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觉》作者:自闭鬼才 文案 传闻有这样的社会,人类在机械面前如同白纸,无时无刻不被监视,内心世界暴露无遗。 然而,就算能洞察心理,冲破迷云,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又是否能如谜团一般解开? 一个为了查清十六年前的真相而到来的新任警官,一个为报杀师之仇的心理侧写师,二人皆悄无声息地卷入一场纷争。他们风雨同舟,同甘共苦,却发现早已缘分注定。 —— CP: 打过各种算盘但自以为掩藏很好的正直小白兔受vs看破不说破故事尤其多的破案专家深沉攻(林川X江樾) 默契刑侦组 林川:男朋友说什么我都能懂! 江樾:那是我刻意提醒。 内容标签: 未来架空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川,江樾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序(改) 城市森林,层云诡谲。 十月间,秋风凉爽,钟敲了十三下。 一通电话猛地打破看似平静的表面,警局上下立刻如满弓般绷紧,战线拉开序幕,光整的棋局上初落一子。 他站在警车边,凝神望着远处的电子屏。 “你在看什么?”车内人不断朝他投来疑惑的视线。 荧光标语尤为醒目:科技引领未来。 寒风肆意钻进脖颈,他立了立衣领,弓起身子钻入车厢中。 ——师兄,你错了。 耳畔忽然传来如梦魇般的呓语,他不安地摩擦指腹,记忆如潮席卷脑海,如同挥之不去的阴霾,模糊间他仿佛听到久远的枪声。 砰! 初夏的闷热尽数显露在那个夜晚,远处传来霰弹声响,猎犬一拥而上咬住猎物的喉咙,锋利的獠牙在夜中闪烁着冷冽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新开坑了! 这篇构思挺久的,之前就一直想写一篇与心理学有关的犯罪悬疑文,也许有很多地方还不够经得起推敲!请大家多多包涵~~(≧▽≦)/~比心 ————————————————————————————— 另:设定有参考psychopass,但是情节不一样,大家请放心看叭! 谢谢支持!鞠躬! 第2章 迷雾一(改) 2146年10月15日11:43pm 大雨磅礴,凛风萧瑟。 “——请远离现场,保护个人安全;请远离现场,保护个人安全……” 天空再次划过一道亮白闪电,如同锋利的刀刃在上皮组织上切割的血痕。电光兀地照亮屋内,一具鲜血淋漓的女尸正诉说着案件的诡异。 男人半蹲在旁,一声不吭地打量着女尸身上的伤痕,密布在体表的血口就像抽象派艺术品。拥有出色刑侦能力的他此时细致又迅速地搜集线索,如同训练良好的猎犬找寻猎物的气息。伤口已经被凝固的血液包裹成痂,死者周围的血水沉淀成深红的印记。他默默数了数女尸身上的伤痕,左胸口处一道深刻的、触目惊心的竖状伤口极其骇人。 他迅速判定——致死性伤口,过激情绪行凶导致的他杀伤。 突然,一阵尖利的警笛声冲破雨帘,警车迅速且稳当的停在楼下。男人站起身,走到窗边打量着来客。一位年轻男子慌忙地从车上跃下,他随意裹了几下雨衣,掏出证件在机身上写着“POLICE”的机器人面前扫描后,又连忙跑进楼房前临时搭建的雨棚。 他收回目光,随意活动着发酸的颈椎,雨点打在金属楼梯上发出的声音异常聒噪。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窗台的血渍,转身朝门外走去。 - “报告!刑事侦查处真案调查组一分队,林川!” 中年男人将已抽尽的烟蒂熄灭,习惯性地放进大衣口袋,又转过身看了看对自己敬礼的年轻警官,然后伸出手,说:“一队队长,唐正枫,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林川气喘吁吁地将自己满是雨水的手甩了甩,然后与中年男人握手。他这才看清他的长相,深邃的脸庞爬上了些许皱纹,将他刻画得更加沧桑,鬓角微微发白,衬出他的严肃不苟。但最令人在意的还是他左眼旁的一道刀疤,疤身长至半脸,似是时间已久,疤痕的颜色比肤色要深一些。 “你真是不走运,今天刚报到就遇上命案。”唐正枫拿起桌边的雨伞,撑开后边往前走边说道。 林川将雨衣的连帽戴起,忙不迭地跟上,不以为然地笑笑说:“正常正常,积累经验嘛。” 唐正枫眯起眼打量了一番这个积极向上的五好青年,笑道:“听说你是个学霸?” 林川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敢当不敢当。” “学霸读书的时候,还喜欢打架?” 林川的笑容僵了僵。 “不仅打架,还热爱出风头,专为‘打抱不平’?” 林川的四肢都僵了僵。 唐正枫满意的看着这位小年轻的反应,爽快的笑了笑朝前走去。 林川发誓,年少轻狂的时候确实做过一些自以为正义感十足的事,那都是中二病后遗症,通过全国职业测评后,他在警校的两年都安分守己,别说不闹事了,甚至是做了一名标兵。这位唐队长到底是翻了自己多久的黑历史啊?! 而且发生了命案,这位大哥还能笑得如此开怀? 林川满脸黑线地跟随着唐正枫走向面前的毛坯房,待走至二楼,他们走进已被推开的铁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林川不适地皱起眉,然后观察起现场。 他来的比较晚,尸体已做完初级鉴定,很快就要送回市局做进一步尸检。被害人死在血泊中,半靠着这毛坯房内唯一的家具——一张废旧的木桌,桌角有血渍。有侦测机器人不断地在现场提取线索,林川细细打量着,发现自窗台处就有血迹,一直延伸至最后的死亡地点,而被害人死亡的地方出血量最多,如同红色指引线一般描绘了死者最后的运动轨迹。林川又朝窗台处走去,伸出头一看,发现窗外有一组曲折的金属扶梯,不断被雨水冲刷着。 “这一片本是要开发的住宅区,后来投资商撤资,就搁置了,所以是毛坯房,既没有监控,‘监管者’也到达不了这里。”唐正枫点燃了一根烟,淡淡说道。 “监管者”是现代科技系统“Seer”的产物,它对社会公民的行为进行监督,一般会在各条街道巡逻勘查,最主要的作用是对公民进行犯罪心理审查,一旦有人超过正常数值便会送去进行心理治疗。如果这里是监管盲区,那从作案发生到结束再到凶手逃跑,这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人知晓,更有可能死者在这里死了好几天都不会有人发现。 “绝佳的作案地点。”林川喃喃道。 “这片没有人经过吧,案发时间距离现在大概多久了?”林川看了看周围的血迹,发问道。 唐正枫吐出一圈烟雾,缓缓说道:“初级尸检报告表示距离现在有两个小时,半小时前接到的报警电话。” 有人报案?第一目击证人?林川正要发问,就发现从门外走进几名刑警。 来者一共四人,两男两女,都统一身着市局警服,只是与林川和唐正枫不同,他们胸前没有别着警徽。唐正枫随意地点了点人数,然后发问道:“江樾人呢?” “樾哥在看报告,我让他快点过来?”其中一位黑马尾女生开口说道,然后点开左手的腕表,全息屏幕上立马出现一张英气十足的正面照。 唐正枫皱着眉,不满地啧了一声:“叫他赶紧过来,先别做多余的事。” “哎唐叔,这就是新来的小警官呀?”一个染着黄褐色头发的男生围着林川转来转去,他身上挂着夸张的链子,头发上别着一个黄色发卡,松松垮垮地穿着警服,是挺雷人的搭配。 “还小警官,人家身手好着呢,黄毛你还不一定打得过他!”林川听着唐正枫的揶揄,惺惺地笑了笑,黄毛朝他挑了挑眉,戏谑地吹了一声口哨。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警官,林川。林警官,这几位是协助办案的警犬,回头再一一介绍了,时间紧迫,先办正事。” 林川朝四人敬了一礼,警犬一词他在警校就有所耳闻,只是亲眼所见还是有极大的感触。 “警犬”是政府新推出的刑侦手段,其实叫心理侧写师。是为侦察破案提供线索、证据的一种打击和预防犯罪的得力助手。警犬都是经过特殊改造和训练的重案犯,拥有特殊能力,能对情绪不稳定的犯罪分子进行催眠。在他们后颈处有一块芯片,只要他们做了对警方不利的事,或者产生作案嫌疑,伤害无辜群众,这块芯片就会迅速麻痹他们的神经,成为惩戒他们的第一道法杖。 绝对驯服和绝对服从,就是警犬的存在意义。 “所以对外生殖器检查了吗?没有表皮剥落?好……所以江樾来了没啊?!”唐正枫随意翻了翻报告,又继续怒吼着找人。 “来了。”门口响起低沉的男音,林川闻声看去,只见身着警服的男子慢慢走近,半圆寸的头发干净利落,精瘦的脸型嵌着立体的五官,下颔骨稍显锐利,身形修长矫健,一看就是经常锻炼之人。他将袖口挽至臂弯处,露出肌肉曲线分明的小臂,手腕上戴着警用腕表。若不是他胸前没有佩戴警徽,林川下意识会以为这人也是警官。 “林川,林警官。”唐正枫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不满地责怪道:“你下次再这么脱离团体行动……” “叮!”几人腕表同时传来讯息到达的声音,打断了唐正枫的责骂,江樾淡淡道:“次级尸检报告,从法医那刚拿的。” 唐正枫只得吞声,众人便低头点开了文件。 死者名为程静,女,33岁,一家航空公司的董事长千金,死亡时间为2146年10月15日晚九点左右,身上多处淤青,皮下出血严重,脖颈两侧有指节形淤青,左一右四,被害人曾被凶手扼住咽喉,可是没有提取到凶手指纹。全身上下共有29道刀痕,脸部12道,16道分布在手臂、腹部、大腿,但都不是致命伤,伤口有深有浅,剩余一刀在左胸口处,正中心口,刀口形状呈两头厚中间薄的凹形,刀口深度长达10cm,厚度0.48cm,直接没入心脏导致死亡。 一把好刀啊。林川看到此处默默想到。 他继续翻看着,被害人私.处被恶意伤害,出现淤青,部分充血,可内部没有破损,仿佛只是发泄,没有提取到他人的DNA。 “魏岚,把案件跟你们林警官陈述一遍。”唐正枫略微颔首,将已经熄灭的烟头又揣回衣兜,林川正猜想着他口袋里装了多少烟头,只听名唤魏岚的黑马尾女生应道: “是!”她点开腕表,慢慢读到,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毛坯房中显得尤为清晰:“今晚23:10接到报警电话,原话是‘西郊三垣,潘多拉盒已开。’随后就挂断电话,声音经过处理,域名非法且不正规,无法追查到IP地址,我们搜寻了西郊三垣一带,最终在三垣废弃住宅区找到被害人。” “还有这样的热心市民吗……”林川若有所思道。 “我去查了近方圆内有监控摄像头的地方,没有看到有行为嫌疑的人,‘监管者’也没捕捉到有犯罪倾向的人。”警犬中一名黑发男子淡淡说道。 唐正枫摸着头啧了一声:“先收集证据,进行现场重塑,之后再调查吧,抓凶手为主,我不信就这么个活人还能飞了不成。” “是!” 很快众人便热火朝天地在现场忙碌起来。林川慢步踱到粉笔圈出的死亡地点,细细观察了桌腿上的略微发黑的血渍,还有那从窗口开始延伸的血液轨迹,林川顺着血迹往窗口看去,只见江樾正翻出窗外,落在了金属扶梯上。 林川便站起身走去,他伸出窗外看了一眼,只见江樾正踏着楼梯往上走着,于是他也跟随着翻窗出来,循着江樾的步伐慢慢向上走去。 雨势还未退减,呼啸的风声和嘈杂的雨声裹进林川的耳朵,雨水拍打在金属扶梯上发出不间断的碰撞声响,他盯着江樾精壮的后背,总有种预感,江樾也许发现了什么。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上了天台,江樾迈步而入,林川紧跟着进入,只见江樾在天台边缘缓缓蹲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什么。 林川便在他旁边凑近去看,只见是一滩比周围泥土颜色更深的污渍,被雨水胡乱拍打冲刷着,江樾戴上乳胶手套,轻轻捏起那一片的一小块土碾了碾,然后开口道:“血渍。” “那这意味着……”林川刚想说点什么,只见江樾在那摊血迹上方的空气比出右手掐脖的动作,同时左手以手持匕首的姿势往前划去,然后他站起身,缓缓走向金属扶梯,然后又速度极慢地踱步下去,雨水在他身上疯狂肆意地击打,林川看的一头雾水,一脸莫名其妙的跟着他回到现场。 二人刚翻进窗,只听江樾对林川问道:“林警官,你习惯哪只手用刀?” “右手啊,怎么了?”林川还是一脸疑惑地回答道。 “我想一般也是。”江樾点点头,而后继续说道,“平常喜欢玩刀吗?” “不怎么,现在不都是用枪多一些。” “有一款匕首刃长4英寸,刃厚3/16英寸,是一款折刀,刀尖十分锋利,中间薄两侧厚,与尸检报告相符,不是寻常百姓能接触到的战斗型折刀。” 江樾直视着林川的眼睛继续说道,声音异常沉稳:“这款匕首名叫StriderGB,专供飞行员使用。” 林川猛然想到江樾在天台上的动作——那用左手持刀的姿势,突然恍然大悟。 飞行员专用匕首,航空公司董事长的千金,脖颈上的右手掐痕,全部没入胸口的刀刃,被肆意宣泄的外生殖器…… 林川连忙朝唐正枫奔去:“唐队,有没有程静父亲的航空公司下所有飞行员的资料,要是左撇子,最好和程静有情感纠葛。” 唐正枫听闻,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江樾,然后举起腕表立马联系了总局的档案科。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伙伴说排版的问题,于是我改了两三遍,自己看不太出来,如果还是排版太紧凑(看起来累),大家可以评论区跟我说,我继续修改。 谢谢支持!笔芯! 第3章 迷雾二(改) 男人缩在出租屋中,咬着牙用针头朝自己满是针眼的胳膊注射,周围是散落在地的空针管,他的额间泌出层层细汗。他抬头望向挂在墙上的日历,一个又一个的红圈画到今天的日期——10月16日。 他手抖着拨通那个显示在最近通话最上方的号码,话筒中响过两声后,冰冷的男声传来:“结束了?” “结束了,30道刀痕……你说好的,还有药给我。”男人发着抖虚弱的说道。 “汤先生,我不是在跟你做交易。”电话那头的人冷漠如霜,“你让我十分失望。” 男人惊恐地瞪大双眼,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日历:“你……你什么意思?” “猎犬已经嗅到你了,我是你的话。”男人顿了顿,发出轻蔑的嗤笑:“就让追逐游戏进行下去。” - 10月16日凌晨2:37 林川坐在会议室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全息屏幕上的现场重塑,只能说,警犬的这项特殊技能真的跟开了挂似的。 会议室里坐着他和唐正枫两名警官和五名警犬,警犬三男两女,江樾、永书、黄毛、魏岚、温蒂,他压根没记住黄毛的大名,只记得那头扎眼的黄褐色头发和黄色发卡。江樾、黄毛、魏岚三人是执行组,做现场勘查、追捕犯人的工作,剩下两人就是侦查组,一般就是用收集来的证据进行心理描绘和现场重塑。 林川看着这个用一帧一帧图画拼接成的动图,只惊叹永书的绘画功底,虽然不是那么写实,但线条勾勒的十分清晰,同时细节方面也抓的很好,温蒂当时有针对性的拍了好几组照片发给永书,才得以让他能够如此迅速的完成重塑,二人配合的相当默契。 动图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在天台,凶手右手扼住被害人的脖颈,左手挥刀在被害人身上划下,随后被害人顺着金属扶梯往下爬,凶手持刀在后,每一步都似死神逼近,不断地朝被害人身上落刀。而当时天下大雨,血被雨水冲刷,所以他们在现场取证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扶梯上有血迹。 第二个阶段就是被害人爬进窗口,就同血迹指示一样,被害人爬到桌前半靠,凶手这时走近,在被害人胸口处落下最后一刀。 播放结束,林川沉思许久,开口说道:“最后这一刀太仓促了。” 现场重塑创作者永书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这是我们收集了所有细节和尸检报告后能绘出最接近原案发生的重塑了。” “我知道,但总觉得不太对。”林川顿了顿,走上前重新播放了全息屏,他细细打量后说:“他从天台上下来,都一直没有将被害人致死,这是为什么?” “折磨?”温蒂撩了撩她的长卷发,“揣测凶手作案心理的话,如果汤正是凶手,他和被害人程静曾是夫妻关系吧,一个月前离了婚,不过听说之前都是程静在养这个小白脸哦,可能程静不给他经济援助了,就持刀威胁?” 魏岚点头附和道:“每一处伤口深浅不一,也许是凶手情绪化所致。” 林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如果折磨的话,完全可以让程静放血而死,在死前尝尽苦痛,这样不是更能折磨人吗? 林川对自己突如其来想到的作案手段打了个冷颤。 “不一定是折磨,像是处刑。”江樾一如既往冷淡的声线响起,他拿起放在桌前的资料,说道:“程静与汤川离婚日期是2146年9月15日,距离10月15日一共30天,被害人身上29处刀伤,这距离相近的数字并不一定是巧合。” 黄毛不以为然道:“那要照樾哥你的话这么说,确实差一刀啊,这一刀怎么解释?” 会议室内陷入一时的沉默,只听江樾对众人抛砖引玉般问道:“如果你们在对一个人进行惩罚的时候,你的最终目的是让她死,但是中间出了变故,不得不提前完成,这个变故会是什么?” 林川表情莫测地看了看江樾,江樾与他四目交汇,林川望着他不确定地答道:“求救。” 江樾浅笑着点头,说:“除了左胸处的刀口,其余伤口都是很明显的刺切伤,深浅不一,并且从伤口处的痂皮隆起以及创缘卷缩可以得知,死者在这个时候都是活体,导致她真正死亡原因是胸口处的致命伤。” “如果只是单纯的呼救,也许只要打断了继续进行就好,但是被害人身上的伤口能体现出凶手的情绪极度不稳,心理状态濒临崩溃,他看见被害人呼救,只觉得会坏了自己的计划,或者他在惧怕什么,于是直接结束了这场刑罚。” “唐队,”江樾转头望向唐正枫,淡淡说道:“您能不能调出今天晚上21:40左右的警局来电记录,无论是否被过滤,全部调出来。” - “——到底是谁杀了我女儿?!你们警察怎么办事的!” “静静……我的静静啊……” 熬了一晚上的真案组第二天早上还要承受程静父母的哭天喊地,威风凛凛的航空公司董事长程立杀气十足地冲进市局,仿佛杀害他女儿的是真案组的刑警一样。 通了宵的林川顶着两眼红血丝,面色憔悴地安抚着情绪不太稳定的程静双亲:“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揪出凶手的……” “不是有‘监管者’吗?怎么那东西连个活人都看不住!”程立怒火中烧,朝着这位看上去十分文弱的警官吼道。 “不是这个的问题,程静女士这一案略有蹊跷……” “那是什么问题?好端端的一个人现在没了你跟我说不是这个问题?!” 林川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按捺住想抓狂的冲动,正想赔着笑脸说话,只见抱手在一旁看热闹的江樾此时打断道:“令媛的离婚协议能给我看看吗?” 程立略带警惕地看着一旁站着的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挺拔的身姿说道:“你要做什么?” 江樾平静地注视着程立,沉稳地说道:“程静女士的不幸我们感到十分惋惜,只是我们初步推断是熟人作案,被害人的颈处有右手捏痕,身上的刀痕为飞行员专用折刀所致,皆与您的女婿,汤正先生特征相符。” “不可能……”程立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似乎十分不信任刑警的办案能力,继续吼道:“你们怀疑是汤正作案?这不可能,万一是栽赃呢?那小子我收来的,犯罪心理指数很正常!他绝对不可能作案!” 江樾淡淡的回道:“那他和您女儿的离婚理由是什么呢?” “这……”程立迟疑了一会,“我们问小静,她也没说,就说反正也没孩子,感情也淡了,就离婚了,我们一直对小静的生活不过多干涉,都是尊重她的决定。” 江樾点点头,继续正色道:“任何有作案嫌疑的人我们都不能放过,麻烦程先生配合,把程静女士的离婚协议书交由真案组审查。” “她爸……给警官吧,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程静的母亲张丽雯边抹着眼泪边对程立说道。 程立不满地皱了皱眉,然后从手机中调出程静的离婚协议,递给江樾。 江樾默读一会,然后开口道:“汤正几乎是净身出户,程先生你们不缺钱吧?” 程立面露不快地说:“当时律师就是这么谈的,他俩的事,我自然不知道内情,只听小静提过,汤正之前欠她许多钱,她没要,只让他净身出户了。” 林川心想,那汤正的作案动机非常明显了,看来很大概率还和金钱有关。 “谢谢。”江樾礼貌地将手机还给程立,然后转身离去。林川见了,和程氏父母道了别,安排人带两位去做心理检查,随后追上江樾。 “你想到什么了吗?”林川看着下颔紧绷的江樾,发问道。 “程静家不缺钱,但离婚协议上对汤正净身出户的要求,他根本没有请律师提出诉讼,那这其实不是一桩和金钱挂钩的案子。”江樾转身向地下车库走去。 “哎,你要去哪?警犬不能单独外出。”林川见他的去向不对,连忙制止道。 江樾回头看了看林川,一如既往地淡淡说道:“我这不是有警官陪同的吗?” - 林川坐在副驾驶上,手撑在车窗边杵着头,望着窗外不断向后变换的景色,天边的云朵翻涌,阳光不时穿过云层,投下一道道光柱,而正在驾驶的这个男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川流不息的车流,侧脸紧绷成好看的弧度,他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缝隙,将交通安全规则抛之脑后,全力向前冲去。 还好这是磁力车,不然自己的呕吐物要充满整个车厢,林川看着江樾若无其事地超了一个红灯腹诽道。 他忽然想到还不知道江樾到底要干嘛,只能闷声地问:“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去看看汤正是不是一个有仪式感的人。”江樾头也不回地答道。 林川转头狐疑地看了看他,然后观察着他的五官,心中嘀咕,长得挺好看就是说话拐弯抹角的这点不好。 似是察觉到林川疑惑的视线,江樾往身侧瞥了一眼,然后说道:“汤正家不富裕,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弟弟在读书,妹妹身患疾病。他通过职业测评后进入了飞行员培训机构,后来被程立看中收进公司,成为一名客机机长,虽然有稳定收入,可总要寄回家,生活应该比较拮据。而后认识程静,再结婚,一年前办的婚礼,可是这一年过后就离了婚,最后汤正被要求净身出户,他居然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所以他不是为了钱?” “不一定,但你不觉得怪异吗?本来就不缺钱的程静,却要求汤正净身出户,而汤正连律师都没有请。”江樾边说边打着方向盘,他们便驶入了一片高档住宅区。“一般男方这么做会是什么理由?” 林川思考了一会,说:“有过错要弥补,比如背叛了女方?” 江樾没有直接肯定:“或者被抓住了把柄。” 仿佛某个方向被打开,林川突然醍醐灌顶。 “况且如果单纯折磨,直接把程静丢到某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让她受尽痛苦再死去,也许会让他更加欢愉,最后一刀却是这样潦草的收场,还有那通报警电话。” 林川静静地听他说着,惊奇地发现他的思路和自己有些许相似。只见江樾出示了证件,把车停到车库后,喃喃道:“太怪异了。” - 程静家已被警用机器人在外设起警戒栏,他们扫描了证件进入房中,不少侦测机器人在来回收集线索,二人戴上手套鞋套后,江樾便直接朝着主卧走去。 他在卧室里走来走去,不断俯下身寻找着什么,末了又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日历,往前不断翻着,嘴角的弧度不经意间上扬。 “找到了。” “什么?”林川忙不迭地跑来,看着他手里的日历。 “你看,每个月15日,都用红笔标出了。” 林川听闻便翻了翻他手中的日历,这一本是今年的日历,每个月份15日都有一个红圈圈出,林川沉思道:“他们在某个月15号结婚的吗?” 江樾摇头道:“据我所知不是。” 那这是纪念什么的……林川思考的时候习惯啃指甲,很快他大拇指的指甲已经被啃得坑坑洼洼,江樾略微看了看他的小动作,然后挪开了目光。 “其次,他把每个节日都标记的很清楚,这些非节日的日期我们之后需要调查。”江樾指了指几个拿红笔圈出的日期对林川说道。 林川又前后翻了翻日历,喃喃道:“应该是他觉得重要的日子就会记下吧。” 突然,林川的腕表传来通讯,他收回思绪,立马接通,随即二人便听到永书的声音传来: “林警官,我们找到号码了,昨晚21:41有一条只传呼了一声的来电记录,被信息网过滤成垃圾信息处理了,我们查到那个号码的注册人就是程静!” 林川喜上眉梢,如果真如江樾所说,凶手在情绪极度不稳定的情况下,仓促地落下致命一刀,那他这样的精神状态应该是很容易被勘测到的。 江樾没有过多表情,听完永书的汇报,只淡淡道:“查一下汤正近几个月以来的心理治疗报告,现在查,电话别断。” “是!”一阵键盘声即刻响起,林川抬着左手定定的站着,江樾则跑去主卧的衣柜中翻腾,等林川的手臂快要断了的时候,永书终于开口道:“汤正……两个月没有去做心理检查了。” 林川深吸一口气,向永书道了个谢挂断了电话,然后朝着江樾的方向喊道:“江樾,你听到了吧?” “嗯,你过来看这个。”林川便走近,只见江樾从衣柜的夹层中掏出几支还没用过的注射器,每一支都是2ml规格。 “这是什么东西……” “如你所见,针管啊。”江樾不以为然地说道,林川心说我当然知道这是针管! “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知道。”江樾耸耸肩,点开腕表,找到尸检报告翻看起来,然后继续说道:“死者体内没有特殊化学成分残留,如果这个针管用来体内注射,那就不是给程静用的,是汤正的。” 林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悠悠地开口道:“你怎么找到这玩意儿的?” 江樾诧异道:“你没见过男的藏私房钱吗?” 林川:“……” 第4章 迷雾三(改) 2146年10月16日13:40 B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处真案调查组的办公室内阴云密布,每个人都心乱如麻地满眼通红盯着面前的电脑,距离案发时间已经有12个小时,通缉令虽然已发布,但半天过去,却始终找不到汤正此人。在查到程静号码的之后林川和江樾又去现场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程静的手机,有可能被凶手带走了,而光凭一条在案发现场拨打的通话记录也定位不到手机,如果时间再久一点,说不定汤正已经偷渡出境了。 唐正枫焦躁地抽着烟,几位女同志满脸抱怨地咳嗽,可他却把脸埋在烟雾后充耳不闻,烟灰缸内的烟头堆积成一座小山。 林川不断整理着资料,作案工具和作案手法都大致明了,现场重塑也很到位,抓到汤正那孙子可有得他招供的,现在还能再加上一条畏罪潜逃。 江樾听着报案电话的录音,不停地重播着这经过处理的声线,陷入了沉思。 ——西郊三垣,潘多拉盒已开。 西郊三垣是告诉他们地点,那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呢?和此案有关吗? 林川看了看死气沉沉的办公室,这样等不是办法,还是得主动出击,于是他站起身推门向外走,准备再去看一遍线索防止遗漏了什么细节,突然和来者撞了个满怀。 林川身高182,看起来瘦但实际很有肉,这一撞没把自己撞疼,把对面给撞了个晕。 他低头一看,一个大致到自己肩膀的年轻男生正捂着头哀嚎,他身着警服,外披白大褂,胸前别着警徽。 “哎哟警官!您没事吧?”他忙不迭地关心道,这一声响把办公室里仿佛失了魂的众人都吸引过来注意力。 身着白大褂的小警官摇摇头,随即推开他,连忙朝着办公室喊道:“快点过来档案室!有新线索了!” - 真案调查组在整个总局是非常有牌面的一个部门,具体就体现在它虽然只是刑事侦查处下的一个分部,但却包揽了整座总局大楼中的一层,掌握着许多案子的机密资料。而这一层的尽头处,便是真案调查组独家拥有的档案室。 此时,平常人烟稀少的档案室内一时间拥有了不少来客,“客人们”坐在沙发上,沙发正前方是八块大屏幕,正中间放着一块电脑屏,而面向他们的是一位坐在转椅上的年轻男警,他的旁边坐着一位同样身着白大褂的女子,背对着他们不断敲打着键盘。 林川打量着这些屏幕,竟全部是监控录像,而后便听到男警说道:“汤正没有监测到,‘监管者’也没有出现警报,但是我们却捕捉到另一张脸,Lisa。” 被唤作Lisa的女生听闻点点头,然后又敲击了几下键盘,随即屏幕上都出现过的一张脸迅速被提取,然后出现了信息数据。 男警看了看江樾,简单陈述道,略带沙哑的声线显得尤其突出:“罗文,前人事厅厅长,死于三年前。” 林川突然感觉到身旁的江樾呼吸一滞。 自己也不由得全身发寒,开口问道:“死于三年前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面具。”江樾低声说道,男警一听打了个响指:“没错,‘Seer’系统的数据库十分强大,强大到有个空子可钻,人死后五年的数据是不会立即清除的,不过这个内情一般公民是不知道的。” “而‘Seer’系统在公共设施和家中,可以识别面部、瞳孔、指纹甚至毛发等细节,但是在街头是不可能这么细致的,只能监控面部,如果一个被通缉的人想悄无声息地在大街上活动,最好的方法就是伪装成另外一个人。” 林川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用我的脸,用在场的某个人的脸,这无非就是送死,因为数据库不能同时处理两个相同的信息,这会引起数据紊乱,可是如果用已经死去的人,且这个人的数据还在保留时间内,那么就单单在逃离监控上,不会有太大问题。” 男警的声音游荡在硕大的档案室内,末了便陷入沉默,每个人都想法迥异,但都对男警所说的话不得不深入思考。 “面具什么的,也太……”黄毛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不以为然道 “扯,对吗?”男警犀利地打断,随后转过身在键盘上敲打几下,屏幕上便出现一个暗网的购买界面。 “这是一个地下网站,有人在这走私很多非法物品,虽然没有出现所谓的‘□□’,但是有一个名称为‘craftsM’的账户宣称自己能做这种东西,类似使用一种磁干扰技术形成虚拟形象,从而在外界视觉下形成伪装。” 林川不明觉厉地眨了眨眼说道:“能查到这个账户的交易记录吗?” “大哥,”男警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道:“这为啥叫暗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黑进去?” 众人盯着电脑屏幕细细观察,随后唐正枫开口:“那这个假扮成罗文的人大概率就是汤正,查到地址了么?” 男警点点头,说:“他没有使用有‘Seer’系统的所有设备,但是监控拍到他曾经拐进一条街道,那条街道通向西郊工业区旁的旧住宅区,很快要拆迁了,有些钉子户还住在那,那边暂时不受‘Seer’系统的管辖。”他不断在键盘上操作着,随后屏幕上便出现一张地图,红点标着的便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唐正枫立马点开腕表,急促地正色道:“各部门注意,这里是牧羊人一号,目标已出现,迅速搜查西郊工业区周围一带旧居民区!立即行动!” - 汤正将最后一支针剂注射进自己的血管,药物迅速镇定了他内心焦躁抑郁的情绪,如同安魂曲一般将他的所有情绪一席平息。 他戴上面具,走出门,再拐进一条昏暗的街道,周围虫鼠横生,腐臭扑鼻,秋风肆意刮动着他的衣衫,他突然失声笑起来。 自己的人生仿佛是个笑话,却在他人眼中是个幸运。自从做了上门女婿,工资无法正常到手,家中的弟弟妹妹没有资金来源,弟弟被迫出去打工,妹妹身患疾病没钱医治,他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却没有体面的人生。 两个月前,他的情绪变得极度不稳定,他能感觉到在那时候心理犯罪指数就已经超值了,他恳求程静给他一点钱,好让他拿去给家人继续生活,程静拿来的却不是钱,而是一堆装着奇怪药剂的针管,她说这是“安定药”,能抑制心理犯罪指数的增长,用了这个就能继续正常生活。他相信了她,就像一年前也如此相信她一样。药物确实有效,但如果不用就无法抑制,可是一个月后程静突然要和自己离婚,并且不再为他提供“安定药”,如果自己不同意,她就把他亲手送入心理治疗所。 任何一个公民都知道,进了心理治疗所,基本不会有犯罪指数恢复正常的人走出,一旦进去也就意味着整个人生都毁在那里。汤正怕了,他同意了离婚,同意了净身出户,同意了所有要求,他一无所有后,突然接到一个如救命稻草般的电话。 ——你照我说的杀了她,我就帮你。 汤正没有回头地走在这条荒无人烟的街道,拨通了这段时间他唯一联系的电话,话筒声还是一如既往地响过两声后接起,他焦急地对他说道:“为什么没有药物提供了?你在耍我吗?!” “面具还好用吗?”电话那头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兀自说道。 “好,好用啊,但这有什么用,我要是被‘监管者’抓到就完了!” “汤先生,听过西西弗斯的故事吗?” 汤正没听懂这没来由的问题,一头雾水道:“什么故事?” “诸神为了惩罚西西弗斯,让他不停地推石头上山,但因为承受不住巨石的重量一次次滚下,他又继续推上,循环往复,他这一生都忙碌于这项完全没有效果的事业。” 汤川狐疑地往手机瞟去,冰冷的男音继续说道:“你猜猜,他是什么罪名?” 汤川没能听懂他的意思,但直觉让他发现了端倪,他声音发抖地说道:“喂,你什么意思……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啊,之前谈好的不是吗?我照你说的方式杀了她,你帮我逃出去,你现在要反悔吗?” 那如同魔咒般的声音继续通过手上这台机器冰冷地传过,它轻笑两声:“我给过你机会了。” “什么……”人类潜在的动物本能让汤正感受到死亡的逼近,他全身寒毛战栗,每一处毛孔都呼吸着恐惧。 “你应该清楚,我不是在和你谈生意。” 汤正左侧的废弃楼顶,悄无声息地架起一把狙击,阳光从枪口照过,宛若死神镰刀反射的光。 “一场糟糕的戏,应该有一个完美的落幕。” 下一秒,带有消.音.器的狙.击.枪.口无声地弹出一颗子弹,准确无误地从汤正太阳穴穿过,死亡猝不及防地切断了他的脑神经,汤正僵直身体砸向地面,伪装逐渐褪去,露出已然失去生气的脸。 秋风裹挟着警笛声逐渐靠近,地面上蔓延的鲜血如同一朵盛放的血莲。 远处云层翻涌,无数秘密被蕴藏,云谲波诡的表面下悄无声息的落下一盘棋局。 - 林川神色复杂地站在被警戒线围住的现场前,看着还未送回市局医检的尸体,眉头紧紧蹙起,他们发动了所有后勤搜寻这片区域,如愿以偿地见到汤正,虽然是以这样棘手的方式。 死无对证。 背朝大地的汤正太阳穴被子弹贯穿,鲜血汩汩流出,后脑勺戴有一块磁干扰芯片。在附近找到一枚弹头,经侦测机器人扫描鉴定,上面的血迹与汤正的DNA相符。显而易见是一场谋杀,只是周围廖无人烟,也不存在目击者。 林川感受到身边有人走近,转头一看,只见江樾叼着一根烟默默站到他旁边,他看着江樾利落的侧面,缓缓道:“这算结束了吗?” 江樾徐徐吐出烟雾,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块被取下的芯片,声音略带沙哑地开口:“你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抓捕过程中凶手无故死亡不算罕见,这个结果不算好也不算坏。” 林川抿着唇,转回头去闷闷说道:“我没有心理负担……” “那你现在能夹死蚊子的眉心是我看错了。”江樾淡淡道。 林川无言地撇了撇嘴,伸手捏着眉心,江樾的冷幽默并没有发挥它的效果,末了,林川问道:“你觉得这次凶手是什么目的,复仇?” 江樾将烟熄灭在手心,然后揣进外衣口袋,林川内心吐槽这是不是真案组流传下来的优良美德,只听江樾摇摇头笑道:“林警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这是过度使用劳动力。” 林川看着机器人将汤正的尸体慢慢运到运输车中,面无表情地跟江樾打趣道:“那要不您跟凶手商量商量,别再给我们增加劳动量了。” 江樾无声地笑笑,林川说完便转过身朝警车走去,背影对着江樾挥挥手:“来吧警察同志,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哪。” 江樾没有动身,他抬起头看了看左侧的楼顶,逆着光的视野变得十分模糊,他若有所思的眯起眼,悄悄攥紧了放在口袋里的拳头。 第5章 迷雾四 B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处会议室。 “死者汤正,35岁,前程氏航空客运机机长。死亡时间距被发现时间一小时,头部中弹而死,枪口位于太阳穴处,死因为颅内出血和碎裂的脑组织共同迅速升高颅内压,引发脑疝,压迫其他脑组织以及生命中枢,导致呼吸心跳停止。现场发现子弹一枚,规格为北约标准的7.62X51mm口径步.枪.弹,从射击准度和子弹规格可以初步判定,凶手使用的是狙击步.枪。” 会议室内一片肃静,唯有魏岚的声音尤其清晰。 “同时,从死者身上搜到一款军用折刀,型号为Strider GB,刀口与程静身上的伤口一致,所以这把刀便是直接凶器,汤正便是杀害程静的凶手。” 魏岚将全息屏幕上的汇报转到下一页,继续说道: “其次,尸检报告显示,死者体内检验出少量二乙基丙二酰胺和氯丙嗪等,死者右手手臂上有几个细小针孔,法医推断为死者曾在体内注射过含有这两种化学物质的药品,这两种化学物质都在镇静剂和抗精神类药物中被引用,可以迅速缓解抑郁和焦虑,抑制犯罪指数增长。” “以上就是对死者的尸检汇报。”魏岚将方才展示的汇报传到众人腕表后,回到了座位上。 唐正枫点点头,然后说道:“出租屋的线索汇报一下。” “是!”温蒂听闻便站起身,走到全息屏幕前,将腕表打开,屏幕上便显示出汤正生前的物品。 “我们去询问了这栋房子的房东,房东表示大概一个月前,也就是汤正和程静离婚以后,他便在这租房住了,租金是直接汇进房东账户的。” 林川略微皱眉,问道:“账户是汤正的吗?” 温蒂点点头:“是的,这片区域是即将面临拆迁的废旧住宅区,没有‘Seer’系统的管制,门锁也都是老式的,需要用钥匙打开。” 所以他心理状态出问题,“监管者”也没有监测到。林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示意温蒂继续。 “我们在汤正家中发现了2ml规格的注射器,针头被使用过,有药物残留,经过化验确定了含有艾司唑仑、巴比妥类、氯丙嗪、二乙基丙二酰胺和咖啡.因等化学成分,这些成分有成瘾效果,并且带有少量毒性,长期服用的话,一旦停用就会出现戒断综合征和‘反跳’现象,也就是说有可能会导致心理犯罪指数不减反增的情况。” 温蒂抬手在全息屏上点了点,随即屏幕上出现了两张不同的注射器照片,她继续说道:“这是程静家和汤正家出现的注射器,虽然规格相同,但不是同一厂家生产。” 唐正枫听闻后说:“去查一下这两种注射器产于哪两个厂家,还有厂家近几个月的交易记录查出来。” 众人点点头,温蒂便继续说道:“还有一件物品,”她将页面调至下一页,“这本日历,用红圈标出了10月16日以前的30天,我和永书觉得也许有什么含义所以也搜集起来了嘿嘿。”温蒂笑着吐了吐舌头,将汇报传到众人腕表。 “辛苦各位了,会议先就这样,程静父母那边继续审问,没什么问题就先做心理诊断,再放人,审问结果永书传给我,这件事情继续调查,散会。”唐正枫清了清嗓子说道,众人便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江樾正要迈步离开,只听唐正枫对自己说:“江樾跟我来一下。” - 市局大楼是B市最高的一栋楼,真案组所在的楼层虽然没在高层,却也能俯瞰一些楼宇。江樾跟随着唐正枫走到阳台,唐正枫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示意,他便伸手接过,点燃后深吸一口,再徐徐吐出,烟雾顺着风向逐渐打旋飘散,他透过薄雾看着鳞次栉比的城市森林,脑海中不停闪过汤正一案的线索,他在试图寻找隐藏在案件下的那根丝线,或者说将一切引燃的火线,他如同猎犬般发挥着出色的嗅觉,依靠本能证实着自己的直觉。 过了许久,待香烟燃成烟蒂,唐正枫缓缓开口:“我建议你不要参与调查这件案子了。” 江樾没有回头,淡淡道:“我有分寸。” 唐正枫默默地望着他的侧脸,沉吟片刻,说:“三年前的事,我们都很遗憾,这一案太扑朔迷离,江樾,深入沼泽,是会被吞噬的。” “总要结案的不是吗?”江樾将手中的烟在阳台栏杆上熄灭,烟雾迅速飘起又迅速散去,他将烟头放进口袋后继续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这一切总需要有人画上句号。” 