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下载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书香之友】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囚夺小厮 作者:拓人 自从三岁来到这里,他和母亲虽然名为主人,却过着另一种生活, 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出生,已决定了他, 恺皓旭在恺家的命运。 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居然霸占了应有他一份的父爱, 看着父亲对他的宠爱, 他这恺家的真正继成人——恺艳夜, 一定会把所有恨加注在他身上。 虽然,他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虽然他这弟弟一次次强占他, 但他心里却有一种不同的感觉…… 囚夺小厮拓人(恨无情1 ) 男主角:恺艳夜,恺皓旭自从三岁来到这里,他和母亲虽然名为主人,却过着另一种生活,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出生,已决定了他,恺皓旭在恺家的命运。 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居然霸占了应有他一份的父爱,看着父亲对他的宠爱,他这恺家的真正继成人——恺艳夜,一定会把所有恨加注在他身上。 虽然,他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虽然他这弟弟一次次强占他,但他心里却有一种不同的感觉…… 楔子初次见面的正统古装! 严格说来,这是拓人第一本中国古装小说,实现对住在彰化县的读者晓婷的承诺,在今年总算给他生出一本来了! 说起来,拓人之前也不是没写过古装的小说,《绝色劫情》设定的年代就是在清朝,只不过因为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在地中海,所以感觉差很多。 古装的写起来实在很不习惯,思绪三不五时就会卡到,让拓人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写这种稿子的细胞啊?看来往后还是量力而为,乖乖维持适合自己的风格好了。话虽这么说,但这本只是初章,所以还有终章得写咆。 然后呢,这本可说是不折不扣的“禁断本”了!两位男主角是同父异母兄弟,比起之前顺道一提,拓人的生日就在九月底,初次以现代故事出道是在去年九月,今年则在同一时间以古装出发,感觉挺像是双喜临门的咆!(笑) 对了对了,有位读者问到一个很好玩的问题哟!他问拓人为什么能有一个月写一本小说的进度,嗯……这是有很——深的原因的。 其实一来是因截至目前为止Idea源源不绝,不写下来未免可惜;二来是因为拓人还没去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只是整天窝在家里写小说而已,所以当然要提起冲劲、全力以赴。 因为拓人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写书人,如果希望像其它小说家一样有名气,每个月挤出一本是必要的。 所以拜托各位读者大人,请尽量买回家看吧,只要少吃几次零食就有钱可以买书了,然后让拓人书宝宝的销售量能节节高升。又睁着眼睛在做白日梦了,最近老是这样,是因为天气热把脑袋给热坏了吗?不过很有可能喔,今年的夏天好像真的比往年热呢! 第1 章杭州城近郊——一位衣着朴素的美妇手牵着身高不及腰、走起路甚至还算不上稳的小男孩,在一扇雕琢精致且装潢奢靡的门扉前停了下来。 眼前矗立的是一幢富丽堂皇、气势磅礴的大宅,对两人而言,这辈子还是第一回见到这样高耸人云的宅第;他们之前住的那间小茅屋和这里相较,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旭儿,进了这扇大门后,不能再唤娘为娘了,知道吗?”妇人低下头,对着紧紧握住自己柔荑的儿子道。 虽穿着一身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破衣服,却全然无法掩盖她风华绝代的姿色,只是简单的一举手、一投足,便流露出颠倒众生的风采。 “为什么?娘?” 小男孩不明就里地抬起头来,张着明亮剔透的眼睛楞楞地盯着温柔地搂着自己的娘亲。 “傻孩子,娘先前不是说过吗?进了这扇门后,你要认上回来家里的夫人为娘亲,所以娘不再是娘了。”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娇憨的模样让人心疼不已。 “我知道了,娘。” 他不是很明白娘为何坚持要他喊一个不相识的女人为娘,但既然娘这么说,他就会乖乖地这么做。 虽才三岁不到,但从端正而深刻的轮廓便可以预见,这男孩将来必定是个令众家姑娘心醉爱恋的俊逸男子;只是此刻,那未来会使各家千金着迷的清澄眼瞳,正充满着疑惑与不解。 “乖孩子。” 宝贝地吻吻他的额头,少妇的眼中有着痛不欲生的苦与无奈。 “娘……” 当男孩还想说些什么时,沉重而华丽的大门在两人眼前被推开了,探出头来的是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 “是皓旭少爷吗?” 他看也不看妇人一眼,只将注意力全放在男孩身上。 “娘?” 不明白这位素不相识的男人为何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上“少爷”二字,更不了解这个词汇是何涵义,恺皓旭疑惑的望着母亲,希冀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娘亲能解开他的疑问。 然而,总是不厌其烦地回答自己一个接着一个问题的温柔母亲,今天却厂反常态不发一语,只是将他揽到身边,对着应门的男人点点头。 “是的。”她回道。 “那请进吧。”他只是迅速地瞥了她一眼,而后侧身让两人通过门缝,“老爷和夫人已等候多时了。” “多谢您的帮忙。” 妇人满脸感激地向男人道谢,才牵着恺皓旭随着他进入恺家宅第。 * * * “从今天开始,旭儿就住在东厢房吧。” 恺风笑容可掬地凝视着自己小小年纪便长得英挺俊俏的儿子,将他抱上腿,宝贝得像什么似的。 和他并列坐在祠堂中座的女人并非恺皓旭的亲生母亲,而是名美艳得教人屏息的绝色妇人。她的姿容较只能站在主屋外恺皓旭的生母犹胜三分,但那冰冷得仿如雪山的气息却让人难以接近。 勾人魂魄的美眸微微一瞥,却不是能让人融化的引诱,而是种使人打从心底起寒颤的瞪视。 “哼,野种!”她啐道。 “蓉儿,别这么说。”恺风轻轻地叹了口气,俊雅的眉宇间透着悔意和自责,“旭儿是无辜的呀!” “无辜?”她凤眼一吊,“我就有罪吗?” “没人这么说,我晓得罪人是我。” 见丈夫忙着陪笑脸,她哼了一声,就没再多言。 若非向来单传的恺家这一代没出男丁,岂会招他这既没家产也没家风的穷书生入赘?而入赘的他本该谨守本分,尽心为恺家争光,怎料他胆敢跟外边的女人鬼混,未了竟还玩出孩子来! 而最不可原谅的,是这孩子还是个男孩! 恺蓉生来体弱多病,万般努力下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可难能可贵的一胎却是女儿,而且还是死产。 根据大夫的诊断,恺蓉这一辈子除非是有奇迹发生,否则她绝不可能再有身孕。 就连求神问卜的结果也是一样,她最后只有死心这条路可走,恺家的香火可能就此断绝。 只是天无绝人之路,恺风的一时风流竟弥补了遗憾。 为了延续恺家香火,她万不得已只有答应他将恺皓旭母子接来;只是,惟有那个女人,她绝不让她进恺家的宗庙祠堂! * * * 不久之后——“奇迹!奇迹啊!” 孙大夫捻着又长又白的美髯,满脸笑容地从主屋里走出,笑看着紧张不已、在门外走廊来回踱步的恺风。 “大夫,如何?” 一见到孙大夫出房,恺风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去。 “真是奇迹!老朽行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 “那就是说……” “是的,尊夫人有喜了,而且这回肯定是位少爷。” “男孩……” “将来只要留心关照,相信定会是位既英俊又聪明的小少爷。” 孙大夫的话立刻为恺府带来一丝希望,向来沉闷的府第似乎因提早得知这项喜讯而欢腾不已。 看着欢天喜地的管家和奴仆,恺风的心里不免有些复杂;他自是欣喜蓉儿能产下健康的男婴,但这样一来,皓旭母子的地位绝对岌岌可危。 而就像应验他的担忧,这对母子在府中的角色果然有了微妙的转变。 原本就不被允许进主屋、只能和奴仆同住的恺皓旭的母亲,现在连送东西进儿子所住的东厢房都做不到了。 恺蓉是存心将她隔得远远的,省得看在眼里就觉心烦。 但对于和夫婿有些神似的恺皓旭,或许是看在相命先生曾说过,这冲喜似的奇迹是他人府的结果,她仍答允让他以恺家子嗣的身份接受教育,并在府中生活,但条件是必须在她的儿子诞生后担任他的随侍。 因此,在恺艳夜长大后,虽在口头上和恺皓旭以兄弟相称,但连外边的人都晓得,哥哥只不过是弟弟的伴读兼小厮罢了;而恺皓旭这辈子第一件学到的事情,就是“服从”。 * * * 杭州城—暮春五月俗语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杭州城热闹繁荣的景象,的确是这话最好的佐证;放眼中国这片广大的土地,大概也只有这儿找得到如此活力。 街头巷尾净是些酒足饭饱后,有闲情逸致而高谈阔论的人们,各式各样的话题,从时下流行的东西到日常琐碎的事物都有。 而其中最热门的话题之一,便是人人皆知的恺府的动态。 任哪位杭州人都说得出,到杭州城郊、当今驸马爷亲戚恺家的路该怎么走;而任哪位杭州姑娘都晓得,恺家有两位玉树临风的年轻少爷。 长久以来,恺家在当地一直都是名门望族,而且这一代出了个有为的宰相,但这只不过是为其声名锦上添花罢了。 杭州乡绅哪一家不卯足劲想和恺府结亲,有女儿的三天两头找借口送入府里,打着各式各样能接近两兄弟的名号,就是巴不得能有一日和恺府成为亲家,至少也得打好关系。 只有儿子的,除了在一旁干瞪眼之外,就是酸葡萄的拼命斥责那些让女儿亲近恺家少爷的人是在卖女儿。 只是,只要在杭州待过的人都明白,即便这种行为已算是卖女儿,这些姑娘却都是心甘情愿的自动往恺府去。 且恺府两位少爷的美名甚至远超过其门第的威望,成为名嫒千金们慕名而来的主因。 从好几年前开始,恺家即是门庭若市,大门前车水马龙的景象,是慕名而来的乡绅贵族所制造出的热闹,连门槛都在不知不觉中被踏平了。 * * * 马匹扬起的灰尘几乎让人窒息,即使在石板路上仍无法稍减数十匹快马疾驰时所掀起的漫天尘埃。 当中一匹洁白如雪的骏马率先在豪奢足以媲美皇城的偌大宅第前停下,其上的年轻人自马背上俐落地跳了下来。 伸手一拢披散在肩头的乌亮长发,光是这简单的动作,无意间便散发出难以形容的魅力。 闪亮如星的夜色眸子,挺直似雕刻般的鼻梁,红润性感的薄唇,尖细而形状优美的下颚,凝雪似的肌肤更衬得这端丽的五官完美无瑕,整个人仿佛一幅画作,美得似乎不存在于世间。 就是这俊美的长相,让杭州众多姑娘家为之疯狂;与生俱来的翩翩风度和气质,更使他的一举一动充满时下男人所缺乏的俊朗神采。 身为恺家嫡子的恺艳夜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家门口列队欢迎的下人面前,却没在当中发现想见的人。 “您回来了,少爷。”站在最前头、一名年过半百,却仍动作俐落的男人朝他躬身,“这季的围场如何?” 所谓的围场,是指皇家每年两季各长达一个月的围场狩猎。这原来只有皇亲国戚才被准许参加,但当今圣上因极度宠信恺家能干有为的驸马,竟特准其直系亲属享有这全天下人梦寐以求的特权。 自从恺艳夜十五岁那年开始,就被半强迫地参加这一年两次的盛会。 “无聊死了!”他毫不客气地批评,丝毫不将之当作难能可贵的赏赐。他将碍手碍脚的披肩往旁边一扔,问:“大哥呢?” “皓旭少爷在北侧的小屋……” “又在那个地方!”他冷哼一声,随即往敞开的大门里走去, “晋伯,去叫他过来。”这是比请求更强硬的命令。 “虹夫人又发烧了……”恺家两代的管事——恺晋态度恭谨地说道。 他口中的虹夫人指的是恺皓旭的生母,虽然他名义上的母亲是恺蓉。 “哼!那女人有不生病的时候吗?”恺艳夜的语调更冷了,那仿佛冰雪的音律让人听了心寒。 但这并不包括对主子向来忠心耿耿的恺晋,和一旁以身为恺家奴仆为荣的一干下人。 恺晋即是当年在门口迎接恺皓旭母子的那名男子,对恺家向来尽心尽力的他,从没开口叫恺皓旭为大少爷过。 在他的认知里,恺家只有恺艳夜一个小主人,因此在称呼恺皓旭时,他总是习惯性地加上名字,仿佛将他当作外人一般;而对他的母亲恺虹,他也一样将她看作是来恺府作客的陌生人。 “我立刻去请皓旭少爷来……” 恺晋才转身,恺艳夜就喊住他:“不用了,我自个儿去找他。” “是,少爷。”恺晋对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深深行了个礼后,蓦地忆起某事,又赶忙道:“在那之前,可否请您先到西厢房走一趟?夫人自昨儿个得知您将早归后,已久候您的归来多时。” “你去告诉我娘,说晚点儿我自会去向她请安。” “但……” “不要跟我哕唆,晋伯,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我明白了,少爷。”恺晋恭敬地再度对自己的主子行了个礼,“恺晋立刻就去禀报夫人。” 听到恺虹再度染病的消息,恺艳夜撇撇嘴,大步往鲜少造访、位居府第北侧的偏房走去。 他很清楚,在这种状况下,恺皓旭决计是不将他的命令看在眼里的。 穿过半年前才竣工、时下最流行的人工造景小桥流水,他抄近路不走后院大池塘上的九曲桥,改越过旁边较难行走的草地。 一会儿之后,他来到一片同样是人工造出的林园,之后沿着一条狭窄路径,停驻在一栋朴素的木造屋子前。 两年前,原本和下人同住的恺虹被他的母亲赶到这幢离主屋最遥远的小屋后,就只有数名负责打理庭院的老妇与她比邻而居。 再过去一些,虽还有栋小屋住着几位负责清理后院的长工,但他们鲜少接近这儿。 那片小树林也是恺蓉为了眼不见为净叫人移来的,目的是当她到后院散心时,能不看见让她联想到那女人的东西。 走在小屋的回廊上,或许是听见他那迥异于女性的有力脚步声,位于二楼的恺皓旭自行现身。 * * * “唷,大哥,你果然在这里。” 嘲弄般的微笑在恺艳夜的脸上绽开,刚下楼梯的恺皓旭在见着他的刹那,一张英挺的俊脸瞬间僵了起来。 与和母亲神似的恺艳夜相反,他简直可说是已去世的父亲的翻版。 端正而英气的外貌总在不经意间散发出一股精锐的气息,浓密的眉间透露出他坚毅的个性,挺拔结实的身材在在显示出他的男子气概。 他的相貌与恺艳夜相较或许称不上俊美,但那飒爽的气息却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 相较于弟弟身上那袭华丽而雅致的马装,他的衣着虽仍比下人来得高尚,却明显地简单朴素许多。 “艳夜……” 他看着……不,这样的凝视也许该说是瞪视,直瞅着本来不应在此出现的人。 “怎么没到门口来接我?” 恺艳夜双手环抱在胸前,不怀好意地笑看着神色愈显苍白的兄长。 “你……比预定的时间还早回来。” “晋伯没通知你?”他不怀好意的反问。 “他没提及时辰……” “所以你该是知情哕?” “我说过我原先不晓得你会这时候回来。” “但你已知道我今日会到家,却还在这种地方闲晃,你以为随口编个故事我就会相信?” “可是我娘……虹夫人又发烧了。” 在这个小自己三岁的异母兄弟面前,恺皓旭从来没大声说话的分。 从小,他就被告诫不能称呼自己的生母为娘,他的娘该是恺府的当家恺蓉;因此虽然私底下他压根儿就不想理会这条为他而定的家规,但为了不给娘添麻烦,在人前他都和他人一样称她为虹夫人。 “哼,娘……吗?” 恺艳夜并没有放过他的一时失言,那因自己故意挑语病而益发惨白的脸色让他看得舒服极了。 毋庸置疑,他是来找碴的,恺皓旭真恨自己竟不小心地脱口而出…… 他并非害怕自己会因此受到惩罚,而是担忧恺艳夜母子又会借机找自己向来体弱多病的母亲麻烦。 在恺风仙逝前,看在他的面子上,恺蓉尽可能地忍气吞声,去正视恺虹这女人存在的事实;然而在两年半前,恺风因一场意外身亡后,她隐忍多年的怨气即刻爆发,发泄在已无倚靠的恺虹身上。 不论她怎么做她都看不顺眼,甚至恺皓旭去探望自己生母都会让她气得冒火,最后她索性将她赶到这偏僻的角落,一劳永逸。 了解自己粗心大意的举动可能会为卧病在床的娘亲惹来麻烦,恺皓旭不由得战战兢兢地注视着眼前笑得别有用心的异母兄弟。 “你找我到底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恺艳夜的眉一挑,“大哥,你还真懂得玩明知故问的蠢游戏,还是说,这是你欲擒故纵的方法?” “你是什么意思?”恺皓旭皱起眉头。 “你明知我急着找你只有一个原因,不是吗?” 面对那妖艳的笑容,恺皓旭的神情很是难看。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肯定不好受,故直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仍无法逃出厄运。 恺艳夜露出势在必得的胜利微笑,一手指着长廊及腰的木雕栏杆,一手拉去自己碍事的裤裆。 “手搭在这里,弯下腰。” 恐惧地瞪着他恺皓旭不禁战栗起来。 “不要开玩笑!” 他抱着头低声喊着,多盼望眼前的景象是一场梦魇,只要清醒过来就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可没心情开玩笑,你照做就是。” 不耐烦地向前跨出一大步,欲火焚身的燥热让恺艳夜失去耐性。 “在……这里?” “我等不到回主屋了。” 衣衫被撕裂的清脆声响让恺皓旭恐慌,他虽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已无路可逃,却仍不死心地想说服他别这么做。 “虹夫人还烧得很厉害,我不能丢下她。” 这是事实,也是这些日子来他守在小屋的惟一原因。 一个多月前,在一行人准备出发的前一晚,因为恺虹突来的高烧,向来必须伴随参与围猎的恺皓旭向当今恺家的主子,也就是恺艳夜千求万请,好不容易才被允许留下照料母亲。 然而这个恩准的代价有多大,他不必思考就明白。 “那么你别多话,我们速战速决。” “若是被人发现……”身体被人这般压制,他所有的反抗都无用。 “怕被人看到的话,就不要再挣扎。” 一个月又十天的禁欲,再怎么能忍也到了极限。 事实上他之所以归心似箭,不顾能参加春围是皇帝天大的恩赐,大胆地提前离去,就是因为恺皓旭这回没跟着他,让他对加上来回路程前后共耗费五十来日的围猎失了兴趣。 在耐心用尽的状况下,他随口编了个理由,就从热闹滚滚的围场溜之大吉,压根儿没去思考这么做是否会落人口实。 在快马加鞭赶回来的途中,他有些懊恼地想着:早知如此,那时就不管大哥的央求,硬是将他带走,不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唔……” 恺皓旭反射性地扭动身子,但不敢声张。 会来这小屋的只有住在此地的三名老妇,但此刻她们应该没在庭园工作,因此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他卧病在床的娘。 设法压抑住喊叫的声音,该是能保住这秘密吧。 第2 章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廊下,恺皓旭半倚半靠在一旁的木雕栏杆上,身子虚脱到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 上半身倚靠在黑桧木制成的栏杆上,他只能失神地瞪着自己被撕毁的裤子,不甚愉快地感受凉风拂过时带来的异样感觉。 很想伸手拭去腿上的滑腻,无奈软弱的双手怎么也不听使唤,勉强举高时甚至抖动不已。 “走了。” 他已失去反应能力,因此当恺艳夜长手一伸抓住他的右臂时,须臾后他才明了自己正被拉着走。 “去哪里?”他忙问道。 恺艳夜转过头,皱起眉,理所当然地回道:“回主屋啊。” 说着,他拉过他一只手横在自己肩上,丝毫不理睬他的抗拒。 “我们先前说好的……” 恺皓旭毫不妥协地挣扎,不死心的排拒终于引起他的注意。 “我要在这儿等虹夫人退烧。” “啧!”似乎想起自己先前的承诺,恺艳夜不悦地啐了声,放下他,“戌时之前,如果没让我见到你,你明白会有什么下场。” 向来,禁止他和生母见面成了恺艳夜威胁他最有力的工具,而这样的胁迫亦是惟一奏效的方式。 只要这项弱点一日掌握在他人手中,恺皓旭就一日无自由。 在这豪门巨宅中,他只能忍气吞声地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 “我知道。” 攀着梁柱,他才得以站直身体;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要求恺艳夜搀扶他,这自然是他比谁都了解,纵然他开口,也得不到任何善意的响应。 * * * “娘,你好些了吗?” 端着水盆走进小屋中采光较为良好的一角,恺皓旭尽可能不让自己看来步履蹒跚。 “好多了,你瞧,我已经可以坐起身子了。”恺虹淡淡笑道,苍白的脸庞仍不见一丝血色。 岁月在她脸上并没有刻划出明显的痕迹,要是不说的话,外人大概很难想象她有一个已经二十五岁的儿子。 时间之神待她虽然仁慈,但病痛之魔加诸于她的却是残忍。 自五年前起,三天一场小病、五日一场大病的开始了她卧病在床的生涯,若非恺府家财万贯,又请来最好的大夫,她可能已在数年前香消玉殒了。 “那太好了。” 强迫自己牵动嘴角勉强笑着,他担心向来观察人微的母亲会看穿他伪装出来的若无其事。 咬紧牙关上了楼,回到这些日子他暂居的房间里,迅速地清洗身体上的污秽并换去被异母弟弟撕成碎片的衣裳,他不敢即刻探望母亲,害怕身上那不属于自己的味道会被察觉。 比如现在,他虽强打精神佯装抖擞,却不免在转换姿势时不时地停顿,以适应那袭向腰背的阵阵酸痛。 他只能祷告,祈求艳夜方才的纵情已得到满足,否则今夜他是不可能得到安宁的。 想起他离去前那欲求不满的渴望眼神,他禁不住轻颤起来,却有点分不清这究竟是因为恐惧,还是微微的期待? 他怎会有这种想法?恺皓旭不由得自责,然,他无法否认在那激烈到疼痛的交合中,自己同样得到无以名状的快感。 这段不可告人的关系大约从两年前开始,也就是恺风因故身亡后不久。 这两年下来,身体的所有地方皆被彻彻底底地开发过,恺艳夜甚至较他了解这具躯体的每一处,向来也将这些敏感地带掌握得恰到好处。 只是,在纵欲的剧烈交欢里,有的只是霸道的强制,一次也未曾例外。 那是因为,他恨着自己…… “旭儿。”恺虹轻唤,儿子失魂的模样让她担忧。 “是,娘?” “你还好吧?” “我没事。娘,为何这么问?” “我看你有些恍惚,这是这些日子未曾有过的事。” 先前恺艳夜单独去了今春的围猎,这几十日他难得一个人轻松自在,因此他看起来较平时放松许多。 不过现在他回来了,情绪自是紧绷些苦笑了下,这些虽然不必让母亲知道,但也不必刻意隐瞒。 “呃……艳夜回来了。” “是吗?那你不快到他身边去?”她慌张起来,急忙催促着他。 名义上虽身为恺艳夜的异母兄弟,但恺皓旭其实是他的随侍;恺虹也明白在丈夫死后,自己的儿子之所以还能顶着“恺”皓旭的身份在此过着料想之外的好生活,便是以此种丧失尊严的条件换来的。 “他答应我在你退烧前陪着你。” 但恺艳夜限他戌时之前回主屋,他不说是不想让她担心。 将沾湿的布巾拧干,他轻轻擦拭着因风寒而无法碰水、只能擦澡的母亲;熟练的动作是因他不放心将这事交付他人,一直坚持亲自动手养成的。 凝视儿子尽管多方遮掩却仍憔悴的脸色,她心疼不已。 “如果不是我,你不必在此受制于人。早在你爹去世时,你便可以离开这夺去你自由的地方……” “娘!”替她绑上衣缨,他阻止她的自责,“都什么时候了,别再说这话了。 你还是留心自己的身体,早些退烧要紧。“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旭儿之所以对艳夜母子忍气吞声,是因为她的身子禁不起迁徙的折腾,不得不留在府中养病。 为了她,他咬紧牙关,忍受所有加诸在身上的屈辱与痛苦。 她的身子要是同常人般健康,早在恺风去世后就带着恺皓旭离开这里,不会再待在这是非之地。 而且要是快一点的话,搞不好她现在已有可爱的孙子孙女可含饴弄孙,旭儿也不会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脑中编织着种种不可能的美梦,她突地深觉旭儿会如此困厄都是自己的过错。 “我若早些死也不至于拖累你……” “娘!你再说这种话我可要生气了!” 还以为她想说什么,怎么一开口净是些不吉祥的话。 “傻孩子,生死有命,我很清楚自己的身子。” “娘……” “这种恼人的身躯也拖不久了,若能早些解脱,我也是求之不得。”她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而后顺着他的脸庞滑了下来,带着豁达的微笑道:“惟一的遗憾,可能便是看不到你成家。” 抬手捉住母亲停在自己颊上苍白柔软的手,恺皓旭也不是不明白她希冀获得解脱的心情。 长年在病魔的折磨下,曾经丰腴的脸颊现在是消瘦憔悴,每当病痛发作时,那种沁入骨髓的剧痛实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两人都心知肚明,若非她的关系,他是绝对不会继续留在这个只有痛苦回忆的地方。 “娘,不要再想这种事了。”想太多也无济于事,再说,她是他现在仅存的亲人,他说什么也要守护她,“你现下惟一该做的,就是把病养好,好吗?” * * * 他显然相当不悦,因为他注意到恺皓旭是故意选在最后一刻才进房。 恺艳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我说戌时,你还真在戌时才回来呵!” 他语带嘲讽地看着正合上门的异母大哥,不愉快的神情一览无遗。 转过身子,恺皓旭想不通又是哪儿惹到他了。 “我已经在你限定的时间内尽快赶过来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尽快?” 他哼笑一声,面对一头雾水的恺皓旭,他几乎当场发作,“算了,我不计较这事。” 对牛弹琴怎么也是白搭,与其将精力浪费在发怒上,还不如做些能让自己愉快的事。 将手上摊着的书卷往旁边的桃木柜上一丢,他坐在床沿,身子微倾地斜倚在柱子,眼眨也不眨地端视着虽进了门却没再朝里边走的男人。 “过来。”看着他拖拖拉拉的样子,他忍不住命令。 恺皓旭面无表情地向前几步,在丝绢制成的轻纱帘边站定。 由于这是恺家小主人恺艳夜的房间,豪华奢侈自是不在话下。 从雕刻精美的镂空纸糊木门进来,首先是小型的会客厅,往右边经过一层纱帘是书房,左侧则是十五年前由赏雨室改建的小房间,原是为了身兼伴读小厮的恺皓旭要就近照料异母弟弟才盖的。 只是自从两年前开始,除了天天来打扫的佣人,连房间主人都鲜少进入。 至于卧房的位置,是由门口偏左方直走进去,经过一片五彩琉璃珠的帘子后,再走个几步,见到另一道丝制纱帘后就是了。 卧房的另一侧尚有一道装饰精致的门扉,出了这道门是一个约八十尺见方的人造庭园,由于只有从恺艳夜的卧房方能通到此地,这个有着花园、林荫和小池的庭园浑然是个独立的小天地。 “再过来一些。” 这次他停在床铺和丝帘中间的桌子旁,但没有再朝他前进的意思。 两人之间约莫有五尺多的距离,但恺艳夜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并没有再下令要他步近。 “我不在的时候,你似乎很少回这里嘛!” 不晓得为什么,他忽地冒出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恺皓旭不确定自己该如何响应,只是保持一贯的缄默。 事实上,在这一段时间里,他是一次也没有进过主屋,更别提是回到这里来了。 反正蓉娘压根儿就不在意他人待不待在主屋,说不定还巴不得他离这里远远的。 只要每天早上当她到院子里散心时,他照惯例上前打声招呼就是。 “咽!对了,是因为虹夫人的病情?”在要求他回答前,恺艳夜像是想起什么径自说着。 看来他的大哥似乎不怎么中意这间房间,倒是挺喜欢小屋那儿的简陋装潢;但他不过是允许他能去看护虹夫人,可没答应他在那种地方流连! 第3 章午间归来时,他立刻感受到房间空荡清冷的气息;虽因天天打扫而一尘不染,但却透露出一种毫无人气的味道。 “我记得没答允过你可以待在小屋。” 恺艳夜静静地看着,等待他的反应。 恺皓旭不想回答这个无意义的问题,但明白不吭声是不能解决事情的。 “你也没说不行。” 他的回答似乎让恺艳夜觉得有趣,只见他抬起一手,捂住自己的脸闷笑。 “呵呵,所以你就自行下了结论?” 那不是真的和他打趣,恺皓旭再迟钝也能感受到他语调中的不悦,他其实有些恼怒。遮住表情的手缓缓放下,恺艳夜睁着一双锐利的黑眸,却似乎并不期待他会有任何响应。 要他留在这里,会很勉强吗? 趁着他管不着他的时候为所欲为,是在暗示他有多不愿待在这里吗? 恺艳夜因这个想法而惹恼了自己,然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因此动肝火。 也罢,就让这并不怎么要紧的话题就此打住,也省得他多烦心。 抬起头来,绝美的双眸深深看进总是带着些许反抗的黑色瞳孔,那如深夜的色彩此刻平静而沉淀,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激起波澜。 虽然如此,恺艳夜所记得的,却是它激情时朦胧含欲的模样。 那向来冷静的瞳眸会泛着明显的泪光,煽动他内心的嗜虐性。 正午时他已充分享受过那激动人心的感觉,但仅仅一个多时辰的需索,是无法满足隐忍已久的饥渴的。 “把衣服脱了。”他终于下令。 对于这个意料之内的结果,恺皓旭如往常一般,成功地将悚惧藏住,努力维持一贯的无动于衷。 留心地没让心中的反抗过于明目张胆,虽然他恨极在他眼前宽衣解带。 慢条斯理地拉去缠绕腰际的素色布带,在预见自己将有何遭遇的情形下,教人很难若无其事的向他臣服。 