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的幸福落满坡》作者：冰魅 序 一个冬天的萧杀过后，暖暖的春阳里，满树的苹果花在开。淡淡地香气若有若无，小小的花朵在春天的风里浅笑低唱。苹果树下的初相见已经成了回忆，花儿却还在年年得开。 只要花儿还在开，幸福就还在。 第一章 少年宫巨大的半圆形建筑，被蓝色的玻璃覆盖着，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好像童话里的神秘王国，在晶莹璀璨里藏着无数的珍宝和快乐。宽阔的大门里，不时地有小鸟似的孩子们跳进跳出。 敲开主任办公室的门，安羽把自己手里的履历表和资料恭敬的递了过去：“主任您好，我叫安羽，音乐学院声乐系毕业生。今天过来报道。”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的夏明雅立刻站了起来，温暖的笑容让人很舒服。把安羽的资料接过来，握住了安羽的手： “ 安羽啊！欢迎欢迎。我知道你今天来，已经等你很久了。”主任夏明雅已近中年，但是保持得非常好的身材，轻灵优雅的举止，仍旧看得出年轻时扎实的舞蹈功底。明快的笑声温暖的手掌，安羽不由自主地对这位即将成为自己上司的大姐产生了极大的好感。 “你的资料我早就看过了，很高兴你能来。咱们宫里的师资力量在全市少年宫里是最强的，但是声乐这方面就稍差一点，你来了正好可以弥补我们的弱点。孩子，你就准备大显身手吧！我很期待你呢！”夏主任笑着拍拍安羽的肩膀。安羽有些兴奋的用力点点头，这样的一番话对于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男孩来说，无异于兴奋剂。被期待被重视的感觉，真得很好。 “走吧，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宽阔的走廊明净的窗，飘扬在空气里的悠扬的琴声歌声，还有舞蹈室里节奏分明的踏地声，所有的声音混合着，交织成一片温馨落在心头。安羽跟着夏主任身边，听着她轻声地介绍，看着周围的墙壁上悬挂着的孩子们的作品。 忽然，伴随着钢琴声，一个清脆的童音悠扬的响起。歌声还带着些许的奶声奶气，纯净甜美如同山谷里刚刚萌发的青草芽，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轻轻占下。安羽不由得站住了脚，这是没有经过任何修饰的，纯正的天然之声。这孩子的声音，真好听。 夏主任笑着拉着他的手带到一间教室跟前，歌声就从里面飘出来。一个小小的女孩，背着胖胖的小手站在教室中间，合着钢琴的伴奏自在的唱着。 “这是我们的小明星，她的歌声可以让听过的人再也忘不掉。今年的全市歌唱比赛里，刚刚拿了幼儿组的金奖。” “太美了，她还那么小，真了不起。”安羽轻轻的叹息着，就算没有任何声乐知识的人也听得出来，这是天生的好嗓子。老天在宠爱着这个女孩的同时，连嫉妒的权利都不给别人。 “这也算是遗传吧！你知道她妈妈是谁吗？”看着安羽张大的眼睛，夏主任轻轻叹息一声：“你应该听说过，林雪宁。” “啊，原来是她的女儿！难怪了。”安羽感慨地点点头，林雪宁啊！那是音乐学院里被传说的女神似的人物。她的人很美，她的歌声可以让人迷醉。当年在学院里就是全校瞩目的骄子，几乎包揽了所有歌唱比赛的金奖。在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之后直接进入了歌剧院成为人人爱慕的百灵鸟。原来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可是…… “可是林雪宁不是……”安羽突然想起来，几年前那轰动性的新闻。著名歌唱演员林雪宁不幸罹难。是一起恶性车祸。夏明雅怜悯的点点头：“是啊，她走了，留下了这个女儿。那时候娇娇才刚满4个月。但是老天并没有亏待她，她的妈妈留给她一付好嗓子，她的爸爸给了她双份的爱。还有很多关爱她的人，所以小娇娇的生活里没有任何阴影，她才会自由自在的歌唱。” 歌声停了，在周围孩子们充满羡慕的掌声里，小小的女孩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着在自己面前蹲下来的安羽。乌黑的头发整齐的梳成一条小马尾，红色的蝴蝶结衬托着圆润白嫩的小脸，秀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夜空的流星。 “你是谁呀？” “我叫安羽，从今天起就是你的新老师。” “哦？新老师呀！” “对啊，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叫沈念慈，我还有小名，我叫娇娇。” 安羽看着面前的小女孩，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娇娇的大眼睛笑眯眯的像两颗小月亮，一点不怯生的表情像极了那个可爱的美国小明星，秀兰邓波。 “你会唱歌吗？” 娇娇很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大哥哥，这个新老师很好看啊！安羽捏捏她的小下颌，笑着说：“我会啊！”娇娇立刻抓住他的手：“那你唱吗！唱歌唱歌！” “啊？”被抓着手摇的安羽有点尴尬。一直坐在钢琴后面的女教师扑哧的笑了出来：“夏主任，你还没有考试，娇娇已经替你进行了。”站在一边的夏主任也笑了起来。安羽抿了抿嘴唇，拉着娇娇的手走到钢琴旁。清泠的琴声响起，灵巧的手指在黑白的琴键上描出一片明媚阳光。 “你是我清晨的阳光，在心上照亮。你的笑容是美丽的玫瑰，在每个角落为我绽放。我爱的人，你是我的天堂。” 这是林雪宁的成名歌，只要听到这个旋律的人都会想起那个美丽的音乐精灵。自从精灵陨落，这首歌再没有人翻唱。这首美丽的旋律伴随着她一起升入天堂。 安羽展开歌喉，轻松自如的唱着。娇娇靠在他身边，亮闪闪的眼睛欣喜地看着他。这是妈妈的歌，他也会唱！ 窗外，灿烂的阳光照在新绿的枝头，满树的苹果花一簇簇的盛开着。淡雅的清香在风中飘荡。 “爸爸爸爸！新老师也会唱《天堂》！” “是吗？好啊~~~” “爸爸，新老师唱歌真的真的很好听！他还会唱好多好多的歌呢！” “呜呜~~~” “爸爸，新老师很好看，他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就像我这样，呒~~~”穿者小背心拖着小兔子拖鞋的娇娇站在厨房门口，两只手捏着自己的脸蛋笑给爸爸看。正忙碌着做晚饭的沈逸晨哭笑不得的拍了一下女儿的小屁股：“好了，喜欢说话的小鸟。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好！啦啦啦~~~你是我清晨的阳光，在心上照亮。你的笑容是美丽的玫瑰，在每个角落为我绽放。我爱的人，你是我的天堂~~~”娇娇一边洗手一边哼着唱。沈逸晨把做好的饭菜摆到餐桌上，听着女儿奶声奶气的歌声，眼神微微的暗淡一下。为什么要唱这首歌呢？不过，女儿说的那个新老师也是雪宁母校的毕业生，会唱这首歌并不稀奇。夏主任说，娇娇要换老师了，新老师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会给娇娇专业的细致的指导，把娇娇的歌带上一个新的台阶。 可是她并不知道，娇娇唱歌只是她自己喜欢唱，唱歌是她最开心的游戏。而自己，也只是希望女儿开心罢了。沈逸晨摇摇头，换上温暖的微笑。娇娇已经从卫生间里跑出来了，欢叫着坐在餐桌旁。沈逸晨帮娇娇调好饭菜，看着她香甜的吃。一边听着小女儿絮絮不停的说着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少年宫里的新老师，一边不时地叮嘱一声不要烫到，慢慢吃。 吃过晚饭，陪着女儿玩了一会玩具，读了一段格林童话。娇娇该睡觉了。手脚利落的爬上自己的小床，娇娇快活的抓过床头上妈妈的照片：“妈妈，我要睡觉了。今天我们来了一个新老师，他也会唱你的歌！明天我还要去跟着新老师上课，妈妈晚安再见！” 娇娇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上遮出一道黑黑的线。抚摸着女儿圆圆的小脸，沈逸晨收敛了笑容。每天只有在女儿睡着了以后，他脸上温暖轻松的笑容才能放下来。在女儿面前，他永远是温暖的喜悦的，没有任何的忧郁悲伤。让娇娇的世界简单快乐，充满鲜花和蜜糖，这是当年对着雪宁的墓发下的誓言。5年了，娇娇就像一只小小鸟，在万能的爸爸为他撑起的天地里快乐的成长。至于那笑容背后的落寞，暗夜里的孤单，她没有必要知道。 给娇娇盖好被子，关上了台灯。一盏小月亮夜明灯亮了起来，淡淡地光亮照着小床上熟睡的女儿。从女儿一降生，这盏灯就一直伴随着她。即使是在黑夜里，也永远有一道温柔的光照着她。沈逸晨轻轻地把桌上妻子的照片扶正。手指慢慢的滑过照片里熟悉的眉角，雪宁依然是那样的年轻美丽，水一样的双眸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自己。 雪宁， 晚安。 第二章 安羽哼着歌，端着小喷壶给窗台上的花儿浇水。几只小鸟扑闪着翅膀从清晨的阳光里飞过，安羽抬起头朝着那些鸟调皮的吹口哨。因为家在外地，宫里还专门给了他一个房间做宿舍，从房间的窗口望下去，院子里栽种的苹果树郁郁葱葱，已经有小小的青苹果挂在枝头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从现在开始，他正式的成了一名声乐教师，在一座梦幻般美丽的艺术宫殿里，拥有一群快乐的小精灵。他从小就憧憬的梦实现了。放下喷壶，安羽朝着阳光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脸颊上绽满笑容。深吸口气，开始练声。 “啊~~~~~”圆润的声音美丽的音符，合着晨风飘荡着，非常的悦耳。 黄昏的公路上堵车很严重，沈逸晨看着前边的 一流长龙，焦灼的拍着方向盘。娇娇已经下课了，现在大概正焦急的盼着自己呢！一想到小女儿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少年宫的大台阶上哭泣，沈逸晨的心上就泼了油一样。 车流忽然动了，沈逸晨立刻发动了汽车。 夕阳的光从窗子里照进来，空空的音乐室里只剩了娇娇自己。一起上课的小伙伴都被爸爸妈妈接走了，可是爸爸怎么还不来？娇娇眼巴巴的看着教室的门口，泪花在大眼睛里闪动。安羽顿在她面前拉着她的小手：“娇娇，爸爸大概有事情稍微晚一点。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等他！”娇娇撇着嘴唇点点头，泪珠到底掉下来。安羽伸手抱起她，轻轻给她擦去眼泪，贴着她的脸颊轻声地唱：“你是我清晨的阳光，在心上照亮。你的笑容是美丽的玫瑰，在每个角落为我绽放。我爱的人，你是我的天堂~~~” “我是这样爱着你，我为你歌唱。只要你在我身旁，我就拥有最美丽的天堂。”娇娇轻声地跟着唱起来。妈妈的歌从小伴随自己长大，唱着它的时候就不会心慌。 沈逸晨停好了车，匆忙的冲进了少年宫的大门。但是空空的大门口没有一个人，娇娇呢？沈逸晨焦灼的跑上台阶，刚要进门口，一阵熟悉的奶声奶气的笑声传到了耳朵里。沈逸晨急忙循着声音看过去，在大院的最右边，郁郁葱葱的苹果树下，娇娇笑得正开心。伸着两只手拼命的想要抓住在她前边的一个大男孩，那个男孩的左躲右闪让娇娇又叫又笑得，开心的小脸通红。夕阳最后的光照在苹果树上，小小的青苹果也被染得有了甜美的红色。终于娇娇的手抓住了男孩白色运动衫的下摆，男孩笑着停下来，靠着树坐下。娇娇坐在他腿上，两个人脸对脸的笑。夕阳下，就像一张美丽的风景画。沈逸晨默默地看着，嘴角泛起微笑。 “爸爸！”娇娇一扭头，忽然欢叫着跳了起来。安羽这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正微笑着看着他们。乌黑的浓眉下，一双深潭似的眼睛仿佛无底的漩涡。安羽愣了一下，这样的一双眼睛，对上它的时候会下意识的躲闪，像躲避某种危险。 沈逸晨蹲下身来一把抱住扑过来的女儿，亲昵地在女儿的脸蛋上蹭了蹭。娇娇搂着他的脖子：“爸爸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半天了！”沈逸晨站起身来看着安羽，抱歉的笑了笑：“你好，我是娇娇的爸爸沈逸晨。”说着伸出手。这种完全成人化的礼节安羽还有点不太习惯，莫名的先有点脸红，伸出手握住，低声地说：“我叫安羽。是娇娇的老师。”沈逸晨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今天公司里临时有个会议，路上又堵车。谢谢你一直陪着娇娇。” “没关系，反正我也是住在这里的。娇娇，再见了！”安羽笑眯眯的朝着娇娇招手，一双大眼睛真的是弯弯的。翠绿的苹果树下站着一个白色运动衫的男孩，笑容灿烂天真。这画面很漂亮，沈逸晨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 “小羽哥哥再见！” 娇娇在爸爸的怀里开心的招手，安羽笑着点头。转身蹦蹦跳跳的跑上台阶，走进了巨大的玻璃门。沈逸晨拉着女儿的手朝门外自己的车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头说：“娇娇，你刚才说小羽哥哥？” 娇娇点头：“嗯！” “以后要叫老师，不可以没礼貌。”沈逸晨弯下身子认真地对女儿说。老师就是老师，不论年龄的大小都应该分外尊重。娇娇噘起嘴抗议：“我没有没礼貌！是小羽哥哥说的，上课的时候叫老师，下课的时候可以叫哥哥的！”沈逸晨无奈的笑笑，打开了车门，把娇娇放在后排座上，替她仔细的绑好安全带。不管娇娇怎样的抗议甚至哭闹，沈逸晨都不会允许她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娇娇对这个一直耿耿于怀，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坐在爸爸身边，而自己却要坐在什么也看不到的后面。但是这是和爸爸的抗争唯一不会有结果的事情，娇娇只好认可这个事实。 今天已经晚了，沈逸晨索性直接把女儿带到了麦当劳解决晚餐。给女儿买了一大盘他喜欢的薯条汉堡冰激凌，看着小丫头心满意足的吃，沈逸晨慢慢得吸着可乐。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娇娇的老师，原来是个这么清秀的男孩子。只是看起来还像个高中生的样子，握手的时候还有点小小的局促。如果不是经过介绍，完全不相信他已经作了老师。他叫什么？安羽，小羽？沈逸晨忽然笑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 ，想这个做什么？ 作为宿舍的房间在顶楼的最右边，安羽哼着歌跑上楼刚要拿钥匙，忽然想起来，晚饭还没有解决呢！安羽给自己翻了一个白眼，笨！刚才在院子里不出去买吃的，要跑上楼才想起来没吃饭！蹦蹦跳跳的重新下楼，安羽忽然想起什么，拐了个弯朝西画室跑去。 如果说少年宫的建筑像一只张开双翼的鸟，那么西画室就在鸟的右翼下面，最安静的地方。安羽跑到门前举手敲门：“柳一轩?” 门里传出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门打开了。一个高挑的青年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捏着画笔。很英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见安羽的时候，眼睛在瞬间亮了一下。柳一轩是教西画的，看上去整个人又帅又酷，常常一点表情都没有的脸上偏偏有一双很亮的眼睛，冷冷的一眼射过来能让人一哆嗦。安羽刚来的时候根本不敢跟他说话，不过现在熟悉了才发现，其实他不过是个画画狂人。整天钻在自己的画室里，除了上课以外很少看见他做别的，都在画画。安羽叹口气，是不是搞艺术的人都这样疯狂啊？ 安羽嘿嘿的笑了：“我就知道你没走，我去买点吃的，等我回来一起吃晚饭吧！”说完没等对方回答，转身就踢踢踏踏的跑了。看着安羽白色的连帽衫逐渐的消失在楼道的转弯处，柳一轩轻轻靠在门框上，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下来。 夕阳已经落下去，不过天光还亮。距离少年宫不远的一条小街上，人流穿梭商铺林立。安羽两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微微的翘着嘴巴在密布的小吃摊上搜索自己喜欢吃的。每天的三餐基本都是在这里解决的，颠来倒去也不过这几样，安羽有点郁闷的看着那些很熟悉的食物，有点想家里的饭菜了。可惜宿舍里没有厨房，就是有他也不会做。说实话，每天一个人吃饭的感觉，实在有点寂寞。好在还有一个柳一轩陪着他，两个人一起吃饭感觉就好多了。 买了一堆吃的东西，安羽用脚尖踢开了柳一轩的门。幽暗的画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的味道，厚重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屋子中央一盏落地灯是画室里唯一的光源，被收束了的光照着一张硕大的画板，画板前的柳一轩手里端着调色盘回头看着安羽。安羽用手里的食物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笑着：“傻看着干什么，等着我喂你啊！”说完拎着东西转了一个圈：“喂，你这里到处都是颜料画板，我坐哪里啊？” 柳一轩静静的看着他，浅浅的笑了。放下手里的调色盘和画笔，过来把沙发上的东西抱开，露出一个小小的茶几。看着安羽手脚麻利的把茶几擦干净，把买来的晚饭堆在上面。这间画室是自己的私人地带，一直没什么人进来。事实上大家宁可在门外面跟他说话，因为这里全部是画板画布调色盘的世界，一不小心还可能跟一个石膏老头来个亲密接触。柳一轩早已经习惯了画室里的安静和孤独。但是这个叫安羽的男孩就那么理直气壮的走了进来，而且看他甜甜的笑着开心的说话，居然一点不觉得突兀。 “唉！洗手啊大哥！” 伸到烧麦上的手被毫不客气的打开了，柳一轩撇撇嘴，乖乖去洗手。等他甩着手上的水珠坐回来的时候，安羽已经把筷子和碗摆好了。把买来的汤倒进纸杯里，安羽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柳一轩：“你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画画，关在这个小房间里，不闷吗？”柳一轩摇摇头：“不会，这里是我的大千世界。现在我心里有东西有情绪，我就拼命的画。等我觉得自己空了的时候，我会背起背包满世界跑的。” 安羽眼前立刻闪现出背着背包云游四方的美丽景象，张着嘴很羡慕的看着他：“好浪漫。” 浪漫个鬼！出去写生的人哪个不是又苦又累脏兮兮的民工似的，偏偏还有人觉得浪漫。柳一轩被嘴里的食物呛了一下，好笑的看着安羽：“哪有你们搞声乐的浪漫啊！一大清早的就对着天空开始练声，有你在我最近连闹钟都省了。”安羽吃惊的捂住了嘴：“啊！你晚上不回家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以为就我自己一个人呢！”糟了糟了！每天早上都吵醒他，真是的！ 看着他吃惊惭愧的样子，柳一轩嗤嗤的笑了：“笨蛋，骗你的！你在三楼我在一楼你在东角我在西角，怎么可能听得到？”安羽瞪大了眼睛：“那你说我练声~~~你蒙着我玩啊！”