唐正枫没有回应,江樾回头看了看他,轻轻笑了笑说:“好啦老唐,之后如果出现什么情况,你需要我停下,我就绝对不插手,我听你的。” 唐正枫皱着眉纠结了会,才下定决心地妥协,随后江樾又继续问道:“对了,那位新来的林警官是什么来头?” 唐正枫诧异地挑了挑眉,记忆中江樾一般不会过问别人的信息,思酌片刻便道:“正常警校毕业,不过好像挺学霸,职业测评考了个第二名,然后选择了警校,不过听说原来怪喜欢打架的。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学霸?就冲他这个选择我就觉得不够学霸。”江樾嗤笑了一声揶揄道。 唐正枫更加纳闷地问:“你怎么突然对他有兴趣?” “没什么,随便问问。”江樾想起那天林川啃指甲的情景,那是心理状态不稳定的表现。他略微眯起眼,看着天空不断翻涌的云层,金色阳光被厚重的白云遮挡,留下一片沉郁的苍穹。 - 林川拿着笔记本走入电梯,按下顶层,他专注地看着楼层数字的不断跳跃变化,脑内思绪万千。 汤正被人谋杀、体内和注射器内的药剂、奇怪的面具、还有提到面具时江樾的微小反应…… “叮——”电梯门应声打开,他大步迈出,走到档案室门口,将右手放至扫描器,不一会门便打开,林川攥紧了笔记本走进,之后被眼前之景惊艳。 他一直以为档案室是昏暗且刻板的,但市局的总档案室装潢如同图书馆一般,不但拥有沙发和办公桌,还有咖啡厅供人休憩,头顶开了一个巨大的透明天窗,因为身处顶层,光线透过天窗射入,如同穹顶一般视野开阔。林川其实挺喜欢去图书馆,于是看到这样的档案室心情愉悦了不少,他不断寻找着档案柜,最后在标着“A类”的柜前停下脚步。 ——“三年前?啊你说罗文那一案吧,我不太清楚那个案子哦,我是前两年来的,不过我听说未破的案子都归在A级案件,小林警官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档案室看看呀。” 温蒂善意的建议还萦绕耳畔,林川走到档案柜前,不断翻找着书脊上的案件名称,他纤长的手指滑过一本又一本卷宗,突然,他看到一份标着“2130年东郊别墅”的卷宗,手指稍微顿了顿,而后又继续往前翻找,最后停在写着“2143年剧院”的档案前。 应该就是这个了吧。林川将卷宗拿出,他停顿许久,看着2130年的档案出神,最终还是决定将之拿下。 他找到一张空闲的办公桌,摊开笔记本,拿出了自己考试前的复习劲头,他刚要翻开档案,只见封皮上有两行小字: 档案A21430621 负责人:江樾 林川不可置信地再确认了几次,确定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江和那个樾后,心生疑惑。 如果这起案件的负责人是江樾,也就是说他原先是警官,那他为什么会变成警犬?他犯了什么罪? 林川摇摇头,先按捺住疑问,翻开了卷宗。 2143年6月21日,地点B市国际剧院,死亡人数12人,死亡的12人中有5位小孩,7位大人。其中有两个三口之家,调查表示,当时是这五个家庭在剧院听音乐会,随后离奇身亡,每一个人的死状各不相同,剧院的舞台上摆放了一张长桌,铺着白布,白布被尸体的鲜血侵染,红的十分刺眼,这12具尸体被有意地放至长桌旁的座位上,左右各6具,中间的座位则空着,每一具尸体的手都朝着中间的空位摆放,仿佛是在等待它的救赎。 这样的既视感,林川盯着那张照片陷入沉思。 最后的晚餐? 国际剧院是有许多知名艺术家会去献才的地方,虽然在外部警备森严,但是剧院内部没有设置“Seer”系统,艺术家们声称“高尚的天堂不应被监视”,故政府只在剧院内部安排了警备人员和“监管者”,按理来说,这个杀人犯的犯罪心理数值绝对超值了,可当时却并没有警报,而警备人员皆在现场晕倒,之后对其进行心理审查时也没有超值情况。 当时进行表演的交响乐团除了指挥以外其余人皆表现正常,而指挥至今仍囿于牢狱,没有有用的证词,精神状态十分恍惚,无法判定他是不是凶手。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为什么偌大的剧院,如果有音乐会,不应只有这12个人来听,但偏偏死亡的正是这12个人,就像是凶手在故意传递讯息。 翻到第二页,档案上也似乎想到这一点,写明了死亡的家庭中每个人的身份,林川一览下去,大到厅长小到警局队长,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政府官员。 而人事厅厅长的名字罗文赫然纸上。 也正因为牵扯到太多官员,这一凶杀案被政府扣下,封锁了消息,怪不得三年前自己根本没听说有这个案件 林川越发觉得蹊跷,继续往后读去,只见最后作案手法一栏只有两个字: 催眠。 “催眠?”林川惊诧地看着这个由江樾亲手写下的荒诞结论,这就仿佛是在一本唯物主义的书卷中看到唯心甚至神化的言论,荒唐至极。 不过话说回来,林川看着自己写的笔记,笔在本子上轻轻磕打,沉思道,汤正这一案又正好出现了与三年前有关的线索,而之前的消息已被封锁,罗文的死应该不会有很多人知道,且汤正和三年前的凶杀案并无任何关系,那这张来路不明的面具是巧合,还是三年前的延续? “啊啊,想不通。”林川小声地挠挠头,而后将桌上的资料卷宗都整理起来,走向咖啡厅。 咖啡厅里人很少,服务员都是AI智能,宁静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林川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点了杯咖啡后便继续看起资料。 他的笔记只有自己能看懂,乱而复杂,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写什么,若是思路错误又全部潦草地划掉,整个页面看上去十分凌乱无序。他皱着眉头看了看这令人烦躁的字体,叹了口气翻开新的一页。 轻微的翻页声被座椅的拖动声掩盖,林川抬头看去,只见江樾拿着几本很厚的文典若无其事地坐下,注意到林川的视线,便与他对视,微微点头以示问好。 林川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看可能称得上是江樾的一块心病的东西,这面对当事人,还是有点违和。于是他立马将自己的黑皮大笔记本胡乱地往档案上一盖,尴尬地向江樾笑了笑。 江樾看着他这一系列不自然的举动,低下眸子翻了翻书,不以为然道:“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吗,好奇心害死猫。” 林川哑口,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于是他坦然地开口:“这叫究根知底,为了让我们早日侦破案件而进行更深层次的推理和进一步的调查……” 江樾略带笑意看着他信口开河,说道:“那林警官可有调查出来什么线索?” 林川清了清嗓子,直视江樾,故作深沉地说:“这必须有,比如我们真案组人才辈出,每一个人都出身不凡这一线索是找着了。” 江樾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缓缓道:“深度剖析是好事,不过希望林警官不要顾此失彼才是。” 看来眼前此人是不会透露自己的往事了,林川心下了然,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有道理,虽然程静一案算是结了,但却还是和三年前的这桩命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剧院这一案疑点重重,不过最让我在意的是作案手法。” 林川顿了顿,打量着江樾的表情,可后者却心如止水,一点微妙的变化都捕捉不到,于是他继续说道:“‘催眠’这个词我不是很熟悉,也没有辅修过心理学专业,但在我进入真案组以来,所知道的能和‘催眠’一词挂钩的便是警犬这一职业,这一案的作案手法定论是‘催眠’,那我想请问一下,当时的江警官是如何做出这一判断的呢?” 二人四目交汇,咖啡厅里都是细弱的交谈声,无人在意这一角落微妙的气氛变化,空气中包裹着浓稠的咖啡香气,咖啡.因的振奋效果使人的思路更加清晰。 许久,江樾依旧泰然地与林川对视,平缓地开口道:“催眠最早期的阶段出现在史前,古印度、古埃及和古罗马都有这样的技术,通过一定的宗教手段和强烈的节奏引发催眠,比如三年前的这一案,有可能是运用音律对被害人进行催眠。” “依你这么说,那么凶手就藏在乐团之中了?可是审查过后,只有指挥是超出数值的吧?这又是悖论了。”林川疑问道。 江樾没有直接回答,继续说:“现代催眠学理论是二层次学说,第一层次是物质层次,即影响脑神经系统功能,影响生理活动;第二层次则是催眠师和受术者产生单线联系,使受术者对催眠师的指令愿意接受而且能够合作,也就是服从催眠师的命令。” “我个人推断,乐团里没有凶手,指挥也大概率不是凶手,他们都遭到了父式催眠,而他们演奏的乐谱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也就是说,你怀疑有人调换了他们的乐谱?”林川恍然大悟道。 江樾沉思了片刻,说道:“我当时也这么想,但是乐团里的人都说从开始练习到最后演出都是这曲目,也有可能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进入催眠状态了,况且不止一支曲子,实在无从下手。” 林川翻开了档案又看了看,说道:“这些你档案上没有写明。” “因为只是我个人推测,不能作为最后的结论。” 林川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写了些许又毛躁地划掉,江樾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乱七八糟的笔迹,良久,只听林川说道:“当时演出的曲子是哪些?” 江樾迟疑了一会,打开腕表迅速翻找,很快一封邮件便传至林川,而后江樾说道:“这桩案子,林警官其实不用在意过多,不属于你负责的范围。” 林川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这江樾是不打算让别人插手,于是他讪讪地笑道:“这不是我见过的第一桩和心理催眠有关的案子嘛,新官上任三把火!” “催眠的案件很少,但不止这一件,十六年前也有类似的案件,不过当时我还没有成为刑警,所以所知也不多。” 林川身形微顿了顿,不自然地转移话题:“话说回来,对于汤正这一案,你当时为什么说看看他是不是一个有仪式感的人?” 江樾往后靠了靠,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淡淡开口道:“虽然这是一个数据的时代,但人是感性的动物这点毋庸置疑,无论是什么案件,作案者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有其存在的理由,而这些理由看上去细枝末节,但每一个细节都能折射他的内心世界。汤正在日历上画的红圈,除了那些节日,还有他弟弟妹妹的生日和他父母的祭日,所以这些日子对他来说都很重要。那我问你,一个人着重去记某一个日期,除了对他来说意义非凡,还有什么理由?” 林川思考了一会,说道:“纪念?” 江樾点头道:“没错,他会去纪念这些重要的日子,这就是他的仪式感,所以他会选择这样的杀人方式,如果落下30刀,那么就是30天,是他和程静离婚的时间。”江樾顿了顿,又说:“其次还有一点,他的日历上没有记程静的生日或者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这点让我很奇怪,也许他们的感情没有那么深?” 林川皱着眉,沉思过后说道:“我其实早就觉得古怪,汤正家庭情况并不好,和程静并不是门当户对,现在你也说了,他们没有很深的感情基础,那是怎么在一起的?甚至还结婚了。” 江樾没有说话,只不作声色地看着林川,林川皱着眉微微颔首,左手捏成拳抵在下颔,他轻轻咬着左手大拇指的指甲,江樾才发现他的指甲都非常短,但又十分整齐。 ——精神紧张,易敏感焦虑,患有轻微强迫症且有初期自虐倾向。 江樾慢慢移开视线,目光落至另一卷档案,不由得发问:“林警官对2130年的这一案有兴趣?” 林川身形微怔,随手掩了掩卷宗,故作轻松地回道:“有句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 江樾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川笑了笑,没有要再过问的想法。咖啡厅内的香气依旧浓郁,颜色深刻的咖啡盛在白瓷杯内,将不可明说的秘密悉数融入,再化为馥郁的分子散到空气中。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七夕快乐o(≧v≦)o单身的作者依旧勤勤恳恳地码字中!【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呐叹息…… 谢谢评论!每一个点击和催更都是我奋斗的动力_(:_」∠)_ ps:林川和江樾的感情线要到中后期才会出现,如果剧情有踩雷或者不够严谨的地方,以及对剧情发展有什么好的意见的话,非常希望大家能帮我指出,您的金玉良言就是我宝贵的财富!鞠躬! 第6章 迷雾五 啪啪! 昏暗通风的健身房内传来一声又一声钝物相击的闷响,悬在房内正中的沙袋正遭受着来者汹涌的攻势,江樾赤.裸着上身,双拳缠绕绷带,汗水流过他健壮精美的蜜色身躯,男人常年保持的优质身材在微弱的灯光衬映下显得肌肉更加分明。他不断猛击着眼前的沙袋,漂亮的左右勾拳配合矫健的滑步发挥出应有的力量,拳点密集却十分有章法,汗水随着他身躯的摆动肆意挥洒,随着沙袋被击出的灰尘一并飘扬。 他突然向后猛地撤步,重心移至右腿,左腿离地使力,以重心为圆心逆转一周,迅速而准确地将左腿力量全部发挥至沙袋。 砰! 一记行云流水般的左回旋踢使得厚重的沙袋不断来回摆动,摆动频率足以看出攻击者力度之大。江樾喘着气看着不断晃动的沙袋,他随意抹了抹流到下巴处的汗水,再将手上缠着的绷带慢慢取下,绷带因汗渍而略微泛黄,他转身朝门外走去,然后将之扔到垃圾桶内。 江樾走进浴室,他看了看在镜子中密布汗水的脸庞,浓密剑眉下的那双眼依旧如此沉郁,没人能告诉他自己的选择和做法是对是错,他就像一只离弦的箭,永远不能停歇,命中目标之时,也是自己使命完结之时。 他低下头洗了把脸,又将淋浴打开,钻入冒着热气的水中,在雾气弥漫的浴室中无言地清理自己的肌肤,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在这半寸肌肤下,是给予他能力的权杖,也是禁锢他自由的锁链。 ——师兄,你就肯定你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吗? 脑内回忆的声音还在不断回想,哗啦啦的水声逐渐停止,江樾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似是要将这份杂念除去。他裹了浴巾走出浴室,又漫步走进房间,办公桌后的墙壁上是用图钉钉上的近三年来的新闻剪切以及他手写的一个又一个推理线索,他站在墙壁前,默默点燃一根烟,然后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将之钉到墙上。 江樾深吸一口烟,死死地盯着他亲手加上去的新线索,仿制罗文面容的面具在他的注视下似乎变得更加猖狂诡异,他脑内不断理着这一系列的线索脉路,他仿佛拥有得天独厚的嗅觉,能够嗅到藏匿于背后的一丝真相。 你到底想做什么,江樾将烟蒂攥于手中,脸部绷紧地狠狠盯着所有线索中央的那一张照片,照片似是年代已久,泛黄的边角处微微卷起,其上的两位年轻男子皆穿着同样的学士服,都同样淡淡看着镜头,其中一位嘴角微微带笑,面色相比之下略显苍白。 “——现在是22:30,已到就寝时间,请各位警犬回到住处,将心理检查报告上传给对应的警官,祝您好好休息,晚安。现在是22:30……” 准时准点的机械人音将江樾拉回思绪,他拿起桌上的腕表,熟练地将心理检查报告发给了林川和唐正枫,很快便收到两封邮件。 唐正枫还是一如既往地回复“收到”,他便继续点开林川的邮件。 【这是啥啊?!】 “噗。”江樾不忍嗤笑,他忍住嘲讽的冲动没有回复林川,将腕表搁在一旁,躺到床上。 他回忆起林川一些下意识的小举动,每一个动作都能折射出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也能体现他的心理状态,这就是心理学中的行为数据。 16年前的别墅一案吗……江樾盯着漆黑的天花板随意想着,困意逐渐来袭,脑内的想法开始模糊,他缓缓睡去。 - “唐队早。” “早。” 唐正枫揉着太阳穴向众人问好,昨晚他一直在翻看程静父母的审问记录,虽说是受害方,可那堆针管和汤正的死亡都太扑朔迷离,他们必须恪守原则,把每一个有疑点的问题都解开。 其实自己内心已经否决了汤正的死亡和程静父母有关这一推论,16日上午程立并不觉得程静的死是汤正所为,但16日下午汤正就已被枪杀身亡,如果这一切是程立在演戏,那在他接受审问的时候,提到这点时心理指数应该有波动,可数据显示他并没有说谎,并且对程静家中的注射器也并不知情。 唐正枫坐在办公桌前,叼着烟烦躁地看着资料,万愁莫开。 “报告唐队,我查到两种注射器的生产厂家了,程静家出现的注射器由泰高医疗科技公司生产,在全国范围内都有分厂,总部就在B市,这一家公司从事医疗设备生产很多年,对口的医院、药厂都非常多。”魏岚拿着两份资料走近,将其中一份递给唐正枫。 唐正枫翻看一会,点头道:“一会我去总部调查,汤正家的呢?” 魏岚听闻,将另一份资料递出:“汤正家的注射器并非国内医药公司生产,注射器的商标来自M国的罗沙公司,该公司在我国是没有开设进口的,但是在M国地位不可小觑,汤正本人应该没有这样的采购渠道,所以他家中出现的注射器和药物,都是别人给他的。” 唐正枫皱起眉头,继续问道:“之前从汤正体内检验出来的那几种化学成分,有几种是禁药?” 魏岚点开腕表,回答道:“那些都是经常出现在抗精神类药物中的化学成分,不是禁药,但是都很难获得,因为是国家规定限量的药物,尤其是氯丙嗪,这是处方药,也就是只有通过正规渠道,由正规医院开出用药许可才能拿到。” 唐正枫沉吟片刻,然后站起身拿起外套,他将嘴中还未抽尽的香烟拿下熄灭在烟灰缸中,而后对真案组的众人说道:“魏岚、永书、黄毛随我去外勤调查,其余人留在局里,协助林警官排查线索。” “是!” “林川,”唐正枫转头望着林川,林川应声回道,只听唐正枫说:“你继续对程静父母进行审问,最好用比较轻松自然的交谈方式,实在迂回不住就用测谎仪,可以让温蒂辅助你。” “放心吧唐队!”林川轻松地笑笑,唐正枫点点头,便带着一行人前往。 林川微微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巡视一周后缓缓发问:“咦?温蒂,江樾人呢?” - 档案室内的屏幕发出颜色不一的光,映衬着男子神情莫测的侧脸,连续不断的键盘敲击声在偌大的室内回响,江樾默不作声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网站,漆黑的网页似在说明它的非法程度,无数不为人知的交易在此悄然进行。 坐在电脑前的男子停下敲击键盘的手,转头看向江樾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江樾点点头,男子便转回头去,点开用户名为“craftsM”的交流框,继续说道:“按理来说,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我应该立马汇报给你的那位警官。” 江樾不出声地笑笑,说:“算我欠你的人情,杜玖。” 名为杜玖的男警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回道:“那我还赚了呢,能得到你江樾的一个人情。” 江樾没有回答,凝神望着屏幕上的交谈界面,杜玖在这暗网上申请了一个新的账户,准备假装买家与“craftsM”交谈,看能否套出更多与汤正一案有用的信息。 “来了。”杜玖低声说道,只见屏幕上多出一行对话。 【面具均价,活人不接。】 “活人不接什么意思?”杜玖疑惑道。 “应该是说面具仿制的人不能是尚在人世的。”江樾顿了顿,“他难道知道五年内数据不会清空这一事?”若是知道,那么就说明此人先前应对“Seer”系统颇为了解,这样就能缩小搜寻范围了。 杜玖心下了然,敲下一行字: 【死了多久的人可以?】 【随时,给出证据,立马制作。】 【怎么给钱?在哪拿?】 【先给单。】 杜玖看了看江樾,后者眼中倒映着屏幕泛起的光,他缓缓说道:“把罗文的资料发给他。” 杜玖听闻便立马把罗文的照片和资料发过去,很快就收到回复: 【此人不接。】 江樾了然于心,果然是仿制过的人他便不会再接,那…… “把张队的资料发给他。” 杜玖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樾,疑惑道:“江樾,你要做什么?” 江樾抿着薄唇,许久回答道:“你先听我的,这都是线索。” 杜玖的手迟疑了一会,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他将一位身着警服,正气十足的中年男子照片发送。 【此人不接。】 什么?!杜玖瞪大眼睛看着那句新回复的对话,末了转头看向江樾,江樾皱着眉,狠狠地盯着屏幕,此时二人内心都很清楚这四个字意义何在——有人捷足先登,仿制了张之云的脸。 档案室内陷入沉默,良久才听江樾开口:“我知道了,你把账户删了吧,多谢了。” 江樾说罢便见腕表亮起,他低头一看,发现是林川的来电,正要接起,杜玖抢先说道:“江樾,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放弃吗?” 江樾没有作答,默默地与他对视,杜玖回望着他,继续说道:“你在桎梏自己,也许你会越陷越深。” 左手的腕表依旧发亮,江樾轻轻笑了笑,说:“我知道,害你担心了。” 他向杜玖道了谢,抬起左手,转身朝门外走去。 杜玖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他转头望向屏幕上的照片,一身挺拔警服的中年男人正望着自己淡淡笑着,英气的脸庞有着岁月的痕迹,许是操心过多,两鬓都微微发白,他的眼神依旧锐利而公正,很容易让人知晓他生前是位刚正出色的刑警。 杜玖看着照片许久,兀自喃喃道:“张队,我们该怎么做呢……” 屏幕上的男人没有回话,杜玖自嘲地笑笑,从白大褂中摸出一支烟,慢慢点燃,烟雾缭绕,火星在略微昏暗的档案室内忽明忽暗。 - “——程氏夫妇的供词都在这里,请您先过目。”林川伸手接过审讯刑警递来的平板,细细读过。 大的方面没有什么问题,程氏夫妇在不同环境下接受的审问,供词都能对得上,况且案发当时都在警局接受心理治疗,两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之后调查了程立的账户,每一笔开支都能对应,所以也排除了雇佣杀人的情况,看上去程氏夫妇与汤正的死亡并无关系。 但令人在意的是,提到程静和汤正的婚姻时,程立总是不能直接回答问题,含糊其辞地蒙混过关,继续追问就以身体不适为借口避开话题,典型的不配合。 可林川的直觉告诉他,他们的婚姻会是一个关键性线索。正如江樾所说,二人感情没有如此深厚,那么这是利益型婚姻还是另有其他? “靠,让他配合调查啊。”林川不爽的啧舌,江樾站在他旁边随意地扫了扫平板,漫不经心地说道:“每个嫌疑人都能配合的话,就没有那么多未结之案了。” 林川无言以对,末了又说:“你觉得他们的婚姻会是个突破点吗?” 江樾思酌片刻,说:“如果你想从这个方向找答案,那就得知道他们结婚的目的,若非因为感情的话,程静结婚的年龄并不小,一定是有所求,但我很难说会不会和汤正的死有关。” 林川点点头,将口袋中的证物拿出递给审讯员,透明塑料袋中装着程静家出现的注射器,然后说道:“你拿着这东西去问他,把测谎仪打开,心理探测数据全部记录。” “是。”审讯员接过证物便走进审讯室,与在室内审讯的温蒂交语两句。林川和江樾站在单向玻璃前观察着,身旁的心理探测员正凝神注视着探测仪,屏幕上显示的数值正稳定地浮动,数字显示为白色,说明程立此时的心理状态虽然崩溃,但还处于比较正常的范围。 “程立先生,您平常和您女儿交流多不多?”温蒂将证物悄悄藏起,试探地问道。 程立的表情依旧沉痛悲伤,他叹了口气说道:“唉,静静非常要强,我脾气……也暴。”说到此处,程立停顿了些许,面上苦痛之色更深,“以前我和她起过不少争执,她妈妈也一直在缓和我们的关系,这孩子不听话,安排的相亲对象不去见,谈了几次恋爱又不疾而终,耗着耗着年龄又大了,30多还没嫁人。” 温蒂细细听着,眼神示意审讯员将这些话记录,又问:“那么程静女士与汤正先生的婚姻,是您安排的吗?” 听到汤正的名字,程立显然情绪激动起来,探测仪上的数字开始朝大数值波动,林川连忙通过耳麦对温蒂说道:“先不要刺激他,稳定心理状态,重点是问注射器。” 温蒂微微点头,正要平复程立的情绪,只听后者说道:“早知道汤正是个人渣,我就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温蒂顿了顿,问道:“恕我直言,我自己也是位女性,像程静女士这样家境优渥的女子,为什么会愿意与汤正结婚?您又为什么会同意呢?” 程立眼神很快斜了斜,又恢复常色,答道:“静静说他们是真心相爱,我看她也不小了,能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就准许了。” “撒谎。”江樾看了看探测仪上的数值,屏幕上的数字依旧保持在正常范围内,林川心生疑惑,只听江樾对温蒂说道:“程静家的日历拿出来,让他说实话。” 温蒂听言便拿出日历,对程立说道:“这本日历是在程静女士家中发现的,上面有汤正标注的日期,所有日期都是节日和对他而言很重要的日子,可偏偏没有程静的生日,也没有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程立看着那本日历,眉头不由得蹙起,温蒂很满意他的表情,继续说:“您说他们情比金坚,依我看不太属实吧?” 程立许久没有说话,温蒂朝单向玻璃投去视线,林川看了看探测仪,数值依旧正常。 末了,程立不自然地说:“这他们的事,我这个老人家怎么会清楚?年轻人的爱恨,我也懂不起。您说是吧警官?” 温蒂皱眉,眼神凌厉起来,她拿出注射器,不悦地放在桌上,沉声问道:“程立先生,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们的职场,您玩迂回没用。” 程立看到注射器略微怔住,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又开口道:“我不太懂您的意思,这又是什么?” 温蒂挑眉撒谎道:“这是在程静家中搜出的,在这注射器里我们提取了各类抗精神药物的成分,同时汤正体内也提取出同样的化学成分,而据我们调查,你们全家包括汤正都没有去就诊,心理数值也一直正常,也就是说这个注射器不是拿来治疗的。” 程立目光注视着封在透明袋中的注射器,又听温蒂说:“‘安定药’,早几年非法走私的禁药,可巧了,提取出来的成分还正与这药吻合。” 林川听闻便心下一沉,安定药是前几年非法泛滥的药物,拥有短期抑制心理指数,镇静情绪的效果,可以用这个躲避日常的心理监测,就算是真的出现问题,用这个药也能不坠向进入治疗所的命运。但是成分拥有毒性,会致人上瘾,国家早有政策勒令此药生产和交易,因此也严控其中化学成分的流通,贩卖此药的人都锒铛入狱,可难说还有漏网之鱼,难道程静一家还与这种禁药有关? 林川紧紧注视着室内的程立,后者依旧不招供:“这种禁药不是早就禁止了吗?况且也是从汤正体内发现的,与我们毫无干系啊,一定是那小子偷偷用了这药,所以才会一直没发现他心理有问题,这才害了我女儿啊!” 温蒂不悦地皱眉,说:“这注射器可是在程静家中搜到的。” “他们结婚以后就同居,也许是汤正藏在家里的呢?警官,这可不能血口喷人啊。” 林川啧了一声,说:“这程立老奸巨猾,他这么说我们确实无从对证,不愧是商业混子。” 江樾笑了笑说:“怎么?林警官觉得安定药与他有关?” 林川沉吟片刻,说道:“程立从事航空事业,这来来回回运输过程中会不会走私药品也很难说,程静毕竟是他的女儿,如果程静真的将安定药给了汤正,那他也难逃其咎。” “现在正是没有证据证明程静交易禁药,只要他和张丽雯一口咬定,我们也难以继续往这个方向调查。”江樾拍了拍身侧的心理探测仪,继续说道:“况且这东西在他们身上也不大顶用了。” 林川突然恍然大悟:“他们会不会也服用了安定药?” 江樾没有回答,林川心下明了,如果要验证猜想,就得抽血检测,这就需要获得他们主治医师的许可,再去医院开证明,其中的程序冗长复杂,这个方法只能作为下策,若猜想错误,又是错路一条,浪费时间。 “停止审讯吧,辛苦了。”林川说完,温蒂便点头,将证物一并收起后走出审讯室。 “之前问也是这样,他总是像打太极一样迂回,可证据确实不够,我也实在问不出什么了。”温蒂叹了口气说道。 林川皱着眉想,在脑内将整件案子重新梳理。程静的死由汤正一手造成,促使汤正行为的原因看似是他们离婚和不公平条例,之后汤正又离奇死亡,最大的疑点便是那副面具,造成死因的枪支是自从有“Seer”系统之后便受到严格管制的枪具,如果程氏父母没有杀汤正,给予汤正药物的人,会不会是杀死他的人? 江樾看着林川苦思冥想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说:“唐队他们已经回到警局了,应该有新的发现,不妨先去看看。” 林川听闻便点点头,于是三人便向会议室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感冒了_(:_」∠)_脑壳昏的丫批,为了能保持更新速度依旧在写,就是怕逻辑混乱,还是那句话!有意见建议都可以提,我会好好看和想,谢谢支持!鞠躬! 第7章 迷雾六 真案调查组会议室。 “我们在泰高医疗科技公司内查询了近几个月注射器的出售清单,一共有十六家药店,其中在程静家旁和工作地点旁的药店一共四家,在她家附近的一所药店确实查到了程静购买注射器的记录。”唐正枫指着全息屏上的调查结果说道,“之后我让魏岚调查了程静的就医情况,魏岚,你说下你的发现。” “是。”魏岚听闻便走上前,点了点全息屏,便出现了程静近几个月的医疗记录。 “程静每一个月都按时去进行心理检查,数值都是正常的,大概半年前,她去医院检查了妇科。”魏岚说完便点开一张记录。 “妇科?”林川看着记录上的医学术词,疑惑地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她发现自己不能怀孕。” “难道因为自己不能怀孕,所以决定离婚?”黄毛不解地说道。 江樾摇摇头,说:“这么简单构不成汤正的杀人动机,2ml的注射器用途不多,现在可以笃定程静给过汤正安定药。” 林川说:“那我们可以拿这个去审问程立了。” 江樾看了看林川,说:“他可以这么反驳你:‘注射器是程静买的,但里面的药不一定是程静给的。’” 林川哑然,这确实是一个能让人钻空子的漏洞,而测谎仪也没能撼动程立的口风,这能勘透人心理的机器仿佛沦为笑柄,在名为“安定药”的禁物面前只是一个空壳。 “如果……用催眠可以让程立说真话吗?” 听闻林川这么说,唐正枫愣了愣,思酌片刻说道:“也许能,但催眠会对被审人的心理状态造成损害,所以需要获得上级批准,没有到级别的案情一般不会使用。” 林川皱了皱眉,说:“我去申请,总得试一试。” 唐正枫对这莫名熟悉的执拗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那今天的会议先结束,明天出外勤,去程氏航空调查,大家好好休息,散会。” - B市警局大楼是全市最高的一栋楼,俯瞰着这座城市,是“Seer”系统的第一执行者,整座城市的人口数据都汇集在这座楼内,从一个人的出生到死亡,他的所作所为和心理世界都尽数显露在“Seer”系统前,一丝不苟地将自己裸露在这个世界面前,用一个又一个的数据,就足以描述完一人的整个人生。 警局大楼顶层的档案室下面一层,便是局长办公室,林川随着电梯门的开合走出,他走到门前,正要将手放至扫描器,厚实的防弹门突然打开。 林川紧咬嘴唇,迈步而入,局长办公室坐拥这一层,因此显得格外空阔,办公室的装潢十分华丽,精致的墙壁上雕刻着镂空旋花,地板上铺着精美的波斯地毯,质感柔软,不时有机器人在室内清扫打理,穿插在观赏用的绿植之间。林川继续向前走,终于见到了局长的办公桌。 办公桌后是一张背对着自己的靠椅,林川站定,朝座椅敬了个礼说道:“报告局长,刑事侦查处真案调查组一分队,林川。特来申请使用警犬催眠,对汤正一案进行审查。”说罢,便将一份纸质的申请报告搁至桌上,林川这才注意到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全息投影的魔方,正在自己拼凑完全,魔方旁是他的名牌:B市警局局长方和。 靠椅的主人转过身来,他正把玩着一个魔方,林川看了看他手中的物件,这魔方与平常的并不相同,每一块的大小都不一样,魔方在方和手中变得形状奇特,要将它拼回,似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男人看了看林川,放下了魔方,起身礼貌地与林川握了握手,却并无查看申请的意向,他的手巨大有力,身材优雅端庄,笑起来也十分富有教养,林川不由得为他的气度所震。 握完手,男人又坐回靠椅,不紧不慢地说道,嗓音沉稳磁性:“你知道使用催眠对被审人的心理状态会有多大损害吗?若是他无法从中恢复正常,这样的损失谁来赔偿。” 林川抿了抿嘴,说道:“现在是人权的社会,国家十分保护每个人的心理健康,可真相难破,这起案件也许牵扯到更多隐藏的事,只有舍,才会得。” 方和笑了笑,说:“好一个舍得,看来你非常适合做刑侦,探求真相可谓是锲而不舍。” 说罢,方和拿起桌上的钢笔,漂亮地在纸质申请上签上大名,他将申请递给林川,然后继续拿起还未拼好的魔方,问道:“你会玩这个吗?” 林川老实答道:“平常的魔方玩过一些,这样的没有接触过。” “嗯,”方和又随意扭了几下手中的玩具,说道:“你看,只是换了个形状,我们就无计可施了。” 林川沉默不语,方和看着他温和地笑了笑说:“你先去忙吧。” “是。”林川郑重地拿着申请,转身朝门外走去。 待走出几步,方和的声音在身后忽然响起:“林川,过于追求真相,小心引火自焚。” 林川转过头看向方和,后者依旧神色如常地把玩着魔方,并没有与他对视,形状奇特的魔方在方和手中变得越来越乱,林川发觉,他仿佛不在重回原状,而是在打乱一切。 林川皱了皱眉,细细揣摩着方和的话,转头走出了办公室,防弹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林川紧紧捏住手中的申请,走入了电梯。 - 已过了下班时间,天色较晚,虽然拿到了申请,也只能等到明日再进行催眠审问。林川回到办公室后将资料收拾整齐,朝食堂走去。 自从进入警局以来林川还从未到过食堂,以往都是回家吃饭或者在办公室点餐。警局的食堂独居一层,供应的餐类十分齐全,只是现在时间不早,食堂内已没有多少人。 林川点了一份套餐,找了一处靠窗的座位坐下,慢慢享用食物。他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窗外的城景显得十分宁静,街道间弥漫着归途的气息,黄昏降临,天边渲染了一层金粉,鹅黄色的云淡淡飘着。城市里的灯光逐渐点亮,车水马龙,灯火阑珊,是这座城最繁华的一段时间,远处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不断滚动着字幕:科技引领未来。 忽然,面前落下一个餐盘,林川抬头看去,只见黄毛将放着意面的餐盘落下,笑着对林川说:“林警官,我可以坐这吧?” 林川点头示意,于是黄毛便大咧咧地坐下,将一碟酱料倒至意面上,林川看着他细细拌匀的举动,问道:“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 “回去?我们可是被囚禁在这的啊。”黄毛漫不经心地笑笑,又说:“你呢,申请拿到了?” “拿到了。”林川吃了口饭含糊不清地答道。 “哟,可以啊,听说那位方局长可不好说话,你用了什么法子让他松口,出卖美色?”黄毛嬉皮笑脸地揶揄道。 林川不悦地皱眉道:“你吃你的吧,哪来这么多话。” 黄毛又肆无忌惮地笑着说:“如果真是出卖美色,那我得好好揣摩一下方局长的欣赏水平了。” 林川不以为然道:“你的欣赏水平就很让人难以捉摸。”说罢,用筷子隔空点了点黄毛头上的发夹。 黄毛摸了摸发夹,笑了笑说:“好看吧,我妹妹的。” “你妹妹的?那你别了干嘛,不怕你妹妹跟你闹腾。”林川扒着饭问道。 黄毛没有立即回应,林川抬起头看他,只见他淡淡噙着笑说道:“我妹妹她已经去世了。” 林川扒饭的手顿了顿,左手不安地抠了抠指甲旁的倒刺说道:“抱歉……” 黄毛挥了挥手说:“抱歉啥,好多年前的事了,我来到这里也是因为她的死,你去档案室就能查到。”黄毛依旧拌着面说道:“我妹妹以前遭受混混□□,不堪心理阴影自杀,我就杀了那些欺辱她的人,然后就去自首。本以为是死刑,结果前真案组的队长保我出来,我就经过改造和训练,变成警犬了。” 林川默默听着,然后问道:“前队长?” 黄毛吃了一口意面,回道:“嗯,张队长,张之云,三年前去世了,他是个很好的人。” 林川突然想起三年前的案件,死者名单上似乎有这个名字,而江樾正是那起案件的负责人,于是问:“那江樾……是怎么变成警犬的?” 黄毛吃面的动作顿了顿,说:“看来你去查过那起案件了。” 林川点点头。 “在张队遭遇不测之后,樾哥内心状态十分不稳定,43年年底辞职了,过了三四个月吧,又回到警局,同类总是能嗅出同类,我当时就知道他已经是警犬了。” “他犯了什么罪?”林川问道。 “樾哥没有犯罪,他是自愿变成警犬的。”黄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太固执,又一根筋,放着好好的正常人生活不要,亲手给自己带上这种枷锁。”说罢黄毛指了指自己的后颈。 林川静静地听着黄毛的言语:“警犬是比常人多那么些能力,可这些技能放在日常生活中又有什么用呢,说到底也只是办案的工具罢了,樾哥警官做的也挺好的,干嘛要这么禁锢自己,你说他这个选择是对是错?” 林川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江樾放弃一切踏上追逐真相的征途,林川能从中得到共鸣,他们其实是一类人,而这类人总是会如同飞蛾一般不断扑火,死不足惜。 黄毛见林川若有所思地默不作声,耸了耸肩大朵快颐起来,很快盘里的意面便一扫而空,他爽快地抹了抹嘴,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林川的肩说道:“别想这么多,小心心理出毛病。” “……你擦手了没?” 黄毛抽回手开怀大笑起来,末了戏谑道:“你这么挂念樾哥,别是对他抱有什么想法。” 林川不悦地说道:“体恤下属,不行吗?” “行,林警官善体下情,正身率下,心地善良……” 林川攥起拳头:“想打架?” 黄毛笑着抬起餐盘,起身说道:“不想,听说我打不过你,走为上计。” 林川又气又笑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快滚。” 林川看着黄毛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染上玄青,繁华喧嚣降临,电子屏上的标语在万家灯火间依旧醒目。 科技引领未来。 林川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电子屏,霓虹灯光透过玻璃反映着他的脸颊,神情莫测。良久,他抬起还未吃完的餐盘,将之丢进回收桶,转身离去。 - 程氏航空是近几年创办的航空公司,董事长程立在此之前是经商之人,商业战场,黑白混杂,轮到一个人手上的钱都分不清是否掺黑。程立创立程氏航空后,生意非凡,虽说是私人航空企业,但却拥有物美价廉的赞誉,同等路程的票价在程氏航空相比国航总是要便宜许多,且机舱舒适稳当,受到一致好评。 真案组一行人到达总部时,公司上下正有条不紊地进行工作,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循规蹈矩地来回穿梭,员工面无表情地进行程序操作。可以看出程立虽然有丧女之痛,但工作却不受半点影响。 不愧是做了那么多年生意的人,林川心中慨叹。 “各位警官,今天董事长有应酬,没能来公司迎接,真是不好意思。”一位衣装革履的男人笑着对他们抱歉:“我叫张珂瑜,是程氏航空的总经理,你们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可以的。” 说罢,张珂瑜递来几张名片,林川伸手接过,心中不由得腹诽,不是有应酬,你们董事还在警察局里坐着呢。 张珂瑜带着他们一路走进,让他们参观了一系列的工作流程,他边走边介绍道:“我们航空公司恪守着精益求精的原则,在货物托运、营业部业务、机场中心业务和航空货运代理业务等流程都规行矩步,严苛职守,公司等级自上而下都奉公正己,不允许半点疏漏出现……” 林川一脸烦躁地听着这如同棒读一般的介绍,只觉得头疼,他用手肘戳了戳江樾悄悄说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闭嘴?” 