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喜欢与我的距离 作者:二太爷 文案 沉淀在内心深处的愤怒是如此地让人感到不适。 走在放月假后的街道上,猛烈的风迎面吹来。 前方有欢声笑语的人群阻隔,使我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人群中,她的脸庞闪耀着温暖的阳光。 我在这头静静地看着。 这样的光景,自高一开始的第一个月后,每个月都能见到一次。 对我来说,这段要走到公交车站的路程是必须的。 原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是外表看起来完全不相关的人。 她还过着她的生活。 我也,还沉浸在我自己的世界中。 主要风格为日常系。围绕着主人公现在与过去的生活所描述的故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藤白,单黎 ┃ 配角:咕咕咕 ┃ 其它:唔 第1章 你是近视了吗? 雨下得很大,嗯,应该是很大,藤白现在想起来,却是对那种故事发生的背景记得不大清,但要是不大的话,也没有理由从晚上七点半一直等雨停等到晚上近九点吧。 不过……也或许是有点别的意思。 那时,连续看了三天的房子,以学校为中心,里三环外三环都看过了,符合心意的寥寥无几,当下茫然,只想干坐着的潜意识就跑出来了,可能是向来紧绷的一根弦松懈了下来,理智竟然没有察觉到。 结果,刚回过神来,就做了一件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看起来,都十分傻逼的一件事。 当时来炸鸡店躲雨的人越来越多了,她只是点了一份套餐,吃完之后,就剩下稀落的几张包装纸在桌面上,莫名的羞愧感作祟,迫使她看见一位抱着孩子的妈妈落坐在自己旁边后,就端着盘子神经反应过度地弹跳起来,中间乱点头几次,身体就很奇妙地从座位的位置游移了出来,慢慢与一群身上衣物半湿不干的上班族挤压在了一起,再回头,原来的位子自然是被人占去了,再回不能。 于是……被周边的那股气氛裹挟着,她就没有任何遮挡物地从炸鸡店的屋檐下冲了出去,大概跑了两三步,总计不到两米远,在认清公交车站与自己与炸鸡店的距离后,她又很快速地跑了回来。 整个过程完全没有用到思考的部分,全凭着本能。 如果灵魂能够出窍的话,她应该可以俯瞰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像中学生食堂开饭一样冲出去,又怎么像不小心落进油锅的青蛙那样跳着脚跑回来的英姿。 啊,真的不能再丢脸了……蹲在玻璃门的一边,脸埋进双膝,她觉得脸上的温度都可以刚湿掉的刘海给烘干了。 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想的。 眼角余光侧漏在光滑的手机屏幕上,通讯录上的名字不多,这时候能够派上用场的,用脚趾头来想,也没有几个,不过要算上能够拜托的,应该是一个都没有。 权衡再三。藤白并没有拨出那通尽管于情于理来说都不算过分的电话--她最终是决定自己一个人解决。 但要怎么解决呢? 心里虽然是那样打算的,但是基本上,也只是那样打算罢了。 还是说再等一会,等雨小一点…… “唉……“ 说不清是第几次叹气后。 ”嗯,我说,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不知何时,蹲在门口当蘑菇的同党多了一个,为了避免是自己自作多情,藤白还小心地左右看了看,才确信,右手压着一柄雨伞在膝盖,正在缓缓站起来的这位女士是在和她说话。 先忽视掉那种言语的歧义,藤白感觉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稍微摇晃了一下脑袋,她记起来,这位是两个小时前为她点单的工作人员,尽管当时注意到人时,这个人还在确认订单的套餐,是半低着头的,但这时候,确实是能将现在的印象与先前的重合起来。 城市的灯光下,首先注意到的是对方耳边的那一缕夹在黑发中的红色,在雨丝飞溅的空气中很是显眼,目光才由此转移到对方脸上,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呢,但长相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比自己要好一些,话说那种吊梢眼,如今倒是很少见了。 咦,不是工作服。 忽然发觉。 难道是说已经下班了吗? 这家炸鸡店有那么早下班吗? 还是说自己就这么发呆的一会,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呢? 莫名陷入沉思中的藤白就这么开始自顾自地着急起来,直到原地跳脚十数秒,发现周边还是有不少人,炸鸡店也还是照常营业的,她才手抚着胸口的位置,安心下来。 又是忘记了还有什么是需要她思考的。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被无视的某人倒是没有一丁点生气的样子,照常发问道。 "啊,对不起……你刚刚是在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恍然惊觉的藤白一边摆手一边说道:”我有点没听清。" "自己一个人能回去吗?“ 听到藤白的回答后,对方却是没有顺势接着说,而是直接另起了话头。 才开始思考自己这样有什么被搭话必要的藤白思忖了会,才说道:“能。” "有人来接?" "……"一下子哑口无言的藤白只能干巴巴地用脸上自带的和善应付过去。老实说她有点想不通,本来,面对陌生人的无理由搭话,她自是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冷脸相对,但这回,就是没办法做到往常那样的冷静自持,因为对方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还是最近这阵子太累了?或者是,今天的坏天气连带着她也变得反常了? 想不大通。 结果也没有想太久。没有得到答案的女人撑开伞,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幕中,徒留藤白一个人在原地愣愣傻傻的,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等等……这样就走掉了?按理来说,后来的发展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才哪儿到哪儿,也太敷衍了吧。 不过也是,没准人家也就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最开始那句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脑海中的想法顿时变得芜杂了不少,只看在那柄伞的份上,藤白心想,至少她可以多客套几句,能把自己送到车站就行了,只要到了车站,坐车,然后下车……一切就很水到渠成了。 "学校周边就有不少卖伞的便利店来着。" 小声嘟囔着,藤白顺手摁亮手机屏幕,看到显示的时间后,她估计最多还能等个二十分钟,不然到时候宿舍关门,就算能回去,也是回天乏术了。 "但这个点,应该没有热水了……啊啊啊,真倒霉,今天就不应该出门。" 抓着头发,藤白的脑中塞满了懊悔的情绪。 “这个给你。” 腿蹲的麻了,藤白刚站好,一柄雨伞就被一只皮肤白皙的手递送到眼前,她勉强忍住没有立即接受这样的好意,问向去而复归的某人。 “这是?” “如你所见,一把伞。” “给我的?” “嗯。“ ”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给我?“ “是说为什么给你这把伞吗?也没办法吧,我的这把伞自己要用,而且你是要回去没错吧,没关系,这把伞价格很便宜的,你也不用心里过意不去。” 女士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但仅是这样的事态发展,还是让藤白急切起来。 “……对不起,先前我不是故意那样说话的,一般很少有人会无缘无故这么帮助人,我是有点受宠若惊了。“ ”无缘无故?虽然是很久都没见过面,但被你就这么说,感觉还是有点小伤心呢。“ “啊,不是,难道说,我们认识吗?” 藤白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睁大眼睛,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吊梢眼的特征,到现在为止,就见过两个人,不过这个人,应该不是单黎才对,记忆中,单黎留的都是长发,这个人是短发,而且还挑染了,依照自己对单黎的了解,她是做不出这种事的。 ”你是近视了吗?“ 对方冷不丁地这么问道。 “有点,这边是一百五十度,这边是两百度。”藤白先指着自己的左眼,后又指着自己的右眼说道。 “因为度数不高,平时就没有戴眼镜吗?“ ”一般出门都会戴隐形,但今天是忘了。“ “怪不得……话说,你竟然近视了呢,我还以为你是不会近视的。” “所以说,我们果然是认识的吗?“ ”嗯?“对方歪着头,清澈的眼神里写满了疑问。 “啊哈哈,抱歉,我这个人记性不怎么好,可能我们在哪里见过,我给忘记了。” “我还没说什么呢,我说的话里没有提到什么很有用的信息,你怎么就知道我们在哪见过?” “那,我们是没有见过?“ ”是啊,没有见过呢,在我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见面的机会,这次能够碰见你,倒是稀奇,没想到你最后会选择来这里读书。“ 一听到高中毕业这四个字,心中的那个名字就辗转在嘴边想要说出口,不过最后还是被对面抢了先。 保持着递伞过来姿势的女士垂下手,两三步走到藤白面前,或者说是,凑到藤白眼前,将额发稍稍撩起来了一些,露出其在右边额头上的一道白痕。 ”那次跟你一起去老师办公室,刚好碰见二年级的几个笨蛋打架,那个啤酒瓶,可是让我缝了十几针呢,当时医生就说可能会留疤,到现在,的确也是还在,唔,还记得吗?“ 对方只这么一说,藤白的脑海中就飞速闪过了一幅画面。 “没可能忘的啊,那次我都没想到会有人那么倒霉。” 藤白扑哧一下笑出声,她赶紧捂住嘴,才使得身体颤抖的幅度不那么大。 “幸灾乐祸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因为是你嘛,我那时候都惊呆了。“ ”那现在还要说我无缘无故吗?“ “不了不了,但是,单黎,我觉得,如果是你,是会无缘无故会对人施以援手的。”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输入法的全角设置没有改。 第2章 我在想,要不要一起洗 “那你可就太夸奖我了。”单黎不置可否地放下头发说道:“小白。“ “……” 藤白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嗯,是我的错觉吗 ?我感觉你的脸色不怎么好。果然是淋了雨,现在身体已经开始失温了?“ “并不是。“ ”嗯?“ "求不要叫我小白。" 单黎再度歪起了头:“为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不对,你绝对知道。"藤白一只手扶住额头,表情更加凝重:“我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叫我小白。" ”难道不是为了表示我们的关系很亲近吗?“ "是亲近,你说第一次听说我的名字时,就想起了《蜡笔小新》里面的那只狗,就脱口而出那么叫我了。" 要是可以,藤白都不想说出这段话来。 "没想到你还记得。" "毕竟这样的理由,想要忘记可是很难的……所以说要是我不记得,你就打算这么继续叫下去吗?" "难道你不喜欢小白吗?当初我们是一起看的《蜡笔小新》,这么叫也没什么不好的,小白,小白,你看,多顺口。" "喜欢又不代表我要变成它,要是这么说,那我叫你小黎怎么样?“ "这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没有。" ”那你就这么叫吧,只要你叫的出口。" 单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让藤白感到气馁。 "你这是要回去吗?“ 看到单黎再度撑开伞,藤白意识到,她们已经在这里聊了很久了。 ”嗯。“单黎应答道:“话说你不回去吗?现在已经很晚了。” “你知道没有人来接我?“ 尽管不想往那个方向去想,但是既然已经想到了,藤白也就说出了口。 “不知道。不过你这么问出来了,我想,我猜的没错。” “那你还这么说?大学念了快四年还没有交到男朋友,是不是有点丢人?” "男朋友?我以为这时候你更可能会打电话给你室友什么的。" “哈?” "你想,你刚刚淋了雨,这样子蛮丑的,一般处在交往中的女方都不会想让男方看到的吧,有个词怎么说来着,‘英雄救美’?前提是要美吧。" "你说这种话的样子真的非常欠揍。"藤白说着,赶紧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掏出小镜子,猛照了几下,然后用手拨拉了一下头发:“不过我这样子真的很丑吗?头发是湿了不少,但也没像海藻那样乱啊。" "其实没那么丑的,本来我以为你会反驳,哈哈。" 藤白用手梳理头发的动作陷入僵硬的状态:“但就算你是那样想的,其实也没差多少,我没有关系好到能够叫出来专门给我送伞的室友,或者朋友。" "没有尝试过交个这样的朋友吗?“ "我不是很会和人相处,单黎,而且那群贱人不是来交朋友的,她们就是不愿意看见有人过得比她们好。" 藤白感觉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但是,面对单黎,她就是想说出来,不管结果是对方讨厌这样的自己还是怎么样,但都是想说出来。 "好几次,课后布置作业以寝室为单位,只有我在认真做,然后,我为那份作业努力的回报就是成果完全被她们拿走了,我甚至被算作是不积极参与的,还有一次,被班上男生指名说是绿茶婊,可是我都没怎么和他们说过话,就是她们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已经对容忍那群人感到厌倦了。" 末了一声低吼,藤白心里舒服了不少,期间单黎只是沉默着,完全没有说话,藤白知道自己这样子肯定像个神经病,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单黎吓坏了。 "要喝点啤酒吗?“哪里知道在藤白停了半晌后,所得到的答案还是意料之外。 "你要是还喜欢喝可乐,我那里也有。"单黎握住藤白有些发软的左手说道:“你这样子回去,就是我的不负责了,不过我还是话说在前面,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吗?” "唔,好啊,不过你用这种口气,总感觉你是在做什么类似于拐卖人口的坏事情。" 敢情自己之前并没有听错,藤白刚要犹豫,但这回,理智占据了上风,她答道。不管怎么说,这时候能再遇见单黎,真是太好了。 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的必要。 “怎么了吗?" 藤白没想到自己这样回答后,单黎的神色却有些迟疑。 "说到拐卖人口,你这样的可卖不了多少钱。“ ”你说这话可真过分,我怎么就卖不了很多钱了。“ ”说笑啦,说笑啦。“ …… 单黎住的地方距离炸鸡店大概并不很远,但转车几趟也并不记得,被单黎牵着手,藤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在雨中行走这样的事,来到这座城市后,都不曾有过时间,这时候感觉,其实也不坏。 打开灯,灯光微黄,入室颇有点温馨的味道。 公寓的大小约是有六十平,是两室一厅的小户型。整个的装修非常精简,复式结构,美式风格,地砖拼花,靠窗台放有两盆绿植,另外墙上挂着两幅画,一幅,藤白认出来是猫头鹰,还有一幅,是一名白人的肖像画,但具体是谁,藤白认不出来。 "要先洗个澡吗?" 帮藤白脱完鞋后,单黎半跪着,仰起头问藤白。 "好……好啊。" 藤白的脸色微红。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单黎某些不该她看到的东西,但对方显然是不会有这种自觉的。 "因为睡衣是今天刚洗过的,所以没有多的给你,只有我夏天穿的短袖短裤,你凑合穿,没问题吧?" "没问题。" "内衣和内裤都是我新买的,不过估计我的型号,哈,你穿起来可能有点紧。" 单黎将衣服塞到藤白的怀里,单手摸着下巴说道:"小白,你现在三围多少?“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白了,嗯,三围?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善良的藤白彼时还没有发觉问题的重要性。 "刚才打伞的时候就发觉了,你的身高好像还和高一时候一样,但是胸部,还有屁股。“单黎表情认真:“都很大呢。” 藤白的脸这回腾地一下红透了:”你,你说什么呢,身高什么的,这样说好像我就没有长高一样,至于后面那什么,胸,屁股……应该是我变胖了,这种话,你怎么能直接说出来。“ ”也对,你长高了,我也长高了,但那时我都高三了,后面并没有长高多少,难道说到现在,小白你还没有一米六吗?“ ”这个也请你不要再提了。“藤白扭过头:“实在是属于无可奈何的事情。” “那时候就说了不要总是喝可乐啊。” “但你那时候喝的最多的也是可乐,这个问题上,你没有资格那么说我。“ ”啊,是,是,说不过你了,快去洗澡吧。“ ”是你先提这茬的,怎么这样说起来,好像是我在为难你。“跟着单黎走进浴室,藤白小声嘀咕道。 “这个架子上的就是毛巾了……对了,今晚不回去,你们年级还需要查寝的吧?“ ”我就是负责查寝的生活委员。“说起来,藤白还挺不好意思的:“本来大一时主动申请是想要多认识一点的人,但就从结果来看,果然还是我一厢情愿了。” ”我在想,要不要一起洗。“ 藤白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让单黎想到了什么,会让对方说出这种话来,她有些结巴:“这,这样,不大好吧,都是成年人了……” ”我是觉得很久都没见过面了,小白你也有很多话要和我说,这样比较节约时间,而且,就算是成年人了,我们也都是女性,我这里的浴缸也蛮大的,足够两个人……说起来,我高三的时候就很想和你一起洗个澡了……“ “……“ “你那时候不是比现在矮嘛,小小的一只,很可爱的,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单黎的表情和语气没什么变化,但就是这样,才显得可怕:”啊,要是有机会能够一起洗个澡就好了。” “单黎,你现在的发言有点变态啊。” “你当初不就是和我这样的变态一起看《蜡笔小新》和奥特曼系列的吗?” “但你高三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藤白有点残念:”高三时候的你,要更正经,更刻板,是很标准的好学生。“ “没人规定好学生就不能变态,你要是不知道,就说明当时的你对我还不怎么了解。” “是,这样的吗?“ 藤白有点怀疑人生了。 ”你不也是,这头发,什么时候留长的?“单黎的语速有点慢,感觉地出她是一边思索一边谨慎地选择用词的:“……你这边染的白头发,难得让我觉得和小白有点像来着。” “……我是想说,一开始我会叫你小白,就是因为你这一点。” “……好吧,越解释越乱了,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在藤白的目光注视下,单黎最终放弃了治疗,她举起双手往后退:”你先洗澡,我先出去。“ ”我又没有生气,你那么害怕干什么?要一起洗,就一起洗……只是如今的我,既没有那么矮小,也没有那么可爱。“ 藤白的语气有些忿忿。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带来了不好的阅读体验。 第3章 一起睡吧,我会一直抱 饭桌之上,两个人对坐着,一个是半趴着的姿势,另一个却是很安然地坐着,挺直的脊背没有半点动摇。 藤白确信自己并非是喝醉了,嗯,她只是笑得有些肚子疼。 ”天,天呐,我想都没想过。“ “……” “不是我不想直接说出来,但是这,未免也太好笑了。” 藤白左手揽着杯子,右手握拳直接锤起了桌子。 ”你的这副要说又憋着的样子看在我眼里,显得很可恨,你知道吗?“单黎端起手边的杯子,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 “毕竟大姨妈是可乐的颜色,瞧瞧,这是正常人会有的事吗?“ ”你是说我不是正常人吗?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喝可乐了,要不是这样,你觉得你今天来这还会有喝的?别不知足了。“ ”你这是恼羞成怒了?“ “我不会跟乱取笑人的人置气,且不说我,你要是也像以前那样喝可乐,迟早也会变成我这样的。” “我两三天才会喝一罐,直到今天,大姨妈都很正常,不会发生像你这样咖/啡因入血,结果大姨妈都变成可乐的颜色这种千年难得一遇的事情。“ ”哼。“ 单纯是由鼻子发出来的气音。 感觉单黎有点生气的迹象,藤白也知道自己需要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她是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不过这样也好吧,你这样改喝牛奶,还能长高呢。” ”长高?我觉得比起我,你更需要喝这个。“ 但看情况,单黎并没有想就台阶下的意思。 ”单黎,你是想打架对吧?“一被提到身高,藤白的脸色就变了。 “小白,你想和我打架?“单黎挑了一下眉毛说道:“给你一个建议,你不该挑衅一个给你提供了过夜的地方的人。" “哈哈,哈哈,不说这个。"藤白完全不敢看单黎,只顾得就这么含糊过去:“话说你冰箱里那么多啤酒,我以为你至少会喝那个。" ”我不喝啤酒。" “那里面怎么那么多” “有个朋友偶尔会来我这里做客,那些是给她准备的。" ”但也不用那么多吧。" “我有附近超市的打折券,价格上要买多一点,优惠力度才会比较大,索性一次就多买了一些。" "那你那个朋友是……" "一个时报记者,但基本上,干的都是那些为了博人眼球的营销号会做的事。"单黎忽然从位子上站起身来:“干喝东西说话,这样没意思,我要泡桶泡面,你要吗” "我记得泡面这玩意,我们高中时不是都快要吃吐了吗?" "这个牌子的泡面不一样,他家是纯手工面饼,汤也很好喝。“ "那,也给我来一桶好了。" 看单黎这么说,藤白想了一下高中时被各色泡面支配的恐怖,到底是选择相信了单黎。 泡面桶上是一圈棒子文,藤白不认识,等泡面好的空档,单黎又提议看会电视,藤白也同意了。 当然了,单黎说的电视,并不是指现今各个电视台热播的那些电视剧,而是说单黎喜欢的霓虹国某些关于acg方面的作品。 其中,藤白清楚的就是单黎最喜欢看的《蜡笔小新》和《奥特曼》了,但就是这个两个系列,藤白这两年也没有再看了,怎么说呢,兴趣这东西没有同好,就很难继续发展下去,而且她也没想过能够再度见到单黎。 说起来,听高中学校的校友群里面说的,单黎读研了,那是两年还是两年半来着 “tv动画我也好久没看了,剧场版的话,那时候我们是看到美食大逃亡,要从下一年的直接看起吗" 藤白看单黎跪在地板上,翻着电视下面柜子里的碟片,姿势不雅就算了,那个睡衣的兔子尾巴球摇来摇去,险些又让她笑出声。 "从梦境世界大突击开始吧。"藤白不觉得这几年的剧场版单黎没看过,对方显然是在迁就她,尽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使得对方要这么做,但她还是很愿意对这份旷久以来友谊坦诚相对:“中间那两部,我都看过了。" 抱着面桶坐在地板上,茶几推到一边,沙发在背后当做是靠垫,吃两口面,时不时拿起放在地面上的可乐喝上一两口,看到电视屏幕上粗眉毛,圆脸颊的,即使过了一百年还是五岁的小孩时,藤白有一瞬间感觉到,自己回到了六年前那个学校广播室,和单黎一起。 但还是不一样的,这时候,漫画的原作者都已经去世八年了,许多角色的声优也都换了,可能画面上的这些人看起来和记忆中的没有区别,但从一开始,其实很多就改变了。 藤白并不擅长应对会变化的东西。 泡面的面饼的确如同单黎所说,口味和普通的工业线出来的不一样,没有像预想中那样难吃,反而是很好吃,而且这个时候也适合夜宵,所以藤白吃的很快。 很快,她的叉子在桶底戳中了一个白煮蛋。 不像是泡面赠品会有的色泽。 "你刚刚在厨房煮了鸡蛋吗但你总共就没有在那待多久,什么煮蛋器能那么快" 藤白先向单黎提问,随后自己就将这个问题给否决掉了,转而问了与之相关的另一个问题。 "这是我从冰箱里面拿出来的。" 这时候,单黎刚好也在吃蛋,她用叉子把白煮蛋从中分为两半,就蛋黄蘸了泡面汤入口,她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 "嗯“ 藤白有点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关系,她眨了眨眼。 "是我之前煮好的,然后放在冰箱里冰冻,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就是说,是用了煮蛋器,但单黎为了节约时间,是一次性煮好的。这么理解,应该没错。 "不会觉得不新鲜吗“ "那你觉得不新鲜吗?” 藤白吃了一口,小块地啃咬进入口腔,咽下去,然后她思索了一番,用了那种美食节目的口气:”不仅没有觉得不新鲜,不如说,冰冻的鸡蛋解冻后又被滚烫的泡面汤包裹,味道非常好。“ ”能觉得味道非常好,那就是说,这里基本上已经没事了。“ 单黎用右手背虚空轻敲了一下藤白的左胸口,那处盛放着心脏的位置,逆光,她侧着脸,似乎是笑着说道。 藤白猛然间感觉鼻尖有些酸涩,她慌忙扭过头: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会把什么都表现在脸上,有时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在我这里,应该算是件好事吧,既然你已经寂寞到发呆都不能解决问题的状态了,要陪伴你度过这种难关,就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了。“ ”什么责任不责任的……你是在我进店时就把我认出来了?故意看我笑话?“ “要是那样就能认出来,我也太神人了,不过就算换个人,一发呆就是两个小时,想不引人注意都难,更不要说,你那时候在人群中,那个表情,确实让我想到了你。" “那个表情是指” "就像是一只明知道主人手里的飞盘不会被扔出的小狗……" “姓单的,你还真把我当成狗了” "你有非常,非常,非常严重的间歇性沮丧症,这不是你自己本身的问题,而是现代社会的人类普遍存在的一个通病,当你对外交流的正反馈不能满足你,过去发生许多不好的事情就会像排山倒海那样涌过来阻碍你,也许是很严重的家庭暴力,也许是一直围绕着你的居心不良的人无法让你产生信任感,也许……只是一个小到再也不能小的举动,都有可能让你的情绪一下子崩溃。" 藤白感觉维持下颌正常运转的那块纤维软骨忽然间失去了它本来的功能,说不出话来。她的头脑也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啊,我不会真的说中了吧。"目睹了她的表情的单黎,她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惊讶的表情,后者耸了耸肩膀:“要是不够吃,我可以把我这半个蛋分给你。“ ”才不要吃你剩下的。“ 藤白猛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不至于落泪。 ”晚上要一起睡觉吗?“ “啊?” “人在这种时候最需要一个拥抱。“单黎把自己的那半个蛋叉到藤白的嘴边,看着藤白吃下去:”一起睡吧,我会一直抱着你的。” 藤白慢慢咽下去:“你这样弄得好像是我妈妈喂。“ ”这话,刚才我帮你洗头时,你也说过了,但我也就比你大了两岁。“ ”你生气了吗?“ “没有。“ ”真的?“ “今天是破格的,就算你叫我小白,我也不会生气。” ”所以小白在你这里就含有骂人的含义吧。“ “你这样说,我就要生气了。” “有多生气?“ ”没有多生气。“单黎喝了口泡面汤说道:”就是觉得你话有点多。“ ”那你觉得我烦了?“ ”我忘了人吃饱了就会有力气胡思乱想。“单黎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藤白的头:“乖,吃的差不多了就去刷牙洗个脸,然后我们就上床睡觉。” 藤白缩了缩头:“谁说要和你一起睡觉了。“ ”那,你不要?“ “我也没这么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有道云笔记就是个垃圾…… 第4章 这就是免费睡我的理由 黑暗中物体的轮廓还能看的清楚,藤白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埋头在单黎的怀里,对方确乎像之前说的那样,是一直抱着她的。 感觉有点羞耻呢,即使是单黎……但这样的事情,以前又不是没做过,但是那时候,并不会有现在这种多余的情绪。 为什么 “单黎。“ 藤白话说出口,才发现这两个字的发音沙哑的可怕,但这不是她喉咙的问题,应该是类似与电话通讯中的那种声音变调……谁叫现在她和单黎凑得那么近呢。 ”嗯。“ 声音从头顶上方传过来。 “你睡着了吗?” ”没有。“ “那我们来说说话吧,我有点睡不着。” ”太兴奋了?“ “可能是,毕竟我们很久都没见过面了,而且我刚刚喝了不少可乐,不过你要是困的话……“ ”我不困。“藤白听到单黎这样说道:“不如说,现在的我最精神。” ”单黎,你是夜猫子吗?“ 藤白笑得往单黎怀里蜷了蜷。 “晚上才是我的工作时间。”单黎的回答非常言简意赅。 “哦,对了,先前你在那炸鸡店,是在上班来着,夜班?” “嗯。” “熬夜对皮肤可不好。” “你关注的点是这个吗?” “很辛苦吧,夜班……啊,要是夜班的话,那你是因为我提前下班了吗?”藤白忍不住把这种事的缘由往自己身上揽。 “你才发觉到?” “还真的是这样……这样没关系吗?"藤白也没想到自己这样一次就猜中了。 ”没关系,老板是很体贴人的性格,同事们也都很了解我的情况。" "情况“ "我没有过早退或者请假的先例,这是第一次。" 单黎愈是这么说,就让藤白的心情感到无地自处。 "抱歉,今天的我有点不受控制。" “不是说了吗这是我们都会有的通病,不是小白你一个人的问题。" ”单黎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吗“ "嗯。" “有点难以想象。” "刚上大学,有一次下地铁的时候,就蹲在等待的那条黄线那里哭了好久。" "咦“ ”不知道为什么,完全没有特殊的理由,身体就自觉地做出了那样的反应。\"藤白的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身体翻动声,她感觉到单黎的目光注视着她,充满了柔和:“所以小白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这没什么的。" "单黎……"抓紧单黎胸前的睡衣部分,藤白低声说道:“抱歉,那时候我肯定什么都不知道,还一个人在学校傻乐呢。" "不谈这个,我毕业之后,小白跟班上同学们的关系很好吗“ "尽管不怎么习惯,但单黎你都那么说了,我就试着去和他们搭话了,没想到被很好地包容了,单黎,你说,是你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吗他们,明明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那是因为你那时候都不怎么说话,别人不敢靠近嘛,只要你愿意迈出一步,愿意接受小白你的人,比比皆是。" "是吗?但是我现在已经很尽量去改变自己了,人际关系什么的还是弄得一团糟。" “因为世界上,的确也存在一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磁场不合的人啊,可能你恰好就碰上了。" ”这样说的好麻烦。" "和人相处,本来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可是我从来不觉得和单黎你相处麻烦。"藤白把脸往里埋了埋,再抬起来:"和单黎你在一起,就不用顾忌那么多。” "现在也是这样吗“ "老实说,没有见面之前,有想象过会变得生疏这种状况,但现在感觉,虽然外表改变了不少,但不论是以前的单黎,还是现在的单黎,我都很喜欢。" "谢谢。“ ”谢我,什么“ “嗯,没什么。"单黎的声音里含着笑。 “总觉得你有什么东西瞒着我。"困意终于涌上来,藤白打了个呵欠:“不过我现在好困。单黎,我要睡了。" ”好。" "不用一直抱着我,这样右边胳膊会被压得很麻的。" "好。"单黎这样回答着,胳膊也没有撤回来的意思。 "我要睡了,这回是真的。" 说着说着,藤白的眼皮上下打架,最后也没有听到单黎的回答,但她猜,单黎的回答,也不会多需要她知道。 因为这样的对话。以前她们之间,曾进行过无数遍。 藤白刚醒过来的时候,脑袋还有点发懵,但她昨天晚上并没有喝酒,很庆幸,没有喝断片的情况存在,不一会,她就很清晰地想起来昨晚遇到单黎,以及之后一切所遭遇的事情。 但现在,她要关注的不是这个。 把搭在自己腰上的单黎的手小心放到一边,藤白很快打开房门,一个箭步窜到浴室里,她记得昨晚洗澡时,手机是放在脏衣篓旁边的洗衣机上面的。 摁开机键。 没有反应。 长按键。 屏幕闪烁着准备开机,但在红到底的小闪电的支持下,藤白还没输完开机密码,手机就关机了。 看情况是没有电了。 她还没看清楚时间呢……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多久,但总感觉,已经很晚了。 拉开客厅处的窗帘,立即就能感受到阳光的猛烈,藤白明白大势已去,不过她还是想挣扎一下。 茶几上放着单黎的手机。 --11:49-- "看样子,一上午都直接睡过去了。" 不知何时,顶着一头乱发的单黎从房间里出来了,她一看藤白的脸色,就说到了问题所在。 "都怪你昨晚和我说了那么久的话,嗯,都怪你,你不知道我今天上午这两节课的老师有多凶残,他肯定会额外给我布置作业的。" 藤白握着手机,谴责着单黎。 单黎摊了摊手:"这就是你一大早上醒过来,没有在我床头柜上放钱的理由“ 藤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窘迫极了,她可没想到单黎一大早,哦不,是一醒来就给她讲这种段子,但她们也都是成年人了,一点玩笑还是开得起的,但藤白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你,你,你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我还没说什么呢,就这么说我了,看来,要是我不做点什么,还真的是对不起我自己了。“ "我们可是朋友。" "这就是免费睡我的理由" "我不是这意思……" “但是朋友的话,我可以给你打折。"单黎话锋一转,伸出食指摇了摇。 “那在此之前,我会把你的腿给打折。” “哇,小白你好凶哦。“ 单黎用一种非常夸张的语气说道,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变都没有变。 ”单黎,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的语气有多恶心?“ “不知道。” “你真的,没救了,单黎。“ ”好了,不逗你了……只是一次缺席。”单黎迅速转回话题:“不是说,没有逃过课的大学生是不正常的吗?” "再度说明一下,我是缺席,不是逃课,这两者区别很大的……而且这不可像是单黎你说的话。"藤白撇过脸:“高中时,不是每次我逃课,你都会抓我回去吗” "那是因为你缺课太多,要是必要的到课率没法保证,是会被退学的。"接着,单黎的声音有点小:“而且这样,也会多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单黎的声音又变得振奋:“但大学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我大一的时候,可是有一个学期几乎没有出寝室门的。" "你这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藤白撇撇嘴:”你成绩好,当然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我的话,平均绩点占不了优势,我也不怎么参加活动,平时表现也算是占了一部分的评分指标,既然拿到了国家奖学金,当然样子还是要做足的。" "国奖" “等这次的奖学金发下来,我就是连续三年了。"谈及此事,藤白不由得得意洋洋起来,脸上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这样的字眼。 "厉害,厉害,真厉害。" 单黎也确实像藤白想的那样,合着手赞叹了起来。 "其,其实,也没什么的啦。" 被夸了之后,藤白又没办法变得那么坦然接受了,忽然别扭了起来。 "该夸还是要夸的。我就说了,小白你并不是笨的问题,只是你学习的方法和我们有些不同罢了,看,在我的教导之后,这不是很能干嘛。“ "结果你这还是想夸自己的吧,顺便还要贬我一下。"藤白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被你看出来了。” "哼,我就暂时不和你计较了。"藤白伸出一只手,摊开:“拿来。" ”手机充电器“ "至少要有能保证我回去的电量才行……" “但我想问问,你为什么那么理直气壮” "跟你学的。" “反击吗”单黎点点头,在电视机旁边的插座位置找到了目标:“你的手机充电线是通用的吗” "这个啊……"藤白听到后,拿起自己的手机和单黎的手机比较了一下,尾端插口果然是不一样的:“那怎么办” "把你的手机先给我,我去找找那条买充电宝送的线还在不在,你先去刷牙洗脸,已经大中午了,你下午还有课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斜杠,我要哭了。 第5章 但这件穿在你身上会比 藤白拢了拢头发,看到单黎拿着她的手机一脸沉思的样子,她转而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张了张口,却是没有出声。 "你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在藤白思想进行挣扎之时,单黎抬起头说道。 “今天这个天气,还穿卫衣,是不是有点热了” 把自己衣服洗了,还拿了一套衣服给自己穿,面对这样的好意,自己还要就此发表意见,就旁人的眼光来说,藤白觉得都有点不识好歹,但是,该说清的还是要说清楚的。 "现在可是秋天了,很快又冷下来的,我看了天气预报,下午一点钟左右就会降温,到时没准又会下雨。"单黎说道。 "那,我可以穿件别的吗“ "嗯“ 藤白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我不是很想穿这个。" "理由是什么“ "你不觉得这件卫衣有点大过头了吗”藤白抖了抖完全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那摇头晃脑的样子活像一只土拨鼠:“穿在你身上可能都算大了。" ”穿在我身上的确也很大,这一点你说得对。" “那我可以……" ”但这件穿在你身上会比较可爱。"单黎的目光从藤白的头顶扫到藤白的脚底,发表评价道:“只是我穿的话,就完全不会有这种感觉,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你该不会是因为这种理由就买了这件卫衣吧“ "当然不是。" “那是为什么一般人不会买不合身的衣服的吧。" ”因为它质量很好,并且,非常便宜。"单黎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本来打算,要是实在派不上用场,就用它顶替门口的那块塑料脚垫,那块垫子上个星期被邻居家的狗咬坏了,重新买一块的价钱可不便宜。” "你后面那句话可以不说。" “好吧,其实就是便宜。" "那我还是理解为,我这么穿着,你觉得可爱好了。" “话说小白你没有发现吗” "什么“ "这件卫衣和你高中时候穿的那一件很像。" "你这么说。"闻言,藤白也就这样仔细地比较了起来:“好像就是一样的,不过我确信那时候我穿的卫衣绝对没有这一件那么大。真难为你隔了那么久还能找到这么一件衣服,我可是记得那就是温州的一个小厂子生产的,那个厂子15年就倒闭了。" ”事实上,这是我在电脑城那边的二手市场淘到的。" "……" “……" 空气中一阵死寂。 ”这件卫衣,请帮我换成任意一件类似于套头衫的衣服,谢谢。"微笑着的藤白特意在说最后两个字时,加注了重音。 "直觉告诉我,这时候不答应你,我会死的很惨。" “你知道就好,单黎你这个笨蛋。" ”小白……你刚刚,说我什么“单黎的表情看起来震惊极了,她转动脖子的样子就像程序没有调试好并且还漏电的机器人。 "我什么都没说。"藤白将卫衣脱下来,直接塞回单黎的怀里。 "我是真的觉得很可爱来着。"单黎略带遗憾地说道。 两分钟后。 "我还以为你会挽留我在这吃个午饭。"藤白存好单黎的号码,站在玄关处,向单黎摆了摆手:”那就回见了,到时候我来拿衣服。" "那是你做还是我做“ "你是主人,怎么能让我这个客人做饭。" “我可不会做饭,所以显然,你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单黎缓声说道。 "唔……"藤白就此停止了动作:“那你平时是怎么解决的吃食堂还是叫外卖?" ”什么食堂这周边没有公用的食堂吧,我也不会特地费那么多功夫跑到哪个学校去蹭饭。至于外卖,我自己就是做那个的,基本上也不会碰那个。“ "单黎,你研究生毕业了还有,你说的,你就是做那个的,是什么意思?" "两年制,但提前一年毕业了。"单黎的面容终于有了一点肉眼可见的变化,但那不如说是一种面具的崩坏:"我现在就是一个炸鸡店的小店员,因为店里的生意百分之九十五都是靠外卖,偶尔我也会去送送外卖,就是这个意思。“ "你都干什么了等等,我现在头脑非常混乱,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是在做梦吧,绝对是在做梦……"藤白面对单黎的方向,露出很是不解的表情:“一个三湘北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在做一个炸鸡店的店员” "看到你第一时间这么问我,我还蛮开心的……当我放弃读博,卷铺盖回家的时候,我妈还要杀了我呢。" "单黎,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很迫切地想知道原因。" “原因……这个我也说不好。我的本科专业是生物科学,这个专业的课程相较于其他的专业要水不少,本科的时候我没怎么吃力,读研啊读博啊,这后面的一条路,都是很顺利成章的事,但就是这时候,我萌生了一种念头,我觉得够了。" “够了” "嗯,够了,要说起来,就是这样一个念头。"单黎有点感觉好笑地摇了摇头:“从幼儿园开始,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每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贡献给了它们,我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自己的时间,在大学临近毕业的时候,我有点恐慌了,藤白,你知道吗我害怕十年后的我还是那个样子,那个样子的我的未来,我在我妈的身上可以看到,但是我想知道我单纯的我自己的未来,它本来是可以具有更多的可能性的……" "现在,你的可能性就是在一个二线的省会城市卖炸鸡。” "是的,目前来说,就是这样。" 藤白咽下一口气:“不会后悔吗” "没有后悔的必要,不如说,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那就好。” ”那就好?小白,你的反应可比我想象的要平淡多了。“ “你是觉得我听说了你这种事,会发什么大脾气的?像这样的话,你以前也是问过我的,怎么到自己身上,就变得那么婆婆妈妈的了。”藤白没有在单黎的脸上看到勉强的阴影,随即她便松了口气:“现在是没办法决定以后的,但这是单黎你想做的事,我就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我们现在扮演的角色,总感觉,和高中时候相比,整个倒过来了。“单黎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直接变成了自言自语的程度:“明明一直以来,是我在支持着你的。” “你长大了啊,小白。”单黎很欣慰地说道。 “你才是越活越活去了。”藤白迅速反驳。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所指的情况仅限于之前的五分钟。” “你这翻脸都比翻书还快了。”藤白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起了:“得了得了,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你是要晚上过来吗?”当藤白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她听到单黎忽然这么说道。 “啊,瞧我这记性,单黎你晚上还要上班的……我会尽量下午就赶过来的,你要是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带的哦。”藤白转过身,笑着说道。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嗯?” ”小白你最近是急着找房子吗?我先前给你的手机充电,开机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很多招租信息。“ “是。”藤白很大方地承认:”研究生考试还有两个月,这段时间,待在学校比较麻烦。“ “那你看我这里怎么样?” ”唉。”藤白轻声叫道:“你这里,不会麻烦吗?” ”这里是我一个人住啊,为什么会麻烦?“ “不是,你一个人住?“ ”有什么很奇怪的地方吗?“ “我看那边的房间门一直都是关着的,而且,这边的房租就算再良心,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就以为你是合租的。” “你这么猜之前也没问过我。”单黎澄澈的眼神十分单纯:“不过你猜的也不算错,直到上个星期,我还是和人合租的。” “男生?”藤白仅是凭直觉,便是脱口而出。 单黎点点头。 藤白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水,她的小眼神往四面八方一个劲儿地乱飘:“单黎,我想我需要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藤白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你要是哪天交了男朋友,务必,第一个通知我。” ”……嗯,说出来可能有点丢人,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你不会早就交过男朋友,然后又分手了吧放心,我会安慰你的。"藤白做出加油的手势。 "安慰你要怎么安慰我?"单黎没什么表情,语气却非常促狭。 "我目前单身,而且我不介意你是女孩子。"藤白感觉自己语气再重一点,脸上挂着的笑容就会当即垮下来。 "可不用你做到这个地步。"单黎握拳在嘴边,干咳了声:"反正,你都没有男朋友,我着什么急。" "哎“藤白莫名感到既庆幸又失望,她装作往常:“可我不是比你小两岁嘛。" 单黎意有所指:"那更好了,我也才二十三岁,根本就不用着急。" 第6章 我是打扰了你什么好事 课上走神,已经,好几次了。 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来,藤白比对着讲台上老师讲的课件,将手边的书翻到它应该被翻到的位置,用笔将相对重要的地方划了几个圈。 笔记的话,暂时是没有心情做了,等会还是等下课,用u盘直接找老师拷一份,回去再补上好了。 反正一共也没多少…… 唔,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藤白左手撑着脑袋,摇摇头。 两只手拍了拍脑袋,藤白让自己从单黎那句话的余韵中暂时脱身,决定先听课。 "真的是不会看气氛啊,在我准备出去玩的时候,保研名单下来了,学工处真是够可以的。" "朱保义你保上了吗哪所大学“ "真烦,我还没想好到底是要考研还是不考研。" “就知道保研指望不上,但我,要我去考研,又要过一年高三吗现在的我可受不了。" ”算了算了,毕业就失业,到时候直接回家啃老算了。" “别啊,还有半年呢,别放弃治疗啊。" …… 周边的声音忽然变得嘈杂起来。藤白心领神会地看向手机屏幕的右上方,那个代表通知的小绿灯果然在闪烁。 看样子是保研名单下来了。但那是和藤白毫无关系的东西,目光收回,她做起了笔记。 但喧嚣的声音没有消减,到后面,反而是波及到了她。 "呐,王子文,你帮我看看。" “怎么了” "是不是我眼花,这份名单上的人,怎么没有藤白啊,不是说专业前百分之十,都是稳的吗" "真的呢,我也没找到。" "笨蛋,藤白大三下学期的暑假都去参加三湘北的夏令营了,我们学校内部规定了要想保研直送,就不能参加他校的夏令营,这名额肯定就是没有的。" “罗羽,就你知道的多。" ”哼,我就见不得你们整天酸,要是藤白想,我们班那个推免名额谁能跟她抢,还不是那个学校跟我们的专业不对口,藤白她没要。" "你这样说,搞得藤白她就能考得上一样,就算专业成绩拔尖又怎么样,那种学校基本都是优先招录本校本科生的,名额又少,现在距离研究生考试也就两个月时间了。" “但藤白可是从今年的二月份就开始准备了。" "啊,好恶心,这事儿我们女生都不知道,你这个男生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藤白是个大美人啊,我会多点关注也很正常吧。" “既然你都关注到这份上了,为什么不去告白” "正因为是个美人,性格肯定很那啥,我听说从大一开始,藤白和寝室的关系就处不好,不善交际的人相处起来可是很麻烦的,我远观就好了。" “说了那么多……呵,男人。” 此番争议很快就被别的议题给盖过去,但,尽管是想要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笔记上,那些话的某部分还是流经了藤白的耳朵。 倒是没想到,在她说别人麻烦的同时,别人还会说她麻烦,唔,有趣。呼,竟然会觉得有趣。藤白被脑海的这个念头弄得百思不得其解,她的奇怪,似乎还没有停止…… 第一节课下。 “呀,呀啊。” “那个……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一会后,藤白感觉她坐的这一排位子往下沉了一下,放在往常,这排位子都只有她一个人,她转过头,坐在与她隔了一个位子的男生抱着一摞看起来是考研资料的书籍正用着一种诚惶诚恐的表情面向她:“嗯,初次见面,不,不是,我是你的同班同学韩瑞宇。” “!” “虽然没有直接打过招呼,但是从上半年准备考研开始,那个自习室,我就坐在藤白同学你后面的那个位置,擦身而过也有十几次了……” 韩瑞宇说的这些,藤白倒是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她还是很礼仪性地回答:“有什么事吗?” “……那个。” “嗯。“ ”……那个。” “嗯。” 韩瑞宇的目光一直盯着桌面上的书,最后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藤,藤白同学,你是要考三湘北大学的研究生吗?” “嗯,那个学校,我们的专业是全国排名第一。” “机电一体化,自动化,机械开发设计……藤白同学你最偏向哪个方向?” “……“ “抱歉,我太自说自话了。我去年暑假的时候在亲戚家的公司待过一阵时间,感觉只有大学这点知识完全不够用,就想要继续深造了,我报的学校不如三湘北,不过比本校的也要好一些。所以我就想,藤,藤白同学,还有最后两个月,我们能一起度过吗?” “一起度过?” “啊,对不起,我有点不大会说话。我们班大多数都是选择的直送,我寝室的两个也不怎么喜欢去自习室,基本全程是一个人坚持,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我怕我会坚持不下去。”韩瑞宇两只手握拳就摁在双膝上,略弯的后背在颤抖,他似乎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没关系吗?课上完这开学的两个月就少很多了,我也可能不会怎么去学校的自习室。” “啊,藤白你要在寝室学吗?“ ”我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应该是算租吧,藤白忽然想道,虽然单黎还没说过要不要收她的钱。 “这会儿,学校外面还能租到合适的吗?“ ”拜托了一个熟人,也是最近才谈好的。“ ”这样啊,那,碰见一些问题的时候,我可以稍微联系一下你吗?“ “可以啊。”藤白没有拒绝:“我的联系号码班级群里有。不过要是什么重要问题,最好还是不要问我,你应该也加了几个考研群,那里面的学长学姐肯定是比我靠谱多了。” “倒不是那种,只是,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坚持,会比较有动力。”韩瑞宇表情有些羞涩地说道:“真的是非常感谢了。” 呃,这应该算是自己在学校交到的第一个超出了同学范畴的,类似于朋友的朋友吧。藤白一边做笔记,一边这样思索,就是这种男生的印象和她所固有的有点出入。 难道这就是现在网上说的,阴柔化? 然后。 “藤白你是在做笔记?不会觉得时间不够?为了准备考研,除了专业课,我几乎都逃掉了,老师们也都理解,我听说有的前辈,为了考研,大四上学期期间没有上过一节课……“ 怪不得自己对这个家伙几乎没有印象,在对方说了大串后,藤白才应答道:“嗯,你说的这个,我最近也在考虑。” “我还以为藤白你绝对不会逃课的呢,也不对,今天上午的专业课,藤白你好像也没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种刨根问底的样子好像女生,而且,也好吵。就跟高中时候的单黎一样吵。 烦人。 藤白微笑:“今天上午我睡过头了。" 然后,好歹是,下午的课结束了。 将桌面上的书收进书包。 "藤白你今天会去自习室吗“ "我要去寝室收拾东西。" '哇,藤白你是今天才要搬出去的吗“ "嗯。" "要不要帮忙,女孩子,东西一般都蛮多的,多个人也好办事。" "不用,我只是书有点多,之前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其他的还是打算到地方直接买新的。" 出了教学楼,看到韩瑞宇和她挥手道别,汇聚了不少人目光的藤白叹了口气,感觉这个人也有点缺根筋,但,虽然是这么想的,她还是回应式地小幅度挥动了一下手臂。 "为什么我一看见你们在一起,就感到心烦呢?” 熟悉的声音响在藤白身后,戴着白色的草帽,单黎脸上化着淡妆,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从一边的阴影处走出来。 裙子长度只到大腿的三分之一处…首先注意到的却是这个,这让藤白脸有点红。 藤白可没想过单黎会出现在这里,这让她有了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错觉,移过目光:“单,单黎,你怎么在这?” “唔,这么说,我是打扰了你什么好事吗?” “好事?”这回换到藤白疑惑了:“那是什么?” ”小白,你是在装蒜吗?“一阵风吹过,单黎单手按住帽子,短发拂面,眼眸泛光,表情似是狡黠。 藤白握紧书包的带子,表情则很无辜:“是么?” 微妙的气氛也就持续了一瞬间。 “那个人是你同学?”单黎的声调听不出起伏。 “嗯。”藤白很老实地答道。 “这样啊,不说这个,我刚刚在你们那老食堂吃了顿饭,味道,太淡了,真的是太淡了。” 莫名地,藤白感觉单黎是在转移话题,但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要是你的表情再生动一点,会更有说服力。”藤白掀了一下眼皮说道:“呐,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会在门卫处登记?” “小白,你觉得我穿着这条裙子,会进不来这所大学的门?“ “说吧,你蒙骗了几个学弟?” “为什么不可以是学妹?哦,小白,你搞性别歧视。” “我只是觉得,你要是来学校,之前可以通知我,我好出去接你。” “主要我是想看看你上课的样子。” 第7章 再这样下去,我的心里 听到单黎说这话,藤白往一侧的方向乱抛起了目光的焦点。 毕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么说,你是很早就过来了?”藤白右手一边玩弄着耳边的一缕长发,一边说道。 “差不多是和小白你前后脚出门的关系。” “啊?” “反正都已经醒了,我就想出来走走。”单黎说着,拿出手机在藤白面前晃了晃:“想不到还能拍到这种东西。” 虽然没有看得很清楚,但藤白知道那张照片拍的是她,大概是她刚来教室时拍的,整个画面,就只有她一个人。 “你拍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吗?” “走廊那里人流量那么高,怎么会没人看到。” 好吧,想来单黎根本不会在意他人异样的目光,藤白也就只能在脑海中想象当时的单黎是副什么滑稽样,这样想的话,先前胸腔中,由于单黎的那句话所带来的气闷感,也暂时退去了。不过这时,藤白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我上课的教室的?” “这个。”单黎的面容柔和了点,竖起右手食指在唇边,垂下视线再一抬眼:“保密。” “呼,那我就不问了。”藤白对这种别人不想说的话题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就是对单黎,她依然会保留这么一份好奇就是了,她再度扫视了单黎一眼:“那,怎么想到穿裙子出门的?” “真是讨厌,我以前不就是总穿裙子嘛。” 单黎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简直让人无力吐槽。 “但你那时候说你不喜欢穿裙子,因为感觉下面凉凉的,没有一点安全感。“不过藤白本人并不归属在内,她不仅没有什么额外反应,还很好地接下了话头,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你穿了安全裤?” “穿裙子还穿安全裤,那多没梦想。” ”好像以前那么做的人不是你一样。” “因为那时候只是想让小白你看到我穿裙子的样子,然后春心荡漾嘛,所以虽然内心是拒绝的,就还是穿了。” “你这么说,我会真的当真的。” “那就当真好了。其实,我是想小白你迟早也会有穿裙子的时候,要是到时候也有样学样,不就不好了嘛。” “裙子,一辈子都不会穿的。”藤白猛地转过头,恶狠狠地说道。 “难得留了那么长的头发,真的不试一次?” “你很想看?” “那是当然。”单黎忙不迭地点头:“人家超级想看的。” ”再说一遍。“ 藤白本意并不是威胁单黎,单纯就是字面意思想要听单黎把后半句再说一遍,但显然单黎误会了。 单黎很快就认怂了。 “好吧,也不是,非常,非常想看。” “也许,我会试着穿一次。”藤白看着单黎和她玩文字游戏,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这样轻声说道。 “我可是都听到了哦。” 藤白没有回答,她习惯性地走向车棚,那里停着不少共享单车,平常她都是骑着这种车子来往校园各点之间的,不然就只能靠走路,或者是等校内公交了,这两种方式都会耽误不少时间。 “你是从食堂那里走来的吗?”手机扫码到半途,藤白忽然看到了单黎脚上穿的凉鞋,她问向单黎。 单黎点点头:“嗯。” “不磨脚吗?这双鞋子看起来还蛮新的。” “从买到现在,总共就没穿过几次,不过我在后面贴了创口贴,所以大体上还能凑合。” 藤白走到单黎身后,确认的确只是有点红肿后,倒也没多说什么,但她的眉头倒是很快就皱成了一个毛线团。 “哦豁,藤白。”吹了个口哨的男生推着车从藤白身旁路过,他向藤白打着招呼:“这是谁啊?你朋友?长得真不错,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藤白认出这人是同班的罗羽,罗羽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有些面熟,应该是一个专业的,可能在一个教室上过课,但他们都是骑着共享单车,于是她少见地应答道:“嗯,我朋友。” “什么名字啊?” “……你,你干什么,凑这么近?” 罗羽的目光先前一直在单黎身上,一句话后,却是发现藤白的一只手落在他山地车两只把手的中部,人不知何时绕到他面前来了,两个人脸与脸的距离,恐怕都不会超过十五厘米,认知到这个现实后,这让罗羽的心跳就这么漏了一拍。 “你是骑这车回宿舍吗?”藤白神情认真。 罗羽僵硬地扭头,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约好了出去吃烧烤,晚上唱k,但是车子就停这,还是蛮危险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骑回去……” "那刚好。" “什么” “车子暂时借我。"藤白没有给罗羽多少反应的机会,她抢过一边把手,如是说道:”回头我会寄放在你们宿管那里。" "啊“ "不借吗" "我没这么说。" "谢谢了。" "啊,不用谢。"罗羽看到藤白拿到车子的全部控制权后,直接把他挤到一边,还有点愣愣的。 那个他还没问到名字的女孩就坐上了他车子的后座,当然,那个骑车的人并不是他。 忽然有种伤心的感觉,那是怎么回事 然后,手机响了,罗羽发现藤白通过班级群向他转账,这个数额,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问向同行的几个人:“这个,确定是我们班的那个藤白吧" “你们一个班的,罗羽你了解的,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比我们多,怎么还问我们了" "因为我也稍微有点搞不清楚了。" 罗羽不由得这样说道,这一会儿藤白和他说的话,都有一个学期的量了,他忽然有了一个不怎么相关的念头:藤白,知道他的宿舍在几栋吧 怎么说也是他们班的生活委员,不应该连这点事都不知道……但就是有点担心呢,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那个女孩,他总觉得有点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来着。 "有什么好笑的" 藤白蹬着车子,觉得自己这种好心并没有得到好报,从单黎在后座坐好开始,她时刻都如同是锋芒在背。 "我没有笑啊,难道你看我笑了"单黎的声音被风裹挟着,让人听不出变化。 "那你肯定是在心里面偷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单黎否认之后又说道:"说起来,你平时和男生都是这么说话的吗我看先前那个男生,你说话也没那么急切,要自然多了。” "还不是有你在。" "哈,我" "我在害羞啊,你不知道吗"天知道藤白说完这句话,自己有多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单黎许久都没有应答,就在藤白觉得自己已经没救了的时候。 "小白,你真的是好强啊。" 单黎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啊“ "我有想过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要更坦率,但果然,要做到你这个地步,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单黎。" “你总是能这样毫无顾忌地说出让我忍不住面红心跳的话来。”单黎说道:”我啊,尽管看起来不怎么在意一些东西,但实际上就是在意得要死。可就是太习惯了察言观色,我并不怎么喜欢没有退路的感觉。" 单黎是侧坐的坐姿,即使她现在是留着短发,两个人的距离也很远,但藤白就是能感觉到脸上的那些疼痛并非是风带来的,而是单黎的头发……它们在无形中变长了,茂盛的速度堪比雨后的春竹。 "我是单黎的退路吗“ "嗯,唯一的退路。" “这样说的话,单黎对我来说也是唯一的退路。” "再这样下去,我的心里就只能有你了。"单黎的声音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涩意:"这样有样学样,伯母知道的话,会说是我教坏你的。" "其实,妈妈她很感谢你。" "伯母知道我“ "你介意吗" "那倒不是,只是没想到。毕竟小白你好像没有对我以外的人表露出兴趣,都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我以为你跟他们的关系不好。" "原来我以前是那样的吗“ "你现在才意识到“ "他们说我那时候的表现很恶劣,不过到现在,我也都没什么实感。" “这就是所谓的上厕所的人是不知道自己的便便有多臭。" ”我更愿意你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都是一个意思。" "单黎,这么说话,是我以前才可以有的风格。" “……小白,从昨天到现在,我都有点奇怪,变得有点不像自己了。” "我也是。" "有胡思乱想吗“ "嗯。" "我也是。" 淅沥的雨声慢慢有了清晰通透的声响,这场雨在迟了两个小时后,终于还是来到了这座城市。 不过好在,在此之前,两个人就抵达了目的地。 “那辆车,是你的” 藤白将自行车在门口的台阶处停好,使其不至于挡路的同时又不会被雨淋湿,她看到在她不远处的一辆宝马5系,直觉使她开口。 "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六年份的。"单黎没有直接承认,她是跳过了这个步骤,直接点明了它的来历。 第8章 你绝对是在逗老娘 大概单黎本人也没想过刚空出来的房间那么快就会有人入住,即使藤白初始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也看得出来,里面果然是脏乱的可以。 要说那不愧是男生的房间吗 不过转念之后,藤白觉得自己也没资格这么说人家,很久以前,她也没比这好到哪儿去。但是,但是吧,她至少不会有那么臭。 这股臭味,是脚臭? 单黎对这种味道是不怎么敏感,但藤白就一点都受不了了。 打扫之后还用了大量的空气清新剂,那效果似乎也是杯水车薪,非要开窗透气好几天才有可能随时间慢慢恢复。 但就是这样,很快天色近晚,单黎便是挥着手和她道别。 是到了单黎上班的时间了。 ”那家伙倒是把东西都搬走了,家具什么的就只能等到明天再买了……晚上我可能回来的比较晚,你要是饿了,可以出去随便解决一下,这周边的餐馆饭店还是蛮多的。“将连衣裙换为格子套头衫和纯色窄腿裤后,单黎的形象显得很是干练:“不用等我。” 那家伙,据单黎所说,是她的弟弟。 然而,印象中的单黎并没有弟弟。 与自己同样。 从前的单黎甚少谈起自己的家庭,不过,按照藤白所听闻的来说,单黎是单亲家庭。 单黎的父母在单黎的初中时代,就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离婚了。 藤白也不知道单黎所说的这个爸爸是不是她所猜想的那一个。 但能够知晓的是,自己若是表露了这个疑问,单黎肯定会回答她,可是是出于怎样的心情,就不得而知了。 六年份……是从单黎高三那年开始算起的,所以那年果然是出了什么事吧。 “我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适当地,需要从单黎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摸着发梢,藤白如此提醒着自己,她当时并没有选择追问,而是向单黎发出了邀请,嗯,她那时可没忘了她本来就是要到宿舍来搬东西的。 还好那时她回来得早,并没有和寝室那三个室友碰上,不然,藤白也不想自己心情不好的同时,还让单黎的心情受此影响。 “还需要更慎重一些。” 藤白如此说着,从座位上站立起来,伸了个懒腰。 墙上的石英钟指向了8的位置,肚子很是应景地叫了起来。 饿了。 藤白现在待在单黎的房间里,这房间本来就有钟的,想到她今天上午为了时间的事那么着急,她都有点想笑。 书桌现下完全被她的那些书给占据了。 衣橱也是,有一格位子完全属于她。 床。 藤白倒在床上,翻了个身,萦绕在鼻尖的味道分不清是单黎还是她的,不过,昨晚她用的是单黎的沐浴露,两个人会是一样,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 好开心。 可是为什么会那么开心呢? 是太久没见面了吗? 只是这样 藤白伸出右手,天花板的吊灯即使是漏在指缝中,也稍微有点太刺眼了。 先去弄点吃的,才比较实际。 这时候,外面雨都停了吧 然后。 从坐上初始的那站公交开始,她觉得自己都是迷糊的。 藤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单黎供职的那家炸鸡店门口。 晚上吃炸鸡,不是什么稀奇事。 藤白自动忽略了她昨天已经吃过一次的事实。 所以就是单黎,也不能说她什么,话说她还是来贡献生意的,单黎更应该对她感恩戴德才对。 直到抬头之前,藤白都在拼命地说服自己。 但单黎看样子并不在前台。 这正是好机会,可是,要是一进去就和她碰了个正着,那不就是更糟糕了吗 但都走到这里了。 藤白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会思考自己行动的意义和得失。 右肩膀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呐,小朋友,你站在这里是干什么迷路了吗" 藤白立即汗毛竖起,抱着双肩,一下子跳开,声音尖了不少:“不,不要靠近我。" “嗯" 穿着长款毛衣,长相秀丽的女性脸上显示出疑惑的神情。 “抱,抱歉,我只是有点……"话说到一半,藤白却是卡了壳,稍微有点喘不上气来。 "唔,明白,不怎么会和陌生人打交道对吧,但是大姐姐我,可不是什么陌生人哦。" 藤白确信自己并不认识对方。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右手摁住左手臂,迅速退远,眼神保持警惕。 “我说小朋友啊……"女性好似也是第一次吃瘪,她缓和了语气想要和藤白拉近关系。 藤白当即反驳,冷声冷气:“我不是小朋友。" "在我这里,未成年都算是小朋友。" "我已经成年了。“ "几岁了“ "二十一。" “那不还是个小朋友嘛,大学都没毕业,大姐姐我可是已经二十七岁了哦。”长相秀丽的女性摸着下巴,围着藤白转圈圈:“但你说你二十一,我怎么看都有点不像啊,我家的那个妹妹,才念初中,长相就相当成熟了,现在这隔代断层也太严重了吧。” 说罢,女性抱胸往前挺了挺,藤白大概意识到了对方的重点是什么,好吧,她的规模在这点上确实比不上。 不过要是单黎在这里,却是要当场羞愧至死的。 藤白陷入了沉思:她的胸,真的很大了 "得了,今天大姐姐我搞到了一个大新闻,小赚了一笔,相逢就是有缘,请你吃炸鸡怎么样" "请客只是吃炸鸡,也太小气了。” 藤白猛然回过神来,敌意浮出,转头,即是想也不想地小声说道。 "喂,小朋友,别以为你声音那么小我就听不到,你是在说我小气吧就算你长得很可爱,大姐姐该生气,还是会生气的。“ 藤白并不想理这种单纯是自来熟的人,不过,在往炸鸡店的方向走出两三步后,她注意起方才女性句中的一个词语。 "大新闻姐姐你是记者吗“藤白停下脚步,向已经追到她身边,准备发泄怒火的女性问道。 女性一腔怒火被这没来由的疑问弄得一下子哑了火,她的语气变得慵懒起来:“亏你还能注意到这个,是啊,我在《征信时报》做事。" "就是那个经常捏造事实,夸大结果,听风就是雨,进行虚假宣传,有时候一整页都是彩色广告的《征信时报》" 藤白也有些不明白自己的语气怎么就这么变得那么咄咄逼人起来了,但是,就是忍不住。 "啊呀,小朋友,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啊。"被抖了底的女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想要捂住藤白的嘴,但是身形小巧的藤白,动作显然比她想的要更灵活,她只是扑了个空,左望又望之下,感觉没什么人人注意到这里,她才面显无奈,如此说道。 "难道我说的都不是事实“ "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我们的网页版要更注重时效性。" "是在此基础上注重的时效性吧,到底是换汤不换药。" “我说小朋友啊,你是跟我有仇吧,现在有几家民报不指着流量吃饭,要想吸引群众眼球,有时候就不得不出此下招。这么嘲讽我们,可没什么意思。" “我不是想要嘲讽你们。” "可你这么说话,不是嘲讽……" "你要请我吃炸鸡,我是无功不受禄,但是知道了你赚钱的性质,吃你一份炸鸡的钱都算是我平时看这种虚假新闻的报酬,概念就不可混为一谈了。” "请你吃炸鸡还要给我搞那么多幺蛾子你看的那些新闻又不都是我们家的。" "但里面有你们的。" "你就不知道被推送了直接点叉退出来啊,傻子才会点进去看。" "你是说你们的新闻都是给傻子看的吗” "我可没这么说。“ "那个,两位要吵架的话,可否不要在小店门口“年轻俊朗的男店员,笑容可掬,他站在两人面前,询问着两名女性。 长相秀丽的女性应该是和这位店员认识,她一口道出男店员的名字,声音还有点闷闷的:“付柳生,这回可不是我无理取闹。” "我知道。"付柳生点点头,然后他对藤白说道:“这位小姐,也是来找单黎的吧刚刚街道有个会议,不巧她去了,要是不嫌麻烦,店里也有奶茶供应,可以先坐着等一会。" ”唔,你说她是来找单黎的不对啊,单黎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不待藤白说话,女性便是先表达了震惊的态度。 "陈亚舒,这位认识单黎可在你之前。" "你绝对是在逗老娘。" "要是能逗到你,应该是我的荣幸。"付柳生笑眯眯地,不置可否。 “啊……”藤白好似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安地望向陈亚舒,中间几次停顿:”我……我是……单黎的高中同学,藤白,刚……刚才多有冒犯……真……真的是对不起。" "岂止是冒犯。"陈亚舒有些碎碎念:“不过你的确说的也都是实话,各行各业各有各的饭吃,站在你的角度会这么想也很正常,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藤白敛下眼,短短的数分钟内,她的鼻翼两侧就已经出了不少汗。 这副身体,还是一如往常那般,没有一点用……她本来是想要表示好意的。 第9章 ……我生气了 刚好碰上薯条加量不加价的活动。 陈亚舒点的炸鸡套餐,便是包含了薯条。 但藤白不喜欢吃薯条。 这时候也需要一个话题打破沉默。 "我吃炸鸡就可以了。" 看到对面坐的陈亚舒很喜欢薯条的样子,藤白把自己那份薯条小心推送过去。 "你是单黎高中同学,单黎高中时候的事情,给我讲讲呗。" 陈亚舒的语气没有半点阴霾,似乎完全没有受藤白先前话语的影响,从点单到现在都没有说话的原因,好像真的只是只顾着吃了,她很自然地将藤白的薯条挪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共同的朋友,不失为一个话题。要是可以的话,藤白并不怎么想和别人谈论单黎的事,这算是她小小的一点私心。 "单黎高中时候吗"藤白抿了抿唇,到底没有选择闭口不言,但初一开口,语气就有些彷徨:“姐姐……你是想,嗯,想知道什么?” "啊,我忘了,你现在二十一岁,你高一的时候,单黎就高三了吧,你们是怎么搭上线的”陈亚舒有些脱线地将话题又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你们该不会是从小就住一起吧” "不……不是。我们……就是在高中时认识的。" "哦,哦,单黎那种性格,真有点好奇呢,她在高中,竟然也会认识到你这样可爱的小学妹。整天冷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她一百万没有还。" "冷着脸单黎……怎么可能会……对人冷着脸。" “哎呀,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大喘气吗?你说着不着急,我听着可是快急死了,你先前说话,虽然有点问题,但总的来说,不是还很正常吗?” “抱……抱歉。”一卡壳后,藤白忙不迭地低下头,声音非常小,却也非常快速:“那时候我只是知道单黎她有个朋友是记者,并没有确认,因为彼此都不了解,还处在试探的阶段,我说话相对来说会比较自然一点,现在之所以会这样,大概是因为我害怕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你就逐字斟酌说话的用词吗?” “是……是的。”藤白肩膀耸动了一下,她的脸色有些忸怩:“我……我……不希望你讨厌我。” 不知道是不是藤白的错觉,一瞬间,她感觉到对面的气氛有点变了。 “哦,这是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单黎的朋友?果然还是我……” “嗯……因为你是单黎的朋友。” “……我生气了。”陈亚舒忽然说道。 “啊?”藤白惊愕抬头。 “而且是哄也哄不好的那种。”陈亚舒一抱胸,继而气鼓鼓地说道。 “我是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对,对不起。”藤白语气急促,接着转为自省那般的自言自语:“果然,就算思考之后再交谈,我还是做不好……” “并不是这个问题啦。”看到藤白那么认真之后,陈亚舒也是见好就收:“也是我太小题大做了,好啦,揭过揭过,你想要不被我讨厌,就别用这种说话方式了。我们来谈点别的吧,快点告诉我,单黎高中时候有没有恋爱过。” "恋……恋爱?姐姐你……要知道这个……干什么?“藤白感觉自己的脑子现在有点混乱。 “都说了别这样和我说话了。”陈亚舒一横眼:“当然是方便以后以此为武器来反击她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藤白缩了缩头:“那可能我没法给你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为什么?十六七岁,不正是少女思春期吗?高中时或多或少都有喜欢的人吧,我不要多的,你只要告诉我单黎喜欢的类型就好了。” “可……可是……单黎高中时……没有谈过恋爱啊。” “那暗恋的人呢?总有吧。” “应该……也没有。” “为什么说应该?” 藤白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因为单黎高三之前的事我不知道,只知道高三时,高三能拥有的空闲时间,单黎她几乎都和我待在一起,并没有从她口中听到对她来说比较特别的名字。” “哦,哦哦……我感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藤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我高中的时候性格非常差劲,就连正常的上课都没法保证,我不知道单黎是从哪里听说了我的事情,但她从来都没有觉得我麻烦……" “我可没问你这种事。"陈亚舒小声说道,然后增大了音量:“从来都不觉得麻烦,是只对你那样吗?" “怎,怎么可能……毕竟对别人并不用像对我那样,一句话要重复说上很多遍。"藤白有些迟疑地说道:”我还有可能不会听。" "你这样说,让我有点好奇你那时候的性格是有多差劲了。"陈亚舒一边吃薯条一边说道:“虽然你刚刚说的那种话,的确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会说的……一般人际交往中,都会遵守最基本的规则吧,比如,最低限度的善意,容忍,以及尊重。" “单黎也说我那时候有些过于正直,不知变通。" "过于正直啊,我大概能够想象到了。"陈亚舒右手从袋子里拈出一根薯条,做兰花指状:“我们那时候小测试,经常会有不识相的人举报作弊来着,明明也不是什么计排名的大型考试……" "这种事,我做过。” 薯条啪嗒一声落在盘子上,陈亚舒的脸上难掩惊愕:"对于上课玩手机的人呢“ "会告诉班主任。"藤白右手摁住有点发抖的左臂,小声说道。 “你是班干部吗" "做过一阵子的语文课代表。" "语文课代表也管不了那么多啊,你是太平洋警察吗“ "那时候的确被班上同学这样说过。" "但只是这样,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性格,顶多是会被说作是不识时务,你要是个班干部,不管怎样,还是会有人跟你玩的。" “关键是后来,我不是班干部了。" "啊,那可太糟糕了。“ "不过在单黎的帮助下,事情并没有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我从中也得到了不少教训。"说到这里,藤白发现了自己之所以被高中同学接受的理由,她摇摇头:“就是还有点,眼里见不得沙子,比较容易多管闲事,还有说话不经大脑这种习惯,感觉再用个十几年都没法改掉。"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像你这样的人,感觉就像是从原始社会出来的一样,你在初中没有被打死,真是一个奇迹。" "其实,我没念过初中。" "不是九年义务教育吗“ "我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小学就经常缺课,初中就直接没上了。" "很严重的病?" “早产,先天体弱,不过到现在,基本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在最应当接受社会熏陶的年纪没有得到应有的教育,会那么头铁,倒是件很正常的事。"陈亚舒耸耸肩说道:“不过现在怂蛋太多了,也不都是件好事,但话说嘛,千年王八万年龟,还是越苟活得越久。" ”某种程度是这样的。"藤白点点头:“但要是我想的话,有些东西我还是不想改变的。" "这是好事。" "陈小姐。"藤白的语气忽然变得郑重:“有件事,我觉得我一定要和你说清楚。" "啊” “我的表达能力不是很好,但是先前我跟你谈论《征信时报》的事,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本来是想和你表示好意的,并不是想要和你吵架。"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啊,你不是说你性格比较差劲吗“ "但这不一样。"藤白一急起来,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她缓了口气才说道:"我有时候很容易弄巧成拙,就是那种,我说的话很难听,但是对你是好意的。" "……你认真的" “我是否说了什么很难理解的话" "你的话我翻译一遍,就是。"陈亚舒放下薯条,右手食指指了藤白,再指向自己:“你骂了我,我还要很开心,认为你是夸我,是这个意思吗” "抱歉。"陈亚舒这样解释之后,藤白算是知道自己的请求是多么地欠妥当。 "你也不用道歉。"陈亚舒摆了摆手说道:“我偶尔也会和关系比较好的人互损几句,但那也是我们彼此间知根知底,不是亲近的人也不会那么说话。不过就算我有心把你发展为那种关系,短时间你也很难接受吧,自来熟的性格,大家都是面子上过得去,实际上都不会往心里去。" "我……" "不过话说在前面,单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和你发展成为这样的关系,我还是很期待的。" "谢谢。" "毕竟你是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嘛……"陈亚舒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藤白握住了她的左手,眼睛在发光:“唔,怎么了吗” "我也是这样期待着。" "那也不用……" “因为这种话题,一般我只有和单黎才能聊得来,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这样的人。" "可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陈亚舒神色有些尴尬:“我也不确定我这么说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第10章 嗯,我知道 "总之,可以先松开我的手吗“ "好,好的。" 藤白依言松开陈亚舒的手。 "礼尚往来,我问了你那么多,你也可以问我点什么,比如我是怎么和单黎认识的。"陈亚舒说道。 "那我就问了,姐姐你是怎么和单黎认识的“ "你这还真的是顺杆爬呢,不过没办法,谁叫我答应了你呢。"陈亚舒有些洋洋得意地说:“这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认识的那天,正值春天的第一场雨……” “其实就是她那天被一群离异的中产阶级妇女上门哭闹弄得差点引咎辞职,我刚好送外卖到他们编辑部。”一只手落在陈亚舒头上,最后变成一记轻的不能再轻的手刀,突然冒出来的单黎面无表情地说道:“就被擅自认为是雪中送炭了。“ “单黎……”藤白看着单黎摘掉戴在头上的黑红交错条纹的帽子然后甩甩了头,她喊道。 “嗯,小白……不介意让我在旁边先坐一会吧?”单黎点点头,’小白‘的称呼脱口而出后,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藤白没有说话,但是身体力行地往墙壁那边挪了挪。 单黎坐下,将帽子放在桌子一边,当即看见藤白的炸鸡套餐:“都凉了,不吃吗?” “你要吃吗?” “刚好我也饿了。”单黎直接把藤白的餐盘拿过来,戴上手套开始进食。 “这么感人的故事被你说的一点美感都没有,真是没情趣。“陈亚舒看的莫名有点膈应,她撇撇嘴说道。 “因为本来就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大加渲染。”单黎一边吃一边说道。 “你是不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能够吃到一顿炸鸡加薯条,还有啤酒,是一种什么感受……单黎,你那时可是我的天使啊。”陈亚舒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悲伤起来:“快说,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炸鸡又不是我白送给你的,那是你点的单。”单黎完全不为其所动:“让一个送外卖的做你的天使,你的天使还真是廉价。“ “天使又不分职业……” “不和你说了,胡搅蛮缠。” 这么说的单黎忽的身形一顿,因为她看到藤白正双眼闪亮地看着她和陈亚舒。 “单黎,你平时都这么和陈小姐说话的吗?“ “我也不是故意……每次都是这家伙自己贴上来的。”意识到不对的单黎迅速撇清。 “怎么能这么说,你和我说话总是那么过分,我还没和你计较什么呢。“陈亚舒哪里会让单黎这么简单就把自己撇下,很快就事论事道。 “这就是姐姐你先前说的互损吗?”藤白插话进来。 “这可不叫互损,只是她损我。”陈亚舒顺势回道。 藤白若有所思:“单黎还没有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过话呢。” “这家伙有些话可以听,有些话就不要听了。”单黎拿着一块鸡肉到藤白的嘴边,看藤白吃下去:“味道怎么样?” “好吃……”藤白将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然后说道:“单黎,我昨天吃的也是炸鸡,为什么没有这种味道?嗯~是料包吗?” “回答正确。” “我昨天没有弄这个料包,这个辣椒粉是你们自己弄的?” “是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单黎,我改变主意了。”藤白一拍手:“这只炸鸡我要自己吃。” “我也没说我要全部干掉。”单黎语调微扬:“真要我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 “喂~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大活人来着?”皱着眉头的陈亚舒,右手屈指在桌子上猛力敲了好几下:“别无视我啊。” “是,是。吃水不忘挖井人。感谢陈亚舒,陈大小姐的爱心炸鸡。” “……你怎么知道是我请的炸鸡?”陈亚舒表示不解。 “因为藤白昨天吃过了。”单黎毫不避忌地拿过藤白的奶茶喝了一口。 陈亚舒扭过脸:“那杯奶茶,藤白喝过了。” “嗯,我知道。” “那你……” “这没什么,不是吗?” “哼。那你怎么不喝我的奶茶,我这里也有。” “你吃薯条了。”单黎目光落在陈亚舒面前,又回到其脸上:“有味道。” “借口,都是借口。”陈亚舒完全不信:“我不吃薯条的时候也没见过你喝过我的东西。” “毕竟,我就算喝牛奶,也不会喝酒的。” “干什么,单黎,你瞧不起喝啤酒的吗?” “这是你自己说的。”单黎慢悠悠地说道。 “藤白,我现在气炸了。”不知为何,陈亚舒将矛头转向了藤白。 “啊,嗯,姐姐你需要帮忙吗?”享受着单黎的投食服务,藤白在刚被点到名字时还愣了一下。 “立刻,马上,我不想在我面前再见到这个糟心鬼。”陈亚舒指着单黎说道。 “就算你和我说……” “好啦,我还在上班时间呢,就算摸鱼也不能摸太久,不然,柳生那边可就不好交差了。”单黎脱下手套,用卫生纸擦了擦手,将帽子戴回头上:“别为难藤白了,她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 “我,我也没这个意思。“陈亚舒死鸭子嘴硬般犟着话头。 “剩下的就拜托藤白你一个人解决了。”单黎给藤白留下如是一句话,很快走到柜台处,和几个店员交谈起来,随后取代了一名店员的位置,开始了正常的工作事务。 约是三分钟后。 “你觉得怎么样?” 陈亚舒忽然发问道。 “什么?”藤白正撕着一包料包,准备往剩下的一只鸡腿上面撒,看样子,这一包料足够将这只小鸡腿完全入味,她抬起头。 “别装傻,我看见了,刚刚你一直在往单黎那个方向看。” “……也不是一直。” “嗯,就是在她要望过来的时候把目光收回来。” “我……” “街道办那边总是有事没事喜欢因为一些商店街的琐事拉人过去开会,一次就是好几个小时,你看单黎她很累的吧?” “好像是,但我隔这么远,也不知道是不是光影的效果。” “俗话说不劳动者不得食,小白你先前不是一直很介意我平白无故请你吃炸鸡,所以说了那么多话吗?” “原来姐姐你理解我的本意……不过这个炸鸡不是你请我的吗?难道姐姐你也介意平白无故请我吃炸鸡?” “这不重要啦,你别乱想,我只是需要一个这样的由头而已。” “好,好的” “是这样的,现在有个机会正好可以让你还我的人情,我有个提议,你要不要听一下?” “所以还是介意的吗?” “这个也是由头,唉,我是犯了什么傻要和你用这种正常人的思维说话,你要明白,一旦一个人无缘无故跟你念旧情什么的,一定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歇后语啊,这后半句,你知道的吧?” “非奸即盗?” “对,对,就是这个……”然后,陡然兴奋起来的陈亚舒陡然安静下来:“好吧,这回真的是我骂我自己。” “姐姐?” “那我就直接开门见山好了。”陈亚舒干咳一声才继续说道:“我想要你穿店里的制服顶替一会单黎的工作。” “借此机会让单黎休息吗?但……” “而且啊,与人交谈的能力,不实践是永远都没法提高的,你也想变得能言善语吧?” “姐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藤白摇摇头说道:“你说的这个办法,单黎在高中时就带我实践过了,单黎不会喜欢我这么做的。” “高中就打过零工吗?十六岁以下属于童工吧。另外不喜欢是怎么回事?” “小地方,管的没那么严……不喜欢是指……单黎说她不喜欢我做让我自己不开心的事。” 藤白将奶茶的吸管抽出来,似乎是出厂就有的问题,这根吸管在一半的位置出了损伤,所以奶茶喝到一半就没法很顺畅地喝了,喝的时候还会发出很难听的呲嚓声,她看着顺着吸管末端滴落的液体稍微有点出神。 在下面的那块平展着的卫生纸就此被晕开了一大片褐色。 “感觉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呢。“陈亚舒察觉到了藤白的异样,代为感受般应和道,有点想直接将这个问题含糊过去。 “嗯,还好有单黎,才没有让事情变得更糟糕。”藤白有点闷闷地回答道:“不管在哪个地方,单黎她都能跟所有人打好关系,这一点非常让我羡慕。” “不过这种人对一般人来说,可能是最难办的也不一定。”从陈亚舒的方向,她可以将单黎与藤白都放进一个视野里来看待,听到藤白的话后,她叹了口气说道:“对待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也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特别的,普通的朋友倒也无所谓,但是许多人,都不会只满足于此吧?” “陈姐,单黎和我说过,你是她的朋友。”藤白看着陈亚舒,那目光似乎是在担心。 “啊,我不是说我的啦。”陈亚舒轻笑了一下:“虽然我有着以上的那种说法,但是最开始我也就是抱着想要交这样一个朋友的想法来的,呼呼,虽然不是由她说出来,但能从你口中听到这句话,我觉得也蛮不错的。” 第11章 晚安 来电铃声。 是假面骑士build的主题曲,be the one。 虽然只播放了一小段,但藤白还是听了出来,她不看假面骑士,却是对这些歌知之甚详。 陈亚舒从位子上站起来,藤白看向她。 没想到是陈亚舒的。 “本来是想找单黎喝酒的,但是看情况,今天这酒是喝不成了。”接了电话之后,陈亚舒的表情很是抱歉,随后又变得非常严峻:“今天人手不大够,看来我还是得马不停蹄地赶过去。” “工作?” “嗯,对了,诚华大厦那边发生了火灾,你家要是在那边,一路上记得小心点,我猜想,就这么一会,那一块路段都得堵车。” 听陈亚舒的意思,火灾波及的范围还很大。 “我知道了。” “那就,再见了。” 陈亚舒驻足在前台的位置,向藤白的方向给出了一个飞吻,然后眨了眨眼睛,只做口型道。 她和单黎匆忙地说了两句话,就像一只蝴蝶那样,转瞬间就消失了身影。 这样,藤白也没有了继续再待在这里的理由了。 一个人就这么坐在这里,不管怎样,都很像是个傻瓜…… 说什么来什么。 陈亚舒刚走,单黎穿着工作服就走到了藤白桌子旁。 “要先回去吗?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暖色调的灯光下,单黎的脸色还很温和。 “是,是的。”藤白有点无所适从地说道。 “我本来还想陈亚舒再待一会,就让她送你回去的,这个算盘是泡汤了。”单黎说道:“我的班要到晚上十二点才能结束,昨天已经提前了,今天就没办法请假了。” “我可以自己回去。” “我也没说我不能送你回去。”单黎露出‘看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如此应答道:“我不是和你说了,我们店百分之九十五的生意都是靠的外卖吗?” “外卖,这个我倒是知道,你也说了,你给陈姐姐送过……单黎你是说,现在你要去送外卖吗?” “为什么要叫那家伙姐姐?嗯,前台一般来说只要有一个人就可以了,这样,就可以顺便送你回去了。” “可是。”藤白看到和单黎一起在前台工作的那个男人,好大半会才想起来他叫做付柳生,先前他就是有时在有时不在,应该就是做着外卖员的工作:“你现在应该不是外卖员吧?” 付柳生大概发现了藤白的目光,他向藤白笑了一下,紧接着伸出了大拇指,搞得他面前的几位女性客人为此尖叫连连。 “嗯,临时商量,换了一下工作。” “这样不会耽误送达时间的吗?” “我以为你会为我的人身安全感到担心,比如说,女孩子送外卖什么的很危险之类的,结果关注点还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男生女生,在这种事上,应该没有区别。”藤白摇摇头说道。 “我觉得也是这回事。”单黎嘴角一弯:“说起来,你那种担心尽可能不必要存在,按送外卖的资历,我可还在他们之上呢,这边的地图路线我可是熟得很。” “你这种自夸的样子,让我有点想吐……话说,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你不去送外卖呢,我记得外卖都是一单算一单的钱,肯定比你站在这里赚的钱多。”藤白感觉记忆中单黎的形象鲜活了一点,但是那形象的某部分又是崩塌了不少。 “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单黎很有心得地俯身在藤白的耳边悄声说道:“那时候外卖单子才多少,现在的话,我当然是能偷懒就多偷懒一会了,再说钱,你觉得我像是那种缺钱的人吗?” 呼吸的气流在藤白的耳蜗处转动,有些痒,又有些热。 藤白扭过头:“不像。” “走吧,其实我蛮想让你看看我骑摩托时的样子。” 单黎向藤白伸出手。 藤白刚想把手搭上去,她却是立即抖了个机灵。 “等等,你是说,你是骑摩托送的外卖吗?“ “对啊,虽然我也想要开车送,但是那个我就开始送过几次,毕竟红绿灯太多了,四轮的车子可不好抄小道,结果还是每次去农贸市场搞批发的时候才用的到。” “批发,你是指你们店要用的原材料?我说怎么坐你的车,那里面怎么有一股怪味。” “可别这么说,我都是搁在泡沫箱子里的,放了很多冰块,外面用胶布缠得结结实实的,还有空气清新剂,怎么可能会有味道。” “你那个鼻子当然是闻不到,别说你车子里的空气清新剂,那盒子里面都是空的,用完都不知道多久了,你都没换过。“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下次就给换上,我们快走吧,再不开始,我可能真的会晚点。”单黎极力憋笑道。 “你笑什么?” “没有,没有,我没有笑。” “你明明就在笑。” “好啦,我是想起来,先前你在陈亚舒面前还很彬彬有礼的样子,结果在我面前没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你不也是,对待我和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样子的。”藤白的样子像是在发什么小脾气。 “啊?我可不算彬彬有礼。”单黎愣了一会,才算是想起来:“”我可不是故意表现成那个样子的,我高中时和同学们相处,不也是那副样子嘛,难道说小白你喜欢我用那种口气对你说话?“ “倒也不是这种说法,但是,还是能够感觉出来不一样,单黎,你是真的把陈亚……姐姐当朋友的。”藤白的指尖落在单黎手指的前两节处,这样刚好可以让单黎将手指蜷回掌心时也将她的手指包括进去。 单黎知道藤白在说什么,她轻轻一笑,便是宛然:“被你发觉了啊。” “我有点高兴。”藤白语调舒畅。 “认真的?我现在的确是交到了不少朋友了哦。”单黎像是故意那般,使用着抑扬顿挫的口气说道:“有觉得害怕吗?我会交到越来越多的朋友。” “一点点罢了,就只是一点点。”藤白点点头又摇摇头,一本正经:“会害怕你把我抛下来,见面之前就在害怕,但是,我相信我自己。” “我还以为你会说,你会相信我……” “我相信我对你的喜欢。”藤白的声音并不大,尤其在最后收声时还直接隐匿了尾声,莫名像是多了一股羞意。 白皙的面庞上染上了一层绯色,要是不仔细,很容易让人忽略过去。 呐,就是这样害羞的藤白,从来都没有变过。 单黎的眼神深了深:“不是说过了嘛,我要是交了男朋友,会第一个告诉你的。” “你骗人。” “真的。”单黎抿了抿唇道:“早说过一遍,没必要骗你,拜托,别用这种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 “太可爱了。” “……”藤白的脸更红了,她牵着单黎的手,一晃一晃的,直奔门口。 但单黎走出几步路后,反拉住了藤白,迎着对方不解的表情,她暂时松开了手:“没什么,只是我还得先去厨房把打包好的外卖箱拿过来。” 途中经过付柳生。 付柳生:“你是死宅男吗?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可爱。” 单黎:“你不觉得藤白她长得很可爱?” “……”付柳生:“没有我的纸片人老婆可爱。” 单黎:“你个死宅男。” 夜空下。 “刚刚你和付柳生说了什么吗?” “看见了?” “因为他和你说完往我这里看了好几次,不然我也不会问。” “他夸你可爱。” “……早知道就不问你了。” “哈哈哈……” 微蓝色的空气混合着些许的寒意,但是单黎一点都不觉得冷。 毕竟,有藤白在的日子,从来就不曾冷过。 这也算是小小的一点私心吧。 嗯,大概。 “我还以为可以看见单黎你送外卖时的样子呢。”很快把藤白送到公寓楼,藤白的表情却是遗憾的:“不应该啊,这一路上总不可能一单外卖都没有吧?” “想看到我把外卖送到顾客手上时那一副殷勤的样子吗?可惜了,就算是老天也不愿意你这样的阴谋得逞。” “我迟早会看到的。” “送完今天,我就不送了。”单黎特意摆出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一路顺风。”藤白忽然这么说道。 “记得早点睡。”单黎接道。 “嗯,我会给你留盏灯的。” 炸鸡店十一点半就进入到打烊时间了。单黎擦完最后一张桌子,就直接瘫倒在了座位上。 店里就只剩下了付柳生还在收银台清点今天的营业额。 “过两天可能有人来捣乱。”单黎说道。 “会上没有谈拢?” “我很穷啊,没有钱发了工资,交了税后再交他们一份。” “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 回到公寓时,时间早过了零点,插钥匙开门,初始,灯光就从门缝处漏了出来,虽然方才在楼下就有看到,但只有步入这灯光中,才会有一种彻底的身临其境的感觉。 