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临门之一县二令》作者:乔雨今 文案: 爹是个渣,大姐很花痴,二姐很抑郁,三姐很财迷, 朱老四表示,自己是朱门的全部颜值智慧素质文化品位担当。 父亲很嚣张,大哥是天才,二哥是雄才,三哥是奇才, 秦老四少年立志做人才。 水火不容的朱老四和秦老四新官上任当县令, 一不留神捡了个活蹦乱跳的吉祥物, 后来才知道这吉祥物叫...... 嗷! 轻松小白文,作者乃亲娘,坏蛋也可爱。 此文较慢热,亲如果心急,请先看卷二。么么哒 Y(^_^)Y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乔装改扮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朱四喜,秦少杰 ┃ 配角:朱家姐妹,秦家兄弟 ┃ 其它: 第1章 诗酒戏朱侯 适逢建安长公主寿辰,公主邀宴群臣,仙乐声中,香花灯里,紫箸琼浆,瑶池玉液,仙桃异果,熊掌驼蹄,红裙舞女,尽随象板鸾箫,翠袖歌姬,一派笙歌于公主府上。 “亭皋正望极,乱落江莲归未得,多病却无气力。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沈思年少浪。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漂零久,而今何意,醉卧酒垆侧…….” 曲罢,龙渊阁大学士宋乾把盏言欢,“《霓裳羽衣曲》登峰造极,尽得风流,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承蒙公主相邀,我等幸甚至哉!” 长平侯朱庸放下啃了一半的猪蹄髈,吧嗒着小眼睛,也跟风向建安长公主溜须拍马,“公主大寿,能欣赏到公主亲自编排的《霓裳羽衣曲》,我老朱可真是三生有幸,有幸!” 宰相秦寿听罢撇了撇嘴,他知朱庸胸中没半点墨汁,故意要在群臣面前令他难堪。秦寿手指微微搓着自己的小胡子,似笑非笑,斜眼睨道:“朱侯爷所言极是,不知侯爷可知这《霓裳羽衣曲》的由来?” 朱庸知秦宰相故意出题为难他,一时傻了眼,怔怔然四下望望参加寿宴的文武百官。 监察御史关良无奈摇头,起身解围。只听他拱手道:“公主,各位大人,这《霓裳羽衣曲》描写的是唐玄宗向往神仙生活而去月宫见到仙女的神话。传说李隆基曾梦游月宫,听到天上仙乐奏曲,欣赏身着霓裳羽衣的仙子翩翩起舞。仙女歌声玄妙,舞姿翩翩。李隆基醒来后,将梦中情景谱成曲子,却因没记全而十分苦恼。偶然一次,李隆基来到三乡驿,向远远的女儿山眺望,见山峦起伏,烟云缭绕。幻若仙境。他一时便把在梦中听到的仙乐通通想起来,便即创作了这《霓裳羽衣曲》。” 建安长公主赞许点头:“关御史所言极是,唐刘禹锡曾诗云:‘三乡驿上望仙山,归作《霓裳羽衣曲》’,便是此典故……” 宰相秦寿闷声吃罢一个蟠桃,眼珠一转,再生一计。他拱手提议道:“众位同僚,适逢长公主寿辰,难得各位雅兴弥高,我们不如以《霓裳羽衣曲》为题,献诗为公主祝寿如何?” “嗯,好点子。”建安公主丹眸流转,微微颔首,“来人,上文房四宝。” 大学士宋乾当仁不让,起身上前,提笔卖弄文采:“臣先作一首:天阙深深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一声玉笛向空起,福寿绵延盛景长。”七言绝句一气呵成,落落大方。 “嗯,好诗!”秦宰相瘦长双指轻捻胡须,诗上笔头,“老臣也献上一首:玲珑箜篌谢好筝,建安公主庆平笙。清弦脆管纤纤手,桃李《霓裳》一曲成。”笔走龙蛇,当年文状元风采丝毫未减。 待百官一一作罢,长平侯朱庸搓着发汗的肥手掌,一脸难色,于空白纸张前踌躇半晌,“我老朱是个粗人,不懂什么诗词歌赋,哪像你们这些读书人,满肚子之乎者也…….” 秦相爷自鸣得意,笑里藏刀道:“朱侯爷莫为难,你若不嫌弃,老夫愿替你作上一首。” 朱庸如获大赦,舒了口长气,连连拱手,“那太好不过,秦大人快请。” 秦寿狡黠一笑,接过侍者奉上墨宝,提笔便书:“朱侯戏彩赏霓裳,庸华富禄世间成。混天乐地平安在,旦咏恩泽世代长。” 百官见到这诗,心领神会,互相望望,掩口偷笑,心照不宣。 大学士宋乾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宋乾只得装模作样,挑起大拇指赞道:“秦相爷出笔成诗,所言精辟啊!呵呵……” 见有人领头,百官也跟着啧啧称赞。 见众人对这诗赞赏有加,朱庸欢喜道:“秦大人不愧是当朝宰相,写得真好,写得真好,我老朱谢过了。” 建安公主强忍住笑意,纤手微摆,“朱侯爷,这诗倒真有些意思,本宫就送与你了,你拿回去好好欣赏罢。” 得了长公主赐礼,朱庸满心欢喜,连连作揖:“多谢公主,多谢公主,那我老朱就不客气了……” 寿宴散场,朱侯爷酒酣饭饱,打了个响嗝,起身出门。侍者为他披上千金裘,助他蹬上五花马,侯爷举手扬鞭,座驾直奔金陵城外的碧仙小筑而去。 这碧仙小筑乃朱庸在外豢养妾室之住所。话说朱庸虽贵为世袭长平侯,可是个极怕老婆的主儿,碍于原配夫人虎威,不敢将妾室接回侯府,更不敢提及自己与妾室还有个私生女。 “阿碧,阿碧,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朱庸酒气熏天,一进大门便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地呼喝着。 只见妾室碧仙带着一个姑娘出来相迎,“老爷来了!” 那碧仙夫人翠罗衫下绿罗裙,素体轻盈,不施脂粉,自然体态妖娆;懒染铅华,生定天姿秀丽。她旁边的姑娘十六七岁年纪,脸如莲萼,唇似樱桃。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净,玉质娉婷,如清水出芙蓉,似仙子下寰尘。 朱庸酒气熏熏拉那姑娘过来,摇头晃脑,得意不已,“四喜,你先前常跟爹夸赞当朝宰相秦寿是当今一大书法名家,喏,你看,这诗是他亲手写的,喜欢不?”说着便将于公主府所得之诗卷递给女儿。 “哦,老爷怎得秦大人墨宝?”碧仙夫人一面搀朱庸进屋,一面笑问。 朱庸眉飞色舞,将公主寿宴经过细细讲来。 朱四喜满心欢喜,忙展开卷轴欣赏,却“啊?”地一声掩唇失笑,“哎呀,爹,秦大人这是骂您呢!” 朱庸一愣,头脑有点发晕,“骂我?怎么会?在场的那些文官儿可都叫好呢!” “他们面上叫好,背地里肯定偷着乐呢!这是首藏头诗,您看,横着连起来读就是:”朱四喜伸出玉笋纤指,指着每句诗头一个字,一字一顿认真道:“朱、庸、混、旦(蛋)。” “什么?!快给我看看!”朱庸立时傻眼,一把将诗卷夺过,举着烛火仔细端详,可惜他识字有限,那些弯弯曲曲的小爬虫,竟有大半都不认得,“这,这真是骂我呢?” 朱四喜抿嘴浅笑:“不信你问娘。” 碧仙夫人微微点头,“四喜说的对,这诗的意思,就是骂老爷您无才无德,是靠着祖上福佑,才有今日荣华……” 朱庸知碧仙夫人饱读诗书,想当年也是金陵一大才女,自然不会骗他。只见朱庸憋红了脸,气得跳脚,借着酒劲儿,破口大骂:“好你个禽兽(秦寿)!变着法儿骂老子,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第2章 家有奇葩朵朵开(一) 次日朗晴,朱庸酣睡至晌午方醒,爬起来伸个懒腰,张口便问那害人的诗卷放在何处,恨恨欲鞭诗灭迹,“小珠,小珠,夫人将秦寿的诗放哪儿了?” 一姑娘闻声跑了进来,也是十六七岁年纪,丫鬟装束,脸蛋粉嫩嫩圆嘟嘟,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淡淡的小酒窝,“老爷,今早儿就不见了那诗,我也不知它到哪儿去了。您饿了吧,是在卧房进食,还是出去吃?” “呸!老爷是猪啊,醒了就吃!”朱庸肥手推开丫鬟,满屋子找诗而去。他四下翻箱倒柜不得,唤来妻女,见二人缄口不言,讳莫如深,自知无趣,没吃饭便骂骂咧咧,离开碧仙小筑。 依旧是五花马千金裘,可朱庸面皮一阵红,一阵白,一时气愤填膺,欲将秦寿五马分尸,一时又怅怅哀叹,恨自己不是学富五车的诗书郎。 骠骑将军聂大人正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过来。二人都是胸无点墨,大有惺惺相惜之态。寒暄几句后,提及建文帝重文轻武,大肆抬举文士,朝野崇文之风日盛,朝廷武官受文官的气,贵族受文官的气,只要是官就都得受文官的气,二人越说越气,便一同去不远处的金陵酒肆豪饮,畅快发泄一通才行。 朱庸喝了个酩酊烂醉,才回侯府。一进门便听到熟悉的行云流水,稀里哗啦之声,不用猜就知道是正室夫人与三位“出尘绝艳”的宝贝女儿正围坐在厅堂打麻将。 那朱庸本就大腹便便,肥头猪耳,可他那位正室夫人体型是他的两倍还多,满头金翠,红裙掩映“□□”,十根肥手指上硬戴了十一只各式金银珍珠玉石宝钻戒指,举手投足间,彩光闪闪,与日月争辉。 正室的大女儿体态丰腴,膀厚臀圆,一张涂满浓重脂粉的银盘大脸,任天狗咬一百下也啃不到肉,倒填得满嘴都是胭脂水粉。二女儿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瘦长脸面,不胜怯弱,大有病东施之态。三女儿身材适中,一张刻薄的锥子脸上写的满是鄙夷。 