江樾看了看林川,伸手罩住他的两只耳朵,林川便听到江樾闷闷的声音传来:“也许这个方法有点用。” 林川忙不迭地拍下他的手,揶揄道:“知道空气会震动吗,用手盖上还是会产生共鸣的,没用!” 江樾笑了笑:“学霸。” 林川不以为然地挑挑眉,倏尔,只听唐正枫对张珂瑜问道:“请问您对汤正有印象吗?” 张珂瑜很快地回答道:“知道知道,这可是我们董事长的驸马,名人呢!不过他两个月没来上班了。” “你们没有问缺勤原因?”唐正枫疑惑道。 张珂瑜笑笑说:“嗐,这咋问?人做了女婿,跟我们就不是同一种人了,这要问就是问的家事,不方便呐。” 唐正枫点点头,似是接受了张珂瑜的这番言辞,林川不由得问道:“汤正平时是什么样的人?” 张珂瑜思酌些许,才慢慢说道:“这我不太了解,他是空运部的,我管的没有那么细,不过我可以带各位去空运部看看。” 林川应道:“那麻烦您了。” - 空运部顾名思义,便是航空公司空勤人员工作的部门,包括驾驶员、领航员、飞行机械人员、飞行通信员、乘务员等,待林川等人出示了证件之后,空运部经理便带着他们进入,空勤人员已事先做好准备迎接他们,每个人都穿着工作服整齐地站立,似是早就等待着他们的审问。 林川开门见山地找到汤正的机组,飞行组加上汤正共四人,乘务组共有八人,其中男三名,女五名,还有一些便是服务机器人了。真案组众人便一个一个地审问,可得到的回答都是“汤机长人非常踏实”“是很好相处的同事”之类的回答,并无太多参考价值。 林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正要继续进行审问,只见江樾带着一名空姐走来。 他向江樾投去疑惑的视线,江樾便回答道:“这位是唐娇,汤正机组的乘务员,她有一些话想和你说。” 林川听闻便友好地与唐娇握了握手,而后唐娇便低声说:“警官,据我所知,汤机长和刘佳乐好像有比较暧昧的关系,以前经常能看见他俩一起走,汤机长好像挺照顾刘佳乐的,但是我不确定,毕竟汤机长是有妇之夫对吧。” 林川来了兴趣,问道:“刘佳乐是哪位?” 唐娇轻轻地朝一个方向点点头,林川顺着她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高挑瘦削的清秀女生正在一旁与温蒂交谈,林川转头对唐娇谢道:“感谢你的配合,你所说的一切都会变成非常有力的证据。” 唐娇看了看江樾,笑道:“别客气别客气,不过汤机长好像有俩月没有来上班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林川礼貌地说道:“这属于我们的工作范畴,不方便透露,不好意思。” 唐娇立马回道:“警官说的是,抱歉抱歉,是我多嘴了。”她朝他们莞尔一笑说:“那我先不打扰二位工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一定联系我啊警官。”说罢她抬眼看了看江樾,然后转身离去。 林川侧头打量了江樾一番,不怀好意地笑道:“没想到啊。” 江樾云淡风轻道:“什么?” 林川戏谑地笑笑:“唐娇长得是挺娇小可人的,原来你好这口。” 江樾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是她好我这口才对。” 林川破功地嗤笑出声,江樾微微蹙眉,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说道:“还办案吗?我看那刘佳乐要跟温蒂成好朋友了。” 林川听闻便住声看去,只见刘佳乐与温蒂交谈甚欢,颇有义结金兰的趋势,林川连忙走近,耳中便传入什么“口红”“护肤品”等女人的话题。 “咳咳。”林川恰到适宜地轻咳一声,便引起二人注意,“刘佳乐女士对吧?我有几句话想问您,请您跟我来。” - 林川请空运部经理为他们找了一间安静的会议室,周围是具有隔音效果的墙壁,会议室的门一关,便有了审讯室的效果。林川坐在刘佳乐对面,为了减少审问压力,所以室内只留他、江樾和温蒂三人与刘佳乐交谈,只是气氛还是略显严肃,刘佳乐明显紧张不少,她双手交叉着放在双腿上,轻微地抠着手指,很常见的心理不安征兆。 “你不用这么紧张,就当作很正常的交谈就好了。”林川靠着座椅柔声说道。 听到林川发话,她以很小的频率战栗了一下,然后说:“好,好的。” 林川看着她因发力而泛白的指节,叹了口气说:“温蒂你来吧。” 温蒂应声坐到刘佳乐面前,拉起她的手轻声说:“妹妹别怕,我们只是问你一点事,不会伤害到你的。” 看到温蒂过来,刘佳乐明显放松了些许警惕,她淡淡笑了笑说:“嗯,你们问吧。” 温蒂便问道:“你和汤正很熟对吗?” 刘佳乐缓缓地点点头:“嗯。” “你们具体是什么关系呢?” 刘佳乐没有作答,似是很介意这里的环境,她抬头看了看墙角,温蒂便明了,说道:“你放心,我们把这里的监控暂时关闭了,你说什么我们都会保密的。” 刘佳乐似乎松了口气,她低声说道:“我和汤正……是前男女朋友。” 林川挑了挑眉,只听温蒂继续问道:“你对他了解如何?还有他与程静结婚一事你知情吗?” 刘佳乐抿了抿嘴,说:“汤正是个很稳重的人,他家里情况不好,有弟弟和妹妹都等着他抚养,所以他特别有担当,我知道他经济状况有限,但是他还是舍得在我身上花钱。我从外省来到B市,一个人无依无靠,都是汤正在照顾我,他甚至帮我找出租屋,前半年的房租都是他帮我交的。”刘佳乐顿了顿,“他和程静结婚……我是知道的。” “是因为你和汤正分手,他才与程静结婚的吗?” “不,程静从我身边抢走了他。”说罢,刘佳乐闭上了眼睛,双手不住地攥紧。 “程静是富家千金,要什么有什么,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把汤正夺走。那天汤正突然跟我说他要和程静结婚了,他和我道歉,我没有接受,和他断了所有联系。” 刘佳乐表情痛苦地回忆着往事,江樾却突然发声问道:“你和他分手是什么时候?” “去年8月15日。” 那就能说通了!林川恍然大悟,汤正日历上每个用红笔圈出的15日,以及程静的死亡日期。 ——仪式感,汤正在纪念他和刘佳乐分手的日子! “汤正有两个月没有来上班了,你知道吧。”江樾拉开一张椅子,在刘佳乐面前坐下,开口问道。 刘佳乐轻轻地点头:“嗯。” “我们一直觉得他和程静结婚并不是因为爱情。现在你也为我验证了猜想,汤正的爱在你身上,那他为什么会接受和程静结婚呢?” 刘佳乐抿着嘴,没有作答,江樾看着她紧紧攥着衣料的双手,继续说道:“汤正每个重要的日期都会纪念,你应该知道吧?” 刘佳乐依旧不作答。 “他将你们分手的15日作为纪念日,每个月都会纪念。” 江樾捕捉到刘佳乐微怔的身形。 “我希望你对警方没有隐瞒……” “我不知道!”刘佳乐突然情绪激动地打断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他早就没联系了!” 林川看了看刘佳乐,她的额间泌出层层细汗,已经紧张过度了,这样的心理状态不但不能很好地配合警方工作,还很有容易造成精神混乱。 “江樾……”林川正要劝阻江樾,只听后者果断地说道。 “汤正被谋杀了,刘佳乐,你希望我们找出杀害汤正的凶手吗?” 刘佳乐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樾,后者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汤正因何而死,为谁所杀,如果你想知道,想弄清楚真相,就必须面对你知道的一切。” 林川和温蒂此时都无法作声,只静静地看着江樾,江樾却始终盯着刘佳乐,此时真正的刑警气势从江樾身上迸发,产生巨大的压迫感,室内气氛降低到冰点,安静得令人难熬。 刘佳乐慢慢低下头去,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夺出,滴落在裙上形成一朵又一朵水渍,她捧住脸,抽泣着说:“他为什么会死……一定是程静害他的!一定是那个贱人!” 温蒂走上前去轻轻拍打着她的肩,慢慢安抚着她的情绪。 江樾皱了皱眉,向前微微倾身,问道:“程静害他的?” 刘佳乐将手放下,目光向下注视,声音低落地说:“汤正和我说过,程静和他结婚,是逼迫他的。” 江樾与林川对视一眼,继续问道:“因为什么逼迫?” “这……我真的不知道,当时我只觉得他背叛了我,不愿和他多说,他只告诉我,他不是自愿的,他别无选择。” “婚姻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这个解释我要怎么去相信……”刘佳乐泪流不止,哽咽着说道。 江樾思酌许久,然后站起身对刘佳乐说道:“非常抱歉让你想起这样的事,谢谢你的配合,辛苦了。” 林川听闻便拉住江樾,低声说道:“这就问完了?” “你觉得她还能问出什么吗?”江樾叹了口气说道。 林川无言以对,只得结束了这场审问,吩咐人带刘佳乐做心理检查。 林川细细斟酌着刘佳乐的话,程静为什么要逼迫汤正与自己结婚呢?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注视着有条不紊的航空工作线,焦躁地咬着秃了的手指甲,自己到底是接近了真相,还是与其背道而驰。 第8章 冬芒一 林川开门回到家,服务机器人小U便一如既往地迎接,他将警徽摘下搁在桌上,再将警服悉数脱下,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平角裤,露出精瘦的身材。衣服包裹的温暖感逝去,肌肤开始感到寒冷,林川打了个寒颤说道:“小U,帮我调室内温度,26度。” “好哟~”小U应声答道,很快屋内便温暖起来。林川坐在餐桌旁默默享用小U准备好的晚餐,小U每天都会控制他的卡路里摄入,调节身体营养均衡,今天的饭菜尤其清淡,林川食之无味,草草吃完就钻进浴室。 小U就是家用机器人,是“Seer”系统的产物,每一个家庭几乎都会购入,它负责清洁家务和使用者的所有生命数值监控,同时也监控着每个人的心理数值。虽然外表可爱,但也就是披上无害外表的监视器罢了。 林川闭着眼感受着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流下,自从程静身亡开始,他就连续加班好几天,一直没能好好休息,唐正枫怕他心理压力过重,特许放了他明天一天假。水流顺着他的身线滑下,他在水中慢慢舒展着肌肉,颈部的肌肉过于紧张,疲劳过度导致的肩颈酸痛让他不由得倒吸凉气。他慢慢抚上后颈的肌肤,耳边突然响起黄毛说的话。 “——樾哥没有犯罪,他是自愿变成警犬的。” “——他亲手给自己带上了枷锁。” 水声渐渐停止,水珠从林川的发梢不住落下,湿热的水蒸气还在浴室中弥漫,林川走到镜子前,镜子旁有一张很有年代感的照片,边角有些许泛黄,照片上的男孩天真无邪地笑着,他两旁是慈爱的夫妇,他们怀抱着男孩,三人脸上皆是幸福。 林川注视着照片,末了,他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随意围上浴巾,走出了浴室。 ——江樾,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也许是同类人。 林川穿好睡衣,刚躺到床上,正要阖眼,放在一旁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林川不耐烦地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养母的来电,他调整了姿态接起。 “喂妈。”林川突觉开口嗓音有些干涩。 “哎小川,你休息了?”曲燕关切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还没有,怎么了妈?” 曲燕笑着说:“也没啥事,来问问你工作咋样,挺累的吧?” “也还好,适应了就没什么,最近有个案子没结,所以忙一些。”林川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道。 “那就好,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跟妈说,钱够用吗?” “够……妈,我都成年工作了,您可别给我生活费了,我可不想啃老啊。”林川笑着揶揄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怕你饿着自己嘛。”曲燕笑着应道,她停顿了些许,又说道:“心理健康一定要按时去检查,上周我听同事讲,她朋友的儿子因为没去检查,被抓去治疗所了,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出来呢,你可一定要多加注意啊。” 林川随口回道:“知道啦知道啦,妈我困了,您早点休息啊,儿子不打扰您了。” “哎你这孩子……” “妈妈晚安!” “成成成,晚安吧那就。” 林川听曲燕挂了电话,将手机搁在床头柜上,视线正好落在一旁的棕色药瓶上,瓶身上标注着“MAOI”,他思考片刻,便让小U端来一杯水,紧接着打开药瓶,抖出两片白色药片,就着清水尽数咽下。 药物带来的副作用很快生效,困意渐渐来袭,林川不抵抗这头晕脑胀的不适感,靠着枕头缓缓睡去。 - 初秋的夜晚如同猛兽包裹着热浪,秋风携着热气一阵一阵袭来,草木沙沙作响,烘托着周围的肃穆悲凉。 两声枪响在这片肃静中突兀出现,引起飞鸟乱窜,天边被染红一片,黑色的幕布仿佛被鲜血泼染火红非凡,却并不是自然所为。 男孩哭喊着从火光中冲出,他的后背由于炽热的气浪而被烧灼不堪,清秀的脸颊上混杂着泪水和泥土,显得十分混乱狼狈。 他双腿发软地不断向前跑着,终于不堪重负倒在了半身长的草地中,他虚弱地望着眼前不断拉着他起身的人,不断嗫嚅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快起来,你不能睡!” 这句话仿佛是男孩的救命稻草,他强撑着身体站起,却因使不上力再次倒下。 他想对眼前的人说自己没有力气,可开口却是呜咽,泪水不住地往外喷涌,他紧紧拉着站在身前的人,似是在告诉他,他不想死,他想活。 远处传来消防警笛声,随着风声愈来愈近,在静谧的夜中显得尤为清晰,他们身后是火光依旧的红色天空,男孩被生生拽起,身旁的人和自己不过同样身高,却始终支撑着他不让他倒下。 男孩听见他不断喊着什么,可自己头脑发胀,传入大脑的只有零星几句。 ——你不能睡,你要活下去。 男孩朝身后看去,火势似是没有退减之意,猖狂的火舌肆虐地卷动吞噬周围。他的泪腺似乎已经干涸,只空洞地注视着一切,他无力地靠在身旁人身上,踉跄地跟随着向前走,他不知道他要把自己带去何处,只注视着越来越小的火光,而自己过去的美好幸福,都被卷入这场大火中,燃烧成灰,碾泥不复。 林川猛然惊醒,冷汗浸湿了枕头,他的头发也因汗水而变得湿漉,他撑起身,抬手一摸脸颊,却是摸到一阵冰凉——自己竟然泪流满面。 他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将杯中所剩的水饮尽。他按亮手机,屏幕上显示着“11:50”的字样,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虽然奢侈,但却被梦魇折磨的不行。 “小U,今天的行程安排是什么?”林川边走向浴室边问道。 小U闻声立马回答道:“今天没有工作安排哟!不过下午五点有大学同学聚会,地点绿原国际大酒店,请问您穿哪一套服装赴约呢?” 林川打开花洒,随意冲了冲,闭着眼睛回答道:“随便,你帮我决定吧,中午吃什么?” “今天是中式午餐!热量564千卡,口味您如何选择?” “偏辣。” “OK~十分钟后午餐就准备好了哟!” 林川关闭花洒,脑内不断重复着方才的梦,他不是第一次做噩梦,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个噩梦,但是他这是第一次听到梦中的那个人对自己说话。 你要活下去。 为什么要执意我活下去呢,林川看着镜子旁的照片,他伸手轻轻摸了摸照片上男孩的脸,向上扬起的嘴角与自己笑起来时有些许相似,但林川清楚,照片上的人,在十六年前便已葬身火海。 - 林川到达酒店时,距离五点还有10分钟左右,他伸手理了理西装领口,颈部被束缚的感觉并不好受,于是他将它稍微松了松。 林川正要迈进门,只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在门口迎接,是大学时的班长王宇,在大学时他就经常组织聚餐之类的集体活动,从那时林川就觉得他以后应该会去混迹职场,果不其然,毕业后王宇通过测评,从事人事一业,照他的个性,确实这样增加人脉的职业更适合。 王宇见到林川,便热情地上前招呼,他揽过林川的肩膀说道:“好久不见你了林川,变瘦了,工作很辛苦?” “还行吧,刑警的命都不归自己,你懂的。”林川自嘲地笑着说。 “哎,哪的话,以后你就是高官,可别忘了多照顾照顾老同学,我们人事特别喜欢做政府这边方向的生意,铁饭碗,好赚钱!”王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咧咧地说道。 林川揶揄道:“我怎么听着你跟倒卖人口的似的。” 王宇开怀地笑了笑,说:“小林你说话还真是没变,太有趣了。” 林川跟着他附和地笑了笑,然后上下打量起这家酒店。 绿原国际大酒店是B市较为高档的酒店之一,这次聚会有老师也要来,所以选择了较为高档的饭店,怪不得小U给他准备了一套西装。林川边走边打量,餐厅在酒店二楼,一共有左右两个门供人出入,后面一个门应该是紧急疏散通道,餐厅内部设有包间,每一个包间门口都有服务机器人在外等候。二楼往上便是酒店的房间,餐厅门外有电梯直达,后门有逃生楼梯。 林川跟着王宇走进包间,包间内已经坐着一些同学,林川大学时期还没有进入警校时那么沉稳,和各位同学都还是很能打成一片,他们一见到林川,便开始以“未来的公安局长”之类的玩笑话起哄,林川不好意思地笑笑,坐在了自己的好友旁边。 林川虽然乐于交友,但交心的却也不多,大学时期就只有两名称得上知己的朋友,但等过了全国职业测评后,又都没怎么联系了。 坐在自己身边的是好友之一,严若澜,毕业后进入设计院,典型的理工男,他身旁是另一位好友,也是严若澜的妻子,赵艺,他们二人从大学开始便是感情很好的情侣,毕业之后就结了婚,林川去参加他们婚礼时还以“史上最强瓦数电灯泡”自居,但能看到他们修得正果,是林川非常开心的一件事。 “小川,工作咋样,我听说刑警可累了。”严若澜笑着关切道。 林川回道:“挺好的,累是累点,但干啥不累嘛。” 严若澜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你可不知道,设计院天天加班赶图,小艺又有了身孕,我这两头顾的,你瞧我这头发,都变白了。”说罢,他朝林川示意了自己的鬓发,是有几根花白的发丝冒出。 林川听着他嘴上这么埋怨,脸上却是一派幸福,不由得笑了笑,然后对赵艺说道:“几个月了?身体如何啊?” 赵艺笑着说:“六个月了,身体挺好,宝宝很能吃,我都怕我生完孩子变胖呢!” “就算变胖了也是有福气,不要担心,以后会变得更好看的。”林川笑着回道。 赵艺不好意思地回道:“你还是这么能言善道,倒是你,二十四了一个女朋友不谈,要不我帮你介绍介绍?” 林川尴尬地噎声,他注意到赵艺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瓶白色药瓶,上面没有注明药物名称,只好转移话题道:“艺姐,这是什么药呀?” 赵艺便顺着林川的目光看去,说道:“这个啊,这是医院开的抗精神药物,怕孕妇有孕期抑郁症,但是我的心理状态一直没问题,所以也没有经常服用,怕影响宝宝的健康。” 孕期抑郁症?林川继续发问道:“这个药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我想想,好像叫氯丙嗪,家里还有一瓶艾司唑仑。” 林川灵光一闪,仿佛某个方向被打开,他继续问:“是每个孕妇都会给这样的处方药?” “对,一般是按照正常剂量开药,如果情况严重,找医生开了证明,可以多拿一些。” 赵艺看着林川神情莫测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川,这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你是不是在转移话题呢!” 林川突然心情大好地朝二人笑道:“没有!这太好了!谢谢你们!” “我有个朋友还单身着,你要不要认识……” “哎哎,我最近忙死了,等闲下来,我一定和人家吃顿饭,好意我心领了!” 说罢林川便欲起身离开,严若澜连忙问:“小川?你要去哪?菜还没上呢。” “我出去打个电话,我们的案件有新的进展了!” - B市警察局有个硬性要求,平常休息时间可以不穿制服,不佩戴警徽,但是证件和腕表必须随身佩戴,就是为了应一时之需,林川本觉得多此一举,现下觉得实在是明智之举。 林川抬起腕表,思考片刻,还是决定传呼江樾。 传呼声响过一声便接起,江樾沉稳的声线传来:“林警官,有什么事吗?” 林川难掩兴奋,连忙说:“江樾,我有个很大的发现要告诉你,我大概能猜到程静和汤正结婚目的何在了。” 江樾似乎来了兴趣,正色道:“你说。” “我听说,孕妇在孕期期间是可以合法拿取处方药的,比如氯丙嗪和艾司唑仑,这两种药不是国家严控吗,但是如果有医生证明,就算是孕妇心理状态正常也能合法获得。” 江樾沉吟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程静是为了这两种药才与汤正结婚?” “对,我的猜想是这个,况且……” “啊——!!!!”一声尖利的尖叫声打断了林川的话,他立马闻声转头,各个包间的人也都出门一探究竟。 林川迟疑片刻,只听江樾焦急的声音从腕表中传来:“林警官!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支援吗?” 林川皱起眉头,凑近腕表说道:“暂时……不用吧,我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轻举妄动!” “没事,我很快再联系你。”林川说罢便关闭腕表,循着人流向声源处探去。 林川扒开人群,只见一个女子精神不定地坐在地上,她身后是微掩的包间门,包间号为“E214”,与林川他们的包间相隔并不远,但是包间门口的服务机器人却是不在,监管者因为检测到女子的心理数值,不住地发出警报,林川连忙走到女子面前蹲下,拿出证件说道:“别怕,我是警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惊惶不定地死死盯着包间,林川皱起眉,紧绷下颔,起身朝包间内走去。 一个肥硕的中年男子正面部朝上的躺在血泊中,他的双眼没有阖上,嘴巴微张着,不断有鲜血从后脑勺汩汩流出,男子右手持着一把手.枪,看样子像是吞枪而死。 自杀?林川强忍着剧烈的血腥味带来的反胃感上前观察。 包间内只有两副碗筷,看来属于死者和目击者的,而餐桌上放着一个铝质手提箱,林川下意识觉得这不是寻常之物,他扯过餐巾,包住手提箱的把手,箱子没有锁,很轻易便能打开。 林川不可置信地看着箱内的东西,确实不平常,那是满满一箱的现金! 他面色严肃地走出包间,将门掩上,作为目击证人的女子依旧惊魂未定地睁大双目,面色苍白,监管者既然发出警报,很快江樾他们就会到来。 林川抬眼审视了周围围观的人群,凌厉严肃的目光扫过众人,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凑热闹神态,他拿出证件,警察局的警徽在灯光下熠熠发亮。 “这里暂时由警察局接管,请无关人员不要靠近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注: MAOI全称Monoamine Oxidase Inhibitor,单胺氧化酶抑制剂,也就是抗抑郁药,由于副作用较多,逐渐被TCA(tricyclic antidepressants三环抗抑郁药物)取代。 第9章 冬芒二 死者张力,男,54岁,进出口贸易资源公司副总经理。口腔内部有火.药烧焦的痕迹,食道和内脏内没有发现有毒物质,后脑勺被子弹贯穿,中枪的瞬间死亡,现场找到一枚带有血迹的子弹,与死者右手拿着的手.枪型号相符,手.枪上只收集到死者的指纹,初步判定为吞枪自杀。 今晚与张力同在包间的女子名为何柔雨,是国土资源局的一名员工,她应该是亲眼目睹了张力的死亡,情绪异常不稳定,心理指数处于较高数值,难以接受问询。温蒂正在不断暗示疏导,如果情况未能好转,只能送进治疗所看管了。 江樾看着手中的尸检报告,紧紧蹙眉想到,且不说张力是如何持枪入内,这位副总经理下半年就要得到升迁,即将变成公司的一把手,有一女儿,就读于全市最好的高中,来年将参加全国测评,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生活美满、仕途光明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杀? 而在包间内出现的巨额现金,只有两人的私会,十分让人质疑这场宴会的正常性。 他收起思绪,回过头找寻,只见林川正在一旁与一位男子交谈着。 林川摸了摸衣兜,没有摸到香烟,才想起今天自己穿的是正装,只得焦躁地摩擦着指腹。是啊,自己本在参加聚会,还是休假的时候,却撞上了这么一件苦差。 严若澜看着林川的小动作,心领神会地递出一支烟,林川感激地接过,却没有立即点上,他低沉地开口道:“艺姐送回去了么?” “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很担心你,所以让我回来看看。”严若澜也没有将烟点燃,担忧地看着林川回道。 “那就好,”林川深深地吸了口气,“孕妇还是不要看到这些场面,最好不要见血,你也得好生保护着点。” 严若澜点头应道,又问:“小川,这里……死了人?” 林川神情莫测地看了看已被全息警戒线围绝的现场,喉咙处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应,他故作轻松地笑笑说:“这年头的凶手估计看不得我们空闲,等忙完这一阵,我就请个大长假,啥都不管了。” 严若澜揶揄道:“我才不信你啥都不管,当初选择职业的时候,你明明成绩那么好,可以从商或者从医,非得做个刑警,现在好了吧,我看你真是累得够呛。” 林川疲惫地笑笑,他拍了拍严若澜的肩膀,说道:“行了行了,你也别在这替我瞎操心了,赶紧回去照顾艺姐去。” 严若澜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林川奇怪地看着他,说:“有话快说,像个娘们似的。” “小川,”严若澜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你做这行一定要小心些。” 林川挑了挑眉,说:“这是自然,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严若澜神色复杂地用目光点了点林川身后的方向,林川便轻轻偏头去看,只见江樾正在不断检查现场,不时翻看勘测机器人的线索记录,依旧是专注案件,对周围都充耳不闻。 “那是你的同事吧?我总觉得他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严若澜的话语传入林川的耳朵,林川讶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挚友,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还会看蚂蚁相了?” 说罢,他便又转头看向江樾说道:”我看他天庭饱满,剑眉深目,吉人天相……” “哎你别跟我扯。”严若澜打断道,“蚂蚁相怎么了,我看还挺准,说真的,他一看就是经历过挺多事的人,看上去心思重,这样的人如果心理指数还正常,那多半是非常危险的。” 林川默不作声地听着,江樾作为前警官,遭遇过什么自己是难以了解的。他沉思片刻,又嬉皮笑脸地说道:“行了严半仙,要不您给我看看,我什么时候能脱单?” 严若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道:“孤独终生吧你。” 林川笑着朝严若澜踢了一脚,说:“承你吉言,赶紧回去吧,我去工作了。”说罢便向严若澜挥挥手,朝现场走去。 “小川,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就告诉我。” 林川回头看了看严若澜,好友的笑容不失担忧,他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又转身走向江樾专注忙碌的背影。 - “聊完了?”江樾察觉身侧有人靠近,头也不抬的说道。 林川“嗯”了一声,看着一地忙碌的小型机器人,张力的尸体已运回总局,包间地毯上残留着血迹,深刻醒目,他开口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死者身上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次级尸检报告还没完成,我觉得比较关键的是这个箱子。”江樾递给林川一副橡胶手套,又打开了放在桌上的铝质提箱说道。 林川接过手套后戴上,然后凑近了这装满现金的箱子,来回打量一番后问道:“你是在意这么多钱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不,”江樾拿起一根前头略弯的钢丝,将之伸入手提箱的锁孔处,“我比较在意的是,这把手.枪是如何被带入这个酒店的。” 林川看着江樾细致地用钢丝在锁孔内摸索,良久,他缓缓将钢丝抽出,只见前端便挂着一个小型的电子仪器,模样很像芯片,上有一红灯在不断闪烁,林川看着这个来路不明的物件,发问道:“这是什么?” “信号干扰器。”江樾拿出一个物证袋,将干扰器与铁丝一并装入其中,然后继续说道:“以前有个案子,犯人持枪进入银行,洗劫了非常多的钱数,还造成人质伤亡,最后将其绳之以法。当时安检并没有发现他携带枪支,最后在他所持手.枪的枪托内,发现了类似的干扰器。” 林川惊诧道:“现在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 江樾淡淡地说:“没有完全的法治社会,就算法律再严,还是会有非法行径肆意苟存。” “……”林川没有作答,半晌,他继续说道:“所以□□是装在这个箱子里被带进来的,可带枪的意图,不可能是自杀吧?” 江樾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林川,说道:“看来真是学霸,没有相信是自杀这么简单。” 林川听出江樾的揶揄意味,耸了耸肩说道:“虽然尸检报告比较准确。” 江樾轻轻笑了笑,说:“要想知道张力到底是为什么死,得先从何柔雨身上下功夫。” 林川赞同地点点头,只听江樾又说:“对了,你之前在跟我通话的时候,没有说完的是什么?” 林川眯起眼想了想,然后立马说道:“哦对,我当时想说,程静想要得到这两种药,可以借由怀孕开方,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不能怀孕,那么汤正对于她就没有价值了,所以丢弃了他。况且刘佳乐的证词里有提到,汤正是被逼与程静结婚,这样想似乎就能说通了。” 江樾沉思不语,林川见他没有作答,继续说:“她要这两种药做什么呢……” 他皱起眉不断思考着,气氛一瞬间凝固,半晌二人默契地一齐开口:“制药。” 二人对视一眼,都心下了然。如果程静参与制作安定药,那么她身后,必定还有一整盘棋局。 “嗯好的,我知道了。”魏岚挂掉腕表,朝林川和江樾走去,只见二人一个抱手沉思,一个右手抵着下颔不断啃咬着拇指指甲,她心觉蹊跷,却依旧淡淡说道:“林警官,温蒂来电说对何柔雨的审问有进展,想请您回一趟警局。” 林川从思绪中回神,立马应道。于是他将装着信号干扰器的证物袋装起,将手提箱递给机器人,准备动身回警局。 魏岚看了看周围,勘测机器人还在不断搜寻线索,不时有全息扫描网投出,第一阶段的现场调查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她开口问道:“林警官,现场还需要留人吗?” 林川思忖片刻,说:“不用了,留警备机器人在现场值守,全部人回警局。” - 唐正枫站在单面玻璃前注视着室内的情景,他身旁的心理探测仪数值一直在上下跳动,审讯室内的女子正垂目坐在温蒂对面,虽然面色苍白但依旧不难看出娇俏姿色,她双唇不住地打颤,温蒂柔声他一个问题,总要重复好几次才能得到回复。 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便转头看去,只见剩余五人正逐渐走近,林川应是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依旧身着西装,金箔镶边的口袋巾被警徽遮挡,他急忙走向唐正枫问道:“唐队,怎么样了,说了吗?” 唐正枫拿过一旁的平板,将之递给林川,林川接过便熟练地阅览起来,只听唐正枫说道:“她说了那箱现金的用途,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居然是个枪贩。” 林川越发惊诧地翻看着审讯记录,记录由问答式的形式呈现。 Q:你与死者张力是什么关系? A:我与张力是上下属关系,我属于公司资源管理部。 Q:你们到绿原酒店做什么? A:上周我的业绩比较好,张力帮我许多,我请他吃饭。 Q:包间里出现的手提箱是怎么回事? A:我们私下做过交易,张力喜欢收藏枪支,他给我钱,我从境外带给他。 Q:张力手中的那把枪是你给的吗? A:是的。 审讯记录在此停止,可见审问过程之难,只调查出几个问题,却耗时三个小时,林川看了看心理探测仪的数值,焦灼地咬着指甲。 “你目睹了张力的死亡?”温蒂的声音从审讯室中传来,众人便紧盯审讯室内的一举一动,何柔雨听闻肩膀随之一颤,却并未答话。 “你目睹了张力的死亡,对吗?”温蒂又重复了一次询问,可回答她的依旧只有沉默。 江樾微微蹙眉,他啧了一声便推门而入,室内二人闻声便转过头,温蒂正要开口,江樾便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坐下,自己拉过椅子,坐在何柔雨面前,后者对这突然的来客显得十分惊慌,她全身都在不住地战栗着。 “携带枪支本身就是犯法的,而贩卖枪支,你很清楚是什么结果。”江樾从口袋中拿出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块黑色芯片,上面有一盏小灯,没有发出光亮。 何柔雨看到放到桌上的芯片,没有过多表情,江樾似是预料到一般,继续开口道:“我知道这东西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信号干扰器,你们带枪入境应该很经常用到这个。” 何柔雨依旧低着头,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江樾往前微微倾身,说:“这是用来掩藏手.枪的,可为什么会在装着现金的箱子中发现呢?” 何柔雨搁在双膝上的手微微怔了怔,江樾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继续说着,嗓音带有不可反抗地压迫感:“假设有两个箱子,一个装有手.枪,一个装有现金,在你们交易之后,为了使这场交易不让人起疑,便会将其中的内容对换,也就是说,现场还丢失了一样线索。” 何柔雨低着的头慢慢抬起,她瞪大了秀目紧盯着江樾,江樾直视着她的目光,严厉地问道:“张力的箱子在哪?说!” “他是自杀的……”何柔雨以微如细蚊的声音呢喃道:“他是自杀的,他就是自杀的!没错!自杀……自杀……” 心理探测仪的数值正以飞快的速度增长着,唐正枫正要推门制止江樾的进一步审问,林川却伸手拦住了他。 “林川,你……” “等一等,唐队,”林川转头向唐正枫说道,“再给他一点时间。” 江樾面无表情地看着何柔雨近乎疯狂地不断念叨,神色如常地说道:“因为对换了手.枪和现金,所以手提箱上必然有你的指纹,今天在包间内的只有你和张力二人,何女士,除了贩卖枪支这一罪名,你还想多一条吗?” 何柔雨停止了神志不清地呢喃,终于对江樾所说的话有了反应,她面色愈发苍白,目光空洞地看着江樾,良久,她开口道:“……我不想死。” 江樾淡淡说道:“你将一切交代清楚,如果张力确实不是为你所杀,贩卖枪支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若你表现良好,还能酌情减刑。” 何柔雨慢慢咽了口唾沫,她面色紧张地吞吐道:“今,今天,我和张力按照惯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六年前,何柔雨只是一个刚迈入职场的牛犊,姣好的面容和果敢的性格使她很快受到赏识,从最基础的部门被调至资源管理部。这是公司最核心的部门,还能经常出境进行贸易交流,她当初进入贸易公司,就是为了能获得经常出入的机会,所以当张力第一次找上自己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犹豫的便答应了。 张力酷爱枪支,视为玩物一般爱不释手,只是国家早就颁发了禁枪令,只有靠出境私下贸易才能获得,且价格不是一般的高,但张力舍得在此花钱。他寻觅了许久的交易对象,终于找到了何柔雨。 何柔雨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一丝犹豫便直接应下,她依照张力的指示找到交易的人,拿到了枪支,并且学会了在枪托内安装一种芯片,他们告诉她,这是信号干扰器,用了这个就不用担心被安检扣留。 虽然她性格刚烈,却还是惧怕法律,她忧心忡忡地揣着枪走向入境口,预想之中的警报声却并未响起。她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再也不觉得包里的枪是如同炸.弹一般的存在。 张力给的现金十分丰厚,何柔雨尝到了甜头,开始肆无忌惮地做起这样的违法勾当,她心存侥幸,甚至接上了其他人的生意,现金如潮水般汇入账户,她与张力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渐渐地两人不仅仅只停留于交易,某种难以明说的关系逐渐代替,她与张力还发生了肉体之交。 今晚,她如期赴约,拎上最常用的铝质手提箱,将干扰器放入锁孔中,张力又需要一把新的手.枪,她将手.枪上的指纹细细擦尽,放进箱内。 警报依旧没有响起,她心情愉悦地推门进入,张力已在包间内等候,见到何柔雨便起身拥著她,他们热烈地亲吻后,便开始了今晚宴会的主要内容。 “我中途去了一趟卫生间,等回来的时候,就,就……”何柔雨慢慢回忆着,似是想起什么可怖的事,脸部都开始发起抖来。 温蒂听闻连忙问道:“就什么?” 何柔雨深吸一口气,似是要平稳情绪,她声线颤抖着说:“就看见张力拿着那把枪,伸进了自己的嘴,然后,然后……” 江樾神色严肃地紧紧蹙眉,之后发生的事每个人都了然于心,但是还是遗漏了什么,于是他问道:“张力的箱子呢?” “我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门口的机器人已经不见了,他的箱子也没有看到。” 江樾许久没有回答,审讯室内一时间陷入沉默,他侧目看了看单面玻璃,然后收回目光,说:“今天先到这吧,温蒂,先送何女士做心理治疗。” 温蒂点点头应道,江樾便走出了审讯室。 林川满意地看着收获颇丰的审讯记录,对江樾说道:“行啊江老师,我差点以为你才是警官了。” 江樾对这个称呼没好气地笑笑说:“警官才不会亲自审问。” 林川看着温蒂将何柔雨带去心理治疗室,然后说道:“张力的箱子是被人拿走的吧。” “我还不信箱子会长腿自己跑了。”江樾揶揄道。 “好了别交头接耳了。”唐正枫看着不断低声交谈的两人,正色道:“杜玖那调出了监控,都跟我去看一下。” 众人:“是。” - 林川专注地注视着电子屏幕上的监控录像,屏幕发出的光映照着他沉思的脸。 画面中首先出现了何柔雨从包间中走出的身影,与她的证词无异,她现在应该是去卫生间,而后过了几分钟,只见包间旁的机器人如同被程序设定好一般同时离开,很快屏幕上便出现了一名身着酒店员工服饰的男子,他推着餐桌走进,很快便又推着餐桌走出,桌上一直盖着一块白布。 “将录像放大些,脸能看清吗?”唐正枫看到此处后说道。 杜玖听闻便操作键盘将录像放大,对准了录像中男子的脸,可男子戴着口罩,根本无法看真切。 “能顺利作案并逃脱的人,一定对酒店的结构非常熟悉。”江樾沉声说道,“查一下酒店员工的档案,有没有超过心理数值的人。” 坐在杜玖旁的Lisa敲击了几下键盘,很快屏幕上便出现了一份档案,只听她说道:“我已经查过了,乐一旸,因心理数值偏高,一个月前已经被酒店辞退,但是并未就医,也没进入治疗所。” 唐正枫立马下达指令:“所有人立马展开搜寻,我、魏岚、黄毛、永书形成A组去酒店现场考察,林川、江樾、温蒂形成B组在总局等候指令!” 林川一听,立马不乐意道:“我反对!” “这是命令。”唐正枫毫无二话,当下便带着人走出档案室。林川正要追上,却发现有人把自己的胳膊往后拉了拉。 “服从命令吧林警官。”江樾拉着林川云淡风轻道。 “可是……”林川固执道。 “我理解你的感受。”