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囚龙 作者:鬼丑 备注: 本文有三个cp,请认准:沉迹x策添(冷淡攻x帝王受) 项毁意x余飞琪(冰山强势攻x腹黑重生受) 宋怀金x李迁(痞子攻x正义受) ☆、负手临渊。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是以前的作品,质量不保证,随时可能锁文,当然了你要是想让我锁的话打个负分俺一定会锁的…… 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3= 顺便一提,本文有三种姑娘不适看。 第一:本文大体为玄幻文,说不定鸡蛋里生出神龙的事情都会发生,历史考究党不用看了。 第二:本文三个cp均为1v1,作者是强攻强受党,想看NPQJ平胸受的姑娘可以出去了。 第三:作者接受bg有困难,大体是全民bl,作者文笔也有问题,狗血小白文,讨厌全民bl的姑娘也可以不用看了。 序 忘川不远,桥架中央。 余飞琪哀声叹了口气,走过望乡台,回望几千丈,奈何桥上云雾缠绕,阴气横生。 自己这一辈子,又结束了。 余飞琪三步踏上奈何桥,张口无法说话。 旁边一个老婆婆张口念道:“颤刻三生石,一碗孟婆汤,前世未厮守,今生亦无缘。年轻人,喝下这碗孟婆汤,早日投胎做人吧。” 此生已尽。 余飞琪回想自己的一声,十八岁入仕,二十岁溺水而死,没有为国家做过什么,甚至连妻儿都没有,这一生,何其平淡,举到口边的那口孟婆汤偏偏无论如何都是倒不下去了。 余飞琪在桥上徘徊了很久,但是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多久,总之碗里的已经是一滴汤都没有了,自己身上的衣带都已经腐蚀掉,指甲和头发长的厉害。 突然听到一人的叹息声。 今生你为别人,来世,求你一定要为你自己—— 余飞琪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次睁眼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满脸都是汗水,面色苍白的女人,紧紧抱着余飞琪,痛哭流涕。 旁边的宫女对着一个男人说道:“天降麟儿,恭喜老爷!” 那男人看起来已经不太年轻,只看了一眼余飞琪,就说到:“叫他余飞琪。” 前世今生,余飞琪他一丝一毫都没有忘记过。 那个男子,正是他的父亲,女子则是他早已过世的母亲。 孟婆汤下红尘忘,唯盼来世不逢君。 然而他定然想不到,这一世,他凭空遇到了一个人,那人从未在前世中存在过,这一世却腾空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与他纠缠,一生一世,不得安宁。 余飞琪重生了。 十一月的冬天,本是天气干燥寒冷的厉害,天空积压了层层乌云,近得仿佛伸手可触。 幂琨帝国。 两位樵夫由远到近走来,其中一个闲说:“……这种天气都能‘点灯’啊,不知道下的是不是雨……天气这么冷,老天保佑水不被冻上吧……”说完便缩起脖子,就好像是说句话都是被冻的厉害。另一个樵夫也搓搓手,应和道:“是啊是啊,都这么久没下雨了,现在要是被冻成雪,真是可惜了呢……” 两人聊着,又怕一会下雨——或者下雪,就赶紧加快了步伐,渐渐走远。 身后一直跟着的、和尚着装的道士却越走越慢,甚至停了下来。将竹刀形状的木杖驻在地上,推了推 头上的蓑帽,顿了顿,仿佛在思考,喃喃道:“……十月飞雨……吗?” 风刮得愈发猛烈起来,声音都近似咆哮。道士又说了些什么,但都吞没在风中,不能所知。 能知道的是,从帝都那边传来皇妃诞下第一皇子、且母子安康的消息。刹那间,轰咚的雷电震耳欲聋,豆大的雨点近似铺天而降,虽是寒气逼人,但也确不是银色的固体。 雨水。 冬雨! 百年后的第二次冬雨终于来临。 远观别处山河动荡,气吞万里。 那是天地,都为之动容。 ☆、负手临渊。 十五年后。 幂琨王国战乱不平,狼烟四起。内争外扰从未停止。因国内只有一位因许多原因尚未登基的太子,无君主实权。而朝廷内大多是野心勃勃的政治家,就算没有兵马,也到处均是炮火味。又因为此国生产美玉而国号“琨”。就是如此,不少敌国对玉石虎视眈眈。 国,一日无主;民,苦不聊生。 翻天之战,即将用血拉开帷幕。 帷幕的开头,便上演在幂琨国,太子殿内。 幂琨国,太子殿内。一切工作都慌忙而有序的进行着。看起来地位高重的宦官在太子旁边,毕恭毕敬的帮主子提鞋。 有人开口说道:“太子爷,明日,就是要举办祭祀典礼的日子。”那声音既没有男子的粗糙,也没有女子的妩媚。是又尖又奇怪的腔调,就算是正常对话,都让人奇怪之心骤起。“若还是……还是被祭司谴责,怕是不好的。今晚,早点歇息吧。” 那个被称为‘太子爷’的少年杏目圆睁,仿佛听到了什么事情,引爆了他内心的怒火,脚一跺站起来,于是太子殿立刻没有其他声响。当朝唯一的太子、策添怒喊到:“为何又要被谴?祭司!本殿倒真是不能明白他的想法了。” 狼子野心?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幂琨国祭司名为‘余飞琪’,十几年如一日的为幂琨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太子显然也是知道这点,思忖半刻,突然说道:“把祭司给我叫过来!” 手下的人做惊弓之鸟状,乱做一团。天朝太子又说道:“小桂子,你去!不许惊动大祭司!” “喳!” 名叫小桂子的太监急急忙忙跑到神坛边的宅院里,宅院里阴气横生,只有远处一个不大的水潭,一直有流水之音,天然悠谭,声音淅淅沥沥,仿若孤舟嫠妇哭泣之音,让人毛骨悚然。 在门口顺好气之后,敲敲门,余飞琪余祭司不给开门,于是隔着门说道:“余祭司!大事不好了!太子爷有事找您!您快去看看吧!。” 回答他的,是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其实在室内,余飞琪早就听到他的声音了。不是不礼貌不想出去迎合,而是根本不想搭理。 什么大事不好?反正什么事情从他们口中传来都是不好的大事,太子也真是的,明知道我现在正忙。 余飞琪在屋里不出声,小桂子也就不敢进去,过了一会儿又确认似的问了一声:“余祭司?” 隔了一会,屋里才传来淡淡的“嗯…”声,又说:“请转告点下,余某因劳疾抱病在身,需静养,恕不能前去,如有急事,和大祭司请示便可。” 小桂子一听,腿都在打 哆嗦,屋里的人明明说话中气十足,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苦苦哀求道:“祭司,您就去一趟吧,要真是有什么事情,奴才可担当不起。要不,奴才背您去?” 屋里阔绰的人影模糊了一下,接着站起身来。:“有什么事情就去请示大祭司,反正我这个‘歪门邪道’也没什么样让人信服的。” 小桂子汗颜,大祭司十五年前来到幂琨国时人已高寿到知天命的岁数,如今有什么事情,若不是关乎国家存亡的事情,岂敢和大祭司提起?况且三年前大祭司明确说明国中一切准备由新任祭司余飞琪全权处理,自己回到知天山。 哪知道三年前太子登基时因为一句玩笑话让余飞琪不高兴,登基被谴,余飞琪迟迟不肯再次出神坛。若说现在请大祭司,不仅不妥,也不知大祭司在知天山的哪里,生死都难测。 现在祭司全部的权利都在余飞琪手上,策添纵然是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也奈何不得。 “求求您了,您就当行行好,三年前太子爷不懂事,您不让他登基,让他再等两年,要等也就等了,可现在,您也知道,太子爷长大了,实在是等不及了啊。”对方毫不放松的哀求。 余飞琪没应声,小桂子心急,只听‘噗通’一声竟然跪在房间门口:“您要是不去见太子,奴才就长跪不起,就当是求您不成,死了也是好的!” 余飞琪哭笑不得,心想若是三年前有如此忠心的小奴才,那自己,怕是早就答应了也说不定。给自己添了满满的一杯茶,眼角细细密密的勾勒出微笑的轮廓,等到沁人心脾的绿茶快要溢出的时候,才说:“……小人身体着实不适。不知可否请小太子殿下猥自枉屈,亲自来一趟呢?” 在小桂子欢快的起身声中,茶满而溢。 余飞琪淡淡的看向窗外。“……不知时机是否成熟……” 便让他赌上一把,听天由命吧…… 太子殿。 “什么?!让本殿亲自去?做他的美梦!”策添听到这话,暴躁的将手中的东西全都摔到地上,生气的架势很是惊人。“他整日在神坛内无所事事享清福,什么身体不适,怕是现在还在睡觉吧!“太子将手背到后面,一边踱步一边思考,只因平日里娇生惯养的被人伺候着,猛的一下让人像是耍小猴一样戏弄,便觉得不能忍受了。眼睛因为生气瞪得大大的,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那本殿倒要看看,他葫芦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药!。” 而后尖细的声音划破苍穹:“摆架,神坛祭祀府!” 其实远处,余飞琪确实在睡觉没错。 上马车的一瞬间策添就 后悔了。三年前的闹剧本是自己最不想回想的,只因当初年少轻狂,看到余飞琪和自己差不多岁数,居然说幂琨国祭司余飞琪是邪门歪道的‘巫师’,根本没什么本事,只是逗逗别人玩。这导致余飞琪拒绝给自己登基作法,但是要知道在这里,幂琨帝国,祭司不同意的话,典礼算作废。 也就是策添这么大了,也没能登基上位的原因。 真是可恶,可恶! 策添深吸一口气,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这个余飞琪顶多羞辱、戏弄自己一番,让余飞琪出了三年前的恶气。虽说不情愿,但是这种时刻,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忍着临将爆发的怒火,踏上本应该三年前就登上的神坛,心里觉得有点堵。 金边软轿很快到了祭司府,而祭祀府的门居然是关着的,门口站着一排的侍女,不知要如何故弄玄虚。 策添心想:不管你这是什么龙潭虎穴,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拿我怎么样? 边想边大步走向门口,本以为不会有人阻挡自己,却被为首的侍女拦下。待策添正要发火时,侍女说。 “太子殿下,请问来此合意?” 策添不怒反笑,轻蔑的看了女子一眼:“本殿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神坛祭祀府的事情,由女流之辈过问了?来看看祭司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侍女微微的低了低头:“太子严重了。祭司几日不能出来迎接,婢女不过是代余大人以表心意,前来迎接太子殿下罢了…” 太子冷笑:“即是如此,还在这里拦着可是怎么个意思?”对方还是不卑不亢的低着头微笑:“太子殿下有所不知,祭司刚才通知婢女,说神坛之内皆神圣,只能让您一个人进来。” 策添一愣,随后心中破口大骂:放屁!那刚才小桂子怎么进来的?! 又想这个贼人只让自己进去,明摆着居心不良。便后退一步,对那婢女说:“放肆!按理来说应该是他亲自来迎接本殿,如此无礼,是否有不可脱离的蔑视皇族之罪?” 婢女显然见过世面,不慌不乱:“祭司身体确有不适,望太子见谅。如果您硬要闯进来,那也请择日,另寻他处闯进来吧。”说着竟然施礼,转身要走了。 策添跺脚,想了想还是说:“那我倒要看看,你们主子到底哪里不适!” 神坛位于幂琨国最为僻静,阴气最重的地方,夏凉冬寒,大祭司就是因为长时间居住在这里而导致身体不适,要说余飞琪称抱病在身为借口,绝对是再好不过的。策添冷哼一声,走在通往神坛的甬路上,深觉神坛之浩大,大约走了一刻钟,前面的婢女突然停住。 “太子殿下,后面的路就是祭祀府范围内了,奴婢不适合再进入了,请您一个人进去吧。” 策添愣了一下。什么?这么大的地方,怎么让他走啊?虽然以前走过,但是现在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但是看着对方严肃的面孔,策添忽然觉得喉咙干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中不由有点烦躁,打算不理他们踏入祭祀府内部时,后面居然真的没有一个人跟上来! 好!好个余飞琪! 策添在心里暗骂,想到这种情况,自己猜路的可能性估计过半了。策添几乎是不能记住路,闭上眼睛随便挑个方向就走。但这里确实是大的离谱,看着不远处的第六个分岔口,终是忍不住了,顾不上身份,焦急的四处张望。 而这里除了飞鸟振翅之音,空无一人,安静的可怕。策添头上流下一层薄薄的冷汗,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却突然一个趔趄,几乎要被一个硬物绊倒。回头一看,原来后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石台和石凳,石台上有大大小小的糕点。策添靠近石台,仔细看看,上面居然有一张宣纸。纸上的字狂乱而清晰,是余飞琪的笔迹:殿下请在这里稍等片刻,天黑后,神祭定当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这只是个实验性文章 我自己看的都哆嗦了QAQ ☆、负手临渊。 神祭?什么神祭? 策添疑惑的将纸看了三遍,摸摸糕点,居然是热的,他突然意识到,不管这石台是怎么出现的,余飞琪或者别人一定在附近!他靠近石台附近,奇怪的是四周没有草丛的遮掩,不知道余飞琪或者别人怎么送上来的糕点。又想这可能是余飞琪的机关,就大喊:“余飞琪?余祭司?” 当然没有人回答。 策添怒气冲冲的甩甩袖子,心中莫名的增加了勇气,随便找了条路就要去寻找那个‘贼人’。 大约走了十引(一百丈)的距离,微微有些乏意之时,前方又出现一个石台。凑上去看看,没有纸,只有一杯还是温热的茶。 策添不由有点恼火,说不出的堵,能有这杯茶,定是因为这个余飞琪在某处观察他,就是不出来。于是策添想了想,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走。就这样大约每十引就有一个石台。到策添终于累到脚软的没办法走路时,看看天越来越黑,终于放弃了。石台上有精美的糕点和茶水。策添一边抱怨外边的人为何不来找我,一边毫不客气的吃掉食物。明显察觉一切可以果腹的都是温热的,然而实在是找不到周围有人的痕迹,难道食物会自己加热? 奇怪的摸摸石台,策添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因为这些东西是温热的。 不知道余飞琪是如何做到的。 又想到在这里余飞琪是主人,外面的人定是被他困在外面无法前进。如果他连让石台自热的事情都能做到,那困住一些人倒着实没什么困难的。他倒吸一口冷气,紧张的看看四周,而后惊讶的简直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这……这里竟然还是第一次见到的石台!他走了这么久,居然走到原来的地方,都在原地打转? 策添趴在石台上,左看右看,发现果然和第一次、也许和接下来所有的石台都是相似的。 他心中暗叹,想的是既没有看到有人路过,桌上的食物是怎么来的? 急忙将桌子上的东西打翻到地上,死死地盯着台子。眼睛都变得酸酸的。过了一会儿,上面没有凭空出现食物。 策添舒了一口气,擦擦头才发现居然又出了冷汗。想到刚才可能是自己视觉的错觉,心里彻底的放松了一下,就算是余飞琪,也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嘛。一屁股坐在石台上,将手撑在桌子上。 没想到刚才被他定义为‘安全’的石台,突然慢慢的,由温热变得有点烫人。策添回头,惊讶的发现石台居然发出金色的光芒,闪的他不由用手挡了一下。 那石台的光着实闪人,即使用手挡了一下,也把策添闪出了眼泪,简直像掉下来 的落日… 落日? 策添转头看向旁边,虽然被闪的泪眼模糊,但是还能依稀看到,天边最后一抹光辉已被吞没。 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要天黑了! 策添突然想起第一章纸条。 那张纸条上写着:殿下请在这里稍等片刻,天黑后,神祭定当开始。 还不懂神祭是什么东西,余飞琪想干什么? 该死! 策添用力捶了下桌子,而后连忙撒手。这石台烫得惊人,等光芒慢慢褪去,仔细一看,不知怎么弄得,坚硬的石台上竟然被深深地刻下几个字。 神祭,适逢其会。 策添被吓得一动不动,心想这地方太古怪了,绝不可久留,而身体却怎么都动不了,好像是在惧怕什么,僵硬的转头都不可以做到,后颈发出高负荷的声音,咯吱咯吱的。 而此时,四周静悄悄的已全部变为黑暗的世界。 策添吞咽了一下口水。刚才手被烫了一下,现在麻麻的很疼。过了一会也没发现什么神祭出现。 悄悄动了动手,又动了动脚,看看四周,觉得没什么动静,才觉夜晚的阴气太重,竟然没有一丝虫鸣。腿脚都酸的没有知觉了,脖颈后面也僵硬的可以,策添又动了一下脖子,心想莫不是余飞琪只是在吓唬他?心里觉得好笑,我堂堂幂琨国太子,自有真气护体,先人庇佑,怎么会怕他的雕虫小技。 自我催眠般的想着,鼓起勇气站起来,心想与其在这里等着也许不会来的人,不如看看周围的情况。 见不远处有点点的萤火之光,策添慢腾腾的挪到那里,居然听到清澈的流水声。 心中愈发觉得奇怪,越过不小的草丛时,眼前空气突的变得冰凉,所看之处也变得空旷。 流水声戛然而止。 抬头,有一清瘦的白衣男子背对着自己,正要转身看自己。 转头。 策添瞪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少年,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余——飞——琪!”  被称为余飞琪的男子,倒像是没有一丝惊讶,淡淡施礼道:“太子殿下。” 策添咬牙切齿,脸涨红了,牙龈都咬的酸酸的。心想什么‘神祭’,是用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难道就是为了来吓唬自己?未免也可笑的过头。 无比憋屈的想说些什么,但是‘贼人’之类的称呼,总不能当着人面称呼。一瞬间也想不到说些什么好,看着余飞琪也没有解释的样子,只能讪讪的说:“——这么巧余祭司也在这里啊……” 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怎么 能说是巧呢?明明就是眼前的人将自己困在这里的啊。于是连忙转移话题:“听说余祭司身体不适,如此阴凉的天怎可在这里久逗,我们可否进屋长谈?”心想这他就不能一直让自己在外面喝凉风了吧,没想到余飞琪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眼神古怪。半响开口道。 “……既然神祭开始了,回去又有何用?……” 策添一愣,随后硬生生打了一个寒噤,听他的语气,倒像是无法走出神坛内部了。有点反应不过来的看向余飞琪,后知后觉的发现对方的脸惨白的几乎和衣服一个颜色,他有点担心的走向前去,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瞬间瞪大眼睛。 “余飞琪,你的手怎么了?” 祭司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最小的拇指上有星星点点的小荧光,在暗处尤显突兀,策添心想,这不会是萤火虫吧?……看他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居然只是为了吸引瓢虫? 心中觉得不大可能,快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走上前去想仔细看看所谓的‘萤火虫’,却发现光芒以一种超人的速度蔓延着,只是一瞬,就铺满了半只手指,整只手指…… 余飞琪的脸色一下就变的更加苍白,那光芒居然不是萤火虫,反而像是有生命的东西,在吞噬着余飞琪的手指。 策添向后退了几步,本以为是余飞琪的法术,但仔细看看,对方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像是被困住,完全没有反应,不能动弹。这时他的整只手掌都变为荧光色,只剩下一个透明的轮廓。策添咬了咬牙,心想怎么说这也是幂琨国现任祭司,完全不能见死不救啊。用最快速度跑到他身边,暗自做好了不要手的准备,拉住余飞琪的手,大吼:“你疯啦?!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余飞琪的手上的温度高的要命,简直和刚才的石台有些相似。 开玩笑的吧!策添实在是忍不住了,连忙甩开,只觉得手上的皮都要烫掉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而没发现刚才悄然停止的水声又汹涌而至,声音之大近似咆哮,策添回头的瞬间有被人重重打了一下的感觉,鼻腔酸涩,竟是如海水一般量大的潮水倾天而来,瞬间就没过胸膛,被压得连连倒退。看向旁边,余飞琪不知道在哪里,早已没有人影。 这种神坛以往当然不会发生这种情况。水淹没头顶的时候,策添想,原来这就是神祭? 只是没想到……被祭祀的供物是我…… 水,冰凉而沉静,只能听见策添自己肺部呛水的声音,以及小小的呻吟。 “太子爷?太子爷您醒醒!”耳边传来声响的时候,策添整个人还陷在一 种混乱的状态中,好像还是被泡在水中,四肢僵硬,声音都是嗡嗡的,想睁开眼睛,但是上下眼皮好像是被黏住一样,怎么睁都睁不开,着急的四处摸寻,手被人推了一下,而且感觉到不是自己的声音。紧接着手又被推了一下,并且伴随着轻轻的摇晃,策添努力睁开眼睛,并且如愿。发出意味不明的“……嗯。”的一声,也不知道在回应谁。 眼前还是模糊的,等适应后,这才眨了两下眼,四处看看发现这里是太子殿,所有人都是如卸重担的表情,策添想到了什么连忙摸摸自己的身上。 衣服是干的,四周也没有任何水渍。 旁边的太监舒了口气:“您终于醒了……祭典就要开始了,您一直沉睡着叫不起来…殿下赶快穿衣吧,迟到可是万万不可的……” 策添模模糊糊的不动:“……怎么回事?现在几时?本殿不是……”转头对离自己最近的宦官说道:“余飞琪在哪里?” 宦官愣了一下,而后毕恭毕敬的回答:“祭司在神坛,早已恭候多时了。” ☆、负手临渊。 策添猛的站起来,什么?怎么可能!他仔细看看自己,有呼吸有心跳,那昨天是怎么回事?做梦吗?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问当事人最好。站起身来,只觉得一片晕眩。旁边的人连忙扶住,快速的宽衣,让策添入轿,将太子殿下送到了祭司府。 余飞琪坐在神坛上,淡淡的敪茶,脸上无一丝表情。 等到太阳上升到头顶正方向时,门口传来喧哗声。 是太子到来了。 太子可否登基,为现在最为瞩目的事情。有不少人私下劝过余飞琪,若是国内还是无主,倒霉的绝对算得上余飞琪一个,忠臣不事二主,幂琨国生死存亡之际,理应全力辅助君主登基才是。而余飞琪从来总是用微笑赶走前来劝说的人,理由都是时机未到。 策添心想,什么时机未到,完全是搪塞的吧。 见到余飞琪的时候,策添突然有一种也许昨天真的是做梦的想法,因为昨晚见到的人,和眼前的余飞琪一点都不相似。 虽说都是祭司白袍,但是眼前的人光是气势就凌厉的绝对不敢让人放肆,嘴眉弯弯,又给人柔和的感觉,矛盾的美感让人不禁莞尔。 策添走下马车,外面的烈阳晒得他眯起眼睛。 余飞琪还在喝茶,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有婢女提示,祭司还是没说什么。 到一杯茶全部饮尽。 策添就等他喝完一杯茶的时间。 等到一盏茶时间过后,余飞琪才抬起眼睛看着策添,上下打量一番,过了半晌,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请太子殿下回去吧,需明年祭典再来。” 策添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 什么?!下次,一年后。 策添觉得脸刷的一下就涨红了,虽说已经被拒绝过两次,但从没有连神坛都没进入的情况下被谴。 “为什么!”他走进一点,大声质问道“都已经这么久了,你就不能不针对我?我是幂琨国唯一的太子!你何苦久久不让我登基!这对你有何好处?” 余飞琪转头看他,目光冷冽,戳的外人几乎要打寒噤,过了一会儿,哈哈笑道:“为什么?就因为你不够资格,可不可以!” 策添三步并两步地登上神坛,一把抓住余飞琪的领子:“你凭什么说我不够资格!都没试过你凭什么下判断!” 对方被他突然的袭击弄得咳了一声,但是没有丝毫畏惧,凝视着策添的眼:“就凭你祭典迟到,对祭司无礼。” “你!”策添收紧了手,突然有一种想法,觉得万念 俱灰,还不如和眼前的人同归于尽。 但是对方的眼里没有丝毫恐惧,那种怒气甚至超过策添自己,让他胆怯。 那是一种关心国家危亡、而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种怒气,策添曾经在先皇眼中见过。 讪讪的放手,看余飞琪整理一下衣襟,转身要走的时候,又不禁拉住他,看余飞琪根本不想停留的眼睛,尽量真诚的说:“……真的等不了了,本殿已经够大了,足够年龄处理国家大事,对外攘除奸凶……” “关我什么事?” 策添皱眉,手一点都不放松:“……本殿日后一定注重细节,绝不无理。” 对方冷哼一声:“您还是不懂,什么礼仪,是借口。我想拒绝的不是典礼——是你。”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策添早就有所察觉似的回答,“但是现在是国家危急的情况!有什么个人恩怨应该放在身外来说” “……”被误解了,余飞琪做出受不了的表情,仰天笑了一声。 太子迟疑的放手,想了一会,似乎做出什么重要的决定,喃喃地说:“若还没有人去征兵,幂琨国定不能长存……若不能长存的话,我这个太子当得就没什么意思了”策添拉着余飞琪,眼神坚定的,突然说道:“废除我太子的职位,寻找你想要的帝王。我愿意臣服于你认可的帝王之下,辅佐他兴复幂琨帝国。” 余飞琪看着他的眼,没有受伤没有不舍,只有淡淡的沧桑和坚定。 那是一种做好完全心里准备的思想,与生俱来的执念。 余飞琪哼笑一声“……果然虎父无犬子,我还以为你只不过是一个鲁莽的毛头小孩儿,这几年不见,太子殿下倒还真是有些长进。”拿起羽扇轻摇,余飞琪眯起眼睛:“……好你个策添。” 那是无法掩去的帝色。  他微微挥了挥袖子,转身对侍从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接下来的谈话我要和殿下亲自谈论。” 为首的宦官兴奋地眼睛都睁大了,几乎可以看得到他们微微跳起的脚,“是!” 很快,偌大额神坛就只剩下两个人。 其实刚才策添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好像是忍了很久后的爆发,但是说完后自己都脸红,吭吭哧哧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听到余飞琪的评价,心中简直称得上雀跃,被祭司这样的男人称赞,难免有一丝难以说明的傲世感。 然而被他单独留下的时候又有点不安,像是当年被太傅教书一般,生怕下一秒扇子把就抡到自己头上。 策添不经意的挺直了背,甚至在余飞琪盯 着自己的时候,向后退了一小步。 余飞琪收敛了笑容,看看眼前还尚是年幼的、可以完全流露胆怯的殿下,叹了口气。后严肃的看着策添,眼神凌厉的仿佛是面对生死间的抉择。 他开口道。 “……殿下。若臣以为,敌国将领比您更适合为王。”他淡淡的说,话语却似刀刀利刃割人心,策添觉得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了,后又‘咚’的一声流淌到全身。对方毫不在意、仿佛没有看见他脸色的苍白似的继续说:“您是否会为百姓社稷之安危,放弃权威?” “……”他看着余飞琪,只觉得那双眸子中,没有半点玩笑和犹豫。他想开口,但是嘴里却苦涩无比。 顿了好久,策添转身面向远处的高山,幂琨国正午艳阳,风光何其缱绻何其好…… 甩了甩袖角,眯起眼睛看那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江山,道。 “……愿为其而弃。” 为谁? 为他先祖抛颅撒血的帝都;为早就做好舍弃生命的准备。更何况,不过是区区王位。 策添紧紧皱眉,那神情本是不应该属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但此刻,却属于十五岁的太子。 祭司敛手,微微欠了下腰:“为何?消去王位,您不过是平民百姓,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无所有。谈什么统一天下,用何?” “……用我的头颅、用我的鲜血、用我的心脏。”策添的语气平淡的仿佛谈论天气一般,却铿铿锵锵,咄咄逼人:“只因为本殿不仅为幂琨帝国的君主,更为见证它统一天下的子民。” 余飞琪饶有兴趣的摇摇羽扇,发出调侃般的声音:“哦?不知是谁当初是谁说我为邪门歪道的巫师呢……这会儿,有用一切都听我的命令的口气,将天下重任担负与我,不知道是自取其辱,还是让人笑掉大牙……?” “……” 他轻笑着将羽扇扔掉,顺着风息让扇子稳稳地落到地上,仿佛计算好了一般,余飞琪慢慢走向接天高的神坛上,霎时有风吹过,羽扇如同飞着一般一同漂到神坛上,风并不小,吹的策添眯起了眼睛。于是白衣服的少年笑出了声音。 “……你可知,君主并不像你想象般的清闲自在。” “——我懂。” 余飞琪顿了顿,一边回忆一边说:“三年前你不仅蛮横嚣张,且目中无人,我等的是你经过实践磨练后,能够掩去你不少过于明亮的光芒,也能消减你的锐气。”想到这里,余飞琪又扯高了嘴角,心想谁叫你这么笨,用了三年这么久……咳嗽了一声抚平笑音,接着说:“三年后你果真有所长进, 不仅关心国家危亡,且有帝王最重要的心系百姓沧桑,”似是自言自语,余飞琪小声说道,“这下先帝总该心愿了解了……” 好像戳到了余飞琪的痛处,他淡淡的仰头看天,风吹起他身上缠绕的两条长长的衣带,看起来飘飘欲仙。 “什么?”策添似是完全听不懂面前人的话了,似是冬天河里被冻住的水草,一根一根,丝毫没有关联。 对方没有想解释的样子,现已完全登上神坛。日边许是恰巧一朵乌云遮阳,风起云涌,浩大的衣料都紧贴在肌肤上,余飞琪将手浸在旁边的一盆铜镜里,眼无痕的看向神坛下的少年。 “……征服的过程很有趣,若您有愿,吾必将献生命于君主,以祭司之名,与您共享天下。” 策添的心脏“咚”的跳动了一下,血液哗啦啦的流向四肢。 余飞琪将手取出,手上沾了不少镜水,指向坛下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水珠竟然变成点点光芒,同昨晚一模一样。太子睁大眼睛,恐惧感油然而生,不知是害怕再次被莫名的大水淹没,还是害怕眼前的人。 祭司知晓一般,淡淡看了他一眼:“殿下,您可是害怕?” ☆、负手临渊。 这时策添心里就明净了许多,知道昨夜定是这人在装神弄鬼。握紧了拳头,梗着脖颈,脚一步也不后退。 “当然不!” “……呵。”见此状,余飞琪闭紧双眼,口中念念有词,他的相貌本身就是庄严无比,这一正经的样子,更是煞得人心。 很快整只手指都变为淡淡的金色。策添心口狂跳,正当以为会出大水之时,云消雾散。 风,停。 策添听到鸟鸣时,慢慢睁开了眼睛。动了动头。刚才那一瞬,竟有一种要死了般的错觉。他又挪动了一下手指,发现周围没有潮湿感,就站起来,看不到余飞琪的行动,等了一会儿,干脆跑到神坛上,见到对方单膝跪在地上,左手覆盖在还在闪光的右手手腕上,不知在干什么。 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余飞琪?” 对方闷闷的恩了一声,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回了句:“陛下。” 陛下? 策添被吓到一般,左右观看,却发现神坛中只有自己一人,怀疑的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 余飞琪点了点头。 陛下,只有臣子称呼帝王的时候才有的称号。 策添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死刑犯突然迎来了大赦天下的太平时刻,长久以来的梦想成真时,竟觉的快的可怕,让谁都受不了。他也一样。呆呆的咧开嘴,‘啧’了一声,又‘嘿’了一声。 余飞琪皱眉,又提醒道:“陛下!” “啊?”他恍然大悟,惊醒一般的拍了一下手,几乎跳起来:“在在在。” 余飞琪叹气,决心不计较这个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少年,背对着他跪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策添向前走了一步,随意瞅了一眼,居然发现对方的右手只剩下一个透明的轮廓,上面的骨肉都没有了。不由大惊,询问。 “没什么。”对方不在意的接口,又喃喃的解释到:“所谓的祭祀就是将祭司的右手以特殊的方式传到王的身体里,来表示祭司对王忠贞的信仰,幂琨国世世代代帝王和祭司都是如此,这也是我这三年不同意你上任,你便无法成为国王的原因。” 策添心里一阵恶心,四处摸摸,幸而没多长出一只手来,才微微放心,看上去,余飞琪的手只是融进身体里,没长出来。 “……可是好生奇怪。”余飞琪摸了摸支离破碎的残骸,自言自语到:“我的手应该再生才对……怎么……?”他顿了一下,仿佛在思索,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不对……还缺一个人!” 说罢不顾右手消失不见得恐 怖,余飞琪快速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说:“如果可以,请陛下将所有人叫回来,召集在一起。” 策添的脸抽搐了一下,有些弄不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但对方的表情严肃的却也不像可以拒绝的样子。 “……本殿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要是回宫了的话就不好叫了,还不如明早时说。” 余飞琪踱了几步,后也点点头。 “那好,明早就开始登基仪式,后定要立刻召开早朝。” 看着策添因为不敢相信而睁大的眼睛,余飞琪又补充道:“……许是有些僭越,但臣希望从明天开始,您的自称变为‘朕’。” 标志着旧统治者统治的结束和新统治者接管权力开始的登基大典,是幂琨国最为盛大的典礼。然而因为被余飞琪认可,策添心中居然一点都不害怕明日的典礼。 幂琨国的都城定在郛篁,此地原产料丰富且易守难攻,尤其是此处居民云集,到处呈现生气。 策添在子夜时就被叫醒,后被众多繁琐的礼节困扰的没有一丝睡意。礼成之前穿的是一件黑色嵌龙的常服,到达神坛时不可乘坐轿椅,偏偏神坛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瀑布,纷飞的水滴溅湿了常服,但是大太监却没在意的样子,堂堂帝王居然穿着湿了的衣服,如此荒谬。 在慌乱之时,见到余飞琪才稍微安心。 眼前的人明明没比自己大多少,却仿佛继承了前任祭司全部的经历,此刻不慌不忙,见到策添,竟然没有丝毫犹豫的跪下,头不失尊贵的垂下,高呼:“臣——余飞琪叩见陛下,愿陛下龙体金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刻策添居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脑里出现的竟是三年前这人鄙视的眼光,过了一会儿,策添闭上眼睛,淡淡挥袖:礼过。 旁边的太监咳了一声,他连忙说道:“快快请起。” 余飞琪也不在意,帝王的礼仪需要登基后慢慢学习,此刻的策添还只当自己是太子罢了,看到策添身上湿了的常服也不惊讶,起身开口:“文武百官都已在神坛外长跪,有些大臣身体不好,等陛下做完仪式和祷告请到神坛外面去,到时臣会告诉您如何去做。” 不知道为什么心立刻就平静下来,跟随着余飞琪走向神坛。默默地数了一下,通向神坛的阶梯总共有五百多个,全部由汉白玉建成,祭司登上后连呼吸都没有变化,高处的风有些猛烈,策添走向王座,只觉得脚步沉重的几乎迈不开。余飞琪耐心的等到他走在王座前,上面工整的摆放着先祖的牌位,全是由纯金和翡翠镶嵌而成,面对如此飓风丝毫不动。 策添愣愣的看着,踟蹰不决。 余飞琪高声道:“……是日,早,遣官告天地宗社。皇帝具孝服告几筵。” 声势浩大,响彻整个祭坛。 没等策添反应,祭司府的侍女端上盘装的金黄色龙袍,祭司拿起将其拿起披到策添身上,面对牌位跪下:“至时,鸣钟鼓,皇帝衮服御神坛。” 拉着策添对牌位磕了三个头,上香。后站起身拍拍土,把策添身上的衣服整理好,走下神坛。策添有一阵茫然,如此简单的步骤,自己居然爬了三年才爬上来,想笑,不知是苦笑,亦或是兴奋。 此刻才发现原本寂静的神坛居然汇集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似是都想看看这个冷落了三年的太子,还有人小声谈论。 “这就是容妃娘娘的皇子吗……看起来很平凡啊。” “可不是……人不可貌相啊……” “嘘...小声点!余祭司耳朵很好。”然后就心虚的低下头,仿佛这样就不是自己说出的话。 余飞琪淡淡的看了一眼人群,清了清嗓子,说道:“幂琨国第十六任太子策添,于本日午时礼成,见证为臣——余飞琪。帝王的荣耀时刻,请诸位保持肃静!” 人群霎时安静了一刻,后全体沸腾。模模糊糊可以听到人群追随的喊着——“帝王荣耀!” ——“幂琨永存!” 太子想,也许余飞琪就是要的这个效果。 在神坛外的广场甬道上,左右整齐跪着的就是三年无主的文武官员,在中,甚至看到原本自己非常害怕的太傅,此刻,也恭恭敬敬的弓服在此处。 策添心中不知道突然生出来的情感是什么,只是悄悄地挺直了腰,迎着风站立,连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有些凌乱,嘴角却是上扬的。 余飞琪不言语的走下神坛,在左边的广场上恭恭敬敬的跪下,将身躯如同文武百官一般匍匐在地上,等到几乎与地平行的时候,才慢吞吞动弹,如同一个垂暮的老者。 即使是最卑微的动作,他的一举一动也都充斥着贵族之气,那是真心的膜拜着自己的帝王,没有一丝不敬之意。 年轻的帝王此刻突然觉得一阵风刮过来,即使不是真的,就连发丝都没有飘动——但心脏都觉得颤栗了一下。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世界吗,君临天下的王者霸权,九国齐鸣,百家争贺,当心底的情绪再也无法忍住,激烈的汹涌而出时,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像个男人,像个君主,大声呵道:“幂琨重世,吾王,宵衣旰食;吾臣,陟罚臧否;吾民,大赦天下!” 新王猛地睁开 双眼,站得高也看得远,仿佛生下来之时所走过的每一个角落都尽收眼底。一瞬间,他眼底无比清澈。 台下的群众静默了一瞬间,随即缓慢骚动。到最后,竟忍不住的高呼起来。 幂琨帝国,千年历史,竟头次出现了新王登基的慌乱场面,制止不住的欢呼,尖叫,甚至有人当众相互拥吻以示欣喜。