很熟悉,细看竟然是他姐夫。 古鹏连忙嘱咐哑奴:“等我,我姐夫让人打了。” 他提着剑冲上去把武人打散,为首的临走啐了他姐夫一口:“郎贵,你给老子等着,敢给我兄弟带绿帽,我杀你全家。” 他把姐夫拉了起来,这才听到周围议论。 原来姐夫和那家娘子有染,她男人是个军官不常回家,今晚突然回来堵了个正着,这才闹了起来。 气得古鹏踹了他姐夫两脚让他滚,姐夫连连作揖:“好兄弟,烦你送我回家再走。” 到了郎家大门,正好遇到亲家太太回来,一见儿子狼狈相骂道:“跟你出门的死绝了?怎么弄成这个鬼样子?” 同古鹏道了谢尴尬说道:“亲家太太若是好些,还是明日接了你姐姐回来才是,这媳妇不在家,男人越发胡闹,他平时不这样。” 古鹏啐了姐夫一口,扭身就走。 等他到了茶楼的时候,哑奴已经不在座位上。 吓得他满街寻找,边跑便喊,一路打听着到了车行对面看见哑奴买了一口袋栗子正在吃。 急得他一抹头上的汗说:“小姑奶奶,你可吓死我了。” 他又丢给卖栗子的一块碎银,买了一大袋子提在手里,那只手拉着哑奴回家。 哑奴的眼睛里多了些活泼的色彩,不时把剥好的栗子递给他。 古鹏心里痒痒道:“不劳烦妹妹,回家我剥给你吃。” 看似心情大好的哑奴伺候少爷洗漱了,还贴心地抓了一把安神香。 古鹏虽然听见门响,以为哑奴出去方便,也不以为意。累了一整天,这会儿昏昏沉沉睡得踏实。 哑奴蹑足潜踪溜到了她自己那间屋子,收拾了几件不起眼的衣裳。 把她自己的体己装好,瞧了瞧笸箩里绣好了的手帕,塞包袱里一条,余下的她拿到少爷的屋里放到他的柜子里,又给古鹏掖好了被角,帐子放得严实些。 狠狠心扭身要走,又坐到床边摸摸他额头热不热。 确认他无事,哑奴这才轻轻推上房门,在院中一个助跑,可惜眼看扒着了墙头又摔了下来。 揉着摔疼的屁股,哑奴失望地抹了抹几乎疼出来的眼泪。 虽然她的毒解了,身子依旧虚弱。 听听周围没有异常,她咬牙爬起来先溜去药庐,把今天的解毒药喝了之后,带走了药方和一些少爷配好的解毒药材。 丹田依旧被封,跳不上墙头的哑奴只得慢慢往院外溜。 刚爬出二门,大门那边灯火通明,亲家太太披头散发满脸黑烟带着几个落汤鸡一般的婆子一边哭一边往里走。 古家老爷和太太都围了上前,这才得知姑爷被杀。 姑爷的院儿被歹人锁死放了一把火,主仆三十余人都死了。 整个古家都热闹起来,显然整个节骨眼跑是不可能的。哑奴连忙退回少爷的院落,把包袱藏起来之后去晃醒少爷,指着院外示意出事了。 迷迷糊糊的古鹏听见院子里吵杂还亮着火把,一把抱住哑奴哄道:“莫怕一定不是来拿你的,哥哥保护你。” 他不由分说拔出剑就下了床,哑奴又露出看弱智一般关爱的眼神。 叹口气之后,哑奴拿了大氅和手炉追着给主子送去,这会儿古鹏已经收了剑,陪着亲家太太在正厅说话。 哑奴听了个大概,大姑奶奶的男人被人活活烧死,衙门说是强盗,可院里金银大都在。 歹人留下的脚印整齐,下人们有听见姑爷求饶的叫喊,显然是他偷了人家的女人惹来了报复。 老爷虽然皱眉,可也只得吩咐儿子:“好好带你姐姐回家看看,帮着料理一下姐夫的后事。” 太太吩咐道:“正房理应在夫家守节,鹏儿帮着你姐姐安顿妥当。要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从此要她收敛性子侍奉公婆。” 亲家太太这会儿定定心神儿,同太太到了谢,擦抹着眼泪带着古鹏和古翠微回家。” 老古知道翠微不懂事已经让太太记恨了。可他的女儿才二十一岁,他舍不得她就这么熬一辈子,更何况还没有个孩子。 思来想去老古偷偷命人把绍辉找回来,先安顿在自家田庄上,只说城里不太平还是老人用着安心。 古家闹腾到了天明也安顿下来,太太瞧了一眼哑奴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手里还拿着方才给古鹏暖手的手炉。 招手唤她过来笑说:“好孩子,难为你体贴,去歇着吧,把你主子素色衣衫打理出来,近几日用。” 哑奴福身应了,回房把古鹏的衣裳打点好,怕他冷又把手炉的炭交给跟着出门的小子,嘱咐他们给少爷添换。 以民告官,想都不用想也不会赢,帮衬着郎家把死人发送了,古鹏累得快散了架。 翠微瞧着自己院里满是断壁残垣,连庶出的婴孩都被残害,有孕的小姨娘同样葬身火海。她死活不肯住在婆家,清点了自己的陪嫁,跟着古鹏闹着要回娘家。 只是到了大门这里,太太的陪房陈福家的笑着堵住了门:“大姑奶奶新寡刑克重,不宜回娘家。” 瞬间翠微脸变成了白纸,哭叫着拍打着大门,几个粗壮的仆妇已经把路拦上了。 第10章 哑奴的心事不好猜 古鹏只得安慰姐姐等候,他进去和老爷太太求情。 老爷就坐在正厅,一脸的黑线,见儿子进来这神情心里还有些安慰,示意他先坐不必拘礼。 古鹏想想说:“姐姐从小娇生惯养,冷不丁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得有亲人陪着才好,再说郎家上下全惦记着姐姐的陪嫁呢。” 老古折中想了个法子道:“是你姐姐太不懂事在前,也不能违逆了你母亲的意,你去给你姐姐买个小院儿,再买两房家人,她出嫁的时候咱们古家陪嫁的铺子和田庄够她开销了。” 他又拿出了五百两的银票给古鹏,示意他给姐姐在田庄附近买个小院儿。 暂且先把翠微藏在田庄子上,等收拾好了,再住过去。 古鹏拿了银票出来,见姐姐不管不顾地就坐在门口哭泣,连忙搀扶她起来劝道:“风大,哭坏了嗓子,咱们车里说话。” 翠微一看就知道这是不许她进娘家的大门彻底恼了骂古鹏道:“我就得罪了你的小老婆,你至于连姐姐都不要了吗?你有几个姐姐?” 古鹏急得冒汗,指着院墙说:“姐,这是咱爹的意思,你且安分些,咱家不会饿着你冻着你的。”他连推带抱把姐姐塞进马车,自己坐到车辕上,示意快走。 隔墙有耳这个道理,古翠微理解的还是不透彻,无论古鹏怎么劝,她还是哭了一路。 到了田庄上,古鹏亲自搀扶姐姐下车。谁知道门上当值的竟然是绍辉,这下三人都愣在了当场。 绍辉一见这架势,行礼道:“小的不知大姑奶奶会来,是老爷吩咐小的看着庄子的,小的这就走。” 古鹏瞬间明白了当爹的心思,一把追上道:“好兄弟,都是误会,我给你赔礼。” 绍辉行礼道:“昔日绍辉自尽是为了护着大小姐的名声,今日就更不能陷大小姐与是非中,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奴对大小姐只有敬仰,绝无非分之念。” 翠微刚感受到老爹那说不出口的疼爱,迎头被绍辉泼了一下子冷水,忍不住上来就质问他:“我好话说尽你都不肯理我,为何那个下贱的哑巴一说要嫁你,你就迫不及待要娶了她呢?” 绍辉依旧面不改色道:“大小姐是主,绍辉是奴,论身份我和哑姑娘更合适,况且她一个女孩儿家的已经为我担了名声,我娶她疼爱一生才是男儿该有的担当。” 一见说到哑奴,古鹏强忍着愤怒道:“哑奴是我的女人。” 绍辉依旧坚持:“少爷将来难免三妻四妾,小姨娘多了哑奴那个性子只有受委屈的份儿,少爷若是心疼她,还是放她跟我走才能过上顺心的日子。” 古鹏又要动粗,绍辉不卑不亢地说:“少爷只说要哑奴,可您就没发现哑奴心里没有您吗?您房里的丫头那么多,哪个不是一心想和少爷有些什么?哑奴若是愿意,少爷怕是早就称心如意了。” 古鹏被他这一句话吓得恨不得立刻回家把哑奴栓在腰带上,嘱咐他暂且保护好田庄和大姑奶奶的安全。 过几天房子收拾好,大姑奶奶就会搬走。 绍辉行礼告退,都没看大小姐一眼就回了上夜的房里。 翠微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暗恨哑奴。 古鹏拉了姐姐先进屋才说:“爹说:照理正房是该守着,可你和姐夫一来感情不好,二来没有子嗣,住在外面过个三两年或许能再走一步,他舍不得姐姐受苦。” 听了这番话,翠微心里又有了底气说:“我就说我是爹的亲生女儿,他不会不要我。” 古鹏帮着姐姐把东西安顿了才说:“姐,你安分些吧,别再为难太太,欺负哑奴了。你欺负我也就罢了,就别刁难我的母亲和女人成吗?你在家的时候是怎么对待庶出子女的?再想想太太对你怎么样?” 说完古鹏告辞出门,路过那家卖栗子的赶紧买了两袋子,催马回家先给父母请安留下一包。恐怕栗子冷了不好吃,急匆匆回去送给哑奴。 那丫头正在书桌上写写画画,见他来了连忙收了站起。 古鹏把栗子放下调侃道:“不会是给你情哥哥写信吧?还用我的笔墨,那我可不依。” 哑奴接过栗子,冲着少爷笑笑做个道谢的姿势,古鹏一屁股坐到书桌上问她:“还喜欢吃什么?哥都给你买。” 哑奴微微摇摇头,古鹏又凑到近前问:“我给你的描红本子你写了吗?可有要问我的字,这几天家里太忙,冷落你了。” 他尽量往哑奴身边蹭,眼看着挨在一处,哑奴自然地站起给他打了一盆温水回来,示意他洗洗手准备用膳。 从姐姐家里出事,铺子耽搁了不少事。 古鹏又开始天天去铺子,开始觉得天冷让哑奴在家里等他,谁知这天回来正听见大丫头指桑骂槐讥讽哑奴私通护院,还不赶紧嫁人,非要把骚气留在古家。 让他生气的是哑奴就跟没听见一样,就拿个绷子一针一线地绣着手里的手帕。 古鹏命人把那丫头拉下去掌嘴二十撵了配人,坐到哑奴身边瞧着她绣的竟然是一个女孩在绣花,绣品里的绷子上还有些不成章法的针脚,算是简单的代替图样。 还不如她最开始绣的梅兰竹菊呢,这丫头越绣越粗鄙,可他依旧满嘴夸绣的好。 见哑奴低头忙活不理他,又推推哑奴说:“你给我绣了几条手绢够用的了,不如给我做身寝衣。” 哑奴指着剪刀摆手,示意自己不擅长裁剪。古鹏又凑到边上跟她说:“明儿起还是跟我去铺子吧,在家里你受累还受气。” 第二天给哑奴扮成小厮领着出门,院里的几个丫头纷纷露出羡慕的神色。 算账无聊时他就给了哑奴一个钱袋,让她去书店挑拣家里没有的话本子或是演义回来。 渐渐他平时用的笔墨纸砚也让哑奴去买,比起那些贪图便宜的小子,哑奴总能给他买回最实用的东西。 他发现哑奴已经认下了不少字,而且随口考问哑奴都能指对,索性把一摞账本子划给她,看着她核对好了自己再处理可就省力多了。 这丫头算账的时候神情专注,伏案两三个时辰不动都不嚷累。 这一下子古少爷解放了,就着周围没人一边给哑奴捏肩膀一边讨好道:“想吃点什么?一会儿我请。” 这日忙完还早,他索性领着哑奴去戏园子听戏。台子上的红娘机灵俏皮领着张生去会小姐,古鹏反复打量哑奴的小脸,待扮演小姐的上了场,古鹏指着她说:“我瞧红娘不如你俏,那莺莺给你拾鞋都不配。” 哑奴又是一脸茫然,古鹏觉得无趣。 等听完戏了带着哑奴进了一家首饰铺子,挑拣了一个溜银喜鹊珠花比量在她头上觉得满意,付了帐出门送与了她道:“你有什么心事吗?为何天天都不开心?” 看着哑奴低下了头半晌不说话,突然又注意到了城门上的通缉令,古鹏立刻给她念道:“庶人秦正志,鸠杀新婚妻子隆昌公主,挟持岳父图谋不轨……” 怕哑奴不清楚,他拉着她到了没人的地方解释:“秦正志就是前太子,娶的隆昌公主是是滇国的嫡公主。 去年腊月娶来的,当时先皇下旨用皇后的仪仗迎娶进京。可惜被毒死在洞房之内,新郎逃跑了,还挟持了来送嫁的老丈人。” 哑奴眼底闪过一丝怒色,古鹏连忙说:“太不是人了,连自己的女人都杀,无情最是帝王家。” 古鹏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小哑巴总是不开心,带她回家之后还特意让厨房给做了四样点心端屋里来,可她依旧没什么胃口,只是更加勤奋地绣手帕。 小哑巴的内心世界不容易探究,但是她的工作无可挑剔。 每日兢兢业业照料少爷的衣食起居。早上少爷习武她拿着手巾等着擦汗,白天少爷去铺子忙活,她跟着核对账目。晚上回来伺候少爷洗漱,夜里还随时听着少爷传唤,伺候他吃茶解手。 古少爷最享受的就是小哑巴扭着头不肯看自己,还不得不伺候自己穿衣的过程。 而今俩人但凡有点身体上的碰触,古鹏总会礼貌地起了反应。 反正可观的已经给她看了数次,少爷就不信哑奴心里没有半分涟漪。 第11章 祭奠的是谁? 好在古鹏犯过那次混之后没再纠缠,哑奴也就尽量把他当做同性对待。她也是有亲兄弟的人,暗自劝自己全当是小柏小时候尿裤子了自己给他换呢。 可扭头整理他的书案,瞧着那挂着的毛笔笔杆又想起他那尺寸跟着笔杆差不多长,有十几根笔杆捆在一起粗,奇丑无比不说,竟然那孔……想到这儿她脸红心热,越发不爱搭理古鹏。 古鹏望着小小的身影在屋里转来转去,就想招呼她过来。 很快哑奴把房间整理清楚,热水和恭桶都提进外间屋。然后锁了房门之后,进里屋把他的床帐放下。 灯下古鹏正歪着看书,见哑奴切了水果过来,一把拉住哑奴的手塞进自己被里说:“看凉的,哥哥给你捂捂。” 哑奴挨着他坐了一会儿,指着小桌子上的书,示意他还要不要继续看,不看的话她要拿走了。 古鹏有些委屈道:“别忙了,就不能好好陪我说说话。” 哑奴指了指自己的嘴,古鹏失望道:“我说你听着还不行吗?” 哑奴乖巧地坐在那儿听他胡扯,他从市井笑话白话到茶楼里的说书人,说渴了叫哑奴端来一杯茶吃了,又从荷包里拿出两颗梅子糖,塞到哑奴嘴里一颗问她:“好吃吗咱家秘制的。” 见哑奴嘴角略弯点头,古鹏伸手拉着她靠在自己身上继续给她讲外面的故事,听得哑奴打哈欠,只得放她去歇息。 这小子吃多了茶要方便,直接到了外间屋就解中裤。 也不管哑奴刚钻到被里还没睡,他直接一曲大江东流,气得哑奴扭转了身子不看他,惹得他坏笑了一声提上裤子回里屋。 第一场雪下的时候,家里的下人都换上了新衣。 太太房里的大丫头都是青碧色杭绸小袄,唯独额外给哑奴做了件大红羽纱面鹤氅加上大红百蝶穿花遍地金褙子。 见她从来不穿那新的,古鹏怕她冷,自己掏私房让外面的裁缝给哑奴做了两件灰鼠皮的背心,偷偷拿给她让她穿在旧夹袄里面。 主子取暖用的都是无烟炭,今年古鹏多要了几十斤在外间屋也生起了火盆,他舍不得小哑巴挨冻,又不好意思邀请她进里屋自己被里一块儿睡。 瞧着哑奴把被褥放好,床帐落下扭身要走,古鹏伸手拉住一脸不舍问:“到底为什么?” 哑奴松开他的手,指了指更漏示意早睡早起,古鹏叹气道:“罢了,我等你想明白。” 瞧着她耳环的搭钩松了,示意她坐过来,古鹏小心帮她摘下放在一边说:“明儿我给你修修,去睡吧。” 哑奴回身冲他笑笑出了里间儿,古鹏抱着被子长吁短叹。 第二天是腊月初六,他要去给舅舅贺寿自然不方便带着哑奴同去,一早上修好了耳环帮哑奴带好,手搂到她腰上嘱咐:“我今儿晚点回,你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单独给你做,我嘱咐过王嬷嬷了。” 瞧着哑奴有些心不在焉,还不时的走神,少爷两只手环住她哄道:“就一天不在家,你就想我想成这样?晚上好好陪我,咱们早点养个孩子我也好娶你为妻,出门不就能带你了吗?” 哑奴原本依偎在他怀里,半天都没动,这下恼了推开他,少爷连忙赔不是。 院里的嬷嬷大声喊哑奴跟着一起扫雪,古鹏立刻给了哑奴一块碎银子道:“小子们不会买,你去让二林套个车带你去城西南货铺子买点核桃和大枣回来,余下的钱赏你吃糖。” 嬷嬷望着白花花的银子咬牙,哑奴福身应了,带着古鹏的小厮二林出了门。 等少爷回家的时候才发现一片漆黑,茶水也是冷的,屋子也是凉的,抱怨句:“疯丫头,都是把你宠坏的,玩野了还不管我了。” 瞧瞧天都黑了,他赶紧提了个灯笼出去寻找。 远远有点子火光,还有嬷嬷的叫骂声:“作死的小哑巴,不知道大宅不许烧纸钱吗?招来孤魂野鬼主子忌讳。” 一听小哑巴,古鹏快步跑了过去,事发现场已经是古家花园院墙外了,他立刻骂了句:“多事的老货,这是宅子外面了。” 嬷嬷不依不饶要拉了哑奴回太太去,古少爷立刻恼了骂嬷嬷道:“前几年我外头结识的一个朋友临终前我应了他,以后他祭日给他送些纸钱,你这是让少爷我不敬鬼神,走走走,跟我回了太太去。” 嬷嬷吓得连忙磕头,古鹏拉起来被嬷嬷罚跪的哑奴说:“走,跟少爷去街上走走随便买些什么,烧完纸直接回家不吉利。” 第12章 太太的厚赐 仅仅穿了一身单衣的哑奴冻得瑟瑟发抖,古鹏这才想起她没有厚的白衣。 立刻脱下自己的银狐皮袄给哑奴包裹起来,拉着她到了街上赶紧买了两串糖葫芦,手拉着手一路小跑回了自己院儿。 俩人关上房门对坐啃着各自手里的山楂,古鹏一边给她搓着冻凉的手一边问句:“你亲人这天走的?” 哑奴点了点头,又站起来冲着他一个万福,这算是她表达谢意。 少爷笑嘻嘻说:“不必客气,咱俩谁和谁?摸着她手依旧冰凉,拉着她坐在自己铺的厚厚的床上,又去煮了姜汤端来,顺便灌好了汤婆子递给哑奴抱着暖和下。 他有一肚子话想和哑奴说,可哑奴始终望着窗户发呆,少爷只得自己叫了热水洗了又问她:“你也就势洗了吧,我一起倒了去。” 哑奴这才想起来她还有个主子要伺候,今儿个倒是让主子伺候她了。 可古鹏已经把洗好了的毛巾递到了她手上,哑奴接了洗净,古鹏端起残水去泼了,自己锁好了房门。 老爷打发人叫古鹏书房说话,来人知道少爷和哑奴不清楚,仅在院里大声喊着回事。 古鹏凑到哑奴近前说:“给我留门,等我回来一起睡。”他亲了一口就跑,回头瞧瞧哑奴满脸绯红,手里拿着绣花用的小剪刀想要砸他,又怕伤了他才没出手。 老爷不过是宴席上听了些闲话,叫儿子来询问了闺女的事儿。 满脸都是官司跟儿子商议:“朗家老二惦记上了你姐姐的陪嫁,非说要给朗贵过继个子嗣,年前接你姐姐回家同婆婆过年。” 古鹏哼一声:“想得美。” 老古叹气:“也不怪你姐有别的心思,出门子时候咱家陪嫁了一百亩地,还有一个胭脂铺子都是进钱的营生,那朗贵活着的时候没少骗她的钱吃喝嫖赌。你劝劝你娘,你姐在娘家过年是不合规矩,可要是回了朗家,怕是出来就难。” 古鹏已经听母亲说了姐姐的混账话,望着老爹绝望道:“要是从前娘或许会破例,可是姐姐已经把娘得罪了,而今连族里的老少爷们,家里的下人都议论纷纷。依着娘的脾气,不去寻她晦气也就罢了。” 老古只得替女儿说话:“鹏儿,你姐姐不懂事,让她给你娘斟茶赔罪。而今你也有了心爱的女人,应该明白爹心里的苦处。你孟姨娘走得早,太太虽然疼你姐,可终究不是亲娘,你姐姐和你在爹心里一样的,手心手背碰哪儿都疼。” 古鹏心说女人多了有什么好?连带着儿女受委屈。话说到这份上只得拽了老爹一起去了后院暖阁。 落雪以后,老爷和太太就在这儿居住,小小三间屋子,下面都是成箱的炭火往里添。 太太家常一身紫罗兰色镶金线滚边素色褶裙,端着茶杯正听着管家婆子回事,房里热她连个袄都没穿。 古鹏进来先请安,凑到母亲身前关切地问:“娘这屋子得少用些炭火了,一出门怕您冷热不均。” 太太拉了儿子坐在自己身边,赶紧让他把外面的鹤氅去了。 这才逗问他:“不陪着你的哑奴,怎么到这儿来了?” 古鹏想想还是直接说了才是,他先往娘身边挪挪撒娇道:“今年除夕想让姐姐一处吃。” 太太原本满脸慈爱的笑,立刻冷了脸说:“出嫁的女孩儿不能在娘家过年,再说了她今年新寡,正月拜年也不用来。” 老古也劝:“从前属夫人最疼她,孩子家一时说几句不知好歹的话,让她给你磕头赔罪。” 太太哼一声:“用不着,老天爷睁眼瞧着呢,鹏儿以后要注意言行。去吧,给娘赶个孙子出来,过年的时候你的小心肝要是怀上,娘就赏你孝顺。” 古鹏被撵了出去,老古也不好再说。 太太不再和人提大小姐不知好歹,只和老古说鹏儿老大不小了,当爹的该替他好好打算一下,女儿好坏都是人家的人,儿子才是家里未来的指望。 有太太格外关照,而今哑奴的饭菜好了许多,暖阁那边撤了桌子,没怎么动过的好菜都是端给她。 太太又说给小厨房,以后精米的分例也算上哑奴的。古鹏更是糕饼点心地投喂,把瘦弱的小丫头养得圆润了许多。 少爷房里的嬷嬷,一双眼睛盯紧了少爷房里的事情。 太太得知俩人依旧没做过什么,心里也觉得纳闷,这日把哑奴叫到自己面前,上下打量一番。 这丫头看起来老实本分,可那眼睛看着自己脚面的时候也就罢了,随便一扫别处就是两道精光。 气人的是放着新衣裳不穿,就穿了件青色棉布小袄,还是统一放下去的婢女服。 太太坐在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细细瞧着哑奴磕头起来干净利索。 两腿并得很拢,眉眼腰肢看下来,确实不像是新媳妇的模样。 她品着手里的茶尽量压着火气说:“大冷的天,穿这点子着凉少爷该心疼了。家里丫头的衣裳放得素,是怕她们学着狐媚子勾搭爷们。你是少爷指名要的通房,穿成这样还不给人家说咱们古家的生意做不下去了?” 太太轻轻吩咐一句:“桃香,西屋箱子里还有几件我年轻时候做了没穿的新鲜衣裳,给哑奴拿来让她换着穿去。” 桃香笑呵呵捧着一个包袱过来,冲着哑奴微微福身。 哑奴连忙还礼,在家里太太房里的大丫头是奴才里的主子。 桃香把包袱递过:“姑娘可别折煞了奴婢,太太疼爱姑娘,姑娘还是趁早换上吧。” 太太假装热情道:“桃香伺候姑娘从里到外换了,屋里就咱们娘三个,又没外人。” 瞧着哑奴换上石榴红十样锦妆花褙子,又给她裹上梅妃色云锦斗篷,太太拉着她的手到近前瞧瞧赞叹道:“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我们古鹏的眼光就是好。” 把哑奴转过去给桃香看,桃香立刻奉承道:“还是太太会调理人儿,这一下子就是金枝玉叶。” 太太又命桃香把首饰匣子捧来,挑了点翠镶红玛瑙凤头步摇配哑奴这身衣裳。 这才同她说道:“咱们娘俩也是有这个缘分,少爷心里既然疼你,这种好事就算少爷不主动些,你也该主动些。这伺候男人,一是哄他开心,二是得知道保养他的身子。一会儿回去早点锁门,伺候少爷躺下你就势钻他被里,这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就到手了。你若是这还不愿意那就是傻丫头了,放着半个主子不做,做奴才?只要你怀上少爷的孩子,自然抬举你做姨奶奶。” 哑奴一脸懵逼,心说我再养几天毒清的差不多咱们就江湖再见了,这个时候睡了你那狗皮膏药一般的儿子我还怎么跑? 太太见她神色里竟然没有惊喜,以为是吓得连忙笑着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怕,女人都打这么过,你给他玩一回养一晚上明儿也就缓过来了。” 哑奴心说再说就吐了,装作顺从地点了点头,提着太太赏赐的东西出了屋门照旧去灌好汤婆子塞进少爷的被子里,然后和往常一样服侍古鹏洗漱了,退出里间自己去收拾书房。 第13章 小哑巴是不是傻 古鹏缩在被里看医书,忽然想起什么喊一句:“哑奴,把千金方拿给我。” 哑奴拿了书回来,古鹏一脸惊喜拉住她的手:“好妹妹,你太聪明了,跟了我几个月竟然已经认得了许多字,明儿我继续好好教你。” 哑奴没什么表情,古鹏摸着她冻凉了的小手拉到自己身边拉了被子给她盖上腿,把油灯拨的亮些,指着书上简单些的字一个一个给她讲解着。 见哑奴心不在焉,他又让哑奴拿《西厢记》来,见她拿对了还露出有些嫌弃的神色,古鹏把书塞给她:“看吧,这上面还有画,不认得的字问我,我给你讲。” 哑奴认真看书,古鹏把手里书放下,一出一出讲给哑奴听,还在她耳边说:“我爹不许我念杂书的,可这个实在有趣,过年我点几出这里的戏文给你看可好” 哑奴点了点头,古鹏又把自己被里的汤婆子塞到哑奴怀里明知故问:“我娘大晚上的唤你去说什么了” 哑奴指了指更漏,又拍拍枕头,收走了古鹏手里的书示意他早点睡觉。 然后在古鹏满眼期待中吹灭了油灯,回到她自己的床上。 身为少爷想和自己房里的丫头做点什么那是最寻常不过的事,被丫头婉拒的事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要知道昨日他在母亲面前正式说想收房哑奴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希望哑奴能陪他一辈子,虽然他不知道哑奴的准确年纪,可照着家里的规矩说,最多两年就该把她嫁人了。 只要她成了自己的女人,那这辈子就再也不用担心分离。他甚至开始庆幸高家小姐不是有寿的,又不会嫁过来,他还真见不得人家欺负他的小哑巴。 对于两年前就成年的儿子和母亲提个收房里人的要求,太太只是抿嘴笑,她甚至想着动作快些,等过年的时候哑奴或许就能怀上了。 可儿子想摆两桌酒,请亲近人做个见证,让太太很没面子。哪怕她是个小家碧玉也值得摆几桌酒做妾,谁家的丫头不是先睡了再说,更何况还是个哑巴,这要是摆酒还不被人耻笑古家没人了。 不好伤儿子的脸,太太直接放话,想让她做姨奶奶就一个条件,只要她怀孕就行。古鹏一口就应下,无非是怀个孩子,他努力些就是了。 这会儿听着哑奴均匀的呼吸声,古鹏心有不甘,他坐到哑奴身边连连晃她:“哑妹,去我那床上一起睡呗,距离这么远说话不方便。” 哑奴翻个身,给了他一个后背。 古鹏只得回了里屋,看了看特意准备的一床崭新的双人被,为了应景让管家给拿了条带红喜字的。 还偷偷铺上了一条绣着喜字的白色巾帛,古家的规矩是正妻新婚夜要在巾帛上留红,供奉在祠堂。 他这么做心里已经有了将来高家的婚事有个一定的时候,能央求了父母娶她为妻的念头,可这丫头从母亲那回来丝毫就没注意他的被子换了,还给了他一个后背。 恐怕嬷嬷发现他床单上铺着逾越了哑奴身份的巾帛,天明他赶紧把巾帛抽出来去叫哑奴,若是她良心发现了,还来得及。 哑奴不知道少爷抽什么疯,迷茫地看着天还没亮呢,这傻货斗牛一般举着个白布在她面前抖落。 睡眼惺忪的哑奴指了指茶壶问他要吃茶不,古鹏以为她口渴,连忙倒了喂给她吃。 服侍她漱口之后试探着去解她的衣裳,哑奴穿上鞋子跑了,过一会儿端来了热腾腾的洗脸水。 最让古鹏佩服哑奴的是这丫头记性实在是差,从昨晚就暧昧不清到今早,她依旧按部就班地伺候他洗漱,早饭,然后催着他去练武,自己收拾屋子还能若无其事地叠那条龙凤喜被。 想一出是一出的古鹏非要给哑奴改名字,拿了本诗经想出十几个挨个念给哑奴听让她自己选。见哑奴昏昏欲睡的神情又觉得哑奴照顾自己辛苦,让她躺下好好睡一觉,他还拿了美人拳学着哑奴伺候自己的手法给她捶腿。 听见院里有脚步声响,吓得他连忙把美人拳藏起来。 来的是太太房里的铃香,送来一盘柑橘给少爷尝。 这丫头手指上染了大红凤仙花汁,剥开个就往古鹏嘴里塞,吓得古鹏连忙躲开。 那丫头胆子倒大,解开两个扣子就往他怀里钻,软语呢喃非要少爷疼疼她。 气得古鹏大喝一声“出去。” 铃香抹着眼泪跑出去,里屋哑奴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也要往外走,被古鹏一把拉住质问:“做什么去” 哑奴又打了个哈欠指了指门,古鹏哭笑不得说:“没说你,是太太房里铃香来勾引我做那种事。”说着暧昧地看了一眼哑奴的胸脯,这丫头虽然瘦,可那儿一点也不少肉。 哑奴点头,打着哈欠回到里屋继续睡,气得古鹏心里骂道:这丫头是不是傻? 第14章 万能怼诞生 嗜睡自然是因为哑奴身中剧毒,少爷精心为她调养同时也劝自己,不彻底养好了身子怎么做孩子他娘? 他要的是和哑奴和和美美一辈子,这么想也就心甘情愿再忍耐些时日。 他越发期待哑奴和他交流,在床上摆个小桌子,少爷把着哑奴的手练字,当然古鹏的左手没地儿放,经常搂在那小细腰上。 有时候写着写着就往袄里伸,或是在她耳边悄声说几句脸红心热的话。 哑奴会在纸上写:离我远点儿,或是你别碰我痒。 古鹏得了意,拉着手问:“碰这行吗?”见哑奴不理他,又搂住腰问:“这样肯定没事。” 瞧她含羞带笑扭过去,古鹏趴在她肩膀上,贴着她脸颊在耳边呢喃道:“给哥亲个嘴儿呗。” 哑奴推开他刷刷写了几张字拿到书房裱糊起来,古鹏跟去细看一张“早睡早起”,一张“少废话多念书”,还有一张“男女有别”。 她不怀好意地笑着提着那张男女有别过来,直接糊他脑门上转身就跑。 古鹏笑骂:“促狭的丫头,我让你知道爷的厉害。” 他追上哑奴自然是抱住就亲,哑奴推开他去镜子前整理俩人撕扯弄乱的头发。 古鹏贱兮兮凑过来拿过梳子帮她梳顺了问:“换个发型好不?整日都是双抓髻,你不腻歪呀?” 哑奴沾了茶水在案上写:“我就会梳那一种。” 古鹏差点晕了,他也不会梳头,只得先简单地给哑奴绑个马尾,唤院里当差的两个大丫头进来。 这俩丫头从来不许进少爷的卧室,今儿满脸兴奋四下打量着。 丫头倒是听说过有的爷们要宠幸女孩儿,过来人一边指导的,可也太难为情了。 古鹏难得温和地说:“你俩把头发拆开。” 俩丫头相视脸红,这是要一块儿……? 俩人坐在镜前拆下簪环,胆子大些地问少爷:“外面的袄儿脱吗?” 少爷想想这屋里热,棉袄束缚胳膊也就点头。 哑奴歪着头瞧着这俩丫头脸颊羞红,扭扭捏捏地脱衣裳。她满眼都是促狭,知道有好戏要瞧,双手拄着下巴盯着那俩丫头的动作。 古鹏催促道:“快点儿脱,磨磨蹭蹭做什么?” 他到了俩丫头近前,这俩丫头低着头,不知应该是主动些继续脱还是等着少爷扒。 古鹏吩咐道:“去拿两个凳子来。” 俩丫头面面相觑,委屈巴巴看了一眼铺着锦被的床榻,认命地搬来两个凳子,估计少爷要玩什么花样吧。 古鹏拿过梳子吩咐道:“你先给她梳头,然后她再给你梳。梳出一个新花样少爷赏一吊钱。。” 古鹏坐到床榻上,示意哑奴过来,俩人并排坐好专心看俩丫头表演梳头。 哑奴看着看着眼皮打架,靠着少爷也就睡着了。 古鹏起初轻轻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睡。见她睡得实在是香,古鹏把她放在自己枕头上,小心地帮她脱了鞋子,然后盖上锦被。 自己坐她身边继续看丫头们梳头。 正在梳的丫头瞧着少爷哄孩子一般哄那小哑巴,心里嫉妒用力大了些,被梳的抱怨:“疼,你轻点儿。” 少爷小声说:“别说话,让她好好睡,罢了你们出去吧。” 古鹏付了十二吊钱的工钱打发了两个丫头,歪在哑奴身边想着头发是怎么梳的,等她醒来俩人再一块儿去铺子里。 哑奴伸着懒腰一看是在少爷的床上睡得,立刻坐起来。 古鹏凑过来问:“小猪,睡好了吗?来来来,我试试手艺。” 他把哑奴抱起按在镜子前,反复地拆,在哑奴觉着自己头发都要秃了的时候,总算是勉强梳成仙女髻。 古鹏嘿嘿笑道:“我也是头一回,下次就好了。” 古鹏不知哑奴为何脸红,梳好了又觉得哑奴没有合适的首饰配他的手艺,直接拽了哑奴去街上逛逛添些钗环首饰给她。 哑奴的万能怼频频出现,而今倒是能交流了,晚上但凡他想再熬会儿夜,“早睡早起”就贴到了床头。 他尝试着赞(调)美(戏)哑奴几句,“少废话多看书”从天而降。 当然频率最高的“男女有别”,热恋中的男人想亲亲抱抱自己心上人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干嘛弄张破纸糊自己脑门上,跟道士收僵尸一般。 让少爷郁闷的是“愿与你厮守一生”都说几百遍,可他明明教给她写我也是了,却从来没写过一遭儿。 第15章 小哑巴被罚 今儿下了一天雪,怕小哑巴着凉他就没带她出门,回来见哑奴又坐在地龙上绣花,铺着半新不旧的猩猩红毡褥子,身边放着她的针线笸箩。这丫头貌似只会做手绢,他就没见她做过其他玩意儿。 哑奴绣的专心,古鹏也挨着坐在地龙上,把冻的冰凉的手就势塞进褥子里,还隔着褥子摸了一把哑奴的屁股,见她没注意自己的小动作,突然贴近就亲到那张小嘴上。 哑奴一把推开他又把“男女有别”糊他脸上。 这小子也不生气,又腻到了哑奴身边拉过手来央求:“好妹妹,给了我吧,还怕我亏了你不成?实话说与你,那位高小姐已经转了痨病,不可能嫁进来的,我不要别人只与你厮守可好” 哑奴丢过来“少废话多念书”,古鹏拿起来看看夸道:“字写的真好,等我们有了孩子你教他写字行不” 哑奴扭过身子不看他,这小子快被油盐不进的哑奴愁死了。衣衫首饰没少买来讨好她,可她就是不肯和他同床,一度让古鹏怀疑自己长得丑,不合哑奴的胃口。 可镜子里也是风流潇洒的美少年,连他第一次跟父亲去高家,高伯父都夸他一表人才。 除了这事儿,哑奴还算一个尽职尽责的丫头。自从有了她,古鹏显然在家里住的时间都久了。 太太没短了为儿子的事烦心,儿子点名要的房里人太太其实是看不上的。 有心退了高家的婚事再给儿子说一家,老爷却不依,人家又不拦着你娶二房纳妾,何必破坏两家和气呢。 婚姻大事讲究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高小姐一命呜呼,两家也还是亲家。老古不愿意得罪了高家,虽然古家退婚是情理之中,可不退高家自然念着古家的好处。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哑奴被儿子惯得不像样不说,还不管传宗接代。 气得太太背地里没少跟老古抱怨喂只母鸡还给下个蛋呢。 她看好的几个丫头一点就透,偏偏哪个去勾儿子都被撵走。 老古对待儿子同样宽容,劝着太太少管孩子房里的事,哑奴虽然不会说话,可模样行事都无可挑剔,有她陪着儿子,臭小子憋得狠了就知道怎么败火了 自从进了腊月古鹏不再天天洗澡,七日洗一次泡的时间就略久了些。 小厮把热水抬进来,哑奴已经准备了换洗的衣服给他。然后拿了毛巾心不在焉地给他搓背。 他就纳闷,别的丫头都想法设法伺候他沐浴,哑奴面对身强体健的自己怎么就无动于衷。 古鹏示意她搓搓后腰,借口那里痒的很。哑奴往浴桶里略探些,却被他一把扯着手拽到了浴桶里,还抓了一把花瓣扬了哑奴一脸,趁着她抹脸上水的空,直接亲了下去。 躲闪不及之下,哑奴的舌头被古鹏捉住,一通掠夺之后,哑奴的脸颊通红,露出害羞的神色。 还是头一回见她害羞,古鹏用自己的鼻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鼻尖儿问:“趁着水热,我俩一起洗可好?我服侍你。” 说着去解哑奴的小袄,这丫头翻身跃出浴桶干净利落,又让古少爷的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她自顾自的去换衣裳,也不再管浴桶里的少爷都快泡的发了芽。 水都凉了哑奴也不回来,可怜兮兮的古鹏就坐在桶里鬼叫:“好妹妹,我错了,你别不管我呀,哑妹,救命啊……” 院里值夜的婆子前脚进屋就被少爷撵出去,依旧坐在桶里喊哑妹。 这些碎嘴老婆们躲在一处吃酒嚼舌头,纷纷笑话哑奴傻不知道好歹。 被古鹏接连鬼叫吵的心烦的哑奴只得气冲冲回去,拿了巾帛扔给少爷,这货连裹都不裹着就那么站在哑奴面前,委屈地抱紧她说:“我都冻凉了,你给我暖暖。”紧接着就是大大的喷嚏。 哑奴嫌弃地看他一眼,把巾帛给少爷裹上,牵着一角拽着他往里间去。 到了床榻边上,一把把他推个趔趄,见他还贼兮兮看着自己笑又补上一脚。 连推带搡把他按到榻上,拉了锦被给他包裹好,又去拿了干净衣服丢他头上。 出门唤小丫头进来收拾浴桶。 古鹏探头见她用烧红的火筷子夹了几块儿木炭就害怕,颤抖着问:“哑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哑奴用厚布垫着手炉把炭装好,试摸了一下热度不会烫伤,直接把手炉塞进了少爷的被里,鼻子一紧做个哼的模样。 古鹏眉开眼笑到了一半儿又半路变成个喷嚏,见哑奴坐在自己身边摸额头,他又搂了哑奴的肩膀笑说:“我就知道我的小哑巴偶尔还有良心在。” 哑奴从笸箩里拿出那把小剪刀,双手拉开发出嗒一声脆响,下巴略微扬傲娇地看着古鹏,一脸示威。 少爷举起双手道:“小祖宗,我可是你男人,这个玩笑开不得,坑我也是坑你自己懂不?” 素来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哑奴,又给少爷端来姜汤伺候他喝下,收走了少爷的书,打发他早点歇着。 今儿个要去配细料,不方便带着人跟着,一早上哑奴伺候古鹏换了衣裳,又给他加了件皮背心。 古鹏嫌臃肿不肯,哑奴一瞪眼他也就乖乖从了。 出门前嘱咐:“今儿冷,哪都别去就在房里等我,回来给你买糖葫芦。” 哑奴冲着他笑笑,把手炉塞他怀里打发他出门。见他要骑马,比量着套车暖和些。 少爷立刻吩咐二林套车,管家笑嘻嘻说:“老爷太太看人是准的,怪不得把少爷交给姑娘了呢,多听姑娘的劝。” 古鹏的马车刚离开,太太身边的桃香和陈嬷嬷一左一右抓住了哑奴。 哑奴肩膀用力刚要挣脱,一看是她俩,又做出乖顺惊恐的模样。 把哑奴押解到了正房,果然太太铁青着脸坐在那儿。 一见哑奴跪在地当中照着脸啐道:“你也不过是个哑巴,装什么三贞九烈?谁家爷们房里的丫头不是随便主子玩?你若是瞧不上少爷,我就把你配给马厩那个癞子头,四十多了没婆娘的老光棍,到时候连你身上也得长满癞。 哑奴全当没听见,往那儿一跪盘算着自己的事。 二林眼尖,赶车的时候一回头恍惚看见哑奴被嬷嬷拿下了,连忙说给少爷。 少爷抢了二林的马赶回来,果然听说人被押进了母亲那儿。 古鹏跑得气喘吁吁,进门先磕头然后坐到母亲身边道:“娘息怒,我俩昨儿闹着玩,都是院里的嬷嬷背地里议论主子,惹母亲生气。” 太太一见这没出息的儿子也是没了法子,看看地上跪着的哑奴道:“既然你爷们回来了,陪着他回房睡会儿去,着凉了出点汗也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小可爱,请收藏么么哒。 第16章 小哑巴开脸了 古鹏拉了哑奴给太太磕头,牵着她的手回了自己屋,直接抱起她小声说:“别怕,做做样子,一会儿嬷嬷准进来。” 他把衣服脱了让哑奴躺在里面,帐子半遮半掩的瞧不真切应该能过关,可想想不对又把哑奴的外衣也脱了,这样俩人搂在一处盖上被子也能瞧出她没穿。 他搂着哑奴刚睡下,嬷嬷进来添香,然后轻手轻脚关了门退了出去。 这回他没再骚扰哑奴,当真补了一觉起来让哑奴换上男装带她出去听戏。 太太听说少爷搂着哑奴睡的,这会儿俩人出门了也就不再言语,嘱咐一句:“盯着他俩的频率,年轻孩子贪吃,别可劲儿祸害少爷的身子骨儿。” 嬷嬷笑着答应,继续尽职尽责。 晚上回来之后哑奴伺候少爷烫了脚,端起水刚要倒,古鹏伸手解开哑奴衣领,不理哑奴生气的眼神,又弄乱了她头发,小声说:“快点开门,直接泼!”说着挤挤眼睛,哑奴点头。 房门呼一下打开,一盆洗脚水泼出去,嬷嬷惨叫一声破口刚骂句:“作死的小……” 古鹏衣衫带子都已经解开,随着走动胸肌若隐若现,抱怨道:“小东西,让你快点儿倒,浪得人家火大,倒盆洗脚水还那么慢!” 嬷嬷庆幸自己把哑巴咽了下去,少爷眉毛一挑道:“婶子在这儿做什么?啊,啊阿嚏!”少爷打了喷嚏不满道:“就坏我好事。”说着把哑奴打横抱起。 嬷嬷满身是水还得陪着笑把房门给人家关上。 瞧着窗户纸上映出少爷抱了哑奴进里屋,那小浪蹄子还搂着少爷脖子亲了一口。 古鹏被哑奴一口亲得脚步都有点踉跄,把人轻轻放到榻上,凑到近前加深了这个吻。 哑奴搂着他笨拙地回应,就在少爷动真格的时候,哑奴轻轻推开他,尴尬地低头,下地跑回自己的榻上。 古鹏摸着自己的嘴郁闷道:“你这是浪出火来不管灭,我今儿个非……” 他又扑向了哑奴,看着已经抬起的腿,举手投降往后退道:“我娶个老婆属驴的,专门尥蹶子。” 哑奴气得抄起枕头就打古鹏,古鹏嘻嘻哈哈边笑边躲,有时也假装被她揍上一下,闹累了坐在哑奴的榻上伸手搂住她说:“走了,跟我去那床一块儿睡去。” 哑奴到处翻找,古鹏自觉主动地针线笸箩递给她,举起双手道:“晚安,我回去睡了!” 嬷嬷打着喷嚏回了太太少爷房里春意盎然,也就告假几天下去养养风寒。 老爷想想那没出息的儿子,同太太商议了是时候给哑奴开了脸,让家里丫头婆子正式称呼一句姑娘,算她是父母赏赐给少爷房里的通房。 老爷放了话,婆子们依照规矩正经给哑奴开了脸,梳成了媳妇的发式。 太太赏了她几件新寝衣,一对玉手镯又给了一套头面儿。 还给哑奴配了个小丫头伺候,又吩咐其他下人负责少爷房里打扫,哑奴以后只伺候少爷贴身的琐事。 当晚已经换成小媳妇装扮的哑奴被小丫头搀扶着进了房,丫头行礼得了赏赐刚退出屋门,古鹏立刻把哑奴举起原地转了一圈儿放下才说:“委屈妹妹了,太太说得有了孩子才能称呼姨奶奶,不过我一定让他们喊你做少奶奶。” 哑巴面无表情地抽出那张“男女有别”刚要往前送,被古鹏一把拉住手委屈道:“暂时无法迎娶,可我早晚会补给你这个拜堂礼,今晚咱们先……” 哑奴扭身要出去,古鹏连忙告饶道:“不劳烦妹妹,我自己去。” 他打回热水,把恭桶放在外间屋,指着自己那张大床试探着问:“妹妹洗好了就先躺下,我就来。” 哑奴梳妆前依着收房的规矩是由嬷嬷伺候着泡了澡的,古鹏也没指望她能乖乖躺平由着自己享用。 果然哑奴拆下头面又回了外间屋,古鹏洗漱了自己去倒水,回来立在哑奴床前作揖:“我们而今也是有名分的了。” 哑奴转身,露个后背给他,古鹏只得把自己被子搬运来一推她:“往里点儿,我跟你挤挤。” 见哑奴抬起一条腿示威,古鹏无语道:“一早要是嬷嬷进来,你动作快点儿钻我被窝里。” 他一步三回头回了里间,把枕头被子弄出很大声响。 心里埋怨着你个没良心的,只能委委屈屈独享双人锦被。 怕太太为难哑奴,他人前还得装出俩人恩爱的模样。 出门自然是领着哑奴走,而今他是少爷的通房,道理上每日晨昏定省是要侍奉婆婆的。 每次出门都带着哑奴去,看起来有点不合规矩,可她跟自己男人出门太太只是装作不知道。 太太也听说哑奴能写写算算的,外头的事情能给儿子分担些。 她又让人请来几位家传治疗哑疾的大夫,也省得人家笑话古家最得宠的通房丫头还是个哑巴。 在家里吃饭各自有分例,古鹏只能陪哑奴吃早饭,而中饭和晚饭哑奴依旧和老爷的通房一样伺候斟酒布菜,等主人们用过了,才领了自己的分例菜和主子赏下的好菜。 他天天带哑奴出门也是为了能和她一块儿在外面酒楼吃中饭。 哑奴格外青睐辣椒,看得古鹏劝道:“好妹妹,你嗓子不好,少吃些辣才是,我还盼着有一天你能和我斗口呢。” 他绝对相信哑奴有这个实力,虽然她用写字表达很慢,可这丫头竟然把常用字单独写好裁开。 除了她那三张高频怼他的,其余的放在一个小袋子里随身携带,需要表达就抽出几个组成简单的句子。 这不,他一句话劝完,哑奴也在桌子上码出一排字:我喜欢。 古鹏看看又从她的小袋子里把“你”抽出来放在“欢”后面,然后笑说:“我也是。” 果然“少废话多看出书”又拿了出来,这张字虽然裱糊了个结实,可周围都已经油光发亮。 古鹏见多了自以为聪明的女孩子,可哑奴的聪慧让他都有些嫉妒,有时候真的抱怨老天,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让她不能说话。 真正坐在桌案前用饭的哑奴温文尔雅,面对一大桌子菜的时候,同一个菜绝对不会连续夹,细看好像一道菜她没有吃超过三口,显然已经养成了良好的家教。 这让古鹏很有成就感,把小丫鬟养成了大家闺秀,带的出去又带的回来。 他盛了汤递给哑奴劝她多喝些补身,又去拉了她的小手轻轻摸了下手背笑说:“瞧这手养得白嫩的,可惜掌心还是粗糙,一会儿多买点油脂回去给你擦手。” 哑奴下意识把手缩回,古鹏有些不满道:“你而今是我的房里人,摸下手都不给我可生气了。” 他这回把两只手都拉了过来,哑奴的右手手心里有厚厚的老茧,左手只是比右手略薄些,同样也有茧子。 他心疼地在自己脸上摩挲说道:“好妹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做粗活了,就算你一辈子不肯和我圆房,我也好好待你。” 哑奴的眼里闪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模样,拍了拍古鹏的肩膀。这个动作显然不符合她瘦弱乖巧的外貌,可看起来豪气十足。 第17章 同榻 古鹏又往哑奴身边挪挪椅子笑说:“整日给你穿成小厮模样,也越发觉得你有男儿的豪爽。 等和高家的事情了断了,我想法子能和你成婚做对头夫妻。 这样就能大大方方把你带到人前告诉他们你是我媳妇。” 许是媳妇两个字刺激了哑奴,她眼圈儿略红了一下,往西边窗户扭过头去,半天才转回来。 古鹏继续说:“过了年得去京城咱家的铺子去,京城有家蜜饯做的好……” 他话没说完,哑奴迅速地抽出来三个字码好:我也去。 古鹏搂过她的腰笑说:“不带你去带谁去?而今我可还离得你一会儿?” 这次哑奴笑得连眼睛都弯了,长长的睫毛还挂着刚才的泪珠,杏核一般的眼睛眨巴着带着机灵和俏皮,她的鼻子比起寻常女孩子更高一些,显得眼窝深邃,有点异域风情。 古鹏看得心痒难耐,凑过来趁着哑奴不注意就亲了一口,拉着胳膊哄道:“这几日格外的冷,你晚上就心疼心疼我呗。” 哑奴小嘴噘起假装生气的样子,古鹏立刻做投降状:“好了我知道了,吃饱了我们就回家好了。” 回家才发现自己的院里正在收拾,太太见儿子过来磕头笑说:“哑奴而今是你的房里人,住的屋子太小了不合规矩,我让人把西厢房三间重新装饰了给她添点箱笼柜子。” 古鹏笑说:“娘不必麻烦了,我俩住一块儿就是了。”说着这手自然地搂在哑奴腰上。 太太脸沉着说句:“只有正妻才能和丈夫一同起居,谁家房里人住正房?” 古鹏不满道:“反正高家小姐又不会嫁过来,这么冷的天,您就忍心您儿子睡凉被窝?” 太太虽然把规矩看得重,可儿子是她的命,想想也就释然了笑说:“哑奴好福气,你看看你主子多疼你,只要你怀了少爷的孩子,不论男女我都抬举你做妾。” 古鹏就势皮道:“娘,我们俩给你生个三个五个大孙子,您就答应了我娶她呗!” 太太脸一沉道:“胡闹,最多是妾,不然不合规矩。” 古鹏噘嘴道:“那我不娶妻好了。” 太太举手要打,一看儿子嬉皮笑脸的又摸摸他的脸蛋,小声劝道:“太宠爱妾是大忌,好在高家小姐有病,也就没人争你这个。 女人的倚靠还是儿子,你若是真心疼她,赶紧和她生几个儿子,那她这辈子就在咱们古家站住脚了。” 这时候他的卧房门开了,平时哑奴睡的那张床榻被小子们合力抬出,太太和儿子正色说:“正妻没进门之前,哑奴陪你过夜也就过了,正妻进门之后,你俩闹完她还是得回她自己屋里睡去。” 见左右无人,太太又小声说:“反正你聘下的媳妇也是个体弱的,真娶回来没必要浪费精力,你可以睡在哑奴的房里,娘都给你收拾好了,床是上好的。” 古鹏乐得一蹦多高,挽着娘的胳膊亲自给送回去高高兴兴回来找哑奴。 这下房里就剩下一张床,这小子开始盼着天黑。 虽然不用盼着天也一样会黑,可哑奴照旧把汤婆子塞他被窝里,然后伺候他洗漱了拿回来恭桶,关了房门,竟然去书房了。 古鹏气得光着脚丫下地追了去,书房他平时喝茶的榻上已经放了一条被子,见哑奴钻了进去,他连被子带人一块儿抱进了自己卧房埋怨道:“本少爷都给你捂好了被窝还不来,我看你是傻。” 这小子伸手就去扒哑奴的衣裳,可这丫头人虽然瘦弱,力气却不小,她死死按住古鹏竟然撕扯不过她。 上衣没扒下,他又改主意去拽裤子,同样失败了的古鹏带了哭腔问:“我究竟哪里不好,这么不招你待见?” 哑奴不理他,门口老嬷嬷声音传来:“少爷,有事吗?” 古鹏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说:“没,没,没事,干活呢。” 嬷嬷笑了下不敢再靠前,出去和其他婆子们取笑哑奴人小身子弱,少爷长得人高马大的,还不给撑坏了。 小古这手不断往哑奴身上游走,又被她打落,实在熬不过她,头一歪睡着了。 早上睁眼见边上的被窝空空如也,吓得古鹏鬼叫:“哑妹,你去哪了?” 房门开了,哑奴端着洗脸水进屋,给他围上手巾,伺候他洗干净脸扭身要去拿油脂给他用些。 古鹏拦腰把哑奴抱住亲了口,咣当一声水盆被撞翻,俩人都成了落汤鸡。 哑奴气得眼睛瞪得溜圆,古鹏立刻讪笑着去拿了干净衣裳来换。 而今他把哑奴的衣裳都倒腾过来和自己的混在一个衣柜里,一下子拿来两套,这家伙脱得可是快。 哑奴扭身不看他,古鹏胡乱披了衣裳,带子都不系,立刻热心肠地去帮哑奴脱,边脱边说:“今儿个我服侍你换衣裳。” 哑奴推开他,拿了衣裳去她自己那厢房里换好了提着早饭回来,古鹏拍着自己腿说:“来,坐这儿。” 哑奴要走,被古鹏拉住哄道:“好了好了,逗你玩呢!” 吃过早饭古鹏赶着去铺子,让哑奴赶紧换了衣裳和他出门。 铺里的伙计可不敢招惹哑奴,虽然是个通房,可是跟着少爷主理账目,显然将来就算有了主母,这小姨娘也当半个家。 俩人回家后,面对一张大床照旧尴尬。 哑奴比量个印记意思泾渭分明,古鹏这眼睛就没离了哑奴,恨不得立刻吞吃入腹。 小古早早命人锁了院门怕被人打扰,藏了两根红烛回房点上,还准备了四样干果烫了一壶酒。打算和哑奴先吃了合卺酒,然后共度良宵。 门一锁上,小古立刻把人搂在怀里揉搓着,酒没顾上倒,就急得解哑奴的衣裳。见她不从,有些生气地问:“妹妹可是有心上人?” 见哑奴犹豫,他忽然紧张起来,逼近了问:“你为什么不肯好好的跟我?” 哑奴拿出几个字码在桌案上,红烛摇曳之下这几个字就刺痛了古鹏的眼:我嫁过人。 古鹏额头的青筋有些凸起又问:“那你前夫呢?” 看到她又码出:“死了。”古鹏才如释重负一把把她抱怀里亲了几口才说:“和死人争比和活人争容易,你吓死我了。” 第18章 往事 哑奴有点嫌弃地推开他,收拾里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去拿汤婆子。 酒不肯吃,觉总是要睡。 哑奴照旧伺候他洗漱躺下,倒水回来见他盖着那床大红喜被不算,还把她平时盖的小被铺在了褥子下面,意思很明显要她钻进现有的被窝。 哑奴码出:“还我被,不然我回自己房里睡。” 古鹏告饶道:“别呀,院里嬷嬷盯着呢,快来,哥搂着你,还给你讲大灰狼吃小白兔的故事。” 哑奴红着脸使劲抽自己那条旧被子出来,古鹏趁着她用力,一把撕开她贴身的小袄,就势扯下肚兜带子,眼见成熟的水蜜桃挣脱了束缚,张口裹上那粉嫩的桃尖尖。 气得哑奴不顾自己的嫩肉被他拉扯了老长,抡圆了胳膊给他一巴掌。 古鹏被揍之后冷静了会儿,抽出那条旧被子自己盖了,把大红新被让给哑奴,臊眉耷眼地说:“你盖这个暖和。” 他往里挪挪,把已经捂热的地儿让给了哑奴,半天没再言语。 望着哑奴的后背,古鹏这会儿已经把哑奴转过来十六次她又转过去了。 见她非得后背对着自己,这小子开始冒坏。 他把自己脱了,突然发难一把扯住哑奴的裤子就要从后面硬来。哑奴反应也是快,竟然一个擒拿捉住了他,转身面露得意之色,突然脸红松手。 古少爷这会儿就像只褪毛的白条鸡,只是多了一处高高竖起的旗杆子。 而她自己穿的是太太赏的寝衣,衣料柔软光滑,可也是太不禁拉扯,这会儿衣襟全开,不怪古鹏已经看直了眼儿。 这小子讪笑道:“手劲还挺大,你还是面对我安全点儿,我不介意从后面来。” 他又一把把哑奴抱住,亲了几下脸颊哑奴没顾上躲闪,继续奔着那张樱桃小口使劲。 瘦小的哑奴被他整个儿禁锢在怀里,踢打了几下渐渐沉浸在他的亲吻里,感受到她的主动,古鹏腾出手来继续忙。 哑奴忽然察觉他的手已经伸进了不该进的地儿,一把掀开他裹紧自己的衣衫。 这会儿古少爷口干舌燥,带着满脸的怒气自己下地倒了茶,回来还喂给哑奴吃一盅气喘吁吁地说:“好妹妹从今儿起我伺候你还不行吗?你就可怜可怜我吧,真的好难受。” 见哑奴扭过头不看他,古少爷只得又回到自己的被里,委委屈屈一觉睡到天明。 哑奴照旧去厨房提俩人的早饭,路上婆子打趣道:“哑姑娘,还吃得消不?你也别夹的太紧了,男人受不住。” 哑奴满脸通红,几个婆子嘻嘻哈哈笑成一团,虽然她是少爷的房里人,可终究不及她们这些管事的嬷嬷们。 古鹏就觉得奇怪,哑奴的胭脂从来不涂,也不喜欢穿鲜艳的衣裳,家常穿的都旧了,他给她置办的几件新鲜颜色的衣裳从来不肯穿。 以为她嫌弃那胭脂是母亲用过的,古鹏一早就带她去逛脂粉店,先买了两瓶上好的油脂给哑奴擦手,又挑选了整套的胭脂水粉。 出了脂粉店,古鹏又领着哑奴去逛布庄,直接询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自己挑吧。” 哑奴选了匹月白色的棉布,古少爷拧着眉毛道:“年轻轻的怎么喜欢蓝色?指着一匹浅绿色的绸缎问:“这个不好吗?做身过年穿。” 他一眼看见大红色的绸缎,不由分说要了匹,示意店里的师父给哑奴做一身嫁衣,再给自己做身新郎服。她虽然没资格穿大红嫁衣嫁给自己,可俩人偷偷拜个堂也挺有意思的。 古少爷又要了不少棉布央求道:“好妹妹,以后我贴身穿的你给我做好不好?我已经有了女人,不要针线人做的。” 哑奴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两个字:“不会。” 古少爷被雷的外焦里嫩,只得勉强笑着让店里的师父给俩人裁出同款的寝衣,继续带着哑奴在街上逛逛买点稀罕物。 回家照旧先给父母请安,老古试探着问问哑奴肚子有动静没,小古脸红瞬间答到没有。 古太太拧着眉头就觉着哪里不对,家里也有嬷嬷议论说哑奴走路双腿夹得很紧,腰肢模样没什么变化,不像是有了男人的女人。 小古回去之后早早自己洗了脸脚钻进被里,等哑奴收拾好了他妖娆地招呼道:“好妹妹,被窝给你暖好了,来睡嘛。” 哑奴被他搞怪耍宝的样子逗笑,锁门睡觉之前拿了那本《西厢》继续看。 古鹏歪在哑奴身边,一手揽了她的腰,下巴拄在她肩膀上一边看一边给她讲解张生会莺莺,眉飞色舞的,就像他亲眼见了现场一般。 哑奴满脸羞红,使劲推开他,却被他搂紧了连着亲了几口。 古鹏哑着嗓子问:“好妹妹,我们试一次好不好?” 哑奴把书丢一边儿,钻到被里连头都蒙上,古鹏拼命挤进她的被里,伸手抱住道:“挨着睡暖和。” 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哑奴也就由着他抱着,只是醒来的时候他那大手抓着自己,脸颊贴在胸口睡得正香,就差流口水了。 怀里的人一动,古鹏醒来一看这姿势,就势亲上一口,一本正经地问:“娘子是打算脱呢还是穿?” 这手就要替她做出选择,哑奴一翻下了地,小丫头打来了洗脸水,恭恭敬敬捧着候在门口。 古鹏满脸失望,也只得装作很累的模样懒洋洋洗了脸,同哑奴一块儿吃早饭。 通房一顿有两个菜,都是素炒,下人的咸菜也给端上一碟。 主子的分例是八个菜,哪怕是早饭也有荤有素。俩人摆了一小桌,古鹏狗腿地给夹着菜劝道:“毒虽然解了,身子还虚,多吃点好的准备做娘了。” 哑奴拧着眉毛,心说要是有了孕接下来狼烟四起岂不是害了自己的孩儿,瞧瞧古鹏的眉眼又觉得男人长成这样挺好看。 顺着古鹏的话她想的是要生就生个儿子,男孩大了能上战场,想要孩子可以娶女人生。她十二岁就跟着父皇杀敌,女孩儿的苦楚只有自己最知道。 想着想着想脱了缰,她看着古鹏给她倒茶,又想起她那做了一个时辰夫妻都不到的太子爷。谁能想到合卺酒里有毒,她因为害羞偷看夫君喝得慢了一拍,太子爷喝了自己那杯又来抢她的笑说:“为夫的替了爱妃吧,今儿起,你便是我秦正志的媳妇了。” 就一口下肚,很快肚肠翻江倒海一般涌动,那灼烧的痛让她浑身出汗,细看眼前人也是眉头紧锁,嘴唇发黑,难为他还能嬉笑如常打发房里喜娘嬷嬷出去,抱起她进了里间,把皇上的诏书和玉玺塞她怀里叮嘱:“厨房的哑巴婢女忠心,让她带你从角门跑。” 这时候他捂着肚子口吐黑血,挣扎着冲她做了个拜托了的手势。 她的陪嫁侍女觉得院里不对进屋送信,一看太子爷这样立刻和她换了衣裳。 瞧了瞧桌上的酒壶,婢女毫不犹豫喝了半壶,吐着腥臭的黑血爬到里间的时候,她第一次当着人哭出声来叫着婢女的名字。 太子一手捂着肚子用颤抖的声音催促:“快走,和哑婢再换一次衣服!” 忠心的护院已经和打进的武人动起了手,她踉踉跄跄跑去厨房,果然见到一个婢女焦急地张望。 小哑巴咿咿呀呀比量着询问,她露出玉玺的一角说:“太子让我找你带我走。” 小哑巴眼里涌出泪,立刻脱下自己的衣裳和她换好,这时候她已经疼得快迈不动腿了,俩人就在厨房的柴堆下面挖坑把诏书和玉玺藏了,小哑巴拖拽着她跑到下人出入的角门。 厢房的房梁带着烈焰砸下,小哑巴婢女一把推开她葬入了火海。 她疼晕在院墙下被俘,入狱。 一个哑巴婢女也没人审讯,关了半年多被官媒领了转卖,才得以重见天日。 或许真正的小哑巴和她同古鹏一样暧昧,也许她是那位太子爷的红粉知己。 古鹏见哑奴发呆,拿了鸡腿在她眼前晃晃,塞她手里说:“趁热啃,我要把你养胖。” 哑奴接过鸡腿冲着古鹏笑笑,她几乎忘了秦正志的模样。想想也不过见了他两次,第一次是他带着凤撵接亲,第二次就是洞房里生离死别。 若不是还惦记着生死不明的父皇和给太子报仇,哑奴真想和古鹏过自己的小日子,有知疼知热的男人,再生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古鹏见她满脸悲愤,拿过她啃过一半儿的鸡腿尝了口冲着门口骂:“说给厨房,下回别做那么咸!” 他赶紧盛了稻米粥喂她嘴里:“媳妇快吃口儿。。” 哑奴一扭脖子,她不喜欢古鹏叫她媳妇。 用过早饭俩人照旧去铺子逛一圈儿,然后去喝茶听戏。 今儿茶楼里来的说书先生是打西南来的,讲的是新书滇王过江。 醒木一拍那先生口若悬河,从滇王身高两丈六开始忽悠,又说到膝下一子一女,长女隆昌公主身高过丈,膀大腰圆…… 哑奴再也忍不住,吃了一嘴花生全呛了,咳得满衣襟都是。 古鹏一边拍着她一边说:“一听就是胡扯,女人长那模样,还不先把男人压成肉饼。” 哑奴掐了古鹏一把,拉着他去街上逛逛。 正好铺子传信婚服做好,古鹏迫不及待取了包袱,拉着哑奴匆匆回家。 回房后古鹏换上了那身新郎服,上来就撕扯哑奴的衣裳催促着她换那身新娘装。 哑奴神情恍惚,又想起他也是这样一身笔挺的大红婚服,只是系了明黄的腰带。 温文尔雅,满眼都是欣赏和敬重。 虽然她并不稀罕做什么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娘娘,可见到太子本人那一刻,她动心了。 见哑奴还在发呆古鹏郁闷道:“我永远不会嫌弃你,你别和别人说你嫁过的事儿就是了,省得她们欺负你。只说你清白身子给的我,我想法子至少让你做我的平妻,而且发誓不娶正妻还不行吗?” 古鹏已经把哑奴抓住按到了床榻上,不理她挣扎就要亲热,哑奴忍无可忍把他用他自己的腰带捆住,又掏出那张“男女有别”糊在他脸上。 气得古鹏大叫:“我是你男人,咱俩过了明路的。” 半天也不见哑奴给他松开,他又委屈道:“我哪里不如他你说给我,我改就是了,我会把你伺候舒服的,你嫁过人我可是还没有过女人,你好歹教教我怎么满足你。” 哑奴脸红,把那身喜服塞进柜子里,又把古鹏身上的也扒下藏好,这才给古鹏放开。 气得古鹏一圈儿一圈在屋里绕圈儿,半天指着哑奴说:“他人都走了,你忘了他就是,我哪里比不过一个死人?” 哑奴好像非要和他死磕到底的意思,直接码出了:“我爱他”然后就拿条被子去书房睡去了。 古鹏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再和哑奴说话。 哑奴不能再等了,她是秦正志的媳妇,在她改嫁他人之前,一定要给他报仇雪恨,才对得起夫妻一场。 听着房里和院里都安静了下来,哑奴立刻爬起来准备赶回京城联络旧部。 父皇失踪,滇国的人一定会潜伏在京城周围。她只要把绣着滇国暗语的手帕丢在京城附近,早晚会找到她的人马。 如果贸然回国,不说这山万重水万条的,只怕边境也轻易过不得。 半夜的时候听见门响,古鹏一个机灵跳起来,悄悄跟着哑奴出了屋子,她先是去了厢房里拿出一个显然早就收拾好的包袱。 然后绕过上夜嬷嬷的屋子,没开院门,略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就跳到了墙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我才发现我落了一章,在本章填加的 第19章 胡话 少爷这时候反应过来,他第一次在哑奴面前练剑的时候,那丫头不是被吓傻了,而是戒备着他出招的走势,这丫头竟然会武功。 他心里这时候七上八下,要不是初遇的时候小哑巴中了毒,那她岂不是早就把自己甩了。 自己还巴巴上赶着天天给人家捂被窝呢,一时之间古鹏心里充满了弃妇的哀怨。 古鹏轻功也不错,轻轻跳到院墙上跟着哑奴看她要去哪儿,这姑奶奶蹿房越脊到了街上,直接奔着顺喜车行去了。 她竟然要出远门,还要雇车? 瞧着这地儿眼熟,这下古鹏心更凉。她爱吃栗子也是假的,那次买栗子就是为了跑做掩护。 距离天亮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天亮城门一开自己再想找哑奴可就难了。 古鹏直接追上去,还差五步的时候,哑奴突然一个回身,手里多了一件寒光四射的匕首。 好在一见是他,哑奴又把匕首收回。古鹏直接搂住她的腰就往回走,边走边抱怨道:“两口子斗几句嘴,竟然离家出走?还要谋杀亲夫?” 哑奴这次出门根本就没带那个装字的小包,自然也就无需和古鹏解释。 可被古鹏搂在怀里,哑奴又开始贪恋他的温暖,有他带着自己回京城,一路又省了不少麻烦。 仅仅穿着寝衣的古鹏一个劲儿打喷嚏,于心不忍的哑奴把自己的披风脱下给他,古鹏还装大尾巴狼道:“都是男人脱了外衣给女人穿,哪里能反着来,你不冷就行。”说着搂紧了她的腰。 这俩人依旧跳墙回家,哑奴立刻去小厨房熬姜汤。 古鹏抓紧吃了点去风寒的药,可也来不及了,连冻再气又受了惊吓,这小子彻底发烧说起了胡话。 太太一听儿子病了,急三火四赶来先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哑奴怎么伺候的主子。 老古亲自给儿子诊脉煎药,太太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喂儿子,见哑奴着急的样子,太太语气又缓和了些,让她吩咐厨房给少爷准备点稀粥去。 病床上的小古烧的稀里糊涂,突然冒出一句:“哑妹,求你跟我圆房吧,我真的喜欢你。” 老爷和太太相视之后纷纷露出愤怒的表情,太太咬牙道:“我让人牙子卖了这个贱人去。” 老爷哼了一声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明儿个儿子好了,让几个丫头按着她给鹏儿玩了再卖,敢瞧不上我儿子?想伺候我儿子的有的是。” 两口子发了狠也不敢真把哑奴卖了,等到日落儿子彻底清醒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谁知这个不争气的一坐起就问:“娘,哑奴呢?” 太太哼道:“没伺候好你,我罚她在外面跪瓷片呢。” 古鹏急得立刻下地,气得老古大吼一声:“躺下!堂堂少爷就得拿出少爷的款来。”然后扭头跟嬷嬷说:“让哑奴进来伺候她主子。” 哑奴的膝盖还挂着瓷片渣子,一脸平静地走了进来,太太一指着儿子说:“拿身干衣裳给你主子换。” 哑奴拿了干净衣裳过来帮古鹏脱衣服,古鹏尴尬道:“爹娘回去休息吧,守了儿子一天若是累到别折了儿子的福。” 太太面色不悦道:“还怕你亲爹娘看吗?脱!” 在老爷和太太的注视下,古鹏被哑奴脱了个干净又换上了干净的寝衣,只是换裤子的时候,哑奴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古鹏的腿,古鹏也就习惯性地硬了一下,老古看得清清楚楚,拉着太太出了房门抱怨道:“病成这样还有那个心思,我儿子这是受了那贱人多少委屈?” 太太要立刻卖了哑奴,老爷不肯劝解道:“卖了哑奴伤心的是儿子,等儿子好了我肯定让他如意了就是。” 这两口子商议妥当了和从前一样,古鹏借着病了的由头彻底把哑奴困在房里天天撒娇抱怨:“好妹妹,你心是石头做的吗?你我相处快半年了,也该看清楚我的真心了,我发誓不会朝三暮四,只要和你一辈子。” 见哑奴无动于衷,他举起手郑重道:“我古鹏发誓,这辈子只娶哑奴一人,如果有别的女人进了这个院门,让我断子绝孙。” 哑奴瞧着他因为不停流鼻涕,干脆把纸卷了塞在鼻孔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还不断地说。 被烦的不行的哑奴抽出了两个字码放在他了眼前:闭嘴。 短暂的安静之后古鹏又开始劝说:“你武艺不错,怎么早不说给我,等我好了我们一起习武是个伴。” 哑奴这会儿已经在纸上写好了“闭嘴”两个字,动手开始裱糊。 第20章 小卉 眼看第四张万能怼诞生,古鹏示意给自己的嘴上贴个封条,他从前没少嫌弃家里的丫头烦,那会儿不断让人家闭嘴,自然也理解哑奴现在的心情。 可他的好奇之心已经燃起,安静了片刻又问:“好妹妹,你是从那官媒的马车里逃出来的吧?” 哑奴坐在案前写了一长篇字,拿过来放在古鹏的面前:我中了毒,丹田被封。 又在大牢里关押了六个多月,我们这些小丫头朝廷统一放给官媒转卖。 我察觉到我手腕子有了力气,就用石头打伤了拉车的马,然后逃走。 古鹏惊喜道:“你本来就会写字,假装最初研墨研不好是哄我的。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哑奴被他的神转折雷得半晌无言,最后在纸上写了“小卉”。 古鹏激动地坐起:“小卉,你娘家还有父母吗? 我找人去提亲,只要你有母家人,哪怕扮成小生意人我都有把握娶你做平妻。 高家小姐你不必理会,我不会让她进门给你添堵。” 哑奴缓缓摇头,眼睛里都是泪水,父皇生死为卜,弟弟小柏还是个孩子,难免不被宵小之辈算计。 古鹏一把搂住她哄道:“我懂了,你丈夫死了,娘家又没有倚靠才卖/身为奴,主人家还遭了难。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倚靠。” 然后他又试探着问:“那你离家出走就是和我怄气是吧?不是还有什么相好的就行。” 哑奴半天不说话,古鹏自顾自地嘀咕着:“不会的,你承认你心里爱你前夫不会再有别的情敌了。” 他把鼻孔里塞着的纸卷儿拿出丢到地上,闻了闻鼻烟打了几个喷嚏又满脸喜色道:“小卉妹妹,我不强迫你和我圆房了,你答应我不走行吗?” 哑奴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看他,又写下了:我要去京城。 古鹏拍着胸脯保证:“我不是答应了领你去逛了吗?不光京城,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去哪儿玩儿。你既然喜欢京城,京城我还有处宅子,过了年就走,咱们多住几日。” 哑奴点头算是答应了,古鹏立刻下地命人熬汤来给他补补,然后拉着哑奴到了书房端出棋盘问:“你既然识文断字,下棋会吗?” 哑奴拿过来就摆,连着赢了古鹏三盘之后这小子挂不住了,他正襟危坐想找回面子,可也只是屡败屡战。 丫头过来送信,见俩人下棋抿嘴笑道:“外头孝敬的年货来了,少爷若是好些了,老爷让少爷去验看呢。” 古鹏放下棋子,叮嘱嬷嬷道:“别动,晚上我俩回来继续下。”他拉起哑奴就走,而今可是不敢和她分开片刻。 老规矩,他同人家验货,哑奴记账。古家生意繁多,除了药行还有当铺,绸缎庄和首饰行。 对过之后古鹏带着首饰行的人进来让母亲过目今年新鲜首饰式样,太太一般会挑拣两个喜欢的留下自己用。 紫檀木的锦盒陆续打开,除了常见的金簪,珠花,手镯,璎珞,项圈,还有耳环玉佩什么的。 眼看着一个红宝石雕成的牡丹花镶嵌在金簪上光华夺人的二目,太太伸手拿出看看示意留用,命丫头给捧着盒子的小子赏钱。 古老爷的两个房里人也只能跟在太太身后眼馋的份儿。太太随手指着两个金簪子留用,赏给房里的两个通房丫头,俩女人连忙给太太磕头谢恩。 古鹏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一个锦盒里的云脚珍珠卷须簪,还有旁边的坠珍珠流苏金玉步摇簪。 哑奴的喜好他自然是清楚,正琢磨着一会儿让首饰行的掌柜把这两样留下给哑奴。 太太轻轻哼了一下指着那两个盒子说:“这两个留下给哑姑娘,没见少爷那眼睛都快掉到盒子里了吗?” 一屋子人被太太逗笑,太太的贴身丫头梅香连忙随着主子的话趣着少爷道:“哑姑娘好福气,少爷好眼力。” 太太又选了个刻着平安如意的金项圈示意丫头送回房里才打发了首饰行的小子们。 这几样首饰是自家首饰行里的,光赏给下人点儿材料钱就上千两白银。其中不值钱的也只有赏赐通房的那俩金簪,太太的簪子和哑奴的珠花都是精品。 显然同人不同命,都是通房丫头,这俩老爷的通房可嫉妒死了哑奴。 从父母屋里告退,古鹏拿着首饰赶紧去献宝。他怕哑奴跑了,进屋的时候就嘱咐她在嬷嬷们当差的房里烤火。 少爷一头扎进来,嬷嬷们赶紧站起,哑奴也随着她们一块儿起来还没等行礼就被古鹏拉了过来道:“快看看喜欢吗?这可是今年的新式样。” 下人们能得到的首饰往往是过时的,那还得是得脸的下人。 嬷嬷们只有咂舌的份儿,恨自己的女儿怎么没有哑奴那么好的福气。 这俩人走在家里都是古鹏在前,哑奴跟在一步之后,等进了少爷的院落,古鹏停下等着哑奴靠近,伸手搂住她的腰,并肩回了房。 这小子说到做到,洗漱之后自觉主动爬进凉被窝里,等着哑奴忙完回来的时候,他把已经热了被窝让给哑奴,自己挪到里面那个。 俩人同床几日,古鹏最多搂搂抱抱或是亲两口,哑奴也不再反抗,偶尔会靠在古鹏怀里叹气。 夜里渴了少爷自己下地去倒,如果哑奴也醒了,他还会伺候她喝上口再睡。 还算哑奴有良心,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她拿回两个汤婆子塞进各自的被里,意思不用古少爷再委屈自己。 古少爷照旧先躺在哑奴的被里看书,等哑奴回来的时候人虽然回了自己的被窝,手却伸过来搂着她一块儿看。 见哑奴把头伸过来,古鹏索性把双人被展开,俩人依偎在一处。 原以为又是那本带画的《西厢》,哑奴靠近了一看就发觉不对,立刻脸红扭头,被古鹏死死搂住:“陪我一起看嘛,你看看人家画得多细腻。” 说着这手就往衣服里伸,一看古鹏又要犯病,哑奴一把夺过丢到一边,抽出几个字码在被子上:下流,不许看。 古鹏一脸痴呆样看着哑奴:“我听媳妇的话,只看你,不看画还不行吗?” 伸手把她抱紧,却又收获了哑奴的后背,古少爷拉着哑奴一只手进入了梦乡。 只是第二天一早委委屈屈拽了哑奴来回晃:“你给我洗裤子时候千万别被人家瞧见。” 哑奴一脸不解,家里有负责浆洗的下人,为什么要她洗裤子? 古少爷脱下给她看,气得哑奴码出:自己洗。然后下地给他又拿了条干净的回来。 古少爷蹲在地上在小小的洗脸盆里洗他亵裤上那一大摊脏东西,确定毁尸灭迹之后又把裤子递给哑奴:“给管浆洗的送去吧。” 还是那个洗脸盆,看着哑奴又端进来一盆水,古少爷死活不肯再用它洗脸。 哑奴有些憋不住笑的样子比量着做出一个我刷过的动作。 古少爷满眼委屈就差哭出来了,哑奴瞧他可怜也就妥协了。 又拿来一个新的脸盆打了水回来,古鹏这才自己动手把脸洗了。 见古鹏还算乖巧听话,哑奴忍着笑踮起脚尖儿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古鹏瞧瞧外面大日头,搂了她的腰抱怨道:“你怎么晚上不这么浪?” 他慢慢往前挪着步子,一步一步拥着哑奴回了卧房。 这促狭的丫头突然转身把枕头塞他怀里,扭头叠被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可爱的影影影灌溉的营养液,古家小宝儿献上么么哒。 第21章 揭短 小哑巴叠被,少爷跟在身后,她一转身俩人就撞在一块儿。 揉着下巴的少爷惹来小哑巴的白眼儿,他赶紧去把早饭提回来,狗腿地剥了茶叶蛋的皮,笑着递上。 若是天气好,他出门自然带着小哑巴。遇到风雪天留她在家里,少爷几乎是火燎屁股一般赶回来。 沉迷绣手帕无法自拔的小哑巴已经存了一大包。 心疼的古鹏连连劝说:“好妹妹,累着眼睛,手帕够用了,再说你的活计拿给她们做也是一样,谁会怠慢你?” 哑奴抿着嘴笑,瞧着他手里搭着佛头青的素面杭绸鹤氅,伸手接过,扫见一处开了线。 比量着笸箩里找对了颜色,替他缝补好挂了起来。 切了水果端到他面前,又拿了茶叶罐子分出一泡要去煮,被古鹏一把拉住,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悄声问:“在家可有想我?年底杂事多,你过年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尽管说给我。” 哑奴从装字的口袋里抽出:“要你乖乖的。”码放在古鹏的腿上。古鹏摩挲着她的手背低声应道:“我都依你,早晚你能明白我的心,绝非贪花好色朝三暮四的男人。” 哑奴突然转过来面对他,扯住他两只耳朵揉搓着脑袋搓面团一般搓了几十个来回又笑出声来。 见古鹏一脸懵看着她,又从字口袋里抽出:“咱俩真不合适”给他看。 古鹏立刻恼了,呼一下站起来:“合适不合适名分已定,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你再觉得绍辉合适也趁不了你的心,趁早洗干净了等我好多着呢!” 原本好好的气氛这一吵就坏,哑奴扭身走了还把门一摔,吓得古鹏立刻追出:“我错了,哑妹你回来!” 他急赤白脸往外跑,正好撞上他的奶娘吴嬷嬷。 老嬷嬷被撞了一个趔趄,古鹏立刻扶着她站稳问好道:“奶娘今儿个来的巧,庄子进了只鹿,老爷和太太不大爱吃,都赏给了我,这会儿小厨房炖着呢!” 说着亲昵地挽着吴嬷嬷进到里屋请他坐下,又扯着嗓子喊:“哑奴,快安顿酒菜,我奶娘来串门子。” 当着人哑奴不好再怄气,她去小厨房指着菜谱点了几个,又温了酒亲自端上来。 吴嬷嬷连忙站起:“不敢劳烦姑娘。” 古鹏笑嘻嘻拉着嬷嬷坐下:“奶娘说得哪里话,您把我奶了这么大,只当她是你儿媳妇一样才好。” 嬷嬷瞧着少爷笑说:“少爷还是那个直脾气,咱娘俩偷着说,少爷疼爱姑娘放在心里就好。太明了,容易给姑娘遭来灾祸。咱们府里百十号人,哪有好相与的,姑娘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少爷真疼她,早点和她养几个哥儿,那可是谁也动不得了。” 哑奴被嬷嬷说得脸红低头,装作出门去催菜。 嬷嬷一碰古鹏道:“少爷知道,往后房里大老婆小老婆的麻烦事儿多了,你想想走了的孟姨娘,沉塘了的刁姨娘,还有被卖了的张姨娘。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心肝儿肉要是给人伤了,我怕你熬不住。” 古鹏跟乳娘抱怨道:“我想退了高家那亲,有她就够了。” 嬷嬷小声喝了句:“糊涂,这话可不能让老爷太太听见,不然就给姑娘埋了祸。 好在高家小姐有病,不然姑娘要是在正房进门前养下儿子就是罪过了。 老奴进来有两件事找少爷,你一个是我那小儿子而今大了,大年底下有什么跑腿送信的你尽管使唤他去,该锻炼锻炼了。” 古鹏笑着应了:“奶娘放心,我那奶兄弟明儿让他上来,跟着二林去买焰火,我正好人不够使。” 嬷嬷一听这肥差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立刻要跪下磕头被古鹏拦住:“别折煞了我,孝顺乳娘也是应该的。” 嬷嬷看看左右又说:“论理不该做奴才的说,可大姑奶奶着三不着两的,陪房李二宝家的就是孟姨娘的妹子,有的没的总是胡说。 挑唆的母女成了仇人,少爷千万离大姑奶奶远点儿,尤其别让姑娘离大姑奶奶太近,吃不完的亏。” 古鹏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拉了乳娘的手问:“我姐姐的混账话,有几分真?” 嬷嬷想想说道:“侍妾就是主人的宠物,男主人宠了,女主人自然不舒服。 大姑奶奶占便宜是个女儿,不然怎么可能好好的养这么大? 若是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可能不教导料理家事吗? 你瞧着大姑奶奶虽然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了这么大,离了娘家她什么都不是。 少爷得知道怎么样才能护住姑娘,别跟老爷似得。” 古鹏猛地站起:“我必须退了高家那门亲去。” 嬷嬷拉了古鹏的手劝:“少爷,她病着,就一直病着呗,您和姑娘照样儿孙满堂,再过个几年,这家彻底就是少爷说了算,就算不能正经娶做正房,这院里的女人里也是姑娘最大,谁给姑娘委屈受?” 古鹏坐道嬷嬷身边,亲热地说:“打小儿属您疼我,我明白这个道理了。” 嬷嬷叹气道:“我是知道你非她不可了,一会儿姑娘回来我灌醉她,少爷只管享用就是,下人都议论呢,姑娘开了脸至今怕是还是完璧,哪像是有了男人的。” 古鹏低头不好意思道:“她不肯,女孩儿家的害羞。” 嬷嬷笑道:“什么呀,她就是吊着你,怕轻易得了轻易撒手,过了今晚,只怕她缠着少爷呢。” 哑奴端了酒,带着几个丫头嬷嬷提着食盒进来。 把菜摆到桌上,院里几个丫头嬷嬷给吴嬷嬷问了好。吴嬷嬷站起寒暄几句,那些人告退,哑奴给她倒酒。 吴嬷嬷虽然是奴才,可算的上府里奴字辈的奶奶。她奶大了少爷,老爷和太太都让着几分。 平时吴嬷嬷不常来,也不争下人们之间的事儿,越发让主子们尊重。 老嬷嬷也是有几分酒量的,一边吃酒一边同哑奴讲古鹏小时候的趣事。 指着少爷趣道:“见过人家孩子喜欢吃手,我们少爷小时候喜欢啃自己的脚丫,他又长得胖,瞧着都吃力。” 哑奴眨着眼睛望着古鹏笑,趁着嬷嬷不注意,把手放到自己脸颊比量着羞他两下。 古鹏不好意思低下头,连忙给哑奴和嬷嬷满上酒说:“妈妈吃了酒就拿我开心。” 也许是觉得有趣,哑奴也连连给嬷嬷倒酒,哄着她继续说古鹏的糗事。 吴嬷嬷是府里的老人,自然经的多见得广,酒量也是极好的。 虽然和哑奴吃了左一杯右一杯的,说话不走样,瞧着哑奴小脸红扑扑的觉得胜利在望,可这壶酒都吃尽了,还是没有喝多的迹象,嬷嬷已经开始胡乱编些少爷的故事哄骗她了。 这会儿正说到大冬天院里水缸冻上了冰,少爷淘气要爬进去够出来冰拌乳酪吃,一头栽进去脑门立刻起个大青包,却不知道哭。 太太以为摔傻了的,抱着少爷哭天抹泪的,可少爷握着冰还喊着:快把乳酪蒸上。 哑奴再也憋不住,一口笑喷了,古鹏恍惚记得自己小时候是贪嘴吃,那会儿太太怕撑着伤了胃,不肯给他吃太多。 奶娘总是备着糕饼果子,不时拯救一下他的肚子。 古鹏喝到位也加入揭自己短的队列里,说起进学被先生把手心打成发面馒头,奶娘心疼的直哭,拿了冰一点点敷着。 见了太太以为再哭一鼻子好找先生算账,结果太太抄起鸡毛掸子又把屁股给抽肿了。 哑奴笑得小脸红扑扑的,连忙给他把酒满上,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一脸催下文的模样。 第22章 灌酒 喝多了的嬷嬷拉着少爷说:“打小太太管教你管教的是严,可也是为了你有出息,独苗少爷养废了的有多少? 老爷倒是慈爱,大姑奶奶还不是例子?得体会做娘的心,等哑姑娘有了孙少爷,也得严着点管教才是。” 古鹏搂了哑奴连连答应,拍着她小腹说:“慈母多败儿,咱俩互相监督,一定把孩子培养成材。” 哑奴翻了个白眼,心说姑奶奶还是黄花闺女,说得好像肚里有孩子一般。 不过今天听了那么多古鹏的糗事,越发喜爱这个比说书的讲的还好的老嬷嬷。 哑奴见吴嬷嬷越说越慢,连连给她夹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敬酒。 嬷嬷硬着头皮喝,还给哑奴也满上劝道:“姑娘多喝点,今儿个高兴,守着自家男人喝多了怕什么呢?就算太太知道了也不会多说。” 她还记得递给古鹏一个眼神儿,古鹏连忙给哑奴满上劝:“就是,这是我奶娘又不是外人,喝多了爷给你担着,今儿个咱们就痛痛快快地喝。” 哑奴深受鼓舞,看看桌案上的几个酒壶觉得煞风景,一溜小跑搬回个酒坛子给那俩位满上。 古鹏听见“咣当”一声一抬头,连忙笑说:“妹妹倒是喊我去搬,累着胳膊怎么好?我以为去拿酒壶呢。” 哑奴豪气地挥挥手,连忙给嬷嬷换成了大碗,满满倒上一碗双手捧上满脸是笑,就差出言催促继续讲了。 嬷嬷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碗里映出自己醉眼惺忪的老脸,冲着少爷一努嘴。 古鹏连忙给哑奴也换了大碗放在面前劝道:“妹妹来,一定陪好奶娘。” 吴嬷嬷一脸大义凛然,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势,笑着说:“那老奴就陪着姑娘喝三碗。” 她从座位上站起,端起酒杯深吸一口气,第一碗一口喝干了,哑奴给她满上,嬷嬷第二碗换了两口气喝尽,哑奴再满上的时候,嬷嬷这次六七口才把最后一碗吃了。 她立刻搬着酒坛要给哑奴满上,哑奴摆手制止。 嬷嬷心说不是吧,骗我喝了这么多她不肯喝岂不是亏了? 在古鹏和吴嬷嬷的注视下,哑奴排出三个空碗,一手拎起酒坛子,挨个满上。 双手同时开动,三口喝了干净又给嬷嬷倒酒,一脸期盼等着下文。 嬷嬷腿一软,几乎瘫坐在椅子上。她脑子已经一阵一阵眩晕,再喝下去,怕是少爷再多也就做不得什么了。 这回不用哑奴盼着,嬷嬷简直是口若悬河。 喝多了的嬷嬷也就忘记了轻重,连古鹏小时候睡觉得摸着点什么也说出来了,这回小哑巴脸上都红透了。 少爷这个毛病,也是俩人同榻以后她才发现的。还真是一言难尽…… 古鹏一见奶娘揭这种短,脸彻底红透了,伸手把哑奴搂在怀里小声说:“谢谢妹妹成全。” 哑奴啐了他一口,还当着人呢说这种话。 眼看着地上的空酒坛子,嬷嬷喝撑了开始打嗝,少爷坐在那儿直晃悠,对着衣帽架子叫:“哑妹。” 哑奴双颊虽然有几分红晕,可依旧兴致勃勃地听着古鹏的糗事,甚至拿出“还有什么?”询问。 显然她听故事听上了瘾。 见嬷嬷不肯再讲,哑奴又去搬来一坛子酒,嬷嬷趁着这个空儿同少爷说:“爷,老奴喝不动了。” 少爷硬撑着桌子,挣扎着要站起说:“奶娘不能再喝了,我也喝不动了。” 开门声响起哑奴搬着沉重的酒坛进来连手腕子都没颤。 古鹏挣扎着去接,慢吞吞地说:“累着你,我来。” 晃晃悠悠一把抱住哑奴就举,嘴里还抱怨:“你把酒缸推来了?怎么这么重?” 嬷嬷没忘初心,一看俩人抱在一处立刻告辞,奔着大门紧倒腾着小脚就走,咣当一下撞倒了雕红漆戏婴博古架。 院里上夜的涌进来,帮着揉头的揉头,整理家具的整理家具,两个丫头搀扶着吴嬷嬷出去,哑奴比量两根指头,示意叫二林套车把嬷嬷送回家去。 哑奴让小丫头打了热水,她把古鹏拖拽到了榻上,洗了热毛巾给他擦干净脸,又扒下靴子把他脚按在水盆里。 洗干净了古鹏,开始往下拽他的衣裳。 古鹏满身酒气,直挺挺坐起来呕吐,小哑巴一脸心疼,连忙端来盆接好。 又煮解酒药又给他吃茶,闹到过半夜才哄着他睡下。自然了,手还是得摸点什么。 虽然太太的眼线抱怨少爷的乳母进来把少爷灌醉了闹了大半夜,太太也没往心里去,老古直楞着耳朵听完,等房里没人的时候才和太太说: “吴嫂子素来最心疼鹏儿,估计是看出端倪了,既然用酒不行,就给她们加点作料。不能让那贼丫头再这么欺负鹏儿了。” 太太拧着眉毛不解道:“鹏儿要模样有模样,要性情有性情,我看她是不知好歹。” 老古在灯下专心调配起药来,太太趣他道:“你个老不正经的。” 老爷分出一点儿倒到茶里尝了尝,摆手示意太太过来。 太太不肯,半推半就的被老爷推到房里,也喂上了一口。 这两口子相拥进了里屋先替儿子试试药效。 通房丫头打来水,服侍太太洗好了穿戴,意犹未尽的老爷尾随着通房去了偏室又闹了一场。 回来见太太脸上有些醋意,老古不以为然还问呢:“如何?威武否?” 太太咬牙道:“再加点儿量,让那作死的小哑巴好好受着。” 老古凑到夫人身边问:“夫人尝了一口,如何?” 太太脸红道:“心里痒痒的,就想那事儿。” 老古披了衣衫下地,把案上的药粉包了一大包,举起给太太看。 太太哼道:“让这贼丫头知道知道,少爷的床也不是好上的。” 吐了几遭儿的少爷被小哑巴又灌了一肚子茶水,方便了五六回总算是清醒过来几分。 踏踏实实钻进被窝的小哑巴突然打了个喷嚏,少爷连忙搂怀里说:“是我贪杯累妹妹受凉了。” 伸手诊脉没事儿,古鹏把自己的小袄给她披上,靠在她肩膀上问她:“哑妹,马上过年了,你想要什么礼物?衣裳,玩的还是首饰?” 哑奴抽出:“不缺什么,过了年咱们早点去京城。”码放在大红的被面上。 古鹏试探着问:“你前夫家没什么人了吧?他家要是京城还有人你说给我,偷偷塞点钱给他们,别来咱家闹你的事儿。” 哑奴转过来把头枕在他肩膀上,手指在他手心写了“傻”字。冲他笑笑揽着他的背,靠在他怀里又睡着了。 古鹏把她身上的小袄扯下放到床边儿,摆弄着让她平躺在枕头上,伸手搂着她让她枕着自己胳膊,盖好了被子也睡着了。 小哑巴醒来的时候先把自己的寝衣拢好,无论睡前穿得多齐整,他总有那个本事把手伸进去。 少爷一手撑着头,一手去拉她的手笑说:“还避讳个什么劲儿?我是没瞧过?还是没吃过?” 小哑巴抡起枕头砸那不要脸的,少爷一边躲,一边趁机在她脸上亲一口,或是再讨些便宜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六莹灌溉的营养液,古家小宝儿献上么么哒! 感谢大佬小叮当 黎冉 乃。地雷包养,你们破费了 第23章 吃饭 院里当差的丫头听着房里有动静,打了洗脸水放在门口,喊了一声:“回事,哑姑娘水来了。” 小哑巴满脸得意,扬着下巴指着门口。 少爷冲着小哑巴哼了一声,下地把洗脸水端回来,招呼她快点洗了带她出门。 家里的下人和佃农忙活一年自然是要赏的,古鹏拉着哑奴给父母请了安,带她去庄子上放赏。 这小子故意拉了哑奴的手在绍辉面前耀武扬威,绍辉反而大大方方的,该行礼便行礼该问好便问好,丝毫没有满足少爷那自卑的优越感。 要在庄子上耽搁整整一天,正好也有话和大姑奶奶说,少爷索性命人把姐姐接过来一块儿吃饭。 翠微显然瘦了许多,大冷的天儿穿着牙白素面小袄,进门脱下灰色锦绸披风丢给小哑巴,示意她去挂上。 哑奴双手捧了大姑奶奶的衣裳挂到一边,回来温了酒给翠微满上才给少爷倒酒。 瞧着小哑巴还算识实务,翠微又使唤她去厨房给要一碟炸鸡骨,带着些不屑的语气说:“说给厨房,鸡肉剔干净些,一会儿赏了你下饭。” 小哑巴不屑和翠微论短长,扭身要去厨房少爷一把拽住她的手说:“姐姐少吃些油腻腻的,哑妹快坐下趁热吃,姐姐又不是外人。” 翠微白了古鹏一眼道:“还是守着点儿规矩吧,让太太知道这丫头吃不了兜着走。” 她这才细看哑奴,脸上汗毛绞了个干净,匀了茉莉粉,显然用的上好的胭脂膏。 原本的双抓髻换成了同心髻,头上还挽着一根赤金的簪子,点缀了几朵价值不菲的珠花。 下贱的通房还穿着大红底绣牡丹花的小袄,让翠微有点瞧不上。也不照照自己的德行,配的上牡丹花? 翠微哼了一声道:“开了脸了?你小子总算是得手了。” 古鹏红着脸笑说:“姐姐就说笑,这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冷了不好吃。”他给姐姐盛了小半碗递过去打算堵上她的嘴,又给小哑巴盛出些,推到她面前:“你身子弱,多吃些,下午抽空在房里睡一会儿养养神儿。” 翠微品一口汤慢条斯理地说:“你那死鬼姐夫活着的时候,小老婆也没有上桌吃饭的道理。姐姐是好心提醒你,若是太太知道了,哑奴吃不了兜着走。” 古鹏脸色不大好看,又不好直接顶撞姐姐只得笑说:“我可没当她是小老婆,姐姐还让不让好好吃饭了?” 小哑巴站起来行礼指了指厨房方向示意自己出去吃,少爷后悔自己好心接姐姐过来用饭。 他一脸不乐意去拉,小哑巴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一下他的情绪,扭身出去了。 庄子上只有几个厨娘给佃农和管事的下人做饭,佃农们忙时在地里吃,闲时在集体住的屋子里一块儿用,厨房这边儿仅仅是管事的下人摆两桌饭。 见哑奴过来,一个嬷嬷装模作样站起来:“姑娘贵脚踏贱地,怎么到了下人吃饭的地儿。” 她说完自顾自的坐下跟边上人说:“不过是个姑娘,正主儿进门撵出去的有的是。” 小哑巴细细分辨了一下,是少爷院里一个大丫头的娘。她坐下拿了空碗推到田庄管事的张嫂面前。 张嫂连忙双手接过,去小锅里给盛了一碗给主子准备的精米饭。 陪着笑捧给哑奴:“姑娘慢用,少爷吩咐姑娘脾胃虚,您和少爷过来的时候,精米要蒸得糜软些。” 哑奴微笑做出道谢的神色,张嫂子又端出鸡蛋羹放到哑奴面前:“少爷特意让给姑娘炖的,冬天鸡蛋金贵,凭是短了谁的,也得有姑娘的吃。” 哑奴拿了勺子开动,大伙儿才好起筷。 方才多事的嬷嬷埋头吃了几口,低头告退。 张嫂板着脸说:“还不去挑豆子去,少爷说晚上给佃农们蒸些豆米饭改善下伙食。” 她又冲着其他婆子说:“你们一会儿只管收拾碗筷,让她一个人挑就是了。” 绍辉和几个管事的男人在一桌,他总是情不自禁往小哑巴那儿看。 见哑奴大大方方冲着他笑笑,绍辉举起汤碗,远远做了个敬酒的意思。 哑奴也端起碗来喝上一大口轻轻放下,绍辉又低下头。 少爷不耐烦地听着姐姐絮叨,一会儿担心锅里的鸡蛋羹炖老了小哑巴再不知道去拿来吃,一会儿怕下人们欺负她是个哑巴言语得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影影影灌溉的营养液 5,古家小宝儿献上么么哒。 感谢大佬☆辰光微曛~ 大佬小叮当 投掷的地雷,谢谢二位包养,你们破费了。 第24章 万人嫌 翠微先是抱怨她的田庄今年旱的旱涝的涝,出这点子东西勉强能过了年,一会儿说胭脂铺子看不到现银十分奇怪。 少爷听得心不在焉,又想起出门前爹偷偷叮嘱的话,连忙对姐姐说:“爹说你千万别回郎家过年,除夕前爹命人接你回家,让你给太太斟茶赔罪。” 翠微当然是盼着回娘家,立刻应了:“这是自然,太太是太太,是我造次了。” 古鹏叹口气劝:“太太若是难为你,先委屈姐姐几日,爹说在外面住着郎家贼心不死,实在不行让绍辉保护姐姐的安全去。” 翠微脸红低头,而今绍辉是家里护院功夫最好的。能给她使,倒也不怕郎家雇些地痞捣乱。 少爷把正事和姐姐说清楚,推说饱了亲自寻了绍辉说暂且去大姑奶奶院里上夜。 绍辉心平气和地答应,少爷反而弄得不好意思,还真是不如个护卫的心胸了。 绍辉的一口答应,让翠微又有了点儿腻歪心事,见弟弟拉着小哑巴的手问长问短的没注意她,急匆匆领着绍辉回了她的小院儿。 这姑奶奶慌手慌脚去库房收拾了新被褥亲自给绍辉抱了来。 绍辉就在屋里喝茶,连门都没给翠微开,隔着门道谢道:“谢姑奶奶赏,放门口小的自己拿就是了,夜深露重的姑奶奶早点回去歇着吧。” 翠微气得隔着门质问:“你嫌弃我嫁过人是吗?” 绍辉无奈道:“奴攀个大说,六岁那年是师父把我带进了古家。打小和姑奶奶一起长大,起初不懂规矩时,是当姑奶奶是自己妹妹疼得。大了主仆有别,奴实在没有非分之想。” 翠微跺脚道:“小哑巴而今开了脸,也不是黄花闺女了!” 绍辉继续解释:“姑娘有福气,绍辉替她高兴。大姑奶奶再不回房歇着,给下人瞧见对您对奴都不好,还请回去吧!” 翠微踹了两脚那黑漆漆的破木头门,扭身回了后院儿。 绍辉坐在油灯下,翻开着染了血迹的白色绢帕,那日他和哑奴被一群女人殴打,匆忙之下哑奴又把这手绢给他擦血。 右下角的兰花栩栩如生,哑姑娘果然蕙质兰心。 他把手帕贴在脸上,把玩了一会儿又贴身收好。 大户人家的通房看起来富贵,中途被弃的大有人在。 他替哑奴可惜,又希望她能受宠一辈子。 翠微怒气冲冲回了自己冷冰冰的屋子,把案上的花瓶,瓷器统统丢在了地上。 弟弟眼里自己这正经的姑奶奶竟然不如一个下贱的小哑巴婢女,还有那不识好歹的绍辉,着实可恶。 平时服侍翠微的婆子李嬷嬷仗着是翠微的亲姨母已经家去休息了。 后院就几个新买了小丫头战战兢兢瞧着房里主子发疯。 见她们谁都不进来,翠微大吼一声:“我又不是鬼,还能吃了你们,下贱的丫头要成精,姑奶奶一定要那小哑巴好看!” 她又推翻了桌案,茶壶茶碗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几个丫头低着头收拾,古翠微骂道:“没有规矩吗?跪着捡!” 小丫头手冒出了血,翠微依旧冷脸瞧着。 瓷片子没收拾完姑奶奶催着叫热水洗漱,又嫌丫头服侍的不周踹翻了盆子。 定州郊外翠微的小院,实打实鸡飞狗跳的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倾城一笑地雷包养。 您破费了。 第25章 马车 少爷把佃农的赏发放了,自然有人学给他厨房小插曲,少爷偷笑了一下给张嫂子的赏又添了些。 张嫂子得了头等封儿的赏赐,越发对小哑巴恭谨起来。 这丫头看似年幼可欺,心眼一点儿也不少,她按着张嫂子低个头儿,旁人也就收敛了。 俩人出庄子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张嫂子命人拿了油灯挂在车上,又给小哑巴拿了滚烫的手炉递过来笑说:“姑娘别嫌弃粗鄙,这是新的。” 少爷道谢,小哑巴也微微福身施礼,吓得张嫂子连说不敢当。 瞧着少爷亲自搀扶着小哑巴上了马车,帘子还没等放下,少爷就把小哑巴搂在了怀里。 马车里虽然有火盆儿,可这寒冬腊月不过是杯水车薪。 小哑巴毒已经解了,可身体虚弱嗜睡,并且手脚冰凉经常腹痛。 少爷把大氅脱下盖在俩人腿上,小哑巴就势靠在少爷怀里,把暖和的手炉放在俩人中间。 这会儿少爷忙给小哑巴赔不是:“我姐姐那人不招人待见,以后我不会领着你见她了。” 小哑巴笑嘻嘻抽出:“我没生气!”放在大氅上,扬着头看了看古鹏。 车厢里昏黄的油灯随着马车的颠簸一晃一晃,俩人的体温加上手炉一同裹在大氅里这会儿已经通身暖洋洋的。 小哑巴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温柔,也有几分无奈,闪亮的眸子和弯曲的嘴角还有几分俏皮。 少爷对上她的眼神,越发向她脸颊那里靠近,蜻蜓点水般印下一吻,渐渐加深。 小哑巴猫咪一般缩在他怀里,刚缓过来的小手搂上了他。 车轮咕噜咕噜走在雪后的路上,偶尔有晚归的行人踩踏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鞭子梢偶尔啪一声脆响,伴着赶车小子悠长的驾驾,我我声。 粗重的呼吸声掩在这寻常的雪夜里,原本静谧美好。 突然少爷嗷一声惨叫,吓得车夫吁了一声吆喝住了马匹。 手炉不知怎么摔到车厢地板上,里面烧得正旺的木炭已经点着了少爷的裤子。 小哑巴拿了大氅拼命地拍打着少爷腿上的火苗。 丝毫不理会那昂贵的鹤氅已经被烧出一个焦黑的洞。 车夫心里想的是这败家老娘们,可也赶紧从路边抓了积雪给少爷糊上。 这会儿小哑巴垫着那已经阵亡了的鹤氅把手炉捡回,夹起炭火重新装好塞到少爷怀里,又帮他把裤腿儿彻底撕扯下来,恐怕迟了和皮肉粘在一处更受罪。 马车直接赶进内院,小哑巴用那鹤氅给少爷包裹一下,搀扶着他赶紧回了屋里。 她烧了绣花针,把边上的水泡给少爷挑了,又用少爷兑好的外伤药冲洗了伤口,涂抹了烫伤膏包裹起来。 少爷歪在枕头上得意地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我古鹏的媳妇医术同样了得。” 小哑巴刚拿出“早睡早起”古鹏立刻耍赖道:“除非你再亲亲我。” 她清晰地哼了一声,扭身出去端了热水。 从俩人有了名分,可是许久没伺候过少爷烫脚了。 这会儿她蹲在地上帮他把脚洗干净,小心避过腿上的伤,轻轻地挪着他腿让他躺好。 又拿了洗好的热毛巾给他把脸,手擦拭干净。 忙碌成陀螺一般的小哑巴端了茶水示意他漱口,拿了新的中裤回来,这小手就伸到了腰封上。 无非是换条中裤,没出息的少爷连连嚷疼。 