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喜欢你，两星期 作者：杨青时 文案： 世间唯一的真理：帅哥都会被我喜欢两个星期。——檀得 后来，吴厌问檀得：你喜欢我，到底有多久了？ 檀得认真思考了一会，答：两星期吧。 吴厌：... ... 檀得伸手勾住吴厌的脖子：可是爱你，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事情啦。 是半青梅竹马的故事，他是不羁狂傲的少年，而她的世界始终放他自由自在。 她的冷静自持，他的无知无觉，他们之间慌乱暧昧却又山南水北。 她一直说她不在意未来，可是最后，他想要给她圆满。 “我对你的喜欢，永远贪得无厌。” （已经完稿，可以放心食用！）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青梅竹马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檀得，吴厌 ┃ 配角：何清欢 ┃ 其它：双向暗恋，甜虐交织 第1章 见色起意 檀得总觉得，人生中真正的心动，都是稍纵即逝的片刻。画面突然的失真，喧嚣短暂的沉默。原本整齐的鼓点，突然漏了一拍。然后听见，心跳的声音。 就像她初见吴厌的那一刻。后来回头思忖，都不记得公园那片绿荫，或者潺潺的流水，所有画面都失焦为泼墨般的蓝色，晕染了一片天空。 他穿着黑色的T恤，衬得皮肤白得让人嫉妒。双手插着口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檀得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微微皱了皱眉。她不太喜欢他桀骜不驯的气质。 可是。瞧见他眉眼的一瞬，檀得怔住了。 要怎么来形容那种好看呢。单眼皮，桃花眼，似笑非笑，带着让人想要抓住的促狭。鼻子挺得过分。唇形勾人。组合在一起，轮廓分明。 他的好看，如其人，毕露锋芒。多情里，又掺着薄凉。 那是13岁的吴厌，眉眼虽还未长开，但已能窥见一隅。 “你们在干嘛？”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神情。 檀得收敛了一下直勾勾的目光，暗自腹诽自己的见色起意，俯身揉了揉箱子里小奶狗的脑袋，轻声道：乖呀。完全把吴厌晾在一边。很明显的撇清。 陈长风无奈地摊手：“这是我……”檀得瞪了他一眼。 “我姐。”陈长风非常狗腿而果决地接道。 檀得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低头rua狗。 “就是你后妈带来的那个女儿吗？”檀得摸狗的手一滞。 我爹才是我的法定监护人，所以要背拖油瓶这个锅，还是挺不服气的。 她在心里很有底气地反驳，却心虚地不敢抬起头，因为心一酸，连带着眼泪也不争气地在打转。 虽然很努力地低着头，但其实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吴厌看到了她僵在嘴角的笑容，还有亮晶晶的眼睛。她像在忍受着什么，承受着他看不懂的东西。 “对不起。”檀得抬眼，瞧见了吴厌真诚愧疚的模样，连高昂的脑袋都耷拉了下来。他其实不是容易心软的个性，平时也骄纵惯了，没什么看人脸色的时候。 却偏偏。偏偏瞧着檀得泪眼朦胧的样子，心里有点不知名的情绪。也许是不习惯哄人的烦躁，或者是怜惜或愧疚。不自觉的，声色言语，就软了下来。 一旁的长风也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两个男孩子都小心翼翼看着她的眼色，生怕她下一秒就会嚎啕大哭似的。 真是，气极反笑。“真怂。”檀得笑，虽然笑得太过分，眼角还闪着泪花。她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出言不逊的小子，你是谁啊。” 言语之间，整理好心情，这回的笑容已经毫无破绽。甚至带了点痞气。 “他是我朋友，吴厌。”察觉到了吴厌与檀得之间微妙的气氛，陈长风插了进来，带着讨好的笑容回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檀得注意到，吴厌说这话时，微微地眯起眼睛，嘴角的笑容半漾，这个样子，真是好看的犯规。 “檀得。”她抬头，望着吴厌的目光分毫不移。 “贱男。”突然想到《仙剑奇侠传》里胡歌的惊鸿一瞥，欢喜冤家组的臭蛋恶女与时代感强烈的贱字无师自通地结合。这两个字不经意地就溜出了口。 檀得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倒不是怕惹怒了吴厌，而是有点懊丧自己的春心太昭然若揭了。 为什么，要设定成欢喜冤家的模式呢，对方万一不配合会很�灏　８�何况，别人的幸福，怎么可能轻易就能模仿呢。 檀得也是在很久以后，才终于知道了风雨同路的承诺之后，臭蛋与恶女并没有能圆满的在一起。就如同她从一开始就埋下的晦暗隐秘的少女心一样，从未被成全。 但至少有一点她做的很好：感情贵在专致，始终如一。 “贱女。”他别过脸，听着嫌弃的语气，尾音里却绕着一点点宠溺。 檀得莞尔，难得的笑容明艳。吴厌看着，别扭的神色也渐渐染了点笑意。 是和解的信号，他们两个都知道。 只有呆愣的陈长风不明所以地跟着傻笑。 “这窝小狗，你们打算怎么办？”吴厌问道。目光难得温柔的倾泻在小奶狗的身上。 “不知道。老妈肯定不让养的，奶奶家又养不下。”陈长风叹了口气，苦巴巴地说道。 其实他也并不想管猫猫狗狗的事情，无奈檀得大小姐一向疼这些小动物，若不顺了她的意，他害怕自己被扒一层皮。 当然，他也受不了檀得因为心疼而闷闷不乐难过的样子。爸爸怎么说来着，好男人不该让女孩子流泪嘛。 “我去买点吃的来吧。”吴厌掏出一个做工精细的钱包，同正低着头的檀得打了个招呼。 “嗯。”檀得装作不经意，继续埋头撩狗。心里却楞了一下：嗯，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果然还是，有点酸。 也许是因为，她隐约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目送着那个潇洒大方的背影离开，檀得终于能喘了口气。好像吴厌在的时候，空气都变得好稀薄。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陈长风：“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他？” “他三年级转过来的，就认识了。你们俩不是没什么机会碰到嘛。” “嗯……”檀得沉吟，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待陈长风想问，又恢复了无所谓的模样：“有道理。” “他喜欢狗吗？”檀得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陈长风有些懵。 “喜欢啊。”檀得都不用抬头，就能想到他笑起来，那双桃花眼撩拨人心的模样。吴厌寡色的时候，因为分明的轮廓和立体的五官，总是有点不可冒犯的英气。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一座桥，锋芒的气场掩了三分，流露出灼灼的少年气。 说着，他俯下身子，将细心弄碎的香肠耐心地喂给小奶狗吃。眼底漾着，让人不忍惊散的温柔。檀得环抱着双膝，若有所思地瞥了吴厌一眼。 其实他也不算太坏，对不对。 吴厌恰好抬起头，递了一个有几分甜度的笑容。 明亮的，好像有点晃眼。檀得别扭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心里却像揣着什么，扑通扑通地跳着，怪让人害羞的。 她悄悄地又将目光移到吴厌身上，小心翼翼中带了几分大胆，打量着。 那天到底是如何终了的，檀得已经完全没了印象。只是――那个桀骜又好看的小男孩，好像固执地走进了她的心里，他自我介绍时的矜贵神色，她都记得分毫不差。 记住了，我叫吴厌。 他是这样任性地宣告，以至于此后――不论多少年，他都久居她心。不论她怎么努力地移情、装作不在意，镌刻心头的，依然是他的名字。 我叫檀得，他叫吴厌。 我们的故事，大概是从这里开始的。 作者有话要说：献给心中的小王子。 第2章 开关 当爸妈邀请吴厌的爸妈以及吴厌本人来家里作客的时候，正在书房安静写作业的檀得，手中的铅笔一滞，而陈长风，早就飞奔出去迎接他的小伙伴了。 檀得放下笔，用冰凉的手背贴着脸蛋，好像有点烫。她有点不明所以――好像，上次有这种感觉，是三年级的时候，课间操走队恰好走到专爱逗弄女生的体育委员面前，她突然想到学来的一个俗语――“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檀得，来吃饭啦。”妈妈摆弄着碗筷，轻松地唤道。 檀得放下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应声走去客厅。只是――莫名希望脚下的步子能慢一点，或者，更快一点？ 这是她第二次见吴厌。他拿着一颗粉色的弹球，与陈长风玩的不亦乐乎。 笑容灿烂的模样，看着有些碍眼。 檀得没有参与其中――她向来不是热情爱讨好的性子，即使有那么一点点欣羡他们的热闹，也绝对不会流露出来。 她只是乖巧地向吴厌的父母打招呼，安静地入座，等待开饭。虽然……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吴厌身上流连。 两个男孩子，也在父母带点溺爱的“责怪”下，洗了手入座。 “嗨。”檀得抬头，吴厌正笑着向她打招呼，“贱女”两个字只是夸张地演示，并不敢说出。檀得会意，装作气恼地翻了个白眼。 但其实，心里绕了一个弯想的是：原来他还记得我。 这么想着，檀得嘴角也藏着点笑意。 “男孩子就是好玩，女孩子就文静多了，一直在写作业。”吴厌的妈妈笑道。 檀得抬眼打量，阿姨的笑容里明明……就带着一点骄傲和不屑。 骄傲为谁，不屑为谁。她怎么会不知道。 好像从小学里开始，关于男孩子和女孩子的争论就无休无止。最后都会绕回到――男孩子只是皮，不爱学习，你们没什么好得意；女孩子认真学习，是因为笨呀。 檀得的笑意僵在嘴角，然后慢慢收掉。她不喜欢这样夹枪带棍的挖苦。可是――大家的神色无异，她也不敢扫兴。只是默默扒饭，把苦涩嚼到无味。 抬眸，吴厌的笑容明亮到晃眼。檀得抿唇，默默别开了脸。因为，她隐隐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天堑――他拥有绝对偏爱，而她只有一点宠爱。 她嫉妒他的底气。 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加入这场混战的――反正回过神时，檀得好像已经和吴厌混得相当熟络了。这也许是孩子的专利？没有成人世界的猜疑与考验，只要你伸出手，故事就可以开始。 虽然总是会埋怨“相见恨晚”，但檀得心里其实是感激的――她认识吴厌的时间正好，能够抓住他童年的尾巴，陪他度过慌乱的青春，看着他变得更好。 他们认识那么久，以至于即使在他缺席的日子里――她也可以凭借多年了解，专心细致绘出他的细枝末节，填满生活的缝隙。 他不在她身边，她也不会再更孤独。 吴厌在姐弟联手的欺压下，好不容易占了一次上风。按规则，球是可以砸人的。檀得都愿赌服输的、乖乖闭上了眼，吴厌却迟迟没有动作。 檀得有些疑惑，悄咪咪睁开了眼，正对上吴厌的眼眸，他叹了口气：“我不打女生。”上一秒还鼓囊囊的气球――好像软软地泄了气。 檀得正色：“没关系的。” 吴厌别扭得有点可爱，把弹球递给了檀得：“喏，送你了。”明明观察着檀得的反应，却又怕她拒绝而故意作出不耐烦的样子。 檀得一愣，接过球：“谢谢。”脸突然红了起来。 低头，球上画着一个笑脸。檀得瞧着，不自觉也转出一个微笑。吴厌面上也带了点笑意，放心地扯着陈长风开始下一个游戏。 他其实也没那坏是不是？檀得莞尔，应该是――根本不坏，喜欢小动物，说明他很有爱心才对。 檀得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是为吴厌的男色所迷，所以不自觉地为他开脱说好话。 “喂，还不过来吗？”檀得回头，吴厌和陈长风有点儿“不耐烦”地唤道。檀得自然知道，这是邀请的信号。 她微微一笑，两个梨涡甜而不腻，步下生风地欢欢喜喜向他们走去。 告别的时候，檀得站在旁边，乖巧地同伯父伯母打招呼，被母上推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同吴厌道了再见。 她就是这样，害羞不会显露，反而用不在意和厌烦去掩饰。 吴厌倒是表现得大方又得体，只是瞧着檀得的眼神，有几分调戏的揶揄。檀得装作没看见，耳根却有点热。 他在，她会觉得不安；他不在，她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好像――他是她的开关。 平时冷静漠然的檀得，只有遇到吴厌，才会心动慌乱，才会摊开情绪，才会有……活着的实感。 檀得把玩着弹球，装作不经意地问陈长风：“我们同贱男，不会还要见面吧？”做作的语气里，是小心翼翼的期待与试探。 陈长风歪头想了想，“应该会常常见面吧。他就住在我们隔壁一幢，跟我们又是一个小学，叔叔阿姨和老爸老妈也是好朋友。” “这样啊。”檀得闷闷道，听不出悲喜。但陈长风若回头，一定看得到檀得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你一定不知道吧，因了你，我才有了很多不曾有过的神色与表情；因了你，我才开始对每一个“明天”都怀有期待。 那会年纪小，只是隐约觉着时光流逝，并不觉得每天有多特别。 可是你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有声有色，值得纪念。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跨度还挺长的一篇文，想要呈现的东西挺多的，简单来说就是探讨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关系，希望达到一个平衡，给出一个还算满意的回答。檀得和吴厌从熟悉到慢慢成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这个过程，还挺有意思的。希望能耐心的往下看~ 第3章 洪汛 檀得最近得了一种病――“吴厌过敏症”。具体症状是：只要吴厌靠近，她就会各种形式的反应过度。 而犯病的原因是，自上次一别，吴厌就如洪汛一般地蔓延进了她的生活。 非常蛮不讲理地，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 比如―― 吴厌会埋伏在楼道旁的阴影里，待檀得慢悠悠走出来时，吓她一回。这把式说来也幼稚无聊，偏偏，对檀得屡试不爽，而这两位，其实乐在其中。 吴厌喜欢看檀得惊慌的样子：跳开的样子，勉强有点儿女孩子该有的活泼；微微皱眉埋怨的模样，才有几分生气。 他喜欢逗她，直到她中招，气得锤他几拳。他也乐意配合，连连讨饶；看见檀得笑，吴厌心里会很爽快。 吴厌也难说对檀得是什么心思――撩妹是他的天赋技能，对檀得施展，亦只是雨露均沾罢了。 他大概并不喜欢她：檀得隐忍、不直接、不真诚，不像别的女孩子能大大方方地同他玩闹。 可又好像不是一潭死水。有时候，他能看见檀得眼里的热望。他讨厌她，也许――是因为讨厌她从不向谁袒露真心。讨厌她明明有渴望，却表现得毫不在意。 他懒得揣摩谁的心思，却会偶尔，因为檀得的破绽，让他足以窥见她内心一隅――而感到有点儿高兴。 陈长风总是在旁边捧腹，看着一向淡定大气的檀得追着吴厌跑。 见到吴厌，要控制情绪，好像是很困难的事情。檀得边跑边喘息，想。他总有办法让她一秒炸毛。 她礼貌的假面，总是维持不了太久。在这些推搡里――她不太想承认的是――她与吴厌，好像越来越熟络。 但是……她好像并不太讨厌这样的感觉。 院子里梨花开的时候，檀得经过树下，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仰头看花。看不出什么大道理，只是单纯觉得――这春色真美丽。 原本吵吵嚷嚷跑在前头的吴厌停下了步子。回头看见檀得傻乎乎地仰头看花的模样，毫无美感。也不可人。 只是她眼底的专致，绊住了他。 “贱女，看什么呢？”檀得回过神，吴厌已晃到她面前，坏笑着打了个响指。檀得微微一怔，依然有底气且分毫不移地看着吴厌。 吴厌本想作弄她，捏住她的下巴，却在对上她眸子的时候有些失神，转而毫不怜香惜玉地揉了下她的头发。 这是第一次――檀得心跳得如此不安分。虽然表面上，她只是波澜不惊地眨了眨眼，懵住。 该怎么描述这样的心情呢？就像秋千荡到最高点一样：雀跃又心慌。 檀得仿佛突然忘乎所以，只是被不知名的感觉裹挟着走。 檀得父亲家与母亲家，相距并不远。两人虽然爱意不复，但对檀得倒是一样默契得疼爱有加。 要说爸妈离婚这件事给檀得最深的印象，大概只是：爱情原来是如此难以维系的东西。 除此之外，她还是过得相当愉快。 晚上，檀得吃完饭要回自家。陈长风被委派送“小公主”回家，正巧遇着吴厌来找陈长风玩，就一同走了。 走到巷尾的这一条路，有点儿黑。陈长风又“不要脸”地躲在了檀得身后。檀得有点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跳不自然地与吴厌并肩。 其实……她也很怕黑。只是从没向谁说过。 吴厌在她身边，檀得心安了不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你这件绿格子衣服好丑。”吴厌直白道。 “……哦。”檀得在心里把吴厌撕成了碎片。 “我也觉得不好看。”陈长风应和道。 檀得微微一笑：“你想死？”陈长风狗腿地立马住嘴。 吴厌看在眼里，想笑。这姐弟俩的日常可太逗了――看着与世无争的佛系女子檀得，在陈长风面前，真是任性到极致。而陈长风，只能“心甘情愿”地接受压迫。 也许，在陈长风面前的檀得，才是最真实自然的？而吴厌，也只是因为在他身旁，才有幸瞥见檀得的原貌？想着自己原来是借了这个“怂包”的光，吴厌有点儿心情复杂。 “你什么时候回来？”吴厌踢了一下脚下的叶子，抬眼问。 “不知道……高兴就来吧。”檀得想了想。 “等于白说。”吴厌克制住了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 察觉到吴厌隐隐的不悦，檀得反而有点儿快乐――他是不是，会想念我？ 夜色暧昧，灯火阑珊。她的心借了光，不知明暗。 后来，有人问我，什么时候真切的心动过？ 我说：“弄枝枝头梨花漾”时；路灯忽明忽暗时；吴磊玩雪时。 只字不提你。 因为与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我都，无比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渐渐熟悉起来惹。吴厌的醋王属性开始冒出头了 第4章 有喜欢的人 虽然心思总是没缘由地被吴厌牵着走，但檀得还算清醒：她的世界里，向来不是只有“谁”的。 小学里，课业也算不上太紧。檀得聪明，又还算努力，自然轻松。说到与别人相处――大概算是幸运，檀得是不费心思在这上面，却能轻而易举获得别人喜欢的类型。尽管那会的她其实有点儿无趣：太较真，死心眼。不过，偏可爱挂的相貌为她实力圈了一波粉。再加上屹立不倒的学霸光环，值得信赖与依靠的个性，檀得还算有点偶像光环。 五六年级――算是青春期的前兆吧，小孩子们习惯将喜怒哀乐夸张成“爱恨情仇”。班级里有点儿不太危险的、暗潮汹涌的味道，大家也都很乐意地跟着这波浪潮走。 檀得没什么喜欢的人。只是习惯在日常琐碎间――拼凑另一个人的生活。 她参与了学校升旗仪式的仪仗队，负责打大鼓。反反复复练习一个节奏，其实挺无聊的。虽然这么想――每次抬着大鼓气喘吁吁的时候，还是很欢喜。 因为每个周三下午的练习时间结束，路过二楼，她会看见那个身影――风流但不轻浮，这样潇洒的声色形状，只有吴厌。 她从不主动与他打招呼，只是默默地瞥一眼，然后弯起嘴角。 女孩子别扭的矜持，是很珍贵的东西呀。 每回升旗仪式结束，她也会悄咪咪地踮起脚――因为吴厌班级的队伍，会从仪仗队面前走过。 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抑或跟谁说话。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她都很想知道。 檀得向来不是爱探索发现的人，却对吴厌的所有都好奇到底。 遇见他的日期，被默默套进公式里。所谓的偶遇，都是她不动声色的努力。只是……她欠缺的，好像不止说一句“你好”的勇气。 “你知道吗？”陈长风笑叉了气，“吴厌摔骨折了。” “哈？”檀得示意陈长风继续说下去。 “谁让他这么皮。现在叔叔每天背他上楼呢。” “……”檀得笑得有点心不在焉。 她有挺久没有见吴厌了――“挺久”的意思是，他们三个没有在一起玩，她没能同他说到话。 校园里那些单方面的偶遇，都算不了数的。 檀得开始有了不动声色的期待，也开始有了暗自的失落。想要听见的门铃声――偏偏总不响起。 她那时还不知道，原来见不着就会不自觉地烦躁――是想念的征兆。 她终于见到了他。 那是清早，她背着书包爬楼梯。楼梯难得空荡荡的，就像有人提前清了场。 伏在叔叔背上的吴厌这么惹眼，檀得自然一下就认出。 她装作不经意地路过他们身旁，这对父子俩都笑得眉眼弯弯。檀得有点儿慌乱，笑得不知所谓。 “你怎么这么蠢。”她干巴巴地说道，心里却在疯狂埋怨自己的笨嘴拙舌。 “哇，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吴厌贱萌地接道。夸张的表情，让她有点儿安心。 她好像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揣摩别人的心意――是否会不开心。 至少对他，不必。 反正――他不会让她尴尬。 “你看对面的男孩子，白白净净的，很好看吧。”揭舒推了推正认真看书的檀得的胳膊肘。 “嗯。”檀得敷衍道，连瞧都不瞧一眼。 揭舒有点不满，“你看啊。”拽着檀得的胳膊撒娇道。 檀得怕闹出动静，只好抬头――确实，唇红齿白，一派窗明几净的模样。不过，我不喜欢。檀得在心里想。 提到“喜欢”，脑袋里明晃晃地给出的，是吴厌的镜头。 一定是错觉！檀得摇了一下头。 “不错吧？”揭舒笑得洋洋得意。 “嗯。”檀得礼貌得有些冷淡。 “你啊……”揭舒叹了口气，“你都没喜欢的人吗？” 檀得温吞地笑笑。心想：你操心的未免也太过些。 日子不温不火地向前走着。檀得终于，又再遇见了吴厌。 她正捧着书，慢悠悠地爬着楼梯。一抬眼，阳台上的人挤得满满当当。她不喜欢拥挤，不喜欢喧嚣。 正打算别过头的时候，她听到很响亮的一声“贱女”。 五雷轰顶一般的不真实。 她抬头，正笑意盈盈地瞧着她的――除了吴厌，还能有谁。 他绑着石膏，被两个男孩子扶着，笑得灿烂。其他人，好像又都突然沦为背景。 檀得有点儿脸红，但还是故作理直气壮地说道：“贱男。” 他眼睛在笑，弯成一座桥。 扶着他的两个男孩子不明所以。这算不算，他们特殊的打招呼方式？有一个名字，只有你这样唤我。――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们”？好像有点儿不知名的雀跃飘摇过市。 檀得挥了挥手，面无表情地一口气跑了三层楼。 说实话，别人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这个问题，是什么时候有了结论，我也记不太清了。 我能确定的――只有：答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吴厌真的是在很细节处让人很舒服的类型。敏感多疑的檀得在他那里可以不用顾忌太多，这点真的很珍贵啦。 面无表情跑了三层楼是真事（捂脸） 第5章 不是幡动 檀得推开门，看见一半站在阴影里、一半被路灯氤氲出轮廓的吴厌，咧嘴笑得无害。“你……你的腿好了？”檀得想了许久，只憋出这么一句无营养的问话。 “嗯。”吴厌不介怀地笑笑，探身要进门。 檀得往后退了一步，意思一下地通报道：“爸妈，吴厌来了。”也是这个时候――檀得才注意到自己的模样：很好，乱糟糟的头发，宽松的吊带短裤，无精打采的面容。 ……她其实不是太在乎这方面的人，却在一瞬间被悔恨懊恼击垮，简直想把自己丢去回炉再造。 太丢脸了。 旁人怎么看她，她不在乎。但不知怎地，她不想让他看轻自己。 檀得有点小心翼翼地瞥着吴厌的反应。他确实在盯着她看，笑容里，有点儿她看不懂的无奈，也有点儿她不喜欢的毫不挂怀。 悬着的心，原来也是会落地的。只是晃得太慢太飘摇，更让人心惊。 “我们去公园玩，你去吗？”吴厌问。 檀得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上大人。母上大人微微蹙眉――时间不太早了。 “阿姨，就让她跟我们一起去嘛。我们会保护她的。”吴厌撒娇道，一双桃花眼扑闪。 一向高冷的母上都招架不住，刮了一下吴厌的鼻子：“你呀。”她叹了口气，转身叮嘱檀得：“不要闹脾气，好好玩，注意安全。” “嗯。”檀得克制住猛点头的冲动，只是认真地应道。其实――心已经飘到了天外。 即使只是权宜的说辞，她也会像做阅读理解一样，把吴厌说的每个关键词圈住来，好好分析。 这里是“邀请”，那里是“要保护我”――直到解读出甜蜜的答案，她才餍足。 “探险小分队，出动！”陈长风像个几十斤的傻子，乐颠颠地冲在最前面。 吴厌和檀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走在后面。他俩虽然表面上不对盘，但其实心里――都很默契地“嫌弃”陈长风，想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每次三人行，最后并肩的，总是吴厌与檀得。 已是初夏了。晚风温暖又爽气，扑在怀里，很是惬意。檀得眯着眼，笑得傻气又烂漫。 吴厌看在眼里，有点嫌弃，又有点珍惜。 大概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开始觉得檀得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吧――虽然不温柔不可爱，有点儿懒惰，还总是实诚且不遗余力地在他面前出丑。但是……好像，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檀得，我批准你――在我面前可以随意。中二少年吴厌这样想道。 公园的木梯绑着缭乱的阶灯，檀得被晃得头疼，走得很吃力。可是前面那两只小兔崽子跑得太快，她若不走快些，就追不上了。 周围人来人往。她一个人杵在这里，呆头呆脑又碍事。想着想着，就觉得懊恼又委屈，小哭包快要上线的时候―― “檀得。”是吴厌呢。 檀得把眼泪逼了回去，抬头：吴厌正居高临下地瞧着她。他伸出手，笑得诚恳：“我扶你？” 檀得默然摇了摇头。嘴角却慢慢攀出笑意――眼底的莹莹泪花折射灯火，竟唬住了吴厌。 吴厌不知道的是。后来，檀得最擅长的体育项目，就是耐力类跑步。因为――只要想象那时吴厌伸手等待她、笑得好看的模样，她就可以无比坚强得一口气跑到终点。 虽然，她一直都不知道――生活的那条终点线，还会不会有他，微笑着伸手等待。 吴厌和陈长风攀上巨石的时候，檀得的腿好像不自觉地软了一下。 “快来啊。”陈长风的声音乘着催促，顺风飘过来。檀得挥了挥手，面无表情道：“我在这等你们。” “可是我们要在这里待好久呢。”吴厌贱萌地装作无奈道。 “万一有坏人把你拐走了，我们也跳不下来救你的喔。”陈长风笑嘻嘻地补充道。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我们两个都会拉你的，不要怕。”吴厌认真地伸出手。一旁的陈长风也应和点头。 “我可以。”檀得正色道。看好了落脚点，就果敢地爬了上去。看着干脆利落――其实，她的手心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不过，她向来不是会示弱的个性，再怎么着――也帅气地自己兜着。挺难说这样是好是坏的。就像――这会吴厌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但她的拒人千里，也让两个男孩子讪讪地放下了手。 檀得的问题就在于――她太过让人省心了。他们没有照顾她的余地。 “真利索。刚刚看你，还以为吓得不敢上来了。”吴厌道，有点欣赏，又仿佛有点遗憾。 “你别忘了，我和陈长风翻得一手好窗。”陈长风家里，两个主卧室背后是阳台。陈长风与檀得两个熊孩子，特别喜欢玩徒手翻窗――就是可怜了阳台上的盆栽花卉，老被这两位没心没肺的磕着碰着。 吴厌笑，默默给她挪了块地儿。 檀得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就盘腿坐在了石头上。 湖面上笼着层薄纱，对岸灯火晃眼，人声喧嚷。他们三个在这里，好像偷得了一时半刻的清闲。 管他世事纷扰众人糊涂，我们只消迎着风，说说小话。 吴厌和陈长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檀得偶尔插上一两句，大部分时候保持沉默。不是因为无话可说――只是，她太过欢喜这样的氛围。 吴厌就在她身边，而她不必别扭，不必寻思。 时间好像也眷顾着她，走得又慢又温柔，让她可以将他的眉眼，看的更仔细一点。 檀得懒洋洋地躺在还残留着太阳烘烤过的暖意的石头上，枕着自己的胳膊。月亮明澈，但更惹眼的，是星星。 她对很多事物，总是毫无理由的偏爱――比如，星星；比如，吴厌。 这样想着，她转头瞧着吴厌。毫无防备的，倾泻出眼底的温柔。 吴厌也正好看向了她。 檀得一下子懵住，像偷吃果子被发现而呆住的小松鼠。 她怎么总是这么狼狈……又可爱呢？吴厌想。檀得的一双杏眸亮晶晶的，让他想到受惊的小鹿。 吴厌瞧着檀得，微微一笑。 仿佛四脚朝天露出肚皮，表示善意。 檀得也莞尔，眉眼弯弯。 高中政治老师讲唯心主义例证的时候，提到六祖慧能。我才终于从那句禅语之中，看清那时的我们：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是心动呀。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甜了~ 说说小檀，坚强是对的（逞强是需要慢慢放下的）吴厌从这里开始默默摸索出 檀得不是那种依附别人或是很需要帮助的类型 （我觉得他俩是男强女强 性格能力情感类型等方面来看哈） 第6章 十三 “今天午饭咱们去爸爸朋友那吃，跟吴厌一起哦。”爸爸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打闹的姐弟俩说道。 “嗯。”檀得装作漫不经意，心里却雀跃地转了一个圈圈。她不动声色地坐端正，有模有样地抚平了额前的碎发。 一本正经得有点可爱。 吴厌上车的时候，檀得有点儿意外地被挤到了两个男孩子中间。虽然……她心里还挺受用的。 吴厌已经成了她生活里的常客，她也很少再流露出慌乱的神态，甚至对他的捉弄和恶作剧都能驾轻就熟地应对。 坦白说，檀得也不知道，她同吴厌算什么关系。但能在他的生命里占有一席之地，她很欢喜。 车开的很快，有时左摇右晃，她会嗅到吴厌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吴厌在和陈长风说什么，檀得听不太清――她与吴厌挨得太近，很难不心猿意马。 那个时候，年纪还小，没有太多的欲望与诱惑。只是隐约觉得，日子若总是这样过，仿佛也不错。 他们来的是一个家常菜馆。馆子旁边有个算不得幽深的巷子，家家窗户里“咕嘟”翻腾着人间烟火；门口摆放的盆栽，有趣又可爱。檀得莫名有些喜欢这里。 这饭也吃的还算中规中矩。檀得其实很挑食，但还好，肉的分量够足，她也不觉得太扫兴。至于她吃饭时的表现……傻气又笨拙的吃相是暴露无误了。虽然她也有点想要在吴厌面前遮掩一下的意思，但终究有心无力。 偶尔，她的目光会与吴厌相撞。檀得装作对吴厌的笑容无动于衷，埋头扒饭，脸却默默泛红。 这个毁我胃口的坏男人，檀得想道。埋怨的语气后面，分明晃着甜蜜的小尾巴。 饭后，三位小朋友又启动了巷子探险模式。只不过，他们后面跟着一个被硬塞过来的小尾巴。 是饭馆叔叔的七岁儿子。 别说吴厌和陈长风对小孩子只想翻白眼，檀得――也对熊孩子非常没有耐心。正所谓，“七八岁，狗都嫌。” 这位小弟，不安生地扯着檀得走在最后。 吴厌和陈长风放心不下，也或许是出于革命友谊，总是频频回头，搞得整个“探险”非常索然无味。 檀得无奈而心不在焉地听着小弟瞎扯。 “你到底听没听啊？”小弟气鼓鼓地掐了檀得一下。 “啊…”檀得没有防备，疼得叫出了声。谁还不是被爸妈放在心尖尖上宠的人？檀得看着手上的红印，疼痛的感觉还未退去。 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正想拎着他的领子，教他做人的时候，吴厌和陈长风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吴厌寡色地瞧着熊孩子，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檀得感觉得到，他在生气。因为――他的气场突然变得锋利，让人只是承受他这一眼，都觉得艰难不已。 吴厌冷冷道：“道歉。”就像拿冰棱抵着人的脖颈。 熊孩子有点儿慌，低下了头，但还是不肯道歉。 吴厌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向他扔去愤怒、厌烦、鄙夷，砸的他鼻青脸肿。 “道歉，不要让我再说一遍。”吴厌的声音很轻，有一种仿佛抵在你耳边的味道。虽然，给的不是温柔，而是威胁。 檀得静静看着，竟忘了反应。因为，这是第一次――她真切地体验到“被保护”的感觉，突如其来的温暖和感动，搅得她心痒而慌乱。 直到吴厌耗光了耐心，挥了挥拳――“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檀得才如梦初醒。 “算了。”檀得虚握住吴厌的手腕，“熊孩子，自有人收。”檀得笑得狡黠。 吴厌瞧了檀得一眼，放下了拳头。檀得看在眼里，笑意温软。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吴厌笑问，温柔得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只是误会一场。 “天生的，冰肌玉骨。”檀得眨眼笑。 夹在中间的熊孩子陷入沉思。明明他们掌握着“生杀大权”，却迟迟不下审判，反而在这讲无关紧要的东西，可太让人发愁了。 最终，熊孩子被他老爹拎去收拾了一通，三位又回到了清静和谐的状态。方才的同仇敌忾，好像让他们靠的更近了一些。 “你有QQ吗？”吴厌突然问道。 “当然。”檀得“埋怨”的语气里，有几分熟稔。 吴厌轻笑，“我们加好友吧。” “嗯。”檀得矜持地只是微微一笑。心里却好像已经开心地炸成了烟花。 “檀得。”吴厌轻唤。 “嗯？” “我们是朋友了吧。”吴厌笑得灿烂。 不是。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不想跟你只做朋友。 檀得却终于没有回答，只是对吴厌敷衍地微笑着，熄灭了心跳。 十三，是偏爱。 要说为什么会喜欢你，应该不只是见色起意。 比起其他人，我会更喜欢你――是因为――很奇怪的，在爱逞强的我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在我身旁的人，总是你。 爱逗我，爱欺负我，气场不对，星座不合。 但偏偏――是这样的你，陪伴我、保护我、心疼我，为我出头，替我出气。让我可以暂时放下肩负，安心地躲在你身后。 我明目张胆地偏爱你，是因为――你对我，也有一点点与众不同啊。 作者有话要说：吴厌护妻加一分 “我们是朋友”开始了。她想用不是朋友来留住他，他却想用只是朋友的借口不牵绊住她。 第7章 糖醋 学校办跳蚤市场，停课。闲着无事的揭舒搂着檀得四处逛，随意买了点吃的照顾朋友们的“生意”。 何清欢叫住檀得的时候――檀得确实有点懵。 印象中，他们好像没有这么熟：虽然眼熟了四五年，但他俩实实在在说上话，还是在合唱团。 檀得被安排去了满是男孩子的低音部。外人看起来软萌的她，自然成了团宠。训练的时候插科打诨也就算了――延续到日常，檀得觉着有点奇怪。 好像两个皲裂的世界突然合体了。 顺带一提，这位何清欢，就是上回揭舒疯狂安利的帅哥。 吃着饭团的檀得一怔，眼底迷蒙。“你好。”本来就软糯的声音，含糊的有点可爱。 “好可爱。”何清欢这样想着，就不自觉说出了口。 “……谢谢。”檀得有点儿脸红。诶，有个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夸奖你，心里总是难免美滋滋的。 大概就因为如此，檀得没有看到楼梯拐角的吴厌――从笑容满面，到毫无表情。 檀得最近有点儿不太愉快，虽然这种不愉快淡到几乎不动声色――她又有很久，没有见吴厌了。 大概也没有“很久”。只是想到他，她本来就不太好的时间概念就会更加失灵。更让人惆怅的是，她想念他，却不能同谁说。 也许是因为，她心里有鬼，问心有愧？ 不过――她也算不得无聊。这段日子里，她与何清欢变得越来越熟络，甚至于每天同陈长风的分享里，提到这个名字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我们今天一同去采桑叶了，何清欢很照顾我；今天做操结束，何清欢又跑过来跟我搭话了；何清欢闹腾起来，也挺难招架的…… “何清欢是不是喜欢你？”陈长风嗅到了一点暧昧的气息。 檀得认真想了想，“如果我们指的是同一种喜欢，我觉得可能吧。”其实，比起雀跃，她好像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因为――她觉得自己回报不起。 “那你呢，喜欢他吗？”陈长风认真道。 “喜欢你个鬼。”檀得敲了一下陈长风的脑袋，“好好学习。” 说起喜欢，她没有太清晰的感觉――只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总是在脑海里回荡。 “那不是吴厌吗？”陈长风笑着对慢吞吞走在后面的檀得说。 檀得顺着陈长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他呢。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张扬，就瞥见了他身旁坐在双杠上的金发姑娘。 他们在说什么，言笑晏晏的模样。 吴厌的笑脸，第一次变得如此刺眼。 檀得垂眸，原来，你的神采飞扬，不只是对我。 “我们找他一起玩吧。”陈长风正要跑过去，檀得一把拽住他的书包，“就知道玩！回家。” 陈长风还想争取一下，结果只是被檀得冰封十里的眼神吓住。 檀得面上决绝，却还是放慢了脚步，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他还是聊得很欢。 花心大萝卜！檀得跺了跺脚，气呼呼地回了家。 本来三天两头往陈长风家跑的吴厌，最近很是奇怪。就像故意避而不见似的――连着近一个星期都没有来找檀得与陈长风玩。 母上也被吵嚷得热闹惯了，有时想起也会笑着揶揄：“怎么吴厌这小子不来找你们了？闹别扭了？” 陈长风一头雾水――其实他每天基本都会同吴厌一起吃晚饭，吴厌避而不见的，好像只有檀得。 而檀得，还是像往常一样，每天认真且忙碌，只是――总无悲无喜的模样。这样和每天无欲无求敲木鱼的尼姑有什么区别，陈长风想道，不过屈服于檀得的“淫威”，敢怒不敢言。 至于檀得本人……其实也没有太深刻的感受。只是不见吴厌的每一天，都少了那么点意思。她大概也没有很想他――只有很无聊或者肚子饿的时候会，为了转移注意力。 不过，檀得这样好记性的人，好像渐渐不再在意她与吴厌闹别扭的原因了。无聊的别扭和小心思都放在一边，你，见到你，才比较重要。 门铃响起的时候――急急忙忙去应门的，还是檀得。 许久不见，吴厌还是那么好看，神采奕奕。 他探身进来的时候，差点夹到她的手。 “对不起。”吴厌认真地看着檀得，诚恳道。 不知道为什么，檀得觉得，他好像，并不是在为这件事道歉。 “没关系。”她“噗”得笑出了声。 他们相视一笑――泯恩仇。 母上娇嗔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吃糖醋小排啦。” 我占有欲很强，爱吃醋。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你――只有提到你，我才可以转出爱与占有的怪圈。 也许是因为，那些怄气与小心思，都不及你重要。 都不需要伸手拥抱，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很好。 我相信，我是爱你的。 但我们也都是自由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真的是小朋友闹别扭。（但也奠定了日后我们檀得宽容大度不爱吃醋计较的个性） 有时候真的好幼齿，为了配合年龄段，后面就正常起来了哈。 第8章 冒犯 后来。 何清欢红了眼拦住檀得，失魂落魄地问：“我到底有哪里不好？” 檀得心念微动，想要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安抚一下，却还是收回了手。 “你没有什么不好。”檀得笑得苦涩而无奈，“非要说的话――我们只是不太熟。”刚说出口，檀得就懊悔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头。 因为太无从辩驳，所以找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理由。 该怎么解释呢？檀得眯眼看着何清欢，难堪逐渐冷却下来，剩下的缝隙被理智填满。他们之间的天堑，从来都很明显。很多拒斥，本来就是无法具体到哪些事件或某个表情的。 “不熟？”何清欢锁住檀得的手腕，笑得讽刺，“我们认识八年了。” 檀得也随着他笑了一笑，一字一顿地说：“是啊，我们认识八年了。”她的眼眶微红，却格外冷静：“可是我们不管怎么接近，都无法贴近彼此。” 你的绅士，我的礼貌，这些都是肉眼可见的对峙。 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与你互相浪费这么多年。 可若我真的爱你，为什么总少那么一点儿爱意来弥补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一开始，也并不是非谁不可的。 只是无论再怎么权衡，我的心都好像只向他靠近。 都说爱情是选择，而非命运。 所以，吴厌。是我选择爱你，一心一意，坚定不移。 “在你看来，要怎么样才算熟？”何清欢的脸上凝着泪痕，好像迷了路的孩子。 檀得的眼里也冉冉升起烟雨，笑意里的嘲弄不知指向岁月，还是刀刃向己：“互相冒犯。” 何清欢黯然失神，松开了手，苦笑：“你不如直接说。” “吴厌。”这是他们第一次异口同声。 檀得的耐心与伤心都消磨殆尽，终于失去了表情。 何清欢没有再笑――仿佛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檀得，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都没有心的吗？”他抛下这句话，像独自舔血的野兽，黯然退场。 听到何清欢的脚步声远了，檀得才松开了拳头。嘴唇因为咬了太久，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努力微笑，眼泪却一直往下掉。 只是这一次。她看了看周遭冷却的空气，不会再有一个少年，手足无措地笨拙安慰她：“这样子很丑，不许哭啦。” 饭后，三人小队照常消食遛弯。这回去的地方，是他们初见的那个公园。很小，也不精致，但因为他们的相遇，檀得对它多了点儿不可名状的偏爱。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特别的地方？美景也会千篇一律，让我们心动的――也许只是回忆替它加冕的荣光。 夏天已经真切地到来了。撞进怀里的风，温暖干燥，有几分热烈。 檀得躺在氤氲着夏天的味道的草地上，看星星。 也看身旁的人。 后来想想，也许喜欢星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寂寥的夜空里，星星是绝对瞩目。却又因为无法接近，而无比孤独。 而我们这些遥望着的目光，也因为无法伸手拥抱而寂寞。 檀得侧头，看着吴厌好看的轮廓在夜色里依然分明。 她都不用仔细回想，就知道――那是吴厌似笑非笑扰人心神的桃花眼，这里是好看的高鼻梁，还有凉薄的唇。 吴厌，就像是檀得生命里的星星。并不是说她的世界黑暗，而是――在她游刃有余的热闹繁华的对立面，那个只有她自己的角落，陪伴着她的，总是他的有声有色。 她很喜欢他，却很有自知之明地绝不伸手。 她对吴厌，就像星空教会她的哲学一样：能看着，能思慕，就很好了呀。 虽是庸人，但绝不自寻烦恼。 也许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大浪淘沙――她才能在吴厌身边留下。 吴厌侧头，对上檀得的眸子。 她已经不会再害羞地躲闪避开，而是大大方方地回敬一个眼神。 真是怪事。吴厌想，有时觉得她这样子，也挺可爱的。 也没再多想。他们相视一笑，一起仰头看着星空。 “你听过许嵩的《灰色头像》吗？”吴厌问。 “没有。”檀得淡淡道。 “很好听。” “喔……”檀得毫无诚意地敷衍道。 吴厌皱了皱眉，不容反驳地扯下了单边耳机，难得耐心且温柔地捋开檀得的碎发，塞进了她耳朵里。 真是霸道又不讲道理。 檀得在心里吐槽，嘴角却慢悠悠转出微笑。 “你灰色头像不会再跳动，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耳机里的声音，配合着吴厌的低哼，格外动听。 “好听。”檀得微微一笑，很诚恳。 只是，看着吴厌投入的表情，她忽然觉得，这首歌背后大概有什么她“不想知道”的故事。 原本雀跃的心情，好像有一点染泥。 不过，她还是记住了那个年代QQ音乐三巨头之一的大名――许嵩。 你会因为一个人，喜欢上一首歌。就像我会因为你，迷上一个歌手。好像多听些他的歌，就能离你更近些。 其实我不是容易委屈自己的个性，但小的方面――能将就的，我统统随你。 结果，权衡下来，桩桩件件，莫不是能“随你”的小事。 我唯一不能改的，是我的性子，和爱你这件事。 你肯定不知道吧。直到现在，你留给我的影响，都还在我身上顽强。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前面一些章节是去年写的，自己看着都好羞耻（太emotional了..）贪得无厌的细节糖很多，认真看~青梅竹马好就好在互相养成 嘻嘻 第9章 和你谈笑风生 吴厌站在昏黄楼道里候着，檀得从窗里探头，看见他的身姿，抿嘴坏笑，先陈长风一步出了门，蹑手蹑脚地想要靠近――“临门一脚”的时候，檀得忽然想起前些天，母上语重心长地交代她：“吴厌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事是你叔叔喝醉了无意说出来的，别告诉别人。你以后同他玩，注意着分寸些。” 虽然怎么都觉得吴厌不是会被吓倒的类型――檀得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神情复杂地瞧着他。 吴厌也很巧地回过了头。一眼就瞧出了檀得的本意，原本想趁着她发愣，吓她一回，却也鬼使神差地――只是无奈又纵容地揉了揉檀得的头发。 回过神的檀得，耳根泛红。 “幼稚。”吴厌笑。 “随你。”檀得展开笑颜。 檀得六年级的时候迷上了滑板。虽然平衡力极差，但她却在各种鼻青脸肿屁股疼的摔跤里，学会了滑板。 她其实懒散，没什么执念。偏偏要学会滑板的理由――是吴厌的轮滑很厉害。 檀得不喜欢轮滑，但觉着总要有什么让吴厌刮目相看的本事。尽管――她从没能向他展示这项技能。 但也无妨。因为她后来，是真真切切地喜欢玩滑板的感觉――乘风破浪，游刃有余。 有很多初衷与你有关，大多数结局与你无关。 但也没关系啊。也是后来，檀得回想起才恍然――曾经以为她的青春里，除了吴厌空无一物。 但不是的。 她的世界，“人物”众多。 并且，是因为吴厌――一直自我的檀得，才终于看见这个世界。 “你和吴厌，究竟是什么关系？” 何清欢递给檀得的纸条上，这样写道。 檀得抬头，看见窗外的阳光倾泻到木质地板上，晕出光圈。她笑着歪了歪头，写：插科打诨谈笑风生。 也谈过心声。 檀得没有抬笔，眼眸不自觉就放得廖远。 蓝黑的钢笔墨汁氤氲在白纸上，缠绵悱恻。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 三人小分队心血来潮打算去爬山。说是山，其实就是家门口公园里的“小土坡”。 现在看来，了无趣味。但那会，对三个小孩子来说――已经算是顶顶刺激的“冒险”了。 他们去的太早。晨光熹微。百无聊赖，就只好谈天说地。 他好像是这样问的：“檀得，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吴厌的眼底，有浓到化不开的在意。 檀得抱膝，想了想，笑着说：“没有。” “山”上很安静。她说的很轻，怕惊散什么。 “嗯。”吴厌说不上是叹息还是欢喜。 他没有看到，檀得望着他时，眼底的晶亮。 认识了那么久，檀得已不会总是沉默。也乐得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奇妙的是，她的困惑，她的不安，他们三言两语就能解慰。 大概正因为不同，才能互相启示，才能看见生活多面的样子。 他们三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檀得想。这么多年，他们才是彼此真正的底气。 不管新欢旧爱，不管落魄富贵。 对友情，对爱情，对梦想，他们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去设想。但他们对彼此的期待，永远理直气壮、名正言顺且不过分。 这样看，是不是爱情，都好像不太重要。 檀得想着，笑得泪光闪烁。 我是有多幸运，才能终于发现自己并不孤寂。 作者有话要说：檀得最明显的特点，聪明的朋友已经发现――口是心非罢了 第10章 贪得无厌 檀得捧着书，坐在篮筐下。眼前打球的男孩子们荷尔蒙气息浓重，但――她心无旁骛。 吴厌自然是在那群男孩子里的。 六年级的时候，吴厌和陈长风，就像大多数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一样，喜欢上了打篮球。 甚至拽着体育小白檀得□□球，好同他们一起玩。 檀得学的心不在焉，心里也不甚明白――他们是不是，太过亲密的玩伴？ 好在，吴厌和陈长风能自然地同别人打成一片。就像这会。只是想借机开溜的檀得，还是被吴厌提溜着，拎回了篮筐下。 吴厌这人，初识觉着幼稚任性，但其实也有成熟到让人可以依靠的一面。 经年后，多受照拂、爱使小性的，反而是檀得。 明明檀得是让人省心的性子，吴厌却总是会担心。好像她离开他视线范围，就不太安全。 檀得面上不悦，心里却很受用。他要她在他身边，她离他就绝不会太远。她一面翻着书页，偶尔抬眼瞧挥汗的吴厌，再低头时，已带了清浅的笑意。 檀得那会还不知道――坐在篮筐下其实是很危险的。不过，这么做，确实大大提高了吴厌的进球率。 她看书看得有些乏了，微微仰头，从手指的缝隙里看着太阳。直到旁边男孩子惊呼了一声―― 檀得才注意到，一只球，正在向她的脑袋飞来。 …… 檀得没有闭眼。反而故作镇定地瞧着，希冀自己能像偶像剧里演的一样帅气地接住这个球。 尽管，她有点害怕。 下一刻，就看到吴厌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很果决地用手拦住了这个球。 檀得的心，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别的，跳得很快。 她看着吴厌转过身，捧着球，对她说：“没事了。”阳光在他的身后虚化背景，天大地大，她 却好像只看得见他。 什么没事？ 分明是摊上大事了。 檀得心想。 《隐形的翅膀》是那会的流行歌曲。励志的歌词感动了无数中二且热血沸腾的小学生。 檀得也是其中之一。她甚至把MV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 校庆上，高年级的学姐穿着白色的裙子，拿着话筒，唱这首歌的时候――周围很嘈杂。大家都在各自说笑，只有檀得，默默地跟唱着。 她不是太爱好名利的人，但却在这一刻，格外羡慕这个可以站在台上唱歌的学姐。 檀得没被父母逼着参加过兴趣班。她唯一的热爱，是唱歌。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唱歌的时候――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能看见别人，也终于能找到自己。 “喂。”檀得感觉肩上被拍了一下。侧过头，差点撞上吴厌太过明亮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里？”檀得凑在吴厌耳边问。 “上完厕所打算回我们班。顺路看见你，就来了。” “嗯。”檀得点点头。 “有什么好听的？”吴厌不屑。 檀得刚想开口，吴厌就瞧着她，笑着说：“你唱的比较好听。” 若是别人夸奖，檀得大概会假笑着说“过奖。” 但吴厌不一样。她只是不惭愧地担了夸奖，笑得眉眼弯弯。 他的认可，好像比别人的，珍重一百倍。 “何清欢……最近跟你有没有什么事？”运动会上，揭舒装作不经意地问。可一向八卦的她，突然变得别扭，檀得自然瞧得出这事古怪。 “没有。”檀得想了想，说道。其实也并不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只是檀得对不在意的人事格外粗神经，没放在心上。 “这样啊……”揭舒心不在焉地拖长了调子。 檀得想问怎么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摊开手心，躺着一板巧克力。 “吃吗？”檀得笑问。 “嗯。”揭舒接过了巧克力，眉间愁意稍减。檀得看在眼里也展颜。 “刚才跟你打招呼的人，就是吴厌吗？”揭舒问。 想起吴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是毫无顾忌地揉她的头发，逗她。檀得无奈而有点儿甜蜜地点头。 “哦。”揭舒只是冷淡而轻描淡写地掠过。完全不理檀得暗暗的期待――这种时候小姐妹不是应该调侃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我叫檀得，他叫吴厌诶。”檀得强调道。 揭舒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啊。”不懂檀得倔强的眸子里闪着的光芒是什么。 我叫檀得，他叫吴厌，连起来，就是“贪得无厌”呢。 可是从来没有人把我们的名字放在一起过。就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之间毫无交集，没有可能。 我挺高兴的，因为这就像不必开口的，我自己抱在怀里的小秘密。 甜蜜，也让我窃喜到哭泣。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甜！ 第11章 全世界失眠 檀得最近总避着何清欢。 连一向后知后觉的陈长风都觉得檀得表现得实在太明显，看着方才来搭话的何清欢不被理睬，垂头丧气地离开，陈长风终于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你为什么不理何清欢？” 檀得欲言又止地望着何清欢的背影，闷声道：“说来话长。” 这事要追溯到耿梦生日那天。原本是欢欢喜喜的小姑娘们的聚会，叛逆的少女们非要学大人喝什么酒。 场面就有点无法控制了……唯一没有喝酒的檀得，无奈地见证了史诗级灾难的真心话大告白现场。 其实无非就是夸大了的喜怒哀乐。檀得看得清楚，但也并不瞧不起。只是安静听着，让喝得醉醺醺的齐绯靠在自己的肩上。 “檀得……”齐绯的声音有些哽咽。 “嗯。”檀得温柔应和，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真的……很喜欢何清欢。我知道，他讨厌我，可是……”齐绯说得颠三倒四，檀得却有如五雷轰顶般的清醒。 “我知道他喜欢你，但是我不讨厌你，你太可爱了……”齐绯说着说着，滚下了眼泪。 檀得揉她头发的动作一滞。“我也很喜欢你。”她说的真挚，镇定宽慰的语气里，却有一丝颤抖。 何清欢披着月色出门，看见坐在楼梯口的檀得。她抬着头，从屋檐的一角望向天空。他看不分明她的神情，但觉得她是在微笑。 想到她嘴角的弧度，何清欢也染了点笑意。踏着楼梯的步伐轻快了起来。 “檀得。”何清欢轻笑。 檀得回头，扶着齐绯的腰。也是这时，何清欢才发现齐绯也在。 “怎么了？”何清欢望着檀得，格外温柔。 “她喝醉了。”檀得抿了抿唇，仿佛在下什么决心，“你可以送她回去吗？” 何清欢一怔。笑容逐渐消失。“不太方便。” “那我还是让她爸妈来接她好了。”檀得笑，“打扰了。”何清欢想留住檀得，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正犯着难，齐绯倒是悠然地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齐绯一看见何清欢，就脸红着低下了头，小声说。 “会危险吧。”檀得皱了皱眉。 “我没事啦。”齐绯撒娇道，飞快地瞥了何清欢一眼，连招呼都不敢打，就落荒而逃。 “明天见！”她这样喊。 ……檀得无奈地耸了耸肩。回头撞上何清欢温柔似水的眸子，她有点慌乱，又有点心烦。 “你不讨厌齐绯吧？她大大咧咧，但很可爱。”檀得问。 “嗯。”何清欢点头，眸子却只抓着檀得不放。 ……陷入尴尬。 “我送你回家吧。”何清欢笑，他终究还是舍不得看她尴尬。 “不了。我家很近，你知道的。”檀得笑。 “那还是……”何清欢的话被他母上大人打断：“清欢――”檀得笑，何清欢也无奈地报以一笑。“那我走了。拜拜――” “嗯。”檀得微微一笑。 何清欢大步跑着，突然回头，向她笑。 其实，他也很耀眼啊。她一直都知道。 直到何清欢离开，她才戳了戳自己笑得有点僵硬的腮帮子。 檀得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何清欢。但目前，他没有那些人重要。如果揭舒的欲言又止她还会迷惑，齐绯的坦白，让她不能再装傻。 她叹了口气，有点怅然地望着天空，踹着路上的小石子走。想要问他的话，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开口。 “晴天、雨天和阴天，你更喜欢哪个天气呢？”檀得慢吞吞地问着这片漆黑夜色。 别轻易觉得那会的自己矫情啊。 后来回想起来有点可笑的纠结――在我们还是小屁孩的时候，可是认真的抉择呢。 六年级的尾巴，晚上，大家都约着去同一个公园玩耍。 比较尴尬的是，檀得遇上了吴厌和陈长风，且无情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当然，良心不安的檀得即使与同学玩着，视线也总是会飘到这两位“糟糠”身上。 “啊！”揭舒尖叫了一声。檀得才发现，她俩身上都被水枪喷到了水。 “给你。”何清欢立马脱下外套递给檀得。 檀得心中微动。看了眼揭舒僵硬的表情，还是笑着说：“谢谢。”接着把外套披在了揭舒身上。 何清欢看在眼里，没有阻止，眼里的温柔忽明忽暗。 檀得笑的云淡风轻，走到了吴厌和陈长风身边。 还没等开口，吴厌已经解下了外套，亲自给她披上，拢住领口的时候，他们靠的很近，他低声说：“我都看见了。要是觉得累，就回我们这里。” 檀得忽然鼻子一酸。用力点了点头，“好。” “爱哭鬼。”吴厌怼道。 “我哪有。”檀得揉了揉发红的眼眶，看着吴厌的笑容，也终于真心地笑了起来。 今天是第一次。 不远处的何清欢看着，神情逐渐冷淡。揭舒抬眼，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他们没有对视，只是默契地，看着檀得那个方向。 晚上，檀得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睡不着。因为总是回想起吴厌替她披外套的那个动作――她的心，好像会“咯噔”一下。 她不知道的是。 一个人失眠。 全世界失眠。 年少时的爱恨情仇，回想起来才发现，每一笔，都有你。 你给我的错觉太多，所以我喜欢你这件事――不能全怪我。 作者有话要说：父系男友吴厌上线 第12章 不输给过去的未来 “檀得！”陈长风扶额，假意要掀檀得的被子。睡意朦胧的檀得撇了撇嘴，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懒洋洋地嗔道：“流氓。” “七点十五了！”檀得翻了一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们要迟到了！今天毕业典礼！”陈长风吼道。 檀得呆住。蓦地翻身坐起来，“你说啥？” 陈长风翻了个白眼，挥了挥摊鸡蛋的小铲子，淡定道：“你要迟到了。” ……檀得抓狂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跳下了床。 陈长风望着檀得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相当愉快的小学生活，就这样走到了尾声。 檀得穿上了白裙子，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子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她知道，有一件事终于结束了。可是未来会怎样，过去又如何安放。 她从没想过。 管他呢。 她只知道，现在，吴厌在门外等她。 檀得磨磨蹭蹭地终于穿好鞋子，推开门的时候，吴厌和陈长风已然等得有些不耐烦。 “真慢。”虽是这样的嫌弃，檀得听的出亲昵的意思。她没说话，只是笑。 天色灰蒙，飘着毛毛细雨。他们懒得撑伞，只是一脚深、一脚浅地晕开水塘。快跑到教学楼的时候，檀得摔了一跤。 白色的裙子溅上了淤泥。檀得抬头，吴厌向她伸手。 她突然发现，头顶的天空原来这么小――全部，只是吴厌好看的脸。 檀得拍了拍身上的泥，牵住了吴厌的手。 吴厌捧腹笑得夸张，檀得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匆匆赶到教室，檀得的心却还在扑通。她望着窗外的天气。 真奇怪呀。怎么会喜欢上让裙子变脏的雨天呢。 写同学录的时候，檀得有点儿受宠若惊得“忙碌”。基本每个人都跟她交换了一遍。说来，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那些并不熟识的人给她的评价。 在她不经意地时候，原来和那么多人都有过交集和故事。 她以为六年够久――但其实，她与很多人，连一天都没有好好地认识彼此过。 檀得忽然有点遗憾。 听到轻叩桌面的声音，檀得才抬起头。 眼前落落大方站着的，可不是何清欢嘛。他没有征求檀得的意见，就干脆地交换了本子。 檀得一怔，看到他埋头认真写的样子，心念微动，也提笔开始写。 “很好很好的人。”檀得写道。 是我喜欢的人。 但却好像不是能在一起的人。 檀得抬眼，看见何清欢对她笑得温柔。 她也微笑。 接下来颁发最后一学年的三好学生。 檀得捧着奖状，站在目光炯炯的同学们面前。老师说，快要分开了，说祝福的话吧。 檀得歪着头，认真听大家说的漂亮话。她轻叹，自己想要说的好像不是这些呢。 她并不是个坦率的人，却会在某些时候――意外地坦率。也许是因为快要分开了，她不必再有那么多防备。 她的吉光片羽，被人瞥见一点点，也无妨。 轮到檀得，她笑了笑，认真道：“我觉得，我们班的每个人都很厉害。无论以后，我们在哪里，希望听到彼此的名字的时候――都能开心的说，这个人，是我的小学同学喔。” 檀得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吴厌的模样，嘴角不可控制地划过了笑意：“请保持闪闪发光的模样，创造不输给过去的未来吧。” 掌声雷动。她看得见，每个人眼里的光芒。不轻易动情的檀得，眼里竟然有了点儿泪。 退回原位的时候，耿梦推了推她的胳膊肘，小声说：“真好。” 檀得微微一笑。 小学，原来真的是要结束了呀。 最后一项议程，毕业典礼。大伙在礼堂里排排坐。 檀得与揭舒谈笑着，眼总是有意无意往二班的方向瞥。从什么时候开始呢――特别喜欢年级活动。 能在一个大礼堂坐着，也是一件快活的事情。 这样想着，抬眼看到人群那边的吴厌正好也看过来。 檀得笑。吴厌也弯了眉眼。 后来，檀得才知道――爱情，其实就是这些很美的瞬间。 “檀得。”檀得回头，明晃晃的蓝天下，吴厌笑得惹眼。他背着书包，大步向她走来。 檀得看着，微笑了起来。 “笨。”吴厌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按到檀得头上，弄得她头发乱糟糟。 “这么黑，还晒？”吴厌笑得贱萌。 “？你欠扁吗”檀得说着，便追着吴厌满场跑了起来。 “喂，前面地滑！”不远处的陈长风挥着手提醒道。 吴厌自觉放慢了脚步，让檀得能够追上他。滑坡上，她拉着他的书包，走的平稳缓慢，一步一步，好像生出了欢喜。 呐，暑假要开始啦。 现在回想――小学大概是最愉快的时光？所有人的爱恨尚未铺展。 对未来，我们有无尽的期待。 只是后来我才想明白：我的所有底气，都是因为笃定未来里会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真的有点甜..好消息是小学part结束了！初中开始可读性会强很多 哦豁 第13章 分神 吴厌成了家里的头号常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檀得已经习惯――每一天的餐桌上，都有吴厌。就如此刻，她夹起鱼肉，慢条斯理地剃去刺，目光大大方方地停留在吴厌好看的眉眼上。 “待会一起去公园散步吧！”吴厌笑着提议道，大家心知肚明，他眼梢的余光只晃向檀得。 檀得愣了愣，舌尖抵在了鱼刺上，想：今天跟何清欢约好了呢。可是……她看了眼吴厌，他难得顺毛得像一只乖巧的巨型犬等着主人带他去遛弯。 啊……好烦。檀得咬了咬嘴唇。 “她跟别人约了。”陈长风看着檀得为难的样子，酸道。 檀得下意识地有些心虚，飞快地瞥了吴厌一眼。接着，转过脸瞧着阴阳怪气的陈长风，毫不手软地掐了他一记，面上还是笑嘻嘻：“要你多嘴哦。” 吴厌蹙眉。不知道为什么，他拐了一个弯想到的是那个老在檀得面前晃悠的何清欢。哇，他怎么能这么烦人？ 吴厌没再说话，寡色得太过明显，低头一勺一勺凶残地对饭进行公开处刑。 ……幼稚。檀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暗搓搓地有些欢喜。她轻轻撞了撞吴厌的肩，给了他一个甜滋滋的wink。 一双杏眸，晶亮得像林间熹微的星光。吴厌瞧着，竟愣了一愣。檀得趁他毫无防备，得寸进尺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乖。”吴厌这才反应过来，拦住了她的邪恶爪子，凶了她一眼。 这个在危险边缘试探的女人，她根本不知道中二少年对发型虔诚的敬意。 吴厌的手扣住檀得手腕，温差脉脉地递了过来。糟糕，即使这样的动作，她都好像会心猿意马。檀得讪讪一笑，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不对。”吴厌突然炸毛，“你刚才是撸狗的姿势吗？” 檀得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别处，嘴角的弧度出卖了笑意：“你自己说的喔。” 一旁的陈长风难得没有插嘴，只是神情复杂地瞧着他俩，若有所思。 檀得到公园的时候，何清欢正低着头，一步一步专致地踩着地上的格子走。她静悄悄地看着，突然觉得不叫他也无妨。 夏天的风很舒服，使坏地掀起檀得的裙子，也温柔地拂起何清欢额前的刘海，在格子上画出好看的阴影。 “檀得。”何清欢抬头，笑容点亮了两侧林立的路灯。影影绰绰的，只勾勒出他的身形。 檀得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她才发现，何清欢其实也很耀眼。 只是被吴厌遮了眼，总难看见。 “齐绯她们还没到吗？”檀得踮脚张望了一下，问道。 其实，她也不止是在等她们。 “嗯。”何清欢微微颔首，款款温柔地望着她。 “檀得，我们玩个游戏吧。”他轻声道。 “好。”檀得笑了笑，下意识地避开了何清欢的目光。 是“石头，剪刀，布”决定踩格子数的游戏，最后先到终点的人为赢家。 檀得其实兴致平平，只是不想扫了何清欢的兴。她百无聊赖地用脚一遍又一遍描摹格子的线，抬眼看着何清欢慢慢地踩着格子向她走来。 他是不是搞错方向了？青时停下了小动作，有点疑惑。 可是他的腰板挺得太直，目光也太过坚定了。青时望着何清欢，突然想到那一句“总有一天，我的意中人会踏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脚下的格子好像都飘摇成了云梯。这是什么中二的联想啊……檀得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但是，她好像不得不承认，她没办法对这样的何清欢无动于衷。 他的眼里只有她，她没办法不动容。 檀得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看着她面前的鞋尖。 “檀得。”何清欢低声唤。 檀得突然抬起了头。只简单地看了何清欢一眼聊表敬意，有些慌乱地张望着四周。 “我有话跟你说。”何清欢看出了檀得的分神，但还是按捺着性子。 那个声音――那样的语气音调，是吴厌啊。檀得垂眸，想。 “我……”何清欢深吸了一口气，“喜”字被突然杀出来的吴厌和陈长风，生生地呛了回去。 “找到了。”吴厌天降般地走到檀得面前，看着她，挑眉一笑。 檀得怔了一怔，没有说话，只是软软糯糯地朝他一笑。不知什么缘故，近来她看吴厌，越发觉得可爱了。 “你们来啦？”檀得笑着把视线转向陈长风，问道。完全没看到一旁憋到内伤的何清欢脸色有多难看。 “嗯。”陈长风点了点头。 “而且，来得不巧。”吴厌瞥了一眼何清欢，笑道。 有时候，也会觉得你把我变成了一个坏人。 因为无论是谁在我身边，你都会让我分神。 作者有话要说：修罗场哈哈！（吴厌又开始醋了） 第14章 藏 “檀得！”齐绯一边喊着檀得的名字，一边笑着跑了过来，她长得比较结实，欢欢喜喜地就把檀得抱起来转了一个圈。 檀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不自觉地瞥了吴厌一眼。 她懊恼地咬了下嘴唇，因为发现自己好像总是下意识地在乎他的看法。 “嗨~”揭舒不似齐绯性格外放，即便檀得瞧得出她心情不错，她也还是行得端庄，迈着不失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 檀得也是上了点心，才发现揭舒果然第一眼看向的是何清欢。纵然她收得很快，何清华不着痕迹的躲避，也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爱情里不讲亲疏远近，所以她不自寻烦恼思考自己偏帮哪一方。她知道的只有――自己不想�f这一趟浑水。 吴厌双手插着口袋，看着这纠结的关系，心里有点说不上的烦躁。不过……他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檀得。 她也恰好抬眼看他。 只要她不犯糊涂牵扯其中，再无聊也无妨，反正与他无关。 檀得又眨着眼睛望着他。这种温驯乖巧得像小鹿的时候，吴厌在心里敲了自己一记，眼里的亮晶晶才不是因为我――只是在发出求救信号罢了。 吴厌又气又觉得好笑，但他不知道，其实只要他看着她。 就能让她心安了。 “你看见檀得了吗？”何清欢看着竹林前神色有些慌张的揭舒问。 “没……”揭舒飞快地瞟了竹林一眼，指着另一个方向说，“可能在那边。” 何清欢想了一想，还是笑着说：“我们一起去找吧。” “……好。”揭舒的声音带着一丝丝颤抖，表现得却足够大方。 “你就这么拱手让了？”吴厌躺在清凉的石板上，嗤笑道。 这是三人求生小组的秘密基地――竹林背后的隐秘亭子。 檀得看着石板上蒙着的灰尘，有点坐立难安。想了想，她还是走到了两个男孩子中间，盘腿坐了下来。 “这里挺凉快的。”她装作听不懂吴厌的嘲讽，只是眯起眼，迎着踩过竹叶而来的款款微风。她能感觉到额前碎发被拂起，听到周围的蝉鸣与蛙叫。 还有……有些湿润的芳香的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吴厌侧头看着她，心想：又来了――这傻兮兮的模样。