见到府中这四位奇葩,朱庸气不打一出来,酒气熏熏道:“又玩麻将,搞得家里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正室夫人正玩得起劲儿,狠狠拍出一张万子,随口回答朱庸:“诶,老爷,我们昨晚开始玩的,待会儿倦了,就回屋睡觉,乌烟瘴气过会儿就散了。” 朱庸红着眼一愣,呆呆望向眼前这无所事事、养尊处优的夫人,又忆起昨晚寿宴之辱,忽酒疯大发,怒拍桌案,指着她鼻子大骂,将对夫人积压多年的火气、怨气、怒气一并发出,“哼!你,整天就知道打麻将,什么相夫教子、勤俭持家,你懂个鸟?!我朱家简直让你败尽了!再打麻将,老子休了你!” 大女儿从未听父亲大人飙出如此狠话,一时间吓得失声而哭。 “哭什么哭!?”朱庸转头口沫横飞地训斥大女儿,一股酒肉恶臭迎面扑来,“你,成天就知道臭美,买胭脂水粉花的钱比我喝酒的钱还多!有事没事就去参加什么选美大赛,连个名次都拿不到,把我朱家的脸都丢光了!” 见父亲如此失常,二女儿惊愕不已,忙拉住他劝解,“爹,您喝多了,快吃点醒酒药吧。” “呸!”朱庸揪起二女儿耳朵,唾沫酒星子满天飞,“你,整个一药罐子,有病没病都吃药,弄得家里整天一股药酸味儿。你是不是每天不吃药,就跟吃了大亏一样!?” 老三也没能幸免,劈头盖脸,被朱庸一顿臭骂,“还有你,守财奴一个,你上辈子是不是穷鬼投胎?!我朱家是大户人家,名门望族,你整天斤斤计较,开口闭口钱啊钱啊的,一点儿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你们,你们简直气死我了!” 正室夫人从未见老爷发过如此大脾气,一时被吓得瘫软在椅上,颤声问:“老,老,老爷,您,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发这么大火儿?” “你的老公,你们的老爹,在外面被人欺负了!秦寿那老混蛋拿什么狗屁不通的歪诗骂我,我看不出来,还笑脸傻呵呵赞人家骂得好呢!”朱庸气得抓耳挠腮,脸涨红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长打出个酒嗝,“我,我现在岂止是什么颜,颜面扫地,我现在简直都不如个扫地的!” “好个秦寿,竟敢欺负老爷!”夫人一听急了,窜跳而起,撸起红袖,摩拳擦掌,“老爷,我这就叫上府里人手,咱去把他秦府给拆了!老娘亲自把秦寿打成残废,看他还敢写什么歪诗!” “我呸!”朱庸一口唾沫差点喷死夫人,“你个猪头,除了打人,你还会干什么?!” “我,我…….”夫人咧嘴,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才小声道:“我,我还会打麻将……” “你你你,你说我娶你有什么用!”朱庸面红耳赤,气得身子直颤,“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你看看人家秦寿,一连生了四个儿子,四个儿子,人丁兴旺啊!” 朱庸大抽酒疯,捶胸顿足,老泪纵横,呼天嚎地,“唉,别人生孩子,你也生孩子,别人一胎一个大胖小子,你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再看看人家的女儿都叫什么春花秋月,你给女儿们起名一筒,二条,三万?!别人都教孩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你教她们打麻将?!” 朱庸冲着夫人昏天黑地哭骂了半晌,三个女儿知父亲喝多了,撒起酒疯,便任由他性子叫骂,没再理会。想必他闹累了,自然会回房呼噜大睡。 三个女儿互望一眼,叹了口气。只听大女儿朱一筒轻声唤管家过来:“管家,我上次在玲珑阁定购的玲珑水粉、玲珑翠镯、玲珑耳环和玲珑香扇今早到货了,你可要记得差人去取呀。” 二小姐朱二条蹙眉唤丫鬟上前:“小棠,我最近老觉得胸口发闷,莫不是得了什么厉疾。同济药堂那个瘸腿的孙大夫不管用,你去仁安药堂请那个秃顶的孙大夫过来,记得一定是秃顶的孙大夫哦。” 三小姐朱三万叉起小蛮腰,朝正在厅堂门口扫地的小奴呼喝:“你,磨磨蹭蹭的,怎么扫地呢?!再磨蹭老娘扣你工钱!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朱庸可真真听到这三位奇葩女儿说话,心中山崩地裂,天塌地陷,日月无光。有道是酒壮怂人胆,他仰天长啸,呼喊出埋藏多年的心音:“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要纳妾!我要生儿子!” 正室夫人一听老爷要纳妾,立时起了火儿,哭骂不已:“好你个朱庸,我在朱家多年,为你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倒好,见我人老珠黄,就一脚踹开!你敢纳妾,那我,我就不活了,呜呜!” 朱庸话既出口,更是理直气壮,横着脖子醉怒道:“哼,想我朱庸世袭长平侯,你没为我生出儿子,就没资格阻止我纳妾!” 夫人反啐他一口,泼辣辣骂道:“我呸,你都一把年纪了,老牛吃嫩草!娶了小蹄子,生出儿子也不是你的!唉呦,丢死人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说着,她大锤胸口,一副“呕心沥血”之态。 朱庸受了她刺激,满眼冒金星,胡言乱语起来,酒气一喷冲天,“谁说我没儿子,谁说我没儿子?!事到如今,我不怕对你讲,儿子我早生了,就住在城外的碧仙小筑。我儿子才高八斗,天上文曲星下凡!我要儿子认祖归宗,为我光耀门楣!你敢阻拦我接他们入府,那我也不活了!”说着,他举头便要朝厅堂立柱撞去。 三个女儿见父亲大人撒泼耍混,闹成这副局面,忙上前拉住朱庸,你一言,我一嘴:“爹,您真有一个儿子?此话当真?!” “爹,我们有个兄弟,您怎不早说?!” “爹,您是不是喝多了,这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 “唉呦,有没有儿子,我自己还不清楚?”朱庸酒气喷出老远,“我儿子那可是文曲星下凡,是光耀咱们朱家的希望啊!我说你们三个,爹供你们吃供你们穿,你们可要识大体呀!” 见朱庸连使眼色,三姐妹立时明白父亲意思,转而帮他劝说母亲,“娘,原来我们还有个兄弟,不如让他认祖归宗罢。“ “娘,朱门有后,这是好事,您就遂了爹爹心愿吧。” “娘,我们多个兄弟也不错,以后家里更热闹了。” 见三个女儿都偏向朱庸,夫人急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你们三个白眼狼,我白生养你们了,怎么替那野种说话……” 朱一筒叹了口气,细声开导,“娘,我们三姐妹都是女儿,朱家的男儿可有光宗耀祖的重任呢,您要顾全大局呀。” 朱二条轻按胸口,唉声蹙眉,“娘,我自幼体弱多病,恐命不久矣,将来有个兄弟照顾您,我也走得安心些。” 朱三万无奈摇头,宽心劝道:“哎呀,娘,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就认了罢。” 夫人脸憋得通红,气得直抹眼泪,却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否定三位心肝宝贝女儿,“这,这,你们,你们……” 见母亲松动,朱三万忙做和事老,“爹,娘,您二位都别气了。爹爹,此事您先斩后奏,确实不该,您给娘赔个不是,接兄弟入府之事就这样定下罢。” 见丫鬟奉茶过来,朱庸打个酒嗝,肥手掌接过,眨巴两下红眼,老实起来,躬身奉上:“夫人,这事算我老朱对不住你,你喝口茶,就答应了罢。” 三位女儿连声恳求,“是呀,娘,您就原谅爹,答应了吧……” 禁不住女儿们苦口央求,夫人勉强忍气喝了一口,没好气地问:“你那便宜儿子叫什么名字?” 见夫人许可,朱庸喜出望外,喜形于色,喷出满口酒气,“叫碧仙!” “哎呀,我没问那小妖精叫什么,”夫人丑眉道:“我问你的儿子叫什么?” “儿子?什么儿子?”朱庸挠挠自己昏重的肥头,一时间竟忘记刚才酒醉癫狂之言。 见父亲头晕目眩,大有摇摇欲倒之势,朱二条忙给他灌了碗醒酒汤,轻抚他胸口问:“爹,您刚刚不是说您有个儿子,我们有个兄弟么,他叫什么呀?” 朱庸一拍脑门,这才回过神来,闪烁其词,支吾不定,“额,额,叫,叫,叫四喜!” 夫人一口茶水喷了老朱满脸,立时来了精神:“好名字!真是大杀四方的好名字!” 第3章 家有奇葩朵朵开(二) 当天午后,日色朗清,远天蓝靛,大学士宋乾来秦寿相府做客。 二人吃茶谈天,宋乾折扇轻摇,得意道:“昨晚咱老哥俩儿一唱一和,可把那猪头戏弄得不行,真是痛快!可给咱们文官出了口恶气!” 秦寿眯着眼睛,轻捻胡须,很是赞同:“那猪头不学无术,只因祖上乃□□皇帝远亲,跟皇家沾亲带故,才得了那世袭长平侯爵位。老夫早就看不惯他脑满肠肥,不学无术。记得一次,他竟当面嘲笑老夫是迂腐书生,这下也让他尝尝咱们这些‘迂腐书生’的厉害!” “没错,那猪头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到处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瞧不起咱们文官,殊不知腹有诗书气自华……”宋学士摇头摆尾道。 二人骂了朱庸半晌,宋乾转而问道:“秦兄家学渊源,四位公子文韬武略,各有所长,今儿怎没见他们?” 秦寿唤家仆过来,“八卦,四位少爷呢?”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应声上前禀报:“回老爷,大少爷在房间睡觉,二少爷去武馆了,三少爷去戏园子听戏,四少爷刚刚出去会笔友了。” 