纵横古今,尚没有一位君王胆敢说出大赦天下这般厥词。台底,余飞琪震了一下,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撑起身子看台上的新帝是怎样复杂的表情。 新王诞生之时,祭司亲自将其右手作为第一份赠礼,埋进他的身体。自此之后永不脱离的骨柱将伴随君王一生,直至死亡。 这是每一祭司必将经历的事情,余飞琪只不过延缓了三年而已。 ☆、负手临渊。 夜晚,金銮殿。 “余飞琪!君无戏言,你居然让朕收回成命?”礼成之后,皇宫内测。策添气急败环的捏紧手中的茶杯。“怎么不能大赦天下?朕的子民不会有优差之分,又怎么不能平等?” 余飞琪恭敬地跪在他的身前,头深深埋在地上,语言却不改以往的风格:“如果陛下认为您所做的一切仍能称为平等的话,那就请当臣是瞎了眼睛罢了。幂琨帝国并不需要瞎眼的祭司,更不需要自以为是的帝王。” “你!”策添猛的扔掉手中玉杯,清脆的响声震彻前殿。“说到底你还是不认可朕的存在!既然如此,那如此幼稚的理由就不能搪塞过去了。你看不起朕,朕倒是问问你,本国的大祭司你到底是怎么当得?”策添将手中的奏折摔了下来,“你看看,这三年,全国的监狱都快要监/禁满了,幂琨国的年轻力壮的青年,大多数居然都是在监狱里,入狱原因就是因为偷吃东西,朕到问问,如果国家风调雨顺,为什么那些青年要偷吃东西?” 面前的人顺从地低下头:“臣罪该万死。” 策添烦躁的摆摆手,说:“罢了罢了,此事日后再议,不用再跪着了。” 瞥眼就看到余飞琪仍是透明轮廓的手指,策添突然急躁了起来“今日祭典之前,朕曾去祭司府找过你,不知祭司是否还有印象?” 余飞琪站起身拂去身上的灰尘“没印象。祭典之前,除去被谴的那日,陛下与臣相处的每一时刻,臣都记得,不记得陛下来找过臣。” “那你知不知道……就算是朕梦见的事情吧,朕梦见的那些事情,究竟是幻觉,还是预测着什么?” 余飞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来:“陛下可是让臣给您说梦?和臣说还不如找专门的道士来。” “不是。”策添挥了挥衣袖“那绝不是梦境。记得就是前几天,余祭司称自己病了,朕就亲自到了祭司府找余祭司,转了一整天,遇到一个莫名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余祭司写的纸条,上面说什么‘神祭’之类的事情。” 余飞琪点点头,示意策添继续。 策添说到:“之后的‘神祭’不知为何涌出许多洪水,兴许是梦吧,梦中我也梦到了余祭司的右手缺失,而朕……朕则被洪水冲走了。” “哦……?”对方扯了扯眉毛“那,陛下是在下弦月下发生的那些事情吗?” 策添想了想,那日确实牙月,便点头。 “陛下可知‘梦魇’这种东西?” “确实听说过。” 余飞琪解释道: “那是一种生物,持有者可以借助其力量让任何人梦见持有 者想让他梦见的东西。弊端也有,就是只能在下弦之月之时才可发挥力量。” 策添愣了一下,随即大声说道:“这么说是余祭司在朕身上下的‘梦魇’了?” 余飞琪但笑不语。 “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居然在朕的身上去做?你是想杀了我吧!啊?!”他瞪大眼睛怒视祭司。 “臣不敢。”余飞琪垂着眼,看不到他什么表情,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人是在笑。趁着他白骨森森的手,更显得恐怖。 余飞琪挥了挥尚在的左手,竟从袖子中飘出不少的白色粉末,随即变成黑色狰狞的野兽咆哮而来,引起猛烈的风,轰击在脸颊上就仿佛要撕裂严加一般,瞬间型物又消失殆尽,只留下不少灰色的烟渣。余飞琪捻起这些灰渣给策添看,解释说:“就像这些式神,如果不是臣的手失去一只,便可以亲自给陛下演示一次了。没有半分的危险,只不过是虚像。” 仅是单手力量就如此夺目,若是双手必定不同凡响。 策添不禁询问“你的手还可以重生吗?”心想,如果少了一只手必定是我国的一大损失。 余飞琪点头道“能。只不过需要时间。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快的话十天半月就可以。慢的话也说不定了。” 策添摇头,突然想起余飞琪失去右手时他说还欠一人,不由有些担心。“倒是你说的缺的那个人如何才能找到?” “我们等不到的话,只能去找了。”余飞琪淡淡的抬头,随即低下“遇到合适的人选,能感觉到的,必定先是陛下您。” “什么啊,这么麻烦。只有你一个不就行了。”策添站起身,四处走动。便又是像想起什么一样,心说文臣厉害如同余飞琪,一定不会再缺文臣了,于是说“吾侪缺的不是文臣,必是武将。既然如此,和不进行一场争霸赛。最公平也省时间。” “这样的想法虽然不错,但陛下如何知道符合者真的会来参加呢。如果他本人并没有参加,根本毫无意义。”余飞琪轻轻地眯起眼睛。“除非……” “除非?” 余飞琪轻声说道:“天曰待于时机,必将不攻自破。如时机并不成熟,臣必当以迫制胜。” “强迫别人参加?”策添皱眉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确实省了本应有的麻烦,可这种不仁之举上任便出发,实在难以启齿。 “没错。臣请求陛下将此事交给臣来处理。三日之后,合适的人,必当自动分晓。”余飞琪突然轻笑起来,说“如果天机尚未成熟,就让我们自己去闯吧。” 策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但是也没有 让余飞琪下去的想法,过了一会,坐到石凳上,端起另一杯茶,问道:“祭司,朕想问你一个问题,既然梦魇能让我做你想让我做的梦,为什么我会看到那些景象?” 余飞琪淡淡的弯下了腰,谦逊的姿势。 “回陛下,臣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说白了,还是想吓唬一下策添,以报三年前那句‘装神弄鬼’。  其实帝王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清晨五更天,策添被人从梦中叫醒,因为昨晚的举国狂欢,一直持续到了半夜,现在算算,不过是入睡了两个时辰。旁边的宦官将擦脸布沾湿了递过来:“皇上,太傅已经出发了,就快到达金銮殿,您也是时候要起床了。” 策添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答应了一声。伸伸腰准备更衣,都不知道喂到自己口边的是什么东西就全都吞咽下去了。 等到站起身来才突然意识到:太傅这么早来干什么? 想了很多种可能,策添心‘刷’的一声就凉了。 急匆匆的走进金銮殿,一边向前冲一边系住衣袋,见到太傅的时候还是不由得吸了口气,那年岁以高的太傅脸色的表情明显是兴奋地,事实证明让他心情好的事情绝对是没什么意思的事情。策添嘟囔了一会儿,然后说:“不知太博这么早来这里为何事?” “早?”太博将眉毛挑高了一点“恕臣僭越的回答陛下,现在已经过五更天了!” “……”策添心想,不过是五更天,但还是讪讪的笑“太傅说得是……” “奉祭司的推荐。从今天开始,由臣专管您的帝王礼仪课。” “什么?!”策添几乎要跳起来,错觉般的看到眼前的老者露出了微笑,不由大声说,“他怎么可以!凭什么由他决定!” “陛下这么说就不对了,帝王礼仪本身就是严谨不苟的事情,由臣教导,臣自觉万分的荣幸,祭司不过是行使他应有的义务,斗胆说一句臣从您少年一直伴陛下到现在,就算您心中有合适人选,想从现在换一个人,怕也让众臣难以接受啊——” 策添瞪大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接受一般的叹了口气,清清楚楚的知道如果再反抗绝对会被这个老头翻到先帝的事情,那时候就怎么都听不够他的啰嗦了。 于是策添摆了摆手:“朕知道了……” 太博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很满意听到他的认同。“那好,明天不如现在,就由臣和陛下一起学习吧。” 三个时辰后。 “始于周代的祭天也叫郊祭,冬至之日在国都南郊圜丘举行。首先重视的是 实体崇拜,对天的崇拜还体现在对月亮的崇拜及对星星的崇拜。”太傅一脸享受,继续背着说道,“所有这些具体崇拜,在达到一定数量之后,才抽象为对天的崇拜。人们崇拜天,是从缘故就出现的对“帝”崇拜发展而来的,最高统治者为天子,君权神授,祭天是为最高统治者服务的……” 策添仰头看着眼前的太傅,虽然没听下去他说什么,但是不得不佩服一个如此年龄的人可以将礼法背的如此连贯。在最后一个停顿后,太博回头向策添走过来:“陛下现在可否有不懂的地方?” “没有没有。”策添一边摇头一边回答,说实话,其实是什么都没听懂,连提问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况且这种简介听了也记不住,不如不听。 “恩—”老者很满意他的态度,后侃侃而来“既然如此,恕臣无礼。接下来臣要给您演示君臣间见面时和远送时需要的礼仪……” ☆、破骨扬眉。 等到太阳落山后太傅才回府,策添只觉得这一天闲的发慌,偏偏又觉得忙的也发慌,用膳时都尝不出什么滋味了。因为刚登基,国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提交上来,只休息了一会儿策添便回到御书房批改奏折,慢慢的皱紧眉头。 这几年空闲的时间里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大部分是由祭司处理的,由于没有兵权,所以祭司的这些处理的也算是非常恰当的,由此可见:不得不说余飞琪是个人才。 可是即便如此,国内国外的争分战乱还是让策添无比头疼。此刻为了让余飞琪找回失落的右手,祭司也在忙碌,听说一天都顾不上吃饭,现在也不能去请教他,着实让这个新上任的帝王不知所措。 策添先后靠着,微微叹了口气。想起父皇临死前对他嘱托:左丞相余飞琪和暂时空缺的右丞相为国家不可不重用的人才;军事主管姜埂子虽是两代重臣,才华横溢,但因为年龄过高,和太傅一样不到专用之地不可请用;尚书省李迁文采过人且有独特的治国之道,但因崇尚战马踏天下,在新帝国不可试用,否则人心惶惶…… 策添愈加烦躁,几乎有一阵时间想冲到祭司府去询问,但是现在也很晚了,还害怕被人看低。象征威严的君王朱色笔看的他的眼睛都晃出了重影,这时一直在门边的宦官敲了敲门:“陛下,余祭司请求觐见。” 他一下子就精神了很多:“快快请进来。” 果然从长廊处传来走路声,金丝白靴敲击的声音沉稳而高贵,推门而进的瞬间带来的凉风让策添精神一振,余飞琪的脸色有些疲倦,似乎真的是过于忙碌,然而后背却挺直的如同苍松。他看了帝王一眼,恭恭敬敬的跪下:“臣——余飞琪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头颅伏在地板上,即使是这样的姿势,脊梁也没有一丝弯曲。策添叹了口气,回想了基本礼仪,说道:“爱卿免礼。可否想到如何寻找那人?” 对方缓慢的站起身来,却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之感,未完全起来,就说到:“陛下,愚以为寻找之人必定是武士。如此这般,必定拥有惊人的天赋,举办比武大赛,定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因为时间紧迫,臣选举了来自不同地位的武士一百五十人,明日就可以由您挑选。” 策添点点头,完全赞同余飞琪的想法,有余飞琪的文涛,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可以挑出余飞琪的过错,那必定是位武者,且算起他的武略,应该与余飞琪的才华不相上下才对。 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策添心里也没谱,他本身就是个平凡的人,能遇到余飞琪都觉得是很荣幸 的了,要再幻想一个同余飞琪相似的人,——策添的脑子里只能想到余飞琪的模样。 “爱卿可否明谈,那位武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朕着实没什么思路……”说着还扶住额头,站了起来走向余飞琪,余飞琪微微弯了弯腰,露出谦卑的姿态来,然后对着迷惘的帝王说了让帝王更迷惘的话。 “有缘人必定会出现,陛下应自己等待。臣着实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暂请告退。” “你……”策添愣了愣,心想什么有缘人?怎么个出现方法?不要把一切都交给我啊……但是看对方没有想要管的样子,只得作罢:“算了算了,爱卿请回。” 余飞琪微微低头,走出御书房。不知怎么的,策添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就算没问他什么国家大事,仿佛他也能全部知晓。于是重新打起精神看奏折,才发现大部分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情,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困难和枯燥。策添想着,越看越入迷,仿佛此刻正奔跑在郛篁的大地上,与沧桑百姓一起共创国家。 打开军防部的奏折,策添凝神看上面的分析,上面墨黑的三个字刺痛了策添的眼睛。 项毁意。 幂琨国原大祭司独子,擅长打仗用兵,后因为种种原因与国家产生分歧,在先皇去世时,以外出消灭蛮夷为由带走二十万大兵,至今未归。而余飞琪似乎并不着急将他召回。 但是在外,早有传言说项毁意有谋反之心,更是将自己父亲大祭司给予的名字“悔意”改为“毁意”,似乎志在必得。 真真让策添头疼。 不能讨伐,因为现在项毁意都没有进攻的打算,甚至还在为国家攻打蛮夷。 然而野心项毁意的却也逐渐显现出来,连军旗都与国家不同,公开表明不受帝王掌控。况且大祭司退居山隐,他和国家算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存在了…… 哎……策添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还算是酷暑,然而却让自己没有一丝热气。这个项毁意,怎么都搞不清他在想什么了,几个月前和余飞琪谈论此事,偏偏余飞琪还表现的一点都不在意,好像胸有成竹般,一挥手:“如果是他的话,那就没事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那是因为,项毁意与余飞琪是竹马关系,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 哼,策添叹了口气,心说你认识项毁意可是我可是一点都没接触过啊!淡淡的望着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了,再过几个月就到初秋了,南方的干旱问题没能解决,就把国库的钱全都发出去吧…… 策添这么想着,然后回过头,又开始批改奏折。 余飞琪也在考 虑初秋的问题。由于他极其擅长吸阴的体制,又长期居住在祭司府这样阴冷的地方,时间久了,虽不至死,但是一到秋天这种阴冷干燥的时节,余飞琪就会大大的感上风寒,每天都能咳嗽的山崩地裂,为了避免外人的闲话,头疼脑热的时候就对外宣布修法,神坛内外禁止入内。 余飞琪坐在轿子里准备回祭司府,因为整日的劳累,现在居然都没有饥饿感了,不小心吸了一口冷气,咳嗽的时候暗想不好,怕是感冒时间提前,兴许连明日的比武大赛都观看不了了。 幂琨国秋日的阴凉仿佛提早到来一般,和那个应该出现的人一同,如缱绻的细雨,滋润了整个郛篁大地。 硝烟弥漫,战火纵横。 远方的落日拉下激战的幕火,百里之内无听鸡鸣。 喘着粗气的军马高高越过残破的肢体,跑到一人身边,不耐的挫着前蹄,似乎是太过于兴奋,后嘶鸣一声。 身边的人凝眉冷对千军万马,微微偏头,黑烟逆打在青丝上,不由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 右肩上不知被什么东西伤到,几乎刺穿了过去,看上去宛若一个黑色的血洞。然而将军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撑手,飞跃上马。 三年了,三年了,呵! 眼到之界,皆是饿殍遍野,满目苍夷。 倘若没有牺牲,如何完成统一天下的霸业,如何让那个一直不愿正视自己的人承认自己?他心中暗地悲凉,拉住缰绳,战马双蹄离地,绕梁马吟,经久不绝——疾风吹动了他的披甲,史书上从此多了一个震耳之名。 项毁意,‘御风将军’。 战马上的将军,正是项毁意。 项毁意拉扯着战马身上的缰绳,转身向军营归去。 囹圄之战,首捷。 “将军!将军您总算是回来了!”战马的蹄声惊醒了众人,一个被烟火熏得看不出相貌的小卒惊喜的向众人报告这个喜讯,项毁意粗略的看了一下,发现此次战争虽然成果甚小,但居然花费了大半兵力,看来下次定然不能听从李迁的战略,损失太大了。心里盘算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小卒看到项毁意身上的伤口,露出惊愕的表情:“将军您受伤了。” “闭嘴。”项毁意径直向前走去,甚至都没有看那个小卒一眼,冷声道:“我的伤势自己清楚。” 虽是如此让人窘迫的话,但是眼前的人丝毫都没有为难小卒的意思,似乎那是他天生对人的态度,将万物都俯瞰于眼低,君临天下。 小卒愣了好久,随即就知道将军无视伤口的原因了。和现在狼狈不堪的自 己相比,项毁意显然要轻松得多,虽是右肩膀伤口很大,但是已经止住了血,脸上几乎都没有污渍,看起来有一种战场上贵族的气质。如此之人,居然是逐渐势力暗淡的幂琨国普通的将领,着实让人惋惜。 到达军营住占地后项毁意跃下马背,千里良驹身上突然缺少重量后不耐的扬起前蹄,后挫挫蹄子跟在项毁意身后,半步不离,大大的鼻子都贴在他的身后,退后,然后又好似害怕落后一般的急忙挤上去,鼻子再次顶住项毁意。 战马力量很大,几乎把他弄得一个趔趄,回头看了看良驹,却是面色温和。动物最能感受出他的本性,挫挫蹄子然后将脸贴在项毁意脸旁边,等待项毁意左手的抚摸。 良驹的名字是‘逐风’。因为它的奔跑速度在各种马类中算是最快,而且耐力最好的,取名‘逐风’不免有炫耀之意,但是众人都了解‘逐风’以及主人项毁意的实力,不仅没有让主人难堪,还得到了‘御风将军’的美称。 作者有话要说:就算没有人,也要把故事继续下去 ☆、破骨扬眉。 正在这时,军营的毡子里传来起身的声音。 “……将军真是好兴致啊。”从军营内走出一个白衣的男子,保持着手掀开帘子的动作,在离项毁意最近的一个毡子内,打量项毁意良久,点头,笑着说道,“不过伤口可是很严重呢……不如让草民为您医治?” 项毁意冷冷的瞪着白衣的男子说道:“赵希绾,你认为本将不找你治疗要找谁呢?”语气间颇有些埋怨他不早点出现的意味,被称为赵希绾的男子咯咯一笑,他本是一介草民,因为医术高明且善于用药,被项毁意抓了过来,当半个军医使唤。 赵希绾走出毡子,看了看项毁意右肩膀上的伤口,不由眯起了眼睛,然后又伸手戳了一下。 “……”项毁意觉得突然有一阵轻微的疼痛,比起被刺穿的时候还要浓重一点,但是却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赵希绾用手托起下巴,啧啧赞叹:“不愧是毁意将军啊……普通人要是有这么个伤口估计要被疼的满地打滚呢,您还能自己止血?”愣了一会儿,有点犹豫,想了想,又有点高兴地说:“如此快速的止血,一定不是自己愈合的伤口,您用了什么草药?草民的浅见认为您找到的是寻隙草,那种只生长在悬崖却能很好止血的草药?” 身旁的战马闻到血腥味,突然变得有点亢奋,鼻孔喷出热气,抬起腿嘶吼一声,似乎想要踢倒亲近主人的赵希绾,拼命地挣扎。 “哎呦——还真是不得让人靠近的纯血战马啊。”赵希绾说着,咯咯笑着向后退去。随后说道:“已经有寻隙草的话就不必担心伤口不会愈合了,请您来帐篷里让我给您消一下毒。”赵希绾眯起眼睛,笑的奇异,拉长声音:“——顺便我对您怎么找到寻隙草、非常——有兴趣。” 项毁意不置可否的向前走去。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在这里放着几天就可以愈合,消毒什么的,根本不必多此一举。 至于寻隙草,项毁意更是没有刻意寻找然后给自己医治。虽然他不想说那是上天赐予他的祝福,但是只要放着不理,在危急时刻必定会出现,让他去寻找,怎么可能。 项毁意用左手牵着战马走向马棚,打算完全无视赵希绾一般,赵希绾在后面发出不满意的声音:“将军真是什么都不在意啊……简直像头烈马……” 性情暴烈、无法驯服。 项毁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云鬓飞扬,也不反驳。 苍穹处突然吹起一阵猛烈地风,夹杂着夏季还没得及落下的叶子,呼啸而过。 那一晚项毁意做了一个梦,将儿时的记忆席卷过来。母亲的温婉和父亲的淡然,明明小时候没做出什 么错事,却给了自己“悔意”这个名字。他怎么会悔改?怎么会服气? 于是自己那么努力的学习兵法、心系仁学,希望有一天父亲能够为自己骄傲。 然而自己的父亲却始终不肯看自己一眼。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先皇为太子,几乎连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都忘了。 兴许只是看不起他吧。 项毁意猛的睁开眼睛,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然而呼吸却比以往重了一点。他撑手坐起来,右手伤口处已经有愈合的痕迹,虽然还没什么力气,却明显好受了很多。项毁意感觉脑颅有些发烧般的晕眩,坐起来的瞬间几乎都能感受到太阳穴发出‘突突’的声响。 原本项毁意的身体强于普通人,就算受伤也不会有晕眩和发烧的症状。 项毁意回想了一会儿,扶住额头。 突然想起赵希绾下午,触碰的那一刹那的疼痛,还有刚才他说要给自己消毒,项毁意就知道为什么会发烧了。 赵希绾居然给自己下了毒。 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这个赵希绾,到底是军医还是敌人?难道寻隙草真的这么重要吗? 项毁意站起身来,决定去找赵希绾。边界的夜晚寒风刺骨,即使是夏夜也能达到零度,远远看去,赵希绾的毡子里还有微弱的灯光,似乎正在等待将军的到来。 项毁意叹了口气,掀开军营的毡子帘。 赵希绾正坐在地上,背冲着门口,低□子不知道写些什么。 听到声响后转身,似乎是得意的笑了笑,说道:“将军深夜来访,可有何事?” “别装了,赵希绾,你在我伤口上涂了什么?”项毁意看了他一眼,眉角处微怒的皱起,向前走了一步,气势逼人。 赵希绾也站了起来,咯咯笑着说:“在下不过是对将军每次都能轻易得到的珍贵草药十分感兴趣,如果能大片寻找到,军队也就能提高生还率了。在下不过是一个苦心的军医,不忍心看到这里的一卒一士死去而已。”赵希绾走到项毁意身边,尽量诚恳的憋住笑,说道:“将军能否帮在下一个忙?” 项毁意叹了口气,额头处有难忍的疼痛,于是轻轻扶了一下。回答道:“我真的不知道,反正每次需要的时候就能出现,信不信由你。” “哦?”赵希绾夸张的把眉毛挑起来,似乎有些惊讶他的回答“这么说将军是一受伤就可以找到寻隙草?在哪里?” 项毁意有些烦恼他的喋喋不休,胡乱的摆摆手,发现疼痛得更厉害了,就淡淡的瞪了赵希绾一眼,没说话。赵希绾不慌不忙的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瓶子,凑近项毁意的右肩,弹了一点 上去,立刻清凉无比,疼痛减少了大半。 减少了疼痛之后项毁意转身就走,留下赵希绾一人若有所思。 血。 赵希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项毁意的血,每次受伤的时候都能找到寻隙草,那将军的血液必定有超越常人的功效。 然后他提起笔来写了封信,栓到信鸽身上,目的地是郛篁祭祀府。 比武大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策添不只是一次的称赞余飞琪的选拔人才能力,在此刻凸显出来。每天最少一千人的数量,有时候连策添仔细看看人模样的时间都没有,余飞琪就直接淘汰了。 几天下来,参赛选手难免有些不满,而余飞琪还是心旷神怡的样子,看不出疲惫。 转眼间已经过了九天,离最初制定的十天还有不到十二个时辰,策添看看已经明显没有几个人的报名地点,昏昏欲睡。 太阳的光芒越发的温暖,照在他身上都没有难受的感觉,小小的汗珠被风吹过更觉得凉爽,策添的思绪都要飞到天边的时候,余飞琪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这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策添却以为是提醒自己,几乎是瞬间就精神了,梦中的清凉原来不是错觉,明明还算是夏天,此刻却乌云遍布,吹起的狂风猛烈而寒冷。 策添拍了拍自己的脸,看看天,对余飞琪说道:“爱卿,今日的天色看起来似乎是要下雨了,不如我们明日再来?” “万万不可,皇上。”余飞琪掩住嘴,又咳嗽了一声,仿佛寒秋的怨恨提早侵蚀入体。虽是这样,余飞琪担心的却是,如果不早点收回右手,怕是遇到的事情难以估量。“您看远方的云发出淡淡的青色,这是将有大事发生的昭示,等了这么多天才能发生在瞬时的机遇,您愿意放弃吗?” “即是如此,爱卿可否有辨别要来之人的方法?” 余飞琪摇摇头:“这定是您才能发现的。” “那不就好办了嘛。你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留下朕一个人,你早些回去吧。” “话虽如此……”余飞琪微微愣了一下,又说道:“臣必当永远跟随皇上,万一遇到什么不测,臣担当不……咳咳……咳。”太过于用气,余飞琪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左右手都开始痉挛的颤抖,右手更是渗出了让人心寒的光芒,似乎正在消失,又好像正在生长。策添惊讶的看着男人的窘态,半响才想起叫人来:“来人啊!快请太医!” “……不……没……把我送回祭……司府……”余飞琪捂住嘴,右手紧紧扣着策添的手臂,但是显然没有一丝效果。策添慌忙地喊:“快备轿!来人扶祭司啊!!”手下的人手 忙脚乱的抬着余飞琪,又不敢用力,可是更害怕把余飞琪摔到,因为稍微放松一点他的身体就滑下去,好不容易扶到轿子上,余飞琪的咳嗽声简直是类似虚脱了。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病来如山倒。 策添焦急的跟着轿子走了一阵,回到报名处的登高台,擦了擦,发现额头上已经全是虚汗了。 从来没见过余飞琪这个样子,看来神坛的阴凉确实是一般人无法忍受的。况且到了深秋,祭司总是打着要修行的名号隐居,不管朝事,以往觉得很不负责任,现在才发现原来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了。着实没想过一向坚韧的余飞琪是被折磨成不得不隐居的,策添不觉得皱起了眉。 那么,来的人究竟是谁呢? ☆、破骨扬眉。 策添向左右看了看,天色已经开始昏暗,而身边除了侍从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人了。高台下方还能感觉到老百姓的叽叽喳喳声,但是几乎轻不可闻。策添用手托住头,心想什么比武大赛啊,余飞琪一个人都没看上眼。 就算策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没办法比试怎么能发现来者是好是坏?于是他又开始担忧余飞琪的右手,刚才明明抓住自己的手臂,但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人的手只是一个虚影了。 虽然没有想象中的穿骨而过,但是也确实有些古怪。策添抬起手臂看了看,袖子上有点淡淡的荧光,而且一点点的在消散。 余飞琪的手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再过多少天就会像这光束一样全部消失呢?策添心事重重的想着,有点担忧的看看左右四周。 风愈来愈大了,而还是没有任何人来的痕迹。策添想着今天也没什么收获,不由得有些颓丧。正准备回宫的时候,远方突然传来阵阵雾气,仿若青云自天而降,湿润而发出一股类似青铜的气味。 策添皱眉想驱散一点,那气体却愈发浓重。 策添的脚突然怎么都挪不动了。 知天山。 一位身着玄青色外套的剑士从树丛中走出,到老者身边时稍微停顿了一下。 “喂,老头。我想象不出来你为何要帮助幂琨国。”剑士冷声道。 老者眉毛长的不似常人,都耷拉到了肩膀上。听剑士的话之后,微微笑了笑。左眉毛轻轻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高起右边眉毛的须子,宛如佛像一般的造型,回答道:“唷~,当然是老夫愿意了,哈哈哈哈…” 剑士听完皱眉,有种怒火中烧的感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来这里。” “那必然是因为老夫想要来这里啊,年轻人~。”手指还是来回抚摸着长眉,仔细一看原来是稍微睁开着的眼睛,似乎在凝视剑士,又似乎不是。他停顿的时间很长,剑士站立的时间更长,于是老者开口问:“这位年轻人,可知老夫为何来这里?” “……” “那必然不是因为你愿意啊,是因为老夫愿意来这里~”老者笑眯眯的看着剑士已经明显不耐烦的样子说道:“你可知为什么你要来这里?年轻人,不要多说,老夫全知道的。不过如果有时间的话,老夫定也会再次向你询问为何来这里的原因的,哈哈哈哈……” 剑士不置可否,将长剑包裹在布条里,又套上竹片掩盖原本的样式,戳在地上试了试稳定程度:“老头,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幂琨国君主有什么值得信任的地方,但是我更愿意相信你,找到所想知道的答案,会回来找你的 。” 老者微微笑了笑,闭上眼睛,感觉剑士走远后,悄悄的隐匿了呼吸。真正融入自然之后,若是他不想见人,定是任何人都找不到。 老者没有告诉剑士的东西很多。当然,他总有一天可以知道,老者真正的身份,是项毁意之父。 幂琨国郛篁城大祭司。 剑士下了知天山后,沿着流水走向郛篁。他知道,沿着水路必定能通向最繁华的帝都。因为从十五岁就被迫来到知天山,他几乎没和外界有什么联系,虽然知道这里可能充满的危险…… 哼。剑士冷冷的嗤了一声,能有什么危险可以威胁到自己? 这世间除了一个余飞琪,又有什么算是危险?剑士的眼眸倏地缩紧了,手中的长剑竟然剧烈抖动起来,发出类似野兽的悲鸣,天边浮现出涌动的青色,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水汽。 剑士低头按住了蓑帽,紧紧握住长剑,缓缓向前方走去。 路过之地,皆为草木狂涨,荻花舒展。 仿若来自天边的水汽席卷而来,经过这人的脚边,便给众生带来生气。 因为天色原因,郛篁城的老百姓都赶早的收拾了摊子,隐隐还能听到众人的讨论声。 “……喂喂,你刚才看没看到余祭司的样子啊?” “恩恩……总感觉很可怜呢……上苍保佑啊,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情。” “一定会没事的……祭司这么好的人,话说回来怎么现在还没找到‘那个人’啊……这都几天了?” “九天。” “真是的……你看连祭司都病倒了……” “就是就是……” 剑士想了想,余祭祀?余飞琪?于是走进问了问:“喂,你刚才说的祭司怎么了?什么人?” 老百姓没想到会被人从后面拽住衣领,脸还是刚才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瞬间变为惊愕、恼火,回过头:“你谁啊你!拽我干什么!放……”手还没说出来,就被眼前的人吓到了。 那人三分凤眼三分上吊,其余的全部变为戾气,剑眉入鬓,面色不善,只凭单手就将一个成年人抓起,力气不小不说,还面露凶气。 老百姓呆呆的愣了一下,随后没意识的回答:“……几天前举行的比武大赛……”还没说完就被剑士打断:“我知道,我问你余飞琪他怎么了?!”吓得人猛地颤抖了一下,赶紧回答:“祭司他今天感染风寒,咳嗽不止,原本想找一个人,是因为举行祭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右手没有回来……” 没等他说完,剑士猛地放手,冲着报名地点跑去。该死的,来晚了吗? 远方突然传来一惊雷,似乎生生将苍穹斩裂,发出咄咄声响,振聋发聩。 豆大的雨点先是慢慢的几滴,后来仿佛是被憋了太久,轰的一声扑下来,争先恐后的拥挤着,叫喊着,所到之处几乎都成为水帘,百姓的惊叫声被淹没,天空中的雨气都仿若瀑布一般。 剑士心中蓦地想起余飞琪当初对自己说的那些。 下次再见面之时,定是夏去,后归来——有神气喜迎您的回归。 好不容易赶到高台上的报名处,就看到策添被一群手忙脚乱的侍从护的滴水不漏,正要抬脚到轿子里。 剑士大喊了一声:“站住!” 普天之下,敢如此对帝王无礼的,怕也就这么一个人了。 策添确实回过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剑士走向前:“喂,你不是说要比武吗?来和我打啊。” 策添还是没反应过来,愣了愣,喃喃道:“你竟敢如此和朕说话……”语气间都有隐隐的颤抖。 “当然,你看我像在和别人说话吗。”而剑士的每句话都在挑战着策添的极限,人家说帝王之危险好似老虎的屁股绝对摸不得,但是显然眼前的人根本没把策添当一回事。 因为雨水之大,看不清来者什么样子,只看轮廓也不像什么厉害的人物,居然敢对他如此无礼,于是策添喊道:“来人!将这个大胆的贼子给朕捉拿回去!” 剑士虽是不明实物,也知道眼前的帝王并不是好声好气的人物,淡淡的哼了一声,刀都没有出鞘,用竹子轻轻点了一下侍从,正是侍从肋下三处,虽不至死,但也足以让他疼上个半个月。 侍从发出疼痛的惊叫,趴在地上紧紧地捂着肋骨,将自己缩的同一只球,看上去非常疼痛。旁边的人微微愣了一下,犹豫中策添怒吼到:“怎么这么没用!一群饭桶!!” 再怎么危险都没有帝王的命令重要。于是他们自我吼了一声,似是在提高士气,冲向剑士,剑士的眼神都没有变化,就这他们冲上来的路子稍微的用剑偏转了一下,也就是用剑击打了他们的腹部,他们立刻就前仰后合的趴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策添气的浑身发抖,嘴里还咒骂着:“这帮废物!还打不过这个草民!” 剑士瞪了一眼,冲着策添冷冷一笑:“我还当郛篁是什么好地方,原来都是你这般鸡鸣狗盗之物!” “……什……什么?!你你你……”策添浑身发抖,看起来被气的不轻:“大胆!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吗?” 剑士转身向前走,慢慢的靠近策添,凤眼吊起,看起来充满狂傲。 策 添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发紧。 等剑士隔得老远举起刀刃的时候,他居然有一种竹刀就贴近下巴的错觉,策添暗暗咽了口口水,握紧拳头:“今天因为天气原因不接受报名了,你明天再过来吧!”剑士又隔得老远将刀刃向上提高了一点,策添的下巴仿佛被硬物撑住一般,不可抑制的向上抬高。他向下看看,明明什么都没有,下巴的空气却跟随着剑士的步调行动。 策添打了个寒噤,他不知道仅仅是形状和竹刀一样,还是连刀刃都可以顶在自己的喉咙处。这样想着,连喉咙都开始颤抖,说道:“你这是干什么?朕是幂琨国君主,你岂敢对朕如此无礼?!” 剑士仿佛微微吃惊了一下,反问道:“你?” 随后又点点头,喃喃道:“怪不得余飞琪……” 策添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感觉到下巴冰凉的气息消失时,策添才发现自己紧张的脖颈都僵硬了。他向后退了两步,本想赶快回宫,但是只是稍稍挪动了一下腿脚,心脏就传来锥心般的疼痛。 “咦……?”策添试探性的迈了一步,发现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一般,汩汩的疼痛 “嘶……”策添难受的呻吟一声,用手捂住心脏,等待那最难受的时候过去,面色苍白的看着剑士,若有所思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一城池墨。 “咦……?”策添试探性的迈了一步,发现果然不是自己的错觉,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一般,汩汩的疼痛 “嘶……”策添难受的呻吟一声,用手捂住心脏,等待那最难受的时候过去,面色苍白的看着剑士,若有所思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只能今天报名,你能不能坚持一下?” “朕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只需说可以或者不可以。” 剑士不耐烦的样子惹怒了年轻的帝王,说实话,因为阅历问题,策添根本没考虑过如果遇到这样的刁民该如何应对,这时觉得,哪怕余飞琪在身边帮他教训这个剑士,也是再好不过的。但是心中那种从小而生的桀骜占据了上风,策添咬了咬牙,说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也要告诉朕你叫什么啊。” 剑士想着,点了点头。 “沉迹,我叫沉迹。” “沉迹……”策添口中默默地念着,有一种荒唐的感觉,居然觉得这个名字熟悉的很,仿佛在那里听说过…… 知天山?策添吃惊的睁大眼睛,强忍着没有叫喊出来,原来是他……曾经被大祭司和余飞琪一起‘开解’过的天赋少年……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他……策添想着,对剑士说道:“那,你现在没有住处?正好把你送到神坛,余飞琪他……一定很想见到你。” 沉迹调高了眉毛,阴阳怪气的回答:“见他?哼,我和他不熟。”言语之间很有唾弃的意味,策添却笑了,转身看看周围还能站起来的侍从,十七个,不多不少。他说道:“你以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今日你不去神坛还不可以了,朕想,祭司一定很愿意见到你。”沉迹转身想走,正在策添料想之中,冲着侍从一挥手:“拿下!” 他以为十七个人一定能把他制服,哪曾想到,就算来一百七十个人,结果也是一样的。 沉迹听到身后人的脚步声,微微握了握长剑,等待。 他的耳力极好,可以准确的测定来着到来的时间,到了最适合攻击的时间,转身的瞬间,惨叫声起。然后又有两三个人同时扑上来,沉迹用长剑的刀背顶住他们的胸口,因为人类的恐惧,他们本能的停顿。 就是这停顿。 沉迹稍稍用力,百斤重的侍从就被击飞;身后传来稍微浓重的呼吸声,沉迹半弯□,贴着地面扫退,以鞋底为轴画半圆,干净利落的听到重物倒地之声,而衣裤没有丝毫的尘土。 看来也都是等闲之辈,沉迹这么想着的同时用左手掏了掏耳朵,右手出剑,准确无误的打到了另一人的胸口,传来闷哼声。