小哑巴纳闷地看着已经被自己包裹好了的伤,觉得不大应该,这才发现少爷一脸委屈指着中间那处。 小哑巴啐他一口,又不好再把裤子丢他头上,尽量若无其事缓慢地帮他退下,少爷却不肯再穿。 这小子挤眉弄眼道:“来呀,试试!” 小哑巴脸红转过身子,少爷这手已经顺着袄领子伸了进去。 房里的红烛爆了一个烛花儿,小哑巴要下地去剪,少爷这会儿按着她胳膊,已经把那件大红底绣牡丹花的小袄丢到了地上。 勾着少爷的小哑巴闭上了眼睛,在少爷怀里渐渐放松,又突然紧张地一缩。 少爷温柔地安慰着:“别怕,就一会儿,我轻轻的。” 少爷先继续着马车里那个险象环生的吻,怀里的小哑巴这会儿乖巧地攀附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倾城一笑灌溉的营养液,古家小宝儿献上么么哒 第26章 雪人 突然房门被推开,一股冷风夹杂着风雪灌了进来,卧房里俩人连忙穿衣。 少爷不顾腿上的伤,披上漏了几个洞的鹤氅横眉立目蹿到了卧房门口,见是太太,这才把怒气按捺了下去。 一个丫头忙着熄了提着的灯,另一个正给太太抖落身上的积雪。 一见古鹏好好的出现在面前,太太喜得念佛道:“祖宗保佑你没事,听说你受伤了,娘特意来看看。” 母亲也是奔四十岁去的人,这夜深雪重的跑过来,少爷眼圈儿一红,连忙给母亲磕头赔罪:“回家的时候太晚,恐怕母亲睡下才没去请安。” 太太连忙拉着儿子起来,他看似穿了件儿鹤氅,可这一撩起就露出光着的腿。 少爷脸红,戒备地瞪着跟着太太来的俩丫头。丫头连忙退了出去,太太先小心翼翼拆开伤处,见处理好了,这才放心地说:“你可吓死娘了。” 少爷嬉皮笑脸地说:“真的没事儿,就破了点儿皮,回头我就打六顺板子,又是他胡说惹太太惦记。” 太太拉着儿子坐在自己身边儿,这才说:“是该打,要不是门上说哑奴搀着你一瘸一拐的,还被你瞒住了呢!” 哑奴总算是把自己穿齐整了,梳好头发端着茶盘出来,沏好了双膝跪地奉给太太。 太太接过尝一口难得夸句:“这普洱沏得恰到好处,适合晚上喝,还算是个机灵的孩子,怎么就没照看好少爷?” 最后这句看似无心随口一问,少爷可是知道母亲的雷霆手段。 连忙抢着回:“庄子上的嫂子怕我冷,巴巴给拿了手炉,我坐车坐得打瞌睡,一下子没拿住摔了才烫的。” 太太喝了半盏茶,见儿子没什么事儿才对小哑巴说:“别跪着了,好在少爷伤得不要紧,不耽搁给我添孙子。瞧这雪得下一夜呢,明儿你俩不必来过来请安,自管好好在房里养着,你爹那儿娘替你说。” 少爷自然明白,而今爹不方便过来探望。 他连忙站起亲自把斗篷服侍母亲穿好,拉了哑奴准备送,太太拍拍儿子的手说:“你有孝顺的心,娘没什么挑剔的,可是你衣裳里面空着呢,让哑奴送我就是。” 太太心里狐疑,儿子这个模样显然俩人刚才没干好事。 她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最怕是儿子那方面不是很好所以才有这种局面。 哑奴给太太打了帘子,又点亮了风灯亲自提着。 出了房门太太冷着脸说句:“你也知道通房丫头被撵出去也就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儿。 做了通房虽说是半个主子,可要是没孩子,在这家里就连粗使的丫头也不如。 我给你一年时间,不论男女你养个出来,我自然抬举你,不然卖到哪儿可就由不得你了。” 无论她说什么,哑奴只管点头把太太送回去。 回来这一路风雪的,也把小哑巴方才那满室旖旎吹散了。 问着自己的心,她确实喜欢少爷。 可未来的变数太大,一旦这个时候怀了孕,才是对自己的亲骨肉不负责任。 少爷又是个实心眼的人,万一自己回不来,怕也耽搁了他后半生。 真有了什么再分开,对傻少爷而言太残忍。 她想着想着,刚才的燥热也都压了下去,少爷若是肯一心一意,那大事定下她也愿意抛弃皇权富贵。 刚走到院里,少爷已经提着灯笼出来,手里还拿了件大毛的披风。 见她回来,帮她掸落身上的雪,一边给她照亮一边说:“怕太太发难,我就躺不住了。” 小哑巴冲着他笑笑,挽着他胳膊刚要进屋,瞧着院里积雪已经有大半尺厚,把少爷手里的灯挂在廊下,蹲在地上搓起雪球来。 少爷以为她要打雪仗,坏笑着飞快地做了十几个大小一样的雪团放在脚下,不时地瞟着她的进度。 傻丫头把手里的雪球越搓越大,似乎不满它的圆润程度,小手不断抓雪拍上。 少爷看看自己脚下这一堆备好的弹药,不好意思地踢开,蹲在小哑巴身边帮她把雪球揉得圆滚滚的。 俩人合力又揉了一个比肚子小些的圆球搬运起来压在大雪球上,小哑巴跑去小厨房拿了辣椒枣子回来。 瞧着她脸颊的头发上还挂着小雪珠,不同于以往心事重重的样子,小哑巴这会儿整个人都很轻快。 嘴角弯弯一直在笑,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像极了方才在帐子里她乖巧地等候自己造访。 少爷看得痴了,只见她又蹦蹦跳跳跑出去,找出了自己一个不知哪年的旧斗笠给雪人带好,又翻出一条大红汗巾子围在雪人脖子上。 这丫头又蹲在地上不知鼓捣什么,少爷等着她玩够了雪,再一并回房继续刚才被打断的游戏。 突然小哑巴蹦到自己面前,少爷下意识伸出胳膊去抱,只觉得脖领子里一凉,两个雪团滴溜溜滚了进去,冰得少爷惨叫一声:“促狭的鬼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叮当灌溉的营养液4,古家小宝儿献上么么哒 第27章 赏人 角门上夜的婆子听见院里有声音,打着灯笼进来查看怎么回事儿,见俩人正闹笑笑行礼退下。 退到门口的时候想想自己的职责,婆子苦口婆心地劝:“少爷和姑娘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爷身强体健也就罢了,姑娘身娇体弱的,若是受了寒气,明儿个爷该心疼了。” 少爷笑着答应:“婶子也早点歇着,我们这就回房。” 婆子回了角门还和其他当差的唠叨:“到底是读书上进的爷们,从来都是规矩和气,没和下人说过一句重话,也没见弹一指头,连哑姑娘都是一样的体恤下人。” 小哑巴进屋抖落了俩人外衣上的雪珠,少爷这会儿已经褪去衣裳一手拄着头,一手跟青楼外面揽客的姑娘一般招呼着,浑身上下就裹着方才的药布。 他妖娆地叫着:“来呀哑妹。” 小哑巴紧紧自己的衣裳,一会儿抽本书示意她不困,一会儿拿起针线笸箩打算继续绣手帕。 少爷下地夺了她手里的活计直接抱回榻上。 小哑巴却双手做出关门的动作,拒人千里之外。 惹得他连连扯着小哑巴的胳膊扭:“好妹妹,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好好的吗?你不是接受了我的,怎么这会儿又变卦了。” 他自顾自地抱怨:“你再放松些,半天没找到门路。” 小哑巴突然坐起拿枕头砸了他几下把:“早睡早起”糊他脑门上,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头。” 古鹏用力地去扯,边扯边劝:“媳妇,蒙着头仔细做噩梦,快出来!” 小哑巴把自己紧紧团在被子里,少爷哄也哄了,求也求了,最后妥协道:“媳妇你出来吧,我不闹你了还不行吗?” 这才露出小哑巴毛茸茸的小脑袋,这番撕扯头发已经乱得看不得了。 少爷忍着心火拉着她的手过来,贱笑着往前凑,突然“男女有别”又给他糊脑门上了。 不甘心的少爷一脸委屈伸手去解小哑巴的衣裳,这丫头抄起剪刀在少爷面前又比量一下。 气得少爷脸都快绿了,说句:“算你狠!”也给了小哑巴一个后背。 撑了不到两刻钟,少爷又转过来钻进小哑巴的被里。 瘦小一点点的小东西,也只有靠在她身边少爷才觉得睡得踏实。 一早就有嬷嬷进来回事,有几家家奴求见少爷。 小哑巴提着早饭回来就见桌案上堆了不少外头的孝敬。 她连问都不问,少爷拉着她过来指着东西同她解释:“年底了,到年龄的丫头得放出去配小厮,他们父母有各自中意的女孩子求了主子成全。 另外有女儿的都愿意进来做些体面的差事,往后你也学着点当家主事。等咱们有了女儿,可千万教导好。” 小哑巴对这些不感兴趣,端着笸箩又去绣手帕了。 少爷自顾自地说:“二林瞧上的是厨房的小玉,他母亲糊涂竟然求娶太太房里荷香。” 小哑巴抽出个“钱”字在古鹏脸前晃晃,意思这有什么奇怪的。 古鹏笑说:“你个鬼机灵,整日绣手帕原来也知道这里面弯弯绕呀,太太房里的丫头出嫁,太太岂有不赏的?” 古鹏把那堆东西一推笑说:“我自然是让二林如意了,娶老婆是和他过一辈子,几个臭钱能花一辈子?” 他贱兮兮凑道小哑巴身边,肩膀一碰她肩膀说:“我不图你陪嫁,正经嫁我可好?” 哑奴放下手里的活计快走几步去摆弄盆里刚开的水仙花儿。 她一脸陶醉半蹲在花前,伸长了脖子嗅嗅。 不满屋里熏香坏了花香,她把熏香都包裹了出门。少爷笑嘻嘻说:“还是你有品味。” 小哑巴刚出门,二林进了院儿,见她连忙行礼叫姑娘。 哑奴做个让他进去的手势,自己端了熏香塞进杂物间。 收拾了香料,她赶紧把进京城需要准备的东西再归置一下,瞧着二林眉开眼笑提着一些东西出去,抿着嘴笑下心想着少爷还是挺善良的。 这会儿少爷站在门口喊着:“哑妹,人呢?” 见小哑巴从厢房出来他笑说:“我在呢你躲什么?有男人进院儿只要我在你就大大方方在屋里坐着,得学着点儿女主人的款儿。” 小哑巴一把捂住他的嘴,瞧瞧左右没人又白他一眼。 桌上少爷已经替二林写好了文书,又指着一包衣裳说:“那是你刚跟我回家时候做的几身寻常料子的衣裳,这几件你也没穿过的一会儿你拿去给了小玉,只说是你赏她的。” 哑奴鼻子哼一下,她的东西连问都不问包都打好了。 少爷笑嘻嘻说:“给你做的新衣裳马上就送来了,旧的不腾出地儿来怎么放新的?你穿过的那几件布衣,顺路给了烧火的丫头。新媳妇家的,过年哪个不是穿得喜庆。” 少爷边说边搬运出来自己装体己的盒子,推到小哑巴面前:“给二林媳妇找块银子添嫁妆。” 小哑巴用手扒拉一下盒子里的银锭子,银饼子,还有碎银,从里面翻出一个完整的银元宝在手里晃晃。 少爷“噗嗤”笑了:“到底是我媳妇,办事就是体面,太太的丫头出门子不过赏个十两,你这是二十五两的锭子。” 他把银元宝塞新衣服包里,提醒她红包袱皮的是给二林媳妇的。然后把小哑巴推出门,鼓励的眼神瞧着她。 哑姑娘提着包袱进厨房,比量着找小玉,婆子们自然明白笑嘻嘻给小玉道喜。 小玉接了包袱,羞红了脸给哑姑娘磕头道谢。 哑奴眉眼弯弯,指着小玉的头发,又指着外面的白雪。 嬷嬷跟着起哄道:“哑姑娘是说你们白头到老。” 臊得什么似得小玉提着包袱跑了,等领了除夕的赏,她就可以在家里等候出嫁。 出门的时候小哑巴拍拍烧火的小丫头肩膀,把自己穿旧的一包衣裳递给她。 粗使的丫头衣裳破了几个洞,棉花早都跑没了,这丫头高高兴兴磕头祝哑姑娘早点抱个大胖小子。 惹得小哑巴脸一红出了厨房,心里说她:恩将仇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有狐公子地雷包养,您破费了。 小宝儿啃着手指探头往下面看,想给自己挑一个与众不同的娘亲投奔。 呀,那个帐子里没干好事,就他们俩了,爹爹高大帅气,娘亲古灵精怪。 神,神马?奶奶你是来催生的吗?你是来搅局的好不好! 小宝儿哭晕在茅厕里,大冷天的我等半天容易吗! 第28章 主事 少爷做主把荷香丫头许给了三七,两家父母都满意,带着三七上来磕头谢恩。 太太也觉得儿子这几桩下人的婚事安顿的妥当,特意唤古鹏过去,赏了他一件儿百子图的屏风。 顺便夸道:“虽然是底下的人,婚事也是一辈子的大事,难得你年纪不大心里慈悲,老天爷准让你多子多福。” 她索性把家宅里的事多数放给儿子料理,反而是老爷心疼同太太说:“鹏儿也没个媳妇帮衬,若他媳妇是个中用的娶了家来,太太再省些力气才是。” 太太品着茶见回事的陆续往少爷院里去,悠悠说句:“那小哑巴治好了该多好,倒是能替着鹏儿安顿些女眷的事儿。虽然是个丫头出身,出来进去的办事儿体面,不以金银为重,下人敬服。” 老古不屑道:“那是鹏儿教导的好,通房就是通房,她最重要的是给鹏儿生儿子。” 年底这几天,小哑巴被少爷支使的团团转,一会儿让她去把金银拿去压成锞子,一会儿让她操持祭祀的祭品。 难得小哑巴没被使唤迷糊,桩桩件件办得体面又漂亮,连老古都夸儿子比太太还会调理人儿。 少爷把体己也一并交给小哑巴收着,往来回事的,赏钱小哑巴自己做主便是。 太太冷眼瞧着,自然明白儿子这是给小哑巴立威。 瞧着自己房里这几个水灵灵会说话又顺从的丫头,气得她咬牙叹气:“你们一个个的怎么就让个小哑巴比下去了呢。” 太太的计划本就是这两年把家全部都给儿子当,年底家里下人的现银赏赐索性都交给儿子去做。 少爷一并支了来,把女仆的统一交给哑奴放,这会儿内账房正按照各自的行当排队放赏呢。 太太在窗外瞧着小哑巴抱着手炉四平八稳坐在内账房,挨个核对名字把丫鬟婆子的压岁一个个发到手里,恍惚间觉得她挺有当家主母范儿的。 这丫头没有寻常下人那股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招摇,同谁都和和气气的。 账目明白,条理清晰,丝毫没有染指其中的份额。 太太心里感慨阎王判命也是不公,就算这丫头托生在哪个通房的肚里,也不会因为庶出被谁小看了去。 她又开始期待小哑巴能尽快给儿子生几个孩子,就算没有嫡母教导,小哑巴这行事绝对能把古家的孙少爷培养成才。 丫头婆子们得了红包一并给哑姑娘磕头拜年道谢,太太这个空儿笑吟吟进来趣道:“你们这几个老货,平时也惯是有眼色的,光拜年呀?一并祝哑姑娘早点添个胖小子,到时候你们的赏是这个的双倍。” 一屋子下人又磕头说吉祥话,小哑巴连忙站起把主位让给太太,自己立在身后。 太太亲昵地拍拍小哑巴的手说:“差事办得不错,不怪少爷疼你。跟我去库房找点料子去,今年放出的丫头也得给些像样的陪嫁,才是咱们这样人家的道理。” 太太亲自带了小哑巴去库房,她往那儿一坐,东南西北地支使,连提示都没有,直接报布的名字。让拿了石榴红联珠对孔雀纹锦,又要了嘉定斜纹布,吩咐找出雨过天青色蝉翼纱,还要大红斜纹棉。 瞧着小哑巴一样一样都搬运过来,还没错一点儿太太也笑了说:“跟我四五年的丫头都没调理出这么机灵,若不是少爷看重了你,我还要了你去伺候我呢!” 太太满了意,直接吩咐:“你看着给今年放出去的五个丫头分分这点子东西,她们的嫁妆我就交给你办了。另外对对内库房的东西,好多有了年月的布料尽量拿出来赏给下人,白收着过几年就霉坏了。” 这可不是个小活儿,小哑巴在内库房起早贪黑,光是布匹就忙活了几日。 少爷一改往日怕她冷怕她饿的风格,除了三餐准时给送到内库房,并不大伸手帮忙。 只是叮嘱跟着她收拾库的小厮丫鬟不许偷懒,服从管教。 太太冷眼瞧着几天,心里也认了命,这丫头确实有过人之处,儿子也需要这样一个贤惠的内助。 虽然娶妻是不可能,等有了孕就封她做个姨娘,将来根基稳当了抬举做二房,想来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她这辈子只有儿子这一个指望,凡事自然是以儿子为先。 家里有个风吹草动,老古嘴上不说心里全明白。 暗自叹气自己那不省心的翠微,怎么就赶不上小哑巴一点儿呢?要是有个这样的闺女,让他少活几年都乐意。 他虽然从年轻那会儿就风流,对待自己的一双儿女从没忽视过,翠微不争气也是无可奈可的事,儿子好歹是个精明孩子。 为了他的小哑巴能登高坐稳,他可是煞费苦心。 还知道检讨自己的老古,承认他忽视了对儿女的培养。 眼下改正是来不及了,他抽空找来儿子,叮嘱他抢在郎家动手之前把翠微接回家,暂且藏在他的院子里,除夕那天让她给太太赔礼之后再住回她自己的院落。 少爷应了老爹说句回去和哑奴商议下怎么安顿,老古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儿子脑门骂道:“你养下来你奶奶就说你耳朵软怕是将来会怕老婆,你也不至于连小老婆都怕吧?” 少爷脸红,但是坚定地和老爹说:“我认准了她是我老婆,怕就怕呗,有啥丢人的。” 老古不满道:“没出息的东西,只有嫡妻才是你老婆,余下的女人们不过是妾。 你爹我算不上花心,也有过六七个。自问对她们哪个都不薄,你也别太惯着小哑巴了,惯坏了她就心高!” 少爷随口应了,回去照旧和小哑巴商议。 他的意思是接姐姐回来暂且住在给小哑巴准备的那三间厢房里躲躲。 小哑巴摆手码出:咱俩住厢房,正房让给客人。 古鹏瞧瞧院里没人才和小哑巴说:“太太知道了不依的,姐姐要是住进正房很快就被耳报神察觉了。” 认同少爷说的有道理,小哑巴亲自带了丫头给西厢房打扫干净,换上了新被褥。 这屋子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可她也一天没住过。 虽然翠微刁钻刻薄,养了一身的臭毛病,终究还是缺少教养的错。 少爷见小哑巴如此大度,面带愧疚地说:“她若挤兑你,直接怼回去,回头我和爹说。” 小哑巴踮起脚尖怜爱地揉了揉他的头,少爷半蹲下身子抱怨道:“别这样,给人家瞧见了好像我是你的宠物一样。” 小哑巴眼睛一瞪,少爷低头小声:“汪汪汪,回屋里给你当宠物还不行?” 轻轻点了一下少爷的额头,小哑巴拿了件厚实的大氅给少爷裹好,又把斗笠给他挂在马上,恐怕晚些再有风雪。 抽出几个字:“早点回,怕晚些还有风雪,我等你!” 少爷凑近了搂住脖子亲上一口,这才翻身上了马,同她挥挥手,扬鞭而去。 第29章 怼翠微 急匆匆的少爷在姐姐家门口下了马,翠微这两日被郎家的人闹得正是头晕的时候忽然见了救星喜出望外。 他把老爹的话转达又叮嘱姐姐:“哑奴会支走院里太太的眼线,让姐姐暂且在她的屋子里躲几天除夕再和太太见面,大过年的太太不好发作。只是有一样,哑奴是我老婆,姐姐别拿她再当下人才是。” 翠微急着回家,自然满口答应。 在小哑巴带着少爷院里所有的丫头嬷嬷去搬运棉花赏给要放出去的丫头做喜被的时候,一顶小轿子悄悄抬进了古鹏的院里。 为了掩人耳目翠微一个下人都没带,瞧着房间收拾的干净整洁,火盆手炉早早备好了,她还算是满意。 地龙烧得暖暖和和的,案上还摆了四样点心。 翠微冲弟弟笑说:“姐没白疼你。”古鹏劝道:“见太太之前,哑奴的小丫头香草暂时服侍你,那是你弟妹最宠爱的下人,不要打骂虐待。” 翠微这会儿寄人篱下自然是点头,她从小娇纵,一言不合就责打下人全家都知道。 那会儿老古宠着,太太也不管这些琐事,她身边的丫头就没有能伺候长的。 嬷嬷上夜在少爷院子角门那的门房,院门一锁没事不会进来。 小哑巴多叫了桶热水也不奇怪,年轻男女在一起自然是费水。 哑姑娘吩咐小厨房今晚多做了几个菜当夜宵,厨娘更是拿出看家本事给炒的。 现在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哑姑娘凭着少爷的宠爱,也就暂时叫声姑娘。 做姨奶奶更是老爷太太一句话的事儿。 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将来母凭子贵没准儿就能当着古家半个家。 夜宵好了,哑奴在厨房一众人的殷勤下提着食盒离开。 一路疾步如风给翠微送去,就怕这大姑奶奶等会儿又借此生事儿。 刚到厢房门口就听里面咣一声,接着传来隐隐约约的怒骂声:“伺候正经主子净面难道不得跪下到底有没有规矩?还真是奴才的奴才上不得台面。” “看什么看,还不给我跪下!” “哎哟,你个死丫头没轻没重的,伤到我的脸,你赔的起吗?”随即,屋里传出一道响亮的耳光声。 “姑奶奶饶了奴婢吧,姑奶奶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丫鬟香草哭着磕头求饶声。 哑奴再也听不下去,一脚踢开房门,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一进屋,就见香草跪在翠微身前,泪流满面,连连磕头,声音颤抖的求饶。 而翠微斜侧在梳妆台上,姿态慵懒,高昂着头,一脸的得意和痛快,好似她惩治的不是香草,而是哑奴般。 香草听见开门声,转头一看,就见自家主子提着食盒过来,她红肿的眼睛顿时一亮。 顾不得大姑奶奶还在,连忙跪爬道主子脚下,抱着她的腿,好似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姑娘,奴婢粗苯伺候不好大姑奶奶,您让奴婢回去伺候您吧,奴婢求您了。” 说罢,香草给哑奴连连磕头。 哑奴连忙放下手里的食盒,双手把磕头的香草搀扶起来。 看着香草一脸的狼狈,双眼红肿,额头也磕出了血,最为醒目的还是脸上那五个红肿的手指印,甚至那指印里还有血丝流出来,一看便知是指甲所为,真是好歹毒的心思,这是要毁香草的容呀。 哑奴眸子里闪过一丝怒火。 大姑奶奶看着哑奴发怒,轻笑了两声,面露得意之色,摆弄着手炉里的炭火鼻子哼道:“哑奴,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心疼你那不知礼的丫鬟了 ?你一个哑巴好不容易飞上枝头,什么也不懂,我既然来了,看在弟弟的份上就帮你调理调理奴才,省得到时候养的目中无人,不知进退,让别人笑话咱们古家人不知礼数呢!” 小哑巴勾唇冷笑了一声,随即拿起放在地上的食盒,往桌案上一摔。 走到案桌前,铺平纸,提起笔,沾了墨,龙飞凤舞写了一篇字,墨还没干,她一把拍在翠微面前:丫鬟是我的,就不劳烦大姑奶奶费心了。再说了,一个丫鬟挨了主子的打,传出去也没人笑话她。 反倒是今天大姑奶奶打人,毁丫鬟脸的事情传出去,才会真正让人看 笑话。 翠微拿起纸看了,气得脸色发白,死死的瞪着哑奴,眸子里火光十足。 她把手里的纸捏成团,直接扔给了哑奴。 猛拍桌子,高声怒喝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要仗着弟弟宠着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你别忘了,我才是古家的正牌主子。” 她气的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这作死的小哑巴不说话已经这么气人了,要是会说话还了得 怪不得托生个哑巴,没准是下过拔舌地狱! 哑奴面色平静的看着怒火中烧的翠微,淡淡一笑,重新提笔,再次写下一篇:大姑奶奶,您是古家正牌主子不假。 可别忘了,您已经出嫁过一回了 ,现在能回到府里作威作福,不过也是仗着老爷宠着你罢了。 奴婢也不知您天天囔囔着自己是古家正牌主子做什么?很得意吗?一个死了丈夫偷回娘家的女人,还能这么没心没肺的闹?背地里还不知有多少人唾弃,我看您在古家,才是让人真正的笑话。 哑奴先把这一篇拍到翠微身前,然后看也没看翠微的神情,又站在案桌前提笔写了一段:今天咱们闹出动静,您别想老爷会过来,这种儿子房里的琐碎事,老爷是不会过来,也不方便过问的。 翠微看到这两篇,气的炸了,她赤红着眼,神情疯狂的向哑奴冲过来,伸手就想要给哑奴一耳光。 哑奴一把抓住她的手,平静的看着她,拿掉了她手上的两篇纸,当着她的面,点火,烧了。 翠微杀人的目光迎上哑奴平静的眸子,一瞬间,她僵在了原地。 她居然感觉到浓浓的威压。 那是一种上位者睥睨众生的感觉。 那种感觉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屋子里早已没有哑奴和丫鬟香草的影子。 她气的哇哇大叫,把桌案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遍。 她刚刚肯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居然被一个哑巴唬住了。 这是耻辱,奇耻大辱。 第30章 赐酒 这时候古鹏端着一壶酒进院,一见小哑巴笑着招手说:“爹说这是果子酒,说你年底下操持家里琐事辛苦,指明了赏给你晚上吃的,让我陪你!” 翠微闻言一挑帘子出来,夺过拿过酒壶不屑道:“憨货,咱们家就我爱吃果子酒,爹也就那么一说,亏你也信!” 少爷瞪着姐姐心说这是老爷头一遭指明了赏哑奴的东西,小哑巴拉了古鹏的胳膊扭头就走。 她才不稀罕什么果子酒。 虽然没人把盏,翠微就着六个菜慢慢喝这一壶酒。 菜做得可口,酒吃起来也是唇齿留香。 只是喝到一半儿浑身躁热,一会儿想起那死鬼郎贵,一会儿想起高大俊秀的绍辉。 她想起了自己的新婚夜,那郎贵平时贪欢,除了疼还没觉得怎么样他也就没了动静。 除非赶上一回他刚吃过药,尝着点滋味儿,就算偶尔在一起也是草草了事。 又因为她好面子不肯和几个妖精一块儿服侍他,俩人渐渐疏远了。 她实在是恶心几个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转的场景,可今儿个脑子里偏偏都是那种若隐若现的画面。 那作死的小哑巴这会儿肯定被弟弟弄得正快活呢。 她把房门打开,院里已经悄无声息。 弟弟的正房只有卧房那间有点子昏黄的灯光。 窗户纸上映出一对男女拥抱的影子,不时传来弟弟温柔低沉的嗓音和小哑巴咯咯的笑声。 翠微脸热心跳加快,到处寻找能替她败败火的东西。 弟弟院外就是护院们上夜的所在,那边儿有几个粗鄙的武夫。 翠微胆子再大也不敢到那边找男人去,悄悄溜进厨房,打算找些瓜果代替。 偏赶上厨房不知哪个下人不检点,里面那点子动静越发勾得她火大。 墙脚扫雪的锹镐倒是在,翠微比量比量也不甚满意。 她捡了些雪擦脸不行,又塞进衣服里也没能缓解心里的热,回到厢房到处翻找东西。 忽然把目光停留在柜子上,那是一个玉雕的莲花摆件。 莲蓬支楞着活灵活现,依稀可见饱满的莲子呼之欲出。 那花层次分明,是温暖的绯红色,只有下面的莲藕是额外雕了装上去的。 翠微一把拆下那莲藕用热水烫了快步回房。 快到天明大姑奶奶都没睡着觉,这才闹明白,那壶酒还真不是给她喝的。 天刚亮太太就传小哑巴赶紧帮她准备新年的红包。 哑奴匆忙洗脸,小丫头给她上妆,少爷给她梳头,俩人忙活一通才把她打发出门,少爷追到门口喊:“哑妹,我等你吃早饭。” 瞧着小哑巴没有半分不适,领着太太房里的几个丫头裁红纸,扎红绸,连给丫头们装饰的红绒元宝花都备好了,太太就觉得哪里不对。 她寻到老古书房问:“你药下哪里去了天刚亮我就把她叫了来,要是昨儿晚闹半夜,总该有迹可循!” 老古看了看剩下的药粉,还不信这个邪了,匆忙去柜上又拿回一包。兑好了倒进酒壶里跟太太说:“除夕夜当着面儿灌。” 少爷在家人面前显然给小哑巴挣脸面呢,作为古鹏的亲娘也只得装出喜欢小哑巴的模样。 一早上忙完活计,太太假意留她吃饭,小哑巴抽出字码出来:回去伺候少爷用饭。 太太眉开眼笑还命丫头桃香给姑娘拿上两瓶八宝菜。 老古不方便跟着哑奴去见女儿,见小哑巴到了门口才喊了句:“哑奴,一会儿让你主子过来回话。” 哑奴福身答应回了院儿,小厨房的厨娘笑嘻嘻过来说:“姑娘忙了一早上,奴婢们特意多给炒了几个姑娘爱吃的。” 小哑巴笑笑,拿过菜谱又指了几个,虽然古翠微不招人待见,可也不能饿死她。 怕人怀疑这俩人饭量增加,小哑巴光粥就点了六样。 她提着食盒往少爷的院里走,古鹏一早练过剑,汗都不顾上擦连忙过来接过食盒先去了厢房。 站在门口这间古鹏小声喊:“姐,你吃哪几样给你留下!” 翠微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出来,一见弟弟过来送饭连忙招呼他坐下,亲自动手把食盒拆开问:“坐下一块儿吃呀!” 古鹏慢悠悠说:“我媳妇一早得就着点儿有油的咸鸭蛋才能多吃些,她拿了刚煮的鸭蛋回房了。” 古鹏盼着姐姐能有点眼色,起码请小哑巴过来一起吃早饭才是道理。 翠微瞧着精神不大好,坐在餐桌前不知想什么。 古鹏从食盒里给端出一碗粥,四样小菜,索性提着余下的回了自己屋。 小哑巴已经摆好了桌子碗筷,俩人刚吃了几口,门上进来传信新衣裳都好了。 翠微躲在厢房的窗户那儿瞧着小子抬进来一个大箱子,一个念明细,一个往外拿装着衣裳的包袱。 那个下贱的小哑巴过个年竟然做了六套新衣裳,比主子的分例还多。 小哑巴笑嘻嘻拿了赏给送东西的小子,弟弟充作小厮亲自把俩人的衣裳搬运进去。 翠微只得坐在窗边儿生闷气。 又过了一会儿,弟弟换了见人的衣裳出门,小哑巴过来收走了她的餐具一并拿到厨房收拾。 见她低着头给自己收拾残羹剩饭,翠微又露出些得意的笑。再怎么受宠,她也不过是个通房丫头。 收拾好了,小哑巴勉强行了个礼准备退下。 突然一抬头,放下食盒走到那个玉摆件跟前,把那莲藕拆下反过来装回去,纳闷的眼神看翠微。 翠微的脸瞬间变成大红布,以为小哑巴猜出了她的秘密。 小哑巴抽出:摆件是太太赏的,说莲蓬多子讨个吉利。姑奶奶喜欢自管玩儿,太太经常会过来,别让她瞧出来就好。 翠微心说什么叫姑奶奶喜欢自管玩儿?显摆你有男人吗? 这会儿她正心虚,勉强欠欠屁股假意站起来送小哑巴出门,挤出点笑模样:“姑娘受累了,等除夕我见了日头就不劳烦姑娘了。” 小哑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院里婆子们屋子的方向,翠微听话地躲回了里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小叮当地雷包养,您破费了! 同时感谢追文的每一个小可爱,感谢您的收藏鼓励,谢谢。 追过羊之前《郡主南乔》的都知道,坑品有保障,日更没落过一天,加更也是每月都有。 关于结局,一定不会虐,但是中途跌宕起伏肯定是有的,幅度或许比起其他文能大一些,男女主忠贞不二这是必备条件。 拥有不一样爱人的古少爷,显然要有不一样的人生。 第31章 采买 没人搭理的翠微只能坐在地龙上,好不容易小哑巴给她拿来几本书,片刻拿来些针线充作解闷的,又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听着院里不断有下人过来找小哑巴回事,翠微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堂堂古家都沦落道要一个哑巴当家的地步了吗? 这时候古鹏的脚步声传来,边走边叫:“哑妹,换上衣裳我带你定点心去。” 孤零零的翠微看着小哑巴裹上了芙蓉色云锦斗篷,小丫头把手炉给拿上,院里几个当差的婆子笑出了满脸褶子簇拥着她们俩离去。 上了马车,古鹏掏出四个银元宝塞给小哑巴:“爹赏你吃点心的。” 小哑巴嗤一声笑了,抽出几个字来:是给大姑奶奶的。 古鹏搂着她说:“爹说难为你了,这事儿办得漂亮。等咱有了儿子,爹会为我做主娶你做平妻。等高家那位的婚事黄了,咱俩就是正儿八经的结发夫妻。也只能这样谋划,委屈你了。” 拉着小哑巴的小手,少爷继续憧憬未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 又揉了揉小哑巴的肚子问:“你肠胃比寻常人差了不是一点儿,当初的毒可是入口的?” 小哑巴点头,露出些难过的神色,转而娇憨地笑笑,抽出:“疼得不那么频了。”放在少爷面前,想想又亲了他一口,拿出:你医术很好。” 少爷像被夸奖了的孩子一般咧开了大嘴,得意地说:“能医好我老婆,这辈子都没白学医。” 随着马车停下,到了王记点心铺。 少爷先一步跳下来,伸手拍了下,召唤孩子般把小哑巴抱了下来。 跟着伺候的小厮早就习惯了,街边的行人都伸长了脖子看西洋景。 小哑巴把头低得不能再低,脸皮厚的少爷大大方方牵着小哑巴往店里走。 门口的伙计陪着笑上前招呼:“古少爷,我们掌柜的今儿还念叨您准来!” 伙计不敢抬头看哑奴,同少爷说:“这就是小姨奶奶吧?大冷天您也舍得带出来,快请到里面暖和下。” 少爷拉了一下小哑巴的手,低声说:“大大方方的,一会儿你点。” 俩人跟着伙计进了里间儿,并排坐下。伙计先命人上了茶,又给端进来个火盆放在哑奴脚下。 这才捧着点心册子上前,少爷一指小哑巴笑说:“内人做主。” 内账房往年的清单这几日少爷都丢给了小哑巴让她心里有数儿,他从十二岁跟着太太老爷主事,深知在这个家里,谁手里有权利谁就有体面。 小哑巴拿了笔,按照往年的例勾选好了,又给自己和少爷选了几样俩人爱吃的零嘴,替翠微要了些奶油松瓤卷酥。 伙计屏息凝神候着,见这小哑巴要了这么多点心,又拿出现银付账眉开眼笑。 找零回来的碎银和铜钱一大堆,小哑巴赏了伙计一把零钱,带着少爷出了点心铺子。 少爷边走边念叨:“媳妇还有三个银锭子呢,今儿个该你请我听戏。” 戏园子不远,俩人牵着手走在街上,看着路上置办年货的人们行色匆匆。 不时有贪玩的孩子丢上一个爆竹发出噼啪的脆响,街市上弥漫着爆竹的烟味儿和各种美食香甜的气息。 少爷低声问:“媳妇想什么吃,咱们去买。” 小哑巴指着戏园子门口的人群,示意快走,这是要开场。 伙计笑脸相迎,古少爷宠妾名声在外,一见俩人立刻招呼:“二楼雅间有请古少爷,姨奶奶。” 还贴心地恭维:“姨奶奶慢点儿,今个点心做得软和,一会儿挑好的给您端两盘尝。” 少爷上了二楼把大氅丢给伙计挂上,又帮着小哑巴宽下她的外衣挂好,从火盆里夹了两块热碳装在手炉里,在自己脸颊上贴贴温度合适才塞她手里。 哑奴叫了茶水点心,听着开场的锣声,指着青衣的扮相示意很俊俏。 果盘上来,一人一把瓜子,小哑巴悠闲地磕着,不时把一大把瓜子皮丢到痰盂里。 少爷目瞪口呆道:“媳妇,你是个松鼠成精了吧” 小哑巴下巴仰起,清晰地哼了一声,少爷笑着说:“你试试说点儿别的,我觉得你锻炼一下怼我绝对够用。” 戏台上正两情相悦,少爷也搂了她的小哑巴安静地看着。 瞧着台上的女主角脉脉含情,少爷红了脸说:“其实你平时也是这样看我的,只是突然变脸可怖。” 小哑巴抽出几个字排开:哪有变脸? 少爷不满道:“愿以一生相托付,奈何你总是不给个痛快话儿。”见小哑巴又兴致勃勃看戏去,少爷拉了她的手在怀里问到“若是有人伤害我,你会淹了人家吗?” 小哑巴认真地抽出几个字放在桌上:谁敢伤你,我杀他全家。 少爷笑得从鼻孔儿咳出了瓜子仁,羞着小哑巴的脸颊说:“吹牛,把你本事的,许仙也是傻,娶个那么厉害的媳妇自己都不细想想。” 小哑巴伸手在他脸上羞回来,心说你比他还傻。 少爷认真对小哑巴说:“不求富贵,更不稀罕什么最终修成神仙,只愿做一辈子寻常夫妻,一刻也不分开行吗?” 小哑巴心虚地低下了头,少爷脸颊的肉有些抽搐,实在憋不住了问:“能跟我说实话吗” 小哑巴抬头看了看少爷衣裳还沾着瓜子皮儿,帮他清理一下在桌案上码出一排字:“相守总要有命活着才行。” 少爷松口气说:“这点子毒而今只让你偶尔肚子疼一下。不要灰心,药可以停了,以后饮食上补。” 小哑巴又露出关爱的眼神,少爷拉了小哑巴的手往外走,悄悄问:“你不肯跟我是怕自己死了人家说我克妻?不会的。” 俩人一块儿出了戏园子,突然一个炮仗丢到了小哑巴斗篷上,眼看着就是一个焦黑的洞。 送他们出门的戏园子伙计一把抓住那孩子,非让他赔钱。 小哑巴把火星子扑灭一看是个六七岁的小子,小脸黑漆漆的,惊恐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 一个小脚女人挪过来,劈头盖脸就打孩子,孩子吓得连连磕头赔罪。 哑巴把这女人和孩子隔开,抽出字来安慰她:淘气的孩子有出息。 女人不识字,少爷也帮着劝:“嫂子算了,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别为了件衣裳再打坏了。” 伙计撇嘴说道:“算你们运气好,不然卖了你们娘俩也买不起这件衣裳。” 少爷搀扶小哑巴上车,小哑巴摸出一串铜钱指指那孩子,少爷递过去说:“拿去买果子吃吧,就当我媳妇给你压岁。” 孩子也跟着娘冲着马车磕头,小哑巴撩开帘子又看了一眼那小子,抽出字来说:“那孩子洗洗脸,一定很漂亮。” 少爷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喜欢,咱俩生个呗。” 小哑巴脸红低头,半晌又点了点头。 少爷喜不自禁就要动手,小哑巴一把推开他抽出:“不是现在”几个字。 第32章 奉茶 这俩人不断在马车里闹,还是小子打开帘子请二位下车才知道到家了。 门上人赶紧回少爷,点心铺子已经把定下的点心送到了家里,老爷正在安顿。 老古瞧着儿子额外吩咐送他们那院儿的几样点心果然有女儿爱吃的奶油松瓤卷酥,笑笑回了屋子,那钱就是收买小哑巴能对她女儿好些的。 堂堂一家之主为了女儿要去讨好一个小哑巴,老古心里也有几分憋屈,谁让他女儿不争气。 少爷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给二林吩咐所有买卖铺户二十八做完买卖正式休到正月十五,让各自掌柜的安顿人除夕贴春联。 他牵着小哑巴给父母请了安,太太挤眉弄眼示意老古再把酒给拿上。 老爷冷静下来想想女儿躲在他们院里,万一小两口弄出动静太大不合适。 再说明儿就是除夕了,不差一天也就假装没瞧出来,等他们走了才说:“明儿当着面让他俩吃了再打发回房里,万一肚子争气双喜临门才好。” 太太瞧着儿子不时略低下头和小哑巴说些什么,这一路往回走俩人手还牵在一块儿又和老古说:“我真想不明白这丫头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老古拿了本书往边上一靠说:“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也是正常。” 除夕一早家里张灯结彩,少爷睡醒时发现怀里的小哑巴手搂着自己,一条腿还压在自己身上。 小哑巴的红绸寝衣衣领儿昨晚就被他扯松了,皱巴巴的肚兜露出一角,正好遮盖着他占便宜的手。 若不是还有这点儿甜头,少爷觉得自己都快委屈死了。 又捏了几把,少爷凑过去亲睡梦中的小哑巴。 睁眼就看见少爷的鼻子贴着自己的鼻子,小哑巴笑得眉眼弯弯,口型比量个“早” 回应她的是少爷的亲吻,俩人又腻歪了一刻多钟,想想今儿个这日子不能赖床,意犹未尽的少爷叮嘱:“强烈要求新年礼物是你,今晚儿给我尝尝鲜。” 见少爷已经穿戴好了,小哑巴破天荒冲着少爷抛个媚眼,趁着少爷扑过来的空儿,她轻轻一跃坐在梳妆台上抽出三个字:想得美。 小丫头端了洗脸水在门口喊:“回事” 少爷直接吩咐:“我们都起了,进来!” 小丫头进门,少爷指着小哑巴笑问:“你主子像猴儿不?” 小丫头抿嘴笑着下去,主子之间调笑她不敢多嘴。 哑奴拿了胭脂纸折成小团砸向少爷的脸,很快少爷脸上出来七八个红点儿。 少爷也抢了几张胭脂纸,替小哑巴润了唇,自己凑上去在脸颊印个红唇印子,嘚瑟道:“我今儿就这么见人。” 小哑巴轻轻跳下地,牵着少爷到了水盆边给他洗干净,拿了新衣裳帮他穿戴齐整。 趁着小哑巴贴在身前给少爷系腰带的空儿,少爷捧住小脸又啃了一顿才罢休。 无非早上洗个脸,俩人又闹了半个时辰,院里的嬷嬷等不及进来催促:“少爷,哑姑娘快些吧。” 少爷开了梳妆匣子替哑奴装扮上,两人互相瞧瞧衣裳没问题,携手去给老爷太太磕头问安。 整个古家都洋溢在过年的喜庆中,穿红的丫头捧着准备带去大房供奉祖宗的贡品正在装车。 老爷的两位妾室今儿个穿金戴银擦脂抹粉的伺候在太太身边。 少爷和小哑巴跪在台阶下给老爷太太磕头,老古吩咐:“起来吧,一会儿去大爷那院儿供奉祖宗,哑奴跟着伺候太太,别失了我们家的体统。” 太太瞧瞧哑奴笑说:“穿得还算体面,手腕子上太素了。” 太太冲着丫头桃香递个眼色,丫头捧来一个红木锦盒,古鹏笑嘻嘻上前:“谢娘赏。” 他一把拿出里面那对金镯子给小哑巴套在手腕子上。 老古见太太这会儿欢喜,立刻冲他的小厮递个眼色。 小厮撒腿如飞去给翠微送信。 翠微已经收拾好了,低眉顺眼进了父母的院,刚进了门槛儿就跪在正中。 两个通房也正顺着太太的心意夸小哑巴生的白嫩,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女人。 院子瞬间安静,两个通房怕惹祸上身,连忙给太太告了罪退回厢房。 哑奴要走,少爷觉得没那个必要,拉着她的手不许她离去。 笑容僵在脸上的太太盯着老爷问:“老爷这是连祖宗留下的规矩都不顾了” 老爷理亏,尴尬笑笑示意他的小厮赶紧给大姑奶奶把茶端来。 翠微磕头接过茶碗,跪着往前挪了几步,高举过头顶赔笑说:“母亲素来疼我,知道我有口无心的,那日恼羞成怒顺口胡说的,惹母亲气恼是女儿不孝。” 太太不接茶,只是淡淡地说:“出嫁女不在娘家过年是规矩,这规矩不是我定的,你得罪我不得罪我是小事,犯不着这样。 你赶紧回你婆家去,三年内不得回娘家拜年也是祖宗传下的规矩。 老爷要知道,你这样做不光对鹏儿不好,传出去对古家的名声也不好,孩子不懂这些你还不懂吗 还是老爷这是摆明了指望嫁出去的女儿给你养老送终。” 老爷一听这话连忙示好的眼神看自己的儿子,他当然不愿意伤自己儿子的心。 翠微跪在那儿不敢动,茶碗举了半天太太就是不接。 一院子下人大眼瞪小眼,最新的风向瞬间就明朗了。 太太而今堂而皇之和大姑奶奶撕破脸,当日绍辉一事闹得那么热闹,哑姑娘反而成了最得脸的通房,那另一个当事的女人…… 老古从下人不屑的眼神里察觉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可后悔已然不及。 太太瞧着院里的丫头媳妇还有当差的小厮,慢条斯理地吩咐:“四喜去套车,一会儿大老爷那边儿该着急了。” 门上来福进来,单膝跪地回道:“郎家二爷打发人来接大姑奶奶回家过年,亲家太太想她。” 翠微吓得往老爹身边跪爬几步,老爷一看太太不接茶,只得自己接过茶杯拉女儿起来,挡在她身前和来福说:“翠微寡居之后并没有进古家的大门,让郎家别处接去。” 来福一脸为难,情不自禁往太太方向看。 小哑巴突然拧了一把少爷,少爷“呀”了一声。 大伙儿都看少爷,少爷莫名其妙地指着天上说:“这么多麻雀!” 太太笑说:“越大越成孩子了,看见一堆麻雀也稀奇。”说完温柔地看了一眼小哑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小叮当地雷包养,您破费了! 小宝儿飘到爷爷书房看着壶里的酒,默默给爷爷点个赞。 看来除夕夜爹爹是过得开心了,可自己能不能顺利投奔娘亲,还得看爹爹是否争气。 第33章 祭祖 长房大爷的公子急匆匆过来,先给叔叔婶婶磕头。 太太又端出些笑模样示意他起来,古鹏连忙拉着小哑巴以“大哥”相称。 见翠微娇怯怯躲在叔叔身后,古滕纳闷地问:“三叔,大妹妹新寡,可不能领着她过府祭祖,这不合规矩!” 太太从丫头那儿接过手炉,一边捂手一边说:“腾儿都比你这做叔叔的明白,桃香去叫上素娥,美玲。哑奴过来,咱们娘们坐车,让他们爷们骑马!” 太太把手冲着哑奴伸出,小哑巴连忙上前搀扶着太太。 素娥和美玲是老爷的通房,连忙搬过小板凳伺候太太上车。 祭祖这等事,下人是没有份儿的,桃香这样的丫头只能在家里等候。 同样干瞪眼的还有翠微,父亲的两个小妾也就罢了,哑奴无非是个残疾丫头当众都把自己比下去了,气得她脸红脖子粗。 太太坐上了马车招呼老爷道:“她们姐妹两个伺候你多年,而今儿子都有了房里人,也就不好再叫她俩姑娘了,各自称呼姓氏叫姨奶奶吧!” 两个姨奶奶磕头,太太又嘱咐哑奴:“跟着两位姨娘行礼,不要怕,别让人家小看了咱家。” 老古只觉得这些婆子看翠微的眼光越发毒辣,可他又不能跳出来说闺女没和护院私通。 起初埋怨太太不许翠微进门的心又减下去了几分,而今他捧着烧红的热炭不知怎么办才好,求助的眼光看儿子。 少爷见堂兄带着太太的马车已经先走了,拉了一下老爹的衣袖说:“先把姐姐送回她原来的院里,这冰天雪地的,姐姐怎么受的住?” 老爷让嬷嬷把大姑奶奶送回她从前的院落,嘱咐翠微不要出来,拉着儿子上马赶往大哥家里祭祖。 这回翠微可是体会到了嫡母的水磨手段来,老爷一出门,整个宅子没人给她好脸色。 就连应了老爷送她回房的嬷嬷都冷着脸,她那院儿许久没人,一地积雪都没说搀扶她一下。 她出门子之后,屋里就留了一个粗使的丫头看屋子。 连这个粗使的丫头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更别提家里的管事娘子们。 这屋子而今还不如小哑巴那三间厢房呢,起码小哑巴的屋子里暖暖和和的。 没有茶,热水也没,让丫头去厨房叫些热水来,丫头还给她摔脸子道:“太太让我给哑姑娘绣鞋面子,正月不动针自然是得今儿赶出来。” 翠微气得骂:“她自己不会绣吗” 丫头笑说:“大姑奶奶出门子都五年了自然知道,哑姑娘而今哪有空儿 少爷一会儿也离不得她。太太说今年哑姑娘一准儿给家里添个孙少爷,谁也不许惹哑姑娘生气。” 丫头穿着大红色的背心,头上戴了朵红色纸绒花,上头还挂了一个绒纸做得小元宝,随着她走动一晃一晃喜气十足。 而她只能穿身素色衣衫,满头的银饰,在窗前冰凉的地龙上听着街上的爆竹。 没嫁时,她是这家里最尊贵的大小姐,那会儿她心里明白自己是庶出的。可那又如何她娘是爹爹心里最爱的女人,太太也是让她三分的。 可是眼下在古家她过得连个下贱的小哑巴通房丫头都不如。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院外传来说笑声,显然一家子已经给祖先上过香回来了。 太太正在调侃儿子:“还当着爹娘呢,就和你的心肝儿眉来眼去的,吃完年夜饭,你俩早早回房,我们两个老家伙不拘着你守岁。” 不知哪个姨娘说:“哑姑娘,大伙儿都指着你领赏呢,太太说只要姑娘有了,今年大赏全府。” 哑奴脸红往古鹏身后躲,古鹏只管拉她到身前。他不好和父妾说笑,也逗哑奴说:“太太说了,只要你怀上就赏我孝顺,我可指着妹妹的肚子过活了。” 这下子连老爷都绷不住笑出声来骂古鹏:“贫嘴的小子,知道爹娘着急了,就学着有点出息。” 冷得开始打颤的翠微瞧着窗外穿红挂绿的丫头们提着食盒陆续往正厅上菜,这是年宴开始的征兆。 从前没嫁时,她这会儿已经换了新衣裳坐在老爹身边吃果子,或是和弟弟说笑打闹。 那会儿太太忙活的间隔还不忘问问自己想吃什么,还要什么玩儿的。 老爹只捻着胡须望着她和弟弟笑,初一一早,一人一个金元宝。 自己还比弟弟多一笸箩时新的绒花,换着戴了过年走亲戚。 同古鹏一样,太太带着她俩回娘家拜年。 她一直把这些好当成理所应当,因为她是老爷唯一的女儿。 没有人来请她参加年宴,反而听见外头丫头传信:“太太吩咐厨房,哑姑娘脾胃弱,米煮的烂些。” 不一会儿又听见传信声:“少爷吩咐:正厅平时不大用,怪冷的,让多添点儿炭火。” 翠微清楚地听见外面人说笑:“这是怕哑姑娘冷吧,去年怎么没见他嚷冷。” 她的地龙里显然一个火星子都没,这会儿已经凉得肚子疼。 她又没带什么衣裳回来,蜷缩着还暖和些。 这时候老爷身边的安嬷嬷提了大食盒进来,给她把菜摆放在桌上说:“老奴给大姑奶奶拜年,大姑奶奶过年好。老爷吩咐,姑奶奶早点用了膳歇息,住几天老爷再送姑奶奶回去。” 翠微给嬷嬷拿了赏钱,她准备了几十个红包预备着回家赏下人,也仅仅送出去这一个。 桌上一碟虾饺,是她的最爱,四个小菜,都是她幼年喜欢的。 翠微心想爹还是疼她的,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吃着冷冷清清的年饭。 正厅热热闹闹的,丫鬟清一色大红背心,满嘴的吉祥话儿。 哑奴今儿穿了身红缎织掐花对襟外裳,这是年前新做的。 太太这会儿瞧了哑奴的衣裳说:“年轻媳妇家的穿艳丽些不碍的,库房还有两卷儿红缎子,明儿给哑姑娘送去做裙子。”她又瞧瞧哑奴的脸说:“这装扮好看,以后就这么画。” 哑奴脸红,一早古鹏沾着菊花水把她的头发梳成螺髻,他新买的金累丝牡丹花簪上之后又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两口。 瞧着哑奴乖巧地依偎在自己怀里,这货把胭脂膏先涂在他自己手背上,又用嘴唇把它捂热了亲在哑奴脸上,他一顿连亲带啃的,弄得哑奴满脸绯红,也不知是胭脂还是羞得。 老爷看这俩货眉来眼去的,觉得时机正好,立刻冲着丫头吩咐:“还不快去拿存着的好酒给少爷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Mospig灌溉的营养液,古家小宝儿献上么么哒。 同编辑商议后,明天羊的文会入V,入V当天更团圆酒一章(三章合一万字更) 感谢一路支持的小可爱,明天照例会在34章发一大波红包。 V后日更最少3000字,少一补双。 谢谢各位小天使继续支持小哑巴的逆袭路,虽然她和傻少爷身份相差悬殊,一家三口相濡以沫最终共同站在人前接受众人的祝福。 接档文《庶姑娘》求个预收,穿成御医府里的庶姑娘,辛夷手握炮灰剧本仰天咆哮:说好的套路不应该是逆袭吗? 认命替哥哥入宫送死,猛地发现能止小儿夜啼的皇帝味儿正挺撩人。 任务加身无心调戏美男的辛夷只顾苦命地赚金币,也就把那黄袍小子充作小厮打打下手 用。 时来运转之时,毫无存在感的庶姑娘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 裱里裱气的嫡姐表示这都是托了她的福,辛夷扭身就走,用行动表示关你鸟事! 一心示好的皇帝屁颠屁颠赶过来送信:朕这就晋升令尊的阶品,辛夷面无表情,显然是 关我鸟事的态度。 误以为她们兄妹情深的太后示好道:是该提拔令兄入宫当差了,惹得辛夷偷偷翻个白眼 ,依旧觉得关我鸟事! 除了金币,本姑娘的世界无大事。 急得一把把薅头发的皇帝只得厚了脸皮问:辛姑娘,朕该如何显得对你好一些? 辛夷郑重地回:臣女卖命不卖身! 第34章 团圆酒 两个侍奉太太的姨娘见主子高兴, 笑吟吟地把盏劝酒。 一个趣着哑奴说:“姑娘从到了家养得白胖了些,瞧这身板儿是个生娃的坯子。” 另一个说:“一早就听着喜鹊枝头叫,这个日子咱们家喜上加喜肯定是少爷房里要有好消息。” 老爷笑笑说:“你们两个就是嘴巧, 鹏儿还不谢谢你姨娘的吉言。” 古鹏站起来作揖, 他不好仰头看父妾, 俩姨娘也不敢受他的礼。 太太满意地点头:“这才是咱们这样人家的规矩呢!” 太太吩咐小丫头给两位姨娘加上哑奴摆上小炕桌, 示意她们不用跟着服侍,尽管吃年饭就是。 这两位姨娘都是玲珑心, 虽然是长辈哪敢拿大,专门挑些不痛不痒的说说笑笑,显得其乐融融。 正席一家三口围坐,少爷不断给父母夹菜。 见那壶酒来了,太太嘴角的笑意更浓。 这爷俩原本喝得兴起, 少爷没注意自己手边儿的酒换了酒壶,老爷捂着杯子拒绝儿子这轮倒酒说:“爹老了, 换葡萄酒喝些,你年轻喝白的陪爹。” 丫头给倒上葡萄酒,老爷赶忙品了一口。 偷眼瞧着太太抿着嘴儿笑,老爷挤下眼睛, 示意太太别露了出来。 太太见小哑巴吃得差不多了亲昵地招手唤她:“哑奴, 坐你主子身边儿去,你们年轻的多喝些,又没有外人别立规矩了。” 丫头连忙给哑奴搬个凳子放在少爷身边,少爷眉开眼笑立刻端着他那酒壶给太太倒。 吓得太太立刻捂住杯子说:“娘这里是果子酒, 我可禁不住那么多白酒闹。” 丫头桃香把哑奴的碗筷端了来, 又给她也拿了空酒杯。 太太热情的招呼着:“给姑娘倒酒。” 古鹏一看正中下怀,嘚瑟地拎着他那酒壶给哑奴满上说:“今儿个爹娘高兴就是咱们孝顺, 妹妹可是海量,不许不喝。” 太太一边儿凑趣道:“就是,你们和睦,我们自然是高兴,鹏儿给你女人夹菜呀,平日里都是她没日没夜的服侍你。” 奉母命献殷勤,少爷越发得心应手。 老古喝到高兴一个劲儿让丫头给少爷倒酒,少爷来者不拒,父母能和她的小哑巴同桌吃饭是他梦里都盼望的事儿。他心里明白想娶哑奴为妻不容易,可还是奢望一家子能和睦。 太太见儿子脸红透了开始逗着小哑巴多喝:“你看看你主子喝的,你倒是替了他,难为他那么疼你。” 想到少爷前几日醉酒吐得那个样儿,小哑巴一心疼就把他杯子里的酒倒到了自己杯里。 少爷一把搂住她笑说:“那么麻烦做什么?又不是没亲过?” 他端着酒杯喂,身边的丫头不断续杯。 太太还张罗着:“这俩孩子,倒是吃菜呀!” 少爷又开始敬父母,他搂着老爹脖子醉醺醺地说:“咱爷俩说好了的,她给你生个孙子,你就答应我娶她。” 傻少爷其实怕娘要比怕爹多一些,心里话更愿意和老爹说。 老古恐怕儿子再说出其他醉话,面色尴尬随口应着。 喝多了的少爷张牙舞爪,再加上药劲儿顶着,眼看着当着爹娘他都开始跟哑奴动手动脚的。 老古给太太使个眼色,意思是赶紧打发人送他俩回房。 哑奴这会儿觉得浑身燥热难忍,轻轻拉拉少爷衣角指着门,示意快走。 小古跌跌撞撞搂着哑奴要回去,太太一摸儿子脑门都热了,恐怕他再着凉,命人赶紧把隔壁太太平时喝茶的偏房收拾了,让哑奴伺候少爷就在这边住下醒酒。 哑奴相对耐药,不忘职责先把古鹏安顿到床榻上,刚要撒帐子,古鹏一把就把她也拽了上来。跟着的丫头嬷嬷连忙退了出去,把门给人家关好。 丫鬟嬷嬷收拾了碗筷告退之后,老古的两位姨娘给老爷太太整理的床铺,又伺候两口子换了家常的衣服。 隔壁屋里动静越来越大,两个姨娘满脸尴尬,太太摆手道:“去歇着吧。” 就剩夫妻二人,太太啐了一口道:“这不是会叫吗?还挺浪。” 老古品着茶水假装边看书边守岁,还埋怨太太:“你明知我在他们酒里下了药,还留他俩住下。” 太太满不在意地说:“那是你亲儿子,一脑门子热汗就这么出去了明儿病了你不心疼?” 这女人八卦起来足足听了一个多时辰开始埋怨道:“你下了多少药?你还要不要你儿子了,那俩人没完了还?这都好几回了。” 老古直接把房门关严实,拿出棋盘自己跟自己下棋,这两口子规矩是要守岁到天明的,可隔壁不停发出那种声音,扰得他俩心烦意乱。 几乎是看着更漏挨时辰的两口子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隔壁才消停了。 太太连连骂老爷坑儿子,什么身子骨这么疯下去还不得掏空?老古被媳妇数落的臊眉耷眼的,心里咒骂那个小狐狸精真会勾男人。 天明之后隔壁那一对睡得跟死猪一般,老古两口子歇一觉醒来的时候,隔壁依旧没起。 一早有头有脸的下人进来拜年领赏,太太连连警告小点声,少爷还在睡。 少爷其实已经被下人们的笑声吵醒了,初一这天早上家里的下人们是可以在宅院里发出笑声的。 哑奴小脸红扑扑的枕着少爷的胳膊睡得正香,一只小手还搭在他的腰上。 古鹏小心翼翼挪出自己的胳膊,揉揉眼睛一看是母亲的房里头就是一阵大,这会儿开始庆幸哑奴嫁过男人,不然床单真给人家弄脏了,他这脸往哪儿放? 通房丫头早就回明了母亲过了明路,昨儿之前还是完璧这不是打脸吗? 轻手轻脚下了地,活动活动他的腰,这一晚上闹下来,他这会儿腰跟折了一般疼。 哑奴还在睡,小嘴自然的噘起,手似乎在寻找他,无意识的划拉着。 古鹏连忙坐到她身边小声叫道:“小祖宗,起吧,要睡咱们回咱屋里睡,这是太太的屋子。” 哑奴突然睁眼,坐起一看自己身上一个线头都没有,立刻脸红。 古鹏从地上捡回她的衣裳,亵裤还被他扯成布条,连个羞丑都遮不住。 打扫的嬷嬷听见里面起了,连忙进来先笑着拜年:“少爷,哑姑娘过年好。” 少爷一脸尴尬只得硬着头皮说:“婶子去我房里给姑娘拿新衣裳来,小媳妇家的初一得换新。 他尽量找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嬷嬷们什么没见过,立刻了然地笑着去了,很快拿了衣裳要伺候哑奴穿戴,被古鹏撵了出去,亲自帮哑奴穿上。 哑奴显然没精打采,而且懒得动。古鹏只当她是被自己累得,可被子掀起头立刻就大了。 有惊喜,有惊恐,还有尴尬…… 他压低声音指着床单上的血迹问:“姑奶奶,不带这么玩人的,你不是嫁过人吗?这怎么解释?” 哑奴白他一眼,似乎嫌弃他得了便宜卖乖。 古鹏这回也不管了,抱紧哑奴问:“所以你骗我的,就是为了气我是不是?好了我原谅你了,咱们回咱的屋子好好让你养养。” 哑奴懒洋洋靠在他怀里,半天没有反应,他忽然响起什么似得问:“我恍惚记得你说过疼,你会说话是不是?” 昨晚的记忆太过凌乱,他只记得疯狂地和她亲热了数次,哑奴那会儿叫过他是记得的,到底喊疼是不是自己做梦呢? 他又开始央告哑奴:“你若是会说话,回答我好不好?” 哑奴又把眼睛闭上,白皙的皮肤上遗留着不少昨夜狂野的痕迹。这会儿呼吸均匀,显然又睡着了。 古鹏搂着她不肯松手,这丫头身子软绵绵的像幼年时养的那只宠物小兔。昨晚他肩头还被这只小兔子咬了一口,咬后还露出她洁白的小牙满脸威胁。 见她睡得香甜,古鹏轻轻亲了下她的额头,嬷嬷送来梳妆匣子又打来了热水。 古鹏做个噤声的手势,让哑奴又歇了一觉,才洗了热毛巾帮她擦拭一下黏糊糊的身子,悄声在她耳边嘀咕:“回房我伺候你洗澡。” 哑奴含羞带笑拧了一下他的耳朵,古鹏就势亲了几下她作恶的手指头,这才给她已经凌乱不堪的头发梳成昨儿那螺髻,又在床下面找出她昨天带的那簪子。 瞧瞧这一床凌乱,古鹏一脸坏笑说:“给老爷太太请了安咱们回咱自己的房里继续。” 哑奴露出害怕的神色,往后缩了缩被古鹏抓住打横抱起,到了太太屋外面才给她放在地上,拉着她的手一块儿进屋拜年。 顶着黑眼圈的老古两口子一看这模样就知道哑奴昨晚挨了顿好的。果然收拾他们住过屋子的嬷嬷一脸不可思议地撤下了床单要去洗。 太太喊了一声“慢着”,看了看那已经染了大片斑驳血点还夹着点点黄色污渍床单,吩咐一句:“挂到少爷院里去,哑姑娘是清清白白进的古家。” 嬷嬷应了冲着哑奴一个福身:“给姑娘道喜。”她拿着床单去挂,竟然还羡慕哑奴命好,一个房里人能得太太的恩宠,这算是亲自验明正身,自然不是寻常通房能比的地位。 古鹏满脸通红,哑奴只低着头不看人。老爷和太太赏了压岁钱,就让这俩货回房补觉去了。 出了太太的院儿,古鹏又把哑奴抱起,在他耳边轻声说:“搂紧我。” 这一路丫头嬷嬷撞见了也不过行礼拜年,谁也不敢胡说什么。 大姑奶奶翠微过来给爹拜年,一见弟弟光天化日抱着个女人在家里招摇过市一般,脸一沉道:“没个规矩,这家里还知道主仆有别不?” 别的奴才再不待见她,还是得给她磕头拜年,只有哑奴赖在古鹏怀里,连地都没下。 古鹏冲姐姐笑笑说:“长姐过年好,我们那个身上没力气,改日给姐姐行礼。” 翠微寻不出太太的不是,立刻骂起了哑奴:“下流的小/娼/妇,还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奴几了?大过年的不给主子拜年,这是找不自在呢吧?” 哑奴连忙从古鹏怀里下来,刚要跪下磕头被古鹏一把捞住又抱了起来说:“哑奴没穿棉裙,这冰天雪地的跪不得。再说了姐姐也明白,哑奴昨儿头一遭做女人,我又贪了些,她实在走不了路。” 翠微啐了一口骂道:“不要脸。” 古老爷和太太从屋里出来,太太冷冷道:“大过年的都讨个彩头,老爷把她接过来,也不怕坏了今年的运气。” 她见翠微寻哑奴的麻烦,立刻嘱咐身边丫头:“去膳房给哑姑娘点碗阿胶粥补补,鹏儿自幼练武身子强壮,这孩子可怜见儿的,可是被折腾惨了。” 老古不满道:“翠微,大过年的不许闹,而今她是你弟弟的女人,也是这家里半个主子了,别奴才奴才地叫。” 太太指着翠微问老爷:“老爷还不把她送回她该回的地儿吗?” 老爷不满道:“你素来贤惠,而今这是怎么了?” 太太立刻火了:“我倒是贤惠的过了,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我倒要去问问族长大爷,她做下的事情是不是该族里公审一下,是该浸猪笼,还是该打一顿撵出去家里自有公道,若是判我给她赔礼,我也认。” 老古恐怕走漏了风声,只得哄着太太回房,命人寻古鹏来商议送他姐姐回去。 古鹏一脸焦急,敷衍地说:“爹,让二门当差的吴大壮去送吧,哑奴有点低烧,我走不开。” 翠微抱着老爹哭闹不依,老古只得让儿子回房去,自己领着几个小子亲自把女儿送宅子。 一进院,服侍她的嬷嬷笑说:“奶奶可回来了,太太命人传奶奶回去吃年饭呢。” 翠微哼一声:“太太又不缺我一个伺候的。” 老古拿这缺心眼的女儿也是没了辙,给了嬷嬷个红包说:“翠微思念姑爷,昨儿半夜跑回娘家哭,爹娘弟弟还能开解一二,你们几个回家过年去,不用回来了。而今寡妇门前是非多,使不了那么多人。” 老古撵走了郎家的下人,又给女儿留了钱嘱咐她唤人牙子来再买好的,埋怨她千不该万不该勾搭护院,还和嫡母作对。 瞧着女儿小脸蜡黄,老古也落了眼泪劝道:“爹不让你回家,是为着过个三两年再给你说门亲,总不忍心看你这么熬一辈子,可你千万规规矩矩的,被再给人拿了把柄。若是你还是喜欢绍辉,等过一两年,爹找媒人说去。” 翠微不屑道:“绍辉不知好歹,怎么都不肯理我,他一心求古鹏娶哑奴呢。” 气得老古又骂:“糊涂东西,哑奴而今给了你弟弟了,这种话不能再说,你已经得罪了你母亲,还要得罪你弟弟吗?” 翠微气哼哼道:“我还怕那个贱婢不成?” 老古只得哄着:“是是是,她终究是个下人,哪里及得上你半分,可也得看你弟弟的脸面。” 他陪着女儿坐了一会儿,瞧着这前后两进院子就住一个翠微也还宽敞。叮嘱她安分在家呆着,钱不够和爹要,然后回家去哄自己老婆。 同样在哄媳妇的小古歪着哑奴身边,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央告带她去放烟火。 哑奴还是懒得动,现成的肉靠垫靠着,她迷迷糊糊一觉又一觉。只觉得身上被拆解后又重新拼装一般,好不容易到了掌灯时候才有了点力气起来。 古鹏要去给父母请安,顺便用了饭再回,这小子陪着哑奴歪在被里一下午,冷不丁下地冷得又缩了回来,嬉笑着说:“好妹妹,还是你身子暖和。” 哑奴抽出:“快去”放在他面前,想想又把回拿了出来,从新拼成快回。 古鹏笑着答应,在哑奴脸颊上亲了一口才肯走。 再回来时提着大食盒招呼哑奴:“哑妹,一起用晚膳了,然后我带你去放焰火。” 哑奴奇怪他怎么不和父母吃,这小子不好意思一笑说:“我就吃了两口,留着肚子回来陪你吃呢!” 他连连给哑奴夹菜,又狗腿地给她盛了汤喝,劝着她吃饱饭风风火火地把桌子端到门外。 从衣柜里拿出件大毛的披风来,直接把哑奴包裹了,带她到回廊上放焰火。 小厮们把焰火摆放好就领赏退下,古鹏拿了火折子打着递给哑奴说:“尽管玩,回廊下就是荷塘,又不怕走水。” 他又拿出一个快步去点燃,又迅速蹦到哑奴身边捂住她的耳朵指着天上。 焰火炸裂出万点红色花雨,夹杂金银两色光点。 又把着哑奴的手去点了一个略小些的,一只小巧的陀螺原地转圈儿,突出丝丝的火舌。 哑奴奔着一只绿皮青蛙去,点上引线那青蛙一蹦一蹦的,带出长长的光华蹦进了荷塘里,在冰面上旋转着熄灭,最后的瞬间冰面上映出漫天绚丽,原来古鹏又点了一个大的。 哑奴突然跳进荷塘的冰面上,古鹏吓得伸手去拉,才想起这个时节早就冻瓷实了。 哑奴不知哪里翻出的匕首,从冰面上划出了十几块冰块,挖空了中心点了蜡烛放进去。 然后颠颠挪到自己院子里,她把窗花糊在冰灯上,显得年味十足。 古鹏一边放着焰火,一边瞧哑奴从耳房找来大桶,灌满了水,里面又放了凳子什么做阻隔。 都摆弄好了,写了纸条贴上:“别动,明儿冻好了做灯。” 她搓着冻得通红的小手,望着古鹏笑得眉眼弯弯。古鹏就像是撒欢的孩子一般,把一回廊的焰火统统放了,拉着哑奴的手说:“今年的焰火格外好看,小时候我娘怕伤着我,都是让小子们放给我看,实在无趣的紧,后来我也就对焰火没了兴趣。” 哑奴放了最后一大箱礼花,古鹏趴在她背上说:“这些暂且贺你我新婚,等将来要补给你个迎娶之礼的,哑妹,我是认真要娶你为妻。” 哑奴比量着羞他一下,回房叫了热水洗漱。 嬷嬷们合力给抬进数次总算凑齐了一大浴桶,又拿了盖子盖好对奴说:“姑娘盖上水不会凉,等半夜再洗也一样。” 几个嬷嬷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古鹏乐呵呵挨个赏了红包,自己关上了房门,直接打横抱起哑奴就要往榻上丢。 哑奴一想到平时温文尔雅的古少爷昨夜瞬间狼变就紧张。见她踢打着要挣脱,古鹏有些懵地问她:“怎么了哑妹?我们不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吗?是我太粗鲁?” 他这次把丝袍缓缓解开放到床边,然后嬉皮笑脸上前解哑奴的袄扣:“别怕,我轻轻的。” 哑奴从字袋子里抽出“野蛮”放在床上,古鹏点头:“好了,我是文明人,昨儿只是喝多了才那样,他装出整理衣衫的动作,其实褪干净了一抱拳:“娘子,良宵苦端,我们该安歇了。” 斯文了没片刻,他就扑了上来。 哑奴下意识往床里面缩,她身子还疼着呢。 这家伙一把擒住她,掐着她细弱的腰身就露出得逞的坏笑。无论她怎么往后缩,也不过是他运动的轨迹罢了。 今儿新换的大红喜帐里,只见软绵绵一抹白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夜小舟,随风飘摆。 帐子里充斥着古鹏:“哑妹,心肝儿,小卉。”的叫嚷声,又混了哑奴微不可闻的嘤/嘤声。 一通疾风骤雨,哑奴眼角挂着两颗委屈的泪珠,随着她无力地摔在古鹏怀里,那眼泪落在古鹏精壮的胳膊上。 古鹏一惊之下连忙抱起她问:“怎么了哑妹?你不喜欢我?” 她连字袋子都懒得拿,比量个“疼”的口型。 古鹏瞧着烛火下这张满是委屈的俏脸,凌乱的头发披散在俩人身上,眼睫毛还沾着细微泪珠,方才被自己啃得有些红肿的小嘴,最妙的是那对水蜜桃般可人的果子,还挂着方才他贪吃留下的口水。 烛光下晶莹剔透,让人看了想入非非。 拉了哑奴的手,让她搂紧自己的腰才问:“要不我抱你去洗澡,然后我们早点睡?” 哑奴点头似鸡啄米,古鹏却露出得逞的微笑。 无非是一个大浴桶,这家伙竟然洗出了巨浪滔天的效果。 亏了屋里地龙烧得暖,他连巾帛都没顾上给哑奴包一个,又把浑身是水的哑奴抱到了喝茶的小坐榻上…… 红泥小壶不知被谁踹到了地上,一声脆响惹来了当值的嬷嬷。 一见满地狼藉,到处是水,嬷嬷们不知是退出好,还是赶紧收拾合适。 眼疾手快的古鹏一把扯下边上的门帘把哑奴裹上,一见进来的都是女人,他立刻抱紧哑奴让她遮挡住自己。 厚着脸皮吩咐一声:“过一盏茶的空儿进来收拾,以后房里不叫你们别进来,没人刺杀本少爷。” 嬷嬷们捂着眼睛退了出去,少爷抱起哑奴这才回了床榻放好了帐子,轻声在她耳边说:“为夫说话算数,洗了澡,睡吧!” 哑奴狠狠打了他一拳,惹得他哈哈笑说:“像只炸了毛的小野猫,快休息吧,不然又勾的我睡不着。” 哑奴迷迷糊糊的,古鹏摸着她的头发慢声细语商议:“给我养个和你一般俊俏的闺女好不好?我把她打扮的跟朵花一样。”见哑奴没反应他又说:“还是先生个儿子,有了儿子我就有底气和娘摊牌。” 哑奴依偎在他怀里,拉过他的胳膊用尖尖的小牙咬了一个牙印,这才歪头睡去。 古鹏亲亲那个牙印问:“这是签收了吗?” 劳累过度的古鹏这回睡了个踏实觉,也不知做着什么美梦,嘿嘿笑着还喃喃叫着哑妹。 轻轻推了两把古鹏没醒,哑奴坐起来找衣裳,这时候门开了嬷嬷探头探脑见屋里彻底歇了,才收拾了方才他俩疯过的现场。 几个嬷嬷收拾利索了边笑边回角门那继续值夜。 哑奴听着院里彻底安静了,又一次爬起来挣扎着下了地。 她几乎是扶着墙才溜出去,一路蹭到药庐找了点药煎好喝下,又熄了火溜回古鹏身边睡下。 再次睁眼古鹏怀里的哑奴依旧在睡,为了不吵醒她,古鹏索性就歪着头看她乖巧的睡相。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多,想来都快到了午膳的时候,古鹏拿过哑奴一缕头发,触碰她耳后的痒痒肉。 哑奴嘤咛一声,睁眼见古鹏满脸坏笑,伸手就去扯他耳朵。 古鹏求饶道:“娘子息怒,该起了。” 他要去大伯二伯家里拜年,还要去舅舅姨爹那儿。 有心携带哑奴出门,太太直接冷冰冰说道:“不合规矩。” 为了不让古鹏胡来,太太出门都带上哑奴伺候,虽然没难为过她,可古鹏一想到小哑巴得伺候人家茶水点心就堵得慌。 每天回来都是反复问可有人欺负她,哑奴连连摆手,古鹏献宝一般把得的新鲜玩意摆了一桌案,示意哑奴随便挑来玩耍。 他把老爷赏的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递给哑奴:“快收着,这个可是稀罕物,将来留给咱们的孩子。” 哑奴对这些不感兴趣,从里面搜罗出一整套藤根抠的酒杯出来冲着他晃晃,又去温了酒来,非要灌他吃这一大杯。 古鹏只是笑,搂了哑奴说:“酒是色的媒人,要是没它,这个年我哪能过得如此快活?要吃也得吃个交杯。” 哑奴一听交杯就变了脸色,古鹏瞬间想起她说嫁过人的鬼话来,立刻倒了两杯问:“你真嫁过?和别人吃过合卺酒?” 哑奴认真点了点头,不肯接他的酒杯。 古鹏尽量无所谓地笑笑,劝道:“他不爱你的,哪有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会没有要的冲动,爱你的男人是我,我会想办法和你做对头夫妻,一定给你个正经名分!” 他先含了一大口,直接搂住哑奴喂到她嘴里。 酒香缠绕在唇齿间,古鹏贪恋地吸了回来,瞧瞧哑奴小脸羞红,搂在怀里劝道:“媳妇,忘了他,我们今后都是好日子。” 哑奴就是不肯同他吃交杯酒,反而不断灌他。古鹏很快小眼迷离,被哑奴搀扶着回了榻上,他迷糊之际还帮哑奴宽衣,然后头一歪彻底睡熟。 给他盖好被子,哑奴又翻墙去了药庐,白天这有当值的,只有晚上她才能混进来煎些避子汤服用。 今儿个古鹏睡得实诚,哑奴索性煎了一大桶提到厢房藏起来,眼下她还不能放任自己怀孕生子,去享受这难得的温情。 回来的时候在地龙上捂热了才钻进被窝,古鹏随意搂在她身上,相拥到天明。 正月忌针,女孩子们只能找些其他事情打发时间。 哑奴弄了红色纸绒花塞在冰里,又亲手做了烛台,摆放出一对冰灯在院里。 古鹏还嫌没做了喜字,哑奴笑着摆手码出:你别给我惹事。 古鹏认真说:“我要给你的,绝对不是侍妾的名分,我一定想法子和你成亲。” 哑奴笑得眉眼弯弯,拿出一个“难”字放在他面前。 古鹏浑不在意继续说:“再难我也要娶你,其实一见你我就觉得我俩有缘,不然我救你做什么?” 见他认真,哑奴抽出:“慢慢来”放在他面前,又拉着他去放焰火去。 这个年过的少爷心里已经没什么不满足的了,小媳妇活泼可爱,爹娘和媳妇相处和睦。 正月十二是老爷的生日,古鹏应下过了十五就带着哑奴上京,这让她眉开眼笑,安心去收拾行囊。 初十这天太太把古鹏叫了去,要带着儿子和家里侍妾一同去庙上替老爷跪经一天,积积福禄。 整个定州属熙光寺香火最盛,该寺分上下两院,男女僧众分居两个院所,女尼所居的熙光庵,古太太没少供奉香火。 这次为了老爷的生日,一家子在女院主的引荐下去了上院,单独要了一处僧房。 安顿古鹏带着小哑巴为老爷诵经祈福,太太带着两位姨太太依旧跟着女院主回到下院为众位师太分发备好的礼物。 方丈觉明是位宝相庄严的大师,对来替父祈福的古少爷不甚热情,耷拉着眼皮只见见就忙什么事去了。 整个庙里都有股子说不出的紧迫感,午饭时候,都看不到多少僧众。 古鹏好奇地问一个小沙弥:“小师傅,庙里在做什么大的法事吗?” 小沙弥合十道:“不曾做法事。” 哑奴抽出几个字,码放在小沙弥面前,小沙弥一看写着:出家人不打诳语。 脸红连连念着:阿弥陀佛。 这俩人下午诵经结束,等候晚上的斋饭要去下院接太太和两位姨娘一并回府。 古鹏好奇心重,总觉得庙里哪儿不对头,拉着哑奴四下逛逛,看看有什么奇事。 俩人先是挨个殿进去拜拜佛像,渐渐溜着院墙走。古鹏突然发现什么跳上墙头,突然不知被什么打中了摔了过去。 瞬间小哑巴就跳了过去,赤手空拳就和一个黑衣人打在了一处。 人家手里有刀,小哑巴一看吃亏顺手提起墙边儿晾晒的拖布,鬼头刀和拖布打在一处,水渍甩了那人满脸满身都是。 黑衣人被小哑巴打的步步退后,身披袈裟的觉明方丈诵了一声佛号走上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为寺内上千比丘性命考虑,老衲得罪了。” 大和尚看似云淡风轻,可横大铲就要上前拼命。院里诵经的僧侣纷纷拿起棍棒,眼看要完蛋。 小哑巴看到这屋里供奉的是御史崔大人的牌位,她自己要跑或许没问题,可少爷肯定会死在这儿。 决定赌一次,她退后一步护住古鹏,双手合十脆声说:“大师,我家爷什么都不知,他只是误入,还求大师法外开恩。大昭国律法不得杀言官,崔大人的血时刻警醒着众人眼下朝堂有鬼,请二位不要再为了英魂枉自动了杀念。” 趁着众人楞着的空,她上前捻香,拜了三拜插在牌位前的香炉里,双手合十道:“信女来自滇南,十户有六户全家虔诚侍奉佛祖,求大师看在佛祖的面上网开一面。” 和尚放下大铲,又念了句:“阿弥陀佛。” 上下打量了一番哑奴,眼皮完全睁开,露出两道精光。 半晌说句:“女施主的伏魔棍法实在是妙,这位施主一身污渍,女施主却不染尘埃。” 哑奴双手合十鞠躬道:“谢大师开恩,弟子平素是个哑巴,自然不会同人闲话。” 她背起少爷就打算走,老和尚出言阻拦:“慢着,女施主龙行虎步,想来是人中龙凤。” 方才打伤古鹏的黑衣人上前说道:“这位夫人既然来自滇南,又以哑巴的身份藏在中原,想来是送嫁的那批人。” 小哑巴点头,看了看黑衣人试探着问:“壮士有话要带给滇国?” 黑衣人忽然用蹩脚的滇国语言说了句平王府有鬼,小哑巴用流利的本国话问:“此言怎讲?” 黑衣人磕磕巴巴用滇国话介绍自己是文昌侯的三儿子,昔年昭滇联姻就是文昌侯为媒,前太子府出事之后,文昌侯屡被迫害,冤死狱中。 哑奴要了黑衣人的住址,看了看地上的古鹏,嘱咐句:“给太子爷也做个道场吧,走的时候是腊月初六。”她从身上摸出三个银锭塞给大和尚,大和尚一把推回连连念佛。 老和尚慈爱地问了句:“求女施主赏下太子爷的生辰八字。” 见小哑巴流利的写下太子的生辰,和尚拧着眉头看了几眼地上的古鹏,又连连念了几句佛号。 她背起古鹏回了僧房,等了会儿他才悠悠醒转问道:“媳妇,我怎么了?” 哑奴抽出几个字:“你撞树上了,笨死啦!” 古鹏揉揉脑袋觉得不可思议,小哑巴拿出镜子给他看额头鸡蛋大小的包。 回去的路上她不时给古鹏揉着,太太只抱怨句儿子淘气也没再说什么。 十一这天翠微提着礼物回来给爹拜寿,太太又恢复成端庄贤惠的样子,命人开正门请大姑奶奶进去。 她暂时无法阻断老爷对她的关照,索性默许了她住在家里,至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无法过得如意。 老古也想明白了,出嫁女回娘家给父亲贺寿是人之常情,这次太太是不会撵人的,索性安顿了女儿住进从前的院里。 反复叮嘱她晨昏定省要恭谨,住外面郎家贼心不死,不如趁这个机会就彻底回了娘家。 老古今年是四十整寿,家里斋僧布道,舍钱舍米的忙不过来,把就近田庄上全部人手抽调回来帮忙。 绍辉再次出现在大宅,远远看见已经做妇人打扮的哑奴,周身洋溢着新嫁娘的风采也只能暗自神伤。 翠微一见绍辉那失魂落魄的样就气得牙痒痒,可再恨哑奴抢了她的心上人,而今也只能忍着徐徐图之。 仗着老爹宠爱,古鹏在当地混得风生水起,她之前婆家几次发难,最终也无法把翠微诓骗回去,各房暗自生气。 晨昏定省,太太只是淡淡的,这样老古就谢天谢地,背地里没少给太太置办礼物讨好。 学了乖的翠微不再惹是生非,反正她房里也没有多余的下人给她作践,和小哑巴过了一次招之后,轻易也不敢去招惹。 老爷对儿子的现状也不再忧心,高家能照顾古家的生意,儿子枕边有个温柔的女人陪伴,也算是皆大欢喜。 古家老宅的一切都在向老古希望的那样安稳地发展,早晚儿女轮流给请安问好,妻贤妾美,尽情享受人间富贵。 老古甚至为眼下的太平和他的小妾饮酒庆祝。 跟着翠微嫁去郎家的李嬷嬷这会儿正在主子跟前抱怨:“大姑奶奶,奴才去厨房给您端碟点心都推说没有,什么古家没咱们主仆的月例,姑奶奶吃喝已经让厨房赔了不少。” 翠微给了李二宝家的一块碎银,示意她给厨房送去。 她这房里炭火不足,让厨房给煲碗鸡汤送来。 李二宝家的出了门就把银子装到了自己兜里,搬出老爷来吓唬厨房这群管事的,赶紧给大姑奶奶做汤。 翠微左等不回,又等不来,亲自找去厨房就听见里面还吵着呢:“老爷吩咐了天黑各处就得熄灭了炉灶,除了各房的热水,不许起火动灶。” 李二宝家的骂道:“那炉子明明没熄,你当老娘是瞎的。” 厨娘回道:“那是给少爷房里烧的热水,人家小年轻的传的热水多,你们的寡妇主子和谁用去?” 翠微气得眼圈儿通红,门口说了句:“李嬷嬷,回房!” 李嬷嬷边走边说:“这就是太太背地里搞得鬼,从前她们且巴结着姑奶奶呢,明儿个告到老爷那儿,挨个撵了这群混账。” 翠微边擦眼泪边说:“嬷嬷安分些吧,而今我们在矮檐下。” 翠微回了房坐在床前垂泪,李嬷嬷絮絮叨叨:“从前你娘活着的时候,她们这些贱婢哪个敢这么和我说话,姑娘不是我说你,你就得立起来,我要是当初有姐姐那么大造化,何至于弄到这步田地。” 就主仆两个,翠微叹口气:“嬷嬷家去歇着吧,老爷还在,怎么着也坏不到哪去。” 李嬷嬷拿脚就走,翠微想唤个丫头服侍她出去都没,只得自己往弟弟那院去。 她有一肚子委屈想和亲近人倒苦水,可刚到荷塘就见弟弟提着一盏刚做好的红鲤鱼灯跑向裹着大红斗篷的小哑巴。 小哑巴抱着手炉正对着弟弟媚笑,见他提着灯到了近前,突然一跃扑到了弟弟怀里,弟弟就势抱住,耳鬓厮磨。 看得翠微脸颊通红,啐了口不要脸,扭头回了自己那冷冰冰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Mospig灌溉的营养液,小宝儿献上么么哒,贼笑着的宝儿突然发现娘的秘密哭着大喊:爹,救命呀,娘亲乱吃东西! 感谢订阅,今儿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本章留言有红包哦! 给基友安利一个温馨搞笑文,这位大大画风清奇,可以去看看哟。【恶妇洗白录---小l妞j妞】 林若若一朝穿成了个农家妇,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她无语望天爆了句粗口:“窝草!” 性情残暴!!! 好吃懒做!!! 花痴成性!!! 林若若:“.........” 这是个逆袭人生,携手极品好男人,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第35章 上京 贺了老爷的生日, 又过了上元节,十六这日一早,少爷牵着她的小哑巴给父母磕头禀明出门行程。 太太嘱咐了哑奴一路伺候好她主子, 从衣食住行叮嘱到尽快怀孕。 哑奴只是羞红了脸点头答应, 太太拉着她的手示意坐到自己身边儿, 又悄悄在她耳边说:“晚上用枕头垫着点儿腰, 别让那东西流出去。” 老古和小古只当没听见,爷俩坐在一边儿说着铺子里的生意。 翠微扶着李嬷嬷的手过来给父母请安, 古鹏连忙站起叫姐姐。 哑奴见大姑奶奶过来连忙站起来准备上前行礼。 太太一把把她拉回来,嘱咐道:“你别靠前儿,她新寡刑克重,不吉利。” 翠微学了乖不敢造次,可也偷偷瞪了哑奴一眼。家里的丫头婆子欺负她, 连这个下贱的小哑巴都越过她去了。 太太示意儿子过来,把哑奴的手放在他手里说:“虽是通房, 也终究是你的女人。别没完没了折腾她,嬷嬷们说不闹到后半夜你都不让哑奴睡觉。出门在外没人盯着你了,自己自律些。” 说完把小哑巴推儿子怀里笑盈盈和老古说:“咱们就等着抱孙了,人家俩腻歪着呢。” 太太的尾音带了撒娇的语气, 老古哈哈笑着说是。 老两口一块儿儿子送出门。 无人搭理的翠微躲在角落里不断撕扯刚才折的一枝梅花, 原本是要送给老爷太太插瓶的。 出了家门,哑奴整个人轻快了许多。 小两口也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没有太太管着,嬷嬷们盯着。 早上越起越迟不说, 睡前都是少爷主动端来洗脚水伺候他的小哑巴烫脚。 他当着人称呼哑奴做少奶奶, 跟着的伙计小厮谁敢怠慢? 哑奴起初还劝他省事些,别找麻烦, 可古鹏一意孤行,哑奴也就不再管他的称呼,反正她也没打算短时间内再回古家。 少爷越来越懒得早起,哑奴一早上出去逛了一圈,买回早饭了他都懒得动。 这家伙不理鸡叫了几遍依旧睡得香甜,哑奴揪揪他耳朵把他唤醒,催促着起来洗漱。 他带了浓重的鼻音抱怨道:“媳妇再让我睡一会儿。” 哑奴忍着眼角的笑,拿出“赶路”两个字在他眼前晃晃,赶紧把洗脸水端来,洗了毛巾直接给他擦拭了脸,拖拽下地打发他用膳。 这小子闭着眼睛直往哑奴身上靠,扯着她胳膊耍赖道:“人家差点累死在你身上,还不让多睡会儿缓缓。” 脸皮也厚了些的哑奴只是轻轻怼他一拳,码出:“我也腰疼”放在桌案上。 古鹏搂着她坐下,悄悄在耳边说:“怪你太可口。”这手又开始不老实。 哑奴连忙站起退到一丈外,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不然今天怕是无法赶路。 两人用过早饭出门都快晌午了,少爷听说附近有处桥,有情人把同心结绑上就能地久天长。 不理哑奴抗议,宁愿绕路也赶去买好了同心结,又拿出笔墨写上自己的名字古鹏,又看了看哑奴。 哑奴握着古鹏的手,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穆尔卉。 瞧着古鹏虔诚地拿了他俩的同心结绑到了桥上,又拉着她的手走过那桥,绕路上了官道。 哑奴拉紧了古鹏的手,如果她还能回来,一定和他续上今生缘。 不理哑奴连连催促,古鹏一路听说哪个庙宇求子灵验立刻备上香火去拜。 走在路上见到别人家的小娃儿,也会给两颗糖逗半天。 他想有个孩子,为了有个孩子他加倍努力着。 可哑奴一心只要赶路去京城,古鹏抱紧了被子不撒手道:“京城虽然热闹,路上也不赖,燕尔新婚你急什么?晚上睡得晚,还不许早上多睡会儿。” 哑奴抽出:“再不起床赶路,今晚分床睡。”码在被子上,古鹏几乎哭了出来。 一边抱着被子告饶,那眼睛就盯着哑奴蜜色绸袄的领口,见哑奴露出羞涩的笑,他松开被子,拉着哑奴坐在自己腿上揉了几把低声调戏道:“这么久了也没个动静?咱们得怀上再回家,堵堵她们的嘴,尤其是我姐姐事儿多。” 大姑奶奶虽然喜欢作妖,可也入不得哑奴的眼。 见哑奴一脸无所谓,古鹏搂着哑奴哄道:“她若是欺负你,马上告诉我。” 俩人靠在一处腻歪了会子才吩咐马车出发,车厢里哑奴枕着古鹏,只管拿了书解闷。渴了看一眼茶壶古鹏立刻就倒了喂给她,饿了奉上提前备下的点心。 瞧着她能吃能喝的,古鹏眉开眼笑。他是迫不及待要做爹的人,自然明白就算是种庄稼还得撒底肥呢。 眼看着哑奴的腰身粗了一圈儿,她自己露出嫌弃的神情。古鹏搂了劝道:“女人婚后胖了说明嫁的好。” 快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耕牛遍地的时节。草木都抽出了嫩绿的新芽,枝头鸟雀结伴做巢产卵,心急的小鸟叽叽喳喳喊着爹娘来投喂。 在这个生机盎然的季节里,哑奴的葵水又来报道了。 古鹏兑好了红糖水又帮她筛香灰,翻找出手炉点上让她捂着肚子心里纳闷。 他俩都在好时候不说,又是彼此第一个男(女)人,没病没灾的没孩子怎么可能? 见她因为腹痛眉毛拧着,古鹏一边灌了汤婆子给她敷一边念叨:“完事了我再勤快点播种,成功了起码十个月你不用受这罪。” 哑奴又露出看弱智一般的眼神,拍了拍他肩膀。 古鹏捉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捂着,捂热了亲了亲葱白一般的手指笑说:“这回不会说手凉没人疼了,我疼你一辈子。” 拉到自己身边诊了诊脉,古鹏眉头拧一下又叮嘱:“别吃凉的,过几天就好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哑奴有服药的迹象,而且是避子药。 这对他的打击是空前的,原本他不在意哑奴独自出门,心里一直拿她做原配嫡妻看待,认为俩人是携手同行的伴侣,怎么突然一方在作弊? 一留了心,他发现哑奴每隔几天会去买药,远远跟着查看她倾倒的药渣果然是避子药。 他不信哑奴外面有相好,可也偷偷命一个机灵的小子盯着点少奶奶出门。 顺便跟紧了这一路的药店,只要哑奴去买,统统换成了滋补助孕的药物。 小子吞吞吐吐地回少奶奶每次出门都会丢几次手帕子,古鹏也闹不清为什么。 虽然做的丑了些,他也没嫌弃过呀。不喜欢一把火烧了就是,他不愿意自己媳妇的针线被别的臭男人捡了去。 古鹏心里开始担忧同哑奴的好日子很快到了头,所有的不正常放在一起就显得特别不同寻常。 眼前就是京城,古鹏打算早早投宿了明天领着媳妇好好逛去。 哑奴摆手不肯住这个客栈,可古鹏已经定下,也就哄着她说:“就住一晚。” 客栈对面是官家最大的驿馆,这个地界儿属这个客栈环境最好。 小二是个爱说笑的性子,端来干鲜果品同古鹏介绍:“咱们家视野宽阔,有热闹总能瞧着。” 古鹏心里想得是说些新鲜事儿哄哑奴开心,顺便问小二道:“有什么新鲜事儿?” 小二得意洋洋道:“最大的热闹就是前年腊月初六隆昌公主入京呗,就在我们店外面下马换的凤撵。小的看得清清楚楚的,那番邦的公主一身火红,头上带着奇怪的玩意儿,像是伸着一对翅膀,头上还插着鸟的羽毛,她们到的时候,前太子已经带着凤撵恭候多时。 我的乖乖,先皇下旨以迎娶皇后之礼迎娶,那可是十六人抬的明黄大轿。 身后跟着无数旗帆,光嫁妆就是几十车。 可惜那公主长得跟在家吃糠咽菜一般,又瘦又小,倒十分爽快。 咱们这二楼上清清楚楚地瞧见她从马上跳下来,把马鞭子摔给那位准新郎。 新郎陪着笑接了给婆娘作揖,新娘原本是原样作揖的,后来瞧了一眼新郎,半路改了女儿家礼。 然后两口子给老丈人磕了头,新郎官把那番邦公主抱上了轿,那女人连个盖头都没蒙,还主动搂了男人的脖子。 啧啧,番邦女人真是不知廉耻。咱们这儿瞧那些达官贵人瞧得清楚去呢,爷多住几日,指不定赶上什么好热闹。” 古鹏提醒道:“前太子坏了事,而今都叫庶人秦正志,小哥祸从口出!” 小二嬉笑道:“顺嘴说来给爷和奶奶解闷的,爷自然也不会难为小的。” 哑奴站在二楼的栏杆上,望着对面空旷的场地发呆。曾经一场盛大的迎娶场面已经随着光阴烟消云散。 古鹏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说:“媳妇你放心,我一定八抬轿子抬你从古家正门进。” 哑奴似乎累了,挤出些笑挽着古鹏的手回了房。晚膳她进了几口稻米粥就躺下,还是古鹏伺候她烫了脚搂在怀里说笑:“贵人两口子是没福气的,咱俩一定能白首同老。” 哑奴只是抱紧他的腰,在他胸口蹭去眼角的湿润。 一进京城少爷立刻带着小哑巴逛遍了首饰铺子,顺便买了最新的胭脂水粉。他把自己对哑奴的倾慕完全表现在肯为她一掷千金和日常体贴周道上。 哑奴不爱金银俗物,对于他的示爱方式似乎接受不良。 京城的宅子就在自家药铺的后面,最初是买下打算储存细料使用。 可古家朝里没人,京城的买卖始终不如别处做的好,反而是被内廷供奉充做进货渠道,一些常见的丸散膏丹从这低价进货再高价卖出。 宅子里下人早早给收拾出了正房,按照少爷的吩咐都换上了大红锦被,并且贴了红喜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九个枝丫,大佬小叮当,大佬x-sinx=1投掷的地雷,您几位破费了! 感谢小可爱我永远喜欢远坂凛灌溉的营养液,古家小宝儿献上么么哒!擦擦小嘴的宝儿又吸溜一下口水,哇哦,爹爹买了好多好吃的,看来今晚吃饱喝足了要努力了呀! 第36章 废墟 少爷按照乡俗给小哑巴买了不少衣料首饰充作陪嫁。 刚安顿好箱笼, 酒楼定的饭菜到了。 少爷眉开眼笑去接了食盒,赏了送菜的小二哥几乎小跑着回了屋准备。 等小哑巴打发小厮们住下回房的时候,就觉得不对。 忽然蹿出个人来, 惊得小哑巴摆了个架势准备动粗。 熟悉的气味儿传来, 小哑巴笑靥如花一头钻进他怀里抡起小拳头就要惩罚他两下。 少爷老老实实让她锤了两拳, 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俩人一前一后像只四脚的蜈蚣一般挪进了里屋。 少爷神秘兮兮地问:“准备好了吗?” 小哑巴那梳着同心髻的小脑瓜不断点头,少爷这才松开了她的眼睛。 一对红烛燃得正旺, 屋子正中挂了三尺高烫金的红喜字。 六荤,六素摆在桌子中央,最妙的是两只夜光杯映着烛光发出柔和的光。 少爷起开小坛子封泥,略倾倒些,香味儿扑面而来。 酒色鲜艳, 满屋醇香,映着杯色像新鲜的血液, 让人看了兴奋。 古鹏有些得意道:“还是旧年来从西域大胡子商人手里买的,一直存放在这儿没舍得吃。媳妇快来,轻易尝不到。” 哑奴接过杯子随手摇了几下细品了口,眯着眼点了点头, 又继续轻轻摇动杯子让酒和空气充分接触。 古鹏抿嘴笑着看着, 渐渐觉出哪里不对,自我解嘲般笑说:“媳妇原来的主家看来是个富贵人家,刚要提醒你摇摇酒杯增加口感呢。” 哑奴一顿,不好意思的笑了, 左手轻轻捏着桌案的犄角, 两只脚不自然地在地上搓着。 古鹏夹了清炖蟹粉狮子头放在她面前劝道:“这个菜别处没他家做得地道,快尝尝, 冷了不好吃。” 哑奴用筷子挑了一点尝尝,有些心不在焉地古鹏夹了樱桃肉山药,古鹏笑嘻嘻尝了调侃道:“我还点了山药汤呢,咱俩得好好补补这阵子的亏空。” 瞧着哑奴而今连脸红都不会了,她眼睛一眯,嘴巴一噘突然欠起身子直接把完整的虎皮蛋塞他嘴里。 噎得少爷直了脖子,连着喝了几大口酒不成,站起来又扩胸运动两下,再灌了一杯才勉强觉得那蛋进了肠胃。 打了半天嗝,少爷总算恢复了正常状态,贱兮兮满了酒,一脸讨好地笑说:“来嘛,吃个交杯。” 小哑巴眼睛一暗,装作没听见把头扭到窗户那里。 举着酒杯的少爷微微叹口气,送到自己嘴边一口喝了,只觉得这酒醒得不好,回味有些辛辣。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劝小哑巴继续吃菜,喊门外当差的去厨房多烧点热水备用。 他心里几乎已经确定他的小哑巴肯定是嫁过别人,才这么坚定的不和自己吃交杯酒。 他会用行动告诉哑奴,他才是这世上最疼爱她的男人。 接下来的晚饭吃得有些敷衍,下人撤去残席,古鹏邀请媳妇沐浴休息。 按照他们的惯例自然是芙蓉帐暖,春意无限。可今晚的哑奴似乎有点着急。 她笨拙地卖弄着俩人从画里学来的粗浅技艺,似乎就为了让古鹏早点完事。 还没等他为开窍了的媳妇感到兴奋,哑奴已经下了地,哗哗水响过,屋里传来熟悉的安神香味道。 还是当初他给哑奴那一款,古鹏嗅了两口感慨自己作茧自缚。 这香对人没什么害处,只是他不敢让自己就这么睡着。 趁着哑奴喝水的空儿,古鹏赶紧捡起方才丢地上的衣裳,摸出里面的针包,扎在自己身上一只。 先是用疲懒的声音唤哑奴快来,然后装作打起了呼噜。 哑奴迅速套上衣服,又裹了件玄色斗篷,轻手轻脚出了门。 少爷一咕噜身爬起来,拔出那针丢一边儿,迅速套了衣裳追出。 远远瞧着小哑巴到了一处废弃的院落外,脚尖点地轻飘飘跳上墙头,跟棉花一般落在里面。 古鹏等了片刻才翻墙而入,他不得不承认,媳妇的轻功比他好。 进来才发觉这规模起码是个王侯的府邸,前后至少七进,灰尘掩盖下,依稀可见雕梁画栋。 这院里铜兽被人推/倒,已然身首异处。十几个门海依旧摆在道路的两旁。 虽然有几个身上布满裂痕,可看得出也是描过金漆的皇家之物。 围栏和台阶被青苔覆盖,房梁上赫然还插着羽箭的箭尾,显然曾经经历过一场恶战。 转到后院瞧见正房的门口摆了香烛不知祭奠哪个。 正房边儿到东跨院到处都是焦黑和断壁残垣,想来是遭过不小的火灾。 东跨院有一点火折子的亮光,古鹏隐在暗处见哑奴不停地挪动碍事的砖石瓦块或是木头翻找着什么。 她找的很仔细,可惜东方都现了鱼肚白,依然毫无所获。 哑奴失落地敲了敲自己的头,退到正房门口,对着房门磕了四个头,收拾了香烛留下的痕迹,翻墙离去。 好在古鹏趁着她磕头的时候已经到了墙头上,先她一步回了家,迅速脱了衣裳在被窝里打了几个滚儿。 门响,哑奴回来摸摸他额头,脱了衣裳钻到被里还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听着她重重地叹气古鹏有心坐起来问她找什么,大不了他让小子们一块儿帮着找。 可那种规模的府邸人去楼空显然是犯了大事儿,古鹏暂且忍住心里的好奇,开始后悔自己怎么耳根子那么软,就带她来京城了呢。 两口子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老宅的下人们也都面带理解的神色。 小哑巴经常对着窗户发呆,古鹏忍住要问的冲动,吩咐亲近小厮去打探那座府邸的情况。 回来的消息倒也快,那就是庶人秦正志昔日的府邸,他是皇帝赐婚的同时被立为太子,着急迎娶所以在旧府完婚,并没来得及搬入东宫。 古鹏对朝局向来不感兴趣,可一旦朝局和自己媳妇扯上了关系,他立刻命人打探前太子造反的内幕。 小子露出为难的神色,歪头看着少东家道:“已经立做太子了,又找了那么牛逼的老丈人,脑袋没被驴踢过的才不会造反呢。” 古鹏思来想去自己的小哑巴极有可能是前太子妃隆昌公主带来的陪嫁婢女。 滇国穆姓是皇姓,皇家的婢女自然体面尊贵。 能奴随主姓的,肯定是亲近人,那她去祭奠自己的主人,或是完成主人未了的心愿乃是人之常情。 因为危险所以她不肯告诉自己,古鹏想想也就安奈住自己的不甘心,越发体贴满腹心事脸上却云淡风轻的哑奴。 知道她晚上肯定还是要出门,古鹏早早命人去酒楼定了饭菜。这丫头鬼心思倒是多,吃过饭哄着他早早洗漱了,然后例行公事一般陪着他亲热一番。 古鹏心里委屈,这么敷衍的恩爱还不如盖上被子愉快地聊聊心里话,他开始怀疑哑奴或许会说话。 对他也比之前温柔顺从了许多,古鹏反而怀念她举着剪刀威胁自己那会儿,至少那是真性情。 这回跟着哑奴出门,古鹏连暗器都带上了,知道媳妇要做的事情有掉脑袋的风险,古鹏远远替她站岗,默默保护她的安全。 哑奴每晚都要去翻找东西,古鹏每晚都躲在墙头守候着她。 总算这日哑奴没等到天明就抱着什么从废墟里出来,古鹏如释重负,心里替她高兴,又替未来担心。 白天美美睡了一大觉,今儿傍晚哑奴似乎很兴奋。 想想俩人已经十余天天明才真正休息,古鹏怀疑今晚媳妇要拿自己打发这漫漫长夜。 果然,没有闻到熟悉的安神香,只有他香甜可口的小哑巴在怀里蹭来蹭去。 难得能抱着老婆睡个囫囵觉儿,可醒来时候觉得比出去翻一晚上废墟回来还累。 同样懒洋洋伸懒腰的哑奴睁眼冲着他甜甜一笑,惹得少爷又斗志昂扬。 一旦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少爷总算又有了点做生意的心思。 他约了人在茶楼谈事情,哑奴就去对面的书店逛。 待他谈好赶到之时同书店里出来的一个斗篷裹着的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看年纪不过十一二岁,同样生的轮廓分明,眼窝深邃。 俩人对视之后那人匆匆离去,哑奴似乎还很担忧地看着那人的背影。 若不是他还是个孩子,古鹏真的差点吃了一桶醋。 当晚古鹏稀里糊涂睡不着之时,哑奴又在香炉里添了一把香之后悄悄出门。 迅速掩了口鼻,古鹏直接追了出去,知道哑奴武艺不赖,古鹏不敢跟太近,可前面破庙里确实是两个人在说话,可是说得一句也听不懂。 