随手抓起沙发上的靠垫打过去，柳一轩哈哈笑着躲。 单纯的日子像小河里的水，平静而顺畅的流淌着，一不注意，它已经流出很远了。每周二十课时的工作量对于安羽来说一点都不是负担，孩子们总是小鸟一样的围在他身边，越来越优美的歌声唱个不停。早上伴着鸽哨，安羽的歌声依旧会叫醒梦中的柳一轩，作为补偿，安羽通常会在一起晚饭之后，被抓过来充当人体模特。娇娇依然是班里最小最受宠的一个，而她自己也充分享受着老师哥哥的宠爱。每次被爸爸送来上课的时候，只要看见安羽的影子，娇娇就会从爸爸的大手里挣脱出来，一路欢叫着扑向安羽。一定要安羽抱着转几个圈才肯下来。安羽对于这份撒娇照单全收，快活的抱着娇娇转圈，逗得她咯咯的笑。教室门口，沈逸晨温和的微笑。每次上课必定被娇娇催着第一个来，下课后，如果因为有事耽搁了，沈逸晨也不会太担心，甚至有一点小小的喜悦。因为，在那棵苹果树下，会有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孩甜美的笑脸，就像初夏的风中淡淡的花香。 黑白的琴键上，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在灵巧的跳动，水一样的音乐流淌出来。阳光从宽大的玻璃窗里照进来，空气里浸透了苹果花的芬芳，清爽甜美的让人想在微风里飞扬。钢琴边站着几个孩子，神情专注的唱着。安羽一边伴奏一边不停的提示着孩子们调整呼吸。 快要下课了，安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教室门口。娇娇还是没来。娇娇已经缺了两次课了，他的爸爸来请过假，孩子病了。手托着下颌，安羽看着音乐教室的窗外，夕阳的光辉正斜斜的照进来。只有父女俩的生活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娇娇还那么小，一个大男人要工作还要照顾一个五岁的孩子，够艰难的。同情的叹口气，安羽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画面，娇娇躺在小床上哭，沈逸晨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安羽微微的皱了眉头，要不要去看看他们呢？手中的铅笔不自觉地点着花名册上的那个地址栏。 晚风里已经带了夏日特有的气息，窗外的草地里，不知名的各色小花已经迫不及待的绽放了。沈逸晨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熟睡的脸颊，想把她从睡梦中叫醒。高烧持续了三天，病痛折磨着孩子更折磨着沈逸晨。请了假在家照顾娇娇，沈逸晨几乎衣不解带。好不容易娇娇退了烧，精神也好多了，沈逸晨的心才稍微的放下一点。 睡得正香得娇娇很不耐烦被打扰，撇着嘴翻过身继续睡。沈逸晨只好继续轻摇女儿，该吃晚饭了。忽然门铃响了，沈逸晨微蹙下眉头，这个时候谁会来？站起身走到客厅，沈逸晨打 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让沈逸晨吃了一惊：“安羽~~老师？” 第三章 白色的连帽衫，浅蓝色的牛仔裤球鞋，简简单单的打扮衬托的男孩青涩可人。安羽有点羞涩的微笑着：“我来看看娇娇，她好点了吗？”沈逸晨感激地笑着，把安羽让进来：“已经好多了，小孩子让你费心了。” 宽敞的客厅优雅整洁，家具摆设都很精致。并没有想象中的杂乱无序，安羽忽然觉得之前的一些担心有点可笑，人家生活得很不错。沈逸晨把安羽让到沙发上，客气的道着谢。安羽依然不习惯客套，脸上微微的泛着点红。还好，几乎是立刻的，娇娇小鸟一样的从屋里扑了出来，快活的笑着扑过来。安羽站起来把娇娇搂在怀里，呵呵的笑着捏她的脸蛋：“小娇娇，打针有没有哭啊？”娇娇故意的鼓起腮帮，跳着脚的抗议这个“痛苦”话题。 搂着安羽的脖子，娇娇快活的说着笑着。在家里闷了好几天，爸爸都不许她出去玩，更不让她去唱歌。好不容易这个好看的老师哥哥到家里来了，兴奋的娇娇眼睛都亮晶晶的。手脚麻利的爬到安羽的膝盖上，一双小胖手搂着他的脖子笑呵呵的说东说西。沈逸晨伸手把女儿从安羽身上抱下来，有点歉意地对安羽笑笑：“这孩子很能缠人，你不要惯着他。”安羽甜甜的笑了：“不会啊，我们一起玩得很开心的，对不对？”说着探头对娇娇做着鬼脸，娇娇咯咯的笑，挣脱了沈逸晨的手臂，拉着安羽的手臂就往她的房间里拖：“小羽哥哥，我给你看我的宝贝！” 娇娇开心极了，一会儿拉着安羽看她的玩具，一会儿宝贝似的把自己画得画端出来给安羽看。快活的满屋子都是她的笑声。沈逸晨开始还担心安羽会被烦到，但是看到那个大男孩端着遥控器，跟女儿一起大呼小叫的操纵满屋乱转的小机器人的时候，沈逸晨轻轻的笑了。 厨房里，沈逸晨在准备晚饭。难得娇娇这么开心，看来她真得很喜欢这个小老师。不过，这个男孩子也真得很可爱。沈逸晨嘴角弯了弯，打开了冰箱门。悠扬的钢琴声响了起来，沈逸晨的手僵住了。《天堂》，熟悉的钢琴熟悉的旋律，好像一把锋利的钩子瞬间把一切拉到了5年前。同样的黄昏同样的场景，好像一切的悲伤都不曾发生过，雪宁现在就好好的坐在钢琴旁，一边弹琴一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笑。 似乎被什么牵引着，沈逸晨走到女儿的房门前。钢琴前的男孩子投入的弹奏着，女儿双手搭在他的腿上甜美的唱着。夕阳的光照在他们身上，似真又似梦。沈逸晨无力的靠在墙上，原来发生过的，已经回不去。 安羽一曲终了，很开心给娇娇拍手。一转头，看到门边神情复杂的沈逸晨。安羽有些茫然的站起来，沈逸晨幽深伤痛的目光让他不安。是不是刚才那首歌触动了人家心里的伤痛？安羽忽然自责起来，怎么这么粗心大意的，忘记了这首歌会勾起回忆。现在该怎么办？安羽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沈逸晨，局促的握着两只手站在那里。 沈逸晨觉出自己的失态，微笑着走过来：“安老师，如果不嫌弃就在这里用晚饭吧！”娇娇立刻开心的附和，拉着安羽的手就不放开了。安羽窘迫的摆摆手：“不不，我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沈逸晨恳切地看着他：“留下来吃顿饭吧，这个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安羽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餐桌上摆好了精美的餐具，沈逸晨亲自下厨。菜式并不多，但是很精致。安羽惊讶的扶着桌子：“沈先生，你的手艺这么好啊？”沈逸晨拉开椅子让他坐下，微笑着说：“没什么，一个人带着孩子总要学会做饭。这些都是我最近新学会的，娇娇都没来得及尝过呢！” 好香啊！安羽很久没有吃到家中厨房做出来的饭菜了，何况又极其的对胃口。看着安羽把菜送进嘴巴里，沈逸晨有点期待的问：“还合口味吗？”娇娇跪在椅子上，一边用小勺子往嘴巴里送东西，一边大声地说：“爸爸做饭很好吃的！我爸爸什么都会做！”安羽很赞同的使劲点头，真得很好吃！沈逸晨微笑着给安羽的盘子里添菜，看着他香甜的吃着，嘴巴鼓鼓的冒着一点油光。娇娇开心的一边吃一边比比划划的说笑，安羽被她逗得合不上嘴。一股暖暖的开心渐渐在心头弥漫开来，沈逸晨痴痴的看着他们，家里真得太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娇娇到底病刚好，这一场玩闹消耗了大部分体力，填饱了肚子之后就不知不觉地靠在爸爸怀中睡着了。把娇娇放到她的小床上，仔细的盖好了被子，沈逸晨弯下腰亲了亲女儿的小脸。一盏小小的月亮灯发出柔和的光，小床上的娇娇睡得很安稳。沈逸晨走出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 安羽看见他出来，站起身轻声地说：“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招待。”沈逸晨看着他：“不，是我该谢谢你。今天，我很高兴。谢谢~”安羽有点局促的垂下眼睛，沈逸晨的那双眼睛太深太黑，那里面的东西太让人心惊肉跳。只要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安羽就直觉得想回避。 “那……我先回去了，再见。”安羽起身告辞，沈逸晨也站起来替他打开门。门外就是电梯间，看着他按动电钮，电梯的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安羽走进去。沈逸晨忽然脱口而出：“你周末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家里吃晚饭吗？”看见安羽惊讶的眼睛看着自己，沈逸晨很快的补充：“娇娇很喜欢你。”电梯门关上了，沈逸晨转身回到房里。有点后悔刚才的冒昧，说不定人家会觉得唐突。眼前闪烁着安羽惊讶的眼神，心里更加不安。也许应该找个更得体的理由邀请他，但是，为什么呢？沈逸晨轻叹口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患得患失？或许是真的贪恋刚才的温暖吧？他走了，女儿睡了，房间里忽然的有点空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最后一班公交车没有多少乘客，安羽看着车窗外飞驶而过的街灯，心里乱乱的，说不出是开心还是别的。那句突如其来的邀请像一根春天的小草，在心上不轻不重的挠着。要去吗？可是好像不很熟的，人家只是客气吧？可是为什么会突然的说要周末去他家？安羽把头靠在车窗上，被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弄得懒懒的，还有点小生气。这辆车就一直开到天边吧！