藤白就睡在沙发里面,电视都没关。 画面上,蜡笔小新的脸一闪而过,单黎心领神会地将其关掉。 睡梦中,藤白感觉身体轻盈起来,耳边依稀有人在对她说。 “晚安。” 第12章 呃,我不叫单黎,我叫 “那个,藤白同学。”课上,韩瑞宇探过头来,小声说道:“我能问一下,你这行笔记写的是什么吗?” 藤白偏过头。 韩瑞宇的桌子上摆了好几本跟这次专业课基本上没关系的考研书籍,看情况是学习时太过头了,完全错过了老师在黑板上的板书。 藤白顺着韩瑞宇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多是一些图形,说到文字,这一面并没有写多少。 笔帽的一端落在其中一行上,藤白说道:“这一行?” “嗯。”韩瑞宇给予藤白肯定的回答,然后他端详着那页面上的字迹,发声力求字正腔圆:“石,广,人,人……这是什么?我们有学过这种词吗?” “是硬质合金。”藤白答道。 韩瑞宇好像明白了什么:“那这个,三点水,偏旁是石,单人的三个字是什么?” “渗碳体。” “下面那一行……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单人旁前面的那两个字,我没办法用正常语言表达出来,但那后面的,是日字吧?” “不是日,是晶。” “……” “就是奥氏体晶。”藤白说道,然后她抬手用笔将那个‘晶’字右斜下划了三杠线:“我一般记笔记都是记奥氏体的,这个字写得多余了。” 韩瑞宇瞠目结舌:“你这样记笔记不会看不懂吗?” “不会。” “我感觉我看的完全就是天书,亏你之后还能认出来这写的是什么。” “相对来说,自己写的字还是认得出来的。” “好强。”韩瑞宇轻声感叹道。 藤白没有回应,似乎是自动认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 就是这样,上午的课都要结束了,韩瑞宇总共也没有和藤白说上几句话,要说藤白对他冷漠,倒也不是这样,每一次问话都有好好回答了,也没有表现出哪里有抗拒的样子,但就是很容易冷场。 大概是,没有抗拒,也意味着,其实也没怎么感兴趣。 每说上一句话就要想好下一句话该怎么接才能让话题更好延续下去,藤白就不曾说出应该回答的部分之外的话,一问一答的模式下,这完全就是他一个人瞎热情啊。 “所以,到底是要怎样的情况才会这么做笔记啊?” 韩瑞宇试探性地说出这样的字句,他一边这么说,一边小心地看藤白的脸色。要是藤白不喜欢他这么问,他就会立即打住。 不过,藤白愣了一下,面容却是朝着柔和的方向转变,看样子,并不是什么敏感的区域,算是打开了一个很好的缺口。 “高中时,老师要我们做的笔记比较多,我写字的速度经常跟不上,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藤白还说出了并不像是敷衍的话语。 韩瑞宇抓了抓头发,笑着说道:“高中吗?是啊,想起来我们当初的生物笔记简直是多到头晕,每次上课光是抄,都要写到手酸。理科只有这么一科文字多的还那么难受,根本不敢想那些文科生是怎么过来的……“ “是这样,所以后来我就改选理科了,不过这么记笔记的习惯还是就这么留下来了。” “啊?”韩瑞宇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听错。 “本来我是觉得文科只要背完那些书就可以了,可以少动点脑子,但是除了上课时间也就算了,每一次考试的卷子都要写那么多字,分数还不高,感觉还是理科好一点,只需要解题就可以了。” “我感觉你是在说什么很容易让人生气,但是又没办法生气的话。” “嗯?” “没,没什么。”韩瑞宇很是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我记得一般高中是高一下学期才开始分班的,能够读了文科之后再读理科,还能考到我们学校来,藤白同学,你真的有点不得了呢,不会觉得课程抓紧吗?” “这个啊,其实我文科也没念过多久,应该也才是分班两个星期的事。”藤白像是在憋笑最终没有成功,那丝笑意还是从嘴角的位置漏了出来:“那时候有人帮我补习,所以学习基本上没遇到什么困难。” “哦,这么有用?我高中时爸妈也给我报了不少补习班,但是除了能够在考试时把做得来的题做的更熟之外,好像就没有别的用了。” “应该是熟悉你学习的人给出的学习方案会比较容易查漏补缺。” “家庭教师吗?”韩瑞宇如此猜测道:“但那样的老师,一般一个小时就要好几百,好贵的,我们家请不起呢,而且这一阵子不都是说家庭教师很危险吗?藤白你还是个女孩子……啊,对不起,不知不觉就说偏题了,要是比较熟悉的亲戚家的孩子读大学,那还好……有的水平也不错,但我家的,差不多是上了大学之后就完全是把高中的知识全还给老师的,一点都靠不住。” 韩瑞宇一边说一边叹气。 “不是家庭教师,也不是什么亲戚。”藤白将韩瑞宇的猜测一一否定。 正待韩瑞宇绞尽脑汁想再猜测一番时,藤白继续说道:“是我念高一时高三的学姐,我跟她的关系很好。” “哈?” 话题转到这里,难得藤白说了那么多话,韩瑞宇却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要是学长的话,他还能顺着说点什么,但是学姐? 女生之间的友谊,又没有血缘关系? 难不成是闺蜜?但年级,年龄的差距也摆在那里,也能交到朋友? 下课铃声恰逢其时。周围的声音立时变得嘈杂。 “我先走了。” 藤白将笔放回书页中夹好,对陈亚舒说道。 “下午的课我会帮你占好位子的。”尽管很多东西都不明白,韩瑞宇的回答依旧很积极。 “啊。”藤白半站起身的姿势顿了一下,她单手将有些散乱下来的头发绕到耳后,回道:“不用了,下午的课我不来。” “怎么了吗?” “我觉得单黎你说得对,已经是最后两个月了,正应该全力备考,有些没必要来上的课都可以不用来的。” “话是这么说……呃,我不叫单黎,我叫韩瑞宇。” 陈亚舒眼睁睁地看着藤白背着书包远离视野,直到走到教室门口被班长夏绪拦住。 “藤白,我们班的班费还有多少,你记得吗?”夏绪是一个长相相当元气的女孩子。 “还有一千四左右,班长你要是需要,等会我就把详细发群里。” “是这样的,再有几天,该实习的也要去实习了,现在班上人还比较齐,我和学委打算拿班费搞一次班级聚会或者是学院间的联谊,你觉得怎么样?” “一千四的班费应该是不够的。” “不够的部分到时候由在场的人平摊就好了。” “好的。”藤白对此没有发表任何异议。 大概是藤白答复的很快,夏绪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那行,具体的我们回头再商量。” 藤白走远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回过头,和周围的人流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走到夏绪面前:“食堂今天中午有什么好吃的菜吗?” 夏绪被问得一懵:“就算你问我,你不是也吃了三年多了吗?知道的应该不比我少啊。” “我一般都是叫外卖,已经很久都没有去食堂了,而且是我的话,只会吃那几家,都是味道很淡的菜品。” “我现在食堂吃的也不多,不过,我记得今天二楼有川菜干锅,另外三楼的老卤饭和牛肉汤,我都推荐你去试一下,是这个学期新开的店哦,味道都很劲爆的。”夏绪思索了一会后,如此说道。 “谢谢。” 藤白留下这么一句话,背着书包,便是马尾辫一甩一甩地,走远了。 夏绪站在门口,半天没动弹。 韩瑞宇走到夏绪旁边,就这么被夏绪猛地掐了一下胳膊。 “疼,疼疼疼。” “我没做梦呢,藤白那家伙和我搭话了,还和我说谢谢了。” “所以,班长大人你现在可以松开掐着我的手了吗?” “哦,抱歉,我太兴奋了。” “我就很难过了。”韩瑞宇转过脸,一脸的欲哭无泪:“大学同学做了三年多,她还没把我的名字和脸对上。” 夏绪拍了拍韩瑞宇的肩膀:“不错了小伙子,从昨天到现在,你和藤白说的话,是我们班所有人加起来的总和。” “只是我问,藤白答了而已。” “也不错了,她以前都是无视的。” “但我还是开心不起来。” “好了,我的学委大人,让我们先一边吃饭再一边商量,到底是聚会还是联谊好的事情吧。” 藤白将打包好的饭盒放在饭桌上,透过薄薄的一层塑料包装,的确可以看见其中的菜色非常丰富,也不枉坐了二十几分钟的公交车带回来。 也不知道单黎现在醒了没有。 推开房门。 好吧。单黎一边的睡衣都滑到肩膀以下了,睡的还是很死,要知道现在可不只是太阳晒屁股的程度了。自己昨天果然还算是把单黎吵醒了吧。 看着单黎睡的那么香,藤白摸了一下肚子,感觉自己现在还是更困一些。 将衣服脱到只剩下一件长袖和内裤,头发放下来。藤白牵着被子的一角,小心钻进去,决定将今天份额的午觉就此用掉。 第13章 我就想你欠我的 城外成家居广场的某一家家具店里。 “是还需要一个书柜,对吧?” 藤白看着单黎拿着店里的推荐清单,问及她。 “嗯。” “还是我挑吗?” 藤白点点头。 “偶尔藤白你也可以挑一下啊,先前的床和桌子都是我挑的,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布置在你房里的东西,合乎你的品味才是最好的。” “我觉得单黎你的房间布置就很好。”藤白在店里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感觉要不是单黎提醒她家具的事情,她都不会出门。 多好的午觉啊,都被单黎搞泡汤了。 “难道不应该说我的房间布置跟客厅的风格格格不入吗?”单黎对此好像也有些自觉,立即是开始自损,但藤白也没有承她这个情。 “所以单黎你按照你喜欢来的挑就可以了,我不介意这个的。” “我就应该知道,问你这种事只是我自寻烦恼。”单黎摇摇头,随后喊来店里的工作人员,指着清单上面的一种建材问了几句话。 “我看藤白你的书不少,要不这回索性就打一个7门的?我房里的那个小书架也快放不下了,你要是不介意,我想有一部分放你那。” “可以。”藤白没有接过单黎递过来的样式书,直接说道:“这个书柜买完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吧?” “嗯。我填好地址,再有几天就可以全部送到了。”单黎头也不抬地说道。 “一共多少钱?我转给你。”藤白松开撑着脸的双手,从等待区的高脚凳上跳下来。 “我看看。”单黎放下笔,拿着店员给的□□说道:“抹掉零头,藤白你给我两千就好了。” “两千?”藤白摆明了不信,她快步走到单黎面前,一把抢过□□,紧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这都快四千了,单黎,你这打折也太过分了。” “也不能说打折,你买的这书柜我也用的。”单黎正色说道。 “那床和桌子呢?” “就当我们合买的不行吗?我那个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就算你不买,我后面也是打算弄成一个书房的,现在你来了,刚好还给我摊了一半的钱,就算不提这个,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能收你这个钱吗?”被藤白的视线压迫,说的有点急的单黎竟然闪烁其词起来。 “什么关系?一码归一码,你也才是个店员,一个月工资能有多少,突然这么大支出,你的房租和物业费怎么办?还有日常开销,对了,你还没问我房租要多少呢。”藤白说着,拿出手机开始查询公寓所在周围房产的平均租价:“我一并给你。” “藤白你不也才是个学生?”单黎有些哭笑不得。 “单黎,我有奖学金。” “奖学金可不是给你这么用的。”单黎一只手摸了摸藤白的头顶,一只手握住藤白的右手腕,制止了藤白接下来的动作:“虽然我现在只是个炸鸡店的店员,但请相信我,这些钱我还是付的起的,不用那么大惊小怪。” 仿佛是被打开了一个不该被打开的开关,藤白对单黎的摸头杀非常没有抵抗力,她很听话地将手机塞回口袋,扭过头:“你哪来的钱?不说清楚的话,我就当你是哄我的。” “不管怎么说,我也读了几年大学,还混了个硕士毕业,即使是觉得够了,也不会真的让自己在桥洞下过日子,总的来说,我都算有点积蓄,不然就那辆车,我每个月的油钱不都是应该付不起的吗?” 藤白的手垂下来,单黎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干什么?”藤白瓮声瓮气地说道。她感觉单黎不仅没有松开手,还把她的手往那边拉了拉。 “而且。”单黎用了很长时间才从嘴巴里蹦出这两个字,继而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直到藤白要把手缩回去,她才像是鼓了极大的勇气,小声说道:“我就想你欠我的。” “我们之间没有必要分的那么清。”在藤白眼神示意单黎解释时,单黎也只是这么说道:“我的就是你的,你的……” “我的还是我的。”藤白很快接口说道。 “……不都是这样说好的吗?”单黎这才堪堪把一句话说完,然后就是一副遭到了背叛的表情,语气十分沮丧:“不应该是,你的就是我的吗?” 单黎的声音一下子大了不少,把周围的不少客人都给吓了一跳。 藤白向四周各自点头示意了一番,才像是安抚性地回握住单黎的手,故意拉长了声调,闭着一只眼,另一只眼向单黎瞥去:“是,是你的,都是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这种类似于小孩子都不在意的话上,单黎总是分外执着,这样,就算是藤白,也是会很容易就衍生出捉弄对方的心情的。 买家具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现在还早,我们去哪里逛逛吧?” “去不去书店?有的老书店,还是能淘到不少好书的。” “我觉得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现在的书店里卖的基本上都是习题册一类的东西。“ “所以才说去老书店啊,老书店。” “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全市最老的那几家书店,都在你们学校周边,要再和你们同学碰个面吗?” “这不就弄的像是我故意把你往那里带吗?” “嗯,小白你不喜欢我和你的同学认识啊?昨天也是,都没有向他们介绍一下我。” “单黎,你很想认识他们?”藤白停下脚步。 “不要总是他们,他们的,毕竟是你的同学,小白。” “别跟我玩这一套,就只会在私底下叫我小白,有人的时候你从来不会这么叫我,你也知道‘小白’不是什么好称呼吧。”藤白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我可一点都不想他们认识你。” “哦?” “我可不是那些一脱单就恨不得广而告之的人,你又不是我的东西。”藤白有些咬着牙说道:“单黎,我不介意你交很多朋友,但是把朋友交到我这里来,我可是会真的打断你的腿。” “为什么?” “因为我会觉得他们对我好,是出于你的原因。”藤白跺了跺脚,缓声说道。 她便是这样的人,难以抱有单纯的愿望去对待一个人,除非那个人一开始就处在一个极为单纯的环境里。 “我从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藤白说道。 “这是说明小白你在班上其实是有想要交好的朋友的,对吧?”单黎在这种方面,总是能够给予藤白极大理解的。 “嗯,有个男生,跟单黎你很像,你不知道上课的时候他有多吵……”被单黎这么一提,藤白当下兴致就来了。 藤白话还没说完,就被单黎拉着手快步走了起来,越来越快,直到以她的步距感到了吃力的地步,单黎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我们去看电影。”单黎说道。 “国庆档都过去了,贺岁档怎么说也要到下个月,现在电影院没什么好看的吧?”藤白倒是不懂单黎的情绪怎么忽然之间变化那么大,但是既然单黎那么说了,她便是很快将先前的话题丢在脑后,说出了自己的认知。 她想起来最开始和单黎去电影院的那次,完完全全就是她一个人在看,搞不懂,明明每次去电影院都会睡着,单黎还是会在打发时间的点子上提到电影院这个选项。 “现在也有些电影没有下映。” “我看过相应的评价,应该都不怎么符合单黎你的口味,单黎你不是很喜欢那种改编的烂片吗?这个档期的都是原创,没有多少值得吐槽的点。” 原谅藤白这么说,虽然看单黎的睡脸是很开心,但现在也不是那时候,可以看的机会比比皆是,完全可以放弃掉这种耽误时间的选择。 “这样的话,我肯定是撑不到高潮部分就会困的睡着的。”单黎把藤白的话听了进去。 藤白还没有说话。 单黎又忽的凑近了藤白的脸,直直地望了有两秒钟:“小白,你现在戴隐形了吗?” 藤白下意识地摸了摸颧骨的上部:“先前我在睡觉时取下来了。” “刚好,我的眼镜前两天在店里被付柳生那家伙给坐碎了,也是需要再配一副,我们可以一起去。”单黎提议道:“隐形眼镜戴多了会损伤角膜,你的度数不高,可以只在需要的时候戴一下,耳朵和鼻梁不会增加很多负担的。” “单黎你也近视了吗?” “小白,你不记得了吗?我高中时,很多时候都是戴着眼镜的。” 藤白回想了一阵,明确记得和自己相处时的单黎并没有戴眼镜。 “只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戴而已。”单黎仿佛是意识到了藤白的不解,如此解释道:“那是副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对你没什么用。” 藤白有点不明白单黎的意思。 “小白你和人说话很少会看脸。“单黎说道:“但是大部分的人还是会看的,我并不是很喜欢我自己的这张脸,所以那时候我就特地留了很长的头发,还配了副比较土的眼镜框。” 所以单黎的长发是这个原因吗? 啊!!! 拒绝接受。 第14章 藤白,这次由你来答应 单黎:“什么啊,你这一副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藤白:“因为我是很喜欢单黎你留长发的。” “哦,那是说我留短发,你不喜欢吗?” “当然也不是这么说,只是相对的,相对的,比起短发,我更喜欢你留长发。” 藤白话一出口,就感到了后悔,明明是说慎重的,但结果还是这么说出了口,就是说法变得好听了一点罢了,她有点黯然地咬着嘴唇,一时之间,竟然也是想不到什么挽回的话。 但单黎看见藤白的姿态,却是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果然是小白的话,关注的点就总是很不一样,像是别的人,第一时间都是会问我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脸的,你就一直都只会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嗯,长发嘛,你要是喜欢,我是可以留长的。” “……” 藤白抬眼去看单黎的面容,以前也的确看过无数次的,又不是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那么分明的轮廓线在再见面时为什么会认不出呢?也许就像单黎所说的那样,她是和人说话都鲜少去看人的脸的。 所以才会那样认不出吧? “但我可能就是最喜欢小白你这一点吧。“单黎却是这么说道:“毕竟很少有人在不清楚我的状况下,不是为了这一张脸来的。” 藤白有点小别扭地说道:“……单黎,不用这样为了我改变,你要是喜欢短发,就留长好了。” “可是小白你是控长发的吧?别那么在意,而且就算你不说,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也是打算把头发留长的。”单黎说道:“冬天时还是长发比较保暖。” 单黎的语气变得释然了许多:“更重要的是,我现在也不是像以前那样那么讨厌我的这张脸,能好看一点有什么不好的,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形成我的一部分。” “嗯,我的一部分。”说完之后的单黎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中,直直地站在原地,表情都没怎么变过。 当然,这样的状态,单黎并没有持续多久。 这不免让藤白的好奇心愈加茂盛,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也许是藤白脸上变幻的色彩实在是太过丰富,吸引了单黎的注意力,单黎用牵着藤白的那只手的手背贴近藤白的额头,面上是疑惑的神情:“怎么了吗?小白你看起来有点不舒服。” “剪短了头发,为什么还要戴眼镜呢?我在想这个。”回过神来时,藤白已然将心中的另一个疑问说了出来。 哎,太关心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就会出现破绽……但单黎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你这样问我吗?”单黎轻笑了一声:“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啊。” 藤白还没歇下一口气。 “可能这么说会让你笑我,但是我是这样的,还不想让小白你以外的人窥视心灵,眼镜在现在,大概算是一种防护措施,我希望这样的人,永远都只有藤白你一个。”单黎似乎还不怎么习惯这么直白地说话,可是她仍然是这么说完了,只不过在结束时多咽了几次口水。 单黎的视线就这么落在了藤白的头顶上。 单黎在学她。藤白想起来昨天下午的事情,她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心脏的位置在不住地跳动着,她感觉自己也是在以单黎为师。 两个人的反应完全反过来了。 这种状况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喜欢? 还是不喜欢? 从那时候到现在,唯独这一点的定义,从未变过。 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但就算语义无限接近,也始终无法抵达那真正的彼岸。 还是缺少了一些连她们自身都还不知晓的东西,可和那时不同的是,单黎成了积极的那一方,她却变得犹豫了。 明明紧追不舍才是她的风格的,可是她品尝到了一次失败之后,却是对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产生了依赖。 是觉得不会得到比目前的状态更好的结果吧。 便是活在梦里,若是织梦的那个人是单黎,藤白就觉得自己可以一辈子都不用再醒来。 不是说她不介意单黎是女孩子,是说那个女孩子是单黎才对。 唯一的退路什么的。 能得到这样的答案,对于藤白自己来说业已足够,昨天下午的那些话,若是单黎再不提起,要她忽视也是可以的。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说这些暧昧不明的话,单黎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完全猜不到。 已经没法再安慰自己,这只是直会撩了。 一直以来,不仅是单黎的心思,还是别的人,她就从来没有能够猜到过的。啊,她就是这样的人,不把答案直接甩到她脸上,她就是没办法笃定它。 有点受不了了。 “单黎,你忽然这么说,为什么?”藤白不得不认真起来,她被单黎握住的那只手,手心变得有些汗腻:“你要是这么说,就算我再迟钝,我也是会想成我想要理解的那个意思的。“ “说到改变,其实小白你改变的才是最多的。”单黎的语调没什么波动,她提起了藤白绝对不愿被提起的那段记忆:“被我拒绝,到现在已然六年了。” 是说单黎高考结束那天自己的告白吧。 藤白猛烈地摇起头来,声音变得有些仓皇:“不要提……” “我没有联系过你,你也不曾联系过我,就像是默认的那样,如果我们再也没有交集,那也算是过去了,可是,既然再见面了,要把这种事当做是没有发生过做朋友,小白,我办不到。“ “我们目前这样子,也实在不像是普通朋友会有的表现。” “是说装傻的游戏就此结束了吗?”藤白镇定下来,她的声音冷了许多。 “不是才买过家具吗?我也说了,想要小白你欠我的。” “那你……”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还和以前那样喜欢我吗?”单黎没有放开藤白想要松开的手:“要是你这一点没有变,我想,我可以试着和你交往一次?” “不论得失。”单黎就此又加了一句:“我也并非是不喜欢你的,只是我尚且还不知道我的这种喜欢和你的有什么区别。” “单黎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单黎的声音乍滑经耳边,藤白便发觉右太阳穴的那个位置在猛跳不止,但即使如此,她还是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冷静。 “我要是说,从再见面起,我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会怎么样?” “……”藤白张张嘴,她没有回答,因为这时候,她的心脏已经是在胸腔里炸开了花。 真的是太过于不可置信了。 有过更进一步的妄想,可是无论如何,藤白都没想过这一刻会来的那么快。 “二十三岁,结婚算早,但要算初恋,其实已经很晚了。“单黎像是在自我说服那般说着话,然后像是一个背后上了拉条的玩具,十分机械:“藤白,这次由你来答应我,拜托了。” 以单黎的性格,如果这还是一场游戏,那她也是把胜利的唯一条件给予了藤白。 这样的话,就只有藤白有资格说分手了。 单黎是在考虑自己会拒绝的可能吗? 可藤白没有理由不答应。 就算心怀十万分的疑惑,她也没有理由不答应。 “那我再确认一遍,单黎,你刚才那番话,是在向我表白吗?你想和我交往?” 单黎向来平静的面容上多了一丝慌乱,但藤白直视着她的双眼,不由她反悔。 “是的。” “是我所想的那种交往,对吧?”说是只确认一遍,但藤白在听到单黎的回答之后,又是问了一遍。 “是的。”单黎没有一点犹豫。 “我对单黎你的心情,从来都没有变过。”藤白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眼眸中似乎包含着无数星辰:“那我就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啊,好,好的……” 完全不顾忌现在她们还处在大庭广众的街道之上,藤白说着就亲了一下单黎的嘴角。 不得不说藤白进入角色的速度很快。 单黎就不行了,被藤白亲了一下之后,她都呈现出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就像是被吓呆了。 清醒过来的单黎问了藤白一个藤白自认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小白,你先前说有个跟我很像的男同学,是个什么说法?” 藤白还沉浸在飘飘然的喜悦中:“就是和高中的你很像,跟他坐一起,耳朵都不带休息的,即使我不怎么理他,他还是会挑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说下去,只要我稍微搭理他一下,他就高兴得不得了。” “我以前是这样的吗?” “仔细来说,还是有点不一样,他比你要懂分寸,每次都是见好就收,不会在我不想回答的问题多纠缠半分。”藤白想了想说道:“他给我的印象也有点像女孩子,行为举止都特别细腻。” “要是他和你长得一样,放在高中,没准我都认不清你们谁是谁。”藤白自觉自己只是在就学校生活和单黎开玩笑。 而单黎却是摆出了一副深思的样子:“就是昨天和你坐一起的那个男生?” “嗯。” “以后不要和他多加接触了,不对,是尽量少说话,唔,你还是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单黎干咳了一声,如此说道。 第15章 可乐,可口可乐 教一-101的小教室内,零零散散地坐着十几名学生。包括了机械工程学院机械设计制造及自动化五班和物理与艺术学院音乐学一班的主要班干部。 一个班男多女少,一个班女多男少。 若是要举办联谊会,正是恰当。 “藤白~~” “啊,嗯。”被班长夏绪点名的藤白收回撑住脑袋的手臂,应答道。 “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具体还是要听一听的。”夏绪就坐在藤白的旁边,她面色和煦地说道。 整个机械设计设计制造及自动化五班,目前到场的班干部就只有夏绪和藤白两个是女生,而两方洽谈中,代表女生申明态度的人,总是她夏绪一个也并不好。 可是藤白对此实在是提不上什么兴趣,想要她说什么,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藤白你觉得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商议的末尾,夏绪又问到了藤白。 藤白摇摇头:“我觉得班长你说的就很好了。” “那就这样了。” 夏绪对音乐学一班的班长说道。 联谊会就定在明天晚上的飞海酒店。 出了教室,正是下午三点半,藤白倒是没想到只是简单的那么一件事,十几个人开起会来也是开了近一个小时。 不知不觉,同行的人就只剩下了夏绪。 “我听说藤白你也是在外面租房子了。”近学校东门的路上,藤白被夏绪这么搭话着。 “嗯。” “早知道藤白你也会在外面住,我就和你约一波了。”夏绪摸了摸下巴说道:“我也是开学才搬出来的,就这么错过了,真遗憾。” 直觉告诉藤白,夏绪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先前都忘了买饮料,现在嘴巴干干的。”夏绪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下:“我去买两瓶,藤白你要喝什么?” 藤白望着夏绪的脸,顿了顿才说:“可乐,可口可乐。” “感觉女孩子喝的多数是百事,就算是可口,也都是喝的零度。” “我只喝可口可乐,顺便,班长,我要冰的。” 夏绪结账的速度很快,藤白没有在门口等多久:“给,你要的冰的。” 树荫下,藤白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班长,是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要是可以,我也不想和你讲这件事。”夏绪面露难色:“藤白你这两天是都没看过班级群吗?” “怎么了吗?” “姚明善带男朋友偷偷住宿舍被宿管发现了,他们好像睡的就是你的床。” 夏绪说的姚明善是藤白三位室友其中的一位。 “导员微信找过我。”藤白并没有露出意料之外的表情,她点点头,反而提起另外一件事:“我看见保研名单上面没有她。” “这个原因?说起来,本来都是说稳了,但她就没被保上。”夏绪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得亏她这一阵子总是在班里说,我听都听得烦了。” “大概又是把什么没必要的气撒到我头上了吧。”藤白说道:“也没什么,那张床就当我白送给她们的好了。” “你心态可真好。”夏绪像是放下了心头上压着的一块大石:”这些人就是这样,得了劲儿就会欺负老实人,藤白你有时候是要硬气一点才行。” “……”藤白感觉夏绪并不应该跟她提起硬气这个词。 “晚上戏剧社演出《雷雨》,你去看吗?”夏绪单手拎着喝了五分之一的矿泉水瓶问道。 “戏剧社?我听说是中止了。”藤白对这种学校公众号推送的东西还有点印象。 “为了迎新好歹是练习了很久,总不能就这么荒废了,所以又重开了。” “班长你是想要我去看吗?”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同学间的邀请啦,邀请啦。”夏绪连忙摆手,然后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在学校的舞台上演出……就有点想要藤白你来看看。” “班上应该只有藤白你没有来看过我表演了。”夏绪的声音莫名充满了怨气。 “班长你是戏剧社的成员?” 藤白的表情相当之无辜。 “虽然我知道机械工程学院的女孩子一般都不怎么参加社团,但是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夏绪拎着矿泉水瓶的手置于身后,她的眼中闪烁着代表危险的灰色光芒。 “……今晚的演出,还有票吗?” 夏绪立即换了一副表情:“有的,成员都是有预留票的,我给你二维码,六点半之前到七号报告厅凭二维码领票就好了,座位自选,先到先得哦。” “你要几张?”夏绪拿出手机说道。 “两……这个票多领没关系吗?” “一到两张的余裕还是有的。”夏绪笑着说:“到场要是多票,可以给需要的人哦。” “是给男朋友吗?”末了,夏绪不由得这么说道。 “给我两张。”藤白说道。 无视吗? 夏绪握了握掌心,看着藤白没什么表情的脸,没有追问下去。 挥手作别,直到地平线上的距离可以确定藤白听不清自己说话的声音,她拨出了一个号码:“韩瑞宇,该做的我都做了,不过好话说在前面,我觉得你最好不要抱太大期望哦。” 藤白打开公寓的门。 “欢迎回来。” 没有看见单黎,在玄关但拐角,藤白看不见的地方,她听到了单黎的声音。 开心的心情还没怎么浮现出水面,藤白刚换好鞋,便是看见陈亚舒紧随单黎身后,向她打招呼。 “哦哈哟。” 藤白从嘴角处挤出一个笑容:“你,你好。” “虽然昨天就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但是这么就住在一起了,我还真的是没想到。”陈亚舒一身休闲,只一只手拿着半根去过皮的胡萝卜,抱着双肩道:“大胆,真是大胆。\" \"今天这家伙来,看见玄关这里多了一双拖鞋,我就都说了。“单黎面带歉意说道。 对待朋友是要真诚,可有时候,不也有一种说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活生生的同性恋呢。”陈亚舒说道。 “你不是记者吗?这行这业的,还少见?”单黎一边说着,一边引着藤白去厨房洗手,递给后者一小盘洗好的圣女果。 厨房的砧板上摆着许多可用来做火锅的食材。 “今天吃火锅。”单黎注意到藤白的目光,解释道。 “因为现在不像以前啊,以前谁要是个同性恋,都是藏藏躲躲的,生怕别人知道,现在倒像是成了什么潮流,我最近看个漫画,下面都一群十几岁的小孩子在求同城交友,就十几岁的小孩子,能知道个什么?”陈亚舒拿过一个圣女果扔嘴里,嚼了嚼,咽下去:“什么同性才是真爱,啊,也还真的敢说呢。” “你这番言论要是直接报道出去,小心又被一批人打上门。”单黎说道。 “所以我也就是这么和你说说啊。”陈亚舒噎了一下,才说道:“我这么说,你倒是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唔,藤白,你好像也是,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你说的情况确实有存在。”单黎说道:“而且与其跟你争论这个,我更想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藤白:“单黎你中午没吃饭吗?” “一不小心睡过头了。” “就是这个,每次我约你出去玩,你用的都是这个理由爽约。”陈亚舒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许多,她指着单黎,非常义正言辞。 “这也没办法,谁叫你每次都是约在上午,我不习惯早起的。” “我可是考虑了你休息的时间,上午十点钟,太阳公公都要喔喔叫了。” “可是十点钟对我来说,还算是清晨。” “藤白,这样的单黎你也能忍吗?” 被提到的藤白还在一个接着一个吃着圣女果:“偶尔赖赖床其实也没什么,我也喜欢在出门时能看到单黎睡着的样子。” “……”陈亚舒咬着嘴唇,眼睛有点湿润:“你们睡一起吗?” 没人回答陈亚舒这个问题。 “都住一起了,怎么可能还不睡一起,抱歉,我觉得我有点傻过头了。” 单黎叹了口气:“你昨晚都没睡吧。” “何止是没睡,那火势到今天早上六点才完全扑灭,我起码是早上九点才睡的觉。” “几点醒的?” “下午两点多。” “就是说醒了没多久,就往我这里跑了?” “我昨天……分手了。”陈亚舒语气黯然下来,情绪变化之快,堪称绝无仅有。 托陈亚舒所带来的材料的福,单黎不会做饭,却还是弄出了一顿相当丰盛的火锅。 “……一切都聊的好好的,我都已经把他当做是结婚对象了,他出差回来问我为什么不在家,是不是去哪鬼混了,哈,这是什么话,我可是在工作,他不体谅我就算了,还问我这种问题,民报记者怎么了?民报记者就不能关心时事了?我可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记者……“ “他那种唯我独尊的性格,鬼知道我是怎么忍了一年……” 话说不到三句,就是一口闷,陈亚舒就是把单黎当做是情绪垃圾桶,她需要把这些不开心的事说出来。 就这一点上来讲,单黎的确是陈亚舒的天使。 不发表主观言论,不试图去理解,仅仅是这么倾听着。在这样的氛围中,藤白竟然感到了一丝温馨的气氛。 “快点吃。别夹菜啊,先把肉吃完,陈亚舒她现在就是话多,等说的差不多了,就会觉得饿了,到时候我们能吃的就没那么多了。”藤白听到单黎这么对她说道。 藤白端着小碗,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第16章 小白,我是哪里惹你生 酒醉的女性通常都是不会说自己喝醉了,但喝到后面喝不下,话却越说越多,也正是喝醉的症状。 渐渐地,藤白都听不清陈亚舒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而陈亚舒也没有多少要因此睡过去的迹象。 只是说从单方面的发泄情绪变成了单方面的发声……她自己大概率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就这么放着不管没问题吗?” 陈亚舒的个人状态在藤白看来,已经是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随时都有可能杯子一摔,下巴磕到桌子上…… 但看单黎还是漫不经心地把几块午餐肉放进锅里,继续着填饱肚子的丰功伟业,好像根本没有把这种状况放在心上。 “等她清醒过来又会一个劲儿地跟我感叹有多丢脸了。”单黎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 “陈姐姐说的分手,是真的吗?”藤白咬着碗里的菠菜说道。 “她都这么说了,应该就是真的了。”单黎说道:“不要被她这么大的反应吓到了,这家伙,应该还没有一段能够称得上是恋情的感情的。” “……” “虽然是说谈了一年,但真正相处起来的时间,还不知道有多少,我认识她也有几个月了,还没见过她的男朋友,就是男朋友这个词,也只是从她的嘴巴里听到过一两次。” “这样也能称之为恋爱吗?” “她就是想要有一个人能够陪着过夜,当然,能够一起过夜,本身就存在着可以被发展为vip会员资格的可能性,每个人的需求和优先考虑的事情总是不一样的。” “需求和优先考虑的事情……” “比如说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会有的生理需求,不一定非要建立起非常亲密的关系的人才可以解决。而有时候,固定对象会对双方都有好处。” “单黎你说的是炮友吗?” “嗯,言简意赅来讲,是这么个意思。” “她男朋友会伤心的。” “大概……” “单黎,我们不是这种约炮的关系吧?” ”噗。”单黎差点把自己呛死:“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是那种关系?” “也对,一定的生理需求,单黎你现在对我应该还没有。” “……小白,你这是什么危险发言?” “老实说,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什么和你交往的实感。”藤白歪着头说道:”单黎,我们是在交往吗?” “是啊。” “所以为什么呢?我们不是在交往吗?但是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比昨天之前并没有多少改善,昨天晚上,单黎你都没有抱着我睡觉。” “唔……这种事就不要问我了。“单黎偏过头。 “可是不问你……” 看不清单黎面上所蕴含的情绪,但短暂的沉默中,藤白能看见单黎的耳朵红了。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第一次,经验上的积累,我们都是一样的。” 单黎没有说的很明白,但这次,藤白几乎是等同于心领神会,就像是有一根细线连着她们的心脏,那种微小的震动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共通的频率。 不明白,但好像也不算不明白。 “单黎,我有说过你可爱吗?”藤白努力保持着那种心动的心情不使之溢出。 “啊?” “……没什么。”不管单黎听到还是没听到,藤白都不想再说一遍。 我有点想对你做点什么了……这种话,藤白感觉现在说出来还是有点早。 然后,直到单黎出门,藤白都没有向单黎发出类似于‘跟我一起去看话剧’这样的邀请。 明明知道单黎晚上有工作,她还是要了两张票,可能在她心中,她是想要单黎陪她去的,但是常识限制住了任性,她也知晓这种票拿在手里也不过是为了符合那种期望的效益罢了。 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那样做…… 会越来越贪心的。 这时候陈亚舒算是累了,在沙发上很安心地睡着了。藤白给陈亚舒身上盖了一条薄毯,看了看时间,写了张纸条压在茶几上,她给自己加了件外套,就出了门。 领票入场,多余的一张票,藤白给了一个陌生人。 就是莫名去搭话,好像是把对方给吓了一跳。 随意选了一个座位坐下来。 七号报告厅并不在藤白经常来的那几栋教学楼和综合楼所包括的区域内,初找过来,也是大四的学生了,藤白还是根据沿路的指示牌,才没有走错路。 嗯,也就是有点迷路了,绕了不少路。 话剧开场。作为有名的剧目,虽然只是学校内的一个社团,藤白感觉戏剧社是给予了充分的重视,服装上面很用心呢,哦,没有背景板和道具吗?仅凭气氛调动,这些演员的能力也很不错,夏绪的角色……侍萍那个扮相,是看不出来多少违和感。 但那也是一片和藤白毫不相关的景色。 感觉不到有趣。 是因为单黎不在这里吗? 舞台距离藤白的位置不远也不近,眨了眨眼,不好,那种单黎所说的间歇性沮丧,好像又来了,不过可能,也不是简简单单的沮丧症吧。 单黎的拥抱。 想要,单黎的拥抱。 想要…… 藤白不自觉将脚跟落在地板上的双腿像是小舟划桨那样往回划动,最后就剩脚尖的部分还贴着地面,双膝呈弓形,她揪住小腹处的衣物,想要用某个东西塞满身体。 这种普遍性的病症,会那么严重吗? 才一次而已。 整个身体空荡荡的,就连平常的体温都留不住了。 “藤白,你没事吧?” 耳边恍然听到了这样表达关心的声音,藤白转过头,感觉那张男性面庞有些面熟,但是她没怎么看清,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第一时间接起,向两边的人致歉:“抱歉,我先出去一会。” 搓着手跑出报告厅,藤白的心跳还没平复下来,她便接起了电话。 “喂,这里是……” “小白啊,我是……” 是一样的称呼,可是语调显然非是期待的那个人,升至顶点的兴奋就像西伯利亚的冬天,被陡然冻结成了寒冰。 母亲的声音根本不用大脑去多加分辨,身体的自律机制就自动启动了,藤白不自觉换了口气,变得生硬又虚伪。 “天气变冷吗?我这边还好……不用多添衣服。” “我知道了。” “我倒是不记得我刚刚念小学时是什么样子的……嗯,嗯嗯,好孩子,是的,我一直都不怎么乖。” “我这边没什么感觉,会记得多打电话的,回家吗?这段时间我在忙考研的事,上次你打电话过来,我应该有说过。” “过年时应该会回去的。” “男朋友?没有男朋友,但是有一个女朋友。”被问及恋爱问题时,藤白条件反射地这么作答着,等她反应过来,恐慌之类的感觉倒是没有,唯独是觉得自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又会被从中刁难,问一些自己根本不想回答的问题吧……藤白这么猜想着,但这回藤母的回答却是不一样的。 “是单黎吧。”藤母的声调就像是单黎,没什么波动,却是充满了一种意料之中的意味。 藤母她,并不觉得意外。 “你为什么知道这个?”藤白情绪有些激动地喊叫着。 “你的问题不是这个。” “我的问题只有这个。” “好吧……还不是因为你让我担心了,而且那时候你还不听我的话。” “所以你就……” “我得首先说明一下,我什么也没做。” 藤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来自于母亲的这番说辞。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自己的女儿,但按照当时你的那种性格,跟你有所接触的人,要么离开你,要么就只能习惯你,不存在这两种可能之外的第三种,要是把性别替换成男性,一般为人父母,应该都有那种警觉的,不是吗?” “我……”藤白想否认,不过她还真的找不到可以拿来否认的佐证,只好乖乖闭嘴。 “单黎高中毕业之后,那一阵子你不是蛮伤心的嘛,每天阴沉着一张脸都可以吓死个人,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是你和她告白过了对吗?” “是单黎向我告白的……” “我觉得你在骗我。” “为什么?”藤白不知道自己哪个部分会让人觉得受骗了。 “综合上次打电话的时间,你和单黎再见面也就是最近半个月的事情,这么多年没见面,要不是你死缠烂打,我还真想不到她有什么会和你在一起的理由。” “你是这么想的?”藤白感觉到自己的声线有点颤抖。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藤母有点后知后觉地说道。 “从你的话中得到的信息,让我觉得单黎之所以会和我交往,可能是为了让我死心。” “哎,哎,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到过年回去之前,我都不会再和你打电话了。"喊出这么一句话后,藤白便是把电话挂断。 站在原地小喘了一口气,手机再度震动了起来,来电铃声的前奏尚未响起。 “都说了……还打过来干什么?”藤白接通之后,看也不看来电显示,便是如此说道。 电话那边的单黎有点懵懵的:“小白,我是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第17章 打架这种事,又不分性 这种状况还真的是糟糕透了。但不知道算不算好事,突然间头脑就冷静下来了。 起码不会把对待母亲的那种情绪带入与单黎的对话中。 藤白右手揉了揉太阳穴:“不是你惹我生气。“ “能让你这么生气,那个人是谁?我有点好奇了。” “是我妈妈,好了,这个点打给我,是有什么事吗?”藤白并不愿就这个问题谈论太多。 “休息时间,想打个电话给你,就这样。”单黎也没有多问。 “这样吗?”藤白闭了闭眼,然后她回望了眼报告厅,里面的演出并没有结束,她想了下,右手插进衣兜,慢步从台阶处往下走,尽量将那种嘈杂从背景声中去除:“那单黎,有想到和我聊些什么吗?” “……” “怎么了吗?”藤白没想到单黎会有与她无言的那么一天。难道母亲她说的,是真的? 藤白握住手机的那只手稍微感到了冷意。 “我在想,用高中时那种跟你聊天的方式,现在会不会有些过时。” 听到这句话,藤白放下心来:“是说那种,不管遇到什么都告诉我的那种聊天方式吗?” “可以这么说。单纯就是我一个人在说话,叽叽喳喳的,小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吵。” “为什么忽然这么想?” “因为一直以来,小白你都是这么说我的。” “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觉不觉得的。”藤白感觉单黎这么说话有点好笑。 “但这不是小白你不喜欢的嘛,可是我就只会这么和你说话。” “那就不要觉得你吵到我了。”藤白走到碎石铺就的蜿蜒小路上,一眼望过去,路灯下的行人并不在少数,她说道:“今天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你说这个,还真的有,小白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店,总会有粗心大意的客人落东西,今天我在收拾座位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迪迦奥特曼的变身器,我没想到我能在这里见到它,就是那个火花棱镜,还是超八版的,特别帅,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帅……” 单黎一连用了五个特别,最后语气激动还差点破了音。 “唔,有这么帅吗?” “你是不知道,那个摁亮之后一闪一闪的样子,帅的不得了。” 藤白也看奥特曼,但轮到狂热这一点,她应该是拍马都比不上单黎:“你不会拿着它变身了吧?” “嗯,我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休息室里就我一个人,当然要试试了。”藤白能从电话中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有些是从单黎口中发出的,有些却像是手臂甩动太过剧烈形成的空气摩擦声:“奥特曼,变身。” 大概可以脑补出单黎一边说一边这么摆pose的景象了。 “我记得大古变身时,就会喊迪迦,有时候还不说话。”藤白说道:“哪有奥特曼变身时喊自己奥特曼的。“ “我记得我小时候小孩子都是这么喊的。”单黎没有反驳,只以国情论之。 “你也是那些小孩子中的一个吗?”藤白有点觉得自己这么问是没有必要的:“肯定是吧。” “不是。”单黎的语气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点不好意思的语气:“我是高三前不久才开始看这种特摄剧的。” “唉?” 藤白还以为单黎是从小就看的。 “……相信我,你也可以变成光。”单黎说道:“我最喜欢这句台词。” “那个暑假,我家里发生了一点事,所以有事没事,我都会来学校,学校广播室的钥匙就是那时候入手的,本来是闲荡时被老师临时拉过去整理毕业生文件的,在路过时却偶然看见了那台电脑正在播放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些大人是不是真的认真在看……但开心的感觉,你知道吗?我那时候才知道,人原来是那么一种容易被激励,被感动的动物,当我愿意这么相信时,我就这么相信了……“ “我喜欢奥特曼。”单黎说道。 想起来第一次看见单黎的场景,藤白有些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在单黎一次又一次无故贴上来时没有真的狠心把对方推开。 那时单黎就是在广播室看奥特曼,亏在那之前,藤白还以为那个广播室就是自己一个人的私人用地。 “我也喜欢。”藤白应道。 鞋底压着小块的碎石,发出重而哔剥的声音,这一刻,连那些没有被修理成水平线的草丛从包裹着脚踝的裤腿处划过的细细声音,藤白也能听得到。 单黎不仅是在向她分享喜悦。 通过那漂浮在水面上的青萍,可以窥见的单黎的过往……有关单黎的事情,说得太多,有时候是觉得吵,但是从来没有觉得厌烦。 “可惜客人回来的太快,我不得不把它还回去了。”单黎很是遗憾地说道。 “要是客人不回来,你是想要私吞吗?” “别这么说,超八版的火花棱镜我有的。” “那我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有的东西还会那么兴奋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那是别人的东西吧,也许是,家花不如野花香?” “单黎……” “嗯?” “我承认我心中刚刚建立起的一点对你的好感,顿时消散于无形了。” “唔,怎么这样?” “你竟然还敢这么问我?”被单黎的抱怨的声音弄得有点心痒痒的藤白,有点好心情地说道。 单黎没有立即应声,藤白正奇怪…… “有点不习惯呢。”单黎忽然这么说道。 “怎么了吗?” “再见面以来,不管我说什么,小白你都会答应我。以前的话,都是我自顾自地说上一整天,你都不大可能会理上我一次的。” “其实单黎你现在也没有像以前那么吵。” “是说,我话变少了,你话变多了吗?” “大概……” “这是好事情吗?小白,我们和以前不一样了。” “也称不上是什么坏事情吧?”藤白不知道单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慨。 “啊,也是,至少不是什么坏事情,现在的状况不管怎么说,都比那时候要好太多了。” 单黎就是这样,总会忽然说一些藤白根本听不懂的话。 完全是主语不明…… “对了,小白,陈亚舒现在还在睡吗?我先前打她的电话,没人接。” “唔,单黎,我现在并不在家里。”藤白环顾了一下四周,陡然发觉自己走到了一个自己不怎么清楚来路的地方。 看状况,这些建筑并不包括在自己经常上课的那些楼区内。 “那你现在在哪?“ “学校。班长邀请我来看戏剧社的演出。” “那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毕竟要说打扰,母亲的那通电话才是罪魁祸首。 “那我就不聊了,你……” “没关系的,我已经快走到公交车站了,等会就能到家。”藤白比对着路边石碑上的路线图,面不改色地说道。 “演出结束了?” “应该还没有。但错过了大部分后再回去看,也看不了什么。“ “小白,你就这么抛下邀请你的人吗?” “为什么说抛弃?班长她是在台上表演的人。” “如果是这样,等看到台下发现你不在,就会更泄气了吧。” “单黎你是说让我现在赶回去吗?” “时间来得及吗?”单黎的语气很是无奈。 “应该是可以赶到终幕的。”藤白思忖了一下时间,如此说道。 “那你还是直接回家吧,但等一会,记得打个电话过去,好好说声对不起。” “我知道了。”藤白很听单黎的话。 “……要上车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小白你晕车吧,我到时候挂电话,你中间可以好好休息一会。” “我不困。”藤白很快回道。 单黎被吓了一跳:“那好,到了家我再挂电话。” 好不容易找到了出路,其后坐公交,中间有段时间单黎都没有怎么说话,但是电话开着,藤白也没有挂掉的意思。 忽然。 “小白,你还记得你以前打架是种什么感觉吗?”单黎说这话时,周围的声音很吵,藤白还有点听不清。 “没什么感觉。”被单黎这么一提,藤白也没想出更好的回答。 “我觉得我们店的椅子要在背靠的位置加块软垫了,那样打起人来,应该会少很多外伤。” “我没用椅子抡过人。”藤白一下子精神了,她有些不屑地说道:“拿东西丢人,抓脸,扯头发,那都是女孩子打架才会用的方式。” “……可小白你就是女孩子啊。” “就是很多女孩子是这么打架的,才有那么多人认为女孩子就是这么打架的,真正的男子汉,就应该赤手空拳,实打实地,不用任何外物才对。” “小白你不是男子汉吧?” “打架这种事,又不分性别。” “啊,话是这么说,但很多时候,女性确实在力量上处于劣势,而且对面要是人多,不借一些外物,那架应该很难打起来啊,形势只会一面倒。” “你说的就是不单纯的打架了,那就是找茬,为了自卫借用什么东西都是没问题的。” “那就是说还有单纯的打架吗?” “……”原谅藤白见识少,一时间哑口无言。 “我毕业后,小白你到现在为止,有打过架吗?” 第18章 没看见我在学习吗?你 “没有。”藤白答道。 “真的?” “不是单黎你说的,那样打架对我来说没有好处的吗?” “其实我那样说,也没觉得你会真的听话……” “……我知道。”藤白坐在靠车窗的位置,看着沿路的风景。 单黎说道:“……小白,我今晚可能会很晚回来。” “遇到什么事了吗?” “有几个人喝醉了,我可能要协助警方把人送回去。” “喝醉了?你们炸鸡店还额外提供酒水的?” 单黎叹了口气说道:“是有人故意喝醉了,赖在我们店里不走。” “泼皮无赖的话,直接扔给警察就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这片的区派出所,有几个我还熟一点,不能让他们难做。” “这是什么道理?” “说来话长,总之,我今晚大概率会晚回来,也有可能不回来。” “我知道了。” “要是床冷的话,可以让陈亚舒那家伙帮你暖床。”单黎临话了,还不忘打趣道。 “不要。”藤白一口回绝。 “那好,我就挂了,你晚上早点睡。” “嗯。” 回到公寓,推开门,客厅里还是一片黑。藤白打开灯,看到陈亚舒还躺在沙发上睡的正香。有种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干的感觉。 看时间,报告厅那边也该散场了。 藤白踢着拖鞋走到阳台处,寻找了一下通讯录里的夏绪的电话号码,并没有找到目标,只好退而求其次,通过企鹅向夏绪发起语音通话。 那边没花多长时间就接起了。 “藤白,怎么了吗?” “班长,我先前中途离场了。” “嗯?” “对不起。” “……啊,是有什么急事吧,韩瑞宇都跟我说了。” “韩瑞宇?”藤白不知道夏绪为什么会提起这个名字。 “啊哈,你没印象吗?他就坐在你旁边的。” “没有。”藤白想也不想地说道。 就此闲聊了两句后,藤白打算先洗个澡,然后看会书再睡觉……但计划在经过沙发时被迫改变了。 非常浓厚的酒臭味。可能在单黎闻起来就是单纯的酒味吧。 单黎……想到这个,藤白的思绪不由得低沉了下去。 约是过了一个小时。 藤白感觉到沙发上有些异动,她顺势转头,发现陈亚舒正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明明是穿着她的内裤和睡衣,不知感恩就罢了,竟然还用这种表情看着她……呵,人类。不知为何,藤白当时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陈亚舒抱着双臂说道:“你给我洗的澡?” 藤白看着因为那一抱而更显突出的胸部,面无表情:“嗯。” “衣服?” “是我的。” “内裤也是你的?” “当然了。”藤白如此说明着,同时在心中暗暗腹诽:虽然你是单黎的好朋友,但我是不会给你用她的衣服的。 “谢谢了。”不知道是不是藤白的错觉,她感觉陈亚舒在向她道谢时,脸非常红。 应该不是泡澡泡出来的……但这又不关她的事。 藤白下巴一抬,即是把注意力全部转回,继续放在面前的书本上,呼,这本材料力学也算是翻了一遍了,再看一遍,问题还是有点多呢,她为此烦恼着。 都是学过了好多次,记了好多遍的东西,为什么还是会忘记呢? 这个问题即使知晓了其中的科学道理,但稍微还是会觉得不甘心。 “我可没说要大脑忘记你们……”藤白小声说道。 陈亚舒似乎并不甘心于被放置play,在旁发问:“藤白你是打算考研的吗?” “嗯。” “你二十一,算年龄,是今年下半年就该考了。” “嗯。” “就会嗯嗯嗯的,藤白你对我好冷淡哦,姐姐我伤心了……” “你好吵。” 陈亚舒的娇声软语还没正式展开,就被藤白没有任何cd时间的三个字强行打断。 “哈?” “没看见我在学习吗?你吵到我看书了。”藤白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我应该怎么做?” “闭嘴,保持安静,不要发出声音。” “那多无趣。” “那就去一边玩。” “你这语气说的我好像是什么小猫小狗一样。”陈亚舒现在还不清楚状况,藤白本来是这个样子的吗?不过,身为记者,她还是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发动进攻:“不过一边就一边吧,看来我待在这是耽误你学习了,那我就先去单黎房间里睡一会了……” 一步两步,没反应,三步四步,藤白的状态还是原样,难道这招也没用?直到陈亚舒把手落在单黎房间的门把手上。 “你在干什么?” 藤白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差点把陈亚舒吓成偏瘫。 “啊,啊,这,这个。”陈亚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动弹自己的身体,她抽抽嘴角:“我觉得我在客厅,可能会耽误你学习,这不是就想换个地方嘛。” “你说的也有道理。“藤白说道。 陈亚舒没想到自己这么漏洞百出的理由在转眼间就被藤白接受了,藤白脸上露出思考中的人才会有的神情。 敢情藤白还真的觉得她在,会耽误她学习。 藤白手脚很快地将桌子上的书本收拾到一起,放在电视机旁的小木架上:“这点时间,我明天早起补起来就好了,你是单黎的朋友,不能让你就这么一个人,有什么想玩的吗?我可以陪你。” 直觉告诉陈亚舒,藤白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想她进单黎的房间,也是直觉告诉她,要是自己不同意,可能会被单方面认为是麻烦的人。 因为藤白从头到脚都笼罩着一种‘你说你无聊,我才陪你玩,你要是敢拒绝,就是不识好歹’的气氛。 虽然之后,熟练地从电视机下面找到单黎的ps4,并将其hdmi接口和电视机连好,改好电视的输出源的过程,全程都被藤白干眼瞪着,陈亚舒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了。 两个人拿着手柄,席地而坐。 陈亚舒建议:“这个小小大……” “真三国无双7和生化危机:启示录2,你玩哪一个?”藤白面向陈亚舒时,双眼炯炯有神。 感觉藤白忽然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 陈亚舒可一点都没想到藤白那么可爱的一副小模样下面是隐藏了一颗如此狂野的心。这种选择对她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她可是动作游戏苦手兼恐怖游戏无能啊。 人生在世,就玩一些萌萌可爱的小游戏不好吗?总是打打杀杀的……虽然这么玩游戏,每次都让陪玩的单黎感慨不如玩单人…… “真三国无双7吧。”陈亚舒答道。她寻思这个游戏就算技术再菜也是可以玩下去的。 然而初选了一次天国后,藤白选的是终极难度。 跳过天国,简单,普通,困难,修罗,直选最后一个,这种气魄已经不能用不知者无畏来说明了。 遍地是神级小兵,武将几乎是被一碰就死。 等待载入的空档。 陈亚舒下巴都没能收起来:“藤白,你有玩过这个游戏?” “在三大妈上面下过pc版。”藤白答道。 “三大妈,那是什么?”陈亚舒很疑惑:“这个游戏有pc版?” “三大妈是一个游戏盗版网站,pc版就是ps4的移植版本。” 陈亚舒没有对藤白玩盗版游戏的行为表达出什么谴责性的话语,毕竟藤白不是以盗版为荣,而且就陈亚舒自己而言,她们这一代的多数人最开始也是通过盗版才开始接触游戏的,只是说她玩游戏那么久,还没有听说过这个网站。 “以后我买ps4会补票的。“藤白说道。 陈亚舒的欣慰心情就持续了那么,五秒钟。还不知道有没有五秒钟,她就开始哭爹喊娘起来了。 真的是太难了。 她真的是死的太快了。 ”7代的血是比较薄。“藤白却也没说出什么责怪的话:“不过我看这个双人存档,好几个武将都满级了才这么选的。” “实话实说,那都是单黎打的,有我没我都没关系。” “好羡慕。”藤白停顿了一会才说道:“你可以和单黎一起打游戏。” “呃,其实我们也没打过几次。”陈亚舒并不想承担藤白所说的这种羡慕:“以后你们一起打游戏的时间还多得很。” “谢谢你的祝福。” “这也不能说是祝福啊,我只是说了我会说的话。” 有点尴尬的气氛中,两个人四目相对,没一会,陈亚舒发现藤白的脸色变了又变。 “抱歉,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藤白的歉意来的突如其来却也不算莫名其妙。 看样子藤白总算发现自己方才的表现是有多么自我主义了,正当陈亚舒要借由藤白的暴行表示自己有多么心胸宽广时。 “单黎不在,周围没有人时,我很容易就会变成高中时的那副状态,再加上我刚才的注意力又全部在别的方面……”藤白一只手捂住脸,语气有些气馁:“抱歉。” “你说的性格差劲,就是那样吗?” “……嗯……” “这可不叫差劲。”陈亚舒放下手柄,摸了摸藤白的头,在她手下,藤白挣扎了一下,但就像是为了表示歉意,这种挣扎也就持续了不到一秒钟。 “过分直白虽然会惹人厌烦,但直率的性格本身是没有错的。”陈亚舒意有所指般说道。 第19章 可是,我是为什么在赌 用直率来粉饰她的性格吗? 被陈亚舒这么一提后,藤白在内心深处就给予了否决。 ”不是这样的。”藤白说道:“我刚刚的确是说了很多不好的话。” “但藤白你并不是故意的,我看藤白你只是把注意力都转到了别处,会这么说话,单纯就是赌气。” “赌气?” “人在赌气的时候可是很难发觉自己到底是在说什么,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只是好巧不巧,刚好撞到你要撒气的枪口上了。” “可是,我是为什么在赌气呢?” “你和单黎……你们最近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 藤白不想就此谈论下去。也许陈亚舒猜测的对,但是,藤白还是不想和陈亚舒谈论单黎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陈亚舒都先是单黎的朋友,后才是她的。 藤白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好在陈亚舒也就是再度捡起了游戏手柄,没有深究。 藤白很清醒,血浆洒在屏幕上,没有开灯的夜晚,有时真的会被那些面貌十分精细的丧尸的脸给吓到,但她都没有睡意。 陈亚舒已经睡了,而藤白还没有思索到怎么解决她和单黎之间存在的问题的办法。 一言以蔽之,她想和单黎做,但是这么快,她怕吓到单黎。 肯定会吓到的吧…… 藤白梦见了和单黎高中时的种种。 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会和自己说那么多,能说的,不能说的,说得清楚的,说不清楚的,都尽量用字词组成句子,一一表述了出来。 能忘记就忘记吧。 她当初是这么对自己说着的。没有不这么做的理由,但是,很多个无眠的夜晚,藤白发觉,睡觉的时候还是一定会想起来。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单黎的呢?大概是身体总是先于头脑做出行动,藤白现今回想起来,唯独这一点想不起来。 不知不觉吗? 只是记得,回过神来就告了白,结果弄的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藤白有点想念刚念高中时的自己了。 六年前的自己。 藤白不喜欢有人的地方,不是说人多,而是说有人,单独的一个空间内,只存在有自己一个人是最好的。 因为,一旦存在了自己之外的人,那种人类发出的声音,无论欢笑还是悲伤,都一定会把内心积蓄已久的怒气引爆。 在旁人看来,那样生气的藤白一定是在无理取闹吧?别人的笑容碍到你什么了吗?别人要哭,也非要经过你的允许吗? 你以为你是谁啊? 那是那阵子,回荡在藤白耳边最多的一句话。 藤白知道自己谁也不是。新升学的这所高中,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哈,也是,从小学开始就经常缺课的人,初中也没上,高中还是父母交了许多建校费才勉强能进的,不要说认识,她的存在本身和这里都是格格不入的。 然而仅是这些外界因素,也并不是造成藤白如此抗拒外界的理由。 从小时候开始,藤白就很少见过父母,父母因为生意的事情总是很忙,小学第一次发病进医院,父母也没有来医院看过她,很忙,要为藤白的病赚到足够的医药费,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父母总是如此说着。 所以总是见不到父母,藤白也从来不曾有过不满的心情。 每次在医院收到父母的礼物时,藤白都对未来的每一天充满了希望。 那是因为,藤白知道自己是为父母所爱着的,即使没法经常见面,他们的心始终都是紧靠在一起的。 那是因为,藤白打心底里相信她对父母来说是必须的,一家三口缺了谁都不行,她得赶快好起来才行。 但是…… “医生告诉我们,你那次手术很有可能挺不过去了,我们才……” 温柔的母亲已经近一年没有见过面了,再见面时,却是吐露了这样的话语。 因为唯一的孩子可能活不下去了,为了保险起见,就临时决定再生养一个孩子,不过万万没想到藤白挺过来了,后面的恢复期也恢复得很好。 这个孩子的存在就一直没有告诉藤白。如果藤白这回没有发现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知道。 根本不存在唯一的爱。 被诊断说身体大体已经痊愈了之后,藤白特意提前出院了,没有问过医生,也没有告诉过护工,在规定日期的前两天,一个人偷偷地从医院跑出来拿着积攒的零花钱,按照记忆中的地址跑回家,就像是悲剧主角命中注定无法迎来美好结局。 藤白得到了健康的生命,却失去了唯一的家庭。 当然,这个结论在外界看来是决计不存在的,但对于年少且与世事少有接触的藤白来说,就是如此。 在家中庭院中被父母扶着蹒跚学步的那个小孩子,得到了父母所有的爱。 她是被抛弃的那一方。 面对着藤白的控诉,父母没有任何一方表示反对。 于是,本来还存有一点希望的藤白,绝望了。 前十五年的人生全为父母而期待生活着,在失去了目标之后,藤白再懒得去分辨包围着她的那些目光,有多少是出于善意,有多少是出于恶意的了。 活着就是那样活着的一种行为罢了。 “藤白同学,这个问题你来答一下。” 第一节课就被点名上黑板,老师很和善,在点到藤白时,还提醒了藤白那道题用到了什么公式。 但藤白连书都没有翻开,便是直接说:“我做不来。” 做不来是藤白真实的学力。她在医院时虽然通过一些视频自学过,但也才只能做做类型题。 这所高中的学习课程本来就不是为了只学基础的学生准备的,藤白刚上课,她甚至都没能听懂老师讲的是什么。 那都不是书上的题目。 这种反应对于通过了层层考试才进入这所高中的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藤白的语气中甚至都没有包含一丝对于老师的敬意。 如果那位老师稍稍有些意识到的话,就知道藤白除却了这一句话之外,并没有准备多余的能够包含恶意的字句。 没有接受过多少善意的藤白,在那时尚且也没有被多少恶意沾染。 但是没有这样的人。而就算有那样的人,那样的结果也不一定会有多好。最可能是会将憎恶的心情播撒到每个人身上的结果变成全部由自己一个人承担。 只要在这种脆弱的关键时刻,被一个人抱以否定的结论,藤白会就会顺从那样的期望变成一个懦弱的,乃至于自暴自弃的人也说不定。 老师一笑而过了。 第一节课给了老师冷脸的藤白,在接下来的课间,没有和一名同学有过交谈。那群好学生,都在害怕她。 在他们的生活中,应该还不曾见过像藤白这么无礼的人吧。 而这样的状况,在两个星期后,藤白和一名高年级的学生打架之后,愈加恶化了。 没人想知道打架的原因是什么。 每个人能看到的也只是结果。藤白也不欲就此事辩解,误会就传播得越来越广。 迟到,早退,染发,打架……那种小说中常有的不学好的坏学生的行为,藤白几乎都做了个遍,但就是那样,她还没有被退学。 多亏了已经赚到足够的钱的父母的请求,只要藤白做的不太过分,校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做没看到了。 只要上课时长达到规定课时,就随便藤白干什么。 以前病弱的身体走一点路都会气喘吁吁,那一刻陡然得到了能够随处去的能力之后,藤白也没有走多远。 藤白最喜欢待在老教学楼四楼的那个广播室里。那个广播室在学校修了新的后就没有再用过了,里面堆着很多往届生的档案,因为是计划中要废弃的老楼了,如非必要,老师和学生都不会来这里,如此,这块宝地变成了藤白的乐园。 朦胧的灰尘有时候会变成金色,一个人时的安心感,藤白在这么一个小房间里得到了。 好景不长。 渐渐地,藤白发现这个广播室除了她,还存有别人存在的痕迹。 卧睡之榻岂容他人鼾睡?! 藤白为此不惜花费很长的时间来守株待兔。可就是老天捉弄,每一次,藤白都完美地和对方错开了。 那时藤白开始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和她一样的逃课生。换了个时间点,下午的放学时间,藤白第一次前往广播室。 虽然那样的见面,一点都算不上什么好印象就是了。 没有钥匙的藤白向来是从隔壁教室的窗户翻出去,踩到剪力墙框架梁上走到广播室所在的窗户旁再翻进去,从而达到没有钥匙也能进入的目的的。 那一次稍微出了点意外。 一只手扒窗,想要把窗户往左推,但窗户滑轨出了问题,推动过程不仅发生了很大的声音,也没能立即把玻璃窗推到一个足够自己进去的空间,她是要继续推的,但广播室里面的人已经听到了声响。 藤白能够听到那种清晰的脚步声。 她本能地缩回了手,想在那个人看到自己之前,逃离现场。 但是那个人的速度比她想的还是快太多了,她才调整了方向,窗户便滑溜一声被拉的非常开。 第20章 这个世界上,她只对你 敲了敲有些发胀的脑袋。 单黎在自己的公寓门前驻足,她弯着腰,双腿并拢,屈膝半蹲,两只手落在膝盖的位置,轻轻转动膝部,先是左往右转动十次,然后便是右往左转动十次。 热身运动结束。 她拍了拍脸,感觉自己目前没什么疲态之后,才敲了敲门。 这个点,藤白应该是早起跑步回来了。单黎想象着藤白的笑脸。 开门的却是陈亚舒。 顿时毫无兴致。 “你出门没有带钥匙吗?”陈亚舒穿着藤白的睡衣这么对她说道。 视线迅速从陈亚舒脸上移开。 “怎么是你?” “这语气让人好不爽。” “藤白呢?”单黎将外套搭在玄关处的衣帽架上,换好拖鞋,如此问道。 “在睡觉。” 陈亚舒的这个回答让单黎感到了吃惊:“昨晚没睡吗?” “昨晚打游戏呢。”陈亚舒打着呵欠说道。 “你把我的ps4搬出来了?” “啊,是。” “不是说了动我的东西之前要跟我说一声吗?” “我之前也是……” “这不一样。” “行,行。”陈亚舒面对单黎的责难,只是摊了摊手:“都是我的错。” “我并不是说怪罪你。” “因为是藤白嘛,我知道。”陈亚舒露出了然的表情。 单黎扭过头:“昨天你睡了一天,今天不要上班吗?” “这一回来就催我去上班了?现在天可没多亮呢。” “已经要八点钟了。” “你骗鬼呢。”陈亚舒看着单黎走进浴室里,隔着一道玻璃门,她说道:“要不是因为上次就受了你的骗,这次我没准就还真的信你了,你说你这个人,长的也是人模人样的,怎么撒起谎来,总是那么面不改色呢。” “大概是天赋吧。” “呼,我这么一说,你还引以为豪起来了。” “我可没这么说。” “好了,好了,我是说不过你。”陈亚舒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摸着下巴说道:“告诉你一件事,昨天我喝醉了之后,可是藤白帮我洗的澡。” “羡慕吗?嫉妒吗?恨吗?”陈亚舒故意用一种非常欠扁的语气来刺激单黎。 “你的意思是,想要我也这么给你洗个澡吗?”单黎打开玻璃门,嘴里含着泡沫,一手牙刷,一手水杯,拿水杯的那只手往上抬了抬,一语双关道。 陈亚舒连忙摆手:“我什么都没说。” 欢乐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 “昨天你发给我的消息我看到了,抱歉,我睡的太死了,电话都没接到。”陈亚舒说道。 “没什么,已经都解决了。” “不是说了吗?朋友,就是拿来用的,没有帮上忙,可是让我很难过的。” “你留在店里的那条法式棍,比你亲自来有用的多。” “我还以为你们都吃掉了。” “硬的要死,谁会吃。” “我就会吃。” “不要把别人和你混为一谈。” 约是十分钟后。 陈亚舒换好了衣服:“幸好昨晚藤白在帮我洗了澡之后没忘记帮我洗衣服,不然也没那么快就都干了。都知道是洗衣机的功劳了,还非要拿出来说,就是故意的。 “你快走吧。”单黎已经选择性把陈亚舒的话过滤掉了。 “单黎……我有件事想要和你说一下。”看样子,陈亚舒本来也是没有说的打算的。 “什么?” “要是有一天你和藤白分手,让我……”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单黎哪里不知道陈亚舒想说什么,可她并不想存在这种假设。 “话说的不要那么绝对嘛,人一旦到了新的环境里有了新的体验,想法都是会变的。“ “……但藤白到现在,这一点并没有变。” “你能保证她以后不会变吗?我可从来没有在你这里听说过她的名字……才重逢没多久,没经过多少了解就在一起,真的是太草率了,这可不像你。” “我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到现在也还是喜欢她的。”单黎无意解释:“所以你的问题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果然啊。”陈亚舒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你是从高中时就开始喜欢她的吧。” “这不关你的事。” “不要回绝的那么快嘛。” “啰嗦。” 陈亚舒忽然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不得不说,你们这点还真的蛮像的。” “嗯?” “昨天晚上,我和藤白聊了会……”陈亚舒观察着单黎的表情说道。 “什么?” “不会告诉你的。” “……” “不打算追问我一下吗?没准我一心软,就会全部告诉你。” “你要是打算说,肯定就会说的,要是不打算说,我再问你又有什么用?” “单黎,那孩子现在很没安全感哦。“说到这里,陈亚舒感觉还是需要给这两个从没有谈过恋爱的人一点提示:“你要是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一味地害羞可不是什么好办法,会让对方怀疑自身的魅力的。” “你这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单黎这么说着,却是没有对陈亚舒的说辞表示异议。 害羞可能还谈不上,但不知怎么的,有一点确实是:和藤白成为恋人之后,本来那些对于朋友来说也只是寻常的举动,单黎她都有些做不来。 稍微有点亲近的举动,都会带给指尖一种触电般的感觉。 “虽然每一份感情都没法持久,但在这种事上,我的确是最有发言权的,不是吗?” “那你说我要怎么做?” “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 “那也未免太……” “看样子你脑子里确实没塞多少正常的想法呢,你怕吓到藤白吗?”陈亚舒含着笑:“但我感觉你要是真的把你脑子里的想法实践出来,那孩子会非常高兴的。” “那孩子的世界都是以你为中心旋转的,你没发现吗?” “这个世界上,她只对你感兴趣……这样纯情的人,我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呢,单黎,你上辈子是拯救了地球吗?还是整个太阳系?或者说是宇宙也不为过。” “一个人的真心,真的是很难得的。” 把陈亚舒送出门外后,单黎的头脑里还回旋着陈亚舒的话语。 “我当然知道这样的真心是很难得的,所以才一点都不想辜负的。”单黎一边推开房门门,一边小声咕哝着。她努力控制着,让自己的目光不要总是往床那边瞧。 半晌后,她挠了挠头,决定还是先去洗个澡。 浴室中。 单黎一只手曲肘撑在亚光色的壁砖上,额头顶着掌心,远低于体温的水流顺着发梢,贴着脖颈,在肩头分散流开,在身体的表面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洗过冷水澡了。二十三岁的身体完全丧失了十六岁时的抗性。 单黎咬着牙关才使身体没有因为太冷而发起抖来。 要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不通过这样的方式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段往事是她绝对的,不想记起的存在。 小学毕业后就不再与小学时认识的人联系。初中也是这样。 在进入高中前,单黎是认为高中生活和从前也是没有多少区别的。 念多厚的书,和多少人打交道?都不是一件值得开心或者难过的事。她不过是从一个地方转移到了一个地方。 因为每一天都是处在等待中,所以对每一天的重复,单黎只觉得焦急。 好吵。好烦。 总是在内心疯狂咆哮着别人的热情,自己也还是做出与之相同的事情。所为的只是想整个高中生活能够过得轻松一点。 ……当她与所有人迈进同一条河流时,便不会有人追究她这条支流的源头是否与他们一致。 曾经的单黎非常讨厌自己的脸。 因为长得很像父亲,那个长相不似男人的男人,在自己所知的人生中全靠女人过活,却总是殴打自己的老婆。 他不配做这个社会分工的任何一个角色,他也确实没有为这个社会的生产出上一份力。 但是因为父亲是父亲,在母亲没有离婚意愿的前提下,单黎再想做些什么都是无能为力的……那是止于小学毕业时的生活。 但后来两者离婚了,所带来的变化也没有比以前更好一些。 如果经手的事情不能做到最好,单黎不会开心。同理,如果准备做的事情不能一次成功,单黎是不会有任何异动的。 单黎是打算忍到高中结束,就彻底与有关于父亲母亲的一切割裂开来的。 新的开始。 新的生活。 她原本是这么期望着的。 只是她没想到在高中的最后一年,她会遇到藤白。 打开的窗户外面,有一位面容美丽如同是天使的女孩,她没有微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没有喂饱的猫,但那一丝桀骜不驯衬托着她有些银闪闪的发尾,只会让人无端联想起一团染了墨色的棉花糖,有种俏皮的可爱。 天使似乎是被她吓了一跳,一只手本来是没有任何凭借的,另一只手直接离开墙壁,身体不稳,眼看着就要从窗边摔下去。 单黎出于本能地伸手,与天使的手掌相握,拉住,因为重力,她大半个身子直接都从窗户边伸了出来,小腹被铝制的推窗滑轨压的非常疼。可是奇怪的是,那时,她完全忽视掉了这种疼痛。 在单黎的记忆中,她们两手交握的时间非常短,但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却满溢着阳光,萦绕着醉人的香气。 第21章 我才不稀罕这两坨赘肉 “嗯~~”藤白揉了揉眼睛,然后她的手背贴着额头许久,才睁开:“已经,早上了吗?” 还记得昨晚玩游戏睡着了,大概因为很少熬夜,不适应带来的后果有点严重……整个身体感觉非常绵软,眨了好几次眼睛,意识才有回笼的迹象。 坐起身,藤白一只手撑住脸,眼皮下垂,止不住犯困。 ……几点了?今天上午的课好像是不能缺席……说好要早起把昨天晚上耽误的进度补起来的?!自己能够睡到自然醒,大概率已经很晚了。 可还是很困。 “嗯,醒了吗?小白。” 单黎有些含糊的声音响在藤白的耳边,藤白循声去看才发现由于自己的动作把被子带起来不少,这使得睡在她旁边的单黎大半个上半身都露在了外面。 以现在的天气,即使阳光完全灼热了空气,房间里都是有点冷的,怪不得单黎会发觉。 “嗯……单黎你回来了啊?我都不知道,是快早上才回来的吗?”藤白的声音也很含糊,啊,对了,她想起来那门课她还没有逃过一次,就算老师不理解,能扣的平时分也有限,反正,奖学金都已经拿到手了…… “嗯?什么?” 单黎说这话的样子并不像是醒着的。只是半侧着,一边说一边把被子往自己方向拉了拉,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藤白升起了一点好奇心,她将一只手放在单黎眼前晃了晃,结果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 呼吸平缓,好像又睡了过去。 “单黎你这是还没有睡醒吗?” “不,我已经醒了。”单黎照旧闭着眼睛说道。 “醒了为什么不睁开眼呢?” “睁开眼就没办法再睡了。” 单黎的回答非常没有道理,又非常有道理。藤白仔细想想,她偶尔想要赖床的时候,也是有这种做派的。 “……和往常一样,上午应该都是起不来的……”藤白有些自言自语地道,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她可不打算和单黎同流合污。 学习啊学习。 被窝可是青春的坟墓。这是哪本书里看到过的呢? “唔……早上好……小白。“ 单黎软软的话语意外听起来很是可爱,藤白感觉心上中了一箭,她停下动作,转过头:“早上好,单黎。” 来不及看清单黎的样子。 “小白你起太早了……再稍微陪我一会吧。” 单黎的请求先发后至,在藤白听到这句话前,她的一只手就把藤白拽进了被子里。双臂环住藤白的腰,脸完全埋在藤白的脖颈处,偶尔轻嗅一下,让藤白覆在那一层血肉上的皮肤禁不住颤栗不止。 “怎么忽然这样?”藤白不知道单黎这么做的缘由,但她的心中,确是有种隐秘的开心就是了。 拥抱。喜欢单黎的拥抱。 这样就够了。 藤白闭上眼睛,甚至不敢多看单黎的脸一眼。 “不可以吗?我们是在交往吧?”单黎说道。 “啊……那是……”藤白没有把话说完,这并非是她词穷了,而是,她用手捂住了嘴巴,不想让自己发出那种声音。 单黎,是在做什么? 脖子的那块皮肤陡然变得湿热,那绝不应该是平白无故就会有的情况。 “小白,这几年,你发育的很好呢。” “什……什么?”强烈的刺激促使藤白不得不把脸转向一边。 此时,这种话的含义听在藤白的耳中无异于--今夜就留下来吧--过了夜再走--他们成长了一番--诸如此类的同义句。 伴有强烈的性暗示。 她明白的,她明白的。也不是什么看不懂生物书的小孩子了。关于某些方面的小说漫画也看过许多。 “你不像我对本来的样子伪装了那么多,所以第一眼我就把你认出来,本来我是想你要是没把我认出来,我也不要那么早说的,但是你那天晚上淋了雨的样子,真的是太显眼了。” 单黎的声线带了几分情/欲之色,微微颤音时,非常沙哑,和平常的声线相去甚远。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单黎。不是说没认出来吗?骗子。 “我之前就想这么对你做了。” “单黎……”藤白不懂单黎是在说什么?这不是她的想法吗?可是,藤白暂且也就是想法,单黎此时却是付诸了行动。 热~~有点~~热过头了。 “那天看见的时候,还是隔着一层衣服,帮你洗澡的时候也是,只是擦了背,这回自己亲自来动手,嗯,该怎么说呢,这种紧紧压在手掌里轻盈仿佛都要透过指缝了,视觉上就能感受到的柔软感实际接触后就变得更厉害了,还有,明明是我伸手抓住的,却像是我单方面被吸住然后被包裹进去的样子,这种弹性的作用力也是相互作用着的吗?“ “闭嘴。”听到单黎对于自己胸部的感言,藤白有些恼羞成怒,她双手护住前胸,脸涨得通红:“单黎,你是疯了吗?” 然后,藤白看见的是单黎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于是她又不得不哑口无言起来。 什么嘛~~对她做了这样的事情,还自己单方面陷入了绝望之中。 虽然,也不能不抱以理解就是了。 单黎的胸部,好像从单黎出生以来从来就没有变化过。而以身高170CM,腕围17CM的成年男性为例,标准的胸围区间也是85-105CM,这都比单黎大不少,虽然这么说也有男性骨架大的原因,可是既然都要跟男性比了,某种意义上已经是输了。如果非要用女性做例子,也不是不可以,藤白想了想,一般而言,女性的胸部在九岁就开始发育了,单黎的起伏曲线大概是等同于十岁的小女孩吧。 发育期基本没有存在过的胸部,还能称为胸吗?看着单黎平坦的胸部,藤白有了这样的疑问。 啊,话不可能这么讲,字面意义上的胸部,就是颈部以下,胸廓以上的身体的一部分,并不是因为隆起才能称为胸,只是因为处在那个位置,就应该被这么称呼。 这么一想,藤白立时豁然开朗。 只是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当着单黎的面说出来的。尽管不懂单黎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烦恼,但直觉告诉藤白,直接说出来只会起反作用罢了。 “单黎你不是说过贫乳是稀有价值吗?”藤白对于自己这种受了欺负还要安慰人的角色很不适应:“还是你喜欢胸大的?” “……我才不稀罕这两坨赘肉呢。”藤白让单黎打了个激灵,后者立即矢口否认。 单黎给藤白当场表演了一个‘什么叫饿虎扑食’。 所以说不稀罕就不要舔了啊,是小孩子吗? 藤白的脚尖开始痉挛起来。 温存了一会儿,单黎主动拉开了与藤白的距离,藤白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单黎的眼睛闪闪发光的样子,啊,真是的,总是要在不恰当的时候这样称呼她,这副直白的模样,她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我们两个人,若是要说必须要有一个人占据主动,我想这一回不管怎么说都该是我,可以的吧,藤白。” 主导权在谁手上,又有什么关系呢?不如说由单黎先,藤白才不会为自己的笨拙感到慌乱了。 藤白抱紧了单黎的脖子,她说道:“填满我,你能够做到吧?” 危险且极其糟糕的发言带来的结果就是,接下来的一切,不管是藤白愿意还是不愿意,不到终点,这趟旅途都不可能停下来。 尽可以抵抗,尽可以生气,但在此之前,藤白想,她应该是会哭的吧…… 硬要比喻的话。 无法描绘的感觉在藤白的脑海中搭建出了一个场景。 那是一堂选修课上的课堂。老师正在向藤白他们讲授c语言程序设计的有关内容,藤白不知道怎么回事,话题就偏到了常见的电脑问题上。 此时的她,正处在半睡半醒之间。 运行中蓝屏。U盘插入接口无反应。CPU温度过高引起卡顿。网络无法连接。系统崩溃。 …… 她此时就像是老师所举例的那台综合了所有问题的电脑,而单黎便是造成了这些问题的主犯。 是单黎让它的内存条接触不良,机箱灰尘过多的。 是单黎往它里面装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软件,程序冲突的。 是单黎不顾实际情况向分配好的局部数据块中写入了过多的数据,造成原数据被覆盖,缓冲区溢出的。 是单黎总是超频运转,又没有适当加强散热的。 是单黎没有在打开的管理器中设置好‘已禁用’的选项的。 是单黎没有正确安装网卡驱动,没有认识到ip冲突,提前保存好路由器地址的。 是单黎,是单黎,都是单黎,让她系统崩溃,硬盘损坏的。 学习什么的,那是什么?已经完全没法去想除了眼前之外的事情了。 闭上眼睛,将脸靠近,藤白的脑海中再度敲响了警钟。这一次会怎么样?会感染病毒吗?会让电脑温度过高整个爆炸吗? “那就感染病毒,就整个炸开好了。”藤白在心中这样对自己默念道。 手揪住单黎身上还穿着整齐的睡衣一角,藤白的右手握住单黎已然有些湿润的右手,她把单黎往下拉扯着。 一如那日,她头顶青空,脚悬空,蓦然抬头所见的那般。 眼前似有,花在绽放。 第22章 因为有人说我胖了 藤白刚走出酒店二楼的电梯出现在联谊会约定的地点,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嗯,她有什么很奇怪的地方吗? 藤白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可能就是没什么两样才会值得那么多人奇怪的吧。 “我说我的小祖宗,好歹是联谊会,你就不能挑两件裙子再过来吗?还穿平底鞋。”穿着一件公主袖白底细黑格子连衣裙的夏绪拨开一众人等走到藤白面前,牵住她的手,往左手边的方向走过去,嘴里还念念叨叨的:“再不济,你也得化个妆吧?这么多人,可不止我们一个班的,你作为班委,怎么还能素颜出镜呢,怎么也要弄的好看点吧……” “班长你没有和我说过这个。” 藤白坐下之后发现这一桌的人都是熟面孔,虽然,基本上都是脸和名字对不上的存在就是了。 “这种东西还要我说?”夏绪一脸震惊的样子,随即她附在藤白的耳边小声说道:“你的那些室友我给安排到另一桌去了,她们也识趣没有凑过来。” “谢谢。” 藤白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是用了联谊会的名头,但是没有节目,也没有约束的章程,所有人都是在走来走去,聊北谈南,相当的自由,彼此都算是陌生人,还能搞得那么火热,就像是在弄什么相亲活动一样。 嘛,看大家都那么盛装打扮的样子,某种意义上,确实也是这个意思没错。 气氛渐入高潮,藤白这一桌的女生也依次被邀请离席,但藤白这里,可能多亏了她的素颜,并没有什么人找上门。 当然,藤白也不是一个人,夏绪坐在她身旁就没挪过屁股。 工程学院的男女生脱单率相较于其他学院是很低,藤白也能理解当时在班级聚会和学院联谊会的商议中,为什么后者是压倒性的胜利。 但在藤白看来,她来,一则是班委不得缺席的命令,二则便是为了解决晚饭事宜的事情。 怎么说呢,她和单黎都不会做饭,总是餐馆和便利店解决也不是个办法……大家都是为了脱单而来,如此浪费美食可不行。 因为是自助餐,所以食物都在大厅中央,还是要自己去拿啊,这一点可真不好。 藤白咬下手腕上的皮筋,双手将头发攥成一把刚要扎一个马尾,但手落在脖子后面,她又停下了动作,任由头发披散下来。 都怪单黎,摸起来还有印子。 “……有瞧得上眼的吗?”藤白的动作引起了夏绪的误会,后者的语气有些调笑。 “这一层酒店包下来多少钱?”而误会以为是说食物的藤白则保持了相当的财务敏锐度。 “啊,这不是重点……大概四千块吧,还没算那些卫生服务的价钱,酒水也是,不过老板说了保持完整的情况下,有些糕点和酒水都是可以折价的,安啦,平摊到每一个人头上其实也没多少。” “平摊到一个人也是近百块了,怎么会那么贵?这酒店看起来也不高档,两个班加起来都可以弄一个小型婚礼了。“ “什么婚礼酒店包层才要四千块?这酒店是我家亲戚开的,已经足够优惠了。” “班长,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们班的财务出吗?” “这有什么办法,我们班男生多啊,你不主动谈条件,那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会花这个钱跑出来陪聊 吗?我可是知道她们中有些人是有男朋友的,放心吧,多出来的钱男生出大头,我们班委负责组织,不用交我组织费,我已经够仁义了。” “班长,你小道消息真多。” “怎么说我也是在校团委任职的,有些事不想知道也是会知道的,说吧,你有谁瞧得上眼的,我没准可以给你参详参详。” “没有。”藤白现在的心思都在填饱肚子上了:”班长你说这家自助酒店是你家亲戚开的吧?“ “啊,嗯。” “有什么推荐菜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感觉是被藤白摆了一道的夏绪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 “班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可以顺便给你拿一份。” “不用。” “班长你晚上吃过饭了?” “我。”夏绪颇有点羞于启齿的样子:“我最近在减肥,晚上都不打算吃东西。” “我也减肥。但比起饿肚子,我觉得最好还是多跑跑步比较好。” “跑步会让小腿变粗的……藤白你也减肥的吗?” “嗯。” “为什么?藤白你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在意体重的人。” “因为有人说我胖了。” “那是?” 藤白想起来单黎那时说话的神情,右手食指竖在唇边,垂下视线再抬起:“保密。” “……藤白,你真可爱。”夏绪有些喃喃道:“软萌软萌的,我可以养你吗?” “不可以。”藤白摇摇头说道。 挑了一碟子蛋糕回到座位上,藤白发觉夏绪还是一个劲儿地在看她。 “藤白,你今天和我说了好多话。” “啊?” “我没有问你,你却主动问我了,还关心我了,好感动。” “呃,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藤白你今天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吗?” “是开心的事。”藤白自己没有察觉到,但她的语调确实是在一劲儿地往上扬。 “喜欢的人?” 藤白没有回答,她先是慢条斯理地把嘴巴里的蛋糕吃完,才面向夏绪说道:“班长,是我的错觉吗?从昨天开始,你都在有意无意地想从我这里打探些什么。” 夏绪表示自己有点慌:“哈哈,哈哈,没有啦,藤白,你绝对是想多了。” “但愿如此。” 藤白恢复成先前的那副样子,还是那样吃着蛋糕,不过她不开口,经由这一遭,夏绪是再不敢问什么了。 饮料多是鸡尾酒,可乐和橙汁的数目都不多,藤白不喝酒,可乐喝了一次发觉是百事后,她也立即抛弃,然后,她一个劲儿地也就只能给自己灌橙汁了。 “你去哪儿?”夏绪看到藤白起身之后问道。 “卫生间。” 藤白的回答言简意赅。 真糟糕,卫生间都不设个标识的吗?藤白想道。但一般而言,这种酒店的卫生间都是设置在……藤白走到分岔口,左右一拍手,看见前面有个女人往左走,她就跟了上去。 比较顺利的是,猜想没错。 就是在卫生间里面碰见的,并不是什么愿意见到的人。 林明秀,王子文以及姚明善。也便是藤白的三个室友,正好是一次性全到齐了。 “你刚刚是啧了一声,对吧?”因为洗手池这边与门口形成了一个L形的折廊,最先看见藤白的是姚明善,自然最先发话的也是她。 藤白自问自己可是什么都没说。 “明善你在和谁说话?” 然后就像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那般,被姚明善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的两人组不知道厕所有没有上完,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还有谁?当然是我们鼎鼎有名的室友藤白啰,她可是好几天都没有回寝室了呢。”先是大声,其后便是小声只需要藤白能听到:“不知道去哪鬼混去了。” 这样的小把戏藤白在这大学三年有余的生活中认识的有够多了……和这种人争辩,除了单方面让自己脑壳疼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这卫生间应该是没得上了,呼,算了,本来不想中途就回去的。藤白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确乎,她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就转过了身。 迈步行动的速度非常果决。 “喂,我还没说完呢。” 抱歉,这种傲娇式的发言对于藤白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她还没有抖m到要真的回去找骂。 所以,就是不理会了。 “藤白你要回去吗?”藤白在卫生间门口刚把消息发出去,没走几步,夏绪就出现在了她面前,虽然这段距离不远,但能这么快速度,就让藤白不得不怀疑夏绪从方才开始就是跟在她身后的。 这时候就要庆幸三位室友提供的好理由了。 藤白点点头:“遇到了一点烦心的事。” “可你是班委,这么早走也太……” “班长,我留在这里没什么用,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了,应该都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到了规定时间我会统计各位是否在校的情况,剩下来的班费包括一直以来的余额宝的收益,后面我会直接转给你,今晚的摊销,我也会付的。”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啦。”夏绪像是想说什么,又只能拼命憋住的样子很是让人生疑。 “那是什么方面的问题。” “就是……就是。” 藤白径直往电梯口走去,夏绪也跟了过来,夏绪并不敢真的拦阻,但她是真的试图向藤白说明:“再等一会就行,真的,藤白,马上就好了。” 电梯下落。没一会,电梯门就开了。 藤白还是直走。 却是不想迎面与一支班上的男生队伍撞了正面,说是队伍,人数也只七八人,但他们都穿了一身白色的小西装,手上还捧着扎成字母形状的鲜花花束。 “取花费了点事……”为首的男生还有些气喘吁吁,向夏绪作着报告。 第23章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直到此刻,藤白也没觉得现在发生的事跟她有什么关联。 然后,在手腕被拉住的时候,藤白条件反射想要甩开,当看见拉住她的人是夏绪之后,她才比较慎重地开口:“班长,有事?” “有点事。”夏绪神色有些尴尬地说道。 “……”藤白一副等待夏绪发言的样子,她低着头看着夏绪拉住她的那只手。 夏绪松开手,便是问方才的那个男生:“正主怎么还没来?” “啊,刚刚还跟在我们后面呢……来了。”男生一转身,指着门口处一个踩着摇摆不定的步伐,从人群中冒出来的人说道。 黑色西装在一众白西装中算是很显眼了,韩瑞宇在汇进大部队的河流前,松了松领带,陡然止步,他对自己的晚到表示非常抱歉:“我真的跑不了那么快,对,对不起。” “好了,比起跟我说这些,我觉得你更需要向藤白解释一下。”可能夏绪不吭声,韩瑞宇都不会发现藤白就站在他面前。 “藤,藤白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韩瑞宇一看见藤白,就是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计划赶不上变化,大概……”夏绪双手合十靠近鼻尖,致歉道:“我尽力了。” 藤白对于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并不好,她直截了当地对韩瑞宇说:“你找我有事?” “唔,是的。”韩瑞宇抱着怀里的一大束鲜花,他将手臂向上抬了抬,包装的玻璃纸较长的部分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脸:“但具体的,这里人太多,藤白同学,我们可以上去谈谈。” 藤白不为所动:“楼上人也不少。” “可是楼上都是熟人,我预定的场所也是在那里。” “既然是你找我,为什么要我将就你?” “这,这个。”韩瑞宇一时词穷,而先前为首的那个男生便是适时出来打圆场了:“藤白,何必那么咄咄逼人,只是上个楼听韩瑞宇说句话罢了。” 男生还想把手搭在藤白肩膀上,而藤白往左一挪步,躲了过去:“你是谁?” 夏绪小声提醒:“朱保义。” “我不是问他的名字,我的意思是,你是谁?凭什么?” “凭什么?同学一场,这个面子都不给?”朱保义为藤白的小题大做感到费解,他转而自嘲道:“好吧,是我自视甚高了,我也就是个小人物,比不上您这等连保研资格都不要的天之骄子,韩瑞宇,不上楼就不上楼,男子汉做事哪里有那么磨磨唧唧的,你就在这当面说了,你要做什么。” “藤白同学,朱保义就是这种脾气,你别……” “所以你是找我干什么?” “我。” “韩瑞宇……”夏绪观察了一下藤白的脸色,朝他摇了摇头。 韩瑞宇抱着花,忽然下定了决心,他往左右望了望,一众白色小西装心领神会,排成两排,各自把自己手上扎成字母形状的花束举到面前,韩瑞宇则单膝跪地,两手把怀里的鲜花举到藤白面前,用非常响亮的声音喊道:“藤白,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吧。” 字母形状的花束应是被顺着边廓绕了一圈led发光管,在韩瑞宇声音乍响之时,各人都摁动了开关,白色的光芒包裹着红色的玫瑰花,再加上此情此景,极富震撼力。 藤白能够感受到从一开始就有望过来的目光在这时,数目变得更加多了。 