好像他们说得是人话,可语调奇特,语速又奇快,其中一个还是处于变声期的男童。 过了一会儿那个男孩儿先走之后,哑奴裹了裹披风犹豫了一下,似乎很纠结地往他们的宅子方向走来。 古鹏从小路赶回家先钻到被子里装睡,哑奴回来之后坐在他身边爱怜地摸了摸他额头。 她找了一个半新不旧的包袱皮,展开之后又看了几眼熟睡中的少爷。 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写了个纸条塞在少爷枕头下面。 装了几件不起眼的小厮衣服和一把匕首,犹豫了下把古鹏亲手为她选的几样首饰也装了进去。 一步一回头走向门口,狠狠心就要开门。 古鹏装作梦呓一般唤句:“哑妹。” 哑奴连忙回头,走回来轻轻拍拍他。 把他方才踢掉的被子拾起来盖好,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又要走。 装作睡迷了少爷一把拉住她的手,哑奴轻轻挪开之后似乎又纠结了。 随手把包袱塞进床头那个小柜子里,她把外衣脱掉,钻回了被里伸手搂上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Mospig”,灌溉营养液 +1 2018-11-30 23:13:19 读者“”,灌溉营养液 +2 2018-11-30 23:01:53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18-11-30 23:01:19 读者“予其”,灌溉营养液 +5 古家小宝儿献上么么哒,啃着手指头的小宝儿露出坏笑:哼,想跑?你舍得我爹吗?还有我还有我,说好了的小心肝嘛! 各位善良的小天使帮帮忙戳作者专栏呗: 接档古言《女配拒绝做炮灰》求戳作者栏预收藏。 琳达穿越到一个个注定被炮灰的底层女性身上,凭自身的努力,离那条命定的送死路越来越远。 披荆斩棘的路上,少不了美男做陪,桃花光顾。 第37章 三天 虽然这个软绵绵的小东西又回到了自己怀里, 少爷这会儿也只得继续装作保持均匀的呼吸。 等着她的鼾声传来,少爷轻轻抽出枕头下那张纸条,打了火折子依稀看着上面的字: 娘家有急事, 若还有性命在, 再回来服侍爷。 落款是穆尔卉。 少爷尽量控制着手的颤抖, 她是有娘家的, 这一点少爷还算是安慰,有娘家就方便商议迎娶。 若是要钱, 要东西为什么不和自己提呢?什么急事俩人商量呀! 他先把纸条原样赛回枕头底下,钻回被里搂上他几乎失而复得的小哑巴。 小东西睡得倒是香,还不时在他怀里蹭一下,丝毫不理会方才那一幕吓得少爷一身冷汗。 这一晚少爷辗转反侧,听着没良心的小哑巴均匀的呼吸声, 他几乎天明才浅浅地睡去。 窸窣的穿衣声传来时,少爷困得睁不开眼, 可能分辨出没良心的老婆从枕头下面扯出那张纸条丢进了炭火盆子。 小哑巴给少爷把被子盖好,传了早饭放在案上等候他醒来。 弯腰检查一下少爷的靴子,里面的鞋垫有些潮湿她抽出来在火盆边上烤烤。 睡得稀里糊涂的少爷恍惚听见小哑巴哼了一声,小声嘟囔:“臭汗脚!从前总骂别人臭, 自己找了个臭男人!” 虽然是自顾自的抱怨, 可把少爷惊得以为是做了梦中梦。 等少爷彻底醒来的时候,枕头边儿媳妇给拿好了换的衣裳,温柔贤惠地帮他穿戴整齐,和平时少爷服侍她一样。 两口子对坐吃早饭, 少爷试探着问:“你我已经成了夫妻, 你娘家要是还有什么人,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虽然家里还是老爷太太当家,用人用钱的为夫也做的主。” 小哑巴吃着吃着放下筷子,歪着小脑瓜儿深情地看他,突然“噗嗤”一下笑了,伸出手揉了揉少爷的头。 不同于往日的瘦弱稚气,而今带了些新嫁娘的喜气洋洋和大户人家少奶奶的富贵华丽。 少爷怎么瞧自己媳妇这样貌和通身的气派不像个使唤丫头,暗自庆幸自己捡到宝了。 用过早膳,小哑巴催着少爷去铺子里。 怀疑她还要逃跑,少爷不肯离开一步,继续拉着她闲逛。 原本出门都是给小哑巴买东西,这回小哑巴不断给少爷挑选衣料,不光准备了春夏的新衣,连秋冬的都预备下了。 少爷几乎被惊得哭一鼻子,出嫁女回娘家几日他也能理解,难道还要走一年? 晚饭的时候他又试探着问:“趁着没有老爷太太管着,要不要我陪你回娘家省亲?按照娶妻的规矩来说,三天归宁。若是路远的话,新姑爷陪着回娘家住几日见见亲戚朋友也是道理。” 小哑巴就像没听见一样,摆弄着新买回的布料。 瞧着装笛子的套子旧了,她难得主动裁了一份儿,绷好给他绣上了一枝绿竹。 少爷坐在小哑巴身边贱笑着夸道:“我媳妇绣花都不用描花样子,为什么不绣个鸳鸯戏水呢?” 小哑巴嫌弃的眼神看他一眼,拿出一个“俗”字晃晃。 做好了帮他把笛子收起来,推着他往榻上去。 少爷捉住她的小手问:“你跟我说说今年多大?怎么而今倒像是我亏了你一般,早知道你这么急着要,一开始和我矜持个什么劲儿?” 小哑巴脸红,做个生气的模样抽出:“今晚上各睡各的。” 少爷立刻告饶,拉住她哄道:“说笑话呢,别当真,还怕我喂不饱你不成?” 边说边把小哑巴抱起,比起去年来,她重了些。 腰还是那么纤细,脸颊圆润了些。 烛光下皮肤现出柔和的光晕,虽然比不得书中形容佳人肤如新荔,可也白皙光滑。 怀里的小哑巴原本柔顺乖巧,突然翻身坐到了少爷身上,喜得他连连叫嚷。 兴奋之下的少爷一把扯掉了大红的喜帐,虽然已经初春,可小哑巴体弱,房里照旧生着火盆儿。 很快烟雾蔓延,俩人这才分开,精光着跳下地救火。 踩灭了帐子,俩人也闹了浑身的黑灰。 玩心大盛的俩人还互相涂抹着对方的脸,一对儿黑脸包公挤在镜子前面傻笑。 小哑巴索性跳进准备好的木桶好好泡个澡,闭着眼睛享受着少爷周道的搓背外加上锤肩捏腿。 就算是自己还做公主那会儿,除了父皇和小柏也没有人像傻少爷这般真心体贴她。 小哑巴方才闹得疲倦,这会儿泡得越发嗜睡,她刚站起就被少爷裹了巾帛抱回榻上,少爷就着她的残水把自己洗干净挨着小哑巴躺下。 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小哑巴极其不情愿地爬起穿衣,提着个小包袱悄悄溜了出去。 若不是门响,少爷几乎睡熟,吓得他连忙爬起来追出了门。 借着月色看还是那个倒霉孩子,小哑巴抱着那孩子正在哄,揉他脑袋的动作和对待自己如出一辙。 他们说的话很快,少爷一句也听不懂,只能从那孩子撒娇的腔调,和小哑巴安抚的声音来判断着什么。 孩子似乎很委屈,无奈地接过小哑巴递过来的小包袱,又是跺脚又是晃小哑巴的胳膊。 小哑巴犹豫了要跟孩子走,又纠结了松开孩子的手挥手告别,还叽里咕噜嘱咐了他什么,比量了三根手指头。 气得那孩子追了几步去拉她,这时候少爷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敢抢自己老婆?孩子也不行! 小哑巴又捧起孩子的小脸温和地安慰了什么,反复比量了三根手指头。 这才往家的方向走去。 少爷先她一步回来,依旧是钻进被里等她。 哑奴根本就不是哑巴,所以他和他爹两个名医都检查不出来毛病! 少爷一边装睡一边委屈,她就不嫌弃整日拿字摆麻烦?明明声音很好听。 很快小哑巴推门进来,坐到他身边。轻手轻脚脱去衣裳钻到他怀里。 隐约碰到她冰凉的泪水,少爷心一软就要睁眼。只听小哑巴幽幽地说:“我再陪你过三天自在日子,若我回来你不曾变心,我们再不分开。” 少爷吓得差点坐起问问为什么,可小哑巴抱紧了他,呜咽了会子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如常地招呼少爷吃饭,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眼神里却有着十足的眷恋。 少爷直接把人搂在怀里,有些嘶哑的声音问道:“媳妇,有什么心事尽管和我说,瞧你这俩日心事重重的。” 小哑巴勉强笑笑,拉着他的手随便找了个戏园子听戏。 每当街上过巡逻的兵丁,小哑巴就显得很紧张。 虽然她把这一切掩饰的很好,可少爷太了解她的神情了。 难得今天晚上小哑巴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她忙里忙外地整理俩人的东西。 把少爷的衣裳从箱子里倒腾出来,烧了烙铁熨烫得整整齐齐挂在衣柜里。 家常的衣裳和见人的衣裳分开。 又收拾了换洗的鞋垫,年轻的男人脚爱出汗是寻常见的事儿,少爷还没臭到一脱靴子就熏死方圆一丈内蚂蚁蟑螂的份儿上。 赶路的时候略有些将就,而今安稳了小哑巴打理出来给他替换,明显就没了什么味道。 少爷又记起自己以为做梦的那件事,连忙跑出去端了一盆热水把脚好好洗了一遍,还拿了些小哑巴的油脂香膏涂上,逗得小哑巴“噗嗤”一声笑了。 坐到他怀里,又是揉了揉他的头发。 用过晚膳俩人头挨着头看一本话本子,看到有趣的地方相视一笑。 帐子换了家常蜜色棉布的,少了几分新婚的喜庆,倒有老夫老妻的温馨。 小哑巴穿了个肚兜披着少爷的小袄,襟扣没有系,随着笑胸脯一动一动的。 渐渐少爷这眼睛从书上彻底挪到了她身上,忽然察觉了的小哑巴主动地把小袄丢到一边儿,伸手解开少爷的衣带。 被子被俩人拧成了麻花,又不是什么时候被踹到了床底下。 原本在床头的枕头也不知怎么跑到了床尾,累脱力的俩人都懒得寻回,小哑巴枕着少爷的胳膊,少爷胡乱卷了小哑巴的肚兜和亵裤往头下一塞躺着喘粗气。 累得小哑巴连下地洗澡的心思都没了,蜷缩在少爷怀里她先睡着了。 少爷把麻花被子抖落开盖好俩人,刚想踏踏实实地睡,忽然听见敲窗户的声音。 一下,连着两下,又连着敲六下。 气得少爷提着剑呼一下开了房门,站在院里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虽然喊来了下人护院,可少爷也后悔了,已经睡着了的小哑巴被自己一嗓子喊醒了。 她穿了衣裳,又拿上件儿给少爷披上。 这会儿少爷才反应过来,他气急败坏的,仅仅穿了条亵裤就冲了出去。 一院子亮起了灯笼火把,少爷身上的吻痕,还有小哑巴指甲抓过的痕迹赫然现在众人眼里。 众人一齐上阵搜索,连个屁都没搜出来。 小哑巴拉了少爷回房继续睡,装睡的少爷又听见一声野猫叫,然后是连着两声。 果然小哑巴试探着推了一下少爷,又轻轻叫了声:“古鹏!” 这是少爷第一次清晰地听见小哑巴叫自己名字,可也忍着不答应。 果然这没良心的溜了出去,跟在她后面十几丈的少爷发现她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废弃院落了,见了一大堆人。 为首的孩子嬉皮笑脸给她作揖,余下的见面就整齐地跪下,参拜。 从小哑巴的动作来看,她很激动,双手平端看意思是让他们起来,有好多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小哑巴拍拍这个,捶捶那个,显得很是亲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九个枝丫,大佬小可爱,大佬小叮当地雷包养,您几位破费了。 今天双更,一会儿还有。 第38章 怀孕 今夜哑奴回家的脚步声都轻快了许多, 听的出她心里渐渐踏实。 那群壮汉应该是她的手下,从他们粗犷的笑声可以判断,都是一群杀人的祖宗。 少爷躺着装睡, 心里也渐渐琢磨出来, 小哑巴是要去做一件大事。 他反复权衡到天明, 忽然有了决定, 实在要走,那自己陪她一起去。 自己这两下子虽然不怎么样, 可做个守卫营帐的卫兵还绰绰有余,至少还能给她暖被窝呢。 他想和父母扯皮,只说出去逛两年,游山玩水增长见闻。 拿出纸笔不知应该如何给父母去信儿。 小哑巴还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他想把她喊起来, 只说知道了她的秘密,要加入进去。 外面又稀稀拉拉下起了雨, 小哑巴睁眼看看,头一歪又睡了。 少爷传来早饭,哄她起来吃几口准备说正经事。 小哑巴似乎肠胃又闹了起来,趴在痰盂边上吐起来没完。 一手给她拍着, 一手喂她吃些茶水漱漱, 小哑巴眼睛有些浮肿,小脸惨白,眼泪汪汪地码出几个字:“给我止吐。”然后乖巧地伸出手腕子,让少爷诊脉。 少爷心里有了狐疑, 这应该是有了的征兆。 他拉过小哑巴的手, 垫上小枕头,把眼睛闭上用心去感受那一下一下的脉搏跳动。 左手诊过, 又换了右手,少爷眉头由紧锁渐渐舒缓。 反复确认自己的孩子真的来了之后一蹦多高,抱起小哑巴转了几圈儿哈哈笑道:“我们有孩子了,我做爹了。” 哑奴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古鹏,像是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头。 少爷抱着小哑巴跑到院里,哈哈笑道:“媳妇,我好快活。” 他笑得眼角都湿润了,他坚信媳妇心里有自己,跟自己离不开她是一样的。 只是有些使命要去完成,而今加上孩子,爷俩的分量在哑奴心中的天平里,自然是要倾斜的。 小哑巴一整天都蔫蔫的,少爷削了水果喂她,她只管张口就吃,闻到油腻的味道就会吐上一阵子。 傍晚的时候哑奴借口出去买书,古鹏偷偷跟着瞧见她放了一个烟火,然后那个孩子赶来和她见面。 小哑巴的举动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他躲在树后能看见那孩子一脸诧异,渐渐现出亲昵的神色,竟然蹲在小哑巴面前,用脸颊蹭她的肚子。 气得少爷的手握着剑柄都打颤,时刻准备拔出来跟那孩子拼命。 那孩子挺直了自己的小脊梁,还拍拍胸脯保证着什么,看手势是催媳妇赶紧回家。 瞧着哑奴和那孩子不舍地分别,孩子还贴心地搀扶她小心脚下的碎石。 少爷又踏实了些,或许那个小屁孩是她娘家侄儿外甥或是兄弟都有可能。 回来的路上哑奴买了很多吃喝,手里提着长长的两串油纸包,依旧东张西望瞧着买卖铺户。 当然了充作借口的买书是要去的,还提着大包吃的去了书店。 少爷装作刚从家里出来的模样去书店接回自己的媳妇,帮着她提着买回的小吃,不时问她还想什么吃?有没有不舒服。 心里乐开花的少爷从俩人的体态上判断,小哑巴放弃了现在离家出走,果然这突然到来的孩子,成功得把她的心思扯回了家里。 少爷狗腿地开了门,搀着她轻轻迈腿进屋,连忙收拾了贵妃榻让她歪着,屁颠屁颠洗水果去了。 她捧着一碗梅子干儿看手里拿了话本子,脚放在矮几上,边看边吃倒也逍遥。 伺候了水果少爷又提了梅花糕进来笑着招呼:“孩他娘,趁热来吃糕了。” 小哑巴高高兴兴放下书,一下子坐起吓得古鹏快步上前:“慢点儿,姑奶奶,而今你是家里最金贵的人了。” 原本还担心她对自己的骨肉下毒手,而今看来她完全不会。 少爷满肚子疑惑不知如何张口问她,可看见哑奴无辜的小眼神,又让他周身舒畅。 不管怎么说,他们有了共同的孩子,将来会怎么样,将来再说。 从来都是少爷问,哑奴回答,这次哑奴主动写了:孩子是男是女? 少爷伸手摸摸哑奴的肚子笑得暖洋洋说:“还不清楚呢,都好。” 哑奴丝似乎很期待生一个男孩儿,她开始流连玩具摊,尤其是喜欢看那些木头刀剑。 古鹏压根就不信她打算母凭子贵,他开始盼着哑奴生个女儿。 他几乎确定哑奴就是那个隆昌公主的婢女,有体面的下人自然是其他人眼里的主子,伺候皇帝的宫女官吏尚且得唤一句姑姑呢。 而今有了孩子,古鹏有了底气试探着同她商议回家养胎,没想到哑奴一口就答应了。 不同于急匆匆赶到京城,回去这一路哑奴心情大好,扶着看不出的肚子,挽着少爷也有了赏玩美景的心思。 而且又翻出了针线笸箩,绷子上的图样是胖胖的小老虎。 哑奴从前只做手帕,少爷想起自己曾经偷了哑奴一条手帕自己贴身收着,从那之后哑奴的手帕都是批量生产。 一路去京城她不断绣手帕又不断遗失,从见到那孩子之后哑奴彻底停了工。 他也琢磨出点滋味儿,他最后一次见哑奴的手帕就是那间客栈。好像她把手帕遗落在了京郊,这才引来人和她见面。 想想女人的帕子往往是给了亲近的男人,他又忍不住泛上来了酸味儿。 而今绷子上的小老虎已经有了五条威风凛凛的虎须,哑奴的小手正忙着绣最后一条。 她用力拽着丝线,务必使图样紧实精致,古鹏调笑道:“老虎的胡子你也敢扯?” 哑奴下巴一扬,眉眼带了骄傲,抽出几个字放在他面前:怕什么。 少爷吩咐小厮早早投宿,少奶奶有了孕,恐怕累着。 今儿个哑奴似乎心情不错,在窗前小桌子上铺平了几块料子,比比划划拿起剪刀剪了个乱七八糟。 他很少见哑奴裁剪,最多就是裁四四方方的手帕子,今儿个大开眼界,看着几块上好面料变成碎布,又被哑奴嫌弃地丢掉逗得他哈哈笑说:“你果然是不会剪。” 他问服侍的婆子要了件旧的婴儿衣裳递给哑奴道:“把这个拆开做样子,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笨的女人。” 哑奴鼻子哼了下不稀罕他的创意,来了脾气的少爷拿了小剪子坐在针线笸箩边儿,把那件婴儿小袄拆成几片布片。 又在新料子上比量着做了印记,自己拿了剪刀很快裁好递给哑奴:“爹给裁好了让娘给缝,冻不着我的小宝贝。” 少爷似乎找到了新的乐趣,一点点扩大那些布片,几天下来给没见面的孩子裁了无数,一份一份小心卷好,等着哑奴把它们缝成孩子的衣裳。 俩人围着小桌子说笑,古鹏端着茶水伺候哑奴喝,赶上小子进来回事也不过低下头不看便是。 可少爷放下了茶杯拿起剪子学着女人的样子裁剪,吓得小子回话都结巴起来。 少爷又麻利地把一片布装到了绷子上,指着位置和哑奴说:“这儿描个苹果绣上。” 见哑奴忙着手里的事,他竟然拿了笔亲自去描花样子,小子直接扭头跑了出去。 少爷两口子忙得热火朝天,竟然没注意小子话回了一半儿人没了。 在一处时候俩人岁月静好,哑奴一自己出门,少爷立刻化身内卫跟踪。 一路尾随哑奴的是个健壮的妇人,这让少爷心里舒服了几分,每次都是传递些书信,哑奴看后就地焚烧。 可好奇心大盛的少爷等他们走了查看那点子纸灰,几次一无所获之后,总算在一个雨天收获了一个破碎的纸角,可惜文字也是犹如鬼画符。 他还算是自幼肯学的,依旧不知道这是字还是画。 铺子里有走南闯北有见识的老人看看这鬼画符都不认识,只有往滇南那边跑生意的认出是个“平”字。 文字是滇国的,国王穆恩泰去岁送嫁上京被前太子挟持生死不明,而今国王是十一岁的穆尔柏。 作为藩属国,滇国有自己的文字和语言。 若不是前朝皇帝想给儿子找个硬靠山做岳父,也不会把主意打到那个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隆昌公主身上。 只是不知道前太子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要挟持岳父造反,鸠杀新婚妻子之后举兵打进皇城,弑君后被当今天子打败逃窜。 而今还在到处抓前太子余孽,不少府邸都遭了殃。朝廷给滇国的说法是老国王被前太子害了,他们的小国王尚未成年,边境局势紧张一触即发,滇国也没见有什么动作。 古鹏猜想哑奴既惦记着自己的使命,又舍不得丈夫和腹中的孩子。 他也就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国事与他个生意人无关,他的事就是多挣钱,照顾好老婆孩子。 这天两人逛集市,哑奴买了个拨浪鼓,边走边摇晃发出声声脆响。看着哑奴满脸温和的笑,少爷只是轻轻揽着她,又额外买了些玩偶和鲜艳的头绳缎带装到了车上。 哑奴孕吐不断走得慢,少爷也舍不得眼下的安稳时光流逝的太快,等着这俩人快到家的时候才察觉已经四月天了。 而且马上就是太太的生辰,府里正在唱戏。 门上人接了车告诉他,张家姨妈和吴家姨妈都领着女儿媳妇们过来送寿礼,舅太太也来了。 管家迎出来见礼之后忙说:“哑姑娘快去后堂,家里来了女客,太太听说少爷回来了,让少爷和姑娘快去见客。” 小厮趁着哑奴往里走的空儿,一拉自家主子衣袖小声说道:“舅太太做媒,要说吴家姨太太的闺女给您做平妻,听说高家小姐今春不好了。” 少爷一听眉头就拧着,吴家表妹最是惹人厌,在家里没少给嫂子们穿小鞋,恐怕仗着长辈撑腰今儿个就难为哑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Mospig灌溉的营养液,古家小宝儿献上么么哒。 啦啦啦啦,小宝儿愉快地在娘肚子里转个圈儿,小爷来也,小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小爷现身,我娘我舅舅立刻就改变方案了,我爹就算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比不上宝宝我不声不响的。 第39章 掉马 少爷得先去见老爷和男客, 然后才能到内宅请太太/安。 恐怕老婆孩子受委屈,少爷立刻嘱咐太太身边的李婆子道:“哑姑娘怀着两个月的孕,千万照看些。” 李婆子连忙给少爷道喜, 可她年老昏聩走得也实在是慢。 哑奴到了后堂给太太磕头, 又给舅太太和姨太太们磕头。 太太还算温和, 示意她起来, 问句路上顺利不,哑奴点头后, 站在太太身后。 这老姐妹闲话,她们各自带的媳妇在身边伺候,舅太太一边吸着水烟,一边劝说太太应了这亲事,家里没有主事的少奶奶哪行 太太只推说要和老爷商议, 她不是很看得上吴家的女儿。可不退高家的婚事,儿子仅仅是娶平妻, 哪怕高家小姐不进门也要执妾礼的,她瞧得上的女孩儿怕是还瞧不上古家的平妻位置。 翠微陪着几位小姐赏花回来,跟着伺候的连忙见礼。 一个穿红袄的年轻女孩儿一眼就瞧见多出来个小媳妇。她长得又瘦又小,躲在角落一副不惯见人的模样。 这女孩儿立刻和边上的几位小姐打趣道:“早就听说表哥收了个哑巴, 不会就是那个吧。” 吴家姨妈立刻用眼神警告女儿, 太太只得示意哑奴上前,把果盘端给吴小姐。 哑奴蹲下,把果盘举过头顶,那位红衣女孩儿捡了个蜜饯略尝尝, 就丢到了边上痰盂里, 又让哑奴拿茶给她吃。 趁着哑奴转身,她伸出脚一绊, 哑奴摔得倒也迅速,立刻压住了吴小姐的脚,让她无法撤回。 哑奴边上的桌案随着这一摔被撞倒,茶壶摔个粉碎,跟着吴小姐的丫头连忙上前问着哑奴怎么这么不小心见不得世面? 太太显然看到了吴家小姐的脚还被哑奴压在腿下,眉头拧着越发嫌弃这位外甥女。 虽然她是个卑微的奴婢,可也是古家的通房丫头。 哑奴面露痛苦神色,一手捂着小腹,一手努力地撑着地。 吴小姐没想到自己的脚竟然抽不回来,一急之下另一只脚去踹哑奴才得以脱身,跟着进来的嬷嬷这时候吓得大喊:“可了不得了。” 太太厉声喝道:“老货,你嚷什么惊着客人。” 嬷嬷吓得跪地磕响头:“少爷进门特意嘱咐,哑姑娘怀着身孕,让老奴跟着点儿,老奴该死。” 太太脸色立刻变了,一叠声喊着传郎中。 丫鬟婆子跑着去传郎中,舅太太和姨太太这会儿也坐不住了。 带来的几个媳妇纷纷向红衣姑娘投去看好戏的眼神,这姑娘在家人缘实在是不好。 碍着有女客,府里传来的是胡子花白的老郎中。 围观的人多,谁敢这个时候扶哑奴 太太有心去拉她起来,可是主仆有别,再惦记肚子里的孩子也放不下架子。 郎中到的时候,她依旧坐在地上捂着肚子。 老爷子诊脉后战战兢兢说道:“确实是两个月的身孕,胎气不稳的时候,哑姑娘怎么还摔了” 太太又骂边上跪着的嬷嬷:“赶紧把小姨奶奶搀扶起来回房养胎呀,愣着做什么我的大孙子若是有个闪失,我揭了你的皮。” 嬷嬷看看哑奴的裙子底下没有血迹,这才颤颤巍巍搀着她起来。 这个时候少爷得着信儿飞快地跑进来,顾不得见母亲和客人,一把把哑奴抱起。 冲着吴小姐吼了一句:“吴佳欣,我儿子若是伤着分豪,咱两家就是杀子之仇。” 眼看着打算来做亲的,这会儿变成了做仇。 几位女客赶紧告辞,太太心不在焉去送。 少爷又急又气,抱着哑奴往自己院儿跑,边跑边问:“肚子疼吗?有没有走血?” 嗓音发颤,顾不得路上还有人,不时去掀小哑巴的裙子看看有没有血迹渗出,临时抱起了佛脚的少爷嘟嘟囔囔:“保佑我的哑妹和孩子没事,明儿我去供奉香火去。” 哑奴见少爷跑的飞快,额头的汗珠子都滴到自己脸上了。 知道他是真得吓坏了,小哑巴探出脑瓜看看已经把追着的丫头婆子甩了老远才轻轻拉拉古鹏的袖子。 少爷忐忑地安慰道:“我不会让你们娘俩有事的。” 小哑巴做了个鬼脸,少爷忽然停下长出一口气,这才明白了她是装的。 她用嘴比量个“跑”的口型,少爷立刻继续跑。 后面跟着的嬷嬷有叫热水的,有叫安胎药的,一时之间古家人仰马翻。 把哑奴塞进被里,少爷拿过安胎药喂给她吃,这丫头嬉皮笑脸地拉着他的手抚摸着自己小腹示意宝宝没有事。 依旧觉着气不顺的少爷拿着空碗到了门口照着一院子嬷嬷砸了过去骂道:“都是死人吗?看着我老婆孩子被人家欺负?这是欺负我古家没人!” 发飙的少爷把院子砸个乱七八糟,以李嬷嬷为首的只有磕头求饶,等母亲过来他才勉强压住火气给娘磕头。 太太脸上现出对不住儿子的神色,哪里还敢提娶平妻的事儿。 得知哑奴吃了药睡下,她立刻让人给哑奴置办衣裳首饰,从今儿起叫小姨奶奶。 又安顿了两个妥当的嬷嬷两个小丫头伺候着,命厨房按照主子的双倍分例给小姨奶奶准备饭菜。 又说给古鹏,免了哑奴的日常请安,她只要养好胎就行。 太太出门前不忘同管事的又嘱咐一句:“小姨奶奶的饭菜若是敢不用心,我打发了你们。” 人都走尽了,少爷坐到哑奴身边,拉起她的手问:“如何?可有肚子疼?” 哑奴要纸笔,少爷哼一声:“别装了,我知道你会说话。” 哑奴大大方方笑了下,果然用略有些生硬的汉语说:“我说不好汉语,有时要比写还慢。” 少爷见她承认了,从心底生出来踏实感,一把抱紧她说:“你吓死我了,以后不许拿孩子的事儿开玩笑,要真有个闪失,我受不住!” 小哑巴拉着他手安抚着肚里胎儿在他耳边悄声说:“凶小姐绊我,着实吓了我一跳,我索性吓吓她。不要和别人说我会说话,我是通缉犯,口音很容易被人听出来。” 肯和少爷说出通缉犯,他都感激涕零了。 眼下不是追问那群人的来历的时候,少爷激动地连连亲他的小哑巴,边亲边说:“我保护你,官府抓不到你的,大不了咱们一家三口躲进山里。” 小哑巴幽幽叹口气,拉着少爷躺下又枕上了他的胳膊调侃道:“今儿个坏了你的姻缘实在抱歉,我是吃不得亏的,一般有仇能当场报的绝不拖拉。” 少爷笑得眼睛都弯了比量个大拇指说:“干得漂亮,得学会护食,我是你一个人的。” 小哑巴随意地歪在床榻上,少爷搂了她一会儿,想想坐起来把她的腿搬运到自己腿上,狗腿地给她锤着。 间或削个水果喂给她,或是问问她想吃点什么。 小哑巴看看门口没人,才小声说:“人前还是拿字给你,不能给人家知道我不是哑巴。” 少爷连连点头,试探着问:“要不我陪你回娘家安胎吧,该补的聘礼我补上,不会让你家人觉得你嫁得委屈了的。” 小哑巴歪着头看看少爷的眼睛,心说你竟然试探我的来历,早没发现你那么多心眼。 少爷一看她不说话,以为是恼了连忙央告道:“哑妹,我没别的意思,咱俩毕竟是两口子,你有话得和我说,为夫的就算再愚笨,也能替你分忧。” 小哑巴听得他说愚笨,配合地点了点头。 气得少爷刮了一下她鼻子,见她装模作样捂着肚子,吓得举手投降道:“别拿孩子吓唬我,你是我姑奶奶还不行吗?” 哑奴搂着少爷的头在他耳边悄声说:“你还是找机会带我搬出去,在家里多少双眼睛瞧着不踏实。” 少爷点头答应道:“过了三个月不稳当的时候咱们再搬,可不能委屈了孩子,今儿闹一场总要养几日胎才能动。” 哑奴犹豫了半天问:“你怎知我不是哑巴” 少爷顺嘴胡扯道:“天天一个被窝里滚,你说梦话我自然听得见。” 哑奴用指头戳戳少爷笑道:“我日后和你解释。” 古鹏点头道:“总要等孩子平安过了前三个月你再想美事儿。” 小哑巴挥舞着拳头张牙舞爪打了他几下,少爷抓着她手腕子起初是告饶,然后把人揽在怀里亲了起来。 这时候门开了,翠微扶着嬷嬷的手进来笑说:“家里说哑奴有了孕,给弟弟道喜了。” 一见俩人正在闹,翠微脸红,哑奴羞得躲在了少爷怀里,少爷笑嘻嘻说:“怕什么,姐姐也是嫁过的,快出来,闷着孩子。” 哑奴给大姑奶奶倒了茶捧过来,翠微笑呵呵示意她坐下说话。 哑奴福身谢座,刚坐下太太房里陈嬷嬷走了进来,冷着脸说:“太太说了,小姨奶奶有孕,这房里自然胎神镇着,请大姑奶奶回房安歇,别冲撞了胎神。” 翠微本没有恶意,一下子气得脸涨得通红骂道:“谁家胡打海摔惯了的下人一下子有了孩子就那么金贵?街上的母狗带了崽子还得出来捕食呢!” 陈嬷嬷冷笑道:“小姨奶奶而今是古家最金贵的人,肚里的是古家正经的孙少爷,大姑奶奶也该知道长孙有多金贵,谁让您没投生个男胎呢。” 古鹏不悦道:“姐你差不多得了,哑妹是我老婆,肚里可是你亲侄儿。” 翠微气哼哼走了,陈嬷嬷命小子们抬水进来洗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给大姑奶奶听见:“下人怎么了?一样有爷们疼爱,有娃傍身,没养过孩子还有脸做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那一章21点 第40章 二房 翠微气得一路抹着眼泪回房, 少爷连忙安慰媳妇说:“哑妹别往心里去,我姐向来缺心少肺,说话不过脑子。” 小哑巴对她们这种宅门里的争斗没兴趣, 院里有丫头嬷嬷当差, 她就一言不发地收拾俩人带回的东西。 挑拣出买回孝敬老爷太太的份儿, 示意他给父母送去。 少爷瞧着自己媳妇灵巧地在房里走动, 咧着嘴嘱咐着:“我来,慢点儿, 慢点!” 他抢着把俩人给宝儿准备的衣裳仔细地包裹好存放到柜子里,等着天气好一并给孩子洗出来晾晒。 又把箱笼里的衣料玩具都安顿好。 小哑巴那三间厢房暂且装给孩子准备的玩具,她俩日常穿戴都在少爷的房里。 见媳妇又露出困倦的神色,让她留在房里睡一会儿,少爷带了礼物去拜望爹娘。 老爷已经数落了太太半天, 这好不容易哑奴怀个孩子,几乎被姨太太家的女儿坏了事。 那位小姐恶名在外, 凭她的家世人家做媒说做平妻都应了,肯定是女孩儿性情不好才耽搁了对头姻缘。 古鹏进屋给父母请安,礼物奉上,这俩口子才算是停止了争吵。 太太又问了几句胎儿是否安稳, 老爷追问是不是怀了男胎。 少爷仔细想想媳妇那脉象, 跟爹爹描述了一番,老古捋着胡子笑说:“八成是个孙儿!” 少爷立刻求爹道:“那么喜欢孙子,等养下来您就应了我娶她。” 太太不屑道:“通房丫头怀了孩子抬举做妾已经是恩典了,娶做平妻是她的念头?心可够高的了。” 少爷解释道:“是儿子愿意娶她为妻。” 太太还要说, 老古摆手制止了。 拿出些当家人的语气说:“若能养下长孙, 也是大功一件。自古母凭子贵,子也得凭母贵, 看在孙子的份上,可以考虑。” 少爷装模作样谢恩,心说我早晚娶她做正妻。 他推说去瞧一眼姐姐,太太露出嫌弃的眼神说:“你别在她那儿久坐,别带累了你的名声。嘱咐哑奴离那个丧门星远些,若是伤着我的孙子,我跟谁都没情分!” 老古冲儿子露出感激的眼神,只得好言语安抚太太。 古鹏虽然心里埋怨姐姐,可回家的礼物还是有她一份儿。 回房见哑奴好好在榻上睡着,连忙拿上给姐姐买的玉如意送去。 受了一肚子闲气的翠微哭肿了眼睛,正拿着帕子擤鼻涕。 见弟弟提着一个锦盒进来,她哭哭啼啼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怕是当我是死人了吧?” 古鹏耐着性子劝:“姐,没人当你是死人,你就别动不动就诈尸一下提醒人家都注意你行不行。 我知道今儿你来瞧我是好意,可说得那是什么话?咱爹已经答应我娶哑妹做二房了,以后不许你欺负她! 别忘了你的生母也是姨娘,就看在孟姨娘的面儿上,别欺负我媳妇了行吗?” 翠微气得连连大哭:“一个个的,都欺负我是姨娘养的!” 古鹏站起来黑着脸说:“咱爹可有过轻视你?一样的道理,我也不能由着人轻视我的老婆孩子。” 古鹏开门走了,气得翠微一把把那锦盒推到了地上。 玉碎的声音传来,清脆,悦耳。 一枚玉质温润的如意碎得七零八落,心疼的翠微一块块捡起。 如意碎了,怕是不吉利。 古鹏回房的时候他的心肝儿不见了踪影。虽然慌了一下,可见孩子的衣服都在原样放着,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院里等候。 等了片刻小哑巴摇着扇子悠闲地从门口进来,手里还抓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花。 比量着外头园子方向,示意她看花儿去了。 少爷一看就知道是假话,那花儿虽然摘的整齐,可显然是一块儿地里的杰作。 他也不拆穿,笑嘻嘻接过命婆子准备花瓶去才和小哑巴说:“哑妹,你别可着一块儿地祸害啊,别人去逛花园子,一见秃了一整块儿,还不笑话花匠!” 话没说完,就见花匠提着粪桶气急败坏往这边儿来,边擦汗边问路上人是谁把花园东南角薅秃了。 少爷拿着花儿出门招手道:“李叔,我媳妇觉得你种的花好,摘几个回来玩儿!” 花匠挤出点儿笑带着哭腔道:“姨奶奶若是喜欢,每日自当摘好的孝敬,就不劳姨奶奶大驾亲自去摘了,这花园湿滑,伤着孙少爷小的吃罪不起。” 小哑巴面红耳赤出来连连给花匠作揖。 她怕伤着孩子,花园东南角为了花卉的光照考虑那儿院墙最矮。 跳进来怕少爷找,推说逛花园子随手就薅了两把带回来。这才细看,她薅来的花都是一个品种的,可不明显都是是一块儿地里的。 小哑巴心说小看傻少爷的智商了。 花匠哪敢受她的礼,她作揖花匠只得磕头。 少爷连忙拉起花匠,一路陪着不是,又给老李拿了两坛子他带回的好酒,老李这才眉开眼笑地离开。 少爷帮着把花枝修剪了插瓶摆在床头,看了半天才和媳妇说:“想出去就叫我陪你,跳墙伤着孩子可怎么好?你只管说去哪就是,我还会不依?” 他见小哑巴依旧没有要和他实话实说的打算,只得传了晚膳回来。 而今小哑巴吃主子的双份儿,她自己就是十六个菜,加上少爷的摆了满满一桌安。 老爷知道儿子的心思,嘱咐下人们拿这小姨奶奶当少奶奶看就是了,也不拘着儿子非得过正房陪着父母吃。 第二日就是太太的生日,高家和郎家太太是要来道贺的,无论太太多不喜欢翠微在眼前,她也得跟着伺候从前的婆婆在上席,自然能同高家太太闲聊几句。 说起高家小姐的病,翠微满目忧色,席间更衣回来又亲自陪同高家太太逛园子去,还交代了一小包调配的补药。 古家是杏林世家,顾及公爹和媳妇的体统,高家从没想过请老古为高家姑娘诊病。 而今古家大姑奶奶肯帮忙,高太太自然喜不自禁。 翠微只说爹不准她抛头露面行医,悄悄嘱咐高家太太若是姑娘用着精神头见好,偷偷问她再拿药,高家太太点头应了开开心心回家去。 翠微望着高太太的背影暗自咬牙,凭什么嫡出的女孩儿一个个就是家里的眼珠子一般,自己就如同草芥。 哑奴因为有孕,一早给太太拜寿都免了磕头的礼,她先得了双份的赏就准她回房养胎。 跟着她的丫头婆子自然先得了赏乐得回少爷院里清净。 太太高高兴兴过了生日,歇息了两日,翻箱子倒柜的把旧年贴身穿的衣物都收拾了命嬷嬷们裁成尿布洗干净熨烫好给少爷院里送去。 盼孙子盼得脖子都长了的老古,到底按耐不住让儿子带哑奴过来亲自诊脉确认了怀了男胎。 快美出鼻涕泡的老爷见这半旧的东西不悦道:“哑奴虽然是下人出身,肚里的是古家长孙,夫人不可太简薄,一应做新的才是。” 太太笑说:“哑奴是个有造化的,古家这家业都是她肚里娃的,长辈的旧物赏了孙儿是给孩子积福,等他大了,就算要老爷的体己,老爷还能不给” 老古也笑了说:“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个孙儿,不给他给哪个” 这会儿气氛正好,老古替儿子说道:“鹏儿三番五次地说哑奴养下长孙,母凭子贵理应抬举她做平妻,底下人该叫少奶奶。” 太太揉着头想想说:“平安落地再说吧,哑奴不声不响的,怎么就勾得儿子没了魂一般。” 她心里想的是再历练历练,等养下孩子,能真正替儿子分忧家事的女人才配的上儿子的平妻身份。 孩子是个女人就会生,小哑巴没有陪嫁,又不能给古家带来荣光,平白就要占个平妻的位置太太总觉得儿子吃亏了。 老古劝道:“鹏儿聘下的媳妇就算能进门,病成那样也养不出嫡子的,哑奴虽然出身配不上平妻,女人肚皮争气那才是真有福气。” 太太也正要腾出手来好好收拾一下古翠微,小哑巴是儿子的心肝,权当给儿子面子了。 她点了头说道:“老爷既然应了儿子来说,那只要哑奴平安生下长孙,孩子满月那天补个拜堂礼,就算抬举她做二少奶奶了。” 太太心说老爷心里还是以儿子为重的,翠微这些年没少碍着她的眼,可顾忌重重她不好出手,而今总算是落到她手里了。 收拾完尿布,太太又让丫头打点出些补品,去少爷院里说给少爷,老爷应了少爷的事等孙少爷满月一并兑现。 古鹏乐得一蹦多高,激动地抱起哑奴说:“老爷太太应下我娶你做平妻了,从此不再是收房纳妾,而是正经娶的,若是咱儿子将来有出息,封诰也能落在你身上。” 少爷心里想的是高家小姐最多三两年也就一病去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到时候就是妥妥的嫡长子。 妾鲜有扶正的,可平妻扶正到时候也就是父母点个头即可。 他心愿达成赶紧伺候哑奴烫了脚,然后拿了本奇闻异事念给她听,哑奴一把夺过笑说:“我五岁进书房念书,认得的汉字不比你少。” 少爷揽着她说:“怕你费眼睛,再说咱们孩子还听着呢。” 而今哑奴不用去太太那伺候,沾胎儿的光,端午家宴也是有座位的。 少爷连端午节礼都不肯往高家去送,太太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古少爷宠二房名声在外,这终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更何况古家和高家的亲事,让古家受益颇多。 第41章 烟膏 近来没什么烦心事的老古哼着小曲去看看女儿。 翠微在房里调配着什么, 弄得烟熏火燎的,老古一打帘子抱怨道:“这孩子,作什么呢?” 提着鼻子闻闻老爷大惊失色:“怎么用那那个冤孽的药, 上瘾的, 你这孩子不是说给你了医者仁心了吗?” 他几步冲上来, 划拉了桌子上的药就要烧, 翠微一把护住说:“我奶娘家里一个亲戚,咳嗽地厉害, 不下猛药哪里能好?再说本就没几天好活的,也是减轻她痛苦。” 老古仔细检查了剂量叮嘱:“这东西就是冤孽,虽然止咳又止疼,可一来上瘾,二来伤人元气, 救人也是害人!闺女啊爹虽然教了你医术,是为了你能积德行善, 可不要折了自己的福!” 翠微不耐烦道:“爹您好啰嗦!” 老爷慈爱笑笑,看着院里没人给了闺女两个银锭子说:“爹攒点私房也不容易,都贴补你了,你可千万给爹争气。 等郎贵那冤家过了一周年, 爹就找人给你说亲, 豁出老脸来,也再给你说一门好亲事。 只是再嫁的陪嫁可不能像你初嫁那么风光了,这期间你可千万和你母亲好好相处着。好在而今内院你弟弟的媳妇当着些家,有你弟弟在, 小哑巴不会苛待你的。” 翠微送走父亲气得咬牙, 她难道要看着小哑巴的脸色过活了吗?忍一个太太也就够了,气得翠微开了那个精美的陶瓷罐子, 把里面的膏又取了两大勺兑到药里骂道:“死就死,死之前你也得给我嫁过来好好收拾一下那个贱婢。” 她兑好了药,唤来李嬷嬷让她送去高家。 李嬷嬷最喜欢这个差事,高家可是高门大院儿,高太太心疼女儿,每次都给她几两银子吃酒。 老古不肯退高家这门亲说起来也是因为高小姐的伯伯是定州的一个知县,两家结成了亲家,古家的生意好做了许多。 古鹏不肯再去高家,那老古就得带着礼物走动。 老两口心里清楚儿子这是不打算再娶,可也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至于下人已经有的叫起了哑奴少奶奶,连那个二都给省了,太太也假装没听见,总之没人敢叫她大少奶奶就行。 少爷虽然能感受到小哑巴很焦虑,可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显然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她经常会突然消失一阵子,再突然回来,少爷也不再追问。 而今她已经领上了二房少奶奶的月钱,加上肚里孩子的月钱提前放给她花费,少爷已经不担心家里委屈她。 天气好的时候她和少爷一块儿给老爷太太请安,一些内院的琐事只要不伤体力,太太索性安顿她去料理。 有了肚子,手里又有了权利,一时之间古家上下对这位少奶奶的尊重都快越过了少爷去。 多了这个看不出肚子的胎儿,平素冷淡的太太脸上都挂了热切的笑,反复特意叮嘱大伙儿走路都带着眼睛,不要撞了少奶奶。 翠微整日闷在她的屋子里,无聊到了极点。 除了隔一段时间给高家姑娘调配那种短时间内看起来气色好起来的药,就是自己做自己房里的针线。 而今她的衣衫鞋袜都得自己动手,古家的分例没有她的份儿,虽然抱怨给老爷,老爷也只是隔三差五给她些银钱,丝毫不觉得太太做得过分。 老爷心里嫁出去的女儿都不再是自家人,更别说下人们对小哑巴毕恭毕敬,对这正牌的大姑奶奶都充作瞧不着了。 实在闷得紧了,翠微只能去自家花园逛逛,可花园连着荷塘,又让她想起那个不知好歹的绍辉。 一阵急雨下来,翠微躲到假山石洞里避雨。 见古鹏举着雨伞往这边走,翠微连忙招手示意弟弟过来。 谁知道弟弟往回廊那边的亭子一转,背着那个下贱的小哑巴嘻嘻哈哈往听雨轩走。 小哑巴挥舞着手里的雨伞,一手还指着荷塘里的大白鹅。 那两个货扇着翅膀往岸边游,摇摇晃晃依偎在一处尚且知道互相取暖,而她只能孤零零地看着别人成双结对。 这雨一会儿也就住了,翠微急匆匆跑回去,喷嚏连连。 她一边擦拭着身上的水,一边让粗使的丫头去厨房叫热水沐浴,顺便煮一碗姜汤去去寒气。 小丫头不大情愿地去了,半天空着手回来。 就站在廊下回话:“大姑奶奶您凑合一下吧,厨房就六个炉子这会儿都占着呢,老爷叫了酒醉鸭肝,太太要吃糖蒸酥酪。 二少奶奶的安胎药占着一个,二少奶奶的药膳还炖着呢。 少爷叫了人参乌鸡汤给二少奶奶补身子,还有一个火儿正熬着枣儿粳米粥,说是最补孕妇的气血。 太太有话儿,家里吃用都可着二少奶奶来,您体谅一下下人的难处。” 这丫头小嘴儿跟爆豆一般,气得翠微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戳丫头的嘴。 这丫头虽然泼辣可不敢和主子动手,边躲边往院里跑,哭爹叫娘的就惊动了管事的嬷嬷。 一个脸生的嬷嬷上前把翠微拦住:“大姑奶奶息怒,您打个奴才不要紧,别累着您才是。” 翠微没出门子时候住得离老爷太太并不远,这边儿一闹,老古和太太那院儿也就听见了。 太太扶着陈福家的手,到了翠微门槛子往里瞧一眼,小丫头满脸是眼泪,嘴巴被戳得又红又肿。 连忙快走两步说道:“怎么话儿说得?咱们古家从来不作践下人,她哪里不是说给管事的娘子,把人家孩子打成这样,她老子娘还不心疼死?” 小丫头爬到太太脚下说道:“奴婢如实回大姑奶奶的话儿,只说厨房的炉子都占着呢,分不出火来给大姑奶奶熬姜汤,大姑奶奶就责打奴婢。” 太太脸一沉道:“主子有个失了轻重的,你个做下人的怎么能妄议主子,既然你伺候不好大姑奶奶,那就让陈嬷嬷带你先下去,养好了伤去花房照看花草去吧。” 小丫头磕头道谢,被陈福家的领了往外走。 翠微连忙给母亲请安,太太只淡淡地说:“你安静些吧,女人的名声比什么都要紧。你爹这些年教导你知进退懂礼,怕是都被你辜负了好意。” 说完太太扭身就走了,也没提往这院里再补丫头。 而今翠微院里服侍的人除了那李嬷嬷就剩下两个七八岁刚留头发的小丫头片子。 学个话儿都学不利索,别说使唤她们做事了。 李嬷嬷仗着是走了的孟姨娘亲妹子,在这府里素来拿大,平时躲懒并不大上来。 她男人给翠微经管着胭脂铺子,从去年开始亏空越大越大。 连带着李嬷嬷都跟着落埋怨,更不大往翠微跟前儿靠近。 无奈之下翠微只得让她的乳娘带着家生的丫头进大宅服侍自己。 一应的月钱自然是从她的嫁妆里出。 就算是这样,这娘俩进门还受了好一顿盘问,还亏了是老爷路过解了围。 从来不大理事的翠微开始盘算自己手里的钱,她怀疑自己的铺子有猫腻,只得登门求助古鹏。 刚走过荷塘就听见房里腻歪的声音,哑奴咯咯笑,弟弟正在讨饶:“好妹妹,饶了我这遭儿。” 小哑巴的丫头香草一见大姑奶奶假装没看见扭身就跑,伺候翠微的丫头打了帘子让她进去,只见古鹏一脸的胭脂,嘴边儿还画了三条黑色的长胡须。 哑奴手里拿着眉黛不依不饶追着古鹏,古鹏瞧见姐姐一停顿的空儿哑奴扑了上来。 俩人一块儿摔倒,那古鹏自觉主动充作肉垫,紧紧抱着哑奴怕伤着分毫。 翠微咳嗽一声斥道:“没规矩。” 古鹏嬉笑说道:“可别和老爷太太说,不然非骂我不可,而今老爷太太眼里只有孙子,儿子可都靠边站了。” 他单膝跪地支撑着先把哑奴搀扶起来,哑奴福身算是见过翠微,古鹏连忙拿过坐垫塞在椅子上,招呼姐姐道:“姐,你随便坐。” 然后狗腿地扶着小哑巴坐好,还用靠垫塞住腰。 她都没享受过男人这般服侍! 翠微只得接过古鹏端来的茶水,看着小哑巴和她一样大咧咧坐在那儿也端起茶杯强忍者内心不满说道:“我铺子回来的钱越来越少,你去替我看看去。” 古鹏点头,翠微又说:“你明儿给我带点儿王家铺子的点心,家里没什么吃的,嘴受罪。” 古鹏继续点头,突然扭身问小哑巴:“红豆酥想吃不?王家铺子的正宗。” 那下贱的小哑巴微笑着点头,拽得跟戏文里的皇太后似得。 母鸡下个蛋也叫本事?翠微越看越生气,直接起身告辞走人。 哑奴连忙站起身要去送翠微,古鹏按住她说:“你只管养着,我去送咱姐。” 古鹏丝毫不在意翠微夹枪带棒地损自己惯着他的小哑巴。 送姐姐出了门,他想起昨晚被哑奴的脚趾甲划了腿,搬个小凳子坐在她脚边儿,帮她把脚指甲修剪好又磨光边缘。 哑奴只歪着头看他,满眼温柔。 饭后俩人拉着手在荷塘逛逛,走累了便坐在亭子里,哑奴依偎在他怀里拿着饵料喂鱼,调皮地把身子探出老长,少爷吓得搂紧了她的腰叮嘱:“掉水里吓着咱儿子!” 哑奴突然一瞪眼,见跟着丫头,只得抽出字问:“你只关心你儿子?” 少爷笑说:“我自然毫不犹豫去救你,可是孩子小会害怕。” 哑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又蹭蹭他的鼻尖儿。 少爷心痒难耐,搂紧了她抱怨:“等十几天再浪还不行吗?这会儿你不是勾我的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佬只摘星地雷包养,您破费了。 感谢小可爱Mospig灌溉的营养液,小宝儿献上么么哒。 在玩自己小脚丫的宝儿笑嘻嘻调侃道:果然是一孕傻三年,我娘薅花都快赶上薅羊毛了。从我爷爷到我爹再到我说明了我们古家的整体智商在外来高智商媳妇的入股下,得到了显著的提高,嗯,其实我是说,我是最聪明的。 第42章 夺子 小哑巴站直身子, 故意挺了挺肚子,可一口气松懈下,有点圆的小肚子又不见了踪影。 她只能失落地拍拍小腹和宝宝打个招呼。 再有十几天, 它就满三个月了, 虽然三个月的胎儿估计也大不到哪儿去, 可她恨不得立刻把胖娃娃抱在怀里。 渔场到了忙的时候, 少爷借口照看生意连带着把哑奴一块儿搬到了湖心小岛去住。 这不过是早年盖的一处小院,后来渔场扩大了才把家奴和伙计搬了出去, 因为古鹏喜爱这片竹林,院子收拾了他夏天来这避暑使用。 一共两进院落,一房下人。 太太恐怕儿子委屈,让他多带几个下人伺候。 少爷想想一个怀孕的姑奶奶就够自己伺候了,索性拒绝了太太的建议, 仅仅带了个厨子同去。 白天俩人腻歪在乌篷船里钓鱼,或是钻进芦苇荡打野鸭子。 就俩人独处, 哑奴可以纵情和少爷说笑,她一手挽着古鹏,一手抚摸着肚子,靠在船弦唱一些听不懂的情歌。 少爷揽着她哑奴笑说:“这才是岁月静好。” 哑奴撩起水去逗捉鱼的鸟雀脆声回道:“没有什么岁月静好, 那是因为有人为我们负重前行。” 少爷决定和媳妇摊牌, 认真地说:“哑妹,我猜你是滇国陪嫁来的婢女,能忘记你的出身,从此相夫教子吗?” 哑奴露出惊讶的神色, 笑问:“你知道滇国?” 古鹏做出一副学富五车的模样介绍:“知道, 其国多烟瘴,子民彪悍, 数万蛮兵不可谓不勇。” 哑奴冲他比量个大拇指说:“说得好,八万蛮兵忠勇无双,任何欺世盗名之辈定然让他们血溅当场。” 她把手扶在膝盖上,脊背挺直,一副标准的大将军做派就逗笑了古鹏,他忍俊不禁道:“我猜你不会伺候男人,一定是那个死在洞房的公主的婢女。” 哑女又比量个大拇指:“你真能猜,隆昌公主受神灵庇佑,定然率众寻回陛下,为太子爷报仇。” 古鹏警觉地劝说:“媳妇,你只是个丫头……” 半晌少爷突然警觉道:“你说那个隆昌公主没死?” 小哑巴认真点了点头,笑吟吟看着少爷的反应。 少爷语重心长地劝:“媳妇,咱家大姑奶奶不是公主还养了一身的毛病呢,你这伺候公主的差事不易,你那主子许你赎身不?咱们赎成自由身安安分分过日子行不?” 哑奴笑说:“为君父一战,是滇国子民的责任,我们滇国的女人一样上阵杀敌。”她比量一个策马奔腾的动作又拍拍少爷肩膀安慰道:“怀孕的不必去,因为滇国更重子嗣。” 少爷被她吓得汗已经下了来,擦抹干净道:“没事儿,媳妇,咱们年轻,生完这个抓紧怀下一个,这样你就不用去拼命了。” 哑奴突然站起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他脸颊一口笑说:“你真可爱。” 少爷还是不踏实地说:“要不咱俩带着孩子跑吧,咱们躲到个没人认识你的地儿,哪怕男耕女织呢!” 哑奴故作委屈一摊手说道:“可是我不会织布。” 少爷安慰她说:“为了你和咱的孩子,我可以学。” 哑奴拉着他的手笑说:“安心,一切有我,你只管做你的少爷便是。” 得小哑巴这样一个承诺,少爷又安稳了许多。 他心里哑奴虽然出身是个婢女,可颇有女中丈夫的风范,这一点初见时便有分晓。 俩人完全把赶集逛庙会当成正事,方圆百里有热闹自然早早准备了去瞧。 这天遇到个做面人的,瞧着有惟妙惟肖的鹦鹉,凶猛无比的老虎,还有乖巧可人的小猫。 哑奴一口气买了几个,拿在手里反复看。 古鹏随身提着个箱子,把哑奴买的玩意儿收纳好提在手里。 晚上回了小院俩人在分门别类摆在房里。 见哑奴喜欢面人,古鹏连忙问她:“你小时候没玩过吗?” 哑奴举着鹦鹉说:“我有只鹦鹉会说话,和这个好像。我家那边没有卖面人的,所以没得玩儿。” 她说话依旧带有奇怪的口音,少爷理解起来毫不费力。 两人逛够了就回到小窝里清点战利品,至于渔场是不是还有账目,少爷已经不记得了。 少爷还算没忘答应姐姐的事儿,她那个铺子从去年开始利润就少,他亲自去查问了几天,把流水整理出来拿来回复姐姐。 翠微只看出账上没那么多钱,她瞪着俩眼珠瞧不出毛病求助地望着弟弟。 古鹏指着退货这一块儿,悄声对姐姐说:“没退回那么多,只是钱被挪走了,作坊苦不堪言。” 翠微气得脸色惨白立刻就要撵了李二宝,古鹏按住她劝:“让他把亏空了铺子里的钱给你吐出些呀,再说一时撵了他你哪找掌柜的,慢慢来才行。” 天色不早了,古鹏把账目交代明白连忙去买了红豆酥投喂有孕的媳妇去。 翠微这个火爆脾气哪里等得,命人备下了车急赤白脸就冲到胭脂铺。 李二宝连呼冤枉,李孟氏赌咒发誓家里没黑她的钱,看着自己亲姨娘寻死觅活的,翠微一时心软带着李嬷嬷回家审问。 谁知第二天李二宝卷走了柜上的现银,又把存货底家卖了不算,还借了田庄上不少钱,溜之大吉。 李孟氏回家才发现连自己的私房都被李二宝拐走,原来他外面养了小狐狸精,怪不得家里看不到值钱的。 翠微的陪房闹了一出卷包汇,太太只瞧热闹。 老古多少会填补些女儿的亏空,太太心里是清楚的,她住在家里就在太太的眼皮子底下才好。 果然老古偷着给了闺女几百两让她把铺子整顿整顿,翠微想让弟弟替她办去,可古鹏推说哑奴有孕,近来没什么闲空儿,让她把铺子先盘出去,等两年再说。 古鹏而今是真没心思管这些闲事,自家的生意能推都推呢,更何况是姐姐的一个小小胭脂铺,他是要做爹的人,时间都留给了他那刚会扭扭屁股的小胎儿。 恨得翠微牙痒痒,背地里没少骂作死的小哑巴,姑奶奶这就要你好看。 原以为自己服个软认错,就能回到从前太平日子。 可太太不依不饶,满院子下人都作践起来,翠微在这个家里连个粗使的丫头都不如,老爷还一味劝她安分守礼。 太太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儿子,翠微暗自发狠,这次一定要让他们母子离心离德,让她也尝尝被众人孤立的滋味。 她把给高家小姐的药又加了量,果然没过些日子,当初的媒人笑嘻嘻上了古家的门。 连连给老爷太太道喜,高家小姐大好了。 说起来这亲事都定了六年,而今高家答应迎娶,老古只得携带族里兄长,和同辈份的长者同亲家商议大婚事宜。 太太恐怕哑奴得着信,命人连少爷都一并瞒着,这个节骨眼娶正房,恐怕影响她生产。 正好这正房娶进门,哑奴平安产下麟儿古家也算是双喜临门,先娶正妻再娶平妻也是寻常人家的道理。 老爷和太太长出一口气,开始操持准备娶亲。 高家太太同古家大姑奶奶往来频繁,很快就知道了古家打算抬举侍妾做平妻。 道理上虽然说得通,可这长子一养出来,自家女孩儿是个身子弱的,还不眼见着二房压过了头。 还是古家大姑奶奶有主意,长子自然不能动,若是留子去母,正好是两全其美的良策。 高太太为了稳妥,通过翠微的婆婆把翠微接了来商议对策。 一进二门,高太太带着女儿亲自迎候,娘俩拉着翠微入座上茶。 高小姐虽然已经十九岁了,可身量瘦小,下巴尖尖,越发显得颧骨有些凸出。 容长的脸儿扑满了上好的脂粉,可也掩盖不住脸颊上不自然的红晕,还略带有几块儿深浅不一的斑点。 说话倒是燕语莺声,一口一个姐姐,甚是热情。 先作样子给翠微磕头谢她的灵药,总算一春过了不再咳得喘不过气来。 翠微一把扶起,拉着她细弱的手腕子让她坐到身边儿夸道:“这才是名门闺秀,大家千金呢!” 高太太笑说:“你这做姐姐的宠着她,往后还指着大姑奶奶疼爱小女呢。” 翠微把手帕子里包裹的几个红珠手串递过:“初见没备什么,给妹妹拿着赏人吧。” 高太太假意垂泪道:“你这妹妹是个没福的,从小就多灾多难,苍蝇沾下病三日,蚊子蹬上一脚也烧几天,虽然十三岁就许给了你兄弟,可身子骨不壮,也无法嫁过去侍奉公婆。” 翠微笑呵呵道:“这不都好了吗?等妹妹大喜了这一冲,自然一天比一天硬朗,亲家太太就等着抱外孙才是。” 高太太拉着翠微的手说:“只要是姑爷的血脉,自然都是我们高家的外孙,房里人养个小子也好,嫡母教养孩儿也是祖宗传下的规矩,可咱们娘俩心气儿近私底下说:“怕是亲娘舍不得呢!” 翠微答道:“亲家太太也知道,祖宗规矩不能动,古家也是旧派规矩人家,自然孩子只能认嫡母。 亲家太太只需和我们老爷太太说明白,这孩子养下就抱到正房教养,老爷太太哪有不肯的呢?主母调理房里姬妾也是正常的,若她不服管教,自然撵她出去。” 她又凑近了同亲家太太说:“先哄了太太去把孩子抱回,只管让哑奴蹲在湖心岛上不许她进家门,古鹏自然回家来要说法,那会儿神不知鬼不觉把哑奴撵了,这孩子不就是妹妹的了吗?” 第43章 分娩 高家母女眉开眼笑, 千恩万谢送走了翠微,又给她封了二百两银子说是赏给伺候她出门的小子辛苦钱。 高小姐刚把翠微送到门外,立刻精神萎靡。 急得她母亲连忙催促丫头:“快给小姐拿大姑奶奶送来的灵药。” 高家太太亲自同古家主母交涉:婚期定在十一月初九, 通房养下的孩子要养在正房身边儿。 太太有些犹豫, 同老爷商议着要不要退了高家的亲, 比起高家那个虚弱的小姐, 小哑巴更适合养育孩子。 老古觉得嫡母教养孩子天经地义,只要不委屈了孙子就好。 况且高家许给古鹏一个皇商的职位, 这样的好事做梦都不敢想。 反正小哑巴不过是个侍妾,就算应了儿子娶做二房,长子给正房养育也谈不上委屈。 他头疼的是如何说服儿子去迎娶。 大宅里开始置办娶亲用的东西,里里外外三缄其口,只说等孙少爷满月要娶小姨奶奶做二房, 自然也是要拜个堂的。 古鹏偶尔回家给父母请安也没把家里陆续采买大红绸缎放心里去。虽然是娶平妻,可也希望父母能给办得体面又热闹。 他把白天半数时间花费在生意上, 忙完赶紧回家立刻把脸贴在哑奴已经圆滚滚的肚子上和孩子打个招呼。 这天哑奴小心翼翼望着肚子半天不动,古鹏紧张兮兮地问:“怎么了媳妇?哪里不舒服?” 她突然抓了少爷的大手按在一处,果然那儿顶出一个小包,喜得古鹏大叫:“爹在这儿, 乖宝儿再来。” 哑奴喃喃地说:“我才知道肚里的娃也会动。” 少爷这会儿装作经验丰富的老中医, 挥手道:“怀下个就有经验了。我娘说怀着身子的女人金贵,你得拿自己上点心,我就这一会儿不在你洗那么多尿布做什么?” 院里绳子上挂了五颜六色的尿布,像一支杂牌军的旗幡。 哑奴眼角弯弯笑说:“我瞧着今儿天气好, 拿到水边洗了回来好好晒晒, 省得委屈了孩子的小屁屁。” 少爷带着浓浓的醋意说道:“儿子的屁股比爹的脸都金贵呢。” 哑奴笑嘻嘻连声附和道:“少爷说的都对!”气得古鹏翻了个白眼儿。 他搀扶着哑奴歪在竹林里的躺椅上,自己拿了笛子立在一边吹, 美其名曰培养孩子乐感。 少爷的技艺谈不上多好,小哑巴反而听得昏昏欲睡。 细微的风带过竹叶沙沙作响,小哑巴牵着他的衣角缓缓入梦。 见她睡了,古鹏把衣衫脱下给她盖上。自己赤着上身坐在一边石桌子前算账,不时拿起扇子赶赶企图靠近的蚊子。 虽然没有在大宅里使奴唤婢过得体面,可这准一家三口倒也逍遥。 中秋家宴的时候,太太下了禁口令不许和少爷和二少奶奶漏一个字。 翠微也不再和弟弟说笑,冷着脸看老爷太太望着哑奴的肚子恨不得流口水。 太太非让带上两个小丫头跟着,二少奶奶身子沉重了怕有闪失。 古鹏趁机提议湖心岛的暖阁妥当,索性让哑奴在那边生了,坐完月子再回来。 太太一听正中下怀,忙不迭应了,命人准备上等炭火运送过去,这样家里就可以安心准备迎娶。 随着哑奴进入孕晚期,古鹏几日都顾不上去铺子一回,来去匆匆的也没注意他们神色有古怪。 这天到了晌午古鹏也没回来,反而是一顶素轿抬来了大姑奶奶。 翠微假惺惺问候了几句,也没再开口赏她坐下。 哑奴不稀罕和她一样的,索性站在那儿瞧她有什么下文。 大姑奶奶大咧咧往主位一坐说道:“鹏儿下月初九要娶高家小姐过门,这些日子忙着收拾院落倒腾正房的家具不能回来了。 家里我得闲,又不好往娶亲这样的事上靠前,所以过来安顿你,你只管安心生,横竖有人给你养孩子。” 哑奴一惊之下没信,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等着大姑奶奶继续说。 翠微品了一口哑奴端来的茶说:“茶还不错,可惜被你的水糟蹋了。使唤丫头出身就是比不得大家闺秀有见识,你安心养胎吧,等生下了孩子嫡母就会抱走。 至于你呢,我劝你还是自己体体面面离开,让孩子有个当官的舅舅,做皇商的爹多好。你抢在正室前面养下儿子,没人会容下你的。” 哑奴面露怒色,翠微笑说:“哎呦,你是个哑巴,我和你说什么你就算是有机会见了古鹏也学不出不是?不过他马上要娶媳妇了,一时也没空儿见你。” 翠微扶着婆子的手袅袅婷婷离去,哑奴气得拿起茶碗对准她后心,想想没好出手。 房里两个小丫头气得不轻,香草说道:“少奶奶别气坏了身子,奴婢去给少爷送信去。” 另一个刚要拦着,只见香草跑出小院儿就被外面的武人捆了个结实装马车里。 紧接着几个壮汉进门把另外一个丫头也捆了带走,翠微一脚蹬着门槛子笑嘻嘻说:“不过是丫头,也配使奴唤婢?” 她带着武人和丫头离去,哑奴一个口哨召唤来隐藏在暗处的护卫。 妇人行礼问候:“殿下有何吩咐?” 哑奴捂着翻江倒海一般的肚子道:“去看看少爷做什么呢?速来回我。” 妇人瞧瞧哑奴头上的汗:“殿下还是留奴婢伺候吧,您和小殿下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 哑奴眼睛一瞪道:“快去!” 嬷嬷应了飞身上了墙,哑奴扶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安慰肚里的娃儿:“别怕,你爹不会辜负咱们娘俩的,就算会,还有娘呢。” 古鹏这会儿被爹困在书房的密室里,五六个壮汉按着他服软。 老爷和太太轮番去劝,这宠妾灭妻是大忌,让他以大局为重。 古鹏气得连连挣扎喊道:“我媳妇还一个月就生了,你们这个节骨眼搞这种事,还想不想要大孙子了?” 老爷气得骂道:“混账,只有正房高氏才是你媳妇。哑奴就是一个侍妾,高家已经答应抚养长孙。也给你谋了个皇商的缺儿,以后你儿子享不尽的福。爹答应你娶哑奴做二房,只要她识时务,短不了她的好处。” 古鹏连连挣扎,尝试着去挣断身上的绳索喊道:“我不娶什么高小姐,我要退婚,我只和哑奴过一辈子!” 老古拽了太太就走,命人看住了少爷,关上几日败败火再放出来。 太太忧心哑奴肚里的孩子问老爷:“是不是该派人给哑奴送个信儿,鹏儿不回去,她别动了胎气。” 老爷安慰太太道:“翠微是寡妇,娶媳妇靠前不吉利,我已经安顿她去照看哑奴了,不管怎么说,哑奴能给古家养下长孙,等娶了正妻回来,再娶她做二房就是。” 太太想放了儿子,老爷制止道:“事关古家的名声,和儿子的前途,你不许妇人之仁!” 晚上的时候哑奴硬撑着等妇人回来,妇人回道:“铺子里,家里,渔场到处都没有古少爷的下落。” 哑奴急了:“别是被人给绑了?” 这时候肚子剧烈疼了起来,妇人一把抱起哑奴放在榻上,帮忙褪下裤子急道:“殿下这是要生了,奴婢就叫接生婆。” 哑奴指着前院东厢房:“在哪儿,少爷早就请好了的。” 妇人飞奔而去,前院的厨子,接生婆都下落不明,下人当差的房里桌案东倒西歪的,厨房里清锅冷灶连点热茶饭都没。气得嬷嬷一跺脚,抱起柴火先烧热水。 她来回奔波,心疼得只掉眼泪,安慰哑奴道:“殿下放心,老奴有幸伺候过皇后娘娘生咱们殿下。” 哑奴挤出些笑拉紧妇人的手:“嬷嬷是个有福气的,我儿子能沾沾嬷嬷的福气也是造化。” 牛虽然吹了出去,可这妇人当初是伺候过先王后生穆尔柏,那会儿她就是一边端热水递毛巾的。 当然了她这热水烧的是及时,可完全帮不上哑奴的忙。 哑奴疼得咬紧了匕首把儿,嬷嬷急得帮不上忙,仅仅能给她鼓劲:“殿下用力,老奴生那会儿就当是便秘。” 哑奴一天都没怎么进食,身上原也没什么力气,眼看着天快亮了她只有倒气的份儿,嬷嬷急得不断去看,急了伸手按压一番道:“殿下的千秋要紧,老奴死罪,我帮您拽个试试?” 哑奴咬紧了牙道:“别伤着我儿子,不许胡来!” 哑奴的肚皮上不断翻腾,孩子似乎也在挣扎着出来,天都大亮了也不过看见了孩子的头发,急得嬷嬷跪地上开始祷告。 大姑奶奶一早扶着婆子的手上来骂道:“作死,弄这一院子烟,我还以为失火了呢!险些烧了我古家的产业。” 见哑奴正在挣扎,一个妇人眼生,大姑奶奶呵斥道:“一边儿去,她有命就生,没命就死,谁稀罕她养的杂种羔子!” 嬷嬷摸出一把匕首,哑奴抓紧她摆手示意暂时别和她一般见识,一个用力,虚弱的一声哭传来。 翠微气得一撇嘴,快步上前打算抢了婴儿,妇人这会儿横胳膊把她拦住。 哑奴抱紧儿子细看,耳垂有一点点胭脂记,和他舅舅养下差不多,顾不得自己尚且虚弱,把榻上的被子扯来尽量包裹住儿子的小身子。 院子里又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太太赶来一看就傻了:“我的孙儿,怎么这么快就生啦?” 翠微这会儿被哑奴的嬷嬷推倒在地,一见太太到了只得赔笑说:“老爷命我过来照看,倒也巧了,一来就赶上生。” 太太不悦道:“不是昨儿就让你来吗?丫头们呢?这是接生嬷嬷?怎么没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Mospig灌溉的营养液,小宝儿献上么么哒。 啦啦啦啦,小爷来也。作死的大姑姑这回是把我娘得罪透了,上一个得罪我娘的人还号称拥有百万铁骑呢?到最后毛都没剩下一根,哼哼哼哼。 那只羊正在码字呢,不出意外的话,老时间21点还有一章哦 第44章 出走 嬷嬷生硬道:“老奴是少爷叫来伺候少奶奶的, 接生嬷嬷被她打跑了。”她怒气冲冲指着翠微,哑奴心中暗笑,姜还是老的辣。 太太看了看哑奴身边那小小的婴儿, 连个尿布也没裹上一个。 虚弱的哑奴尽量把被子盖住他那乱蹬的小脚丫, 太太心疼的眼泪都下来了:“我的大孙子可委屈死了。” 她先把自己的披肩裹了孩子, 又翻箱倒柜找襁褓给孩子包上。 这才察觉连脐带都没剪, 连忙烫了剪刀给孩子剪好,吩咐跟着的婆子:“愣着做什么呢?给二少奶奶煮点热汤面去, 赶紧给孙少爷找乳娘!” 她见那健硕的妇人一直伺候在哑奴身边,叫她过来把身上的银子都塞给她道:“难为你忠心,快再弄来点水,给孙少爷洗干净。” 妇人不敢走,哑奴冲她点点头示意没事。 她这才端来一盆温水, 同太太两个给婴儿洗了澡。 太太抱着孙子骂翠微:“你个脏了心烂了肺的,宅子里下人你都弄哪儿去了?我定和老爷说道说道!” 她抱紧了婴儿同哑奴说:“你好生养身子, 这边太冷,我抱孩子回去喂养,等满月了就见到了。” 她把自己贴身的婢女留下一个服侍,抱起孩子瞪了翠微一眼就往外走。 哑奴伸手去够, 发出哎哎声, 太太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亲孙子自然知道怎么疼。” 嬷嬷见翠微也走了急道:“殿下,老奴去抢小殿下去。” 哑奴摆手:“我也没有奶喂养他,而今自身难保,先寄养在古家反而对他是好事。咱们还得想想怎么脱身不连累少爷和我儿子呢。” 妇人想想也是, 又问:“殿下给小殿下取个名字吧, 您知道小王爷去年遭了人暗算,已经不能……” 哑奴想想说:“脑子混着呢, 他爹叫他宝儿。等咱们日后若是有幸救出我父王,让他外祖父给赐大名,定然福泽深厚。” 她折腾了一晚上,见太太身边的丫头端来热汤面,连忙不再说话,喝上一口歪头睡过去。 古家这时候也热闹起来。 太太哭天抢地抱着孩子跪在古家祠堂外面,哭诉翠微要虐杀长孙。 老古急得用伞遮盖着包裹卷儿连连劝道:“翠微又没养过,她不懂而已,谁知道孩子早产了!” 太太非要惩处翠微,老古只得狠狠心骂道:“让你照看二少奶奶,你险些耽误了古家的香火,以后无召不许你回来,这就滚出古家!” 翠微当着老爷面连呼冤枉,出了祠堂这个院儿领着人去书房把古鹏放了出来嘱咐:“姐冒死给你送信,哑奴生了个儿子,被太太抢了回来,这会儿哑奴已经被高家的人带走,你快去要人。” 古鹏气炸了肺,抢了把剑翻墙而出。 翠微扶着婆子的手,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手下送信那几十打手已经闯进湖心岛,见东西就砸,自称是高家主母来打小狐狸精的,贱人已经被乱棍打跑。 翠微心满意足地拨着手炉里的炭,听着车外的风声,嘴角露出会心的笑。 小院里突然闯进来十几个打手,伺候太太的嬷嬷上前阻拦被打翻在地。 太太留下伺候哑奴的丫头吓得脸色惨白进来送信:“少奶奶不好了,来了伙强盗,您快藏起来。” 这丫头急忙找了厚披风蒙在了哑奴头上,就要把她塞进柜子里躲避,伺候哑奴的嬷嬷一看小丫头年纪不大,心地不错,连忙叮嘱她:“你年轻脸蛋嫩,还不躲起来,我老婆子应付这些就好!” 看着小丫头躲进柴房,嬷嬷抄起顶门杠就要出去揍这群王八蛋,被哑奴拦住:“一会儿咱俩装作被他们打跑,真是想啥来啥。” 嬷嬷先把主子用床单裹了捆在自己身上,正好那伙儿强人已经打到了后院,主仆俩人装作惊慌失措逃了出来。 只是一个不小心还害得主子挨了一棍,气得嬷嬷就要宰了他们,被哑奴硬按住。 趴在嬷嬷的背上哑奴安顿:“待我走后,让熙光寺的人盯着那作死的翠微,她的命虽不值钱,敌强我弱,且记在账上,别因为死个杂碎再连累我儿子暴露。” 主仆两个找了客栈暂且住下,哑奴惦记儿子,又不知古鹏去了哪儿。 也就略微暖和了一下,哑奴咬牙撑着裹了厚厚的斗篷在妇人的帮助下溜进了古家,果然听雨轩张灯结彩,大红花球挂满了院落。 黑漆漆的没掌灯,哑奴又偷偷溜进太太的院儿,隔着窗户听着儿子的吞咽声,和太太同老爷的说话声。 老爷忧心忡忡道:“高家说了,孩子交给嫡母养,不许哑奴出现在古家大宅,以后只能算是外室。” 太太恨恨道:“这也太过分了,依着我说这亲不做也罢,古家的长孙怎么能是外室所出?这让孩子以后怎么立威?” 老爷叹气道:“古鹏不懂事,他丈人给谋了皇商的位置容易吗?竟然闹上门去退婚,怪人家不许娶哑奴做二房吗? 暂且把哑奴安放在外面,反正高氏也不是有寿的,等她一病去了,再把哑奴娶回来便是,谁家还指着病秧子开枝散叶” 太太焦急道:“那也不能把鹏儿关进地牢呀?这亲还是不做的好!” 老爷的声音传来:“等鹏儿想明白就没事了,他嚷着退婚街坊四邻都知道。高家不关起来他,脸面还要?” 哑奴一听古鹏被高家关了起来,立刻带了嬷嬷寻去高家。 可真扭过身去,她强忍着没进屋抢回自己的儿子。 一步三回头出了太太的院儿,嬷嬷心疼她产后虚弱,索性又背起她来。 高家虽然是深宅大院,可嬷嬷背着她轻而易举跳了进去。哑奴躲在暗处见嬷嬷逼问出地牢的位置,俩人偷偷潜入。 就见牢房里一个瘦弱的姑娘正在陪着古鹏喝酒吃菜,古鹏竟然还给那姑娘倒了杯酒递过去,气得哑奴扭身拉了嬷嬷就走。 也不知是虚弱还是生气,哑奴只觉得双腿颤抖,浑身无力,她嘱咐嬷嬷道:“宝儿就交给你照管了。” 嬷嬷气愤道:“这公子爷也太水性。” 哑奴想想笑了说道:“我们爷不是那样人,没想到他挺识实务的。 你照看好他们爷俩,不许泄露我的身份,别给我儿子遭来灾祸。 若是他真的娶别人为妻,将来把我儿子要回来就是了。 眼下我在众人眼里是被高家的人打出家门,正好不会给宝儿他们爷俩带来麻烦。” 总算是亲眼见到丈夫和儿子都平安无事,小哑巴穆尔卉狠狠心接过盘缠,上了嬷嬷准备好的马车。 地牢里古鹏依旧苦口婆心地劝:“高小姐,你我虽然六年前订婚,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我已经心有所属,并且和爱人有了骨肉,您高抬贵手,告诉我我媳妇的下落,让我们一家三口早日团聚也是功德一件。” 高小姐咬着帕子执拗道:“我耽搁了这么久,若是退亲岂不被人耻笑?” 古鹏无语道:“你就是嫁了想笑话你的人也一样笑话你,姑娘在家也是尊贵的千金小姐,何必挤到我家做个人人厌弃的多余人呢?我不在乎什么皇商身份,也不稀罕小姐的陪嫁,我们古家的聘礼也不要了,求小姐高抬贵手放了我媳妇才是。” 高小姐纠结道:“我能放了你,至于你那个哑巴婢女我当真不知道她在哪儿,也没安顿人去打她,你跟我来。” 高小姐带着古鹏出了地牢,忽然哈气连天,嘱咐小丫头去拿药来。 古鹏觉得她不对劲,可眼下哑奴刚生完孩子就失踪,他实在是顾不得其他。 他心急如焚,快马加鞭。 路过自己铺子先打听一下媳妇如何,而今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刚刚生下麟儿的古家二少奶奶被正房打跑。 铺子里当差的如实回答少奶奶被强人掳走,古鹏几乎崩溃,他先赶回父母那里探望刚出生的小家伙。 刚进院门就听见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急得古鹏跑进屋,都没顾上见父母就把儿子抱在怀里笨拙地哄着:“宝儿不哭,爹爹不好,爹回来晚了。” 太太不停擦拭眼泪,看着儿子抱着孩子满屋地晃悠,总算把小宝儿哄得睡着。 太太留下伺候哑奴的婢女被传进来禀报少爷说:“来了伙儿强人一通棍棒把二少奶奶逼着从后门去了,再就没了下落。他们凶悍的厉害,屋里砸得乱七八糟,奴婢们被打散,少奶奶还挨了好几下。一个个口里嚷着打小狐狸精!” 古鹏气得眉头紧锁道:“爹,娘,你们若是还要儿子就把这婚事给我退了,不然别怪儿子不孝顺,他们逼走我老婆,还差点虐杀了我儿子,此仇不共戴天!” 随着他情绪激动,宝儿哭了起来,古鹏只得继续哄:“别怕,别怕,爹一定给你把娘找回来!” 触手温热,古鹏立刻拆下儿子湿了的尿布,把干爽的包上,又裹成包裹卷儿抱在怀里,吩咐小子们套车,他要和儿子回他们自己的家。 太太知道这个节骨眼劝不住,只能一边抹眼泪一边和老古商议退亲,老古舍不得皇商的职位,推说再观望观望。 趁着乳娘给宝儿喂奶的空儿,古鹏命人带回做饭的厨子和走失的接生婆。 俩人磕头道:“前儿来了伙强人把我们打出去,不许我们再伺候少奶奶,说让她生死各安天命!” 古鹏气得咬碎了牙,连夜把铺子里的伙计都安顿了去找人,抱过吃饱喝足的宝儿,又更换了尿布,把他哄睡后,放在了他和哑奴的床上。 第45章 思妻 少爷给乳娘拿了银票, 示意她去休息,孩子他尽量自己带。 咽不下这口气的古鹏连夜写了无数退亲文书,控诉高家姑娘善妒狠毒, 命下人张贴在城里所有显眼的地方。 一时之间, 高家小姐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 老爷和太太应付高家的责难还应付不来, 根本顾不上再管教古鹏任性妄为。 别说皇商没了,古家铺子不少被查封, 老爷气得顿足捶胸,太太以泪洗面。 翠微自告奋勇去高家说和去,她这一给老古传信,老爷也就把她之前的不好暂且放在脑后,命人准备了礼物, 让翠微带去高家。 老古始终不肯相信女儿的心那么歹毒,他不断麻醉自己, 翠微只是不懂事,不是故意要害了孙子的性命。 他和太太也是二十几年的夫妻,自然了解太太的为人。女儿怕是再也进不了古家的大门一步,闹过眼下的这场风波, 就得尽快再给她找个婆家。 高家本就在气头上, 古鹏这一闹,高家姑娘一气之下已经起不来了。 若不是碍于还要和翠微拿药,连门都不会给她进来。 翠微用自己买来的粗糙货替换了老爹给准备的礼物,再挑拨一番, 气得高家客客气气送她出去, 暗地里使劲给古家捣乱。 古鹏对家里的产业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昼夜陪伴自己的儿子, 把他能调用的人手都放出去找老婆的下落。 小娃儿长到二十多天,总算是有了些肉。 地龙烧得暖和,白缎儿小袄里露出粉嘟嘟的小脚丫,瞧着爹手里的拨浪鼓,张着小嘴,唇边还有个吐沫泡泡儿。 脚丫抬得老高,竟然能举到嘴边儿,少爷就见他竟然啃着自己的大脚趾,吧嗒吧嗒很香甜。 这时候想起乳娘说过他小时候爱啃脚丫的笑话来了,才肯信竟是真的。 少爷拧着眉头,反复回忆母亲说的见到小哑巴的情形。 媳妇产后虚弱,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打不过一群武人,吃亏是必然。 可既然有亲随陪着,那个妇人应该不会让媳妇受苦,那天最有可能趁机回了娘家。 儿子一天天圆润起来,媳妇有没有阿胶红糖吃? 少爷看着柜子上原本给小哑巴准备好的补品伤心,回娘家和亲人见面虽好,可她自幼做了奴婢家境肯定平常,想来不会有好东西给她补身。 宝儿继续吧唧吧唧啃着脚丫,少爷装做迷眼了,擦去眼角的泪珠问儿子:“儿子,吃不饱吗?要不再请个奶娘吃双份?” 小家伙啃了一会儿脚丫,听着爹爹说话一伸腿儿就够不着了,急得嗯嗯叫了两声,气得一把揪住小雀儿,吓得古鹏连忙握住他的手:“宝儿,这可是咱家的命,不能揪!” 抱起儿子在地上耍玩了一会儿同他商议:“你可千万给爹壮壮的,等娘回来了,若是没把你养好,爹更没脸见你娘了,竟然让她独自一人生孩子,这辈子爹是抬不起头来了。” 少爷不肯回大宅,老古和太太想孙子三番四次召回不理会。 太太撺掇老爷一起去儿子那看看,老爷绷着不肯。 太太再三再四地说,老爷倔强道:“做父母的也都是为他好,还反了他了不回家?我不能为了看一眼孙子就去装孙子去,不去就是不去!” 太太收拾了些衣料玩具自己领着家奴仆役往小院儿去,兴冲冲进了门,古鹏也是淡淡的。 比起从前来,母子之间显然有了隔阂。 太太也知道娘俩之间矛盾已经产生,解释反而没用,索性抢来宝儿抱抱。 宝儿原本和爹玩得欢畅,一见被奶奶抱了起来,立刻哇哇大哭。 古鹏连忙夺回儿子道:“宝儿认生,太太回去歇着吧。” 太太气得脸通红道:“谁家孙子和奶奶认生?” 古鹏反问:“谁家媳妇刚养了孩子,就被婆婆把儿子抢走?” 太太气得抹眼泪:“我是心疼宝儿,才抱回大宅的。” 古鹏逼问道:“太太哪怕把娘俩一块儿接回去,哑奴也不会被人掳走!” 太太被儿子挤兑的没了词,只得讪讪回了家逼着老古打听哑奴的下落。 高家虽然能捣乱让人把铺子暂时查封,可古家老爷也不是吃素的。 他舍得大把用银子,本身铺子又查不出问题,这会儿也都陆续解禁。 反而是街坊邻居对高家的指责和嘲笑越演越烈,一时之间古家生意上反而忙了起来,这个节骨眼少爷连管都不管,差点把老古累死。 这天太太又催着老古把重点放在找哑奴回来,不然家里就过不下去了。 老古忙得四脚朝天推说:“女人被人掳去这么久,指不定出了什么事儿,过阵子再给鹏儿娶个干净的就是。” 太太气得直哭:“你娶十个鹏儿不喜欢,有什么用?” 老古又哄太太道:“罢了,鹏儿和宝儿没什么意外就好,以后找到哑奴,念在她给古家养下了长孙,不计较就是了。” 太太一把夺过老古手里的账册子急道:“哑奴是儿子的命,他现在要是有奶,就跟个老妈子没区别了!好歹给宝儿娘弄回来带孩子,让鹏儿干点老爷们该干的事儿!” 老古吩咐管家悬赏找二少奶奶,自己背着手院里院外叹气。 长孙眼看着要满月,老古命管家给儿子带个信儿去。 少爷却不肯带着儿子回来摆满月酒,推说先和媳妇正式拜堂才好贺养了儿子。 特意强调了一句,他的宝儿不是外室所出。 老爷唉声叹气,到处悬赏不算,总算硬起了腰杆带了族里众人去高家要说法。 责问他们到底把古家的儿媳妇弄到哪里去了? 高家老爷灰头土脸的,近来高家都快被吐沫星子淹死了。 主母撵走侍妾不算事儿,几乎断送了夫家子嗣可就是大忌讳。 这档子丑事一出,他兄弟家里的女孩儿正在说的亲事都黄了,整个高家的家风被人家质疑。 高家老爷当着众人赌咒发誓不是高家干的,可在场的谁肯信? 老古终究不敢闹太僵,他走这趟纯粹是为了在儿子面前好看些。 有心提出正式退婚,可见老高为难成那个样儿,又听说高家女孩儿病得加重,说了个退字也就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老高拉着老古一口一个对不住老亲家,领着全家亲自送出大门。 连连保证高家会出动所有力量帮着找人,也同意古家娶那个长孙的生母做二房。 回到宅子里,铺子里伙计陆续回来禀报没有少奶奶的踪迹。 逼得老古仰头问天:哑奴到底在哪儿她是我们全家的姑奶奶还不行吗? 随着高家隔两天就和翠微那索要灵药,翠微知道高家姑娘怕是不行了。 虽然没有成功嫁过来给小哑巴上眼药,可终究小哑巴被打跑,太太母子离了心,也算是她最大的胜利。 近来翠微手头宽裕,高家太太三番两次封现银过来求她救女儿的命,翠微也经常出入高家。 老高和太太互相埋怨是对方找人打了古家的那个小哑巴,俩人谁都不肯信谁。 虽说高家女孩儿好几个,嫡出的只有这一位。 看着人家女儿躺在娘怀里,爹喂药吃,翠微又羡慕又嫉妒。 高家庶出的几个女孩儿缩手缩脚的,高太太为着女儿的病烦心,一肚子邪火都撒在她们身上。 看着她们要么被罚站,要么被关禁闭的,翠微又庆幸自己娘还是有些手段,没让自己受那些屈辱。 眼看着高家小姐整日说胡话,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给她药时还略安稳些,略不及时浑身抽搐。 高家太太找了无数名医无效,又开始求神问卜。 周围庙宇拜了个遍,甚至请了熙光庵的尼姑念经守着高姑娘不要为邪魔所困。 高家用尽了所有力量,也终究没救回她的性命。 嘉平二年十二月初四,高家姑娘病逝。 为了后事能体面些,高家太太托翠微去说和,让古家的宝儿给摔丧打番,从此他就是高家的嫡亲外孙。 姑娘早就准备好的嫁妆一应拉到古家去,让古家正儿八经来抬了棺木入土为安。 古家少爷再娶算做填房,那会儿高家自会有一番表示。 老古听了连连摆手,虽然道理上说得通,高家的陪嫁也必然不菲。 可他还没糊涂到认为儿子会稀罕那点子东西。 古鹏知道信儿根本不承认和她有婚约,自然不答应高家让宝儿穿孝的无理要求。 小家伙身上这件红绸袄还是当初爹给裁的,虽然不是很合身,可一针一线都是娘的心血。 这会儿他扳着脚丫把自己团成个球儿,咿咿呀呀和爹闲聊。 古鹏把他的襁褓和换洗尿布收拾好了同儿子说:“你娘若是被高家抓起来,而今高家也该拿你娘和爹谈条件了,既然没有,那更确定了是你娘被人救走回娘家坐月子去了。” 少爷已经从媳妇下落不明最初的悲愤中走出,眼下他不敢再离开儿子一步,恐怕儿子也着了道儿。 母亲控诉是姐姐要虐杀古家长孙,他不敢全信又不敢不信。 连铺子他都不去,就在家里寸步不离守着他的宝儿。 虽然没事就教他叫娘,可两个月的小家伙自然还没学会。 老爷和太太几次传信让古鹏携带宝儿回大宅住,都被古鹏给拒绝了,他要和儿子在这儿等媳妇回家。 冷静下来的少爷经过一番分析,猜想媳妇应该是趁着这个机会金蝉脱壳,这样没人会把他们爷俩和滇国联系在一起。 为了自己和宝儿,媳妇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让他心疼不已,又不敢大张旗鼓命人打探滇国的动向。 他猜想媳妇被打出家门后跟着那妇人回娘家坐了月子又上了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 +2 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 +1 读者“Polaris”,灌溉营养液 +1 小宝儿献上么么哒,扭着小屁股唱道,onenight,in老宅,我爹喝了两壶酒,边哭边吐像个可怜虫。 下一更还是9点,要是没刷新出来关掉再进,清缓存。 第46章 父皇 事实上古鹏心心念念的小哑巴一天月子都没坐, 不顾产后虚弱,她昼夜赶路到平州汇合了弟弟,一鼓作气攻陷了昔日平王府邸。 当今天子登基前被远远放在平州封了个郡王, 借着太子大婚才有机会进京。 他的老窝虽然铜墙铁壁, 可扛不住蛮兵凶悍。 有熙光寺给提供的准确情报, 她们已经攻陷了平郡王的旧府。 踩在断壁残垣上的隆昌公主, 比起往昔虚弱了许多。 脸色惨白,指尖不住地颤抖。 身边的小男孩帮着她把披风裹紧小声问:“姐, 要不要进屋休息下。” 她把手搭在弟弟肩膀上,挣扎着往前迈了几步,在刚刚熄灭的灰烬堆前暖和一会儿,尽量压住颤音吩咐:“重点搜密室和牢房,活捉的挨个拷打。” 穆尔柏虽然忧心父王, 可眼下更心疼姐姐,命人烧了两个火盆找个相对暖和的账房屋子, 先打发姐姐休息吃药。 随着一组组兵士进来禀报:地牢没有! 水牢没有! 书房的暗室没有! 姐弟俩的脸色越来越白,这一击若是找不到父皇,那狗皇帝一定会杀了父皇灭口。 账房翻找一番除了账目就是些金银铜钱。 好不容易翻出一张平王府布局图,哑奴反复比对。 小柏急得催促:“姐, 耽搁久了他们援兵就到了, 咱们而今可是以一隅而扛全身。” 哑奴翻出把尺子不断丈量这图,又问卫士:“王府东南角是什么?” 卫士回道:“回殿下,是厖山。” 哑奴呼一下站起,领着弟弟和众侍卫到了王府的东南方向。 院墙里是一座凉亭, 上面题着:报春亭。 穆尔柏和众侍卫大眼瞪小眼, 亭子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层层叠叠,哑奴挨个翻动着问道:“可有活口?” 侍卫如实禀报:“回殿下, 后院的侍卫都战死了,无一被俘和逃亡。” 哑奴想想吩咐:“挖,把这里统统挖开。” 表面的浮土挖开,露出石板的顶面,连个缝隙都寻不见,锹镐也就失了作用。 这回不用哑奴说,连小孩子穆而柏都知道这里面有蹊跷。 穆尔卉连亭子上的对联都一个字一个字的摸了试过手感,没有找出机关又踹亭子里的石头桌子和石头墩子。 她仔细想想古少爷院外荷塘上也有这么一个亭子,亭子里也是方砖铺地。 她一排一排数下来,发现一共一百零九块方砖就觉得不对,仔细辨认,果然在廊柱那里发现一块不起眼的小砖切割的形状是和其他的不同。 她狠狠踩上一脚,那石头桌子吱嘎吱嘎动了起来,露出井口般的黑洞。 哑奴往前闯,侍卫随从立刻抢着蹦进去几个探路。 随着一声声:“殿下无事”传来,昔日的小哑巴已经走入了暗道的深处。 前面一声惊呼传来:“殿下,有尸首。” 哑奴脚一软,就怕是自己父皇,快走几步仔细辨认,她伸出手,尽量去合上尸首的眼睛。 高大威武的秦正志而今化作一具干尸,周身的骨骼都是黝黑的。 眼球虽然早就看不出了,仍可见其死不瞑目。 身上的衣裳虽然成了破布,依稀可辨是大红的婚服和明黄的腰带。 腰带正中镶嵌着下聘时穆家送他的美玉。 虽然俩人相处时间尚短,可哑奴终究为他留下了两行清泪,解下自己的披风暂且盖在太子爷的身上。吩咐手下:“找个担架来,轻轻地抬。” 她温柔地喊了一声:“太子爷,起驾了,小卉带你回家。” 侍卫继续搜检,总算是发现了一池死水。 一股子霉味儿扑鼻而来,水中吊着一个囚笼,笼子里装着的人,赫然是她的父皇穆恩泰。 老国王早就不成人形,浑浊的眼使劲睁开,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女儿。 虚弱地喊:“小卉,父皇在这儿,朕就说朕的女儿没那么容易被人毒死!” 蛮兵不顾一切跳进水中,池水里竟然还养着鳄鱼,看来那狗贼也是下了功夫。 穆尔卉扑到池子边命人先捕杀鳄鱼再搭建人梯,总算是砍断了锁链,拖拽穆恩泰。 抢出老国王才发现,他已经走不得路了。 穆尔卉(哑奴)蹲下身子去背,可她踉踉跄跄地摔在一边儿。 穆恩泰纳闷道:“孩子,你病啦?” 穆尔柏背起父皇,边走边解释:“我姐为了救您,刚生完孩子就昼夜赶路,她身子虚!” 一听孩子,这老家伙难得眼前一亮:“生孩子好呀,能惦记你的,只有你的亲骨肉,小卉呀,看见有儿有女好了吧,父皇就知道只要有你和小柏,就会有出来的一天。” 他趴在儿子的背上唠唠叨叨一路,嗅到新鲜的空气还陶醉地深呼吸了一下,挥舞着胳膊大喊:“老子出来了!” 外面早备好的两辆马车,一辆装了秦正志的尸体,一辆安放穆恩泰爷俩。 一行人刚出平州城,就见东北方烟尘滚滚。 穆尔卉一声令下快撤,亲自安顿了三道防线阻击,命小柏带着父皇往坤城撤退。 小柏抓住姐姐手腕子,直接丢到父皇的马车上,喊了一声:“父皇,让姐姐带您走,儿子不孝无法再为皇室留后。” 小卉往外跳,被穆恩泰拉住:“你弟弟是男孩子,该他阻敌,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尚在马车上,老国王就已经听说了儿子去年遇刺,羽箭射穿了他的睾/丸,命虽然保住了,却成了众人眼里的笑柄。 他挣扎着拉着女儿的手叮嘱道:“他有没有孩子都是你弟弟,你可千万教导他别自卑。” 穆尔卉不时回头看弟弟带人阻击,宽慰着父皇说:“您回来主持大局,小柏会好的。” 老国王摆摆手说:“父皇已经是废人,往后就靠你们姐弟了,你的孩子是咱们穆家的未来,你总要多生几个才行。 穆尔卉脸红低头说:“我们爷也是独生子。” 老国王不满道:“许他纳个妾,凡是你肚子出来的,都是我们穆家的。” 穆尔卉把自己是古少爷的妾这句咽回肚子里,怕老爹再气出个好歹。 救回父皇,她开始毫无负罪感地思念古鹏,敢再纳妾?三条腿都给他打折。 离平洲最近的就是坤城,这是昔年昭国皇帝下聘时的聘礼,新皇屡屡和滇国扯皮,穆尔柏都不予理会。 这五座城池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或许老皇帝早就料到他这皇长子要造反,故意把五座城池给了滇国企图制约他的野心。 可他低估了他儿子的野心和实力。 滇王回来,整个边境沸腾了。 小柏带着亲兵卫队回来的时候,老国王已经经历了几番御医,军医诊治了。 他已经上不得马,再也提不起枪来。 难得的是精神很好,粗声大气地笑着,自豪地拉着自己一双儿女介绍给来探望的各国使节。 儿子因为身体上的一些障碍变得没了信心,他不惯见外人,畏畏缩缩跟在姐姐身后。 女儿小脸惨白,一副久病未愈的模样,御医说这女人月子里落下的病,得再好好做个月子才能治好,急得老皇帝就要下令把外孙子和外孙他爹找回来。 吓得小哑巴连连摆手,她的儿子那么小,军中怎么适合养孩子? 无法站起的穆恩泰理所当然地说:“咱家的孩子,生来就有皇位要继承,不早点熟悉军中哪行?你就是在军中长大的!看看父皇把你养的多好。 没听见御医说再生一个能养好身子?你要是不打算和那小子生,那你瞧上谁了说话,敢不答应,父皇派兵抢了他回来。” 穆尔卉被老爹气得哭笑不得,也明白他就是想见小宝儿,她坚持不肯说小宝儿的下落,气得穆恩泰直翻白眼。 被迫做了一年国王的小柏总算是让出了这个烫手的皇位。趁着姐姐去调集兵马,爷俩躲在房里互相安慰。 他实力坑了姐姐一次,求父皇立姐姐为王储。 同样落下残疾的穆恩泰理解儿子心里的苦,一边夸他少年老成,一边宽慰父皇和姐姐永远不嫌弃他。 背着女儿老家伙许给儿子一儿一女为嗣,等诓来他的女婿,就催着小卉赶紧多生几个分给弟弟。 穆尔卉回房的时候,见弟弟缩在父皇怀里正哭鼻子呢,她眼圈儿一红,搂住那爷俩也哭了起来。 穆恩泰泪眼婆娑看着女儿说:“我们爷俩往后就指望你了。” 穆尔卉听这话腿一软回怼道:“父皇不是拿我换了五座城吗?” 穆恩泰嬉笑着说:“秦正志那小子也确实配的上我的女儿,可惜没有寿。你自己挑的男人自然是难得一遇的才俊,早早接来为我们穆家传宗接代才是,毕竟有皇位要继承。” 穆尔卉不肯,这时候底下人禀报棺木来了。 小柏陪着姐姐把前任姐夫成殓起来,为了日后方便,并没有把棺木钉死。 穆尔卉执笔,小柏伺候姐姐研磨,她给昭国宗室几位王爷分别写去了书信,说明先皇驾崩的详情,并当着各国时节出示了先皇赐给先太子的禅位诏书和大昭国玉玺。 穆恩泰虽然成了残疾,可毕竟是一国之君,儿女面前像个老顽童,国事上毫不含糊。 昭国的老臣显然有了归顺之心,周围邻国共同一造声势,而今昭国那狗皇帝可坐不住了,频频往西南边境调兵遣将。 隆昌公主露面,太子爷的尸首见天,西南边境的守将已经没了抵抗的心。 除了死忠于狗皇帝的,隆昌公主的大军如入无人之境。 她身为昭国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对待大昭国的百姓爱如子女。攻城时声势凶猛,安民时怀柔四方。 作者有话要说: 给文荒的小伙伴安利下基友趣文《如何战胜媳妇的白月光》,作者枝呦九~ 男主是个宅斗小能手,日常花式怼。 女主常常以权势压人,以吐槽为生。 撩人与被撩,宠妻或被宠。 欢快逗比日常~尽在《如何战胜媳妇的白月光》中。 谢谢您的点击和收藏QAQ 第47章 药酒 急着和丈夫儿子团聚, 穆尔卉冲在最前面,一口气打下三座城池之后,躺了两日都没再爬起来。 心疼的穆恩泰拄着拐杖亲自服侍女儿, 端着药碗一口一口地喂她劝说:“仇又不急一时, 你若有个好歹, 父皇争这口气没了意义。 父皇之前确实对不住你, 你不考虑你爹年迈残疾,可你也得想想你兄弟, 你儿子,爱惜身子才是。” 穆尔卉满脑子都是她那瘦小的儿子,一提儿子,忍不住眼圈儿红了。 别人不急,她可是急着回去养儿子的人, 她那位主子爷虽然体贴,可男人家的能带好她的心肝宝贝吗? 身边的父皇又是个粗枝大叶的人, 喂个药都找不准火候,她那傻少爷喂药从来不会洒一点儿,然后还有蜜糖给她吃。 父亲和弟弟虽然是至亲,傻少爷才是她在这世上最近的人。 傻少爷这会儿一手搂着儿子, 一手搂着他的哑妹穿过的一套寝衣。 小家伙不时蹬爹爹一下, 少爷伸出手指逗儿子去抓,抓到了,他就塞进自己小口中,用牙花子咬着玩儿。 少爷宠溺地跟儿子说:“你娘闲来就喜欢咬爹爹两下, 你跟你娘一样, 属小奶狗的。” 小宝儿咧开没牙的小嘴笑笑,他已经不是娘记忆中那个红呼呼皱巴巴的小娃娃, 而今白白嫩嫩的很有些肉肉。 临近春节,忍无可忍的老爷命管家来叫少爷回家过年。 瞧着管家跪那儿磕响头,古鹏只得给宝儿收拾了一包衣裳,单手抱起和儿子说道:“咱们去给爷爷奶奶拜了年就回来继续等你娘,你娘应该快有消息给咱们了。” 管家狗腿地帮着提孙少爷的尿布,目瞪口呆地看着少爷熟练地给孙少爷打了包,然后爷俩上了马车。 一上车就把盖住头的被子角掀开些,宝儿瞪着乌黑的眼睛,转着看马车的四壁。 仆妇拿了手炉来,少爷想起他和媳妇在马车里亲吻烧了裤腿,一时忍俊不禁。 哪怕儿子听不懂,这种糗事也不能和他分享。 老爷和太太不顾家人劝阻就等候在大门口,一见少爷抱着包裹卷儿跳下来,连忙迎上去去接。 少爷抱紧了孩子跪地磕头又麻利的起来,依旧不撒手孩子跟着父母进了内院。 老古几乎小跑着进了屋门,亲自给孙子打了帘子,一叠声吩咐拿火盆,把地龙烧热乎了。 太太不管儿子冷言冷语,直接挤到身边帮着拆包。 少爷躲开太太麻利地抽出宝儿的湿尿布,快速地裹成个卷儿,老爷盯着孙子的小雀傻笑片刻,又慌手慌脚地去找玩具。 太太许久不见孙儿,不住地夸越长越俊,和他爹小时一个模样。 家里的两位姨娘在一边凑趣,专门挑拣奉承话来形容这独苗孙少爷。 老古翻出个西域传来的玻璃瓶子,里面装了柔软的蓝色沙子,一晃一晃吸引孩子注意。 果然惹来太太的抱怨说:“老爷也不怕孩子玩摔了再割破了小嫩肉?” 老爷又换了一串珊瑚珠子在手里晃,太太又嫌弃道:“你拿逗女孩儿的东西逗男孩儿做什么” 儿子不好好搭理她,她就把这股子邪火撒到老爷身上。 老古也知道气儿都不顺,尽量做出笑脸谁都不敢得罪。 太太养的花狸猫这时候也凑到小宝儿近前,吓得太太连忙阻拦:“花花乖,别吓着我孙子,你别处玩儿去!” 谁知道小宝儿伸手就拽住了猫尾巴,咿咿呀呀往怀里使劲拽。 花花哪受过这种委屈,尖锐地叫了两声。太太只是护着宝儿恐怕花花挠他,又嘱咐照管猫的丫头上前按着猫别伤了孙少爷。 少爷掰着儿子小手劝:“宝儿快松手,让花花玩儿去。” 眼看着发怒的猫爪子招呼过来,少爷下意识伸胳膊去挡。 趁着小宝儿玩腻了一松手,太太抢回花花,少爷的胳膊也挨了一下。 老古拿了药给儿子涂,太太责骂照看花花的丫头,非要打她板子。 丫头吓得连连磕头泪水连连,古鹏于心不忍劝道:“大过年的,太太还是饶了她吧,说到底也是宝儿淘气。” 太太瞥一眼那丫头,瞧着眉眼有几分像那小哑巴,立刻笑说:“还不谢谢少爷给你求情。” 丫头忙着磕头,少爷压根没看她,随意摆摆手就给儿子把身上包裹的被子拆开,暖和了这一阵子,让孩子松快松快。 老爷和太太自然另有安顿,这个空儿太太去把她之前看好的丫头加上这个抱猫的一并叫到厢房。 嘱咐她俩沐浴更衣,好好打扮一下等着,又让老嬷嬷教导她俩怎么服侍男人。 特意叮嘱了抱猫那个,若是今晚不伺候好少爷,明儿再好好说道说道她失职的罪过。 丫头吓得满眼是泪,少爷不是随便的人,古家人尽皆知。 若是早几年年轻的丫头都盼着能一步登天成为姨娘,而今没人敢想。 老爷总算是找个拨浪鼓逗宝儿去拿,宝儿就是不理他,粉白的小脚丫使劲踹着褥子,咿咿呀呀只找爹抱。 怕儿子热,兑了温水的少爷坐在儿子身边,让他枕着自己胳膊,喂他一口一口喝些水。 太太进屋瞧着儿子比老妈子还会带孩子就有些恼火道:“哄孩子哪是爷们干的活儿?而今生意不好做,你倒是勤盯着些,若是不放心,这孩子娘给你带好了。” 喂过宝儿喝水,少爷又去拿个柑橘来打算挤些果汁喂,这个空儿宝儿越发用力踹褥子,突然一个翻身,双手一撑把头支撑了起来,兴奋地张开小嘴,留下长长的口水。 太太喜道:“孩子会翻身了。” 