秦寿一听,愁眉叹道:“唉,宋大人,你瞧瞧我这些不成器的儿子,老大不思进取,日照三竿,还赖在被窝。老二整天舞刀弄枪,沉迷打斗。老三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成天跟戏子厮混在一起。老四就会结交些狐朋狗友,正经事没干过一件。我堂堂一国宰辅,四个儿子如此不成器,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下巴?” “诶,秦兄此言差矣。”宋乾大手一摆,笑眼开解道:“少文贤侄无师自通,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号称睡文仙,诗词赛李白,超杜甫啊!少武贤侄武艺超群,胸怀报国大志,乃武状元之才。少英贤侄唱功作戏万里挑一,可与咱们金陵的红角齐名。再说说少杰贤侄,那就更厉害了,博通古今,广交朋友,人称智多星,他日后定能金榜题名,成为治世良才,驭国名相,继承秦兄您的衣钵啊……” 第4章 精诚书院(一) 转眼间冬去春来,金陵城内春风满,烟柳画桥,金楼碧阁,万点芙蓉铺绿野,千枝嫩柳绕芳塘。 话说朱庸将妾室碧仙和女扮男装的“儿子”接入侯府后,一家人平日里也算和睦。 一日,朱庸将朱四喜叫来,“四喜呀,爹在精诚书院给你报了名,你过几日就去书院报道罢。” “精诚书院?”朱四喜满心欢喜道:“可是号称金陵第一书院的精诚书院?” “对,”朱庸搓着肥手掌,谆谆叮嘱,“那里王孙贵胄、才子能人云集,你可要发奋努力,不要给咱们朱家丢脸啊!” 朱四喜高兴道:“能与众多学子切磋学习,相补互益,可真是太好了!爹您就放心吧!” “只是要你一直女扮男装,真是受委屈了。”朱庸一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模样,“孩子,爹这一辈子,可吃了没文化的亏,被秦寿那些文人捉弄得不行。你自小聪明,又有些学问根基,可一定要争气,给爹长脸啊……” 杨柳垂晓,杏花拂风,草长莺飞,朱四喜由家奴护送至金陵书院。 精诚书院院长周不韦将朱四喜领入讲堂,引荐给书院众学子:“各位公子,这位乃长平侯公子朱四喜,她以后就是各位的同窗了,希望大家互相帮助,共同进益。” 周院长话音刚落,就听堂内众学子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声不断: “朱四喜?听说是长平侯的私生子呢!” “他们那些侯门公子不学无术,怎想起到书院上学来了?” “她爹的外号叫猪头,我猜这位朱公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哈哈!” “朱四喜?你听这名字起得,没文化,没内涵,没水平,真土……” 周院长咳嗽一声,示意众人安静,继续道:“朱公子,老夫将书院的学生干部介绍给你认识。” 周不韦一一引荐,“这位是精诚书院学生会会长:秦少杰。这位是书院文学科代表:秦少文。这位是武学科代表:秦少武。这位是艺术科代表:秦少英……” 朱四喜细眼打量他们,只见秦相爷的大公子秦少文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谦谦君子;二公子秦少武面阔唇方,骨健筋强,身躯凛凛,道貌堂堂;三公子秦少英形容秀美,粉面朱唇,身材俊俏,怯怯羞羞又有些女儿之态;四公子秦少杰剑眉星目,身段修长,风流潇洒,好个一表人才…… 引荐结束,早课开始,周夫子摇头晃脑:“各位公子,我们今日继续讲对仗。《唐会要·百官奏事》曾云:百官及奏事,皆合对仗公言,比日以来,多仗下独奏,宜申明旧制,告语令知,如缘曹司细务及有秘密不可对仗奏者,听仗下奏……” 周夫子讲得兴起,一瞥眼间,见秦少文又在低头打瞌睡,皱眉道:“秦少文,你说说,这句话是何意思?秦少文?秦少文?” 见秦少文睡意正浓,邻座的秦少武忙推搡他一下,低声提醒,“大哥,夫子叫你呢!” 秦少文睡眼惺忪,“嗯?什么,什么?” “唉,秦少文,你又去会周公了。”周先生叹道:“你说,你说,我刚才问的什么问题?” 秦少文扁扁嘴,低头小声道:“您都说我去会周公了,我怎知道您问了什么……” “唉,孺子不可教也!”周夫子眉头拧起个大疙瘩,“这个问题不是我昨天留的预习作业么?你在家都干什么了?!” 秦少英朝秦少文吐吐舌头,接口打趣:“周夫子,您是不知道,我大哥在家就干两件事:睡觉和准备睡觉,他怎么可能预习书本呢?” 众学子哄堂大笑,周夫子尴尬摆手道:“唉,罢了,罢了。秦少文,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出一上联,你若能对上,此事便过,否则抄写《百官奏事》对仗篇一百遍!” 秦少文忙擦亮双眼,拱手道:“是是是,夫子请出上联。” 周夫子故意要为难秦少文一番,好让他长长记性,“嗯,老夫的上联是:四水江第一,四时夏第二,老夫居江夏,谁是第一,谁是第二?” 秦少文眼珠一转,下联便有。他半显露自己才华,半拍马周夫子道:“夫子,学生的下联是:三教儒在前,三才人在后,小子本儒人,岂敢在前,岂敢在后?” 格律工整,平仄协调,听到这对仗,朱四喜不禁一惊,心中为秦少文喝了声彩。 “对得不错,且放过你。”周夫子羽扇轻摇,“各位公子,老夫再出一联,看哪位能对:使君子花,朝白、午红、暮紫。” “夫子,我有下联。”秦少杰起身对答:“虞美人草,春青、夏绿、秋黄。” 周夫子点头赞许,“嗯,好对。” “夫子,”秦少杰拱手道:“我有一上联,欲向朱公子讨个对仗。” 听秦少杰首先发难,众学子目光齐刷刷聚向朱四喜,但见朱四喜微微一笑,拱手道:“秦公子请讲。” 秦少杰欲给朱四喜来个下马威,“好,那我可不客气了。我的上联是:齐楚秦燕赵魏韩,七国称雄,逐鹿中原,百年风雨,当归(中药)秦一统。” “这样简单的对子,我八岁就会了。”朱四喜故意贬低,成竹在胸道:“我的下联是:孙刘曹袁陶孔张,三国鼎立,称霸天下,卅载离乱,独活晋一家。” 见众学子张大口啧啧称赞,朱四喜起身道:“我也有一上联,要向秦公子讨教。” 礼尚往来,兵来将挡,秦少杰接招,“请讲!” 朱四喜背过手去,神采飞扬,“游西湖,提锡壶,西湖掉锡湖,惜乎锡湖。” “什么?“秦少杰一愣,没想到眼前这瘦瘦小小的呆头公子文思如此精妙,他一时愣在那儿,想不出下联,尴尬不已。 “朱公子,我有下联!”秦少文脑子一转,忙起身为四弟救场,“我对:观御碑,持玉杯,玉杯碰御碑,余悲玉杯。” 众学子叫好声一片。 这时,午钟响起,周夫子道:“好了,各位公子,今日之课到此结束。这些是各位的家庭作业,人手一份,都拿了回府去罢。” 秦少杰在书院挑衅不成,反丢了面子,怏怏随众兄弟回去。 四人走过繁华雍丽的金陵大街,只听秦少文赞道:“那朱四喜倒有些真才实学,才思不俗,出的对子也挺有新意。” “哼,”秦少英一脸鄙夷,刻薄讥讽,坏笑道:“听说她爹脑满肠肥,不学无术,怎会有这样出息的儿子,莫不是他亲生的?” 秦少武微微皱眉,“三弟,大丈夫光明磊落,不要背后损人。” “哼,这个朱四喜,刚来就给我个下马威,”秦少杰忿忿道:“朱四喜不容小觑,咱们要打起精神,莫不能被她比下去,损了咱金陵四少的名声……” 秦少武却一脸不屑,大手一摆,“诶,搬文弄墨,耍嘴皮子,非大丈夫所为。大丈夫当保家卫国,战死沙场。” 秦少英从小到大早被这句“保家卫国,战死沙场”磨破了耳皮子,只得习惯性地接言道:“现在四海昌平,哪有那么多仗让你打,想当大丈夫,下辈子再说罢。” “三哥所言极是。”秦少杰顽皮地眨眨眼睛,帮腔秦少英道:“二哥呀,你平日里不要老把‘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挂在嘴边好不好,我们听得头疼。依我看,你倒可以跟三哥学学唱戏,在戏台上做大丈夫,演关公、岳飞那样的大英雄。” 秦少英翘起兰花指,扁嘴取笑道:“哎呦,像你二哥这种人我才不教呢,太笨!” 第5章 精诚书院(二) 次日晨钟敲响,朝阳初上,精诚书院众学子鱼贯而入。 画师曹夫子道:“各位学子,老夫今日继续讲彩画,上次讲完了夏,这节课讲秋……各位就以秋为题,作画一幅,老夫最后会评选出最佳之作。” 一个时辰过去…… 曹夫子看过众人画罢,道:“各位的画,老夫皆已欣赏,认为有两幅最优,画工意境不相上下,不知取舍,想听听众位意见。” 曹夫子说着,亮出两幅画作,秦少杰和朱四喜都是心头一奇,只见二人皆以秋叶为题,不同的是秦少杰所画乃摇摇欲坠的枯黄残叶,而朱四喜为一片片殷红枫叶。 曹夫子沉吟道:“二者看似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意境南辕北辙,老夫实不知何取何舍,众位觉得呢?” 秦少文起身道:“古人云: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学生认为,朱四喜的画更有新意。” 秦少英不服,摆着兰花指道:“戏文里,像汉宫秋、离瑟怨,对秋的描写都是凄冷寂寞,感时伤怀,学生觉得,残枝败叶才是正题。” 众学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两拨势力对峙,相持不下,愈言愈厉。 曹夫子无奈劝架,“罢了,罢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两幅作品都为最优。” 