穿白色小西装的男生们不时齐声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还能听到一些闪光灯的音效,不用想,也是知道有人在拍照。再过一会,楼上那些不嫌事多的人发现了这里的异状,这种形势就会更加失控。 为什么男生们总以为这样团体性的告白方式会很受女孩子欢迎呢?藤白还真没想到会有人把这种方式应用到她身上。 藤白并不喜欢这种被逼迫着的感觉。 “我不接受。” 无视身周逐渐攀升的热度,藤白的声音清晰入耳。 四下当即陷入一片死寂,大概还没有人想到她的回绝会如此之快吧。 “为什么?”本来还是一副忐忑不安的表情,在听闻了藤白的回答后,韩瑞宇立即站起身,脸上满是不解:“我是真心的。” “我想我已经拒绝你了。”藤白表示自己很想离开这里,她往人群相较来说的稀薄处走去,但她才迈了几步路,韩瑞宇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藤白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这一点无可奉告。” “如果有,为什么不说明白惹的人误会。如果没有,拒绝我的原因,为什么不能说一说?” “你这是在问我,还是在威胁我?” “抱歉,我只是……”韩瑞宇大概发现了自己有些歇斯底里了,他放缓了语气,自以为让步道:“我只是觉得在同样的情况下可以公平竞争,要是藤白你还没想好,我也不求你现在答应我,我只需要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你在想屁吃。”藤白右手握住外套的前襟,声音忽然变得冷漠至极。 朱保义当时就有点看不过去了:“藤白,说话就说话,你这是什么口气。” “不是什么口气。“藤白不想看到韩瑞宇的脸,不过此时她也只能盯住面前这个人:”你能让开吗?“ “昨天在戏剧社看演出,藤白你接到电话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是那个人吗?”韩瑞宇忽然说道。 啊,这样啊。藤白看向夏绪的位置。 夏绪并没有正面接下藤白的目光。不知是觉得自己的做法有误还是单纯觉得藤白让她下不来台。 其实就连只有自己没有去的这种亲近话都是编出来的吧? 藤白不想去想了:“与你无关。” “到底是谁?据我所知,上大学的这三年多以来,藤白你在学校都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嗯,是家里人吧,男朋友什么的肯定是无稽之谈,我说了,要是藤白你没想好……”韩瑞宇的脸上还存有一丝希冀。 这么多人在这里,他要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岂不是回头就要被人笑死吗?为了今天这一出,鬼知道他费了多大功夫。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藤白揉了揉额发,她想起自己现在也不是高中时的短发,便是放下手。 “藤白……” “不要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我自己是什么样我自己都还没搞清楚,你这么说不是在搞笑吗?你猜对了,昨天第一个打电话的是我家里人,那么你要不要再猜一次,我跟她的关系?” “我……”韩瑞宇审视着藤白的脸,他还是第一次从藤白的脸上看到类似于愤怒的表情。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这是藤白那三个室友都没做到的事情,韩瑞宇做到了。 韩瑞宇被藤白吓到了,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但他仍是认为这是藤白应付他的一种手段,他自顾自地颓废起来,试图挽回最后一点颜面:“藤白你是觉得我比不上他吗?” 好吧,这下又是开始单方面认定藤白有男朋友了,完美营造出了一个被抛弃的受害者的形象。 戏好多。 没什么好聊的,聊什么呢?为什么一开始还觉得这家伙跟单黎很像?她最烦单黎的时候,那个只知道说话的单黎也从来没有不会让她胸口那么堵过。 对这种人,藤白没辙。 “随便你怎么说吧,我要回去了,别挡我的道行吗?”藤白叹了口气,举了降旗。 “藤白……” “你再……” 以为是韩瑞宇还欲纠缠的藤白几乎是要到了爆发的临界线了,她说出两个字后才发现那个声音有点不对劲。 “哟。”戴着鸭舌帽的时尚青年从韩瑞宇的身后闪了出来,他单手压着帽檐,向藤白眨了眨眼睛。 藤白看着青年的面孔许久才想到一个名字:“久长圣?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久长圣是藤白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可以说是自单黎高中毕业之后,和藤白交往最深的。不过在高中毕业之后,藤白就和久长圣失去了联系。 毕竟本质上还是学习上的竞争关系,再加上自己这个万年老二高考考砸了,藤白也没想过久长圣还会和她保持联系什么的。 高中时的久长圣一年四季都是穿着校服,没想到蜕去了那层皮,久长圣如今的模样就像是他当年极为不齿的嘻哈青年。 “需要帮忙吗?”久长圣凑到藤白的耳边说道:“你现在应该很需要一个男朋友吧?” “没必要。”藤白谢了久长圣的好意。 “藤白,他是谁?”但韩瑞宇却不甘在此做一个人肉背景,他质问起藤白。 “久长圣,还记得高二那次运动会上,你摔倒了,我背你去医务室的人情吗?”不想要久长圣帮忙,但只靠自己一个人感觉无法脱困的藤白向久长圣翻起了旧账。 “稍微记得那么一点点。”被藤白这么说,久长圣心里好像也有点数了。 “能帮我拦住他吧?一会儿就好。” “这算是卖队友吗?”久长圣笑着,也没有不答应的意思,他拿出手机:“先告诉我一下你现在的手机号码怎么样?” “等价交换?” “嗯,等价交换。” 第24章 我就啃老怎么了? 右手握成拳头,手背朝上,向前一伸。 看到藤白的动作,久长圣也伸出了拳头。 但两个人的习惯不同,久长圣是握拳的拇指朝上。拳峰凹槽处没有咬合,初一碰撞,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疼得咧了咧嘴。 藤白继而收回手。 真是没有默契的家伙。藤白在心中如是想道。 “这位先生,我想你得先留在这里。” 藤白越过韩瑞宇,在韩瑞宇要拉住藤白时,久长圣压下韩瑞宇伸出来的手,面带微笑。 “是你吗?”韩瑞宇极力想要甩开久长圣的手,但久长圣的手滑到他的手腕处张开,就像是一只铁钳,牢牢地锁住了他,韩瑞宇根本挣脱不开,他不得不看着藤白的身影融进人群之中,最后在他眼中完全消失,他低声吼道。 “抱歉啊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张口闭口先生的,你的年纪不也和我差不多吗?” “先生也只是一个称呼罢了,您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用别的,还是你想让我称呼您为女士?”被韩瑞宇这么一说,久长圣的语气变得更加恭敬了,但他所说的话却并非是与他的语气一致的含义。 “小子,你找死。”韩瑞宇挥舞起没有被抓住的另一只手。 久长圣上下扫视了一眼,然后松开手,张开手掌,作无辜状:“女士,我还不想死。” 失去了久长圣的钳制,发力的支点又来自于下肢,久长圣话音未落,韩瑞宇就以一个非常狼狈的姿态跌在地面上,下巴和拳头都发出了沉沉的一声闷响。 不知道骨头有没有碎。 “你……”韩瑞宇仰起头,眼睛发红。 “我理解爱情和战争都应该是不择手段的,但那也是要建立在对方对你也有那个意思的基础上,不然不就变成了单方面的讨人厌了吗?还是你更喜欢不给糖就捣蛋?可现在也不是万圣节啊。” 朱保义和夏绪一左一右把韩瑞宇搀扶起来。 夏绪犹豫了一下,才问向久长圣:“你是藤白的高中同学?”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我……” “就该知道这家伙没有我根本就只会受伤,但没想到会那么惨。”久长圣语意不明,他耸了耸肩膀:“不过也幸亏是她了,换了别的女孩子被这么纠缠,早就该不知道怎么办,就直接哭出声了。你也是女孩子,应该知道这种情况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可藤白要是有喜欢的人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这样给人希望,也难免会有人不甘心的。” “你是不是觉得藤白故意吊着他?”久长圣指向韩瑞宇。 “也,也不是这个说法。” “那就是,你的确有这种想法啰。” “我……” “说明白一点,每个人都有不想说出来的秘密,如果做不到尊重,起码也要做到不冒犯。”久长圣双手把没有歪的帽子戴正,他站着,斜视着韩瑞宇:“喜欢?你是不是觉得你喜欢上谁,谁就要陪你玩‘我只是现在不喜欢你,并不代表后面不会被你感动然后跟你在一起的可能’,这样的游戏?” “连朋友都称不上,尚且只是一个坐在同一个教室的人,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资格让别人什么事都解释给你听?大学四年,听起来很长,可时间是过的很快的,情分什么的,还是留给那些愿意讲的人去听吧。” 久长圣侧身,小幅度地挥手:“毕竟毕业之后,都各奔东西了,藤白可不是那种会参加同学聚会的人,以后会见面的机会基本上不会有,弄得这么下不来台,我才想问,什么仇什么怨?!” 久长圣没有沿着藤白的方向出去,他本来的目的地就是这个酒店。 丁铃一声,电梯门开,人们鱼贯走出来,久长圣踏步走进去。对他来说,貌似在这里遇到老同学只是一个意外。 “小白,你今天没有课吗?” 藤白给房间做扫除的时候,单黎就趴在床上,下巴枕着枕头,双腿曲起,晃来晃去。 “有。” “现在都快两点了。” “不想去上。”藤白没有告诉单黎昨晚去参加联谊会遇到的一系列事情,理由很简单,她不想单黎为这种没必要的事情担心。 “小白你堕落的速度真快。” “嗯,托了你的福。” “你这样说会让我有罪恶感的。” “罪恶感?” “今天周五……明天开始就是周末了,小白你还要早起跑步吗?”单黎翻了一个身,面朝上,刘海后翻,她吹了口气。 “嗯,要持之以恒。” “小白你其实没有那么胖的……没必要……” “你刚刚说了胖这个字对吧?” “呃,好吧。”单黎转移话题道:“我这边租住的楼盘都是公寓,小白你平时都是去哪儿跑的?” “南路有个高级中学,附近也有一个职业技术学院,学校操场都是开放的。” “小白你有想过夜跑吗?” “嗯?” 单黎抱起枕头,鸭子坐坐好:“五峰山距离我们这里也不远吧,不用一直绕圈圈,应该蛮舒服的。” “你说的那个应该叫登山了。”藤白纠正单黎的说辞道:“那边山脚下每天傍晚都有很多老头老太太跳广场舞,夜跑根本过不去,但你说的也有道理,早跑是可以跟人流高峰期错过去的,那群老头老太太大早上都在菜市场买菜,不会到那去。“ “总是在学校操场跑,是有点无聊。”藤白说道。 “结果还是没差,你就只会晨跑。”单黎忽的消沉起来:“但这么早,我起不来的。” “晚上工作那么晚,早上多睡会是好事,好像不早跑你就能跟我一起似的,你晚上不是有班要上吗?” “这两天晚上都没有,店里在装修,暂停营业。” “那岂不是说你这几天都没工资了?” “你的关注点总是那么清新脱俗……”单黎看起来一脸无语:“老板说带薪休假。” “你们老板人还不错。” “我会转告给老板,今天有人说她好话的。” “你去把放在厨房水池里的碗洗了就好了。”藤白冷不丁地说道。 “不要。”单黎再度倒回床上。 “前天晚上吃火锅的碗放到现在,单黎你不怕招虫子吗?” “藤白你不也是,看见好几回了也没有洗。” “这个房间现在基本上都是我在打扫……” “我一般一个星期打扫一次,现在根本不脏。”单黎瞧着藤白的神色说道:“我懂,我懂,这种感觉,学习的时候不管做什么,只要不学习,都会觉得很快乐。” “……单黎,你知道线性尺寸链和角度尺寸链怎么转换吗?我互换性学的跟屎一样,不,应该是说学的跟一坨吃了屎的屎一样。”被戳穿了心思的藤白停下手上的动作,表情很是凝重。 “……” “有角度和线性的混合尺链图我总是画不出来,比如这个。”藤白说着,从书桌上拿起一张A4纸,直线不需直尺就笔直画了出来,最终形成了一个大矩形套小矩形,长度标识的箭头哪里都是,混杂着类似于0.02这样的数字的一张零件图。 “小白,虽然很不想打击你,但是我不是机械专业的,你画的这个我看不懂的。” “唔,我忘了。” “虽然没有选这个专业,但是在我那时候就有听说过,现在学机械,无异于四九年入国军,早没了三十年前的红利了,985本科毕业之后也只能找一份月五千的工作,研究生撑死八千块,还要三年工作经验,上限非常低,小白,IT材料工程土,你考研考哪一个都比这个专业好。” “这个我知道啦。”藤白收好图纸说道:“我也不是为了赚钱才学这个专业的。” “做个啃老族可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哦。” “我就啃老怎么了?” “行吧,你家大业大。”既然藤白都这么说了,单黎也就…… “单黎,我爸爸最开始就是个机械工程师。” “……” “我想着我再怎么无能都有他垫底,不过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政府政策使然,三天查安全,五天查污染,天天都催着要关闭落后产能,我爸爸那个工厂算是通用机械那一类的,规模并不大,现在环保压力大,标准设备也基本饱和,眼看着就撑不了几年了,我寻思得加快转型做非标才行,我要是一点都不了解这个,转型应该也是无从说起吧。“ “任重而道远啊。”单黎有些了然地说道:“ “所以最好就不能有什么不懂的。”藤白把拖把放回去,重新坐到书桌前:“……好像被你岔开话题了,我记得刚才是在讨论洗碗的问题。” “小白,我困了。”单黎脸埋在枕头里,用膝盖移动身体:“等陈亚舒来,让她洗就好了,以前每次都是她洗的。” “你不是才吃过饭吗?总要人家洗,怎么能心安理得呢,哎,我去洗好了。”书本一页没翻,藤白又离开了位子。 “吃饱了就会犯困,这应该是常识才对。”单黎说着,看到藤白这副做派,她叹了口气:“既然要老实学习就不要总是想着别的事情,逃避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结果就是单黎去洗了碗。 第25章 面包都变硬了 单黎的左手从藤白的左肩伸出,手腕内侧紧贴藤白的喉部,右手则从藤白的右肩与左手汇合,两手紧扣在一起。 藤白刚刚发现单黎由后的这一套动作后,就想把单黎抬起的左肘往下拉,另一只手击向单黎的右肋骨处,但三年多的大学生活完全把她养废了,发现虽然及时,但是手头上的动作根本跟不上大脑的反应速度,她的左手指尖才搭上单黎的左肘,单黎陡然左臂往后用力,她就完全陷入了半窒息的窘态。 当即就变得脸红脖子粗起来。 单黎说道:“知道错了就点头,不知道就摇头,但你应该知道摇头之后我会怎么做。” 藤白犟着脖子,不点也不摇头。 一副有种你就把我弄死的表情。 单黎便转换了动作,左手抓住藤白右边的衣领,右手张开捏住藤白的两颊,晃了两下,面无表情:“道歉。” “休想。” 时间回到两分钟前。 藤白昨天晚上坐在电脑前面用solidworks软件画机械装配图花费了比预想要多许多的时间,导致早上起来时罕见是比单黎晚了。 虽然这中间也有昨晚单黎不用上班所以才能早睡早起的原因,但单黎能忽视生物钟的作用做到这一点,藤白就不能为自己找借口……晚了就是晚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早上醒来就感觉单黎浑身都笼罩着一股低气压气流,像是在生什么闷气。 “既然已经刷过牙洗完脸了就赶快把早餐吃了。” 单黎准备好的面包和牛奶在桌子上放了好一会,藤白还是坐在饭桌前看制图时做的笔记本,看都没看一眼:“晚一点我会吃的。” “你早点吃了好收拾。” “我会吃的……”迫于单黎充满威严性的目光,藤白勉为其难地拿起面包。然后,就只是拿着而已,丝毫没有入口的意思。 “面包都变硬了。” “……我都说了我会吃的。”藤白用懒懒的语气答道。 “……” 后续的事态发展就很奇怪了,已经弄不清楚是谁先动的手了,也许是两个人同时,两个年龄加起来都要进入更年期的女性就像小学生吵架那样扭打了起来。 谁都没有真的用力,也都不敢真的打到对方的要害处,这种缠斗从上帝视角来看,感觉就像是你压我我压你的回合制游戏。 直到某一方的力气耗尽才有可能宣告结束。 不过最后让单黎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的原因却是藤白给单黎的虎口处留下了一圈牙印。 “咳,咳咳……”藤白清了清嗓子,待说话能力恢复的差不多了:“谁叫你刚才要用手按住我的下巴的,我以为你这是什么小情趣,不然我才不会动口咬人。“ 藤白觉得单黎应该清楚她是不喜欢咬人这种手段的,还要拿着这种事说事的单黎不管从哪里来看都有点奇怪。 “谁跟你搞这种小情趣……”单黎这么说着,语气却是显而易见地缓和了下来。 单黎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你说你今天早上要晨跑的。” 难道这就是单黎早起的原因吗?呵呵,呵呵~~藤白有点想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她可没想到单黎真的会因此早起来着,所以早就把有关于此的讨论给抛到了脑后。 咚咚咚。 玄关处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拯救了藤白。但单黎放开了藤白之后,第一时间没有去开门,她听着敲门声的节奏,右手搭在左手臂上还慢慢打起了节拍。 “不要开门。”小半分钟后,单黎对藤白说道:“他敲累了自然就会回去的。” “哦,好的。” “我去睡觉,到我自然醒之前,都不许吵我。”单黎进入房间之前,转身对藤白最后一泄气。 藤白觉得自己没看错也没有听错,单黎转回头要进入房间的那一刹那,她的脚步快了不少,与之同时响起的是单黎的手机铃声。 前奏尚未明确起来便被房门阻断。 单黎就像是被那通电话催促着进入房间的。 坐回饭桌前,将那渐渐变得有些乱的敲门声当做背景音乐,藤白觉得硬硬的面包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要是可以不喝牛奶就更好了。 但这样,单黎应该不会高兴的…… 想到单黎,藤白拿起玻璃杯,闭着眼一口饮尽,几秒钟内屏蔽掉口腔中大部分的味觉,喝起来,也还行吧其实。看到杯底只有一点残余势力后,藤白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粗糙度尺寸公差形位公差,奥氏体马氏体珠光体铁素体……四种标法,一般在硝酸酒精的腐蚀剂中呈现出的颜色…… 只扫一眼,很好,脑海中的印象都很清晰。 将学过的东西进行再复习,原本是一种驾轻就熟的体验,手指捻动的书页早已翻旧,藤白却没有多少畅怀感。 公寓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敲门声停下来的空歇,从单黎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代表的不是什么好的讯息。 单黎在和什么人发生着争端。 藤白还没见过单黎生气是什么样子的。 拿起最基本的《机械原理》,藤白慢慢走到单黎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单黎,你的情绪不是很好。” “是吗?我有点失控了。”房间里传出的声音难掩疲惫:“虽然这么说不是很好,但是如你所见,现在最好不要靠近我。” “但是我……” “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应该明白的吧?” “……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问题……哈……吵到你了吧,我会尽量放低音量的。” 这不是什么吵不吵的问题,藤白在心中想到,但她没有说出口。 “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叫我。”感觉到了单黎的抗拒后,藤白退而求其次说道。 “我没事的,只需要让我静一静。” 阳光漫布的空气张开了一道肉眼看不见的雨幕,细小的灰尘漂浮在空中,就像夜晚时的星星,它们每时每刻都在移动着,但看在人的眼中,每时每刻,它们又几乎是没有变化的。时间的流速在刹那间变得很慢,藤白坐在单黎的房门前,背靠着门,低着头,考研专用书摊开在并拢的双腿上,上面用红黄两色的荧光笔涂得满满当当。 单黎的音量的确变小了许多,但距离已经那么近了还是听不到半点声音,藤白的内心,愈加地变得不安了起来。 腿麻了。 藤白站起身,书笔从腿上滑落,肚子恰如其分发出了咕咕叫的声音。 饿了。 打开冰箱,能称为食物的东西简直是少得可怜,除却了一些拌饭酱,就都是冰冻鸡蛋的份额了。泡面也都吃完了。 早上那两块面包是最后一份吗? 目光移向玄关。 “虽然说敲累了自然就会回去,但单黎也没说没有声音就可以开门。”藤白思考了一下方才单黎的话。然后她松开手,决定用学习填补有些空空如也的肚子。 沉浸到一件事里去后,时间的流逝又是非常快的, 天色渐黑。 感觉到仅凭日光已经不能满足视野的清晰度后,藤白习惯性地走到距离最近的灯开关处,吧唧一声,开关是摁了,但是客厅也并没有因此变得亮堂起来。 如果不是没有交电费的原因,此种情况的唯一可能就是停电了。 不比专门的住宅区,按理来说这种处在二线城市三环内专供上班族的公寓式楼盘说到停电的几率,半年能碰到一次都应该是意外之喜。 藤白拉开客厅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发现他们这栋楼在灯火分明的城市夜晚中相当显眼,一栋楼全黑。大有一种城市孤岛的感觉。 不知单黎一个人时会不会害怕。 藤白现在唯一庆幸的一点就是马上就要入冬了,晚上不会很热。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藤白背靠着单黎的房门,但还没坐好,房门被从里面打开,藤白身子迅疾往后一倒,手机握在手里,灯光打的正好。 单黎的内裤。 黑白条纹的。 还真的是下面没有穿安全裤。藤白内心陡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而单黎还恍然未觉,第一反应是把藤白从她的拖鞋上扶起来:“你今天就在这里坐了一天?” 声音有些沙哑,却也不算严重。藤白初步判断道。 “嗯。”单黎的手落在藤白的手腕上,让后者感到了一丝凉意。 还有影响,但已经开始回暖了。藤白继而判断道。 “有好好吃饭吗?” 藤白顺着单黎抬起的手臂站好,摇摇头。 “都没有出门吧?” “嗯。” “……让你担心了。” “单黎你没事就好。” “一分钟以前我觉得我今晚一整夜都会很不好受,现在,我好多了,谢谢。” 单黎的语气仿佛是被包裹了一层蜜糖,甜腻极了:“这么说可能会被你取笑,但是,我是真的很开心你现在在这里,小白。“ “虽然是有样学样,我想就目前而言,我还可以给你一个拥抱。”藤白张开双臂,对单黎发出邀请:"然后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好吗?“ “能说出这种安慰人的话啊……” “这回就不要说我长大了。” “嗯,是我变成小孩子了。”单黎回抱过去,右手和藤白的左手汇合,紧扣在一起说道。 第26章 我就起床 现在的高中生是早上几点钟开始上早读的呢? 单黎记得她那时候是要求早晨五点五十之前到教室,然后背语文或者英语其中的一项到六点半,剩下直到早读结束的时间才属于生物,物理以及化学某些需要记背的知识点的背诵时间。 因为是说刚刚起床,大脑还很犯迷糊,就用语文,英语来醒醒脑…… 而早于五点起床的时间,单黎也就那几次陪藤白考试临时抱佛脚才有过。 初始被藤白从睡梦中摇醒的单黎还有点没明白状况。 “发生了什么事吗?”藤白那副紧迫的动作,单黎还以为发地震了。 “单黎,晨跑。”藤白简短的两个词语让单黎消化了好久。 “现在也太早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单黎什么都看不见。 “已经快五点钟了。“ “也太早了。” “单黎你有看过这座城市的日出吗?坐在山顶上看日出,那感觉肯定很不错。” 这是什么浪漫人的想法,单黎感觉藤白还是昨晚吃太饱了。各种意义上的,没有被耕坏的田,只有被累死的牛。 女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我觉得这样还不如多睡一会儿。”单黎不会承认昨天的事情让她受到了打击,现在的兴致并不怎么高。 “又说这种话……今天就是周日了,从明天开始单黎你又要没时间了,和单黎你一起看日出,我很期待的说。” 为什么藤白总是能那么没有顾忌地说出这种让人无法不心软的话?单黎感觉自己表面还是镇静的,但内心已经被脑补出的藤白闪闪亮亮的小眼神以及握着胸前的小拳拳给萌出血了。 什么时候要是真的能让藤白这么做就好了。 “小白……你是想和我一起看日出吗?”对这样的撒娇完全拒绝不了啊,单黎沉默了一下,掀开自己还很温暖的被子:“我就起床。” 周围的景色随着身体的移动而移动着,新鲜翠绿的树叶正在大范围地映入眼帘。现在是早上六点,地平线上太阳还没出头,天色也才蒙蒙亮的样子。 空气有一种蓝色的质感。 按照吐气约为吸气两倍时间的频率,将藏匿在肌肉里的废物用氧气排出。渐渐地,脚步变沉,单黎感到肌肉有些酸痛起来。 这是好事情。说明慢跑有用。 不过回望发现那个人还没有赶上来,甚至落后到变成了她视网膜上的一个小点之后,虽然运动状态已然进入了佳境,单黎还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进行等待的相关事宜。 她分明记得距离上一次休息,尚未过去十分钟。 藤白喘气喘的让单黎感觉藤白随时随刻都能猝死在地。有这样的当代女大学生,国家的未来堪忧啊。 还是念机械的,啧啧啧,想象一下藤白身上都是机械油和冷却液的样子……不好,总感觉想象偏到了另一个不可说的区域里面了,等到单黎从梦想回到现实,藤白总算跑到她面前来了。 准备的水都要喝完了。 “又是这样……真的没法相信,都说了跑慢一点,慢一点,我的步子迈不了那么大……单黎你是没有听到我说话吗?” 藤白甩着自己的马尾辫,将水壶的瓶盖拧好,放回腰包里,继续着自己的大喘气大业。 “我已经尽可能慢了,再说,小白你高一运动会也没有那么不堪,跑的那么辛苦,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单黎这个问题是认真的,她记得藤白高一秋季运动会时,还进过女子四百米的决赛,虽然最后不敌那些体育生,但能进决赛,就足够说明了藤白不是没有运动细胞以及耐力的人。 那么问题是出在哪里呢? 两个人的目光在某一刻接上了线,单黎洋洋得意的情绪没有热烈多久,她顺着藤白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前。 藤白用手比对了一下自己的胸部,又比对了一下单黎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应该是空气阻力,胸腔受到压迫导致呼吸困难外加重心不稳定不好控制的原因。” 原来是这种爱的负担吗?单黎莫名对于自己这种理应感到自豪的地方自豪不起来。 “敢说出口我就打死你。”单黎用目光示意藤白,但藤白显然是没有接收到。 “单黎,你太平了……” “……”单黎是很乐意看到藤白一副认识到自己错误转而惴惴不安的小可怜的样子,现在她不介意让这段时间变得长一点,她语气如常,看起来丝毫不在意:“休息够了就开始跑吧,再不加快速度,是没法和我一起看日出的。” 可惜的是,现实终究不是那些王道热血漫画。 被单黎这么一激后,藤白很快也迈开了步,但跑不快就是跑不快,单黎几分钟的慢跑就足够把藤白甩到转身都看见对方的地步。 “小白你平时跑操场到底是怎么跑的?”单黎对这个问题好奇起来。 “我都是跑够十圈的。”藤白扭过脸说道。 “不计时间吗?” 藤白没有回答,对此,单黎就干脆理解成默认好了。 以为藤白每次近早上七点半回来应该是近七点出的门,这样想的话,单黎觉得自己还是有够年轻的。 “我自己一个人跑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跑的很慢。”在单黎没有说话的空当,藤白如此狡辩道。嘛,可能是单黎单方面认为的狡辩吧。 在火车没有被发明出来之前,这个世界上,的确还是马车跑的最快。 无知是福……单黎还没感慨多深,她感觉到了自己打领带都可以一垂到底的胸部……顿时觉得自己要是能有那么无知也不错。 “那,小白你大三之前的体育都是怎么过的?五十米和八百米都是必测吧?” “我那时候跑步没有那么困难……” 一言以蔽之。 这种二次发育单黎也很想有。 慢慢地,你一言我一语,慢跑变成了竞走(误)。也有种说法,竞走比慢跑更能达到减脂的效果,同时间下,还能减少膝盖磨损,有时间的话,不想跑步,走路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就是走路是真的慢。单黎看着自己和藤白所处的位置,看看山顶,再看看地平线。 太阳七点钟就会出来,她们距离山半腰还远,要用剩下的半个多小时到达山顶,果然还是有点痴人说梦。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再早点出门。然后,单黎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算了,短板决定论,以藤白的跑步速度,早出门三个小时也是白搭的。 “五峰山是景区……”走着走着,单黎忽然听到藤白如此说道,她目光跟随着藤白的身影,发现藤白走到人行道的边缘,双手搭在白色护栏,左右四望着:“有了。” “什么有了?” “单黎,以我们现在这种走路速度是没法赶在日出之前到达山顶的吧?“ “嗯,不过我觉得在这里看日出也还不错,视野相对来说,也算开阔……” “我们再往前走一点。” “嗯?”单黎不知道藤白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到登山缆车了。” 又不是什么著名景区,这么一座小山也有人建缆车?单黎初来此地时,来过五峰山一回,并没有见到什么缆车,她怀着疑惑看向藤白指向的地方。 凭空悬立的几条钢索斜斜地垂下来,所延伸处就在不远前的一处车站。 车站里这时候已有工作人员了,头上戴着醒目的红颜色帽子,还真有缆车。 远远看来,颜色都很新,应该是新建的项目。 早知道就不该建议要来这里跑步了。 “比起跑步,坐缆车是要轻松一点,但这样不也就起不到什么减肥的作用了吗?”进入车站之前,单黎还试图劝说藤白回心转意。 “但这样不就赶不上日出了吗?今天的重点不是晨跑,是看日出吧单黎。我不是故意不减肥,明天我会比平时多跑十圈的。” “呵呵,呵呵。”单黎抽了抽嘴角:“我们已经快到山半腰了,看日出的效果应该也差不多。” “但在山顶上,还可以看到围绕着山的城市呢,那一定非常壮观。”藤白有些兴奋地说道:“哦呜,这还是我第一次坐缆车呢。” 单黎只得声音小了:“我,并不想坐这个。” “嗯?单黎你说什么了吗?我没有听清。” “我是说,我对坐缆车没什么兴趣。”单黎话刚说完,她看到藤白的脸色迅速灰暗下去,便是又改口:“但小白你说要坐,那就坐吧。” “六点半开始营业,我们是第一批呢。”坐上缆车之前,单黎听到藤白这么说道。 “摇的好厉害……小白,我们不会是这缆车被投入使用的第一批吧?” “不会啊,只是有点摇晃而已,单黎你看。”单黎看到藤白一只手搭在车窗上:“好多雾气,从山上往下看,那些房子都好小……” 单黎根本不敢看,她的双手都死死揪着坐垫的部分,真心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这架缆车的一部分。 只动嘴唇:“没事的,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不会那么倒霉轮到我就坏了,不会掉下去的,不会掉下去的,会好好到达终点的,拜托,请千万好好到达终点吧……” “单黎你从一开始就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啊啊啊啊啊。”藤白的脸出现在单黎的眼前,这一次带来的并不是惊喜,而是彻头彻底的惊吓,单黎生平第一回叫破音。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是日更都没啥用了,难道是,我越写越差劲了吗? 啊啊啊,我要好好冷静一下。 第27章 是,是么?真,真好啊 充满混沌的头脑中,藤白的脸完全融化……灰白的面皮裹挟着幽暗的眸光,单黎猛地一惊。 仿佛是回到了以前,那时候,在家中不论坐在哪里,母亲都会全神贯注地盯着她,就算她浑身不自在也不会罢休。 “你是想回到你爸爸那里生活的吧?” “你长的像你爸爸,呵呵,你们家的人果然都是这样,一群冷血动物。” “今天回来又晚了,去哪里了?” “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果然也在瞧不起我吧?” 一阵低语之后所要警惕的便是母亲陡然越至面前的暴起。几乎每一次,都要在后者的忏悔声中才能将那一天度过。 啊啊,还以为已经没事了。结果在不经意的时候,那些不好的记忆还是会像地热喷泉那样,不时给她一个大惊喜。 没有想到藤白会这样凑过来,单黎得承认,她的思维有一瞬间变得迟钝了。没有来得及掩饰过去。 脑袋撞到车厢一侧,头疼的症状尚未经由神经传达到大脑,因为这一撞引发的缆车摇晃,使刚从回忆中脱身的单黎再度叫出了声。 “呜哇……” 和先前那声尖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时单黎的叫喊显得非常弱气。 就像是,生怕自己叫声再大一点,缆车就会摇晃得更加激烈……明明这两者没有任何关系的,但单黎仍旧无法控制自己不会这么去想。 双肩与背部都紧贴着车壁,双手手掌也像吸盘那样紧紧吸附着平面,个子太高,为了保持那种莫须有的平衡感,单黎下巴几乎要陷进锁骨里,两条腿一斜一折,整个姿势看起来都十分之别扭。 这个角度看不到藤白的脸。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好呢?单黎的心都要跳出胸腔了,心跳不像是可以立即平缓下来的样子,有一半的原因固然是恐慌的余韵尚在,另一半却是因为,羞耻感。 要是平时,单黎应该是可以干脆地当做无事发生,只要她想,藤白自然也会配合她,但要保持这个状态说出反驳的话来,感觉就连她自己都是说服不过去的。 “小白,我不是很喜欢那种不安稳的感觉。”单黎整理了一下措辞说道:“就是那种,轻飘飘地,嗯,没办法控制的,举例来说就是站在高处,会本能怀疑双脚所依托的物体的安全性,我会产生随时随地会掉下去的幻觉,伴生的还有生理上的反应,眩晕,恶心之类的,有的人状况严重,可能连话都说不利索……” 单黎力图让自己的描述长且毫无关联。 “单黎你是有恐高症吗?”在单黎努力拖长时间歇了一口气时,藤白大概只为了回答的目的说道。 藤白自身可能并没有意识到她这一句话对单黎造成了多大影响。 “我只是不习惯站在高处。”单黎止住前言,模糊重点道。 “坐缆车的想法是我提出来的,单黎你之前也说了不喜欢,就那样看日出其实也没什么的,是我……”藤白的话语中沮丧感油然而生。 “是我事前没有说清楚的。” 即使知道藤白已经变了很多了,但单黎还是没法想象说出了如此自责话语的人是藤白,尤其那个使藤白自责的人是她自己,单黎阻止了藤白继续说下去。 不要觉得是自己的错啊藤白。 藤白的话,是不会有做错的事情的。关系更近一步,是为了减少藤白那种因为两人距离产生的烦恼,但还是让藤白这么想的话,那不就还是和之前一样了吗? 自己也说了要更坦率一点的。 单黎扭了扭因为高度紧张而变得僵硬的脖子,她抬起头,发现藤白之所以没有在事情发生后第一时间接近她,是因为藤白还维持着先前凑到她面前的那副样子,感觉是被自己的样子吓得不敢动了。 “是我恐高不敢坐缆车,但又羞于说出口,这是我的问题。如果藤白你有错的话,那么错误更大的应该是那个明知道自己不行却偏偏要自不量力的我。”单黎正色道。 “哎?” “老实说,我对于无法取得绝对安全感的地方都很容易神经过敏,恐高是一方面,像坐缆车,我就很难不去想缆车出问题,哦不,应该说光是想一下就无法承受了。” “这么严重吗?” “对啊,所以不要再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去了,我也是想和藤白你一起看日出的。” “嗯。”藤白的声音重新变得富有活力起来。 看起来,藤白已经没有再胡思乱想了,而且,还更开心了一点,单黎觉得偶尔就这么说一点让自己害臊的话也不错。 “单黎,离山顶还有一会,你要一直这样子吗?“单黎听到藤白说道。 “没办法,我感觉动一下这缆车就晃得很厉害,这座山不高,应该没几分钟了,我再撑一会就好了。” 单黎正这么说的时候,仿佛是为了驳斥她的言论,缆车猛地又摇晃了一下。 “啊……”全身肌肉都绷直的单黎感觉要哭出声来了,她有点病急乱投医:“小白,你能够让这个缆车停下来吗?” “单黎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就算停下来,在空中被大风吹到还是会晃的,不是停不停的问题。” “为什么这种缆车会被设计成这样?就不能是不会晃的吗?” “啊哈哈……”藤白的笑声很是尴尬。 “这种时候随便说点安慰我也行啊,太晃了,不行,完全不行。”单黎胡乱说着话分散注意力,结果在缆车停止晃动之前,肌肉酸痛的后遗症上来,右臂忽然就无法用力。 单黎可没想过自己会有除了正面拥抱的姿势,而被藤白抱着的一天。 如果不是为了止住她下落的去势,那只手根本不能握到她的肩头,单黎清楚这一点,以往常的情况,藤白的身高至多是能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一只手在肩头,一只手在腰侧,原本是坐在座椅上的藤白左脚往后一滑步,腿半蹲下,身形一倾,就能接住她,单黎说不出这其中有多少巧合的成分。 接住了单黎的藤白没有立即放手:“这种安全感,我也能给你。” 如果忽视这话语的内容,藤白说此话的认真很难让人不引起重视。 虽然藤白的办法还是会让单黎感到羞耻就是了。 单黎两只手环住藤白的脖子,双腿并拢侧坐在藤白的大腿上,她紧紧贴着藤白,恨不得把自己嵌进藤白的身体里面去。 “这样的话,你的腿会发麻的吧?”单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有这一回事。”藤白的回答倒是干脆。 这时,缆车又摇晃了一下。 “别,别动。”单黎忍不住踢蹬着腿说道。 “我没有动。” “可是我感觉到了,真的在动。” 单黎刚说完这一句话,继而发现她的脸被扶正,藤白的手落在了她的脸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她的耳垂:“那是因为单黎你一直在东张西望,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噤若寒蝉。” “不要去管四周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只要看着我就好了。”藤白的眼中满含真挚与关切。 和那个女人的完全不同。单黎有些懊悔自己方才将藤白误认为是母亲的反应。 这个季节已是秋末了,但围绕着单黎的空气却让她感觉到了温暖。 只看着藤白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念圣贤书,拿出念书时的那份钻研劲儿……慢慢地,单黎的心跳平缓了下来。 “小白,你的手在摸哪里?”单黎直视着藤白的眼睛。 “只是不小心碰到的。”藤白不像是在说谎。 “是吗?” “单黎,你身上好香。” “我们用的沐浴露不是一样的吗?” “不是一种味道,这应该是单黎你的体香。” “体香?我可不知道我还有体香这种说法。”单黎对藤白放在自己大腿根部的那只手耿耿于怀,不过以目前的形势,她又压根不敢乱动:“是刚才跑步了吧,我出了不少汗。” “骗人,单黎你根本就没有出汗。” 单黎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谈论下去:“小白你不用一直看着我,既然是第一次坐缆车,这时候就应该好好欣赏一下窗外的风景,先前你不是很感兴趣的吗?” “我觉得单黎你比外面的那些景色都好看。” “是,是么?真,真好啊。”单黎紧绷着脸上的表情,想使自己对藤白的所作所为都视而不见。 然后……单黎主动吻了上去。 对身周发生的一切都不再在意,单黎凝视着藤白,只看着藤白因为自己这一吻而张大的双眼。 不点破之前,藤白顶多是偷偷摸摸地揩油,而点破之后,情况只会变得更糟,单黎是这么想的,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能听到藤白的心跳比之前更快。 仅限于坐缆车这段时间,所以时间并不会很久。况且,单黎也并非不喜欢藤白碰她。幸好她们是第一批,往后数的许多辆缆车都是空的,也不怕被谁看到会很难为情。不如说,因为是在室外,在自己非常没有安全感的场地,单黎的内心反而还产生了一种极为隐秘的刺激感。 与藤白的亲吻,让她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虽然之后在山顶上就变成了缆车事件的回味时间,之后直到下山回家,两人中都没有一个人记得这次的日出到底是怎么样的。 完全是本末倒置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故事不会有过多纠结的地方,请尽管放心。 啊,我的收藏真的是越来越惨了,锤墙。 第28章 我会嫉妒的 人流散动。 跟机械实验楼有关的课程在今天几乎就都结束了。藤白作为最后一个离开的学生,带着久违的感觉,将门关上。 打开手机,屏保上面显示的是课表,她像是现在才发现了不妥,拇指在屏幕上划动着,她找出相册中唯一的一张新照换上。 照片是昨晚打游戏时照的,单黎非要藤白坐在她的大腿上,明白昨天抱着单黎是怎样的心情,藤白大概也知晓单黎为什么非要自己也这么做。 心头流动着的那种感觉名为温馨。 机械设计及其制造五班的班干部齐聚在办公室内,辅导员就马上到来的班内人员变动一个一个地交待着问题。 末了。 “藤白,你最近逃的课有点多啊,我也理解你是要考研,但你在任课老师那里都很脸熟,总是不来,他们都一个一个地打电话来问我,说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很麻烦的。” 辅导员提了藤白一嘴,藤白没作声。 “我都跟他们说好了。”辅导员叹了口气:“我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死脑筋呢,我们学校的专业不算差,机械专业若是不跨考,只是好一点,到哪所学校都是一样的,而且本校导师资源肯定是要对本校毕业的本科生有所倾斜,你这费力不讨好的……” “导员,你都说完了吧?说完了我就要回去做表格了。” 在辅导员正有喋喋不休的趋势时,班长夏绪开口说道。 “好了,好了,藤白你注意学习,不要期末挂科就成。”辅导员摆摆手:“对了,夏绪,你是保研保的软件工程吗?” “是。” “这换专业都换到信息工程学院去了,夏绪你不错啊。” “导员,大一的时候我记得是你说的机械专业没有未来的,我才早做准备的。” “唔,我有说过这种话吗?” “有说过。” 除了藤白以外的班干部皆是异口同声回答道。 微妙的感觉,那种格格不入的气氛,从这天第一次进入教室时,藤白就感受到了。联谊会的余波所施加的影响便是,许多人不清楚状况,却还是各自有了猜测。 再兼之以前姚明善她们的流言,就目前班级群里的动向,认为藤白过分的人占了绝大部分。 藤白一定看到了,却没有主动说些什么,像是放弃了辩解,直接默认了。 是不在意吗?罗羽喊完之后,将目光落到藤白身上,他不敢苟同。 只要是人,这世上,就不应当还存在能够完全免疫流言蜚语的。 “那,最后一次团建活动就辛苦你了,团支书大人。” 罗羽用拳头锤了锤胸口,装模作样道:“幸不辱命。” 众人出了办公室。 “大二时包饺子大赛拍的照片还有剩吧?”罗羽被朱保义这么问道。 “嗯,有。” “那就不用特意安排时间了,再聚在一起,我看也麻烦。”朱保义的潜台词不言而喻。 罗羽了然:“到时候会通知大家一人写一篇总结。” “这样就是最好的了。” 几个人中,除了藤白是独立于外,韩瑞宇的状态还要让人揪心一些,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像是失恋了一样,嘛,某种意义上,要这么说也没问题。 毕竟要一个男生为了一个女生的出现,大半年都泡在自习室里,此之毅力不可谓不让人佩服。 期望愈大,失望也便愈大吧。但有夏绪在,要走出来应该也是迟早的事。 夏绪啊……一直为韩瑞宇的行为助力着,让一个只敢在自习室装碰面的人拥有靠近藤白,乃至向藤白告白的勇气,她对韩瑞宇是怎么想的呢? ‘见一封信,疑心是情书了;闻一声笑,以为是怀春了;只要男人来访,就是情夫;为什么上公园呢,总该是赴密约。’ 鲁迅先生的言辞放到今日,也不曾过时。 在事实水落石出之前,罗羽不敢放言。 有人步子快,有人步子慢,没一会儿,一队人就分了两三拨队伍,渐渐拉开了距离。没多久,罗羽就发现他还落在了藤白后面。 要是让人知道他是看藤白的背影发了呆,就算情有可原,还是会被笑掉大牙的。 罗羽准备加快步伐,然后他在经过藤白时,无所目的地看了一眼对方,这时,藤白的手机掉在了地上,恰好就落在他的脚边。 就是那么巧,藤白手滑了,本着绅士精神,罗羽有义务把手机捡起来交还给藤白,罗羽捡起手机,递给藤白,然后,交接之时,手机屏幕亮了,那张屏保……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果然是在哪里见过吧,这个和藤白表现得如此亲密的女孩子。 啊,长得那么漂亮,不应该一点印象都没有的,罗羽单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唔,好像有点感觉了,他盯着那被时钟数字遮住了一小块的脸,试图将记忆的碎片从冥府召唤回来。 藤白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什么反应。 直到:“你在干什么?” 罗羽赶紧把手机递给藤白:“抱歉,我想一件事有点出神了。” 藤白没什么反应,她拿回手机,便是迈步要走的样子。 而罗羽叫住了她:“可以告诉我那个女孩子的住址吗?” 知道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想不起来了,那时候这个女孩子对他是冷着脸的,但这屏保上的照片,这女孩是笑着的,上一次,面容也很温和,所以才那么难联想成是一个人,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曾想过会在这里见到对方。 原来并不是一个本性就那么冷傲的人啊。 藤白握着手机的手往上衣兜里收了收:“什么?” “就是你手机屏保的那张照片,上面的那个女孩子,也是上一次,来学校找你的那个。” “你找她干什么?” “想当面道谢。”罗羽可不能让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就此溜掉,他加快语速说道。 “是为了什么事吗?”藤白本来以为罗羽是见色起意,不欲再理的,但听到道谢两字,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罗羽有点难以说出口的样子,貌似并不是什么值得说出口的事,但不说出口的话,藤白可没义务这么奉陪下去。 “藤白你有去过漫展吗?” “没有。” “啊,我想也是。”罗羽看了看周围,察觉到没什么人之后才说道:“上个学期我和朋友去首都参展了一次,我们cos的都是女性角色,当时我在地铁口里被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抓着手腕,数落了好久,是她帮忙调停的,还带我们去漫展附近的咖啡店坐了坐,真的是非常感谢,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可是被吓得够呛,那天的钱我们也忘了给呢。” 陡然间,空气稍显焦灼。 “要是想笑就笑吧,我既然把这种事说出来,就做好了会被怎么看待的准备。”罗羽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我只是在想你们cos的质量怎么样。”藤白可不是在说谎,她看罗羽的的样子,皮肤白算是一点,除此之外,好像就没什么优点了。 “不要瞧不起人,我们每次去漫展,都有一群人抢着拍照的。”罗羽说着,还从相册里翻出赖以自豪的几张cos图。 “磨皮,滤镜都好明显。”藤白看了之后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哪有coser拍照不要磨皮,滤镜的。”罗羽对于藤白的不专业发言坚决予以反对:“但我们的现场图也不错的。” “比如你们的胸?” “和真正的女性肯定是有差别的,这种先天上的问题就请不要提了。”罗羽忍住咆哮说道:“缘由我都说了,总可以了吧?” 藤白脑回路也算是异于常人,她没什么反应:“当面致谢就算了,回头我会和她说的。” “为什么,我可是连这种秘密都讲给你听了。”罗羽就差举手宣誓了:“真的,我对你朋友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 “秘密?现在的coser不是很常见吗?” “女孩子玩和男孩子玩肯定不一样啦,何况我们cos的还是女性角色,绝对不能被身边的人知道了,我现在在班上的人设还属于一般水平,绝不想因此变得引人注目。” “这样啊。”藤白点点头:“可是为什么就这么告诉我了呢?” “那是因为……” “所以我不会介绍你认识她的。”藤白不待罗羽把话说完,即是答道:“不是必要的,还增加了额外的风险,这种傻缺才干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罗羽有点愣愣的。 “我们交友的圈子没必要重合在一起,她认识的人我没必要一定要认识,我认识的也是同样。如果没有我,她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一个留在记忆中的无名好人,这样就很好了。”藤白说道:“冒着会引人注目的风险也要得知她的消息,若不是因为太过于相信我,你说你不是图谋不轨,我还真不信。” 咣咣咣,巨大的噪音震动着罗羽的耳膜。那是一辆往新建游泳馆方向去的挖掘机。 “藤白,你的说法有点奇怪呢?有这么严重吗?就算我对你的朋友有什么想法,那也……”情不自禁地,罗羽将自己代入进了藤白的语境。 “不可以哦罗羽。”这是藤白第一次叫罗羽的名字:“我会嫉妒的。” 第29章 黎先生,我姓单 嫉妒单黎的交友能力吗?藤白记得自己不久前的说辞还是羡慕,没道理变化那么快的。 凭心而论,那应该是一种更为丑陋的情感。因为和单黎的交往,那份情感所能获得的养分便愈加充分。 控制欲。简而言之,是一种不想事态超出控制之外的欲望。之所以说丑陋,因为藤白想要控制的是,单黎和她交往的状态。 高中以前,藤白的世界里只有父母,这既不是夸张也不是谎言。 就像是封闭的盒子里只能容下一定量的东西,藤白一开始放进去的是父母,其后,盒子变得空空如也,容量不曾增加反而有了缩小的趋势,这时,单黎进去了。 单黎就是一切。 一味追求和单黎的相处,所以和单黎无关的一切就都不再重要。 那即是高一时候的藤白。 到了现在,直白的锋棱在单黎这里被裹上了稀泥,也并不代表对待别人,藤白也有那么大的包容度。 害怕单黎认识太多的人然后把自己抛下,就如同父母有了新的孩子之后便把自己抛下一样,单黎每多认识一个人,那份被抛弃的可能就多增加一分。 更不要说藤白有被拒绝过一次的经历,单黎那边她管不了,但她自己这边,能够杜绝的变量,就必须要在源头上去除掉。 她只要单黎就够了,倘若单黎只需要她,那当然是最好的。 要是因为自己这边的因素而影响到了单黎的判断的话,藤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藤白所期望的与单黎的结局,绝不可能止于试试而已。 难以抱有单纯的愿望去对待一个人,除非那个人一开始就处在绝对单纯的环境中。目前的藤白只为营造这样单纯的环境而行动着。 要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实现的话就好了。 “藤白,你是同性恋吗?”罗羽脱口而出。某一刻,他没有谨记住鲁迅老先生的白胳膊理论,还是通过藤白的话语无端联想了起来。 “嗯。”藤白没有否认。 “唔……”当今时代,同性恋群体日益壮大,并不是说现在的同性恋就比十年前的多了,只是不像以前人人喊打,大家对自己的性向也多坦诚,不必藏着掩着,可也没到男女恋爱的政治正确的地步,罗羽没想过藤白回答会那么直接。 嘛,也是,这就是藤白的风格了。直来直往,无所顾忌的藤白同学。也许有些东西可以问一问。 “那位是你的女朋友?” “我有必要回答你吗?” “哈哈,我这么问是有点过度探问隐私了,但藤白你要是告诉我了,我就不会缠着你一定要向那个女孩当面道谢,跟你说,跟她说,都是一样的。” “……是的。”藤白被罗羽说服了,她答道。 “那就拜托了,帮我道一声谢。” “我会跟她说,但想不想的起来,就看她自己了。” “这是钱。”罗羽一边摁着手机一边说道:“我不知道具体是多少,要是不够……” “可以了。” “这件事请你务必放心,我不会多嘴的。” “同样的,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藤白同学,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你好像一直都对我们很冷淡……联谊会上发生的事,不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吧?” “嗯?” “既然他们说的并非是事实,一定的辩解还是必要的。” “必要的什么?”藤白说道:“就算他们知道过分的不是我,结果也不会更好一些。” “但是这样就任由他们乱说,也可以吗?” “也没什么不好的。”藤白平静地说出这一番话来。 要是在一个星期以前,遇到这种事,藤白没准真的会有些受不了,可是现在,她没必要,也不会为了这种别人嘴巴里的言论去操心。 有这种时间,还不如好好想和单黎待一起的时候做什么。 罗羽在一瞬间内失去了言语的能力,这个答案已经完全脱离了他所理解的常识范围了。 藤白回到公寓时发现单黎并不在。 客厅的茶几上留着字条。 “店里急事。” 藤白把一袋子食材放在饭桌上,分门别类,这次她特地去书店买了一本料理书。 总是叫外卖,弄的厨房的垃圾桶里都是外卖的盒子,她想,有时候试着做做饭也不错。当然,除了理论上的指导,还应该有实践上的。 陈亚舒看起来像是个会做饭的人,可是今天是工作日吧。帮不上忙的。 藤白翻开书,打算自己先拿这一袋子食材练练手。 店里当然是没有急事的,而且单黎上的是晚班,就算白天真的有什么事,也不关她的事。主要是那个敲门声,自己一个住时当然可以无视之,但现在情况不同,藤白住在这里,并且上一次就已经让藤白不要开门了,再这么骚扰下去,迟早是要给藤白一个交代的。 单黎打算一次性说清楚。 在距租住公寓稍远的一条商业街,一座老茶馆迎来了它开业的第二十个年头。由于地块动迁改造,原本陪伴着这座老茶馆的城隍庙早就被拆除,上个世纪的建筑风格在这一条已满是现代造物的街道上,显得十分出众。 泡茶的茶壶还是铝制的,喝茶的杯子也是那时候才流行的老玻璃,耳边播放的歌,嗯,不能说是歌,那种仿建国前制作出来的唱片,多是一些昆曲越剧,是经典。 单黎喝着茶,看着和她对面坐的,这个在同龄女性中也算高大的女人。 名为单桐的女人,是生育,并且养育了单黎的母亲。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没过去多久,这个女人的头发便是又烫染过了一次,面容也变得有光泽起来,不出意料,短短一个星期内,她还去过至少两次美容院。 身上所着的裙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便宜货。 “你还是这样子呢,我把你生的那么好,你也不懂得好好打扮,多浪费。“ 这是落座之后,母亲说的第一句话。 “你没有答应你那该死的老爹去救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吧?”这是第二句话。 母亲所指的不要脸的东西是父亲第一次出轨所生下的孩子,也就是和单黎同父异母的弟弟,单黎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做黎旭川,是个很不知好歹的家伙。 单黎和那家伙差了六岁。 “还没来,这是把我们娘俩当作打秋风的了?”好似是习惯了,母亲第三句话便掉转了矛头。 “再等等吧,我在电话里说了,我只谈这一次。”单黎已经习惯了自己给自己添茶,杯子的茶水倒到距离杯沿还有三厘米时停下:“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动不动就跑过来敲门,你的高铁票还真是不要钱。” “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可是我女儿。”母亲有些眉飞色舞:“你这个人惯来心软,我得来帮你拿个主意,每次他打了我电话,我就知道他要来打给你了,高铁贵是贵,但速度也真的是快。” “你再来,我就再搬家,搬到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我说到做到。” “好了,消消气,我也不是故意要惹你心烦,我也是为你考虑不是,那个小东西死了,你分的钱才最多,不然按照你爸的德性,恐怕不会给我们半个子儿。” “这段时间,你已经收了他不少钱了。” “他让我劝你,不应该理所应当给我一些好处费吗?还骨头打断还连着筋呢,他那儿子长的有你像他?你看你这张脸……”说到这里,母亲瞧着藤白的脸色生理性地闭了嘴。 单黎并不喜欢有人提她的这张脸,母亲在她这里吃的亏不在少数,但是基本上都不会记得。放在以前,藤白的脸也是母亲最讨厌的,不过时来运转,能生出这样的一张脸来,倒成了母亲的骄傲。单黎也不想去分辨这其中的利益几何。 在茶壶里的茶水都凉了之后,约好的人才算是姗姗来迟。 个子在一米七左右,在男人算是矮小的身材,面部轮廓到了这般年纪也算立体,戴着金丝眼镜也藏不住掩映在其下锐利又充满暴戾的目光。 单黎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感觉自己和这个男人又像了几分。 “你都考虑好了?”男人像是下一刻还有什么紧要的行程,屁股坐下,制止了母亲给他倒好的茶,便是说道。 “嗯。”单黎面无表情地答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捐献骨髓,为了防止你误会,这次我当面和你讲清楚。” 男人细细的眉皱了起来:“旭川是你弟弟。” “黎先生,我姓单。”单黎站起身,她加了一句:“你再给钱这个女人也没什么用,我是不会听她的话的。” “你是还在恨我吗?”男人说道。 “托您的福,黎旭川在我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单黎摇摇头说道:“但我不认为我有能力救他。”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也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高中毕业后,我就把户籍独立出来了,所以不要再给我打什么感情牌,我家只有我一……”单黎停顿了一会,继而笑容放大说道:“放心,您那睡出来的江山,我还没兴趣。” 第30章 从邻近的谁的身上蔓延 这不是威胁,这是告知。 周围的声音都死寂下来,铁青带着锈红,那样的脸色……刺骨般的寒意瞬间包裹住了全身。 当然,这只是错觉。 现在的单黎不再是那个面对父亲的怒气需要去妥协的小孩子,就像走在大路上,随意扫视的那些行人,只将他们面上的表情视作是寻常,这一点点怒意,压根不会被她放在心上。 要是害怕有人生气的话,单黎压根也不会去做服务业这一行。如果要为每一个在店里找茬的人思考自身的原因,炸鸡店,早就应该是开不下去了。 有一个道理,是单黎在读书时代就明白的:你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那么这样,就只要做自身认为是对的,为此问心无愧的事就好了。 说到底,人们的悲欢并不相通。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单黎说道。 会无缘无故对人伸出援手吗? 走出茶馆,正中午的阳光还有点让人睁不开眼,单黎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上面代表感情与命运的两条线被无数星纹交叉覆盖着,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藤白总是把她想的那么好,但可惜,从来就没有这回事。 跟英语课代表打好关系,是为了方便早上不用背老师布置的作文,可以多做几篇阅读。 跟数学课代表打好关系,是为了不用交数学改错本,能省时间积累题库。 跟好学生打好关系肯定也是有对自己有好处的事,跟坏学生,也是同样的道理。 就连伸出援手本身,也是为了享受那种对方对自己感恩戴德的那副表情。总之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径。 藤白也是……让藤白知道她见死不救,不知道会有什么感觉。 不一会儿,单黎就走到了十字路口处等绿灯,她在等待的人群中看到旁边有名男性的鞋带是散着的。 单黎第一次见到藤白,并不是在广播室。 早就听说了这一届的高一新生里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学生。迟到,早退,打架,跟老师顶嘴……这些单黎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事情,在短短两个星期内,就被她做了个遍。 那天她又在广播室待到了学校近锁门的时间,一集动画片的时间让她完美地错过了学校专供走读生的班车,不说走读生,便是住读生,校园里也没有一个,门卫大叔认识她,因为从高一到高二,单黎都有在学生会做事,老师们的忙也没有少帮,晚几回都是经常的。 门卫们可不关心她现在是高几的学生,只要不出事,单黎就可蒙混过关。 同学们没有谁打电话过来,毕竟单黎给他们的借口便是,母亲会来接。 一般而言,只要在放学前五分钟离开教室,这个谎言便不会被拆穿。事实上,整个高中三年,单黎都是这样过来的。 夜,十点二十。 背后学校的宿舍楼都亮满了灯,单黎单手拎着装满书的单肩包,一只手在后,另一只手握住手腕,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路。 偶尔踢到一个易拉罐,就把它捡起来丢进垃圾桶,若是小石头,就把它踢进路边的草丛里。 道路两旁的路灯也算亮眼,新旧不等的白与黄皆是均匀的颜色,行道树的影子一层一层地,从她身上蔓延,穿过,继而一片一片地剥落下来,她的影子也是如此,从邻近的谁的身上蔓延,穿过,继而一片一片地剥落下来…… 一天的大多时候,单黎都可以说是快乐的,嗯,至少从表面看来是这样,但是到了这样没有人群包围的夜晚,她就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不论伪装的多好,她还是要回到那个家去,要去面对她的真实。 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就有公交车站,但除了放月假,单黎都不会去使用它。 她越过它,大概走上十分钟,就会进入闹市区,城市的十一点,是最为美丽的时刻。 那一片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商场,更多是为了赚钱而背井离乡的一群打工者的聚集地。在单黎念小学时,这边的房子一百平租出去,一个月是四百块的价钱,而到了她高三,根据最新了解的情况,从门过去一米的走廊都要算进房租,一百平月租是三千,许多人都租不起,许是为了适应市场的要求,现代的‘筒子楼’便出现了,一间一百平的房子有时会住进去十个人,乃至更多。 有那么多人,只消有一片足够大的场地,就理所当然成为了最为热闹的地方。 白天时,周边开的最多是早餐店和小餐馆,专管各位打工者的一日三餐,而到了晚上,它们又无一不变成了各色的烧烤,麻辣烫,火锅店。 秘籍是用理论最低的采购费买到最好最多的东西,卖出可以赚到不至于昧良心的钱。 每天,单黎都会在这里打一个小时的工。高一到高二时,是从九点半到十点半,高三是从十点半到十一点半。反正,只要跟母亲说她晚上还要去上补习班,母亲那边从来也不会过问的…… 可能有人会说,都到了高三这种紧要的关头了,还要把时间花费在这里,未免也太过于奢侈了。但如果把这种身体上的劳累理解成为精神上的放松,其实也不难理解。 这些人可不会看你穿成一副学生的样子就把你当学生。比起省内都赫赫有名的重点高中的名头,他们更在意的是,你有多会招徕客人。 资本家可不分大小。在开始还会让单黎不要浪费时间回去念书,后面就巴不得她过来了。 客人是不会对服务者假装的,服务者却是要时刻保持着对客人的笑容与礼仪。 以单黎的能力,做这一份工是最好的,不用去猜谁的心思,因为职业需要,那么笑容的存在也不会显得多虚假。 这样,她对自己的讨厌也会少一点。 要几份菜,几瓶酒,一群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待喝得多了,醉了,就会开始说一些平日里绝对不会说的话。 比如刚谈了一场恋爱没几天就被甩了。私接的活都快做完了结果被人举报,不仅收不到工程款,还要交罚金。老婆又生了孩子,现在一家老小都指望他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虽然许多都是伤心事,但也有使人积极向上的内容……恋爱成功,有了女朋友。今年一整年赚的比去年翻了一倍。升职了,工资也多了,日子开始有盼头了……也不乏这样的令人感到喜悦的话。 不过这世界上的任何事也不都是这么日常,就像单黎在某些小说上看的桥段,出轨,骗炮,潜规则……阴暗的角落里,这些事情也变成了口头上的谈资……生活远比小说所描绘的更加狗血。 做服务者的时候,可以看到面前所有人的真面目,能看清楚那些所谓聪明能干的人实际有多肮脏。 有个比喻:有的人表面光鲜,但他们的袜子早就在皮鞋里缩成了一团。但单黎也只能无视。 那晚,烧烤摊前,忽然响起了一阵极为彻耳的来自于孩童的啼哭声,它打破了夜市的欢声笑语,引得一群人的目光纷纷转移过去。 一个小孩子抱着玩具车,浑身是泥,正在嚎啕大哭,站在他不远处的一个女孩,看校服,还是一个高中的,但新面孔,应该不是高三的学生,面无表情地,只是双手插兜看着那个小孩。 就第一印象而言,任谁都会认为是这个女孩的过错造成的吧。 尤其在老板走过去盘问那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还是只是说:“不关我的事。”没有一点感情的音色使得更多人的情感天平倾斜,便愈加觉得这个女孩的可恶了。 如果是在校园里,单黎大可以去问个清楚,可是既然是一个高中的,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单黎还做不到。 若是不关她的事,要出于什么目的才会站在那里由人误会呢,单黎可想不通。 女孩在小孩的哭咽声停止之前,在众人不欢迎的目光中离去。然而也就是在那时,被细细安慰的小孩子才道出,他之所以会哭,会浑身是泥,是因为他鞋带散了,自己踩着摔倒了。 他只顾着哭,都不知道有一个女孩因为他没有及时解释,就平白地遭受了这样的误会。 那么,既然是不管她的事,为什么要这么站着呢?单黎回想起来,在脑海中描绘起女孩的站姿,她试探地性地站在原地做起了模仿。 最后得到的答案,却是有些好笑。 那个女孩只是想要伸手帮助,但是没有办法伸出手,才这么站着而已…… 忍受住了恐高症带来的影响,把女孩拽上来,单黎得到的并不是感谢,而是满满的恶意。 “要不是你吓到我,我也不会失足摔下去的。” 多么标准的甩锅式发言!这种话换了一个人真的是会很生气的吧?但向来注重细节的单黎发现了女孩在说这话时的不安定感。 真的是,浑身的小动作呢。 虽然直白,但并不擅长表达,往往在渴望理解时,就自顾自地把那份结果定下,然后就连辩解的想法也不再拥有。 是觉得自己会责怪她,所以才这样抢先划清界限的吧。 第31章 你听错了 “你的鞋带散了。”单黎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说着的,当然,她所指的并非是现在女孩所穿的鞋子的鞋带。 “……”女孩看了眼自己的鞋子,上面的鞋带绑的好好的,回应过来的女孩的眼神充满了一种’你是在逗我玩‘情绪,就没有别的了。 似乎是都没有放在心上呢,昨晚的事。 这让单黎有了久违的好奇感。 是不在意还是什么?那双甚至都无法觅见自己身影的眼睛再抬起之后就看往了别侧,仿佛那一摞的档案比她更具有吸引力一般。 根本是不记得了。要经历了什么,才能不记得呢? 换了单黎,可能至少要耿耿于怀三天。 轻巧的脚步还带着风,单黎在对方擦肩而过时习惯性地将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然而,眼镜其时并不在它应该在的位置。嘛,忘了,她在这里都是不戴眼镜的,毋需伪装,眼镜也就不是必需品了。 被看到了自己平时绝对不想被看见的脸,然而对方也没什么表示。 好,真的是,太好了。 很久都没有被这么无视过了,一向都是自己笑着无视别人……在打工时,因为是将自己置于同等的地位之下而去对待,所以被无视什么的,尚且还可以理解。 ……想要看到她不顾一切投入到什么东西里面,不甘也好,厌恶也罢,成为能够为情感所左右的一个人,要是能这样,一定会非常有趣吧? 只让自己脱离现状可不行。 小学,初中,高中,从一个地方到一个地方,都是这样过来的。好像是太无聊了。 单黎眼角的余光看向被她暂停的电视画面。从电器修理店淘来的电视机,偶尔会有点雪花的迹象,但因为那份价钱,加上附带的影碟机,单黎在挑选时,还是给收下来了。 “你也可以变成光!你也可以!”刚好是这句台词。 对过去从来没有留恋的单黎忽然有了想要在高三这最后一年留下点什么的想法。 她向女孩伸出手,一只手未经允许抓住那条仅是从外表看来也算是纤细的手腕,在对方含有恶意的毒液喷溅到自己身上之前,另一只手搭在那触及还有点僵硬的肩膀上,笑容满面地说道:“要一起看吗?除了《奥特曼》系列,我还有《蜡笔小新》九二年到零九年的全集。” 心里本来是想着,要是被武力反抗了,她也要试着用武力压迫。这么小的个头,脸颊还有些婴儿肥,单黎还不信她打不赢的。也亏得那时,单黎还没觉得她这一次就碰到了传闻中的正主,不知者无畏,大概…… 手中被握在的手腕轻轻晃了一下,单黎立即警惕起来。 “不是你说的要一起看的吗?”女孩面色淡漠,仍是侧着头,吐露的却是单黎从未想过的干净利落的话语。 * “非常感谢。” “谢谢了~” 单黎笑着挥手:“没什么。” 想不到这次数学小测填空题的最后一题会那么难,班上第一梯队的人都有不少中招了。 “单黎,这一题该怎么做啊?” 刚招呼走两个人,单黎的桌子上就被摆了一本《五三》,书页被哗哗地翻动着。这本暑假刚出版时,单黎就买了,《五三》的题多是基础题,贵在多变,能来问她,看也不用看也知道是只有她可以问的才来问的,其余做的来的很少愿意讲这种万变不离其宗的题目,不外乎,即使现在是给你讲的那么清楚了,换了层皮,该做不来还是做不来,还不如弄清楚题目的原理,一题会百题通。 单黎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左右是早饭后的闲余时间,她都是来者不拒,讲简单题还省些脑细胞,轻车熟路地,她拿了草稿纸,建立直角坐标系:“……你图画错了,这不是椭圆,是双曲线。” “你刚刚去哪儿了?” “去隔壁班借漫画了。” “我说你偶尔也要学习一下啊。” “唔,还来上学了啊,那个一年级。”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数学改错,快点,要交了……” 耳朵迅速捕捉了对话内容中的重要信息,单黎停了笔,她望向窗外,是那个女孩,且行且停的模样,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呢。 “胆子好大啊。” 问问题的人也是看着窗外,单黎听不出那语气所透露的那一丝兴奋,是该称为鄙夷还是赞叹。 “什么?” “单黎你看到那个发长及耳的女孩子了没?那边银闪闪的,肯定是染了的,前两天才打了架进了一次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这回没准又要去一回了,听说和三年级的男生打架,也丝毫不落下风,这究竟是要怎么才能办到的啊。” 啊啊,难为她昨天还真的想和对方打一架来着,还好没有如愿。 “她是谁?”单黎装作无知问道:“我们年级没有这样的学生吧?” “你不认识吗?这两个星期可是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个有名的高一新生。” “高一的学生怎么会出现在我们高三的走廊里?” “单黎,你书读傻了。文科生不论是高几,都在我们理科生楼上,这是常识,常识。” “现在高一是第一学期就分班的吗?”被嘲笑的单黎宠辱不惊地笑着说道。 “啊,好像也是这回事来着……” 单黎有种感觉,对方是来找她的,不,也不能说找,用’确认‘这个词来形容要更好一点。 电光一闪间。 单黎低下头,用笔在本已画的差不多的图上涂鸦着,就像是上课时老师提问时,完全做不来又要营造出自己在努力的表象以免被老师点名的那些学生一样。 “哇,我跟她对上眼了,单黎,下午放学,她不会要堵我吧?” 面前的人一惊一乍的,听语气是吓怕了,但看她抖动的双肩就知道,这只是夸张。毕竟无冤无仇…… 而单黎把目光重新转向窗外,那个女孩的身影已然不见了。侧面佐证了她的猜想。 “她叫什么?”单黎将草稿纸翻过一页,语速平常,手上速度却非常快,力图在被发现之前,把图补回来。 “藤白,好像是这个名字,你问这个,对了,单黎,你的名字是爸妈各取一个姓的吧?我听说她的名字也是这样的来源,很有缘哦。” “是吗?” “这样的取名,一般都是象征着孩子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呢,我以后结婚生孩子也要给这么取名字。” 单黎扶正了眼镜:“你主要是为了省事吧?” “被你看出来了啊,不愧是单黎,总能猜到我想的是什么……单黎,先前你画的图是这样子的吗?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嗯?” “啊,没什么,没什么。” 有心注意之下,半天里,单黎能听到不少有关于藤白的消息,不管怎么说,高三的学习生活是说不上有趣的,一旦有什么新鲜的活水注入,即使是在难得的课间,都很容易成为共同的话题。主要还是闹得太大,像藤白这样的学生,整个学校十几年都不一定能出上一个。 那时网络再发达一点,也许能成为地区热点吧。 “再怎么说,中午是不可能来的吧?” 和往常那样,跟邀请自己去食堂的同学说自己去超市买面包,跟邀请自己去超市的同学说自己去食堂吃饭,单黎从两方关系中脱身后,从厕所那边的楼梯下,往老教学楼的四楼去。 钥匙插进锁孔,旋转,推门,将钥匙拔出,迎面而来的不是沉积着的灰尘,单黎惊愕地发现,在她之前,早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了。 电视是开着的,画面接着昨天播放的进度,可不凑巧,因为晚上的缘故,单黎实际上是要比藤白多看一集的,这晚来的那么一会,她还是先知者,但这一集才从片头开始。 高三是有优先下课的权利的,单黎已经尽可能快了,藤白再比她快,打开电视和影碟机就够费一番工夫,所以藤白是提前来的,如果是提前早退,但只提前这么一会,也是没有必要。 从藤白的眼中仍然看不到什么,单黎还是那样笑着打招呼:“又见面了呢。” “今天上午我们最后一节课是体育,操场太晒了。”藤白说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时非常一本正经。 如果不是知道操场旁边有许多用以乘凉的设施,单黎没准还真的会信。 “现在已经下课了,中午不吃饭吗?” “我肚子还不饿。” “我肚子也不饿。”单黎点点头,一同坐下。 时间也没过多久,单黎听到隔壁传来很响的,咕咕叫的声音。 单黎眉目间都闪烁着非常耀眼的光彩:“你肚子叫了。”她话音刚落,与之相似的咕咕叫的声音从她的身体发出来。 “你听错了。”被冷静的双眸凝视着,单黎连忙摆着手说道。 这样可不能称得上是无缘无故。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已经到家了,单黎敛了敛眼皮。 * 呼呼~~但这么一想,好像真的有点饿了,先前就顾得喝茶了……单黎有点好心情地把钥匙插进锁孔,不知道藤白回没回来,她还……蹲在墙角的一个人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个眼神可说不上友好。 什么情况? 第32章 蓝莓酱夹心的面包 今天明明是个好天气,韩瑞宇站的地方却没有阳光照射。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能那么平静地来教室,乃至自己坐到她旁边,还是平时的那副表情。问及老师所讲的问题内容,也习以为常般那样回答了。 如果不是班级群里关于这个的话题还在继续,韩瑞宇都快觉得那天联谊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了。 藤白是从来都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过吗? 在辅导员办公室里,藤白也没有多看自己一眼。不甘心啊,真的是超级不甘心。即使因此自己变成了班上许多人心知肚明的笑柄,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井中青蛙……韩瑞宇仍觉得自己是足够心胸宽广的,可是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策划了那么多,就连藤白一点意外的回应都没有收到,韩瑞宇就超级不甘心。 周末里被夏绪的劝导渐渐开阔的一颗心又慢慢变得狭隘了起来。 留意着四周同班同学的动向,一边与夏绪交谈,一边有意把脚步加快,使自己这支小团体从藤白那边脱离。他是知道的,藤白走路很慢。 在男女生的分岔路口,韩瑞宇对夏绪挥了挥手,然后在往宿舍楼那边去的时候,韩瑞宇又借口自己有点事甩开了朱保义他们。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就是因为自己把所有的心思告诉了他们才让事态变得那么糟糕的,他还不信藤白真的如同她口头上说的那样,藤白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才不会说出那种伤人心的话,他再怎么说……藤白现在表面还是那样平静,也一定是伪装出来的。 “我要是拒绝了一个喜欢我的女孩子,至少我是会心怀愧疚的。”韩瑞宇换位思考了一番,便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装作平静应该是有原因的,没准藤白正有什么不好说的话语憋在心里等待着他来倾诉,这么想着,韩瑞宇又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脸上刚形成的笑容在刹那间僵硬,韩瑞宇还没忘记那个藤白的高中同学,有那么凑巧吗?他的怀疑如梗在喉头,一口气不上也不下,反正藤白没说那个男生是她男朋友,这样就足够了。 三年的高中生活又怎么样?自己也是大四的学生了,论起资历来,大学四年怎么也是比高中三年时间要多的,韩瑞宇没有把久长圣说的话放在心上。 要怎么和藤白说才能让对方不再对自己抱有偏见。那样的话语,走在路上,韩瑞宇心中大概也有了谱。 “不管怎样,先道歉就好了。”韩瑞宇自言自语道。并不是想将此事揭过。毕竟不先这么示弱的话,对方还是会和对待别人那样对待他。 罗羽那家伙是怎么回事?他平时有走的那么慢吗? 啪嗒。韩瑞宇停住了脚步,他发现藤白并不是一个人,跟在藤白身后的还有一个男生。 韩瑞宇咬着大拇指,那个花花公子,不一向说对藤白敬而远之的吗?到底是嘴上说着一套,实际上又是做着一套,真虚伪。 这个距离,听不清藤白他们在说什么,但韩瑞宇并不敢过分靠近,因为他有预感,会被发现的。 捡了手机就赶快还啊,那样干愣着,果然是想多一点跟藤白说话的机会吧,真傻呢,就跟自己一样,但藤白一定是,藤白为什么要和他说话?还有说有笑的,罗羽他是什么时候和藤白那么要好的?还是说其实就和那些女生说的一样,藤白真的是一个绿茶? 得知了这个事实后,韩瑞宇感觉他受到的打击比那天的联谊会还要大。也不能这么说吧,总比告白成功之后发现了藤白是个绿茶要好得多。 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教室中的凝望,自习室里的擦肩而过。 那种现在回想起来的心动感觉,对自己难道说是假的吗?还是要当面问一下,可是,没有哪个不自爱的女生会承认自己的不自爱吧?韩瑞宇的脑子在转瞬就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藤白来到这个不认识的公寓大楼的。路上要是有人看到,一定会把他误会成什么跟踪狂一类的角色吧。 不知何时,韩瑞宇的眼里撞进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只是如常那般走动着,却让他不得不把自己的目光投视过去,恰好那个人望过来,韩瑞宇看见的是一张只说面容就堪称完美的脸。韩瑞宇知道很多人都喜欢用一些曼妙的词语去形容与某个人的初遇,以前他并不属于此类,直到他遇到藤白,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言语贫乏,无法好好地表达这一刻他心中的感受。 他原来也是这种会被美色所耽的人吗? 一头短发刚刚好能遮住耳朵,五官立体,高瘦白净,上帝造物时并没有给予他多余的成分,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实际上韩瑞宇分不清对方到底是男是女。因为着装没有很明显的性别区别,韩瑞宇验证性别的方式不外乎是直接的外观。 认识到自己为之惊艳的对象是名男性后,而这份爱恋注定是没有好结果的,为藤白‘绿茶’的事实还处于混乱状态的韩瑞宇终于大脑宕机了,尤其是他注意到对方正在其实是在开门……这扇门里住的是藤白,这么说,这名男性至少是和藤白一起住的室友。 藤白就是个绿茶,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好说的? 单黎的手还捏着插进锁孔的钥匙,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她就看着那个拥有不友好眼神的主人的脸色变得就像节日烟花那样快,还没说什么,那个人就似乎是被什么猛水野兽追逐着,速度非常快,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什么情况?完全搞不懂。 继续旋转的动作,单黎推开门,她还没给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笑容,眼前所见犹如自己身处蓬莱仙境的景象就让她停止住了脚步。 这又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房间内的空气也能迷蒙到局部有雨的程度了? “单黎你回来晚了。”从厨房冒出脑袋的藤白,一边的头发还有些烫卷,像是被火燎过的:“我都吃完了。” 单黎关上门:“小白,你做了饭?” “嗯,回来路上买了一本料理书,水煮鱼,做完味道太好了,我试吃时忍不住都吃完了。” “小白你会做饭的吗?” “不要瞧不起人啊。” “我也不是说瞧不起你,不是从来都没见过你做过吗?” 单黎说着靠近厨房,却被藤白双臂张开拦住:“厨房都还没收拾,油烟味也重,单黎你就别进来了。” 虽然再进不能,但单黎的个子先天来说就比藤白高不少,她只是随意地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啊啊,破碎的鸡蛋壳不成样子地堆满了垃圾桶最上面的一层,玻璃碗里还有类似于淀粉的残留物,这一小片区域里倒是还有一点葱姜蒜的味道,可不论是剁椒还是豆瓣酱,盛放它们的瓶瓶罐罐是好好地放在一边,锅里那厚厚的黑色残渣看不出原形是什么,总不能说是鱼吧?这么想着,单黎还真和砧板上残留的鱼头打了个照面,那一抹幽怨的光下,它的尾巴和它的头并列着。 油烟机也没开,空气中的水汽单纯就是水被煮干的成果。 还真能干呢,这样都没触发消防报警器……单黎记得她有在厨房的天花板上装了,总不会是坏了吧?在藤白把自己往外推,然后火速奔回去收拾残局时,单黎下意识地抬头看天花板,一大块乳白色物体便是顺着她的目光掉了下来,砸在了藤白的脚后跟处的那块地面。 这感觉,就像是在某个碳酸碳地区参观什么钟乳石洞一样,会飞出来蝙蝠…… 看情况是用盐,料酒,淀粉,蛋清充分搅拌入味的一块鱼肉,只尝了表面一点混合物,单黎能够判断出那物体的本质,呃,说充分入味还算小瞧了藤白,这里面盐的含量都可以给蚂蚁大家族做盐田用了,是过分入味了。 藤白也没想过会做成这个样子,每一步都是按照料理书上所指示的做的,为了时间不出错,手机开了时钟支了立架就放在砧板前的位置上。 用刀背把鱼敲晕,然后刮去鳞片,刀尖的锋利处对准那一抹鱼肚白,挑开,掏出内脏,小心不使鱼胆破裂,再整个洗净。剁下鱼头,去尾,顺着先前切开的鱼肚,将其中分为两半,鱼肉分批次片成大小均匀的块状,鱼排切段并放在一起。 直到这里都是很顺利的。不过后面却是没有一个步骤不出问题。 埋头收拾时,藤白听到单黎叫了她一声。 “小白,我出去一趟。” “嗯,好。”藤白吐出一口气,正好,不用担心单黎闯进来了,但刚回来又出去,单黎有什么那么着急吗? ……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分类好,费了藤白好一阵功夫,她坐在餐桌旁,脸压着桌面,不再想做饭的事了,但肚子已经开始饿的咕咕叫了,这可不能被单黎听到了,于是藤白缓慢地确认起塑料袋里可以生吃的东西。 蓝莓酱夹心的面包,她什么时候买的这个? 这是藤白初次在单黎手上吃到的东西,但拆开包装,面包吃到嘴里,她又失望了,不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才看到营养液,唔,谢谢图兔兔。 第33章 可乐过三巡 是同一家公司出品的,藤白重新确认了一遍厂家,又吃了一口,她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吃不下去。 “我刚才,撒谎了。”藤白扪心自问,那时候她不也撒谎了吗?但那时候她吃的味道分明不是这样的。 广播室的门如同预想那般被从外用钥匙打开。进来的那个人叫单黎,藤白在早饭后的二十分钟时,一层楼一层楼地围绕着教学楼寻觅过去,最终在高三理科一班找到了她。 目标还在低头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似乎是在给她面前的人讲题,但那家伙就只顾着看自己,完全没听。 只是打算确认她是哪个年级的而已,藤白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在从那层楼下去的楼梯口,她的目光罕见地黏在了走廊的墙壁上,那是一块很大的光荣榜,贴着品学兼优的学生的照片,单黎是其中唯一一个不是竞赛生的学生。 真是显眼的人呢,和她一样,不过,却是好的含义。 座右铭是,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这也像是好学生才会说的话。 跟她这样的人沾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昨天对方的反应,应该还不知道她是谁吧?藤白这样想着。 还以为那时候会出现在那里的,至少也是个无处可去的人,唉,要在这个学校寻找同伴,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强求吧?毕竟只有自己是不应该来到这里却来到这里的。 看到对方好脸色地跟自己打招呼,藤白立即扭过脸。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操场太晒了。”藤白的谎话张口就来。她不擅长说谎,两只手落在坐着的海绵垫板上,她的双腿自由伸展,试图放松,但这谎话又是必须的,她积蓄好了怒气,准备在对方戳穿她的谎话时,立刻将尖酸刻薄的话语送上。 对方有钥匙,法理上,该离开的都是自己,但无论如何,这个广播室藤白不想失去,要是能用几句话就把对方赶走,她愿意这么做。 “现在下课了,中午不吃饭吗?” 问自己这个问题是想做什么?下课铃响了,自己当然听到了,可是体育课提前偷溜都没去吃饭,她不会以为自己因为下课铃响了就会吃吧?多么愚蠢的想法,果然不愧是好学生的思维。她以为自己会照她的话说下去吗? “我肚子还不饿。”藤白答道。 “我肚子也不饿。”对方就像是认同了她的理由,就在她身边坐下,说道。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藤白在对方坐下来时,往旁边挪了挪,早上那匆匆一眼,她也看得出来对方是那种普遍意义上的好好先生,大抵是对谁都很好的类型,要知道,他们班上的学生彼此之间都是不会互相问问题的,因为每个人都是竞争关系嘛,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让对方把这一套用到她身上。 哈,真可笑,她以为她是谁? 恰在这时,藤白的肚子叫了,目光锐利了几分,她打算要是对方就此说嘴的话,不管怎样,她都会让对方离开这里。 “你肚子叫了。” 仿佛是得到了可以动手的讯号,藤白双手的指尖慢慢蜷回,随之紧握成拳,她的目光开始透露出杀气……对方的肚子差不多是同时也叫了起来。 “你听错了。” 对方胡乱地摆着手,按年级来说,分明是比自己大了两岁,却能毫无顾忌地做出这种动作,以及说出这种话,这着实让藤白吃了一惊。来到这个学校以来,藤白所见的那些高年级学生,可是少有不端着架子和她说话的,虽然早有觉悟,但藤白还是无法去妄想这样的行为是恶意的。 没有必要的,对自己展示友好,这既非责任,亦非义务,完全是不可能得到好处的。藤白心中一凉,她积蓄已久的怒气凭空泄底。 对这样的人,藤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我不会取笑你的。”为了让手忙脚乱的人镇定下来,藤白如此答道。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对方又做出了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这让藤白愈发感觉不能适应了。 “这又没……” “要吃吗?”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一个纸箱子,里面有很多简单包装的各种口味的面包,她从中拿出一个蓝莓酱夹心的递给藤白。 藤白有点懵逼地接过,她在这个广播室也待了一段时间,这个箱子到底是藏在哪里的? “我叫藤白。”接过时,伴随疑惑说出口的却非疑惑,藤白为自己这样不合时宜的自我介绍感到了羞愧。 可对方这时的脑回路又正常了,交谈成立。 对方接道:“我叫单黎。” 单黎不一定没有发觉自己在说谎,没有戳穿,那纯粹是为了维护自己可怜又可悲的自尊心吧?是啊,那时的谎言是为了不让单黎接近真实自己,然而谎言并没有达到目的。这时的谎言却不一样。 如果赖以为荣的坦率都失去了,单黎能够喜欢她的,又有什么呢? 藤白是闻着一阵香味醒过来的。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嗯,饿晕的? “小白,你醒了?”从厨房出来的单黎,正把身上围裙解下来,挂到厨房的一角。 “嗯。”藤白揉揉眼,坐起来,发现自己是睡在沙发上的,身上还盖着毯子。 “因为先前进过厨房,小白你身上还有点味道,我想了想,就没有让你上床睡了。” 单黎说的隐晦,藤白可是知道自己身上味道有多重,没准之前锅里的油还溅到身上了,藤白没多想,因为她看到餐桌上摆了一桌子的菜。 麻婆豆腐,宫保鸡丁,回锅肉,糖醋排骨,还有,藤白最喜欢的可乐鸡翅。 “单黎,你刚才去买菜了吗?”藤白灵光一闪。 “没办法,小白你吃过了,我还饿着呢。” 桌子上的菜品都可以放到某些星级餐厅当模型了,藤白看的直咂舌。 “你不是说不会做饭吗?你这做的也太可怕了。“ “我是不会做饭,做饭是电饭煲的职责,所以我只做了菜。” “是有专门学过吗?” “嗯,炸鸡店之前,我有打算做餐厅厨师,但一般不能达到一定水准的菜我是不能送到顾客桌子上的,有这样自我要求的餐厅还不缺我这样的厨师,而且我也并不愿意在后厨工作。” “可平时也没见过单黎你这么做菜。” “那是因为,我的肚子只管吃饱就行了,并不需要太好的味道。”单黎露出温柔的笑容,像是看到了什么耀眼之物。 不光卖相好看,吃起来,味道也确实配得上这份卖相,但藤白吃了一口就停了筷子,没办法,在那样的笑容下,她没法心安理得:“单黎,有件事我得和你说。” “什么?” “其实刚才我的水煮鱼并没有做成功,我,怕被你取笑,所以我撒谎了,对不起,厨房也被我弄得一团糟了。” 单黎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看样子是早就知道了:“小白,我并没有生气哦。” “单黎你不会对我生气吗?” “一方面的原因是这个,另一方面是,小白你不擅长撒谎啊,你那一本正经撒起谎来的表情,很容易被看穿的,只要稍微熟悉一点你的小动作,我倒是很以此为乐的,嘛,小白你太可爱了啦。” 结果只有自己在害怕撒谎后的恶果吗? “变态。”藤白轻轻吐出这个词,然后她说道:“那时候刚见面,我说操场太热,你也知道是谎言吗?” “其实,如果不是我知道操场周边有很多树荫,我真的会信的,我说真的。” “结果你还是知道我在撒谎的吧?”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你那时候肯定是在把我当傻瓜。” “不,不是哦,那时候我还怕我那样说话会被你当成傻瓜。”单黎说道:“我和别人可不是这么说话的。” 单黎的担心很对,那时确实有某一刻藤白是把单黎当傻瓜的,但藤白不会这么说出来,这也不是谎言,只是,不用说出来。 可乐过三巡。 “回来时我看到了放在楼道那里的垃圾袋,小白,厨房用纸和餐巾纸一样都属于干垃圾哦,不可以和厨房的湿垃圾放一个垃圾袋里的,不然至少要被罚款二十块的。” 藤白的脑袋一下子耷拉下来,她这一个星期以来,就扔了两次垃圾,每一次都被罚了。 一次是单黎碎掉的眼镜,当时就按照度娘说的直接丢进干垃圾里面了,忽视了材质的问题。一次则是用干的荧光笔,想也没想就归类进了可回收垃圾,却被提醒说是有毒垃圾。 学校里虽然有垃圾分类试点,但还是新宿舍楼区,和她关系不大,一向对这些没有什么敏感度的藤白一出了校园可有够头疼的。 “单黎,我就看见你们这里要自己搞垃圾分类。” “小白,明年就要大规模推广了,再不弄清楚,以后毕业赚的钱,可能都不够罚的。” “我知道了。”藤白认命般说道。 “还有。”单黎还不欲罢休的样子:“小白你先前吃的面包,我给扔了。” “为什么?” “那时候我给你吃的可不是什么萄记,虽然字很像,但也不是认错的理由。” 第34章 高一到现在,六年吧 汗水顺着下颌滴落下来,在水泥地上形成了一个灰黑色的圆点,不过两三秒钟,它所残留的所有痕迹就都被人群的热量挥发掉了。 许多人流交汇的城市,一个人的存在,便如同是这一滴汗水。久长圣费了好大劲儿才从人流中脱身。 完全是陌生的城市,要适应它的节奏,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久长圣的大学不在这里,他所念的学校要在更北的某座城市。 九月底就取得了保研资格,因为夏令营时就有和那位导师好好联系过,不久之前,为未来两年的研究生生活所做的准备,久长圣也一次性做好了。 还提前去实验室打了招呼。 然而,他的问题出在,他设计好了铺往目标的通路,却忽视了目标的动向,当他打理好自己的形象,挑选好了不至于失礼的礼物来到那个心中的圣地时,却是得知目标已然离开了。 她难道不应该是会读博士的吗?就算出国,这一年也还在硕士期,自己的计划不该出错的。 “提前一年毕业吗?”犹记得当时面带笑容的自己,内心是如何的灰暗。 啊啊,总是如此,那个人的步伐走的又快又急,却在自己身前之时给了自己一种可以追上去的错觉,而在一步之遥时,那一步又像是运动员等待发令枪的枪声时才按捺住的,只待自己接近,枪声响,那道身影转眼间,就又去往了自己绝难以到达的地方。 简直就像是在天空中飞翔的,没有任何阻力的鸟儿一样。 人不是鸟儿,自然没法像鸟儿那样飞的那么自由自在,久长圣自问,自己还属于人类这一范畴内。 那么,她又去了哪里高就呢? 年少时的憧憬,一旦关注了之后,就很难停下来了,索性趁着这段时间,久长圣来到了这座城市。 没成想,刚来到下榻的酒店,就碰到了藤白。 就知道没有了自己做幌子,藤白迟早会遇到这种事的,久长圣处理起来,算是在预料之内,交换了手机号码之后,久长圣便把藤白丢在了脑后。 藤白已是存在于过去的人了,他还没忘记自己此行的重点是什么。 只知道她是在这座城市里,具体的地址什么的,久长圣一概不知,于是,这两天一直都在区派出所查半年以来登记在册的流动人口。 东南西北都跑遍了。 就是这里了。 久长圣拿着抄录好的地址,依照地图软件的指使,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到达了终点。 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头上戴着低顶圆帽,身上穿着绿色的方格子寸衫,胸前的t恤是白色,下着和上身相配的暗绿色短裤。 和那天和藤白碰面时比起来,这一切都显得非常上世纪,以及朴素。 她看样子也实在不像是个会喜欢流行因素的人,有看到过她常听的那张cd封面,给人的感觉,应当便是这样的。 深吸了一口气,久长圣敲了门。 耐心的等待之后,久长圣听到了脚步声,稍微有点,久违了的感觉,左手提着伴手礼,手心忍不住出汗了,他曲起右脚,脚尖点了点地,他深吸了一口气。 门开了。 “你好……”久长圣头低下来一半却是发现了不对,他抬起头,整个人都傻了:“藤白?” 有谁能告诉他,藤白为什么会在这里? “要进来坐坐吗?”藤白尚且算是在看书了,半路看的头秃,大半的头发都由发箍把额头上的头发都捋到了头顶上,粉红小兔子的造型,配合她的形象,倒也不出戏,嘛,毕竟是单黎的东西。 初听到敲门声,她还以为是前两天的那个,不过没有叫喊声,节奏也不对,看了猫眼,发现是久长圣后,她才行为慎重地开了门。 藤白可不想知道久长圣是怎么来这的,看那脸色,对方也是震惊的。 “牛奶,可乐,啤酒,你喝哪个?”藤白晃到冰箱旁,问久长圣。 这是可以拿来招待客人的?久长圣坐在沙发上,满脸问号后便是无奈:“给我一杯白水就好了。” 一杯白水都是用一次性的纸杯盛装的,久长圣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有可以用来待客的玻璃杯,他叹了口气,要不是知道藤白本性如此,没准他还会真的觉得藤白是故意的。 连说明的话都不讲。 哪有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面的人,会用一次性杯子招待客人的。 这间公寓虽然不大,但看装修就很有品味,房价按说怎么也不会低到哪里去,不过高中时就知道的,以藤白的家庭情况,藤白住这里,还算是委屈了。 久长圣看到了茶几,餐桌上散落的许多书本,他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心下当下有了数,考研吗藤白?可是这都考的是什么啊?只看这本书的名字,就知道是传统工科类,完全是没有任何前途的专业,嘛,也是,读书于藤白来说,并不是改变命运的一种手段,所以不用怎么放在心上,随便学学就好了……有时很难不会不为此感到愤怒。 放下书。 “藤白,总是喝可乐对身体不好。”久长圣说道。 “嗯?”藤白在不远处的餐桌旁坐下,白皙的手指捏着一只超大号白色马克杯的细柄,杯壁上写着‘81’。 “没什么。” 久长圣摇摇头,他得找个理由问问藤白这间公寓另外一个合租者,地方没找错,只是说藤白出现在这里纯属意外,但藤白认识她吗?藤白向来是不理人的,就算各种机缘巧合,租了一间公寓,交谈的话应该也是少得可怜,问藤白大抵是无用的……不对,住在这里,藤白就很委屈,她是有什么必要要和别人合租吗?还是自己找错了吧。 久长圣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他尝试着开口:“藤白你也是大四吧?是一直就住在这里的吗?” 藤白先点头,然后又摇头:“我住过来也不过一个星期。” “这不是藤白你的房子?” “不是。”藤白说道:“我是合租的,只是,我也不能说合租,我都没有付钱。” “我能问一下,跟你合租的人是谁吗?” 此时,藤白才警觉了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知道她有没有和你说,就是原来我们念高中时的学姐,我们念高一时,她念高三,一直都是理科前三名选手,高三百日誓师会结束之后,班主任还特意在班上跟我们讲过她的……”久长圣越说越兴奋,假设在这时给他手里塞上一支笔,他就能顺着心中喷涌出的情感,在纸上一笔画出那个人的脸来。 保证惟妙惟肖。 “单黎吗?”藤白的声音有点怪怪的。 久长圣没有注意到:“啊,你有听说过她啊,想不到连你都知道,这就好解决多了……” “你是找单黎有什么事吗?” “藤白,不瞒你说,我专程从首都过来,就是来找她的。”久长圣脸上露出少年人专有的青涩表情,虽然就心理上和身体上,他早就过了那个年龄了:“她是我的偶像呢。” “……” “虽然一直都没有直接的交谈,但还是想要见她一面,大学在一个大学也没有见过面,直到要念研究生了,就想着总算能产生一点联系了,没想到她不在,哈哈,我这个人,总是在错过,感觉再不抓紧时间就来不及了。”久长圣感觉再说下去就显得自己太过于热情了,他住了嘴:“她是和你合租的吗?” “你敲门就是这个原因?” “区派出所给我的地址就是这里,刚刚看见藤白你,我还以为找错了。” “我只是听说过她的名字,并不是……” “小白,是你认识的人吗?” “嗯。”藤白答道。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久长圣没有听清藤白说的话,倒是藤白听清了单黎所说的。 浮空看来,一个女生穿着玩偶造型睡衣,摇摇晃晃地往卫生间的方向去,中间面向他们停顿了一下,说了句什么,就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看样子都没睡醒。 “那个,她是单黎吧?”匆匆一眼,久长圣实属被雷得不轻,他印象中的那个单黎和方才所见的相去甚远,虽然没戴眼镜,不过事实由不得他争辩。 原本意图糊弄过去的藤白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是的。” “这,这样啊。”