沉迹干脆用双手将侍从 推下高台,反正也摔不死。这时候旁边有一位颇为强壮的男子顺势抱住了沉迹的双手,欣喜的叫喊:“快点抱住他的腿!”接着就有一帮人马冲着沉迹的腿部扑过去,压着不放,沉迹淡淡的看了一眼脚下,又看看被禁锢的双手,就向前靠近那个抱住自己手的男子耳旁,小声说道:“喂,你知道,战斗时,可以利用身体一切部位。”男子愣了一下,就听沉迹说道:“——包括牙齿。” 没等男子反应过来,就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虽说是‘狠狠’但是只留下一点牙印,只是男子被吓得不轻,尖叫着跑开。沉迹趁机弯腰,将一把土捏到手里,冲着身下的侍从撒过去。 “啊!我的眼睛!” “什么东西啊!呸!” “是不是土啊!” 侍卫们闹着,不自觉把手松开,拍打眼睛或者衣服上的泥土。沉迹看了一眼,用剑在他们肋骨处恰到好处的一敲,疼痛将每个侍从都成为俘虏,瞬时惨叫连天。 只不一会儿,高台上就只剩下两个人,两人看着大气不喘的沉迹,都惊慌着不敢动弹,怯怯的看着策添,策添的脸变得赤红,后又转为青白,对着那两个人说道:“慢着!” 他心中已经明白了区区凡人根本无法和‘天赋者’相对抗,就不用让他们两个白白挨打,心中虽是恼火,却还是不忍心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剑士饶有兴趣的看着策添,欣赏般的看着他的脸色五彩缤纷,但是向下转移视线之时,面色却一下子愣住了。 策添身上,缠绕了许多常人看不清的淡紫色烟雾,然而沉迹却看得一清二楚,心想原来当初传闻太子是‘天赋者’的信息并不是谣言。 策添的左胸口处已经开始燃起小小的烛似火焰。 怕是离燎原之火之日,不远了吧…… 沉迹微微勾起唇角,有趣,真有趣。于是心里说道:那好吧,我也正想去看看余飞琪那只贼狐狸现在怎么样了…… 神坛传出祭司要闭关的消息。 金銮殿内,策添颇有些担忧的看到这则奏折,想起昨天余飞琪的病况,觉得无比内疚。 他以往都要闭关大概两个月,失去右手的他不知道还要扛多久。因为神坛内禁止任何人进入,剑士就住在宫殿内的一间寝宫,在不久后就要正式举行的比武大赛,策添觉得终于能有些事情能打起精神了:因为幂琨帝国势力,周围的小国都很是推崇,全国范围内的搜索武士,更有甚者将此国的王子也推选出来,外墙的王族,实力不可小看;风靡进外的逍遥剑客还有武林高手通过同盟国报名,真真是让人期待的很。策添皱眉的看着候 选名单,细细的挑选和安排比武时间。本来这些应该是由祭司准备,但是看起来也没什么可能了。 “陛下,余飞琪余祭司请求觐见。”为首的太监毕恭毕敬的跪下,说道。 “什么?”策添有点不敢相信,随后高兴的说:“快请进!” “陛下,祭司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乘坐轿子进入,且需蒙面纱,不知可否?” “好好好,朕同意。” 太监站起身来,弯了弯腰,退了下去。 余飞琪被四个人抬了进来,还没见到本人就听到他的咳嗽声,声音都撕裂了般,近处看看,更是一顶大大的蓑帽戴在脸上;长长的白色面纱垂到脖颈以下,右手发出的光芒更加的微弱,几乎要透明。策添吸了口气,只觉得喉咙有些梗塞,什么都没法说。 四个人把余飞琪放到地上,他挣扎着坐起来,小声说:“臣余飞琪,叩见陛下……” “不必多礼!”策添有些担心的走下殿前,询问:“余飞琪你这是怎么了?” “不算大碍,只是小……咳咳……小病,陛下不必担忧。”说着又开始猛烈的咳嗽,几乎要把血都咳出来,策添有些焦急:“这还是小病?看过太医没有?” 等余飞琪缓过气来,他说道:“已经不是最严重的时候了,昨晚稍微难受,每年这时节都会有不小的疾病,只不过今年稍微严重了点……咳咳……” “爱卿也不知多注意身体……” “注意也没有用……皇上知道,祭司成天和妖魔鬼怪等阴险之物打交道,难免会遭到他们诅咒的反噬……咳咳……” “什么?”策添有些惊讶,以前觉得余飞琪身体很健康,施法也很厉害,没想到居然还会被鬼怪这类东西反噬,还这么严重…… “话说回来,殿下今日可否遇到那个召唤出紫云的人?” “哦,下午到是有一个人,祭司也是认识的,就是当年的那位‘天赋者’,被大祭司送到‘知天山’的那位沉迹。” 余飞琪愣了一下,用手捂住嘴:“咳咳……真没想到……咳咳,那他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怪事发生?” “恩,下了好大的雨啊……”策添回想着,那比豆子还大的雨点实在让人记忆深刻。 “雨?”余飞琪一个机灵,坐的更直了。 “就是啊……下午爱卿没感受到吗?” 余飞琪软软的弯下腰,咳嗽了会儿说道:“……真没想到呢……雨……确实是好东西……对了,陛下,他现在在哪里?” “在皇宫,爱卿想看的话可以召唤来。” “不,不 用了。我暂时不用见他。”余飞琪有些不解,像沉迹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来这里? 随意抬头看看策添,余飞琪惊讶的吸了口冷气。 “陛下!您的‘灯’! 灯?策添好奇的左右看看,宫殿里的灯确实是存在的,但是也没什么奇怪的能让祭司如此惊奇的啊。 策添疑惑的看着余飞琪,对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到策添的身边,举起右手,又颤颤巍巍的换了左手,指着策添的左胸口。策添觉得更加疑惑,顺着他的指向看,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祭司,可否有什么不好之处?”策添小声询问,余飞琪听着,猛的回过神一般,放下手。低头思考着,轻轻咳嗽了几声。 “咳……陛下……可否觉得最近有什么怪事?” “啊?”策添想了想“除了昨晚的大雨,应该没什么了吧。” 余飞琪点点头,又说道:“可是,臣记得您一向偏好青黛色长袍,怎么今天穿了一身紫色?……” 策添低下头看看,不由得大骇。 原来早上穿出来的衣物,此刻,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深紫色,而且还散发着衣料不可能拥有的光泽。 “这……兴许是不小心沾到了什么脏东西吧。”策添用手抹了抹,然而手摸之处却没有湿漉漉的感觉,一碰,那东西仿佛就有生命一般的四处逃散,只留的指尖周围还是青黛色,像一个小小的漩涡。策添有些尴尬,又有些惊慌,用力的掸了掸,才觉得这种紫色不是水雾,更像是一种烟雾,紧紧的吸附在衣服上。 “天啊……咳咳”余飞琪颇有些惊喜的问:“何时出现这种情况?” “不知道……” “陛下,您这是‘灯’啊!”余飞琪惊喜的喃喃道:“果然以前没看错,真的没看错……” “灯?”策添觉得更迷糊,抖了抖身上的紫色的烟雾,它们却又立刻跟上来,紧紧地裹着,一丝不放。 余飞琪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那就好办,用尚还健在的左手打开自己袖子里的一个小瓶子,边咳嗽边撒了点在策添身上,那紫色的东西立刻人类一般的‘躲’了起来,策添输了口气,问道:“什么‘灯’?朕从来没听说过那种东西……” “咳咳……臣明白。请允许臣坐下慢慢和您说……咳……” ☆、一城池墨。 策添恍然大悟,赶紧请余飞琪坐下。余飞琪喝了口茶,慢慢睁大眼睛,说道:“所谓‘灯’就是对这种气体的一种称呼,它们虽然不像正常灯一样能够点燃,但是在某些特殊方面,拥有和正常灯类似的情况……比如它们不是不可以点燃,只是用火焰不可以点燃……其他的……咳咳……” “恩?”策添想了想,觉得刚才那些烟雾确实很像油灯上的黑烟,不过颜色是不同的,也没有熏人的味道问道:“那用什么来点燃呢?” “这个说不清楚……以往的先辈都是在战争或者生死关头才能‘点灯’。刚才那种物体只不过是‘灯’的实物体,要点燃的话,确切的说应该是用‘意志’这种东西。” “哦……那点灯要干什么?” “这个……也很难说清楚啊……大部分的人都会有不同的功效,不点燃是看不出来的。但是那些危难时刻‘点灯’的人,几乎都可以用‘灯’救自己一命。” “哦?那朕是否也是因为最近有危险才会出现这些黏黏糊糊的怪东西呢?”策添觉得有些莫名的烦躁,似乎因为这些东西而被人误解为怪物,而心里对这些东西又更加更加的迷惑。余飞琪摇摇头,轻轻咳嗽一声,淡淡道:“不一定。臣听大祭司说,您的‘灯’是从生出来的第一天就拥有的,只不过最近实体才被激发出。” “那出来之前在哪里?”策添问道。 余飞琪古怪的看了策添一眼,抬起左手,指向策添的左胸口:“在您的心里。” 心里?策添觉得奇怪,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余飞琪猛的弯下了腰,几乎是痉挛般的咳嗽一声,连平日梳理整齐的黑发也凌乱了许多。 “祭司!”策添大惊,站起来扶住余飞琪,看着他捂住自己的嘴,脸色苍白的吓人。 “咳咳咳……陛……陛下……”余飞琪费力的抬起眼眸,然而却连一句连续的话都说不出来,策添忙大声喊:“来人!快来人!” 金銮殿沉重的大门被推开的时候,有总是过分大惊小怪的宦官慌慌张张的跑到余飞琪旁边,还没有做什么就大声的呼喊,扰得人心烦,余飞琪被他们非常高调的抬走,从策添那个角度看起来,只能看到余飞琪因为咳嗽微微颤抖的脊梁。 不可避免的,浩大的咳嗽声音传到沉迹耳朵里。剑士的耳力受过训练,加上睡眠浅,仅仅是稍微大一点声的咳嗽就可以让他警醒,更何况是连番的动静。沉迹把心思转向金銮殿,走出去随手抓住了一个惊慌失措的侍卫。 “喂,现在怎么这么吵啊。” 可怜小侍卫身材如弱鸡 ,在沉迹的手里哆嗦如筛糠,在沉迹完全失去耐性的时候说到:“……祭司……祭司……大事不好!……大大大……” 沉迹一看这个侍卫的样就没有耐性了,居然还口吃,但是也可以听出来是余飞琪出事了。他恶狠狠的盯着侍卫开口:“那他死了没?”如果死了的话,那自己还不如回到知天山的好。 侍卫哆哆嗦嗦的摇头。 沉迹继续恶狠狠:“狗皇帝死了没?” 侍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反驳:“大……大大言不惭!皇帝……深……深得民心!你居然说是……狗……狗狗狗……上苍……” 只是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上苍……行了行了,你滚吧。“沉迹随手一扔,把侍卫扔到地上。 看来真是个白痴了。沉迹这样想,这个侍卫看起来弱不禁风,脑子也不怎么好使,这么半天既没有从地上爬起来,也没有破口大骂什么的。这样的人真不知道怎么混进皇宫来的。 这样来说项毁意这等才人忍辱逃离,也是绝对可以理解的。 也许并不是‘忍辱’什么的。最起码项毁意走的时候,他是人们心中最优秀的将军,就算是到了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项毁意已经有足够的兵力、足够的理由反抗幂琨帝国,他依然是大祭司的长子,幂琨国心系天下的好将领。 这个策添,到底是在干什么。 更不可思议的是,连余飞琪这样的人都任由他放纵,真是苍天无眼。沉迹紧紧皱着眉毛,提气快速移动,转眼间到了金銮殿,刚才一片混乱的局面已经平静了不少,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被谴责回去。沉迹走进瞧了瞧,年纪尚幼的帝王正坐在上方,面色忧郁。 沉迹想了想,正正盯视着策添。剑士的耐性何其好,就只是盯着他,什么都没说,就让策添尴尬的溃不成军。他假装淡淡的转过头去,冲着渐渐少去的人群说道。 “诸位知道祭司身体不好,今天大雨导致祭司偶感风寒……”策添自己都觉得说的索然无味,看着剑士越发阴暗的脸,叹气“……近日祭司府的职务全权交给李迁。” 沉迹向前走了一步,低低的说:“祭司府在哪里?”总该让我见一见余飞琪了。 一瞬间,就在剑士说出想要见到余飞琪的瞬间。策添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剧烈的颤动了一下,仿佛两人一起的时刻…… 一起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就会发生。 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震的策添心脏剧烈颤抖,全身的血管全都胀满了一般,蔓延在全身激烈的流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就已经激动的让策添嘴唇发抖。 策添僵硬的抬起手:“你为什么要见余飞琪祭司……?”仔细回想了一下剑士的名字,帝王眼角微微下垂,与他的眼眸相对。 “沉迹。你可知道,祭司可不是一般人就能见到的。” “……” “不过。”策添挥了挥手。“如果你能在争霸中获得冠军,倒也不是不可能。” 沉迹的眼神倏地变暗了许多,右手靠近后背,将长剑抽出,包裹着布条的长剑看不出锋利,却让帝王的喉咙哽住,沉迹快速的挥动了一下,瞬间狂风骤起,空气都仿佛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策添的下巴又仿佛被什么硬物顶住,强迫他弱者般的抬起头,脖颈的弧线和脆弱完全暴露出来。 就凭他敢在帝王面前露出兵器,任何人都必死无疑。 策添下意识的咽了咽,洁白的脖颈几乎能看到透明的薄汗。旁边的宦官惊呆了般一点动静都没有,偌大的金銮殿只能听到策添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剑士把手又抬高了一点,策添的下巴果然也被迫抬高,虽然不知道沉迹到底是怎么隔空做到的,但是事实上,策添的神经紧紧绷着。 这个剑士,绝对能轻易杀了帝王,不费吹灰之力。 “我要是想见余飞琪,绝对不用向你通报。”剑士挑衅的开口,欣赏着帝王颤抖的脖颈,白皙到透明的皮肤和青色的血管都一清二楚。 “你……你想怎么样……”毕竟还是十五岁的孩子,面对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打心里觉得恐惧。策添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退缩。 “我想告诉你,我能见到余飞琪。”剑士冷淡的看着策添,语气咄咄逼人,策添好笑的反驳道:“幂琨帝国地大物博,你区区个凡人怎么可能找得到,况且,刚才问我祭司府在哪里的不是你吗?” 剑士缓缓地把长剑向下移动,放回背上,快速向门口走去,像是想要证明给策添看看一样。 金銮殿到处是弓箭手,剑士随手抓过一个侍卫,从他背后拽出一个弓箭,顺便拿出一跟白玉羽毛剑。令人咋舌的是,弓箭经过他的手,居然发出不可思议的奇妙光芒,似是千万只萤火虫聚集在一起,沉迹喃喃的说了些什么,箭上的光芒更加刺眼,剑士拉弓,弯身,因为过于强劲的力量,弓都发出吱嘎吱嘎的悲鸣。剑士的手指搭在箭上,骨架分明。他微微用力,箭弩飞张。 箭出,宛若雷霆划过苍穹。 白羽箭仿佛神物一般,似水中涟漪,将空气荡出透明的褶皱,上空剧烈抖动,发出悲鸟般的哀号。 这一箭力量惊人,只是刹那就让人看不 见踪迹,剑士拿着弓指了一个方向,弓就发出淡黄色的光芒,而转到别的方向就使光芒黯淡,整个弓箭恢复正常。 剑士转头看了策添一眼:“我本来是不想破坏你的宫殿或者祭司府,但是你不告诉我他在哪里。” 策添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这等破坏力的弓箭若是到了祭司府,不是山崩地裂也绝对是天地动摇…… 剑士沿着弓箭发光的方向走了几步,转身对策添说道:“我虽然尊称你一声陛下,但是却根本不明白,余飞琪为什么会做到如此……” 沉迹摇了摇头,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理策添面色苍白如纸,脚步沉稳的大步迈向祭司府。 策添突然知道了,这样的人,即使不参加什么争霸赛,也绝对就是余飞琪说的那个人。看着剑士一点都不想回头的背影,策添的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双手紧握成拳。心脏又开始跳动,可是全身的血液都变得苦涩,吭吭呛呛的不知所措,居然猛的咳出一口血。 “……等……等等……” “陛下!来人啊!宣太医!”旁边的侍卫连忙扶住策添,策添胸口一阵绞痛,连带着血液唾液滴到礼服上。策添挣扎着向前走了几步:“快把他拦住……” 众人手忙脚乱的想把策添抬起来,可是年轻的帝王居然腿一弯,铿锵的摔倒在地上。 慌乱间,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心脏的绞感,痛不欲生。 ☆、一城池墨。 三人聚齐之日,两人将死——未必。 本身没有走出多远的沉迹突然停住了脚步,听到后面的喧哗声,微微扶正蓑帽。 走的时候,满宫悲怆。  踱步跟随着弓箭来到祭司府也不过半个时辰,偌大的宫殿在从小在知天山长大的沉寂眼里简直是不值一提。看着鎏金写着‘祭司府’三个字的牌匾,上面正立这原本那只白羽箭,在沉迹走来的瞬间,光芒就消失了。剑士轻轻一跃居然就达到三丈多高,下落的时候紧紧抓住白羽箭,微用力拔出来,鎏金的牌匾瞬间裂开细缝,仔细看看,木制白羽箭没有丝毫损伤,而牌匾居然被戳出一个洞,簌簌的向下漏金屑。 沉迹随手把箭扔掉,推开祭司府大门,沉重的大门几乎有半吨重,平常人们也就是从侧门走过,非一般时刻也要十个男丁一起推开。沉迹微微运气,右手用力,吐气。半吨重的漆红烛龙大门发出吱嘎的破裂声音,随后生生被沉迹推开。沉迹信步走进。祭司府前门有湖,冬天不结冰,如今因为暴雨原因,水满而溢,沾湿了沉迹的草鞋,此湖占地之大,让这个院子全部湿气弥漫。而余飞琪这种对湿气及其敏感的人,若不因此生病就对不起这个湖了。沉迹想了想,退出祭司府,捡起刚才丢掉的白羽箭,凝神拔剑,拉起弓弩,又射出了一箭。第二次飞出的箭气势就显得薄弱多了,也许是因为离余飞琪很近,箭上的光芒仿佛有生命一般的闪耀,呼吸一样的一会亮一会儿不亮。沉迹选了一个比较好走的路,穿过祭司府后门,笔直的向余飞琪靠近。 两人的距离越近,天空中的水汽就越发浓厚,到了后来剑士的布衣几乎都要湿了。路过一个灯光还亮着的地方的时候,天空中因为水汽过于沉重而飘落了点点雨滴。剑士射出的白羽箭此刻正不偏不倚的定在门前的青石砖上。沉迹仰脸看看门牌,上面写的正是余佐之。 佐之是余飞琪的字,于三年前初次称为总管祭司得称。意思是辅佐君王的左膀右臂。 虽然不符合余飞琪的性格,但是也确实明白易懂。沉迹推开门进去,发现果然是祭司府的主卧,大小大概抵得上平常人家的四个大卧室了。旁边有檀质雕龙木桌,衣架上挂着祭司专用白色银根衣,金丝白布靴。最左边是卧床,透过轻纱勉强能看到象牙双雕床栏。床上模糊能辨认一个人卧着的姿势样,无疑就是余飞琪。沉迹信步走到床头,过于常人的耳力已经听到了床上人压抑着的呼吸声,沉迹拉开透明的轻纱,接近着余飞琪的距离,拉着余飞琪的手臂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看着对方惊醒后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而后哆哆 嗦嗦的说。 “……沉……沉迹?!” 还没等沉迹回答,自己先咳嗽的不行。“咳咳……你……咳……怎么出来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咳咳的怎么也说不清楚。沉迹难得有耐性的把余飞琪放到床上,顺便盖上如同寒冬时节般厚的被子,看看不远处居然生起火炉,说到:“我遇到一个老头,他帮我回来了……具体内容就不和你说了。不过,余飞琪,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身体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咳咳……也就是只有这种天气,还有下雨的时候有点感冒……”余飞琪补充到,虽说只是感冒,但是情况要比感冒糟糕的太多了。余飞琪头脑晕眩的想了些什么,刚才睡着的时候已经止住咳嗽,现在却仿佛要补上刚才的分量,简直要把肺咳出来。晕眩来晕眩去,居然想到了很久以前,自己自己和沉迹作为‘天赋少年’时的场景……如果是他的话,武艺天赋,也绝对是幂琨国之‘最’…… 等等。 余飞琪猛的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少年。明明还是青涩的年纪,却有着一身不同常人的身材。骨骼如同小时候一般刚硬如铁,肌肉的线条并不夸张却也干净利落,完全无法想象那身体下蕴藏着何等的力量。早在十年前,刚刚七岁的余飞琪和沉迹就被别人发现过于常人的‘天赋’。在余飞琪身上表现为博古通今的记忆力;到了沉迹这里就是气概群雄的力量。余飞琪作为天才少年入赘朝廷,而沉迹却被放逐到廖无人迹的‘知天山’。 这么说来,也就能轻易的联想到那个让他出来的老人到底是谁了。 余飞琪扶住额头,太阳穴传来阵阵痛楚,心想自己真是傻死了,居然连沉迹都想不到,右手白丢了都不可惜啊。 余飞琪抬起右手,果然发现右手慢慢的由透明变得苍白。他想了想,用左手拉着沉迹,被对方甩开后笑眯眯的问:“……你说的那个老人,是不是说话玄之又玄,特别不正经,而且笑起来就是哈哈哈哈……这种的?……咳咳……” 剑士点了点头。 余飞琪心里就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缺少的人,果真就是眼前这个人。 他看了眼剑士背后半人多高的巨剑,笑言到:“这么说来也有十年了啊,七岁的孩子居然能活到现在,咳咳,有点吃惊啊。不过,这剑倒是从哪里来?你居然还会造剑……” 转眼间咳嗽已经好了不少,右手也渐渐回归,也因为室内的高温恢复了血液环流,面色并不是特别苍白。 沉迹随手抬着个凳子走过来,虽然是全白玉做的石墩,重达几十公斤,他单手毫不 费力的搬过来,想来也是,能打开那种重门,怎么也是气力惊人。 沉迹靠近余飞琪坐着,解释道:“这把剑是我在山上找到的……在一个山洞,里面有若干把剑。” 略微想了想就能明白了,知天山何等奇山,有几个铸剑师傅入山也不是不可能的。 仔细看看,这剑虽然被长布包裹着,只能略微看见粗糙的轮廓,但是依然能想象布下是何等的锋利瑞泽,能被剑士挑选的长剑,也绝不是等闲之物。余飞琪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右手,以前从来没有过生长右手的经历,只觉得有淡淡的沉重感,不痛。他端起一杯茶顺顺肺,发现即使外面下起了小雨,自己的咳嗽也好了很多,头也不晕了。余飞琪心情很好的再次抓住沉迹的衣角,叙旧一般的侃侃而来。 “我是从来没想过你会出山的,若是你能有一点点的提示,我也能马上联想到你啊,哪里用浪费那么长时间……” “……” 毫不介意剑士的淡漠,余飞琪笑眯眯的继续问:“你怎么想起来要回来幂琨呢,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这个国家。” “确实讨厌。”剑士回答,语气毫不留情。“我还想问,你不也绝对不喜欢这个国家吗。” “咳咳……看来那个老头也把你说服了呢。” “恩。” “不过你知道那个你嘴里的老头到底是谁吗?稀里糊涂就被他骗到这里了,呵呵。” “……你不是也是……”沉迹犹豫一下,继续道,“被他劝阻,才留在这里的吗。” “那不一样啊。”余飞琪继续笑眯眯。“我是幂琨国祭司,听那个老头子的话完全有情可原呢。” “……” “你想知道吗?那个老头子是谁、” “……”剑士无语转身就走,心想这个余飞琪的表情如此怪异,还一副憋着笑的模样,一定只是想调侃剑士罢了。 “等等……”余飞琪顺势向前扑了一下,拦在沉迹面前,果不其然笑了出来。“那我还是告诉你吧。” “你说的那个老头子,就是幂琨国前任大祭司。” “……” “我和他朝夕相处所以被他劝动也是完全能想象的。” “……” “可是据我所知,大祭司去知天山不过只有三年吧?” “……” “这么说,不包括调养时间,你还真是容易被说服的啊。” “……” “呵呵。”虽然只有余飞琪单方面唠叨,但是看看剑士淡然的模样,最后还是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大祭司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眼看剑士的表情越发的阴暗,余飞琪也没有停止的想法,继续调侃。 “你看我们都这么久不见了,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我是来看那个皇帝的。” “恩,我知道的。”余飞琪露出明了的表情,补充道“失望了?” “当然,我甚至不能想象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 “呵呵。”余飞琪微微用手掩面,咳了一声,说“这么说吧。今天你来的时候,陛下的‘灯’的雏形已经出来了……” 剑士万年难见的微微睁大眼睛:“我刚开始也看到了,本来不相信,没想到他也是‘天赋者?’ “就是这么说的啊……当年大祭司早就看出来了,但是为了当时太子地位的稳定没有向别人说,也一点点的抑制了这种现象。可是,毕竟是不能掩饰所有的……“所以就在登基后显露出来。” 余飞琪摆摆手,自己推翻自己的说法,想了想:“确切的说,是在我们三个人一起出现的时候才显露出来……也就是在你靠近郛惶的时候,那个东西才出来了呢……” ☆、冷暖自知。 余飞琪摆摆手,自己推翻自己的说法,想了想:“确切的说,是在我们三个人一起出现的时候才显露出来……也就是在你靠近郛惶的时候,那个东西才出来了呢……” “什么颜色的?” 余飞琪冥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是漂亮的深紫色呢……” 剑士犹豫的看了看余飞琪。 “刚才……他好像气的吐血了……” “恩?”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吓得手狠狠抓着床单,反问:“谁?陛下怎么了?”  余飞琪连夜赶到金銮殿,完成了今天第二次觐见。 一点也不出乎意料的是,帝王已经转移到了寝宫。因为过于焦急所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从得到右手后自己的咳嗽完全治好了,就好像是一个让人目眩的伤痕突然就愈合,可是当事人一点都没发现。 他又扯着沉迹乘坐软轿来到殿下的寝宫,一看,简直不得了。 一排最为德高望重的太医正正的站在帝王床侧,小声的商量些什么,余飞琪从轿子上下来的时候有宦官传报,太医见到余飞琪的时候仿佛见到救星一般,连忙迎上来。 “祭司,您可来了!” “您看陛下的症状,怎么好像中了蛊毒?” 余飞琪装作没听见,这算什么太医?现在自己已经到了还找自己了,简直和拍马屁没区别了。焦急的走到策添身边,这才发现年轻的帝王面色之苍白,活像一具已经没有呼吸的死尸。他连忙把手搭到策添的鼻子上,却突然更加焦急,帝王的呼吸进气少吐气多,翻开眼皮发现瞳孔已经开始小幅度的缩小了。在受到外界的微小刺激后,居然留下两行浅浅的泪。 帝王策添的另一种脆弱。 余飞琪转身呼喊沉迹,张手拉着剑士的手,说道:“你看陛下怎么了?” 沉迹脸色阴沉,仔细看着帝王稚嫩的面庞,和仿佛一伸手就能掐断的细细脖颈,心中狠狠地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怕也是因为‘天赋’……你以前不是也有过这种状况?” “我也猜是这样……”余飞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伸手扶住帝王的额头,补充着说“那得找个什么时候点‘天灯’……” “由你。” 祭司静静地叹了口气,看到策添紧闭着的双眼和嘴角慢慢干涸的血迹,担心之余,别有一番期待之情,跃然纸上。 余飞琪将手平放在帝王的额头上,拨弄开额前的碎发,从袖口拿出一个晶莹碧绿的小瓷瓶,弹到策添印堂,涂抹均匀,静静的退了下去。 第二日的帝王,完全变了一个人。 先发现这个现象的是帝王的贴身宦官,原本太子阶段一直日山三竿睡不醒;帝王阶段日日熬到深 夜后不到最后通牒不起床……而今天策添居然在天未亮的时候就起身梳洗,在已经有些凉意的早上登上西边山头。 那山头是在先皇去世时垒起来的,只因为风水师说西边位于及阴寒之处,牵扯至五行八卦类已经让策添非常头疼,况且上山又有一系列的净身准备以及要求,所以这座山一直被策添忽视。而今天他却正经的花费一个时辰净身,谨慎的做着一系列繁琐的礼仪之事。 山高之处,寸草不生,只留皑皑尘土沾辱帝王白靴。策添长久伫立在山头,只等余飞琪携羽扇攀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祭司,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搞的鬼吗?” “陛下所言差矣……”余飞琪恭敬地把脊背弯下,回答道“您所渴望做的一切,皆是‘点灯’之前不得不做的……臣只是略微给了帮助……” “包括这该死的……”策添紧紧地握紧了拳头,仔细看看,帝王身边的那些紫色的半透明雾体全都像是有生命一般开始骚动,策添的脸保持着僵硬的笑容,但是那笑意并没有传达到眼底,看起来异常的古怪。 余飞琪只看了一眼,低下头似笑非笑:“陛下要保持仁爱之心。古语有曰:哀毁骨立。若是心系天下之最高境界,非为其消得人憔悴,饱览江山壮阔,感慨之情自然而然的从内心升腾,何用愁您不为江山,江山不为您?” “……什么你都能说出个所以然。”策添心想,那也不用这么早逼我起床吧?想起来早上只要赖在床上腹部就一阵剧痛他就面色发白,那人,也真算是有手段。 余飞琪用扇子挡住过分得意的笑容,轻咳一声:“陛下过奖。” 眼前的人,虽说是幂琨国大祭司,却也毕恭毕敬,比起先前的态度真是好的太多。策添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停止不了微笑,只能僵硬道:“祭司的手……?” “哦。”余飞琪微微抬起右手“已经好了呢,想必陛下已经遇到了那个欠缺的人……” “恩。” “那个剑士?” “……是的。”策添回想了一下刚遇到剑士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惊讶,然而剑士拔刀的瞬间却让他的全身都变得怪异起来,所说的‘一下子就能认别出来’可能就是那种怪异的感觉……他问道“只是那人从一开始便一直说祭司的名字,莫不是你们相互之间早就认识?” “陛下说的是。臣从五岁的时候被发现拥有‘天赋’后就和沉迹认识了,他是当时幂琨国除了我之外的另一个天赋者。” 策添点点头,也明白了那个剑士之所以对自己不尊重的原因了。 国家欠他的太多,仅此而已。 “既然如此,让两个天赋者当做国家的文武将也无可厚非。” 余飞琪点头迎合道:“正是,此乃天作之机。 ” “天作之机——天作之机。”策添默默的念了念这个词,想笑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面部僵硬的可以。 也不能怪余飞琪和策添如此欣喜。这一切都还要追溯到十几年前了。就在贵妃刚诞下龙儿策添之时,出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十月飞雨’现象。 明明气温低的吓人,却还是持续着下了好几天的雨,且完全没有结晶的现象。 这样过了几个月,国内迎来有史以来最为受人尊重的大祭司。大祭司捻须告诉众人:之所以出现种种现象皆是因为有‘天赋者’的存在。在众人苦苦询问下,大祭司告诉他们,天赋者是从骨子里特殊的人,完全可以掌握超越寻常百姓的能力,若让他们安静的继续成长,必定可以为国家效力。有人便说了,这样的人还是趁早找到的好,何必浪费成长的时间。 大祭司自有他的道理,慢慢的说:“德不优者,不能怀远;才不大者,不能博见。要等的,要等的,再好的树苗也会有不发芽的孬种,总不能让别人坏了国家大事。” 谁想到先帝求贤若渴,五年内搜遍全国寻找天赋者,日子越拖越久,帝王焦急,子民苦不堪言。终于得知山外有一神童今年五岁,开口成章过目不忘。纵使大祭司百般阻挠,先帝照样把他接近皇宫。 这个少年就是如今的余飞琪。 大祭司勃然而怒,收小小的余飞琪为徒弟,不让先帝靠近这个孩子,让他安心地成长。来年大祭司长子诞生,取名为:项悔意。 然而平静不过几天,山村传来有另一个少年,自出生便可以行走,不久后就显示出惊人的天赋。日行千里、力举泰山。大祭司已无法阻止野心勃勃的先帝,先帝让这个天赋者执行一系列危险的任务。 这一个天赋者被迫远离家乡,为国家杀了太多人。 这天赋者,就是日后的沉迹。 之所以起名为沉迹,那是因为在他走过的路后面,都会有鲜红的痕迹。 终生磨灭不掉。 ☆、冷暖自知。 这一个天赋者被迫远离家乡,为国家杀了太多人。 这天赋者,就是日后的沉迹。 之所以起名为沉迹,那是因为在他走过的路后面,都会有鲜红的痕迹。 终生磨灭不掉。 也是这段时间余飞琪和少年相识的。并不能说非常熟悉,但是现在说来也总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期间任务不免危险,在最后一次受到几乎无法医治的伤害后,大祭司撤官远离幂琨,先帝这才醒悟,后悔之余听从祭司最后的意见:将少年放到知天山,永不干扰。 经历这些闹剧,先帝原本身体不好,现在更是慢慢恶化,终于在不久之后去世。一时之间王位无人继承,而后的事情就不必细讲了。 策添想起那个叫做‘沉迹’的剑士,心里总是惴惴不安。自己国家亏欠他的是在太多,让他原本可以幸福的家庭破碎,甚至小小年纪就要杀人如麻。现在着实也不敢再对他要求什么了。 再想想近期来那个剑士的武艺,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惊为天人了,好树苗到底是没有被摧毁,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造化弄人。 更让策添痛苦的是,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劳什子的‘点天灯’。 他根本就不明所以,就算苦苦询问余飞琪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要联想到民间的点天灯,那是一个非常古老而野蛮的祭祀形式,系用布帛将人束住,渍油使透,倒绑杆上,烧将起来。这一般是处理犯了极重错误的妇女。 策添当然不会认为余飞琪会这样对待自己,毕竟无论如何,自己也算是一国之主,岂能说死就死。 倒是这之前的种种准备仪式弄得自己心慌不已。不知道余飞琪到底做了什么,自己的脸部肌肉完全没办法自己控制,甚至连想做的事情都无法控制,比如说自己偶想偷懒,腹部必然剧痛。 能做到这些可真是过于玄妙了。 就这样过了半天,策添还是忍耐不住好奇心想去看看那个剑士。因为不想再对他大张旗鼓,于是把宫女太监都喝退了下去,自己在门口踯躅半天,咳嗽一声,敲敲门。 等待的时候觉得非常的尴尬,也不知道那个剑士会不会出来见自己。就喊了一声:“沉——沉迹,你在吗?”心慌意乱的四处看看,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明显是自己熟悉的皇宫。然而半晌无人。 策添就奇怪了,现在正是应该吃完晚饭的时间,好端端的剑士怎么突然没了呢? 他好奇的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这是他第一次进来这个房间。皇宫偌大无比,光是房间就超过千数,而每个房间的摆设作为帝王都没有时间一一观看。正想着,装了壮胆子进了房间里。午后的阳光温柔的洒进房间,有细小的灰尘都可以用肉眼看见,这里还残留着销金兽里面 的味道,看来主人并没有离开多久。策添四处看看,果真空无一人,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弄得策添都心慌了。转头看看,还是宫廷特有的雕栏玉砌,但是一切的饰物都被清空了,也不知道被房子的主人放到哪里。 策添正想看看是不是剑士在睡觉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掀开房间床上的帘幕。可惜的是,虽然帘幕是放开的,里面却没有一个人,绣花的被子被铺的整整齐齐。失望之余,策添打算回去。反正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国内还有大小的事件等着自己操办,等有时间召见沉迹吧,总有他为国效命的时候。 正在想要走出门的时候,突然看到金兽香炉的上面还冒着缕缕青烟,莫不是这个剑士走的时候连香炉都没有熄灭。策添走过去刚想仔细看看,就听着后面一声极其顿闷的声音。想也是皇宫木门的声音了。其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使用的都是些上等材料,然而此刻却让策添有了做贼一样的心思,颤抖的向外看。 有一淡漠冷静的声音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策添的手一抖,又不自觉的向后退,将那个还烫手的香炉打到地上,瞬间冒出热烟。 想必帝王此刻脸上的表情定是精彩的很。 策添心想这可倒霉了,连忙用靴子狂踩逐渐熄灭的炭火,尴尬的笑笑。 “朕——自然是来见你的。” 随后后知后觉的说:“你怎么见到朕也不跪安?” 剑士非常随意的坐在石凳上,倒了杯茶水,回答:“那就当小人没回来,你想干什么请自便,不过跪安什么的,懒得。” “你!”策添气的大声喊到,“你怎么如此放肆!” “难不成你就是为了让我跪跪你?无碍,我就是跪了,你能走吗?” “……”策添气闷不已,抬脚踹了沉迹一下,怒声说:“你胆敢如此无礼?” 剑士根本不痛不痒,自己的小腿骨硬度超过常人若干倍,没让策添弄疼自己就已经是客气了,说:“你没事?那我出去了。” 虽说自己不痛不痒的,但是奇怪的是,沉迹见到策添的第一眼,心里立刻暴躁起来,想到的就是:杀戮。 杀戮?杀谁? 沉迹其实也不明白,只觉得和这个人呆在一起就觉得异常的烦闷,想要早点离开他。 他深知,无论什么的功夫修炼起来都不困难,但是当心已经不平静,有了这种不寻常的杀气就离走火入魔不远了。沉迹抿着嘴拿起剑想要走出房间,看架势也不打算和策添解释什么了。策添拽着身上绣金的衣袍,追到前面去,喊道:“站住!” 谁想前面的剑士听话的站住了,用背对着策添问:“什么事?” “……”想来这个剑士也不会客套了,于是单枪直入的说,“那日寡 人见到你武艺非凡,同祭司商量一下觉得如果培养你一定会为国家效力,不知道你是不是同意。” “哦。” “啊?同意?” “当然。”剑士转身冲着策添,正正的盯视着,没有丝毫的躲闪。“不然那天我为什么要去找你?” 策添当然明白这道理,但是被人说出来还是非常生气的,于是说:“那询问并且确认一下不可以吗?朕倒觉得这是基本的礼貌,说起礼貌朕还想起你那日打伤士兵过十人,这还没和你算账,你还对朕不敬,罪加一等。” “那不是什么争霸的规则嘛,不打人怎么行。”剑士回答的云淡风轻。 “……” 和他是说不清楚了。策添转移话题:“喂,你知道什么是‘点天灯’吗?” “恩。” “你被点过?” “没有。” “啊?”余飞琪惊讶的说,“可是余飞琪说你和他都说‘天赋者’。都要点天灯的啊。” 剑士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反问:“怎么会?” 而后剑士又自己补充的:“三个人之中,只有你需要‘点天灯’。” 