感觉若有所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移,他也注意到其中蕴藏着邪气和渴望。 凝聚的视线仿佛在瞪视着,似要撕碎他身上的衣物。 抬起左手扣住自己的后颈,恺艳夜将肘关节抵在床柱,上半身微倾靠向一旁,出神地凝望着眼前上演的指定戏码。 偶尔,他会困惑自己为何对这个长自己三岁的兄长有着和恨意同等浓烈的欲望,虽然他也觉得这其实无关紧要。 想要就是想要,只需伸手就能夺得。 自小的教育养成了惟我独尊的性格,他从来不必考虑是非对错,身为这个家未来的继承人,他的意愿即是一切。 腰带落地的沙沙声响不知怎地让人有种心痒的感觉,他稍微换了个姿势以压抑窜上身子的悸动。 夜还长得很,他不想那么早开始。 观赏似地注视着恺皓旭磨磨蹭蹭的动作。他喜欢看他手足无措、怒目相向的模样,这带给他超乎任何快意的优越感,因为他对他有深深的恨意。 打从懂事开始,他就恨这个兄长。 十岁之前,他曾到私塾里读过几年书,也结交了些门当户对的友人。他发觉他们和他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除了他的家族较为显望,权势较为尊贵,财富较为惊人之外。 但他注意到,他的爹爹和其它人的爹爹似乎不大一样。 别说在外人面前做出稍微亲昵的举动,他的爹爹连私底下都待他冷淡疏远;他从未将他抱在膝上,也没拍过他的头,更不曾教他骑射或读书。 起初,他以为所有人的爹都是一个样,而在发觉朋友的爹会以行动表示疼惜他们时,也认为这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爹天性冷漠。 直到他无意间发现,向来对自己不苟言笑又冷峻的父亲,竟以那般温柔的神情看着自己的异母兄长! 他总将当时已十来岁的恺皓旭抱在怀里,尽管后者经常因害羞而反抗;也会教导他读书,指导他马术与射箭,还会在他上手时带着微笑拍拍他的头或肩膀,就像一位再平常不过的父亲。 而同样身为他儿子的自己,却从未有机会待在那宽大的怀抱中,也不晓得那只大手拍在头上的滋味。 恺皓旭非但享尽他从未有过的父爱,在一旁也总是伴着恺虹那女人,愉快地度过被双亲宠爱的童年。 因此,向来要风得风的天之骄子恺艳夜,压根儿无法了解为何爹会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对待他和恺皓旭。 然后在他稍微长大之后,才由娘口中获知一切的原委。自此,他对那两个平空闯入他生活的人产生恨意。 只是他怎么也无法理解,明明同样是他的儿子,为何他对自己就特别无情? 这种怀疑渐渐成了不满,之后更变成积怨;他恨爹的无情,也恨这两个夺走他幸福的外人。 一直到恺风因故去世为止,恺艳夜都未曾感受到他对自己一丝一毫的疼爱,在他的印象里,父亲是若有似无的存在。 于是,他将多年来的怨怼转嫁到恺皓旭身上,那似乎是惟一能减轻自己内心痛苦的方法。 他想从恺皓旭那儿夺回些什么,似乎如此方能稍稍弥补他长久以来的缺憾。 那是在一次意外中,让他选择并发现侵犯恺皓旭居然有效地平息了心中的怒火,甚至衍生出一种无名的优越感;正因如此,他竟在不知不觉间沉迷于这项起意仅是复仇与征服的游戏。 掌握到恺皓旭的另二项弱点,也就是他母亲的病后,这个游戏更是有趣到让他舍不得放手。 刚开始,恺皓旭对他逾矩的举动自然是竭力反抗,这既不合常理又违反纲常的行为令他难以接受;但在他以恺虹的病况为要挟,而他也已失去恺风这屏障后,这位高度自尊又生性严谨的异母兄长竟出人意料地服从了,不发一语地承受他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 每每看到他那全力反抗却力不从心的无助,恺艳夜便感到无比的愉悦。 毁去他那强装出来的尊严,就像服用仙丹一般有种让人上瘾的快感。 而这也有个出乎意料的实质好处——在全国的名媛淑女马不停蹄地自动送上门之际,适时地发泄欲望有助于平心静气的挑选工作。 也就是说,在他玩厌这样游戏之前,他都用不着担心自己会如同爹从前一样,在外头搞出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注意力回到眼前自己点选的戏码,他爱极恺皓旭明明恐惧得牙关轻颤,却仍不服输地朝自己投射恨之入骨的眼神。 自尊和服从冲突,矛盾的心情体现在那欲拒还迎的举动上,咬牙切齿的神情教一旁观看的人不由得愉快地轻笑。 埋头和自己衣物缠斗的恺皓旭自是未曾注意到恺艳夜曾有瞬间的闪神,他的心绪早被咬住自己的粘腻眼神占满;沉滞的气氛逼得他喘不过气,只希望这惹人生厌的夜能早早结束。 身体里尚残留着正午时的疼痛与不适,一思及接下来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凌辱,拉扯着衣带的手指开始不听使唤。 恨不得能从这道几乎让人窒息的目光里逃脱,悲哀的是恺皓旭比谁都清楚这是做不到的事。 深深体会到无路可逃的恐惧,他清楚地知道,不论自己逃到天涯海角,只要这个异母弟弟手上还握有筹码,他将永无宁日。 咬紧牙关想抑制住战栗,可涌上的惧意却非他能轻易克服的。 固定住衣衫的带子已遭扯去,他的手慢吞吞地来到前方,掀开衣襟的动作更是迟缓。 缓慢地褪去最外层的衣衫,这明明是因极端不愿而刻意放慢的动作,在恺艳夜眼里看来竟不可思议地有种煽情的感觉。 顷刻,这迟缓的动作已惹得他极度不耐,原想好好欣赏他屈辱神情的本意在那仿如挑逗的举止下消失无踪。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他,仿佛连拉着他到床边都显得不耐,就近将他压倒在一旁的桌上,一日中两度撕碎他身上的衣物。 一样是自私自利的掠夺,却同样带给对方最强烈的快感;陷入不可自拔的情愫与爱欲中,销魂的快感席卷而来。恺皓旭虽在事后总不愿承认,但身体此刻却诚实地响应着恺艳夜攀附在自己身上的掠夺。 * * * 趁着恺艳夜接待远道而来的宁安郡王一行人,恺皓旭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在恺艳夜处理一些生意或事务时,他的工作就是在恺艳夜身旁加以协助。拥有商业天赋使得他在这方面相当受到器重,虽说这种日进斗金的能力似乎是恺家两兄弟的特色,但恺艳夜在处理这些事务上,多半仍以他的意见为参考重心,加上长年来对恺家事务的接触,有时候他甚至能有效掌握弟弟未曾留意的部分。 但在接洽公事以外的人时,他的家庭地位便明显的显现出来,仿佛他的存在是种可耻的象征。即使恺风在世时,他也从未有出面代表恺家的机会;而在恺风逝世后,恺蓉更将他打人冷宫,索性不承认他的身份。 因而,在恺艳夜以私人名义接见来客时,老早以前他便被恺蓉警告,要他连随侍在恺艳夜一旁都不可。 总而言之,她视他和恺虹的存在为恺家的一大耻辱,没将两人赶出门纯粹看在因他的“人府冲喜”而产下恺艳夜一事,和两人向来逆来顺受的态度。 恺艳夜对这项决定有何看法他无从得知,但对他而言,这不啻是个能光明正大偷闲的理由。 失去和宁安郡王独生女相识的机会或许对许多男人来说是一大憾事,毕竟传言她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但恺皓旭却视这半天的时日为天上掉下来的好运;因为他早巳深深地体认到,身为恺家最“见不得人”的人,出现在人前最多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因此,他乐于服从恺蓉的命令,溜得不见人影。 想想这次会面可能得耗去几个时辰,他正好无事一身轻,移动脚步,快速地来到辽阔无人的后院。 似乎没预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刻出现,恺虹的神情有些惊讶。 背朝床头斜倚在床上,她偏过头想看看来人是谁,却意外地发现进门的是脚步轻快的儿子。 “旭儿,你怎么……” 半个时辰前,宁安郡王来访。“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用不着解释,恺虹立刻明白一切。 “是吗?” 她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并无任何变化。 从没将自己当作恺家一份子的恺皓旭显然亦是毫不在乎,他面带微笑地慢步到她床前,观察她今天的状况。 “娘,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到外边吹吹风如何?”确定近来娘的身体状况较为稳定后,他便想带她走出这小屋。 一直窝在床上也不是办法,只要想到娘下半辈子只能待在这房里等死,他更觉得不能让她终其一生就这样过。 “嗯……这主意听来不错,只是……” 许久未曾离开床铺的身子已无力支撑,病弱已久,用双腿行走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恺皓旭该是了解她的情况。 “如果你也赞同,那我们即刻动身。” 说着,他弯下身去打横抱起她,心痛地发觉她比上个月更加轻盈。 “这段空闲难能可贵,旭儿,这样不是加重你的负担吗?” 她虽不甚明了身为恺艳夜随侍的儿子都在做些什么,却能从他经常疲惫不堪的神情里知悉那绝非轻松的工作。 “你说这什么话呀?” 恺皓旭灵活地转过手腕,就着抱住母亲的姿势勾起一条披肩,挂到她身上保暖,“娘,比起我每天都得抱着跑来跑去的文件,你可是轻得多了。不,或者说压根儿没得比吧!” “我好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比几张纸轻!” “我是说你最近吃得太少了,上回大夫来看你时,不是才说过你应该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吗?” 虽说恺虹在府中的地位是连下人都不如,但家财万贯的恺府是不在意医药费或食粮费那种小钱的;因此在恺风亡故后,顶着恺皓旭生母的头衔,她仍享有就医的权利与应有尽有的生活必需品。 只是寄人篱下,又想到这是恺皓旭竭尽心力才换来的,她无法毫不顾忌地享用这一切的奢侈品。 “我年岁大了,较起从前胃口自是小得多呀!” “就算吃不下也得多吃一些。娘,毕竟体力是健康最基本的来源,要想病情早日改善,你就要强逼自己吃些东西。” “好了好了,下回再继续这个话题吧!” 不想将难得的外出时间净用在舌战上,她只得投降,任由他将她抱下楼。 平时杳无人迹的后院也算是鸟语花香,尤其隔着一片小林子更增加这里的隐蔽性。 “啊,花都开了呢!”恺虹讶异地梭巡四周五颜六色的花朵。 “都人夏了,是娘太少出门才不晓得。” “没办法,我身子骨不好,双脚压根儿不听使唤。” “那就努力将身体养好,将来要出门几次都不成问题。”他笑容可掬地将她抱近盛开的花丛前,“今儿个就好好赏花吧。” “还轮得到你这小毛头教训我吗?真是!”她笑笑地轻敲了下他的肩。 “是、是,是我不对。比起我这黄口小儿,娘多活了那么多年可不是白活的,哪轮得到我说话呢?” “轮不到你就这么尖牙利嘴了,要真轮得到你,那还得了?” 挑挑眉看着脸色红润的母亲,他很高兴她终于有精神回嘴了。 不认识两人的人若是见着这画面,或许会认为是对忘年之交的情人在打情骂俏吧?但这只是恺皓旭母子间表现亲情的方式较为特别而已。 “娘,我们再到另一边看看吧,那儿有新植的——” 横抱着身轻如燕的母亲,他转身正要带她往林子深处走时,脚步忽然静止不动,话尾亦无声停下。 恺虹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赫然发现恺府的当家恺艳夜正以难以捉摸的眼神瞪着两人。 “艳夜少爷……”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但她的话不晓得何处惹毛了他,只见他原来的面无表情顿时崩溃,不悦的视线利如刀锋地刺向她。 “娘。”恺皓旭自然也感受到他情绪的转变,于是低下头来悄声道:“今天先到此为止,明儿个我若有空,再带你来好吗?” “嗯。” 急切地颔首,她生怕他一个耽搁便会惹火恺艳夜,眼神不由自主地促他快些抱她回小屋。 飞快地瞧了恺艳夜一眼,恺皓旭虽摸不清头绪,却晓得那弥漫在四周的是相当不愉快的气息。 即使刻意忽略,但在背着他走上楼梯时,他仍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锐利视线刺穿背部的痛。 将母亲安置妥当,他满心歉疚地离开房间走下木造的阶梯,发现恺艳夜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站在原来的位置。 那迎向自己的神情…… 冷得让他不知该如何形容。 虽无从得知、也没兴趣了解宁安郡王的来访为何出乎意料的短暂,但他从他严峻的表情多少可以猜测事情可能出了差错,才导致这原应耗时一整个下午的会面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就结束了。 看来这个下午和接下来的夜晚他别想会风平浪静了,毋需猜测,他就能从艳夜绷紧的神情中知悉他正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对象。很不幸向来担任这个角色的,从来没有例外都是他。 第4 章一道冷漠至极的声音划破沉窒的气氛。 “你还真是懂得利用时间,大哥。”恺艳夜冷不防地开口。 “什么?” 恺皓旭不解的看向他。 “每回我忙不过来时你都这般悠哉吗?” 恺艳夜明显地话中带刺。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不晓得你都是这么使用这段时间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恺艳夜冷哼一声,冰冷的眼神教人看了心悸,“你的耳朵是装饰用的吗?” “什么意思?”恺皓旭蹙眉询问。 他左思右想,还是没弄懂恺艳夜那仿如谜题般的冷嘲热讽。 这家伙不会是因会面的问题惹得一肚子火没地方发,随随便便跑到他眼前想找他泄愤吧? 想一想这也并非全无可能,眼前这个浑身都是火药味的青年的确是三不五时就拿他当箭靶。 “这个时间你为什么人在这儿?” “这是我的自由。” “自由?”对于这个答复,恺艳夜先是相当意外地挑高眉梢,随后轻蔑地笑了出来,“你以为这个家还容许你有自由?” 恺皓旭神情凛然,不发一语。 “看样子你还是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哪,大哥。”声音里有低沉的不快,“只要你人还在这里,你就只能拥有我给你的东西,至于我没答应给你的,为了你自己好,希望你别再逾矩提起。” 他的话让恺皓旭不禁轻颤,不懂他为何为了这种小事大发雷霆,不了解他究竟是在恼火些什么。 见他没答腔,恺艳夜当他是明白自己的立场,转过身子示意要他跟上来。 “这回就算了,下次再让我逮到你乘机偷闲,别怪我禁止你半个月不得探望虹夫人。”话中净是自以为是的施恩口吻。 恺皓旭抬脚追了上去,有意地放慢步伐以示无言的反抗。 那自以为恩赐的语气让人听得怒火中烧,但在这种寄人篱下又得仰人鼻息的劣势下,他只能强将要爆发的怒火往肚里吞。 如他所言,只要他和娘一日有求于恺家,他就无法自这黑暗的生活里脱身。 