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用决定。 第四章 普通的居民楼，不大的阳台被花花草草挤得生机勃勃。娇娇的爷爷，衣着素雅的沈老先生正带着老花眼镜仔细得给花松土。屋里的床上，两位亲家母一边缝着小被子，一边亲热地说些闲话。娇娇的奶奶和外婆年轻的时候就是闺中密友，也因为这层关系，青梅竹马的沈逸晨和林雪宁顺理成章的亲上加亲。就算雪宁已经离开了5年，依然没有改变两家人的相处方式。娇娇是两家人的心头肉，几天看不见，林妈妈就要专门的跑过来看看孩子。给孩子做做衣服缝缝被子成了老姐妹最好的消遣。两位老人虽然鬓角添了银丝，手上的针线却依旧秀密。小小的被子描龙绣凤般的制作，看得娇娇的爷爷直笑。 “你们是做小被子啊还是绣龙袍呢！别让人家幼儿园的阿姨笑话，可显着你们家有两个会绣花的老太太，孩子的枕头套都能绣出百福图来！”娇娇的爷爷从阳台上探过头来，打趣地说。沈妈妈嗔怪的白了一眼：“要你管！摆弄你的花去！”林妈妈笑着说：“还不是无事可做啊！要是想人家的外婆奶奶三个两个的孙子抱着，也不至于这样了。”沈妈妈叹口气：“咱们没福啊！就这一个宝贝也不能天天在身边。还得巴巴的请人家把孩子带过来。”林妈妈有点落寞的笑：“别怪逸晨，他实在不容易。一个大男人独自带个孩子，又要工作。”沈妈妈郁闷的说：“我要自己带娇娇，他不肯啊！说什么要给娇娇一个最好的教养环境。我不会教孩子吗？他还不是我教出来的！” 林妈妈一边绣着花心，一边轻声地问：“逸晨还是不肯相亲吗？他还年轻，不能这么耽误着！”沈妈妈叹了口气：“他自己不肯，能有什么办法？” “劝劝他吧！这么多年了，早就尽了夫妻的情分。逸晨是难得的好孩子，是我们雪宁没福……不管将来是哪家的女孩过门，都算我的干闺女。只要人家不嫌弃我，我认这门亲。”林妈妈抿紧了嘴唇，不让眼里的泪光闪出来。沈妈妈先掉下泪来，曾经亲上加亲的幸福，却被上天嫉妒。两个老姐妹坐在床上抹泪，沈老先生在阳台上使劲的低着头修剪花草。 忽然楼下传来稚嫩的呼喊，沈老先生抬头向下看。儿子的车已经停在楼下，娇娇迫不及待的从车里跳出来，摇着小手跳着脚喊爷爷。一连声地答应，沈老先生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客厅跑，孩子来了。林妈妈和沈妈妈也赶紧擦干眼泪，宝贝孙女来了！一家人又团聚了。 小小的寝室里，窗帘遮挡住了外面漆黑的夜色。床头灯微弱的光照着桌上的小闹钟，指针从1点慢慢的往2点滑落，抱着枕头的安羽在数了一千多只羊以后还是睡不着。 “周末如果有时间的话，来我家吃晚饭吧！” 安羽猛地把枕头盖在脸上，真讨厌！明天就是周末了，要不要去呢？床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插着一大把灿烂的野花。花很香，开得正好。各种颜色的花朵看似杂乱的插在一起，竟然很有艺术感觉。那是柳一轩送的，他说是让孩子们采来当静物用的，现在课上完了花也没用了，送给他全当废物利用。安羽撇撇嘴，伸手从花瓶里揪下一朵，在手指间转着。一片一片的数花瓣：去，不去，去，不去，去…… 安羽烦恼的把枕头扔了出去。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还有柳一轩急切的叫喊：“闹钟！小闹钟！”讨厌！他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没睡够的安羽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答应着打开了门。门外，柳一轩双手叉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伸手摸上了安羽的额头：“没发烧吧？哪不舒服？” “你才发烧，这么早干嘛？”安羽打掉他的手，睡眼惺忪的转回身，爬到床上抱着被子继续睡。柳一轩扑到他身边，伸手把闹钟拿起来举到他眼前：“宝贝儿，现在是几点？”安羽努力的睁开一只眼睛，瞄到了一根指向10点的指针。 “啊！”安羽像被针扎了一样从床上跳起来，完蛋了！怎么睡到了10点钟！安羽跳到地上抓起牛仔裤就往腿上套，忽然想起身上还穿着睡衣。薄薄的棉质睡衣穿着很舒服，可是扣子太细巧，想要一下子解开可不容易。安羽着急的先把裤子脱了下来，正要撩起衣襟直接脱上衣，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柳一轩：“今天是周末吧？呼~~~谢天谢地，我上午没课！”安羽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粉白色的睡衣下摆刚刚遮到黑色内裤的底边，半掩半露往往比直接暴露得效果更加强烈，安羽赤裸的两条腿就让柳一轩不得不努力的把视线上移。从床上站起来，柳一轩一步一步地走到安羽面前，两只手抓住他的肩突然使劲的摇晃：“你上午没有课，我有啊！每天都是你把我从床上叫起来，可是今天是夏主任亲自敲我的门叫我起来啊！安羽！”安羽惊讶的张着嘴，看着悲愤万状的柳一轩。这家伙不会这么倒霉吧？不过他好像今天是8点钟的课，想象着上课时间到了，学生们莫名其妙的站在门口，看着衣冠不整的柳一轩被盛怒的夏主任修理，安羽笑出声来。柳一轩抓着安羽就往床上按，恶狠狠的叫：“你笑！让你笑！”安羽抓起枕头反抗柳一轩的“虐待”，大叫着：“凭什么就要我为你叫床啊！已经让你占了那么多便宜了，一次不叫你就受不了！就不叫就不叫！” 柳一轩被这番叫床宣言直接打倒在床上，用枕头盖着脸笑的肩膀直抽。安羽明白过来，红着脸又恼又羞，翻身骑在柳一轩身上抡拳就打。柳一轩猛地翻身把他压倒在床上，抓过他的手腕举到头顶上，一只手死死的扣住。 柳一轩低着头看他，绯红的脸樱红的唇只有一低头的距离。安羽被压得很不舒服，正要抬腿踢他，忽然大腿上被狠狠地拧了一把。安羽疼得大叫的时候，柳一轩已经跳起来跑到门口了。安羽疼得泪花在眼圈里打转，发狠的叫着：“柳一轩！有种你别跑！”柳一轩在门口探着脑袋做鬼脸：“不跑不行，下节我还有课，再让主任逮着我这个月的奖金就飞了！”说完飞快的关上了门。 安羽也没想追他，混蛋下手那么狠！疼死了。坐起来抚摸着大腿根，白嫩的皮肤上清晰的一片红，隐隐的发青。安羽揉着，一迭声的骂混蛋。 下午三点钟是安羽的课，两个半小时的课结束之后，家长和孩子们礼貌的向安羽道别。安羽一边回应，一边有点心不在焉的整理琴谱。娇娇偎依在他身边，已经习惯了爸爸越来越迟到。不过没关系，反正老师哥哥在，也很开心。娇娇爬到安羽的腿上，掀开钢琴的盖子，胖胖的小手用力的按着琴键练习音阶。安羽抱着她，不时地纠正一下指法。 教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安羽忍不住地朝门口看。是不是堵车了？还是公司里临时开会？娇娇也等得有点不耐烦，蹶着嘴巴生气。肚子都饿了，爸爸还不来！安羽安慰的抱起娇娇，忽然门口传来一声慈爱的呼唤：“娇娇！”娇娇立刻欢叫着从安羽怀里跳下来，朝着沈妈妈扑了过去：“奶奶！” 沈妈妈抱歉的笑着：“对不起老师，娇娇爸爸公司临时有事出不来，等他告诉我的时候已经晚了。让您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一点失落从心底里漫上来，安羽勉强的笑着说没关系，目送着祖孙俩亲热地拉着手走出去。低着头转身往回走，安羽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自己的脚尖。只是一句很随便的邀请吧？干吗那么当真啊！笨死了…… 一只手臂轻轻的搭在脖子上，安羽立刻板起了脸。哼！柳一轩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的哄着：“小闹钟，别生气了。我们去吃东西，随便你点，哥请客还不行吗？”安羽白他一眼：“不去！我怕有人谋财害命！” “谋财害命不可能，但是劫财劫色就说不定了。哇！”柳一轩夸张的大叫着，躲开了安羽抡过来的巴掌。顺势把安羽搂进怀里往外走：“我今天高兴，奋斗了一个月的画终于完工了。就算帮我庆祝一下吧！走啦！”安羽无奈的摇摇头，只好让他搂着自己走出大门。 走出巨大的玻璃门，安羽愣住了。台阶下面站着沈逸晨。 第五章 安羽有些发楞，看着沈逸晨浅浅的笑容，心里隐隐的竟然有些发热。 “娇娇，她的奶奶接走了。”安羽轻声地说。沈逸晨尴尬的笑了一下：“是吗？那……谢谢你了。”安羽不知所谓的笑了一下，被柳一轩带着走下台阶。两个人擦肩而过，安羽悄悄瞥了一眼，沈逸晨浅浅的笑容里似乎有一点失落。心被什么拨了一下，只是轻轻的一下，于是有些不知名的东西悄悄的漫出来。安羽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开心。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慢慢的走回车里，沈逸晨靠在座位上半天没有动作。公司里的突然变故让所有的人都手忙脚乱，自己没有任何的理由离开。只能任由心底里的火烧灼着，期盼着可以早一点解决完，期盼着能够如约而行。从来没有这样的焦灼心情，沈逸晨苦笑了一下。为什么呢？只是一个很平常的邀请，所有的回应只是那个男孩明亮的眼睛略带惊讶的看着自己。沈逸晨发动了车子，现在该去接娇娇了，妈妈一定做了很丰盛的晚饭。 车子无声的在路面上慢慢滑行，却始终没有加速。前面不远的地方，梳着马尾长发的英俊青年亲热地搂着安羽的脖子，偶尔贴着他的脸说话，安羽就笑着推他。沈逸晨咬着嘴唇，感觉到自己的心情是越来越烦躁。也许是天气越来越热的原因吧！ 雨很缠绵的从清晨一直持续着，终于在黄昏的时候变成了大雨。这个城市里的秋天总是从连绵的雨季开始，伴随着雨，风越来越凉了。路灯变得朦胧，车流在雨中显得更加拥挤。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方向盘，沈逸晨看着前边的汽车长龙，等待着红灯过去。