然后眼见着孩子一歪,掉到了地上摔得哇哇大哭。 一屋子丫头婆子涌上来,老古急得埋怨太太:“看个孙子都看不好!” 他觉得自己是有面子的,蹲下身子去抱孩子哄道:“爷爷打他们,就气着我们宝儿,来爷爷抱抱。” 孩子边哭边乱踢,突然那小雀儿一撅,一股水柱喷了老古一脸。 太太连忙传乳母给孙少爷吃两口压压惊,古鹏要先哄孩子不哭,被太太拦在一边说道:“谁家爷们天天带孩子?你瞧着没人虐待他。” 宝儿也是个气性大的,送到口边儿的乳都不要,就扯着嗓子嚎。 眼看着孩子哭得红头胀脸,太太还压着古鹏斥责乳母不会带孩子。 古鹏哪听得儿子受委屈,一把夺回宝儿,又亲又做鬼脸的,几下就哄得宝儿破涕为笑。 宝儿这才不情不愿到了乳娘怀里,一边吃着奶,小脚丫还一下一下踢着要去找爹。 瞧着时候差不多了,老爷吩咐摆宴。宝儿在爹怀里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想想去年那壶酒,老爷又给儿子兑上些,没了小哑巴也会别的女人承受宠幸,他见不得儿子又当爹又做娘的受委屈。 太太自然知道儿子的酒里依旧有问题,她只管逗着孙子希望他今晚能跟自己住,那俩丫头都已经换好了衣衫在外间屋候着呢。 少爷亲昵地搂着儿子,接受众人的夸赞,什么生的富贵相,孩子长得壮实啦。 亲口小脸蛋炫耀地说:“我们宝儿眉眼像娘,胳膊腿像爹,准是个俊小伙儿。” 老古早就忘了小哑巴长什么模样,试探着问古鹏:“孩子也不能总没有娘,要不你先娶个回来帮你照顾宝儿,谁知道哑奴而今是死是活。” 原本满脸是笑的古鹏立刻抱了孩子告退,只一句孩子该睡了就打发了老爷太太。 因为带着孩子,他手边的酒也就喝了半壶不到。 俩丫头连忙跟上,要帮着抱孩子少爷不用,只吩咐她俩提着灯笼照亮。 这熟悉的燥热涌上心头,少爷抱着儿子边走边念叨:“你那没良心的娘不能把咱爷俩忘了吧?” 太太一路跟着,见儿子跌跌撞撞的一把抢过宝儿,递给丫头个眼色示意扶着少爷。 少爷嫌弃地推开那丫头,又抱回儿子同母亲说:“太太回去休息吧,宝儿认生,夜里只和我睡,乳母都不找。” 支吾着答应的太太同俩丫头把儿子送回他曾经的屋子。 少爷指着床和儿子说:“你娘那会儿没少欺负爹爹,让泾渭分明!你长大了别跟爹似得怕老婆!” 他晃晃悠悠给儿子换尿布,太太把他推一边儿去说:“你醉了,娘带宝儿去睡。” 她抱起宝儿要走,宝儿直接开嚎。 太太无奈给那俩丫头使眼色:“过来帮着哄着孙少爷。” 太太出去,一个丫头搀扶着少爷帮他宽衣,另一个把自己的披风丢到屏风上。 古鹏压根就没注意这俩丫头,干坐在床边抱着宝儿正在晃,嘴里哼的还是小哑巴在湖心小岛住时候常哼的歌谣调子。 哄得宝儿睡踏实了,少爷把儿子放在床里面盖好被子。 这一转过身来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床沿。 那俩丫头一个光剩下肚兜,另一个衣领刚刚解开,吓得少爷伸手捂住自己的衣裳,大喊:“来人!” 太太叮嘱了院里的嬷嬷,今晚安顿了俩丫头伺候少爷。 少爷见喊不来人,伸手划拉了俩丫头脱下的衣裳,一股脑儿丢到了门口,顺便把俩丫头也推出去关在门外。 抱猫那个吓得跪在门口不敢走,太太下的是死命令,今晚若不能承了少爷的宠幸,明儿还不活活打死她。 另一个是太太早就瞧着好的,见抱猫那丫头不肯走,她也怕回去不好交差,俩人结伴儿跪在门口。 少爷搂着儿子浑身燥热,不时念叨着没良心的小哑巴。若是媳妇在家,何至于丫头片子欺负到了他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 +1 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 +1 小宝儿献上么么哒顺便鄙夷道:冻死你们,还想勾引我爹? 那只羊在码字,蹄子紧着刨呢,所以老时间见 第48章 刺绣 正在喝药的穆尔卉不断打喷嚏, 小柏皮道:“不会是二姐夫骂你呢吧?你怎么不把他们爷俩带回来。” 穆恩泰挣扎着去够拐杖,粗声大气地抱怨:“把我外孙给我抱回来,那可是咱们滇国的皇储。” 穆尔卉白弟弟一眼抱怨道:“他才是皇储好不好, 中原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穆恩泰老脸一红, 讷讷道:“咱们又不是汉人, 嫁几回男人你都是我的闺女, 我也是你爹。” 小柏有些自卑道:“若是还立我为储君,一人一口吐沫就得淹死你弟弟, 姐姐我可是你的亲弟弟,父皇替儿臣做主。” 穆恩泰理所当然道:“诏书不是下了吗?小柏你没和你姐说这事儿?” 小柏一看老爹不仗义,立刻揭发道:“我没见诏书,父皇直接交给阿金将军的。” 气得穆尔卉抱怨:“父皇,我是亲生的吧?您坑我之前能商议一次不?” 穆恩泰理所当然道:“我让你做皇储又没让你送死, 再说上回那个男人确实不错的,父皇没看走眼。我外孙子他爹长得如何?要是长得好, 等你登基封他个亲王,谁敢有二话爹和你兄弟抽死他。” 小柏晃着姐姐胳膊撒娇道:“你不能有了儿子就不疼弟弟,我可是你亲弟弟。” 穆尔卉坐到火炉边上,看着嬷嬷传来的纸条:小殿下已经二十斤了, 胖乎乎很可爱, 少爷每天亲力亲为带小殿下,从不沾花惹草。 她靠着窗户想着去年古鹏带她放的那一院子焰火,那爷俩挤眉弄眼,小柏小声和父皇低估:“这是想二姐夫了。” 穆恩泰搂着儿子小声嘀咕道:“过了年, 春天就来了。” 小柏配合老爹露出猥琐的笑, 见穆尔卉露出羞涩的表情,那爷俩笑得更欢快了。 恼羞成怒的穆尔卉哼一声回自己房里, 寻了一块料子,把对少爷和儿子的思念一针一线绣在了布料上。 反正她们不讲究正月忌针。 翠微听着院外不断有炮竹声,今年春节老爹没再张罗接她回家,连盘饺子都没给她送。 她提着酒壶,装了饺子送到绍辉的门口,尽量温柔地说:“吃饺子了。” 绍辉照旧不开门,隔着门拜年道谢,气得翠微扭身回了房。 小哑巴已经跟古鹏生了孩子,又或许早就死了,这该死的绍辉还是不肯理她。 年刚过完,昭国那边儿自己乱了起来。 几位前朝的皇子而今贬的贬,幽禁的幽禁,索性商议了一同反水打出了昭国投奔穆尔卉。 这几位殿下以尊先皇遗诏为名,先给自己博个孝顺的名头。 反正前太子已死,并无子嗣留下,谁有幸承袭大统且不论,将来天下安定这份功勋也比现在受排挤要强万分。 狗皇帝这艘破船而今到处漏水,年初太庙供桌上现出鲜血,去年年尾祭祀的祭台还发生了爆炸。 滇国虽然眼下看是人少力孤,可昭国的几位老将一听有先皇诏书和玉玺,暗戳戳地也商议着带兵勤王为先太子讨个公道。 前太子妃和武将比起来,自然是自家皇嫂一介女流更容易摆布,反正打下了天下也得秦氏子孙才能坐得。 被贬到丰州的铭王同幕僚商议一番率先振臂高呼为父皇报仇。 他是嫡出的皇子,而今倍受排挤,若是放手一搏,那至尊之位最有可能落到他的儿子身上。 若是混吃等死,那狗皇帝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也是他。 携家带口的铭王把他那三万人马立刻献给穆尔卉,愿意处处以皇嫂为尊。 穆尔卉倒也没显得多热情,铭王肚里的小九九她还是清楚的。 她也不稀罕给他做什么嫂子,替太子报仇再给他过继个儿子,享受后世香火供奉,也就算还他替自己饮下那大半杯毒酒的情分。 安顿了亲随陪着铭王祭奠太子爷,听说铭王领着儿子们披麻戴孝哭得以头拄地,恨不得以身相替。 穆尔卉对着太子的牌位叹息声:“但愿这些能弥补些你什么吧,我有了心上人,也和他提过你。按照你们汉人说法我对你不住,可按照我们滇国的习俗,你走后一年我再嫁,理应得到你的祝福。” 替他焚上一炉香,又命人打听自家那爷俩过得如何,收到一切都好,穆尔卉又拿出地图,研究接下来的部署。 铭王这一率先投诚,忠于先皇的老将和有心自立为王的将领权衡之下纷纷派出特使参拜先皇密旨,祭奠先太子秦正志。 短短月余,穆尔卉这边的能人异士如滚雪球般越聚越多。 她亲自安顿细作卧底在京城,同时知会了定州熙光寺的住持,联络前朝遗留下的官吏。 有父亲和姐姐陪伴宽慰,小柏渐渐开朗了些。 虽然对于男孩子而言那伤都不如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可他终究是皇子,有自己的职责担当。 白天率领将士冲锋陷阵一马当先的穆尔卉,晚上回了营帐大多数是缩在被子里绣一条腰封。 她产后落下了疾病,格外畏寒。上阵杀敌自然不比从前勇猛,可对付这些毫无斗志的兵痞也绰绰有余。 瞧着手里的活计就快绣好,她温柔地抚摸着那金线绣的牡丹花,小声呢喃道:“傻少爷,你一定在骂我吧?等打完了仗,我就回家好好伺候你这个主子去。” 小柏探头探脑进来,一把抽出姐姐绣的腰封一边跑,一边起哄着怪叫给穆恩泰送去,大声嚷着:“父皇,姐姐竟然绣了这个。” 穆尔卉顺手拎起来扫把追打弟弟,连连叫着:“还我。” 穆恩泰先夸夸女儿绣工提高了不少,继尔露出嘲弄的笑。 滇国的女儿热辣,人人擅刺绣。 遇到喜欢的俏郎君通常就是火辣辣的情歌拐回家,缘尽便也散了。 可这腰封意味着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这是滇国女儿能给出的最认真的承诺。 爷俩一块儿笑,穆尔卉抢回腰封狠狠打了小柏一顿,当着父亲的面招来亲随嘱咐:“说给阿善婆,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少爷若是接受这腰封,让他脱下身上的带回,这条便是他的了。” 亲随笑道:“殿下说笑了,这等好事谁会犹豫?” 穆尔卉红着脸推她一下说:“他不知道我是殿下,快去!” 瞧她露出女儿家的娇羞,穆恩泰搂着儿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道:“看见了,人家都笑话我养的闺女不温柔。养只小绵羊就别怪狼惦记,我养只吃肉的狼,这就要给我往窝里叼小羊羔了。女孩儿家的,养得悍些挺好!” 穆尔卉白了老爹和弟弟一眼,扭身出去召集帐下大将商议攻城事宜。 正在小院哄儿子的少爷瞧着二林愁眉苦脸过来。 这小子垂头丧气道:“少东家,南边现在打个热闹,咱家的铺子上报亏损,要暂时关门呢。” 少爷举着儿子毫不在意地说:“又不是咱们一家,暂且关了,给伙计们分几个钱回家等候,掌柜的都调回来养着。” 二林依旧哭丧着脸说:“滇国起事了,几位宗亲王爷而今投奔了滇国,誓要血洗王庭,嫁过来那隆昌公主没死,过了年被封做王储而今主理大事呢。” 古鹏一边颠着儿子,一边逗他叫娘,他自然记得媳妇说过那个隆昌公主没死。 能有自己媳妇那般优秀的女人心甘情愿地做婢女,古鹏心里把那传说中的隆昌公主直接划归到了鬼神的范畴。 二林一看少爷对国事漠不关心,又说:“高家有意把闺女葬进古家坟地,托了咱家大姑奶奶和老爷说和呢。” 一听高家,少爷立刻恼了,给小宝儿裹上个斗篷,扛起儿子就回家找老爹说理去。 虽然翠微被老爷太太赶出再不许进门,可她约了老爹在酒楼会面说明高家的请求后,老爷仔细盘算也就答应了。 翠微不肯承认是她撵走了接生婆,要害了哑奴性命,老古自然是愿意相信女儿的。 拉着她回了古家正式说给太太,答应了高家小姐葬到古家,对古家没有坏处。 老爷没想到的是儿子和孙子也回来了,那小宝儿这会儿骑在爹爹脖子上,原本两只小胖手正在拍打爹爹的头发,一见翠微笑脸瞬间变哭脸。 太太连忙拍手唤孙儿,当地有这个说法,小儿见谁笑,那是福禄长着的征兆,见谁嚎,那是勾魂册上有了名姓的主儿。 老古年过四十,一见孙儿变脸,自嘲笑笑:“爷爷这是见不到你娶媳妇了呗。” 太太刻薄道:“怕不是冲着老爷。” 她把宝儿接下来塞到老古怀里,果然那宝儿一把揪住他的眉毛咯咯笑了出来。” 翠微依礼拜了太太,太太是场面人,一指座位示意她坐下说话。 翠微直接提出高家要把姑娘的尸体运送到古家的坟地下葬的事儿。 太太只冷笑,古鹏立刻暴起道:“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谁伤了我妻儿,就是我一辈子的仇人。” 老古一看儿子暴起,连忙安慰道:“你看看你,吓着宝儿!高家和古家是长辈定下的婚约,婚事未退,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谁家没了的女孩儿也不能入祖坟,高氏是有人家的,咱们古家不要她,她就得一把火烧了。” 古鹏跳着脚道:“高氏害了我媳妇,想进古家是白日做梦,爹娘脚下那块地儿是我和哑奴的!” 太太连啐几口:“呸呸呸!” 太太抢过宝儿说:“父母在,不许说这不吉利的话儿,也不怕教坏了宝儿,你是咱们古家的顶梁柱,也是爹娘的全部指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 +1 读者“白绯”,灌溉营养液 +10 读者“白绯”,灌溉营养液 +10 小宝儿献上么么哒,吃得小肚圆圆的宝儿头一回见老爹发飚,挥舞着小胖手心里喊道:砍死她,砍死她,就是她要害我! 第49章 腰封 老爷最初应了女儿, 可一见儿子反应激烈,只得打个折扣同翠微说:“高氏虽然是有媒有聘,可并没有迎娶。抬过来下葬可以, 只能在靠边儿的地儿埋, 最多算她是侧室。” 古鹏瞪眼道:“我不同意。” 翠微白了弟弟一眼道:“这家自然还是爹做主呢, 那我就回高家话儿去!” 古鹏质问姐姐:“宝儿他娘被打出去, 你可参与了” 少爷随身佩着剑,这会儿他手按剑柄, 眉毛拧着。 老爷连忙挡在儿女中间劝道:“你姐姐是爹让她过去照看哑奴的,她又没生过孩子,所以才出了那么多纰漏。 你可以怪你姐姐没照顾好宝儿他娘,可不能怪她胳膊肘往外拐不是? 再说了高家是正房,容不下侍妾只是心胸问题, 不是什么大事儿。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古鹏冷着脸推开爹爹, 指着古翠微说道:“若是日后得知是你害了我媳妇,当着父母说清楚,你我姐弟之间情分至此就算断了,再见面就是仇人。” 老爷连连说和:“不是你姐姐, 当真是爹让她去的湖心小岛, 她只是恰好赶上了,巧合,巧合!” 翠微瞧着老爹果然更疼爱弟弟,脸上挤出些笑说:“就算我再不待见小哑巴, 总不能不顾宝儿吧?” 老古也劝着儿子别冲动, 冲女儿使个眼色让她快走。 翠微人还没等出院子,就听见老爹安慰弟弟:“你姐姐是外姓人, 你是主她是客,总要和气点儿。” 古鹏询问的眼神看母亲,母亲嘴角挂着冷笑,轻轻哼了一声说:“傻小子,长点儿心眼儿吧,那古翠微的心是黑的。” 老爷一个劲儿冲着太太挤眼,连连叹气。 为了哄儿子高兴,老爷亲自禀明长房,替孙子古宝晖写上了族谱,注明平妻穆氏所出。 少爷又想把平换成嫡,老爷一脸为难,讷讷道:“六礼不备,又没有行合卺礼,等日后她回来了再说。” 想到小哑巴已经离开自己快半年了,少爷落寞地抱着儿子说:“你快点会叫娘,或许你娘就听到回来了呢。” 他怀里的小宝儿两只脚丫蹬着爹爹的胸膛,一步一步倒腾到了脖子轻车熟路坐下,拍着爹的头发咿咿呀呀地学着:“娘,娘!” 从过了年街上就不断过兵,少爷劝说爹爹尽量把买卖铺户能关就关,护院集中起来保护大宅,湖心小岛的安全。 他不是什么胸怀大志的人,一心只想着一家人能够平平安安。 往年春季的时候,古家开始转卖库房里的粮食能得个好价儿。 今年少爷下令一颗粮食都不许卖。 谁知道会乱多久,粮食是最终是会左右战局的物资,他还一厢情愿地指望着将来凭着这些库房的粮食把媳妇赎成自由身呢。 太太留儿子在家住几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小哑巴的事儿当时是娘昏了头,她若是回来让下人正儿八经接回来就行。这个儿媳妇,爹娘认下了。” 见父母总算是承认了小哑巴是古家的儿媳妇,少爷今天也就没回湖心小岛上。 宝儿而今长了两个尖尖的小牙,除了要糕糕,还知道吃肉肉。 太太拿了奶糕掰开了喂宝儿,边喂边和儿子说:“你瞧咱宝儿长得多俊,眉眼像他娘,像娘的男孩子都是有福气的。” 宝儿为了够奶奶手里的糕糕直着小脖子,手舞足蹈叫着:“娘,娘。” 太太笑说:“你看看,你爹整日里照顾你,你也是先会叫娘,你娘这心肠也够硬的了,这么体面的儿子都不知道回来抱抱。” 老爷埋怨道:“你也是,怎么光把孩子抱回来了,要是一并把穆氏带回来至于宝儿找不着他娘?” 太太瞪了老爷一眼,心里骂道我就说高家的亲退了最好,还不是因为你坚持! 老两口虽然哄着孙子,满脸都是哄着儿子的笑。 这半年与儿子之间隔阂巨增,难得安享天伦之乐。 太太坚持要留宝儿跟着老两口住一晚上,难得宝儿也点了头。 少爷帮着儿子洗干净,特意嘱咐:“爹回和你娘的屋子住,你若是想爹爹,让嬷嬷送过去。” 宝儿这回注意力都在爷爷身上,老古几乎把房里所有新鲜玩意都拿来哄孙子,也就不在意爹爹今晚不在身边。 少爷边往外走,边和儿子说:“爹走了?爹真的走啦?” 见宝儿光顾着骑着花花玩儿,居然鼻子有些酸。 连儿子都不需要自己的照顾了吗? 说起来宝儿离不开爹爹,其实他更离不开儿子,那是他和小哑巴相爱的见证。 失恋一般的少爷孤独地往自己院子走,快到竹林的时候他拔出了佩剑。 竹林里绕出一个健硕的妇人,依稀就是曾经一路跟着服侍他的小哑巴那个。 少爷连忙上前问道:“我媳妇还好吗?什么时候回家?我们儿子会叫娘了。” 妇人屈膝行礼,双手捧着一个包袱道:“少爷想好,我家姑娘说,少爷若是接受了这条腰带,今生今世就不能再有别的女人,姑娘也是一样。若是少爷还有享齐人之福的念头,就不能接受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古鹏眉开眼笑就去拿包袱说:“让哑妹放心,保证一辈子不变心,儿子可以作证我的忠诚。” 迫不及待抖落开是条腰带,比量着往身上系,果然是小哑巴的针线。 只是这腰封是蓝绸上绣着金线的牡丹,还缀了银饰和玉石。 少爷埋怨句:“这傻媳妇,我一介布衣她弄那么华丽的腰带我哪里敢系外面。” 他一边抚摸这腰封,一边问:“敢问大姐,她而今在哪?何时回家?若是还早着呢,我带儿子去找她去。” 妇人提醒道:“少爷既然选择接受我家姑娘的承诺,请脱下您现在的上衣和腰带,老奴带回去复命。” 少爷顿时脸红,唯唯诺诺不好意思当着她面儿脱。 妇人不耐烦道:“认真按着规矩,这衣裳您得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脱下!老奴已经奔四十去的人了,少爷有什么可害羞的?” 少爷略转过身解下腰带交给妇人,嘱咐她等下,蹿回房里用自己外衣包了一包红豆酥给妇人,又递上了两个金灿灿的元宝。 少爷陪着笑说:“我媳妇娘家可还有父母兄长?我这就备聘礼。” 少爷没想到这个妇人也露出看弱智般关爱的眼神,这个熟悉的神情让他想起自己的小哑巴。 妇人行礼谢赏,叮嘱句:“少爷千万深居简出注意安全,我们姑娘那边儿事情一完自然来接少爷团聚。” 少爷继续啰嗦道:“我媳妇肠胃不好,你们尽量给吃她面食,还有……” 见那妇人没了影子,少爷摸着自己的新腰封,哼着小哑巴曾经爱哼的小调儿回了房。 他虽然有炫耀的心,可也不敢造次。 搂着腰封睡不着,又跑回父母房里抱回熟睡的儿子,趁着宝儿夜里起来吃奶略清醒一会儿的空,赶紧和儿子显摆腰封:“快看你娘给爹爹绣的,你娘答应一辈子不和咱分开。” 宝儿翻了一个白眼,他爹这会儿就穿了件白绸的中裤,还正儿八经系了腰封。 怎么看怎么傻,宝儿不厚道地咧开小嘴露出两个尖尖的小牙。 少爷还拉着他的小胖手去摸自己腰封上的花绣,告诉他那是娘亲绣的。 睡眼惺忪的宝儿跟着叫了声娘,小脑瓜一歪又睡了。 少爷翻出柜子里小哑巴藏的那套红色婚服,一边摩挲着一边说:“等宝儿过了周岁坐马车方便,我带着儿子寻你去,再不抱抱咱儿子,我怕他见了亲娘认生。” 而今滇国的蛮兵和几位宗亲王爷属地的兵马加上归顺来的几位老将军带回的人马暂且叫做联军。 几座连营呈扇子面儿把斡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再往北打下两城,就是定州地界。 各自按照旧番部驻扎,统一尊隆昌公主的号令。 这女人虽然年纪不大,可悍名在外,十二岁随父东征埔琅,十五随领兵平女蛮国,吞炽泠国定下而今滇国的基业。 隆昌公主之勇,让那群久经沙场的老将胆寒,这女人臂力过人,身先士卒。 擅揣摩人心的她已经透露出给太子爷选嗣的意向,大昭国的江山,依旧是给秦氏子孙来坐。 这女人是先皇下令以迎娶皇后之礼迎进京城的太子正妃,手里有先皇遗照和真正的玉玺,外加上八万蛮兵。 忠于先皇的老臣,和先皇的儿子们虽然各有心事,而今为了共同的利益,自然团结在这位隆昌公主的麾下。 各营自主袭扰,谁打下哪个镇店城池,府库就是谁的。 不时听到周围营盘里震天的号角声庆贺凯旋,蛮兵的大营里也是传令兵疾驰如飞,缴获的军资粮食陆续运回安放。 这时候一队中军的亲兵边唱边扭着进来,引得几位来办事的汉将纷纷驻足停留看热闹。 小柏在中军帐边儿的空地上练习刺杀,一见这个模样大声笑着喊穆恩泰:“来了来了。” 穆恩泰拄着拐杖出来,见那堆亲兵到了近前,恭恭敬敬举起一个包袱。 瞧热闹的汉将以为是什么稀世的宝贝呢,伸长了脖子仔细看着。 隆昌公主大步流星上前,拆了包裹抽出一条半新不旧的汗巾,又扯出一件男人的外衫。 一抖落之下还掉出了几块儿点心。 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捡起,放在鼻子边儿仔细嗅着味道,离得近的汉将议论纷纷:“这太子妃娘娘太给咱们大昭丢脸了,点心都长毛了还当宝贝。” 另一个感慨:“缴获件破衣服乐那样,蛮兵就是没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 +1 读者“阿莹”,灌溉营养液 +5 宝儿献上么么哒,不满道:谁稀罕你的庶长子,朕是嫡子,还是我外公大方,没见面直接算我爹是正室! 第50章 议储 那群中原将士失望而去, 穆尔卉抱着少爷的衣裳和汗巾回了自己营帐,穆恩泰贼眉鼠眼带着儿子跟了进去,瞧瞧那衣裳还算满意:“个头不错。” 小柏在自己头上比量了一下, 得意地和父皇说:“二姐夫这么高, 模样还行, 我偷着看过。” 穆恩泰立刻精神起来, 追问道:“你还瞧着过什么?” 小柏想想说:“他俩躲在房里,我用舌头点破他们窗户纸看见二姐夫趴在姐姐身……” “哎呀娘呀!” 小柏被那长毛了的红豆酥砸了个满脸花, 委屈地说:“你不丢痰盂里,竟然丢我脸上!” 穆恩泰语重心长地说:“你弟弟只是顺口说句实话,跟亲爹亲兄弟有什么害羞的,你就大大方方把孩子和孩子爹接回来,昭国那边儿敢管吗?” 穆尔卉哼道:“我怕他们不成?我儿子还小呢, 不适合养在军中。” 好在亲兵送来一副小宝儿的画像,是阿善婆亲笔绘制, 虽然她画的很用心,可天分所困,勉强能看出是人形。 五官有三分像人,胳膊腿都不一般粗细, 穆恩泰看得擦冷汗, 气得穆尔卉抱怨道:“我家宝儿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孩子,给我们画成什么了?” 虽然老皇帝给宝儿取名叫穆昇,可穆尔卉依旧叫他宝儿。 坐在榻上玩儿的宝儿不知道自己有一张其丑无比的画像流落到了外祖父面前,要是知道估计是要哭一顿好的。 爹爹画画很好看, 每天画一张, 都是让他对着画叫娘。 可恶的爹爹从来就没画过宝儿,每次都是娘。 这爷俩躲着不见人, 是因为今个高家姑娘下葬。 最终老古做主让高家把女儿的棺材抬了来,葬到靠边儿偏房侧氏的一块儿地里。 所有古氏家族得宠的侍妾都葬那一块儿,反正他古鹏不认这笔账。 当地的风俗女儿不能埋进自家祖坟,高家也只能勉强接受这个位置。 不然就得一把火烧了,连个全尸都没。 高太太哭得儿一声肉一声的,扶着来送葬的翠微道谢:“是我们馨儿没福,活着的时候你这做姐姐的没少疼她,也没来得及报答你就去了。” 翠微带着高太太去休息,高家的女眷今儿个齐全,高姑娘的伯母连连劝着弟媳妇别哭坏了身子,孩子家的走父母前面本就是不孝,别再给她增加业报了。 高家老爷子哭得嗓子都哑了,他亲大哥办事路过,顺路进来安慰一下兄弟。 侄女虽然没有嫁出,可能葬到夫家的墓地里就不能算早夭。 他即使做了县令,可也同样是个爱操心的长兄。 叮嘱自己媳妇好好安慰一下弟妹,要接他们两口子去自家住几天,省得睹物思人。 哭罢了的老高连忙给哥哥磕头,询问高登严为何风尘仆仆。 高登严叹息声丢出一卷儿画像说:“歹人冒充隆昌公主和滇国国王穆恩泰,挑拨的边境不宁,朝廷画影图形把画像放给了地方,要我们打发底下当差贴上通缉。 这刚糊上还没等热乎呢,又下令摘了,恐怕引起百姓恐慌。” 高县令的媳妇拿过画卷瞧瞧,啧啧赞道:“这姑娘长得多俊,好好的冒充什么公主呀。” 一众女人凑过来瞧画儿,寥寥数笔是个尖下巴的女孩子。 头上带着珠冠,眉眼上挑,透漏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看衣裳画是珍珠衫,若说公主是冒出的,只怕也是照着本主画的。 看了画儿,县令夫人笑说:“怪不得朝廷追回呢,假公主通身都是真公主的气派。” 县令捋着胡子笑,瞧了一眼妇人鄙夷道:“头发长见识短。” 翠微陪着高小姐的娘坐着,也凑过来看画,心下一惊:“怎么活脱一个小哑巴的模样?只是那贱婢平时低眉顺眼的,就那次怼她抬起了头,那眼神儿跟画里一个样儿。怪不得打手回话说那女人自己跑的,原来是去冒出公主去了。” 她送走了高家的人,自己回家慢慢盘算:如果下贱的小哑巴是通缉犯,那弟弟和小杂种就得死。 反正将来古鹏若是知道了是自己打跑小哑巴,也不会善罢甘休,索性斩草除根…… 这样一来古家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了,想想她又莫名地兴奋。 去年旱涝,今年战乱,她的田庄已经没有进项了,而今就靠着爹之前给的钱和坑高家的那些。 钱有花完的一天,老爹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疼爱她。 她偷偷去见了定州知县高登严,试探着大义灭亲,不过言明古家财产不得充公。 高县令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对朝廷的说法心里门儿清。 而今前沿集中了三十几万兵马,若是滇国赢了,那公主就是真的,若是朝廷赢了,自然会处死假公主。 真假公主倒也无碍,若是太子妃私通商人生子,妥妥打脸那群自以为正统的反贼们。 看看案上的乌纱,高登严心想若是上报定州府,只怕功劳就是上头的。 大昭虽然讲究按级诉讼,可谋反罪可以不按此例,直接上达天听。 这家伙立刻有了主意,要是上门逮捕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反而打草惊蛇。 古家也是当地望族,闹到巡抚那里就不妙了,他让翠微诓骗出假公主的男人和孩子,只要神不知鬼不觉押解进京城,他至少能混上个巡抚做做。 高县令做着他的春秋大梦,古翠微有些战战兢兢,她是知道谋反罪要诛九族的。 那小哑巴婢女已经被赶出古家了,只要捉回来证明是哑巴,就不可能是公主。 只是相貌相近,朝廷会对她论功行赏。 做了这么多年的官,高县令一眼就看穿翠微的心思。 直接诱惑道:“有罪也是你弟弟有罪,郎夫人有大功与社稷,古家的产业不都是你的吗?” 翠微想想要不趁着这个机会除掉弟弟争家产,老爹一旦走了,她再也没有好日子过。 索性狠狠心答应了回家准备去。 滇国大营这几天格外安静,公主殿下同众位宗亲王爷商议给太子爷立嗣,眼下无战事。 事实上穆尔卉这会儿正疼得在被窝里打滚儿,根本就无法出征,所以才把立嗣提了出来。 穆恩泰伸出胳膊给女儿:“咬父皇吧,父皇恨不得替了你疼。” 小柏眼泪汪汪嘟囔着:“我替姐姐疼,姐姐你要坚强!” 穆尔卉气得呼一下坐起说:“我求求你们爷俩,我只是要来葵水,你们让我安静会儿行不?你们倒是想替了,有吗?” 她疼得已经顾不得害羞了,直接喊出葵水二字,穆恩泰冲着门口的传令兵大喊:“请的那个专门治妇科的郎中呢,传来止疼!” 老郎中依旧是背书那一套,产后血虚,失于调养,血脉淤堵,殿下又太过争强好胜! 穆恩泰就像个碎嘴的老婆婆一般念叨:“算我这做爹的求你了,你身为主帅,冲锋是大将的事儿!这可倒好,打一场胜仗你至少趴被窝里两天能恢复,看你一天天逞强完了疼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和你兄弟心疼。” 他反复墨迹,穆尔卉用被子蒙住了头,穆恩泰只得吼郎中:“给殿下开方子治呀,只要治好了,诊金还怕少吗?” 老郎中头疼道:“殿下脾胃受过剧毒侵蚀,虽然养好了七成,可仍旧比常人虚弱,她又因为早产失于调养,而今盛夏之季她都畏寒,实在是药石难及。 女人宫寒不易受孕,这没有胎儿如何再坐个月子好好养身,老臣无能为力。” 老郎中絮叨,穆恩泰头疼摆手:“先给我闺女止疼,这怀孕还是需要男人的,你和父皇说咱家穆昇和他爹在哪儿,我们八抬轿子给你请来还不行吗?” 穆尔卉趴在枕头上想她的傻少爷,从前不方便的时候他又是手炉又是汤婆子给自己捂着,笨手笨脚切了生姜煮红糖水给自己喝。 她比谁都盼着傻少爷能陪在她身边,更想自己的宝儿,可这军营里刀剑无眼,真要是伤着,她这辈子还剩下什么? 她贴身扎着少爷那条汗巾子,肚子疼得她越发勒紧,穆恩泰劝道:“闺女你够受瘦的了,还怕那小子嫌弃吗” 忍无可忍的穆尔卉决定出去躲清净,命人催促准备见见众位皇子龙孙。 那群宗亲一听说议储了喜上眉梢,这会儿又派轿子来抬穆尔卉到供奉秦正志的祠堂去商议。 穆尔卉只得拿上个手炉捂着肚子去听他们白话,小柏搀扶着姐姐一同去还有个照应。 铭王为了表忠心,同几个皇亲国戚加上前朝忠勇的老臣已经替前太子拟定了帝号。 秦正志被追封为靖德皇帝,从宗亲中为靖德皇帝过继子嗣继承帝位。 有皇帝自然就得有皇后,隆昌公主穆尔卉而今被尊称为靖贤隆昌皇后。 再挑拣一个宗亲的男孩儿,一切齐活。 铭王,徽王,贤王等几位皇子都有儿子,老臣们自然信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铭王是嫡出皇子,他的两个嫡子优先带到众人面前。 奶娘抱着小的给皇后娘娘磕头,另一个略大些的勉强能叫利索皇后。 揉着肚子的穆尔卉气得翻了个白眼,她可没空帮别人养孩子,她自己儿子还没空儿抱呢! 穆尔卉思考一下语重心长地说:“皇嗣乃国之根本,本宫一介女流又是异族人,无意停留中原过久,各位皇叔还是把家中年长的皇子带来,不分嫡庶,能担当社稷才是。” 众人吓得跪地磕响头哭道:“娘娘乃是大昭国朝阳正宫皇后,还请以江山社稷为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小宝儿献上么么哒。 捂着脸的宝儿难过道:那画的不是我,不是我! 第51章 遇险 穆尔卉摆手道:“本宫确是滇国皇储, 为还靖德皇帝半杯毒酒的情分,能使得江山回归正统,自然还要回国侍奉父君。” 她打着老爹的旗号心里想的是到时候接了丈夫和儿子溜之大吉, 你们爱谁谁了。 众臣原本还担心她把持朝政, 可一听说这有撂挑子不干的心思他们先慌了神儿了。 几位王爷谁心里都不服谁, 武将们也是碍于忠君之名才一同举事, 若不是有名正言顺的隆昌公主压着场子,联军自己就得土崩瓦解了。 老臣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求娘娘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上多分担些, 也不想想这娘娘和皇上都没做上一个时辰的夫妻。 而今皇上都走了小三年,又改口求娘娘以大业为重,这选定的皇嗣自然算是她穆尔卉的儿子,企图唤起她心底的母性。 看着乳娘抱着的小儿,穆尔卉还真母爱泛滥了一下, 抬手示意乳娘上前把孩子给她抱抱。 她生疏地抱着那个软绵绵的小家伙,他身上有好闻的奶香味儿。 小脸蛋都是肉, 嘴巴噘着好奇地打量穆尔卉耳垂上的一对小苹果状的金耳饰。 当初她仓皇出逃,仅仅带走这一样少爷给买的饰品。 寻常商人家的媳妇再富贵也没有她身为公主的首饰名贵,可除了上阵杀敌时把耳环摘下,平时都是戴在身上。 她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孩子肉嘟嘟的小下巴问:“多大了, 会叫娘吗?” 铭王赶紧催促小儿子:“叫个娘给娘娘听听, 快呀!” 小家伙还真叫了声娘,穆尔卉拿起边上的点心递给孩子又举了举分量,心说我的宝儿也该这么大了。 孩子的一句话,让她恨不得飞到自己的宝儿身边。 以为她喜欢这个孩子, 铭王乐得眉开眼笑催促孩子继续喊娘。 穆而卉把小家伙还给乳母瞧瞧几位王爷语重心长地说:“只要是秦氏的血脉, 大些的明白道理文章能带上这来当众给讲一段儿书才好。 无论嫡出庶出,是皇室血脉就行, 尚且吃奶的,擦抹鼻涕的如何君临天下?” 一席话问得众人哑口无言,立幼主登基,显然是指责为臣的居心不良。 几位王爷心里有了计较,原本都希望自己嫡子能继承大统的他们回去开始盘点年长的子嗣,各自突击请先生教导一番。 穆尔卉推说皇嗣是大事,每月初七初八初九在靖德皇帝陛下灵前商议。 选嗣期间她留在帐中斋戒,说罢才扶着弟弟的手回了自己的大营。 一头钻进被里,小柏赶紧把手炉换好了木炭塞给姐姐搂上。 她不愿意别人知道而今她因为葵水疼痛无法进攻,更得让人家耻笑雌不掌兵。 她心里的目标是一年之内打入京城,然后接了她的男人和儿子逍遥江湖。 去他们的皇储,弟弟刚十二岁,就算不能生育也能执掌朝政几十年。 自古也没有谁家江山铁桶万年青,经历一番生死,穆尔卉那颗强势的心早就歇了。 至于昭国的皇位说起来和她有什么关系。 回了大营她命亲随去熙光寺找阿善婆,探望一下她可怜的宝贝再回来告诉自己近况。 作死的古翠微在高登严的一再催促下,一大清早提着些水果点心去了湖心小岛。 弟弟正抱着宝儿扑蝴蝶,见她来了装模作样说给宝儿:“叫姑姑!” 宝儿眼皮一翻,跟没看见翠微一般。 翠微假意拍手要抱,古鹏一扭身躲开问问姐姐有何事。 装模作样的翠微叹气道:“高家当初把小哑巴打跑,多少还是知道点儿内情的。而今高小姐已经入土为安了,高家愿意和解,带你去小哑巴出现过的地儿寻找。” 古鹏见姐姐这样说,立刻包裹了儿子。 小家伙到了该进早膳的时候,正馋兮兮看着爹给晾着的粥碗。 见古鹏抱了儿子先喂粥,翠微催道:“你不是急着见你的小哑巴吗?还不快些带了孩子去!” 古鹏又让乳娘给孩子喂饱了奶,这才抱着儿子跟着姐姐上了马车。 一路往南也没多远,路过翠微住的小院的时候。 绍辉突然闯出来大喊:“少爷,抱着孙少爷快跑,古翠微坑你!” 他边喊边挥舞着顶门杠跟埋伏在暗处的官兵动起了手。 古鹏抱着孩子刚跃上马车,树上七八个黑衣人举着一张渔网就落了下来。 那个来换走他衣衫腰带的妇人从天而降,天神一般挡在少爷身边,小声叮嘱:“带着孩子往西跑。” 县衙的全体差役都出动了,且准备的充分,钩子套锁齐上,缠住了少爷的脚踝拽了回去。 绍辉拼命往这边冲,少爷见自己突围没了希望,把包袱卷儿高高抛起丢到妇人的方向,冲着绍辉一抱拳:“好兄弟,保护这位大姐和我儿子走!” 妇人跃起接住孩子,绍辉刚冲到近前就见少爷被人拖死狗一般拽上了准备好的囚车。 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印子,想来是受了伤。 差役层层围了上来,妇人一手抱着宝儿一手挥舞着捡来的鬼头刀。 咣当一声她手腕子中了箭,鬼头刀落地,她咬牙把宝儿塞进绍辉怀里道:“好兄弟,孩子娘在滇国大营里,我掩护你走!她塞给绍辉腰牌嘱咐:“就说你是阿善婆派来的。” 妇人决定赌邵辉是好人,半蹲着身子指着自己肩膀道:“翻过人群,快跑!” 绍辉看了一眼少爷,一咬牙抱着宝儿踩着妇人的肩膀翻出了人群往南边儿跑了出去。 古鹏已经被戴上了五眼儿的重枷,塞进了囚车里。 他看着绍辉抱着自己儿子已经冲了出去,心里略安稳些。 作为丈夫没能保护好妻子已经够他自责许久了,作为父亲再保护不了儿子,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绍辉突围,众人开始追击,这时候西北方向杀来二十几个蒙面大汉,各个用黑布把头脸罩的严实。 为首的一看这样,立刻兵分两路,一路拦截追绍辉的兵马,一路试图抢救古鹏。 高登严顿时觉得不好,把刀架在古鹏脖子上,命所有差役不要再分散追人,押解着囚车退回县衙。 黑衣人一路追赶囚车,企图救出古鹏,不断和差役发生巷战。 这一路打下去,没人追赶的绍辉恨爹娘没多生几条腿,抱着孩子拼了命地跑。 原本宝儿受了惊吓哇哇大哭,渐渐哭累了在绍辉怀里一颠一颠睡着了。 已经跑到了乡间小路上的绍辉趴在泉眼边儿喝了一顿水,见宝儿瞪着无辜的眼睛盯着他。 漂亮的脸蛋哭成了花脸猫。 虽然不会带孩子,可这张酷似小哑巴的脸,让邵辉生出些怜爱。 他洗干净了手捧起水来喂他喝些,尽量软语安慰:“你娘救过我的命,为我牺牲过名声,你别怕,我一定把你平安送到你娘那儿再回来救你爹。” 小宝儿第一次喝人家手里的水,兴奋地舔舔邵辉的手心。 痒得邵辉笑了出来,柔声哄道:“乖,舅舅带你找娘去。” 为了节省力气,他脱下外衣把宝儿捆在自己身前,买了两块柔软的糕点塞给他说:“你自己拿着啃,咱得快跑!” 绍辉听自家院墙外埋伏的官军议论才知道古翠微竟然出卖了自己的亲弟弟亲侄儿。 她再也不是记忆里那个幼年时候追着他撒娇任性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他也没有翠微以为的那样不堪,仅仅是贪恋小哑巴的美色。 小哑巴的亲切善良和聪明伶俐俘获了他的心,不能娶她为妻之后就下定决心当做自家妹子去疼她。 他本是要通知少爷快跑,谁知道他们来的这么快。 绍辉身前的宝儿一手拿着糕糕无忧无虑地啃着,他并不知道爹爹这会儿要面临着怎么样的折磨。 专门捡僻静的小路跑了一个半时辰之后,绍辉总算是见到一头驴,不由分说抢了驴继续跑,他把身上的碎银子丢给原本骑驴的老汉。 那老汉气得边追边骂,绍辉也顾不得了,反而小宝儿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还咯咯笑了出来。 绍辉低头看了一眼发笑的孩子,一手摸摸他的头说:“你要是我儿子多好,那我不定怎么乐呢!” 他不断地催驴,那驴跑到日落的时候往地上一瘫,再也不肯起来。 肚皮抽搐,额头耳朵都是汗。 气得绍辉连踢再打也无济于事,远远能看见密密麻麻的连营了,绍辉紧了紧捆着宝儿的衣裳,继续卖力往前跑。 看见连营的时候绍辉已经跑脱了力,随手拿出当初小哑巴那条手帕抹了一把脸,就被几个蛮兵拦住。 生硬的汉语问:“干什么的,这里不许走!” 绍辉把腰牌,手帕一齐递过去,指着宝儿说:“阿善婆让我们来的。” 一早上和人争斗,绍辉也不知道哪里受了伤,流了不少血。 这会儿跑到了地儿,抱着孩子摇摇晃晃就摔了下去。 哨兵一见腰牌立刻搀扶住绍辉,另一个帮着解下来他身上帮着的孩子。 他们派人骑快马给中军帐送信,阿善婆是穆尔柏的教导嬷嬷,那是自家两位殿下面前的红人。 穆尔卉带着众将商议攻城事宜,留守大营的穆恩泰一见腰牌和女儿绣的手帕,在亲兵的搀扶下,满脸兴奋一瘸一拐迎到了门口。 一见宝儿的眉眼顿时喜笑颜开挥舞着胳膊往前扑了过来满嘴的滇国语言:“我的乖孙呀,快亲个!” 绍辉虽然听不懂,可从状况来看应该是没什么恶意,他虚弱地冲着老者笑笑,连比划带说:“我找哑奴,哑奴她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 宝儿献上么么哒,各位仙女姐姐白担心了吧,朕乃是真命天子,自然是只能吃糖不会吃苦的。 想当大将军的人自然是要提前贿赂一下朕,账号是XXXX 第52章 乌龙 瞧着老者一脸茫然, 光顾着亲孩子,看似不知道他说得是什么。 绍辉安慰自己他们听不懂,等一会儿见面再说少爷的事儿。 胡子拉碴的穆恩泰不知道如何表达对孙子的喜爱之情, 宝儿也从来没见过络腮胡子的人, 瞪着漂亮的眼睛看面前的老者。 虽然他驼着背也比边上的蛮兵高那么一头, 可是他双腿不会弯曲, 全靠别人搀扶。 头上带着花里胡哨的锦缎帽子,连鬓络腮的胡子, 浓眉大眼,张牙舞爪地把宝儿高高举起。 身上穿着褐色的锦袍,上面绣着张牙舞爪的龙,腰带子上挂着一块儿手掌大小的美玉,见宝儿看, 还拿起来塞在宝儿手里嬉笑着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小家伙骑在这个脖子上,满眼都是好奇, 这时候穆恩泰本着吃水不忘挖井人的心,用关切的眼光上下打量浑身是血的绍辉。 有些心疼地伸手去拉他起来,绍辉一见面前的男人虽然是个残疾,可眸子里的精光让人不寒而栗, 又渴又饿身受外伤还累脱力的绍辉刚清醒些又晕了过去。 穆恩泰无奈地立刻吩咐亲兵:“这是我闺女的人, 赶紧洗干净了打扮好了送她营帐里。千万好生照顾,要是误了今晚我闺女的好事,你们可仔细!” 绍辉昏昏沉沉听着他们叽叽咕咕一句也听不懂说得是什么。 这群蛮兵看起来粗鄙,对他十分和气。一个蹲下背着他起来, 还有个在后面按着, 怕他摔下来。 那个残疾老头顶着孙少爷在两个蛮兵的搀扶下跟着他。 没等进大营,就不知哪里找来个妇人, 略转身就解开衣裳就喂孙少爷吃奶。 虽然没见到哑姑娘,绍辉知道他安全了,也就由着这群蛮兵摆弄。 有人给端来热牛乳喂他喝,有军医给他治伤上药,还有人服侍他沐浴更衣。 长这么大他没穿过这么光滑柔软的料子,绍辉有点儿飘飘然。 休息了一会儿,绍辉恢复了点体力,又进来两个孩子模样的蛮兵给他摆了满满一桌酒菜。 绍辉比量着找小哑巴说说少爷被抓的事,孩子听不懂汉语,还给他行了礼退下。 那个看他跟老丈人看姑爷一般的老者也没来,想想那老头走路得人搀扶,估计是行动不便。 隔壁营帐能听到小儿咯咯笑声,宝儿也有人哄逗,他焦急地等候着哑奴。 一阵子马蹄子响,穆尔卉跳下马把鞭子扔给护卫,丝毫没注意到穆恩泰的近侍都用暧昧的眼神看她。 护帐卫兵给她开了门,穆尔卉大步流星走进去先给父皇问安。 今儿个穆恩泰看起来格外高兴,摆手赶她走:“赶紧回你营帐,好好睡一觉,明儿就精神多了!” 见女儿走了,他拄着拐进到里间看看睡得正香的小宝儿,小声说:“让你娘先和你爹团聚,等你醒了再送你去!要不你跟外公住算了,省得碍他们的事!” 烛光下小宝儿睡得正香,眉眼和他舅舅小时候一个模样,耳朵上也有一样的胎记。 穆恩泰心说怪不得汉人总说外甥像舅,果真一个模样。 他戎马一生不好女色,孙儿辈只有宝儿这一个独苗,孩子都睡着了他贱兮兮靠在宝儿身边,拿着小手小脚丫反复地看。 边看边夸他闺女会生养,心里盘算着赏那小子点儿什么。 补品是必须滴,另外也得赏了官职给孙子他爹,还不能是太忙碌的官儿。 他在盘算着如何奖赏姑爷,绍辉瞧这个大帐的摆设就知道不一般。 一路他见了不少帐篷大多是一间,这个帐篷里外三间不说,占地也大。 他坐在外帐局促不安,面前十几盘菜有荤有素,看来他们伙食不错。 还给他准备了三坛子酒他也没心情喝,营帐门边儿挂着一副小号的盔甲,盔甲对面是一副大大的地图。 地图前的桌案上用沙土捏的一个个山丘,还有蓝色颜料标注的河流。 看样子哑奴妹妹人缘不错,他们把中军议事帐借给自己休息。 绍辉听着门外蛮兵跪拜的声音,知道是来了人。 他有些局促地站起,门帘一撩开,进来一个瘦小的影子,门口暗只见她穿着褐色的鹿皮软甲,薄底牛皮靴,腰上配着一柄短刀,叽叽咕咕和门口人说着什么。 他一时没认出,完全是因为那女人会说话。 女人满脸兴奋叫着“少爷”扑进来,一见是绍辉,放下手搓着自己的战裙囧道:“绍辉大哥,你怎么来了?” 绍辉结结巴巴地问:“姑,姑娘,你怎么会说话?” 哑奴笑嘻嘻说:“我说不好汉语,所以装哑巴省力气呀。” 绍辉脸红低头道:“姑娘说笑了,说得挺流利。”忽然急道:“少爷和孙少爷被古翠微出卖给高登严,少爷被抓,一个胖女人叫阿善婆让我带孙少爷来找姑娘,姑娘快找人救少爷。” 哑奴立刻急了,叽叽咕咕冲门外喊着什么,拉着绍辉去见老爹。 穆恩泰坐在宝儿身边看他睡觉,孩子一边睡还一边啃着自己小手,穆恩泰温柔地轻轻拍着他。 听见门响他拄着拐杖出来小声吩咐:“嘘,孙子睡觉呢,有事小声说。用不着急着领他拜我,明儿再说!” 穆尔卉急着闯进去看一眼儿子已经这么大了,伸手要抱,被老爹拦住:“郎中说受了惊吓,难得睡了你别吵他,你男人不是来了吗?不去和他亲热亲热,瞎耽误什么功夫。” 穆恩泰拍拍绍辉肩膀用汉语说:“好小伙子,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有赏。” 绍辉一脸懵逼,穆尔卉解释:“这是我家的护院,不是宝儿他爹。” 穆尔卉庆幸老爹和她方才没用汉语说话,不然彻底没脸见人了。 穆恩泰听闺女说出我家二字,老脸挂不住了指着自己鼻子说:“你老子在的地方不是你家吗?” 不理老爹吃醋,穆尔卉急着说句:“看着我儿子,我家爷被人家抓了!” 她随手提起兵刃挂好弓箭吩咐小柏传令佯攻定州,亲自点了三百武士带着绍辉快马加鞭冲向了县衙。 这一路穆尔卉不断询问古鹏出事的经过,绍辉原原本本把经过讲诉一遍。 虽然绍辉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跑到蛮兵大营,可回去的时候都骑着快马。 有大军做掩护,他们索性冒险走的官道,没用上三个时辰就跑到了县衙。 守城的几块料远远就被蛮兵的机关弩射杀了,这里又不和战场接壤,高登严为了升官发财都没通知当地兵部衙门加强戒备。 这回绍辉可大开了眼界,他早上逃跑的时候净钻小路了,回来可招摇了一番。 蛮兵打仗并非如传说中的全靠蛮力,他身后的这支应该算得上是轻骑兵了,这三百多人几乎没什么负重,一人一把机关弩,背后背着一兜子箭而已。 他们的马上最多挂着短刀短剑,显然不以力气见长。 县衙的大门虽然厚重,可一通乱箭就把墙头的守卫射杀了干净,几个士兵迅速搭建了人梯,跳进去一排兵勇,大门咯吱咯吱推开。 杀气腾腾的穆尔卉提着鬼头刀一马当先闯了进去。 前后院连牢房都搜个遍,根本就没有古鹏的下落。 不但高登严不在,连他的家眷也不见踪影,前院抓了些幕僚和不当值的差役,后院仅仅逮住一些婆子老妈子。 一干人等被捆好了排队在院墙下蹲好,穆尔卉命绍辉上前询问少爷的下落。 婆子老妈子吓得跪那连连磕头叫好汉爷爷,一问三不知。 穆尔卉也不愿意和下人一般见识,直接立在衙役和幕僚前提着刀厉声喝问。 见他们推三阻四的谁都不肯说,穆尔卉可就急了。 她骨子里也是蛮人野性,在衙役对面前来回溜达,谁再敢说一句不知道手起刀落,人头咕噜咕噜滚到墙根,吓得这伙人屎尿横流。 她的刀晃悠到哪儿,有的没的面前的人恨不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众人的话渐渐拼凑出真相,白天绍辉突围后阿善婆带着二十几个黑衣人追着救古鹏,县令高登严一看不好,连夜亲自护送囚车上京。 怕滇国人报复,他的家眷连夜就送走了不知去向。 气急败坏的穆尔卉赶到熙光寺通知众人不要准备试图劫囚车了,吩咐定州府衙的卧底告知知府,高登严捉来的就是隆昌公主的男人。 大和尚连连念弥陀佛,正在给白天受的伤换药。 侯爷的公子一边缠着绷带一边问:“你这么败坏娘娘的名节是何居心?” 觉明方丈又念了句佛号:“施主勿恼,穆施主说的是实情。” 曾经和穆尔卉动武的年轻人吓得站起,想想不对纳头便拜。听到平身起来赞道:“娘娘果然以大局为重!” 大和尚气得又念了句佛:“穆施主的意思是,高登严越级上京,巡抚阻拦不会伤及古少爷的性命。他们争名夺利的时间差,就是定州被攻陷的时间。一切行动以公子的性命为要。” 穆尔卉拜谢了方丈,接回受伤的阿善婆。 初见时和尚就猜出她的身份,这一点她心里清楚。 和尚负责安顿人寻找恰当的时机营救古鹏,穆尔卉吩咐卫队去几个人古翠微的家捉她来受死。 同时吩咐县衙所有的下人捆了塞进地牢里,其余的差役白天欺负过她的少爷,统统带回做奴隶。 她又催马急匆匆赶回营帐,命人擂鼓召唤联军将士合围定州。 进营帐的时候看见穆恩泰抱着宝儿正在摸一匹战马的鬃毛,她把焦躁的情绪压下去些,拍手召唤:“来给娘抱抱。” 第53章 母子 宝儿早就会叫娘。 瞧着面前的女人就是爹爹经常画的娘亲, 自然没有认生,脆生生叫了个娘。 乐得穆尔卉抱着儿子又亲又啃的,娘俩头挨着头亲昵了一会儿。 小家伙搂着娘的脖子在她脸上也亲了一脸的吐沫, 眼睛里露出眷恋的神色。 虽然一出生就分别, 终究血浓于水。 瞧瞧日头已经上来了, 穆尔卉又狠狠心把孩子塞到自己爹怀里嘱咐:“我去寻我男人回来, 别让宝儿受委屈。” 侍卫头目回来复命说:一早定州巡抚亲自下令封禁了古家名下所有买卖铺户,老爷和太太已经被定州巡抚捉进监狱。巡抚那个狗官一清早拦截了路过他们治下的囚车, 少爷已经进了巡抚衙门的地牢。 穆尔卉暂且把心放下问:“古翠微呢?” 侍卫回道:“觉明大师已经知会熙光庵的师太揭发古翠微以烟膏入药,害了高家小姐的性命。古翠微而今被高家抓住,动了私刑。 大师还自作主张通知了古太太娘家人,去定州巡抚喊冤,说是高家恼了古家大姑奶奶谋害了高家姑娘, 才硬给古家安了个谋反罪。 街坊四邻作证,被高家打跑的古家少奶奶是个哑巴, 而今巡抚也是犹豫中,不敢贸然把少爷押解进京。 穆尔卉露出些笑,命侍卫替自己道谢,还是觉明方丈好手段。 侍卫作揖回道:“大师有一请, 让小的回殿下说:老衲为殿下多争取些时日, 请殿下对定州的百姓和放下武器的将士手下留情,莫要为了古施主一人屠城泄恨。” 穆尔卉一顿,她男人要是真有个好歹,恨极了她一准儿能干出来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这大和尚果真了不得。 侍卫继续汇报:“大师还说了, 县衙地牢那些下人被他暂且囚禁在后山, 对外只说高登严自己遣散了县衙诸人,意图不轨。” 这时候阿金将军大踏步走上来, 单膝跪地回道:“殿下,诸位亲王和联军的主将已经在中军帐集合。” 穆尔卉稳稳心神,冲着绍辉说:“绍辉大哥,咱们去中军帐议事,你救了我儿子,从此便是我的亲哥哥。” 她也不知道如此恩情如何回报,绍辉有一身好武艺,给他个锦绣前程自然不愁名门淑女为配。 绍辉这半天就听懂这一句话,问穆尔卉道:“哑妹妹,你到底是什么人?” 穆尔卉拉起绍辉就走,边走边说:“我是你妹妹,你是我哥哥,就这么简单。” 小柏跑过来正好听见,也乖巧地跟着叫了句哥哥。 绍辉一看这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浑身摸索也没找出银钱就是一囧。 手轻轻搭在小柏肩上问小卉:“这孩子怎么都当兵了?哥瞧你在这也挺有地位的,还是想法子让兄弟做个安稳的营生。” 穆尔卉带着这哼哈二将往中军帐走,边走边问:“哥你愿意当兵不?挣个前程给我娶个好嫂子。” 绍辉笑说:“自然愿意,我和家里的契没到就走人,妹子可得给我美言几句。” 穆尔卉拍着胸脯保证:“咱家我是做得少爷的主的,今儿带你见见你以后的同袍。” 她一手牵着小柏,一手拉着绍辉,再往前走守卫已经陆续都是汉将。 绍辉已经习惯走到哪儿就跪一排了,反正也听不懂。 到了这边突然整齐的一嗓子:“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小王爷。” 他们不认识绍辉,又不敢盘问。 绍辉腿肚子有点转筋,他们一共三个人,难道小哑巴是皇后?皇上是谁呀?他又开始心疼少爷,心说我们少爷还是在大牢里蹲着才安全。 穆尔卉一拉绍辉说:“这是我哥,以后不许拦着他。” 这群卫兵又磕一下,倒也整齐:“参见国舅爷。” 穆尔卉大大方方往里走,绍辉每迈一步腿都哆嗦。 原本正中是两张桌案,临时又给加了一张,穆尔卉大大方方往中间一坐,示意绍辉尽管坐,别客气,都是自家人。 方才那小屁孩坐下就开始削苹果,削好了切成四块儿递给绍辉一块儿甜甜地说:“哥,你吃!” 绍辉尴尬地答应,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见穆尔卉伸手就拿了块儿,边啃边说:“说一下攻城部署,按照原计划攻打定州,不要操之过急。只是有一样,贤王叔领本部人马切断定州上京城的道路,隔离开定州巡抚和兵部衙门之间联系。” 只见一个年轻人站起抱拳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弟自然不辱使命,断其中枢,自然事半功倍。” 穆尔卉点头一指着绍辉说:“我这有个好帮手便宜你了,这是我落难中原认得哥哥,虽为异姓兄妹,情如手足,他又是定州当地人,最熟悉情形。” 绍辉不知该如何行礼,底下坐着的年轻人腰上都是黄带子,哪个他都要先磕头再问好。 那年轻人反而冲他一拱手:“此行全靠国舅老爷指点了,在下秦正英,叫我正英就好。” 绍辉傻乎乎站起来,已经彻底懵逼了。 穆尔卉笑着一推他和众人解释:“家兄一天一夜没歇着了,精神有些不足,其余人攻城方案不变,暂且让他回去休息,点将出征时,小柏再带他过来。” 小柏知道姐姐还得继续商议攻城事宜,先行领着绍辉回蛮兵的营帐用膳。 秦正英的任务是配合大军深入定州城北,自然也站起告辞回去休息。 他和小柏绍辉一同出去,不停套近乎,一口一个舅爷叫得绍辉连连作揖。 瞧着绍辉相貌堂堂,身量魁梧,秦正英才不信什么异性兄妹的鬼话呢。 这小子要是能在穆尔卉那儿吹吹枕边风,自己儿子没准就能继承皇位。 皇后外面有小白脸,这对于穆尔卉这样的女人来说也算不上奇怪的事儿。她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说她身边没几个男人谁也不信。 而今是大昭国求着她,只盼着她别闹得太明显脸面上难看就好。 对于绍辉的身份,这群人出奇的一致想歪了。 绍辉不明白这小柏明明是亲弟弟,怎么自己这个干哥哥反而被礼敬有加。 不过他劳累了一天一爷夜是真,小柏为了表示尊重,带他回了自己的营帐休息。 穆尔卉安顿完了军务已经是晌午了,见她哈气连连众人也都纷纷露出理解神色。 这男人想来是昨儿才来,累着了也是人之常情。 恭送皇后娘娘回营之后,众人议论纷纷:“这就领出来了?皇嗣当真用秦氏子孙?她不会自己生一个顶上吧?听说蛮兵大营了昨儿个多了个男孩,他们可都叫小殿下呢。” 被称为小殿下的宝儿,骑着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狗正在中军帐前来回策狗奔腾。 那狗名叫贪狼,是正儿八经受训的军犬。 这会儿负责它日常训练喂养的士兵一手牵着狗绳,一手扶着小祖宗,一圈儿一圈儿地跑,腿早都溜细了。 宝儿兴奋地不知身在何处,咿咿呀呀叫唤着:狗狗,驾驾。 贪狼和一匹小马驹大小差不多,浑身毛色锃亮,豆包大小的爪子来回倒腾,跑快了陛下不答应,跑慢了殿下不依。 穆恩泰瞪着铃铛大小的眼睛瞪着俩人一狗来回跑,咧着大嘴傻笑。 穆尔卉到了近前见过父皇,拍手把儿子抱在怀里。 贪狼就地卧倒吐出长长的舌头,穆恩泰招呼道:“快给贪狼拿水,拿肉,多拿些!” 这样的军犬军营里一共三十余头,伙食标准比将官还高。 照料贪狼的士兵累得大口喘气,被担架抬着下去领赏休养,并且获恩准,下次小殿下点将他不用来了。 穆尔卉气得眉头拧着,抱着儿子问老爹怎么回事? 穆恩泰理所当然道:“孙子说要猫,咱们大营里没有猫,只有马和狗,我就抱着他去狗舍那里了。” 穆尔卉瞧瞧小家伙脸蛋红红的,满脸兴奋之色继续问:“然后呢?” 穆恩泰继续说:“揪着狗耳朵就骑,然后你看见了。” 气得穆尔卉一戳儿子小脸蛋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淘气?” 宝儿没想到娘会凶自己,咧着小嘴就嚎。 穆恩泰立刻恼了道:“外公打她,干嘛一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他去够拐杖,穆尔卉抱着宝儿就跑。 见娘如此狼狈地抱着自己跑,不厚道的宝儿一边笑一边拍着小手。 虽然穆恩泰教了他一上午叫外公,可惜最多会叫个公公。 无语问苍天的穆恩泰只得认命,公公也答应了。 跑回营帐,伺候小殿下的乳母连忙上前。 穆尔卉特意请教了乳母关于孩子的喂养,知道了这么大孩子而今该以粥为主。 不顾自己几乎两天一夜没睡,洗干净了手,笨拙地喂儿子吃了点带肉的粥粥,搂着他在榻上轻轻地拍睡。 从生下就离了娘的宝儿这会儿头一次在娘怀里睡了个囫囵觉,并没有照顾小儿经验的穆尔卉原以为自己能把他平安生下,就理所当然地会照顾。 打脸来的很快,睡的正香的穆尔卉被一股热流洗了脸。 瞬间坐起看到孩子虽然睡的香甜,可不知怎么的头和脚已经换了位置。 那点儿多余的小玩意,继续喷出弧形水柱。 穿着活裆裤的宝儿自己裤子一点都没湿,穆尔卉从头到脸带衣服前襟跟淋了一场大雨一般。 这要是换个人得立刻拉出去乱刃分尸了,自己亲儿子干的,她还觉得有趣。 急中生智的穆尔卉一把拿起床边架子上的头盔把余下的收集起来,轻手轻脚地溜出去倒在营帐外,换好衣裳洗干净脸坐在儿子身边,望着作案工具想对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 得意的宝儿兴奋地问:朕威风不? 第54章 畏惧 比量着宝儿刚出生的大小, 看看长出这一大截穆尔卉喃喃道:“难为你爹把你伺候这么大,看来养个孩子比生还费事。” 忽然想起了尿布,宝儿在肚里的时候准备了不少尿布来着。 穆尔卉一个高儿蹦地上, 把贴身的寝衣裁了几件, 弄了大大小小的尿布准备给儿子包上, 宝儿打个哈欠用小手推开。 白了娘亲一眼, 好像很嫌弃她给自己包这玩意。 爹爹都是定时拿个小杯子接他的嘘嘘,自己怎么有这么笨的娘。 宝儿啃着手指头开始叫爹, 见娘眼圈儿红了,他小嘴一咧又嚎上了,他已经一天一夜没见到自己那可爱的傻爹了。 穆尔卉抱着儿子满营帐哄着:“乖宝儿不哭,娘一定把你爹接回来,今晚娘就去救你爹去啊, 咱一家三口再不分开。” 听着孩子哭,小柏探进来头, 接过宝儿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哄道:“舅舅抱去骑马好不好?” 宝儿不买账继续咧着嘴嚎,绍辉听见孩子哭连忙也凑进来看看怎么了。 虽然他听不懂蛮兵的话,可在这个营地每个人对他都很和气,随便他出入。 绍辉又接过宝儿继续哄:“不哭, 不哭, 今晚舅舅就去救你爹回来呀。” 绍辉这一颠,宝儿又找到昨儿爷俩逃亡的感觉,小手一指门口吩咐:“跑” 绍辉听话地抱着宝儿跑,这小家伙认路一般往大营门口指着:“跑, 爹!” 他似乎要让绍辉跑步抱着他去找爹, 或许他还记得,昨儿就是绍辉跑着抱他来的这个地方, 绍辉无奈下举着宝儿围着大营跑。 后面一个蛮兵叽叽咕咕边追边喊着什么,绍辉也听不懂,只要宝儿不嚎就烧香念佛了。 穆尔卉忽然觉得不对,撒开腿追着喊:“哥,别往那边儿去,那边是犬舍,军犬见到跑的直接扑。” 穆尔卉毕竟离得远,没等绍辉听见这爷俩就跑到了一大片空地,这边的营帐和前面的不大一样,有股子隐隐的臭味儿。 天色渐晚,远处的营帐已经亮起了火把和风灯。 今晚子时要全军进攻,这会儿全体骑兵都忙着进进出出给马匹添加草料和豆饼。 只有这片营帐没有掌灯,随着他们爷俩跑到近前,绍辉就觉得发毛。 夜色中一双双叽里咕噜的小眼睛像发亮的黑豆子,那种感觉像遇到了群狼。 绍辉猛地刹住脚,没等他调转头逃跑,突然那一群黑眼珠里为首的掉头就跑,呼呼带起一阵风。 蛮兵呼喊着追赶不及,贪狼一跑,其余众犬紧随其后,照看狗的士兵吓得一边呼喊一边撒腿就追。 后面追赶的蛮兵举着火把到了近前,没想到犬舍瞬间跑光了,惊喜交加之下一屁股坐到地上。 穆尔卉呼哧带喘地跑了来,冲着儿子比量一个你牛逼的手势。 指着众犬逃窜的方向说:“我们这些军犬,堆积如山的尸堆都没吓跑过,熊熊燃烧的烈火都没吓跑过,轰隆隆的攻城器械响都没吓跑过。” 绍辉看看他怀里啃手指头的宝儿感慨着:“我的孙少爷,你也太牛了吧?” 听着蛮兵呼喝的声音,养狗的兵已经陆续牵着各自的狗回来了。 贪狼是军犬中的头目,一见宝儿还没走,吓得立在原地,无论主人怎么拖拽,两条后腿一跪,前腿支撑着,像座小山一般纹丝不动。 贪狼不敢回家,其余众犬皆静坐示威。 穆尔卉抱着儿子一路哄着离去,绍辉连连给照看军犬的士兵作揖,满脸歉意地说:“孩子小,不懂事,得罪了!” 穆恩泰已经听说了宝儿把狗都吓跑了,接过孙子笑说:“好小子,人家七八岁才招猫逗狗的惹人厌,你小子这么小就成?” 穆尔卉白了老爹一眼,若不是满心都是对儿子的愧疚感,她真想好好修理一下这个调皮的小家伙。 把孩子郑重塞到穆恩泰怀里说:“今晚子时进攻,父皇带宝儿早些睡,千万别再宠得他无法无天了。” 穆恩泰接过孙子,宝儿依旧委屈巴巴叫着找爹。 穆尔卉蹲下身子拉起儿子的小手说:“娘和你拉钩,今晚一定救出你爹。” 宝儿好像听懂了似得,咧开小嘴吐出粉红的小舌头,似乎又有了笑意。 穆尔卉一看那眼里都是调皮,恶狠狠地说了句:“让你爹好好修理你,哼,都是他宠着你!” 宝儿一看娘变脸,他那小脸比娘变得还快呢,哇一声又哭了出来。 穆恩泰立刻撵人:“不是要去救宝儿爹去吗?还不快去准备!就知道气着我们宝儿。” 见女儿扭头就走,他嬉笑着说:“不着急领回来,你俩在外面住几天,省得孩子碍你们的事!” 气得穆尔卉回头翻了个白眼,穆恩泰看看怀里的宝儿,理直气壮地说:“豆芽大的娃娃又听不懂。” 瞧瞧周围亲兵护卫,加上弟弟小柏至少百八十号人,穆尔卉咬咬牙心说摊上这样个爹可怎么办才好。 宝儿揪着外公的胡子玩儿,忽然想起外公教的来,一个劲儿喊公公。 穆恩泰忙不迭地答应了,他还算是聪明,知道宝儿爹是汉人,暂时和孩子说话都是用中原话交流。 边上能听懂的捧腹大笑,走到一半儿的穆尔卉也笑出了声,回头冲着儿子比量个飞吻,快步上了马。 秦正英的人马已经集合完毕,小柏换好了盔甲陪同绍辉准备出发,被穆尔卉叫住。 看看天色还早,穆尔卉同绍辉说:“你跟着秦正英的队伍走,注意安全。 一切以保证少爷的安全为主,也不必和他们提起少爷的身份。 秦正英那小子不知你的底细,且有求与你,一定会对你言听计从。 你也不用答应他什么,一旦救下少爷,暂且把他藏到熙光寺里,待我打下定州亲自安顿。” 穆尔卉又喊了一个蛮兵头目过来,介绍道:“这是阿吉将军,他的小队虽然只有二十人,可勇猛无双,负责保护你和少爷的安全,带上!” 绍辉明白,蛮兵里的小分队都是狠角色,自然领悟到自己的任务就是率领这二十个亲兵救少爷。 想想昔日的小哑巴满脸乖顺,而今眉眼里都是决绝。 他心说这样的哑奴一点儿也不可爱,不过令人敬佩。 甚至有些庆幸当初他俩的事儿没成,做一辈子亲人是不错,和这样的女人做夫妻,压力真不是一般大。 绍辉郑重保证:“不救回少爷,我绝不回来见妹妹。” 哑奴有些落寞地笑笑:“希望你们都平安回来,若少爷有个好歹,你也好好回来,我不怪你。” 秦正英的兵马没有准备火把和风灯,连马蹄子都缠着布。 夜色中悄无声息地往定州方向靠近。 穆尔卉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命传令兵道:“鸣炮,进攻!” 今晚的主力攻城的就是穆尔卉的蛮兵大营,铭王和徽王的人马被她派做两翼。 知道拔这个钉子不容易,穆尔卉换了战术,把自己的主力做了诱饵。 韩,赵,魏,齐等四位将军奉命埋伏起来,从毗邻的四个城镇缺口打进去,负责剿杀守城的弓箭兵。 定州府的门户可是百年古城,城墙坚固,且设有宽大的瓮城。 想像从前一样偷袭取巧是绝无可能。 她被挡在城外半月有余,为了对付这个瓮城可谓煞费苦心。 对面的守将曹蛟也知道这群蛮兵箭法不赖,就躲在城墙上不冒头。 人不靠近瓮城他们绝不出动,瓮城门不关闭,主城绝不开门。全天十二个时辰的严防死守,丝毫不给蛮兵可乘之机。 和平时攻城一样,重甲兵掩护着攻城器械上前破坏瓮城的城门,强弓营直接火箭招呼。 前一个时辰蛮兵伤亡惨重,却丝毫没有后退的迹象。 瞧着对面的烽火台换了红色的烟雾,穆尔卉命人放出了己方的进攻焰火。 事先埋伏下的四路人马趁着对面的守军支援主城,总算是同时打开了四个缺口杀了进去。 铭王和徽王率领各自的兵勇奉命趁乱杀上了城头。 头顶上的压力减少了大半,冲车撞开了瓮城的大门。 穆尔卉吩咐一声把整个瓮城全部打开之后,才下令撞击城门。 可攻城器械损耗严重,听着一声声闷响越来越稀疏,穆尔卉心急如焚。 命重甲兵掩护士兵在主城门下挖坑,天亮前要挖出一丈的深坑。 城头上不断飞下断臂残肢,显然铭王和徽王的人马要坚持不住了,云梯手伤亡惨重,可依旧前仆后继。 天明的时候,穆尔卉看着遍地狼藉,命人把从县衙抓回的那几十差役赶上了云梯,敢不往上爬,就弓箭伺候。 反正要有无数性命填进去,这是宿命。 穆尔卉命人把火雷填进坑里,泼了许多火油,一声令下全军后退。 火箭一齐落到坑中,通通通震山响,城头上下血雨一般不断掉砖石瓦块和残破的人体。 连着城门的一段儿城墙被炸开个口子,没等人反应过来呢,三千余轻骑已经冲了进去。 步兵随后这么一闯,定州守将曹蛟自知大事已去。 他到死也想不明白,蛮兵为什么会为了大昭的江山这次甘愿做了鱼饵。 更想不明白那个疯婆娘穆尔卉竟然不顾已经杀进城中的将士安危,选了这么个变态的打法。 这一战,双方损失惨重,铭王咆哮着找到了穆尔卉责问:“娘娘可知我的三万兄弟阵亡了一万人,有四千都是被你的火雷炸死的?” 穆尔卉看着遍地焦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反问:“若是不炸,你和余下的两万人这会儿还能有命吗?” 第55章 府衙 自古通往皇权的路上都是累累白骨, 吵过,俩人沉默了片刻。 伤亡惨重的徽王率领残部,也寻到了城门, 见蛮军也同样惨不忍睹, 徽王看着这个要了敌我双方无数性命的缺口连连叹息。 当时的情形要是通知墙头上自己人后撤, 就会瞬间被敌军前后夹击, 战马踩踏之下死亡远比这些多。 穆尔卉一摊手解释道:“这些人不死,所有的人都要折进去。” 两位王爷冷静了下交换一下眼神, 心说这娘们真狠,不过也只能佩服这才是自幼杀伐之人才有的应对能力。 那四位老将军倒不觉得穆尔卉残忍,战场上牺牲少数换取多数是铁的法则。 他们率各部打扫战场,贤王那边儿也传来了一切顺利的消息,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定州。 定州巡抚衙门的地牢里, 古滕装模作样给给老古问好:“三叔受苦了。” 老古听说儿子孙子出了事,始作俑者是自己的女儿, 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连连说着不可能。 他小舅子在府衙有熟人,迅速使了钱进去,老两口被单独关在一个牢房里,倒也没过堂受罪。 古太太尽量振作道:“有劳贤侄来探望了, 你兄弟和你那侄子宝儿有下落了吗?” 古腾赔着笑说:“上面说古鹏犯的可是谋反的死罪, 至于古宝晖已经被射死在乱军之中了。 昨儿高县令的小舅子就把三叔家的渔场给占了,还是我花了三千八百两白银才赎回的。咱们古家的产业若不尽快分割就会落到外姓人手里,我爹和二叔为了咱家的利益连夜拟定个份额。 反正三叔这么大年纪了,没有古鹏也养不出其他儿子继承家业, 不如趁早给古家的男丁分了吧, 日后您要是还能出来,也有人养老送终不是?” 老古气得用手指着古腾道:“孽障, 我还没死呢,竟然惦记我的财产?” 太太正色道:“我弟弟正在找关系和上面解释,我们古家的通房丫头是个哑巴人尽皆知。贤侄还是不必操之过急了,弄不好明儿我和你三叔就出去了,你们千万别得意的太早了。” 古腾得意道:“三婶子,您老两口就算能出去,我那兄弟都被人打废了。听说也活不过这两天,怪也怪您当初手段太毒辣,我三叔这里一根独苗断了就没了。咱们古家的规矩就是这样,没有子嗣继承,财产充回族里平分。” 老古气得一口血吐出,太太铁青着脸不搭理他。 古腾拿出一张契纸,古家那两房已经把三房的全部产业做出了划分,显然是要迫不及待地吃绝户了。 老古气得连连咳血,太太给他揉搓着前胸后背宽慰道:“老爷别听他信口胡说,小哑巴早就被高家打出家门了,就算她真去冒充了什么反贼,也和咱们家没有关系。” 古腾摆弄着契纸继续诱着老古按手印。 当地乡俗没有儿子的人家,最终老人病逝,街坊四邻会变卖了全部财产大伙儿喜气洋洋吃上一顿。 也就是俗称的吃绝户。 老古要强了一辈子,哪肯低这个头。 古腾继续劝着说:“便宜了外人三叔什么都落不下,给自家侄儿分了,起码有个好发送。” 这时候就听着整个府衙乱了起来,衙役狱卒惨叫连连,古腾吓得扭了脖子往门口看。 进来二十多个穿着兽皮甲,脸抹的红一条,黑一条的壮汉,各自拿着武器,挨个牢笼里看,见到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就把锁头砸开,把人拽出在正中站好。 见古腾看起来也不是很老,一个蛮兵粗鲁地拽起他,也塞到带枷锁的囚犯中。 又探头看看里面的老古和太太,扭头去搜下一间。 府衙大牢分六七个区,整个儿都乱了起来,老古听着周围也乱了起来,机警地看着外面。 锁头被砸开的囚室,除了被拉在中间等候的年轻人,胆子大的尝试着逃出大牢,见这群野人一般的蛮兵也不阻拦,跑在前面的怕他们放冷箭,到了门口磕了几个头才敢跑。 后面的一看没事,蜂拥而出,集体越了狱。 老古惦记家里,他身上还有小舅子送进来打点的钱,掏出一个银元宝塞给一个壮汉,指指自己的锁头。 壮汉一看钱,眉开眼笑接过就要砸锁。 突然见门口闪过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的高个子将军模样的人,吓得那蛮兵立刻跪倒叽里咕噜不知说些什么。 那将军也不理这个蛮兵,当然是因为他也听不懂他念的什么经。 这年轻的将军大步流星到了中间那一堆年轻男人面前,从边上蛮兵手里夺过灯笼挨个照着脸,突然懵逼道:“腾大爷,您怎么在这?看见我家少爷没?” 古腾变毛变色道:“古鹏被定了谋反罪,我上哪里看去?阴曹地府吗?” 气得绍辉轮圆了大巴掌给他来了两下,急得跺脚大喊:“少爷,少爷你在哪儿呀,出一声啊,我是绍辉,我回来救你了!” 老古一听绍辉的声音,连忙颤颤巍巍喊:“绍辉,先把我们俩放出来,他们说宝儿被你抱走了?” 绍辉这才到了蛮兵跪着的牢房面前,自责地一砸脑袋:“笨死我得了,原来兄弟是提醒我,这里有自己人呀!” 他一把抢过蛮兵手里准备砸锁的家伙,两下开了牢门把老古拽出来问:“老爷,您见少爷了吗。” 老古跟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扑到绍辉怀里哭了:“打小我就说你是个好孩子,他们说我孙子被你抢出去投了叛军了?” 他心说你再晚点来我这会儿已经出来了,不过这个节骨眼儿哪敢得罪绍辉。 绍辉拉起老古含糊道:“孙少爷好着呢,没受委屈,我领着人回来救少爷,老爷跟我走。” 老古到了古腾面前,有绍辉撑腰他又给了他两个嘴巴啐道:“就算鹏儿不中用了,我们三房还有宝儿,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绍辉急得一把拽住老古问:“少爷在哪儿?” 老古也一脸茫然,绍辉只得无奈地挥手:“老爷带着太太且在府衙正堂等我,待我找了少爷咱们一起走。” 老古拽了太太走,太太不肯。 她也看出绍辉似乎是这群人的头头,仗着胆子抢了个灯笼反而往牢房深处跑。 边跑边喊:“鹏儿,你在哪儿,你听见娘的声音了吗?” 所有的牢房搜遍了,也没搜出古鹏的影子。 急得绍辉把狱卒,差役挨个拷打,也没审问出所以然来。 老古坐在地上哭儿子,绍辉又急又气给古腾上了枷锁丢进大牢,一边搓手一边来回转圈儿。 太太继续到处边跑边喊,空旷的监牢中只有她一声声凄厉的鹏儿。 似乎察觉到了儿子的回应,太太疯狂的去扒一处墙壁。 老古连忙爬过去老两口用手抠,可指甲都抠出了血也不见效果。 询问狱卒,狱卒也不知那墙有什么玄机。 绍辉往那里一指,阿吉将军领着众蛮兵上前,一齐喊着号子用身体撞无果之后,又找来圆木,当做城门来进攻。 轰隆一声墙壁被撞开,就听见里面古鹏一声凄惨的叫声。 绍辉惊慌地扒着缝隙往里看,古鹏被人用铁链吊在半空中,方才撞墙的圆木正好砸在他左腿的小腿骨上,若不是已经力尽了,只怕这会儿古鹏已经成了肉饼。 太太儿一声扑了上去,老爷扒下儿子中裤,一捏就知道骨折了,抽出绍辉的腰刀砍了桌子腿儿先给儿子正骨。 疼的满头豆大汗珠的古鹏一见绍辉就问:“好兄弟,宝儿?” 绍辉指指老爷太太挤眼道:“宝儿好着呢,平安送到,哑姑娘也好着呢,一会儿忙完了就来接少爷。” 蛮兵一看找到正主儿了,迅速叠起了罗汉,阿吉将军把古鹏放了下来,叽叽咕咕关切地询问了一番,见古鹏一脸茫然,照着方才撞门最前面的小子踹了两脚,示意他上前背人。 古鹏忍着疼指挥众人从正门出去,那个洞根本无法让两个人通过。 按照傻少爷的指示,大伙儿先从密室钻壁橱进了一间书房,然后出了书房一拐从府衙的正堂后面转出。 老古气得埋怨太太:“就说让咱俩去正堂等着,不然儿子也不会骨折!” 太太在正堂的台阶上跪着磕头:“老天有眼啊,我儿子没事,余生我定然吃斋念佛答谢上天。” 府衙突然涌进一群穿着大昭国铠甲的将士,蛮兵冲到最前面做出攻击的阵型,为首的将官一看,双手举起喊话:“是绍将军的兄弟吗?” 绍辉上前核对了军阶,听说定州已经被攻陷,而今王爷正在封锁进出定州的要道,知道古少爷的罪算是遭到头了。 后面又来了匹小马,下来个孩子。 古鹏一看顿时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那孩子蹦蹦跳跳到了绍辉面前问:“大哥,找到我二姐夫没?” 绍辉一指少爷介绍:“那不是吗?” 孩子到了满是血污的古鹏面前,上一眼下一眼看了半天,确认无误和阿吉将军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突然两个蛮兵上前,一个抱头一个抬着腿。 古鹏又惊又吓连连挣扎,绍辉有心阻拦,被小柏拽住轻声说:“哥哥安心,这是我们的风俗。” 他冲着绍辉挤挤眼又说:“你借我俩胆子,我也得罪不起我姐呀。” 众目睽睽之下,古鹏被蛮兵扛起,山大王抢压寨夫人般,高高举起一溜烟儿跟着那孩子没影了。 绍辉身后的蛮兵哈哈哈哈笑得东倒西歪,急得老爷太太就去追,被绍辉拦住:“没事,那是哑姑娘的弟弟,少爷的亲小舅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 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 宝儿献上么么哒,期待已久的一家团聚就在下一章,宝儿揉揉眼睛,继续眼巴巴的盼着。 第56章 团聚 老古急得一把拉住绍辉:“好孩子, 你去救了少爷回来,我把家产分给你一半儿。” 绍辉命人给老爷太太找辆车来安慰他们说:“老爷宽心,那孩子真的是少爷的小舅子, 他和姐姐姐夫开个玩笑。” 他自知自己是外人, 不好在老爷太太面前透露穆尔卉的身份。 急匆匆搀扶老爷上车, 嘱咐道:“小的还得去贤王那里交回军令, 只是小的和家里的契没到时候,还请老爷通融, 回头我把钱补给老爷。” 老古一听连连摆手,把身上所有的钱塞给绍辉道:“好孩子,以后咱就是爷俩,闲了回家里坐坐,我和你婶子先回家收拾收拾, 还得烦你接宝儿回家呢。” 绍辉把老爷塞进车里,又把银钱推给他。 而今他是贤王帐下的将军, 滇王穆恩泰也赏他个什么职位他闹不清楚名字,但是配给他的亲兵替他领了不少银钱说是俸禄。 他那亲兵照顾他日常起居,算是蛮兵营帐里能说几句汉语的了。 这会儿他和绍辉解释,抢人只是婚俗的一种, 那位公子今儿就正式算公主殿下的男人了。 古鹏胆战心惊地被人举着, 前面那孩子骑着马带路,一边跑,一边挥舞着鞭子嗷嗷怪叫。 路过的蛮兵纷纷驻足停留,也举着武器跟着那孩子起哄。 街道上看不见行人, 随处可见断壁残垣。 曾经繁华的州府大都, 而今成了人间地狱。 那孩子在一处台阶下下了马,挥舞着马鞭起哄般向里面叫着什么。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从里面跑出了那个娇小瘦弱的身影。 她穿着褐色的皮甲,浑身灰土土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 战裙上染满了血迹,一只小手提着一柄大号的双刃斧,后背还背着弓箭。 腰上系着乱七八糟的令旗,原本白皙的脖子上红一条,黑一条的。 咣当一声双刃斧丢在了地上,他的小哑巴扑到他面前叽叽咕咕和蛮兵说句什么。 蛮兵把他放下,俩人抱在了一处。 原本脏兮兮的小脸,又被眼泪冲刷下两条略白净的沟渠。 少爷把他的小哑巴紧紧搂在怀里,哽咽了半天才说:“哑妹,你生宝儿那天,我被爹娘捆在书房的密室里,不是故意错过的。” 穆尔卉用自己袖子尝试着把少爷脸上的血污擦干净,可她的衣袖沾满了火油和烟灰,几下之后少爷和她一样,成了黑脸包公了。 她在少爷胸前蹭蹭自己的脸说:“宝儿在我爹那儿,今晚咱们就团聚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不管我,没怨恨你。” 她拉着少爷的手打算一并站在石头台阶上,可少爷一条腿刚刚骨折,见媳妇的欢喜劲儿顶着不觉得,这一迈步立刻坐到了地上。 穆尔卉把他拉起来让他靠着自己站好,就见小柏还在起哄:“我们把人抢回来,二姐夫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古鹏纳闷地看着小哑巴叽里咕噜和他们说着什么。 那个讨厌的孩子领着蛮兵一同行了古怪的礼才退下,看他们一个个喜气洋洋都在起哄的模样,少爷低头问穆尔卉:“哑妹,他们做什么?” 穆尔卉调皮地说:“恭喜你成了我的俘虏。”她唤小柏把马车准备好,先把古鹏送到安全的地方治伤。 暂时她走不开,无论多想和他一块儿跑。 穆尔卉亲自检查了马车,又吩咐人找来厚厚的软垫子铺好。 她在少爷耳边叮嘱:“先去治伤,我一完事就去找你。” 少爷倔强地抓着穆尔卉不松手,就是不肯再分开。 穆尔卉把他塞进马车里自己坐在外面央告般说:“最晚今儿个天黑,我一定去找你,骗你我是小狗。” 古鹏干脆把手搂在了穆尔卉的腰上,哼唧着说:“说什么也不成,坚决不能再分开。” 穆尔卉看一眼众位将士那暧昧的眼神,焦急地说:“有军令呢,给人家瞧见!” 少爷忽然顿悟了问:“你们也有什么临阵招亲斩首那一说?你主子不答应?好,我且躲躲去,你早点回家。” 见少爷总算把手松开了,穆尔卉连忙跳下马车,指挥着将士们抓紧救火。 她还要赶着和铭王徽王他们安顿防务。 最重要的是这一战虽然歼灭了昭国的守军两万余人,活捉了一万多俘虏,可联军也损失了两万多。 安民征兵都是迫在眉睫的事务。 古少爷从车窗看去,马车走的是官道,这一路有三百多蛮兵护送着他,最终把他送回熙光寺山脚下。 又沿着山路往里走,绕过一处小溪,露出茂密的一片竹林。 竹林外有不少田地,寺里的僧众正在田间劳作。 马车钻进竹林,七拐八拐露出三间茅屋。 稀疏的篱笆墙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了,院里有一眼水井,井边放着古旧的木桶。 蛮兵请他下车后,拿出备好的担架把他抬进了里屋。 一个穿着灰布僧衣的老和尚提着药箱等候多时了,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古鹏,念了句佛号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诊脉之后又检查了老古帮他接的骨没有错位,留下了药抬屁股就走。 古鹏挣扎着坐起道谢:“谢谢老师父。” 老和尚叹口气,一路念叨着“善哉善哉”出了门,门外候着的觉明方丈安慰他:“师兄莫要嗔怪古施主才是,数万性命并非因他一人而亡。沦为皇权的牺牲品,这也是他们的因果。” 灰布僧衣老和尚一路念叨着罪过走了,觉明方丈给古鹏带来了拐杖和一些水果蔬菜和馒头。 双手合十道:“施主自便吧,竹林外有武僧守卫,施主很安全。 看着他也带着蛮兵离去,篱笆小院儿就剩下古鹏一人。 他拄着拐杖去井边打来了水,见有现成的柴火连忙捡了填进灶火里烧了一大锅热水把自己洗干净。 刷洗了有盖的木桶,给他的哑妹存了一桶热水瞧着坏笑。 床榻上的被褥都是粗布的,看似粗糙可干净整洁。 少爷盘算着把这床换个大些的,最好再给儿子弄个小床。 虽然爷俩已经习惯了在一块儿搂着睡,而今有媳妇抱,他果断决定把儿子一脚踢开。 天黑的时候才听见马上銮铃响。拄着拐杖迎出去的古鹏气得鼻子都歪了。 穆尔卉一手搂着儿子,儿子小手里拽着缰绳,另一只手提着一个硕大的食盒,看着就危险。 他急忙接过食盒放地上,一把把老婆儿子都抱怀里。 宝儿搂着他的脖子连连叫爹爹,爹爹红着眼圈儿半天不言语。 娘说了句:“少爷,我回来了!” 没良心的爹爹竟然哎了一声。 宝儿明明很想念爹爹好不好? 然后就看见爹竟然没亲宝儿,而是在娘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又一下。 忍无可忍的宝儿咧开小嘴就嚎。 这狠心的爹娘抱在一起纹丝不动,谁都不肯分出些功夫来哄哄宝儿。 最终娘良心发现,一手抱着宝儿,一手挽着爹爹进了茅屋。 把宝儿和背着的包裹放在床榻上,穆尔卉擦干净桌案,把饭菜摆了出来,有些调皮地说:“别让和尚们瞧见才好。” 她又去舀了热水回来给少爷烫酒,少爷抱着宝儿在院子里嘘嘘吹口哨,把小家伙的尿鼓捣出来,帮着孩子洗干净小脸和小手安顿他坐在桌案前等着娘入座。 看着爷俩一个神情坐在那里看她,穆尔卉难得露出温柔的神情坐到了少爷身边。 宝儿却哇一声又哭了。 她连忙把宝儿放在俩人中间,赶紧给他挑肉肉喂。 宝儿见自己地位还在,咧着小嘴望着娘亲笑。 没良心的爹夹了肉丸子过来,宝儿连忙扭过去张开小嘴,眼见着那肉丸子拐了弯儿进娘的嘴里,气得宝儿狠狠瞪了爹一眼。 瞧着少爷掐自己大腿,穆尔卉问:“爷,你以为是做梦?” 少爷连忙把手撤回说:“其实这个梦我每天都做,还是不要醒的好。” 穆尔卉伸出手在他腰那儿的痒痒肉抓了几把,少爷哈哈笑说:“哑妹,你个没良心的,总算肯回来了。” 笑着笑着眼睛湿润了,穆尔卉连忙拿出手帕给他擦拭。 俩人脸颊挨的很近,又情不自禁继续靠近。 眼看贴上,宝儿的一只小手高高举起拦在中间,不满地指着面前的丸子汤喊:“肉肉,肉肉!” 俩货同时尴尬地咳嗽一声,几乎同时夹起来肉丸子送到宝儿嘴边,一见宝儿吃不完这么多,又默契地喂到对方嘴里。 宝儿眼见着自己面前的两个大肉丸子瞬间去了爹娘的嘴里,他只有小鼻子头上滴了几点汤水,彻底忍不住了,哇哇大哭。 还是少爷哄孩子更熟练些,他一手抱着宝儿,一手喂他吃饭,边喂边商议:“宝儿咱们今晚早点睡好不好?爹爹这几天伤的不轻。” 穆尔卉关心则乱连忙就去扒少爷衣裳,少爷噘起嘴比量着宝儿方向说:“别急,等他睡着的。” 小脸红扑扑的穆尔卉轻轻啐少爷一口。 她连忙划拉几口饭菜,把带来的包裹拆开,给少爷和宝儿每人准备了几套衣裳,还有给宝儿准备的尿布。 一见尿布少爷忍不住笑了:“这傻媳妇,咱儿子早都不尿床了,睡前带他尿一次,白天的时候一个时辰左右他会去一边儿尿去。” 穆尔卉脸红低头,等少爷喂饱了宝儿,她把他抱到榻上玩儿,一双眼睛紧着瞟少爷吃饭的模样。 狼吞虎咽的少爷把碗筷一推,一把抱起儿子开始晃:“乖宝儿,快睡觉觉喽……” 并不困的宝儿还沉浸在一家团圆的兴奋中,可爹爹却加大了晃悠的力度。 第57章 公公 柔和的烛光下, 他那温柔贤惠的小哑巴又回来了,看着她麻利地收拾好桌子之后,又把衣裳挂进那简陋的衣柜里。 蹲在地上把少爷的靴子扒下来, 给他端来了一盆热水帮他把脚按进水盆里。 小宝儿从爹怀里挣扎出来跃跃欲试。 一双大脚的脚背上踩着一对小脚丫, 还噼里啪啦的踩出了满地水花儿。 小哑巴扬着小脸笑得眉眼弯弯, 先把那小脚丫洗好擦干净, 提着又丢回榻上,轻轻推了少爷一把:“你别急着让他睡了, 咱们也该好好陪着儿子玩会儿。” 少爷左腿打着夹板,右脚蹭着左脚,尝试着赶紧洗干净,省得媳妇嫌他脚臭。 轻轻按住他的脚,穆尔卉又蹲下身子帮他也把脚洗了, 扶着他靠在床上,帮他把所有的衣裳脱下。 拿过药瓶先把他身上的鞭子抽过的伤痕涂好, 一看背上还有不少外伤,心疼的眼泪一滴一滴滴在手背上。 少爷伸出手笨拙的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咧着嘴笑说:“真的没怎么受罪就被救出来了,到底是不是古翠微撵走的接生婆?” 把头埋在少爷的怀里, 穆尔卉想想说:“你还是忘了她吧。” 少爷哼道:“再见面就是你死我活的仇人, 那个歹毒的女人竟然要我们一家三口的性命。” 一提起古翠微,少爷气得眉头紧锁。他无法接受和他有着一半相同血脉的亲姐姐能害他至此。 坐在他身边的穆尔卉伸手抚平他眉头的疙瘩缓缓地说:“手足相残不详,那个人从此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一切交给我就好。 杀伐之人原本双手就沾满了血腥, 多她一个, 也多不了多少孽报。”她一边说,一边帮少爷上完药。 收拾好了再回来见宝儿拼命往爹怀里钻, 穆尔卉有些嫉妒,她跳到儿子和丈夫中间,抢先钻进了少爷的怀里,气得宝儿噘嘴。 宝儿还是第一次见光溜溜的爹爹,好奇之下反复打量,少爷竟然脸红拽过被子遮挡着要害部位埋怨道:“臭小子,你瞧什么呢?” 穆尔卉替儿子抱怨道:“你有的儿子都有,怕儿子瞧?” 拉着媳妇的小手,摸了一下被子遮挡的地儿,焦急地埋怨:“他怎么还不睡觉?” 轻轻揽着少爷的穆尔卉轻声问:“在家的时候,宝儿什么时辰睡?” 少爷回道:“戌时睡,天明醒。” 俩人相视笑笑,穆尔卉埋怨道:“那你急什么?左不过一会儿就睡了。” 她靠在少爷怀里倒是昏昏欲睡,喃喃解释道:“我就怕连累你们爷俩,才不告而别,到底还是害你受苦了。” 少爷一手搂着宝儿,一手给媳妇诊脉,半天叹息声:“且得好好调养,我媳妇受委屈了。” 俩人继续互诉衷肠,被忽视的宝儿爬到爹娘中间,硬是挤出了点缝隙。方才叫爹敷衍他,索性这才改了叫娘。 娘也是敷衍的应了一下,继续扬着脸看爹爹。 床榻两边都空出了好多地儿,一家三口挤在一处,穆尔卉牵起宝儿的小手和少爷的一齐比较着笑说:“一个形状呢。” 少爷趴在媳妇耳边说:“记得奶娘和你说我小时啃脚丫不?起初我还不信,亲眼见了儿子小时啃才信的。” 穆尔卉兴奋道:“什么样儿,宝儿你再啃个给娘瞧瞧?” 少爷摆弄着儿子,举着他的小脚丫往他嘴里塞,气得宝儿照着爹的鼻子狠狠踹了一脚。 自顾自地往床里面爬了两步,然后扒着床头站起,又一片腿儿骑在床头上开始喊:“公公。” 满心盼着的团圆,竟让宝儿如此失望,他开始想凡事都依着他的外公了。 少爷好奇地问:“你主子身边的太监照看咱儿子来着?” 穆尔卉笑说:“是我爹。” 少爷瞪大了眼睛问:“你爹是太监?哦,你是太监的养女是吧?” 穆尔卉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半天才说:“我服了你们爷俩了,我爹只是腿有残疾。教宝儿叫外公,你儿子学了一天喊他做公公,你还说他是太监,仔细他恼了揍你。” 少爷脸红羞涩道:“明儿领我去给岳父磕头,咱们回家打点些聘礼送去,别让老丈人以为着养下了宝儿,我就装死没表示。” 穆尔卉只是望着他笑,可少爷一本正经开始盘算着礼物,就听他念叨着金玉如意,绸缎布匹,五色彩米什么的。 可怜的宝儿把床头当了会儿狗骑,拉着娘的手咿呀着指着门叫:“公公,公公。” 就听见院子外面粗声大气应了一声:“公公来了,想我的乖孙想的不行。” 原来后军随着前军的大捷往前推进,穆尔卉命人接走了宝儿之后,还没半个时辰穆恩泰就受不了了。 宝儿乐得爬下来扶着床头走到边上,小身子一趴,退着从床上缩到地上,扬着小手冲着门口的外公,委屈地哭了起来。 少爷慌得连忙把衣裳套上,一看门开了,一个老头坐在木头推车上,身后是见过几次的那个男孩儿。 穆尔卉笑着指着爹介绍:“我爹,我弟弟。”又指着少爷笑说:“这就是宝儿他爹。” 宝儿就像受了多大委屈似得,站起来挪几步,又趴下往前爬到外公脚下,抱着外公的腿就嚎。 穆恩泰一看女婿还在穿衣裳,一脸理解地抱起宝儿埋怨闺女:“我就说你急着接孩子做什么?看把宝儿委屈的。” 少爷这会儿收拾利索了,拄着拐下地要磕头被穆尔卉拉住说:“等腿养好了再磕,先欠着。” 穆恩泰白了女儿一眼,上下打量一下古鹏,又看了看怀里的宝儿说:“大营已经安在定州了,我们暂且住在熙光寺里,明早再安顿府邸。宝儿我先抱走,你明早记得回来议事。” 他手一挥示意儿子推车走,古鹏连忙挽留:“岳父大人要不住这儿吧,我去收拾隔壁。还有我和哑妹的亲事这几天就正式请媒下聘,还望岳父大人担待一二。” 穆恩泰哈哈笑说:“臭小子心思不少。” 穆尔卉怕老爹出言伤了少爷脸面,一推爹说:“我们少爷不知我身份,是他捡了我回家给他做通房丫头的。” 穆恩泰气得老脸一抽,半天叹气说:“罢了,都过去了,我们没汉人那么多弯弯绕。你兄弟把你抢回来交给姐姐,按照我们的风俗就算是礼成了。你们好好的过一辈子就行,老子不缺你的东西。” 少爷总算知道自己一心要揍得满地找牙的小屁孩是亲小舅子,有些抱歉地冲他笑笑。 细看果然和自己媳妇长得很像,原来他不由分说让人抬自己走是抢亲。 少爷感激地冲他拱拱手,孩子亲热地笑笑顺口就叫:“二姐夫。” 气得穆尔卉瞪弟弟一眼,穆恩泰摆手同儿子说:“什么一呀,二的,以后叫姐夫。” 他冲着女婿露出慈爱的笑,指着熙光寺方向说:“按照你们规矩,叫我丈人爹就是,我们爷三还是住庙里去,你爹我老是老了,耳朵一点都不聋,才不住你们隔壁呢!” 俩人被穆恩泰挤兑的脸红,就见小柏推车走,宝儿骑在外公的脖子上兴奋地嚷着驾驾,都没回头看爹娘一眼。 有点良心不安的穆尔卉挽留道:“宝儿在家都和爹睡的,让他留下吧。” 穆恩泰见外孙还眼泪汪汪的,立刻怼道:“你老子老眼昏花了吗?不等孩子睡了他衣裳都脱了,留下让你们俩欺负我们宝儿吗?” 一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穆尔卉哼道:“他身上有伤,给他换药。” 穆恩泰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白天宝儿跟你们,晚上跟我,我又不是没年轻过。” 把这爷三个送出竹林,穆尔卉搀扶着少爷又回了茅屋。 打发他坐到床榻上,穆尔卉照旧把恭桶提进来,替少爷把鞋垫晾上,洗漱干净又放下了床帐。 少爷指着他傍晚烧好的热水说:“给你准备的洗澡水,我服侍你好好洗洗?” 早就累麻木的穆尔卉说:“回营的时候我洗澡换了衣裳来的,我当然怕吓着咱儿子了。” 忽然见少爷暧昧的神色立刻反应过来,看一眼骨折的腿噘嘴抱怨道:“还有伤呢,哪来那么多花花肠子?陪你高兴高兴也就得了呗。” 少爷一边宽衣一边戏谑地说:“从我的哑妹离开了我,都是梦里才能高兴的。” 他的小哑巴依旧软绵绵的,百般柔顺,千种风情。 虽然他一条腿有伤,可俩人默契十足,闹累了就搂到一起诉说分别后的苦闷,说到动情处,又继续恩爱。 从得知少爷遇险就没睡个踏实觉的穆尔卉,最终在他熟悉的怀抱中打起了呼噜。 天明的时候照旧紧紧抱着少爷,似乎害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踪影。 少爷都没吃止疼的药,彻底把自己累得打雷都叫不醒。 至于还要去议事云云这两口子都已经忘在了脑后。 天大亮的时候,屋子外面有人小声说话,绍辉的声音说:“你先来的,你叫。” 令一个生硬的汉语说:“你是哥哥,你叫。” 绍辉说:“我不是亲哥,你让小柏来喊。” 另一个继续说:“你的事来不及了。” 穆尔卉连忙爬起来,她的衣裳被少爷丢在床里面,好在都在一处。 少爷也醒了,瞧着媳妇紧张兮兮的样子趣道:“绍辉来找你?” 穆尔卉正色道:“不许乱想,我认他做哥哥了。” 少爷也忙着穿衣裳,一边帮媳妇穿衣裳一边笑说:“我是说你快点,绍辉可不是急性子。凡事能拖着就拖着的,他堵门准是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 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 宝儿献上么么哒,顺便擦眼泪:说好了的心肝宝贝,都是骗宝儿的,我爹他是个骗子 第58章 抄家 穆尔卉开了门, 那蛮兵叽里咕噜说了一顿,绍辉抢着说:“少爷,少奶奶, 家里出事了, 老爷被大房气得又吐了血, 我一早带孙少爷回家给老爷看一眼让他们安心, 正赶上闹着请郎中呢。” 穆尔卉先吩咐蛮兵去找自己老爹安顿军政要务,联军两个月内都无法组织起大规模的作战, 她正好偷懒。 当然了,好不容易和少爷团聚,只要没有要紧的军务她就安慰自己都能推给老爹,这是他欠自己的。 知道少爷并不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的人,穆尔卉连忙跑着去套车, 准备安顿他回家。 少爷拉过绍辉埋怨道:“都是一家人,再和妹夫叫少爷我就真的恼了, 咱们一块儿回。” 古家老宅门口连个当差的都没,大门上还残留着半截的封条随风摆动,满目苍凉。 一行人进了大门,只有老爷的姨娘美玲迎了出来给少爷少奶奶打了帘子让他们进去。 太太见了绍辉立刻热情起来让座, 没想到小哑巴也一道回来了, 白她一眼埋怨的语气说:“从你进了古家,古家就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若不是你养下长孙,我非得卖了你不可。” 少爷黑着脸说:“娘, 我们两口子也是被古翠微所害, 您要是容不下我媳妇,我们出去住便是。” 穆尔卉知道太太不过是给她来个下马威, 像从前一样微蹲着身子万福下也不言语,继续搀扶着少爷。 穆尔卉不坐,绍辉哪敢坐? 病床上的老古这会儿又明白了些,拉着古鹏说:“古家没有古翠微这个人,生死各安天命。 咱家被抄家,现银都被抢走了。柜上的买卖契纸还在府衙里的,你绍辉大哥给要回来了,只是渔场还有城内的几处已经让人低价从府衙买走了,还有作坊里的细料,那是翻身的关键!” 古鹏宽慰父亲道:“爹安心,儿子这就想法子周转些银钱把细料库先买回。” 太太哭道:“而今家成了这样,我一早给你舅舅去信儿,他们也不肯周转,这救急救不得穷,咱们家的下人都被府衙发给官媒了。” 绍辉心说我的姑奶奶你可真沉的住气,见穆尔卉又开始装哑巴,绍辉只得劝太太别哭了。 “婶子安心,下午我去和守府衙的兵交涉,把家里下人的契先要回来,搜走的银两我尽量往回要。” 绍辉是个实在人,心说你儿媳妇就是滇国的隆昌公主,你还哭得哪门子穷? 见少爷也是真着急,他以为穆尔卉这是故意瞒着他们一家,索性也不点破。 穆尔卉这会儿还困呢,她就站在少爷身边儿,少爷挡着她,她眯着眼睛正在补觉,压根就不知道一家子愁什么呢。 老古见儿子回来主事,又有了底气。瞧瞧几乎家徒四壁的屋子连连叹气。 巡抚衙门下了查封令,县令高登严领着就近几个县令一夜之间把古家搬空。 绍辉从巡抚衙门要回的财产还不足一成。 这会儿古鹏扭头和媳妇商议:“我去和张家谈谈,赎回咱家的细料。” 穆尔卉晕乎乎一睁眼,看看绍辉问:“细料库怎么了?” 绍辉恭恭敬敬回道:“被府衙查封之后,张家觊觎已久,使了点钱把细料从衙门手里都买了过去。” 老古和太太大吃一惊问着穆尔卉:“哑奴,你会说话?” 穆尔卉点点头,跟绍辉说:“带点人直接把东西拉回来,别弄出太多人命就行。” 绍辉答应了扭头就走,穆尔卉不愿意和老爷太太废话,微微施礼道:“再算算还缺什么,我去少爷的听雨轩看看都丢了什么。” 穆尔卉扭身出去,太太几乎惊掉了下巴和儿子说:“为了咱家你委屈些,绍辉喜欢那小哑巴,能帮上不少忙。” 古鹏气乐了说:“我媳妇是隆昌公主的婢女,绍辉因为救下宝儿所以我媳妇认作哥哥,而今亲厚了许多。” 老古顿时精神了:“金銮殿上的草木都比寻常百姓金贵,伺候贵人的奴才可比巡抚都体面。只是这蛮兵真能一统?要是他们做了江山,爹不反对你娶哑奴为正妻。” 古鹏被爹娘气得无语,房里瞬间尴尬地冷场了。 听着外面哑奴叫姨娘的声音,美玲惊讶道:“少奶奶会说话?” 穆尔卉对这苦命人儿和气的很,拉着美玲的手拍拍:“许久不见姨娘瘦了。” 美玲哭道:“抄家那晚儿我急着跑回舅爷家里送信,才躲过一劫。” 穆尔卉又说给绍辉留下伺候的亲兵,当初少爷送给她的首饰样式。 谁动了她的首饰,不得轻饶。 亲兵答应了赶忙安顿给主子寻回她的首饰。 到了少爷跟前穆尔卉委屈道:“咱们屋子里什么都没了。” 古鹏强打精神拉着穆尔卉安慰:“别怕,没了咱再挣,委屈不着你和宝儿。” 一家四口不咸不淡闲聊一会儿,太太又抱怨绍辉只把宝儿抱来一会儿就又送回去了。 得知小哑巴是公主的婢女,太太比起刚才和气了些,商议着让哑奴在家带孩子,好让古鹏抓紧振兴家业。 古鹏解围道:“我媳妇而今在军中,战事未完就回家是要砍头的,你们没听戏文临阵招亲是大罪?宝儿我们能带好,老爷太太不必挂心。” 太太自然知道这个我们是指少爷自己,她心疼儿子而今又不敢十分得罪这哑奴。 院里热闹了起来,绍辉气喘嘘嘘回来复命,一见哑奴连忙汇报:“妹子,张家的细料库里所有东西我们都拉回来了,让妹夫对对,多的我再给他送回去。” 老古瞬间精神了:“敢惦记我古家的东西,还送个屁!都是我们的!” 绍辉憨厚笑笑望着穆尔卉不知怎么办好,穆尔卉想想让他去府衙找找底账,张家多少钱从巡府衙买的,就从巡抚府衙金库里给他们多少钱,至于短了的算他们倒霉。 古鹏虽然在家带了近一年的孩子,一看院里的东西心里也有了计较,让绍辉暂且从府衙金库借两千七八两给张家,又小声问穆尔卉:“挪用巡抚府库的银子,你主子会不会责罚你?” 穆尔卉一看当着这么多人,也没法承认自己就是自己的主子,只得摆手:“没事,爷缺的钱从那拿就是,我们的规矩谁缴获的是谁的。” 少爷感激笑笑说:“一半年回了本,还拿去补上,别让你做难。” 穆尔卉又用关爱的眼神儿看了看少爷,提醒道:“我缴获的那个库,就都是我的,没人管我的钱怎么花,爷你用钱只管让绍辉大哥搬去。” 太太一见哑奴能解决眼下缺钱的危机,眉开眼笑拉着她说:“打小就说鹏儿命好,娶个能干的媳妇。” 古家大房听说古鹏媳妇命人把老张家的细料都抢了,连忙派人来说和,愿意把渔场归还,只是要索回他们购买渔场的三千八百两银子,顺便让三房给打听一下古腾的下落。 老古一听见这事儿就气得冒烟,太太指着来人鼻子骂他们脏心烂肺趁人之危。 而今大房手里有渔场的契,又请了商会有头有脸的人物做保。 少爷惦记那渔场连带的湖心小岛,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 他只得给来人回话:“过几日我把买卖都开起来的再去赎回,一文钱也不少了你的。” 穆尔卉一听来了精神,招手让绍辉过来,嘱咐了几句。又在少爷耳朵边上叮嘱:“约他们明儿汇丰茶楼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少爷在媳妇耳边低语:“那库咱们自家用多了不好,有这些细料你男人很快就能翻身,咱的家我一定赎回。” 穆尔卉不满道:“那个库是我主子给我的陪嫁,你不要我吗?” 少爷作揖告饶:“媳妇说得什么话,我是怕你惹麻烦,既然你主子知道,那咱们明儿就赎。” 他大大方方告诉来人:“明日汇丰茶楼,带来我家的契。” 把人都打发了,就见少爷额头开始冒汗。穆尔卉连忙让他靠在椅子上,一看他脚脖子整个儿肿了起来埋怨道:“逞强,若恢复不好可是瘸的。” 她随身带着药酒赶紧给少爷搓着,又喂他吃个止疼药回老爷太太说:“我还是带少爷去养伤,家里而今没什么护卫,怕歹人伤害少爷和宝儿。” 太太点头示意老古和儿子再说几句话儿,她把哑奴拉到了偏房悄悄说:“古翠微就在高家地牢里,她可是咱家的仇人。” 穆尔卉看看太太露出狠辣的眼神,笑笑说:“高家又不会请她吃茶,太太还怕高家人招待不周?” 太太拉了穆尔卉说:“她差点害了你儿子和你男人,而今你手里有兵,正好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 穆尔卉无所谓道:“她若是能活着出了高家地牢,我自然就接她受死,太太这是急了?” 太太上下打量一眼穆尔卉说道:“我给古家做了二十多年的媳妇,受的委屈只有自己知道。 你别觉得你生宝儿受了大委屈,我只问你,女人的困扰你有吗? 鹏儿从不沾花惹草,心在你一个人身上。 可是老爷年轻那会儿,不光有怀了孩子的通房欺到我头上,上面有婆婆和两房妯娌,哪里许我有半点儿差错?” 或许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她又拍拍穆尔卉说:“你也是有儿子的人,早晚也有坐到我这个位置的时候,别说我市侩贪财,唯利是图,作为母亲,我自然要给我儿子最好的。” 穆尔卉行了个礼告退,她和太太说不到一块儿去,又不好太不给丈夫的母亲面子。 回去的马车里,穆尔卉在少爷的耳边小声嘀估着明儿的安排。 乐得少爷刮一下她的脸颊笑说:“一肚子坏水。” 第59章 赎金 两口子走到半路, 就收到消息说穆恩泰已经带了小柏和宝儿住进了高登严的县衙。 联军所过之处原本的官吏只要官声尚好的基本上都原职继续,除非有特别不开眼的闹着以身殉国打发回了家。 只有高登严这会儿被吊在巡抚衙门书房的密室里,就是当初吊着古鹏的那个铁链子。 恨得牙痒痒的穆尔卉告诉绍辉, 一天最多给一顿饭菜, 维持着不饿死就行。 定州巡抚在定州被攻陷的时候乔装改扮逃走了, 暂时绍辉接管了定州府衙。 估计被抄的财产大多数进了参与抄家者的腰包, 绍辉一吓唬,从下午开始都陆续退回巡抚衙门。 问媳妇要了几两银子, 少爷从街上给穆恩泰买了两坛子好酒,提上去县衙接宝儿。 一进门他察觉到里里外外不少人守卫,少爷也仅仅是认为老丈人是什么元老,领着皇属卫队驻扎。 媳妇能文能武,又陪着公主嫁到中原来, 肯定是一起从小读书习武的伴读一类。 当初他猜测媳妇是公主的婢女,媳妇也认了, 少爷也就不再纠结她是谁。 这两口子就跟寻常人家小两口提着礼物回娘家一样,见穆恩泰坐在县衙大堂门口的石头台阶上晒太阳,小舅子拿着一条熏鱼正逗一只胖乎乎的黄毛大猫过来让宝儿摸摸。 宝儿穿着虎头鞋,挺着小肚子, 踮着脚丫追着那大黄猫, 眼里贼光四射的大猫只追着熏鱼优雅地挪着步子。 一见爹娘来了,宝儿扬着小手叫着:“爹爹。”扑向了古鹏。 跑了两步一个狗啃泥,穆尔卉快走要抱儿子,被古鹏一把拉着, 鼓励宝儿说:“来, 站起来,到爹爹这儿来。” 宝儿吃了亏, 双手并用直接爬到爹爹身边儿,一见两个圆溜溜的坛子好奇的去摸。 少爷把坛子交给小舅子,拉着老婆儿子给丈人作揖道:“孝敬爹两坛酒,等小婿腿好了再给爹磕头。” 穆恩泰起开泥封闻了闻,粗犷地笑问:“是小卉让你买的酒吗?” 穆尔卉哼道:“我在车里,他自己要去买的,依着我就空着手回来。” 少爷拘谨笑笑说:“我媳妇能喝,小婿揣摩着岳父大人应该也擅饮。” 穆恩泰爽朗地大笑着说:“怪不得我们宝儿这么聪明,爹娘脑筋都好使,想笨都难。小柏让厨子好好炒几个菜,看你姐夫表现。” 穆尔卉连忙摆手说:“我们家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姑爷几乎没有酒量,等安稳了我陪你喝啊!” 她一把抱起宝儿,做个告辞的手势推着少爷上了马车。 气得穆恩泰破口大骂:“你是我亲闺女吗?” 小柏追了马车几步大喊:“姐,晚上我去接宝儿回来。” 穆尔卉一撩车帘子说:“不用。” 宝儿坐在爹爹的右腿上,亲昵地蹭着爹的胳膊。 今天爹爹穿了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很快就被宝儿的小爪子抓了好几个黑手印儿。 古鹏也不介意,拉着儿子问东问西的,似乎也觉得刚和媳妇团聚就冷落了儿子很不好。 马车穿过竹林时,发现他们那个小院子正在收拾。 古鹏的奶娘吴嬷嬷在扫院子,她的儿媳妇和闺女在生火做饭。 见面才知道绍辉已经把没有被转卖的下人都要了回来,他知道这个节骨眼一般人怕穆尔卉信不过,所以打发吴嬷嬷来伺候这一家三口。 少爷连夸绍辉妥当,再进屋里发现已经摆了新的小床和家具,穆尔卉给他绣的腰封和几件他送给穆尔卉的首饰回来了大半。 再见这些东西,穆尔卉挨个比量着戴一遍给少爷看,乐得少爷安慰:“喜欢咱再买。” 有吴嬷嬷帮着照看宝儿,这两口子吃过饭就商议自家铺子重新开张的事儿。 万幸的是大南边的几个铺子过了年就关了门,那些地儿也早早被联军占了,只要把伙计召回就能开业。 小宝儿走得不是十分稳当,遇到门槛儿或是他认为危险的时候直接趴下手脚并用地爬。 一会儿功夫吴嬷嬷给他换了几身衣裳,恐怕少奶奶嫌弃自己懒。 穆尔卉拍手把儿子唤起来,给他擦干净小脸儿又递给吴嬷嬷一块银子笑说:“见人换干净的就行,孩子还在淘气的时候。” 嬷嬷不肯要笑说:“老奴知道家里艰难,等恢复了元气再领赏不迟。” 穆尔卉笑着塞她怀里指着少爷说:“咱们爷虽然腿伤了,不耽误挣钱。” 穆尔卉给老爹传信儿,明儿一早让小柏来接宝儿去玩,今晚自己带着孩子睡。 用过晚饭,穆尔卉打发爷俩洗干净了,都换上柔软的寝衣。 宝儿恐怕坑爹再晃他强迫他睡,自己乖巧地先钻进了被里。 还估计了一下位置,故意躺在爹娘之间。 爹爹在床里轻轻拍着他,娘在床外面,哼着甜腻的歌谣。 宝儿把头钻进娘的怀里,小脚丫蹬着爹爹,先是小眼迷离,而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这两口子相视坏笑一下,穆尔卉一下子蹦起,轻轻抱着儿子下了地,塞到小床里帮着他盖好被子。 再回头,就见少爷已经挪到了床中间,一手撑着头,笑嘻嘻地唤着:“媳妇,快来。” 这俩人闹了许久才想起来儿子还在房里睡,互相问句要不要收敛些。 好在孩子睡觉实,等做娘的下地洗干净的时候,顺便看他一眼,帮着再掖掖被角。 这阵子俩人都缺觉,还是一大清早小柏过来接宝儿的时候,两口子才发现宝儿可怜巴巴的趴在他们床下的脚踏上,撅着小屁股睡得正香。 穆尔柏一看外甥的惨象不厚道的哈哈哈哈笑了起来,往边上一闪,露出拄着拐杖的穆恩泰。 果然沉甸甸的拐杖砸向那一对不要脸的,穆尔卉连忙推着少爷躲开。 穆恩泰气得浑身颤抖,拽出小床上的被子递给小柏说:“包裹了宝儿咱们抱走,就离了外公一晚上又被他们虐待!” 少爷没想到老丈人脾气这么爆,吓得抹一把头上的冷汗问媳妇:“要不,咱们去山上砍点儿粗些的柴火负荆请罪去?” 穆尔卉摇摇头,找出两件寻常布衣塞给少爷,又翻出桃木簪为他整理好头发。 定定心神儿才说:“咱们先去会会你大伯。”说着挤挤眼睛,露出调皮的笑。 用过了早饭,这两口子到汇丰茶楼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已经准备好了的绍辉。 他也是一身粗布衣,先把一笸箩散碎的不能再散碎的银两递给少爷端着,又扛起了两个麻袋。 穆尔卉一看路边还有麻袋,一手提着一个在伙计惊讶的眼神下上了二楼。 商会的会长居中而坐,全体商会成员和当地有头有脸的整整坐了一层楼。 一见古鹏一瘸一拐还端着个笸箩上来,古家大爷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他黑着脸不悦道:“鹏儿,你爹呢?” 古鹏把笸箩往他大伯面前一放,叹气道:“家父急火攻心之下,病得起不来了,我们家一夜之间家徒四壁,可也不能不赎回我们的渔场,那毕竟是我和我媳妇的家,还是我儿子出生的地儿。” 在座的露出些怜悯的神色,他们都收了大爷的好处来做见证。 虽然明白大爷这事儿不大地道,可也都无可奈何。 古鹏把小秤盘往大伯手边儿一推礼貌地笑说:“临时凑的,大伯点点。” 古家大爷没想到侄儿来了这么一手,连忙把契往古鹏手里一塞说:“不用,我信得过你。” 边上的绍辉笑说:“大老爷还是点点吧,我们自己都信不过自己!” 说着把麻袋解开,哗啦一下,倒了一地铜钱。 然后腾腾腾腾下了楼,一趟两麻袋,几番折腾之下,二楼已经没了下脚的地儿。 在座的人虽然多,神情倒是出奇的一致尴尬。 一个个见多识广的员外老爷估计长这么大也没同时见到这么多铜钱,又见强壮的绍辉堵住了楼梯口,似乎有点无聊。 他拔出腰刀擦拭会儿,放回去再**。 少爷慢条斯理坐在那儿喝茶,跟着的小媳妇一会儿给他添水,一会儿俩人耳语几句。 眼底都是强忍着笑意。 古家长房大伯挤出些笑说:“大伯买那渔场也是从府衙买的,贤侄你这是何意呀?” 古鹏正儿八经地说:“侄儿也是拿钱往回赎自家的产业,笸箩里都是真金白银,不够的只能铜钱凑了。这一千个钱是一两,侄儿理会的,大伯尽管数,不够的侄儿再凑去。” 他瞧瞧绍辉的无赖样儿,努力控制住声音里因为憋不住笑的颤音,扭头和媳妇说:“夫人,还带着饭钱没?看样子到天黑大伯也数不完钱,咱们三个不能饿肚子呀。” 穆尔卉挤眼笑笑说:“爷放心,咱们宁愿吃的省些也不能短了大爷家的钱,今晚上让小二哥买屉包子我们凑合就好。 商会会长站起来尴尬笑笑说:“你们一家子的事儿,自己数就是,既然古家三爷病了,我们去看看令尊去。” 他想走,被绍辉横胳膊拦住,绍辉憨厚地笑笑说:“我们家少爷少奶奶吩咐了,亲兄弟尚且明算账,这是大爷和我们老爷的交易,各位没见证个准数儿,实在不好这么走。” 古鹏也劝:“世叔不必记挂家父的病,还是把眼下的事办完也省得家父惦记,才不枉这么些年世叔对我们一家的提携。” 会长从窗户往下看,茶楼外面有几十壮汉或站,或坐,有的手里拿着点心,有的趁机提着酒壶喝上口,可无一例外地盯着茶楼的大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Mospig灌溉的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 爹娘出去浪,有热闹都不带宝儿瞧去,宝儿不开心。 第60章 数钱 会长吓得两腿筛糠, 他听说了古鹏和联军有些勾搭的。 他战战兢兢退了回去,后悔不该收了古家大房的好处来蹚这趟浑水。 会长冲着小二说了句:“把你们店里伙计都叫来,再拿些绳子把铜钱串上好数。” 在座的诸位都是这茶楼的财神老爷, 小二还得高高兴兴答应着:“来咧!”然后屁颠屁颠地拿来几捆绳子, 又从后厨找来簸箕。 往钱堆里一戳, 再举到桌案上。 这些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们, 嫌弃地抓上一把,一个个串起来, 嘟囔着:“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古少爷拿起案上的小钳子,夹开个核桃把瓤塞媳妇手里。 当着这么多人, 他还不至于直接往嘴里喂。 穆尔卉许久没看过这热闹了,又松鼠成精一般抓着瓜子飞快地磕着。 俩人头挨着头, 压低了声音说笑着。 穆尔卉压低声音问少爷:“爷,你没嫌我这主意丢脸?” 少爷搂着媳妇乐不可支地说:“大伯比咱丢得狠,还是我媳妇肚里坏水多。” 他冲着媳妇比量个大拇指,瞧着商会会长哀怨地看了这两口子一眼, 少爷往前挪挪把媳妇挡住。 心里骂道老不正经, 一定是觊觎我媳妇貌美才偷看。 整个二楼不时发出铜钱落地那悦耳的清脆声,间或相邻的两人抱怨道:“你小声点,我都数差了。” 少爷在媳妇耳边问:“你说大伯怎么把这么多钱运回家?” 穆尔卉瞟一眼忙着低头数钱的众人说:“要是路上麻袋掉下来砸了脚面更搞笑。” 她冲着绍辉招手喊:“大哥,过来尝尝这家茶不错。” 绍辉见这群老爷们是不敢跑的, 也就坐了过来, 穆尔卉小声嘱咐:“他们回去的路上倒点乱。” 绍辉笑得蔫坏,古鹏给他倒了茶才问:“哥, 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铜钱?” 绍辉用手遮着嘴小声说:“库里成串的都剪断了,实在不够又连夜和商户兑换了些。” 古鹏吃惊道:“真的数过?” 绍辉摆手:“我们傻呀?府衙有账目的,除非他们数错了,一文都不会差。” 少爷指着绍辉和小卉说:“你俩这坏劲儿到像是一个娘养的。” 穆尔卉觉得无聊,让绍辉去买副纸牌回来,三个人没有多余的零钱,一人数了二十个瓜子做筹码,玩儿了起来。 见绍辉不敢赢,穆尔卉调侃道:“今儿赢了我的计好了数儿,回头我拿金瓜子给你。想存点老婆本儿,就认真点玩儿。” 那群人饥肠辘辘继续数钱,伙计见蜡烛不够亮,连忙端来几十盏油灯把茶楼照如白昼。 穆尔卉招手叫伙计过来丢快碎银子说:“去给我们三个叫一壶酒,一碗酱肘子,一盘红烧排骨,一份鸡汤,随便一个素炒,和三碗米饭。” 这三个人悠哉悠哉玩着纸牌,酒菜来了故意划拳行令。 别的菜也就罢了,那鸡汤一掀起锅盖整个二楼都是香味儿。 穆尔卉不忘自己曾是古鹏的通房丫头,故意嗲嗲地劝:“少爷吃菜呀,少爷喝口酒,妾给您烫热了呢。” 古鹏强忍着笑喷连连摆手,绍辉哀求道:“求你了,别说话了,让不让人好好吃了?” 穆尔卉白了绍辉一眼:“你们俩大男人吃饭怎么这么斯文,出点动静呀?” 这三个大人跟调皮的孩子一般,故意大嚼特嚼。 街上已经能听到更夫悠长的报时声:“小心火烛……” 众位老爷们总算把钱数清,古家大房老爷特意写下收条,声明钱契两清连滚带爬下楼唤家丁来搬运钱。 穆尔卉和绍辉搀扶着古鹏下了茶楼,先把契纸给老古带去看一眼,老古把这契握在手里连连感慨世态炎凉,手足相残。 依旧有些埋怨的语气说儿子:“你在茶楼里出洋相,而今都传遍了,好歹留些脸面给古家,胳膊断了尚且袖子里折呢!” 太太兴奋道:“这才是我儿子呢,干的漂亮,大房都不要脸,凭什么惯着他们。” 少爷问过父母安,领着媳妇去丈人爹那接宝儿回家。 宝儿面朝里睡在外公身边儿,穆恩泰的拐杖就在床头,这会儿也穿着寝衣躺在被窝里。 一早上老丈人发彪反而让古鹏觉得他亲近。笑嘻嘻凑过来拉过岳父的手说:“孩儿给您诊诊脉。” 穆恩泰以为他套近乎要把宝儿骗走,哼了一声一只手搭在宝儿身上。 半天他叹口气说:“爹,您这腿是外伤没得救治,又在阴凉潮湿的环境下做下了风湿,平时又疼又痒吧?” 穆恩泰眼睛一亮忙说:“臭小子有点门道。” 穆尔卉连忙问:“你说可还能治好?” 古鹏摸索出针包,又在屋子里找了几个酒杯。 他掀开被子在穆恩泰腿上扎了几下,又擦着了火石,在酒杯里烧了会子扣了穆恩泰一腿。 过了一刻钟起开,只见穆恩泰腿上有不少发污的血沫子,他帮着擦拭了问:“爹,好受些不?” 穆恩泰一脸惊喜大喊:“小柏,小柏快来!” 小柏嬉皮笑脸进来问:“爹,抽谁给宝儿出气,您说!” 穆恩泰把眼睛一瞪说:“裤子脱了,让你姐夫瞧瞧!” 小柏脸红得跟大红布一般,扭身要跑被姐姐扯着耳朵拽了回来,然后笑着说:“我出去,你和你姐夫细细说着,别怕啊!” 她拍拍小柏肩膀,抢在弟弟面前出了门把房门锁上。 古鹏不知道小舅子那里怎么了,见他一个劲儿躲闪,也不好上前去扒。 穆恩泰虎着脸说:“你姐夫又不是外人,赶紧脱,不然我按住你让他扒。” 小柏纠结地脱下,满眼委屈讷讷道:“你们不是知道了吗?我是废人了。” 古鹏伸手捏了捏,又替他诊了诊脉,一本正经地说:“不易生育算不得废人,能享受生活也不枉托生一回男人,你还小,不耽误娶媳妇!” 穆恩泰乐得从床上蹦了起来,腿用力的拄地疼得“哎呦”了一声。 他扶着床头呲牙咧嘴地说:“不能生育爹不计较,让你姐和你姐夫多生几个过给你一个就是,能娶媳妇你心理就别有负担啊,这没孩子的多着呢!” 小柏匆忙系好裤子,古鹏拉着他说:“药得按时吃,将来弟媳妇真的有了也不要胡思乱想,肯定是你的,比常人生子困难些而已。” 小柏不信道:“姐夫,你不会舍不得你孩子姓穆故意的吧?” 古鹏摆手道:“我的孩子也是你姐养的,有什么舍不得的,宝儿在我家叫古宝晖,在爹这儿叫穆宝晖我也没意见。” 穆恩泰立刻兴奋道:“我给取名叫穆昇了,可惜叫他他不理,这样啊,你们下一胎无论男女得姓穆,再下一胎无论男女姓古,行不?” 古鹏想想也就点了头,小舅子的伤治治虽然不耽误娶媳妇,生儿子确实困难。 穆恩泰见他爽快,越发喜欢这个女婿,神秘地笑笑说:“你还在这儿做什么,赶紧搂你媳妇去,早点睡!” 古鹏想抱宝儿回去,老丈人哼一声说:“算了吧,你俩光顾着自己快活把孩子都踹地上了还不知道呢!” 古鹏知道解释也没用,搂着小舅子肩膀和老丈人告辞,边走边说:“你那是淘气受了外伤吧?男人都有俩,有一个完好的,调养下就没问题。等你长大了喜欢什么样姑娘跟姐夫说,姐夫帮你娶回来。” 小柏从伤了那里只有最初的昏迷时允许御医诊治,醒过来说什么不许人看的。 而今心里略舒服了些,在姐夫耳边说:“别什么事儿都和我姐说,咱们男人之间也得有男人之间的秘密。” 答应的好好的少爷,在和媳妇回家的路上就在马车里把爷俩的情况如实汇报了。 看着傻少爷按着自己的思路安顿着一家子的未来,服侍人不是长久之计,等仗打完了就接岳父和他们一起在湖心岛养老。 那里不是很潮湿,又没有太多的蚊虫,帮着小柏好好调理下身体,尽量让老丈人的腿少受些罪。 连孩子的姓氏分一三五和二四六也和媳妇说了。 瞧着少爷虽然还是傻呼呼的,可依旧是那个实心眼的老实孩子。 穆尔卉缩到他怀里笑着说:“都以你便是,你是爷,家里自然你说了算。” 回家的时候发现少爷在扇着炉子火儿熬药,熬好了折腾凉了自己吃了穆尔卉纳闷道:“不是外伤吗?你又疼了?” 少爷认真地说:“接下来还要打仗,打完之前你不能怀孕,你的身体不能再折腾了。” 听得一头雾水的穆尔卉问:“和你吃药有什么关系?” 少爷红着脸说:“这几天你比较容易怀,我又不可能忍得住不碰。” 穆尔卉失望地摆摆手说:“没用的,我那会儿到是吃了,一样怀上了宝儿。” 少爷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逼逼道:“你之所以怀上宝儿,是因为我命人把你的药给换了。” 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跑,穆尔卉拿起厨房的扫把追着挥舞着大吼:“古鹏,你给我站住,我保证不打死你!” 隔壁吴嬷嬷探出头来看看,又把门关上。 少爷一边跑,一边扭头作揖连连求饶叫着再也不敢了,忽然哎呦了一声摔在井边儿。 穆尔卉吓得扔了扫把把他搀扶起来,连拖拽带扛着的送到榻上让他坐好,检查了夹板没有错位埋怨道:“你傻呀你,怎么往井边儿跑?掉下去可怎么得了?” 瞧着他的小哑巴真的害了怕,古鹏贱兮兮笑着问:“哑妹,你原谅我了?” 第61章 高家 床头小柜子上放了个小药箱, 跌打酒,止疼药装的满满都是。 跟着少爷一年多,加上多年从军, 穆尔卉对寻常的外伤处理十分娴熟。 又给他搓上些药酒, 拿来笔墨纸砚放在小桌子上, 摆在少爷面前。 他认真地写写算算, 奋笔疾书的样子像要参加秋闱的考生,因为背上的伤开始结痂, 间或在床头上蹭痒痒,又像是个地痞无赖。 穆尔卉忙着收拾下房间,准备热水。 都弄好了坐在少爷边上拿出针线笸箩给宝儿绣个肚兜。 八月的天晚上关门之后房里还很热,宝儿的衣裳在古家被抄之后也都穿不得了。 虽然外公命针线人做了不少,可都是按照滇国的风俗, 金银线层层叠叠绣了牡丹,莲花等等象征身份的图样。 虽然好看, 可贴身穿不舒服。 他爹自己寻常的时候还穿件棉布的衣衫懒洋洋晒太阳,跟寻常的庄稼汉似得呢。 少爷写字,小哑巴绣花,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俩人在听雨轩厮守的日子。 偶尔俩人停下互相看看笑下, 少爷揽过穆尔卉说:“哑妹可是又绣手帕呢?” 拿过绣花绷子一看四角垂下的形状委屈道:“给宝儿做的什么?怎么不见你给我做。” 穆尔卉拽着他胳膊过来摸那料子:“这个给儿子做肚兜好看不?” 少爷翻了个白眼儿, 把他的小哑巴拽到怀里抱怨道:“你是不是该给我绣个香囊啊,做个扇坠子什么的,这几天要跑咱家医馆开业的事儿,你男人见人的装束不会不关心了吧?” 穆尔卉轻轻推开他:“从前也没见你身上带那么多零碎。” 少爷委屈道:“从前我没媳妇。” 见穆尔卉拿出笸箩里的小剪刀, 少爷习惯性往后缩了一下, 那小剪刀的把手上也缠着红绸。 穆尔卉剪断绷子上的丝线,一见少爷那神情噗嗤一声笑了。把剪刀放回去, 收拾了床上回来又钻他怀里笑说:“再剪了你的,我岂不是和自己过不去?” 不说俩人分开了半年多,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怀着宝儿,也是好久没能恩爱。 也亏了少爷伤了腿,不然更得闹得花样百出。 中间休息的时候,少爷搂着媳妇商议:“哑妹,我打算先把善济堂开起来,而今世道乱成这样,百姓没有闲钱下馆子买首饰什么的,有病总是要看。” 穆尔卉帮着他参谋着,这衣食住行是必须的,医馆开起来之后,抓紧进点棉花,入冬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好在古家的粮食库存得隐蔽,抄家风波并没有波及。 过了半年多铁血生涯的穆尔卉这会儿又成了那个商人家的少奶奶,和丈夫俩人商议着接下来生意怎么做,赚钱了再盖一处新宅院等等。 第二天一早,少爷的小厮二林被绍辉寻回来送到竹林。 二林带着他那依旧瑟瑟发抖的小媳妇见到旧主先哭了一鼻子。 这些下人充公了之后统一被官媒转卖,年轻力壮的当天就被和县衙有关系的人家低价买走。 二林和他媳妇被高家买了去,他那媳妇生得标志,当晚就被高家的一个少爷给欺负了。 二林气急败坏冲到内院去救自己老婆,被人家一顿好打关进地牢。 逼得他媳妇又磕头求着主子开恩,自然免不了一番侮辱。 气得少爷拍案而起,又因为腿疼龇牙咧嘴。 穆尔卉拉过二林媳妇替她擦干净眼泪轻声安慰着,二林也拉着媳妇柔声说:“别怕,少爷少奶奶会给咱们做主的。” 二林磕头对穆尔卉说:“回少奶奶,之前县令高登严的家眷就藏在他兄弟家,欺负我媳妇的就是高登严的儿子。 还有咱们家大姑奶奶古翠微和他勾勾搭搭的,虽说他叔叔恨死了古翠微,关在地牢里每日命人来掌嘴,可那恶少而今护着她,俩人明铺暗盖……” 穆尔卉连忙喝止:“二林,以后别当着少爷提古翠微,湖心小岛已经买回来了,你且带着你媳妇去收拾收拾,过几天咱们一齐搬到那里住,后院厢房辟出来一处给你们两口子居住,也别为了这个欺负你媳妇才是。” 古鹏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他再恨古翠微而今也嫌弃她丢人现眼。 穆尔卉知道这姐弟终究是姐弟,柔声劝了句:“爷既然要张罗着开咱家医馆,今儿个让二林陪你出门,二林家的今天服侍我,我带她去报仇雪恨。” 二林喜得连连磕头:“谢谢少奶奶,我媳妇受了惊吓,求少奶奶多照看一二。” 穆尔卉望着二林媳妇笑笑说:“我记得你叫小玉来着?” 曾经那个叫小玉的俏皮姑娘神色有些呆滞,听着叫她万福道:“奴婢闺名小玉,出嫁以后人家都叫我李张氏,或是二林家的。” 穆尔卉笑说:“女孩子嫁人了也得有自己的名字,我还叫你小玉。 你也穿过我的衣裳,去那柜子里找一身儿到隔壁换上,少奶奶今儿个带你出气去。” 她指了指衣服柜子,小玉战战兢兢不敢。 二林和他们两口子都熟悉,一见少奶奶这般,在少爷鼓励的眼神下,开了衣柜给媳妇把最外面那件拿了出来。 看着二林搀扶着他媳妇去隔壁换好了衣裳回来,穆尔卉又笑了指着二林说:“你倒是给你媳妇把头发梳上呀。” 二林笨手笨脚显然不会,小玉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灵性。 穆尔卉只得亲自上阵帮小玉整理了头发打发她去马车上等自己,二林趁机和穆尔卉说:“求少奶奶帮忙,我怕我媳妇想不开,要不我和奶奶一块儿去吧。” 他试探着看了一眼少爷,二林最知道他的爷有多么的爱吃醋,当初哑奴和少爷不大清楚的时候,这位爷就是谁多看一眼他的小哑巴就和谁过不去。 难得古鹏大大方方点了头,又传来一个小厮陪他出门,穆尔卉领着小玉上了马车,二林鞭子一甩出了竹林。 刚出竹林就见有二十多个蛮兵跟在后面,二林吓得手一抖,马车停在路边。 穆尔卉探头瞧瞧笑说:“赶你的车,那是我的护卫,而今我和少爷出门都多带着点人,不太平。” 一听护卫,二林心里有了底气,一溜烟把马车赶到高家门口。 昨儿晚上绍辉领着人要回古家的几个下人,高家知道不好正收拾东西准备躲到乡下去。 见二林上前叫门,门上人赔笑着说:“你们不是被绍将军带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当差的堵住了大门不让进,二林看了一眼穆尔卉,和缩在穆尔卉身边的小玉。 穆尔卉一挥手,蛮兵把几个看门的捆了起来,二林一脚踹开大门,领着众人凶神恶煞般地闯了进去。 院子里停着几辆马车,高家太太站在院里正指挥丫头往车上塞东西。 高家老爷正催促道:“快跑吧,不要了。” 突然见到闯进来一伙人,老高挥手命护院上前。 深宅大户的高家养着百十护院,人数上自然占着优势。 有个穿着藕荷色纱衫偏襟直裰公子眼前一亮。 这小子歪带着文生公子巾,鬓角还插着一朵牡丹花。 眼圈儿发黑,走路脚步虚浮。 往前迈了几步吹了个口哨道:“美人儿,你是舍不得离开爷我吗?还又给我带来个小美人。” 高家老爷连忙招呼:“钦儿回来。” 那个叫钦儿的公子笑说:“叔叔您怕什么,这么多护院还留不住这俩小美人儿吗?” 他又往前迈了几步,吓得小玉瑟瑟发抖,躲在穆尔卉的身后。 二林一见这禽兽,飞起一脚就踢。 高家的护院一拥而上,穆尔卉一挥手,蛮兵往上一冲。 就听着哎呀,娘呀,乒乓乱响。 没用上一刻钟,这百十护院跑得慢的当场被揍得鼻青脸肿。 穆尔卉轻声吩咐道:“把裤腰带解下来,以这块方砖为界,右边的把左边的捆树上,哪个慢了,把你们身上多出来的玩意割下来泡酒。” 护院们自然不敢动,穆尔卉往前迈了一步,见二林正在猛锤那个小子。 穆尔卉吩咐:“把他裤子扒下来,不是管不住那几两肉吗?姑奶奶帮你管着,保证你这辈子不犯同样的错!” 她丢下一把匕首给二林,二林虽然恨他欺负自己媳妇,可真到份儿他毕竟是寻常的老实人,哪里下得去手。 穆尔卉笑得邪魅,一步一步逼近那个小子。 吓得他躺在地上不停地往后缩,地上留下一摊长长的水迹。 穆尔卉略弯腰和蔼可亲地对他说:“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代劳?男女有别,我要是隔着裤子割,多了少了的不好掌控不是?” 那小子吓得哭爹叫娘,他叔叔连忙挤过人群求饶道:“姑娘饶命啊,那个割不得呀,我们高家愿意赔偿,赔这位兄弟两个黄花姑娘还不行吗?” 穆尔卉气得扇了老高一个嘴巴:“我呸,你当女人是什么?冲你这句话,连你的也该一并割了去泡酒,怎么割不得?你们大昭国的皇宫里有三千多太监,哪个割死了?” 她一把抓住老高的脖领子问:“说,是谁打跑了我的接生婆,险些害了我们母子的性命。” 老高吓得颤抖着问:“姑娘就是古家那个小哑巴婢女,我冤枉啊,真的没有派过人骚扰过姑娘。” 穆尔卉爆粗道:“放你娘的屁,老娘有男人有儿子,别在称呼上欺负我,你们汉人鬼心眼就是多。” 她一脚踹得老高飞出去一丈多远,高太太叫着老爷扑过来磕头道:“古少奶奶请想想,我们就算不考虑别的,也得考虑我们闺女的名声。肯定是古翠微干的。” 高太太灵机一动大喊:“快点儿,带古翠微!”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基友史官提笔的新文《一人之下》扮猪吃老虎的腹黑皇叔VS端方首辅 历过三代帝王还能稳稳扶摇直上的,朝中怕是只有沈大人了。 第62章 立嗣 丫鬟婆子答应了往里面跑, 穆尔卉提着那个浪荡公子起来,绑在了廊柱上。 这会儿他两腿筛糠,见面前的女人满脸都是坏笑。 穆尔卉招手笑着喊:“二林, 过来把他裤子扒了。” 二林到了主子跟前, 尴尬地问:“少奶奶, 您带着我媳妇回避一下?” 穆尔卉噗嗤笑了:“我们姐俩儿又不是没见过男人, 扒!有什么可回避的。” 她从靴子筒里抽出了匕首在那小子脸颊上蹭蹭,若不是还捆着, 那孙子估计早就吓堆了。 老高连连求饶道:“古少奶奶手下超生呀,坏事都是古翠微干的,马上就把她交给您!” 这时候去后院的丫头婆子惊慌失措地说:“老爷,地牢里没见古翠微。” 守门的说一早上钦少爷说要躲去乡下,把她带走了。 老高气急败坏问侄儿:“孽障, 你和古翠微勾勾搭搭我本假装不知,反正咱家是小子又吃不得什么亏, 而今你还不交出她来换你的活命!” 那高钦哭道:“一早她求我放她出去,我想咱们躲乡下又不能带着她,那女人服侍我服侍的还算周道,就偷偷放她跑了, 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穆尔卉嬉皮笑脸拿着匕首在他身上一点一点移动笑问:“你当真不知古翠微去了哪里?” 高钦哭道:“祖宗, 我若是知道早说了。” 谁也没看出穆尔卉是怎么动的手,就见一股血喷出,扑鼻而来都是血腥味儿。 震耳欲聋的惨叫声过后,穆尔卉厉声道:“你们这群护院再不按着我说的做, 这孙子就是下场。” 她指着方才中间那块方砖说:“右边的, 把左边的捆上!” 原本在地上装死的护院连忙爬起来,方砖右边的把左边的捆了个结结实实。 穆尔卉点头道:“很好, 右边的听好了,把高太太他们收拾好的马车给我赶到县衙院里去,然后你们就可以走了。” 高太太哭天抢地也无济于事,看着自家养着的护院赶走了自家的马车。 能装上马车带走的,自然都是府里的宝贝,穆尔卉很会捡现成的便宜。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笑着说:“高瞪眼的妻儿老小留下,余下的人可以出去找找古翠微。什么时候找到她的下落,这座府邸我就还给你们高家,以后再不纠缠。 半个时辰之内,不离开这个院儿的,就走不了了!” 废了县令高登严的儿子,她心中这口恶气也就出了,并没有理会几个女人混在高家的女眷里,又顺路拖走了已经没有生息的高钦。 二林被自家少奶奶吓得傻在了亭子里,穆尔卉用刀柄捅捅他说:“身为男人没保护好女人本身就可耻,若是为了这个以后敢欺负小玉,你那几两东西我也给你割了去。” 二林吓得跪地磕响头保证:“少奶奶安心,奴才一定好好疼媳妇,不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穆尔卉点头让他起来说:“跟着身后那些兄弟进高家各房随便翻翻吧,有女人用的首饰可着小玉拿!抄姑奶奶的家,咱们再给他们抄回来!” 她轻轻把小玉推到二林怀里说:“快去吧,祝你运气好,翻些好东西出来!” 说完回头叽里咕噜嘱咐一遍蛮兵,他们嗷嗷叫着往高家里冲,一见那位小玉还一脸茫然,这群小子还做个请的手势让她先走。 穆尔卉坐在被捆着的那群护院面前用商议的语气说:“要不给我们做苦工去好不好?修修城门,还有瓮城什么的修缮好是个大工程,虽然我不给钱,但是管饱饭。谁要是敢跑,跑一个,我抓一家子顶上!” 护院门磕头求饶,穆尔卉想想说:“这样,我给工钱还不行吗?而今这世道,有个挣钱的营生不容易。” 她站在高家台阶上往街上看,偶尔会有几个行色匆匆的男人背着少许粮食赶路。 战争带给百姓的只有萧条,她开始盘算着如何才能让大伙儿过上安生日子。 卫队回报,后方已经占领的地界上发生了大规模武斗事件。虽然被及时镇压住了,可损失惨重。 看着百姓们对走过路过的蛮兵都一脸畏惧,穆尔卉也有些灰心。 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无所谓是非和正统,自己和兄弟们终究是入侵的异族人。 决定了的穆尔卉吩咐一声给众位皇亲去信儿,抓紧为靖德皇帝选嗣,就在定州建都称帝。 一统后再迁入京城供奉太庙。 帝王上承天意,下顺民心。秦氏的子孙占据庙堂,会为联军赢得一个名正言顺的存在,也能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百废待兴忙得四脚朝天之际,隆昌公主非得要先选嗣,众人短暂的懵逼之后又佩服这女人的果断。 秦正志的棺椁挪到定州巡抚衙门偏殿停放,赶制的龙袍已经为他换上。 那枚穆家赠送的玉,穆尔卉给他压在了枕头底下,和先皇的禅位诏书一同陪伴着他。 穆恩泰的腿虽然依旧不能走路,可疼痛缓解了些也来凑凑热闹。 宝儿骑在外公的脖子上看着一屋子人冲着灵位三跪九叩,穆恩泰把宝儿放下指着灵位说:“你给他磕个头吧,要不是他,也没有你的命在。” 在场的都清楚这小娃儿的母亲是谁,见他学着众人的样子磕了三个头,还打算再跪被穆恩泰拉住说:“你不是他的臣子,不用九叩。” 穆尔卉赶到巡抚衙门挨着父皇坐下,伸手接过宝儿示意乳娘先带他下去。 钱老将军一并带进来六个孩子,大的**岁,小的五六岁。 谢天谢地这次没有还需要吃奶的。 六个孩子一并给滇国皇帝陛下磕头,给皇后娘娘穆尔卉磕头。 从大到小,随便从论语里挑出一段儿话讲解。 一个个好像一个师父教导的一般,抑扬顿挫都是事先背好的。 穆恩泰眼珠子差点掉地上,这是要挑皇帝,不是考秀才。 几位宗亲爷们还有些洋洋得意,几位老将军都面露失望之色,乱世之君,岂能如此。 站殿武士盔明甲亮,一个个收拾的光鲜威武。 小宝儿挣脱了乳娘的怀抱,爬到屏风后面趁着乳娘到处找他的空儿,又挺着小肚子走到正殿。 一看高高的门槛儿他过不去,小胖手扒着门槛儿呼哧呼哧翻了过去,四条腿并用爬到一个站殿武士的脚下。 重甲在身的站殿武士不行跪拜礼,可面对人家滇国的小殿下也得尽量调整出和蔼可亲的表情。 穆尔卉的注意力都在六个孩子身上,压根就没注意自己儿子已经爬过人群,到了离主位最近的廊柱后面。 这会儿天色已晚,正殿虽然掌了不少油灯 ,可高大的武士足矣挡住这小小的一只。 宝儿坐在一个武士的脚面上看热闹,外公和娘正在问几个哥哥一些问题,下面还坐着几个年轻的叔叔,站着一群白胡子老头儿。 或许觉得无聊,他继续往前爬,那个椅子上坐着的人佩戴了一把漂亮的剑,剑鞘黄澄澄的,还挂着七彩的剑穗。 真是使出了吃奶力气的宝儿,使劲一拔,吓得秦正英大喊:“有刺客!” 站起四处没看到人,就发现众人脸色发白。 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儿伸着小舌头尝试着舔舔剑刃,眼看靠近了,最边上那个**岁的男孩做了个鬼脸说:“哥哥这里有糖,咱俩换好不好?” 他手虚着好像抓了什么,宝儿扭过头去找糖,那孩子突然蹦过来合上剑鞘把剑夺过。 穆尔卉这会儿吓得腿都软了,踉跄着提起宝儿按在怀里不敢松手。 宝儿还冲着那男孩叫哥哥,一脸讨好的笑。 男孩尴尬笑笑说:“哥哥一会儿去给你买糖。” 那个男孩身边的比他小个一两岁,嘴巴倒是刻薄,一脸鄙夷地说:“跟舞娘学的跳吧,够灵巧!” 其余几个孩子这一哄笑,铭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救宝儿的和出言讽刺的都是他儿子,大的是舞娘所出,贱妾之子勉强算是主子。 刚才出言讥讽的是侧妃所出,虽然不及嫡子,也是宠坏了的。 穆尔卉拉过这个孩子到近前,认真教导宝儿说出谢谢。 几位武将立刻开始夸赞这个叫秦连的小皇孙英明决断,他们害怕穆尔卉选嗣是走过场,最终还是想自己霸占了昭国的江山。 几位宗亲爷们立刻复合,瞧着她怀里抱着自己的儿子,纷纷怀疑这小儿这个节骨眼出现在正殿上是故意而为。 穆尔卉扫了他们一眼,拉过秦连说:“看来,这是众望所归了。” 铭王带头给这个从没受过自己好脸色的儿子磕头以太子相称。 孩子有些渺茫的看着这一切,他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铭王一句只要年长的孩子,让他凑个数儿去。 钱老将军提醒这位皇太子给母后磕头,孩子才战战兢兢磕头拜了母后,又拜了外公。 穆尔卉示意他起来,宝儿又从娘怀里爬了下来,抱着秦连的腿叫哥哥。 秦连还算熟练地抱起宝儿,一个老将军连忙说道:“两位储君打小儿情义就不一般,大昭和滇国定然世代友好。” 另一个也说:“咱们太子和滇国小殿下也算的上是亲兄弟了。” 穆尔卉心里逼逼道:不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皇嗣既然选出,铭王等众人告退,这皇太子自然要留给穆尔卉教养。 瞧着已经定更天了,穆尔卉连忙命人准备快马,再不快点儿跑回去,傻少爷还不急死? 可瞧瞧这秦连,她想了想拉过他来说:“暂且跟我去临时行宫住着。” 穆尔卉打算带秦连回自己家,正式和少爷介绍自己的身世和这位继子。 第63章 继子 穆尔卉怀里抱着宝儿, 又领着秦连只能坐马车。 瞧着那秦连虽然穿得光鲜,可指甲缝里还有黑泥。 神色里都是惊慌,和他亲生父亲铭王分别, 父子之间连点不舍都没有。 连方才铭王跟他告退, 他都下意识地往后缩, 显然平时见他如见鬼。 穆尔卉也瞧出他在家是个不受待见的孩子。 带着他坐上马车穆尔卉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一边哄着宝儿一边说:“你虽叫我母后, 可并不是我养的。明儿我就安顿人找吉日扶你称帝,我自己有儿子要养, 有丈夫要照管,能给你的仅仅是个皇位。从今儿起,你的父亲就是先靖德皇帝了,铭王只是皇叔。” 小皇帝低头讷讷道:“母后也嫌弃我是舞娘所出吗?我知道卑微的舞娘是府里待客的贱妾。可她是我的生母,病得那么重都没有人管她。” 孩子只有九岁, 眼底都是泪,穆尔卉拍拍他肩膀说:“不是, 你做了皇帝我就是太后,太后外面还有丈夫,有儿子,你脸面上也不好看不是?我明儿个命人把你母亲接来陪伴照顾你, 孩子不能离了娘。” 那孩子哭了出来:“我娘已经走了, 谢谢母后,原本今儿个这样的日子我是不能来的,是王爷临时改了主意叫了我也跟着。” 瞧着孩子用手背擦眼泪,显然十分爱惜他的新衣裳。 穆尔卉拿出手绢给他擦着, 心疼地说:“罢了, 我带着你和我丈夫一块儿住吧,等到了京城咱们再分开。” 孩子高兴地说:“那我是不是又有娘了?我会好好孝顺母后和继父, 也能照顾小弟弟,娘叫我连儿行吗?” 半晌他小声补充一句:“我娘活着的时候,背着人都这样叫我。” 反正也准备和少爷实话实说,穆尔卉拉着他笑说:“连儿乖,好好念书,你那继父心地善良,学问很好,脑子也快,跟他学着做个有担当的好男人。咱们娘几个准备回家实话实说吧。” 马车过竹林的时候就见少爷提着灯笼伸长了脖子张望。 总算回来了有些埋怨的语气说:“有事就提前说给我去接你,而今不太平。” 他先接过来已经睡着了宝儿在他小脸上亲了口,又扶着媳妇下了马车。 见还跟着个孩子纳闷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怪招人疼的。” 穆尔卉招手让他下来,大大方方地说:“给我前夫从同族里过继了个儿子叫秦连,总不能看着他断了香火。” 少爷上下看了一眼孩子,在自己身前比量了一下个头儿说:“应该的,终究是夫妻一场。孩子你放心,咱们家境殷实,有我们宝儿的就有你的,娶老婆生儿子继父包了。” 他一手抱着宝儿一手拉着秦连,叫媳妇跟他进屋。 娘俩互相看一眼,这不上道的少爷完全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 他把宝儿放到小床上,按着秦连坐在椅子上,赶紧把食盒掀开。 见他张罗的欢实,穆尔卉无奈道:“你怎么不先吃,这么晚了还等我们?” 少爷把烧鸡撕开,先给秦连塞碗里个鸡腿,又把那个给了媳妇说:“一家人坐着吃饭香甜,二林回信说湖心岛收拾的能住了,让这个连儿和宝儿先跟咱们住后院,我让人再扩个两个院落给他们哥俩做书房用。” 他自顾自地说:“我觉得咱们的婚事不能再耽搁了,趁着我爹这两天精神,我就和他摊牌。 连儿姓秦,宝儿姓古,咱们下一个孩子姓穆,都一股脑和我爹说明白了,省得以后麻烦,不管姓什么都是咱俩的孩子。 连儿从明天开始,继父给你找先生教你念书习武,还得分出些时间跟着去铺子里早早学学做生意的道理和世道人心。 男孩子生来就有养家糊口的责任,一定得有一技之长。” 少爷看连儿的眼神也很亲切,弄得孩子泪眼婆娑眼巴巴看着穆尔卉。 趁着继父去端炉子上的热汤的空儿,孩子哀求道:“娘,这个家就这样挺好,咱娘俩挨不过了再招成吗?” 穆尔卉把头重重地砸在桌案上,无语道:“这傻男人可怎么好?” 少爷巴拉巴拉的压根就不给这娘俩说话的机会,看到秦连这一刻他反而如释重负。 有了这个孩子,媳妇心中的前夫彻底就是无关的人了。 连儿看着继父亲昵地给宝儿用温毛巾擦干净小手和小脚丫盖好被子,又带着他打了热水,亲自陪他去隔壁的屋子铺好了被褥,打发他躺下才说:“最晚后天咱们就搬回自己家,到时候你和弟弟就有自己的宽敞屋子了。” 他还帮连儿盖了被子,拄着拐回了自己的卧室见媳妇已经收拾好了。 这两口子歇下,穆尔卉枕着他胳膊试探着说:“大前年腊月初六是我们成婚的日子,也是他的祭日,他死在了新房里。” 穆尔卉觉得自己这个开头已经足够勾起少爷的兴趣了,可少爷刚刚和她亲热过,这会儿正擦拭额头的汗,大咧咧地说:“好了,都是过去的事儿,咱们帮他把这孩子抚养成人,从此你心安理得地只爱我一人便是。” 他把媳妇搂紧,在耳边说:“我能接受连儿这个孩子,可不能接受你再想他了。明早咱们带着孩子们去给老爷太太请安,顺便说清楚以后咱们一家人也好相处。” 少爷抓着她的一缕头发,不断去呵她的痒,边逗边笑说:“明儿回家你和连儿别说话,省得太太为难你们娘俩,有我在,就没人给你们委屈受。” 被他气无语了的穆尔卉睡着了,半夜听见房里有响动,才发现宝儿睡迷糊了坐在小床上找爹娘。 他故技重施倒退着从小床上下来,爬到脚踏上打算回到爹娘怀里睡,可无论怎么努力也爬不上去。 穆尔卉笑着把宝儿提上来放在俩人中间,轻轻拍两下,宝儿小手使劲搂着娘胳膊又睡着了。 少爷那个坏毛病始终是没养好,睡着睡着这手就开始到处划拉媳妇。 一下子摸到儿子的小脚丫,下意识给他盖好被突然惊坐起大叫:“哑妹,你到底去哪儿了?” 声音里带着悲怆和委屈。 穆尔卉被他吵醒,连忙拍拍他后背问:“做噩梦了?” 他一把抱住媳妇委屈道:“没摸到你,以为又成了我们爷俩相依为命的日子了呢!” 一家三口只得又调整位置,把宝儿放到床里面,穆尔卉睡中间,这回少爷才又心满意足的躺下,这手自然地放在媳妇身上。 想想隔壁还有一位,穆尔卉忽然有了自己要养三个儿子的沮丧。 一早上少爷打发二林找裁缝给连儿裁剪衣裳,购置笔墨和开蒙的书籍,又吩咐找先生又给烤点心。 他在亲爹眼前都没有存在感,家里良妾所出的兄弟姐妹没事就欺负欺负他,更别说嫡出的了。 穆尔卉原本就不知如何从头说她的身份,这连儿更是连作揖带告饶的,求着娘且混着,给他一个家。 少爷抱着宝儿拉着媳妇,媳妇牵着连儿一同进了古家大宅。 他不让穆尔卉说话,自己直截了当和老爹介绍:“我媳妇一早就和我说过她嫁过人,我当时就表态我不在意。而今我媳妇替他前夫过继了个儿子叫秦连的,我想我们反正近几日就打算正式拜堂成婚了,就算是媳妇带来的孩子,也该我们教养。” 一听媳妇之前嫁过,虽然没圆房可也算是寡妇再嫁。 老古气得捂着胸口顺气,太太这脸顿时就沉下了。 若不是小哑巴确确实实给古家带来了好处,看样子老两口就已经有了撵她的心思。 老古斟酌道:“寡妇再嫁也合乎规矩,为前夫立嗣也是人之常情。 可这一切不应该由古家来承担吧。 你前一家男人的父母兄弟理应抚养这个孩子,再说了,这谁家正妻娶个寡妇? 你若是不带着这个孩子来,旁人也不知你嫁过。 我们做父母的睁一眼闭一眼你们拜个堂也就罢了。” 穆尔卉原本对连儿没什么感情,可这孩子眼里又露出怯懦的神情,拉着她的衣角躲在了她身后。 穆尔卉只得回道:“老爷说的是,可是而今连儿也唤我娘亲,我若是不管他,这世上再也没有能保护他的人,老爷既然不许,我把他养在外面就是。” 少爷一听急了道:“媳妇你别冲动,他们不许咱们以后带着孩子们在湖心岛住就是了。” 穆尔卉看少爷急得莫名其妙,小声说:“我也是这么想得呀。” 少爷这才如释重负,指着老爷太太说:“他们不认你,照着后爹说也叫声爷爷奶奶,叫完了咱们就回家。” 连儿往前一步作了个揖规规矩矩叫了声爷爷奶奶,太太哼道:“见长辈不知道得磕头?小门小户的孩子没见识,古家的脸早晚给你们丢光了。” 穆尔卉拉过连儿替他整理一下衣服,瞧瞧外头晴天大日头的说:“亏了不是盛夏,说打雷就打雷的天儿。老爷太太歇着吧,我们告退了。” 连儿自然听得懂母亲话里的意思,低头抿嘴笑儿。 见继父有些失望地先去安顿马车,他悄声和穆尔卉说:“娘,你仔细让我后爹听出来。” 穆尔卉绝望道:“我已经和他明说了,说到一半儿被打断,和他学习做人道理,可不能学他那傻劲儿知道不?” 连儿低头讷讷道:“我娘活着的时候说过,傻人有傻福。” 穆尔卉把手搭在连儿肩膀上,扭头看了一眼老爷太太的屋子叹道:“我真怕他们遭雷劈呀!” 第64章 后事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少爷这腿伤基本上就没好好将养。 若不是有灵丹妙药顶着,还真有可能和他丈人一样靠拐杖过下半辈子。 二林按照主子的指示已经把岛上收拾好了,沿湖穆尔卉安顿了卫队装扮成渔民驻扎, 并且准备了小船随时撤退使用。 前院二林两口子带着厨子奶妈和护卫居住, 后院少爷两口子领着宝儿和连儿。 教书先生最终还是穆尔卉托人请来了博学大儒, 负责给小皇帝传授课业。 也定下了下月初五, 秦连正式称帝,同时封穆尔卉为靖贤隆昌母后皇太后。 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太后还不知要把持朝政多少年, 可眼下指着滇国帮着恢复正统,这群老家伙们还为皇帝是秦氏子孙暗自窃喜。 对于穆尔卉把小皇帝时刻带在身边的行为他们喜忧参半,当然以认为她不怀好意,要从小控制昭国国主为主。 喜的是,穆尔卉是目前这世上唯一能保护这小皇帝的人, 想想又暂且安心。 少爷近来忙着医馆开业顾不上家里的琐事,好在媳妇都料理的清清楚楚。 平时穆尔卉带着连儿和宝儿一起去听着众将议事, 宝儿困倦了有外公和大小舅舅陪伴,连儿只是恭谨地立在穆尔卉身后听政,自然那群皇叔们的座位也不再保留。 这天说到秋收和募兵,穆尔卉有些犯困, 她盯着手里的折子半天没动静, 众位臣屏气凝神以为她这是想到了什么关窍。 安静了片刻,房里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穆尔卉无语道:“继续说,怎么没人说话了” 一位老将军试探着问:“太后娘娘可是有懿旨?” 穆尔卉摆手:“本宫就不能发会儿呆?她又追着掌管内务的人抓紧给小皇帝赶制龙袍,并且分派武将继续攻打城池。” 负责保护古鹏的侍卫突然跑来了一个, 悄悄在绍辉耳边耳语几句。 穆尔卉一见, 命众人散去连忙询问。 绍辉连忙说道:“妹子,家里出事了, 老爷在青楼气得吐血而亡,少爷急着叫您带着连哥儿和宝哥儿回去。” 穆尔卉纳闷道:“老爷那个年纪跑到青楼争风吃醋去,也该太太气得吐血,这话可是传错了?” 绍辉讷讷道:“是少爷传的信儿,我也不知。” 连儿也说:“母后咱们快走吧,继父为人不会说谎,他一直拿我当孩子看,咱们不能给他丢脸。” 他先跑到厢房抱起宝儿,吩咐人准备马车。 比起刚被选中做小皇帝那会儿,他已经有点贵气了。 跟着继父和母后出去听戏知道给赏,对待身边的人也学着恩威并施。 走路说话尽量模仿着古鹏待人的模样,而今倒开始崇拜起继父来了。 这娘三个到了老宅下车,门上已经挂了白色的幔帐。 管家奶娘接过宝儿赶紧给戴上孝,二林媳妇拿着孝服过来给穆尔卉缠了个严实。 至于连儿,也仅仅少爷自己承认算是古家的孩子,老爷并没有认过。 下人也给拿个孝布过来,比宝儿略轻些的孝带好,送到灵堂去行礼。 吴嬷嬷搀扶着穆尔卉在耳边嘱咐:“少奶奶使劲哭老爷,不然后代出哑巴。” 为了给古鹏面子,穆尔卉按照汉人的习俗哭着跪爬进灵堂,跪在古鹏边上以子媳之礼守灵。 亲朋好友来吊唁,这两口子得磕头还礼。 难得连儿竟然真跟着跪在古鹏身后,心甘情愿在这充起了孙子。 天黑的时候穆尔卉借口方便把连儿带出来,顺便安顿他和宝儿休息。 听雨轩已经被护卫层层围住,穆尔卉让俩孩子住在她曾经的厢房里。 一切妥当了埋怨连儿:“身为天子,跪天地跪父母,不相干的人就别去跪了。” 连儿低头道:“母后尚且跟着行礼呢。” 穆尔卉解释道:“他是我丈夫的父亲,我自然跪得。” 连儿接道:“他还是我继父的父亲呢。” 穆尔卉把宝儿哄睡交给连儿说:“千万别乱跑,万一身份泄露,想杀你的人可不计其数,和弟弟早点休息。” 这孩子认认真真把宝儿放到床里面,自己躺在外面。 穆尔卉唤武艺高强的侍卫进来就住在两位贵人的外间屋。又让二林媳妇和吴嬷嬷留下照顾两个孩子,自己又回头灵堂继续守灵。 送走了宾客,古鹏勉强把伤腿伸伸。 媳妇搀扶他起来,二房的几位堂兄轮换着守灵,他们两口子暂且去院里厢房歇歇腿,吃口素饭。 古鹏叹气道:“咱们家就毁在了古翠微手里!” 穆尔卉纳闷道:“不是下落不明了吗?”她让高家人去抓来古翠微换回他们的宅子,高家都没找到。 古鹏摆手说:“她求着高钦放了她之后,实在是没地方去。想着好歹郎家也是有她一份儿月钱的,就偷偷溜回了郎家。她从前的婆婆原是为了她的陪嫁才屡次三番接她回去守节,见她身无分文地回去了,当天就让人把她卖进了青楼,换了二百两银子。” 穆尔卉啐了一口道:“活该!” 古鹏继续说:“而今咱家同济堂开了之后,余下的买卖也陆续张罗着。茶庄有些生意老爷和他的老朋友约在青楼谈事情。” 穆尔卉翻了白眼说:“你可不许去青楼谈事情。” 古鹏苦笑下:“我没那个癖好,你也知道老爷年轻时候就好那口,若不是他因为给姨娘解毒试药,怕是家里兄弟姐妹无数。” 被媳妇打断了,古鹏拧着的眉头略松开些继续说:“好巧不巧的,和老爷谈生意的也是同道中人,又是头一回去那家青楼,两个人加一块儿都快一百岁了,还找了七八个姑娘侍宴。” 那位大叔兴致来了,要找两个肉皮细嫩的姑娘陪着,结果就进来抱着琵琶的古翠微。 老爷一看当场就气得吐了血,人家给家里送信儿,太太赶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等我知道信儿回来,都装裹上了。” 穆尔卉无奈一摊手:“别人说什么不好听的,爷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老爷这辈子虽然糊涂,可对儿女而言不算一个坏父亲。” 她想想铭王对连儿,而今都替连儿委屈呢。 少爷恨不得把头藏到裤/裆里说:“媳妇说对了,外面什么腌臜话都有,我爹这一辈子品行名声算是完了,走在那种地方,怎么不让人想入非非。” 穆尔卉无奈地安慰少爷说:“守孝三年之后,咱们就带着太太离开这儿,别人再怎么议论,咱们也听不见。” 一说到太太,两口子互相搀扶着去后院太太怎么样了。 这孝中不受礼,娘三个哭一顿也就充作见面礼了。 太太擦干净眼泪又恢复成平时精明的样子来,让儿子和媳妇赶紧坐下歇歇腿儿说:“鹏儿媳妇,而今我寡妇失业的也不好再抛头露面,家里来了女眷招呼茶饭什么的,你自管做主便是。 外头的事有你男人,里面的事自然是女人掌管。 你素来是个妥当人,别让亲戚朋友笑话。” 少爷拉着媳妇的手轻轻说句:“辛苦了。” 穆尔卉温柔地说:“一家人,应该的,只是爷也该注意自己的腿。” 见没有外人,太太吩咐:“古翠微那个贱人,我已经赎她出来了,再不好也不能任凭她丢了古家的脸。她见自己气死父亲羞愧难当自尽了,鹏儿不必再惦记。” 古鹏答应了是,太太让人先带着少爷回灵堂,命儿媳妇陪着自己帮古翠微料理后事。 古鹏不疑有他,继续给父亲守灵去。 这婆媳两个互相看了一眼,穆尔卉就觉得没那么简单。 太太站起伸出手来示意穆尔卉搀扶,穆尔卉连忙伺候婆婆起身,跟着她上了马车出了府。 在一处不知何年何月修的小院里,这娘俩下了马车。 穆尔卉上前开门请太太进去,就听见古翠微破口大骂:“恶妇,你害死我娘,不得好死!” 古翠微的脸上都是血痕,身上被鞭打的没有一处好皮肉。 依旧在不断地挣扎叫骂。 一见穆尔卉和太太一块儿进来,她骂道:“作死的小哑巴,你以为你眼前的贵妇是什么端庄娴淑的名门淑女,她心如蛇蝎,早晚你也得着了她的道儿。 穆尔卉噗嗤笑了说:“我和她又没有利益冲突,我娘又没抢她的男人,我活得好好的,自然她的儿子也就开心,她为什么害我?蠢女人!” 古翠微纳闷地问:“贱婢,你居然会说话?” 穆尔卉撕扯着手指甲边上的死皮笑说:“你不是说过,无论你和我说什么,也不会学给少爷听,我这哑巴可是生生被你逼得开了口。” 她捏着古翠微的下巴,送给她一顿嘴巴。 古翠微继续骂:“你会说话又如何?不过是通房丫头,一个贱妾!你的贱种也注定为家里瞧不起,被将来的正房欺负!” 太太坐在椅子上招手叫穆尔卉说:“鹏儿家的,过来娘这里坐着歇歇。” 穆尔卉坐在太太身边,太太笑说:“傻孩子,母亲今儿个教你个乖,无论是侍妾还是嫡妻所生的孩子到底受不受尊重主要还是看孩子的父亲怎么看待这母子。 鹏儿家的虽然是通房丫头出身,可鹏儿一心拿她当结发正妻看,宝儿自然是古家的嫡长孙。 而你那不争气的娘那么快就色衰失宠,靠的也仅仅是你那死了爹的怜悯!” 太太瞧瞧翠微的惨象说:“我劝你自尽了还少受些折磨,而今你落到我们娘俩手里,你爹已经没了,你兄弟凡事听媳妇的。你是怎么对待兄弟媳妇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 想想也替大人们操心,比有一个傻爹更悲催的是,还有个喜欢惹是生非的外公,最刺激的是多了一个不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花样带着宝儿淘气。 其实宝儿是个最乖的宝宝。 第65章 天子驾六 太太一句鹏儿家的随意称呼, 足够让古翠微听明白而今这小哑巴已经算是正房了。 这婆媳两个虽然不像太太故意装扮出来的亲热,可也还算相安无事。 看守古翠微的小厮吃过了晚饭上前行礼道:“太太,少奶奶!” 太太摆手说:“而今老爷不在了, 少爷就是老爷了, 以后少奶奶才是太太, 我呀是老太太了!” 小厮熟练地拿起鞭子继续抽打古翠微。 太太得意地看着翠微受刑, 穆尔卉只闭目养神。 娘俩偶尔闲话几句家常,无非是太太问宝儿一顿能吃多少水果, 多少饭菜。 或是问问儿子的腿可还要紧,自己还感慨着说:“儿子成亲了就是半个客人,当娘得远着点儿,你这做媳妇的操心就是。” 穆尔卉只是随口应着,听着古翠微鬼哭狼嚎睁眼道:“要不杀了她得了。” 翠微早就受不了了, 想咬舌自尽又下不了狠心,继续骂道:“下贱的小哑巴, 你有本事就杀了姑奶奶!” 穆尔卉翻了个白眼道:“我要给你个痛快本是好意,既然你不知好歹,太太看着料理就是。” 古翠微又垂下了头,咬紧牙关不再喊叫。让她跟曾经内心里最瞧不上的小哑巴认错求饶, 她还是做不到的。 穆尔卉站在她面前说:“老爷是被你气死的, 你兄弟也说再见面就是你死我活的仇人,你的亲侄儿宝儿都不知道你是谁,你虽然活着,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人再记得你。” 替她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 穆尔卉笑说:“太太告诉古鹏说你已经死了, 其实他嘴上说恨你,心里还是惦记你的。可惜呀, 好好的锦衣玉食一辈子,被你自己作没了。” 拍拍古翠微肩膀,穆尔卉又坐回太太身边。 太太笑说:“你那个贱婢娘不是总和老爷念叨我要害你们娘俩吗? 而今如她所愿,你们娘俩最终都死在我手里。 连你爹也去了,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说说我的不贤德吧,而今这一切都是我儿子孙子的,我要贤德名有什么用?” 太太有些激动,半晌拉着穆尔卉说:“你们两口子你敬他,他敬你的,羡煞旁人。 鹏儿肯为你付出全部,你若是辜负了鹏儿天理不容。 这些腌臜事交给娘就是了,正如你舍不得鹏儿烦心一样,娘也是一样。咱们娘俩虽然没有感情,可有共同的利益。” 穆尔卉随口应道:“人死不结仇,待她死了,太太命人一把火烧了就一了百了。” 太太站起来准备走,又看一眼古翠微说:“我疼自己养的肯定要比疼你多,你错就错在从小仗着老爷的宠爱总是想在家里掐尖儿要强。还认不清形势,空和你那下贱的娘一样心大。没有富贵命,却还一身的富贵病!” 说完把手递给儿媳妇示意她扶着,临走叮嘱小厮给她来个痛快的,她和孟美香的仇恨本就已经随着她的死了结了。 这娘俩刚回到老宅就听见人说后院拿了贼,太太打了哈欠回房去睡,指着穆尔卉说:“家里的事儿,尽量回媳妇才是,我老了。” 望着她的背影,穆尔卉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这样一个女人算计了一辈子,尤其是和自己枕边人算计了一辈子,而今就剩下她一个人,似乎整个世界真得垮了。 贼是在听雨轩被抓的,等穆尔卉赶到的时候看见连儿正指挥着护卫严刑逼供招出幕后主使。 那人嘴里塞着臭袜子,五花大绑的,显然被几百护卫群殴过,脸上身上找不出一块儿好肉。 穆尔卉纳闷道:“塞着嘴他怎么回你话?” 连儿掐着小腰道:“他挨揍就嚎,都把弟弟吵醒了,孩儿才命人塞上嘴的。” 一听这等没血性,穆尔卉举着灯笼到了近前,伸手拽出臭袜子问:“你谁呀?” 那人哭道:“小的前院厨子李三宝,寻思着一家人都在前院,想偷几个零钱,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黄口小儿……” 穆尔卉喝止道:“停,去叫管家来。” 把贼交给管家,穆尔卉挥手让护卫都隐蔽起来,回屋一看宝儿还在睡,床头堵着连儿的枕头和被子,看样子是怕他掉地上。 穆尔卉笑说:“挺有做哥哥的样儿。” 连儿哭到:“母后,我娘曾经给我生过一个妹妹。” 穆尔卉坐下示意连儿也坐问:“妹妹呢?明儿让你铭王叔送来,本宫认作女儿,和你做个伴儿,将来你亲政了她就是公主。” 连儿纠结了半天终于说出:“我娘是舞姬,铭王叔酒醉后偶尔宠幸有了我。 您知道舞姬其实就是家妓,后来我娘被他用来招待客人,又有了我妹妹。 我娘活着的时候拼命护着妹妹,我娘一病死,我去厨房拿饭的空儿再回来,妹妹就被捂死了。” 搂着连儿穆尔卉陪着掉了几滴眼泪,半天才问:“所以有人靠近你才那么紧张?怕他们伤害弟弟是吗?” 连儿哽咽道:“我妹妹没的时候刚会叫哥哥。” 宝儿翻了个身,把被子踢了。 连儿赶紧给盖好,自己躺下拍着宝儿调皮地说:“娘再给我们生个妹妹吧!” 穆尔卉笑说:“好!” 给俩孩子吹灭了灯,穆尔卉回灵堂的时候,见少爷在一个小点的火盆里又烧了些纸钱。见她回来神色有点不自然,又强装镇定。 她心里明白这是烧给古翠微的,少爷确实不擅长做戏。 他单纯的性子像老爷,对感情要求专一像太太。 她命人在院里的厢房准备了简单的木板床和粗布被褥,搀扶着少爷去躺一会儿,替他擦抹药油,轻轻劝道:“老爷没受什么罪,一下就去了,也算是他一生行医的福报。他一心盼你能重整家业,你可要振作。” 古鹏拉着媳妇靠在自己身边轻轻给她捶腿遗憾地说:“可惜没在老爷在时正经拜堂成婚,好在老爷太太都是答应了的,过了三年孝再办吧。” 穆尔卉嗔怪道:“这时候说这个给人家听了听了笑话你,天明就烧纸呢,抓紧歇一会儿。再说了你心里只有我,我心里只有你,咱俩已经过了明路了,就不在乎什么补个多少抬的聘礼。” 少爷放松了些说:“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穆尔卉轻轻拧一下他耳朵说:“我心里只有你!赶紧歇着。” 热孝中虽然是夫妻也不好亲近,俩人互相宽慰几句,赶紧眯一觉歇歇。 一早上大门高声喊着:“有男客吊唁老爷!” 穆尔柏一身素衣过来吊唁,古家族里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古鹏的小舅子,匍匐在地上跟着哭着三叔,眼睛都盯在穆尔柏身上。 这孩子身量未足,眉目清秀,满身英气。 一身银白色绫锻袍子。腰上扎着白锦腰带,一块羊脂白玉随着走动摇晃。 身后带着几十个随从皆是白衣,一个个人高马大,暗藏着利刃,显然是骁勇斗狠之人。 临行前穆恩泰特意叮嘱儿子说:“你姐夫忠厚孝顺,依照汉人的礼节,送他亲爹上路。” 小柏走进灵堂,接过迎客的递过来的香焚上插好,又按照子侄的礼节跪下磕头哭叔叔。 族里有专门待客的爷们搀扶舅爷起来,连连劝慰节哀。 跟着的护卫随从把装丧礼的白皮箱子送到账桌子上,账房打开一看傻眼了,二十五两的银锭子满满一大箱。 边上的只得喊道:“大少奶奶娘家舅爷送古三老爷香烛银5000两。 古鹏纳闷地跟媳妇小声嘀咕:“岳父怎么命人送来这么多钱?这是怕我现银不够操办后事吧?” 穆尔卉悄声说:“闺女都给你了,几个钱只管用就是。” 前院立刻有人给太太送信,说少爷的小舅子到了,送了白银五千两。 听说小舅子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太太命人领到后院吃茶,也准备了礼物见过。 小柏行礼直接了当道:“道理上宝儿应该留下送爷爷一路好走,可宝儿年幼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既然已经跪过灵,侄儿的意思是接连儿和宝儿先回去,等古叔出殡的时候再把孙儿送回。” 太太瞧瞧这位舅爷虽然年幼,口齿清楚说话明白,家里乱糟糟的儿子和媳妇都顾不上孩子,索性点头。 连儿抱着宝儿出来,亲热地叫句:“小舅。” 这俩孩子年龄差不了多少,小柏还挺有大人模样,一手领着连儿,一手抱着宝儿告辞。 太太急道:“第一次来家里好歹吃了饭再走。” 小柏笑说:“婶婶家里办事就不叨扰了,等送叔叔入土为安,再来领赐。” 瞧着这位舅爷的做派,太太心里欢喜,心说儿子这回应该是有厉害的岳父保驾护航了。 她特意亲自把小柏送出大门,瞧着门外的马车都是红木所做,拉车的是六匹毛色一样的枣红马。 马上挂有金灿灿的銮铃,一名壮汉跪下,舅爷踩着他的背上了马车,接过连儿递上来的宝儿,见那个小拖油瓶连儿也是器宇轩昂地上了车。 从听雨轩方向跟出了几百护卫,齐刷刷跪在马车下等候他们上车。 然后一齐站起来跟着马车跑步而去。 古太太从来就不知道家里住进了这么多人,瞧着这六匹马拉着的马车越走越远,她突然腿一软险些坐在门槛上。 古太太急匆匆到了灵堂,见儿子和媳妇依旧在守丧陪灵。 她先装模作样哭一阵子老爷,见儿子和媳妇上前搀扶,假装虚弱靠在媳妇的怀里。 冲着古鹏说:“你守着你爹,让你媳妇扶着娘去后院儿。” 第66章 送殡 出了灵堂, 太太拉着穆尔卉快走回了正房示意她坐才问:“媳妇,你娘家做什么的?” 穆尔卉瞧瞧太太神色不自然,笑问:“太太怎么看呢?” 太太忽然直挺挺跪下告饶道:“从前不知贵女身份, 多有得罪!” 穆尔卉躲开她说:“你是少爷的亲娘, 这礼我受着不合适, 你们中原人也有这样的说法, 儿子娶了公主,便和父母执兄弟之礼, 这礼我受着也折不了福。” 太太一听这话,起来也不是,跪着也不是。 穆尔卉笑说:“太太还是坐吧,给下人瞧见笑话,我倒是想和少爷实话实说呢, 他不开那窍。 太太战战兢兢道:“殿下千万看在鹏儿一片痴情为你的份儿上,多多照看, 别让别人欺负了他去。” 穆尔卉笑说:“太太不要紧张,昨儿太太有一句话说得很是,我们有共同的利益,那就是少爷和宝儿是你我共同的亲人, 谁若是敢欺负了他们爷俩, 我也不答应。 我和少爷商议过了,等过了老爷三年孝,就接太太去别的地方居住,毕竟老爷没在青楼, 让少爷脸面上很难堪。” 一提起这个, 太太面红耳赤气得咬牙,呼一下站起来觉得失态又坐下说:“原本我羡慕你命好, 有个一心一意的男人,想想我自己虽然出身富贵殷实之家,却不如你。而今想想我连出身也不及你,气量更不及。还有就是你带来的连儿到底是什么人?” 穆尔卉笑道:“太太既然猜出来了,那应该知道下月初五就要登基继承皇位的顺德皇帝今年刚刚九岁呀。” 太太从椅子上一点点往下出溜,半晌说:“男人都是爱脸面的,求你缓缓地和鹏儿说,别吓着他。” 言笑晏晏的穆尔卉说:“我和少爷之间,身份不会是问题,本也不想瞒着他,我一早就告诉他连儿叫秦连,想继续往下说他根本就不在意。连儿缺乏父爱,而今追着他继父继父地叫,太太还是假装不知道吧。顺便问一句,太太如可瞧出的破绽?” 太太这会儿如坠云雾,梦呓般说:“舅爷来接宝儿和连儿,那连儿显然看岁数不可能是你生的,一见面舅爷却待他很好我就觉着不正常。送他们出门我看见,六匹马拉着的马车。什么样的人家也不能随便安顿一辆马车就有正好六匹一样的马。只有一种说法:天子驾六。” 穆尔卉笑说:“原来如此。” 想想她这一家子几乎都做过或是即将要做皇帝,确实没在意。 小柏来接孩子,肯定要个大马车出门,方便孩子在车里睡觉。 从太太这份儿心思缜密来看,她对少爷的智商又充满了信心。 还打算再养个女儿呢,要是女孩子脑子不够用,还不长大了得给人家欺负了去。 她一会儿不在,管事的婆子就追了来,要少奶奶给张罗内院的香烛纸钱。 古家被抄之后元气尚没恢复,库房空空如也,临时打发绍辉赶紧去采买。 绍辉回来的之后欲言又止,穆尔卉命婆子先把东西抬进去,问他:“扭扭捏捏的做什么,有话说!” 绍辉突然跪下道:“求娘娘开恩,大姑奶奶已经死了,赏她个全尸吧!” 穆尔卉一听这话,看看左右无人拉绍辉起来说:“嘘,别给少爷听见,他家里这几个人够他堵一阵子的了。” 绍辉道:“郊外巡逻的士兵发现胡桃沟有个小子鬼鬼祟祟正在焚尸,抓了来被我压下,求娘娘看在少爷和孙少爷的面儿上,赏她个全尸!” 穆尔卉带着绍辉去了衙门,先放了那个小厮,让他回太太只说事情妥了。 然后俩人一道去停尸房看看已经凉透了的古翠微。 她脸上狰狞,死前显然经历了好一番挣扎。一条胳膊已经烧得焦黑,身上层层叠叠都是伤。 绍辉伸手把她睁着的眼替她合上,念叨句:“大小姐幼年时十分可爱,但愿下辈子能托生到正房的肚子里。” 穆尔卉吩咐仵作替她打扮一下,又让绍辉给翠微买个棺材找块儿荒地埋了算了。 想想说了句:“过几天,埋的地儿悄悄说给少爷,他去烧几张纸也就了了这番心思了。但是不要说给我,我怕我忍不住给她刨出来鞭尸!” 她边走边说:“棺材钱我不出啊,你量力而为!” 绍辉被她气乐了,连连作揖道:“谢谢妹妹!” 穆尔卉回头瞪眼道:“趁了你的心意就是妹妹,不如你的意就是娘娘,你就是个白眼狼!” 穆尔卉回老宅的时候,一个婆子正和少爷嘀咕道:“少奶奶和绍辉走了,爷快去瞧瞧去。” 就听少爷呵斥:“不得妄议主子,少奶奶而今当家理事,自然有事吩咐绍辉办去!” 她刚进门就有人追着她领东西,傍晚一同给老爷烧过关门纸之后,古鹏也没再问过她和绍辉出去做什么。 俩人只能吃素宴,而且这些白菜豆腐做得十分难吃。 请来念经的和尚已经都安顿歇下了,少爷不断拨拉着算盘,支出给老爹做道场的钱交给媳妇,让她明儿安顿送往熙光寺。 灵幡执事这些陆续送回,少爷挣扎要去过数,穆尔卉让他老实在屋里候着,自己去和那些纸活儿铺的伙计掰扯。 亲戚朋友原本是一心看古家三房的笑话,老古和亲生女儿在青楼相会被气死当场,儿子腿骨骨折如何办理后事。 里里外外古少奶奶跟着操持忙活,连外面的爷们都被调理的服服帖帖,又羡慕古鹏命好,一个彩礼钱没花,得个中用的媳妇。 接收完纸活儿回来,见少爷没精打采地已经端了热水进来。 穆尔卉啐道:“这时候胡来可惹人笑话。” 少爷比量着羞她说:“我就是伺候你好好烫烫脚,看把我媳妇累的。” 他把拐杖放一边儿,坐在小凳子上一点儿一点儿捏着媳妇的脚心。 捏到有硬茧的地儿,拿出小锉刀子帮她一点点剔除,再抹上药酒,又涂上油脂。 再用小锤子一点点敲着媳妇那笔直的小腿,穆尔卉闭着眼睛枕在他腿上喃喃地说:“再给我捏捏头。” 不得不承认,古鹏的手法真是一流,无论是用关节敲击刺激穴位,还是轻轻揉着。 穆尔卉舒服地出了点声音,气得古鹏抱怨:“你别害我啊,给人家听了咱俩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楚。” 穆尔卉只得说点别的转移注意,她从外衫口袋里边上摸出本子念着流程:“出殡那日,依着规矩你得打着灵幡一路走到古家墓地,我担心你的腿扛不住,能不能让你骑着马举着灵幡?” 古鹏为难道:“送殡又不是娶亲,送殡路上孝子的地位最低,我若是骑马不像那么回事!” 穆尔卉歪着头问:“所有举着执事的都骑马,那你骑马不就不显得突兀了吗。” 古鹏摆手说:“咱家而今没有那个实力,上哪儿找上千匹马去。” 穆尔卉一听有门坐起说:“我宁愿去借一千匹马,也不让你一路走去,你别管,我来安顿,管保体体面面把老爷送到地方。” 古鹏有些失落地搂着媳妇说:“原本想着是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却连累你总替我忙活,嫁我委屈你了。” 就势又倒回少爷怀里的穆尔卉问:“那你会介意我比你办法多?” 少爷憨厚地傻笑道:“怎会?我不管你是谁的女儿,我知道你是我媳妇,我儿子的娘,我知道这个就够了。我也瞧出我丈人不是一般人了,他能心甘情愿把女儿给我,我就好好照顾你,孝顺他老人家。” 穆尔卉伸出小手说:“你我认定了彼此,就互相扶持好好过一辈子,你想问我什么只管问,我一定实话实说。” 少爷伸出手指勾住她的,原本准备击掌协议变成了小孩子拉钩钩。 俩人互相笑了一下,穆尔卉突然拍着脑袋跳到了地上。 拿着外面买的豆沙包递给少爷说:“吃这个不犯忌讳,比糙米加白菜豆腐好吃些。” 第二天一早,穆尔卉就吩咐骑兵准备一千匹马送过来,只要白的和黑的。 正好也省得雇佣举执事的人了,一人补贴点银钱,算是让自己的兵赚了点外快。 太太从知道了儿媳妇的身份,加上夜夜噩梦被孟氏母女索命,一改常态躲在房里吃斋念佛。 众人原本以为是被老爷离世刺激的,也顾不上理会她。 出殡这日,原本已经掏空了家底的古家难得热闹起来,从喇叭唢呐,到执事灵幡的人一律骑着马出门。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上千人的送殡队伍竟然都骑着马往古家墓地去。 孝子古鹏骑马举着引魂帆在前,穆尔卉抱着宝儿领着连儿坐车,城门这里马路两边一面一个路祭台。 东边是古鹏舅舅家的,西边为首的竟然是老丈人穆恩泰。 古鹏依礼叩谢亲友的厚赠,抱着岳父的腿哭了一番。 穆恩泰拄着拐杖上前,替老古焚上一炷香念叨句:“老弟呀,还以为能有机会请你喝酒呢,你怎么就去了。你儿子从此就是我儿子,以后有我照管你就安心地去吧。” 原本精疲力尽的古鹏,在媳妇一家的帮衬下总算体体面面把老古送到了地儿。 在家守孝期间,他惦记老丈人的腿伤,和小舅子不可描述的那地儿不好,索性一并把这爷俩接到湖心小岛住。 同样不放心新寡的母亲,古鹏领着媳妇把娘也接到了岛上,原以为太太能反对和岳父一家住在一块儿,可太太只要一间净室能吃斋念佛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 宝儿扒在门缝偷着往里瞧,娘搂着爹爹一边拍着他后背一边柔声安慰着…… 她都好几天没这么哄过宝儿了,要失宠的节奏 第67章 称帝 太太突然没有那么多事儿, 幸福来的太快的古鹏忽然发现自己有个让人头疼的逗比老丈人。 月初这几天媳妇忙得不见人,他那继子连儿整日抱着宝儿同他撒娇卖萌连求带耍赖:“继父劝劝母亲,不要让我一个人生活, 连儿还小呢。” 古鹏莫名其妙, 一个九岁的孩子还小呢, 如何能自己过活? 穆恩泰坐在水边用姑爷的鱼竿一边钓鱼一边严肃地说:“九岁不小了, 你母亲九岁的时候都当家理事了。” 古鹏不敢顶撞岳父,只得赔笑着说:“爹, 昨儿我媳妇还说要您平易近人些呢,九岁的孩子确实不能离了父母的庇护。” 穆恩泰调整一下板着的脸,挤出些笑模样,故意装出亲切可人的样子笑说:“九岁不小了,你母亲……” 古鹏举着草帽挡住老丈人的目光, 拉着连儿说:“晚上我和你母亲说,你们兄弟俩还有个伴儿, 哪好就这么给你俩分开。” 宝儿搂着哥哥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叫哥哥,古鹏带着两个孩子在湖边生火,见老丈人刚收获一条欢蹦乱跳的鱼, 就收拾了爷几个烧着吃。 傍晚穆尔卉坐着小船回来, 宝儿大老远叫着:“娘,娘!” 连儿也跟着招手问:“娘,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小船没等靠岸,穆尔卉轻飘飘跳下来, 晃晃手里的油纸包儿, 让连儿和宝儿分着吃去。 少爷伸手拉过媳妇,问候过穆恩泰, 两口子说笑着回了房。 少爷叮叮当当一个劲儿切着什么,穆尔卉歪在榻上问:“作什么妖呢?” 少爷边剁边说:“把阿胶敲碎,加上点黄酒给你煮了吃补身,再有几天你身上要来了,好好补补少遭罪。” 穆尔卉翻个身,趴在榻上从窗户看少爷忙碌的身影,边看边花痴地说:“你认真的样子最帅。” 少爷回头冲她笑笑,痞里痞气地吹了个口哨,看着熬他这锅胶,又把冰糖核桃敲碎了加到锅里。 穆恩泰提着鱼边走边叫魂一般地喊:“古鹏,古鹏,今晚红烧鱼,你陪我喝两盅。” 穆尔卉在床上怼道:“三年内忌宴饮,爹您自己喝去。” 穆恩泰一听有规矩,不再多说,见姑爷拿着勺子不停搅合锅里的东西,好奇地凑上前说:“这一坨是什么?给我尝尝!” 他拿了勺子就盛,古鹏吓得按住说:“爹,这是阿胶,专治女人经血淤堵的,男人吃了不好!” 有点失落的穆恩泰往小板凳上一坐,开始郁闷。 小柏隔几天回来看看他,平时住在大营里忙军务。 女儿虽然天天都回来,显然是为着丈夫儿子。 他就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般整日黏着女婿。而古鹏因为伤了腿,加上在家为父守孝,正好和穆恩泰凑一块儿带着宝儿和连儿玩耍。 古太太整日在房里吃斋,也不和他们一块儿用饭。偶尔出来见了亲家也分外的客气。 已经答应连儿求情的古鹏就盼着天黑,天黑房里就剩下两口子和哼哼唧唧要糕糕的宝儿。 这会儿宝儿坐在娘肚子上耍赖,非要娘抱着晃晃,坚决不肯和哥哥去睡。 穆尔卉像抱婴孩儿一般抱着宝儿,小家伙还尽量把自己蜷缩的小一点儿。 头和脚已经超出娘的身子很多了,还装作婴儿般噘着小嘴。 穆尔卉不时戳戳他的小脸蛋,边戳边和少爷说:“你当初戳我脸蛋是不是也是这个手感?” 少爷也在儿子脸上试试,气得宝儿噘着嘴清晰地:“哼”了一声。 这回两口子一块儿笑,真是和他娘一模一样。 把宝儿哄睡,穆尔卉抱着送去隔壁房里让下人照管。 回屋的时候少爷又端来了烫脚的水,加了不少活血的药材。 瞧着他已经褪去了外衣,还能看见脚脖子肿着,穆尔卉心疼地说:“我的爷,你自管好好养着就是。” 少爷一边揉脚,一边笑说:“生意渐渐好了些,你干嘛让连儿过几天出去住去?那孩子跟咱们叫爹叫娘的,咱们家也不多他一双筷子呀。” 穆尔卉哼一下,心说这小兔崽子心眼儿不少,直接了当地说:“九月初五新帝登基,他要住进临时行宫里。” 少爷不满道:“我不同意连儿给皇帝做伴读,这伴君如伴虎,不如将来做个自在百姓的好。你们有大事尽管去忙,家里我说了算,我喜欢那个孩子,宝儿也离不开哥哥!” 连儿大大吸一口胡椒粉,泪眼婆娑的冲进来跪在洗脚盆边上,挽着少爷的胳膊亲昵地说:“后爹,连儿不愿意离开您!” 穆尔卉刚要说话,连儿学着后爹的样子给她连连捏脚,边捏边说:“母亲就疼孩儿一次吧,孩儿孝顺你们二老一辈子。我五岁那年就没了亲娘,我那亲爹根本就看不见我……” 他这一说,少爷心软地搂着连儿说:“就是,这么可怜的孩子你好狠的心。儿子,睡觉去吧,这家里后爹才是一家之主。” 少爷头一回当着媳妇这么硬气,笑得跟小狐狸似得连儿到了门口冲着少爷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穆尔卉只得和丈夫商议:“九月初五新皇登基,初四晚上我不能回家,顺利的话初五晚上我带着连儿回来,你和宝儿早点睡。” 少爷一听媳妇这是答应了,立刻把晚上的阿胶端进来让她吃上口,又躺在媳妇的怀里轻轻地帮她揉着小腹。 初四一早就见少爷坐在小凳子上筛了不少细香灰,见她醒了提醒道:“这一二日就要来,你都带上,别在外面失了礼。还有阿胶拿上吃,我正好去柜上再给你配点鹿胎膏好好养养身。” 穆尔卉笑着接过,要出门又扭回身来搂着他的脖子在脸颊上亲了一口才说:“出门一定把家里的护卫都带上,我爹也得几天不回来,你和儿子要小心。” 昔日的定州巡抚衙门而今修葺一新,披红挂花充作临时行宫。 从门口到正殿铺上了厚厚的红地毯,站殿武士已经换上了象征皇权的金色盔甲,众王公大臣都穿着崭新的朝服跪在石街两旁。 事先挑选好的宫女正在替穆尔卉换上朝服,沉甸甸的金冠上九只金凤围绕着一颗圆润的夜明珠。 凤口也都衔着九颗耀眼的小钻石。 明黄色的朝服上巧手的绣娘绣上了五爪金龙,袖口卍字花纹华贵吉祥。 小皇帝磕头拜过太后之后,探出身子搀扶着太后一同到了丰先殿上给先皇磕头,并禀告祖先承袭大统。 娘俩稳稳当当走在红地毯上,大人也就罢了,九岁孩童也是昂首挺胸,还真有那么几分君临天下的气势。 文东武西山呼万岁,秦连就一步一步搀扶着母后一同登上金座,坐在了母后下首。 接受朝拜之后,先尊母后靖贤隆昌皇后为靖贤顺隆昌母后皇太后,然后册封四位王叔皆由郡王晋为亲王。 铭王没有得到额外的殊荣,让众人服气地很。 文昌侯世子晋封为文昌侯世袭罔替,先御史崔大人被追认为昭义侯,长子世袭罔替。 众位将军以及投诚来的老臣皆有封赏,紧接着小皇帝突然冒出一句封帝师古鹏为贤德公。 穆尔卉纳闷地看着小皇帝,这封赏名单是太后和众人商议妥的,只是让小皇帝当众念出而已。他手里拿着的那份儿上面压根就没有古鹏什么事儿。 见太后也露出迷茫的神色,众臣秉息凝神心说古鹏是谁? 纷纷替小皇帝捏着一把汗,这还没亲政的儿皇帝就敢不听话,只怕今儿个太后就得发作。 都知道小皇帝的老师之前已经被封做了翰林,这位古鹏是教导皇帝什么的,怎么如此得圣心? 接下来群臣叩谢皇恩,穆尔卉有点不大高兴,孩子自作主张让她心里不舒服了一下。 再加上这个小东西竟然知道自己的软肋是古鹏,讹着古鹏替他求情,依旧住在家里好逃避沉重的朝政。 她脸上不大高兴,众人越发警惕着太后爆发。 好在一直到仪式结束,太后也没纠正小皇帝的自作主张。 闹不准她是为了给新皇面子,还是攒着一块儿算。众臣忐忑地吃着这顿御宴。 依照前朝的规矩,定下三六九大朝,其余时间急事和军情随时奏报,也设了宰相和军机大臣。 把这小皇帝推上帝位,穆尔卉深深呼吸了一下。 她正忙着宴请内命妇,和周边国家来朝贺的使节。 身边的孩子虽然刚到她肩膀,她就开始和宰相顾大人打听他家里可有适龄的孙女儿。 儿皇帝想亲政,第一条就是大婚。 顾大人吓得连忙跪下求太后娘娘别着急,皇上身子骨还没长成呢。 连儿故意撒娇道:“得母后多日教导,皇儿茅塞顿开,唯愿母后身体康健,长长久久地陪伴教导皇儿。” 他这一带头给太后拍马屁,大伙儿还不紧着夸母慈子孝,社稷之幸。 穆尔卉冲着连儿挤挤眼,手比量一个拧耳朵的动作。 这边热火朝天,少爷带着宝儿和护卫去了自家药铺,给媳妇配些调养身子的药。 而今原料捉襟见肘,最大的药材市场还在伪皇帝的手里,他只能各处紧急命人采买补充,要不是他腿脚不便,早都亲自去进药了。 湖面上来了一艘大船,船上男女老幼皆有,为首的正是古家的族长。 自称古家的渔民的小船上前拦住去路,大爷板着脸道:“族里有要事,要见古肖氏。” 岛上的贵人今儿个一个都不在,见来人确实是古鹏的亲大伯,暗卫也没好拦,就放他们弃舟登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 宝儿娘虽然成了太后,可手里只有不到半壁江山,宝儿想彻底拽翻天,还得依赖娘的武力值。 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哎呀,谁打宝儿,我跟你说,我外公,我舅舅,我娘,我娘前男友,还有我不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还有宝儿自己都是皇帝命!!!闹呢! 第68章 对峙 过了片刻两个妇人搀扶着古太太下来要带她上船, 太太扭头和边上的渔民说:“说给鹏儿和鹏儿媳妇,我去了大房那边的祠堂。” 太太这般说,护卫不疑有他, 他们奉命保护古鹏和小殿下的安全, 可不敢限制古鹏老娘的自由。 古家长房长媳古林氏, 和二房嫡妻古王氏架着太太到了宗祠门口大喝一声“跪下!” 太太瞧了一眼宗祠门大开, 只得双膝跪倒质问:“我家老爷尸骨未寒,众位长辈哥嫂就要欺负我这寡妇失业的吗?正好当着祖宗说说我们老爷身陷囹圄之时, 长房长孙古腾不但不安慰劝解,反而拿了一张瓜分我们三房房产的文书逼着老爷签字。” 在座的几个花白的老头互相看一眼,齐刷刷的把脸看向古家大爷。 大爷咳嗽一声道:“古肖氏不得胡说,我家腾儿已经失踪多日了。” 大爷身后长媳捅捅大爷,示意好好问问儿子的下落, 大爷咳嗽一声,庄严地说:“带原告!” 人没到, 哭声就到了。 披头散发的郎太太哭着苦命的儿上前,顿足捶胸的李孟氏,一个劲儿嚎着苦命的姐姐。 两个仆人抬着担架,掀开白布, 哗啦啦往下掉土。 白布下的古翠微脸色已经完全变成了青紫, 身上穿着官绿色潞绸褙子,一套足金的头面儿。 焦黑的右手上套着一个金手镯,脖子上还带着赤金项圈,项圈儿上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吊坠。 郎家太太一看翠微浑身的首饰两眼冒光, 李孟氏连忙哭爬道翠微身边叫嚷:“大小姐苦命呀, 都是那毒妇害了大小姐和她生母。” 她爬到古家大爷脚下说:“我家三叔叔遇到太太的小厮张大柱,一起喝了几两酒张大柱供出他奉太太的命用麻绳勒死了大姑奶奶古翠微。在胡桃沟打算焚尸毁灭证据的空儿, 被官差老爷拿了,尸体也被运走。 差役的头儿找来大少奶奶,才放了张大柱回家。他良心不安去胡桃沟给大姑奶奶烧点纸钱儿,这才发现胡桃沟多了一处新坟翠微之墓,那个绍辉和古家少爷鬼鬼祟祟地祭拜。待郎家的人去查验,才证明里面埋的就是古翠微。” 郎家太太盯着翠微周身的首饰说:“翠微是我郎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就算是死,也该我们郎家发送。” 太太哼道:“还不是你把这明媒正娶的媳妇卖进了青楼,气死了我家老爷,我们古家还没问你要命呢!” 郎家太太挽起袖子一甩头,凶神恶煞地冲过来说:“你杀害了我们家贵儿媳妇,这钱,啊不这帐该怎么算?” 李孟氏继续哭道:“我那苦命的姐姐从侍奉了三老爷,待人和气不敢专宠。对待太太也是言听计从,敬若神明。太太在支使刁氏下毒之前,就已经用慢性药毒了我姐姐几分。还有老爷试药为我姐姐解毒,也是受她所害再不能生育。” 人证陆陆续续上来,有当初伺候孟姨娘的丫头小铃铛,伺候刁氏的丫头金雀,还有太太的陪房陈福的儿子。 太太就跟听故事一般跪在祠堂门口,能找齐这么多人,自然不是郎家和李孟氏的本事能做到的。 几位白胡子老头开始交头接耳,古家大爷板着脸还跟众位求情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古肖氏不贤,残害妾室按照律法徒一年。而今咱们自家审问,当着祖先的面儿,命她赔偿孟氏娘家,并且为孟氏做道场赎罪。” 古肖氏压根就没有反应,古家大爷一见这样,又厉声喝道:“翠微为我古家女孩儿,你身为嫡母不但不妥善教养,还残害其性命,该当何罪!” 肖氏依旧不出声儿,古家大爷有些绷不住了,他一心要吓唬住这个女流,逼她拿出一部分钱私了,同时替他找回儿子古腾。 这时候族里年轻人已经把古鹏和宝儿带了来。 一见母亲跪在祠堂门口,古鹏连忙跪在母亲身边儿,宝儿瞧瞧这个,看看那个。趴在爹身边喊:“爹爹,回家吃糕糕。” 族长怒喝道:“把古宝晖带下去,别吓着古家子孙!” 上来两个年轻的媳妇抱宝儿,少爷身后跟着进来两个壮汉一拦。 吓得妇人退了回去。 大爷喝道:“大胆的奴才没有规矩,这是古家族里公审!” 一个护卫示意跟着的人去送信儿,宝儿白了大房大爷一眼,又到了太太身边拉着她起来叫道:“奶奶,糕糕!” 太太轻轻摸摸孙子脸颊说:“宝儿别怕,一会儿你娘来了给你糕糕吃。” 无聊的宝儿又爬到爹的背上,扒着爹的脖子一步一步往上爬。 众目睽睽之下,就见宝儿一口气儿爬到爹的脖子上,小腿儿一片,骑着爹的脖子上坐好。 古鹏不满道:“家父尸骨未寒,大伯平时使个绊子也就罢了,这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不成?侄儿虽然不成才,除了我家的宝儿,也没谁能骑在侄儿脖子上拉屎撒尿。” 宝儿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怎么的,还真就配合地在爹脖子上尿了一泡。 跟着的护卫完全无视古家众人,拿衣衫的拿衣衫,服侍爷俩更衣的更衣。 院里原本有不少媳妇,一见这个架势都躲了出去。 一个护卫又到处寻了两个凳子来,先搀扶太太起来让她坐下,又请少爷也坐下。 这傻大黑粗的护卫半蹲着身子帮少爷揉着伤腿,气得古家大爷心里骂道:“他跪灵的时候怎么不见怎么金贵?” 古家大爷只得装模作样又把太太的两件罪行说了一遍,语重心长地劝说古鹏识时务,不要和家里拧着干。该认错认错,该认罚认罚,别闹到见了官,整个儿古家的名声都不好看。 古鹏站起来说:“主母责罚侍妾至死,闹去见官也不过是徒一年,侄儿豁出去跟衙门交点保释银子就罢了,难道还能纵容宠妾灭妻不成?侄儿也是为了父亲的名声考虑。” 气得大房大爷一个趔趄,心说你古鹏才是出了名的宠妾灭妻好不好? 古鹏又说:“以奴告主,先仗打三十!来人行刑!” 他这一嚷,他的护卫立刻到处找板子,先把那张大柱打个鬼哭狼嚎,连连叫着:“大爷救命!” 古鹏冷笑道:“明明是太太的小厮,竟然还满嘴叫着大爷救命,族里众位叔爷,还请替孙儿做主!” 宝儿难得没被吓哭,边上就停放着古翠微的尸体,宝儿爬到近前仔细看看。 太太吓得连忙抱起孩子说:“这孩子,不许去那里,不吉利!” 古鹏接过儿子又说:“说起古翠微之死,是我的意思。我家媳妇和宝儿几乎命丧她手,我父亲在时,也因为她谋害古家长孙下令驱除出古家,让她以死赎罪的意思。” 大爷喝道:“明明是你母亲命张大柱勒死的古翠微!” 古鹏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抖落开道:“是我,张大柱陷害我母亲,古翠微脖子上带的项圈就是我给她买的,这是凭证。” 太太看了一眼儿子,有些不解,古鹏挤眼小声说:“这罪我认了就是,我媳妇不会看着我吃亏的。” 院里当差的拿着票据送到族里老人面前,果然就是尸体上带着的金项圈。 几个老头也开始劝:“鹏儿,花几个钱私了吧,见官毕竟是人命大事,你也不好脱身。” 古鹏倔强道:“郎家太太逼良为娼,把明媒正娶的媳妇卖进青楼,我还想和官家老爷好好说道说道呢!古翠微虽然做的事情不大地道,可毕竟是我的亲姐姐,她一步步走上死路是咎由自取,那郎家就没有责任吗?” 这时候训练有素的马蹄子的响。 一队队穿着崭新官服的骑兵直接包围了古家祠堂,涌进来二十几个亲兵,齐刷刷分列两旁。 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将军,金盔金甲披着大红的战袍,手里提着马鞭子,腰上配着腰刀。 随着走动盔樱乱颤,战袍飘飘。 瞧着皮肤略黑,浓眉大眼一身武人的英气。 在场的有一半儿都认识,正是绍辉! 大房大爷不满道:“绍辉,你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这是家族里的大事,不许替你主子胡闹。” 两旁站得笔直的士兵手里长矛驻地发出闷响,齐喝一声:“大胆,见了虎贲将军还不跪。” 大房大爷膝盖一软,就势跪在地上,凳子上坐得那群花白胡子的老爷们连忙颤颤巍巍跪好。 少爷装模作样:“草民给将军磕……” 绍辉吓得一把搂住少爷,扶着他坐好小声:“祖宗,为了你我屁股颠肿了。” 绍辉抽出一卷儿黄绸子圣旨看了一眼众人吩咐道:“焚香!” 见他们摆上供桌他才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饱学士卿古鹏,教导皇帝有功,特封贤德公。”绍辉也是头一遭见圣旨,更别说宣读了。 他又一拱手说道:“陛下特意叮嘱为臣,圣人云:天地君亲师,自古师徒如父子,私设公堂,囚禁君父,其罪当诛!” 跟着的武士一拥而上把祠堂里的几位老爷一股脑捆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连连求饶:“鹏儿,这是家事,放了叔爷吧!” 绍辉冲着大房大爷一拱手道:“小的送您去见腾大爷,别的不说,你咆哮公堂,藐视皇王圣旨,大牢就得给您养老送终!” 绍辉大手一挥,说了句:带走! 古鹏尴尬道:“吓唬吓唬得了,岁数都不小了,别吓出病来。” 绍辉指了指门口悄声道:“去马车上和你的大小祖宗商议去,爷您真行!” 第69章 脱马 顺着绍辉手指着的方向, 古鹏拄着拐杖领着儿子往外走。 宝儿腆着小肚子摇摇扭扭配合着爹爹的一瘸一拐甚是滑稽。 只是在场的人虽多,没人敢笑。 