听见身后意图拖泥带水,但仍是顺从地跟了上来的脚步声,恺艳夜头也不回地直往主屋走去。若是现在转过头去,他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积压在胸口的怒气难以抑制,他只能选择拼命往前走,借着这单调的动作压抑满腔狂烧的愤怒。 * * * “动作快点!”恺艳夜人已站在门口、一脸不耐地催促着还忙得脱不了身的恺皓旭,“跟娘打过招呼后,我们就走人。” 连忙对下人交代几句,恺皓旭朝他点头示意,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人恺蓉所在的厅堂,匆忙地问过安后,随即不敢多留地冲了出来。 从个把月前的围猎归来后,一直忙于家务的恺艳夜今天好不容易才有空闲,司然是毫不考虑地就动身出游了。 马不停蹄的工作是很累人的,要是无法适时消解累积在身上的压力,只怕不论精神或是体力都不堪负荷。 穿着一袭银蓝色骑装的恺艳夜与一身灰白色的恺皓旭形成强烈对比,清晰鲜明的色泽在暖昧混浊的色调衬托下更是醒目。 恺皓旭强压着自胃底涌上的恶心感,咬紧牙关,动作俐落地跃上马背,策马跟在飞奔而出的恺艳夜身后。 昨夜果真如他所料,盛怒中的恺艳夜没让他有一个安眠的夜晚,硬是折腾他到天边发白才放过他。 他没敢详问他的怒火从何而来,只是默不作声地全数承受;反正谁也不敢断定他问了会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决定沉默。 后果就是当马疾驰时,猛烈的震荡会让他痛得龇牙咧嘴;可他无法以此为由拒绝陪同恺艳夜出游,因为他的地位连可以请病假的下人都不如。 一马当先地跑在最前头,恺艳夜在全力奔驰了好一阵子后才放慢速度,仿佛正藉此在发泄些什么。 他很难形容昨日在小屋门口看见的情景令他有多不愉快,也因察觉自己是真的动了怒而感到困惑。 那宛如是一对忘年之交情侣的温馨情景,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明白那两人的关系,却还是抑制不住泉涌而上的愤怒,与一种……无法名状的感觉。 可恶! 再度地加速冲刺,除了恺皓旭能紧跟在他身后之外,其它随行的人员皆因能力不足而落后了一段距离。 要强忍住腰际传来的阵阵麻痛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为了要紧随在恺艳夜身后更是让他吃足苦头;但如果因此而放慢速度,难保他不会说他是在找借口,然后又是骇人的惩处。 两人就这样跑在队伍的前方,直到跑在最前头的人终于像是甘愿了似地拉了缰绳,缓下前进的速度。 恺皓旭满头大汗,却分不清这是因策马奔驰而流的汗水,还是因身体疼痛而冒出的冷汗。 眼前一阵昏花,他暗自庆幸恺艳夜已将速度放慢,否则要是以他现在的状况维持先前的速度,他很可能会因体力不支落马。 “就在这里休息到过午吧。” 挑了一处山明水秀的谷地,恺艳夜勒马停在水色清澈的河边。 “是。” 之后才跟上来的随行人员闻言,立刻下马觅了块树荫下的草坪,男人动手布置简单的营地,女人则负责到河边汲水备用。 恺皓旭也随他下马,将缰绳交给一旁等待的马夫,然后一刻也不敢迟疑地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生怕他一个不满又会把帐算在他头上;像昨晚那种让人几乎昏死过去的惩罚,他可不想再有一次了。 不知艳夜和宁安郡王一行人之间究竟闹出什么不愉快?在应该陪着客人的日子里,居然毫不在乎地将宾客冷落一旁不顾,强迫他随侍他出游散心? 话说回来,昨天艳夜突来的火气要当真是因为和郡王发生冲突,他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即便天塌下来都有人挡着,跟当今圣上的小舅子作对绝对不是聪明的作法。 虽说不论是什么事,都轮不到自己来管,但被莫名其妙地当成发泄的对象,实在教人很难不去在意。 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后,恺皓旭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他永远只有听话服从的份。 走在最前端的恺艳夜霍地回过头,对着紧跟在他身后的一票人道:“从这边开始,你们别再跟来了,我想好好静一静。” “是。” 原本上前服侍他的男男女女在他一声令下,纷纷低下头欠了身向后退去,恺皓旭原本也打算随着离开,才转身却被人从身后抓个正着。 “谁叫你离开的?” 听着拉住自己的恺艳夜沉声问道,他困惑的回过头,眼里有着“又怎么了” 的不解。 “谁……”他偏着头,“不是你吗?” “别想在我面前装疯卖傻,大哥,你会不晓得我说的人并不包含你吗?” “既然如此,一开始说得明白一点不就得了?” 他一口咬定他在装蒜,恺皓旭不由得皱眉喃喃自语。 没将他反射性的抗拒看在眼里,恺艳夜领在前头往浑然天成的嶙峋叠石中走去,渐渐远离身后的人群。 * * * 两人就这般一前一后,来到靠近小瀑布的石块堆旁。 说实话,恺艳夜到现在都还有点讶异自己挑今天出门居然是有预谋的。 不意听到昨儿个恺皓旭向虹夫人的悄声承诺,他突发奇想,假使将他带出来,他的诺言就失效了。 只不过这么一想,原本郁闷的心情不知怎地竟莫名转好,因他此刻在自己身畔,将他心中残留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他无法解释昨天为何会为那种小事大动肝火,说实在的,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气的是什么。 跟在他身后,攀过河边一块又一块巨大岩石的恺皓旭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想问。 “比起昨天,你现在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你想问什么?” “你……和昨日来访的宁安郡王发生冲突了吗?” “是的话又如何?” “和皇亲国戚有龃龉……似乎不太好吧?” 这话乍听之下的确是在替自己担心没错,而且这还是他首次主动对这类事情表示兴趣。 他觉得有趣地挑挑眉,轻轻地笑道:“怎么,你担心我?” “也说不上是担心……” “说的也是。”这个回答早在他意料之内,他只是耸耸肩,轻轻笑了,“你要真会为我操心,那才是天下奇闻对吧?大哥。” 就如同恺皓旭深深了解这个异母弟弟对自己怀有多深的恨意,恺艳夜也明白兄长对自己有着什么样的恨意;这是关系到上一代感情的问题,而债则是由这一代的兄弟来偿还。 恺艳夜恨父亲的无情和大哥独得父爱,恺皓旭则怨恺府主人母子加诸在自己和母亲身上的迫害。 始作俑者虽已逝去,但遗留下来的怨怼却非轻易地便能消弭的。 “我只是好奇你今天怎没陪着他们,却跑到这儿来闲晃。” “闲晃?”恺艳夜停下脚步,回过头,他一声轻笑,“大哥,你用的词汇还真是辛辣。” 要不然要他怎么想?一群人马浩浩荡荡在路上游走,但又摆明不是出门狩猎,这种行径怎么看都是闲得发慌,想找个乐子解闷罢了。 “虽与你无关……”恺艳夜又续道:“不过还是告诉你,昨天的会面相当愉快。”而且还愉快得教人头痛! 这事顺利本该是好事,娘为此还欢欣得喜上眉梢,而一手将他带大的晋伯和春婶也高兴得几乎抱头痛哭,晓得消息的下人们也将它当作不可多得的喜事而大肆欢庆,他可以预见过不了多久就能接获亲朋好友从各地捎来的道贺函…… 但身为当事人的他,不知怎地就是兴奋不起来。 昨日宁安郡王偕同掌上明珠的独生女登门造访本在预期之内,这是在一个多月前参加围猎时即约定好的。 然,不知为何,他就是无法对几乎已成定局的好消息有任何愉快的感觉。 他对宁安公主并没什么成见,名闻遐迩的美貌的确没一丁点夸大,那粉雕玉琢的绝色容颜确实倾国倾城,大家闺秀的气质更是不可多得的高贵,虽贵为郡王之女,性格却出入意料地温柔婉约、善体人意,加上背后有如此家世,天底下绝没有男人会拒绝这主动上门的好亲事。 不管从哪方面看来,她都是当他妻子的最佳人选。 只是…… 恺艳夜不大确定自己想在这两字之后加上什么,在一切都顺利得让人眼红的同时,他不讳言地确实感到一丝的不对劲。 这可是一门连身为王爷之人都可遇不可求的婚事啊! 可恶!他究竟在不满些什么?他为何就是无法和身旁的人一样欣喜若狂? 就像胸口开了个大洞一般,自昨天宁安郡王一行人抵达开始,他就有种虚幻不真实的错觉。 既然一时想不出答案,那一直为此所惑也不是办法,只要时候到了,想必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他现在不必为此大伤脑筋。 回过神来,他才发觉他已领他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座高约三十尺的瀑布,虽然不算名胜,但仍气势非凡。 瀑布底下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渊,然水浅处清澈见底。 恺艳夜在水边停了下来,弯身以手测量了下水温,俊美的唇畔随之满意地勾起一抹微笑。 他直起身子,在恺皓旭的眼前一言不发地褪去所有衣物之后,一丝不挂地跳进了青蓝色的冷水里。 跟在他身后的恺皓旭不晓得该做什么,只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岸边,等他自行上岸。 恺艳夜在水中优雅地游着,及胸的池水虽掺着靛青的色彩,却仍不可思议地清澈。 隔着水上漾开的波纹,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结实的肌肉,不用说,那是精心锻炼出来的完美身材。 恺皓旭无法否认自己清楚地记得那具躯体贴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是那么的坚硬结实,却又不可思议地柔软;这两年下来,就算并非出于自愿,他也已清晰地记住了那每一寸磨蹭过自己的肌肤。 他不得不承认他拥有一副连身为同性的他都欣羡的好身材,但也因此他实在嫉妒他。 心思稍稍一闪,待他回过神时,蓦地发现恺艳夜正漂浮在清泉中央,举高一手,似乎在对他说些什么。 “你也下来。” 一旁瀑布流水的声音盖过他的喊声,恺皓旭不由得向前走了几步,靠水边更近些以便听取他的“指令”。 “啊?” “我叫你也下来。” “我吗?” 在前后左右不论怎么看都只有他们两人时,要装疯卖傻可非容易之事。 所以,一如往昔他顺从地颔了首,褪去身上四件式的贴身骑装,只是没料到他这般的服从却还是触怒了他。 “动作快点!”将湿透了的发往脑后一拢,恺艳夜皱起柳眉,对他拖拖拉拉的举动相当不悦。 并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比平时慢,但他也了解,再怎样完善的事物看在艳夜眼中总有数处令他不满意的地方。 不反驳才是聪明的选择,已学会这点的恺皓旭明显加快了手边的动作。 拉去身上最后一件遮掩的衣衫,他和恺艳夜虽同样赤身裸体,但尚站在岸上不知怎地就有种羞耻的感觉;尤其是那双锁定自己一举一动的眸子,在身上的衣物逐渐减少的同时慢慢地透露出欲望…… 受不了那种仿佛舔舐着他的目光,他倏地跳入水中,虽然那澄明得过分的水压根掩盖不了身体的任一部分。 冰水沁心的特殊感觉让他精神一振,还有点酸痛的身躯在接触冰水后有种重生的错觉。 不管他要他下水的用意为何,泡在水中的感觉倒不算太坏。 有意地背过他,恺皓旭试图忽视那两道仍紧紧粘在自己背后、灼热得几近燃烧的眼神…… 恺皓旭心想,他虽叫他下来,却没要他跟紧他或做什么,他这样做应不算是违抗他吧? 自行下了结论,加上恺艳夜似乎对他的举动也没什么意见,摆动几次手脚、顺着岸边游了几趟后,他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但在他还来不及好好享受这份优闲之际,一声有别于流水声的哗啦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闻声,他心头一惊,在尚未来得及反应前被人从身后抱个正着。 不须回头即知来者何人,他浑身一颤,不禁僵住了。“你……干什么?”他沉声问道。 “多此一问。” 第5 章不知何时,两人的姿势已由从后方抱住转成相互交缠的体位,气喘如牛的恺皓旭心中倒是很感谢这种转变。 若非如此,他现在的模样一定教他很难堪。 无力支撑身体的双腿即使有溪水的浮力仍难以克制地轻轻颤抖,向前倾倒的身子正好倚在恺艳夜的肩头。 就着这种勉强的姿势,他猛喘着气,脑袋一片空白,那无可名状的酥麻让他不禁轻喘出声。 “唔!” 他这吟哦似的哼声让恺艳夜环住他腰际的手又向下潜去。 “怎么?”他伸舌轻舔他的耳廓,愉悦地感受到异母兄长隐忍不住的浑身颤抖,“还想再来一回吗?” “别开玩笑了!” 恺皓旭立即偏开头,躲过他的挑逗。 “你也很喜欢的,不是吗?” “啊!” 身体不由自主地一紧,他明白自己的身子其实是欲拒还迎。 只是,他也了解自己已无力承受再一次的情挑了,在冰冷的水中以这种无法使力的姿势欢爱,比想象中更耗体力。 “如何?再来一次吧?” “别……再这里……” 泛白的指尖紧紧地抓住他,恺皓旭只能摇头来表达自己的不愿意。 或许是感觉到他抓着自己臂膀的手指用力得发白,也注意到攀附住自己的身子虚弱得不住轻颤,轻轻地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恺皓旭困惑地看着他,在得到答案前便被带往岸上。 虽未到正午,但仲夏的阳光原本就炽热,因此离开水面后的两人立刻感到一股全然不同于溪水的温暖。 因为恺艳夜方才放他一马,因此在上岸后他很快就恢复精神。 身为异母弟弟的伴读兼随侍,他第一件想到的就是替他拭干潮湿的肌肤,而这向来是他的工作。 手边没有可供擦拭的物品,先前随着他单独来此,也未曾料到他会闲来无事自个儿往水里跳,还硬拉着他下水。 放眼四周一时也找不着可用的东西,他于是灵机一动拾起自己置于岩块上的单衣,暂时充作布巾用。 * * * 在恺皓旭来得及开始自己的工作前,上岸后即离开他,前一刻还不见人影的恺艳夜蓦地出现在他身旁,抢过他手中的单衣后,连同手上拎着的自己的衣服往一块较平坦的,岩石上一扔,猝不及防地就将他压倒在上头。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对眼前的状况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发觉恺艳夜二话不说的埋在他胸前,舌齿并用地啃起他的胸膛来。 “艳夜!” 他仍是埋头吮吻,理都没理他。 不久之前他才饶过他的…… “刚才那样还不够吗?”他的语气里带着无奈。 舌尖拂过衬着水气、在日光下闪着暧昧光芒的凸起,恺艳夜抬起头来,微微地敛起眉心道:“是你说不想在水中做,所以只好到岸上来。我都如你所愿换个地方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大哥?” 所以方才他并非放过他,只是打算换个地点而已? “我很累了。” 虽明知向他求饶只是白费口舌,恺皓旭仍然不肯轻易放弃地挣扎。 “那又如何?”恺艳夜依然故我地吻着他。 