余飞琪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险些泼出水来。 沉迹解释说:“我们天赋的能力从来没有停止过,就像是余飞琪,他的能力可以概括为‘记忆力’,在他无意识的时候,比如看书写字,甚至是做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都可以锻炼他的能力,这种情况不需要点天灯。” 余飞琪点点头,示意沉迹继续讲。 剑士又说道:“而我则可以算是力量型,无论做什么都是在提升我的力量,不是蛮力,而是从每件事中获得的灵感。” 余飞琪也点点头,明白剑士也不需要点天灯。有点不满之余,询问他:“余飞琪一直不告诉朕怎么点天灯,弄得朕心里非常不舒服,这下见到你,你可一定要告诉朕。” “说实话。”剑士坐下来,似乎愿意和策添交谈。“我也不知道。” “此话怎讲?” “每个天赋者的能力都不一样啊,怎么能知道点天灯一样不一样。” “哦……”策添有点失望。 “不过我见过别人点天灯。” “啊!”策添的眼睛亮了亮,连忙说,“快给朕讲讲。”生怕说晚了剑士反悔一样。 剑士的眼轻轻阖了一下,低声说:“你不会想知道。” “不会不会,朕很想知道。”策添更好奇了。 “那好吧。”剑士的立场不坚定,凑近了策添说,“我遇到的那个天赋者,天赋是右手,如同仙人点石成金一样,被右手碰到就会有好运气,我看到那个天赋者的时候他才刚生出来。” “……”策添暗自腹诽,怎么可能,骗人的吧? “但是当时他的父母并不知道,到了一个月大的时候,被一个外来的人看出来了,于是也像你一样 的想去点天灯。” “恩。”策添随意的应付,直想快点让他说如何点天灯。 “可是天灯怎么能让如此外人点了,那个外来人听别人,说遇到身体部分有天赋的时候,直接肢解,若真的是天赋者一定可以重新再长出来身体部分。” “……”策添沉默不语,注意力高度集中。 “孩子的父母不同意,但是也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也终于就愿意试试了。” “什么?这么简单就同意了?要是不是天赋者,孩子的手不就没了?” “你以为?”剑士斜着眼睛看了他一样,不紧不慢道,“主要是因为这种能力,穷人家的孩子,养都养不活,要是真有这种机会,肯定会试一试。” “……”策添拍案而起,大声说道,“岂有此理!这还是孩子的父母吗,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哼。”剑士不同于他的激动,继续说,“后来,孩子不是天赋者,又因为刚出生,死了。” 策添气的浑身发抖,想着居然就这么死了,那个孩子死的时候要忍受多大的痛苦,说不定看见孩子断手而没生长的时候,父母就抛弃他不要了。 “所以说明日你也许也会这样点天灯,当然,你的命运比起那个孩子要好得多。” 莫名的,策添的心就揪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想来知道国内无主之时百姓生活的难以自理,这会儿只是浅听,就能影射一个家庭的无奈。策添心中知道,想要改变人们生活不可急来,然而心情不听他的话,火急火燎的疼痛着。 剑士淡淡看了他一眼,半晌说道:“你还是关心你明天的事情吧?明天点天灯?” “恩。”策添有点颓丧的说,“问一下,怎么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天赋者?” “刚生下来的时候会下雨,无论冬天还是夏天。” “就这样?” “就这样。” “这多荒谬,普天之下,多少同时降生的婴孩,想要寻找天赋者不是大海寻针吗?而且光是下雨……太凑巧了!“ “准确的说,并不是下雨。” “……”策添疑惑,心说你刚才还说是下雨。 “从天而降的不是雨水,而是类似一种洁净的矿物,不会被气温干扰,手感粘稠,很容易判断。” “那同时诞生的孩子怎么解释?” “那个类似雨水的‘东西’我们姑且叫它下雨,如果是‘天赋者’的引带,会很靠近天赋者,大部分不会判断错。”剑士顿了顿,强调了一遍,“只是大部分。” 其他的不用说什么也都知道了。就像是刚才说的那个天赋者,能错杀一个,定能错杀一千。 策添轻轻叹气,拂袖而去。 ☆、望雨弈棋。 第二日清晨,帝王早早的起来,应祭司的要求一袭白衣过脚,赤luo着双脚,留了十几年的长发被一根白色的带子高高绑起,额头中间偏偏点了一抹朱砂红,越发显得唇红齿白,面目清秀。 余飞琪很早就站在西边那一座不知名的山,等着策添。 因为没有穿鞋,策添每走一步都很费劲,只觉得痛,很多次以为会被那些石头割伤,但是抬脚一看却什么痕迹都没有,只是红彤彤一片。等到走进余飞琪的时候,策添的脚几乎麻木,被宫女精心呵护的脚趾都沾上了泥土,同白色的袍子相互衬托着。 余飞琪就这样看着,也没有想要帮忙的架势,连搀扶也没有,策添抱怨连天的走到他面前,几乎要瘫软到地上。 “不能坐下,陛下。”余飞琪拿起扇子轻轻摇晃,“不能坐。” “……”策添心里闷忿,腹诽道:这大秋天的,扇什么扇子。 他哪里知道,余飞琪祭司一年最多感冒一次,然而夏天却极其容易中暑,那他自然不怕冷怕热。 策添也不能坐着,只能颤抖的站立,一边忍受脚上越发不能忍受的疼痛,一边问道:“到底要怎么‘点天灯’啊,一大清早就做这些装神弄鬼的……” 没说完,余飞琪淡淡的看了策添一眼,而后说道:“陛下现在要静默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内不许说一句话,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不然就作废,重新开始,一个时辰后就可以点天灯了。” “……”这时候策添也不能回答,脚心被各的火辣辣的疼,稍微挪一下重心就先写叫出声来,他紧紧地闭上眼睛,不停想着:忍耐忍耐忍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太阳好像比刚才热了,而且是突然的,一下子热的受不了。因为最近下雨,所以天气微冷,宫女给策添的衣服非常厚,此刻策添的汗一直流到了脖颈下面,然而脚上的不适感却缓解了。 虽说策添是个很恬燥的人,但是意外的耐得住性子,闭上眼睛当是睡觉,很快就熬过去了。余飞琪和他一起站着,却总是扇着扇子,让策添总算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拿着扇子了。 约莫过了半晌,余飞琪说道:“陛下,可以了。” 策添睁开眼,高兴的说:“哦?”眼前突然一黑,差点摔倒。余飞琪也不担心,用扇子代替手指指向山边的一小簇泉水说道:“陛下,你现在穿着这身白袍站在泉水下。” 那泉水像是最小的瀑布,淅淅沥沥从山上划过,留到水潭下。策添正热的发慌,光着脚小心翼翼的踏到河水里。河水冰凉的感觉瞬间让肿胀的脚舒服的多,而此刻的太阳也显得非常温暖。 策添被水流打得睁不开眼,抬起手正想要捋额头上的碎发,余飞琪喊道:“陛下,抬头看前面,不要动。” 策添的手顿了顿,没放下,看着前面,好像有个模糊的身影。他定睛一看,居然啊,好像是沉迹。 远处,沉迹的手上隐隐端着一把弓箭。 那个剑士来这里干什么?还没来得及多想,只见那个剑士快速的拉开手中的弓箭,那弓箭居然发出点点耀眼的金色光芒,将白昼的光都比了下去,而箭头的方向,正对着自己。 一瞬间策添的脑海里闪现了无数的念头,一个是听从余飞琪的指示:不要动;另一个就是非常明显的躲避。 然而还没来得及多想,也就是毫秒之间,身体来不及扭动;手臂来不及放下,流水冲的天灵盖非常的疼痛之时。 那支箭,从沉迹的手中似流星一样,冲着策添。 ——飞射而来! 那一刻,策添的脑海一片空白,在闪现了很多不能说出来的画面后,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他就直出冷汗。 那支箭直直地飞向策添。 他的胸口一阵剧痛,眼睛不敢置信的向下看,就发现一根象牙作为箭翎的箭,笔直的插在自己的胸口。 心脏跳动一下,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啊啊啊——————————” 策添大声的呻吟了一下,却因为太痛而咳出了一口血,胸口的箭因为呼吸而一起一伏,而策添整个人都被钉到了后面的石壁上,足以想象剑士的力量有多大。 策添也想挣扎,然而一动胸口就变得绞痛,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的感觉,好像是所以的神经都集中在上面的伤口一样。略微动弹就让血液顺着箭杆留下,把衣服染红,然后衣服被水流冲干净;又被染红—— 插在胸口的箭质地本身纯良,却因为过于霸道的力气而寸断,有琐屑的竹沫和竹子皮埋没在胸口,策添从没有这样疼过,脸颊上不自觉流着丝丝的热泪,完全无法控制。 从口中也流出涎水,混在水中看不大清楚。策添的嘴唇瞬间从艳红变得苍白,颤抖得不能自已。 他小声的、喃喃地说:“为……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太疼了,又死不了,策添有一瞬间直觉的自己要是死了就好。 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又抬起来。终于下定决心想要把箭拔出来,可是稍微动一下,顶端的尖锐就划拉着心脏不知道是不是还算好的肉,疼的策添又流下和心里不成熟无关的眼泪。 策添心里痛,却不是因为受了伤。 痛苦的时候都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此刻也不过只有两三秒钟而已。余飞琪走到沉迹身边,看着剑士虽然冷淡却也微微纠结的面容,云淡风高的笑了。 “你看,帝王所受的罪。”余飞琪都要笑出了眼泪,“这是为天下苍生黎民所受的罪,你要记住。” 剑士非常认真的点点 头,眉毛皱成‘川’字形状。 “诛杀吧。”余飞琪的手颤抖的已经把扇子掉下,前言不挨后语的说。 “为了帝王,——杀戮吧。” 两人站在众生之巅,显露出让人望之却步的身影。 而后有人喊着,不知道说什么,声嘶力竭,魂魄能知,直让两人抠紧了双手,心中暗自想到:铁甲踏遍,不如此刻之后,毁尽苍生。 混混沌沌之间,策添几乎要昏迷了一般,手指冰冷冷的触碰同样冰冷冷的箭杆,全身都冷,却不能动弹,想要挪动一下,却被紧紧地钉着,动弹不得, 死吧,怎么还没死啊。 策添的眼睛睁不开,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偏偏还能站住,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想要喊:“余飞琪!——你为什么!” 但是却怎么也做不到,无论心中的怒火有多么冲,无论他有多恨,却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流出的血原本是滚烫的,后来和河水都没什么区别了。 ——怎么能死在这里。 在差一点陷入昏暗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这句话,手上来了点力气,此刻居然想起了那个被误认为是天赋者的婴儿,想必自己也是错误的,不知那个婴儿临死前,和自己心里想的,一样吗? 怎么还不死。 策添突然笑了,笑的惨淡。 他用力的摸着那根箭,心里想的是:就算死也不能留着这个东西。他发狠的使劲向下推,伤口寸寸崩裂,痛的简直能让他晕过去,却偏偏晕不过去。 “啊!” 他大吼一声,手指甲都抠出血了,寸寸断裂,然而这痛比起胸口来说也算可以忽视。倒着的逆刺划破细嫩的心脏内壁,有更多血液涌出来的声音,策添麻木的用力,到最后,终于拔了出来。 ——终于拔了出来。 策添无力的想要勾起嘴角,只觉得心脏最后有点温度的东西都被抽了出来,疼的他咬紧牙关,腮帮处‘突突’的抽搐。策添脸部的肌肉一定是紧绷的,或者说一定是扭曲着的,因为他痛的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就这样吧。 一瞬间他累得只想死过去,脚边一个趔趄,他向后面的石壁躺倒了一下,只是轻微的触碰便让他咳出一口鲜血,不自觉的向前面扑到,直愣愣地栽倒在水池里。 瞬间水潭被染成鲜红色。 帝王乌黑的长发、雪白的衣衫、滚烫的心头血在河水里蔓延,逐渐成为了深沉的气息。 慢慢的。 慢慢的。 心头血染透了衣衫。 ☆、望雨弈棋。 壬寅十六年,一直在边境的‘御风将军’项悔意突然回到幂琨国首都郛惶。连幼皇登基都没有回去的他不知为什么执意要回去。只知道,在项毁意决定回去的前一晚,从郛惶飞鸽传书了祭司——余飞琪的亲笔书信。 快马加鞭二十余天,战马跑死了三十多匹,就连‘逐风’都有些精疲力竭,战士们苦不堪言,大腿都磨出血泡来的时候,终于到达了郛惶。 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地走进郛惶成,过关卡的时候都没有下马,战马喘着粗气,却慢腾腾地向前移动,路人纷纷围观,就是没人认出来他们的身份。 也对,毕竟都已经三年了。 ‘逐风’难耐的扬起前蹄,怒沿嘶吼一声,整匹马都站成垂直状态,项毁意愣是非常平稳的坐在上面,纹丝不动。 人群开始骚动,围观领头的这位虽然风尘仆仆但是面容极其英俊的男人。 后面的战马受到‘逐风’的影响,有早已不耐烦的几乎想要继续撒腿奔跑,然而在靠近‘逐风’的时候却又怯步了。 喧闹只持续了片刻,因为项毁意扬起手,整个城里居然一片寂静。 “——把余飞琪……”男人的声音有点嘶哑,却意外的有震慑力,让人不寒而栗。“给我叫出来。” 凤眼微微上挑,戏谑的表情不容忽视,直让人错不开眼珠,屏不住呼吸。 城里立刻喧闹起来。 慌乱中有人这样说着,依稀听得个大概。 余飞琪?是不是祭司啊。 那他是什么人。 项毁意耳力惊人,在塞外那么多年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注意到,此刻他们的谈话声简直像是无数细小的蚊虫放大一百倍的声音,凤眼挑起,牵着马就走到小片人群聚集的地方。 他的马非常高大,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在人群里说道:“闭嘴。” 然后低下眸子俯瞰。 人群一时间寂静无声。 然而一个正直壮年的男子不服气,张口想说什么,刚发出“你——”这个音的时候。 ‘逐风’抬起前蹄,嘶吼一声,猛的踩了下去。 瞬间血肉迸裂,男子的头居然被生生踩裂,头骨、脑浆流了一地。 “啊——!!!!!”有妇女和孩子开始尖叫,连爬带跑的跑远了,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项毁意捂住耳朵,没有丝毫的犹豫,战场上杀过太多人,无论是举刀或是用马,自己手上的人命也来不及数清了。 等到人们基本散去,轻轻举起鞭子,不抽,‘逐风’就自然的向前走去。 这场暴/乱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余飞琪的耳朵里。 这样想着,项毁意的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快感,偏执的、扭曲的快感。 旁边阴暗的角落有一个头戴金色发饰的男子,轻摇着羽扇,悠闲自在。 男 子身后,又有一个年龄稍小的少年,望着那发饰,欲穿秋水。 前面的男子根本就无法忽视后背被人紧紧盯着的、炙热的视线,过了一会儿,开口说:“身后那位兄台,不知找鄙人有和贵干?” 前面的男子语音温柔,让人宛若泡在二月春风之中,半晌没有人回答,他转身,身材瘦弱,却目光如炬。 还是寂静无声。 正在前面的男人愣住的时候,那个年龄稍小一点,大概十六七岁的男孩子走近了,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趾高气昂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稍微愣住,随后温和的笑着说:“在下姓李,单名迁。” 李迁,幂琨国尚书省主管。 然而小儿却仿佛没听说过一般,继续趾高气昂:“本大爷名叫宋多金,就是有钱的意思。” “……”李迁瞬间汗颜,这名字…… 少年走得更近了一点,离李迁的胸膛只有一拳之隔,他毫无芥蒂的伸手揽住李迁,说道:“兄弟,我听你叫‘李钱’,估计你的父母和我有缘,那么我们就攀个亲戚。你家住在哪里啊?” 遇到痞子了。 李迁微微皱眉,也不好抚开少年的手,只得浑身都僵硬了。 其实少年并不想知道李迁住哪里,反正不管他住在哪里都和自己无关,他的目标是李迁头上的金钗。少年清晰的看到,一般人的发髻都是顺着盘的,宋多金本以为只要让李迁的注意力不集中,自己攀上去拿下金钗就可以了,内盘的发髻就算抽出金钗也不会散乱,只要把它藏在袖口就能顺利拿走了。宋多金把小算盘都打好了,把手排在李迁肩膀上,顺势装作不在意的探到钗子那里。 ——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宋多金屏住呼吸,注意力全都在手上。感觉少年有点怪异的李迁想要转头看,突然觉得头发有点被人拽住的感觉,过了一会儿,乌黑的长发全都散了下来。 宋多金睁大眼睛,手里拿着金钗,神情有点紧张。 李迁愣了一下,转头看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冷静地说:“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原来李迁的头发不是内盘,是顺着金钗绑成,这样每天晚上的时候比较好拆,看着也成型,但是这种样式多为女子盘起,着实不好说什么。没想到在这里被宋多金拆开,略微想象也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竟然遇到小偷了,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不知廉耻的小偷。 毕竟被人抓住了把柄,宋多金脸皮再厚也不由得有点尴尬,手里拽着金钗,哼哼哈哈的打掩饰,一边说:“你的钗子要掉了嘛,帮你扶一下。” 说着顺手把钗子随便插在李迁的头发上,然后没有借力点,‘叮’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李迁看了钗子一眼,也不捡起来,声音还是温柔,却隐隐有 些怒气。 “帮我扶一下,怎么反而掉了呢。” 宋多金眼看这位男子并没有多大的力气的样子,反口耍无赖:“爷怎么知道,你那个头发绑的和个娘们似的。” 李迁的脸都气的苍白,心说怎么遇到这个无赖,伸手抓着宋多金,腔调严肃的说道:“走,你和我去见官府。” 宋多金反手甩开李迁,大声说:“什么什么,你抓着我干什么?耍流氓啊!!” 本想用声势吓住李迁,奈何因为刚才的事情,大街上并没有几个人,被说成耍流氓也着实让人不信服。李迁的脸气的苍白,也不撒手,就紧紧地跟上去,道:“我看你年纪不大怎么做如此勾当,我幂琨国岂能容你这等败类,走,今天你还一定要和我去衙门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麻烦啊!”宋多金扯着被李迁拽着的衣角,辩解道,“怎么的,你以为我要偷你的东西啊,我都说了那是不小心手滑。” 满口胡诌。 要不是今天听说了项毁意进程的事情,他根本就不会出宫遇到这个人,但是既然遇到了,又怎么能轻易了事。宋多金也被弄烦了,弯腰从地上捡起来那根金簪,扔到李迁的脸上,还恶狠狠的说:“老子就是想要拿走你的那玩意,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还有没有王法?!”李迁的脸上被打出一道红印。 “哈哈哈!”宋多金仰头干笑三声,“你能耐我何?” 也不想和他纠缠,宋多金对准李迁身上四处穴道,瞬间有血流不通之感,李迁的身体都僵硬了,只觉得动弹不得。 “哎,你说你乖乖让我走多好。”宋多金揪开紧紧拽着自己的手,想了想,伸手把李迁横抱了起来,来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阴凉地,说道,“你一个时辰后就能动弹了,到时候咱们就算不认识了。” 看着李迁一副要被气死的模样,他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你这么喜欢这个金簪?真的和个娘们似的了。” 李迁被误解却没办法解释,一口气不顺,憋屈得很。 “好啦好啦,你看你宋大爷多好人,我帮你把它梳上去。”说着像模像样的把李迁转了个个儿,让李迁背对着自己,靠在他的膝盖上,慢慢的帮他梳整头发。 李迁的头发发质很好,却是过于柔顺,非常不好梳起来,宋多金本身粗人一个,又没有木梳,过了一会儿子,果断放弃了。 “嘿。”宋多金讪讪的看着被自己弄得凌乱的头发,小声的尴尬的笑了笑。“兄弟,你看这个我真的梳不好啊。” “……” 眼珠转了转,宋多金又道:“想来这必是天意了,这个金钗和你没有缘分啊!” “……”狗屁!李迁紧咬牙关,只觉得头脑发痛。 “这样的话。”宋多金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样的话 ,金钗就送给我了啊!” “……” “反正你们没有缘分。” “……”李迁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心想,眼不见心不烦。 宋多金夸张的把钗子放到嘴里咬了咬,有点软软的感觉,不咯牙,想来必定是好金。有点惴惴不安的扶住李迁的肩膀,用力摇了摇李迁,想了想,凑近李迁的耳边说:“你看我帮你把这个钗子处理了,你应该感谢我哦,我可不是强盗,更没有抢你的东西,对不对?” 李迁的脸苍白一片,热流从右侧穿耳而过,带来阵阵让人心悸的酥麻感。 “咿——啊——”李迁勉强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发出了让人费解的声音,嘴部的肌肉完全不能控制,干脆狠狠地瞪着宋多金,眼神像是两把刀子一样。 宋多金心里也别扭,一边有点脸红的瞎扯一边说道:“既然你已经同意,我也就不要你感谢我了,以后再不相见。” 说完把李迁的头稳稳地放到石头上,还把身后随身带着的草帽伏在李迁的脸上,旁人看来这位公子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望雨弈棋。 堂堂幂琨国尚书省大人李迁,居然如同乞丐一样躺在大街上,还有一顶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的帽子,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李迁一口银牙要被咬碎,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混混沌沌中只觉得,身上的血液可以流淌了一样,酥麻一片。 李迁试着动弹了一下,瞬间麻木全身的感觉让他闷哼了一声。恼怒的把帽子扔得远远地,才发现现在已经天黑了。 这个该死的—— 李迁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肩膀,看看脸庞滑落的发丝,又看看因为躺着而脏兮兮、还有被压出来的褶子的衣衫,懊恼的低声诅咒了一声。 还是赶快打道回府吧。 仆人惊讶的站成一排,看着原本风流潇洒的主子衣衫破烂的样子,惊讶的嘴巴张得比鸡蛋还大。 李迁也觉得窘迫,连忙咳嗽着说:“快让人烧水,我要洗澡。” 下人连声迎着,东跑西跑的忙活起来。 李迁手指颤抖的拢了拢凌乱的发丝,从小这个心智早熟的孩子就没有受过别人的欺负,主要是因为他不喜欢和别人计较,但是这也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心中有个声音提醒他:这种时刻就不要在意了,反而显得自己心胸狭窄。 但是——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点xue抢劫,而且,而且还目无王法了怎么的! 李迁手指颤抖着让人磨墨,随意清洗了身子之后,闭上眼睛仔细回忆那个宋多金的容貌,抬笔,细细的画着。 这个男人,明明是个没有素质的粗鄙之人,却意外的有着让人觉得正经的面容。大眼,高鼻梁,五官个个均匀英俊,别有一股清隽之感,偏偏。 李迁拉拢着自己的袖子,不让它蹭到没干的墨迹上,然后仔细的写下了隽秀的大字。 全国通缉 此人不高身 相貌如上 见到类似图上的叛逆者请活捉到尚书省李府 必有重谢。 李迁唤了下人,说道:“把这个交给门下省主人,颁行于州郡,要求各州郡协助缉捕。” 李迁低声笑了笑,心中一阵解气。宋多金,我管你是什么行侠仗义,但是,你最好祈祷,别让你落到我的手里。 然而,与此同时,没有人告诉李迁,现在的项毁意,已经浩浩汤汤的向皇城进军。 策添以为在做梦,因为他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 混混沌沌中,他以为是在自己的梦境中,梦到什么东西都不奇怪。 梦中的他站在一片黑色的土地上,奇怪的是,明明有一轮大大的明月,自己却看不到一点光。 那月亮也像是黑色的,只是轮廓更黑,勉强可以看到是圆形的。 策添犹豫着向前走了走,只觉得这里完全分不清方向,什么都是黑色的。而只要自己一动,就能听到簌簌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然 后瞬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刮着自己的皮肤,就算静止不动也不能阻止这种撕裂的感觉,偏偏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自己,是在下落吗? 他伸手摸了摸旁边的东西,果然自己像是突然静止了一样,稍微用力的拔出那个东西,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细细的摸索着,像是长着叶子的什么东西。 他的手上沾上了粘粘的液体,只觉得恶心,连忙向别的地方蹭了蹭,却发现自己的身边仿佛全是这种东西,或者,叫不上名的植物。 这是什么梦啊。策添仰起头看着那个好像是月亮的圆形,迷惑极了,可是也不想醒来。 醒来干什么…… ——为什么不想醒来? 因为不知道醒来要做什么…… ——快醒过来。 为什么…… ——为您的国家。 为谁?…… ——为您先祖抛颅撒血的帝都;为早就做好舍弃生命的准备。 这熟悉的话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引得策添头昏脑胀,朦胧中好像要做什么,但是却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又开始下降。 朦朦胧胧中他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还是闭上了。 我死了吗? 昏迷之前,他这样想着。 ☆、仰首云端。 金銮殿,帝王躺在龙床上,额头上出了细密的汗水,不时发抖,脸色和唇都是苍白一片,没有一点血色。 余飞琪冷静的站在策添的身边,也不慌张,淡淡的命令旁边的宦官道:“帝王生病的消息不可传出去,明日早朝有可能上有可能不上了,你自己心里想着点。” “喳。”旁边的太监一欠身,退了下去。偌大的金銮殿只剩下余飞琪和沉迹两个人。余飞琪掀开策添的被子,看了看一直在流血的胸口,也不吃惊,拿起绷带简单的处理一下就给策添盖好了被子,转身看着端起茶杯喝茶的沉迹,想了想,也做到剑士身边。 余飞琪端起茶杯哚了一口,颇有点悠闲地感觉。 半晌,剑士先开口,道:“——今天我还以为他要死了。” “恩。”余飞琪轻轻笑了笑,回答道,“放心,离死还远点。” “……”剑士蹙着的眉稍微解开了一点,“有一瞬间我都不信你说的话了。” “呵呵。” “就在我射箭的那一瞬间。居然犹豫了。” 余飞琪端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这也是没办法的,陛下的‘天赋’……若不是这样根本不可能点灯的。不过,我倒是觉得好奇,你也会犹豫。” 剑士转头看着余飞琪,说道:“我害怕我会杀了他。” “怎么会。”余飞琪回答道。“怎么会区区这一箭就死了,你真是太小看‘天赋’了。” “……”沉迹闭上眼,回想着下午那整个都成了红色的池水,蓦地胸口一阵绞痛。 余飞琪斜眼看见了剑士的模样,勾了勾嘴角,起身出去了。 这里就交给沉迹吧。 余飞琪这样想着,踱步走到了祭司府。 看了看天空,已经入深夜了,将近两更,还不知道今天别的地方发什么什么事情。 走进祭司府,还没推开门,就看见有一信差站在府邸的门口,正焦躁的四处巡视,看到余飞琪后‘刷’的一下走进了。还没靠近余飞琪就能听到他大声的喊着:“祭司!您终于回来了!” 什么人这么晚还找自己?余飞琪顿了顿,向前走去,询问道:“你有何事?” “大人!”信差欢天喜地地走过来,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您总算回来了!有一位大人物让我把信亲自交给您,一定要让您亲手收到,这不,等了您一天了!” “哦?哪位大人物?” “您等着,我把信给您。”信差把信交给余飞琪,然后立刻要走的样子。 “我的家人等着我吃饭呢。”信差解释到。 余飞琪好笑的看着眼前薄薄的一张纸,心想到底是哪位‘大人物’有重要的事情? 然而眼睛瞟到信封上小小的四个字时,却突然愣了一下。 小小的四个字,龙海字体,工 整而有力,却不失去张狂之感,龙飞凤舞的写着。 余飞琪收。 余飞琪看着这熟悉的又陌生的字体,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一样,随后又猛地恢复了心跳,滚烫的血液从后脖颈流出,到达全身各处。 兴奋地。 余飞琪连忙打开纸条看了看,可是令人失望的是,纸片薄的很,一点也没有多余的内容。 然而还是兴奋地,手指颤抖着打开纸条,上面简单的写道: 我回来了。 余飞琪无法克制自己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一阵狂喜,三年了,已经三年毫无音讯了。 他现在回来了。 ——项毁意,你终于回来了。 心中无法言语的高兴,余飞琪走进祭司府,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的房间,只想换件衣服之后再回到宫里。要说项毁意回来后必定是没有住处的,就连从小居住的祭司府现在都是余飞琪的府邸,所以项毁意只能来这里或者皇宫。 他拿起桌子上的纸张,上面都是佣人给他记录的今天发生的重要的事情。 看着看着,余飞琪紧紧蹙着眉,刚才炙热的血液慢慢冰冻了。 纸条上清晰的记录着。 【今日,一骑马男子闯入城内,口出狂言要见您,不得,恼羞,纵马踩死一人。】 项毁意? 余飞琪百思不得其解,他要见自己,为何不来祭司府—— 居然还杀人。 余飞琪突然觉得很陌生,自己,好像已经完全不了解那个项毁意了。或者是,他完完全全的变了。 想到重伤的帝王,余飞琪暗道不好,匆匆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心中念念的想着项毁意,满心满意的思念说不出口。 项毁意,你这是要干什么—— 余飞琪抿紧了嘴,加快了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QAQ没办法回复……死JJ ☆、仰首云端。 沉迹等到余飞琪走了之后就跑到龙铺上看着策添,只看着那人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和仿佛疼得厉害而紧紧抓着床单的双手。觉得自己身体上不知道的哪处也慢慢裂开了一样。沉迹小心翼翼的,像余飞琪一样掀开了策添的被子,看着上面斑斑的血迹,和策添半衣果的上身,没理由的心慌了一下。 犹豫着,他拿起手帕,帮策添擦了擦额角涌出的细密的汗。 然而刚刚触碰他,沉迹仿佛预想到了什么一样,手突然抖了一下。 然后,出乎意料的。 策添他,慢慢的,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也许疼痛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原本大而圆的眼睛半睁着,有隐隐的水光。 沉迹的心猛地一跳,莫名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策添愣愣的看着沉迹,张开口还没说什么,眼泪突然就留下来了。 “……痛……我好痛……” 说着,面部的表情明明还没有改变,泪水却汹涌而来。 这与心理无关,只是单纯的痛,痛得无法抑制眼泪。 沉迹默默地帮他擦眼泪,小声安慰道:“策添,这是你的‘天赋’,你所需要的点亮的天灯。” 有多少年没被人叫过策添这个名字了。 只有殿下,太子,后来的陛下,皇帝。 而策添这个名字,多久没被人叫过了。策添仔细想着沉迹话语中的意思。 看着剑士的脸,慢慢的回想着今天遇到的事情。 突然地,胸口越发的疼痛,而策添已经没有力气叫喊哭泣,只能默默咬着嘴唇,泪水如同雨下。 策添闭上眼睛忍受着,就快要受不了一样。光是痛还觉得好受,偏偏裂开的地方仿佛正在恢复,带着麻痒的感觉,而过于疼痛也不敢伸手去挠,伤口流出血,又因为躺着的原因重新流回去,难受的简直想让策添死去。 疼痛太消耗力气。 就在他差点昏过去的时候,沉迹说道:“你痛吗?” “……”策添勉强睁开眼睛,点点头。 “既然这样,你咬着我。”沉迹伸出手指,放到策添的唇边,解释道。“你的嘴唇流血了。” 策添下意识的松开口,只觉得有腥甜的液体溜进来,缓缓地说道:“我……口……口渴……” 连着一天没有进食进水,策添的嘴唇开始干裂,等到沉迹把水杯端给他的时候,策添居然又昏迷过去了。 沉迹看了看他紧阖着的眼,无奈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给他喝水。低头看了看他还在流血的伤口,什么都突然软了。 他拿起勺子,慢慢的哺给他喝。 手小心的掰开他的嘴,喝了半杯有余,门突然被推开了。 沉迹向后面看看,原来是余飞琪,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这会儿居然赶回来了。稍微调整着呼吸问道:“陛下怎么样?” “刚才 醒过来了。不过现在又昏迷了。” 余飞琪喘息着走到策添身边,掀开看了看伤口,放心了下来。 “这会儿已经开始愈合了,虽说伤口很深,但是大概明天就可以恢复。” 沉迹点了点头,只觉得帝王的心脏非常神奇,神奇到有点别扭的程度。 等余飞琪的呼吸平稳了,就问沉迹道:“刚才有没有别人来这里?” 沉迹摇了摇头,反问道:“怎么了?” 余飞琪也不回答,只是低着头,蹙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喃喃道:“没有人?怎么可能……” “你觉得要来什么人?” 余飞琪干脆说:“就是今天回国的,‘御风将军’。” 沉迹当然也听过这个名号,皱眉问道:“项毁意?他来这里干什么?” “他不来这里去哪里?我刚才回到祭司府,没有看到他啊。” “客栈什么的不是都可以吗……” 余飞琪微微愣住,随后点点头:“也是,我多虑了。” 沉迹也不多问,整个金銮殿都寂静无声的。余飞琪走到策添旁边愣愣的看着,也不知道低头思考着什么,正当觉得累的昏昏欲睡的时候,宫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沉迹蹙眉站起身来。金城之内,除太子外皆不可策马过宫,而策添并没有子嗣,听着马蹄声,来者定不是善人。 那马蹄声并不急促,却显得异常有力,不紧不慢的靠近,旁边的侍卫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通报,寂静的宫内马蹄声显得越发响亮,让人有一种来者是从天外飞过来的仙人的错觉。 然而定然不是仙人。因为那马走到金銮殿的时候,大声的喘着粗气,停了下来,随后有人下马,缓慢的走近。 余飞琪瞬间都不能呼吸。 有人轻轻敲了下门,却什么也没说。沉迹自觉古怪,拿起长剑走过去想要打开门,余飞琪伸手拦住他。 “慢着。”余飞琪突然浅浅笑了笑,“我来吧。” 余飞琪已经知道是谁了。他已经知道了。 他回来了。 余飞琪的脚都开始发抖,顺了顺呼吸,开了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开门的瞬间,天空硬硬的劈了一道闪电,等门打开的时候,有暴雨倾盆而下。映着来者的脸苍白。 剑眉上挑,鬓角飞扬,墨黑的长发被风微微吹起。 唇红齿白,眉目若画。 余飞琪看着他,强忍着没有去靠近他,只是张开嘴,颤声说道:“项——项毁意……” ☆、仰首云端。 项毁意。 三年后再次见面,少去了当初离开时撕心裂肺的痛。余飞琪本以为再次相见时会更热烈,然而项毁意却显得很冷淡。装作没看到余飞琪扬起的眉,径直走到屋内,低声说了句什么。 帝王。 转眼看看门边脸色变得苍白的人,内心一阵动荡。余飞琪,我没想到,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成为他人的臣子,与我分隔千万里,如同陌人。 于是项毁意脊骨笔直地跪了下去,暗声说道:“臣——项毁意,见过陛下。” 也知道策添不能回答,于是继续说:“既然帝王已经熟睡,那臣就先告辞了。” 沉迹从边上看到项毁意也没有想要做出别的事情,把剑收起来,坐到桌子边默不作声。 余飞琪愣愣的站在门边,对于项毁意的冷淡有点诧异,不敢置信一般,睁大眼睛看着项毁意。 项毁意任由他看着,缓慢而坚定地走过去,如同附海而过,发丝飞扬,宛若神祇。 缓慢的、坚定的,从余飞琪身边。 擦肩而过。 余飞琪的张开嘴,嘴唇抖了抖,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背对着项毁意,听他上马的声音,胸口有什么重重坠着的东西,‘咚’的一声落地。 短短的夜间来访,不足片刻,现在居然走了。沉迹看着余飞琪反常的脸色也不多问,走进房间,将两个人单独留下。 项毁意只是坐在马上,却也不赶马走,看着余飞琪越加苍白的脸色,蹙紧了眉。 余飞琪将手握成拳,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流动,却还是紧紧地闭上眼睛,后又睁开,走到那高大的战马前面。 ‘逐风’猛的嘶吼一声,扬起前蹄。余飞琪却也不躲避,只是看着马上的人。 手甚至还抓桩逐风’的鬃毛,似乎是不想让战马跑开。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项毁意提起马鞍,转了个身不让‘逐风’踢到余飞琪,一瞬间有一种要转头离开的感觉,余飞琪急忙说了一声:“且慢!” 听了这话,项毁意居高临下的看着余飞琪,本来也是不想走的,这下子更能看看余飞琪想说什么了。 余飞琪却也不快说,嘴唇颤抖着,然后咬紧了牙关。半晌。 “项毁意。”余飞琪大声的说着,有点歇斯底里的错觉,“这三年!这三年——” “……” 余飞琪冲到马前,伸手拦住不安的想要向前拱动的战马,双手大张,看着项毁意蹙紧着的眉毛,紧紧合着眼睛,浑身颤抖,继续说道:“这三年来,你可有一点——你可有想过我?” 你可有想过我?哪怕是闲来休息之时,或者是战火硝烟,偶尔的,一丝一毫的想念? 听了这话,项毁意拉住战马的缰绳,脸上的表情瞬间有点凶狠,侧身将余飞琪 揽到怀里,战靴夹住马腹,把余飞琪拉到马背上,飞快地奔跑起来。 迎面而来的风吹到余飞琪的脸上,身后还有项毁意炙热的胸膛,余飞琪瞬间窒息了一般,微微挣扎:“你要干什么?” 