江樾直视着林川的眼睛说道:“命案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自己不但没能阻止,更没能破案。” 江樾的声音在档案室中显得尤其突出而孤独,杜玖敲击键盘的声音也逐渐停止。 “好在还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先等等看吧。” 第10章 冬芒三 格斗室内传来无间断地打斗声音,林川站在一旁看着只着运动裤的江樾正与机器人进行格斗训练,汗水不断流过他精壮的身躯,在灯光的反射下略显性感,林川内心暗暗发妒,要不是自己瘦了些,也能练这一身肌肉。 似乎打斗了有一段时间,江樾渐渐开始发喘,只见机器人一记右勾拳就要朝他的脸砸去,林川暗叫不好,下一秒江樾向下微微一闪,躲过攻击后便立马向上蹦起,他向前屈起右腿,右膝盖准确无误地命中机器人的腹部,紧接着他捏住机器人的肩膀将它重重地压至地面,他紧紧压住机器人的身体,不断用拳头击打着机器人的面部,很快机器人的眼中便失去光芒,面部的机械也扭曲不堪,竟是被他打坏了。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林川看着喘着粗气站起身的江樾,一边鼓掌一边说:“损坏公物的赔偿,就从你的工资里扣吧。 江樾哭笑不得地看着林川说:“我要训练就得损坏公物,林警官网开一面吧。” 林川思酌片刻,便道:“有一个好办法。” “什么?” “和我打。”他笑嘻嘻地对江樾说道,说罢便将外衣脱下,扔到一旁,一身洁白的衬衣勾勒出他略有些瘦削的身线。 江樾沉默不语,半晌才说:“你这体格是怎么过体检的?” 林川对他的嘲讽视若罔闻,慢慢走近道:“怎么过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呗?” 江樾淡淡笑了笑,于是摆出迎战的姿势,说道:“请。” 林川慢慢将衬衣的手袖卷起,不断打量着眼前男子的身姿,腿部肌肉发达,中部力量也不差,必须要小心他的腿法。 林川深吸一口气,微躬起身躯,双手握□□叉在胸前,全身的肌肉都开始逐渐绷紧,脚步不断小步挪动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樾,似是在等待一个良机进攻。 他点着步子不断靠近江樾,后者依旧神色如常,似乎对此毫无防备,林川心下一喜,抓住机会朝着江樾迅速地使出左右勾拳,只见江樾轻巧闪过,林川也不恼,屏气将重心移至右腿,左腿腾空而起,一记迅速地左回旋踢向前使出,江樾便向后撤步,再一次躲过林川的攻击。 林川暗自啧了一声,并不留有喘气的空余,他立马转换步子,抬起右腿对着江樾不断踢去,可江樾并没有过多举动,只不断向后撤步躲闪,甚至都不曾出拳抵挡。 “喂,”林川不爽地喘着气喊道:“你打不打啊?一直躲算怎么回事。” 江樾气定神闲地回道:“我怕你受伤,案子还没结。” 瞧不起我?林川听闻立马火气上头,他加快了出拳的速度,密不透风的拳法终于让江樾不得不出手抵挡,手臂相撞的声音尤其清脆,林川难掩怒意,在江樾又一次挡过自己的勾拳之后,他屈起右膝,迅速向江樾的腹部猛击过去! 可刹那间,江樾的双手交叠地护住腹部,林川的膝盖正中他的手掌,他暗自发力,正抓住林川的右膝,低喝一声,竟将林川整个人托起,林川抓住江樾的肩膀,暗呼不好,可重心不稳,双手脱力一般失去支撑—— “砰!”脊背着地的疼痛感使林川龇牙咧嘴,江樾那一记后摔使他更加了解江樾的身手。正回神,只见头顶处落下一片阴影,江樾的拳头正要朝下袭来,林川连忙摔痛的右手肘向旁翻滚躲过,只听地板发出与硬物相撞的声响,林川不禁腹诽,这要是自己挨了这一拳,毁容都是轻的了。 他未敢停留,从地上连忙站起身,江樾看着他护着手肘,不由忧声问道:“你没事吧?” 林川不以为然地甩甩手,笑着说:“打架还会有没事一说?” 江樾抿了抿唇,说道:“我会小心一些。” “别,”林川深呼吸一口,继续摆出搏击的准备姿势,“你要是敢放水,我就扣你工资。” 说罢,他直接朝江樾冲去。林川攥紧了双拳,江樾正要向前防御,只见下一秒林川便抬起右腿,凶狠地踢向江樾的颈部。 假动作!江樾瞳孔骤然缩紧,多年练就的反应力促使他伸出左手,用手掌抵挡了林川这一记攻击,可见林川使出了不少力量,江樾吃力被迫向左侧踉跄几步,左手还在不断发痛。 林川见这次攻击依旧没有成效,站定后喘了几口气,又继续攻击。他这一次没有再做假动作,直接抬起右腿朝江樾的面部踢去。 不巧,江樾向自己的右方微微侧头,伸手抓住了林川的腿,顿时林川重心尽失,而右腿又动弹不得,林川心下一横,一咬牙,又抬起左腿踢向江樾的腰部。 预料中撞击腰部肌肉的触感没有出现,江樾又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林川的左腿,林川两条腿都被桎梏空中,重力使他直接砸向地面,林川立马伸出手护住自己的后脑勺,很快便听到地面传来一声闷响。 靠!真他妈疼!林川全身都在不住地发痛,他面部朝上的躺在地面,下一秒江樾便倾身而上,将他牢牢压制在地,林川见他攥紧右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面上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疼痛,林川缓缓睁开眼,只见江樾的拳头离自己只有咫尺距离,林川的喉结轻轻动了动,冷汗滑过脸颊。 “我输了我输了。”林川呈大字型无力地躺在地上,江樾听闻才起身,背对着林川坐在他身边,后背不断起伏着。 “你还是挺有两下子的,学霸。”江樾喘着气回过头对林川说道。 “比不上你,我都以为我这么英俊的脸要毁在你手上了。”林川撑起身子,怏怏地说道。 江樾轻轻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后颈说:“我伤不了你的,只要我做任何对你有害的事,这玩意儿就会让我在床上躺好几天。” 林川没有作答,他看着汗水不断流过江樾的精实的脊背,又发现背上的肌肤似乎并不平整,他心生蹊跷,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江樾背上不平的肌肤。 脊背传来不属于自己的触感,江樾警惕地绷紧了后背,他下意识转身抓住来者的手,只听林川怔怔地说道:“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江樾放松警惕,松开林川的手,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小时候遭遇了一场火灾,疤痕一直没好,不过也不碍事。” 火灾?林川脑海中突然闪过十六年前的情景,滔天大火,热浪扑鼻,自己的哭喊和绝望都被火星灼烧着,虽然记忆已经折损,但自己的梦境中,一直有一个自始至终抓住自己,不让自己堕落火海的男孩。 不可能。林川甩甩头,将脑海中的想法除去,只见江樾已经站起身,他朝林川伸出一只手,于是林川便借力站起身。方才打斗的伤痛这时更胜一筹,他不由得吃痛地深吸一口凉气,江樾连忙扶住他问道:“没事吧?要不请医生看看?” 林川摆摆手,说:“我前几年混的时候可不比这轻松多少,别……”他本想说别担心,突然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装作有事,说不定能更加接近江樾,不但能搞清三年前的命案,也许还能解答一下心中的疑惑——梦境中的人,会不会就是江樾?如果真的是江樾,他能否帮自己查明十六年前的真相。 “别想着能逃其咎,我要是残了你就得养我了,哎哟……”说罢,林川便装模作样地痛呼了几声,无力地靠着江樾的手哀嚎连天。 江樾无言以对地看着林川,只得将他搀扶着走向医务室。 - “林警官,我说你们俩才独处一会,就折腾到医务室来了?”温蒂往林川手肘的淤青处喷了喷药不满地说道。 “男人的友情,你不懂。”林川对温蒂笑了笑说,温蒂便使力往他受伤的地方一捏,林川立马吃痛地嚎叫起来。 “要不是我正巧在这,一会你就该写报告了,我看你是写因为私自斗殴,还是男人的友情!” 林川不好意思地谢过温蒂,又问道:“你在医务室干嘛呢?” “唐队之前就老咳嗽,他让我来帮忙拿药,还好医生都配好了,我本来拿了就走,结果碰上你们了。”温蒂狐疑地看了看林川,说:“樾哥扶你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哪根骨头断了呢,结果也就一点碰撞擦伤……” “嘘!”林川看了看在门外等候的江樾,立马竖起手指示意她噤声。 温蒂莫名其妙地看着林川,又转化为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见她拿过一卷绷带,二话不说就往林川手上缠。 “哎你干什么……”林川往后躲闪着问道。 “演戏做全套,懂不懂?”温蒂将林川的手抓回,将绷带一点一点的裹上,捆紧了再用胶带一粘,瞬间林川的手臂就如同木乃伊一般,不知道实情的人确实会以为他伤筋动骨了。 林川满脸黑线地看着自己小题大做的右手,温蒂却心情大好地拍拍手笑道:“好了!这下够樾哥心疼一阵子了。” “你在说什么……” “别说话,我懂。”温蒂拍了拍林川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要说还是你有办法呢,我以前也追过樾哥,当时怎么没想到苦肉计。” “你别想多了。”林川哭笑不得,见温蒂满脸兴奋加不信,只得转移话题:“问你个事,你来到真案组的时候,江樾就是警犬了?” “不然呢?”温蒂对林川的问法感到一头雾水,“我两年前来的,樾哥当时好像也刚刚进队,我看了看编号和我差不多,但我总觉得他经验挺足的,和唐队也挺熟,可能是唐队的什么亲戚?” 林川深知问她是问不出来什么了,只得一边谢过一边朝外走去,温蒂突然又想起什么,往他怀里送了一堆跌打创伤药,然后说道:“让樾哥帮你敷,一定有效!” 他无可奈何地应道,抱着药撞开门走出,江樾见他右手被裹得大了一圈,连忙上前接过一堆药,他皱着眉说道:“我以为你伤势没那么严重。” 林川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然后说:“医生小题大做了,没办法。” 江樾愧疚道:“你要是行动不便,局里应该也有你的宿舍,我帮你把房间收拾好,你将就住几天?” 林川心想,正好可以问江樾一些问题,于是不客气道:“那太好了,不过我还不知道宿舍在哪,劳烦江老师带我过去一趟。” - 警局的宿舍是单独的一栋小楼,只有八层高,下面四层是警犬的住处,上面四层便属于警官,只是大多警官都不会常住,所以上四层显得异常清冷。 每一间宿舍都是单人单间,就如公寓一般,房间十分宽阔,设施也较为齐全,宿舍内还有配有相应的小U,可以依照个人喜好让小U帮忙设计装潢,林川没有过多想法,只是在此借住,于是随便选择了一个简约风格便入了住。 在“Seer”系统的帮助下人们生活越来越简便,只用输入几个指令便可轻松进行日常起居。江樾帮林川设置完小U的工作模式后,正准备离去,林川便叫住他。 “江樾你等等。”江樾闻声回头,只见林川继续开口道:“我有点事想问你。” “好。”江樾便转身到厨房接了两杯水,抬到林川的面前。 林川接过喝了口,心想,现在还不能如此开门见山地问他后背伤势的事,只好开口道:“你说为什么唐队不想让我们参与调查张力的案子呢?” 江樾靠在沙发上,淡淡地说:“乐一旸,一个心理犯罪数值不合格的人,他是如何进入酒店拿走箱子的呢?” 林川明白江樾想说什么,沉声道:“安定药?” 江樾点点头,说:“从程静一案开始,到汤正的死亡,再到现在张力的离奇自杀,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都与这种禁药有关,而汤正脸上出现的面具,又将线索引向三年前的命案。” “这可能是冲我来的,”屋内只余江樾的嗓音,屋内的钟表缓缓走着,发出齿轮旋转地“咔咔”声。“你还记得程静死的那晚,我们接到的那通报警电话吗?” 林川回想了一番,说道:“‘西郊三垣,潘多拉盒已开’?” 江樾注视着不断行走的表盘,神情莫测,他说道:“我一直在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那天我去档案室查阅了资料,潘多拉盒,是古希腊的传说。” 潘多拉是古希腊的一位公主,也有传说是宙斯用黏土做成的地上的第一个女人,潘多拉被创造之后,就被宙斯送给了普罗米修斯的弟弟艾比米修斯,一天,普罗米修斯送给艾比米修斯一个神秘的盒子,并叮嘱他一定不能打开,可潘多拉是一个好奇心重的女子,普罗米修斯的叮嘱使她更对盒子产生了兴趣,渐渐地,欲望越来越深。于是她趁艾比米修斯外出时,悄悄打开了盒子,结果盒子里并没有潘多拉所期待的东西,而是无数的灾难祸害。 在潘多拉打开盒子之前,人们生活幸福安康、宁静美满,那是因为灾祸虫害都关在盒子中,人类才能免受灾害,由于潘多拉的好奇,一时间灾难与瘟疫袭击了人类世界,从那时起,灾难日夜不断,人们哭号连天。 慌乱害怕之余,潘多拉惊慌地关上了盒子,结果盒子中留下了唯一美好的东西——希望。 “最后留下了希望,所以人们在死亡面前也会留有希望,是这个意思吗?”林川听江樾讲述完典故,若有所思道。 江樾笑了笑,说:“你还真是个积极向上好青年。” 林川没有理解江樾的意思,只听他继续说:“我觉得是在警告我,我现在所在的社会不是万无一失,也不是美满如玉的,有无数的创伤与阴暗,但是他所指的‘希望’是什么,我却始终不能理解。” 林川许久没有答语,屋内一时陷入沉默,半晌,他对江樾问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樾沉默良久,才说:“张队许久没有休假了,他收到邀请函,带着妻子听音乐会,我不是没有起疑,因为那封邀请函没有署名,张队也不是经常出入这种场所的人,但他真的很辛苦,我想他也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江樾捏着水杯的手逐渐发力,指节微微泛白,剑眉紧锁,他沉声说道:“都是我一时疏忽,案发前张队与我通了电话,当时我因为放心不下,就在剧院外等候,可不幸还是发生了。” 林川抿紧了嘴唇,正在想要说点什么,只见江樾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后说道:“是我的失职酿成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揪出那个杀人犯。” 他将空水杯放在桌上,残余的液体顺着透明的杯壁缓缓流下,林川始终不作声地注视着江樾,后者站起身,对林川说道:“先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会吧。” 江樾正要离去,自己的手臂却被一拉,他转头看去,林川便惺惺地抽回左手,说:“你……” ——你背上的烧伤,是十六年前的火灾造成的吗,你在那场火灾中,是不是救过什么人,你对十六年前的命案,又了解多少。 “怎么了?” “不,没事。”林川抬起被石膏包着的右手,疲惫地对江樾笑笑:“再见江老师。” 江樾狐疑地看了他几眼,道完别便离开了宿舍。 林川看着江樾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注目看着江樾放在桌上的空水杯,玻璃杯将周围的一切都倒映其中,杯中反射的景象却是扭曲残缺,与现实颠倒的。 什么是希望? 林川打开腕表,找出江樾之前发给他的文件,那是三年前命案发生时的乐团演奏的曲目,每一首都是古典交响乐或者乐器独奏,他从第一首开始听起,悠扬的乐音从腕表中传来,旋律带着他的思绪,抑扬顿挫的音符敲击耳蜗,即使自己不通音律,也能赞叹于旋律的美妙。 前两首都是乐团的交响乐,选择的是非常有名的乐谱,林川艺术造诣并不高,听不出来一二,第三首便是乐团中大提琴独奏,据说这位大提琴家当时才结束在意大利的进修回国,故乐团特意为他加上了一场独奏展示。 《无伴奏大提琴组曲G大调第一二组曲》,林川默念这串曲名,当旋律响起,林川却觉得熟悉无比,记忆如潮袭来,瞬间将他淹没。 男人从放声机中取出先前的唱片,将事先准备好的黑胶唱片放入,放声机的喇叭便传出悠扬的古典音乐,他兴致斐然地闭眼享受着,不时跟随着大提琴琴音的起伏微微点头,屋内只余独奏旋律,如同是一场小型的独奏会。 “巴赫是位非常有才华的音乐家,”乐曲到了最后一章节,大提琴的旋律从高亢轻快转为悠扬低沉,男人缓缓开口道:“只是一生未曾享有盛名,死后五十年也被世人遗忘了,过了一个多世纪,才又被人们记起。” 男孩抽泣着,对男人的话语充耳不闻,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在地上失去神智的双亲,全身不住地颤栗着,天色渐渐变暗,屋内变得昏暗不清,他微微抬眼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戴着手套把玩着一把枪,男孩看不清他的脸,脑海中充斥着恐惧。 “你听,这一组曲。”男人睁开眼睛专注地品着,“这是我整个组曲最喜欢的地方了,很多人都喜欢最开始的乐章,虽然第一组曲确实不错,宛转明快,带有巴赫最单纯明亮的情绪。”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一组曲相比之下沉郁了一些,但是临近落幕,越是沉重悲伤越是最完美的,你说对不对?” 不知男人的询问对象是谁,男孩没有回答,他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一切,放声机尚未结束,音乐变得更加浓烈深沉,男人站起身,将□□上膛,走到男孩双亲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男孩双腿发软,只能瞪大眼睛看着父亲额间被顶上枪口,男人如同魔咒般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你现在逃出去,还有活的机会。” 林川冷汗骤地冒出,他对这第二组曲再熟悉不过,那是他脑海中如同诅咒一般的存在,可江樾传给自己的这份音源,却与自己印象中略有不同。 他立马打开电脑,查询第二组曲,网络上的原始音源与江樾传来的无异,那自己十六年前听到的那首曲子,是不是被动过手脚。 林川拿出手机,拨通了赵艺的电话,赵艺在大学时便学过艺术,职业测评后貌似也走上了从艺的道路,江樾给的文件中有当时他们演奏的乐谱,要想找出端倪,赵艺是不二的人选。 “喂,艺姐,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推荐小姐妹九宫参商的《搁浅》,叔恋了解一下嘎嘎嘎 谢谢支持!鞠躬! 第11章 冬芒四 “乐一旸,一个月前检查出心理数值较高,被辞退之后拒绝治疗,过后又奇妙地好转,所以监管者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我们根据酒店给的住址去搜查过,人已经走了,不过找到了这个东西。” 唐正枫站在全息屏前,指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说道:“这张锡箔纸上有药末的痕迹,经检验分析,成分与汤正体内的化学物质相似。” “安定药……”林川喃喃道。 唐正枫点头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在这一个月,都如同无事人一样来去自如,并且进入包间,将张力的箱子拿走。” “已经确定是乐一旸拿走了箱子是吗?”江樾听闻便问道。 唐正枫回答道:“对,第一,监控上显示的男子身着工作制服,那只有酒店员工才有,乐一旸一个月前才被辞退,所以一定有这个制服,这点符合。第二,当晚的所有在职员工皆打卡在岗,那一层有服务机器人在,所以不会经常有员工出入,每个员工都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只可能是乐一旸。” 众人赞同地点头,林川在笔记上快速写了几笔后便听唐正枫继续说道:“乐一旸拿到手提箱后从紧急疏散通道逃离现场,在后门的垃圾箱内找到一套员工制服,尺码与乐一旸吻合。” 林川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心生疑惑,于是问道:“从何柔雨的证词来看,她亲眼目睹了张力自杀的过程,难道乐一旸与张力的死并无关系?” 江樾思酌片刻,说:“他的目的是张力的箱子,张力没有自杀的理由,乐一旸也与他并无瓜葛。” 会议室内顿时陷入沉默,半晌,唐正枫正色道:“无论乐一旸是不是杀人凶手,我们也要把他捉拿归案,擅用禁药本就是罪名一条。” “是!”众人立马应和道。 “B组去杜玖那调当天晚上酒店后门以及附近街道的监控,有任何情况即刻汇报我,其余人跟我去乐一旸住处调查。” “是!” - “咖啡茶果汁,你们要什么?”温蒂拎着一筐饮品走进档案室,本聚精会神盯着屏幕的众人闻声便回过头。 杜玖不满地皱着眉,看着那一杯杯外卖包装的饮料,啧声道:“不要在档案室里吃东西……” “这不是吃,这是喝!”温蒂顶撞道,“你以前还在档案室里吃泡面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杜玖看着温蒂咬牙切齿。 “我什么我,冤枉你啦?”温蒂满不在乎地回道,低下头将饮品拿出,随口问道:“小林警官,你喝什么?” “啊?啊,咖啡就好,谢谢你啦。”林川憋着笑看着杜玖无话可说的憋屈样,杜玖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别洒出来,都小心点!”杜玖说罢拿过一杯橙汁,坐回电脑屏幕前继续敲打。 “死傲娇。”温蒂无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继续分发着饮料。 浓郁的□□子钻进鼻腔,林川抿了一口,苦味便在舌尖传开。他注视着屏幕上的监控录像,紧紧蹙眉。 酒店后门的监控确实捕捉到一个戴着口罩的成年男子,他怀中抱着一个用白布包起来的物件,不用说定是乐一旸,他从后门出来后走进街道,这一带是B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到街口处还能看到他的身影,很快红绿灯转换,他就如同蒸发一般消失了。 林川不断巡视着一个又一个的监控录像,想要找出其中的端倪,行人车辆络绎不绝,他脑壳不禁发痛,轻轻按着自己的眉心继续搜寻着。 “能让一个人快速移动的方法,一定是他搭乘了某种交通工具。”江樾走近屏幕,伸手在放映着监控录像的全息屏上点了点,暂停了录像,只见每块屏幕上都出现了一辆白绿相间的卡车。 “垃圾车?”林川看着这熟悉的车样问道。 江樾点点头,说:“B市的垃圾车分早晚两批,早晨八点一次,傍晚六点一次,命案发生时间是17:35,准确来说是林警官你听到尖叫的时间。” 林川专心地听着江樾的言论,只见江樾继续将每一个录像上的垃圾车用红圈圈出,放大了黑底黄字的车牌号:B·Z8801。 江樾继续说道:“看似这个垃圾车的出现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时间也正好符合,不过这幕后主使可能不太了解B市的市民物管系统,垃圾车出现的是比较繁华的路段,你们在市中心见过垃圾车吗?” 林川恍然大悟道:“所以这辆垃圾车就是乐一旸的脱身之钥!” 江樾赞许地点头,林川立马打开腕表,在全息屏上不断点着,末了,只听他说道:“江樾、温蒂,你们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地下停车场见。” 温蒂眨了眨眼不解道:“要去哪?唐队让我们在局待命哎。” “出外勤。”林川狡黠地笑了笑说,“别忘了我也是警官。” 说罢林川便转身走出档案室,江樾立即跟上,他低声对林川说:“出外勤要有许可,你拿到了?” “没有。”林川漫不经心地笑着说,“申请我发给唐队了,签不签是他的事,查不查是我的事。” 江樾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叹服于这位新时代好青年的正义感,只得追着他往前走。林川似乎心情大好,脚下健步飞快,江樾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注视着林川挺拔的背影,竟有种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原先影子的错觉,江樾抿起嘴唇,在内心深处轻轻笑了笑。 - 城市垃圾管理处是直受政府部门管辖的部门,自然也对警局毕恭毕敬,按常理来说,进行实地调查必须要有上级签发的搜查许可,只是时间紧迫,林川随便找了个还没有签字的申请模板,草草地向负责人眼前晃了一下便立即收回,张宇处长看着林川一身挺拔威严警服,胸前别着鹰头虎尾的警徽,再看这年轻警官浑身上下透露着正义凛然的气势,二话不说便将三位突访之客带入。 林川没有过多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张处,请问昨天傍晚六点的值班记录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张宇并无太多顾虑,立马吩咐人拿过平板,屏幕上便显示着每一位员工的打卡记录以及心理数值,林川细致地翻过每一条记录,不但只查阅了昨晚的考勤,甚至连先前几天的记录都一一浏览。 “警官,您看咱们这是公家的部门,几位是在查什么案子?方便向我透露一下不,我也好协助几位警官……”张宇看着林川愁眉紧锁,便紧握双手担忧地问道。 林川似是没有听到张宇的问询,一言不发地继续翻看着,良久,他似是发现了端倪,开口问道:“张处,为什么有时候一天只有一个人考勤,有时候一天有两个人?” 张宇凑近平板看了看,解释道:“有时候派工是这样安排的,比如有半天某个员工请假有事,就会让早晨的员工多轮一次班,之后一天自己就会轮值一天。这是很久以前沿袭下来的规矩,不是什么成文的规定。” “每个人驾驶的运送车会变吗?” “这个应该是会变的,因为是轮值式,今天这个人走西,明天可就不一定了,要看轮值的安排。” 林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今日轮值一天的名单,陷入了沉思。 负责闹市居民区的垃圾运送有一人,且是全天值班,按张宇的意思,垃圾车设定的线路是不会变的,流动的是操控车辆的员工,那么这位全天值班的员工所驾驶的车辆,车牌号一定就是B·Z8801。 他将平板还回,向张宇指着今日轮班闹市区的员工问道,“乐杰”二字显得意味非常。 “麻烦您帮我们联系这位员工,有要事相问。” 张宇忽然“咦”了一声,他看了看今日轮值的名单,疑惑道:“乐杰昨天没有请假啊,为什么今天全天值班了?” 没有请假?林川脑内灵光一闪,立马正色对张宇说道:“抱歉张处,接下来我们的调查可能会影响您的工作进程,真案组必须立刻排查车牌为B·Z8801的运送车,其驾驶员乐杰也亟须接受审问,请您务必配合工作。” - 乐一旸双手颤巍着打开银白色铝质箱,箱内早已空空如也,他拿起螺丝刀将箱盖背面的挡板卸下,一袋又一袋装着白色粉末地透明塑料袋尽数显露,他如获至宝地拿出一包粉末,郑重地将粉末抖到锡箔纸上,又拿出打火机在锡箔纸下不断加热,昏暗的房间内火光熠熠,如同祠堂前点燃的烛光。 热量通过导热体慢慢将粉末融化,顿时轻烟袅起,白色粉末化为一滩透明液体,他迅速移开火光,待液体冷却,再小心翼翼地将之倒进一支2ml针管内。乐一旸深呼吸,右手紧紧握住针管,将针头对准了自己左臂上的静脉,而后右手轻推,液体尽数窜入体内,与血液迅速融合,药物的镇定作用很快将躁动的细胞平息,乐一旸长出一口气,感到全身如同卸去包袱一般畅快,心中狂躁的烦闷也尽数散去,内心犹如一汪静湖。 他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姿态优雅地端坐于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翻阅着,似乎对周围都充耳不闻,及肩的长发柔软地搭在他脖颈两侧,发梢微微翘起,五官清秀,面部略显苍白,乐一旸早听过男身女相的说法,如今算是见识一番,可这位男子虽看似文弱,只是坐于此处,室内的气压便往下沉了几分。 “夏先生,这次可真是谢谢您了。”乐一旸殷勤地笑了笑说道。 “你也帮了我,礼尚往来罢了。”男子目光依旧注视着手中的书,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我那哪算什么帮,只是替您带句话而已。”乐一旸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甚是觉得这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男子轻轻笑了笑,抬起眼瞥了瞥乐一旸,眼神清冷锐利,他淡淡地说道:“警察找上门,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乐一旸忙不迭地点头道:“知道知道,您可放心吧。” 说罢,门外传来“笃笃”声,乐一旸连忙起身开门,只见一面露凶色的男子正伫于门口,似乎是经过许久的训练,身材尤其魁梧,一身黑色制服显得更加肃穆,他手提一只黑色工具箱,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乐一旸,乐一旸被他眼中杀意吓出一身冷汗,只听他沉声对屋内说道:“夏先生,到时间了。” 男子听闻便站起身,缓缓伸了个懒腰,他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径直走向门外。 待他走过乐一旸身边,乐一旸便清楚地听到耳边传来低沉慵懒的声线:“小乐先生,好自为之。” 乐一旸默不作声地看着男子的背影,孱弱的身线显得十分摇曳,可他总能不断释放出凌人的气势,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即使明知自己只是他手中一颗棋子,却甘愿为他塑成一盘棋局。 - 真案组临时B组一行人坐在会议室内,早听闻公家设施比私营企业更上一个层次,这下林川可算体会到了,比起程氏航空的会议室,这里的更显豪华,为了让每个参与会议的人拥有舒适便捷的开会环境,座椅都设置成沙发型,每一座沙发前的桌上都放置着全息屏电脑,不时还有服务机器人送上茶水。 怪不得现在的人拼了老命挤破脑袋也要往政府企业跑,林川嘬了一口绿茶兀自想到,茶水比起咖啡来说显得平淡无味,于是他只尝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下。 乐杰面对林川一行人泰然坐着,对于警方的问询似乎早已有所准备,林川对这种神情自若的被审人总是头痛,像刘佳乐那样情绪不稳的反而能更容易套出话来。 他打量着乐杰,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脸上皱纹横生,发丝夹杂着花白,一副黑边框架眼镜更显得此人了然无趣。林川又往手中的档案浏览了一番,乐杰通过全国测评之后便选择了信息方向,这种职业在这个信息化时代也算是炙手可热,无论是什么企业都会需要能够编程和操纵机械的人,即使在垃圾管理处,像乐杰这样的人也大有常在。 “你以前修习的是信息工程,那想必你对程序会很熟悉吧?”林川看完了乐杰的档案,开始发问道。 乐杰只很轻的“嗯”了一声,林川继续发问:“你的儿子乐一旸,一个月前被绿原大酒店辞退,原因是心理指数超值,为什么当时没有及时选择医治?” 乐杰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他不过是偶然情绪失控,很快便平稳下来了,现在‘Seer’系统遍布全国,如果我儿子真的有问题,早就被抓起来了吧?” 林川眯起眼睛紧盯着乐杰,眼神凌厉如同刀尖一般审视着,他继续问道:“我听这里的管理者说,你昨天下午的轮班并没有请假,为什么今天要轮值一天呢?” 乐杰回望着林川,淡淡地说:“因为我之后要请假,提前加班罢了。” 林川轻哼一声,将之前在档案室内看到的图像传送到乐杰面前的全息屏前,几幅画面上都有一辆相同的卡车,乐杰扫了两眼,并没有表现出太多表情,林川便道:“据我所知,垃圾车规划的路线并没有进入闹市区街道,本应是你轮值的那天晚上,为什么这辆车会出现在这些地方?” 乐杰抿着嘴一言不发。 林川继续说道:“因为当天晚上驾驶的根本不是你,而你第二天选择继续全天当值,是因为车钥匙根本没有归厂,开车的人将钥匙还给你,时间也许过了公司归还的时间,你只好自己拿着,第二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上班,再找一个提前加班的理由搪塞,对吗?” 江樾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林川,后者却丝毫没有接收到自己的视线,依旧神色严肃地盯着乐杰。 乐杰似乎愣了愣,很快便回复神情,他轻轻笑了笑说:“警官没有证据,平白无故冤枉人就不好了吧?我在这里待这么久,垃圾车行经路线我最清楚,我绕进闹市区不过是想抄近道罢了,没有法律规定垃圾车不能进入闹市,只是会影响市观,何来他人之说?” 林川眉头紧锁,咬紧了后槽牙,乐杰明显是事先想好说辞,不过谎言总会露出马脚,但是疏漏之处在哪呢。 江樾抱着手看了林川一会,叹了口气开口道:“当晚车牌号为B·Z8801的垃圾车行经闹市区的春熙路、庆安路、思南路、富锦路这四条街道,其中庆安路、思南路属于西市,春熙路、富锦路属于东市,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负责的闹市区范围是东市街道,但并不踏入闹市区,也就是春熙北路和富锦南路,你说是为了抄近道,可你所走与规划路线背道而驰,这是抄的哪门子近道?” 乐杰视线转向江樾,不自然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江樾见他没有辩解的意思,继续说道:“你不用想什么借口了,不管是谁驾驶这样的路线,都是为了接一个人,接你的儿子,可你大概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吧?” 乐杰听到与乐一旸有关的言论,咽了口唾沫说:“他……做了什么?” 江樾便说:“当晚,乐一旸前在职的绿原大酒店发生了命案,一位高官在酒店包间离奇身亡,事后我们调出监控,乐一旸曾进入那间包间,并且拿走了一件物证,无论杀人凶手是不是他,私自破坏现场带走物证乃是重罪,你这样的做法,无非就是包庇罪犯,与他同罪!” 乐杰身形非常明显的一怔,似是不可置信于江樾的说法。 良久,他缓缓低下头,声音缓慢而低沉地传来:“我……我全部交待。” 算你有办法,林川看着江樾,挑了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 快没存稿了……_(:_」∠)_ 好心痛 第12章 冬芒五 三人凭着乐杰交代的地址拐进一条不受“Seer”系统管制的区域,这里的街道昏暗且窄,车辆无法驶进,于是他们只得下了车徒步进入。 林川从来没有见过此番情景——矮小歪斜的老旧居民楼互相依偎,天空被交错的晾衣线划分成大小不一的形状,五颜六色的衣裳在头顶猎猎飘动。街边散发着排泄物和垃圾渗透液混合的恶臭,虫鼠最喜这样的环境,不时有老鼠从他们脚底窜过,引起温蒂一声又一声地惊叫。 这里换句话说,就是贫民窟,没有通过全国职业测评的人就会被迫沦落在此。他们下车的那条街是隔绝此处与“Seer”管辖区域的楚河汉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俯瞰着被社会抛弃的可怜人,而这条界限谁也不敢越过。兴许是被高楼挡住了阳光,以这条街道为界,一边是晴空万里,一边却是阴云密布。 察觉到外来客的到来,本地居民都纷纷从阳台探出头,打量着这三位格格不入的警察,目光尖锐充满警惕性。林川甚至感到此刻自己仿佛是动物园中游.行的猴子,不断被人审视戏谑着,脱离了“Seer”系统,他们在这不过就是一个“外人”,甚至没有任何底气在此大动干戈。 这样的生活让林川突然想到曾在书中看过的一句话——“他们不到觉悟的时候,就不会造反;他们不造反,就不会有觉悟。” 他们继续找寻着乐杰所指的楼栋,林川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平板上标注的地点,突然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往后一拉—— 江樾将林川拉至身边,只见下一秒,一盆带有残枝枯叶的洗菜水在眼前轰然泼下,林川一个激灵往后躲了躲,可还是被溅了一身,还好江樾拉了一把,否则自己直接变成挂着菜叶的落汤鸡了。 “看来我们不是很受欢迎哪……”林川抬起头,却不见恶作剧之人,只有零星几株绿植摆放在阳台。 “鹤入鸡群,就是这样。”江樾向林川递来一张纸巾,林川接过后便随意擦了擦衣袖处的污水。 他们穿过错综复杂的小道,终于找到墙壁上印着“2幢”的居民楼,林川眼前一亮,便欣喜地走进。 当时乐杰在江樾的“威逼”下,终于招了供。乐一旸在一个月前被检测出心理数值超标,本应之后送去治疗所诊治,治疗所这个地方人尽皆知,进去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乐杰爱子心切,正在想办法,乐一旸的情况却出奇的发生好转,终是逃离了沦为囚徒的命运。案发当天,乐一旸说自己有东西忘在酒店,让乐杰晚上将钥匙借由他一用,之后的事情便是乐杰本人也说不清楚了。 “乐一旸找你借车钥匙,你就这么借了吗?没有任何疑虑?”林川听闻乐杰的供词,不由得发问。 乐杰说:“当然会觉得蹊跷,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已经快到交车的时候了,一旸忽然打电话跟我说,车钥匙在家门口的地毯下面,我看这小子也安全的给我电话了,就没有在意过多,谁知道他会做这样的事!” 林川狐疑地看了看乐杰,又问:“你超过时限都没有归还车辆,公司不管的吗?” “警官,您有所不知,现在政府直辖的公司多之又多,垃圾管理处是个非常小的企业,管理自然没有这么严格,如果当天没有完成任务,可以第二天继续值班,没有归还钥匙的车辆也是不会进入排班列表的,只要在三天之内归还,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川略带怀疑地与江樾对视一眼,后者微微颔首,看样子是肯定了乐杰的一番说法,林川只好继续审问,结果乐杰果然不知道乐一旸的藏身之处。 “你现在还能联系到乐一旸吗?”江樾在旁发问道。 乐杰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这位长相英气的警官,生怕他又继续逼问自己,只好乖乖交待:“不好说,我……我可以试试。” 江樾便点点头,只见乐杰掏出手机,手指微微颤动着拨打着电话,他开了公放放在桌上,会议室内一片寂静,只余话筒中不断的“嘟嘟”声。 通话音响了许久,在众人都觉得此通电话无法接通之时,嘟音消失,乐一旸的声音骤然响起。 “喂。” 乐杰赶忙看了看江樾,江樾便挥挥手示意他继续。 “一旸啊,你跑哪去了?”乐杰试探着问道。 “怎么了爸?”乐一旸的声音不耐烦中带有一丝警惕,江樾在平板上无声地打下一行字,放于乐杰面前。 乐杰抬眼看了看,便照着说道:“没什么事,你没回家,老爸这不是担心你嘛。” “哦我挺好的,爸没事我先挂了。” “哎,”乐杰焦急地看了看江樾,后者气定神闲地继续敲下一行字,“你现在在哪呢,我在家里找到一袋粉末,应该是你的吧?我给你送去。”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而后又听乐一旸继续说道:“应该是我的,那你给我送来吧,我在南庄西路的和兴巷,拐进巷子左数第二栋楼,401,明天你送来吧。” “南庄……你怎么在那个地方?” “别那么多废话,来就是了。”说完乐一旸便挂了电话,林川已将通话记录录音,并在平板上迅速锁定了乐一旸的藏身之处,红点不断在地图上闪烁,林川撇了撇嘴说道:“乐先生,您这儿子跟你说话的语气可真不客气。” 乐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并没有再说一言,江樾看了看便说道:“谢谢你的配合,有任何发现请再联络警方。” 林川率先走进这一栋楼,楼道内竟连声控灯都没有设置,一片昏暗,三人只得打开了腕表上的手电,微弱的灯光只能看清眼前方寸之物,他们数着楼层,终于是到了四楼。 林川抬起腕表往门牌号上照去,一共就只有两扇门,401便是左边这间屋子,他正在思考是直接破门而入还是佯装而入,只听江樾沉声说道:“门没关。” 林川听闻便低头看向门锁,锁样是老式防盗门锁,左上方的搭扣处于拉开状态,确实是没有锁门,他心生蹊跷,戴上手套后便轻轻推门而入。 房内没有许多设施,也没有人在的迹象,林川立马吩咐机器人对房内进行搜索,而放在房间地板中央的手提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蹲下身细细打量着手提箱,光线透过窗照着银白色铝质手提箱,箱内空空如也,箱盖背后的挡板处已被卸下,正是张力生前带入酒店包间的箱子,既然物证已在,乐一旸必须尽快捉拿归案。林川背着光不断观察着这一项重要线索,全然不知身后有一凛冽的冷光闪过。 “林川小心!”