几个攀扯太太有罪的人已经被带了下去,古家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吓得一窝蜂似得跑了个干净。 祠堂院里安静的落跟针都能听得见, 太太气定神闲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装模作样要拜虎贲将军。 绍辉快跑几步一把扶住笑说:“绍辉六岁那年跟着师父进了古家, 蒙太太照顾, 跟自家侄儿一般疼爱,可不敢在太太面前造次。” 他又压低声音说:“老夫人早晚诰命加身, 还是不要折煞小的才好。” 太太望着儿子纠结犹豫的背影,就知道今天也就是他重新认识他的枕边人的日子。 今儿个是新帝登基的日子,儿媳妇虽然忙玩了大典可也得有许多事要应付,能为了儿子分出神来她又念佛。 而今太太手腕子笼着一串佛珠,习惯性地一颗颗捻过, 又念了数句:阿弥陀佛。 想想古鹏今后的路,太太替他捏着一把汗。 商人家的小子能攀上个番邦公主本就是戏文话本子里才有的事儿, 这公主偏偏还是个能征善战的,女强男弱相差悬殊,她能做的也只剩下念佛了。 这一辈子被《女训》《女则》束缚了的太太,多年媳妇熬成婆的美梦彻底破碎。 她只能把一切都归结到命数, 见绍辉还谦卑地搀扶着自己, 她拍拍绍辉的手背,有些落寞地走到了古翠微的尸体边上。 半蹲下身子,去拉起她冰凉僵硬的手,半天流下了眼泪喃喃地说:“若说我确实一直恨你娘, 恨不得你也早早去死。可真见到你死在我面前了, 细想想也是辜负了我这些年抚养你的情分。你这个不孝的孩子,但凡当初多听我几句, 哪至于有今天?” 养女真得横尸在自己面前,太太再也受不住了。 她哭得无声无息,比起郎家太太的装腔作势,这会儿她脑海里都是古翠微年幼的时候追着她叫母亲的模样。 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地位抚养这个孩子,养着养着,也是有一些情分在的。 为着她不尊重,太太是真的气出了病,若不是翠微后面不知好歹的真心话如醍醐灌顶一般提醒着太太割下的肉终究贴不到自己身上,她对翠微还真下不去毒手。 太太落了一番眼泪,见二林在院门那探头探脑招手唤他上前说:“给大姑奶奶再买个柏木的棺材去,家庙后头山上葬了吧。郎家不仁,我们古家不能对她不义,坟头上立古翠微之墓。” 她又和绍辉说:“都是那个李孟氏挑唆着孟美香掐尖争强,挑唆着翠微不走正道,不要轻饶那个贱妇。” 说完她自己也半晌无语,当初安顿李孟氏照看翠微,就存了让她把翠微养歪丢人现眼的心。 古鹏牵着懵懂无知的宝儿,一步一步走出古家宗祠的大门。 从和媳妇再见面,他就觉出她的身份不大可能是隆昌公主的婢女。 小舅子当初一句二姐夫,给他提了个醒,或许媳妇是滇国庶出的公主,有二自然就有一。 他一直不愿意接受他那温柔贤惠的小哑巴出身皇家,哪怕是个庶出的公主,自己也配不上。 媳妇没有摆过公主的架子,还是从前那个调皮可爱的小媳妇。他就也愿意做那个宠她疼她的憨厚夫君。 而今看看这阵仗,只怕庶出的公主没有这通天的本事。少爷一肚子纠结,有些感慨命运的无常。 可就算她就是传说中的隆昌的公主,她依旧是他最爱的那个小娇妻。 门外果然停着一辆挂着素色幔帐的马车,不知临时从哪里凑了来的,倒也符合热孝在身的古少奶奶身份。 一撩开黑色车帘,少爷尽量笑得随意些。 里面一大一小正襟危坐,媳妇脸上的脂粉刚刚抹去,似乎有些匆忙,头发里还残留着一些粉屑。 耳朵上一对东珠耳坠子,那珠子有鸽子卵大小。 颗颗圆润,色泽柔和。 古鹏心说就算自己舍得给媳妇买,怕是也没处买去。 连儿外面罩着银白色的圆领袍,领子那隐隐露出明黄色的亵衣。 这娘俩应该是听说自己出事了,急匆匆乔装改扮而来。 连儿变毛变色努力去遮盖自己露出的脖领子,心里默念继父眼神不好。 穆尔卉反而露出释然的神情,娇俏笑笑,伸手打算拉他上来。 果然她的孝服下也露出了明黄的衣裳袖子,袖口布满金线绣的龙纹。 少爷一看知道再也不好装傻了,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些笑问:“我是不是得给你们娘俩磕一个呀?” 连儿一顿,瞬间脸上带了失望模样,他跳下马车先把宝儿举上来,又推着继父的后背先把他弄到车里才说:“母亲说了先君臣后父子,内室自然是要执家礼,祖宗家法里也没说不认父子情分呀!” 穆尔卉哼了一句:“我说的是你和你亲爹,咱俩的账且得好好算算呢!” 连儿把古鹏推到穆尔卉身边坐好,自己往他怀里一靠说:“亲爹还没后爹疼孩儿,孩儿往后还指着您疼呢,那折子摞起来比我都高!” 连儿站起来在少爷面前比量着,倒像个在学堂里受了委屈的孩子。 少爷还是有些局促地看着穆尔卉问道:“这,这,咱俩这算是皇室丑闻不?要不,咱们跑?” 穆尔卉一见他这个反应,忍不住抿着嘴儿笑了出来。 连儿正撩开车帘子吩咐:“起驾!”一听要跑,“呀”了一声。 古鹏就着他的手看见后面又赶来一个小马车,护卫搀扶着太太也上了去。 见母亲神态自若,少爷扭头问:“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穆尔卉指了指宝儿,示意儿子到现在也不知道娘是谁,又叹口气说:“我带连儿回来的时候可是要和你摊牌的,你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少爷委屈道:“小柏叫我二姐夫,我以为你是那个隆昌公主的妹妹。你的前夫在动乱中死了,你才替他过继了孩子。我怕我让你说完,你再蹦出什么辅佐嫡姐大业的鬼话来,到时候再政治联姻,或是入宫陪伴姐姐,再离了我们爷俩。” 瞧着穆尔卉绞着手帕望着他笑,少爷又贪看那笑靥如花。 半晌一敲自己脑袋说:“我天,我总算明白为啥是二姐夫了,看来我这姐夫就剩下二了!” 连儿用肩膀顶了一下古鹏的胳膊笑说:“继父,我觉得母后说得不对,您一点儿也不傻!” 穆尔卉见少爷平安无事地坐在自己身边,总算是把那一点担心也释然了。 想起连儿不听话来着,就势拧着他耳朵转了一个圈儿质问:“先说说贤德公怎么来的?谁许你临时改变旨意的?” 连儿躲在古鹏怀里委屈道:“孩儿以为,母后的尊号加上父皇的靖字是因为您是嫡后,加儿皇的顺字,是因为您是母后皇太后,要享后世香火供奉,至于继父的封号,从您封号里挑出个贤,从儿皇这儿挑出个德凑出来的。” 穆尔卉气得捶了他几下骂道:“我让你自以为是,我让你给我惹是生非,我还打算假装归天过几天清净日子呢,你给他弄个贤德公,我们一家子怎么跑?” 连儿捅了一下古鹏,求助的眼神满是恳切。哀怨地说:“九岁的孩子太小了,不能离了父母的庇佑。” 古鹏瞬间穆恩泰附体一般,学着他的腔调说:“九岁不小了,你母亲九岁那年都当家主事了。” 穆尔卉哈哈笑着抱过宝儿坐在自己腿上上说:“你说说你也是奔着三十去的人了,让个九岁的孩子把你糊弄的一个来一个来的,他就是逃避朝政,想赖着你陪他玩儿!” 连儿委屈道:“赵翰林教导孩儿,孩儿尚且年幼,当师学天下,尤其是要学习母后的文治武功。” 古鹏郁闷道:“受累问一句小陛下,我教你什么了?怎么就成了帝师?” 小皇帝正儿八经道:“您教了孩儿做男人要有担当,还有就是人人谈之色变的母后一点儿也不可怕。 母后心最软,人又漂亮,孩儿只是不愿意离开母后的照管,至于您二位不愿意受宫廷礼法的束缚,给继父修建府邸,完全可以住得近些。” 连儿从小长在逆境,哪肯轻易放弃这颗救命稻草,离了滇国和母后皇太后他只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庶出小子。 可母后若是离了自己,想送上门来做儿子的要多少有多少。 明明知道这孩子一肚子鬼机灵,穆尔卉倒也有几分喜欢他识时务。 亲昵地揉着他脑袋上的头发,突然轻轻拍了一巴掌喝到:“兔崽子想的更长远!” 连儿笑得跟小狐狸一样,这说明母后心软答应了。 古鹏见孩子被打得一个趔趄,又慈父附体劝道:“好歹是个皇帝,你别动不动就动手,这样真的不大好。 这孩子其实一肚子弯弯绕,依着我说,偶尔揍一顿,就得让他好好涨涨记性!” 连儿立刻装模作样哭了出来,宝儿一听不是个话头,伸手搬着哥哥的脖子坐到了哥哥的腿上抗议道:“别打哥哥!” 连儿抱着宝儿可怜巴巴望着这两口子,穆尔卉也只得一手一个都搂在了怀里。 见少爷有些郁闷,连儿主动坐到了少爷腿上,然后三个家伙同时被瘦小的穆尔卉搂着,穆尔卉突然感慨出了声:“总觉得我养了三个儿子,操不完老母亲的心。” 气得少爷狠狠地弹了媳妇一个清脆的脑镚儿,逗得两个孩子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 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 宝儿献上么么哒,扭扭屁股准备跑:造反了,我爹竟然家暴我娘。 提着扫把的少爷横眉立目道:弹个脑崩是家暴吗?来,老子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家暴! 一扭头见媳妇站在身后,吓得少爷麻利地抽出搓衣板熟练地跪好 第70章 留守儿童 一家子说说笑笑到了湖边, 古鹏带着两个孩子先下车,又习惯性地把媳妇抱下来。 起初还故意遮挡她孝服不能完全遮盖住的黄袍,后面想想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也就不管这娘俩的装束不伦不类。 家里一切都没变, 留守的渔民依旧叫大爷, 大奶奶和老太太, 连儿到了这里也成了连哥儿。 回到房里,穆尔卉把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换掉, 洗了把脸又挽成了家常的发髻。 见少爷有些局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噗嗤”笑了。 歪着头问他:“我也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你至于这样扭捏吗?” 少爷脸红道:“我倒不是觉得你别扭,咱们能把那位九五之尊送走吗?” 穆尔卉已经歪到了榻上,招手唤他过来又躺到他怀里叹着气说:“是你让他留下的, 你自己撵去!” 少爷连连摆手说:“我不敢!” 又搂上少爷脖子,穆尔卉说:“小柏过几日就打算动身回国主持大局, 中原毕竟凶险,我想让你领着太太和宝儿跟着小柏一起回,最好也劝着我父皇也一块儿走。这仗胜负难料,我怕真得连累了你。” 少爷摆弄着她的头发, 一点点为她按摩着头皮说:“让太太带着宝儿和他舅舅回吧。 我留下陪你, 就算最后不走运,有我陪着你亡命天涯,早晚也能一家团聚。 抛开身份不说,我是你丈夫, 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至于爹, 我是没把握,他老人家性情不定。” 穆恩泰才是个大麻烦, 这一点两口子都很清楚。 俩人依偎在一处抓紧安顿眼下的事儿,穆尔卉要征兵,要继续作战,她给少爷布置的任务就是先把腿养好。 第二天一家人碰了面儿,简单把决定说一下。 一听要把宝儿送回滇国,连儿先哭了一鼻子。 太太而今平静地接受一切安排,让她和孙子一起去个陌生的地儿,她眼里现出一丝担忧。 穆尔卉微微福身道:“虽然有舅舅陪着宝儿,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乳娘嬷嬷人再多,也不过是脸面情儿,只有太太陪着宝儿我们才安心。” 太太见穆尔卉施礼,连忙站得笔直,穆尔卉还算亲昵地搀扶她坐下,拉着少爷一并给太太磕了三个头。 太太戏谑地说:“你这三个头磕完,我的鹏儿这辈子怕是心甘情愿随你出生入死,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他原本可是最胆小的。” 穆尔卉深情地望了古鹏一眼,坚定地说:“太太放心,就算我的性命不要了,也得留着他陪伴宝儿长大。” 太太啐了一口道:“呸呸呸,不吉利,我们娘俩等你们回来,到时候把咱们家的铺子好好开起来,让我们的宝儿做个安安稳稳的阔少爷就好。” 太太早早回房诵经去了,这两口子百日不到忌房里的事情,索性每晚都把宝儿放在俩人中间,省得肢体碰触心里痒痒的。 知道小舅子要走,古鹏连夜给他打点治伤的药,尤其是他这回真得听明白了小舅子的伤和自家小日子关系重大。 他有个皇帝老丈人和皇帝假儿子就够了,实在不想再有个皇帝亲儿子。 瞧着他把屋里弄得烟熏火燎的,穆尔卉扇着扇子抱怨:“你作什么?” 古鹏呲牙咧嘴地笑:“给小柏多配点儿药带回去,从小调养或许能彻底医好。” 从少爷那闪烁不定的眼神里,穆尔卉就知道他冒得什么坏,比量个大拇指问:“男孩子多大娶媳妇合适?” 少爷认真想想说:“咱家老爷十六岁就有的我姐,据说二叔更早,十三四就和房里人不清楚。” 穆尔卉点头道:“你说的给连儿娶老婆的事儿你包了,适当的启发启发他,早点娶回媳妇亲政,咱们好跑。” 古鹏认真的点了点头:“媳妇你放心,而今我能自由出入宫禁,带几个和连儿年貌相当的小丫头只说伺候皇上去,挑了谁家孩子,她家里只有感激不尽。” 这几日两口子把时间都用在陪宝儿上,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要离开爹娘就心疼。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今真得不方便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跟在军中。 真到了分别的日子宝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哭道:“以后我不睡爹娘中间了。” 对于孩子的实话,众人有些忍俊不禁,又义正言辞地拒绝,宝儿狠狠心又哭道:“不和爹爹抢着摸娘的咪……” 顿时少爷的脸红透,穆尔卉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屋里的众人都不敢笑,一个个憋得满脸通红,就像一屋子刚出锅的烧鸡一般。 宝儿一见没人给自己讲情继续哭:“以后和哥哥睡!” 这下连儿也一块儿哭,弄得生离死别一般。 太太抱着孙子哄到:“先和奶奶去住几天,爹娘办完事就回来接宝儿,以后还和娘睡。” 小柏已经明白了孩子的话,暧昧地看了一眼姐夫意思舅爷也是在帮你。 他把姐夫给的药珍而重之收拾好带上,不顾宝儿哭得快断了气,举着就塞进了马车里。 穆恩泰死活不肯和儿子回去,理直气壮地说:“作为父亲,他不能把自己女儿丢到中原,要回也是一起回。” 对于他的坚持,穆尔卉意料之中,狠狠心和宝儿挥手告别,又缩到少爷怀里哭了一鼻子。 少爷不住口地安慰:“打仗不是玩儿的,让宝儿和舅舅回去他是安全的,咱们才安心。”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哽咽了。 送走了宝儿,古鹏有些心事重重,经常和绍辉密谋着什么。 绍辉满脸为难,可少爷连警告带胁迫,弄得他不知怎么办才好。 嘉平三年在定州以南成了顺德元年,临时皇宫里住着小皇帝和他的两位帝师。 翰林大人对另一位帝师的身份心知肚明,朝堂上这些重臣也开始认为穆尔卉身边不但有小白脸,而且是两个。 先来的国舅老爷显然已经是昨日黄花,新宠古公爷虽然不大露面,内侍见过他把着小皇帝的手教他写字,也能看见他把老白脸挤兑的无可奈何的模样。 绍辉而今躲着少爷走,因为他密谋的事情,借绍辉十个胆子不敢干。 太后娘娘三六九大朝必在,政策也以勤劳农桑和征兵为要。 前面的献州同样是百年老城,吸取上次攻打定州的惨痛伤亡教训,太后命各位将军袭扰周围村镇,以抢劫府库粮草为主。 屡立战功的绍辉不断得到封赏,虽然有小白脸顶替了他陪伴太后的时光,可恩宠不衰,也没人敢小看了他。 只是最近出了一件让人头疼的大事儿。 丞相顾大人家里最小的女孩儿叫顾泉,这丫头年方二八原本是待字闺中的好年华,因为她父亲在秦正显那里备受排挤,导致高不成低不就。 随着父亲投奔了这边来,远远瞧着绍辉回来献捷死活要嫁给他。 吓得顾大人连警告带劝说,那人是太后的干哥哥,可不敢高攀。 小丫头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想尽了法子靠近绍辉。 或许是俩人年龄相差太大,绍辉躲她犹如鼠避猫。 古鹏对朝局不感兴趣,对于绍辉招惹了一朵莫名其妙的小桃花,还是开心不已的。 两口子人前一个斯文一个庄重,躲回房里没少商议对策,怎么能给小桃花创造机会,让她如愿以偿得到绍辉。 原本绍辉躲着古鹏,可加上这朵小桃花的捣乱,绍辉不得不躲进行宫,只能和古鹏混在一处。 顺德元年十一月末,下了好一场大雪。 穆尔卉帮着古鹏正式拆下腿上的夹板,替他收在了锦盒里做个纪念。 这副桌子腿改造成的夹板,是他父亲给他最后的关爱。 搀扶着少爷在房里走走,虽然没有过去轻灵,可也和正常人无异。 古家老爷已经走了一百天,两口子正式换了素服去坟前祭拜,也请老爷保佑古家宝儿能平安长大。 从老爷的坟上回来,两口子总算饮食上开了禁忌。 虽然不敢宴饮取乐,茶饭周全了起来。 知道少爷馋肉也是馋得很了,穆尔卉先命厨子给做上一盆红烧排骨。 看着他风卷残云,穆尔卉一边端着汤给他顺顺。 瞧着媳妇含情脉脉看自己,古鹏只觉得血脉喷张,啃得满嘴油光锃亮还嘚瑟道:“今儿晚上我就啃了你!” 穆恩泰拄着拐杖在前,二林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他的排骨和菜在后跟着。 老爷子边走边和二林说:“而今他们也能总算吃些荤腥了,我吃肉也可以凑个热闹一块儿吃点儿,省得他们看我吃肉馋嘴。” 他刚进门就听见女婿的豪言壮语,深深地感动之下,毫不犹豫扭头就往回走,拐杖正好撞到酒壶上,一声脆响酒香四溢。 都不用问,就知道是自己爹,穆尔卉出来看看没伤着人,抱怨道:“越老越成了孩子!” 穆恩泰连连说:“是,孩子好,你们早点儿睡,爹就不打扰你们了!” 二林不厚道地笑了一声,古鹏追到门口白他一眼,伸手搀扶住老丈人道:“一块儿吃吧!” 这一顿饭,穆恩泰从自己媳妇怀穆尔卉,讲到生小柏满月,听得俩人昏昏欲睡。 会错了意的老丈人紧着扒拉两口快速逃离他俩的房间。 送走老丈人,古鹏慢条斯理地把屋子收拾一下,外间屋的小炉子上,一锅药汤刚好溢出。 示意媳妇自管歇着,他垫着厚厚的抹布把药渣滤出,一边晾着,提着两桶热水回来,冲着已经钻到被里的穆尔卉抛了个媚眼。 第71章 密谋 好久两口子都没亲热了, 别说少爷着急,穆尔卉也急得连连催促。 见他反复折腾那药,穆尔卉小声劝道:“我小心一点儿就是, 要不你别喝了!” 古鹏严肃道:“宝儿那事儿是我对不住你, 若是知道真相不会那么急着要孩子, 害得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差点耽搁了性命。等咱们彻底安稳了再继续要下一个孩子。” 若说初到一起时是干柴烈火,那有了宝儿之后便是润物细无声。 而今孩子不在身边, 这俩人瞬间找到了初遇的激情。 炭盆把屋子烘烤的暖洋洋的,随着少爷一声声哑妹,心肝儿的乱叫,他的小心肝在他怀里嘤嘤着。 又突然抱住了他的头,指尖深深插/入他的头发丝里, 回应了一句句少爷和夫君。 政务劳神,巡视防务费力气, 这会儿又被古鹏拆过重组一番,穆尔卉沉沉睡去。 少爷白天补过觉,见把媳妇累得彻底睡着,一跃下了地, 活动一下胳膊腿儿, 套上衣裳,又摸走了媳妇的腰牌。 提着他的佩剑,牵过备好的马,直接寻到绍辉家里。 绍辉继续作揖告饶道:“祖宗求您放过小的。” 少爷循循善诱道:“这事儿成了大功一件, 首功肯定是你的, 到时候加官进爵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绍辉哭着脸道:“荣华富贵也得有命才行,要是把您磕着碰着, 我怕少奶奶剐了我。” 少爷拍拍肩膀安慰道:“我在她书房里留了字据,生死各安天明,她不会迁怒你的。” 已经打过大大小小几十次仗的绍辉,被少爷吓得腿都软。 已经快走到大营了,他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求爷考虑考虑少奶奶的名声行不?” 少爷笑着说:“咱俩到底什么关系,咱俩心里明白,外人非得以为成那个样儿,索性满足他们的猎奇心理好不好? 你想想啊,这事儿办成了,往小里说年前能拿下献州,往大说对早日一统也是奠定了基础。 最后说点儿眼前的,咱们也确实缺少棉衣御寒。 你我能穿暖和了,老百姓和当兵的还冻着呢,他们也是爹娘养的,我媳妇也心疼不是。” 绍辉带着哭腔说:“您就毁我吧!” 绍辉不情不愿地先调集了他自己的人马,又拿过古鹏偷来的腰牌去蛮兵营盘里调来精锐。 二林战战兢兢带着包袱上前,少爷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别怕,相信绍辉大哥,那是咱们一起长大的。” 一行人踩踏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响声走到郊外,纷纷上了马,趁着夜色赶路。 快天明的时候到了地方,绍辉不敢靠得太近,也尽量在眭镇外靠近大门那儿隐蔽起来。 镇子的大门没有州城府县的雄伟,可战时也高悬着风灯,一队队哨兵不时经过。 天大亮的时候,拉甜水的老汉赶着牛车慢悠悠往镇里去,古鹏上前赔笑道:“老人家,我们是赶路的客商,借您的车子避避风寒。” 他塞给老汉一把铜钱,老汉推着不要,拍拍自己身边儿的位置让他俩坐上来。 二林把身上带着的烧酒给老汉喝上口,打听着前面有没有打仗。 而今方圆千里拉锯战,二林畏畏缩缩的模样倒也像是不得不出门讨生活的生意人。 老汉叹气道:“这一代还算太平,离南边儿的朝廷远,离北边的朝廷也也不近,周围几个镇子还算是有活路,镇子里有作坊,还能给按时发工钱呢。” 古鹏盯着这个镇子很久了,自然是知道所谓的作坊是被服作坊,敌军的棉军衣和军鞋都是打那儿出。 他已经连续两个月从这里高价进棉花了,这次约了他们的金司库在镇子大门这里的宝丰酒楼谈生意。 镇门这里盘查虽然严格,可古鹏身上带着一股商人的习气是天生的。 递过去一串铜钱,又没有搜检出什么违禁品。 少爷的佩剑就是寻常的市卖货,出门防身也说得过去。 二林就是一个跟班模样,有点睡不醒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军人。 一大早酒楼根本就没生意,一见古鹏带着小厮进来,小二哥赔笑着往里请。 雅间里一个油腻的胖子伸长了脖子,一见少爷进来双手抱拳笑道:“古老板,发财,发财!” 古鹏认真打量一下,这胖子看个头儿到他肩膀,整个儿一只鸭梨成了精。 肚子圆如球,偏偏长个小枣核脑袋,三个下巴肥肉堆累,腰腹那圈儿把衣衫勒得一圈圈印记。 虽然俩人头一回见,走惯了生意场的少爷同样赶紧抢了几步。 不亲假亲,不近假近,笑着一边拱手一边叫着:“老哥哥久等了,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枣核脑袋的胖子亲热地拉着少爷赞道:“老爹果然一表人才,不光出手大方,人长得也大方。” 这俩人跟四散多年的亲骨肉重逢了一般寒暄着坐下,唤来小二叫了酒菜。 古鹏连忙催促道:“正事儿还是在吃酒之前谈,这乱世咱们豁出命来挣口饭也不容易,而今我家铺子里棉花和粮食可是紧俏货。老哥哥可千万提携着兄弟发财,不敢忘了老哥哥的好处。” 枣核脑袋胖子笑嘻嘻说:“只要古老弟肯出价儿,粮食算的什么,你这不成器的老哥哥自然也弄得来,谁家还没个当些得脸差事的哥哥兄弟不是?” 少爷顿时两眼放光,从衣袖里摸出一根金条塞在枣核脑袋胖子手里笑说:“粮食和棉花两样,数目和价格还请老哥哥体谅,这是孝敬您的茶钱!” 枣核脑袋胖子顿时那嘴咧到耳朵根那里,像一个熟大了的枣子一般。 他伸出粗壮的胳膊,少爷理会的连忙也伸出手来,俩人在衣袖里反复比量,互相观察着对方的神情,也试探着底线。 价钱和数目谈好,小儿端来笔墨纸砚,枣核脑袋胖子用饲料代替了粮食,用布衣代替了棉布写了文书,俩人画押。 收了古鹏沉甸甸的定金,这家伙领着古鹏去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厢房里堆着打成捆儿,几乎摞到房梁处的棉花,古鹏两眼放光笑说:“我没有哥哥那通天的本事,我的小子们在镇子外面带了马车等候,还请哥哥想办法帮兄弟把东西运出去才是。 哥哥放心,绝对不让哥哥的伙计白忙活,吃酒的钱还是兄弟请。” 胖子笑呵呵应了,立刻命人过来搬货,这屋子里的不过是三成,他显然跟镇子里的守军熟悉,棉花的上面盖了些皮子,只说是贩卖些皮货也就顺利出了镇子。 出了这个镇子三十里,有个老王家茶摊,一排筒子房还都是草坯盖的,风雪中摇摇欲坠的模样,斜插着面茶字的大旗。 果然见二十多个伙计模样的人帮着卸车,暂且把这些货搬进筒子房里,少爷连忙给了赏钱,又亲自把那枣核脑袋的胖子送到了镇子外才回来。 绍辉见人都走了,才从筒子房里钻出来,一边摸着头上的汗一边说:“我的爷,这也太危险了,我怕你家姑奶奶扒了我的皮。” 少爷看看这些棉花示意二林安顿人赶紧运回铺子里,少加几文钱就出了,老百姓有粮食吃,有冬衣过冬暂时就不会闹事。 到了第二天约定的时候,胖子依旧带着人送来了十车粮食和十五车棉花。 古鹏都是真金白银的付账,依旧把胖子送到镇子外。 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几千护卫开始在镇子外十里的地方挖坑。 最初宽一丈,深两丈,随着往前延伸宽度扩到了整个路面。 天寒地冻的也不好挖,财大气粗的少爷都是把烧红的炭火倾倒上路面,就着热乎开始动土。 活儿干到一半的时候,大营方向又摸上来上万人。 吓得绍辉已经准备好以死谢罪了,少爷强做镇定一看带队的果然是穆尔卉。 两口子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显然这气氛有点尴尬。 连傻子都看得出穆尔卉那脸都能滴出水来,当着人她也不好流露出不满的情绪,只是让带来的人加入到挖坑序列里,挖了二十几排坑之后,用木板搭建好框架,又盖上浮土。 帮着他们把坑挖好了,穆尔卉把自己的马缰绳塞到少爷手里,哼了一声骑着他的马带着人消失在夜色中。 绍辉吓得腿肚子都转筋,连连催着少爷赶紧去睡,养好了精神准备跑。 或是找个替身代替他去冒险。 古鹏温言婉拒,给媳妇的战马添加了不少夜草和料饼。 这马俩人曾经共同骑过,对他这个主人也是乖顺服从的很。 第二天一早是交最后一批货的时候,枣核脑袋胖子战战兢兢领着人往前走,跟着的车夫伙计瞧着都不是前两日来过的那一批人。 古鹏依旧谈笑风生,亲热地迎出了筒子房外,依旧把这些粮食和棉花送入筒子房里。 他这边儿还是那几个伙计在忙着装车转运,一切照旧。 送胖子回去的时候,少爷牵过昨儿晚媳妇特意送过来的她那匹战马。 那是看起来最寻常的滇马,毛色锃亮可体型寻常,跑起来灵活稳健。 马鞍都换成了寻常的市卖货,媳妇跑了几个时辰来,就给他送来了一匹马和帮他挖了半宿坑就又跑了回去,连句多余的话都没和他说。 一大早绍辉吓得求饶加作揖道:“山雨欲来风满楼,祖宗您可千万当心,若是大胜而归,小的能死个痛快的,要是您破了点儿皮,只怕小的就得万剐凌迟。” 古鹏毫不在意拍拍他肩膀笑说:“后面就仰仗老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 哭晕在厕所里的宝儿呐喊道:爹,你快点接我回家 第72章 家暴 和平时一样, 古鹏亲自送枣核脑袋他们往镇子里走,再次踏上那些木板的时候,隐约有些颤动。 看样子枣核脑袋他们很紧张, 并没有察觉到道路有异。 快到镇门这里古鹏清楚地听见里面有许多战马呼吸的声音, 偶尔有马打个喷嚏, 或是响鼻。 看来安插的内线果然起到了作用, 只是不知道他这个鱼饵到底能钓到多少大鱼。 不同与往日,他并没有下马相送, 略一拱手打马就跑。 虽然他是自己把自己设计成鱼饵的,可还没有让他们吃掉的想法。 古鹏这一跑,瞬间镇子里涌出上千骑兵。 因为上头命令抓活的,谁也不敢放冷箭。 凭借着战马一瞬而发的凌厉冲劲儿,他们几乎挨着古鹏的马屁股往南追了下去。 见古鹏骑的马不起眼儿, 他们吆喝着打算一拥而上直接升官发财。 踩过第一排坑的时候,并没有明显的空虚感, 看他们的马速就算是察觉到不对也停不下来了。 他催马狂奔,全仗着那马耐力好,身体又瘦小,连着跃过十几排坑丝毫没有察感觉脚下的异样。 在他跑到第十七排坑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脚下摇晃, 古鹏连连催马, 心里默默计数儿,这时候身后不时发出“哎呀,娘呀!稀里哗啦。”的声响。 “吁,吁”吆喝马的声音不绝于耳, 为时已晚, 后面的骑兵带着强大的冲击力量把前面的同袍挤进了坑里,再砸成肉饼。 最后三排古鹏就像踩在了棉花上, 幸运的是他这匹马瘦小灵活且同人性,知道可怕的已经不是身后的追兵,而是脚下的木板。它缓缓减速,直到脚踏实地才撒欢儿一般继续向前。 古鹏吆喝着它呼哧带喘地拐进树林里时,上千骑兵无一幸免尽皆落到了坑中。 马伸长个脖子看他们的惨象,把一鼻子热气扑到了古鹏脸上,毛茸茸的马头在他胳膊上蹭蹭,似乎在庆贺俩人劫后余生。 绍辉的人马趁着镇门大开之际蜂拥而入,而古鹏偷来腰牌带出的人,已经从树林里跑了出来控制住坑的周围,先用钩子把马匹救上来抢救。 前面的战马和人掉入坑中,后面的二百余斤份量泰山压顶一般砸下来,轻者骨断筋折,重者直接毙命。 蹲在树下喘粗气的少爷总算歇过了这口气,他还是第一次被上千人追得跟狗似的。 拍拍战马的额头少爷笑说:“谢谢你了小红,回头哥给你找个漂亮媳妇。” 古鹏始终不理解媳妇的战马明明是公的却叫小红,而且它也没长着一身红毛。 得意洋洋的少爷心里把自己刻画成神机妙算的诸葛军师一般,他慢条斯理迈着方步牵着小红来到那一排排巨坑前面,见蛮兵正在往上拖拽战马。 坑里的人若是肯帮忙,就一并拉上来暂且捆在一边,若是还打算困兽犹斗的,就丢在坑里让他们喝着西北风等着。 一千骑兵追一个人,想都不用想镇里这会儿空虚。 少爷靠在小红的身边取着暖,清点着被俘过来的上千匹战马。 虽然有两百多已经伤残,不过马这东西养养还能用。 反正古鹏要它们也不过暂时拉粮食和棉花回去。 看着小子们赶着把马车赶得一干二净,少爷清点筒子房里还有一堆粮食却没了车。命蛮兵就地取材,直接破出木料拼接成木板模样,下面镶嵌些铁条,借住雪地的光滑,套上马一样能运货。 他这边折腾的热火朝天,绍辉已经把镇子攻陷下来。 那枣核脑袋的胖子也不是什么有血性的人,这会儿他又被绍辉捆了个结结实实带了上来。 见少爷坐在粮食口袋上吃麻花儿,胖子哭丧着脸跪下磕头到:“小的金多叩见国公老爷。” 少爷从身边的口袋里又拿出一根麻花递给他问:“老哥哥,你怎么认识我?” 胖子昨儿晚上就被俘,他饿的头昏眼花接过麻花儿一股脑塞进嘴里。 眼见着他腮帮子一鼓一鼓带着哭腔道:“镇子守门的小队长严高是个反骨仔,他收了老子的钱还是连夜把老子一状告到了献州兵部司马杜文晖那里。” 古鹏摆手示意他一边儿吃去,他是生意人,不能太难为合伙人这是规矩。 探马上来笑嘻嘻说道:“禀国公爷,金司库偷梁换柱,把查出被服厂的棉花偷着卖了咱们不说,还在自己人的棉衣里掺芦花等物,根本无法御寒。 杜司马急令调查,果然划开新出作坊的棉服,飘出了一地芦花。 又从车缝里搜检出粮食颗粒,顺藤摸瓜找出来抚远将军的小舅子。他们连夜给您下套,咱们连夜给他们挖坑,谁也没亏欠谁不是?” 见胖子吃完,古鹏凑过去说:“你作坊里可有没问题的棉衣?” 胖子连连点头道:“有的,千夫长以上的棉衣都是真材实料,款式不一样。” 古鹏笑得露出八个牙齿,唤二林跟着胖子去搬。 出门前特意叮嘱:“里面掺杂芦花的不要,千万搬仔细了。” 献州的兵部司马这会儿被绍辉捆成了粽子,用马拖着往回走。 见到少爷好好地坐在粮食口袋上吃麻花,绍辉立刻从口袋里也抽了一根坐在少爷身边边啃边埋怨:“我的爷,这几日让你吓得我茶饭不思。” 地上的兵部司马大跌眼睛道:“不是你俩不和,争风吃醋吗?” 少爷伸手搂住绍辉,故意脸贴脸气着他:“你看我俩像不和的模样吗?” 绍辉气得一把把少爷推开不满道:“我这名声还是要的,回头想想上头怎么责罚才是真的。” 古鹏笑嘻嘻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我回去撒个娇,装几天虚弱。” 绍辉被他恶心地把刚吃到肚子里的麻花吐了一地,等着亲兵卫队把战利品搬运得差不多,留下防卫,带着这位杜司马回去复命。 邀功请赏云云,绍辉没敢想。 回营献捷把杜司马往上一推,铭王这样还算老成持重的都乐得一蹦多高,连连夸国舅老爷果然名不虚传,国公老爷胆识过人。 瞧着这两位太后的男宠垂头丧气进了中军帐复命,众将议论纷纷,都夸太后真是女中豪杰,为了大业能同时舍弃两位心肝儿宝贝。 外帐连儿探头探脑,见俩人进来行礼一手一个拉住小声嘀咕道:“大舅,您还是回去歇着吧,让我后爹自己进去负荆请罪。偷盗腰牌在军中可是大事儿,母后愣是没声张。” 绍辉觉得此言甚是,拱手说句:“谢陛下!”转身就跑。 被古鹏一把拽住嬉皮笑脸地说:“我方才看见你那小桃花了,这会儿出去正好撞上。” 趁着绍辉迟疑,古鹏拉着绍辉的手挪进中军帐的内帐。 帐里拢着火盆儿,穆尔卉一身鹿皮细甲正伏在案上画着什么图。 古鹏故意装出很冷的样子,一边搓着手哈着气,一边哆哆嗦嗦撩开帘子。 穆尔卉连头都不抬,直接伸出左手。 古鹏明白,笑嘻嘻把那腰牌放回她手里,拉着绍辉站在门口不说话。 绍辉这会儿觉得自己傻透了,人家再怎么着是两口子,床头吵架还床尾和呢,再说眼看天就黑了,自己算怎么回事?” 可是他再想跑也来不及了,只能陪着古鹏戳在内帐门口,充当两个站岗的护卫。 穆尔卉画完图抬头一看他俩,哼了句:“二位将军辛苦了,得胜回来去议事帐领赏就是,在我这儿装什么旗杆子?” 绍辉连作揖带求饶,古鹏面露痛苦的神色,渐渐半蹲下身子,又萎靡倒地,指着自己曾经骨折的腿叫道:“都是你,害的我做下了病根儿,哎呦做鱼饵的时候又伤着了。” 绍辉以为是真得,连忙也蹲下抱住古鹏急道:“我的少爷,你怎么了?” 少爷靴子里有匕首,示意绍辉挡着他点儿,自己给自己划了个小口子,滴在地上几滴。 绍辉瞬间懵逼,突然灵光一现大喊:“坏了,伤口崩开了。” 果然穆尔卉坐不住了,她迅速跳过来喊着:“传军医!” 没等军医来呢,她已经动手扒下了少爷的裤子,又跟外面大吼一声:“不用了,吩咐卫兵,离中军帐五丈!” 绍辉立刻就领悟了其中的精髓,自告奋勇道:“妹妹息怒,我去瞧瞧卫队走远没!” 他风一般跑了出去,就听见帐里少爷连连哀求中带了鬼哭狼嚎:“媳妇我错了,别打了!” 咆哮版的女声:“错哪儿了?” 小媳妇般抽搭的少爷回道:“不该偷腰牌!” 然后又是噼里啪啦一顿追着打,夹杂着:“敢偷元帅的腰牌,这直接是乱棍打死的罪过!还学会背着我调动我的人马,若是换成旁人我先给你大卸八块!” 最后是气哭了的声音:“能事先商量一下吗?你要是有个好歹的,我和宝儿怎么办,我打死你得了!” 绍辉不敢再听他们两口子的窗根儿了,反正穆尔卉不会真得把少爷如何。 透过窗户那烛火看着,俩人应该已经抱在了一处,略高些的影子正在给瘦小的擦抹眼泪。 军医颤颤巍巍提着药箱一路小跑着过来,被绍辉横胳膊拦住。 军医陪着笑道:“国舅老爷让让,是太后娘娘传唤小的。” 绍辉摆手道:“没事儿了,您老回吧,国公爷的伤已经吓得痊愈了。” 军医不敢走,绍辉拉着他到了有窗户那边儿,指着里面抱在一处的影子说:“你确定你要进去?” 军医连连抱拳,硬是塞给绍辉一块儿银子请他喝茶,又一路小跑回了医帐。 第73章 献州 营帐里少爷依旧软语告着饶, 俩人抱了一会儿,穆尔卉总算是找到了久违的踏实感,命人传些酒菜进来, 言明不是给少爷接风, 只是她肚子饿了。 听着帐里恢复如常, 连儿张罗着带着人上菜。 他依旧凑着和母亲和继父一同用饭, 边吃边和古鹏皮:“后爹你不知道,你走后第二天一早, 母后发了好大的脾气,直接就领着人马住到了大营里,随时准备去救你。” 古鹏讪笑着:“是我冒失了。” 穆尔卉把杯子重重往案上一放问:“冒失了?怕是这段儿时间绍辉大哥躲你如同老鼠见了猫就因为你谋划这事儿吧?” 少爷点头承认,一会儿斟酒,一会儿布菜。 媳妇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他在桌子底下踢了连儿的脚,连儿立刻陪着笑说:“母后别生气了, 继父也是为了替您分担些,这次他带回的粮食可算是暂时稳定了粮食行市呢。” 说到粮食,穆尔卉嘱咐:“价格就按着市场价,但是数量不要一起都出了, 而今募兵刚容易了些, 毕竟只有军中才有饱饭吃。战乱时节保证老百姓不被饿死很难,一定留着些等着青黄不接的时候放。” 古鹏点头称是,穆尔卉之前把定州府的库银拨给他一些,让他多收一些荒弃的田庄雇佃户耕种, 虽然今年这粮食看不到几颗, 可猎物和家禽这时节陆续又卖给军中改善伙食。 原以为少爷的特长是做生意,穆尔卉没想到他竟然敢冒这种险去参和打仗的事儿。 吃着吃着问他:“被人撵得刺激不?” 少爷点头称是, 既不敢卖弄自己智勇无双,又怕说得太惨了媳妇以后不许他靠近战场。 他已经习惯站在他的小哑巴身前替她遮风挡雨,哪怕而今她具备了呼风唤雨的本事,少爷也想凭着自己的本领让她活得惬意几分。 亲兵进来传信道:“杜司马供出了献州的防御图,请太后娘娘定夺。” 穆尔卉放下筷子说:“你们爷俩先吃,我去议事。” 几位亲贵王爷把自己知道的赞美男性的词都用在了他们心中太后的两位“相好的”身上。 甚至还有不大长眼的夸那两位宽和大度,摒弃前嫌。 想笑又不好笑的穆尔卉也懒得解释,她先把文书记录的献州防御概况分辨了一下,立刻吩咐人大规模打造攻城器械。 秦志显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当初定州府城就是被火油,炸/药,强攻下来的。 这次献州的主要防御都用在府城上了,看来是要把地利的优势发挥到极尽。 毕竟他的人马比蛮兵要多,这种一对一的死伤,对蛮兵的打击更大。 只是穆尔卉雷声大雨点小,反正献州城里这次没有她的孩子他爹。 穆尔卉要把小皇帝连儿和他的两位帝师送回定州行宫,别人不敢有意见,古鹏抱着枕头就是不走。 连儿觉得打仗刺激,可众臣一起跪劝:“太后娘娘爱惜陛下,还请陛下遵懿旨。” 连儿上车前拽了拽继父衣角说:“前军安顿了,劝着母后你们一块儿回来行宫指挥就好。” 派出卫队和铭王的嫡系亲兵护送皇帝离开大营之后,穆尔卉一声吩咐拔营。 大军连夜气势汹汹逼近在献州城下,看着城墙上狼烟四起,大伙儿摩拳擦掌准备趁着士气高涨进攻,谁知道下一道军令就是:“留足哨兵,全军休息!” 隆冬时节野外扎营是真冷,帐篷里的水盆儿一会儿就结成冰坨。 长这么大都没遭过这么多罪的少爷,忍着牙齿咯咯打颤,也把衣裳脱了,尽力去温暖着被窝。 寝帐里一张大地图直接占据了一个墙面,一手提着灯笼的穆尔卉,认真地计算着什么,实在太累,就晃晃脖子扭扭腰继续。 猛一回头见少爷还没睡纳闷道:“早早躺下还以为你累了呢。” 她走到少爷近前,见他打颤连忙摸被里。 摸到他光溜溜的郁闷道:“你怎么脱得这么彻底,怪你冷吗?等我来了你再脱也来得及吧!” 少爷郁闷地说:“这样你来了被里就热了,不是为了那事儿方便。” 穆尔卉把灯笼放下,用手指点着他额头说:“傻样!” 中军帐里生着个炉子取暖,好在热水随时有,她连忙灌了汤婆子塞进去吩咐:“先抱着它,一会儿抱着我!” 然后垫着破布把炉子挪到了床边儿,少爷嘱咐道:“小心炭气!” 穆尔卉拍拍他说:“我理会的。” 她把做好的图收起来,牵着马围着营帐跑了一圈儿。瞧瞧献州城内依旧灯火通明,她忍不住坏笑道:“你们熬着吧,姑奶奶要睡觉去了。” 连儿称帝后,昭国的人马完全混合在一起统一布置,只有蛮兵单独设置营帐,避免生活习性不同引起冲突。 穆尔卉的中军帐在蛮兵和昭国人马的交界处,贴身护卫都是用的蛮兵和绍辉的人马。 回营的时候少爷依旧有了细微的鼾声,这几日下来把他熬得不轻。 穆尔卉把炉子端到外帐,又装了手炉,钻回被窝的时候已经是温暖如春。 察觉到怀里多了人,少爷这手习惯性伸了过来,搂紧继续睡。 穆尔卉轻轻把两床被子摞在一起,这样能把热度保持的久些。 再钻回少爷的怀里发现他眼睛瞪得跟铃铛一般大纳闷道:“你怎么不睡了?” 少爷色眯眯地笑了说:“就这么睡了,我今天下午的药岂不是白吃了?原本打算好好表现负荆请罪呢,结果一通急行军把这事儿耽搁了。” 少爷顶起被子,像一顶小帐篷般压了过来,穆尔卉咯咯娇笑,听着他兴奋地叫着哑妹。 闭上眼睛享受着他带来的温暖和激情,聆听他粗重的呼吸和心跳。 外面虽然冰天雪地,帐篷内一室旖旎。 许久没出过汗的俩人忍不住探出身上凉快一下,被冷风一激又同时缩了回来。 从来不问军务的少爷这会儿精神了问道:“你怎么不打献州?” 穆尔卉缩在他怀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回道:“你又没被巡抚捉进大牢,我急什么?上回强攻伤亡惨重,我还不得学个乖。” 这会儿少爷如梦初醒道:“怪不得老和尚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得给自己正名,绝对不是红颜祸水。” 他怀里的小哑巴喃喃道:“别人胡乱说绍辉大哥和我不清楚也就罢了,你还让人造谣说老白脸给小白脸保驾护航,时刻准备着出卖小白脸。怪他们胸有成竹地把你撵得跟狗一样,真把你捉了去,我又得强攻献州,你给我省点心才是。” 虽然是埋怨的话,可在少爷听来确是在撒娇。 被军号声吵醒后,这俩货穿戴整齐了一同看将士们出操。 同时出现在军营的时候,少爷把自己打扮成护卫,一身寻常的破旧盔甲,尽量在人群里减少存在感。 他的内心自然不认为自己是靠脸吃饭的。 远远都能瞧见城头上的敌军疲惫不堪的模样,这边儿用过早饭又装模作样擂鼓助威。 对面城头上一听见鼓声,人头攒动,穆尔卉趁机安顿人马开始袭击周围县城和镇点,一旦攻下立刻严防死守。 献州城下摆了四万人的营帐,实际只有两万人不到。 小柏命能工巧匠改良打造,几乎尽举国之力给姐姐送来了八门红衣大炮。 看着匠人连连保证这玩意比投石车打得狠,穆尔卉直接命这近两万人的前军佯攻,把这八门红衣大炮送到两百步的射程内。 几通巨响,城头被炸得砖石不断掉落,城墙上成了一片火海,对面的哭喊声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惜弹药不足,这几门红衣大炮也就略吓唬吓唬他们就装车运回。 大伙儿都可惜无法一鼓作气拿下献州城,好在周边捷报频传,不光诸位将领战果颇丰,常州主将率部投诚,人已经到了中军帐。 看着这次的伤亡,穆尔卉总算是心满意足,同诸人商议了对常州主将的封赏,命专人携他入定州参拜皇帝再定爵位。 回营休息的时候发现少爷买了不少炮仗焰火正在鼓捣,穆尔卉无语道:“等打完仗接回宝儿,他都会放爆竹取乐了。” 少爷提过来一个夜壶放在帐篷角儿,穆尔卉不解地看着他问:“你要留着晚上方便,为何不放进里帐?” 少爷拆了一挂鞭炮,凑齐了里面的药粉,又组装成一个更大的,往夜壶里一投,捂住了小哑巴的耳朵。 就听见通一声巨响,还真得和那红衣大炮有几分像。 睡前传了一道加急军令,所有人的夜壶倒干净了交到中军帐,按壶的价格双倍给钱。 当兵的虽多,有夜壶的也没多少人。 瞧着稀稀拉拉收上来这些,点齐一小队人马,命他们捏着鼻子带上炮仗和夜壶,轮换着城门点上几个就跑。 献州城的官兵百姓又是一个不眠夜,快天明的时候东城门运去了两门真炮,集中了弹药真的轰炸出来一个缺口。 士兵们被驱赶着几乎用身体堵着口子,原以为一场搏杀并没有如约而至,轰炸完也就完了。 连少爷都闹不准自己媳妇这是要拿献州城怎么样,一连十几天围而不攻,别说他们精疲力尽,联军也怨声载道。 好在周围城镇已经陆续到了联军手里,在城下喝了半个月西北风的前军总算开拔进了黄砂镇,镇子里荒废的破庙,废弃的民居好歹比纯粹的营帐正风挡雨。 至少主将们能分到一处差不多的房屋,大伙儿都等着不按套路出牌的太后下一步指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 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 宝儿献上么么哒。 我不要做皇帝了,我要回家,宝儿哭晕在厕所里。 他们俩这明明是支开我,再给我生个妹妹来争宠 第74章 刺客 临近年关穆尔卉把前军的指挥暂时交给贤王秦正英和虎贲将军绍辉, 自己带着老爹和几位老将回定州的临时行宫主持祭祀。 走之前特意叮嘱,要围他个铜墙铁壁,反正联军一时也无力大举北上。 回到定州发现街道上热闹了许多, 老百姓对走在街上的蛮兵也不再害怕, 对走过路过自家门口的蛮兵热情洋溢的拉进来。 有趣的是一个壮汉买了一斤酥饼, 摊主还额外给拿上个热切地招呼着:“军爷, 常来呀,我家酥饼独一份儿。” 机灵点儿的伙计小二还会用滇国话招呼蛮兵来酒楼吃饭, 只是看着人家热热闹闹的,古家的产业有很多遭到破坏。 尤其是古家标记的铺子经常会被人放上一把火,或是在门口烧点纸钱。 气人的是来破坏的里头很少有对面的人,好多竟然是这边刚能吃饱穿暖的酸儒非得说古鹏有辱斯文。 对于坊间流传把自己塑造成地道的小白脸,古鹏也是哭笑不得。 略知情的当地人嘲笑昔日的小哑巴主仆全收, 把当初绍辉和少爷在荷塘大打出手添油加醋弄得人尽皆知。 小哑巴望着少爷无奈地耸耸肩榜,这些人添枝加叶起来, 竟然污蔑老古和女儿翠微在青楼里苟且,少爷枉顾人伦勾搭当朝太后。 甚至自顾自的就把太后代入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妖妇,从民间搜罗壮男练就什么邪术。 古家老宅有专人守卫倒也没人敢来捣乱,孝中又不用给亲戚朋友拜年, 两口子给老古上了坟, 携手上街置办些年货。 相熟的店铺不能进,戏园子也不好逛去。 从褪下铠甲穆尔卉念叨的最多的就是她的宝儿,少爷想儿子的心不比她少一分,也只能搂紧媳妇安慰道:“打完仗我跟你走, 咱们和宝儿再不分开。” 可他俩毫无心情地逛着街市, 不自觉的买了糕糕,木头刀剑, 还买了细滑的绸料,穆尔卉已经开始和古鹏念叨给儿子做一套新寝衣了。 回听雨轩的路上,积雪已经被打扫干净,曾经热闹辉煌的古家大宅也只剩下这一个院落还亮着灯。 进了他们曾经的屋子,穆尔卉立刻拿起鸡毛掸子把书架清理了,又把下人粗心没打扫干净的地方收拾妥当。 穆恩泰住进了女儿的院落,死活不肯离他们太近,反而躲进了厢房。 他拿着笔勾勾画画记录着什么,女婿和女儿已经团聚了有些日子了,她的肚子丝毫没有变化让穆恩泰有些接受不良。 穆尔卉心里还是希望多弥补少爷一些,决定这个年计划是在古家老宅过。 除夕一早她带着小皇帝祭祖,古鹏和穆恩泰在古家张罗年宴。 大房大爷年前被放了出来,领着他的儿子古腾也算是学了乖。 一早上也开了宗祠祭祖,爷俩一块儿来请古鹏和媳妇过去。 没见到穆尔卉,大方大爷陪着笑问:“侄儿媳妇呢?等等吧!” 古鹏平静地说:“领着我那继子祭祖呢,咱们祭咱们的。” 大爷连忙一屁股坐在古家正厅道:“还是等等吧,毕竟是你的正妻,理应一同祭祖。” 快晌午的时候,穆尔卉的马车才到了门口。 小皇帝被迫留在行宫里赏赐众位大臣年宴,不老厚道的穆尔卉祭祀一完就跑回来准备亲自包几个饺子吃。 进门见古鹏在主位上坐着纳闷地问:“爷怎么不传年宴?” 少爷指着大房大爷说:“还没祭祖呢?” 穆尔卉连忙应了回房去换衣裳,听见女儿回来,穆恩泰拄着拐杖站在正厅门口大嗓门地喊:“什么时候吃饭?饿死老子了。” 古家大爷一见是个穿一身蓝布棉袍的老者,头上带着狗皮帽子,棉袍外面套着老羊皮袄,咯吱窝夹着拐杖,两只手插在袖子里。 他不满道:“大过年的说这些也不怕忌讳,鹏儿你得学着管教下人。” 古鹏气得站起,亲自把穆恩泰搀扶过来坐在主位上说:“这是我丈人爹。” 他又指着大房大爷说:“爹,这是我大伯。” 这爷俩学得伶俐了许多,一块儿出溜到地上磕头道:“给,给,给,亲,亲家老爷,拜,拜年。” 穆恩泰冲着古鹏一伸手,古鹏连忙给掏了两块银子递过去,老爷子一人给了一块儿笑说:“好孩子,不用多礼,人老了不禁饿。” 厨子听见他嚷,已经开始忙活,先给他端上两盘出锅的,赶紧烫好酒。 穆尔卉已经收拾妥当了站在少爷身边,冲着大房大爷和古腾微微笑下叫了声:“大伯,大哥。” 穆恩泰摆手道:“快去快回,鹏儿给你祖宗多烧点儿香,让他们保佑我闺女多给你生几个。” 头一回除夕祭祖,穆尔卉还是古鹏的通房丫头,一路搀扶着太太过来,最后按照自家男人的辈分以妾礼跟在最后面磕头。 这回显然早到多时的二房一家已经在院里恭恭敬敬候着了,古家三爷过世,这两口子就代表三房行礼。 祭祖完成出祠堂门就见二房老爷被一群要债的堵住了,这老小子欠人家钱比秃尾巴狗都横,不忿道:“我们古家上面也是有人的,欠了你几个钱又黄不了!” 古鹏拽着媳妇上车,微微摇头叹息。 家里碍于孝期不能张灯结彩,可也到处打扫的干干净净。 穆恩泰扒拉着算盘子,拿着一个本子不知记录着什么。 古鹏笑着调侃:“爹这是算账呢?有这闲工夫我铺子里的账目帮我核对下才是。” 两口子凑近了看发现是一本老黄历,圈了些日子,下面记录着俩人的房里事。 气得穆尔卉一把夺过脸红道:“不怪你孙子叫你公公,还弄出起居注来了!” 穆恩泰理所当然道:“你身为皇储,起居注自然是要有的,我们爷俩说好了的,一三五姓古,二四六姓穆,你到现在都没给我二出来,我催催是正常的。” 古鹏劝道:“爹,等打完仗我们俩努力,这么乱糟糟的,万一伤了胎更糟践媳妇的身子。” 穆恩泰不以为然地指着女儿说:“她娘就是把她生在军帐里,我们滇国的女人没那么娇气,和男人一样打仗,和男人一样当家主事,也没耽误生孩子。” 古鹏抗议道:“我媳妇身子弱,这胎要是好好养养,我们定然能儿孙满堂。 我可是名医,爹您不会光想要个老二吧?你给我点时间把媳妇身子彻底养好,这小四小六都没问题。” 穆恩泰总算是把绷着的脸放松了些,嘟囔句:“其实我也一样喜欢小三和小五。” 穆尔卉差点把头埋进面前的酒杯里,这爷俩已经为了小四小五小六干杯了。 一家三口吃着年饭,穆恩泰三句话不离宝儿,女儿要送他回国,他死活都不肯。 他要亲眼看着秦正显死在他面前,更重要的是他要尽快把小二催出来。 他一会儿说宝儿就算不想别人也得想公公,一会儿又怕宝儿吃不惯家乡饭菜,非得逼着少爷给找个当地厨子送去。 逃脱出来的穆恩泰性情大变,谁也看不出这货是做过一国之君的人。 古鹏跟不上老丈人天马行空的思路跳跃,只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穆恩泰突然把酒杯放下说:“闺女,我觉得你围困献州城是个好主意,就是让他们知道,这仗咱们就算打个十年八年我们都消耗的起,咱们也有百姓基础,咱们而今的吏治比他们清明,咱们更得人心,咱们过了年在珮城开个酒楼,我和姑爷经营。” “啊?”古鹏两口子一齐张大了嘴巴,穆恩泰确定地说:“对,开个酒楼。” 两口子对视了一眼,穆尔卉试探着问:“我在定州给你开一个好了,让将士们轮流来照顾你生意。” 穆恩泰不满道:“你干脆在大营里给我开一个得了,糊弄鬼呢?珮城那个地方人员流动数量大,虽然是个城,可地势没有优势,攻城容易守城难,那个地儿做生意最容易接触到那边儿的人。再说了,看不好我们爷俩又不是不会跑。” 无论这两口子怎么反对,老爷子就是非干不可,他这辈子做过皇帝,当过囚犯,还就是没做过生意。 穆恩泰威胁道:“我让你俩给我张罗,是防止消息泄露外人知道,我要是让下面人张罗开起来更快,不过更危险。” 爷三个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小皇帝在贴身护卫的保护下溜进了古家。 护卫隐藏起来之后,小皇帝规规矩矩给外公拜年,给继父和母亲拜年。 他的红包早就备好,得了三个大金元宝,小皇帝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直接坐到了古鹏腿上,嚷着吃饺子。 亲孙子不在身边,穆恩泰就逗逗连儿取乐。 穆尔卉帮着他把衣裳的雪抖落干净,让他等会儿再吃,刚走了一肚子冷风。 这孩子哪里等得,听说今天的饺子里放了铜钱,一口一个非要吃出来不可。 古鹏一劲儿说他:“你慢点儿,咯了牙,刚换完可没得换了。” 正说着“咯崩”一声第一个铜钱露面,丫头捧着水上来道贺:“连哥儿明年的运气最好。” 孩子夹的又闹着去放焰火,古鹏松开他看着他跑出去,穆恩泰叹道:“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俩多疼疼他吧。” 街上突然传出大队马匹跑过的声音,古鹏立刻站起拔剑去门口查看。 行宫一个队长上前禀报:“报国公老爷,行宫和湖心小岛您的府邸都遭遇了刺客袭击,请您注意安全。” 说着命一队侍卫进入古宅,余下人继续追赶刺客。 第75章 压岁钱 少爷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时候小皇帝带来的护卫,和古家里护驾的卫士已经护在正厅前面。 穆恩泰拄着拐杖出来,一听女婿说了经过迅速做出了判断大声吩咐:“护卫上前, 撤!” 新来的那群人突然发难, 夜空中炸开一个警示烟花, 穆尔卉蹦出来就要背着爹快撤。 古鹏把连儿塞给她, 自己背着丈人带着媳妇在宅子里绕来绕去躲避刺客。 一家四口从花园的东南角跳出,老宅里已经是一片凌乱了。 估计刺客也就百十人, 可各个是高手。 路上敲响了紧急串锣,民居也被点燃不少。 小皇帝的人就十几个杀出重围跟到了墙脚,穆尔卉背着连儿吩咐:“奸细混在行宫护卫里,今晚当值的一律拿下筛查,袖子上系个白色手绢儿什么的物件儿, 暂时由城里的蛮兵接管防务。” 人群中的刺客不断以自杀冲锋的方式接近小皇帝,穆恩泰拍拍女婿的肩膀说:“往珮城方向跑。” 古鹏郁闷道:“爹,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闹!” 穆尔卉转念想想,带头背着连儿往东城门这跑了下去。 路过顺喜车行的时候,这里火光冲天。 有马匹挣脱了束缚往外跑, 少爷一把拉住一个把缰绳交给穆尔卉, 又去里面抢救出一辆烟熏火燎的车来。 街道上到处喊打喊杀,不时有逃到这边来的刺客身后跟着几个几个手腕子上缠着手绢毛巾或是腰带的护卫。 穆尔卉顺手捡起一把弓,又捡起几只羽箭。 见少爷把车套好,提起吓得脸色惨白的连儿塞进马车里, 穆恩泰被女婿拽了上去, 也塞进车厢。 古鹏赶车,穆尔卉羽箭就搭在弦上, 时刻戒备着周围。 珮城虽然离大军驻扎地并不远,可那是个三不管儿的地界。 算得上是个交通要道,可没有城墙,无法驻守。 逃离定州的时候正是辞旧迎新的时候,噼啪的爆竹声早就遮盖了方才刺王杀驾的争斗。 这个时候保不齐回大营的路上有人阻截,不过往东一拐上了官道,气氛就正常了许多。 穆尔卉突然伸出一只手到车厢里说:“咱们四个最富的就是你了,压岁钱交出来。” 连儿掏出两个金元宝给母亲,讷讷道:“我后爹给我的那个我想留着,上面刻着如意。” 索回两个金元宝,穆尔卉也觉得自己不厚道,不好意思地说:“回头双倍补给你,咱们总不能到了珮城沿街乞讨,还你的时候娘命人也给你刻上花儿。” 连儿有些遗憾道:“后爹给买的焰火还没放完呢,他们就不能晚点打进来。” 穆恩泰拍拍小家伙肩膀说:“为君者富有四海,怎么就喜爱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连儿又做出恭谨的模样说:“外祖父教训地是,可只有继父和母亲拿当我孩子看,我刚刚十岁。” 绷着脸的穆恩泰把连儿搂到了怀里,半天哽咽句:“小卉,做爹的对不住你!” 穆尔卉眼圈儿一红,在古鹏胸前蹭去自己眼角的泪珠儿。 到珮城的时候天都大亮了,大年初一找客栈原本就够稀奇的了,客栈的伙计懒洋洋地招待着。 少爷包下个跨院同时打听:“小二哥,我们投亲到此不料亲戚搬家,这地儿太平不?” 点伙计也是愁云惨淡的模样:“到处都在打仗,我们这儿虽然经常过人,可还没打起来过。” 大过年的,厨子都放假回家,客栈没法提供饭食。只肯借了锅灶和卖给他们些米面。 也没有地方买菜,伙计说有走街串巷的货郎叫卖,运气好的话很快就来。 指了指小厨房的调料伙计就去歇着去了,看来这客栈一共没住几个人。 穆恩泰饥肠辘辘,连儿咬着指头看着继父和母亲。 穆尔卉洗了手揉点面打算烙饼充饥,这时候外面有敲小鼓的声音,少爷直接蹿了出去买回些大白菜,腊肉,还有一只酱鸡。 有了菜自然要把饼升级成饺子,其实这四个人没有一个是擅长干活儿的。 满手是面的穆尔卉这会儿连下巴都是面粉,古鹏拿着菜刀像劈材一般剁着菜板上的白菜。 看不下去眼儿的连儿推推继父,拿过菜刀有模有样的边剁边说:“我亲娘带着我们原是在柴房后面的破屋里住,里厨房远,好不容易求了管家把我的分例折算成粮食菜蔬给了我们自己做着吃。” 古鹏不解道:“就算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姨娘虽然分例和得脸的下人一样,庶出的哥儿和嫡出的一样的。” 连儿低头道:“我母亲不是良妾,月钱才一吊,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我们三个吃我一个人的月钱,自然是要省检着。” 古鹏明白了他是家妓所出,怪不得这孩子没有一丝一毫皇孙的贵气,反而像个可怜虫。 这样的孩子要是命好家里没有嫡出的少爷,或是就是一根独苗还能受宠些,不然就早早的打发了出去过活,没人理会的。 三个大人,做饭的主力竟然是一个孩子,难得上梁不正下梁歪,爷三个都没有丝毫的脸红。 看着他调肉馅,擀皮煞有其事,等包的时候三个大人总算是能伸上把手。 老爷子的饺子包得像一只撑破肚皮的小猪,孩子娘包出的饺子像无良商家卖的馅饼,还算心灵手巧的古鹏包出来的饺子外面也蘸满了油。 连儿叹口气说:“要不娘去剥蒜,爹去烧水,外公躺会儿吧。” 他好像不经意把后给忘了,古鹏揉揉他脑袋说:“住店的时候我登记的一家子姓王,跟你外公叫爷爷,这样不引人注意。” 少爷嘱咐完就去院里抱了些柴火进来,拉着咯吱咯吱的风箱,烧火不算,还把自己袍子角儿一并也给烧了。 穆尔卉眼尖跳过去帮他把火星子踩灭,少爷怕烫着她,伸手一拦,手上的黑灰抹了她一脸。 连儿指着娘的脸发笑,恼羞成怒的穆尔卉把手上的白面也揉到了少爷的下巴上。 少爷习惯性抱住她的腰,深情地望了一眼,碍于连儿在这儿没好意思当着孩子的面儿亲。 顺着少爷的目光,穆尔卉她看看手上剩余的面,蹑足潜踪到了连儿身后,突然伸出魔掌准备动手,少爷大喊一声:“连儿快跑,有危险。” 信以为真的连儿抱着头往屋里跑,回头见张牙舞爪的娘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手上的面说:“你这样浪费,这是粮食。” 穆尔卉脸红低头,拍拍小家伙说:“别忘了本是好事,长大以后做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也不枉费我教导一场。” 连儿见水开了,端着饺子下了锅。 古鹏怕烫着孩子,自己站在炉子边儿搅合着,边忙活边和媳妇说笑:“其实挺有过年的样儿,一家子包饺子,一会儿吃着准香甜。” 连儿捅捅少爷,学着他平日里的腔调说:“要不,咱们跑吧,当皇帝有什么好的,你们养活我,我给你们做饭吃。” 穆尔卉笑着推了他的头一下说:“和你后爹学不出好来。” 她蹦蹦跳跳去抢笊篱,少爷推开她说:“仔细烫着你,我皮糙肉厚的,无碍。” 穆尔卉在他脸上羞了几下说:“照你说的厨子还是最危险的差事了呢,自己笨得认。” 少爷一手掐腰,一手搅合着锅里的饺子说:“我比你灵巧好不好?嫁给我这样多才多艺的男人,你做梦都会笑醒。” 穆尔卉噘嘴不满,羞着自己脸说:“羞羞羞,你连个鞋垫都垫不平整。” 少爷反唇相讥道:“你不会裁衣裳!” 穆尔卉怼回:“你装个手炉都装不好,一边热,一边凉!” 少爷哼道:“你连自己用的香灰口袋都不会灌,有脸说别的呢!” 他顺口这一说,连儿莫名其妙,正在喝水的穆恩泰一下子呛了出来,穆尔卉气得抡起小拳头就砸了上去。 穆恩泰劝解着说:“罢了,罢了,这么体贴的女婿你就别欺负他了,他和你一样,也是打小别人伺候着长大的,难为我姑爷了。” 连儿带着哭腔说:“爹,娘,饺子再煮就是片汤了。” 他把没溜的大人推到一边儿,抢救出饺子来。 这几个家伙饥寒交迫跑了一宿,一锅饺子顿时狼吞虎咽了进去。 穆恩泰拉着连儿去隔壁屋子补觉,连儿可怜巴巴看着后爹,讷讷道:“我可以和你俩一起住一次吗?” 气得穆恩泰一把扛起他来用一只胳膊架着拐走,吼道:“你还想碍事!” 原本逃难路上没什么心情,一夜奔波俩人合衣拥眠。 待醒时午后的阳光晃眼,外面只有间或几声爆竹声响,并无任何异样。 穆尔卉睁眼时,少爷正拱在她怀里,衣领着已经被他解了开,瞧着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穆尔卉只觉得心里痒痒的。 温热的戏弄让她情不自禁低声唤了句:“少爷别闹,隔壁有老爹和孩子呢!” 见她醒了,古鹏坏笑着说:‘那你可得忍住了别吵到老爹和孩子!” 说着剑拔弩张之势已成,翻身上马,横贯山河。 每每想嚷一声,羞怯的穆尔卉就在他胳膊上咬上一口,随着他一声声”哑妹“越叫声儿越高,穆尔卉随着他的节奏低声喃喃,忽然抓紧他急切道:“就不能叫人家小卉吗?我又不是哑巴。” 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正在好时候,一阵雨疏风骤,古鹏突然和他的哑妹分开,狼狈地到处寻抹布替她擦拭干净身上的污渍。 缓了片刻的穆尔卉娇嗔道:“罚你今晚给我烧一桶洗澡水,我要你服侍我洗澡!” 第76章 酒楼 晚饭照旧是饺子, 虽然自夸生活能自理的连儿厨艺确实比这三个大人好,这饺子馅儿也调得咸淡不均。 刚放下筷子穆恩泰就拽了连儿快走,连儿不肯, 趴在桌案上耍赖。 古鹏哄道:“爹带你去院子里消化消化。” 他带着连儿团了几个雪团藏在门后, 爷俩尽量压低了声音坏笑着, 不时偷看屋里的小媳妇忙着收拾碗筷。 穆尔卉向来麻利, 一盆子碗很快洗刷干净同时把房间整理成原样。一边对着手呵气,一边笑盈盈走到门口, 刚一露头,突然迅速的关上了门。 就听见砰砰砰砰的几声脆响,爷俩的几十个雪团儿都砸到了门上。 她这才把门推开,用力一扑,扑到了少爷怀里。 连儿乖巧地捂上了眼睛, 从手指的缝隙里见娘亲一下子把后爹撞在了雪堆里,然后快速地倒腾雪上来, 给他埋进了雪堆。 少爷不断挣扎,好不容易抖落干净身上的积雪跳起来抹了一把脸趣道:“人家的孝顺孩子给养老送终不是活埋的!” 明显是占穆尔卉的便宜,她岂能轻饶,小手做钩子模样就挠向了少爷。 连儿趁着俩大的闹的空儿又重新团了雪球砸了过来, 可惜小孩子家的人单力孤, 盲目的自不量力行为,引来了做爹娘的报复。 他被两人丢过来的十几个雪球砸得躲进了屋后,直接叫嚷着:“救命!” 穆恩泰咳嗽一声,不满道:“明明都是有孩子的人了, 不干正经事还跟个孩子似得闹, 你俩什么时候能长大?” 小家伙举着锅盖,一点点挪着往前走, 突然跑到了穆恩泰身后,放下锅盖冲着俩大的做了个鬼脸,看着他们俩举着雪球威胁,又躲回穆恩泰的身后。 店老板得知店里有一家子包了个院儿,这会儿陪着笑端着瓜子和糖果过来拜年:“几位客官过年好,老爷子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好福气。” 穆恩泰身上摸出串铜钱递给他说:“老板过年好,我们投亲到了这儿,亲戚搬家了,想在此地落脚,在附近找找我那多年没见的亲戚,咱们这城里买卖好做不?” 老板叹口气,拉着穆恩泰坐下说:“老哥哥,不瞒您说,而今兵荒马乱的,隔几天咱这街上就过一大堆的人,百姓们关门闭户的,可不如从前了。 咱们这再往东就是水路,那边儿有水匪横行乡里,往西南而今是小昭国的治下,听说反而比这边儿好活,我有个远房亲戚兄弟已经开始张罗着走货栈了。 我是舍不得这份儿家业往那边儿去,再说了小昭国的小皇帝也是刚登基,而今掌政的是个五体不全的寡妇,谁知道能不能长久呢?” 穆尔卉立刻就恼了,蹿过来质问道:“掌柜的好生瞧不起人,凭什么女人就是五体不全?” 老板讪笑道:“少奶奶息怒,女子无才便是德,谁家正经女人念那么多书出来卖弄?” 瞧着媳妇要暴怒,古鹏连忙抓住往屋里拖拽,气得穆尔卉嘟囔:“我非得养个女儿让她学富五车,考个状元给你们瞧!” 连儿帮腔道:“母亲放心生,到时候给她开个恩科。” 气得穆尔卉骂道:“就和其他的举子一起靠,我就不信了!” 穆恩泰咳嗽一声说:“好险啊老弟,我家儿媳妇脾气不大好,冲你刚才的话没动手揍你就不错了。我想兑个买卖在这儿,我瞧着这地儿好,去哪儿都方便。” 老板瞧瞧被古鹏拖拽进去的女人的背影,心说都是老爷们惯的。 他想想劝说:“老哥哥有眼力,这个地儿虽然不太平可是往正北去就是大昭国的帝都。 往正西去是钮库国,往东走水路去夜狮国,往西南就是而今小昭国朝廷。 南来北往的都得在这儿打尖儿住店,咱们镇上的昴详酒楼正往外兑呢,老板有心去小昭国那边儿投亲靠友的。 我悄悄说给你,今年春天怕是大昭国得闹饥荒!” 穆恩泰冲着房里的女儿女婿露出炫耀的神色,请这店老板帮忙寻到了昴详酒楼,直接用两个金元宝兑下了酒楼。 就算是开业也得等过了十六,一家子又在客栈住了一晚,和店老板告辞先搬进酒楼。 瞧着外面没什么异常,穆尔卉和大伙商议说:“而今咱们的人应该把沿路都占据了,咱们得回大营里露个脸。” 穆恩泰摆手道:“我不回,我就留下开酒楼。” 连儿高兴地说:“我想和外公一起开酒楼。” 气得穆尔卉白他一眼说:“你想得美!” 又不能把穆恩泰单独留下,穆尔卉只得让古鹏留下照顾老爹,她带着连儿回大营,顺利的话三个时辰就能来回。 连儿委屈巴巴拽着门说:“外公,给我留个房间,我住爹娘隔壁!” 穆恩泰瞧瞧这酒楼格局很是满意,摆手道:“你下回来和外公住,离他们俩远点儿,别跟他们学坏了。” 想想又摆手说:“罢了,男孩子家的不坏一点儿还了得?等安顿好了外公买几个丫头也好好开导开导你,咱家就四世同堂了。” 看着连儿被媳妇拽出去塞进马车,还眼泪汪汪地喊:“爹,你可要劝着我娘接我来这儿团聚呀!” 古鹏冲着连儿挥手示意他赶紧走,穆恩泰悠悠地说:“再过几年宝儿就大了,你俩再不快生,孩子岁数差的多,玩不到一块儿去。” 被老丈人的神逻辑气得无语回道:“爹,您最该开导开导小柏。” 穆恩泰低头说:“要不是我这做爹的不争气,也不能连累他和他姐,小柏不能逼急了。 得让他恢复男人的信心,至于子嗣我是不想了。 但是你们俩要是再不快点生,别怪老子不客气。” 他突然话锋一转冲着古鹏来劲,古鹏尴尬笑笑说:“爹,我帮您收拾个屋子先歇下。” 好在这酒楼什么都有,库房封着成箱的炭火,米面粮油应有尽有。 他先给老丈人从后院原来掌柜的房里凑合一套铺盖出来,让他先躺下歇歇,又替他放出一些腿上的污血。 穆恩泰机敏地听着窗户外面的动静,示意姑爷抓紧补觉,他先守着。 少爷面对火炕有点不知所措,多添了许多柴火进去,熏得这炕热起来,屋子也暖和了许多。 穆尔卉带着个孩子架着马车往大营方向赶路,这一路士兵渐渐多了起来,挨家挨户搜检可疑的人。 越靠近大营,越能感受到他们紧张的气氛,再往前走二十几里就是中军驻扎的镇子,穆尔卉这心才渐渐放下。 连儿还在央求:“孩儿还小,求母后带在身边。” 穆尔卉头痛道:“别嚷,给人听见有麻烦。” 瞧着前面已经横起了路障,穆尔卉吆喝着马匹放慢了车速,到了近前蹿出来一队兵勇:“站住,搜查!” 已经捏紧了飞刀的穆尔卉略探出去些身子说:“民妇是来投亲的,国舅老爷绍辉是民妇的表哥,民妇给他带了些年货。” 士兵喝到:“大胆,直呼国舅老爷名讳!” 另一个推推他说:“国舅爷就是当地人,有亲戚来找也有可能。” 一个小子撒腿进去送信,连儿不解道:“娘,您说您身份谁敢拦着?” 穆尔卉推一下小脑瓜说:“傻,他们要是把咱们俩当假冒的杀了,我带着你个小累赘跑都跑不快,扮成来投奔这里官员的亲戚,他们就算是细作也不值当为这点子事儿发难。” 等了半天果然见绍辉大步流星往这边走,后面跟着一个俊俏的小姑娘,那女孩子瓜子脸儿,尖尖的小下巴,眉眼俏皮,边追绍辉边喊:“你等等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你意了?” 绍辉尴尬地快走,不时回身作揖道:“在下出身低微,实在配不上相府千金。这两天军中有急事,求姑娘放过在下。” 那女孩子还是一双小脚,紧着倒腾之下,一双红绣鞋糊满了积雪和泥巴,瞧着脏兮兮的,倒也添了几分楚楚动人之态。 绍辉到了马车边一见穆尔卉乐得大嘴张开就要跪,穆尔卉一把拉着他在耳边问:“家里还好吗?” 绍辉叹道:“太后和陛下丢了两天,大伙儿都急疯了,定州刺客多数已经落网,一共来了六百一十七人,兵分三路刺杀陛下和您,只是您平时不在行宫就在湖心小岛,所以老宅那儿并没有安插内应。” 穆尔卉示意他上来说话,又问:“那几位亲贵爷们可有别的想法?” 绍辉跳上马车,一边往里赶车一边小声问:“你们躲到哪里去了,我们找人找的已经两天连夜没合眼了。铭王主张找寻,徽王说国不可一日无君。” 穆尔卉笑笑,拍拍绍辉肩膀。 那小姑娘还在路边瞪着绍辉,穆尔卉见状吩咐停车,让她也上来一并带回去。 绍辉不肯,穆尔卉问道:“一个女孩儿家的,你把她丢到镇子外面给人家欺负了怎么好?” 她冲着小丫头招手叫道:“来,到姐姐这来,一块儿坐车回去。” 那女儿倒也泼辣,直接跳了上来。 她又没见过穆尔卉,以为就是绍辉同乡,哭泣道:“姐姐,这傻大个儿欺负我。” 绍辉头疼道:“妹妹我是冤枉的,这姑奶奶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丢到山里都能把猛虎吓跑。” 连儿捂着嘴笑,穆尔卉用胳膊肘怼怼便宜儿子,让他瞧这俩人互相赌气,一个个气哼哼的模样。 第77章 狡兔三窟 进了镇子第一家, 顾丞相暂时就住这儿,绍辉虎着脸说:“姑娘下去吧,请令尊到议事厅议事。” 女孩儿跑进院子, 带着她爹出来指着绍辉说:“爹, 他调戏女儿, 车里的姐姐给我作证。” 说着冲着穆尔卉挤挤眼睛。 顾大人哭笑不得喝到:“回去, 别出来丢人。” 小丫头打算搀扶老爹坐他们的车跟着一块儿进镇子里面,老爷子一到马车边上看见穆尔卉正对着女儿挤眉弄眼, 吓得就整理衣服跪下磕头。 穆尔卉俏生生说:“我作证,绍辉调戏了那个妹妹。” 吓得顾大人连连磕头说:“老臣死罪!” 唯恐天下不乱的连儿从车窗户探出头来,指着绍辉说:“你不让他对你女儿负责吗?” 绍辉心里和穆尔卉算是亲近人,对小皇帝完全就是当成君主。 他不敢对皇帝表示不满,于是狠狠瞪了穆尔卉一眼。 老丞相缩着身子跟着马车走, 他哪里敢和太后同乘。 进了镇子中,中军的卫队和滇国的皇属卫队驻扎的地儿, 绍辉才敢大声喊:“速来接驾。” 众臣赶忙来表一番忠心,各个自称死罪,也没见谁真的抹了脖子。 那群刺客自然是秦正显的内卫,千里迢迢化妆改伴而来。 虽然买通了行宫几个守卫, 可并没有靠近消息的核心, 不知当时太后和小皇帝都在古家老宅。 穆尔卉又一次从铭王那里征集一千护卫贴身保护皇帝的安全,铭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还得感谢太后的隆恩。 她简单处理了这几日耽搁的军务,把小皇帝丢给惊魂未定的翰林, 亲自挑选了二十几个心腹, 命他们换上汉人的衣裳跟自己走。 见小家伙眼泪汪汪的,找了四个带有如意字样的金元宝塞给他, 说道:“说话算数,还你四个。” 小皇帝一把拽住她袖子,小声央告:“娘,带上我!” 穆尔卉也凑近了说:“乖乖听话,那里危险,不许和任何一个人说那事儿,有空我接你去玩几天。” 她要走,见小家伙伸出了手指头,只得和他拉钩定下承诺。 这二十几个贴身护卫套了三辆马车,又偷偷带上些生活用品,趁着夜色离开了镇子。 到了珮城大街上,这群护卫人人稀奇,等着眼睛看自己主子打量一处酒楼。 这酒楼临街有三层,前院还有个转圈儿修建的两层小楼是客房,东西跨院可以整个包给客人,后院儿是掌柜的伙计们住的地儿。 酒楼的前院已经上了板儿,穆尔卉带着他们从后院的角门把马车赶了进去。 古鹏听见有人开门,手握剑柄出来巡视。见是媳妇回来,才放松了下来。 穆恩泰也倚靠在门边上,见果然带来不少侍卫,也没说什么。 挑选汉语说得流利的充做伙计住在前面的跨院,汉语能给人听出毛病的住在后院平时不要出去。 兑来这酒楼的时候老板再三恳求后厨的人跟了他几年,让穆恩泰千万别辞退,穆恩泰也找不出正好的厨子,索性就答应了。 这样整个后院不许进任何人,把东跨院留给店里厨子伙计们住,再安插几个自己人也就齐全了。 护卫们先一齐动手生火做饭,总算流浪了几天的穆恩泰才吃上顿饱的。 他已经让前东家通知厨子和徒弟们正月十六过来当差,这样他就有可口的酒菜了。 古鹏把老丈人的屋子,和隔壁自己屋都烧得暖暖和和的。 从库房翻出一个大柏木浴桶已经刷洗干净摆在了屏风后。 小火炕上被褥都摸着烫手,古鹏往炉子里塞了大量柴火之后,又丢进去好多木炭,这样能把温度持续得久一点,这还是他受自家地龙的启发呢。 穆尔卉一进屋就急着把披风脱去,搓着手问:“行啊,怎么把屋弄得这么暖和?” 少爷笑得一脸高深:“你男人足智多谋!”还指着自己脸颊邀功请赏。 穆尔卉凑近了亲上口,同他商议道:“爹非要在这儿,得给他乔装改扮,还有你!” 少爷对这些还算胸有成竹,拉着媳妇指着那带着盖子的柏木桶说:“昨儿应了给你洗澡,可实在条件所困,今儿个好好服侍夫人。” 先服侍她脱去银灰色白边儿小袄,又解开月白色莲花肚兜。拿在手里细细看,那肚兜上还沾染了昨儿他淘气留下的污渍。 古鹏拿过来嗅了一下丢到一边儿的水盆里说:“一会儿就着水热我给你洗。” 他变戏法一般拿出个小木槌先给泡在水里的人儿锤肩膀,哒哒哒哒规律的敲击了几百下,穆尔卉已经昏昏欲睡。 少爷略俯下些身子,小声叫着:“小卉,先别睡!” 小卉歪头看他一眼抱怨道:“我先眯会儿,才不信一会儿你就由着我好好睡一觉呢。” 小锤子替换成少爷温热的大手,一点点为她捏柔着酸痛的肩膀。 顺着胳膊的经脉行走,又把那芊芊玉足提出水面。 晶莹的水滴落下,在水面上激起阵阵涟漪。捏着那蒜白一般的脚趾,挨个用小木槌敲过,又捏着关节一提,发出哒一下脆响。 并掌为拳,按压足心惹得小卉细微叫了一声。 捏好这只,少爷轻轻在脚心挠了一下她的痒,惹得小卉撩起水来,扬了他一脸。 俩人对视温暖地笑了下,古鹏又提起另外一只玉足,如法炮制。 按好了在脚背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小卉俏皮一笑,把少爷就势拽进了浴桶里。 哗啦一下满地水,少爷从水里伸出头来,吐出了两个泡泡。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带着哭音说:“谋杀亲夫!” 小卉连忙帮他拍着后背问道:“你不是会水吗?咱们在家时候在荷花池边上你还说我落水救我呢!” 少爷郁闷道:“我那是吹牛的,可你要真掉水里了,我一定会救你。” 穆尔卉打断道:“别,我自己能爬上来,我要是掉水里,你可千万别冲动。” 小卉拿起毛巾熟练地给少爷搓背,顺便仔细查看一下他后背的伤疤是不是已经彻底消退。 搓着搓着趴在他背上说:“记得我第一次服侍你沐浴,你坏透了,都不等我出去就脱。” 古鹏拉住她的小手,胳膊一转把人带到怀里笑说:“从前见你尴尬的样子就觉得可爱,而今更喜欢你这吃过见过的模样,都是我的成就。” 古鹏的脸随着他说话渐渐靠近,水汽蒸腾,水雾漫漫。 俩人腻歪在一处轻声慢语互诉衷肠,有初见时刚有好感患得患失,有追妻时尴尬误会鸡飞狗跳,也有尝道好处时的你侬我侬,还有分离时痛彻心扉的思念。 原本安静的内室渐渐翻腾出水花的声音,方才说过要给媳妇洗衣裳的某少爷又在那肚兜上狠狠踩了一脚,毫不留情地把怀里的人丢到了榻上。 再睁眼的时候听见院里有细微练拳脚的声音,小卉翻了个身,随意地把腿又搁在少爷身上继续睡。 挪开媳妇的腿,看看这满地狼藉,少爷裹着棉被溜到丈人的屋里,不大好意思地说:“爹,借一件儿穿穿呗,我没衣裳了。” 穆恩泰一把把女婿拽到炕上捂捂,把自己棉袄棉裤脱给他说:“吩咐个护卫回营给你俩多拿些回来,咱们毕竟是异族人,帮着打架一是为了还正志那孩子的情分,二十为了给我报仇,还是离他们的权利中心远点儿好。” 少爷耿直地说:“我不懂这些,反正我听媳妇的和您的。” 穆恩泰拍拍他肩膀说:“男人家,该拿主意就拿主意,两口子有事商量着来才过得好,小卉虽然是我养的,可我不护短,你也别事事太宠着她了。” 古鹏听了个莫名其妙,他先回屋子收拾一下残局,蹲外间屋把那件肚兜和自己的所有衣裳一并洗了晾晒在院里,再回房的时候把冻得冰凉的手塞进褥子底下暖暖。 小卉睁眼见他脸冻得通红,又穿着老爹的棉袄笑问:“你唱得哪一出呀?” 古鹏不好意思地说:“没穿的了,不好意思问别人借,扒的爹的。” 没有能穿的肚兜,穆尔卉直接套上棉袄嘱咐他:“我回镇子里议事,再带些能乔装改扮的东西和衣裳回来。你可千万劝着老爹别出去。” 少爷连忙去厨房端回早饭,按住媳妇说:“吃饱了再走,你胃不好,不许空着肚子出门。” 穆尔卉匆匆忙忙回了镇子上更衣,料理了一会儿政务,安顿下一步继续围困献州,把秦正显的救援陆续梯次阻击,最大限度的消耗他们的人马。 她收拾了图纸,命绍辉把周围这一路清扫干净,彻底清除对面渗透过来的势力。 都安顿好了又叮嘱蛮兵的营地往东扩张一个镇子,这才带着东西出了大营。 绍辉要领着人马送,穆尔卉瞧瞧他身后,笑说:“让你的人都回去,你一人送我就是。” 绍辉一挥手,穆尔卉领着他一路跑到珮城,吓得绍辉四处看看小声嘀咕:“这地儿不安全。” 穆尔卉不以为意道:“他们要是不知道我在哪儿,我就安全。不然我就是被围在中军一样能遇刺客。” 穆尔卉边走边和绍辉说回去准备一只即将生蛋的母鸽子给她,遇到紧急军情飞鸽传书到这儿,还有定州行宫和湖心岛。 绍辉一挑大拇指说:“妹妹这是狡兔三窟。” 带着他进了后院儿找少爷说话,一推门见房里没人。 穆尔卉直接领着绍辉去爹的屋子,果然见少爷裹在炕上的被窝里。 绍辉纳闷道:“爷,您这是坐月子呢吗?” 第78章 黑店 少爷翻了白眼, 嘟囔道:“忠厚老实的绍辉大哥就是和我媳妇学得牙尖嘴利!” 穆尔卉不满道:“我掀你的被了!” 少爷毫不在乎地说:“小时候我俩一起光着下河洗过澡的。” 门外响起拐杖响,穆恩泰边走边抱怨:“这日子穷成啥了,爷俩穿一条裤子, 谁出去方便给谁穿。” 他进了屋一看女儿回来了, 兴奋道:“赶紧给你男人拿条裤子穿, 这一天不够我俩换衣赏的了。 绍辉不知道这贵人一家怎么穷成这个逼样, 瞧着小卉把包裹里的裤子先塞到被子里捂热了才打发少爷穿好,穆恩泰已经按着绍辉坐那儿闲聊中军的事儿。 提到几位王爷, 穆恩泰微笑不语,大手拍在绍辉肩膀上说:“将来打入京城,若是这几位王爷能去了兵权安享富贵,孩子你留在中原尚可,反之跟我们走, 你是小卉的大哥,我也当你是儿子看。” 绍辉没想到堂堂滇王能推心置腹和自己说这个, 含着泪磕头离去。 古鹏有了穿的连忙去看院子里晾晒的衣裳。 看着一件件已经冻成了冰坨,他又拿了竹竿挨个敲下来挂到屋里。 护卫们正在给院墙上安些尖利的竹片,也有的在院墙下趁着晌午天暖和刨陷坑。 小卉把带来的粮食蔬菜送去后院的厨房,又给护卫们分发了炭盆和加厚的被褥。 回屋的时候, 少爷正在抖落褥子, 小卉无语道:“火炕都是用个小扫帚打扫得。听着外面货郎来再买些东西。” 她把带来的银钱放在炕上小柜子的抽屉里,少爷自信满满地说:“正月十六开门做生意,花销不用愁。” 小卉笑说:“我信得过你,可信不过我爹。” 古鹏和老丈人合计给酒楼取名叫八方酒楼。这会儿找不到人做匾额, 他自己写了, 一点一点刻出来,正在描金漆。 穆恩泰正忙着盘点前东家留下的酒窖, 看得他口水直流,瞄一眼院里女儿女婿没注意他的小动作,赶紧舀出来喝上几口。 出了酒窖问护卫要了槟榔嚼上才敢从女儿身边过,还是被闻出来了酒味儿,惹来了一个白眼。 古鹏蹲在匾额前刷漆,媳妇给他打下手。 见媳妇满眼崇拜的眼神看自己,古鹏又有点飘飘然。 小卉忽然想起什么的问他:“你会做养鸽子的笼子吗?” 少爷拍胸脯保证没问题,收拾完匾额就去库房拆了两个不要的桌椅板凳钉了个大木头笼子,还屁颠屁颠地刷上了漆。 傍晚绍辉送鸽子来的时候,三个人围着少爷的杰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少爷一捂脑门不好意思地说:“忘记留门了,鸽子住不进去。” 绍辉趣道:“人家垒个猪圈的最高境界也不过是把自己垒了进去,爷这个好,连鸽子都进不去。” 他动手改装,又打发少爷找些稻草回来,总算是把鸽子安顿下来,又按着少爷的吩咐买些鸡鸭养在后院的栅栏里,酒楼过了年就开张,总是要有食材。 绍辉并不是多话的人,干完活儿就赶紧回大营去,小皇帝拉着他的手撒娇耍赖叫大舅,绍辉坚决一问三不知。 从发现老爹没事儿就从后院柴房下去偷酒喝,小卉跟着他下到了酒窖里。 穆恩泰拄着拐杖,一步步丈量一番,同女儿商议:“再找些人来继续挖,京里的探子回报,黎响的大军来营救献州,肯定要从珮城北边儿的河滩过,到时候探马一定要进珮城侦查,咱们把人藏在酒窖里,随时给他们捣乱,打完就跑。” 穆恩泰而今的样子有点滑稽,他被女婿把胡子刮了个干干净净,给他准备了假的胡子见人的时候贴上。 半新不旧的羊皮袄,为了养护他的腿,还特意做了翻毛的皮裤。 扔在街上就是一个乡下放羊老头,爷俩没事儿耍贫嘴,练得和女婿一样的口音,说他俩是亲爷俩而今也确实有人信。 人样子虽然滑稽,可他的话照样是圣旨。 酒楼内外的防御清一色都是蛮兵,行宫的刺客时刻提醒着他们,联军未必可靠。 而今的太后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出现在中军的驻地,大部分时间都是带领着人马往周边镇子扩散驻扎,收缩兵力,等候伏击来救援献州的大军。 她整日不停调动蛮兵,联军大营里也搞不清楚她在做什么,宗亲王爷们被她安顿着去各地督促春耕,治下的州城府县得着消息,今年降低一成农业赋税,却提高了一成商户的税收。 她偶尔在联军大营这边住,小皇帝非要跟她一块儿。 娘俩住一个屋子,嫌弃连儿长得大,都是给他单独安顿在小床上,能睡前听她讲个故事,小皇帝都觉得是奢望。 看着她第二天准备收拾了要走,他眼泪汪汪地说:“我想外公和后爹了。” 穆尔卉帮他洗干净小脸打发用早膳劝说:“好好念书,娘给你打下这江山,做个好皇帝,等咱们进了京城就安稳了,那边儿还在挖洞,不适合你去住。” 几千蛮兵投入到挖洞的大业中,很快就把酒窖扩了个四通发达,而今倒像是个地下迷宫一般。 从北城门外的土地庙,到西城外的王家镇,都用地道连了起来。 小卉在王家镇放了一千人驻扎,八方酒楼的地下迷宫里藏了两千多精锐。 正月十六这酒楼正式开业,原来的厨子和小二领了新东家的赏,各就各位。 运甜水的,送蔬菜米面的纷纷上门拜见少东家,尽量给个合适的价格希望酒楼用自家的供应,少东家该压价压价,把这些食材通通收下,勉强够地道里的兄弟们吃用。 酒楼开张以来,一天也就接待个三五桌客人,小二恐怕再倒闭了没地方领工钱,恨不得上街上拽人去。 穆恩泰想想闲着也是闲着,给挖洞的护卫们轮流放假,扮成食客来酒楼吃饭。 八方酒楼渐渐饭口的时候也能上满坐了,偶尔也有过路的住在前院儿客房,倒也还没遇上能包的跨院的豪客。 这天小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从后角门进,开了屋门就见少爷正在碾药材,老爹帮忙倒着什么,爷俩一边嘀咕一边都露出坏笑的神情。 她突然跳里屋吓了少爷一跳,穆恩泰也跟个藏糖果的小孩似得,连忙把药挡上,见是她呵呵笑道:“我们爷俩弄点蒙汗药。” 小卉“啊”了一声试探着问:“你俩这是要开黑店?” 穆恩泰理所当然地说:“本来就是计划开黑店的,不然我开酒楼做什么?” 小卉搂着少爷的脖子说:“我们少爷就是跟您学坏了,早知道是要开黑店还麻烦什么?再往南有个山头,咱们占山为王多好。” 古鹏拉着小卉坐在自己身边,带着些因为崇拜有些颤抖的音调说:“咱爹太厉害了。” 小卉一耸肩膀等着少爷的下文,少爷就跟说书先生附体了一般往下继续说:“今天中午的时候酒楼里来了一伙儿野生的食客。” 小卉有点好奇少爷的用词,少爷指着脚下说:“咱们的人化妆了来吃的跟正常食客一样,该叫酒叫酒,该点菜点菜,小二有个怠慢了一样掀桌子,饭后也是正常给钱,我们爷俩管素不相识的叫野生的食客。” 小卉一脸受教了的模样,听着少爷继续往下讲下文。 少爷继续说道:“小二把他们带到搂上雅间,上了一桌八钱银子的席面儿,他们隔壁雅间喝酒的老李回来说,他们认为整个珮城就咱家酒楼有点儿人气儿,像正经买卖家,就决定住在这里。” 原本我也没在意,可前院儿的客房经济实惠,他们不住,非要单独包个院落,我想着有钱不赚王八蛋,也就把跨院命人收拾给了他们。” 少爷喝口水,小卉催道:“等着我叫好呢?赶紧往下说,我看你在酒楼里说书得了。” 少爷不好意思一笑,小声说:“他们跟小二要了些生谷子,我就留了意。我在账房刚好能听见他们院子里有鸽子咕咕叫。回来和爹一说,爹拿了弓箭侯在院墙外面,里面那小子正放鸽子的时候,我提着壶热水给他送去,咱爹嗖就一下,鸽子到手了。” 少爷说完暧昧地冲着桌子上一努嘴,穆尔卉掀开盖子一看里面炸的外焦里内的一只鸽子。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了,显然炸之前还裹上了蛋液。 穆恩泰洋洋得意道:“老啦,腿又残疾了,可两膀子力气还是有的,我和姑爷合计着,晚饭给他们加点作料……” 小卉打断他说:“鸽子上的纸条给我看看。” 穆恩泰把纸条递给女儿,小卉瞧瞧笑说:“还是暗语写的,不过就这点子深度的当我们都是傻子?” 上面倒也写的简单:珮城是沙土地,不易耕种,城里没有咱们要的买卖,城西的王家镇有少量生意。 她让少爷仿着笔记写了一张纸条,把最后一句去掉,就留前面,再加上一句城东赵家庄或许有生意。 两下对比没什么问题,少爷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拎着食盒敲了敲跨院的门。 等了片刻,一个壮汉接过饭菜丢过来几个铜钱迅速关了院门。 小卉按耐不住要跳墙进去,被穆恩泰按住了,估摸着过了一顿饭的空儿,叫上了几个护卫,两口子顺着地道进了东跨院的厢房后面。 正房里面亮着灯,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门口有俩小子躺在地上,饭碗丢在一边儿。 少爷一探头,突然迎面鬼头刀劈过来,一声怒喝:“竟然是黑店!” 作者有话要说: 宝儿祝今天考研的小伙伴逢考必会,逢蒙必对 第79章 吃醋 好在古鹏练过, 一个缩颈藏头躲过鬼头刀,反手举剑回刺。 门槛这装模作样躺着的俩货一齐鹞子翻身跳了起来,各自拽出来身下藏着的匕首。 小卉反应也不慢, 抢步上前一脚踹飞左边那小子, 和古鹏背靠背同屋里蹦出来的几人战在一处。 被踹飞的那小子一头扎到了柿子树上, 熟透了的柿子一震之下掉下三五个, 正好砸在他头顶,流下满脸稀溜溜的汁水。 这小子揉着脑门上的大包大喊:“老大, 这伙儿开黑店的都特么有两下子!不是寻常的野路子!” 屋里传来一句中气十足的骂声:“这特么的用你说!” 房里的四个人各拉兵刃跳到院中,扇子面排开。 看穿戴都是玄色短袄,绑着绑腿,一个个看着就精炼。 为首的沉着脸道:“呔,大胆贼寇, 快快投降,爷爷们有好生之德或许饶了你们的性命, 几个开黑店的伙计,使点不入流的把戏还想赢我们不成?” 一看自己调配的蒙汗药没有放倒他们,自尊心受到伤害的古鹏挡在小卉身前咆哮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 小卉一把扯着他让他上一边去, 出言拦阻道:“爷, 咱们这不算是拦路抢劫!” 穆恩泰走得最慢,这会儿刚到院门,他粗声大气地说:“就是,我们只是谋财害命, 你们识相些自己抹了脖子把钱交出来。” 一个蛮兵认真地纠正:“老东家, 抹完脖子就不能把钱交出来了。” 边上的踢了他一脚说:“你傻逼呀你,让他们先把钱交出来, 再抹脖子不就完了!” 小卉往前迈了一步笑呵呵说:“听见了,我们都商议妥当了,你们先把钱交出来!” 她俏皮的笑着,伸手葱白的小手,一副要钱的模样。 为首的气得鼻子差点歪了,啐了一口骂道:“哪里来的傻老娘们?老子告诉你们这群贼寇,你们今天惹了不该惹的人!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周年!方才那蠢货后面的话,老子替你们说,爷爷们管杀不管埋!” 他一挥手,示意大伙儿一块上,还做了个不留活口的手势。 院墙上噌噌噌噌又跳进来十几个伙计打扮的蛮兵,这一动上手,刚才脑袋撞树那小子带着哭腔说:“老大,这伙贼怎么这么厉害!” 那老大这会儿也觉出不对来了,奋力冲到鸽子笼边儿上,几下抽开门打算放出所有的鸽子报信儿。 小卉一个匕首丢了过来正好扎在他手腕子上。 可已然来不及了,除了笼子里剩余两只反应慢的,余下的五只鸽子已经飞上了天。 穆恩泰背着弓来的,这会儿他倚靠在门框上,拉满了弓同时发出了双珠箭。 两只鸽子落下他又搭上两只羽箭继续。 “啪,啪”又有两只鸽子落在地上,最后一只鸽子被小卉丢出去的石头块儿也给砸了下来。 瞬间飞上天的鸽子就被这么打了下来,为首的壮汉倒退了两步颤抖着问:“各,各位,各位好汉,什,什,什么来路?” 小卉笑嘻嘻说:“你不是知道吗?我们是开黑店的。” 壮汉把头摇得给拨浪鼓一样,连连说:“不可能,开黑店的无非是攒鸡毛凑掸子的宵小之辈,江湖上哪里有你们这一号怪人,男女老少都有,还特么各个是高手!” 古鹏搂着媳妇肩膀贫嘴道:“我们就是混道上的,我们就是那个雌雄双煞!” 穆恩泰往前迈了几步,哼道:“贫嘴的小子,是一对儿挺傻,还啰嗦什么,绑了押到地牢里。” 小卉扬着下巴得意洋洋看着蛮兵上前把揍得鼻青脸肿的几个人捆成粽子押走,她照着为首的屁股踹了一脚说:“我让你瞧不起人,明儿姑奶奶就把你做成包子卖!” 这群人被押着往外走,突然一个顿悟了大喊:“老大,那个娘儿们是通缉令上的隆昌公主!” 几个人一起回头看,小卉边走边从马鹏里提起个鞭子跟着他们下到了地牢,看着一个个都绑在了柱子上。 她双手抻了抻皮鞭子往前走,为首的汉子倒也有几分硬气,淫/笑着说:“都说隆昌公主不守妇道,死了一个男人又找了两个男宠补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又是皮鞭又是铁链的,小娘们儿挺狂野!” 小卉也不生气,到了他近前用鞭子勾着他下巴仔细看看,一把扯开他胸前的衣裳,匕首比量了一下位置娇滴滴地说:“人家晚饭没吃饱,小哥哥的心送我下酒可好?” 说完吩咐蛮兵准备凉水,跟着她来的古鹏顿时就吓傻了。 小卉一回头见古鹏也在,轻轻推他一把说:“你回房里等我,别溅你身上血!” 古鹏脸都黑了,不满道:“杀人可以,不许你调戏他!” 小卉连连答应了说:“好了,好了,你回房等我,别吓着你!” 她往外推古鹏,古鹏倔强的不肯走,无奈小卉只得扭身看着他们几个说:“我男人生气了,还是一个个杀了你们吧!” 她摆手示意蛮兵上前,一指最右边那个一言不发的说:“你去数数他有几块儿骨头。” 古鹏迷惑不解,就见这蛮兵拿了渔网罩在那人身上,勒起来一块块儿肉提起小刀子就割了下去。 顿时血喷了一地,古鹏一扭头不忍再看,斥责道:“小卉,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当着人,小卉没有还口,只是阴森森盯着他们看,听着一声声哀嚎。 终于那人扛不住了大喊:“我招,我们是吴大统领手下的内卫。” 小卉“嗯”了一声,轻声说:“让军医给他上药包扎,处理好了伤继续审。” 挨了几刀的小子被抬出去医治,穆尔卉拿着匕首挨个身边晃悠一圈儿问道:“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是想皮肉受苦还是招了口供,若是有价值的消息或许我能放你们一条生路,谁家没有妻儿老小呢?” 一脑门柿子汁的弱弱地说:“姑奶奶,我们先交出钱财再抹脖子行不?” 小卉“噗嗤”一声笑了,凑近了小声跟他说:“刚才劝你你做什么去了?这会儿晚了!” 她摆手示意众人分别提一个犯人去审讯,而今八方酒楼下面简单的房间有的是。 在边上的水盆里洗了手,看着脸色不大好的少爷,她略低下头,推他一把说:“走,回屋说。” 少爷叹了口气,俩人还是头一遭这么一前一后的走,到了拐角地儿昏暗,少爷习惯性伸出手来拉住了媳妇。 俩人依旧不说话,回了屋之后,小卉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见少爷盘腿儿坐在炕上打磨一个陀螺。 她拉把椅子坐在屋子正中,瞧瞧少爷说:“怎么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少爷把陀螺放下,有些激动地说:“我怎么早没发现你这么孟浪?那家伙哪里长得好,你还下得去手动手调戏了!” 小卉无奈一耸肩,解释道:“抱歉,在场的蛮兵多,我习惯性按照我们的风俗处事,我们滇国没有男女大妨,碰一下不算什么的。” 少爷往前迈了一步质问:“既然你们民风开放,早也没见你调戏我呀?我是长得不如那小子,还是你觉得我不合你胃口?” 小卉崩溃道:“对不起,没想到这种醋你也会吃,我下回注意,不碰别的男人了。” 少爷不满道:“不是你轻薄他们几句的事儿,而是你为什么当初没调戏过我?” 小卉翻着眼皮看他一眼说:“要不我调戏你一次?” 少爷眼睛一亮,又往前迈了一步质问:“我只问你,是不是因为我死缠烂打你才肯接受我,若不是我一直抓着你不放,你根本就不会喜欢我?” 气得穆尔卉一步迈到门口,推开房门要走,回头啐了一口道:“我不喜欢你我跟你睡了那么久,你觉得当初我跑不出古家吗?” 古鹏脸红,一把拉住她:“没羞没臊的,站在门口呢就说闺房里的话。”伸手搂住她的腰说:“咱俩回屋说好不好?” 小卉一把摔开他,嗔怒道:“长行市了,还学会给我摔脸子了?