久长圣两手摸着膝盖,有点坐立不安,他似乎听到了抽水马桶的声音:“隔音效果好像不怎么样呢。” “毕竟是玻璃门。”藤白一直盯着久长圣的眼睛。 “对了,藤白,单黎她知道你是小她两届的小学妹吗?”久长圣已经想不到什么好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了。 “知道。” “你告诉她的吗?” “嗯。” “想不到藤白你也有会主动告诉别人什么东西的一天……你们认识多久了?” “高一到现在,六年吧。”藤白垂下眼睑,她两手握紧杯子,仿佛那是一杯热咖啡,她朝着水平面吹了口气,说道。 “这还真有点久呢。”说着,久长圣意识到了不对:“那是说,你在高一时就认识单黎了吗?” 藤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答案显然是不用她说出口的。 第35章 正好我也有点好奇 给认识的人打上优劣的记号,然后以此调整自己应对的方式,继而操纵他们。 久长圣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藤白的话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直接把他整个人都炸的七零八落的,他自以为了解藤白已经够深的了,可是,藤白与单黎认识这件事,直到今天为止,他都没有发现过一点端倪。 不应该是这样的,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你们,不继续聊吗?” 单黎上完厕所,简单地洗漱过后,一拉开玻璃门,发现客厅的两个人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她走到房门口,不放心般又看了一眼藤白,藤白的脸色有点认真呢,那名男生,方才没有仔细看,这样看起来,倒也蛮符合大众审美,不过那穿的一身像什么?稻螟蛉吗? “单学姐,其实这次,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单黎打开房门,刚要进去,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她转过头,原谅她刚睡醒,现在还不怎么明白情况:“我?” “小白,不是你同学吗?”单黎转而问藤白。 “准确来说,是我高中的同学。”藤白走到单黎面前,把对方推进去:“你先把衣服换好再出来说吧。” 换衣服总共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不过在走出门之前,单黎戴上了眼镜,看了看穿衣镜,转一圈,摸摸发尾,嗯,还是这样比较适合她。 “小白,你的眼镜没有戴好。”顺便,单黎把藤白鼻梁上的眼镜扶正。 “他叫久长圣。” “天长地久的久和长?这个名字,我有点印象。”单黎想了下,随即说:“你转到理科班去时,你们班的班长吧?” “嗯。” “你知道他找我干什么吗?”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跟我说你是他偶像。” “这么说啊,我可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能称得上是偶像的事……” 单黎在坐下之前,给自己简单地做了早餐,一杯牛奶,两片面包。 “我还没有吃早饭,就这么和你说话,你不介意吧?”单黎看着藤白把茶几和餐桌上的书都收了起来,她坐在侧边的沙发上,看着久长圣说道。 “我先到房里去了。”藤白抱着书走进卧室。 久长圣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藤白走错了房间,他没看错,刚才单黎就是从那间卧室出来的。可是单黎什么都没说,久长圣也不好说什么。 短发戴眼镜的单黎对于久长圣来说还比较新鲜,当然,他也有注意到,单黎和藤白戴的眼镜是同款,以及那只盛牛奶的杯子都像是一对,马克杯外壁写着数字‘72’。 “我能问一下学姐你吗?为什么不继续读博?”久长圣有点局促不安,他两手交握着,在心中打着腹稿:“学姐你本科毕业的论文我看过了,当时就惊为天人,教授我的老师也对你有很好的评价,我大二时发表的一篇a级核心期刊就引用了部分的论文还有你的一篇sci的有关内容……抱歉,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我所取得的成就也是这么不值一提。” “……但学姐你是不同的,你要是继续念下去,以你现在的年纪,以后肯定能在这个领域取得非常大的成就,我问导师的时候,他也很遗憾你就这么毕业了,没有再继续念他的博士,学姐,这太可惜了。” “你跟我是一个大学的吗?”喝了口牛奶的单黎却是这么回应久长圣的,她可不觉得自己对外校的学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以至于会有什么老师会单独把她拿出来讲,只是蒙得了某些爱之深责之切的人抬爱,对后面的学弟学妹们,偶尔会那么感叹几句。 “嗯,生物科学与技术系,15届生物科学专业学生。”久长圣如此说道:“不仅是一个大学的,还是同一个专业,教我的老师也是,许多也有教过学姐你的。” “这么厉害吗?你的硕士导师不会也是我的导师吧?” “是的。” “那你可能比我想象的更厉害,那个老头子据我所知,本科期间没有一篇质量过硬的sci或者ei会议做敲门砖的学生,他是不会收的。” “大三时,拜托了很多学长学姐帮忙,侥幸过了一篇ei会议论文。” “什么叫侥幸,过了就是过了,这是你的实力。” “学姐你还没回答我……” “我本科时也只发表了一篇sci,你也发表了一篇ei,我能做的你也能做,这没什么可惜的,没准你能比我做得更好。”单黎喝完杯子里的牛奶,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嘴,神情淡漠。 “这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久长圣一时语塞。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件事?” “另外就是,单学姐,我能够知道你现在是在哪里工作吗?”久长圣一只手捂住脖子的后侧,语气飘忽:“比较有名的生物企业这里并没有,医药公司是有一两家,但都是下游企业,以学姐你的能力,待在这里……” “这个就不劳你关心了,我现在赖以为生的工作跟我的专业几乎没有关系。” …… 接下来的交流就尽剩下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尴尬了。 “单学姐,有些话,我知道我讲起来可能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是,我没法不说。”久长圣抬起头,仿佛能看到那时,漫天翻卷的云朵:“你的前途是一句够了就能摆平的吗?” “卖炸鸡,送外卖,我不是瞧不起这种行业,但那是谁都可以做的事,学姐你,绝不应该只满足于此的。” “选择生物科学这个专业,难道不是学姐你的梦想吗?” “梦想?你为什么觉得那会是我的梦想?”被一名五分钟前还称得上是陌生人的人指名梦想,让单黎忍不住发笑。 久长圣没想到单黎会这么反问他:“不是梦想,又是什么?这个专业比不上金融管理那些赚钱,我想不到单学姐你还有别的理由。” “那你是因为梦想选择这个专业的吗?” “我当然是。”久长圣想,把单黎称为他的梦想,这一点也没错。 单黎看着久长圣,忽然这么问道:“喂,我异常吗?”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久长圣张了张口,直觉告诉他,不论他怎么说,答案都是错的,单黎在看着他不假,可是语气里并没有包含着任何对于他的回答的期待。 这个问题,不是问他的。 * “学校马上就要举办运动会了,可惜了,没有我们高三的份,小白你会参加的吗?我刚念高一的时候,比较年轻,什么都不懂,硬生生被体育委员强制报了三个项目,那几天连楼梯都走不了,都是靠挪的……“ 午休时间,窗外的阳光并不强烈,广播室里不热,若隐若现的蝉鸣却使得人有些昏昏欲睡。 藤白躺在海绵垫上,全身呈现出一个大字,闭着眼睛。单纯就是单黎一个人一边看漫画一边在说话。 “这个漫画讲的是什么?” 冷不防藤白起身,凑到了单黎身边。 “要看吗?”单黎将手上的第一卷递给藤白:“最近在班上男生圈里流传比较广,据说是最近要动画化的,算是炒股指南。” 全黑白,紧密的网格线,再加上令人舒适的画风。 藤白怎么看,这都是一本少女漫,不过是主人公为男,追求他的人变成了若干的,各具特色的女性罢了。 傲娇双马尾青梅,冷酷毒舌大小姐,三无忠犬天降系……藤白翻了几页:“看完了,可以给我看吗?” “可以啊,不过这是我从书店租来的,就算是小白你,也是要交钱的。”单黎说是这么说,藤白每次都有跟她平摊租书的钱。 “那你上次借我的,我就不还你了。”日子一久,藤白好似也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 “好了好了,不找你收钱,那几本你抓紧时间看,逾期,我可是要交罚金的。”单黎说完之后,她停顿了一下:“呐,小白,那几本你看到哪儿了?” “到西泽尔坐上马车。” “接吻的那部分,看到了吗?” “看到了。” “小白你有这样和别人接过吻吗?” “没有。” “那么,要试一下吗?和我。” “为什么?” “表达相亲相爱的一种方式,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老实说,彼时,单黎这么说,只是一句玩笑话。 “是吗?” “我有点好奇接吻是一种什么感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一点都不正常后,单黎有点想把话题扯远。 但是藤白:“可以哦。” “正好我也有点好奇。”藤白的神情看不出丝毫奇怪。 唇齿交缠,唾液分泌。这个天气所给予单黎的昏昏欲睡似乎再难到达终点。 心脏在狂跳,仿佛灼烧般的幻痛疯狂地刺激着单黎的脑神经。 喜欢?喜欢吗?所以她是同性恋吗?是因为对方是女性所以才会喜欢,还是因为对方是藤白才会喜欢?刹那间,头脑内被塞入了太多的信息,单黎有点混乱了。 遗传基因上,她应该是个异性恋,但是,会有这种反应,那就说明这在遗传基因上也是正确的,或者说遗传基因已经发生了异常。 果然,在这样的家庭生活下去,她就会变得异常吧? 第36章 这是你的梦想,不是我 * “我选择专业的原因,就是这个。”单黎耸了耸肩道:“没有别的了。” “单学姐,我理解能力不好,听不懂你的话。”久长圣很诚实地说道。 “嗯,这很正常,就是现在的我,仍然不懂得我当时到底是在想什么,也许我是想给我的行为找一个借口,但我又知道,一味逃避的话,什么都不会改变的……当我结束了那种犹豫不决,就像我说的,够了。” “这么说的话,我更不明白了。” 单黎已经不想再解释了:“因为你是藤白的同学,所以我跟你聊这么多,但是,我也只能跟你聊那么多。以藤白的性格,还能和你有所交流,在高中肯定受了你很多照顾吧,我跟你说一声谢谢。” “啊?藤白的事,我也受过她不少帮助的。”因为藤白的事被道谢,久长圣有种微妙的感觉:“先前藤白跟我说,她和学姐你认识六年了,是真的吗?” “她说了啊。”单黎点点头:“话说,你受了藤白的帮助的事,详情可以和我说说吗?我记得藤白是高一下开学了两个星期才从本来的班级转到你们班上的,那时候你们班上的小团体基本上都形成了,我虽然跟她说了很多交友的办法,但因为本人的不积极,都没用上,直到我高中毕业,她在班上好像都没有更进一步的能称得上朋友的人。” 单黎的这一番话一度刷新了久长圣的认知上限,他觉得自己对于藤白的操纵已远不止失控那么简单了。单黎对藤白真的很上心呢。 “是的,直到一学期结束,虽然我是班长,但除了某些必要事项,我也没能和藤白说上几句话,不管是对谁,藤白都不能算得上是有过交谈,她的表现不像是高一刚开学时那么凶恶,我们班有原来跟她同班的人也说过她的性格温和了不少,可是她身上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氛还是存在着,所有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都不会主动去和她交往,我和藤白关系的转机是高二时的运动会,那次我跑四百米摔倒了,是她背我去的医务室。” “你四百米摔倒了,怎么会是藤白背的你?你们班没有别的男生了吗?”单黎的语气从一向的淡定中变得不自然起来。 久长圣就知道这么说会让人觉得奇怪,但没办法,事实如此,他叹了口气说道:“藤白是当时负责我的后勤人员,我也说了不用,但是她坚持,并且强硬认为如果我不让她背,就是男女不平等,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就由着她了,我真没想到她能把我背起来,她可一点都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种女孩子。” “后勤啊,这是说她高二没有参加运动会吗?”单黎有些喃喃自语,随即她又开口:“不用管我,你继续。” 久长圣没有听大清单黎前半句,但听到单黎的后半句后,他一只手捂脸,似乎这是一件十分不堪回首的往事:“后面就有人传闻藤白对我有意思了,尽管我和藤白各自都澄清了许多次,可是没有一个人信,而且那阵子我因为这件事总是找藤白,就愈发地坐实了传言,其实也并非没有好处,我在班上人缘不错,假如藤白是我女朋友,虽然她是那样的性格,大家也都愿意卖个人情,我也不用再担心因为没有女朋友,逢三岔四的会有女生来告白,她也不怕再有什么人骚扰,思来想去之后,这无论如何都是双赢的结果,我问了藤白之后,藤白也答应了,这方面,我们彼此算是互帮互助的。” “……”单黎一脸无语的样子。 久长圣生怕自己被嫌弃:“只是假装的男女朋友而已,实际上还是按照普通同学那样相处的,高中毕业之后我的手机坏了,很多同学的联系方式都没了,藤白也包括在里面,我也没有特意要把这种联系连接起来,要不是前几天碰见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她。” “前几天?” “当时藤白应该是在参加学院间的联谊会吧,联谊会所在的酒店和我订的是同一家,她是真的吸引人,走哪都能碰见向她表白的,那个男生还有点难缠,我还说要不要帮忙再假装一次,没想到立即就被她拒绝了,果然是过了时的蔬菜,就算摆上摊白送了都没人要。”久长圣说的有点急,但他觉得自己后面讲的这个笑话还算不错的。 只是单黎没有任何发笑的意思,倒是眉头紧锁,深思起来:“小白没有跟我讲过她被表白这回事。” “被表白这种事,对藤白来说应该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吧,毕竟藤白虽然性格上有些瑕疵,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很好啊,不如说有点瑕疵才让她有点人气,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可爱的一种了。”此时的久长圣尚未发觉不对。 “那你呢,你觉得藤白可爱吗?” “藤白是可爱,不过我喜欢的却不是这种可爱的类型。”久长圣感觉到了单黎的意有所指,迅速辩白道:“我喜欢更成熟的,具有美型的那一种女孩子……” “我就说嘛,哪有人会不觉得藤白可爱的。”单黎只为自己听到的话发表意见。 “学姐……” “还有别的事吗?”单黎有点歉然地说道:“因为我个人的问题,让你废了那么多口水。” “读博的事真的不能再挽回一下吗?”被打断了前言,久长圣不觉得单黎没有发觉他的心意,他沉吟了一下说道。 “这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单黎可能是发觉了,但她若不打算发觉,谁便都无法使她发觉。 拔剑生死,也只有剑含鞘中之时与人的威慑力最大。 久长圣万万没想到不久前自己用在那个追求藤白的男人身上的话语会应验在自己身上。爱情与战争最是可以不择手段,但是若对方于自己本就没有意思,这不择手段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是……”久长圣突然觉得难过极了,内心某个闪耀着光辉的东西顿时被蒙上了灰,他吸了吸鼻子:“我很想就此说学姐你什么都不知道,当头棒喝一句把你骂醒,你不应该待在这里的,这里不适合你,我就算绑也要把你绑回学校去,导师说你有那个天分,你再要考他的博士生,他也一定会收你的,你会在这个领域取得非常大的成就,再有人说女生不如男生的时候,我就会把你摆出来,说,看吧,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只会死读书,等到自己动手的时候就什么都干不了的……没有哪个个体能够代表群体,你本来是可以成为这种典范的……” “要擦擦脸吗?”单黎递给久长圣一张纸巾。 “我没什么的。”久长圣接过纸巾,只是拿在手里,没有使用它,他拿过自己之前准备好的伴手礼,在茶几上推过去,然后站起身,微微俯身:“这次来真的是打扰了。” “要走了吗?” 单黎这样说着,伸手给久长圣做了一个等等的手势,她也起身,却是往卧室走去,没两分钟,她拎了一台笔电出来。 “这是?”久长圣看单黎示意他接过的表情,愣住了。 “就是研究生,一周起码也要在实验室待够40小时,我在其中还算勤奋,这台电脑的硬盘里有我发表nature正刊时所有的实验数据,其中还有很多都没有整理出来,如果你做的课题跟我是一个方向,没准对你有点用。” “这实在是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单黎听了,拎包的手忽然松开,久长圣本能接过,他半蹲着,双手抱着笔电,仰头看单黎。 “你看,这不是蛮好的吗?我没有走完的路,你能继续走下去。” “那这样,为什么不能自己去走呢?”久长圣咽了咽口水说道。 “啊呀,又说这种话了。” 要是久长圣没有接住,这台笔电一定会摔在地上,虽然不一定会出什么问题,但是会有这样的举动,其中含义已是不言而喻。 “那我就先告退了。”久长圣意识到了,他直起身,甩去脸上的沮丧,他说道:“单学姐,真希望有机会再见面……不,最好还是不要再见面,我想看见的你,不是站在这里的。” 客厅又只归单黎一个人,她拿起那份包装精致的伴手礼,拆开,里面露出一截索尼的标志,盒子边缘有些泛黄,但就这只cd随身听的出厂年龄来讲,它算是非常崭新的了。90年产的D-303,早就停产了,现在市面上能收到的只有二手,因为收藏价值高,价钱也丝毫不便宜。 单黎能了解那么多,完全是因为以前她用过的藤白的随身听也是这一款,它的音色十分通透华丽,正如它的主人藤白一般。 藤白还在学习,单黎将盒子放到书架上的最高层,装作无意间提起:“小白,你高中用的那只cd随身听还在吗?” “不在。”藤白将手边上有关思想政治理论的卷子翻过去道:“光头坏了,面板开关失效,液晶显示不全,我就给扔掉了。” 第37章 你知道吗? 每年的台风季节到十月份就会结束,十一月份几乎都不会再有,但十一月的头一天早上九点还被定性为热带风暴的气旋,第二天晚上八点就被升格成了台风,就在刚刚,第三天的十点二十二分,中央气象台正式确定其为本年度以来的全球最强的热带气旋以及改革开放以来的最强台风。 东南亚各国受灾严重,电视和网络上日夜播报的也都是国家沿海地区的新闻。 单黎所在的这座城市严格来说属于中部,所受的影响却也不小,周六晚上尚未到十点钟,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店里的顾客只有一两个,就是外卖的单子意料之中,比平时还要多上许多。 店外的空气看起来很阴郁。 “本套餐共含有一份蜜汁手扒鸡,一份经典鸡肉卷,一份鸡米花,另加一份可口可乐,共计三十七块八角,打九五折为三十五块九角。”单黎单手撕下小票,两手将其递给面前的客人:“序号159,喊到之后,请您到柜台来及时取餐。” 年轻的母亲牵着年纪才算是上学前班的孩子向单黎道谢,同样地,单黎笑脸回言。 “卫生间那里有点难处理,我要去超市买一瓶洁厕灵。”摘下和制服配套的帽子,付柳生露出先前在狂风中被吹得非常乱的头发,从柜台一侧绕过来,对单黎说道。 卫生间的事纯属付柳生昨晚关店时没有检查完全,昨天晚上有一群年轻人在店里开生日party,小小年纪还都喝酒,其中一个吐的卫生间哪里都是,因为过了一晚,清理起来相当困难。 单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到两分钟,厨房的工作已经完成,叮铃一声,店里的客人又走掉了一个,单黎发觉了后,没有呼喊,她端着盘子,走到那位母亲所在矮桌旁,放下食物:“请慢用。” 之后,长达十分钟的间隔期,没有再来一个人,单黎寻思等这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就可以商量着打烊了。 公交车站的人还是一如既往那么多,不过摆在每个人脸上的神色并不像往常那样富有亮色,一排座位几乎都是空置的,他们站在遮阳棚下,无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驶来的公交车的线路上,唯恐暴雨降临让自己失了分寸,每一趟公交车来时,虽然看起来是有序上车,但他们的双脚都像是被上了加速齿轮,少年眼里的每个人都变成了二倍速的存在,车门打开,车门关闭,公交车驶过来,驶过去一趟又一趟。 时间越来越晚,公交车也越来越空。 但座位上的那名等待的青年,始终没有踏上它们中的任何一辆。 头发全部被剃光,只是在双耳旁的有些地方能看到了一些青涩尖锐的发茬,瘦弱的脸庞和身躯,青年双膝抱腿坐着,年龄约莫十七八岁,大大的藏色防寒服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让他成了和座位固定为一体的雕像,但若有谁观察仔细的话,在衣服下部可以隐约看见他穿的裤子类似于医院病号服的那种蓝白斜纹,他游移着没有焦点的目光看着眼前充满灰暗的景色,牙齿嚓嚓地打着颤。 冷。这外面比想象中要冷多了。可是已经知晓了冷意,青年的屁股就像被502胶粘在了那张凳子上,他不愿动弹,不愿离开,等到遮阳棚下最后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他的目光转移到了脚下,空空如也的易拉罐被风吹着,不时向左,不时向右。 他渐渐看出了神。 不知何时,青年的周围多了几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 “嘿,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是没有住的地方吗?” 年轻人中的一个用肩膀撞了撞青年的身体。 “……还不搭理人吗?哥几个是给你面子,身上有钱吗?”感觉丢了面子的年轻人直接揪住青年的衣领,强迫青年和他面对面。 “别不说话啊,你是哑巴吗?我看衣服穿得还不错啊,料子摸起来也舒服,你肯定有不少钱吧?”带头说话的年轻人边说边向四周的同伴示意,同伴们也都心领神会,没一会,哈哈的笑声响起来,他们观察着青年的脸色,预备在青年因此动怒时,再狠狠地将其欺辱一顿。 不过,青年仿佛是在寒风中待得太久了,他的脸呈现的还是一种僵硬状态,他没什么表情。 “找死吗?混蛋。”年轻人挥舞起右拳揍向青年的左脸,然后他松开手,在青年因重力跌在地面上时,用脚踹了踹对方:“起来啊,你起来啊,废物。” 笑声一阵大过一阵,同伴的几个人受了这种情绪的渲染,也各自笑出了声。 他们是准备晚上通宵上网,却苦于没有钱,便打起了总是在车站游荡的一些乞丐的主意,没想到还能就此找到这种乐趣。 很遗憾,青年的大衣口袋里什么都没有,年轻人啧了一声,收回手,大衣只是起外套作用,他想里面应该还有穿别的,年轻人正欲扒开这一层外衣,他的手被抓住了。 还有点喘不过气,但是身体特有的警戒性还是让青年的意识回笼,黎旭川瞪着面前这个敢对他如此胡作为非的人:“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吗?这么晚不在家待着,净在路边盯着人瞧来瞧去,你是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 “没想?我可是听说了有一类人最喜欢大晚上在街上闲荡,专门捡落单的女孩子下手的……” “胡说八道。”黎旭川把年轻人的手拍到一边:“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我胡不胡说八道八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子,你现在得交钱才能让我信你不是这种人。” 年轻人甩了甩手,转过头对同伴们说道:“对吧?” 一众人齐声应和。 黎旭川左手掌贴地,他捡起方才一直在他眼中打晃的易拉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向着刚转过来,一脸得意的年轻人,当头砸了下去。 手是在易拉罐与年轻人的脸产生了接触之后才松的,易拉罐砸到了年轻人的鼻梁,继而斜斜地落到车站的台阶上上,咕噜着滚远,年轻人捂着鼻子,嗷呜一声,差点半跪在了地面上,他满手都是血。 那是由鼻子流出来的血液,黎旭川对这种状况极为了解。 “你刚刚打了我一拳,还踹了我几脚对吧?我现在身上可还是疼着呢,对的,我浑身上下都疼得不得了。”趁着周围人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黎旭川一脚踹在年轻人的左胸口,将人踹翻在地,然后他踩着年轻人的左胸口,像是碾死小飞虫那样用力,他大吼一声:“你知道吗?” 吼完这一句后,黎旭川跑了起来。 年轻人捂着脸站起身,从鼻子流出来的血不少灌到了他的嘴巴里,这使他的表情变得非常可怖,开始明白情况的同伴们你看我,我看你。 “那个垃圾,竟然敢这么做,打死他,一定要打死他。” 不知道是谁喊的,没谁注意到这一点,众人在瞬间就产生了无可言说的默契,几个人瞄准了黎旭川逃脱的方向,各自拼了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打死我,你们也配?”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呼声,黎旭川看到了自己左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他不由得这么嘲笑道,忽然喉头的一口气喷出,吃药时带给身体的强烈恶心感在这时发作了,但这不是使黎旭川停住脚步的主因,他之所以会停下脚步,只是身体太虚弱了,他跑不动。 疲劳,心悸,各种因素都有吧,才这么一会儿,黎旭川就觉得头疼的要死,他一直在出冷汗,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动起来,动起来啊。 黎旭川在心中努力地大喊着,可是他只能看着那些之前显然是落后于他的人追了上来。这样就只能选择应对了。 他以前没有打过架,但就是外行,黎旭川也明白的一点,就是在自己被围起来之前,揪住一个猛攻,一个个解决掉,若是谁打过来就要回打过来,那就只是不讲究效率的做法。 拳头打到敌方的下巴上,借此机会,抓住头发使其低头,然后用膝盖猛击其腹部,只是这样,就只是这样,黎旭川开始兴奋起来,不是只有他在流血,嗯,不是只有他,不是只有他才这么不幸的。 成果立竿见影,可反作用也来的很快。 黎旭川只有一个人,即使击倒了一名,余下的人也有充足的能力制服他,他的所作所为是火上浇油,让这些原本就怒火中烧的年轻人更加坚定了让他好看的心思。 更何况黎旭川这时就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已经透支了。 付柳生再晚来几秒钟的话,名为黎旭川的人势必会死在这里,毫无疑问。 感觉像是被单手搂住夹在腋下的货物,直到运载他的人停住脚步,黎旭川才睁开肿的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看向眼前的世界。 看到那个人的一刻,黎旭川的大脑都冻住了。 真是不想被看到这个样子…… 第38章 这就是你买的洁厕灵? ……直到进入高二之前,黎旭川的生活都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的。虽然头脑算不上聪明,但是有家庭的助力,学习上基本上没有遇到过什么阻力,特长方面选择了小提琴,从六岁开始练起,一路过来,国内大大小小的奖项也拿过不少,兴趣之余,还学了一些小语种,高一暑假跑到了非洲,他还专门针对当地人的语言习惯设计了英语课程,就凭这些,在同龄人中他绝对称得上是出色的。 可是这样的日常,也只有在失去之时才会觉得珍贵。 本来,黎旭川的家庭算是圆满的,母亲出身在有钱人家,上溯几代在本地都具有相当的影响力,父亲使用了母亲的嫁妆很快就开拓了一份事业,那份事业的源头在初始还为人诟病,但在父亲的经商手腕下,异样的声音就越来越少了。 事情是在黎旭川十二岁时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偶然在家中找到的父母的结婚证,上面登记的日期不是在自己出生之前,恰是在自己六岁的时候。从亲戚口中能够听明白的一点,母亲的嫁妆更多是母亲与娘家决裂得来的赔偿,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在自己成长的这些年,母亲从未带过自己回去一次。 父亲的财富越来越多,母亲本就不通人情世故,她没有意识到这明显的变化,还是喜欢揪着父亲是因为她才发家的历史大书特书。 争吵就开始了。通过母亲偶尔气急透露出来的字句,黎旭川得知了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的事实。 所谓的父亲,是婚内出轨的混蛋。 所谓的母亲,是勾引有婚之夫的小三。 所谓的自己,是出生时连出生证明都没有的私生子。 不在意家中的事,只要表面还过得去就好了。得到了这样的事实之后,黎旭川也没有多少过激的行为。虽然家庭早已不复小时候的温馨,但黎旭川能从一个平凡的小孩变成如今这样为人艳羡的存在,是绝对和这样的家庭脱不了关系的。 但是不久之后,母亲去世了。在去商场购物时遇到了火灾,没有被救出来,作为家属辨认遗体时,自己没有逃避,不过双眼所映照的那副惨状,是黎旭川毕生的梦魇。 听说那时候父亲就有去找以前的妻子商量复婚的事情,原因是什么?旧情复燃还是什么的,黎旭川对那两个人的事情完全不清楚,所以一点都不知道。 那阵子黎旭川只抱着一个‘完蛋了’这样的想法,他想不到有什么女人会拒绝这样的财富,然而事情很快峰回路转,母亲的丧事都办完三个月了,父亲也没有领某个女人回家,复婚的事情看样子是告吹了,不可否认的是,那时的黎旭川竟然窃喜了起来,换做别人家的孩子,恐怕会认为父母理所应当是不该离婚或者再婚的,可是黎旭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长得不像父亲,像母亲,不聪明,外表也不出彩,父亲平时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就罕有暖色的,本质上,他害怕父亲,母亲在时,他尚还有承担这份害怕的力量,一旦母亲不在了,他就连与父亲说话的勇气也不再拥有。 黎旭川从不觉得在与父亲的争吵上,他能有胜利的一点点可能,于是,他只需要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就好了,一个人的生活,只要不触及到父亲,他都可以说的是一帆风顺的。 高中参加了学校的足球队,那一次,还记得是因肘击对手然后被红牌罚下,走下绿茵场的时候,鼻子感觉怪怪的,手接触到鼻子的时候,才发现是流鼻血了,这并不是很值得关注的事,那天的天气也确实很容易让人上火,只是,血止不住……诊断出来的结果是白血病,唯一的好消息是,不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经过一段时间的‘诱导缓解’治疗之后,他的病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那时候医生也说了再进行巩固治疗就好了,然而不久前,病情还是复发了,化疗只是医治的保守办法,最好的情况还是要进行骨髓移植。 适配的捐献对象是父亲与其前妻生的孩子,那个女人,比自己大了六岁。是和跟年轻时的父亲长相非常相似的一个人。 这是一件非常具有戏剧性的事情。 父亲是通过招租广告把自己送过去的,大概是直接的谈判破裂了,父亲也拉不下面子示弱,就只能指望着自己在那个女人面前一天天衰弱下去,继而换取对方的一点同情心从而获得活下去的可能。 实际上,要是能够活下去的话,黎旭川是不介意展示自己的可怜的,拉着对方的裤腿去哭泣,把眼泪鼻涕都抹上去,只要能活下去怎样都好啦,而且对方也一定很厌恶自己吧,毕竟自己算是破坏了对方幸福的一份子,在见面之前,黎旭川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在父亲的人把空荡荡的房间塞满自己的东西离开后,黎旭川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他看着那张和父亲如此之像的脸,说不出‘请救救我’这样的话。 对父母的所作所为都习以为常了,放弃抗争,忽视其中与自己的关系,将自己置身事外……可是,之前说不出指责的话,却也不代表自己能因此选择认同。 这算什么啊?这算是什么?迟钝的黎旭川终于反应过来,用一条命去强迫一个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那也是强迫。 回过神后,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躺在床上的身体已经足够疲惫了,但是黎旭川睡不着,按照疗程吃完必须的药,他正打算去上个厕所,刚好和开门回来的女人碰了个正着。 客厅的灯被打开,猛然间,黎旭川感觉眼前被一片白光刺激得失去了视野。 “在的话,为什么不开灯?”女人先行问他,这并不像是含有偏见的话语。 黎旭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人也没有再说话,然后,他上完厕所回到房间,半怀着饥饿睡着了。 与同父异母的姐姐相处的第一天便是这样过去了。 黎旭川从父亲那里得知了她的名字,单黎,这是跟她母亲姓的吧。 “要吃吗?”年轻的女人打开塑料袋翻找着什么。 第二天傍晚,黎旭川得到了在这里的第一份食物,一只袋装的蓝莓酱夹心的面包。看到对面的人依次将塑料袋里的食物整理进冰箱,黎旭川发现这个人买的是面包,泡面,可乐以及一大箱的啤酒。 这样惯常的购物一个星期约有三次,每次都是一样的,几乎没有改变。 偶尔会有别的人来,黎旭川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因为每次他都是躲在自己的卧室里,直到人走了之后才会出来透透气。他本性不是害羞内向的人,只是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没有出来的必要,要是被问及关系,她会怎么回答呢?他不想她感到为难,不,应该是说不想让自己遭受那种必然的羞辱。 单黎只在傍晚出门,白天都是待在房间里不会出来,因此,当单黎不吃饭的时候,黎旭川也要陪着一起饿肚子。中间有粗略地说过几句话,虽然起因是自己太久没有洗过澡…… 他得知了单黎晚上出门是出去工作,算算年龄,二十三岁,大学毕业也一年了,这样的说法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却加剧了黎旭川的愧疚……他的话,这个年纪应该会向学术更深层次进发,太早选择工作并不会成为他的想法。 单黎很难有他这么宽裕的考虑吧…… 尽管单黎有说过自己可以直接用名字直接称呼她,但是黎旭川却怎么也不愿意照做,很简单,呼唤名字是认识的开始,他不想加深这种租客的关系,以至于最后自己离开时,会给单黎产生任何心理上的障碍。 虽然是交了三个月的押金,但距离上一次化疗过去也近一个月了,检查的结果显露出恶化的征兆,需要长时间的住院观察,一个月的租期到了之后,黎旭川经医生的建议,回到了医院。但父亲并没有死心,即使搬离了那间小公寓,他所待的医院还是离其最近的。 这次从医院逃离,明明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的…… “这就是你买的洁厕灵?”年轻的女人这样淡淡说道。 “当然不是,只是买完东西的路上顺便看到了。”男人这样答道:“我已经打了110,应该用不了多久,警察就会赶到。” 被放下来,一时间没有身体的实感,黎旭川摔倒了,然后他挣扎地站起身,继续注视着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很小的占地面积,装潢什么的也是以前在学校周边司空见惯的那种,虽然控制的很好,但是空气中依然漂浮有那种淡淡的油烟味,应该本职是油炸类,抬头望见的电子广告牌,上面所标明的售卖食物也证实了黎旭川的想法。 炸鸡,鸡排,汉堡包……不管照片上的卖相拍摄的有多好,它们在黎旭川的字典中都被归类于垃圾食品,平时是碰都不会碰的。 原来是在这种地方工作的吗? 第39章 有点冷冰冰的,吓人 背后响起了很响亮的咳嗽声。 黎旭川想起来,此刻这家店还处在营业时间中,试着转动身体,然后他头脑一片空白,一名眼角有细纹的女性牵着一名小孩子从他的身边快步走过去,女性的表情充满了嫌恶。 看看左右两只手,血液还未干涸,其中有些是他的,有些是那些人的,因为防寒服是藏色的,可能看起来还不是很明显,不过膝盖那部分却是被血浸湿了,颜色稍显深沉,即使自己看不到,但是也能够想象到…… 男人像是发觉了他的担心:“别想那么多,我看过了,都不是什么很重的伤,至多有个人被你打断了根肋骨,死不了。” “把卫生间赶快清理完,要关门了。”站在柜台对面的单黎没有什么兴致的样子,一脸寡淡。 男人很乐意地抬手应和了一下。 然后就像是对待一只买回来很久的娃娃那样,店里的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谁再多往他这瞧一眼。 单黎按次序清理桌子,到了一张矮桌旁,黎旭川看见那只餐盘上所盛着的炸鸡动都没动,但单黎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其扫进了推车下方放置的垃圾桶里面。 “我就先走了。” 一行人慢悠悠地经过柜台,和单黎打着招呼,最后由付柳生脱帽结尾。 “卫生间清理干净了?” “干净了干净了,这次保准清理的比月亮女神的屁股都干净。” 短暂的欢笑声转瞬即逝,黎旭川感到意外,单黎和那个男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这家店里的这些店员看见他这副样子,也都是司空见惯的表情…… 警察来了之后,直接是将黎旭川当做走失人口处理的,他们自然看到了他身上的伤,他们没问这些伤的来由,直接进行了下一步程序。黎旭川不想回去,刚做了化疗,虽然检查结果还是显示阳性,但是对于早已注定的死局,再去那样反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黎旭川半蹲着,脑袋几乎都要埋进膝盖里面,他抗拒着警察们的问话。 “家庭住址是?” 没有回答。 “家里人的号码,有记得谁的吗?” 没有回答。 “……是本市人吗?” 还是不回答。 “直接送到华生医院。”很不愉快的声音来自于在一旁站着的单黎,她已经换回了往常的那般装束,一边身子靠着墙,目光盯在黎旭川被防寒服的衣领遮了大半的蓝白条纹上。 黎旭川下意识地摸了摸里面的那件衣服的衣领,果然有些凹凸不平,那应该是医院名字的刺绣。 “单黎,你今晚的态度不正常,有点冷冰冰的,吓人。”表示自己知道的警察将手掌大的笔记本夹笔收到上衣口袋,笑着说道:“前几天的事,我们这边也是管制失误,你这店被砸了,谁做的谁赔钱,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彼此间都多谅解哈。” “把他好好送到目的地。”单黎声音缓了缓。 “这个小意思。”警察低头对着黎旭川笑笑:“起来吧小年轻,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喜欢打架,但是弄的那么过火可不好,家里人会伤心的,既然生了病,就好好住院,身体健健康康的,打起架来拳头才不会软绵绵的。” 没有动弹。 “唉,警察叔叔我可是对你脾气很好了,你这么不理人,叔叔我可是要生气了。”说着还做起了鬼脸。 “他已经快十八了。”单黎有点看不过去。 “我二十八了,他叫我一声叔叔不过分吧……呃,单黎你怎么知道他快十八了,他这样子长的分明还是初中生嘛,哪有一个男子汉长得那么白白嫩嫩的。” 警察开始来拉黎旭川的手臂,黎旭川顺从地原地站好,被评头论足一番后,他鼓起了勇气:“我不回去。” 仿佛是白血病的附带发热,黎旭川已经不想去想那么多了:“我不想回去,可以别管我吗?就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随便死在哪个没人知晓的地方,就可以了,可以了,就这样,我觉得就蛮好的,也不会造成谁的困扰……结局皆大欢喜,所有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听得到自己全身骨头的震动声,也是托了化疗的福,尽管身上还很痛,但伤口差不多上都结痂了,暂时没有必须回医院的必要。可是为什么,身体还在跟病魔做着对抗,自己就先行放弃了呢?嘴角弯起来,是在笑,但发出的声音却和哭腔没什么两样。 “这,这个,现在的男孩子都那么不经说吗?我就说了他两句,长得白是好事啊,我天天都想变白的……” “是吗?喊的那么大声,看样子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单黎低语着,之后面对着警察:“抱歉,这么晚打电话叫你们过来,不用送到医院了,就由着他的想法吧,具体的情况付柳生有和我说,他们先动的手,还是以多欺少……那些小家伙的医药费我可以帮忙垫付一部分,就这样,可以的吧?” “那几个小子整天晚上四处闲逛找事,在医院躺两天我们都要烧高香,这算是给我们减轻工作负担了,医药费你就别给了,回头我让他们参加社区服务,自己挨的打,自己补上。”离开前,警察眼底还有点担忧:“这小子没问题吗?要是出了事,你这可算是惹了一身骚。” “他要是死了,我会在那之前给搁外边。”单黎的手伸到面前,又缩了回去,她握住环在大拇指上的钥匙往店外走去。 黎旭川知道自己此时再待在原地也不合适,他跟着出门,齿缝间漏出丝丝的疼意。 亚克力水晶卷帘门一次性落地,上面喷绘着一名蓄着胡子的欧洲男子形象,只有大体轮廓,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是谁,黎旭川看着单黎将钥匙从锁孔里□□,继而两只手塞进衣兜里走到了他的前面。 接下来该去哪?黎旭川不知道。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未听得那么清楚过,就像是踩在用他的心脏所制作的台阶上一样。活了十七年,自尊心这东西是在不久前才大概得知形状的,可是就算如此,也不想……这个背影,就这么从眼前消失。 “等一下。”黎旭川右手握住左手手腕,带着自己的血,他倾下脖子闭眼喊着,之后,声音又大了许多,他睁开眼,注视着转身过来的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的脸:“请等一下。” “那间公寓,我交了三个月的押金,但只住了一个月,我可以再住两个月的,没错吧?”用言语的大喊大叫盖过头脑中那些吵吵闹闹的想法,黎旭川不经思考地说出以上的这一番话。 “确实,你是交了三个月的押金,这么说也没错,只是你之前也说过不会再回来,那间卧室我已经租出去了。”似乎也没想到黎旭川会这么说,单黎思索了会说道。 这样吗?也是,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为空的房间找到新的租客是理所应当的事。 黎旭川不再抱希望…… “不过也还算是空着的,不管怎么样,我也不大喜欢毁约。”单黎拿出手机晃了晃,白发修女智障表情的手机挂件和她的气质一点都不大搭:“我打个电话问问。” 不知道和单黎说话的人与她究竟有什么关系,但是黎旭川还从未能从那样的一张脸上看到如此具有迷惑性的笑容,那双眼眸里含着黎旭川此生见过的,最美的云影天光。 父亲没有这样笑过,在黎旭川的记忆中,一次都没有。 凭空地内心又产生了一丝裂缝,黎旭川嗫嚅着:“要是不行就算了。” 只能这么说了。 “她说可以。”单黎挂断电话,对黎旭川说道。 单黎继续朝着前路走动着,她没有再对黎旭川说什么,不过黎旭川却尽力跟了上去,那个身影所透露的信息再明显不过了。 跟上来,单黎的背影这么说着。 根据公交车上的时间显示器的时间可知,从第一趟车算起,到最后一趟车下,是半个小时,经过24站,全程约20公里,横穿了中心广场,是三环路内相当标准的一条南北分界线。最后达到的是文化大道亚禹巷站,黎旭川的一步是74厘米,下车后他走了358步。这样的路程等明年五月份的地铁正式修建好就不会有了吧?真希望那时候自己也能看到呢。 电梯上面闪烁的数字有点像是催命符。 ……单黎敲了敲门,黎旭川开始紧张起来。 开门的女性……黑色的头发,像是正宗印尼黑檀木抛光后经由长久的时间,器物本身分泌出来的油脂在表面形成了一层包浆,延直腰间,看起来十分上等,可那样没有条纹的纯黑色,又不禁让人想起上了漆的风车木,是不折不扣的假货。 眉目清澈,五官精巧细致,面容还残留着些许天真的气息。黎旭川乍看时,便觉得这人与自己的年岁相仿,也就是一名十七岁的少女。 但又不只是那样。 少女看向自己的表情,是一个微笑,四平八稳,看不出瑕疵,可是,明明是自己比对方高了一个头有余,他却感觉自己这身高毫无用处,就气势上,他完完全全被压制住了。 第40章 不是在这里吗? “欢迎回来。”少女将门打得更开了一些,神色稍显正常。 “嗯,我回来了。”单黎这样答道,然后才走进门里面去。 黎旭川看着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有种她们是在进行某种非常神圣的宗教仪式的感觉。 “快点进来。” 也许是他在外面愣神太久了,单黎脱完鞋子换了拖鞋都站在屋内的地板上了,她正在用极其不善的眼神看着他。 “哦哦。”黎旭川有点笨头笨脑地应和着,不过进到玄关后,他又有了种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窘迫感,毕竟,身上还有许多血,脚上所穿的胶底鞋边缘还有泥,他的存在让本来很干净明亮的空间一下子变得肮脏了起来。 “你之前用的拖鞋,在那。”单黎抬了抬下巴,示意黎旭川去看鞋架。 黎旭川看了之后,情不自禁舒了口气,没有被扔掉…… “我先去洗澡。”没有再看黎旭川,单黎对少女说道。 “嗯。” 单黎的身影在客厅中折返了一趟,消失在了那道玻璃门后面。 黎旭川和少女互相看着对方,他还记得方才的那个笑容,冷汗在手心里都快汇成一道水流了,那莫名的敌意,让他心里十分没有底,这场对视,以黎旭川的失败告终。 闷头脱鞋时,黎旭川有种错觉,少女的目光像是一把刀,正在将他包裹着血肉的一层皮整个剥落下来,使得他骨骼材质的框架里只剩下内脏。 “你的衣服都被血弄湿了,不脱下来吗?”少女冷不丁地发问。 “这个……”黎旭川倒没想到少女说话会那么直接,然后他把掩饰的话咽了下去,他这样子不管怎么样都很危险吧?可是从踏进那家炸鸡店开始,他所遇到的人,除了那名牵着孩子的女性以外,所有人的反应都称不上异常,这样的结果,反而让黎旭川感到了不安。 “你不害怕吗?”黎旭川一手捏紧防寒服的衣领,他想证明心中的什么呢?他不知道,只不过要是他是公寓的租客,才入住不久,房东就从外面领回来一名以前的租客,不说是否是拿来压榨自己生存空间的说法,光是这副样子就很容易令人生疑,最优先的应对办法,不管是哪一种,都不该是用那种话来打开话题的。 对危险事宜敬而远之,难道不是人生存的本能吗? “你杀了人吗?”比起黎旭川的外观,少女的问题更加危险。 “没有。”黎旭川不懂为什么要这么问他。 “那就可以了。” 不知道这种可以是意味着什么。黎旭川讨厌这种压抑着,却什么都习以为常的感觉,他脱下防寒服,带着自暴自弃:“我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没准现在警察正在满大街地找我,可能会给你们的正常生活带来很多麻烦。” 黎旭川穿的病号服都没有给少女平淡的表情添上一笔更为浓重的色彩。 “你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吗?” “不是。” “我看你思维清晰,应该也不是。” “你不应该问我更重要一点的问题吗?比如说我这一身血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从医院跑出来,诸如此类的问题?” “更重要的问题?我是经常被说抓不住问题的重点。”少女的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动:“但那是你的事,而且我不习惯打探别人的私人生活,你也不喜欢总被人问东问西的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不对,差点被这种奇怪的逻辑给绕进去了,黎旭川晃了晃脑袋,他这样子,也被包括在私人生活里面吗?搞不懂。 单黎穿着家居服出来了,依旧是无视,就单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不停地换着台。 “你不去洗澡吗?”少女又问黎旭川。 黎旭川看看单黎,又看看少女,他答道:“我的病最好不要碰水,一两天不洗,没关系的。” “你这样说,我总算明白先前那间卧室为什么那么臭了,你总是不洗澡吗?” “啊,嗯,是的。”黎旭川的脸有点红。一开始是医生叮嘱的,化疗期间最好不要洗澡,以免感冒,没有专人护理的情况下,不洗澡是最好的办法了。后来……医院的护工总是那样,初始会带着他去洗澡,次数一多,就只有父亲要到医院时才会给他粗略洗一次,他不喜欢特别说明而让护工丢了饭碗,尤其自己也觉得那样没有生气的□□时刻都发散着正在腐烂的味道,不洗也没什么,但这时候,很可笑的,他害臊起来了。 “温水擦洗一下,应该还是能办得到的吧?” “可以是可以……” “小白,你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单黎的声音有点闷闷不乐。 少女没有管单黎的反应,就像是在这间公寓里,话语权是握在少女的手中一般,她折回单黎的卧室,出来时,手上捧着一叠衣服,上面的标签基本都没被剪:“按我的个子买的衣服,还都是新的,你就先应付一下。“ 眼看着要被塞到怀里来,黎旭川赶紧用衣摆狠狠地擦了擦手接过,一时间,他对于这样的好意有点受宠若惊。 慢步挪向浴室,听到了。 “单黎,牙刷还有多的吧?我上次在厨房的柜子里看到过,怎么找不到?” 眼前的玻璃门折射出一块白色的光斑,一个影子从斜下的方向射了过去。 “不是在这里吗?”单黎的声音不像与他说话时那么坚硬。 水雾升起,磨砂玻璃被水湿润之后,显得有点通透,浴缸里的水,黎旭川花了一段时间才使其拥有了高于体温的热度,用花洒的侧喷放水时,水都是冷的,刚进浴室也是,整个空间没有什么人洗浴过的痕迹,这个痕迹,黎旭川指的是热水的痕迹,地板是有水的,但是天花板上却没有水珠残留。 这说明了单黎洗澡时用的是冷水。 因为能放的出来热水,那就是说故意用的冷水。不知道这是喜好还是特意的……懦弱的心情是他的根性,他很难不去这么想……转眼看到手上的衣服,从上到下都是冷色系的色调,看不出那个少女会喜欢穿这类衣服,要短时间找出这么一套出来,应该很费力吧?黎旭川的内心暖了暖。 洗完之后的问题是? 单黎已经不在客厅了,黎旭川拿过少女递给他的牙刷和杯子,牙刷上已经挤好牙膏了,玻璃杯子不像是专用漱口的,在手中,虎口箍住转一圈,这个规制,有点像是待客时请喝茶用的杯子,成色还很新,是新买的,没准还是刚从包装盒里拆出来的。 “我睡沙发就好了。” 自认为是增添烦扰的存在,黎旭川说道。 “为什么?”少女的疑问又是不解风情。 “我虽然以前是这里的租客,但那间卧室已经租给你了,你使用是最好的。” “你不想睡卧室?” 怎么是这个说法?黎旭川咬着牙刷,在洗脸间里面向镜子看自己的脸。 “我要是睡那,你睡哪里?” “我和单黎一起睡。”少女还在喝牛奶,那股牛奶的味道好像让她有点难以忍受,不过皱着眉头,她还是将那杯牛奶一饮而尽了,她等在黎旭川后面漱口。 黎旭川握着牙刷柄的右手顿了一下,他转过头,对着少女,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疑问。 “单黎没告诉你吗?那间卧室是空着的。” 先前单黎打电话时,好像是有提到‘不过还算是空着的’这样的说法,但是那时候,黎旭川没想太多。 是这位少女特地空出的吗? “家具还在定制中,暂且的话,只能委屈你打地铺了。“ 黎旭川可完全体会不到什么叫‘委屈’,现在,他只要一个不是医院或者那个家的容身之地,就很好了。 “谢谢。” 黎旭川为少女的通情达理道着谢。 少女的表情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讨厌,她依旧维持着那副平常的做派,矜持的侧面与单黎如出一辙。 “没什么好谢的,等价交换,我也只是想为她的快乐出上一份力罢了。”少女的表情皱缩了一下,随即舒展开,黎旭川觉得她有点可爱,就是说出的话让人完全感不到可爱的氛围。 “?” “单黎提到你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我是不想牵涉到这种事情里啦,她没有主动告诉我,按理来说,我没有过问的权利和必要。”少女摇晃着杯子,就像是不想喝牛奶但还是被迫喝了一样:“可因为这样,对待我的态度也有了变化,这就很让人感到难以忍受了,我想要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假,但我不想要她有了你这种事还要对着我开开心心的,啊,我为什么要对种可以顺其自然发展的事情感到焦躁不安?” 少女胡乱地说着,反应之大出乎了黎旭川的想象。 这个之前看起来有些非人的少女陡然间有了烟火气。 许久之后,少女停止摇晃杯子,她定定地看着黎旭川,像是得到了解释的缘由,她说道:“我想我应该是不想要那次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吧。” 抱着玩具,满脸是泥,那个哭泣的小孩子,要帮助的手每次将要伸出去时又只能狠狠的握紧不再动,重复的善良无法形成完整的表达,那种深沉的心情自己的体会得到,于是,不想让它在单黎身上重演。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本,冷的出乎意料,卧槽,我没救了。 第41章 听到了一声呜咽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 窗帘没有拉开的房间内,陈亚舒正在把玩新收的一条假面骑士空我的腰带,将电源开关拨至第四档,按下对应的形态按钮和变身按钮,再将升华形态的配件装在腰带上,拿起一条熏所使用的手机,数字与通话键准备……伴随着变身音效,一条熏的台词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虽然是装备了主角的腰带,陈亚舒发出的却是类似于反派才会有的猖狂笑声。 这个笑声和音效一同持续了三十秒钟。 “今晚去吃烤肉吧!啊哈哈哈哈……”向后仰摆出标准的新房45度,陈亚舒才发现了在床上躺着的手机,屏幕上的光刚好暗了下去。 辛苦了这么多天才难得休息了一会,要是让她知道是谁为了什么没必要的事来麻烦她,她一定会用飞刀把那个DD给斩首掉。 来电号码是单黎,这就让陈亚舒感到惊奇了,哦豁,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这回找她是为了干什么。 懒懒散散回拨回去:“喂,单黎。” “陈亚舒,你今天休息吧?” 虽然奇怪单黎怎么知道,但想到这家伙有偷看她博客的前科,会知道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单黎,你又偷看我的博客了。”陈亚舒记得自己昨天写的也不都是什么好事情。 “没有设密码可不算偷看。” “再说一遍,我设了。” “哦,那就应该是你设置的密码差不多,我用的还是上次那个脚本,一次性就进去了。” “好吧好吧,不说这个,你找我干什么?” “逛街,今天有时间吗?” “开玩笑的吧,你白天竟然会出门,现在也不是傍晚啊。” 陈亚舒握着手机往床上一滚,不知道压到腰带上哪个按键,一连串的日语窜出来,导致她没有听清单黎说的下一句话。 但这不是问题。 “行,你说地点,只要你出门,风里雨里,兄弟我都陪你。” 上午八点四十。 五角场。 “单黎呢?”陈亚舒摊着手问藤白。 “单黎拜托我跟你说一声谢谢。”藤白半鞠躬,神情恭敬。 “啊,我就知道,她是不可能出门的。”陈亚舒有点恼怒自己就这么轻易中了圈套,她看见站在藤白旁边的一个生面孔,不对,还是有点印象的,这是之前住在单黎那的那个小鬼,尽管对方躲得很好,但该看的还是都能看到:“你叫什么名字?” “黎旭川,黎民百姓,旭日东升,川流大海。” “你这名字还真有气势。”陈亚舒略挑了眉,便再问起了藤白:“那说说吧,把我叫出来有什么目的?” “买衣服。” “藤白你缺衣服吗?” “是给他买。”藤白望向黎旭川说道:“我都是网上买的衣服,很少来实体店,现在网上再买,总还要一两天时间,单黎说姐姐你作参考是最好的,她很多衣服都是你买的,比如那些裙子。” “我是看着单黎穿那样会比较好看,毕竟只用知道她的身高,本人来不来都没什么关系。”陈亚舒小声比比。 结束吐槽后,陈亚舒也发现了黎旭川身上穿的衣服极符合藤白的风格,手脚都各自短了一截。这个小鬼和单黎长的有三分像,兼之之前问起时单黎一直闭口不言的样子,陈亚舒心中也有点数了。 藤白,也不是看起来那么需要人保护嘛。 “姐姐你看着我干什么?” 回过神来时,陈亚舒的目光已经落在藤白脸上有一会儿。 “嗯,没,没什么。” 给男士买衣服,相较于女性,其实没有多少选择,问及黎旭川,黎旭川的品味竟然与藤白出奇的一致,这样,可选择的范围又大大的缩小。 到九点钟,包括黎旭川的内裤在内的衣装,都由陈亚舒一手包办好了。 “所以情况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陈亚舒喝着铝皮罐里的啤酒,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坐在她对面,一张休息用的沙发堆满了大大小小纸袋子的黎旭川。 光给黎旭川买衣服就算了,没想到藤白也加入了进来,她只是在路过这家店时,顺口提了一嘴单黎那条裙子是在这里买的而已。 在藤白待在试衣间的这段时间,两个人就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我是说我一个人来也没问题的。”黎旭川打量着陈亚舒,然后说道:“姐姐你不打算去看看吗?我看这里的很多东西都不错。” “你也觉得不错?要是以前,这有人陪着,我肯定是要血拼的,但现在,要买的话,我会等出差的时候去免税店买。” 陈亚舒的眼下有一片青色,这是这阵子她劳累过度的证明,也是她对购物提不起兴趣的一大半原因。 “姐姐你要眯一会吗?等她从试衣间出来,我会通知你的。” “这么体贴吗?”陈亚舒微笑后撑起脑袋,摇了摇头:“这阵子都会是这种状态,要很快回复成平时那种状态,我会感到愧疚难安的。” “那……” “话说,你还不知道藤白的名字吗?竟然用‘她’来进行指代。” “……tengbai吗?她没有对我进行过自我介绍,所以我不知道。” “藤萝的藤,黑白的白……别人不自我介绍,你就不知道问吗?”陈亚舒抬手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太死板的话,以后可是很难找到另一半的。” “这样,我可以问一下姐姐你的名字吗?” “哦,这么快就融会贯通了?但是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姐姐这里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藤白带你过来都没有向你介绍一下我的吗?”陈亚舒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她还是给了黎旭川她想要的答案:“双耳陈,东南亚,马来西亚的那个亚,舒,你就理解为舒服好了,是个随随便便取出来,连想在字典里找到好的含义都勉强的一个名字。” “我倒是觉得姐姐你这个名字很好听。” “拍马屁?” “没有这回事。” “那你倒是说说这个名字好在哪里?” “呃……” “我就理解为你就是这么觉得的好了。” “……” “这样就哭丧着一张脸可不好,总之,按你所想的那样说出来就好了,有时候反而不用顾忌那么多。” 黎旭川抿了好几次唇,他像是在努力给自己做什么心理暗示:“姐姐,我可以问你一点事吗?” “什么?”陈亚舒表示自己很乐意听听。 “这件事我一直很在意……” “你要是问我单黎的胸围,我可是回答不了的。” “我不是问这个,就是那个,就是……” “单黎交的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这种事从一开始我就不知道,问我也没用。” “藤白小姐她和单黎的关系我也有猜出来一些,但我想知道的是……” “这接受能力不错啊,不过,既然是一个男生,你要问就干脆一点,只让我这么猜,我也很为难的。” “单黎她有什么爱好,姐姐你知道吗?”黎旭川双手交叠放在双膝上。 “问我这个,我觉得,嗯,该怎么说呢,你还不如去问藤白,她知道的肯定比我详细。” “因为我还想问问姐姐你,藤白小姐她的爱好。” “单黎的我暂且还算知道一点,你问我有关藤白,我觉得你是问错人了,我不知道她有什么爱好。” “姐姐你不是藤白小姐的朋友吗?” “朋友吗?大概算的上吧,只是我们也没认识多久,不到两个星期,如果打游戏也能算得上是爱好,那这就算一个,她貌似最喜欢《生化危机》,《恶灵附身》那种恐怖游戏,你能陪她玩就最好了,不过依我看,她应该不想玩游戏时坐在她旁边的是你,这跟对你的好恶无关,你别想太多。” 陈亚舒说的两个游戏,黎旭川听是听说过,但他都没有玩过,游戏这方面他接触的不多,玩的最多的也就是电脑自带的扫雷,蜘蛛网牌,应该没人会喜欢看他玩这种游戏。 店铺对面的广场大厦上的广告屏,却是转到了省电视台九点钟播出的《新闻要报》。 两个人不约而同看过去。 黎旭川以为上面会有他从医院失踪的消息。 一身黑的主持人,表情较之以往更加肃穆,听不到声音,只看表情,他一字一句念的非常认真,这种省会城市的电视台主持人,主持素养是一定的,可是黎旭川能觉察到主持人发声时的颤音,遥远的,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这种颤音也是时刻在耳畔回响着,那些人名一串串的,扔到眼前的这片人海里,指不定有多少同名同姓的,如此寻常,如此朴素,但是,没法不那样落下泪来。 【诚华大厦火灾的死亡人数及名单】 滚动字幕不知道持续多久了,黎旭川还没见过一个重复的。 听到了一声呜咽,黎旭川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而,眼睛还只是感受到了干涩,泪水尚未产生,这不是他发出的声音。 抬起头,黎旭川看见陈亚舒她在哭。 捂着嘴巴,那样的哭泣相当克制,脸上精致的妆容并没有这么快化开,但愈是这样,黎旭川愈能感受到几乎能从陈亚舒身体里喷薄而出的悲伤与难过。 第42章 这不是笑话 什么也不能做,呼吸放缓,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黎旭川只是那样呆呆地看着陈亚舒。 当黎旭川看着陈亚舒的哭态发怔时,藤白已经从试衣间里出来了。 羊毛提花的斗篷外套,看起来毛茸茸的,荷叶边,缎带,蝴蝶结,像奶油蛋糕那样层层叠叠的裙子集中了维多利亚时代少女礼服最时兴的元素,假设,黎旭川说的是假设,藤白再在头上扣上一顶方格子圆帽,她绝对可以胜任圣诞节时学校舞台剧上的侦探一职。 倘若藤白不介意拿上烟斗,在她的唇上粘上八角胡子,等闲的福尔摩斯一职与她,也不是不可以。 总之,这不是谁都有勇气穿到大街上的装扮。 显得人年幼,而不是成熟。 黎旭川隔着陈亚舒与藤白对望着,藤白说得对,他们都是那种,对于眼前之事想要伸出手,却不能伸出手的人。 安慰的事,做起来也是需要资格的。 死亡名单上的名字也到了截止的那一刻。 就在黎旭川以为这样的境况要持续到陈亚舒自我回复时,藤白从目光的那边,很快走到了这边来,她在陈亚舒的身边停下,低下身子,长发散落下来,宛若流光般,在陈亚舒耳边的,是她的长发,也是她的双眸。 “姐姐,我们回去吧?” 玩偶背后的发条被人又拧了几圈,陈亚舒赶紧用手帕擦了眼角:“让你们看笑话了。” “这不是笑话。”藤白背手站着:“能救人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 彼时,黎旭川尚且不懂藤白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的目光回到那块广告屏上,死亡名单之后就是感谢名单,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叠加着,除了广大的消防官兵,还有许多民众,陈亚舒的脸在上面很显眼,她长得很漂亮,可是在那一群人,她的漂亮并不能成为显眼的证明,满眼的血丝,颧骨凸显,皮肤被火光映照完全变成了青色,她脖子上挂着的记者证就像是一只水鸟,展翅高扬着,直到飞抵属于它的水面。 直抵现场第一线,不顾安危,却又义无反顾……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时间倒流到火灾发生之前。”路上漫步着,陈亚舒说起话来,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心愿:“这段时间,社会上都在商讨如何对纵火犯量刑的问题上,我才不在意他的出身有多么不幸,他受了多少苦,刚成年又怎么样,他知道他是在做什么的,那些人,可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有自己的家庭,有过去,也有未来,不是那种拼装起来量产型的玩具,损坏了再买一个就能解决的。” “……那家伙是想报复社会。”藤白没有将衣服换回来,因为不想陈亚舒在那里呆太久,结账完毕后,她就直接离开了那家店,现在,穿着这一身,她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可她看样子一点都不在意。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没有谁有义务为谁一时的愤怒买单,社会不公,你就去反抗那种不公啊,有人制造了你的痛苦,你就去找那个人不行吗?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这真的是太蠢了。”陈亚舒摇着头,不停地说着太蠢了这样的话。 的确是太蠢了,黎旭川也想不通,伤人又伤己,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那个家伙的心情,我想我稍微有一点了解。”藤白像是在回答陈亚舒的话,但又不像是……她的表情变得像是产生了戒断反应的某些药物成瘾者一样呆滞。 “藤白,你在说什么?”这不是简单的意见不合,陈亚舒身周弥漫的悲伤骤然间转化成了敌意,不管这个人是否是单黎喜欢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是这样的说法。 “因为,把火撒到不相关的人身上,这样的事,我以前做过不少。” “藤白你是在说你的性格吗?那不一样……” “也许那时候我也是在赌气,但就结果而言,我只是还没有到要把那种愤怒化为实质的地步,空虚的内心想要得到满足,单纯把怒火发泄出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不会理解的人终究是没法理解的,可是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那么那样做也仅是不值一提,我想那个人,可能是抱有这样的想法才做下这样的事情。” “我只想要他死刑……”藤白所说的话,陈亚舒大致理解,但她并不打算认同:“我以前念小学时,也想过读书很烦,老师都特别讨厌,要是本·拉登再搞一次恐怖袭击,就直接把我们学校都炸了就好了,但是,即使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小孩子,我也知道这么做对别人是不公平的,我不想要这样念书,并不代表着每一个人都不想。” “我说了那么多,不是为了那个纵火犯辩白,他已经成年了,应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藤白稍稍停顿了一下说道:“事态的形成往往都有原因,就连台风,地震这样的自然灾害,也是要有地球这样的环境才行。” “藤白?” “不是善良的理由,也不是不善良的理由。没有到那样的绝境里,我想,我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就只是我没有这么做,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没有什么不一样。” “藤白,你还是不要想那么多比较好,不是每一个杀人犯都有杀人的理由,这种时候,我们只要站在大部分受害者的立场去思考问题就好了,假如我们为了那种理由去同情了纵火犯,那么谁又会去同情那些已经死掉的,就连开口说明都做不到的死者呢?错了就是错了。” “不想活的话,就一个人去死吗?”没有概念的时间缓缓流过,藤白的话激起了黎旭川身上一层鸡皮疙瘩。 “只要不给别人添麻烦,是死是活,我想都是一个人的自由。”陈亚舒的话让黎旭川的一颗心险些停止了跳动。 “但那样的死,是不会被人知晓的吧?有的人甘心这样,有的人……”像是电池用尽的机械制品,藤白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 “喂,藤白,你怎么了?”陈亚舒摇晃起藤白的肩膀。 “啊,没什么的,只是有时候会像这样有一些不该有的想法,过一阵就会好的。”藤白不欲多言般,闭上了嘴。 黎旭川走在两个人中央,那种不相容的气场几乎要把他挤压成一个肉饼。 “那个……”黎旭川小心翼翼地出声,但是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她们在想什么,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但要说尝试去理解,黎旭川也还做不到。说到底,这场火灾所造成的影响对自己没那么大,他会有那样的共情,不外乎是母亲也死于火灾。 不外乎吗? 虽然总是以父亲的喜好作为标准来评判自己,身为母亲也完全不够格……但是,母亲也还没有罪大恶极到要接受那样的死状。 意外的火灾尚且不能接受,假如是人为的,就连接受这个词说出来都会令自己感到恶心想吐吧。 肯定会恨那个人入骨的,而那个人应当也要有如此被恨的觉悟。 “那个,藤白,你不是那种会为了一时之快做出这种事的人。” 没有看少女的脸,但少女的声音传达了过来:“为什么这么认为?” “那我就直说吧,我和,姐姐的事,藤白你就不应该这么插手进来,只要我在,姐姐她就不会好受,你根本没必要对我那么好,宽慰姐姐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尽管可以站在姐姐那边,骂我也好,冷处理也好,可是你都没那么做,姐姐不愿意接触我,我也不敢,你也没强迫我必须去接受这一切,说是为了姐姐的快乐,可你的行动方针,应当是想我们和好的吧?” “……那只是因为单黎说你是她弟弟,我本人是很讨厌弟弟妹妹这种生物的。” 藤白没有就黎旭川称呼单黎为姐姐这一事有所微词,这让黎旭川感到了高兴,但是更加高兴的是:单黎是这么和藤白介绍的他吗? “所以你这么说,还是一点根据都没有。” “不,如果是这样,我更加相信藤白你不会做出这种事来。”黎旭川多了几分笃定。 “……” “我从医院跑出来后,当时坐在一个公交车的站台座位上,有几个小混混来找我的茬,被揍了一拳之后,我就下了狠手,真的,我从来没有那样打过人,那时我的想法有点可笑,不管是我打死了一个两个,还是我被打死了,都不亏,因为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不管怎样都是我赚了,可是,在我把脚踩在他身上,感觉他可能起不来之后,我又后悔了。”黎旭川看着前方说道:“藤白,我恨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世界,但是要因此让别人来承受这样的痛苦,我会更恨那样的自己。” “你这样……就变成单纯的自杀了。”藤白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收回之前的话,真正善良的人,不会存在甘心或者不甘心这样的想法,他们伤害的对象只会是自己。” “但这样,留给旁人的,又只有愧疚一途了。”就像舞台剧最终是要落下帷幕一般,藤白做了结束语。 第43章 我,想活下去 藤白的手机打不通父亲的电话。 电视上没有关于病人在华生医院失踪的新闻。 围绕着事件发生的公交车站,也没有警察多加注意过的迹象。 父亲他好像忘了还有自己这个儿子,保温杯里有热水,黎旭川转开盖子,小心地喝了一口,他现在坐在能看见自己之前待着的那间病房的一张长椅上。 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那个房间的窗帘都没有拉开,有人住的话,不会是这种情况。 “不救我,姐姐她会觉得愧疚吗?”摸着肚子,黎旭川还没有觉得饿,但是出来那么久,也该回去了…… 两天以来,他还没有找到能够和单黎碰面的机会。 单黎白天都不会出门,但故意避着他的可能是一定的,傍晚出门以及晚上回来时,只要他在,单黎的一切行动都会加快速度。 话说不到两句,目光就从来没有落到他身上来。 “于情于理,她应该是不想救我的。”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造成这样的矛盾,黎旭川站在医院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情况,不行,要是碰到了父亲的人,就会被直接抓个正着,再想出来就不可能了。 自己也还不想把这几天的经历告诉父亲。 从建筑物的影子下走出来,从黑暗处走到亮的地方,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那个瞬间,听得到体育场两翼观众的呼喊声,天空一片湛蓝。 黎旭川抬起头,闭了闭眼,又将头低下,他想起了第一次参加足球比赛时的感受,好想,好想,再像那样上场一次。 在有铜像的喷水池旁,黎旭川看见了和那晚所见别无二致的一只易拉罐,看看四周,没有多少人,可利用的空间还算大,他咬着嘴唇接近,右脚尖踢起来,落在脚背上,绕后,左脚跟再踢到面前,膝盖顶起,易拉罐跃至半身的高度落下,和远处垃圾桶的收纳口形成了一致,他锁紧脚跟挥动右小腿。 进了。 黎旭川笑起来,不过……应该是没有控制好力道,易拉罐从另一面的出口掉了出来,他叹了口气。刚要走过去把易拉罐捡起来,一个女生已经做了这件事,易拉罐落进里面的垃圾袋,与别的易拉罐交击发出犹如风铃一般好听的声音。 女生对他笑了笑。 啊,这样子,就像是小时候看的那支公益广告一样。 黎旭川感觉自己也能像那样笑出来,他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嗯,好像还不错。 就这么在街上走着,在抵达公寓前的那一小段路上,黎旭川看到了单黎的身影。洋溢着的色彩,没有和周围任何事物发生化学反应,除了藤白,也就只有单黎了,而藤白的身高如此,这个人就只能是单黎了。 中午出门,还真是罕见。 远远地看着,一点也不敢接近……黎旭川却在紧随其后的身影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是那天晚上围殴他的其中一人,因为只能被迫看着他们的行动,所以虽然是在黑夜中,也能看得很清楚。 看样子是伤势不重,所以很快就能自由活动了,他的身边没有同伴,还真是闲不下来呢……男子跟了单黎一会后就凑上去,不清楚中间聊了什么,单黎单手拎着的塑料袋就砸到了他的脸上去。 袋子里装着什么很坚硬的东西。 那个动作,那个角度,紧接着能看到的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血液,和那晚黎旭川所做的很像,但单黎手中的塑料袋并没有放松,砸完人后,袋子里面的东西都没有掉出来。 只看单黎脖子以下的动作,大概只能认为她仅是抬了抬手,可能…… 吃了下腹的一脚,吃了瘪的家伙抱着怨念的表情狼狈离开了。 那家伙低着头跑掉的样子就像是失了恋被甩掉的小姑娘,擦肩而过时,黎旭川为自己这个神奇的比喻感到了开怀。 稍微有点幸灾乐祸了。 在单黎进入走廊的拐道约一分钟后,黎旭川听到了电梯运行的声音,再半分钟,他才迈动步子跟了过去。 等待电梯的房客都进入了电梯,黎旭川正好看到待在电梯按键处的女子问最后一名进入的男子要去几楼的场景,双脚与列为拐道的区域还间隔着一条线,电梯里的人注意不到自己……电梯门关上了。 走到电梯旁,摁亮向上的按键,黎旭川退到一旁,心安理得地等待起下一趟电梯,然后,他转身,明晃晃在眼前的,是单黎的脸。 单黎并不在那一批乘坐电梯的人里面。 犹如电影慢镜头那样,单黎背靠着墙,双手抱臂看着他,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黎旭川咽了口气,却有种自己正在面临死亡的危机感。 纯白无瑕的手伸入了塑料袋中,拿出一罐可口可乐,黎旭川不知要有什么样的反应,那罐可乐经由一条漂亮的抛物线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过于冰冷的温度刺的黎旭川接住的那只手差点把可乐摔到地面上去,好在他认知到了这样做会接受如何的恶果,硬生生忍住了。罐装可乐外面有许多水液,这是和常温的空气接触后的产物。 现在天气已经很凉了,黎旭川想不到还会有人在这种天气里喝这种冰饮料。 单黎黑如永夜的双瞳示意黎旭川拉开拉环。 她这是请我喝吗?怀着这样的想法,黎旭川尽管对碳酸饮料一向敬而远之,但盛情难却,他决意还是接受这样的好意。 拉环拉开,泡沫溅了黎旭川一脸,然后他就看着单黎走过来把他手中的可乐拿了过去,她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 是忘了,这袋子刚刚接受了单黎那一击,泡沫都是蓄势待发的。 再喝了两口后,单黎用手背擦了擦嘴,她把塑料袋的带子往手腕处移了移,那只手拿着可乐,另一只手从里面又拿出一罐来,五指握着上部,水液从她的指尖顺延流下来,滴在黎旭川的手心上,罐装可乐的底部稳稳当当地,亦是轻轻松松地放在黎旭川平坦张开的手掌上。 感觉好神奇,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身体就做出了这样动作。 “生气吗?” 单黎这样没有重点地说着话。 “这阵子我对待你的态度,比起平常人都有不如。”单黎喝了一口可乐,说道:“小白说,这不像是以往的我,但是以往的我是怎么样的,她又知道吗?” “我一点都不想救你,不管你死成什么样子都不关我的事……” 单黎吐露出让黎旭川心头有些发凉的话,他勉强使自己挤出一个笑容:“这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吗?假若是人之常情,那么我怎么不能把你当作是一个平常人来看待呢?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由下一代人承受,这是我明白的,问题就是一旦胸怀放的太开,我会想起家庭破裂时,我所遭受的那些不幸,那种两难的痛苦驱使着我不能将你随便视作是任何一方来看待,这是我一直不想与你正面交谈的原因。” “最重要的不是社会的评价而是自我的心情,小白就是那样的人,我也向往着,要成为那样的人,我觉得我不会因为你的死而产生任何名为愧疚的情绪,她却觉得,要是那样,我就只能变得愧疚了,换位思考这种事没有多少科学依据,不是你觉得,而是我觉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理,她犯了别人都会犯,可她绝对不会犯的错误,可是我却没法反驳她。” “是她变了还是我变了呢?我不知道这种事。” “但我知道,只有这一次是例外。”单黎拿起手中的可乐,和黎旭川小小地碰了一个杯,可乐高高举起,像是在明示着什么东西的胜利:“有些事没有做过之前,人们不会计较它的得失,因为贵在尝试,可我还不想拿一个人的生命去做这种尝试,这是我的事,却也是为我担心的她的事,不考虑你,我也要考虑她,她不想我有那种愧疚的可能,就只是这样。” 话说了那么多,假如单黎没有这种愧疚的可能,藤白她怎么可能会插手进来?黎旭川对于那名叫做藤白的少女的本质,还算有些直观上的认识,他还不会把自己看得那么重……看着单黎有些恬静的侧脸,黎旭川为自己的以己度人感到了羞愧,根本不用想那么多,一开始就向单黎选择救援,单黎不说一口答应,也绝对不会一口拒绝的。 真正善良的人并不是自己。 没有拒绝父亲的安排住在公寓,从无望的医院里跑出来还要专门挑相反的方向,觉得要死了时看到单黎的那一刻的安心感…… “我,想活下去。”黎旭川拉开可乐的拉环,泡沫再次溅了他一脸,他喝的有点呛:“我不想死。” “还要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很多新鲜的东西想要认识,足球,也想一直踢下去……”黎旭川吐出一大口气:“姐姐,我的白血病需要你的骨髓,我想要你能够使我活下去。” 空气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重新开始了流动。 “刚刚,你是叫了我姐姐,对吗?” 糟糕,太过于得意忘形了。黎旭川呐呐不敢言。 “那罐可乐标价三块,结束之后别忘了还给我。”单黎走进电梯里,那个方向,谁也不知道她的表情是怎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罐装可乐标价,两块五。 第44章 藤白,你要去哪儿? 大学时的室友是很热心的社区服务者……每个星期都会空余一些时间去疗养院,孤儿院做义工。 单黎曾经被拉着也去做了一两次。 大一献血,受着那位室友的影响,单黎后面还在国家骨髓库建立了资料卡,暂且算是两百万资料库中的一员。那时候,绝对不会想到这种可有可无的善举会为那个男人的儿子提供帮助。 省级分库负责人的电话打到自己的手机上时,单黎有想过,假如那时候没有建立资料卡,她就不会跟如今的这一切搭上关系。 要是没有去献那次血就好了。 抱着枕头躺在床上,那个孩子就睡在隔壁的房间,单黎的脑子里也还净是徘徊着这种无聊的念头。 ……那个孩子要是脾气不好,自己也有很好的拒绝理由了,可惜不是。 有时候是起不来,有时候就是不想看见,还好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单黎感觉到了解脱。 有藤白在,温暖的阳光下,这点阴霾也便被单黎抛到了脑后。 继抛出父亲这个词后……弟弟?为什么要这么对藤白介绍那个孩子,脱口而出后,也不想深究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 听说那孩子为了稳定病情已经吃了近一年的药,没想到会恶化,本来是吃药就能解决的事一下子闹到了需要骨髓移植的地步,那种不能接受的表情倒是没有在那孩子脸上看到过一次。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心中才会感受到强烈的不适。 在那个男人再次打电话过来时,这种不适一下子就发作了:这不就像是那个孩子很懂事,自己这个年长了许多的大人还在发小孩子脾气吗? 他若不是那个男人的孩子,自己不会这么犹豫不定,说到错,一切都是他是那个男人的儿子的错。 ‘谁叫你,是个破坏了我的家庭的私生子呢?’ 毒性猛烈的液体顿时腐蚀了脑髓,眼前的事物在转瞬间,颜色也变得非常不明朗。 天色黑暗下来,像是死者复生那样,单黎没有管被身体压到发麻的胳膊,她直直地坐起来,用了很久,很久,很久的时间,她才想起来,如今住在这一间公寓里的人并不是只有自己。 藤白?! 慌慌张张从床上爬起来,怀着极度后悔的心情,她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往下压,后拉。 道歉的话尚未在腹中形成草稿。 黑暗中只能看见那一束过分明亮的光,目光被迫使只能看向光中的人脸。 说实话,白惨惨的一张脸,细节部分全部被弱化,在这样的夜晚,其实是很吓人的。 单黎差点就笑出了声,说来也怪啊,为什么呢,和藤白在一起的时候,不论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事,都像是太阳之上一层虚掩的云或雾,只要太阳出来了,什么不快都可以当做是不存在,不,是本来就不存在。 纤细易折的腰身,只要力道再大一点就会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但能让她沉溺进去,那也是事实。那种醉人的香气,至今也不清楚是用何种花朵的汁液调配出来的,可它在藤白身上从未改变过。 三方会面后,手机上那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再也没有了,单黎还以为这种事已经告一段落。不管怎么说,以那个男人的财力,并非只有自己一个选择,这一个星期过去,要找,应该也是能找到的…… 看到付柳生腋下夹着的人,单黎只是表面力求镇定。 结局皆大欢喜,所有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这小子是喝多了酒,现在在说胡话吗?他怎么敢这么说?他哪里来的脸这么说? 气死了,真的要气死了,真恨不得气得跳脚,在脑袋上安个烟囱像个托马斯小火车那样拉鸣笛,紧随之后又像是破罐子破摔那样,握紧了双拳,精神平静了下来。 不想回医院是吗?好啊,这么大的脾气,还有力气打架,那就让你一晚上继续这么游荡也行啊,被打死了也不关她的事。 准备关门,对方倒是在自己喊之前乖乖出来了。 先前不是那么有骨气的吗?怎么这么站在路边,又是一副吊死鬼的样子呢? ……还知道用押金威胁她?也不是那么没脑子嘛。 守信也是单黎做人的基本要求之一,她自认为无法推托,才那样接受下来的,在电话中也是那样和藤白讲的,电话里说的好好的……单黎不明白的是藤白对那孩子的热切态度。 藤白会对自己以外的事物表现出那种几乎等同于事力亲为的样子吗?从前没见过,以后的也根本没有想过。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存在?藤白的眼里只应该有自己一个人,这理应是千真万确的,无可辩驳的真实。 可是,才把那孩子领回来,藤白的表现就让她大跌眼镜。 “我虽然说了他是我的弟弟,但那时我不是真的有把当作是我的弟弟来看待的,我只是随口这么说说而已。”在客厅的灯都熄灭了之后,主卧室的灯光还很明亮,单黎在床上和藤白面对面盘腿坐着,她将自己与那孩子的一切干系都挑明了:“所以,只要按照平常的租客那样处理就好了,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要说。” “随口这么说说?单黎你平时对我也是随口那么说说吗?” “这不是一回事,他怎么可能和藤白你比?” 藤白盘腿的坐姿在刹那间转换成为了鸭子坐,不待单黎说她可爱,左手半握面向右方叩在左膝前小半个手掌的位置上,左手肘弯曲到两臂只有九十度,身子前倾低下,右手掌平摊开,拍着床,她的眼中燃烧着火焰:“单黎,你到床下面去,我们再说。” 麻溜地下床,跪坐在地板上,单黎洗耳恭听的样子都摆好了。但藤白没有把脸转过来,她躺下,拉了被子,只把自己卷成了一只毛毛虫:“单黎你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女人变脸都是那么快的吗?这没头没脑的,连猜都不好猜。 “至少给我留点盖的东西吧。”上床后的单黎推了推藤白,藤白也没理她。 后面的剧情发展就是,要庆幸身体比较好,一晚没盖被子也没有生病。 “你不准备出门吗?”藤白问她。 “小白你骗我。”单黎蜷缩在被窝里,脸都没露出来。 “骗你什么?” “你说的我们出门逛街,不然我是不会给陈亚舒打电话的。” “哪里有问题吗?” “你为什么要带着那小子?” “因为是要给他买衣服,单黎你衣服够多了,不用再买了。” “哼,那我不去。” 藤白带那小子去买衣服的时候,单黎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根本没睡着,她应该是很困的,可是,就是没有睡意。 那天的晚饭是在一条观赏船上解决的,吃的烤肉,很想吃的陈亚舒被藤白拜托把那小子送回去,并没有吃到,所以,这是属于单黎与藤白的,两个人的约会。 很多顾客在酒足饭饱之后都会在围栏处看看风景。被折腾的那么惨,单黎再不知道藤白是为什么生她的气,她也太迟钝了。有那孩子在的时候,总会不自觉把分散部分的注意力过去,这很难不让藤白感到不满。 单黎没有动,从窗内望出去,流动的夜景就像是倒映的星空一般,共同的记忆中,她想起了那时候和藤白共同看过的《银河铁道之夜》。 这种默契无与伦比,单黎这么想的时候,藤白就和她聊起了这本书。 璀璨的人工灯光不正是那样在眼前形成了一道银河吗? 车窗之外,是那边的世界,是在这条船上的诸位都没法触及到的,只属于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容身其中的世界。 康贝瑞拉是已经死掉的人。 乔邦尼是活着的人。 活人与死人为邻……在故事的最后,乔邦尼早就知道康贝瑞拉死了,可是他不想承认,拼命挽留,拼命求证……人性的丑陋在那时被暴露得最为彻底。 藤白是觉得她会变成乔邦尼吗?怎么会……沉在时间之海中最底处的沙砾被浪潮重新翻到了海面上。 然后。 “康贝瑞拉,康贝瑞拉,你怎么不说话啊?”单黎模仿书中的乔邦尼说道。 藤白没有理她,像是一点都不想和她玩这种无聊的小把戏。 ……单黎便放弃了独角戏,吃完,也该结账回去了,她刚要开口这么说的时候,藤白却先于她站起来,以平常那样的姿态,从她的对面走过了她的椅子,目不斜视,轻巧地说着:“单黎,我也该走了。” 关于人性的部分全部都被从那副躯体中剔除出来,这样回答的藤白,就像是已经死去了一样。 单黎情不自禁,拉住藤白的手:“藤白,你要去哪儿?” 藤白一声不吭,空洞洞的眼神,就那样凝望着她。 很早就发现了,那个孩子的身体很虚弱,每天都要吃很多药,明明冰箱里有足够果腹的东西,饿了快两天了也没有吃,胆子很小,都不敢和自己搭话,就像是怕惹怒了自己……如果是听从了那个男人的话来博取她的同情,能做到这一步,她也是要佩服的。 ‘会那样把那个孩子归为不可原谅中的一员,一定是我自己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真正的死亡。’ 第45章 笨蛋,这可不是许愿池 好似只要把藤白代入进角色,再不能理解的事也能够理解了。一想到,不,一点都不敢想藤白会遭遇到这种事。 “这就当我是在积阴德。” 看到那孩子有点亮闪闪的目光,单黎有点不适应,她这么对那个男人说道。 骨髓移植属于比较高端的手术,首都的人民医院血液研究所是最好的选择,但捐献骨髓却不用那么麻烦……这样一来,那个男人也不会再找自己了,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蛮好的。 父亲这样的称呼,就让它泯灭在历史中的尘埃中吧,气急败坏也好,伤心落魄也好,当自己将那辆显然是那个男人用来修复关系的宝马当作是迟来的生日礼物时,心中的答案已经有了。 渴望父亲的自己,从十二岁到十八岁,已然等待了太久太久……够了。 “姐……单黎,我会来看你的。”挥手作别的男孩子,面容上多了些生机。 不让那孩子在那个男人面前称呼自己为姐姐,这是单黎与他订立的,一个小小的约定。 说是这么说,但约定这东西本身能成立的可靠度就存疑,关乎时间,关乎利益……毕竟,往往没有被遵守的约定才是人们口头上最经常提起的。 反正,单黎不会再称呼那孩子为弟弟的。 在正式的骨髓采集日前,单黎要住约四天的院,简单的体检后,她就住在黎旭川之前的那间病房里,高级的单人病房,虽然不是三甲医院,待遇也不是寻常的普通病房可以比的,自带卫浴,有电视,还有电脑。 ……电脑里没有下载一个游戏,扫雷和蜘蛛网牌的记录却是出奇的高,稍微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每天要打两次动员针,期间出现了一些不良反应,轻微的发热让人觉得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单黎你这样子好可爱。”负责看护的藤白却说出了这种让发热情况更加严重的话。 “哪里?"顺带的声带嘶哑让单黎的话语都变得尽可能的简洁。 “脸色比平常红润,嘴唇颜色也很新鲜,眼睛波光粼粼的,我感觉我只要多逗你一下,你就能立即哭出声。” 头脑发热使人视线模糊,单黎感觉藤白这么说话的时候,好危险。 “你要是能够一直这么躺着也不错。”藤白的发言更加变态了:“洗漱什么的,我都可以帮忙,上厕所,洗澡,啊,我想起来,小学的时候,扶老奶奶过一次马路,一直都是我的梦想来着。” 只是有点发热,还没发展到半身不遂的地步,那种可怕的想法还是不要有了,另外,藤白你的梦想那么廉价吗?哦不,不如说现在,这种梦想还蛮富有勇气的,算了,不提了,再说就要涉及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核心命题了。 咱小老百姓还是安分一点会比较好。 嘴巴上这么说着,但藤白愿意提供这样的福利,单黎其实蛮乐得做一个残疾人。 已经很对藤白的动手能力感到担忧了,可真当自己变成了那个试验品时,单黎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 洗漱还好说,单黎能忍受自己的脸变成面团,牙龈出血的问题在自己刷牙时也会出现,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上厕所…… “小白,我已经坐在马桶上了,你不用就站在我面前吧?” “面前?没有啊,我在外面。” “我知道,但这道玻璃门比家里的那道还要透明一点,你这么站在外面,我觉得我这样没穿裤子,你能够看得很清楚。” “也没有很清楚,但颜色对比还是很明显的,前两天我就发现了,单黎你天天昼伏夜出,肤色比我这个天天要用身体乳的还要白很多。” 洗澡也是……完全的一言难尽。 “小白你能跟我说说,你上次是怎么给陈亚舒洗的澡吗?”脸胀得通红,单黎感觉体温越来越高。 好熟练。 “陈姐姐吗?好像是,嗯,我给她放好水,把人放进去,我以为用花洒冲了那么久,怎么也该醒了,可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一直东倒西歪的,完全没法弄……” 这么一提,藤白反倒是生起气来了,唉。 这天,单黎早上五点就起床了,做完各项检查,她到专门的科室进行骨髓的捐献,如今的技术较之十年前,又要先进许多,所用时间,并不比以前在血站献一次血长,血量,看样子,也不到一百毫升。 那一小袋血,将由医院的工作人员带往首都,黎旭川的手术也将在这天的上午八点钟进行。 “嘴巴觉得干吗?”医生采集完毕后,问道。 单黎感觉有点,她点点头。 “手脚也有些发麻吧?这都是脱钙时会有的正常情况,过一阵子就会好的,要是有需要,可以打一支葡萄糖酸钙注射液。” “医生,要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昨天就该给我打了。” “不是某人在住院这几天的表现有点让人看不过去吗?我觉得可以给点苦头吃吃,嘛,虽然我觉得我这么做,可能是在给你送助攻。” 也不是不知道藤白和自己这几天确实有点腻歪,会让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上心,也不是不可理解的事,但这位医生,这么做可是对病人的不负责,自己到底知不知道啊……就看在还算熟的份上,不计较了。 “我会给院长邮箱写建议信的。” 引起后者的一阵手忙脚乱后,单黎带着笑容离开了那个地方。 单黎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和她无甚关联了。 无可捉摸的命运一事,人类能够做的只有祈祷吧? 结果就连出院手续还是要自己一个人办…… 出了医院大门,单黎看见藤白正蹲在广场正中心的喷水池旁,往里面丢硬币。 迪士尼动画里的公主才会穿的裙子,外套披肩像极了单黎看过的某部动漫里的魔法少女,啊,结果为了配套,还是去买了一种颜色的贝雷帽。 真的是非常可爱啊,嗯,说是最可爱也不为过了。那天晚上吃烤肉时,因为没有及时夸赞这身衣服,又是被藤白借题发挥归类为注意力分散的一种了。 要在藤白看到她之前,先将那份夸赞补起来才行,但是,从单黎面前过去的那一道白色的弧线,让她忘了这最初的目的。 笨蛋,这可不是许愿池啊,而且,那一面,是有印着国徽的吧?这种硬币以后可是有相当大的几率升值的,具有收藏价值。 浪费啊浪费。 “单黎,你这副表情……我穿这条裙子,你有什么不满的吗?”站起的少女,走到单黎面前,仰着头说道。 说到不满,也不是没有。 “这么繁复的裙子,就算台风来了,也是没办法看到内裤的,这样,是没有灵魂的。”单黎煞有介事地说道。 这种情况下,分明是不该说这种显而易见的使人生气的话的,单黎感觉自己脱钙严重,看到藤白的脸色变得像是锅底后,她调转话题,给自己找了理由:“真是的,就只有刚开始两天还在医院跑来跑去,昨天就完全看不到人影了,所谓的恋人,也不过是这种程度。” “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只有我是自己给自己办出院手续的。”气愤之后就是卖惨,单黎故意放低了声调。 “这……这……”藤白的拳头抵着下巴,神情有些彷徨,单黎这一招对她效果拔群,但藤白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她双手握拳,往下,手腕稍稍往上抬起,半踮着脚,瞪着单黎:“不是单黎你说的我还在备考吗?不好总是不看书,而且我待在医院也没什么用。” “我没说没什么用这种话,我说的是,小白你什么也不做也没关系。” “这不就是没什么用吗?” “那就是我说错话了。” “知道就好。”藤白没有太过于较真,但脸上的不满还是有的:“走吧,这个时间点,刚好是上班高峰期,不快一点,公交车可能要很挤了。” “我可是才出院的病人。” “怎么了吗?我问过医生,过程就跟在血站捐献血小板一样,不会有什么事吧?” “有什么事倒是不至于。” “那,打辆出租车怎么样?现在打车软件很多,整个行业的价格跟我刚开学时相比,还低了一点。” 不知不觉,藤白也被单黎传染了这种爱节约的好习惯。但现在,单黎想要的可不是这种好习惯,藤白在医院陪护时就很好,怎么这时候就那么不上道了? “这里距离公寓也没有多远,用走的吧?”单黎说道。 “光走,怎么也要半个小时……算了,到时候走累的也不是我。” 这样说的,好像身体素质就比自己好了多少似的,单黎在心中偷笑出声。 走着走着,藤白感觉右手边有个什么东西靠了上来,她保持了相当的冷静:“单黎,你干什么?” “动员剂打多了,有点腰酸背痛,浑身使不上力。” “所以说,一开始就打出租车啊。” “比起膝枕,我是觉得偶尔这么做也不错。” “你为什么觉得坐出租车我就会给你膝枕?” “我要是让小白你那么做,小白你会不那么做吗?对了,做骨髓采集的时候,出现了脱钙情况,小白,我现在嘴巴很干的。” “……卑鄙。” 第46章 你这,就很虚荣了 枯树落尽死叶。 夏绪在手机的备忘录上打下这一行字,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又全部删除掉。 “夏绪,你有听见我在说话吗?”辅导员拿着文件夹敲了敲桌子。 夏绪才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嗯,听到了。” “那你说说,我刚才说了什么。” “一,考虑到学校教育系统数据安全,今晚教务处会对系统进行备份升级,服务器断开时间不确定,预计明早九点恢复。二,下午两点有名企进校宣讲机械专业的就业形势和教育行业的专题报告,除了还在考研的学生,最好都要去看看,有意向的,准备了简历就带上。三,听说食堂那边有条蛇,虽然天气已经慢慢转凉了,但还没到冬眠期,大家走在路上尽量不要看手机,看着点路……” 拇指划动着手机屏幕,夏绪慢条斯理地说道。 “整理的很好呢,真不愧是我的班长大人。” “导员,都说了,不要总是这样给自己脸上贴金。”悠然之后,夏绪的语气有点不耐烦:“明明这些事通过企鹅或者微信就可以通知到,非要我来办公室,很浪费时间的。” “你可真是,研究生才是信息工程学院的人,这么快就给你的辅导员使脸色了?”留着长刘海的男子收紧了双臂。 “我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开个玩笑,主要是现在班干部们大多都有事,朱保义已经找到工作了吧?罗羽也不能总是麻烦他,韩瑞宇,算了,那小子不靠谱,至于……我的总结能力很差,用语音电话一时又讲不清楚,没办法,总是要辛苦一下你的,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请你喝奶茶怎么样?” “导员,好歹也是社会人了,还请奶茶,很寒酸的。” “那,像你这样的女生,平时都会喝点什么?” “最近没有什么想喝的,吃的倒是有推荐,星巴克的小蛋糕,吃着不错,摆着也好看,送出去也比较有面子。" “有道理。” “所以说,除了这种该怎么讨好女朋友的问题,导员你还有别的事吗?” “被你看出来了?” “不如说导员你每次私自找我都是这种事,明明这种也是可以企鹅或者微信直接说的。” “不行啊,我的企鹅和她是关联的,微信也总是会被翻,上次这么和你聊过之后,可是被她发了好大一通火。”男子嘴巴上这么说着,脸上闪现的表情却是甘之如饴的。 好恶心~~ “没有牵涉到我还真是幸运,我说,作为一个男辅导员,总是单独约谈女学生来办公室,影响也不好吧?” “这没事,办公室里的各位老师都可以帮我作证。”辅导员战术后仰,对着一名路过的男子说道:“李老师,倒茶时也帮我满上啊,我一般都有给你倒的。” 夏绪向李老师道了声好:“说到底,办公室里有那么多女老师,为什么非要问我?” “因为大家都说夏绪你对爱情这方面的事处理起来很拿手,班里不是被你凑成了好几对吗?而且个人喜好对于学院的年轻女老师们来说可是秘密,系里本来就是男女比例严重失衡,一旦说出来,就会被想要撬墙角的男学生捏住把柄……夏绪你不是还没有男朋友吗?我帮你透露出去,没准会有什么意外之喜,不用太感谢导员我哦。”辅导员接过李老师递来的杯子,刚说完,一喝,就被烫了下嘴,疼得直嘶声。 喜剧效果十足。 