却没发现，自己桀骜的表情里，也沾染了一点点温柔的笑意。 “你刚才是在试探揭舒吗？”陈长风拍了拍檀得，好奇地问。 “不是试探。”檀得低头看着陈长风，微微一笑，“是报复。”在这么多人面前逼揭舒暴露真正的心意――檀得动了点心思，却也没太过分。只是……惩罚一下她的亦敌亦友，从不坦诚罢了。 陈长风就是再迟钝，也看得出檀得眼里的温度，比往常低了半分。 “你们不是朋友吗？”陈长风不解。 檀得抱膝，踢了踢脚下的竹叶，目光放得深远，声音低了下去：“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朋友。” 吴厌自然地接道：“那个人耍了檀得，所以我们的小朋友就使了个坏，让她也难堪一下。” 他说“我们的小朋友”，明明这不是重点，檀得的脸却不自觉烧红了起来。 “喔……”陈长风似懂非懂，“不过，她怎么耍檀得了？” 吴厌想到何清欢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道：“肯定跟何清欢有关呗。”陈长风了然，有些同情地瞧着檀得。 “诶，你怎么脸红了？”陈长风惊奇地问。 檀得忍住想要打死陈长风的冲动，僵笑道：“热的。”说完，便做作地用手扇起了风。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何清欢啊？”陈长风无奈地问道，太可怕了，这复杂的爱情。 檀得没有答话，反而推了陈长风一把，让他挪个地，她好躺下来。直到调整好位置，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檀得才望着星空，神色温柔又慢吞吞地说：“不知道。” 正当陈长风想要追问的时候，吴厌打断了他：“别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了。” 檀得侧过头，感激地瞧了吴厌一眼。又专致地瞧着星星。 她突然莞尔，软糯道：“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喜欢星星。” 陈长风一头雾水，翻了个白眼：“哦……我喜欢月亮。” 原本寡色的吴厌被逗笑，他看了一眼专注的檀得，眼里多了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 “巧了。”吴厌笑，“我也喜欢星星。” 后来，我才恍然，只有你懂得我所有佯装。 可是你啊，既然看得清我的心意。 又怎么会偏偏不知道，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檀得的腹黑属性稍稍展露，还有一位，揣着明白装糊涂。 第15章 明天也有好吃的饭 檀得盘腿坐在篮球场上，托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看着陈长风和吴厌打篮球。看不懂规则的篮球赛和穿着小裤衩打架的WWE都一样让檀得伤脑筋。 不过――吴厌绑着发带，潇洒打篮球的身姿，檀得默默翘起了嘴角，还是挺值得一看的。 “神仙打球你也不看？”吴厌一手捧着球，一边拿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掉额前的汗。 “呕。”檀得吐了吐舌头，瞥了他一眼，扬眉：“要不要帮忙？” 吴厌想了一想，坏笑着耸肩：“好呀。”心里默默盘算着，檀得这两年越发出息了，从前性格憋成忍者神龟，现在被他们惯的仿佛要翻身做主人了。 这么想着，檀得已经挺直腰板站在了他的面前。“给我。”她抬头看着他，目光里毫不避让的锋芒已经初露。 吴厌竟然晃了一下神。他勾了勾嘴角自嘲，笑着递过了毛巾。 檀得拍了一下他的手，失笑：“我是说把篮球给我，你在想什么东西啊？” ……“哦，接着。”吴厌面无表情地把球丢了过来。 檀得看准了，稳稳地接住。她看了一眼心虚地别过头去的吴厌，忍不住笑了起来。 幼稚鬼。 “晚上我们去吃夜宵吧？”吴厌眯着眼对陈长风wink了一下，最后视线稳当当地落在了抱着篮球、盘腿坐在操场上的檀得身上。 檀得未置可否，仰头问：“几点呀？” “晚一点。”吴厌坏笑，双手插着口袋，耸了耸肩。即使背靠的是夕阳，他也依然光芒万丈。 “……我们这样真的不会被老妈锤吗？”檀得坐在晃悠的小板凳上，胳膊肘撑着桌子，咬了一口飘着香味儿的羊肉串，仿佛很随意地问了一遭。 吴厌还在等烤翅，倒也不算太焦灼。凌晨的风吹得人将醉未醉的清醒，别有一番滋味。为了照顾“小朋友”，他没喝酒，只是咕嘟咕嘟灌下可乐，看着汽水翻腾成这个有点特别的夏天。 他看着檀得咬下一串肉之后，露出开心的小表情，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唇边，笑容放得很大。 吴厌笑了一笑，没察觉到自己的酒窝散发的甜味让檀得怔了一怔。 “要死――”吴厌与陈长风相视一笑，“一起死！”两个坏男人碰了一杯。 檀得见势，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串串，举起她的芬达凑了上去。 世事难渡，人心不古，她不怕醉，只要他陪饮这一杯。 “檀得，好玩吗？”吴厌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 “嗯。”檀得咧嘴，微微仰头看着他，笑得傻气。 “我们以后，经常溜出来吃夜宵好不好？”有点“没安好心”的循循善诱，檀得想。 “我请。”吴厌看着她，有了一点点恳求的味道。 檀得立马绷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陈长风看在眼里，笑着拍起了掌。却又在突然停止，一瞬间划过的念头有点新奇：檀得待人向来生分，倒是对吴厌不怎么客气。 “笑什么？”檀得敲了陈长风一记。 陈长风没说话，笑着看了她一眼，望向吴厌的目光带了一点若有所思。 檀得站在台阶上，故意躲在楼道的阴影里，怕吴厌发现自己的表情。 吴厌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带了一点笑意说：“那拜拜。” “拜拜。”檀得说的太小声，把舍不得都吞进了肚子里。 “拜。”陈长风亲昵地撞了撞吴厌的肩。 “等等。”吴厌抬起头，看着身影绰约在依稀灯光里的檀得。 “明天也能来你家吃饭吧？”声音里的试探，在黑暗里敲着门。 檀得心念微动，笑容里是熟稔的打趣：“嗯~明天也有好吃的饭呢。” 吴厌微笑：“明天见。” “嗯。”檀得捏了捏自己缺氧的脸，探头出屋檐――天仿佛也亮了几分，微红着脸，不作声地瞧着他们。 与你分开之后，甚至会嫉妒回忆里的自己。 羡慕她轻而易举就能每一个明天里，都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贪得无厌的假期日常，我还蛮爱的诶。 第16章 你不知道 “……”檀得一人坐在泳池边上，百无聊赖地用脚丫子扑腾着水花，心里暗自骂了正在不远处快活戏水的吴厌和陈长风不下三百遍。 檀得不会游泳，截止到现在小学毕业，她一共学了三回。每回都拿到了结业证书，但每回被丢到水里，她扑棱了半天，也没能游出去几米，一直□□地在原地打转。 这回要不是吴厌又死乞白赖缠她，檀得才不愿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来找我玩！檀得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脚丫熟练地拨开白滚滚的水花。 此时――裹上浴巾正打算过来的吴厌被漂亮的小姐姐拦住了去路，无奈地开启了聊天。出于绅士风度，他没把不耐烦表示得太明显，只是默默地瞟了檀得好几眼。陈长风则美滋滋地改道去买芬达喝，他一贯没眼力见地在吴厌面前晃了晃手指，“你还是可乐？” 吴厌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檀得喜欢可口可乐。” “……我知道。”陈长风的语气好像有一些怪，但细究起来――吴厌望过去，陈长风的表情又是惯常的、沾着熟稔的嫌弃：“就她最麻烦。” “檀得？” 檀得回过头，是穿着一身粉粉嫩嫩的泳装的耿梦。她笑着向檀得跑了过来，裙边活泼地上下摆动。 “嗨～”檀得笑着向耿梦招了招手。 远处的吴厌看到耿梦的出场，默默留意了一些。 “你今天好像很不定心呢？”漂亮小姐姐暗戳戳地埋怨。 “没有啊。”吴厌收回了目光，促狭着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笑得漂亮。 耿梦亲热地坐到了檀得身边，忽然凑近的温热气息搞得檀得有一些肉麻，她悄悄地用手撑住地面，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点点。 “怎么不下水？”耿梦眯着笑眼问。 “我不会游泳。”檀得直勾勾地看着耿梦，语气好似不像往常亲热，心里想，啧，我分明有讲过。 檀得被推下泳池的时候，正在与漂亮姐姐聊天的吴厌和披着毛巾躺在椅子上的陈长风，都同时扑腾进水里。 吴厌从正面抱住檀得，她吃了几口水，没命地扑棱着膀子，被折腾的眼里泪光汪汪。 吴厌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用力地把她搂进怀里，“檀得你是要勒死小爷我啊？” 檀得靠在吴厌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了情绪。 眼眶熬得通红，拼命去掉哭腔，鼻音却很诚实：“你们要玩死我啊。” 站在旁边的陈长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先行游到岸边，拿了一条毛巾过来候着。 吴厌轻轻拍着檀得的背，无措地温柔安慰道：“爱哭鬼，没事了。” 呆站在游泳池边的耿梦想要伸出手，却被扶着檀得上来的吴厌抬眼时狠狠剜了一记，于是，只讪讪地悬在空中。檀得看在眼里，却装作不知，任她尴尬懊恼。 檀得还没伸手，吴厌就先接过了陈长风递来的毛巾，替笨手笨脚的檀大小姐披上。 “你先去换衣服，待会我们请你喝饮料。”吴厌低眉顺目地望着檀得，难得屈尊地温柔哄道。 “……嗯。”檀得这一回着实吓得不轻，乖乖应了。走过陈长风身边，她一边擦着脑袋上的水花，一边交代：“别告诉老妈。” 陈长风皱眉：“这是大事诶。” 檀得仰起头，理直气壮：“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嘛。” 知道她是心意已决了，陈长风低头，闷声问了一句：“为什么？” 檀得抓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又放下，眯着眼说：“我乐意。” 见她离开，陈长风默默地把身上的毛巾扯掉，扔在了地上。 骗子。 不想说，明明是因为怕母上生气再也不让她同吴厌玩。 陈长风觉着不快，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些什么。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明白――他是在嫉妒，檀得和吴厌之间的秘密。 那个谜底，是他无法分享的东西。 “我刚刚……”耿梦吓得梨花带雨，“我们是好朋友，我怎么可能这么坏……” “好朋友？”吴厌恼得反起一脚踢到墙上，“你知不知道檀得最怕水？” 吴厌的痞气杀住了耿梦。她靠着墙，站得端端正正，生怕他真的动手。 吴厌看在眼里，轻蔑一笑，想着檀得跟他杠上时，可是一次也没怂过呢。 “我再让她跟你玩我就是脑子被门挤了。”吴厌冷笑。 耿梦也恼怒了起来：“你又把檀得当什么了？你凭什么管她的事儿？” 吴厌笑，“她是我闺女。我当然管得了。” “不准跟她玩。”吴厌耍无赖抵着她家门是头一回。 ……这个人怎么总能刷新没节操的下限呢？ “为什么？”檀得装作不明白，眨着眼，一脸无辜地看着吴厌。 其实她都知道，耿梦纵然包藏祸心，却也不可能有这么坏。 “得亏上次是游泳池，下回谁知道她把你往哪推？你爱交什么朋友没有，非得和这种不盼着你好的人搅和在一起？”吴厌一时气恼，甩了一下手，但又觉得檀得也着实委屈，不该对她发脾气，再默默地把手搭在了门上，先自己把气势杀了八百。 檀得微笑。心里却在默默计较，是不是只有她――能让吴厌收敛暴脾气。 “总之我不让你同她玩。”吴厌认真严肃地下了结论，装作理直气壮地瞟了一眼檀得，偷偷打量她的反应。 “你不让吗？”檀得笑了一笑，果决地应承道：“好。” 突然这么乖。 吴厌愣了一愣，随即满意地笑了起来。檀得却只注意到，他下意识伸手想揉她的头发，却又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拳头，收回了手。 “那……明天见。”吴厌好像也有点儿害羞，都没认真地看她一眼，就匆匆背过了身。 “诶！”明明已经推开了门，吴厌又收回了手，转过身，认真地用手背探了探檀得额头上的温度。 “还好，不烫。”吴厌若有所思地低声道，却迟迟没有把手拿开。 “……”檀得僵住，紧张得不敢动弹。 吴厌低头看了一眼檀得纯澈的小鹿眼，立刻鬼迷心窍地收回了手――仿佛被烫着了一般。 “拜拜。”合上门的时候，他才又敢对上檀得亮晶晶的眸子。 吴厌默默地靠在门外，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突然觉得……檀得有一些不一样？ 好像一下子上了日系的滤镜，柔光，只要一动作，便会下樱花雨似的。 晗光还站在门口，默默地用手背碰了一碰脸蛋。 啧，好烫。 其实这个世上，我最最最听你的话了。 只是你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最最最听你的话了。 （明天开始初中篇~“爱恨情仇”才是真的开始了，笑） 第17章 在意 初中的报道日。 檀得被分在了二班，吴厌八班，陈长风十七班。 何清欢……檀得站在榜前找了许久，“我在五班。”回过头，是何清欢被放大了的笑脸。 檀得忽然害羞，默默地后退了半步。 何清欢认真地望着檀得，约定道：“檀得，我们继续保持联系好不好？” 很像是一只眨着眼求抱抱的金毛犬。 檀得心里一软，“嗯”了一声。 结伴走来的吴厌与陈长风正想与檀得打招呼，瞥到阴魂不散的何清欢同学，吴厌愤怒地打掉了陈长风挥起的手，冷笑道：“打什么招呼，电灯泡。” “……”小怂包陈长风默默地收回了手，委屈巴巴地问：“你讨厌何清欢吗？” 两个人的眼光都停留在了害羞地挠着头的檀得身上。 “嗯。”吴厌应得很笃定。 陈长风瞥了一眼吴厌不动声色锋利起来的轮廓，没有问为什么。 初中的军训跟闹着玩儿似的。檀得后来回想起来，也没甚大印象。 唯一值得记一笔的，是她在这个时候遇见了一位日后一直保持联系的君子之交――叽叽美少女。 忘了是一起吹过风，还是同样站在日头下晒得黝黑。直到军训结束，大伙都还是懵懵懂懂，记不清谁是谁。 直到开学了一阵子，军训时的集体照下发到每一个人手上。谢神回过头，捂着嘴角笑：“你看顾恺之，像个非洲难民。” 后座的檀得放下架在人中的笔，接过照片，眯眼笑了起来。 她根本没找着顾恺之，只是觉得谢神这个人……忒幼稚。 邻座的慕白低头在草稿纸上仿画着杂志上的军械，前面的同学拎着的照片迟迟没被接住，檀得看在眼里，默默地接过。悄无声息地放了一张在慕白桌上，笑着传给了后面正在同邻座侃大山的美少女叽叽。 慕白这才抬起头，淡然地瞥了檀得一眼。檀得正在同另一边的秦受聊天，手上灵活地转着笔，完全没注意到。 开学一个月以来，檀得已经同周围一圈的小伙伴们结成了□□的革命友谊。虽然日常其实是檀得被（披着团宠皮的）团欺。只有慕白是个例外――他不属于任何片区，也不跟任何人做朋友。 听说他是高干子弟来着，这檀得也没什么大感觉，只是觉得平时他不爱搭理人。天然“生人勿进”的气场再加上常年冰山的一张脸，也实在让人亲近不起来。非要说他对檀得有什么另眼相看的地方，那可能是放着年级第一谢神的作业不要，只抄檀得的作业吧？ 他俩说话的契机也有点意思。 午睡时间。大家都乖乖趴着睡觉，檀得披着外套，把头磕在桌子上，默默地翻看小倪子借给她的小说。 后来檀得才搞明白，“小说”其实是盗墓笔记的同人h文来着。（……）难怪她看得脸红耳热。 慕白坐在窗边，托着下巴看飘动的窗帘，没什么表情。 然后，他看了一眼耳根通红的檀得，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拿来。” 檀得就像被抓住做坏事的松鼠一样，停住了动作，只听到松果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着清冷似神仙的慕白。 他特别大爷、特别不要脸地不耐烦道：“作业。” …… 市中每周有两次课外活动时间，其实就是整个队之后，大家各玩各玩的。 檀得甩着手腕做准备活动的时候，眼尖瞥到了穿着蓝色卫衣的吴厌。他站在足球场中间，正巧对着檀得这个方向。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然后慢慢地抬起头，用目光丈量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们站在足球场的同一条线上呢。 她才发现，即使背着阳光，那个少年也如此耀眼，让人晕眩。 即使多年以后，檀得也依然记得那个画面：灰头土脸的校服，干净又寡淡的马尾，小麦色的肌肤终于脱出了点白，只是惨淡得毫无血色。她停下了动作，背过人群，认真地打量着吴厌。 他站在那儿，身姿挺拔，即便隔得很远，她也想的到他神采飞扬的模样。 西晒的太阳落下了，余晖照在他身上，模糊了面容，却清晰了别的。 在同样的地平线上，她看着他。 檀得忽然没由来地丧气――他看不见她。 她才意识到，从遇见他起，心里就被扎了一根拔不出的刺，深深地埋进去，模糊了血肉。平时不发作，却在某个时刻突然出现，照见自己卑微又可怜的脸。 檀得别过头去，无视这种提醒。 她没有看到远处的吴厌晃了很久的手。行，闺女是被惯坏了呗，见到爸爸都不叫人了。吴厌装作无事发生过地放下了手，没有细究自己在气的其实是――她的眼里没有自己。 黄老板又在喋喋不休地开班会。据檀得观察，数学老师在管理班级方面总比英语老师更��嗦。可能是因为学科本身就要求说很多话，英语老师都挺惜字如金的。 这一回的内容是“不要搞小团体”。檀得大概知道身边的女生有这样的倾向――说实话，她挺难理解的，但也尊重。 檀得不属于任何小团体，一直自由自在，与大家都交好。倒没刻意在人际上做努力――只是因为成绩与性格，在学生时代最重要的“划分等级”标准，她都站在顶端。所以获取喜欢，从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檀得跟别的好学生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看着这么温软好脾气的一个人，却从不被驯服。她不会夸张地把不服从写在脸上，却总有一股傲气支撑着她的我行我素。 这是每一个被逼着长大的孩子都羡慕的特质。 放学前的自习时间。檀得一边转着笔，一边轻轻哼歌，接过谢神传来的试卷。 秦受趁着这个机会问谢神数学题怎么解。檀得听在耳朵里，暗笑秦受傻，人家都讲这么明白了，还听不懂。 “檀得！谢奕！站起来！”黄老板忽然一声吼。 “……”檀得一头雾水地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吗？为什么三番两次被我抓到在讲话？”黄老板横着眉毛，发难道。 “我没讲话。”檀得无奈道，“这次没有。” 平时他俩确实会讲很多话，但一码归一码。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要把你调走，看你还讲不讲的起来……”黄老板只自顾自地说下去，檀得黑了脸，抿着唇没再说话。秦受小声地遮住脸安慰她：“黄老板只是一时气话……” 话还没说完，黄老板环顾四周，已经点好了谱：“你和包苒换座位。” 正在写作业的鲈鱼这回放下笔，抬起了头。 “明天早晨来就搬。”好像是嫌惩罚不够重，黄老板补充道，接着挥了挥手，打发两位坐下。 谢神没有坐下，先回头看了一眼檀得的反应。她不做什么表情，眼底也没什么情绪。他却觉得，檀得是真真切切地难过了。 檀得一直到放学也没有说话。 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也有一点特别。 每一声“闺女”，是不是都是――你很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中，有一个重要的人出现！明天要回校啦，今天暴风更新嘻嘻嘻 第18章 在你身边 这次应门的不是檀得。陈长风看得出吴厌微微挑眉里的疑惑，转头看了一眼书房，主动解释道：“檀得在玩游戏。” 看得出吴厌的无解，他又垂着眼补了一句：“她今天心情不太好。” 也许是因为这一句话――吴厌是小跑着去书房的。他没急着进门，反而先扶着墙，认真地看了一会檀得。 匹配游戏的间歇，檀得托着下巴，只露出一个侧脸。眼睫毛下垂的幅度，仿佛隐形的测量着她的不悦。 檀得微微颔首，看着橘黄灯光下，自己的侧影局促地落在桌面上。心里却还在回想放学时的情景。 她跟往常一样，慢吞吞地把书按照大小顺序排列，认真地放进抱在怀中的书包里。 旁边的秦受早已背上了包，却没有走。没个正形地坐在桌子上，晃荡着两条腿。他一直侧头看着檀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他欺负她惯了――要是换了一个人，好像就没意思了。 年少时，没有人明白什么是不可取代。只是有舍不得的影子砍出来，怯生生地拽住要走的那个人的衣袖。 谢神把整理好的书包放在了桌上，像平时一样转过身，把手搭在檀得的桌沿上，却没有像之前挨那么近。他打量着檀得的神色，寻思着说什么好。 后座的鲈鱼直接戳了一戳檀得的背，檀得转过头。鲈鱼把笔放进笔袋里，低头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明天真的要搬走了吗？”却偷偷拿眼角瞟檀得的反应。余下两位也暗自捏着衣角，听她的说法。 “不然呢？”檀得的笑意好像冒着冷气。 “明天我去跟黄老板说，是我跟谢奕说的话。你不要走。”秦受拧着眉道。 “没用的，我又不是没跟他解释。”檀得感激地瞥了秦受一眼，语气和缓了一些：“反正我也不会只认识你们三个的。” “反正……”檀得抬眼瞟了他们一圈，笑：“反正感情也没有那么好。”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二。 那会年纪还小，不懂舍不得就该说舍不得。总以为亮出肚皮，是非常丢脸的事情。 “开局了。”檀得想的实在是入神，吴厌搬了椅子，自然而然地坐到她身边，耐心提醒道。 檀得抬起头，看见吴厌这张脸，下意识地手抖了一下。 ……檀得立刻看向电脑屏幕，该死的，选了一个不太会玩的英雄。 “你怎么来了？”檀得趁着英雄“裸装出门”，瞥了一眼吴厌，问道。 “蹭饭。”吴厌大言不惭地回答。 “你在玩什么游戏啊？”他没有看屏幕，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正襟危坐，淡定操作的檀得问。 屏幕一下子变成了灰色。檀得没点开死亡回放，漫不经心地回答：“英雄联盟，腾讯新出的游戏。” “为什么心情不好？”吴厌托着下巴，很自然地靠近檀得，直勾勾地问。 陈长风正好搬着椅子推开门，狗腿地坐在了吴厌身边。 檀得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陈长风，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实话直说：“我要换座位了。” 陈长风盯着游戏屏幕，撇了撇嘴：“这有什么……” 吴厌比檀得先一步瞪了陈长风一眼。 “其实是没什么的。”檀得看见吴厌的体贴，心念微动，慢吞吞地说：“但他们是我先交到的一批朋友。” 虽然早就看到檀得皮下温软的心，但她就这么没有防备地，又乖又奶地说出舍不得。吴厌的心像是被小型地震袭击过，整齐的架子晃动着，掉了一排东西下来。 落在地上，还听得到回响。 “没关系的。”吴厌好像忽然温柔了起来，顺毛撸着檀得：“你们还在一个班。” 檀得正别扭地想要岔开话题，吴厌却望着她认真道：“你还有我和陈长风。” 是一直不会变的。 所以……不要害怕。 檀得在键盘上乱按了一通，放着技能的时候，电脑很吵。不知道有没有谁听见？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这个技能放的……”陈长风站起了身，想抢过键盘替她操作。 吴厌却伸手拦住了他，微笑着说：“放着她来。” 虽然是菜鸡操作，但她乐意就行。 檀得听进了心里，嘴角勾起。 “听说五班有很多美女呢。”吴厌的双手撑在电脑椅子上，微微颔首，试探檀得的反应。 五班？檀得还没发问，陈长风就立马接道：“不就是何清欢班里么？有对今夕何夕的姐妹花呢，其中那个今夕好像还跟何清欢告白了……” …… 檀得心里有点儿五味杂陈。 最大的那一味儿……是不痛快。 第二天上学，檀得为了搬桌子特意早起了一些。 走到教室，发现她周围的“铁三角”都已经到了。 昨天的口不择言让她完全没脸见人。只好默默走到另一半边的新位置上，把书包给放下。 本想看看课桌下面有没有水杯，要先拿到桌子上。檀得惊讶地发现课桌已经互换好了。 她狐疑地看着“铁三角”，默默地挠了挠头。 秦受率先打破了沉默，不自在地撇过头说：“桌子。” 鲈鱼举手：“椅子。” 谢神转过身，看着她：“水杯和下层的书。” 檀得拼命崩住表情，怕自己看起来像快要哭出来了。 “初中还长着呢，我们还要做很久的朋友。”大约是嫌肉麻，谢神说完这些，立刻回过了头去，趴在课桌上。 檀得感动得稀里糊涂，鼻子也酸，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谢谢。 檀得把书包里的书拿了出来，安静地整理好。托着下巴，笑咪咪地瞥了一眼坐在前半片的他们，眼光又落回到空白的这些座位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既来之，则安之。 作者有话要说：团宠檀得~ 第19章 “你很可爱” 前座的小春，是一个腼腆又……猥琐的人。 他从不跟檀得说话，只同自己的邻座，胖女孩曹青衣玩。这也就罢了，檀得最不能忍受的是――有一回她正在看书，前边打闹的动静太大，撞到了她的桌子。檀得皱着眉扶了扶书页，不经意地就看见小春玩着曹青衣的衣角，甚至步步靠近，把人家逼得坐在了椅子上还不够，折了腰差点躺下去。 …… 檀得翻了个白眼，正好对上小春的眼眸。长得白白净净，怎么这么道德沦丧？啧，檀得自此在心中埋下了鄙视的种子。 多事之秋。 檀得与谢神刚被指派做了新的英语课代表。谢神成绩顶尖，人红事也多。檀得小小一只，被逼得搬了全班的作业。 从一楼到四楼。作业刚压上手臂她就觉着酸了，现在只得咬着嘴唇忍痛。檀得拼命仰着脖子，担心实现被高高的一叠本子遮住。走上台阶的每一步都晃悠悠的，她拼命稳住脚步，又累又委屈地靠在墙上龟速行进。 吴厌正好从班里走出来，路过拐角，不深不浅地瞥了一眼，正好瞧见檀得被作业山压住，不得动弹的样子。 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来着，吴厌下意识地跑去了檀得身边。 嘴唇都被咬得泛白了。皱眉的样子实在太难看了。 吴厌跑到了檀得前面，把手撑在墙上，低头看着她。 檀得却连抬眼都很困难似的，看见来人是吴厌没让她变得更有力气，反而委屈地手又低了几寸。 本来还想逗逗她，吴厌立刻从檀得手里抢过了大半摞作业，稳稳当当地抱在怀中。檀得愣了一愣，却看见光影之中，那个少年站在楼梯上，隔绝喧嚣，回过头，笑着看她：“笨，怎么还不跟上？” 檀得立刻跨上台阶，却鬼使神差地被绊了一遭。所幸没有摔着。 吴厌看她实在蠢，却又觉着闺女今天一定是委屈坏了，便只是很别扭地温柔道：“小心点。” “嗯。谢谢你。”檀得走到吴厌身边，微笑着说。 “爸爸对女儿好，天经地义。”帅不过一秒，吴厌笑得好让人火大。 檀得皮笑肉不笑道：“滚。” 这才对嘛，应该这样亮着爪子不饶人。吴厌笑眯眯地想。 不知道为什么。檀得忽然希望楼梯能再长一些。 “为什么一个人搬这么多书？”吴厌终于有了个正形，认真问。 “我是课代表，另一个课代表有事。”檀得笑了一笑。 “那也可以找别人帮你搬啊。”吴厌看着檀得，又自顾自接道：“也对，你又不想麻烦别人。” 虽然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主要还是事发突然，她又心存侥幸没叫人，才落得一个人搬作业的下场。 “以后有事你可以来八班找我。”吴厌低头，发现檀得莫名微笑了起来，陷入什么的表情，仿佛被裹在了琥珀里。 “你在想什么？”吴厌问。 檀得换了个姿势抱书，轻笑着说：“就是发现，小学的时候你二班我八班，中学的时候我二班你八班。” 很完美的互换。 不知道为什么，檀得说这句话的语气和表情，像是呵气在窗玻璃上，朦朦胧胧的，让他觉得心里很痒。 他们都没有看到，楼梯的拐角，有一个女孩子的面容印在玻璃上，模糊而扭曲。 把檀得送到了班级门口，她默默做了个扎马步的姿势，抬头，一脸严峻地说：“来吧。” “……”吴厌把作业全放在了窗台上，无奈地点了点檀得的额头――完全没意识到，这样的动作，包含多少亲昵。 檀得心里很乱，默默地把自己怀中的那叠作业也放在了窗台上。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吴厌的背影。 害怕被抓住什么。 走进教室，谢神正在同坐在讲台边的陈泽聊天。快到午自习时间了，檀得走过去戳了戳谢神：“发作业。” 谢神点了点头，陈泽盯着檀得，忽然发难了起来。 这位陈泽，恰好是前英语课代表。被撤换，他心里自然不舒服。但无法能耐谢神，便只好拣着檀得这个看上去挺软的柿子捏。 檀得正想离开，陈泽却把腿横在了课桌上，拦住她，笑着说：“我怎么感觉你尽使唤谢奕啊？” 檀得知道陈泽是出了名的混混，懒得跟他分辨，只是冷言道：“让我走。” 陈泽笑着瞥了一眼他身边的小跟班们，起哄道：“檀得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什么事都让谢奕干？” 不要脸么？檀得的委屈都到了嗓子眼，硬生生地给压了回去。 她知道，不能示弱，也不要纠缠。便只是冷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经过谢神身边，他好像低声安慰了几句。 但檀得没有听清。 全班都听到这句话了。檀得费了半天劲才拧开笔盖，却因为太用力，把笔墨都甩到了自己身上。 脏兮兮。 檀得看着校服上的墨迹，终于任着眼泪上涌。她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座位，跑去了厕所。 午自修，整个楼层都很安静。 她怕自己哭得惊天动地，便把水龙头打开，默默地站在旁边，抱着臂，哭了个干干净净。 委屈和愤怒找到了出口，都用力地抽离出她的身体。檀得哭得很累，偶尔停下来，一想到爸爸妈妈，吴厌，陈长风，……还有那些对她很好很好的人，便更是觉得委屈。抽抽噎噎地，他们视为珍宝的人，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敝履。 檀得拼命拿校服袖口抹着眼泪，忽然听到外面有一个声音问：“是谁在里面？” 无从躲藏，也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看着严厉的女老师已经走到了檀得面前，小姑娘泪眼汪汪的样子让她不忍心责怪，便循循善诱地问道：“你是谁？怎么了？” “我叫檀得，是二班的英语课代表。” “因为觉得太委屈了。我搬了整个班的作业，手臂好酸，可是同学们却起哄说我什么都没做……” 原本以为老师是不会倾听她这样芝麻绿豆的少女心事的。她却比想象之中更加耐心和温柔：“既然做了事，就问心无愧呀。不要向这些欺负别人的人认输。” “小姑娘，加油。”她摸了摸檀得的头，笑着说：“擦把脸。以后可不能一个人躲起来哭了。” 在这位老师的暗示下，一向护犊子的英语老师才知道小姑娘背地里受了这么些委屈，把陈泽拎去办公室好好修理了一番。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檀得把脸洗了一洗，只剩眼里的亮晶晶和额头上哭过就会突然冒出来的痘痘，掩饰不掉。 这一次，她是从正门走的。 原本都已经想好要怎么义正言辞地告诉大家这种侮辱她不会受第二次，但一踏进门，迎接她的却是大家伙的安慰。 “今天我不在，你又一个人搬了整个班的三级训练吧？”谢神第一个站起来。 “到我这来，不让你受委屈。”秦受贱兮兮地向她招手。 “陈泽你脑子有事儿吧？就是欺负我家檀得脾气好呗。”叽叽美少女仗义执言。 檀得瞟了一眼陈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瓜怂居然一句话都不说了。 副班缤缤没有着急管大家七嘴八舌的安慰，反而笑着对檀得说：“别理陈泽。” 哭包檀得忽然很想哭第二场。 坐到了位置上，檀得发现作业本上有了一个小纸团。 一头雾水地揉开，上面写着一行字：“你很好，别理陈泽。” 檀得环顾四周：程罗，小春，水泥哥，…… 看向后座窦元的时候，他正好也抬起了头。 檀得还没有开口问，窦元就点了点头。 檀得也默默撕了一张纸条下来：“谢谢你。”写完又默默划掉――好像太客套了，没有诚意。 想了一想，檀得认真地把刚才发生的事写了下来。 窦元是这里，第一个向她伸出手的人。像那个老师一样，有多温暖，她会记很久很久。 写完之后，她也把字条揉成了纸团。没有回头，直接丢在了窦元桌上。 窦元笑着打开了纸条。 几分钟后，檀得收到了回复：“以后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不要怂。”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檀得和窦元心照不宣地把这一刻定格，存档。 ――糟糕！产生友谊了呀。 午自习结束。檀得侧着整理书包，轻声对已经趴在桌上的窦元说了一声“谢谢”。 窦元抬眼，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你哭起来好丑。” …… 檀得没理他，气呼呼地趴在了桌子上。 意识到檀得恼了，窦元轻轻扯了扯她的衣领，塞了张纸条过来。 揉皱的纸团上写着：“男生说你哭起来丑的意思是，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哭了。” “Ps.你很可爱，只比我喜欢的人差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全员可爱（除了陈泽这个憨憨）聪明的朋友也许会发现，又有人要出场啦 第20章 Palette 初中的美术书是统一收发，循环使用的。自然会有书被折角、损坏的问题，前面的人都没有挑三拣四，偏到小春手里的时候挑剔了许久。 ……檀得看在眼里，懒得吐槽。她侧着脸，同身子靠前趴在桌上的窦元聊天。自从纸团事件，两个人便心照不宣地结成了一对情比金坚的好友。明确知道对自己没有贪图，惺惺相惜，拥有默契――两个人相当合拍。 檀得已经习惯自修的时候接到窦元扔来的纸团，无论什么话题，她都接的住。 窦元也已经习惯随时同檀得天南地北地侃，深深浅浅，他都乐意坦白。 挑了许久，总算是有了结果。小春把一堆乱七八糟排列的美术书扔到了檀得桌上。 檀得伸出手去接，反而被凄凄惨惨地砸到指节。 是可忍，孰不可忍。 “喂。”檀得咬着牙戳了戳小春的背。 小春回过头，眨着一双大眼睛，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传书可以等别人接到了再放手吗？你砸到我的手了。”檀得认真道，涵养很好地把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压住。 “哦……”小春回过了头。 ？这就完事了？连句对不起都不说？ 檀得本想拎住他的领子，把他拉过来大骂一顿，但想想又不愿脏了自己的手。 “还有，你刚才挑三拣四完是不是也该把书理整齐再说？伤了人连道歉都不说，有点讨厌了吧。”檀得把音量调到小春――包括四周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程度。 “你――”小春被突如其来的“冒犯”整懵了，眼睛瞪得圆鼓鼓，却结结巴巴的，不知怎么还口。 檀得在吵架这件事上却是从来没让过谁，冷言道：“你什么你？你以为四海之内皆你妈啊，都得惯着你。” “哼。”小春回过头去，把美术书狠狠地扔在了桌上。 檀得不甘示弱地回敬了一句：“幼稚。” 把书传给窦元，他笑着揉了揉檀得的头发：“伶牙俐齿。”看着微微皱眉，其实是夸奖的意思。檀得懂得，眯着眼收住了爪子，晃了晃脑袋：“还好还好。” 美术老师是个漂亮又年轻的女子，长发及腰，一袭黑色的裙子，别着蝴蝶胸针。 走过人身边，会有淡淡的香水味。 檀得还挺喜欢她的，只是……撑着脑袋听了几节课，发现美术于她，实在叫人头大。美术课便逐渐成了约定俗成的“聊天课”。 “你知道百慕大吧？有人说过，这其实是一种时空的扭曲……” 檀得背靠着窦元的书桌，给他一只耳朵。窦元则趴到课桌上，用笔在杂志上写写画画，方便举起来给檀得演示。 “是不是会穿越？”檀得顿时来了兴致。 2012年，穿越题材的浪潮正掀雨而来。坊间流传着“博物馆必穿越”的虚谈，怀春少女言谈举止都颇有点“马尔泰若曦”风，希冀着哪天穿越时空撞上个帅气王爷。 “呃……也可以这么理解。”窦元合上了书，托着下巴，看向窗外，笑着说：“等到初二，我们开始学物理了。以后一定能搞明白的。” “啧。别说物理，小学科学课我都很头疼来着。”檀得撇了撇嘴，转过头去。 要开始做美术作业了。 檀得拿着笔，在涂色板上涂画未来。这么一大片白――好像着什么墨，都可以。 下课收作业。 因为没指派专人，檀得怕互相推诿更麻烦，总是主动担起这个责任。 经过小春的桌子，他举着作业，仿佛很犹豫的样子。 这反而让檀得有点不好意思。她的优点就是虽然超凶，但发过脾气就算，这会已经完全不计较了。想了一想，檀得像一个知心大姐姐似的轻轻拍了拍小春的肩，平淡中夹生着一点硬挤出的温柔，说：“刚才我说话有点重了，不好意思。” 檀得微微别过脸去。因为说瞎话而感到一丝别扭――她并不真的觉得自己过火了。 “那个……我刚才也没有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会改的。”小春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眨着长睫毛道。 檀得摸了摸鼻子，认真道：“说真的，你应该多在意别人一点……不是说身体上的亲近，”檀得一想到小春对曹青衣的依恋就嘴角抽搐，“而是……怎么相处会比较舒服。” 檀得就是这样，别人才只是没有敌意，她就傻乎乎地露出肚皮。 小春看了檀得很久，最后笑着说了一句：“谢谢你。”眼里的璀璨，檀得看了还挺欢喜。 不过后来……檀得才晓得，那不过是――彼之蜜糖，我之□□。 周末。 檀得、吴厌、陈长风三个人习惯蹲在陈爹的办公室里上网。 陈长风玩电脑，吴厌玩手机，檀得玩ipod。 檀得把两脚架在椅子的横杠上，托着下巴，正在和何清欢聊天。 “在干嘛？” “……和你聊天。” 何清欢好像总问白痴问题。 但是……她好像并不讨厌。 檀得思路一拐，敲字问：“听说你们班有个叫今夕的女孩子。很漂亮吗？” “还好。” 檀得黑线：你倒是挺诚实。 何清欢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没你好看。” 云淡风轻，却一步一步地踩在了羽毛堆叠的心间。 飞起的，又是什么呢？ 檀得把iPod放在了贴近心脏的地方，紧紧捂住。她低下头，笑得花枝乱颤。 “……”吴厌拎着零食走进来的时候，正巧看见檀得憋着发花痴的样子。 她眯着眼，嘴角扬起的幅度――让人觉得再笑两下就得僵了。 好丑。 吴厌别过了脸，把袋子放在了电脑桌上。 檀得没有抬头，笑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自言自语道：“好像有点渴了。” 她直起身子，才看见了吴厌：“诶，你回来啦？” “早就。”吴厌皮笑肉不笑道：“你忙着发花痴，当然看不到。” 檀得心情好，没有理会吴厌造作的刻薄。 …… 看来真的是很开心了。吴厌寻思着，要搁平时，檀得早就跳起来追着他打了。 还没等檀得站起来，吴厌已经相当自然地递了一瓶饮料过来。 檀得笑着接过，抬头对吴厌说：“谢谢。” 吴厌“嗯”了一声，默默地坐到了陈长风旁边。 只是――非常偶尔地，会瞥不时偷笑的檀得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计数君都算不清得吴厌吃醋次数...有大事要发生哈 第21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 “诶――” 吴厌和陈长风同时抬起了头。 檀得挥了挥ipod，一头雾水道：“有个陌生人加我。” 吴厌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说她叫曲盈。”――没印象。檀得撇了撇嘴，继续往下读。 陈长风的手离开了鼠标，紧张地看向吴厌：“那不是……” 吴厌望向檀得。她反反复复地看着备注消息的最后一句话――就像不认识字似的。 “她说……”檀得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开了口：“她说，她是你的前女友？” 反复消化的迟疑，克制过头的冷静。 檀得分明抬头看着他。 吴厌却觉得，自己好像看不清檀得的表情。 初中生长个子最是快。 半个学期过去，黄老板又给大家排了一个新的队伍。 “以后咱们就按这个位子站。原则上不会大改了，顶多微调。” 站在檀得身后的是包苒。 换座位的时候，曾经让檀得有过“鸠占鹊巢”的微妙敌意；但后来也让檀得挺抱歉的――被替换的另一位英语课代表。 她扎着一束又厚又黑的马尾，额头光亮。挺浓密的眉毛，椭圆形的眼睛，肉肉的鼻子，嘴巴偏欧美风，讲究丰厚。 包苒戴着哈利波特一样的圆眼镜，看上去温驯又活跃，让人想到灰蓝色的鸽子。 有太多巧合地“完美互换”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地，但迷信的檀得，总觉着她们，以后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包苒轻轻拉了拉檀得的衣袖，她不明所以地回过了头。 “你也喜欢柯南吗？”包苒指了指檀得的卡贴，眼里有烧着的，暗搓搓地兴奋。 方才换位置的时候，她一眼就瞄到了。 “嗯。”檀得最是招架不住热情，点了点头。 “我也是！”包苒兴奋地跳了起来，笑眯眯地掏出了自己的饭卡――赫然，背面也是柯南。 就只是因为“柯南”，两个人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意气相投。 后来，两位成了一生的挚友。 檀得向包苒承认：“我说喜欢柯南的意思，是我看过挺多电视上循环播放的情节的。” 包苒腹黑一笑：“过了一段时间我就发现了。不过那会……只是个向你搭讪的借口罢了。” 大课间结束，檀得回到座位上。桌上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张明信片。 “我喜欢你。” ……檀得扶额，拎着这张明信片环顾四周，寻找可疑人物。 这会，小春正巧被顾恺之推到了檀得面前，红着脸，奶声奶气道：“我……” 总抄小春作业的陈泽拿人手短地开始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檀得看着结巴地说不出话的小春，没着急表态，反而相当淡定地问：“怎么回事？” 比疑问更重一点的语气。 窦元笑眯眯地看在眼里，不经意瞥到搬着作业，却没有开始分发的谢神。 他看着檀得，仿若看热闹的微笑里――有几分松了一口气的意味。 啧，有意思。 小春看着一脸严肃的檀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又来了。她对他总是凶巴巴的态度。但是……他并不觉得讨厌。 檀得对他的管束，很像妈妈一样。看着严厉，其实温柔。 不过，檀得可不会喜欢这个描述。要是知道这个妈妈boy混淆感情到这个程度，她应该会气到老死不想与他往来。 虽然后来……他们的结局也确实，差不多就是如此。 檀得失了耐心，但颜色还是温和的：“我和你交集也不多。莫名其妙就说喜欢我，有点轻率了吧。” 小春涨红了脸，低着头问：“我是……真的……” 檀得有点儿受不了大家八卦的眼光，决定速战速决：“我对你，才只是不讨厌而已。” 虽然有点抱歉，但她不想说假话。 没有看小春失望的脸，檀得默默地低下了头装作写作业。 “写什么呢？”小春离开座位后，窦元支起身子，抢过了檀得的草稿本。 满屏的圆圈。因为伤脑筋，所以力透纸背。 窦元笑着想要还回去，忽然瞥到差点被涂掉的一个，很熟识的名字。 大概是不自觉写了出来，又意识到不妥，默默涂掉。 却又舍不得――所以还能隐隐瞥见影子。 檀得猜出窦元目光所及，虚心地伸手抢了回来。 “我说。”窦元看着檀得把草稿本抱在怀里，恨不得把潦草的少女心事也一起吃进肚子里的样子，眉眼忽然温柔了起来。 “嗯……？”檀得默默抬起头，竖起耳朵。 “不用自责。”窦元大概是在微笑，“你刚才做的很不错。” “说实话……小春的口臭该去治治了吧。” “我都不好意思说他。” “檀得拒绝他也很正常。” 课外活动结束。檀得和谢神为了搬英语作业，先回到了教室。 一进门就听到这些奇怪的议论。 檀得踮着脚尖在黑板上写作业，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生平最恨在背后议论人。 谢神也有些不悦，发作业的时候面色一直冷冰冰。 写完最后一条，檀得把粉笔放进了黑板槽里，拍了拍手。 她就站在讲台上，扫了一圈教室里剩着的那几位：“喂，背后议论人有意思么？” “平时抄小春作业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的。” 时芷暧昧地看着檀得，笑：“本来就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呀，你喜欢小春吗？” 不知道是恰好还是刻意。谢神正好把这一组的作业砸在了时芷的桌上。 檀得和谢神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两码事。”檀得冷静道，接着轻描淡写地瞥了时芷一眼，微笑：“不过，我能肯定，不喜欢你这样的人。” 话音未落，顾恺之和陈泽就杀了出来。 陈泽瞄了一眼檀得，笑着赞了一句：“有义气。” 顾恺之站在陈泽后面，也对檀得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夸赞还蛮叫人无奈的。 跟在陈泽后面的，是全班同学。自然也包括小春。 “谢谢你。”檀得回到座位上，看见桌上多了这么一张纸条。 其实仔细看看，小春的字也挺清秀俊逸的。 檀得笑着戳了戳小春的背脊。 小春回过头，眼里终于能看见一点真心。 檀得笑着问：“我们能像朋友一样相处了吧？” 回想这几天对檀得明里暗里地不对付，小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认真颔首答应：“嗯。” ――一笑泯恩仇。 年少时的爱恨情仇，不过是放大了的喜怒哀乐。 只希望少年们……再耐心一点。 还能有把酒言欢的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前女友出现惹，晚点再跟你们说说，她跟吴厌之间。 第22章 八分钟 檀得把笔架在人中上，撑着脑袋回想昨日齐绯对她说的话―― “我不喜欢何清欢了。所以……你想做的，都不要有负担地去做吧。” 想岔了神，笔掉下来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接住。 檀得抬眼，是窦元呢。她刚咧开嘴，窦元就毫不客气地反手用笔敲了敲她的脑门，严肃道：“开什么小差。” 檀得却看得见表情背后的裂缝，分明藏着一张笑脸。 思路被打断也是一件好事。檀得摇了摇头，把多余的念头都甩到千里之外，继续埋头做题。 “檀得！” 檀得循声抬起头，何清欢正趴在楼上的阑干上，俯身向她挥着手。 同样是白灰黄校服，偏偏他穿起来就较别人窗明几净得多。袖子随性地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领口露出T恤的白边，薄软的刘海不太书生气，拂起时反而有一段浑然天成的风流。 他眯着笑眼，唇角弯弯，半背着书包就跑下了楼。 檀得站定在楼梯拐角，看着飞奔到自己身边的这个少年――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掩饰目光的方向。 “我们一起回家吧？”何清欢与檀得并肩时，好像时空、气场都整个扭曲了起来。 檀得觉着肩头一沉。可是望着何清欢纤尘不染的笑容，她只会点头说：“好。” 走过千万遍的路，却因为这个人的陪伴而变得有所不同。 檀得走得很慢，何清欢也不动声色地配合着她的步伐。 檀得面皮薄，何清欢乐得找话题，逗她开心，或是故意惹她生气――因为……即便是皱眉，也好看。 “你还记不记得这棵树？”何清欢看着家门口的桑树，微笑着问，有一种放慢了的温柔。 檀得瞥了一眼树，直勾勾地望着何清欢，轻笑道：“记得。” 她从前总是疑心，又囿于暗自对齐绯许下的承诺，对何清欢避之不及，把他“大大方方”地推给别人来着。 很久之后，她才敢承认那时的自己确实自私、怯懦又自卑。 檀得以为此时的自己足够敞亮，却不过是又一次步入太阳的阴影里。 那些丑陋，也是一部分的自己。 但……却是她永远都无法向何清欢坦白的东西。 “我送你到家门口吧。”何清欢笑着说，却被檀得拦住。 “很近诶。”檀得眯着笑眼，对何清欢挥手说再见。 “再见。”何清欢没有走进楼道，把手插进了兜里，温柔地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檀得才默默转了一个弯――今天爸爸加班，得去陈长风家住。 她不是不知道何清欢的迷惑，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解释。 又怎么告诉他，每一次解释，都像是让她死去一点点。 她会有终于不介意的一天的。 但……终究不是现在。 檀得在门口脱鞋的时候，已经听到了客厅里的谈笑声。 “今天怎么这么晚呀？”檀妈妈端着拿手的红烧肉锅走了出来，蹙眉问。 “盯同学默写了。”檀得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知道檀得成绩好，经常被老师抓去干这种差事，母上便也不再怀疑，只是说：“快把东西放了，洗一洗手，过来吃饭。” “嗯。”檀得把书包放进书房里，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在这个不开灯的房间里独自多待一会。 “怎么磨磨蹭蹭的？”母上开始催促，一边给吴厌和陈长风分餐具。 吴厌看出檀得隐隐的疲惫，便笑着岔开了话题：“阿姨，我妈给我抱了一个素描班，如果成绩不行，还能走艺术生这条路。” “但是我一个人去有点无聊。陈长风和檀得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啊？” “……” 檀得慢慢地踱到卫生间，把脸泡在水池里浸了一会。 直到什么也听不到。 温水渐凉，檀得才抬起了头，用毛巾擦了擦脸。 看着镜中这个面色苍白、乏陈可善的女孩子，檀得默默地别过了脸。 檀得坐上桌的时候，面上已经带了无可挑剔的笑意。 母上握住檀得的手，笑道：“檀儿，想不想学素描啊？” 檀得夹鱼的筷子停了一停。她的绘画天赋可以说是一展现就到达了巅峰――意思是，以后便都是下坡路了。 自从三年级被儿童画老师夸过有天赋之后，檀得学了国画、油画、初级素描，但结果……都挺让人窒息的。 檀得本想夸夸母上百折不挠的精神，再摆摆手拒绝；但是吴厌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背着画板站在了她面前。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檀得，他勾起唇角，笑容灿烂地问：“檀得，跟我一起学画画好不好？” “……” 檀得立刻别过了头，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饭后。 母上煞费苦心地劝了许久：“我们要做两手准备嘛……” 檀得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点了点头，说：“好。” “你知道学素描要准备什么东西吗？”吴厌看着台灯下认真埋头写作业的檀得，撑着脑袋问。 “不知道。”檀得回答地干脆。吴厌的嘴角微妙上扬，那我们一起去买？还没说出口，就被檀得给噎住：“这周要开始培优了，我没时间。妈妈说会帮我准备的。” “哦。”吴厌不动声色地拿起了笔，却吊儿郎当地没写一个字。 檀得察觉出他的不快，抬头搭话：“你都准备好了吗？” “还没。”吴厌瞥了一眼陈长风，“本来我们想叫上你一起去看的。” “行。”檀得今晚好像有点惜字如金。 吴厌歪着脑袋，想到今天放学的时候，他站在走廊里，本想叫住檀得，却看见何清欢跑到了她的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时候，自己脸上的笑容忽然收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檀得和何清欢之间的关系...希望大家能慢慢理解。谁会不喜欢何清欢呢？就像学校里的大众男神一样，檀得不动心是8可能的，只是在忽远忽近之间，用了很久的时间，才看清楚彼此之间的问题。 第23章 这样也不错 “檀得，来看你的画板～”檀得放下了书，看着妈妈把墨绿色的画板挂在了墙上。 “这哪来的？”檀得看着还挺合心意，随口一问。 “吴厌多出来的。他自己买了一块，他妈妈又给买了一块。反正也没用过，就干脆送你了。我瞧着挺好看的。”妈妈笑着说，“我给你热杯牛奶来。” “……嗯。”檀得默默地走到墙壁前，摸了一摸这块画板。 其实她会介意收下别人剩下的那一份。 无论是用品还是衣着，无论是好意还是爱意。 妈妈总夸她对这些都不讲究，却不知道这种褒奖对她来说……却很沉重。 妈妈把玻璃杯放在了檀得跟前，笑眯眯地问：“喜欢吗？” 檀得抿了一口牛奶，温吞地在嘴边留下一圈泡沫，眉眼弯弯道：“喜欢。” “那个……” 隔天，三只一起写作业。檀妈妈放下水果盘离开，吴厌看着撑着脑袋看闲书的檀得，有些别扭地问：“画板你喜欢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檀得瞥了吴厌一眼，非常克制地淡定说了一句：“还行。” 反正她喜欢或不喜欢，都并不重要。 吴厌望着檀得眼底倒了一桌的牌，轰隆隆地碾过他的心。低下头想――原来……是不喜欢啊。 吴厌走得比平时要更早一些。陈长风看得出两人在暗戳戳地闹别扭，但檀得还是心软地到门口送了送吴厌。 吴厌推开门之后，回头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那些不堪言的心思，原来不必讳莫如深，因为他都能了解。 檀得想说没关系。却又觉得……他做错了什么呢？需要她高人一等地来原谅？ 待到吴厌走了，陈长风走到檀得房间，靠在门口，装作不经意地说：“那个画板，是吴厌专门挑了买给你的。” 想想好基友费尽心思地选了这么久，还细心地笔画身量，刚才那个失望的眼神啊……陈长风想想就心疼。 “说是剩下的，是怕妈妈不肯收。”说完这些话，陈长风悄悄关上了檀得房间的门。 不看她的失态，也是一种温柔。 本来还把头埋在床上的檀得立马坐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思来想去，还是点开了吴厌强行输入的他的电话号码。 备忘的名字还是“贱男”。 檀得摸了摸屏幕上的字，失神地笑了一笑，认真敲字：“陈长风都告诉我了，对你发脾气真的不好意思。画板其实我很喜欢。” 每次都会多想到一点。比做阅读理解还伤脑筋。 檀得干脆把所有键入的消息都删除。只清清楚楚地打了一行字：“我喜欢。谢谢你。” 发送―― 檀得合上手机盖，躺在床上，拿抱枕蒙住自己的脑袋。 第一次响起的特别提示音。 吴厌立刻奔到床头，拿起手机。 “我喜欢你。” ？ 吴厌的耳根突然红了起来。檀得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开放……我要答应她呢？还是拒绝她？ 拒绝的话，她面子这么薄，以后不愿意见我了怎么办？ 吴厌摸着下巴，正反复思考怎么接受显得自己很酷很大爷。 寻思着要不模仿一下檀得这个不卑不亢的语气？吴厌再细读了一遍短信。 …… “我喜欢。谢谢你。” 过了近半个小时，檀得才收到了吴厌的回复：“……喜欢就好” 啧――这个省略号怎么看上去这么憋屈。 檀得掖好被子，心一横，发了一句“晚安”过去。 “晚安安安”吴厌如是回。 吊儿郎当。檀得钻进了被窝里，嘴角还带着笑意。 这边。吴厌整理完作业，又捧着手机看了一遍短信。 他默默地蹬着双腿，直到自己淹没在被子里。 然后。伸手捂住左胸口―― 心跳得好快。 包苒踱到檀得的位子旁边，却没找着她。乖乖地杵了许久，后座的窦元终于看不下去，提点了一句：“檀得去隔壁找揭舒玩了。” 这样啊。包苒点了点头，却还是没有离开。 窦元若有所思地抬头打量着包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同檀得好像一下子亲近了起来。两个人整天形影不离――或者说，是包苒锲而不舍地跟着檀得。 但檀得的心思……好像仍然放在隔壁那位亦敌亦友的揭舒身上。 揭舒笑眯眯地把明信片递给檀得，云淡风轻地瞟了一眼二班后门口巴巴等着檀得的包苒，试探道：“你新教的那个朋友，好像挺喜欢你的。” 檀得听得明白揭舒口吻里的阴阳怪气，微微皱了皱眉：“她人很好的。”但还是半分宽慰地顺毛道：“但我最喜欢你。” 揭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亲亲热热地抱了抱檀得。 看向包苒的目光却带了几分蜜糖毒药的挑衅，包苒默默收回了脑袋。 想到包苒可能会找自己，檀得还是提前回了教室。 环顾四周，发现包苒正坐在座位上看《哈利波特》呢。檀得走到她身边，交代道：“我刚才去找揭舒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包苒抬起头看她，眼里好像暖融融的。 “嗯。”她认真地应了一声。 檀得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包苒却拉住了她的衣角。 “我去上厕所。”檀得愣了一下，笑着解释道。 “我陪你去吧。”说着，包苒就把书塞进了课桌里。 “诶？你平时不是嫌厕所味大么？”檀得有些惊讶。 虽然丢人，但有个存在于初中女孩子间的事实是：是否陪对方去厕所是衡量友谊的重要标志之一。 檀得和包苒总感觉差了的意思里面，就有这一条。 包苒亲亲热热地挽住檀得的手臂：“我发现我能习惯了。” “我来跟你讲刚才看到的情节吧！……” 檀得微笑倾听着，她熟悉的滔滔不绝好像比以前动听了一点。 你多一点妥协，我多一点忍耐。 这样子……相处得好像也挺不错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小朋友闹别扭又和好嘻嘻，友谊line也在进行中 第24章 达芬奇学画画 第一堂素描课。 老师还没到，檀得背着画板，跟在吴厌和陈长风的身后，一路好奇地打量着教室摆放的石膏、画架，随意堆叠在地上的画作。 一共两排座位。 檀得把画板放在了第二排偏边上一点儿的位置，既不影响视角，也不会太显眼出风头。 吴厌刚把画板放在第一排中间，回头看见已经坐定的檀得，又颠颠地坐到了她旁边来。陈长风耸了耸肩，坐在了檀得的另一边。 “笔削了么？”吴厌拿出小刀和笔，瞥了一眼身侧的檀得。 她慢吞吞地从画板里掏出绘画文具，“削了两根，应该够了。” “阿姨帮你削的吧？”吴厌笑问。檀得的动手无能和懒，他一清二楚。 “不是！”檀得明白吴厌的意思，气呼呼道：“我自己拿卷笔机削的。” 可把你能耐的。吴厌笑着把小刀放在画架上，分了一半的铅笔给檀得，拉住她的胳膊道：“我教你怎么用小刀削。” “不要。”檀得别过脸去。吴厌帮她把画板和画具都放在了画架上，牵住她的手，一把拉起了檀得。 …… 檀得立刻抽出手，飞快地跑出座位，走在前头：“我自己走。” 吴厌在背后看着檀得通红的耳根，勾起嘴角。 檀得站在垃圾桶前，眯着眼看吴厌表演用小刀削铅笔。 “学会了吗？”吴厌转过头，笑得花枝照眼。 “……”檀得杀气腾腾地砍了吴厌的铅笔两刀。 其实她学会了，只是懒得理吴厌罢辽。 “这样。”吴厌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仿佛很自然地就握住了她的手，一起按着小刀。 “着立点在……”檀得微微抬起头，就能看见吴厌漂亮的眉眼。 他的气息飘忽地印在耳廓。方才一时心猿意马，反应过来，檀得立刻松开了手，连带着还不客气地踹了吴厌一脚。 “我会了。别想占小爷我的便宜。”檀得红了脸，奶凶奶凶地威胁完就落跑。 吴厌摸了摸膝盖，笑着想：女鹅的铁壁防御练的不错，以后免得他操心了。 吴厌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坐在自己身边的已经是陈长风和一个学姐了。 他伸长了手臂，悄悄拍了拍檀得，歪头问：“恼了吗？”檀得没理他，默默往另一边挪了些。 “你又怎么檀得了？”陈长风抬眼问。 “什么意思？”吴厌又瞥了一眼檀得，才看向陈长风。 “哦……”陈长风摸了摸鼻子，淡定道：“她说她要杀了你。” “……” 吴厌寻思着，檀得是不是近来跟他那个小学同桌包苒走太近了，不然，他家闺女咋突然变得这么暴力呢？ 不过……吴厌带着贱兮兮的笑意打量着檀得，她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的样子。 还挺可爱的。 素描老师姗姗来迟。檀得才发现，这可不就是她的美术老师么？ 檀得把头埋得更低了一点，趁着自我介绍这段时间，掏出培优讲义做。 “诶？”邻座的学姐傅卿瞄了一眼，笑眯眯地说：“看来小妹妹成绩不错呀。” 檀得抬起头，礼貌地笑了一笑：“还好还好。” “这货最近刚考了年级17。”吴厌宛如老父亲晒娃一般洋洋得意。 一个年级可有1000+人呢。 傅卿含笑瞥了一眼檀得，眼光落在吴厌的身上，带了几分有所思。 第一节课，就像达芬奇学画鸡蛋一样，檀得一直在画圆。 她才发现这世上原来没有一件真正容易的事。尤其，当你想把它做得更好的时候。 手画得好酸。檀得把笔放在画架上，甩了甩手。抬眼――吴厌倒是很轻松地在和周围的小姐姐们聊天。 虽然她刚才也记了一圈大家的联系方式，但怎么说呢……像吴厌这样皮囊好看、又开朗耀眼的人，到底更受欢迎。 其实……檀得只是还不完全相信异性相吸的道理。 把她放在男生圈子里，也是一样地受欢迎。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 檀得默默把铅笔架在人中上，噘着嘴继续画圆。 吴厌的目光拨开人群，落在了边缘地带的檀得身上。看她这副模样，吴厌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同样正在作画的傅卿瞥了一眼这两个小朋友，轻轻皱着鼻子笑了一笑。 檀得背着画板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晚上九点了。深秋的风撞入怀里，还挺瑟缩，抚过乌发，温温柔柔地簪了枝霜花。 这个弄堂很安静，没什么人。 从前看过的犯罪案件都突然不怀好意地浮上了心头，连地板上的泥土――这样的细节，都一下子记得清清楚楚。 檀得把步子迈得很轻，生怕惊动了谁。 “喂。” 檀得猛地躲开放在她肩头的手，却忽然听到熟悉的龇牙咧嘴的叫声。 站在路灯下，檀得放仔细了看，才发现吴厌的手因为刚才那一下撞到了画板，有些红了呢。 檀得又歉疚又委屈，走近了些，柔声道：“对不起呀。” 吴厌挑眉，坏笑：“那――你给我呼呼？” “……滚。”檀得立马凶巴巴起来。 “刚才怎么不等我俩？”吴厌收敛了不正经的表情，耐心问。 为什么不等……檀得都不明白自己又在闹什么别扭。 虽然想不明白……但是。 檀得望着靠在路灯杆子上的吴厌，他明白小朋友说不出来的意思，便没给她回答的机会，自己又接道：“我们会快点整理的，等我们好不好？” 但是，已经被哄好了。 檀得乖乖地点了点头。 陈长风这才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过来。他瞥了一眼吴厌的手，没有问怎么了。只是摸着脑袋道：“你们俩等等我呀。” 皆大欢喜。三个人又打打闹闹地，一起回了家。 不知道为什么――那条很长很黑的路，在那天，却是前所未有地安心走过。 最天崩地裂，但也最安全，都是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檀得――新世纪女性铁壁防御的典范 第25章 友谊相悖论 “不过……你和窦元，真的只是朋友吗？”檀得看完揭舒最新送来的明信片，撇了撇嘴，塞进书包。 “檀得――”后背被戳了一戳，檀得回过头，窦元摸了摸鼻子，问：“你能不能帮我去九班还一本书？” “你自己没手还是没脚啊？”檀得转回了身。 “这是别人帮我借的。但是借我书的那个人吧……跟我关系很不好。求求你了！”窦元轻轻拉着檀得的衣领哀求。 “……”檀得不耐烦地问：“名字？” “我总要知道名字才能还吧。” 窦元立马狗腿地把书递给了檀得：“曲盈。” 曲盈？ 檀得脸上一瞬间的失神。 窦元看着檀得：“你认识吗？” “不认识。”檀得轻快地摇了摇头。 趁着大课间，檀得交完英语作业就顺带去九班还了个书。 刚走到班级门口，就有一个看着挺面善的女孩子迎了上来：“你找谁呀？” 檀得笑着说：“曲盈。” 那个女孩子笑眯眯地望着檀得说：“我就是。” …… 檀得不自觉地细细打量起曲盈来：典型的鹅蛋脸，但肤质不太好，脸上很多青春期的痕迹。五官柔和，面容白皙。整个人站在檀得面前，会让她想到鹅绒般的大雪。 檀得抖落了一下身上的鹅毛，客客气气地把书递了过去。 “谢谢。”曲盈微笑着说：“也帮我谢谢窦元。” 看到檀得不解的神色，曲盈温柔地解释道：“我说想认识你一下，他答应帮我。但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檀得忽然觉得有一些冷，也许是因为楼梯拐角的玻璃前两天被人打碎了，还没修好。 好像没什么可说了。檀得正想离开，曲盈却跟上来，相当熟稔地牵住了她的手。 ？ 一向生人勿近的檀得立马尴尬了起来，忍住把曲盈的手甩开的冲动，只是好脾气地默默抽回了手。 “檀得，你是吴厌的好朋友对不对？”曲盈倒也没介意檀得对亲密的抗拒，眨着眼问。 “我们不熟。”檀得抬眼，眼底有了一点不耐烦。 曲盈大概也试探到了檀得的底线，话锋一转，软软道：“我不想给你留下一个坏印象，如果我惹你不高兴了，那真的对不起。” 七分真情，三分假意。或是反过来？ 檀得有些累了，温吞道：“我没有生气。” 曲盈眨了眨眼，微笑：“那就好。因为……我很想跟你做朋友。”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檀得眯着眼，点了点头。 上课铃声救檀得一命。 在檀得拔腿逃跑之前，曲盈拉住了檀得的胳膊，微笑着说：“我们还会再见的。” 檀得没有应答，只是边爬台阶边在心中怒骂：窦元，我杀了你！ 话是这么说，真踏进了教室，檀得径直走回座位，窦元习惯性地拉住她的衣角，她却连眼都没抬一下。 这节突然调成了自习课。檀得刚打开笔袋，桌上就滚了一个纸团过来。 字条上写着：“你怎么了？” 很好，到现在都不说实话。檀得在下面回答道：“我都知道了。” 想了一想，却又用一条线划掉。因为愤怒和委屈，连字都一笔一划写得刚硬：“我们是朋友吗？” 檀得没有把纸条揉成团，直接摊开着放在了窦元桌上。语气是冷淡地：“别给我扔纸条了，很烦。” 窦元不确定，是否泯灭了赌气的成分。 “怎么了？你和窦元闹别扭了？”包苒看着趴在阑干上一脸严肃的檀得问。 檀得歪着头，看了一眼包苒，又默默把下巴磕在阑干上。 “窦元把你那张纸条放在桌上，看得眼睛都直了。”檀得听闻，表情稍稍有了一点裂缝。 包苒笑着托起檀得的下巴，“阑干可脏啊。说吧，小妞，有什么事儿？” 檀得心念微动，认真问：“吴厌和曲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窦元又为什么帮曲盈？” 包苒轻咬着手指头科普道：“他们是出了名的大型三角恋。吴厌和曲盈好像是五年级在一起的，但是没多久就分手了。” 檀得在心里咬着小手绢儿骂吴厌：早恋可耻！你居然小学五年级就搞这些有的没的？ 一边又气得眼睛红红地问：“然后呢？窦元喜欢曲盈，但求而不得？” 包苒摸了摸檀得的头，顺毛道：“窦元确实追了曲盈很久。他们也在一起过，但很快就分手了。所以……其实就是，窦元追着曲盈，曲盈追着吴厌，但吴厌嘛，只是玩玩而已。” “……”檀得竟无语凝噎。 她一早就知道吴厌不是个好人。但没想到他这么混蛋。 “窦元对曲盈真的相当痴情。但不管怎么说，他要是为了曲盈怎么你，就别理他了。” 檀得抬头看着包苒，这个人，好像是无条件站在我这一边的呢。 “不过……檀得，”包苒坏笑地凑在她耳边问：“你是不是喜欢吴厌？” 鬼使神差地。 漫长岁月里，她无数次被问及这个问题，这是唯一一次――她没有否认。 檀得只是眯着笑眼看向远方，任风还吻她。 作者有话要说：审核请务必通过！虽然早恋了但没有成功！证明我们还是好好学习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哈 第26章 海鸥 在和窦元冷战的这段日子里，檀得和水泥哥的友情迅速萌芽。 每次檀得需要什么――本来都是后座的窦元表面不耐烦其实屁颠屁颠地补给，现在全是水泥哥好脾气地递给檀得。 窦元前几回还总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檀得看在眼里，却视若无睹地舍近求远，他实在气不过。每次一伸出手，便狠狠地拍自己一记。这么下来，自然是手也不抬了。 不过……他还是会经常看着檀得挺直的腰板若有所思。窦元知道檀得脾气死倔，却还是低估了她的程度。就算曲盈为了这事加强了与自己的联络，心里却好像还是很不得劲。 “窦元也太过分了吧。”揭舒替檀得义愤填膺道。 “是啊。”檀得默默地踹了地面一脚。 “不过……”揭舒话锋一转，眨着眼问檀得，笑意仿佛包藏祸心：“你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个？” 檀得直勾勾地看了回去：“放心。反正不是你喜欢的那一个。” 素描课。 “话说回来，曲盈这周有来找我。”檀得把培优讲义夹进画板，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你不用管她。”吴厌在她的素描纸背面不客气地画着花瓶，利落地打着侧影，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停顿了一会，好像等着话语里的温热氤氲整个教室。 “嗯。”檀得其实很受用，微笑着承了这句话。 “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关系么？”檀得削着笔，不动声色地问。 非要说的话。 “她在我隔壁班。”吴厌漫不经心道，仿佛连最后的暧昧都抖落得干干净净。 檀得一时关心则乱，没有意识到，撇去前女友不提，他偏偏拣了一个又远又近的“隔壁班”。 檀得没有说话，只是恨恨地掐了吴厌一记，面无表情地说：“不要碰我的画。” 吴厌飞快地掠过她一眼，像海鸥洁白的翅膀轻点过水面。而后难得温柔地说：“等等，快好了。” 他微笑着，完成她很不擅长的阴影。 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想听哪种呢？ 少年时，谁不曾这样惊心动魄地试探过。害怕又希望，谁是谁的某某。 檀得最厌嫌别人动她东西，却还是把那张被吴厌“毁”了的画，认认真真地夹在了画册里。 小春是眼看着王雨琪没皮没脸地绊了一脚搬作业的檀得的。 檀得知道王雨琪是班里出了名的无赖，懒得计较，只是冷道：“滚开。” “我要是不让呢？”王雨琪笑得像一只蠢猪。 檀得的胜负欲上来了，硬生生把本子重重地敲在了课桌上。 这一声响，全班都静了下来。面面相觑地看着檀女侠与恶人的世纪对峙。 “我不怕你。”檀得抬着下巴，直勾勾地瞪着王雨琪，淡定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这是第一次，她如此锋芒毕露。 小春立马拉住了王雨琪的衣角：“算了吧。” 王雨琪笑着掰开小春的手：“我就想知道，她怎么个不怕我？” 王雨琪双手插着腰，微微弯着背，皱着眉，嘴角却反常勾起着，仿佛觉得很有意思。嘴边那颗圆溜溜的黑痣也恶贯满盈地对檀得虎视眈眈着。 檀得正思考着怎么一招制敌，抬眼却瞥见了刚从门口走进来的窦元。他不明所以地看了暴风中心一眼，又事不关己地低下了头。 也是。檀得在心里打着小九九――窦元和方靳柯是好基友，王雨琪又一直跟在方靳柯后面。