项毁意狠狠地将头埋到余飞琪的脖颈里,吸了口怀里的人的气味,痒的余飞琪挣扎起来,道:“你放我下去!” 项毁意干脆封住他的xue道,让他动也不能动,趴在他的耳侧,充满侵略性的舔了一口,感觉怀里的人僵硬的抖了抖,继续向下咬。 “你还敢问我……”项毁意模糊的说着,在余飞琪脖颈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红痕,“这三年来,你又可否想过我?” 手干脆放下缰绳,拉扯余飞琪繁琐的外衫:“我给你写了这么多的信……你可也是一封都没回……” 听了这话,余飞琪呜咽一声,似乎想要解释一下什么,然而项毁意却没允许,解开衣衫向里面探去,修长的手指有着薄薄的茧子,摩擦着胸前的突起,直到它硬的像两颗小石子,方才放过它,转头看余飞琪像是要哭了一样的表情,紧紧咬着嘴唇,发丝凌乱。 项毁意下腹一热,紧紧地顶着余飞琪的后方。 “……这三年的账……我们好好算一算……” (两个野兽回家拉灯去了……= =这个是和谐版本,完整版本留邮箱。) 沉迹回到自己的房间,点了盏豆灯,细细的擦着自己的长剑,总也觉得奇怪。刚刚见到的那人,虽说礼仪周到,却有浓浓的杀气,更让人不解的是余飞琪的态度。倒像是想念已久,高兴得快要发疯一般。沉迹淡淡的回想着刚才余飞琪的模样,只觉得滑稽。然而再次闭眼回想的时候,却突然想起,刚才那个男人,自称‘项毁意’。 远在边夷之地的将军,怎么会出现在此地。沉迹又疑惑了。回忆着那人,形容丰峤,仪貌威峻,比起年幼之时,真的是成熟了太多。沉迹和项毁意差不多大,只是为国家卖命是时年龄尚小,并不懂事,后又被送到山里自由的生活,确实也没经历过人间冷暖,所以他也不会懂,项毁意的眼中流露出的情感,不是‘恨’。 只是怨。太过怨念。 随意的想了一会儿,便清洗一下睡了。总在想,策添明日可否能痊愈? 按照余飞琪的意思应该是可以的…… 沉迹闭上了眼睛。 策添这一昏迷直睡得天昏地暗,勉强睁开双眼的时候才觉得一动都不能动,全身的骨头都睡得发软了,一瞬间什么都忘了,慢慢的抬起手,想了想,从那一袭白衣到冷冽清泉,从那烈日骄阳到飞来的一箭,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就连回想起来都觉得疼痛。策添拉开被褥向里面看了看,胸口的伤口已经止血,仔细看 看居然都已经开始长痂,又痒又疼的。 策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小声笑了笑,随后又不动声色的放声大笑起来。倒不是觉得活了过来而多么的兴奋,因为有一瞬间他几乎恨不得快点死去,他只是觉得太悲哀。 想过来,其实也许这就是沉迹所说的‘点天灯’了吧,不过看起来自己好像真的是天赋者,那箭头穿透胸口也没死过去。 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高兴。策添看着自己的手,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一片模糊,连手指的纹路都看不清楚了。略微用力的睁眼,眼球干涩的连转动都不行。策添愣愣的过了好久,听到门口有细小的声音,有人推门进来,却也并不着急,脚下的声音稳健而有力。策添艰难的转动一下脖颈,然而在看到来者的面孔之时,一下子僵硬了。 “——你醒了?”沉迹这样说着,习惯性的掀开策添的被褥,想要看看伤口。 策添一把打开他的手,虽不是很用力,但是抗拒的态度显露无疑。 沉迹也不在意,轻轻摁住策添的手,拉开放到策添耳侧,用一只手束缚着,另一只手照样掀开。 “恩。”沉迹点了点头,“果然恢复的速度非常快,看来余飞琪什么都猜准了。” 因为伤口需要通风,策添上半身没有穿外衫,只是裹着绷带,这一掀开,只觉得凉飕飕一片,策添本想挣脱开,却弄裂了伤口,倒吸一口气,道:“你放手。” 沉迹也不固执,放开手说:“陛下今天上早朝吗?” 策添也不回答,努力着爬起来,然而手臂软的什么都撑不起来,便对沉迹说道:“自然是要去的,——你让人进来帮我梳洗。” 沉迹看着他打晃的双腿,调侃道:“你能站得起来?” 策添抿着嘴不说话,然而却真的是连爬都爬不起来,急切之余,咳嗽了起来。 “哼……”沉迹转身坐到白良玉的桌子上,听着策添隐忍的呼痛声。 “余——余飞琪去哪里了?”策添沙哑着嗓子问。 “不知道。” “……”策添短促的呼吸着,就直愣愣地看着沉迹,“你难道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个解释吗?” “什么解释?”沉迹说道,“你说那一箭?” “……” “反正不是偶然,能帮助你‘点天灯’就是了。” “不是偶然?哼。”策添扭曲着笑了笑,道,“我当然知道不是偶然,每个预先想要行刺的刺客都是做好准备的——” 沉迹皱眉问道:“刺客?这和刺客没什么关联吧。你不是没死吗?” “也是……不然的话,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在这里好好站着?” 见沉迹没说话,策添继续道:“我真想不到……余飞琪居然敢、居然敢!——” 然而还没说出什么话就猛的咳出一口鲜血。倒是因为一 直在吐血,现在反倒不觉得奇怪了,只是断断续续的说:“余飞琪……把余飞琪给我叫过来……” “他现在不在。”沉迹也不帮策添顺气,冷淡道。 “他在……咳……哪里?” 沉迹想了想,道:“和项毁意在一起。” “项毁意?”策添细细的咳嗽,突然又笑了起来。 沉迹问道:“你笑什么?” “不笑……莫不是还要我哭不行?” “……” “项毁意……他居然都回来了……好……” 沉迹也不明白策添那个‘好’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看策添捂住眼睛,过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的时候,因为疼痛而湿润的眼睛已经恢复平淡。 “如此这般……可叫我……怎么信你……” ☆、仰首云端。 宋多金眼前一片黑暗。他不知道自己被送到哪里,只是模模糊糊的想着,不过是抹黑出来上趟茅厕,怎么脑袋还被人用袋子捂住了? 他的后脑一阵疼痛,唔,后脑勺还被人砸了一下? 宋多金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仔细感觉一下,自己这是在谁的背上?还没想清楚,背着自己的人突然停下,把自己拽到地上。 “嗷——”宋多金疼的想要破口大骂,却突然发现嘴上有一个布条状的东西,而且手脚都被绑着,动弹不得。宋多金扭动了一下,何止是手脚,脸上被蒙着布袋,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的脑海中快速的想了想自己的仇家,奈何明明小吵小闹的人家实在太多,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呜——懊!”宋多金被捂着嘴的吼了几声,正在焦急的时候,他听到有人走进的声音。 不是一个人,应该是超过五个以上,但是走路的声音都很小,好像踩在什么毯子上…… 毯子? 还没容的他多想,宋多金就已经条件反射性的开始呼救,只不过呼救的方式是被堵住嘴乱哼哼。 宋多金叫的慌乱,带着点惨绝人寰的意味。就听见有人快步走过来,先往自己胸肋之间轻轻踹了一脚,道:“吵,吵什么吵?!”顺着把自己脸上的布罩一把掀开。 突然而来的光线并不耀眼,只有一小盏豆灯,灯火还好像要熄灭一样的摇曳着,宋多金眯着眼睛想看看来者是谁,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压扑面而来。 有人半蹲着,居高临下的俯瞰着。 “哟,真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宋、多、金?” 那人一字一顿的说着,好像是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宋多金猛的一看那人的脸,因为灯光模糊,那人的脸随着灯光有了阴影,好像是面部的肌肉在抽搐一样,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宋多金暗暗道不好,连忙仔细看了眼来人,首先感觉就是。 好……好……好香啊…… 宋多金无法形容那种香味,不像是鲜花那种浅淡,也不像是香料那种刺鼻,徘徊在鼻翼,恰到好处。宋多金忍不住想凑近一点闻闻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来者就气急败坏的捏着宋多金的下巴,气哼哼的怒吼:“你这个人!还想羞辱我不行?” 宋多金一愣,抬头仔细辨认来者,哦,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 模模糊糊道:“你是?抱歉我记得不大清楚了。” 那人恼火的站起身来,顺手了把宋多金拉了起来,走向灯光处,道:“你仔细看,你不认识我?” 宋多金多看了一眼,心中暗自明白了,这不就是前几天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叫什么‘钱’的那人。他的轮廓太好辨认了,寻常百姓必然长不出这么张脸,但是联想起两人之前不愉快的经历,还是装傻道:“想不起 来了。” 宋多金沉默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处境,一个不算豪华的小房子,灯火昏暗的,旁边还有几个类似佣人的家丁,想要逃出去的话只有一个小门,而且前提是挣脱绳子撂倒这么多的家丁—— 宋多金略微想了想,干脆就笑了,戏谑道:“这位大爷,黑灯瞎火的把奴家绑架到这里,可是要把奴家当成压寨夫人?” 李迁愣住了,连带着握住宋多金的手都不自然的僵硬着。 “既然这样。”宋多金强忍着恶心的感觉,眨了眨眼睛,“奴家就勉为其难,从了爷你吧。” 李迁被他的反应吓到了,一瞬间居然有种觉得他就是女人,而自己是强人所难的恶霸一样。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把甩开宋多金,冷静了一下,看看五花大绑的宋多金,对手下的人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 等到门被关上的时候,李迁坐到凳子上,缓缓地,也不动声色。 宋多金不知道是为什么,只觉得腿脚酸软,后来想,可能是因为躺在坚硬的地板上太久了吧。于是也学着李迁的样子不说话,坐在了地上。 李迁哼了一声:“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幂琨国的罪犯可以坐着回答审讯?站起来,否则我砍断你的腿。” 宋多金冷笑道:“我也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成了罪犯了。” “你敢说你不知道?” “哦,你说那个簪子啊,假的,买不了多少钱,我记得我们还是自家兄弟,我就不坑你你直接……”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你还敢提这件事情,姑且不说,你把我定在大街上一个下午,你该当何罪?” “不是吧?”宋多金张大眼睛,“那你还想让我背着你回家?或者你觉得我应该解开你的xue道让你追打我?兄台,你是在说笑话不成?” 李迁吸了口气,缓缓道:“你让我披头散发在人广之地呆了那么久,让我之后怎么做人?” “披头散发怎么了。”宋多金不屑道,“我还能剃个光头出去游荡呢。” “你……”李迁语塞道,“你怎么年纪轻轻,就如此无视理论教化,不分青红皂白?” “哈哈。”宋多金干笑一声,“你有教养,照样在这种时候把我绑过来,怎么的,想报复?” 宋多金不屑的瞥眼看着李迁,道:“你想怎么着报复?我可没有钱啊。” 李迁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说到:“总之无论如何都是你无理,今天把你带到这里来本也没想要报复什么的,你若是好好地和我道歉,并且明日到官府那里认罪,保证以后再也不干偷鸡摸狗的事情,定当从轻发落。” 宋多金把嘴张大喊道:“什么?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簪子吗,你个大老爷们还这么念念不舍啊……” “……”李迁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呃……”宋多金咽了咽口水,转过头去。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了?” “当……当然。” “那更好办了。”李迁笑了笑,对着外面的人道,“来人,把这个人直接——” “哎哎哎!”宋多金将身体扭动了几下,想要吸引李迁的视线,对他说,“我说兄弟……” 被瞪了一眼后,宋多金咽了咽口水,道:“兄台,你说你把我交到官府有什么好处……” 李迁慢慢道:“秉公办案罢了。” “那……那如果……”宋多金犹豫道,吞吞吐吐。 “什么?” “如果我能把那支簪子还给你……你还要把我送到官府吗?” 李迁惊了一下,问道:“簪子还在你那里?” 宋多金抿了抿嘴,没说话。 李迁心中暗自明了,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那根簪子外表并不出众,但是却是家族遗传的宝物,尤其是上面的那颗珍珠,是先皇赐给先祖的东海夜明珠,这要是弄丢了,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这样好了,”李迁轻轻叹了口气,“你把那支金簪还给我,道歉,我们之间一笔勾销。” “哎……”宋多金叹了口气,这样说道,“那你把我松开,那支簪子在我家里呢。” 李迁刚想给他解开绳子,就看到他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正是期待的样子。 于是手上的动作突然停顿了,转身对着门外的下人说道:“进来!把这位公子抬回家。” “啊??”宋多金扭动一下表示反对,“你把我放下来,我能自己走……” 然而后来的话淹没在了李迁的怒视中。 宋多金嚅嗫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生气的样子,特别像是护着孩子的女人……啊!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发完整版好坑爹,邮箱河蟹的要命发不出去,俺明天补上完整版QAQ,求人品不被和谐(← ←不过点击也就十几个真的会被举报吗o(╯□╰)o ☆、帐饮风荷。 翌日,幂琨国大乱。 “陛下所作所为,完全像是一个懦夫在逃避现实。”沉迹缓缓地低下头,看着在病榻上挣扎着坐起来的余飞琪,一针见血道。 “哼……”策添面色苍白,道,“你会知道,我这样做,只不过是不想害死我自己。” “即便如此,也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沉迹,别说是我。”策添转头看着沉迹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 “哼……”策添再次冷冷的叹气,“沉迹,朕今年正属束发之年,你觉得,我够不够资格做一个没有摄政王的皇帝?” “……恕臣逾越。”沉迹虽是这样说着,却还是继续道,“可是,余飞琪从大祭司离位之时就一直担当祭司之位,突然要废了祭司的位子,有其他人选?” 策添的脑袋嗡的响了一声,低下头细细地咳嗽着,胸口的疼痛已经缓解了很多,慢慢的说道:“我堂堂幂琨帝国,竟是找不出一个其他的祭司来?偏是要那意图谋反的余飞琪不行……咳咳……” “意图谋反?”沉迹诧异道,“何出此言?” “如果此刻你能把余飞琪叫过来,朕便不说什么……” “……” “你当朕是真傻吗?项毁意驻军八十万在城外虎视眈眈,逡巡不敢进,不就是等着余飞琪的里应外合吗?”策添的头越发晕眩,止不住的想吐。“你看,我多笨,非要乖乖等着被你们重伤,还不能死的干净,非要亲手把传国碧玺交给他,方才罢休吗?” 策添伸手探进胸襟里面,伸出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细细碎碎,仿佛要被弄碎了一般。偏偏上面还点着不能忽视的鲜血。 苦笑,道:“就算朕死了,这片土地也定不能属于项毁意。” “陛下……”沉迹突然说道,“祭司这么做,也是经过您的同意的。” 策添淡淡道:“朕后悔了。” 也不管剑士还想说什么,直接说道:“好了,你下去吧。明日早朝朕尽力而为。” 说着慢腾腾的躺了下去,不知是不是碰到了伤口,发出‘嘶嘶——’的声音。 剑士沉默着,转身走了出去。离开之前说道。 “当心两头不敲岸,陛下,你应三思而后行。” 策添低头,复而又坐起来,点亮了烛火,轻轻揭开伤口上覆盖着的衣襟。左胸口上有长长的绷带裹绕着,还在缓缓地流血,策添一咬牙,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慢慢揭开了上面的绷带。 伤口接触到空气的感觉并不太好,带着让人颤抖的寒度,咬牙,紧紧地闭上眼忍受着,好不容易全身出汗的把绷带解开的时候,才敢睁开眼睛看看面前的惨状。因为上面已经涂满了不知道名字的药膏,混着血液显得非常浑浊,靠近心脏 的地方被伤的很严重,连胸口都被划得面目全非,浅色的突起都好像是碎了一样。 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刚才的话完全可能是气话,然而此刻心中却更加恼怒,若不是身上有伤定然要跳起来将桌子都踹翻。 他清楚废除祭司的职位有多困难,搞不好几率还很小。况且,纵容别人伤害帝王这件事情也不能说出来,否则余飞琪就别想活了。 朦朦胧胧中还记得,余飞琪当初说的,为了表示对自己的忠心,断了一只手臂将它放在自己的身体里面。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有什么作用,现在想想,只觉得太迷茫。余飞琪的想法,让他一点都搞不懂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绝对睡不着的时候,居然朦朦胧胧的睡着了。 梦不可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随身的宦官帮忙更衣。策添喉咙干涸,轻轻揭开绷带,有点惊愕地看到,上面的伤口居然完全愈合了,只剩下细碎的伤疤,还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收缩着。 策添轻轻咳嗽了一声,对着旁边的宦官说道:“拿一个碗来,还有银针。” 宦官疑惑,却听话的照做。 只见年轻的帝王将手上的银针放在蜡烛上炙烤了一会儿,待到消毒完毕,策添拿起水杯漱了漱口,张口,将银针用力刺向口腔中的柔软的舌头,紧闭着眼睛,半晌,面色苍白的吐到了瓷碗里。 那瓷碗里装着三滴帝王的刺舌血,鲜红而耀眼,像是温热的鸡血玉,闪着凝固而柔软的光芒。 策添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半晌,又是生生咳出了一口鲜血。 策添慢慢吞下口里的腥血味,淡淡道:“拿笔过来,准备研墨。” 有人立刻从书房找出四宝,端到策添面前。 年轻的帝王将舌血滴到浓墨里,明明只有三滴血,却让整盘墨都变得暗红起来。 策添稳了稳心神,提笔,笔锋苍劲。 “近年来帝王临病,政事不能躬,封李迁为右丞相。赠三世皆王爵,御制神道碑文。配享太庙,肖像功臣庙,废除余佐之大祭司之位,追封为左丞相,典领百官,辅佐帝治理国政。” 这短短几百个字,策添却写了大半个时辰,而后淅淅沥沥的咳嗽起来,挥挥手,道:“今日免朝。你们——下去吧。” 然后在边上的宦官的搀扶下,避开伤口,侧躺了下去。 叹了口气,重重的闭上眼睛。 “将那圣旨分别传给左右丞相,至于大祭司,姑且暂缺吧。” “这——”两边的文臣面面相觑,祭司暂缺,那总不能祭祀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让帝王做啊。除了余飞琪余祭祀,还有谁能如此精通律例,参与天案? 策添将头裹在被子里,冷声道:“下去。” 可是在所有人轻手轻脚地下 去的时候,策添又模糊地说了一句: “别吹灭了灯……” 什么灯? 然而一切最终归到了沉静,再也没有了任何声息。 ☆、帐饮风荷。 李迁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一种如此窘迫的姿态被绑架走。 没错,被绑架走。而且还是自己雄赳赳气昂昂地绑架了一个人,并把他送回去的路上,被别人绑架了。但是绑|匪显然没有自己这么有素质,也不管绑的人是不是自己要绑的,直接四个人敲晕了就扛起来了。 敲晕,只是一瞬间的头晕脑胀,然后就被人扛了起来了。 那人还骂骂咧咧地说着:“哼哼,宋多金,这回你可逃不了了吧。” 自己这样,是不是又被他陷害、不,祸害了一回? 李迁正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自己只是和侍从押解宋多金回家的,和宋多金没什么关系的时候,那人却开始快速的跑动,肩膀一耸一耸地顶着自己的胃部,李迁哪里有这种经验,一下子差点吐出来。 他还想解释些什么,可是那蚊子声大小的:“兄……兄台……”也被掩埋到空气中了。 万分难受的被人扛着走了大半个时辰,李迁觉得自己真的要死掉的时候,那人的脚步才开始放慢。随后毫不留情的把自己仍在地上。 李迁闷哼了一声,刚咳嗽一声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个绑|匪却将自己的嘴用布条缠住,任凭李迁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李迁深吸一口气,这种情况更应该冷静了,也不知道那群绑|匪到底想干什么。李迁竖起耳朵聆听动静的时候,有另一个男人又回来了,昏暗的情况下自己什么都看不清楚。 又有一个人被扔到了自己的身边,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真倒霉,只抓找两个,不过那宋多金应该逮到了。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宋多金?” 随后是哔哔啵啵的一阵声音,是打火匣被点燃的声音,整个屋子顿时能看清楚一点光亮了。 李迁睁大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里。 旁边的人显然就是宋多金了,想想那人连累自己到此地步,李迁几乎想要跳起来踹他一脚。 自己的心里好像是被那群绑|匪知道了一样,两人中的一个顺势踹了宋多金一脚,然后猛地摇晃他。 “呃。”宋多金淡淡出了一声,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绑匪凑近宋多金说了一句:“你这个小子,都和你说了有钱不还就拿你的老母抵债,怎么你还敢把你老母送到别处避难去?” 李迁尽量冷静的看了看眼前的情况,明显就是欠债不还的小事情,这样的小事为什么还要绑架啊?而且为什么只绑了自己啊?侍卫呢? 看起来是他们非常不厚道的自己先跑了。李迁气愤之余又想到他们可能能够跟着那绑匪的踪迹来救自己,又有了点安慰。 那宋多金显然比自己要冷静得多,也没说什么话,虽然整张脸不知道被摔倒哪里了,满 脸的泥土。宋多金咳嗽了一声,声音沙哑的。 “……这不是要还你钱了吗。” “呸!别以为我还能信你的鬼话。” “……你不信算了,那我就当你不想要钱了。” “……”那绑|匪犹豫了一下,看起来也不算是大恶之人,其中一个人甚至说道,“大哥,要不我们再信他一次?” 另一个绑|匪显然就没有第一个那么好说话了。暴躁道:“再信他一次?这都是第三十八次了!不行,这次他不还钱怎么都不能放了他。” “你不放了我我怎么还钱?”宋多金淡淡道。 “……这……这。” “那这样吧,”宋多金又咳嗽了一声,整个人显得正经威严,有说不出的感觉,“我定然是要还你钱的,不然我就和我母亲一起逃走了,你们再等半个小时,容许我回家找到钱就还给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哪还有钱?” “这你不用管。”宋多金淡然道,“还有,你要把我身边那个人放了,我根本不认识他,你们帮错了。” 李迁猛地一下咬紧了嘴里的布条,万分没想到宋多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哦,这样啊,那我们放了他吧,大哥。” “放你个头!不认识怎么可能和他走在一起啊?”那两个绑匪又开始内讧了。 宋多金插了一嘴,道:“我当然是不能认识他的,你看他风流倜傥,气魄不凡,怎么能是我这种小人物高攀的起得?” 李迁的手脚都被绑住了,这么听宋多金一说,一种不明的感觉突然升起。 李迁动了动手,又扭了一下,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希望有人能解开自己的口罩。 “别动。”宋多金瞪了一眼李迁,让李迁不能明了的是,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能如此的冷静。 他到底都遭遇过什么。 李迁果然不动了,闭上眼睛咽了口气,含糊道:“……给……给我解开……” 便真的有人想要解开了。宋多金调侃道:“你们这次绑的人可是来历不浅,若是被他套出了什么东西,够你们死十次八次的了。” 那两个绑|匪果然僵硬了一下,随后任凭李迁怎么挣扎都不予理会了。 宋多金轻轻看了一眼李迁,没说话,也并不想解释一般,等到两个人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指在李迁背上开始写字。 忍着酥/痒的感觉,李迁仔细的辨别。 别、怕。 我定保你。 平安无事。 才写完最后一勾,那两人便揪着宋多金的衣领,将他整个人直愣愣地拖了起来。 “既然如此,就送你回家,你亲自把钱还给我们吧。”其中一人道,“看你那么护着那个小白脸。就把他留在这里吧,料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一个人吭吭呛呛地把宋多金推 出山洞,看起来应该是去他家了。随后整个山洞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一个人留下来看守李迁。 李迁用舌头顶着布条,好不容易能说句话,含糊道:“你……给我松开……” 那人显然听了宋多金的话,也不理李迁,躺在稻草上假寐。 李迁暗恼,又道:“我……身上有钱,能帮……他……还债……” 那个土匪显然心动了,转了个身,犹豫着。 半晌,道:“这位大哥,我们兄弟两个真的是没办法了才想起绑架那个宋多金的。虽然已经绑架了三十多次了。” 李迁饶有兴趣的听着那个土贼的叙述。那小贼见李迁没有反感,更是继续道。 “那个宋多金欠了我们三十多两白银,已经好几年了,每次都说要还,就是因为他的那个老母亲体弱多病,无论什么时候都找不到多余的钱。” “……” “其实我们兄弟也没钱啊,他那个母亲的病是怎么都治不好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一直要拖着。” 李迁点了点头,再次说道:“我……有……” 那小贼犹豫着,将李迁嘴上的布条解开。 李迁想了想,三十两白银,倒真不是什么大数目。 李迁把腰间的钱袋掏出来,果然还是有的,于是道:“这些钱都给你,你放了我,等会儿宋多金回来也不要再为难他了。” 那小贼像是吓住了,半晌没有反应。 李迁笑了笑,又道:“顺便,你认识宋多金的家吗?”、 “认……认识。” “你带我去,”李迁抖了抖衣袖,缓缓,逆着阳光。 沉思的表情,说道:“我和他还有笔帐要算。” ☆、纵横捭阖。 深夜。 “……啊——”压抑的,有细小的声音从喉咙口呻吟出来,随后被人自行的压了下去。 里帘有让人面红的泽泽水声,两个人影紧密的交|缠,就像是一个人一样。里面不时传出细小的呻吟声,也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 身下的那人紧紧地抱住上面的那个人,手指摸到那人身后无数的伤疤时,几乎泪流满面。 没有人能相信,幂琨国大祭司,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此刻,居然沉浮在另一个男子的身下,百般折弄。 “项毁……毁意……轻、轻点。” 三年了。已经三年了。余飞琪的眼角绯红,磨蹭着对方身上的炙热的肌肉,以及被甲胄磨出的细细的茧,看着对方褪去了稚气,被岁月和硝烟磨砺变得严肃的面庞,良久,才闭上了眼睛。 两条腿分别挂在那人的窄腰上,身上那人每一个轻小的动作都能引起他的一阵战栗。 身上那人的动作缓慢而有力,每一次刺穿都带给余飞琪毁灭的快|感。准确的顶着最让他崩溃的那一点,细细研磨。 “……不…不行!”余飞琪紧紧地抓着项毁意的后背,含糊着说道,“别动……呜……” 而项毁意的动作却越发的激烈起来,床板发出暧昧的‘吱嘎’声。 身下的男子发丝凌乱,原本还刻意的忍耐着,到后来呻吟声越发的大了起来。 仿佛还是不满意达到的深度似的。 项毁意把他的两条腿打开的更大,几乎拉成一条水平线。看着他惊慌失落的表情,又狠狠地进入,重重的咬上他的唇,只是碰了一下又离开。 “——余飞琪。”项毁意的声音炙热却又冰冷的,“——这是你欠我的。” 那人身上沾满了细细的汗珠,随着强忍下来的呜咽,胸口大幅度起伏。 项毁意下|身力度不减,淡淡的看着余飞琪捂着眼睛的右手,白皙,宛若刚出生的婴儿。 于是他的眼膜更黯淡了,伸手握住男人的下|体,感觉的男人剧烈的抖动,也加快了抽离的速度。 这个男人,终于成为自己的了。 像是要把自己都挤进他的身体里一样,每次只是浅浅的抽离随后再次狠狠地深入。仿佛顶到了心脏般的错觉。余飞琪不能自已的呜咽着,叫骂着。 “别……别动了……混蛋……” 项毁意的也不在意,看他想要逃离的向前弯着腰,便拖着他的腰将他大力的拉了回来。过了一会儿,又将他整个人拉了起来,以坐在他身上的姿势交|合。 “——啊!” 那样的姿势更是将他下|身的弱处暴露出来,方便男子的进入。余飞琪不敢想象此刻的深度,只能紧紧抱着项毁意的脖子,双腿抖动,肌肉都紧绷着,就是不敢坐下去。而这样的姿势反而更能让项毁意的前端划过自 己最敏感的那一点,那种痒到极点的感觉,也不知道是疼痛还是舒服了。紧张而敏感的,被很惨的欺负着。 无论怎么样的指责或是求饶,那人就是没放开过自己的腰。像是要把三年的份都做完似的。 虽然,夜还长。 好容易,余飞琪趴在床榻上,缓慢而急促的喘息。头上的簪子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全都散了下来,也好歹勉强遮挡了一下赤|luo的上身。旁边的男人看着自己颤抖不已的腰,伸手帮他揉了起来。 “呃……”余飞琪深吸一口气,尽量放松,然而却怎么都不能真正‘放松’下来,腰杆在项毁意的抚摸下越发的紧绷。 看着那人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显露过的弱点,项毁意的目光柔和了一点,随后看着余飞琪浑身浅色的痕迹,压上去,缓缓张开嘴,以一种极其强势的姿势咬住余飞琪的脖颈。 “别闹了。”余飞琪喉咙干涸的,身后的肌肉又开始僵硬了。 前面那位小贼飞快的走出山洞,却又看李迁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便回头看着李迁,等着,趁着走路的空闲,便喋喋不休的同李迁聊起天来。 李迁并不在意那小贼说的是什么,他在低头想着,那个宋多金。 总共才有两面之缘,每次都气的想要杀了他,却也总是下不了手。他看起来也就是莫约十五六岁,遇到绑架之类的事情,倒显得比自己还要从容。 那人在自己后背上写的几个字现在还显得突兀。 他凭什么说能护着自己?李迁笑了笑。 这个孩子,到底都遇到过什么样的事情。 远方有太阳终于升了起来,像是标志着这个荒唐的夜晚的结束。 这十九年,倒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我说保护我。 李迁看着崎岖颠簸的山路,突然觉得更荒谬。 这时,突然有两个人的身影映入李迁的眼帘,仔细一看,不正是自己家的侍卫吗? 待李迁正欲发火,那两个侍卫居然猛的跪下。 “大人!大事不好!陛下,陛下他废除了余飞琪余祭司的职位。” 李迁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策添侧躺在床上,看着桌子上瑞脑飘出来的烟雾,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方才,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看不到来者的面容,但是却能听清楚那人说的话。 天谴。 那人说的是天谴。 策添觉得好笑,莫不是自己废除了余飞琪的祭司的职位,就应该承受天谴? 他只是觉得不值得。凭什么别人的命就是命,天赋者的命就不是命了。 现在回想沉迹的那一箭,还觉得钻心的痛。 策添并不是个敏感的人,若是感觉痛到极至了,便真的是痛了。 策添觉得自己很幼稚,自己这些举动能影响余飞琪 什么? 影响自己的比较多才对。 但是他还是咽不下去那口气。做了那个梦之后自己就被惊醒了,看看现在天还没亮,大概也就是昏睡了两个时辰,却满身的薄汗,伤口还一抽一抽的火辣的疼痛着。 更是埋怨。 天边若有若无的紫色云朵,怔一看好像是乌云,随着雨季的来临,也来到了幂琨国。 大清早,就有皇帝身边的宦官敲着祭司府的大门,隔着门冲里面的余飞琪说道:“余祭司,皇上有圣旨,请您出来接旨。” 而此刻,被项毁意折腾了一晚上的余飞琪,无论如何都是站不起来了,又不能让别人看见项毁意,只能草草盖上一件里衣,边慌慌张张的就要跑出去。 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余飞琪定然是想不到的。 抬脚向下迈去,才发现自己下半身什么都没穿,这种样子当然不可能冲出去。 余飞琪从身边摸摸,想找找自己的裤子,正是慌乱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 项毁意单手握住余飞琪的手腕,用一种接近执拗的眼神看着余飞琪,过了一会儿,将余飞琪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余飞琪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把手指抽回来,愣了一下,继续找自己的衣物。 那人的眼睛慢慢变得暗淡,良久,像是愤恨,眼神又充满了占有欲,如同要捕食的猎豹望着他的猎物。 项毁意向后一勾,将衣裤递给余飞琪,随后也不说话,转身像是继续要睡觉的模样。 此刻余飞琪的全部心思全都放在门外的宦官身上了,勉强控制着酸到发抖的肌肉,站起来,随便梳理一下,开门迎接,摆出笑脸:“真是辛苦公公了,皇上现金重病,要不您把圣旨交给愚臣,等臣看完后明日早朝一并回复可好?” 那宦官显然也好奇余飞琪为何睡到如此晚,而且祭司此刻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腿脚扶弱,手护着大门不让那宦官进来,像是屋内藏着什么娇人一般。 宦官一边迎合着一边伸头想看看到底屋内有和人,谁想祭司接过圣旨后直接进屋,关紧大门。 呃。 余飞琪面色奇怪的半倚在门上,站久了腿已经没有知觉,完全不听主人的意愿,拼命颤抖,此刻居然还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余飞琪咬着牙,看了一眼还在床榻上的那人,转身将圣旨放到桌子上,尽量是保持正常的走姿,来到浴室。 居然做了—— 要说三年前,因为项毁意要去边界驻军,自己迁就他也就罢了,这次回来,居然顺着他让他在自己身上……百般折腾,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余飞琪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嘶——’的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擦干了身体出去,瞬间面色苍白。 “你 ——你居然偷看圣旨。”余飞琪一把将项毁意手中的圣旨抢回来,怒声说道。 项毁意反而笑了,盯着余飞琪,眼神执拗的可怕:“是,我确实是偷看的。” 余飞琪心惊,连忙打开圣旨看。 【废除余佐之大祭司之位,追封为左丞相,典领百官,辅佐帝治理国政。】 那字的颜色深红而且带着浓黑,余飞琪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那是帝王的舌血。 那人下定决心了。 余飞琪叹了口气,其实也早就想到了这种结果,何况只不过是废除祭司的地位,比他想的好太多了。 对帝王不敬,意图联合别人谋杀帝王。任意一个罪名都能诛杀余飞琪九族,何况只不过是区区的废除相位。 ☆、纵横捭阖。 余飞琪叹了口气,其实也早就想到了这种结果,何况只不过是废除祭司的地位,比他想的好太多了。 对帝王不敬,意图联合别人谋杀帝王。任意一个罪名都能诛杀余飞琪九族,何况只不过是区区的废除相位。 余飞琪转过身去,合拢圣旨,盯着项毁意说道:“你私看圣旨,已经是对当今圣上的大不敬了,昨晚还骑马入宫,幂琨国是不是快成不下你这尊大佛了,项毁意,你告诉我,你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干的事情简直是一件比一件忤逆,你——……”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打断了,项毁意向前一步,居高俯视,紧紧贴着余飞琪:“——我在想些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 “哼。”项毁意皱眉冷哼,一字一顿道“我当然是想——把你抢、回、来。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可是你现在,居然成为了别人的臣子。余飞琪,我不在的这三年,你才究竟是为什么?” 余飞琪转过脸去,笑道:“你怎么如此幼稚?身为人臣,自然有需要效忠的君主,我生为幂琨国子民,必当为幂琨国鞠躬尽瘁,反倒是你,居然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现今你若是还不改正,天理难容。” 项毁意垂在身侧的手指合拢了一下,复而又松开:“道不同不相为谋,余祭司,赐教了。” 转身似乎是要离开的样子。 项毁意顿了顿,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余祭司想必还在想我有多少兵力吧?这三年,我手下的兵源一直在流动,现今我手上掌管八十万重兵。” 说完真的打开门,看了一眼余飞琪苍白的脸,走了出去。 余飞琪颤颤巍巍的坐在木椅上。 三年前项毁意带走二十万兵源,三年内东征西讨,现在居然有八十万重兵。 他—— 想要谋反吗? 