但夏绪没有笑,她看着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说:“不是我不想谈恋爱,但总感觉,和男生打交道多了之后,就很容易被当作是军师那样的角色,导员你不也是,在要追求女孩时,完全不会考虑到我吗?” “啧,夏绪你这话说的太引人误会了。” “实话实说,导员你认识我的时间,是比你现在的女朋友要早吧?我从大一开始就是班长了,你那时也是才做辅导员,明明是我先的,论熟悉程度,也是我要更深厚一些,但你就从来没有对我表现出过一个男性对于女性正常会有的样子。” “我长得很丑吗?” “咳,咳咳,夏绪你怎么能说自己长得丑呢,你的长相可比平均线水平强多了,虽然我是辅导员,表层来说,也算是一个老师,老师怎么能对学生下手呢?” 李老师在旁边听得咂了咂嘴:“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 “是这个原因吗?”夏绪摆明了不信。 辅导员扶额:“你这么说,好像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我想想是为什么,嗯,应该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是一个可以拿来攻略的女孩子来看待。” “攻略?”这个词对于夏绪来说,还算新鲜。 “就算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会挑对自己有些好感度的下手,我是这样。”辅导员笑了笑:“夏绪你有一点是爱情层面上的喜欢我的意思吗?没有吧?你对导员我的爱,我可是一点都感受不到。” “可是……也存在那种明知道对方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度,还会冲上去表白的人吧?” “那一种的前提就不是要成功,只是一种交待,失败后就会自我说服,也就没关系了,谁没有这么年轻过的时候呢?” “被拒绝了一两次就放弃,这样还算是爱吗?” “那夏绪你所理解的爱是什么呢?紧追不舍,给你爱的人带来困扰吗?” “我不知道。”夏绪脸上的红晕消退下去,她不再激动,眼中也出现了迷茫的色彩:“至少,我见过很多被拒绝的人,并不会为自己的失败感到气馁,他们往往会认为自己不够诚心……总是这样的说法。” “不肯正视自己失败的人,在哪个领域都有,这并不稀奇。我还见过为了掩饰失败,将自己被拒绝的理由理解成对方看走了眼,不识货……男方会说女方绿茶,女方会说男方颜狗……你应该也有听过吧?” 夏绪一时语塞:“……班级群,导员你看过了?”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开启了匿名聊天,但猜的话,左右就是那几个人了。”喝茶的辅导员莫名给了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还不是因为除了群主,就只有管理员有这个权利吗?管理员一共才几个人? “我觉得,如果藤白告诉大家她有男朋友,其实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夏绪想到那天那个男人所说的话,顿了顿说道。 “你是属于认为藤白有错的那一派吗?夏绪。” 夏绪本能地想否认,但是,她回答那个男人时,语气就不如何坚定,现下,就更没办法心口如一了。 她沉默了。 “我一直觉得夏绪你在班级内起的是一个人际润滑剂的作用,对人与人交往的事情应该相当了解,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就变得看不清自己了呢?” 夏绪迟疑了一下,说道:“可能因为我是那种交了男朋友就会大肆张扬的女孩子吧,我对藤白遮遮掩掩的表现,感到难以理解。” “你这还属于可以讲理的范畴。”辅导员若有所思,他将杯子放回桌面,从抽屉里拿出一封牛皮纸材质信封的信,交给夏绪:“之前我说你总结的很好,但是有一点漏了,要冬天了,学校热水系统要换表,现在需要统计每个宿舍学生的姓名和学号做表再交上来,这是生活委员的职责,我本来是可以直接通知她的,但是现在,我让你去通知她,这封信,是那个来宣讲的企业的人给我的,他让我交给藤白,现在,我也让你去交给她。” “导员……” “就当是我给你的,一直帮我做参谋的谢礼吧。”辅导员再度端起杯子,他做出请慢走的动作:“大一刚开学,你就和我说过很想跟藤白做朋友来着,她那个寝室的事,你也关注了很多,一开始就没有信过的你,不应当在这时功亏一篑。” “为什么呢?导员,你会这么相信藤白。” “可能是,我原来有被骂过颜狗的经历,以己度人,不是亲眼所见的真实,我是不会信的。” “我知道了。”夏绪握着手机,两手接过信封:“导员你知道这封信交给藤白的目的吗?她之前有向这所企业投递过简历?”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你以为这是高考录取通知书吗?结果还会给你发到学校去?” “学校?我的高考通知书是直接发到家的。” “是,是吗?我那时候都是统一发到学校的。”男子憋红了脸:“不提这个了,你这样聊下去又要没完没了了。” 被赶出办公室的夏绪吐槽的话语,在办公室内还能听到:“每次聊的没完没了的都是导员你吧?也好意思这么说我?” 围观已久的老师们都闷头笑出了声:“老辛,为难你现在连心理健康教育中心的事都一起做了,通知书统一发到学校,那是早十年前的事了。” 辛姓辅导员摆出一副汝等都是无知人类的表情:“这个我当然知道,但地址写学校也是可以的吧?你们不觉得通知书发到学校,然后家长去取,被孩子的老师夸赞说考的不错,是种很不错的感受吗?” “你这,就很虚荣了。”这会儿,李老师的茶已是泡了第二次,味道刚刚好。 第47章 小姐,你的炸鸡套餐… Konmai Quality是一家装修中规中矩的炸鸡店。不过,虽然是用字母写就的招牌,夏绪一点都不懂这两个看样子是英文单词组成的短语是什么意思。 “K,O,N,M,A,I。”夏绪念着,手在空中拼写起来,她脑袋应该没出问题,她背过的单词里根本就没有这个。 查了查手机词典,也没有。 确认过这家炸鸡店的地图定位,夏绪抱着疑惑还是走进了店门。 藤白不会跟她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地处城市天际线区域,虽然是上午十点钟,这家店的生意也非常好,一进去,感觉座位都坐满了。店里的设计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夏绪没走两步,凭空就觉得手指变得冰凉了起来,呼吸了一下,暖气还是开着的,那种冰凉就像是她单方面的错觉。 另外,店内的光线有点暗,但除了这点,其余的也没什么异常。 藤白坐在最里面的角落旁,背靠仿真绿植墙,希腊编发,A字造型的中圆裙幅短及膝盖,及膝袜,夏绪走近时,注意到了那条裙子腰间打的细细的褶,白色,少女风,这是过了一定年龄就没法穿的装扮,但藤白很好地驾驭住了。 两手虎口握住可乐,含着吸管,两条腿在桌下一晃又一晃。 有点像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这还是夏绪第一次看见藤白穿裙子。平时那么冷淡的一个人,没想到适用的是这种可爱造型。反差有点大啊。 在藤白对面坐下,夏绪笑着打了个招呼:“藤白。” 藤白抬起脸,夏绪感觉不到目光的焦点有落到自己身上,本来也没想藤白还能像以前那样对待自己,一路来,心理准备还够足的。 “夏绪。”吐出吸管,两片如樱花般的唇瓣张开又贴合在了一起,两只手没有动弹,少女坐起来,语气无甚波动:“要当面交予的东西,在哪?” 以前的话,藤白是会称呼自己为班长的…… 存有热度的心情被蒙上了一层阴影,是了,藤白会答应和自己见面,就是自己说了有不得不当面交给她的东西。以热水表的事打开话题,几行字打过去就没了下文,如果可以,夏绪也不想这么面对面尴尬,藤白果然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在这。” 这样的情况想要深入了解藤白,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夏绪也不想以此惹恼藤白,她很干脆地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信封。 要以此为契机做什么,感觉导员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先前在办公室接过来时还没察觉到,这封信,手指触摸到信封边缘,牛皮纸有发白的迹象,很粗糙,正面的颜色也有些暗淡,粘口是破的,这情况,是开过一次又被粘好的。 那所名企差钱吗?给人一封信有必要弄的那么寒酸吗?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音节自齿缝透露出来,继而形成字句,藤白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憎恶,急速皱起的眉,让她的美貌登时显现出了一种常人不可匹及的凶相。 稍显端倪的一次,是上次与韩瑞宇对峙时。 “这,这个……”被吓到的夏绪有点结巴,她不知道要不要说真话。那个垃圾导员,早知道代给信封的结果会是这样,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想做朋友的初衷不一定能够实现,但这情况,人会死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种恍若窒息的气氛,能够再度畅快呼吸的话,就绝对不会想去经历第二次。夏绪从未觉得藤白是这么可怕的人。 “不要骗我。” 可乐被打翻在桌面上,褐色的液体弄脏了藤白白色的裙装,藤白的手颤抖着,像是因此受了很大的打击。 “导员拜托我给你的。”到了这时候,夏绪只有老实交代。 “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今天下午两点有个宣讲会,来之前,我在群里发过公告,就是第二条,导员说是他们的人给的。” 面对像是要把所见的一切全部都烧成灰的眼神,夏绪退了一步,她脑门上冒汗,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说了个干净。 “该死。”藤白的指尖摁在桌面上,力道之大使得原本平稳的桌子有了向她的方向倾斜的趋势。 “藤,藤白,你声音可以小一点。”夏绪看到往这边的目光数量越来越多,不得不出声提醒。 “给我。” 不知道藤白有没有听进去,两个字的发音像是在极力克制怒火,夏绪将信封递了过去。 藤白一扯而过,但那如同拔刀出鞘的利落感在中途就崩塌了,攥着信的手用了很长时间才将那种由骨髓深处传递而来的紧张感一扫而尽。 不可以抓的那么用力,会弄破的。 “没事吗?”不经意间说出口的关心,让夏绪自己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藤白没有回答。她的眼睛看起来完全没有精神,先前还有目光的焦点这一说法,身在对面的夏绪如今所有的只有空无一物这样的直觉。 睁开的双眼里不存在任何东西,藤白什么也没看见。 “这封信里是什么?”夏绪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发问。 然而,一语惊醒梦中人般,藤白眼睛的精神恢复了过来,身体自动执行起大脑所给予的指令,对夏绪的回答优先级瞬间就被压到了准备行动的最低级,属于回应了也没有任何效用的等级。 穿着蓬蓬裙的少女踩着极为迅捷的步子离开了炸鸡店。 对于方才发生的一切根本不知道要从哪一点奇怪之处追究起的夏绪在原地干愣了许久,在她想着追出去时,她被一名身材魁梧的店员拦住了,店员手里捏着一张小票:“74号,请您到柜台处取餐,本套餐共含有一份蜜汁手扒鸡,一份经典鸡肉卷,一份鸡米花,另加一份可口可乐,共计三十七块八角,今天不在数字为7的任何一天内,因此不享有任何折扣,请问小姐您是扫码付款还是直接付现金?” “我没有在这家店里点过任何东西。” “嗯,是先前坐在你对面的小姐点的单。” “她点的单,为什么要我付钱?”夏绪就不理解了。 “我想,那位小姐以为会和小姐您聊上一会吧?她说您会付钱,这是本店对于那位小姐的信任。”店员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在小姐您来之前,那位小姐坐在那个座位上已经很久了,我估计有一个小时。” 桌面上散落的可乐纸杯,有三个。 不想再去看。 “校团委的工作耽搁了一会,现在学生会主席团也要换届了……主要这家店也太难找了,我费了不少时间……”像是为了给自己找借口,夏绪捂住额头说道:“付款码在哪?” 店员快手快脚地从胸前拿出一张胶板夹印的付款码展示给夏绪,在夏绪打开支付软件时说道:“小姐,我们这家店可不难找,应该说相反,是相当好找的。” “嗯?”夏绪漫不经心地应道。 “以我的这家店为中心,本市还有五家连锁店。”店员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张城市地图,中间画着一个五芒星,五芒星的每个角都对应着一家店,夏绪目前所在的这家店的简写是:Fuck Konami。 这是六家连锁店内最长的。 随意一瞟之下,她发现学校周边也有连锁店中的一家,简称:Kksk。 “这家店全称叫什么?”摁熄屏幕,夏绪指着Kksk问道。 店员右手拍了拍左胸胸口,抑扬顿挫:“这里,喜欢。” “?” “看来小姐你不是同道中人呢。”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店员的表情立即变得乏善可陈起来,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这种服务态度,让人感觉就像是吃了半截苍蝇那样难受。 或许是夏绪的眼神示意起了作用,店员才摆了摆手:“不是我不想解释,这是百度就能解决的问题,我觉得小姐您偶尔面对这些,可以善用百度。” “……弄得我很稀罕知道一样。”这样说着,夏绪转过头,她蓦然想起她应该去找藤白的,拔腿要跑,走两步,她又停下来:“什么都不知道,我要跑哪儿去?” “小姐,您的套餐,我取过来了。”店员的声音:“还是之前那个位置吧?” 夏绪还没应声,她握在手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摁亮屏幕,是导员的消息:我忘了说了,那个人叫我给藤白带一句话,不要想再把那封信寄回去,家里的房子我已经挂牌卖掉了。 啪嗒啪嗒,手速惊人,眨眼间夏绪打完字发送过去:导员你个办事不足,成事有余的垃圾。 虽然藤白没有回答她,她也知道那封信是很要紧的东西,那种能够紧扼咽喉的窒息感还残留在鼻尖,但这时候的确没什么好想的了。 夏绪猛吸了一口气,她拨了藤白的电话,挂窗处理,电子地图定位,开始找寻离这家店最近的快递收发站,一眼锁定了几个位置,她跑动起来。 店员:“小姐,你的炸鸡套餐……” “送你吃了。” “那时候天天吃,我可不想再吃了。” 店员摇摇头,这时一个小男孩抓住他的裤腿,很开心地指着地图,对身后女人说道:“妈妈,妈妈,我知道fuck是什么意思。” ……然后还是男人面带微笑,把先前搭在手臂上的地图展开:“请问,这位小姐您玩过《合金装备》,《寂静岭》,《恶魔城》中任意一作吗?要是有,我相信小姐您知道我这是什么意思。” “事实上,这正是我来你们店的原因。”女人还以笑容:“前两年的时候我就说过,谁要是骂科乐美,就是我异父异母的好兄弟,好姐妹。” 作者有话要说: 要素过多,字数超标,无心再改。 注:科乐美正确拼写是Konami,拼写成Konmai属于玩梗说法,其为一家以赚钱为目的的游戏公司。 Kksk是日语罗马音kokosuki的缩写,汉语意思就是‘这里喜欢’,有喜欢看vtuber的小伙伴应该会很熟悉。 第48章 我是说,童年的味道 把方向盘往左打,车子正式进入三环路,高楼大厦构筑成了一片钢筋水泥的森林,此情此景,单黎竟然有了种归家的感觉。 耳边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喧闹起来。 两年以来,炸鸡店的原料都是从农贸市场的冻货批发直接进货,一直以来合作都很愉快,但最近,给那家冻货批发提供肉鸡的养鸡场,当家的老爷子病倒了,肉鸡的提供,短期来看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和冻货批发的老板聊过两句后,单黎也隐隐担心起来。 家族企业,老爷子膝下似乎只有一个孙女……遍及全国,要找到一个能够管好几十万只鸡的饲养员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假若之后肉鸡的质量下降,虽然有旧情在,也要开始找寻新的鸡场了。 被冻货批发的老板拉着跑了一圈乡下,暂且还没有找到适合的,顺路的情况,单黎拜访了那家养鸡场的主人,老爷子躺在床上只能口头言语两句,再说多就必须要睡觉了,感觉不是短时间就能痊愈的病,才十九岁的少女还在念大学,忙里往外的姿态就已经相当娴熟了,碍于这般热情,单黎和冻货批发的老板都没有立即离开。 “质量上不会出问题的。” 饮茶时,单黎听到少女如此说道。 “是吗?”冻货批发的老板含糊答道。 “我学的是食品安全专业,保证不会使用抗生素和激素来养殖它们,质量上不会出问题,请两位尽管放心。” “不仅仅是抗生素和激素的问题,我们有专业的生物技术型人才,一旦用了违规饲料,肉鸡刚送到时,我们就能查验到,主要是责任心,小姑娘,你这可不是寻常的养了几万,十几万只鸡的养鸡场,打工者毕竟是打工者,他们对待鸡场,不会有以此为事业的那些人用心,管理者如何保持他们的责任心就是一门很大的学问,他们跟老爷子的感情深,但对待你,可就不会这么一回事了。” 冻货批发的老板对这家了解颇深,不是抱有期望的话,他才不会说这种看起来有些多余的话。 “事实上,我正在和律师商议股份制改造的事。” “哦,虽然现在这么做已经有点晚了,但小姑娘你有这份决心很好呢。” “所以,请再给我点时间,再给我点时间就好了。” 冻货批发的老板立即缄口不言,淡淡的紧张感在空气中缓缓流淌起来,单黎意识到这时候该由自己开口了:“可以请问一下小姐你,喜欢这里的什么吗?” “食品专业,你是为了这个养鸡场才这么选择的吧?不是特别喜欢,难以想象一个年轻人会把未来与此绑定起来。” “鸡屎和新产下的鸡蛋,呃,我是说,童年的味道。”面色白净的少女摸着下巴笑着答道:“我是爷爷一手带大的。” “这么做的话,头几年都会很忙,虽然学业是辅助,但该有的压力还是会存在,会很辛苦哦!” “一旦质量上出问题,解约也没关系,违约金也会照付不误,至少在下一次出栏日前,我希望两位能够将我所在的养鸡场与爷爷所在的养鸡场平等对待,我不敢说立即就能让鸡场恢复到以往的水平,但我以前也是养鸡场的一员,有些事我觉得我能够做好。” “您看。”单黎转脸看向冻货批发的老板。 “你不也没说什么吗?” 老板站起身说道:“……小姑娘,真希望你不是就嘴巴上那么说说,但,说好的,到下一次出栏日前。” “真的是万分感谢了。” 车子开在有些不平的水泥路面上,如何使车内的人感受不到多少颠簸感,也是一门技术。 对此,冻货批发的老板对单黎是满意的。 “刚才那个小姑娘,单黎你有兴趣吗?”副驾驶位上的男人绑着安全带,有些太舒服了。 “您说笑了。” “我知道你现在不是单身了,这还真没意思,我约你早上出门,竟然一次性就成功了,上一次这么早,还是你和付柳生刚刚准备创业的时候吧?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怎么想的,舒舒服服的办公室不坐,非要跟一堆屎屁尿混一起,风里来雨里去的,读书让你们上进,可不是让你们来抢我们这群老年人的饭碗的。” “后半句才是重点吗?” “哼,什么时候把你女朋友介绍给我们看看,我就不和你计较这个。” “藤白她,有些怕生。” 怕生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不如说,藤白只是接受着单黎的一切,除了与她相关的就没有什么兴趣,单黎也不欲她为了自己的这些人情去表现出开心的样子。 “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又去见老朋友?”找到路边有停车的位置后,单黎倒车过去,停稳,她看着男人解开安全带,推门下去。 “嗯呐,年纪越大就越是这样,总要碰一起喝两杯酒,单黎你要来吗?” “我不喝酒,而且我还要开车。” “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我从不开车出门。” 单黎可不会为这种先见之明感到自豪。 车子在红绿灯前蠕动了大概十分钟,期间,单黎给藤白打了电话,马上就要中午了,不知道藤白有没有出门,有什么想要吃的,她也有几家很对胃口的店就在这周边,可以推荐给藤白。 响铃超过了三分钟,电话,藤白没有接。 “手机是在客厅里充电吗?”单黎再拨出去两次,结果亦是相同,她放弃式地给出了一个解释。 这样就只能凭自己想法随便买了。 说起来,Konmai Quality就开在这附近,自己上回还跟藤白提起过,不知道藤白来这里吃炸鸡,发现味道和自己那家的一样会怎么样……买完盒饭,单黎将包装袋在车里放好,她收好钥匙,徒步过去,不到一站路,去看两眼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人来人往地,单黎忽然发现一个女孩子蹲在路旁。 黑色长发绑着侧马尾,穿着蓝白黑三色的开胸上衣,无袖毛衣条纹修边,小脚裤,厚鞋底黑色皮鞋,露出的脚踝部分微微发青。 这样的天气,额头还能流下汗水,不知道是在忍受什么痛苦。 很难让人不去在意。 单黎半俯下身,一手撑在膝盖上,一只手张开在其面前晃了晃,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女孩吐着舌头喘了好大一会气,两只手摁压在腹部,她抬起头,脸色发白:“没什么,只是太久没有跑过步,又没有做过热身运动,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小腹很痛吗?” “还,还好,歇一会就足够了。”女孩像是为了证明似的,腾地一下站起身,虽然一瞬间,那张脸有些许的变形,但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女孩完整的面容展现在单黎面前,嗯,是个很有元气的女孩子,单黎在心里如此评价。 “你是这附近的大学生吧?”这样的身体素质,这样的年纪,单黎觉得对方至少是大二往上走的大学生,不由得多了些好感:“要是时间不紧急,可以先找个咖啡厅之类的地方坐坐,这里人比较多,呼吸也不是很畅快。” 嘴巴上是说咖啡厅,但都到这里了,哪里有不把顾客往自家店里引的道理,单黎刚想推荐Konmai Quality,但是女孩似乎为她这一句话感到了十足的震惊和懊悔。 “……我确实是有点事。”分明是才因为跑步而腹痛起来的,但女孩显然是好了伤疤又忘了疼,她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像是地图一样的东西,神色确定了之后,女孩再度跑了起来。 一边跑,一边疼得龇牙咧嘴…… 单黎看着那样的风景,尽管不明白情况,也打心底地希望她能够得偿所愿。 夏绪已经是要将五脏六腑全都吐出来了,临近的快递收发站,中通,申通,韵达,天天……幸运的是,这边的快递网点都很密集,几个都相距不到两百米,可是就是这样,她也没有在其中找寻到藤白的身影。 一封信要寄出去,用时不会太长,现在最有可能的是藤白早就把信寄出去了。 “藤白,有本事你接电话啊。”手机显示通话再度自动转入语音信箱后,夏绪喊了一句,她再度拨出了号码,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如此执着,莫名其妙反映在身体上的使命感让她变得有些不像自己。 在电话接通之前,继续找吧。 人群中,夏绪拭去额头上早已不知是因为腹痛产生的冷汗还是身体运动产生的热汗,她不用再看电子地图,也知道下一个距离最近的快递收发站在哪。 le mal du pays。 舒缓平静的基调,钢琴声自她身后响起来,读村上的《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时,是夏绪第一次接触古典音乐,后来选修交响乐欣赏,她听《巡礼之年》,所说的最喜欢也是这一首。 人很多,人很吵,夏绪的心却静了下来,她能听到那支钢琴曲自第一个音起的每个音,捕捉,她伸出手,抓住那个人。 看清了藤白的脸,同时,夏绪想起来,她和藤白的交谈,就始于这支曲子。 第49章 明明都让你去嫉妒了… 15年9月的某一天。 举手回答完老师关于最喜欢的音乐家后,夏绪发现众多投向自己的目光中包含了藤白的。 对于同班同学们的热情少有反应,说是被孤立的一方,不如说是孤立人的一方。夏绪那时候对藤白一直难以下手,那一点异样让她不得不在意起来。 这也可说是身为班长的责任。 “藤白,你喜欢李斯特……” “班长,你跟你父亲的关系好吗?” 两节课结束,后面两节课就要换教室了,下课铃一响,许多人都奔跑着要去找个好座位,大一的课程,公开课与选修课占比还很大,能坐到靠后的位置,上课不管是做什么都比较好遮掩,因为夏绪向来不在意这个,所以每次,她都是不紧不慢的那个,这样的习惯并非没有好处可言,这时候落在后面,谁也不会在意。 藤白坐在中间位置的第二排,夏绪提着书包的带子,她挥着手,开题的话说到一半,藤白闷闷地却开了腔。 夏绪那时候闪现在脑海里的念头非常不可解:藤白知道我是班长的吗?看样子,上次的选举会还是有好好听的。 说话总是这样没头没脑,虽然夏绪对于藤白的说话风格还算了解,但是她还是对这种突如其来感到了吃惊。 “父亲吗?说起来,藤白你有见过我的父亲吧?开学的时候,我都说了不用,他还是一个寝室一个寝室地拜访了,说请多多照顾这种话,啊,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见过。不过伯父真的是班长你的父亲吗?” 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听不出来故不故意的成分,但夏绪也能够想象得到藤白是在想什么。 “好过分啊藤白,我知道我们两个长得不怎么像啦,我长得比较像我母亲。” 对比起来,大概就如同是猩猩和猴子站一起,这个比喻很不圆滑,但要凸显那种视觉上的冲击力,非要这么说才比较实在。 “……班长你是你母亲出轨生的孩子吗?” 和藤白说话,要抱着随时被刺伤的准备,这一点,夏绪再次领会清楚了。 “那是不可能的。”夏绪断言道。 “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父亲那边的亲戚闹过要弄亲子鉴定的事情,母亲她是不同意,说是要是这么做就是父亲他不信任她,流言就这么产生了,那阵子,母亲她都不让我和父亲亲近,父亲虽然没有表明自己相信哪一边,但怀疑总不可能这么凭空消除的。” 夏绪凭着记忆这么说起来,藤白很感兴趣似的仔细听着,果然,人的天性就是八卦。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因为吃够了这种暧昧不明的苦头,夏绪对许多事情的态度都是敞明的,即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谁都不要藏着掩着。 不知从何时起,夏绪已将当时和父亲一同去做亲子鉴定的细节说得清清楚楚的了。 “等待结果的时间从来没有觉得那么漫长,因为是在瞒着母亲的情况下进行的,所以我很清楚,假若我不是父亲的孩子,那么,那个家将不再会有我的容身之地,可是我还是那样做了。” “有后悔过吗?倘若是我,也许会装作不知道。”藤白接起话来,她是认真地站在夏绪这方考虑的。 “比起后悔,我更不能忍受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这样的事情。” 小地方的流言向来都传的比较广泛,母亲还能用一言的爱情蒙蔽自己,但夏绪还不清楚那种情感所需的纯洁性,可能就算知道了也是一样的选择,她只是,不想被那样误解。 觉得自己是对的就可以坚持下去,夏绪并不是有那样决心的人,她听了他人的传闻,尚且会在心中小声议论两句,这样的话,就更不能要求别人看待自己就一定要站在好的角度上。 所幸鉴定结果是最好的情况。 事后,被母亲狠狠地教训了一番,父亲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愧疚。那张纸修复了表面上的父女关系,却让内里的裂缝变得更加开阔,再和父亲相处起来,就有了种,他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女儿才会那么亲热,心里知道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可是面对起以前处于被怀疑阶段的自己,这样欢乐的时光怎么都显得做作。 藤白并没有因为夏绪这种有点自我折磨的言语感到不解。 “那时候啊,真的非常讨厌,总觉得自己被分裂成了两个人,嘛,没办法,做鉴定的时间太晚了,很多不想经历的事情都经历过了,要想把那些事当做是没发生过其实还很难的,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都太自私,如果在一开始就把事情摊开了讲,就不会这样了。” “一开始……班长,假设你生了病,总是要住医院,每次手术都有可能活不下来手术台,这时候,你父母忽然跟你说,想要再生一个孩子,你会怎么想?”大概是听了自己的话有了思考,藤白举了一个相反的例子。 “这就很难说了,我的话,会有一些失望,但是他们要是能提前这么告诉我,这不就说明他们也想我认同那孩子嘛,我也不是什么不通情达理的人,要是我真的死了,那个孩子也能陪着他们,我会很开心的。” “那我可能不是那样通情达理的人……”藤白这时才将桌面上的书全部收进书袋:“我只能不是这样的人。” “不然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藤白嘀嘀咕咕着。 “什么,什么意义?”能和藤白一次性聊那么多话,于夏绪来说还是首次,这让她有了些想深入藤白内心的欲望。 “没什么。”藤白摇头,却是拒绝了,不过就像是抱歉不能说明白那样,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单方面停止对话,而是继续说着:“班长,你现在跟你父亲关系好吗?” 问题好似回到了开头。 “高中毕业之前,我跟我父亲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基本上没有向人说起过这个,夏绪用起字句来还有些不确定:“工作方面的原因,父亲他现在每年待在家里的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一个月,他们感情都还好,母亲总是和我说,她守的活寡……他们已经完全将当年的事情忘记了,我再提起来就很不识相了。” “就是很好了。”藤白的语气罕见的有了安慰性的情绪蕴含在内。 被用幽暗的双眸盯着看,夏绪心里有些发毛,她有些言不由衷地答道:“啊,嗯,这么说也对。” 没想过那就是和藤白说的最长的一番话了,之后将《巡礼之年》从第一册放到第三册,夏绪都没能在精神上和藤白如此重合过。 那是一段说出去都难有人相信的记忆,只属于夏绪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恍若梦境。 不同于自己会将所有事情都开放给人看,害怕被人误解,藤白是那种把所有最恶最不能忍受的头衔都冠在她头上,一句否认的话说出来都会嫌费力的家伙。 从大一到大四,班上最不擅长化妆的女生也能对时下最流行的妆容侃侃而谈了,藤白也依旧是入学时的那副样子,要说差别,就仅是头发从披肩的长度终于延至了腰间。 就仿佛这个世界迎来了终结之时,藤白也还是会这般模样。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不会对谁展示特别,对谁都是一般对待,因为于己还有一点那样称不上可以说出去的回忆在,夏绪围绕着藤白做了许多努力后发现没有任何成效,她退却了。 不如说对得到的已经感到了满足。 藤白的改变来的没有任何预兆。 韩瑞宇喜欢藤白,这是除了藤白,班上谁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夏绪自然也知道,被对方找来询问追人的秘密方法,她是一口回绝的。 撮合人也要按基本法。 不觉得藤白会喜欢上什么人,不认为有什么人会让藤白喜欢,作为藤白的观察者,夏绪知道的有关于藤白的事,可比韩瑞宇只凭言语,无谓思考的一些东西,从精度与密度上就胜出了不知道多少倍。强忍着没有在当时就表现出轻蔑的样子,她笃定着,这应当又是一次不会对藤白的生活产生多少影响的水上涟漪。 可是韩瑞宇和藤白说了很多话,初始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两个句子,然后句子也有了对话的雏形。 还真的有成功的希望…… 主动找到韩瑞宇,诱使对方再度说出想要追求的话,继而为对方出谋划策,提出的都是贴合一般女生的做法,夏绪清楚自己这么做和当年因为传闻而欺负自己的人没什么区别。 与他人来说的受害者,与自己而言的加害者。 “明明是我先来的……” “明明都让你去嫉妒了……” 不管做了什么,结果还是结局至上。 注意到了藤白看向她被拉住的自己的手,夏绪没有将这一切和盘托出的自信。 理由很简单,对于夏绪来说,她不曾有藤白将她当做是朋友的实感。如果要这样才能在对方的心中留下痕迹的话,她愿意那么试一试。 自以为察觉到了不该察觉到的事情,这样给人希望,难免会让人觉得不甘心的,不是吗? 第50章 不只是好朋友也可以 拉着藤白的手,这是第二次了。 但去掉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那一次,这是实际上的第一次。那一次只是握住手腕,手掌的感触,并没有体会到,以往总有和同龄的女生结伴去上厕所的经历,柔软的女生的手掌,总会让人产生不舍的感觉。 稍微黏腻,很热……藤白的手很凉,产生热量的是自己的手。 意识到这种状况后,夏绪赶紧松开了手。 “找我有什么事?” 只看到一个角,那封牛皮纸材质信封的信还捏在藤白的手里,像是完成了任务那般,骨关节处发出啪嗒一声,夏绪半个身子折下来,紧绷的一根弦松了后,全身的骨头都在疼,这种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喘了口气,低着头,她将导员的留言重复了一遍。 “是吗?”藤白呼出的气体中只含有二氧化碳中的碳,空气中充满了□□味。 后背发寒,被藤白扫视了那么一眼,夏绪都感觉自己马上要死过去了。 “这还真有她的风格,结果还心存留恋的就只有我一个。” 不知道藤白所说的她指代的是谁,但听藤白的口气,对那个人持有的感情并非是恨意,多的应是一种无可奈何。 藤白这么说着的时候,夏绪抬起头,她看见的藤白身上有不少伤,没有衣物遮掩住的皮肤,有成块的淤青,捏信的右手手背被什么尖锐的物品给割伤了,白底的红色伤口边缘处已被氧化成了锈色,不再往外流血。 裙子,可乐造成的污渍虽然不那么触目了,可也没好到哪儿去,藤白的样子,像是跟人打了一架,又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滚过了一圈。 藤白一点都不觉得疼的样子,让夏绪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邮局……现在街边就连一个邮筒都没有了吗?”藤白说着半茫然半带有目的性的话。 “藤白,你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欲回答,但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紧要事项,失去目标的少女浑身都透露出这样的一种气息。 “这哪里像是没什么的样子,你这是去哪里打架了吗?” 藤白的瞳孔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她的行动倒是切实反映了她的心情,面对夏绪的质问,藤白迈步的姿势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矫健的美感,她即将消失在人群中……夏绪再度拉住了她。 这是第三次。 “不说清楚的话,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夏绪用着自己平生以来最大的音量,在这条人流量巨大的街道上喊道。 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又来了,但夏绪可不愿就此放弃,她硬着头皮,顶着藤白的目光迎难而上:“听我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以伤害自己的前提来做事,这对于自己不会有任何好处,不仅是对于你自己,就是你身边的人,都是一种伤害……” “……” 藤白将自己的手扯回来,夏绪确信自己的虎口是将藤白的手腕完全箍住了,这样不管不顾于她而言,并不怎么疼,但对于藤白来说,那一圈的皮肤在短时间都会产生火烧火燎一般的疼痛感。 第四次……但藤白将夏绪的手拍开了,黑色的双瞳潜藏着无法言说的愤怒,少女缓慢开口:“不要靠近我。” 没有准备,夏绪被这一下打得非常疼,四根手指麻的可以,一时间就连简单的弯曲都做不到。 “我说了,不说清楚的话,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换了左手,夏绪欺身过去,她比藤白高了小半个头,藤白的脸约是在她的鼻尖处,近到可以看清楚藤白嘴唇边细细的绒毛,她握住藤白的手腕,往下用力,语气一半是祈求:“考虑一下担心你的人的心情,可以吗?” “担心我?夏绪,你是在说谁?你认识的人里面有谁很担心我吗?韩……” 感觉到了手下的异动,夏绪开口打断:“不是韩瑞宇,是我,我担心你。” “说到韩瑞宇担心我的理由,我还能理解,夏绪你是为什么?你也喜欢我吗?”藤白的言语透露出一股子讽刺。 这样子,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知道不应该,但夏绪觉察到后,还是小小地开心了一下。 “对啊藤白,我喜欢你。”解除掉内心的束缚,夏绪坦诚说道:“从大一开始,就想要和你做朋友。” “傻瓜吗?”藤白一只手将夏绪的手撸下去,她用一种很同情的目光看着夏绪:“班长,脑子不清楚了也是种病,该去看看医生了。” 藤白转身离开,夏绪这次没耽搁,她跟上去,紧随其后,她与藤白的距离时近时远,碍于人群,每每当她要抓住藤白时,藤白又先了她一步,再一次,带着焦躁,她拨开人群找到对方,对方已经和几个混混一样的人物撞上,粗略听到几句话,应当是造成了藤白的伤势的人,但看情况,那几个人的样子比藤白也好不到哪里去。 藤白打架纯属外行,耐不住那股凶劲儿,夏绪就在男生身上也没有见过。 给自己打气,夏绪原地小跳了两下,原本已经疲累到极致的肌肉群还算恢复了一些活力,瞧见附近商场的保安凑了过来,形势暂停了一小会,她灵巧地靠近暴力的中心地点,抓住藤白的手腕,她咬着牙,跑动了起来。 第五次。 “你搞什么?我都要打赢了。”到了僻静处,藤白甩开了她的手,并不领她的情。 “打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是要先跑的吧?还是你喜欢挨打?” “你哪只眼看到我打不过了?” “哪只眼?我两只眼都看到了,只是因为你是个女孩子,他们没有下狠手。” “什么嘛,现在打架都没法好好打了。”堂堂藤白在这时竟然因为架没法好好打而生起了气。 “所以,是为什么要打架?” 许是打了一架,有些东西也随之被发泄了出来,不抱有期望的问话被受理了。 “找邮局的时候,问了路边的人,他们说,想不到现在还有用邮局寄信的人,我没有理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动起了手,我就被迫反击了。“ 藤白说的简略,但就这样,夏绪也能想象到藤白是说了何等于外人而言可以称得上是尖酸刻薄的话,能不因此生气的,非要像自己这样了解至深的人。 双方都有错。 一方是太不计较,一方是太过于计较。 捏在藤白手中的信经过这一场大战,很神奇的,除了沾上了一点不知道是谁的血,整个信封也都没有受损的迹象。 先前应该好好看看藤白是怎么捏着这封信打架的…… “不管怎样也不该动手,这样可不像是个女孩子。” “打架又不是男生的特权。” 天色陡然间整个地黯淡下来,地面的光影渐渐地也模糊了界限。斜分的单线自藤白的脸左眉至右嘴角,夏绪能看清的只有藤白一边脸的神情。 总觉得有些落寞。 “班长,家里的房子被卖掉了,你说这封信我现在应该寄到哪儿去呢?”没头没尾,突如其来,由藤白主动挑起来的话题总是具备了如上的特征,夏绪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符合藤白心目中的那个答案。 “再像以前那样寄回去,是不会有人签收的,这周边有时光邮局吧?我可以存个十年八年,最好存个五十年,等我可以了再去拿……不行,现在的店铺,无良商家太多了,也不是说无良商家多,市场,经营,很多事情都是不可控,得找到一家能存放五十年的店……除非我能穿越到五十年后,果然啊,这封信是没法再度寄出去的。” 一边询问着,一边选择着,一边肯定着,一边否认着,藤白的整段自白构成了一个无解的循环。 “是必须要寄出去吗?” “嗯,这是封寄给我的信,但是我现在还不想收。不想被提起的事情,也并不想忘记,怀着随时都会收到这封信的心情无疑是最好的,但这样也是没什么意义的,压抑着的愤怒总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自言自语的藤白恍若一具空壳,灵魂就像是被剥离,身为一个人的生气在眨眼间也完全失掉,夏绪没有见过藤白这副样子,她伸出手,在藤白面前晃了晃,对方没有半点反应。 但这样的状态也像是时间的一种停滞,间歇性的,夏绪刚准备喊两声,藤白就摆着手,表示自己没事。 ……再次被拒绝了。 ‘算了,做朋友也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的。’ “藤白你有比较熟的好朋友吗?”背靠着墙壁,夏绪看着眼前犹如幻灯片一样走过的人影,她说道:“比起身体力行的发泄方式,遇到什么不顺畅的事情,可以找好朋友说一说,说出来就轻松了,总是用成年人的自制力憋着,迟早会憋坏身体的。” “好朋友?” “不只是好朋友也可以,假若是伴侣,我想对方会很乐意知道这些。”夏绪试着用较为爽朗的笑容面对藤白。 “……但我不想她知道这些。”感觉到夏绪是开玩笑后,藤白嗫嚅着说道。 没有戴眼镜的夏绪听到了自己眼镜片碎裂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看到这里,但是觉得50这个数字特别具有意义,所以想要说一些话。当然了,不是很重要的话,所以直接跳过也没关系。 然后就让我自顾自地开始吧!谈谈创作这个故事的理由,可能有些剧透,哈哈哈。 第一,不喜欢写能被人猜到结局的故事。这是我写小说最根本的要求,嗯,强迫症,只觉得要是一眼就被人看穿了,那就太没劲了。 第二,我的主角基本上精神都不会很正常。都说作品某种意义上是作者本身的投射,我自身还能在这个通常的社会上正常生活,但有时候也会想,不正常就不能活下去吗?这样的问题。我们这样的人真的能和什么也没遭遇过的人那样平静对待任何事吗?大多数的作者在描写童年境遇比较悲惨的角色时,后面都会让角色融入社会,然而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是的,相当不对。要抗争,绝对,绝对要抗争下去,就算要头破血流,没有同伴也没关系。毕竟人生就只有一次……这段话没准会在后文里提到。 第三,不会有强烈的非黑即白的色彩。大概以我现在的笔力来强求这一点还很困难,但仍然想要这么去努力。我希望能写出只由立场导致的对立问题,多数是环境影响的,并不是靠人为的传播的故事,不是绝对的恶与善,结果是有对错的,但过程仍然值得去思考,不管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我都希望大家能够去正视。 第四,我始终相信没有不值一看的小说,以及没有不看就遗憾终生的小说。我想写小说的想法简单又无趣,老实说,就是重复了很多遍的不甘心。写的比我好的肯定有许多,但是写的比我差的也多得多,但是我人气那么低呢?啊,不论何时何地,这么想就很不甘心,由此就动了笔,这大概就是中了生活的激将计吧。可还是超级无可奈何呢。但就是这么说了,既然要这么干了就要好好干,人们在遇到某个人某件事都是有一定意义的。可能在虚拟现实中找存在感是件特别没脑子的事,但是,但是啊,应该有人能够从这本小说中找到一些需要的东西吧?而如果我能够因此帮到任何一个人,我也会觉得高兴。 第五,果然,我并不期望着被理解。这样说起来可能有些奇怪,不期望着被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直到我敲下这句话时,我都不很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可能以后能够找到答案,可能永远都找不到答案。但这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我只是想要这么说,也许……一想到能被理解本身就是一个谎言,我对我这样的想法顿时也能够明白一二了。 请原谅我那么自说自话吧。 第51章 喉咙?说多了话会有一 这是说朋友还是伴侣? 完全不能想象藤白和谁交往的样子……也不是,会穿成今天这个样子,反常的正常,韩瑞宇所说的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以为韩瑞宇的认识肤浅,其实自己也是自视甚高。 夏绪在内心深处吐出一口气:“所谓朋友啊,伴侣啊,不就是拿来这么用的吗?开心时可以陪着一起开心,烦恼时也可以陪着分析解决的办法……” “就不能只是喜欢吗?”精致的脸庞,两颊微微鼓起,有点可爱过头的样子,是现今夏绪看到的藤白。 “我不需要她为我做什么,对我一点都不知道也没关系,烦恼什么的,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够好好解决,我不会让我的事造成我们交往的障碍。” 张张嘴,再闭上嘴,夏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做梦,那个藤白,那个平时待人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的藤白,表情忽然变得非常丰富,语速很快,语气说不清是不是在生气。 “造成交往障碍是她,她自己都说了刚出院,身体状态没有一个星期是没法复原的,可是周末的晚班还是照上不误。上午的懒觉也越睡越少了,有时候我刚刚跑完步她就已经起来了,这样我定的上午和晚上的学习计划还要怎么完成?她在我眼前晃的时候我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凭什么我在学习她在打游戏?这一点都不公平。今天早上出门时也只是留给了我一张纸条,具体做什么都没说,她不知道我会担心吗?补充一点,我说担心的时候并不是真的担心,只是一种客套话,可是她现在就连客套都不知道客套一下……” 哗啦哗啦,藤白捏着信封跳着脚。 难以置信,真的,夏绪瞪大的双眼就像高速摄像机,她以每秒一万帧的帧率将藤白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个彻底。 在脖子处猛盯了约有一分钟。 不是什么邪恶的换头术,站在夏绪面前的,的确是她认识的藤白。 这是什么笨蛋属性的情侣处在恋爱状态中才会有的反应,夏绪针对自己撮合的几个样本收集的数据好像都没有那么过分。 哗啦哗啦的声音没多久就停下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藤白已经恢复了冷静,替代哗啦呼啦的是啪嗒啪嗒,藤白单脚跺地的声音一声强过一声,到后面,鬼畜的夏绪都快觉得这可以拿来剪一个gif动图了,发到群里,肯定又是一代新兴表情包。 能让藤白变成这个样子的人,好好奇,嗯,还很羡慕,有点想知道那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年纪也好,性别也好,都不知道,只通过这一段话能得到的信息少得可怜,但是真的问了,藤白肯定是不会回答的,上次就旁敲侧击了一下‘男朋友’的事,感觉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这次只是藤白因为一些烦恼导致了情绪失控,不小心让她窥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每次都能窥见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也可以说是一种幸运了,可惜,要想深入下去,并不是她想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只听起来就能感觉到,藤白和那个人关系很不错呢。”夏绪对于藤白会不会听自己的话并不在意,她说道:“只是喜欢当然可以了,可是只想把开心的一面展现出来,那不就像游乐场售卖的气球了吗?握在手中还要小心,风一吹,没有握紧的话,就会从眼前的视界消失,没法给人切实的安心感,不论是开心还是伤心,形成一个人的整体都绝不会只有一种心情,真的信任对方,不管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都该好好展现给对方看才行,不想对方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那是对于陌生人才会有的做法……抱歉,这条似乎是对藤白同学你例外的,你是不会在意在我们面前有多难堪的,但这样来说,那个人所得的待遇不就比陌生人还不如了吗?” 在藤白面前将自己归类为陌生人,不得不说,说出来时,心口还真有点疼,但是但愿自己这么说能够帮上一点忙吧。 看到藤白好像想就此说点什么,夏绪无视了那些,她拿出手机,打开支付软件展示给藤白看:“不说这个了,噔噔噔,三十七块八角,这是藤白你私自给我点的套餐,虽然很感谢藤白同学你的好心,但是我因为藤白你跑了出来并没有吃到,也没来得及打包,所以,经济方面的损失……冤有头债有主。” 看着藤白低着头从裙子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摁亮的屏幕反映出的藤白的脸有些灰白,这样子,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打了电话。 不是没有再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 藤白手背上的伤口,数次看到数次都想开口,但夏绪觉得,若是她来处理,肯定是不如藤白想要的那个人来做的开心。就还是,不要多此一举好了。 “藤白,下午就不要来学校了。”在藤白扫完收款码后,夏绪将手机放回包里说道:“没什么紧要的课,期末考试要是需要笔记,我这里随时欢迎来借……好好休息。” 差点咬到舌头。 “另外,还有三十九天,不要松懈了,祝你考上三湘北。” 夏绪右手握拳给藤白打气道。 很轻的一阵呼吸声……藤白大概也没想到夏绪会这么说话。 夏绪说完就立即转身,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是如何的落荒而逃,就像藤白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没办法,没有勇气啊……下午的课,她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去劝解韩瑞宇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有自己推波助澜的罪过在,解释的时候也不能涉及藤白,真希望那家伙不要想当然地以为自己会喜欢他,哈,头疼。 表示感谢的话语在嘴边转了一圈并没有飘散在空气中,绑着侧马尾的女孩只留给藤白一道短短的影子,日近中午,光色比暑夏时要深厚许多,好像是一幅水彩画。 今年的冬天不会很冷吧?莫名的,藤白这样想道。 藤白没有愣神多久,单黎的电话,是二十分钟以前打来的,没有及时接起来总是需要一个理由的,但既然会打电话,就是说单黎目前还不在家,这个时间,大抵是问中午吃什么的吧? 得在单黎回来之前到家才行。 点着号码回拨过去,铃声没有响一秒就被接了起来。 藤白捏着信,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单黎,嗯,是我,刚才为什么没有接电话吗?同学约出来有点事,我可能没注意到。” “……是班长,从大一起就受了很多照顾,不是男生,是女生啦,不知怎么,我觉得我可以跟她成为好朋友,我也是有朋友的人了,班长说她期末时还会借给我笔记……什么样的人?具体的说法我没法说,硬要说,就是个很有元气的女孩子,嗯?单黎你今天也碰到了一个很有元气的女孩子吗?你理解的元气和我理解的是一个东西吗?怎么都不可能是一个人吧,哪有那么巧的事……单黎,我这个人还是很容易在不经意的时候伤透很多人的心的吧?感觉错过的心情还是第一次,要是这次没被约出来应该是永远都没法发觉到,好奇怪,她明明没有跟我解释,我就觉得她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哭啦,我就应当是该把人往坏处去想的,这一点不会变,但要是那种恶意是我可以谅解,选择谅解也是我的权利吧?” 话说到后半,原本轻松的语气变得凝重和自我怀疑起来,藤白在距离公交车站还有一段路程时停下了脚步。 遮阳棚就在眼前了。奈何不管怎样,脚都没法迈动步子。 藤白是很少出汗的体质,先前那样的运动下,手心都没有出汗,但是这时候,捏着信封,却觉得指尖处有些湿滑,水分子会渗透进去吗? “喉咙?说多了话会有一点嘶哑是正常的吧?午饭已经买了吗?杏鲍菇,也不是说不喜欢杏鲍菇,猪肉的话我还是喜欢和别的东西炒……带的东西?我没什么想要带的,哦哦,我的A4纸是用完了,拜托多买一些,就这样了,还有十分钟大概就能到家,到时候再见。”  藤白挂断了电话,她没看见的是,在她身后,不到三十米的地方站着的人与此同时也将电话挂断了。 十五分钟前,单黎在Konmai Quality询问店长最近经营人手的情况,走出办公室,她看到了一名店员和一名女性顾客交谈甚欢,她预备走出店门……店员一边收拾桌面一边提到了先前在那张桌子上发生的事情。 “店里的监控,给我看看。”她对跟在她身后走出来的店长说道。 监控室内,单黎指使着工作人员将监控画面的时间回调:藤白……那个女孩,是先前在路上发现……信封…… 看到藤白跑出炸鸡店后,她没有再看下去。 驱车跟在藤白身后,在藤白上了公交车后,她又跟着公交车,十分钟?!单黎在藤白进入公寓楼后等在楼下约有十分钟。 拎着装有塑料袋的盒饭,单黎敲了敲门。 “欢迎回来。”一如往常般开门,藤白的样子看得出来是快速冲了一个凉水澡才换的衣服,肩带的位置还很湿润。 单黎还当做是一无所觉,笑着说道:“我回来了。” “抱歉,路上堵车,用了几乎一倍的时间。” 第52章 因为能闻到你身上别人 “A4纸……忘了。”被藤白这么问之后,单黎摸着后脑勺,呵呵地答道:“记性越来越差了。” “就知道你对我越来越不上心了。”藤白收回伸出的手,小嘴一瘪:“晚一点我自己出去买。” “怎么能说我不上心呢?我对谁都可以不上心,怎么会对小白你不上心呢?” “可是事实就是,我拜托你买的东西,你忘记了。” “我年纪大了嘛,有时候想说什么,进行了想这个步骤之后,那个什么就忘记了,小白你也不也是有这种情况吗?背书的时候,总是背的前言不搭后语。” “这种东西怎么能够一概而论……”藤白气得嘴巴往上撅,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每次她背政治的时候,单黎就会有东西忘了往客厅跑,她虽然在阳台,但是单黎想的话,能听还是能听到的。 “小白,你先前……”单黎拖长了声调,待得藤白投来警觉的目光,她才脸一侧:“是和谁打了架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能闻到你身上别人的味道。”单黎背着手,低下头,贴近藤白的脖颈,深呼吸了一下:“一般来说,能够持续那么久,都不是正常层面的肢体接触。” 藤白像是受了惊的小猫那样炸了毛,她围着自己的上半身仔细嗅嗅:“味道?哪里有什么味道……”狐疑的话没有说完,藤白想到了,她跺了跺脚:“你是看到了我身上的淤青了吧?” “啊,还是和以前那样,反应有点迟钝。” “幸好这样的台词,我听起来有点耳熟,以前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都不知道换一下吗?” “想起来了?”单黎的下巴顺势就枕在藤白的肩窝上:“可惜了,我那时候这么和你说,你可是完全当真了,要不是后来我憋不住笑,你根本不会想到脸上还有淤青这回事吧?” 藤白把单黎的脸往外推:“单黎你做什么?这样很重的,你也知道我刚刚打了一架,身体很不舒服。” “再不舒服也没有我这个刚出院不久的尚处在恢复期的病号重,再说也不是我让你打架的,优先级不管怎么说,都该我排前面吧?” “不要脸。” “好了,辛苦工作了一上午,回到家就是要享受福利的,快点走到沙发那里去,我给你涂点药。” “涂药,我自己可以来。”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藤白的脸特别红,她强烈拒绝。 “咦,这个反应,难道是说还没有变吗?”单黎抬起头,她两手还拎着塑料袋,肘部却是抵着藤白的后背往玄关上走:“快点,快点,我想听。” “你想听什么?疼,疼啦,这边先前打架有被打到……单黎你平时都是这么换鞋的吗?踩脚后跟很容易把鞋子踩坏的。” “听什么还用说吗?知道疼就不要打架了,话说你是碰到了什么事才要打的架?也是大学生了,需要打架的机会蛮少,对了,你和你们班长一起出的门,难道是在路上你们班长被人搭话找麻烦,你英雄救美……踩脚后跟是很容易坏,但是踩在脚面上,鞋子会脏,脚也会疼,我也不是每次都是这么脱鞋的,你就不要妄想转移话题了。” “为什么非要是我们班长被找麻烦,不是我被找麻烦?还有,你对英雄救美到底有多执念?” “可能就我看来,只有小白你找人麻烦,以及别人被你逼的不得不找你麻烦,你什么都没做就有人找你麻烦,嗯,我想想,好像没有过。” “你这说的好像我就多蛮不讲理一样。” 藤白坐在沙发上,看着单黎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蛮不讲理就蛮不讲理,我倒觉得小白你蛮不讲理起来的样子也很可爱。” “什么鬼?” “嗯?” “单黎你有点怪怪的,我是说,你这笑起来的样子,说话也是,感觉配音和字幕都不在一个轨道上。” “是吗?”单黎提着医疗箱走过来,医疗箱放置在茶几上,她从中找出几管软膏以及一瓶喷雾:“我也不清楚我现在是不是在生气,但看到你这个样子就觉得很不能忍受,小白你以为你还是高中生吗?身体素质不管是哪一条,连现在的我都比不上,还敢去打架?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我都绝不会允许你这么损伤自己的身体。” “你这就是生气了吧?” “我们的高中,自以为是高素质的人占了大多数,大家就算是动起手来,还会讲个轻重,但是一旦进入社会,谁都会有个头疼脑热,做事不经头脑,你对别人撒气,别人也会对你撒气,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倒霉撞到人家的枪口上,到时候就不是一句不死不休就能解决的。” “单黎你说的好严重的样子。” “所以,不准反抗。”单黎旋开一管软膏的盖子,面向藤白义正言辞:“我需要精神上的补偿。” 两分钟后。 “唔~~”藤白一手拉住一边落下来的肩带,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她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发出特别引人遐想的声音。 单黎则用了棉签蘸了点药膏,旋转着在藤白后背上的那块淤青涂开,手法非常熟练,末了,轻戳一下…… “啊~~~~”一声□□从藤白的齿缝中漏了出来。 某种意义上,藤白念高一时,那段总是找人打架的时光,单黎就是藤白义务的医疗兵,就是一次帮涂了后背的伤口后,单黎就被禁止了这么帮忙。 单黎那时还没觉得就是给人涂个药也能涂的那么色气……不如说藤白在这方面,身体是意外的敏感。 ……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得到升华了。 贴完手背上的创口贴,将软膏和喷雾依照原样放好,单黎的声音波澜不惊:“总之,不许再打架。” 被折磨的有些精疲力尽的藤白连手都抬不起来。 在餐桌上,单黎提起上午时的见闻。 “只有一个孙女,那个孩子,她的父母不在了吗?”说完了后,藤白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单黎想了想:“未婚先孕生出来的孩子,好像是这样,那个孩子的父亲志向也不是养鸡,听冻货批发的老板说,现在是某个医院比较有名的医生,已经结婚了,还有孩子,嗯,不是和那个孩子的母亲结的婚。” 这样聊下去,所说的又是一场夜间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了。 “……单黎,你都说了老爷子病倒了,肉鸡的质量可能会下降,为什么要答应那个孩子放宽期限?你也只是一介员工,这么夸海口,后面出问题少不得会被责难的吧?不要说你是看在同是女孩子的身份上,同情这种感情,对于你来说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感觉到了?实话实说,我是觉得那个孩子的处境和小白你有点像。” “嗯?” “小白你不是说要继承伯父的事业吗?虽然一口一个那孩子,那孩子,小白你不也是那样的小孩子吗?” “单黎你觉得我到时候也会遇到这样的困境吗?人脉都是老一代维系起来的,到了次一代就必须要用人情维持住能够足够证明实力的时间?” “不是这些,家族企业经历这种权力的交接,中间会出什么意外都是说不准的,我想到的是,她是为了养鸡场,准确来说,是她的爷爷才选择食品安全这个专业的,小白你不也是,为了伯父才选择的机械专业,假设那个人是藤白你,我很愿意因为藤白你去赌一次这样的信任。主要,决定权也不在我手里。” “但就我而言,谁叫我是对人不对事的那种人啦。” 单黎现下已经能够很习惯说那些让人面红心跳的话了,她放下筷子,乐得看藤白因为她这一番话变得红彤彤的脸。 “我什么时候说的我是因为我爸爸才选的机械专业?” “呀呀,这么快就忘了?我记得是上个月二十六号你跟我提起来的,你说的伯父最开始是一名机械工程师来着。” “我也没说我是因为他才选的。” “不是吗?”单黎笑着说道:“是谁当初和我说的,这个世界上既然存在着拥有梦想的人,那么也一定存在着没有梦想的人,未来什么的从来没有去想过,要做什么也无所谓,我很记得的,你是这样的说法,大不了以后就做个家里蹲……哈哈,虽然我也不知道在这样的语境里,啃老族和家里蹲相比有什么区别。” “至少一个是有目的啃老的啃老族,一个是没办法只能家里蹲的家里蹲。” “你这么说,好似也是这么一回事。”单黎不辩解,单手撑着半边脸:“说到童年的回忆,小白,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啊?我还没见过。” “单黎你小时候的样子,我也没见过……” “想看小白你小时候的样子。”单黎满脸写着想看想看。 感觉好难拒绝。 “……你把你的照片给我看,我就给你看。”藤白急中生智。 “可以啊。”单黎的笑容非常闪亮:“反正我也只有到六岁为止的照片。”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在我六岁时黎旭川他出生了,家里也没有再需要留下照片的理由了。” 第53章 小姑娘,要一起喝一杯 “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单黎摸着藤白的头顶,重重揉了两下:“没什么,不必像上次那么担心我,对于他们,我早就放开了。” “单黎……” “虽然数量很少,但每一张都是精品,不会亏到你的,搞快点,我还要看小白你小时候的照片呢。” 两个人的相册都不是放家里的,但就如单黎所说的那样,厚薄程度是一种天壤之别的差距。 窗帘被风吹的有些飘飘然的,单黎首先拿着相册在沙发上坐下,她拍着自己的大腿,示意藤白。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藤白坐在单黎的大腿上,单黎就环着藤白的腰将相册翻开,一点一点地说明着照片拍摄的背景。 单黎的照片,人多是躺在摇篮里,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吮吸着手指朝着镜头笑,仅有的几张站立姿势的照片都是一个时期,白色短袖,牛仔吊带短裤,戴着黄色的鸭舌帽,手里拿着棒棒糖。 “这是我上幼儿园时照的。”单黎说道。 “单黎你那时候的短发造型,好萌,不对,是比萌的程度更高,就像个白团子,好想捏两把脸。” “我就在这里,你要是想捏脸也可以。” “不要,你现在的脸捏起来一点都不舒服,还是这张照片看起来比较软。” 藤白也有上幼儿园时的照片,翻着那本厚的可以当作新华词典的相册,单黎翻过一页就会说一句可爱,这本相册完整记录了藤白从这个世界诞生以来直到认识单黎的所有变化。 十六岁以前的藤白都是穿裙子的,头发,虽然总是生病的人,头发难免会有干枯的迹象,但是出现在照片上的藤白,她的头发依旧被打理得非常黑亮以及富有光泽。 从剪脐带开始,看着这些照片,单黎渐渐地出了神,就像是在见证着藤白的成长一样,从来都是微笑着的藤白也是在那一年的结尾不再笑了。不待去深思其中的缘由,很快,她愣住了。 不同于单黎的照片,藤白的照片没有一张不是单人照。 这个男人会出现在藤白的照片里不是个意外,该是藤白在挑照片选入相册时漏掉了,感觉到单黎的视线后,藤白赶紧将那张照片翻了过去。 但单黎已经看到了:“小白,这位,是伯父吗?” 藤白的语气很正常:“是的。” “我有见过伯父。”单黎闭着眼睛像是在回忆,两三秒钟后,她睁开眼:“茂业区,平安街道,民乐圩村东五巷251号……” “这是?” “小白,还记得我带你去打工的那个地方吗?那个烧烤店。” “记得是记得……怎么了吗?”藤白还是不怎么愿意提起那次的事,感觉还真是给吓怕了。 “那是发生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晚上的事情,因为就在第二天,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握住藤白翻页的手,单黎说道:“不要着急,先让我把这件事讲完怎么样?” * 完全没人。 不知道有没有昨天藤白惹下的风波影响,这一晚的顾客连个位数都没法满足,反观隔壁,生意也好不到哪里去。 近半个小时都过去了,单黎站柜台里,腿有点酸,太闲了。 “欢迎光临。”负责招徕顾客的老板在前面故意放大了声音。 单黎伸了个懒腰,扳扯了一下手腕,她拿着记事本凑过去,期间和老板擦肩而过。 “是两位大老板,记得好好干。”对方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好的~~”单黎倒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不过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她一下子提起了精神,寻常来店里的也有不少穿西装的人,但这两位并不是面试或者下班后才穿在身上的,西装穿在他们身上,有种西装就是他们的第二层皮肤的感觉。 贴身的剪裁,恰到好处的袖口,无一不是说明着那两套都是订制货,他们不是会来这种市井地方的人。 年长的那位倒是不挑剔,择了个桌子就靠近坐了下来,年少的那位百般嫌弃,但看到年长的那位坐下来了,他也不得不坐下来。 “请问两位,要点什么?”单黎摆出了自己的职业笑容。 “一杯威士忌,加冰块……”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伸出一根食指这么说道。 单黎的圆珠笔在记事本上划出一道弯弯扭扭的线条。 “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威士忌。”单黎保持着微笑。 “连威士忌都没有……” 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按住小伙子的肩膀,含笑对单黎说道:“他是第一次来,没什么了解,小姑娘,麻烦给我们两瓶冰镇过的啤酒。” 单黎如实记下:“烧烤要什么呢?嗯,菜单就在桌子上。” “什么嘛,油糊糊的,你们这菜单都不知道要保证最基本的整洁吗?”小伙子用标准的兰花指的手法像拈花瓣一样把塑料板质地的菜单拈起来,未及放到眼前就让其自然坠在桌面上:“叔叔,这里的东西,我看就连最基本的消毒工序都不会做,不能吃的。” “香肠,鸡翅,鸡脖,羊板筋,韭菜,茄子,金针菇……玉米,奶香小馒头各十串,这个青椒,就给我二十串。” 中年男人对藤白抱以歉意的表情,然后毫不避忌地拿起菜单,几乎是按顺序将食物点好:“青椒麻烦给我多蘸一点辣椒,我喜欢吃比较辣的。” “决定了吗?”第一次写那么长的单子,要不是单黎习惯了课上做笔记,还真没法一口气写完,她将那页纸从本子上撕下来。 “这么说,小姑娘,这菜单上的食物,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这个人看起来很好忽悠。当时单黎是这么想的,本着职业精神,她也不推辞:“烤鸡腿,烤猪蹄,还有烤鱼,味道都不错。” “那给我都来一份吧。” “好的。” “叔叔,我想不通这么晚了来这里的原因,因为他们说她昨晚来过这里?这种鬼话叔叔你也信?” 单黎戴着塑料手套,将锡纸盘一个一个依次在桌子上摆好。 小伙子的语气不怎么好:“她就是被叔叔你惯的,什么都没养出来,就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从那一天到现在多久了?就是再怎么生气也该消了,再说叔叔你们这么做又没影响她什么,什么时候做父母的生孩子还要子女同意的,给吃的还给穿的,都是不要钱的,不知感激就算了,就叔叔你还天天担心她在学校被人欺负,结果她被叫到老师办公室,提到父母,还不是说自己没父母吗?” “久等了,这是啤酒。”单黎将啤酒瓶放在小伙子面前,略微用力,桌子震了一下。 小伙子的话语戛然而止。 “谢谢。” 声音很小,原来是个纸老虎。 “小尧,刚刚喊的那么大声,声音怎么突然就小了?”中年男人将装有青椒的锡纸盘挪到面前,咬了一口,并不正面交锋:“你害羞什么?” “我才没有害羞。” “小姑娘,要一起喝一杯吗?”中年男人叫住已经摆完盘准备走的单黎:“我请客。” “我还是个高中生。”总是被劝着喝酒,单黎拒绝起来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高中生吗?敢问,你是这附近××一中的学生吗?” “叔叔,你是在逗人吗?她要是那个高中的学生,怎么可能这么晚来这里打工?” “是的。”本来没什么承认的必要,但这时也没什么否认的必要,单黎承认了。 “……不喝的话,就麻烦帮我把这个,烤鸡腿,烤猪蹄,烤鱼解决掉吧,我不是很擅长吃这些东西的。”中年男人这时开始吃第四串青椒了,许是有些辣了,他喝着啤酒,权当是喝水。 非常浪费的喝法。 小伙子的酒量就很不行了,没过多久,一张俏脸就和油污的桌面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再来一瓶。”中年男人对还在啃鸡腿的单黎说道。 单黎拿了酒过来。 “烤鸡腿好吃吗?我还是喜欢吃炸鸡。”中年男人用了这一句开场后,随后道:“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哎————”单黎很敷衍地应了一声,表示惊异。 “虽然是通过相亲的方式结的婚,但我和妻子她并不能说是没有感情的,我的女儿她出生时身体就很不好,我仍觉得很幸福,为了赚到能够彻底治愈的金钱,我一直是这么努力的,拖着一直没有生二胎,后来医生也说妻子的年纪大了,不好再拖下去,那段时期受精比较好,女儿她平时也不排斥有个弟弟妹妹,我以为这都没什么,结果,女儿好像是认为自己被抛弃了,也怪我那时候太过于在意妻子高龄产妇的身份,对女儿那边有些忽视了,父女之间的代沟忽然就变得像马里亚纳海沟一样深了。”中年男人狠狠地咬了一口青椒。 “你跟我女儿差不多大,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嗯。”这种家长里短的话听的次数不算少了,单黎应道。 “这么说有点丢人,小姑娘,我现在就连修补关系都不知道该从何做起了。” “不知该怎么说,但先生你真的是一名很爱自己女儿的父亲呢。” “……谢谢。”中年男人打了个酒嗝,几乎流下泪来。 第54章 五十年后再给我 那一晚,单黎多留了半个小时。 春季的雨来的没什么预兆,单黎从书包里拿出备用的雨伞,她看了眼正在把小伙子从桌面上架起来的中年男人。 “老板,还有多余的伞吗?”单黎问向后厨。 “没有啊,要回去吗?”面妆有些浓艳的女人对单黎的问话表示不解:“你不是有伞吗?” “也不是我用……”单黎摇摇头,她说道。 走到中年男人面前,她将伞递过去:“不知道你们一直等到现在是为了什么,但是从这里到公交车站还有一段距离,这么好的西装被淋湿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姑娘,把伞给了我们,你怎么办?”中年男人没有立即接过去。 “我直接淋回去。”单黎这时候已经将校服换了回来,她将雨伞撑开,很强硬地把伞柄塞到中年男人手里:“别小瞧我啊先生,不管怎么说我都比你年轻,身体没那么差。” “不用。”中年男人还想把雨伞还回来。 嘈杂的雨声中,单黎为自己的真心发问:“先生,你是真的早就想生二胎,还是觉得女儿已经没有希望了才找了个这样的借口?” 黑夜中的水光,单黎的视线没有离开过中年男人的脸。 “这个,很重要吗?”中年男人有些迟疑地说道。 “我的父亲是和我母亲自由恋爱结的婚,先生,他们一开始的感情我也不知道好不好,但就是我的母亲对我父亲的事业帮不上忙,所以我的父亲他出轨了,哄骗了一个很有钱的女人……站在每个人的立场上,谁都没有错,是的,虽然我一直说他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倘若他觉得他做的就是值得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可既然做了那样的选择,有得就必有失。”单黎的语气中除却憎恶就不再含有别的感情,然而即使是憎恶,她也能相对公平公正去评论,仿佛她并不是当事人一样:“前不久,他来和母亲商讨复婚的事情,我没有同意,我说,假若他们要复婚,我会杀了他,然后去警察局自首,先生,不要不相信我,我是真的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 “开玩笑的,我才不会把我的前途搭在那个家伙身上。”看到中年男人脸色一变后,单黎旋即抿着唇笑着说道。 “你是想说,我没有取得女儿她的谅解也没问题吗?” “如果是误会,自当是要解释的,可要不是,我希望先生你不要把欺骗你自己的借口强加给你的女儿,假若你当时的确是抱着你女儿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的想法而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她理所应当拥有失望并且愤怒的心情,嗯,我大概能够想象得到,一个被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还在艰苦求生,父母却在期望着她死以后的生活,这会是一番怎样的心情。” “没想到在这里会听到这样的话,说了那么多,我还以为小姑娘你也会和他们一样告诉我父女之间没有隔夜仇……他们都说,可能是她的叛逆期来的确实有些迟。”中年男人目光移向被自己架起的小伙子的胳膊,声音低了些。 其中多少如此认为,多少如此不如此认为,可能只有他自己清楚。 “叛逆期吗?我认识的很多孩子都是没有叛逆期的,先生,叛逆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单黎这么说着,却没有向中年男人寻求答案,她继续说道:“是呢,要就是叛逆期就好了,但那么简单就能和好的话,先生你愿意我说这种好话吗?” “我……” 不清楚这个中年男人所说的女孩子究竟是拥有着怎样的性格,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承受着幼时从父母那里得到的伤害,然后一句‘毕竟他们是自己的父母’,在对方尚且未有主动表示歉意之时,自己便选择了谅解,说白了,那不过是自以为是的一种感动,好像自己就有多么宽容大量一样,并不是真的放下了,只需得等闲一个人提起来一嘴便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心知父母不可能将那种事放在心上,不想自取其辱,而生活总是要继续,不想自己成为家庭不安定的罪魁祸首,妥协者比比皆是,但怎样都好吧。 “他来找我的时候……他指的是我血缘关系上的父亲,父亲绝口不提他的行为对家庭造成的伤害,反反复复的,只会提及自己的不幸,抱负不得伸展是有多么可怜,没有一句是我想听的。先生,用这样的方式想要和好什么的,我觉得不会是真心的。” “……也许我是在害怕。”中年男人鼓起了勇气说道:“我不想她知晓以往她所仰慕的父亲,实际上的内心是如此的丑陋,她还在努力的时候,我就已经放弃了。” “先生,作为一个父亲能认识到这一点就很好了,我认识的很多父亲,可是就连这一点都没能充分认识呢,先生你在作为父亲之前还是一个人,人总是会犯错的,错分大小。”单黎突然从烧烤店的屋檐下走了出来,单肩包顶在头上也没能让雨势变得缓和一些,她的头发很快被打湿,因为眼镜不能再视物,她就是把眼镜摘了下来:“这个错,我觉得还可以挽回,大言不惭地和先生你说了那么多,希望先生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对您说教,当然,您要是真的这么觉得,就请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你还真是个不一般的孩子。”在单黎跑出两步后,中年男人叫住了她:“小姑娘……” “按照你的意思,我只需要坦诚一些向她承认我的过错,你能够接受的话,我想她也能接受,可惜就现在而言,已经是晚了,现在我若是这么说的话,于她而言,又是另外一种更为深重的伤害了,放任她一个人,我实在是担心。” “先生……” “你……嗯,不,我这样太自私了。”中年男人有什么想要说出口,不过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抬了抬握着雨伞的手,他微笑着对单黎说道:“谢谢你的伞。” 这是寻常的一个晚上发生的一件寻常的事情,虽然因此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单黎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不是真的想伸出援手,她只是有点想淋雨了,就这样。 * “想不到单黎你和爸爸他那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藤白的手捏着相册的一角,指尖微微发白。 “可惜那时候还不知晓就是伯父。” “知道的话,单黎你就不会这么和爸爸说话了吧?” “嗯,要是知道那个事件中的女儿是你……”单黎的脸贴近藤白的脸,蹭了蹭,她的声音很轻,却很郑重:“我不会那么简单地和他说话,我一定会骂他,嗯,狠狠地骂他,然后让他对小白你道歉。” “怎么这样?”藤白忽然咯咯地笑出了声:“单黎你会这么做吗?你不会做那么多余的事吧?以你的性格……” “我的性格?你是指怕麻烦这一点吗?” “不是。”藤白摇着头说道:“是我们还没那么熟这一点。” “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小白你竟然说没有这么熟,啊,我可真的是太伤心了。”单黎的语气委屈的像是要掉眼泪了。 “你这样子就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藤白继续笑着:“虽然是这么说,但是那时候,我们不都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在吗?对于你的事情,我不多问,对于我的事情,你也不会问太多。除却身体上的接触,我们的确不熟啊。” “那,小白,你讨厌我这么做吗?”单黎的声音低下来。 “讨厌?为什么这么想,又不是只有单黎你是这么做的,我也是这么做的,要是不这样,我们的关系根本延续不到单黎你毕业那一天吧?”藤白有些了然地说道:“明明都不想去面对那样的现实,为什么要渴望去了解?” “我喜欢和我在一起的你,你也是这么喜欢我的吧?这样就足够美好了,嗯,再没有比这更加令人感到满足的事了。我们的身世要是讲出来,多多少少地会给予人宽容的余地,但我想,你不需要同情,我也,不需要。” “原来小白你那么坚强啊?哦,这么说,我的事,小白你那时候就知道了吗?” “说的我以前好像就很脆弱似的。”藤白的脸庞一半埋在无光的阴影中:“不是我想知道的,但单黎你是学校里的名人,真真假假的,不可避免都会听到一些。” “没办法,一个月里,母亲她也会来学校几次,想要掩藏还是比较困难的,我还想不管怎样不想要小白你知道呢。” “……单黎,帮我保存一下信吧,我今天收到了一封信,感觉很不好。”藤白面无表情地相册翻回去一页:“十年八年,不,五十年后,五十年后再给我,到时候我再看。” 半蹲着的男人穿着一套与那夜单黎所见差不甚多的西装,这一刻,所有珍惜的回忆都化成了那个男人嘴角弯起的一抹笑容。 单黎什么也没问,她应了声好。 第55章 都是我不小心 两腿岔开,叉着腰,下巴仰着很高,陈亚舒声音很大:“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藤白坐在餐桌旁,戴着耳机,正在看平板上的网课。 单黎则是戴着VR虚拟眼镜,两手拿着手柄,正在玩一款被称作是绝地武士训练模拟器的音游游戏。 “喂,我要说的消息真的很重要,你们都不打算听的吗?”被发现无视后,陈亚舒的声音更大了。 寂静的空气中,地面上好像滚过了一个枯草卷成的团子。 憋着一口气,陈亚舒摘掉藤白的耳机,抢过单黎左手中的手柄,她的声音更大了:“我没在开玩笑,再说一遍,我没有在开玩笑。” 同时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藤白与单黎用如出一辙的目光盯着陈亚舒的脸,浑身透露出,‘要不是真的很重要的消息,绝对杀了你的的气息‘。 陈亚舒将耳机与手柄依照原样还回去,她的表情有些讪讪的:“真的是很重要啦。” “我辞职了。”陈亚舒说道:“今天早上递交的辞职信,不管同意与否,一个月后我就是自由身了。” 听闻了之后,藤白与单黎也没什么反应。 “喂,这可是一件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你们就不打算问我点什么?什么都好,比如说,问我一下为什么离职。” 陈亚舒摊开手,看看单黎,又看看藤白。 单黎将眼镜重新戴好,一副不欲多理的样子。 “为什么?”藤白倒是颇给陈亚舒面子。闻此,单黎又将眼镜摘了下来。 “哼哼,我就知道藤白你还是感兴趣的。”陈亚舒用鼻子发出几个不成段的音节,很是傲然地说道:“很简单,我不想干了。” “陈亚舒,我觉得你今天不仅脑子有问题,还有脑残的倾向。”短暂的沉默后,单黎先于藤白开口说道。 “别这么急就下定论啊,也不听听我的理由。” “那就别说话总是那么大喘气,很浪费人的时间。”单黎说着又看了一眼藤白,后者向她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到了这份上,也没有拖延下去的必要,陈亚舒不敢浪费时间。 “好吧,这么说吧,单黎,你知道我工作的性质,主要就是把流量变现,简而言之,就是把原本一些很寻常的事情披上吸人眼球的外衣,不管是好看,还是不好看,所用的颜色一定要富有视觉冲击力,字里行间用一些非常劲爆的词句去修饰,比如。”陈亚舒盘着腿在地板上坐下,举起一根手指说道:“一个人在公司猝死,最好就是程序员这样的职业,一个人死在家里,最好就是信奉不婚主义的单身狗,一个人死在夜晚的街上,最好就是夜不归宿的女大学生……” 单黎表示自己在听。 “虽然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好,但是要恰饭嘛,非官方媒体都是吃人血馒头才有这么大的体量的,再者说,这样的标题会引得人点进去,也说明了这是多数人乐意看到的东西,没谁愿意和主流作对……所以上次藤白说我的时候,我还相当不屑一顾。”陈亚舒看向藤白,露出一个抱有歉意的笑容:“只是这次,我很不乐意这么做,杀人凶手的信息得到了最大程度上的保护,死者们的生前却像是法老王的宝藏那样展露给了大众们看,完全颠倒过来的待遇,实在让我无法接受。” “杀人凶手?”单黎的神情有些疑惑。 藤白出声提醒:“陈姐姐指的应该是十月底那次火灾。” “这么说啊,我有点印象。”单黎说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陈亚舒的表情很懵逼。 “你无法接受的然后啊。” “还有什么然后,让我利用在火灾现场第一线报道的记者身份去采访那些死者的家属们,然后就是我辞职了,什么嘛,你的反应就这样,我以为你至少会夸夸我什么的,怎么说,我这次可是拒绝了一个大好的升迁机会,选择辞职了。”陈亚舒用左手撩了撩头发。 “你要是想我直接夸你,直说就好了,你要我怎么夸?你说一遍,我可以照着念一遍。”单黎很敷衍。 “如果是要这样的结果,我为什么要这么兜那么大一个圈子?这种事,更重要的是我没说,你要明白,心领神会,心领神会知道吗?”陈亚舒扭头转向藤白:“跟这么一根木头过日子,肯定很无聊吧?” “哈哈。”清浅的声音,只是应和,藤白面部扭曲了一下:“我觉得我说的单黎基本上都能理解。” “单黎你个不要脸的家伙。”陈亚舒嘶着牙,活动了一下手腕。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藤白说的就都能理解,我的就不能,这说明单黎你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一点点,应该是一点点都没有。” “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把你放在心上?” “真是过分。”陈亚舒握紧了拳头:“决斗吧单黎,关于今天下午谁做饭。” “石头,剪刀,布。” 单黎在陈亚舒出了拳头后的一瞬间,背在身后的手,后发先至,变成了布:“你买菜你做饭,你收拾你洗碗。” “岂可修,又是我输了,不对,你这是后出了,耍赖,我强烈要求重新来一次。” …… “今天藤白你都没怎么笑过呢。”在单黎吃完饭出门后,陈亚舒在藤白帮忙收拾桌子时,止住藤白将碗碟叠放在一起的动作说道。 “虽然以往都是因为单黎才那么对我笑得那么开心,但这回,就是单黎在,藤白你也没主动对我笑过,出了什么问题吗?你和单黎之间……藤白。”陈亚舒在念到藤白的名字时,加重了音量。 “问题?没有这回事啦。”藤白笑着说道,她用右手撩了撩头发。 “是吗?我总觉得藤白你这两天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嗯,有点瘆人呢。”陈亚舒将藤白手中的碗碟尽数都揽了过去,她半开玩笑式地说道:“就像是要把我杀掉一样……既然是我先洗碗,就还是我来吧。” “嗯。” 只含一个字的回答一下子击中了陈亚舒心中的猜疑,她不知道藤白答的是她哪一方面的问话,脖子有些僵硬,一时失手,她手上的碗碟都哗啦一声摔到了地面上。 糟糕的结果。 “都是我不小心。”陈亚舒赶紧道歉,她踩着拖鞋去找扫把,但时间于一瞬间似乎静止了,如锋芒在背,她咽了下口水,装作是无意,继续前进。 将地板上的碎片和污渍都清理完,已是小五分钟以后的事了。 “陈姐姐,你这些天来这里有点频繁呢,我也不是说不欢迎什么的,但三天两头就要来一趟,陈姐姐你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时候,藤白已经将剩余的碗碟都洗完了,她擦着手说道。 “不是说不欢迎什么的,说出来明显就是不欢迎了啊。”每次这么聊天,陈亚舒就会把自己气个半死:“不是上面一直催着去做采访,我不想去,就来这里落落脚了,话说今天我辞职了,没有工作的这段时间还会多加叨扰,现在就不耐烦了可是不行的藤白。” “我没有……” 说没有的时候请不要在后面带省略号,好吧,就不该和藤白在这方面纠结的。 陈亚舒两手交握,朝后,手心贴着后脑勺,她说:“好啦,我知道我总是来是减少了你和单黎相处的时间,在这里我先道个歉,对了藤白,你大学是××大吗?” “是的,怎么了?” “包饺子大赛的照片。”陈亚舒表情神秘:“你们学校的校报也算是我们报刊的新闻来源之一,我无意中发现了藤白你的身影,还以为看错了呢。” “这样啊。” “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包个饺子吧?虽然单黎她说你不能进厨房,但是有我在旁边看着,我想肯定没什么问题。” 一个白天就这么交代在这了,再在晚上当电灯泡,陈亚舒感觉不管是哪种意义上,她都会被干掉,如此,就不打扰了。 稍作休息一会儿,陈亚舒便和藤白告了别。 被送到门口,门关上后,看到藤白的眼中根本没有自己,陈亚舒就确定了这个名为藤白的女生的怪异之处。 果然啊,那种怀疑不是空穴来风的。 藤白和她所了解的那个纵火犯,本质上有某些相同。即使不愿意承认,陈亚舒的潜意识里还是有些不安。 没办法不对藤白那天于她而言是偏袒的话表示不在意,本来是正常的反应在这时也不得不加以重视,只要联想起一起打游戏时的那个晚上,无时无刻背后不会生出一层冷汗,如果那是藤白的真情流露,她没有被杀掉真的是幸运。 这个世界上,藤白只对单黎感兴趣,可这种兴趣若是变得扭曲了,就会让人难以承受。 陈亚舒以前只想到前一种可能,可随着和藤白接触的日子久了,她便觉得这前一种迟早会渐进发展为后一种。 藤白不喜欢她接近单黎,这份感受是确实的。 一想到单黎会和藤白交往到这种地步,某种程度上是有她的鼓励的,她就感到了保护单黎的责任与义务。 第56章 我叫滕百,滕百运动城 犹豫的心情持续了两天,那一抹笑容留在脑海中的烙印并不容易褪却。 藤白提了一下领口,有些宽大的运动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尤其松垮,帆布鞋的鞋面也不甚干净,在玄关处重新验证了一下鞋带的松紧程度后,她打开公寓的门,朝后看,视线没有完全转移过去,她即是收回,笑容在面上显露,她没有出声,低着头,沉默,仅是做着口型。 “我出门了。” 希望单黎能睡的更久一点。 这是由衷的想法。 门在背后关上,藤白大步迈了出去。 寒冷的空气吞咽进咽喉,藤白找出手机通讯录中于昨天才录入的人名,半妥协性地将号码拨出去。 等待被接起的时间……藤白回想了一下雨中的那个场景。 “按照你的意思,我只需要坦诚一些向她承认我的过错,你能够接受的话,我想她也能接受,可惜就现在而言,已经是晚了,现在我若是这么说的话,于她而言,又是另外一种更为深重的伤害了,放任她一个人,我实在是担心。” “你……嗯,不,我这样太自私了。” 单黎的潜台词,她不是没有注意到,然而当时在交谈时却下意识地回避了。这种说话的口气,说明了藤父他在那时就知晓了她与单黎的关系。 藤母也是,提到男女朋友的问题,转眼间就笃定了是单黎,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无论如何也不该那么说,她一定也知道些什么。 他们都不该是性格那么洒脱的人。 淡淡的违和感在藤白的内心深处扎下了根,这个过程中,单黎的那些话又恰到好处地为其施加了养分——打抱不平什么的,已然是有同情的成分在了。 搞不好单黎的出现都不是偶然……响铃声陡然停止,藤白的思绪也由此被打断。 藤白回过神,她开口说道:“孙尧,是我,藤白。” 孙尧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藤父身边的助理,藤白在见到他时,便是在高中开学前的那个暑假,她自觉孙尧是被当作公司继任者培养的人,一开始就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在爸爸的葬礼上收到他表介绍的私人名片,藤白就没想过会有使用的一天,不过如今,想要不通过藤母了解到藤父的事,孙尧无疑是唯一的渠道。 最后的那段日子,陪伴藤父时间最长的人,就是孙尧了。 记忆中,孙尧只要和藤父一起来见藤白,若是藤父走开一会,孙尧摆给藤白看的脸色会比她摆给藤父的更臭。 要是能够以此为契机对藤白多加训斥,那个家伙不会嘴下留情。 “抱歉,你找错人了,我不是孙尧。”较之记忆中易燃易爆炸的声线,孙尧如今的声线沉稳了许多。 “那请问先生你的名字是?” “隼鸟,隼鸟的隼,隼鸟的鸟。” 类比鹰的一种鸟类,藤白向来分不清它们。 “隼鸟叔叔是吗?我记错了,我不叫藤白,我叫滕百,滕百运动城,隼鸟叔叔你还记得吗?” 大概没想到藤白会这么回答,电话那边的男人许久都没有做声,最后才很是气急地憋出一句话。 “叔叔?我就比你大了八岁。” “隼鸟哥哥,我想问你关于爸爸的事。”藤白改口很快。 “藤叔叔?叔叔的事,我无可奉告。” “……要是不告诉我,我会杀了你,不管你在哪,一定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威胁性的话语没有经过多少思考就说出了口,藤白将手机贴近了耳朵,她已是走到了公交车站,车站这边的人不少,可藤白是笑着这么开口的,有人听到了也并没有在意:“别急着那么早挂电话,我已经订好机票了,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就可以到,电话里讲不清楚,还是当面讲清比较好,机场人太多,我们不要在那见面,就在腾百运动城,隼鸟哥哥你只要在那,我就能找到你。” 清越的声音,让人觉得它的主人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藤白啊,很久很久以前,最习惯的就是这种说话方式了。 “手机保持通话状态,别关机。”在公交车上坐下后,藤白听到实际上已是答应了的孙尧如此说道。 两个半小时以后,藤白来到了一家看情形已是相当破落的商场门口,手搭在自动扶梯一侧,她的身体缓慢升上二楼。 没什么顾客,也便没有什么混淆视线的物体,感觉到有什么人在跟着自己,藤白转过头,一位留着齐耳短发的男性从一家商店里探出了头,仿佛是心有所感那般,藤白走了进去。 孙尧早就坐在用于待客的沙发那里了,面对面地,藤白手插在兜里,她一只手摁压着刀柄,简单的削果皮的刀具是她一下飞机就在距离最近的便利店买好的,虽然很久没有这么握在手里过,但比起厨房里的中式菜刀,果然,还是这种刀具会让她感觉到舒适。 从里到外的,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能发出极为畅快的羽管键琴的声音。 察觉到藤白的小动作后,孙尧像是被吓了一跳,他的身子不禁往后仰,后背贴紧了沙发。 孙尧会就藤白的一句话就当真,自然是因为这句话有被当真的价值,毕竟他是诱导藤白变成如今这副姿态的人,虽然不能说起了最关键的作用,但若是他不那么说,藤白就不会变成这副样子的可能也是存在的,他本能感到了恐惧,也许恐惧中不敢面对的成分更要居多一些。 三年多没有见过面,藤白的头发留长了很多,要不是那种气势上的压迫感,他还真没认出来。 “在这个地方你也带刀?” “只要你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藤白收起浑身的杀气,握刀的手看起来也没那么用力。 “你要知道什么?”吃了一颗定心丸的孙尧双手放在双膝上,原样坐好。 藤白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我是来问高一那年春天的事,你和爸爸去我之前打工过的烧烤店,你还记得吗?” “记得。不过你要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可一点都不知道,那时我喝醉了。” “是在那家店做服务生的女孩子。” “我记得,嗯,叫做单黎吧,如果你是来问她,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知道的很清楚,叔叔会知道她,一大半的原因都在于我,想不到你明面上是来问叔叔的事,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事。”权衡了一下撒谎和坦白之间的利弊后,孙尧便是不愿也还是说道:“但那天晚上的灯光不好,我没有认出她,要不是事后叔叔说起来,我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还以为那所学校的学生再怎么说也不会去那种店打工,看样子是我太低估她了,容我多嘴一句,虽然她也是家庭环境的受害者,但她适应的能力可比你强太多了。” “藤白,没有了叔叔,你什么都不是。”似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孙尧的脸上的神情慢慢变得倨傲:“那时的你除了只会单方面将自己视作是受害者外,你还会做什么?只要用凶狠的目光看着叔叔,叔叔他就会因为愧疚无止境地对你各种无理的行为选择包容,仅仅是颤抖着身子,让说出的话练不成句子,叔叔他就连生气的理由也会给你找好,真是好呢,什么都不用付出,只需要作为叔叔的女儿存在着就什么都有了,就连我,那时候也要赶着趟给你做的那些事擦屁股,有时就连吃屎都赶不上热的,哼,藤白,你说你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一点用都没有。” 这种话,在高中剩下的两年里,藤白听得足够多了,她没什么表情:“单黎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你隐藏的很好吗?每个月放月假的时候,叔叔让我来接你回家,你看那个女孩子的眼神显然和看别人的不一样,我都有好好注意到哦,你想和她做朋友吧?可惜啊,就是那个女孩子高中毕业了,你们都没有什么交集呢。” 被这么嘲讽之后,藤白的心中首先浮现出来的感情并非是愤怒,而是安然,她竟然为孙尧不知晓单黎与她的关系感到了安心。 ——爸爸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眼前这个人。 “爸爸有对你说过她什么吗?”藤白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咬着牙关,她睨视孙尧,让对方以为她仅是无意中才这么问的。 “对她的评价当然是很好的,叔叔可和我说了很多遍了,如果单黎是他的女儿就好了。”孙尧以为他这么说就能给予藤白很大的打击。 藤白似也真的为此感到了失落,她如同是认命那般说道:“真的吗?他竟然有那样说过。” “我可没有讨好你的必要,藤白,别再抱这种无谓的期待了。” 再就藤父的事情聊了几句,因为藤白对藤父的事情了解真的不算多,虽是发问的那一方,问题也很快就问尽。 孙尧早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了。 “在你眼里,爸爸在医院那么久我都没有去看他,我是罪无可恕的吧?” “是的。” “但就算那时去看了他,不认错的我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吧?” “你说呢?” “那么,我会这样保持下去。” 第57章 这个商场我还蛮熟的 “嗯?” 孙尧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会一直保持着憎恨爸爸的这份心情。”藤白这样答着,突然之间,她的手从口袋里伸了出来,俯身,脸左右摇摆了一下,长发翻飞,遮住了她一只眼,但另一只眼透露出的就是浑然的杀气。 整个人向孙尧的面前作冲刺状。 这不是个完美的短跑起跑姿势,可要让孙尧反应不过来,作用在右脚前半的那股动能已经积蓄够了。 熟练的不能再熟练了,这是因为藤白在高中后续的两年里练习过很多遍,要堵住心灵上的缝隙,就要杀掉充满恶意的源头,但源头应当是来自于哪里,并不知晓,被迫承受着生活所给予的打击,那一天,她的自我克制到了所能承受的顶点。 被她这一动作吓得慌忙向后挪动身子的孙尧根本来不及避让。 带起的劲风像切开一块豆腐,一块黄油那样,迅疾的锋利感在眨眼间就降临到了孙尧的两眼之间,眉心朝下的一点之上,距离一厘米?也许都不到。藤白停住了。 两只膝盖顶在孙尧的小腹处,空余的一只手像一只铁锥,狠狠地将孙尧的一边肩膀钉在沙发上,发梢完整地从孙尧鼻梁处扫下来才恢复成自然垂落的姿态,藤白歪着头,双眼无神地看着孙尧。 孙尧的脸色立时白了。 幸好这家店没什么人,可就算这样,零星的几位顾客也都是把目光投放了过来。 店内仅有的两名导购持观望态度,于她们的主要任务显然还不在这里。 除非事态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藤白的手中并没有握着那柄水果刀,是持刀刺下的握拳方式,可是握紧的拳头中并没有刀,以为自己看错了的孙尧眨了好几次眼,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拳头慢动作式展开,犹如展览商品那样,手心与手背各自给孙尧看了一遍,藤白笑出了声,冷冰冰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势,笑声没有持续多久,大概在孙尧停滞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湍急时,她停住笑,说:“看来那次还真的是把你吓得够呛呢。” 孙尧理所应当知道藤白指的是什么。 左胸口的那个地方还在隐隐作痛,用于缝合伤口的棉线这时应该已和周边的血肉融合在一起了,但那道疤,即使不用手摸上去,只凭回想,还是能够感受到。 很疼,很疼,疼得不能再疼了,说疼得就要死掉了但没能死掉,在鬼门关前游荡了一圈的感觉并不好受。 这是惹怒了藤白的代价。 被冷水当头一浇后,孙尧回忆起了三年多以前的,刻在基因链中的恐惧感。 “藤白你……”没有说出更多的话,孙尧张张口,他似乎是被那样的恐惧感给淹没,念出三个字后,他竟然失声了。 藤白很快退回到原位坐下,她的嘴巴像是在咀嚼着什么东西,咽下去,这么一个动作后,她身上的杀气萎靡了下去:“我都说了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孙尧能想到藤白住手的理由只有一个,他镇定下来:“藤白,你成年了。” 