午钟敲响,待曹夫子离开,众学子将昨日文学课家庭作业放至前台书案,便各自呼朋引友,结伴离去。 文学科代表秦少文起身,正欲整理作业,送至周夫子书房,秦少英忙唤住他,分散他心神道:“大哥,今日爹爹不在家,咱哥几个待会儿去哪消遣?” 秦少文连连摆手,呵呵一笑,“唉,我在梦里还有一份家庭作业没写,得回家写作业了,你跟二弟四弟去玩罢。” 秦少杰朝秦少英吐了吐舌头,借交作业之机,眼疾手快,神不知鬼不觉,将文案上的一份作业抽出,又混了一份涂鸦之作进去…… 三日清晨,朝曦初上,精诚书院。 周夫子摇头晃脑,“各位公子,今日讲《列女传》:有虞二妃者,帝尧之二女也。长娥皇,次女英。舜父顽母嚚。父号瞽叟,弟曰象,敖游于嫚,舜能谐柔之,承事瞽叟以孝。母憎舜而爱象,舜犹内治,靡有奸意。四岳荐之尧,尧乃妻以二女以观厥内。二女承事舜于畎亩之中,不以天子之女故而骄盈怠嫚,犹谦谦恭俭,思尽妇道…….” 不知不觉,课近尾声,周夫子道:“各位公子,上次作业中,老夫共出十个对仗,各位做得都还不错,但只有一人,胡乱对仗,不知所谓!” 周夫子将作业扔到朱四喜面前,“朱公子,恕老夫愚钝,请你解释下,你这十个对仗是什么意思?” 朱四喜低头一看,立时气绿了脸,只见作业上赫然写着: 胜者为王,对曰:“我为笨蛋”?! 一夫当关,对曰:“万夫滚蛋”?! 木秀于林,对曰:“风扯个蛋“?! 君子爱财,对曰:“我只爱蛋”?! …… “这,这,”朱四喜惊惶擦汗,“这,这不是我写的!” “哦?”周夫子斜眼睨她,“这不是朱公子的大作,又是谁的呢?” 朱四喜面红耳赤,呲牙咧嘴,“这,这,这……” 见朱四喜惊惶中夹杂着几多气急败坏,秦少英和秦少杰互望一眼,在旁捂着肚子,几乎要笑抽过去…… 第6章 山郊狩猎 朝露微明,万物生长,精诚书院,众公子于书院门口集合完毕。 周院长戎装焕发,一副老夫聊发少年狂之姿,“各位公子,一年一度春季狩猎即将开始。相信大家已整装完善,现在四人一组,徒步到城郊点兵山顶,准备午后狩猎事宜。” 周院长一声令下,众公子结群出发。 朱四喜与骠骑聂将军的三位公子轻装上阵,一路领先。四人出了内城,渉溪流,登草岸,终在一条阡陌岔路口停下。聂小公子指着路标,欢喜道:“朱兄,再往南走就到点兵山了。” 朱四喜眼珠一转,狡黠灵光一闪,心道:秦少杰一党这多日没少捉弄我,要教训他们一番才是。她撸起衣袖,出手不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搬转路标箭头,来了个南辕北辙,拔腿拉聂氏兄弟离开,“走,咱们先到,让他们好找!” 精诚书院中教练武学的吴师傅已先带人在山里打好野鸡野兔,准备烤出中餐,慰劳风尘仆仆的各位公子。见只有朱四喜一队按时到达,不禁摇头感叹:“现今的富贵公子,身体素质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他们再不到,可连中饭都吃不上了。” 吴师傅正感叹间,见不远处有四位公子晃晃悠悠,跌跌撞撞,骂骂咧咧,相互扶持着爬上山来。 秦少文一面搀扶秦少英,一面抱怨,“你这娘娘腔,走几步还要三催四请,拖我后腿,这都过了午饭时间,吃不到饭,要你好看。” 秦少英掏出香帕,娇娇弱弱,细手擦汗,“唉,你就这样嫌弃你的兄弟?可是你带错路在先!” 秦少杰黑脸道:“都别抱怨了,这次让朱四喜他们占了先机,咱们要赶紧上去才是正事。” 秦少武怨呼呼喘着粗气,“咱们这是去狩猎,可你看看,三弟光脂粉就带了十盒,还带了五套换洗衣服,五式登山靴,二十条手帕,两床被褥,这是要搬家怎的?!” “唉呦,二哥你怎这样不懂得怜香惜玉,”秦少英一脸不悦,翘着兰花指解释:“我娇嫩的小皮肤哪经得住风吹日晒,当然要随时擦护肤品保养。这一路又是泥又是沙,衣衫脏了,当然要换,我要保持自己的完美形象呀。还有,我这出汗了,当然要用香帕擦拭,总不能像你,一身臭汗。” “那被子呢?咱们又不在山上露营,你带什么被子?!”秦少武不依不饶问。 “我走累了,当然要随时躺下休息一番,睡个美容觉。难道要让我躺在这硬邦邦的石头上么?!”秦少英撒泼跺脚道。 秦少武翻个白眼,大吐一口怨气,“带这么多东西,下次自己背,我才不帮你……” 见四个落魄虾兵蟹将精疲力尽爬上山来,朱四喜心里乐开了花。 远远望见朱四喜一副幸灾乐祸模样,已啃掉两只烤鸡,悠然自得欣赏四兄弟苟延残喘爬到山顶,秦少杰怨饿交加,冲上前去质问:“好啊!你倒是食足饭饱,在这儿自在悠闲,可把我们害得好苦!你说!是不是你调转的路标?!” 朱四喜撇撇嘴,泼辣无赖,“秦公子,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干的?诬陷人要讲真凭实据!” 秦少英又饿又怒,也气得花枝乱颤,跳脚上前帮腔,“除了你还有谁?年纪不大,满肚子坏水儿,你爹厉害呀,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朱四喜秋毫不让,锱铢必较,“没有你爹厉害,生了四个‘禽兽’!” “谁‘禽兽’了?”秦少杰口沫横飞,“这天底下就一个秦寿,那就是我爹,当朝宰相:秦寿!” 朱四喜反唇相讥,“你爹官大,你就了不起么?我只听说爵位能世袭,没听说宰相也能世袭的。我以后可是小侯爷,你呢,是小宰相吗?” 秦少英气急败坏,兰花指乱颤,“我告诉你,我爹当上宰相靠的是真本事,哪像你爹,朱门酒肉臭!” 见三人舌剑唇枪,愈骂愈凶,将要动起手来,秦少武忙上前拉架,“少英、少杰,口舌争风,以众欺寡,非大丈夫所为,大丈夫当保家卫国,战死沙场……” “你不帮忙就别跟着捣乱!”秦少杰一把揪出秦少英行囊里的被褥,狠狠裹到秦少武头上,用力推开他,“去你的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大哥、三哥,跟我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够了!你们闹够没有!”秦少文厉喝一声,脸黑如锅底,眉怒似弩张,教训起兄弟,“争风吃醋,打架斗殴,你们以为自己是市井无赖么!有没有真本事,猎场上见输赢,考场上见输赢,官场上见输赢,沙场上见输赢!我秦氏诗书礼义传家,什么时候出了你们两个泼皮无赖!再敢动手,就不要姓秦了!” 长兄如父,秦少杰和秦少英畏惮兄长威势,不敢再发一言,只得悻悻放开朱四喜,灰溜溜退下。 吴师傅和聂家兄弟在旁看傻了眼,这才回过神来。吴师傅忙上前打圆场道:“这就对嘛,君子动口不动手。各位都是同窗,莫伤了和气。四位秦公子还没吃饭吧,老夫现烤些野味给你们……” 秦少杰心头忿忿,狠瞪朱四喜一眼,“哼,咱们猎场上见输赢!” 见众学子陆续皆已上山,吃喝啦撒休整完毕,周院长左牵黄,右擒苍,阵前动员:“各位公子,我们要发扬精诚书院敢闯敢拼之精神,大显身手,争取满载而归。为鼓舞士气,精诚书院将颁发年度最佳猎人奖给此次狩猎数量最多的一组。好了,废话不多,老夫身先士卒,随各位一同打猎去!” 彩旗飘飘,号角隆隆,精诚书院狩猎争霸赛在周院长的一声令下,随即展开。公子们争先恐后,奋勇杀禽……. 秦少杰一组下到半山腰,搜寻猎物。 秦少英忽指着远处矮灌木丛掩映下的人影道:“诶,你们看,那不是朱四喜么!” “对呀,她猫在矮树堆里一动不动,干什么呢?”秦少武问。 秦少英兰花指微翘,细声道:“我看呀,定是在等猎物。” “等猎物?”秦少杰诡秘一笑,“我让她成为我的猎物!” 见秦少杰弯弓搭箭,要朝朱四喜那边射去,秦少武忙阻拦道:“四弟,这玩笑开不得,要出人命的!” 秦少杰笑嘻嘻道:“二哥,我怎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况且有大哥在,我哪敢胡闹。你看朱四喜专心致志,纹丝不动,我要把箭射到她旁边的那根树上,吓她一大跳!” 秦少英欢喜拍手,“好主意,好主意,顺便也把她的猎物吓走!” “看我的!”秦少杰弯弓搭箭,语落箭出。 “哎呦!谁射的?!谁射的?!”一声凄惨呼喊传来,原来是周院长正兴冲冲地下山追赶一头黄羊,刚巧窜到他们附近,屁股正中了那箭。 秦氏兄弟见院长中箭,大惊失色,忙跑上去查看,“周院长,您怎样,您还好么?” 只见周院长捂着血淋淋的屁股,呲牙咧嘴呼疼,“哎呦,哎呦,疼死我了,是哪个没长眼的,唉呦,哎呦!” 朱四喜一组闻不远处叫嚷人声,也过来查看,“诶,周院长,您怎中箭了?!” 周院长颤手指着秦氏兄弟,疼得眼冒金星,“还不是他们干的好事!” 秦少杰一脸委屈,“周院长,真对不住,我们不是故意的……” 朱四喜白了他一眼,“院长,我看他们不是故意的,是特意的!” “胡说!”秦少英兰花指狠戳她肩膀,“你血口喷人!你幸灾乐祸!你不是东西!” “都别吵了!”周院长捂住屁股,疼得欲咬碎老牙,“快去找随队大夫过来!哎呦…….” 日落点兵山,各小队打猎完毕,齐聚山脚。周院长由吴师傅搀扶着,勉强出来查看战果,总结发言:“各位公子,虽然今日老夫出了点意外,但我们的狩猎行动,还是很成功的。请各小队报告猎物数量,我们来评定精诚书院年度最佳猎人奖!” “院长,我们打了一头野猪,两只山鸡,三只野兔!”秦少杰首先兴冲冲报告。 在场众公子啧啧称赞,吴师傅挑大拇指道,“哎呀,这么多,厉害,厉害!” “院长,我们围捕了一头野鹿。”徐公子道。 吴师傅大加赞许,“嗯,不错,不错。” “诶,姬公子,你们小组怎八手空空呢?”周院长问。 姬公子眼珠一转,溜须掩丑道:“自听闻院长伤了屁股,我们六神无主,四肢无力,哪有心情打猎,满脑子想的,心里念的,可都是院长您老人家的安危啊!” “嗯,孺子可教,不枉老夫教导你一场。”