江樾突然朝着林川扑来,林川才刚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窗户玻璃砰然碎裂,江樾连忙将林川护在身下,紧紧抱住他,又由于惯性向前翻滚几圈。 温蒂闻声跑出房间,只见玻璃碎落一地,而401对面的窗户内黑暗一片,无丁点踪迹。 “卧槽这……”林川惊魂未定地从江樾怀中抬起头,这是有人要了他林川的小命啊,他伸手随便一摸,却是摸到一阵粘稠的液体,他定睛一看,手上一片鲜红,而自己毫发无伤…… “你中弹了!”林川惊呼,江樾左臂的衣服已被鲜血染成深色,他紧咬牙关忍住疼痛,林川便赶忙起身扶住他,温蒂见状连忙赶过,从随行的医疗机器人中取出酒精绷带,对江樾的伤口做简单处理。 温蒂额间泌出细汗,手下动作不断,她急声道:“这只能暂时清理伤口防止感染,但子弹还在手臂里,必须得请求支援了林警官!” 林川皱起眉,抬起腕表拨出了紧急通话:“呼叫总部!呼叫总部!这里是牧羊犬二号,猎犬一号已中弹,嫌疑人正在逃亡,急需支援!急需支援!” 说罢,林川对温蒂继续交待道:“你在这里看着江樾,等待支援,我去追那孙子,腕表保持联络状态!” 江樾忍着痛,面色逐渐泛白道:“他手上有枪,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不能再让他逃了!”林川说罢便闪身奔出房间,他将别在腰间的手.枪取下,迅速准确地上了膛。 - 林川刚冲出单元,只见暗杀者跑出小巷右转,他毫无迟疑地立马跟上。出了和兴巷左转会走上南庄西路,也就与他们生活的社会不远,而向右转会去向何处,林川内心无底,但就算是陷阱,也必须踏进去。 眼前人头戴黑色兜帽,跑的飞快,不断在街上横冲直撞,这条街并不宽,还有许多商贩在街上直接摆摊,他跑过时就掀翻一些商摊设置路障,蔬菜瓜果撒得满地都是,林川只好一边追赶一边留神脚下之物。他死死盯住黑兜帽,迅速按下腕表的定位系统,继续拨开人群向前追去。 还好林川上警校前喜欢打架,体力好,进了警校后也认真训练,所以一时半会还能锁定目标,过了这条熙熙攘攘的街道,黑兜帽突然向右拐进一条小巷,林川心下一横,立马跟着转进。 好巧不巧,这是一条死胡同,林川内心暗喜,厉声喝道:“站住!” 黑兜帽并无停下的意向,他径直奔向胡同尽头,跃上搭在墙角的几只废旧铁桶,十分娴熟地便跨上墙头,林川紧紧皱眉,也要攀上铁桶翻过墙,可黑兜帽却突然回头,伸脚一踹便将摇摇欲坠的铁桶击垮,林川失去重心,眼看着就要砸向地面—— 不能跟丢了!林川心中不断有声音告诫自己,他使出全身力气,低吼一声,将力量发挥到腿部,从要坠落的铁桶上一跃而起,双手朝墙头够去。 抓住了!林川双手攀着墙头侧壁,整个人悬挂在空,脚下是滚落的铁桶,黑兜帽却早已翻过墙,林川紧咬后槽牙,中部力量在此时显得尤为重要,他使力撑起双臂,单脚往上一攀,终于是越过这堵墙。 待双脚再次落至地面,林川喘着粗气稳了稳神,方才黑兜帽回头时虽然戴着口罩,但近距离的观察使林川确定了此人就是乐一旸,现下乐一旸还在不断奔逃,林川继续跟紧他,却是进了一片并不熟悉的区域,他跟随着乐一旸转进一个如同工业区的地方,周围杂草横生,地势复杂难辨,钢筋制成的扶梯曲折而上,林川提高了警惕,立马拨通了温蒂的电话。 幸好信号还能接通,温蒂焦急的声音传来:“林警官!支援已经到了,你那边怎么样?” “定位我所在的区域,立马带着人过来。”林川迅速交待完后就挂断电话,劈头闯进这一片陌生地域。 错综复杂的地形使林川晕头转向,他心中一片焦急烦躁,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 有人质?! 林川循着声音迅速向上奔去,全身冷汗直冒,大脑不断盘算着,如果乐一旸挟持了人质,自己又该怎么办…… 乐一旸左手箍着一名女孩,右手紧紧捂住她的嘴不断向前走着,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冷笑一声,右手迅速从口袋中掏出折刀。 “别动。”林川举着枪,对准了乐一旸,不断悄悄深呼吸稳定情绪。乐一旸注意到他的到来,缓缓转身,刀刃架在女孩白皙的脖颈边,肆意地笑着。 “你还真是有够难缠的。”他看着林川嘲讽地说道,林川神色凝重地死死盯住他的一举一动,双手握住手.枪,悄悄拉开了安全栓。 “别搞小动作!”乐一旸注意到林川的动作,立马把刀刃往女孩动脉处送了送,女孩被吓得惊叫起来,呜咽地喊道:“警察哥哥,救救我……” 林川啧了一声,紧紧皱眉,他沉声说道:“你别冲动,放走人质,我们会从宽处理的。” “从宽处理?”乐一旸似乎听到天大的笑话,对此嗤之以鼻道:“我可不愿意跟拿枪对着我的人谈判,你先把枪扔过来。” 林川迟疑了一会,将手.枪缓缓放到地上,再滑向乐一旸,紧接着说道:“我把枪给你,你放走人质。” 乐一旸俯身捡起手.枪,突然目光往林川身后瞥了瞥,冷笑道:“警察同志,骗人就不好了吧,您跟我玩马后炮呢?”说罢便将枪口对准了女孩的太阳穴。 林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江樾正单手持枪对准乐一旸,缓缓走近,眼神冷冽刺骨,只听乐一旸说道:“你们这些为政府卖命的走狗,一只不够还来一只是吗?都给我把枪放下!” 江樾走到林川身边,并没有将枪放下的意向,他在乐一旸的注视下拉开了安全栓,用无比沉静的声音说道:“偷用禁药、袭警、劫持人质,你觉得我们判你多少年比较合适?” 乐一旸对着江樾冷笑一声,将枪口往前顶了顶,他怀中的女孩颤栗地闭上了眼睛,他继续说道:“放弃人质,也不是警察的作风吧?” 江樾继续举着枪走近,宛若一只接近猎物的豹子,全身神经迅速绷紧,乐一旸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没有料到江樾的做法,一时慌了阵脚。他将枪口对准了不断接近的江樾,大吼道:“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江樾并没有如他所料一般地停下脚步,乐一旸不断往后退着,被箍作人质的女孩也害怕地瞪着江樾,后者却始终如一的面无表情。 如果江樾再继续接近,乐一旸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林川怔怔地看着江樾的背影,应该去制止江樾的冒险,可他却突然明白,自己是拉不住江樾的,他总有自己的方法去了结。 “把人质放了。”江樾自始至终都盯着乐一旸,谁也不知他下一秒是不是会如同猛兽扑去,张开血盆大口咬断猎物的喉咙。 “放你大爷!”乐一旸咬着牙狠狠说道,此时他的情绪已经全面失控,举着枪的右手不住地发抖。 人在面临危机的时候,总是会不惜一切放下赌注,挣扎着放手一搏。 “你他妈给我去死吧!”他怒吼着,对江樾按下扳机,如此近的距离,子弹的冲击力足以致命。 而眼前的男人却面不改色的看着他,似乎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予以无声的嘲讽,仿佛对一切都运筹帷幄,而自己是抱头鼠窜的猎物,乐一旸讨厌这样的感觉。 猎物也会反击。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不到觉悟的时候,就不会造反;他们不造反,就不会有觉悟。”——《1984》 第13章 冬芒六 乐一旸曾幻想过无数自由生活,没有所谓的监视,没有冷冰冰的数据,没有不理人性的机械化管理,机器化不复存在,世界重归本原,不会被人监视,更不会被人窥探内心,自己能有一方净土,不受体制影响,无拘束地生活。 于是他开出这一枪,这是他对现实的反抗,也是他最后的呐喊,哪怕有更加痛苦的后果在前等候,为他亲手戴上刑具,他也在所不辞,这是他认定的结果。 可枪声没响。 “什么……”乐一旸难以置信般死死瞪着右手的手.枪,他发了疯一般地按动扳机,可空弹卡膛的声响仿佛在嘲弄他的天真。 江樾立马抓住时机,一手将乐一旸手中的枪打落,而后左手迅速夺过人质,拽向身后的林川,乐一旸没有反应过来这样的变故,下一秒自己的下颔便受到重重一击,他吃痛地想回击,刚伸出左手,左臂便被江樾紧紧抓住,江樾迅速转向他身后,将乐一旸的左手箍在后背,而后一脚踹上他的膝盖,乐一旸使不上力,只得倒了下去。 他还想继续反抗,突然感到后脑勺处有一冰冷的物件抵上——江樾右腿抵在他的脊背,左手紧紧桎梏着,右手持枪对准了乐一旸。 “老实点!”江樾不悦地低声喝道,乐一旸见没有还手的余地,只得无力地瘫软在地。 警笛声由远至近,是对乐一旸下的最后通牒,他万念俱灰般地闭上双眼,如任人宰割的刀俎倒在地上。 唐正枫带着人迅速赶到,看到江樾正紧紧压制嫌疑人,于是立马上前给乐一旸铐上手铐。林川在一旁护住人质,他欣喜交加地迎接他们的到来,如释重负地喊道:“唐队!人质没……事。” 突然一阵刺痛从左腹传来,林川往痛源处看去,只见方才乐一旸所持的银白色折刀正没入自己的腹部,鲜血不断汩汩流出,将制服染红一片。 疼痛使他无力发声,他面色苍白地看着之前哭泣害怕的女孩,现在却神情冷漠地看着林川,如同他左腹的刀刃并不是她所为。 “林川!” “抓住那个女孩!” “林警官!” 周围急切的呼声不断,零散的传进林川的耳蜗,他神色恍惚,急促地呼吸着,不断冒着冷汗,眼前是一片虚无。他紧紧皱眉,身体却不听受指挥般地向下倒去,他向前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这片虚无。还有真相没有揭开,他还不能在这倒下。 恍惚中,他似乎握到了一掌温暖,耳边仿佛响起缥缈的呼喊。 ——“你不能睡!” 痛觉使机体内部开始警戒,林川甚至能感觉体内细胞在不断防御,他无力地闭上双眼,一瞬间身躯如坠谷底,周围不再有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世界一片寂静。 - 真案组一行人候在手术室外,皆是一片愁云惨淡,“手术中”的警示牌依旧醒目。唐正枫焦急地来回走动,香烟一支接一支,口袋里是满满的烟蒂,他不断抬头看看警示牌,又懊恼地低下头继续踱步,待手上这支烟抽完,他终于发声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唐队,现在急也没用,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林警官不会有事的。”魏岚看着唐正枫急躁的身影安慰道。 “我不是说这个!我说他们不应该擅自行动!”唐正枫捏住烟头怒吼道,“一个二个都不让我省心!” 他愤愤地叹了口气,审视了周围一圈,然后问道:“唐永书呢?” “永书他去陪樾哥了。”温蒂低落着声音回答。 唐正枫点点头,又啧了一声说:“这江樾也是,自己当了这么久刑警,还能容许林川胡闹的吗?!” 话音刚落,手术室外的警示牌忽然熄灭,众人仿佛大梦初醒般立马迎上,只见从手术室拥出一系列的医生护士正护着一张滑动式病床迅速奔走,滚轮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拖拉声音,于是他们立马跟上。唐正枫见状拦住一位医生关切地问道:“医生,怎么样了现在?” 医生摘下口罩,说道:“刀刺入体内五厘米左右,伤口在左腹部靠近肋骨的位置,还好没有戳到腹主动脉,脏器和大血管也没有破裂。” 医生看了看唐正枫疑惑的表情,只好换了个方式说道:“简单来说,就是没什么大碍,送医也比较及时,但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唐正枫听后立马松了口气,对着医生不断说“谢谢”,医生朝他摆摆手,继续朝前走去。 重症病房外。 温蒂看着并病房中躺卧在床的林川,一言不发。昔日活蹦乱跳的林警官如今却如一张单薄的纸,轻飘飘地躺在病房内,本就精瘦的他如今穿上病服,显得更加单薄。 “怎么样了?”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只见江樾和永书向他们走来,江樾手臂中的子弹已经取出,没有伤及动脉,所以手臂保住了,温蒂见他只用纱布简单地裹住伤口,担心地开口道:“你就这么处理你的伤?” 江樾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朝病房内看了一眼,继续问道:“没什么问题了吧?” 温蒂转头看了看林川,叹了口气说道:“医生说没事,就是需要静养。” 江樾放心般地点点头,对唐正枫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暂时还不行,等过段时间稳定下来就能去探望了。”唐正枫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江樾不是我说你,林川才刚刚进警局,心焦气躁的,做事没个章法,你就跟他一块儿犯浑?” 江樾默不作声地看着病房内躺着的单薄身影,良久,开口道,声音异常的苦涩:“我的错。” “唉。”唐正枫想要再说些责怪的话,却也说不出了,只好叹气道:“还好两个嫌疑人都抓住了,过久就开审,还有,林川之前从局长那拿的申请,等他醒来之后再审程立吧。” “嗯。”江樾目光依旧不离林川,闷闷地回了一声。 唐正枫深深地看了江樾一眼,又环视了情绪低落的众人,烦躁地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捏在指尖说道:“行了行了,今天也不早了,大家在这轮流值班,今天就我吧,你们该回去休息的就回去休息,明天还有正事要办。” 江樾回过头看着他,说:“今天我来吧。” 唐正枫不悦地皱眉道:“你自己还有伤,给我回去好好养伤去,别在这添乱!” “拜托了。”江樾坚定地看着他,唐正枫噎声,这三个字还是自己从江樾口中第一次听到,而江樾执拗起来就是一头倔牛,拉也拉不动。 于是他只好妥协道:“那你自己注意着点,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待众人离开病房,江樾终于呼出一口气,用手轻轻握住自己左臂受伤的地方。回到警局后,他只让护士把子弹取出,连麻醉都没打就直接清创,草草地上了点止疼止血药就赶过来,自己终归是个血肉之躯,现在痛感再次发作,还是令他冷汗涔涔。 当时你是不是比我更痛。江樾透过玻璃紧紧注视着林川,内心一片愧疚和懊悔,为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那女孩出现的巧合性,为什么没有发现乐一旸手中的折刀凭空消失。 他注视着病房内检测心率的监护仪,数字和心电图在不断跳动变换着,半晌,他背靠着房门席地而坐,睫毛微颤着闭上了双眼,他再也不能忍受身边人在自己的眼前被伤害甚至死去,而束手无策的自己,是这世上最为懦弱的存在。 “对不起……”寂静的走廊内,只有这间病房外屈腿坐着一名男子,他将自己陷于阴影中,声如细蚊般不断地道歉,他双手插入发根,眉间是疲惫不堪的愁暮。 - 审讯室。 为了能更客观公正地得到供词,乐一旸和女孩将分开面临审问,乐一旸精神不稳定,只能先做疏导平复情绪,才能继续审讯。装作人质的女孩自始至终不愿开口,而居民数据库中也没有她的信息,也就是说这个女孩,实际是一名黑户。 黑户在南庄区并不罕见,除了被“Seer”系统这个漏斗滤过的人之外,生在南庄区的孩子,自然是不能落户,如果说在“Seer”系统管辖区域生活的是这个社会的精英的话,那么在南庄区的人,就是被这个时代抛弃的人,他们的存在都不被承认,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苟且偷生。 “唐队,这个女孩子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肯说,给她的水她也不肯喝,这是新时代刘胡兰啊!”黄毛抓着头发焦急地说道。 唐正枫看着一言不发的女孩,瘦小的身躯在偌大的审讯室中显得尤其违和,她眼神睥睨地看着在场的刑警,又抬起头,盯着单面玻璃看了看,有这么一瞬间与他四目交汇,唐正枫后背爬上一丝凉意。他沉声看了女孩许久,开口道:“乐一旸那边呢?” 黄毛回答道:“现在还在做心理疏导,之前做的血检结果出来了,”他边说边发给唐正枫一张汇报表,“他体内确实有和汤正体内相似的化学物质,但是医检人员说,浓度是不同的,简单说就是乐一旸使用的安定药比较纯,汤正的是兑水的。” “区别是什么?” 黄毛思考了一下说:“成瘾程度和持续时间不同吧,可能价钱也会有差别。” 唐正枫听闻便点点头,又瞟到腕表中的一份文件,于是皱着眉啧声道:“你看这个林川,出任务前给我发个这个。” 黄毛凑近去看,只见申请表上潦草的笔迹,可见申请人是有多么漫不经心,而申请理由只有一行字:我带人外勤。右下角是他潇洒签上的大名。 黄毛不由得噗了一声嗤笑出声,唐正枫不满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黄毛笑着说:“只是忽然想到,以前樾哥也伪造过张队的签名写了封搜查许可,还被罚了三个月工资,写了两千字检查,罚扫一个月档案室。” 唐正枫听闻便挑了挑眉,说:“这俩人都这样,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黄毛若有其事地点点头:“不过还好林警官机灵,给人质的枪里没有子弹……” 唐正枫瞪了黄毛一眼。 黄毛立马改口:“但是这样也是不对的,应该重罚。” 唐正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看审讯室中的女孩,没有血色的脸颊旁垂着几缕乌黑的发丝,半晌,他才转身向另一个审讯室走去。 - 江樾抱着手看温蒂对乐一旸做着心理疏导,与他谈话非常艰难,只能循序渐进的将他的情绪平息,乐一旸仿佛被抽了魂似的瘫坐在靠椅上,眼神空洞的与温蒂一问一答,可经常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温蒂只能耐心的不断重复问题。 这可能就是安定药服用后的后遗症,江樾垂眸想到。现代医学虽然发达,能解决不少疑难杂症,可是心理疾病却始终棘手,这是科技也无法给出准确答案的难题。人类进化至今,内心世界又有多复杂,是数据和机器到达不了的领域。而温蒂之前也提到过,使用这种药物会出现“反跳”现象,安定药只是抑制情绪,治标不治本,还非常有可能加重病情。 温蒂无言地看着如同木偶一般的乐一旸,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说:“樾哥,这能问出个什么啊,我都快被搞自闭了。” 江樾没有说话,忽然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他便打开门走出,只见唐正枫和黄毛正站在门外,唐正枫侧头看了看室内的情景,皱着眉说道:“情况也不太乐观?” 江樾点了点头,将门从身后关上,慢步走到单面玻璃前,他注视着监测仪,说:“目前来说,很难能问到有用的线索,那个女孩也不愿说是么?” 唐正枫压力巨大,摇摇头说:“单纯的审问是不行了。”说罢他点开腕表,全息屏上出现了一张局长直接下达的命令:“几分钟前,方局让我们直接进行催眠审问。” 江樾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封直书文件,内心疑问万千,方局的这个命令就摆明了他会插手这个案件,而且还会给予最高的关注,离奇身亡的张力不过是一家资源公司的副总,值得方局这么兴师动众吗? 虽心中蹊跷,但江樾也并无二话,他点了点头说:“了解,那现在就开始执行,催眠者就我来吧。” - 江樾隔着桌子坐在乐一旸面前,温蒂与黄毛站在乐一旸两旁,一人按着他的一只肩膀向前,被迫乐一旸与江樾直视。江樾从怀中拿出一根拴着小型表盘的坠子,与平常怀表不同,这个表盘没有刻度,只有不断旋转的齿轮,而机械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审讯室内显得尤为清晰,江樾将坠子放到乐一旸眼前,跟随着表盘走动的节拍不断左右晃动。不一会,乐一旸的双眼就逐渐失了焦。 “3、2、1……”江樾轻轻倒数,待话音刚落,他立即打了一个响指,乐一旸随着他的弹指声迅速垂下头去,温蒂和黄毛立马松开手,乐一旸便闭着眼靠坐在椅,已经进入了催眠状态。 “2146年10月27日,晚五点左右,你走进绿原酒店,穿着旧制服,你要去E214包间,那里有你要拿的东西。” 江樾走到乐一旸旁边,俯下身子对他说道。 乐一旸面部出现了轻微变化,此时他便重回案发现场,听从着江樾的指挥不断回忆着当天的情况。 “你看到门口都有服务机器人,你要想个办法,让E214的机器人离开……” 乐一旸皱着眉说道:“我设置了17:30的暂离。” “很好,17:30到了,你看到机器人离开,于是进入了E214,房间内只有一个男人,他看到你起疑了,而你要去拿他的箱子。” 乐一旸推门而入,只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包间内,他面前的桌上是两个铝质手提箱,他见到身着酒店制服的乐一旸,狐疑地往门口看了看,问道:“我没喊服务生,你是谁?” 乐一旸推着手扶车走近,直视着他的眼睛,按照约定对他说道:“结束了。” 只见下一秒,男人便垂下头去,他内心大喜,转头走向两个箱子,空箱子内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他完全不在乎另外一个手提箱内的内容,将空箱子直接盖上,放到手扶车上,拿白布遮掩,走出了包间。 他按照计划走向逃生楼梯,那里直通后门,可突然门口出现了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他身材挺拔,剃着利落平头,抱着手倚在门边看着他,眼神尖锐凌厉,他缓缓开口道:“箱子里有什么?” 乐一旸诧异,现在他只是怀抱一团用白布包裹起来的物件,仿佛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一般。乐一旸警惕地握紧了手提箱,不悦地说:“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挡道!” 可这句话如鲠在喉,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老实交代着:“里面有安定药,剂量是平常的五倍。” 不对,这不是我。乐一旸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男子,突然画面突转,眼前的景物发生扭曲的变化,从自己被辞退时忍受的嘲笑,到初次接触救命稻草的不安和喜悦,每一张脸都扭曲着不断环绕,嘲弄的笑声、责骂声不绝于耳,乐一旸抱着头缓缓蹲下,痛苦地低吼着,就算闭上了眼睛可眼前的事物还是如同走马灯一般播放。 突然,喧闹如同潮退般平息,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而他的长相却十分模糊,他对自己说:“小乐先生,好自为之。” “啪。”一声清脆的响指在室内响起,乐一旸从癫狂的状态恢复,如同脱力般瘫坐着,座椅的扶手终于得到解脱。温蒂和黄毛都松了口气,本来只用知道乐一旸当天所做的事就行,可是江樾却突然决定与他共感,于是便也进入了催眠状态,直接闯入了乐一旸的精神世界,谁知乐一旸的情绪突然恶化,精神状态异常不稳定,如果不是黄毛及时将二人拉回,最坏的结果就是两人皆陷入疯狂。 “樾哥你真的太冒险了。”温蒂担忧地看着江樾从催眠状态清醒过来,共感双方都容易受到影响,而乐一旸突然出现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对江樾的精神状态更加有损害。 江樾看着自己不断发抖的双手,只得两手交叉起来抑制抖动,他不住地深呼吸着。末了,他看了看陷入昏迷的乐一旸,沉声道:“张力不是自杀,他被催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催眠这一段,我写的不是太好,虽然一直在看和催眠有关的书籍和影视作品,但是写出来还是和自己想象中的差之千里,也许以后会再修订。 谢谢大家支持!鞠躬! 第14章 博弈一 江樾接过黄毛递来的水,勉强喝了几口,清水顺着食道熄灭了内心的狂躁,他不断深呼吸着平稳情绪,然后起身走出审讯室。 单面玻璃使室内的人看不到室外的人和事,江樾刚推门而出,只见一挺拔中年男子身影正站在玻璃前,盯着晕倒在内的乐一旸和不断忙于检查诊治的机器人,江樾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只见男子率先开口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江樾。” 江樾冷静地看着他,淡淡道:“我知道,方局。” 方和仿佛听到什么笑话,戏谑地轻笑了一声,收回视线看向江樾,眼神犀利独断,他冷声说道:“我说过多少遍,夹杂个人情感办案是渎职。” 江樾皱起眉,身侧的双手不由得攥紧,他回答道:“我没有夹杂个人情感。” “没有?”方和慢慢走近,眯起眼睛打量着江樾,“江樾,因为你的失职造成了多少不良后果,需要我再提醒你吗?” 江樾默不作声,回望着方和,嘴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锋利的线,唐正枫见状不对,立马缓和道:“方局,江樾这次做事莽撞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您看在以前的事情上……” 方和冷哼一声,挪开了视线,面向单向玻璃说道:“说吧,张力死因是什么?” 江樾咽了口唾沫,再次开口道:“从乐一旸的记忆中我察觉到,张力是受到父式催眠指示吞枪自杀,当时乐一旸对张力说了一句‘结束了’,之后张力便陷入催眠状态,所以他也能轻易将箱子盗走。” “这桩案子,”方和打断道,“医检说什么是什么,不用这么复杂。” 江樾意外地看了看方和,说:“可是乐一旸……” “乐一旸偷用禁药,不服从警方,公然袭警,判无期徒刑。” 方和转头看着江樾,见后者紧锁眉头,仿佛疑惑于这样的决断,于是他继续说道:“你们这次外出没有许可,林川就算负工伤也难逃其咎,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明白吗?” 江樾紧盯着方和,缓缓点头,方和言下之意非常明了,这件案子他不允许深入调查,方和权力大过天,只要他这么说,法院就会这么判。无论是什么结果,他只需要一锤定音。可这样的违和感让江樾感到不适,他仿佛第一天认识方和,也第一天认识B市总局。 - 明亮的健身房内传来机械不断舒展碰撞的声音,健身者双手拉着器械,几组几组地无间断做着训练,他全身肌肉紧绷,等做完最后一组,终于是不堪重负般呼出一口气,他默默按住发痛的左臂,虽没有伤到动脉,但肌肉还是损伤了不少,随便活动下便牵扯着疼。 江樾侧身拿过运动水壶,淡盐水迅速缓解了喉咙处的干燥感,他看着镜墙中的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冷峻的脸庞,只是心中的疑惑始终挥之不去。 方和直接干涉这件案子,到底是什么原因?而直接派发下来的文件,摆明了就是让自己对乐一旸进行催眠,那难免会知道张力死亡的原因,方和明知自己可能触到张力一案的真相一隅,为何又匆匆拦下进一步调查,直接做此定论呢? 江樾起身走到休息室,从兜中摸出一根烟,只夹在双指间,十年前,张之云带自己成为刑警,当时自己阅历甚浅,做事鲁莽不计后果,是方和出面帮他平息了几件,张之云死后,也是他允许自己再回真案组,江樾不愿从奇怪的方向揣测方和,只是他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笃笃笃。”一阵敲打玻璃门的声音响起,江樾回身去看,只见黄毛推门而入。 “就猜你在这,有人找你。” 江樾不明所以地投去疑惑的视线,黄毛便解释道:“人在办公室等你了,赶紧去。”说罢从江樾手中夺下那根烟,兀自点上,说:“这根烟我就替你消受了,你别一身烟味过去,影响不好。” 江樾无可奈何地笑笑,也不知是什么来客,这年头还有人探望警犬,真是稀奇。 赵艺见到眼前身披深色警服的挺拔男子时,不由得为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而颤了颤,只听林川之前提到过自己有位不好接近的同事,如今见到真人,还真是名副其实。 “江先生您好,我叫赵艺,是小川的朋友。”赵艺连忙起身与江樾握手问好,江樾很快回握了握,然后示意赵艺快坐下,开口道:“你有身孕?” 赵艺惊诧地点头,她本就身材瘦,如今又穿着一身宽松连衣裙,基本上很难让人察觉自己怀孕,便问道:“你怎么知道?” 江樾浅浅笑了笑,说:“你从站起到坐下,都在无意间护着肚里的孩子。” 赵艺一听,对此人忽然刮目相看,她说:“早就听小川说你是个很有学识的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哦?”林川还这么说过我?江樾对此等褒奖露出难以掩盖的笑容,末了,他便开口问道:“赵小姐找我有事吗?” 赵艺立马回过神,说:“啊对,小川之前发我一封邮件,里面有一些谱子,他让我看看第三张曲谱,我看了下,是大提琴谱,谱子很有名,是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中的第二组曲,不过我是修习乐理的,大提琴所知不多,但是我有认识的人精通这个,本想打电话给小川让他随我去拜访,结果打不通他的手机,他之前说可以找一位叫‘江樾’的先生,我就找来了。” 江樾凝神听着,心中意外万分,没想到林川居然对此事这么上心,他对赵艺说道:“原来是这样,只是林警官现在不方便出入,你说的那位艺术家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拜会了。” “啊?小川他怎么了?”赵艺听闻立马关心道。 “他……”江樾沉吟片刻,面上蒙上一层自责,“因为我的疏忽,害他在出任务时受了伤。”他抬眼看了看赵艺,又低下头去:“抱歉。” 赵艺顿了顿,又关切地问道:“他没什么大碍吧?” “脱离危险了,不过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赵艺听闻便点点头,她拿起放在面前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水后道:“没事就好,小川跟我说过,这件事找你也是可以的。” 江樾挑了挑眉,又听赵艺说:“小川不常找人帮忙,他对艺术也不是非常感兴趣,我想他这次找我帮忙,多半是和你们的工作有关,我也不好多问,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是他的好友,一定是要帮到底的。” 果然学艺术的人多半敏锐,江樾兀自想道,于是他回道:“非常感谢你,正如你所说,这个乐谱确实与我们之前所查的一桩案子有关,只是我不能擅自离开警局,所以还是只能等林警官康复后才能与他一同拜访。” 赵艺垂头思考了会,又喃喃道:“可是他要回去了哎……” 江樾看她犹豫了些许,问道:“不方便吗?” “不,我让他来警局吧,江先生,不知道你们是否有类似探访名额之类的东西……借我一天可以吗?” 江樾思考了会,点头道:“好,你什么时候需要,直接打内线联络我就好。”说罢江樾便拿过一掌便签,写下一串号码递给赵艺。 赵艺赶忙接过,将便签夹进卡包中,她迟疑片刻,对江樾说:“小川……我能去看看他吗?” 江樾看了看腕表,现在离下班还有段时间,赵艺还来得及在大门关闭前离开,于是点头道:“我带你过去。” - 病房内的人面如白纸,纹丝不动地面躺在病床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使他看上去更加瘦弱,他紧阖双眼,浓密的睫毛在脸庞上落下一片阴影,他的黑发柔软地搭于脸颊旁,更加反衬了脸色之白。往日活跃英气的面庞此刻被氧气面罩遮起大半,一旁的监测仪发出“滴滴”的声响,屏幕上还在不断跳动着数字,心电图无间断地起伏;制氧机中还在不断输出氧气;他苍白无力的左手指上夹着夹子,输液管不断朝体内输送着营养液和药液。 “小川……”赵艺站在病床旁,看着与昔日完全不同的林川,轻轻地呼唤道。 江樾看着赵艺担忧非常的表情,正要出声安慰,只听赵艺道:“江先生,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江樾立马应道:“嗯。” “帮我们照顾好小川。”赵艺看向江樾,郑重其事地说道:“请你,拉住他。” 江樾与她对视,亦郑重地点点头。 探望过后,江樾将赵艺送至总局大楼门口,夕阳的余晖已将天边染成橙红,秋风飒爽,却也吹得人打了个冷颤,江樾见状,立马跑去买了一罐热咖啡递给赵艺。 赵艺道着谢接过,随后看了看江樾,她微笑着说:“听小川说你不好相处,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江樾愣了愣,赵艺见他这个反应,轻轻笑了笑后告别:“我先回去了,之后我们再联络。” 江樾同样报以微笑告别,末了,他转过身,点燃一根烟。他点开腕表,找到自己浏览过无数次的文件,陷入缄默。 学霸个屁,他掐灭未燃尽的香烟,朝住院部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就没有存稿啦,更新时间大概每日下午六点以后,平常时间都是写文加摸鱼2333 这一章算是一个过渡,所以字数少了一些,望各位包涵! 谢谢支持,鞠躬! 第15章 博弈二 “江樾先生是吗,您好,我叫顾容生,赵艺的大学同学。” 江樾与自我介绍着的年轻男子握了握手,男子留着半长的浅栗色头发,后脑勺草草扎起一撮,眼神十分明亮,穿着打扮都散发着艺术家的气息,与他们终日忙于案件的直男有着天壤之别。 待互相寒暄完毕,二人便在休息室坐下,服务机器人立马呈上几杯热茶,顾容生抬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便听江樾开门见山道:“顾先生,之前发给你的那份曲谱,是不是有什么不同之处?” 顾容生听闻,将茶杯放下,淡淡笑了笑说:“叫我小顾就可以了。确实有所不同,第二组曲很少有人演奏,出名的都是第一和第六组曲,如果没有谱,我也不一定能发现其中端倪。” 他拿出平板,点开那份曲谱,密密麻麻如同蝌蚪般的音符爬在面前,江樾不由得头疼,只听顾容生边指着曲谱边说道:“这个小节到这个小节,音符是没有错的,但是错改了一个重音符,你看这个F,应该标在第二个音节,但是你给的这份谱,标在第三个音符上了,那么这一整节的节奏就不对了,甚至影响到下一小节的节奏。” 江樾似懂非懂地听着他阐述,又凑近去看了看顾容生指出的音节,奈何在他眼里全是黑色豆芽菜,只得作罢,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 顾容生似乎是看出他并不通音律,不紧不慢地点开一份音频文件,轻车熟路的快进到这个小节所在的位置,悠扬的大提琴旋律便从平板中传来,过了一会,顾容生便按下暂停。 “请记住这个曲调,现在我要按你给的这份谱拉。”说罢,顾容生便将放在身后的大提琴箱拿过,放到地上打开,一架优质云杉木大提琴便呈现在二人面前。顾容生拿起大提琴,摆好姿势,稍微看了看平板上的曲谱,右手捏弓微微拂过琴弦,音符随之而出。 江樾凝神听着,果然如顾容生所言,旋律与先前听的原版有很大区别,只是重音的改变,竟就将这几节的节奏摇身大变。 待最后一个音节拉完,顾容生习惯性的甩弓,而后轻轻转了转手腕,对江樾说道:“听出区别了吗?” 江樾抱着手沉思,闻声便点点头,看来与他的猜想无异,催眠可以通过音律节奏进行的话,那么这份曲谱就是三年前的要点所在,而除了指挥以外,熟知这份谱子的人,只有那位大提琴独奏家,只是当时他演奏完便回了意大利,当时并未对他进行审问。 看来这是一条漏网之鱼啊,江樾心想,他向顾容生道了谢,顾容生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又说道:“我多嘴一句,这份谱子你是从哪得来的?” 江樾回道:“三年前一场音乐会中,就是用的这份谱子。” 顾容生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说:“有大提琴独奏的音乐会不是很多,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了。” 说罢他便掏出手机,随便按了两下,搜索引擎上便出现一位音乐家的个人履历。 “周言,大提琴家,在意大利深造,三年前好像来过B市。” 江樾看了看屏幕上出现的男人,皱纹已爬满脸颊,深刻地描绘着岁月的痕迹,当时的音乐会并没有详细写上每个演奏者的性命,所以江樾也不能断定这位周言,是不是三年前演奏的人。 “你好像对他比较了解?”江樾对顾容生问道,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在意一个旁人的来去,更别提是三年前的事,除非二人早已熟识。 “嗯,还好吧。”顾容生收回手机,按下锁屏后对江樾笑了笑说:“以前我在意大利求学的时候,曾在他门下学习过一段时间。” 江樾思考片刻,抬起茶杯,啜了一口便道:“我听闻你过久要回意大利去,会见到这位周先生吗?” 顾容生略加思索后说:“应该会见到的,我这次去意大利也不太久,只是拿个证书,过久要与周老师一同回国,你是想见一见他?” 江樾点头肯定,二人便交换了联系方式。顾容生正欲背起大提琴离去,江樾便抢先帮忙背起,顾容生略微怔了怔,便跟着江樾走出了休息室。 待走到办公室,赵艺已在此等候,与魏岚不断闲聊着,魏岚不是会与陌生人聊天的性格,江樾诧异地挑了挑眉,但并无过多表示,带着顾容生走进办公室。 魏岚发现二人的到来,立马侧身打了打招呼,赵艺也随之转过头来,她微笑着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吗?” “谢谢你们的帮助,非常有用。”江樾淡淡的笑着说,“等过段时间,可能还要再麻烦小顾。” 顾容生连忙摆摆手,赵艺满意地点点头,与魏岚道过别之后便跟着二人走向一楼大厅。江樾边走边看腕表,已经到了林川复检的时间,赵艺看出他的担忧,便说道:“我刚才去看过小川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各项参数都挺稳定的,可能明天就能醒过来了。” 江樾低沉地嗯了一声,又不好意思道:“最近真是麻烦你了,等林川康复,我一定和他一起请你吃顿饭。” 赵艺开怀地笑了笑,点头应道:“好,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啦。” 顾容生与赵艺走出了总局大门,冰冷的机械音不断在耳旁响起,他回头看了看,江樾正焦急地往里走去,英俊的男子侧脸难掩担忧神情。 “容生,怎么了?忘记东西了?”赵艺见顾容生回头看着,不由得发声问道。 “没有。”顾容生收回视线,抓紧了大提琴箱的肩带,“我们走吧。”他淡淡的说道。 - 方和坐在病床旁,手握一张年旧的老照片,色彩已经开始褪色,边角因为经常看阅的原因微微向上卷起,照片上两名青年勾肩搭背,对着镜头笑得无比开怀。 他注视着躺卧在病床上的年轻男子,将近一周未进油盐的轮廓显得骨骼更加分明,鹅黄色的灯光暖暖地投下,照在他轻薄的眼皮上,使他的面庞显得尤为恬静。 “有时候看着,还真挺像的。”他轻轻笑了笑,在安静的病房内兀自喃喃。 半晌,他站起身,在心率监测仪的“滴滴”声中转身离开了病房。 江樾刚到住院部的楼层,就见方和正迎面走来,似是正准备离去。他藏起诧异,驻步行礼。 方和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便走入了电梯,江樾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先前方和对自己的警戒还萦绕耳畔,他总觉得方和似乎隐瞒了什么,有时不是真相难以追逐,而是有人一手遮天,将真相一袭盖下,而自己甚至连掀开薄雾的力量都没有。 江樾摇头将杂念除去,轻轻推门而入,他一如既往地撤掉医用机器人,将床头柜上的花瓶换水,又拿过湿毛巾擦拭着林川的肌肤,他小心谨慎地清洁着,生怕不小心再将人伤了去。待点滴打完,又连忙呼叫护士,督促着换完药,再静静地坐在林川身边,默默用目光勾勒着他的轮廓。 我会抓住真相的。他在内心狠狠许下承诺,又抬手将被子往上掖了掖。夜色逐渐降临,窗外已是万家灯火零星,待天色全部暗下,他才轻轻关闭了病房内的灯光,掩了门离去。 - 前几日对乐一旸进行了催眠,如今人刚刚清醒,又被抓回审讯室,他如同蔫了的稻草一般歪坐着。虽方和已下定论,张力以自杀处理,乐一旸很快入狱,但那名女孩与他的联系确迟迟未能阐明,一方是打死不开口,一方是开口也胡乱一通,实在令人焦头烂额。 于是唐正枫生出一计,若是两人在此之前达成过某种合作,那女孩见到乐一旸,说不定会开口。 真案组一行人站在单面玻璃前,江樾和乐一旸端坐在审讯室内,江樾不断开口说着什么,乐一旸有一茬没一茬的回应着,虽然只有戴着耳麦的人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但其实也无关紧要,江樾也并没有询问过多重要的问题。 终于,黄毛带着女孩走来,双手被手铐禁锢住的女孩依旧垂眸不语,默不作声地跟在黄毛后面,唐正枫见状,一边招手让他们上前一边通过耳麦示意江樾。 女孩慢慢走近,透过单面玻璃无动于衷地看着室内的人,乐一旸依旧垂着头,眼神涣散无光,如同脱线的木偶一般僵硬地点头摇头。