天气慢慢转凉,七月流火,正巧前几天下了场秋雨,连带着整个幂琨国的气温都降了下来,走在大街上,行人都是一副畏手畏脚的样子,除了店铺以外,所有的百姓家门紧闭,似乎是提早做好了入冬的准备。 冬寒,未必是好事。 项毁意解开‘逐风’的缰锁,思忖了一会儿,决定找个客栈下脚。 他本是从小住在祭司府的,与余飞琪为竹马之交。今早从祭司府出来,他就没想过再回去。 项毁意确实有谋反之心,不为别的,他只是忍受不了别人将余飞琪随意驱使,让余飞琪为别人效犬马之力。 这个理由未免有点过于牵强,但是确实是项毁意的真正想法。 情一字,许多愁。 他见过策添,幼时嚣张跋扈,现在看起来多少有些成熟,但是完全不足以肩负天下,所以他痛恨策添的软弱,总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但是他更恨自己的父亲,父亲从小对他管教严苛,幼时经常被关进柴房不给饭吃,堂堂祭司之子,在小时候被饿怕了,竟然宰杀鸡鸭,饮其鲜血。 那时他才五岁。 想策添,万人之上,年纪轻轻,仕途顺利,他懂什么治国之道。 项毁意,不服。 他找到一家客栈,写信给近处安营扎寨的赵希绾,希望他能尽快赶过来。 因为不服,他要亲手夺回余飞琪。 伺机行动。 余飞琪在项毁意走开的时候思考了一会儿,看项毁意的眼神竟然是胜利在望的神情,余飞琪暗道不妙,也不顾身体的不是,穿好衣服进宫。 策添此刻精神已经大为好转,胸口的伤口已经止住鲜血,暗叹伤口的愈合程度,竟然已经结痂变硬,策添已经可以在众人的搀扶下慢慢坐起来了。 策添咳嗽一声,让周围的宦官帮自己擦干净手和脸,刚刚出了太多的汗了,现在身上黏黏糊糊,被风一吹又迅速冷却,头都晕了起来,极其不舒服。 旁边的一个宦官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还是说道:“陛下,余祭——余丞相请求觐见。” 策添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奇怪。 一边琢磨着自己的旨意是不是太过分了,一边居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余飞琪。 想了一会儿,策添叹了口气,说道:“你让他进来。” 这才几天不见,余飞琪整个人都憔悴的不成样子,脸色居然比策添还要惨白,眼底下青黑一片,眼眸黯淡无光,见到策添,弯腰下跪,脚步都是孱软颤抖的。 策添毕竟是十五岁的孩子,看余飞琪这幅样子不免问了句:“祭——呃,余丞相身体如何?” “陛下不必关心愚臣,请陛下仔细听臣说几句话。臣有要事启奏。” “爱卿请起,有什么事就说吧。” “陛下。”余飞琪非常严肃的说,“臣知道您怨恨臣,臣自知钻心之痛非常人能想象,可是臣在为您‘点天灯’的时候早已考虑周全,愿陛下念臣这十几年来的一片忠心,陛下一定要听臣的劝诫之言,莫要因为盛怒而排挤臣的谏言。” 策添蹙眉道:“请讲。” “陛下……请您离开幂琨国一段时间吧……” 策添突然难以置信的询问:“什么?” 余飞琪惨白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请您离开幂琨国一段时间。” 策添询问:“为何?” “事关紧要,明日是最后的期限了,明日您必须同沉迹一起离开。” “所以朕问你为何?”策添继续询问,颇有些震惊道无以复加的程度。 余飞琪皱眉思考,无论如何是不会说‘项毁意意图谋反’这样的话的,只能一口咬定:“——因为幂琨国近日会出大事,臣想让您出去避 难。” “哦?”策添冷笑道,“丞相可否明言?朕,不懂。” 远处,沉迹也是一脸严肃,心说:余飞琪,——你竟然动了真情。 为了你的一瞬私念将自己陷入不义之地。 想必是余飞琪也不愿意面对的状况。 余飞琪额头上冷汗直流:“陛下不信任臣,那臣是否可以讲一件事情?” 策添冷淡道:“——你说。” “臣在您即位那天,将臣的右手植入陛下的身体内,陛下可否还有印象?” “自然。” 余飞琪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那不仅仅是一只手臂——如果帝王不幸丧命,臣也不能苟活于世。” 四周一片死寂。 “——这是一种古老的巫术——施术者……” 余飞琪长叹一口气,缓缓道,“——必遭,天、谴。” 策添的手猛的抖了一下。 那人一字一句都像是惊雷贯耳一般,直直置入策添的胸口处,让他耳侧鸣响,心跳如雷。 余飞琪看了一眼策添,如同重病的老人一般,走出宫门:“既然如此,陛下做好准备,明日,陛下定然会康复的。” 三日。 天赋者,三日恢复伤口,足矣。 望着远处刚刚升起的太阳,余飞琪眯起眼睛,突然有一种心力交瘁的错觉,然而很快他就克服过去,他告诉自己,这仅仅是个开始。 幂琨帝国,才刚刚开始。 客栈内,项毁意。 赵希绾一袭白色裘衣,过早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来到项毁意的房间,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先喝了个水饱。 “将军此行,来意不善啊。”赵希绾调侃道,“——我早就该识破了,你根本就不是衷心于帝王的样子,早先你在边塞征兵之时,我就该识破了,哈哈。”赵希绾一手摇晃着茶杯一边笑嘻嘻的看着项毁意。 项毁意也看了一眼他:“……这样,你就不跟着我了吗?” “将军何出此言,您明明知道,像我这样的人,绝不会放弃任何关于草药的事情的。”明明喝的是茶水,赵希绾却摆出醉酒的姿态,“——更何况是寻隙草,将军您说呢?” 又来了,又是寻隙草。 项毁意不动声色的将茶碗里的茶水倒掉,因为方才赵希绾趁着项毁意不注意,往茶碗里放了什么东西,项毁意也不说破,只道:“既然如此,帮我。” “——将军就随意说吧,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要进攻幂琨国。” “然后?” “占领幂琨国。” “这我不感兴趣。”赵希绾随口道,“我能帮你什么?我的好处呢?” “你到时候倾尽全力帮我就可以了。”项毁意道,“——好处……你不是想知道寻隙草吗?” 赵希绾点头。 项毁意也不 多说,将刚才那个倒空了的茶碗放到桌子上,一边从腰侧抽出一把匕首,对着手腕处切了一个十字状的伤口,让血液顺着流进茶碗里。 赵希绾好奇的盯着。 那血约莫过了半个茶碗,项毁意随手将鲜血倒在地上,说道:“仔细看。” 四周突然有一种细小的声音弥漫,像是欣欣向荣的植物生长的声音,也像是老人摧枯拉朽喘息的声音。 项毁意闭上眼睛,复而又睁开,说道:“你看。” 他的手指向客栈的窗台上,果然,不知如何,有一棵草药,孤零零的长在窗棂内。 那草药浑身通红,竟像是浸满了项毁意的鲜血生长出来的,赵希绾赞叹道:“果然神奇。” 项毁意将那草药连根拔起,绞碎涂在伤口上,过不了半刻,果然止血。 赵希绾捧着项毁意的伤手不放,然而半晌后,那寻隙草居然像是长在了项毁意的身体里,融化一样,了无踪迹。 赵希绾更是赞叹道:“——将军得此良药,何必愁苦如何攻占幂琨国?” 项毁意摇摇头:“我要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 “哦?”赵希绾疑惑道,“为何?” 项毁意撇过头不看他,淡淡道:“为了一个人。” 赵希绾了然,调笑道:“心上人?” 项毁意不语。 赵希绾忍笑:“哦,既然是将军的心上人,一定是能忍受将军的性格的奇才,看将军遮遮掩掩,难不成是一只妖怪?” “你闭嘴。” “哈哈。”赵希绾凑过来好奇道,“将军可是动了真情?” 项毁意的皮肤较薄,瞪着赵希绾,甚至能看见他咬牙切齿的动作,就听他淡声却深刻的说道:“愿得一人心。” 赵希绾很不给面子的搓了搓自己的臂膀,说:“鸡皮疙瘩一身啊,将军。” 项毁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嘲笑他什么都不懂。 “哎呦——”赵希绾可以拉长声,装模作样的端起茶杯,“将军的心上人,可是说现在的余飞琪余祭司?” 项毁意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哈哈。”赵希绾嬉笑着打趣,“将军还怕人知道不成?” “当然不怕。”项毁意反驳道。 “那将军就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嘛。” “……” “将军和余飞琪可是竹马之交?” 项毁意点点头。 “既然如此,余飞琪可否知道将军的谋反之意?” 项毁意的眸子变得深沉很多,半晌,说道:“他知道。” 赵希绾一愣,惊愕道:“这他都知道?将军不怕他通告当今圣上,导致将军的计划功亏一篑?” “他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的?”赵希绾着急道,“叛国大罪,他又没有什么好处。” “你以为我们两个是闹着玩的吗? ”项毁意说道,“我之于他,他之于我,过之不及。” “……”赵希绾哼哼两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关于余飞琪余祭司,我倒是知道不少有趣的说法。” “我不想听。” “哎,听听嘛。”赵希绾这才笑道,“据说啊,余飞琪他不同于凡人,记忆力超强,甚至能记住上辈子,上上辈子的事情。” “哼。”项毁意冷笑道,“这还算是秘密,整个幂琨国,随便找个人都知道。” “那这个你肯定不知道。”赵希绾神神秘秘的凑过来,“——你知道吗?余祭司,他的血液和将军一样,异于常人。” “哦?”项毁意挑眉,这还真是没听说过。 “……余祭司,他的血,是没有颜色的。” “真是无理取闹。祭司就算天赋异凛,也终究算是个‘人’,赵希绾,你此话怎讲?” “将军仔细回想,可否见过余祭司流血?我指的是‘流的是红色的血’。” 项毁意沉默一会儿。 他回想,不由想到两人床笫之间的事情,年轻气盛,难免过于激动,要说男子之间合|欢困难,却也真的没见到鲜血纵横的惨状。 “——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 “哈哈,西边山头有一只百灵鸟,向我学舌的时候告诉我的。” 听到赵希绾这么说,明显不想告诉项毁意,项毁意也不在意,只说到:“那你出去吧。” 赵希绾将茶杯摆好,略微弯腰,走出客栈。 余飞琪、余飞琪。 项毁意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脸色阴沉许多。 我要尽早将你夺回来。 余飞琪。 ☆、纵横捭阖。 当天晚上,策添解开衣襟看看,果然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有略微的痛意残留。 这就是‘天赋’吗? 策添躺在床榻上,手指不自觉的触碰着,渐渐有了困意。 正在他昏昏欲睡之时,门外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门外之人刻意放缓了脚步,尽量不发出声音,然而这才使得策添多加留意,听着那脚步声越发靠近,策添慢慢紧张起来,半撑起身体,靠在床头,连呼吸声都变得轻了很多。 吱嘎—— 门被打开。 策添向外一看,惊讶道:“沉——唔……” 来者正是沉迹,没等策添说完,沉迹就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凑到耳边,小声道:“——别出声。” 策添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就听沉迹继续说道:“余飞琪已经告诉你了吧?” 策添露出疑惑的表情。 “让你明天和我一起出宫。” 策添点头。 “改了。”沉迹淡淡道,“你今天就必须和我出去了。” 策添继续露出询问的表情,这边也开始挣扎起来,似乎是要沉迹放开他,然而沉迹却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另一只手甚至束缚住策添的双手。 沉迹戾气顿起,杀气横生,突然冷哼一声,说道:“——项毁意,叛变了。” 策添整个身体全都僵硬,脊骨处瑟瑟发抖,发出‘呜呜——’的声音,狠命的挣脱着,沉迹拧着他的手臂,说道:“项毁意八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余飞琪留在国内和他周旋,陛下就放心走吧。” 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剑士故意放手,策添居然挣脱开来,厉声说道:“——你让我放国内子民不顾,自己逃出去?不行!朕不走!” 像是早就知道策添会说这样的话,沉迹反讥道:“你留下有什么用?还是说你不放心余飞琪?” “不,我不走。”策添咳嗽一声,“死,也要和幂琨国一起死。” 沉迹也不多说话,趁着策添义愤填膺之时,伸手一记手刀,劈在策添后颈处,策添只感觉到一阵酥麻,之后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余飞琪从暗处走了出来,冲着策添点点头:“你和陛下快走吧。” 沉迹将策添横抱着抱起来,远离他受伤的左胸口,问道:“留你一个人,安全吗?” 余飞琪无奈的笑笑:“现在除了我,谁还能劝劝项毁意呢?你就不要担心我了,他绝不会杀了我的。带着陛下,抓紧时间,点开陛下的‘灯’吧。” 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行的策略了。 沉迹运气,推开门,瞬间用轻功跳到周遭的树上,最后看了一眼余飞琪,而后走了。 夜,寂静。 然而余飞琪却知道,接下来的事情绝对不能称得上是寂静。 那事情,让余飞琪的心脏跳动若擂鼓,双手也不 由自主的抓紧,抗拒,却也不得不接受。 余飞琪踱步走到城门上方,静待项毁意大军来临。 朦胧间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渐渐的等待意识恢复,居然还有水滴滴在脸上。 策添只觉的劲后一阵酸麻,呼吸到水清凉的味道,他低吟一声,睁开眼睛。 这是一间茅草屋,看得出年久的痕迹,有半边屋顶已经塌陷下来,而策添则靠在门槛处,时不时有倒刮进来的凉风吹在他身上。 策添看了一眼,此刻天色完全黯淡下来,竟然莫约昏迷了两个时辰。 策添大惊,连忙四处寻找沉迹。 只见沉迹背冲着他坐在地上,倒弄着一个不大的篝火。向上看看,刚才滴在策添脸上的居然是一套湿衣服上的水。策添不动声色的观察,这衣服居然是沉迹的。而沉迹此刻只穿着一个底裤,坐在篝火旁边烤火。 策添向下看看,自己身上没有一点湿润的地方,而沉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还在滴水。 真是奇怪。 策添咳嗽一声,示意自己醒了,然而沉迹没回头,继续弄他的篝火,直到篝火足够大时才停下来。 策添说道:“喂,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沉迹转过头看他,低声说:“不知道。” “……”策添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不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不知道这里的名字,但是我知道这里是通往‘知天山’的唯一的一条路。” “知天山?”策添问道,“你带我去那里干什么?”这边看沉迹没有想要回答的想法,策添勉强站起身:“——朕想起来了,你说项毁意意图谋反?” 沉迹点点头。 策添脸刷的一下惨白无色:“——不行!这种时候朝廷内怎么能没有君主?我要回去……” 然而还没迈出第一步,沉迹就讥笑道:“回去干什么?送死?” “死也是和国家一起。” “哼。”沉迹冷笑道,“你可知余飞琪为何要在国家危难之际将你送到这个地方?” “……” “只有‘知天山’能点开你的天灯。”沉迹说道,“你以为项毁意不知道你现在在这里?沿路上都是他的人,你还想回去送死,策添,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被人直呼名讳显然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策添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完全陷入了深深地沮丧之中,过了一会儿,围着沉迹升起的火堆坐了过来,小声说:“沉迹,为什么你的衣服都湿了,我的却是干的?” 沉迹转过身去不理他,将刚才挂在屋檐下的衣服拿了下来,用树枝撑起,放在火堆边上烤火,想了想,伸手又拧了一把。 看沉迹不理自己,策添觉得膈应的慌,也不再说话,避开他揭开自己的衣襟,想要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这还没解开呢 ,剑士突然用手扒拉着策添,对他说:“给我看看。” 这一弄差点没吓死策添,手都抖起来,冲着沉迹大喊:“你干什么!” 沉迹算是看透了这个帝王的薄脸皮了,也不多说,站起身,压下去,用膝盖顶着策添的腿,用一只手控制着策添的手,另一只手揭开策添的衣襟,观看那伤口的究竟。 策添在一边大骂道:“你这个放肆的东西!!等着朕诛你九族!!” 那伤口已经愈合的八九不离十,横在胸前,几乎能透过它看到心脏跳动的痕迹,然而却已经干燥结疤,因为那穿心一箭射的很笔直,疤痕很浅,早就不流血了。 果真神奇,天赋者的恢复能力。 沉迹从怀里拿出一瓶金创药就往策添身上倒,那帝王扭曲着身子拼命躲闪,嘴上还生气的谩骂。 “——你别动。”沉迹蹙眉,暗骂这个惹人烦的帝王,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说:“这是余飞琪给我的创药,对你的伤口有奇效,你若是想自己赶路,就敷上这个。” 策添骂道:“有你这么给人上药的吗?你就不能递给朕让我自己上吗?你这是蔑视君主!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要敷上你的烂药膏。”说着还要挣扎,看起来他是已经知道天赋者恢复能力之快了,根本不怕伤口再次裂开。 沉迹两只手都在摁着他,没有多余的手可以让沉迹给他涂药,只想了一会儿,沉迹将那药膏整个倒入嘴里,弯下腰,用舌头将药膏均匀的涂在策添的胸口上。 策添猛的一震,疤痕碰到柔软的物体,不知怎么居然又痛起来。 只能用力挣扎:“你滚!!” 那药可真是够苦。 沉迹涂完,果然起身,走开到附近的小河处漱口。 策添整个人都像是煮熟了的虾子一样,低下头看看,那是绿色的药膏,薄薄的覆盖在伤口上,仔细看甚至能看见沉迹的口水,晶莹的闪闪发光。莫名的让策添难堪,心说下次还是乖乖自己上药吧。 连忙将衣襟合上,看沉迹转身回来,突然有莫名的奇怪的感觉,干脆翻了个身,装作睡去。 然而内心却担忧着幂琨国的现况,加上刚才已经睡了几个时辰,此刻无论如何都是睡不过去的了。 ☆、至死方休。 墨色的乌云慢慢的压了下来,城门外聚结士兵,十万弓箭手,七十万大兵,黑压压的围在城门外,却也寂静无声,仿佛在等着什么。 项毁意单手控制着逐风,压抑战马的狂躁,静静的等着,方才昏暗的天空骤然变得晴空万里,一缕阳光率先刺破苍穹,随后便是万千光束争先恐后的拥挤倾泻下来,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逐风上的将军本来是一直闭着眼睛,这会儿才慢慢睁开,抬头看向城门上方。 城门最高的顶端果然出现了什么模糊的影子,是一个人,一袭白衣,映着阳光,像是能发出光芒一般。 “——‘御风将军’在外征战多年,军功累累,如今好不容易回国了,为何不修顿两天,偏偏带着大军在门外等着,难道是想进行军事演练给百姓们看看不成?” 说话的人正是余飞琪,明明是一介书生,此刻说话却震荡天地,八十万大军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待到余飞琪收尾,军中已经开始有人小声议论了。 项毁意伸手平举在身侧,黑压压的人群瞬间了无生息,他仰头笑了两声,停顿半刻:“——丞相说的是,本将军确实有给百姓‘军事演练’的目的,那丞相可否现在打开大门,迎接吾等子民入城?” 余飞琪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也笑了两声,说道:“也罢,既然将军确实有此意,打开大门也无妨,但是幂琨国地窄物薄,怕是承不下这么多人,将军一个人进来就能让百姓感受到铩羽之气了,来人,打开大门,让将军进来。” 项毁意抬起手来,示意反对:“丞相怕是早就明白我今日来的目的了,何必取闹调笑,现在不开门,一会儿城门便不得不开了。” 余飞琪还是保持着笑脸,接话道:“将军带来如此多的弓箭手,看着就来者不善,既然如此,恳请将军命令他们射的每一箭,都要射在我的身上才好。” 项毁意脸色骤然一变。 余飞琪继续笑着说:“当然,弓箭手也有射不准的时候,那样我就发挥好好先生的慈悲之心,挡在弓箭前面,这样就能让他们百发百中,避免将军的责罚了,让我当他们的靶子,将军意下如何?” 赵希绾向上看看,只觉得余飞琪的笑脸刺眼的很,像是抓紧项毁意的软肋,赵希绾有点忍不住了,驱马向前,说道:“既然这样,如果余飞琪余丞相挡不住,那该怎么样呢?”说完转头冲着最近的弓箭手发命说道:“射在城门上,绝不能伤到余飞琪。”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没有一个人料想到赵希绾会出此计策,被命令的弓箭手顿了顿,拉弓刚准备射箭,十万弓箭手剑拔弩张,纷纷效仿。 余飞琪的脸猛然变得苍白,几乎控制不住面部的表情。 项毁 意突然驱马闪电一般冲到那个弓箭手前面,一把用剑挑断了弓箭手的弓箭,用吼的声音呵斥道:“谁都不准动手!” 赵希绾愣住了,十万弓箭手都开始骚动起来,纷纷表示质疑。 只见余飞琪不知何时已经趴到城门最上方的瞭望台上,脸色苍白如鬼:“将军,你若向城内射入一箭,或者有一个士兵攻入城门,我就从这里跳下来。” 瞭望台全高数十丈,余飞琪从顶端向下看去,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一边还勉强摆个笑脸说道:“将军今天怕是能欣赏一下人肉饼长的是什么样子了。” 难得一见项毁意慌张的表情,赵希绾冷笑的说:“你一个大男人,没什么本事,要死要活的威胁将军,简直像个怨妇。” 余飞琪反击道:“不管我是生是死,能守住城门,还害怕被你说怎么?” 逐风也感觉到主人焦躁的情绪,两只前腿突然离开地面,声嘶力竭的嘶喊了一声,项毁意眼睛都红了,冲着余飞琪喊道:“余飞琪!你给我下来!” “你先撤兵!” “余飞琪!你别逼我!” “我逼你?”余飞琪苍凉的笑了两声,“我还敢逼你?将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现在前往‘知天山’的路上,有多少你埋伏的敌人?我——啊……” 说到激动之处腿脚不稳,余飞琪一个趔趄,几乎从上面跌下来,项毁意只觉得心脏猛的揪了起来,驾着逐风逡巡在余飞琪的正下方,看到余飞琪稳住腿脚,这才恢复了心跳。 就在余飞琪趔趄而没注意的时候,身后突然冲上来两个大汉,一个反手拧住余飞琪的手,一个用布蒙住余飞琪的口鼻,余飞琪刚喊了一声:“你——”就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赵希绾冲着项毁意冷笑道:“我就知道将军顾及儿女私情,所以早就派兵混入城内,顶级蒙汗药,强身健体之外会让余飞琪没有一点力气,咬舌自尽都不可能,将军,现在可以攻城了吗?” 项毁意这才松了口气,不知不觉冷汗都湿透了甲胄,看看没了余飞琪军心大乱的幂琨国,项毁意伸手指向城门。 “——攻城。” 与此同时,策添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冷汗直流,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抽痛,思忖片刻,冲着沉迹大喊:“不好!怕是幂琨国已经被攻陷了。” 听到这话,沉迹也坐起来,摸摸已经干得差不多的衣服,动手穿起来,冷声道:“接下来要连夜赶路了,为了加进速度,陛下不能独行,而且你走的太慢了,让我背着你,这样能缩短一半以上的时间。” 没时间扭捏了,策添说道:“好,就这么办吧。” 刚爬上那人的后背,只觉得剑士一阵风样的跑了出去,策添还没反应过来,瞬间已经走出数十 丈以外了。 路过河流,沉迹就把策添高举过头,驮着他一步一步走过去。 策添总算为什么知道沉迹的衣服全湿了,而自己却毫发无伤。 幂琨国军心大乱,很快被打得落花流水,本身项毁意的军队就有不少的本国人,挂念亲情,攻城之后,清点死伤人数居然还不超过十人。 项字为头一行人,几乎是毫无阻挡的踏入幂琨国。 似乎是几天前项毁意进城之时还是功臣,而现在却已经变为谋反者。 项毁意闭上眼睛,百姓因为恐惧而使城里难得的一见的寂静,他享受着,享受着百姓惊恐的目光,享受着幂琨国的沉静,享受着即将带来的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这是他应该得到的。 战马踢踢踏踏的跨过街道,留下清晰的马蹄印,今晚,他要全国狂欢,庆祝新时代的到来。 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如此兴奋的真正原因。 余飞琪,你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你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朝阳太美好,以至于那时的他,以为是一生一世。 但是两人都太年轻了,在发现心中有这些莫名的悸动之时,他们谁都不敢动,只能默默揣测对方,直到两人都伤痕累累。 至死方休。 ☆、扮装入侵。 穿过巨大的山脉,李迁这才从山里走了出来,喘了口粗气,他转过身问那个强盗:“宋多金的家还有多远到?” “就在那里啊。”那小贼伸手一指,李迁顺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掩藏在草丛里的一个小屋。周围的草丛长得比人还高,乍得一看,茅草屋上就趴着几只大小各异的蜘蛛,茅草屋不向阳,阴冷潮湿的感觉扑面而来,李迁皱眉上下打量:“这里是人住的吗?” “宋多金的老母亲不住在这里,只有为了逃避外债的时候宋多金才一个人偷偷摸摸来这里。”小贼连忙解释,“我和大哥好不容易才发现的,要知道这里简直是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啊,最近的一条小溪要走大概半个时辰,更别提烧火了,连根柴火都没有。” 李迁掩住口鼻驱赶着那些大的像是妖精的蜘蛛,一不留神还有一点蛛网沾在身上,立刻让李迁恶心的要命,问道:“宋多金现在在哪里?” 这一转头不要急,一直长腿带毛的蜘蛛就掉到李迁的头上了,李迁怕他有毒,这边毛骨悚然,冲着小贼吼道:“给我打下去!” 没想到那小贼虽然是个男人,却也害怕蜘蛛到极至,看到李迁都‘中招’了,立刻面色发白,几乎要昏厥过去。 正在慌乱之际,突然有一只手伸手扶住李迁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动,另一只手抓住蜘蛛带有硬壳的肚子,反手甩开,将李迁推离开满是蜘蛛网的地方,低声道:“李大人,来鄙人的陋室可有要事?” 油腔滑调,正是宋多金。 李迁虽然心跳还没缓过来,却也反讥道:“宋公子还不知道我来干什么?当然是讨要您借过去但是一直没还的金钗了。” 宋多金挑眉一笑:“那真是抱歉了,刚才已经被你身边那个强盗的哥哥给夺去了,现在不在我的手里。” “哼,”虽然早就知道是这种下场,但是李迁还是不由的冷哼一声,如果不是祖先的遗物李迁本来就不愿意追究了,现在看它下落不明,冷声说道,“既然如此,宋公子就赔钱吧,没钱就用人来押账。” “好啊。”像是早有此意,宋多金点点头,“我八尺男儿,欠债还钱的道理还是懂的,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去你的府邸做长工,直到还了你那簪子的钱,怎么样?” 哼,你以为那簪子多少钱? 估计你打一辈子的长工都抵不清。 李迁也知道眼前的人真的是没有什么积蓄,看眼前的茅草屋就知道了,只能闷声不说话。半晌,不声不语的带头走了出去,小贼也回山里去,宋多金暗笑,尾随在李迁身后。 宋多金知道,眼前这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能说成扒了你的皮,然而实际上却也做不到那么阴毒,这种人,出谋划策的时候肯定是惹人讨厌 的,宋多金默默分析完,快走两步,紧跟在那人身后。 这里已经临近人家了,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就看见幂琨国金光粼粼的城门了。宋多金擦了把汗,看前面李迁腿脚都孱弱起来,估计是快要体力透支的样子,提议道:“要不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不。”李迁也是喘着粗气,却连声否认,“不妙啊,今日城内怎么如此安静?” 宋多金也是一愣,随手指着城门外的那些毡包,问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行军时用的毡子,士兵可以住在里面。” “咦?那怎么这么多。” 李迁也注意到了,蹙眉想了一会儿,心中暗道不好,这架势难道是被攻破城门了? 可是让李迁和宋多金惊奇的是,这里完全没有血流成河的惨状。 李迁咋舌一声,三步并成两步向城内冲去,宋多金紧随其后。 李迁拽住一个样貌不善的军人,询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那军人看起来高傲的很,看李迁一副文人墨客样,心中不屑,一把甩开李迁的手:“你不会自己看啊。” 说的李迁火冒三丈,刚想上去喊一声‘放肆’,宋多金就已经上前,笑着说:“军大爷您别生气,我这位兄弟初来本地,不识抬举,大爷多多见谅,我这就给您赔罪了。” 听得李迁一愣,那军人听了这话,嘲笑两声,也就作罢。 宋多金转过脸,一脸的怒容,哪里还有刚才那副笑脸的样子。 李迁知道他是在给自己解围,然而当下却也觉得憋屈,说了句:“你干什么?给这种人赔礼?” “哼。”宋多金冷哼一声,也不反驳。 看得出宋多金也不好受,冷着张脸,李迁却觉得更加恼火了,继续讽刺:“你看刚才那个混蛋还算是人吗?你给那种人赔礼道歉,你把你自己放到什么地位了?” “——我?”宋多金转过头,不冷不热的对李迁说道,“我当然是贱民一个。” 看李迁呆住的脸,宋多金继续说道:“像你们这种富家子弟当然是不知道我们的生存方式,你觉得丢脸,那你就追上去骂,去打,我保证说你有骨气,心里佩服你,但是有什么用?能当饭吃?” 当初的那种锐气,早就被困苦的生活磨光了棱角,然而宋多金也毕竟不是没脸的人,在家里是个孝顺的儿子,在外面就变成人人喊打人人可欺辱的过街老鼠了,心中早就觉得郁闷困苦无人诉说,被生活所迫,打掉牙还要往肚子里吞,见李迁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宋多金冲他说道:“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家的长工了,尊敬的称呼我还要叫你老爷,你年轻,所以也是少爷,像我这种贱民,还不是随你打骂,丢面子而已,随便找条臭水沟都能扔了的脸皮 ,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然而那人的手却仅仅攥着,指甲几乎戳进肉里。 “我早就是颜面不顾的人了,还谈什么地位。”说完冷笑一声,向前继续走去。 李迁没想到宋多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边还在思忖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就听他越来越自暴自弃,李迁也顾不得城内发生了什么,冲着宋多金说道:“喂!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多金回头勉强笑了笑,示意不在意,也搭了个台阶:“你不是在意城里发生了什么吗?我帮你打听打听。” 说着拉着李迁来到一所监禁犯人的牢房中,那里的军官显然与宋多金认识,偷偷收了宋多金一块儿碎银,就给宋多金打开了大门。 宋多金刚想让李迁进来,就看那位军官拦住,问:“他是谁?” “……”宋多金皱眉,思考了很久都不知道到底说什么,他主人?不行不行,眼看就要穿帮了,李迁连忙说道:“我是他哥哥。” 那军官更奇怪了:“不对啊,你是你家长子,怎么会有哥哥?” “……那我是他……弟弟。”李迁咕咚咽了口口水,就看宋多金一脸沮丧的样子,完全穿帮了。 被军官赶了出来,宋多金皱眉和李迁说:“我确实有个弟弟,但是弟弟就在牢房里。” “……原来如此。”李迁颇为好奇,“——你弟弟肯定比你小啊,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被囚禁在牢房里?” 不自觉的,宋多金整个人震了一下,避过头去,不再言语。 李迁也觉得尴尬,过了一会儿闷声问道:“如果是你别的亲人,那个军官会不会让我进去?” 犹豫着,宋多金点点头:“但是我真的是长子,你没办法装我的哥哥了。” 李迁更是郁闷:“你进去那个牢房干什么?让我也进去?” “你是不是想进宫?” 李迁点点头。 宋多金给他指了个方向:“你看宫门守卫森严,若是真的被人攻城沦陷了,你就进不去了对不对?” 果真如此,李迁又是点头。 “在这个牢房,我发现有一个地洞,直接通向祭司府。” 这话直劈到李迁头上,睁大眼睛惊讶:“什么?” 祭司府,原本余飞琪的住所,与皇宫紧密相连,几乎是小半个时辰就能走过去,那里向来守卫松弛,想必是极好混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李迁这边一直不太高兴,后来干脆一跺脚:“如果你真的能让我进去祭司府——那也无所谓了!国难当头,抗拒的都是匹夫!小人!” 听得宋多金一头雾水,连忙说道:“算了算了,没办法进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就看李迁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过了一会儿,脸都涨红了。 从街角出来的时候,宋 多金整个人都傻了。 就见李迁一边挽着头发,一边面红耳赤的瞪着宋多金:“你总也能说你也有个妹妹不是?” 他从来没有那审美的观点看过李迁,顶多觉得他的头发挺好看的,也就是第一天偷他簪子才发现的,现在仔细一看,李迁长得还真的是…… 巴掌脸,果然是百搭,说你是男人,清秀潇洒,说你是女人——完全不为过啊。 李迁想到的主意,居然是:扮女装。 见宋多金惊讶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吞吞吐吐的两句:“你……你……” 李迁只能解释道:“少年多病,经常被长辈当成女娃养,也是因为这样我到现在才能身体好一点。” 宋多金吭吭哧哧的问:“那你怎么随身带着胭脂啊?” 皮肤好,看着就觉得白净,然而姑娘家必然喜欢涂脂抹粉,于是李迁也就在腮上涂了点,果然有奇效,李迁说:“那你拿哪只眼睛看见我是自己带着的啊?”顺手指了指地上,说道:“我是从地上捡的。” “……”宋多金心说鬼才信,反驳了句:“那好吧,你化妆很出色,可是你那衣服怎么搞?” “我这身不行吗?” “你刚才穿成这样给那军官看见了,肯定不能糊弄过去,”宋多金淡淡说,“我们只能等到晚上。” 也好,晚上混进祭司府,总也比白天保险的多,李迁当下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宋多金不是个简单的二货………………懂? 反正我不懂= = ☆、夫妻之道。 于是李迁人生中第一次蹲在街角,和宋多金两人用一个碗,吃一碗饭。 确切的说,也不算是饭,米粒稀薄,像是粥,偏偏干的已经没有一点水分了,李迁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米饭。”宋多金伸手将碗端给他,说道,“你们富贵人家不都吃这些吗?我这儿还有点红薯干,怕你吃不惯,你吃吧。” 李迁摇摇头,刚想推辞说自己不饿,宋多金就打断他说:“你别和我客气啊,这些可都是要钱的。” 说的李迁苦笑不得,只能反问:“可是没有筷子啊。” “你没有手啊。” “……”好吧,李迁笑笑,心里也知道这个宋多金真的是穷苦到一定地步了。 他李迁曾经无数次想融入到平民的生活,然而时时刻刻被高官阻挡,看到人们丰收而高兴欣喜的模样,却也不知道还有这种人的存在。 李迁涩涩的咽下去那口饭:“宋多金,你家没有田地让你耕种吗?” “原本是有的。”宋多金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但是后来母亲病的重,买药欠债,全都抵债了。” 天灾人祸,永远都是一根刺,扎在李迁的胸口。 李迁问:“那你弟弟呢?” 每每提到他弟弟的事情,就像是戳到了宋多金的痛处,这次也是,他飞快的避开脸:“你别问了。” 越是这样李迁越是好奇:“你为什么不愿意提起你的弟弟?你觉得耻辱?你看不起你弟弟?” 这一句‘你看不起’彻底激怒了宋多金:“我让你别问了!!” 宋多金突然跳起来,狠狠的瞪着李迁,声音大的像是在咆哮,把李迁吓到了,整条街都吓到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宋多金重新蹲到地上,闷闷的,“总之不是好事,听了也是白听……” “……”李迁还沉浸在震惊当中,像是完全没想到宋多金会这么对自己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咳嗽一声:“天色不早了,我们去……去看看吧。” 牺牲了李迁的相貌,果然很快就蒙混过关了。 牢房里和李迁想的一样,都是潮湿阴冷,已经快要到冬天了,这里简直是寒气刺骨,宋多金熟练的走到一个牢房,停下来,苦涩着声音。 “——阿银,我来看你了。” 那个被称为‘阿银’的孩子缓缓站起来,小声问道:“是哥哥吗?” “是哥哥,哥哥给你带好吃的过来了,阿银过来。” 那孩子果然过来,不知道腿脚是怎么回事,走的有点慢腾腾的。 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包小东西,宋多金指着李迁说道:“这是哥哥以后的老板,哥哥找到工作啦,这下咱们不用挨饿了。” 那孩子果然抬起头看了眼李迁,仔细的,几乎是要穿透李迁看看李迁的人品怎么样,不一会儿,才说 道:“挺好的,哥哥努力工作,很快阿银就从里面出来了。” 宋多金又是一笑,但是不同于寻常的,这笑苦涩的无法形容,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阿银在这里冷不冷?” 小孩儿乖巧的摇头:“不冷。” 宋多金闻声,把自己的衣服猛的一屯,从身上脱下来:“快要入冬了,阿银穿哥哥的衣服,哥哥下次再来的时候给你送衣服来啊。” “不用了。”小孩儿脆生生的回答。 宋多金反而有点欣慰:“阿银不愿意看见哥哥?” “哥哥来,要花钱,不好。”一边连忙问,“妈妈的病怎么样了?” “……很好。马上就快好了,还和哥哥说要马上看到阿银,不然就要揍我呢。” 这孩子,明明不高,却压的李迁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喉头哽动,看看宋多金几乎变成死人一般的脸色,马上就快要哭了出来的样子,还是狠下心扯了扯他的袖子。 