这段时间，他们三个总是形影不离。窦元与他说不定关系也不错呢，或者……至少隔着一个方靳柯，该给王雨琪几分面子。 “喂，你在这发什么愣？”听到王雨琪气急败坏的声音，檀得才回过神来。 不管了。不蒸包子争口气。 檀得看了一眼四周，认真道：“大家都看好了，是他先挑衅的。” “你给我过来――” 檀得深呼吸还没做完，窦元就怒气冲冲地拎着王雨琪的衣领，把他扔到了墙上。 ……檀得目瞪口呆。 王雨琪正像摊烂泥爬上墙时，窦元又霸气侧漏地给了王雨琪一个让少女们无比心颤的壁咚。 ……檀得再一次呆若木鸡。 “她――”窦元瞥了一眼檀得，特别酷拽地宣布道：“是我罩着的人。” “你不准动她。” 这是一个新抽屉被打开的瞬间。 檀得“喜欢”窦元的两星期，从现在开始。 檀得把两手搭在阑干上，微蹙着眉，想窦元替她出头的那个瞬间。 每个动作都被暂停、放慢、拆解。 心动却如此不客气地云烟了。 正思忖着自己难道真是个薄情寡性之人，耳边忽然轻轻提醒了一句：“有虫子。” “哪里？！！”檀得立马跳了起来，向后踩到了别人的脚。 抬起头，是窦元又笑又无奈的表情。 檀得懊悔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低声道：“对不起啊。还有……刚才谢谢你。” “嗯。”窦元眯着眼，微微一笑。阳光与微尘，都蓬松在他发间。 他站到檀得身边，看着远处说：“我已经告诉曲盈，那是最后一次了。” 檀得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他漂亮的下颔线。 “要是不跳起来的话……”窦元的后半句压低了声音，有几分温柔压上心头，“刚才看风景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嗯？”檀得挑眉。 “我是说，”窦元颔首看着檀得，笑得光风霁月，“我们是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害，难得英雄救美一次，小檀也没心动。 第27章 只要你说你喜欢 “……”檀得看着屏幕上曲盈发来的消息，陷入沉思。 “对不起打扰了你的生活” “我真的非常喜欢吴厌我相信他也是喜欢我的” “我们之间有一点误会” “能不能拜托你帮帮我？” 檀得敲字问：“可是，为什么要找我啊？” “因为……你是他身边唯一的异性朋友。” 唯一？檀得隔着屏幕翻了个白眼，她是诅咒其他妹子死吗？ 檀得向来不爱管别人的事，更别说是插手他人的感情了。 她关掉了电脑，只敷衍道要一点时间才能决定。 这周的素描课，檀得认识了一个好看的小姐姐。 周糯。光名字就软软糯糯，让人很想咬一口呢。至于本人，完全就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皮肤又白又软，脸蛋像是淌着的牛奶，双靥晕得粉扑扑。乖巧的齐刘海，披着的长发。 两位一下子就意气相投地结成了好朋友。至于吴厌……见着漂亮姑娘自然殷勤地左右不离。 课间。檀得与吴厌的斗嘴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趁着吴厌买饮料的间歇，周糯温温柔柔地推了推檀得的胳膊肘。 “怎么啦？”檀得笑眯眯地把画瓢了的一笔擦掉，转头问。 “不要喜欢上他。”周糯的表情仿佛一瞬间变冷。 待檀得想要看个仔细时，周糯又温软道：“我看他的手上有戒指。别招惹名草有主的人。” 檀得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我另有喜欢的人。”却没注意到，自己突然的大动作，撞掉了画板上的笔。 吴厌拎着饮料，蹑手蹑脚地转到檀得身后。 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表演得真实可信些。檀得托住下巴，眯着笑眼，温柔道：“他是个从名字起，就很好看的人。” “叫什么名字呀。”周糯笑眯眯地倒在檀得身上问。 吴厌捏着袋子的手默默用力了一些。 “何清欢。”檀得眨着眼睛，字与字之间是暧昧的余白。 “听名字感觉很清秀呢。”周糯弯着月牙眼夸赞道。 檀得刚想吐槽何清欢这个逗比，只听到后面一声响。 她和周糯回过头―― 装满了饮料的袋子掉在了地上。吴厌仿若事不关己地笑了一笑：“不好意思，手滑了。” 他说这话时，故意没看檀得。 吴厌跨坐在椅子上，面对着檀得和周糯。他笑眯眯地从袋子里摸出一瓶又一瓶的饮料。 “周糯喜欢喝什么？” “雪碧、可乐、阿萨姆奶茶、茉莉清茶？” 周糯被缠得没办法，指了指檀得喜欢的可口可乐。 吴厌瞥了一眼檀得。剩下只要不是阿萨姆奶茶，她都能将就，所以没说话。 替周糯开好易拉罐之后，他开始分余下的饮料：“我想喝雪碧，和周糯情侣款。” 吴厌刻意卖萌，向周糯歪了歪头。“长风喜欢清茶。” “那你喝阿萨姆奶茶吧。”吴厌这时才抬眼，不冷不热，似笑非笑地看着檀得。 陈长风按住了吴厌的手，低声提醒：“你不知道檀得喝这个会不舒服吗？” 吴厌转头看向陈长风，淡定道：“我知道。” 檀得算是搞明白了，吴厌今天不知哪吃了□□，硬是跟她过不去了。 “算了。”檀得看向陈长风，“我跟你换好了。” 陈长风正要把清茶递过来，又被吴厌拦住：“你这姐姐做的也太没道理了吧？” 檀得懒得纠缠，心里却不争气地难过起来。先一步松了手，“那我不喝总行了。” 看着檀得侧过身默默画画，陈长风白了吴厌一眼：“这下你满意了？” 他没有看到，吴厌手里的雪碧瓶，早已被捏得变了形。 吴厌拿起铅笔，观察着摆放在桌子上的花瓶。眼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到檀得身上去。 他能够感觉得到，檀得很不开心。虽然她也会不时侧过头跟周糯谈笑，但是……更多的时候，檀得会下意识地咬住嘴唇。 这境况，看得他心里更是烦躁。 吴厌大摇大摆地拖着椅子，坐到了檀得面前。 周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檀得才察觉到，默默地侧过身一些，不去看吴厌的脸。 吴厌却把下巴磕在了椅背上，挑眉笑：“生气了？” 檀得不说话，只是阴影打得很用力。 “我错了。是我不好，不该找茬。”吴厌眉眼含笑地望着檀得，又贱又萌地赔罪道。 ……没皮没脸。檀得白了他一眼。 “我请你和长风吃好吃的赔罪，好不好？”吴厌琢磨着檀得的神色有些松动，悄咪咪地扯了扯她的衣袖，眨着漂亮的桃花眼说道。 “滚。”檀得凶巴巴地拍掉了他的猪蹄。 吴厌却明白这是檀得心软的意思，温柔道：“下课之后你会等我和陈长风的对不对？” “你看我等不等。”檀得笑了一笑，立马恢复到面无表情。 “不会让大小姐久等的。”吴厌推了推陈长风的胳膊，陈长风不紧不慢地搭腔了一声“嗯”。 周糯看在眼里，分神画错了一笔。拿橡皮擦着素描纸，连带着旁边檀得的画架也晃了起来，吴厌不动声色地替檀得按住画架。 傅卿忽然笑了起来。檀得不明所以，傅卿瞥了一眼吴厌，又看向檀得： “我总觉得，你们俩感情…比你和你弟要好。” 吴厌听闻，傲娇地转过了脸，嘴角却仿佛有笑意。 檀得还未开口，陈长风就接道：“他们确实很好。” …… “好个鬼。”檀得转身继续画画，脸却诚实地烫了起来。 “话说回来，曲盈最近总是来找我。”檀得借着夜色，才看吴厌一眼，“她说你们俩有误会……” 吴厌张开双臂以保持平衡，摇摇晃晃地走在路阶上，歪头道：“这不是你的风格。” 他轻轻松松地跳下了台阶，背着双手，有些疑惑地看着檀得：“你不是从来都不管别人的闲事么？为什么对曲盈好像总是说的很多？” 是。别人都是无关紧要。 牵扯到她神经的，一直都只有你。 檀得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伤脑筋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过了一会，忽然问：“你喜欢曲盈么？” 她的声音好像有一点摇摇欲坠的不自信。摸着月色，敲进了他的心门。 吴厌下意识地想回答“不喜欢”。却按住了答案，笑着反问：“你喜欢何清欢吗？我对曲盈的真实感觉，和你对他是一样的。” 檀得停下了脚步。想了一想，她诚实地给了回答：“我不知道。” 在这个年纪，心里的感觉未必就是全部真相。 她时时心动，却并不真的喜欢每一个人。 吴厌的耳边却忽然回想起檀得对周糯说过的话。 笑意僵在了嘴角。 “所以……你对曲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檀得默默捏住了衣角，试探道。 吴厌微微颔首，望着檀得的眸子比夜色还冷，浇得她浑身凉透。他一字一句，慢条斯理道：“不知道，就是喜欢的意思。” 这场好梦，她终于醒了过来。 檀得微笑着看向吴厌，轻声说：“好。” 只要你说你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互相伤害了TAT 但还是有好多好多糖吃 第28章 如你所愿 檀得把试卷平铺在电脑桌上，一边做题目，一边敲字回复曲盈发来的问卷。 “吴厌喜欢的颜色？蓝色。” 有一回她穿了红色的卫衣，吴厌碰巧穿着水蓝色的一件。 为着坊间流传的那一句“自古红蓝出cp”，谁暗自欢喜过。 “吴厌喜欢吃什么？披萨、生三文鱼、cheese。” “吴厌讨厌吃什么？萝卜。” 这点倒是跟她一样。檀得去吴厌家蹭饭，好像从没见过萝卜。 直到有一次无意中听到吴厌跟奶奶交代：“不要萝卜。” 虽然她也挺疑惑的，奶奶一直带吴厌还是搞不清他的喜好么？ “吴厌喜欢的运动？篮球。” “吴厌喜欢的动物？狗。” “吴厌的上学时间？早晨6：40会在校门对面的弄堂口。” “吴厌说他喜欢你。所以妹妹大胆地向前走吧！” 檀得感觉得到曲盈的真心，只是装作大方或是无所谓地敲完这些话，脸上的表情却不自觉落寞了起来。 在爸爸回来之前，檀得默默地关掉了电脑。 吴厌一手端着豆浆，边大口吃着鸡蛋饼，抬眼看钟表。 都这个点儿了，檀得和陈长风怎么还不见人影。原本约定成俗地，三个人在这个早餐铺见面，然后一起上学。 眼瞅着只有五分钟了，吴厌才拎着书包离开。刚撒腿跑到弄堂口，就瞧见了孤零零站那儿的曲盈。 一束很长的马尾，乖巧地背着双肩包。只有卷起的裤脚管和画上去的图案，才能瞥见几分真实的她。 吴厌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却还是把手插在兜里，笑眯眯地打了一个招呼。 “快迟到了。” 曲盈总算逮着了这只兔子。转身看向吴厌时，克制不住的星星眼闪瞎了他。 “……”吴厌立刻开始狂奔。说不上是为了追上课铃声，还是逃避那谁。 曲盈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软软道：“我是在等你。” “吴厌你慢一点。”曲盈落得越来越远，捂住胸口，闪着泪花道：“我有哮喘。” 吴厌咯噔了一下，立刻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着面色苍白的曲盈，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奔回她身边。 吴厌扶住曲盈的胳膊，神色温柔了一些：“你没事吧？” 曲盈皱着眉，却挤出微笑说：“没关系。” 这烦人劲倒是跟檀得一模一样。女生都这么口是心非吗？ 吴厌扶着曲盈，一步一步，配合着她的小短腿。 曲盈抬头看着他，轻声问：“你不跑啦？” 吴厌又暴躁又顺毛地看向别处：“是是是，不跑了。” “我陪你走去教室，迟到就迟到呗。”吴厌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曲盈，安慰道。 曲盈甜滋滋地“嗯”了一声，温柔款款地看着吴厌的每一个动作。 “……别盯了。”吴厌不自在地稍稍挪开了些目光。 “好看。”曲盈得寸进尺地抱住吴厌的胳膊，笑着看着他――以及他身后拎着拖把走过的檀得。 檀得走上楼梯，却还是停下了脚步，从间隙中偷偷看了他们一眼。 看着他们渐渐靠近，她应该高兴才对。 也许是高兴的。只要他们不在她眼前开心。 不想太伤着曲盈的心，吴厌抽出手，但尽量克制住表情。 “别喜欢我了，没结果。”吴厌看着曲盈改抱住楼梯扶手上楼，狠了狠心，到底没伸手去扶。 曲盈却固执地抬头看他：“我就要喜欢。” 吴厌经常出没的每一个地点，从小纸条到零食大礼包。吴厌被曲盈追得焦头烂额。 食堂午饭，排骨炖萝卜。曲盈笑眯眯地端着饭盆，把吴厌汤里的萝卜都夹到了自己碗里。 “……”吴厌像盯外星人一样地看着她。 “你不是不吃萝卜吗？”曲盈拂了拂额前的刘海，心里默默算计着，这个动作有几分不经意地撩人，然后转过头，特别贤妻良母地对吴厌说道。 啧，一切尽在掌握。曲盈看着吴厌逐渐了然的表情，美滋滋地想。 吴厌吃萝卜。 他说不吃萝卜，其实是因为檀得不吃。 所以――吴厌勾起嘴角，这个围城计划，算是被他抓到尾巴了。 他笑眯眯地端起饭盆，寻思着怎么“惩罚”自家傻女鹅比较好。 檀得被叫出教室，看到走廊上的何清欢时，确实愣了一愣。 她下意识地就把手往身后藏。何清欢却很温柔地问：“还疼不疼了？” 方才玩小倪子的瑞士军刀，被人不小心在手掌上割了一道。 檀得软软糯糯道：“不疼。流血的时候，我在想的居然是自己是AB型血，万能输入型呢。” 她笑得很让人放心。 “嗯。”何清欢点了点头。 “你……来这里就是问我这个吗？”檀得忽然觉得心里软绵绵的。 何清欢微笑着颔首。 午间自习快开始了。他小跑了几步，又突然回头看着目送自己的檀得问：“篮球赛，你来不来看我？” 檀得没有犹豫，笑着点了点头。 “那说定了。”他的笑容氤氲在阳光里，蒸腾出少年的气息。 檀得一时竟看晃了眼。 站在楼梯口的吴厌与何清欢擦肩而过。 吴厌眯着眼，看清檀得微笑的表情后，默默转过了身。 檀得也记不清了。好像有一节素描课，她趴在阑干上吹着风，抬头看星空。 吴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边。 “你很希望我和曲盈在一起吗？”他问。 檀得没有看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他只看到这里，却没有见她沉默地把嘴唇咬出了一点殷红。 吴厌望着远处，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话。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清了。 比夜色还温柔的，比月光还残酷的――“那好，如你所愿。” 但檀得永远记得，她转过头时看到的那个侧脸。好看到薄凉。 作者有话要说：吴厌开始杀人诛心，檀得，我最恨你像个木头！！！ 第29章 “我讨厌你们” 篮球赛排练。 肥宅檀得硬是被曲盈拉出了门。她穿着紫色的卫衣，浅蓝色的直筒牛仔裤。不能逃走，就干脆抱着膝盖，默默藏住帽子里的耳机。 旁边的曲盈穿着百褶短裙，上身T恤加棒球外套，托着下巴看吴厌打球。 吴厌和何清欢在相对的两个场地，檀得相当雨露均沾地谁也不看。虽然曲盈看得出，这两位的眼光可都是有意无意地落在她们这边。 吴厌这边率先中场休息。 他只穿着一件T恤，露出白花花的胸口和臂膀。檀得非礼勿视，曲盈却相当殷勤地为他递水送毛巾。 吴厌擦了擦脑袋，痞笑着把檀得的帽子放了下来，夺走她的一半耳机。 檀得抬起头。吴厌笑得龇牙咧嘴：“你来啦？” “……”废话。檀得刚想接过自己的耳机，吴厌却先一步地放了手。 他后退了一步，把曲盈搂在了怀里。 耳机落地的声音和他说话的声音一般震耳欲聋。 偏偏挑檀得弯腰捡耳机的当口，吴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微笑道：“我和曲盈在一起了。”曲盈娇羞地捂住了脸。 檀得的手停住了，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檀得立刻抬起头，笑着说：“太好了，恭喜呀。” 她的眼睛却始终不敢看向吴厌。 他眼里的东西，无论是喜悦或是轻蔑――她都承受不起。 檀得被这对小情侣拖去便利店买吃的。 “你喜欢吃这个――”曲盈专心致志地把吴厌爱吃的零食从架子上拿下来。 吴厌看见架子对面的那双眼，刻意从背后抱住曲盈，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笑得相当造作：“你真好。” 再看过去时，檀得已经一个人躲到了饮料区。吴厌也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曲盈，双手插在口袋里，笑容不灭，眼神却逐渐冷下去。 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一颗躲避球。小心翼翼地，怕被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踢到。 檀得默默把指甲掐进肉里，又□□。好像只要身体上的痛跟上，心里的难过就会减轻一样。 “喂，走了。”吴厌皱着眉，对还在店里磨蹭的檀得不耐烦道。 檀得放下饮料，默默吸了吸鼻子。只要熬过这一段――就是胜利。 千万不可以哭。 不能对坏人认输。 他们买了整整两袋子吃的。吴厌推了推檀得，把其中一袋扔给了她。 刚才掐进指甲的地方，被勒得很痛。檀得咬着牙，一下子就脸红了起来。 曲盈正想着怎么劝吴厌――他今天好像特意跟檀得过不去似的，看在眼里的吴厌已经把檀得手里的那一袋又抢了回来。 有时候是折磨，但更多数是舍不得。 吴厌不再冷言冷语，只是拎着两袋吃的先走了回去。 檀得站在原地，摸了摸手上的勒痕，又抬眼看着吴厌的背影。 衣服穿的太少了。她觉得好冷。 好想好想，现在就回家。 “檀得。”曲盈伸手挽住檀得的胳膊，檀得却很疲惫地甩开了她。 “对不起。我早该知道你也喜欢吴厌的……我还逼你撮合我们两个……真的对不起。”曲盈仿佛真的很愧疚，头低到快要嗅到脚尖。 “我不喜欢吴厌。”至少没那么喜欢。 曲盈却还是自顾自地说下去：“只要你说你也喜欢他，我一定会放弃的……” 檀得终于厌烦了，冷冷道：“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帮你，是因为吴厌自己说喜欢你。” “我难过，是因为手真的很疼。”檀得终于憋不住，默默流了眼泪。 她别过脸，清了清嗓子道：“我要回家了。” “我讨厌你们。也再也不会管你们的任何事情了。” 看到只有曲盈回到篮球场，吴厌往她后边张望了一遭。 还是没有檀得。 猜出他心里所想，曲盈坐在了吴厌旁边，微笑着说：“檀得先走了。” “哦。”吴厌接过了曲盈递过来的水，替她拧瓶盖。 “她很不开心。”寻思了很久，曲盈只能这样措辞。 她瞥到吴厌的手下意识地停住了。“为什么？”吴厌带了一点轻到做作的笑意。 曲盈避而不答，只是无比温柔又无比妒忌地问：“你有没有觉得，你好像特别在意她？” 檀得回家的时候，陈长风刚结束了一把游戏。他特意走出来看了一眼来者何人――檀得总会废话连篇地打招呼，爸妈则没什么动静。 这样的檀得，他很久没见过了。 上一回，还是妈妈威胁她不好好学习就把她丢掉。 她哭得泪眼模糊，但是很安静，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檀得安静地蜷缩在墙角。忽然觉得，自己是这样无依无靠了。 她哭起来很难看，是因为太过倔强。就算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到那种疼痛，檀得握住拳头放在胸口，微微颔首，还会再抬起头，依然会扯着嘴角，不知死活地笑。 因为不肯认输。 所以檀得只会躲起来哭。所以只有檀得，哭得时候也会笑。 虽然笑得和哭一样难看。 而陈长风，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从门缝里偷偷递餐巾纸进来。 一张，又一张。 每一张纸，都是无言的“我在”。 他知道自己笨嘴拙舌，却本能地懂得怎么给她最真实的安慰。 檀得默默地拿餐巾纸擦了擦眼泪，头轻轻靠在了门上。 当时的痛感不多久就被遗忘了。 可是陈长风沉默的陪伴，她真的记了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笨蛋吴厌欺负完檀得又立马后悔，大猪头！！！这章要表扬陈长风~ 第30章 呼吸给他 檀得把作业本放回座位，手搭在窦元的桌上，侧着身坐，瞥了一眼正在埋头算题的窦元，皱着眉寻思什么时候开口比较好。 窦元抬了几回眼，看出了檀得不同寻常的游移，终于耐不住性子问：“怎么了？” 檀得默默玩起了小手指，低头看着桌面道：“吴厌和曲盈复合了。” 窦元继续演算着，仿佛很无所谓地说：“然后呢？” 檀得抬起头，看着窦元：“我撮合的。” “对不起我不是人。”檀得又立刻学鸵鸟埋下了头，疯狂道歉。 窦元拿笔戳了戳檀得的脑门：“檀得，你是不是关心则乱了？” “我没有！”檀得推开窦元手里的笔，默默别过头，小声道，“我哪有。” 窦元托着下巴，立刻冷静分析了一波：“他们本来就互相喜欢的话，有没有你撮合，都早晚会在一起的。” 也是，我哪有那么重要。檀得眼眸低垂了一下，又湿漉漉地捞起来，温柔地低声道：“那，你要少难过一点。” 檀得转过身，窦元却突然凑近，在她背后赌气似的说了一句：“我不难过。” 又是谁呢。草稿纸上不是演算的过程，而是杂乱的心绪。默默把纸撕了，揉成团，连带着心事一起，丢进垃圾桶里。 很久以后，檀得才明白窦元那句关心则乱，指的是她对吴厌。 就算他只生活在檀得寥寥几笔的描述里，任何一个熟知檀得表情的人都会明白，那个少年，是如何坚如磐石地住在她心里。 她喜欢吴厌，其实所有人都知道。 只有她自己天真地以为，瞒住了全世界。 “我今天得打扫卫生，等我一下。”正在和李婷谈笑的揭舒瞥见站在教室门口的檀得，立刻跳下桌子，迎了上去。 “好。”檀得笑着点了点头。 揭舒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往教室里走：“你进来等吧。” “窜班有点尴尬。”檀得摆了摆手，靠在阑干上等着。 已经是深秋了，风钻进脖子里有一点儿冷。檀得默默地把校服拉链拉到最顶端，手揣进衣兜里。 窗边传来的女孩子们的谈笑声有些聒噪。檀得眯着眼，左脚踩在阑干上，右脚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地。 最后一下。 檀得在心里倒数了好几个回合，终于被踩到了忍耐的底线。 所有的权衡都戛然而止。 檀得走进一班的教室，正围着李婷听八卦的揭舒瞧见了，立马拎着扫帚小跑到檀得身边。 “你坐这边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檀得面无表情地拉住了揭舒的胳膊，笑了一笑：“我不等你了。” 揭舒认真地打量着檀得的脸色，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檀得的小鹿眼也有散漫到淡漠的时候。她还是微笑着，但无比斩钉截铁地“嗯”了一声。 是生气了。 “都说了叫你进来等嘛。”半分埋怨，半分撒娇。 “你是觉得，我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么？”檀得冷淡地瞟了揭舒一眼，走出了一班。看着外面昏暗的天，她反而松了口气。 揭舒当着众人被驳了面子，也恼羞成怒了起来，对着门口不甘示弱地嚷了一句：“你自己要等的，搞笑了。” 篮球赛。 除去拉拉队和篮球队员，其他同学还是得按照体育课的流程走。 檀得抓着场地上的铁丝网，头一下又一下地往上磕。 包苒用手抵住了她的脑袋：“小心被勾到，会得破伤风的。” 惜命的檀得立刻跳到铁丝网一米开外。 “包包～跟我一起翘课去看篮球赛吧！”檀得抱住包苒的胳膊，边蹭边撒娇道。 “你想见的，到底是谁啊？”包苒眯着眼打趣檀得。 檀得转头看向远处，摸了摸耳垂：“当然是……” 还没说完，包苒忽然牵起了檀得的手，一路狂奔。 檀得正疑惑着，回头看了一眼――啧，都是咱班落跑的崽崽们。 檀得低头看了一眼与包苒紧握的手，笑着蹬腿跑了起来。 檀得和包苒气喘吁吁跑到篮球场上的时候，比赛还没开始，参赛队员们在做热身运动。 吴厌在场边，接过了曲盈递来的矿泉水，正咕咚咕咚灌着，一抬头，便瞧见了晕头转向的檀得。 他下意识地就笑了起来，抬步走向檀得。才迈了几步，吴厌又忽然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一下何清欢所在的方向。 “怎么了？”曲盈看出他的笑容逐渐崩塌，又恢复到寡淡。 吴厌已然把矿泉水放在了地上，转身回到队伍里：“没什么，认错了人。” 曲盈回过头，看见走向了吴厌对面场地的檀得，心下终于明白。 她握着拳头，想踢倒碍眼的矿泉水瓶，却又默默忍住。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咬牙切齿地，却又随时给看过来的吴厌一个微笑。 这边，何清欢一瞅到安安静静待在边上的檀得，便不顾起哄，兴高采烈地跑到了她身边。 何清欢戴了发带，发型中分，清隽之外，多了几分狂娟。他摸着后脑勺，有点儿害羞地说：“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敞亮的欢喜，很容易就照进了檀得心里。檀得摸了摸发烫的耳根，清亮道：“加油。” 何清欢笑着跑回队伍，一边转身，眉宇飞扬地向檀得招手。 “其实何清欢挺好的。”刚才不知去哪了的包苒又回到了檀得身边，把一瓶矿泉水塞进了她怀里，“喏，待会何清欢比赛完你给人家递去。” 太体贴了。檀得抱住瓶子，笑眯眯地对包包说了一声“谢谢”。 “你觉得何清欢怎么样？”包苒挽住檀得，轻声问。 檀得若有所思地望着何清欢，轻笑了一声，歪头道：“何清欢是太阳。”――她自然而然渴慕的温暖。 所以，她看着意志坚定，却又无力抗拒。 直到后来，她终于明白，“太阳与人心，都是无法直视的东西。” 吴厌是什么呢？ 往后，她用了许多年拷问自己，才终于得到答案―― 这一场，何清欢出尽了风头。全场压制，打得对手苦不堪言。 檀得背后，是吴厌班级的比赛。曲盈带领的拉拉队相当卖力地加着油。 看着何清欢大杀四方，檀得也混在五班妹子里，星星眼地吼了几嗓子：何清欢加油！ 听到檀得的声音，何清欢更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10：3/12：5 两个场地同时结束比赛。 何清欢先到旁边擦了擦汗，接着便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没有看挡在他身前的今夕何夕姐妹花，推开他们之间的人山人海。 时间都安静下来。檀得抬起头，看着何清欢，像舞台上只打到她身上的那束光。 只为她而来。 檀得忽然不在意原先大过天的纠结了。 她是喜欢他的。 应该是。 何清欢微微颔首，温柔地憋着笑，低头看了她一眼，又把手插在兜里，害羞地看向别处。 檀得也勾起嘴角，晃了晃矿泉水瓶，递到何清欢面前。 何清欢拼命崩住自己的表情，装作若无其事地拧开瓶盖，喝水的时候，眼角眉梢的弧度却太过明显。 包苒感觉到糖度过高的气氛，立刻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谢谢。”何清欢忽然俯身靠近檀得，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眉眼，坏笑道。 “……”檀得耳根通红地别过了脸去。 檀得身后的吴厌听着人群聒噪的尖叫声，实在觉着刺耳，皱着眉摸了摸耳朵。 挤来挤去。 吴厌是擦着檀得的肩膀过去的。他没有回头，只是聊表诚意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关系。”檀得笑着回答。也并没有回头。 偌大的篮球场，他们擦过肩，却都没有回头地，往相反方向走。 固执地，选择背道而驰。 可是为什么？ 置身热闹里，檀得还是听到了难过回响的声音。 虽然在这之后，她都学会把这种悲伤深深藏起。 连带着那份最晦暗的少女心事一起，锁上。 吴厌是什么呢？ 他是心跳，也是呼吸。 是隶属自己的一部分的，那个独一无二的划分。 作者有话要说：贪得无厌，是最亲近也最疏远的关系。他们一开始，都不相信有谁是真的无可取代，所以他们对别人动心，试着恋爱。但是――在试验过后，他们才发现彼此的那种羁绊，是相爱呀。因为只有彼此才明白对方真正的价值，所以他们选择一定要在一起。 第31章 总有要被罚的人 “……”檀得转着笔，来回翻了几遍英语课文，终于绝倒在桌上。 看篮球赛被抓住了。作为英语课代表和学委，檀得没能以身作则，被罚抄ReadingX5。 Reading有整整四面，还是对话形式的。檀得才抄了两份，就快能背诵出全文了。 太折磨。 旁边的谢神拿笔敲了敲檀得的脑门：“还开小差？抄得完么？” 檀得抓住他的笔，好奇地问：“我去看帅哥也就罢了，你又为什么非去看篮球赛呀？你不最是二十四孝好青年么？” 谢神抢过笔，默默移开了眼，不去看檀得笑靥如花的那张脸。 “我喜欢篮球。”谢神又埋头抄写，“反正总有要被罚的人。” 他抬头看了檀得一眼，笑着接下去：“那不如多我一个。” 檀得一时竟无言以对，默默掏出第三份纸，写好姓名。 笔尖还没落到纸上，纸便被人抢了去。 檀得抬起头――吴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还特别大爷地坐在了她面前。 …… 檀得站起来，抢过了纸，把他撵了下去。陈长风笑着说：“我给你抓了苦力来。” 檀得瞥了一眼隔壁，皱着眉说：“要是被老师逮到，看老爸回去怎么收拾你。还是利索点滚吧。” 眼光拐到吴厌旁边的揭舒，檀得愣了一愣。 她们冷战了两天。明信片断了，吃饭也不一起走。 揭舒和吴厌相当合不来的样子，她一直默默别过头，感觉脖子都要掰弯了。 …… “还剩几遍？”吴厌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懒洋洋地问。 “三遍。”檀得答完就立马懊悔了起来。 她接屁个话啦。 “那我们三个一人一遍。”吴厌安排地明明白白。 这回还没轮到檀得发飙，揭舒就先不乐意了：“在座有哪位的字比我更像檀得？” 男孩子们一脸懵圈。 “所以，我和檀得一人一遍，剩下的一遍你们可以写慢点，模仿她的笔迹。”说完，揭舒就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檀得身边。 “……谢谢。”檀得望着揭舒，表情从呆滞渐渐生出了点情绪。 “上次我有点敏感了。”檀得轻声说。 “我也带了点情绪。”虽然喜欢着别人，但好像还是会因为你与何清欢的走近而迁怒。 “那算和好了吗？”檀得亲昵地抱住揭舒的胳膊，蹭了一蹭。 “嗯。”揭舒笑着摸了摸檀得的脑袋。 橘里橘气。吴厌看在眼里，却觉得檀得这副样子，气人……又可爱。 门口，谁都没有看见手里拿着自习课省下时间抄写好的两遍课文的包苒。她看着檀得，笑着转过了身。回到教室，包苒默默把这叠纸塞进了课桌里。 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过呢？这样子……看上去毫无意义的用心。 慕白转学了。由于与班上同学交集实在太少，他也不兴写同学录这玩意儿。连正儿八经的道别…… 好像都没有。 檀得只记得他给全班每位同学都备了一份礼物。 “哇！檀得，你的怎么比我的要多？”水泥哥来拿圆规的时候，瞟了一眼檀得拆了一半的包装。 “有吗？”檀得撑着脑袋，心思全在数学题上。 窦元支起了身子，探头到前面来，若有所思道：“你有两份诶。” 檀得想了一想，不在意地说：“那可能是因为我借作业给他抄吧。” “……” 檀得抬头，是谢神――把全班的默写本都放在了她桌上。 她又默默低下头，摆了摆手，嘟哝道：“你放着，我等会发。我先订正数学。” 谢神没走，反而俯身凑在她旁边看题，讨打道：“这你都不会？” 檀得立刻龇牙咧嘴，想咬人。 谢神笑了一笑，看向檀得桌上的巧克力礼盒：“给我吃巧克力，我教你。” “行。”檀得立刻把巧克力推到了谢神面前。 谢神打开礼盒，才发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明信片，清隽地写着两个字：“谢谢”。他看了檀得一眼。 檀得察觉谢神手上动作顿了一顿，没抬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谢神又把卡片塞了回去，却在慌乱地拿出巧克力时牵扯到。 “快来教我！”檀得轻轻扯了扯谢神的袖子，他立刻笑着俯下身：“先作辅助线。” 放学。 打扫卫生的缤缤拖开檀得的椅子，发现了一张写着“谢谢”的明信片。 “檀得，是你的吗？”她指着字条问。 “不是诶。”檀得瞥了一眼，笑着背起了书包。 吴厌走出教室，一眼就看到乖乖站在旁边，拎着奶茶等候的曲盈。 还没开口，率先看到窗玻璃上倒影的曲盈就转过了身来，眯着笑眼说：“听说今天你去罚抄课文了。” 吴厌思忖着要不要交代一下。 曲盈递过温热的奶茶，柔声道：“檀得为我们做了很多，你帮她也是应该的。” 吴厌停下了脚步，狐疑地看着她。不自觉开始分析――真假有几分。 “吴厌，我承认，我是吃醋、嫉妒，但是我并不真的讨厌檀得这个人。” 曲盈抬起头，望着他的目光里，盛满了盛夏的点点流萤，一扑起，就轻易迷了人的眼睛。 她问：“你能不能，不要让我真的讨厌她？” 吴厌微微颔首，把曲盈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曲盈为什么突然对自己了如指掌，排练那天檀得为什么中途落跑，其实他都清楚的啊，你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 他也不过是烂人一个。这样一看，还挺相配。 吴厌伸手搂住曲盈的肩膀，微笑着说：“我会尽力的，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害，我就喜欢吴厌这个亚子。虽然开始不太光明，但相当有责任心。（檀得：...... 不慌 我这就给女鹅安排感情戏） 第32章 我不可爱 周六，学校推荐的校外讲座。 檀得和陈长风在门□□了已被捏得皱巴巴的邀请函，匆忙跑进去时，礼堂里已经黑压压地坐了一大片人。 檀得站在最后一排的阴影里，等待着伸长脖子找座位的陈长风。 “檀得？”檀得抬起眼，可巧――吴厌和何清欢一前一后地唤了她的名。循声望去，两人身旁都还有两个空位子。 吴厌的手很自然地搭在椅背上，挑眉示意她过去。 何清欢坐得端正，眼光像是提着灯等候般的温柔，携着期待，望向檀得。 檀得愣了一愣。 主讲人拿起了话筒，背景音都嘈杂了起来。檀得才瞥见吴厌身旁笑意温婉的曲盈，也软软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果决地坐在了何清欢身边。 何清欢勾起嘴角，手肘自然地放在了靠檀得一边的挡板上，托着下巴看她。 ……檀得稍稍别过了脸。灼灼的视线烘得她耳根发烫。 陈长风回头，才发觉檀得已经坐下了，正一个劲儿地向自己挥手。三步并两步上了台阶，他才看清檀得旁边的何清欢和后排的吴厌。 脚步停了一停。 无视了檀得的招手，陈长风仿若陌生地坐在了吴厌旁边。 ？檀得讪讪地放下了手。吴厌看见檀得忽然安静下来的侧脸，不动声色地踹了陈长风一脚。 曲盈分明看见了吴厌的小动作，却装作不知。她收回了循着吴厌视线看过去的目光，将其中的失落也一并抖得干干净净。 感觉到曲盈自然覆上来的手，吴厌下意识地抽出手掌，瞥了一眼她的脸，却又肯定地反握住。仿佛刚才，不过是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们都明白不是。 曲盈却笑着看向吴厌，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 反复练习，总有一天也会成为一种…令人安心的默契。她愿意相信。 檀得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默默抽出手机，“待会你自己回来。” 她回头看了目不斜视认真听讲座的陈长风一眼，无解地挠了挠头。 他又在发什么神经，檀得把手机盖滑下来锁屏，懒得追究。 黑色的屏幕却反射到后面的一对璧人。 檀得不自觉把手机拿的近了一些。她还是会好奇，每时每刻――那个人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可是…… 檀得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何清欢见她盯了手机这么久，凑到她耳边轻声问：“怎么了？” 檀得耸了耸肩：“没事…就是我要一个人吃午饭了。” 何清欢瞥了一眼后排的陈长风，又心事重重地看向檀得。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梗在喉咙口，却突然觉得不要问出口比较好。 于是转出一个好看的微笑，抬眉道：“我们一起吃午饭，好不好？” 檀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们点两份牛肉堡、两瓶可乐、一份鸡米花、一份薯条好不好？”何清欢认真地看着招牌，难得没有发作天秤座的优柔寡断。 “嗯……”檀得点了点头，趁着他背过身的当口，戳了戳笑僵了的腮帮子。 她这人真的礼貌到虚伪――一旦无话可说，就会用笑容掩饰尴尬。 何清欢笑着转过身，觅了个窗边的座位，替檀得拉开椅子，眼看着她坐下了，才去端吃的来。 檀得看着何清欢递到眼前来的牛肉堡，轻轻咬了一口。 何清欢只当她是女孩子家的矜持，觉得可爱。却不知道檀得其实是没那么喜欢吃牛肉堡。 但也还不到无法忍耐的地步。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也省去麻烦，才没有说出来。 何清欢一边大口吃着汉堡，一边微笑着抬眼看她。檀得看在眼里，心里也软软地，快活又豪气地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肥宅快乐水。 “檀得，”何清欢盯着她，渐渐隐去笑容，认真问：“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想问来着。你和陈长风到底是什么关系？” 檀得没有看他，只是握住可乐杯子，笑得不自然：“他是我弟弟啊，不是大家都知道吗？” “不是大家都知道的版本。”何清欢真的有了几分较劲的意思，“他是你表弟吗？还是……” 檀得抬起头，看着瞬间冰冻的空气。 撒谎从来都不难，可是――她不想骗他。但要全盘托出，毫无保留…也太难了。 檀得轻轻抓住何清欢的衣袖，一双小鹿眼无辜地微红了一些，头一回。她的语气，冷淡得亲疏有距，细听，却是无可奈何得哀求。檀得望着何清欢：“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问了？” 等有一天，我能够告诉你的时候，再说好不好？ 可是…檀得却下意识地，没敢做出这个承诺。 也许是因为，她已经隐隐窥见，他们之间的天堑。 何清欢真的没有再问。 回去的路上，檀得走在前面。何清欢走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檀得的脸色。 他以前常常踹檀得的桌子惹她生气。檀得暴起了几回无果，有一次终于委屈地泪眼汪汪，他才无措地如实招来：“因为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才这样的。” 檀得总比其他小姑娘沉得住气。何清欢喜欢这点，也讨厌。 总觉得她在压抑着什么，却固执地不肯跟任何人分享。 愤怒与悲伤这样大的情绪波动，就像一个小窗口，能让他瞥见真正的檀得。 可是他从来都不想惹她难过，因为舍不得。 一直走到小区门口，檀得终于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望着亦步亦趋的何清欢，心里忽然没由来地难过。 “你还记不记得，在我的小学毕业留言册上写了什么？”檀得抬头看着何清欢，挤出微笑问。 何清欢笑了一笑，认真地回答：“记得。我说：你很可爱，也很大方。独一无二。” 檀得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我不可爱，装作大方。” 她的笑容不知何时被敛了去。语气克制又温柔，却像是一刀又一刀地剜在自己身上：“可是我害怕被你看出来。” 害怕你看到，终有一天，会讨厌我。 何清欢忽然觉得，站在他面前的檀得已是血迹斑斑了。他伸手想要拉住她，檀得却已经吞了难过，背对着他。 “我回家了，拜拜。”檀得深吸了一口气，拼命把带着哭腔的尾音按下去。 “檀得。”何清欢盯着檀得忽然跑起来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我不会讨厌你的。” 永远。 对不起，我喜欢你。究竟哪一句，更能安慰到你？ 后来，我也有无数次想到过你。如果没有吴厌，如果我选择早恋，如果…… 可是就算我们在一起了，想必也会像其他普通的情侣一样，冷淡、吵架、分手吧。 无论重新来过多少次都一样的。 对不起。 其实是我从来没有选择过，相信你。 第33章 不是这样的 ……被委托借书的檀得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五班门口。明明前两天还跟何清欢闹别扭来着。 檀得默默咬了咬嘴唇，思忖着要不还是跑去底楼找小老弟吧。―还没迈开腿，瞥见窗外这番景象的何清欢已经笑着追了出来。 无论怎么样，他都好像不会生气记仇，总是眉宇飞扬，笑声爽朗。 檀得望着何清欢，微笑了起来。 “怎么了？”看到檀得的笑颜，何清欢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温柔道。 檀得挠了挠头，难得腼腆：“借书。阅读与欣赏，要三本。” “等一下。”何清欢眨了眨绵长的睫毛，轻笑着转身进了教室。檀得抱着臂，脚尖不自在地轻点着地面。今夕正好抱着作业撞了过来，檀得飞快地退了一步，抬眼对上，今夕的眼光却好像有几分针对。 …… “檀得！”何清欢得意地拎着三本书走到了她面前，完全没顾到今夕疑惑的眼神。 一副摇着尾巴求表扬的样子。檀得笑了一笑，认真道：“谢谢啦。” 何清欢微微颔首，翻了一翻书的扉页，把自己的那本放在了最上面给她：“给你我的。” 笃定她喜欢他。 把小算计敞亮地放在天光下，晒出了暖茸茸的味道。 檀得抿着唇接过了书，跑到楼梯拐角时，嘴角终于忍不住冒出了微笑。 眉来眼去的课间，吴厌趴在阑干上，只看了这一眼。 晒够了一面，吴厌又转了个身，背靠着横栏，认真听曲盈说着的小话。 絮絮叨叨的声音忽然停下了。吴厌侧头瞧她―曲盈微微颔首，努力抬起眼，羡慕道：“檀得的开心，让人看了也会心情好呢。” 吴厌温柔地揉了揉曲盈的头，微笑着说：“是。不过能让她这么开心的人，只有何清欢。” 他难得耐心解释：“我们为她高兴，就像她曾经撮合我们一样。” 再不见好就收就是笨蛋了。曲盈立刻抱住吴厌的手臂，轻笑着点了点头。 最近年级里在猛抓早恋和抄作业。主任光明顶甚至安插了“细作”，搞得学生们之间草木皆兵。 风水又转了一轮。这会坐檀得前面的是陈泽。 两个人结过怨，也泯过仇。真近距离接触了―檀得不像别的好学生循规蹈矩，陈泽也有安静乖顺的一面―反而相处得不错。 陈泽频频回过头唠嗑，檀得也会偶尔，拍开陈泽利落偷堆在她桌上的作业的手。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她不觉得读书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但是，她也不想看似无动于衷地，在某个岔路推谁一把。 然而落在老师眼里，不算乖的好学生与差生的亲近，很是碍眼。不过除了日常言语弹压，老班倒还没更进一步的举动。 直到期中考试后的月考。 第一场语文考试。大家一边排考场，一边紧锣密鼓地复习。 檀得自恃语文好，觉着实在没什么可准备的，便跟同样无所事事地陈泽敷衍了几句。―恰好被黄老板看在眼里。 他正在气头上，皱着眉，压低声音道：“檀得，桌子没对齐。” 檀得抬起头，瞥了一眼前边的桌沿，笑眯眯地握着桌角移了一移，又低下了头。 “你看看，对齐了吗？”檀得听得出老班带了点怒气，虽然不明所以，她还是抬头又对照着看了一眼。 明明差不多啊―檀得歪着脑袋想，笑容淡了下去。 黄老板把手里的书扔在了桌子上，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猛推了桌子一把，劈头盖脸地就是：“你眼睛怎么长的？这桌子歪的你看不出来？” �O�@的读书声忽然暂停了，那么多人都在看着她。 檀得默默把矫枉过正的桌子挪了回来，很认真地回答：“我没有看出来。” 陈泽回过了头，瞧了一瞧檀得，又狭眯着眼，与黄老板争锋相对地斗上。他这回发难，针对的到底是谁，陈泽忽然明白了。 檀得的回答又浇了一把油，火光燃燃地，第一次烧出她的不羁。 “看不出来？”黄老板冷笑，“你看不见这条线，就像你心里没一道准绳。” 檀得忽然想到常常看见的―吸溜着，又用力地把痰吐到地上的情景。 他的话，就和那些痰一样。很脏。 惊异于老班说出这么重的话，檀得抬起头，四周都是让她挺迷茫的，安慰又同情的目光。 但是。 躲开就好了啊，不该接受的东西。 檀得听到广播里说：“请同学们进入考场―”她没有掉眼泪，只是很淡定地收拾手头的东西。 陈泽转过身，小心地打量着檀得的神色，摸着后脑勺问：“你没事吧？” “你大爷的。”檀得抱起书，面无表情道。 陈泽惊讶：“你怎么骂人呢？” 檀得瞟了一眼门口的老班：“我说他。” 陈泽了然，笑着教她：“骂人要稍微用力点，显得比较有气势。比如―”两个幼稚鬼异口同声：“你！大！爷！的！” 去考场的路上。 檀得拎着笔袋，走得不紧不慢。原本溜过她身旁的吴厌瞧见了，又巴巴地退了回来。 “不开心吗？”吴厌歪着脑袋，眉峰暗钩。檀得勾起嘴角，干笑了两声―默默拉开了一段距离。 吴厌看得出来她的躲避，暗自攥了攥拳头，又松开，就这样亲疏有距地随着她，笑嘻嘻地说：“陈长风喜欢姜呈，你知道吗？” 檀得挑了挑眉，姜呈可是级花，她家小老弟挺大胆的。 “他昨天还在姜呈说说底下和情敌互诉衷肠呢，你说他怂，还真是不假。” 看着吴厌眉宇飞扬，檀得也轻笑了几声，暗自压下眼底，掐灭了，也依然不受控制的余烬。 走到楼梯口。檀得驻了足，笑道：“对了，你也别总来找我们玩了。光我家小风子就够我头疼怎么跟何清欢解释了。” 她克制着，努力不让声音颤抖起来。 吴厌身形一滞。 檀得默读着他的背影。吴厌好像愣了一愣，才又接道：“好。” 其实不是这样的。 考场上，自动铅笔非常不给面子地坏了。檀得气急败坏地连按了几次，依然没有反应。 甩笔在桌上的声音太大，招来了老师―换了一支新的铅笔。 然而无论发生了什么，擅长的还是擅长。檀得作答得很顺利。 隐匿而安全。眼泪也只有这种时候，才敢悄无声息地贴耳落下。 提前半小时，檀得做完了卷子。翘着笔在人中上，她撑着脑袋看窗外。 冬日难得的阳光，眼泪已经晒干，檀得笑眯眯地伸手，又握住拳头。只是静悄悄地想，梭罗说过，“我看这岁月如何奔驰，捱过了冬天，便是春天。” 那些想要触碰却收回手的时刻，其实我早就明白了。 我不明白的，只有你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檀得攻略全班的过程（？）女鹅开始注意保持距离啦，她才不怕何清欢，8过是怕吴厌为难。 第34章 不同 虽然不是规规矩矩的“好学生”，檀得至少是“成绩好”的学生。 月考分数出来了。语文和英语单科第一，数学稍逊，但也在高分之列。她和谢神的差距，也慢慢地拉小到第一和第三。 不过，谢神还是一贯地，一边给檀得讲错题，一边明晃晃地智商碾压。 幼稚又可爱――当他还只是她一个人的谢神。 檀得的生日在这个周四。10月24日。 吴厌瞅着手机横幅提示的日期，已经苦恼了近半个小时，究竟送什么好。 “喂。一般你给檀得送什么礼物？”吴厌装作不经意地给陈长风发了一条短信。 但其实，在从来不送礼物的陈长风看来，吴厌这个行为本身就很刻意。 …… “没送过。”陈长风瞟了一眼正抱着膝盖出神的檀得，一本正经地打字：“可以考虑把何清欢绑来。” “阿嚏！”檀得突然打了个喷嚏，总觉着有谁在编排自己呢。她剜了一眼心虚的陈长风，小风子立刻怂怂地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过。 “滚。”吴厌默默删除了对话框里，自己的第一反应。 檀得有多在乎何清欢呢？他好奇，却不能太好奇。 吴厌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好像多了太多人。何清欢，曲盈，揭舒…… 可是年少时，又要怎么表明，你对我有多不同？ 别人是别人，但你不同。 吴厌拉开抽屉，一条红豆手链安静地躺在里面。 是之前去云南的时候买回来的，听说永远不会褪色。因为觉得檀得会喜欢，就买下了。真到要送的时候，却又扭捏了起来。 饶是再直男，也不会不知道，红豆与相思，有多缱绻。 生日好像是个不错的当口。 吴厌把红豆手链握在掌心。儿女情长绝不能影响他行走江湖。 但……檀得，我允许你想我。 包苒老早之前就已经想好给檀得送什么了，不过一直按捺着性子，非要给一个惊喜。她俩互送礼物的传统也是这时候开始的，只是经年过后，两个人早没了当时的拘谨和羞涩，渐渐走向了毫不客气的“实用主义”。 又有谁一开始就想到了呢？她们还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离檀得生日还有两天。 母上的意思是，檀得可以同朋友们一道约个饭。请谁好呢？揭舒和包苒…… 檀得刚说出口，陈长风就一下子推翻：“你整这修罗场折磨自己呀？” “也是哦。”檀得点了点头，先放着，看下一组，“吴厌和何清欢？” “……”陈长风想象了一下吴厌和何清欢龇牙咧嘴battle的样子，颤声道：“我看你是真的不怕死。” 什么时候起呢？吴厌和何清欢的不对头放到了明面上。 谈不上偏袒谁，檀得没说话，只是又默默移到下一组：“窦元，鲈鱼，受，谢神……” “你的蓝颜联盟还行。”陈长风难得肯定了一回。 檀得扔下笔，看着老大难的前两组，蹙眉寻思着，估计决定婚礼邀请的宾客名单也没这么困难。 最后为了保持一致性，檀得还是请了属于自己班的包苒以及属于亲友范畴的吴厌。 其实已经是非常客观的选择了。檀得却不知道，有些选择，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偏袒。 就像以后无数次的两难境地里，她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最后选择的，总是这两位。 揭舒虽然醋，但也知道自己去了，混在别班人里面也只是尴尬。便跟檀得约定，再为她过一次生日。 “生日礼物。”揭舒从窗口递进礼品盒和日常明信片，笑眯眯道。 檀得接过，甜甜地道了声谢。 “今天玩得开心呀。”瞟过旁边安静的包苒，揭舒别有用心地补上了一句：“但也不要太开心。” 檀得自然听得出她的刻薄，装作玩笑话的语气怼了回去：“不可能。” “说实话。”待揭舒走远了，窦元才幽幽地来了一句：“我总觉得你和揭舒的关系有点迷。” 檀得仿佛没有听见这一句，继续若无其事地同他们商讨：“你们刚才说想吃什么来着？” 要什么时候才会明白呢？揣着明白装糊涂，已经是非常温柔的事了啊。 刚放学。檀得还在理书包，抬头恰好看见了站在窗外专心看着她的何清欢。 檀得立马放下书包，跑到教室外面。出门之前，悄悄把刘海撸顺了一点。 “站了多久呀？”檀得背着双手，难得有几分害羞。 何清欢看着她的目光，就很像这个季节的风。低回，吹得天色很晚。 “没多久。”何清欢轻轻摸了摸鼻尖，才掩饰住目光里的温热。 向来伶牙俐齿的檀得一面对何清欢就仿佛总是无话可说，这回她又不知道说什么，便略低了低头，看自己无意识点地的脚尖。 “生日快乐。”何清欢不动声色地走近了几步，循循善诱地温柔道：“张开手。” 檀得不明所以。只是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还是乖乖照做了。 放在她掌心的，是一个小吊坠。 “上次去香港迪士尼看到的，感觉你会喜欢。”何清欢微笑着说。 “……”有点贵重了。 知道檀得正琢磨着怎么拒绝好，何清欢故意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今天已经把你借给他们了，总要有点补偿吧？” 这个“借”字显然尚待斟酌，但是……檀得看着何清欢认真到唬人的神情。 臭屁又自信。 偏偏是掐住她软肋，无法拒绝的东西。 “……好吧。”檀得无奈地握住了吊坠，“谢谢你。那我先回去收书包了。” 小姑娘摸着发烫的脸跑进了教室，没再看笑着用力挥手的何清欢一眼。 何清欢转过身，恰好撞见吴厌和陈长风。两个人像是在这待了挺久。 吴厌靠在墙上，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点儿冷。陈长风却是一脸揶揄。 何清欢笑着和陈长风打了个招呼，路过吴厌时，不深不浅地瞟了他一眼。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压过马路。 作为亲友团，吴厌和陈长风很自然地站在了檀得身边。 “何清欢送你的东西我们可都看见了。”陈长风挑眉，“你这样……算不算早恋啊？” “早恋个锤子。”檀得皮笑肉不笑地掐了一把陈长风，却下意识地瞄了吴厌一眼。 她其实会担心，如果他会不开心。 只是解释的念头一遍遍被压下去，说到底，她没有立场。 檀得看了吴厌一眼，终于什么都没说。 向来喜怒形于色的吴厌，却也是第一次忍住心里的不悦。 檀得的生日，他不想要她不开心。 “待会有什么活动？”吴厌甚至笑得毫无矫饰的痕迹。 檀得抬眼看他。 笑容逐渐打开，却脆弱到让吴厌联想到枯叶蝶之类的物种。 仿佛毫不介怀地：“你想要的，都应有尽有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高甜也高虐（...）我回学校整理完东西啦，因为开心所以多po几章嘻嘻 第35章 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 遂檀得的心意，大家一起吃了披萨。 坐在檀得身边的是包苒和鲈鱼。大伙围成一圈，吴厌和陈长风正好坐在檀得对面。 两边分别是：赖超辰、谢神、窦元，受、缤缤、水泥哥。 “Cheers！”碰杯！少年们背着热闹的世俗，悄悄庆祝这一遭。 檀得看见窦元意味深长地瞧了吴厌一眼；受和缤缤低调却温柔地轻轻撞了撞彼此的杯子；包苒贴心地悄悄帮檀得挪开胳膊肘附近的披萨盘；陈长风心有旁骛地看着窗外；赖超辰拉着谢神和鲈鱼没完没了地侃大山；水泥哥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别人眉来眼去，我只看你一眼。 檀得举起杯子，温柔地看着杯影里吴厌被放大、扭曲的眉目。 即使她闭上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 蛋糕是檀得最爱的拿破仑。 知道檀得手残，包苒和鲈鱼相当熟练地拆开包装，插上蜡烛，点好烛光。只消她许个愿就行了。 吴厌离了座，嘱托营业员暂时关一下灯。 只隔着烛火，他坐在檀得对面，眉眼被照得清清楚楚。 檀得下意识地勾起了嘴角。 “闭眼啦。”大家温柔又嘈杂的催促声�O�O�@�@地将她包裹、埋没。 许什么愿呢？ 檀得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 我只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灯光蓦然地，悉数亮起。 檀得睁开眼，笑意盈盈：“吃蛋糕啦。” 嘴馋得不行的赖超辰已经拿起了刀，待要切下去，却被包苒拦住：“小老弟，第一刀应该是给寿星的。” 檀得笑着说：“没事，反正我也不会切。” “意思一下。”吴厌说着，已经来到了檀得身边，自然地把刀递给了她。 …… 看着檀得犹豫不决的样子，吴厌正想扶着她的手切下去，却被包苒捷足先登。 她却是清醒的，低声对吴厌说：“瓜田李下的，你可别再给小姑娘惹麻烦了。” 檀得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只是看见吴厌的笑容突然颓了下去，没再看她一眼，就安静回到了座位上。 檀得没有问，只是觉得，她信任包包。 象征性地切完第一刀，剩余的切割分配工作都交给了赖超辰。 “第一块。”赖超辰把蛋糕递给了檀得，摇尾巴求表扬。 檀得无奈又宠溺地笑眯眯说了句“谢谢”，便托着下巴看他分蛋糕。 吴厌一直表现得很安静，接过蛋糕时稍稍地皱了一下眉，却还是礼貌地笑着说了谢谢。 ……糟糕。檀得才发现，那块蛋糕山明明白白地插着两块黑巧克力。 吴厌绝对不沾黑巧克力来着。 大家好像都开始吃了。檀得看了一眼自己的盘子― ―还好没动过。 “我想吃巧克力。”檀得把盘子放到了吴厌面前，毫不客气地说。 “你不是最讨厌黑巧吗？”陈长风一头雾水。 “……”檀得剜了陈长风一眼，笑眯眯地说：“善变是女人的权利。” 吴厌没有说话，无奈地瞧了檀得一会，还是决定不拆穿女儿的一片孝心，便客气地说：“拿走吧。” 聪明的人― ―譬如窦元，却看得出来，吴厌看着檀得的目光有多温柔。 谢神瞥了他们一眼，一杯又一杯，自顾自地安静喝着芬达。 “众所周知，年轻人的饭局上都应该玩一个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檀得拗不过这群幼稚鬼，一边捂着耳朵，一边看起哄欢笑的各位。 “我们这里正好，檀得、吴厌、窦元、受、鲈鱼、包苒喝可乐；班长大人、我、陈长风、水泥哥喝雪碧；只有谢神一个人喝芬达。” “那就你先来提个问��～规则很简单，就是你指定下一个人回答，他要是不回答就大家一起商量大冒险的内容。” “那，我问吴厌。”谢神落落大方站了起来，笑得很绅士：“你有喜欢的人吗？” “wow！”大家都激动了起来，第一个问题就是猛料诶。 檀得愣了一愣，握着杯子的手忽然停住。 窦元隔着几位观看檀得的表情，自己的心里，却也不能说毫不紧张。 包苒扶了扶额：绝倒，这什么火葬场的剧情。 吴厌站了起来，非常轻地，眼光掠过檀得的肩头，洒脱如常：“有啊。” 间隔的那一秒。 檀得忽然听不见大家起哄的吵闹声，只是看着他眼底。 多干净，又有多难以靠近。 所有颜色都慢慢恢复过来，后知后觉的喧嚣堵在耳朵里。 檀得敛去失落的表情，说了一句“好渴”，便笑嘻嘻地一直喝可乐。 包苒看在眼里，轻轻拉住她的胳膊，温柔道：“别这样。” “我想问今天的寿星。”吴厌看向檀得，笑容灿烂得让她猜不出有没有恶作剧的成分。 他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问：“檀得，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是第一次，她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装作坦坦荡荡地凝视着他。 他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当然有啊。 檀得望着他的眼眸，温柔又炙热，可是那一句话，却轻得似指尖轻风。 她笑着说：“有，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所有人都起哄喊着何清欢的名字。 檀得只是看着他，认真地在心里，轻轻默念了一遍：吴厌。 能把隐晦的爱意说得如此尽兴，她已经没有什么不满意。 吴厌勾起唇角，那双风流的桃花眼里，却剖白地，没有真诚的笑意。 很喜欢很喜欢，是有多喜欢呢？檀得。 在很多年后，这个问题还是时不时地折磨着吴厌的好奇心。 大伙各回各家已经是九点多了。 檀得走得摇摇晃晃，像是高兴得有点儿上头。吴厌不怎么说话，却总是眼疾手快地拉她一把。 “有个事我没想明白。”陈长风挠了挠头：“刚才窦元问，你们班长有没有想过分手的时候，她没有回答，反而选择了大冒险。” “太尴尬了。”陈长风自说自话地下了个定论。 “……”是哦。檀得也总觉得有说不上来的奇怪的地方，但……她已经懂得收敛不合时宜的好奇心了。 “檀得。”陈长风早已拎着一大袋礼物上了楼，檀得停下脚步，笑眯眯地看着吴厌，仿佛刚才发生过的一切，都不作数。 “生日快乐。”吴厌对她微笑，像初见时那样，明亮得勾人心魄，也多了几分岁月碾过的温柔。 察觉到吴厌盯着自己的手腕，檀得自觉就把手腕抬了起来，乖乖地看吴厌走近，替自己戴上手链。 他的手指总是滚烫的样子。 “这是一棵很古老的红豆树上摘下来的。永远不会褪色，对身体也好。” 檀得糯糯地看着吴厌，似乎在等他再说些什么。 “晚安。”吴厌琢磨着，爸爸摸女儿的脑袋也没什么问题吧？于是，非常小心地，揉了揉檀得的头发。 “嗯。”檀得低头打量着这串手链，轻笑了起来。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作者有话要说：暗恋TAT 第36章 有要保护的人 年级里轰轰烈烈地抓了几对早恋，公开处刑，让人闻风丧胆。檀得听在耳朵里，手中转着的笔失神落在了桌子上，眼瞅着快要滚下桌沿了，她立马眼疾手快地接住，末了还慢慢抬起头，给了个笑容。 “听说抵死不改的可能会记大过。”陈泽看着又开始专心写作业的檀得，撇了撇嘴，嫌弃她过于冷淡的反应。 意识到忽然的沉默。檀得贼做作地长叹了一声：“啊―这么严重呢。” “……”陈泽气得把词汇手册扔在了她桌上，默默翻着白眼转过身去。 檀得抬起头，看着他的背脊，笑了一笑。 好巧不巧，搬英语作业的路上，檀得正撞见顶风作案的吴厌和曲盈。两个人靠着阑干，挨得很近。 “小溪说考语文那天看见你和檀得一起走了。”曲盈托着下巴，眉间勾画着愠色。 吴厌只是稀松平常地解释道：“只是顺了一会路，在讲陈长风。” “还有…”吴厌看见曲盈时时作祟的不安，声气都放下身段地软了一些：“我应该多陪陪你的。” 手覆了上去，默默传递温度。曲盈微微侧过身，无可奈何地盯了吴厌好一会，终于还是笑着倒在了他的胳膊上。她蹭着吴厌的手臂，软绵绵地问：“我老这样，是不是很烦人？” 吴厌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放下手搭在阑干上：“还好，普通麻烦。” 檀得看了一会，也露出了笑容。她很羡慕这样世俗又浪漫的恋爱。正打算离开，她恰好瞥见曲盈歪头看过来的目光。 像是突然炸毛了一样。吴厌觉着曲盈好像在微微颤抖，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曲盈没说话，还是死死地盯着檀得，却第一次冷若冰霜地对吴厌说：“你不准回头。” 檀得一头雾水地望着曲盈，第一反应先给了傻里傻气的微笑。看出她并没有想回应的意思，檀得才讪讪地收回了手，低头瞅了一眼鞋尖，才又往前走。 此时，教导主任光明顶也走了过来。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檀得想了一想，还是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拼命给一直望着自己的曲盈使眼色。 曲盈却视若无睹，眼看着教导主任走近，温柔又冷情地说：“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背大过？” 吴厌觉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好性子地答道：“我……” 还未说完。 身后，檀得忽然在走廊里大喊了一声年级主任的名字。 光明顶和吴厌同时回过头。 檀得走到光明顶面前，淡定自若地说：“我来自首，我借同学抄作业了。” …… 居然面不改色。 曲盈忽然地松开吴厌的胳膊，冷笑着报臂看向檀得。 “你怎么回事？”光明顶有些懵。 “哦，就是忽然良心发现了。”檀得没皮没脸答道。 吴厌却皱了眉，因为看到她紧张地攥住了衣角。 “你故意的吗？”吴厌叫住曲盈的背影，声音显然冷了几分。 曲盈转过头，挑衅的笑容支离破碎地让人看不过去，她轻笑着问：“那你要怎么办呢？” 吴厌握紧了拳头。 曲盈看在眼里，解脱般地背过了身。睫毛刷下一排整齐的眼泪，她闭上眼想。 ――终于要结束了呀。 吴厌看着曲盈的后脑勺，终于没有挽留。在这个慌乱的当下，作出选择的，是本能。 他想要知道檀得会怎么样。 檀得跟在光明顶身后，嘴角却谜之上扬。唯有看到吴厌的那一刻，才微微颔首。她刻意切断了眼神交流，避开地仿若陌生人。 好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吴厌倒也没有不依不饶，甚至配合地侧身给她让了一条道。不为别的。 其实是没什么关系。檀得苦笑着摸了摸鼻尖，想，是她甘愿乐意做炮灰。她一咯一蹬地拖着脚步下了楼梯，却还是在拐角，情不自禁地回了一回头。 虽然她并没抬眼。从很久之前檀得就明白了，对有些人，不能有期望。 吴厌望着檀得的背影，眼角眉梢涩出点痛意，却弯起了嘴角。 眼底铺天盖地的，是经年后也不曾落尘的温柔。却搁置着，不让谁真的住进来。 她甚至不知道，她来过。 不为别的。 若是她想隐瞒，他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对不起。”檀得双手合十，又乖又怂地向陈泽道歉。 “……”陈泽咬着笔头，一个怒起，想用圆珠笔敲她脑袋。檀得都闭上了眼，眉间皱得难看。陈泽却停住了动作，轻轻地敲了桌子一遭。心中不断默念：一报还一报。 “诶？”檀得眨着眼睛，缓缓带出和暖的笑意。 “我以前只当你是个木头桩子。”陈泽盯得檀得心虚，语气有几分义薄云天，或是别扭的…温柔？ “原来你也有要保护的人。” 檀得的胳膊忽然跌下了桌沿，在检讨上划了老长一道。 她抬起头，看着陈泽。 “放心，我不八卦是谁。”他低下了头，又恢复了吊儿郎当地神色，探头过来：“让我看看标题怎么写―” 作者有话要说：护夫狂魔开始卖队友对8起（写这个情节是因为，虽然吴厌的喜欢是――不需要你特别做什么，就是喜欢你这个人，但是檀得，也总是想为他多做一点的。） 第37章 敢 等写完检讨，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了一阵雨。檀得把两张检讨书工工整整地叠放在年级主任办公室的书桌上，接过了陈泽递来的书包，并肩走出了门。 “你带伞没？”陈泽单肩背着包，掏了好一会，可算找到了一柄伞。檀得瞄了一眼陈泽，他穿的比她还少……立刻笑着说：“没事，我有。” 单细胞陈泽也就信了，知道不同路，他便先走了一步。 檀得看了看这阴沉沉的天，又盯了会自己白色的鞋尖，苦笑着带上了卫衣的帽子。 “檀得――”背过身，檀得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眼。 揭舒拿着伞，款款地走到了她身边：“我先送你回家。” “……”檀得立马喜笑颜开地挽住揭舒，笑眯眯地歪头：“好呀。” “你怎么又写检讨了，大小姐？”揭舒刻意把伞往檀得的方向偏一些，温柔又宠溺地问。 檀得只是笑着环住揭舒的腰，软糯道：“暖和。” 瞧出她不愿意坦白，揭舒试探道：“因为何清欢吗？” 檀得没有再笑，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静静地看着揭舒说：“不是。”揭舒的身子好像默默僵硬了一些。 眼看着檀得清冷下去的眉眼在寒气里硌得人难受，揭舒尬笑着接了下去：“那就是吴厌了？” 檀得轻轻拉住揭舒的衣角，眉眼疲惫地弯了弯嘴角：“以后再说这个，好不好？” 揭舒沉默地陪着她走了一会，忽然说：“你好像有了很多不能告诉我的秘密。” 檀得怔了一怔，停住了脚步。她还是微笑着，眼梢却带着沉默的讥诮：“我只是很累了。” 这种被扯开伤口的难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不愿意只是隐忍地兜着了。 揭舒看着檀得后退了一步，带着帽子站进了雨里，仿佛楚河汉界般地笑着向她挥了挥手：“谢谢。” 她的背影消失在冷峭的冬雨里。 一路跑着回家，明明被雨迷得睁不开眼，檀得却觉着很是酣畅淋漓。走上楼梯，她默默抖落下帽子上的雨水，钥匙插入锁孔，手停了一停，接着笑着打开了家门。 “曲盈。” 曲盈走出教室，吴厌正背靠着墙壁，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递了把伞到她面前。 曲盈抬眼，盯外星人似的看了他一眼。 “至少现在，你不说分手的话，我是不会跟你分手的。”吴厌把手插进衣兜里，裹紧了外套，傲娇地看向屋檐外的雨，却带了一点点微妙的笑意。 “吴厌……”曲盈咬了咬嘴唇，红着眼眶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吴厌轻叹了一口气，别扭地摸了摸曲盈的头，聊表安慰。 “还有没说完的那句话。” 吴厌认真地看着曲盈，掷地有声。 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背大过？ ― ―“我敢。” 他就是这样的少年呀，无比坦荡地，站在你面前，宣告对抗世界的决心。 吴厌勾起嘴角，眼梢的弧度撩人得刚好，向曲盈伸出手。 像极了温柔。 即使只是虚幻的温暖。甚至看得清绮丽背后一戳即破的泡沫。 她认了。 曲盈没有犹疑地，牵住了吴厌的手。 秦小受和班长缤缤在一起的消息，檀得几乎是最后知道的。大概是反射弧太长― ―檀得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歪头把思绪扯了回来。 写着作业的窦元却放下了笔，认真地看着檀得微蹙的眉眼，轻声道：“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檀得下意识地轻轻啃着食指尖，转头说：“没有啊。” 已经过去很久了。所以生分，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窦元没有拆穿她的谎话，只是轻描淡写道：“你没有察觉到吧，你对受有一点点不同。” ……别用这么淡定的语气说这么有冲击力的话呀！檀得默默黑线，但也没抬眼皮，算是默认了。 窦元悄悄凑到檀得耳边，意味深长道：“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受有三分像他。” 檀得愣了一愣，忽然觉得自己像没穿衣服得难堪。 她默默回过头，在草稿纸上跌跌撞撞地演算了半天。 直到包包喊她灌水，才解了这场僵局。 檀得埋头去够放在桌下横栏上的水杯，包苒半只手掌压住了草稿纸，抬起来时，才发现这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只写着一个人的名字。 与窦元难辨的眼神对上，包苒默默把檀得的草稿纸压在书下。 “走吧。”包苒挽住起了身的檀得，笑眯眯道。 那场兵荒马乱，时过境迁之后才明了，其实全世界都知道。 我有多喜欢你呢？ 平生素来冷淡，但……只眉目像你三分，就够我另眼相待。 作者有话要说：看把檀得虐成什么样了，连替身梗都来了 第38章 心事 陈泽换了座位，据说是自己向老班提出的。他搬东西的时候，檀得照常捧着《瓦尔登湖》在读。 早就知道不是同路的人，她能做的，只有开开心心地看着他走。 陈泽把书灌进软塌塌的书包里，瞟了几眼檀得，末了，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好绝情一女的。” 檀得抿嘴笑了一笑。 陈泽低头拿包，眼光幽深地像从水底捞起月光，不怀好意地擦过檀得，似笑非笑道：“反了。” 哪有。檀得理直气壮地挥了挥书，却被陈泽笑得更厉害。他顿了一顿，看向檀得胳膊底下压着的笔记本，忽然被风吹散得温柔：“我是说这个。” 檀得怔了一怔，待要深究，陈泽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纨绔神色。 以示尊重，檀得行注目礼，直到他搬到新的位子上。陈泽也回头，龇牙咧嘴地笑了一笑，又揉了揉头发，趴在了桌上。 这就是男孩子吧。檀得歪头轻笑了笑。 体育课。换了课的八班阴差阳错跟二班同一节。这样的细节，大概也只有她会注意到。檀得轻笑了笑，别过头去，不再从行列间隙找吴厌的眉眼。 在树底下坐了一节课，檀得被体育老师支使去还器材。 吴厌打完篮球，瞟了一眼已经散了的二班，包苒站在操场出口，独不见檀得。他一手捧着篮球，走到包苒身边，蹙眉问：“檀得呢？” “……”包苒腹诽这家伙真是不见生，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还器材去了。” 坏了。吴厌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咬着牙道：“器材室门坏了，还没修好。” 包苒猛地抬起头，吴厌已经跑没了影。 “檀得！”眼瞅着器材室门还开着，吴厌悬着的心才摇晃得不那么厉害。 “嗯？”檀得刚叠完靠垫，有点惊讶地看着跑到她面前的吴厌。 他看着她，就像是……很想要抱紧她似的。 檀得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飞快地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涟漪，笑着问：“你怎么在这？” 吴厌刚开口，就听得“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檀得皱着眉走到门前，掰了几回把手，却没有反应。 “门坏了。”吴厌摸了摸鼻子，又把手放回兜里，一脸遗憾地看着檀得：“我来就是想说这个。” …… “你下节什么课？”吴厌眯着笑眼看撑着脑袋蜷在靠垫上的檀得。 她耷拉着眼皮，慢悠悠地说：“英语。” ……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要搬作业这茬。