他早知道自己的意见向来不被重视,先前艳夜会暂忍欲望答应他上岸再说,已算是难得的了。 无可奈何已是理所当然,恺皓旭最终仍只有服从。 然后,事情果真发生了…… “嗯……” 他下意识弓起身子、仰高头部,仿佛贪求一丝空气,同时也不自觉地呻吟出声。 挑逗般的声音飘过耳边,恺艳夜忽然抬高身子,靠在他颈侧轻笑道:“你似乎很喜欢这种禁忌的感觉嘛!” 微睁合上的眼,他半是困惑半是出神地望着自己的异母弟弟。 “什么……意思?” “如果你哪天多出个弟弟或妹妹,我想我也不会太过惊讶。” 全然无法理解他为何在这种时刻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神智已陷入混沌的恺皓旭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拉回心神。 只听见恺艳夜又喃语说道:“我看你去求她生个妹妹如何?我们这一代就目前看来是有些阳盛阴衰。” 这一刻恺皓旭完全苏醒过来了,他抬起头笔直瞪着趴在自己身上,但并没有动作的恺艳夜,很难理清他眼中那一抹嘲弄似的讥讽从何而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问道。 前一秒淫靡煽情的气氛登时消失无踪,他张大双眼看清恺艳夜眸中的讽刺燃着明显的怒火。 * * * 望向自己的黑眸却带着一丝……令人难以了解的冷酷。 “你不是向来陶醉被我拥抱时的禁忌快感?难保你哪天不会想找虹夫人试试,毕竟你们一向亲密得过火,不是吗?” 听到这讥刺的口吻,恺皓旭一时还没任,何反应,他只是怔忡地瞪着含笑回望自己的男人,只是那抹笑意未达他眼底。 顷刻,等这句饱含蔑视意味的话终于传人他的脑袋里,他才恍然大悟并愤怒异常地握紧双拳。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作梦也料想不到他会暗指他和自己的母亲乱伦,这家伙也不想想,天底下会做出这种天理难容的事的人只有他! “胡言乱语?”恺艳夜哼了声,仍是带着笑,“我可不说没根据的空话。” “你这不是空话是什么?” “是不是空话你心里有数。”他一副指责的模样。 他无法忘怀昨日在目睹那一幕的瞬间所受到的冲击有多大,那温柔的微笑和宛若情话的低语…… 他从没见过他在自己眼前有那种表情! 胸口有着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是怎么回事,惟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的感受。 仿佛飘荡在空中,载浮载沉的心让人傍徨。 “我没兴趣听你污辱人。” 看不透他难以捉摸的心中究竟是何想法,恺皓旭举高手想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抓个正着。 “怎么,心虚了?”他的声音低沉,辰星似的无情眼眸也教人读不出个所以然来。 叹了口气,恺皓旭虽想不通他这突如其来的虚设故事有何意义,但并不打算陪他演这出无聊的戏码。 若非他早已对周遭饱含敌意的视线及言语习以为常,肯定会对他这种摆明了羞辱他的胡乱栽赃给气得义愤填膺;但他太习惯接受恶意的对待,这样的羞辱带来的愤怒并没预想中强烈。 再者,以他的身份与他起冲突也不可能有好下场,一不留意触怒了他,或许又会被限制和娘见面。 衡量得失之后,他决定少说两句,提早结束这毫无意义的话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对一个执着自己偏见的人说什么都是枉然。” “偏见?”恺艳夜哼声道:“任谁看来都会认定你们与其说是母子,不如说是一对情人。” “你有时候真的是……”固执得莫名其妙! 他弄不懂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讶异以他灵活的脑筋竟会想象出这样荒诞不经的故事。 他和母亲看起来仿佛是一对情人?单是年龄上的差距就足以排除这项可能性了,更别说两人的轮廓是那样地神似。 总之不管怎么说,这若非艳夜自己无聊时产生的错觉,就是有意挑衅他设计出来的恶劣玩笑。 “我不晓得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可和你不同。” 言下之意已经够明白,他并不像他一样,有将亲人卷入是非中的恶劣兴趣。 “哼,是吗?” 冷冷地瞧了眼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一眼,那双略带雾气的黑眸明明被自己挑起了热情,却仍澄澈得不可思议。 恺艳夜有点不满,他这大哥刚说……他和他不同吗? 总是沉迷在他给予的快感里,没想到他还好意思说这种大话! “不过你的确很喜欢……”他因感觉到他浑身一震而愉悦,“我这样碰你不是吗?” 又是这样!他从来没能逃过他的刻意挑逗,早已熟谙那种战栗快感的身躯丝毫不顾主人的抗拒,欢愉地迎接着强压上来的身体。 “但那并不表示我一定得和自己的母亲发生些什么!”身体随一波波涌上的热浪无意识摇摆着,恺皓旭仍力持镇定的说。 “哦?我还以为你特别偏好这种刺激呢!” “啊!” 身体诚实传来的激情让恺皓旭咬牙着才不至于呻吟出声,他恨极自己在这种状况下也能达到高潮的身躯。 心明明抗拒着,身体却兀自沉迷。 两年下来的调教成果显着,只要敏感的部位被轻轻刺激,意识就会轻易堕落到欲望的深渊。 “你……”他不只是呕,更是悔恨不已。张嘴欲反驳,气息却被吸人对方炽热的口中。 急切地探入自己嘴里的舌尖是那样饥渴,方才的争执在这火辣辣的撷取中立刻消失无踪。 等两人整理衣装,回到众人等候的临时营地,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第6 章两日后,宁安郡王再度偕同宝贝女儿造访恺府时,恺艳夜逮住了正准备闪人的异母哥哥,强迫他留在自己身边。 “艳夜,你在做什么?”恺蓉微愠地看了眼自己的独生子,对他不同于以往的举动不明所以。 让恺皓旭出现在宾客眼前,根本就是种耻辱!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像恺皓旭母子这种恺家有史以来最深重的罪孽,是决计不能让来客见笑的。 艳夜对她的作法向来未曾有过意见,她因而认定他认同自己的观点。 宁安郡王父女即将抵达前,见到恺皓旭仍在主屋走动时,她在吃惊之余自是毫不留情地赶起人来;怎料她话还没说上两句,宝贝儿子就从旁冒出,还袒护似地留下正准备离去的恺皓旭。 “娘,他也算我的兄长。” “这种事谁承认?他根本算不上是恺家的人!” “就算我们不认,外人还是晓得他的。” “他是恺家之耻!”她已气得发抖,“让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人出现,只会丢我们恺家的脸!” “娘,您请冷静些。”恺艳夜无奈地笑道,并安抚似地握住她的柔荑,“我没有要将他介绍给我们的贵客,只是要他在一旁克尽职责罢了。” “克尽职责?” “身为我的随侍本就该待在我身边,不是吗?” “不行!叫他离开,怎可让这种人抛头露面?” “娘……” 她打断他像是无奈的轻笑,“我说不行就不行!要他离开。” “娘,您毋需担……” “难不成你想让人见笑吗?”她大叫道。 “您太大惊小怪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得保护这个家的名誉。” “事情并没您想象中的严重啊……” “艳夜,你为何突然这么做?”她不能明白,一直以来,他对她这项作法从未有过异议啊!“向来在这种情形下他都得回避,也不见你说过什么,为何偏挑这么重要的场合打破惯例?” 闻言,恺艳夜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恺蓉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气氛瞬间凝滞。 “在这个家里,我说了算。”他摆出不容反驳的霸气,以一家之主的威严挡去所有的意见。 儿子的偏袒态度惹得恺蓉极端不悦,他竟为了恺皓旭那杂碎与她争辩! 她料得果真不错,不论是恺虹那狐狸精,或是恺皓旭这该死的野种,总不断地给恺家带来无尽的麻烦。 她猜不透儿子改变态度的原因何在,然一想到恺皓旭竟会在这么关键的场合出现,就令她不安。 今儿个可是可能成为艳夜妻室的玲珑公主第二度来访,这样重要的场面是容不得出一丁点差错的。 可她这个向来头脑清楚的儿子不知在想什么,居然一反常态容许恺皓旭那野种出现在宾客眼前! 对于娘极力抹煞恺皓旭母子存在的偏激行径,说实话恺艳夜相当不以为然;不过是要他以随侍的身份留下,她何必如此反应过度呢? 其实恺皓旭母子早是公开的秘密。他相信天底下晓得恺家的人没有人会不知恺皓旭的存在,再怎么隐瞒也是徒然。 既然如此,让他出席又有何妨呢?更何况他是以他的随侍身份出席,而非凭着恺家少爷的身份。 在恺蓉看来事关恺家名誉的大问题,对恺艳夜而言,却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芝麻小事。 要恺皓旭留在他身边的原因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只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再看到他乘机溜到后院去找恺虹。 想到过去,他都趁着宾客造访的机会到小屋去和恺虹“卿卿我我”,不知怎地他就是一肚子火! 宁安郡王父女来访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但他并非刻意选在这要紧的时刻打破向来的惯例;若是让他早一步发现恺皓旭这不可原谅的行为,他也早在这种场合中限制他的行动。 他不否认自己的想法是有些矛盾。明知恺皓旭和恺虹只是再单纯不过的母子,但见到他们相处甚欢时他却忍不住火冒三丈。 真是怪……他明明是那样地恨着他,却会因为他和自己的母亲过于亲密而怒火中烧? 是……嫉妒?当然不可能!恺艳夜下了个自己能接受的结论:他只是无法容忍他在他看不到地方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他有权利掌握他的举动,因为恺皓旭是他的奴隶,一辈子都是。 在他悉数偿还恺风对自己欠下的债前,他别想得到自由。 * * * “那是谁?” 宁安郡王的独生女——玲珑公主赵玲珑在注意到隔着三尺之外的树丛边有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时,好奇地问着陪在身边的恺艳夜。 她正和恺府主人恺艳夜坐在一座雅致的亭子里,欣赏四周美不胜收的人工造景;这是近年来流行在富人之间的风潮,她发现恺家的庭园设计是目前她所见过最完美的,甚至远胜过自己家中的。 半个时辰前,她同爹爹二度来到这座即使和王府相较、亦丝毫不逊色的豪宅,满心期待能和俊朗尔雅的恺家少爷谱出好事。 在京城时,她那一票手帕交听闻她将至杭州拜访恺府时,个个是对她既妒又羡,因为恺家两位少爷的挺拔出色早已名闻天下;而其中几位名媛曾在围猎的刻意安排中见过两兄弟,对她能光明正大地接近他们一事当然十分羡慕。 透过街谈巷议,她早已知晓上一代男主人恺风风流种下的恶果,可是到此正式拜访后,方了解外头实在把事情说得太好听了。 在她委婉地要求想见恺皓旭后,恺家的女主人恺蓉夫人,即便在她面前也毫不留情地挞伐恺皓旭母子。 “是我的大哥——恺皓旭。”不用转头恺艳夜就晓得她指的是谁,只是淡淡的说着。 “啊?” 就是不被恺蓉夫人承认的恺艳夜的异母兄弟,传闻中空有一半恺家血统,却毫无地位的男人? 她也曾听说,许多原来对他心仪的女性即因他在家中的地位卑微,只好忍痛放弃转而他求。原来这种说法也并非毫无根据,因为就在她眼前,司掌家务的恺蓉夫人就曾毫不掩饰地表达她的轻蔑。 “不能为我介绍吗?” 久闻恺家两兄弟的美名,她是见到了恺艳夜那俊美得连身为女性的她都自叹弗如的容貌,也很倾心他的倜傥风采;不过若没看看传闻中的另一位,难免令人觉得有些缺憾。 看见眼中的好奇,恺艳夜以淡淡的微笑掩饰眼中掠过的一丝危险。 “这一点请恕我做不到,这只是个不值一提的话题。” “咦?为什么?” “玲珑公主应当多少听过有关恺家的传闻吧?”他问得那样淡然,仿佛口中所谈是他人之事。 “嗯……是听过。”她不讳言地点点头。 既然人家都表现出一副此人无足轻重的样子了,她似乎也不好太过在意。 “这也算是不容张扬的家丑,所以希望你能见谅。”他笑得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那你为何还称呼他大哥呢?” “毕竟……他也有这个家一半的血统。” 他的笑容虚伪,只是不谙世事的赵玲珑无法看透。 然而,如果当真要和恺皓旭母子撇清关系也不是不可能,恺风是入赘的,原来即不具继承恺家的资格,而空拥有他的血缘和这姓氏的恺皓旭,严格说起来是和恺家毫无牵扯的人。 恺蓉在丈夫去世后曾想以此为由将恺皓旭母子赶出家门,但已找到足以发泄积怨游戏的恺艳夜阻止了她。 “不要再谈这么严肃的话题了。”他的唇边漾起一丝教赵玲珑几乎失神的笑意,“先来盏杭州最富盛名的新茶吧!” “嗯。” 出神地凝视着他迷人的微笑,赵玲珑还以为自己的心跳要停了。 无法同时认识传闻中的恺家两兄弟固然有些可惜,但她相信只要识得眼前这位比传言中俊上百倍的美男子就够了。 恺艳夜仍漾着那抹让她和一旁几位侍女皆失了魂的摄魂笑意,伸手轻轻一摆,示意在一旁服侍两人的侍女斟茶;但见手持茶壶的那位怔楞了好一会儿,才在他的轻笑中惊醒,忙不迭上前倒茶。 连每天服侍他的下人都这副德行了,更别提坐在他对面,怔忡地凝望着他的赵玲珑,只怕此刻若是雷声大作,她依然无法自恍惚中清醒吧! 嘴角含着让人心荡神驰的笑,恺艳夜藉此掩去心中流动的暗色情感;证据是这抹笑意未曾到达他眼底,只是他掩饰得太好,在场没任何人发现而已。 当赵玲珑表示对恺皓旭有些兴趣时,一种混沌不明的感情自他心底升起。 那是静静的、仿佛愤怒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几乎坐不住,想请眼前这位发呆的姑娘回去。 要恺皓旭不得离开他的视线,却又不将他介绍给任何人,他甚至愚蠢地希望赵玲珑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深深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相互矛盾,但他仍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 俊美的脸庞带着虚情假意的微笑,彻底唬住了眼前迷恋自己的女孩,脑海中却净是,杂乱的思绪,仿佛暴雨季的黄河一般混浊泛滥。 * * *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情景。 未时刚过,宁安郡王偕同女儿满意地离去后,在恺艳夜的书房里继续着昨日未尽的工作。 上好桃木精制的案桌上摆满了层层叠叠的书册,一旁还有数不清的文件等候主人逐一处理。 恺府当家恺艳夜眉头深锁地伏案疾书,而一旁辅助的恺皓旭则站在另一张较小的长桌前迅速地翻阅一叠又一叠的文件。 