娇娇已经被奶奶从幼儿园接回家了，所以黄昏的堵车并不会让他太过着急。长龙总算松动了，沈逸晨发动了车子，慢慢得拐过街角，向前驶去。忽然车窗外街角边，一个静静伫立的白色身影，似曾相识。沈逸晨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高大的梧桐树下，那个一身白色运动衫的男孩。 单薄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安羽把书裹进怀里，瑟缩的抱着肩膀站在树下。出租车一辆一辆的从面前开过去，就是没有停下来的。冷死了，安羽打着哆嗦抱紧了自己的手臂。打不到车可怎么办？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难道自己要走回去吗？正焦急不安的安羽惊讶的看着一辆黑色的车子倒退着停在自己面前，车门打开了。儒雅的男子温柔的笑着招呼：“安羽，快上来！”那双黑色的漩涡一样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温柔。安羽如释重负的笑了一下，快步的跑过去坐进打开的车门里。 沈逸晨看着他坐进来，赶快伸手从置物箱里拿出一条大毛巾递给浑身湿透了的安羽：“把头发擦干吧，这样容易感冒。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安羽把毛巾接过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说：“我在这里进修，刚刚下课。出门的时候忘了带伞，谁知道这雨就下的没完了。出租车也这么难打。”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衬的原本白皙的脸有点青白的颜色，可怜兮兮的鼻子尖泛着微红，嘴唇的颜色也浅了很多。 “冷吗？”虽然已经是初夏，但是黄昏的风雨还是很凉。沈逸晨担心地看着安羽身上薄薄的运动衫湿淋淋的贴在身上，本来并不健壮的身体更显得单薄可怜。 “还好。”说着还好，安羽就很不争气的打了几个喷嚏，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身上，想不打冷战都不行。沈逸晨伸手脱下了自己的西装，给安羽披在肩上。还带着体温的衣服非常的温暖，安羽也顾不得会不会弄湿人家的衣服，拉过来紧紧的裹住自己。好冷啊！看着安羽打哆嗦，沈逸晨皱了皱眉，低声说：“这样不行，还是先回我家把湿衣服换下来。你会生病的。”这里确实离他家很近，安羽只好点点头。 浴缸里放满了热水，泡在里面的安羽一阵颤抖过后才真正的舒展开身体。身体舒服了，才有精力想起一些别的问题。在别人家里洗澡是很别扭的，何况还……不太熟啊！安羽摸了摸发烫的脸，这很有点难为情。 洗完了澡，安羽换上沈逸晨的睡衣。衣服有点大，上衣松松的套在身上，裤脚也完全盖住了安羽赤裸的脚。安羽硬着头皮从浴室里走出来，看见沈逸晨正看着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笑了。清澈的眼睛晕染了一层害羞的朦胧，甜甜的羞涩的笑容让沈逸晨想到了枝头上还带着露水的青苹果。 “过来坐吧，我煮了咖啡。”沈逸晨微微转头，淡淡的微笑着。他的声音很低沉，柔和而厚重。不会强烈的碰撞感官，却可以贴近心灵。安羽忽然想到了大提琴的音色，一样的温润动人。小小的书房很别致，向外突出的八角形小平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通透的玻璃窗被夜雨打湿了，又被室内的灯光映着，很有些西窗夜雨的风情。一只托盘，两杯咖啡，还有主人暖暖的微笑。有一刻，安羽有点恍惚。面前的情形似曾相识，似乎彼此已经是相交很久的老朋友，自己今夜只是应约而来。 看着安羽在厚实的地毯上坐下来，沈逸晨把一杯热热的咖啡递给他，安羽接过来，稍微回了一点神：“今天真是麻烦你了，不好意思……”沈逸晨笑了，顺手在他背后垫了一个枕头，让他靠得舒服一点；“既然我请不到，老天就替我留客了。这可不能算我贿赂老师吧？” 安羽低下头轻声地笑了，两只手捧着杯子小口的喝着。热热的咖啡香气浓郁，像一只温柔的小手抚慰着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寒冷被驱除，身体被温暖舒适渐渐放软。安羽惬意的靠在枕头上，白皙的双脚交叠在一起，衬着深红色的地毯，很好看。沈逸晨看着他，不知不觉的嘴角含笑。 “你不是已经毕业了吗？为什么还要到学校进修？”沈逸晨轻抿一口咖啡，低声地问。安羽捧着杯子笑眯眯的说：“是教育学和心理学，我不是师范专业，这些课程是要补上的。”沈逸晨点点头笑了：“我记得夏主任曾经跟我说过，你是她专门去音乐学院要来的。不然，你好象应该去考专业歌舞团的吧？”安羽有点赧然的扁扁嘴巴：“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每天站在舞台上，虽然喜欢唱歌，但是舞台总是让我有点紧张。做老师很好啊，我喜欢。”看着面前的男孩晶亮的双眸里纯净的光芒，沈逸晨有点出神。舞台上朦胧绚丽的光映照着安羽带点羞涩的笑容，空中回荡着男孩温润清亮的歌声。 屋子里静下来，安羽不安的看着自己的脚。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慌慌的。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安羽抿着嘴唇，忽然想起来：“娇娇呢？怎么没看到她？” “今天下雨，奶奶已经提前把她从幼儿园接回去了。” “你不用接她回来？” “她会很开心的，现在大概正缠着爷爷给她做玩具呢！她最高兴的就是去奶奶家，因为在哪里她可以无法无天。”沈逸晨说着，脸上泛起无奈的笑容。那是属于父亲的，幸福的无奈。安羽也笑了，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可爱调皮的娇娇在爷爷奶奶的面前怎样的得意娇纵。安羽轻声地说：“娇娇很可爱，她的声音很美，是那种清澈透明的感觉。有时候我不想去伴奏，只想让她自在的唱。”沈逸晨的笑容里溶进了一点苦涩，慢慢的加深：“那是她的妈妈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娇娇真得很像她。”看着沈逸晨依然维持在唇边的微笑，安羽忽然有点难过，如果不是那场车祸，他们一定生活得非常幸福。眼睛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的书桌，那上边放着一个小小得像框，像框里的女子美丽的容颜再也不会衰老。屋子里再次的安静下来，这一次是沈逸晨心绪不宁了。 “你一定饿了吧？我去做饭，你想吃什么？”沈逸晨站了起来，很随意地说着，只是背对这安羽的身体有些僵直。安羽张着嘴迟疑了一下，立刻说：“我帮你吧~~~”话一出口，安羽就后悔了，不是应该说不用了谢谢，在婉转的告辞吗？怎么说出来的和想的完全不一样。人家会不会觉得自己太没礼貌？不过，好像雨还在下，衣服还是湿的，而且也不是第一次留下来吃饭，也许还不是太唐突吧！沈逸晨微笑着看着他，喜欢害羞的小孩原来还喜欢咬指甲。 厨房里，沈逸晨系着围裙准备晚饭。安羽跟在他身边，有点好奇的看着他。在家里厨房总是妈妈在忙，爸爸永远是举着报纸对着窗外的阳光。没想到面前这个大男人操作起厨具来，和他的谈吐一样从容流畅。安羽很想帮忙，可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他连鸡蛋都没煎过啊！靠在操作台上，安羽拿着一只番茄在手里摆弄，看着沈逸晨动作熟练的把牛肉切成块放进锅里，一会儿的工夫，就有蓬蓬的香气冲出来了。安羽吸吸鼻子：“好香！”沈逸晨转过头微笑着看着他：“我记得你喜欢吃牛肉。上次想请你来，买了好多放在冰箱里。”安羽有点小惊讶，张着眼睛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牛肉？”沈逸晨一边处理手里的番茄，一边轻声地说：“上次你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说的啊！”安羽立刻叫了起来：“才没有！你一定是看我把牛肉都吃光了对不对？不过我很喜欢，你做得很好吃。”沈逸晨笑了，面前笑得安全没有心机的男孩总能很轻易的让他露出微笑。 雨依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透过紧闭的玻璃窗和轻薄的纱帘，雨声还是淅淅沥沥的传进来。饭菜已经做好，很精致的摆在小桌上。沈逸晨打开cd，选了一张放进去。轻柔美妙的音符让人的心都变得柔软。沈逸晨回过头来看着安羽：“陪我喝杯酒好吗？突然很想喝。”安羽点了点头。沈逸晨走到靠墙的橱柜边，从里面拿出一瓶红酒，两只水晶杯，动作娴熟的开酒。安羽蜷着腿靠在枕头上，看着他优雅的动作。这个男人温和有礼，似乎总是那么游刃有余。可是当他转身的时候，就觉得那个背影里藏着无尽的落寞和忧伤。看着他微笑的眉眼中深深的黑色，会莫名的有些难过。 第六章 沈逸晨默默的在酒杯中注入醇浓的酒浆，晶莹剔透的杯子被浓郁的红色渐渐占据。拿着两只酒杯过来，递给安羽一杯。安羽接过来在手里捧着，本来不会喝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男人的低声请求，竟然不忍心拒绝。摇晃着杯中的酒，沈逸晨的笑容里掺杂了几许苦涩。 “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从娇娇的妈妈去世之后……” 安羽低着头，轻轻的替沉睡的沈逸晨擦掉眼角的泪珠。