檀得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转过头去。 吴厌看在眼里，宽慰道：“刚才我跟包苒说了，她看我们没出来，应该会找人开门的。” 檀得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光，心里默默计较的，分明不是这个。 她只是……不能离他太近。这样想着，檀得又默默抬起屁股，挪了一挪。 吴厌察觉到她的龟速移动，又气又笑：“我会吃了你吗？” 被抓包的檀得瞬间停下了动作，挤出笑脸：“这不是避嫌嘛，孤男寡女的。” 吴厌一声轻哼闷在了喉咙里，却像是默认了似的，看着她的眼光有几分沉寂下来的温柔。 檀得坐累了，默默锤了锤自己的腰，抬起眼，才发现吴厌忽然不自在地收回了目光。 ……别扭。她又飞快地低下了头，直到下意识地接住吴厌扔过来的衣服。檀得拎着衣角，疑惑地晃了一晃。 吴厌双手捧住后脑勺，笑得明亮：“垫着脖子。不是累了吗？” 总是这样――轻易看见她每一点拐弯的小心思，敞亮地照进来，温柔照顾。 檀得悄悄用手捂住胸口。 心痛的时候，心也总是跳得这么快吗？ 她乖乖地倚在靠垫上，微微歪着头，避开吴厌漂亮的桃花眼，却躲不掉衣服上淡淡的，只属于他的香味儿。 “檀得。”吴厌唤她的名字时薄薄地敷了一层温柔。檀得却是毫不心软地踩了上去，冷静道：“干嘛？” “校园歌手的比赛，你去不去？”吴厌歪头看着她问。 檀得的眼眸失了半分神，低声道：“我也在想呢。” “去呀。”吴厌耸了耸肩，门打开的瞬间，阳光恰好落在他肩头。 夕阳剪出一段好看的侧影，慢悠悠地绊着少年清澈的嗓音。吴厌微微歪头，眯着眼仿佛在认真遐想：“你站在台上唱歌的话，一定很好看。” 檀得抬起头，对上吴厌笑得很是轻松的眼眸。 其实逼仄的少女时代里，她也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暗自期待在谁的眼底照见“可爱”或是“漂亮”这样的评价。 也不是没有过。 只是那个人，总是刻意回避。 这是第一次。他给了回望，通天彻地的光亮砸得她晕头转向。 她想试试呢。 被看见，被爱上。 第39章 是喜欢的 檀得硬是被塞了一个搭档。 小姑娘淡定地对软塌塌趴在她桌沿的赖超辰熟视无睹，一边写着作业，一边伸手进零食袋子。 叭叭叭说了一大堆话的赖超辰突然不说话了，悄咪咪地打量着埋头认真标数据的檀得，一厘米，一厘米― ―伸手过去。 “啪！”爪子被狠狠拍了一记。赖超辰委屈巴巴地摸了摸手背，檀得却冷静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坏人！”赖超辰的嗓音本就有点沙哑，配着撒娇的意思，后座的钢铁直男窦元听了虎躯一震，磨刀霍霍地盯了他一眼。 ……相当狗腿地立马噤了声。 两个幼稚鬼。檀得轻笑了声，把另一个袋子推到了赖超辰面前，语气是一贯的不远不近，唯独笑容有几分亲切的意思：“你不是蛀牙嘛，别吃甜的。” “还是小爷好～”赖超辰不敢真动檀得的袖子，就亲昵地蹭了蹭桌沿示好。 隔着玻璃的吴厌瞧见这副光景，忽然心里没由来地不自在了些。 可以。同这个人好，对那个人笑，却偏偏对他避之不及。 吴厌完全没细思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种微妙的区别对待，只觉得心像是装着铅块，拖在地上，每走一步都是――磨得人神经衰弱。 也知道自己实在是幼稚。他没有叫檀得，而是意气用事地把表格扔给了好心开窗的二狗同学。 “怎么了？”檀得注意到窦元的失神，好奇地顺着他的角度看过去。 窦元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目光聚焦后，又是一派腹黑算计的模样，不客气地把檀得的脑袋掰了回来：“继续帮你们选歌。” “……哦。”对刻意隐瞒表示不满，檀得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你确定唱这首吗？”檀得捏着打印下来的歌词纸，轻轻把它甩直。 赖超辰像个猴子似的在合唱教室翻来翻去，这会正挂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地回道：“嗯。” 想到他好像很迷张杰来着，檀得轻轻咬了一圈手指边缘。她在思考的时候，总是会这样。 反正她也没什么偏爱，想了一想便说：“那行。” “歌词你都会背了吗？”檀得看了几行歌词，突然想起这茬，提了一句。 “大差不差嘛。”赖超辰的声音模糊地贴在玻璃上，檀得懒得抬眼去看，就没再说话。 教室只回响着赖超辰蚂蚁般的自言自语声，从四面八方密集地爬来，又自觉地绕过檀得。 “那个。”赖超辰支吾着在喉咙里咽了一咽，檀得才听清了后面的话：“你都不说你喜不喜欢。” 檀得愣了一下。 拎着零食袋子站在门口，不耐烦地用后脚跟撞了几下墙根也没得到应答的吴厌听见这一句，立马走了进来，打破了僵局。 就像是生气突然灌了进来一样。 檀得歪着脑袋，挑眉问：“你怎么来了？” 语气是赖超辰从没见识过的不客气。 吴厌微微勾起嘴角，把可口可乐的易拉罐拉开，推到檀得眼前：“和陈长风一起来的。” 哦……檀得在心里拖长着调子回答。面上却漫不经心地接过了可乐，灌了一大口。 吴厌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权衡了一下坐在哪里比较合理。― ― 他最终坐在了檀得对面。 檀得轻轻摸了摸鼻子，说不上心里是欢喜还是失落。 “不是要练歌吗？来，给小爷我唱一遍听听。”吴厌抱着椅背，笑眯眯道。 “……滚。”檀得皮笑肉不笑道。 “檀得，你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吴厌笑，没有半分责备的味道。 “你有意见？”檀得低下了头，装作无事看歌词。 “没意见。”她没有抬头，也看得见他举双手投降的样子。声色也软了几分，笑着说：“还不是我给惯的。” ……檀得悄悄用手背贴住脸蛋。怕在坐的两位发现，她的脸有多红。 “怎么不说话？”檀得故意把赖超辰拉进群聊，他却明白地，一边啃着手指上串着的妙脆角，一边道：“我看你们感情很好的样子，插不上话。” 眼看着女儿求助失败，吴厌勾了勾嘴角，却又舍不得薄脸皮的她尴尬，岔开话题：“陈长风最近每天都往姜呈桌肚里塞饼干，你知道吗？” 八卦都讲到了第二回合，陈长风才姗姗来迟。因为同赖超辰经常被拉去数学办公室搞订正而打过照面，所以点了一点头，他便坐在了檀得身边的座位上。 檀得不说话，只是一直瞅他，目光里带有“啧啧啧”的味道。 ……陈长风大概知道吴厌不会瞒檀得，却也没想到他俩的兄弟情分竟也换不了这秘密被保守一时半刻。 “排完没啊？”陈长风懒懒散散伸了个懒腰――先发制人。 “嗯。”檀得把歌词纸塞进书包里，点了点头。 两个男孩子先去外面候着。檀得磨磨蹭蹭地，快出教室前，突然想了什么，没头没脑地对赖超辰说了一句：“想了一想，我是喜欢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 “什么？”赖超辰一头雾水地追问下去，却只得到檀得半满的笑容了。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 第40章 小木软糖 “对比赛有信心吗？”吴厌端着檀得妈妈热好的牛奶，轻轻拍了拍趴在阳台阑干上，安静眺望着远方的檀得。 四周都是热闹到晃眼的霓虹灯，吴厌侧靠着墙，循着檀得的视线望过去――思忖着，他家女鹅好像总是有这种认真神态。 温柔得让人羡慕。 檀得回过头，是突然被打断思绪，毫无防备的状态。眯眼傻笑着，一头撞进他心怀。 吴厌愣了一秒，不自在地撇过头说：“傻。” 檀得却难得没有计较，只是又看着人间的星火，轻声说：“赖超辰的爸爸是主持人，跟他妈妈离婚之后，就把赖超辰丢给爷爷奶奶照顾了。他那么有钱，娶了一个只比赖超辰大几岁的后妈，还生了一个小弟，却只给赖超辰每个月500块钱的生活费，他连吃都吃不饱。” 她没有去看吴厌的表情，只是温柔地接着往下说：“你也看到他啦，是个不会计较的笨蛋。” 吴厌没有说话。 檀得回过头，轻笑着望他：“所以，我想待他好一点点。” 她从来都是，打碎他人镜中的影子，尖锐又直抵心间的温柔。 只有她看得清楚一切，却又固执地从不逃脱。 吴厌也弯起了眉眼，笑意温柔：“我知道啦。” 因为，他也想要被人看到。 “所以，我会赢的。”笃定又臭屁。但檀得这样……吴厌眯眼看着，真是帅气呢。 “呼叫笨蛋檀得。”窦元在QQ上小窗敲了一下她。 “……”檀得一脸黑线。 窦元那边甩了张截图过来：“这个人谁啊，突然来加我。” 啊咧，这不是隔壁班同揭舒玩的不错的姚媛吗？ 因为揭舒这层关系，两个人也见过不少面。檀得本来对外人就礼貌有距，姚媛又极善敷衍，两个人做泛泛之交，倒也处的不错。 不过……这门敲到窦元那，是不是也太过了些？ “揭舒的朋友，姚媛。”心里虽有点微妙的在意，檀得回消息时却没带上任何情绪。 “嗯” 过了一会儿，窦元发了一条惊到她磕掉下巴的消息：“她说她喜欢我。” …… “所以，你是怎么说的啊？”檀得转过身子，两手托着下巴，逼问装作认真写作业的窦元道。 窦元低头写了一会，瞟见檀得着急的神情，才敛去了嘴角稍纵即逝的笑容，抬眼看着檀得，认真说：“你怎么想？” 檀得却是出乎意料地坦然，一字一句地说：“若是我私心，是不想你们在一起的。” 说的是极耍小性子的话，窦元笑了起来，却洞见她心底其实清清白白。 檀得目不转睛地看着窦元，等他作出一个保证。 窦元却不客气地用笔轻轻敲了敲檀得的脑门。 ？小姑娘炸毛到想跳起来打人，窦元立刻浇了一盆冷水上来：“何清欢最近好像都不在你身边转悠呢。” “……”檀得默默捂住额头，坐正了身子，却依稀觉得，纠结疼痛着的，明明是胃部，或者是接近胃部的东西。 窦元清了清嗓子，伸长了脖子，靠近檀得的后背说：“我不会和她在一起的。”是认真到不好意思的语气。 算了，原谅你吧。檀得专心致志地抚平了作业本折起的角，勾起嘴角。 檀得刚进家门，一个灰白色的绒球就横冲直撞地扑进了她怀里。 啊咧？檀得轻轻地把它抱起来――灰溜溜的圆眼睛单纯又无害，长长的鼻子，睫毛绵密得像娃娃一样让人嫉妒呢。头倚在檀得怀里，又乖又奶。 “你的生日礼物。”老爹挠了挠头，“才出生三个月。刚出生那段时间要好好照顾，所以晚了一点。” 也太可爱了。顶着小鼻子在她怀里蹭，像一块小熊软糖。 檀得轻轻捏着他额上的一小撮毛，笑眯眯地说：“我―好―喜―欢！” “木木？”陈长风撇了撇嘴：“檀得你可真会取名。” 木木在南方的方言里，有说人笨的意思。 “我看他挺可爱的。”吴厌的声音放低了一些，仔细不惊着怀里均匀呼吸着的小奶狗。 “有眼光。”檀得意气相投地笑着说：“允许你做他干爹了。” 说完才意识到干爹和亲妈这暧昧的对比。 话没来得及收回，吴厌已经笑眯眯地应了：“好啊。” 太阳暖融融地晒在这一人一狗身上。檀得抚摸着木木的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这周五的比赛，你们会不会来看？” 感觉到檀得顺毛的手停了下来，木木也懒洋洋地抬起了眼皮，看了看吴厌。 “会去的。”吴厌脸一点都不红地说：“爸爸给女儿加油，天经地义。” 这边小怂子还在犹豫，吴厌立马推了推他的胳膊。 “去。”小怂子龇牙咧嘴地笑道。 第41章 我是跑着过来的 决赛在报告厅举行。在老班的授意下，缤缤率领一众二班的朋友们来给赖超辰和檀得应援。 中间的位置非常贴心地留给了包苒、陈长风和吴厌。 檀得倒也没有穿得多隆重，羊毛外套，白色绒裤，暗粉色毛衣，裹着圣诞风的大围巾。 她拎着热饮推门进来的时候，眼尖的吴厌第一个看见。 快到圣诞节了，南方也应景地落了点雪。檀得难得淘一回，没戴帽子，头发就铺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吴厌比檀得要高一些，一边温柔地替她掸去雪花，一边皱着眉刻薄道：“现在舒服了？” “……”檀得装作听不到，接过了包苒插好吸管的饮料，喝了一大口。 吴厌瞄了一眼，低声无奈道：“小心呛着。” 诶，这位小老弟怎么回事？檀得心里这么想，便叨叨说出了口：“你最近好像越来越��嗦了。” 吴厌只是瞧了她一眼，很自然地就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按到檀得脑袋上。 ……檀得愣了一愣，害羞地按住了帽檐。 吴厌这才慢条斯理地，毫不避讳地盯着檀得，笑眯眯地说：“你怎么知道为父的辛苦。” 包苒看在眼里，寻思着他吴小爷段位这么高，檀得栽在他手里，也不是没有道理。 晶亮的小鹿眼很像森林里熹微的晨光，包苒看着她，忽然明白，原来有些神态，只会在吴厌在她身边时，才会有。 包苒看着这个女孩子，心底总是浮上温柔。 非常偶尔地，她也会祈求神明，希望檀得能够在吴厌身边，多待久一点。 “好了，我们要候场了。”檀得有点舍不得地松开包苒的怀抱，朝身后的亲友团们挥了挥手。 吴厌用唇语道：“加油。”微笑的样子，让她很安心。 只是作为亲友的依赖，这种程度，也并不过分吧？檀得笑着点了点头――我只任性这一刻。 后台的光很暗，却让人因为隐匿而觉得安全。 檀得坐在椅子上，看不太清黑暗中摸摸这蹭蹭那的赖超辰。 “赖超辰――”檀得轻声唤。 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她身边，很像鞍前马后为主人导盲的拉布拉多。 “怎么了？”他竖起耳朵问。 “待会要是谁忘词了，记得要毫不犹豫地接上去，顺便再拉个手。”檀得嘱托。 “好。”赖超辰用力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安静待了一会。 赖超辰忽然牵了牵檀得的衣袖，她还没问怎么了，赖超辰的声音却微微地颤抖了起来：“他来了。” 怕她不明白，赖超辰又补上了一句：“我刚才看见他了。” 一向沙哑的嗓音，让她听不出来，他在哭还是在笑。 怎样都好。 檀得的声音很轻，却温柔又笃定：“赖超辰，我们会赢的。” 她向来对别人的悲喜无关痛痒，但偶尔，也会有这种时候的―― 用尽全力，只想让这个少年知道，他值得。 比赛开始前几分钟，曲盈发短信来说自己扭伤了腿。 吴厌蹙眉把手机塞进了兜里，琢磨着他跑过去把曲盈送去医务室再回来，应该来得及。 檀得在第五组。 这么想着，吴厌果决地把大衣脱在了椅子上。包苒看在眼里，有点儿着急：“快开始了，你去哪儿呀？” “曲盈受伤了。我赶得回来。”吴厌把话落在身后，跑进了漫天的风雪里。 赶到教室，曲盈正坐在课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无聊地用脚踝撞着桌腿。看见霜雪落满头的吴厌，她笑了一遭，眼里更多的却是讽刺的味道。 吴厌皱眉看着她的脚踝，虽了然她的小心思，语气却还是克制且关心的：“不是受伤了吗？” 夹杂着少年喘气的声音。 啊，看来是着急地跑过来的。曲盈盯着吴厌，可是，你紧张的究竟是我，还是檀得的比赛。 她没有问出口，只是仿佛无关紧要地开了个头：“我们分手吧。” “怎么了？”这句话近来虽磨得人耳朵都生茧了，吴厌还是好声好气地哄着。 他知道，曲盈只是一次次地在确认，希望证明自己还是被爱着的。但是……吴厌瞥了一眼手表，只有今天这一天，不要这样行不行？ 他答应过檀得，不想食言。 曲盈自然把吴厌的焦心看得清清楚楚，声色故意慢了下来，把最后的恶意明明白白地晾了出来。 ――她在赌，不成功，便成仁。 “那你以后不许同檀得来往。” “关她什么事？”吴厌皱了皱眉，神色渐凉。 “她喜欢你。”曲盈看着吴厌，仿佛拿淬着毒液的剑直逼他的胸口。 “没有。”吴厌不动声色地碾了碾脚下已经灰色的雪。拧着眉――对这场谈话显然已经厌烦了。 “我看的出来。”曲盈想要数落证据，却又鬼使神差地闭了口。 她突然不敢比了。 不敢试探檀得在吴厌心里的位置，也不敢揭开檀得为吴厌而做的努力。 只好半吊子地在这里截住，小心翼翼地期待吴厌来补全空白。 只要你说你爱我就好。 “我们分手吧。”吴厌闭上眼，脑海里放映的画面，风驰电掣。最后停下的那站――放大，默片。是檀得倔强又冷清的背影。 篮球赛彩排时，那个活在曲盈的描述里的――“她说，她讨厌我们的”檀得。 她心里的痛，早已也成了他的肉中刺。 吴厌放慢了镜头，凭了解拼凑出她那时的表情。 应该是红着眼了，可是又从不示弱，眼泪撑着眼眶，像架着扁舟。 嘴角一定又勾起了吧。总是哭不成哭，笑不是笑的难看样子。 因为太难看了，他总是避过。 因为即使像这样，无关痛痒地想一想，心都会没来由地揪住一下，缓缓放开之后，反而血色弥漫，更加难受。 檀得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曲盈来指摘。毕竟她这一身脾气，有大半是他的功劳。 既是他护着宠着的人，自然是――他才恍然。 原来檀得早已与他人不同了。 别人是别人，而檀得，是自己人。 他可以分手千百次――但犯不着为了谁，与檀得断了联系。 “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吴厌忽然觉得总是揪着的心慢慢放开了。 檀得，等我。 雪又变小了，落在人轻颤的睫毛上，暖融融地，像泪水。 我是跑着过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吴厌恢复单身哦豁 第42章 Merry Christmas 檀得一上台就看见了过于扎眼的，观众席正中间的缺位。 她没有失落地太明显，只是默默捏了捏衣角。看了一眼旁边目光炯炯的赖超辰，檀得也微笑了起来。 总是会出错的进调的地方没有问题、节拍很准。 檀得握着话筒，听着自己的声音，一边心猿意马地斟酌，好像有一点点颤抖呢。 吴厌走进来的时候，檀得和赖超辰已经开始了。 懒得挤回座位了。他轻轻依靠着柱子，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 却好像看得清她的每一个表情。 比如，她总是下意识地看向他的座位，又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比如，她微微皱眉，仿佛被戳痛。 “这世界那么大，我的爱只想要― ―” 檀得忽然忘词了。 陈长风盯着檀得面无表情的脸，轻叹了一声。 赖超辰倒是靠谱的，记起了檀得的嘱托，瞟了檀得一眼，立刻接了上去。 同时牵住了檀得的手。 刚才的大脑当机好像只是误会一场。檀得没有怯场，甚至微笑着与赖超辰对视了一眼。 虽然吴厌看得见，檀得眼底的晶亮，不动声色地划过了嘴角。 安静地，在这个耀眼的地方闪烁。 我也不能太不知悔改，是不是？ 檀得，太开心，是会有报应的。 赖超辰扶着檀得下了台，一边小声地夸赞：“你也太料事如神了！还好之前有提醒我，不然我们今天就惨了。” 檀得吸了吸鼻子，抬起衣袖，悄悄抹掉快要干掉的眼泪。笑眯眯地说：“今天真的很棒。” 老班捧着相机，笑着说：“来来来，合影一张。” 正好瞥见人群外围的吴厌，檀得愣了一愣。 画面定格― ― 我没看镜头。檀得垮了脸，看着兴奋的老班，露出假笑。 “今天赖超辰不错！檀得倒是紧张得忘词了。”老班抚掌，“不过配合得很好。” 檀得笑着点了点头。 老班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赖超辰― ―你爹来了，走，去打个招呼啊。” 赖超辰被老班揪住衣领拖走。檀得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 “檀得。”窦元瞟了一眼吴厌，走到檀得身边：“该回去上课了。” “嗯。”檀得点了点头，笑着跟吴厌和陈长风道别。 装作，她没有生气，也没有介意。 比赛的奖状在两个星期后送到了班里。 檀得轻笑着看了一眼，便大方地把奖状和奖品都交给了赖超辰。 对他来说，比较有意义。 “檀得。” 小檀同学趴在栏杆上，仰望天空。 包苒走到她的身边，笑着，仿佛问起无关紧要的话： “其实那天，你没有忘词，对不对？” 檀得一怔，看向包苒― ―她却学自己，装作认真看风景的样子。 过了很久，才听到那声很轻很轻地“嗯”。 对待她，要有耐心。包苒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檀得侧过了头，看向包苒，两个人安静了一会，都笑了起来。 “对啦，礼物我很喜欢。”檀得指了指已经挂在书包上的柯南挂件。 包苒笑眼弯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 “红豆手链也很好看。” 今年的圣诞节正巧赶上素描班的晚课。 吴厌瞥了一眼曲盈发来的短信：“圣诞快乐，前男友。”飞速敲字道：“圣诞快乐。” 大雪纷飞的天，伸出手指简直是自残。他又好面子，不像檀得肯乖乖戴手套。 呼了几口热气，才把手机揣回了兜里。看着这扇门，吴厌却犹豫了一会，才按了门铃。 来应门的是陈长风。 吴厌稍稍有一点惊讶，探着身，看见里面龟速扒饭的檀得才安了心，默默按了一按背包里的围巾。 檀得近来好像淑女了挺多。穿着修身的毛呢连衣裙，里面白色的羊毛打底。就这样安静待着，漂亮又矜贵，也不输给谁。吴厌看在眼里，眼梢挑起了一点笑意。 见来者是吴厌，檀得举爪打了个招呼，紧接着神色如常地与陈长风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像是地下组织接头时击掌，在背面惊天动地―吴厌眯着眼想。 规规矩矩地出了门。吴厌站在路灯下，温柔地看着檀得被母上拢紧了外套。他很喜欢檀得被人这样妥帖安放。微微皱眉的时候又在想，这么好的闺女，以后便宜了谁，他才不会可惜。目光迎着蹦蹦跳跳下了楼的檀得，陈长风眼尖，瞧见她踩空了一级，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吴厌就已经喊出了口：“小心。”―也已经眼疾手快地扶了檀得一把。 檀得心念微动，轻声说了句谢谢，又如梦初醒地飞快松了手，不着痕迹地转出吴厌怀里。 啧，女大不中留，女鹅同他生分了许多。吴厌不在意地拍了拍自己棕色的大衣，仍旧摆出不知所谓的笑容。 三位各怀鬼胎地走到了学校门口。檀得和陈长风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 吴厌走了几步才发觉耳边只剩呼呼的风声了。回过头，檀得笑眯眯地向他挥了挥手。 ……吴厌瞥了一眼檀得旁边仿佛被挟持的一脸无奈的陈长风。 到点了。三个人沉默地僵持着，直到校门渐渐关上。 吴厌咬了咬牙，把画板扔了出来。特别酷炫地凭借身高优势，轻轻松松地翻过了校门。拎着画板，坏笑着走到檀得面前。 “怎么着，学会逃课了？还不带我？”吴厌促狭着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檀得，冒出的暖气瞬间就氤氲成水汽。 特别像个纨绔子弟。但是…… 也帅气得让檀得迷了眼。 她微微颔首，眼光拐到别处，虚张声势里写着慌张：“谁不让你去了，自己滚过来。” 吴厌看着菜单，微微皱了皱眉。檀得瞧出他嫌这五光十色的灯碍眼，默默调成了温吞又散漫的光点。 “我喝酒，长风你呢？”吴厌先看了一眼檀得，才又看向陈长风。 陈长风坐在点唱机前专心点歌，敷衍了一句：“随你。” “檀得…”吴厌看着默默脱掉外套的檀得问：“喝可乐？还是也试试酒。” 陈长风皱着眉抬起头：“要是被老妈闻出来了，我们都得挨一顿毒打。” 吴厌却不为所动，温柔地看着檀得问：“想喝什么？” 檀得笑了一笑，糯糯道：“一点点酒，可乐。” 陈长风扶额：“你是不知道她七岁的时候把酒当水喝，把酒店里所有的玻璃杯排成金字塔状，整整八层。” 吴厌合了菜单，笑眯眯地抬眼看檀得：“怎么这么天才。” 陈长风：…… 吴厌懒怠地把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打趣檀得：“来KTV被抓到可是要处分的。乖学生怕不怕？” 檀得拿起了麦克风，神采飞扬地笑了一遭：“不怕。” 他们一起唱的第一首歌，是五月天的《我不愿让你一个人》。前奏起，吴厌温柔地笑着提醒檀得：“音有点低，行不行？” 檀得固执地扬起下巴，唱道，“你说呢，明知你不在还是会问。” 吴厌的声音很好听。只是一直要她夸，檀得却不肯。 蛊惑又温柔。檀得总觉得声音是不会骗人的，她总是能看到那个坏男孩皮下纯良的心。磁性的声线贴合着檀得清澈通透的嗓音。 他慵懒，她却带着日后的怅惘。 果然有点吃力。檀得歇了一会，安静听到高潮，才又稳当且默契地接了上去：“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 檀得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光像黄莺，轻轻地，只落在了吴厌肩头。 啤酒端来了。 陈长风直接捧起杯子就喝了起来，檀得看了他几眼，又托着下巴，专注地看吴厌分小小的一杯给她。 檀得咂了一口―咦，好苦。 看着闺女皱了眉，吴厌轻笑了笑，替她扶住杯子：“你好久没喝了，这次只喝一点点，不要上头了。以后慢慢来。” 檀得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不知怎么，她明白―吴厌这样，不是怕她醉了，妈妈责怪。于是傻里傻气地给了个微笑。 吴厌坏笑着轻轻弹了一记她的脑门，立刻转过了头去。怎么回事呢？檀得咧着嘴角，他怎么脸红了呀。 檀得去完洗手间回来，迎面撞上年级里挺有名的几个小混混。她也只是面熟，谈不上认识，便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擦肩过去。 为首的那位，却觉得这位总是被年级表彰的好学生有点意思。他痞笑着拦住了檀得的路，盯着她泛着红晕的小脸，一时兴起，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檀得立马沉了脸，微眯着眼，把他的脏手给甩开。 缪光被拂了面子，心下有些恼火，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真对女孩子动手。便不知死活地靠在墙上，盯着她，暧昧不明地笑：“去我们包厢玩玩呗？” 檀得懒得理他，瞅了缪光一眼，就毫不客气地踩着他的金贵球鞋过去了。 吴厌推开门，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抚掌大笑。 总学不会服软，也许也是一件好事呢？檀得的敞敞亮亮，总让人很想要守护。 她应该住在阳光里，始终无忧无虑。 “你！”缪光咬着牙，门牙的缺口却稀落着风，气势瞬间杀了一半。 陈长风正想上前，吴厌却拉住了他，笑眯眯地说：“等等，她还没出完气。” “踩脏了你的鞋，对不起。”檀得诚诚恳恳，言语掷地有声，“但是你，应该不敢为自己的无理道歉吧。” 吴厌默默推了推门框，直起了身子，眼光温柔地望着她。 大多数人都不明白，承认错误也是一种勇敢。 缪光觉着自己被冒犯了。却说不清楚―激怒自己的，到底是什么紧要的东西。因为欠缺，所以无理取闹。 他扬起了拳头，恶狠狠地盯着檀得，想看她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哭唧唧示弱。后面�O�O�@�@响起了劝他的声音“算了吧”。 檀得却冷静地看着他，固执又笃定地说：“我不怕你。”因为…迫不得已到要用拳头来服人―是很废物的事呀。 声音清冷地回响在厅里，又撞进了谁心里。 缪光正欲挥拳头下去的时候，吴厌已然护在了檀得身前，稳当当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凌厉。 她想做什么他不会阻拦。 但不能受伤是底线。 原本还剑拔弩张不饶人地，一见到吴厌，檀得忽然满腔委屈了起来。没有逞强―这是第一次，她安心地站在了别人身后。 “走吧。”檀得还没反应过来，吴厌就自然地伸手去牵―没有牵到，他又忽然握住了拳头，不远不近地选择揪着她的衣袖离开。 “那些人……”檀得边走边回头看，疑惑地问。 不紧不慢跟在檀得身后的陈长风才开口：“他们跟吴厌认识。” 原来如此。檀得低头看了一眼吴厌的手，若有所思地瞧着他的背影。也许是察觉到檀得的注视，吴厌忽然不动声色地松了手，闷闷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和他们一样？” “你们不一样。”檀得立刻反驳。 “怎么不一样？”吴厌眯着眼，目光像掐灭烟灰的冷，“我打架喝酒，坏事做尽呢。” 檀得有些恼他的自弃，别过脸小声道：“就是不一样。” 吴厌微微颔首，微笑着说：“但是我答应你，以后不轻易打架了。” 离正常下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三个人压了一遍马路，被呼啸的冷风吹得头皮发麻。偏偏这两个男孩子穿得格外少―檀得瞥了一眼默默瑟缩的吴厌，推门进了一家便利店。 陈长风拉着吴厌直奔饮料区，檀得一眼瞅到货架上包装精致的平安果。 她不喜欢吃苹果。后脚跟刚抬起来，却又落地。但是…她瞥了一眼货架缝隙间的后脑勺。 今天有值得被记住的理由。 思忖了一下，檀得还是果断地抱了三个平安果在怀里。 檀得抢着付了帐，“喏。”把两个平安果丢进吴厌和陈长风怀里，她难得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根，眼光倒是诚实地打量着他们的反应。 陈长风笑眯眯地把苹果放进了包里，看着窗外暖橙色的灯光混着落下的初雪，温柔道：“圣诞快乐。” 吴厌把礼物盒捧在手里，微笑着说：“谢谢。” 檀得刚推开店门，吴厌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卖关子地笑：“等一下。” 檀得乖乖地站住不动，看着吴厌单手从包里拿出了一条围巾。一面黑色，一面白色，印着熊猫图案。 “国外带回来的。我嫌女孩子气，就送你了。”吴厌温柔地替檀得理好高领，手指纤长又漂亮地帮她系好围脖。 檀得低头摸了一摸，果然很舒服呢。 看出来她很喜欢，吴厌也笑着颔首，摸了摸鼻子。 当檀得的眼光又落在他身上，吴厌看着她，认真道：“圣诞快乐。” 是围脖、一池星光和初雪呀。 檀得克制住心跳，也笑着说：“MerryChristmas.”眼底的光亮却熹微了，余烬熏得眼眶寡情又好看，她转头看向窗外，温吞地接道：“何清欢。” 要时时刻刻掩饰自己的心意，是唯一一件在你身边，却还是让我难过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笨蛋檀得还不知道吴厌已经分手了，所以...... 第43章 白色风车 初一的第一次大假。 檀得一边同窦元说笑，一边抱着书包，整理东西。 包苒踌躇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鼓作气地把纸条拍在了檀得的桌上。 “嗯？”檀得疑惑地看着她，眼光里却铺成着让人安心的温柔。 “交换电话号码。”包苒有点害羞地鼓着腮帮子道：“我不怎么上QQ，怕联系不到你。” 好乖。 檀得的小恶魔体质反而作祟了，笑眯眯地问：“你是不是会想我呀？” 包苒小声地“嗯”了一下。 “檀得。”包包拿着小纸条，认真地说：“一定要联系我呀。” 檀得没留神，被忽悠地立马应了一声：“嗯。” 时间好像成全了我的野心呢。包苒想，一天一天，在她的心里安营扎寨。 年前这段时间，檀得像往年一样，不紧不慢地把所有作业给写完。 在母上那的时候，吴厌和陈长风坐在她两边。 小怂子总是分心，不是倒腾计算器，就是忽然冻住似的，咬着笔头一动不动想心事。 吴厌总是逗檀得，难得安静了――就是探头过来，认真地抄作业。 白天大人不在家。吴厌便每个中午都陪姐弟俩点外卖，或是一起吃遍楼下的“沙县大酒店”“兰州国际”。 晚上，吴厌照常在檀得家蹭饭。整个假期，吴厌的外婆倒是因此轻松了不少。 在老爹家的时候，檀得倒也不寂寞。 因为写作业的时候，脚边蜷了个暖暖的小绒球。 木木很黏她，活泼的时候追着她满家跑，闲下来的时候，也乖巧得很，安安静静地陪在身边。有时候呼噜声稍稍冒出头了，檀得轻轻唤一声“木木”，他就奶里奶气地立刻把头塞过来要人摸。 “这段时间我要去乡下的奶奶家。”揭舒拉长着电话线，无奈地瞟了一眼房间里逐渐没有声响的人影，压低了声音道：“他一年回来几次我都不知道，可是每年过年都非要逼着我去那里。” 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让她知道自己还在。 “大家都说我衣服看上去很贵。可是我来来回回，也就只有这么几件衣服。”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才不离婚。但是让我看着爸爸总是住在外面，妈妈又隔段时间就带不同的叔叔回来。” 大概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揭舒沉默了一下，抿去了因为激动而略带的哭腔：“算了。总之过年以后才能见你了。” 太突兀的转折。话与话之间的缝隙忽然变得好大，硬生生分隔两端。 檀得还是如常地，温柔道：“别太在意了。等你回来。” 平静又理智得，让人羡慕。 揭舒笑着挂了电话。看了一眼那个又开始有行李箱轮子滚动声音的房间，眼里的色彩一度一度地冷了下去。 诶，找谁呢？檀得闷在家里真的无聊到快要冒泡了。 对哦。 檀得不知怎么就拿起了压在书桌毛毡下的纸片。 因为答应了，所以要兑现诺言。 檀得理直气壮地想，立刻拨通了号码。 先接电话的是包包的妈妈：“是小檀呀，包包老跟我提起你呢。诶，真乖，我叫她来接电话啊……” “小檀同学！”包包的声音听上去可开心呢。 “嗯。新开了一家猫咖，要不要去看看？” 猫咖这个词，在12年还是挺稀罕的。檀得和包苒吸猫的爱好也是先人一步从这时候开始的。 “好呀。顺便带上作业。”包苒在电话那段疯狂点头。 “时间地点我再发你。” “嗷。”包苒乖乖道，接着又小声补上了一句：“你能打电话来，我真的很开心。” 说不上是内疚还是感动。檀得总觉得，她和包苒产生了点像软软的、但并不黏糊的东西。 是友谊啊。 很久以后，就算各个社交软件多么普及的情况下，檀得依然会时不时用短信跟包苒聊天。 那些认真敲字，你来我往的少女岁月，是她们之间的秘密，永永远远，都值得纪念。 猫咖在商座二楼。 一进门，就有一只白色布偶猫高贵又慵懒地躺在藤椅上轻轻晃。檀得和包苒立马星星眼地蹲下看她，没敢动作亵渎，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喵～”布偶猫糯糯地叫了一声。 两个小朋友立刻被可爱到倒地需要做心肺复苏。 檀得点了卡布奇诺和黑森林；包苒不爱奶茶咖啡，就点了一杯热果茶。 两个人把作业摊在桌上，边写作业边闹着玩。 猫猫们也毫不怕生。一只英短就大摇大摆地躺在她俩的作业中间，挨撸也只是懒懒地抬个眼，或者舒服地呼噜一下。 美短比较活泼，有时大胆地跳到桌上来，嗅一嗅蛋糕，又翘着尾巴走开。再追的话，可就逃得干脆没影了。 一只黑猫待在她们旁边空着的座椅上，一派泰然自若的样子。 檀得和包苒一闲下来，就是拿着手机殷勤拍。 面对可爱，臣服就完事了。 不过……待到要回去的时候就比较麻烦了。 出了猫咖，才知道外面已经洋洋洒洒地落着大雪了。 檀得一没带伞，二不认路，三是手机快要关机，包苒的手机又没开通3G。 包苒撑着的伞很艰难地才不被大风吹跑，一路被紧搂着的檀得摸了一把融在颈窝里的冰水，哆嗦着，心里很是惨淡。 先打了个电话给陈长风。这小崽子倒是一如既往地――关键时候掉链子。 “……”檀得在心里骂了他千百遍，划了划通讯录，最后指尖犹豫地停在了吴厌的名字上。 “打吧。”包苒看在眼里，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胳膊肘。 “喂。”女鹅很少找自己，吴厌接起电话，不自觉带了点愉快的尾音。 “吴厌……”檀得被冻得带了点鼻音，隔着电话，听上去很像委屈的哭腔：“我现在在很远的猫咖，没有带伞，不知道要怎么回来。” 心像是被揪着往下沉了一沉似的。吴厌一想到檀得像个小动物似的蜷缩的样子，就烦躁得不行，却还是按捺着情绪，努力温柔地放平语调：“檀得，乖。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 “银座的那家咖啡馆最近的公交站。”檀得握着手机。 吴厌的那句“乖”，真的出奇地，让她安定了下来。 吴厌立马检索规划路线，“你听我说，你先坐1路公交车，坐五站。我会在下车的地方等你。” 檀得轻轻重复了一遍。吴厌轻声说：“你站在站台上，不要淋到雪。” “嗯。”檀得乖乖应道。 “不要害怕，我会带你回家的。”吴厌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如此紧张一个人，可是所有的暴烈遇到她，又化成彻骨的温柔。 “我手机要没电了。”檀得轻声说。这一次，她是真的想哭。 “我保证，你下车就会看到我。”吴厌的语气那么笃定。 她不得不信。 目送着檀得上了车，包苒才一个人走去对面的车站。 檀得看着已经没电的手机，默默把头靠在玻璃窗上，看倒退的风景。 吴厌是打的来的。所幸赶在了檀得之前，他站在站台上，看着雨伞上抖落下的雪，心里没有不耐烦的感觉。 檀得下车的时候，真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吴厌。 他穿着米黄色的大衣，随意地裹着白色的围巾，黑色的伞。 笑的时候光彩夺目，没表情地站在那儿，冷峻，但又实在好看到，让人情不自禁就多看两眼。漫天风雪里，檀得望着吴厌的身影，甚至生出错觉：天大地大，他却是她唯一的坐标。 看见檀得蹦下台阶。第一眼――吴厌就舒展了眉眼。 立刻解下绕得松松垮垮的围巾，吴厌把檀得拉进没风的平台，娴熟地替她围好围脖。 看着女儿笑眯眯的样子。总算是不害怕了，吴厌瞟了一眼檀得道：“就知道你穿的少。” 檀得看着吴厌，眨着眼睛问：“我们怎么回去？” “打的。”吴厌并不着急的样子，慢条斯理道：“阿姨和叔叔跟我爸妈一起去外地吃饭了，今晚不回来。” “……”很好，我果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想吃什么，我请客，陈长风自己过来。”吴厌看出檀得的失落，顺毛道。 “牛排。”檀得毫不客气地敲竹杠。 “好。”吴厌想，千金难买她一笑。 你不知道吧？很久以后，我也都还是记得。 J市下暴雪的第一夜，有一个人跨越大半个城市，答应我，带我回家。 脚印烙在雪地里，檀得微微侧过头，看吴厌的表情。单边耳机播放着周杰伦的《白色风车》： “我陪你走到最后，能不能不要回头？” 所有人都说他吴厌纨绔乖戾，不值得交付。 可是这世上，也只有一个吴厌，看得见檀得心里那个仿若一触碰就会支离破碎的小女孩。 即使他向她走来的每一步，都是踏在碎玻璃上，咯吱作响。 也依然固执地，拨云见日，来到她身边。 也许这好意于他不过是声色张狂的冒险之一，她却，已经永远无法辜负。 作者有话要说：白色风车太好哭了（bjyx和贪得无厌都是） 第44章 生动年岁 跨年夜。 檀得第一次在母上这过。因为老爹要出差布展，小狗也被托送了来一段时间。 从外婆家吃了饭回来，便躺在沙发上没有事做。檀得一边摸着木木的肚皮，一边发短信轰炸包苒。 那年还没出台禁燃放烟花的规定。檀得听着窗外一家一家放过去的鞭炮声，觉得既聒噪，又热闹。 吴厌的声音突兀地――破空而出。 檀得打开窗，抱着木木往楼下看。吴厌站在高高的平台上，仿佛近在咫尺。 他笑得很漂亮：“要不要出来散步？” 自由自在。因为散步，也因为在他身边很舒服。 可以什么都不说，只是抬头看月亮；也可以毫无负担地，随心所欲走进一家只是从外貌上吸引自己的店。 甜品店还在试营业阶段。本来只是请朋友们先来试吃，他们的意外到访，太像个美妙的惊喜了。 檀得等着甜品，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安静看墙壁上挂着的油画的吴厌，以及专心低头看手机的陈长风。 …… 饮料和蛋糕端上来了。 檀得刚抿上吸管，吴厌立刻提醒：“小心烫，等会再喝。” 檀得讪讪地收回了手。 陈长风瞟了一眼这两位，寻思着，他们的关系好像越来越好了。 短暂的沉默，檀得低头看着热可可，用手捂着杯身，感觉热量一点一点地传过来，仿佛这样就能踏实一些。 吴厌轻轻摸了摸鼻子，微笑着说：“对了，我和曲盈分手了。” “咯噔。”是勺子失手撞到杯壁，还是心里的声音具象了起来，檀得不知道。 “为什么？”檀得小心地捡起勺子，一圈一圈地搅着可可，抬头问。 吴厌却像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避过正面回答，只是笑着对檀得说：“分手或是和好，这种事，你以后会懂的。” 檀得看着他，有些话她永远都不会说。 她不怕他身边人来人往，只是害怕，他终无深情。 吴厌瞧得出她的不悦，“又不是跟你分手。” “你气什么？”他促狭着那双乱人心曲的桃花眼，笑得多情又无意。 他的意思是：我们一直都会一起。 檀得垂眸，咬了咬唇，又抬起头，笑着说：“也对。” 她听到的是：你，无从参与。 电话响起得正好。 檀得趁着这几秒，又已经把失落晾得干干净净。瞄了一眼备注――是何清欢。 “喂。”檀得的声音软糯到令旁边两位壮汉虎躯一震。 “檀得。”何清欢笑着的声音听起来很近，感觉很温暖，因为这样，才连带着耳根也泛红了起来。 “嗯。”檀得轻轻应了一声，寻思着是不是要叫一遍他的名字才比较礼貌，“何清欢。” 这么想着，就念出来了。 “你在做什么？”何清欢强忍住笑意，温柔地问。 檀得瞟了一下眼前装昏倒的这两位，冷静道：“吃东西。” 陈长风使坏道：“热可可和蛋糕。” 男孩子的声音含含糊糊地传了过来。檀得气到恨不得手起刀落做掉陈长风这个猪。 “刚刚是什么声音啊？”何清欢的声音有一点闷。 坦白会比较好吗？ 檀得摸了摸鼻子，装作理直气壮地说：“哦，我在陈长风家做客。” “……” 何清欢沉默了一会。檀得有太多让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了。 但走近她这件事，他好像并不会急于求成。 “那你呢？在干嘛？”说这句话的时候，檀得已经出了甜品店，风声呼呼地，冷冽又温柔地疾驰而过。 “在酒店躺着，这段时间出国玩。有时差不太方便聊天，回来了找你玩，好不好？” 这种乖乖征求同意的语气，好可爱。 “嗯。”檀得轻笑着答应。 “檀得。”何清欢真的很喜欢一遍又一遍唤她的名字。 是一种，非常温柔的执着。 “新年快乐。”他一字一句地认真说。 檀得转过头，恰好看到吴厌伸出手，安静地接住缓缓飘落下来的雪。专注又虔诚，像是接住整个天地。 她的心也像是被不动声色地抓紧。又很轻地，融于这片缱绻雪色。 檀得看着他，温柔道：“你也是。” “新年快乐。” 三个人回到家，檀得妈妈已经备好了热牛奶。 “吴厌今天就住我们家吧。”她像是早有准备似的，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换洗衣物都放在了陈长风床头。 吴厌眯着眼，无所谓似的笑问：“他们又要忙啊？” 檀得妈妈轻笑着说：“突然说要出差呢。正好你在这，长风和阿檀都能同你作伴。” 檀得看得出妈妈眼里藏住的叹息。 她最怕的就是这样。 只要一踩中尾巴，那个很乖很软的吴厌就会钻进厚重的壳里，露出乖戾而破碎的，纨绔神色。 “吴厌。”檀得轻轻捏了捏他的衣角。 抱住膝盖的吴厌侧头看了檀得一眼，才慢慢恢复了笑容。 “我们来画画吧，好不好？”檀得眉眼温柔。 “我来说，你来画。”檀得抱着木木坐在桌沿上，看着提笔听候吩咐的吴厌。小狗总是忍不住用爪爪掀开素描纸，吴厌却很耐心地，笑着揉揉他的爪爪。 陈长风端着果盘，一边吃一边看。 “先画本小姐。” 檀得还在歪着脑袋想怎么描绘，吴厌已经自顾自地画了起来。 不用抬头看也知道的，她的生动表情，早已经刻在了悠长的年岁里。 鹅蛋脸，下巴有点尖。 “是杏眸。”檀得认认真真地纠正。 吴厌抬起下巴，不深不浅地瞟了檀得一眼，笑着说：“没错啊，是小鹿眼。” “……”檀得默默撇嘴，继续看他往下画。 鼻子很挺，鼻尖像少女漫画里的女主角，很特别。 嘴唇。 “虚假宣传。”陈长风认真地打量着檀得的五官，“檀得哪这么好看？” 檀得恶狠狠地举起木木的爪子，往陈长风身上猛拍，龇牙咧嘴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说实话也不行了呗。”陈长风惹得檀得放下了木木，绕着桌子追着他打。 吴厌摸了一把乖乖躺在桌上的木木，认真地在画最后写上： “阿檀。2012年，除夕。” 吃了几口水果，吴厌擦了擦手，抱着木木去寻这两个幼稚鬼：“喂――” 客厅的投影在放春晚。 倒计时。 “10、9、8……3、2、1！” 少年们也停下了追逐，跟着屏幕一起倒数。 钟声敲响。 新的一年，也请多多指教呀。 第45章 悠长假期 年初一开始，就是接连不断的饭局轰炸。好不容易躺尸了几天，消停了些，又快要开学了。 正好J市新开了一家“真人密室逃脱”，檀得便组了个局准备去瞅瞅。 探险小分队成员有：陈长风、包苒、鲈鱼、揭舒还有吴厌。 本来是想找何清欢的，奈何小少爷家里管的严，并不放行。 吴厌知晓檀得的心思，却也并没有因为她把自己放在最后考虑而生气。 看上去又凶又坏，其实乖得要死。 每一次那谁谁占了上风，吴厌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折磨得檀得又心软起来。 早该明白的，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并不公平。 比如你出现，又来到我身边。 所以从此之后，别人都只是别人。 大家约好在俱乐部门口见面。鲈鱼到的最早，包苒其次，檀得和两位竹马是踩着点到的。 大伙在俱乐部里等了一刻钟，揭舒才姗姗来迟。 瞥见吴厌也在，揭舒笑着问：“他怎么也在？” 谁都听得出，这语气并不客气。 檀得本就为揭舒的迟到不自在，听到这样的阴阳怪气，实在觉得累了，便没有理睬。只是笑眯眯地推着大家进去：“既然人来齐了，就开始吧！” 游戏时长是一小时。 大家一开始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应景的萧瑟bgm从音响里发出来。檀得抬头看了一眼，轻笑了几声。 房间里有一张床，床边的桌上放着乱糟糟的纸稿，墙壁上挂着油画和一个像牛奶箱的东西。没有窗，也没有出口。 “要是有意外情况，请按求救铃。”老板嘱托完，便离开了房间。 开始找线索！ 揭舒盯着牛奶箱看了一会，总觉得有古怪；陈长风翻着桌上的文稿，包苒在帮助鲈鱼把油画揭下来。 檀得没地方可待，便只好跟着吴厌。他蹲下，看着床板，又摸又敲，认真琢磨的样子。 檀得也蹲下，问吴厌：“有什么发现吗？” 吴厌把侧面的毯子揭开，露出一个号码锁，笑着说：“看懂了吗？” “我知道了！这边有通道！”檀得立马向大家报告。 “还不算笨。”吴厌笑眯眯地看着檀得说。 “有个东西。”鲈鱼笑着把油画背后的钥匙拿了下来。 “这个形状。”揭舒看了一眼牛奶箱的锁孔，“估计是开箱的。” 箱子里果然躺着一张密码纸条。 输入密码。 床侧的圆门打开――是一个隧道呢。 “我们下去吧！”鲈鱼先一步爬了下去探路。过了一会，他的声音才传来：“可以走的！大家来吧！” 包苒、揭舒都下去了。 “我走在你前面，好不好？”察觉出来檀得对密闭空间的不安，吴厌温柔道。 “嗯。”檀得点了点头。 吴厌在前面，侧着身小心地提醒檀得：“前面有稻草之类的，不要害怕。” 吴厌伸出手，檀得自然抓住。 仿佛他才是正确出口。 隐隐看见了光线。 吴厌先抓着爬梯落了地，再伸手接住檀得。 鲈鱼和包苒已经开始地毯式搜寻现在身处的环境――一个新的密室。 揭舒好像在等檀得。然而看见吴厌接住檀得的那一刻，她皱着鼻子，很轻地嘲笑了一声。 谁听到了，又置若罔闻。 檀得打量着眼前这个光秃秃的房间，陷入沉思。 只放着一个桌子。 …… 陈长风耐心地一个一个打开抽屉，鲈鱼和包苒趴在地上，琢磨着有没有什么机关。 无处安放的修罗场三人组。 檀得夹在这两位中间，吴厌没把揭舒放在心上，揭舒的眼光却一直令人不舒服地在吴厌身上流连。 他们到底为什么不对头，檀得不明白，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这种不合早已摆在了明面上。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理解。 在这两位都终于离她远去的那段日子里，檀得才终于看明白。 他们都曾经抓紧过她。都以自己所认为的方式爱过她。 或者用力，或者想怎样都任她随心所欲。 而她的不明白。或者装作不明白，其实都是，值得让人怨恨的事。 吴厌瞥见书桌底下的模糊轮廓，轻轻撞了撞檀得的胳膊肘：“那里好像有个垃圾桶，我钻不进去，你去看看好不好？” “嗯。”吴厌蹲在课桌边沿，伸手替檀得挡住头顶，温柔道：“小心别撞到。” 揭舒抱着手臂站在旁边冷眼看着，笑道：“吴小爷还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啊。” 吴厌反正跟揭舒不熟，即便知道她在挑刺，也懒得费口舌。 何况――檀得在，他也没时间分心。 檀得抱着垃圾桶钻了出来。 吴厌看着檀得扑棱到身上的一层灰，寻思着今天回去她又要挨阿姨一顿训了，笑眼不自觉弯了起来。 揭舒心细，也瞧见了檀得身上的脏，没顾自己的洁癖，替她拍了一拍。 “谢谢。”檀得眯眼笑。 揭舒叹了口气――被她吃得死死的，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两个小姑娘腻歪的时候，吴厌已经默默地翻起了垃圾桶。 “檀得。” 檀得回过头，吴厌手里正捧着一颗非常漂亮的蓝色水晶球。 在灰暗的房间里，非常固执地闪耀着光芒。 大家一下子都被吸引了过来。 水晶球也已经被交到了檀得手上。 “刻意把球放到垃圾桶里一定有原因的吧。”包苒靠在檀得的肩膀上，问。 檀得仔细地瞧着水晶球――“啊嘞，这里面有字！” ABCD。 什么鬼？ 陈长风若有所思，总觉得见过呢。 “啊！抽屉把手上有字母！四个连起来就是ABCD！” “抽屉里找到什么吗？”揭舒问。 “碎纸片。”陈长风摊开掌心。 “会不会是连成一句话给线索？”檀得问。 吴厌蹲在抽屉旁边，跟鲈鱼交换了一下眼神：“顺序应该是按照抽屉的编号。” 鲈鱼接着往下说：“A1，C2，D3，B4。” 包苒和陈长风开始拼字条。 “请找到7。” 好无厘头。大家面面相觑了起来。 檀得瞄了一眼吴厌手上的手表，吴厌自觉地报时道：“还有十分钟。无论如何，我们先找起来吧。” “嗯。”檀得点了点头。大家又分头搜寻了起来。 “檀得。”揭舒一边同檀得一起摸着墙壁，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轻声说：“你好像总是很听吴厌的话。” 檀得却是第一次，没有温吞地、和稀泥地用一句“有吗”就敷衍带过，而是微笑着，看进她眼底：“为什么要用听话这种奇怪的字眼？” “因为他说的对，所以我决定考虑他的意见去做，是这样。” 看上去是不羁难搞的人，却比谁都温柔，懂得尊重。 檀得瞥了一眼正和鲈鱼他们谈笑的吴厌，认真道：“吴厌也是我的朋友。” 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檀得不挂怀地抬头看着揭舒，轻笑着说：“这一片好像没有什么。” 揭舒沉默了一会，牵住了檀得的手：“我知道了。” 闯关失败…… 不过老板说能玩到这个程度的，目前也只有这么两队人马。 本来也不是特别看重输赢的大家拿了勋章，就快乐地离开，各回各家了。 “我们要不要买点吃的回去？”知道吴厌惦念着家门口便利店的关东煮，檀得点了点头。 三个少年坐在玻璃窗前。檀得习惯性地把不想吃的关东煮放进陈长风杯子里，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两位小弟贡献的热汤。 吴厌刷了一会手机，抬眼瞥见看着窗外的檀得，想了一想，笑着说：“我给你们开热点好不好？” 那是土包子檀得第一次知道热点这个词。但没什么好丢脸的。 他们之间总是这样。在他身边，不断看到世界无限广阔的一面，从来都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 今后无数次，檀得用起热点的时候，都还是会想起――那三个在冰天雪地里吃着关东煮的傻缺少年。 天气冷的时候，好像时间也冻住了，走得格外的慢。 只是再长也会结束的――悠长的假期。 第46章 温柔粥 新年新气象。 第一件事就是，二班喜提新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这位老师全校闻名的两个理由：业务能力强，同时脾气暴躁。 檀得上学期上培优班的时候，就见到了一个女孩子没回答上问题，结果被陈老师怼到当场哭出来的震撼情景。 不过，说实话，檀得并不真的觉得害怕。反正对彼此来说，也只是人生的过客而已。她会好好学习，也希望老师们能倾囊相授，就这么简单。 开学的第二件事是换座位。 按照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排名，任意选择自己想坐的位置。第一名是谢神，坐在了教室正中间第三排的位置。 想起方才抱着书包等待的时候，谢神的邀请：“檀得，要不要回来？” 难道是为了我才没选最中间吗？檀得想了一想，立马摇了摇头，应该是为了谢神的近视才对。 第二名是缤缤，因为身高比较高，所以坐在了中间第六位。 小春坐在了旁边一排第三位。 檀得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正中间的位子上。 第五位是窦元，没有迟疑地继续坐在了檀得后面。 最后，檀得的左边坐了受，右边是吴文垣。 说起这个吴文垣，檀得无奈地把头磕在了桌子上。班级最爱惹是生非的人，尤其爱欺负女孩子找存在感。这一身肉，又是他的最佳防御。 檀得只看了他一眼就转过了头，跟受打招呼：“好久不见惹。” 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见面了，小檀得。”他露出让檀得迷惑的，轻浮却又悲伤的笑容，语气呷昵到做作。 檀得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缤缤一眼，她却只是慌乱地避过。 看来真的是发生了很多事呢，檀得想。 不管怎么说，长达近一年的学霸联盟从此出现了―― 班级里面，也自觉地分成了想念书与不念书的两波阵营。 毕业考终于不再遥远。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每一个人的日常里。 情人节在这个周六。 檀得和揭舒约定好的Girl’sDay。 两个人是散步去CBD的。檀得是简单的白色卫衣加浅蓝色牛仔裤，长发乖乖地扎成马尾。揭舒穿了粉色毛绒裙，衬得她更加肤白貌美大长腿，一头乌发瀑布般地落在后背。 “好看。”檀得抱着揭舒的手臂，笑眯眯地夸赞道。 让揭舒困惑的问题之一：檀得这个笨蛋，为什么总是能真心实意地赞美别人的美貌呢？ “你比我好看，我早就知道。”揭舒叹了口气，剔除了平日里的盛气凌人――檀得就知道，里面住着的，不过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女孩。 檀得笑着牵住她的手：“我们都好看，这不冲突。” “嗯，”揭舒点了点头，情绪收敛地不露痕迹，“我们去买情侣戒指吧！” “这个怎么样？”众多戒指里，檀得一眼就相中。 设计简单利落，类似半个蝴蝶结的形状。 “好看是好看，好像不是一对的。”揭舒若有所思地说。 “没关系啊，就买一样的好了。”檀得笑眯眯地说。 揭舒把戒指握在掌心，看着檀得的笑颜，点了点头。 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再去买把伞吧。”揭舒瞥了一眼门口挂着的伞，檀得却起了兴致，按住她的手，笑着说：“我想淋雨。” 她没有问：你要不要一起。 檀得站在玻璃窗外，笑着看揭舒。 整个画面就像有魔力似的，牵引住她的心。 揭舒向来最讨厌狼狈，却还是跑进了雨里。 “有没有觉得，偶尔淋雨也挺舒服的。”檀得闭上眼，感觉雨落在自己的脸上，温热的具象化。 自己的呼吸与天地万物纠缠在一起，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嗯。”揭舒看着檀得傻瓜般的笑容，也微笑了起来。 雨渐渐落大了。檀得和揭舒牵起了手，立马开始狂奔。 乌云好像就在身后，穷追不舍。 奔到公交车站，檀得给爸爸打电话，正好吴厌和陈长风的补习班结束，接了她一起去吃晚饭。 揭舒看着檀得挂了电话，轻声说：“你后爸一定待你很好吧，不然按你的个性，肯定不会愿意叫他爸爸的。” 檀得轻轻点了点脚尖，笑着说：“是很好很善良的人。” 有时候觉得自己是破碎的。可是遇见的这些人，大部分人，都非常温柔地把她粘合了起来。 变得比以前坚固，却也更温柔。 人生艰难，但是大家可爱。 所以她计较那么少，却笑得很多。 离车站也就几步路，爸爸还是撑伞下车，把檀得接到了车里。 吴厌先一步地开了门，车顶的灯光映着他的脸庞，温暖又令人向往。他伸出手，笑眯眯地把毛巾递给她。 “晚饭吃什么呀？”檀得擦着头发问。 “听你的。”男子汉们这样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比较温柔~ 第47章 无名之辈 “走，搬作业去。”谢神轻轻敲了敲桌子，转过身，带点宠地看着瞌睡得迷迷糊糊的檀得。 “嗯。”重感冒的檀得只能完成这样含糊不清的音节。 “你现在都讲不了话，要不要跟数学老师说一下？” 数学课的规矩：举手必须积极，会的举右手，不会举左手。点到名字回答不出来的就蹲着，或是站到最后排。 檀得想到陈老师头顶熊熊燃烧的火焰山，点了点头。 谢神难得体贴地：“那我帮你说吧。” 檀得看着谢神，又是感激，又是迷惑。 “你这样子就像是在说，我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谢神似笑非笑地看着檀得。 檀得诚实地点了点头。 “笨蛋檀得。”谢神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抱着本子，飞快地冲下了楼。 “……”檀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幼稚鬼。 自修课。 窦元戳了戳檀得的背，递过一张字条：“呼叫笨蛋檀得。” 檀得撑着脑袋，不耐烦地抓着笔写：“干嘛？” 窦元继续写：“你不在的时候，何清欢有来找你。” “……”檀得在旁边画了三个问号以及TAT。 字条不够写，草稿本来凑。 周围的各位都加入了纸上聊天室。 谢神：你们在干嘛？ 受：搞事。 窦元：（摊手）谁让檀得哑了 檀得：说点有营养的。 大家一边写作业，一边丝毫不嫌麻烦地传着本子。 吴文垣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 早在第二个回合，他就发现了这群人不算小的动作。 吴文垣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眯着眼看了看暴风中心的檀得。 无聊又小女生的举动，因为是她，大家才乐此不疲。 这是种让人嫉妒的天赋，不需要做什么，就能轻易获得别人双手奉上的喜欢。 而其他平凡的人。 吴文垣趁着本子放在檀得桌上的片刻，伸手抢了过来。 “还给她。”谢神看着满脸堆着得逞的笑容的吴文垣，冷道。 窦元看了一下窗外，琢磨着要不要下座位干脆抢过来就完事了。 檀得知道自己从气力上就干不过吴文垣，这会又说不出话，没法发动嘴炮攻击，便只是冷淡地看着他。 “烦死人了你。”吴文垣后座的叽叽美少女看不下去，毫不客气地拿笔尖戳了戳他的后背。趁着他疼痛□□的时候――窦元把本子夺了回来。 吴文垣看着窦元手里的本子，脸上的表情依然夸张着。 被他这么一搅，檀得没了玩心，把本子塞进了桌肚里。虽然气恼，但是她到底连看都没有看吴文垣一眼。 吴文垣哗啦啦地翻着自己的作业本―― 全部都是优秀呢。他恶狠狠地，在心里对大家这么说。 不跟我做朋友，是你们的损失。 而其他平凡的人。 即便多么努力地剑走偏锋，也依然换不回停留更久一点的目光。 “小檀同学，门口有人找。”包苒意味深长地瞟了窗外的何清欢一眼，拉了拉檀得的衣袖。 檀得瞄了一眼背靠着墙壁乖乖等待的何清欢，立刻把笔袋和桌面上的书都倒进书包。 算了。檀得揉了揉头发，把没理完的书包扔在了椅子上，跑出去找何清欢先。 直到站在何清欢身后，檀得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感冒哑到根本说不出话来这茬。 …… 她看着何清欢，希望他回头，又不希望他回头。 “所以檀得要怎么跟何清欢交流？”包苒看着进退两难的檀得，琢磨着要不要出去助攻一波。 窦元却拦住了她―― 拐角走过来的那位，可不是吴厌嘛。 窦元看着这修罗场，似笑非笑地说：“靠他。” “檀得？”吴厌第一眼就看到了闺女，直到何清欢闻声也转身看见了背后的檀得，他才发现这家伙也在。 “看到我了，为什么不叫我？”何清欢微笑着，走近了檀得几步。 檀得却是下意识地看向吴厌，可怜巴巴地求助。 吴厌咬了咬嘴唇，还是蹙着眉挡到了檀得身前，不耐烦地说：“她重感冒，哑得说不出话来。” 何清欢想要伸手拉住檀得，吴厌瞥了一眼正站在教室里批作业的陈老师，冷笑道：“你再做得交往过密一些也没事。” 明白是为了檀得好，何清欢沉默地瞟了吴厌一眼，便只是轻轻把手搭在檀得肩上，温柔问：“很严重吗？” 檀得鼓着腮帮子看着吴厌，摇了摇头。 吴厌无奈翻译道：“就嗓子不太能说话，其他也没什么。” 何清欢看着檀得，手上不自觉地用了一点点力，他仿佛很疲惫地笑着说：“檀得，我在看着你。” “所以你直接对我反应，就好了。” 他其实会介意，檀得和吴厌之间，那种让人无法介入的气氛。 檀得点了点头，这一次看向吴厌，是抱歉的意思。 吴厌却无所谓似的，往阳台走了两步，笑眯眯地把手搭在上面，看风景。 “檀得，帮我个忙好不好？”何清欢看着她，眼光缱绻如晚风，又还带着料峭的凉意。 檀得稍稍抬起下巴，认真地看着他。 “有个人缠着我，着实麻烦。我们假扮情侣好不好？” 发觉自己很低劣的一个瞬间。 因为我的第一反应是，开心地点头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高能预警 第48章 兔死狐悲 周末。 吴厌和陈长风同妹子约好去看电影。 檀得还在睡懒觉，隐隐听见了开门声，她嫌闹，便把被子往头上闷得更多了一些。 吴厌进了门，同厨房里煎着鸡蛋的檀得妈妈聊了几句，接着，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先去陈长风的房间，而是推开了檀得房间虚掩着的门。 檀得的睡相，比起想象中的四仰八叉，要乖很多。 她喜欢侧睡，蜷成一个球，裹着被子，像极了要抱抱的小动物。 “檀得。”吴厌蹲在了檀得的床沿旁边，托着下巴，轻声唤道。 檀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寻思着吴厌什么时候跑到她梦里来了。 还犯规地，闪烁着这双好看的桃花眼。 檀得伸了个懒腰，大喇喇地把腿甩到另一边，趴着睡。 被子团成一团，没能盖住小腿这一截白花花。 吴厌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拎着床边的被子，替她掖了一掖。 也是这个时候。 檀得一激灵，忽然发现――这好像不是做梦。 身体突然僵硬。檀得侧枕在自己胳膊上，思考着自己没刷牙洗脸的样子是不是太糗了…… 太丢脸了。 檀得把脸拍在了床单上。 “檀得。”吴厌瞧着小姑娘的动静，估摸着是醒了。 檀得又翻了个身，那被子蒙住脸，不耐烦地拖长了一声“嗯”。 又糯又软。 吴厌忽然红了脸，轻声说：“那你继续睡吧。” 第一次，这么怂地飞奔出檀得的房间。 …… 檀得坐起来，把被子披在身上，揉了揉头发，懵道：“他怎么回事？” 晕咧。 檀得起床洗漱的时候，吴厌和陈长风已经出门了。 她和何清欢约的是十点半，电影院。 试衣镜前，檀得倒也没什么好纠结。回暖的三月天，米黄色的柴犬带帽卫衣，棕色格裙。长发乖乖地扎成马尾，因为自然卷，两鬓自然的碎发蜷起，正好修饰漂亮的鹅蛋脸。 就穿板鞋，背驼色的小包。 檀得到的很准时。即便如此，何清欢也已经绅士地在候着了。 今天小少爷穿得同檀得很搭。 哦，也可能是因为他事先发了消息问檀得穿了什么。檀得不动声色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米色的卫衣，白色的休闲裤。难得没穿他爱的球鞋，低调配合地搭了双板鞋。 檀得隔着人群看了他几眼，因为好看，所以笑了一笑。 看见了檀得，何清欢立刻开心地挥起了手。 檀得弯着眉眼走到他身边。 “我以为女孩子都会迟到的。”何清欢摸了摸后脑勺，前言不搭后语地，笨拙又真诚地说：“你真的好可爱。” “……”檀得有点害羞，“笨蛋。” 讨厌一切繁琐的试探。她并不想用迟到考验耐心和尊重。 因为她相信，自己无论如何，都值得被爱被等待。 “那……那个女生呢？”檀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提起。 “待会吃饭的时候会见。”何清欢摸了摸檀得的头，笑着说：“电影是对你的感谢。” 这样啊。 檀得笑了一笑，心里默默盘算的是，他们之间真的好客气。 好像什么都算得泾渭分明。 何清欢喜欢她吗？ 她不是装作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檀得看电影的时候会喜欢碎碎念，但是……侧头看着黑暗里的何清欢，檀得拼命地克制住了废话的欲望。 电影挺好看的。只是每一次的欲言又止，让檀得有点累。 那种失落是一点点在往下滑。 “喜欢吗？”何清欢端着两杯饮料笑眯眯地走过来，一脸期待的样子。 “嗯。”檀得点了点头，低头抿了几口奶茶，寻思着待会请他吃饭好了。 没办法心安理得。这种想法，一直折磨着她。 “不过檀得。”何清欢悄悄凑到她耳边，感慨道：“你真的好乖。” “其实我看电影，会忍不住说废话的。”何清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檀得认真地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好笑吗？”何清欢佯怒，却其实很喜欢檀得这样，非常偶尔地，真心的笑容。 檀得扯了扯他的衣角，不自觉地撒娇意味。 “其实我也是。” 她一字一句地慢慢说。 也许从一开始，就该坦白的。 “喜欢吃牛排吗？”何清欢利索地切着牛排，分神看着伸勺子喝蘑菇汤的檀得，笑问。 檀得眨了眨眼，狡黠地笑了起来：“有人帮我切牛排，没理由不喜欢吧？” 使坏的样子也可爱。何清欢想，被小恶魔一直折磨，也很好啊。 “不要盯着我发呆了……”檀得不自在地低下了头，看着面前的水果沙拉。 “呐。”何清欢举着牛肉块，递了过来。 “……”檀得没有动作。 何清欢笑着说：“假装情侣哦。” “知道了。”檀得凑上去，慢慢地把肉咬了下来，又极做作地用手掩住了嘴。 ……太想哭了。吃块肉有了这么多衍生动作。 但是在何清欢面前，好像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架子呢。 何清欢却没察觉到檀得的不自在，反而乐呵得像一只傻乎乎的萨摩耶。 笨蛋。这么说的时候，也还是会无可奈何地顺毛撸一撸他的脑袋。 “何清欢。”迎面走过来的女孩子，檀得有点眼熟。 好像是今夕。匀称的身材，漂亮又单薄的花裙子，双马尾，打着精致的蝴蝶结。 一双刻薄又漂亮的丹凤眼，五官偏平面，但相得益彰。 她扶着挎包带子，先是瞟了檀得一眼，然后看着何清欢，仿佛拼命地压住暴怒，眼底的红却不能控制地弥漫了出来，她轻声地问：“你还记得你约了我吗？” 何清欢甚至是笑着的，温柔却也残酷地说：“记得啊。” “那这是怎么回事？”今夕仿佛是咬着牙在问，恍惚间，檀得竟然看得见她嘴里的血。 “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何清欢走到檀得身前，看着今夕的眼光很轻，也薄凉得毫无温度。 “我知道她。”今夕看着檀得，语气讽刺：“二班，檀得。英语课代表兼学委。又聪明，又自命清高不理人。” “……” 檀得看着今夕，难得的没有睚眦必报。她只是――突然觉得今夕很可怜。 她自己也很可怜。 “我早就知道了。”今夕眯着眼，刻薄又固执：“可是那又怎么样？” “你不喜欢我，那又怎么样？” 今夕的声音颤抖着，带了点歇斯底里的哭腔：“我只不过是喜欢你，我不觉得丢脸。” “可是你这样玩我。” “你又算什么呢？这样审判我的喜欢？” 何清欢冷眼看着，却默默地把手覆上檀得握着刀叉的手。 “你呢？”今夕指着檀得，“你喜欢他吗？你又喜欢他什么呢？” 檀得直视着今夕，不自觉地轻笑了起来。 笑她太执着，也笑自己没有执着。 何清欢皱着眉，抓住了她指着檀得的手，冷淡道：“你这样有意思吗？” “何清欢，我知道你臭屁、任性、无情，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喜欢你，没有办法控制。” “你以为有意思吗？” “你觉得我有意思吗？” 今夕终于忍不住，抱膝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檀得看着她，却在想：她这一生，也可能这样为谁痛哭过一回吗？ 也可能不怕狼狈地，去真正爱一个人吗？ “外套。”檀得扯了扯何清欢的衣袖。 何清欢立刻乖乖地脱了下来，披在檀得身上。 檀得却把风衣抱在了怀里，递给了坐在地上，哭得无比狼狈的今夕。 檀得蹲了下来，轻笑着对她说：“我也没有比你好到哪里去。” 今夕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檀得。 “会冷的。”檀得温柔又冷静地替她披好了衣服。 “我去付账，然后回家。”檀得经过何清欢身边时，这样说道。 何清欢抓住了檀得的胳膊，皱着眉问：“你生气了吗？” 檀得低头看着自己的板鞋，轻声说：“我没有。” “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也很可怜。” 她瞥了一眼捏着衣角无所适从的今夕，拍了拍何清欢的肩，笑着说：“你惹哭的女孩子，你负责。” 檀得没有回家，而是去CBD附近的公园散了几圈步。 经过曾经躲过雨的大树，她停下来，在底下坐了很久。 “檀得――”她听见有人这样喊。 喜欢是什么呢？ 她拷问了自己很久，却还是想不明白。 直到吴厌坐到她身边。 “为什么哭了？何清欢把你怎么了？”吴厌看着檀得的眼泪，心疼得紧。 她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 明明是在哭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却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吴厌害羞了！檀得的平静表现也值得品一品哈 第49章 咒语是“乖” “牛批。”陈长风咬了一口疯狂烤翅，辣得眼泪直流，却还是装作冷静地：“何清欢就这样让你走了，没来找你？” 檀得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可乐。看着一串串烤翅，孜然和肉香熏透到心里――就觉得，天大地大也不过如此了。 “你也是白痴，还把何清欢拱手让情敌。”陈长风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又狠狠甩下一大块肉。 檀得没搭理他，而是美滋滋地伸手向烤翅。 “这串不辣。”吴厌自然地就拿了一串递给闺女。 “嗷。”檀得接过，嫌棒子碍事，干脆拿手拎着鸡翅吃了起来。 “话说回来，月考完要去春游，你们知道吗？”陈长风擦了擦手，又去橱柜里拿了瓶冰绿茶。 “去哪？”檀得晃着油腻腻的爪子问。 “常州恐龙园。”吴厌不动声色地递过餐巾纸，接道。 英语公开课。 课前，檀得和谢神一趟一趟地去别班搬椅子过来。 最后一张椅子。檀得示意自己可以，一手抱着作业本，一手拎着椅子，穿过狭窄的走廊。 谢神皱眉看在眼里，一边跟着檀得走，一边让周围的人都退散开。 只有吴文垣还延续着上节数学课的座位，一个人招摇地坐在走廊中间。 檀得停了下来，皱着眉说：“让一让。” 吴文垣难得听话的站了起来，堆着笑容点了点头。 却是往檀得那个方向走的。椅子撞到了檀得的小腿。吴文垣仗着体形，又举着椅子，把檀得逼到夹在了走廊和课桌间的狭小缝隙里。 很疼。 委屈和生气同时杀上心头。 如果是吴厌在她身边，会怎么做呢？ 她冷眼看着那个少年，桀骜又眉宇飞扬地说：“她是我闺女，只有我能欺负她。” 眼底也渐渐打磨出滚烫。 她再也不是那个看人脸色的怂包檀得了，从什么时候起呢？ 她知道了，重要的东西，需要自己去捍卫。忍不了的东西，就不要忍。 檀得异常冷静地，看着自己小腿上的淤青，高声对全班说：“大家看好了，是他先动手的。” 窦元放下笔，有点儿担忧地看着檀得。叽叽美少女义愤填膺道：“檀得不要怕！我们都帮你锤他。” 受笑着看了一眼吴文垣，语气却是冰冻的：“想挨打就早说。” 谢神总觉得，檀得按熄的恼火，不经意就会烧穿什么。 喧闹的教室安静了一些。碎碎的响动，都好奇地指向僵持着的吴文垣和檀得。 她却慢条斯理地，同旁边的女孩子温柔地打了个招呼：“借你桌子放下东西。” 缤缤的手里还拿着笔，她笑着问：“檀得，我帮你收拾他。” 受在这时正好冷哼了一声。缤缤没有看他，面上却有点不好看。 檀得感激地瞧了她一眼，便把作业本放在了桌上，眯眼看着吴文垣。 “怎么，你还真想打我？”吴文垣看着檀得，挑衅的语气里却不聪明地留下了心虚的把柄。 欺软怕硬。 檀得轻笑着看着吴文垣，一言不发。 “有本事就别瞪我。你打我呀，你打我呀……” 话还没说完。檀得就面不改色地把椅子摔在了吴文垣身上――肥肉被撞得直叫人作呕地乱晃。 