周院长满意点头,转身去看朱四喜小组猎物,不禁大跌眼镜,“朱公子,你们这细丝网里装的密密麻麻,活蹦乱跳的小东西是什么?!” “院长,您不认识么,这是麻雀呀!”朱四喜笑答。 “麻雀?一网麻雀?!”众人窃论纷纷,指指点点。 秦少杰首先不服,“我们都打的都是野鹿野猪,山鸡野兔,你网麻雀?!这算什么!” 只见聂大公子摇头晃脑道:“佛曰众生平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麻雀的命就不是命,就没山鸡野兔珍贵么?” 秦少英翻起白眼,酸酸道:“既然都是命,你们怎不去挖蚂蚁呢!” 众人大笑,朱四喜却不接秦少英话茬,拱手向周院长道:“院长,您有言在先,猎物数量多者为胜。您看我们网到这么多麻雀,今年的最佳猎人奖,应该是我们的吧?” 吴师傅在旁无奈摇头,“这,这,网麻雀,倒是头一回。” 秦少英兰花指又翘,“朱四喜,你耍奸取巧,这个不算,不算!” “怎就不算,”朱四喜占理不饶人,“众目睽睽,难道周院长要食言么?” “唉,都别吵了,别吵了,”周院长连连摆手,“网麻雀虽机巧,可也算聪明。通过此次之事,希望大家明白,单靠蛮力,不动脑子,是不能取胜的。老夫宣布,本年度金陵书院最佳猎人奖得主:朱四喜小组!” 听到朱四喜获奖,辛苦爬山渉野、钻山掏洞、上天入地、奋勇杀禽、弄得两鬓灰灰十指黑的众公子一通唏嘘摇头。 秦氏兄弟互望一眼,唉声叹气,低头失望走开。 “诶,四位秦公子,你们去哪?”周院长见四人欲离开,赶忙叫住。 秦少英拉耸着脑袋,“唉,什么奖都没得,当然是收拾包袱,回家去了。” “你们别走,”周院长摸摸自己痛胀的屁股,呲牙咧嘴,“你们得抬老夫回去!” 第7章 儿女如此多骄 正值阳春三月,清风十里,碧草映天,杨柳显翠,桃花拂风,芙蓉铺秀。 秦氏四兄弟在府中闲来无事,一同出门闲逛。四人并肩走入繁华雍丽的金陵闹市,那定是一条亮丽风景,引无数才女佳人惊叹流连。 秦少杰眼尖,远远望见对面走来一人,忙拉秦少武,“诶,二哥,你看那不是关御史的女儿晴荷小姐么?” 秦少武一听“晴荷”二字,脸上腾地一红,话都不会说了,“哪,在哪,她?” 秦少英也看见了,纤手指向前方道:“就那个,穿浅红衫子的。” 秦少武见晴荷过来,呆呆立在当下,目不转睛地注视向她。 秦少文推他上前,“老二,快过去跟人家打声招呼呀。” 秦少武傻愣愣,笑呵呵,搔着脑袋,上前道:“晴荷姑娘,你,你好。” “诶?是秦二公子呀,”晴荷小姐嫣然一笑,“另外三位也在,你们出来逛街吗?” 秦少武呆呆凝视着她,手心出汗,心跳加速,说不出话来。 秦少杰忙道:“是呀,出来溜溜,顺便去金陵酒家小酌一杯。关小姐有没有空?不如一同前往?” “多谢公子美意,”晴荷微微欠身,“可惜我与段御史家的小姐约了正午见面,无幸同各位小酌了。时间不早,晴荷先走一步。” 秦少武怔怔望着晴荷小姐款款离去的背影发愣,秦少文在旁掐他胳膊,“好了,二弟,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秦少英摇头打趣道:“爹常说咱家兄弟中最痴最呆的人是大哥,除了睡觉就是准备睡觉。可我看二哥才是最痴呆的人,长得人高马大,其实是笨头鹅一只。那关小姐早已跟马尚书家的公子定了亲,二哥还这样痴痴迷迷,恋她作甚?” “这就是二弟至情至性之处,明知不可为,依旧执著。”秦少文拍拍秦少英脑袋,暗讽挖苦,“其实表面上看似精明的人,才是最大的笨蛋。” 秦少英摸摸自己脑壳,“咦,这话怎听着这别扭,像是骂我呢?” 秦少杰也学大哥拍秦少英脑瓜,“笨啊,大哥是在夸他自己大智若愚呢!” “诶,三弟,你不是说要顺路去金陵药店买雪梨枇杷膏敷脸么,快走吧。”秦少武回过神来,拉兄弟们离开。 话说那朱家三姐妹趁着春暖花开,也来金陵繁华闹市闲逛。 朱三万挽着朱一筒,叨叨念念,“大姐呀,咱爹说了,自从四弟认祖归宗,咱老朱家文化和银子,就都不缺了。爹他老人家寻思着,等以后皇上选妃,咱家若能出个皇妃,那就真是祖上有德,更上一层楼。依我看,咱家这选妃的重任,当然是落在大姐身上了。” 朱二条挽着朱一筒另一只胳膊,边走边赞,“大姐是长平侯嫡长女,又生得这样美丽,论身份地位,谁人能及?大姐入选皇妃,就如探囊取物。” 三姐妹正说话间,街口卖水果的李婆笑呵呵迎上来,“一筒小姐,您今天真是光彩照人,这大街上这么多人,我李婆第一眼就看见你了。” 朱一筒喜形于色,眉飞色舞道:“李婆你的嘴真是越来越甜了。喏,拿着,小意思。” 路边卖菜的王老头见状,也忙上前来拍马,“呦,一筒小姐,您今天真漂亮,您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姐了!” 朱一筒得意之色尽显,“王老头,今儿本小姐高兴,喏,赏你的。” 王老头和李婆婆拿了赏钱,欢天喜地走开了。 见他们离开,朱三万扁着嘴,一脸不高兴,“大姐,虽说咱家财大气粗,可也不能拿银子当石子儿使,这样乱散财呀。” 朱一筒知三妹惜财,一副苦口婆心模样教导道:“三万,咱朱家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和地位。你要记住,钱就是用来花的。有道是佛靠金装,美靠钱装呀!” 朱二条接茬附和,“是呀,‘佛靠金装,美靠钱装。’这可是大姐的至理名言,要记住了。” “算了,你们是姐姐,我不与你们争论。”朱三万无奈摇头,“可你们这样散财,任家里金山银山,也总有挥霍干净的时候呀。” 朱二条见三妹不悦,忙圆场:“诶,我们三姐妹难得一起出来,别提这些劳什子的话,开开心心才是正理。对了,我听说下月初一有个金陵小姐选美大赛,咱们可都要去呀。” 朱一筒一听选美,立时来了兴致,两眼闪闪发光,“那是当然,这样的风头,我们朱家三姐妹何时落下过?” 朱二条轻微咳嗽几声,道:“唉,今年开春儿忽冷忽热,我的嗓子这几日紧得很,似是受了风寒。咱们去前边药铺开点儿药,得在选美之前,把嗓子治好呀。还有,我的雪梨枇杷膏今早也吃完了……” 一听二姐又要买药,朱三万长叹一声,“唉,你的病什么时候好过……” 话说这秦氏四兄弟和朱家三姐妹前后脚来到金陵药铺。 “老板,来份雪梨枇杷膏。”秦少英话音刚落,就听朱家姐妹也走进门来,“老板,我们要雪梨枇杷膏。” 药铺老板捧着一罐雪梨枇杷膏过来,“呦,不好意思,众位客官,小店就剩这一罐,你们谁要?” 秦少英眼明手快,一把夺过,“当然是我,先到先得。” 朱三万不悦,叉小蛮腰鄙夷道:“喂,你懂不懂女士优先,一点儿风度都没有。” 秦少英白了她一眼,“雪梨枇杷膏面前,人人平等,不服气你早我一步来呀。” “算了,好女不跟男争!”朱三万自叹运气不佳,要拉二姐离开,却见朱二条眼睛直勾勾死死盯住秦少英手中膏药,神经兮兮,叨叨念念,“枇杷膏,我的枇杷膏,给我!” 见朱二条上前来抢,秦少英一把将她推开,“干什么,你还硬抢啊!” 朱二条不管不顾,又以“病弱之躯”向他扑来,“我的,我的!给我!” 秦少英见自己的高档天鹅绒金丝衣袖险些被她撕扯掉,窜跳愠怒道:“你干什么呀!真是有病!” 朱二条一愣,侧目怔怔望向他,“你怎知道我有病?” 秦少英愣愣望向眼前这女子,张口无言以对,兰花指翘向她,“你,你,你神经病!” “不,给我枇杷膏,没有它,我活不过今晚,给我,给我…….” 见朱二条又神经质地扑上来抢,秦少英紧紧抱住药罐,“不行!枇杷膏是我的,我要用它敷脸,否则我嫩嫩的小皮肤呀,要开裂的……” “不,不!这枇杷膏是我用来救命的,给我,给我……” “哎呦!”二人争夺间,只听咣当一声,青瓷描花小罐应声落地而碎,枇杷膏迸溅了一地。 “哎呀,你把我的枇杷膏摔烂了,你赔,你赔!”秦少英心痛不已,拉住朱二条不依不饶。 朱三万上前一把将他推开,“枇杷膏是你要的,先到先得,你自己付钱吧!”朱三万“哼!”了一声,拉姐姐们离开。 秦少英望着三姐妹远去背影,哑巴吃黄连,只得悻悻付钱,怏怏随兄弟离开药铺。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没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女人,简直把全天下所有女人的脸都丢尽了!”四兄弟在金陵酒家坐下,秦少英喝了口闷酒骂道。 秦少武却一副大义凛然模样,“大丈夫当保家卫国,战死沙场。三弟你在药铺跟一群女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做兄弟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秦少英吐了吐舌头,“唉,又来了。还好意思说我,你见到晴荷姑娘,还不是走不动路,说不出话?” “你!”秦少武理屈词穷。 秦少英牙尖舌利,“我怎么了?长这么大都没见你跟晴荷姑娘说过一句完整话!” “好了,好了,别吵了,”秦少文出言劝解,“三弟,你就别讥讽二弟了。想那晴荷姑娘也算是咱金陵城中的一位美人,二弟钟情于她,那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秦少英撇了撇嘴,“美人?我只听说咱们金陵城中有金陵十三美,那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可这金陵十三美里,似乎没晴荷姑娘一席之地呀。” 秦少杰拱酒入口,哈哈大笑:“三哥,你有所不知,咱金陵城中的十三美,其实是金陵的一群臭美小姐聚在一起自封的,根本就是浪得虚名,应该叫她们金陵十三丑才对!” 