他醉了，醉得忘记了安羽只是意外留下来的客人，忘记了自己沉稳厚重的外壳。他哭了，哭得很伤心。 屋子里静的只听到窗外的雨滴落得声音，很细很小。灯光温暖朦胧的照着，时间空间似乎都在渐渐的缓慢停止了。看着枕在自己膝头的沈逸晨，安羽有那么一点恍惚。或许真得有什么前世今生吧？因为此情此景，此时此地，还有面前这个人，素昧平生却并不陌生。 阳光照在眼睛上，沈逸晨难过的皱紧了眉。手臂挡住了眼睛还是挡不住头疼和燥热，呻吟了一声，沈逸晨睁开了眼睛。宿醉的难过让他一时分不清到底身在何处，坐在床边静了一会儿，沈逸晨渐渐清醒过来。放得好好的枕头，身上盖着的被单，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客厅和书房。只是在风雨之夜里和他一起共饮的那个男孩不在了。空气里静静的飞着一些阳光的碎片，似乎一切只是恍惚的一个梦。 “啊嘁！”安羽两只眼睛红红的，泪水鼻水都跟着这不知道第多少个的喷嚏奔流下来。安羽靠在枕头上，身上盖着被单，可怜巴巴的抱着纸巾盒不撒手。柳一轩没好气地在他床边上坐下来，一手端着水，一手把药瓶递到他嘴边上：“吃药吧，少爷！”吸着鼻子，安羽听话的伸嘴把药水喝了，苦的脸都皱起来。柳一轩赶紧把温热的水递到嘴边上，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喝进去。伸手拿了张纸巾替他擦掉嘴角边的水珠儿，柳一轩寒着脸斜眼看他：“你下课的时候才几点啊？就算淋了雨也用不着上他们家换衣服吧！还留宿，你跟沈逸晨很熟嘛？！”安羽浑身酸疼，闭着眼睛把身子缩进了被单里边，哼哼唧唧的：“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都病成这样了还这么凶，白交你了……” 柳一轩劈手把他抱进怀里的枕头夺下来，气势汹汹的撑在头顶上瞪着他：“别给我装可怜！今天不说清楚跟你没完，到底怎么回事？”安羽被感冒药的催眠作用弄得昏昏欲睡，很不耐烦柳一轩的纠缠，拳打脚踢的反抗着：“什么怎么回事啊，我去哪管你什么事啊？滚啦，我要睡觉~~~” 柳一轩的肚子被安羽的光脚丫很不客气地踹了一下，正想把那个拼命往下缩的病猫从被窝里揪出来教训一顿。抬头看见桌上的小闹钟，已经上课了。怏怏的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指着安羽：“今天这事没完，等我下了课再来收拾你！” “滚~~”安羽用被子蒙住脑袋，已经沙哑了的嗓子病恹恹的可怜。柳一轩接了满满一杯水放在床头上，拍拍他的脑袋：“多喝水少说话，不然你的嗓子就变鸭子了。睡吧，我回来给你捎吃的。” 屋子里安静了，安羽反而睡不着了。头还是昏昏沉沉的痛，脑子里却越来越清晰的印出风雨之夜的红酒、泪光。他心里好像藏着太多的沉重，以为他会像那些借酒浇愁的人一样吐露内心的苦闷，但是他没有。只是淡淡的，苦涩的微笑着，偶尔的只言片语带出些往日的温暖。后来他醉了，哭了。安羽大口的喘气，胸口里闷闷得，很不舒服。他现在应该去上班了吧？早上离开的时候实在叫不醒他，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感冒发烧的狼狈样子。看看枕边的电话，安羽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 沈逸晨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总觉得心里有块地方开始长草，毛茸茸的有点新鲜也有点慌乱。平静的已经快要板结了的心，像春天里被风撩动了的小虫，不安的蠢动着。放下手里的文件，沈逸晨踌躇了再三，终于拿起电话走出了办公室。僻静的露台上，沈逸晨拨通了那个从来没打过的电话号码。 第七章 安羽朦胧的睡着，感冒加上药物作用让睡眠沉重却不香甜。枕边的电话铃恼人的响了，安羽烦躁的把枕头盖在脸上。可是这并不能阻挡铃声的执著，安羽苦着脸伸手摸索着抓过电话，懒懒的哼了一声：“喂？”电话那边似乎有点迟疑，愣了一会儿以后，迟疑的问了一声：“安羽？是你吗？” 电话里传出的温厚嗓音像是一只有力的手，一下子把安羽的意识从困顿里拉了出来。安羽直挺挺的坐起来，张大了双眼：“啊……是我……” “你的声音怎么了？我都快听不出来了！”电话另一边的声音变得焦灼和紧张，安羽忽然觉得有点喜欢。能被别人紧张的感觉大概都很窝心，安羽弯了弯嘴角，放低了声音贴着话筒：“没有什么的，我感冒了。” “……对不起……” 安羽笑了，慢慢的在枕头上重新躺下来。刚才的一句对不起，安羽似乎可以看见沈逸晨自责的神情。是啊，那天晚上作为主人的他醉倒了，完全没注意到淋了雨的客人已经开始发烧。心情大好，感冒也似乎好了很多。安羽把电话贴在脸上，懒懒的笑：“对不起什么啊？那雨又不是你下的。” “我可以去看你吗？我正好有事路过……不方便吗？那好，我们呆会儿见。” 电话合在掌心里，微微的低着头，沈逸晨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露台上站得太久了。去看他，到他的世界里去。心怎么跳得这么奇怪？似乎从没有过的慌张。电话里安羽软软的低语，还有刚才被自己的突然要求惊到的喏喏，一遍一遍的在脑子里回想。其实他不想的，真的不想这样，细细的回味一个男孩子的只言片语，只是因为情不自禁。 安羽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房间。房间里太乱了，柳一轩只知道往这里搬各种的水果和药物，根本不管怎么乱七八糟的堆放。自己睡了一天，房间里的味道一定很糟糕。窗子打开了，清凉的晚风立刻吹了进来。安羽打了个寒颤，转身整理床。 屋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安羽坐在床边，觉得心跳得有点快，很不舒服。应该还是有点发烧吧？安羽摸摸自己的头，他要来看自己，只是觉得有点歉疚吧？不过也真是够奇怪的，听到他的声音就会心慌，知道他要来竟然吓了一跳，直觉得想避开却又说不出来。安羽抓抓头发，实在不能理清楚心里那团乱麻。门被敲响了，安羽用力得喘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得去开门。 门打开了，柳一轩拖着几个饭盒走进来，差异的看着脸色绯红的安羽：“怎么啦？好的这么快？都有精神收拾房间了？”安羽嘴巴动了动，悻悻的返回床上。 “过来吃饭吧，那个精力过剩的孩子！”柳一轩戏谑的说着，把从外面买回来的快餐摆在小小的书桌上。安羽心不在焉的坐过来，瞄了一眼桌上的小闹钟，6点。他应该不会这么早的来吧？不过他说是有事顺路，现在来也说不定。柳一轩用手里的筷子轻敲了他一下：“想什么呢？满脸心事的，放心吃吧，这顿饭不用你掏钱。” 安羽不客气地会了他一脚，不过光脚踢在柳一轩的牛仔裤上是不太有威胁作用的。柳一轩笑眯眯的把一块鱼送到安羽的碗里。 吃过饭，天色黑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又开始滴滴答答的下雨。渐渐的雨丝密集了，温暖的灯光照着靠在床头上的安羽和床尾半躺着看书的柳一轩。屋里很安静，安羽沮丧的听 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已经这个时候了，他应该不回来了。人家本来就是顺路才像过来，何况还下着雨。忽然的郁闷起来，安羽赌气的踹了一下柳一轩：“你还不走啊？我要睡觉了。”柳一轩眼睛都没抬，伸手哄娃娃似的拍拍他的腿：“乖，睡你的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门外响起了很恭谨的敲门声，似乎是不确定这里是否住着他要找的人。安羽“虎”的一下坐起来，柳一轩把眼睛从书上挪开了一下，瞟了一眼门口又瞟了一眼安羽，走过去开了门。看到门外的人，柳一轩惊讶的扬起眉毛。 “请问安羽老师是住在这里吗？”温厚的声音沉稳的响起。安羽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屋子里坐了三个人，安羽尴尬的盖着被子坐在床上，脸一直红的可疑。柳一轩倚着书桌站着，两只手臂抱在胸前。沈逸晨坐在椅子上，有点僵直。三个人说着各自无关痛痒的话，屋子里的气氛就像放错了佐料的汤，怎么调也不是个味。坐了一会儿，沈逸晨只好起身告辞。作为普通的礼节性探望，已经足够了。 安羽多少得有些失落，起身从门后拿出自己的伞递给沈逸晨：“外面下雨了，你开车小心。”结果他手里的伞，沈逸晨深深地看了一眼安羽，穿着睡衣脸色绯红的男孩子也正用水一样清透的眸子看他。目光交汇的一刹那，有些东西落进了心理。 “早点休息吧，夜里还是有点凉的。”沈逸晨低声的嘱咐一句，转身走出门去。看着他的背影在门外消失，安羽无声的叹了口气。 夜雨柔柔的下着，把车窗蒙上了一层水雾，也把楼上那个还亮着灯光的窗子映得分外温暖。沈逸晨坐在车子里，迟迟没有发动汽车。隐没在黑暗里，看着楼上那扇窗子出神。他还没睡，他的朋友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看到他们在一起，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很不舒服。忽然，电话上一个小小的信封。沈逸晨心一动，打开看时，只有短短几个字：雨天路滑，你慢一点。 第八章 画室里光线明亮，厚重的绒布窗帘遮挡了外面阴沉的夜色和杂乱的灯光。被灯光照着的安羽靠着大枕头横躺在沙发上，慵懒自在的象一只想睡觉的猫。衬衫松松的套在身上，露出一小节腰肢。赤着的脚从牛仔裤的裤脚下面露出来，被铺着大红棉布的沙发衬托着，白嫩的几乎透明。在他前面是一块硕大的画板，画板后面的柳一轩正专注的画着。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穿着宽松T恤帆布裤子的柳一轩显得散漫不羁。