毫不手软地，让人大跌眼镜。 …… 吴文垣被檀得冷峻的气势吓住，后知后觉身上的痛。他又是惊讶，又是害怕。 檀得的眼眸幽深地，就像要把他吞没。 吴文垣不自觉退后了一步，用手指着檀得，哆哆嗦嗦地骂：“你他妈竟然……” 檀得甚至笑了起来，一字一句轻声道：“你再敢这样，我见你一次，砸你一次，说到做到。” 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吴文垣骂骂咧咧地搬着椅子坐回了座位，一边用目光剜着檀得：“有本事放学别走，我弄死你。” 檀得把椅子放好，安静地坐回了位置上，没去管大家叹为观止的目光。 吴文垣的碎碎念却还没停下。檀得听厌了，抄起笔就往地上扔：“有完没完了？” 檀得转过头看着吴文垣，冷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杀不是人。” “……” 吴文垣又一次被杀住。 你以为我不敢吗？不过这一次，他只敢在心里嘟囔了。 窦元替檀得捡了笔回来，檀得笑着说了句谢谢。 窦元却没有笑。他坐回座位，声音压低到只有彼此才听得见的程度，冷道：“你看你现在做事像什么样子。” “是，我爱跟人计较，还睚眦必报。”檀得正在气头上，被旁人指摘也就罢了，偏偏又是他窦元，干脆寒心又委屈地撒起了气来。 “我是说，”窦元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扼腕更多：“你刚才那股疯劲，像极了吴厌。” 檀得像是红了眼的野兽，忽然被戳中了痛处。 她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窦元叹了口气，轻声说：“你们到底是不同的。” 若是他们就按照自己的路，这样顺利地走下去。 檀得会上J市数一数二的高中，进重点班，考重点大学，然后做安稳又体面的工作，接受相亲，过平安顺遂的一生。 吴厌家里有钱，会送他去国外镀金。也许几年，也许一生。他继续他的声色犬马，纨绔不羁，疯狂冒险。 他们早晚都会渐行渐远。 从第一个分叉开始，到不能回头为止。 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无用地祈祷着，这一天能晚一点到。 没有结果的感情，也是感情。 她也只是一个凡人，装作很酷，却无法收心。 檀得把默默掰断的笔盖放在了桌上，苦笑着说：“你真的不必总是提醒我。” 这一回，再是逞强，嘴角却无法上扬了。 窦元轻轻拍了拍檀得的肩，疼惜道：“笨蛋檀得。” “是因为你说要当一辈子的朋友，才这样说的。” “了不起。”陈长风一边打着电脑，一边看吴厌温柔地替檀得涂药。 “竟然学会打架了。”吴厌蹙着眉，一边蹲在檀得面前，温柔地替她挽起裤脚。 淤青就不说了，还擦破了皮，留下一道印子。 “还挺严重的。”陈长风放下耳机，侧头看着檀得的小腿，皱着眉道。 “所以说，小老虎也是会咬人的。”檀得鼓起腮帮道。 吴厌很专心地用棉花蘸着双氧水，轻轻放在唇边吹了一吹。 低眉善目的样子，真的很乖。檀得看在眼里，难免动容。 “会有点痛，忍忍。”吴厌抬眼，温柔地哄着檀得，一边又交代陈长风：“跟她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 吴厌微皱着眉，小心地把药水点涂上去。 “谁挑衅的你啊。”陈长风不走心地唠嗑道。 “吴文垣。”檀得咬了咬嘴唇，疼得闭上了嘴。 吴厌手上加快了速度，轻声安慰：“乖，再忍一忍。” “乖”真的是世上最奇妙的字眼。 无论有多委屈炸毛暴躁，只要有人这样温柔地顺毛，她就安静下来。 檀得看着吴厌把棉签扔掉，东西放进医疗箱里。 “檀得。”吴厌一边替她放下裤脚，一边说：“你没有错，但下次不要这么锋芒毕露，碰上打不过的人就跑。” 檀得疑惑地颔首看着他。 吴厌特别认真地说：“我怕我们保护不到你。” 是真的，害怕失去的语气。 你是什么时候以保护我为己任的呢。 而别扭如我，又是什么时候起，同意了。 第50章 镜子里的错题 素描课。 三只迟到了，背着画板，悄悄溜进了教室。 周糯已经在作画了，瞥见吴厌的笑颜，她也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视线挪到旁边的檀得―― 挺久不见，小姑娘也出落得有几分瞩目了。 周糯敛起笑容，把身边预留的位置挪了一挪，温吞地向檀得招了招手。 “檀得宝贝！”周糯把笔放在架子上，站起身来，给了檀得一个拥抱。 吴厌瞟到旁边只有两个空位，便只是笑着对周糯点了点头，就拎着画板坐到了傅卿学姐旁边。 傅卿勾好了轮廓，拍了拍手上的铅灰。抬头才看见早已不客气坐下了的吴厌。 她瞟了一眼檀得的位置，眼瞅着吴厌看了一眼静物，下意识地经过檀得，才又慢悠悠地回到了画板上。 有多明显呢？ 就像素描画里的明暗交界点。 有人一眼看出，有人执迷不悟。 傅卿看着这俩小孩，摇头轻笑了起来。 吴厌瞥见傅卿眼底的笑意，好奇地缠着她问因果，她却是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檀得看在眼里，只觉好笑。摇了摇头，便专心作画。 旁边的周糯却不大自在，把笔夹在画板上，独自走出了教室。 檀得本想追上去看看，却不知怎么地，迈不开腿了。 陈长风没抬头，问：“怎么不追？” 檀得的脚尖点了点地，她歪着脑袋说：“感觉……没那么熟了。” 所以不该问，那她就不问。 月考结束，各科陆续出分。 缤缤拿着数学卷子进来的时候，表情很不好看。檀得心里也有点儿忐忑，她这次做得很不好。因为害怕所以没对答案，其实还抱着一点儿奇迹出现的幻想。 谢神瞥了一眼自己的试卷，看到檀得的分数时，惊了一惊。 前座突然僵硬的背脊，让檀得更心慌了。 “我考的很差么？”檀得捏着谢神的校服外套问。 谢神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忍心地缓慢点了点头。 “……” 檀得从谢神手里抢过卷子。――78。 正皱着眉寻思在班级处于什么水平的时候，谢神已经说了出来：“90分以上4人，80分以上18人。” 檀得没有说话，闷闷地把卷子揉成球塞进了桌子。 “这次月考卷要签意见。”谢神看着檀得埋头在课桌上，叹息道。 太沉重了。 檀得总觉得自己身上背负着无形的壳，有时保护她，有时也压垮她。 她撑着脑袋，想也不敢想，回去之后母上会怎么数落她。 “檀得。”谢神无奈道，“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像乌龟一样躲起来的。” 他拿了自己的试卷，转过身来：“我记住你刚才错的哪些题了，我帮你分析。” 檀得抬起头，眼泪安静地撑着眼眶。 谢神抽了张餐巾纸，笑着递给她。 檀得回到家，原本打好的腹稿一见到母上就乱了套，只剩下郁结又仿佛耻辱地：“我数学考得很差。” 母上起初还乐呵呵地：“又在开玩笑吗？” 檀得却觉得更难堪了，斩钉截铁地说：“不是。” 但是我认真分析过原因了，你先别急着生气。 这样的话还没能说出来，母上已经拉长了脸，哼着气问：“有多差？多少名？” “中间吧。”檀得忽然觉得烦了，每次都要像犯人一样地被审问。 母上打量着她，仿佛在思考如何量刑。 “你是脑子不行呢，还是不认真？” 又来了，这种用心险恶的选择题。 檀得还没有回答，母上冷笑着补上了一句：“我可不要一个没有用的女儿。” …… 她没有说话，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檀得怨愤，也难过。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十恶不赦，要在这里被最亲的人羞辱。 是最亲，不是最爱。 她只能在心里这样报复地想，可是却不能以牙还牙地，减轻心里的痛多一分。 这世上的母女父子，有几对相亲相爱无怨怼？ 檀得看着她的母亲。不可能真正的怨恨，但也不可能――真正地靠近。 她永远像是住在保护罩里，即便面对每一刻当下的暴怒，也依然冷静跳脱地，像看着另一个人般的，露出对自己、对别人的陌生神情。 让人害怕和恼火的抽离。 就像是自我保护机制。到绝处，她就自然而然地开启这种疏离。 从缩头的怂包，忽然变得冷静又不摧起来。 眼泪还在往下淌，只是不那么温热了。檀得没有动手擦一擦，反而平静地看着母亲道：“我分析过问题了，在你面前做检讨，也该适可而止吧。” 还没等陈夫人开始暴怒失控，檀得已经走进了卫生间，聪明地把自己反锁在里面――隔绝一切喧嚣。 檀得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鼻尖、 唇角，都淌着泪滴。 一双小鹿眼晶亮地，却又固执地保持弯着的形状。 越是难过，越是要笑。不是应了那句歌词“想哭就要笑”，只是单纯地不想认输。 至少不是什么都任人宰割。 笑出来的话，就仿佛所有情绪也都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了。 檀得粗气地抹了一把眼泪，接着浸湿海绵，慢慢开始洗脸。 好像把脸洗干净了，自己就又一次拿起了武器。 陈夫人愤怒地敲着门：“你一辈子躲在里面好了！” 檀得只是平静地捂上耳朵，对着镜子轻轻说：“好吵。” 陈爸推门进家里，眼见着陈夫人坐在客厅里，像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焰山。瞥了一眼浴室里的灯，他轻轻敲了敲浴室的门。 檀得坐在马桶盖上，答应了一声：“老爸。” 陈爸轻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檀得想了一想，开了门。 陈爸悄悄把门带上，笑着坐在了小椅子上，问：“发生了什么？跟老爸说说？” 檀得摸了摸鼻子道：“数学月考考的很差，她不听我说话，只知道骂我。” “那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陈爸认真问。 檀得没有说话。 陈爸摸了摸檀得的头：“遇到问题，哭和逃避都是没有用的。真正坚强的人，会选择面对。” 陈爸轻声问：“试卷有分析过吗？” 檀得点了点头，鼻音又黏又糯的：“学霸帮我分析了一遍，错题也订正过了。” 陈爸笑着说：“那就行了啊。妈妈不听你说话是她的问题，我来解决。” 檀得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理解和宽慰，其实让人更想哭。 “洗把脸，我带你们吃大餐去。妈妈交给我。”陈爸站了起来，笑着说：“檀得这么聪明和坚强，知道该怎么做的对不对？” 温柔又爽朗。 檀得擦着脸，忽然终于能理解妈妈为什么能斩钉截铁地说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她父亲身边了。 水湿润地覆上脸颊。她听见陈长风的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不管门外的是什么，檀得抬起头，看着镜子。 现在她都有勇气去面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学姐上帝视角哈哈哈。这章大家应该能感觉出檀得家庭里的压力了吧。 第51章 巨型移动伤口 檀得打开QQ，就看到了何清欢分享过来的《复习小情歌》。 那天之后，这是何清欢第一次联系她。 檀得没有问他和今夕发生了什么，也并不好奇，只是默默地戴上了耳机听歌。 “很好听。”檀得在对话框里打上这句话，又默默删去。 受也发来了消息。 檀得看着闪烁的头像，犹豫要不要点开。 为月考伤心的，也不只檀得一个人。 周三的培优班，缤缤没回答出问题，被陈老师旁敲侧击地提醒了一遭，大抵是说别被感情影响了学习。语气虽然已是克制的，但依然直白不客气。 大家都围绕着谢神转，她不爱凑这热闹，独自走得很慢。 待她坐到了位置上，才发觉缤缤刚走到门口。她低着头，明明看不清表情，檀得却觉得她是在哭。 不过……若是不想被拆穿的话，装不知道比较好吧。 檀得慢吞吞地从笔袋里拿出笔，不放心地瞟了缤缤一眼。 秦受突然开了口：“真矫情，一次考不好真就哭了呗。好学生真让人大开眼界。” 阴阳怪气地往人伤口上捅。 檀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秦受。刻薄，阴冷。 他以前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的。 缤缤没有说话，只是抽泣的幅度变得明显了起来。 檀得推了推受的胳膊肘，认真道：“别说了。” 受看了一眼檀得，沉默了一会。 檀得抽了几张餐巾纸，攥在手里，走到教室门口扶住缤缤。 一边小声安慰：“哭完就好了，你这么厉害，没事的……” 缤缤缓缓抬起了下巴，费力地看了檀得一眼。 感激又无助。 原来每个人都很疼。 受冷眼看着缤缤经过他的座位，轻笑着对檀得说：“你的好心也都是浪费。班长大人可比你坚强多了。” “……”檀得皱着眉，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受却扔掉了手里的笔，不依不饶：“不能。” 檀得动了气，对着受的背影来了一句：“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那也是因为有人问心有愧。” 缤缤如芒在背地怔了一怔，拦住了暴怒的檀得：“谢谢你。我没事。” 檀得这才确定，原来他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但这不是他变成这样的理由。 檀得回到座位上，仿佛不受影响的，淡定地继续写作业。 受看着她，轻声说：“张爱玲说，如果你认识以前的我，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檀得却冷静又笃定地：“檀得说，因为我认识以前的你，所以理解，但也不会原谅现在的你。” “因为别人对你的恶，不足以成为你作恶的理由。” “我和班长分手了，在寒假。她说不希望影响学习。” 檀得忽然想起了以前的受。傻瓜般的温暖，温柔又纯良。 她不知道他要怎么整理心情，才终于挑了这样客观――客观到悲伤的语气。 “我只是想说，我变了。” “但我也不会再那么对她了。” 春游前的零食大选购。 吴厌抵在门前等檀得和陈长风。少女踢踏着拖鞋，一边哼着歌一边跑到鞋架这。 “我想我很快乐，拥有你的温热。”尾音拖长着，轻轻地踩在调上，温柔又缱绻。 吴厌笑了一笑，把手插在了口袋里，说：“你有没有听过小情歌？” 檀得像看白痴似的看着他：“……这首不就是吗？” 吴厌摇了摇头，欠扁地取笑道：“你真的也太粗心了吧？复习小情歌和小情歌不是一回事。” “……”檀得扶着吴厌，把鞋后跟调整好，不在意地说：“真巧，何清欢给我推荐的是复习小情歌。” “不巧。”檀得已经站稳，吴厌却忽然拉住了她的胳膊，恶霸脸道：“过来一起听。” 吴厌一边推着购物车，一边弯着腰扶了扶耳机。 檀得听着苏打绿薄荷般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不知在笑什么的吴厌。 幼稚。 ……又可爱。 陈长风跟在这两只身后，总有种望到了十几年后的感觉。 为了配合小矮子的身高，真的很卖力。檀得看在眼里，默默扯了扯吴厌的衣袖。 “怎么？”他看着她，像是有什么在茂盛生长的样子。 檀得翻了个白眼：“这样走路太累了。” 吴厌停了下来，干脆俯身到檀得面前，笑眯眯道：“好不好听？” “嗯。”檀得点了点头。 吴厌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勾起唇角，不怀好意地问：“跟复习小情歌比呢？” 明明问的是别的东西。 吴厌替檀得摘下耳机，认真地整理线头。 檀得看着他，轻笑着摸了摸鼻子说：“当然是……支持原版。”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但他笑了，显而易见。 陈长风看着购物车里一层一层堆上了檀得爱吃的零食，揪着吴厌的衣袖闹：“你偏心得也太过明显了。” 吴厌只是笑眯眯地问：“让着这里唯一的猪有什么不对？” 说完，还亲热地搂了搂檀得的脖子。虽然爪子立刻就被铁壁防御的檀得给拍掉了。 陈长风见机夺取政权，推上了购物车就跑。 “……” 檀得立刻追杀了过去，吴厌笑着跟在她身后。 何清欢看着嬉笑打闹的三个少年，默默放下了手里的百奇。 他知道檀得最爱吃，牛奶味的。 一路闷声地走到了结账的地方。他看着冷藏区那边，檀得指了指鲜奶，吴厌就自然地替她拎起来放进购物车里。 檀得那种自然又热切的笑容，他从来没有见过。 好奇，着迷，又讨厌。 何夫人拉了拉走神的儿子的衣袖，他却只是答非所问地，轻声说了一句：“……无聊。” 作者有话要说：最爱玩意有所指小游戏嘻嘻~明天要回家打疫苗，所以明日份的一起奉上。 第52章 我没有很想他 春游地点是常州恐龙园。 檀得一边和包苒交换着零食清单，一边新奇地看向窗外。 她很喜欢看行进的风景，只是路过的念头，让人觉得只要接受自然馈赠的好意就行，轻松又快乐。 “我提前查好了好玩的项目。”包苒挥了挥小地图，上面用红笔Mark了重要景点。 “哇！”檀得比了个大拇指，正想凑过去一起看，QQ收到了一条信息。 檀得又默默坐端正，点进去看。 “春游快乐。”是何清欢发来的。 檀得锁了手机，又默默按旁边的键，让屏幕亮起。 一遍又一遍。 包苒看在眼里，轻声问：“何清欢发来的？” 檀得没有看她，只是皱着眉，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檀得，我不评价。但是……我只能说，你面对吴厌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有压力过。” “姑娘，你懂我意思吗？” 包苒看着檀得，寻思着怎么措辞才比较合适。 檀得看着艰难的她，默默抱臂，并不打算帮忙。 包苒在脑子里搜寻了许久，才挤牙膏似的，一字一句道：“就是……你和吴厌在一起很舒服，何清欢却让你觉得……” 她一本正经地看着檀得，小檀同学终于接了下去：“吴厌对我来说是很特别，可是这并不代表何清欢就不重要。” 选择可以稍后再做，有些事却只争朝夕。 看着眼前包苒的脸，檀得终于笑了起来：“今天先不想这个了。我们好好玩才是真的。” 于是格外果断地回了一句“你也是”，檀得就把手机放进了包里，她转过头，眯眼看向包苒：“我今天想玩水！” 檀得和包苒湿漉漉地从水里爬起来，在夕阳的余晖里努力地晾干着自己。 两个姑娘精疲力尽地瘫坐在椅子上，一边费力地抬起胳膊同路过的同学们招呼。 真奇怪啊。 好像就她俩如此狼狈，也最尽兴。 每个冒险的念头，都有人陪她疯。 檀得笑着看了一眼包苒，忽然明白从水里掬起，放在了天光下，终于冒出头的―― 是友谊啊。 吴厌举着甜筒从街角处转出来，正瞧见像两条咸鱼般晒着自己的檀得和包苒。一只手插进兜里，他眯着笑眼看了一会，便走到了闺女面前。 檀得微眯着眼，感受到眼前的光亮被人遮住，稍稍皱了皱眉。 抬起眼，发觉吴厌正握着甜筒，笑得阳光灿烂地望着她。 …… 吴厌瞥到檀得肩膀处晕湿的痕迹，蹙着眉问：“身上怎么湿了？” 还好今天穿的是黑色T恤。吴厌瞄了一眼檀得胸前的深浅色，挺不开心的样子。 檀得察觉出吴厌的不悦，语气乖乖地解释道：“刚才去玩水上项目的。” 吴厌有点儿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面对檀得时，却还是努力克制住语气，“循循善诱”道：“跟我去换衣服好不好？” “……不好。”檀得瞥了一眼包苒，她不想这么没义气。 叛逆。吴厌揉了揉眉心，想了想，坐到了檀得身边。 “那在衣服晒干之前，都待在我眼前。”吴厌让了一步，用得却是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 “……好。”檀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去买个冰淇淋回来。”包苒不顾檀得的眼神挽留，相当绝情地溜了。 檀得默默挪了点位置，与吴厌拉开距离。 吴厌看在眼里，轻笑了一遭。 “檀得。”吴厌擦了擦黏糊的手指，认真地看着她问：“你和周糯是朋友吗？” 檀得想了一想，说：“不知道。” 吴厌转头看着她，温柔问：“那何清欢呢？” 檀得闭上眼，感觉斜阳温柔地覆上睫毛：“不知道。” 吴厌俯身靠近了她一些，很轻地问：“那吴厌呢？” 吴厌。 只是念着这两个字，唇角就会很自然地勾起呀。 檀得微笑着点了点头：“是。” 吴厌也笑了起来。 是朋友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留住你。 檀得看着吴厌无暇的眼眸，笑得烂漫。 “我不会妨碍你和谁交往，总之……”吴厌认真地承诺，“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檀得又悄悄挪回吴厌身边。她没有看他，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檀得看着天马行空的晚霞，微眯着眼，臭屁道：“我同意了。” 吴厌瞥见她眼底的笑意，也笑着看起了天光。 包苒捧着两杯冰淇淋，远远地就看见长椅上的少年与女孩。 靠近得自然。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包苒手忙脚乱地，忽然很想掏出手机记录下这一刻。 踌躇了一下子，她把圣代放在了花坛边缘，悄悄拍了一张照片。 因为手抖，所以有点模糊。 后来，檀得看到了那张照片。 “哇，你真的很过分诶。”檀得推着包苒的胳膊，笑出眼泪。 “也太糊了。”檀得吐槽着，声音却带了一点点哭腔。 她指着吴厌的后脑勺。 微微颔首的动作被放得很大。 那时候，他在看她。 包苒温柔地把檀得搂进怀里，轻轻抱着她的脑袋。 “我知道。”她安慰着哭得泪眼模糊的檀得，揉着小姑娘的头发。 檀得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哽咽着说：“我没有想他。” 视线却诚实地，钉在了那个少年身上。 第53章 不过是结束 竖笛课。 檀得好意把自己的笛子给了妹子，却突然被老师告知没带乐器的今天要被罚抄课文。 …… 江湖救急。 她立刻奔去楼下五班。他们好像是室外课，教室里稀稀落落地只剩几个人。 檀得在玻璃反照的光影里搜寻着何清欢的身影。 猝不及防地被拍了一下肩膀。 檀得回过头，是何清欢温柔又耐心的脸：“在找我吗？” 对着这张脸，总是想说多一点的。可是总是这样那样的事，逼得她只能干巴巴地问：“有带竖笛吗？借一下。” 何清欢摸了摸鼻子，仿佛有点害羞地，慌乱“嗯”了一声就走进了教室。 檀得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儿不知名的难过。 无论如何靠近，都不能了解对方。 她难道就不会受折磨？ 何清欢拿着竖笛走向她时，檀得已然是客气又泰然自若的神色了。 何清欢的脸色可疑地泛红了一些，把竖笛递给了檀得。 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檀得不动声色地按住发烫的耳垂，装作淡定道：“……我会擦干净还给你。” 正常走了几步，檀得立刻羞得跑上了楼。 问男生借竖笛，我看你是真的要疯了。檀得一边拿头撞墙，一边在心里狂骂自己一百遍。 再一遍，却撞到了软绵绵的手掌。 檀得抬起头，发觉窦元不知什么时候伸出手掌垫着了她的脑门。 另一手拿着东西，仿佛看白痴地摇头看着檀得。窦元催促道：“笨蛋檀得，走了。” “……奥。”檀得站直身子，感激地拍了拍窦元的手，溜进了队伍里。 音乐课结束得早。 檀得趴在栏杆上，俯身看上室外课回来的班级。 窦元本来只是经过，发觉檀得的专心致志，又挪了回来，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她身边。 “你刚才擦了几百遍的笛子，是借的何清欢的？” 窦元的手搭在栏杆上，一边眯眼看着刺眼的太阳，一边问。 “嗯。”檀得点了点头，没有看他。 窦元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笑了一笑。 ？檀得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窦元忍着笑说：“我是想，如果是吴厌。你应该会多抹点口水在上面吧？” 檀得没有笑，语气认真，又或者是无谓地：“我就不会问吴厌借。” 窦元转过身来，侧头看着檀得，笑得不安好心：“不知道有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檀得瞟了窦元一眼，懒得理他。 “诶――”檀得看着走过来的何清欢。即使在队伍里，也天生就显眼。 他正好也抬头看见楼上跳起来挥手的檀得，忍不住笑了一笑。 瞥见檀得身边同样向自己行注目礼的窦元，何清欢没有说话，神色却冷了几分。 今夕看在眼里，也轻蔑地向檀得使了个眼色。 …… 檀得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她慢吞吞地走到楼梯口，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竖笛。 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夏天连石头都是温柔的。 檀得踢了一踢脚边的小石子，欢欢喜喜地提着衣服边，背着画板上楼。 吴厌和陈长风来得很早。教室里不过他们和傅卿学姐三人。 吴厌摆好画架，抬眼看见檀得，唇角刚自然地勾起――瞥见闺女这么短的裙，吴厌有点儿惊讶地挑了挑眉。 檀得瞟了一眼自己的polo衫。那个时候还没有下衣失踪这一说，檀得为了自证清白，没多想就掀起了衣角，露出牛仔短裤：“……我有穿裤子好不好。” 看见闺女掀衣服，正人君子吴厌立马捂住了眼睛。从手指缝隙间看到檀得的牛仔短裤后，他才放下了手，无奈又有点儿温柔地说：“女孩子不要这样好不好。” 吴厌难得有这样害羞无措的一面。 檀得觉着可爱极了，便起了玩心。正想揶揄下去，瞥见吴厌泛红的耳根和奶白色脸颊上的红晕，檀得又非礼勿视地打起了退堂鼓。立刻装作无事发生过地坐下整理画作。 突然好尴尬。 又……两个人的眼神又不小心撞在一起。 好像不是真的尴尬。 傅卿托着下巴，看着这对别扭的小朋友，轻笑了起来。 晚风悄悄攀上了谁的脸庞，初夏的风里，每一个人都像是站在暮蓝的天光里过着马路――一种温柔行进着的感触。 吴厌看着趴在阳台上的檀得，悄悄走到她身边。 檀得没有侧头，就知道他在。 “明年，你还会上素描课吗？”檀得托着下巴问。 檀得这么聪明，完全没有考艺术生的必要。而他――也不指着素描做什么。 “不上了。”吴厌微笑着看了檀得一眼，“你不也是吗？” 檀得摸着鼻子，笑了一笑。 “走，买喝的去。”吴厌搂住檀得的脖子，又被檀得狠狠地甩开手。两个人又笑又闹地下了楼。 周糯站在教室后门口，冷眼看着他们下了楼，默默把拿着可乐的手背到身后。 初夏总有，凉快的时候。 每一件事都会有要结束的时候。 但只要你在我身边，这些就都无关紧要。 从我认识你的时候就开始了。这世上，就只有一种结束，是别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有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东西，也是对其他人挺残忍的呀。 第54章 我知道 揭舒从补课的地方走出来，眼瞅着前面的荷臣与李婷默契地并肩。 她努力地沿着地上划好的直线走，好不让自己分心，去看那两道般配到足以刺痛她的身影。 但还是做不到。 檀得接到揭舒电话的时候，正抱着木木追剧。 她轻手轻脚地把小狗放到椅子上，摸了摸他的脑袋，跑去客厅拿手机。 “喂――”檀得的声音沿着电话线传过来，光是听着这种温柔，就觉得安心。 揭舒瞥了一眼自己的鞋尖，又抬起头，语调黏糊糊地耷拉着：“他们现在走在我前面。” 没头没脑的开场白。 檀得却知道，对于陷入爱情的人来说，每一个指示代词，都只指代那一个人而已。 荷臣是揭舒的“那个人”。 他们原本是冤家同桌的欢喜设定，但棋逢对手也有个风险――要是谁先动了情，又万万不幸地表露了出来。 那就很难，不被折磨了啊。 檀得知晓揭舒的心酸曲折，也心知肚明荷臣永远都不会考虑揭舒。但她还是没有强行斩断这段悲伤爱情故事，只是适时地在揭舒流泪时递上餐巾纸。 为什么呢？ 因为这世上没有真正不可能的事。 放揭舒去尝试是好事，而她作为朋友，做到抚慰伤口的程度就可以了。 于是当下，檀得也只是温柔地问下去：“荷臣和谁呀？” 揭舒稍稍侧过了头，压低声音说：“李婷。” 檀得拖长调子地“哦”了一声。 揭舒一边踩着他们的影子，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安静。 木木趴在椅子上哀嚎，他想檀得了，但是体形太小，不敢跳下椅子。 檀得像个老母亲似的，立马操碎了心地跑回木木身边，把他重新抱在怀里，低声道：“乖。” 揭舒哀婉地“嗯”了一声。 檀得轻笑着说：“其实，我刚才是在跟木木说话。” 揭舒：“……” 檀得轻轻摸了摸鼻子，笃定道：“反正，他们又没有在一起。” 揭舒试探地问：“你怎么知道？” 檀得没所谓地笑了一笑，认真说：“不是我知道，是你知道的。” 揭舒停下了脚步。看着荷臣弯下腰，盯着李婷漂亮的眼睛说笑。 “其实，我的眼睛也很大的。”揭舒忽然委屈地说。 “嗯，我知道。”檀得微笑着说。 美术课。 窦元早早就画完了作业，托着下巴看檀得费力地用修正带涂出hqh。 “何清欢。”窦元揶揄地念了出来，檀得却盯着这三个字母，若有所思的样子。 “窦元啊。”檀得把胳膊搭在他的桌子上，颇为苦恼地说：“我总是觉得，何清欢并不了解我。” 窦元头头是道地热心分析：“毕竟不在一个班，相处时间少很多。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了解一个人，要么是亲眼看，要么就听他说。” “你可以试试告诉他。”窦元摸了摸下巴，对自己说出这样的金玉良言而感到很满意。 “我说过了。”檀得歪头想了一想。 “你说什么了？”窦元好奇道。 “哦，我说我不可爱，装作大方。”檀得一本正经道。 “……”窦元绝倒。 也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檀得背着书包下楼，恰巧就碰见从楼梯拐角转出来的何清欢。 狭路相逢。 何清欢瞥见檀得，立刻扬起了嘴角，等檀得走下了楼梯，便自然地与她作伴一起走。 檀得却对突然的亲近显得有些无所适从，面上还是淡定的，只是不自觉就默默地拉开横向距离贴着墙砖走。 总是觉得无话可说，也是个问题吧。檀得抓狂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然而瞥到旁边的何清欢……她又立刻平静了下来。 他好像说过他讨厌她的冷静；但檀得却觉得，他分明依赖着她的自持。 若是她真的浮沉，那他一定会摇摆。 走出教学楼，蓝天大摇大摆地映入眼帘。檀得很自然地就抬头看着天空。 捏着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了。 “何清欢。”檀得转头看着他。 虽然很艰难，但她想试试看。 我会慢慢说出自己，你要不要听听看？ “然后呢？”陈长风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听盘腿坐在他床上的檀得说话。 檀得干脆仰躺了下去，抱着脑袋回想。 最后还是绕到，陈长风吴厌与你什么关系；今夕呢，你又和她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前者依然被逼问；后者依然没说出口。 檀得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听着CS的厮杀声，她悄悄地说了一句：“长风啊，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不出口。” 悲怆的味道。 陈长风也知檀得这模样实在罕见，便接着问了下去：“什么？” 檀得把被子蒙在脸上，低声道：“什么都是。” 陈长风打完一局，忽然转了一把椅子，瞧着她来了一句：“不想说的话，就别说了呗。” 第55章 勇气 大消息―― 受和六班的人因为篮球场地的问题大打出手了。 檀得没去这节体育课，是借着回来的各位之口才拼凑出事情的经过。 “那受有受伤吗？”檀得放下笔，扯了扯前座谢神的外套。 谢神正想开口，陈老师已经带着受走进了班级。 “喏，自己看吧。”谢神瞥了一眼秦受，回过了头。 檀得装作埋头写作业，却不自觉地竖着耳朵听陈老师与受并不遮掩的对话。 “我要你说事情的经过。”陈老师抱着手臂，皱着眉批交上来的订正，偶尔分一眼给泰然自若的受。 “本来就是我们的场地，六班的人过来挑衅，还先出手推了人，我就动手了。” 檀得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受唇角有了淤青，手臂上也被蹭出一道道红印子。 说这些话时一副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样子。 陈老师把秦受的话与自己收到的消息对照了一番，心知他并没有说谎，于是声色软了一些，只是问：“有没有可以作证的人？” 陈泽、谢神、鲈鱼、窦元……在场的男孩子们都有义气地站了出来。 不过。 檀得挑眉，站在最前面的，却是缤缤。 她认真地对陈老师说：“秦受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可以担保。” 缤缤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秦受，攥住衣角，一句话掷地有声：“因为，被推的那个人是我。” 班里明里暗里的暧昧老师都还可以装作不知，但缤缤这句话，完全是把这些都推到了台面上来讲。 檀得有点儿替她着急，不知道陈老师会作何反应。 陈老师打量着大家，过了一会，她把红笔轻轻放在了桌上，不轻不重地说：“我相信班长是客观的。既然是六班挑衅在先，我们也不能吃这哑巴亏。” 不知有意无意，陈老师瞥了一眼缤缤：“你把小秦送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 “剩下的证人跟我走，咱们去讨个公道。” 最后，陈老师带着二班slay六班，大获全胜的事迹成为了年级里的美谈一则。 “以前我总觉得陈老师很凶。”檀得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同窦元说，“但现在，我觉得她是个好老师了。” 因为关心，是装不出来的。 吴厌难得没来蹭晚饭，檀得摆着碗筷，忽然想道。 “昨天吴厌和他爸爸打了一架。”母上给檀得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慢条斯理地说。 “啊？”檀得努力表现出只是对于八卦的好奇。 “他爹喝高了什么德行你们也知道的，吴厌看不惯，起了冲突就动手了。”母上摇了摇头，“再怎么也是，跟自己爸爸动手算怎么回事。” 檀得默默扒着饭，在想吴厌，现在会在做什么。 “他肯定让着叔叔了吧。”陈长风问道。 “真打的话，他爹还打得过年轻小伙子啊？”母上算是侧面肯定了。 吴厌爸爸是入赘女婿，虽然自己也有能力，开了公司，现在的资产根本不输妻子家，但到底……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夫妻之间的分崩离析就不必说了。两个人都在外面各玩各的，只是维持表面的平衡。 吴厌偏帮母亲，也只是因为他是外婆一手带大的。 这个少年，本来最是纯良，却不得不用纨绔不羁来保护自己。 得不到的，就装作不想要。以为这样，就不会受伤害。 不过是个笨蛋罢了。 无论后来别人怎么说他坏，在檀得眼里，吴厌永远都是初见时，臭屁又可爱的模样。 那个少年高高在上，也光芒万丈。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初见。因为如何刻骨铭心――她早已用一生写就。 晚上睡不着。 檀得蒙上被子，却忽然想起那日，吴厌趴在床边唤她名字的场景。 扑通，扑通。 很好奇的事。檀得侧枕着胳膊，原来人可以一直心跳加速却不死掉吗？ 她总是觉得，喜欢是过眼云烟的感觉。可是……她对吴厌又是什么呢？ 经年后亦无法消化的心动，不问行踪。 檀得伸出手，开了床头灯。又反手打开抽屉，拿出手机。 “问：吴厌今天晚饭吃了什么？” 檀得躺在枕头上，等待着手机的震动声。 “报告：土豆丝，牛排，番茄鸡蛋汤。” 看来是有好好吃饭。 想了一想，檀得发消息问：“有没有受伤？” 吴厌笑了一笑，干脆坐了起来，认真敲字：“笨。当然没有。” 檀得抱着熊宝的手为了这个“笨”字紧了一些，继续问：“会难过吗？” “还好。”吴厌下了床，默默打开电视，听着嘈杂又热闹的背景音。 他就那样靠坐在床沿，冷峻又落寞。 低头瞥了一眼檀得的信息。 “真话。” 只有她不必讳莫如深。 吴厌轻笑着摸了摸鼻子：“请我吃饭吧，明天。” “好。” 第56章 我喜欢的两个人，生日是连在一起的 吴厌打开门，微眯着笑眼道：“再等一会，我可就要饿死了。” 檀得的手背在身后，温柔又促狭地说：“今天说死可不吉利。” 陈长风先熟稔地换好了鞋，扑到松软的大沙发上埋了一会。 吴厌瞅着檀得慢吞吞地换好了鞋子，替她拎过了手里的大盒子。 嘿，还有点沉。他有点儿好奇地挑眉问：“是什么？” 檀得却故意卖关子，只是望着他笑。 得，不问就是了。吴厌缄了口，把电视开出来，给坐在沙发正中的檀得递上了遥控器。 檀得却不急着换台，安静瞥了一眼自然坐在沙发扶手上的吴厌，轻声问：“要不要现在吃饭？” 吴厌终于明白感觉出来的不对头是什么了。 檀得今天实在太温言软语了。 ……他有点害怕。 吴厌轻轻摸了摸鼻子，不大自在地问：“你怎么了？今天脾气好得让人害怕。” 檀得：？ 眼瞅着阿姐被惹恼，陈长风这才诈尸，朝着吴厌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今天过生日啊。” 吴厌是真的忘记了。男孩子嘛，神经到底粗一些，也没觉得生日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日子。 但是她温柔维护的心，他却没办法不在意。 吴厌眉眼弯弯，下手不自觉轻了些，揉了揉檀得的头发。 檀得微微抬起下巴，非常好奇地看着他眼里的内容。 分明是…… 吴厌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马欲盖弥彰，笑嘻嘻地狠狠揉了一把檀得的头发，就别过了脸去。 檀得却皱着眉，认真地看着他。 是温柔啊。她不会看错的。 直接删繁就简地进入吃蛋糕环节。吴厌把盘子放在桌上，转过头，瞧见檀得嘴角边的奶油。 本来应该是觉得邋遢的。但是檀得无辜的小鹿眼，突然机灵地看着你。 吴厌无奈地笑了一笑，伸手抽了一张餐巾纸，正想替檀得擦掉，忽然发觉――这个动作好像有几分逾矩。 这样想着，动作就配套地僵住了。 檀得正好抬眼，看见他悬在半空的手，才刚挑眉。 吴厌愣了一愣，立马条件反射似的抹了一把奶油，擦在檀得脸上。 “……” 檀得看着吴厌，呆了一秒，立刻跳起来追着他打。 我最喜欢的两个人，生日是连在一起的。 吴厌背靠在墙上，听檀得趴在阑干上说着小话：“包包的生日在4.15，你正好是五天之后。” 晚风轻飘飘地撩起吴厌前额的刘海，很微妙地浮沉。 他勾起唇角：“我的生日在后面，你也还是记得。” 檀得有点儿害羞地摸了摸耳垂，撇过头说：“我记忆力这么好，记一个生日很难吗？” 吴厌却笑得爽朗，挑眉笃定道：“当然不难。” “不过……”他俯下身，认真地瞅着檀得的脸，忽然很乖地说：“你能记得，我很高兴。” 檀得一头雾水地被怒气冲冲的陈老师叫上了讲台。 陈老师没有看檀得一眼，只是把两张试卷摔到了地上。 因为纸张轻，所以檀得几乎是傻站着等了一会。 等到它落了地，才俯身捡了起来。 “这道题，两个班，只有两个人错了。”陈老师眯着眼，冷声问：“你和陈长风是什么关系？” 檀得察觉得到，座位上的大家都八卦地竖起了耳朵。 她的家庭情况，实在没有光彩到要让所有人知道。 何况那些偏见，她也不是不知道。相伴相随的孤僻、阴郁、可怕…… 只是因为不爱而分开，却会让孩子承担本不该背负的伤害。 檀得不觉得母亲有什么错，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悲。 让她可悲的，是别人的目光而已。 所以她早早地就学会如何目中无人。 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逼问说出这些，确实太艰难了。 她的犹豫几乎耗尽了老师的耐心。 想了一想，檀得走上了讲台，轻声说：“我们是姐弟，重组家庭。” 努力克制着，不让语气颤抖。仿佛语气只要足够客观，她就真的能假装置身事外。 假装……这些难堪都不存在。 陈老师却不耐烦地提高了嗓门：“说什么，我听不见。” 檀得愣了一下。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其实并不真的在乎别人朝不保夕的喜欢。 只是……檀得咬了咬嘴唇。 只是很讨厌，用这样屈辱的方式说出来罢了。 “我们是重组家庭，他是我弟弟。” 檀得带着让自己难堪的假笑说完这段话。不知道声音有没有足够高到让老师听到。 或者，让所有人都听到。 老师却反而愣了一下。这个答案完全超出她的预料。 后知后觉，自己是怎么逼问小姑娘说出这样的话。 “对不起。”陈老师下意识地道了歉，轻轻拉过檀得，低声道：“我们小声一点说。” 檀得说：“没关系。”表情像是绝对温柔，又极度轻蔑。 “他抄了你的作业，你是故意借给他的吗？” “没有。睡觉的时候听到声音，可能是那个时候被拿走的。” “我知道了。我就觉得你应该不会这样。” 随便吧。对话虎头蛇尾地结束。 檀得一直微笑着，温柔又破碎的。眨眼的动作很慢，却又瞬间卷走了眼里的泪。 多像个讽刺。 她却并不责怪谁，只是嘲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有沉重的部分，所以是正剧。檀得和吴厌其实都是挺破碎的人，但是温柔地治愈彼此的不愉快，也很好呀~ 第57章 我们都是说谎精 音乐课提前三周结束，最后的考试是清唱一首歌。 檀得早早地就选好了曲目。 缤缤和包苒坐她身边，受仿佛是为了故意避开谁，坐在男生堆里，热闹地很扎眼。 “小檀要唱什么呀？”缤缤单手拧开矿泉水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视线却诚实地落在了那个人的手边。 檀得看在眼里，只是卖关子：“总之，你们认真听就是了。” 同样的话，她也嘱托过另一个人。 檀得唱歌很好听，这大家都知道。 不过，她就站在那儿，一开口即是温柔又热烈地：“我心里也有的忐忑，用力抱着就会好的。决心放好了，这一次非你不可。” 还是很少有人能不被震住。 “若这不是爱，那有过的是什么。” 低回叹息，却被女孩子的笑容打通了几分敞亮。 秦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门口，看着难得这样动情的檀得：“爱我时你不够严格，总忘了能够牵手多么难得。我懂得生命有沼泽，懂得爱会失去光泽。” “只是在你怀里是快乐的抉择” 缤缤不自觉地捏了捏矿泉水瓶，她对着檀得微笑，眼里却动容着晶亮。 最坚硬的蚌壳，最柔软的牡蛎。 泪水般璀璨的珍珠。 秦受看着缤缤。光是肩膀轻微的抖动幅度，就知道她在哭。 “我心里也有的忐忑，时间跟我说会好的。思念还有歌，唱着我无法对你割舍。” 相信我们哀伤的心会愈合。 檀得抬眼，瞥见秦受注视着缤缤的目光，笑了一笑。 这世界上爱而不得太多。 所以希望你们，能少点曲折。 热烈又浪漫。每一个夏天，檀得都又会想到这样的词。 “最短暂的幸福感和最漫长的余韵――仲夏夜之梦，莎翁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眼前的朋友如是宽慰道。 檀得跟她干了杯，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场景。 “又是心中的小王子？”朋友善意地揶揄道。 檀得的眼眸里却很温柔地铺上了光晕，很像将雨不雨的此时此刻，海边，深蓝色的海水拍案，有几分惊心，云是温柔地紫色，压过来。 还能看到一点儿没来得及跑的暖橙色霞光。 她笑着摇了摇头。 最后一节素描课。 正如陈长风被檀得后来居上地超过是提及就必须炫耀的话题。 同样的，也有不能分享的东西。 檀得批完分之后，恰巧坐在了傅卿学姐身边。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檀得忽然没头脑地问：“学姐，你下学期还来吗？” “不来啦。”傅卿轻笑着说。 也是哦，学姐都要初三了。檀得点了点头，眼瞅着吴厌他们还要好一会，檀得把画板的里的一叠素描纸拿了出来，一张一张翻阅。 最开始的静物。阴影。人物。 檀得还记得自己拿着铅笔，一段一段算着比例的样子。 开始的时候随心所欲，结束的时候，檀得歪了歪脑袋，好像会有一点舍不得。 又翻到吴厌执意画上的小花瓶。檀得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抚了一抚。 傅卿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她利落地背上画板，瞥了一眼低着头的檀得，脚步没有挪开。 “至于你。”傅卿弯下腰看着檀得，微笑着说：“我能给你最大的祝福，就是祝你运气差一点。” 语气温柔又笃定地，仿佛是施了咒的谶言。 “哇。”刘树默默灌了一大口啤酒，惊叹道。 檀得抿唇微笑：“我真的迷信了这句话很久。” “但是你知道吗？”她扶额，“这其实是萨克雷在《名利场》里写的一句话。” “因为不是独一无二为你而存在，所以伤感情了？”刘树笑着问。 檀得微笑：“我到现在都没看过名利场。”刘树眼底的惊讶还未完全晕染开，檀得已经笑着接了上去：“当然是开玩笑的，《名利场》还不错的。” “啊，还有一个问题。”刘树的眼底晕染开来几分醉意。 “故事的最后，坏女人应该要被拆穿的。” 也不算是彻底的坏女人，檀得耸了耸肩。 “你不知道吗？周糯跟吴厌告白过。”陈长风的语气不痛不痒。 檀得不自觉就放下了陈长风的抱枕，疑惑地强调了一遍：“周糯？” 陈长风没所谓地点了点头。 …… 不过比起她明明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还奉劝檀得离吴厌远一点这些念头，檀得的第一反应还是：“那吴厌答应了吗？” 陈长风像看白痴似的翻了个白眼：“显然没有。” “……哦。”檀得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可是吴厌一直表现得像无事发生过一样诶。 檀得正想问，陈长风瞟了她一眼，便继续说了下去：“他不说，是不想你难过吧。” 但其实。 吴厌之前有意无意的提醒，檀得再迟钝，也不可能不做心理准备。 她和周糯仿佛很自然地就渐行渐远。最后半个学期，檀得也是被小学妹缠得更紧一些。 都谈不上舍不得或是伤心。 其实她和吴厌是一样的。 看上去亲切好相处，却并不把谁真的放在心上。 他们真正在意的，只有彼此罢了。 檀得摇头笑了笑。 青春的每个暗恋故事里，我们都是说谎精。 作者有话要说：学姐高光时刻！ 第58章 空白格 “你喜欢我吗？” “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明明觉得可耻，但还是答应玩假扮情侣的游戏了。” 对话就在这里戛然而止。 檀得看着手机的屏幕第五次暗下去。终于把它丢在了一边，揉着太阳穴告诉自己：檀得，不要再想了。 陈长风摸了摸下巴，相当无情地在檀得背后播放着背景音乐《空白格》： “我想你是爱我的，我猜你也舍不得。但是怎么说，总觉得，我们之间留了太多空白格。” 檀得翻了一个身，把头闷在了被子里。原本乖乖坐在檀得身边的木木也趴了下来，耷拉着耳朵“唔――”了一声。 也许你不是我的，爱你却又该割舍。 陈长风转起身来，俯身摸了摸小木的头，似笑非笑地问：“你又在伤心什么呢？嗯？”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檀得一边牵着遛绳，一边接起揭舒的电话：“檀得，这次模考我的语文是班级第一诶。” 红灯。檀得拉住木木，笑眯眯地说：“也是年级第五哦。” 揭舒有点惊讶：“你知道呀？” 檀得轻笑着说：“陪包包去办公室的时候，老师告诉我的。” “哦……”揭舒若有所思地拖长了调子，又问：“那你呢？” 檀得牵着木木过了马路，一边漫不经心地扶正手机，轻笑着说：“比你低三分。” 揭舒沉默了一会。檀得察觉到对面的不对劲，笑着说：“你考的好，我很替你开心。期末考试也要加油鸭！” “你真是笨蛋。”揭舒叹气，“哪有人会像你这样真心实意地恭维别人？” 檀得却一本正经地搞笑道：“你不是别人啊，你是我的good里女神。” “好朋友的话，应该是为对方取得的成绩感到高兴的。” 揭舒的笑声也变得敞亮起来：“知道啦。” 挂了电话。靠着树的吴厌推了又坐下玩游戏的陈长风一把，“走啦。” 期末考的最后一门结束。 檀得拎着笔袋走出考场，愉快地点着小碎步，蹦蹦跳跳地踩着树影的格点。 谢神走在后面，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檀得魔性的步伐。 突然―― 檀得停下了脚步。 谢神若无其事地走过她身边，也被檀得急忙拦住。 “怎么了？”谢神挑眉问。 檀得指着前面那对背影。 “缤哥和受啊。”谢神平静道，“他们和好了啊。” “嗯。”檀得看着这两个终于被命运推到一起走的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谢神却抱着胳膊，眯眼看她，道是无情却有情地：“可是这出戏，还没到大结局呢。” 檀得疑惑地看着他，还没想明白谢神到底什么意思―― 这家伙已经阔步走到前头去了。 “檀得，下学期见啦。”秦受笑着同檀得打了个招呼。 “嗯。”檀得挥了挥手，继续颔首把眼前的书排整齐。 在这个夏天真正到来之前。檀得看向窗外，她很想要一个答案。 和吴厌、陈长风约好在学校门口见面。檀得费力地抱着堆成高山的书，一步一摇晃，战战兢兢地下了楼。 她看见追着少年跑的女孩子，因为裙摆晃动的幅度而害羞地停下了脚步，按住了裙边。 这种浅薄但真实的快乐，她也很想试试。 如果能无忧无虑地待在谁身边，她就可爱大方，又有什么不可以？ 檀得只是想知道，她有没有获得这种快乐的权利。 真的可以吗？ 檀得把书放在了楼梯拐角处，自言自语道：“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会。” 至少现在。答案是什么，对她来说很重要。 檀得飞奔上楼，冲到了五班门口。她轻轻按住胸口，踮着脚往教室里边看。 稀稀落落的人影。她张望着，才发现自己其实默默期待着――只要回过头，就能看见何清欢一如往常，随侍在侧的笑容。 檀得才发觉，自己是太习惯于何清欢主动来到她身边了。 每一分喜欢都不是天经地义，她却总是忘记。 “在找何清欢吗？”檀得没看清，眼前的姑娘正是姐妹花中的“何夕”。 本来瞥见是檀得，何夕并不打算理睬的。不过……一想到今夕这会估计正和何清欢摊牌。 她又踱回了檀得身边，“好心”道：“今夕准备在凌云楼那边跟他告白。” ？ 檀得愣了一愣。 多喜欢你，我会直说的。 檀得慌乱地感激了一下眼前的姑娘，立马横冲直撞地下了楼。 得亏扶住了扶手，才没有摔倒。 但是后来―― 檀得不记得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意奔向他的了。 连爸妈“早恋就打断你的狗腿”的威胁都抛在了脑后。 不想再做循规蹈矩的乖乖女了。 我是怎么样的人，不要听我说，自己看吧。 虽然真的很难，但我真的想试试……相信你。 大概是，诸如此类。 眼前的画面，却像是一盆冷水浇到正在发烧的人的脑袋上。 今夕是怎么拉住何清欢的衣袖；他的笑容有没有檀得期望的虚情假意的成分。 檀得呆住了。她皱着眉站在那里，生怕看漏了哪一个动作。 偶像剧里的女主角听壁脚都只听一半，她不要。 尽管……要看完全太难忍受了。 比如他眼角眉梢真心的笑，或者，他微微颔首，摸了摸今夕的头发。 女孩子破涕为笑的表情，一节一节地扎刺到檀得心里。 她捏着衣角，直到手心冒出了细密的汗。 他们终于转过了身来，看到独自站在烈日下的檀得。 何清欢疑惑地皱了皱眉，正要向檀得走过去的时候，今夕却拽住了他的衣角：“我唯一的要求。” 她眼里的泪光还在闪烁，决绝又漂亮：“就是，你现在不要去找檀得。” 何清欢为难地瞥了檀得一眼。想了一想，他无奈地低声应道：“好。” 檀得一直咬着嘴唇。 看着何清欢和今夕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学楼，看着何清欢明明看到了自己，却终于没有向自己走过来。 她背对着他们，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想：何清欢，只要你现在过来找我，我就听你解释。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的。 檀得闭上眼睛，听见他们的声音逐渐远离。 也许就是这样的。对于有些人来说，当你走向他，故事就结束了。 所以檀得呀。 无论你下过怎样的决心，都不重要。 不要让自己变得更无趣且可悲了。 眼泪划过唇角，滴在手背上时，好像已经不再温热了。 檀得死命咬住嘴唇。 至少……不要哭出声音。 她拖着脚步走到楼梯口，看着这堆书，麻木地抱了起来。 没走两步，书就散落了一地。 砸在地上的声音很钝。 但很奇怪的。也许在难过的时候，一点点声音都会变成震荡。 檀得像是被吓住了，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还说哪个倒霉鬼，原来是你啊？”陈长风弯下腰，替檀得捡起了书。 吴厌刚跑到檀得面前：“怎么这么晚……”他才瞥见小姑娘脸上的泪痕。 “这又是怎么弄的？”吴厌心疼地掏出手帕替檀得擦了一擦。 檀得如梦初醒般地瞧了他一眼，委屈地说：“书都散了。” “檀得。”吴厌又温柔且耐心地唤了一遍她的名字，很像被她的伤心弄得束手无措而发出的叹息。 檀得没有再说话，直接利落地哭了出来。 “他看到我了，可是没有理我。”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吴厌安安静静地听着檀得的难过，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檀得乖。”原本做顺毛这种事还会害羞地。什么时候起，他已经自然而然地就知道如何治愈她的伤口和眼泪。 而不诚恳的檀得，也终于学会了倾诉。 即便亮出肚皮会让她受伤――那就受伤吧。 吴厌摊开手，檀得停下了抽泣，安静地像只小猫咪，信任地把爪子放在了他的手心。 蝉很有节奏地做着背景音乐。夏日的风多情地擦干了少女的眼泪，又打转到男孩子面前。 伤痛再长，夏天也已经开始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我是猪头TAT 第59章 克卜勒 陈长风和吴厌绝不是不懂人间真情的坏男人。檀得可以失恋，但绝不能产生感情阴影。 因此，两位默默开展了帮助小檀得走出失恋的作战行动。 第一回合，是彻底斩断旧情。 诚然，何清欢这个直男确实表现出来了让吴厌和陈长风都着急的情商――他竟然都没有起码在网络上跟檀得解释一下的意思。 檀得一边敲字，一边无奈地瞪了坐在旁边监督的陈长风一眼。 “这样可以了吗？”檀得有气无力地推了推陈长风的胳膊肘，他弯腰凑过来看了一眼：“今夕和你告白的时候，我在场。” 陈长风沉吟了一会，摸了摸下巴说：“先发着吧，看他怎么说。” 要说没有期待是不可能的。 檀得没有想象中万分之一的坚决，甚至诚实地告诉自己：如果他跟我解释。 那我姑且一听……也不算过分吧。 何清欢沉默了很久，才轻飘飘地打出了一句：“所以呢？” 檀得忽然想起一句歌词：“我的心情犹像樽盖待揭开”。 现在她知道了。 原来这互相浪费的时间，当真没有意义。 他们之间，真的空无一物。 她突然无话可说了。 默默切出聊天界面，下了线。 陈长风和吴厌默默交换了一下眼神。陈长风看着檀得拖着拖鞋几乎是爬出了房间，失魂落魄地，怪可怜见的。 他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 吴厌摇了摇头，按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陈长风终于开了口。他看着吴厌，叹了口气：“我真没想到檀得这么喜欢何清欢。” 吴厌跳下桌子，背靠着桌沿道：“何清欢不坏，但他不适合檀得。他们俩闷一起，谁都不舒服。” 陈长风倒是颇为意外：“稀奇。偏偏他俩掰了，你开始为何清欢说话了。” 吴厌笑了一笑：“两码事。檀得喜欢谁是她的自由，我反对只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并不开心，对何清欢这个人没多大意见。” 陈长风愣了一愣，忽然笑道：“你很关心檀得。” 吴厌有点儿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装作理直气壮道：“关心我闺女有什么不对？” 第二回合：是送关爱环节。 吴厌拉着陈长风去超市，买了一堆檀得爱吃的零食。 百奇、虾片、烤肉味薯片、酸奶…… 陈长风扶额：“檀得爱吃的东西这么多，你怎么都记得住？” 吴厌却耸了耸肩，笑着说：“你不是也都记得吗？” 陈长风摆了摆手：“这回算平局吧，咱们的钱包快保不住了。” 吴厌笑着走到糖果区：“没事，算我的好了。” “是魔鬼吗？”檀得瞟了一眼手边的一大袋零食，吐槽道。 “吃好吃的是可以让心情变好的，有科学依据。”吴厌放下了零食袋子，就跑去了阳台，找正在晒太阳的小木。 “……”檀得口嫌体正直地把快要掉下桌沿的大袋子往里推了一推。 大概地翻了一翻：啊咧，都是我喜欢吃的东西呢。檀得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过的。 但是他们总是这样好声好气地惯着哄着，就好像真的娇气了不少。 后知后觉的委屈慢慢上了头。 檀得默默拆开百奇的包装，吸着鼻子笑了一笑。 诶，我们都是大笨蛋。 陈长风的心意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檀得隔天就在自己的桌上看到了全科的“实验班提优训练”。 陈长风得意地拍了拍胸脯：“中学生不要早恋，好好学习才是真的。” “……”檀得抬头看着他，认真道：“你知道我期末考试班级第五吗？” 陈长风笑着说：“知道啊，怎么了。你不能骄傲啊……” 檀得眯眼笑：“我的意思是，滚。” …… 第三回合：爱犬疗法。 小木本来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檀得，偶尔去阳台上晒晒肚皮，都会被多事的陈长风给抱回来。 檀得看着仿佛表演乌龟翻身的小狗，忍俊不禁。 木木是非常看得出人眼色的狗――虽然檀得并不希望他聪明得这么讨人心疼。 檀得做作业，他都会乖乖窝在她脚边，没心没肺地呼呼睡大觉。 偶尔伸个懒腰。闻声醒来的木木就会开心地趴到檀得腿上求抱抱。 “哎呀。”檀得没办法地把木木抱在怀里，轻轻捏了捏他额头上的一簇毛。 “……白痴。”无可奈何又温柔的语气。假装没看见躲在客厅拐角处的陈长风。 “你说，这些到底有没有用啊？”陈长风倚在书房门上，瞟了一眼里面停住了写作业，不知道在发呆还是做什么的檀得。 吴厌笑了一笑，摸了摸鼻尖说：“应该有用吧。” “那她现在在干嘛？”陈长风一头雾水。 吴厌眯着笑眼，噗嗤笑出了声： “显然是在学偶像剧女主角，看能不能用嘴吹起刘海。” 檀得听见他俩的对话，悄咪咪地捂嘴偷笑了起来。 她不再是一颗寂寞的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吴厌，父系男友石锤 第60章 不速之客 “……闫乐？” 檀得刚遛完狗，抱着木木蹬蹬地跑上楼。打开门，却冤家路窄地看见了这姑娘。 檀得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木木不舒服地瞪了几下小短腿，檀得才回转过来：“呃，借过一下。” 吴厌立马把闫乐拉到了一边，又立刻不着痕迹地松了手，弯腰替檀得摆好拖鞋。 “……”檀得瞧了他一眼，实在对眼前的情况感到难以理解，干脆就不想了，抱着木木直往阳台奔。 “闫乐是我表妹。”要解释的太多了，他只好拣最要紧的一桩讲。 为什么这个最要紧？ 吴厌看着檀得气呼呼地替木木洗爪子，不用想也能感觉到，她的生气与他有关。 “……”檀得一言难尽地瞟了吴厌一眼，帮木木把爪子擦干净之后，就放他自己去玩了。她站起身，又洗了一遍手。 水声哗啦啦地，又翻起了前尘旧账。 要说檀得和闫乐的前缘――其实早在初一合唱队的时候就埋下了。 她俩正好站在一起，再加上那会的檀得也实在是个亲近又好欺的主。闫乐主动亲近，檀得没有拒绝，两个人过了一段亲昵的时间，就发觉问题迭出了。 闫乐爱炫富，这檀得没意见，但总带着瞧不起的语调对别人品头论足――这檀得可就受不了了。 闫乐渐渐在合唱队里被孤立，她抓住檀得就像抓住唯一一根浮木，檀得也不爱落井下石，便也还带着她玩，不理那些风言风语。 不过……闫姑娘搬是非的本事总有被揭穿的一天。檀得知道了闫乐的行径，也懒得撕破脸，只是觉得她这个人缺点意思，便也渐渐疏远了。 ――实在算不上好聚好散。如今这场相见，也着实尴尬。 “你刚遛完狗一定口渴了吧？我去给你买点饮料。” 吴厌瞥见檀得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立马跑去了门口。 “诶――”檀得还未来得及拦住，吴厌已殷勤地下了楼。 “……”檀得瞟了一眼客厅的方向，推了一把坐在那打游戏的陈长风：“有客人也不招待一下？” “没事。她跟吴厌关系真不咋地，吴厌也只是被搞得没办法。”陈长风看了客厅一眼，又继续盯住屏幕。 行。檀得整个仰躺在床上――好不自在啊！ 才躺了一会，檀得隐约听见木木的呜呜求饶声。 她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竖起耳朵又听了一遍。 “呜呜呜――”没错呢。 檀得连拖鞋都没穿好就奔去了客厅里，眼瞅见闫乐本来正捏着木木的后颈，看见檀得冲了过来，才又讪讪地放了手。 木木立马扑到了檀得身上，撒娇要抱抱。 檀得心疼地揉了揉狗头，把他抱在了怀里。 “你在干嘛？”檀得有些恼了，皱着眉问。 闫乐摊了摊手，仿佛很无辜地：“小狗不都是捏着后颈拎起来的吗？” 完全没有忏悔的意思。 “你是白痴吗？木木都一岁了你这样捏他后颈，他不痛吗？” 好像不是以前的温吞怂包了。 闫乐看着檀得不加掩饰的恼火，有点儿慌地避开了视线：“我又不是故意的……” 檀得没有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盯着她。 陈长风早已靠在门上看了一会，他摸了摸后脑勺，仿佛不经意地说：“檀得就这样，发起疯来你哥和我谁都管不住。” 比起好意劝告，更像威胁呢。 ……闫乐认了怂，小声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有要伤害他。” 木木撇过了头，看着陈长风猛摇尾巴。 陈长风笑着弯腰，摸了摸木木的头。 “我看了一下你的衣柜，里面衣服也太朴实了吧。”闫乐把脚踏在了红木家具上，懒洋洋地说。 怎么又翻人家衣柜了？檀得摇了摇头，捧着《瓦尔登湖》，看都没看她一眼。 “话说回来，我今天要穿着晚礼服去舞会呢。” 檀得终于放下了书，认真到做作地说：“哇，你真厉害啊！我都没有见过晚礼服呢。” 闫乐：…… 吴厌一打开门，就看到檀得这副气死人不要钱的模样。他瞟了吃瘪到无语的闫乐一眼，忍住不笑出声。 “檀得。”吴厌把小蛋糕和奶茶放到桌上，走到她身边，讨好地撸了撸木木的狗头。 “你可回来了。你妹刚才搞小木，檀得差点要杀人了。”陈长风远远地在房间里吼了一句。 “真的吗？”吴厌瞟了闫乐一眼。 “我不是……”闫乐还没说完，吴厌就已经冷了脸：“你滚回去吧。” “你！”闫乐瞪了檀得一眼，又恨恨地看着吴厌，“看你怎么和阿姨交代。” 吴厌却只是满不在乎地：“怎么交代是我的事，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原本并不想计较的。远到十八代的亲戚，这会子又在别人家做尽没教养的事。 更何况――好不容易檀得最近开心了些，还偏要上去给她添堵。 他实在是失去了耐心。 “她找你妈妈告状怎么办？”檀得放下了书，问。 “没事的。”吴厌弯了眉眼，替檀得拆了蛋糕盒子，招手道：“过来喝下午茶。” 第61章 他在唱，他不懂 非常难得地，吴厌爸妈一起到家里来吃饭。 长辈都在，虽然也不算十分拘着性子，但到底不自在。三只默契地快速扒完了饭，躲到陈长风房间里玩。 陈长风惯常地打着游戏，吴厌坐在他旁边。 檀得抱着木木在陈长风床上打滚，吴厌偶尔侧头，看着她轻笑几回。 还挺无聊的。檀得坐起来，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寻思着要不还是写会作业好了。 推开门，木木先机灵地溜了出去。檀得温吞地跟在他后面，去了书房。 把书包里的本子掏了出来，檀得把笔架在耳边，撇开脑袋旁厚厚的头发。 空调的风徐徐打到她脸上，吹起额前的碎发。这种时候，很像是可以看到尘埃。 一切细微的举止不是嗫咬，而是心安。 在大人脚边转了几圈，百无聊赖地木木又到书房这来寻檀得了。 檀得瞧见木木悄悄用鼻子顶了顶半掩着的门，她笑了一笑，立马去给笨蛋小狗开门。 也是这个时候――她弯腰撸狗头，听见客厅里的谈话。 吴厌老爹开玩笑的语气：“你家檀得这么乖巧懂事，嫁给我家吴厌多好。” 檀得默默抓住了门把手，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关上门。 母上四两拨千斤地回答：“檀得顽劣，配吴厌还差了些。” 任谁都听得出母上的意思。 陈爸也没成想太太会这么较真地一口回绝，眼瞅着气氛尴尬，立马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 檀得悄悄把门关上。 她早就知道的。但这不代表，不会难过。 小姑娘蹲了下来，轻轻摸了摸狗狗的脑袋。 饭后活动，大人们一时兴起要去KTV。 檀得进了陈长风房间，才发现他早已不在打游戏，而是蔫蔫地靠在墙角。 “怎么了？”檀得挑眉问正蹲在陈长风面前，忧心忡忡的吴厌。 他回过头，皱着眉说：“好像发烧了。” “真的假的？”檀得立马跑到陈长风面前，用手背覆上他额头。 “好像是有点烫。”檀得干脆坐到了地上，一手搂住趴在她身边的木木。 “爸妈和叔叔阿姨说要去唱歌诶。”檀得想了一想，“你这样子应该去不了吧，我在家陪你好了。” 陈长风抬起了眼皮，轻声道：“我吃点药就好了，去呗。” 他知道，檀得方才说那些话时，没有看过吴厌一眼。 难得没有开车，大家是散步去的“酒吧一条街”。 大人们醉意上头，走得摇摇晃晃，像是黑夜里摇曳的酒杯。 檀得安静地扶着母上，偶尔回头瞥一眼逐渐出落得瘦高的吴厌和陈长风。 她其实很喜欢这样偶尔的“失态”，不会怪，反而很可爱。 偶尔檀得也会想，等她到了三四十岁―― 也能这样吗？跟老朋友们尽兴地谈笑喝酒，上了头也在街上走。 一定会的。 她看着他们。就像是装了很久的大人，终于能扔掉西装，脱下高跟鞋，无拘无束一回。 檀得忽然明白，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是心里的那个小孩子。 那她呢？ 仿佛早早就抛弃童年的檀得，又是谁？ 吴厌不知何时走到了前头。他站在路灯下，明明是七月里，却偏偏让人轻易就联想到沉沉抖落掉冰雪的画面。 也许是因为眸子。漂亮又冷静地，像是冰天雪地里唯一挂着的灯。 他把手插在口袋里，微笑着叫她快跟上。 也就是家长在才敢有的底气。终于把KTV售卖的零食和酒水毫不手软地搬进了奢侈的豪华包厢里。 檀得耐心地一包一包拆着零食，笑眯眯地看中年人们的“追忆青春”主题演唱会。 陈长风本来娇弱地倚在沙发上，听完生猛的男子二重唱，立马精神了许多，翻身起来玩手机。 吴厌坐在点唱机前，非常绅士地为家长们点歌。 这才叫合家欢嘛。 唱了一会，长辈们就意识到应该给年轻一代一些表现的机会。 檀得被拉上去演唱了几曲之后才终于被放过。一边啃着饼干，一边期待两个男孩子的表演。 直到很久以后，她都还是记得这个场面。 很奇怪地，当前奏响起，他们已经坐到了她身边――左手，右手。 两个人在唱《老男孩》。 檀得托着下巴。明明才十几岁，她却好像能看见几十年后一样。 永远不会老的。 幼稚也成熟，坦然也深沉。她才明白，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成长为了这样的少年。 不知以后，会在谁狭仄心间，又深藏于谁笔尖。 那晚的最后，檀得只记得吴厌唱了一首《他不懂》。 也许只是因为吴厌的侧脸映着琉璃又风情的灯光显得格外好看，表情冷下来的时候，眼眸里的杯盏抹上了一黢黑。 檀得下意识地拿手机的镜头对准了他，却又担心自己表现得太明显―― 阴差阳错，拍下的只是一团漆黑。 “他不懂你的心假装冷静，他不懂爱情把它当游戏。” 吴厌这样唱道，语气温柔又叹惋。 全世界最笨的吴厌啊。檀得托着下巴，拼命藏住眼里的闪烁，笑着想：那个有幸住进你的歌里的女孩子是谁呢？ 总是这样猜测，总是这样忍耐。 喜欢你的我，想来更不聪明吧。 檀得带着自嘲的语气发了一条动态： “他在唱《他不懂》。” 配图是那团漆黑。 抢在这首歌结束之前，檀得又把照片给删除了。 她瞥了一眼何清欢的评论：“他？”想了一想，终究没有回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太悲伤了，明天po比较甜的两章~ 第62章 I’ll find you 檀得一如往常坐在篮球架下边，托着下巴看吴厌和陈长风打球。 八月的风更裹着着些不耐烦的暑气。檀得抱着膝盖，接起揭舒的电话：“压马路吗？” 檀得瞟了一眼两个小男孩，咬了咬嘴唇说：“我在看吴厌和陈长风打篮球诶。” 揭舒倒是不甚介意地：“那就一起好了。” 也行。正好他俩休息，檀得看着擦汗的陈长风说：“我和揭舒压马路，你们去不去？” 吴厌笑着与陈长风对视一眼，点头道：“去啊――为什么不？” 三个人先去了超市买饮料。 檀得看着门口的冰柜，刚回想起来，好巧不巧，这是去年的“伤心超市”呢。吴厌立马跑到了她身边，推着檀得走了进去。 “……”檀得慢慢地走过每一个货架，回忆的影子还是会不怀好意地砍出来。 吴厌却像是知道她的每一分隐痛，寸步不离地跟着檀得。做傻表情，逗她笑。 檀得终于被缠得有些恼了，面无表情地停在了一个货架前。 吴少爷也终于有朝一日沦落到了看人眼色的地步。他打量着檀得，轻轻唤了一声：“檀得。” 得，女儿根本不理他。檀得默默地侧了一些身子，不去看吴厌的脸。 “那时候是我不对，我不该故意赌气，留你一个人。”他伸出手，扣住了檀得的手腕。 又乖又诚恳的认错。 她又算什么？让从来都横着走的吴厌认栽，还不见好就收？ 檀得轻轻甩开了他的手，语气却是傲娇地：“好烦哦。” 是不生气了的意思。 吴厌却把胳膊肘撑到了架子上，认真地颔首看着她，承诺道：“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我会找到你的。” 这是在演什么霸道总裁的剧情？ 但是……檀得看着吴厌的眼睛，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愿意相信。 从一开始，他就是绝对。 檀得抱着饮料，笑眯眯地看吴厌阔绰地付账，真一派浪荡子弟的嘴脸。 不过。檀得瞟了一眼吴厌绵长又的睫毛――也是漂亮嘴脸呢。 目光扫向窗外，揭舒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檀得费力地腾出手，朝她挥了一挥。 吴厌看见檀得的动作，却连一眼都吝惜给揭舒。 实在很不像他。就算不喜欢，吴厌也起码都会敷衍一下。 唯有对揭舒，他是彻头彻尾的冷淡。又或者，这是在意的另一种表示？ 檀得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 他爱谁，身边是谁，从来都由不得她。 从超市一路踱到了CBD附近的公园，晕染的晚霞也浓重成了雾霭般的天色。 一边聊天一边散步，是因为谁跟谁在一起？才一点都不会腻。 檀得站在岩石上等去买饮料的男孩子们。一边吹着晚风，一边同揭舒聊天的时候――忽然瞥见了何清欢。 夜色再深，也看得清他的脸。 檀得不自觉地盯了他一会。何清欢回过头，正好瞧见站在石头上的小姑娘。 她默默把手背到身后，像是被逮住做坏事的孩子。 何清欢轻笑了一笑，走到檀得身边：“看见我了，为什么不打招呼？” 檀得默默后退了半步，终于不再被夏风蛊惑，稍微清醒了些，轻描淡写道：“在等人。” 冷静得让人牙痒痒。但也偏是这样，他喜欢。 何清欢笑着说：“我陪妈妈逛街，快结束了。”他稍稍凑近了檀得一些：“有话跟你说，等一等，好不好？” 吴厌和陈长风买完饮料回来，只看见了无奈耸了耸肩的揭舒。 吴厌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见檀得，开口问：“她呢？” 揭舒看着吴厌，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地回答：“何清欢找她有事说。” “……檀得不会又原谅他了吧？”