是啊,藤白现在可不是未成年,不管怎么说都该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这时候可不会再有高考和未成年保护法保护她……这么做,大抵只是想吓吓他而已,他可没有那么容易屈服。 不会放弃这样的言语打击的,既然找上门来,就要好好领受。 藤白她,至少在他孙尧的面前,必须得活在藤叔叔死亡的阴影下。 让叔叔死之前都还挂念着,没办法不留遗憾地上天堂,这全部,全部,全部,都是藤白的错。 冷水之后,孙尧被激起了血性。 “保持着憎恨叔叔的心情?藤白,你可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叔叔对你……”孙尧这次没有说完的原因在于藤白朝着某个方向望了一眼就站起了身,一副欲走的模样。 “藤白你干什么去?” “抱歉,我要问的话已经问完了。”藤白被叫停之后,她应了一声,便是继续迈开了步子。 “我可没说你可以走。” “还有什么要骂我的话吗?” 被这么反问,孙尧反而有点说不出话来,他上下牙关摩擦了一下,他难得心软了一下:“不会觉得愧疚吗?这么久以来,对叔叔他,你就不会觉得愧疚吗?” “愧疚,是因为什么?”藤白没有转过身,本来有些追赶性的动作像是毋需着急那般停了下来。 “你竟然说因为什么……”孙尧又要忍不住发火了。 “我为什么要觉得愧疚?”藤白的身子没动,她扭过头,下巴抬得很高,眼神变得和善。 “爸爸他就是觉得我在手术台上活不下去才会想生二胎,他就是觉得我是处于叛逆期随意给点好处就可以哄好,他就是觉得倘若向我承认了错误我就会接受,我就会单方面为那段时间的错过感到悲伤难过。我有哪一点说错了吗?这些我若是都没说错,你说我有哪一点需要觉得愧疚?” “不仅不会感到愧疚,我还非常憎恨他。” “爸爸他一点都不了解我,一点都不,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连最基础的认识都没有,他甚至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身为他女儿的我会去认同他的真实想法。真好呢,只要在关键问题上闭口不言,我就不会追问,只要在物质上满足需求,他就可以得到精神上的补足,只要变成死者,我就连质问,逼迫他承认的机会也会失去。” 像是以牙还牙,先前孙尧用来刺伤藤白的句式被藤白应用了过来。 “到底谁更过分一点啊喂。” 胸腔里,一颗心脏在狂跳,孙尧被藤白这一连串的话语说的哑口无言,他不想承认,他竟然觉得藤白说的,有一点在理。 “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说是什么都不知道,按理来说,你比我更了解爸爸,你只是习惯了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待我,所以拒绝了他的示好的我就是无可救药的,就因为他是父亲,我是女儿,我所有的得到都是来自于他,就得要为他的一点退步感恩戴德。”藤白说道:“我不需要你的理解,你就这样保持着对我的厌恶吧,看到你,我就会回忆起那一份憎恶感,无法遗忘亦无法舍弃,这真的是太好了。” “你是这么看待叔叔的吗?”孙尧喉咙里顿时充满了铁锈,那种心理上的呕吐感让他有些头晕眼花:“既然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不和叔叔主动挑明……” 这回是孙尧自己选择住嘴的,话一出口,他便打心底里觉得自己该死,这种话,说出来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孙尧改口:“要是当时对我这么说,我也不会……”但这种改口延续下来的也是一种让人恶心的宽容。 刹那间,孙尧便觉得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错的。 而藤白也似是要为这场挽留划上休止符。 “别搞错了,我才不在乎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也不曾在意过,那一天之所以会捅你一刀,只是你来的时机太不合时宜了,我本来要集中在我自己身上的怒气被引爆在了你身上。呀嘞,你不会真的觉得是你的不计较,我才得以顺利高考的吧?” “那一天是?”孙尧隐约发觉到自己那时的所作所为是有多么可恶。 “我要是告诉了你,你会为我所遭遇的一切感到愧疚吗?” “我……” “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吧,要不是我这一通电话,你现在还在安安稳稳地上班,你在你现在的那家公司待得还不错吧,嗯,只要远离了我,一切就能变得顺利,就保持这样的心态下去,不也挺好的吗?” “……” “不必担心,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你打电话,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自我说服,自我安慰,自我欺骗。说法我都给你想好了,就说,你也不是真心那么想的,都怪我没有解释。嘛,我也确实没有解释。” 换做是别人,这种话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恶意满满,可是,直视着藤白的眼睛,孙尧知道的,藤白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过度解读实属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知道之后,孙尧震惊到了,这个孩子,好像这么多年过来,一点都没变。 为什么呢?非要那么固执。 藤白飞快展开的话题在本人离开之后飞速冷却,只留着孙尧一个人瘫软在沙发上,有些无力地望着天花板。 全程都是爆点。 大脑被庞大的信息量冲击得很是摇摇欲坠,本来是要见证藤白和那个叫孙尧的男人到结束的,几番犹豫之后,陈亚舒无奈之下还是先行退场了。 身为记者却做起这种狗仔队才会做的行当,陈亚舒心理上总会有些膈应,可这种膈应在这时却很无关紧要,比起她得知的关于藤白的事情,一切为此使用的手段都不再重要。 想不到一次跟踪就能收获那么多。 “陈姐姐。” 忽的止步。陈亚舒散漫的眼神凝聚起来。 在她面前的少女笑着说道:“这个商场我还蛮熟的,对了,我对镜头什么的很敏感,对听到的这些东西,你还感到满意吗?” 第58章 这是打算跑马拉松吗? 正常年纪是近大学毕业的女孩,不管怎么说,称作是少女都太过于名不符实。可是用少女这样的词来形容藤白,却也不会感觉有多突兀。 长得可爱是一方面,主要是那样的笑容,说话的语气,都极具少女气息。 少女,对藤白来说,不是一个名词,而是一个形容词。 “藤白。”做贼心虚的陈亚舒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说了这么多,我也是有些事想要问姐姐你,能够不用特别找理由。”藤白右手握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她再度抬起头:“陈姐姐你来这里,省了我不少麻烦。” “藤白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也不是知道。”藤白两手放进衣兜说道:“但二号那天,我说的那些话,姐姐你不赞同的意思很明显,你是单黎的朋友,老实说,我有点怕你在单黎面前说我的坏话,一直以来都有小心观察着。姐姐你毕竟是非官方媒体,这段时间刚好又比较闲,知道我的晨跑时间,难免会想要跟上来看个仔细的吧?我在机场逗留了充分的时间让你找到我,还好是飞国内不需要护照,不然就算想等,嗯,我不是那种习惯等待的人,大概等到一半就会很不耐烦直接走掉,呐,陈姐姐,你是怀疑我有犯罪前科还是有犯罪倾向呢?” “这个,目前还说不好。”陈亚舒看着藤白的眼睛,声音比较轻。 “不必害怕我对姐姐你做什么,你是单黎的朋友。”藤白重述了一遍关于陈亚舒的身份设定:“我不会伤害到单黎的任何东西的,嗯,我不会做这种事。” 藤白说的话听起来很怪,难以让人觉得有什么说服力。 “陈姐姐,你认识单黎多久了?” 这个问题看起来问的很没必要,藤白理应是知道的。 “多久?那群中产阶级的离异妇女找上门也就是……”陈亚舒抱着手想了一会:“三个月,哦不,现在算起来应该有四个月了。” “她那时候就在为那家炸鸡店送外卖吗?” “是,不是。”陈亚舒肯定了之后很快就是否定:“单黎那时候是在你们学校那边的连锁店工作的,就现在那家,它送外卖的范围可囊括不到我们那里。” “连锁店?” “藤白你不知道吗?现在单黎待的那家是新开业的店,还不到两个月呢,听说是人手不足,她和付柳生暂时在那帮忙。” 这样就说得通了。 第一次来她学校,就能无需门禁进入校门,虽然说是前后脚的关系,可还要换衣服化妆什么的,能不跟丢,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除非一开始就很熟悉那片区域……原先是不愿深思,现在则是只要串联起来,就不敢深思下去。 认为单黎会来这里是因为自己。这么自视甚高,可真是有够害臊的。 还要再确认一点。 “那家店叫什么?” 陈亚舒很痛快地答了出来。 藤白对那家店有点印象,那时候因为名字还多少注意了一下,想不到就在距离那么近的地方。 “我打个电话。”藤白她拿出手机,从中找出罗羽的号码。 藤白的视线从陈亚舒的脸上移开了,她往偏静的角落走去,可是就算这样,没有藤白开口,陈亚舒挪动脚步的念头都升不起来。先前藤白的身手可是把她给吓了一跳,运动服的上衣兜里,那种长柄物的轮廓也提醒着她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罗羽正在校内的一家奶茶店的休息区和一个哥们陪四名女生玩桌游。 想也没想地接起来。 “罗羽?” 罗羽做梦都没想过藤白会给他打电话。 “是我。”这个游戏比较看牌,这回合抽到一把一,两点的牌,目测只能缩短差距,就不能奢望胜利了。他可不知道藤白要对他说什么,可能是太久没来学校了,那个班级群现在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是有什么事来问他吧? 大概…… “有点事,关于你之前说的,你女装参加漫展的事。” 感觉两侧太阳穴凭空产生了一股上升气流,至头顶的涡旋处汇合,猛然加热,最终形成蒸汽。热水烧开了?不,这显然是焚化炉烧尸体时的烟景。 藤白的声音不大,但罗羽可生怕周围的女生听到半个字,当即举目四周:“暂停一下,我打个电话。” “什么电话不能当面讲?女朋友?” “不是不是。” 慌忙几步走到店外,罗羽很蛋疼:“姑奶奶,你怎么就提起这茬了,不是说没啥吗?哦,难道说藤白你的那位朋友记起我了?” “并没有。”藤白首先回答了罗羽的后半句,才道:“我问你,你和你的同伴在地铁站被揪住训斥时,你有说明自己是哪个学校的了吗?” “这当然有了,非说我们是不务正业,哼,我们可是连学生证拿出来了,我们学校说不上什么很强势的985,也是个保本的211,他当时脸都绿了,哈哈哈,头一次真的是没得讲,我们这个破学校说出去竟然还有点用。” “你们跟她在咖啡店坐,提过你们是什么专业的了?” “她……她倒是没问过,是我们自我介绍时说的。”罗羽慢了一拍答道。 “你还记得你们当时聊了什么?” “聊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哪里记得这个,藤白你有什么直接去问她就好了,干什么要问我……”说到这,罗羽差点咬了舌头,说到聊了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有个问题记得还蛮深的:“藤白,好像,我是说好像,你的那位朋友当时问了我们班上的女生情况,也不是直接问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我们有个家伙夸你那位朋友长得漂亮,她就说,你们班上肯定有比我长得好看的,他们都说了没有,我也答了没有,就这样的话,之前说话时气氛都还好,那一刻,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冻结了,后面再说话就非常冷漠,现在想想,你的那位朋友其实是想我提你的吧?” “Kksk这家店,你有去过吗?”藤白岔开话题。 “大二下的时候去过几次,就是一家单纯的炸鸡店,取了这个名字算噱头,没什么意思,后面都没再去了,大三上叫了半年的外卖,炸鸡都吃腻了,但就算这么说,它家的炸鸡味道真不错,藤白你可以试试的,你,喜欢吃炸鸡的吧?”话是这么说的罗羽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 “打扰了。”藤白呼出一口气,不待罗羽再说什么,她就将电话挂掉。 走回来,看到陈亚舒还站在原地,藤白又笑起来:“陈姐姐你来时订了回去的机票吗?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回去吧。” “这个到机场补办应该也没问题,现在不是旅游的热季,飞到我们那的航线一般都有余票。”虽是问句,但看藤白的眼神,好似也没有另一种选择,陈亚舒有些战战兢兢地应道。 藤白点点头,迈开了步子,她走了一会,发现陈亚舒没跟上来,她有点奇怪:“陈姐姐?” 陈亚舒现下内心可是充满了疑惑,从被藤白抓了现行开始,她就搞不清藤白的这一连串的行动背后所包含的含义,不过也能感觉到这都是与单黎有关,是围绕着单黎而展开的,这时再不问,等会也不知道藤白会不会给她问的机会,抱着手往上抬了抬:“藤白,单黎在炸鸡店工作的事,没有详细和你说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没有什么生气的必要。”陈亚舒觑着藤白的脸色,她劝解道。 “陈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又没说我生气了。” 这么说反而会让人觉得是有那个意思好伐? “那藤白你这次回去,是要怎么对单黎?” “怎么对?我平常晨跑就要花上差不多三个小时,在外面因为某些事耽搁用了一上午,单黎也不会怀疑的。” 三个小时,这是打算跑马拉松吗?在藤白的发言下,陈亚舒光吐槽都有些吐槽不过来。 “藤白,你不打算把你的那些事告诉单黎吗?” “陈姐姐,你作为记者,有将整个过程用录音笔录下来吧?如果你要告诉单黎,直接把那个给单黎听就好了。” 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被算计到了,可,陈亚舒还没卑鄙到会将藤白的伤疤就这么揭给单黎看,这不是她可以涉足的领域。 “但最好,我希望陈姐姐不要将这些放给单黎听。我不是没有单黎的爱就活不下去的人,不是说单黎不爱我,我的人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就没有价值了。你要是放给她听了,单黎她肯定会对我负起责任,到时候不管我怎么说,都会理解成别的意思,这就很难办了……我们不过是高中同校了一年,重逢认识都不到一个月的人,再深的感情也不过是那回事罢了。”藤白还是笑着的,好似她现在所说的于她而言,的确无足轻重:“现在这种状态,都是我擅自期待的,单黎她就是太善良了,只是拒绝了我一次,就不忍拒绝第二次,这可不行。” 第59章 你找死!你有病吧! 只是高中同校一年,重逢认识不到一个月?拒绝了一次就不忍拒绝第二次? 陈亚舒感到非常吃惊。单黎和藤白的那种日常,怎么都不像是只有这点时间就能产生的。而且,要怎么才能想象得了单黎拒绝藤白的表情。那个家伙分明是没法拒绝藤白的才对吧。 ……一码归一码,与其质疑藤白所说的现实,陈亚舒唯独,对再深的感情也不过是那回事的说法,不能认同。 藤白还在说着:“再有一个星期就好了。陈姐姐你跟着我那么久,无非是担心我会伤害到单黎吧?没关系的,再过一个星期,这段让你提心吊胆的日子就会结束的。” “藤白,你打算做什么?” “我会和单黎提分手的,因为分手的权利在我手上,不用担心单黎她会不接受。” “为什么?”有些情急的陈亚舒陈亚舒语速加快,她瞪起了藤白。 “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不存在没有来由的爱情不是吗?” 陈亚舒有点没听懂,这就是信息不对等带来的弊病,就连做起说客的工作,平白都要增添不少困难。 只好就藤白的话语去梳理细节了。 “都说你是这么期待的,为什么不会觉得单黎她也是这么期待的,现在这样子,若不是双方都怀有期待,会有那么平和吗?两个人的生活只要有一点摩擦就会像滚雪球那样变成不可收拾的大雪灾,这不是说不忍就可以办到的。假若会不忍,就必然会产生抗拒,藤白,你和单黎的性生活,她抗拒了你吗?” “……”藤白没有说话。 陈亚舒觉得自己可以乘胜追击:“藤白你是喜欢和单黎在一起的,不管是什么,说明白就好了,事情也还没严重到非要打破这份安逸的生活吧?” “不行。”藤白用斩金截铁式的两个字回答道:“就是说明白才会更糟,我不在乎谁说我什么,会跟陈姐姐你那么说,也无非是觉得就算陈姐姐你要是因此误解我,厌恶也好,同情也好,我都不在意,可是单黎不一样,要是被她厌恶或者同情了,我虽然不会因此羞愤致死,也绝对不能保持那样的平静去度过剩下的日子。” “高一时的那段时光,以及现今度过的这近一个月,我绝不会忘记。”藤白说道:“一旦尝试了全然美丽的蛋糕,再去品尝沾染了污点的甜甜圈,这种相差的程度,我没法忽视。” 这种对于爱情的自尊性太过于理想化,陈亚舒要是要用一个词来定义它,就必须是,病态。 “藤白。” “其实,要是单黎是今天才知道的,大概也没什么问题,可惜并不是这样。” 难以抱有单纯的愿望去对待一个人,除非那个人一开始就处在一个极为单纯的环境里。这个定义的范围内,当然也包括了单黎。 也恰恰是单黎,不容例外。 “没事的,只是重蹈覆辙而已,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第二次由我主动,也不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不是被抛弃。”藤白轻松的语气到此为止,一段省略号后,她否定了自己自内心涌现出的想法,并选择不再就此深究。 “陈姐姐,走吧,我订的机票可不方便改签。” “藤白。”陈亚舒再度喊了一声:“你是不被抛弃了,但被抛弃的人变成了单黎,这样也可以吗?” “陈姐姐,这不是抛弃,这是解脱。”藤白有些认真地说道:“从高中到大学,再到现在,从高中生变为了大学生,走进了社会,单黎她肯定花费了许多时间与心血,和我绑在一起是没办法顺利的,因为是我这么做的,单黎她可以当我是个负心人,不会产生什么心理上的负担。” “单黎怎么可能会这么想你……” “但陈姐姐你是单黎的好朋友吧?朋友不就是这么用的,好的事情加倍分享,坏的事情一同分担。”不知不觉中,藤白使用了那位班长大人的口吻,啊,不是不懂这其中的道理,但就是没办法把这种道理用在自己身上:“单黎不会那么想,但陈姐姐你可以那么想,都推到我头上也没关系,就算是谎言,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也会变成真的。” “只要让单黎心理上有个可以拿来宣泄的开口,就可以了。” 求全责备?不是,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 藤白正是因为懂得了自己为何会变得那么不幸的缘由,所以那份坚持就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被妥协。 才说过,会一直保持着憎恨爸爸的这份心情的。 陈亚舒在藤白的身影即将从眼前消失时,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 陈亚舒看着藤白用钥匙开门,她跟着走进去,一个黑影从天而降,陈亚舒心脏差点没从喉咙眼跳出来,她本能地摆出了防御的姿势,但在她前面的藤白还保持着弯腰换鞋的姿势,完全是不为所动。 “小白你跑哪里去了?一个上午都见不到人影。” 人先到,声后至,穿着简单衣裤的单黎像个树懒那样抱着藤白一边肩膀,等到藤白站起身,比藤白高了大半个头的单黎,双腿多出来的部分就在地板上拖曳着。 就这副作态,感觉单黎在平时还有些收敛。 单黎像是才发现陈亚舒的存在:“咦,陈亚舒,你怎么在这?” “在路上碰见的。” 藤白这么说也不能说是谎话。 单黎点点头,倒是没有多问的意思,可把陈亚舒急了个要死,她一个劲儿地朝单黎使眼色。 “陈亚舒,你是昨晚没睡好吗?”单黎却是完全理解错了:“面部肌肉一直在抽。” 感觉到藤白的目光像是一柄利剑那边刺过来,陈亚舒只好尴尬地笑笑:“不是一下子闲下来很不习惯嘛。” “小白,是我的错觉吗?你跟陈亚舒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单黎转过头问藤白:“先前在路上,是发生了什么吗?” 不待藤白回答,单黎就下了决断:“是陈亚舒欺负了你吧?” 刚想赞叹单黎是歪打正着,单黎就给陈亚舒来了这么一出,可是把她气了个七窍生烟,哪里有这一回事?她欺负藤白?她现在可是怕藤白怕得要死,要不是不知道藤白回来会对单黎做什么,她下了飞机后就该和藤白分道扬镳了。 一来一回的机票钱,还有出租车的费用,一定得找机会在单黎身上宰回来。 “我是做了什么,才会让你觉得我会欺负藤白?你爱护女朋友也不应该这么不讲原则吧?” “原则?不如说单黎这个人,一定是会把藤白放在第一位来考虑问题的。这就是原则,所以并不存在陈亚舒你所说的不讲原则。” 陈亚舒被这一句充满土味的情话给一口喂了个饱。桃饱网会员绝赞限时免费注册中。她不由得有些恶狠狠地想,叫你晒,等藤白要和你分手了,你就找个地儿哭去吧。 “单黎你是小孩子吗?这么大了还看奥特曼?” 经过客厅时,陈亚舒就看见了电视屏幕上播放着的东西,她不由嗤笑道。 “你不也看假面骑士吗?” “这可不一样,现在的奥特曼系列越做越差,假面骑士可是越做越好。” 踩一捧一不可取。单黎的反击手段非常快捷有效。 “好笑吗?我有人跟我一起看,你有吗?”单黎牵起藤白的手在陈亚舒面前晃了晃。 “单黎,我忍你很久了。”陈亚舒握紧了拳头,一张脸全都浸入了黑暗中,有些失控的情绪让她再不想去思考更多:“你找死!你有病吧!” “哈哈哈。”藤白却是笑出了声,那副阳光的样子,让陈亚舒不敢相信这是先前她所认识到的藤白。 这只是经过了一道门,人格转换,适应情况的速度也太惊人了。 不知不觉中,陈亚舒变成了单黎逗藤白笑的工具人,但陈亚舒却不觉得不舒服,也好,这样的藤白也是她乐得见到的。 不管怎么说,藤白都不会在这时提出分手的吧…… “小白她是打算跟我分手的,对吗?” 吃过外卖,藤白就到房间里去学习了,电视上现在播放的是陈亚舒喜欢看的假面骑士,单黎忽然这么说道。 “看你这反应,就是了。”确认之后,单黎的表情也没怎么变过。 “单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可能知道,但大概的东西还是可以猜的七七八八的。”单黎笑了笑:“你要是不知情,我就当随口一说了。” “那我刚才给你使眼色,你还说我脸抽了。” “真实的反应才有趣嘛。” “喂,单黎,你这说法怎么搞得你一点都不在意似的,藤白可是要跟你分手啊喂。就因为你隐瞒了你工作的事吗?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嗯,应该是我和藤白的重逢并不是巧合这件事吧。” “那是什么,是你蓄谋已久?” “啊呀,别说的那么过分,我只是想再多靠近小白一些,然后,一不小心就过界了。”单黎像是在故意装糊涂:“看着幸福的人过得幸福,自己就想得到幸福,我就贪心了那么一次。” 第60章 有那时,那么就应当, 单黎觉得自己是有什么问题。 已经是和藤白交往了,没有预想中的不和谐,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一切都朝着梦想中的方向有条不紊地前进。 这样。看到了那封信,是不该有那样异常的反应的。 只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伯父的事情不要提起,在藤白表达当年的感受时稍稍反对一下,这三步中只要做到一步,应该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竟然觉得这样的日常是不应该的,放任了藤白去怀疑她。 为什么呢?她是因为太幸福了所以产生了如同在梦中的不真实感么?竟然觉得自己现下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谎言。 太贪心了。妄想藤白得知了真相之后还会接受自己什么的……不过没有这样的妄想,这种事态的发展不就和当年一样,没有任何改变吗? 迟早会分手的。 就算是暧昧关系,不管藤白后面会不会像当时那样再度选择告白,她也会耻于继续欺骗下去而选择逃离或者拒绝。 会变成和伯父一样的人吧?一旦被揭穿,得到的也只是藤白更加深重的厌恶。 * 单黎接触藤白的目的不单纯,一丁点都不单纯。不仅是目的,就连相处,也抱着别样的心思。 一次游戏性的亲吻带给单黎的思考,持续了高三上学期剩下的两个月,补课的五个星期以及寒假在家的八天。 是的,就如前文所言,遗传基因上,单黎应该是个异性恋,但是,会有那种想要得到回应的反应,不是简单的嘴对嘴就能产生的,每天喝可乐,嘴巴贴近瓶口多少次了,她所渴求的也仅是容器里面甘甜的液体,把瓶口换成杯口,换成其余任何可以容纳这种液体的边沿,她都不会产生那种如此陌生的欲望。 那是□□,还就只是想要得到回报?哪一种都很特殊,那种特殊性让单黎再没法把和藤白的相处当做是放松心情的一种余兴。 讨厌做白费力气的猜想,就当做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在开学再见到藤白时,单黎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小白,我看你物理和化学基础都还不错,为什么要选文科?”在广播室,单黎单手摁着遥控器上面的按钮,藤白则在她身后一边伏在小桌子上写一题答案就有上百字的政治题:“你对文史类的东西一点都不在行吧?” 高三早开学,单黎倒也没什么感觉,就是看到藤白才开学第一天,这分班伊始就带了一书包的卷子过来,单黎就很讶异了。 说起来也有些好笑,那些人都那么怕藤白,都说藤白是个不学无术的坏学生。可是有哪个坏学生就算不上课,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每项还好好完成的……但,细想之后,不知道也正常,这些作业就是都做了,问题是藤白的作业是没有人收的。属于做了也会让人觉得没做的类型。 没有人在乎还能这样坚持,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现实生活中少得可怜。 “不错?单黎你是指我那种不管大考小考都只有三四十分的卷面分吗?”藤白抬起头,眨了下眼睛说道。 “去掉那些阶段提升题,物理,化学单科都能考到三十分以上,小白你已经很厉害了。” 看到了藤白脸上的狐疑,但单黎所说的也不是什么假话。 基础题要想不失分,可不比压轴题得满分简单。不如说,理科一张卷子大部分学生得不到满分,都是栽在基础上的。只要随意一个细节小点记忆模糊,五选三的不定项选择做起来就不是十成把握。 不是十成把握,结果就已经与其分数无缘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欧洲人还是少数的,能蒙对的人十不存一。 当然了,这么说也不意味着藤白就拿到那个分数了,虽然还算基础题,可是那层变式皮是区区藤白辨认不出来的,基础再好也白搭。 “小白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说话,单黎只会在藤白这里这么说话,因为她知道,不管她的思维有多么跳跃,藤白都能跟上来,并且不会抱有任何疑问。 “没有。” “没有吗?” “这个世界上既然存在着拥有梦想的人,那么也一定存在着没有梦想的人,未来什么的从来没有去想过,要做什么也无所谓,我是这么想的。”区区藤白也能讲出这种能让人虎躯一震的大道理。 “啊,既然是这样,藤白你天天那么认真学习又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上一个好大学,这些时间都够看好多好多漫画和小说了。” “认真?也没有很认真,只是,学习是学生的本分吧,而且单黎你借我看的那些小说和漫画我都看过了,时间上并不冲突。” “还真是学有余力。”单黎稍稍感叹了一下,她不自觉地拿着遥控器调起了台,这台电视机只是拿来充当显示器用的东西,台一调,画面上就完全被雪花覆盖,她放下手,脖子后仰看着藤白,刘海翻了下来,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呐,小白,和我上同一所大学吧。” “……”因为眼前是倒立的影像,藤白下颌的那一道弧线在单黎眼里足够显眼,尽管是隐藏得很好,但还是看见那道弧线小小地颤动了一下,藤白这时肯定是被她吓到了。 “现在就只是看看小说和漫画,小白你也很无聊吧?还有两年,要是找到了梦想,一个好的大学会是一个很好的助力,不和我一起也没关系,要是没找到,选择一个比较赚钱的专业也不错,当然,要是都不想,就此高中毕业以成年人的身份进入社会,也是可以的,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如果要和我念同一所大学,小白你读文科肯定是没希望的,必须转理。”这是单黎第一次在藤白面前表达她对藤白的想法,影响别人的人生是一件干系很大的事,不是特别的人,单黎才不会提出这种邀请,她也知道只是这么说会很冒犯,所以她继续说了:“补习的事,都拜托我也没关系。才分班,只要有那种反悔的想法,直接去找老师,一般都能得到认同,只要能够证明成绩确实适合……临阵磨枪这一点有我在,小白你不用太担心。” “但单黎你已经是要高考了,会有这个时间吗?”藤白没有立刻回绝,从这一点上,她确乎是不在意自己是读文还是读理。 “剩下的几个月是很关键,但我可不是说要给小白你补课补那么久,至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而已,再说,再久一点,班内的人员都固定了,不动用额外关系再想去麻烦老师,就没那么好办了。” “单黎,你对标的大学,是三湘北那一类的首都名校吧?”藤白的眼神闪烁着。 少见的疑问。 “啊,是的。” “为什么觉得我能够上三湘北?” 疑问是认真的。 “我可没说我觉得小白你能够,我只是这么提议,能不能办到,是小白你的事。当然啰,我可不会因为你能不能办到就松懈对你的补习的,只要你答应,我就会尽我所能在这一个星期里把我所知道的高一以及高二上学期所有的理科类知识灌到你脑子里面去。” “话说在前面,就算到时候能考上三湘北,我也不会去念的。” 还真傲娇呢。 “这个可能我先前不是说过了,要是都不想……” “考上了三湘北却不去念,也没什么想法却还是这么做了,这么随随便便,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小白,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只要不会后悔,后面要怎么做,都是你的自由。”单黎在藤白这边,向来懒得掩饰自己的性格,不过这回,她的话要更具煽动性:“所谓的人,都是一张皮包裹着一团血肉,也许里面有一堆骨头,但这和外在的道路有什么关系?所谓的人生,也只是人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所发生的故事,没有这条路,也会有另外一条路。小白,你怕有谁会说你什么吗?” “我才不会怕。”虽然浑身的刺在这一段时间内软化了不少,可藤白还是由不得单黎这么一激。 “那我就视作你答应了。” “补习时间……” “把我们待在这里的时间拿来用就可以了,看情况我再安排,不光是这样,小白,上课也要好好听讲,就算听不懂也要好好过一遍,我再和你讲的时候你就会比较容易理解了。”单黎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我可不想总是为了借几本漫画书,往你们文科班那边跑。你要是因为课时不够而被退学了,我可是会感到很寂寞的。” 对藤白表达出这方面的关心,其实是不应该的,单黎自己也为句尾的脱口而出感到了些许的愕然。 寂寞啊。 只是这样吗? 藤白很久都没有作声。单黎却也无暇去顾及了。 因为那时有藤白,才有那时的单黎。 有那时,那么就应当,还有那之后。 要是在毕业之后还能这样相处就好了。那时单黎便是这么想的。 第61章 她真不是个东西呢! 想要看到藤白不顾一切投入到什么东西里面……这个想法距离它的产生,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单黎本来都不怎么记得了这回事了。 但是,只是在提出建议的第二天中午,单黎就在藤白身上看到那种不顾一切的苗头。 再度出现在广播室里的藤白,黑眼圈很重。 “被什么事耽搁了吗?”单黎将盖在脸上的小说拿下,铺平页面,放在手边,她明知故问道:“今天晚了二十分钟。” “最后一节课听课时不小心睡着了。”藤白将背着的双肩包放在藤白坐着的海绵垫板旁边,书包很重,落地时把周围的空气都稍稍往外推了一些,藤白将里面的物品一一拿出来。 两本《五三》,一本数学,一本理科全套,四套金考卷恰好是四科,各代表着每科第一册书的第一个大章节,以及一大本订装的草稿本,草稿本的边角高高翘起,是很严重的使用过的痕迹。 《五三》是单黎用的旧的,主要充当着知识框架的作用,但金考卷却是单黎让藤白晚上放学去临近的书店买的,十年前,高中生做的卷子多是被叫做黄冈秘卷,五年前,这个卷子换成了海淀区的标识,变成天星教育的金考卷还是因为最近两年高考风向标的变动,时代总是在变化,从来没有什么是最好的,有的,只有最适合……单黎是按照高三第二轮,第三轮总复习的进度和速度给藤白补习的,让藤白在原有的基础上不停地做卷子,再兼和一些经典和常考的题目,这个量刚刚好。 其时刚高三下学期开学的单黎最近也才开始第二轮总复习,所以就像她说的那样,她给藤白补习,她自己也是受益的。 《五三》上昨日用红笔圈出的题目,藤白都将答案工工整整地写在了草稿本上,依次标了序号,而金考卷,因为单黎是说能做多少做多少,卷子的数学部分都做完了——这是指能做的都做完了,做不来的自然就空在那儿,理科却都是差了大半,尤其是生物,就堪堪是动了笔写了前两张的选择题。 但生物严格来说属于文科类学科,字数很多,被藤白这么对待,单黎也有想过。 “都没有对答案吗?”单黎略了眼书和卷子。 “忘了。” “你这是都只管做了。”单黎一下子乐了。 “……要你管。” “我是说能做多少,但是只管数量,却不管质量,这可不好。正常的流程,先要做,不管做不做得来,首先都要动笔,不能只做自己会做的,然后,你得先对答案,看了解析之后还有不懂的再来问我,我才好对症下药。” “你没有和我说这个。” “好,好。我承认,这点我的确忘了说。为了赔礼,嗯,就让我来初步检查一下,确定小白你的薄弱处吧。”单黎阻止了藤白准备翻答案改正的动作,一手将藤白手中的红笔夺了过来。 “干什么?”藤白立时就有点凶了。 “小白,昨晚,不对,准确来说是今天,你睡了多久?” “睡了三个小时,但是是深度睡眠,抵得上平时睡的七八个小时了。”藤白像是有点明白了,有些异常地辩解起来。 “但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还是睡着了,说好的要好好听课的。” “只是不小心……”迎视着单黎的目光,藤白说辞几变:“是那个老头子讲的太让人昏昏欲睡了,我才睡着了。” “杨老师是特级教师,你说他讲课让人昏昏欲睡,他会哭的。”单黎不忍戳穿般说道。 “我今晚会早点睡的。”迫于单黎的事实,藤白屈服了。 “不用早点,该学还是要学的,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你多睡了一分钟就浪费了一分钟,当然,我也不是什么恶魔,不让你睡觉的事也还做不出来,所以还是节约时间为先。比如对答案……”单黎左手拇指与食指夹住笔尾,将笔头向内甩,变成食指与中指夹笔,然后,笔头向外顺时针往回转一圈,又恢复成拇指与食指夹笔,重复性的动作,让藤白看的眼花缭乱:“我来做就好了。” “小白你可以趁着这会儿睡一会,总结问题,我可能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睡的时候就好好睡,总之,该要你起来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目光对峙中,单黎始终神色如常。 显而易见的,考虑到自身并没有可以拿来谈判的资本,藤白乖乖地躺了下去。 藤白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之后,她的身体慢慢蜷成胎儿尚在母亲子宫内的姿势。 单黎没有像藤白这样睡过觉。她睡觉向来都是仰卧着的,因为听说这样会让人的心胸变得开阔。 始终将自己作为是这个社会中单独的个体存在的单黎,身上少有那种生在不幸家庭中的气息,她的自律在这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 首先想起,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念头……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记得但名为藤白的这个人一定会记得。藤白是她青春中软弱的一面。以后再从高中毕业,单黎一定会这么想起藤白的吧。 那么,再稍稍给予藤白一些好意也没关系。 ‘要是我是藤白,我会非常开心有人这么对待我的。’ 之后,对于藤白的亲近,单黎明知道却在潜意识中忽视了——已经到了远超浅尝辄止的程度。 这天。 “单黎,上课时竟然睡着了,这可不像你。” 上午的课结束了,但任课老师没有立即走掉,他让单黎来他的办公室,年级的几位同科目老师都在那儿,从他们的眼神中,单黎也能读到那种果然如此。 “是家里的事吗?”看到单黎不说话,老师有些负责任地进行起了猜想,而单黎明显的抗拒回答的表情无形中又加剧了老师的认知:“都要高考了,还天天搞这种精神折磨,净整些幺蛾子……单黎,有找过班主任吗?你妈的思想工作,你要是做不来就别勉强,都交给老师们,这段时间你多收收心,考出来就好了。” 本来是单黎的错,但被安慰的人也是她。虽然知道这种关心并不是毫无理由的,但单黎还是由衷地感到了幸运。 午休时间,单黎借口肚子疼,直到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响,她从班级教室出来后就再也没回去。 今天是藤白申请转班的成绩出来的日子。 回到广播室,看到藤白伏在桌子上睡得很沉,大概还是打算小憩一下,可还是耐不住睡意吧,那种不时紧锁着眉头的睡颜表明藤白睡的并不安稳。没有多少思考,单黎在海绵垫板上重新坐下来,她的手,指尖碰了下藤白银色的发尾又收回来,就像是触了电那样,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了,回过神来时,藤白的脑袋已经枕在了她大腿上,她的手盖在藤白不如何浓密的额发上,略微下压,心有点痒痒的,像是农民伯伯看到了风吹稻田的那种喜悦感,单黎顺着那种心情抚摸起了藤白的头发。 中间藤白面朝单黎的腹部转动了一次,单黎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提心吊胆的感觉,还真的是久违了。 镇定之后,单黎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因为这次转动,藤白小巧而精致的耳朵就这么展露在了她面前,耳廓的软骨部分几乎是半透明的,白色泛金的绒毛就像是阳光下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鬼使神差地俯身,单黎一记浅吻落在藤白耳廓的下部,那名为耳垂的部位上,那一点接触立即将她的大脑完全搅成了类似于果酱一样的东西。 理智顷刻间,被抛入永恒的虚无之中。 单黎的脖子僵住了,她想起昨天晚上在烧烤摊工作,在送走自己下班时间前的最后一批客人后,老板叫住她,问她的话。 “单黎,你幸福吗?” 比之更加不幸的人,单黎无疑是幸福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父母虽然是那个德性,但只要高考鲤鱼跳龙门从这里走出去,幸福什么的,不都是信手拈来的东西吗? “……”但单黎卡壳了,有未知的力量在阻止她承认那不说幸福简直是在不知好歹的未来。 “我也不是说人活着就一定要幸福什么的,但你还只有十几岁,这么早就学会如何为人处事,会很累,很麻烦的。”老板对着啤酒瓶口吹了口气,对单黎说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我大概也能猜到一些,看到不幸的人的生活会觉得自己现在并不算不幸,看到幸福的人的生活,就好像自己也有那样的幸福。” “单黎,你有想过得到只属于你自己的幸福吗?” “可以变得幸福,却不想变得幸福。我向来最鄙视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鬼了。” 在充满费洛蒙的空气中,她们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单黎不想承认的是,发觉到自己对于藤白的心意却无法做到坦率的这件事。 单黎一点都不想承认的是,即便如此,对于时刻都对她保持着真诚的藤白,她并不后悔这么做——想要看到藤白不顾一切投入到什么东西里面去,但万万没想到,那个东西会是她。 她真不是个东西呢! 哂笑!! 各种意义上!!! 第62章 我是藤白可爱教,全宇 * “你以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说了一句话就自己一个劲儿地傻笑,我可一点都不懂你的这种幽默。” 陈亚舒将后背靠着的枕头一下子砸在了单黎的头上。 单黎托住往下落的枕头:“一时出神了。” “什么叫一时,你这灵魂出窍都半天了。”陈亚舒指着单黎的脸,指责道。 单黎拿过手机,发现这时是下午三点二十二分,她大概发了一个小时的呆,陈亚舒还在这里,身为主人这么做,的确有些失礼。 “为什么不叫醒我?”单黎问道。 “感觉不是什么不好的事,美梦这样的东西,我也讨厌中途被人打断。”陈亚舒才不会说她怕在单黎兴头上开口,她会被单方面吊锤。 “谢谢。”单黎摸了摸脸,陈亚舒既然说是美梦,这说明她在回想时多是在笑着的,原来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以面对么? “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和藤白之间出问题。”陈亚舒整个人精神都萎靡了下来:“但这次,我听到了很多不好的事,那种家庭养育出来的孩子太危险了,我有点犹豫要不要拆散你和藤白。” “单黎你知道的,我属于劝分不劝和的那种人……” “这我还真不知道。” “混蛋,我这回说的是认真的。” “你说的我大概知道一些,但你若只是觉得藤白很危险,那你就错了。”单黎双臂抱住靠枕,下巴陷进一片柔软里:“论家庭背景,我可比藤白她危险多了。” “怎么可能知道,猜却能猜的七七八八,这回又是大概知道。”陈亚舒机械性地复读起单黎的话,最后咬牙切齿起来:“你就实话实说,藤白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藤白今天晚上和我睡觉会穿的内衣和内裤颜色。” “我不是在和你讨论黄色,等会,藤白晚上和你睡觉会穿内衣的吗?” “阿勒,反正你是想和我讨论这些的吧。”单黎一点不嫌事大,在陈亚舒马上就要火山喷发时,她才回答道:“我只知道藤白想让我知道的而已。事实上我也没骗你,比起藤白,我确实要更危险一些。” “……” “我的家庭成分可比藤白复杂多了,在我刚刚上小学的时候,在我理解了‘死’这个字所蕴含的意义时,我就恨不得我的父母早点去死了。陈亚舒,没有一个孩子愿意被父亲当作是一场意外的产物,被母亲用作是要挟理想对象结婚的工具的。这样说起来,我有很多个去报复他们的理由,但结果我只是选择了离开。”单黎说道:“我不会做出那种事,如果你相信我,我也请陈亚舒你这么相信藤白。” “但你们两个给人的感受完全不一样。你虽然冷冰冰的,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好人,可藤白,莫名就会让人觉得瘆得慌。” “藤白她,只是太容易把事情想的太坏,有时候把自己都囊括进去了。她觉得她会做出危害社会的事,其实她是最没可能那么做的人。” “这样说起来,你倒是比藤白更了解她自己似的。” “有时候不就是这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单黎语气诚恳的让陈亚舒不得不转过了脸。 “我就怕你看走眼,谈个恋爱就跟走钢丝一样,单黎,值得吗?” “只说上两句话就会感到开心,全部的心神都为她的一举一动所牵引,就算全世界毁灭了只要她还在,我就不会害怕,陈亚舒,我想变得幸福,所以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需要藤白能够获得和我一样的幸福,她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这不是什么值不值得的问题,这是,我必须这么做的一件事。” “单黎,你是什么邪教徒吗?”陈亚舒做出恶寒的表情:“我以前就知道你这个人很变态,但没想到会那么变态,你已经没有救了。” “啊,我是藤白可爱教,全宇宙第一的狂信徒。”单黎说起来一点都不害臊。 “那么,我还有一个疑问,狂信徒单黎小姐,我希望你能够诚实回答我,既然你是那么喜欢藤白,为什么会拒绝她。我听藤白的意思,在高中的时候,你拒绝了她一次,是她向你告白你拒绝了她吗?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误会就早点解释,我就说单黎你怎么做的出拒绝这种事……” “这件事藤白也和你说了啊。不过,就当时藤白理解的来看,我是拒绝了她,嗯,我在非常清醒的状态下拒绝了藤白的告白。” “单黎你当时介意藤白是女孩子吗?”陈亚舒摸着下巴,作思考状:“13年,那时候对于同性之间的感情,整个社会还处于不明朗的时期,你会有这种考虑也……” “陈亚舒,不用给我找这种理由啦,我都说了我是在非常清醒的状态下了。”单黎含着笑说道:“像我们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怎么会相信爱情。” “抱有这样的想法才是通常的吧。” 单黎的笑容变得有些自嘲起来。 “只凭借一时脑热在一起的爱情最不长久。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如说爱情的保质期就只有双方携手走入婚姻这么长的时间,当脑内的多巴胺停止了分泌,激情恢复平静,没有了自然繁衍的需求,那种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热度就会退却,分手就不可避免。” “生活在普通家庭里的年轻人尚且是这样的状况。让我这种深刻体会到了爱情的副产品的人再去相信爱情,可不是一句父母辈的运气不好,我看人的眼光就会很好的话就可以自我说服的。” “直到现在,对任何事,我持有的态度都是不会怀疑也不会相信。” “我知道我喜欢藤白的理由,我也知道藤白喜欢我的理由。假如那个时期,出现在那个广播室里的人不是我,只要那个人能够替代我能做的事,藤白毫无疑问也会喜欢上他,同理,我也是这样。陈亚舒,我不喜欢不可替代的东西,没有什么就不行啊,就不可以啊,这样的想法我从来都没有过,但那时,我却这么想了。仿佛不是我也可以的可能是不可以存在的,因为一这么想,我就会觉得很不能忍受,啊啊啊,凭什么会这样啊?既然这份感情是正确的,那么它为什么不能是唯一的呢?我不应该这么想的。嗯,我很矛盾,矛盾到竟然会觉得我们会产生这种感情,不过是吊桥效应的结果,我们不应该是互舔伤口的小狗,可是反驳的理由,我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到,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大抵事实就是如此。” “我不喜欢依赖别人,陈亚舒,把未知的自己交予谁,只想想就会觉得可怕。” 单黎用播音主持专业的毕业生播报新闻的特有语调阐述着自己的心声,那种让人升不起一点吐槽欲望的声线让陈亚舒觉得自己要是这时候笑场了,肯定会死的很惨。 “单黎你有那么纯情吗?竟然在这种事上较劲。不对,你可是天使,天使纯情才是应该的。” “你要是不信就算了。”单黎曲起双膝,赤着的双□□叠在沙发边缘,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安:“反正陈亚舒你根本就没谈过恋爱。” 陈亚舒被单黎这副‘娇弱’的样子震惊到,但是她还有更值得还嘴的地方:“什么叫我没谈过?明明我谈过的恋爱比你吃的盐还多。” 这可事关尊严。 “你还记得你前前任男友吗?” “你说有辆好车的那个?” “你看。”单黎侧脸看着陈亚舒:“提起的时候使用的不是名字,而是附属品,没有人谈恋爱是这个态度吧?” “虽然我不记得他叫什么,现在也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但是我既然跟他谈了,就说明我是认真的,分手的原因也在他,是他先劈腿被我抓住的。” “要不是你对他太冷淡……” “他有和你提过这个?不对,单黎,你认识他吗?我认识你的时候,我和他分手都半年了。” “没提过。不认识。” “那你还这么说?” “只是稍微,听到你说我纯情,觉得不是什么好词,不爽之下的恶作剧。” “姓单的,你还真敢说啊。”陈亚舒半跪着俯身向前,扯过单黎背靠着的枕头,正要把单黎的脸打到一边去,她停住了,瞪大了双眼:“我就说怎么怪怪的,单黎你这嘴欠的样子,和藤白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因为我有意识地模仿过藤白说话的方式。”单黎抱着靠枕顺势将整个后背靠在沙发上:“正如藤白羡慕我的好人缘一样,我可是很羡慕藤白的直白的。我不是时时刻刻都会随着大流行动的人,但那之前,出于很多原因,即使内心反感,我对于遭受的一切还都是持全方面接受的态度,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就是做起来太累,太麻烦了……” “没有那么做罢了。”藤白仰着头,还是这么说着,目光却飘移到了主卧室的方向,不知是不是不小心,房门没有关好,门缝处漏出一道狭长的光芒。 “……结果上看起来是一样的,但小白她却是因为太执着了。” 第63章 刚好口水管够 工具人。 以下解释均取自百度百科:网络流行语,指某人对他人任劳任怨,随叫随到地付出,在情感上却始终不能得到平等对待,一直被对方当工具使唤。最常用于形容男女交往中女方对待备胎/舔狗的态度。 顺着单黎的目光,陈亚舒很快了解到了自己目前所处的地位。 她的内心受到了十万点暴击伤害。 “藤白就算了,单黎你也是这样,非要隔空谈话。我长得很像大学告白墙?” “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不过要是提前就通知你了,不就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了吗?”单黎把怀里抱着的靠枕塞回陈亚舒的背后,她锤起陈亚舒的肩膀,按压力道拿捏的很是精准,一看就是没少做这回事:“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小的这一回吧?” 陈亚舒被单黎这一副谄媚相吓得魂胆俱裂,她连忙后退,一屁股坐到沙发的扶手上,屁股被猛地一咯,很疼,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后,她摆着手,让单黎不要再靠近:“单黎,你是被鬼附身了吗?” “啊?”单黎的脸上浮现出有些莫名其妙的表情:“藤白她还蛮喜欢我这么做的。” “唔……” “怎么了吗?” “我要回去了。” 不知不觉中又被塞了狗粮的陈亚舒,脚刚在地板上站稳,她就往公寓的门口方向走去,两步后,她很是恶狠狠地一转头,抛下这么一句话,就加快了脚步。 月光倾泻,宛如流水般淌过没有开灯的客厅地板。 藤白还没有从主卧室里出来。 时间也差不多了。 脚步声,是单黎的,藤白确信了之后,如同是掩耳盗铃那般,她将垂下来的右耳的耳机线一拽而起,耳机塞回耳朵,还没来得及加大音量。 敲门声从外面响起来,三下便停了:“小白,我先去洗澡了,你随便弄点吃的,别学的太晚了。” 等了好一会儿,单黎都没有进来拿换洗用的衣物,有些生疑的藤白写了几笔题,最终忍不住摘下耳机,她离开座位,小心地打开房门,悄摸摸地往房门外望去。 客厅的灯没有开,但浴室那边的灯却是开着的,所以藤白一眼就望到那里。 拉开最外层装修有洗漱台的玻璃门,距离目标地点还隔着两道门,思考间已经来到第二道门前的藤白手上正捧着单黎的睡衣。 比起等会单黎喊她送过去,还是先送过去会好一点。 刚拉开第二道玻璃门。单黎的声音就混合着水声传了过来。 “是给我拿睡衣吗?先前就只顾得来洗了,就忘了这回事,谢谢了。” 单黎模糊的身影就与藤白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 磨砂玻璃……藤白想到这儿便是口舌生津,她咽了咽口水。 偏偏就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隐约能看清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好受。藤白将单黎的睡衣放在贴墙的架子上,上下两件套中躺着一条绿白条纹的内裤,她心知肚明,却还是在放下之后,将上衣拿起来确认了一遍。 说是确认,但心思根本不在这。 说起来,这还是在《名侦探柯南》里面学到的,给磨砂玻璃贴上透明胶布,因为可以形成完整的反射,人的眼睛是可以看到玻璃的另一面的,换言之,就是可以看到里面。 这时候再折回去拿胶布就显得太蠢了,只要形成一个平面,那么用水也是可以的,但洗漱台不在这边,走过去再走过来肯定是会被单黎发现的。 刚好口水管够……呸,干什么要有这种龌龊的想法,用口水去擦玻璃门,要是被单黎看见了,肯定会觉得她是个神经病的……关注点不在这里,是这样的念头就不该有。 默念了几句清心咒,好吧,并不知道清心咒的咒语到底是什么,但就当作是清心咒随便念几句话,在心理上起到的作用也是一样的。 停驻的片刻间,那道被藤白的目光盯得都要出一个洞的玻璃门就被打开,单黎甩着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完全是以初始状态走了出来。 “只泡了一会就有点头晕,我果然还是不适合泡澡呢。” 虽然没有能够摇晃的胸部,但就这时候的单黎的锁骨,果然是没法说是不好看的,有骨架的人,就这一点让人羡慕不来。 低下头,尽力不要再看别的地方,也不是第一次看单黎的裸体了,可是,头脑中的妄想并不因为看过就能停止下来。 不如说,燃烧的更厉害了。 单黎你可比你自己想的要势不可挡,火力全开……彼时,受陈亚舒的影响还没看过几集《假面骑士ZI-O》的藤白不会想到,她这一句感叹后面会成为陈亚舒的口头禅。 “小白,放浴巾的架子在你那边,你不让一下,我拿不到的,还是你帮我递过来?” 身体自动选择了后者,这一点,是藤白将浴巾交到单黎手上之后才发现的。 真的是可以再丢人一点。 “睡衣,劳烦也帮我拿过来吧小白。”一边将身体擦干,单黎神态自若地继续吩咐藤白道。 藤白照做。 “这一套,不是刚来时,我借给小白你穿的短袖短裤吗?” 一看还真是,藤白才要抬起头,感觉可能看到单黎的肌肤,她又低下头:“拿错了。我去重新拿。” “当睡衣穿也没关系,给我吧。现在,有点冷了,我得赶紧进被窝。” 藤白的去路被单黎止住,后者握住她手腕的手,比她的还凉。这不应该的。 藤白被迫站在原地等待单黎换完衣服。 “内裤这种款式,小白你是更喜欢条纹的吗?” “为什么问我这个?” “因为小白你都是简单的纯白色吧?我以为你也会给我挑同样的。” “那是因为单黎你更适合条纹。” 说完后的藤白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个腔。 脚边模糊的一团影子重新被拉长。 穿衣服的单黎动作非常流畅,她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藤白时不时往她身上飘过去的目光,反而是在套好上半身的短袖后,正对着藤白,唯恐藤白看的不够清楚。 单黎在短袖过长的下摆是要扎进短裤还是就绑在短裤外面的问题上花费了不少时间,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嗜好,这是可以理解的,虽然,最终单黎什么都没做,就任由过长的短袖下摆遮住了大半的短裤部分。 这穿在单黎身上是正好的……自从藤白知道了单黎很后悔没有买宽松的男士寸衫,她就大概明白了单黎是为什么要拿这套短袖短裤给她当睡衣了。 藤白刚抬起头,就看见单黎当着她的面,两肘抬高正要脱掉短袖,不过在看到她看过来后暂停了动作,后者解释道:“头发已经有些长了。” 还不到一个月,单黎的短发已然及肩。头发长了之后,湿掉就很难像之前那样快速干掉,积蓄的水珠也会顺着发梢滴落下来,这时候,单黎的后背已经湿了一截。 但,藤白注意到的那颗滴落的水珠起点却来自于单黎的下颌。 如此,再要抬头,就不得不将单黎的脸也看过一遍了。 单黎已算是成熟的脸庞也就在出浴后的这片刻会让人发觉到其被时间雕饰下的一份纯真,恍惚间,让藤白觉得单黎还只是十八岁未满的那时候…… 藤白在稍高的地方拿过一条擦头的毛巾,她刚拿过来,单黎就弯腰让藤白把毛巾搭在她的头上,藤白还没给单黎擦两下头,单黎头顶着毛巾就直起了身。 像是没发觉藤白方才的动作,单黎说道:“我就先去吹头发了,小白你准备下也早点洗澡吧,隔太长时间,水再放出来一开始又是冷的,不该浪费的钱就不要浪费了。” “我帮单黎你吹头发吧。”藤白两手背后,右手捏着左手尾指,开口的一瞬间用了最大的力道。 “不用了。”单黎却是很干脆地回绝了,她两手揪住盖在头上的毛巾,将边角往下拉了拉:“短头发好吹干,就不麻烦小白你了。” 看到单黎离开浴室,藤白的一颗心随之也猛烈地动摇了起来,她经过客厅时忍住没看站在阳台处吹风的单黎,在卧室取完睡衣,直到把睡衣放在架子上的这一路上,藤白都觉得自己有些浑浑噩噩的。 单黎知道她现如今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吗? 躺在浴缸里,藤白猛吸一口气,两手放开,没有任何支撑,她的整个身体都滑入水中,这种潜水式的练习,藤白以前经常做,所以眼睛只是刚开始有些酸涩,后面就能像在陆地上正常地睁开了。水银质地的泡泡一个个地浮出水面,她在水底下看的相当清楚。 “能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你留长发的这个行为,让我很震惊,我原以为再见面,小白你的姿态和当初应该是一样的,实际上,刚开始我也真的很惊讶。但是,多亏了这样,我才能有这份信心认为小白你不是真的在抗拒身周的变化。” “突然这么不讲缘由就来到你的生活中,我很抱歉。但无论如何,我都想和小白你在一起。” 单黎的拥抱还是那样温暖,藤白的脸完全埋在单黎的怀里,但那声音却怎么也不能当做是没有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字面意思。 第64章 喜欢是,讨厌也是 松开双臂,从单黎的怀抱中离开,只能看见的一片黑暗将藤白好不容易保存住的温度尽数吸取。 “为什么?”藤白能够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很不自然,她相当于像挤牙膏那样挤出了这样的问句:”为什么忽然要这么说话?” 她感觉到了某种未知的危险。 “小白。我想你也知道了,我们再见面不是偶然。会在那里碰到你,是我有心安排的。我知道那阵子你在找……”单黎的话说到一半又吞了回去,随后说道:“你在找可以杀掉的人。” “像流浪汉这种,即使杀掉了也不会对社会造成大的影响,可是只要数量足够多,也能搞出一个大新闻。你是有这种想法的吧?可是根本动不了手,就只能借由找房子的理由一直闲荡着浪费时间。” “单黎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炸鸡店的创办工作是在三年前开始的,那时候,小白你没有来三湘北让我感到了失望,是该这么说吧,一直强忍着没有去打听你的消息,可是在大一新生的名单里没有寻见你的名字,还是让我有所注意了起来。我以为是多巴胺的效用终于到期了,也就没有多想,再两年,为了给这份还没有完全断绝的感情划上句号,我决定硕士毕业后和你见面一次,也就是今年上半年,我在首都的地铁站碰见了你的同学,很巧合,我旁敲侧击起了你的事情,但结果给我的感觉并不好。” “不要再说了。”藤白开始捂紧耳朵。 单黎不为所动,继续说了下去:“我记得我高中毕业时,你已经开朗了许多。我的事大概会给你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但据我对你的了解,那种程度不会让你怎么样。所以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将所有的工作收尾,我正式来到这里是在今年的七月份。距离那时的了解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我本来是想着,你要是有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我都不会出现。毕竟你要是得到了幸福,我也会感到幸福。但事情的发展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你变的太多了,比你的同学们所描述的还要更过分。那种阴郁着的气质,我想,要是没有特别的环境催化,根本没法孕育出来。我就去找了伯母。伯母初始根本不想见我,似乎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我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 “你在妈妈那里知道了什么?”藤白罕见地有了回应。 “伯父在你高二时去世的事,还有你高考前企图自杀的事……小白,这里,很疼吧?” 感觉到单黎把手伸过来,藤白立即双手护住前胸往床的边缘移动,直到再挪就要掉下去的地步:“不要碰我。”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表情是如何的严峻,对于单黎所说的细节,藤白一点都不在意,她所在意的是: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把事情都坦明了?通过陈亚舒传达的信息已经足够明显了,只要再有一个星期就够了。把错误忘记,把读写覆盖,把程序运行的快捷方式从桌面上删除。只是喜欢……这一个月里,藤白对单黎想要流露出来的感情,只想是喜欢啊。请不要让她发觉到一丝一毫的厌恶,她也是为了这份单纯而竭力努力着,可是单黎为什么非要打破它呢? “是这样吗?”单黎的语气低沉了下去。 “单黎,我说过,不要同情我,永远,永远,也不要同情我。”藤白突然产生了一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她像是还处在那个浴缸里,水面在她不可触及的遥远的彼方。 淹不死,却也活不过来。 “这不是同情。”单黎说道。 “我讨厌你。”喜欢的伪面之下,藤白清楚那藏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不得不以这样的言语保护起了自己。 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这句话反之也通用,不会喜欢所有的人。 问题不是某句话有没有道理,问题是想不想听某个人说话。因为一个人就一棒子打翻一船人,这是何等充满傲慢与偏见的想法——完全是错误的。如果当着大众的面发表这是正确的感言,不管是天涯论坛还是虎扑社区,一定会被追着骂上三天三夜也不止。 但就把这个归为藤白个人的喜好,相信不管是谁也没有充足的理由去说服她。 这个世界上既然存在着肉食主义者,那么就会存在着素食主义者。 有集体主义,就会有个人主义。 有激进派,就会有温和派。 有男性,就会有女性。 …… 有喜欢,就一定有讨厌。 喜欢上曾经讨厌的人,讨厌上曾经喜欢的人。这两者并不矛盾。 藤白对于自己的黑暗面了解的很彻底。 喜欢单黎的这份心情是真的,讨厌单黎的这份心情也是真的。 已经到了几乎要杀人的地步……那么这份心情无论如何都是没法作假的吧? 想要杀人的念头在被藤父抛弃的一整年里并没有升起过,甚至可以说想都没想过,不会那么想,自然是没有那么去想的契机。 沉淀在内心深处的愤怒经由一个暑假,约是没有算好时间,它没有变成醇香浓烈的酒,而是变成了酸臭难闻的醋。醋意腐蚀着没有安全壳保护的心灵,初始,藤白觉得那只是错觉,她对自己的恋恋不舍感到了无奈,也不再有别的感受。 然而,再度进入广播室,发现不论是中午,下午,晚上,那个空间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后,她才醒悟到,并不是那么简单。 对于自己的告白被单黎拒绝这一可能,藤白在进行告白以前就有考虑在内,不过她故意没有去想。所以在被拒绝后,毫不惊讶地接受之后,迟了那么久的阵痛才缓慢到来了。 这也没什么。 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难过一阵子也就算了。即使有种被蒙骗的感觉,但因为感情这部分的东西对于藤白来说本就是多余的,她从单黎那里得到的温暖更多,等价交换之下,藤白还要觉得自己付出的不够多。 只不过是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交换了双方不为人知的一面,要是因此就觉得自己特别了,就太过于自我感觉良好了。 只不过有了些稍微亲密一点的行为……只不过是认识的人…… 不是朋友,产生交流的地方也多是在广播室里。 所以不会觉得难过。 怎么可能会觉得难过嘛。 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单黎是毕业,不用担心再见面时会很尴尬。 她还要赶紧把日常恢复到正轨,继续着憎恨藤父的道路……可是,在单黎毕业的四个月后,藤白高二上学期放的第一个月假里,藤白得到了藤父去世的消息。 早就说生病了,从高中生活开始以前就那么说着,结果就在藤白听了许多次却一次都没记住名字的一家医院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并不是说谎吗? 等不到承认错误的那句话到来,便不会接受藤父所说的任何一句话。这是属于藤白的坚持。但这样坚持带来的后果是,藤白没有见到藤父的最后一面。 所以……不可以后悔。因为一旦后悔了,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单黎是与藤父的死无关的人。道理藤白都懂,可是,那种心情,一想到爸爸在医院里等待死神到来的时候,自己是在为单黎的事情伤脑筋,她就很难不将憎恶分担到单黎的身上去。藤白,向来就不是一个足够坚强的人,她一个人没法承受那种自我厌恶般的浓重愧疚感。 孟子有言: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总之是不会再见面的人了……就像是被供奉祭祀的泥偶那般,让她借着使用一次吧。 但藤白忘了,一句谎话,在重复了一万遍,十万遍,百万遍后,就会变成无限接近于真的假。到后面,藤白已经分不清了,她是真的觉得是单黎害死了藤父,还是假的觉得单黎害死了藤父……不对,应该是真的,假如是假的,至少是会感到不安的,但,也许是已经麻木了……真真假假,一点都分不清了。 浮沉,浮沉,在不止一次的场合下,能感受到身体与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不相容的,想要毁坏一切的心情从胸腔内喷薄而出,却每每那时,惊慌失措,逃之夭夭的结局又占据了终盘。 不想为做出的事负起自己无法承担的责任,这样的藤白可说是毫无担当,懦弱可笑的。 不能只凭喜欢,也不能只凭讨厌,没法选择一个态度的极端,也便只能在善恶的天平上来回摇摆。如果真的能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人就好了……如果事物的看待都只有一个方面就好了……如果她没有遇见单黎就好了……是单黎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温暖还是存在的,舍弃掉的铠甲重新穿到身上来,却惊愕地发现已经不再合身,这总是单黎的错吧? ——破裂——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还和以前那样喜欢我吗?’单黎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着。 ‘我对单黎你的心情,从来没有变过。’ 喜欢是,讨厌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参考第14章。 第65章 我们就互相把对方掐死 “总是在我落魄的时候出现,却在我刚产生了一点希望的时候就离去。我最讨厌那种管到一半就撒手不管的人,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插手,那样的话,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我都可以逃无可避地将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我就只会觉得好的部分是由你带来的,之所以事情会变得那么糟糕,都是我的错。事实上,似乎也真的是这样,和你相处的那段日子,生活的每个方面都处在上升期,你离开之后,什么不好的事情就都扎堆来了。” “对于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这样很蠢吧,把那么长的时间都浪费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身上,一点意义都没有吧。没有你之前,我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了,又不是什么十几岁的小女生,我现在可是二十一岁的大四学生了,再有半年,如果我没有考上研,我就应该走进社会了,为这个美好的世界贡献出属于自己的一份力了。真是好笑,我以前还想着高中毕业就随便去南方某个地方去打工呢,现在看来可不是痴心妄想吗?我这种人根本没法和人好好相处,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一点儿都没有变。” 藤白回想着那时的感受,右手抚过头顶,左手开始拽起衣领,她的眼睛瞪得很大:“虽然我很生气爸爸妈妈有了我之后还要再生育一个孩子,没有通知我就自顾自地要在有我的大家庭里再添进一个人,就算觉得我随时都会死掉……我从来没有想过爸爸他会死。当然了吧,我那时所设想的是他什么时候熬不住冷战来和我道歉的情况呢,他还很年轻,呐,不是说现在国人的寿命都在七十周岁以上了吗?他的年纪才是七十岁的一半,尽管因为早年拼命工作耗费了不少心力,看起来有些老,但他确实只有三十五岁。” “妈妈觉得爸爸的死有我的原因。单黎,你和她见面时感觉出来了吗?我有感觉到哦,假如我早点和爸爸和好,爸爸就可以多撑一会,没准还会发生奇迹,她是这么相信的,不愿意相信爸爸就这么死了,就将罪过的部分转接给了我,然后,又不愿意承认造成她丈夫死去原因的人是她的女儿,对待我的态度,嗯,就像是有标签为她女儿的一个陌生人,我自命不凡,天真散漫,从小就喜欢皮笑肉不笑,小聪明许多还都是托了她丈夫的福,窝囊废,废物,白痴,她总是在关心我之后突然这么称呼我,完全比不上她另一个女儿就对了。遇上什么事都要嘲讽我一番,单黎,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她和我打过的那一通电话吗?我挂电话挂的很快,可是我还是听到了,她说,比起我要变成一个杀人犯,我还是做一个同性恋好一些。” “孙尧。就是在烧烤店,单黎你见到的跟爸爸一起的人。他是假期负责接送我的司机,跟爸爸感情的很好,因此,他骂了我两年,他好像没有学过多少骂人的词,来来回回的就只是那几句话,我早就习惯了,不过到现在我也没想通,为什么那天我会因为他的几句话情绪失控,那柄刀是要刺进我的身体里的,可是首先让它沾上血的人不是我。人在承受心理压力时,有时候会让身体代为分担,就像是疼痛得到了释放,这不是某些标榜为新青年的人给自己的纹身,我说单黎,要是可能的话,没人会愿意在身上留下那种伤疤吧?那次洗澡没让你看到疤,你是不是有些庆幸了呢?我没有自杀过呢,你是不是有这么自我安慰过?” “我在医院待的那段时间,恰好错过了第三轮总复习。这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自杀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妈妈给学校的请假条上写的是浴室摔伤。单黎你有看过《盗钥匙的方法》吗?很夸张的说法,我就像电影里的杀手近藤那样踩着一块肥皂摔失忆了,我都不知道我的伤是在脑子上而不是在胸口上。关键来探病的那么多人还都信了。” 以为能将这些话怒吼出来,但废物就是废物,其时连这一点也做不到,说起这番话的藤白给人的印象,更像是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动物,她努力竖起全身的尖刺,可是她早忘了要如何使用它们才能让其伤人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单黎,我讨厌你。”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嘴唇翕动,不知所觉中已是不知晓念出了多少个讨厌。 “但是我喜欢你啊,小白。” “闭嘴。” 无法拭去的心中的苦涩,转念一看,藤白的双手已经落在了单黎的脖子上,怎么找准的位置,藤白一点也不知道,但是跪坐着的膝盖能感触到床褥的舒适,大腿的肌肤与单黎的小腹腰线贴合,这都说明着,在进行这一系列动作时,单黎并没有反抗她。 “小白,你要掐死我?” “嗯。”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为什么?”这不仅仅是单黎的疑惑,同样也是藤白的疑惑,好在没用多久她就想到了理由:“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同情我。这个世界上,我唯独不想被你同情。” “所以就要掐死我?” “嗯。与其被你同情般的说喜欢,不如让我掐死你。” “可我还不想死。” 藤白沉默了许久:“单黎,你不是喜欢我吗?” “是的。” “为我去死,可以办到吗?”藤白听完单黎简短有力的回答,稍加停顿后如此说道:“我想掐死你。” ”掐死我,小白你就可以满足了吗?” 藤白没有正面回答,满足啊,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答案呢?右手拇指与左手拇指交叠,掌心用力,合拢,看不到的单黎的脸在这时一定因为缺氧变成了青紫不一的颜色了……不是处在单纯环境中的单黎失去了在藤白这里的特权,所以藤白便可以将内心的黑暗全部倾泻出来。 可是力道进展到一个度后就止住了,难以将手中这柔软之物真的捏断。这就是像玩第一人称射击游戏,隔着屏幕,拿着键盘或者手柄操作起来自然是轻松的,可真的实际做起来,藤白就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游戏中的人不是真人所以才能那么放肆,以为杀人和真的杀人,不是简单的有无中介就可以区分开的。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做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没用。 犹豫中,单黎的咳嗽声让藤白认识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双手变成仅是贴着单黎脖子上的样子。 什么都做不到,一点用都没有。藤白只能为自己做出这样的总结。 就是个废物。 “小白,我们来接吻吧?” 冷不丁地,单黎忽然这么说道。 “我刚刚还要掐死你……” 藤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单黎用手轻轻地拂了下来,单黎的手指从藤白的手腕的纵深处滑陷,单黎缓慢地坐起身,两个人的手也慢慢扣在了一起。如果不想,藤白很轻松就可以从这样的困境中逃开,毕竟单黎扣着她的手并没有用力,脑海中模拟出的结果,感觉是一抬手就可以挣脱的。但是藤白并没有那么做。 像是上小学时,那时候在通往学校的必经之路上有户人家的门口栓养着一条非常凶狠的藏獒,虽然是有足够粗的铁链子保证着藤白的安全,但只要被那条藏獒瞪上一眼,藤白就一点都不敢动了。如那时双脚就原地扎根。此时身体亦是无法动弹。 可是单黎并不是藏獒。没有那么凶,也没有那么严重的威胁性。 为什么? 葵花点穴手?还是美杜莎的石化术? 藤白觉察到了单黎的呼吸,两个人面孔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可是单黎依旧没有停止她的靠近,然后,藤白开始后退了,就这样,平面内两条互相垂直且有公共原点的数轴顺时针转动,从第二象限变成了第一象限。藤白变成了被扑倒的那一方。 单黎的双手还是扣着藤白的双手的,所以单黎俯身下来时也仅是使用着自己上半身的力量,空档很多,藤白要是不愿意,这时候也是可以反击的。 无论是用脚踹,还是用嘴咬,哪怕是不讲规章地扭动身体,这都是很有效的做法。可藤白哪一种都没选。 y轴归零,单黎终于来到了和藤白的身体重合的位置。 “这是不是说明小白你并不想掐死我?” 藤白用怨恨的眼神狠狠地盯了单黎一眼,后者像是有所察觉,笑声清明透亮。 “我就知道小白你还是最喜欢我了。” 这是很值得炫耀的事吗? “小白,我不喜欢照顾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不想待在除了自己还有人的房间里,不喜欢依赖别人……” 类似的话,藤白已经听过了。 “……我也不能保证我不会变成像我父母那样的人。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小白,你有看过《我等你到三十岁》,《我等你到三十五岁》这样的书名吗?” “我三十岁也好,你三十岁也好。要是我们中有谁变心的话,就像小白你方才那样做的,我们就互相把对方掐死吧。” 第66章 这就够了 单黎说这话时的声音非常轻快,富有音律感,硬要打个比方来说——小学初中时的音乐课还都是保留着的吧,老师指挥着学生们每学一首新歌不都是要先学节拍的吗?以四分音符为一拍,每小节一拍,要轻快地……这都是老师常说的话。 单黎的语调就是这样,比唱歌还像唱歌,说着字面意思上如此可怕的话却是怀着开心的心情。 这让藤白感觉,坏掉的不是她,而是单黎。 但藤白只愣了一下,却并不吃惊,她是第一次听单黎这么说话的,可就像此时她们紧贴在一起的肌肤,有些讯息通过彼此的温度传递了过来。 不是很清楚,可也不能算是不明白。 单黎所说的,是她的爱通过言语表达出来的字面形式。虽然听起来有些粗暴。 假如陈亚舒在这里,单黎就可以用这一句话来好好说明自己的‘危险性’了。不是嘴上说说,而是实打实地,她就是这么想的。 不以结婚为前提谈恋爱,单黎想都不会去想,不以共度一生为前提来谈爱情,单黎不会在那上面浪费一秒钟。 没有足够把握的事情就连开始都不会有。大学以后常有人说她太冷漠,但单黎知道,她只是在离开了过去的环境后,没有再多加掩饰而已。藤白算是个意外。由此,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因为是尽全力去做的事情,单黎都不会有心理上的任何负担。某种意义上,单黎和藤白相比,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人。 同情啊!!! 藤白觉得这世上绝对不可以同情她的人是单黎,可是她没想到,这世上最不可能同情她的人也是单黎。 “小白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情你?” 单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藤白望向她的上方,依旧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略带潮湿的空气一点一点沉下来浸染她的呼吸。大概是受了单黎情绪的影响,藤白镇定下来。开始了思考之后,藤白陡然觉得她是不怎么了解单黎的。需要申明的是,虽然经历了那么多,要是单黎所思所想的她都知道,她也不用担心到非要分手才能解脱心理上的压力了。 “那是因为……”藤白说出四个字后回想起来,所谓的同情只是她单方面认为的,当然了,会抱有目的来见一个命运那么悲惨的故人,虽然这话由她自己来说不合适,可实话实说,不是出于同情,难道还是为了好玩或者就是想要欺骗来以此来取乐?先前单黎没有否认不也代表着默认吗?一面追究一面逃避,藤白就是不想往那个美好的答案上靠拢。 喜欢?她也配单黎喜欢吗? 可是,单黎抢先藤白的想法说出了口:“说不出来吗?那我就说说我的原因。我也就是因为喜欢。” “骗人。” “为什么这么说?”单黎轻笑了一声:“我就不能对小白你怀有除了同情以外的情感吗?” “我没这么说。但是你说喜欢我不信。高中时,你才拒绝我的。不是有一句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吗?习惯之后的喜欢并不是喜欢,那叫,将就。” “真狡猾啊,这时候翻旧账,真正的原因,下午时小白你都听到了。说到好马不吃回头草,小白你不是最没有发言权的吗?我向你告白的时候,你可是很高兴地答应了。还是说,你就想和我玩暧昧?将就,将就着和我玩暧昧?” 无论是哪一种释意,搞得都像是藤白在始乱终弃。 “我没有。”藤白一口断定,却在之后她又后悔了,还不如就此将形势弄糟,但这时候也可以说单黎是在玩她……不对,这又像什么话?分手也是她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不是,可也不能光让自己一个人受罪……于是,已是昏了头,有些词穷的藤白说道:“还是单黎你的错,如果一开始你就说清再遇见不是偶然,我根本不会想那么多。” “要是真的那么说了,恐怕一开始,小白你都不会和我有所接触吧?” “……” “不管怎样,大概只能尽量诚实地面对自己,作挑选着词句,说道,只有这一条路。诚实地,尽量自由地。抱歉,我只能说这些。”单黎忽地念起了《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中的句子,黑暗也不能冷却她笑容的温度:“所以,我要开始说了,你准备好听了吗?” “我对小白你抱有的感情,除了喜爱,就是怜惜。” “怜惜不就是同情的一种修辞美化吗?本质上没有区别。”藤白应激性开口,但刚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强词夺理。 “可能是这样,有时候我也分不清这两者的区别,不过我是不可能同情你的,小白你尽管放心。”到了这里,单黎却没有选择再和藤白争辩下去,她将藤白的两只手拉至藤白的头顶,还是十指相扣的状态:“因为我要是同情了,那拼命活到现在的我算是什么呢?标准的励志型教材吗?我们的努力不需要用同情来放大,我自身都是那么厌恶着被同情,我又怎么会用这种情感来伤害你呢?” “多相信我一点也是可以的,藤白。” “这也是和我学的吗?我没有说过这种话。”藤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虽然她知道单黎看不见,但她还是开始转移起了话题。 “这的确不是小白你会说出的话,而且也不像是我会说出的话。因为我们两个,一个是不奢望保证,一个是根本不会保证。不过共通的点在于,我们都害怕着背叛,但要想这段感情继续下去,这些话就是必须的。嗯,我说藤白,你想要和我分手吗?” “请尽量诚实地面对自己。”像是将中央电视台的领导人讲话都慢速播放了,单黎说的很慢。 “我自命不凡,天真散漫,从小就喜欢皮笑肉不笑,小聪明许多还都是托了爸爸的福,是个窝囊废,废物,白痴。”藤白搬出之前说过的那一番话,又现场堆砌了几句:“我还张口就来,说话不经大脑,表面上冷静得不得了,实际上只要遇到一点事就会手忙脚乱,容易受别人情绪的影响,没什么坚定的个人主张,对待人也缺少真心实意……” 这后面的话和别人对藤白的印象形成的鲜明的对比。什么张口就来,不经大脑,难道不是标准的懒得应付又要讲求等价交换的臭脾气吗?表面冷静,其实内心也很冷静吧。受别人情绪的影响?也许有,可是从藤白的嘴巴说出来,话语的可信性就要大打折扣。至于不坚定的个人主张,前面看你对黎旭川的行为,不就很坚定吗?缺乏真心实意就更扯淡了,你要是对夏绪不是真心实意的,你前两天哭那么大声干什么? ……这么长的篇幅铺垫也只是为了一句话,藤白有些别扭地说道:“这样的我,你也喜欢吗?” 这种语气,萌,好萌,可爱,真可爱。要是这时候能看见藤白的表情就好了,但是现在还不能着急,内心咳嗽了两声,力求稳住表面上的镇定。 单黎没有纠正藤白的发言,反而是提醒道:“小白,你还少说了一点。” “什么?” “心情被压抑时想要破坏着身周的一切,有时候也包括着自己。想要伤害人的冲动。” 单黎没有再度伸出手,但是藤白能感觉到单黎的目光正盯在她的左胸口处。 “我……”藤白对此极难启齿,这比直接碰触腐烂的伤口更让人感到痛苦,然而她却不能抱怨,因为直到再遇到单黎的时期里,她都是割裂和混乱的,自我厌恶导致的结果不可能简简单单就摆平,但那都是她做下的事,是构成她的一部分。一旦一件事并不能列为秘密时,它就具备了要被暴露在阳光之下,任由他人去评判的自由,即使藤白并不愿意,事态的结果也与她的意志无关。 “我真的很怕像妈妈说的那样变成一个杀人犯……爸爸去世后,我尽管发觉了妈妈的异常却也不愿意相信,也许因为被说的次数太多了,就像是为了圆一个谎就要撒更多的慌,为了弥补一次失败就要重复更多的失败,我想向妈妈证明我不是个杀人犯的难度无异于要证明这个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存在,之后,我就觉得我真的是一个杀人犯了,呵呵,爸爸,不就是被我杀死的吗?孙尧是,我自己也是……” 做不到真的杀人,一度甚至变成了藤白感觉沮丧的点。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什么才是错的,却唯独知道这么做是不行的。 但就知道是不行的又有什么用呢? 藤白站在藤母面前,只堂堂正正答上一次是或者不是,都变成了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小白,不管我们有多不幸,都没有资格殃及他人。然后我觉得,不管我们有多不幸,都有资格拥有被爱的人生。” “不要再去想那些会让你感到不幸的事了,不能解决不能理解,那就忘记好了,让脑海里只有我。我想变得幸福,小白,你能让我变得幸福吧?!” 单黎不是在说教,期望,便是期望,这一次,让她给予藤白这样的期望吧! “于是我也会这样陪着你,直到你我的生命尽头。” “这就够了。” 第67章 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 不知不觉中,单黎已经松开了藤白。 因为,和少女漫画中的表演不同,这种硬着头皮之下的煽情明显不适用于现实生活。说到后面,已经有破功的趋势了。 “要笑就笑吧。”单黎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令人感到羞耻的话,她扭过头说道。 没了制约的藤白身子蜷成一团,双手搂抱着双膝,她将脸也埋了进去。上气不接下气,笑成了一团。音量不大,却足够在单黎的羞耻心上更添上一把火。 “为什么有种小学生看番剧发弹幕的感觉。好中二,好羞耻,好好笑。单黎你以前写日记也会这么说话吗?哇啊,单黎你真幼稚。“ 藤白开始锤起了床。 “你这……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么说话,别就这么说我,小白你不也很喜欢看有这种台词的东西吗?比如,一生一世我只爱你一个,只看着我,只喜欢我,不要忘记了你是我的东西……听起来就很有气势,是这样的说法吧?而且只不停地说我喜欢你,你又不会信。” “但也不用付出这么大的努力……看别人是一回事,但是自己肯定是不会那么做的啦,不过,想到单黎你那次在休息室喊,奥特曼变身,还要摆姿势,你会说这种话好像也蛮正常的。以后可以多多发展一下。” “不会再说了。若是没有必要,都不会再说这种话的。” “就是说要是有必要,还是会这么说话的吗?” “有必要也不会这么说的,反正小白你是要和我分手的。” “信心太不足了吧,单黎你为什么觉得你这么说了之后,我还会想要和你分手?还是,你这就是在撒娇?前面两个章节说的话,距离现在也没过去五分钟,这么快就要反悔,我可是不会允许的。”毋需光线的指引,藤白的右手抚在单黎的左脸颊处:“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这样的我,你也喜欢吗?” “啊,喜欢啊,嗯,非常喜欢,再喜欢也没有了。”单黎的两只手从两个方向合拢包裹住藤白的右手,分别拿捏住藤白右手的尾指和拇指:“和小白你待在一起,会让我感觉非常开心,非常轻松,所以想要这么过一辈子。” “要是出现了一个待在一起,会比我更让你开心,轻松的,你是不是就要变心了?” “是啊。但那样的我,小白你就掐死算了,我会做好不让你坐牢的准备的。” “不是说好的,互相把对方掐死吗?” “那是先前的想法,因为不管怎么想,我觉得我们两个人中,要是谁有变心的心思,应当是我。这样算起来,小白你太吃亏了。” “对自己那么没信心吗?” “所以,小白,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证明我对你的坚贞不渝。” “又来了,这种话。”藤白的语气多了几分嗔怪,足见这种土味情话对她的效用:“难道不是我用我的一生来给你幸福吗?” “可是小白你都不会做饭的,一个学机械的,就连电饭煲都弄不转……不过不需要小白你做这些,陪着我就好了,让我不再寂寞……”单黎的话戛然而止,随后就像吃了只苍蝇那般:“不行了,不行了,太腻歪了,好想吐。” 深情款款的情绪是如此缱绻,使人安眠,然而原谅单黎坚持不到三分钟,真的是绷不住。 “虽然说出口羞耻心会很重,但就直接说想吐也太失礼了……不过我也觉得和我的人物设定不相符。放到小说里,我们这样已经算是崩人设了吧?”短暂的计较后,藤白认真思考起了其中原因。 “写得好的情况,是可以算作隐藏属性,会产生类似于反差萌的作用。但很可惜,处理我们的作者还没有这份功底,也可以说是没有这份底气……不管心理描写有多夸张,只要出于人物之口就会考虑实际,本来小说作品和现实生活就不是一样的。现在大家的爱情,不管是开始还是结束的理由其实都很简单。说开始就开始,说结束就结束,哪里像以前,没有十几年的爱情长跑都不能算是爱情。” “那单黎你是赞同哪一种呢?” “我们是后一种,既然我是后一种的受益者,我当然就要支持后一种了。” “只根据受益的方面来判断问题,单黎你的性格好差劲。” “但性格就是那么差劲的我,小白你也喜欢的吧?” “不许学我说话。”藤白义正言辞的一句话结束后,语气变得很轻柔:“嗯,喜欢,感觉不时时刻刻把喜欢挂在口头都没法证明自己有多喜欢单黎你了。” “虽然我很努力了,但感觉论起直白,还是小白你最强。” “毕竟我的设定里,我是全文里性格最直白,最不会说谎,就算说谎,我的谎言也会变成单黎你的萌点,不会得到成立。没有办法不直白。” “有想过抛弃这个设定吗?” “这样的话,单黎你的萌点不就少了一个吗?对了,我是萌长发,但单黎你剪了短发,你是短发控吗?” “短发控?我是很喜欢短发,比较干净利落,但说到特别的偏好,好像也没什么。” “单黎你有给自己剪过头发吗?“ “当然。不瞒你说,除了第一次剪头发去的专门的理发店,后面我都是自己动手的,至于这挑染的一点红色,唔,现在也不全是红色了,还是上次陈亚舒要去烫头发非要我做点什么,我才染了一点。” 感觉到单黎在用左手摸她自己的发梢,藤白也伸过手去摸了摸,不是故意想身体接触什么的,只是把头发剪短这个想法突然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短头发的自己。 好怀念啊。 “单黎,你有想过,要是我在那场自杀事件没有活过来,或者在你找到我之前我已经杀了人的可能吗?” “有想过。在从伯母那里听到的时候,以及在不久以前,都不止一次那么想过。” “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时间是个伟大的存在吧,我大概会这么想。不管小白你在我心上刻上了多么深的一道印记,假如一直不加深,一定会被风化掩盖掉痕迹。死去的人或许是不可替代的,但我本来就是不追求唯一的人,若是让我确信的这一点,结果对我来说,是好事也不一定。至于已经杀了人……小白,每次我往那里想一点就会由理智把我揪回来,藤白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嗯,我所认识的藤白是不会做出杀人这种事的,哪怕是杀了自己,那能证明的也只是小白你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小白而已,我所认识的小白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不会做出那种事?单黎,在你心中,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啊?我有那么坚强吗?” “说的我以前就很脆弱似的,这是小白你说过的话,我还记得很清楚呢。”单黎说着,把脸埋进藤白的左手心:“倘若小白你觉得自己可以坚强,我就相信你是那么坚强的。” “但那其实只是我找的借口呢,真实的我大概,非常,非常脆弱。” “那么,能够坦诚自己的脆弱,也是一种坚强。” “单黎你还真是会为我说话呢。” “因为小白你要是不赶快坚强起来,可是没办法给我幸福的,为了我自己的幸福着想,我需要单黎你变得坚强起来,至少要为我变得坚强起来。”单黎继续着她的土味情话,然后说出了让藤白不得不正视的事实:“不要忘了我们要是在一起了,可就是同性恋的关系了,这份关系很沉重,如果是要认真对待,要承受的东西肯定会比想象中的多,我可不想在我难过的时候,小白你也在闷头哭。” “我才不会因为别人的否定就会哭呢,不过单黎你说得对,生活是时候要往前了。毕竟,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朋友是不计牺牲的奉献,爱情与之的区别在于,会想要对方回应自己的一切。而平等地索取回报是维持爱情的必要前提。 不能总让单黎来顾虑她的心情,不对,她也有在黎旭川的事上帮上一点忙的,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么这样说起来,她是不是有些成长了呢?可能很多的行为还是出于自私的目的,可能就只是什么都没想就那么去做了,但是,她并不总是被阴影笼罩的。 还没变成,处在幸福之中却不能感受幸福的那种人。 “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 是啊,以后的每一天都将是新的一天了。于是在此之前,藤白有件事想做。 脸贴脸的位置,藤白在要亲上单黎的嘴唇时停住了,这点距离,即使是处在黑暗中,单黎的面貌也能看得很清楚,嗯,要比想象中要清楚许多。 是从哪里来的风吹动了窗帘呢? 互相凝视。 “单黎,第一次在广播室见面的时候,我的头发的长度,还记得吗?” 穿过藤白的长发的单黎的手,后者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动作:“记得。” “就那个长度。” “好的。” 新的开始。 新的生活。 ‘也许还会一直保持着憎恨爸爸的这份心情,但是,即使不是现在,以后的我一定会对憎恨本身都难以在意。’ 这不是说原谅了,只是藤白想要珍惜的就只是现在,排名靠前的过去就会被排在第一个被忘记……咔嚓,当单黎的剪刀剪完最后一刀,藤父的事就已经是昨天发生的事了。 第68章 我可以生气吗? 电视上的新闻显示是18年11月18日,也就是周日。 陈亚舒挂好钥匙,出了门。 本意昨天就该来确认单黎是否还活着的,但辞职申请没被批准也就算了,上头还给她升了职,大概是把她的辞职申请当成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段了,对此,陈亚舒当然是,喜不自胜地接受了。 没谁会跟钱过不去。 陈亚舒还有点节操,她答应的是那份工资,之前不打算做的事照样还是不打算做,然后她的手头上就多了一堆需要课题的实习生,被弄得烦的陈亚舒花了好一阵功夫才从那充满了发情气氛的办公室里脱身。 今天陈亚舒有一个采访,对象是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商庄嘉,这个人是造成本市房价一直居高不下的罪魁祸首,但现在就让那个采访见鬼去吧。 这两天出的一起纵火案的嫌犯就是这位房地产商的私生子,打了庄嘉文秘的电话,一直被推脱说没时间,陈亚舒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目前官方的说法还是意外失火,虽然没有大的人员伤亡,但失火场地是一个中小型商场,涉及人员较多,只和受害者家属商议私了的问题就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什么样的案件都会有模仿犯,这并不是意料之外的情况。 诚华大厦那件案子已经交由人民法院审理,从立案到宣判需要三个月左右,但只要媒体们的长筒镜头一直盯在那里,这段时间就都很难太平。 不知是不是受了藤白的事的刺激,陈亚舒在梳理庄嘉的私生子,庄云治的个人资料时,特意翻找了之前跟踪藤白所在的那家商场的经营信息。 滕百运动城,它所在的地段不错,可是人流量非常少,当时陈亚舒就感到奇怪了,一细查,便是有火灾的原因,后来就是重新修缮了,想要以前那样繁荣也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那家商场出了火灾的那段时期,庄云治就在那座城市,商场发生火灾的理由很好,纯属电线老化。这世上没有偶然,只有披上偶然性外衣的必然。两者之间的联系很多,这就禁不得陈亚舒想要从中扒出点什么了。 很有可能不是模仿犯。 这家伙的年纪都要三十岁了,再怎么模仿也不该是模仿一个刚成年的臭小子吧? 近六年以前的事了,网上能够找到的几条报道都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在实地考察以前,陈亚舒寻思,没准藤白知道点什么……假如这时候藤白变成了杀人犯,陈亚舒应该可以抢在警察之前问藤白个清楚。 上帝保佑,打死了单黎的藤白还保有最基本的理性。 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单黎要是真的那么简单就挂掉了,陈亚舒就要保留对这句话的追诉权了。 不过还是活该单黎被打死吧? 喂人狗粮者必遭横祸!!! 陈亚舒在单黎的公寓楼下碰见了付柳生,她被交托了一只小奶猫,小猫名字唤作sparrow,不知是该译作麻雀还是斯帕罗,才两个月大,一只眼睛的眼角处还有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瘢痕。 这就是A WatashiWa Shindeilu炸鸡店的店长。 说到这只猫也好笑,付柳生对猫过敏,却偏偏在把这只猫抱回来的问题上坚定不让,还喜欢和猫玩,每次看见他和sparrow在一起,就是鼻涕眼泪一起流。 很惨很惨的样子。 就这样还不撒手,可以说是真爱了。 “交给单黎是吧?我知道了,没想到你会有让这只猫离开自己身边的一天,是有什么事情吗?”陈亚舒多嘴问了一句。 “被催着要回家一趟。”年轻俊朗的男店员说道。 “不会是相亲吧?” “大几率是。” “我真为你感到悲伤。” “还好,我看了照片,人长得还不错。” “不切实相处,你怎么就知道人不错了?只凭外貌就下结论,不可取不可取。” “其实我打算向一个女孩子表白。”付柳生话锋一转。 “哦,你终于打算表白了?我还以为每天来店里那么女孩子,你看都不看一眼,你会不会是个基佬呢。” “就算是基佬,我也是个攻。” “所以你真的是个基佬吗?” “那你呢?你是个姬佬吗?” “这个姬,是我理解的那个姬吧?女字旁的那个。”小奶猫的头从袋子里探出来小半,陈亚舒立即就把它按了下去。 “不然你应该也没办法被这么称呼吧?”付柳生觑着陈亚舒的动作。 “我应该不是……”陈亚舒的回答有些犹疑。 “假如这时候单黎向你表白了呢?” “那当然要答应了。”陈亚舒不假思索地说道,她原地小跳了两步。 付柳生的表情充满着‘还敢说你不是个姬佬?’的指责。 陈亚舒就说了一个理由:“单黎她可是我的天使,我怎么能够拒绝天使的表白呢?” “还是因为单黎她长得好看吧?” “付柳生你还是懂我的。” “可是单黎她现在有女朋友了,你晚了一大步。”付柳生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那我就会握住单黎的手说,请背叛藤白,和我在一起吧。” “这种时候就不要玩白学的梗了。” “可前文也有很多个,‘明明是我’,这样前缀开头的话吧?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陈亚舒,你有想过结婚这回事吗?”付柳生说着,就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烟盒,从中抽出一支烟,但食指和中指已经夹住烟后,他看到了陈亚舒的脸,拿着打火机的左手又垂了下来:“你都二十七岁了吧?前不久才分了手,再想找一个足够放心的,会很费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陈亚舒有些不安起来。 “我们兴趣相仿,很多事也都聊得来,要是没得选,我觉得我们可以凑一对。”付柳生的神情不似作假。 陈亚舒嘴角僵住了:“呃,我买不起你玩的那些手办。” “你收藏的那些腰带,不比我的更便宜。” “你认真的?” “嗯,认真的。” “你说的这些条件,单黎也符合,所以单黎……你向她表白过了?”陈亚舒深思了一下,说道:“她应该不喜欢男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这口气,是早就问过了吗?