我们滇国的女儿就这样,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从不藏着掖着,不会像你们汉人的大姑娘小媳妇那样儿见了陌生的男人就躲起来。也不会见谁好看就睡谁!我们也是有原则的!” 古鹏一看这门大敞四开的,连忙伸手去捂媳妇的嘴。 这丫头倒也灵活,脑袋一歪躲过了,古鹏怕他继续说那些话给人家听见,直接探出头来迎上。 小卉再也发不出声音,被他亲的天昏地暗,有些上不来气。 有些负气地一推,少爷就势躺平在地上,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腿,满脸委屈和痛苦地“哎呦”起来。 小卉双手掐腰,带了些刁蛮的语气说:“你就装,你就装,我看你就会这一招!” 少爷虚弱地说:“哑妹,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小卉不肯理他,把脖子扭到了一边儿去。 院子里传来拐杖的声音,穆恩泰听着俩人好像在吵架,到了近前一看,连忙费力地蹲下拽古鹏,急得叫着:“这个任性的闺女,你男人摔了你都不说扶一下!” 小卉哼道:“他就是装得!” 穆恩泰举起一个拐杖假装打她,大嗓门嚷嚷着:“伤筋动骨一百零五,就算拆了夹板还得三个伏天才能彻底好了,你说说你身为妻子不心疼丈夫,白在中原住过那么长时间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和宝儿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宝儿探出个头,不好意思笑笑说:那只羊月底年终忙死啦,只能保证每日一更啦,所以,我去薅羊毛去 第80章 绑票 提起宝儿, 小卉的眼圈儿又红了。 这时候老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上面画着宝儿骑在木马上扬着小手,眉眼弯弯, 嘴角还带着笑, 看来这兔崽子的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少爷也不装了, 爬起来摸着画像上儿子的脸蛋笑说:“臭宝儿, 叫爹爹!” 小卉挤着少爷抢着看画儿,穆恩泰赞叹到:“是宝儿奶奶画的, 古老太太果然大家闺秀出身。” 小卉感慨着:“还得是自己孙子才用心,啊善婆画得那是什么鬼东西。” 穆恩泰蔫着说:“我想宝儿了。” 小卉转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问:“那几个内卫审问的怎么样了?” 穆恩泰回答:“虽然咱们围献州围得铁筒一般,可还是有人闯了出去给他们皇帝送信。姓黎的援军七日后就到,他们几个就是来探明情况的。大军的路线只可能这两条:一条是走珮城北的河滩, 强攻陀城入献州,另一条是走水路, 你也知道又是水匪又是夜狮国的,正常人不会考虑。” 爷俩在地图上勾勾画画,大体有数了,小卉又回联军营地布置。 马上有大仗要打, 太后做主把小皇帝送回定州行宫。 护卫恭候小皇帝和翰林上了马车, 出了联军大营,小皇帝就钻进了母后的车里。 然后两伙儿人分道扬镳,小家伙乐得在马车上一蹦多高道:“母后,孩儿最喜欢您了。” 在孩子面前小卉还算是个老实持重的, 揉揉他头说:“怕趁乱有人对你不利, 听你继父的话,不要跑出酒楼。” 她把小皇帝带到酒楼里, 小家伙就跟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一阵风似得跑到后院,一个高儿蹿到古鹏怀里。 古鹏把酒店开业剩下的炮仗都翻了出来,带上媳妇和便宜儿子一家子先放了一通。 酒楼的厨子换着花样儿每天给老东家一家做饭,虽然有专门人检查试毒,毕竟比宫廷御厨简便的多,端上来的酒菜色香味俱佳,最重要的都是热乎的。 连儿吃出了兴奋的眼泪,拉着娘说:“孩儿已经吃了许久凉饭了,肚子都疼死了!” 小卉感同身受,拍拍孩子说:“娘也是去了你后爹家里才混上口热的吃,最开始的时候是一碟子咸菜,好在糙米粥是热的。后来他良心发现了天天大早上就给我吃鸡腿,燕窝,虽然燕窝不怎么样,可至少端来是热的。” 少爷委屈道:“我从自己嘴里省给你吃,合着就是热的你才感动?” 穆恩泰拿着盛饭的勺子大口喝汤,无奈地说:“皇家对吃要求的高,膳房出来的菜一道道下来层层检验恐怕里面下毒。” 少爷没心没肺笑说:“看来话本子里说给皇帝下毒不现实,做起来比登天还难。” 小卉哼道:“那得看下毒的人是谁。” 一时之间屋里安静了下来,想想她被那毒酒折磨的至今脾胃虚弱,少爷心疼地从老丈人的魔爪下给媳妇抢救出一碗汤来。 晚上休息的时候连儿耍赖还要和娘住,少爷黑着脸同他商议道:“你娘忙,如果你答应了她在酒楼的时候你和外公住,那娘不在的时候爹陪你住。” 爷俩正式达成了约定,少爷把这小子送到了老丈人的房里。见老丈人神色暧昧地招手,少爷凑到跟前小声叫了个爹。 穆恩泰从枕头下面拿出一瓶什么,塞他手里叮嘱:“回去喝了它。” 少爷点头应了回房,半路上尝了一口有点腥辣,分辨分辨滋味瞬间明白了,这是鹿血酒。 反正打定了主意不喝白不喝的古鹏开门进屋的时候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媳妇披着件小袄,里面肚兜的花样若隐若现的。 她指了指地上的木桶说:“洗脚水给你打好了,赶紧洗了睡觉,明儿一早还得回去点将呢。” 少爷只觉得这酒劲儿烧得慌,从搬到珮城他的那种药没了地方补充,近来俩人虽然恩爱不断,都是靠着少爷关键的时候排在外面。 今儿个越战越勇,小卉难得告饶一回想早点歇下养足精神,少爷这边儿一个没控制好,就出了点状况。 俩人手忙脚乱煮了点红花水替小卉清洗一番,余下的也只能祈祷下一个孩子等着仗打完了再来。 第二天一早小卉准备回联军大营的时候,少爷累得腰疼不肯动,一手撑着头,暧昧地抛个媚眼油腔滑调地说:“常来玩呀!” 小卉配合地抓给他一把金瓜子,亲他额头一口笑笑离了酒楼。 少爷不得不起,厨子胖海昨儿个央求他,赏给他大舅哥一个采买的活计。 今儿个那人头一天来当差,少爷还是要提点几句的。 尽量用当地人经营,使得八方酒楼不那么引人注目。 而今在珮城它就是一个普通的酒楼加客栈,生意还算不错。 胖海的大舅子看样子很精明,一口一个少东家带着生意人的谦卑和友善的笑。 酒楼里还有自己人充作买办,买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供给地下城堡里的护卫们吃。 少爷本人对找上门来卖他吃的用的商人来者不拒,而今在珮城里人缘不错。 他见人的时候也贴着点儿小胡子,略微乔装改扮下省得被人认出。 胖海大舅子头一天上任,自家的买办阮金带着他去市场上转转,熟悉一下酒楼的买菜流程。 少爷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他们哥俩一块儿上了街,蔬菜肉蛋定完了,见今儿个城里来了一伙儿人贩鱼的。 哥三个嘻嘻哈哈笑着,指着一鱼篓问价钱,卖鱼的小贩要了一吊钱答应把鱼送给酒楼厨房。 可这哥三个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送来的鱼根本就不是在摊上见得那种新鲜的。 怒气冲冲的三人冲到摊位理论,却直接被一伙儿渔民绑了票儿。 少爷和阮金功夫都不赖,可扛不住人家好手多,又像是有备而来。 三个人被绑着出了东城门,自家的护卫才发现吹了紧急警示哨。 等着伙计们各自拿着擀面杖,顶门杠赶到的时候,少爷他们三个被抓上了小船,人家还用弓箭射到岸上一份战书。 收到飞鸽传书的穆尔卉急匆匆赶回来,看见那战书气得一下子把桌案拍个粉碎。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八方酒楼掌柜的,有钱大家花,听说你们近来发财,兄弟们手头紧,才请你们少东家来做客,限你们三日内准备赎金二百两白银送到天王寨,并且答应从此以后每月孝敬寨子里二十两白银的茶酒钱,我们将保护你们的安全!” 穆恩泰气得连连大骂:“老子的女婿才值二百两白银,瞎了你们的狗眼!” 小卉气得质问:“爹,你哪头儿的?” 今天当值的蛮兵挨了一顿鞭子,他们也没想到无非买个鱼就能被绑票。 二百两银子倒是好办,可这个节骨眼儿谁去赎人成了关键。 小卉要去,穆恩泰不肯,她再厉害也是个女孩子,到了水匪的窝里怕她吃亏。 穆恩泰找来东边水域的图纸瞧瞧,狠狠砸一下桌子道:“先赎出来鹏儿,等鹏儿安全了,老子灭了他的鸟寨子!” 绍辉匆匆赶来,一口就应了去赎少爷,他俩口音完全一样,只说是少爷的亲哥哥没人怀疑。 这边儿张罗着赎人,被绑的三个肉票里少爷和阮金虽然不怕,可胖海的大舅子却吓得尿了。 这小子战战兢兢连说流年不利,被塞在地牢里一会儿求佛,两会儿碎碎念着要拜菩萨还愿。 地牢里还有几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不屑地冲着胖海大舅哥哼了一声。 古鹏跟哄孩子一般哄着这个中年巨婴,柔声安慰道:“别怕大哥,咱家账房一定安顿人来赎咱们的。” 这小子哆哆嗦嗦问:“少东家,您和老东家感情怎么样?” 少爷肯定地说:“挺好的,会赎。” 这小子不放心继续问:“老东家就您一个儿子吗?” 少爷无语道:“还有一个,十三了!” 这小子重重叹口气道:“哎,您要是独苗多好哇!” 喽啰兵骂道:“啰嗦什么呢,都特么的给老子老实点儿,哪个不服管教给哪个喂鱼!” 那几个穿长衫的手被捆着,看样子都中了什么药,虽然眼神有十分的杀气,可整体状态萎靡。 古鹏往他们身边凑凑问:“老哥,你们被绑多久了?” 其中一个长衫叹气道:“昨儿个上来的,我们在镇上的酒楼吃茶,结果着了道,浑身没劲儿!” 古鹏一时好心,挣扎着伸出两根手指,示意给他诊脉,勉强判断出:“寻常的麻药,没解药的话,放点血也能好。” 那长衫立刻凑了过来,张口就咬古鹏手腕子上的绳子。 这小子牙口也是真好,过了一个时辰古鹏挣脱开,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三棱针。 给这年轻人放了点血,他渐渐精神了许多,双臂一用力就见绳子挣脱开了。 见古鹏瞪大了眼睛,那年轻人一抱拳:“谢谢老哥,救救我的兄弟们,我们哥们儿恢复了,就能带你们跑出去。” 古鹏像个毛毛虫一般往这边使劲,那年轻人双手用力,又帮着他把绳子彻底扯开。 古鹏活动一下四肢,麻利地给他们挨个放些血出来,很快这几个长衫恢复了常态。 从他们伸胳膊抬腿来看,果然各个是高手。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上前,双膀一用力叫声开,地牢的栅栏应声而断。 替古鹏咬开绳子的年轻人一挥手,轻轻招呼着:“跟我们走!” 他在前,那个大力士在最后,其余几个分左右保护着古鹏三个人的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 举着红彤彤的苹果比心心的宝儿笑着说:祝各位小天使姐姐平安喜乐,大过节的,让那只羊给大伙儿发红包,啦啦啦啦! 第81章 援军 古鹏在阮金的手臂上捏一下, 示意就装普通人且看他们怎么样。 地牢的守卫们原本聚在一起喝酒,突然察觉出声音不对,醉眼惺忪提着刀过来吆喝, 被那几个长衫男人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了。 半路上遇到巡逻的喽啰, 为首的长衫男挟持了个一路带着他们到了水边。 船老大被那个大力士挟持着松开了缆绳, 颤悠悠划破了水面。 胖海大舅子连连给那几个长衫男磕头, 一会儿问人家名姓要回家供奉他们的长生牌位,一会儿许诺平安回家定然登门拜访。 大力士不耐烦道:“你们那个年轻的兄弟先救了我们, 我们顺路带你们跑路,谁也不欠谁的,再要呱噪把你丢下去喂鱼。” 胖海大舅子吓得不敢言语,古鹏缩在船角望着水发呆。 这船越走越晃悠,大力士掐着船老大质问:“别给老子耍花活儿, 不然先要你的命!” 可一阵风刮来,船老大告饶道:“好汉爷爷, 小的也没有法子,做水上的营生都是靠龙王爷赏饭的。” 这股风浪一来,小船越来越颠簸。 大力士被晃得扒着船弦呕吐,就听见“噗通”一声船老大跳下了水。 紧接着船底传来响声, 这小船就像在狂风暴雨中一般快速的旋转, 吓得古鹏死死抓住船板,焦急的嘟囔道:“我不会游泳!” 阮金连忙解开古鹏的腰带,吓得他大喊:“你干什么?” 阮金并不言语,他迅速把古鹏身上的棉袄扒了之后把俩人拴到一起说:“少东家别怕, 小的命不要了也不能淹着您!” 长衫那边几个人里, 大力士显然是不会水,看样子有三个是会的, 这会儿都忙着把碍事的棉衣脱掉,恐怕下了水增加负担。 随着小船的颠簸,会水的陆续跳了下去,看样子要逮住那船老大。 谁知道天王寨方向来了数艘小船,每个船上都举着火把,隐隐约约听见呐喊声。 这下子众人着了急,水里那几个哥儿们帮着把船头摆正,又追回船桨拼命地划着。 好在胖海大舅哥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能辨别着岸上的情形,能及时地找到路。 身后的水匪已经开始放冷箭了,为首的长衫男疾言厉色呼喝着让他们伏低躲避。 瞧着少爷三人的反应确实就是寻常老百姓,长衫男一脸同情地说:“连累老弟受惊了。” 少爷这会儿冷得打颤,拽着他那已经沾了湖水的棉袄结结巴巴的说:“还,还得谢谢大,大哥仗义相救,小弟是城里八方酒楼的少东家,请大哥们去喝杯酒去去寒气。” 长衫男拍拍古鹏,歉意地说:“若不是老弟帮我们解毒,我们哥几个真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身后水匪的船已经看得清船上的人脸,胖海大舅哥吓得又趴在了船板上,古鹏不时看着岸边能不能跳过去。 阮金把俩人之间捆着的腰带拆开,挡在了古鹏身后说:“少东家,一会儿您踩着小的肩膀先蹦到岸上,小的水下陆地上都成的。” 古鹏摆手道:“要跑一起跑。” 眼看着水匪的一只快船已经跃过了他们的船打算拦截,岸上刚准备好了的一艘小船横在了水匪前面,船上的人正是绍辉。 岸上几个伙计正在搬运箱子,一见是这样,各自操起来船桨大喊:“少东家别怕,我们助你快跑!” 古鹏拉着那为首的长衫人说:“岸上是我大舅哥领着家里的伙计,跟我来!” 有绍辉这一拦,古鹏他们的小船总算是顺利的靠了岸。 方才的大力士又吐了几口,从一个伙计手里抢过船桨就和跳下来的水匪打在了一起。 水匪一看人家人多,小船调头跑了,古鹏这会儿穿着绍辉的棉袄,冻得连连打喷嚏,请这几个一块儿被绑票的兄弟回酒楼喝酒。 为首的长衫男警觉地问古鹏:“救你的这位大哥好功夫呀。” 古鹏拍拍绍辉肩膀说:“我大舅哥是当兵的,有点力气是真的。” 绍辉憨厚笑笑说:“听说你被绑票了,我特意请假回来赎你,长出息了,还自己跑回来了。” 古鹏笑说:“可不敢贪功,这几位大哥才是好功夫呢!” 长衫男这心略微放下连说:“惭愧,我们在王家镇打算找几个铁匠,谁知道在茶楼喝茶中了蒙汗药!” 一听说找铁匠,古鹏众人就已经警觉了,一路奉承着他们进了酒楼命厨子赶紧炒菜。 让阮金给少奶奶送信去,让她不用惦记自己,有客要陪呢! 少爷把不相干的人打发了,就穿着绍辉的棉袄连连招呼他们喝酒吃菜。 起初这几个人有些犹豫,见少爷也是饿急了的模样,风卷残云一般地吃,他们渐渐放松警惕,一起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少爷又亲自拿了天子号的房门钥匙送他们进去休息,吩咐小二打洗澡水,并且等天亮了赶紧给几位恩人买衣裳换洗。 吃一堑长一智的长衫五人进屋之后仔细检查,房间宽敞,也没有夹层和暗格这才安心。 为首的洗了澡钻进被里说:“怎么着也是一起患难的交情,这小子一看就是正经买卖人,虽然油滑了些,不是坏人,娘的天王寨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天亮咱们就回去叫人灭了他们!” 这几个人酒足饭饱显然没有异常,安顿了轮流放哨的都赶紧歇下。 一早上互相交流一下,这就是寻常的客栈,整个楼里都住着过往的客商。 他们吃了早饭和古鹏告辞,古鹏知道他们的钱被水匪搜了去,每人还给拿了十两银子的路费。 为首的汉子弄得满脸通红,拍拍古鹏肩膀说:“老弟,过几天哥哥再回来寻你,你这个朋友我们认下了。” 他们走了,穆恩泰躲在柴房里搂着女儿说:“一准儿是秦正显的人。” 穆尔卉哼道:“先收拾援兵,收拾完了援兵再收拾那群不知好歹的水匪,敢绑我男人!” 穆恩泰补充道:“就是就是,还给老子的女婿开价二百两,丢不起那人!” 小卉忙着带人在援军可能走的路线上设置障碍,忙到晚上的时候水边巡逻的兄弟回来禀报:今天下午天王寨被不明来历的水军围剿,而今天王寨,寨子周边的几个镇店,集市原本天王寨控制的营生都被他们接管。” 还没等小卉说上几句活该呢,来了几个蛮横的小个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下战书。 为首的叫嚣着:“不要以为你们开黑店的有点自己的人马就觉得了不起,天王寨那是我们夜狮国的买卖!限令你们三个时辰之内归还天王寨和周围镇子的生意,不然夜狮国的大军不是你们的力量能抵挡的,我们这就发兵天王寨!” 气得穆尔卉命人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打出去,她掐着腰追到门口骂:“打呀,打呀,有本事你立刻发兵天王寨我才服你!” 古鹏一脸懵逼地问媳妇:“又有夜狮国什么事儿?” 小卉不屑道:“所谓国就是一伙儿水匪成了气候,仗着水域建了国家,不过三四个正经城池,只是昭国没有精力灭了他们而已。” 古鹏纳闷道:“不是你打的天王寨?” 小卉无奈地一摊手道:“你都平安回来了,我自然先灭了援军再去替你出气,而今不知哪里来的狗咬狗,反正里面又没有我的狗,爱咬几嘴毛都和我没关系!” 她又忙着去准备伏击援军,刚走到门口被少爷一把拉住说:“媳妇,我觉得最近诡异地很,还是我跟着保护你吧。” 小卉拍拍古鹏肩膀,无语道:“我求你了,不想当红颜祸水的话,照顾好你自己就成。” 两口子在酒楼正门这里说话,突然发现上午被打出去的那几个蛮横小子提着什么正在门口下车。 古鹏立刻挡在媳妇身前,冲着院里一挥手。 扮成伙计的护卫一个个不怀好意地提着烧火棍,顶门杠,锹,镐出来,还真像一群开黑店的小流氓。 那几个小子走得时候被打得脸上又青又紫像开了染坊,回来的时候又多了些烟熏火燎,头发散发着焦糊的味儿。 陪着笑跪成一排磕头到:“少东家大人有大量,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 古鹏探出头来瞧瞧,把媳妇挡在身后质问:“唱得哪出啊?” 焦油染坊们哭道:“我们几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了,倾尽全国之力好不容易夺回了天王寨,可周围镇店遭到了大量军队的袭击,求少东家放过我们夜狮国吧,我们原本也是些衣食无着的渔民,凑在一起抱团取暖罢了。” 古鹏纳闷道:“你们一个国家有多少军队?” 来人磕头道:“五万水军,都没了!” 古鹏的嘴巴惊得老大问:“五万人这么快就没了?我怎么没听见个响动啊!” 那几个小子哭道:“黑吃黑大家都没有活路,少东家的水军不也一样折戟沉沙,咱们从此划个界限,互不干涉好不好?而今乱世,少东家要是有心也自立为王,我们夜狮国愿意帮忙。” 古鹏啐道:“我呸,也不撒泼尿照照德行,是人不是人的还都想做皇帝?你们跟我玩黑吃黑,而今要是比黑,你们还白着呢!” 古鹏拽了媳妇进屋,小卉眨巴着眼睛就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候不断有哨兵回报,黎响的援军加快了脚程,不知为何在珮城东水域一代发疯了似得进攻天王寨和夜狮国,同他们拼了个鱼死网破。 而今水边儿飘满了破碎的舢板,到处都是血迹,这回两口子都懵逼了。 楞了半晌的小卉拍拍少爷肩膀笑说:“你真是我的福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 读者“Polaris”,灌溉营养液 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 宝儿献上么么哒,恭祝各位小姐姐圣诞快乐,老规矩,过节了让那只蠢羊发红包! 第82章 顾小泉 连着两天不得不带着便宜儿子连儿睡的少爷有点闷闷的, 媳妇忙于军务,只能把这个小麻烦推给了他。 小麻烦嘴巴甜,人又机灵, 让不能和宝儿团聚的古鹏又找回些天伦之乐。 探马的回报让小卉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 黎将军号称携带三十万大军千里驰援解救献州城, 其声势浩大让众人着实几天几夜都睡不好。 只是这雷声大, 雨点小,这所谓的三十万人, 围攻夜狮国水军大概损耗了五万左右,一路遭到联军的伏击,跑的跑,死的死,也就没有然后了。 明明不足十万人, 竟然敢自称自己带了三十万来,气得穆尔卉恨不得跳着脚儿骂上一番臭不要脸。 来的黎将军而今奉命带罪立功, 原地整合失散的残余士兵和周围的屯田军整合防卫。 一旦攻破前面的延城,之后便是一马平川无法以险拒敌。 联军将会以破竹之势一日千里,最终兵临城下。 对于黎将军的大败众说纷纭,细作回报是他们收到了错误的军情, 也有人猜想是他们核心指挥者里混进了奸细。 小卉对此是毫不知情, 就更别提联军那几块料了。 虽然小卉很想一鼓作气打下延城,可实在是囊中羞涩。 而今她不光缺钱,攻城器械,军械, 羽箭, 火雷,粮食, 凡是这世上有的东西,基本上她都缺。 虽然古鹏总说这世上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可眼下的大问题是没钱。 她在春耕上投入了大量的白银,而今大军不动尚可支持。 被钱憋疯了的穆尔卉把主意打到了以水上劫掠为生的夜狮国身上。 这狗屁的国家其实就是早年的一股悍匪,欺大昭和南齐水师薄弱,占了沿海的几个岛屿之后,又攻占了三座城池建立了国家。 他们莫名其妙和黎响的援军火拼之后退回海上。 趁着天王寨无人,穆尔卉带领着本部人马亲自搜检天王寨,看看是否能找出些粮食或是军械。 这天王寨所在的湖心岛上一片焦黑,断壁残垣上到处都插着羽箭。 许多乌鸦啄食着沙滩上堆积如山的尸首,捂着鼻子的穆尔卉吩咐人赶紧焚烧这些尸体,骨灰入水,避免传播瘟疫。 天王寨已经搜不出活人了,库房倒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粮食和军械。 水匪们抢来的金银珠宝还没来得及转移,瞧着这一箱箱的,也仅仅够大军吃用一季之份。 能过了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就算是帮了大忙,还算是满载而归的穆尔卉开开心心命人搬运着这些东西回联军大营。 负责焚烧尸体的士兵嘀咕道:“夜狮国人怕是和蛮兵同出一脉,看着身形都以矮小精炼为主,皮肤偏黑。” 小卉也歪过头来看看这些尸体,难道就因为他们长得像蛮兵就遭此灭顶之灾? 黎响要是真的这么二,秦正显能让他领兵救援才是浪催的呢! 想不通的事情暂且不去想,小卉带战利品回营赶紧把粮食尽量平均分发给各部,钱财督建军械司,安顿铭王负责军械的打造。 战争损耗过大,滇国也不可能拆房子卖地去支持大昭国打仗。 春耕开始的时候,小卉又下令当地征募来的兵勇,带着少量俸禄回家帮助家人耕种。 太后懿旨:开垦荒地者,免一年的税收。 这个举措倒是让当地的兵勇齐呼皇恩浩荡,各地的官仓也都把最好的粮食种子拿了出来给农民播种,等到夏庄稼成熟的时候,也就到了统一的好时节。 武将忙着征讨附近的村镇,文官忙于政务,顾大人被自己的女儿闹得濒临崩溃的边缘。 这小姑奶奶就是看上了绍辉,老爷子是真的不敢和绍辉提亲。 近来风言风语听了些,已经确定了那滇国的小殿下是贤德公古帝师的血脉,可也没有人确定国舅老爷和太后相安无事。 毕竟有过传言他俩有过一段儿风花雪月之事,太后还曾经送过他香囊私定终身。 顾大人不惜把小女儿关在家里,恐怕她遭了太后娘娘的毒手。 位高权重的女人嫉妒起来比普通女人更可怕,他可舍不得自己最小的女儿受委屈。 可这丫头跳窗户撬门无所不用其极,她非认定绍辉不可了。 收拾援军残部让穆尔卉忙得十几天顾不上回酒楼,这期间绍辉奉命往来送些给养给地下城堡的勇士们。 而今地下城堡挖了不少换气的孔道,蛮兵们出来都有公开的身份在珮城做点小生意,或是装扮成过路的人。 道理上春天对穆恩泰而言最难熬,身边有古鹏医治照料他也没遭太多的罪。 古鹏见酒楼后院西边的屋子光线最好,折腾着收拾了给老丈人住。 他收拾了老丈人边上的房间领着连儿也搬了家。 穆恩泰的腿经过古鹏精心调治,而今只有阴天疼些,平时虽然还是不灵便,可比起刚出囚牢时好上万倍了。 而今穆恩泰仅仅凭着一个拐杖就能走,有时状态好时扔了拐杖也能走几步。 在女婿和连儿的鼓励下,穆恩泰把拐杖扔在一边儿,用力站直。 激动的他老泪众横,没想到自己还能凭着自己站起来。 绍辉到的时候见老国王在哭鼻子,吓得他直接跪下,在当官的圈子混久了,深谙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之道。 穆恩泰一步一步走到绍辉面前,激动着拍他肩膀说:“好小伙子,这趟来中原,我又多了你和鹏儿两个儿子,好事!” 绍辉一脸懵逼,心说你还拿我和少爷相提并论,他不知如何接话,这时候箱子有动静,吓得众人各拉兵刃准备战斗。 绍辉挑开箱子一看是顾小泉直接苦着脸作揖道:“小姐,您这又是哪出?” 小泉不认识穆恩泰和古鹏,噘嘴说:“我爹要把我许给徽王的小舅子,我不依逃了出来,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得嫁人去!” 这丫头声音里带了委屈,古鹏不好意思看人家年轻女孩儿,连忙假装看别处。 穆恩泰年纪大了,仔细瞧瞧丫头容貌,拍着邵辉说:“是个水灵孩子,你还想要啥样的?” 绍辉无语道:“老东家,我就是个乡野村夫,又在刀尖上讨生活,姑娘金枝玉叶,这不是怕耽搁了她。” 古鹏接道:“她都追你追这儿来了,你再不表态才是耽搁了她。” 这小泉倒是不怯人,眨巴着眼睛问古鹏:“大哥,这傻大个儿到底为什么讨厌我?” 古鹏摆手笑:“绍辉是我大哥,以后我得喊小姐嫂嫂才是。” 绍辉脸红,搬个箱子假装往库房送借机逃走。 那小泉要追,古鹏探出个脖子问老丈人:“爹,要不你做主给大哥聘下这媳妇得了。” 穆恩泰又问问小泉的父亲是做什么的,见小泉回答的口齿清楚,满意地和古鹏说:“这丫头胆子大,也敢说话,像你媳妇小时候的模样,是个爽利姑娘!” 穆恩泰笑呵呵和小泉说:“我们老家的风俗,你看上的男人得让自家哥哥兄弟给你抢了回来,圆了房了就是你的男人。” 少爷自告奋勇道:“爹,我去把绍辉绑了回来。” 穆恩泰又叮嘱:“不能硬来,男人家只要不挣扎反抗,那就是心里乐意的,既然俩人都乐意,就是好姻缘!” 古鹏冲着顾小泉一招手,指了指他刚腾出来的屋子。然后古鹏磨拳擦掌去了库房。 绍辉脸红脖子粗的收拾库房里的东西,古鹏笑嘻嘻凑过来问:”绍辉大哥,送上门的还往外推?” 绍辉不好意思地说:“她才多大?我天天打仗万一出点什么事不是害了人家姑娘,等仗打完了,我若是平安无事自然带着媒人上门提亲。” 古鹏一听这话,伸手搂着绍辉肩膀往外走说:“听说过圣命难违不?我老丈人金口玉言命你俩人立刻圆房,他做主了!” 绍辉吓得连忙推少爷道:“你少来,别毁我!” 古鹏拉着他往后院自己原来那屋走,到了门口坏笑着一脚把他踢了进去说:“好哥哥,上吧,这是我爹的意思!” 他连跑带颠的去给丈人送信,见老爷子正教导连儿写字,古鹏不好说得太明白,只是比量一个妥了的手势。 穆恩泰调侃道:“还以为你且得听会子墙根呢!” 古鹏不屑道:“我自己又不是没老婆!” 穆恩泰推了推连儿说:“去你后爹原来的屋子听听,你大舅干什么呢!别让他们看见你!” 古鹏眼睛瞪得老大,见连儿纳闷地出去了质问老爹道:“爹,你这样不好吧?还小呢!” 穆恩泰白了他一眼说:“小个屁,做皇帝想亲政第一步就是大婚,早点开开窍你老婆也省点力气还能多给你生几个孩子,咱们养自家的不好吗?” 爷俩相对猥琐地笑,半晌连儿回来了说:“那个姐姐先是张牙舞爪地把大舅推到了炕上,从窗户上看她往大舅怀里扑,然后……” 爷俩一块儿笑问:“然后呢?” 连儿认真地说:“大舅比她厉害,好像开始反击了,把姐姐揍哭了,这会儿大舅累得直喘气,姐姐一直在哭。” 这爷俩笑成了一团儿,连儿莫名其妙。 古鹏丢给连儿一块儿银子说:“让阿金和多宝带几个人领你去买果子吃去吧。” 连儿欢呼了一声带了几个护卫出去玩儿了,古鹏继续给丈人的腿换药放血。 十多天没回酒楼的小卉今天难得有空,她高高兴兴下了马,直接奔向她原来的屋子。 门轻轻推开,只见地上两双鞋子凌乱的脱在一处,显然一双是女人的绣花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 读者“Polaris”,灌溉营养液 读者“噜啦啦噜啦啦”,灌溉营养液 宝儿献上么么哒,狂欢夜喽,继续让那羊发红包包哦。 第83章 误会 气得双腿颤抖的穆尔卉这会儿握紧了佩刀的柄, 她不敢相信古鹏会背着她偷人,可眼前的景象让她不得不信。 被子正在起伏,一个虚弱的女声连连告饶:“好哥哥饶了我, 奴家再也不敢勾搭你了。” 想好了先打一顿再说, 穆尔卉直接蹦到了炕上重重地骑在了被子上。 不理里面女人一声惊呼, 她抡圆了胳膊一下一下砸了下去, 边打边骂道:“打你们两个不要脸的,收了姑奶奶的腰带还敢勾搭小狐狸精!” 那女的连连惨叫, 被里那个贱货连忙覆盖了上去用身体遮挡住拳头,气得穆尔卉跳起又踹了几脚大喊:“古鹏,今儿个我不没收了你的作案工具,姑奶奶就不姓穆。” 那女人哭道:“姑奶奶,你打错人了。” 然后好像嘴被人堵上, 再也发不出声响。 小卉气急败坏又踹了几脚,就听见门响进来一群护卫问道:“少奶奶怎么了, 有刺客吗?” 小卉黑着脸喝到:“出去!” 这时候门外古鹏挤过人群过来问:“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出去,不该看的别看。” 一见古鹏从外面进来,穆尔卉顿时懵逼了指着被子问:“你在这儿, 被窝里是谁?” 古鹏挤眉弄眼坏笑着说:“咱哥给咱弄小侄子呢!” 啊? 穆尔卉尴尬地掀开被子一角, 露出绍辉那被揍得桃花朵朵开的脸。 古鹏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媳妇,忽然明白了问:“你不会是把他当成我了吧?” 尴尬点点头的小卉连忙拽了古鹏就跑。到了门口说一句:“你俩穿好我再赔礼。” 刚才气炸了肺,这会儿又尴尬万分,小卉低头看自己脚尖儿, 忽然反应过什么锤了古鹏一下道:“你怎么让他们住我的屋子!” 古鹏委屈道:“咱们换房间了, 那间空着,又一直有烧火, 总不能让他们去厢房里,多冷!” 小卉揉着疼痛不已的头先去古鹏房里换了身家常的衣裳,再出来看见已经穿戴整齐的绍辉。 额头鼓着一个大包,脸颊上青一道紫一道的,想都不用想身上肯定也好不了哪里去。 小卉连连作揖,古鹏埋怨道:“你傻呀,就不会出个声儿,瞧瞧给你打的,别的地儿没什么不好吧?” 他关切地往下看,绍辉脸红低头看脚尖儿。半天挤出一句来:“我怕你一怒之下掀开被子确认下,我没穿!” 古鹏笑得前仰后合道:“你这顿打挨得多冤!” 小卉白了他一眼,哼了句:“你给我仔细!” 古鹏连连点头依旧嬉皮笑脸地说:“领教了!” 绍辉依旧低着头不动,小卉推他一下说:“你不回房哄你媳妇去,在这立着做什么?替我先给她赔礼,一会儿我亲自去,给你们点儿收拾屋子的时间。” 绍辉如遇大赦,赶紧跑了。 古鹏非缠着媳妇回屋也找找感觉,小卉这会儿才觉得浑身没劲儿,又锤了古鹏几下喝道:“被你气得浑身都痛!” 古鹏委屈道:“我还没说你不肯信我呢!” 小卉带了哭腔说:“在自己的屋子见到那种事,你是想气死我!” 见她抽抽搭搭哭了出来,古鹏只得搂住了边走边哄,穆恩泰诧异地看着女儿哭,招手示意她俩过来,让古鹏安顿些首饰布料,穆恩泰打算代替绍辉的父母亲自给女家下聘。” 古鹏走了,穆恩泰才不悦地说:“你差不多得了,吃着锅里还看着盆里的?就算你是皇储也不能真准备扩后宫吧?” 小卉气得跺脚道:“我以为被子里的是古鹏,才气这样,你们换屋子为什么不事先通知我!” 穆恩泰哈哈笑说:“命人去看看买些螃蟹回来,现成的有的是醋!” 说过笑过,穆恩泰拉着女儿去给人家两口子赔礼,好在小泉有绍辉护着没伤着。 这会儿她慵懒地缩在炕角,一见小卉进来下意识躲在绍辉身后。 绍辉拉她出来,指着小卉说:“你别怕,那是我妹子,这个屋子原来是她的,她刚才以为是妹夫偷人呢。” 小卉连连作揖赔笑说:“嫂子勿怪,我误会了。” 小泉忽然记起来说:“你不是那天来镇子上寻绍辉的那个女人吗?” 绍辉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指着她,她就是靖贤顺隆昌母后皇太后。” 小泉连忙下地要跪,被小卉拉起来说:“在家就不要多礼,依着滇国的规矩,你俩你情我愿,有父辈做主,兄弟见证就算完婚了。可你是中原人,我爹说他替绍辉大哥做主下聘,风风光光用轿子抬你进门。” 绍辉连忙磕头说不敢,小卉假装生气地说:“我就打了你一顿,又不是故意的,生气你打回来好了,一家人说什么敢不敢的!” 穆恩泰也说:“你这是瞧不起我,不用我给你张罗婚事?” 小卉一扭身离去,到了门口嬉皮笑脸地说:“最近也不忙,你俩要不就多在这儿腻歪几天,省得刚成婚就把你娇滴滴的小娘子丢下。” 穆恩泰也在门口说:“郎才女貌正是青春年少,好好过日子,早日开枝散叶才是。” 说完他拉着女儿一瘸一拐离去,催生已经成为穆恩泰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从身陷囹圄他就坚信,子女才是他在这世上最宝贵的财富,他又开始埋怨女儿说:“我要是鹏儿都不依,你当他是随便的人吗?给你男人也赔个礼,以后别那么性子急。” 屋里小两口这会儿窃窃私语,小泉自幼娇生惯养虽然有些任性,可也是见过世面的女孩,并没有被突然发飙的太后又回来赔礼道歉吓傻。 绍辉反复叮嘱小泉,跟谁也不许提这个酒楼里住着太后一家,小泉怯怯的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小声问绍辉:“他们说你和她不清楚,我原是不信的,可她这样,那你们以后能断了吗?” 绍辉揉了揉小泉的头说:“他们乱说的,太后和少爷恩爱的很,我们只是亲人。” 小泉瞧瞧他浑身的伤不满道:“那她下那么狠的手!” 绍辉笑说:“你想想她说的话,真的是气炸了以为少爷偷嘴,我是被误伤的。” 绍辉坐在炕上,看着她的小媳妇挣扎着去烧热水,连忙拉住她说:“你躺着,我去,想洗澡是不是?” 小泉不满道:“我是想给你敷敷!” 这俩人又都低头不好意思笑笑,邵辉提着大木桶去了厨房。 古鹏忙活了半天,认认真真准备了两车彩礼。 穆恩泰龙飞凤舞亲自写了礼单,带着绍辉和小泉以及几百护卫悄悄回了联军大营。 丢了女儿的顾大人正在家里垂泪,见绍辉领着女儿回来气就不打一处来。 老顾颤颤巍巍举起扫把就打小泉,绍辉红着脸拉着,叫不出口岳父,只得含糊着:“老伯息怒,晚辈是来求亲的。” 顾大人恨恨道:“国舅老爷不必为难,是小女太不懂事了!” 绍辉低头悄声说:“晚辈自幼父母双亡,蒙师父收留我,教我习武,后来带我去做护院为生。 而今师父也不在了,这婚姻大事只能求义妹的父亲替晚辈做主。” 这时候两个蛮兵搀扶着穆恩泰已经进来了,顾大人一看连忙跪下磕头:“臣顾淳叩见滇王陛下!” 穆恩泰爽朗地笑着说:“绍辉在我眼前和自己儿子一样,你的闺女好眼力,按照我们的风俗这小两口已经完婚了。既然你是汉人,怕你觉得吃亏,彩礼补给你,人我们领走了。” 他一指院里两车东西,又问绍辉:“哪天摆酒?” 绍辉脸红道:“得找先生挑个好日子吧。” 穆恩泰不满道:“都是屁话,有太阳月亮的日子都是好日子,成了婚以后还怕没好日子过吗?我看今天就不错,顾老弟通知一下朋友,就在院里摆几桌酒席,这婚事就算办妥了。” 顾淳哪里敢抗旨,只能心里嘀咕我们中原人的婚事哪有你们蛮人那么随便? 可穆恩泰说话是圣旨,他也只能去通知在镇子里的同僚来喝喜酒。 穆恩泰还觉得汉人成婚麻烦,三媒六聘的不算,祖宗八代恨不得问一遍,反而不让小两口相看。 酒楼里古鹏两口子压根就没想到绍辉当天领着媳妇回去就能当天娶亲。 这会儿小卉正端着水果抚慰她今儿个受伤的心,连儿回来一见娘也回家了,先把自己买回的糖孝敬给小卉尝。 也不知怎么馋疯了的小卉一连吃了十几块糖还意犹未尽,若不是看连儿剩的也不多了,是万万不肯缩回已经伸出的小手。 原本很疼连儿的后爹先是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见他还不走直接催促道:“早睡早起身体好!” 连儿磨蹭着照旧不肯去,讷讷道:“外公没回来,连儿自己睡害怕!” 古鹏不满道:“害怕明儿个给你娶个媳妇陪你!” 正在喝水的小卉一口呛了,拉着连儿说:“娘带你去睡,等你睡了娘再走!” 她歪在连儿身边,像拍宝儿那样拍着他同时和他念叨春耕的事儿,细细叮嘱民以食为天,要做个时刻为百姓考虑的好皇帝。 她只顾说她的,全没注意连儿已经有了鼾声,渐渐又说到眼睛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的,别让恼羞成怒蒙蔽了理智,为君者大忌。 连儿翻了个身,随意地搂着小卉的胳膊喃喃地说:“后爹,我要吃水晶蒸饺。” 这才意识到孩子已经睡了,小卉给他盖上被子,回了少爷新换的屋子。 古鹏正往大木桶里倒水,招手唤她说:“媳妇快来,泡泡解乏。” 第84章 卧底 不同于热血沸腾的古鹏, 小卉还真的在木桶里睡着了。 虽然有些不甘心,古鹏也能理解媳妇就是被军务和政务累的,两口子十多天没在一起, 让他心痒难耐, 可又不得不把媳妇抱回去让她好好睡。 穆恩泰回来的时候都半夜了, 听着响动古鹏下地去瞧瞧岳父, 见他喝得满脸通红,连忙搀扶着他回屋躺下。 穆恩泰拍着女婿的肩膀说:“得道多助, 失道寡助,我家丫头而今是真得长大了,信爹的话,这仗秦正显已经输了!你们好好过日子,多生几个孩子!我就不信你俩不如绍辉他们俩产量高。” 他撵古鹏出去忙正事, 古鹏直接还口道:“我媳妇还要打仗,怀着孩子不方便, 女人怀孕的时候金贵着呢,我们过两年再要。” 穆恩泰已经呼噜连天,少爷叹口气回房见媳妇睡得小脸蛋红扑扑的,胳膊似乎在寻找他。 挨着媳妇躺下, 他从炕上小柜子里拿出自家宝儿的那卷儿画像。 借着蜡烛光看看宝儿的笑脸, 又给媳妇把她踢掉的被子盖好。 这时候小卉一个翻身醒了,凑到古鹏怀里看儿子的画像,摸着宝儿的小脸问:“家里来信总是说宝儿一切都好,可我还是惦记着他。” 古鹏搂着媳妇安慰道:“没事的, 打完仗咱们就回去接了宝儿四处走走, 孩子也该长长见识。 烛光下他的小哑巴有些慵懒,身上仅仅裹着那一条锦被。 这会儿嫌弃热, 伸出一条笔直的小腿,脚丫在被面上一扭一扭的,似乎在活动着筋骨。 古鹏坏笑着把自己的大脚放在媳妇的小脚上,伸手去拉她身上的锦被。 小卉嗔羞一笑,轻轻推下他说了句:“馋嘴!”然后就钻到了他的被里,像是一条光滑的泥鳅。 长长的头发划过被面发出咝咝的摩擦声,原本气氛正浓的俩人完事的有些虎头蛇尾。 小卉嫌弃地推着古鹏,娇滴滴抱怨道:“我肚子不舒服,你怎么还跟没吃过见过似得?” 古鹏连忙伸手帮她揉着,另一只手掐着指头计算回道:“这几天要不方便了,明早喝点热粥,多在家住几天,别在大营里着了凉。” 小卉缩在古鹏的怀里很快又睡熟,天明的时候闻到香气扑鼻,古鹏提着早饭进来招呼:“我给你熬了阿胶粥,快趁热喝。” 他麻利地收拾了碗筷盛好,不一会儿又端回来一碗红糖水说:“把这个也喝了。” 小卉伸个懒腰把衣裳穿好,见洗脸水已经给她备下了,洗漱好了坐在餐桌前。 好久没和古鹏一起吃饭,小卉细嚼慢咽不时偷看她的傻少爷那关切的眼神。 虽然葵水来的时候俩人做不成什么,可她每月这几天肯定是尽量睡在少爷的身边。 有他照料衣食起居,可是比起她在滇国的皇宫里养尊处优时过得痛快。 下人们服侍主子是职责,丈夫服侍妻子是疼爱。 吃过饭,小卉收拾碗筷古鹏喊道:“扔到小厨房,一会儿我刷,你别沾凉水。” 等小卉回来的时候,汤婆子已经灌好,让她抱着还躺回去,古鹏又给小火炕的火炉子里加了点柴火,让她暖洋洋继续补觉。 一个护卫进来回道:“少东家,上次您被绑,救您的那几个陌生人来了两个找您。” 古鹏应了和媳妇说了一声就去了前院。 酒楼一楼正厅里当地几个有钱又有闲的员外老爷正在逗着各自的鸟雀,顺便谈天说地。 他们叫了些茶水点心,在这儿消磨时间到晌午换着叫上两个特色菜品,吃完了才会回家。 这种小生意虽然挣得不多,可为酒楼带来了稳定的收益和人气,少爷客客气气挨桌打了招呼,又吩咐小二给几位老爷上水果,算是自己请的。 二楼雅间那个大力士闷声闷气小声和同伴说:“大哥说得没错,这小子就是个地道的生意人,满身铜臭味,不是装出来的。” 长衫大哥无奈地一砸桌子道:“到底是哪里不对,不是穆尔卉的蛮兵,是谁抽风敢来打我们?又有谁有能力打我们?这个酒楼就算是没有古怪,那这珮城里肯定有那穆尔卉的根基,咱们的步兵也是在这珮城外面吃得亏最多!” 听着楼梯上有脚步声响起,这俩人不再说话。 古鹏满脸是笑进了雅间一抱拳:“两位哥哥今儿个有空,想吃点什么,小弟请客。” 大力士看样子确实饿了,他不好意思笑笑说:“我们赶了一早上的路,好兄弟你随意安顿。” 古鹏让伙计好酒好菜往上端,他连连给这两位倒酒,照旧以恩人相称。 那大力士长得五大三粗,连十根手指头都跟十根小棒槌似得。 看样子他好久没吃过荤腥了,随手拿起一个肘子,只是随意的撸那么两下,就剩下一根骨头,和满嘴油光。 长衫年轻人的吃相也没比大力士好看到哪儿去,他大口地喝着丸子汤,把里面的小白菜都挑了个干净。 大力士又把魔爪伸向那盘红烧鱼,古鹏眼睁睁看着新鲜肥美的一条鱼,瞬间只剩下白骨,心说这是敌人派来的卧底吗?奉命把我们吃穷? 他们不说来意,古鹏也不好意思问,就默默看着他俩吃光了八个菜,又吩咐伙计赶紧再给切点现成的送来。 傻大个看着又端进来的整只酱鸡,摸摸已经圆了的肚子不好意思地一笑说:“老弟别笑话,我们哥俩这些天颠沛流离的,没吃上饱饭都。” 古鹏一脸理解的模样,把刚切好的猪头肉也端到了大力士面前。 眼睁睁看着他又吃出一堆骨头。 长衫男不好意思笑笑说:“上回走的急,还没请教老弟姓名。” 古鹏抱抱拳说:“小弟王鹏,老哥哥怎么称呼?” 长衫男也同样抱拳说:“在下李昭,是大昭国军中的买办,前阵子在王家镇上找铁匠打算定一笔军械,结果没等找到铁匠铺,就被蛮军的细作抓进了天王寨。” 古鹏眼睛瞪得溜圆,心说这是神马逻辑?我们蛮军还不至于稀罕你身上那几个买刀钱吧。 古鹏捋着自己的假胡子,从到了这里,他一直以这个形象示人,一听他俩如此说,连忙假装崇拜地站起说:“两位哥哥原来是军爷,失敬失敬!” 自称李昭的摆摆手让他坐下,古鹏装出生意人的谨小慎微说:“李爷,您这是有军务吧?” 李昭无奈摇摇头说:“我们哥俩只是在这附近买点粮食,要住在老弟店里几天。” 古鹏连忙热情洋溢地说:“军爷能住我们这儿,小店蓬荜生辉,您看还是住上回那天字号客房如何?” 他亲自把俩人送到客房,吩咐兑这酒楼时就在这儿的小二哥好生伺候,这才赶回后院给媳妇送信。 小卉正在揉着眼角的眼屎,古鹏一见连忙泡了些菊花水给她说:“怎么还上火了?快喝点儿,这个月又过了日子还不来,看来身子还是虚。” 见媳妇捧着杯子懒洋洋地喝,古鹏说道:“媳妇,上回那几个长衫男,寻上门了两个,人家自称自己是大昭国军中的采买,来珮城买粮食的。” 小卉眯缝着眼睛嘱咐道:“一切照旧,密切留意他们,不准他们进到最后这道院落。” 古鹏无奈道:“他们硬是进,只能动手拿下!” 小卉翻个白眼说:“你傻呀,买点鸡鸭鹅狗养在最后面这道院儿,酒楼的后院养点儿家畜也是常见,多弄点儿大狗防贼!” 她拽着古鹏去给老爹说这事儿,反复叮嘱连儿,有人问,他就叫王大宝,是少东家死了的妾室所出。 小卉知道自己这年纪还养不出连儿那么大的儿子,揉揉他脑瓜说:“想吃什么,让护卫买去,轻易不要出酒楼。” 而今城里有不少蛮兵在做些小买卖,街上的货郎,茶摊上的老板都有自己人。 不时有消息回来这俩货看样子不光怀疑八方酒楼,几乎珮城所有的买卖铺户都进去打听过什么。 甚至趁着夜晚,稍微大些的宅院都溜进去查看有没有驻扎军队的痕迹。 至于他们口中说得买粮食和军用,反复压价不说,还明目张胆索要好处,恐怕别人不知他们俩的买办身份。 而今粮食本就是紧俏货,这俩货住在酒楼七八天,连一颗粮食都没有买到。 小卉心不在焉地捧着饭碗,一下一下戳着碗里的粳米饭,懒洋洋和古鹏说:“少爷,我想喝骨头汤。” 连儿举着小手喊:“顺便让人给我做碗红烧排骨。” 穆恩泰看看桌上的饭菜,纳闷道:“黎响要是指着这俩傻逼买粮食,怕是大军早都饿死了,要是指着这俩傻逼卧底,除了消耗我们一定的粮食,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呀!” 古鹏不理老丈人的碎碎念,小跑着出门吩咐给便宜儿子弄一盘红烧排骨,亲自挑选了新鲜的小排,去后厨盛了一碗高汤回来,蹲在小厨房看着炉火给媳妇炖汤。 怕她觉得腻,还加了两颗新鲜的小白菜。 连儿吃上红烧排骨了,古鹏才端着汤回来,小卉不满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古鹏献宝一样盛出来一小碗递过去,满脸笑说:“我给你炖的,快尝尝。” 小卉只喝了一口就趴在痰盂上吐了起来,连儿笑着拍手道:“爹,您当好您的少东家就得了,那两下子还想做厨子?” 穆恩泰拿过勺子盛了一碗说:“爹给你面子,她不喝,我喝!好饭好菜吃得又娇气了,别忘了蹲监牢的时候!” 喝了一口,穆恩泰就是一皱眉,连儿继续皮道:“看看,又喝吐一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 留守儿童宝儿对于和爹娘分开这么久表示伤心,若是知道他很快就不是爹娘唯一的孩子了,不知道会不会更伤心。 第85章 害喜 谁知道穆恩泰又拿着勺子满满盛了一碗汤, 边喝边埋怨:“我这丫头在皇宫里都没有给了你之后养得矫情,这么好喝的汤还吐!” 连儿好奇之下也跟着盛了一碗,尝了一口不绝口地称赞好喝, 并且夸后爹进步的很快, 一并说他上得了厅堂, 下得了厨房, 气得古鹏狠狠瞪他一眼。 瞪完连儿,古鹏端着茶水喂媳妇漱口, 帮她拍着后背直到不吐了才心疼地问:“你不在家那几天是不是吃饭又糊弄了?你肠胃比寻常人弱的多,到底要说多少次,吃米要糜烂些的,最好多吃面食!” 他一边埋怨,一边诊脉。 说着说着脸上突然现出郁闷的神情, 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又换了左手继续诊一遍。 穆恩泰对女婿的医术相当信赖, 见他这个神情立刻着急了,连忙问:“你媳妇怎么了?是那毒闹得吗?” 他伸长了脖子等着女婿说到底怎么回事,可古鹏蔫头耷拉脑一拍自己脑门,讷讷道:“不是毒闹得, 是我闹得, 我明明很小心了。” 他把媳妇搀扶起来往里屋去,弄得穆恩泰一脸懵逼。 这会儿那爷俩全盯着小卉看,小卉也品出古鹏话里的意思来了,拍拍丈夫的肩膀安慰句:“我会小心的。” 古鹏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道:“这次我不是故意的。” 小卉也没再说话, 在古鹏的搀扶下爬到炕上躺下, 想了想笑说:“都说儿女是命,想来该着这个时候我们再添一个, 只是如何和宝儿解释?” 少爷这会儿轻轻搂着着她肩膀,也躺在她身边。 听着媳妇提起宝儿,少爷几乎把头埋进被子里。 想了片刻坐起来说:“我这就给太太写信,让她替咱们和宝儿解释一下,并不是把他送走就为了疼弟弟妹妹。” 小卉这会儿小心翼翼用被子盖住小腹,得知怀宝儿的时候惊吓大于惊喜,怀这个孩子虽是意料之外,可还是惊喜多一些。 等了半天没下文,穆恩泰一瘸一拐追了来问:“到底怎么回事?小卉是肠胃不舒服吗?爹去中军住几天去,替你盯着些,你好好在家里调养。” 古鹏连忙搬椅子让岳父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大事,她只是怀孕一个月了不舒服害喜而已。” “咔吧”一声椅子把手掉在了地上,穆恩泰乐得站了起来,大嗓门叫着:“好啊,怀了好!” 见这两口子没有自己那般兴奋,穆恩泰满不在乎地说:“我知道你们担心孩子会有危险,小卉而今贵为昭国的太后,谁能用她冲锋陷阵!” 他扯着嗓子喊:“阿金,赶紧给小卉买些新鲜的水果回来吃,让小厨房换着样给做!” 他兴奋了一番哼着小曲回了屋,顺便恭喜一下连儿说:“你娘有了小孩子,晚上你想赖着爹娘住,估计你后爹不会撵你走了。” 连儿一溜小跑跑了进来,甩掉靴子爬到了炕上,把头挨在小卉肚子边儿问:“娘,你能再给我生个妹妹吗?” 小卉拍拍他说:“我尽量。” 少爷轻轻揉着媳妇的小腹说:“尽量乖乖的,别折腾你娘,谢谢你能来给爹一个补偿你娘的机会,毕竟生你哥哥的时候,爹错过了。” 盼着妹妹的连儿并没有离开爹娘的屋子,正如穆恩泰所说,后爹似乎也没有撵他的心思。 看着后爹忙忙活活找些贴身的旧衣裁剪了,连儿眼泪汪汪地说:“我娘生我妹妹之前也是这样,准备了好多尿布。” 他帮着古鹏把布剪好,又蹦蹦跳跳把阿金买回的新鲜水果洗了端回来。 穆恩泰这时候端来一碗核桃仁进来,嘿嘿笑着说:“爹给你砸的,快吃些补补。” 里面还混着不少核桃皮,少爷帮着挑挑才递给小卉。 盯着前院的伙计跑过来送信道:“那个姓李的发现了咱们的信鸽。” 小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伙计应了就准备去招呼人手。 古鹏拦道:“那个大力士功夫了得,天王寨里好多人都是莫名其妙死在他手里,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少爷整理一下衣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到了前院鸽子舍。 那个大力士果然已经顺着鸽子的飞行路线找到了这里,这会儿有点难以置信地问:“王老弟,你不是生意人吗?怎么也养信鸽?” 古鹏一摊手道:“哪里的物价高低我心里是要有数的,生意人也用信鸽呀!” 天空中一只白羽红嘴的鸽子这会儿落下,古鹏笑嘻嘻上前说:“我给你拆了字条看就是。” 他熟练地抓着鸽子的身体,拆下脚上小小的纸卷儿。 古鹏连拆都没拆直接递给大力士。 这会儿大力士被古鹏的坦诚唬住了,闷声闷气地说:“老弟对不住,兄弟也得公事公办,这是元帅的死命令,一定查出大军受重创的真相。” 他那小棒槌一般的手指麻利地拆开纸卷儿,冲着院墙那喊:“大哥,拿到了。” 那位自称姓李的原来就躲在墙外时刻准备跑,这会儿他也把佩剑收了起来,接过纸条念道:“东林镇上白米九钱八分一石。” 念完了他不好意思笑笑道歉说:“得罪了,老弟收上白米怎么不就近收呀?” 古鹏翻了个白眼道:“反正是给我送上门来,自然谁便宜用谁的,我们酒楼上等白米消耗最大。” 他不屑地说:“两位既然不信在下,那还是请便吧,我们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本也不愿意和当兵的打连连,留各位住下也是看在一块儿被绑的情分上。” 古鹏公然撵人,让这俩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事到如今他俩只有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告辞,原本古鹏没收他们住店钱和伙食费,这一撕破脸儿了,哥俩咬牙把钱结了,古鹏也就公事公办地收下。 这俩货只能在街上另找一家客栈投宿。 前脚古鹏回了屋子,伙计直接回道:“他们去了悦来老店,而且每天固定来和他们接头的人已经走了。” 少爷点头吩咐道:“今晚咱们去扮个劫匪。” 熏香这种东西说起来是行走江湖必备之物,古鹏对这种玩意儿还是有几分不屑的。 这会儿他不想在八方酒楼里大动干戈,是因为他要给媳妇一个安静的坏境养胎。 找出装熏香的机关兽,古鹏在院里厢房调配好了药粉,灌到机关兽的肚子里。 他带了七八个伙计找到悦来老店,非要出钱买他们炖鱼的秘方。 悦来老店的老板自然是不肯的,店里的伙计一看八方酒楼的少东家带了不少壮实的伙计来,纷纷围了过来,恐怕自家老板吃了亏。 前院虽然吵吵嚷嚷,客房那边倒是安静如常。 阿金看着手里的熏香盒子对跟着的护卫嘱咐道:“少东家这玩意没准有没有用呢,大伙儿手脚干净点儿,还是拳脚可靠。” 一个护卫弱弱地说:“万一这玩意对他们没用,反过来对付咱们怎么办?阿金哥别忘了上回的蒙汗药也是少东家准备的。” 阿金为难地说:“罢了,一会儿咱们直接跟他们拼了,回头只说是用熏香放倒的。” 众蛮兵护卫商议妥当,分派好了守着窗户的和守着门的。 他们悄悄溜到那俩货房门外,显然屋里人这点起码的警惕性还是有的。 屋里的油灯瞬间熄灭,阿金一挥手,示意众人注意。 果然窗户呼一下被洗脸盆砸开,里面探出一个帽子晃了晃。 这会儿屋里虽然昏暗,可外面大月亮明晃晃的,阿金忍不住骂了句:“傻逼,你们看不见我们,我们可看得见你!” 那大力士瓮声瓮气地骂了句:“来者报名!” 阿金胸脯一挺,朗声说道:“滇王帐下多金是也,我就是你们汉人口中念叨的阿金将军!” 姓李的小子骂道:“卧槽,这小子声音很年轻啊,还以为是白胡子老头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两方面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大力士举着八仙桌当盾牌,姓李的大个子提着剑防护两边。 俩人刚跳出窗户就被蛮兵围了上来,心急的蛮兵举斧子就剁,只可惜一下子砍到八仙桌的桌面上,半天拔不出来! 气得他骂道:“这个客栈的桌子真特么结实!” 后院虽然打了个地覆天翻,前院掌柜的和伙计一副要和古鹏拼命的架势,完全没注意。 悦来客栈原本也是生意兴隆,从八方客栈由古鹏接手之后,他们生意一落千丈。 这会儿要不是看古鹏带了七八个壮实的伙计,早就按耐不住揍他们了。 阿金虽然骁勇,可显然不是大力士的对手,那小子狗熊成精了一般,搬着八仙桌跟拿个盘子那样轻松容易。 来的众位蛮兵被揍得鼻青脸肿,已经逼退到了院墙角这儿。 眼看着那大力士高举着桌面像打桩一般砸向这群丢盔弃甲的蛮兵。 那个姓李的连忙喊了句:“慢着,抓活的回去好交差!” 大力士惯性之下往前踉跄了两步才收住那八仙桌,只是他一脚不知把什么踩瘪了,一股香味儿弥漫出来,“咣当”一下八仙桌脱了手,桌子摔落尘埃。 就听着“娘呀!”一声惨叫之后,后院彻底安静下来。 为数不多的几个住店的客人吓得纷纷卷了姓李跑路,有伙计察觉不对,连忙大喊:“别跑,没结账呢你们去哪儿?” 古鹏趁着伙计追客人的空儿,领着七八个伙计装作从前院告辞,翻墙进了后院一看鼻子都气歪了。 阿金带着的人基本上都卧倒在院墙跟儿,只是少了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Mospig”,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 不开心的宝儿恨恨地想:把我丢在皇宫里给他们当小殿下,你却独享了爹娘的疼爱,看我不揍你屁股的! 第86章 求和 姓李的摔倒在月亮门, 一步之遥就能跑出去,显然他低估了药效。 来不及想别的,一个蛮兵架起来姓李的捆好从院墙扔出去之后, 跳到在外面接着自己人。 众人一齐动手, 把自家兄弟陆续扔出院墙, 五六力气大的看着地上小山一样的大力士。 随着低沉的:“一, 二,三, 加油!”总算是把那大力士用绳子吊起往外拽。 他这一悬空了,才看到方才躺着的地儿有个明显的坑,从里面拽出来丢失的那个兄弟。 那小子鼻梁也塌了,脸整个被压成纸板儿,也不知还救得活还是救不活, 古鹏满脸歉意背起他跳过院墙,他们事先备好了马车, 在夜色的掩映下回了自家酒楼。 地下城堡里牢房有的是,把这俩货分别关押起来不算,又给那大力士套了五六样儿枷锁。 饶是这般少爷还是不放心,他可是亲眼见那大力士掰开铁条的人。 抬回来的兄弟们这会儿陆续清醒, 除了那个被压扁的。 这会儿古鹏抱着那个压扁了的人正在灌药, 阿金战战兢兢帮忙扶着。 见多了风浪的阿金将军这会儿竟然有些害怕,少东家出门前特意叮嘱的,铜兽的兽嘴插到门缝里,一股儿烟放进去抓老实的。 他们把事情办砸不说, 还折进去一个好手。 起初众蛮兵尊重古鹏完全是因为他是公主殿下的男人, 小殿下的亲爹。 而今见他累得满脑门都是汗,这会儿为了给那兄弟正骨, 半跪在床下半个多时辰才接好,再起来的时候竟然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 大伙儿搀扶他起来才想起,他自己也是有旧伤的人。 骄傲的阿金直接跪倒请罪:“少东家,我们把事情办砸了。” 古鹏拉他起来说:“人抓回来了,这个兄弟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他骨折了九处,内脏受了些伤,调养半年就能好。你安顿人好生照料他,先不给那俩货解药,让他们晕晕乎乎忘记时间才好。” 古鹏也没再问为什么在院子里用熏香,他拖着自己那条伤腿往回走,忙活的久了,显然十分吃力。 一推开房门小卉坐在炕上似乎情绪不高,少爷连忙凑上去问:“媳妇,怎么了?” 突然扑到古鹏怀里的小卉竟然哭了一鼻子,一边啜泣一边委委屈屈地哭道:“我做了一个梦,咱俩都吃过避子药,那会儿还用了红花水洗了身子,孩子,孩子保不住了!” 说完她哭得更凶了。 古鹏被她的逻辑逗乐了,搂着她说:“那药又不管一辈子,你怕什么!” 他一手摸着她的小腹,一手诊脉喃喃地说:“爹看看我的乖二宝做什么呢?” 诊过脉他揉揉小卉的头说:“孩子好好的在肚子里呢,你再哭鼻子他就笑话你了。” 扶着她躺下,少爷把外衣扔到屏风上悄悄说:“我洗个脚就来,省得一会儿脱靴子再把你熏吐了。” 小卉把被子一掀要下地,少爷连忙问:“要什么,我替你拿?你胎气不稳,安心躺着就好。” 小卉嘟囔道:“我要去方便,你如何替?” 她趿拉上鞋子,奔着茅厕去,少爷光着脚登上靴子,连忙提了灯笼给照亮,边追边嚷:“你慢点儿,吓着孩子!” 茅厕里出来睡眼惺忪的连儿,一看这架势撇嘴道:“我还小呢,出来方便都不说给我拿个灯。” 少爷不满吼道:“睡/你的觉去!” 转回头慢声细语道:“媳妇,要不要厕纸?” 小卉打着哈欠出了茅厕,拉着少爷回房直接在他的盆里洗了手就爬进被窝。 忽然探出头说:“爷,你还是换点热水吧,都凉了。” 少爷满不在乎洗了脚,抱着一摞书本靠在媳妇身边用起功来。 小卉抱怨道:“你没回来我就觉得不踏实,还不快睡!早睡早起忘了吗?” 少爷顺嘴回道:“光记得男女有别糊脑门上了。” 见她又清晰地哼了下,少爷笑说:“我得把软筋散调配出来,不然那大力士真有可能越狱,那家伙跟牲口似得,把阿莱都砸成纸片了。” 小卉往他怀里缩了缩,靠近他的那一刻终于又睡着了。 天明的时候她伸懒个腰,揉揉眼睛见古鹏还在奋笔疾书,直接恼了坐起说:“睡觉,他要是敢跑直接把腿剁了多省事!” 古鹏拧了一下眉毛,有些自嘲地说:“我媳妇原本聪明善良,怎么一和他们混在一处才几天这么残酷?” 小卉不满道:“你死我活的时候,对他们善良就是对亲人残酷!” 她一扭身继续睡,少爷把书丢到一边儿拍拍她说:“别生气,我随口一说。” 小卉肚里的孩子几乎成了古鹏的兴奋剂,为了这个没见面的二宝他尽力去分担媳妇的事情。 两天就睡了三个时辰的古鹏总算弄出了软筋散,看着大力士虚弱地坐在牢笼里他凑到跟前笑嘻嘻问道:“老哥,你始终不肯说你是谁,要不要兄弟给你提个醒?上将军薛德斌力大无穷,他有个憨货哥哥叫薛德武,因为头脑简单忠勇护主被封为大都督,是内卫里面颇得圣心的一位人物。” 大力士低下了头,恨恨地瞪着古鹏骂道:“小子,你特么的到底是谁?是不是你派人攻打的天王寨!” 古鹏摊手道:“攻打天王寨的是夜狮国,绑咱俩的也是夜狮国,他们只是为了求财而已,你们不会是以为那是蛮兵进攻吧?” 看着这位薛德武无助地低着头,一对蒲扇般的大脚无辜的晃悠着,好像是一个坐在屋顶看星星的纯真少女般,古鹏忍俊不禁道:“你们的皇帝光想着傻瓜不会背叛他,却没想到傻瓜同样会坏了事!我得留着你和你那哥哥换些好处回来。” 古鹏调侃完大力士回房的时候,见媳妇已经端端正正坐在正厅里,从昨儿开始,不断有敌军的探子进城寻找丢失的李,薛二人。 蛮兵活捉了的探子都送到联军大营的劳工营加固城防或是制造军械去了,小卉这会儿翘着二郎腿正循循善诱阿金将军,让他放下将军的身段儿,对待敌军的探子完全可以扮成土匪,绑票,打闷棍什么的都可以用,就是让黎响的人马感到恐慌。 这两个月小卉很少回联军大营,她担心胎气不稳车马劳顿再伤了胎儿。 如果遇到略要紧的事儿,都是古鹏带着连儿回去传达,虽然这儿皇帝在酒楼里被古鹏一口一个小兔崽子叫,人前还是威风十足的。 绍辉婚后依旧被委以重任,他和太后之间不得不说的那二三事彻底没人再去议论了。 他的小媳妇把家里家外料理的清清楚楚,太后偶尔回营的时候,众命妇进来请安都知道她是最得脸的人。 随着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夏庄稼开始大收。 珮城以北的粮价儿并没有掉下来多少,那是因为商人出身的古鹏,最擅长的就是哄抬物价。 带俸回家种地的兵勇陆续回来报道,劳工营也把大军要使用的兵刃准备的还算充分。 早就憋足了劲儿的联军经过几个月的休养突然发难,追着黎响大军的屁股咬。 短短月余,就打到了黄河渡口。 只要联军坐上船,用不了半月就能打到京城脚下,这次秦正显是真的慌了,派出使者说和,愿意划水而治,承认小昭国这个朝廷存在。 穆尔卉看着匍匐在地的使者,冲连儿一使眼色,这孩子一下子站到母后身前问着使者:“自古以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靖德皇帝为先帝嫡出长子世人皆知。 承父君圣意,得上天眷顾被册立为太子,被尔等宵小之徒算计,殒命洞房之中。 秦正显厚颜无耻竟以谋逆之罪加害储君,冒天下大不闱弑父夺位,天理难容。 还舔着脸贪居庙堂之尊,实在是令人唾弃,来人,把这使者枭首示众!” 小皇帝一番话铿锵有力,站殿武士立刻答应了架着那使者出去,也不理会他连连叫嚷:“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穆尔卉鼻子哼道:“太/祖皇帝传下这江山,中途为国贼所窃,竟敢妄说两国。” 小皇帝答道:“母后说的是,儿皇这就命人割了他的舌头!” 众汉臣看着小皇帝当着太后的面发号司令,他们的头虽然低着,心里早都乐开了花儿。 不管这隆昌太后私生活如何,教导皇帝确实大公无私。 穆尔卉揉揉头吩咐:“赏帝师季翰林为从一品,继续用心教导皇帝,大昭国的百姓会记住季翰林的恩德。” 季翰林出班跪倒磕头,连连表忠心尽心尽力。 诸位亲王脸上都有得意的神色,只有徽王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昭国的人马不擅水战,穆尔卉安顿了联军以陆路进攻京城,同时命人加紧督造战船,她将亲自领着水军北方给秦正显以致命的一击。 一听说小卉要领兵出征,气得古鹏骑快马赶到了联军大营。 黑着脸等中军帐议事结束,拽了媳妇就往回走。 连儿狐假虎威地命侍卫都赶紧走,给后爹腾出一个营帐,亲自在帐外把守,恐怕他们两口子吵架给人家听了去。 素来和气的古鹏这回是真的怒了,他尽量压低了声音,指着小卉的肚子问:“在船上颠簸十几天,你想过它受得了不?” 小卉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一下四肢说:“无碍的,当初征讨女蛮国,我在船上过了半年,早就适应水上的生活。” 古鹏气得一把掀翻了桌上的茶壶说:“给你前夫报仇就算重要,可事有轻重缓急,就算御驾亲征也是皇帝去,谁家打仗让太后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 宝儿啃着苹果不屑道:傻妹妹,你以为咱爹真是心疼你,他就是拿你做借口,还是在吃醋! 第87章 出征 小卉眨巴眨巴眼睛无奈挥挥手说:“我带着你还不行吗?你亲自照看着, 看看我有没有虐待二宝?” 古鹏依旧脸色不好看,知道媳妇看似温柔也不是什么好脾气。 各自退一步也好,索性点头答应了。 钦天监挑选了吉日, 一身戎装的穆尔卉号令三军擂鼓出征。 点将台上连儿牵着母后的手, 兴奋地看着各部领了军令鱼贯出了校场。 他偷眼看母后脸上现出疲惫的神色, 可他自己还是难抑兴奋摇晃着母后的手问道:“母后, 儿皇何时能领兵出征?” 小卉重重叹口气说:“我第一次上战场,就和你现在这般大, 那会儿我们滇国是只有十余城的小国。 年轻的时候理想都是金戈铁马建功立业,到了现在却想的是你赶紧正式登基了,我好回去接了你弟弟,过几天安稳日子。” 有些失望的连儿只能小心翼翼搀扶着母亲下了点将台,甲胄遮挡了她那本就不甚凸出的小腹。 怀孕的母亲让他记起了他那苦命的亲娘, 和他那凄惨的幼年时光。 一个家妓所出的庶子,在王府里都不如得脸的下人。 看着威风凛凛的武将满脸肃穆, 从前都没正眼瞧过他的亲生父王跪在台子下面,连儿越发靠近了穆尔卉。 娘俩走在铺好的地毯上,文东武西跪列两旁。 谁都没想到这对临时的母子当真能够母慈子孝。 人前穆尔卉端着太后的架子,她要乘坐轿撵到渡口乘船。 看着轿子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连儿拉了拉小卉的袖子撒娇道:“娘, 带上我好不好,求您了!” 季翰林知道这小皇帝背着人时喜欢和太后撒娇,也只是低头微笑,假装没瞧见。 众亲王弓着身子跟在后面, 方才还傲视天下的小皇帝完全换了孩童的腔调一时转换不过来, 想想这太后平时行走坐卧都是带着这小皇帝的,娘俩亲厚些也是人之常情。 穆尔卉黑着脸说:“胡闹, 打仗不是玩的,你老师没教导你千金之子不立危墙之下吗?” 几位亲王连忙附和道:“太后教导的是,陛下理应尊太后懿旨。” 小家伙摇头晃脑道:“古帝师教导儿皇,男人理应承担家国天下,岂能母亲辛苦劳顿,儿子安享清闲!” 小卉小声说:“屁,你就是想坐船玩儿,等打下京城,我领着你坐船游皇家园林,那水里还养着仙鹤呢!” 连儿也小声说:“娘还是答应孩儿了吧,不然我可有绝招,不光后爹会闹腾,儿子也会!” 小卉气得翻了个白眼说:“你敢威胁我?” 毫无缘由的,小皇帝突然滚到了太后脚下,拽着战裙哭嚎着:“儿皇不愿意和母后分开一刻,母后不在,没人把着儿的手写字,没人陪着孩儿点灯熬油看折子,更没人给孩儿讲故事。” 素来言行中规中矩的小皇帝来这一手,几位王爷恐怕轿子那边儿的臣工瞧见,倒也默契的围了个人墙把这一幕挡住。 小卉气得低声喝道:“快起来,成何体统?和你后爹学不出好!” 所谓陪伴,这些日子都是古鹏陪着他熬着。 小卉有孕嗜睡,古鹏默默接过照顾连儿的担子。 原本把他丢在行宫里的时候,虽然有季翰林教导,有宫女嬷嬷服侍,终究没有跟着他们两口子有人情味,这兔崽子更怕离了太后的视线,有人对他下黑手。 季翰林知道这小主子的脾气,只得硬着头皮劝道:“娘娘就带上陛下吧,说起来陛下贵为一国之君,终究只有十岁,正是离不开母亲的时候。” 铭王不理解这连儿明明是自己的骨血,怎么从不见和自己亲昵,仗着自己是亲生父亲,他走上前拉了连儿一把劝道:“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岂可这般胡闹,太后娘娘亲征也是为了社稷千秋,非是儿戏!” 连儿坐在穆尔卉的靴子上哭道:“我已经没了一次娘了,是一刻也不能再离了娘的,母后是你们的太后,她是孩儿的娘亲!” 铭王闹了个大红脸,小卉一看连儿这般,就知道这兔崽子肚子里的小九九。 叹口气的小卉只得拍拍他肩膀说:“皇帝收了神通吧,哀家带你去便是!” 果然连儿立刻擦抹干净眼泪,拽着母后的手又摇晃了几下示好。 小卉白了铭王一眼,不屑道:“王叔此番回京城,还有个要紧事就是收敛了李氏的骸骨送入皇陵安葬,母凭子贵是祖宗传下的规矩。李氏并非王叔的姬妾,索性一并算作先靖德陛下的妃妾好了。” 铭王这回有苦难言,心里暗恨连儿坏事。 可太后既然开口把这点儿皇帝和铭亲王府的联系也给断了,他也只能跪地应了。毕竟皇帝和他血脉相连,诸位亲王里,太后只赏了他杏黄轿撵。 看着穆尔卉牵着小皇帝快步上了轿撵,众人磕头后,目送轿子抬起,才敢站立起来。 拉上帘子穆尔卉点着他额头说:“你后爹好的地方从来不肯学,就这些小聪明学得可是一样不落,我看你像他养的!” 连儿嬉皮笑脸说:“那您就当我是他养的呗,反正他更像是我亲爹。” 小卉黑着脸说:“他要是有你这么大儿子,我早就踹了他!” 小家伙哈哈笑道:“一对儿醋缸!” 连儿的调皮成功惹来穆尔卉一顿暴打,轿撵停下的时候,这娘俩恢复了端庄的坐姿,连儿先下来亲自候着着母后下轿,小心翼翼搀扶着她上了船。 这一路他身子向前温言提醒:“母后留神脚下。” 同方才那个撒泼耍赖的顽劣孩童判若两人。 季翰林和几位亲王只能老样子跟在后面,恭送圣驾。 上了船,彻底和汉臣隔离起来。 小皇帝压根就没带侍卫宫女,进了船舱立刻蹦蹦跳跳嚷着:“后爹,我就说我能混上船吧!” 古鹏好奇地问:“你娘怕你有危险,我替你求情都不肯答应,你是怎么做到的?” 连儿拍着胸脯说:“我娘那是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当众丢人现眼!” 拿着苹果啃的穆尔卉哼一声:“你们俩这是交流经验呢?商议着怎么对付我是吧?” 爷俩一块儿说着不敢,倒也整齐。 小卉扭身出了船舱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青山,风卷起她那银白色战袍,越发显得她人瘦小。 连儿端着核桃过来,推推她说:“娘快吃些,一会儿妹妹该饿了。” 小卉拍拍他,笑着说句:“贫嘴的小子,到时候出来不是妹妹,看你如何说?” 她拉着连儿坐在甲板上同他说:“帝王家的儿女,婚事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我第一次进京城也是坐船,像我这样性情的女孩儿,也不得不为了两国利益千里和亲。 那会儿我坐在船头想,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故土。 病了,累了该和谁倾诉?嫁给未来的天子,迟早要面对三宫六院,为了权势,为了制衡,强颜欢笑。” 连儿一头雾水道:“孩儿不懂!” 小卉拉着他细细看看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做儿子吗?那天的几个孩子里,你生的最像靖德皇帝,站位置的时候你又在角落里,大伙儿起初都没看见你。” 连儿靠着母亲肩膀笑说:“那是母亲疼我,咱娘俩有这个缘分。” 小卉正色道:“太聪明了不是好事,少跟我卖弄你的小聪明,靖德皇帝是个宽厚正直,深谋远虑的人,你这满肚子小聪明不像他。做皇帝太机灵了不是好事,还是秉性忠厚的人,能做一个好皇帝。” 连儿连忙端端正正跪好叩头答道:“儿皇受教了。” 穆尔卉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挨着自己坐下继续说:“打下京城,母亲就和你后爹领着弟弟妹妹们走了,所以得赶紧先给你娶一房能辅佐你千秋帝业的媳妇才是。” 连儿的笑脸瞬间变哭脸,小卉黑着脸继续威胁道:“我能保你坐上皇帝位,是盼着你能替靖德皇帝治理好他心里最重要的社稷正统,如果你让我失望了,到时候不光母亲不饶你,你的黎民百姓也会反对你。” 古鹏从船舱里出来不满地说:“连儿又没见过靖德皇帝,你至于一而再,再二三吓唬他吗?再怎么说也是个只有十岁的孩子。” 连儿直接扑到古鹏怀里说:“后爹,你最疼孩儿了!我娘最终嫁给你才是眼光好呢!” 古鹏阴着的脸终于转了晴,搀扶媳妇站起来,让她在船舱里躺会儿歇歇腿。 当初她怀宝儿的时候,后期脚肿得像小馒头,防患于未然,先把媳妇的靴子脱去,替她捏捏脚放松一下。 连儿在船上撒欢似得奔跑,离了那群汉臣,太后就不再要求他注意仪态。 他像个普通人家的好奇孩子一般,一会儿鼓捣鼓捣船桨,一会儿拽拽缆绳。 忽一阵狂风大作,船有些摇晃,连儿记得母亲叮嘱的要他立刻坐在甲板上避免危险。 他连忙把自己放低就听见船舱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呕吐声。 一声声呕吐就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连儿猜想又是母亲害喜,连忙回舱里查看,恐怕他盼望已久的妹妹出了岔子。 一进船舱就闻到一股嗖臭的呕吐物味道,连儿立刻开了窗户散散,抓了一把檀香塞进香炉。 绕过屏风只见古鹏趴在痰盂边儿,依旧在吐。 小卉一手拍着他后背,一手端着茶水,嘴里不停埋怨道:“水上一走就十几天,你怎么不早说!” 连儿目瞪口呆弱弱地问:“后爹,您也怀啦?” 第88章 水战 古鹏虚弱地回嘴:“欠打的小子, 等我好了捶你!” 小卉把自己平时的小零食都拿了出来塞进古鹏嘴里,好不容易他额头的冷汗消了下去,渐渐恢复了生机。 这娘俩搀扶着他躺好, 小卉开始商议着下一个渡口让他走陆路。 颇有骨气的少爷把头摇晃的拨浪鼓一般, 一个翻身继续呕吐。 连儿提议把船连起来避免摇晃, 小卉摆手正色道:“水战不是陆战, 船只的灵活关乎成败,休要出那坏事的主意。你后爹是男人, 既然选择上了战船,自然要承担晕船的后果。” 古鹏咬牙称是,小卉命人在床榻边再给安个把手,让古鹏能抓着些增加点安全感,又拿来书本让连儿背书, 古鹏考问。 给这爷俩找点事情做,分散一下古鹏的注意力。 最前面的小船乘着风浪留下条条水线, 高大的三层大型战船外面包着铁皮,上中层布满弓/弩手,下层配备二十余撸工,行驶如飞。 这些家当昔年随着小卉数次作战, 所向披靡。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 这一战对于小卉而言,应该是生命中最后一次战争。 她曾经和少爷畅想过,俩人带着一堆孩子走南闯北做些生意。 等孩子们大些了,机灵的各自顶门立户继承父亲的产业, 选一个最刻板的回去继承王位。 她为了滇国付出的已经足够多了, 让老爹和小柏忙活着国事,自己只提供一个继承人算了。 阿金这会儿神采飞扬, 他一身褐色铠甲,手里提着双股叉,背后背着八石劲弓。 兴高采烈地说:“又想起昔年随殿下征讨女蛮国的时候了。” 小卉用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往前看看去,慢声细语地问:“各船有多少老兵?” 阿金将军拍着胸脯保证:“殿下放心,老兵占三层,令旗,焰火皆受过专门的训练,兄弟们都是随殿下血水里滚过几滚的人。殿下一声令下,让进,立即乘风破浪,让退,则迅速调转船头,让撞,豪不犹豫玉石俱焚。” 前方船尾三色令旗变换,穆尔卉毫不犹豫提起手边的令旗,做出了消灭他们的指令。 古鹏这会儿扶着连儿的肩膀,从船舱门这里看到阳光洒在小卉的肩甲上有些晃眼。 她站姿标准,双臂齐动,三色小旗随着风呼呼作响。 虽是背影,可也看得出她的果断和坚毅。 果然各船上都有旗语兵,做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动作。 古鹏只觉得船的行进更快了些,毫无征兆的,他们所在的船只两侧高层兵船上万箭齐发。 迅速蹿上前无数小船,船头燃起火把,一通火箭开路。 紧接着一通摇晃,古鹏又趴着船边吐了一阵,就听见隆隆巨响。 看样子是那红衣火炮也被媳妇安在了船上。 远处河面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古鹏边吐边看河面上不断飘过破碎的舢板。 突然见了半截人手,他吐得更猛了。 媳妇和他仅仅五步之遥,却始终没顾上回头看他一眼,只有连儿小心翼翼服侍着他漱口,或是吃些茶顺顺。 他开始理解小卉一次又一次弃他离家出走,正如她毫不犹豫把宝儿送回滇国,宁愿许久也不见上一面一样。 他的真正情敌,恐怕就是媳妇肩上的责任。 依旧保持着方才的造型伫立在甲板上穆尔卉,不时变换手里的旗子。 古鹏虽然一直在吐,也感受到了船只在减速。 傍晚的时候小船来回穿梭,兵船不再往外发射弓箭,看来是拦截他们的水师被打散。 吐得翻天覆地的古鹏,也算亲眼目睹了惊心动魄的一场水战。 那位有些蠢的阿金将军,这会儿眼里的精光完全露了出来。 看着一只小船靠近,他灵巧地跳了上去,还没等古鹏喊出声来,平素端庄的穆尔卉也轻飘飘跳在了那小船上,随着船橹工双臂用力,船桨翻飞,媳妇竟然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急得他往前追了两步被连儿死死拽住大喊:“爹,你别想不开,娘准是有事要去忙,一会儿准回来。” 古鹏虚弱地说:“我只是想提醒她慢点儿,别动了胎气。” 连儿用肩膀扛起后爹,拖拽着往舱里拽,边用力边劝道:“妹妹吉人自有天相。” 古鹏郁闷地说:“还是盼着是弟弟吧,女孩儿娇弱,哪扛得住这般。天上弓箭飞,地上火炮轰,水里飘着尸首,哇!”他继续往痰盂里吐。 外面不时有爆炸声,虽然到了饭点儿也没人张罗吃东西。 古鹏吐到最后只能吐出些清水,短短一天就被折磨的无精打采。 随着太阳落下,船上点燃了风灯,有蛮兵进来为这爷俩点燃舱里的蜡烛,端进来些水果点心和一小坛子葡萄酒,用蹩脚的汉语说:“驸马爷,昭国皇帝陛下,先垫垫肚子。” 古鹏虚脱的只喝了几口热水,指着吃的示意连儿说:“你正长个子呢,先吃些。” 连儿也没什么胃口,整个船舱都是古鹏呕吐留下的馊臭味道,这会儿船只行驶的稳当了许多,连儿把所有窗户都打开,又添了几把檀香。 爷俩贫嘴了几句,古鹏总算是暂时恢复了常态。 甲板上传来蛮语叫殿下的声音,而今古鹏也能听懂几句滇国的话。 果然是小卉回来了,她提着一个大食盒,神色有些疲惫。 外甲上染了斑驳的血迹,脸上几道不均匀的焦黑。 古鹏噗嗤一下笑了,比量着自己的脸趣道:“花脸猫,快洗洗去。” 小卉把食盒放下,摸摸古鹏的额头,露出些如释重负的神情说:“没吐的发热还不错,你有没有腹泻的症状?” 少爷尽量做出中气十足的样子说:“我只是晕船,怪风浪太大了,寻常时候不晕的。” 他也顾不得连儿还在舱里,把媳妇拽到自己身边儿替她诊脉确定胎儿没事,才拿出手帕去擦她脸上的烟黑。 小卉把饭菜端出来,招呼这爷俩快吃。 连儿试探着问战事可顺利,小卉点头,不过又嘱咐了句:“这几日跟着你后爹睡一处,若是有紧急情况,我命人放小船护送你们走。” 这爷俩一块儿摇头,非说一家人共同进退,小卉这时候解开自己的外甲丢一边儿,尽量腆起微凸的小腹,让肚子里的孩子松快松快。 少爷满脸担心地问:“有没有觉得孩子动的厉害?它会不会害怕?我但凡争气些替了你,也绝不让你怀着孩子冒险。” 小卉这会儿抚摸着小腹,似乎在安慰肚里的孩子,她柔声说:“我就出生在战场,我娘怀着我的时候陪同我父皇征讨水匪,她把我生在中军帐里,没半个时辰就抱着我上了舰船。 生小柏的时候也是在打仗,一直也没养好身子,早早就去了。父皇觉得对不起母后,也没再立后纳妃。” 这会儿船不再颠簸,古鹏总算是安安静静吃了点东西,恢复了些力气,他连忙下地把船舱收拾了。 两边舷窗下各自有个床榻,他先把对面的收拾了嘱咐连儿赶紧洗了脸脚趁着这会儿没打快些睡,又帮着媳妇把贴身的软甲也换下来,仅仅穿着柔软的棉布衣裤躺好。 替她脱去小鹿皮靴子,果然发现她的脚脖肿成了馒头。 抱怨了句她逞强,古鹏只得帮她捶捶小腿,按摩一番。 很快小卉细微的鼾声传来,古鹏轻手轻脚收拾了饭菜,回来搂紧她也歇上一歇。 难得一晚上平安无事,船只也比白天行驶的稳当了许多。 听着橹工轮换的声响,小卉突然坐起。 吓得古鹏一咕噜滚下了地,揉着惺忪的眼睛问:“又打起来了吗?” 用哄孩子一般的语调,小卉安慰他说:“不是的,再走半日逆流,已经准备了纤夫,这会儿该去和陆路的将士们联络了。” 古鹏又在甲板上过了枯燥的一天,只有连儿陪着他有一搭每一搭的耍耍贫嘴,小卉忙得陀螺一般,亲自领着人马在岸上护卫船队的安全。 纤夫们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听着他们古老苍凉的号子声,古鹏有些灰心。 他那怀孕的妻子这会儿骑在马上,时刻警惕着敌人偷袭,而他只能和孩子一起躲在船上,等船队渡过这片险滩。 日落的时候古鹏实在按耐不住,也牵了马匹陪在媳妇身边。 见她望着对面的山林出神,古鹏就猜道有事情发生。 虽然他不懂军事,可他了解媳妇的每一个神情。 随着小卉的手势,船队和马队这会儿都放慢了速度。 树林里嗖嗖射出无数冷箭,早就准备好的盾牌手组成一丈多高的盾牌墙,带领纤夫的将军示意纤夫们集体蹲下,躲在盾牌后面。 随着金属撞击声由密转疏,树林里果然出来一支人马,为首的将军看年纪三十六七岁,银盔银甲,披着大红的战袍,胯/下一匹健硕的枣红马。 古鹏就察觉媳妇看见那马之后眼睛亮了一下,他连忙应承道:“你若是喜欢,回头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 小卉露出些狡诈的笑,俏皮地跟古鹏说:“买不得花咱家钱吗?” 小卉还有心情说笑,古鹏也就明白了她对这些伏军胸有成竹。 阿金将军这会儿嗑药了一般嗷嗷怪叫着就冲了上去,许久没和人真刀真枪的厮杀,可是把他憋疯了。 这小子不愧滇国第一武将之称,连连赢了三阵,蛮兵不住地擂鼓助威呐喊。 对面那个牛逼哄哄的武将一伸手,侍卫抬来了他的武器,竟然是方天画戟。 这回古鹏也觉得要坏,这种兵刃可不是饭桶能掌握的,偏偏那货举着戟催马上来直接叫阵:“没名少姓的回去,穆尔卉你有本事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灌溉营养液 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 宝儿献上么么哒,祝愿各位小姐姐元旦快乐永远年轻,过节了,宝儿这就喊那只羊来发红包。 第89章 小红 小卉而今怀着孩子, 实在不愿意和他争勇斗狠。 阿金将军举着叉就迎了上去,四五十个回合被那人一戟扎在肩头,小卉立刻叫了声鸣金, 以防阿金将军和他拼命。 这边又上了几员猛将, 无一例外战败当场, 眼看着士气低迷, 小卉气得握紧了手里的两刃斧,就打算会会那个牲口。 古鹏一看, 一把按住媳妇的手,沉声说:“我去!” 小卉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说:“你武艺虽好,不擅长马上作战。” 古鹏坚定地说:“我多和他消耗一阵子,你再上岂不省些气力。” 见古鹏催马要去, 小卉一把拽着他的缰绳说:“你若是不怕丢人,咱们俩用些计谋擒他。” 古鹏一耸肩道:“我只要老婆孩子平安, 脸面可以不要。” 小卉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古鹏坏笑一下立刻下马收集些砂石,混合了他身上的杂七杂八药粉,用布袋绑在长矛上头, 趁着对面讨敌骂阵的空当儿冲了上去。 蛮兵一见驸马爷冲了上去, 擂鼓的拼命敲,呐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虽然古鹏没有将官旗幡,替小卉举旗的士兵嗷嗷怪叫着举旗呐喊。 那位牛逼哄哄的将军不屑道:“来将报名!” 古鹏嬉皮笑脸道:“无名小卒,在下是伺候公主殿下铺床叠被的随从。” 那位牛逼哄哄的将军上下打量古鹏一眼, 鼻子一哼道:“小白脸, 平常举举杠铃练练腰上的力气也就得了,打仗可不是和你主子邀宠的时候。” 古鹏继续嬉皮笑脸地说:“咱俩试试呗, 哥不光腰上好使,胳膊也能揍人。” 牛逼哄哄气得大骂:“无耻鼠辈,伤风败俗,先杀你再杀那淫/妇。” 俩人也就打了十来个回合,古鹏浑身是虚汗。 他原以为自己能顶个几十回合,真上了战场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十来个回合还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他不敢让自己受伤,恐怕小卉心疼真跟这牲口火拼。 古鹏渐渐败走往自己的阵前催马,擂鼓的一见驸马不过如此,鼓声渐渐稀疏。 摇旗呐喊地这会儿也住了口,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那牲口横大戟架开古鹏的长矛,这下古鹏可使足了力气。 就听见“嘡啷”一声长矛一飞冲天,一股黄沙夹杂着刺鼻的药粉从天而降,淋了那牲口满头满身。 就见他鼻涕眼泪乱飞,古鹏抖落着手腕子闭眼催马后退。 到了安全的地儿睁眼一看,右手虎头都被震得裂开,满手鲜血。 牛逼哄哄的牲口催着马打算跑,小卉吹了个口哨,温柔地唤了句:“小红。” 只见那牛逼哄哄的马前蹄抬起,撒娇般嘶鸣着跑到了这边阵营。 那牲口哇哇怪叫着吩咐:“来人,给本将打水洗眼睛,宋将军你去结果了穆尔卉的小白脸,那孙子太缺德!” 大部分蛮兵面面相觑,阿金将军等几个近随兴奋地喊叫:“果真是小红,果真是小红。” 小卉现在骑的这匹黄马听见大伙儿喊它名字,纳闷的扭着脖子四处看。 小卉兴奋地跳下马,用手中的双刃斧直接戳向了那牛逼哄哄将领的屁股,阿金将军催马过来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那匹红马像个撒娇的孩子一般,把头埋进了小卉的怀里。 马鬃蹭着小卉的胸甲,前腿略弯曲,示意她上来。 见小卉跳上了自己的背,那马前蹄扬起,响亮地嘶鸣了一声。 正在流眼泪的那个牛逼哄哄的将领气得大骂:“御赐的马竟然是个反骨仔!” 小卉洋洋得意骑着马在自家营地绕了几步,小手一挥示意进攻。 看着已经被捆成了粽子的敌将,小卉笑嘻嘻说:“看在你把我的马喂得还算不错的份儿上,今天不杀你!” 那匹叫小红的黄马哀怨地看着主人和别的马亲昵,古鹏拍拍它的马背安慰道:“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叫小红了。” 古鹏方才骑的马在和那牲口对戟的时候一吃力累得尿了,这会儿卧在地上休息。 古鹏上了黄色小红的背上,牵着自己的那匹马,跟着大军往前推进。 主将被擒,几千伏兵树倒猢狲散,没用上半个时辰跑的跑,被抓的被抓,还有一些命丧当场。 古鹏也不在乎蛮兵看他的眼神有几分轻视,见媳妇骑着她的真正小红正在河滩上撒欢地跑,连忙催马追上劝说:“歇歇吧,这马也打了半天的仗,你看它都出汗了。” 兴奋之下的小卉侃侃而谈,这马随她征战四方,昔年和亲入京作为重要的陪嫁带入了京城。 可惜新婚夜太子府邸被攻陷,这马也被秦正显那王八蛋得了去。 战场上一人一马相见,从它的眼神里小卉就知道,她的小红一定会帮她的。 蛮兵无心追击,清理了战场继续向前。 纤夫们合力把船只拉过这片水域,小卉又征求了一下古鹏的意见,他到底能否适应船上的生活。 古鹏咬牙应承道:“没问题,我要和老婆孩子在一起。” 小卉点头应了示意他上船,亲自牵了两匹马往船上走。 黄色的小红气炸了肺,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在跳板上,突然一抬前蹄就要把红色的小红踹进水里。 这红色的小红也不白给,立刻站起,嘶鸣着要和黄色的小红死磕。 小卉拼命去分开它俩,人就站在两匹抽风的马中间。 吓得古鹏连忙把她抱住,恐怕哪个蹄子再伤了她的媳妇和女儿。 眼看着黄色小红一蹄子踹在古鹏屁股上,就听见“扑通”一声,古鹏直线掉进了水里。 跟着的蛮兵吓得跳进去了五六个捞人,红色的小红满眼嘲弄的笑,显然是笑话它:傻逼,你惹祸了吧! 古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爬上了跳板不由分说牵着黄色的小红就走,边走边说:“咱哥俩也合作过,以后你跟我混了,玩心眼儿你不如那老家伙,人家是你前辈!” 小卉倒也不会因为马踹了古鹏把马怎么样,她牵着自己久别重逢的马上了船,亲自安顿了豆饼草料。 蛮兵议论纷纷:“看见了没?这也就是小红踢的驸马爷,换成是人早给剁了!” 边上的小声说:“都是咱们殿下骑过的,一样,一样!” 古鹏听了个清清楚楚,内心咆哮道:我是在上面的那个好不好? 他一边揉着受伤了的右手,一边回了船舱。 连儿那小兔崽子抱着古鹏的枕头已经睡着了,这会儿脸红扑扑的,一摸额头有些热。 这会儿也顾不得他自己的伤,赶紧给诊脉煎药,这孩子受了惊吓又染了风寒,病得可不轻。 他靠在后爹怀里喝着苦药汤竟然没躲,晕乎乎又要去睡,被古鹏塞到嘴里一颗梅子糖。 连儿眼睛一亮笑说:“还有这福利呢?” 忽然见到古鹏手上有血,连连叫嚷:“娘,我爹受伤了。” 小卉拿了干净的衣裤,提着食盒进来说:“知道了,被马踢了。” 见连儿一脸同情地看向古鹏的头,气得古鹏照着脑袋给了一下骂道:“不是踢得脑门!” 一家三口哈哈笑了一番,小卉把少爷虎口上的伤包扎好。 见他神色萎靡,小卉安慰道:“你晕船吐了一天,又不以力气见长,吃亏没什么丢人的。” 少爷嬉笑着搂着媳妇的腰说:“我只要不把人丢了,丢人无所谓。” 审问俘虏的回禀,被抓的那个牲口就是秦正显的小舅子郭洞全。 这小子是大昭国出了名的虎将,当初攻陷皇城他是首功。 秦正显缴获了小红这匹千里马,自然巴巴地送给他。 虽说这宝马良驹赠壮士,红粉赠佳人。 可惜这小红依旧忠于旧主,选了小卉这个红粉佳人。 看着郭洞全被迫跪在甲板上,小卉低声问道:“我只问你,先皇是怎么驾崩的?” 郭洞全把脖子扭道一边啐道:“先皇在天之灵也不会容你,不守妇道的女人!” 小卉扶着自己因为有孕不时疼痛的腰笑说:“我虽然又嫁了男人,可没弑君夺位,先皇若是在天有灵,睡不着觉的也该是秦正显。” 郭洞全除了骂一句句“淫妇!”也不肯说其他。 小卉笑笑说:“你不肯说实话也无所谓,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我随便编造一个儿子逼死老子的故事,凄惨些,血腥些也是一样的。 反正你的姐姐是活不了了,就算秦正显不杀她,落到我手里自然和你的女眷一齐充作军妓。 我的兄弟们可是素了好久,皇帝的女人细皮嫩肉的想来是都想尝尝!你也知道,我们蛮人随便,据说你府里女眷上百,你母亲虽然五十多了,据说也……” 这回这个郭洞全受不了了,咆哮道:“淫/妇,你杀了我,放过我的家人。” 小卉咯咯笑道:“你一口一个淫、妇叫我,我保证让你家里的女人们比淫/妇还淫、荡!” 郭洞全低下了头,悲凉地说:“太子妃娘娘,各为其主,臣也是没有办法。先皇被六七个武士逼到了勤政殿,一听说太子殿下和您命丧洞房拔剑自刎,临终前叫的是:正志,父皇以为给你找个好媳妇就能扭转局面呢!” 小卉继续问:“靖德皇帝临终的时候,手腕子上戴了一串香珠,珠子去了哪里?” 郭洞全尴尬道:“我媳妇说那珠子稀有,从太子府缴获的东西里挑拣出去自己戴了。” 穆尔卉阴沉沉道:“那是我们大婚时候的定礼,那串珠子是我父皇送给他的礼物,你们这群凡夫俗子也配?” 小卉扭头吩咐阿金道:“这是弑君夺位的主犯,千万看押好了,待连儿正式登基把他千刀万剐!” 第90章 登陆 船舱里弥漫着一股酒味儿, 连儿这会儿被古鹏扒了个精光。 爬在榻上,古鹏正在用酒给他搓着前后心。 见母亲回来,连儿不好意思的拉着被盖自己的身体, 古鹏啐道:“害羞什么?你娘什么没见过?” 这小兔崽子意味深长的从上到下打量古鹏, 气得他扭身端着搪瓷碗走了。 边走边说:“这孩子越发猥琐。” 小卉无语道:“本来规规矩矩一个孩子, 让你带的贫嘴恶舌地惹人厌!” 她坐到方才古鹏坐过的地儿, 摸摸额头说:“你后爹医术很好的,不是娘不给你传御医, 实在是御医只会背医书,斟酌着说些听不懂的官话。” 连儿烧得眼睛有些迷离,拉着小卉的手蹭蹭手背亲昵地说:“儿子明白,娘不必解释,若是怕担干系找来一群御医, 只怕这会儿折腾的更受罪。” 古鹏端着药碗回来,连儿露出嫌弃的眼神, 夸张地带着哭音说:“还喝呀?不要!” 狞笑着的古鹏一把提着连儿起来,见他躲闪着嫌弃药苦,直接捏了鼻子就灌。 这孩子呛着吐了些,古鹏又把碗底的药用勺子装了也强迫着他喝了, 搬来自己的被子盖在他的被子上。 直接索性躺在他身边守着他。 小卉见古鹏可怜兮兮没有盖的, 把自己被子也挪了来,让古鹏往里躺躺,两口子盖一床被子陪着发热的连儿。 这熊孩子拉着后爹一只手睡得倒香,古鹏不时摸摸他额头。 又过了一个时辰, 孩子额头汗津津的, 确定没事之后,精疲力尽的古鹏在拱在媳妇的怀里睡得跟死猪一样。 这觉醒来连儿浑身畅快, 伸个懒腰一看后爹猥琐地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这手完全淹没在母亲的衣襟里。 顺着后爹手腕子瞧着白花花的嫩肉,连儿脸红把头扭在一边儿。 小卉猛地醒了,一见连儿的眼神连忙把衣裳拢紧,尴尬地低头。 连儿揉着惺忪的睡眼假作迷糊道:“娘,我肚子饿了,想吃葱油鸡丝面。” 古鹏一听连儿叫吃的,连忙坐起说:“今个只许吃些白粥,馋嘴也等着彻底好了的。” 匆忙下了地的连儿,忽然扭回头冲着后爹俏皮一笑,伸出手指头在自己脸上轻轻羞了两下就往船舱外面跑。 古鹏莫名其妙,小卉满脸通红抡起小拳头就捶他,边锤边抱怨:“那么大孩子睡在身边儿,你就不能克制些。” 