四兄弟哈哈欢笑间,秦少文忽听背后一恶狠狠,尖厉厉声音喝道:“你敢说我们是金陵十三丑?!” 秦少文打了个寒战,回头却见是刚才那三位在药店起争执的小姐,拱手道:“请问三位是?” 朱一筒首先上前自报家门,拍着胸脯道:“我乃金陵十三美之首,世袭长平侯长女,人称选美皇后:朱一筒!” 朱二条紧接着摆了个娇羞之姿:“我是金陵十三美之一,长平侯次女,人称病西施:朱二条!” 朱三万甩出个美姿,“我是金陵十三美之一,长平侯三女,人称万人迷:朱三万!你们是哪里的无名小子,敢如此出言不逊?!” 四兄弟齐齐站起,折扇一挥,“金陵四少”四字展现,亮出他们的招牌雄姿:“我们就是传说中,遇神杀神,遇佛砍佛,吃喝玩乐,轻松混过的金陵四少:秦少文,秦少武,秦少英,秦少杰!” “哦?原来是金陵四少呀,”朱三万翻了个白眼,“纨绔子弟,斯文败类!” “哼,你们又有多好?”秦少英兰花指乱翘,嘴尖舌利,“万人迷?我看是万人怕的母夜叉才对!” “我呸!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朱三万推搡他一把,对着他胸口狠戳,“我朱三万见过三万男人,就没见过你这么娘的,你这么贱的,你这么不要脸的!” “谁不要脸,谁不要脸?”秦少英急红了脸,捂住胸口,兰花指狂甩,“你这脏手往哪戳呢?!” “死娘娘腔!敢骂老娘脏?老娘今天让你好看!”朱三万撸起袖口,意欲与他大干一架。 秦少文见围观人愈聚愈多,忙拦住秦少英,“三弟,好男不跟女斗,不可惹是生非,咱们走!” 第8章 一对成名 光阴荏苒,日子走走停停,争争闹闹,转眼一年已过,又是一年春花烂漫时。金陵城外南山脚下人山人海,万众瞩目的金陵第一书院争霸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东道主南山书院院长龚夫子上台致辞:“各位看官,三年一度的‘金陵第一书院’争霸赛即将到达高潮,进入最终对决的书院是:精诚书院和南山书院。我们有幸请到了当朝宰相秦寿大人,当朝太师黄子澄大人,世袭长平侯朱庸大人,礼部尚书马英荀大人,和翰林院院长于咏大人担任我们的嘉宾裁判。精诚书院是否能卫冕三连冠?南山书院能否挑战成功?我们拭目以待!” 台下掌声雷动,两方书院啦啦队呐喊助威。 由朱一筒领导的金陵十三美亲友团浓妆艳抹,珠光宝气,先声逼人:“精诚书院,必胜!朱四喜,必胜!” 由南山十艳组成的啦啦队长袖善舞,引吭高歌:“南山,南山,我爱南山!” 龚院长接着道:“现在,老夫宣布比赛次序。第一场琴试,由精诚书院秦少英对战南山书院鬼琴子。” 听到“鬼琴子”三字,台下立时鸦雀无声。 “抗议,抗议!”只见秦少英慌慌张张爬上擂台,兰花指乱翘,“哎呦,我抗议!南山书院怎么可以找外援?!鬼琴子老先生都八十多岁了,为琴界泰斗,我怎可跟他比?你们耍诈!” 却听作为南山书院院长的龚夫子振振有词道:“秦公子此言差矣。双方参赛协议上明文规定,只要是本书院的学生,不论年龄大小,地位高底,都有资格参赛。鬼琴子老先生虽入耄耋之年,可他老人家认为琴艺学无止境,特地上南山拜师求教,进而为南山应战,有何不可?” 秦少英急得跺脚,“我呸,鬼琴子做你们的师傅都绰绰有余,这场比试我反对!” 金陵十三美亲友团也在台下声嘶力竭呼道:“反对!反对!反对!” 龚院长面露难色,“既然争论双方相持不下,我们请五位评委商议决定此事。” 五位位高权重的评委交头接耳,商议起来。 长平侯朱庸正巧坐在宰相秦寿旁边,二人侧头互望,虽都狠狠白了对方一眼,鼻孔里喷出个“哼!”字,但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反对鬼琴子代表南山出战。 过了一盏茶功夫,龚院长上台宣布:“众位,结果出来了,黄大人、马大人和于大人表示同意,只有秦大人和朱大人反对,三票对两票,所以比赛继续进行!” “比什么比,我怎是鬼琴子的对手?!”秦少英气急败坏,掩面下台,“不比了,不比了……” 龚院长得意之色尽显,“第一场鬼琴子不战而胜。第二场棋试,南山书院黄豆苗应战精诚书院秦少杰。” 黄豆苗和秦少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展棋盘争朝夕,纵横捭阖战雌雄。半个时辰过去,黄豆苗头晕眼花,豆粒大的汗珠直冒。秦少杰气场凛凛,步步紧逼,一子落定,江山成败,已是定局。 黄豆苗颤手擦汗,“这,这,秦公子,我输了……” 见黄豆苗垂头丧气下台,龚院长宣布:“棋局比试,精诚书院秦少杰胜。现在中场休息,请不要离开,回来更精彩!” 见儿子获胜,宰相秦寿朝太师黄子澄得意一揖,“黄大人,犬子献丑了,承让,承让。” 黄子澄眉高眼低,闷闷还了一礼,“令郎厉害,我家豆苗佩服了。” 中场时分,金陵众商户怎肯错失良机,纷纷亮出自家广告标语: “金陵香飘飘酒家,酒香飘万里。”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酱猪脑。” “旺旺钱庄,今年绝对旺!” “王麻子凉茶,好喝就在王麻子。” “怡红院,比男人更了解男人。” 各家店员也纷纷开展市场营销手段: “借钱三分利,我是您上帝。欢迎光临旺旺钱庄,这是我们的介绍小册,请笑纳。” “白氏酱猪脑,好过各种金。这是我店试吃小样,欢迎品尝。” “大爷,有空来怡红院找我们的红姑娘呦!” 场内吆喝声此起彼伏,热火朝天,场外也没闲着。朱三万忙溜出去开起外围赌注,“快来看快来买呦,现在买南山一赔一,买精诚一赔二喽!” 小小赌摊围了不少人,“三万姐,你说哪边赢的几率大呀?” “三万姐,令弟就在精诚,你对精诚可有信心啊?” “三万姐,南山的势头一年强过一年,你觉得它能否超过精诚,成为金陵第一书院吗?” “三万姐,南山连请外援,对此次争霸势在必得,你认为精诚还有几分胜算?” 只听朱三万摇头晃脑,嘴皮子滑溜溜地:“金陵第一书院争霸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比赛已到白热化阶段。南山书院有鬼琴子加盟,胜算大了四分之一……” “哎呀,三妹,我和二条到处找你不到,原来你躲在这儿开起外围了!” 朱三万见一筒和二条过来,忙迎笑道:“二位姐姐,我这是生财有道,你们也下个注,给妹妹我捧个钱场呗!” 朱一筒想想,道:“那好,我们支持一下精诚书院,买精诚!” 朱三万拉二人到一旁,低声道:“大姐,内部消息,南山书院对此次争霸势在必得,听说后半场还会有重磅出击,精诚现在是冷门,买南山吧。” 朱二条急道:“三妹,咱的弟弟可是在精诚书院,我不信精诚会输! 朱三万不以为然,“我可听说第三场精诚书院会派出那个成天打瞌睡的秦少文,不输才怪呢!” 朱二条坚持道:“我们的弟弟在精诚书院,我就是省下钱不吃药,也要买精诚赢……” “各位观众,欢迎回来。”龚院长上台道:“第三场书试,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南山书院马辟精和精诚书院秦少文!” 掌声响起,龚院长接着道:“为公平起见,翰林院于院长现场出题:梦江南。请二位才子以此为题,作词一首。” 马辟精沉思片刻,丹青妙笔,佳作便出:楼上寝,残月下妆楼。梦见江南惆怅事,桃花落絮柳悠悠。独坐吹小笙。 秦少文挥毫泼墨,落笔有神:兰尽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 龚院长上台:“二位都是才高八斗,但经过五位评委再三斟酌,认为秦少文笔走龙蛇,铁划银钩,韵采风流。所以这场比试,精诚书院胜!” 台下掌声雷动。 龚院长接着道:“现在精诚书院两胜一负,最后一场画试,由精诚书院朱四喜应战南山书院柳原。书画题目:鸿雁传音。限时一炷香,二位请!” “反对!反对!”朱四喜高声疾呼,跳上台来,“我反对!你们又请外援,柳原乃当代书画名家,你让我一个少年小子跟他比,是何居心?!” “朱公子是不愿比,还是不敢比呢?”龚院长斜睨她道;“先前经众评委裁决,只要是南山书院学子,皆可参赛。精诚若不服气,大可找比柳原更出名的书画大家出来应战,何必派你一个毛头少年,上来自取其辱?” 朱四喜怒眼圆睁,一副义正词严模样,“哼!你们这样做,已丧失书院争霸之本质意义。擂台比赛,本为学院间交流教学,学子间切磋文才,互补进益。现今却为这‘金陵第一书院’的名头,耍混使诈,有辱学术斯文,导致教学急功近利之心日重,学子浮夸虚假之风日盛……” 朱四喜长篇大论,滔滔不绝。龚院长听得哈欠连连,眨巴着小眼望她,阴阳怪气道:“朱公子,你慷慨陈词这许久,眼看着这一炷香将烧尽。柳先生可是要画完了,朱公子到底是想继续比赛,还是弃权呢?” “我,”朱四喜一愣之间,低头望台下精诚书院众同窗,又望望各位夫子,强忍住怒气,狠瞪龚院长一眼,“我比!” 朱四喜拔手提笔,行云流水,墨洒丹青,赶在最后一刻完成书画。 经评委席商议,翰林院于院长宣布道:“朱公子的晴空一雁,柳先生的月夜孤雁,都按时完成。但不论是画工还是意境,柳先生都更胜一筹。所以最后一局,南山书院胜!” “朱公子年纪轻轻,画风不俗,能与柳先生同台竞技,虽败犹荣啊!”龚院长酸溜溜道:“由于精诚和南山打成平局,经众德高望重的评委商议,现加一场最终对决复活赛,由在画试失利的朱四喜,对决在书试失利的马辟精,二人自拟题目,一战定输赢!” 掌声响起,马辟精上台一揖:“朱才子有礼,在下马辟精。朱才子刚才一番慷慨陈词,所言精辟,在下佩服。” 朱四喜还了一礼,“马才子过奖,马才子的名字也很精辟。” 