陈长风拉了拉吴厌的衣角，压低声音道。 吴厌还没出声，揭舒就已经接了下去：“还真不好说。何清欢是什么呀？他就是狐狸化身，最勾檀得的心魄。” 吴厌没表态，只是寻了个位置坐下。慢条斯理地拧开瓶盖，喝水。 陈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们现在？” 吴厌看了一眼草地上的灯，温声道：“等她。” 他对檀得，向来很有耐心。 檀得在假山里等了十五分钟。 从兴致勃勃地在石头上散步，到一节一节跳下台阶。 她看着人来人往，也看着森木间熹微的灯光。 腹稿已经修改得很完善了。可是她的心里慢慢地只剩下无尽的疲惫。都没有管裙子会不会脏，檀得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掏出手机。 黑夜里看手机屏幕实在让人头晕。檀得敲字问：“你什么时候来？” 又过了好一会。手机才终于响起来―― “对不起，突然有事，我没法脱身。忘记回你了，真的不好意思。” 忘记。 檀得抱住膝盖，拼命吸着鼻子，把眼泪都逼退。 她平生最讨厌，被人忘记和抛下的感觉。 不知道吴厌他们在哪里。檀得站起身来，慢慢地走着。 可是啊，沉默的夜色，摇曳的树影，安静的石头。都好像在催她跑起来。 她从来没有说过，她会害怕。 檀得被小园子搞得晕头转向。她拿出手机，只剩百分之三的电了。 立马拨通电话给揭舒：“那个，何清欢放我鸽子了。我现在迷路了，在假山里面……”说到这里，檀得带了一点哭腔，“手机快要没电了。揭舒……” 檀得顿了一顿：“我好害怕啊。” 通过扩音播放出来的――檀得的声音很软，因为难过而粘上了糯。 她太少有这样的时候了。揭舒手足无措地安慰道：“乖……不要怕，我们来找你。” 太委屈了，他的宝贝。 吴厌踹了一脚树下的叶子，用手指戳了戳自己耷拉的眼皮。 电话已经断了，大概是手机没电了。三个人头一次如此默契地――立马分头去找檀得。 檀得转了大半天，才终于看见了其他的人类。 她立马噔噔噔地跑下石阶，因为着急，跳下来的时候绊了一遭。 直接摔在了地上，崴得很厉害。 檀得试着拖动了一下自己的腿，立马疼得龇牙咧嘴。 她看着周围的人群神色各异地经过，却没有人低头，看一看她。 仿佛自己是在被隔绝的玻璃罩子里。 老师说的那种“无助”，檀得忽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吴厌皱着眉头从山顶跑了下来，苦恼地抓着头发的时候正好看见坐在石阶那儿动弹不得的檀得。 她抱着一只膝盖，困在人群之中，仿佛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跑过去的―― 只知道，檀得现在的表情。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看着眼前伸出的手，檀得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 吴厌俯身看着她，眼光温柔地像铺着鹅毛的毯子，沉沉地挂着水晶吊灯。 “吴厌。”檀得默默捏紧了裙子，空白的表情开始崩裂。 委屈，害怕，不安。她像是溺在深海，一点一点地，吐出了泡泡。 她最不想在他面前哭。 但是吴厌却前所未有地温柔。他跪在她面前，轻轻擦掉她的眼泪，把手搭在了她的手上，轻声说：“檀得，对不起，我来晚了。” 骄傲如他，却乖乖地俯首，真心自责。 檀得咬着嘴唇，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是你的错。 她像是哭进了他心底。吴厌的眸里也闪着点儿莫名，他眨了一眨眼，勾起唇角，轻轻把檀得按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逾矩的安慰。 “我说会找到你的。”吴厌揉了揉檀得的头发，靠近她的耳朵道： “我找到你了。” 温热的气息摩挲着耳根，没有物质的缱绻缠绵，反而温柔得令人心碎。 好像只要待在这个磁场里，她就是安全的。 檀得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些。她抬起一只手，搭住吴厌的肩膀，轻声道：“他忘记我了，所以丢下我了。” 轻描淡写的语气擦不掉委屈。越是掩饰，越是乖巧，檀得就越让吴厌心脏一紧得难受。忍着那种痉挛的酸楚，他努力平静地安抚她：“檀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也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檀得好像笑了，他不知道。 默默抬起头，檀得注视着吴厌的眼睛，微笑说：“扶我。” 吴厌伸出手臂，看着檀得抓住，努力用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直接抱她起来比较方便。但是――他更想尊重她的意愿。 这才是檀得。坚强、克制，他保护她，前提是不折损。 对檀得来说，求助已属不易。除了看着她，除了在必要的时候伸出手。 吴厌不能做得更多了。 扶着檀得一级一级地下台阶。 “长风和揭舒也都在找你。”吴厌很自然地找话，努力让檀得分心脚腕上的疼。 檀得一直盯着吴厌，笑着想，这个人好像总是比想象中要更好一点。 更善良，更温柔，也更有耐心。 吴厌发觉檀得的注视，却没有拆穿，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 “檀得。”吴厌突然想起来今天她嫌夏日闷热，在饭桌上都没怎么动筷子，这一折腾下来，估计也没什么气力了。 他轻轻扯了扯檀得的衣袖，嬉皮笑脸地说：“我饿了，陪我去吃饭好不好？” 说到“饿”，檀得才恍然――肚子好像空空的呢。 “准了。”檀得撇过脸，默默猜想吴厌有没有听见她肚子的叫声。 出了公园，就是一条老房子门面的小吃街。 吴厌小心地扶着檀得进了拉面店，自然地替她拉开椅子，轻轻踢开脚边的路障垃圾桶。 “你想吃什么？”檀得托着下巴，问专心看菜单的吴厌。 他倒是挺果决地，抬起头微笑对店员说：“小碗拉面、刀削面各一份，一碟大份凉拌牛肉，再来一个炒菜……孜然牛肉吧。” “……你吃这么多？”檀得有点儿惊讶地推了推他的胳膊，实在不明白小少爷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吴厌却认真地眨眼看着檀得，恳求道：“你陪我吃，好不好？” 这是个什么理？看出檀得的莫名其妙，吴厌拉住她的胳膊，撒娇卖萌道：“一个人吃饭多寂寞啊。” 屁咧。全世界只有你，不知道寂寞这两个字怎么写。 虽然这么想，檀得还是很诚实地为美色所迷，点了点头――完全忘记计较这家伙的早有预谋。 点的都是她爱吃的东西。檀得吃了几口，看着眼前的这桌菜，才后知后觉。 檀得举着筷子，疑惑地看了吴厌一会。感觉到闺女灼灼的眼光，他笑着侧过头问：“怎么了？” 因为了解，所以不必说对不起或是谢谢你。 檀得有点儿害羞地挠了挠脑袋，装作埋头吃面，声音轻飘飘地浮着汤的香味：“很好吃。” 吴厌也颔首，微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补完手账了~ 第63章 路灯在等下一句 揭舒和陈长风姗姗来迟。 檀得和吴厌已经吃饱了肚子。吴厌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把位子给了揭舒，坐到了一屁股坐下来的陈长风旁边。 檀得说话的面色没有崩，只是暗戳戳地蹬了蹬桌子下面的腿。这么一作，脚腕又疼了起来。 吴厌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模样，又气又心疼，着急又不敢用重了语气，只好扶额说一句：“……小心点。” 待陈长风吃了东西垫饥，大家动身，准备散步回家。揭舒扶着檀得站起来，瞥见了她裙子后边儿脏兮兮的一团。 “檀得，你的裙怎么这么脏？” 旁人的眼光落在她身上之前，吴厌已经脱下了外套，系到了檀得腰间。 他搂着檀得的脖子，带她走到外面。吹着晚风，吴厌眯着眼说：“你先这样穿着。” 直到吴厌松开她，檀得才发觉，自己原来下意识地捏住了吴厌的衣角。 “……嗯。”檀得乖乖地点了点头。腰间的衬衫又大又蠢，她却觉得很好看。 全世界最好看。 “我刚才真的没有要让你难堪的意思。”揭舒扶着檀得，轻声说。 “嗯，我知道。”檀得点了点头，当真是毫不介意的语气。 “檀得，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信？”揭舒忽然停下了脚步，颔首看着她。 仿佛在玩笑，问的却是明明白白一颗真心。 檀得拉住揭舒的衣袖，认真道：“如果你想让我相信，我会相信的。” 从来都不是看不清楚。只是偶尔被算计，总没有这段情分可惜。 揭舒打量着路灯下的檀得，温柔也最是难驯服。看上去是檀得一味忍让，她占尽上风；但其实，是她被檀得拿捏得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要檀得停止忍耐，就绝不会再容揭舒在自己身边。 假洒脱的永远在害怕，真潇洒的终有一天会离开。 “我总是这样，你会不会觉得……”揭舒别扭的话未完，陈长风就着急地奔到了她们身边来。 “我去……喜欢吴厌的两个小学妹居然跟了我们一路。现在他被缠住了，谁来假装他女朋友江湖救急一下啊？”陈长风瞥了一眼揭舒，求救似的看着檀得。 也是。檀得看着揭舒，她这样的“女朋友”比较有说服力。她默默地拉了拉揭舒的衣袖，微笑着说：“你帮帮吴厌吧。” “怎么帮？”揭舒卷着自己的衣袖，感觉挺有意思地问。 还没想出个答案，吴厌忽然走到了檀得身边，驾轻就熟地搀起了她。 “你……”檀得看着吴厌的脸，疑惑的事太多，反而不知道从何问起。 吴厌却读的懂她的想法，很有耐心地一一解答：“我没什么要跟她说的了，不过她还在跟着我们。我不需要谁做我的假女友，这点程度还是能解决的。” 吴厌说完这些话，忽然笑得促狭了起来：“接下来，该我问你了吧？” 檀得好奇地抬眸看他。 吴厌很温柔地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问：“这样走会不会太累？要不要我背你？” 说完，他立马背朝着檀得，指了指自己的背。 “……”檀得意识到陈长风和揭舒揶揄的表情，以及，身后小学妹嫉妒得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的醋意。 檀得摆了摆手：“不用了。” 早就知道希望不大，吴厌迂回救国地说：“那我扶着你。” 檀得小声嘟囔：“还说不要假扮女朋友。” 扶我也不过是为了刺激小学妹而已。 吴厌听见了，只是俯身凑近她的耳边，轻叹道：“你为什么不觉得，我是以这个为借口，真的想要扶你呢？” 无辜又纯良。 差一点点就信了他的邪。 檀得疑惑地抬头打量他―― 吴厌又已经换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学妹当真锲而不舍地跟了一路。 眼瞅着吴厌怎么耐心地配合檀得的蜗牛步调，小学妹也拉着闺蜜来了一出大型碰瓷事故。 “啧啧啧。”檀得叹为观止地就差鼓掌了，她嘲笑地看着吴厌，一言不发。 小学妹拖着步伐哭唧唧地走到吴厌面前：“我的腿也受伤了，你背我好不好？” 哦，原来图得是这个啊。 檀得背过了身，有点儿闹地自力更生走了几步。虽然这么跛着走，对脚腕更不好。 吴厌对小学妹连敷衍的耐心都没了，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你有病吧？”就立马走上前拉住了檀得。 “檀得。” 檀得看着吴厌蹲下来，轻轻碰了碰她的脚踝，关切地抬头问她：“痛不痛？” 毫不避嫌的动作。 檀得又一下子无可奈何地心软起来，任他扶住自己，然后乖乖承认：“很痛。” 因着小学妹的插曲，压马路活动以各回各家收尾。 三只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附近的公园散了会步，吹吹晚风。 陈长风苟且地逮着位子就坐，连露天活动器材都不放过。 见状，无奈的吴厌也扶着檀得坐下。三个人――正好满座。 九点。公园里的人已经稀稀落落了起来，竹林鼓着风声，听着就清凉。檀得小心翼翼地把脚搁到横杆上，轻轻抱住屈着的腿。吴厌不自觉就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盯着她的脚踝，又问了一遍：“好点了没？” 是个太安静的夜晚了。檀得害怕大声说话，就会惊散这种温柔。 仿佛天地万物都俯身吻她般的低声絮语。 陈长风蹬直了一双长腿，表情懒怠始终地低头玩手机。 也许因为他一贯的沉默，故事才逐渐变成只剩下檀得和吴厌两个人。 孤独、寂寞、距离。仿佛很自然地，这样的话题被谈及。 无数次――檀得回想起这个画面。 吴厌站在她的旁边，背靠着机械，轻风浮浮沉沉地撩起他的刘海。 他是这样的。只站在你身边，都感觉得出滚烫，眼眸却始终冷静地盛着光。 吴厌微眯着眼睛，听檀得说：“我没有倾诉欲，也懒得解释。” 年少时的檀得总觉得别人是一眼望得到头的贫瘠。她不关心别人，也不甚在意自己。 也并不是甚嚣尘上的冷漠――她只是，把自己的热忱奉献给最重要的东西。 吴厌明白她。却也知道檀得因了这些不在意，平遭怨恨。 “可是檀得。”吴厌的眼神温柔得仿佛叹息，“有些事你不说，别人永远不会懂的。” 因为是别人，所以不懂。 即便你把自己再如何摊开剖白，误解非议依然在。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趣的灵魂只待他人走近察看。却不曾想，每一个人都只是路过――看也不想看。 她不觉得自己有高人一等的了不起。只是单纯地，深陷傲慢，安于寂寞。 吴厌看着檀得，微笑着说：“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但是，我想你试试。试着信任别人，或是说出自己。”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眸像是施了咒的水晶球。 咒语是温柔，让她心甘情愿臣服。 不是因为她不够好。反而是因为，檀得太好了。 他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他可以惯着她，给她的一切都不计代价。但以后陪在她身边的那些人，未必是。 最起码―― 檀得也要学着用看得见的真心做交换。 那是檀得后来才想明白的，吴厌的良苦用心。 笨蛋。 他却不知道，檀得从来只对他有坦白的欲望。 檀得看着吴厌。仿佛无可奈何地举手投降，微笑着说：“好。” 每一次―― 他盛装出席回忆，总是带给她光和爱，就离开。 那个少年，担当了她成长中的无数个晦涩譬喻。教她信任，让她坦诚，在她终于成为更好的人之后，却无声无息地退出她的生命。 后来遇见的人都是真心爱她――璀璨、独立又自信。 可是没有一个人像他。 温柔地陪伴她，耐心地雕琢她。保护她的棱角，成全她的骄傲。在她最平凡的时候，就看见了她身上的光，并为之守候。 没有比吴厌更懂她的人，即便坏脾气都忍受。 可偏偏这样的人，不能陪她到最后。 最残忍的是，他爱她，就像爱好友。 回去之前，吴厌检查了一下檀得脚踝――都快肿成个桃子了。 看出他有点儿生气，檀得相当受制于人地默默挠了挠头，最后还是乖乖答应了吴厌背她。 其实有点儿害羞。吴厌架住檀得的膝盖，而她环住他的脖子，不敢贴他太近，又怕太一本正经地挺直腰板他会背得辛苦。 吴厌知道闺女的心思，忍着累，并不拆穿。 檀得若有所思地看着吴厌的肩膀。没有太宽，坚实可靠得刚刚好。 他背着她，每一步都走的很稳。 檀得也渐渐放松了下来，自然向前靠，手臂贴住吴厌脖颈处的肌肤。温热，但并不烫手。 最让她心安。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好事的路灯意味深长地拖长他们的影子。 四周静悄悄。 檀得晃着双腿，忽然凑近吴厌的耳朵，轻轻说：“其实今天我是想对何清欢说，我不喜欢他了，决定好好学习。” 不知道为什么解释。 但就是，她想告诉吴厌这一点。 吴厌却很淡定地温声道：“我知道。” 虽然是这样，却并不无动于衷。檀得看见吴厌唇角勾起的弧度，也微微地笑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甜甜的~ 第64章 奋斗吧少年 “檀得，这题怎么做呀？”包包吸了一口草莓气泡，指着数学题，歪头问檀得。 檀得放下笔，凑过去看题目，认真道：“这种题目主要就是设变量要注意，你看这个啊……” 手机铃声忽然地响起。 檀得瞟了一眼――吴厌。 包包偷抿了一下嘴角，相当宽大地扬了扬眉：“接吧。” …… 檀得接通电话，吴厌的声音传了过来，近得就像在她耳边说话。 “在哪？”檀得都想得到这个家伙吹着海风，眉宇飞扬的样子。 “咖啡馆写作业。”檀得语气平淡道。 吴厌却笑声爽朗：“我回来了。”能隐隐约约听见行李箱轱辘的声音。 “等回家放了东西，过来找你玩啊。” 檀得不自觉就笑了一笑，但还是清了清嗓子，装作不在意道：“随便你。反正包包在，我没空理你。” 被cue的包包正在埋头喝饮料，瞧见小姑娘眉眼具开的模样，她不免啧啧了几声。 “晚上请你和长风吃饭。跟叔叔阿姨说好了。”吴厌微笑时的尾音，抓挠着她的心。 “嗯。”檀得先挂了电话。看着包包不怀好意的笑脸，她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凑过来时却带了点莫名的笑意：“刚才说到哪了？” 咖啡馆外有一张吊椅，四周布置着漂亮绿植。檀得慢悠悠地荡着，吹温热得上头的夏风。 刚走到门口的吴厌瞥见了如哈士奇般迎着风眯眼笑的檀得，笑着摸了摸鼻子，先把嚷着渴的陈长风推进了门，自己却饶有兴致地坐到了檀得身边。 檀得睁开眼，吴厌漂亮的脸便放大在她面前。她也没害羞，就那样认真地打量了起来。 原本奶白色的皮肤均匀铺陈了一层红晕，高挺的鼻梁上缀了点儿黑痣。不觉得碍眼，倒是给清冷的皮相添了几分容许亲近的可爱。 檀得移开了视线，微笑着说：“看来夏威夷挺热。” 吴厌尚未回答，倒是聚精会神地盯了檀得一会。她正狐疑着，吴厌忽然地靠近了过来，动作很温柔地，轻轻拂去了落在她头发上的叶片。被不痛不痒地抓握在掌心，他微微颔首瞧着她，笑得很坏：“是呀。” 被暴锤完一顿，才能好好聊天。 听他说沙滩，海浪还有bikini。吴厌的手不自觉地伸到了檀得背后，却不逾矩地保持着距离。腰板还是挺直的，他的做派就是这样――痞，但并不流里流气。 随心恣意里面总有束之高阁的矜贵气在。 吴厌看着檀得的眼睛，里面的内容很像是夜晚的海上，朦胧的云彩里浮现着的灯塔。那样的光，像流萤一般，让人只能守护，不敢伸手抓住。 瞧得出她的向往，吴厌微笑着说：“明年夏天，我带你去看海吧。” 每一个伸出手的瞬间，她都想要牢牢抓住。 檀得望着吴厌，认真点了点头：“好。” 陈老师在班级群里发布了开学准备的消息。 桌上摊开着作业和错题本，檀得坐直了，埋头整理。 陈长风才收到他们班的通知：“我靠，开学就要摸底个遍啊。” 檀得瞥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我们都初三了好不好？” 也是哦。陈长风忽然颓了下来，软塌塌地靠着椅背。他脑海里已经全是白花花的试卷海了。 檀得用笔敲了敲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背出了田维在《花田半亩》里写的：“拒绝不了的，唯有去热爱，去接受。” 她从来都不是胆怯的人，永远不缺“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勇。 未来还未来。 少年，一往无前吧!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主要是好好学习（？）以及难得的，没有其他人纠缠，贪得无厌过完青春里陪伴彼此的最后一段时间。 昨天去听了告五人的live house！太开心了！弥补昨天没更的哈 第65章 安全距离 何清欢冷了檀得一段时间才发觉――好像渐渐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原本以为是中场休息，后知后觉地站起来，才发觉已经这出戏已经悄悄散了场。 檀得不再像刺猬一样，每句话都拿匕首抵着他的心脏。反而，她很温和，客气得亲疏有距，清清楚楚地把他推得更远。 何清欢想不明白。 在教室门口看见何清欢时，檀得一点儿也不惊讶。 不知该庆幸或是值得叹息：唯一达成的共识是，他们都需要一个答案。 所以。檀得相当自然地对他笑着说：“走吧。” 何清欢愣了一下。这好像是他最喜欢的檀得的样子――又不是。 亲切又遥远。她在他面前，再也没有破碎或是失控的一面。 两个人并肩下了楼。何清欢稍稍落在檀得身后，盯着她的肩膀。像被她一举一动牵制的木偶，从前她露出肚皮任他宰割，何清欢就真的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但其实，多残忍的是，只要她不在乎，就又立刻轻而易举地拿回主动权。 怎么拿捏分毫不差，她太知道了。 何清欢却不明白，想着谁胜谁负，已经是很差劲的想法了。 树荫遮住他们的影子，也藏住她的表情。 檀得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何清欢，微笑着说：“何清欢，我不喜欢你了。” 坦白得仿佛甚至有点苦恼，从她眼里还看得见不舍和温柔。 但另一边，更坚定地杀出来了一份决绝。 说到做到也是她的魅力之一。 何清欢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在纠结，该先问“为什么”还是“什么时候”。 要是能说得确切，她也就不必伤神苦恼了。 “要诚实地说，”檀得抿了抿嘴唇，声音也有点儿发涩：“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等反应过来，好像已经是持续很久的事情了。” 习惯他在她身边。喜欢目睹他不灼伤人的耀眼。依赖他从不计较的温柔。 但是，檀得试过了，也尽力了。她不是没有等过他，也并非吹毛求疵地不给机会。 她假模假式的防御，总有点鼓励他趁人之危的意思。 “但是我们之间，总少了点亲切。” 她也曾经沉迷于这种忽远忽近的烂桥段，甚至想过拿别的什么去交换心安。但现在，是时候收手了。 檀得不想折腾自己，也不愿意折磨何清欢。 “檀得。”何清欢带了点儿求饶的意思，扣住了檀得的手腕。 檀得轻叹了一口气，皱着眉看一眼他的手，温柔又冷淡地说：“放手。” 何清欢颇有几分“偏要勉强”的气势，拉扯得檀得头疼。 檀得揉了一揉太阳穴，把何清欢的手拿了开，笑得仿若轻松：“因为现在对我来说，有更想完成的事。所以我们就恢复亲切友好的同学关系，好好学习吧。” 因为想得太过明白，立场太过坚定，所以表现出来的亲切随意，是何清欢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死死地抓住，不管难堪与否。 “那我等你。” 檀得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冷静道：“我没办法承诺以后就能给你满意的答案。” 何清欢却笃定地看着她，温柔沉静地说：“给我时间陪在你身边，檀得。到那个时候，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会满意的。” “……随便你。”檀得有点儿苦恼地抓了抓头发，走到了前面。 “话说回来，檀得。你想考哪所高中呀？” 明信片上，揭舒的笔迹都还入木三分地有着檀得的痕迹。 不知不觉，这已经是她们认识的第九个年头了。抽屉里的明信片塞得满满当当，全是手写的温柔。 檀得提笔时没想太多，她想做什么或是要什么，向来不加掩饰。 当然，只不提那一个人的名字。 “市中，文强。”檀得嘟着嘴，把笔架在人中上，想了一想，又接住笔，认真地写：“我希望――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揭舒拿到明信片，抚着檀得的字迹轻叹了口气。 已经太习惯于分享彼此的一切了。她转得太快，偶尔停下来才发觉，没有目标的自己，不过也是在分享檀得的目标，追着她的脚步走罢了。 但是……揭舒还是把明信片挂在了书桌前。 市中，文强。 既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那不如就陪你做你想做的。 既然你想要我在你身边。 那我就待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说清楚啦。揭舒对檀得的感情，懂得人自然懂哈 第66章 温水煮青蛙 又一次换座位。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第七名的檀得没选择坐在“学霸联盟”，反而边缘化地放逐自己似的――坐到了边上。 陈老师扶了扶镜架，若有所思地瞥了小姑娘一眼。 包苒惊讶地拎着书包站到了檀得左前方，皱着眉问：“你怎么坐这了？” 檀得却相当淡定地摸了摸鼻子，笑着问：“不可以吗？” 敏感的小孩总是会格外早地准备离别。 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她想要和喜欢的人们待在一起。 至于学霸联盟――檀得捏着笔，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中心的谢神。 她一直以为这个戏谑的名字之外，应该有更多的东西的。 直到“谢神”被扩展延伸成高分喷雾的意思，簇拥着他的人越多，檀得就越想远离。 很巧合地，谢神难得这么明显地动作――托着下巴，回头看了檀得一眼。 眼光里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担心。像是抓不住的无力，抑或是渐行渐远。 檀得愣了一愣，忽然觉得这个表情似曾相识。 约莫是上学期最后一次培优课结束。 檀得抱着讲义和笔盒走到教室门口，一眼就瞥见自己的课桌。 东西散了一地，书包难看又可怜地露出肚肠晃荡着。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檀得有点心烦地抓了抓头发，立马跑回了座位上。 “这谁弄的？”檀得轻轻敲了敲谢神的桌子，蹙眉问。 谢神头也没抬：“刚才吴文垣经过的时候弄到的。” 檀得没有如他想象大为光火地发作，只是轻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所以你们都看到了，却没有人帮我捡一下吗？” 谢神抬眼，打量着檀得的神色。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烧成灰烬脱了手的失落。 檀得把书包拎到地上，半跪着把书一本本捡起来放好。 怎么说呢……檀得抿着唇想，起码这种程度，不应该这么让我失望的。 谢神放下了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 檀得看着他，微笑着说：“算了。” “檀得，从你回来就一直在说话。”批作业的英语老师知晓这两位课代表“要好”，现在看来，是过了一点。 檀得没有解释，也没有再看谢神一眼。只是安静地抱着书包回到座位上，仿佛一下子――楚河汉界。 谢神看她的那个表情，她现在才明白。即使表面上是相同的目标，其实，他们还是走了不一样的路。 你是谁，又和谁待在一起？ 比起铺天盖地的题海，死死抓住学霸。檀得还是更喜欢同包包侃古今，自习时候跟alien互传的小纸条。 她想要抓住活着的实感。 除去努力，偶尔也需要在胸前别一枝金蔷薇。 檀得和吴厌常常也只在吃饭的时候见面。知道女儿要乖乖温书，吴厌总是有礼貌地道别之后，就回家。 难得周末。 吴厌和陈长风打完了一把LOL，想趁势去外面吃波宵夜。 溜到书房，他们的小公主正皱眉捏着笔盖。和平时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也许就是因为她得意的神情很有点迷人的意思，才总是想让她得逞。 输赢不比她笑一笑更重要。 看见檀得蹙眉，吴厌很自然就变得好声好气，踱到她身边，凑近读了读题。 檀得给吴厌挪了点地儿，托着下巴盯他。 不是题目的事儿。吴厌瞥了一眼檀得，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两个步骤。是檀得一眼就能明白的程度。 在嘲笑我吗？檀得咬了咬嘴唇，不明所以地看着吴厌。 吴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抽搐着嘴角说：“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他换了个姿势，拿胳膊肘撑住桌面，侧过身面朝着她，眨了眨眼：“你这么聪明，明明应该做的出来的。” 吴厌温柔地戳了戳檀得的脑门：“慢慢来，比较快。” 他俯下身，更靠近她了一些，笑眯眯地说：“我家小檀得，最近是着急了吧？” “……” 檀得立刻别过脸去，摸着鼻子小声说：“烦。”脸却诚实地缺氧了起来。 吴厌却从背后搂住她的肩，轻轻推着她往前走：“英语上怎么说的？Allworkandnoplay――” 檀得很自然地就接了上去：“makesjackadullboy.” 吴厌勾起唇角，凑近她耳边，仿佛刻意蛊惑人心地说：“所以说，休息一会吧。” 檀得默默把肩上的爪子拍掉，吴厌却也并不介意，只是笑着说：“吃烧烤去，我请客。” 作者有话要说：温书日常好甜 第67章 爱 不知不觉，又已经是十二月了。南方不怎么见大方抖落的雪，只是小心地翻飞着，停在少年的帽檐上。 吃完烧烤出来，他们瞅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天地。 路灯兀自绰约着，世界好像都是歪歪斜斜的。 陈长风畏寒，默默夹紧了棉袄。檀得看在眼里，皱着眉道：“猪。叫你不穿羽绒服。”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得更快了些。旁边的吴厌穿得更少，羽绒服里只袒着一件一件棉衬衣，虽然黑色的围脖看上去还算厚实。檀得还是看不下去，自然地就上手替吴厌拉上拉链。 牛奶般的浓稠被风雪稀释成苍白。吴厌举起双手，动作夸张得少年气极了，眼睫毛微微地抖动，笑着看檀得多事的动作。 檀得抬起眼眸看他，不自觉就笑了一笑。这样生动又热乎，又触手可及。 仿佛四季都相宜。春天是湖光山色，夏天是柠檬生酒，秋日是晴朗栾树，而冬天。 檀得看着吴厌，好像人间都只有他这一种颜色。 路过漂亮的抓娃娃机，连室内吊灯的暖色都折射得出檀得的渴望。 吴厌瞥了一眼忽然停下脚步的檀得，闺女眼里的柔软比豌豆公主的卧榻更甚。 檀得却很快就敛起了向往，摸了摸鼻子说：“小女生最喜欢这些了。” 迈开步的瞬间却被吴厌拉了回来。檀得皱着眉甩了甩手臂，吴厌却没有要撒手的意思，只是笑眯眯地说：“我想玩。” 射击、投篮、打地鼠玩了一圈，檀得终于百无聊赖地放下了手里的锤子，侧过身去看人群中心的吴厌。 他弯着腰，随意地挽起袖子，露出漂亮的手腕。专心致志地盯着玻璃窗里的玩具，笑容却是自在又胜券在握的。 尽管――檀得捂住嘴，眉眼却自然地弯了，都二十分钟了，也没见他抓住一只。 吴厌好像总是能察觉她的视线，此刻也忽然抬眼，对她笑了一笑。檀得耸了耸肩，坐到了飞车上，默默戴上耳机。 开完一局。檀得看着冲过终点的赛车，得意地笑了一笑。也是这会才发现，有点吵。 她微蹙着眉摘下了耳机，起身才看见吴厌和陈长风正步下生风地向她走了过来。 “嗯？”檀得瞥了一眼吴厌手里的史努比，笑着说：“终于抓到了？” 又调皮又欠的样子。吴厌忍住揉她头发的冲动，只是眯着眼睛，把史努比塞到了檀得手上。 “给你。”吴厌故意看向别处，装作自然地把手插在了兜里。 真是别扭的温柔啊。檀得把史努比抱在了怀里，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玩偶和糖果，再多的漂亮事物。檀得看着满墙的可爱娃娃，却还是觉得，最好的那一个，已经被她抱在了怀里。 陈长风已经兀自走到了门口，吴厌却低声说了一句“等一下”。 檀得歪头，寻思着小少爷又要做甚。吴厌却从一众围脖里，果断地挑了一条彩虹色的出来。 檀得看着吴厌结了账。刚想开口笑他的蜜汁审美，却见他弯下了腰，认真地把檀得披着的头发撩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替她把围脖绕了好几圈，再打好结。 娴熟的动作被她看得很慢。檀得看着吴厌，忽然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以朋友之名留在他身边，至少还能再大方地看他漂亮的眼眸。 再久一点点就好，让她待在他身边。让她再多看几遍他的容颜。 愚笨如她，从没想过羁绊住他的海阔天空。 只是――有的人光是出现过，就足够别人用一生来铭记。 说话的语气，抬眉的幅度，专属的小动作。檀得甘愿耽溺于这样的细节，用往后漫长的岁月一遍又一遍描绘。 “喂。”吴厌推着门的扶手，唤檀得快点跟上。 站在屋檐下，檀得看着吴厌带上了帽子，伸手接住雪花。 漂亮得像是冰雕塑成的王子，笑容总是可亲，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矜贵之气，却让最缠绵的雪都不敢造次到跟前，更别说吻他的眼睫。 檀得默默收回自己温热的视线，也学着吴厌的样子，伸出了掌心。 她摘下帽子，大大方方地走到冰天雪地里。望着他的眸子晶亮得像星辰，笑容美好。 吴厌歪头看着檀得的动作，也陪她站到了雪里。 陈长风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两个白痴，摇了摇头。 檀得望着吴厌，却忽然笑了起来。 是某时某刻。 是此时此刻。 作者有话要说：爱是某时某刻。 爱是此时此刻。 第68章 我们只能是朋友 也许因为是初中的最后一个圣诞节。节日的氛围渲染得较过往更热烈一些。 檀得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没个正形地转着笔。包苒用手指戳了戳檀得，转头笑眯眯地问她：“你要不要也表示一下？” 檀得没有装作不知她的意有所指，只是默默低垂了眼眸，眼里的水雾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戳破。 “包包。”檀得放下了笔，攥住衣角，抬眼看着她：“你知道吗？我反倒希望，今年也只是平凡的一个冬天。” 希望岁月足够漫长，能够让她继续留在这些人身旁。 包苒难得温柔地把手覆了上来，沉默了一会，她盯着檀得手腕上的红豆手链，忽然展颜。 “小檀。”包苒抬眼，“我总觉得，那个人，说不定是能实现你的愿望的。” 吴厌打赌输了，被最近才熟络起来的同班的史瑶拖去了小女孩常爱逛的那种店，狠敲了一笔竹杠。 史瑶欢欢喜喜地挽着小姐妹的手，从这个货架看到那个货架。吴厌抱臂，兴致索然地瞟了她们一眼，眼光诚实地落在了包装精致的平安果身上。他摸了摸鼻子，随手拿起一个盒子，想起去年冬天，檀得给他们买圣诞礼物的情状，不自禁地笑了一笑。 别人都有圣诞礼物，吴厌寻思着，绝不能短了自家小女孩。 一眼就相中了摆在角落的美浓和纸。闺女喜欢笔墨纸张，看书做书摘的那种神情――安定又肃穆，他很爱看。檀得与揭舒往来的明信片很多，吴厌不会讨嫌地翻看内容，只是单纯地欣赏闺女精心挑选的图案，檀得也不会着急地拍掉他的爪子，反而耐心地跟他讲信笺、和纸。 吴厌耐心地挑着盒子里的美浓和纸，光是抚着就觉得很舒服。他很乐意为檀得，制造“不知道该翻哪一个的牌子”这样甜蜜的烦恼。 史瑶把撞色的发卡、blingbling的手链、糖果耳钉放在收银台上，歪头等吴厌付账。 吴厌把鼓囊囊的漂亮信封一起放了上来，问也不问就买了单。 出了商店，史瑶耐不住好奇，眨巴着大眼睛，把爪子搭在吴厌手臂上，偏要凑过来看是什么。 吴厌只是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碰触，只比寡色好一些地抿唇，皮笑肉不笑：“跟你无关。” 檀得回到家，瞥见客厅里言笑晏晏的吴厌，欲言又止了一瞬，倒也没别的说法，只说有点累。吃完饭，就推门进了书房。 桌子上乖巧地放着一个信封。上面飘逸的字迹，她从不会认错。 “圣诞快乐，小女孩。” 檀得心里嘀咕着“明明我比你大半年”，却还是欢欢喜喜地拆了信封。里面竟然是一堆美浓和纸。 一张张翻过，都很可爱。 比起放学路上看见的那一幕，好哄的她还是觉着吴厌的这份心意，更为珍贵。 她不醋了。 在他身边的这么多年，她终于学会――摆正位置。 做他最好的朋友，除此之外，她有自己的生活要且过，而他的海阔天空，她会愿意永远远观祝福。 尽管。 吴厌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一如年少时地捂住她的眼睛。 檀得拍开他的手，笑眯眯地望着吴厌说：“谢谢。” 尽管那么靠近，克制心跳，是如此困难的事情。 几年之后。 吴厌最终决定回国，搬离公寓的时候，室友指了指打包好的行李箱最上层的信封，夸张地挤眉弄眼问：“yourgirl？” 指尖再一次抚摸过。 那年夏天，檀得把写上字的和纸送还给了自己。 他用了那么多年拷问自己，对檀得究竟是什么感觉。 其实从来都显而易见。每一次情之所至时的收回手，都是因为，总有谁不允许。 他们陪伴了彼此这么多年，却不能因为一个爱字就得到原谅和开解。 他可以毫不吝惜地挥霍自己的任性，却不能要求檀得也随他孤注一掷。 对吴厌来说，这世上只有一个檀得。 可是对她来说，再往前走，总会有更好的人。 人来人往，他陪在她身边，必须假托一句朋友。 却只有在这里。终于没有了人前人后，他能坦然地点点头，微笑着漂亮咬字：“是，我的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两位都爱的太隐忍啦 第69章 不让 离中考还有一个星期。 已经是第无数次，经过这棵树下。檀得一边跑步，一边后知后觉地跟上口号：“爱我中华！爱我二班！” 阳光漏过树叶缝隙，总让她没由来地想到风琴这样的意象。 日子原来过得很快。她关心分数，但也依然会偷偷拿出ipad补过一遍经典的韩剧，三个人定期的散步，alien与她传递着皱巴巴的小纸条，一天一天，包苒在她身边。 很难得的，没有觉得喘不过气。反而在这样的压力下，更有动力。每一步都走得很笃定――总觉得那个模糊的未来，轮廓是温暖的金色。 体活课散步。檀得不介意揭舒总是叫上姚媛，也不知不觉总是习惯把包苒带在身边。 难免说到些风花雪月。檀得也就随便听听，并不真的关心。神色寂寥着，很像草原上放逐的风。 说了一会，姚媛瞥了一眼揭舒自然就十指紧扣住的檀得的手，笑着说：“你们为我唱首歌吧。” “行，点歌台为您服务。”檀得笑眯眯地说，一边自然地挽住包苒，不让她感觉游离在外。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绝对炽热。” 每次唱这首歌，都会产生一种时间交错的感觉。明明那个少年还在她身边，却好像能看见遥远的以后。 她会有多痛心疾首。 姚媛也陷入了沉默，勉强的笑意被直愣的空白替代。 包苒瞧着姚媛不大好的神色，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关心却被错当成刺探，姚媛不愿托出也罢，反倒横眉冷待：“你不觉得每说一次，都是对我的伤害吗？” 任谁也听得出不客气的意思了。包苒没有解释，只是自觉失言地赔了个不是：“对不起。” 檀得却停下了脚步。揭舒疑惑的眼神刚刚投来，檀得就已经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 她眯着眼，笑意冷峻地瞧着姚媛说：“从前我失恋，你们逼着我说出来，又当作把柄取笑的时候，我没皱过眉头。因为我以为，你们没有恶意。怎么，今天包包问一句就跳脚成这样了？” “就独你的爱情故事最金贵，别人的真心都如敝履。是不是太双标了一点？” 揭舒皱了皱眉头，拉住檀得的衣袖：“檀得。” 檀得看向揭舒，眼光却有些冷了：“你护你的朋友，我也在意我的朋友是不是委屈。” 揭舒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个原本“忠心耿耿”护卫着她的小女孩，终于长出羽翼，把另一个人真正纳入自己的领地。 她早就知道，檀得身上有那种让人向往的能量。揭舒有时明目张胆地嫉妒她，但一直都――荆棘丛生地爱着她。 却在这一刻，洞彻地看见檀得心里的天平已然向包苒倾斜。 檀得不是会轻易用“朋友”二字的人。 尽管知道姚媛确实过分了，但还是更在意檀得为了包苒对她冷了脸。 揭舒默默松开手，沉声问：“你是要跟我吵架吗？” 檀得没有让步，微笑着说：“现在没有，但如果你插手，就会有。” 姚媛眼瞅着气氛剑拔弩张起来，讪讪道：“是我不好，你们别吵架了。” 包苒心里也不大自在，小声对檀得龇牙笑了笑：“我没事。” 揭舒冷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问：“你现在满意了？” 檀得摸了摸鼻子，轻笑着说：“还不够满意。”她牵起了包苒的手，不冷不热地瞥了眼前的两位一眼：“不伺候你们了，886。” 揭舒本以为檀得小孩子心性，要气也不会气多久。直到收到小姑娘的最后一张明信片：“我不想对你生气，到考试为止，我们都好好冷静一下吧。加油。” 揭舒不自觉地咬破了嘴唇，连带着擦掉淡淡血迹的餐巾纸，把折痕难看的明信片丢进了纸篓里。 “我发觉，你还挺有长进的。”吴厌托住下巴，有点儿惊喜地看着自家认真刷题的闺女。 “怎么说？”檀得难得放下笔，把碎发认真地夹到耳后，边抿水边问。 “要搁以前，准是你先求和讨饶吧。现在闹了这么一出，倒还是挺静心的，还能认真学习。”吴厌笑眯眯道。 “要是计较谁先求和谁先认输，那这段关系应该是有问题的吧。”檀得低声说，暴露了一点点不开心。 吴厌正想伸出手给她顺毛，檀得却又抬起了头，接道：“但现在的我已经知道什么最重要了。” 不是轻易放弃，而是一起经营。这段失衡的关系，如果她再无视自己的心意而让步，那离她生厌的那一天，就不远了。 瞥见吴厌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檀得有点儿懊恼地抿了抿唇。 吴厌忽然靠近檀得，轻轻摘下她右耳的耳机，微笑着问：“你还没说，什么最重要？” 是你。 檀得望着吴厌，悄悄按下眼底的光。 教会我如何爱人而不自失，前提是，做最舒服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女孩子之间别扭的友情，希望说得清楚了一点。 第70章 尚好的青春 最后一次班会课。 有时候檀得也会想，所谓离别，是不是就是把所有曾经稀松平常的事，都变成最后一次。 有开口的欲望的人自发地走到讲台上，进行表白或是感谢。 檀得回头瞥了一眼黑板报的内容。这一期的主题是：“尚好的青春。” 只有一句话特别醒目：“即使青春散场时留下的是我们的背影，我也知道再没有人如你们。” 很像是从那年的非主流语录里摘下来的一句话。但这样的嘲讽，也已经近乎温柔。 檀得回过神，很没想到的是，现在走上台的那位，是包苒。 没有打好腹稿的完美说辞，包苒看着檀得，才刚起了个头，就淌下了眼泪，再没能说下去。 其实在这之前，大家都有或多或少地小声呜咽，只没有把这种悲伤放到明面上。 直到包包这一哭。像是拉开了闸，少年们终于把捂住嘴的手拿了开。 檀得没哭很惨，但包包与她不用再明说内容的对视，已经心酸又感动地让人滚了几滴热泪。檀得安静地抱住了走回座位的包苒，轻笑着甩掉眼中的泪花问：“你哭什么？” 包包反倒把头埋得更深，沙哑着嗓子说：“我也不知道。” 倒计时牌终于悄悄换成了0。令人遗憾的是，少年们准备了三年去应对的这一天，却仿佛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更平凡无奇。 所以说啊，不要迷信这样的谎言。改变你一生的，从来都不是靠本事抑或运气的考试这三天。而是那几年，那些人。迷茫却不愿蹉跎的你自己，交换真心的每个瞬间，是这些，让你往前的路铺垫得更软了一些。 檀得拿着透明笔袋穿过走廊，看着门口压弯了的绿意，勾起了嘴角。恍然又是一个盛夏了。回想起上一次的狭路相逢，她再也没有落败的逃避。反而――心里很平静，那些丛生的欲念早已收回。少期待别人，多完善自己。 有方向就要去追逐，她决定，不要认输。 “檀得。”有人从背后叫住她。 不是有人。 是只听到声音，就让她不自觉微笑的人。 檀得回过头，盯着吴厌快步走到她跟前。一时忘了计较，考场最远的这哥怎么此时此地还出现在这。 吴厌微微颔首看着檀得，神色难得认真地微笑说：“我知道你会考上市中，以后会去文强的。” 但还是。 吴厌伸出手，故意笑得避开嫌疑，揉了一遭檀得的头发。还没等她跳脚抗议，吴厌的笑容忽然放得慢了，眼神克制地，温柔替檀得把刘海整理好。 檀得有点儿害羞，飞速地摸了摸后脑勺，眼神却诚实地舍不得离开吴厌，等待着他开口。 吴厌聪明地把欲言又止掩饰成抿唇的动作。再一次抬起眼，他已经敛去了复杂的情绪，笑着对檀得说：“加油。” “……”檀得点了点头，背过身继续往考场走。 吴厌却没有看到，在他身后，那个女孩子终于停下了脚步，默默捏住了衣角。 她从没想过吴厌会超常发挥这样的奇迹，抑或是自己选择俯就。 但是吴厌。无论如何，我都希望那个轮廓温暖的未来里，有你。 最后一门是数学。 檀得捏了捏眉心，笑着拍了拍旁边的鲈鱼：“我翻试卷才发现，自己也考过这么高的分。” 鲈鱼笑着翻了个白眼：“你成绩本来就好不是。” 檀得还没来得及抢白，鲈鱼接着问了一句：“考完试我生日请客，来不来？” “唔。”檀得挠了挠头，“不熟的人太多了，还真不一定。” 鲈鱼默默压低了声音，轻叹了一口气：“害，我还不知道你。”不过，鲈鱼到底大方，歇了一会又豁然道：“暑假再抽时间咱俩聚好了。” “行。”檀得也笑了，摸了摸膝盖继续往下翻错题。 就这样平淡地结束了。 檀得慢吞吞地整理着书包，就好像这也只是从前的一天一样。虽然，人人都心知肚明，逝者如斯矣。 生物钟还没有察觉到这一切。不过晚上九点，檀得平躺着，已经有了睡意。床头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檀得查看信息：“去海边想做什么？” 原来他记得那个约定。嘴角不自觉勾起，檀得侧过了身，正打算敲字回复，吴厌又发来了两条： “猜你困了。晚安。” “明天见。” 她喜欢“明天见”，是有期待的心安。 假期才刚刚开始，不用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旅行快要来啦 第71章 拍立得 清晨，早餐摊子。吴厌替檀得倒好豆浆，端端正正地摆在她面前。托着下巴看她，轻笑着问：“想好了吗？” 陈长风已经习惯不去理会他们之间的哑谜，低头吃着鸡蛋饼。 檀得抿了一口豆浆，边想边说：“烟花，篝火，跳舞，啤酒。” 漂亮得像一个俳句。 吴厌弯了眉眼，温宠地应了一声“好”。 “听说这次毕业典礼分班级和年级场的。”陈长风擦了擦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 “你和揭舒，真的绝交了吗？”陈长风刚问完，胳膊就被吴厌不动声色地撞了一下。 檀得却大方地摆了摆手，百无禁忌地回答：“她说我们要走的路不同。” “无论是真心，还是试探。从她恶语相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都不在意了。” 檀得盯着陈长风看了一会，心随意动地就问了出来：“那你会不会舍不得姜呈？” 陈长风移开了目光，“滚”字却说得并不理直气壮。 擦干净脸上被抹到的奶油，檀得一边划着屏幕，看相册里的他们。 她给每一个想要记住的人都拍了照片。真正的离别，原来不必抱头痛哭。 水泥哥像平时一样眯着笑眼，温柔地看着镜头后面的她。 “时间和距离，都会改变我们的友情的。”窦元说着残忍的话，眼神里却分明有点儿恳切的温柔。 受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吧？” 鲈鱼微笑：“有空多聚聚。”她知道，不是客气话。 alien在檀得耳边说：“我的空间留言板，会一直为你开着。” 缤缤在拥抱之后，闪着泪花说：“再相见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变得更美好的。” …… 最后一个是包包。 这一次，轮到檀得表明心迹：“无论在什么学校，我们都会是最好的朋友。” 包苒又哭又笑地抱住檀得。三年换一个她，也值啦。 班级里的那一场闹得人筋疲力尽。到了年级大会，大伙已经有点瘫了。 檀得刷着空间，看大家集邮的照片。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待会别动，我来找你。合照。” 檀得下意识地抬头张望，一个人恰好来到了她身边。 檀得有点儿惊讶，还没开口，就被吴厌给按住了。帽子自然地落下，露出好看的后脑勺。 吴厌眯着笑眼道：“上厕所，路过就来看看你。” “嗯……”感觉到前排发毕业证的谢神的眼光，檀得有点儿害羞。 好像偷情被发现哦。 吴厌伏在她膝上，微笑着说：“待会来找你，知道了吗？” “……”怕他不依不饶，檀得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虽然嘴上嘟囔着“没必要”，但吴厌招招手――檀得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跟着走。 檀得的白色T恤上全是刚才大家牵过的名，看上去很乱，却让人会心一笑得傻瓜般的温暖。吴厌正巧穿了一件黑色，干净又冷厉的样子，笑容却灿烂得勾人心魄。 这个夏天很热。檀得感觉T恤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刘海因为出汗，也邋遢地逐渐分成一绺一绺。又是害羞又是难堪，檀得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咬着牙问：“好了没？” 吴厌的哄都带点“骗”的意思，伸手摸了摸檀得的头发，刻意转移话题：“是不是又偷懒没洗头？” “……”檀得默默踩了他一脚。吴厌忍着痛，反而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脖子，笑眯眯地说：“来，乖，咱看镜头哈。” 檀得瞪了吴厌一眼，快门正巧按下。 “……”看着纸张从拍立得里出来，檀得在心里怒骂了自己一百遍猪头。 吴厌倒是淡然地对朋友招了招手，笑着说：“再来一张。” “这次记得要看镜头��。”檀得僵笑着，不忘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还要你提醒。” 吴厌笑了一笑，下一秒，就把头靠了过来，温柔地在檀得耳边说了一句：“阿檀，毕业快乐。” 这是，我陪你度过的第一个五年。 后来，是谁不小心看到放在檀得相册里那么多年的一张拍立得。 小姑娘看着镜头，笑容灿烂的模样。她身边的那个男孩子，更是漂亮得不像话。只是眼神里，总有点说不出的心不在焉。 兴许是，被身边的人分了心。 “搞不明白你啊，总好像对拍立得有什么执念的样子。”朋友实在好奇，终于开了口。 檀得没有说话，只是又默默地抿了一口酒。得，这副光景，旁人也就不再追问下去。 谁都知道檀得的人生里，有一个信条：喜欢，是不用解释的。 这想来，也是其中之一。喜欢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吴厌叫“阿檀”真的太温柔了 第72章 却情 看到何清欢的好友申请，檀得有点儿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晕，原来他把我删掉了。 檀得拿起杯子，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待回过神来，干脆地点击――“同意”。 正寻思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打破尴尬，敲门声不知轻重地响了起来。檀得抬起头，就是吴厌背靠着门，似笑非笑的模样。 本来是想缩小聊天窗口，不小心就给点叉了。关闭了聊天界面，也自然没看见发过来的消息。 吴厌驾轻就熟地坐在了桌沿上，漫不经心地说：“我买了三张电影票。明天一起去看呗。” 好傲娇的邀请。 檀得摸了摸鼻子，笑着仰起头：“我考虑考虑。” 当然是，考虑穿什么。 晚上看妈妈卸妆，檀得抱着小木，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地自言自语：“唔……我扎双马尾应该不会好看吧？” 妈妈瞥了一眼小檀得，笑着说：“头发养这么长了。双马尾很适合你呀。” 用洗面奶之前，妈妈眯着眼对檀得说：“待会我给你扎一个试试。” 打完一局游戏，陈长风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走出了房间，恰好看见客厅里扎着双马尾的檀得。 总是一副老成的样子，却长了一张很糊弄人的小女孩的脸。 陈长风盯着檀得看了一会。两个马尾都挺低的，温和地修饰着脸的轮廓，看上去挺乖的。 檀得正好抬起头，兴奋地指着脑袋问：“好不好看？” “……”陈长风含含糊糊地吐了个“怪”字出来。 “别理他，没眼光。”妈妈温柔地摸了摸檀得的头发，把趴在檀得脚边的木木抱了起来。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陈长风突然又把头探出来：“对了，明天吴厌叫我们去看电影。” “我欠史瑶一个情。”陈长风听见外面檀得与木木笑闹的声音，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明天的电影，跟她一起看吧。” 吴厌皱了皱眉：“我答应檀得了。” 陈长风摸了摸鼻子：“这样，我去跟她解释。” 吴厌倒也不是计较陈长风拿着他的钱做面子，只是。 只是不想看到那个人不开心的脸。 短暂的沉默。陈长风明白吴厌的顾虑，故作轻松地说：“反正檀得最近在复习迪迦奥特曼呢，也不会寂寞。” 虽然想到她今天特意试双马尾的造型，有点理亏地咽了下口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吴厌蹙眉，轻轻“嗯”了一声。 反正，人情还一次就够了。他们和檀得，还有很久的以后。 吴厌默默起了身，播放碟片。靠坐在床边，信息发送的对话框删删减减，最后还是一片空白。 清晨。檀得醒得很早，却没有着急换好衣服――该什么时候矜持，她倒是计较得紧。 寻思着吴厌知道她贪睡，会早些过来。檀得不紧不慢地刷好牙，又假惺惺地回房间躺了一会。捧着《精神明亮的人》，嘴角微微上扬。 听到吴厌进门的声音。他像往常一样被小木推推搡搡到了檀得房间门口，脚步停住，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却轻轻地滑了下来。 吴厌与陈长风笑闹的声音有点儿刺耳。只有小木探着鼻子，轻轻推开了虚掩着的门。檀得想了一想，还是抱起了木木，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客厅里。 “你醒啦。”吴厌看着檀得，有点儿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陈长风立马接道：“我们和史瑶去看电影了，有个人情要还，吴厌和她毕竟是同学嘛。” 模棱两可的说辞，檀得瞥了一眼吴厌，大约明白这副惭愧的光景，是因为他鸽了自己。反倒让她觉得没意思起来。 檀得顺了顺木木的毛，抬起头，眉眼仿佛揉皱了一般，不满道：“谁问这个了。我是说，你们好吵。” 两个男孩子没再说话，看着她阔步走回了房间。床上还摊着对比选择的裙子，檀得一边手脚很快地把它们收起来，一边轻声道：“谁又稀罕去了。”唯有眼神，果真黯淡了几分。 出了门，吴厌和陈长风都沉默着，各自出神。 “我倒是，有点后悔了。”陈长风没看见吴厌微动的嘴唇，先一步开了口。 吴厌有点儿复杂地瞥了他一眼，却反而压了情绪，笑得敞亮：“没事。都出来了，就开心点吧。” 手默默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按了按眉心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本猪头昨天都在认真学习，就懒得打开电脑惹。最近在写新坑，这篇发完就慢慢po上来哈。 第73章 笑忘书 檀得捧着一杯尚有余温的抹茶，两只胳膊肘随意地放在阳台阑干上，眯着眼看万家摇曳的灯火。 吴厌自然地走到她身侧，挑眉道：“我记得你是抹茶头号anti饭来着。” 原来他记得。 檀得微微抬起头看着吴厌。因为喜欢，所以感动。 “今天的事……”吴厌还没说完，就被檀得利落地打断：“何清欢跟我和解了。”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不假。 吴厌的指尖轻轻敲着栏杆，他侧过头，等她继续往下说。 吴厌和陈长风走后，檀得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最后还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玩电脑。 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了。檀得虽然发挥得一般，但也已经是去市中实验班轻轻松松的水准了。爸妈也挺满意，就没计较小姑娘在复习的时候还看ipad追剧的事。这段时间闲在家里，虽然贪睡又爱玩，对她也还是宽和，算给孩子一段休息的时间。 刚登上QQ，何清欢的消息就刺得她眼睛发疼：“终于通过申请了吗？” “想了两天，看来真的难为你了。” 端地这么阴阳怪气。檀得闭上眼，沉默地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眼皮。忍住想要怼回去的冲动，她努力心平气和地敲字：“看见就通过了。” 何清欢回复：“你昨天一直都没上线吗？” 檀得皱了皱眉，呛声道：“懒得解释，爱信不信。” 揭舒却也在这个时候发来了消息。檀得看着屏幕，出了一会神。 在口不择言地大吵了一架之后，檀得本来以为她们不会再联络了。 填志愿那天，揭舒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打了电话过来：“嗯…我考的很不好诶。你一定知道市中的录取分数线吧，我看看能不能填。” 看不懂是迂回还是明显的利用。檀得只是觉得，如果揭舒足够有骨气地不再联络，也许……她反倒会尊重她们的过去更多。 但还是礼貌地把知道的信息以及相对客观的建议都跟她说了。 电话的最后，揭舒忽然说：“我记得你说过，我们都还年轻，即使回头，也没有关系。” 从前那些伤透脑筋的互相猜测，最靠近也最讨厌彼此的晦暗心思，终于都剥离出了檀得的心绪。 她碾了碾脚下的树叶，微笑着说：“我不会拒绝你回来，也不会再在乎你离开。” 檀得算是应许了揭舒回到她身边。只是曾经的亲密与现在隔着一段太过遥远的距离，以至于她们的每次对话都像是隔着渊薮，只有尴尬在经久不衰地回响。 说实话，何清欢也算是她们之间的敏感话题。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太聪明。 饶是如此，檀得还是耐心地看了揭舒发来的聊天记录。 而另一边，何清欢还在控诉：“我们就不能自然一点吗？揭舒就做得好很多。” ……这个猪头。知不知道在女生面前夸另一位好，是大忌。 檀得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看着揭舒的消息一条一条蹦了出来： “他这样对你，也是因为在乎你吧。” 得，这样的在乎我可要不起。 檀得逞口舌之快地对着屏幕怼了回去，可是看着何清欢“叭叭叭”的对话框安静了下来，又不自觉地绕起了小手指。 “是我应该承认，你比别人更容易左右我的情绪。” “我还是很在乎你。也许喜欢会淡去，但你在我心里，会一直占有一个很大的位置。” “很对不起。我也曾对你恶语相向或者是冷漠过。” 知道是单方面的令人苦恼的热情。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在意我们能不能继续做朋友。” “也许是因为，你代表着我的大半个青春。” 檀得沉默了。 她说的“和解”，并不是戛然而止地宣告结束――人生从来都不是这样的。 只是，现在的这一刻，为以后终将到来的放弃，埋下了伏笔。 人心会反复，想明白从来都不是一个瞬间就能做到的事。 但在日后，他再想要伸出手的时候。 会是今天，拉住了他的衣袖。 吴厌弯了眼睛，温柔地摸了摸檀得的脑袋。 檀得有点害羞地拍掉了他的手，龇牙咧嘴道：“少来，我比你大。” 吴厌歪头看她：“我们八月中下旬去海边，好不好？” 檀得有点儿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吴厌轻声问：“在想什么？” 檀得看着远方，难得温吞又无害地慢慢说：“你去国际班的话，应该会出国吧。” 吴厌一下子就明白了檀得的分心是为了什么。他颔首看着她，眼光里有点儿被夹住尾巴的痛意，却还是故作轻松地“嗯”了一声。 檀得直视着他，仿佛成熟地微笑着问：“那……你想去哪？” 吴厌背靠着栏杆，轻笑着说：“新西兰吧。”他侧头看向檀得，仿佛很想承诺什么地问：“那你呢？” “意大利。”檀得回答地毫不犹豫。她能明白吴厌的欲言又止，因为他们已经过了，可以轻易承诺的年纪。 星星善良地陪着他们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离别的氛围，害。 第74章 下一个天亮 整个登机的流程，檀得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吴厌身后。初三才第一次坐飞机，说起来好像是挺丢人的。 但是……檀得看着自然地替她推了一路行李箱，现在又耐心地帮她放下隔板，笑眼弯弯的吴厌。 她不会像林黛玉刚进贾府那般，担心错了一步就落人话柄。 吴厌是，能让她诚实地示弱的人。 他低头看了一遍做好的攻略，瞥见旁边塞上耳机安静靠在舷窗上的女孩子轻微地皱了皱眉头。吴厌自然地用手轻轻抵住檀得的额头，替她戴上了自己的眼罩。 檀得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吴厌轻声问：“会不会不舒服？” 檀得摇了摇头，也慢慢松开了手。吴厌瞟了一眼方才被她握过的手，在替她弄好之后，不着痕迹地把手放在了脑后。 旁边睡了一会的陈长风不知梦见了什么，似醒非醒地轻叹了一口气。 飞机一落地，他们先去民宿放了行李。房子很大，干净又舒服。两个卧室紧挨着，客厅有看上去就很软的大沙发和摩登投影。 檀得把大箱子摊开，整整齐齐地把东西放置好。从飘窗看过去，能望见一片湛蓝的海。白色的灯塔在远处矗立着，莫名就给人心安的感觉。海鸥的翅膀轻点过海面，让檀得想起那年吴厌任性在她画纸背面留下的花瓶，嘴角不自觉就勾了起来。 吃不定他们收拾好没，檀得干脆先奔去了最为好奇的阳台。摆着漂亮的绿色盆栽，蓝白条纹的吊椅成功地让小女孩眼前一亮。檀得愉快地坐了上去，感受双脚腾空，闭上眼的瞬间，仿佛就能闻到海浪的味道。不是人们常说的咸腥味儿――感觉到椅子被推了一把，檀得警觉地回头瞥了一眼：吴厌乖乖地把双手举起以示清白的样子，又坏又可爱。 吴厌坐在了小圆桌旁边的椅子上，眯着笑眼看檀得眼里潋滟的光。 “房东就住在隔壁的房子，有事可以找他们。”吴厌自然地把胳膊肘撑在圆桌上，转头对檀得说：“我们去吃饭，然后在海边走走，好不好？” 檀得终于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们这群猪头，家里平时不也吃这些。”檀得抽搐着嘴角，对身后的两个笨蛋翻了个白眼道。 吴厌勾上了陈长风的脖子，笑嘻嘻：“在海边不吃海鲜，是不圆满的。” 陈长风摸了摸肚子，相当合理地点了点头。 一对狗男男，檀得无语。 小打小闹着，已经不自觉到了海边。蓝色的围栏，暮霭沉沉映衬着的海。 附近是个白色的广场，热闹但不僭越。海浪拍打着阑干，很像个狂狷的少年，靠近你带着侵略性，却并不觉得逼迫。 看着月亮一点点隐现，是很微妙的。 吴厌颔首，微笑着拍了一张小女孩认真看海的照片。 快门闪过，他忘记了关声音。 檀得回过头，只是看着吴厌。镜头里聚焦着她的面容，远山般的淡眉，挺立的鼻子，寡薄的嘴唇。 眼神像一张白纸，不是无一物的空洞。反而是，可以任意泼墨的更迭想象。 也许有温柔，是那种――无法勾勒出的，月亮的轮廓。 “再靠近一点，檀得的脸都可以怼镜头上了。”陈长风看不下去，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场僵局才终于结束。 檀得立马回过头，装作认真看风景，手背却悄悄覆上了发红的脸蛋，物理降温。 这天晚上，吴厌在QQ空间看到了檀得发布的照片。淡紫色的絮状云，弯月挂在海上，远处有星光，或者是灯火。静谧又漂亮。 她只配了一句话：“等下一个天亮。” 本能地接出下一句。把偷拍我看海的照片送我好吗？ 我喜欢我飞舞的头发，和飘着雨还是眺望的眼光。 “吴厌！速来吃烧烤！”闻到客厅里飘来的串串香味，吴厌笑着起了身。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任旁人怎么猜测，也触不到的温柔谜底。 第75章 唯一的烟火 参观完教堂，檀得撑着遮阳伞，全副武装地戴好墨镜，走在栈桥上。 海真的很漂亮，白色的灯塔，远处几乎凝聚成彩色小点的热气球。……感觉被推搡了一下，檀得下意识地握住了吴厌伸出来的手。他微微颔首，檀得立刻不着痕迹地松了手。 要是人没这么多，就更好了。 打滴去小鱼山的路上，檀得有点儿乏了。也没顾弯弯绕绕的颠簸山路，就头靠着车窗眯了一会。吴厌瞥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小女孩，默默放下了挡光板。 陈长风才发现睡神大人又犯困了，正想把她叫醒，吴厌低头看了一眼导航，轻声说：“还有一会呢，让她多睡会吧。” “猪。”陈长风面无表情地用唇语评价道。 “我的爱就像一片云，在你的天空无处停。”听着耳机里微哑的温柔女声，海浪的声音也低得仿佛不过一声叹息。 这个蓝色水雾的朦胧星球，她有一辈子可以慢慢绕着走。 这样想着，檀得的左肩上忽然重了一些。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在最热闹的场合无言地走开，偏偏是向来作为焦点的那个他会在意。 吴厌靠在秋千旁边，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房东家的秋千。” 檀得认真地点了点头，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地，又飞上天空去。这样的瞬间，仿佛什么都可以云烟。 沉默地待了很久，檀得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是在……陪我吗？” 吴厌笑着看了她一眼：“我说我是看风景，你信不信？”偏偏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咬重了“看风景”这三个字。 檀得有点儿恼地咬了咬嘴唇。 瞧出她不大高兴了，吴厌立马解释道：“我知道，你不是不喜欢房东和其他客人们。只是热闹了一阵子，想一个人待着。” “我陪你，一来是你不会游泳，我不放心，二来是……”吴厌耸肩，“风景真的，很好看。” 檀得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不必再说了。她喜欢这样的沉默。 “我发现你们俩，真的很爱待在一起。”陈长风远远地走来，手里拿着刚烤好的串串。有檀得最爱的翅中，吴厌喜欢的鸡腿。 檀得有点儿害羞地锤了陈长风胸口一记，撕了一口翅肉下来，皮笑肉不笑道：“待个锤子。” 陈长风不敢揶揄老姐，就含笑瞥了吴厌一眼。他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着接过鸡腿，说了一句：“谢啦。” “房东说待会有篝火晚会。去不去？”陈长风摸了摸鼻子，盯着檀得问。 想来是吴厌安排的保留节目。檀得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耳垂，轻笑着说：“去啊。为什么不去？” 踩在松软的沙滩上，有一种旖旎的陷落的感觉。篝火映着人的脸庞，是最欲盖弥彰的打光。 在场的大多是年轻人，房东是对二十来岁的夫妇。青岛本地人，不差钱。光是收收这些民宿的钱，就足够过上不错的生活。 陈长风默默地碰了碰吴厌的胳膊肘，压低声音说：“那个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好看。” 吴厌抬眼瞧了瞧，点头嗯了一声，其实兴趣不大。 檀得看在眼里，心也仿若灯盏，忽明忽暗。 光着脚跳舞，果然是看别人做才比较浪漫。檀得把喝空了的可乐罐放在一旁，心里也觉着温暖而又热闹。 她不是不喜欢人群，只是不适合置身于其中。近距离观赏，让她溅到一点儿人间烟火，就够了。自负也好，自伤也罢。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看尽兴没有？”檀得转过头，有点好奇地挑眉问不见了许久的吴厌：“怎么没见你一起闹？” “檀得。”吴厌的脸被海边的篝火打出棱角分明的阴影，勾一勾唇角，都足够动魄惊心。他伸出手，笑得灿若骄阳：“跟我一起去玩，好不好？” 他太知道了。只要自己勾一勾指头，她就会乖乖跟着走。 “……”檀得推了一把吴厌，蹙眉道：“你的心也忒大了，把相机单独放在这，生怕没人拿走吗？” 吴厌摸了摸鼻子：“其实，我让陈长风这个猪头来看着的……” “……”檀得有点儿无语地抓了抓后脑勺。 “给你。”檀得刚把鞋底的沙子抖落干净，看见吴厌走过来，速速穿上了拖鞋，正襟危坐。 她在他面前，有时张牙舞爪百无禁忌，也有这样害羞注意做派的样子，他很欢喜。 接过吴厌手里的烟火棒，檀得的眼光都像是被瞬间点亮。 她迷恋一切这样的东西。黑夜中唯一的光亮，绚丽、热烈、稍纵即逝。 檀得却不知道，她这样凝视的目光，好奇又扑腾着向往，也很折磨人的心肠。 吴厌悄悄拍下了这一幕。这个少女流露出的认真困惑的表情，就很像是一个神明。 …烧完了。吴厌又为她点亮了一根，笑眯眯地说：“还有个玩法。” “我调整好了模式。你试着用这个在空中写字或者画画。” “写什么？”檀得装作苦恼地问吴厌。 “就写LOVE也行。”吴厌有点儿不自在地把单词硬拆分成四个字母。 看见檀得垂眸，吴厌自恼地跺了跺脚。正想解释一下，檀得反而笑着说：“嘻嘻，我逗你的。已经想好写什么啦。” “霍。你们拍得怎么样了？”陈长风边跑过来边向他们招手。 檀得还没来得及回答，吴厌忽然轻声对她说：“檀得，看烟火。” 要怎么形容那种美呢？檀得甚至觉得，这个世界全部的漂亮，也不过是抵这样一个让人忽然想要流泪的瞬间。 紫色的绚烂花火，蓝黑色的天空，温柔又暴烈的大海。是一切极致的集合，让一切都温柔的沉默。 她抬头看向吴厌时，他也正好颔首对她微笑。要有多幸运，才能想要分享的瞬间，那个人就在你身边。 只有这一刻。她终于不必说服自己，只专注于眼前的心跳声。 陈长风看着很是相称的并肩而立的两人，沉默地看了一眼相机。 檀得看着镜头后面的那位，眼光寂寥又温柔。 是“YOU”。 不会让她更寂寞，也没有谁能让她更快活。 是你。 “我们还没来得及看照片呢。”吴厌锤了陈长风一记，“猪头。” 陈长风耸了耸肩：“我又不是故意的嘛……” 好奇不过的吴厌闹着檀得问：“你到底写了什么？” 檀得凑近他耳边，轻笑着说：“当然写，我最喜欢的东西。” “是什么嘛……”吴厌追着檀得问：“小木？烟花？帅哥？……” 檀得瞥了一眼陈长风，微笑着想：这样死无对证也不错。 第76章 旅行的意义 “要我说，你穿我的衬衫，也挺好看的。”吴厌自然地坐在檀得的身边，歪头凑到她面前，笑眼弯弯地哄女儿开心。 “……”这个另辟蹊径的思路，挺好。 早饭吃得好好的，旁边的姑娘不小心手肘撞到了果汁杯，泼得檀得很是难堪。 偏偏又是发不得的脾气。瞧着檀得胸口映了一大片颜色，吴厌立马脱了衬衫，披在小姑娘身上，带着她先回了房间。 檀得进了卫生间，一边擦，一边憋着眼泪。果汁黏糊糊的，可太讨厌了。 等了好一会，檀得才终于开了门。唯一剩下的那件不太好意思单穿的小草莓吊带变成了内衬，oversize的衣角塞在了热裤里，过长的袖子被卷了起来，干净利落。 让吴厌比较放心的一件事。虽然檀得爱偷懒又受习惯了保护，但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也能很好地照顾自己。 “喏，早饭。”吴厌不动声色地把热腾腾的烤面包递给了檀得，插好了吸管的牛奶也乖乖地放在了她面前的小桌上。 原来刚才不见，是去为她做这些了。檀得有点儿感动，摸了摸鼻子说：“谢谢。” 不是因为见外才这样。表达感谢和歉意对亲近的人来说，不是可以无理由省略的事。不需要时时表明，但檀得明白并提醒自己，每一点付出都不是理所当然。 吴厌笑着把手放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一揉。 檀得吃早饭的时候，吴厌默默拿出了耳机。瞥了一眼檀得，他歪头，笑着问：“要不要听歌？” 当然要。檀得点了点头。 