古鹏的挥舞着手去架开媳妇的拳头,不停地告饶说:“媳妇我错了,等到京城就给兔崽子娶个老婆。” 他躲得狼狈,手上依旧缠绕着厚厚的绷带。 小卉一边替他右手换药,一边想起她出嫁时带入京那串香珠,那是她母亲母族特意送来给小卉,让她送给将来夫君的礼物。 寓意着要把她爱的那个男人牢牢栓住。 她的母亲是露初国的公主,因为露初族国的风俗一夫一妻,穆恩泰一生只有一位皇后。 他并没有纳妃不说,在皇后薨逝以后都没有续娶。 滇南各国都佩服穆恩泰的情谊,尤其是皇后的母族,把在宗庙供奉了多年的香珠送到了滇王宫。 那珠子亲正志戴过,再给少爷不合适。 小卉打算把珠子要回来自己收着,她可不想秦正志真在阴曹地府等着和她再续前缘。 想着想着她嘴角露出笑意,那真正的小哑巴婢女也不知道姓名,自己替她取一个,封做贵妃陪他好了。 古鹏也不知媳妇想什么呢,他招呼厨房做点白粥,要了两碟咸菜省得连儿馋嘴。 又怕委屈了肚里的女儿,给媳妇单独加了个咸鸭蛋。 一家三口都喝了点稀粥就着咸菜。 连儿眼泪汪汪看着小卉,弄得小卉心软说道:“今个若是见好,就给你炖肉吃,看把孩子馋的。” 连儿摇头,小手拄着腮帮子说:“我想起和我娘,我妹妹相依为命的日子了。” 小卉同情地看他一眼,商议着说:“你的名字应该改改,入京城之后得和同辈分兄弟做个区分,娘想了想,给你更名为秦琮琏。 秦宗连改成秦琮琏,一个庶出的孩子承袭宗庙社稷,继承大统,也确实是福运不浅。 连儿并没有立刻磕头谢母后赐名,有些不大情愿的样子看起来已经不把做皇帝放在心上了。 他在古鹏身边扭来扭去探听着他前几日和自己说在外做生意遇到的趣事的下文。 小卉黑着脸说:“这辈子你是别想再逍遥江湖了。” 连儿低着头讷讷地问:“我想给后爹把公爵府修在皇城外面,你们不能就这样不管我了。” 小卉没接他的话,快速划拉几口放下筷子出去安顿人去。 把郭洞全的口供公之于众,有利于瓦解忠于秦正显的那群将士们的军心。 果不其然,连着几天船队都没有遇到像样的阻击,甚至还有几路水师过来投降,愿意辅保正统,共同讨逆。 这些琐事,阿金将军同他们谈妥之后直接带他们参拜昭国皇帝。 小卉这几天安安分分躺在舱里养胎,她的女儿已经有了胎动,不时碰触一下她的小腹,似乎在和母亲打招呼。 古鹏展开母亲的来信,一字一句念给媳妇听:宝儿已经能认下几个字,能背下汤头歌了。 小卉好奇地说:“难为我的宝儿了,我都背不下那汤头歌,还有那些十八反什么的,可有说给他,老话说子承父业,可不要辱没了家传的医学。” 少爷轻轻揽着小卉,大手按在小腹上,不时蹭蹭那已经凸出的肚腹,柔声说:“乖女,多在娘肚里住些日子,别和你哥似得,出来的那么急,小猫一样大小。” 小卉靠在少爷怀里说:“给太太去信儿,命妥当人护送他们娘俩先到珮城,汇合了老爹一同上京。 等闹完连儿登基的事儿,咱们带着两个孩子给他们爷爷上过坟,再缓缓回滇国接受子民的朝拜。” 古鹏这回答应了个痛快,立刻下地去写信给母亲。 又在水上漂了几天,就在古鹏适应了船上生活的时候,船只靠了岸。 双脚踏上实实在在的土地,古鹏依旧觉得脑子在摇晃。 肚腹里不时翻江倒海,头晕目眩时刻想吐。 那匹黄色的小红而今成了他的坐骑,几番与原主厮打皆以失败告终的马有些颓废。 看在古鹏亲自给添夜草的份上,才算勉强有了些愉快的神情。 经常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它曾经的主人穆尔卉。 连古鹏都看得出,那匹真正的小红确实和媳妇有十足的默契,它似乎已经察觉到小卉怀了身孕。 任何人靠近媳妇的小腹,小红都会用自己健硕的身体把小卉整个遮挡住。 偶尔遇到伏击,这小红蹿蹦跳跃依旧能保持平稳,一人一马配合的天/衣无缝。 这回晚上添夜草,古鹏都屁颠屁颠给小红抱去一大捆草料,奖励它尽心尽力照顾自家媳妇。 小红对他的示好并不十分买账,经常在他手心打个响鼻,然后扭过高傲的马头,只看草料不看他。 大军越往北走,越见荒凉,当初繁华的京都一代而今满目萧条。 朗州城外,水路两军正式会师,铭王率领宗亲,绍辉率领武将,迎圣驾和蛮兵入城,安顿在临时行宫下榻。 小卉耐着性子陪着小皇帝接见了新归顺的文臣武将,正式把郭洞全交给铭王看押就借口累了回房休息。 小皇帝穿着板板正正的龙袍,一坐就是个时辰,不时用眼神示意后爹别走,再陪他一会儿。 古鹏惦记媳妇,连儿的手在案几下面索性拉住他袖子,赖着他陪自己。 趁着休息的空儿小声念叨着:“后爹,带我出去逛逛呗。” 古鹏满脸为难的神色,连儿继续晃着他袖子百般撒娇。 总算是一波又一波人见过,众臣恭送圣驾。 人前古鹏恭恭敬敬伸手搀扶着小皇帝出了正殿,刚下了台阶一拐,小皇帝反手拉住他就跑。 急得古鹏连连喊他:“你慢点儿,龙袍长,仔细踩到摔栽了牙!” 这小家伙拉着后爹的手继续疯跑,边跑边小声说:“别喊,给我娘听见,你别什么事儿都跟媳妇说!” 后院窗户大开着,能看见背着手的穆尔卉挺着肚子站在地图前,不时计算着什么。 古鹏刚想进屋和媳妇打个招呼,连儿一捂他的嘴,往后拖。 爷俩悄悄绕过小卉的屋子,这才加快了脚步到给连儿准备的房里换了寻常衣服。 侍卫上前,被连儿喝退,古鹏急道:“底线是带上阿金或是绍辉以及几十个护卫,不然没门!” 连儿坐在门槛纠结道:“就出去一小会儿,带上舅舅的话他肯定告诉娘。” 古鹏也坐门槛上说:“那让阿金带人保护你。” 小家伙头摇晃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满道:“阿金出门前肯定和我娘先请示,回来再汇报,还不如带舅舅呢!” 古鹏一歪头,喊廊下当值的护卫上前说:“请绍辉将军过来说话,陛下要见他!” 护卫撒腿快跑,不一会儿绍辉进来一听要出去听戏买糖,气得直蹦道:“这个节骨眼陛下安分些吧,城里敌我尚不明显,太后刚刚传懿旨吩咐行宫的护卫换岗,要求蛮兵占一半儿以上呢。” 古鹏拍拍连儿说:“你舅舅不同意!” 连儿继续撒娇道:“我好歹也是个皇帝,你们俩欺负人!” 古鹏摊手劝道:“那你下圣旨啊,绍辉不听就是抗旨。” 连儿小眼睛转转,突然滚到绍辉怀里哭道:“娘亲舅大,您就心疼一回外甥呗,要不外甥给你磕一个?” 绍辉吓得要跑,连儿一瞪眼道:“你敢跑我就敢跪。” 绍辉无奈道:“臣去挑些护卫”。 第91章 血染行宫 借口出去调集人手, 绍辉偷偷命亲随给小卉送了个信。 亲随回来在他耳边嘀咕几句,绍辉眉头拧着要亲自去说。 亲随连忙叮嘱:“太后的意思,让您安心去玩就是。” 他指了指房里古鹏, 亲随小声说:“太后懿旨, 没有什么意外就别惊动贤德公, 他要是知道容易坏事。” 绍辉满脸不大情愿领着三十多好手装扮成寻常人家仆役, 翻着白眼跟在古鹏后面出了临时行宫。 小皇帝眉开眼笑牵着后爹的手,一会儿要买面人, 一会儿要吃凉粉。 他兴致勃勃地逛着街,丝毫没注意从他出门,就不断有人跟踪。 行宫这里徽王求见,侍卫搜查没有兵刃后,一个内侍领着他往里走。 行宫里五步一岗, 十步一哨的,昨日准备接驾时他安顿的护卫已经被蛮兵替换了大半。 内侍笑吟吟提醒着:“王爷慢点儿, 留神脚下台阶。” 随着内侍的提醒,已经绕过回廊去了二道院儿。 正房三间宽敞明亮,天气暑热,这窗户大开, 身着明黄色宫装的穆尔卉手里拿着团扇, 轻轻扇着风。 到了门口,徽王掸掸袖子跪下冲着正房磕头,利落的站起又往前迈步跨过了门槛继续磕头道:”臣弟,叩见太后娘娘。” 穆尔卉打扇子的手住了, 嫣然一笑道:“王叔快快请起。” 话虽客气, 并没有让内侍给搬椅子赐座。 徽王偷眼瞧着窗下的穆尔卉神色有些慵懒,大大方方歪在贵妃榻上, 明显凸出的小腹至少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 心说这老娘们怀着孩子竟然还能领军北上,看来平时小看了她。 小卉又开始摇晃手里的扇子,慢声细语道:“大热的天,难为王叔想着进来瞧本宫,可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吗?” 徽王磕头道:“启禀太后娘娘,陛下胁迫着国公老爷和国舅老爷上街玩耍去了,而今乱世怕是有危险。” 穆尔卉一听把扇子往案几上重重一摔,大喝一声:“传阿金!” 阿金一溜小跑进来,撩衣服跪下磕头道:“公主殿下,唤臣有何吩咐?” 小卉着急道:“昭国的皇帝陛下贪玩儿,已经溜出去玩耍去了,你速速多带人手去把皇帝请回来,若是有了差错,我拿你是问!” 阿金尴尬道:“若是皇帝陛下不听末将的如何?” 小卉从怀里拿出禁卫的腰牌,扔到了阿金手里说:“若是不听,抓了带回来,恕你无罪!” 见太后动了肝火,阿金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人刚就出门,就粗声大气地调集侍卫。 暂且把行宫的保卫工作安顿给了原有的汉将,仅仅留下二十几个蛮兵守卫着穆尔卉居住的院落。 小卉随手拿了边上架子上一本书躺回到窗前榻上歪着缓缓地看,不时发出忍俊不禁的笑,显然看得是演义话本子一类。 看着徽王依旧站在那不走,小卉把书放下问道:“王叔还不抓紧回府歇息去,还在这儿有事吗?” 徽王听着院里脚步声纷杂,应该是自己安顿的护卫换岗接近了这个院儿,没话找话道:“臣弟从原来巡抚的冰窖里挖了些冰块,明儿给太后运过来降暑。” 小卉笑呵呵说:“王叔惯会拿话搪塞我,若是当真有心请我吃冰饮,这会儿怎么不送进来呢?” 徽王尴尬道:“太后娘娘秉性柔弱,恐怕寒气太盛伤了凤体,自然是先请示后才敢孝敬。” 院子里已经开始核对护卫口令了,内侍进来禀告道:“太后娘娘,二门这儿当值的侍卫头目霍启给太后娘娘请安。” 小卉点头说:“知道了,吩咐他们仔细当差,别混进闲杂人等。” 内侍应了出去宣旨,徽王心中有数,站直了身子劝道:“皇帝也不小了,可这孩子太过贪玩,想来亲生母亲是个低贱的家妓,缺乏教养,实在配不上太后养子的身份。” 小卉放下书,眉毛微微一挑,笑吟吟看着他说:“王叔有何高见?” 徽王自信满满地笑着说:“娘娘完全可以另择出身高贵的子嗣继承皇位,反正娘娘并不贪恋皇权富贵,我们中原虽然有子承父业一说,可也有过兄终弟及。” 小卉夸张地笑说:“王叔原来是打算自己挑起重任,承担社稷呀,果然是胆识过人。” 她左手依旧扇着扇子,看着徽王这会儿额头上青筋凸出,双脚不时抖动,一双眼睛不时瞄着屋子四周。 一眼看到桌案上的茶壶,腿微微前屈,又要往前迈步的想法。 见太后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徽王定定心神儿,自顾自的去拿起桌案上的茶壶。 小卉用扇子掩着口鼻笑说:“王叔可想好了再摔,那壶是我家那个平素喝茶的。你也知道公子爷对日常用的器物格外在意,我怕你赔不起。” 徽王皮笑肉不笑地说:“太后娘娘养个小白脸也就罢了,而今身怀六甲,只怕临盆时不好和天下人交差吧?” 小卉故意挺了挺自己的小腹说:“我的孩子,跟她爹能交差就行,不用和天下人交差。” 瞧着小卉气定神闲的样子,徽王觉得有诈。 这会儿行宫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手,徽王又觉得穆尔卉是装腔作势,这老娘们是个出名的狠角色,只要收拾了她,捏死那小皇帝就跟捏死一只蚂蚁无二。 话虽然说得平和,已经到了撕破脸的时候。 徽王把那茶壶高高举起,重重地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自己见驾之前身上的利刃都留在了行宫外面,这会儿怕太后动手擒拿他,到处找个防身的武器。 墙上挂着一口古朴的宝剑,剑鞘上镶嵌着三颗红宝石,想来不是凡品。 知道穆尔卉好身手,徽王抢在她动手之前把墙上的佩剑摘下。 毫不犹豫地往外一拔,只是没想到带出一股烟雾,呛得他连咳嗽带流眼泪。 小卉善意地提醒:“你知道的,我家那个是个大夫,前儿配药找不到药杵,我那柄剑仅仅是用来装点门面的,他就拿去用了。 我劝你别揉眼睛,真的会瞎的,那药粉是用来烧鸡眼的,腐蚀性很强。” 徽王疼得满地打滚,双手不停地砸自己的脑袋,任凭眼泪泉涌一般洗刷着眼里的异物,小卉抱着胳膊瞧热闹,听着院里乒乒乓乓兵刃撞击的声音。 院墙上不断往里飞人,外出寻找小皇帝的蛮兵已经在阿金的带领下和留守的蛮兵里应外合把徽王的人马困在院中。 屋里徽王惨叫声不绝于耳,小卉捂着耳朵坐在窗户台上,一对玉足悠荡悠荡只瞧热闹。 有那不长眼的投掷个暗器过来,小卉随便躲躲,实在是徽王的人来势汹汹,眼看着躲闪不及,小卉索性把徽王捆上挂在窗口做肉盾,她躲在徽王身后继续瞧热闹。 主子已经被俘,这谋逆的罪是要株连九族的。 这群护卫倒也不傻,开始拼命往外冲杀。 大门外面也正是热闹的时候,柴老将军领着亲兵卫队正在用圆木撞击行宫的大门,边撞边喊:“太后娘娘开门呐,老臣听闻徽王谋逆,特来护驾!” 阿金这会儿绞杀这群谋反的侍卫精疲力尽,他们人数过多,若不是见徽王被俘没了斗志,谁输谁赢还真是不好说。 听见门外救驾的援兵进来了,就要张罗去开行宫大门被穆尔卉喝止。 命阿金准备弓/弩手,只要大门被撞开,无论是徽王造反的人马还是所谓救驾的援军一律射杀。 阿金有些犹豫,小卉正色吩咐道:“只要不是蛮兵,今天谁踏入这个大门就杀谁!” 主子下了死命令,阿金立刻吩咐护卫弓/弩准备,箭尖儿对准了大门方向。 听着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在场的人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 身上挨了好几下暗器的徽王悲凉的哭道:“我这是为别人做嫁衣裳了,弑君的罪名是我的,柴东林那个老匹夫捞实惠的。” 小卉冷笑了一声,对徽王说:“傻逼,姐姐教你个乖,柴东林那个老匹夫后面还有黄雀呢!” 徽王不忿道:“你说我才是那个蝉?” 听着喊杀声起,大门外又是一场血战。 小卉端起茶杯吸溜着早就凉了的茶,吩咐双腿筛糠的内侍再去给她换一杯。 撞击大门的声响虽然缓慢了许多,阿金可不敢擅离职守,也就由着刺杀太后的那群刺客跳墙的跳墙,爬树的爬树,纷纷逃了出去。 街上串锣齐响,警戒哨音刺耳。 打到傍晚的时候来了马队,并且听到咕噜咕噜车轮响,显然是运来了重型军械。 破败不堪的大门最终被撞开,一声巨响砸落在地面上,扬起巨大的烟尘。 浓烟中遍地狼藉,穿着一样盔甲的士兵尸体层层叠叠摞在一起,区别也仅仅是领口系的巾带颜色不同。 柴东林的山羊胡子上染满了血,悲怆地喊道:“太后娘娘,徽王,铭王要造反,老臣护驾来迟!” 小卉冷哼了一声,手举在空中。 数百箭头对准了大门,满身是血的铭王磕头道:“臣弟护驾来迟,求太后娘娘恕罪!” 铭王身后的武士脖子上都系着红色布带,这会儿虽然刚刚经历一番恶战,眼睛里依旧是狡黠狠辣的神色。 小卉微笑不语,也不示意弓/弩手退下。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绍辉一个亲兵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说:“太后娘娘,陛下在正泰街遇刺!” 小卉定定心神问:“陛下,贤德公,虎贲将军可有伤损?” 亲兵磕头道:“回娘娘,陛下等三人已经进了城外蛮兵的军营,阿善将军,济灵将军率四万人马,奉您腰牌号令已经包围了行宫。” 第92章 水泡 得知蛮兵已经包围了行宫, 小卉长出了一口气,命主将近前回话。 济灵将军到底伶俐些,一见小卉直接跪下磕响头道:“末将死罪, 驸马爷用胳膊替昭国皇帝陛下挡了一刀, 虽然性命无碍可流血……” 小卉立刻急了, 额头见了汗, 流星往前迈着腿打断道:“不是说没有伤损吗?” 她眉头拧着,看看这满院狼藉, 吩咐一声:“阿金,交给你了!” 济灵将军继续磕头说:“是驸马爷不让小的们说,怕殿下惦记着,没大碍,血已经止住了, 驸马爷的意思是您不必为他忧心,先把这边儿要紧事处理了, 他随后就领着小陛下回来。” 穆尔卉脸色煞白,一把抓住济灵的脖领子问:“驸马当真没有大碍?陛下和绍辉怎么样了?” 济灵磕头道:“匕首已经取出来了,伤在左胳膊肉厚的地儿,绍辉将军护送驸马爷和小陛下直接往咱们大营突围, 受了些轻伤, 这会儿他负责保护小陛下的安全。” 看看这断壁残垣的,穆尔卉尽量忍耐着恶心。 刺鼻的血腥味儿让她五脏六腑不住地翻腾。孩子或许感受到了外面的肃杀,也不停翻身踢腿抗议着。 柴东林这会儿被铭王的人押解着,他满脸满身都是鲜血, 双目赤红, 指着铭王道:“是他派人刺杀皇帝陛下。” 铭王怪笑道:“世人皆知皇帝陛下乃是我的骨血,谁信你胡说八道?若不是本王及时来救驾, 这会儿只怕已经变天了。” 小卉走到铭王身边,伸出手来要拉他起来。 这小子原本手里握着一杆银枪,看样子腿上受了伤,枪做拐杖支撑着他半跪在那儿。 中原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小卉公然伸手去拉铭王起来,让他犹豫了一下,连忙磕头道:“谢太后娘娘。”他咬牙爬起来,倒退着退到了台阶下面,跟着他来的护卫这会儿全跪倒在玉阶下。 小卉瞧瞧院子里的徽王,冲着铭王笑笑说:“有劳王叔把庶人秦正凌,还有逆贼柴东林带下去看押审讯。” 铭王领旨带了两个俘虏下去,阿金不满地凑过来嘟囔:“殿下,您怎么让他审?” 小卉拍拍阿金肩膀,为他擦拭去眼角的血迹说:“我就要个说法,铭王能给我审出我想要的。大局为重,还没到跟他置气的时候。” 阿金搀扶着小卉下台阶,叮嘱道:“殿下慢点,别累着小殿下才是!末将这就命人护送驸马爷回来。” 门口马匹的声音就没断过,这会儿又来了一队人马。 骑兵开道,跟着五六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其中的一辆车上跳下来绍辉,大伙儿就知道是驸马爷回来了。 非常时期,用起了疑兵之术也是情理之中。 果然绍辉先是抱下来小皇帝,又搀扶着被药布裹得几乎看不见左胳膊的古鹏。 古鹏迈着大步往前走,看都没看周围的尸体和血迹,眼神直接盯着自家媳妇的神情,见她一双美目紧紧盯着自己看,一手扶着凸出的小腹,一手扶在阿金的手上显然是要出门。 一见到驸马爷,阿金瞬间想起中原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立刻松开搀扶公主殿下的手,果然惹来了古鹏的白眼。 大庭广众之下,他连遮掩都不肯的快步走到媳妇身边,并肩而立。 阿金尴尬道:“刚说去请驸马爷呢,正好回来了。” 见少爷行动还算自如,胳膊也连在肉上,小卉伸手去拉住少爷的右手,身子靠在了他的身上。 少爷用右手轻轻揽住她,关心地问了句:“没事吧?” 争先恐后的连儿已经哭着扑到了小卉怀里,把鼻涕,眼泪都蹭到了小卉胸前。 小卉母爱泛滥地揉着他的脑袋柔声哄着:“乖宝宝,没事啦,你看现在太平了。母后也没事,妹妹也好着呢。” 连儿抽抽搭搭继续哭道:“若是后爹有个好歹,连儿不活了!” 古鹏不满道:“别装了,你再要是顽皮,后爹几条命都不够陪你闹的。” 内侍过来禀报,文臣武将得知行宫遇刺,一股脑儿过来问安。 小卉一手搂着连儿,一手拉着古鹏安慰爷俩说:“你俩回房等我,待我应付一下就来,连儿你把裤子脱了,准备被打板子吧。” 说完小卉去正厅坐好,内侍忙着刷洗院中的血迹,侍卫们拖拽尸体。 武将们见多了大场面还算镇定,文官大多双腿筛糠,战战兢兢。 听着他们一句句罪臣该万死,来了脾气的小卉把桌案掀了骂道:“说这些有个屁用,你们倒是死去!这会儿跑我这忠君爱国来了,接驾准备行宫的时候,竟然被安插了这么多刺客!都怎么当的差?” 太后这会儿满身狼藉,黄袍上都是眼泪鼻涕,袖子上绣的金龙上溅满了血迹。 凤冠依旧端端正正带在头上,满脸凛然,虽然大怒可配上那冷如冰霜的脸,吓得众人大气儿也不敢出。 她把几位擅刑律的文臣都打发到了铭王身边审问刺客,又把几名武将派出去攻打京城周边的城镇。 自己一摔帕子回了后院儿。 古鹏这会儿躺在炕上,尝试着来回活动着胳膊。 连儿果真撅着屁股趴在脚踏上,没好意思全脱,还给自己留个遮羞的亵裤。 听见门响先出声嚎道:“娘,儿子知道错了。” 小卉只当没听见,坐到古鹏身边拆开药布仔细看看这伤,又涂了些秘制的金疮药再重新给包裹好。 见她满脸心疼,一副要哭了的模样,古鹏用右手把她揽在怀里哄道:“没事了,这会儿不疼了真的。没吓到你们娘俩就好,咱闺女人虽然没出来,可倒是经过大场面了。” 连儿装模作样的哭着:“孩儿再也不敢了。” 小卉在古鹏胸口靠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横眉立目地问着连儿说:“错哪儿了?” 连儿讷讷道:“不该出去玩儿!” 小卉黑着脸训斥:“你又不是囚犯,就算是囚犯也有放风的时间,是为这个骂你吗?” 连儿只得再挤出两颗圆润的眼泪说:“不该不和母亲打招呼就出去。” 小卉鼻子哼道:“装得跟真的一样,再有一次,我就不再管你!”说完,照着他屁股轻轻踢上一脚。 连儿就势往地上一趴,又爬起来滚到了小卉怀里,欲言又止,眼泪哗哗往外流。 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小卉揉了揉他的头,温柔地安慰道:“无情最是帝王家,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住进了真正的皇宫就不容易叛乱了。” 连儿眼泪越发多,哭着说了出来:“娘,铭王他要杀我!” 古鹏懵逼了喝止:“熊孩子,那是你亲爹!不许胡说八道!” 连儿坐到古鹏怀里,把头歪在他右肩膀上讷讷道:“以后你是我亲爹了。” 小卉正色说:“不许再说这事儿,等你真正长大之前,这话只能烂在肚子里。昭国需要稳定地发展几年,而你也得学着当一个真正的皇帝。咱们娘们之间,权势也不能互相触碰,才是长久之道。” 连儿没想到母亲竟然直接信了自己的话,这会儿一边啃着着手指上的死皮,一边点了点头。 小卉冷着脸说:“还不快去洗洗你那小花猫脸,用过晚膳早点歇着,没见你后爹受伤了吗?” 恢复了些精神的连儿皮道:“我爹都伤了,还急着歇着做什么?” 孩子的话让这两口子满脸通红,古鹏气得也一脚踹到他屁股上喝道:“赶紧滚蛋,越发学得讨厌了!” 退到门口,连儿认真撩衣服跪下给古鹏磕头道:“谢谢爹。” 古鹏摆手说:“我媳妇第一次把你带回来,我就想着既然领到了我家,就算是我的孩子。爷俩不用说谢,你一口一个爹叫着,我怎么舍得你受苦?” 看着孩子爬起来出去,小卉帮着古鹏把靴子脱下让他好好歇会儿,抱怨道:“从珮城出来,这孩子越发贫嘴!” 古鹏坏笑着把老丈人打发连儿去听绍辉的墙根跟媳妇如实讲了一遍,气得小卉咬牙道:“我就说,这孩子怎么好好的就明白这些事儿了呢!” 这会儿小卉乖巧的靠在他怀里,古鹏帮她把凤冠拆卸下来,在手里惦着分量抱怨句:“这么重,脖子不痛吗?” 小卉悠悠叹口气道:“不能低头,怕脖子会累断,就这么个沉甸甸的破玩意,那么多人都快人脑子打成狗脑袋了。” 听着院子里的人依旧在忙碌,小卉唤内侍道:“准备晚膳,额外加一碗热腾腾的猪肝汤,这几日吃的茶加上枣子。” 连儿听见传膳,带着自己的分例凑了进来,内侍低着头把小皇帝的炕桌共计三十六个菜也摆到了小卉屋里的炕上。 这小子一见猪肝汤立刻献起了殷勤,布菜的内侍被他赶走,他亲自盛了端给后爹笑着说:“多喝些补血。” 古鹏笑眯眯看着他,伸出右手去拿。 因为这汤是太后特意吩咐要热的,小孩子肉皮嫩,一烫就急着撒手,古鹏就一只手能动,一个没接住,汤碗翻了个,直接落在了古鹏手背上。 眼见着一个水灵灵,黄嫩嫩的泡鼓了起来,连儿一捂脑门郁闷道:“后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古鹏重重叹口气道:“割下的肉贴不上,再怎么疼你,你也是恨我不死啊!” 连儿吓得跪下,小卉啐道:“怕什么?没见他说笑呢!” 连儿这才发现古鹏虽然疼得连忙有些扭曲,眼睛弯弯才破涕为笑。 小卉已经拿来了药箱,烧了银针,迅速地挑开了水泡,上药。 第93章 完结倒计时2 连儿赞道:“娘真熟练。” 两口子对视一下, 尬尴中带了些许甜蜜。 这回少爷的右手也缠上了药布,小卉端了饭碗坐在他身边,喂一口汤, 再喂口饭。 挨个少爷平时爱吃的菜夹上口, 温柔地问句:“喜欢哪个?” 少爷眯缝着眼睛说:“炸藕夹再来一口。” 小卉连忙夹了藕夹喂他嘴里, 再喂几口猪肝汤, 又从排骨上拆下肉来塞他嘴里。 再小声问少爷:“还想吃些什么?” 连儿吃好了站起来告退,少爷把脸贴紧了媳妇的耳朵边儿小声说:“自然是还有你!” 小卉鼻子紧一下, 清晰地哼了一声,仔细打量一下少爷坏笑道:“伤成这个样儿,你且得安分着几日呢。” 少爷把头在小卉的肩膀上上蹭来蹭去,小卉照着脑袋拍了一下,搀扶着他躺下, 唤内侍收拾了碗筷之后打来热水。 挺着肚子的小卉洗了毛巾熟练地给他搽干净脸和手,又服侍他烫脚。 少爷愧疚道:“让怀孕的媳妇伺候自己, 实在是作孽呀。” 小卉也不言语,安顿他躺好亲自把脏水泼了,回来钻到他的被里,轻轻拦住他悄悄说:“到了京城咱们就走吧, 昭国终究是秦家的江山, 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去。” 少爷用右胳膊不时捅下小腹,调皮道:“宝贝儿,跟爹玩儿来。” 小卉调侃道:“他和你哥哥也叫宝贝儿的。” 古鹏不屑道:“你怎么不说我还和你叫宝贝儿呢?” 眼见着小卉的脸红了,依偎在他身边一会儿, 忽然想起什么似得下地拿了亵裤回来说:“该换了, 你都没有从前爱干净了。” 少爷扬着胳膊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笑着说:“从前是喜欢看你替我换衣服的囧样我才一天换两次的,而今人在你肚里, 就算是你当了我面换,我也不敢乱来呀,我还等着抱闺女呢。” 一听这话,小卉白了一眼频频点头致意的小古鹏,再替他穿好,系上了自己亲手绣的那条腰封。 虽然在古鹏被俘时沾染了不少鲜血,经过巧手婢女的清洗,这会儿依旧崭新如初。 古鹏抚摸着上面镶嵌的玉石说:“从收到它,我就觉得不踏实,果然……” 小卉不满道:“我可是连着绣了好几个晚上,就为了让你踏踏实实等我回来呢!” 小卉盯着那腰封看,声音里带了十足的委屈和撒娇,她也伸出小手摸那费劲了力气才粘上的玉石,和为了打孔把手都戳出血了珍珠。 少爷拉着她的小手哄道:“媳妇别生气呀,为夫的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小卉蛮横地说:“我不管,你收了我的腰封,不许你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少爷举起双手小心翼翼地问:“看咱闺女行不?” 小卉被气乐了说:“你娘和你闺女除外!” 少爷拍胸脯保证说:“那就没问题了!”忽然反悔了说:“不行!” 小卉立刻恼了,伸手掐住他耳朵,麻利地转了一个圈儿,用十足十威胁的声音问:“怎么?你还想怎样?” 少爷笑说:“媳妇饶命,我是说孙女儿,外孙女儿也是女的呀!” 小卉嗔笑着松开了手,不满道:“贫嘴,自家的女孩儿自然不算!” 少爷又找出了她话里的漏洞说:“严格来说,外孙女不算自家的女孩儿!” 小卉怒道:“我说算就算,我们滇国人不分内孙和外孙的,都一样!” 少爷连忙点头复合道:“一样,确实都一样!” 俩人斗着口,外面内侍犹豫了再三,还是出声打断:“禀殿下,驸马爷,国王陛下传信来,已经带了小殿下和亲家古老太太一同上京,再有六七日也就能道了。陛下还说,按照驸马爷的意思,把地牢里那头大狗熊精也带了上京。” 提及薛德武,古鹏眼睛一亮说:“我去和他兄弟做笔生意,咱们少损失些人马顺利进京城。” 小卉立刻不答应了说道:“他们要是拿了你呢?” 古鹏眯缝着眼睛笑说:“我就再败坏一下你的名声呗,名声和性命比起来,还是性命更要紧。” 小卉哈哈笑说:“你越来越像我们滇国人了,中原人是名节如生命,而我们更尊重生命。” 笑过,小卉依旧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同意你去!” 古鹏活动一下四肢说:“谈生意我是强项,你男人是亲的,他哥哥也是亲的。我都打听出来了,那薛德斌自幼父母双亡,就是他那憨货哥哥养大的。 是他哥哥抱了他挨家挨户讨奶吃才得了小命,为了能让他将来不受苦,他哥哥给财主家做苦工,干打头的伙计,才换来他陪地主家少爷念书识字的好事。就那个货能做官,不都仗着他弟弟中用吗?” 小卉就是不答应,古鹏先是循循善诱,然后循循善吻,把她亲的说不出话来,却又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憋得古鹏看着媳妇肚子抱怨道:“这个出来咱们还是注意些,过几年再要下一个吧!” 小卉搂着他脖子不肯撒手,古鹏用右胳膊搂住媳妇哄着她快点睡。 第二天一早古鹏右手上的水泡基本上不大明显了,他却不知弄了什么颜料,把那泡描了红,又做出脓血,染了些青紫扮成毒疮的模样。 提着早膳进屋,小卉抱怨道:“一早起来不洗漱也不吃饭,你鼓捣什么呢?” 古鹏随便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裰。换上麻鞋,头发简单地用个桃木簪挽上,仔细叮嘱小卉说:“不用去救我,我若是出不来,自管攻城就是,你不在意我,我就安全。” 气得小卉一把把他拉了回来吼道:“吃饭,不许去!” 古鹏指着自己化妆好的毒疮说:“我不吃了,饿着些像病了的模样,酒足饭饱不好装!” 小卉双手把他按在椅子上,古鹏搂了她的腰笑说:“都搂不过来了,我们的女儿一定能安安稳稳地出生,我都打算好了。” 无论小卉怎么反对,古鹏都是去意已决,他晃着手里包袱说:“你把心放肚子里,你男人谈生意是强项。” 小卉带了哭腔道:“性命攸关的时候,哪里就能拿你的命开玩笑,你不想抱你闺女了?” 古鹏镇定地笑笑说:“当然要抱,我还要抱她去逛遍名山大川,让她自由自在地长大呢。” 小卉抹着眼泪反对道:“那你还作死?” 古鹏拍拍她小腹说:“安心,我不能让你挺着大肚子攻城,咱们的宝贝可不能再受水战时候那炮声隆隆的刺激了。 我有九成把握,你必须得让我去,这是男人家生意场上的事,你不要管。” 连儿一早过来问安,见古鹏就这个打扮往外走纳闷道:“爹你去哪儿?” 古鹏拍拍他肩膀说:“男子汉得保护母亲和妹妹,爹去给你买糖去。” 连儿一把扯住古鹏的袖子不放说:“我不信,娘,我爹他要去敌营!” 当着孩子,小卉只能给古鹏留着些做爹的面子,她做个嘘的手势,示意连儿过来说:“尊重你爹的意思,咱们安心等他回来。” 眼看着古鹏越走越远,连儿带了哭腔道:“他要是不回来怎么办?” 小卉咬牙道:“踏平京城,救他回来。” 她伸手捂住连儿的嘴,把他拽到里屋命他念书,娘俩一个背书一个装作专心地听着,似乎外界的一切都和这对母子无关。 古鹏牵着那匹黄色的小红,一人一马走出行宫,驰骋在尘土飞扬的路上。 百姓们知道要打仗,曾经车水马龙的官道而今几乎看不见人影。 这条通往京城的路,也曾是他和小卉燕尔新婚,蜜里调油的见证。 那会儿他只是一个得到了自己心爱女人的傻小子,满脑子都是疼她宠她,让她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让她无忧无虑的做古家的少奶奶。 而今他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为了自己的媳妇,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和那个继子不再涉险,动动脑筋去避免一场恶战。 从大力士薛德武身上搜出的玉佩他一直贴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儿正式到了用它的时候。 探子回报说薛德斌驻扎在京郊驿馆一代,负责京城最后的屏障。 他大咧咧催马往前跑,又跑出了几十里忽然那马腿一软,把他翻在了地上。 看着小红满眼委屈,古鹏一边揉着自己的屁股,一边安抚他的马。 道路两边蹿出来十几个拿着刀枪的人,外面几十把弓箭对准了他。 古鹏笑嘻嘻举起手说:“各位老兄,辛苦辛苦,小弟是奉命过来送信儿的。” 为首的士兵质问道:“信呢,你别耍花招!” 古鹏右手从怀里拿出那玉佩递过去,士兵用枪尖儿挑着到了自己面前,古鹏善意地提醒道:“这玉佩是给薛将军的,你小心点儿,别摔碎了。” 士兵把玉佩小心收好,示意上来几个人把古鹏捆上。 有这玉佩,他们还算和气,对古鹏笑笑说:“这是规矩,老弟别介意,上头若是吩咐松绑,自然给老弟解开。” 作者有话要说: 宝儿给各位小姐姐作揖了,感谢各位的陪伴,正文部分到明天大概就能完结,宝儿的娘最终逆袭推翻了昭国皇帝的统治,为前夫报仇,为父皇出气。 然后那头羊休息几天,就开始更番外部分,主场就是宝儿和宝儿的弟弟妹妹们的生活。 古家的家训是:做生意混不下去是要回去继承皇位的。 第94章 完结倒计时1 手脚被缚也就罢了, 古鹏的眼睛这会儿都被黑布缠绕起来,就觉得顺着风向走了三里多路,左拐右拐的带到了一处山谷。 一声炸雷般的声音震得他脑袋疼, 士兵拆卸下来他眼睛上的布看见一个高大的汉子, 生的跟那狗熊精差不多少。 薛将军也不废话, 拿着玉佩质问:“我大哥在你手里?” 古鹏点了点头, 又摇了摇头。 那薛将军哼道:“我知道你是那隆昌公主养的小白脸,拿你换回我哥哥, 想来那娘们是肯的。” 古鹏活动一下四肢,似乎无意露出手背上伪装过的毒疮,越发拉紧袖子打算遮盖住。 刚才拉着他的士兵吓得退了两步出去,也顾不得体面就要脸盆洗手。 薛德斌有些头大,讪笑着说:“古公子看来是风月场上的老手。” 古鹏无奈耸耸肩膀说:“常在河边走, 哪能不湿鞋。” 连薛德斌都往后退了一步,他们这样的人早就有为主子献出生命的觉悟, 可没有心甘情愿被染上脏病的勇气。 薛德斌试探着问:“公子是什么目的?” 古鹏双手抱拳,做个敬上的手势道:“奉太后懿旨,来见薛将军,只要将军答应投诚, 薛家大爷自然完璧归赵。” 薛德斌狞笑着问:“公子为什么不觉得我拿你换回我哥哥呢?” 古鹏又无奈地一摊手问:“将军这里伙食怎么样?若是打算拿我换的话, 就做好给我养老的准备。 你也看到我的情况了,对于太后而言,我这也是最后的利用价值。 你杀了我呢,太后一边为我报仇, 一边还得个大义灭亲的名声, 自然我们这样的人,也算不得亲。” 古鹏手上的疮实在是让大伙儿一言难尽, 病到这个份儿上,只怕他靠脸吃饭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薛德斌试探着问:“公子可知道我哥哥的具体情况?” 古鹏倒也干脆回道:“和皇属卫队在一起,而今软筋散当饭吃,想脱身是不可能的。” 他上下打量一下所处的营帐,案上有些干粮渣子还没收拾干净,看来他们的上将军伙食也不怎么样。 古鹏大咧咧往地上一坐,叹口气说:“老哥,听兄弟的劝,反正你们也守不住的。落个手足情深的名声,也比给你们那伪皇帝做炮灰强,毕竟他弑父夺位,祖宗都不庇佑他。” 薛德斌无奈地叹口气,古鹏笑说:“你家眷留在皇帝手里,要相信那位太后娘娘也没多少耐心,过了你这道城防,你们那皇帝只有仓皇逃命的份儿,再说了老婆可以再娶,哥哥要是没了,你是没法再找回一个的。” 薛德斌气哼哼道:“关心一下你自己的小命好了!” 古鹏痞里痞气地笑笑,把浪荡公子扮演到底。 见他还笑得出来,薛德斌怒道:“你笑什么?” 古鹏止住笑,认真地说:“我死在你手里,她正好再挑几个美男服侍,我就算活着回去,你觉得一个被打发出来送死的男宠还会承受宠幸吗?” 薛德斌白了他手上的疮一眼不屑道:“染了这种病,都是怪自己!” 古鹏无所谓笑笑说:“今晚我住哪儿?跟谁睡?” 周围的卫士吓得纷纷往后退了几步,谁也不愿意近身看押他。 薛德斌问了联络方式,打发个机灵的士兵去联络一下隆昌公主,命两个士兵把古鹏带下去,单独安顿一个营帐,帐外看押就好。 接见薛德斌特使的时候,穆尔卉还忙着批阅奏章,她连问都没问古鹏的下落,只提要薛德斌交出兵符,让开道路。 将来保障他官职依旧,兄弟俩一门双爵,依旧是位极人臣。 特使提出要见薛德武,小卉实话实说在路上,反正古鹏抵押在他们手里,只要薛德斌迅速降了不被皇帝察觉才能既保住家眷又保住兄长。 这回反而是薛德斌不踏实,隆昌太后要把古鹏抵押给他,薛德斌开始怀疑这古鹏已经成了昨日黄花。 已经活动心思的薛德斌开始请古鹏喝酒套问他的话。 古鹏一边吸溜着酒,一边色眯眯瞄着侍宴的姑娘,对薛德斌的问话十分敷衍地应答几句。 薛德斌这心拔凉拔凉的,自家军营伙食上也不富裕,这位公子爷吃过见过的模样,挑肥拣瘦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薛德斌试探着问问古鹏要不要给隆昌太后回话,这小子摇头跟拨浪鼓一般还惦记着能不能把侍宴的姑娘留下陪他。 吓得侍宴的姑娘花容失色,跪地叩头要离去。 再耽搁几天,他真怕皇帝知道了对自己家眷下毒手。这货毫不犹豫答应了先放联军入城,再接回自己大哥。 为了表示诚意,薛德斌要求先把古鹏送回来,小卉脸一沉道:“等你哥哥入京了我们再换人,你手里留着人质也不怕我不讲信用,你们整个京机巡防营又不差一双筷子,你哥哥可是比古少爷能吃多了,我们不也是好茶好饭喂养着吗?” 碰了一鼻子灰的薛德斌只得从附近酒楼给古鹏定菜,恐怕养瘦了自己不好交差。 看样子隆昌太后要不要这个小白脸都行,可自家哥哥的性命不能不要。 连儿不理解娘为什么不答应赶紧把爹接回来,小卉拍拍他小脑瓜说:“你爹身上有伤,而今就巡防营最安全,他们让开路咱们进城,城外是唯一不见血的地儿。” 给连儿准备的小号盔甲也到了,最后这一战,连儿只能御驾亲征。 她实在不放心把连儿留在城外,恐怕铭王这个节骨眼上动歪心思。 当日在定州被刺的账自然是徽王顶了,他率众归顺联军之时和秦正显是有约定在先来卧底军中的。 只可惜那隆昌太后军令下达的太过迅速,有价值的军令往往是临战前下达,然后就出征不给喘息的机会。 徽王自己也有取而代之的心思,眼看左右逢源不能,索性孤注一掷自己称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今徽王被铭王的人马看押,小卉才不怕他跑了呢。 为了表彰铭王的忠勇,围剿攻城为两位先帝报仇的重任就安顿在了铭王肩上。 昔年他带出的勇士,这次都被编进了先锋营。 御驾亲征的皇帝和太后这会儿稳坐中军,听着京城处处传来的厮杀声。 负责皇宫禁卫的禁卫军,和两千多太监成了王权更迭的牺牲品。 薛德显最后的这点忠勇之士陆续倒在血泊中。 穆尔卉身着重甲,一手提着她赖以成名的双刃斧,一手牵着穿着紫金甲的小皇帝,第一次踏上了宫城汉白玉的石阶上。 娘俩在洁白的台阶上,留下了两行血脚印。 连儿挺胸抬头,小手心里全都是汗。 已经占领了成德殿的武士分列两旁跪迎新主。 后面摘星阁一代喊杀声依旧,小卉牵着小皇帝在护卫的保护下走到了最后这处院落。 秦正显身上的龙袍染满了血迹,正在挥剑砍向一个个花容失色的娇女。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句身着华服的宫妃,和身量未成的公主。 小卉把双刃斧递给阿金,抱着胳膊问:“秦正显,自己的女儿也下的去手杀?” 秦正显狞笑着问:“我不杀,难道等你来杀?小卉妹妹,咱们可是一起征讨凉国的交情,你却为何不理我按照你们滇国规矩为你唱了三天山歌?” 穆尔卉牵着连儿,似乎回忆起往昔,淡淡笑说:“你要娶我,为的是我能帮你夺位,你父皇为秦正志求娶我,自然为的也是保秦氏的江山,你们秦家爷们儿一个个拨拉着算盘珠子把姑奶奶算计个千百回,我又为什么要理你们!” 秦正显用剑尖儿指着她骂道:“那你为何千里迢迢打过来和朕过不去!” 小卉一字一句道:“因为你下毒害我,囚禁我滇国国君,若不是秦正志替我喝下毒酒,我早就命丧新房!” 她说完一把抽出阿金身上的佩剑,迎上了秦正显说:“秦大哥,咱们就好好比划一个吧,也算是对往昔做个清算!” 连儿吓得大喊一声:“娘!” 小卉回头道:“当初他就打不过我,皇儿放心。” 两柄宝剑碰撞,秦正显又退了一步,穆尔卉得意道:“看来秦大哥这些年被声色犬马耽搁了武艺,也被美人掏空了身子。” 十几个回合之后,秦正显退后一步横剑就要自刎当场,被小卉用剑柄挑开,吩咐左右拿下。 好在攻城迅速,在荒僻院落里搜罗出了薛德斌的妻子儿女,除了薛德斌的女儿被那秦正显宠幸过了两回,其他人还算是没有伤损。 接收了妻子儿女,薛德斌急匆匆用一顶素轿把古鹏送进了皇城。 这位公子爷吃饭太挑剔,他快伺候不起了。 古鹏到的时候,皇宫正在打扫战场。 铭王的亲随这一战出力最多,伤亡殆尽,穆尔卉紧急召见六部。 先正式晋封铭王为皇父铭亲王,在天子脚下建造府邸,户部以双王的俸禄恩养,令其安心在京城颐养天年。 才三十几岁的铭王从此被软禁在京城不得外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落这个结果。 小皇帝对此表示一切皆由母后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好友新书《嫁给深情男配(快穿)》by泉水潺潺,嫁给绝世好男人,走上人生巅峰 李诗诗因缘际遇被’嫁给深情男配系统‘选中,任务目标就是嫁给深情男配。 老公受过情伤?被背叛过?没事,她来愈合。 李诗诗拼命刷着好感,当一个可咸可甜的好妻子,后来,她发现深情老公不仅对她深情,还把她宠上了天。 第95章 正文完 小皇帝在铭亲王府邸不远处选址, 离宫墙最近的地儿为继父古鹏建造府邸,一应规制按照亲王的例。 挑选了几位正直的老臣辅佐小皇帝之后,咬牙扶着肚子的小卉拽了古鹏就要快走去驿馆住。 古鹏没想到刚刚怀孕七月的小卉会早产到这个地步, 两口子刚上马车, 没等出皇宫大门就传来一阵小奶猫似的哭泣。 孩子哭, 小卉也吓得直哭, 这么小的家伙刚有自己两只手掌大小,这可怎么养的活? 古鹏连忙脱了自己贴身的衣裳先包裹了女儿, 催促车夫快出宫先找乳娘。 得着信儿的连儿追了出来,非得把这一家三口又弄回皇宫。 乳娘面对这么小的婴儿都束手无策,这会儿连儿到主意多,他命乳娘挤了乳,用小勺一点点滴在小家伙口里。 万幸她还会吞咽, 这才让小卉先止住了哭声。 怕这妹妹养不活,连儿立刻命户部拨银为滇国的宝蕊公主修建一座以她名字命名的蕊光寺, 为小公主祈福积寿。 穆恩泰听说自己的小外孙穆宝蕊生下来不到二斤,气得命人昼夜赶路,两天半就到了京城。 两天时间,古鹏和连儿一对黑眼圈儿, 爷俩信不过别人, 轮流照顾这小家伙。 都用开水把自己手烫过了才敢给她换尿布,或是喂奶。 穆恩泰领着宝儿见到妹妹的时候,宝儿一路要和妹妹算账的豪言壮语彻底憋了回去,望着小可怜虫一般的妹妹哭道:“娘, 你怎么给我生了个小猫!” 后悔了的穆恩泰急得直扇自己脸道:“早知道会这样, 我催你生孩子做什么?” 古太太洗干净了手抱起这小包裹卷儿直皱眉,当着媳妇不好说什么, 拉了儿子出去问:“这要是养不活可怎么办?” 古鹏满脸愁云惨淡,同母亲说:“皇帝以宝蕊名字建了座寺,但愿佛祖保佑她平安长大。” 古太太落了泪说:“这丫头能养活,我就在那庙里侍奉佛祖,谢他老人家的天恩。” 礼部忙着张罗小皇帝登基,小皇帝忙着照顾朝不保夕的妹妹,连薛德斌带着哥哥进宫谢恩都是匆忙见见,敷衍地赏赐了些什么。 薛德武一见古鹏就咆哮道:“滑头小子,你骗的我们哥俩好苦!” 左右怒喝:“不得对滇国的禄王爷无礼!” 虚弱的古鹏从大力士的魔爪下挣脱出来,小跑回去给女儿喂奶。 看着她咽下一滴一滴的奶水,古鹏连连给闺女作揖道:“宝贝儿,求你了,什么时候才会自己吸允啊!” 连儿安慰继父说:“我那个妹妹妞子也是早产,没事的,过两个月就会了,和正常足月的婴儿一样可爱。” 宝儿蹲在妹妹身边,警惕地看着任何一个靠近她的人,恐怕谁喘气重了再把妹妹吹跑。 被强迫躺在床上安心坐月子不得下地的穆尔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地上的三个男人围着那个小小的摇篮。 一阵塔拉的声响,穆恩泰急匆匆拄着拐杖进来说:“他们说给孩子喂点虎奶长得壮,阿金带着人制服了万兽园中的老虎,我挤了点来。” 他献宝似得举着搪瓷碗往前一伸,古鹏短暂的懵逼之后,带着俩小子看着那半碗奶水商议一下,谁也不敢贸然喂给小家伙。 古老太太听说要给她孙女喂虎奶,以为是把老虎弄进皇宫里了,不顾一双小脚走不快,颤颤巍巍跑了来说:“别吓着孩子。” 几个人面对这碗还有几分温热的奶发了愁,古鹏还是头一遭听说给孩子喂虎奶这么耸人听闻的事儿。 不过一国之君能跑去给老虎挤奶,这更耸人听闻。 大伙儿又征求了一下小卉的意见,她倒出一小点儿尝尝,除了腥些也没什么,咬牙道:“喂,给蕊儿换换口味。” 或许是这乳味道不佳,古鹏滴到女儿嘴里几滴之后,她小嘴自然地噘起些,好像是表示不满。 连儿一看大喜,唤乳娘过来。 当着这么多男人,乳娘有些羞涩地解开了衣裳,难得这次宝蕊公主吸了几口,又或许是没了力气,咽了几回小嘴一松,继续做觅食的模样。 接过古鹏手里的碗,连儿又给妹妹喂了点虎奶,果然她继续去搜寻乳母的人奶。 这回咬住了就不肯松,听着一声声吞咽声,一屋子人总算踏实了。 会吃奶,看来这小心肝就有希望养住了。 不管是不是虎奶当真滋补了小宝蕊,至少那难喝的乳逼着她学会了自己动嘴吃人奶。 从宝蕊出生,众人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些。 小皇帝正式登基的日子选在了宝蕊满月同一天,接受了满朝文武和各国时节的朝贺,这娘俩一同把靖德皇帝秦正志的棺椁葬入皇陵。 小卉替那位小哑巴婢女取了姓氏为安,册封为皇贵妃,陪葬入皇陵替她造了个空墓,里面埋了些柴火。 连儿的生母李氏和她那被人捂死的女儿一同葬入皇陵,追封李氏为贵妃,女儿追封为宝华公主。 小皇帝特意请铭王亲自为陵寝中的诸人守陵一年,让他更是羞愤难当。 太后和皇帝的第一次早朝是正式封赏群臣的日子,连儿扶着母后登上龙座,先请母亲居中坐好,自己坐在身侧。 娘俩这才发现古鹏扮作了禁卫就站在龙座下冲他们眨眼。 朝政一完,小皇帝板板正正离了金銮殿,下了甬道拉起娘就跑回寝宫。 为了宝蕊公主的健康考虑,连儿让出了皇帝寝宫给她睡,这里日照充足,屋子也暖和。 这会儿穆恩泰正抱着小宝蕊,宝儿摇晃着拨浪鼓逗她看,古老太太张着双手十分信不过孙儿的外公。 见这三口下了朝,穆恩泰得意地说:“我们刚称过了,蕊儿六斤多了。” 古太太心有余悸道:“她外公没轻没重的,直接铺个小褥子就把蕊儿放了上去。” 古鹏和连儿一齐伸手要抱宝蕊,小卉哼了一声牵着宝儿歪到了榻上,搂上自己的亲儿子小卉抱怨道:“你爹都是哄我的,有了妹妹都不好好理我了。” 古鹏压根就没听见媳妇的话,这会儿抱着女儿在窗边晒日头,连儿一边做鬼脸逗她,小家伙竟然咧开小嘴,露出个笑模样。 从宝儿入京都是和娘一起睡,古鹏和连儿日夜陪伴蕊儿。 得知后爹打算搬出皇宫,住进他自己的贤德公府,连儿先不答应了。 非说皇宫的龙气镇着,妹妹才养得壮,皇帝的寝宫在龙脉的正中,宝蕊这是得天地灵气才能逢凶化吉。 气得古鹏照着皇帝脑门弹下说:“当了两天半皇帝忽悠你老子我来了,住皇宫里我和你娘不好意思同寝,不上朝的时候,你也回我那住就是。” 古鹏带着妻儿住进了自己府邸,古老太太搬去了孙女的蕊光寺清修,名利场上的虚热闹她已经够了,只希望儿孙能平安。 宝儿对自己和嬷嬷住有些抗拒,一看可怜巴巴的妹妹只能大度地说:“哥哥把爹娘让给你。” 穆恩泰在秦正显被绑缚在太庙赐死后,就动身回了滇国,他正式传位给女儿穆尔卉为君,自己一心要做太上皇。 只可惜传位诏书虽然下了,滇国的女君迟迟不回去继位。 一辆马车驶出了京城,赶车的公子手里搂着媳妇,不时扮鬼脸逗着媳妇怀里的女儿,惹得儿子抱怨:“爹你仔细把马车赶到沟里,摔了妹妹。” 古鹏哈哈笑说:“我的心肝宝贝们都在车上,哪里会赶到沟里。” 马车后面一群禁卫在追赶 ,一个黄袍小子边催马边哭叫:“不是说不走的吗?你们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好基友新书《嫁给一个穷书生》By枝呦九 折晚穿成了云州地主家的二小姐。 虽然云州位于边境,是别人口中的乡下,但这也不妨碍她过上了“腐败的资本主义生活”。 只是好日子没多久,她老实的爹要跟着老道去修仙,她贤惠的娘哭哭啼啼要改嫁,她内向的姐某一日落水后突然眼神沧桑想给王爷做小妾,她抱着虎头虎脑的弟弟,觉得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她先给她弟弟寻摸了一位秀才做先生。 秀才穷且抠,对她却很大方。 他有一两银子,肯给她九钱,还有一钱存下来当聘礼娶她。 于是,没钱的他在折家蹭吃蹭喝。 虎弟:“先生,您吃的枣糕是我阿姐给我做的!” 虎弟:“先生,您喝的菊花茶是我阿姐给我煮的!” 虎弟:“先生你走吧,我不要你教了——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家都被你吃穷了。” *** 沈汀生的貌若潘安,才比文曲,是治世之能臣。 他高中状元后,很多人想榜下捉婿。 沈汀:“让让,请让让,在下急着回去接媳妇。” 京中贵女暗咬牙龈,就等着沈汀乡下的媳妇来了,给她一个下马威。 但是人来了之后—— ——她长的比我美! ——她才情出众比我厉害! ——她气质如兰比我更像贵女! ——天啦,她竟然还能弯弓射大雕! 沈汀:(嘚瑟)那就是我媳妇!我一眼瞧中的! 第96章 番外1-1 城郊寻常的一处小院儿住着一家四口, 这会儿男人赶着马车回来,麻利地把刚买回的猪骨收拾了,支起小锅开始炖汤。 马车上陆续下来他的媳妇, 儿女。 年轻的小媳妇抱着一匣子宝贝似得东西放到石头桌子上, 胖嘟嘟的小女孩儿紧着倒腾两条小胖腿, 迫不及待地嚷着:“爹爹, 快点儿!” 古鹏亲昵的应了,柔声道:“蕊儿别急, 爹爹先把汤给你炖上,就来。” 说着他洗了手开始拆匣子里的东西,把花瓣研磨了,又开始收拾明矾捣好。 架子上的小锅咕嘟咕嘟冒出热气,浓郁的香味洒满了整个儿小院儿。 石头桌子上摆放着研磨好的花汁, 古鹏半蹲着给自家媳妇染指甲。 父孝这三年里媳妇从不浓妆艳抹,即使是大宴群臣的时候, 也就首饰戴的华丽些。 而今孝期满了自然要好好打扮,古鹏早没发现小卉其实挺爱美的。 这会儿媳妇的芊芊玉指已经被他染成粉嫩嫩的颜色,又用小镊子夹了晾干的茉莉花瓣,一朵朵装在指甲上。 涂了胶映着日头活灵活现, 倒像是指尖盛开了鲜花一般。 等不及爹爹给染指甲, 蕊儿正在逼迫哥哥帮忙。 这小丫头的一双小胖手上有十个圆圆的肉坑,宝儿都是喊她胖妞。 自然当着面不是十分敢的,惹了妹妹挨顿收拾也就罢了,告到爹那里又是一顿埋怨, 反正妹妹不开心宝儿就摊上大事了。 家里娘还算是公道, 偏心不是很明显。若是蕊儿太欺负哥哥,娘就罚她不许戴花。 这丫头虽小, 可也是十分爱臭美。 这一家四口到处游荡,身边从来不带服侍的人。 他们也是刚搬到这里没几天,小地方的集市不是经常能买着新鲜猪肉,一早上一家四口赶集遇到杀猪的也仅仅抢到了一扇猪排骨。 蕊儿养下来身子虚,从能吃饮食全靠爹爹的药膳滋补,这骨汤营养最好,家里就没断过。 古鹏随便倒腾些买卖就能给妻儿赚足吃喝,他们也不随身带太多金银俗物,主要是怕麻烦。 为了躲滇昭两国的皇室,这一家四口居无定所,两个孩子觉得新鲜好玩,骨子里也是喜欢这种相当于流浪的生活。 昭国的皇帝号称以孝治国,把母后皇太后的生辰定做千秋节,每年照例大贺。 无论如何小卉生日这天是要赶回京城接受百官朝拜的,不然就是陷继子不义。 连儿这孩子鬼心眼不是一般的多,而今尽力去讨好他的人有的是,可世上真心待他的也就只有母亲一家。 小蕊宝的胖妞外号其实就是他和宝儿取的,连儿大些从不当面得罪妹妹,所以在蕊宝面前大哥哥是比哥哥更疼她的人。 计算着母后也快回京城过千秋节了,连儿特意把外国进贡来的一只白毛哈巴狗命专人好生养着,这是他要送给蕊儿的礼物。 安顿好了狗,这孩子继续批改折子。 儿皇帝没大婚算不得正式亲政,内阁的文书自然是皇帝的朱批和阁老蓝批并存。 这孩子并没有因为年幼而偷懒,即使内阁已经做了批复,他没有异议的也会朱批批示,有不同见解的渐渐以皇帝朱批为主。 阁老们不敢贪恋权势,实在是这小皇帝的靠山太硬。 一年回来一次的隆昌太后面对阁老抱怨皇帝过多参与政务是支持的,谁敢多说就撸谁辅政大臣的职务。 太后本人都不干涉朝政,渐渐也没人有胆量指点江山。 反正他没大婚也相当于在亲政,这连儿才懒得娶个媳妇给自己添堵呢。 至于年节入宫给太后寝宫磕头的内命妇肯定是要带着各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儿来的。 连儿是真瞧不上她们一个个妖精似得不成样子。 他的亲娘虽然是个舞娘,平时穿衣打扮简单朴实。 嫡母穆尔卉也不过是喜欢一些精巧的小饰品装点自己,从不靠浓妆艳抹引人注意。 只是他那没良心的嫡母刚刚被他找到下落又不知搬家搬到哪里去了,连儿望着他的一件旧衣发呆。 那还是住在酒楼里衣裳坏了母亲给补的,想想遇刺时瘦弱的母亲背着他逃跑,再凶险都没说把他丢下。 连儿只能埋怨着:而今太平了,你们怎么良心就不在了呢! 不停打喷嚏的穆尔卉就猜有人背地里骂她,不是她爹她弟弟,就是她那便宜儿子。 小卉甩着双手悠哉悠哉地想着,许你们坑我,就许我坑你们。 而今她把脸皮修炼的厚了几分,丝毫不觉得逃避政务有何不妥。 她的指甲已经晾干了,开始拨拉着算盘珠子替丈夫算账。 古鹏伺候过媳妇染指甲,这会儿又帮着女儿把指甲染好,给她那几根稀疏的头发编成小辫子,再挑选几朵鲜花装点好。 宝儿坐在娘身边帮着记录,不是瞟一眼爹爹谄媚的样子,嘟囔句:偏心! 今天的主要食材就是排骨,打扮好了媳妇和女儿,古鹏熟练地起火动灶,端来一盘红烧排骨上来。 蒸好的米饭散发出清香,能看到临家孩子流口水。 小卉盛了碗排骨给隔壁家孩子送去,又端着隔壁媳妇刚炸好的面果子回来。 蕊儿吃饭也不肯老实,这会儿坐在爹的腿上,等着爹爹拆肉肉喂。 小卉抱怨句:“你就宠她,吃没个吃相给人家笑话。” 古鹏连忙给媳妇盛了碗汤递过去贱笑着说:“我也宠你。” 宝儿哼了一声,拉着娘的袖子,小卉搂着自己儿子,用刚好能给那爷俩听见的声音说:“娘带你去骑马,不带蕊儿。” 蕊儿的法宝就是撒娇,小嘴一咧做出哭腔古鹏立刻投降。 果然吃过饭那娘俩放下筷子就跑,蕊儿卖力地摇晃着爹爹的手臂。 古鹏哄劝着孩子别急,他们请了当地一个大嫂每日下午过来帮忙洗洗涮涮,这会儿人已经到了。 牵过马匹套好了马车,古鹏带上整套扎营的东西,拉着女儿往西郊跑。 那里人迹罕至,溜马是极好的。 果然听着弓弦和宝儿的欢呼声,小卉看来是打着了什么。 这会儿她穿着一身梅妃色短衣裤,背背着箭囊,正得意地晃动着手里的弓。 宝儿举着一只中箭的兔子大喊娘亲好棒。 见爹和妹妹追了来,宝儿噘嘴抱怨:“小吃货就是有口福!” 小卉安慰儿子说:“你爹来了正好,他手艺最好。” 古鹏接过儿子手里的兔子,找了处溪水洗剥干净。 小卉赶着马车,一家子缓缓找了处背着风的山坡,先点了堆柴火古鹏烤肉,小卉带了两个孩子下河叉鱼。 蕊儿光着脚丫挑拣着河水里温润的石头,宝儿不停比划着让娘亲出手。 出溜一下,蕊儿踩在了长满青苔的石头上,噗通一声栽进水里。 宝儿情急之下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快速游过去把妹妹拖拽到岸边。 小卉跳过来提着女儿头朝下脚朝上,到了几下蕊儿挣扎着下地还往刚才那儿。 急得小卉追上才看到她小心翼翼把失落的石头捡了回来,一颗像珍珠般圆润的白色石头送给娘亲。 一块儿暗红色像枣泥糕的石头送给爹爹,一块儿星星模样的淡黄色石头是给哥哥的,还有一颗像水蜜桃般粉嫩嫩的石头留给大哥哥。 小卉不解地问:“那蕊儿自己呢?” 小丫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认真道:“我再去捡!” 宝儿哪里敢让她自己去,只能认命地牵着妹妹的小胖手陪她捡石头。 小卉收拾了几条鱼就跟在儿女后面,不许他们往水深的地方走。 等小丫头用衣服襟儿兜着自己的战利品上岸的时候,娘三个才回扎营的地方。 古鹏一边翻烤着兔子,一边往路上张望,媳妇赤着脚丫一手提着她和蕊儿的绣花鞋,一手提着被她串在一起的鱼。 蕊儿两手抻着裙子襟,不知兜着什么回来,粉白的小脚丫满是泥巴,摇摇晃晃像只蠢笨的大鹅。 宝儿一手提着自己的鞋,一手牵着妹妹的衣角,这娘三个说说笑笑的,丝毫不着急的样子。 古鹏赢迎了上去一看蕊儿浑身湿透,先抱起蕊儿要去换衣裳。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伴随着古鹏声声惨叫,女儿裙子里原来兜了大小不一的石头,这些石头都砸到了他的脚面上。 宝儿拍手笑道:“妹妹这是搬起石头砸了爹爹的脚。” 疼得古鹏委屈道:“心肝儿,这些不是你为爹准备的礼物吧?” 蕊儿一看石头都掉了,哇一声哭出来:“蕊儿捡了好久呢,就是送给爹爹嘛!” 古鹏只得把闺女放在地上由着她捡回那些石头,无奈的问自己媳妇说:“我没得罪闺女呀,怎么处心积虑咂我?” 小卉和宝儿帮着把石头捡回,在古鹏面前晃晃说:“你误会啦,这些石头是蕊儿觉得好看才要送给我们做礼物呢,为了它们蕊儿都摔水里了。” 捡回石头,小卉帮着两个孩子换了干净的衣服,娘三个洗好了手坐在大块油布上等待开饭。 两个小嘴巴吃得满是油光,小卉不断用匕首划着外焦里嫩的肉分给儿女。 看着他俩吃饱喝足你追我赶,看着他俩这会儿撅着屁股在草丛里翻找虫子。 两口子吃完收拾了营地,合作把帐篷支好。 这会儿一家四口并排躺在山坡上看天边的晚霞,古鹏一手搂着媳妇一手搂着女儿,柔声细语地说着有趣的故事。 宝儿先传出鼾声,小卉把儿子抱进帐篷,盖好了被。 刚出来就见古鹏抱了女儿进来,放在哥哥的身边。 两口子依偎在帐篷外面,看着满天的繁星。 倾听着彼此的心跳,这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小卉的发髻被古鹏拆开,一头秀发散落肩头。 他的指尖在柔顺的发丝里游走,轻轻为她解开打结的头发。 第97章 番外1-2 虽然这个季节算不上很冷, 可真在野外解开衣裳还是有些凉意的。 小卉嗔怪着推着古鹏埋怨道:“把你急成什么样了?我们回帐篷里去不是更好。” 古鹏不理小卉的建议,直接拒绝道:“喜欢只有我们两个的感觉,帐篷里有两个小碍事的, 难得今个天大地大只有咱俩, 换换环境多好。” 草地虽然柔软, 可偶尔一枚突兀的小石子还是会刺痛小卉娇嫩的皮肤, 古鹏把自己褪下的直缀铺好,再把娇软的小娘子放了上去。 果然她脸上不满和抗议的神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满足和愉悦。 月色下小卉有些紧张兴奋,还不时偷看四周警惕着可有人偷看。 古鹏一边用力督促她专心一边笑说:“俩小兔崽子都睡起来雷打不动,荒郊野外的没人打扰我们的好事。” 寂静的夜色里,唯有远处的河流带着喧嚣向东流去,间隔几声虫子的嘶鸣。 至于帐篷南面那对秒人儿, 这会儿已经滚出了两丈多远,早就不知天地为何物。 俩人渐渐粗鲁的动作已经让彼此忘记了身处荒郊, 总觉得被人窥视了的小卉不时推着古鹏小声说:“等会儿,总觉得有人偷看。” 不时抹着头上的汗水,古鹏四处张望,不满地从媳妇身上起来, 先看看帐篷里一双儿女睡得正香。 这回连他也觉得好像被谁偷窥了似的。 果然发现夜色中一双眸子专注地盯着他看来看去, 气得古鹏走到近前,对着那脑袋拍了一巴掌。 小红把热气喷了他一手心,不屑地打了个响鼻。 嫌弃这马坏了他的好事,古鹏又在它那肥胖的身上拍了一把。 小卉一边走一边套上古鹏那宽大的直缀, 连忙招呼他别和小红一样的。 她那宽松的直缀随着走路摆动, 就像一个妙龄少女裹了个床单一样俏皮,露出笔直的小腿和粉嫩的脚丫。 小红一见主人来了, 警惕地看看小卉似乎没什么异样。 这才用警告的眼神蹬了古鹏一眼,好像在说:“我看见你欺负我主人了,竟然敢骑着她打!” 气得古鹏又敲了马头一下,抱起媳妇进了马车的车厢。 吸取教训,紧紧锁上了车门,被一匹马给偷窥了他也觉得自己吃了好大的亏。 关上车门虽然空间狭窄影响古少爷发挥,可这个空间里只有彼此又让他斗志昂扬。 这俩货拥眠在马车车厢里,听着彼此的心跳,嘴角都露出满足的笑意。 不得不说,这个新鲜的场景,惊险刺激,俩人都十分尽兴。 第一抹阳光洒向大地时,小卉睁眼推醒古鹏,俩人慵懒地爬起,跳到车厢上看日出。 小卉依旧仅仅裹着古鹏的直缀,古鹏也只找到一条亵裤穿着。 就着光亮他开始搜索昨晚儿俩人奋战过的山坡,把丢失了衣裳一件件搜寻回来。 这会儿小卉已经打来河水,用带着的木炭和小锅煮起了白米粥。 看着河滩上自己留下的一串串脚印,玩心大起又把它们踩成一个圆圈儿。 这会儿古鹏勉强穿戴整齐了,蹲在河边洗了把脸,催促着媳妇赶紧换衣裳。 这俩人独处的时候虽然没羞没臊的,可还不愿意被孩子们看见他们狼狈的样子。 等宝儿柔着眼睛走出帐篷伸懒腰的时候,爹娘已经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他面前了。 小家伙打着哈欠说:“娘,妹妹抢我的被,她把自己的被子用腿压着,专门抢我的盖。” 小卉只得安慰宝儿说:“好了,回家里你俩就不住一块儿了,就没有这样的烦恼。” 宝儿忽然想起什么似得说:“娘,你昨晚没回帐篷睡吗?你和爹爹的被没动过呀?” 古鹏尴尬咳嗽一声招呼:“快去河边洗把脸,准备吃饭。” 宝儿一手掐着腰,一手撩开营帐门大喊一声:“起床了!” 睡得正香的蕊儿被喊醒,带着哭腔冲出来扑到了爹怀里说:“爹爹,爹爹,哥哥欺负蕊儿,昨晚爹娘都不在营帐里,蕊儿害怕!” 小卉红着脸问:“蕊儿没睡好吗?有没有出来找爹娘?” 蕊儿委屈道:“我困,就想挨着哥哥近些,他光推我!” 宝儿气得咆哮道:“这就是你抢我被子的理由吗?小坏蛋!” 俩口子互相看了一眼,彼此放下心来。 催促着宝儿赶紧带妹妹去洗脸。 见儿女跑向了河边,俩人对视一眼调皮地笑笑。 一家人在野外用过早饭,这才套起了马车回他们租下的那个小院落,这里离京城不过七八天的路程,小卉还是不着急赶回去给自己过生日呢。 滇国的人也在到处找她回去继承皇位,而今穆恩泰是当上了太上皇,摄政的只能是比连儿大不了多少的小柏。 京城的眼线回报,滇国的摄政王穆而柏这次会亲临京城替隆昌太后祝寿,并且请女君陛下回国继承皇位。 距离生辰还有一个月,小卉在房里到处搜罗能帮她的东西。 看着她一会儿给自己化个中毒模样的妆,对着镜子摇摇头。 又翻出枕头塞进衣服里,装出身怀六甲的模样。 捧着假肚子走了两步,枕头落地,小卉蹲在地上喊:“少爷,给我想个辙,小柏怕是要玩真的。” 古鹏先拽起媳妇,又把枕头上的灰尘打扫干净,冲着蕊儿的方向一努嘴说:“只说生蕊儿落下病根,得好好养身子才行,爹还想不想继续抱孙了?” 拿孩子做借口,确实是对付她爹和弟弟屡试不爽的理由。 穆家人丁不旺,孙儿辈姓穆的也仅仅蕊儿一人。 或许穆恩泰不着急抱第三个孙儿,但是他一定盼着第四个。 宝儿也知道娘的生日要回京城过,这两位小殿下在这荒野乡村胡天胡地的玩惯了的,回到京城人前还是要拿个样子出来的。 京城里除了大哥哥,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知道一回京城大哥哥肯定会准备礼物给他们,宝儿也开始准备送给大哥哥的礼物。 他还是和邻居家的哥哥学了编筐的手艺,这会儿正琢磨帮大哥哥做一个书箱。 总宝儿觉得大哥哥的房间里少了些草木的生气,他又把淘来的盆栽仔细修剪养护,打算一并送给连儿。 小卉还是有些心虚要去面对弟弟的,这会儿搂着古鹏脖子逼着他想办法。 看着梳妆台上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和那个被小卉扮成胎儿的枕头,古鹏敲了敲头也想不出一劳永逸的法子。 院子里一双儿女正在追逐,宝儿举着个网罩子捕了蝴蝶,蕊儿蹲在那儿正要抢来玩。 古鹏总算憋出个理由,虽然也有点儿不靠谱,毕竟算是个交代。 他认真地说:“蕊儿是女孩,继承皇位太累了,和爹说咱们在外面努力奋斗出几个小子,哪个不是做生意的料,就回家继承皇位去。” 小卉想不出其他好理由,也就认同了丈夫的说法,瞧着天气不错,带着孩子们去洗个澡,今天早早睡,明儿去赶集玩耍。 小红们是不屑拉车的,这一家四口平时养着三匹马,一看古鹏套车,黑马就嫉妒地看了看那两匹同类。 胖成球的的蕊儿只认吃,一手举着苹果啃,那手摸索着炸面果子往嘴里塞。 红毛小红优雅地跟着马车跑,从和主人团聚,它不愿意再离开小卉一步。 宝儿坐在车上指着大红马叫嚷:“娘,骑马呀。” 小卉看看周围的人群温和道:“集市上那么多奶奶腿脚不好,还有好些弟弟妹妹,伤了人不好。你记得,不要在闹市骑马。” 宝儿噘嘴,蕊儿一脸幸灾乐祸。 这一家子赶集就是为了买些吃喝凑凑热闹,蕊儿养着小胖手一会儿要风车,两会儿要绢花。 她倒是不嫌弃集市货粗鄙,缠着爹爹买了一大堆鲜艳的玩意儿。 宝儿看见卖面人的,立刻蹲在人家摊位前,要了一只小猫,一个小狗,还要了一个粉嘟嘟的小猪。 小卉好奇这几个面人改如何分配,她就知道宝儿肯定是给连儿带了个。 看着他把小猫给了妹妹,又和捏面人的手艺人要了些油抹在小猪身上小心包裹好,看来这头猪是给连儿的礼物。 小卉这做继母的给便宜儿子带了些特产,古鹏给继子挑选了几套有趣的话本子,就知道那小子在皇宫里无聊。 这一家子怕小柏先进京再和小皇帝达成什么协议,今年破天荒的提前回了京城。 快到城门的时候嘱咐两个孩子说:“只说你们想他了,别提舅舅那茬儿。” 守门的卫兵虽然不认得太后的马车,可马车边儿跟着空跑的两匹马可是挺有名。 消息一层层传递上去,还没等这一家子到贤德公府门呢,一溜烟尘来了马队,为首的半大孩子滚鞍落马直接扑到小卉怀里叫娘。 在娘衣裙上蹭了些鼻涕眼泪又钻到古鹏怀里叫爹。 宝儿羞着自己脸颊趣道:“那么大还哭鼻子,哥哥不害臊!” 连儿气得掐着腰说:“感情你是有爹娘疼得,就欺负我!” 蕊儿探出个头,一下子被连儿发现,直接从马车上抱了下来,边往里面走边说:“越发重了,哥哥要抱不动了。” 蕊儿先把石头塞哥哥怀里,奶声奶气地说:“送给大哥哥的,蕊儿捡的。” 或许小皇帝还没收到过这么随意的礼物,竟然乐得蹦蹦跳跳。 打发了侍卫随从,直接和宝儿,蕊儿滚在一处抢玩具。 一边抱怨后爹竟然心怀不轨的送书给他,打开一看内容,乐得搂着古鹏脖子亲了一脸吐沫。 第98章 番外1-3 小卉白了这爷俩一眼, 先和连儿串通好了等见到舅舅说她自己龙体欠安。” 给个竿子就往上爬的连儿立刻下旨命光明殿为太后祈福,忙不迭的把这一家四口接到皇宫“养病”。 那两口子自然是住在太后的奉寿殿,宝蕊从出生一直是住在大哥哥的寝宫里养着, 这次回宫小家伙依旧撒开腿往皇帝的寝宫里跑。 小卉有心阻拦, 古鹏觉得男女七岁不同席, 蕊儿不过三岁, 也没必要计较。 宝儿自然紧随其后,这兄妹三人从小就住在一块儿。 被洗得香喷喷的卷毛哈巴狗探出毛茸茸的小白脑瓜儿看看是何人在这禁地奔跑。 最前面是个穿着藕粉色裙子的小女孩, 跟着一个穿白的男孩大喊慢点儿,奇怪的是平时端着架子的小皇帝也是连跑带颠儿的叫着:“蕊儿慢点儿!看跌了牙!” 内侍们明白,只要太后一回宫,就是皇帝心情最好的时候。 只要不得罪了宝蕊公主,差事是好当的很。 果然蕊儿一见这卷毛哈巴狗儿欢喜异常, 举起它的两只前爪高高举起,连儿命人拿了点心来, 示意这狗儿会作揖讨点心吃。 一大俩小三个孩子趴地上逗狗,吓得来内廷奏报京郊匪徒的的顾大人也趴下不敢起来。 还是宝儿发现台阶下多了个人,这才爬起来问:“顾爷爷,您来做什么?” 他是绍辉的丈人, 也是小皇帝特旨可以直接带进内廷的官员之一。 顾大人正正衣冠磕头道:“臣叩见皇帝陛下, 宝殿下,蕊殿下。” 蕊儿见来了外人,也整理衣裳规规矩矩万福道:“顾爷爷好,问舅舅, 舅母安, 他们怎么没来?” 看看小皇帝,顾大人觉得还是先回蕊公主殿下的话要紧, 只得挤出哄孩子的笑脸说:“绍辉和小泉不知太后已经回銮,老臣回去他们自然入宫请安。” 宝儿也说:“宝儿好想大小舅舅呢。” 连儿趁机劝:“小舅过几天就到京城,你们今年别急着走,咱们多团聚些时日才是。” 蕊儿有些难过地说:“蕊儿也不想那么快就和大哥哥还有大舅舅分开。” 连儿一看有戏,抱着弟弟妹妹弄出一副难分难舍得样子。 顾大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可人家兄妹三人腻腻歪歪又不好打扰。 察觉他神色有异,连儿就知道不是大事估计不会直接进内廷。 这才放下蕊儿问:“顾卿有事?” 顾大人哆哆嗦嗦答:“陛下出事了,京郊不知何时聚了一群土匪,滇国的摄政王千岁被那女匪掳去了。” 连儿一脸懵,立刻问道:“可是知道舅爷身份?” 顾大人战战兢兢说:“舅爷来给太后贺寿,卫队本就没带多少,还都跟在后面护送礼物了。他本人就带了一个小厮赶路才被绑了票。” 连儿急道:“他们可说要多少钱赎人?从内廷支,一定救出我小舅再攻山。” 顾大人擦拭一下额头的汗水战战兢兢地说:“那女匪首看着舅爷眉目清秀,据说要劫色。” 连儿一顿,半晌说句:“那太好了。” 想了想吩咐:“命内卫立刻上山,舅爷若是好吃好喝呢就让他住几天再救,若是遭了虐待赶紧请回来。至于那女匪怎么处置问舅爷的意思。” 瞧着连儿憋不住笑得样子,顾大人告退办差去了,小皇帝显然明白男女之间那点儿事。 老顾一回家先告诉女儿女婿入宫请安,又给亲厚的人里面要把女儿送入皇宫伺候皇帝的送个信儿。 这皇后的位置,显然只有太后一人做的主,不趁机走走太后的门路,只怕过这村儿没这个店了。 还是晚饭的时候连儿才把小舅舅被掳走的事儿和母亲说了,气的小卉立刻就吩咐卫队集合要灭了那个鸟寨子。 连儿和古鹏一块儿劝道:“还怕舅爷吃亏是怎么的?内卫已经出动了!” 小卉不满道:“男欢女爱全凭两情相悦,用强的算什么?” 古鹏死活按着小卉让她在家装病,还怕内卫拿个山寨没法子吗? 连儿也保证了自家内卫不会救不出舅舅,爷俩按着小卉在房里坐到回信的人来才作罢。 劫小柏的女匪有个绰号叫映山红,是前朝武将杜长胜家里的女孩儿。 杜长胜不明真相力保秦正显登基,京城被攻陷后落草为寇。 也亏了不知穆尔柏身份,不然这各为其主小柏怕是凶多吉少了。 古鹏贼兮兮问来回话的内卫说:“舅爷从没?” 内卫露出猥琐的神情说:“舅爷开始是不从,后来和那女匪似乎聊得挺热乎,山寨里准备红烛绸缎什么的,这会儿估计拜堂成亲呢。” 连儿的小脑瓜似乎转不过来了,想了半天问母亲说:“杜长胜是钦犯,他女儿这眼看就是我小舅母了?” 小卉急得问回话的人说:“为什么不抢舅爷回来?” 回话的看了一眼小皇帝,讷讷道:“陛下说太好了,若是舅爷没受虐待就让他享受几天再接。” 小卉冲着连儿翻了个白眼,连儿低头红了说道:“罢了,他们要是肯招安,自然是显示皇恩浩荡的时候,前朝的降将朕也接纳不少了。” 小卉冷着脸问:“他们要是不投降呢?” 连儿只得答道:“娘亲舅大,只要舅舅认她是舅母,孩儿不难为她就是。” 小卉命侍卫集合,呵斥了连儿一句胡闹,命那内卫带路,直奔山寨而去。 古鹏让连儿留下照看弟弟妹妹,一路追赶着劝说道:“小柏不是随便的人,要不是觉得那女孩儿对心思,不会和她怎么样的。” 小卉怒道:“皇室的婚配最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你觉得眼下安稳日子过得多吗?” 古鹏只能默默跟着媳妇,不再言语。 小卉带着皇家卫队围剿个山寨不费吹灰之力,没等他们哨兵发现就一个个都捆好塞住了嘴。 寨子里果然到处张灯结彩,偶尔巡夜的山匪也是喝得醉醺醺的。 看看天上那一轮大月亮古鹏拽了拽小卉衣袖说:“这会儿他再持久也该干完一轮了。” 小卉这会儿脑子乱糟糟的,按照喽啰供出的新房位置杀过去直接蹲在了门口。 她也是俩孩子的娘了,里面在做什么自然心里清楚。 等人家彻底安静下来,小卉尴尬咳嗽一下,果然小柏衣衫不整地出来。 一看姐姐就站在院墙下,他低声叫了句:“姐!” 房里又出来一个年轻女孩儿,横眉立目质问:“你不是说你没老婆吗?这女人是谁?” 古鹏怕小柏吃亏,立刻凑过来指着小卉说:“这是我老婆,你相好的亲姐姐。” 女孩儿倒也不傻,立刻万福叫了声姐姐,姐夫。 小柏请这两口子进去落座,拽了姐姐夫到一边儿着那女孩说:“你知道我的病,咱爹赏了我好几个侍妾我都没兴趣,和彩翼就特别看对眼。” 古鹏冲着媳妇挤挤眼,示意她别难为那女孩儿。 拉着小柏到另一间屋子小声说:“一见钟情?然后是打算一夜风流还是?” 小柏认真地说:“我俩说妥了她跟我走,她爹郁郁而终,兄弟也都不在了。他爹临终留话也是让她嫁人,可她一个女孩儿家也没人说媒,又瞧不顺眼寻常碌碌之辈。” 古鹏又问:“她知道你身份吗?” 小柏晃头说:“我说我是滇国护送礼物上京的特使。” 古鹏一看是这样,笑说:“只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有性冲动,也是正常的,姐夫帮你说。”他进屋推了下媳妇示意她悠着点。 小卉只得尽量温柔地开口:“你知道你今儿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吗?” 那女孩儿被羞辱了似的暴起道:“姐姐别胡说,我虽然而今作匪,先父也是二品的武侯,我只有阿柏一个男人。” 小卉见她叫的出小柏的名字,不禁莞尔道:“你男人叫什么你知道吗?” 女孩儿噘嘴负气地说:“他只告诉我叫他阿柏,松柏的柏。” 小卉不解道:“见一面就上/床?你确定不是太草率?” 女儿哼道:“我昨儿又梦见我爹了,他嘱咐我今儿个是适合我成亲的好日子,我下山转悠了一圈儿才遇见他。” 本来古鹏已经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水,一听这话喝了一半儿全都喷出来。 小柏进屋给姐姐作揖道:“咱爹那儿我自己说,彩翼原本也无心继续占山为王了。昭国皇帝那里就靠姐姐周旋了。” 古鹏立刻说:“你愿意,你媳妇愿意就行,你俩是继续呢,还是跟我们回姐夫家里继续?”古鹏拽了媳妇就往外走,意思人家燕儿新婚的别打扰。 小卉无奈道:“中原人说法:聘为妻,奔为妾,姑娘的身份跟小柏回家之后恐怕还得两说,明儿让小柏领你一个人去姐姐家吃茶,至于你的兄弟们,愿意继续当兵的话,姐姐可以帮忙。” 古鹏似乎替他俩做出了选择说:“说那么扫兴的做什么,走啦,小柏喜欢她,又不曾娶妻这就得了呗。” 小卉沉默了一路,一看太晚不好入宫折腾侍卫,回了古鹏的府邸抓紧洗洗躺下说:“男未婚,女未嫁,她如果得小柏的心,就算做不得正妃小柏也不会娶正妃,我操心那么多做什么,自己不还是你的小老婆。” 古鹏用胳膊肘碰碰她笑说:“这儿等着我呢,等你过了生日,咱们去禀明太太,正式拜堂娶你做正房如何?” 小卉撅嘴道:“我这算母凭子贵呗?” 古鹏嬉皮笑脸收拾了躺她身边说:”说起来,我算是父凭女贵的那个。” 搂上媳妇,古鹏认真地说:“咱们过完生日,就认真在中原拜堂成一次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读者“Mospig”,灌溉营养液,宝儿献上么么哒, 宝儿挥舞着小手绢宣布喜讯1:我舅舅虽然受过伤,但是他行,我爹医术不是吹的。 喜讯2,我爹要和我娘正式成亲啦。 喜讯3,那只羊开了新文《庶姑娘》求求各位高举发财的小手收藏一下,正式完结这本的番外2就好好更。 动若疯兔的现代女外科医生穿成古代静若处子的庶出姑娘,整日徘徊在掉马边缘。 为五十万系统金币,辛夷发誓将原主扮演到底,装包子的路上替原主虐渣复仇,顺便走向自己的人生巅峰。 第99章 番外2-1 或许是长了几岁年纪, 小卉最终心软被老爹骗回去继承皇位,穆恩泰的理由是他年老病重想孙子们。 小柏虽然和他媳妇恩恩爱爱,终究是没有孩子。 小卉的三儿一女成了全家的心肝儿肉, 宝蕊作为唯一的女孩儿受尽了宠爱。 宝儿果然不负爹的期望, 成为明正言顺的善济堂少东家, 而今天南地北的货没有他不倒腾的。 尤其是钱庄票号, 不光昭国做到了通存通兑,在滇国和周围几国金银都能及时兑换。 古宝晖自然成了古家这一代人最有出息的一个, 古家其他几个房头对此表示投胎是个技术活,古宝晖只是命好而已。 虽然宝儿是嫡长子,可他祖父排行在三,族里的事儿也只有听着长辈父兄安顿。 像是维修祖坟,置办阴宅, 他也只出钱,至于那些人给爹娘受过的委屈, 宝儿也就不再追究。 宝儿遇到个麻烦事,就是他的宝贝妹妹已经到了及笄之年。 最为长兄,他在昭国往来见得人最多,已经替父母收到无数慕名求亲的拜贴, 上到王公贵族, 下到和他私交不错的亲朋贵友。 惦记蕊儿的人可是排了长长的队。 回到滇国他就是宝殿下,皇位顺位继承人排在第一位。 穆恩泰也觉得家有长子国有重臣,有心撺掇女儿赶紧立宝殿下为太子。 小卉在中原生活多年,深知中原人长子不离父, 况且宝儿的心思都在生意上。 若说她的几个孩子里, 最适合皇位的是最小的儿子穆宝楠。 这孩子不像他爹他哥哥们那般滑头,做生意显得憨厚了些, 可这样人适合做皇帝。 宝楠还小,小卉也不提储君的事儿,她在古鹏的照料下身体硬朗,且能活几十年呢。 再说古鹏那家伙依旧强壮,她再养个小五小六的也不是不可能。 若不是小卉身体底子差,到目前肯定不止这四个孩子。 宝儿的媳妇是绍辉的闺女,人样子不错,性子泼辣。 打小儿一起混着长大的,成了亲十分和睦。 可惜还没有孩子,那小两口腻腻歪歪是迟早的事,小卉还真不急做祖母。 她也不用儿媳妇在跟前伺候,宝儿无论走到哪儿都带着她媳妇一起。 眼看又是快到了小卉的生日,每年生日他们都去昭国庆贺,家里交给小柏主持政务。 一提回中原,小柏媳妇有点跃跃欲试。她从嫁进了摄政王府,还没再回中原走走。 当初昭国皇帝为了给小舅舅面子,认可了杜氏父亲武侯的身份,她是以官宦人家小姐的身份嫁入摄政王府为侧妃的。 终究她不是宗女,最多也只能是侧妃。 只是摄政王府就只有杜妃一个女人,穆恩泰也说养个一儿半女的就封为正妃。 大伙知道问题出在小柏身上,也都给了杜氏正妃的礼遇。 杜氏平时和姑姐能说能笑的,这回要跟着姑姐去玩儿,小柏很伤心地送别她们。 他那坑弟弟的姐姐这一走,半年能玩够回来就不错了。再搭上自己媳妇,小柏整个人都不好了。 杜氏最喜欢打扮蕊儿,家里只有这一个女儿,姓穆的孩子其实算是过继给自己丈夫的。 穆宝蕊和穆宝楠打小跟小舅母混在一处,解了他们夫妻膝下荒凉之苦。 这一路这姐弟俩也是跟着小舅母坐一辆马车,她要带着这俩孩子去给她父亲上坟去。多年没回昭国,她想告诉自己的父亲,虽然背井离乡,可她过得挺好。 虽然她的丈夫不能生育,可其他方面都不错,至于俩人闺房趣事,也是不耽误的。 小卉刚出皇宫恨不得撒欢一般往前跑,她真是打算逛半年再回。 只是嘚瑟大了,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宝熙和宝楠下河摸鱼,刚过边境就病了个一塌糊涂。 这会儿她烧得小脸红扑扑的,迷迷糊糊喊着:“宝儿,给娘拿点水喝。” 古鹏坐在床前给她剥橘子吃,见她闭着眼睛只管嚼着吃,古鹏有些抱怨的语气说:“喊儿子也是你男人伺候你,你儿子而今伺候他媳妇去了。” 小卉闭着眼睛嘟囔:“浑身骨头节儿都疼,我再也不下水了。” 古鹏继续埋怨她说:“儿子都娶了媳妇了,怎么还那么顽皮,什么小岁数了还和小孩子闹,病成这个样就是活该。” 小卉这会儿已经开始发汗,她把被子踢开嚷热,气得古鹏又追着给她盖好。 见她还挣扎要踢,索性压上枕头。 蕊儿拿了干净衣裳过来给娘换,古鹏一见女儿立刻眉开眼笑地说:“看看,还得是闺女吧,三个儿子哪个理你。你要是养了三个闺女这会儿不定怎么乐呢。” 不顾女儿在这儿,小卉一脚把古鹏踹到了地上同女儿说:“你爹越老越贫嘴,我都病成这样了他还气我,这是恨我不死他好给你们找个小姨娘。” 蕊儿捂着嘴笑说:“我爹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你俩闹别带着我们,我去看看宝熙和宝楠去。” 女儿一溜烟跑没了影子,古鹏见媳妇精神点了十个手指头做钩子模样一个劲儿挠她说:“当着孩子胡说,你也太没溜了。我让你找小姨娘,我让你找小姨娘。” 小卉被挠的躲闪不及,只得求饶道:“好哥哥饶我这遭儿,我说笑的。” 远在京城的连儿收到蕊妹妹的信笑得前仰后合,他那便宜后爹还是怕老婆怕在骨头里。 得知母亲病了,连儿刚要命人带了药材去接应,信纸翻页蕊儿果然叮嘱千万别送药来。 爹越老越自负,都不肯承认自己不如哥哥了,更别说你送来御医,那不是给爹添堵。 陛下看信看得心情大好,身边服侍的人一看赶紧劝说:“这次母后皇太后回栾,陛下也该早日迎娶皇后,您以孝治天下,也该早日让母后皇太后抱上孙儿才是。” 一提这个连儿就头大,他又摇头拒绝道:“谁规定的就一定要有皇后?朕一个人挺好。” 他烦透了那些借故入宫请安问好的女眷,太后不在的时候,她们只能在寝宫外面磕头就走,饶是这般还带了各自的女儿妹子,一个个都拿眼睛溜着他。 母亲也不理解他心里的烦闷,隔三差五也催他,什么宝儿都娶媳妇了,你这做哥哥的怎么还不急? 要不就是挑花眼了是怎么着?还真准备找个仙女做媳妇? 连儿这两年发现他脑子里还真是有个姑娘的影子总是挥之不去,可和谁也不能说。 他喜欢宝蕊,宝蕊活泼又阳光,经常把外面好玩的事儿写成书信捎给他。 他自己内心里盘算了又盘算,他和宝蕊虽然差十岁,可他又没娶过,滇国皇室应该是肯的。 后爹和母亲那里应该不会不放心把蕊儿交给自己,自己宠她并不必他们俩少一分,唯一难的就是蕊儿是把他当亲哥哥的。 她要是知道自己当成亲哥哥一般的人这会儿处心积虑想娶她为妻,恐怕是很难堪的。 再有就是和宝儿怎么论,要是真得娶了蕊儿,宝儿岂不是成了自己大舅子。 连儿揉着开裂的头不知怎么办才好,身边的几位老臣继续念叨着陛下应该立后纳妃,为江山万年计。 气得连儿大吼一声:“你们的差事都办好了吗?那匹小马千万给蕊公主喂好了,小姑奶奶要是不高兴,咱们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长大成人的宝儿给各位小姐姐作个揖说:也没请各位姐姐喝喜酒,实在是那只羊病了,它发烧39.3摄氏度,这两天文都不好好更了。 第100章 全文完 并不知道自家主子已经惦记上妹妹了。 跟着的群臣还连连附和地笑说:“蕊公主也过了及笄之年, 各国都下拜帖有意迎娶呢,不会和小时候一样刁蛮任性的,陛下不必忧心。” 他们劝完, 陛下更忧心了。 这群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还把宗亲里有意求娶蕊公主的帖子送到龙书案前, 让陛下替蕊公主把把关。 当值的太监被御书房冒出的黑烟呛得直咳嗽, 吓得尖着嗓子让:“快来人呀,走水了, 皇上的御书房走水了。” 当值的侍卫和内侍各自拿了水桶水盆就往里浇,忠勇护驾的往里冲大喊:“陛下,陛下您还好吗?” 气得连儿背着手踱出来,尴尬地说:“朕有点冷,生个火盆取暖, 不想弄出这么多烟。” 太监吓得一叠声传太医,这么暑热的天儿皇上觉得冷, 那一定是发烧了。 太监战战兢兢收拾房里的火盆,啧啧叹道可惜这些拜帖都被陛下给烧了。 眼看蕊公主入京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连儿和往常一样给宝蕊回了信,从御花园收罗来的树叶压成书签夹上一张。 蕊儿收集了各地的花都压成标本送给他,连儿能接触到的植物通通来自御花园, 自然没有她那番闲情。 小卉因为着凉耽搁了几天路程, 京城的来信都送到了,她也没走出多远。 照旧是三封书信,一封请父母安的,一封和宝儿抬杠的, 一封给蕊儿的。 小卉撇嘴道:“这家里就蕊儿受宠, 她大哥哥对她比对我这娘都好。” 见女儿抽出信纸里的树叶,迎着日头照。古鹏笑说:“一晃长这么大了, 刚养下来吓得你直哭呢。” 他把女儿招呼到近前,摸着她头发嘱咐:“而今也大了,别缠着你大哥哥背着你了。身大袖长的不好看,中原人讲究这个。” 蕊儿无所谓地一耸肩说:“我又不是中原人。” 古鹏无语道:“你大哥哥都二十六了,今年无论如何也该给他张罗媳妇了,你这做小姑的整日缠着他,不是现成的碍嫂子眼吗” 宝蕊不满道:“我缠着我大哥嫂子也没说什么呀。” 古鹏弹了闺女一个脑崩说:“你是不是傻,你和你哥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和大哥哥不是!” 小卉也说:“就是,你俩名义上同母,可实际是不是。那起乱嚼舌头的要是胡说一气,咱们一家子到时候拍屁股走了,他今年要是再娶不成皇后,娘也对不起秦家的祖宗不是” 一提秦氏的祖宗,古鹏的脸习惯性一抽,宝蕊乐得拍着巴掌笑说:“陈年老醋,我爹是吃不完的。” 古鹏翻了个白眼做出踹女儿一脚的动作,也有些忧心地说:“连儿到底要找个啥样的,咱们是不是太不关心他了。” 对这个继子,古鹏有些负罪感。 不知他身份时,是要当做自己的亲儿子养活顺便给娶妻生子的。 知道他身份,古鹏起初和他有些疏远,渐渐发现那孩子知疼知热,爷俩又亲近起来。 对于连儿的婚事,古鹏其实没少操心。 他能接触到的年轻女孩本就少,觉得配得上连儿的也是屈指可数。 这一路没少催着小卉赶紧去京城,反正回滇国也得料理政务,索性多在昭国住上几日,这次一定给连儿找个称心如意的老婆。 不光古鹏这做后爹的急,听说太后一家回京,权贵家里有女儿的,陆续走起了宝殿下的门路,都想能把女儿送进后宫。 宝儿是能和他们皇帝说的上话的。 他在昭国时间更多,在京城的时候依旧住在皇帝的寝宫里,哥俩喝点小酒,吹牛抬杠和寻常人家的兄弟一样。 宝儿总觉得大哥哥心里是有人了,早几年他也不懂,而今他都娶了媳妇,自然明白连儿对着月亮唉声叹气的怕是犯了相思。 他和他爹参谋了一路也想不出连儿到底看上的是谁,急得古鹏直跺脚,给宝儿娶了媳妇不给连儿娶,别人就算不说,他自己都觉得做后爹的不够意思。 小卉把送来的女孩儿们的门第,姓名,画像仔细看了几十遍,觉得都不错,就算一并娶入皇宫也不够三千之数。 有心干脆都弄进来,哪个命好能承了宠幸,再慢慢晋位份呗。 宝儿劝娘慎重,没得耽搁了那么多名门淑女,再说大哥哥未必喜欢。 宝蕊听说那么多女孩的画像都是要送给大哥哥的女人,兴冲冲跑过来一张一张看,她挑了十几张出来给母亲说:“这十几个姐姐漂亮。” 小卉无语道:“那你带着给你大哥哥送去,他最听你的话。那十几个姐姐的父母兄弟会感激你的。” 连儿亲自在城门这儿恭迎太后,文武官员见这母子感情照旧,已经不再往阴谋论调那里想了。 小皇帝九岁开始给太后做儿子,而今治国有道,不得不服太后教子有方。 不论隆昌太后私生活如何,她给昭国养了个好皇帝。 宝殿下而今在昭国被封为宝亲王,虽然不参与朝政,可偏远地区的赈济灾民无人愿意前往,都是人家不辞劳苦为君分忧。 小皇帝给母亲磕过头,亲自把母亲搀扶上了轿撵,带着一家回皇宫。 进了宫城,这群人原形毕露,下马的下马下轿的下轿,小卉急得直蹦逼问连儿:“你和娘说实话,你不肯立后纳妃是不是因为你有龙阳之好” 连儿眨巴着眼睛把母亲拉到一边,伸手揽住娘的肩膀问:“娘,我要是喜欢男人,您怎么办?” 气得小卉蹦起来多高吼着:“我死给你看!” 古鹏一看老婆情绪如此激动,凑过来小声问:“怎么了?这兔崽子真喜欢男人?” 这两口子猜了一路,自己吓唬自己。 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皇帝后宫里没有女人,这个理由最有可能。 古鹏一把扯住连儿的耳朵说:“你别给你娘丢人现眼行不?这几年整日和你悬着心。” 连儿噘嘴道:“整日惦记我,一年回来一次,一次住半个月不到就走?” 小卉急道:“今年不给你娶了媳妇,我不走了!” 连儿高兴地说:“您早有这觉悟,是不是我都给您弄出孙子来了。” 他偷瞄了一眼蕊儿,那丫头提着一个长条包袱,不知给他带的什么奇巧的礼物。 他不想再犹豫了,直接和宝蕊说,只要宝蕊愿意不怕后爹和母亲不依。 连儿一脸谄媚的笑把母亲亲自搀扶着送进寝宫。 冲着蕊儿和宝儿挤眼要拐他俩回去同住。 而今大了不好同席,蕊公主回来依旧住连儿那,只是连儿和宝儿住在偏殿。 小卉摆手说:“宝儿去你大哥那就罢了,说话也是要娶嫂子了,蕊儿跟爹娘住。” 连儿抗议道:“好容易回来的,我们三个要说话呢。”他掐了掐宝熙和宝楠的脸蛋,冲着蕊儿比量个石头剪刀布的手势。 这是他们兄妹俩从小养成的习惯,连儿赢了,宝蕊就自己走。 连儿输了,他背着宝蕊回寝宫。 小卉不知连儿的心思,冲着女儿带的包袱挤眼,示意蕊儿把包袱拿给哥哥。 就听着外面兴奋地石头剪刀布的声音和蕊儿的欢呼。 笨蛋连儿输了一路,把妹妹背回自己的寝宫,放到了床上。 小丫头得意洋洋,连儿锤着自己的腰说:“被你累的腰酸背疼的。” 太监猥琐地笑了,连儿翻个白眼喝道:“笑什么?出去!” 宝儿捂着肚子笑说:“就你这话,你娶了嫂子不和你拼命才怪。” 宝蕊忽然反应过来,蹦起来就扯宝儿的耳朵大叫:“我告诉爹你欺负我!” 连儿一把抱住宝蕊哄道:“大哥给你准备了小马带你去骑,宝儿还不快跑。” 一看连儿控制住妹妹,宝儿撒腿就跑,真被小姑奶奶打了,他也得认倒霉。 蕊儿又羞又气,双手掐腰,胸脯一鼓一鼓的,连儿的手依旧紧紧抱着她的腿,这会儿已经看得痴了。 见连儿这个神情,宝蕊挣脱开,把自己带来的包袱塞他怀里,跳地上说:“我回娘那儿交差,你慢慢看。” 连儿赶紧又把宝蕊抱住说:“别走啊,说好了的跟我睡。” 蕊儿气得满脸通红啐道:“呸。” 连儿忽然笑了,松开蕊儿的腰,又拉着她的手说:“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咱俩从前那种睡法,我给你讲故事。” 见蕊儿要跑,连儿又把她拉怀里说:“我的蕊儿长大了,要换个睡法也行,哥都依你。” 恼羞成怒的蕊儿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回母亲的寝宫,躲进偏殿不肯出来。 晚膳时候这两口子以为宝蕊还在连儿那,可连儿自己来用膳,两口子纳闷地问:“你妹妹呢?” 连儿也急了,命人到处找宝蕊。 古鹏问连儿:“你妹又和你发脾气了?” 连儿神色有些不自然,自己往外跑找人去。 宝楠跟个活猴子一般在院里蹦,一下子撞进偏殿,宝蕊喝道:“出去!” 连儿连忙进屋求饶说:“真生我气了?话赶话赶出来的,你细想想,愿意的话我和母亲说,实在不愿意,我等你。” 古鹏两口子就算再迟钝也听明白这俩人这是闹别扭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古鹏一把扯过连儿到一边说:“那是你妹妹,闹呢?” 连儿拽了古鹏衣袖说:“我娘为了我不娶媳妇着急,您做主把妹妹嫁给我,我娘不就安心了。” 古鹏往后退了一步问:“你俩不别扭吗?” 连儿脸红,小声逼逼道:“我俩不同父异母,有啥别扭的。” 古鹏气愤地说:“臭小子敢惦记我闺女?” 连儿无所谓地说:“蕊儿大了,反正要嫁人,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我呢,至少我是真疼她。” 古鹏想想说:“也对。” 小卉拽了古鹏进屋问:“他俩要是真成了两口子,圆房的时候蕊儿能愿意吗?也太熟了吧。” 古鹏无语道:“那怎么办?” 小卉敲着脑袋说:“儿大不由爷,宝蕊愿意我就不反对,只是我不放心女儿嫁到皇宫里,不自由,还面临诸多麻烦。” 虽然这两口子都不看好这亲事,可宗室一听陛下有意娶蕊公主,他们倒觉得般配。 连儿知道只要宝蕊答应了就行,索性加倍的哄骗讨好。 宗室的女眷轮换着进宫劝宝蕊应了婚事,气得她拽着父母搬回了爹的府邸。 古鹏郁闷地和媳妇说:“蕊儿不愿意。” 小卉戳着案上的苹果说:“不愿意她就张罗回国了,这闺女掉狼窝里了。” 不管宝蕊见不见,连儿总能混进来献殷勤。 眼见着这俩人又恢复成又说又笑的日子,小卉就知道婚事怕是板上钉钉了。 连绍辉都出动了劝宝蕊答应这亲事,女孩子迟早要嫁人的,嫁给疼爱她的连儿肯定不会受委屈。 小卉思来想去,最终提出要求,滇国出钱为宝蕊在京城修建行宫一座作为陪嫁,一旦女儿委屈了,立刻就能出宫回到自己的地盘。 立古宝晖为太子,接任滇国君位,这两口子决定留在京城陪伴女儿。 原本要等着修好行宫再完婚,可昭国的宗室实在等不起了,催着刚过了千秋节,就把宝蕊公主正式抬进了皇城。 成婚这天古鹏激动的睡不着,大晚上在院里走来走去,小卉和谁生气一般趴在榻上一言不发,古鹏气呼呼进屋骂道:“那个小王八羔子,肯定弄我闺女呢!” 新房里的宝蕊这会儿慵懒地躺在锦被里,繁复的礼服被心急的连儿丢得到处都是。 蕊儿正耍赖要叫热水,连儿不肯非说要一次就中好让母亲抱孙。 气得蕊儿嚷:“我还是个孩子呢!” 连儿坏笑着又爬上来说:“我等你长大容易吗?有了孩子你也可以继续当孩子。” 要早知道娶了宝蕊父母就留在京城陪他,连儿恨自己早干嘛去了。 只是得罪了宝儿,而今宝儿被困在皇宫里出不来,但凡来信都是以大舅子的身份指责连儿不够意思。 把皇位甩给儿子,见女儿婚后过得幸福,原本要留下陪女儿一辈子的小卉刚过了三个月就拉着古鹏游山玩水去了,体贴的女婿主动要求帮着照顾年幼的小舅子,让爹娘放心去玩儿。 这回望着父母的背影,连儿得意道:“这回我是不怕你们再抛弃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文《穿成傻女以后》跪求收藏 穿越小厨娘在古代一心发展事业,逼得世子日常争宠,业余治国。 吃货肖梦溪穿成古代傻女,凭一手好厨艺和渣女的灵活头脑,成功征(忽)服(悠)一众工具人为她所用。 什么带记忆重生的,带空间穿越的,通通臣服在肖小厨的擀面杖下。 至于那个一穿来就救下的王府世子南宫远辉,华丽的实现了命运三连跌,从报恩到感动,最后死心塌地以身相许,甘愿做那个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肖小厨:小哥哥那么主动,今晚月色这么好,不如…… 等等,重生那个说她见过的皇帝叫什么来着?沅辉?远辉?会不会那么巧。 傻辉哭晕在空房里:我怎么又失宠了。 预收文《错嫁悍妻》跪求收藏,侯府贵女错嫁江湖郎中,日常求休书求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