江樾也不恼,气定神闲地拿出乐一旸盗走的铝质手提箱。 公放声音开启:“我猜这个箱子里有你要的东西——安定药,对吗?” 乐一旸缓缓抬起双眼,以细小的频率轻轻点了点头,而无人发现审讯室外的女孩瞳孔骤地收缩,身体不自觉地绷紧,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银白色手提箱。 “是谁让你去拿的?” 江樾的声音缓缓传出,带有机械的噪音,乐一旸空洞地盯着江樾,许久,他缓缓张口。 站在女孩身边的黄毛突然感到腰间一松,他低头去看,只见别在胯部的手.枪却不翼而飞。 下一秒,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手.枪上膛的声音如同一道魔咒一般将众人敲醒。 ——单面玻璃不防弹! “我靠!”黄毛连忙去夺女孩手上的手.枪,可时机已晚,女孩在这一瞬间按下了扳机。 哗啦…… 单面玻璃碎裂的声音尤为刺耳,室外的众人连忙将女孩扣于地上,得偿的女孩轻轻扬起嘴角,没有挣扎地闭上了双眼。 而此时,江樾紧皱眉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已没有单面玻璃阻挡的外界,室外乱成一团,焦急和喧闹全部传进他的脑海。 医疗机器人和医护人员蜂拥而入,亡羊补牢般地抢救者颈部中弹的乐一旸,他已无半点生息的倒在审讯桌上,因颈部动脉破裂流出的血液汇成一大滩,鲜红刺目。 江樾神色恍惚地站起身,重重地揉着眉心,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又是死无对证…… 他看着周围一锅乱的众人,这一区域的气压骤然绷紧,纵使深知一切都是徒劳,但每个人却依旧难以接受般做着无用功。 江樾深呼吸一口,血腥味冲入口鼻,冲撞着他的理智,他缓缓擦掉溅到脸上的血渍,全身都发颤着。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选自《雾都孤儿》。 江樾:我为什么每次都要承受这么多我好委屈。 第16章 博弈三 黑暗。 林川费力地睁开眼,全身酸痛,他直挺挺地躺在一片黑暗中,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阴暗的环境使他内心滋生出恐惧和不安,他忐忑地向上伸出手,却是触到如同木板一般的质感。 他迟疑地打量了一番,难道自己在一个箱子里?他又向上推了推,木板并没有盖紧,很快光线便透过缝隙,如同被白昼撕裂的黑夜。林川眯起眼适应了片刻,又继续向上推。 ——咣当。木板落地的声响伴随着一片光明袭来,林川心下大喜,深呼吸几口便欲站起身,他扶着木箱边缘,借着光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一口棺材里! 林川连忙低头看向自己,四肢完好,只是穿着非常古怪,一身白得要命的长衣包裹了他精瘦的身躯,他分明记得自己穿的是警服,然后被刀刺伤,然后就陷入昏迷。 ……所以他现在是死了吗。 林川纠结地思考了片刻,如果自己死了,在棺材里无可厚非,那现在自己是……诈尸了?! 林川强压内心的惊诧,逐渐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他睡的这口棺材在海边与森林的交界处,米白色的沙滩一望无际,耳边尽是海浪拍打上岸的潮水声。他慢慢走出棺材,朝着海岸走去,脚踏在沙滩上的柔软感十分真实,细细的砂粒顺着指缝搔着令人生痒。 周围渺无人烟,只有一阵又一阵的海浪,林川站在海边,海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脚背,海风夹杂着咸味袭来,他深呼吸一口,看着远处就要落下海平线的夕阳,只觉此处有些熟悉。 他转头看向树林,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他满心狐疑地向树林内走去,光着脚直接踩上枯枝碎石,可奇怪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感。他慢慢拨开枝叶朝前走,天色渐渐昏暗,天边染上了模糊的色彩。 林川越往前走越觉得异常熟悉,而逐渐被黑幕掩盖的一切,都仿佛引导着他探向回忆最深处。 突然,两声枪响打破了这份静谧,飞鸟乍起,林川瞪大了双眼,朝着声源处狂奔而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不断拨开眼前的障碍物,疯狂般不断奔跑着,如果他没猜错,那很快就—— 轰! 一阵不小的爆炸声穿破林川的耳膜,此时他已经接近声源处,而记忆中的房屋已陷入火海,火星不断向外迸溅着,点燃了周遭的草木。他缓缓停下脚步,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映着满脸晶莹,他无法喊出声来,只能不断涌着泪水,远望着折磨他十多年的这一幕。 倏尔,火光中跑出两个人影,他抬手擦掉眼泪,只见记忆中的两个男孩互相搀扶着往前奔走,又不堪重负地跌倒。林川连忙跑上去扶,可他的手臂却穿过了他们的身躯。 “快起来!你不能睡!”其中一位男孩拖着另一位男孩不断向前走,热浪将他们后背的衣物都烧成灰烬,儿童娇嫩的皮肤暴露在外,竟被烧得一片狼藉。 林川怔怔地看着他们跌跌撞撞远去的背影,许久才反应过来,他不顾一切地向他们奔去,可如同原地踏步般始终无法再接近二人。 “不……”林川含着泪双膝跪地,远处传来熟悉的警笛声,他却充耳不闻,只一动不动地看着远去的人影。 “纪珩。”朦胧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身后唤他,纪珩,那是不该出现在世上的姓名。他内心深处仿佛被狠揉了一把般无力。林川缓缓转过头去,面前的身影背着光,神情莫测,但林川还是能认出他的身份。 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外流,他慢慢站起身,面对身后的人,只见那人对他伸出手,逆着火光,轻轻地开口: “活下去。” - 林川缓缓睁开眼,猛然刺入虹膜的光线使他感到不适,他微微眯起眼,待周围模糊成像,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医院。 原来我没死啊。林川内心默默腹诽道,他缓缓呼吸着,遮住口鼻的氧气面罩并不让人感到舒适,他抬起右手,想要把面罩取下,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虚弱无力,于是只好作罢。 林川微微侧过头看着监测仪,心率数字和心电图都在正常范围内变动着,他盯着那此起彼伏的折线图出神,忽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江樾拿着换过水的花瓶慢慢走进,刚一进门就看到病床上的人正眨着眼看向自己,不断投来“你在做什么”的疑惑视线。他轻轻笑了笑,将花瓶放到床头柜上,按下呼叫铃后,再慢慢坐到病床边。 “你属什么的,一睡就一个多星期。”江樾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终于是恢复了些许活力,笑着揶揄道。 林川隔着面罩囫囵说了几声,江樾不用猜便知道他肯定又在耍嘴皮子,只得无奈地笑笑。末了,他敛起笑容,皱起眉,自责地对林川说道:“对不起。” 林川看着眼前愧疚不已的男子,轻轻摇摇头,又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心,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江樾没听清,只得凑身上前,他侧耳听着林川说:“丑。” 江樾失声笑起来,掩在氧气面罩下的林川也跟着轻轻笑了笑。 - 医生给林川做完最后一项检查后,终于将碍事的氧气面罩取下,林川顿时感觉如获新生,享受着新鲜空气的舒畅感。 真案组众人听闻林川醒了,都赶忙跑过来,更有甚者看见林川气色恢复,安然地坐在病床上时,趴在病床边潸然泪下。 林川无语地看着豆大泪珠落个不停的温蒂,只得安慰道:“你这干啥呢,别人以为我回光返照了……” 温蒂一听,哭得更凶了。 林川揉了揉眉心,轻轻拍着温蒂的肩膀,魏岚给林川剥了个橘子后说道:“林川现在没事了,你快把眼泪擦干净,一会唐队来了又要说你。” 黄毛抬起眉毛戏谑道:“原来温蒂妆花长这样啊。” 永书:“……” 温蒂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抽泣着说道:“小林警官,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林川挑了挑眉,怎么才醒过来,都一个劲地朝自己道歉。他不以为然地笑着说:“是我太冲撞了,你别自责。” 话音刚落,只见江樾拎着一个保温盒走进,他看了看抽泣不止的温蒂,皱着眉说道:“魏岚,把她带出去平稳一下情绪,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有事情和林警官说。” 众人心领神会地离开病房,江樾便将保温盒放到病床上的小桌上,林川满怀期待地注视着食盒内的菜肴,饿了一星期只注射了营养液的他当下闻到饭香,立马食欲大开。 江樾不紧不慢地打开保温盒,慢慢拿出一道道菜:芹菜炒白菜、醋溜土豆丝、韭菜鸡蛋、蘑菇粥和一桶刮去油沫的清鸡汤。 “怎么全是素……”林川拿起筷子搅了搅那碗全是鸡胸肉的鸡汤,失望地嫌弃道。 江樾抬眼看了看他,说道:“医生嘱咐,忌油腻,忌辛辣,你将就吧。”说罢,便将各类素菜都夹了些放到林川面前的空碗里,林川毫无食欲地看着一碗素斋,挑了挑那绿色的菜杆说:“我不吃芹菜。” “芹菜补血。” “我不吃。” 江樾看着林川实在抵抗的样子,只好作罢,又拿过一个空碗,盛了份鸡汤放到林川面前,再特地夹了几块鸡肉,林川便就着这份鸡汤,把蘑菇粥尽数咽了下去。 江樾看林川吃的差不多,再将碗筷收起放到一边,而后搓着手,思酌良久,才对林川说道:“乐一旸没了。” 林川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江樾,他几乎豁出命去追捕的乐一旸,没了是什么意思?他立马问道:“什么叫没了?” 江樾舔了舔嘴唇,再开口道:“刺伤你的女孩,我们领她到乐一旸在的审讯室外的时候,她抢过了枪,直接枪杀了乐一旸。” 林川不明所以地皱起眉,似乎很难相信江樾的说法,但江樾并不会对他说谎,他张着嘴,一时半会居然说不出半个字。 江樾见他迟迟没有说话,只得继续说道:“在此之前,我对乐一旸进行了催眠审问,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三年前的案子吗?” “你说运用催眠作案的那一桩。”林川看着他点头道。 江樾与他四目交汇,一字一句道:“张力也是受到催眠,被迫自杀。” 林川似是预料到了,他呼出一口气说道:“我想也不会是单纯自杀这么简单,那现在案子进行到哪一步了?催眠他的人有头绪吗?” 江樾喉结动了动,半晌,说:“结案了。” “结案了?”林川诧异地将声线提高了一个度。 “方局下令,张力以自杀归档,乐一旸因服禁药并且反抗警方,判无期徒刑。” 方局……林川微微攥紧了放在被子上的手,江樾注意到他的举动,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橘子,边剥边转移话题道:“你的朋友,赵艺,来找过我。” 林川听闻,立马放松道:“啊,对,是有这么回事,我让她帮忙看那份乐谱。” 江樾将剥好的橘子递给林川,说:“她向我引荐了一位音乐家,顾容生,他按照三年前的乐谱拉了一遍曲子给我听,确实和原版有所出入。” 林川塞了一片橘子放到嘴里,酸甜的汁液溢满口腔,他略微思考着,半晌才道:“顾容生……我有印象,是赵艺的艺校同学,我见过一次,不过他好像出国深造了。” “对,”江樾点点头道,“他在国外的老师三年前曾回国办过独奏会。” 林川猛地收缩瞳孔,他看着江樾,发问道:“是谁?” 江樾拿出手机,点开搜索引擎,很快屏幕上便出现了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照片。 “周言。”林川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中的疑念尚未平息,他不知这份乐谱是否与他十六年前所听到的相同,但他的直觉令他警觉,也许这是目前最明显的线索。 第17章 博弈四 “各位观众大家好,欢迎收看《今日与未来》,这次的嘉宾是徐怀斌教授,徐教授致力开发完善‘Seer’系统已经30年了,为现代科技做出了不少贡献。今天就由徐教授为我们解答最近的一些问题。” 林川边吃着黄毛送来的果盘边有意无意地看着电视,屏幕上一位体态微胖的男人正泰然自若地微笑着面对镜头,他一边微微点头一边听着主持人的介绍,似乎非常满意主持人的一番夸赞。 “徐教授,听说您最近推出了一个‘机械大脑’,您能为我们介绍一下吗?”主持人摆着标准笑容问道。 徐怀斌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这个‘机械大脑’顾名思义,是通过现代科学技术制作的大脑,它融合了‘Seer’系统与医学技术,能够迅速处理各类信息,维持人体机能,不光能完成人类大脑的每一项功能,还能控制心理指数,保持我们内心世界的纯净。” “那这个‘机械大脑’会有什么负影响吗?比如无法与人类机体融合,与脑神经完成连接与工作之类?” “这个不用担心,”徐怀斌淡淡笑了笑说,“我们在不断完善进化‘机械大脑’,我相信再过一久,不,很快,‘机械大脑’便能普及。现在初次产品已免费对重症患者提供,为他们延年益寿,我们有实验结果表明,‘机械大脑’的寿命是50年,这也为患者和患者的家人带来了希望。” 主持人点点头,继续问道:“看来徐教授的意思是,这项科学成果已经投入使用了?” 徐怀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着主持人说道:“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我,就是一个完美的实验体。” 主持人立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完全看不出来。” 徐怀斌满意地笑出声,说:“所以说,我坚信这项发明是史无前例的,也是将改写人类历史的作品。” “太不可思议了,”主持人激动地附和道,“这简直是人类科学史上的奇迹!” “你喜欢看这个?”唐正枫走进病房,侧头看了看墙壁上的电视屏幕随口说道。 “唐队。”林川立马坐直,正襟危坐道:“闲着无聊,随便看看。” 唐正枫随意瞟了两眼电视上的内容,然后坐到病床边对林川关切道:“最近身体怎么样?” 林川拍拍胸脯道:“完全没问题,再做几次检查就不用躺在这了,都快给我躺发霉了。” 唐正枫笑了笑,又说:“别以为你这次因为受伤就逃过处罚了,私自带警犬外出,严重者是要扣警徽的,这次看在捉拿犯人有功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林川连忙感激般点点头,只见唐正枫拿出平板说道:“虽然你还在养病期,叫你工作有点不人道,但是该破的案还是得破,是不是?” 林川腹诽,你还知道不人道啊。 说罢,唐正枫将平板上的内容投影开来,全息屏幕上便出现了熟悉的审讯室,其中坐着程立和永书,程立已经陷入沉睡状态,不省人事般仰面瘫在椅子上。 “你之前向方局申请的催眠审问,我想再拖也不好,正好你最近情况有好转,也看看催眠审问是怎么回事吧。” 林川闻言便向全息屏幕上看去,永书似乎正在等候指令,屏幕内一片悄然无声,唐正枫推了推耳麦,低声说道:“开始吧。” 永书立马点点头,他走到程立身边,俯身下去,慢慢地用语言在程立脑内构造出一个虚拟世界。 “你现在坐在你的办公室里,正在为程静挑夫选婿发愁,她突然推门而入,对你说有了好的人选,是你的员工,汤正。” 程立紧闭双眼,喃喃道:“不可以是他。” “为什么不可以?”程静脸色微愠,不满地问道。 “汤正那小子什么家境,别提门不当户不对了,他连养活自己都费劲!”程立严厉地吼道。 程静咬了咬下嘴唇,许久,她咬着牙说:“我得怀孕。” 程立不解道:“你急着怀孕干什么?结婚是大事!” “爸,药做不出来了。”程静沉声说道:“我和汤正结婚,不但能拿到原料,做出仿制品,还能在他身上试用,一旦成功,我们能赚多少?” 程立身体嵌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一时间沉默不语。 “你是生意人,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懂。”程静绕过办公桌,走到他的身边,轻轻环住他的肩继续说道:“一支2ml剂量的正版安定药要花多少钱,我们好不容易搞到原版,如果能做出仿制药,再低价卖出去,成本本来就不高,这样一算,利润可比你经营这个破公司多多了!” 程立脸上神情出现了松动,他半信半疑地问:“此话当真?” “当然了爸爸!”程静直起身,满怀自信地说道:“我是你的亲骨肉,还能骗你不成?只要我能合法弄到原料,这钱就已经进了一半了!” “汤正……可算是棵摇钱树啊。” “啪!”永书恰到好处地打了个响指,程立立马从催眠状态中苏醒,他满脸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却不知鲜血淋漓的真相已将他的整部戏尽数揭穿。 林川紧皱眉头,一声不吭地盯着全息屏幕,原来这老狐狸真的与安定药有瓜葛。这被不法分子看作灵药的东西,如同一条毒蛇吐着信子,悄无声息地爬过城市的每个角落。 许久,唐正枫对耳麦说道:“脑内成像录制了么?” “录制了。”魏岚在耳麦那头应道。 “将他带下去,一周后开庭,立即派人查封程氏航空。” “是!” “喂!你们铐我做什么?!这侵犯了我的人身自由权,我的律师呢?我要请律师!” “程先生,”黄毛紧了紧程立手上的银色手铐,冷笑着说:“有什么话法庭上说吧。” 林川看着被押走的程立,陷入了沉思。从程立的记忆中得知,程静是为了制作安定药而与汤正结婚,汤正由于生活所迫,心理状态不稳,被程静一眼相中,成为了试验品,而药物的副作用使他恶化,最后选择杀人。之后从他出租屋中搜出的针管必定不是程静给他的,那会和乐一旸盗走的安定药相同吗?汤正的死,和乐一旸的死,都异曲同工的变成死无对证,两者会有关联吗?还是说,只是巧合? 林川不安地咬着手指甲,汤正的死至今未破,而张力的死又被蓦然盖下。这一连几桩案件,都默契地与安定药扯上关联。 这或许只是冰山一角,林川不断整理思路,从那意味不明的面具,牵扯到三年前的命案,而三年前的乐谱,又仿佛与十六年前的不幸有若隐若现的联系。 “林川?你没事吧?”唐正枫看着林川紧紧皱着的眉,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林川轻轻吸了口气,他盯着自己短平的指甲,踌躇许久,问道:“唐队,您有没有听说过……30年的别墅失火案?” 唐正枫微微皱起眉,不解地回答道:“听说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川听闻,立马找了个借口:“啊,那天我去档案室翻资料,看到A类案件里有这桩案子,我还想只是件失火案,怎么会一直没破呢?就好奇看了看。” 唐正枫看着他片刻,开口道:“这桩案子的遇害者是两位科学家和他们的孩子,两位都是创造‘Seer’系统的杰出人士,同时也是鼎鼎有名的慈善家,据说资助了很多孤儿院和养老院。他们所住的地方是B市安保系统最好的别墅区,也是物业管理最完善的,不会出现偶然走火的情况,只可能是有人刻意放火。” “但是纵火者没有抓到,对吗?”林川接话道。 “对,这也是奇怪之处,监控和‘Seer’系统都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就像是寻常的走火。” 林川听着唐正枫的阐述,藏在被子里的手悄悄攥紧,他没有表现过多,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这时,例行的复检时间已到,护士已推着医疗器械在外敲门,唐正枫往门外看了看,又转头对林川说:“我不打扰你休息了,你也不要对这些事情想太多,有些案子定了就是定了,做太多无用功也没什么意义。” 林川望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唐正枫便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起身向门外走去,还不忘与护士交待几句。 待全身又插上不少监测管,林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今日唐正枫说的话与方和所说的有些相似。 ——小心引火自焚。 会吗?他在内心轻蔑地笑了笑。 - 深红色的醇香液体缓缓倒入透明高脚杯中,灯光透过玻璃将之染上一层浅金。复古式壁炉中烧着些许黑炭,火星噼啪作响,男子坐在壁炉前,惬意地拿着书翻阅着,温暖的火光映着他五官分明的脸庞,他轻轻捻着书页,读完这章又翻过,轻微的翻书声在这份静谧中悄然掩去。 徐怀斌抬着两杯红酒走近,放到男子的面前,自己又拿起一杯,轻轻晃着其中的酒红液体,男子见状放下书,说道:“徐教授的访谈我看了,非常有意思。” “是吗?”徐怀斌听闻,客气地笑笑说:“夏先生抬举了,跟你所做的不能相提并论啊。” “‘谁控制了过去,谁就控制了未来;谁控制了现在,谁就控制了过去。’”男人读着书中的一句话,继续说道:“人类发展至今,大脑在不断开发和进化,徐教授创造‘机械大脑’,实际上就是为了统一化管理,让‘Seer’系统引领新纪元。” 徐怀斌开怀地笑笑,举起高脚杯与男子碰杯,仰头而尽,然后说:“果然像夏先生这么聪明的人最难达成共识,所以有句话说得好啊——愚民最好统治。” 男子微微抿了口酒,继续说:“聪明用对了地方,就不会达不成合作。” 徐怀斌心领神会地笑笑,又看向桌上摆放的国际象棋,他拿起黑色兵棋,向前走了一步。 男子轻描淡写地拿起白色马头棋,往前斜走,站到了黑色兵棋所在位置。 “吃了。”黑色兵棋被他轻轻一推,滚出了棋盘。 窗外又落下雨,雨滴拍打在落地窗上啪啪作响,再汇成水柱汩汩流下,徐怀斌还在为下一步棋该怎么走而发愁,男子看向窗外,已被水滴模糊的景象投入他的眼底。 凛冬将至——他手指摩擦着书脊,嘴角轻轻扬起。 作者有话要说: “谁控制了过去,谁就控制了未来;谁控制了现在,谁就控制了过去。”——《1984》 第18章 冷箭一 林川双手捧着热咖啡靠在阳台的栏杆旁,热气扶摇直上,温暖得使他来了倦意。此时已是十一月中旬,天气渐渐转凉,已是入了初冬。警服也换成了厚款,林川迎着凉风,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他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轻轻呼了口气,淡白色气团即刻随风飘散。 他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这期间养父母来探望过几次,应该是等自己清醒后唐正枫才告诉的他们。曲燕捧着鸡汤鱼汤外加一大堆康复保健品冲进病房,又给真案组每个人送上独家秘制的辣酱,还特地挑了一份做的最好的送给唐正枫,当场就要他尝尝鲜,这诚意把他感动得老脸通红,一时间真案组里的用水超出了常额。而曲燕似乎毫无倦怠之意,乐此不疲地往真案组跑了三四次,最后唐正枫以公安重要部门不能经常出入为由终于拦下了又一波辣酱。 “小川啊,你做这行太危险了,要不咱们换个职业吧?”曲燕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坐在床边对他语重心长道。 “妈,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来的。”林川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我自己会多小心。” 曲燕叹了口气,担忧地看着他说:“你外公来过电话,问你的情况。” 林川双手微微一怔,又迅速低下头去,曲燕所说的外公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那位将他改头换面,毅然决然送走的老人。 “我知道你还介意,但都是为了你好……”曲燕沉吟片刻,说:“他很担心你,听说你受伤了,一直在问你的情况。” 林川把头偏向一边,在这个问题上依旧保持执拗的态度,曲燕见他一如既往的固执,只能故作轻松地笑着说:“算了算了,你好好修养,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你们那队长好像挺喜欢我做的辣酱,下次我来多给他带点。” 林川嗤笑出声,赶快制止道:“他都差点得痔疮了,妈您就别折磨唐队了。” 曲燕看他回到轻松神情,也对这句嘲讽置若罔闻了,于是再关切地嘱咐几句才离开。 于是为了让曲燕不再一天一个电话的担心,林川提前了一周出院,虽然左腹的伤口还未完全痊愈,有时还会拉扯着疼,但已经对正常活动没什么影响了。 他慢慢啜了一口咖啡,醇厚的香气在口腔内溢满。远处的电子屏幕已将原来的标语换下,徐怀斌的个人肖像展示在世人面前,而一旁是他的新产品——机械大脑的展示图。 “新纪元引领者。”林川默念了写在徐怀斌旁的赞誉,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抵触。 “那么冷你还在这吹风?”林川闻声便转过头去,只见江樾正朝自己慢慢走近。他身穿一款厚短款夹克,将双腿显得更加修长。 “睡太久了,清醒一下脑子。”林川对着他隔空喊道。 江樾走到林川身边,从衣兜中摸出一根烟,刚给自己点上,就见林川示意也给他一根。 “伤患忌吸烟。”江樾叼着烟淡淡地回绝,林川挑了挑眉,直接从江樾嘴中夺下香烟,放到嘴边深吸一口,又狡黠地冲江樾笑了笑。 江樾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双臂搭在栏杆上,侧头看着烟雾在林川指尖缠绕,再慢慢随风散去。 过了许久,他听到林川问:“当时,乐一旸叫你放下枪,你怎么不放?” 江樾低声笑了笑,反问道:“当时他叫你放,你就乖乖地放?” 林川转过头审视着江樾,后者与他对视,说:“这可能是我们默契所在了,我想你不会蠢到让他能开出枪吧。” “应该说,我机智到出乎所有人意料,除了你。”林川不以为然地转回头,继续俯瞰这座城市,“我还说怎么会有人不要命地往枪口上撞。” 江樾没有说话,只默默注视着身旁的人,应该是在外面站了一段时间,林川鼻尖都被寒风吹得通红,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将他脖上松散的围巾又胡乱绕了绕。 “你……”林川从围巾中探出视线,刚要发问却被江樾打断道。 “过两天,我带你去见个人。” “谁啊?”林川疑惑地眨眨眼。 “秘密。”江樾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所以赶紧把身子养好了。” 林川将脸掩在围巾后,偷偷笑了笑说:“遵命。” - 女孩抱腿缩在监护室内,面无表情地看着玻璃门外不断交谈的人,他们不时向自己投来视线,又继续嘴巴开合,这被指头论足的感觉令人作呕,她一脸不悦地瞪着门外的刑警们,可他们却视若无睹,仿佛她只是一只不温顺的野兽一般。 “这女孩没有档案,不过南庄区有个地下委员会,我不清楚是做什么的,但是在那我得到和她有关的信息。”许久没有出过档案室的杜玖双手插兜,缩着身子说道:“虽然是道听途说,这个女孩的双亲应该以前在南庄区很有名,是委员会的成员之类,但是大概一年前他们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唐正枫纳闷道。 “嗯。”杜玖似乎对外界的空气极不适应,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戴上,声音闷闷地传来:“她这一年咋过的谁都不知道,但能确定的是,她心理指数超标,可以送去治疗了。” 唐正枫看着女孩蜷缩在床铺上,微微点了点头。 “唐队。”江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唐正枫闻声看去,只见他领着被裹成粽子一般的林川一起走来,他看到林川就想到他那酷爱辣酱的母亲,才好的痔疮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江樾,明天跟我出个外勤,去张力女儿的学校。”他边说边将一份文件发送,很快江樾的腕表就提示受到讯息。 “一是去慰问,查看心理健康情况,二是,”唐正枫顿了顿,看着文件说道:“最近听说那所学校不太太平。” 林川往江樾腕表上凑了凑,立马举手道:“我也去!” 唐正枫不耐烦地皱皱眉说:“你留在警局好好养伤,这件事一个警官去就行了。” “我替您去!”林川语重心长地说:“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唐队可太辛苦了,身为后辈的我应该主动请缨,为队长分担责任……” “行了行了。”唐正枫头疼地打断了林川的贫嘴,他向江樾问道:“江樾,你觉得呢?” 江樾无所谓地耸耸肩。 - 海诚中学是B市重点学校中的重点,顶尖的师资和不菲的学费使它跻身于贵族学院一列,能在里面读书的,多数是父母在富豪榜榜上有名或者权势不容小觑的,当然也有些许一流的学霸撑着学校的颜面。 而每年从这所中学走出去的学生都能通过职业测评,除了自己考上的,剩下的便不言而喻。 林川刚迈入校门,就被一座巨大的全息投影喷泉所震撼,洁白的缪斯女神像怀抱着一个水壶,晶莹的水流不断从壶嘴流下,虽然只是投影却做的非常真实。 海诚中学不愧是B市出了名的有钱,学校占地面积大得离谱,教学楼旁就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湖,景色十分秀丽。更别提建筑装潢了,如果有金砖,这校长应该恨不得能贴满整个校园。 林川抬着下巴观摩着,想他的中学只是普通的重点,若不是这次厚着脸皮跟来,自己还不能见识这传说中的贵族学校。 张语熙见到林川一行人时并不吃惊,反而对他们此行的目的而出乎意料。 “真案组不是刑侦队的吗,慰问受害人家属不是你们来吧?”张语熙坐在办公室中,面对温蒂掏心掏肺的真情疏导,冷静理智地问道。 林川立马打着哈哈:“保证公民心理健康也属于我们的工作范畴。” 张语熙皱了皱眉,犀利果断地说:“是因为这段时间的落水事件吗?” 江樾挑了挑眉,在他看来张语熙似乎有些冷静过头了。 但诚如她所说,来疏导张语熙为次,主要还是处理海诚中学最近掀起风波的落水事件。从三天前开始就每天有一名学生意外落水,三名学生分别来自不同年级不同班级,而碰巧的是,张语熙也正是这个学校的学生,由于亲人的意外离去而导致心理指数超值做出不法举动的人大有人在。 其实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没错,正是落水事件。”于是江樾果断地肯定道。 张语熙往后靠了靠,眼神中充满了警惕:“那你们找我是怀疑我?” “在这个学校里的所有人都有嫌疑。”江樾看着她,神色淡漠地说。 张语熙抿了抿唇,半晌,她说:“问吧,我知道的所有都会告诉你们。” - 从张语熙的证词中得知,落入人工湖的三名学生分别来自高一高二高三不同年级,但是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在同一个社团过,三人落水时间虽然是不同日期,却都在同一个时间点,而人工湖附近的摄像头只拍到他们落水的录像,并不是人为。 想要伪装成意外落水,却又刻意地在同一个时间。林川咬着指甲想到,这根本无法让人信服非人所为。 “你和他们三人熟吗?”江樾听完张语熙的阐述后问道。 “认识,不熟。” “怎么认识的?” 张语熙停顿了片刻,又道:“我以前在过那个社团,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就退出了。” 江樾将证词记录,继续问:“什么社团?” “话剧社。” 他点点头,又开口道:“我多问一句,你为什么退社?” 张语熙将头侧向一边,似乎非常嫌恶地说:“我不喜欢那个社团里的氛围。” 江樾眯起眼思考了一番,又看向林川,二人对视着点点头,随后林川便起身,对张语熙说道:“谢谢你的配合,我送你回教室吧。” 林川与张语熙并肩走着,此时是上课时间,走廊内空无一人,二人的脚步声显得尤为清晰。林川微微侧目看向张语熙,从开始到结束,这个女生都异常冷静,就算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遇害,也毫无过激行为的预兆。 “你这个年纪能这么理智,很难得。”林川由衷地感叹道。 张语熙停下脚步,林川也随之停下,只听她轻笑一声,说:“理智?” “警官哥哥,我爸怎么死的,自杀吗?” “法医诊断是这样。” “我不信。” 林川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看向她。 张语熙握起双拳,秀目圆睁,固执地与他对视,声音在空荡的走廊内不大不小:“他到底怎么死的,你们不查,我总有一天会亲自搞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唐正枫:林川他妈是辣椒做的吗? 林川:不要骂人。 - 张语熙这个妹子是后期还会出现的一个人物,请大家记住她! 另:下面的一个案件是一个支线,与主线有关联,但没有特别大,算是两位主角羁绊加深的点 谢谢大家支持!鞠躬! 第19章 冷箭二 “咚咚咚……”戴着白色假发的法官坐在高高的天平椅上,拿着一个小锤不断维持着法庭的秩序。此时剧情已进入白热化,阴险狡诈的奸商夏洛克揪着高利贷不放,对安多尼奥往日的耿耿于怀此刻都尽数展露,坚决要他胸前的一磅肉。 “我是羊群里一头不中用的病羊,死是我的应分;”安东尼奥面对众人,声情并茂地说:“最软弱的果子最先落到地上,让我也就这样结束了我的一生吧。” 他转过头,拉着一位英俊的青年说:“巴萨尼奥,我的好兄弟,我只要你活下去,将来替我写一篇墓志铭。” 巴萨尼奥双手不住地发颤,微微摇着头,而一旁的夏洛克正卖力地磨起刀。 “你这样使劲儿磨刀干嘛?!”巴萨尼奥提高了一个声调,惊恐地发问。 “还用问吗?”夏洛克甩了甩手中的刀,不以为然地说:“当然是取他胸前的一磅肉!” “演得不错。”林川站在剧场门口,对舞台上的演出报以赞许。 江樾斜靠在门边,将烟蒂熄灭后装进衣兜,淡淡地回道:“是还可以。” “好,那么就照约处罚;根据法律,这犹太人有权要求从这商人的胸口割下一磅肉来。”此时已是鲍西亚的出场时间,穿着律师服的女生尤为高挑,在舞台上的表演也十分流畅自如。 夏洛克感叹:“啊!尊严的法官!好一位优秀的青年!” 鲍西亚浅浅一笑,只见夏洛克拎着刀向安东尼奥走去,鲍西亚忽然出声打断:“夏洛克,去请一位外科医生来替他堵住伤口,费用归你承担,免得他流血而死。” 夏洛克不解道:“合约上有这样的规定吗?” 鲍西亚拿起那被称作“合约”的罪魁祸首,胸有成竹地说:“没有,但是合约上也并没有允许你取他的一滴血,只是写明了一磅肉,所以你可以按照合约拿一磅肉去,但是在割肉的时候,要是流下一滴基督徒的血,按照威尼斯的法律,你的土地财产,就要全部充公!” 女生的表演极具有感染力,优秀的演技使在场的所有人都为这个角色的机智诡辩折服。 江樾微微眯起眼打量了一番,说:“这位就是话剧社社长?” 林川很容易知道江樾所指为谁,于是点头道:“没错。” “好一个博学多才的青年啊!”夏洛克咬牙切齿道,“把我的本钱还给我。” 巴萨尼奥皱起眉,不满地抬了抬下巴:“钱我已经预备在这了,你赶紧拿走。” 鲍西亚忽然上前一步,挡在钱袋面前说:“他已经当庭拒绝过了,我们现在只能给他公道,让他履行合约。” 夏洛克:“难道我单单拿回本钱都不成吗?” 鲍西亚笑着说:“犹太人,除了冒着你自己生命的危险割下那一磅肉以外,你不能拿一个钱!” 夏洛克气的眼歪嘴斜,愤愤道:“好,那么魔鬼保佑他去享用吧!这官司我不打了!” 鲍西亚继续说道:“等一等,犹太人,法律上还有一点牵涉你。威尼斯的法律规定:凡是一个异邦人企图用直接或间接手段,谋害任何公民,查明确有实据者,他的财产的半数应当归受害的一方所有,其余的半数没入公库,犯罪者的生命悉听公爵处置,他人不得过问。你现在刚巧陷入这一条法网,因为根据事实的发展,已经足以证明你确有运用直接间接手段,危害被告生命的企图,所以你已经遭逢着我刚才所说起的那种危险了。快快跪下来,请公爵开恩吧。” “噗。”林川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江樾侧头看了他一眼:“笑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结局,除了那个害人又害己的夏洛克。”林川看着台上继续进行的表演,轻轻地说:“以前读书的时候,学过莎士比亚的这个话剧。” “害人又害己。”江樾重复了一遍,神情莫测地看着身着复古欧式服饰的演员们。 话剧进行到最后一幕的最后关头,夏洛克面朝观众,重重地跪下,双手捂住胸口,痛苦地念着台词:“不,把我的生命连着财产一起拿了去吧,我不要你们的宽恕,你们拿掉了支撑房子的柱子,就是拆了我的房子;你们夺去了我养家活命的根本,就是活活要了我的命!” 话剧结束,林川率先鼓起掌,江樾见了也随之一起,两人单调的掌声在偌大的剧院中显得尤为突出。 台上的演员本打算演完直接休息,听到掌声,又都停下来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虽然只是彩排,观众也只有林川二人而已,但不得不说这个话剧非常用心,演员演技也十分到位。 扮演鲍西亚的女生直接从舞台上跃下,她将头上的律师帽摘下,随便抹了抹额间的汗水,向林川他们跑来。 “两位警官好!我叫梁月,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她笑容明亮地问道。 “你好,我叫林川。” “江樾。” 林川和江樾先后与梁月握了握手,而后林川又开口道:“你应该听说过最近的落水事件吧?” 提到此事,梁月的神情略微一怔,她忧心忡忡地点点头,说:“知道,落水的三位学生是我的社员。” “他们平常人怎么样?”林川打开笔记本,咬下笔盖,拿着笔准备记录。 “他们演技很好,本来这部剧另外三位主演是他们的,但是临时出了这事,又只好换人,所以我们才忙着彩排。” 林川点点头,随便在本子上画了两下,又继续问道:“他们与人有过节吗?” 梁月歪头略微思考了一番,回答道:“过节?我不太清楚,不过前段时间有两位学弟退社,之前看他们和学弟们在食堂好像有些不愉快。” 林川微微眯眼,继续问:“退社的两位叫什么,在哪个班?” 梁月拿出手机翻了翻,然后打开全息投影,一块不大的半透明屏显示在二人面前。 “汤成、田仲宇,都是高一(2)班的。”梁月看着屏幕说道。 汤成……林川看着两人的履历,嗅到一丝与众不同的讯息。 - 真案调查组办公室。 “我说了,汤正死亡,家属一定是要慰问的!有情况也好及时送到治疗所!”唐正枫冲着腕表一顿怒吼:“现在好了,汤成,和案件有关了!这不是你们心理部的失职吗?!” 黄毛抬着手机,盯着全息屏打着竞技游戏,不时往唐正枫的方向瞟过一眼。 “就算不一定是嫌疑人,你们也应该第一时间联络!出了案子算你的算我的?” “呵,我告诉你周河,结案后要是汤成真的脱不了干系,你们心理部等着被我一通告吧!” 唐正枫愤愤地挂断电话,永书默默关掉林川发来的汇报文件,淡淡开口道:“发火能解决问题?” 唐正枫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火急火燎地穿上外套,对众人说:“收拾东西,去跟他们会合。” - 海诚中学的人工湖占地数十亩,算是比较广阔的区域,宁静的湖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湖旁围着一圈只到小腿的护栏,湖的东西两面设有摄像头,也接近路口处,所以能捕捉到三个学生落水的画面。 林川和温蒂面对面站在监控下,通过耳麦对江樾说:“这能看到吗?” “能。”江樾站在学校监控室内,目不转睛地盯着录像中的二人:“温蒂往后走一点。” 温蒂便听从指令往回走了走。 当时江樾看了落水时的监控录像,三个学生都在同一个地点跌入水中,但落水的姿势并不自然,背朝湖面,腰部微微躬起,根本不像是自然落水。 如果不是自然落水,那必定在监控上有所文章。 “好了,温蒂看不到了。”江樾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温蒂,现在能碰到林警官吗?” 温蒂闻言便伸出手,指尖正好碰到林川的肩膀。 “刚好碰到,应该推不下去。”她回答道。 江樾满意地点点头,说:“好了,辛苦二位,先回来吧。” 林川便往回走便在耳麦中问道:“你怀疑有人推他们下水?” “嗯,应该是一位男性。” 林川皱起眉,有些纳闷地说道:“那三位学生不会溺死了吧?” 江樾在那头轻轻笑起来,说:“淡水溺死者水被吸收至血液,使血液稀疏,血容量增加,心脏负担增加,很快会出现肺水肿,导致心力衰竭死亡。而由于密度的原因,人溺水后,细胞死亡水肿,使得尸体的密度小于水的密度,会上浮。”