真的是,大勇气。” “嗯,虽然说大多数女人不是同性恋就是双性恋,但我感觉单黎怎么说也不属于绝对的同性恋的范畴,就试着问了一下。” “谁给你的这种错觉?” “我们创业以来,很多事情相处的都很融洽。” “男性较之女性,有先天上力量的优势。单黎她最讨厌不受控制的事态,就算理论上没有家暴的可能,我觉得她也会杜绝这方面问题的源头。身为男性,在第一眼就被出局了。” “这么说,如果藤白是男性,我是女性的话,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做小三到这个地步可千万使不得。” “说笑啦。我就是这么想想。” “首先有这种念头,付柳生你就已经很可怕了。” “那,另外拜托一件事,把猫带给单黎后,你就问问她,就,假如藤白是男性的话,她还会那么喜欢吗?” “付柳生,你不会真的要搞基吧?” “为什么又要扯到这个问题上,话说我就是真的是个基佬,那又怎么样?” “怎不怎么样,别的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同妻很可怜的。你要自己玩,就千万不要结婚。” “只是为了堵住父母的嘴结的婚,婚后我不会碰她的。” “有了第一步的妥协就会有第二步,而且感情上的欺骗更可耻。” “……扑哧。”付柳生还是笑出了声:“陈亚舒你不行啊,那么容易被骗。” “咋了?” “我看起来像是个基佬吗?” “看起来像个总受。” “哼哼,我跟你说,我小时候总是生病,但是总还是被说作是身体很好的人。” “你想表达什么?说人话。” “我这次是要出差,本市的封印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要将我们的炸鸡推往全国的行动了,我需要为开设下一家分店在东部踩踩点。说是相亲也没错。” “我可以生气吗?” “どうぞ(请)。” 陈亚舒竭力克制怒气,才没连猫带袋子都扔到付柳生身上去:“付柳生你个死宅男,臭中二,活该被人当成是基佬。” 付柳生也颇为配合地两三步跳远,一笑之后,他的右手食指与中指从脑门出一划而过,向陈亚舒做了个飞机起飞的手势:“就算被说成是一个死宅男,臭中二,基佬,我也不会为了摆脱这些标签就去相亲结婚的。” 陈亚舒才明白过来,付柳生这是换着法子劝解她,不过她的形势还没这么严峻吧?她才二十七岁喂,……就不该在店里吃炸鸡的时候和付柳生聊太多…… “刚才我看见单黎她妈来了,一直都不敢上楼去,正好你来了,陈亚舒,你可是帮了我大忙。” “什么?”陈亚舒感觉有点懵。 “我要是上去,肯定会被误会。为了表示我对你的感谢,从下个月开始到艾滋病日,你到店费用全免。” 陈亚舒正在盘算时,付柳生就一溜烟没了人影。 草。 下个月就是十二月了,到艾滋病日,那算什么?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艾滋病日,每年的十二月一日。 另外,恭喜工具人×3. awsl 第69章 是你到底想怎么样? 试用一句话来形容单黎的出生。 应该是:一个精子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 说的更极端一点,被那个男人在偶尔打手冲时给射到墙上,才是会孕育出单黎这个人的精子的最好命运。 如果当时……会怎么样?没有如果。 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爱真的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东西。硬要打个比方来说,子女就像是长在枝头的果实,父母的存在便是其成长的催化剂。分明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给予,可影响却是方方面面的。 若是有充足的爱,果实便会成长的饱满,令人垂涎欲滴。 若是没有充足的爱,果实不仅不会得到成长,还会开始萎缩,黯淡,直到死去。 要是单桐和黎世军是一样的,在那时候就把单黎抛弃掉,随意转到哪个孤儿院去了,也就没那么多让人困扰的事。单黎和单桐的关系一直都不很好,痛苦的回忆也占了绝大部分,每当情绪失控时,单桐就把气撒到单黎身上,单黎年少时身上就总是有伤痕,后来她年纪渐长,单桐发泄的次数倒是少了,可那种躲在阴暗处监视时的窃窃私语,又无一不让单黎想要一个痛快,但就是这样,回忆中也还是有一些美好的片段。 知道单黎喜欢酱油多过醋。 也会像寻常家的母亲那样和孩子手牵着手到附近的公园散步。 有一家很好吃的布丁,家中经济拮据时,单桐也给单黎买过好几次,因为都是单桐买的,到现在,单黎都不知道是哪一家。 ……真要说起来,是能够说出很多的,可能拿个笔记本过来,一边写一边还会流出眼泪。啊,都怪藤白,在将关于藤白的感情完整地从封闭的内心里剜出来时,便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那般,有些早已剔除的感情也都随之跑了出来。 这可不像黎世军那么好处理。 没办法,那些相处都是真实存在的,感情也都是,真心实意的。 ‘若是父亲没法给母亲幸福,我会成为母亲未来的支撑’,小小的孩子,小小的心愿,从两百字的周记,四百字的看图写作,再到八百字的开放式作文,其中都有写到。 日子尽管辛苦,但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希冀在,好像活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这样的想法是相当天真的,拼尽全力的尝试换来的也就是失败这样的结果。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吧? 真的是很讽刺。 父亲与母亲之间的事,通过邻居们的嘴碎,不管真假,都是多少可以了解一些,但人都是有相信的选择的,立场问题上,对错一点都不重要。可是单桐她却总是无限地,无限地,将单黎和黎世军绑定在一起。 好奇怪,好奇怪。不是恨着的吗?为什么还要认为她和黎世军是一类人?不是爱着的吗?为什么非要认为她是黎世军的一部分? ‘我现在可是站在你这一边啊’,无数次地想要对着单桐面这样呼喊着,可是不想将那层虚伪的面纱撕下来将事情变得更糟,单黎也便默默忍受,然后全盘接受。 身边团结的也尽是一群虚伪空洞的人。比自己优秀的,就攻击他的品格。比自己差劲的,就认为是社会的垃圾,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会嫉妒自己最好的朋友,当面夸赞,背后嘲讽的话也是一套又一套。有关于自己的利益,再怎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也要赶上去打个圆场,无关于自己的利益,哪怕是为了自己两个人都要拔刀相向了,也不会因此变动一下脸色。 年少的青葱热血,通通喂狗。 因为一点小事就计较的不得了,才是属于敏感时期的少男少女的日常的真实写照。 可能就是单黎的运气不好吧,不是谁都只能碰见这样的一群人的。 都是虚假的感情……‘为了自己和母亲的未来’这样的愿望在那时尚未完全破灭……单黎考上了省内最好的高中。 然后,单黎忘不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我回来了。” “回来的真晚呢。” 下晚自习回到家的单黎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但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长相非常陌生的男人,母亲随后才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了,围裙下面什么都没穿,瞳孔一缩,她就很快往属于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单桐,那是你女儿?” “是啊,长得就像她那个死鬼爹……” “很漂亮呢,我记得之前才是个黄毛丫头,真是一天一个样,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呵,难不成你喜欢这一款的?” “别这么说,我跟你可是要结婚的,对了,这个年纪,你女儿是念高中了吧?” “嗯。” “你得看着点,这个年纪的女高中生,我看见不少去医院打胎的。” “……真的?那我可真的要管着她点了。” 没有多少掩饰的意思,那种谈话坦然又随意。 回到房间时,那种强烈的反胃感就像是真的怀孕了一样。是有什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改变了呢?还是打一开始,那种对于未来的期许就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呢? “对不起,我反抗的时候没有想到会不会伤到人。”被差点□□之后还要道歉,说这种话的人肯定是脑子坏掉了。 “我原谅你了。”单桐却也能心安理得地代替那个男人接受这样的歉意。 扭曲了。两个人中肯定有一个人是不对劲的,可能都不对劲……老实说,单黎一点不都不喜欢有总比没有好这样的说法。坏掉的东西即使是在保修期也从来没有动用过要去送修的念头。坏了就换新的,坏了再变好,给人带来的意义还是太过于不相同。 这个世界上死掉比活着好的父母比比皆是。所以尽管很痛苦,单黎也没有过要和单桐恢复正常的母女关系。 “我累了。” 脸上留下的长长的挠痕,透过空气碰触时会有轻微的刺痛感。希望只是破了点皮,要是伤的太深,就不是只靠化妆就能掩盖过去。 得庆幸冰箱空了,藤白大早上去晨跑外还要去买点东西,这会儿还回不来。 面前的女人还在骂骂咧咧的,好似是没有听到单黎的话,女人有时冒出的家乡方言,单黎都听不懂,不过听不听得懂其实都不打紧。论程度,也不是什么好话,理解了这一点就够了。 就知道捐献骨髓的事是瞒不过去的。黎世军那个男人要是能够在这个方面保持一定的良知,这个女人也不会那么难搞。 他无法脱离这个泥潭,也就想单黎也沉溺下去。 “我捐了骨髓,他应该把这笔功劳记到你身上了,毕竟我说了不会听你的话,但要是他,只会从反方向理解,然后给你给你更多的钱。具体数额我不知道,但你拿到的足够下辈子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了。”单黎说着,感觉到左脸又被猛地甩了一巴掌。 真是的,虽然现在是不用上学了,但说好的伤不要在明显的部位呢?还是不记得啊。 这么点怎么够。你是可以拿到更多的,要是那个臭小子死了,你可以拿到全部。你知道你那个死鬼老爹多有钱吗?” “不知道。”单黎很诚实地说道。 “但这一切都被你毁了。那小子现在活蹦乱跳的,我们母女俩可别想再弄到一个子儿。你知道为此我费了多大的功夫吗?”没有就那个质问继续说下去,单桐像是发觉了自己的失言,她的话题转到了另一边:“实在不行,我就答应和你那个死鬼老爹复婚,我会帮你争取尽可能多的利益,你就不要再任性了。” “我不并入户籍,他是不会答应复婚这回事的。”单黎毫不留情地打破单桐的幻想。 单桐也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她有些情绪激动:“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在哪里?转户籍,立即转,快点给我,我就回去办手续。” 说着,就满客厅地翻箱倒柜起来,再就要进入主卧室时,单黎叫住她:“我的有效证件都是拜托朋友保管,在这里,你什么都找不到。” “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你到底想怎么样?” 一声低吼,一声低语。正如火与水一般,难以交融。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捂着你良心再和我说一遍,会好一点。”单黎碰了下脸,情况还不是很严重,她垂下眼睑,微笑:“未婚先孕一直让你在娘家抬不起头吧,后来结了婚也是一天福没享过还光在吃苦头时就被抛弃了,你在娘家也丢尽了脸,这几年稍微阔气了点就禁不住炫耀,我那几个不成器的舅舅,你给了他们多少钱呢?赶上趟地去伺候,我也想要这么好的待遇。小白脸的质量要求也比那时候高多了吧?总不是有个握把的男人就可以睡的……有句话我憋的很久了。” “妈妈,你好贱啊。” 很讨厌自己在不合时宜地笑出声这样的习惯,但这时候,没有比这样的习惯更应景了。 被戳了痛处的单桐这回可不再想顾忌自己保养得当的长指甲了,左右开弓,时隔多年,她这回可以甩巴掌甩个爽…… 第70章 这样不累吗? 你妈的。 你他妈的。 单黎不怎么会骂人,最耳熟能详的恶言就和所举的两个几乎没有差别的例子一样,据她所知都会沾亲带故。像是‘bitch’这样的单词,就足够横行有女人存在的这个世界了。但感觉还是太过于恶毒了,或许就说‘fuck',‘shit’会好些,可是最后还是选择了和金钱挂钩的’贱'这个字。 贝壳最早是用于交易的货币。这么骂人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看单桐的这个反应,其实只说扩展性的‘廉价’会更好地表达出本意。 唉,和藤白待一起的时间太长,脑回路不经意也变成了这个构造。这样迟早是要和正常的社会脱离,变得难以处理人际关系的。 可,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出了一口恶气,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脑子也莫名其妙地冷静了下来,护住脸,被很猛烈地殴打了头部之后,双臂上多了许多伤,单黎还有这么去想的余力。这么说起来,单黎这个人也太包子了,被这么打了也不还手。但说白了,单黎为人子女还没有办法对单桐还手,她需要积蓄疼痛,让那些难堪的回忆复苏,简单来说,就是制造割裂与单桐联系的一个合理的借口。 即使不是这样的环境,法律上判定正当防卫也是要有对方对自己造成不法侵害的根据。话说九月份闹得沸沸扬扬的昆山龙哥案是要将正当防卫的行为标准化了,以后没准可以无限正当防卫,但这样扯就要把话题扯远了,我们就此打住。 可能是年纪上来了,也可能是这几年都太过于养尊处优。单桐打了单黎一阵后就停了下来,她对着这个不孝的女儿,也不要什么面子,直接坐在地板上,呼天抢地地就哭了起来,诉说自己的委屈。 总的来说,哭喊的东西都是那几句,单黎听都听得烦了,她只是很不解。真正想哭的人应该是她这个被打的,为什么这个打人的哭的比她这个被打的还可怜?还理直气壮? 然而很确定的是,单桐做起这种事来是不讲什么道理的。单黎也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叹了一口气,她说道:“我住的这房子,邻居都是些怪人,不怎么喜欢凑热闹,你要是想把事情闹大再抹黑我什么的,最好去楼下的物业那里。” 像是给闹钟卸下了电池,单桐一下子住了声。 因为是无法沟通的,单黎接下来并没有再说什么,她走进厨房,从成套的刀具里挑出来一柄刀,将刀柄朝向单桐,她将刀递过去,然后右手在自己左胸口一横一竖画了一个叉,虽然这时候吐槽很不好,但单黎的内心还是想说,好平。 “是,我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是你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养大的。我没有做过母亲,不知道养小孩有多辛苦,我不是我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对待起来才是最好的。但是就算我没做过母亲,我也知道,不会有一个母亲在和男人□□时,还会觉得女儿也喜欢这种感觉……你要是觉得你已经做到了你所能做到的所有,一切都是我的问题,你要往这里刺,我也同意。你觉得怎么样?”单黎对此直言不讳,她不是只会停留在过去的那种人,当然,要做到这一步,得亏她从藤白身上学到了很多。 那时也不知道会有多大的实用程度。要将心头上盘旋着的阴暗有条不紊地织成不含有任何躁意的字句并且吐露出来,赋以可以伤人的利刃,对那时的单黎,可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比在国旗下讲话时的,表面与实意的排斥感更甚,可说是两块磁铁的同名磁极,想与实际,总是两回事。 现在看来,还是很有用的。 递刀过去可不是什么冒险的行为,还是那句话,单黎是有这么做的把握的。不会被杀,也不会被伤及。单黎是判断出这样的结果后,才这么做的。 单桐被单黎这么一提后,身子飞速退后,单黎的刀,她自然也没有接过去。不仅没接过去,还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那般,瞳孔张得很大。 这就是说想起来了吧?记性也不是那么不好嘛。 “那天我喝多了酒。”单桐还想辩驳。 “不是你说的,酒后吐真言吗?”到了这时候,单黎的心情有一瞬间的变好,没有直接说明,她使用了有些揶揄的语气。 单黎还不想就这么善罢甘休,她又将刀递过去,这回,单桐简直就像是青蛙看到了蛇那般,逃跑的路线都变得有些慌不择路了。啊啊,原来是那么不好面对的事吗? 掉转方向,将刀放回厨房,单黎缓步走到玄关处,她是很乐意欣赏单桐落荒而逃的样子的。可能这么说是很大逆不道的,但真的是很开心,但走回厨房再走过来,即使单桐有些手忙脚乱,这时候也该早逃远了,先前有听到门锁被转动的声音,关于人的声息似乎也远去了,大概就只能看到打开的没有被关上的门吧?可以清净好一阵子了。 总是教孩子要随手关门,可身为母亲,却总是忘记这一点,还真的是好榜样呢!正当单黎如此作想时,她却停下了脚步,停下的还有脑海中宛如风暴般的思潮。 单桐并没有离开,不如说是准备离开却碰上了障碍变得难以离开了。陈亚舒就在门外,注意到单黎的目光投视过来,前者举了举手中的装猫的袋子对后者抱以谄媚一笑。 不知是何时来的,就是在门口刚好挡住了单桐的去路。 陈亚舒——这可不是我要透过你告诉谁什么。 单黎的视线给予陈亚舒的讯息就是这些,后者也很好懂地点点头。 “你是那个记者?”不知是不是单黎先前所说的那些话给单桐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单桐的脸色是在白色的天光中也是足够的雪白。 陈亚舒看了眼自己胸前挂着的记者证,这是才挂断庄嘉文秘的电话时忘了取下来了,刚能凑合着用一下吓吓人,她呲牙一笑:“在下对于某些能引起社会反思的事件特别感兴趣。阿姨你要是有什么大新闻,一定要告诉我。我这里有奖金的。” 单桐勉强从脸上撑起笑意,烫的飘逸的卷发在她后背打着颤,她推开陈亚舒,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慢慢地,单黎的脸上浮现出了疑云。 不应该。是这样的说法吧?以单桐的性格,遇到了记者,不该是大说特说吗?当年都可以因为一点事找到学校去,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的。不把事情闹大,这个女人又该怎么浑水摸鱼,从中渔利呢? 除非是怕她把那件事抖出来,但还是放弃得太快了,这是值得深思的。在单黎针对单桐的思维建模里,没有喝酒的话,就不存在被惊慌冲昏头脑,陡然间丧失理智的情况。 “被打的真惨呢,没想到你还会有这么一天……你这是被你妈打的,还是被藤白打的?” 关上门。 单黎接过猫袋子,陈亚舒在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端详着单黎的脸。 “不是藤白……你不是一开始就站在门外面的?”单黎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没有这回事,其实我刚到,还没听完一句话,你妈就冲了出来,可把我给整傻了,我还是个宝宝,什么都不明白呢。” “我妈?付柳生告诉你的?” “嗯,我在路上碰见的,他是眼睁睁看着你妈上楼的,啧啧,见死不救,sparrow就是他让我带给你的。他说要出差考察,你知道的吧?”陈亚舒穿好拖鞋,忙接过单黎怀中的小奶猫:“单黎你有养过猫吗?这个抱的姿势,你会把它夹死的,用你的平板。” 单黎和陈亚舒交接完后,又打了个喷嚏:“考察的事我知道。” “单黎你不会也对猫毛过敏吧?” “有一点吧,毕竟我也没养过猫。” “这猫养店里,你不会都没碰一下吧?” “sparrow平时都是待在店长办公室,我不需要碰。” “你说你和付柳生都对猫过敏,为什么还要养猫?” “是付柳生养,我没说要养。况且只要保证卫生,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因为这件事,我的那份卫生打扫都由付柳生包了,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你说付柳生他也对猫过敏?” 陈亚舒还没想过单黎不知道付柳生猫毛过敏的事:“付柳生照顾sparrow的样子,你就没看到过一次?” “看是看到过,但是把猫抱回来的那次,付柳生也没打过喷嚏。” “……”陈亚舒皱着眉,脸色看不出青还是黑:“单黎,付柳生去的是东部哪个城市?我要去给他把骨灰都给扬了。” “我不知道。”单黎往浴室去,这是要去清理脸上的血迹了。 “你不知道?” “还没定好。他这回应该是要回家相亲吧,马上就要十二月了,时间过得快,他家里催的也紧。” “我现在有点搞不懂是该信什么了,头好晕。” “按照他说的相信就好了。付柳生是这样,但凡说一点真话也要掺上三分假。” “这样不累吗?” “啊,这样,应该算是一种情趣吧。” “朋友之间也这样?” “不如说虽然是朋友,说实话还是件难以忍受的事。”仅从声音中,还是能够分辨出单黎发自真心的笑意:“不是每一个人误入歧途后都是藤白的。” 第71章 不如我色诱有用 陈亚舒就不懂了:“这和藤白又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付柳生是什么人吗?” “付柳生?不是你的同事吗?” “他和我一样都是炸鸡店的老板,我们采用的是合伙人制度,股份他占一半我占一半。” “搞什么,你们俩不是炸鸡店的店员吗?” “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么说过?” “不是。什么时候老板还亲自上班了?我还以为让sparrow做店长已经够你们老板的恶趣味了,没想到你们就是有那么恶趣味。” “反正平时闲着也是闲着。”单黎给了一个看似非常正当的理由。 “这样……付柳生的年纪就算了。单黎你今年才二十三,炸鸡店的第一家店开的时候,你应该还在上大学吧?” “是的,但开炸鸡店的企划,是我们在三年以前就有的。” “那是说,在此之前,这一片的连锁店都是付柳生负责的吗?” “嗯,我给付柳生提供了开第一家炸鸡店的启动资金,顺便解决线上发展的渠道问题,还有专用的网上平台开发。” “这基本上就都做完了吧?那他做什么?” “他负责经营。” “你们认识很久了?” “不大记得,但四年应该是有的。” “什么鬼?” “网上认识的,三年前见过一次面,他这边忙不过来,我来搭了把手。” “网友吗?面对一个就见了一次面的人,你还敢借钱?而且你还是那么抠门的一个家伙,你冰箱里的啤酒都是用打折券买的,每回还敢找我按原价收钱。怎么就忽然那么大方了?” “一起打游戏认识的。我玩的网游不是总有时间上线,就请了个代练,他的价钱很公道,刚好那阵子他在找开炸鸡店的合伙人,我看了他的企划书,也不算一点也不了解。而且就算亏了,我也只是为我的信任买单,这是笔利远大于失的买卖。” “你为什么那么有钱?” “陈亚舒,你有做过代写论文的活吗?寒暑假跟大四那一届的学生做项目也可以赚到不少。” “那对学力要求很高吧?” “先加一个相关的工作室会好做很多。” “这还不如让我去做游戏代打呢。我觉得我念的跟你不是一个体系的大学。” “这本质上没什么不同。你的大学是以文科见长吧?我算是理科类大学了。” “你哪个大学毕业的?” “三湘北。” “……” “怎么了?”单黎拿着一条温热的湿毛巾压着一边脸走出来:“忽然不说话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以为你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才想着送炸鸡的,亏我之前还想给你介绍工作,但看你工作的那么开心就没有开口。”陈亚舒感觉自己的灵魂从嘴巴里飘了出来。 “哈哈,有那么严重吗?” “我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你的嘲笑吗?” “你要这么理解就那么理解吧。” “好过分啊……这事藤白知道吗?你是三湘北的毕业生这件事,我感觉她要是知道了,你又会死的很惨。” “一开始她就知道。” “没有劝阻你什么的吗?嗯,感觉她也说不出赞同你的主张的话,但我还是觉得你在这里太大材小用了。” “人生不就是,不要后悔就可以了吗?不能和藤白在一起,不论在哪里都是没有意义的。” “啊,我好酸,别再让我恰柠檬了。”陈亚舒现在吐槽起来,脸上都没有表情:“你这状态,看样子是都和平解决了,我这告白墙很称职的吧?” “不如我□□有用。” “你还□□了?” “……” “你说的□□,怎么你还脸红起来了?” “我以为我说出来会很坦然,但好像也不是这样。” “等等等等,等会儿,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在谈付柳生吧?怎么变成我单方面的吃狗粮大会了?”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单黎换了一边脸继续贴贴:“所以,我也不知道付柳生是什么人。” “哈?怎么就所以了?”陈亚舒开始往猫碗里倒猫粮了,她小心地摸着sparrow的头:“你说的这些和都是藤白有什么关系吗?” “不是有种说法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大多数人在遇到伤害后都会留下相应的一些后遗症,为了融入社会,说话留有余地是通常的做法,有时满口谎言没有一句真的也是可能的。 这都是保护自身的一种机制。但藤白不一样,她一直都是不加掩饰地活着,虽然很多事只要用谎言就可以应付过去,但她都没那么做,这很难得。” “你这又是拐着弯夸藤白了。”不待陈亚舒不满起来,她反应过来发现事情并不是表面说的那么简单:“是我理解有误吗?你是说,到现在为止,你对付柳生的了解还只有那么多?” “传闻倒是知道的很多,但我想我那样说出来你也不会信吧?” “说出来听听。” “付柳生以前参加过法国外籍兵团,小时候还在泰国的地下黑拳场打过比赛。” “扯淡吧?” “嗯,我也觉得太骗人了,编也不知道编点好的。” “和这样不知根底的人一起共事,单黎你就不觉得害怕吗?” “有时候也有疑虑,但一直以来,付柳生做的都很好,我们相处的很和谐。要是真有什么事,我想警察会帮我处理那些事,没准我可以低价把他的那份股份回购过来。” “你是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主意吧,好阴险。” “落在我手里,总比落在别人的手里好吧?” “话是这么讲。”陈亚舒嘀嘀咕咕起来:“单黎,付柳生说他向你告白过,有这回事吗?” “这个,有啊。” 怎么感觉付柳生跟自己说的很多都是实话呢?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陈亚舒不禁内心打起了鼓:“付柳生给我猫时让我顺便问你一句话。” “什么?” “假如藤白是男性,你还会那么喜欢吗?” “这个吗?”单黎停下手:“他还真是喜欢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呢。” “你的答案是?” “没有想过这种情况,应该还是一样喜欢吧。但还是女孩子好一点。” “变态。” “嗯?”单黎找不到自己被骂的点。 “你不是同性恋吗?”陈亚舒刚这么说,她内心一咯噔,电光火石中,她抓住了什么,看着眼前的小奶猫,陡然觉得刺眼了几分:“单黎,付柳生知道你不怎么喜欢猫的吧?” “是。” “藤白喜不喜欢猫,这阵子付柳生有向你问过这个问题吗?” “好像有吧,我不是很记得。但要是藤白养猫,我觉得大几率会养死,电话中我跟付柳生提过这个。” “这猫要是你们都不养,单黎你会把猫送到我这里来吧?” “多半是。陈亚舒你不是辞职了吗?你要是养sparrow,我可以把属于它的店长工资付给你。” “付柳生知道我辞职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很想高兴,可是因为总是跟男朋友分手而被当做是同性恋,我很恼火呢。” “付柳生当你是同性恋吗?你和付柳生之间好像发生了一些很让人感兴趣的事,有兴趣说说吗?” “我……”陈亚舒念出一个字就住了嘴,她撇过头:“没什么。话说藤白什么时候回来?我感觉今天已经很晚了,你被藤白看见这个样子,打算怎么解释?” 话题又变正经起来了。 单黎点到即止:“我说中午的饭我来做,但要做什么还要取决于她买的食材,藤白在这方面是苦手,应该是要耽误不少时间吧。至于解释,实话实说就好了,我可不打算再隐瞒什么。” “所以你到底是跟藤白隐瞒了什么,才让她那么在意的?哼,你是想借口受到伤害然后求亲亲抱抱举高高吗?”看到单黎一脸幸福的样子,陈亚舒就很看不过去。 单黎抱以神秘一笑,没有回答前面一个问题:“你不这么说我还没想到。” “呃,藤白应该举不起来你。” “我举是一样的。” “那在此之前请给我打个招呼,我好先行告退。” “陈亚舒你今天过来,应该不是来确认我死了吧?”单黎像是很无意那样问道。 “难道我的目的很不单纯吗?” “你平时可是不会挂着记者证过来的,你不是说脖子上挂着那玩意,就像是怕弄丢家门钥匙所以要挂在脖子上的小学生一样吗?” “被你看出来了。因为升职,所以我又回去干了,不过我不再追究之前的那个纵火案子了,今天就是有个采访,但半路被取消了,都算出外勤,我就到你这来看看了,有点事要问问藤白。反正你是不会死的吧?用不着我担心。” “藤白?” 陈亚舒没有回应单黎的疑问,因为那个被唤作是藤白的人类正在以全新的,新鲜的,稀有的姿态走进公寓内。提着两只很大的塑料袋,简约的蓝色花边长袖长裤套装使她看起来像个可爱的男孩子。 短发藤白? 正太类型? 好吧,女孩子和男孩子的区别还是很显著的,硬要说,那也是画女硬说男的正太。 第72章 我想喝高乐高 发尾的部分,头发的外层还是黑色,但内层却变成了有些透明的近银色。是一种最近在宅圈很流行的染发方式。 “藤白你剪了头发,还染发?”陈亚舒眼尖发现了异样。 “那个理发师跟我的理解好像不一样,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听藤白的本意,似乎也并不是想要染成这个样子。 理发师嘛,一百次能跟顾客对上一次电波都算是谢天谢地了,这还不算太糟。 “为什么要剪头发啊?头发留到及腰很难的,而且藤白你长发不是很好看吗?” 藤白笑而不语。单黎还是毛巾压着一边脸,走近餐桌上放着的塑料袋,打开,她察看着藤白买的食材。 “石膏豆腐,卤水豆腐,还有杏仁豆腐……豆腐,为什么买了那么多?” “单黎你不是说想吃豆腐来着吗?” “……” 看着单黎哑口无言,陈亚舒心想单黎所说的想吃豆腐并不是指填饱肚子的那一类,不过藤白也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将计就计才那么做吧。 “蔬菜不要买盒装的,这种基本上都是好坏掺着一起卖的。” 单黎一边说着,藤白也就在一边点头。 “胡萝卜,洋葱……这些……午餐,小白你是想吃那不勒斯风味的意面和汉堡肉吗?” “昨天我们不是看了一天的《孤独的美食家》吗?单黎你说你是可以做的。我还买了墨西哥辣酱,到时候配可乐,味道肯定很好。” “哈,我知道了,小白你先吃早餐吧,今天早上是吐司配牛奶。” “我想喝高乐高。” 高乐高?陈亚舒对这个牌子的速溶饮品记忆还很深的,应是属于八零后一代人的童年回忆了,呃,不要误会了,她还是纯正的九零后。是小时候看《家有儿女》知道的,那时候在小伙伴中还一度引为难得的奢侈品,而现在附近的超市和商场都没有卖的。 “网上买的还要两天才能到。” “我知道了。”藤白顿时变得兴致缺缺起来,她习惯性地用右手把玩起属于鬓角的一缕头发:“单黎,你的身体是属于我的吧?可以伤害你的身体的人只有我,这个没错吧?” 还是注意到了,但这种说话方式?陈亚舒感觉自己被当做了空气,当然她现在更好奇的是前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这段时间,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藤白她,是有那么强占有欲的人吗? 嗯?嗯?嗯?喵喵喵……谁能告诉她现在该怎么做? 陈亚舒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只能眨眼。 “小白你的关注点总是……哎,这时候不应该关心我受到的伤吗?”单黎嘴巴上这么说着,她心里其实也没底,先前她看了镜子,多只是破了表皮,虽然都是不至于留疤的小伤口,但仔细想想,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在藤白面前表露伤口呢。 高中时,身体的淤青都在衣物的掩盖之下,藤白是没有看到过的。无法揣测藤白的反应,些许的不安包含着兴奋,她期待着藤白对她做什么吗? “毛巾冷掉了。”藤白说着,将单黎拿着毛巾的手放下来:“这边,血流出来了。” 看不到,但想也能想到,是毛细血管沁出的一点血滴吧。 湿热的,有些黏腻的凝固感,像是泪水在脸上干涸后的泪痕,在还有一个人在场的境况下,单黎也没有阻止藤白舔她的脸。还真的有点像是小狗在舔伤口呢,她是这么想的,这也反证了那天她的自白。 后面再怎么被陈亚舒笑就笑吧。被藤白舔了脸之后,再看着藤白的脸,是确实有种什么东西正在愈合的感觉。 “味道怎么样?”单黎还有好心情这么反问。 “有点甜,还有点咸。”藤白说道:“单黎,这个世界上有吸血鬼存在吗?我想做吸血鬼了,到时候你就一直让我吸血吧。” “那样的话,会很快被你吸干的。” “我把你变成吸血鬼,你再来吸我的就好了。” “那死的就是我们两个了。” “再说就要跑题了。单黎,刚才是有什么人来了吗?我看地板上还有鞋印子。”藤白并没有用太过于紧迫的语气来说出这句话,这说明她没有在生气。 “单桐。血缘关系上的我的母亲,小白你对她不用太尊敬,就当平常的路人。是为了我之前捐献骨髓的事来的,她并不赞同我救黎旭川。她得知了结果,我们中间没有谈到一起去。” 三两句话很好概括了情况,使人也能够很好地明白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 “下次她来的话,单黎你先什么都不要做,我来解决。” “小白你来解决?你是打算怎么做?” “我会把她轰出去。” “还是直接用武力解决问题吗?大可以不用。这一次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过来的。” “你做了什么?” “道德上的谴责。”单黎像是才注意到这个空间里还存在一个人,她的目光从陈亚舒脸上扫过:“小白,还记得我说的,我不喝啤酒吗?” 单黎不喝酒,这个陈亚舒是很清楚的,问过很多次理由,都是被其‘喝酒不是什么好习惯’给带过去。猜测是因为家里的父亲嗜酒所以才那么抗拒,陈亚舒也有几次试图打破单黎的陈旧观念,但劝导归劝导,她也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久而久之也就没有过问了。 藤白意识到了不对:“单黎,不想说就别说了。” “虽然是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过来,但也只是一段时间,迟早是会捅开那层窗户纸,早点说清楚也不是什么坏事情。”单黎加强了语气:“离婚之后,或许是独居的日子太久了,单桐她偶尔会带男人到家里来,那次因为她喝多了酒,我差点被她带到家里来的男人□□,她对此还能感到一点难堪,是这么回事。” 爆炸性的大新闻……陈亚舒张张嘴,自耳下延至下颚的那一根神经像是绷到极致最后再也无法复原的弹簧,她有点说不出话。经她的手编写的新闻稿,与此类似的事不少,常常还因为不够爆点而不予采用,那时还能稍微抱有独立于外的冷漠感,但这要是发生在自己身边人身上,对于心灵的打击,比想象中大得多。 讲述者比倾听者要冷静呢。 “痛苦吗?”良久之后,藤白问道。 单黎淡淡地,淡淡地,似乎不欲言语在空气中留下过深的痕迹,她说道:“每个人的需求和优先考虑的事情总是不一样的,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吧?这么理解的话,就没什么是不能接受的,痛苦……小白,还好啦,只是有点失望自己不是被摆在需求前面。况且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时间是个很伟大的存在哦,没什么大不了的,听我说,只要想活下去,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单黎是个很坚强的人。是那种表里如一,名实相符的坚强。不论是生理上还是精神上。当然了,可能在别人看来,这只是接受了,并不意味着愿意接受。但也没人有资格来让单黎来承认。这是唯有当事人才有发言权的事情。 尔后的气氛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得到了些许的舒缓,因为单黎并没有要谴责单桐的意思,藤白和陈亚舒谁都不好越俎代庖。 没有一次,藤白的早餐解决的那么快。因为吞吃入腹的速度过快,要不是单黎及时递过来的杯子,藤白差点就被一块吐司噎死。 拿过餐盘,单黎进入厨房,她扭头对向陈亚舒:“陈亚舒你是说有点事要问小白的吧?” “你不说这个我还差点忘了。”抱紧怀里小奶猫瑟瑟发抖,听到单黎这句话后,陈亚舒的情绪松弛下来,紧接着又紧绷起来,她看看在厨房的单黎,小声:“藤白,我想问你上次那个腾百运动城的事,没问题吧?” “你问那个?没是没问题,但你怎么想到问那个。”藤白擦了擦嘴说道。 “你约在那个地方见面,看你很熟的样子,你是那座城市的本地人吗?如果是,这个商场是因为火灾衰落的,你应该知情的吧?” 藤白点头:“就是因为那个地方离机场近,人少,我才约在那的。” “之前那个纵火犯的案子已经立案了,后面就是量刑的问题,和我无关。但是因为那个案子,最近有出现模仿犯,这个人。”陈亚舒从随身带着的文件包里找出她整理的关于那个商场以及庄云治的所有资料递给藤白:“因为没有人失去生命,现场没有检查出明显的纵火痕迹,他也具有一定的背景,社会的关注度不大,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他原来在你们那座城市待过,可能只是我自己内心太阴暗,我觉得腾百运动城的失火有他的原因……毕竟我查到的消防备案,腾百运动城不存在电线老化的问题。” “你是记者还是警察啊?”藤白说了那么一句后,她很认真地查看起了文件,然后她咬着下唇道:“一几年的时候,对于消防方面的审查还没那么严格,滕百运动城开业那时也有二十年了,的确是存在电线老化的可能。” 第73章 电话,海和我 线圈缠绕着的文件袋里杂七杂八地塞着一堆东西,腾百运动城自建设起的设计图,几期工程扩建翻修都有包括,装修公司所使用的材料类型,与之相关的重要人员的姓名,还有详细的火灾发生前两天的保安轮值日表,只影印出来的复件就有半指厚。 其中就有电路的铺设情况,一般为了美观,电线都是隐藏在墙壁内,用品质较好的塑料管包裹,电线所能使用的周期也能尽可能保证正常,但腾百运动城不是这么做的,它就很干脆地将电线埋进水泥里,这使得电线的绝缘层加速老化,所以二十年会发生电线老化继而引发短路失火的可能是完全可以有的。 假如期间偷工减料,采购用的电线较为劣质,不发生这样的事情反而是要说奇迹了。 藤白说的头头是道。 “我问一下好了,藤白你是什么专业的?” “机械设计制造及其自动化。” “你们还管修电线吗?” “大一的时候,学院排课表给我们多排了一门电气工程专业才学的课,有类似检修的作业。” “算学分吗?” “不知道,但一直没通知,应该不算。” “真惨。”陈亚舒啧了啧嘴,说道:“那次火灾就没有什么特别传闻吗?我说的是私底下的,跟这个庄云治有没有关系?” “这个我了解不深,我知道这个运动城还是有人在这里给我买了一双鞋,那时我们走散了,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汇合。庄云治我不认识。” 文件袋下面还压着一叠用黑色的铁夹子夹着的A4纸,都是当年有关这起火灾的记者报道,场景配图也有不少,翻到底,则是很长很长的伤亡者名单。 “庄云治我认识。”单黎从厨房里走出来说道。 “你怎么谁都认识?”陈亚舒要气急败坏起来了。 “作为市内最大房地产商的私生子,庄云治负责的是改造安置项目,这对于很多交不起房贷的年轻人来说算是一个比较值得考虑的出路,只要在庄氏房产旗下企业工作满四十年就可以自动获取一套房产,这个机会要是放在沿海地区,可是会让一群人打破头也要抢到的,更重要的是,他们提供的工资还不低,我们店里人手不足的原因就是有人辞工去了庄氏房产,所以不得不了解了一些。”单黎说道:“你说他纵火?他是有些有钱人无聊的爱好,看到火点起来一群人四散逃跑的样子会很开心,但还不会拿人命开玩笑。小商场的这起火灾可能有他恶作剧的成分,滕百的这起应该跟他没关系。” “有不少人因此受伤,你竟然就说是恶作剧的成分?” “不是说受伤的多数人是踩踏伤吗?”单黎看着最上面的一条新闻说道:“属于可以私下和解的范畴,庄云治向来和庄嘉不对付,会让他那个便宜老爹擦屁股都是正常操作,这次结束大概率会被关几个月禁闭安静吧,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 陈亚舒嘁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多么多的?” “付柳生说的,他参加了一次他们的聚会,本来是想拉拉关系,拓展人脉的,但好像,被吓得有点惨,好处就是我们开的第三家店刚开始的租金非常低。”单黎耸耸肩:“他们是真的很有钱。” “你的话,有想过打秋风的吧?” “只要拍拍庄公子的马屁就能拿到钱,有时候哭穷是个好办法。但我们那时没有功夫那么干。” “出了什么问题吗?” “新的店址选择没有考虑到排外的因素,开业第一天就被断水断电了,人为的,但找不到凶手,我不在这边,都要靠付柳生一个人,他忙不过来。” “真遗憾。” “是的,我也觉得很遗憾。” “……”藤白不懂这种遗憾从何说起。 “给我看看名单。”单黎脱下透明的塑料手套,将已经揉到一半的面团交到陈亚舒手上,她对藤白说。 “单黎你也是本地人吗?”陈亚舒对单黎的插手有些不满。 “我和小白念的同一个高中,而且滕百这事儿那时确实闹得蛮满城风雨。” “同一个高中也不意味着是一个市的吧?” “我们省内最好的高中就在这个市里。”听单黎的语气,都不是很想解释了。 陈亚舒双颊鼓起,气急。 “嗯,好。”藤白递给单黎。 高筋面粉混合了盐,鸡蛋和橄榄油,颜色鲜亮的同时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不锈钢碗里分明是足三人份的量,陈亚舒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虽然很不乐意,但碗都在手里了,她也只好戴好手套开始使劲和面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本来还有些软的面团在她手里很快变硬,然后,揉都揉不动了,她的力气有点小过头了。 “我来吧。”藤白颇为体贴地说道。 单黎翻阅起来,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神情越来越严峻,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陈亚舒非常感激,不再逞强。她没有注意到单黎的表情,打了个不大也不小的呵欠后:“我就想顺便问问情况,要真的只是失火,当然是最好的情况了。” “陈亚舒你真的不考虑去做个狗仔吗?只要你想拍某个明星出轨的照片,我相信你一定拍得到。”一叠A4纸就保持着被翻开的最后一页被摊在茶几上面。 “什么?”正看着藤白和面的陈亚舒愣愣地转过头。 “你的直觉让人觉得你是拿了故事发展的剧本的那个人。”单黎仍旧没有说的很清楚。 ”你这是在夸我吗?” “是夸你。”单黎看见藤白在和面,她眼神一变,摘下藤白的手套,又将不锈钢碗连带手套塞到陈亚舒怀里:“不劳动者不得食。” 单黎牵着藤白往主卧室方向移动:“我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你们想要私密空间就直说……”陈亚舒笑到一半停了下来,她也有点觉得不对劲了。 主卧室门被关上之后,单黎还嫌不够安全,反锁上了门。 藤白在床上坐好,单黎直接扑倒了她,正面地,就是扑倒,然后什么都没做。藤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也有能够做的,就是给单黎一个拥抱,并且询问单黎:“是发生了什么吗?” 单黎沉默了很久,她整个身子都有些软绵绵的,就像是个塞满了棉花的人偶。构成她这个人的色彩混合在一起,变得既不光耀也不突出,可说是灰蒙蒙的一片了。 脸蹭着脸,藤白能感觉到单黎露出稍显复杂的表情。 “黎旭川他妈是在商场被卷入火灾烧死的,这是黎世军不久前告诉我的,我没有怎么在意。下这个姓氏很少见,同名同姓的还没见到过,我刚刚确认了一遍,那张人被烧的有些碳化的照片。不意外就是她。“ “日期上,单桐那天也对的上,我很记得她说那天要去运动城买东西,买衣服的时间要间隔很久才有一次,运动服,耐脏又经穿,她是很喜欢给我买那种衣服的。她没有不在场证明。” “单桐很讨厌黎旭川他妈,这个我不用说的太清楚,总之,两个女人就是因为一个男人掀起了血海深仇。具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先前单桐的情绪非常激动,她说她为此费了很大功夫,没有明确的指代,但如果不是为了夸大其词,就是与此有关。假如当年黎旭川他妈死了,我答应黎世军的条件,她就是最大得益者。唯结果论也没有问题。“ “在碰到陈亚舒时,单桐说的是,你是那个记者……最近陈亚舒搅和进去的只有纵火一案,市电视台总是循环播放那几个片段,说是为了默哀,单桐也就是在那上面见到了陈亚舒的脸。她要是做了那样的亏心事,行事作风会与平时相悖也说得过去。因为平时的她是很乐意将自己独立照料一个女儿的辛苦给宣扬出去的。” …… “小白,你是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人的,你应该知道我是在想什么吧?”再度沉默,大概是看到了船舱进水已经救无可救的结果,单黎有些自豪有些苦涩地说道。 这不是当着陈亚舒的面可以因为猜测说出的话,陈亚舒和她们不同,单黎知道的是,陈亚舒的家庭环境属于平平淡淡的那种,这种猜测是想都不可能想到的。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会和藤白说那么多,答案什么的,单黎自己其实已经知道了。 不是正常人啊。会这么想血缘关系上的母亲,无论如何都是不应该的,更何况是没有一丁点切实的证据还是这么想了,应该是说一开始思维的朝向就是往这个答案靠拢的。 虽然很难置信,但还是想这么去相信。就连找的理由也都那么像一回事,挺有道理的…… 绝对不爱父亲,比起父亲要更爱母亲一点,但那种爱早已消磨殆尽,似乎什么也没剩下。稍稍,稍稍,感觉到一点恐惧了。 “我只想着,这时候我在你身边,真的是太好了。”藤白静静地说道。 “小白,我喜欢你。” “这时候应该说,i love you!” “啊,是,藤白。”单黎小幅度地扭过脸,在藤白的耳边,嘴唇颤动形成一道细细的声音:“电话,海和我。” 作者有话要说: 电话,海和我。出自《名侦探柯南》,翻译成英语再倒过来就是日语的‘我爱你’的意思,中文空耳就是,阿姨洗铁路了。 第74章 i love you “怎么突然又变得不那么坦率了?”藤白嗤嗤的笑出声,然后郑重地说道:“单黎,我爱你。” “没有谁爱你,那么,我爱你。不知道要去爱谁,那么,请爱我。” “我会一直爱着你。” “I。” “LOVE。” “YOU。” 一个,一个再一个单词,它们迸裂成拥有强光的火花。 温暖的阳光。 醉人的香气。 猛嗅一口,让人感觉就像是要融化在其中了。单黎看着藤白的银闪闪的发尾落在她的右手指腹上,翩翩而动的好似是一只蝴蝶。 喜欢之上,即是爱。在感情的方面,藤白还是那么放肆。真是比不过呢。 “i love you。”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单黎半闭着眼说着告白的话。这份告白与光一样,与尘一样,与你一样,与我一样,颜色不会过深,也不会过浅。 相拥着在半睡半醒之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陈亚舒要是没有说起这件事,我应该也不会知道。都只是猜测……”双臂撑起来,单黎与藤白面对面看着,她能看到藤白的眼睛,以及全部,全部的容颜。 “不管单黎你要怎么做,我都不会说什么。”藤白没有动,她是完全不设防的状态。 “这可与小白你嫉恶如仇的本性相违背哦。”单黎没有因此而慌神,她说道:“虽然是我的母亲,但她要是因此伤害了那么多人,也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只是猜测,也有被确认的意义。” “要和陈亚舒说吗?” “嗯,她是记者,不管怎样,处理起来都比我要好。” “我来说吧。单……单桐她毕竟还是单黎你的母亲,以单黎你的立场来说,不是很适合。” “这可不行。”单黎摇摇头:“正是因为她是我的母亲,才应该让我来详细说明。” “但在此之前,有件事必须要去做。”单黎很想高兴,只是为着要提起这件事的理由,她没法高兴起来:“小白,你还没见过我的家里人吧?” “单黎你是说,成为你的女朋友那么久,你终于要带我去见一次你的家长吗?” “啊,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单黎轻笑了一声:“不过预计是收不到什么祝福的。” “没关系。单黎你从我妈妈那里得到的关于我的评价,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自行车,你那次骑自行车让我坐车后座。小白你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的,伯母很感谢我的这种话。” “单黎你不都是知道的吗?那一次,我们俩说的都是出自内心的大实话。” 微笑。像是在镜子中看的另一个自己,微笑。 “是啊。” 单黎心中很了然。 “总觉得你们俩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吃过午饭,三个人像是随意被摆放在屋内的物件那样放置着,陈亚舒摸了摸有些圆滚滚的肚皮,现在才想起要问什么:“你们先前到底在干什么,在卧室待了那么久。” “我们才没做类似于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呢。”藤白的手上拿着一本专有名词小薄册,她快速翻动着,加深记忆。 “啊?” “嗯……要说完全没有做那也是骗人的。”脸上多了几张创口贴的单黎附和着说道。 “呃——” “抱歉,我们是说了什么让人误解的话吗?”单黎非常单纯地眨了眨眼睛,很懵懂。 “果然是做了什么吧。”陈亚舒抱起双臂:“真是恶臭,尽管你们已经建立起了那种关系,可现在还是白天,白天啊,古人都说了,不可白日宣淫。尤其我还在客厅……” “陈亚舒你在说什么啊?虽然我们是别有用心,但做的绝对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单黎还一脸怪罪的样子。 “你这已经是承认了。”陈亚舒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溜了溜了,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要走了吗?” “尽管不懂是为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我现在最好赶紧离开这里,你们从卧室出来之后就是用眼神催我走,我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啦。已经混到一顿饭了,我也知足了。”玄关处,陈亚舒换好鞋子站起身:“还是那句话,滕百运动城那次火灾要是有什么额外的线索,记得及时联系我。” 陈亚舒离开之后。 “单黎,我的演技是不是不怎么样?” “很好了,我也没指望这么说就能让陈亚舒相信。有一点,虽然是即兴……但小白你的话语歧义会让陈亚舒误会的。” “可是单黎你不也是这么接起来了吗?说的还比我多。” “啊……哈哈哈……唔哈哈……” 没有什么理由,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这么笑出了声。 拨给单桐的电话,没有响多久就接通了,单黎提出了见面,她说,她可以考虑单桐复婚的事。 就还是约在那家茶馆吧。 出门。 直到坐上车之前,每每路过拐角处,单黎都会回头望几次,还有点对现状的不满:“陈亚舒要是跟过来,我就可以试着甩开她一次了,被她跟踪,我还没甩掉过她一次呢。” “陈姐姐不在的。” “小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觉得单黎你既然是把陈姐姐当朋友,那么就算有所怀疑,陈姐姐也不会跟过来的。” “说的也有道理。” “……单黎你被陈姐姐跟踪过吗?是为了什么?” 感觉一下子就打开了某个不好的开关,但是自己开的头,怎么也要接下去。路上,单黎就和陈亚舒认识的事说了一遍。 “……小白,陈亚舒写的新闻内容主要讲的是市动物园养的几只母老虎已经上了年纪,可是还没生育出可以延续的幼崽,那群离异的中产阶级妇女就觉得那是影射她们生不出孩子,还嘲讽她们是母老虎……这都是两件根本不相干的事。” “我是不知道她为什么因为我给她送了一次外卖就对我那么喜欢,不过,想到我们的事,就粗略了解来说,陈亚舒会有那样的感受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我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就平常地将外卖送达,那天的雨很大,因为是最后一份外卖,也出于对安全的着想,我陪着她聊了一会天,工作很辛苦,不管是什么样的工作,为了生活而去努力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我看了她的报道,算是难得的一篇没有任何虚假成分的新闻了,被人找上门,还是属于运气不好,就安慰了她一下。” “说了那么多,我就说单黎你是会无缘无故对人伸出援手的。” “才没有那回事。”单黎牵着藤白的手,她关好车门,给藤白系好安全带后再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我只是不忍心一个女孩子哭的那么糟糕而已。” “即使那个人的年龄比你大?” “但人都是有被安慰的时候,和年岁毫无关系。” “对人伸出援手还认为自己是抱有不纯目的,单黎,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样的滥好人啊?”藤白拍着单黎的肩膀,让单黎把脸转回来只看着她:“要是你是男性,会招很多女孩子喜欢的。” “身为女孩子就不行吗?” “会被认为是不洁身自好吧,招惹的人太多了。” “是男性,也会被认为是中央空调吧?”单黎觉得藤白理解的和自己的有误差:“现在的女孩子好像都不怎么乐意男朋友对自己以外的女性朋友好的。” “是说要划清界限,还有就是,防火防盗防闺蜜。” “那,小白你要防着陈亚舒吗?”单黎踩着油门,使车子从地下停车场驶出。 “防陈姐姐什么?防她睡了你吗?” “也没那么严重,不经过我的默许,陈亚舒就算想对我做点什么也是做不到的。“ “你为什么不觉得,陈姐姐喜欢你是件不可能的事呢?” “唔……” “看样子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不是,小白。假如陈亚舒不喜欢我,这就不是什么感到困扰的事,所以也就没有要往那个方向去想的必要。” “单黎你,不该是认为谁都会喜欢你的吧?” “平时那样开玩笑就好了,我可还没有自信到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不过,却也不妨碍让我去这样设想他们。要是真的有人那么喜欢我,我却因为过去的事情而拒绝了这份喜欢,这岂不是很伤害人的事?” “我要是男性,可能,我也会喜欢上你。单黎,幸好我是女性。” “嗯?小白,你不讨厌中央空调属性吗?” “不是单黎你说的吗?喜欢的东西有更多的人喜欢,只会感到开心。”藤白说道:“实在不行,我在杀了陈亚舒之后再杀了你,不就行了?” “竟然把我留在后面吗?” “因为你还要掐死我。” “嘶……小白,我有个想法,要是提出来,你会想掐死我吗?” “你不说出来,我也不知道要不要那么干。” “我那时候,在你的学校看到你之前,觉得吧,你要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就和陈亚舒那么对付一辈子也是可以的。” “那时候,陈姐姐还有男朋友吧?” “想什么呢,一个人时就能享有的快乐为什么要分给两个人,我是一个人也能好好过下去的那种类型哦。” “谢谢小白你这么分散我的注意力,但我是不会因为单桐受伤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写? 小写? 第75章 我没有谈过恋爱 上次乘坐公交车是花费了半个小时,这次,开着车也是一样的时间。红绿灯的功效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仿佛是一样的,但人流的预估也能如此巧合。就不得不让人感叹,这世间安排的一切都是自有缘法的。 需要稍微说明的是,虽然提到了缘法这个词,单黎还是个无神论者。尽管这么说明起来,会给人一种,虽然我吃喝都是你的,还用你的钱去包养了人,但我还是个好女孩的感觉……嘛,会这么联想起来倒也不是毫无理由的。毕竟在单黎这里,单桐确乎是符合这种定义的一个人。 也许,她们也不是一点相似都没有的。 ‘尽管我什么都没做好,但是没有人一开始就是做母亲的,所以我并没有错。’漂浮的空气中,响起了单桐的声音。 但一凝神,既没有看见单桐,也想起单桐没有说过这种话。 在规定地方停好车子,单黎牵着藤白的手走进茶馆,她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了好笑,啊,单桐要是真有这样的觉悟,她没准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服务人员穿着中山装,单黎上一次看见他,是在一场游戏交响音乐会上,他担任指挥。餐饮业内的联系总是千丝万缕。单黎很和气地问了自己预定的位置,后者也便应着引了她过去。 没有多说别的什么。 “怎么这么晚?让我好等。” 单桐身上的穿着还是上午的那一套,煞有介事地将手横过半胸,金镯子玉镯子套在腕上就像是染了色的竹叶青。哎呀呀,没有在其乘坐高铁回去后再让其动身,实在是单黎的失误。晚?半个小时都叫晚了,还真不知什么为早了。 “小白,你坐我的左手边。”单黎抢先在藤白坐下前说道。 “单黎,这是,你朋友?是来商议的律师吗?”单桐对单黎带过来的这个女孩不由得多瞧了一眼。 “可以说的吧?”单黎有些美滋滋地对藤白说道。 无垢的笑容充满了光亮:“嗯。” 单黎也便向单桐介绍起了藤白:“藤白,我的女朋友,不是律师。” “什么?”单桐像是石化了,这时候要是天降一道闪电,是可以把她劈成一堆石膏块的吧。 “这是我母亲,单桐。先前有说过的。”单黎再向藤白介绍起了单桐。 “让你脸上多了那么多创口贴的人,我会记得很清楚。”藤白笑着应道。 “介绍完了,接下来就开始进入正题……” 单黎两手交握拍了拍,正要继续说,这时,单桐打断了她。 “先搞清楚,单黎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我的母亲,这个我不会否认。” “不是这个,我是说,你说的,她是你的女朋友,这是什么意思?”说着,单桐的手指指向了藤白。 单黎将单桐的手压下去:“我是les。” 刚要因为单黎的动作感到不满的单桐有点站立不稳了:“les?”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明白,或许我可以捡个比较通俗点的称谓,我是个蕾丝边,杜蕾斯的那个蕾,你应该很熟悉吧?” “有什么区别吗?就是把英文音译,你娘我还是念过几年书的,不至于这都听不懂。” “好吧,再直接点,我是个同性恋,这样的说法,不知道你理解起来是不是不会有障碍。” “同性恋?怎么会?我生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同性恋?”抓着头发的女性哆嗦着嘴唇,好似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她的目光立刻成刀刻向单黎:“你这是骗妈妈我的吧?你怎么可能是同性恋?你以前……” “我没有谈过恋爱。” “是了,你都没有和男生谈过恋爱,怎么知道自己就是个同性恋?” “那是因为我没法和男生谈恋爱,所以我知道我是个同性恋。” “同性恋是种病。" "都9128年了,那份上世纪的精神病报告书就不要找出来说了,单桐,你也念过几年书。” “我的孩子不会是同性恋……单黎,你太年轻,你不知道作为一个同性恋在社会上会遭遇多少有色眼光。”有些仓皇的单桐都没想起揪单黎语句中直接称呼她姓名的语病:“同性恋很恶心的。” “说到底,同性恋在社会上会遭遇有色眼光的原因是什么呢?觉得恶心的又是哪一批人?”单黎左手还握着藤白的手,轻轻贴上的彼此的皮肤初始都是凉的,现下它们开始变得温热,在手心游移着的柔软,温度留存了下来,红色渐渐爬上了单黎的双颊。 这种改变,都是藤白带来的。 “嗯?”藤白投来不解的神色。 “凡是一种事物的产生,兴盛,消亡,都应当是生产力推动的结果,现在的生产力情况,好似同性恋都变成了一种潮流,再不像以前那样躲在地下生怕让人知道了,甚至在某些圈子里形成了对异性恋逆歧视的情况。那么,如今同性恋遭受歧视的主因是什么呢?人们喜欢垃圾分类,我说的是,当资产阶级划分出来后,人们会因为智力,种族,性别,性取向的差异,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下个定义,强者抽刀会挥向更强者,但弱者抽刀只会挥向更弱者,这是不可避免的……在处于社会飞速发展的年代,接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人对自己所熟悉认知之外的事物接受能力较弱,害怕生活方式的改变而使得自己不得适应,由此表示抗拒也是自然的,而在我这个圈子,基本上已经找不出因性取向不同而歧视人的人了。再者,也有部分的同性恋群体抱有的不支持就是反对的言论,喜欢执行双重标准,强行将自己的价值观加诸在无感的旁人身上,我们所说的‘不支持就是反对’是建立在因性取向不同而遭受的歧视基础上,并不是让以同性恋之名妄谈真爱的人受益,固然现今的许多领域内,同性恋还是被排斥的,可这样的言论尤其招黑……” “狡辩。”单桐拿过手边还没动过的玻璃杯泼了单黎一脸茶汤。 一气呵成的动作纵享丝滑,饶是藤白早做好了准备,她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太快了,但单黎并不是一点察觉都没有,她的身体在此前是有动一下的,可意识到被泼的人是她自己,才没有动。 服务人员发现了不对赶过来。 单黎神色如常地说道:“可以给我一条毛巾吗?有类似的手巾也可以。” “单黎,可以这么对你的只有我。”旁边的藤白表现的不是很镇定,精致漂亮的脸黑到底,犹如夜晚里的鬼一样凶恶:“有其他的人敢这么对你,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无论是谁。” 说的太多次,已经不想再就藤白的关注点去说什么了。 然后,富有戏剧性的,堪称是滑稽…… 藤白边说着这样的话,手上的动作毫不犹豫,她将杯子里剩下的一半普洱茶泼向了单桐。藤白喝不惯很烫的东西,所以在茶水倒入玻璃杯后,她自作主张地往里面加了冰块。 单桐不仅脸湿透了,眼睛和鼻梁还被杯底的冰块击中,看上去就很痛。 “你叫藤白?哪个藤?哪个白?我可是你的长辈,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对不起,我女朋友把茶水弄洒了,可以再拿些冰块过来吗?另外,毛巾要两条,为此造成的损失我会全额买单的。”单黎对着有些愣住的服务人员说道。 有单黎在,还不至于发展到双方扭打起来的情况。服务人员判明了情况后就点点头退了下去。 毛巾送到后,单黎安心享用着藤白提供给她的擦脸服务。 这回轮到单桐黑着脸了,她胡乱地擦了把脸,穷凶极恶:“分手,必须分手。我的孩子不可能是同性恋,单黎你这是和我对立太久,一时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你不会是个同性恋,你会像大多数人那样,普通地恋爱,结婚,然后生子。” “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会分手的。” “我不会认同你们。”单桐使出了杀手锏。 “我不明白。我是和藤白在一起,又不是要和你在一起,为什么非要你的认同。你的认同很重要吗?” “我是你的母亲。” “所以我会这么坦诚地和你讲明这件事。你有权利知晓你女儿的恋情,我便这么告诉你了。” “你……不正常。”憋气许久后的单桐只得这么说道。 “不正常吗?异常吗?不管怎么说,我所知道的是,我这份感情绝对是正确的。”单黎很干脆地说道:“喜欢谁,讨厌谁,这都是我的权利。” “……” “这样自我介绍就可以结束了吧?” “你要是个同性恋,黎世军不会答应和我复婚。”单桐考虑到了:“你是个女孩子,本来就不适合继承,要不是看在你那份头脑上……单黎,你是故意的吧?你不会答应隐藏你同性恋的身份来和黎世军商议复婚这件事的。” “想到了?当然,我就是为此才将自我介绍放在前面说的。单桐,我来找你,是想来问问你。” “黎旭川的母亲是你杀掉的吗?我是抱有这样疑问才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虽然我有女朋友,我也同居了,但是我没有谈过恋爱。——单黎。 关于中间的那段同性恋的论述我本来是写了很长的,但这样就太长了,只截取了那么一段。 第76章 小孩子老的才是最快的 关于对单桐的猜测,谁都不告诉,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不说出口,便不会有人知晓。 但怎么可能会这么做呢? 会觉得良心不安的。对于那些若不是因为意外而死去的人们,肯定一辈子都会抱有不安的想法。 ……而理所应当,真情实感,一点都不感到羞愧,单黎可以这么说,她这般开门见山,并非是对于单桐的所作所为的报复。往那个方面去想了,身为血缘上的亲人来质问却也非常合适,用和藤白的恋情将单桐心理上的准备打乱所要营造的是最好的质问氛围,不过,单黎所想要的答案,是否定的。 “杀什么?你说黎旭川那个小崽子他妈?那关我什么事?”单桐有些恼怒地说道,她的手伸到半空,缩了回来。 藤白瞪着她的眼神可不算友好。 “最近的纵火案件比较多,连带以前的一些有名的火灾也被刨根问底起来,腾百运动城的火灾不是发生在本市,但那场火灾里的一位当事人和现如今的一场火灾的嫌犯是同一个,我的一位朋友是负责这名嫌犯的跟踪报道,我无意中得知了一些信息。”单黎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滕百?就在我们家隔了两条街,几百米路的那个商场?因为烧死了一个姓下的,你就把当时也在商场购物的我当做是凶手吗?”单桐心中有了点数。 “是。”单黎说道。 “要我真的是纵火犯,你要去举报我吗?” “是。” 单桐微仰的后背一下子直了回来,她大概没想到单黎会回答的那么快:“我承认我在做母亲的方面有些失职,但该给你吃的喝的都没有缺少,那一次,我事后也道歉了,你为什么总是要揪着这些不放?单黎,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呢?你遇到的那些和我遇到的比起来都只是些毛毛雨,别以为只有你那么惨,我啊,可是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候被男人抛弃了,一个女人拉扯一个孩子,你以为是件很轻松的事吗?就说当初为了让你能念一个好一点的小学,找关系我都快跑断腿了……中间几次都差点要卖身……” 不是撒谎。单黎知道。 “单桐,你说,是小孩子老的快一点,还是大人老的快一点?”单黎忽然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 “这是什么?” “可能都会说是大人吧。经历的事情多,有很多难言之隐,头发没几年就会白掉不少,发际线越来越高,只需要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几年,样子就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但是啊,只有小孩子是一年一个样的,两三岁,七八岁,十四五岁,人一截一截拔高,照……照片上的面孔就都看不出是一个人了,但大人的面孔,二三十岁和四五十岁相差也只是一些线条。这么说起来,小孩子老的才是最快的。”单黎中间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你还是……” “单桐,哪怕一次,哪怕一次。你都没有和我说过一次,你为了照顾我的生活有多辛苦。”单黎面向单桐,却没有看她:“我没法因为你的付出表示感激。” “你那时还是个小孩子,又懂个什么,说了有什么用?我这个大人都操心不过来……”说到这里,单桐意识到了不对。 “该将我当作孩子的时候不当作,不该将我当作孩子的时候却非要当作。逃避的借口不管偷换概念多少次,你我谈话都是不存在平等这个词……所以为什么不让黎世军养我呢?你那时没有稳定收入,只要愿意上诉,法院是有相当可能改判的,或者把我送养了,我年纪有点大,但要找到一个收养的家庭对你来说还是不难的吧?二姨没有孩子一直都想要个孩子,我正合适。这样你还能安心去开始新的一段恋情。” “一般的母亲怎么可能那么做,单黎,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 “我上午说过的话,你就不用再重复一遍了。承认吧,你就是把我当作是和黎世军谈价还价的筹码。有我在,你就可以谴责黎世军抛弃了你的行为,若是黎旭川沿着我的脚步上了比我好的学校却不能取得与我比肩的成绩,你就可以嘲笑黎世军的有眼无珠,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慢慢地,你便产生了强烈的嫉妒的心理,因为在你看来,黎旭川的母亲相较于你,只是嫁妆丰厚,如果你也有钱,黎世军根本不会离开你。所以凭什么呢?只是因为贫穷吗?又不是你愿意生在那一个贫穷的家里,又不是你的错?假如当初一同白手起家,那个女人能够拥有的财富也会是你的,不,那个女人就是个绣花枕头什么都做不了,要是你,绝对不会一点忙都帮不上,黎世军会赚到更多的钱。有了这样的念头之后,刚刚好,你在逛商场时碰到了那个女人,你是学土木工程的,尽管长期忙于生活没有再接触相关知识,你对于商场的建筑工程结构设计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怎么点火会比较掩人耳目,火焰第一时间会殃及哪里才能让火势尽可能变大,你要夹杂在人群中怎么逃跑才算最佳路线……这些,你在看到那个女人的一瞬间就都想到了,你是个行动力非常惊人的人,那天也是如此,你的眼里只有你要烧死的那个女人了,别的受此影响也要失去性命的人,尽管你也有想到,可是为了自己的爱情,你愿意背上这永无止境的罪恶感。” 省略号的部分并不是句子说的太长需要停歇,而是一段论述结束后一次又一次地加重语气,在最后的那一句话脱口时,强烈的情感在未被点燃时就熄灭了,剩下的东西就只是一场火灾结束后只剩下的废墟和灰烬。 “我说的对吗?” “说的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似的。”单桐脸上露出一副看戏不嫌多的表情,但她不得不反驳:“我若真的是为了那些钱,为了爱情,为什么我不在黎世军事业处在上升期时就劝说他蹬了那个女人呢?反正花完了嫁妆也没用了,和家里断了关系也受不到什么庇护,不论怎样,和我在一起的成算都要更高一些吧?他可不是什么富有仁心的家伙。” “我和那个女人是敌人,可这世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单桐自问自答道:“我很讨厌那个女人是不假,但我也同情她,我不管怎么说,爱情这东西一开始也是有过的,可她自始至终得到的就是水中的幻影,不在我这里找点存在感就没法证实的幸福,我会羡慕她吗?我只会同情她,然后怜悯她,看,你有了钱也不过如此,我甚至想要和她达成一个短暂的协议联盟,从内部将黎世军的公司掏空。” “可是她简直是一无是处,就连这一点都没能办到,不,不是她不能,是她想都没有这么去想过。”单桐的情绪有些激动,但她还顾及到现在是在公共场合,没有喊的特别大声。 “谈判破裂了。” “没什么好说的。”单桐想也没想地这么答道:“她就是个恋爱脑,说起黎世军的时候什么错都是我的,又自卑,被冷暴力也只会把以前的温情碾碎了反复说,跟个祥林嫂一样,换我,我也烦。” “可你不也是这样吗?” “把我和她相提并论?我可是这些年,一直都在想着报复的。” “你报复了他什么?你想着的只是黎世军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跪在地面上向你道歉,实际上的伤害,你也是从来都没有。你不还是,吊在了同一棵歪脖子树上,没有自我?” “我要是没有自我,你以为你还能念那么多书吗?黎世军的儿子没什么出息,我要是对你做点什么,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终于说出来了啊。” 紧张的气氛陡然聚集又陡然消散,单黎面上的神情是释然的:“终于不用再听你说什么为我好这种话了。” 单桐的脸色一变。 “你不是直接的凶手,也是间接的凶手。”单黎接着说道:“那天你至少和她见过面。” “见过面又怎么样?火可不是我放的,我怎么就成为间接的凶手了?”单桐张张口,脸上少见地显露了怯色。 “哪怕火不是你放的,你也是看着她被烧死的。” “张口就来谁不会,谈过几句后我们就不欢而散了,她后面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还能喝酒吗?” “你喝酒,但是酒量不差,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虽然是在隔壁房间,但你也听到了,说是喝醉了,可你那时,说是默许也不为过。”单黎说着,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她此来的目的不是这个:“我是不是可以凭借这样的印象认为,那时也是一样,你看见了,也有能力,但你见死不救?” 单桐握紧了双拳,指甲难以扣进手心,她也便只是这样徒然努力:“谈话结束后,我就没有看见她。” “不要在意,这都是我的一面之词,是我个人的想法。”单黎的眸子里含着宁静的光:“但不同的是,不会有受害者在你哭过之后来安慰你这个旁观者了。” “以后的生活,可能有些寂寞吧?” 第77章 不论喝多少,我都不会 一语双关的话是单黎最喜欢说的,耿直而不带多少言语上的偏颇,也是身为单黎这个人的秉性,暗存在隐喻之中,想要变得坦率与坦率之间的缝隙,一直以来,单黎就介于这两者之间,能让人查探出来的部分,根据每个人对单黎的了解深浅不定。 “寂寞?我可不会因为寂寞就变成一个同性恋,让人恶心。”单桐说这话时底气并不足。 “在你这里,身为同性恋的罪过是比杀人放火还要大吗?” “不该是这样吗?单黎,你和你的女朋友要庆幸是中国人,在中东地区,你们这样的同性恋是要被用石头砸死的。” “在那里是那样,但我现在要和你谈的不是这个问题,你就不要混淆视听了。” “还要什么好说的,你都差直接拿手点在我的脑门上指认我是凶手了,我再辩解什么,不就是在你这里自取其辱了吗?”单桐说道。 “我可没有这么说。” “要是能把我送进监狱,你一定不会心软就那么做吧?好了,你只是想问我这个吗?我只有这么一句话,谈话结束后,我没有再见过她。你就算报警,我对警察说出的也只是这套说辞。但你想好了,你要是这么做了,于情于理,都会是你的错,就算我是纵火犯,那个报警的人都不该是你。” “是吗?”单黎也没什么情感上的波动:“总是妈妈你以母亲的身份对我进行道德绑架,我也想这么做一次。” “我不想我的母亲是个纵火嫌疑犯,我没想过我的母亲会杀那么多人。我会这么说的。” “你……” “警察能够证明我的母亲的清白的吧?只要这样的误会存在着,就会让人不得不在意,所以我想知道事件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我相信我母亲不会做这种事。”单黎看着自己茶杯中有些沉淀下去的茶色,她的眼睛泛着波光:“我是不会有错的,我是绝对正确的,从小到大,看着我长大的你,不该是最清楚的吗?我不会做白费力气的事。” “假如我真的那么做了,那便是说,我已经下定了如此的决心。”单黎抬起头,笑容满面:“能够直视我的眼睛再说一次吗?火灾的发生与你无关,那个女人的死,也与你无关。” “火灾的发生是与我无关。”单桐说到这里,没有将后面的答案连贯说出来,看她的表情,是很努力的,可是,她像是身临其境那般,抱着的双手有些许的颤抖,嘴唇蠕动,又抿紧,她说道:“我去趟卫生间。” 对面的位置空了。 “还要和陈姐姐说吗?”藤白说道。 “要说。毕竟只是我个人的断言,难免带有个人色彩,她没准会有和我不一样的理解。” “可是单黎,你知道单桐对于是不是纵火犯的事实是没有撒谎的。这样还要和陈姐姐说?” “让我安心,并不代表就让别人安心了。只凭一两句话,不能洗清她身上的嫌疑,需要更详细的调查。”单黎说着,发现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陈亚舒打过来的。 “单黎,非常抱歉,我给你们看的资料有遗漏,还是我连夜调查熬夜过头了,迷迷糊糊的,出门时有一些没有带出来,和滕百运动城火灾相关的一个案子前几年就判了,有人举报当时的建筑负责人联合材料供货商采购的电线问题,火灾源头的供电房电线不是单纯的红铜线,是铜线和铝线合接的。虽然起火原因还是电线老化,但其中人为原因不可忽视。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看在我是个小可爱的份上,绕过我吧。” 都可以想象出陈亚舒在电话那边咬着舌头,手握成拳头砸在自己头上的样子。 “……饶过你。” “非常感谢,今天晚上的饭就由我来做吧。我忙过这个下午,就可以闲下来了。” “你买菜过来。” “这个我知道的啦,晚上见。” 单黎等对面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她看见藤白面朝向她。 “单黎,我想起来一件事。” “说说看。” “小时候,我跟爸爸因为一件事闹了很长时间的脾气。关于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圣诞老人……接收外界信息多了,就会了解到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圣诞老人存在的,所谓的圣诞老人都是人假扮的。我说圣诞老人是不存在的,但爸爸和我说,如果是不存在的,就要证明它的不存在。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有一个圣诞老人,我就不能说是不存在的,可这个世界那么大,我不能那时那刻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每个地方,要证明不存在是不可能的,这样圣诞老人就一定是存在的。” “伯父这是显然的有罪推定,按理来说,你认为圣诞老人是不存在的,但你并没有要证明不存在的义务,反而是伯父,若是要证明存在,得要他证明存在才行,谁举例谁证明嘛。”单黎沉默了一下:“小白,你是说我在对单桐进行有罪推定吗?” “有嫌疑不代表就是罪犯,我觉得是这样。” “这样这个故事就是开放性结局了。因为,除了她自己,谁都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单黎唤来了服务人员准备结账。 “要走了?”藤白被单黎牵着手离开,她以为还要再聊一会的。 “嗯,知道她不是纵火犯就好了,道德上的谴责,不是我该做的事,我也没有这份资格。” 是夜。 陈亚舒做的菜?倘若火锅也能算菜的话。 除了西红柿炒鸡蛋,鸡蛋炒西红柿,陈亚舒就只会给一锅水里放好底料,涮菜。 “哦,今天下午我采访那个庄嘉,就是我们市最大的房地产商,他总是对我的问题视而不见,反复说自己公司交的税占本市税收的百分之多少,拽的跟个什么一样,还有安置房,要不是我们这些不良媒体的鼓吹,他的计划能够推进到这个地步吗?搞得都是他儿子的功劳一样。廉价劳动力,不是我说,我们中多少人不是廉价劳动力,他还觉得他是救世主了,给了我们这些廉价劳动力和他们本市人抢饭碗的机会就是莫大的恩典了。嗯,有了房子,可以住的地方,就该满足了是吗?然后给他打一辈子工?他怎么那么不要脸?我跟你讲,要不是他的秘书胸比较大,我想我都没有动力在那个待客室待下去。” 陈亚舒打着酒嗝,骂骂咧咧,她可能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女孩子的事实。 “有一说一,他们给的工资是比市平均待遇要好。”单黎专门把锅里的肉类挑出来放到藤白碗里。 “只是这样你就被收买了?谁都看得出来他们是打算扩大产业链,利用不正当理由挤压不如自己体量的中小企业,一旦后面没有竞争对手了,就是他们压榨的开始了。” “老实说,我们的炸鸡店正在考虑被庄氏集团收购的事宜。”单黎闷不做声地就说出了一个令人原地爆炸的消息。 “他们收购你们,不对,你们有什么好收购的?” “是我和付柳生商议的结果,我们正在请求庄氏集团收购我们。他们扩大产业,餐饮业也有涉及,早一步求收购,谈判的待遇还会好一些。” “为什么?你们的炸鸡店不是开的好好的吗?”陈亚舒一下子酒就醒了。 藤白也和陈亚舒抱有同样的疑问,她看向单黎。 “已经连着在街道办开了好几次会了,我们的炸鸡店靠的不是品牌,走的还是薄利多销的路子,虽然一开始就打开了销路的缺口,很多方面也都走在了前面,但质疑从来没少过,很多炸鸡店用的油都是用了一遍又一遍的,我们没有这么做过,卫生办查改,我们从来没有出过问题,也是严格控制了成本,但是同行们不信,再不抬升价格,就会妨碍别的炸鸡店的发展,成为众矢之的的话,大几率会变成鱼死网破的结果……即使我们没有那个想法。”单黎吃了半棵小白菜,慢条斯理地说道。 陈亚舒灵光一闪:“这就是付柳生要去东部考察的原因吗?” “还好,也只是考虑,不一定就会那么做。” “放不下这几年培养出来的老顾客吗?” “陈亚舒,顾客不一定都是对的,说白了,现在很多来找茬的人都是老顾客。” “他们收了钱?不是……这不是很难受吗?被寄托了信任的顾客背叛什么的。” “小白,喝酒吗?”单黎猛地向藤白提出了建议。 藤白暂且只是听着单黎说话吃菜,于是有些口齿不清:“喝,喝酒?” “嘿,单黎,你不是不喝酒吗?”陈亚舒不知道单黎中午发生的事,可是她还记得上午单黎说的不喝酒的理由。 “我不喜欢喝酒,但是在心情不错,或者需要借此振奋心情的时候,酒会是一种很好的调节剂。”单黎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垒在桌子上:“我现在有点想喝,没别的。” 藤白有些犹豫地接过单黎给她拉过环的一罐啤酒。 第78章 知道了,小乖宝宝,小 单黎见此:“小白,你不会没有喝过啤酒吧?” “没喝过。” “那就别喝了,小白你还是喝牛奶或者可乐吧。” “不,我要喝。”被单黎劝解后,藤白犟了起来,她抢过来,立即喝了一口,然后,就捂着鼻子脑袋垂了下来:“这什么,比可乐还冲。” 无形中像是有气体从藤白的两边耳朵逸散出来。 “应该是气泡,比可乐要有味道得多哦。” “单黎,你喝了好多了,都不会醉吗?”互相碰杯聊了一个钟头后,藤白摇头晃脑地说道。 至于陈亚舒,手边散落着好几个啤酒罐,脸都砸在桌面上,早醉过去了。 “不会。”单黎慢悠悠地,喝酒就跟喝茶一样,只能看见她的脸色白中泛了一层红色,完全看不出醉意,眼神都是极为清明的:“不论喝多少,我都不会醉。小白,我第一次来月经时,可是用啤酒镇痛的。” “呼呼,你那时候大姨妈是啤酒颜色的吗?"藤白的眼神却满是迷离。 “小白你啊,就只会。”单黎没有说下去,她低头看了一下藤白刚刚喝过的罐口,她拿过,手拿着,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完,显出了无可奈何:“让我没法不那么不轻松。” 还剩的没有被取用的菜全是素的,单黎将它们一一下锅。 “不像小白你,我没有那么可爱,无法让人感到治愈。也不是那种会撒娇的孩子,不会在父母面前说那种言不由衷的话,不,可能是出自真心也说不出口,总觉得不该是我该做的事,就总是僵持着,我可以对每个人都很温柔,可对父母的态度就是例外,我这种人,是属于会对亲人要求高的那一类吧。凭借自己的理解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可赚取一个亿和挽回一个亿的损失,大家会记得的就只有前者,因为损失在没有损失之前并不能称得上是损失。忍来忍去,还要想办法为他们错误的行为加上美化的借口,我就是这样,什么也做不到。既不能让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也没办法给予他们我想要的。这样的身为子女的人生真的是太失败了,可是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这样活着真的没有问题吗?对情感什么的了解都那么浅薄,能够吸引人的地方除了我这张脸外还有什么呢?虽然嘴巴上总是说着嫌弃这张脸的话,实际上我从这张脸上得到的远比我嫌恶它的多。可能我也是那种口是心非的女人,要是再换一张绝不是形似黎世军的脸却比我这张要丑上半点,我也绝不会同意。“ “唔,差点忘了,除了这张脸,我还比较聪明,是比较聪明。只要拼命努力还能跟上平均线,但不管怎么学习,头顶上的天花板还是始终存在的。初中之后就再没有得过第一名,最好的成绩?都是说前几名里有我,上了大学之后,这种差距就特别明显了,进的是养老院,班里却也没有一个是吃素的,我比他们优秀的点只在于我目标的明确,有舍有得,不会对能力之外的东西进行强求。我知道那不是该属于我的东西,所以只在前人已经开辟过的道路上行走。反过来说就是生活的格斗尚未开始,我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小白,吸引你的就是这样的我吗?凌晨三点,有时候是我刚从实验室里出来,有时候是我上床还睡不着,在我尚且算是清醒还不用把全身的精力投入到下一轮奋斗中去时,我便会产生这样的疑问。我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啊?我在伯母那里知晓小白你有尝试过自杀的时候,我所想到的是,啊,原来就是藤白,也没办法那样傲然地一个人活下去啊,这么早就死掉真的是太好了,不用再经历之后的由社会所给予的恶意了,就让生命永远都停留在高中时代,还是少女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要自杀这回事,也对死亡那边的世界很好奇,可我并没有觉得死掉得到的乐趣会比活着的多,说出来又会被你取笑的吧?我还有很多番剧没有看,很多游戏没有玩,歌也是,书也是,所以就还不想去死了。我把很多事都往坏的方向去想的时候,会自动接受它的结果,就像是我之所以会那么想,就是我期盼那样的结果。“ “感觉这番话最好是在那天晚上和你说,大概率说了之后会让小白你心软不少,可我并不想拿我的父母出来做例子,那不就成了比惨大会吗?哈哈哈,我们两个人身上还真是聚集了不少堪称是电视新闻上才有的信息呢。”单黎看着藤白不停在眨着的双眼,知道对方目前处在非常犯困可不可以睡过去,只凭借意志力坚持的状况,她放心继续说了:“想要留住单桐对于我的关注,保持这张酷似黎世军的脸和一定的从黎世军那里遗传下来的智商,在那时就是我的全部了,嗯,在遇到那件事以前,就只是这样活着的我妄想着有一天,在剥除了这些属于黎世军的部分之后,单桐,我的母亲,她能够看到我,看到在认真活着的我,即使是在她一个人的照看下,我也活得好好的,要是她问我对她的印象,我会说她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母亲。“ “虽然现在还做不到,但是当我找到工作获得第一份工资的那一天……我陪她去买东西,买她想要的任何东西,可能花不了多长时间,但就那几个小时,我希望她能够忘记那个令人受辱的男人,发现她的女儿是那么优秀,她不是一个人,从来都不是。” 唠唠叨叨地说了好一番话后,单黎收拾完桌面,就抱着藤白去洗澡了。 洗完澡,给藤白穿好睡衣,抱着进入卧室之前,单黎也不是那么没良心,给睡在沙发上的陈亚舒加了件毯子,顺便也将客厅的空调打开了。 不会有受凉的风险,单黎就只会做到这个部分,要她去给陈亚舒洗澡什么的,想都不要想。 单黎就这么和藤白睡在一张床上,还是以搂抱的姿势,她抱着藤白,而藤白将脸埋在她的胸前。很自然的姿势,单黎将藤白放在床上,自己刚进入被窝时,藤白就滚到了她的怀里,两只手捏着她的衣角。 她还没和藤白说过,从上小学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没有和人挤在一张床上睡过了,所以那天晚上她很有些不适应,不如说面对的对象是藤白,就更难适应了。 一整晚都没睡着,就是在干瞪眼,无所事事时,她想起了些别的事情。 藤白在入眠之前说的:“我要睡了,这回是真的。” “知道了,小乖宝宝,小白。”穿着校服的单黎坐着,单手拿着漫画书,用拇指翻页,时快时慢地翻着,藤白的脸就埋在单黎的怀里,单黎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脑袋。 真是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样的睡觉姿势了。 什么时候藤白养成了午睡的习惯?大致说来的时间线就是在藤白转入理科班之后发生的。中午来广播室,会看见藤白没写几张卷子就自动开睡了。这种情况,单黎也清楚是怎么回事。 分班之后,学生们就不再使用市面上通用的试卷了,统一备课和教学案编制使得每个班都具有相应的安排,该做什么题目不该做什么题目,从头到尾都没有遗漏,每个学生的潜力都会被压榨的恰到好处。 只要想提升自己,老师们第一个乐意这么帮你。 藤白的学习压力一下子就被抬升到了峰值,每天晚上熬几个小时的夜,也只是补上前一天的尾款。单黎也是从那一段时期过来的,所以她没有多说什么。 在藤白刚刚要睡的时候,单黎还会用漫画书戳两下,弄得对方实在要生气了,才住手,这之后藤白就会一口气睡着,可能直接一个中午都会报销在这里。 这些天中午,单黎也待在广播室。她没有在教室,班里的同学们少有对此保有好奇心的,晚自习不在,甚至老师也不会多说什么。理由很简单,高三下的四五月份,各大高校都要开展自主招生考试了。单黎所在的班是快班,班上除了她以外的前三十名这阵子是最忙的,忙进忙出,忙里忙外,平时上课,教室能够有二十名学生在,老师就要喜不自禁了。 不说自主招生,各科竞赛,省三好学生,还有校长推荐的名额,林林总总的,有些人拿到的不止一个。单黎坐在教室里就能看见不少人在写材料,尤其是那些得到了好几个学校的自主招生考试资格的,还会一边写材料一边抱怨字数太多。全校前两名得到某个高校的保送,全校前五名里,只有单黎什么都没有。 要是到时候考不上三湘北,就真的没法交待了……给藤白交待。本来只说尽力就好了…… 放下漫画书,不用去想心为什么会跳那么快。没什么会因此变得不得了,可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这么想呢? 因为将十分的软弱都存放在藤白这里,所以就会这么胡思乱想了吗? 吻在藤白的额头。 单黎觉得自己还能再坚强一些。 第79章 姑姥爷他是睡着了吗? 盖了很厚的被子,还是身体发凉,没有出汗。 一周前给爷爷擦洗身体时,就有类似的预兆了,可爷爷还能正常说话,森见泽就没有想太多。这几年,爷爷总是生病,森见泽都习惯了。 老人们的病情,再过难捱,凶险也是下雪后的事情。 森见泽以为不会例外,所以这天早上她照常服侍爷爷起床洗漱。 鸡场的股份制改造书在律师的帮助下已经大致上拟好了,中间这些天,森见泽断断续续地和中低层的员工商议了相关的福利待遇,虽然有些不平的声音,但都在控制范围内,爷爷是病着的,却也是她最大的靠山。 还要感谢平日合作的那十几位销售商,没有他们的支持,鸡场的士气早就衰落下去,员工不知道会跑掉多少。 权力正在平稳地进行过渡,森见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然则,她还是希望能够让这一天来得晚一些。 夏天养鸡,鸡容易发病;冬天养鸡,鸡容易受冻。 天气骤冷,森见泽还在衡量鸡场室内温度和室内通风的问题,这是一个很难解决的矛盾。保持住了温度,通风就很困难,通风好了,温度就要低了。好在如今鸡场里都布置了风机,鸡舍改造过几次也有了可调节大小的通风小窗,是相当现代化了,只要综合往年冬天的数据,就可以有所针对地使用这些设备。 森见泽和爷爷讲这几天她的所作所为,看到爷爷不时点头,提起来的一颗心还能勉强塞回胸腔里。 没事的,没事的,精神不是还很好吗?能听清,也还能思考。 上午没有出货的预定,森见泽一大早上就在鸡舍忙过了一阵,尽管当时穿戴了相应的衣服,在爷爷面前,森见泽还是能够闻到身上的那种味道,不过,这是让爷爷最开心的。 “你不嫌弃这个行业,我感到非常高兴。”这句话,爷爷总挂在口头上。 爷爷在闻桌面上摆放的鸡蛋羹的香味,那是用今天份最新鲜的鸡蛋做出来的。 在爷爷吃完后,就给爷爷擦了嘴,照顾着爷爷躺下。 “我再去鸡舍看看。”冬季通风以换气为主,靠的都是人的体感,森见泽不确定那些人会不会像往常那样尽心尽力,她总是要每个鸡舍都看一看。 空气质量也要好好测定,冬天虽然没有夏天那么容易滋生细菌,可是冬天空气干燥,细菌却是容易存活下来的,一旦有一只鸡发病,传染也是一大片。 森见泽用连续的工作麻痹自己,她不想眼前再浮现爷爷和一周前相比显然是过分嶙峋的脸庞和脊背。一颗心在胸腔里不住往下沉…… 十点半时,太阳出来了大半,空气不算冷了。五十万只鸡遍及租用的五十亩林地,森见泽站在小山坡上看着那些鸡,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爷爷的鸡场早些年规模还不大时,并没有现在那么多合作商,那时直接在街头开销售车卖鸡所得的利润并不比直接供货低,或者说因为没有中介,毋需友情价,赚的还要多一些。可是那样做很快就得到了同行的报复,一半以上的销售员在一天以内辞职,加了三倍工资都挽留不住,只好退而求其次,只养鸡,再不去做这之外的多余的事情。 但市场不稳定,鸡的价格总是在波动,该出栏的鸡卖不掉就会造成多余的营运成本。冬天鸡的价格普遍会增加,森见泽不敢随便降低,这样就没有什么竞争力了,这之前还好说,可是恰恰处在爷爷重病的关头,有十几位合作商留下来了,却也有好几位合作商撤销了订单……一定会有很多鸡卖不出去的。 多余的这些鸡该怎么办呢? “你有想过从事连锁经营吗?” 这阵子森见泽都和一家农贸市场的冻货批发老板保持着联系,听他说,他对于支持年轻人再创业有极大的兴趣。 “别用看人贩子的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是实话实说的那种人,要不是看在小姑娘你说到做到,在你手上提供给我的肉鸡质量并没有下降,我也不会和你说这个,这么多鸡卖不出去,很困扰吧?” “我可以帮你建立起相应的生产加工线,销售的渠道我这里也是要多少有多少。你要付出的,就是和我们合作的意愿,怎么样?很划算吧?” 试探三问,都很有吸引力。 “很划算,可是为什么这么帮我?”森见泽可不觉得自己会遇到这么一件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你们鸡场有能力出更低的价格。现在市场哄抬价格,我预备把我农贸市场那个摊位出租出去,开个餐厅,就做砂锅鸡。我跟你讲,我上次去见老朋友,就约在一家餐厅,他们做的砂锅鸡贼难吃,还没有我做得好,也敢卖的那么贵,小姑娘,不要不信我,有机会我给你露两手,我做饭贼好吃的。” 就因为一顿饭? “这样吧,不信我,你总该信上次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吧?不是她说好话,我可不会那么宽限你,而她对你可没有什么图谋。” “她,是个好人。”森见泽想起来那天所看的那一张美人面,只这般说道:“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有消息就及早告诉我,但话说在前面,这段时间我也会找别的鸡场,你要是说的晚了,可不要怪叔叔我没给机会。”那个老板隔了好几分钟才回了森见泽消息。 “我知道。” 每天都会就合作的意向聊上几句,不知是那一天,但总是前两天,森见泽问了冻货批发的老板。 “她叫什么名字?” “她?” “就是和你一起来的那个,我说是好人的人。” “单黎。” 得知了名字之后,也没有再问些其他的。单黎,单黎……念起来有点特别的感觉,森见泽知道这是为什么。 单黎给她机会的原因,不是她是女性,也不是遭遇了这份变故,而是她继承鸡场的这份初心。 这里有爷爷的心血,有她童年的味道。 “得好好守护。”森见泽看着眼前的风景,喃喃自语。 森见泽遇到过很多对她的选择不理解的人,之前向辅导员提请长假的申请时,得到的反馈也不尽人意,仿佛让她这么做的人真的是罪大恶极。 女孩子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只要受到赞美和疼爱就好了?这种话到底是怎么就变成教条性的东西的?十分想不通。 “疼疼疼。” 被几只鸡扑棱着双翅追赶着抱头鼠窜的人是森见泽的表姐,夏绪,母亲再找了一个男人结婚后,森见泽就没有再见过母亲那边的亲戚了,和这个表姐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才见过一次面,没想到去办公室请假时能碰见,夏绪只凭借名字就搭讪过来,森见泽都没想好遮掩过去的台词。 森,确实是个很稀有的姓不假,但也不是…… 好吧,承认都承认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说起夏绪的母亲和森见泽母亲的关系,森见泽听了一遍,脑子就在脑壳里不住打转,血缘上怕是都出三服了,说是表姐妹也太勉强了,但夏绪开心就好吧。 这两天,夏绪帮了森见泽不少忙。 大四的学生都那么闲了吗?几天不上课也行?在夏绪陪着森见泽干活时,森见泽问了几句。夏绪答是在躲人。 班上有不想见到的人,有些事解释起来也嫌浪费口水,不如到这山里来放松一下自己,夏绪是这么说的。 人是往自己这个方向跑过来的,不想插手也得动一下了,在夏绪躲到身后的一瞬间,森见泽手上的棍子轻敲了下地面,她一只手,如同是探囊取物那般轻松,抓着一只公鸡的两片翅膀,公鸡打了个鸣,喊得其余鸡跑得远了,她再将鸡放下。 “大恩大德,无以为谢。”夏绪双手合拢向森见泽道谢。 “去另一边就没有那么多鸡了……”森见泽看到夏绪手上拿着的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几个小时了,有灵感了吗?” 夏绪摇头:“可遇不可求。” 机械专业的学生,都说工科思维,写起新诗来应该蛮困难的…… “姑姥爷,你怎么出来了?” 背后的夏绪忽然作声,森见泽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她的太阳穴上出了点冷汗,赶紧跑过去:“爷爷,医生说了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而且不能见风。” 颤颤巍巍的老人拄着根拐杖,身上衣服都没有多加两件。 “想看看。”被孙女扶住了枯瘦如柴的手臂,老人这么说着,他的目光从森见泽的脸上移到眼前广阔的林地上:“吃到了新产下的鸡蛋可是闻不到鸡屎的味道,总是觉得很不安心。” 夏绪被一群鸡围着不住跳着脚,可森见泽只能看着,她不能放下爷爷去解围。因为,爷爷的这副样子,很像是回光返照。扶住的手臂,感觉不到生命的活力。 冬天的太阳出来的晚,落下却很快。夕阳下。 “还是不行,唉,姑姥爷他是睡着了吗?”从林地的另一边采风完毕的夏绪一回来就看见老人坐在藤椅上,她向站在旁边森见泽发问。 ——!! 森见泽抬起的脸映着彷徨的灯光,那上面早已布满了泪痕。 夏绪瞳孔骤缩。 第80章 所以要好好珍惜我啊。 “小白,你会打领带吗?” 听到单黎的声音,藤白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她怀里抱着一个代替单黎用的大型等身熊玩偶,模糊的人影映照在她的眼中。 “不会。”藤白还困的很,含含糊糊地,她说道。 “吃了早饭还睡觉,就没有时间学习了。” “吵死了。”藤白说着无理取闹的话,使用的语气却很甜腻:“我知道什么时候该学习什么时候不该学。” “我想想,还是不要上晚班了,小白你现在每晚睡觉的时间越来越迟了。”模糊的人影在床边半蹲下来,摸着下巴,像是在思考。 “我又不是在等你。”藤白很不愿意对玩偶撒手,但单黎都将手伸过来了,她也就勉为其难地接过了:“只是我晚上学习的效率比较高罢了。” “是吗?我觉得晚上学习效率高,那是因为白天没学习导致的愧疚心理。” “你乱讲……你在摸哪里?”懒懒的声线一下子被小腹上覆着的异物给打破,藤白打了个激灵,她的眼睛完全睁开了。 单黎仿佛事不关己般地撤回手,在此之前还不忘捏了捏:“小白你这几天都没有晨跑,体重好像又涨回来了。” “我……没办法,太冷了。”藤白一只手放在右脸的位置,佯装脖子上围着一条围巾,她缩着脖子,呼出一口气说道。 “也是。那次台风后就开始降温了,但立冬也没有立刻就冷下来,前两天太阳还不错,没想到变天变得那么快。”单黎赞同道:“基于此考虑,我在网上买了台跑步机,应该不用多久就可以送到。” “单黎你是魔鬼吗?你不是说,不管是胖的我,还是瘦的我,你都是一样喜欢的吗?” “话是这么讲,但要是胖到抱不起来,我也会觉得很难办,而且做饭也要计算卡路里的摄入,这样会大大打击我做饭的热情的。” 藤白看到了单黎上半身穿好的白色寸衫,后者正将一卷单色的黑色领带放到她手上。 “不会打领带不要紧,我教你,以后都要用的。”单黎的手上还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这是?