宋多金连忙说:“对了,哥哥已经找到工作了,不花很多钱,今天哥哥和老板还有点事情,哥哥下次再来看你。” 小孩儿乖得不行,临走前紧紧攥着宋多金的手,却还是说道:“那哥哥下次再来吧。” 宋多金一声不语的走在前面,李迁都能感受到明显的悲鸣,于是也不说话,静静地跟在后面。 等他回过头来,才发现宋多金眼圈红了一大片,还说:“让你见笑了。” “……” 宋多金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半月形的空洞,说道:“你看,这里直通祭司府。” 这么一个大洞,祭司府的人居然无人知晓? 李迁半信半疑的爬了过去,这才看清楚,原来此处确实是接着祭司府,却不是什么好地方,正是一个巨大的森林,隐隐还能看到那个巨大的湖泊。 “从这里能走出去吗?”李迁疑惑的看了看,从来没进来过这里,听说大的会让人迷路。 宋多金点点头:“我能带你找到余祭司。” 走了莫约半个时辰,李迁看不清楚路,已经走得喘起粗气来了,宋多金回过头,小声的‘嘘——’了一下,然后说:“快到了,前面有人,你自己看。” 李迁屏住呼吸,一看,果然有人。 这么晚了,李迁也能看的清清楚楚,正中央烧起了巨大的篝火,映的夜幕像是夕阳时刻,周围聚集了大概两千多人,在李迁很远处默默站着,李迁正对着那篝火,向别处一看,坐在正中央的,是一位看起来戾气跋扈的男人,李迁眯起眼睛,正好看到那人细长的凤眼。 项毁意? 李迁倒吸一口气,是他? 如果是他攻下的幂琨国,那此刻应该是在金銮殿,而不是祭司府才对。 李迁头脑中快速闪过一些念想,不由的换了一个姿势。 听到这边草丛有声音,项毁意轻轻瞥眼看了看,吓得宋多金连忙摁住李迁的头发向下扎。 李迁小声道:“你干什么啊,让我出去,我就不信他能拿我怎么样。” 宋多金示意他别说话,过了半晌,才放开手:“我是让你看看现在的情况。” 李迁闻言向外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两个黑衣服的男子,拖着一个白衣服的男子,冲着项毁意走了过去。 那白衣男子赫然是余飞琪。 不知他怎么了,从头到尾没有用自己的脚走路,都是被人拖到项毁意面前的,但是看他眼神清明,分明是有意识的,那两个男子将余飞琪放到椅子上,固定好,恭恭敬敬的退下去。 看起来是要受审了。 李迁同余飞琪底下私交不是甚好,因为这人总是挑自己的茬,公然讽刺自己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碍于情面,李迁也懒得和他交往,但是此刻看到他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难免心急:“不行,我要去看看。” “你看了也没用。”宋多金淡淡道,“别说这里这么多人,我看就最上面坐着的那个人你都打不过,更别提救人了,先看看情况。” 宋多金指的最上面坐着的那个人是项毁意。 李迁暗自思考了一会儿,自己此刻贸然暴露行踪,只能惹来牢狱之灾,倒不如听听宋多金的意见。 于是低□子,竖起耳朵听。 “来人,把余丞相的衣服拿上来。”说话的是项毁意。 衣服? 李迁向外看了看,果然有个侍卫模样的人将手上的衣物递了上来,那衣裳太耀眼了,居然是遍体通红,上面用金丝精巧的绣了龙凤的图案。 回头看看余飞琪,面如金纸,紧闭双眼。 项毁意甚是得趣,起身走到余飞琪身边:“余丞相,在你的府邸,为你穿上虹衣,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以雁为贽。 此乃,夫妻之道。 作者有话要说:讨厌的小项啊~这么逼余小琪,急的火急跳墙就怕娶不到人啊…… ☆、夫妻之道。 回头看看余飞琪,面如金纸,紧闭双眼。 项毁意甚是得趣,起身走到余飞琪身边:“余丞相,在你的府邸,为你穿上虹衣,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纳采、问名、纳吉、请期、亲迎,以雁为贽。 此乃,夫妻之道。 李迁愣住了,宋多金也愣住了,其实除了这里的两个主角,全场都愣住了,但是因为害怕项毁意,没一个人发出声音,只能听见篝火哔哔啵啵的燃烧。 余飞琪果然神智清明,声音略微不算嘹亮,但是精神也是很好的,这边还在反讽:“将军今日可是打算将鄙人迎亲迎娶到家里?可惜天公不作美啊,我余飞琪虽然与将军从小一起长大,奈何我本为男儿身,怎么能穿这女子之装。” 李迁这才回想起来,余飞琪和项毁意两人为竹马之交,感情自然比自己这个外人好的多,幸好刚才没有冲上去,否则只怕是添了麻烦。 就看项毁意一脸淡然:“我不在乎。” 余飞琪更是笑道:“将军就不会想想我这个当事人吗?”余飞琪的眼神冷冽,一字一句的:“——我在乎。我余飞琪在乎。余飞琪誓死不肯成为他人嫁,就算是,也应该是充当男子一方,明媒正娶他人家的姑娘。” 项毁意从身边抽来一壶酒,也不倒在酒杯里,隔空倒在嘴里,飞溅出来的酒水几乎将他的衣襟全部打湿,项毁意也不在意,但是等他再次抬起头,才发现,那人的眼眸已经愤怒的几乎快要燃烧了,这样说道:“我还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娶别人家的姑娘。” “将军若是还想干这些颠鸾倒凤的事情,我也无话可说。”余飞琪显然并不害怕那人的愤怒,依旧激怒着他,“但是,将军也休想,休想对我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他们两人从小就是直呼其名的,现在突然听他一口一个将军,显然也是愤怒的,项毁意空手摔碎了那个酒壶,脚步不稳的走到余飞琪身边,突然伸手横抱起余飞琪,冲着周围下属说道:“你们都回去吧。” 他并没有喝醉,毋庸置疑,然而却像是醉了一般,冲着余飞琪的轻轻吐了一口气:“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离开了谁——余飞琪,你认了吧。” 酒不醉人,人自醉。 项毁意眼中的执念太深,直让余飞琪心惊胆寒,不经意间手指都已经抖了起来,只得闭上眼睛:“将军真是异想天开。” 身上倘若有一点力气,余飞琪都绝对会挣扎开来,狠狠地扇他一个耳光,让他清醒一会儿。 可是那人就那么抱着自己,紧紧地,无法呼吸,过了一会儿,像是膜拜一般的亲了亲余飞琪的头顶,很轻,像是一只蝴蝶落在上面,然后很快便起来。项毁 意顿了顿,打横抱起余飞琪,随后走向寝室。 “呵……”项毁意笑道,“余飞琪,你向来觉得我是个麻烦,只肯一心辅助策添,如今我已经抢回来他的地位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正眼看我?” 说的余飞琪一愣,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这时,已经走到寝宫的门口,看着那寝室的灯光,余飞琪只觉得毛骨悚然,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 远处,李迁正觉得疑惑,确实听说过项毁意与余飞琪私交甚好,但是今天这一出戏却让他摸不清头脑,这项毁意做的事说的话,明显是恨余飞琪恨到骨子里了,然而却能明显看出,他刻意控制着怒气,对待余飞琪也是像珍宝一样。 居然用‘珍宝’这个词——李迁心想,自己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就听宋多金小声问道:“你看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了吗?余祭司还有救吗?” “……”李迁这边也是疑惑,摇头示意别问,眼看余飞琪进去的小屋,突然门又打开了,走出来的是项毁意,李迁说道,“——先看看他。” 然而项毁意从寝宫里出来就径直走到他们埋伏着的地方,李迁甚至觉得心里长毛,咯噔的一声。 不妙。 果真不妙。 项毁意停留在他们卧着的草丛中:“——既然故友来访,何不出来露面,躲在草丛里,难免招人笑话了。” “……”李迁摁住宋多金,咬牙想要再坚持一会儿,和余飞琪不一样,李迁和项毁意基本没什么交情,看余飞琪都被逼成那样,想必也没有自己好果子吃。 项毁意也不着急,只是冷声说道:“在下耳力甚好,能听得到方圆二十米之内的一切声响,故友身后两米处,有一只冬眠刚醒的蛇,被刚才收集篝火的士兵激怒,如果故友现在不出来,恐怕会遭遇不测。” “……” 李迁拉着宋多金,面色不善的走了出来。 就看项毁意满是无所谓的打量他们两眼:“李大人,观摩的可算是尽兴?” “你要对余飞琪做什么?”李迁反问道,“——我记得……你们小的时候不是那样的。” “世事难料。我倒是还不知道,李大人有扮女装的癖好。”项毁意淡淡道,“——来人,将李大人压下去,送入牢房。” 凭借李迁的才智,必将成为项毁意的大敌,不可不防。 李迁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伸手推开了宋多金:“这是我家的下人,不成气候,将军能否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过他呢?” 项毁意这才转过头打量起宋多金,那人的眼神太犀利,让宋多金抬不起头来,于是只能低着头说:“老爷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说的李迁一怔。 项毁意看着个孩子,年龄不大,看起来也脏,不像是跟在李迁身边很久的样子,当 然不可能是他们说的下属和服役的关系,项毁意只是看了一会儿,对着周遭的士兵说:“只抓李迁,闲杂人等不用收监。” ☆、夫妻之道。 李迁却像是改变了主意:“慢,将军还是将我这小奴一并收了吧。” “——大人真以为我的牢房是想进去就进去的吗?”项毁意回头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顿时寒气横生。 只见宋多金突然冲了上去,抬手就向项毁意的左脸扇过去,当然,绝对无法命中,反倒弄得自己一个趔趄。除了差点摔倒,倒是没被项毁意将这只手折断,只是吓了李迁一跳,冲着宋多金吼道:“你干什么?!” 项毁意只是轻轻一躲就拆招避过去,就看到宋多金回头也冲着李迁吼道:“你闭嘴!这样他不就一定放不了我了吗!” 李迁的脑海中瞬间划过很多个片段,很多个宋多金,与眼前的他重合在一起,心跳声汩汩的震人耳廓。 有几个字突然像是狂风骤雨一般席卷了李迁的整个脑海,仿佛人都被掏空变得空白,只听见那日,宋多金说的。 ——别、怕。 ——我定保你。 ——平安无事。 回过神,看到项毁意已经反扭着他的胳臂,疼的宋多金痛呼。 李迁喊:“项毁意,你放开他!我马上走!” 项毁意像是在着急什么事情,也不屑和宋多金纠缠,松手,道:“看好你的侍奴,下次再敢动手,我废了他的手。” 说完,看着侍卫将他们二人压下去,这才叹了口气,回头看向有余飞琪的那个方向,眼神有一瞬间的凶恶,又有数不清的执拗。 他已经是你的了,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项毁意嘲笑一声。 夜凉如水。 踱步走到那寝宫门前,雕梁画栋,梦中前行,等待他的,是项毁意毕生爱恋的人,然而,他此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三年,即便是重伤之际,他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然而此刻,只觉得心脏抽痛,像是被谁紧紧握住,片刻不得安宁。 这是我的劫数,想逃也逃不过去。 ——谁是谁的劫数,谁也说不清楚。 项毁意推开寝室的大门,还未踏进去,就看人一袭白衣,拿着宝剑猛的刺了过来,到项毁意胸口上半寸停下,正是余飞琪不假,满身戾气的瞪着项毁意。 项毁意也不躲避,只是淡淡问道:“你何时恢复的力气?” 余飞琪也没有好利落,此时此刻手抖的几乎握不住剑,偏偏还要装成盛气凌人的样子,向前指了指:“你躲开,让我出去,否则——我杀了你!” 项毁意几乎想仰天大笑了,也不躲开,学着余飞琪的口气说道:“——丞相向前一毫米,这剑就在我胸口内多一毫米,丞相若是从这里踏出去,那就从我的身上踏出去。” 正像是余飞琪护城之时所说的意思,这会儿说来,直震得两人面色难看。 余飞琪道:“项毁意,你 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项毁意无所谓的看了他一眼:“——丞相,你随意。” 余飞琪狠心将手中的剑向前推了半公分,偏离要害,只是扎在胸口最左侧,几乎是快到肩膀了,项毁意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余飞琪。 血液一点一滴的被赶了出来,一滴一滴,像极了那日在寒水潭里流血的帝王的胸口。 项毁意突然笑了一声:“余飞琪,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余飞琪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他的表情看起来略有些慌张。 “那日你站在瞭望台上,用你的性命来威胁我,让我放弃攻城——”项毁意的眼神执拗着,居然有些泛红,“——你居然,以死相逼,在你的心里,我永远都是那么卑鄙低下,只有你的国家,你的眼里只有你的国家。” 今生你为别人,来世,求你一定要为你自己—— 余飞琪张口反驳:“不,我——” “你不用说了。” 项毁意淡淡的向下看去,说道:“我不会反抗,你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你的国家,就杀了我。” “……”余飞琪几乎手抖的要甩掉那一支剑。 项毁意异常冷静道:“你打不过我,所以如果你浪费掉这次机会,幂琨国再也不可能安宁。” 他在逼他。 余飞琪的脑子里只能有这么一个想法,项毁意看他踟蹰不前,猛然间握住余飞琪已经刺在他肩膀上的剑,拔出,用力刺向自己的胸口。 余飞琪的面部表情都扭曲了,拼命向后退:“你!” 今生你为别人,来世,求你一定要为你自己—— 那剑深入到不足一厘米处就再也不能前进丝毫,余飞琪的脸色苍白如纸,汗如雨下。 “项毁意,你赢了。” 他余飞琪,终于成为国家的罪人,烙着叛徒的罪名,终生不可磨灭。 ☆、夫妻之道。 莺宵帐暖,抵死缠绵。 项毁意倾身吻去那人眼角的泪滴,轻声说道:“——余飞琪,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幂琨国,它于我,分文不值。” 帐内的温度太过逼人,余飞琪额头上已经出了薄汗,微眯着眼睛看着项毁意。 项毁意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两个离开幂琨国,我绝不会再踏入这里半步——不再同策添争权夺利。” 那人却像是用过了太多的力气,此刻只是喘息着平复呼吸,然而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项毁意。 像是记起了有趣的事情。 项毁意突然压在余飞琪的身上,不等他反抗,伸手揭开他覆盖在身上的黑发,轻声说:“我听我的朋友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项毁意的手触碰在余飞琪白皙的左颈上,看那上面的血管随着心脏而波动,随手摸出了动静脉的位置,然后避开,张口咬了下去。 这一下激的余飞琪睁大眼睛,‘呜’了一声,抬起手想推开项毁意,奈何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只能像是垂死一般,发出哀鸣。 项毁意向上舔了舔,起身,仿佛是自言自语道:“——你的血,果真是没有颜色的。” 他咬的不厉害,也避开了致命的地方,伤口很小。 项毁意凑近,看到伤口上并没有红色的液体,也不问这是为什么,只是一抬头,深深的望着余飞琪:“余飞琪,和我一起,离开这个国家吧?” 余飞琪也看他,嘴唇干燥而苍白,许久,突然抬起手摸了摸项毁意的脸:“——要走,就你一个人走。” “这不可能。”项毁意马上否决。“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余飞琪当然劝不动他,所以就那么看着项毁意,像是考虑什么事情,张开口,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的说:“项毁意,你为什么不问,我的血为什么没有颜色?” 项毁意侧过身看他摸自己脸的手指,不在意的:“重要吗?” “我觉得你会想知道的。” “哦?”项毁意周遭凌厉的戾气不知何时已经无影无踪,他甚至还能微微勾起嘴角,“那你说给我听。” 余飞琪抽回他自己的手指,怔怔的看着项毁意,慢慢思考着,说道:“——那是因为,我曾经重生过一次。” 像是没听清楚这句话,项毁意皱眉:“重生?” “是的。”余飞琪低声道,“就是涅槃,重过今生。也许你会觉得天方夜谭,但是这确实是真的,我能记得那么多事情,并不是记忆力好,而是重生——我并不是天赋者。” 这些话看似寻常,但是理解起来却颇为费劲,项毁意一字一字的琢磨,房间内变得异常安静,只能听见微小的呼吸、心跳声。 余飞琪有些尴尬的等着他的反应,这件事情他从未告诉过一个人 ,也想不清楚到底该怎么解释,为了劝服项毁意离开,他也只能拼命想故事,大脑飞速运转,只为力求说服项毁意。 就看项毁意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甚至挽起余飞琪的头发,不甚好奇的问:“那前世,我们两个是怎么样的?” 这一问恰好让余飞琪想到了一个好的借口,只是张口就道:“——前世,你将我囚禁在这祭司府里,随后被人瓜分帝国,你我逃走之际,溺水身亡。倘若当初你没有谋反出兵,我们也许还可能有将来,所以项毁意,算我求求你,现在走,还来得及。”说完还故作懊恼的:“当初你谋反的时候我就应该劝你,怎么如今又走向了当初的窘境。“ 余飞琪只觉得自己的这个谎言说的合情合理,虽不算是天衣无缝,但是最少也能说动他一点。 但是项毁意却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张口,淡淡道:“你骗我。” “……”余飞琪皱眉,“你不信我重生过?” “不,我信。”项毁意抬眸看着余飞琪,“——但是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只会是我死,无论遇到什么困境,我定然想好一万个计策,保你周全。那样,你怎么会和我一同溺死?” 前世余飞琪的世界里,其实是没有项毁意的,他这么一说,余飞琪突然愣住了,只觉得瞬间寒气横生,无故打了个寒噤,于是颤声反驳:“不,你不知道,如果你现在仍旧执迷不悟,会害死我。” 话没说完,突然听到项毁意打断他说道:“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我定然同你远离这个国家,再不踏上这方土地。 看余飞琪面露难色,项毁意冷声道:“那个策添到底有什么地方让你如此忠诚于他?不过是胸口一箭,免职免职,除此之外他还能干什么?” 余飞琪开口:“不许对君王无礼。” 见项毁意一脸不在意,余飞琪说道:“他为君主,我为臣子,臣子为帝王做任何事情都是分内之事,你我之间说说就罢了,不要对外人说三道四。” “现在你应该算是我的臣子了。”项毁意不悦的说。 “以下犯上,该当问斩。”余飞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样得到权利的方式,颇为可笑。” “哈。”项毁意仰头笑笑,并不在意,“可笑又何妨, 何妨何叹,奈何桥上尚敢逆天而行。 项毁意的心里划过一道不明的河流川水,流到心脏里,消失不见,冰冷,而光泽。 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沉默良久,就在余飞琪以为项毁意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那人说了一句。 “我若是放得下,早就得到安宁了。” 君也安来也宁。 奈何谁也不能率先放开,放下。 ☆、坐怀不乱。 十一月仲冬,寒风凛冽,正是一年之中最为干燥寒冷的几个时节之一。 李迁同宋多金一并被抓到监狱里,和他弟弟并不是一个监狱,但是构造大致相同。扑面而来的潮湿感只让李迁想要呕吐,好不容易跟着那军官来到一个牢房,就看那牢房除去稻草和芦苇就没有任何驱寒的物品,李迁当场喊道:“你就让我住这里?” 那军官显然也知道李迁不好得罪,不吭声的从身后搬过来一个火炉,放进去,然后又一声不吭的走远了。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李迁随口抱怨道,围着火炉坐下,也没看见宋多金瞬间僵硬的脸,只看宋多金迟疑着不坐下,于是李迁对他说道,“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转头看看天,都已经是巳时,天马上就要亮了,休息什么啊。 于是李迁打起精神想和宋多金聊一聊,看着宋多金坐在离自己两米处坐下,随口道:“你现在被困在这里,家里的老母亲可有人照顾?” “大人不必担心了。”宋多金将手放到火炉上捂热,也不看李迁,语气颇为阴凉。 “你说你跟我来这里受罪有什么意思。” “……” 李迁虽这么说,但是心里确实是高兴的,也知道只有在困境中才能看出来一个人对自己到底怎么样,这么想想就觉得耳根发软,却仍然说了不依不饶的话,像是责怪宋多金的多事。 那宋多金显然也是不高兴的,只是侧过身去,背冲着李迁躺下,假寐。 李迁能感受到他的不高兴,但是仔细想想却也觉得自己说的不是很过分,当下觉得这个宋多金真是变化无常,第一次见到他时痞里痞气,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越到后面越是显示出不愿意搭理李迁的样子,他原本以为自己多虑了,现在却越想越不对,这个宋多金会如此小气? 自己做什么招惹了他? 百思不得其解,李迁慢慢挪着自己坐着的位置,好不容易到了离他小半米的距离后停下,戳戳那人弯着的腰背:“还生气了不成?” 那人显然没睡着,却也只是轻轻躲了躲,没出声。 李迁不由的感慨:“你我当初遇到的时候,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和你一起,关在这个破地方。” 那躺着的人突然支起身子,恶狠狠的瞪了李迁一眼,随后站起身走出李迁十米远。 那一眼瞪得李迁差点喘不上气来。 两人之间的罅隙越发的明显了,甚至有越发扩大的驱使。 李迁看着宋多金眼神中的受伤,强忍着怒气,也站起身走过去:“宋多金,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看宋多金继续瞪着李迁,眼睛里都有血丝,像是忍不住一样,突然冲上去,拽住李迁的衣领,吼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你就和我 直说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讽刺这个破地方!你有种直接骂我!反正我就是一个活该进监狱的小痞子,反正不管我做什么你就是看不起我!” 听他一口气吼出来这些话,李迁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甚至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衣领还被人拽着,几乎坐在地上,看宋多金咬牙一脸隐忍,眼角都有隐隐的血丝,显然是憋到极至,终于忍不住了。 一瞬间李迁想到了很多个画面,有关的,无关的,突然被打开了闸门,汹涌而来。 那年夏日,他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趾高气昂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偷走他金簪的少年,拿着他的钗子,得意洋洋的说,你的钗子要掉了嘛,帮你扶一下。 反口耍无赖,居然冲着李迁无赖道,爷怎么知道,你那个头发绑的和个娘们似的。 哈哈哈仰天大笑,问李迁你能奈我何。 打横抱起自己,将李迁放到石头上,笨手笨脚的帮自己梳头发。 自己将他绑了过来,威胁吓唬他,只想要回自己家传的簪子,谁想在回去的路上又被他的仇家截了下去,那簪子被他拿去抵债。 那次,他对他说,我定保你平安无事。 那人说到做到,一直护着自己,一直跟到这里。 李迁面色苍白的反问:“我怎么会看不起你。” 宋多金冷冷的放开手,也不多说,只是看李迁站都站不稳的向后退了几步,伸手扶了一把:“我庸人自扰,少爷您不要怪罪。” 李迁像是明白了什么:“你不愿意来我家打长工?可是也不是我让你来的,你当初——”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多金打断了,只说到:“我弟弟。” “你弟弟?”李迁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瘦削的小男孩,被宋多金称为‘阿银’、小心呵护着的孩子。 “你方才说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宋多金道,“但是,真是不好意思,不仅仅我弟弟住在这里,你和我,都住在这里,那我们都不是人吗?损人之前,先想想你自己。” 李迁被他噎的面色苍白,紧紧拽着宋多金:“你就因为这点小事?这点小事值得吗?” “反正你不懂。”宋多金反手甩开他拽着自己的手,推的李迁摇摇晃晃的,“对于你是小事,你只不过是抱怨一下,但是别人会这么想吗?”暗地里握紧拳头,自嘲道:“贱民的思想同你们不一样。” 啪—— 李迁反手甩了他一个耳光,用尽全身的力量,只觉得手掌发麻,手指尖颤抖的厉害,突然骂道:“自甘堕落的东西!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自动往你身上带!” 那一巴掌打的宋多金半边脸都麻了,甚至舌头被牙齿磕破,尝到血的味道,一瞬间怒从心中起,紧紧拽起李迁的衣领,甚至将他半个人都 拽起来了,吼道:“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 李迁冷笑道:“打的就是你!” 说完想要挣脱开来,宋多金被他那句‘打的就是你’激的面红耳赤,一把把他扑在地上准备揍他,但是别看李迁一副文人样子,但是实际上力气不小,虽然没挣脱开来,倒也没让宋多金将自己掀翻在地,然而还没站直就又被拉了下来。 身体间的触碰虽然激烈,也是完全不想伤到对方,两人就像是小孩子打架一样的四处翻滚,谁都不想被对方压倒在地,却也因为力量相差不悬殊,到最后也未能分出胜负,两个人躺在地上,狼狈的喘着气,不一会儿,看着对方,笑的几乎抽筋。 李迁的眼泪都出来了,只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干过这等狼狈之事。” “怪不得呢。”宋多金调侃道,“我那是让着你,看你像个小鸡子一样,不忍心掐死你,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在世上吗?” 李迁也不在意,让他多逞一会儿口舌之强罢了,迎合说:“是是是,你多厉害啊。” 说的宋多金不好意思:“哪里哪里,李大人也不逊色。” 说完又是相视一笑,良久,只能听见两人平复呼吸的声音。 突然,李迁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我真的没有看不起你。” “……”宋多金也不回话,只等李迁继续往下说。 李迁斜过头,盯着宋多金,很认真的:“宋多金,我只是佩服你。” 你比我小两岁,却比我更能明白这个世界上的是非黑白,你能为母亲遭受别人的误会和谴责,你经历的事情比我多得多,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你。 我只是觉得羞愧,在你面前,几乎抬不起头来。 李迁就这么看着宋多金,眼底浮光轮转,也不多说,突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看你弟弟也是好孩子,现在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进去了吗?” 宋多金颇为无奈的笑笑:“因为我没用。” “……” “家里穷,穷的吃不上饭了。”宋多金淡淡道,“我们两个还好,有一天我妈饿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李迁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古怪。 “然后我就寻思着去大户人家偷点东西吃,但是我太高了。”宋多金比划了一下自己,说道,“所以就是阿银去了。没想到被人抓住了。” 宋多金的嘴唇抖了抖,眼眶有点湿润:“要是知道他会被抓到,饿死我也不会让他去的。国君上任之时,有一阵时间说要‘大赦天下’,听到这消息我几乎快要高兴疯了,可是直到现在……” 随后半晌没听宋多金说一句话,回头看看,那人蜷缩着身子,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从他这个角度来看,宋多金的后脊背大幅度的颤抖着,呼吸而引起的起伏也 很明显。 李迁幽幽的叹了口气,涩涩的开口,挑了一段脍炙人口,从小背诵的词念道。 “伯牙鼓琴,其友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钟子期曰:“善哉!峩峩乎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汪汪乎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伯牙游于泰山之阴,卒逢暴雨,止于岩下;心悲,乃援琴而鼓之。初为霖雨之操,更造崩山之音。曲每奏,钟子期辄穷其趣。伯牙乃舍琴而叹曰:“善哉,善哉,子之听夫!志想象犹吾心也。吾于何逃声哉?” 文不长,但是李迁几乎念了一刻钟,用情至极,哼吟着高山流水的调子,到后来几乎哽咽出来,阴冷的监狱中,李迁的声音像是突然变成了烟雾,蔓延在空气中,一寸一寸的吸入到宋多金的肺部,吐也不出来,于是不上不下的吊着,一唱三叹。 那声音变得颤了起来,慢慢悠悠写下四个字,与君同病。 病了,痛的受不了了。 心脏这里像是被什么细线绑住,留下细细的勒痕,每每跳动一下,钻心的疼痛。 李迁的眼角也变得湿润,耳边满满的忧愁,挥也挥不出去,便只能这么忍着,许久,耳侧仍旧嗡嗡作响,似是青空下飞鸟振翅,也似是茧内蝴蝶蜕变而生,最终也化成宋多金口中的一声叹息。 再无声响。 半晌,李迁率先打破沉寂,说道:“你总管你的弟弟叫阿银,那他的名字呢?宋多银?” 宋多金并没有否认,也不出声,只是转过身来,一双眼睛还通红,眸清澈的耀眼。 “令堂也真是有趣,”李迁尽量放松语气,“给你们取了这么个有趣的名字,一听就是兄弟俩,恩,不错不错。” “莫要取笑了。”宋多金说道,“生下我之后,家父就出去闯荡江湖了,只留母亲在家照顾我们。” 语气间颇有不屑:“长这么大我都不知道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 “既然如此,”李迁应声说道,“你可愿意改一个名字?” “为什么要改?” “宋多金宋多金。”李迁念了两声,笑道,“‘宋’这一字谐音‘送’,多金也不过是送出去的,寓意不好,着实不好。” 宋多金不甚在意:“既然如此,那改成什么名字才算是好的呢?” “我觉得,将‘多’这个字改成‘怀’,宋怀金,着实不错,”李迁眯着眼睛,慢慢道,“使我纡朱怀金,其乐不可量已。” 倒不是卖弄才华,李迁只觉得宋多金这个名字太过艳俗,说出来怕是要被人笑话的,只是看宋多金不甚在意,也只是说来玩玩而已。 谁想宋多金突然问道:“是不是‘坐怀不乱’的那个‘怀’?” “……去国怀 乡的怀。” “那不是一个字吗?”宋多金这样说,仔细琢磨一下,以前也不是没想过改名字,但是因为比较迷信,这边连忙问道:“像我这么大改名字,有没有对祖先不敬之意?” “子不语怪力乱神。”李迁随口说道。 宋多金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改了也好,那你以后就叫我宋怀金吧。” 看他愿意改名字,李迁这边也有点高兴,又说道:“那你弟弟也改一个吧,怀金纡银,宋纡银如何?” 提到他弟弟的时候,那人的眼神总会变得异常的温柔,宋怀金面色温柔的点点头:“好。有机会再看到他,就告诉他。” 兴许是那炉子的温度太高了,周围气氛好的简直算是融洽,很快就要天亮了,也觉不出寒冷,李迁躺在地上,慢慢闭上眼睛。 这一生,李迁过的顺风顺水,别人都说他五行属金,必定终生享受荣华富贵,然而却没人想过,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这种生活。 只觉此时此刻,比他身前十多年,过的都舒坦。 逍遥。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的意思是:和宋怀金坐在一起,但是心里不乱 啊哈哈哈 ☆、救人一命。 远方,策添面色苍白的趴在沉迹的后背上,忍了很久,终于是受不住了,冲着沉迹说道:“咱们能不能休息一会儿……我有点晕。” “等一下。”沉迹小声道,“我听出后面还有两个人,加快速度甩掉他们后,再找地方休息。” 一听这话,策添只好拼命忍住腹腔上下翻腾的想要吐的感觉,胸口处和剑士的后背相互磨蹭,只觉得疼痛难耐。 好不容易等他停下来,几乎是脚趾刚刚碰到地面,策添就瘫软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剑士的轻功太好了,飞的他晕头转向,只觉得再忍受一刻,他就会连着肺一并吐出来了。 策添手脚发软的想向后退开一点,坐在全是自己的呕吐物的地方,感觉一点都不好。幸好那剑士看他动弹了两下,伸手将他从呕吐物周边拽开。 策添脑袋晕的厉害,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站起来了,半是自嘲的对沉迹说道:“百无一用是帝王,让你见笑了。” 我看你的笑话还少吗?沉迹心中暗道,却也不好直说,拿出水壶让他漱了漱口:“伤口没事吧?” 这人一提伤口就不自觉让策添想起那日这人给自己涂药的尴尬场景,只是轻咳一声:“无碍。” 怎么可能。 策添心说,这来来回回的磨蹭,弄得他伤口处麻痒难耐,带着刚刚愈合的痛觉残留,也不敢挠挠,说不定那里已经红肿一片。 这几天吃喝自然比不上宫里,策添虽说没有抱怨,但是肠胃提前受不了了,这一吐,竟像是一个引火索,挣扎着跑到树林里吐了三四次,到后来都出了胃液了,仍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沉迹将第五次站起身的策添拉了回来,从四周拽了跟草药样的东西,揉碎了敷在策添的太阳穴四周,一边说道:“深呼吸。” 策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连忙稳定心神,勉强做深呼吸装,却发现更加难受,于是挥挥手道:“不行……呕……” 好容易制止住了呕吐的欲望,只觉得胃部的酸水都冒上来,咽了两口,半晌才勉强能睁开眼睛。 太阳穴周遭凉凉的,让他觉得舒服不少,沉迹将水壶里的水放在牛皮袋子里烧熟,这才让策添多喝两口。策添顺了口气,只觉得像是从地狱走了一遭一样,闭上眼睛平复一会儿,好声好气的对沉迹说道:“真是麻烦你了。” 谁想那剑士冷哼一声,显得颇为不耐烦。 策添何曾这样对人低三下四过,但又想是自己拖累他,也不好发作,只得闭上眼睛干脆当成没听见。 仲冬十一月,露天躺在这荒郊野地里,不一会儿就觉得寒冷刺骨了,只靠篝火勉强维持温度,渐渐地策添觉得冷的受不了,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这才不情愿地问:“今晚难道就在 这里住下了?” “……” “问你话呢。” “……” “你这人。”策添恼了,抬脚想踹他一下子,然而还没成功,那剑士就拿剑挡住,踩灭篝火,背冲着策添,说道:“休息好了就上来。” 策添犹豫着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还想维护一下自己的尊严,但还没怎么坚持,就被远处吹来的一阵冷风吹到打趴下,倒向了剑士的身上了。 说来也真是奇怪,明明刚才被冻的几乎快要僵硬了,一靠近沉迹,却立刻觉得热了起来,手脚也不颤抖了,胃部也微微缓和着舒坦了。 策添舒服的叹了口气,只想今天晚上就趴在剑士身上才好,可是等身下的人纵身一跃,又觉得面色苍白了。 策添勉强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沉默无声 “……”好吧好吧,这个人懒得和自己说话。策添却也不放弃,“我就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今晚在哪里睡觉?” “你睡。”剑士淡淡道,脚下动作飞快,“找得到山洞就住在里面,找不到你就在我背上待一夜。” 策添动弹两下,给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尽量闭眼不看飞快移动的物体,果然头晕脑胀的感觉减轻了很少。 不知道是不是剑士内力的关系,策添只觉得全身像是泡在温水里一样,就连皇宫里的火炉地龙都没有这么舒服。 闭上眼睛很快入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策添眯着眼睛吸了口凉气,只觉得舒服的很,昨晚那些头痛脑胀都像是过眼云烟,而这时策添仍旧趴在剑士的背上,看起来剑士是一夜未眠,还没等策添觉得愧疚,就听的‘咯噔’一声,剑士站在一块石头上,已然停了下来。 看策添已经醒过来,慢慢将他放下,淡淡道:“这里就是‘知天山’。” 果然,那剑士踩着的石头上,被人用红色的笔写下三个大字:知天山。 策添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眼前的一只蝴蝶吸引了过去。 明明是寒冬时节,这里居然有蝴蝶? 那蝴蝶翅膀颇大,看起来有人半个巴掌大小,整个蝶呈现出不同寻常的金黄色,缓缓地向策添这边飞了过来。 策添觉得好奇,刚想抬起手让那只蝴蝶落在自己的手指上,‘啪’的一声,沉迹就将他的手打了下来,冷声道:“你想死吗?” “……”策添一愣,讪讪的把手放下,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帝王蝶。” “哦……”策添若有所思,“所以它才追着我?” “……”沉迹很鄙夷的看了策添一眼,那眼神让策添觉得很讨厌,快要怒了的时候,沉迹才说道,“如果你刚才碰了它,你现在已经死了。” “什么?”策添显然不信,“不过是一只蝴蝶罢了……” “普通的帝王蝶当然没关系。”沉迹淡淡道,“这只,这山里的所有,都有问题。” 沉迹也不想给他讲的太细,只是说:“进了这山,什么东西都不要碰,我让你动你再动,不要乱踩,一定要跟紧我。” “……”这话说的,倒像是觉得自己一定会给他惹麻烦一样,策添叹了口气,心说自己真是有史以来当得最为窝囊的皇帝了。 