说起来有些讽刺,这是两人最同心齐力、合作无间的时刻了。 恺家两兄弟灵活的脑袋,配合着对数字的敏感,日进斗金几乎成为家常便饭,也因此恺家可说是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 恺皓旭从未想过自己是否擅长做生意,对他来说,他会在此纯粹只是遵从恺艳夜的指示罢了。 从已完成的文件里挑出几个疑点,他草草地附上自己的意见后将文件交予站在身旁的小厮,而后再由他呈递给做最后决定的恺艳夜。 待工作告一段落,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够了。”斜睨了眼小厮又呈上的文件,恺艳夜嫌恶地摇摇手要他摆在一边,“今天到此为止。” “是。”惶恐地行个礼,小厮忙将一桌子的凌乱收拾整齐。 “真是的,问题怎么忒多呀?”伸了个懒腰,恺艳夜埋怨似地叹道,然后起身步向还在忙碌的恺皓旭。 下人已燃起室内的烛火,灯火通明让人丝毫没感觉到外边已是夜幕低垂。 发觉有道阴影盖过火光,专注在文件上头、连近在咫尺的声音都没听见的恺皓旭反射性地抬起头来。 “走了,晚膳应已备妥了。” 恺艳夜两手往桌缘一压,身形一斜。 “但……” “余下的工作留待明日再解决不就得了?反正又不急于一时。” 这话由他口中说出可是一点也不突兀,向来对工作全力以赴的恺艳夜,也很懂得享受生活。 明了似地颔了首,恺皓旭将尚未完成的数份文件交由‘旁负责收拾的人。 看看也该是晚膳的时间了,但比起填饱肚子,恺皓旭现下心中有更在意的事。 仔细算算已有三日找不着机会去探视母亲,自三天前被艳夜强从小屋押回主屋后即未曾再去。 虽说上次会面娘的状况似乎很不错,而若真有意外也会有人前来通知,但没亲眼瞧见,总觉得放不下心。 以往也不是没有连着数日都找不出空闲去看娘的情况,可他晓得她虽极力隐瞒,但身体大不如前是不争的事实。一来她年岁不轻,二来是长年卧病在床耗去了体力,让她越来越衰弱。 一思及此,他便觉得把握每一刻陪伴她的时间是多么要紧。 “那,我可以先去看看虹夫人吗?” 他设法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有央求的意味,如此恺艳夜答允的可能性较高。 恺艳夜瞄了他一眼,幽黑的瞳孔里并没什么感情,只是面无表情地颔首。 得到允许,他兴高采烈地泛起微笑,离开书房后,步伐轻快地走在廊道上。 作梦也没料到他竟会答应得如此爽快,恺皓旭暗暗吃惊之余,仍毫不迟疑地接受这突来的好运。 原以为凭艳夜那霸道的性格会拒绝他的要求,但这结果还真出乎意料;而更教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没照惯例限制他和母亲会面的时间。 算了,别想太多,为节省时间,他三步并作两步朝后院的方向疾步跑去,沿途小径旁的灯火皆已点燃。 听到后头紧跟着的脚步声他本不在意,但在他转了数个弯后仍如影随形地紧粘着,他于是不解地回过头。 映人眼帘的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人,恺艳夜面无表情地走在他身后。 想着他是否有事要处理,而正巧与他同路,然而他人已走过后院的亭台边,他仍紧紧跟在他身后,他终于忍不住怀疑。 “你……跟着我做什么?”他不确定地问。 恺艳夜亦随他止住脚步,对于他的疑问扬起一道眉反问道:“怎么,难道我不能跟?” 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是他到目前为止从没有过如此怪异的行径啊! 向来对他探视自己母亲一事兴趣缺缺的艳夜,今儿个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一脸理所当然地跟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微微皱了皱眉头,恺皓旭觉得眼前这毫无表情的家伙有时候还真难搞懂。 “那不就得了?” “可你从没这么做过,而且先前你不是正准备到饭厅用膳吗?” “你赶我走?” “我何时说过这话了?”恺皓旭急急地辩解。 他不过是担心他若迟了,会让候着他用餐的蓉夫人多想,而她要是得知他是因自己慢了,八成会迁怒自己和娘。 他被骂个两句算不上什么,但就怕娘得来不易的清静会因自己的过失而毁于一旦。 “那就好好走你的,不要多话。” “可你跟着我有何用意?我不过是要去看看虹夫人的状况罢了。” “你毋需知道这么多。”恺艳夜一脸问题到此为止的表情,成功地阻拦了他原本还想说的话。 想不通他的用意何在,但如果他打定了主意跟着他,他也别无他法。 他这异母弟弟还真任性,也不想想届时倒霉的可能是他和娘,但话说回来,他要是会替他们着想才真是怪事一件吧! 无奈地搔搔头,他暗暗叹了口气,继续往小屋走去。 第7 章踏人房中,意外地发现此刻睡着的母亲正发着烧,恺皓旭的心中一阵不安。 “这是何时开始的?”他问着坐在床畔照顾她的老妇。 顾忌恺艳夜也在场,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抑制住激动的情绪,但眼中仍不免带点责难。 “前天夜里……”佝偻老妇低声说着,惟恐惊醒昏睡中的恺虹,“她叫我们别告诉你,说这不过是小事。” “发烧怎能算小事!” “但她的确三不五时就会发烧,可也从来没大碍呀!” “那为何不请大夫呢?” “她说过不必请,这点烧很快就能退的。”说着,她似乎也有些懊悔听了她的话,否则她也不会连烧了两天还没退烧。 凝视着不省人事的母亲,恺皓旭十分心疼。 娘说不请大夫,他不必问就晓得她的用意;她一直希望能减轻他的负担,所以如能自行痊愈的小病,她向来坚持不求医。 恺皓旭当然了解她的想法,只是都病了两天还不肯就医,若是他今天没到这儿来探视的话,搞不好她当真会出事。 而且就算花花恺家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他忍气吞声地做牛做马,就是希望她的后半辈子能过得轻松点啊! 在恺皓旭心急之时,站在他身后双手抱在胸前,并以淡然的眼神看着这一切的恺艳夜冷笑了一声。 “说得好似是我们恺家虐待人一样。”他低沉地讥讽道:“好似连大夫都不肯请一般小家子气。” 听了他刻意的嘲弄,恺皓旭马上转过身来,心烦顿时变成忿恚。 “艳夜!你……” 原是忍无可忍地想出声骂人,可是才回头就发觉生气的对象已旋过身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 “来人呀!”恺艳夜踏出门槛,一声令下,在隔壁用餐的几名老妇便奔到他眼前,“去叫人请大夫来。”他简单地下令。 “是的。”其中一名马上下楼,打算到附近的小屋让脚程较快的长工去请大夫。 恺皓旭惊愕不已地瞪着在眼前发生的事情,那一点也不像是稍早还在对他冷嘲热讽的男人。 瞥了眼迅速跑下楼请人的老妇人,恺艳夜转回身子,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这样你可满意了吧?” 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异乎寻常的举止,恺皓旭可说是完完全全楞住了。 “啊?” “等会儿大夫就会过来,你已没什么必须担心的事了,现在应该可以跟我回去用膳了吧?” 他没提醒的话他压根儿就将晚膳忘得一乾二净,但在这种不安的心情下,他实在没什么胃口。 “你先去,等会儿我会跟上你。” 他想至少待到大夫来,才能稍微放心。 他坚决的态度似乎引起恺艳夜的不快。只见他俊逸的柳眉又是一扬,语气中净是对他再三违逆的不满。 “怎么,你是在与我讲条件?” “当然不是!”他为何总要扭曲他的意思?他不过是想陪在生了病的母亲身旁而已,就这么简单呀! 看他相当的坚持,恺艳夜一脸无奈地轻轻摇头,施恩似地道:“那么,晚点再差人送来前些日子舅公送的高丽人参让她补补身子,这样你可没话说了吧?” 这话让恺皓旭一楞,一时说不出话来。 高丽人参可是价值连城的珍物,较起中国自产的人参疗效更胜百倍,而取得也不是那么容易。 再者,这可是当今驸马爷送来的礼物,凭他和娘卑微的地位怎可僭越取用? 而且要是让蓉夫人发觉了,很可能会闹得不可开交。 “这倒是不需要……”他摇头拒绝。 “没办法,谁教你铁了心非要她好不可。”恺艳夜咕哝着。 “可是这是……”他完全呆了。 “你不必担心娘说什么,我答应了就行。”只要能让他的心思别一直悬在这上头,这点小东西算什么。 还张口结舌无法出声的恺皓旭,就这样被弟弟拉着离开房间,他傻傻地瞪着扣住自己手腕走在前头的男人背影。 这是怎么回事? 向来对他们母子只有仇恨的艳夜,此刻怎么表现得似乎对他们毫无仇怨? 他又为何舍得将得来不易的高丽人参用在娘身上? 要不是他太了解他有多恨自己和娘的存在,凭他刚才的举措,他会以为他是尊敬她的。 * * * 翌晨,恺皓旭由和母亲同住的老妇人口中得知娘的烧已在吃了一帖药后退了,只是会暂时虚弱得无力起身;更让人惊奇不已的,是昨晚真有人送来已熬好的一盅人参,说是少爷命令的。 他非常惊讶,因为他原本认为他只是说着好听、戏弄他的而已,没想到他会命人弄一盅珍贵药膳给娘。 仔细一想,艳夜近来的举止在某些地方是有些怪异的,但大致看来仍然没什么改变。 他是有什么企图吗? 也罢,不论他图着什么,他都无法给予。 不过话说回来,娘近几个月来也未免太容易发烧了。恺皓旭抽离弄得自己一头雾水的问题,心思转回母亲身上。 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但大夫一直没说什么,只说要他注意她的饮食,说什么务必要大量摄取营养,别再让体重变轻之类的。可娘要是怎么都吃不下,大夫的指示也派不上用场。 只是,娘卧病在床也有十年以上了,他不用大夫提醒也晓得要养好她的身体并非易事;但近日虽不断发烧,她的气色却较从前好得多,让他不由得有一丝期盼,希望有朝一日她的身子能完全康复,如此一来便能带着娘离开这个将他们母子看得连畜生都不如的痛苦之地。 * * * 这已是宁安郡王偕同女儿在这个月内第五度造访恺府了,次数频繁得连根本不管这事的恺皓旭都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就如同前四回一样,当艳夜满面笑容招待玲珑公主到庭院喝茶谈笑时,他遵照着他的指示与两人保持距离,却不得离开他的视线。 最初当艳夜命令他留下时,他还以为他要他服侍他;没料到几次宁安郡王父女来访,他惟一的工作就是无所事事地等在一旁,好似要他纯粹看热闹。 要真是如此,为何不派他做一些工作,至少能好好利用这大半天的时间。 想想,一切可能是因为他发觉自己都是趁着这个机会到小屋偷懒,心理不平衡才要他陪在这儿的吧? 他恨他还真是恨得彻头彻尾呵,连这么点便宜都不准他占。 悄悄地叹了口气,他旋过身子帮一名老妇人修剪杂草,虽然这位从小看他长大的妇人总说不要他帮忙。 然他只是微笑地响应她的唠叨,手边并未停下工作。 可以的话,他希望艳夜即将订亲的事没传到娘耳里,以免她心中有所感慨;一直说想看他成家立业的娘,心里头其实也明白,只要他们留在恺家一天,这种日子就不可能到来。 早恨不得能将两人逐出府的恺蓉,怎可能为他设想到婚事?再说,她也许早计划好要让恺风的卑下血缘在他这一代断绝。对她而言,恺艳夜虽是她与他所生,却只能继承恺家的血统,恺风不过是为了生出恺家继承人的工具罢了。 离他约三十来尺外的亭子里,恺艳夜忽然被母亲召唤,匆忙得连给个交代的时间都没,迅速地消失在众人面前。 赵玲珑被独自留下,一旁虽仍有几名侍女伺候着,但碍于身份,她也不好找她们闲聊。 眼神四处晃了晃,她无意间发现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十多天前、她要求恺艳夜介绍不成的人。 虽没认真的看个仔细,但此人的轮廓确,实是那日她看见的人无误。 这么说来,他就是恺蓉夫人引以为耻、艳夜少爷也不屑引见的人哕? 她倏地起身,动作突兀得吓住了一旁的侍女。 “玲珑公主?” 对困惑的侍女回以微笑,她跨出亭外的意外举止让她们吃惊不已,慌忙地跟了上去。 她快步来到恺皓旭身后,捉住这难能可贵的机会。 虽说一颗心早巳给了恺艳夜,但没机会见见传闻中另一名美男子也未免遗憾。 为了回京城后能详细地对那群好奇不已的手帕交叙述,她说什么也要认识恺艳夜不被家族承认的大哥。 从侧后方走近恺皓旭,她发觉他正出神地凝视着远方。 先前一瞥时并没注意到,赵玲珑现在才发现恺艳夜的大哥也是个教人舍不得移开视线的男人。 恺家两兄弟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们的名声能如斯响亮,确实是因为他们十分出色。 “你是艳夜少爷的大哥吧?” 突来的娇嫩声音教恺皓旭大大地吃了一惊,他蓦地由沉思中惊醒,讶异地看着不吭一声就出现在身后的年轻姑娘。 “玲珑公主?” “你知道我?”她似乎很惊讶。 恺皓旭苦笑了下。她和艳夜的婚事早巳弄得满城皆知了,他岂会不知道她是谁。 但话说回来,艳夜怎么可能让她靠近他呢? 眼神扫过她身后气喘吁吁的侍女们,再注意到亭子里空无一人,他推测他或许是临时有要事才没法儿顾及她。 “您已来访多次,我想这个家……不,该说是杭州城里已没有人不晓得这消息吧?” “不会吧?我和艳夜少爷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怎么还没成的事儿也能传得人尽皆知呀?” “这是我们杭州人特有的糟糕习性,喜欢炒作他人的是非。” “真不愧是有活力的大城。”她叹道。 落落大方的气质,和明知他被家人看轻、却以平常态度待他的表现,都让他不由得对这位公主起了好感。 原来也不是所有的皇亲国戚都狗眼看人低,参与过几回围狩的恺皓旭回想起曾见过的公主或郡主。他讶异也有如赵玲珑一般和蔼可亲的公主,只是一想到这么善良的姑娘会嫁进这个充满怨气的家中,他就觉得可惜。 “您还是不要靠近我较好,在这个家里这么做会惹来闲话的。” 为了她好,也为了自己好,少惹是非为妙。 “唔。”她也晓得他在这个家的地位尴尬,但就像恺艳夜曾说过的,他毕竟也是他的兄长。 “不过我想多了解艳夜少爷,而你也是他的家人呀!” “您太看得起我了。” 很讶异她不但没被他吓走,还自在地与他谈话,看来哪天她当真成了恺家新的女主人,会是待他最和善的人吧? 回过神,他注意到她欲语还休的神情。 “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真能成为艳夜少爷的妻子的话,我可以叫你一声大哥吗?” 她这副模样是已完全倾心于艳夜了。恺皓旭看着她少女情怀的梦想神情,忍不住想起自己在她这年龄亦曾有遥不可及的梦。 * * * “你在做什么,大哥?” 正谈得兴起的两人身后,冷不防传来一道又冷又寒的声音。 “艳夜……”恺皓旭吃惊地回过头,发现异母弟弟正神色阴沉地瞪着自己。 “艳夜少爷,你的事处理好了?”赵玲珑随之也旋过身,看来似乎心情愉快。 “嗯。”锐利的视线射向恺皓旭,“我问你刚才是在做什么,大哥?” 四周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冻结,僵冷的气氛连赵玲珑都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寒意。 