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藤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嗯,需要去帮个忙。小白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提过的那个鸡场吗?老爷子去世了,停灵到今天就是第三天了,只有一个女孩子很难主持好葬礼,经过商议,我们打算一起搭把手,实际上的我也做不好什么,他们都做的差不多了,今天我就是个凑人数壮场面的,收拾好我就要开车赶过去了。” “中午不就回不来了吗?” “可能到下午也回不来,不知道需不需要守灵,没有亲友的话,年龄相近,恰好我也可以卖个这样的人情,晚上也在那边过夜,明天早上再回来。” “那我的饭怎么办?” “就和平时一样叫外卖就好了。”单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要。”藤白想也不想地拒绝:“我不要一个人吃饭。” “以前不也是一个人那么过来了的吗?和我在一起,小白你变得软弱了,这怎么能行……” “要是我一个人,我就只叫披萨配可乐,每种口味都来一份,还要很多泡椒。” “小白,你很能吃辣吗?” “不能。但是我想吃。” “要是这样,你还是和我一起过去吧,那边应该也管饭。”单黎思索着说道:“小白你往常穿的那些衣服就很好,也不用多挑什么。” “参加葬礼还可以带家属吗?”藤白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任性的借口也能得到满足的。 “帮忙祈祷得到安息的人理论上是越多越好的,但是小白,我不确定有多少因素是我可以控制的,会见到很多陌生的人哦。” “不该我说话的时候我会闭嘴的。” “不只是这样。还要考虑到除我以外的别人的心情,尽量用我的思维方式来思考问题……小白你清楚我,要是我会怎么做,遇到事时请务必这么来想。” “不用你提醒。哼,我们现在不是越来越像了吗?”藤白感觉坐的有点不舒服了,她打开胯骨,鸭子坐:“我都被你教坏了。” “是吗?那我还真是荣幸呢。”单黎笑得很假。 藤白睨了她一眼:“与此相同的,你也越来越像我了。” “这是说的,夫妻相吧?”单黎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 “单黎。” “在。” “你越来越厚脸皮了,这可不是像我。”藤白脸红红的,她憋足了气说道。 “这,大概是受了陈亚舒的影响。取其精华,取其精华……”单黎握着藤白的手晃了晃:“先别说这个,我来教你打领带,要是这中间浪费时间太多了,我们可就赶不及了。” “我还没那么笨,另外,单黎,你本身是可以穿那种不需要领带的西装吧?”在单黎将领带拿起来做示范时,藤白无情地戳穿了单黎的小心思。 “那就没机会让你给我打领带了。”单黎这么说明的时候,表情要多痛苦有多痛苦:我可是很喜欢这种桥段的,早上丈夫出门工作,妻子在玄关处帮丈夫打完领带还会附送一个送别吻,不论是电影,电视剧还是什么,看一次都想着要是有人能这么对我做,让我死了也行了。“ “单黎你的生命好廉价。” “当然我设想的对象是小白你了。” 两只手抢过单黎手中的领带,取中段套在单黎的脖子上,藤白在单黎越来越显露出惊讶的眼神中,内心也浮现一股子骄傲出来,哀伤只是边缘的一点点,她可以这么说。 单黎没怎么看清楚,藤白就左手拉着领带长的那部分,右手摁着结的那部分往上推,一下子搞定。 不待单黎夸奖两句话,藤白右手继续往上推,然后她左手一提领带,缠了两圈,陡然起身,右脚踩在单黎左边肩膀上,身子前倾,左手后拉,她在单黎的耳边,吐露呼吸:“忘了说,我最喜欢这个桥段。” “因为是一起出门,送别吻就不需要了。”说完后,藤白并没有亲下去,她给出的理由是这样的。 “要是今天不用出门,我们可以玩一玩这种play。” “变态。” “这样就很好了。”被松开领带的单黎脸上还残留这遗憾,她低头,将领带一顺到底,穿上西装外套:“打领带的手法可比我这个半吊子熟练多了,是以前给伯父打过领带吗?” “嗯。”藤白没否认:“以前爸爸每回医院探访结束后都会把领带解下来让我重新系一遍,早就熟能生巧了。” “……我这算是攫取了伯父胜利的成果吗?”单黎的语气还很轻松。 “所以要好好珍惜我啊。笨蛋单黎。” “我知道。”依稀间,藤白能够看到单黎在说这话时,眉目间顺流而下的光彩,真是的,脸上的伤就不该好的那么快,看的太容易让人发呆了。 慌不择路地将目光偏移开。 只是突然之间的怔神,单黎应该没有发现她的这种反应吧?却是在下一秒身体被抱进了一个怀抱,单黎的下巴蹭着藤白的脸:“小白你好可爱,太可爱了,已经不想去做别的事了,怎么办嘛,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藤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单黎的脸推开:“你的西装都要皱掉了。” 一身黑的正装,藤白在衣柜里不用特意就找到了,她试了下尺寸,身材较之五年前,果然是没法穿进去的,她不知道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将这套衣服放进塑料袋里重新收起来,但再穿了一身暗色调的衣物,她站在单黎旁边,只说脸庞还有些幼稚,好像也没有什么能称得上是出格的地方。 单黎打开公寓的门,藤白被单黎牵着手走出去,藤白在心中默念道:“我出门了。” 到了殡仪馆的礼厅。 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不少,但更多的是身着便服就过来的人,怎么说,摆着的花圈,装饰的作用更大些,这并不是一场流行在上流社会葬礼,流于表面的尊重也不存在,和正中间白色花朵围绕着的遗照相熟的人并不是亲人,很多就是像某个新店开业所以就这么来了,那种氛围,藤白刚踏进来就有点想回去了。 可是单黎和一名中年人聊的正兴起,藤白认为自己不可以这么快就打退堂鼓。 “单黎,这是你女朋友吗?” 靠在墙壁的一角尽量忽视自己存在的藤白看到单黎和那名中年男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她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藤白。我记得是叫这个名字。”中年男人说着向藤白伸出了手:“你好啊,叫我老李吧,单黎也是这么叫我的。” “我没有这么叫过您。”单黎说道。 “您好。”藤白将并拢着的双手分出一只来。 粗粝的手握起来让人感到紧张,但那种感觉只在握手时存在,结束之后,与之相握的手就落进了单黎的手中,单黎似乎比藤白本人更加为如今的状态感到焦虑,她用一双充满歉意的眼睛注视着藤白:“我只想说两句话的……” “单黎,你这么护着干什么,我又不会半路打劫。”老李这一下子却是恼了。 第81章 没事,我们自己会过去 “还真是没想到,老爷子这么就去世了,上个月来探看时身体还很好,节哀。” 臂膀上戴着黑纱,面色沉静的六十岁上下的老人稍低了下头说道。 森见泽有礼貌地回答道:“劳烦您跑这一趟了。” “哪里哪里,都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小泽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应该早点说,我该来守灵的。” “……听说您这个月也进了一次医院,身体没大碍吧?”森见泽摇头。 “你知道啊,没事,年纪大了,难免的,只是例行检查身体罢了。” 老人走开,在他身后还排着很长的队伍,都是爷爷认识的人。 “节哀。” 模糊的面孔皆是一闪而过,森见泽看着他们中许多和爷爷一样完全变白的鬓角,不由自主地将他们代入成爷爷的面孔。 感觉还是时间过得过于快了,怎么一眨眼就过去两天了?今天结束,爷爷的遗体就要被送去焚化,明天就只剩下一只小盒子大小了。 森见泽机械性地低头,抬头,说着礼节性的谦辞。 “小泽,你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还是先去吃点东西。”不知何时,在另一边招呼人的夏绪走了过来,她将森见泽拖到一边去,当然在此之前,她没忘了向接着过来的宾客表示歉意。 “没事,我们自己会过去缅怀。”大人们善解人意道。 “我还好。”森见泽不觉得此时自己会有什么食欲,她远离了人群聚集的中心,没有再走过去,她的手被夏绪拉着,没法挣脱,更重要的是,连带葬礼所租用的礼厅在内,冻货批发的那个老板叫来帮忙的人都将这一切安排的好好的,没了她,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对于夏绪的关心,无奈之下,她只得这样回应:“这几天,辛苦表姐你了。” “没什么好辛苦的。”夏绪也穿着一身黑:“我爸妈他们在的公司很难请假,他们没来,我帮个忙还是可以的。” “呼。”森见泽的脑子完全放空掉了,悲伤的氛围一直萦绕着她。 “请问,你是小泽吗?” 就在那一瞬间,森见泽被眼前探头探脑过来的一个男人从尚未沉浸完全的幻梦中拉回现实。 不认识的面孔,四十岁的样子,不像是爷爷认识的人,也不在她的交际圈内,这个人总不会是她初中或者高中的某个班主任吧?再说,虽然邀请函发出了许多,也不该向那些人发出去,毕竟去世的是爷爷,不是她森见泽。 “您是?”看到森见泽有些魂不守舍,夏绪作为表姐,她彬彬有礼地说道。 紧随男人身后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穿着不适合在这个场地里的裙装,牵着一个不到十岁的穿着吊带裤的小男孩,声音带着杂音:“认不出来吗?我老公可是黑白照片上那个人的儿子。” 面庞的一边都瘦削下去了,男人的样子和黑白照片里的老人是有三分像。 “小泽,他是你爸爸?”夏绪握着森见泽的手腕,她往前走出一步,将森见泽护在身后,神色有些警惕,关于这位姨父的事情,她多少还是有听说过的。 “小泽,你就是小泽吧?多年不见了。”男人搓着手,笔挺的西装一下子佝偻起来,他有些尴尬地想要和森见泽说上几句话。 “你这是什么样子,这是你女儿,你怎么像是见到你爹了一样?没出息。”女人满是不屑了敲了一眼两个女孩,即是对男人的所作所为大加驳斥。 但男人还是说着自己的话:“小泽,这些年不是我不想回来看你,是你爷爷他不让我见你,我真的是,真的还是爱你的,我是你爸爸啊小泽。” 爸爸?暗夜里,红色的光在地平线那里像是爆炸了一样团聚成一个球体,爸爸提着行李箱对着才有些记忆的森见泽挥手。模样切实来说,完全没有印象了。 这个男人这么说,那么,森见泽暂且就认为是‘是’好了。 “藤白,她有些怕生的。”单黎说道。 “我信你个鬼鬼。”老李看着在单黎背后双眼在发亮的女孩子,一脸不信。 “发生什么事了?”藤白扭过头,举起手,像是个在小学课堂举手回答问题的学生,余下的两个人看着在礼厅门口方向,犹如暴风眼形状聚集起来的人群。 没有多说什么,老李的脸色变得铁硬,单黎跟着他的脚步,她本来是想放开藤白的手,但藤白没有放开她的,她也便心领神会之下,牵着藤白走过去。 “爷爷不让,你就见不到我了吗?借口。”森见泽没有从夏绪背后出来的意思,但她开口了,和她的皮肤贴合的很紧的笑颜在这一刻并没能发挥作用。 “我也是情非得已,你要理解爸爸。”男人白着嘴唇说道。 “你这次回来是要做什么?”夏绪感觉自己握住的那只手腕变得凉了起来:“并不单单是回来参加爷爷的葬礼,也不是要来和我认亲吧?” “和当时一样,拿着预定要赔偿给员工们的钱逃跑,只要不继承鸡场,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但是这一回,我不会让你拿走鸡场的一分钱。” “搞什么。没有你爸爸哪来的你?逃跑?你知道那时候是什么情况吗?你这话说的也太没良心了。”女人昂然说道:“你是想要你爸爸身无分文一个人在外面饿死吗?他可只拿了够生活费用的钱。医科类大学本硕博连读可是八年制,你指望一个穷学生每年就指望那点津贴过活吗?” “我在和我爸爸说话,没有和你说话。”森见泽对于女人的态度很强硬。 “你这个……” “够了海莉,小泽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男人看到围过来的人变多了以后,他继续对女儿谆谆善诱:“除了来参加爸爸的葬礼,我是想重新成为一家人,小泽,你是我的女儿,但我这个做爸爸的,这么多年都没有尽到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爸爸去世了,你就是一个人了,这怎么可以,我是你爸爸,遇到什么事情,我也是可以被你依靠的,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偶尔的时候,有什么烦恼,都可以来找我分担,我这里是随时欢迎的。” “你在说什么?”女人使用了一种极为不敢置信的语气,她两眼瞪得很大看着男人:“我不要!你要认你的女儿,那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我和她妈没见过面,以后也不打算见面,要是她妈顺藤摸瓜过来了,那要怎么办?你现在可算是发达了,要是被那个女人得知了消息,不管不顾地缠过来了,你打算要把你的工资分过去吗?就算是这个鸡场也不行。” “她结婚了,我们不会再有任何形式上的联系,我说过很多遍了。”男人对着女人丢下一句话。 女人无奈,只能对着森见泽发表意见:“你这样子,都读大学了,可以一个人了吧?喂……听到了就做个声啊,就是因为你,我们才千里迢迢跑过来……” “我说了我一个人过来也可以,你就和小逸安心待在家里。” “那怎么行,我们不来,鬼知道你会怎么任由心情许下承诺,我是你老婆,你往常做的什么事,不都是要让我一起给你擦屁股的吗?随便就往家里面领人,最后还不是我做饭做菜,我总要心里有点数吧?” 忽然就变成了两人的窝里斗了。 “鸡场是爷爷留给我的,不会交给你们。”森见泽并不想作壁上观,她觉得自己说的很清楚。 “什么?说到顺位继承,也是该你爸爸,你算老几?” “小泽,你是打算继续这么做下去吗?和你爷爷一样,养鸡?” 夫妻俩同时转头,关注的重点各不相同。 “小泽,你还是个孩子,你能做的事有很多,不用你爷爷养鸡,你也养鸡的,这没必要,你要勇于去追求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男人是出于真心这么说的。 “我除此之外,没有想要追求的东西。”森见泽闭了闭眼,也是出自真心,这么说道。 "怎么会?总有点不同寻常的想法吧?比如说,画画,摄影这之类的爱好,不用很喜欢,总有比养鸡更让人感兴趣的东西存在着的吧?” “爸爸,你说的那些,我都没有。” “这,这样啊。”男人停止了他的兴奋,他有些颓然地垂下手臂:“是我的错吗?” “不是。”森见泽感觉自己并没有忘记笑着是什么样子的,她笑起来:“只是我很珍惜和爷爷相处的日子,这比什么都重要。” “那就这么保持下去吧。”男人有些了然地说道:“我去前面忏悔了,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很值得称道的儿子。” “谢谢来参加爷爷的葬礼。” 父女两人一唱一和。 “不是,这是什么意思?鸡场呢?你不打算要了?”女人一面懵逼,她牵着小男孩的手摆弄的力道有些大。 “妈,你弄疼我了。”小男孩很有些不满。 “没事没事,妈妈吹吹。”短暂的安慰后,女人站起身:“姓森的,你就让你女儿占着这么大的一份资产?你儿子可是什么都没有呢。” “不分清楚,我是不会罢休的。” 第82章 哦哦,是这样啊 男人似乎缺少安抚人的能力,面对妻子的指责,他就只是平举着双手,像是推车那样,一来一回,说是安抚却比火上浇油更令人感到不爽。 “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小泽比我更适合,就让她去做嘛。” “你知道你家老头子的鸡场只转让就可以得到多少钱吗?你做个二十年的内科医生都搞不到那么多钱。” “别,别说了,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别说?为什么不能说?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本来就是老头子他做错了,因为你不想继承,就不让你去念大学,这也是为人父母做的出来的事吗?还这么多年拖着让你连你女儿的面都见不着。谁年轻时没有犯过错啊,那个女人没有经过你同意就把孩子生下来,你念个书还要时常给孩子换尿不湿,实在是没办法才让老头子帮忙带孩子的,这种事不也是你跟我说的吗?我现在可是在为你鸣不平。” “可是现在生活也很好了……” “只是现在生活好了,你别忘了你还是个穷学生时我是怎么跟你一起受苦的,你这女儿只是没有父母疼爱,我这儿子生出来,一开始可是连奶粉都喝不起的,那时候还不是因为你那犟脾气?” …… 这时候由森见泽去说些什么也是不合适的。 气氛到了夏绪不得不说点什么的时候了,她皱起偏粗的黑色眉毛:“这位女士,你如果有意见就对我来,今天是死者的安歇日,就算要发脾气,也请分清场合。” “你又是……” “我是小泽她母亲那边的亲戚,我和小泽是表姐妹的关系,你不用想太多,我的母亲和小泽的母亲属于一辈,但并不是亲姐妹。不管上一代发生了什么,我想身为长辈,都不要在一个孩子面前大吼大叫,小泽在这里,你的孩子也在这里,请不要给他留下一个关于母亲的坏印象。” 夏绪看着被女人牵着的小男孩的脸,后者注意到她看过来,以为是示好地撒开母亲的手奔过来,夏绪笑着半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顶:“小弟弟,你好啊。” “大姐姐,你长得真漂亮。” “是吗?那你还真是夸奖我了。” 女人见此情状,不得不按捺下还在胸怀里的火气:“别以为你说这种好话,我就会听你的。” “我也不喜欢和稀泥。”夏绪点点头:“凡事都说开会比较好,我是秉承这一派的做法的,女士你觉得你的儿子该分得这一份的理由是什么?因为他是你丈夫的孩子吗?” “你这说法好像是我单方面在做什么大恶人一样。”女人轻轻地拍打一下小男孩的头,将其拉回来,她斜视着夏绪:“难道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这个鸡场本来就是该我丈夫继承的。” “爷爷在死前立下了遗嘱,鸡场是我的。”森见泽说道。 “嚯,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了,得个老年痴呆是很正常的事吧?这样的遗嘱可没有什么公信力。”女人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她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爷爷他没有老年痴呆。”森见泽有了些生气的迹象。 夏绪感觉自己的加入并没有起到该有的作用。 人群一下子就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的气息让人感觉稍加接触就能燃起无尽的火花,大约有一百万吨当量的tnt□□就遍布在这周围,那样爆炸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呢?要知道当初的广岛核弹所抵用的也就是一点五万吨tnt□□的效果。 “是森医生吗?” 事态以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导过来的结果而被打破。 藤白好像认识那个医生,看到藤白的声音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后,单黎得知了这样的事实,她看着藤白捏着她的那只细白的手一晃一晃的。 “我找您很久了。” 藤白是以喜出望外那般明媚的感觉带领着单黎走到男人面前打招呼的。 “你是?”男人好像并不认识藤白,但他还是用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藤白,唯恐遗漏了什么细节。 “我忘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藤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她就像是个小孩子,眼眸中的光亮了又亮:“在这里聊有些不合适,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好好聊聊吧?距离这里不远,出门左转就两百米的地方有个咖啡馆,我们就在那见面细聊怎么样?” “你还没说你……” “我曾经是您的病人,这么说,您懂了吗?”藤白握紧单黎的手,她笑着说道:“我记得您最喜欢喝冰的黑咖啡。” “我没有接待过你这样的病人。”森医生刚这么说完,他听到藤白的后半句话后,面部肌肉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他像是右太阳穴被人用高尔夫球棒狠狠地打了一棒,他眨眨眼,像是有一刹那,眼前什么也看不清楚了:“是你啊,是你啊,原来是你啊。” 不觉得会被找上门,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想法,忽然有一天,梦中都是不可能的事到了眼前真的发生了,男人反而是第一个变得不敢相信了,他看着藤白,反反复复念叨着令他感到不敢置信的话。 在之前,他对自己的女儿的态度都没有那么热切过。 “很久都没有见面了。”藤白附和着这么说道:“我们先往这边走吧。” 森医生点点头,他往藤白脸侧过去的方向走去。 这一出弄得除这两人以外的所有人都处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中。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森医生的老婆,也就是那个女人,她喊着自己的男人:“你干什么去?” “鸡场是小泽的,我是这个意见。”森医生头也没回,就丢下这么一句话,好像比起妻子的回话以及阔别已久的女儿的相逢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少女所要和他细聊的东西更让他在意的。 “藤白。那是藤白吧?”夏绪的嘴巴惊讶地合不上了:“还有那个和藤白一起的那个女人,是上次在街上看到过的。” “单黎?她今天来了吗?我怎么不知道?”森见泽奇怪起来。 然后表姐妹两个你看我,我看你。 “单黎是谁?” “藤白是谁?” 两个人异口同声。 两百米,不用实际计算,往大了说,就是不到三分钟的路程。 开在殡仪馆附近的咖啡馆能够招待的客人并不多,这会儿还不到正中午休息,店内的客人以肉眼所见,只有两三个。 坐在吧台上的几名年轻人在说着什么让人开心的话……就这样,算是富裕的座位,没有一个人。 清脆的门铃响起来。 藤白和森医生并列着走在一起,步履不快也不慢,却让单黎感觉有点跟不上趟,她不知道怎样的迈步才可以跟得上这两人的频率。 两步之间的距离也是,在此刻成了障碍。 藤白与这个男人拥有着一段单黎并不知晓的过去。 “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偶然啊。” 三个人分为一对二的两列坐下,在靠窗的位置,点完单,由年长者率先发言了。 “我翻找过森医生您的履历,好像是自从那次手术后,就辞职了,真的是好久不见了,给您的家庭造成了那么严重的损害……上次见您还是在……”藤白的态度恭敬的一点都不像藤白。 “八年前。你那时候还很喜欢穿裙子,到膝盖那里,然后就是白色的袜子,我帮你扎过好几次头发的。你还是,不对,你变很多了呢,小藤白。” “森医生您倒是没有变多少。” “怎么这么说,我八年前可没有那么严重的啤酒肚。”森医生低头看着自己的啤酒肚,辩解道。 “你们是?” 单黎将藤白点的橙汁挪到藤白面前,虽然她喝的也是一样的东西。 “八年前,我是小藤白的住院医师助教。”森医生说完后便对藤白说道:“我可是说明了我的身份,你的这位朋友是什么身份,不跟我好好介绍一下吗?小藤白?” “我女朋友。”藤白说着,大口喝了口橙汁。 “哦哦,是这样啊。” “你怎么一点都不吃惊?” “吃惊是个什么说法啊?你那时候我可是和你爸爸打过赌,就这一杯冰咖啡,我赌你会喜欢女孩子。”软垫子上是冰镇过的锡制杯子,里面的液体就像是黑色泥水,森医生喝了口,继续说道:“你找我很久,你的意思,是发现了什么吧?” 藤白看着森医生,这位本来在内科早有建树的住院医师助教,若是当时没有横插一脚的话,第二年就可以升为主治医师的,问出了心怀四年的疑问:“……我说,森医生,当初是你向我爸爸提议生二胎的吗?” “是的。”森医生秒答。 单黎完全弄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了。 “很奇怪吧?我跟小藤白你关系那么好,为什么要提议那种事?那时候我也犹豫了很久,我是个医生,天职是救死扶伤,可我不是外科医生,没法在那方面给你掩饰,只能在做得到的有限范围内去做力所能及的事,因为要是不那么提议,小藤白你迟早有一天是会死在手术台上的。” 第83章 不是这样吗? “可以说的清楚一点吗?森医生。” 藤白银色的发尾是敛进去的,这样恰好说明了她的心情。 “我以为我说到这里,小藤白你已经清楚了。” “我小学就开始看病了,打针,吃药都是常事,然后初中就待在医院里,这样,森医生还要说……“ “小藤白,你没有生过病。是的,我就这么说。” “即使有比森医生你更权威的医生下了诊断,还是这么觉得吗?” “不论是怎样的名医,都有误诊的时候,况且,那并不是误诊。都是伪造的病历,那两年里我看完了所有的小藤白你的手术报告,多数的症状都是出血,各种的,器官出血,可我那时候看你的ct片,根本找不到出血的依据。你的身体很健康。” “要是真的健康,我根本不会生病,不可能病重到要进医院的地步。” “是啊,要是真的健康,根本不会是那样的。”森医生有些怀念地笑笑:“我向组长说明这一点时,可是好好被训斥了一番,被说是多管闲事了。” “但森医生还是在我病历上写了你的诊断。” “我以为我写的那份病历只会被扫进垃圾桶,难道你把它找出来了?” “花了点功夫,因为是助教,妈妈那边关注的并不多,所以能够找出来,诊断内容太过直白,虽然数量很多,但还是一眼就把那份病历找出来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森医生看着被喝的只剩下一个月牙底的杯子,幽幽说道。 “对什么事都没办法抱有好的心情,索性就想从坏的方面去入手,我自己就是个很好的素材,我想把妈妈对我的照顾一股脑地推翻。不知道森医生你知不知道我爸爸去世后的消息……我一个人总会胡思乱想,说来也怪,那次手术后,我再没有生过病,就像是妹妹她的出生代替我承受了那些我不该承受的东西,可是除了那份病历上森医生你的诊断,我也没有切实的证据。” “有拿过那份病历去找过你母亲当面质问吗?” “有旁敲侧击过,但是被当做被害妄想症,就是狠狠地被嘲讽了。” “过去那么久了,就是有证据也早就被销毁了吧,不过那时的资料我还保留了一份,小藤白你要是想做些什么,我没准可以帮上忙,对簿公堂的话,我也可以当证人。” “森医生,您当时因为我这件事而被迫辞职了,现在才算是稳定下来,要是真的那样做了,您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我对功名利禄什么的从来没有过要求,只要对得起我身为医生的这份职业,我可以牺牲一切。倒是你,有和自己母亲对簿公堂的勇气吗?” “爸爸他去世了可能是件好事,某种意义上。”藤白握着的单黎的手并没有放松:“回想起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爸爸没有去世之前,妈妈对我的态度自妹妹出生之后就变成了一道分水岭,但那时也只是怪罪我对爸爸的不理解,我还不明白那之下所蕴含的潜台词是什么。现在想想,大概是养育孩子的功劳没有得到认同而感到了不满了吧?在爸爸去世之后,终于放弃了那样的做法。说到底,她的爱就是那么一回事。” “是表现给人看的。”藤白握着单黎的手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爱,小时候就靠装病来吸引大人们的注意力,长大了之后就习惯了这样的手段,然后用到了我的身上。” “我要是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我也会变成那样的人吗?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自爱,然后才能去爱别人。不会自爱的人,谁也爱不了。” 这是藤白想要给予单黎的东西,也是藤白她自己一直一直都想要拥有的东西。 “虽然我一直都拥有着爸爸的爱,但也总是担心爸爸不再爱我,假如有了弟弟妹妹,那份爱就会被切割出去,我身体不好,但因为身体不好就会得到更多的爸爸的爱,我觉得这样对于其他人不公平。也许是我的这种情绪影响到了爸爸,没能让他勇敢地说出他要再生一个的话,制造出无法开口的氛围的人是我。我没有想到妈妈也会需要爸爸的爱,在爸爸一有空闲就往我这里跑的时候,她也只能在旁边看着,还要顺便用她根本不存在的爱来伪装出一副爱我的样子,那种心情我没有体会过,我也没法去体会。” “……” 根本不是这回事吧?单黎想要反驳藤白这种像是自怨自艾的话,但是她没有开口。不是这回事又是哪回事呢?一切的一切都凭人们的主观臆断。重要的是,藤白是真的这么认为却也不觉得这么认为有什么大不了的。 单黎陷入了沉默。但森医生还保有发言的机会。 “小藤白你是说,不打算对你母亲做些什么的吗?” “嘿,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的母亲啊,她只是不懂得怎么去爱人……”藤白试图让语气变得轻佻起来,但话说一半就暂停了:“老实说,我一直在等,等我的妹妹进医院,要是没有遇到森医生你,我就要用这种方式来确认我的想法了。” “我愿意给她一个机会,这是两件好事。第一,我的妹妹需要一个妈妈,我不喜欢小孩子,可能就算我喜欢小孩子,也没办法做到妈妈能够做到的事情。第二,我的妹妹已经上小学了,还没有生过一次大病,也许我妈妈不懂爱,但只要我在,她就会对我妹妹她好。看吧,你小时候那么淘气,但你妹妹可乖了,你总是生病,可你妹妹从来没有生过病哦……我想她这么和我说。” “我也是从次数上开始累加的,一次两次,然后到把医院当家。在我发现我妹妹身上也有这样情况发生之前,我不想起诉我妈妈。” “小藤白,你这么说就太不为我考虑,要是在此之前,我就被你妈妈的人干掉了怎么办?” “我专门找您还找不到,我妈妈她从来没有把你放在心上,森医生您大可不必担心这种事。” “小藤白……” “既然说到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藤白拿过旁边的餐巾纸盒里的一张餐巾纸,向森医生要过一支笔,森医生一直都有在上衣口袋别一支笔的习惯,她唰唰的在上面写下一串号码,推给森医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书就该藏在图书馆里,叶子也该藏在树林里,您还是就到当初的那家医院就职吧?以您的才能,现在应该是去哪里都可以了吧?” “我只是个凡人啊小藤白,只能做到能做到的,固定的领域想要多加推进一分都会要了我的老命。”嘴巴上那样说着,森医生还是收下了藤白给的纸条。 应该是纳入考虑范围内了。 森医生离开了之后,单黎就保持着原样看着藤白:“小白,你这是在以我的思维方式来思考问题吗?” “是用单黎你平时的说话方式,但里面的东西是我自己的想法。”藤白有些不能忍受单黎的目光,她小声逼逼道。 “这中间我都没能插上两句话,一口气说那么长的话,还不刺激到人,小白你真的好厉害?!” “什么时候波澜不惊地和人谈话也变成能够拿来夸人的点了?”藤白这样埋汰着,可是她的尾巴不知何时都翘到了天上去。 “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吗?” 两个人侧头往左又往右,既是肯定又是否定。 藤白牵着单黎的手,忽然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窗户下的影子重合着,仿佛这个空间内还是三个人。 “单黎,我曾经相信着,只要一直保持这个样子,你就会回来,我相信着,只要还是保持着当初和你相见的样子,你就会和那时一样出现在我身边。”藤白一只手摸着发梢,头发已经短到那时的长度了,她有了种穿越时空,回到那时的错觉:“但我时刻也想着,只是等待真的好吗?等待回应然后只错过,那该是多么蠢的一件事啊,在重逢之前,我考研填的预报名的学校只是包括了三湘北而已,并不是只锁定了三湘北。” “像我们这样的人,愈是渴望单纯,就愈是没办法变得单纯,愈是追求便愈是远离。结果就只是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我真的不知道为了我想要的东西该怎么做吗?没有这回事的。构成人全部的要素就是因为还存有顾虑别人的心情这一要素,才能稳固下来。” “所有的焦虑,所有的迷茫,说到底,都只是面对那样的行为所构成的结果的不安。人都是执迷不悟,冥顽不灵,无法得到教训的。” “但我会那么任性,是因为我知道,单黎你也是与我同样的喜欢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分手,所以无论如何,抓住你的手,我都不会松开。” “这么说,你当初和陈亚舒说的那些话,只是诓她的吗?” “主要是试探,因为分手的权利在我这里,但要是可以,我也不想动粗。” 第84章 单黎,不要随便就走到 * “单黎,这几天中午都待在广播室没关系吗?”较之以往醒的早,藤白睡起来,感觉到胳膊酸疼,她发现单黎还在。 广播室里多了一张小桌子,以单黎为中心,书和卷子散了一地,单黎一边耳朵里塞着耳机,但那样子也不是在听歌,藤白的cd随身听是处在无人使用的状态的,手提式的磁带机就在单黎的脚边。 看到了磁带机旁边的新概念英语书,藤白记得单黎上次向她吹水时说过这一册她已经全部背完了,怎么还要听? “啊,小白你醒了啊。”嘴角处还沾着蓝莓面包的碎屑,单黎在说话时才察觉到,粉红色小舌一舔,她的目光转过来:“我现在在班上可是个定时炸/弹,不待在那里才是最好的。” “不爽啊,超级不爽啊,他们都要去参加考前密训班了,我还要做那些没有营养的卷子,你知道吗?小白。今天班主任找到我,跟我说,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有个×工大的自主招生名额可以给我,哈,我缺那种学校的加分?我没有加分就考不上那种学校,我还读个什么书?你说是吧?小白。” 还真的是心高气盛呢……×工大怎么说也是个双一流,竟然背地里被单黎这么鄙视。藤白心中就呵呵了,她目前最好的成绩才能考个普一,还不稳定,全年级一千两百名学生,分班之后,理科人数超过八百,藤白四月份的成绩就在五百名左右徘徊,可能努努力,可以够到前两百名的边,但就进入全年级前一百名,还是无异于痴人说梦。 没有额外补课的情况下,就是痴人说梦。但单黎却是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凭借任何外力,就是年级前五名。 “小白啊,我也就是这么和你说说,愿老天保佑不会让人抓到我口不择言的时候。我现在真的是很生气。” “生气的人是没法心无旁骛地做题的,尤其还是做物理题。”藤白只看了一眼单黎手边上的卷子,就知道单黎有一半是在说谎。 一半没有在说谎的是单黎的表情和语气,说着生气这样的话,可是表情和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就是想去相信,也很难啊。 总不会是想博取她的同情吧?不要想太多,这里的同情非是因为可怜才去同情,而是因为可爱才去同情。 “因为想到不管怎样我都只能做好我自己的分内事,生气很没有作用,又不能改变什么……”单黎翻过一页草稿纸,几笔在上面画出受力分析图,她说道:“小白,不说我这个,你现在学的怎么样了?年级榜单一周一换,我在上面没有看见你的名字哦。” “年级榜单只有前五十名才有资格上去。”藤白不想解释这一点。 “这个我知道啊。”单黎屁股转过九十度,右手还落在桌面上,她看着藤白:“有什么误解吗?” “我没有上去就是说我没有进前五十名。” “不会吧?” “你别一脸平淡,语气也没有波动地这么质疑我好吧?你自己心里明明就有数的,我进不进的到前五十名,你还不知道吗?” “嗯,我知道。” “你知道还问?” “虽然说还有两年时间,但只要学习,时间就过得很快,你在提升自己,别人也在提升自己,这样的话,差距始终是没法缩减的。我知道小白你的薄弱处在哪儿,可是短时间加强是没有用的,马上要到五月份了,我也没时间。上个补习班吧,我有推荐的。” 单黎很坦然地就说出了这种话。 “补习班?” “不贵的。就在距离学校不大远的地方,坐公交车就三站路有个补习机构,那个老板是个笨蛋,不怎么懂得做生意,为了挤垮别的补习机构,专门花了高价聘请了很多特高级教师,教学质量有保障,因为是开业前期,优惠力度还很大,我们就在他们倒闭前送点钱好了……小白……你怎么了?在发呆?”受力分析图下面,单黎很轻松地画出了藤白要去的地点,在那个圆点位置打了个×后,她伸手在藤白面前晃了晃。 藤白拨开单黎的手,扭过头:“我可还没说要去呢。” “这两周来,被随机考试弄得手忙脚乱的,再不趁热打铁,可是会一直被抛在身后的。”单黎有些打趣般地说道。 “你是怎么……” “改错本每次都那么厚,想不看见都很难的。”单黎瞄到藤白已经渐成为一个登山包的双肩背包。 “哼,要你管。” “双肩包是小学生才会背的包吧?” “谁说的?” “我是小学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双肩包了,不是用的书袋,就是单肩包,基本上都是一只手好拿的。” “双肩包的带子也可以一只手拿吧?” “可要不是两条带子都握紧,另一边就会垂下来,身高不大高,是会碰到地面的吧?” 藤白面部往里缩了有半厘米,她声音大了起来:“你还是变相地嘲笑我个子矮吧?” “上帝证明我没有说过我这种话。” “你先前还说苍天保佑,你到底是什么信仰的?有没有点节操?敢不敢再坚定一点?”一字一句地,藤白慢慢说道。 “众所周知,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单黎还是那么不要脸。 ……午休剩余的一点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对于单黎的建议,藤白没有一次是有抗拒过的。这一回接受下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喜欢看到单黎的脸上因为她浮现出的欣喜表情,是的,就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去海边玩耍,花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垒起来的沙堡所得到的感觉,那种成就感不需他人的赞扬,是自然而然地生出来的。 不过那个沙堡在下一次涨潮时就不复存在了,确实的单黎,藤白却不想让她变成那样。成就感之后伴随的是无限的虚脱感,做什么都没法起劲的无力感。 单黎的笑容,不知道哪部分是真的,哪部分是假的,可是,藤白想要单黎看到她就能自觉地浮现出那样的笑容来。这种接受很奇妙,无法置之不理,就像渐渐习惯去喝的可乐一样,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决定要一直留在单黎的身边。 所以要拼命地学习,不可以停止脚步,要去追赶在前面的那个身影。 “目标?我倒没有什么要去追赶的目标,只是不想要被超越的心情是一直存在的。要是被后面的人跑到前面去了,我可是会晚上睡觉都能不自觉哭湿枕头的。我的坚持就是这样的东西。” 在文科班待了两个星期就到理科班去了,偏偏再进行的分班考试成绩也达到了标准线,并不是钱起到的作用,尽管不是快班……在藤白进入这所高中后,首次传出了一个不算是负面的新闻。 收拾东西下楼,藤白特意挑了一边可以看到单黎所在教室的楼梯走,新班级那个来接她的家伙,是叫做久长圣吧?似乎是担任班长的职位。久长圣是在单黎所在教室的那一楼等的她,那时候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可能是故意的,但不管怎样,托他的福,藤白可以没有多少破绽地停下来和久长圣说上几句话,中间偷偷地看上几眼在人群中的单黎。 单黎在人群中的笑容还是那么闪耀,嗯,没有看多清楚,但就觉得是闪耀的。 心满意足地要继续下楼,感觉到了背后若隐若现的视线,可是不能回头。不可以增加额外的麻烦,是要这么说吗? 沉淀在内心深处的愤怒是如此地让人感到不适。 走在放月假后的街道上,猛烈的风迎面吹来。 前方有欢声笑语的人群阻隔,使藤白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人群中,单黎的脸庞闪耀着温暖的阳光。 藤白在这头静静地看着。 这样的光景,自高一开始的第一个月后,每个月都能见到一次。 对藤白来说,这段要走到公交车站的路程是必须的。 原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至少到现在为止,她们都是外表看起来完全不相关的人。 单黎还过着她的生活。 藤白也,还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中。 一辆德系车按照预定的时间安排在藤白面前等着,孙尧戴着墨镜在主驾驶位置向藤白挥手。但藤白恢复了冷若冰霜的表情,她越过那辆车,乘上单黎的下一辆公交。 勉力可以握到头顶上的吊环,这时,双手都握了上去,脸掩在双臂之间,坐在藤白对面的是一名刚下班的上班族,正是一脸的疲惫,只有他的位置可以看得到,可是他需要闭目养神,所以低着头的藤白的表情便是没有人能看得见。 月假一个月一次,马上就只剩下最后一次。和单黎相处的时间会一下子变成零,假如单黎不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还有什么碰面的可能?两年,单黎可以遇见多少比她要好的多的人。她们于彼此要变成过客吗? 很久,很久没有流过泪了,泪水刚淌下来时,泪腺都觉得疼,声音轻微中带着嘶哑。 “单黎,不要随便就走到我没法看见的地方啊。” * 第85章 我也是,非你不可的 “动粗是怎么说?” “戴上手铐,用布条蒙上眼睛,关进只有我知道的房间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变成只属于我的东西。”藤白有些贪恋地说道:“我有过这样的想法。” 什么时候?被从背后搂住脖子却觉得安心,每天听单黎说那些说是无聊透顶的话却没有一次打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就因为那一个玩笑式的吻改变了吗?有那么简单的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只是这么做就可以触碰到彼此不设防的心灵了吗? 被单黎亲到耳朵的那一刻,时间都是凝固的。还是一如往常那样,装作是睡不醒的样子,闭上眼睛,像是做了一个长到没有尽头的梦。梦见爸爸了。梦里爸爸的形象还是那么高大,弯下腰牵着她的手表情还是那么酷。 爸爸还是那么让人崇拜……但是,从天而降的信封里飘出来一张信纸,藤白伸手去接过它,一瞬间,爸爸不见了,她所能看见的,是早上和同班同学热情地打着招呼的单黎,单黎有说有笑地从藤白的身边走过去,没有漏出一丝目光在藤白身上,就像是不认识藤白一样。然而藤白却注意到单黎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和昨天不同,一丝一毫的差别……梦中可能有闻错的可能,可知道现实中的自己是在单黎的怀中,所以只是一丝一毫也能明确感知,但是为什么要那么在意这种细枝末节呢?是为了单黎,还是为了她自己? 单黎还是那种宠溺的眼神:“不是说,我又不是你的东西吗?” “如果我那样说了,那一定是我在撒谎,说了我自己也不愿意去承认的慌。” “我说我会认识很多人,小白你还说你不会介意的。” “那也是我在说谎。”藤白低下头,随即抬起,笑着说道:“不想在你面前表现出非你不可的样子的我,都是在说谎。” “小白,你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不是那样的我,你就不会喜欢了。” “小白原来那么不信任我吗?” “单黎你也不也是?像你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怎么会相信爱情?你是这样说的吧?我的话,应该是,像我这样家庭出身的人怎么敢相信人啊。” “伯母的事情,是构成小白你自杀的主因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那时的我也只是找到了这么一份算不得是实据的东西,妈妈她还是我的亲人,我还不会因为这样的一件东西就这么把她分类进需要憎恶的源头里。可是也因此,没法去全然相信了,她的每一句话于我来说都带着刺。我无处可去……在父母和你之间,单黎,我真的是没用,我只能选择憎恶你。” “小白你没法承受的东西,就让我承受。这不是身为伴侣我的义务吗?”单黎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看着和藤白相牵着的自己的手:“有一说一,小白你今天没有什么避讳就把我带到这里来听了那么多,我也说一个我的秘密吧。” “什么?” “小白你对我的第一次告白,我拒绝的直接原因其实很,滑稽的。” “要说就一口气说清楚啊。” “你吓到我了。”单黎眯着眼睛笑着说:“我还想怎么也要到大学之后的,而且应该是我先。你都没有什么前戏就说‘我喜欢你’,这不就让我想也不想就说‘不行’的吗?” “是这样吗?” “好事成双。我就再说一个秘密吧。” “那又是什么?” “我也撒了谎。说你要是有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我都不会出现。你要是得到了幸福,我也会感到幸福。这种话,我是在说谎的。”全蓝色的校服上衣,只有领口那一圈是白色的,没有人穿着,却是逆时间跑得飞快,单黎有联想过这样的场景,她抗拒着这样的场景,虽然那种心情不表现在脸上就只有她知道,但今天她决定说出来:“你的幸福只应该属于我,你的身边应该只有我,如果不是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别这么就死了啊。” “再见面的时候,你要是还是那副样子,我可能会感到开心,因为那样,你就只能选择我了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样,只能抓住我。”单黎的语气非常风轻云淡地抬了抬手:“我会包容你的一切任性,我有这么想过。” “要不是我知道我是装的,我可能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单黎你算计好的。” “也只是想想。要真的是这么做了,小白,你现在就是个不得不家里蹲的家里蹲,只能啃老的啃老族吧?” “说的我有今天这副样子,还要感谢你?” “不用多加感谢。把你的一辈子还给我就好了。” “单黎,你是真的越来越会蹬鼻子上脸了。” “传统艺能,传统艺能。”单黎连说两句,貌似谦辞。 “喂……单黎,有觉得生气吗?在你走之前,我已经可以很正常地生活了,结果再见面的时候,还是那副鬼样子,变得更坏了,连自己都信不过,觉得自己会杀人,自己的不幸已经够了,还想要把这种不幸波及到别人身上,虽然没有付诸行动,可存有这样的想法本身就是……活成让自己讨厌的那种人……这种事,平常你根本是不会想沾上关系的。” 阳光终于有几点洒到了两人的身上,单黎忽地弯腰,右手将藤白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拨到藤白的耳后,然后,她食指曲起,刮了一下藤白的鼻尖:“一开始没有这么说,就是害怕我责备你吧?” “我……” “我知道小白你一直都是个喜欢虚张声势的人啊,倘若这一点没有变的话,你就只是在自欺欺人了,同样的话不要总是让我说两遍了。” “要是我这一点也变掉了呢?” “也没什么。只是你变成我不认识的那个小白。这样的话也不要让我说两遍了。” “不会为我生气吗?” “生气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有这生气的功夫,我不如在床上多睡一会,清醒一下脑袋。” “也是。单黎你说过,你是一个人也能好好过下去的那种类型……” “但这也不是让我只能享受一个人才能享有的快乐的借口……” 打断之后,单黎也没有将话说完。 “单黎……” “我的幸福是你啊小白,我说了很多遍了。” 看着单黎脸上从未见过的饱含真挚的笑容,思绪完全乱掉之前,藤白也只能无语相对。 喊人过来要买单,却是被告知森医生在走之前已经买过了。 “回去吧。”单黎加重了握着的藤白的手的力道:“今天是我们重逢的一个月纪念日呢。” “没想到单黎你还会在意这个。”被拉着前进,藤白哑然失笑。 “明天是感恩节,也一起过吧。” “都不是传统节日,啧,周四,你不打算上班吗?” “我只是晚上上班,还是说,小白你想我一整天都陪着你?要我翘班吗?” “不可以吗?” “是可以,但这样,我的全勤奖就没有了。” “你请假好几次了,全勤奖早就该没了。” “我是老板,我用自己的钱额外给我自己发全勤奖不行吗?” “我是说不过你。你说行,就是行了。” “所以,别让我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单黎转了话题。 “这种话,该让我和你说吧。单黎,不要让我一个人。”藤白的头像是一条空心的丝瓜那样垂了下去:“我现在彻底只是一个人了。” 这样的示弱可不像藤白,但像藤白的举动应该是哪样的呢? 门铃响了,从外面走进来一对情侣。吧台那边的年轻人还在开心地谈论着什么。 两个人的脚步很快就将咖啡馆抛在了身后。 “小白,你知道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单黎忽然说道。 “九月二十七号。”藤白立即答道。 “偷看了我那份要交上去家庭调查表吧?” “是听人说的。”藤白反驳道。 “这么说,小白你还没有给我过过生日呢。” “我的你不也是。” “但小白你是二月份生日,那时候也轮不到我给你过生日。” “我知道一点单黎你的消息时,你的生日都过去了,这次你出现的也晚,可不是我的错。” “……九月二十七号,是农历算法。其实我今年的生日,小白你之前完全赶得上的,公历来说,是十一月四号。” “那不是……” “嗯,你以为我是在为黎旭川那小子担心对吧?但我想要你注意的可不是那个方面。我是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哦。” “都怪你没有说清楚。” “我还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了,那天早上你说出门,我很高兴的,发觉不对之后还使小性子了,你仔细想想就知道,那可不是我会做的事。” “不,你平时就会那么做。” ”是吗?”单黎一笑而过,语气低沉下来:“那天晚上我发现,于我来说真正的死亡,是小白你死掉了。“ “我没有那么善良的,真的,面对一个毁坏了我的家庭的孩子还能伸出援手,小白你把我想的太崇高了。” “我的世界里,很早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我不会忍受背叛了你的我,所以,只要你想,你就不会是一个人。你的所有的不安,恐惧以及迷茫,我都会包容。我不撒谎。” “是承诺吗?” “不,是誓约啦。”单黎的头发有了点飞扬的味道,她粲然一笑,这么答道:“我也是,非你不可的。” 第86章 我看你神经绷得太紧, 单黎,原名黎热月,十六岁。 户籍登记九月二十七日生人,阳历阴历不明,天秤座或者天蝎座,B型血。 身高一百六十三厘米(目前正在以两月一厘米的速度增长,未见衰减的势头),体重四十七公斤(不清楚有无变动)。 左撇子,上小学后改为右利手。 长发,额发很长,可以遮住眼睛,在此前提下戴着眼镜,眼镜为平光眼镜,没有度数,左右裸眼视力均为1.5。 父母健在,离异,当前和母亲居住在一起。有轻微的营养不良。 就读于××省×州大学第一附中,一年一班,学号10104。 新一周的成绩单:语文132,数学149,外语147,物理98,化学100,生物100。 选修音乐,五音不全,唱歌只能做口型,音乐鉴赏能力不错。 选修美术,素描功底很好,色彩使用方面一塌糊涂。 会骑自行车,但因为某种缘故,上高中后改为徒步行走兼搭乘公交车的方式,自行车在开学放假的第一个月后被卖出,折价七十元。 使用那七十元和同学们去唱了一次卡拉OK,然后再也没有集体性行动。 没有手机,偶尔会使用学校内的座机与母亲通电话,不擅长依靠他人。 书籍阅读量非常大,只要是成书,带字的东西都会去读,带写真模特封面的杂志也不例外,附近书店的常客。每星期租书三册,包含通俗类漫画与小说,没有特别偏好。 朋友很多,但能够带到家里的朋友,没有一个。 高一运动会时穿过一次裙子,全校制服,十块钱一双的连裤袜配二十块一双的小白鞋,裙子也是白色的。 除了校服之外的三套衣服都是运动服,爱好跑步,逢节假日在家时会出门跑步,分全程和半程马拉松两种,会跑一天。 喜欢喝茶和喝可乐,但饮茶的次数正在逐渐减少,喝可乐的次数逐渐增多,可乐最喜欢可口可乐。 不习惯收拾东西,东西放哪里就是哪里,但虽然没有收拾,因为是自己放的,所以伸手就可以拿到,人所处在的空间一看起来还很富有条理。一学期结束只带了一个书包回家,其余的所有东西全部被留下。 高一就有告白的男学生,但都没有多少考虑就拒绝掉,于是到了下学期,再过于喜欢的人也自发杜绝掉了那种心思。 生气的情绪没有在身上浮现过。 恐高,原因暂时不明。 兴趣?没有兴趣! 最讨厌的事?没有最讨厌的事,但有最讨厌的东西。留长前发,戴着眼镜也是为了这个,最讨厌自己的脸,最讨厌被人看见自己的脸,最讨厌被人看见自己的脸后还被夸赞了脸。 最喜欢的音乐,无。 最喜欢的动物,无。 最喜欢的食物,无。 最喜欢的电视剧,无。 最喜欢的电影,无。 最喜欢的颜色,无。 最喜欢的人,也是无。 五年前,在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办公室内,像是写周记那般,在男人手头上翻开的这个透明壳装的本子,第一页抬头写明了关于单黎的简要信息。从观察对象的十六岁记录到十八岁,这个本子记录的就是单黎的两年半。 然后就结束了。 男人彼时是一名心理医生,没什么名气,那是迫于地区的限额必须要存在的一个职位,每个月前来的病人还不到十指之数,赚不到什么钱,却依然要做下去。当然了,要是放到现在,大概又是另外一种状况,来的人太多,门槛都会被踩断的。 单黎是被她的母亲带着来到男人的办公室内的。初时还以为是一位多么开明的女性。 “这孩子心理上有问题,医生请你多多帮忙。”打扮入时的女性双手有些粗糙,看得出来,她是花费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来为自己准备这场出行的。 面对面坐着,但男人还是决定先问女孩母亲一些问题:“是发生了什么吗?” 女孩的母亲很不解:“医生,到底我是病人,还是她是病人?有什么也该你问她,而不是该来问我。” 这样看来,家庭的原因占了大部分。 整个诊疗过程很不愉快,男人没有得到多少有效的信息,自然也提不出多少有用的建议。 女孩的母亲喜欢在谈话过程中随便插嘴,让女孩的母亲先出去,女孩的母亲却像是怕女孩说出什么不利于她的话,根本不依。 “看来也只是个读书读死了的家伙,学的知识再多也没办法活用。“在带女孩离去时,女孩的母亲还在男人所剩不多的职业自尊上踩了几脚。 因为总是被这么说,所以男人也没怎么在意。他之所以待在这座不如何发达的中部城市,并不是想为这里的人做些什么,只要不接触那些就好了,所以做什么也无所谓,因为抱有的职业目的是这样,嗯,不能够奢求太多……藏匿在眼镜之下的眼神闪烁了几下,男人向跟着母亲转身离去的女孩挥了挥手,这两个人看不见的,但本来的教养与礼仪还让他保持了这样的行为。 然而这样的行为被感知到了,在女孩的母亲已经离开了男人的视野时,女孩却转过了头,向他致谢:“谢谢您听我说了那么多似乎是没什么用的话,我感觉舒服多了。” 就见了这一次面而已,依照女孩每天可以认识到的人的数目来说,男人的存在会很快被忘记。然而却因为这么一句话,男人想要为那个女孩做些什么。 这肯定不是男人作为一个跟踪狂的理由,不过是,除此之外较好的办法,是没有的。 有想过在那场火灾中使点绊子,就让那个不懂得珍爱女儿的女人就死在那场火灾里,但,除了当事人没有人可以从道德上去审判那个女人,更遑论是以性命唯论。 不是亲人,也不是熟人,交集就那么一次,说过的话都是职业性的问题,从彼此那里得到的答案甚至都不沾有多少感情色彩。只能远远地看着,远远地守护。只能做到这个地步罢了。 让女孩一个人走夜路时少些令人感到困扰的东西,男人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这样的状况下,女孩高中毕业了。 从这座城市离开,可以拥有一些自己以前不可能拥有的东西,可以尝试一些自己以前不可以尝试的东西。 多好啊!!! 像他这样的人也是能够对于别人的人生派上一点用场的,在女孩离开了那座城市后,男人回到了属于他自己的城市。没关系的,不管以后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为一个女孩的幸福人生保驾护航,就是他很值得去自豪的一件人生幸事。 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耸耸双肩,当对某些事选择了接受后,男人第一时间是将那个本子烧掉,第一页的内容他早就能背下来,就让这一页纸的总结成为他内心深处的一抹光明吗?没想到的是,这之后他却喜欢上了燃烧着的感觉。 光明有什么用? 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裂,冷却,化成没有任何光泽的灰烬。失去的温度要从别的地方夺来,于是,每过一阵子,都要烧掉些什么东西来温暖自身才行。 最开始是烧那些独立在市区外的拆迁房,低的就是一层的平房,小楼房高也不过三层,一幢一幢地,慢慢烧掉,谁都不会觉得奇怪,不如说烧掉了大部分的结构,对于拆迁来说还是件好事。然后,在私底下的聚会中,看着那些人因为自己的一次点火就吓得惊慌失措,看到他们向来一本正经的面孔在生死之际扭曲得不成样子,男人就感到了兴奋,嗯,无以言状的快乐就是那样的。 医者不自医。 这种道理,对于心理医生也是同样适用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心理扭曲的变态,不从目前的环境中脱身,那种身心上的侵蚀就会一直存在,可是,已经是没法脱身了。只能怀抱着那种毁灭一切的愤怒将一切燃烧殆尽,一切才能够宣告终结。 这一次,是在人群聚集的商场中点了火,还是有某种情感上的约束没能做的太过分,可是这样的行为显然就是越界了。 这一次没能烧死人,下一次就指不定了。而男人没法保证这样的事不会有下一次。 “我看你神经绷得太紧,需要休息一下了。”被这么说了之后,男人陡然变成了无事一身轻的状态。 要不是衣着还算光鲜,他就这么在大街上不着目的地走来走去,肯定会被误会成一名类似于流浪汉那样的角色。 前面有一家咖啡馆,哼,开在殡仪馆附近,这家的老板也是出于想要赚钱的想法吧,就去喝点东西……不经意间撞到了一个人。 “抱歉。”很久没有向人示弱过了,可是这种不加思考的瞬间还是这么说了,就是这样才总被说果然只是一个私生子的,说完两个字后,男人咬着下唇,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 “没事,只是碰了一下,您没事就好。” 正在燃烧着的火焰就在眼前跳动着。 “单黎你在干什么?” “还不是你突然加快速度走那么快。” “这也不是你不立即跟上来的理由吧?谁叫你突然说那种话。” “我就过来了。”女孩的容颜光洁的没有一丝瑕疵,就和男人打了个照面。 世界,真小啊。 第87章 反正失败了,小白你会 “怎么还不跟上来?” 藤白在原地跺着脚,两只手握成拳头,她气呼呼地看着在坡道下用后脑勺对着她的单黎。 “哦哦,来了。” 被藤白这么一喊,单黎才算是回过神,她继续用她无敌的笑容,一边答应着一边让藤白无法给出再指责的理由,快步跟了上来。 行道树上连枯叶的数目都只剩的寥寥几片了,单黎握住了藤白的手,和藤白再度并肩:“追你的时候在路上撞到了一个人,我总要说声对不起吧?” “不是他撞到你的吗?”藤白可是看得很清楚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同时的。”单黎纠正道:“总觉得那个人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你当然见过了。” “怎么说?” “就是两天前陈姐姐给我们看的照片,他,是叫庄云治来着吧。” “是他啊。” 藤白嗤笑道:“你那天不是说的头头是道的吗?原来你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因为有关于他的事,我都是听付柳生说的。我可还没有和传闻中的正主见过一次面。而且我也不需要每一个知道姓名的人都要认识他们的样子。” “最好就不要见面。” “一股子醋味。”单黎猛吸了一口气,她闻起藤白身上的味道:“今天早上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要蘸醋吃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明知故问。” “嗯,我偏要明知故问。” “你为什么总喜欢闻来闻去的?” “因为我属于犬科动物。是忠犬的那种。” …… 两百米的路程就这么走到尽头了。然后,两人刚进入殡仪馆的礼厅,就接受到了冻货批发的老板——老李的亲切问候。 “单黎你这女朋友跟小泽她爸爸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普通的医患关系怎么弄得他把你这女朋友看得比全家还重要,他刚回来,他老婆一提鸡场的事,脸色就都摆出来了,还有,你女朋友和小泽她表姐是同班同学吗?真的是无巧不成书。” 真是连珠炮式的问话。 “小泽?”单黎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你这嘉宾扮演的可很不称职,森见泽啊,给你的信函上不是有写吗?” “今天的事非常感谢两位了,还有之前的事也是,非常感谢单小姐。”被老李一提,森见泽态度诚恳地说道。 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凭空出现的。单黎和藤白先前分明没有在老李旁边看到任何人。 “班长。”藤白这么说着,就躲到了单黎身后,她只露出来半个脑袋,两只手就只抓住单黎西装外套的后部分。 不知道何时,在森见泽旁边还多了一个绑着侧马尾,看起来就很充满元气的女孩子。 “没什么的,都是举手之劳。今天的事不怪罪小白她擅作主张我就很感谢了。我也是才知道,令尊帮助了小白她很多,我才要表示谢意的。”面对森见泽伸过来的手,单黎礼节性地回握过去。 “这就是小白你总在口头上提起来的班长吗?”单黎感觉到眼熟后,她伸出手打算握个手,那一刹那她想起来,手照握不误:“我们上回在五角场那边,是有见过面吧?” 收到了肯定的答复。 “我叫单黎,单独的单,黎明的黎。” “夏绪,夏天,情绪。” 感觉是彼此相性比较好的人。 握手结束之后,单黎撇过头嘲笑起藤白:“就是上次我去找你时碰到的啊,你还说不是。” “哪次?那次啊,唔,谁知道会有那么巧。”藤白憋红了脸说道。 “班长都在这里了,你就不打算从我后面出来正式说几句话?” “就是班长在这里,我才不好意思出来。” “可是声音太大,你说的话都被听到了哦。” “要不是你这么问我,我也不会那么回答。” “我以为小白你先前表现出的样子就足够成熟稳重了,再和人接触也没事。” “有,有份额的。先前和森医生说话就差不多用完了,而,而且,我也没什么非要装出一副我什么都可以的样子,要我这样的话,单黎你就太没用了。” “区区小白,还真敢说啊。”单黎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像一个家长那样代藤白向夏绪表示了歉意:“藤白总是这样,听藤白说你平时对她照顾不少,真是辛苦了。” 夏绪连忙摆手:“没,完全没有这一回事。藤白她表现出这副样子,会这么说话,老实说我也还是第一次见。照顾吗?藤白有说过我这样的话?真,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我都没做什么,反而在中间还充当了伤害人的角色,相当自说自话的……” “中间?”单黎有些好奇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也怪我之前都没说清楚,确实有我让人误会的成分在,都过去了,班长,别说了。”被单黎圈了重点后,藤白就没有那么游刃有余了,她的脑袋完全从单黎背后露出来。 也便是毫无防备,被单黎从身后彻底扯出了身形。 夏绪眨了好几次眼睛都没能适应:“先前我还以为我是看花眼了,藤白,你剪短头发了?” “不要每个人碰见都要问一次了。”藤白气愤单黎的背后插刀,她还有些不能面对夏绪,想要再度退到单黎的身后,可单黎和她的一只手十指相扣,并不放任给她这个机会,这样,双脚就只能认命地站立在地面上,接受夏绪目光的审阅了,她小声说道:“上个星期五晚上剪的。” “这之前只有陈亚舒说过一次吧?你总宅在家里,我看楼下便利店的老板也顾不上说你这个。”单黎表示自己现在就是个冷漠无情的吐槽机器。 “要你管。”在谁也没注意到的空档,藤白一脚踢到单黎的后脚跟。 “幸亏藤白你这两天没去上课,感觉到时候又是一阵血雨腥风了。” “嗯?” “跟以前比起来,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明亮了,很可爱哦藤白。”夏绪不吝啬她的赞美。 “是吧是吧,我就说小白她最可爱了。”单黎却是直接将这样的话当作是事实那样说出口了。 “呃……”夏绪对这样的热情还显得迟钝,她以为以单黎的样子,是不至于说出这种话的。还是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夏小姐,我脸上有什么吗?” 被提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目光在愣神的时候全程都是停在单黎脸上的,脸红了红,夏绪干咳了一声:“是单小姐你长得太好看了。” 藤白不自觉把单黎的手往她这个方向拉了拉,而单黎却是下意识地摸了摸鼻梁:“今天出门没有戴眼镜啊,嗯,我都忘了是不用再戴了,夏小姐平时也是这么说话的吗?被这么说,我会很害羞的。” “真的害羞的人,不会脸都不红一下的。” “我害羞的话,可以躲在你身后吗?”单黎给了藤白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不行的吧?” “你不嘲笑我个子矮会……” 藤白还没说完,单黎的一只手就捂住了藤白的嘴巴,她摇摇头,然后对已经在一旁被冷落许久的森见泽说道:“先前就是要第一时间和森小姐你见面的,被李老板他拉过去非要聊一些事情耽误了,可以带我去供台那里吗?我也想追悼一二。” 藤白反应过来:“对不起,我失态了。” “李老板聊的事情,是指连锁经营的事吗?”森见泽一副不恼的样子,和和气气的,她引着一行人过去,说道:“单小姐你有这个兴趣?” “主要是看森小姐你的想法,我这边没有问题。” “我还是个学生,对于建成那样的生产链并没有多少把握,大家的提议都很好,可我是怀抱着爷爷的期望,可以的话,我不想有任何出差错的可能。” “要是觉得中间会有失败的风险,很坦诚地说,这是一定的,要是李老板那个工业园的项目谈不下来,我们很有概率都要血本无归,不过,全力去做,就算失败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我是这样的人哦。”单黎感觉到手心有些异样,她松开,看了一眼藤白恶作剧般在笑着的脸,转过来,她放缓了语气,正直而真诚地说道。 “单小姐……”森见泽感觉内心有些许振奋了。 “反正失败了,小白你会养我的吧?”单黎即是这么对藤白说道。 “好啊,但你到时候就不能整天睡觉了,先把NPN和PNP都搞明白了再和我说话。”藤白有些得意了。 “我现在也没怎么睡觉了……再怎么也不会惨成那个样子,不过真要那样,你不嫌弃我笨,我是会好好学的。”单黎简单答完藤白的话,便说道:“说了那么多,还是那句话,主要是看森小姐你的想法,李老板的计划书从来都是做的不错的,有一看的价值。” “那我就先看看吧。” “谢谢!” “为什么要说谢谢,分明在不久前,单小姐你才给了我重整旗鼓的机会,我也是由此才能实现我的一些想法。” “但要是因为那样的缘由就选择相信我们,那我们的行为也就和先放出诱饵再使之上钩某些收购商差不多了。我觉得我们是可以做朋友的,森小姐,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 ——藤白再度踢了单黎的脚后跟一脚。 第88章 十九岁就不能算少女了 “外面下雪了。” 帮忙安顿完从外地过来非要留下来守灵的几位老人家,时间已近晚七点钟。夏绪听到上衣口袋上别着绢花的人们这么说道。这个殡仪馆够大,能够同时举办五家人的葬礼。早结束的人这时都准备回家了。从礼厅出来,殡仪馆的门口业然是挤了一圈人。 真的是下雪了。 雪花纷纷的样子,每一片从远景看来都有梧桐叶那么大,才不过几分钟,地面上就都被茫茫的一片白色覆盖了。 森见泽站在台阶的最前面,头发上已然沾了不少雪花,她一眼就看到了夏绪。 “表姐。”女孩忽然间呼出的热气就可以以肉眼的形式看见了。 夏绪赶紧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森见泽身上:“就知道你会跑到这里来。” “让你担心了。”森见泽初始推拒了一下,她是只穿着衬衫出来,但她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可看到夏绪一副你不接受我就生气的表情,她只得不再反抗这样的好意。 “我可没你想的那么担心你。” “我刚刚和爸爸聊了会。”森见泽的目光放到大厅以内,大家都穿的是一个颜色衣服,彼时的暗色看来,都仿佛是幽灵那般:“知道了很多我不曾知道的事。” “感觉怎么样?” “我果然还是最喜欢爸爸了。虽然很久都没见过面了,但我觉得做一名医生所能付出的东西,我养再多的鸡都比不上。人不吃鸡可以,没有医生可不行。能够帮助人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坏人,我总愿意这么相信这样的道理。” “和解了?” “说不上,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是种什么感受。不过中午葬礼上的致辞,爸爸他说的话也是我说不出来的,我很爱爷爷,然而我写不出来那样的东西。这方面来看,爸爸他对爷爷的爱意没准是要比我更深的。” “姨父今天晚上也都是忙的和陀螺一样,不比我们清闲。他很好地扮演了一个儿子的角色呢。” “只要他不跟我抢鸡场,他真的是一个好爸爸。” “小泽,这么说话的你,好现实啊。” “讨厌吗?他结婚也没告知过我吧,我已经够宽宏大量了。” “总不是这么个说法。那时候他想告诉你,姑姥爷也不会让这样的消息传到你耳朵里去。” “他就不会直接找到我学校里去吗?” “会惹得姑姥爷生气吧。” “表姐。”森见泽另一只手按住被风吹的有些飞扬的发丝,她沉静的眸子抬起来:“我觉得我失恋了。” “哈?”拉着小表妹变得有些冰凉的手腕往殡仪馆里面走,冷不丁,夏绪听到一句话,她有点懵。 “其实我喜欢个子更高一点的,在女生中她的个子算高,但和男生比还是算矮。看起来就很难摸透心思,多数时候是在笑,但笑容都是职业性的,就跟我去吃的那些酒店的服务员一样,只是明知道很假却很难讨厌,平时遇到这种人我就算有好感也不会很感冒,可能巴不得离得远远的……聊起来的感受也很奇怪,我知道不应该一开始就把主动权放出来,可是被问及的时候还是说不了谎话。她也是,大环境下的形势谁都清楚,同性恋是件很光荣的事吗?可以不承认的事为什么非要承认?夸我也没有好处的,都说自己有女朋友了,这样给我的感受,不就是‘你很好,但我有更好的’,我都没说什么呢,就让我有了种我是被甩了的感觉。我也没说我喜欢的人是她吧?虽然我知道这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会对人好的人一般喜欢的人也是最多的,一开始就不该期望对方是单身,但事实摆在我面前,就算想不接受也很难,我谈的就是一场不可能有结果的恋爱,不,不对,如果这是我的剧本,这样的感情被定义为暗恋才更适合,我都没有说出口。” “可喜欢上就是喜欢上了,那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我还在为爷爷的事感到伤心,但是这样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我一点都分不清楚,究竟那份悲伤是属于哪一方的。看到她笑起来,我就觉得我的心在砰砰跳,好像也不是伤心吧?说不清楚,我们都没认识多久啊,为什么会这样?我现在脑子里面都是她。” “我说下雪了,已经很久都没看过雪了,没想到今年能够看到雪。这一定,一定是老天爷为爷爷的事感到难过了啊,她就不知道说些这样的话吗?但她却拿手机拍了张照片,说要给女朋友看看,因为女朋友下午忙的太厉害所以睡着了,错过了下雪的时候肯定会很难受,得赶紧拍照留存,她是这么说的,但这是什么意思嘛?嘿,才说要做朋友的,我还是个单身人士啊。” 被森见泽这么一说,夏绪大概理清了时间线:“单小姐和我聊过天之后就碰到了小泽你吗?我刚刚还想着找她呢,她在哪儿?” “表姐你找她干什么?”没有得到安慰的森见泽也忘记了要生气,她好奇起来。 “藤白在休息室睡醒了,我得告诉她。” “藤白,藤白,又是藤白。表姐你是不知道,她就没和我说上几句话,就总是提这个名字,好几次还直接叫小白了,她醒了,就不知道打电话吗?非要你来叫……表姐。”森见泽忽然电光一闪,她问道:“你躲到我这里来的罪魁祸首就是藤白吗?” “是我主动提的。这边的气氛都很肃穆,手机铃声不都作振动处理了吗?单小姐她可能不会注意到。啊,被你猜到了啊。但说罪魁祸首可不对,怎么说也是我自作自受的结果。” “表姐,我有个建议,你觉得可不可行?” “什么?” “单黎给我,藤白给你……” 不待森见泽说完,她头顶就多了一个板栗,夏绪敲她的头力道还很大。 “有些玩笑可以开,有些玩笑不可以开。轻重缓急还是要说清楚,单小姐说要和你做朋友,你也答应了,这样出尔反尔,背后言行不一致,我会狠狠唾弃你的。” “我也知道我这么做不行,本来就没指望表姐你会答应。” “那你还要说?” “这样的心思存在着就不能总是憋着,说出来会让人好受很多,不是表姐你跟我说的吗?我要是有了烦恼,你可以替我分担的,不是吗?” “你这忽然有了小表妹的样子,我还真不大适应。”夏绪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别这么说,我会伤心的,我现在也才是一名十九岁的少女,偶尔有这样的情绪流露,才是正常的吧?” “十九岁就不能算少女了吧?我现在特别想知道姨父他都和你说了什么。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一些经验之谈吧,但要说出来,多半也不是表姐你想要听到的话。”森见泽忽然说道:“表姐你的手一直都是那么暖的吗?” “这个啊,我的体质是这样,夏天手心总是要出不少汗,好在马上就冬天,就变成一个不怎么样的好处了。” “今天晚上可以和我一起睡吗?我的那个卧室空调坏了,感觉会很冷。” “可以啊。本来租用的卧室都不够了,没想到要留下来守灵的人那么多,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排人。” “我跟单小姐说,今天晚上的守灵,有我和表姐你就可以了。” “就我和你?不用她们了吗?留下来守灵的多数都是和姑姥爷一辈的老人,现下天气那么冷,不留点人手晚上,可不大行。我听李老板说,也是因为年轻人,才想要单黎和藤白过来的。” “还有爸爸他们,那位阿姨很讨厌我,可是她很爱爸爸……她也会帮忙的。如果可以,我想要一个人和爷爷单独说很多话,这可能很自私吧,但爸爸说,他要说的话在中午都说完了,他不是那种善于将心里话表达出来的人,这一点让我来做是最合适的,我会对着爷爷的照片,讲到很晚。要我这么恣意妄为,大家都可以不用那么麻烦,不是很好的吗?其实大家对于爷爷的心意我都知道,可真要说,我觉得这个白天的缅怀已经够了,再讲就都是为难了。” “别把人家和姑姥爷几十年的交情说的那么浅啊。” “那就是我想要一个人这么做。我要是在礼厅那里饿晕了,表姐你就把我拖回卧室吧?” “你中午都没吃饭的吗?下午总该有吃一点的吧?” “都没有胃口啊。但过了这一阵,我想我的胃口就可以恢复了。人生总是要往前进的嘛。我知道的啦。”森见泽看着由前面过来的两个变得越来越大的人影,忽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夏绪听到森见泽的笑声,转头,又顺着森见泽的目光看到了藤白的脸,她也同时笑出声。 “你又笑什么?”森见泽明知故问道。 “不是我想笑,这实在是……”夏绪憋着笑,最后还是没憋住,只能忍住不作声。 藤白有所觉地摸了摸脸,然后拿出手机打开自拍看了看,她发现了不对,脸越来越黑:“单黎,我脸睡的都是红印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89章 知道该怎么做吗? “是打算说的,可是你跑的太快了,我都没有机会开口。”走过来的单黎握住藤白的手,她看见了和森见泽站在一起的夏绪:“麻烦夏小姐你跑来跑去了,我应该在去之前先给你打个电话的。” “没什么麻烦,毕竟我也只是才过来找。”夏绪笑着说道:“这是打算回去吗?” “嗯,森小姐说守灵有你们就可以了,我想还是提早回去会比较好,外面下雪了,等雪下了一层再化掉一层,我开车也相当麻烦,而且再晚一点可能会堵车。” “确实有堵车的风险,现在这个势头,雪会下一整晚也不一定,有关部门会提前进行交通管制吧。”夏绪看到已经有些飘到大厅的雪花说道。 单黎微微俯身向森见泽:“不过要是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再晚都是可以打电话的,不用顾虑太多。” “会的。”森见泽不带任何敷衍地说道。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再见。” 简短的交谈后,单黎看了眼藤白,藤白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该干嘛,但她还是侧了半张脸:“班长,你后天会到学校去上课吗?” “明天这边虽然就是要结束了,但还有一些扫尾的工作,总不能都让我这个小表妹一个干,可能后天也不能结束,应该不会去。”夏绪说道。 “我一个人又不是忙不过来。”森见泽这么说了,却也没有再说别的。 “特种加工的课结课了,老师说后天的课上会讲一些题目,会是期末考的类型题,要我记下来印一份给你吗?”藤白的来意是这个。 夏绪都好几天没看班群的消息了,通知藤白都知道了,夏绪显然是一愣:“可以吗?” “只是记这一次题,没关系的,班长你不是期末的笔记都要给我吗?这阵子我都没怎么听课,到时候肯定会总是找你的。”藤白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黏在脚上。 “我是很欢迎藤白你来找我的。那就拜托了。” 感觉笑得比自己还像是个小孩子。藤白这么想着,没有说出口,她被单黎牵着离开去地下停车场了。 路上。 “怎么样?我说过只要小白你尝试着对人释放出善意,你交朋友就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这个我当然知道了。但是总也不想这么浪费时间。”藤白嘴角撇起一抹笑容:“而且我要是真的这么做了,现在可就没有单黎你什么事了。” “嗯?” “那天,班长她说她喜欢我。” “是朋友的那种喜欢吧?”单黎面皮僵了一下,随后她面色如常。 “也许不是呢?我觉得我要是可以像漫画中的那些可爱系的女主角那样做一些事情,诱使人鬼使神差地说出那些不加思考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怎么忽然间,口气就变得那么嚣张了?之前还担心我会变心呢。” “睡了一觉,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不管怎么想,只吊在单黎你这一棵歪脖子树上面,我也太划不来了。” “所以你想着切换轨道了?” “你在嫉妒吗?” “我才不会做这么没营养的事。” “我觉得你就是在做你所说的没什么营养的事。” “你这是在我脸上找什么能证明你想法的东西吗?我得说那位森小姐的事,也不是我所乐意的。你的那位班长大人也是,只是发呆的时候刚好目光停留在我脸上而已。”单黎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说班长喜欢你的几率怎么样也比喜欢我的高。” “为什么我要说这么不要脸的话啊。” “因为我觉得,单黎你是值得全世界所有人喜欢的人。你要有这种自信。” “我要有这种自信?就像我觉得小白你是全宇宙最可爱的生物吗?可你就没有这样的自信,所以我也没法有。” “单黎你真没情趣。” “有情趣的人是不会随便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舔我的手心的。”单黎拿起之前的事说道:“比起和我接吻,你更愿意舔我的手心吗?” “我只是,只是有点忍不住。” “在差点说了那种话之后还不忘占便宜,小白,你也真的是个神人。” “那我变成这样,也一定都是单黎你的错。” “我做错了什么?” “还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藤白目光灼灼地看着单黎说道。 “也是,知道了答案我还要说什么。”几步路,都看到车子所停的地方了,周边没有人,空气中的寒冷都要渗透到表皮之下的更深层了。 此时此刻,她们需要温暖,不是拥抱产生的。 单黎习惯性地将右耳边的头发都撩到耳后去,露出来完整的一只耳朵,嗯,能够听清楚,接吻时的那种粗粝的犹如是海风迎面吹过来的声音。 白色的烟雾还很有热度,薄薄地四处扩散,包围住了全部的视野。然后像是镪水中滑入一片银箔,瞬间消失了其踪影,是的,才几秒钟而已,就没法感觉到舌头的存在了。怎么回事,要用这样的比喻,到头来,她是化学学的要比生物好吗?可别这样,得要用生物方面的知识来形容,呼,还是不要再想除了现在做的之外的任何东西了。 因为越往本领域去想,单黎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把眼前这个女孩,连口水一起,皮带骨头地全部拆吃入腹。 三十秒钟,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藤白也只能坚持那么久。一个吻结束之后,单黎只是瞳孔湿润了些,藤白的双眼就满是水光了。 “还有力气吗?”单黎感觉她要是松开握着的藤白的手,藤白随时都会因为双腿发软跌倒在地。 “我还好。”藤白这回并没有强撑什么,很顺从地在单黎打开车门后坐到副驾驶位置上,再由着单黎给她系好安全带。 “我待在休息室时和李老板聊了会天,他跟我讲了你和付柳生的事,陈姐姐只是和你认识了四个月,我觉得还可以忍受不去多想什么,但是付柳生他和单黎你认识了四年……过去的四年里,我从来没有羡慕过谁,但是我得承认,在李老板讲你的事时,我特别羡慕他。我好像都没陪着你做过什么。” “你现在不就是在陪着我回家吗?” “说的也是。” 车子慢慢驶出地下停车场,车窗上面很快就多了一层雪,雨刷有频率地工作着。 藤白没说话。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单黎看了一眼藤白,她踩下油门,将方向盘往右打。 气象台也说21号的雪要下一整天。晚上约是十点钟的时候,单黎和藤白在阳台处吃面,就看见楼底下多了一群人在打雪仗,都太心急了,才下了多久,怎么也要过一晚等雪比较厚了再说吧。 “单黎,冰箱里的可乐没有了。”藤白赤着脚,两只□□叠着,她的表情有些跃跃欲试。 “等会要出门吗?楼下便利店?” “去稍微远一点的便民超市,顺便那边我要吃肯德基。” “联动商品?” “嗯,学习太过头我都忘了这回事,兑换码游戏内送限定。” “你放着我这店里的炸鸡不吃要去吃肯德基的炸鸡,我现在内心可是要流泪的。” “没事吧,没事吧?” “你都这么问出口了,我想我怎么样也不能有意见,只是这么晚了,都吃过面了,你还能吃得下炸鸡吗?” “今天晚上通宵吧,打游戏。”藤白说道:“学了那么久,偶尔我也想治愈一下。” “我先问一下,你说的治愈游戏……” “怪物猎人啊,单黎你不是知道吗?今天晚上陪我打狩猎场吧。” “我就知道。”单黎吃了一口面,表情木然。 吃的差不多了,两个人都穿着大衣出门。单黎没有开车,去时,雪踩下去,就可以发出踩实的噼啪声,在超市里磨蹭了一会,再在肯德基买完炸鸡后,一出门就发现雪已经可以没掉脚踝了,雪下得还真是大呢,但吸引住两人目光的是完全挂在空中的月亮,它将一片银光撒向大地,飘舞的雪花更像是飞絮,月光下,它们积成如同是山脉一样的物体坐落在这座城市里,楼栋与楼栋间的光亮只是深海中的灯笼鱼,月光完全将其笼罩了,现代文明一夜变得荒芜,两人被这样的美所震慑。 良久之后。 藤白才说道:“单黎,我觉得我的鞋子没法在这样的雪地里走下去。” 单黎放开了握着藤白的手,她在藤白面前蹲下来,她很认真地拍了拍了自己的两边肩膀。 “知道该怎么做吗?” 两分钟后,单黎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是真的要冷静头脑来进行思考也没有想通,到底是怎样的脑回路,藤白才会将’背‘和‘坐’混淆成一个词的,说的再清楚一点就是,单黎本意是想背着藤白的,但是现实的处境是,现下藤白正摇晃着双腿坐在她的肩头上。 她现在就像是个在游乐园带孩子玩的老父亲,那个孩子都不会超过三岁。 感觉都被周围人当做是变态而敬而远之了。 但藤白好像很开心,藤白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单黎吐出一口气:“坐好,我们就回去了。” 第90章 嗯,我就在这里 这是可以容纳四个班同时上课的大教室。十三周的课程拖到现在已是算晚了,多数人都不在学校,一个大教室内,猛地一看,人稀稀落落的。 虽然藤白的那些老熟人还在。 任由油性笔在笔记本的纸张上划出清晰却不连续的声音,几秒几分后,藤白放弃了继续挣扎。 她写字的手在抖,就算用左手握住右手腕也没法安定下来。就仿佛是连接处的齿轮发生了什么不可逆的磨损,现下只能维持现状。手指的使用也很脱力,几根手指完全地握住形成拳头都要费上一番功夫。 可老师讲题的速度是很快的,不想拍照再抄写,这样的速度一定是没法满足的。 “小白,要是不大行,还是我来抄题吧。”坐在藤白旁边座位上,单黎朝着刚吃完的巧克力的锡纸吹了口气,她自发奋勇地想要帮助藤白。 但藤白的表情很凶恶,她觉得单黎的表情就是在嘲讽她:“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样。” “但昨天晚上,小白你不是也玩的很开心吗?”单黎将两只手放到桌面上,藤白能看清那手腕处的一圈红色印子,比前天她刚睡醒的脸要颜色深得多,到现在还没有消去,便是说明其程度的证明。 ‘戴上手铐,用布条蒙上眼睛,关进只有我知道的房间里,不让任何人看见,变成只属于我的东西。’这是藤白做下的事情,并不能否认。 “是你先挑衅我的。”只能从此处选择甩锅。 “呀,这题讲完了。”单黎有些惊异说道,她一只手握拳撑住半边下巴,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这样,红色的印子也是够显眼了。是觉得这是最后一排位置,不会有人看到吗? “可,可我那个图都还没开始画呢。”藤白的目光转到黑板,老师已经开始把上面的那块往下拉了,还有时间,但是,笔在纸张上画出的线,一点都不直,这样可不行。 “所以让我来抄就可以了。” 听到单黎的话,藤白手上的笔就被单黎接了过去,笔记本也被挪到了单黎的两臂之间,没有给藤白任何选择的空间,单黎话才说完,她低着头,抬起,再低下,笔尖循着藤白先前的笔迹,一笔带过去,线路图眨眼间就被画的简洁又漂亮。 这个人,是干什么都可以干的那么好吗?藤白咬着指尖的牙齿不由得用了点力。 题目写了几个缺字后,藤白发现单黎手停一小会:“我这么写,小白你看得懂吧?” 因为先前都是单黎坐在旁边,藤白抄题目时并没有选择往常那样的缺字写法,而是一笔一划地,有点像是在练书法,就是特别矫揉造作,本来是不用这么做的,可在家里的时候,时间不紧急,单黎应该是不知道她也用了这种写法,就是不想让单黎以此沾沾自喜,突如其来的莫名心态使得藤白这么坚持了下来,可这种坚持在现在也没什么意义。 “看得懂。” 藤白这么说了后,她发现单黎笑了笑,却没有再使用那种缺字写法继续了,还是补了笔画,照黑板上题目的完整性抄录下来:“虽然很想这么偷懒,但是就这么印给班长,我想她是不可能看得懂的吧?” 不被单黎说出口,藤白都要忘了还要附带印班长一份的,霎时感觉到了面庞的热度。 “抖什么机灵嘛。” “……哼哼。”单黎没怎么往这边看,她说道:“小白,不要总是看我这里啊,老师还在讲题呢,都会都懂了吗?” “你是老师吗?” “……”单黎没看过来,但藤白还是看见了单黎的笑容。 “我知道的。”藤白正襟危坐起来,她看着黑板,眼神沉下去,身体不再动了,在空余的草稿本上,偶尔写上两笔,不需要多费力,是在好好听课的样子。 藤白没有看见的是,单黎在她认真听课之后,却是总往她这边看了。但藤白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多说什么吧。这次会让单黎陪着一起来上课,无非是今天是23号,在重逢一周月后,又是一个交往一周月,单黎想要和她待在一起一整天。 “小白你去上课了,我要在家里做什么啊?”在藤白出门时,单黎抱着靠枕,只露了一双眼睛从沙发扶手那边看过来。 “你一个人玩游戏不是很开心吗?” “不要,总是这样,很无聊。” “那你就干一些自己感觉开心的事,随便去哪个地方转一转,玩一玩。”处在换鞋中的藤白发现穿鞋时,右手还是不怎么能使上力,她就很恶意地这么说了。 “就干一些我自己感觉开心的事吗?” “嗯。” “我想和小白你一起去上课。” “呃,为什么?我那课也没什么好听的。” “我以前有想过和小白你做同班同学,不管是前后桌还是隔壁左右的同桌,都好。满足我这个心愿吧。我想看小白你上课时候的样子。” 被双手合十举在头顶上认真地请求了。 这样也就,根本没法拒绝了。 因为很多事都说开了,让单黎一起来上次课也没什么,藤白在单黎萌生了这样的念头后,只稍微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一来到教室,看到罗羽那家伙不在,一边感叹那家伙又错过了,一边又为单黎不用跟人打交道感到了舒适。得亏平时和班上人的交集不深,就算这么带了一个人来,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顶多被用异样的眼光瞧上几眼,也不会掉块肉,就是被再三打量了之后,单黎还会微笑着回应过去,这就让藤白很不能忍了,这算什么?嗯,你女朋友我在这里呢?你这是打算红杏出墙到哪里?这样类似的念头转瞬间消失在脑海中,藤白知道单黎并不是被注视才那样回视的,结果还是为了自己。 上课之前。教室里的人只有三两个的时候。 “难得的大学生活就变成这样也无所谓吗?小白,一边不怎么喜欢,一边还要在明年的毕业季一起拍毕业照。不解释清楚,只是被误解就任由那些猜测性的流言伤害自己?结果照片里的人多数只是因为是同学而是同学了。”单黎意有所指地说道。 就知道夏绪把那些事都告诉单黎了。单黎会这么要跑过来的多半原因大概也是为了澄清谣言,毕竟被韩瑞宇说了自己是同时钓了很多个男人当备胎的绿茶,现在都在和某个男人同居了,也还是装作独身主义。 只要单黎以女性装扮出现在这里,韩瑞宇的话自然也不再拥有可信度。在此基础上要收获同学们的好感度就很轻松了。因为不再拥有此前的疏离感,那种效应会一下子被拔升到顶峰也不一定。 ‘但这样可不行啊,让你和我一起来上课,可不是让你把心思放在别人的身上,就算是为我着想,也不要在思考时,思考我之外的时间多过我。这,我也是会嫉妒的。’ “单黎你那时是怎么做的?高考结束后,那张毕业照有总是拿出来看的吗?”藤白想了想,这么问道。 “可能都没有拿出来看过一次吧。” “是觉得是什么痛苦的回忆吗?” “我最痛苦的回忆可从来不在我之外的生活里。” “我也不在我之外的世界中。”藤白看到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她看见韩瑞宇在看见单黎那一刻有些惊愕的表情,她没有停留地将书包中的书拿出来,这个年纪还背双肩背包还真是对不起了:“可能习惯等待总会与一些东西擦肩而过,可意外之喜不也是这样的说法吗?与其要让所有人都喜欢我,我还是只希望最喜欢我的人是你。只是同学就只是同学,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当生活委员三年多了,班上的人,大多数我都是脸和名字对不上,但我也没有因此把什么事干砸啊。” “认识一个人,在我这里,和时间的长短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藤白率直地说道。 “虽然我知道我是可能多此一举……嘛,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凭借小白你的意愿来。”在藤白的凝视下,单黎最终举起双手败下阵来:“就这样,就这样好了。” 【喜欢与我的距离?】 从学校门口到公交车站的那段人行道,都是镂空的方块花砖,藤白在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和高中学校门口的是一个款式。这大学周边就不缺少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被人群围在中间的人,在这雪后初晴的阳光中,他们的脸庞都是那么明亮而温暖。 【喜欢与我的距离到底是怎样的?】 记忆中那个十六岁的藤白第一次喊住被人群包围着的单黎时,大概就在脚下的这个位置,不再是静静地望着了,总算是要实际有些行动了。 【只要单黎在我看见的地方中存在着。】 先于告白之前的,藤白看见的是单黎脸上刚放下警惕却随即变得不再从容的面庞……还是闪耀着温暖的阳光,但阳光下的水面,触及到了。 “我想确定你是真的在这里。” 藤白短暂的驻足后,单黎有些疑惑看着她,但藤白说完后,单黎也微笑。 “嗯,我就在这里。” 第91章 后记 写在后记 这个后记的大部分是写在全文完结之前的。 每当看到大家理解的意思和我所想的意思不同,就很想解释,可是解释之后就觉得语言苍白,总也是错乱的,我们的思考总也不在一条平行线上,我也便不再想去解释了。我就是个写小说的,我懂个屁角色在想什么啊,要是被理解成我所想的意料之外,那也是我表达的失误吧。 这样想之后,我才能感觉轻松许多。啊,我本来也不是什么书评组的成员。 收到的评论若是需要回答的都有好好回答,但是答复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大家想要的答案,期间会很不安,最后就连不安也没有了,因为都是留下那样的评论就走人了,好像只有我一个人那么热切似的,这可真没劲。 作者还是不要和作品有任何关系了,不管对谁,这样才能使得能够产生的伤害变得最小。 答复出去的我没有收到答复的答案,得知这样的结果总会让我的心情低沉上许久。 现在我正处在有点难受的间隙中,正文虽然知道该怎么写但却没法动笔,所以想着还是来写写后记。唉,我就是这种突然有干劲可以干很久,但是突然也会没有干劲继而什么都做不了的人。写这本书的来由,是想做一个总结,因为以后的书里基本上不会再出现父母这样的角色了,所以想要一口气写完它。 说起来很好笑,一开始我是想要写一个很温馨的故事,你爱我,我也爱你,彼此相爱,没有任何间隙,没有丝毫阴霾的那一种感情。知道不会有多少人看,所以我想要治愈一下自己。(却没想到会那么惨)我写小说,很多时候是在给自己做心理辅导,这么说不知道可不可行,但我是觉得,能够说服我自己的只有我自己。 然后,支撑我这么写下去的人,是我的弟弟。 向一个年纪比我小那么多的人寻求心理上的支持,身为一个年长者,感觉真够是害臊的。然而啊然而,抱着单纯的感情,不会安慰我也不会同情我的,只有我的弟弟,所以我可以这么去相信他。从很小的时候,我跟我弟弟就是最好的玩伴,我初中,高中念的都是住宿,大学更是半年才回一次家,对于彼此的很多东西都不了解,我便可以理解为我的弟弟对我的感受是单纯的。他逐渐变得有主见了,我看着他却也还觉得,他没什么变化。 要是世间的每一种亲情都能这样,我一定不会变成现今这个样子……闲话少说。 夸奖我不会受益,贬低我也不会因此好受。 【我很嫌弃你啊,可是我不能嫌弃你。】他帮我审看我的文章时,如此说道。 他觉得我可以这么写下去,我想我就可以这么写下去。 非常感谢!!! 把话头转回来吧。 写文到今年就是三年了。但我是在不久之前才的的确确有了种自己该写什么的觉悟。我看很多有字的东西,以此来填补源自于内心的空虚感,然后因为本身没有任何的特长,高中某段时期使得我下笔写了点东西,我记起来,然后便久违地想要写些什么了。 到晋江来,也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缘由太长就暂且不表,虽然我是在这里遇到了很多很可爱的人,笑。 第一本小说,是为了表达而表达,就连那样的书也有人来看,我当时感觉的是,真是羞愧。之后写了本耽美,写耽美的理由其实很,不讲道理,我的前女友喜欢耽美,就这样。虽然后来喜闻乐见地坑掉了。 于是我开始写了我的第一本书,真正意义上的,模仿式的,跟古早前的网游小说一样的格式,只是将其中的男性替换成了女性,加入了自己的许多想法,变成了那个样子。写的很烂,却还是有读者陪伴我,非常开心,当然了,虽然是烂尾也很开心。我不是那种喜欢考虑结果的人,那段时光想想还有点怀念,虽然我已经忘记了我写的究竟是个怎样的故事了。事情过去太久了。 后来我开始动笔写我的第二本小说,题材上讲,属于古言。我很喜欢那种一剑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这样,我没什么准备就开始了,中间还有个我追的作者也来看我的书了,唔,非常开心,可是这样的时光也没有持续多久,写古言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甚至可以说很难受,我总是断更,总是,终于在一次长久的断更后连续更新了好几章却没有一个评论后,我砍文完结了。那次痛苦的状况使得我大概两个月没有再上线一次,后面再上线时受到了很温馨的评论,让我这个时刻感到自己浅薄的人觉得自己还可以做到一些事,我就不知廉耻的继续开始了。 我很急切地想要证明一些东西。说是甜文比较有市场吧,我第一次尝试全文存稿了,可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没有身为一个作者的自觉,后面写的非常非常烂,看的时候都在想,我当时是在想什么,怎么会写出这样的东西来啊?已经记不清当时是怎样的想法了,半掩盖性地,我在全文完结后就把它锁掉了,改了又改,感觉不对,最终就是放在那儿,再也不动了,变成了黑历史。 我双开,百合言情都想要,言情的那本还和隔壁搞了一次联动,但最后只有百合的那本存活了下来。百合的那本让我收获到了惊喜,不知道这么说准不准确,数据什么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啦,可是却是我写的很放肆的一本,把脑海中乱乱的东西都释放了出来,写完的那天,感觉是长舒了一口气,有了种,哎,我还活着,嗯,我活下来的感觉。 我不是那种会爱人的人。从小到大,不论男女,都没有过喜欢的心情。所以我想要尝试那样的感情,哪怕是妄想也可以。少女妄想中吗?这么说也不赖啊,我想着。可是是我文中的主角,就不应当像我这样无聊了,我想给她们最好的,是这样的说法吧。 我没有尝试过的东西,就由你们去实践吧!我没有梦想,那么让你们的梦想实现也是可以的!!我一个人走过的路,让你们两个人的脚印留下来!!!这样就可以吗?啊,这样就可以了。 我自当是可以心满意足地这么说道。 作为一个不成熟的作者,一个不成熟的成年人,我是否是该要好好地负起责来了呢?对我的未来,对我的生活,对我的人生,即使是一个人,我真的有那样的觉悟吗?这个答案迄今为止也难以得出。但我可以对我笔下的人物尽量心怀期待吧! 我的人生就那么刺眼地浑浑噩噩地过去了,你们的人生却还在我的笔下谱写着,我不是上帝,但是我也有我能够做到的。因为知道是怎样受到的伤害,所以知道怎样才不会去伤害人,那一颗满怀热忱的温柔的心,我能够替你们留着的吧? 女孩子的感情区别于男孩子的部分,是细腻。就像是吹起的气球,用针去刺,肯定是会破的,用较大的力道集中在一点也会轻易损坏。柔软的,敏感的,像是很多丝线缠绕在一起,需要准确的人去寻找它的根源,它是有核的,不知道我这么说可不可行,对于角色的描写可以不美好,但一定要女性。 诸君,我喜欢女孩子。 我最,最,最喜欢的就是女孩子。 叶公好龙的那种喜欢,一旦存在于现实之中就难以喜欢的那种喜欢,但只要不在现实中就可以非常,非常喜欢的那种喜欢。 也许我喜欢的是那种在喜欢中的心情。因为是作者,我知道我笔下的角色是在想什么,但现实中却难以这么去办,苦恼的同时又觉得我是在写小说真的是太好了,不是我的人都可以那么坦然地去喜欢,只要不是我自己,都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到开心的事了。 有时候现实比小说更美好,不过如此胆怯的我,只能在小说中去畅谈那种没有丝毫根据的事了。 写小说让我觉得我还存有爱人的这种可能性。 真的是,非常感谢!!! 写到这里就是两千七百字了。停了约是十天,在国庆节的最后一天,我决定将这两千七百字补正为三千字。放在作者有话说似乎是太长了,我决定还是放在正文部分,所以一定要三千字。恰好今天我也要将这本书完结了,可以说说。 本文开在今年的八月七号,在十月七号完结蛮好的,本来还有十章左右的内容,在今天早上醒过来时,我就忽然这么想这么做了,就在九十章完结吧。有些事情没有说清楚,却不是一定要说清楚的事,所以就不写吧。不用太讲求首尾呼应,虽然这样单黎的恐高一辈子治不好了。 属于人性的软弱还是有存在的啊!这样的人才有足够去慢慢品尝的必要。 这样,就让藤白来写结尾吧。 【那封信里写的到底是什么,想知道吗?谢谢大家看到这里,我就这么说好了。】 【这就是我的故事了。】 【by藤白。】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做好下本书的准备,还是想之前尝试一个过渡,所以下本书就变成下下本书了,下本书会是第一人称的写法,全然的轻小说,虽然讲的都不会是轻小说该讲的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