能用同一副耳机听歌，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两位是能与对方分享一个世界的存在。 檀得闭上眼，听海风轻快地把旋律吹来：“Lonelinessisjustacrime,lookeachotherintheeye.” 檀得迎着风吹来的方向抬起头，她突然，很想问一问。 心随意动。檀得摘下了耳机，认真地盯着吴厌漂亮的眼睛看。 “吴厌。”等他也看向她的时候，她想说。 察觉到她的注视，吴厌也望向了檀得，没有问“怎么了”。 “喜欢你，也有两个星期过。” 太多漂亮的譬喻都为他写过，真正表白的那一刻，她却想不起什么。 只是很笨拙地，想要填补记忆里的那一个小小空缺。 她曾经大言不惭地对吴厌和陈长风说过：“每一个帅哥，都被我喜欢过两星期左右。” 吴厌难得地没有拆台逗她，反而是陈长风，瞥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那吴厌呢？” 檀得想了很久，红着脸否认：“没有。” 她已经记不清，那时的他是什么表情。只是暗自伤心，即便玩笑话，也要绕过他的姓名。 怕话说得太过，远比她感受到的要多。又怕说得不够，让这么多年的心思都变得轻飘而浅薄。 费尽心思，也只想到这一句。 如果他懂她的曲折隐晦。即便不懂，也至少不会无路可退。 偏偏。与此同时，吴厌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带着单边耳机，基本沉默着，面无表情的，只在最后笑着说了一句“好”。 檀得捏着衣角，仿佛迎接审判般忐忑不安。 原来夏天的蝉鸣，有时候会让人听不见声音。 吴厌挂了电话，蹙眉着微笑问：“你刚才说什么？” 檀得愣了一愣，转过头，轻声说：“没什么。” 我喜欢你，这没什么。 吴厌和陈长风堆完了堡垒，跑到檀得身边瞧她在沙滩上写字。 “丑。”陈长风言简意赅地评价了一句，立刻被经不起批评的檀得追着打了起来。 浪花卷过脚踝，是不危险的凉意。吴厌眯着笑眼，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檀得的那天。包袱特重一小姑娘，惹恼了照样捋起袖子追着人打。 阿檀暴力的一面是不是那会就初露端倪了？他笑了一笑，也追了上去。 谁把谁抱起来作势要丢进海里，谁又跑着跑着一屁股摔在了别人埋的坑里。 玩得累了，吴厌干脆坐在了沙滩上，耍赖要檀得扶他起来。 檀得看穿他的心思，却并不拆穿。反而认真地拉着他的袖子，往上拽。 看檀得努力的样子，吴厌笑得可欢。差不多够意思了，他也就自己默默使了力气，顺势站了起来。 檀得却实诚地使了全力，以至于他站起来的那个瞬间――整个人都扑向了檀得。 想放任自己，却不敢真正拉着她万劫不复。 “吴厌，我有了你爸出轨的证据。我现在心里很乱，机票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你今天回来陪妈妈好不好？还有，出国的事我会尽快安排。” …… “我喜欢你，也有两个星期过。” 两端同时撕扯着他。 坐在地板上酒瓶堆了一地的妈妈，和别扭地笑着向他伸出手的檀得。 古早幽暗的记忆与带着光亮的她交织。 他早已习惯了被黑色拖着，可是他的阿檀，有更暖色美好的未来，不应该卷进他无止境的混乱。 吴厌的手指轻轻掠过檀得的头发，却像是触电般的。 他故意踉跄着，避开了这个拥抱。跌坐在沙滩上，弄得脏兮兮。 空留下檀得伸手的姿势，端地叫人难堪。 如果还看不明白这种拒绝。 檀得沉默地看着吴厌大大咧咧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粒，笑着说：“太脏了，我先回去洗个澡。” “你怎么了？”陈长风看着檀得才收回去的那只手，窝火地问嬉皮笑脸的吴厌。 檀得却笑着扯了扯陈长风的衣角，岔开话题道：“我想喝饮料啦。一起去买。” 吴厌没有去看檀得的表情，只是转身的动作，仿佛哽咽似的缓慢。 檀得在前边心不在焉地挑着饮料。陈长风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吴厌传来的信息：“家里有点事。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我选好了。”檀得回过头，挤出笑容道。陈长风看了她一眼，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的手心冒出了点虚汗。 那一年，他不告而别。 檀得坐在海边的秋千上，无言地看了很久的天光。 “看出什么名堂了吗？”老板娘轻笑着把果盘放在了檀得手边，看着那片沉默而包容的海问。 檀得稍稍后仰，伸懒腰的时候，仿佛把身上的冰雪都抖落。她没有回头，眼光比烟火更寂寞：“我只是觉得。” 她闭上眼。所有无言的画面都仿佛洪汛般褪去心头，只留下一块温柔又固执的石头。 “夏天，终于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高虐...下一章就是五年后了！ 第77章 狗尾续貂 比戛然而止更不能忍受的，是还有以后。 檀得和吴厌其实还有再见过一次。 同揭舒吃完那顿头疼的散伙饭，檀得回到家――就像往常一样，撞见正要出门的吴厌和陈长风。 也就像往常一样。 狭路相逢的吴厌熟稔地扶住门，笑得像过往的每一个夏天，耸肩问：“要不要一起？” 檀得点了点头。 三个人一起散步。两个男孩子并肩，檀得刻意疏离地保持着距离。 话题没有中断过。却好像海边发生过的一切。 烟火和舞蹈，散场的拥抱。或者是不告而别。 都只是一场错觉。 他默契地不提及，她也就配合地不想起。 只是偶尔――轻风拂起吴厌额前的碎发，总让她想起那时，吴厌悬在半空中的手。 到现在依然轻而易举，就操控着她的情之所钟。 走过森郁的树下。檀得把双手背在身后，沉默地跟在两个男孩子后面。 吴厌和陈长风还是会明显地迁就她的懒散怠慢。把她拉进对话里――檀得微笑得毫无害处，只是总像在分心。 集中不了表情。 吴厌问起檀得高中的生活。 她轻笑着回答：“很忙啊。不过也蛮开心的。” 说完才发觉，这语气有多不可原谅地客套。 吴厌点了点头，装作自然地换了下个话题：“我有女朋友了。” 檀得把一瞬间的失神藏得很好，甚至笑着揶揄：“又是哪一个？” 却默默攥住了衣角，拼命保持嘴角的弧度，就怕语气里轻微的颤抖被谁抓住。 她喜欢他。 从来不敢晾在天光底下，装得光风霁月，最是敢怒不敢言。 可是喜欢一个人，又有谁说一定要有结果？ 她还能在他身边，装作无关紧要地退一步谈天。 就装得下去，没什么不可以。 “跟我一个班的。”他突然很像故意使坏的恶劣小孩，直勾勾地瞧着檀得，笑说：“我们接吻了。” 嗡嗡划过脑海的画面究竟是什么呢。 檀得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促狭着桃花眼说了这句话。 不知道自己用意志支撑的表情管理够不够好，或者是天黑了。 这样，她失落就没有人看到。 这个她不知道用了几年在喜欢的少年，终于用他自己的方式说出了再见。 他不能爱我。 从一开始就知道，但到最后才终于明了。 陈长风看着檀得攥皱了的衣袖，打着哈哈跳过了这个话题。 吴厌说起要去新西兰留学的事，檀得难得没怕脏地坐在了楼梯上，托着下巴听着。 “那你还会回来吗？”陈长风忽然问。 吴厌瞥了坐在角落的檀得一眼，摸着鼻子笑说：“我不知道。” 可能是最坏的结果，也可能是最好。又有谁知道。 她漫长而又固执的暗恋，只要一句“我不知道”，就能毫无怨言地持续。 反正再去爱谁也都是一样。 听罢，檀得愣了一愣，接着沉默地举起可乐罐，晃了一晃。 两个男孩子默契地迎了上来。 彼时，檀得还不知道这就是他们青春里的最后一次见面。 仿佛毫无预兆。但回过头，又总觉得命运早已细心地处处安插了伏笔。 那个住在少女眼里的恣意少年，终于戳破水雾，从此搬进了冗长回忆，只在想象中形容生动。 她以为做他最牵挂的女孩子就可以。 但其实，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8好意思，我记错了。下一章是真的五年后了哈 第78章 他看她的第二眼 五年后。 这是慕白第二次见檀得。 虽然只有一眼，但他立马就认出，那个失魂落魄地蹲坐在地上的，像是失去了此生挚爱一般，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子。 是前两天帮他逮到小偷的“遵纪守法好市民”。 那天，他追人追到巷子口。小偷出门不幸，正巧撞见檀得。听见警察追在后边吼“不要跑”，檀得便大概猜到是遇上啥不法之徒了。正好，学到的招式愁没人试验呢，小偷没在意看上去小只又软萌的檀得，撞上她肩膀的瞬间，被她反拉了回来。 慕白跑了过来，正巧看见这一幕：檀得微微一笑，脚踩着旁边还算平稳的高出来的路基，弥补了身高差，来了一个标准的过肩摔。 出乎意料的反杀。 慕白眼睛一亮，也没愣神，相当默契地跪上去压住了他，将他反手绑好。 夕阳的余晖都落在这个少女的肩头。 慕白问：“你叫什么名字？”彼时，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眼里的热切。 “拥有雷锋精神的好市民一个罢辽。”檀得拍了拍外套上的褶皱，走出了小巷，只留下一个背影。 跟那时骄傲又冷淡回避的她完全不同。 此刻哭得稀里哗啦的这个女孩子，难堪――却竟然让他心动了。 慕白下意识就冲过去扶住了她。意识到旁人的靠近，檀得反倒稳了稳心神，泪眼婆娑地睁开眼瞧是谁。屁股也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些距离，撇清关系。 “是警察呢。”看了许久，檀得才看清眼前这位是穿着便服的警察。 又可爱又让人无奈。慕白循循善诱地耐心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哭？” 像个小孩子似的。 他没有说出来，怕太过明显的暧昧吓跑了这个戒备森严的小姑娘。 檀得盯了他一会，也慢慢止住了抽泣。仿佛终于权衡完，她开口，带着软糯的鼻音：“我的手链丢了。红豆做的。应该在这里。” 因为方才哭得太急，气还没喘得过来。檀得被自己的小学生断句搞得有点儿害羞，说完就沉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完全无视了人慕白伸出来的手。 “不要急。我陪你找，好不好？” 檀得却像是被困在了水雾里。眼神游离了许久，仿佛搅起了很多前尘旧事，又等它们慢慢沉寂。 “不必了。”檀得抬起头，看着慕白道。眼睛还是水汪汪的，眼神却已经没了方才的那种无辜。 慕白盯了檀得一会，想了许久还是笨拙地拿手覆上了檀得的额头，瞧瞧她有没有发烧。 虽然这是小朋友才会有的症状，但――为了一串手链哭成这个模样。 完全就是小孩子啊。 手背贴上额头的瞬间，有点无语陌生人的下意识的熟稔，檀得咬着嘴唇后退了半步。 听到那句似曾相识地“乖”，檀得愣了一愣，忽然没再反抗，只是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慕白。 也就是这个愣神的功夫。 檀得身边恰好经过一个西装革履的帅气男人。 感觉到温度，慕白立刻也收回了手，低声道：“冒犯了。” 啊，这个男人。有时候oldschool的让人无力吐槽。檀得一时倒也没怎么生气，只是觉得慕白这个人，着实难搞得很。 “……算了。”檀得把眼泪擦干净，皮笑肉不笑地跟慕白挥了挥手：“江湖再见哈。” 又准备开溜。 慕白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边：“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 “……”檀得停下了脚步，笑容里带了点不客气：“人人都知道，我们这是路不拾遗的好城市吧。” 慕白打量着檀得的神色，明白自己有些过了，声色也软了下来：“对不起。” “……”对不起好像也不至于。毕竟他一直挺好心好意的，虽然也可能是别有用心吧…… 檀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虽然可能是我误会了，但您的温暖还是送别人吧。冒然的好意对我来说还挺有负担的。” 慕白挑了挑眉。人生第一次，他的好感才刚露出来，就被人硬生生地拒绝塞回了。 没等他给个回答，檀得已经弯腰鞠了个躬，立马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 ……无厘头。慕白笑了一笑，但是诚实得过分的檀得，真的很可爱。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很想再了解多一点点。 也是檀得说完那番话后，落座在不远处的一个男人忽然回过了头。 “吴厌，怎么了？”对面的人问。 吴厌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沙发的边缘，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那个声音和语气，很像一个人。” 是这条吗？慕白埋头找了许久，终于在沙发边上瞧见了红豆手链。 待要捡起，却被正巧瞥见这手链的吴厌先一步捡了起来。 “你好，这串手链……”慕白刚抬起头。 吴厌盯着手链，很温柔，也很寂寞地轻轻说了一句：“檀得。” 慕白仔细地盯了吴厌许久，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吴厌？” 吴厌这才抬眼看他，笑着跟他击了个掌：“慕白。” 第79章 等一个人，下雪 虽然本来也就做好了道歉挨泼水的准备，但抬眼瞥见慕白的时候，檀得还是因为冲击力过大而差点没拿稳手里的茶杯。 说是初中同学，檀得盯了慕白许久，还是没想起来他俩到底有啥“前缘”。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们是初中同学的。”直接想问的太过残酷，檀得换了个稍微委婉点的问法。 “你想问的是，我是你哪门子初中同学吧？”慕警官认真又冷峻地纠正道。还好――檀得舒了一口气，冷淡比热情要安全。 她是彻底看漏了慕白眼底捉弄的笑意。 “翻初中照片想起来的。坐你旁边，中途转学了。”眼瞅着檀得还是毫无印象，慕白忍不住提醒道。 这么一说……檀得到底还是搜刮出了一点对慕白零星的记忆： 嗯……她沉吟了一会，抄作业还这么大爷的，他得算头一号吧。 慕白看着檀得认真回忆的模样，眼底攒出了些笑意。 檀得抬起头，笑着说：“来这个局确实挺抱歉的，浪费了你的时间，因为我没有要相亲的意思。下次我会说服妈妈别给我安排这些的，作为我的第一个相亲对象……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补偿你的方式，就是尽快坦白，结束这场。” 还真是坚定。慕白眯着眼睛看了檀得一会，耐心又慢条斯理地问：“说完了吗？” “……嗯。”檀得不自在地喝了一口水。 “那留个联系方式吧。”慕白仿若不经意地说。“同学之间留个联系方式，有问题吗？”瞧出檀得的犹豫，慕白振振有词道。 ……也是哦。檀得一时好像找不到什么问题，乖乖地存了电话。 慕白先起了身，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对她说：“对了，你的手链找到了。那个人说，他会还给你。” “哪个人？”檀得在心里默默骂慕白猪头，哪有警察防备心这么低的。 慕白看着她，仿佛犹豫了一会，一字一顿道：“吴厌。你认识吗？” “你今天好像格外心不在焉。”一局游戏结束，陈长风瞥了一眼走神到一直端着杯子的檀得，蹙眉问了一句。 “还好吧。”檀得笑嘻嘻地放下了杯子，眉间的褶皱却还在流连方才闪过的念头。 陈长风盯了一会她手中的杯子，纳罕道：“这好像是包苒送你以来第一次用它啊。” 檀得没有抬头，暗自琢磨着，陈长风或许知道这杯子有个名字：“献给心中的小王子。” 檀得的手指捏了杯柄好一会，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我听说吴厌回来了。” 陈长风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那个人的下落，却故意避而不答，反问她：“你是不是说喜欢白羊座来着？” “吴厌就是白羊座。你喜欢他吗？” 事过境迁，失去时效性的回答已经没有了意义。 檀得只是四两拨千斤地把问题又推回给了他：“你向来不在意这些，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星座？” 只是因为，她不喜欢说谎。所以，不知道陈长风有没有发现，檀得只是跳过这个问题，却并不否认。 现在她知道了。 檀得看着又一次戴上耳机的陈长风。他们之间的层层芥蒂，也难说与吴厌没有一点关系。 “包子。”檀得气喘吁吁地刚在公交车上找到位子坐下。 “在去驾校的路上了吗？”包苒叼着笔头问。 “嗯……”碎碎念了半天，檀得忽然不自在地清了一清嗓子。 音调明显颓了下去，包苒却知道，这是檀得掩饰期待的一种方式。 “说！”她的声音带着鼓励。 “吴厌回国了。”檀得慢吞吞地补充道，“这段时间在学车，跟我一个驾校。” 吴厌？！包苒放弃了审稿，抓着自己的头发激动道：“那你们可能会遇见��？” “……不知道。”檀得的头轻轻撞在了窗户玻璃上。 “那，”包苒的声音温柔了一点，仿佛是另一个自己在拷问，“你想见到他吗？” “不知道。”檀得伤脑筋地回答道。 包苒却比她笃定，虽然这话说得更像是一声叹息：“小檀啊，不知道，就是想见到。” 为了模拟科四，时隔半年，檀得又站在了驾校门口。 ……虎躯一震的感觉依然如此清晰。 不过，理论到底是过目不忘玩家的强项，走进机房时，檀得还是挺有底气的。 今天没有飘雪，就只是冷得人脑壳疼。跟门口呼呼睡懒觉的狗狗打过招呼，檀得扫了一眼机房里不算少的人。 一个鹤立鸡群的后脑勺立刻抓住她的目光。檀得往下瞧了一瞧，棕色的大衣，白色高领毛衣，隐隐露出的脖颈，很白。 一般来说，好看的人看两眼也就够了。她还在凝视的原因是。 很像他。 虽然凭檀得对吴厌的了解，一眼看过去就能确定无疑。 但因为害怕，所以她用了“像”。 害怕久别重逢变得这么滑稽又轻易，也害怕，这不过是这几年来平凡无奇的又一次失望落空罢了。 “是来模拟的吗？自己选一台机子坐下吧。” “嗯。”檀得笑了一下，径直坐到了那位观察对象斜对面的位子上。 她故意的。 要说吴厌是什么时候认出檀得的。进门会跟狗狗打招呼的人，并不多见吧？ 起初也只是瞥了一眼，灰色的羽绒服，毛茸茸的貂毛，是今年最流行也价格不菲的派克服。然而脖颈上松松垮垮缠着的入时围巾，吴厌仔细一瞧便认出是他送给檀得的那一条。 她直起身子来，温柔的笑容也立马敛去，恢复到面无表情。熟悉的眉眼，薄淡的嘴唇。 原来剪了留了那么久的长发。短发的檀得，配上已经显露出的出挑，已经是旁人过眼不忘的模样了。 吴厌看着她，觉得熟悉而陌生。 檀得时常打扰的短信，熟稔的语气总让他以为，这五年没有真正的走过。而她拿着沙漏，一直做等在原地的那个小女孩。 原来，已经出落成这番模样啦。 多感谢，她有好好地长大。 察觉到檀得疑惑的目光，吴厌才回过了神，装作认真做题。心思却，其实有一半在她身上。 反复的目光试探终于被踩住了有心露出的小尾巴。 吴厌歪了歪脑袋，在屏幕与屏幕的缝隙中，托着下巴对她笑：“檀得。” 檀得默默地握住拳头，抬眼的时候却也表现得足够落落大方：“诶，吴厌？” 装作惊讶的神情，也抓不住错处。 为了一个表演机会，她也足够努力了。檀得看着屏幕，有点儿自嘲地咬了咬嘴唇。 她很快就做完了题目。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假惺惺地打个招呼，吴厌先一步对她挥了挥手：“拜拜。” “嗯。”檀得笑着推开了门，脚步却不那么轻盈。 没有打电话让妈妈来接自己，檀得反而塞着耳机，走到了公交站台上。 她就等一会。 不等谁来，只是……等下雪。 开过的第8辆13路公交车。 手机屏幕显示妈妈打电话过来。檀得瞥了一眼时间，也已经四点了呢。 “模拟怎么样呀？怎么还没回家？我来接你呀。” 檀得站起来，看着站牌上的信息，笑着说：“早做完啦。跟包包见了个面，待会就回家。不用来接我了。” “今天好像有中雪，早点回来哦。”妈妈嘱托道。 檀得晃了晃神。 又想起，曾有一个人跨越大半个城市来接她回家。 她不是没皮没脸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只是她要一个答案，如果他没有动过心，她也不是不可以收拾心情，再用下一个十年爱别人。 但如果，他对她也是一样的感觉。 就值得一切的等待和忍耐。 “嗯，知道啦。”檀得挂了电话。 第一片雪落在她的鞋尖。 檀得垂眸，唇角勾起的弧度太过微妙。比起笑，更像是一种冷嘲。 无论如何，她决定不要再错过第九辆公交车。 向前走了一步，檀得忽然听到身旁有人唤她姓名。 “檀得。” 她回过头。 吴厌撑着黑色的伞，眼睫上沾了雪，笑容却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待会要去宿舍团建！这几章都还蛮甜的~ 第80章 WIFI 檀得径直坐了靠窗的位置，然后……不动声色地盯着投完币的吴厌，看他会往哪坐。 吴厌的手放在了她前座的靠背上，他俯着身，还真是认真权衡了一会怎么坐比较合理的样子。 随着公交车发动，吴厌顺势坐在了檀得旁边的位置――仿佛不假思索。 最直接的是，袖子与袖子碰到。檀得不着痕迹地缩了缩手，面上的温度却上升了几分。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男香的味儿，檀得对香水懂得不多，只是简单地觉着好闻。不是花哨或浓重逼迫感官的，是有点儿忧郁而温柔的气息。 想到这里，檀得抬眼瞧了瞧吴厌。这种改变仿佛是一种席卷，意思是：无论他看上去有多么不一样，那个真正的吴厌都一直在她眼前――不会更远，也不会更近。 是不是带着向往，就无论怎么打量都不能真正装得落落大方。在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前，檀得先一步垂了眸。 看了许久沿路的风景，吴厌终于想起什么似的，从大衣的内衬里拿出了一串手链。 有了慕白的预告，檀得也不十分惊讶。只是……他把红豆手链握在手心的这个画面，却不能让她无动于衷。 一整个宇宙换一颗红豆。 原来冷情如她，也会有这样的念头。 “第二次了。”吴厌眨了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不要再弄丢了。” 让人不自禁就陷入，这个温柔宇宙。 檀得拼命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按住汹涌的心潮，只用鼻音回答：“嗯。” 她立马别过头，沉默地带上手链。上面还有贴近他胸口的余温。 “你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吗？”整理好心绪，檀得转过头，看着他问。 “……嗯。”吴厌细微的游移都牵扯着她的心。 不要再被牵着走。 可是，当那个人又一次出现在你眼前。大道理就都是另一回事了。 谁不知道呢？他吴厌就是檀得的心魔梦魇，陈年烈酒，一碰就上头。 想说的太多，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是檀得误以为发送失败的每一条短信，还是他石沉大海的每一年的生日贺礼；是那一年的不告而别，还是他这次回来待多久？ 吴厌瞥了一眼妈妈发来的短信：“叙旧不必太久，外婆等你回来吃饭。” 其实做完题目，吴厌妈妈就正好开车过来接了他。 头靠在车窗上，才瞥见傻等在公交车站的檀得。陈长风不在，她不会再等别人。 除非。 吴厌回了家，又硬托出门见朋友，打的回了驾校。 “我知道你在南京。包苒呢？还跟她有联系吗？”生怕檀得误会，吴厌又默默补上了一句，“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嘛。” “在河南。最近在准备考研，暑假再见。”檀得看着玻璃窗上吴厌的倒影，笑意终于不再那么生疏：“包包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沉默了一会。 “所以……你去新西兰了吗？”檀得忽然转过头问吴厌，表情终于有了他熟悉的部分。 “去了。”就像兑现一个承诺一样。 他们之间的每一个细节，只有真的印证了，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原来彼此真的存在，从过去到未来。 “现在在澳大利亚。”吴厌瞥见檀得下意识的小失落，立马连笑带哄：“有袋鼠和树懒，真的很可爱。” “诶？你见过吗？”檀得又抬起头，俨然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车颠簸的频率刚刚好。转弯的时候，檀得毫不意外地被甩到了吴厌身上。 …… 小姑娘整个人压过来，即便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气息的迫近也足够让人脸红了。 吴厌看着檀得棕熊般地撞到他胸口，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脑袋，害怕她再有什么动作，仔细磕到。 檀得默默地揉了揉头发，小心翼翼地从吴厌怀里探头出来。 吴厌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护住她的手，从她背后收了回来，轻轻摸了摸鼻子。 檀得犹豫了一下，抬眼看着他，“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就被吴厌先一步的“没事”给堵住。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两个幼稚鬼看着对方就笑了起来。 对上了暗号――这是他们之间才有的，温柔气场。 存在即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像自动连接上wifi的氛围。嘻嘻 第81章 爱情是怎样开始的 “听说，檀得上次在驾校看到你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陈长风忽然发了话。他的语气懒洋洋的，难说是发难还是好心岔开话题。 吴厌点了点头。 檀得妈妈见吴厌并无异色，便接着往下说：“慕白对檀得有意，你和他是好友，同檀得也算青梅竹马。要是有你撮合，再好不过了。” 吴厌放下手里已经捏得变形的塑料杯，有点儿苦恼地揉了揉眉心，笑着说：“但是阿姨，重要的是檀得怎么想。她不会高兴我们这样自作主张的帮忙的。” 檀得妈妈算是默认吴厌同自己一个立场，声色软了些：“他们要是都没这个意思，我肯定不勉强。但慕白分明是有想法的，檀得这个榆木脑袋看不出来罢了。我也不要你多做什么，只消多给他们一些相处的机会就好，年轻人在一起玩玩，说不定就看对眼了。” 陈长风嗤了一声：“您又知道檀得是真看不出来了？” 陈夫人白了他一眼，神色却认真了起来：“她若真不同意，肯定是毫无回转的余地。但你们都看得出来吧，她根本不讨厌慕白。” 吴厌忽然不想再往下听了。他抬起头，微笑着说：“既然如此。君子自然好成人之美。” 陈长风一头雾水地瞥了他一眼，立马敲字发信息过来：“檀得要是知道了，一定杀了你。” 吴厌勾起嘴角，笑容却并不纯粹。 他舍不得。也没能力左右到底把她推给谁。 但如果她不能是他的，也许他该学着，让她更自由。 不管是不是慕白。总之，不会是吴厌。 “……” 檀得看着今天这个一言难尽的局：吴厌，陈长风，慕白，史瑶，姜呈。 大型修罗场大乱斗现场。 与檀得高中玩得不错的姜呈倒是先招了招手：“这里坐。” 有的人表面上是道貌岸然的小学老师，其实下班了就来酒吧。 对哦，檀得有点儿疑惑地看了慕白一眼：“警察不可以来这种场所吧。” 算是关心。慕白勾了勾嘴角，耐心解释：“我跟你一样，算实习，还不是正式上岗。那个时候就不行了。” 要搁了平常，吴厌肯定会揶揄一向惜字如金的慕白竟然会说这么多话。 但今天这话，却是史瑶说出来的。看到慕白对檀得毫不掩饰的目光，吴厌心里不痛快得紧，连附和的笑都装得很不到位。 檀得又不是笨蛋，还看不出今儿个是什么意思。她也忍住了没有发作，因为尚还不知组这个局的到底是谁，便只是笑意吟吟地对史瑶伸了个手：“史瑶是吧，你好。” 文理分班之后，檀得在文强，史瑶在隔壁班。两位时常榜上相见，不过前者是年级大榜，后者是民间风云人物榜罢了。 史瑶也不露怯，笑着同檀得握了一握手。 “你过得怎么样？”檀得歪头看着身边的姜呈，微笑问。 高中的岁月难以一言蔽之。但若要简单说明檀得和姜呈的关系，也许一个瞬间就够了。 那是高一的寻常晚自习，大家都在埋头写作业。后座的姜呈突然戳了一下檀得的背：“你看外面。” 大概是云很好看，檀得已经不记得，那会有没有烟火了。只是永远记得，姜呈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他们都在写作业，就我们看见了。” 那个属于她们的moment。 至于为什么念念不忘，也可能是因为，姜呈是全校出了名的冷情冷性的大美女？ 姜呈点了点头，笑容却不虚与委蛇。 玩得疯的史瑶早已滑进了舞池，开始蹦迪模式。陈长风一来担心她，二来寻思着檀得面露不悦怕被问责，也跟着一起。 姜呈凑在檀得耳边轻声说：“我瞧着这阵仗，是给你相亲吧。” 檀得盯了一会吴厌，又看向慕白，暂且没什么脾气地点了点头。 “要我说，两个都好。”姜呈顿了一顿，云淡风轻地瞟了吴厌一眼，“但你更钟意那个银样蜡枪头吧。” 檀得叹了口气，轻笑着说：“真懂我。” 解铃还须系铃人。寻思着场面一直尴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檀得走到慕白面前微笑着说：“虽然我不会跳舞，但跟我聊聊吧。” 慕白点了点头。姜呈观察着吴厌逐渐转阴的脸色，暗自庆幸：还好，她在意的那个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说什么？”跟着檀得转到了一个人还算少的小角落，慕白靠在墙上，双手放在口袋里，站得笔直。 檀得看着暧昧的灯光流转在慕白脸上，疑惑地蹙眉。 这个人，看着她的时候总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喜欢不喜欢，檀得当真看不出来。 “今天这个局，大概是想撮合我们。但既然我们对彼此都没意思，就早早散了吧。无论组局的是谁，我都会回去好好收拾一顿的。” 说到这里，檀得装作合理地回头瞥了一眼座位上的吴厌――却扑了个空。顾盼了好一会，檀得才发觉吴厌已经在史瑶身边待着了。 她的笑容不自觉地减了几分。心里却明白，这才是她和吴厌应当遵守的默契。 谁爱谁，都要装作无所谓。 有意思么？ 檀得低下了头，也许，她愚钝的心，也会有疲倦的那一日。 慕白微微颔首，盯着檀得看了好一会。也许因为小学教师的要求？她穿了一身简单收腰的白裙，摆起的幅度骄傲得像个公主。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檀得才回过神，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也是在等慕白的下文。 慕白瞥了一眼自己的鞋尖，堂堂正正地又往前迈了一步。 离檀得很近。 近到什么程度呢？ 远处的活体弹幕史瑶忧心忡忡道：“他不会是上来就要亲檀得吧？” 吴厌默默攥紧了拳头，立马穿过人群去找他们。 你倒是等等我啊！史瑶翻着白眼默默跟上。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意思？”慕白望着她，认真道。 檀得没把紧张放在明面上，反而微笑着仰头看慕白。 她的直觉相信慕白不是轻浮的人，所以才会在看不清他意图的情况下依然不拒绝同他来往。即便喜欢不了，他也是檀得很希望做朋友的那种人。 正直，有古怪的幽默感。 檀得却不知道，慕白纵然是正人君子，被她毫不避讳地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反而被撩拨出点意思。 虽然也就一瞬间，想吻她。 意识到这个念头，慕白反而打算后退了。后面的人却突然把他往前又推了一步――还好他反应快地撑开了双臂，胳膊肘撑住了墙。 ……这个姿势，虽然避免了亲吻，但檀得的头实在地埋在了慕白怀里，实在也算不得雅观。 “……”没来得及赶到的吴厌气得恨不得立马奔过去把慕白扔开。 “你别。”史瑶却拉住了吴厌的衣袖，“看看慕白怎么做呢？” “你是要看到怎么样了才开心吗？”吴厌因为气急而莽撞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看看慕白是怎样的人。”史瑶没置气，心里却默默有了计较。能让吴厌如此气急败坏迁怒于人，他们相识这么久，她也就见过这么一回。 慕白立刻弹开，也没顾磕到的胳膊肘，像做错了事的小孩，认真道歉：“对不起，冒犯你了。” 檀得抓了抓头发，原本要发的脾气，瞧见他的胳膊，也就不太好发作，就只是黑着脸问：“错哪了。” “不该逗你。也不应该抱……”话还没说完，就被头皮发麻的檀得打断了：“……你别说了。就是个意外哈。” “嗯。”慕白乖乖地点了点头，那样子倒很像一只伯恩山犬。 她对狗狗发不了脾气。瞅见慕白胳膊肘的红印，檀得反而有点担心地挑眉问：“痛吗？” “还好。”慕白老实道。 “……痛死你。”檀得笑嘻嘻。 慕白明白檀得是不计较了，便也笑了起来。其实，若这样看，慕白也是会让人心动的类型。 “檀得。”慕白忽然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一码归一码。” “如果我说，我对你很有意思，你要怎么办呢？” 顶着这么一张无辜的脸说这样的话，是无法让人怪罪的。檀得有点惆怅地看着肤白貌美的慕警官，寻思着，他这不是长了一张让犯人们大喊“请立马逮捕我”的脸吗？ 她避开慕白的眼光，笑着说：“我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孩子。”檀得抬眼看着他，“没有在开玩笑。你想和我走到哪一步呢？如果只是恋爱，你可以浪费这个时间，我却不愿意。如果是结婚……” 檀得抿了抿嘴唇：“大部分家庭，都不会接受我这样的想法吧？” 出乎意料地，慕白没有如她所愿地说不介意然后被拆穿，也没有掉头就走。 认真地考虑了很久，他只是很真诚地问：“我们可以有下一次见面吗？” “……”檀得耸了耸肩，“如果你考虑清楚的话。” “你知道檀得这么想吗？”史瑶戳了戳吴厌。 他远远地看着檀得，眼里仿佛有几分得意，笑道：“现在知道了。” “……你怎么还挺得意？”史瑶心直口快就问了出来。 吴厌懒得解释，只是穿过人群，想着走到檀得身边。史瑶看着吴厌，却没把后头的话点破，只是笑了笑。能让你吴厌放在心尖尖这么多年，绝无仅有的这一位，今天终于是碰着了。 慕白正想带着檀得回桌，吴厌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我带她回去就好了。”吴厌自然地用手臂勾住檀得的脖颈。她虽白了吴厌一眼，却因大敌当前，也没暴力抗拒。 虽然他们都发现，这一搂，好像已经同年少时不是一个味道了。 一走过舞池，檀得立马就拍掉了吴厌的手，笑眯眯地说：“有本事组这个局，就别在这假惺惺哈。” 檀得极少用这样的语气，看来当真恼得不轻。 吴厌一时也有点儿无措，好生好气地哄道：“是我不应该。以后绝对不会了。” 檀得不愿看他，只是闷声坐下来喝酒。 吴厌一时想拦，又觉得不该干涉她的自由，便只是说：“以后和别人来酒吧，要当心一点。” 檀得听了更生气。又灌了一小杯下去，偏偏酒又辣，呛得她眼泪横飞。 吴厌立马坐到她身边，温柔地替她拍了拍背，用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眼泪。 “你生气，欺负我好了。不要这样对自己好不好。” 檀得看着吴厌，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不是对谁都一样温柔。 也许是醉意上心头，才会放大她最隐晦的感受：只要一想到，他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别人，便觉得，他不如从来不在自己身边。 “那我说。”檀得举着酒杯，大有不醉不归的壮怀，眉眼俱是冷淡，“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 “哪个样子？”吴厌握住她的手，装作只是为了拦下这杯酒。 檀得迷惑地看着他的手，愣了一秒，然后狠狠推开。 酒直接洒在了吴厌身上，杯子倒是没碎。这么一整，檀得也一激灵，清醒过来――知道借酒装疯玩不下去了。 阿檀你个小没良心的！吴厌皱眉站了起来，却还是躲开了檀得要来帮他擦衣服的手，怕脏了她。吴厌知道檀得向来讨厌处理酒水污渍的。 檀得收回了手，看着吴厌利落地拖了外套，只剩下一件黑色毛衣。 “冷不冷？”檀得有点儿懊悔地咬了咬嘴唇。 吴厌笑着走到檀得面前，弯腰轻轻捏了捏檀得的鼻子：“苦肉计，我故意的。原不原谅我？” 到这个时候还在给人台阶下。 檀得疯狂点头，把他的外套抢了过来，抱在怀里：“我帮你送去干洗。” 吴厌想了一想，笑着点了点头。 有借有还，来日方长嘛。 “那，姜呈就交给你去送啦。”吴厌替檀得撑着车门，她叮嘱完陈长风，又弯下腰，同坐在里面的姜呈挥了挥手。 车窗倒影里的姜呈含笑瞥了檀得一眼，又恢复到冷静漂亮的模样，淡定挥了挥手。 车子扬长而去。檀得被吴厌一把拖回来，躲过了汽车尾气。她回过头，才发觉另一只手臂的衣服褶皱――是慕白方才轻轻拉她的痕迹。 想到他不着痕迹收回手的样子，也挺可怜巴巴的。檀得瞥了他一眼，感激地笑了笑。旁边的吴厌也在这时终于松开了手。 “怎么走？”慕白微微颔首，看着檀得问。 檀得瞥了一眼不自觉瑟缩着的吴厌，默默抓紧了手里的外套：“一起吧，我打车了。” 过了两分钟。檀得忍不住问吴厌：“冷不冷？”吴厌笑着眨眼道：“很希望我说冷吗？” “……”檀得别过头去，不想理他。但余光瞥见他不自觉抱臂，檀得叹了口气，还是站在了已经比她高近两个头的吴厌面前。 “怎么？”吴厌挑眉，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多情流转又欠扁。 “……”檀得摇了摇头，默默解了围脖，垫脚，认真替他围上。 明白了檀得的意思，吴厌想拦住，但当她的指尖很轻地掠过他的脖颈时，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老老实实地看着她笨拙的动作。 很不想帮忙。吴厌看着檀得近在咫尺的眉眼，心里荆棘丛生。而他装作吊儿郎当的眼神，再也藏不住认真。 慕白看在眼里，有意无意地轻咳了一声。 檀得的动作停了停。她抬起头，手已经插回了口袋，笑着说：“因为是我弄脏的，别生病了叫我负责。” 吴厌的喉头动了一动，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远处的一棵树。 作者有话要说：是伤心咖啡馆之歌里的一句话。 你知道爱情应该怎么开始吗？一朵云，一棵树，一块石头。 第82章 残酷日光 “吴厌？”第三次忙音之后，檀得终于打通了电话。 “嗯。”吴厌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刚刚睡醒。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他翘着呆毛睡眼朦胧的画面。打扰到别人的睡眠，总有点儿亲密入侵的微妙抱歉。 檀得愣了一愣，语气也有点儿尴尬：“我是想说……你的衣服干洗好了。什么时候给你？” 吴厌揉了揉眼睛，瞥了下床头柜上的时钟：12:50。他按着还晕乎乎的脑袋，疲惫的声音反而近乎撩拨的意味：“嗯……”他歪头想了一会，轻声说：“现在来我家里吗？或者过几天见面带给我就好。” 要是带回家，母上肯定会问东问西。檀得寻思着，倒不如直接从店里过去，倒还方便些。 “带回家不太方便，我过来吧。地址给我好了。” 吴厌很乖很用力地“嗯”了一声。 檀得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手机，自然地问起：“对了，你吃饭了吗？要不要给你带点吃的？算是赔礼？” 吴厌轻笑了一声，只是发音模模糊糊的，本该轻盈的笑都被拖重了。檀得蹙眉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吴厌睁开了眼，忽然犹豫了一下该怎么回答。 “……猪。我给你带药，买点粥？唔，对了，你家有没有体温计？发不发烧？要我带你去医院吗……” 听出来檀得有点儿着急，吴厌很温柔地打断了她：“檀得。” 只要他这么叫她，檀得就一定会理智下来。 吴厌慢慢地说：“我家有体温计，发了一点烧，但是睡一觉就好了。”都能听出他嘴角是带着笑意的。 “嗯。”檀得的心也安定了下来，“那我现在过来，你等我。” 吴厌抱住枕头，微笑着说：“好，我等你。” “你的心也太大了，随便把密码告诉别人……”檀得把吴厌的大衣挂在了衣帽间，就拎着大袋子走进了他房间，一瞧见他裹着厚厚的被子，病怏怏的样子，吐槽的话不自觉就收住了。 吴厌默默从被子里探头出来，眯着笑眼说：“我不是笨蛋，你不是别人。” 嗓子还是哑着的。檀得皱了皱眉，把袋子放在床边，自己干脆盘腿坐了下来，她抬起头，温柔道：“你别动。我们先吃东西，再吃药。” 吴厌看着檀得，眼稍温柔地勾起，点了点头。 跟以前相比，自理能力果然进步了。吴厌看着檀得利落地解开袋子，把碗放好，一滴不漏地舀好粥。 盯着粥看了一会，檀得拿起勺子，轻轻抿了一口，试温度。 有点烫，檀得蹙眉，轻轻吹了几下，把勺子递到吴厌唇边。 吴厌有点苦笑不得地说：“檀得，用不着喂我。” 檀得的手很轻地抖了一下。她默默把勺子放回了粥里。好像是逾矩了呢。她摸了摸鼻子，想伸手去拿袋子里的另一个勺子。 吴厌的心就像此刻被拨乱的袋子。他轻轻抓住檀得的手臂，轻笑着说：“就这样给我吧，没关系。” 有时候泾渭分明得残忍，但每次她真的后退，他又会用这种忽远忽近的温柔抓住她。 檀得忍住想要打翻这碗粥的冲动，沉默地等他接过了碗。因为失落地垂眸，所以没有看见，喝完第一口――吴厌的耳根悄悄泛起了暮色的红。 吴厌喝完粥，檀得接过空碗，把东西装好扔到了门外，又咚咚咚地跑回来。 “你睡一会吧。过半个小时叫你吃药。”檀得又盘腿坐下，吴厌家的地暖还挺舒服。 “那你不无聊吗？”吴厌眨着眼睛逗檀得。她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机，铁壁防御道：“这是摆设吗？” “……”吴厌默默把被子往下拉，头枕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对了，你家Wi-Fi快吗？”檀得故意气死人不要钱。 吴厌闭上眼，闷闷道：“密码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下，才又轻声说：“989102415。” 檀得边输入边不过心地笑着说：“1024是我生日诶，415不是你生日吗？” 连上Wi-Fi。她才忽然察觉，密码是她和他的生日年月日。 为什么呢？ 檀得轻轻扯了扯吴厌被子的一角，困惑地唤他的名字：“吴厌。” 像个小孩子。 吴厌把头埋得更深了一点，气呼呼地说：“我睡着了。” “……”檀得自嘲地摇了摇头，也许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设好闹钟，檀得若有所思地瞥了睡相意外乖巧的吴厌一眼，埋头在手机上码教案。 “吴厌？”叫不醒这猪头，檀得有点儿无奈地站起身来，轻轻推了一推他脑袋边的被子。 吴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自然而然地拉住了檀得伸过来的手。 他的手心很烫，估计脑子被烧糊了。这是檀得的第一反应。 她被拉得凑他更近了一些，檀得低头看着吴厌的侧脸。比起年少时，轮廓更分明了一些。 但还是好看。很好看。 漂亮的眼睛，绵长的睫毛，挺拔的鼻子，还有嘴唇。奶白色的脸颊烧出了淡淡红晕。看上去很乖很……好欺负。 檀得不自觉地看了一会，直到吴厌更过分地把她的手贴着脸枕了起来，她才立刻抽回了手，让咯噔了一下的吴厌清醒了些。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吴厌扒着被子，一副弱小可怜又无辜的模样。 檀得盯着吴厌看了一会，无可奈何地对他说了一句：“摊开手。” 吴厌乖乖地把手伸了出来。任人拿捏的样子，让人牙痒痒的。 檀得替他倒好开水，看着他把药咽了下去，才放心了一些。寻思着自己送佛也送到西了，檀得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那我就走啦。” “……”吴小爷立马把水杯放下，拒绝贯彻檀得方才下达的“多喝热水”指令。 檀得歪了歪脑袋：“舍不得我？”本意也只是开玩笑，她连眉头都没抬一下。 吴厌却认真地点了点头，小孩子似的攥着被子，轻声说：“我舍不得。” 泫然欲泣的声色，檀得一时竟不知道他是在耍宝，还是真心实意地辛酸。 但无论是哪种，她都好像走不了了。 也不像偶像剧里一样，拉着手，或者再让一步，牵着衣角入睡。檀得特别大爷地坐在床边，翻着吴厌枕边的书。 是她初中最喜欢的《瓦尔登湖》。檀得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吴厌是为了她，才这么多年都备着这一本枕边书。但是……她还是会因为一点点重叠的细节而雀跃。 这么多年依然毫无长进。檀得合上了书，轻手轻脚地放在床头柜上。胳膊肘搁在上边，她扶着脑袋，看朝着自己这一边入睡的吴厌。 又是蜷缩的姿势，檀得微微皱了皱眉。他的不安全感，明显得让她有点在意。 可惜，发烧的时候吐露真心的情节发生的并不多。檀得默默把两个胳膊肘撑在床沿，托着下巴看吴厌微微蹙眉的脸。 她轻轻伸手，用指尖碰了碰吴厌的眉心。 檀得的手指很凉，吴厌几乎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却忍住了。因为好奇，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檀得默默收回了手，认真地看了他很久。 在以为她不会开口说什么的时候，檀得忽然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吴厌。” 不是如叹息般的温柔，而是，那种仿佛抽回了从前所有画面的生动。 就像此刻，他不用睁开眼，也能凭着了解勾勒出她此时的表情。 檀得好像靠近他了一点点。吴厌几乎能感觉到檀得温热的鼻吸。忽然，一种很微妙的战栗席卷了全身。 吴厌放在被子里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檀得默默地退回到安全距离。当他就在她面前，她怎么可能冒险。 趁机表忠心，根本不是谨小慎微的檀得会做的事。如果一定要给“假如”，那她也一定是会选择把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 吴厌沉默地翻了一个身，耳朵却离檀得更近了些。 檀得看着睡得昏昏沉沉的吴厌，悄悄起了身，走去卧室的另一边，心事重重地轻轻拉上了窗帘。 “走的时候，打招呼比较好吗？”仿佛是真的苦恼，檀得就那样问出了口。 吴厌看着窗帘前面檀得的背影，踌躇要不要开口。 她却歪了歪脑袋，仿佛很轻松地笑着说：“不说了。” “毕竟，你走的时候，也没有跟我说。” 他听不出檀得说这话时，究竟是什么情绪。 檀得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口，转身替他轻掩上房间的门。 放开门把手前，她忽然很认真地说：“如果你没有回来就好了。” 冷静又残酷的，仿佛窗外冷掉的日光。 背过身，檀得咬住嘴唇，看着眼泪温热地滴在自己手背。 她却不知道，那一位并没有熟睡。攥紧了被子，沉默地流下了眼泪。 不如不相见，是谎言，也是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约会啦嘻嘻嘻。中秋节要回家，懒得带电脑了，今天多po一点~ 第83章 说谎 “生病好点了吗？”檀得低头看了很久手机，才从两个男人说话的间隙里，抬眼问了吴厌一句。 她的语气冲淡了情绪，比起关心，更像客套的寒暄。吴厌勾起嘴角，心里却在自嘲，自己什么时候玻璃心成这个样子― ―样样都要计较。 “好了。”瞥见檀得歪着脑袋思忖着挑哪一串，吴厌默默把她喜欢却被压在最下面的翅中拿了出来，头也没抬地递给了她。 “谢谢。”檀得的口吻太过生硬，比起感激，更像是闹脾气的刻意疏远。 陈长风处在这修罗场里，格外尴尬，只好不动声色地控场：“你们俩祖宗又闹哪出呢？” 吴厌心不在焉，只是低头喝着酒。檀得眯着笑眼，不冷不热道：“就真心感谢罢了，过分解读就没意思了哈。” “你们什么时候开学？”眼瞅着气氛冷了几分钟，吴厌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抬头问。 “她是二月二十四。”陈长风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道，“我比她晚个几天。” “麻烦进来的时候把门带上行吗？”檀得瞪了一眼新来的两个客人，后者讪讪地点了点头。 檀得今天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我要爆炸了，滚远点”的暴躁气息。 吴厌明白，燃点只会在自己身上。但反而――檀得炸毛的样子，让他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差不多吃饱了。檀得擦了擦嘴，眯着眼问吴厌：“那你呢？什么时候走？” 她最想知道的，不过就是这些。他什么时候走，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究竟会不会再离开。 但其实，问与不问，又有什么重要。 真的说出口了，檀得反而平静了下来。就像一阵风吹过，慢动作回放出战栗竖起的头发被慢慢撸平的镜头。 吴厌第一次回避了檀得的目光，虽然还是微笑着，却有点不达意：“就过两天，不过我们有小学期，下次回来也会早一点。” 白痴才会理解成安慰的意思。檀得抬眼看他，笑着举起了杯子：“那，一路顺风。” 这一回，要认真说再见。 她先说。 檀得盘腿抱着小木坐在客厅里，眯着眼感受空调徐徐打来的暖风。 装作什么都没有想。 陈长风瞥了她一眼，含笑坐了过来。察觉到他的动作，檀得睁了眼，看着他懒洋洋地蹬直了双腿，她突然问：“你和姜呈，这么多年都还做着朋友吗？” “即使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喜欢你。” 陈长风的笑容消失了几秒，他转头看向檀得，表情冷静又认真，轻声说：“可是，我不是在她身边了嘛。这么多年。” 檀得皱了皱眉：“可是她不喜欢你啊。在她身边，有什么意义？” 陈长风没有看她，颔首微笑着摸了摸小木的脑袋，温柔又疏远地说：“总是期待回报的爱，也是一种虚荣心。” 爱能让人变成哲学家，檀得摸了摸鼻子，却没有把吐槽的话说出口。 檀得默默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陈长风却在此时忽然抬起了头，目光放得很遥远：“其实，我觉得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谁。” 他笑得很无奈，甚至也有几分慷慨。原来，他们也都在爱里各自曲折这么久了。 檀得看着陈长风，忽然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她松了手，任小木跳下沙发，不自觉地抱住膝盖。檀得勾了勾唇角，她喜欢的人，这么多年，又喜欢过谁呢？ 打开“信息”界面，檀得一边摸着耳朵，一边哑笑着看那些石沉大海的短信。 “篮球学得差劲的话，还是会有点难过。因为我记得，你很擅长过。” “虽然不差这一句祝福，但是……如果你对我说的话，应该会更开心一点。吴厌，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我生日？” “我想念你的频率越来越少啦，但是不代表，你不重要。” “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也有努力喜欢别人。” …… 高二开始的时候，檀得的QQ号被盗了，失去了很多人的联系方式―― 包括吴厌。 开始频繁出国的吴厌，以前的手机号也不再投入使用。 檀得装作若无其事，毫无思念地过了一年又一年。 只有偶尔，会看着这些永远不会已读的短信哽咽。 拒绝不了的事，有的人选择接受，也有的人，选择装作不在意。 吴厌上飞机之前给檀得发了消息。她没有回，只是忽然停下了收拾东西的手，默默仰躺回了床上。 母上经过她房间，敲了敲门沿问：“怎么又躺下了？” 檀得侧了个身，把脸藏在木木身后，笑着说：“有点累啦。” 母上摇了摇头，倚着门问：“你和慕白的事怎么说？你不是五月要回来实习吗，还会再跟他见面吗？” 檀得默默捂住眼睛，声音带着笑也显疲惫：“见啊。为什么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dbq又开始虐了 第84章 咖啡馆之歌 “我可以给你清楚的回答了。”慕白捧着两杯咖啡走过来，黑色的高领毛衣衬得下颔线漂亮得无可挑剔。 檀得笑着点了点头，接过红茶拿铁的时候，很不经意地勾起唇角笑了一笑。 慕白也弯了眉眼，檀得这种，会为很小的事露出幸福表情的特质，很让人心动。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直都是与我共度一生的那个人本身。”慕白认真地看着檀得，“因为与父母确认了一下彼此的想法，所以现在才给出答复。” 檀得放下了咖啡杯，看着杯盖上印下的浅浅唇印，心里并不是毫无波动。 她抬头看着慕白，轻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 看得出檀得的铁壁防御隐隐有了空隙，慕白笑了一笑，盯着她的眼睛说：“我的意思是，认真地希望与你交往。” 不可否认的是，檀得心动了。 可是，阴魂不散地，吴厌可怜巴巴地说“我舍不得”的影子，又一刀一刀地砍了出来。 纠结的时候，檀得会不自觉地绕小手指。整理了很久，她才抬起眼，坦白道：“我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也许我还有下一个十年去爱别人，但……我真的不知道，要准备多久，才能让自己离开他。” 说完这些，檀得默默低下了头。这是头一回，她不想看谁可能失落的表情。 但其实，檀得以为藏得很好的秘密，不过是慕白昭然若揭的谜底。但无论如何，她愿意主动表明，已经是最大的诚意。 慕白看着檀得，很温柔地笑着说，“檀得，看着我。” 檀得默默捏了捏咖啡杯套，犹豫地抬起了头。 慕白认真道，“先给一个月的试用期，再考虑续约，好不好？” 让我帮帮你。 “好。” 慕白有点不敢相信地抬起了头。 需要决断的瞬间。她也很好奇，如果人生朝着没有吴厌的方向走，会是怎么样？ 想要试试看，另一个结局。 “我终于谈上双方家长都鼓励的恋爱啦。”配图是檀得最喜欢的两杯红茶拿铁。 看装潢，是他们初中经常周末约作业的那家星巴克。 吴厌笑了一笑，点了一个赞。 旁边的同学瞥了一眼吴厌的微信界面，用蹩脚的中文说：“好奇怪。你的wechat置顶。” 吴厌把手机揣回了兜里，突然觉得嘴角笑得有点僵了。 置顶的那位，发来的最后内容是：“我恋爱了。之前闹别扭的事很抱歉，如果再见面的话，我们都表现得更像真正的朋友一点吧。” 字字都是，杀人诛心。 “在做什么？”檀得接起电话，慕白的声音温柔又有实感。 “做教案。”檀得拿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笑眯眯地问：“你呢？” “刚回派出所。一起吃晚饭吗？” 檀得刚抬起头，正好瞥见拿着杯子不知道坐在哪好的吴厌。 “要坐在这里吗？”檀得转过身，没太大表情地同他招了招手。 “谢谢。”吴厌坐在了檀得对面的位置。 “我碰到吴厌了。”简短地说明过后，檀得歪着脑袋说：“你来我家吃晚饭好了。” “好。”慕白点了点头。 临挂电话时，慕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下班了我来接你吗？” 檀得瞥了一眼对面认真喝咖啡的吴厌，微笑着说：“我自己开车了啦。” 友善地提醒他不用担心。 “嗯。”慕白挂了电话，若有所思地整理了一下警徽。 “感情真的很好啊。”吴厌笑着放下咖啡杯，语气很是真挚。 檀得笑了一笑，埋头在电脑后面码教案。 吴厌微微颔首，不自觉地就只是看着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檀得了。 专注是吸引力的漩涡。他很喜欢看檀得心无旁骛的样子。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到很难得的，对人事并不存在的那种执着。 大概是察觉到吴厌的眼光，檀得觉得有点热，抬头看了他一眼，寒暄道：“你回来的还挺早。” 吴厌有点失神，尴尬地微笑：“有要处理的事，就提前回来了。” “嗯。”说不上的不对劲。檀得看了一眼吴厌毫无错处的表情，很快就放弃了探究的欲望。 与她无关。保持这个想法，能为人生节约很多时间。 忙得差不多了。檀得收拾好东西，起身的时候客气问了吴厌一句：“你去哪？需要我带你吗？” “不顺路，我打车去就好。”吴厌也起了身，礼貌地送檀得到停车场。 走出咖啡店的时候，檀得若有所思地瞥了坐在角落用报纸遮住脸的男人一眼。 “怎么了？”吴厌替檀得拉开门。 “谢谢。”檀得蹙眉道，“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来。” “你毕竟是脸盲，别太为难自己了。”吴厌笑了一笑，看着檀得上了车。 檀得摇下车窗，微笑着说：“那我先走了。你也注意安全。” “好。”吴厌笑眼弯弯地挥了挥手。 母亲的短信也在这个时候传来：“律师已经到了，你还要多久？” 吴厌把手机放回了兜里，笑容已经敛得干干净净。 “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咖啡馆。”正吹着夏风，慕白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害檀得撞到了他胸口。 ？看到檀得气呼呼，慕白立马颔首，一边道歉一边轻轻替她揉额头。 没办法生气。檀得笑了笑，认真地抬头对他说：“只是因为，初中的时候经常来罢了。比起喜欢，只是单纯的习惯吧。”她歪着脑袋，眨眼道：“众所周知，我很懒。” “嗯，知道了。”慕白笑着揉了一揉檀得的头发。 “这么说起来，我也有个问题。”檀得若有所思地握住慕白的手，仰头认真地看着他。 “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吗？”檀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虽然我也确实是值得被见色起意，但总觉得你不是这样的类型。” 慕白抿唇笑了笑，目光有点让人动容的宠：“好像是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看着檀得困惑的眼神，他把她拉得更近了一些，认真道：“会告诉你的。” “檀得，周末回初中一次吧。有点想回去看看。”慕白俯身抱住檀得。 “好。” 只要你愿意说“好”就行。那些多米诺骨牌，总有一天，会推出一个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全世界都知道会BE的一对开始恋爱了，害 第85章 和你遇到 “你和慕白去完学校，再去哪约会呗？”妈妈笑眯眯地回头看了檀得一眼，“上次我把你们的照片给阿姨们看，大家都说你们多般配呢。” 檀得有点儿无奈地笑了笑：“好，配配配，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又开始贫。”妈妈转过头，开始同爸爸聊天。 檀得轻轻把头靠在车窗上，爸妈的交谈声絮絮地飘进耳朵里。 “庚子跟他老婆离婚了。” 听到这一句，檀得的胳膊肘正好滑了一下，脑袋磕到了窗玻璃上。 一下子清醒。 那是吴厌的爸爸啊。 檀得慢慢地睁开眼，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个少年的笑容，和沉默。 他说要回来处理的事，他欲言又止的尴尬。檀得后知后觉才明白。 只是，这一次。他在她面前，终于也开始逞强。 檀得立马打开了聊天界面，想给吴厌发消息。 你还好吗？ 我听说了，很抱歉。 我和阿弟请你吃饭吧？ 打了字又删除，就这样反反复复。檀得不自觉地咬了一下手指，皱着眉想，到底说什么比较好。 如果是别人，吴厌不会在意。可不会有谁，比檀得更知道他的痛点在哪里。 即使只是朋友，也应该说点什么的。 “你在哪？” 最后，檀得发送了这句话。 是现在她最关心的事。 檀得第十八次拿起手机。慕白在心里默默计数，看着她坐在课桌上心不在焉的模样，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发生什么事了吗？” 檀得抬眼看着慕白，声音有点儿疲惫：“吴厌出了一些事，作为朋友，我有点担心他。” 慕白轻轻把手搭在了檀得肩上：“你们是这么久的朋友了，我不会连这点都不体谅的。” 檀得伸出手，环抱住慕白，忽然觉得温暖又心安。 真的是个好好的人。 檀得蹭在他胸口，轻声说：“他和爸妈的关系比较复杂，所以挺让人在意的。我问他在哪了，我们叫上阿弟，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慕白笑着揉了揉檀得的头发。如果能无动于衷，毫不关心，也就不是他会喜欢的人了。 檀得考虑得很周到。但……慕白闭上眼，只有亲近的关系，才会这样努力撇清，装作不熟。 接到局里的电话，出现了一桩案子。檀得有眼色地看出慕白皱着眉挂了电话，神色犹豫。便笑着抬起头对他说：“有事的话，先走就好了。我没关系。” 有时候，也会很奇怪地希望她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因为男朋友不能陪自己而发脾气。 檀得总是微笑体谅的模样，温柔得近乎敷衍。 但这已经是不能责备的东西。慕白的眼睫毛稍稍下垂了些，他轻轻把檀得两颊的碎发夹到耳后，轻声说：“实在抱歉，我先走啦。” 走到教室门口，慕白忽然回过了头：“檀得，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 “嗯。”檀得认真点了点头。 真的太久太久没回来啦。 檀得捏起槽里的粉笔，看着黑板，很自然地就写下了一连串名字，像是翻开青春的花名册。慕白，叽叽美少女，受，缤缤，谢神，窦元，鲈鱼，何清欢，揭舒，包包…… 最后一个是，吴厌。 尽管写过无数遍，但依旧让人紧张的名字。 毕业典礼的热闹在手边云烟，置身在这个教室里，有一种时光交错的微妙感觉。 仿佛能看见，当时的我们。 正在写作业的檀得被身后的窦元拍了拍肩，抬头看见窗边浮现的揭舒的脸，身后的包苒默默把递东西的手收了回来；受与缤缤隔着座位交换了一个眼神，谢神看在眼里，捂嘴偷笑；鲈鱼头也不抬地替叽叽美少女把纸条传给檀得，上面写着初中生好笑的烦恼；何清欢等在教室门口，刚跑到楼梯拐角的吴厌瞥见他的衣角，沉默地停下了脚步。 在失之交臂之后，我们才遗憾却不悲伤地明白，每一个琐碎发光的日常，都是不可复制的过往。 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檀得没有那么多可惜。 笑着擦干净了黑板上的名字，她沿着熟悉的路，去找水龙头洗手。 “猪头，在哪？”檀得一边打着电话，正好走到了礼堂门口。 去年在培训机构兼职的时候，还见到了赖超辰，留联系方式来着呢。 檀得笑了一笑，推开了门。 里面空荡荡的，因为没开灯，四周窗帘也拉得并不彻底，所以黑黢黢。 檀得往里走了几步。每下一层台阶，往事都像潮水一样卷上心头。 记忆力太好对轻松活着毫无裨益。但是……更多时候，她会感激。 至少在那段漫长黯淡的日子里，她还能凭记忆勾勒出他模样。 “干嘛？”陈长风的声音有点儿克制的不耐烦。 檀得摸了摸鼻子，低头说：“慕白有事先走了，我在初中这里，你来接我。” “还有……吴厌爸妈好像离婚了，咱们友爱地请他吃顿饭呗。” 不知不觉走到了舞台前面，檀得抬起头，正好对上一个男人的目光，愣住。 “檀得？”坐在幕后的桌子上的吴厌侧过头，有点儿疑惑地看着她。 第86章 她的秘密 “你怎么样？”檀得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转头问没什么表情的吴厌。 “什么？”吴厌轻松地笑了笑，歪头看到檀得紧张的神色，他才了然。 “檀得，我不是没有准备。”吴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尖，温柔的笑里熬出了苦意。 “其实五年前，我妈就握有他出轨的证据了。当时不离婚，是因为资产转移的问题。但我也知道，她希望在我成年之后再做这件事，减轻对我的影响。”吴厌瞥了檀得一眼，笑着说，“但其实，这五年，我们三个都过得很不快乐。他们离婚，反而让所有人都获得解脱。” 很想很想，伸手安慰他。 但是，在这个语境下，他们只能是朋友。再好也不能逾矩。 于是，檀得只是默默挪了挪屁股，坐得靠他更近了一些。 “我是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爸妈不该为了我们放弃追求快乐的权利。但是同样的，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实现自身的价值，所以我……不想生孩子。” 自觉扯得远了，檀得讪笑着摸了摸鼻子。 吴厌却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说：“这些，是我认识的檀得会说的话。”他微笑着，默默把差点举起来摸她头发的手握成了拳头。 “对了。”所有线索连在一起，檀得忽然反应过来，“五年前，不就是我们毕业旅行的时候吗？” “你当时突然离开，是因为这件事吗？”察觉到她的声音有几分不寻常的激动，吴厌沉默地看了檀得一眼，心里结的痂仿佛被风轻轻吹落了。 他们之间的山南水北，不是这一个误会就能消弭。更何况，吴厌微微颔首，她身边已经有了很好的人。也不能太不识趣不是？ 吴厌笑着抬起了头，平静地反问檀得：“很重要吗？” 忽然浇了一头冷水。檀得却没有退让，直勾勾地盯着吴厌，认真说：“嗯。很重要。” 向过去讨要的交代，正是为了现在和未来。 虽然她知道，不需要答案的时候，才接近真正的成熟。但檀得本来就是这样的，执着的时候真执着。 吴厌按住心动，努力装作淡然地回答：“不止这件事，还有别的原因。” 檀得没有再追问下去。她突然害怕，怨恨少了一点，喜欢会变得更多一点。 沉默了很久，檀得突然跳下了桌子，笑着说：“走吧，我和阿弟请你吃饭。” “嗯。”吴厌跟在檀得身后，不紧不慢地回头看了舞台一眼。 他的所有遗憾和圆满，全都与曾经站在这里唱歌的那个女孩有关。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初中呢？还待在大礼堂里？”檀得好奇地问，“总不会是因为那时没来得及赶来而后悔到现在吧？” 七分虚言，出自试探。 吴厌没有看她，安静地把头靠在车窗上，认真道：“我不后悔。” “……”檀得气呼呼地别过了头。就算他不在意她的失落，也不必没眼力见到这个份上吧？ 吴厌转过头，静静地看了檀得一眼，又拿手扶住了脑袋。听汽车飞驰的声音，吴厌闭上了眼睛，在无垠的时间里，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我在现场。” 吴厌替檀得拉开车门，她感激地回头瞥了他一眼，蹦蹦跳跳地跑去了陈长风身边。 没有像以前一样，非要赖着坐在C位。檀得让陈长风坐在了她和吴厌之间。一向有分寸的距离感，原来也是让人头疼的东西。待在她的安全范围太久，差点忘记，对檀得来说，其他人是什么样子。 吴厌勾了勾嘴角，低垂着眼眸，先喝了一杯酒。檀得看在眼里，默默抿了抿嘴唇。 “今天我们请客，想吃什么都行哈。”檀得举起酒杯，笑着看吴厌和陈长风碰过来。 “行。”吴厌笑眼弯弯，多情又漂亮的双目，让人不禁想到泼了墨的桃花扇― ―这种精致意象。 手剥虾仁、剁椒鱼头、干锅牛蛙……确实都是很称吴厌心意的菜。这样吃着东西，心情确实会变好。 “今天你怎么也一个人在学校？”吴厌舀了一勺虾仁，放到檀得盘子里。 “谢谢。”檀得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平常道：“本来是和慕白一起的。他突然有事。” “檀得。”陈长风认真地盯着她总结道，“总而言之，你就是被男人丢下的命吧？以前是何清欢，现在是慕白。还有……” 陈长风看了吴厌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檀得笑眯眯地对陈长风说：“滚呐。”吴厌轻笑着摇了摇头，却像是有刺忽然哽在了心头，沉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托住下巴侧头看小打小闹的姐弟俩。 这一回，他终于明明白白地变成了外人。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突然跟慕白在一起？”陈长风笑得很欠扁。 茶余饭后，聊八卦的最好时机。檀得倒是不扭捏，大大方方地简单说明：“他和家人都支持我的想法。慕白让我挺信任的，长得也好看。说想要交往，没理由不试试。” 因为剔除了小女孩的心思，客观得让人根本揶揄不起来。陈长风挑了挑眉：“说到底就是人家好看，两星期定律又开始了呗。” “也没错。”檀得笑了笑，瞥见有些沉默的吴厌这会已经又倒了一杯，便侧头问：“是不是喝太快了？” 吴厌笑着反问：“你是在担心我吗？”他可是从初中就开始喝酒的不良啊。 檀得却没有笑，按住了他的酒杯，抬眼盯着吴厌看：“嗯，担心。” 吴厌默默松开了酒杯，认真说：“慕白挺好。根正苗红好青年一个，万贯万贯偏要去做热血警察，有志向有抱负。” “虽然配你还差了一点。” “但世上之事又哪来十全十美。” 吴厌微笑，眉目却很变得很低。他想说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哪里都好，但你能不能……最喜欢我？ 吴厌抬眼看着檀得，笑容一点一点绽开，他何来立场。 檀得笑着收回了手，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轻声说：“是啊。” 她抬起头，把失望收好，藏进角角落落。骄傲地抬着下巴，微笑道：“是我会认真考虑结婚的对象。” 吴厌笑得很开心。很像是他年少时常开的玩笑― ―好不容易嫁出闺女的老爹，喜极而泣。 陈长风看出这两个人的反常，也举起酒杯尬笑：“禁止投放狗粮哈，谁都不准提我未来姐夫了。” 檀得和吴厌都没有答话，只是低头沉默喝酒。 “檀得。”看着她摇摇晃晃即将倒下的脑袋，吴厌立马坐到陈长风的位子上，伸出手接住。 陈长风去外面醒酒了。包厢里只剩下喝到睡着的檀得，和安静盯着檀得的吴厌。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该让慕白来接她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只好用檀得的手机给他发。 密码是――吴厌先试了一下檀得生日，1024。不是。慕白生日他不清楚，就又试了陈长风或者叔叔阿姨的生日。 都不行。吴厌看着睡得昏沉的檀得，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最后试了一次自己的生日。 0415。手机已解锁。 作者有话要说：反复试探，两个人都爱得太辛苦啦。檀得做得应该也没有很受指摘吧，努力撇清关系，只除了自己的心，实在是没有办法地指向吴厌罢了。 第87章 夏天的风 用Siri给慕白发完短信之后，吴厌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用他的生日做密码。他怕檀得是那个意思――更怕不是。 但现在这些纠结，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会站在她身侧，得到她认可的，只有慕白。 吴厌笑了一笑，轻轻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檀得的肩：“猪，该醒了。慕白来接你了。” “慕白？”檀得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抬起头。 吴厌不动声色地按了按方才被檀得压了许久的手掌。 檀得揉了揉眼，一手压着桌子，准备要起身。这副积极的模样，看来真的是喜欢得紧。吴厌的眼眸里落了点尘，却在檀得没站稳，蓦然跌进他怀里的时候，瞬间扑腾了干净。 他下意识地伸手搂住檀得的腰。小姑娘整个扑到了他身上，这么一撞，头更是重得抬不起来了。下巴磕在吴厌的胸口，碎发毛茸茸地戳在他脖颈上。 