就在她眼前,恺艳夜冰冷而愤怒的神情似乎是丈夫捉奸在床时才会有的,那狰狞得完全失去俊逸风采的模样,她是首次见到。 这和她所认识的翩翩贵公子有着天与地的差别,她没想过向来温文儒雅的他会有这等激烈的反应。 “没什么啦!”赵玲珑忙着打圆场,“我正在和你的大哥聊杭州人的特性,看样子和我们京城人相去甚远。” “是这样的吗?” 他勉强压抑住自胃底不断涌上的痛楚,咬牙挤出一丝微笑,但只有他自己晓得这有多困难。 “玲珑公主,站着谈话似乎不大好,咱们回亭子里歇息再说吧。” “好的。” 她并非不懂看人脸色的傻子,自然也知道人家家里的禁忌,于是没再多说地随着他走回亭子。 在举步之前,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微微侧过头对恺皓旭道:“对了,很高兴能跟你畅谈。” “我也是,公主。”他回以一抹教她和周围女侍皆不由得怦然心动的微笑。 咬紧牙关头也不回地走进亭子里的恺艳夜,气得只差没当场打去那抹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然后架着他回房好好严惩。 * * * 酉时,当宁安郡王父女在恺府用过餐回到暂住的地方后,恺艳夜立刻一言不发地钳住恺皓旭手臂,将他拖回房间,不顾自己的母亲也在现场。 “你对别人的未婚妻做了些什么?” 回到房里,他将手臂被自己抓痛的大哥往床上一带,跟着也压了上去。 周遭有一个时辰前下人们点上的烛火,房间里明亮得连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直保持缄默的恺皓旭此刻也只是静静回视着他,不曾改变的神情让俯视着他的恺艳夜相当不满。 “你不晓得对兄弟的妻妾动念是不可原谅的吗?”他又道,压低的声音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默不作声地和那双燃烧着愤怒的眼眸对上好一会儿,恺皓旭清澈如水的眸中不见惧色。 “你希望我说什么?” 他轻声说着,毫无感情的语调不知怎地竟让恺艳夜更是怒气冲天。 “说什么?”他恶意地重复他的话,“难道你会不晓得觊觎兄弟的女人可是重罪?还是说,你当真偏好乱伦,连玲珑公主也不打算放过?” 错愕得瞪大了眼,恺皓旭不知道如何应付一个胡言乱语的人。 这家伙当真是性好幻想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一会儿是他亲娘,一会儿是只谈了没几句话的女子,他替他“挑选”的对象还真是老少皆有、身份不拘啊! 见他一句话都不吭,恺艳夜抓住他肩头的手指拢紧,“你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会作罢!” “那你究竟希望我说什么?玲珑公主不是已将事实告诉你了?” 他不是早听过她的解释,还这般拷问他有何意义? 第8 章“事情真的如玲珑公主所言?”恺艳夜拧起双眉,口吻中净是狐疑。 “你不相信自己未婚妻的话?”他反讽道。 这话让恺艳夜的心稍微冷却下来,他一个下午都陷在过激的情绪中,似乎已失去冷静的判断能力。 仔细一想,自己并非不信玲珑公主所说,而是那时不论他如何逼问,恺皓旭就是不肯响应的态度惹怒了他。 还有他面对她时那柔情的笑脸……他是忘了自己在这家中的卑微身份了吗? 竟毫不知耻地同将成为他未婚妻的姑娘打情骂俏!他该明白自己的地位的,竟敢毫无顾忌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逾越的举动! 但要恺艳夜承认他的怒气十成十是来自见到两人笑谈的一幕,又要坦白他不满的其实是他从未在他眼前笑过,他是怎么也拉不下脸来。 在纷乱的情感沉淀后,他多少明白了心中那团混乱的来源。 “那你当时为何不替自己辩解?”他再度沉声问道。 愕然地挑挑眉,他的话似乎让他非常意夕L.“我的话你会信吗?”恺皓旭漠然地微笑。 他尖锐的质问让他微微吃惊,他这看来处处顺从的大哥竟专在这种地方卖弄小聪明。 他只需服从他的命令,顺从他的指示就够了。 “是否相信是我的事。”他扣住他双肩的手指往下滑,“但当我在问你话时,你就必须一五一十回答。” 那他还想他说什么? 恺皓旭冷冷地注视着正脱着自己衣服的男人,忽地有种想疯狂大笑的冲动。 这男人似乎是为了找他麻烦而这么做的,所以明明怎么想怎么不合理的话他也能脱口而出,做这找碴的行为他似乎是乐在其中! 打开始,他和玲珑公主在谈什么压根儿就不重要,这男人气的是他没遵从他的指令行事罢了。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记得自己向来只能毫无异议地承受这个异母弟弟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控制,他从未有过替自己决定的机会。 即使两人现在都已长大成人,惟一未曾改变的是两人鲜明的主从关系。 这个口口声声叫自己大哥的男人,是在那称谓里加了多少轻蔑的意味? 冷静得近乎无情的眼瞳盯着吻咬着自己裸露胸膛的人,恺皓旭突然间控制不住地开口:“恭喜。” “恭喜什么?”抬起头来,恺艳夜不解地敛起眉心。 “你不是和玲珑公主订亲了?我不是该说声恭喜才对?” 想不通他怎会挑在这种时刻说出这话,恺艳夜怔楞了下,然后哭笑不得地将他的衣襟扯开。 “还没有。” “什么?” “婚约还没决定。” 事情都到眼前这种地步了,婚事却还八字没一撇?贵为皇亲国戚的郡王都数度到府详谈了,结果仍是悬而未决? 感觉到他的疑惑,恺艳夜的手不满地一使劲,微痛的感觉总算让他回过神。 “啊!”不由自主的惊喘失控地逸出口。 这反应似乎顺了恺艳夜的意,因为他从下午就紧绷的脸孔在此刻漾出一抹绝美的微笑。 “你现在只要专心地想着我就行了。”他剥去他身上剩余的衣物,将脸埋进熟悉的温暖中,“把其它的事都抛开,专注地感觉我的存在就够了。” “什……” 没料到他会开口说出如此可耻的话,恺皓旭脸一红,但在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前,便快速地被拖人深沉的爱欲火海中。 * * * 盛暑的七月底,恺虹又发烧了。 然而这回的热度却是前所未见,高得令替她看护的老妇人什么都顾不得了,大半夜地飞奔到主屋寻找恺皓旭。 当晚,照惯例被恺艳夜爱惨了的身子迟迟无法人眠,心中一股无名的骚动让他即使累得睁不开双眼,脑袋却奇异的保持清醒。 躺在男人的怀中,那轻响在耳边的规律心跳声仍无法让他沉静下来;那股诡谲得让人恐慌的感觉深深笼罩着他,而当不该有的敲门声在夜半三更n 向起时,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拨开那紧搂住自己的手臂。 “怎么了?” 恺艳夜睡眼朦胧地看着几乎是用跳的下床的恺皓旭,还有他那慌乱无章的穿衣动作:“虹夫人发烧了。” 揉揉惺忪的双眸,恺艳夜缓缓地坐直身子,好一会儿才明白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 “这不是常有的事?”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为了这种无聊事将他吵醒,真不可原谅。 没多余的精力去理会他的责难,恺皓旭匆促地将衣衫大致穿上身后,忙不迭地就朝门口冲去。 “我去去就回。”他丢下一句算是交代。 “等会儿!”总算感觉到事情有异,恺艳夜喊住了正要夺门而出的兄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回来后再详加说明行吗?”他焦急地说。 “不行。”恺艳夜也下了床,并随手拿来一件褂衫往身上一披,“你不说明的话就不准你去。” “详细情形我也不晓得,得去了才知道。” 他说得又快又急,一副恨不得能长出翅膀飞到后院去的模样引起他的注意。 “我也去好了。”他瞅了下他的样子,决定跟去。 状况似乎不大对劲。以往并非没有过这种情形,只是恺皓旭从未有过如此焦虑不安的的神情。 没有精神去和他争辩,半个人已踏出门槛的恺皓旭焦急地等候着朝门口而来的男人。 “走了。” 两人跟着神色沉重的老妇,尽可能快速地穿过夜间的后院,来到原该漆黑无光,此刻却亮着灯火的小屋。 恺皓旭一马当先地冲上二楼,直直跑进了母亲的房里。 “娘!” 难以摆脱的不好预感让他害怕。 床铺上躺着。的是动也不动的恺虹,消瘦的脸颊惨白如蜡,惟一让旁人确知她还活着的,是那困难地张合的双唇,和胸膛微微的起伏。 “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坐在床边替恺虹换额上湿布的妇人见到跟在恺皓旭身后的少爷,慌忙地朝他行了个礼后,对着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说道。 “是吗?”但恺皓旭一点也不放心。 就算大夫来了,让高烧退了,也不保证一定能治好娘的病。 “这是怎么回事?”等混乱稍微平静,恺艳夜冷静地蹙眉问。 这女人最近也太会发病了吧?三不五时就发高烧,弄得四周的人团团转,最后却是啥事也没。 “她中午的时候就有热度了……” “为何当时不立刻请大夫?”恺皓旭忍不住打断她。 “那时只是微微的热度而已,加上天气这么闷热,她原本就多少有点热度,可向来只要到黄昏就能退的。” “可是今天却没退,是吗?”比起恺皓旭几近发狂的状态,恺艳夜的冷静似乎较派得上用场。 “是的……”妇人怯怯地点头。 她虽不晓得一向对恺虹的病情毫不关心的少爷今儿个是为何而来,但只要他站在一旁,她的压力就够大了。 “少爷。”另一名站在床边的妇女拉了张有靠背的木椅到他眼前,“请坐。” 他微微颔首,示意她将椅子摆下,瞥了眼脸色不比病人好到哪儿去的恺皓旭,那摇摇欲坠的模样让人放不下心。 “你坐吧。”他一手扣住他的肩,强迫他坐了下来。 再站下去,难保他不会不支倒下。 “什么?” 全副心神都在母亲身上的恺皓旭被强压在木椅上,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冷静一点的话,等会儿倒下去的人可能就是你。” “嗯……” 已没心情去多加思考的恺皓旭顺从地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向前弓着,抱住自己的头。 恺艳夜则贴近站在他身旁,一手搭在木制椅的椅背上,一言不发地同他候着大夫的到来。 这副情景看在旁人眼中自是怪异到不能再怪异了。她们可说是看着两位少爷从小到大的,对这家人彼此间的爱恨情仇是了若指掌,而在她们的认知里,对恺皓旭母子只有着无尽仇恨的少爷,竟会在这种他向来习惯落井下石的时刻表现出迥异于以往的体贴,可说是她们这辈子连想都未曾想过的。 等待的时间是那样冗长,时间的流动皆是那么清晰,漫无止境地折磨着心力交瘁的人们。 * * * 终于,在仿佛过了有个把月之久后,走道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出现在门边的是房内人们望眼欲穿的大夫。 蓄着短须的大夫在看到房里挤满不必要的人时,不由得皱起眉头,很快将包括恺皓旭在内的闲杂人等一并地赶出门。 “太多人在房间里对病人不好。” 就因着这个理由,恺皓旭也只能在门外干着急地来回踱步,并不时在门扉前停伫,期盼治疗能尽早结束。 心中悬着一块大石头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无法忘怀大夫在进门时面有难色,那是他以往从未见过的沉重神情。 凉爽的夜风顿起,吹乱他一头不及梳理的长发,他伸手将之随意地往后一拨,烦乱的心绪在片刻的沉寂后终于稍稍沉淀。 忽地感受到一道紧盯着的视线,回过头他才猛地忆起恺艳夜也跟着他来了。 “你要不要先回去歇息?”他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似地,问着倚在栏杆上动也不动的男人,“我想到大夫诊疗完毕可能还得耗上一些时间,现在又这样晚了,明早你不是要接见南方来的布商吗?还是……” “罢了,我陪你到事情结束。”恺艳夜很快地打断他,像是不容他反抗。 “啊?” “反正再怎么慢也不过等到天明而已。” “我的意思是……” 就在他正想对他说明这一等可能非几刻钟便能结束时,纸糊的雕花木门在他身后开启。 恺皓旭随即旋过身去,慌乱地挡在他跟前。 “大夫!”他的焦虑不安明显地表现在语气里,“我娘怎么样了?” 瞧了他一眼,已替恺虹诊病十来年的洪大夫,脸色凝重、欲言又止。 “大夫!” 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似乎也晓得事情隐瞒不下去了,“老实说,情况很不乐观。” “这话是什么意思?”恺皓旭不喜欢他那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语气。 “你也知道,她的病不是三两天的事了。” “可也都没什么大碍不是吗?” “我先前是这么说的没错……”洪大夫搔了搔头,似乎不晓得该如何启口。 “是不是这次发病比较严重?”恺皓旭臆测着,希望他脸上那抹凝重只是因为如此。 “话该从何说起呢……” 他又抓了抓自己的发髻,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让恺皓旭深觉不安。 “大夫,您就直说了吧!”插口的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恺艳夜。他隐约料到事情不妙,但恺皓旭稳定不下来的情绪对事情是毫无助益的。 “嗯……”看看恺艳夜那沉稳的神情,他想事情也到了该坦白的地步了,“我就说了吧。说实话,虹夫人早已病人膏肓……” “怎么会?她近来气色比以前好呀!”恺皓旭忍不住道。 “大哥,你就先听听大夫所言。” “唔……” “总之,过年前她的状况就已经十分不妙,那时我曾想告知你事实,但她央求我别说,我也想以病人的意愿为优先。”他淡淡地叹了口气,“那时我就告诉过她,她若能撑过这个夏季已是不可思议;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坚持什么事都不让你知道,她怕你时时刻刻都在为她操心。” “怎么会……” “说真的,以她天生病弱的体质,我也没想到她能一熬就是十来个年头,像她那种情况很多人老早就撑不下去了。她能活下来,是靠着坚强的意志力和不断的药物进补,才能努力撑住自己的呀!”洪大夫边说边观察恺皓旭的神色,他的用意是以此安慰他,因为多数同恺虹一般病重的人早就驾鹤归西了。 “那她应当还能再撑下去吧?都已经熬过十数年了不是吗?” “皓旭少爷,人的生命本就有其定数,我们凡人能做的,就只是在有限的能力下尽可能把握岁月而已。”也算是他将如此要事隐瞒的补偿吧,他抱着愧疚之心设法安抚他。 “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上回我替她把过脉后,就晓得……一切都得听天由命。”换言之,是所剩时日不多了。 “都这样了你还打算继续隐瞒?” “她说了,还不到让你得知的时机。” “那什么时候才是我该知道的时机” “你应该最清楚的,不是吗?” 恺皓旭倏地想起娘经常挂在嘴边的话:生死有命。