马辟精得意而笑,“的确如此,我的辟是精辟的辟,精是精辟的精。怎么样,我的名字确实精辟吧?” 朱四喜尴尬一笑,“不知这场最终对决,马才子想比试什么?” 马辟精思量道:“依在下看来,不如比些简单基础的,对对子如何?” 朱四喜心头一喜,“好,就如马才子所言,我们对对子。每人出一上联,对上者为胜。” “在下有一千古绝对,苦思多年不得其解,还要跟朱才子请教。”马辟精摇头晃脑,“朱才子可听好了,我的上联是:冯二马驯三马冯驯五马诸侯。” 朱四喜一愣,沉思半晌,慢慢道:“我的下联是:伊有人尹无人伊尹一人元宰。” 台下叫好声一片,朱四喜乘胜追击,“我也有一上联,向马才子讨教:一弦琴,二心弹,三曲成殇四回原,五步探出,六种牵挂,七乐弥漫八音绕,九锁连环从中断,十倚长栏忘眼穿,百息千叹,万万令君归。” “什么?!”马辟精惊得张大了口:“这,这,朱才子,太长了,能再重复一遍吗?” 朱四喜微微一笑,“马才子,你听好了,我的上联是:一弦琴,二心弹,三曲成殇四回原,五步探出,六种牵挂,七乐弥漫八音绕,九锁连环从中断,十倚长栏忘眼穿,百息千叹,万万令君归。” 过了一炷香功夫,马辟精连连擦汗,无言以对,“这,这,我,我,我不会……” 台下欢呼声雷动,龚院长被众人推上台来,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宣布道:“唉,众位看官,此场比试,朱四喜胜出。今年,精诚书院,又赢了,唉……” 第9章 恩科三甲(一) 有道是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建文皇帝春末恩科开考,招募贤才,朱四喜、秦少杰等人均在精诚书院举荐之列,直入贡院参试。 “老爷,少爷,喜报,喜报!”家仆秦八卦飞也似地冲进大厅,“老爷,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四少爷,喜报!喜报!” 秦相爷忙扶秦八卦站稳脚跟,急切问道:“八卦,怎样?怎样?” 秦八卦咽了口粗气,“恭喜四少爷,名列三甲!” 秦少杰忙问:“另外两甲是谁?” “是长平侯世子朱四喜,和礼部尚书马英荀的公子马辟精。” “哦?朱四喜?”秦寿捻须沉吟道:“朱庸那猪头,生的儿子倒是人中龙凤……” “父亲,朱四喜才思不凡,浩然超俗,此次入围三甲,也是意料之中的。”秦少文道。 “你这混小子还好意思说!”秦寿转脸丑眉抱怨秦少文道:“你呀,你的文采可在老四之上,不知哪跟筋搭错,说什么轻名利、不科举,死活都不去考恩科,害我秦家白白丢失一个功名。” 秦少文倒轻描淡写,嬉皮笑脸道:“爹,有老四去就足够了。殿试上少一个人跟他争状元,他中状元不是更容易些?” “你呀,总是满口理由,我不跟你讲。”秦寿转而拉起秦少杰,絮絮叨叨,“好孩子,再接再厉,争取殿试夺魁……” 朱门侯府,梅园书房。 “四喜,在用功读书呢?”朱一筒端着荔枝仙草蜜糖盏,笑容满面进来,心疼道:“唉呦,四喜,读书累了吧?看,大姐亲自下厨,为你做的荔枝仙草蜜糖盏,美容养颜。你看你累得形容枯槁,面如黄蜡,如何殿试见皇上?来,把它喝了,保证你立刻玉树临风、神采飞扬。” “多谢大姐。”朱四喜双手接过,刚刚喝完,就闻到经庭院飘来一阵苦药味儿。 “四喜,你读书辛苦了。”朱二条端着药碗,蹙眉进来,关心道:“看,二姐我亲手煎的十全清火提神汤,保证你喝了精神百倍。” “多谢二姐。”朱四喜接过,一股呛鼻药酸迎面扑来,不觉意欲干呕,但还是忍住了,捏着鼻子,一口仰头而尽。 “四喜,四喜,”朱三万也跑来凑热闹,嘻嘻笑道:“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见朱三万将一砂锅热腾腾、白乎乎的东西端至眼前,朱四喜奇问:“三姐,这是豆腐羹吗?” “这可比豆腐羹滋补三万倍。”朱三万得意洋洋道:“这是我跑遍金陵城上下,为你收集的猪脑、鱼脑、羊脑、狗脑、熊脑、狐狸脑,我保证你吃完后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考试答题,如有神助。” “啊?还有狐狸脑?!”看着眼前黏糊糊的一团乱脑,朱四喜不觉阵阵恶心。 “狐狸脑是必须得有的,”朱三万解释道,“你看狐狸多聪明呀。怎的,你不喜欢?” “不不不,多谢三姐。”朱四喜硬着头皮,低头吃了两口。 “四喜呀,你可知道,自你在书院争霸赛一对成名,今年恩科,三甲殿试,你可是大热,赔率已到一赔一,秦少杰是一赔二,你的手下败将马辟精是一赔三。怎样,四喜,你有多大把握,给三姐透露一点内幕消息……..” 朱三万正说话间,门外笑声传来,原来是大夫人端着一碗炖物走进房来,“四喜呀,你入围三甲,为朱家光宗耀祖,功不可没。”大娘扭着肥躯,满面春风,“你看,我将府里这多年的珍藏都找出来,为你炖了神力鞭汤,里面有牛鞭、鹿鞭、马鞭和蛇鞭,益精养血。来,快趁热尝尝。” 朱四喜看傻了眼:真是奇葩年年有,今春特别多。 朱二条抿嘴取笑道:“唉呦,娘,您这是要助四弟夺魁呢,还是要催促她早生贵子呢?” “诶,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都是迟早的。”朱一筒开解道:“让四弟提前补补,提前补补……” 殿试之期转眼即到。 “四喜,你快点儿,入宫殿试的时间就要到了。”朱庸已吩咐仆从备好车马,亲自来唤四喜出门。 朱四喜却在房中不肯出来,“爹,您等等,让我再去一趟茅厕……” “哎呀,时间来不及了。”侍女小珠硬着头皮冲进去,硬将她拉了出来。 见朱四喜出来,一家人团团上前将她围住。 朱一筒抢先跟四弟说上话。她将一件熠熠闪光的金貂皮裘披在四弟身上,“四喜呀,咱朱家是豪门大户,待会儿殿试,咱在气势上就要先声夺人,压倒对手。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命十个裁缝连了好几个日夜赶制的土豪金皮裘。咱们朱门子弟,要的就是这种豪气。” 朱二条凑身过来,将一青瓷描花小瓶装着的药丹放到朱四喜衣袋里,“四喜呀,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救急药,胸闷气短服一颗,头晕眼花服两颗,脘腹胀痛服三颗,心悸烦躁服四颗,你若是做不出试题来,就把一瓶都吞了,保准管用!” 朱三万也没闲着,将一大包雪花纹银塞到她怀中,“四喜呀,这时我为你准备的银两,你进宫见人就发,保证一路畅通无阻,夺魁高中!” 侍女小珠在旁歪头苦脸,心道:小姐见到皇上也发,还能买个状元回来? 大娘扭着肥躯,将三个女儿推开,上前跟朱四喜搭话:“四喜呀,这是大娘为你准备的糕点,这几日汤汤水水灌得实在厉害,你这肚子不知拉了多少次,吃点干的中和一下罢。” 碧仙母亲最后才跟朱四喜说上话,她将一个镶金袖珍马桶塞到四喜手里,“孩子,这是母亲为你准备的状元马桶,路上你若实在坚持不住,就在马车里解决罢…….” “多谢各位热切关怀。”朱四喜深吸一口气,披上土豪金裘,一手抱着马桶,一手提着糕点篮子,怀揣仙丹银两,由众人簇拥着,大摇大摆登上马车,朝宫城而去…… 三甲才子齐聚文英殿上,器宇轩昂,意气风发,欲与天公试比高。 建文帝出题:“周礼言农政最详,诸子有农家之学,近时各国研究农务,多以人事转移气候,其要曰土地,曰资本,曰劳力,而能善用此三者,实资智识。方今修明学制,列为专科,冀存要术之遗。试陈教农之策。” 三甲才子当场答题。 秦少杰才思敏捷,成竹在胸,笔落有神,字句铿锵,笔走龙蛇。 马辟精冥思苦想,构思完毕,下笔千言,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朱四喜文思泉涌,写到兴处,忽觉腹内暗流涌动,心中大呼不妙,强忍不住,非得一泻千里不能解决。她岂敢御前失恭,令陛下闻臭,只得狂飙数笔,草草结尾,交了考卷,由小太监领着,慌忙奔出去如厕了。 待三甲皆交考卷,建文帝于殿上现场批复:“秦少杰字句铿锵,慷慨激昂,真知灼见,为状元之才。马辟精文思才涌,洋洋洒洒,天马行空,为榜眼之才。朱四喜字斟句酌,短小精悍,为探花之才……” 第10章 恩科三甲(二) 朱四喜在三甲里得了倒数第一,终日窝在房中,郁闷多日,不肯出门。 庭外暖风送醉,百芳竞艳,丫鬟小珠折了几枝紫蔷薇,插入玉瓶供养,“小姐,你看这花多漂亮。” 朱四喜垂丧着脸,“嗯”了一声,爱搭不理。 “小姐,别躲在房里生闷气了,咱们出去走走。你看外面春回大地,春暖花开,春意盎然,春……” 见小珠再也想不出以春字开头的成语,朱四喜勉强一笑,“你这小丫头,倒学会在我面前卖弄学问了。” 二人正说话间,朱庸过来找四喜,“诶,四喜呀,你在房里都闷了多日,朝廷的任命下来了,你下月初要去翰林院当差,可别忘了。” “唉呀,爹,你都说了好几遍,不就是翰林院编修么,我忘不了。”朱四喜满不耐烦,“您要没其它事,我就要睡觉了。” “大晌午的睡什么觉。”朱庸将一张烫金请帖扔到她面前,“你是不知道,那秦寿的二儿子秦少武前几日中了武状元。唉,秦寿现在得意了,二儿子是武状元,四儿子是文状元,他设宴庆祝,张灯结彩,张牙舞爪的。喏,请帖都送来了,臭显摆!” 朱四喜更加不悦,扁嘴道:“既是请客,那爹就去呗,告诉我做甚。” “唉,四喜,你现在好歹也是新科探花,这份是你的请帖呀。” “不去!”朱四喜背过身去,斩钉截铁,“去什么去,让秦少杰看我这个手下败将的笑话么。” 朱庸叹了口气,拉了张椅子,在四喜身旁坐下,语重心长道:“孩子,你看,爹与那秦寿争斗了大半辈子,一直都是愈败愈勇,绝不言弃。