他顿了顿,“这是常识。” 林川听出他的讥讽意味,不悦地找借口:“我知道这个!一时忘了而已!” 温蒂捂着嘴偷偷笑了笑,又听林川说:“既然没死,怎么平白失踪了呢?” “这个,”江樾沉吟片刻,“也许作案者良心发现?” 林川悄悄翻了个白眼。 - 接近凌晨,湖畔的路灯已经熄灭了几个钟头。初冬的夜晚比先前寒冷许多,冷风毫不留情地钻进袖口,再刺入骨血,引得人不时打着冷颤。 夜间未睡的乌鸦扑棱翅膀在湖面一处罕见的凸起落下,它怪叫着啄着落脚处,忽然一席微风拂过,乌鸦如同受了惊一般扇着翅膀又迅速离开。 月光倾泻而下,将一切照得模棱两可。风吹着微浪,将月色下的模糊黑影也带着微微摇动。 只有凑近了看,才知那处凸起——是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选自《赎罪》 话剧节选自《威尼斯商人》 又是一章字少的!对不起各位我太懒了!我现在就负荆请罪! 第20章 冷箭三 林川叼着一块全麦面包匆匆赶到时,其他人已经聚集在人工湖边开始搜索调查了。 昨天下午在人工湖调查的时候,并没有死尸发现,而落水的三名学生也下落未明,结果今早六点,就接到海诚中学清扫工的报警电话。 尸体已被打捞上岸,林川刷了证件就连忙朝现场跑去。他一走近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于是他把叼在嘴边的面包往里塞了塞。 江樾单膝跪在尸体边,戴着橡胶手套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是一具男尸,身高178公分,体重56公斤,身体已经发生水肿,口、鼻孔部位有蕈状泡沫,口唇和指尖发绀,皮肤已经局部收缩,全身已经零星出现了浅色尸斑。 典型的溺死征象。 江樾将尸体的右眼撑开看了看,忽然感到身侧站定一个人,他头也不抬地问道:“早饭吃了么?” 现在问我这个?林川皱皱眉,声音发涩地回答:“吃了。” “吃的什么?” “面包……你能别在这个时候问我吗?”林川不悦地挑挑眉怪道。 江樾闻言站起身,漫不经心地说:“那午饭时候问你,也不太合适吧。” 林川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从警用机器人中拿出一双橡胶手套戴上后,又点开腕表看了看:“死者秦鹏 ,16岁,高一(2)班的学生,不是那三位失踪的学生之一。” 江樾没有说话,林川便继续读道:“当晚的监控没有录到有关的线索,尸体在水中浸泡有三个小时以上,因为是冬天,所以还没有发生大面积腐烂。” “现在离上课时间还有多久?”江樾抱手垂头思考了片刻,说道。 林川看了看时间,说:“一个半小时吧。” “唐队。”江樾忽然转头喊了一声,唐正枫便应声回头,“先封锁这片区域,尸体我们带回总局吧,别打扰学生上课。” 真案调查组会议室。 唐正枫翻阅着腕表上一份又一份尸检报告,叼着烟烦躁地说:“这所学校中了邪么,前两天失踪三个,今天死了一个,这作案人是要上天啊!” 林川默不作声地翻看着法医送来的医检:呼吸道内全程有溺液等异物,出现了水性肺气肿,胃肠道内有溺液及其他异物,内脏有出血症状,看来确确实实就是在人工湖内淹死的。 “有一点很奇怪。”江樾皱着眉说道:“我们在监控录像中发现的三次落水情况,都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发生,而落水的人却如同蒸发了一般。但这次是直接死了人,且并不是像以前那样伪装成自然落水。” 林川沉思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前后两起案件,不是同一个人所作?” 江樾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渣,缓缓说道:“也不一定……” “汤正的弟弟就在这个高一(2)班哪。”黄毛发言道,“汤正死了以后,他也没有受到检查,学校里又不设置监管者,说不定就是他做的呢。” 林川赞同地点点头说:“之前梁月也说,汤成和田仲宇,与失踪的三位学生发生过口角,就算这次的命案与他无关,先前的落水案也是需要审问的。” 众人都赞成地附和,江樾眉头不展,半晌,他才出声道:“审问汤成和田仲宇,还是不要太多人了,而且还有一件事。” 唐正枫熄灭了烟蒂问道:“什么?” 江樾似是不太笃定地开口:“最好让医检部门分析一下秦鹏体内溺液的成分。” 会议结束,林川收拾东西跟着江樾走出。唐正枫听取了江樾的提议,让林川和江樾去审问,而其余人则在人工湖一带搜寻线索,于是当下众人便分道扬镳,都准备再次回到海诚中学。 “为什么你要查秦鹏体内溺液的成分啊?”林川跟随着大步流星的江樾,开口问道。 江樾拐向地下车库,边找寻车辆边说道:“第一,落水案没有死人,应该说,就算死了人也没让我们发现尸体;第二,落水案的作案人非常在意‘伪装’成自然落水这个事,特意找好了角度蒙混过关。” 他终于找到停在一区的磁力车,当下开了锁钻进驾驶座,林川立马跟上坐进了副驾驶,他继续问道:“那和秦鹏体内溺液成分有什么关系?” 江樾发动了引擎,专注地盯着前方说:“如果是死在这个人工湖里的,为什么不照例伪装成自然落水,反而躲过监控作案?” 林川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只听江樾继续说道:“有可能秦鹏根本不是死在人工湖里的,他是被运过来的!” 江樾突然一踩油门,林川不由得抓紧了扶手,他难以置信地思考着江樾说的话。晨曦已透过云层,笼罩着从黑夜中复活的城市。 - “哎你听说了吗?我们学校死了人哎!” “知道!好像是溺死,我刚从食堂回来,发现有好几个警察在人工湖那!” “这么可怕,是谁死了啊?” “我不知道啊,听说是2班的?” “哎小声点,2班的来了……” …… 汤成面无表情地听着走廊中的讨论八卦,不悦地皱了皱眉,他迅速走过这群如同乌鸦般聒噪的人群,回到熟悉的班门口,“倏”地拉开门,班内的讨论音随着他拉门的声响迅速压了下来,所有人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汤成,又回过头去改为窃窃私语。 “你知道吧,他哥哥……” “失踪案和杀人案会不会……” “难说,他平常看起来就很阴郁啊……” “不过秦鹏平时也不怎么样。” “小点声……” 汤成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课铃终于打断了这些流言蜚语,老师悠然地走近,边打开全息投影边说:“上课了啊,都别吵吵闹闹的。” 教室中随之一片静谧,只听老师轻咳几声,继续说道:“最近学校内发生了很多事,想必同学们也有所耳闻,所以人工湖一片暂时被警方监控了,谁都不要靠近那里啊。” 他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汤成,汤成若无其事地与他对视,片刻,老师扶了扶眼镜继续说道:“好了,打开你们的电脑,今天继续昨天的内容……” 【汤成,没事吧?】 汤成刚打开电脑,就发现屏幕右下角传来讯息,发件人是田仲宇,是他的前桌也是他在这所学校为数不多的朋友。 【没事。】他随意地打下两个字回复过去。 田仲宇的信息又很快发来:【中午一起吃饭。】 【嗯。】 汤成的手在屏幕上停留片刻,终于硬着头皮打下:【我有事情要问你。】 田仲宇许久没有回复,汤成正要继续打着什么,只见田仲宇从前座侧过身,悄悄地对他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汤成!”老师甩了几下教鞭,严厉地问道:“交头接耳的干什么呢!” “对不起老师,我找汤成问昨天学到哪了。”田仲宇笑眯眯地抢先回答道。 老师便又瞪了二人几眼,继续了授课。汤成欲言又止地咬了咬嘴唇,低头点开了今日的学习任务。 - 林川自打进入警校以后,就鲜少看到“正常”女生,不是冷漠技术型,就是狂野搏斗型,所以他跟着江樾走进海诚中学的教学楼时,不免有些激动。 可是他忘了,虽然自己长得也不赖,身高也还行,站到江樾旁边还是逊色一筹,而不谙世事的中学生见到像江樾这样的男性,连男生都看直了眼,默默许下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帅哥的愿望。 林川咬牙切齿地暗骂江樾一百遍,想着法子要怎么样才能让江樾身材走形。很快,便找到了高一(2)班的教室。 此刻已是下课时间,教室内稀松着人群,江樾往里探了一眼,捕捉到在角落孤单坐着的人影,于是在门口拦下一位女同学说:“同学,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汤成可以吗?” 女同学双眼放着光:“好的好的!” 林川:“……” “汤成,是吗?”江樾随意点上一根烟,并且示意眼前的中学生,汤成迟疑了片刻,从烟盒中取下一根烟握在手里。 林川挑了挑眉,刚想劝阻说中学生不要吸烟,只听江樾说道:“不会抽,但是不拒绝,为什么。” 汤成微微怔了怔,他低下头去,以微弱的声音回答道:“因为是别人的好意……” 江樾随意抽了两口就将烟熄灭,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内,说道:“无论何种好意,都全盘皆收,因为对你来说,善意实在太少,对不对?” 汤成握着烟的手微微颤抖着,江樾捕捉到他的微小反应,不急不缓地问道:“你妹妹身体如何?” 汤成抬起头看了一眼江樾,半晌,才回答道:“还是老样子。” 江樾点点头,继续说:“没能早点来慰问你,是我们的失职。” 汤成轻轻摇了摇头,他靠在走廊边,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们找我来是因为什么。”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江樾停顿片刻,又说,“前些日子失踪的三位学生,与你在同一个社团,你们发生过不和,是吗?” 汤成抿了抿嘴,点点头。 江樾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继续问:“昨晚溺死在湖里的学生,是你们班的同学,你们也有不和?” 汤成抬起眼,与江樾对视着,许久,他缓缓地点头。 林川皱着眉心想,这两起案子的受害人竟然都与汤成有关? “警官,”汤成收回了视线,依旧淡淡地开口道:“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们信吗?” 江樾默默注视着汤成,瘦高体型的男生站在阳光照射的走廊边,光线从他侧面投下,将他的一半身子陷入阴影。 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男生的头。 “我信。”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选自《嫌疑人X的献身》。 谢谢支持!鞠躬! 第21章 冷箭四 林川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不断思考,昨天他们找汤成审问时,江樾对他表达信任后,就真的没有再在汤成身上花功夫,不过林川还是坚持对汤成做了心理指数测定,只差一点就要超过正常值,所以无论怎么想,汤成作案的可能性都是最大的才对。 “伤口恢复的不错,就是你得忌口啊,少吃点辣,医生的话你要听。”医生将林川左腹的伤口重新包扎后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起身。 “听的听的,我最近吃很少了。”林川一边扣上扣子一边笑着回答道。 医生听出他在搪塞,耸耸肩说道:“反正是你的身子,过两周再来复查一次,记得常换药。” 林川连忙穿戴整齐,不停道着谢走出诊室。 此时办公室内空无一人,为了防止再有案件发生,真案组一行人都在海诚中学住下,并且派人轮流值守人工湖,林川是因为复查时间到了,特意被批假回总局检查。 林川走到办公桌前收拾最近的档案,江樾的办公桌就在自己旁边。江樾这人没什么毛病,就是喜欢把卷宗档案到处乱堆,所以他的桌子上新案旧案都成山一般杂乱,林川皱了皱眉,巨蟹座的人.妻属性突然发作,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准备帮他收拾干净。 “这么多案件……”林川头痛地将卷宗一件一件码好,忽然眼珠一斜,瞟到一本与周围黄色牛皮纸画风不同的书籍。 “素食食谱……”他满脸黑线地读出,感情原来自己在病房里吃的斋都是这位大爷做的啊?! 于是林川掏出手机,立马网购了一本《荤菜大全》。 “收件人……江、樾。完美!”他心满意足地将手机揣回兜,心情舒畅地看着清爽的办公桌,哼着小调走出了办公室。 - “刚才医检报告已经出了,秦鹏体内的溺液除了普通矿物质以外,确实发现了一些人工湖内不会有的物质。”魏岚看着腕表上的文件对江樾说道,“镁。” 含镁? “人体内含有镁应该很正常吧?”江樾边检查着人工湖边的痕迹边说道。 “是的,镁在人体中含量约为体重的0.05%,但秦鹏体内溺液含镁比例太高了。” 江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对魏岚说道:“你查一下附近有没有类似处理海水的工厂。” 魏岚疑惑道:“处理海水?” 江樾云淡风轻道:“是啊,我们不是沿海城市吗,应该很多。” 魏岚狐疑地点开腕表搜索起来,很快地图上便显示了几个工厂,她迅速锁定了区域,说道:“学校附近有一个提炼厂,从海水中提取微量元素,不过很多年没开工了,算是个废弃的工厂。” 江樾听闻便点点头,说:“还有线索吗?” “还有一个比较奇怪的地方,”魏岚将文件发到江樾腕表上,江樾立马点开,魏岚便道:“从秦鹏指甲缝里提取到铁铜元素。” 江樾挑了挑眉,不停划着这份报告翻阅着,魏岚便继续说道:“一般溺水者在死前会挣扎,指缝中也许会残留泥沙、水草等物质,但是秦鹏的情况就比较特殊。” 魏岚看着江樾关掉腕表,又开始在这湖畔边的灌木中一言不发地寻找着,半晌,她终于忍不住地发问:“樾哥,所以秦鹏他……” “他是在另外的地方被淹死,然后再被运到人工湖。”江樾顺着她的话说道,“恭喜你猜对了。” 说罢他便抬起左手腕表,朝一根枝叶上照了张相,又用手往枝头上一捻,一片只有半个指甲盖大的黑色不明物便出现在他套着手套的指尖上。 “这是……” “服装纤维。”江樾将黑色布料装到证物袋中,开口道:“这一片是未开发区域,灌木杂草众多,凶手把尸体搬过来的话,必然会留下痕迹。”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而真正的杀人地点,可能就是那个废弃提炼厂。” 魏岚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搜寻那个工厂。” “不急。”江樾抬起头巡视了一周,问:“林警官呢?” “他应该正在来的路上。” 江樾皱了皱眉,问:“现在几点了?” 魏岚看了看腕表说:“下午一点。” 复查必须空腹,江樾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算了算来去的时间,然后把证物递给魏岚说:“你把这个东西给唐队,再跟他说等林警官来了以后,安排一部分人去提炼厂调查。” 魏岚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问道:“那你去哪?” “买点东西。” - 午休时间,静谧的校园内混合着一片慵懒和倦怠,教学楼内空无一人,往常紧张的气氛在此刻都尽数散去。 而在某一层的卫生间中,却忽然传来一阵闷响。 “你到底在做什么?!” 汤成揪着田仲宇的领口,把他狠狠地按在门边,眼底怒火中烧,对他毫不掩盖地怒吼着。 “我做什么?”田仲宇冷笑一声,一把将攥着自己领口的手扒下,说:“我倒是想问问你汤成,你在做什么?” 他将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田仲宇。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我不清楚吗?恶人就该受到惩罚,结果呢,到头来是你欺骗了我。” 汤成闻言,身形微微一怔。 田仲宇把他推开,狠狠瞪着他,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你以为秦鹏怎么死的?不是你他妈干的好事吗?你不把他们救起来,不告诉秦鹏那三个人在哪,他会死吗?!啊?!” 田仲宇越说越激动,血液直冲上他的脸颊,汤成如鲠在喉般看着他,放在身侧的双拳都在颤抖。 “我只是想……” “本来,那三个人也是要死的,这件事我算了那么久,一定能不留痕迹地做完,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是你!”田仲宇抓过他的肩膀,力气大到指节都在泛白,“是你背叛我,让我全盘皆输!你告诉我汤成,我他妈这么做究竟为了谁!” “你不能杀人……”汤成摇着头想往后倒退,又迫于田仲宇的力量难以移动,“你杀了人,你这一生就完了,我不能让你这么做,只要你不杀人,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晚了。”田仲宇轻笑一声,如同脱力般垂下手臂,他侧过头,闷闷地说道:“反正人是我杀的,和你没什么关系。” 汤成难以置信地看着田仲宇的侧脸,前额的碎发有些过长,挡住了他的双眸,使汤成看不清他的表情。 到底为什么,自己不过是不想再让珍视的人堕入深渊,不想再让一个人重蹈哥哥的覆辙,可是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抓不住,也救不回来。 “和我没关系?”汤成忽然笑起来,田仲宇依旧执拗地侧着头,“这话你真的能说出口。” 汤成自嘲般叹了口气,失望透顶地看着眼前的男生,苦涩地说:“田仲宇,当我瞎了眼,有你这么个朋友。”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卫生间,田仲宇拳头紧攥,紧紧地咬住嘴唇,直到口腔中逐渐弥漫腥甜的气息。 “操。”镜子随着拳头的撞击应声碎裂,田仲宇看着破碎玻璃中倒映着的面庞,颤抖着埋下头去。 - 林川捧着一盒鸡胸肉三文鱼沙拉,依旧一脸黑线地朝现场走去,今天可能是他最无话可说的一天。 三分钟前,他刚坐着警车刹到校门口,便见到江樾拿着一个不小的食盒迎接,虽然当时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江樾对素菜的热爱吃了一惊。 “多谢你挂念我没吃午饭……但你知道沙拉是用来减肥的吗?我现在需要补充营养吧。”林川匆匆看了一眼食盒里的内容,又立马盖上,汗颜着说。 “蔬菜含有丰富的维生素,鸡肉鱼肉补充蛋白质,里面还有面包片,补充糖分和淀粉,不够你吸收?”江樾无辜地回道。 林川这下笃定了,这位前任真案组警官,万千少女少男的偶像,单身solo近30年,应该是没照顾过人。 他万念俱灰地打开沙拉,捻起一块三文鱼放到嘴里嚼了嚼,问道:“案情进行到哪了?” 江樾便回答道:“初步判定,秦鹏的死亡地点应该是离这个学校附近的提炼厂,凶手一定是名男性,并且熟知学校人工湖这一片区域的监控情况。” 林川点点头,咽下鱼肉说:“本校的师生了呗?与他有过节的重点排查一下。” “还有一件事。”江樾停顿了些许,林川便驻步回头看向他。 “什么?” “田仲宇失踪了。” - 人工湖边,真案组一行人正准备动身前往废弃提炼厂,忽然警戒线外的机器人发出警报。 提炼厂内,年轻男生拎着几桶油,缓缓走进了锈味横生的厂房。 林川蹙着眉转头看向警戒线,只见一名瘦瘦高高的男生正抓着机器人拦着的手臂,不断地朝他们费力呼喊着。 男生将油桶一罐一罐地打开,缓慢而均匀地倒在厂房的每一个角落,昏迷的三名学生此刻被背对背绑在一起,他眯了眯眼,毫不留情地将油泼在他们身上。 江樾打开了警戒线,汤成慌忙地跑进,跌跌撞撞地跪在他们面前。 田仲宇围着三名学生不停地踱步,突然,一位学生猛然惊醒,他嘴里被塞着白布,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断地呜咽着。 林川神情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汤成,他神色痛苦地与林川对视,开口是异常的绝望凄凉。 田仲宇内心烦躁地看着不断挣扎的学生,蹲下身将口中的白布塞的更加严实,他眼中冷若寒霜,如同死神般对他们下着通牒。 “我要自首。” “下地狱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选自《嫌疑人X的献身》 不要问我最近内容提要怎么老抄,因为我真的想不动了!哭唧唧 ps:这一桩案子我有努力的发糖,觉得太腻的话我就更加注重剧情一些_(:_」∠)_ 第22章 冷箭五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 物有稀凡之分,人有贵贱之别。从生下来那刻起,我就明白命运这杆秤,永远不会偏向我这边。 我从小父母早逝,哥哥独自抚养我和妹妹长大,在这个精英如云的社会中,我们是食物链的底端。哥哥告诉我,只要人活一口气,就得向上走。他这么说也这么做,我这么听也这么学。只是人故有三六九等,起点的不同是致命的不公。 什么时候出现的转机,也许是哥哥问我想不想继续读书的时候。 “想!” 我欣喜若狂地肯定,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地拍拍我的头,只是那时的我,看不出他笑容里的苦涩。 “你知道吗,他哥上门女婿,女方家里可有钱了,拿钱把他砸进我们学校的。” “我知道,程氏航空!我还坐过他家的飞机,所以说还不如找个白富美,书都不用读了哈哈哈!” “不过哪,人的那股子穷酸劲是抹不掉的,就算傍了大款,还是个土鳖。” “上次我问他的鞋多少钱一双,你猜多少,80!哈哈哈哈……” 无所谓的,人各有志。我相信这些话只是他们图一时嘴快,就算是当着我的面说,也不要一般见识。 只是天道无常,我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逃脱被诅咒般的命数,但当我看到家中不断疯狂挠自己胳膊的哥哥时,我突然意识到,在这个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早被划定。 ——他哥哥杀了自己的妻子。 ——杀人犯的弟弟。 ——心理一定有问题。 ——离他远一点。 …… 不,哥哥没有杀人,我也不是杀人犯的弟弟,我们是陷于沼泽的困兽,只是想活在光明下而已。 “汤成,要不要让他们受到惩罚?” 我听见他对我这么说,我知道他,是我们同班同学,是我同社团的朋友,我和他都是不受这个社会待见的人,是囿于染缸中的同类。 没错,坏人应该受到惩罚,这是理所应当的道理,只要让他们得到教训,一定就不会再施展恶意了吧。 可在我看到田仲宇把话剧社的前辈推入湖中时,脑海中突然闪过的是哥哥绝望哭泣的眼神。如果他杀了人,一定就会被世人唾弃,一定会让他的家人也遭人诟病,他是我在冰冷社会中稀得的温暖,我不能放任他堕落深渊。 ——必须要救他! 我跳入湖中,入冬的湖水冰冷刺骨,如同千万根针在剐骨般刺痛,我奋力地向前游去,牢牢抓住了落水者的手臂。 是我的错,我不该答应田仲宇的请求,他现在的冲动都是我在背后驱使,所以请让我赎罪,让我唤他悬崖勒马。 - “厂房内有三名人质,犯人正在屋内,雄鹰一号,汇报情况,汇报情况,完毕。” “雄鹰一号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击毙,请指示,完毕。” …… 林川和江樾持枪悄悄靠近厂房,汤成铐着手铐,一声不吭地跟在二人身后。他自首以后,就立马告诉了他们藏人的位置,同时也是江樾推断出秦鹏的死亡地点,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田仲宇也会在这。 “牧羊犬二号,情况如何,请立刻汇报!” 林川蹲在厂房外,扶了扶耳麦,朝厂房内看了一眼,田仲宇正坐在三名人质旁,低着头自言自语。于是他低声说道:“人质尚且安全,我与猎犬一号准备从正面突入,请指示!” “等一等。”江樾沉声打断,他蹲下身摸了摸地,瞳孔骤然缩紧:“他泼了油!” 林川倒吸一口凉气,继续对着耳麦说道:“牧羊犬二号汇报,犯人在厂房内泼了油,身上也许有火种!申请带人进入立刻阻止!” 耳麦那头沉思片刻,又传来唐正枫低沉的声音:“批准!” 林川正要行动,只听唐正枫继续说道:“林川,万事小心!” “是。”他握紧了枪柄,慢慢站起身。 - “你们要是搔我们的痒,我们不是也会笑起来的吗?”田仲宇坐在油桶上,兀自念叨着。 “你们要是用刀尖刺我们,我们不是也会出血的吗?” “你们要是用毒.药谋害我们,我们不是也会死的吗?” 被捆在一团的三个学生不停地挣扎着,他们全身都被淋了一通油,粘稠的液体粘附在身躯上,而呼喊声全被布团堵在喉咙,穷途末路,束手无策。 “那么要是你们欺侮了我们,我们难道不会复仇吗?” 田仲宇不带任何感情地念完台词,正是《威尼斯商人》中最经典的一幕,他看着眼前不断用眼神求饶的三人,发出了轻蔑的嗤笑。 他看了看厂房外,然后再收回目光,跳下油桶,从衣兜中掏出打火机。 “田仲宇。” 他闻声便欣喜地转过头,待看清来者后,又迅速冷下脸来。 汤成身后正站着两个举枪对着自己的警察,自己与他们之间不过百余尺,却如同隔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汤成,你真让我失望。”他冷眼望着自己的好友,疏离地说道。 汤成面色难看了几许,半晌,他干涩地说:“仲宇,我是来救你的。” 田仲宇诧异地挑了挑眉,又仿佛听到笑话般大笑起来:“救我?还是杀我?” 汤成叹了口气,说:“你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汤成啊,”田仲宇摆弄了几下打火机,继续说道:“你总是不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每个人,这是你的优点,更是你的弱点。是你答应我让他们付出代价,对不对?” 汤成咬了咬唇,说道:“对,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同意你这么做。” “不,”田仲宇摇摇头,“现在机会就在这里,只要你回到我这边,就可以实现承诺了。” “牧羊犬二号!立即回话!立即回话!情况如何!请迅速击毙犯人!” 林川咬着后槽牙,抬手取下耳麦,对田仲宇说道:“田仲宇,你已经杀了一个人,现在这三个都是你的同学,将来的路还很长,你不能毁了自己的一生!” 田仲宇眯起眼看了看这位开口的警官,轻笑着说:“我的同学?” 他抬脚踢上一名男生的腹部,受到重创的男生弯起腰,不断地呜咽着。 “他们把我当狗看,你要我把他们当同学?!” 林川紧紧握住枪柄,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衣,他希望自己能力挽狂澜,在没有任何一个人丧命的情况下结束这场闹剧。 他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对田仲宇说道:“我知道你有苦衷,但是……” “田仲宇!”汤成怒吼着打断了林川的劝告,他抬起头,居然泪流满面:“你知道我哥哥,他是什么遭遇,你难道也要这样吗?” 田仲宇拿着打火机的手怔了怔,瞪大了双眼看着汤成。 “我求求你,不要一错再错了,你现在根本不是你!根本不是我认识的田仲宇!” “怎么这么慢。”男人站在指挥车旁,淡漠地抬起腕表说道:“雄鹰一号,准备射击。” 汤成看着田仲宇,抽泣着说:“你回来吧,他们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你这么做只会毁了自己,只会让爱你的人伤心……” 田仲宇面露痛苦,此刻他内心揪成一团,如鲠在喉地注视着汤成。 汤成与他四目交汇,末了,他抬手抹了抹泪水,猛然向田仲宇跪下。 “仲宇,放下吧,求求你……” 田仲宇颤抖着手,打火机倏地落下,他颤巍着走向双膝跪地的汤成,众人都如释重负般呼出口气。 ——砰! 清脆的子弹出膛声在高处响起,精准又迅速地穿过田仲宇的太阳穴,他眼中蓦地失去了光采,身形微歪了歪,重重地倒了下去。 “田仲宇!!!” 汤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他的信念在此刻与田仲宇一袭倒塌。 “目标已击毙。”身着特警服饰的狙击手收起枪口,面无表情地说着。 “很好。” “加工资。” “……知道了。” 男人整了整领口,走向了厂房。 - 林川神情复杂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生,汤成失去神智般地跪在他尸体面前,江樾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注意到林川不断颤抖的双手。 唐正枫带人冲进厂房,突然看到眼前情景,都一时难再行动。 身旁的警用机器人发出警报,警示着汤成心理指数过高,唐正枫看了看林川,对江樾说道:“准备麻醉弹,把人带走。” “不行。”林川往前迈出一步,面色严峻地看着众人:“他是无辜的。” 机器人还在不断发着警报的笛鸣,唐正枫艰难地说道:“林川,他已经不是正常人了。” 林川执拗地挡在汤成面前,说:“他是正常的!” “数据代表一切……” “你们要击毙他,就先击毙我。”林川看着唐正枫,一字一句地说。 江樾一声不吭地看着将汤成护在身后的林川,内心忽然没来由地传来窒息感,似要将他活活拽入低谷,只是他不知是什么让自己感到如此熟悉而沉重。 唐正枫为难地看着林川,半晌,才沉声劝告:“林川!不要妨碍公务,只是把他带回去治疗!” “不,”林川一如既往固执地说:“我说了,要先带走他,先把我……” 突然,林川感到身体右侧传来酥麻的痛觉,又迅速汇入他的血液,麻痹他的神经,他舌头打着颤,终是没能将一席话完整说出。 他强撑着向右侧看去,模糊间只见一个冷峻的高大男人持枪正慢慢走近,身后还跟着几位身着制服的警察。他胸前别着的鹰头虎尾警徽在昏暗的厂房内显得尤为亮眼。 江樾惊诧着朝林川跑去,下一秒林川便毫无知觉地倒向他。江樾抬起眼,死死盯住这不速之客。 “边南……”江樾抱着昏迷的林川,咬牙切齿道。 “你们真案组办事效率真低。”他重新上了膛,拉开了安全栓,朝着地上神情恍惚的汤成,果断地扣下扳机。 作者有话要说: 林川:左边来一下,右边来一下,就能收获一个爱你的男朋友啦! 江樾:…… —————————————————————— 汤成与田仲宇的往事会在番外中写出~【如果能写到番外的话】 解释一下:后面出场的边南所持枪为麻.醉.枪,林川也是因为中了麻醉弹而晕倒的,汤成没死!!! 第23章 冷箭六 刑事侦查处特警执行队队长办公室。 边南处理完几份文件回到办公室,刚推开门,屋内就已站着一位身材健壮的中年男人。他并不感意外,径直走向办公桌后的座椅,将工作设备正常运行后,看着来者淡淡说道: “唐队,坐吧。” 唐正枫依旧站在桌前,一声不吭地看着边南,后者见他并无动作,便坦然地看起几份文件。 许久,唐正枫缓缓开口道:“边南,为什么要枪杀田仲宇?” 边南放下文件,淡淡回答:“上级派发的命令,我只是奉公办事。” “奉公办事?”唐正枫挑了挑眉,“田仲宇已经有缴械投降的意向,你这么做根本不合道理。” 边南与他对视半晌,面无表情地说:“一,田仲宇杀了人;二,他劫持了三名心理指数正常的人质,并且有将其谋杀的意向——这些都是真案组给我们的结论。” 唐正枫皱着眉,一时无法反驳。 边南见他没有回答,侧身敲打了几下键盘,再将全息屏划向唐正枫,依旧淡漠地说道:“田仲宇,心理指数超值89%,已经是可以击毙的对象,汤成,心理指数超值52%,也是需要送进治疗所的患者。” 他紧紧盯着唐正枫,声音低沉了一度:“请问唐队,哪里不合道理?” 唐正枫回视着他,慢慢走近一步,目光犀利地开口道:“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对我组警官使用麻醉弹,是没有把真案组放眼里吗?” 边南忽然轻笑了一声,说道:“妨碍公务者,扣押三年以下,我为了把事情化小,不得不临时‘处治’林警官,唐队不是应该明事理么?” “你……”唐正枫愤愤地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笑着的男子,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命人开出那一枪,汤成根本不会增长犯罪值!” 边南敛起了笑容,冷峻地说:“唐队的意思,是我酿成了这个结果?” 他双手撑着办公桌,缓缓站起身,说:“当时给你们进厂房救助人质的时间是10分钟,我足足等了15分钟没见动静,情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击毙犯罪分子是我的本分,请你尊重也理解我的职业。” “那有没有人告诉你,法律是人性的低保?”唐正枫直视他的双眼,沉声问道。 边南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与他对视,气氛在这一瞬间凝固,他微微咬紧了后槽牙,侧脸肌肉紧绷成利落的线条。 “笃笃笃……”忽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二人便闻声看向门口,只见下一秒一位身着警服的年轻人便大咧咧地推门走进。 “啊,唐队。”年轻人对唐正枫敬了一礼,又神形散漫地靠在门边看着边南。 唐正枫微微颔首回礼,他记得他,这是边南下属,是一名警犬,代号“雄鹰一号”。三年前入队,前身是职业杀手,狙击能力一流,后被边南选中经过改造成为警犬。他与江樾他们不同,他更偏向于完善自身能力,而不涉及心理学领域。 边南轻咳了两声,皱着眉问道:“米祁,你有什么事吗?” 被唤作米祁的男生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没事,你们先聊。” 突来的访客使对话很难继续,唐正枫心下了然,对边南说道:“希望你不要再随意插手真案组的工作。我还有事,先走了。” 边南面色不悦地看着唐正枫离去的背影,微微攥紧了拳头又放开。米祁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半晌,不以为然地说:“吃中饭。” 边南轻轻叹了口气,朝米祁走去:“走吧。” - 江樾走进治疗室时,林川已经苏醒了。他应该是刚做完检查,病服并没有扣起,露出缠着绷带的左腹,右肋骨附近受到麻醉弹攻击的地方也用纱布包起。身旁的心理监控仪显示着正常范围内的数字,林川骨节分明的手背上又继续输入了一瓶点滴。 他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江樾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好慢慢走到床边坐下。 座椅拖动的声音引起林川的注意,他睫毛微微颤了颤,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盯着远方。 “六年前,我刚入编进组时,接手了一桩案件。”江樾拿起床头柜上的苹果,边削边说道。 “一个学生和一群社会上的不良人士起冲突,混乱间失手造成两人身亡,事后调查得知,那群混混曾凌.辱他的亲生胞妹,使那个花季少女从此坠落,因为担心自己心理指数超值,妹妹选择了自杀。” 江樾磁性的嗓音在房间内缓缓叙述着,林川闻言,放在被子上的手颤了颤。 水红色的苹果皮被刀刃逐渐割下,果肉与刀片相切发出“沙沙”声,江樾平淡如水地继续说道:“事发后,他主动跑到警局自首,害了两条人命,心理指数也不在正常范围内,是要被判无期徒刑及以上的。所以他要么被囚禁在治疗所,一生荒废,要么就是以命相抵。” 江樾停下削皮的动作,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林川,林川微微低下头接过这个坑坑洼洼的苹果。 “但是张队救了他。”江樾扯过一张纸,缓缓擦拭刀刃上残留的果汁,“张队为他取得一个警犬的名额,将他保了出来,我还记得当时张队说了一句话。” 他神色如常地注视着林川垂下的眼睑,一字一句地说道:“正义不分对象。” 林川默默听着,心下了然这是属于谁的故事。江樾将废纸丢进垃圾桶,站起身走到窗前,他注视着城市中的车水马龙,淡淡道:“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像他一样公正的刑警,可是天不随人愿。” 他转过身,直视着林川,轻轻笑了笑说:“所以我在想,也许我们是时候需要一个正义的警官了。” 林川微微怔住,江樾背靠窗台,光线从他后方投下,将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中,但林川忽然觉得此刻的江樾与往常的冷峻缄默不同,他好像第一次感受到江樾的坚持和信念。 “我想保护你。”他听见他如此说道,声音坚定有力,“你是我无法成为的模样,我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能保持本心,而我,会陪你走完这条路。” 输液管缓缓流下一滴药液,监测仪还在发出无间断的滴滴声,微风轻轻拂起窗帘,将多余的话语都尽数散去。 林川静静地与江樾对视,末了,他收回视线,将氧化了一部分的苹果放在床头柜上,终是开口道:“汤成,怎么样了?” 江樾轻轻叹了口气,靠在窗边说:“现在在总局做心理疏导,明天送去治疗所。” 林川点点头,随即将手背上的针管拔下,江樾皱了皱眉正想劝阻,只听林川平静地说道:“我们去看看他吧。” 江樾微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半晌,他走到衣柜前帮林川拿出制服。 “谢谢。” 江樾转过身,看到身后的人坐在床边,黑发柔软地搭下,略微遮住他的眼眸。他静静地望向自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 “边大,听说你一枪崩了真案组的小警官?”边南坐在食堂内,面无表情地看着来者打趣,正是心理部的队长周河。他戏谑的眼神藏在两片薄镜片后,搬了一张椅子煞有介事地坐下。 “和你有什么关系。”边南往嘴里送了一口饭,冷漠地说道。 周河故作伤心地撇了撇嘴:“别这么冷淡嘛,前久唐老头才跟我吵了一次,我这还憋着口气呢。” 边南斜睨了他一眼,又旁若无人地拿起餐巾给米祁擦了擦嘴角的酱汁。周河见状挑挑眉,朝着米祁笑了笑说:“你们关系真是好呢,边大有时候也挺温柔,是吧小老鼠。” 米祁听闻便抬起眼,微微侧头正要答话,边南的手便捏住他的下巴往回一带,恶狠狠地说:“不要跟怪人说话。” 米祁哦了一声便继续低下头享用午餐,周河嘴角微抽,末了只好恢复常色,他对边南说道:“我给汤成做完心理疏导,那位林警官好像已经苏醒了。” 边南没有抬头,随意嗯了一声。 周河见他没有过多表示,便继续说道:“自从汤正离奇身亡以后,真案组就一直在查这件案子,汤成是汤正的弟弟吧。” 边南皱了皱眉,心想这与我何干,于是不耐烦地问道:“是又怎么?” 周河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和他沟通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 林川默不作声地坐在汤成对面,二人之间相隔了一块透明挡板,汤成本就偏瘦,也许是心理疾病的缘故,使他又消瘦了几许。 他目光无神地看着林川,许久,才缓缓道:“林警官。” 林川咬着后槽牙,心中纠结愧疚,半晌才从牙缝中漏出一个音节:“嗯。” 汤成抿了抿嘴唇,声音干涩地问道:“我妹妹她……还好吗?” 林川喉结动了动,又回答道:“会送去福利机构,你放心。” 汤成缓缓点点头,林川看着他木讷的模样,心如刀割。江樾靠在透明门外,一根又一根地吸着烟,不时朝室内投去视线。 “林警官,我是不是永远都这个样子了?”汤成抓着自己身上的囚服,低着头问道。 林川如鲠在喉,半晌,他下了很大决心,郑重地对汤成说道:“不会的。” “我哥哥他,也是这个样子,不会变的。”汤成微微的摇头,又抬起眼看着林川,眼神中是无尽的绝望,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处,说:“这里有毛病的人,是不会好起来的。” 林川攥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默默深呼吸几口,对着汤成深深地鞠上一躬:“对不起,我没能救你,也没能……救田仲宇。” 汤成看着埋头道歉的林川,轻轻地说:“不是你的错。” 林川缓缓抬起头,与汤成四目交汇,说:“我现在权力还不够,但我一定能把你从那个地方接出来。” 汤成微微怔住,又露出虚弱的笑容:“谢谢你,林警官。” 林川将手心贴在透明挡板,郑重地许下诺言:“我们会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我发誓。” 汤成也将手贴上挡板,他忽然十分相信这位年轻警官,他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笃定地点了点头。 