很痒。 “檀得，不要耍赖。”吴厌有点儿无奈地松了轻轻放在檀得腰上的手，弯腰将环抱住他的檀得推开了些。 檀得站得摇摇晃晃，伸出手又想要抱抱。吴厌躲开了，只是默默扶住了她，轻声说：“慕白要来接你了。” 又是慕白。 檀得皱了皱眉，发脾气道：“不要慕白，我要吴厌。”才刚一说到吴厌这两个字，她闭着眼，眼泪就婆娑了下来。 吴厌一看到檀得哭就手足无措了起来。又是递餐巾纸，又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要吴厌做什么？”吴厌把耍赖坐在地上的檀得拉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她问。 只有借着醉意上心头，才能开口的话。 “他不应该回来的。”檀得捏着吴厌的手臂，闭着眼，任眼泪慢慢地淌下来。 吴厌的心像是霜雪，被柏树刀刮着，寸寸伤心。 “因为有他在，我就再也喜欢不了别人了。”檀得睁开眼，眸子里的内容绝望到近乎清醒。 吴厌沉默了很久。看着她悄悄地松开了抓紧他的手，看着她跌跌撞撞地把手机放回包里，看着她犹豫地把手放到门把手上，只留给他背影。 就算迟到了那么多年，也依然想听的答案吗？他不敢交代，因为明白这一切，从来都不是过去式。 愚蠢而又不知疲惫的心意。他也是。 “我喜欢你。”吴厌终于开了口。也许因为带着过往的风尘，他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 但也足够刻骨铭心。 檀得怔了一怔，却执固地没有回头。 她笑了一笑，眼底氤氲的酒气缠绵得面色也绯红了起来，声音是冷淡清冽地：“我喝醉了。” 第一滴眼泪从眸中滚下。 “所以你说的话，我都会忘记的。” “好点了吗？”慕白微微颔首，看趴在栏杆上眯眼吹风的檀得。 “我没有喝得很醉。”檀得无奈地笑了笑，还是仰头看着慕白道，“但还是谢谢你。明明这么累，还来接我带我散步。” “是不是太见外了？”慕白伸手把檀得搂进怀里，笑着说，“我是你男朋友诶。” 说到这个。一个月的期限也快到了。 檀得若有所思地看着慕白，他却故意堵住了她开口的机会，先一步问：“吴厌还好吗？” 吴厌。 只要提到他的名字，檀得的表情，就会有细微的变化。是那种仿佛被记忆拖拽住的感觉，猛一松开手，总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游移。 檀得也是过了几秒之后，才笑得仿若毫不挂心地点了点头。 “我喜欢你。” 无论怎么努力地擦去，都只会更清晰地浮上心头。甚至一遍又一遍，她会更努力地猜想吴厌当时的神情。 不是千帆过后的平静，也不是对尘封在玻璃球里的往事的煽情回忆。 他喜欢她。 原来只要他说出这句话。那些猜测过的眼角眉梢意会，那些埋没的细碎，便都成了金贵。 看着檀得心不在焉了很久，慕白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檀得困惑地抬起了头。慕白纤尘不染的眼底沾了点她还没看清的欲，他微哑着嗓子问：“可以吻你吗？” 还没等檀得回答，慕白已经用力地搂住檀得的腰，把她的唇送到眼前。他微微颔首，闭上眼靠近。 再不明白就是白痴了。 慕白的鼻尖蹭到了檀得鼻尖，他的手很热，温度通过薄薄的T恤，传到了檀得腰间。能感觉得到，那种有点儿迷的温热气息在迫近。 檀得几乎是下意识地别过了头。 慕白不依不饶地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手上的力也使得更大了一些。 如果说方才还只是冷情，看清慕白用意的檀得，突然就被席卷了所有热气。冷漠木然地看着他靠近，檀得的手轻轻摸住慕白的耳根，她踮起脚，凑在他耳边，轻轻说：“你就想要这样吗？” 旖旎的动作，被她做得冷淡又嘲弄。 愣了几秒，慕白立刻松了手，后退了几步。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只是盯着地面。 好像有点儿太刻薄了。檀得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头，她心不在焉，他不够尊重，都应该道歉。 “对不起。”檀得轻声说，“你不必送我回家，我想自己散步回去。” “檀得。”慕白望着她的背影，没有追上来，“对不起。” 檀得愣了一愣，没有回头。 踱到熟悉的巷弄里，檀得看着闪烁的路灯，不知怎么，又想起以前素描课结束，即便各自走，也会从天而降的吴厌。 这条路，她走过太多遍了。从满心欢喜到遍生荆棘，再到经年后的波澜不起。无数个期待落空后，她终于学会放弃等待。 假装放弃。 走到拐角处，树下绰约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他轻轻用手压了压树枝，露出漂亮的侧脸。 不会再有其他人了。檀得停下脚步，瞥了一眼手机――23:17。 吴厌仰着头，看了好久，檀得才恍然他目光的方向，正好是自己房间的窗户呢。 喜欢我吗？ 她总是觉得，不说出口明白盖章的喜欢，就是不喜欢。 但原来――当你做的每一个举动，都只是为了另一个人能够快乐。有些话说不说，已经并不重要了。 在这个并不想见到谁的夜晚，谢谢你还沉默地陪在我身旁。 我的贪得无厌。 也是，我的少年。 檀得绕了一条路回了家，上楼的第一件事：打开了自己房间里的灯。 在夏天散场的背影里，总有一个人替你拥抱着所有的风。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爱这章，应该算，令人印象深刻的表白吧 第88章 找到我 “檀得，J市出现了一起挺恶性的案子。尽量不要一个人出门好不好？” “好。”檀得把写好的教案放在手边，轻声说，“等你忙过这一阵，有事情要跟你当面说。” 慕白沉默了一会，笑着“嗯”了一声。无论是好是坏，都已经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不能强求，也不必挽留。 “话说回来，监控拍到的这个背影。”陈庆招了招手，让慕白来看调出来的视频。 慕白皱着眉头道：“很像之前，檀得和我一起抓回来的那个人。” “比较可疑的就是，被害者的活动场所，两次都拍到了这个人。” “而且像是提前踩过点了一样，遮得很严实啊。”慕白补充道。 “那接下来的调查方向，先看看他们俩过去有什么交集。”陈庆摸了摸鼻子，“我现在就去查。” 总觉得不安。慕白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打了个电话给陈长风：“有一个女性被仇杀了。凶手可能是之前你姐和我一起抓住的那个小偷，长风，帮我照顾她一点好不好？” “行。要我告诉她这件事吗？”陈长风瞥了一眼旁边打算再喝一口的史瑶，默默按住她的酒杯。 “暂且不要。毕竟是无罪推定，我只是挺担心她的安全。”慕白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的合照，声音也温柔了几分。 “知道了，姐夫。你好好工作吧，笨蛋檀得交给我们守护好了。”陈长风笑眯眯道，说到“我们”时，他还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吴厌。 吴厌神色如常地喝着酒，只是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神如困兽，总仿佛因为谁而不自由。 见场面有些尴尬，史瑶笑着打破了沉默：“怎么了吗？” “哦。”陈长风为吴厌倒了一杯酒，“之前檀得抓的那个小偷，八成是个坏人。姐夫放心不下，让我们多担待些。” 吴厌捏着酒杯，没有开口。陈长风瞥了他一眼，认真道：“我会多多照顾她的。” “嗯。”吴厌轻轻扶着脑袋，思忖着那日檀得打量着的背影，心里一紧。 “我先走。”抓起外套，吴厌立马开车去找檀得。 “檀得，你在哪？”吴厌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焦急。 檀得拎着购物袋，不明所以道：“我刚去超市买了点东西，现在在地下车库。” 话说回来。檀得踌躇地看着没有指示牌的车库，她好像又迷路了。 停下动作之后，身后的脚步声便引起了檀得的注意。 最近好像总是听到这样的声音。放学后的办公室走廊里，散步回家的弄堂里…… 所有这些勾连，檀得忽然明白了什么―― 之前在星巴克以及最近跟踪她的那个人，就是前段时间抓住的小偷吧。 是恶意报复吗？檀得默默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寻找监控或者是出口的标示。 手心出了点薄汗，拎着购物袋的手被勒得通红。上回真只是运气好，要应付蓄意的报复，她那点武术技巧，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檀得忽然安静了下来，呼吸却因为紧张而变得局促。吴厌也配合地压低了声音，担心地问：“檀得，发生什么了？” “吴厌。”檀得咬了咬嘴唇，努力忍住害怕和哭腔，艰涩地说：“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吴厌用手撞了一下方向盘，整个人都颤栗了起来。 “你听我说。”考虑好了方向，檀得开始压住脚步声奔跑，“我打开了跟你的位置共享。他如果是一直盯着我，那应该知道我的车的位置，所以我往另一个应该有出口的方向跑。” 吴厌的心随着她的呼吸声，被勒得很紧。他忍着情绪，努力温柔地“嗯”了一声。 “我已经发送信息给慕白，他会带人来的。檀得……” 他很想说，再坚持一会会好不好。不要出事。 但是小姑娘此刻，比他更害怕，也压力更大。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理智，已经足够值得夸赞了。 他的女孩。 “做得很好了。我现在下车，立马过来找你。”吴厌跑到了电梯那，看着拥堵的人群，他立马又飞奔到紧急通道下楼。 檀得稍稍心安了一点。她躲在废纸板堆旁边，头发因为奔跑黏糊糊地耷拉在额头上，眼泪混着汗水，糊得整个脸都黑乎乎的。 “吴厌。”在身后那个人举起棍棒的时候，檀得忽然轻声道，“我真的，有点害怕了。” 吴厌？周义愣了一愣，默默把棍子放回了地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檀得的背影。 也就是这个犹豫的当口，檀得垂眸，看到了地上的影子。 “我所有东西的密码都是我的生日，如果不是，就是……”檀得一边说，一边调整姿势打算起身，手悄悄扶上了墙。 寻思着檀得这一副交代后事的语气，吴厌又恼又急，“我不听这些。檀得，冷静一点，我在入口这了，叫你的名字，能听到吗？” 还真能听见，檀得努力辨别了一下吴厌声音的方向。也就是这一声，让周义有点儿慌了神，檀得还没迈开腿，就被周义拽住了手臂，用胳膊肘按住她的肩膀，甩在了墙上。 檀得下意识地捏住手机，把它藏在身后。在她抬头看清他的脸之前，周义在檀得脖子上很重地敲了一记。 吴厌隐约听见檀得倒地的声音，手机就立马陷入了忙音。 戴着手套的周义捡起手机看了一眼，又懒洋洋地把它扔在了地上。犹豫了一下，他收回了想要碾过它的那只脚。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悬疑 第89章 只是平凡的一天 五分钟后。吴厌终于在废纸板推车旁边找到了昏迷在地的檀得。 吴厌小心翼翼地托住檀得的脖颈，把她的头轻轻抱在自己怀里，忍住不让眼泪滴落在她脸上。 不会咄咄说出气人的话，没有生动或失落的表情，这样的檀得，让他联想到蝉翼之类――脆弱的东西。 “慕白。”吴厌克制着语气，努力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我找到檀得了。她受伤昏迷了，脖子上有伤痕。我已经叫了救护车，我们在停车库B座靠近出口大概十几米的地方，你要过来吗？” 慕白握紧的拳头有一些颤抖，瞥了一眼身后的队伍，慕白哑着嗓子说：“檀得麻烦你照顾一下。抓住这个人之后，我立马过来。” “慕白？要不你过去吧，毕竟是女朋友啊。”陈庆拍了拍慕白的肩膀，关切道。 “我要给她一个交代。抓住坏人。”慕白挂了电话，正式开始搜查。 “之前我就说过要小心报复。”檀得妈妈一筹莫展地坐在诊室外边，抹着眼泪道，“她要是出了点什么事……” 陈长风皱着眉打断了她：“老妈，檀得还在接受检查，别说这种话。” 要搁平时，陈夫人必定会气急败坏，但此刻因为心急如焚，自觉失言的她也安静了下来，只是一直盯着诊室的灯。 吴厌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像爆炸之后翻飞的烟尘。檀得做过的表情，或是说过的话，都在刺眼的、檀得毫无意识躺着的背景板下，沉默地浮现。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即使为了清白需要处处避嫌，即使在她昏倒之后，应该第一个通知的是其他人――这些，吴厌都不觉得辛苦。 可是。当他差点失去她之后，再想要装作平静地只是像朋友一样关心，太难了。 他放不了手了。 “再怎么说也是。”陈长风看了一眼静悄悄的走廊尽头，“他都不来看一眼檀得吗？” 檀得妈妈也是一样的想法，心里埋怨，只是没说出口。 吴厌清了清哽住的嗓子，客观道：“慕白想抓住嫌疑人也没有错，事情一结束他会立刻过来的。” 陈长风冷哼了一声，虽然没有接受这个解释――起码也懒得计较了。 “家属是哪位？”医生摘下了口罩，“我来说一下她的情况。” 还好只有脖子这一处伤，而且，动手的人――很奇怪地，没有下死手。 像是故意手下留情了。 “慕白抓到犯人了，审讯完就会来见你的。” 吴厌情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抚平她褶皱的眉间。可窗玻璃上的霓虹，都仿佛是无形的审判。 他不能不负责任地介入她的生活。 吴厌沉默地收回了手，温柔地替檀得把被子往上掖了一掖。 现在是凌晨三点十五分。陈长风带着檀得妈妈先回家收拾了一趟，只有这种时候，吴厌才能不算失礼地守在檀得身旁。 大概是在做噩梦，她皱着眉，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很不安地动了几下。 吴厌悄悄走到卫生间，拿海绵浸了点凉水，轻轻点按过檀得的额头。 他的动作很温柔，心里的那片沉静汪洋，遮住令人困惑的光亮，在她的脸颊打下侧影，安全地覆盖着檀得的这片天地。 “吴厌…”檀得的手忽然攥紧了床单，整个身体都颤抖着蜷缩起来。 她把头埋进被子里，露出的半张脸，早已经泪眼模糊。 太害怕了，却只敢在梦里不加掩饰。 吴厌蹲了下来，轻轻把檀得拽得死死捂住脸的被子一点点拉开：“阿檀，我在。” “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来的……” 如果她睁开眼，就会看见这个大笨蛋，跪在她床前，哭得仿佛自己罪不可赦。 檀得迷迷糊糊地抓住了吴厌的手，拿它垫在自己的脑袋下面。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但是……檀得隐隐觉得，没有那么不安了。 吴厌看着呼吸起伏逐渐平稳的檀得，克制住了想要揉一揉她头发的想法，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她。 听到开门的声音，吴厌不着痕迹地悄悄把檀得脑袋底下的手收了回来。 眼尖的慕白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 吴厌沉默地起了身，给慕白腾了位子。看了一眼檀得还算平静的睡颜，吴厌悄悄退出房间，掩上了门。 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吴厌疲惫地把头埋在双膝之间。用力地揉了揉眉心，他又抬起了头。 医院很安静。他坐在漆黑的长廊里，仿佛待在时间的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白也走了出来，径直坐在吴厌的身边。 “抓住的那个人，叫周义。”慕白没有看吴厌，搓着手道。 仔细想了许久，吴厌才稍稍有了点反应，挑眉道：“是……” 慕白点了点头，侧头看着吴厌说：“没错。是我们的高中同学。” “跟高中的那件事有关。”慕白微微颔首，“前段时间他杀的那位，就是当时事件里的女主角。” 还没来得及问下去，慕白看着吴厌眼里弥漫的红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你了，回去休息一会吧。” 吴厌站起身，透过门上的窗户看了一眼安稳躺着的檀得，沉默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也就还好啦。”第三波会客结束，檀得有些乏了，有眼力见的陈长风立马狗腿地坐在床沿，替她按了按肩膀。 “不过。”檀得瞥了一眼桌边放着的向日葵花，因为含着水，所以含糊不清地问，“吴厌这个猪头怎么没来看我？” 陈长风刚打算回答，慕白正巧捧着花走了进来。装作没有听见檀得的话，他微笑着跟陈长 点头打了个招呼，看向檀得：“嫌疑人的事，想听吗？” 檀得点了点头。 吴厌又有好一阵子没有出现，大概是在处理爸妈离婚的事，陈长风和檀得也不便打扰。 “我看你对慕白确实挺上心的。”陈长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在柜台认真挑选香水的檀得，“上回你受伤，倒也不见他这么殷勤。” 想到每个凌晨候在檀得旁边，在她睡醒前悄悄离开的吴厌，陈长风都替他觉得气闷。 “还好吧。”檀得轻轻用手把香气招过来，轻皱着鼻子嗅了嗅。 “迪奥这款桀骜还不错。”虽然她更喜欢bvlgari的香水，但名字有点暧昧，还是算了。 直接让柜台好好包装了一番。檀得提起袋子，忽然被陈长风按住了胳膊肘。 “嗯？”檀得挑了挑眉，刚抬起头，陈长风就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吴厌。” 视线所及：吴厌正微微皱着眉，替一个女孩子提着衣架，等她接过衣服。 “要过去打个招呼吗？”陈长风颔首打量着檀得的表情。 “都行。”檀得回答地懒洋洋，陈长风却看出来，她并不真的在意。 “也是，你都有慕白了。”陈长风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檀得没有反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也是哦。我好像也没为他做过什么，以女朋友的身份。” 走出商店前，檀得回头看了吴厌一眼。 一连好几天。慕警官惠及同僚，改善了一波伙食。 像往常一样，檀得把餐盒放在了门卫那。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她忽然接到了慕白的电话。 “你在哪？”慕白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迫切。 “在门口。”檀得有点儿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回答了。 “站着别动，我过来。”檀得甚至能听见慕白跑动的声音。 “嗯。”檀得摸了摸鼻子，温柔道，“你慢点。” 他们去了附近的公园。为了不那么显眼，慕白把警服脱掉挂在了胳膊上。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白T，衬得他肤色也均匀好看。 不想耽误他午休的时间，檀得直接从背包里掏出了香水的小手提袋。有些褶皱――看来是随身带了很久。 没等檀得开口，慕白先笑着说：“这几天你已经做得够多了。谢谢。” “不过。”慕白眼眸一沉，又湿漉漉地捞起来，笑都带着沉重的冷意，“既然不是那个意思，就别滴水不漏到让他们都逼问我什么时候结婚啦。” 落落大方地接过了檀得捏在手中的香水袋子，慕白狭眯着眼道：“你可能是第一次分手，所以不知道。愧疚或者感谢，其实都是没有必要的。” 檀得很努力地消除心里不好意思的想法，直视着慕白的眼睛，认真地听他把这些话说完。 “和你在一起的这一个月，我很开心。”慕白绷住了表情，嘴角却轻微地抽搐着。 “檀得，我们分手吧。”他勾起了唇角，笑容却只有一半。 也许能留有善意，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檀得笑了笑，伸出手说：“谢谢你。这段时间，我也很开心。” 她不过是个凡人，也会为安逸诱惑。有时更会生出错觉，想就这样平稳度日，岁岁年年，也不错。 但幸亦是不幸，他又回来了。那个光是站着没有动作，也足够让万事万物都失色的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 她不甘心。 这世上没有绝对不可能的爱情。 既然遇见了，她便再也不愿意屈就。无论结局是什么，她的心意就是如此，不可转矣。 慕白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他慢慢地松开了手，仿佛爱意正如流沙般，一点一点失于指尖。 “总是你送我。这一次，我送你回警局吧？”檀得歪着脑袋问。 慕白移开了眼，生怕自己流露出一点点眷恋的意思。 “不必了。我想……自己走回去。”他笑着说。 “嗯。”檀得点了点头。 “檀得。”慕白唤道，“我们还可以有下次见面的吧？” “当然。”檀得咧嘴笑。 背对背分开。走了几步，慕白忽然回头，问：“最后一个问题。周义的事，有影响到你的决定吗？” 因为日晒刺眼，檀得微微眯着眼，语气却是坚定不移地：“没有。” “好。”慕白敛去最后的失落，沉重地抬起嘴角。 也只是很平凡的一天。 粼粼的水色，草木茂盛。青蓝的天空，飞机划过，在云上碾下一道褶皱。 慕白像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露出半边脸，看着窗外。午睡时间嘛，大半是错付的。 正享受着安静，邻座克制的�O�@笑声落进了耳朵里。他听力较一般人要好上许多，所以旁人听不太到的声音，在慕白这已经算得上打扰了。 他没好气地转过了头，正好瞥见披着毯子在看书的檀得。 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书。不然这个笨蛋怎么一脸潮红？ 明明与他无关，却替人家先一步害臊了起来。 不能这样荼毒青年人嘛。想了想，慕白轻轻敲了敲檀得的桌子。 她像被抓住偷吃栗子的松鼠一样，呆住。 “怎么了？”檀得用夸张的嘴形无声地问。 慕白克制住嘴角的弧度，特别大爷地来了一句：“作业。” 仿佛皇帝下圣旨一般的语气居然真的唬住了檀得。她摸了摸鼻子，从课桌里翻出了作业递给他。 慕白打开作业，悄悄瞥了檀得一眼。确实已经乖乖把书还给前座了。 慕白默默把檀得的作业和他早已经写好了的作业放在了一起。然后，非常细微地，抿起嘴角笑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慕白的单恋视角，也很好哭。但是我的贪得无厌，终于要消除误会甜甜蜜蜜了555 第90章 单恋播放列表 初一开学，第一次分座位。慕白坐在靠窗的一排，另一边坐着的，就是檀得。 “那个。你好，我叫檀得。”她是这样笑眼弯弯同他打招呼的。 慕白放下了军事杂志，抬起头看着她，平静地说：“我叫慕白。”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对人爱搭不理成性的小慕眼里，不冷不热已经是最大的热情了。 好难。檀得默默地转过了头，笑容逐渐消失。 经过慕白的长期观察，他发觉檀得跟周围三个男生关系都很好。 很有取名天赋的她叫学霸“谢神”，后座是鲈鱼，邻座是攻受分明的“受”。 和谢神讨论学术，虽然总是聊着聊着就跑题。行事听不清鲈鱼说话的声音，却还是不懂装懂，笑着带过。 还有。发现了哦，她看受的眼神，总是像在看另一个人。 他们的关系应该也算是不错。 慕白的冷僻早在全班出了名。灌水的时候，又听见了熟悉的抱怨：“我简直坐在冰山附近好吗？作业不给抄，说话也爱搭不理。” “早听说是红三代了，背景很硬。也没必要这么嚣张吧？” 慕白刚走到两个女生身后，听到这些话，一时不知道是继续排队，还是离开比较好。 “嚣张吗？”檀得摸了摸鼻子，“他只是比较喜欢一个人嘛。也没有欺负过别人。难相处的话找别人玩就是了。” “我就随口说说嘛。”其中一个女生回过头，正巧看见老老实实在这站了许久的慕白，立刻尴尬地飞奔回了宿舍。 慕白上前了一步，没什么表情地站在檀得身边灌水。檀得瞥了他一眼，拧好瓶盖就也走人了。 她是第一个为他说话的人。所以，（慕白单方面宣布），他们也算是至交了。 檀得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优点。比如说：她的转笔姿势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每次上课无聊的时候，她都会转笔，以此来判定哪些内容可以跳过，非常方便；檀得的节奏感很强，音乐课让人伤脑筋的拍子练习，只要看她脚尖的动作就行；檀得很善良，但不张扬，会私下安慰被批评了很难过的人，即使他们一点都不熟，以后也不会变熟…… 太多太多，只有他发现的事。 她耐心很好。每次都接受慕白抄作业的要求，虽然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慕白只借她的作业，是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为了“抄”而去借的。 很多人都有过没话找话的时候。 慕白也是。 他偶尔也会，投桃报李。 檀得午休看《瓦尔登湖》，老班走近，慕白会先一步“不小心”地把书掉在地上。 那么，她就不会挨训。 檀得翘课去看篮球赛，他也跟在后面，罚抄就罚抄。他坐的位置，抬起头看她刚好。 他知道呢，檀得藏得最深的秘密。 班里盛传的何清欢，不过是个幌子。与吴厌擦肩而过的瞬间，檀得的表情，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时候，吴厌没崩住，众目睽睽下地，还是回头瞧了檀得一眼。这张脸。慕白忽然明白了，檀得一直在看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高中的时候，慕白与吴厌走得很近。在看过吴厌转笔之后，慕白才后知后觉。 在檀得和吴厌之间，从来没有独一无二的东西。她的方向，有他在向往；他的日常，有她在模仿。 嫉妒吗？慕白没有那样的心情。只是……看着这个谨小慎微的女孩孤独地藏起心事，会很想帮帮她。 如果不想被看出来，要更努力才行。 看着檀得本子里掉出来的纸，密密麻麻都只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慕白默不作声地替她又好好塞回书里。 总是这样，会让人有点儿放心不下的。转学申请填到一半，慕白转头看了看把笔架在人中上的檀得。 虽然，我的刻意参与也不过是你青春里的边角料。但是你呀，已经是我的回忆里无法复刻的女主角了。 因为怕给一个人礼物会显得突兀，所以给全班都备上。 慕白在精心挑选的卡片上认认真真地写下了“谢谢”两个字。 我会一直好奇你们之间的结局的。 檀得，如果我们能再遇见，请允许我认真跟你讲讲另一个故事。 一见钟情吗？ 我不是。 慕白是跑着回警局的，沿路，没有知觉地踩到了一片泛黄的树叶。 在时间线的另一边。 教室里，那张被不知是谁踩了一脚的卡片背面，印着的一行字是： I’llmissyou. 作者有话要说：po文的时候正好随即播放到初爱，诶。 第91章 亲人 “你真的不关心檀得了吗？”临登机，陈长风忽然按住了吴厌的行李箱，皱着眉问。 转过身，吴厌微微颔首看着陈长风，轻笑着说：“不打扰她才比较好吧。” 打扰吗？ 陈长风勾起嘴角，檀得确实是无论失去谁都能很好地生活。和慕白分手以来，她也一直都很平静。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忙完工作就看书，晚上遛狗，看一会剧。早睡早起。 只不过――偶尔她会拿出素描本，认真画完，总是觉得不好看而扔掉，然后流露出那种仿佛在等待什么的表情，看一眼手机，再沉默地锁屏。 这种微妙的焦虑似曾相识。只要你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见过她每一种装作不动声色的失落。就会知道，檀得笑着笑着忽然冷掉的嘴角，故意没接住的篮球，假装忘词的沉默，拒绝任何人靠近的固执。 所有的这些，都只与吴厌有关。 “吴厌。”陈长风松了手，把箱子推到了吴厌跟前，“檀得和慕白分手了。” 吴厌眼中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层层展开，陈长风又不冷不热地补充了一句：“挺久之前的事了。” 他只说到这边，做什么抉择，交给当事人来定夺。 陈长风径直走向了电动扶梯，下降的时刻俯视着机场熙攘的人群。 他曾经不怀好意过。冷眼看着他们相互试探着靠近，又在每一个误会中沉默地失之交臂。 陈长风讨厌檀得自作聪明的卑微暗恋，却没想到在最后，终究落了一个为她出头的下场。 他用了十多年来思考，自己与檀得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一刻终于盖棺定论― ― 是亲人。有时候会因为太亲近，也会晦暗地期望着她绊上一跤。但她真的难过了，又会是守在她身边递纸巾的人之一。 希望你有挫折，却不希望你真的受伤。所谓家人，也许就是这样亲近又别扭的存在吧。 陈长风无奈地笑了一笑。檀得的电话正好在这时打来：“猪头，你在哪？” 他摸了摸鼻子，刚想回答，肩膀忽然被人按了一下。 陈长风回过头，吴厌推着箱子，站在扶梯上面一层。他瞥了一眼陈长风正在通话的手机，微笑着说：“我不走了。” “你那边好吵哦，我什么都听不到。”檀得正抱怨着，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仿佛穿越遥远星河，来到她身边一般。 吴厌的声音带着笑意，语气又欠又骄傲：“贱女，今晚约饭，不见不散。” 有一瞬间，檀得差点真的以为，她是幸运的女主角，终于等到了男主角的邀请，可以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愉快结局。 见面之后，反而发觉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做惯了不痛不痒的“朋友”，习惯了与别人分享他。檀得托着下巴，盯着吴厌看。 当他也说喜欢她之后，反而让人陷入了一种界限感消失的迷茫。 “你今天不回去没关系吗？”陈长风看着陷入沉默的两个人，一边在心里骂两位难伺候的祖宗，面子上却还得笑眯眯地作陪。 吴厌回过了神，眼神却还是直勾勾地放在檀得身上，轻声说：“见完你们之后，清晨走。” “你”字后面的“们”，犹豫得暧昧不明。檀得别过头，暗笑自己又开始锱铢必较。 借口买饮料，陈长风离开了一阵子。出了门，他没拐到熟悉的那家小卖店，反而绕了路，走得很远。 今天的星星很好看。这样想着，他又不自觉地打开手机，手指划到“姜呈”旁边。想了一想，陈长风默默地把通讯录往下拉，反而打给了史瑶。 “没什么。”陈长风沉闷的声音被调亮了一些，他摸了摸鼻子，笑着说，“就是今天……”月光沉默而又温柔地铺洒着这个人眼前的路。 “为什么跟慕白分手了？”吴厌按住檀得的酒杯，替她喝了下去，眼底也烧出了点融融暖意，映着月亮的清辉，漂亮得让人很想伸手摘下来。 喜欢一个人，是不是总是会觉得气恼。当对方知道牌底，却还要你明明白白地举手投降。 檀得摸了摸鼻子，笑着说：“你知道的啊。” 敷衍逐渐腐化出苦味，檀得抬起眼，看着吴厌的眼神甚至带着点恨意，冷淡又轻佻：“因为我只喜欢你。” 看出檀得情绪不对，吴厌伸出手，想要握住她，檀得却下意识地缩了手躲开。 “我不该逼你的，是我不好。”吴厌把脸凑到檀得面前，认真又局促地眨着眼道歉。 “……”檀得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有点心软。狠狠拍了一记吴厌的手掌― ―全当发过了脾气。 “我都知道了。”檀得看着吴厌，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吴厌耐心地等她慢慢说出来。 “我受伤的时候，你都在医院守夜；比赛那天，原来你有来；和曲盈也是在那个时候就分开了；看电影爽约，是因为笨蛋长风叫了史瑶……” 本来檀得并不急着再见吴厌这一面的― ―他们都吃过那么多饭了，该没有结果，还是还没有结果。 午夜钟声一敲响，小王子还是得飞回他的神秘王国，而灰姑娘，继续在琐碎世事里摸爬打滚，偶尔思念一下那个几乎“久远”的童话。 是长风那小子，忽然跟她说了好多。 “你还记得，你和赖超辰在礼堂唱歌比赛的那次吗？” 檀得回过了头，示意陈长风继续往下说。他认真道，“吴厌只迟到了一小会。原因是，他和曲盈分手了。” “其实他和曲盈之前复合，也是因为你。” “没有叫你去看电影，也是因为我叫了史瑶。” “海边不告而别，是因为除了爸妈的事……他外婆突然病重了。不想让你担心，也不想让你再继续等着他，所以没有解释。” 因为站在最完美的上帝视角―― 知道檀得真正介意的每一个细节，也了解吴厌每一次克制的用心。 青春里，每一个她曾经耿耿于怀的结，都终于被温柔地打开。 他知道这些都不会影响檀得或者吴厌的心意，但……误会少一点，也许他们要走的曲折也能少一点。 长久以来，他们都太辛苦了。 “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明白：吴厌很喜欢你，不输给你对他的喜欢。” 说了这么多实在太婆妈了。陈长风不自在地把小木丢进了檀得怀里，“要去的话，五点我在门口等你。” 其实不止。 檀得摸了摸刚刚拆掉绷带的脖子，闭上眼，医院的药水味，白色床单，还有…… 迷迷糊糊睁开眼，轻轻睡在他们牵着的手上的吴厌的睡颜。 每一天来，桌子上都会换上一束新的向日葵。 她只是――如果他装作没来过，那她就装作不知道。 檀得的眼睛像是被一点一点擦去水雾，明亮又通透地望着吴厌：但是，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 察觉到檀得盯着自己的嘴唇，吴厌有点儿害羞地抿了一抿，稍稍别过头说：“我知道。” 檀得托着下巴，认认真真地看着吴厌说：“你不知道。” 吴厌没再反驳，只是看着檀得的动作。她望着他，轻声问：“从我受伤开始，你就在躲着我。对不对？” 吴厌回避了她的视线，笑着说：“只是比较忙罢了，再说有那么多人照顾着你嘛。” “哦…”檀得笑着用脚尖点了点地，“忙到每个陪夜都是你吗？” “……”被拆穿的吴厌安静如鸡。 檀得却凑到他面前，认真地问：“你是不是觉得，周义这样报复我，跟你有关，所以很自责。” 吴厌动了动喉头，却没有说话。眼睛里闪过立马被掐灭的惊讶，黯淡着光芒。他俯首的样子，像是在乖乖认错，点了一点头。 檀得却笑了起来，握住他的双手说：“笨蛋吴厌，是你救了我。” 高中的国际班，是出了名的不太着调。 普通班的周义和国际班的一位大小姐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却因为国际班其他学生的检举而告终。 教导主任原意也只要他们承认不是出自真心，写几封检讨书处分一下就罢了。 偏偏实诚的周义，一身坦荡地说：“我是真心的。” 然而，与他恋爱的那位大小姐，却是云淡风轻地跟父母解释：“我显然是玩玩的。” 真心被弃如敝履，家境不好的周义又因为冥顽不化而被退了学。 后来种种，执念不下，终究起了报复之心。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你救了我？”檀得看着表情复杂的吴厌，微笑着问。 吴厌点了点头。 “周义一念之差，没有下死手。是因为当时，我说了你的名字。” ― ―吴厌，我真的好害怕。 “据说，他被退学的时候，引起了一场风波。而你，”檀得笑了起来，泪光闪烁，“是第一个为他说话的人。” 吴厌随手施予的善意太多了，所以并不会刻意牢记。但对于一个站在黑暗里的人来说，他已经是那道不可磨灭的透进来的光亮了。 “吴厌。”檀得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就像初次见面时，对待小奶狗的无限温柔。看着任性不羁，却比谁都更懂得尊重。 “喜欢你善良。而且，永远比你自己知道的，要更善良一点。” 所以。 檀得轻轻勾住他的小手指，微笑着说：“不要再离我更远了。” 就算我们只是朋友。 吴厌是凌晨五点的飞机。檀得刻意设置了闹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给他发短信。 “一路平安。” 发送完毕，檀得才发觉自己发送的对象是吴厌以前那个号码。 她挠了挠头，正打算再发一遍。手机突然“叮― ―”的一声，收到了回复。 “落地后会给你打电话的。” ？？？ 檀得揉了揉眼睛……没有看错啊。 像是猜到她的反应，吴厌又迅速地传来短信：“所有短信我都看过。别纠结啦，笨蛋。” 全部都看过。 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对他存了个什么心思吗？？？ 檀得羞愤欲绝地拿被子捂住脑袋。 后知后觉地在脑内理了一遍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时间线，檀得的嘴角还是默默上扬了起来。 所谓未来，好像逐渐变得明朗了起来。 不是她绝对不能爱的人。吴厌――一直都是如果不选，就会让她抱憾终生的人。 所以，再一次相遇，打死她也不会放手的哦。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甜甜了！！！大家中秋快乐！！要跟爱的人们在一起哦~假期回来把尾声的几章po完。会认真写新坑的，娱乐圈，期待一下咦嘻嘻。 第92章 思想是一个美人 “在做什么？”耳机里，吴厌温柔的声音配着檀得要他补的综艺做bgm。 檀得满意地笑了一笑，把架在人中上的笔拿了下来：“快要上课了，最后一节课划划重点。” “学姐？”感觉到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檀得回过头：赵乙捧着书，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你好。”檀得勾起嘴角，客气地回敬了个笑容。 “谁啊？”吴厌的语气有了一点儿不那么明显的在意。 “哦，”檀得摸着鼻子想了一想，“是我大二带过的直系学弟，都是市中文强的。” 成熟的大少爷吴厌只臭脸了一秒钟，就又乖又哄地问：“等我回国了，来N市找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当然好。 檀得克制住微笑的语气，轻声说：“行。快上课了，我就挂啦。” 他们只有两小时的时差，早起的吴厌会打电话叫檀得起床；两个人都没课的时候，不是开视频一起看书写作业，就是同步看综艺。 不联系的时候也不会寂寞。肥宅檀得窝在宿舍温书，准备期末考；推不了团建的吴厌会乖乖报备行程，每出去一次就给檀得买一件礼物。 五年的空白总是为他们拉开一些距离的。比起即刻热烈地相拥，这样慢慢地靠近，反而能从每一个惊讶处发现有趣。一点一点地温柔填补，他们之间的连结，因为默契地感应而变得更加强烈。 夏天又要来了呢。檀得晾着衣服，瞥见漆黑的天空里，闪烁的星星终于不再那么孤寂。 考完最后一门，檀得捧着书，蹦蹦跳跳地走在林荫路上。好巧不巧，鞋带突然开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系，面前忽然蹲下了一个男孩子。 看着他娴熟地系好鞋带。吴厌抬起了头，像一只大狗狗一样地望着她，眯眼笑：“笨蛋阿檀，不要摔倒了。” 所以说，和这个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不脸红心跳呢！ 檀得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却被笑得漂亮的吴厌一把抓住了胳膊，轻轻拉到了自己面前。 “……”他们靠得有点近。再加上吴厌故意使坏，俯下身来，直勾勾地盯着檀得。 檀得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急中生智拿怀里的书挡在了她和吴厌之间。 吴厌的手搭在了书上，看着檀得害羞躲在书后面的样子，他不自觉勾起嘴角，笑得灿若千阳。 逗小孩也够了。吴厌轻轻把书推开，与檀得面对面，认真地笑着说：“你不是说，不要离你更远了吗？” 吴厌眼里的光亮让檀得愣了一愣。趁她为美色所迷的当口，吴厌把檀得手里的书接了过来，另一只手不客气地勾住了檀得的脖子，把她整个搂在怀里，撒娇耍赖道：“我饿了。阿檀请我吃饭。” 完全是个……小狐狸啊。檀得轻轻拉住他搂住自己脖子的手，歪头笑了笑。 檀得笑眯眯地抿了抿筷子，把吴厌夹到她盘上的羊肉放进蘸碟里，相当快活地搅了一搅。 “我们好像一直都在吃饭诶。”檀得抬头瞥了一眼认真涮肉的吴厌道。 吴厌一边捞肉，一边认真地看着檀得说：“虽然吃饭是每天都会做的事，但是和你一起吃饭，每天都很开心。” 檀得轻轻摸了摸鼻子，笑着说：“我也是。” “檀得。”吴厌侧过头看着檀得，轻轻牵住她的手。 他见过太多漂亮事物了。但依然还是会觉得寂寞。 希望她一直待在他身边，一天一点。他会慢慢倾倒那些美好，他们可以一起踩着粼粼波光，并肩看看这个世界。 檀得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说：“我先说。” 吴厌乖乖地点了点头，微笑看着她。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期待过自己的孩子这种事。但是，我没有生孩子的打算。比起为种族延续而努力，我更想实现自我。希望能更加自由，做我想做的事情。”檀得的语气听上去仿若遗憾，但其实，足够坚决。 吴厌微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这才是我的阿檀嘛。” “嗯？”檀得挑眉。 吴厌正色道：“我们其实，都是挺支离破碎的人。我能明白你的感受――因为我也是一样，看着我爸妈，就觉得做任何选择，一定要负得起责任。” “檀得。”吴厌与她十指紧扣，“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你。我不在乎奇怪的物种延续，也不需要所谓爱情结晶来证明。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人，结合听上去太紧密让人窒息。所以，更喜欢并肩或是携手这样的描述。” “在自由和共鸣的基础上，我希望，与我并肩的那个人是你。” 比任何情话都要更动听。 檀得忽然想起那首诗：“思想是一个美人。” 此刻坦白在她面前的这个清明又敞亮的灵魂，与她温柔碰撞过后，迸发了一样动人的火光。 “吴厌，谢谢你。”檀得没顾眼梢颤抖着的泪珠，勾住吴厌的脖子，扑进了他怀里。 “是谢谢你，越靠近，越让人喜欢。”檀得的脑袋在吴厌胸口乱蹭，开心到无措的样子，太可爱了。 吴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着说：“到现在还是，一激动就容易哭鼻子啊。” 他的下巴磕在她肩上，听着小姑娘瓮声瓮气地嘀咕，吴厌勾起唇角，笑得可欢。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甜甜~ 第93章 恋爱的理由 “哇。”檀得惊讶地掐了掐吴厌的胳膊，盯着眼前手牵手的史瑶与陈长风。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檀得接过吴厌递来的可乐，吸溜了一大口，问。 陈长风先替自家女朋友点好单，才回复老姐这个问题：“前段时间。” 切，等于白说。檀得八卦地瞄了一会这两位，托着下巴问：“那换一个问题。你们俩谁先动的心呢？” 史瑶难得害羞地把眼神放低了些，笑容却是甜蜜的。她刚想开口，陈长风瞥了她一眼，抢了先：“是我。” 有一天发现，什么都想跟她分享――大事不好了。 史瑶有点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笑意盈盈地看向吴厌：“那你和檀得呢？” 檀得失笑，看来今天是坦白局了。便搂住吴厌的胳膊，歪头看他怎么说。 “应该是同时吧。”吴厌笑看着檀得说，“我们认识太早了。经历过太多事情，很难说是哪一件事，或者是哪一个表情，让我动了心。” “但是……从我们认识开始，好像就慢慢变成对方最特别的人了。”檀得默契地补充道。 “对。”吴厌微笑着揉了揉檀得的头发。 “啧。那你们是怎么确定要在一起的？”看着摆盘漂亮的黑森林，檀得欢欢喜喜地举起小叉子问。 “是我问的陈长风。”史瑶笑得捂住自己的脸，“你是不是喜欢我？他想了好久，说是。就在一起了。” “那你和吴厌呢！”史瑶好奇地哐哐敲桌子。 吴厌凌晨飞的那次。檀得在街边准备叫车，他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 “……”檀得害羞得瞬间石化。吴厌臭猪还故意在她耳边，一边呵气，一边轻轻问：“是不是还少说了一件事。” 风花雪月到头来也不及一个吻痛快。 吴厌病愈后的那次约饭。因为带着情绪，三只比平时喝得更猛一些，不知不觉就上了头。酒过三巡，快撑不住的陈长风跑出去试图醒神，在街头坐了好久，只留檀得和醉得不省人事的吴厌。 大概是因为病才刚好，向来酒量很好的吴厌喝了几瓶就断片了。晕乎乎地枕在了胳膊上。 檀得却是三个人中最清醒的一个。她向来也就这样――越难过，越冷静。 她离开了座位，蹲在吴厌旁边，扒着桌沿，看他漂亮的侧脸。 熟悉又陌生。 檀得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揉一揉吴厌温顺的头发，却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忽然收住。 一直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 五年前的那个海边，所有夏日限定的残忍浪漫、比诗歌更漂亮的拒绝，都裹挟着咸咸的海风，再一次轻易席卷天地。 檀得垂眸，收手的一刻却被皱着眉的吴厌抓住了手腕。 她疑惑地看着他。 吴厌慢吞吞地把下巴搁在桌上，费力地睁开眼看着她。混沌又纯澈地，拉着人往下沉的眼眸。 无论多少年，她都没办法有长进。 只要他看着她，就没办法不脸红心跳。 檀得害羞地想抽出手，吴厌却固执地拉住了她。 手上的动作没有更用力。他只是很认真地盯着她，漂亮的眼睛眨巴出水花。 很乖很轻地唤了一声：“檀得。” 檀得没有说话，只是拼命回想稍纵即逝的那声呼唤。 有多久了？再多人喊她姓名，都再没有过这分温宠。 吴厌拉住她的手，像一条大狗，撒娇蹭蹭非要一个回应似的，又唤了一声：“檀得。” 檀得下意识地回握住他，轻轻“嗯”了一声。 “吴厌，我在。”她试着安抚他――就像年少时，他每一次都陪在她身边，手足无措地叫闺女一样。 吴厌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又叫了一遍：“檀得。” 眼泪贴着面容划到她的手背上。 吴厌哭了。 檀得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如果是眼泪――那算不算也是一种珍贵？ 檀得小心翼翼地替吴厌擦了一擦眼角的泪。他安静地任她动作，温顺的样子，让人心疼又心动。 等她擦完眼泪，他们又自然地牵住了手。 喧闹的四周反而让她觉得隐匿而安全。檀得蹲在吴厌旁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他额角的头发。 这个少年。好像无论怎么变――长高了，或者轮廓变得更分明了。 都像是她的。 她只做这一次坏事。 仿佛很自然地。 檀得踮起脚尖，凑到他唇边，笨拙地吻了一吻。 吴厌感觉到檀得嘴唇的薄凉，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捧着她的脸吻下去。 但是。他不能。 蜻蜓点水般飞快地掠过，檀得把下巴轻轻放在了桌上，打量着睡得很熟的吴厌。 他吻过了那么多人，想必这一个吻，也不值得过问。 檀得有点儿失落地摸了摸鼻子，站起了身，踱到路边，抱着双臂等陈长风。 她没有看见，背对着的吴厌缓缓睁开了双眼。手心放在心脏的位置，眼神说不上是心动，抑或心痛。 明明已经是初夏，他的眉眼却仿佛还凝结着二月间的风雪。 “我都知道。”吴厌笑了笑，看着檀得的眼神忽然幽深了起来。 指天誓地都不必。 他对她的心思，向来都是这样的。 檀得愣了一愣。下一秒，吴厌已经靠近了过来，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他轻轻摸着檀得的脸，眼神还弥散着动情时的雾气，嘴角勾起的弧度，像一个动人心魄的咒语：“是这样，对不对？” ？ 就算是凌晨的街头，无人经过，这样也太……了。檀得轻轻推开了吴厌，他却耍赖似的扑在了她身上。 “檀得。”吴厌埋头在她颈窝，撒娇似的蹭了蹭，像只温柔小兽，“我们交往吧，好不好？” 檀得咬着牙齿，冷道：“松手。” 吴厌伸手环住檀得的腰，稍微安分一点地把头轻靠在她肩膀上，在檀得耳边，认真说：“我爱你。用了这么久才明白这件事的我，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和你错过。” “我也曾经想过，也许何清欢或是慕白，都比我更适合待在你身边。也知道自己应该在对的时候让路，忍耐那些不高兴。”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忍不了了。” 只要一句话就够，让她心动。 “我想理直气壮地待在你身边。”吴厌轻声说，语气又乖又软。 檀得轻轻揉了揉吴厌糙软的头发，终于噗嗤笑出了声。 “行，那就恋爱吧。分手就鲨了你的那种。” 吴厌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檀得说：“好。”嘴角再也克制不住上扬的弧度。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檀得笑着吃了一口黑森林，表情无辜：“月黑风高，酒后乱性？但是作为理智成年人的我们，决定对彼此负责。” “噗――”史瑶喷了一口汽水。檀得看着乖乖女，其实出乎意料地爱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吴厌点了点头，补充了一些细节：“第一次我装醉了，第二次我们都很清醒。” ？陈长风摆了摆手，立马捂住了史瑶的耳朵：“少儿不宜，咱不听了哈。” 吴厌和檀得相识一笑，手牵得很紧。 时间的女儿也不只是真理。 要等多久，拥有多少幸运，十几岁爱过的那个少年，才能跨越青春，还你一个圆满呢？ 爱于檀得来说，曾经不过是孤注一掷的勇气。但现在，有他对赌。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输。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理一理时间线哈，第一次吻是在檀得和慕白没在一起之前，定情kiss是在分手之后。（我，真的好在乎道德一女的） 第94章 旋木 吴厌结完账，转过身，才发觉已经“恭候”着的一个笑容――慕白。 吴厌挑了挑眉，笑着说：“好巧。” 慕白瞥了一眼旁边的中年夫妇，苦笑着抿了一口咖啡：“害，出来做调解的。” 白色T恤，牛仔裤。简单却散发着清爽的帅气，慕白打量了吴厌一会，勾起唇角问：“来约会？” 吴厌点了点头。 慕白心不在焉地转着杯沿，沉默了一会，轻声问：“她怎么样？” 他缓缓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吴厌。他俩之间的第三人称――只会是檀得。 一想到就忍不住微笑，看来感情真的很好。慕白琢磨着吴厌的神色，愉快又伤心地下了结论。 吴厌坦坦荡荡地看着慕白道：“我们在一起了。” “嗯。”慕白眼里一瞬间的失神，又恢复到平静，伸出手大方祝福。 吴厌握住了他的手，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吴厌。”慕白看着他，“很久之前，我就喜欢檀得了。只比她喜欢上你――晚一点。” “我放手，不是因为喜欢的不够。” 慕白的眼光放在了别处，声音有些持重地哑。 也曾经想过，绝对不要放手。就比试一下，她和他的坚持，谁更长。 可是她哭了。 那是檀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他面前哭。就为了一条红豆手链――痛苦心碎得像是失去了人生挚爱。 就像把孩子最爱的玩具还给她一样。 他只是，不想再看她哭。 慕白笑着摸了摸鼻子：“你比任何人都知道怎么让她快乐，用不着我交代。” “希望你们幸福。”慕白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双手插进口袋里，笑着说，“但不要在我眼前快乐。” 慕白转过身，对吴厌挥了挥手。 吴厌沉默地看着慕白的背影，曾经，他以为如果不是檀得，也许他们能变成朋友的；现在才明白，如果不是檀得，他们根本就不会认识或变亲。 原来……每一个人都住在另一个人的记忆里过。 吴厌拎着奶茶回来，看见坐在长椅上的檀得，托腮打量着附近在玩旋木的游客，眉眼弯弯。 “喝完也去玩好啦。”吴厌笑眯眯地插好吸管，把奶茶递到檀得面前。 檀得低头吮了一口，微笑着说：“我很喜欢王菲的一首歌。” 吴厌点了点头：“我知道是哪首。” “拥有华丽的外表……”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唱了起来，檀得惊喜地望着吴厌，眼里的寂寥慢慢消弭，只映着旋木绚丽的灯光。 檀得特意挑了一匹紫白色的马，吴厌坐在她外侧，举着拍立得抓拍。 她看着他，眼里的快活用再多语句都描述不来。 慕白勾起嘴角，笑了一笑。 他们一起去KTV的时候，檀得坐了很久，只唱了这一首歌。 “在这一个供应欢笑的天堂，看着他们的羡慕眼光，不需放我在心上。” 那时，她看着他，眼里有让他把心揪住的感激。 他没办法苛责檀得，因为他明白，她真的努力过，去喜欢。 音乐即将停止，游客们准备散场。 “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我也只能这样。”昏暗的灯光下，檀得看着慕白，眼底有轻轻的叹息。 她把话筒还给他的麦霸朋友，笑着说：“我唱完了。” 檀得从旋转木马上跳了下来，欢欢喜喜地扑进张开双臂的吴厌怀里。 慕白只看到这里，便沉默地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慕白哭一秒。 第95章 圆圈，交点，直线 TV里播放着去年的夏日限定《陈情令》。疯狂买周边打榜投钱的日子还历历在目，一年过去，包苒着手考研，檀得考完教资顶岗实习。她俩也从激进的事业粉慢慢变成岁月安好能投钱就投钱的老粉了。 十六年后的现世是真的甜掉牙。檀得一边倒吸气啧啧啧，一边从包苒捧着的薯片里抓出一把塞进嘴里。 “对了。”檀得转头看向包苒，“我和吴厌在一起了，暑假之前的事。” “……”包苒不忘先按暂停键，再表示震惊。 比起生硬的大段铺垫，檀得果然还是更喜欢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包包想了很久，决定这样概括自己的感受。 她好奇的是，这两只是怎么迈过那道横亘了这么多年的坎儿的。 檀得明白她的心思，笑着说：“也许是因为他的俩高中同学？” “也是。”包苒看着檀得的脖子说，“你打电话给我那会，我都吓得不轻。” “早这样不就完事了。”包苒轻轻勾住檀得的脖子笑，“省得小檀同学从前流那么多眼泪。” “我哪有。”檀得默默把被子往上挪了挪，遮住自己的脸。 “那你爸妈怎么说？阿姨好像不是很喜欢吴厌啊。”包苒温柔把被子掀开一角，认真道。 檀得钻进包子怀里，轻声说：“说实话，我的人生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给自己一个交代就行了。” “希望获得爸妈的支持，只是尊重他们的意见，不会对我的决定有任何影响。” 檀得叹了口气，“就是可怜我家笨蛋吴厌了。”她捏着被子的角说，“前段时间真的仿佛偶像剧即视感，我妈整个一恶岳母，现在被吴厌哄得还好……我是觉得她的控制欲太强了，如果不趁这个机会调整好距离感，以后会更麻烦。” “在你身边看着，才发觉吴厌有挺多别人很难知道的优点。”包苒突然像个老母鸡似的抱住了檀得，含泪道，“我的小檀同学要一直幸福啊！” “……怎么突然这样。”檀得有点儿手足无措地轻轻拍了拍包苒的背，别扭表白道，“有你和吴厌在，我一直都会很开心的。” “大晚上吃这个？”包苒喝了一口鲜牛奶，看着檀得跃跃欲试地举起了叉子。 “吴厌点的，我怕浪费罢了。”檀得理直气壮道。 “啧啧啧，不知道谁发了微博，说好想吃黑森林，等一个笨蛋不经意看到这条。” “略。”檀得美滋滋地吃了一口蛋糕，回头对包包做了个鬼脸。 “对了，小檀。你和何清欢还有联络吗？”包苒把牛奶递给檀得时顺带问了一句。 檀得石化了几秒，认真回想了很久：“因为他不怎么发QQ，连点赞之交都算不上吧。” 包苒还挺惊讶：“你刚上大学的时候他还有打听过你的情况诶。” 檀得一头雾水：“为什么要打听？不能直接问我吗？” “不过也是，直接问我的话，我说的大概还不如你说的多。” 高中的檀得被反复无常的揭舒和间歇性发作的何清欢折腾得够呛，这会没什么好心情，也能够体谅。 世上只有一个吴厌，对她真执着却不会纠缠。何清欢的打扰，在经年后终于只铺上了一层淡淡的回忆滤镜――毕竟回头看，连年少时的不耐烦，都有点儿温柔的意思。 “这时又不得不提起意难平揭舒了。”檀得笑着摸了摸鼻子，“跟我说不是一条路，结果上了同一所大学。” 但凡她能有骨气一点儿，不因为利多利少反复权衡，没有那么多露出蹩脚尾巴的嫉妒，檀得也就不会对她毫无留恋了。 这么想着，檀得四仰八叉地躺平在了床上。 包苒也躺在了她的身边，看着天花板道：“你有没有觉得，不管岁月怎么奔驰，都好像有初中那段岁月的影子。” 檀得侧头看着包包，笑着抱住了她。 檀得曾经以为初中是对她来说最特别的岁月。但其实，自己只是――特别迷恋那些少年的语笑容颜。 现在他们都在她身边。 她有无限期待和热爱，交给未来慢慢书写。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快要结束啦，我喜欢俗气的大团圆（？）也不是，只是每一个人都是真实的，虽然不能盖棺定论，但也该给一个交代。 第96章 堪培拉 这个国庆檀得飞去堪培拉跟吴厌一起过。 “箱子还挺重的，来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吴厌推着行李箱，自然地就把檀得搂进怀里。 “还好。”檀得下意识地回答。但是……感觉到怀里吴厌的温度，她意识到自己又不小心拉开距离了，便立刻诚实地点了点头，“那你是不是应该好好伺候我？”檀得挑眉，转过头看吴厌道。 偶尔会忘记，但是她在慢慢复健――在吴厌身边，无需逞强，也不必说谎。 吴厌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俯身，轻轻吻了一吻檀得的额头，笑：“遵命。” 很奇妙的是，作为澳大利亚的首都，堪培拉是个比想象中安静很多的城市。即使是在白天的CBD，人也是寥寥。 “先回家休息一会，晚上带你去看夜景。”吴厌揉了揉趴在车窗上，看经行风景的檀得的脑袋，温柔道。 “嗯。”檀得点了点头。她喜欢这里。蓝天，白云，绿色枝桠。安静的澳洲像暮色中的神话。 檀得穿上粉红拖鞋，轻轻摸了摸鼻子问：“你经常邀请朋友来家里玩吗？” 吴厌知道她的意有所指，笑着解释：“这是为了你买的。我不带任何人来这里的，聚会都是出去玩。” 行。檀得不自觉笑了一笑，愉快地蹬着拖鞋参观大少爷的公寓去了。 沙发，投影，大双人床。客厅，厨房，洗浴间。檀得瞥了一眼架子上的毛巾，忽然想到了诸如美人出浴这类不可描述的画面，默默红着脸退了出来，恰好撞进跟在身后的吴厌的怀里。 “啧。在想什么？”吴厌弯下腰，笑眯眯地用手指轻轻勾起檀得的下巴，眨着桃花眼揶揄道。 “……”檀得的眼光不自觉放到了吴厌薄软的嘴唇上。心随意动，她勾住吴厌的脖子，直接就吻了上去。 吴厌本来还难得残存着一丝理智，直到檀得软软糯糯地啃吻了他一遍，仰起脸，眨巴着眼睛道：“想这个，怎么样？” 红晕还在她脸上浓得化不开，檀得纤尘不染的眼底沾上了欲的味道，不多不少，正好让吴厌鬼迷心窍。 小姑娘直接就蹦到了吴厌身上，双腿环在他腰间。 他认真地看着檀得，轻轻凑上去碰了碰她的鼻尖，勾起唇角道：“还不够。” 檀得抱住他的脑袋，闭着眼等他吻过来。 “……”kiss了十分钟就困到倒头大睡。吴厌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把被子往上掖了掖，让檀得安稳地枕在自己怀里。 吴厌戴上耳机玩了几局游戏，又拿起枕边的《瓦尔登湖》，开启第五遍阅读。听着细微的书页声，檀得反而睡得很舒服。 整整睡了四个小时。檀得终于睡饱了，像个小孩子似的，心满意足地在被子里蹬了蹬腿。 察觉到她的动静，吴厌放下了书。 “Goodafternoon.”檀得朦胧着睡眼，笑得又软又糯道。 吴厌勾起嘴角，温柔纠正：“是evening。” “Alright.”檀得故意拿腔拿调地耸了耸肩。 对视三秒，小姑娘爆笑着滚进了吴厌怀里。 “唔。”檀得坐在客厅里，披着吴厌的黑色外套，托着下巴看他为自己泡柠檬水。 切的是新鲜的柠檬，简单的加蜂蜜的步骤。但这一切，由吴厌来做的时候，都有一种驯服的温柔意味。 吴厌把杯子递到檀得面前，微笑说：“睡醒喝这个比较好。” 绅士又多情――是她心中的小王子呢。檀得乖乖喝完，就晃着吴厌长长的外套袖子，蹦�Q来蹦哒去。 “阿檀，晚上有点冷的。”吴厌弯腰，温柔地替檀得把外套拢紧了一些。 吴厌打开衣橱，想了一想，挑了一件白色的卫衣。 檀得笑眯眯地问：“黑白配的意思吗？” 吴厌点了点头，轻笑着推她出门，歪头道：“也该买情侣单品了。” “以后跟我一起逛街。”吴厌牵住檀得的手，颔首问，“好不好？” 她喜欢温柔征询的语气。 檀得轻轻点了点头，笑着说：“勉为其难准了。” “是不是很好看？”吴厌微笑着俯身，轻轻从背后抱住檀得。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把刚从车里拿出来的温度正好的咖啡递给檀得。 檀得捧着咖啡，手心的温暖升腾到心里。她稍稍侧头，凑在吴厌耳边，轻声说：“嗯，很漂亮。” 是如绸缎般的黑色布景，晕染上紫色的天光，闪烁的星群，寂静的山岭。时间变得绵长和悠远，仿佛能听到古早的回声。 是让人觉得天地辽远的那种漂亮――身如微蚁的我们，一边激动，一边兀自失落。 无言地欣赏了很久。檀得忽然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 吴厌沉默了一会，抬起下巴，轻声道：“来堪培拉一个多月的时候。因为一个人在国外嘛，语言不通，没有朋友，有点难受。” 檀得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环在她胸前的手，吴厌察觉到，不自觉勾起嘴角，很慢很温柔地说：“就一个人开车，放着音乐。到山里来看夜景。” 光是听着，都能感觉到那份浸没的寂寞。他掬起这些回忆时却没有哽咽，反而慢慢嚼出了敞亮。 “很浪漫。”檀得微笑着转过身看着他。 独自成长的那些时光……庆幸他是与庄严静默的山川与星河一起度过。 “那个时候，你是怎么度过的？”凉风撩起他中分的刘海，像摊开书页一般，慢慢露出他干净的额头。 吴厌微微低下了头，眯着眼笑问。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依然涧起水花，只是不再那么浅。 他会期待还是不安？关于那空白的几年。 “唔。沉迷于揭舒和何清欢忽远忽近的烂桥段？写圣诞贺卡给一个帅哥？认真学习多看书？”檀得笑了笑，不知道哪个答案他会更满意。 怎么说呢？她试过不遗余力去爱别人，不过到头来却还是误会一场。 她的时间，因他静止，也因他跳动。 当他又回到她身边，就像从回忆里的满天火光中走出来一样。 “在喜欢你，一直。”檀得望着吴厌，微笑。 所有答案，不会比这一刻更笃定了。 吴厌用力地抱紧了檀得。 “以后所有的风景，我都陪你一起看。”檀得伸手回抱住吴厌，认真道。 “还有一件事。”吴厌颔首，认真盯着檀得的眼睛说，“等这一学年结束，我就打算回国啦。” 檀得眉眼弯弯，眼底的笑意还不算透彻：“所以，我们要结束异国恋了？” 吴厌温柔地揉了揉檀得的头发，笑着说：“辛苦啦。” 檀得却抓住他的手，直白地问：“是因为我？还是慎重考虑后的结果？” 她不想到头来还是限制了吴厌的自由。 明白檀得的意思，吴厌望着她，微笑道：“是慎重考虑。” “而且……”吴厌有点儿咬着牙道，“能不能不要忘记，你也在慎重考虑的范畴之内？” 把彼此安排进未来里不是勉强。 “我错了。”檀得乖乖仰起头认错。 “等工作一段时间，我可能会视情况进行深造。不一定是教育学。”要坦白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的未来计划，檀得还是有点儿不太习惯，说着说着，视线就滑到了吴厌的脖颈处。 “嗯。”吴厌认真听着，把檀得拥入怀中。 “谢谢你，能说这些。” “阿檀，我们想做的事，都慢慢地一起实现吧。” 吴厌的声音温柔地化成雾气，在山与天，她的心间肃穆地回响。 檀得还是相信，孤独才是人类的本质。但是，因为吴厌，她也在渐渐明白爱是什么。指望消弭孤独，那太容易期望落空了。 她更愿意觉得，最深沉的爱意味着拥抱灵魂的孤独。 那么。用力抱着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聪明的朋友可能发现，我是精神恋爱一挂的。 第97章 真相是真 是故事，总会有结局的。 今年冬天来得格外凛冽，可是落在脖颈处的雪花，却有几分抵死缠绵的温柔。 檀得缩着脖子，往围巾里钻了一钻。黑发软塌塌地截在外边，挺自然地修饰了脸型。她眯着眼，只露出鼻尖。 雪地靴陷在了雪里，又湿又冷。她没意思地费力拔出一小截，又重重地踏下去。 哼，都让她等了这么多年了。约会居然还敢迟到？ 请问吴先生是想体验一下“追妻火葬场”吗？ 檀得闷闷地扯了扯帽子上坠下来的流苏。她第一次戴这么造作的帽子，就为了给他品鉴一下呢。 没有耐心的檀得低头解锁了手机。 “您收到了一个赞。” 最近好像没发什么呀？檀得点进去瞧了一眼。 是几百年不上线的何清欢点赞了她和吴厌的堪培拉vlog。 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迟到的、又有些无关紧要的和解。檀得歪头笑了一笑，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还没来得及琢磨，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想使小性子不接吧，檀得动了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歪头想――吴厌没有戴手套的习惯，会冷吧？ 还是慢吞吞地接了电话：“干嘛？” 电话那头的吴厌察觉出她的不悦，轻笑了一声，好声好气地说：“久等了。” 温软得好像撮出了点暖意。 檀得笑了一笑，声音糯滋滋的：“你在哪里呀？” “回头。” 吴厌站在氤氲着暖橙色的路灯下，勾勒出的轮廓，像是在水雾里。 好看得水远山遥，又仿佛近在咫尺。 他笑着向檀得用力挥了挥手。 总是这样――檀得想，把她的心扔得很高，却又稳稳接住。 她笑着扑进他张开双臂热情迎接的怀里。 也不是很长一段路，却还是觉得，跑出了点风尘仆仆。 她是跨过俗事、偏见、际会，走过经年的心动，熬过漫长的等待，才终于抱到他的。 所以要抱紧一些。 要抱久一点。 吴厌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手心里沾了几片雪，捧到她面前。 “喏。”他笑眯眯地看着檀得，“大小姐，你明明怕冷得很，还要在冰天雪地里约会？” 说着，吴厌把暗自哆嗦的檀得搂的更紧了些，牵着她的手放进捂暖了的口袋里。 檀得的眼睛里也晶亮得像是飘进了雪花：“有这么个说法：霜雪落满头，也算是白首。”她侧头看着吴厌，笑得敞亮，“所以我想试试。” 看看我们能不能白头偕老。 吴厌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瞧着檀得，让她眼里的光，抖落进他心里。 你的眼睛告诉我，我们会的。 檀得微笑，口袋里两只手早已自然地十指相扣了。 “阿姨今天设置的门禁是几点？”吴厌牵着淘气走在石阶上的檀得，“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皮了。”嘴上嫌弃，眼波温柔。 “还不是吴先生你惯的。”檀得笑嘻嘻道。 “我松手了。”吴厌白了她一眼，假意抽回手，却暗自留意着石阶上的霜雪。 “你才不会让我摔呢。”檀得干脆勾住了吴厌的胳膊，没轻重地往他这边倒。 可以，有恃无恐。 吴厌扶正了她的腰，“小心。” “知道跟你出来，所以九点就要回家。” “……”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吴厌轻叹了口气。 檀得知道他的心思，笑：“你只是一个想骗走她宝贝的妖魔鬼怪罢辽。” “阿姨真的很严格。但是为了你的梦想，我会努力的。”吴厌笑得痞气。 “啊咧？？？你说什么？”檀得停下了脚步，转身与他面对面。 即便踩着20cm的台阶，她还是差了吴厌一截。 “你不是说想在27岁的时候结婚吗？虽然现在局势有点紧张，但我一定会认真劳改，获得阿姨首肯的。” 他说得很轻松，但檀得知道，他有多认真和慎重。 她勾起嘴角，用指尖抬起吴厌的下巴，笑眯眯地问：“请问，你是在跟我求婚吗？” 吴厌抓住她的手指，点了点头：“嗯。” 檀得心念微动，踮脚勾住吴厌的脖子，轻佻风流地像在逼良为娼：“你说，我们做点坏事怎么样？” 吴厌望着她，低头欲吻，却被她捷足先登。 檀得如蜻蜓点水般，飞快地掠过他温热的唇。 吴厌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有落下的雪珠消融。 “要是被阿姨发现了，我们会不会被吊起来打？”吴厌故作淡定地问，面上呛出红晕。 就算打死她，也绝不松手的。 檀得把头枕在吴厌胸膛，心想。 从她遇见他那天起，她就知道了――此生挚爱只会是他。 这个少年，千金不换。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檀得看着呼出的绵长热气，莞尔。 “当然啦。”吴厌想，难得给我出了道送分题，“是个夏天。我还记得，你穿着蓝色的裙子，马尾辫。” “哇。”檀得着实有些惊讶，“你记得好清楚。我就只记得你很帅了。” “……”吴厌替檀得把帽子戴得紧了些，一本正经道，“你这个感悟虽然有点肤浅，但也确实是实话。” “你是不是怀念我拳头的味道了？”檀得笑问。 “不对啊。”檀得若有所思道，“你记性不是很好啊……怎么记那么清楚！” “说！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图谋已久了？” 檀得停下了脚步，踮起脚凑近吴厌，恶霸似的逼问道。 吴厌难得没有嘴炮，既不肯定，又不否认，只是笑着反问：“那你呢？到底喜欢我多久了？” 檀得笑：“两个星期啊。” “……”吴厌虽然不信，但还是配合地没有拆穿。 “但是爱你，已经是很久的事了。” 雪地上的脚印深深浅浅，埋得很长，很远。 故事的最后，我终于陪他，冬季夏季。 生活是没有终点的。男女主角不是在一起或是步入婚姻殿堂就会是Happy ending。 但我能确定的是―― 从此以后人生的每一个片段，都会有他在身边。 就算会有争吵、伤害或是背叛，掷到生活的正面或是反面。即便在其中的一帧戛然而止我们的人生，也不会抱有缺憾。 这大概就是爱，或是，非常接近爱的什么。 所以到此为止，也不必舍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想到我的完结感言，会是在一个重感冒的下午，特别头昏脑热地敲完。 从头到尾，我要说的，都只是一个爱情故事。没有比别人更特别，也有回头看自己都觉得拙劣难忍耐的地方。但――还是喜欢。因为是我的贪得无厌，因为，即使是笨拙的，这些也都是出自真心。这是一个太长的故事了，从相遇到真正拥抱彼此，他们之间人来人往，最终学会了信任，变得不再孤寂。很多场景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很多人也都是。虽然还没到达人物足够饱满到支撑情感使之不突兀的地步，但我努力去呈现了。 因为觉得相爱是太困难的事，所以，我还是特别任性地给了他们一个圆满。吴厌的身边有了檀得，而我的小王子，仍然在堪培拉看日落。 但这不能说，我便不快活。 我喜欢有梦可做的感觉。 很谢谢认真看到这里的人，在分享我的梦的同时，也希望你能拥有多一点点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