油画笔在画布上不停的刷刷点点，偶尔地停下来看一眼安羽。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画笔在画布上的沙沙声。不知道过了多久，安羽支持不住了，皱着眉头叫：“好了没有，我快累瘫了！”柳一轩不动声色继续画，半天淡淡地说：“我再给你画肖像啊！轮不着你喊累吧？”安羽也不敢随便动，只好用嘴巴抗议：“喂，不是我求你画的啊！是你自己要拿我练习的，我还没找你收模特费呢！” 柳一轩扑哧的一声笑了，抬起头来看着他：“收费？行啊，不过我要钱没有要人一个，要不我就以身抵债得了！”安羽把怀里的枕头朝他抡了一下，笑着骂：“滚！”柳一轩抬起手腕擦了擦下颌，笑了。冷峻的脸顿时因为这点笑容，眉梢眼角带了一种风情，很是动人。 “你知不知道一个画家最不喜欢画的就是你这样的一张脸？”柳一轩退后几步仔细的看着画板，那上面的安羽已经初见端倪。修长匀称的身材随意的靠着，嘴角上的一抹微笑很灵。安羽感觉有点受伤：“为什么？”柳一轩拿油画笔在调色盘里蘸了蘸，一边继续画一边说：“太完美！整个脸颊弧线圆滑比例恰当，嘴唇完全是传说中的菱角型，太难掌握了。稍不留神就是一张廉价的明星海报。我们更喜欢画那些有缺点的，不完美的人。抓住缺点无限放大，会很出彩。”安羽撇撇嘴：“怪不得你画的那些奇形怪状的人那么多，还什么流派什么风格，明天我画本小人书，也可以当画家了。”柳一轩吃吃的笑，也不跟他争辩。 “算了，今天就到这，明天晚上在继续吧！”柳一轩审视的看了看画板，把手里的笔放下，走到水池边洗手。听他说休息，安羽立刻就把身子放平了。躺在沙发上舒服的叹口气，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苹果咬着吃。 “你不看看你的绝代风姿？ ” “谢了，我怕我看了会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安羽老实不客气地说。因为柳一轩常常一个人彻夜作画，这间画室实际上也成了他的另一个窝。到了夜晚百无聊赖，这里就成了安羽常来常往的地方。 柳一轩从旁边的小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回手扔给安羽一罐：“别告诉我你不喝这个，我可没有准备果汁的习惯。”安羽朝他咬咬牙，把啤酒放在小桌子上。他真的不爱喝这些东西，那天晚上在沈逸晨那里看他喝酒，心里莫名的难受。安羽有点失神，苹果放在唇边，却没有去咬。 柳一轩坐在他身边，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手拿着啤酒慢慢的喝。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安羽：“你和你那个学生家长相处得不错嘛，你在他家过夜，他冒着雨来看你。”安羽心一跳，控制不住的有点躁热。抬脚踹在柳一轩的大腿上：“你什么意思啊？说得难听死了！”柳一轩不知所谓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安羽倒觉得似乎应该说点什么，嘟囔着：“我是觉得他们父女两个过得很辛苦，娇娇还那么小，他……她爸爸真的不容易。”一刹那间，眼前又闪过沈逸晨的眼睛。黑色的漩涡一样的眼睛，却带着深深地哀伤。不敢看，却忍不住心疼。安羽不自觉地深深叹息。 柳一轩沉默的喝着酒，半天才低声说：“你知道林雪宁是怎么死的吗？”安羽张大了嘴，惊讶的看着他。怎么死的？不是车祸吗？可是为什么，柳一轩的神情那么落寞。好像有很沉重的东西压在心上。安羽一颗心咚咚的跳，舔舔嘴唇紧张的看着柳一轩。 “林雪宁当初和沈逸晨结婚的时候，那个美丽的精灵一样的女孩子披上婚纱，美丽的不像是人间该有的。但是沈逸晨也配得上她，这对金童玉女的婚礼当初可是一大新闻呢！后来他们就有了娇娇，也许是老天嫉妒他们太完美了，那场车祸来的莫名其妙。林雪宁带着他们的女儿开车出门，娇娇当时就在副驾驶座上。被安全带固定着。当对面的车撞过来的时候，林雪宁把方向盘往女儿那边狠打。自己被撞得……”柳一轩深吸口气，声音暗哑了下来：“车子横过来，所有的撞击都在她身上。人被完全的卷进了一堆烂铁里，只有一只胳膊是完整的。好好的护在女儿的身子上。人们把娇娇从车里抱出来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女儿。当时在场的人说，她走的时候很安详，因为她的女儿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安羽瞪着惊愕的眼睛，一颗心停在胸膛里。怎么会这样？居然是这样！怪不得娇娇要叫念慈，怪不得林雪宁的照片始终摆在娇娇的床头。怪不得，沈逸晨一直没有再结婚。 “你怎么知道？”安羽的声音有点虚。柳一轩笑了笑：“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大家都很默契的不再提起。娇娇也好，他的爸爸也好，都要继续走下去的。那么惨烈的一份母爱，说一说都觉得难受。何况亲身担负着的人。”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安羽默默的躺着，那天晚上沈逸晨凝泪的眼睛就在心上悬着。他心里一定有很多的苦，一定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他是男人，他是父亲，所以他只能在酒入愁肠的时候，让满心的愁苦凝成眼中的一点水光。那天晚上的沈逸晨，很脆弱很无助。 今天是周三，固定的进修的日子。只是今天有点不同以往，一只小小的信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下课以后校门口，我等你。沈逸晨。忽然觉得一节课竟然可以如此漫长，安羽烦恼的看着手腕上的表针一点一点的终于靠拢在5点钟，抱起书一路飞奔出了校门。黑色的车子停在马路对面的树影里，沈逸晨靠在车门边上微笑着看着他。安羽站住了，抱着书站在马路的另一边，无法抑制的笑容里掺合了男孩子的一点羞涩。两个人隔着一条车流穿梭的马路互相笑着。 “非要跑着出来吗？”沈逸晨带着一点责怪的看着喘息未平的安羽，贪心的嗅着被他带进车里来的清冷的空气。安羽脸一红，搓着两只手轻轻的说：“冷吗~~”晶亮的眸子一闪而过，谁也不再看谁。沈逸晨递过保温罐，里面是香浓的热巧克力。天气的确是一天比一天冷了，面前的男孩子显然还没有习惯咖啡和酒的刺激，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太强烈了。安羽接过来小口的喝着，甜甜暖暖的巧克力逐渐暖红了面颊。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安羽转过头轻声地问。 “我顺路，刚好到了这里。”沈逸晨黑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踌躇着看着安羽：“你急着回去吗？”安羽摇了摇头。 “那就……一起吃点东西吧？”安羽没说话，看着手里的杯子，点了点头。 天越来越高远，空气越来越清冷。梧桐已经落了最初的叶子，苹果树的枝叶依旧浓绿，青色的果实已经慢慢的长大了。安羽依然快活的作他的声乐教师，依然被娇娇撒娇耍赖的叫小羽哥哥，依然会在晚上没事的时候被柳一轩抓去做模特，依然在每个星期三的下午去进修，唯一不同的是，在他下课以后会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和熟悉的人在等着他。风雨无阻。 第九章 今天是周三，固定的进修的日子。只是今天有点不同以往，一只小小的信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下课以后校门口，我等你。沈逸晨。忽然觉得一节课竟然可以如此漫长，安羽烦恼的看着手腕上的表针一点一点的终于靠拢在5点钟，抱起书一路飞奔出了校门。黑色的车子停在马路对面的树影里，沈逸晨靠在车门边上微笑着看着他。安羽抱着书，一边朝对面的沈逸晨招手，一边连跑带跳的穿越马路。车流里的安羽让沈逸晨紧张的手心出汗，急走几步冲到马路中央，伸手抓住安羽的手。 两个人在车流中并肩站着，沈逸晨的手紧紧的握着安羽的，牢牢地把他挽在身边。小心翼翼的穿越喧嚣的车流，手心里传来彼此逐渐升温的热度。 已经走到了人行道边上，拉着的手就显得有点突兀。安羽悄悄的把手抽了回来，低着头紧紧地抱着胸前的书，似乎那是可以遮挡尴尬的东西。沈逸晨不自然的瞟了一眼身边的安羽，白色的毛衣微红的脸，一双眼睛闪啊闪的，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欲说还休。心脏很不给面子的停跳一拍，沈逸晨不得不深呼吸以缓和负重的心脏。 “非要跑着过来吗？多危险。”沈逸晨低声地说着，插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握紧了。哪里还残留着刚才的温度，有些异样的灼热。安羽低着头，把下颌埋进高高的衣领里慢慢磨蹭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安羽转过头瞟着他，小声地问。沈逸晨帮他打开车门，微笑着：“我顺路，刚好到了这里。我记得你今天应该是在这里进修的，就给你消息了。”看着安羽明亮的眼睛，沈逸晨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时候出租车不好打。”安羽没有说话，咬着嘴唇微笑着坐进了车里。 沈逸晨看着安羽把书放在后排座位上，又系好安全带，试探地说：“你急着回去吗？如果有时间的话，一起吃饭好吗？”安羽微微点点头。 