这是因为她早知自己日子不多了吗? “但娘这两个月来的精神这样好……”他帐然若失地看着他。 不但脸色好得不施脂粉也很红润,先前还能出门吹风赏花…… “这话我本不该如此说,但她那是……”洪大夫长长地叹道,话尾停住。 是……回光返照吧。 恺皓旭知道他原是打算这样说的,只是注意到他的脸色已不比苍白的月色好到哪儿去而中断。 “到底还剩多少时日?”他至少要知道这点。 “很难说……” “总有个大概吧?” “像我先前说的,能熬过这个夏天就是奇迹了。” 离夏季结束尚有一个月的时间,难道娘当真只能活到那个时候? “但看她现在的情形……并不乐观。” “这是什么意思?大夫。” “她的病恶化得比我想象中还快。” “您不能开个药方子给她吗?” 洪大夫那种沮丧无奈的口吻让恺皓旭几乎站不稳,他忍不住激动起来。 “药物在她身上的效用已是极限,现在只能让她尽量轻松一点。” 听了大夫那要他有所觉悟的语意,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床铺上满脸病容的母亲,她那毫无血色的脸似乎正预告着噩耗的来临。 第9 章那如恶梦般的夜晚过后不出两日,恺虹再次高烧不退,很快地便陷入昏迷状态,苍白的嘴唇微微的抖动呓语。 从那夜开始,她明显地已进入弥留状态。 为了想听清楚娘在说什么,两天来第三度飞奔而来的恺皓旭正跪在床边、压低身子。 在恺虹退烧又发热的隔天早晨,他原来是央求恺艳夜允许他一天十二个时辰守在她身边的,洪大夫说的话让他害怕一个不留意娘就会在他不注意时香消玉殒;可他的异母弟弟并不准许他这么做,但却不可思议地他答应他只要她一发烧,不论他身在何处、或正在做什么,都可毋需经过他的首肯去陪着她。 “娘……”他弯身将耳朵靠在她唇边。 “旭……儿,娘……已经……” 耳语般的声音细如蚊鸣,除了将耳朵贴在她嘴边的恺皓旭之外,一旁看护着的妇人并没听见她的话。 就如同交代遗言一样,这是恺虹在这世上最后几句叮嘱了。 她对握住她的手、执意不肯离开床边的儿子绽出最后一抹充满幸福的疲倦微笑,又立刻失去意识。 申时未到,外边天空一片蔚蓝无云,鸟语花香的庭院仍旧一如往昔,恺虹在自己儿子的伴随下,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已经走了。”这段时间专心照顾着恺虹的妇人将手按在他的肩头,“你要节哀。” 她也是那群一路看着他成人的年长佣人之一,长久以来总觉得自己已成了他的干娘。 恺皓旭颔首,站起身来看着她,脸上淡然,没有任何表情,他竟不可思议地坚强冷静。 “谢谢您。”他轻轻的开口:“长久以来,家母承蒙您的照料,我无以回报。” 他的话让她的眼眶都红了,忍不住潸然泪下,“什么话!虹夫人也一直待我们很好的。” 虽说虹夫人是被夫人赶到这儿来的,但她毕竟是老爷的妻室,即使没明媒正娶,以她的身份地位还是高高在上的;然她非但从未对她们这些下人颐指气使,还经常再三帮助她们。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也许是真的吧!像虹夫人这样善良的人,居然就这样香消玉殒。 * * * 葬礼相当简单,但在众多帮佣下人们的出席及帮忙下,也算是隆重庄严。 而向来怨恨他们母子的恺艳夜不晓得在想些什么,竟差人送来上好的棺材与雕工精细的墓碑,让恺皓旭不由得怀疑他的动机。 恺虹自是不被允许葬在恺家的坟冢,所以恺皓旭同一群人凑了些钱,让她葬在一处风水还算不错的高地。 托恺艳夜赠与棺木与墓碑,他将省下的银子用在购买墓地上,好替娘寻觅一处她应当颇为中意的地方。 从恺虹谢世到葬礼结束为止,恺皓旭的表现一直都是坚强而理性的,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他并没有因失去向来是生活重心的娘亲而崩溃。 处理好所有的事宜,他平心静气的将墓地周围收拾一下,并做了最后的凭吊后,便回到娘亲生前所住的房里。 天色已暗了下来,他无言地在未曾改变的房间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弯身将茶几上的蜡烛点燃。 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着装潢简朴的室内,恺虹生前的日常用品仍置于原来的位置,并没有更动。 缓缓地踏出一步,然后又是一步,他来到上头绣着荷花叶片的床铺边。 他慢慢地在床沿坐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抚着折叠整齐的夏季薄被。 几天前,娘还躺在这里,还在呼吸,还能张眼对他笑…… 来回抚摸着上方绣花的手忽地一个使劲抓住了被子,他举起另一只手掩住自己的脸,肩膀微微地震动着。 一声低沉、悲切,夹杂着心痛的呜咽声模糊地自他口中逸出,那是种几近绝望与放弃的凄怆悲鸣。 “呜……” 他压低了声音,想掩饰不断从喉头涌上的幽幽悲鸣,但失去至亲的痛苦主宰了他的情绪,一声声遏抑不住的啜泣在这阴暗的房里蔓延开来。 即使咬紧牙关想压抑,整个人仍是失控地不住抽动,蓦地感到脸颊一阵湿热,他才发觉自己已是泪如雨下。 想到自己从今而后孑然一身,使他不禁悲从中来。 向来,他的愿望只寄托在母亲身上。他忍气吞声地承受着恺家加诸他身上的各种折磨,惟一的心愿便是希望有朝一日看到卧病已久的娘亲健康痊愈,而这仅有的动力在她辞世后烟消云散。 * * * 沉静的夜里,一阵凉风自窗棂吹进,吹冷了他脸上的两行清泪,也吹寒了他的心。 泪水似乎已不受控制,须臾间他已由轻啜成了嚎啕大哭。 “啊……”这是泣不成声、椎心泣血的哀伤哭号。 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他连有人走进房里的脚步声都未曾注意。 侵入者以不引起注意的方式缓慢走向他,直到他终于感觉到有抹不寻常的阴影遮住了微乎其微的火光。 诧异地抬起头来,映人眼帘的是恺艳夜闪动在烛光下的严肃神情。 “你不该在这儿的,大哥。”他轻道,但并没做出其它表示。 慌忙地以衣袖拭去模糊视线的泪水,恺皓旭显然未料到他会来此。 “有事吗?” 说出口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哽咽,他咬了咬牙,硬是将那种想再痛哭出声的冲动吞回肚里。 “你没来找我。”他皱了皱眉头。 他这一提恺皓旭才想起,他曾要他在丧葬事宜完成后去找他。 “我本想……晚点再去。”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语气里明明有着责怪,但听在恺皓旭耳中;或许是四周太过阴暗的关系,竟觉得有种不可思议的柔和。 自己八成是太累了才会有这种错觉,几天下来为了兼顾自己原有的工作和张罗娘亲的丧礼,他几乎可说是不眠不休。 疲惫地爬了爬有些散乱的头发,他叹了口气。 “我只是……” 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但觉得终究是无济于事,话尾在欷献声中逸去。 是啁,即使天地发生异变,他仍有一堆事待处理。首先,就是眼前这个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的男人。 双肩顿时袭上的无力感让他原来抬起的脸低了下去,整个人无意识地靠往床柱的方向。 对呀,他怎么这么蠢?接踵而至的事可会让他忙得精疲力尽。 然而,当一旁的铜镜不经意地闪人他的视线,那触景生情的痛苦又让他不自觉地轻轻颤抖。 “大哥……”微微低下头凝视着恺皓旭,恺艳夜难掩讶异的神情。 他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他这个向来坚强的异母兄长潸然落泪。当他见到那透明的液体时,还曾一度认为是自己的幻觉。 错愕地伸手,以指尖轻触了那滑至下颚的水滴,在感受到冰冷的触感时才确认自己所见为实。 被自己碰触的身体微微一震,但并没有大幅度的动作。 他不是第一次目睹男人流泪,只是从没见过这样扣人心弦的情景。 因哭泣而泛红、被泪水湿润的双眼正以困惑的神情凝视着他,那种不知所措的神情迅速撩起他体内的情愫。 将聚积在指上的晶莹移至唇边,他伸舌轻舔了下,其中微咸的味道不知怎地竟挑动他的感官。 总觉得此刻的恺皓旭有着平时没有的脆弱,那无助的空洞眼神让他怜惜,在他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已用力地捧住他的头猛烈地吻着他。 “唔!” 恺皓旭大大地吃了一惊,他作梦也没想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突兀的举动,更不了解他这样的举止有何意义。 唇瓣被烦人地啮咬,气息强迫地融人他的嘴里,那又痒又痛的感觉让他本能的想反抗。 “啊!” 舌尖倏地受到劫掠,捧住他两颊的手弄痛了他。 他双手抓住恺艳夜的手臂,想将他甩开,却发觉自己竟使不上力。 试着重击他的手和身躯,可是困住自己的男人仍文风不动。 一旁微弱的烛火在一阵较强的风势下忽地熄灭,毫无照明的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直到月娘自乌云里探头,他方能藉此看清恺艳夜脸上的神情。 那是种渴求、贪婪,饥饿得几乎失去理智的神情…… 恺皓旭心头一凛,直觉事态有异,他怆惶地推着紧紧扣住自己的男人,不愿事情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然而,就像看穿他想逃离的心思一般,恺艳夜捧住他脸庞的双手霍地向下移至他的衣襟,左右一扯,撕开那碍事的衣物。 “不要……”恺皓旭登时全身一颤,奋力抵抗着恺艳夜在自己身上的无度索求,“在……这里!” 他很快地被剥得一丝不挂,然后猛地被压在床上。 那贪得无厌的唇来到自己的胸前,毫不客气地咬住其中一朵颤抖的小花。 “拜托!”他挣扎地大喊,“别在这里!” 他不想在娘生前住过的房里做这档违反常理之事,他害怕娘若是发现事实会走得不安! 在这尚留着一丝脂粉味的房里,他无法接受他想在此侵犯自己的事实。 “艳夜!” 他扯开喉咙嘶喊,只是这竭尽全力的抗拒并未抵达疯狂吞噬着他的恺艳夜耳中。 月光下,他清清楚楚看见他埋在自己胸口的头,那不断移动的唇舌显示他正狂乱地吻咬他每一寸肌肤。 感觉到身下人儿强烈的反抗,恺艳夜仍无法让自己停止。 那雾蒙蒙的眼神勾引着他,那泫然欲泣的神情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他明知他反抗的原因,但体内熊熊燃起的欲望之火却非轻易能够吹熄。 而等他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后,他已剥去他全身衣物,将他压在那张充满回忆的床上,开始一连串激烈得使人昏厥的爱欲情浪。 * * * 两日后,恺艳夜一早清醒,愕然地察觉恺皓旭已穿戴整齐,手边还有个水盆般大小的包袱。 警觉到事情不对劲,他慌忙地自床上跳了下来,顾不得自己仍是赤身裸体。 “大哥!你要上哪儿?”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离开这儿。”恺皓旭面无表情地回答。 “离开?” “只要不是这里,哪里都行。” “你是什么意思?” 回头看了他一眼,恺皓旭似乎认为他会质问他很不寻常,“放开我。” “你究竟在说什么?大哥!”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要离开这儿了。” “为什么?”恺艳夜紧紧扣住他,丝毫不让他有逃离的机会。 为什么?恺皓旭讶异地看着他,不解他为何会提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向来厌恶他厌恶到恨不得夺去他全部的艳夜,竟会问他为何要离去? 最恨的人要离开了,不该是普天同庆的好事吗? “我已没有留在这儿的理由了。”他淡淡地说。 忍气吞声地留在这个处处剥削他的家里,求的是让体弱多病的娘有个可安养的地方;既然娘已经走了,他留在此惟一的理由亦随之消失。 加上她在临终前,曾告嘱他别再留在这个伤心之处,更是坚定他准备远走高飞的打算。 他之所以会在此多留两日,纯粹是为了收拾娘生前遗留的物品,他要将之全数带走,好一辈子都能缅怀她。 至于离开这儿后能到哪里去,他并没想这么多,但相信有一技之长的自己,不论到何处都能活下去。 还有,这次他一定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让一直没机会见到他成家立业的娘安心,以慰她在天之灵。 “理由?” “是啊,你不也希望我能早些消失吗?”毫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恺皓旭想扯回自己的手。 但抓住他手的指头却更是使劲,几乎在上头烙下一道痕迹。 “这么想要理由这种东西的话,我可以给你千百万个!” “艳夜?” “你是属于恺家的!”他斩钉截铁地说。 很惊讶他费尽心机要自己留下,但恺皓旭早巳铁了心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想再继续承受一切的苦痛了。 “不再是了。”他轻轻笑着,笑容中有着一丝忿然。 “你以为这容得你自行决定?” 恺艳夜的语气一转,那冷酷坚定的态度让他不解地蹙起眉头。 “什么?” “你还不明白?”他抢过他手中的包袱往旁边一扔,“你这一辈子都属于恺家,也都属于我。大哥,放不放你自由是我的权利,你没资格决定。” “你……” “我早告诉过你,在我允许之前,你无权为自己作决定。” “放手!” “你还没弄懂自己的身份?”他讥诮地道。 “我说过,我已没有留在此地供你使唤的理由了。” “你说什么?” 恺皓旭甩不掉那紧紧箝住自己的大手,索性弯身想拾起被他丢到一旁的包袱。 “我娘已经去世了,她是我惟一留在此地的理由,你也晓得的,不是吗?” “即使如此,你仍旧属于我!”没将他说的缘由听进去,恺艳夜依旧大咧咧地宣布自己的权利。 就算恺虹是他待下来的惟一原因又如何? 他现在了解,自己是凭着自我的意识想要这个异母兄长的,所以不论他怎么逃,他都不会让他有离开的机会。 之前怎么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恺皓旭曾天真地以为他对他的恨是要逼他离去的,但就现在看来,他似乎偏好虐待自己。 恨,真是矛盾又讽刺的情感呀! “你以为你还能得逞?”他冷冷地笑了声,却无法自他强力的钳制下逃脱,“我叫你放手!”他忍不住低声吼道。 “这可不行,大哥,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你还不明白吗?” 就像为了让他体会自己的决绝,恺艳夜将亟欲从自己手中逃开的男人抓住并往床上一带,整个人压了上去。 他会彻彻底底地教会他,不管他怎么想,他属于他的这项事实,是直到海枯石烂都不会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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