刚刚看起来还是阳光明媚,不知何时,此地已经遍布雾气,策添慢慢警觉起来,看着天色越发越黯,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策添连忙向周围摸了摸。摸到剑士的手说道:“沉迹,我——我好像看不见东西了。” “……”那剑士也没说话,伸手在策添眼前晃了晃,这才知道是真的,“怎么回事?” 策添说道:“……那你还能问我?” 这地方他是第一次来,怎么会知道怎么回事,后之后觉的问:“你带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开天灯。”沉迹说道。 “怎么开?” “找到这里的神池,让你在里面泡上三天三夜,自然就开了。” 策添虽然看不见,倒也不着急,知道剑士不会放下自己不管,自己从赶路到现在还没洗过澡,不由得舒了口气:这次总算不用从鬼门关里走一回了。 沉迹任由策添拉着自己的手,还叮嘱道:“别放手。” 这知天山沉迹待过十多年,一草一木自己都熟悉的很,自然知道‘神池’到底是在哪里,于是牵着策添就往那个方向走,然而此刻的雾越来越浓,到后来沉迹不得不将策添背在背上,徒步前行。 沉迹从一颗树上摘下一颗黑色的果实,递给策添说道:“你吃吧。” 前些天他们一直打猎吃野味,策添的胃已经受不住了,此刻递给他的正是可以让他好受一点的果实。 别看这果子黑乎乎很讨人厌,却也不是真难吃,策添此刻看不见果子长得是什么样子,于是乖乖吃了下去,吃完觉得好受了些,却也不好麻烦沉迹再给他摘一个过来。 然而沉迹却像是知晓一般,帮他擦了擦手,一会儿又递过来一个。 策添退却道:“你还没吃呢吧?” 剑士也不废话,只是塞到了策添的怀里:“吃不下待会儿再吃。”然后随口问道:“伤口怎么样?” “呃。”策添愣了一下,也回答道,“好多了,到了这里都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剑士心说那就好,但也只是点点头,不管策添看不看得见,只是快速跳跃转移着,想着越快完成任务越好。 策添心中感慨,自己身为帝王之时,哪怕是拥有天下,也没有丝毫感激之情,此刻剑士不过是递给自己一个果子,就让自己感动万分, 随后又想到,自己拥有的‘天下’也都是百姓一点一滴聚集起来,交给自己的,当下又担心起幂琨国的状况,忧心忡忡。 正在思考中,策添也没发现自己的眼睛慢慢的又恢复清明,但是因为雾太浓,也只能看见身下的剑士。 因为看不见四周的景象,策添只得仔细的听着,只觉得知天山实在是静的可怕,也许是冬日的缘故,没有一丝虫鸣鸟叫,正觉得毛骨悚然之时,沉迹将策添放了下来。 出来的几天,自己几乎全都在剑士的背上度过了。 策添脸红的咳嗽一声,尽量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四处看了看,果然看到一个荷塘。 ☆、救人一命。 出来的几天,自己几乎全都在剑士的背上度过了。 策添脸红的咳嗽一声,尽量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四处看了看,果然看到一个荷塘。 明明是冬日—— 这上面居然还有荷花在开。 策添惊呼一声:“这里居然还能开荷花?不是只有夏天才……” 剑士也不解释,只对策添说道:“脱衣服,快点下去。” 策添还想问些什么,被剑士这一说也不好开口,慢腾腾的脱掉衣服,只剩一条底裤,然后跑到池子边上,摸了摸水,喊道:“这水烫死人了,下不去啊。” 话还没说完,沉迹已经伸手,轻轻一推,将策添推了下去。 策添立刻发出惊天的喊叫,连连咳嗽,挣扎着想要爬上来,沉迹就站在池子外冲他喊:“你敢上来,我就杀了你。” “……” 策添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已经被烫的浑身通红,只觉那荷花蹊跷:平时将荷花放到这种温度的水里,早就被烫死了,而这里的荷花居然还能生活的好好的,当真奇妙。 策添好奇的向荷花哪里游去,就感觉剑士突然站在自己身后,说道:“这花看着像是荷花,实际上被称为‘鬼母莲’,你若是碰了它的花瓣,就会有蜘蛛出来咬你,你若是碰了它的叶子,脚下就会出来食人鱼。” 策添毛骨悚然,只得回来,说道:“这池子如此玄妙,我呆在里面不会有危险吧?” “当然有。” “……” “你脚下现在有什么感觉?” 策添刚下来的时候被烫狠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就是全身酸涩,现在仔细感觉一下,脚趾确实麻痒的厉害,但是他此刻却没有管自己的脚趾,只是低头看着胸口上的伤痕,指给剑士看:“喂,沉迹,你看,我的伤口都好了。” 果真是好了。 沉迹却也没有太在意,应了声:“唔。” 这池子看着很小,却着实深的很,策添略微会点水,够着池边还能和剑士聊天,虽然剑士爱答不理的,但是没过多久,策添突然问道:“沉迹,你说我的脚会怎么样?” 剑士露出颇为有意思的表情:“你自己觉得呢。” “没什么感觉啊。” “哦,那等着吧。” “咦?”策添脸色一变,猛的挣扎了起来,大喊道,“什么东西!” 策添挣扎的幅度太大了,几乎将池水溅到沉迹身上,沉迹看他的反应颇为好笑,呵呵笑了两声,也不帮忙,反而吓唬他道:“这池水里有无数冤魂,现在正抓着你的脚呢。” 什么冤魂,神池里要是能出现这种东西就有鬼了,缠在策添脚上的只不过是一群会戏弄人的水草罢了。 然而策添却信以为真,啊啊乱叫着,拼命挣扎:“沉迹!!救我!!” 沉迹 偏偏想逗他玩玩:“陛下,被鬼魂缠着会遭诅咒,我不想趟这趟浑水。” 看着策添被烫的通红的样子,活像是煮熟了的虾子,偏偏面色惨白,表情扭曲,着实被吓得不轻,不一会儿,甚至脱力了一般,慢慢沉了下去,只留苍白的脸还在池水上方。 沉迹这才伸手捞了他一把:“骗你的,只是水草罢了。” 策添咳嗽一声,将肺部的水咳了出来,话也说不利落:“你……你……”被气得不轻。 “三天,不涮涮你,多无聊。” ☆、寡言少语。 策添暗骂一声 剑士也不是冷血无情,只是一个人呆久了,难免有些寡言少语,加上生性孤高,话里多是带刺的,但也终究不是什么坏人,相处两天,觉得他人还不错。 忍耐了一会儿,觉得这池水泡在还是很舒服的,以往在水里多呆一会儿,身上的皮肤都像是变老了一样缩起来,但是在这里就完全没有这种表现,和在陆地上没大区别。 看着沉迹闭上眼睛,策添用水泼了他一下:“你别睡觉啊,你睡觉了我怎么办啊?” “……” 策添指了指自己:“我要是睡着了就沉下去了吧?” 沉迹也觉得有点麻烦,虽说自己睡着了警觉性也很好,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趁着自己睡觉的时候,策添被项毁意的人抓走就不好了。 于是沉迹起身,在周围找到一根细而坚韧的藤蔓,同策添的手绑在一起,说道:“那你也睡吧。” 原来是这样,和剑士的手绑在一起,自己就沉不下去了。 这几天的疲劳很快涌了上来,策添几乎睁不开眼睛,只想这三天就这么睡过去才好。 然而被藤蔓绑住的沉迹却反而睡意全无,俯□子看自己给策添刺出来的伤口。 那一箭的力量非常霸道,沉迹几乎用了自己的全力,因此笔直的刺穿了策添的心脏,也刺穿了策添当时靠着的岩石,因此虽然这个伤口看起来非常细小,但是想必以当时的力道可以震裂策添的心脏,甚至将所有细小的血管都震碎开来。 此刻居然痊愈了,看策添的行动,好像丝毫没有影响一般。 沉迹叹了口气,他看不透策添,也不懂自己要如何对待他。 像一般人一样,尊重并且仰视他们的帝王,他不愿意。 沉迹伸手想将策添被水浸湿的头发抚平,但是刚一碰到就连忙缩了回来。 天色虽然昏暗,但是才不过是午时左右,沉迹伸手将那根藤蔓解开来,系在周围的小树边上,准备随便采摘点野果子,神池的水不能喝,要是能再找到一条小溪那是再好不过了。 沉迹走了一会儿,策添就被冻醒了。 没错,是被冻醒了。 那池水刚才热的烫死人,莫约有四五十度,但是现在却把策添冻的面色青白,直降到一二十度。 策添猛的打了个喷嚏,想要爬到岸上,奈何手脚瘫软无力,无论如何都无法跳到岸上。 四处看看,那剑士也不知去哪里了,只留下自己脱下的衣物。 他不回提前走了吧? 策添心里一阵惊慌,正打算用力一跳跳到岸上时,方才那些水藻又都像是有了灵性一般,纷纷缠绕在策添的脚踝上。 那水藻的力气着实不小,要不是手腕上还绑着藤蔓,策添几乎被拽了下去,还连连喝了好几口池水。 那水的味道真的不怎么样,不像是普通的池水,总感觉非常粘稠,喝道胃里居然就有一种饱和感。 策添被呛了一口,慌了,手忙脚乱的四处挣扎,大喊沉迹的名字。 果不其然,那剑士几乎是听到他的喊声就跑了过来,看到策添的狼狈样,伸手将他拉起来,离池子上空半米的地方悬着。 那剑士一靠近,池水立刻又快要沸腾起来,烧的策添连声喊烫。 看到策添像是要被烫伤了一般,沉迹让策添半坐在池水边,用手戳着他的大腿:“疼吗?” 策添点点头。 沉迹还从没听说过这池水会如此烫人,然而‘天赋者’只要是泡到这个池子里,就绝对不能离开水超过一刻钟。 沉迹看策添通红的腿和腰,百思不得其解。 策添说道:“刚才你走了之后,这水有一阵时间非常的凉。” 沉迹半信半疑的向后退了几步,那池水果然不再沸腾,有慢慢降温的现象。 看着策添勉强能跳下去,沉迹又向后走了几步,直到策添对自己说:“行了。”这才停下来。 居然和自己靠近的距离有关系,沉迹有些啼笑皆非,于是在原地坐下,将刚才采下来的果子隔空扔了过来,示意给策添吃。 这个神池也真是有意思,难道是因为一定要有两个天赋者同时来才能开天灯吗。沉迹闷着脸在一旁想着,自己不能离策添太近也不能离他太远,说明自己既不能出去采摘也不能近身保护他了吗? 沉迹想想自己刚才还能碰到策添,应该近距离没什么大碍,抬脚靠近一点点,策添却突然大叫水热,等到向后退他又说冷得受不了。 “……” 沉迹干脆坐在原地,脸色不善。 突然在自己身后五米左右的草丛中有一丝声响。 沉迹的耳朵动了动,来者不善,却耐性很好,若不是刚才策添那一叫,估计能挨到天黑都一动不动。 既然敌人不动,沉迹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更为小心,眼珠转也不转的盯着策添。 策添这才觉得自己后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沉迹一脸阴沉的紧盯着自己,看起来像是在责怪策添的任性。 策添想想,觉得这大冬天的,沉迹陪着自己来到这荒芜人烟的地方,看着策添一个人泡澡,肯定是不大乐意的,纠结了一会儿,策添从水潭里跳了上来,冲着沉迹招招手:“沉迹,你也过来泡泡?” “……”沉迹的脸上沉得几乎能下雨,这个该死的策添,还以为这是在玩呢? 沉迹从背后抽出长剑,隔空戳了策添一下,只听‘扑通’一声,策添就摔在了水里。 策添咳嗽两声,回头看沉迹。 这是第三次了,隔空用剑推自己一把或者指着自己,让自己被迫抬起头。 也 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策添开口问:“沉迹,你是怎么做到的?” “……” 沉迹此刻正在听那五米外的刺客的声响,被策添一打扰,有点爱答不理的‘嗯’了两声,抬手示意策添不要说话。 本来还觉得沉迹人变得稍微有点感情,但是这一看果然还是混蛋一个。 策添转过头闭上眼睛,心道眼不见心不烦。 就在策添转过头的一瞬间,那草丛里面的人突然跳了起来,拿出一个飞镖向策添这个方向甩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沉迹站起身来,向前两步,将飞镖挡了过来。 就听策添倒吸一口气。 沉迹连忙转过头一看,那池水几乎要沸腾起来,又将策添烫的浑身通红,这次红得厉害,几乎是烫伤了一般的颜色,沉迹立刻向后退,一边往刺客那边逼近,心道水冷点就冷点吧,总比烫熟了强。 那刺客显然身手不凡,见没得逞便趁着刚才的混乱隐匿起来,耳力如沉迹也听不到一点声息。 沉迹一边担心着策添被烫的程度,一边还害怕刺客向策添下毒手,干脆冲着策添喊道:“策添!站起来!” 策添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快要流失掉了,勉强从池子里爬上来,就看沉迹快速跑到自己身边,将自己背在背上,小声附耳在策添这里说道:“你能离开这池子一刻钟,我尽量解决这个刺客,抓紧了,别从我身上掉下来。” 此时此刻策添只穿有一条底裤,沾了水几乎要透明,在沉迹背上脸都快烧着了,刚才被烫的通红的大腿还被沉迹扶住,只觉得一块儿皮都要掉了,听沉迹说抓紧他,策添连忙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身上的水都浸湿了剑士的外套。 但是果然不觉得寒冷。 策添这才了解剑士杀人时的恐怖。 ☆、背水一战。 策添这才了解剑士杀人时的恐怖。 因为那刺客躲在草丛里,沉迹挥刀,四方的草丛居然齐齐被斩断了半米,露出那刺客藏身的地方,沉迹向前一跃,瞬时就跳到刺客的身边,然而冲力太大,几乎将策添从背上甩下来。 那刺客善用暗器,扬手甩出一堆看不清楚的兵器。沉迹敏捷的四处躲闪,然而却躲闪的节节后退,沉迹心里暗暗数着时间,不愿和那此刻纠缠,空手接下来一个飞镖,硬生生前进了五米,拔出一直裹在布里的长剑。 光芒毕露,几乎刺得策添睁不开眼睛。 那剑凭空发出嗡嗡的玄铁声,只是从布里出来就显得亟不可待,剑士单手几乎拉不住那把剑,于是找个空闲将策添甩了下去,大喊:“回神池!” 策添连忙向神池方向跑去,谁想到那刺客原本碍于沉迹不肯上前,一看策添落单立刻冲了上去,伸出软绳勾住策添的脚,将策添勾的一个踉跄。 然而沉迹毕竟也不是吃素的,拿稳了那把剑,瞬时冲了上来,轻轻一挥那软绳就成为粉末,策添回过头,居然看到剑士眼露凶光,倒吸一口气,听着那剑士的话,连忙跑到神池里。 神池的水几乎将策添冻僵,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池面的寒气。策添喊道:“沉迹!靠近点!” 那刺客显然害怕沉迹的剑,看着自己讨不到什么好处,立刻转身,三步并成两步的逃走了。 沉迹竖起耳朵听了听,果然没有其他人的声息,这才走到策添身边,将剑插到地上。 地面发出‘轰隆’的悲鸣,齐齐裂开缝隙。 即使沉迹已经离自己很近,那池水也没有沸腾的现象。 策添松了一口气,打了个寒噤:“刚才那人是谁?” 沉迹拿起一个飞镖,辨认一下,道:“项毁意的人。” 他将注意力转移到沉迹的剑上,那剑全身散发着逼人的光芒,整个剑都有淡淡金黄色的光晕,剑柄上苍劲有力的写上三个大字:轩辕剑。 策添略微有些惊愕,上古十大神器之一,早有耳闻。 策添显然也听说过这把剑早先就丢失了,想问剑士怎么到手的,却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开口,只道:“这剑……” 沉迹淡淡的看了一眼,也没有想要过多解释的想法,单手用布把剑缠起来,三言两语解释道:“仿照轩辕剑打制的。” 即使说是仿制品,却有如此的力量,铸剑师定然不是普通人物。 那人靠在神池边上,缓缓合上了眼睛。 露在池水上的脖子显得异常的寒冷,这水像是死了一样,策添几乎能感觉到池水越发的冰凉,也不再流动了。他也学着剑士的模样闭上眼睛,谁想到一闭眼就睡着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轻轻 踩水从池岸上离开,剑士已没了踪影,偏偏不远处还生了个火堆。 策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本来在池子里泡这么久,身上的皮肯定都会发白褶皱起来,但是现在看看却完全没有这种现象。 想着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回头一看,正是剑士回来后踩踏着落叶的声音。 那剑士手中提着一只垂死的兔子,看见策添已经醒了也没有惊讶,手里拿着锋利的石块,只是砸了两下,颇为熟练的剥皮取出内脏,支在火堆上慢悠悠的烤了起来。 策添在水里呆了这么久,自然觉得疲惫不堪,眼下看剑士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又觉得悠闲了许多。剑士没有想和自己说话的想法,于是策添就慢慢游了一会儿,惊觉这水的浮力之大,他几乎不用动弹就能浮在水上。策添觉得甚为得趣,刚想游得远一点的时候,剑士开口制止:“你就在这里呆着,别乱动。——这里可不安全。” 说完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像是鄙视他的无知一样。策添也不生气,听他的话乖乖呆在原地,过了一会儿笑道:“普天之下,胆敢和帝王如此无礼的说话的人,怕也就只有你这个人了。” 剑士不以为然:“那是因为我并不觉得你比平常人多些什么,没有什么让我觉得敬仰的。” 好吧,虽然策添早就知道肯定是这样,但是明摆着被人说出来,是人都会觉得不舒服吧。策添沉默了一下,说道:“是,我是一个普通人,但是朕出生在帝王世家,天生注定的命。” 剑士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悠悠的转了个方向,问道:“如果你开了‘天灯’,回到幂琨国,你想怎么处置项毁意?” 策添沉默一会儿:“理应当诛九族。” “九族?哈。”沉迹笑道,“你当真敢诛九族吗?” “……”策添也苦笑,“且不说别人,单单一个大祭司,让我如何动手?”目光飘向远方,“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办?” “不动他。”沉迹道,“他和余飞琪感情不一般,伤一个,关联两个人。” 说起余飞琪,那更加头疼了,简直是策添除了项毁意以外的心头病,他的脸沉下来:“这种事情也可以忍,如何立足与国内?” 起兵谋反,怎能忍。 “那你先别想了。”沉迹道,“首先你不一定就可以点天灯,其次,点了‘天灯’也不知道天赋是什么,说不定夺不回幂琨国了。” 这句话一说,更是戳中策添软肋:“该死的余飞琪!当初非让朕来这个破地方点什么没有用的天灯。” 当场恼怒道:“既然回不去了,你干脆一剑杀了我!” 树林里瞬间安静了许多,等到策添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的时候,也觉得惊讶,如此小肚量没家教 的话也能说出来,自己真是太没有规矩了。 是觉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吧。 沉默半刻,策添转过身去,看沉迹没有说话,也觉得没趣,闭上眼睛躺了下去。 策添觉得非常的困倦,但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无趣的睁开眼睛,蓦地被吓得几乎从池子里跳起来。 策添大喊:“我的伤口……朕、怎么会变成这样?” 仔细一看,那原本已经长得差不多要痊愈的伤口,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整齐的圆圈,覆盖在辜慎的胸口上,透明的,非常整齐,像是胸口被人开出了一个大洞,却没有半点血迹,那洞的周围的肌肤全都变得晶莹,本来有些细微的血液流动的模样,在浸入池水后,那池水就流到洞口的血管,然后鲜红的血液就变成了池水,失去跳动的能力,失去了颜色。 沉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说:“你喝一口这天池的水试试看。” 策添皱眉喝了一口,然后抬眼看沉迹,过了一会儿,听沉迹调侃道:“那洞很快就会愈合,从此你的血就与常人不同,再也没有颜色了。” 不同的天赋者有不同的开天灯的方式,像是沉迹,当初只是得到了一把‘轩辕剑’,就只是这一把剑,便帮助他开了天灯,拥有了常人无法比拟的武艺;而余飞琪则是老老实实的在这池子里泡了三天,从此之后也同辜慎一样,再也没有‘鲜血红流’这一说。 当初余飞琪泡在这池子里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所以沉迹并不知道策添那胸口的伤口会变成一个圆,此刻再看,正是自己当初给他射出来的伤口,笔直,没有任何犹豫的痕迹。 莫名的让沉迹有些心虚,有些不忍。 策添看沉迹呆呆的思考,打断了他,问:“所以呢?朕饮下这天池的水,会怎么样?” 被打断思考的沉迹有些不耐,匆匆说:“这天池水含有剧毒,适合‘鬼母莲’生存,却不适合人类生存,你的身体里已经融入了天池水,所以你喝这里的水不会死,就这样。” 被当成试验品的策添心情并不好,脸色青青白白,却也不好发作,过了半个时辰,觉得一场无聊,那剑士如此沉默,也不愿意和他聊天,想了想,策添猛吸一口气,屏息,狠狠地沉到水底。 他的脚从刚才开始就非常的痒,虽然剑士说是水草,但是哪里有水草踹都踹不开的?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策添勉强睁开眼睛,抬起脚,向底下看去。 那并不是水草。 而是一道白光,非常的耀眼,在漆黑如墨的池子里发出幽幽的光,好像无数只萤火虫缠在他的脚上,但是非常的——柔软,更像是一条会发光的丝带。 策添想凑过去看的更清楚一点,就在这时,左手腕突然一疼,随后自 己就被扯到了水池上方。 策添的头发上只松松的缠了一条系带,这几天都没有梳过头发,早就已经松开了,被这么一浸、一拽,那带子不堪重负,沉到了池子下方。 策添猛的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肺部好像呛进了水,随后猛的咳嗽一声。 如同黑墨一般的头发和水流覆盖在脸上。 策添用手甩开了横在脸上的头发,语气不好的问剑士:“你在干什么?” 剑士更加凶戾,反问:“你在干什么?难道是溺水了?” “我只不过是看看底下到底有什么而已。”策添说,“我的脚一直很痒,我刚才看见了,那根本不是水草,你骗我。” 剑士一听,脸色骤变,什么也不说,踮起脚尖,不到一会儿就跑得无影无踪。 策添一看剑士跑了,以为他生气了,连忙喊:“喂,你走什么啊?你要去哪里?” 这会儿天色已晚,而知天山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很快连沉迹奔跑的声音都听不见了,策添觉得心里发毛。毕竟是十五岁的孩子,心智尚未完全成熟,就算他能从容面对政治斡旋,也不可能在这偌大的、第一次来到的森林里不改面容。 他很害怕。越是害怕,越觉得自己的脚底下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拽着他,想要把他拽到池底。 策添想起来,剑士曾经说过,天赋者可以离开这个池子一刻钟。他只离开一会儿,等一会儿剑士回来他再沉下去,没问题的。 策添用手撑着池边,正想起身的时候。 身后突然传来了出水的声音。 策添疑惑的向后看了看,只觉得后背汗毛竖起,再也不敢动弹半分。 背后传来哗哗的水声,竟像是有些什么大型的野兽起水的声音,仔细一看没有什么东西,策添舒了口气,刚刚放松,却又觉得有什么幽凉的风吹过,气温陡然下降,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自己的身后。 策添浑身颤抖的向后看了一眼。 看一眼不打紧,但是看完了之后,策添就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活命了。 身后一个身穿艳红色长氅的长发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站在他的身后,冷冰冰的盯着他。 女人的肤色苍白,指甲的长度非凡,颜色透明,倒是很像刚才碰到他脚踝的那些东西,一双没有人气的眼睛就那么盯着他,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策添不自禁的咽了咽,向后退了两步,却碰到了池壁,紧张的四处巡视,想看看那剑士到底去了哪里,谁想只是随意一瞟,就见那身后的莲花,已经鲜红如血,赫然是女子长氅连裙的颜色。 策添记得清清楚楚,他刚刚入水的时候,那莲花的颜色只是普通的粉色,和寻常荷花没有什么区别。 正在想的时候,女人突然向前靠近了几分。 女子的衣摆几乎铺遍了 整个天池,浸了水的长袍有着黯淡的模样,很像策添那日受穿心之苦后的那件衣服,被浓浓的鲜血浸得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策添忍不住想要喊叫,下一秒女子就凑到了他的面前,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颈。 策添喉头一哽,瞬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女子周围的气温骤降,鼻尖都快要被冻坏了。 策添呼吸困难,想掰开女子禁锢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但是自己在碰到女人的手的时候就发现女人的手凉的让人受不了,只是轻轻一碰指尖就结了冰。要是再碰一会儿整只手就别想要了。策添微微的张开嘴,发出垂死之人的呻吟声,只觉得神志不清,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风吹过发丝,水面也荡起片片涟漪,就听有一低沉的男音,厉声说道:“起!”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要去山里,没信号没网,一口气发了好多章【存稿箱抽了 也许会去很久,时间自己想象,哈哈 各位,能等则等。 ☆、吞吐难堪。 清晨,项毁意早早的醒过来,有些惺忪的眼睛看到余飞琪的时候,蓦地变得非常沉溺,过了一会儿,轻手轻脚下床,走出门对着侍从道:“步子放轻点,不许吵醒他。” 侍从有点惊愕项毁意居然会主动和他说话,随即连忙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就看项毁意竖起食指,示意噤声。 他走到城楼前,静静地俯视下方,黎明前的宁静,那是暴风雨之前的一丝假象,他再清楚不过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项毁意踏上这城楼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项毁意踱步走出祭司府,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项毁意神色凝重,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目前没有任何状况,只是策添仍旧找不到。” 项毁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略微沉静的说:“箫音晴,下次再让我听到你直呼他的名讳,我就杀了你。” “是。”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不知道是因为卑微的认命,还是根本不敢忤逆眼前的人。 随后看见前方的男人一挥手,被称为箫音晴的男子转过身去,轻轻一跃跳到树枝上,只是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街道上还没什么人,天也是朦胧胧黑的,项毁意信马由缰的走着,其实并不关心策添到底去了哪里,因为他知道,策添去的地方余飞琪一定知道,然而余飞琪绝对不想让自己知道。 项毁意略微垂下眼眸,尽管如此,他也不觉得怎么样,听到自己的下属直呼策添的名讳自己也会斥责。 正如项毁意所说的,他并不是贪图地位、权利,他也不怕死。如论今后的失态发展成什么样,他也甘之如饴。 项毁意稳步走着,身后不紧不慢的也跟着一个人,项毁意早就听出来来的人是谁了,却也不作声,那跟踪的人反而先耐不住了,快走了两步走到项毁意身边,说:“将军这么早起来,难道不怕佳人独守空房,寂寞难耐?” “哪里有什么佳人。”项毁意淡淡道。 “当然是佳人,愚民还非常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能逼的将军昨晚当着众军的面强要娶‘他’。”那男子赫然正是赵希绾,弯眉笑道,“娶男子,嗯,古今稀奇之事,果真是将军才能做出来的。” “如果你是来调侃我的,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还生气了,呵呵。”赵希绾‘咯咯’的笑了一会儿,突然收敛了笑容,对项毁意说道,“将军,你可知道,现在国内情形并不好。” 项毁意淡漠不语,却皱了皱眉。 “如果像将军原本说的那样,只是想要那个人,为何不带着那个人走?”赵希绾说,“如果再拖下去,情况对将军大大的不利。” “我如何不知道?只是余飞琪一定 是不肯和我一起走的。” “那就拖着?等到他们回来,把将军捉起来,斩首示众?” “你不用管了。”项毁意说道,“我会安排你们的去处,定然不会连累到别人。” 赵希绾知道的事情,余飞琪如何能不知道? 项毁意当然明白,他也想让余飞琪开口,要求和他一起走,但是他不想直说,也不敢。 是忘言、是怯情。 赵希绾幽幽地叹了口气,忽而说道:“自古以来,能束缚住英雄的,草民只听说过红颜,如今看来,单单一个余飞琪就是不为逊色一分一毫。” 项毁意挥了挥袖子,不作声。 赵希绾识趣的也退了下去,却没有箫音晴的速度,所以就慢慢的向相反的方向走着。 刚走出两步,蓦地听到项毁意说道:“如今余飞琪是恨死我了,在我死之前,都没什么再见他的理由。” 赵希绾惊愕的转身,吸了一口冷气:“什么?你攻打幂琨帝国不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吗?现在打下来了却还要避着他,太荒谬了……”话还没说完就止住了,赵希绾看着项毁意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男子很是坚韧。 赵希绾无趣的笑了两声,安步当车,良久才缓缓说:“草民这么帮将军,将军定要赏赐我良田万亩,好让我衣锦还乡啊。——草民不愿意死。” 赵希绾知道,虽然项毁意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也一定点了点头。 言归正传,项毁意当然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大清早起来散步,此刻他已经等到了要找的两个人,接下来就是要给自己找个住所了。 正是他刚才说的那样,项毁意不敢再出现在余飞琪面前。 他其实比余飞琪本人还要了解他,经历了昨晚的那些事情,他知道余飞琪已经不会再做什么有杀伤力的攻击了,对于余飞琪来说,幂琨国是他的唯一,但是自己显然横跨在那‘唯一’的上面。 ‘情’字一物,确实是让人难以猜测。 ☆、背水一战。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风吹过发丝,水面也荡起片片涟漪,就听有一低沉的男音,厉声说道:“起!” 下一秒,策添整个人就真的起来了,从天池上腾空而起,脖颈上骨瘦嶙峋的手也消失不见了。 猛的吸了一口空气,策添咳嗽起来,转过身看,剑士单膝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只听‘嘭’的一声,周围的枯草地裂开了一条大缝,硬生生和天池隔了一个巴掌远。 策添只觉得身边冷的可以,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将自己缩成一个球状,仍然觉得牙齿打颤,胸口上的那个洞已经慢慢愈合,半点伤痕都没有留下,却能看到原本应该是红色的血液变成了透明色,缓缓的流动着,因为温度太低,几乎要被冻僵。 那女鬼被那条缝隙阻碍,没办法前进,就定定的看着策添,似乎要把他拆骨吃入腹中。策添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嘴唇都冻成了青色。 沉迹弄出了那条裂缝之后,咬破手指画了一道符,随后一阵风似的跑到策添身边,大吼:“脱裤子!” 策添勉强抬头看了一眼剑士,剑士看他冻得够呛,伸出右手俯在他的后背,策添就感觉身后源源不断的热源,止住了颤抖后,问:“脱裤子?” 他的身下只剩下一条底裤,哪里有裤子? 沉迹也不多说,扔下背后的长剑,左手就伸到策添的身下,看样子要把他的最后一条底裤都脱下来。 策添慌张的喊:“你要干什么?”一边死命捍卫自己的最后一道底线。 沉迹快速的说:“你刚才看到了那天池里鬼母莲的本体,她要你的命来偿还,我刚刚找寻了鬼母莲的根液,能保你一命,但是你需要留下一些东西,不然她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策添一听这话,已经转而配合了起来,问:“什么东西?” “你的体|液。”沉迹淡淡的说。 “……” 策添原本已经将底裤脱去了一半,现在又尴尬的停住不动,吞吞吐吐的说:“那……难道是……?” 沉迹点点头:“汗液肯定是不够的,你现在体温很低,也绝不能流出那么多的分量。” 策添面红耳赤。身为帝王,近几年都担心与自己是否能即位,哪里有精力做这种事情,就算有,也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偷偷地结束,在别人面前解决,是第一次。 策添也知道这是关系到自己生命的事情,不敢玩笑,只说:“你转过身去罢。”随后果真脱了底裤,闭上眼睛,握住身、下那物,急急地动了起来。 刚才才被那女鬼掐住 喉咙,现在那女鬼还在池子边上虎视眈眈的盯着,任是什么花花公子都是绝对挺不起来的,偏偏沉迹还在那边催促:“快些,你不能离开天池超过一刻钟。” 慌忙之下,只觉得额头上涌起了汗水,却没有半点情yu,甚至说了胡话:“只是体|液……口水可以吗?” “莫要多说。”剑士急急忙忙打断他的话,转过身看了一眼,说,“怎么,还没好吗?” 策添看了一眼那女鬼没有人气的眼睛,好不容易有一点点的感觉又消失殆尽,沮丧的说:“不可能,一刻钟绝对弄不出来了……” 好像是自己给自己宣判了死刑,只有剑士能救他一命似的。 剑士眉端紧蹙,睥睨帝王柔软的下物,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伸手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一般,握住了策添的那处。 策添全身一抖。 他之所以和剑士抱怨,只是想让剑士想点其他的办法,可不是让沉迹帮自己弄出来。不知是不是尚未破处的原因,剑士只是将手放在下\身,策添就几乎痉挛的站了起来,敏感的几欲战栗。 虽然是挺了起来,但是剑士的力度没轻没重,只几下就把策添弄得红肿起来,疼的咬牙切齿,道:“你这是要干什么?杀了我吗?” 沉迹看策添那物晶莹的开始泛红,竟像是要被活活搓下来一层皮,也并没有硬起来的迹象,当下也是焦急:这鬼母莲是极其阴险的存在。上古罪大恶极之人沉在天池底下,灵魂永远不得超生,然而过于强大的怨气会让整个天池不得安宁,只能以毒制毒,覆盖大片的鬼母莲,互相压制。这莲花,若是不吸干偷窥它根部的人的精气,定然是不会罢休的。策添是龙子之身,看起来也并没有过床笫之事,只一次精元,应该就是足够了的,不足以要命。 可是天赋者要想开天灯,在天池里一定要泡够三天,离开的话不能离开一炷香。一炷香的时间,怎么才能让策添泄出精元呢? 沉迹的眼神有些暗淡,手上的动作轻轻放松,然后叹了口气。 他曾经看过京城大户人家当众做出这些荒唐的事情,因为见过一次,所以并不陌生,他知道怎么让策添舒服。 他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意罢了。 但是又想,这种危急时刻,总不能掉了链子吧? 沉迹深吸一口气,将策添的两只腿掰开,冷着脸俯身,靠近了策添下\身,张开口,顿了顿,表情厌恶的将那处含了进来。 沉迹的表情很是狰狞,只是碰了碰策添的顶端,就几乎犹豫了好久。 像他这样心 高气傲的人,如果不是出于本意,要想逼他做出这样的事情,首先得踩着他的尸体过去。 幸好策添那处被天池泡了许久,没有任何味道,不然沉迹肯定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策添被舔的下一秒,整个人就痉挛着收缩起来,大吼:“你干什么?!住口!放开朕!” 沉迹死死按住他的大腿,也用吼的音量说:“难不成你想死吗?想死也给我开了天灯再死!——死到战场上!” 被沉迹这么一吼,策添倒是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力了,只是将两只手横在脸前,时不时的颤一下,难耐的挺起腰,挺的像是绷直了的弓,艰难的喘息,如果不是和剑士顶着一口气,几乎要□出声。 剑士的口舌并不灵活,牙齿都能碰到,弄得策添又疼又痒,但是竟然觉得舒服,最后一个深入刺入之后,策添的腰几乎要被自己弄断,忍不住的发出□的声音,向前一挺,泄了出来。 沉迹看他面色通红,全身赤\裸,呼吸急促的躺在地上,暗骂一声,拉着他的胳膊,背起来连忙向天池跑去,伸手将策添扔到池子里,然后从嘴里吐出白液,口中念念有词,凌空在天池半空一臂的距离上,过了一会儿,那白液竟然隐隐发出金黄色的光芒,沉迹俯身,靠近那偌大的鬼母莲花,将顺着手指滑落的液体滴到莲花中间,见那莲花泛出奇异的黑色,这才松了口气,回到岸边,拿起水囊,仔细的漱口。 策添也有些尴尬,面红耳赤的低着头,沉默不语,只看漆黑如墨的头发散落在白皙的背上,竟然有些心虚的模样。 沉迹仔细漱了三次口,又洗了洗手,这才叹了口气,声音沙哑的说:“不是说了让你不要乱动?跑到池子底下干什么?” 策添说道:“可是底下总是有东西碰朕的脚……痒的难以忍受。” “那不是东西。”沉迹淡淡的说,“不是有‘东西’碰你的脚趾。” “哦?”策添好奇,“那是些什么呢?” “哼。”沉迹冷哼一声,“那物什极为阴险,我若是告诉了你,你肯定不会呆在这个天池里,还不如不告诉你的好。” “……” 策添游到了岸边,看了看自己已经完全愈合了的胸口:“不会啊……朕这里已经完全不痛了。” 说罢还碰了碰,果真是没有任何感觉。 慢着。 ——没有‘任何’感觉。 策添惊慌的碰了碰,果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像是再碰一块儿生肉,连手上的热度都没有体会。 策 添慌忙的问:“这里,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呢?” “因为天池的水极为寒毒。”沉迹顿了顿,“能让天赋者化骨生肌,也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劝你,还是乖乖地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乱动、乱碰、乱看的好。” “可是……” “还有,不要乱说。”沉迹掩饰的抹了抹自己的嘴角,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在上面似的,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惊天动地,几乎要把自己的唇磨掉一层皮。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JJ抽的……顺序有点乱 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