门外,江樾抬起腕表,看着唐正枫刚刚发来的信息,是心理部从汤成口中得到的相关线索,他皱着眉默读许久,而后将烟在手心中重重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林川:我去这人在跟我告白?? 江樾: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啊【否定三连】 PS:“我们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1984》 --------------------------------- 所以我今天真的发糖了! 第24章 坠落一 ——如果你感到人性是值得的,即使这不能有任何结果,你也已经打败了他们。 边南一如既往地从梦中惊醒,冷汗由额头滑向脸颊,他看过床头柜上摆放的电子表盘:2:33。 自从入编进入特警执行队后,边南就没有睡过安稳觉,曾经受命要去“处理”的人模糊地、挣扎地出现在脑海中,虽然自己属于正义的执行者,但那些人有多少人死有余辜,边南从来不敢细算。 身旁人还在熟睡,他轻轻翻身下床,光着脚站在落地窗前。从总局宿舍处眺望,能看到此时的城市陷入沉眠,只有零星的路灯指引方向。这样的光景他已如此看了好几年。他从桌旁拿过烟盒,取出一根点燃,缥缈的烟雾直线而上,火星在黑暗中忽亮忽灭。 “汤成说,汤正不正常之后,他曾跟踪过他。汤正生前去过一个地方,因为那个地方偏僻特殊,所以印象深刻。”周河的话还萦绕耳边,如同警钟般沉重。 “在北郊基地附近的一个荒村。” 想到此处,边南猛地将烟掐灭,他皱紧了眉,目光似箭般盯着窗外的黑暗。 “你在干嘛?”边南闻声转头,只见米祁看着他,揉着眼睛沙哑地问道。 边南半夜醒来去窗边抽烟是常事,但一般只抽一支就会重新睡觉,今天边南停留很久,米祁不由得感到疑惑。 边南慢慢走到床边,坐在米祁身旁,他捏起米祁的头发,缓缓抚摸着,低声说道:“我在想,我究竟做的是对是错。” 米祁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半晌,开口说:“你在想周河说的话。” 边南无可奈何地笑笑,这么多年的相处,米祁已经和他达成某种默契,而这种默契往往是致命的,因为让他们彼此之间,毫无掩藏的余地。 米祁收回目光,看着天花板兀自说道:“我不知道汤正去那里干什么,但是我知道北郊基地的人都是拿钱送命。” 他看向边南,不紧不慢地说:“汤正自己杀了程静,他去北郊基地,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边南轻轻叹了口气,又说:“那是他们真案组应该去管的事情,我只是觉得……” “你不用担心。”米祁注视着他,眼神在黑暗中尤其明亮:“除了我,他们都死了。” 边南皱了皱眉,米祁慢慢抚上他的脸颊,轻声说:“不会再有什么……杀手组织了。” 边南一言不发地与米祁对视,米祁的眼神对他,从开始的警惕到如今的柔情,这数年的辗转经历,都沉淀其中。 于是他俯身下去,覆住他的唇。 - “北郊基地?”林川看着腕表中的讯息,疑惑地问道。 “是一个伪装成教育机构的地狱。”江樾淡淡地回答。 林川:这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江樾见他迷惑不解的表情,解释道:“学霸都这么不谙世事么。北郊基地,其实叫北郊教育,一些父母将叛逆的孩子送去那里‘重造’,将他们变成任人摆布的棋子。” 林川突觉身上一股恶寒。 “有一些父母已经放弃的棋子,就会被培养成更加冷血无情的东西——”江樾与林川对视,缓缓说道:“杀人工具。” “什么……”林川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江樾往座椅后背上一靠,继续说:“前几年,那个教育机构被警方出动一锅端了,他们培育的杀手有些要么丧命,要么锒铛入狱。而麻醉你的那位警官,他属下一名警犬,就是当时的杀手之一。” 林川想起被麻醉的感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不自然地说:“那那位警官心还真大,这都敢用。” 江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听林川问道:“那汤正去那干什么?总不可能去那里观光旅游吧?” 江樾拿出一根烟,夹在手指间说:“我也想知道答案,所以我们需要实地考察。” 林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江樾将烟点燃,男人深邃的脸庞隐在烟雾后。 ——我想保护你。 ——活下去。 两段记忆巧合般契合,林川默默注视着江樾,从骨节分明的手到形状明显的喉结,再到线条锋利的面容,突然没来由的感到喉咙一片干燥。 我疯了吧?!林川摇摇头,转移了视线。 “哦对了,”江樾吐出一口烟,随意开口道:“今天我收到一本书,《荤菜大全》,不知道是谁给的。” 林川满脸黑线,好像自己是做过类似的事,于是立马打着哈哈:“谁这么没眼光,你做饭能吃?” 江樾不自觉地挑了挑眉。 “叮!”二人左手腕表上同时传来信息声,林川点开一看,发现是监管者传来的警报讯号,随后唐正枫的消息迅速传来。 “警报地点汇合。”林川一字一句地读出,叹气道:“这又怎么了啊,各位作案人员给条活路吧。” 江樾看着他一脸颓废,把烟灭在烟灰缸中,淡淡道:“多向杜玖学习,一直在档案室里努力工作,不见他出来。” 林川:“他是死宅!” - 几小时前。 牧师的祝福语还未在礼堂中散去,神圣的钟声回荡在婚礼的殿堂中,身着洁白婚纱的新娘满脸洋溢着幸福,终于与自己心爱的男人交换了戒指。 这对新人站在七彩玻璃窗下,在众人的期盼与祝福声中烙下誓言之吻,歌童们轻轻哼唱,人们鼓起掌来,祥和与幸福充斥了每个人的心房。 仪式结束,接下来就是宾客享宴的时间,本应出现在各桌敬酒谢祝的新人却迟迟未出现。 人们欢笑着饮酒交谈,觥筹交错间,监管者的警报突然打破了平静,人们疑惑地放下酒杯,都在彼此的身上投去怀疑的目光。 而礼堂后室,新娘化妆间中,刚刚成为人妻的女子无意识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同洁白的蝴蝶衰落,成为落灰的标本。 “当!” 婚礼的钟声还未结束,此刻却如同人逝世时敲响的丧音。 - “死者高雯,女,26岁,第一人民医院主治医师,无明显外伤迹象,唇部发青,肺部水肿,肌肉松弛,死前应该剧烈抽搐过。皮下血管多处溶血,死因为中毒,具体因什么中毒,还需要进一步的尸检。” 魏岚清冷的声音传来,江樾一边听着一边在化妆室内踱步。高雯死亡的区域已用全息网栏起,他四下打量着,化妆间只有一个入口,也是出口,当时新郎就在门外等候,据新郎所言,当时新娘进去后并没有再出来,所以排除了入室行凶的可能性,除非新郎说谎,那么这一定是预谋杀人。 他戴上橡胶手套,不断观察着现场的痕迹。地毯上有来来回回许多人的脚印,如果要从中找寻线索十分艰难,侦测机器人在化妆台上不断搜寻指纹,同样也搜寻到许多人的信息。台子上还有一杯清水,江樾拿起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沉淀状或者絮状物质。 他将清水放到侦测机器人内部,很快检测报告便打出:无毒。 延时杀人?江樾皱着眉想到。 “江老师,怎么样了?”林川似是跑了一趟,边擦着汗边小心地走进屋,顺便拿起一副手套戴上。 “没什么发现。”江樾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去干嘛了?” “嗐,疏散人员。”林川蹲下身,打量着被全息警戒网栏住的区域,随意回答道,“监管者一通警报把宾客都给吓到了,疏散前还得挨个做心理检查——结个婚需要这么多人来参加吗?” 江樾对林川如火炮制的吐槽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人之常情。” 林川撇撇嘴,耸了耸肩说道:“我最担心的是,凶手混在宾客里面逃出去了。” 江樾对他的想法抱以赞同:“确实,当时监管者发出警报,只是这一区域,除了亲眼见到死者的新郎以外,有没有人发生异常,我们也无从得知。” 林川伸手轻轻抚摸了红色地毯,许是经常被人踩踏的缘故,地毯显得有些老旧,末了,他抬起头对江樾说道:“你听说过东方快车谋杀案吗?” 江樾不知他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微微怔了怔然后点头。 “没想到一整节车厢都是凶手。”林川默默念叨,江樾眯起眼思考片刻,问道:“你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林川撑着膝盖站起身,又随意地伸了个懒腰说道:“可能看到这个地方,像是很多人进来过的样子,所以忽然想到那个场景。” 他看着化妆镜中的自己,缓缓说道:“每个人进入雷切尔的房间,在他身上落下12刀,一车的凶手,也是一车的受害人。” 江樾注视着镜中的林川,许久未能给出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字数为什么少呢? 因为我开车了呀 开车字数就少呀 【其实是个过渡】 PS:“如果你感到人性是值得的,即使这不能有任何结果,你也已经打败了他们。”——《1984》 —————————— 开始回归主线案!【maybe】 谢谢支持!鞠躬! 第25章 坠落二 林川站在审讯室外,室内是还穿着礼服的新郎,黄毛坐在新郎的对面和他不断交谈着。 新郎名为李林青,与高雯是同事,二人是通过全国测评后在医学院中相识的。案发当天,李林青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高雯的人,并且也是他说没有看到有其他人进入化妆间。 此刻他坐在审讯室内,在凄清的房间内瑟瑟发抖着,瑟缩的肩膀在诉说着他的紧张,不断发颤的嘴唇打不出完整的音节——他的情绪正不断产生大的波动。最后审讯结果只得到:他与高雯感情很好,不知道她与谁有纠葛之类无关紧要的证词。 “黄毛,结束审讯。”林川通过耳麦说了一句,黄毛闻言便点点头,然后让人将李林青带去做心理疏导。 “你觉得,死者和李林青有关吗?”他们走向会议室时林川问道。 黄毛歪着头思考片刻,说:“不像,杀自己的新婚妻子做什么,没道理。” “高雯死时,化妆间外只有李林青,也就是说只有他自己知道实情。”林川推开会议室的门,喃喃道,“……这是嫁祸?” 会议室中其他人已在等候,林川和黄毛找到位置坐下后,唐正枫便开始了会议内容。 “次级医检报告表示,在高雯体内找到致命性有毒物质——”他点了点全息屏,屏幕上出现了银色液体金属的图片,“汞。” 林川皱起眉,只听唐正枫继续说道:“汞本身具有剧毒,且容易破坏生物体内蛋白质,误服汞会引起重金属中毒,导致慢性或急性毒发。在案发现场只有一杯清水,水中不含有毒物质,所以初步推断应该是慢性中毒身亡。” 林川若有所思道:“延时杀人?” 江樾以微小的幅度抬起眼看了看林川。 唐正枫没有直接肯定,他划动一下屏幕,界面便又发生变化,“在她的体内同时还发现了一种名为硒的化学元素,一般被使用进保健品或药品,可以服用,被称为‘抗癌之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最重要的一点,它与重金属有拮抗作用。” 拮抗作用?林川皱了皱眉说:“意思是,它可以抑制汞的毒性?” 唐正枫点点头:“也许可以,有动物实验表明,食物中喂30ppm的甲基汞时,如同时存在12.5ppm的硒,就有可能抑制甲基汞的毒性。甲基汞是剧毒物质,同理,汞也能被抑制。” “被抑制……”林川把手抵在下颔,轻轻咬着拇指指甲说道:“有可能她是误服了汞?然后使用硒来解毒。” “不可能。”江樾突然出声,果断地否定,“能抑制汞毒性的硒同时也需要大量,过量的硒带有毒性,况且抑制毒性也只是可能。一般人误服汞,根本不会用这个方法解毒。” 他看着屏幕上的报告与结论,斩钉截铁地说,嗓音在审讯室内尤为清晰:“无论中毒的原因是硒还是汞,这都是一次彻头彻尾的谋杀。” 会议室一时陷入沉默,唐正枫焦躁地挠了挠头,说:“魏岚,说下你那边的线索。” 魏岚闻言便点开腕表,沉稳地说道:“在死者婚纱裙的侧兜内,发现了一个空药盒。” 江樾凝神思考些许,又问道:“有没有查过高雯的病史?” 魏岚点点头,翻了几页报告,说:“有,医疗记录显示,她现在处于化疗期,但是患了什么病,没有公开信息,要得知类似的隐私,需要找她的主治医师交谈。” 化疗期……江樾抱着手沉思片刻,说道:“那这个药盒应该是她化疗期间需要吃的药物,有可能含有硒,最好还是找主治医师了解。” “等等,”林川忽然打断道,“如果她吃的药物里含有硒,应该不会达到致毒量啊。” 江樾似乎对林川的疑惑非常满意,点点头说:“所以,一定有人在药盒里动了手脚。” - “我不知道。” 坐在审讯室内的男子面若冰霜,只抱着手冷眼看着黄毛。他留着利落的短发,面部线条严峻锋利,戴着一副文雅的金丝边眼镜,这让他看上去更加难以接近。 黄毛不爽地挑挑眉,沉声说道:“陈先生,你是高雯女士的主治医生,现在查出她有可能因为硒过量毒发身亡,这个时候保持沉默不算是一个好的选择。” 陈森似乎对警方的质疑颇为不满,他皱着眉,冷淡地开口:“我是一个正常人,有国家颁发的行医许可,并且我给高小姐配的药都是正常剂量,你们才是不应该怀疑到我头上才对。” “行。”黄毛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咬牙切齿问道:“那你可以说说,高雯女士是得了什么病吗?” “我不能说。”陈森又抱起手,冷冷地和黄毛对峙。 “靠。”林川在审讯室外看的一阵窝火,“这陈森怎么回事,拒绝回答就是变相承认懂不懂啊?” “我想也没这个说法。”江樾沉思片刻,通过耳麦淡淡道:“黄毛,让我来试试。” 黄毛听闻便点点头,江樾随之推门进入。陈森抬眼看了一眼突来的访客,并无太多表示。 “陈先生您好,我这里只有很简单的问题,您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可以了。”江樾拉开座椅坐下,礼貌地笑笑说。 陈森垂下眸,思考了片刻后,默默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高雯女士每周都会到你这里检查2-3次是吗?” “是。” 江樾点点头,继续问道:“一周内隔日复查,是不是?” 陈森被这种常识性问题弄得莫名其妙:“是。” 江樾慢慢将身体往前倾,盯着陈森说道:“我看了医疗记录,这周内,高雯女士只去过一次医院,日期是大前天,也就是说她死亡当天应该要去医院复查的,是吗?” 陈森皱了皱眉,想要否认说:“我……” “这时候说‘不知道’、‘不了解’之类的话已经不作数了,”江樾的嗓音逐渐带上压迫力,“您之前已经答应过我,任何问题都会回答是或不是。” 陈森咬了咬后槽牙,侧脸的线条慢慢绷紧,许久,他回答道:“是。” 江樾忽然放松了姿态,靠向椅背,故作轻松地说道:“但是她昨天没有去医院复查,如此对病情关注的人,不可能连个复查的时间都没有吧。” 陈森一声不吭地看着江樾,男子在审讯室的灯光下显得凌厉非常,他仿佛看穿一切般审视着,而自己在这严肃的目光下感到窒息而麻木。 末了,江樾收回视线,对陈森说道:“如果您有印象,或者说想起来高雯女士当天没有去复查的理由,请您务必联络警方。” 说罢江樾便起身,拍了拍黄毛的肩,二人便一同离开了审讯室。 陈森紧抿着嘴唇,倍感不悦地盯着短发男人,待审讯室的门再次关闭,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双拳。 - 林川从服务机器人手中接过餐盘,最近案件颇多,食堂内人满为患。他在食堂中四下找了找,然后朝着熟悉的背影走去。 林川将餐盘在江樾对面放下,然后定睛观察了下此人的饭菜——江樾点了一份三荤一素的套餐,正津津有味地享用着。 “我以为你不爱吃肉……”林川看着江樾盘里并不绿色的菜式,皱了皱眉说道。 “我又不是和尚,为什么不爱吃?”江樾对林川的疑问显得莫名其妙。 “那你买《素食食谱》干什么?”林川夹起一块牛肉往嘴里送,边嚼边说道。 “不是你要吃吗?”江樾抬起眼看了看林川不雅的吃相,又低下头淡淡地说,“而且你今天吃的太油腻了吧。” “和你比不算什么。”林川指了指自己两荤两素的餐盘,“我以前一直觉得总局食堂的饭菜一般,现在和我住院那会的伙食比起来,简直是美味。” 江樾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对林川的控诉置若罔闻:“最好还是少吃点胆固醇高的食物。” 林川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待嚼完口中的肉,又问道:“你觉得,高雯的死和陈森有关吗?” 江樾已经吃得差不多,他放下筷子淡淡说道:“不好说。首先,高雯的病只有陈森知道,如果他要杀死高雯,应该不用这么麻烦;其次,高雯体内出现的汞非常奇怪——如果汞是致死原因,那可能凶手另有其人,但如果硒是致死原因,那陈森……” “难逃其咎。”林川下意识地接话道。 “没错。”江樾点点头,“所以我们需要搞清楚,导致高雯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这是其一,而凶手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这是其二。” 林川默默听着,放慢了进食的速度,江樾看了看他若有所思的神情,揶揄道:“其三就是……” “是什么?” “你的菜快凉了。”江樾略带笑意地看着林川,林川愣了愣,又连忙低下头去,囫囵吃了几口,然后迅速抬起餐盘准备离开。 江樾看着仿佛落荒而逃的林川,嘴角的弧度明显地上扬。他轻轻摇了摇头,也抬起餐盘朝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休息~ 这章码的我hin难受,不说了我去看看新坑【臭不要脸】 第26章 坠落三(改) “犯罪原因,又称犯罪根源。”身着刑警制服的教官指着全息屏上的一则案例说:“就是诱发犯罪的各种因素的总和,决定了犯罪预防理论的体系和内容,也是制定犯罪对策的依据。” 林川看着屏幕上已经分析完毕的那起案件,是十几年前的一桩谋杀案,被害人死状惨重,腹部被剖开,肠胃等内脏一览无遗,血流一地,触目惊心。 “18世纪的刑事古典学派提出‘自由意志论’是解释犯罪原因的主要论点,罪犯因为家庭、文化、环境等因素,产生偏移社会主要思想的意志,从而产生并存在犯罪。” 教官将案例关闭,划动几下屏幕,便是古板的理论:“在过去,人们使用调查、统计、比较、处理有关犯罪的数字和资料,分析研究犯罪活动的规律,对未来或未知的罪犯发展趋势、数量增减、种类变化等进行展望和推断。” 他再继续划动,就是众人再熟悉不过的主宰者。 “现在,‘Seer’系统拥有所有数据的集合,经过复杂方程运算和程序的构建,已经能通过对人类心理状况给出具象化的数据来协助警方办案,而这个数字绝对客观且必定成立,是我们界定普通人和罪犯的唯一标准。超过数值的犯人不是拥有‘潜在’动机,而是‘未遂’,他们在思想上已经犯下错误,所以已犯或未犯者,都统一称为‘思想犯’。” “教官。”林川举起手,问道:“犯人的‘自由意志’我们能控制吗?这是个人思想吧。” 教官眯起眼睛打量了林川一番,然后对众学员说道:“诸位从警校出去以后就是警官了。警官不仅仅是为了侦破案件,更是防止犯罪发生的警戒。” 他看向林川,仿佛只对他一个人说,又仿佛与无处不在的先知对话:“我们,就是遏制‘自由意志’的存在。” - “小林警官?我说话你有在听吗?” 突闯脑海的声音将林川拉回现实,他连忙回神。磁力车迅速且稳当地行驶,车窗外的风景还在迅速转换,景物都被拉成完美的平行线。 “刚刚出神了,你说什么来着?”林川看向温蒂,下意识地回答。 温蒂轻轻叹了口气:“我说,高雯的档案这边查完了,她在14岁的时候被送去教育机构过,两年后就被家长接回了。” “教育机构?”林川皱着眉问道。 “没错,北郊教育。”温蒂点点头说,“我都难以想象,这么好看的小姐姐以前居然被送去过这种地方。” 又是这个北郊基地,林川有些焦灼地咬着指甲。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他并不清楚,但从江樾口中得知“地狱”二字,便也能想象其中情形。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那些家长把孩子送到那里,让其接受“纠正教育”,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承受了多少来自成年世界的恶欲。 当他们接回一个完美无缺、举止得体的子女时,却不知这已经成为游荡人间的空壳,而亲手将他们的灵魂尽数抽出的,就是亲手把他们推入火坑的亲生父母。 只是想到此处,林川就全身战栗。 虽然都是过去,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肮脏面确实存在过,并且毒害了身处其中的孩子们。 “高雯进入北郊基地前后的心理数值,最好查一下。”坐在后排的江樾淡淡开口, 不对,林川停下咬指甲的动作,紧紧皱眉。按常理来说,从那种地方九死一生,解脱出来后应该会有万分怨恨,她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都是受害者,可是为什么死的是她,难道她的死和进入北郊基地毫无关系? 那江樾为什么要查她的心理数值呢。林川从后视镜中看了看江樾望向窗外的侧脸,疑问停在嘴边。 磁力车自行停下,已到了高雯家,他们三人便开门下车。林川走到这座独立别墅的门前,朝大门旁的电子屏上按下手掌,很快电子屏上便出现了小U的形态。 “欢迎您,林川警官!”小U俏皮的声线响起,大门随之打开,林川三人便进入这座府邸。 从花园到门前的路上,沿路都是落下秋叶的梧桐,红黄相间的枯叶将小路铺满,冷风微拂,一片梧桐叶落到林川的肩头,又缓缓落下。 他们走到门口时,别墅门已经敞开。林川略微在门口顿了顿,敲了敲门再走进去。 一楼的客厅内坐着一位严肃不苟的男人,想来便是高雯的父亲。他看到他们的到来,便颇有风度地站起身与三人握手,然后再请他们入座,很快小U便抬着热茶走来。 林川依旧对茶没什么兴趣,他率先开口客套道:“高先生,对于令媛的去世,我们深表遗憾。” 高彬轻轻摇头,看向客厅中放置的灵台,遗像中的女子笑的格外甜美。许久,他开口道:“小雯的死,我们也有责任。” 林川立马问道:“您的意思是……” 高彬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说道:“想必各位警官也查过了,以前小雯有些叛逆,我们当时就把她送到那个地方去,没想到就这么害了她。” 林川抿起唇,看来这位父亲以为自己的女儿是自杀。只听高彬继续说道:“这么多年,她母亲和我都非常愧疚,都是听信了那些人的片面之词……唉。” 江樾将茶盅放下,缓缓开口道:“高先生,也许您误会了,令媛并不是自杀身亡。” “什么?”高彬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江樾直视着这位两鬓发白的中年人,说话果断有力:“高雯体内有致命性的两种物质,还不好说是哪一种导致了她的最终死亡,但是能确定的是,她是遭人谋杀的。” 高彬眉头蹙起,慢慢沉下脸,女儿的死对这位父亲来说已是最大打击,如今江樾的一番言论又成为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江樾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继续说道:“所以今天我们也不是来慰问您的,更不是来检查您的心理数值,而是希望您能提供一些线索——” 他顿了顿,又说:“比如在案发当天,本来应该是去复查的高雯女士却没有照例检查的原因是什么?” 高彬看着眼前面容严峻的男子,思考片刻后说:“那天小雯说因为结婚,可以推迟检查……不过上午,她和我们说要出去一会。” “去哪?”林川连忙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过了午饭时间她才回来的。” 温蒂在一旁默默记录,林川沉思半晌又问:“那您知道她患什么病吗?” 高彬略显惊讶:“患病?小雯说只是例行体检。” 林川与江樾对视一眼,高雯居然对自己的父母都隐瞒病情,那么这下真的只有陈森一个人知道她患了什么病,难道陈森真的能如此被她信任,换言之,他们的关系是不是有些不同寻常。 再问下去没有什么意义,他们再与高彬交谈几句便准备打道回府,于是高彬起身送他们到大门。他与林川并肩走着,林川这才发现,这位看上去健康、挺拔的父亲,现竟有些佝偻。他表面上维持着为人丈夫和父亲的稳重,实则内心不堪一击,他的悲痛和绝望不像高雯母亲那样崩溃,而是更有理智地掩藏。 但林川知道,他已是风中摇摆的残柳。华发人送黑发人,唯世间最痛苦。而他一生都因此痛苦,因为从他把女儿推入深渊开始,这种有意识的善就转变为无意识的恶,令他日夜难寐、痛不欲生。 待走到门口,高彬突然开口叫住他:“林警官。” 林川闻声回头,突然冷风乍起,高彬沧桑的身影嵌在这片落叶中,他望着自己,眼中闪烁着浓烈的期盼。 “请你们一定要抓住真凶。”年过半百的男人张口,嗓音沙哑苦涩。 林川怅然,他转过身,朝这位父亲深深鞠上一躬,坚定地应允:“我会的。” - 回到总局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林川心事重重,没有想回家的想法,只觉得内心一阵烦躁,需要尼古丁对复杂情绪的平息。 于是他走到阳台,靠在栏杆边百无聊赖地吸着烟,他默默注视着回旋消失的烟圈,脑海中的回忆还是如同响钟一般敲响。 ——我们是遏制“自由意志”的存在。 他背靠栏杆向上望,徐徐吐出一口烟。从汤成一案结案开始,他就不断回想起自己在警校上过的课,当时自己并没有现在的感受——如此古怪、疑惑,像是陷入一个怪圈,而他无法逃出这个怪圈,他甚至无法判定怪圈内外,哪一边才是正确的。 突然脸庞传来温热的感觉。林川立马回神看去,只见江樾将一罐热咖啡贴到他脸上,于是他立马伸手接过。 “你在想什么?”江樾站在他旁边,俯瞰着这所城市问道。 林川打开热咖啡喝了一口,温暖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胃部传来舒适的感觉。他看向江樾,后者五官分明的侧脸一如既往的淡漠,半晌,林川开口道:“你想让我成为正义的警官。” 江樾微微点头。 “那什么是正义?” 江樾闻言,微微侧目看向林川,林川已收回视线面向远处,于是他开口道:“不会存在纯粹的正义,同样也没有无故的罪恶。” 林川注视着那块巨大的电子荧屏,继续问道:“如果说罪恶的对立面是正义,那什么是罪恶?” 江樾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块荧屏,屏幕上依旧是徐怀斌的肖像和标语,如同神灵一般被人供着。许久,他说:“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色.欲,是人生来的罪行,人们难免会因为这些欲望犯下错事。” 他顿了顿,踌躇一会,还是决定将内心话托出:“但如果将这些恶行全部滤去,我们是死人。” 林川闻言微微怔住,指尖夹着的香烟兀自燃烧,白灰汇聚成一大截,咖啡的热度逐渐散去。 “我们是死人。”他重复道。 没有注意到林川的喃喃,江樾将目光投向远方。天空被蒙上一层乌青,没有一丝缝隙的浓云压迫得令人窒息。阳光被挡在云朵外,空气中逐渐弥漫潮湿的气息。 “要下雨了。”他对林川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的文笔有衰退……我想一定是一直在输出没有输入的结果! 立马读书去了! PS:犯罪那套理论,我是查阅加现编,有专业人士还请不要介意…… 感谢否定督查提的建议! 第27章 公告 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自己的这篇文,发现在前面的剧情【前面几案】的线索布设、场景描写、环境烘托和人物塑造都有非常多的瑕疵。 所以接下来1-2天,我会重新修改前面的章节,因此更新延后。 修改过的章节我会在章节名后加上(改),大家如果愿意可以看一下修改后的章节,有可能会和之前的描写上有所不同【大致剧情还是一样】 这么做也是想让案件看起来合乎常理而不是看上去很“雷”,如果给大家带来困扰十分抱歉_(:_」∠)_ 同时,一如既往的希望得到评论即意见和建议,无论好坏。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 鞠躬! 第28章 坠落四 林川架着一副有半张脸大的墨镜,不断从镜片后投出审视周围的眼神。西餐厅内的一切都一如往常,顾客们压低声音小声交谈,不时传出餐具碰撞的细小声音。服务机器人在餐厅内来回走动,悄无声息地为人们奉上优质待遇。 江樾坐在林川对面,看着鼠头鼠脑的某人,若无其事地抬起咖啡杯嘬了一口说:“便衣是为了不让调查目标发现,你戴副墨镜是嫌不够显眼?” 林川讪讪地撇了撇嘴,将墨镜摘下放在一旁,说:“我这不是第一次便衣出警,没经验嘛。” 江樾煞有介事地笑笑:“你这是没常识。” 林川内心翻了个白眼,他愤愤地喝了一口咖啡,不悦地盯着江樾。江樾的日常穿衣其实和他的想象大相径庭,他以为像这种临近30岁没谈过恋爱的直男穿衣风格会比较雷人,结果意外的简约。最近天气转凉,江樾一件厚卫衣加短夹克,加上笔直的长腿,脚蹬马丁靴,看上去也是干净利落。进到餐厅后,江樾把夹克脱下,林川发现里面的卫衣还是件潮牌。 林川脑海中忽然浮现“时尚老干部”这个名词,又迅速抹去,于是挑了挑眉,说:“引领时尚潮流啊,江老师。” 江樾疑惑半晌,指着自己的卫衣说道:“你说这个?” 林川戏谑般点了点头。 江樾低头沉思了会,又说:“这不是我买的。” 林川恍然大悟,我说你也不该有这种欣赏水准。 然后又听江樾说道:“以前心理属的实习生送的,我也送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还礼。” 林川抬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迟疑地问道:“男的女的啊?” “女学生,怎么了?”江樾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靠你……”林川想说你不仅收下了还回送了“情侣款”,但转念一想,江樾的思维可能是学生送礼-收礼-还礼的常规操作,甚至没有意识到对方性别的特殊性,于是只好又将话尽数咽下。 他有些烦躁地又灌了一口咖啡,苦味因子在舌尖散开,不一会机器人就将菜上齐。他们一声不吭地进食,江樾边吃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忽然,他低声道:“来了。” 林川顺着他的目光迅速看去,又立马转回头切下一块牛排。他对江樾的判断能力毫无质疑,这次他们便衣来访,就是来找这位目标的。 几小时前,杜玖调出了高雯婚礼当天的行踪记录,发现在那天中午十一点左右,高雯出现在了这家餐厅,而与之共餐的是陈森和李林青二人。监控录像并没有录到交谈内容,但可以看出谈话并不愉快,很快李林青就面色不悦地离开了餐厅。而当天下午,婚礼仪式结束后高雯就意外中毒身亡,初步推断作案手法可能为延时杀人。那么大概率,高雯被下毒的时候就是婚礼之前的这次餐会。 从监控录像中可以捕捉到当时为三人奉上饮料的服务生,现在许多餐厅都不需要人力服务,所以这位服务生的出现显得尤为特殊而古怪。当下唐正枫就安排二人便衣出警,最好能不打草惊蛇地获取有效信息。 林川若无其事地将牛排放进口中,低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江樾将想象了下之后会发生的剧情,轻轻叹了口气,将怀表调好放至桌上,然后点点头。 林川心领神会,轻咳一声就放下刀叉,他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声喊道:“啊!这是什么!” 不小的动静将餐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江樾看到服务生转头看向这边,立马配合地关切道:“怎么了亲爱的?” 林川对这个不太好的点子默默擦了把汗,虽然之前讨论的时候并不觉得会如此尴尬,但听到这句话从江樾口中说出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应该让江樾来喊的。他默默心想。 “有虫子!天哪,这种餐厅也太不讲卫生了吧,居然会有这么肮脏的东西!”林川嫌恶地叉了叉眼前的牛排,又大喊道:“服务生呢?快点叫服务生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于是江樾立马朝那位服务生招招手:“你,过来!” 服务生连忙跑来,他恭敬地朝林川鞠了一躬抱歉道:“这位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需要我们为您重做吗?” 待他直起身子,江樾将怀表往他目光聚集处放了放,快速旋转的齿轮如同漩涡般将人的神智吸入,服务生忽然眼睛一阖,就要作势倒下,只见江樾恰到好处地轻轻打了个响指,服务生又立马恢复神色。 林川见江樾做完一系列动作,继续扮演起角色:“当然要重做,让我爱人去厨房看着你们做,免得又给我加餐,真是黑商!” 服务生立马对江樾点点头:“好的先生,您跟我来。” 江樾与林川对视一眼,后者朝他微微点头,于是江樾便跟着服务生往厨房走去。待走到四下无人的一角,他将左手腕表打开录制,把服务生拉到一边,然后轻声说道:“前天中午,你为一桌顾客服务,一女两男,他们交谈的很不愉快……” 杜玖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樾传来的脑内成像,以服务生视角的记忆跃然屏幕。他端着几杯银白色复合果酒走向高雯三人,然后依次放到每个人的面前,由他的视角可以看清高雯面前的药盒——与从高雯婚纱中搜出的无异。 “不行,这段记忆没什么用,还得往前。”杜玖通过微型耳麦对江樾说道。 于是江樾继续说道:“在此之前,你在厨房中准备饮料,在里面下了毒……” 江樾目不转睛地盯着服务生的表情,其实他们的催眠也是场赌博,如果构建的场景事件与事实不符,就会导致被催眠者的脑内紊乱,就如同发狂的乐一旸一般,会将事态发展成难以控制的地步。 幸好,他赌对了。屏幕上出现了服务生掰断温度计的场景,他将水银倒进其中一杯复合果酒中,银色液体瞬间堆积到饮料下,但由于是同颜色液体,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啪!”脑内成像录制完毕,江樾打了个响指,服务生立马从混沌状态清醒。他似是大梦一场,疑惑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先生您……”话还未说完,江樾便从口袋中掏出一节微型电子手铐,他按下按钮,一副泛着荧光的手铐便牢牢禁锢了服务生。 “有什么话回警局说。”他冷冷地开口,然后扶了扶微型耳麦:“林警官,回去了。” 林川满意地点点头,召来机器人结了账,便朝门外的磁力车走去。 - 审讯室内,瑟缩的年轻男子眼神飘忽不定,他上一秒还在餐厅当着服务生,下一秒就变成了嫌疑人。而眼前审问自己的男人目光凌厉、神情严肃,室内的空气受到压迫,气温仿佛降到了零点。 江樾靠着椅背,将服务生紧张的姿态尽收眼底,不以为然地沉声问道:“录像你看完了,说吧。” 服务生闻言肩膀便明显的颤了颤,他双手不住地发抖,哆嗦着吐出音节:“不……不是我……” “不是你?”江樾挑了挑眉,“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 服务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沙哑地说:“是……是别人让我干的……” 江樾皱起眉,问道:“谁?” 服务生微微张嘴,欲言又止,然后又剧烈地摇起头:“我不能说!我说了我就死定了!” 林川站在审讯室外,无言地看着室内情况,然后抬起腕表给江樾发送了一份文件。 江樾收到文件后,心领神会地将它展示在全息屏上,“保护协议”四字在荧光屏上尤为醒目,他对服务生说道:“你签下这份协议,我们承诺在此之后会对你的住所、工作单位、常去地点设立个人保护,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警方的庇护下,所以——” “老实交代吧。”他直视着服务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服务生看着那份文件许久,似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而后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慢慢说道:“是,是那三位中的一位先生让我这么做的……” 居然是熟人作案。江樾立马追问:“哪一位先生?” 服务生咬了咬唇,说:“坐在女士对面的那位。” 林川难以置信地皱起眉,从录像得知,当天坐在高雯对面的,不就是李林青本人吗?所以他之前的交待都是感人肺腑的演戏? 况且,他杀高雯的理由是什么? “很好。”江樾关闭腕表,冷声说道:“正常人都知道,温度计中的水银可以致死,而被你下毒的那位女士正好因此而死,无论你是否是始作俑者,参案者依旧革职论处。” 服务生瞪大了双眼,颤抖着声音说道:“可是你说会保护我的!” “是会保护你。”江樾眼底如同寒冰,“从此刻开始,你的人身自由交由警方处置,我们保证你不会受到教唆者的恶意报复。” “不,不!”服务生歇斯底里地冲江樾大喊:“我是被迫的!我需要钱!你们不能这么对我!错的不是我!” 江樾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嘶吼,慢慢站起身,淡淡说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作案就要有被抓捕的自觉。” 服务生愣住,脑内如同断了弦一般崩溃,他双手插进发根,重重地埋下头去,泪水喷涌而出。 江樾转身走出审讯室,厚重的智能门在身后关闭,他没有再多看屋内人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 林川:为什么没有妹子送我礼物,可恶! 以后 林川:艹哪个小妖精送我男朋友礼物! 这一章是我的恶趣味哎哎哎~~~ 顺带一提,江老师穿衣服风格不错的哦! 第29章 Thanks for reading. 在此之前,我要郑重地对这么久以来关注并支持这篇文的各位朋友们道歉。 对不起。 《嗅觉》雏形在七年前,是我在初中时期做的一个关于擅用催眠的杀手的故事。当时我将故事手写在本子上,写了七八章,只是年少时的兴趣,后来偶然翻到,觉得当时的脑洞甚是有趣,便捡起来写。 当时的我没有太多想法,只想写一个关于人性和善恶的故事,层次也不太高,后来看了许许多多的悬疑小说,包括阅读了心理学的相关文献,我最终才敲定这是一个什么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自由与爱的故事。 林川是在我脑海中存在已久的人物,一个浑身谜团的年轻警官,在随波逐流了十几年后猛然发觉身处囚笼,他是整本书的线索、转折、结局。江樾是我后期想出来的角色,我认为他应该是坚韧的、有担当的,甚至是甘愿背负一切的苦行僧,而林川是他的救赎。 那个社会是腐朽不堪的,只有每个人深知这一点后,才能真正去反抗,去呼吁,去迸发。而在这样的社会下产生的情愫,应该也是最坚贞、最深厚的。 《嗅觉》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在写这本书之前,我曾用此作者号写过一段时间的文。其实说实话,我的文学功底非常差,用词造句都极为幼稚,我自认为我的文笔撑不起《嗅觉》的设定,但是还是硬着头皮写下来了。反乌托邦类型的文在网络文学上不多见,同时也是极为敏感的题材,这条路并不好走,并且我其中包涵了未来、悬疑等冷门因素,使这篇文的热度大打折扣。 我自知没有好的心性,无数次想放弃。一个作者最开心的事我认为不是赚钱,而是有人看她的文字,可是我奢求过多,总是觉得自己稚嫩的落笔和处理会夺得青睐,故现实总是不太光鲜的。 有一些同是写文的好友,我非常感激你们的存在,一直鼓励着支持着我完成这部作品,我断更有一段时间了,与我熟悉的朋友应该知道我最近是在新申请的作者号上写新文。我不时会回来看一下《嗅觉》,发现收藏的增减还是会令我产生情绪,但是在完成新作之前,《嗅觉》不会再更是既定事实。 我非常抱歉看文的朋友,但是我不会放弃这篇文,我在不断完善和修改《嗅觉》,等新作完成,就会在另一个作者号上重新发布这篇文章,同名同设定,并且在原有基础上会继续诠释我想表述的世界。 我非常喜欢《嗅觉》并且希望能给大家分享这则故事,同时我也希望自己的文笔能让它成为不会让任何人失望的作品。所以谢谢大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一直以来的包容和支持。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