月牙斜斜的挂在树梢上，虽然还不是太晚，街上也已经少了行人。清冽的风从树梢上扫过，星光淡淡的，很遥远的挂在深蓝的天空。车子在少年宫的大门口停下来，安羽转头看着沈逸晨，俏皮的笑着：“有人接我放学，又请我吃饭，这种好事要是习惯了可不好。”沈逸晨微笑：“你会习惯的，我每个周三都接你吃饭好吗？”安羽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你不用上班的吗？怎么可能每次都顺路？”沈逸晨脸色微微一红，低声说：“我想顺路就顺路啊！” 车里的空气有一点点燥热，安羽低着头推开车门走了出来。沈逸晨没有动，目送着他走向那座宏伟的大门。快要进门的时候，安羽忽然转身，朝着沈逸晨轻轻的摆摆手，笑了一下。沈逸晨的心一荡，也把手放在胸前，轻轻的摆了摆。安羽笑了，转过身蹦蹦跳跳的跑了进去。沈逸晨一直送到看不见了，才转回头。靠在座位上深深的吐口气。今天是怎么了？感觉一切都好奇怪，一切都不对了。 安羽脚步轻快的朝楼上跑，手忙脚乱的拿出钥匙打开宿舍的门。安羽自己也说不清心急火燎的干什么，只是知道自己房间的窗子打开之后，可以看见沈逸晨停车的地方。果然，高高的铁栅栏外边，那辆黑色的车子还在。车窗是摇下来的，一个人正坐在里面朝自己看着。安羽深深吸口气，胸膛里有个地方很舒服也很不舒服，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扩张的很大很大，轻飘飘热乎乎的。 定定得看了一会儿，楼下的那个人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知道这个距离喊过去他是听不见的，安羽拿起了电话。 “你还不回去啊？” “你早点休息，明天你来接娇娇……嗯，好……” “回去吧，路上小心。恩~~我知道了。我会早点睡，知道啦~~” 其实要说的话不说也罢，可是电话却迟迟舍不得放下。到底，在电话里听着彼此的呼吸，似乎比低声的互相说话更容易让人出汗。沈逸晨恋恋不舍的关上电话，回头瞥了一眼透着朦胧灯光的窗子，他要睡了。 从少年宫回来的娇娇快活的小鸟一样，搂着爸爸的脖子让爸爸一路抱着，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沈逸晨温和的笑着，女儿的话题里里有一半是关于安羽的。 “小羽哥哥今天亲我了！”娇娇骄傲的宣布着。 “为什么啊？”沈逸晨饶有兴致的问。娇娇大声地说：“因为我最棒啊！”沈逸晨抿了抿嘴唇：“嗯，是啊！叫叫最棒了。”沉吟了一会儿，沈逸晨看着女儿兴奋的眼睛，轻声问：“小羽哥哥亲哪里了？”娇娇很认真地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脸颊：“这里这里！” 鬼使神差的，沈逸晨凑上嘴唇，在女儿指着的地方亲了一口。娇娇立刻尖声的笑了，开心得不得了。她最喜欢的老师哥哥亲了脸蛋，爸爸也亲了。这算是最开心的事了！ “我明天要告诉小羽哥哥，爸爸也亲我了！爸爸也亲这里！” 抱着一路欢叫的娇娇慢慢的回家，沈逸晨默默地想，为什么会亲上去呢？因为他的嘴唇留下过痕迹吗？突然，沈逸晨浑身一震。是这样吗？因为他留下过痕迹，所以想……想吻的是他。 第十章 餐桌上，娇娇撅着嘴不高兴。爸爸把两道菜都烧糊了，只好吃泡面。沈逸晨歉疚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轻轻的叹口气。心情混乱到这个地步，平生还是第一次。没有办法集中精神，满脑子都是那一个念头，一个问题，一个人。沈逸晨让娇娇自己吃饭，起身走到了书房里。 电脑闪烁的屏幕映在沈逸晨的脸上，精致的镜片反射着微弱的光。终于，沈逸晨伸手按下了休眠键。电脑开了几个小时，一页未曾翻动。娇娇已经睡下了，屋子里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黑暗中，沈逸晨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这种混乱的暧昧不明的情绪虽然没有在他过去的生活中出现过，但是他很清楚那是什么。一直以来他的感情都是明确的，唯一的，顺理成章的。那就是雪宁，从出生就认识的人，注定了要在一起的人。从来没有疑惑过，没有验证过，没有忐忑不安的等待过。那么现在，要开始了吗？ 红色的酒浆一饮而尽，手掌慢慢的抵住额头，沈逸晨在自己的掌心里蹭着发烫的脸颊，一片混沌的大脑里已经无法理清头绪。酒浆让心底的渴望变得更加凶猛，沈逸晨摸出手机打开。安羽调皮的鬼脸出现在屏幕上，那是他自己拍了以后发过来的，以抗议某次两个人开的小小的玩笑。手指不受控制的抚摸着屏幕上的安羽，沈逸晨慢慢的吧手机举到面前。安羽翘着的，柔润的嘴唇成了暗夜里致命的诱惑。沈逸晨越来越重的呼吸着，理智像是一堆砂土，被从身体里汹涌而出的巨浪彻底的击溃了。嘴唇凑上去，似乎那不再是微凉的屏幕，而是真实的安羽，就站在面前的人。沈逸晨低低的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爸爸~~~爸爸！起来了，我要迟到了！”娇娇着急的拍打这爸爸的脸，沈逸晨被从沉沉的梦里惊醒。立刻翻身做起来，有点茫然的看着娇娇。娇娇板着脸，小大人一样的责备爸爸：“爸爸不乖！不脱衣服就睡觉了，还赖床！快点要迟到啦！” 沈逸晨终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瞄了一眼手表，已经快8点钟了。糟糕！真的晚了！沈逸晨从沙发里跳起来，在娇娇大呼小叫里，一大一小手忙脚乱的穿衣服抓书包。昨晚残存的酒，殷殷的在玻璃杯里映着一室的晨光。 娇娇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安羽等在门边。看见他们过来轻轻舒了口气：“怎么回事啊娇娇？你赖床了是不是？”娇娇大叫着：“不是我！是爸爸！爸爸赖床了！”搂着扑进怀里的娇娇，安羽抿着嘴唇笑，抬起眼睛看着有些困窘的沈逸晨。沈逸晨回避着安羽的注视，在很远的地方站住了：“今天晚了，很抱歉。我先走了！”转身朝外走去。安羽有点惊讶的看着他的背影，以往沈逸晨总是会在门前站上一会儿，不论说不说话，眼睛里深沉的光总是令人心跳加速。但是今天，怎么了？ 娇娇抓着安羽的衣襟，双脚跳着喊：“小羽哥哥小羽哥哥！爸爸昨天也亲我了，这里这里！和你一样呢！” 似乎被钉住了，沈逸晨背对着安羽站着，一动不动。双手紧紧的握着，沈逸晨不敢回头看安羽的表情。安羽楞住了，看着面前的娇娇兴奋的脸，还有指着脸颊的手指。忽然，一股燥热飞上脸颊。安羽紧紧地抿着嘴，拉起娇娇的手：“娇娇，赶快去坐好，我们要上课了。” 听着女儿的脚步声跑进教室，沈逸晨愈发的窘迫。虽然没有回头，却明显的感觉到背后拿到注视的目光。要解释吗？要澄清吗？还是坦白的承认自己的龌鹾。昨天晚上接着酒精的力量产生的那些冲动，还都在心里。沈逸晨低着头，默默地等待着。 “今天晚上，我演出。你有时间吗？” 沈逸晨猛地回转身，看着安羽结结巴巴的：“有，有！”安羽的眼睛闪灼了一下，转身走进了教室。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的沈逸晨，莫名的让安羽开心。 沈逸晨在教室门口站了很久，教室里传出钢琴声和孩子们稚嫩的歌声。阳光穿过金黄的枝叶落在他身上，竟然是春阳一般的躁动。沈逸晨摸着滚热的脸颊，想自己是不是一直在傻笑。可是他没办法抑制自己，自己这个样子，真得很傻。 不大的剧场里早已经坐满了人，市里组织的文艺演出总是少不了这些音乐学院的毕业生的。安羽化了淡妆，一身雪白的演出服坐在化妆间里，看起来秀美如画。沈逸晨努力的不让自己的眼神凝聚在安羽身上，拉着女儿的手站在他身后看他化妆。娇娇兴奋得叫着跳着：“小羽哥哥真好看！”不知道是腮红的原因还是别的，安羽的脸非常红润。镜子里，两个人的眼神交汇着，沈逸晨滞住了呼吸。 台上的安羽 握住麦克风，看了一眼下面那双黑的沉醉人心的眼睛。这样的演出在他来说并不陌生，但是如此的紧张和悸动却是第一次。那首歌唱过很多遍了，咏唱美丽的爱情。安羽闭上眼睛沉淀了一下情绪，整个世界似乎都沉入了黑暗。安羽站在追光灯里，轻声开始。这首歌是唱给一个人听的，懂得的那个人。沈逸晨脉脉的注视着，如醉如痴。 秋天的风很凉了，尤其是星光灿烂的夜色中。就算是热恋的情侣都不再流连的沿河公园，两个颀长的身影肩并肩的坐在长椅上。安羽的脖子上围着厚厚的围巾，手里捧着早已经冷掉的咖啡；围巾原先的主人沈逸晨微微的低着头，手里转动着一直没有喝完的啤酒。演出结束以后，沈逸晨破天荒地把娇娇交给了奶奶。安羽也推掉了同伴们的邀请，在剧场后面的小巷中，有人在等他。没有过多的话，只有彼此的心照不宣。因为默契的沉默，反而让心底里的某种东西开始疯长。 安羽不抬头，心里慌慌的像是铺着一层绒毛。似乎是期盼着什么事情的发生，有似乎在害怕着。可是到底是什么，安羽不敢猜测，不敢想象。 “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 有一位少年真是我心爱。 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 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 浑厚低沉的声音轻轻响起，温和的像是附耳低语，脉脉含情。反复的吟唱着，歌唱的人看着低头不语的人，倾诉一般的唱着。安羽紧紧的低着头，眼睛里的光亮越来越明媚，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深。沈逸晨犹豫了一下，把手伸了过去，握住了安羽的手。轻微的接触让两个人都震动了一下，终于握紧。 宽阔的河面反射着点点星光，河边的长椅上，红莓花唱了一个晚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