你年纪轻轻,不过败给秦少杰一次,怎能自暴自弃呢?没错,咱这次是没比过秦家,但咱输也要输得有面子,有风度。输,不一定会被人看不起。” 朱四喜愣愣点头,呆呆望向他,想不到被外人斥为不学无术,脑满肠肥的爹,竟会有如此精辟言论。 朱庸拉起她手,“四喜,走,咱们一同去相府,给秦寿的两个状元儿子道贺去!” 宰相府双喜临门,结彩悬花,笙萧鼓乐,大排筵宴。 见秦宰相带着两个状元儿子亲自在门口恭候,大学士宋乾上前盛赞:“秦兄,你真是教子有方,兄状元,弟状元,兄弟皆状元,可喜可贺啊!” 一同来的监察御史关良接口赞道:“秦门代代忠烈,真是父栋梁,子栋梁,父子同栋梁,敬佩敬仰啊!” 秦寿眉飞色舞,喜笑颜开,“各位大人抬举了,犬儿初入仕途,日后还要仰仗各位多多提点才是…..” 一声通报,朱庸和朱四喜也到。 朱四喜见秦少杰身着大红青云状元袍过来招呼,便作一揖,口不对心道:“恭喜秦状元金榜题名。” 秦少杰得意之色尽显,打趣道:“探花郎亲自过来贺喜,敝府可真是蓬荜生辉,不知探花郎为我们准备了什么贺礼?” “父亲带了一颗东海夜明珠过来,秦兄晚间闲暇,就打开看看,相信它更能令贵府‘蓬荜生辉’”。 秦少杰眨巴着眼睛,厚颜道:“诶,探花郎,我们给朱府送了两张请帖,你们就带来一份礼物,这数目不对吧?” “你,”朱四喜瞪他一眼,低声提醒:“今天可是你们的大喜日子,别逼我翻脸!” “朱侯爷和朱探花前来捧场,秦某真是荣幸万分。”秦寿招呼完宋乾、关良,忙过来向朱氏父女打招呼,“诶,少杰,你刚才跟朱探花聊什么呢?” 秦少杰眼珠一转,神气活现,“爹,探花郎说,她要亲手写一副对联给咱们贺喜呢。” “我什么时候说过?!”朱四喜瞪大了眼,低声喝责。 见朱四喜黑了脸,朱庸忙拉住她,低声提醒,“四喜,注意风度,风度!” 众宾客在场,朱四喜不好发作,只得故作风雅,酸酸道:“对,我要写一副对联贺喜。” 三尺红缎展开,朱四喜恍惚之间,似看到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腾于红绸之上。她稍稍定了心神,泼墨挥毫。 上联:秦门双绝,文武傲天下。 下联:忠良三代,英杰冠群芳。 在场围观宾客无不拍手叫好,监察御史关良挑大拇指赞道:“早就听说朱探花对联一绝,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 秦宰相也暗暗佩服,轻捻胡须,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嗯,笔走龙蛇,颇有将相之风,朱探花日后定为大明栋梁啊!” 次日晌午,相爷府中。 “爹,您就同意我去罢!”秦少武哀声央求道。 秦寿横眉立目,斩钉截铁,厉声呵责,“不行!虽说我秦寿有四个儿子,可你们个个都是爹的心头肉,放你去戍守边关,万万不行!” 秦少文在旁也劝:“我说二哥呀,留在金陵做官多好,你怎就想着向皇上请旨,要戍守塞外苦寒之地,这让爹如何能放心啊!” 秦少武一副义正言辞模样,“好男儿当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岂能贪图安逸,苟且偷生……” “哎呀,不听不听!”秦少英忙捂住耳朵,咧大了嘴,“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我们早都会背了。” 秦寿叹了口气,换个态度,拉住秦少武,语重心长,眼泛泪花道:“孩子,你们的娘死得早,我又当爹,又当妈,将你们四个拉扯大。当年本以为你们都是天才儿童,可谁料你们个个都是奇葩儿童,让爹不知操了多少心。现在你们长大了,连爹的话都不听了…….” 秦少英忙取出二胡,拉起二泉映月创造气氛,一把鼻涕一把泪,“二哥,你看看,爹多可怜,你就疼惜疼惜他老人家一颗火红的爱子之心,不要离开我们……” 秦少文也跟着呜呜咽咽几声,“爹的父爱太感人了,真是感人肺腑啊!我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见过人间如此感人之景,诶,二弟,你怎么不哭呀?……” 秦少杰外出访友归来,见秦寿坐在厅里唉声叹气,像根蔫了的白菜,忙问:“诶,爹,您还在为二哥的事生气?” “哼,少武那混小子,我软硬兼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谁料他竟蒸不熟煮不烂,心比秤砣还铁,唉,气死我了。” “爹,这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可知二哥为何如此?” “哦?为何?” “听闻马尚书家的公子马辟精与关御史家的小姐关晴荷婚期将近,爹您也知二弟心思,怕他是心灰意冷,才欲远走边塞的。” “唉,我又如何不知,”秦寿愁眉道:“可马关两家定的是娃娃亲,难道你还让爹去跟关御史说,让他退了这门亲事么。” “那倒不必,”秦少杰山人自有妙计,“您何不为二哥张罗门亲事?待二哥结婚生子,自然舍不得跑到边远苦寒之地为官了。” “对,娶房老婆拴住他!”秦寿一拍大腿,雨过天晴,生龙活虎,亲自跑出去找媒婆了。 第11章 无关风月(一) 瑞霭金阁,文楼赋阙,翰林院中。 “各位同僚,这几位是新来的翰林院编修,”翰林院院长于咏逐一介绍:“秦少杰、马辟精、朱四喜、于则成、黄豆苗、熊勤奋、牛自强、苟努力……从此他们便负责大明宫史的编纂工作…….” 朱四喜正埋头整理旧文案,马辟精过来找她客套,“朱探花,我邀了几位同僚晚间同去金陵酒家小酌一杯,你也同往吧?” 难得有人相邀,朱四喜欣然同意,“好啊,不知还有哪几位同僚?” 马辟精诡秘一笑,“还不是咱们‘皇亲国戚派’的同僚么。” “皇亲国戚派?”朱四喜一愣,“何时出了这样的派系?” 马辟精笑道:“朱探花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你还不知,咱们这翰林院分为三派,第一派为‘皇亲国戚派’,就像你:长平侯的儿子,我:先马皇后的侄孙子。第二派为‘朝中有人派’,像秦少杰,当朝宰相的儿子,于则成进士,咱们于院长的孙子,黄豆苗进士,黄太师的儿子。” 朱四喜兴致陡起,“哦?那第三派呢?” “这第三派嘛,”马辟精呵呵笑道:“就是‘爹不疼娘不爱派’,也就是传说中的‘实力派’。像熊勤奋进士,祖上三代务农;牛自强进士,父亲是给人做家奴的;苟努力进士,原来是卖草鞋的……” 春风得意,百花争艳。秦寿和秦少英心花怒放、笑逐颜开地将秦少武拉到前庭。 秦寿指着庭院攒动人头道:“儿啊,你看看,爹聘请了金陵城的数百名媒婆,为你万里挑一选了二十名好人家的姑娘。今儿她们都来了,快看看,喜欢哪个?当然,你若都喜欢,咱就都娶了!” 秦寿使个眼色,一号媒婆立即上前,脸谄笑成一朵菊花,“二少爷,您看看,这位是春花姑娘,风华绝代,一笑倾城啊!” 春花小姐上前行礼,灿然一笑玉齿露,她一笑露八齿,额,数错了,是十六齿…… 二号媒婆上前,红袖飞舞,卖弄风骚,“秦少爷,您瞧瞧这位秋月小姐,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啊!” 只见秋月脉脉含情,举头沉吟:“啊!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俗不可耐。”秦少武侧目鄙夷,抬足欲走,“我不要什么春花秋月,我不娶亲!” 秦寿忙拉住儿子,苦口婆心,“儿啊,人生有两大乐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男儿怎能不娶妻呢?你若不娶妻,我就抱不上孙子;你的爷爷,在天上就看不到重孙子;你爷爷的爷爷,就看不到重重孙子,你这是要让咱们秦家断子绝孙啊!” 秦少武不以为然,“哼,要娶妻,您怎不找大哥他们,您又不止我一个儿子。” “你这臭小子,你怎不说,他们谁还像你一样,哭着闹着要去边境?!” 秦少英见父亲生气,忙劝少武,“二哥,古人云大丈夫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看这齐家是放在治国平天下之前的。大丈夫当先成家,再立业。只有你先娶妻,成了人家丈夫,才有可能做大丈夫呀!” 秦少武呸道:“什么道理,狗屁不通。三弟你不要以为比我多读了几本书,就糊弄二哥!大丈夫当保家卫国,战死沙场,跟娶不娶妻没有关系!” 秦寿被这顽固不化的儿子气得捶胸顿足,“兔崽子,媳妇你不要,边关你还是要去,你这是要气死爹啊!” 秦少文日照三竿才起,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爹,前院人山人海,美女如云,原来是给在二弟挑媳妇,我还道您老人家要给我们找后母呢!” 秦寿狠拍秦少文脑壳,“胡闹,有这样编排爹的么?!” 秦少武拉秦少文过来,“大哥,你说句公道话,爹平日里教育我们要忠君爱国,难道都是骗人的?!” 秦少文打个哈欠,“唉呀,二弟,爹平日里教导咱们的话又不是圣旨,谁叫你一定听的。不过他老人家不准你去塞外,也是为你好,你要体谅他老人的一片苦心啊。” “哎呀,今天家里真是比过节还热闹!”秦少杰从翰林院回来,“爹,你怎又跟二哥生气了?” 秦寿吹胡子瞪眼,“哼,这混小子翅膀长硬了,不把老爹放到眼里了!” 秦少杰眼珠一转,拉住二人,道:“爹,二哥,你们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各退一步吧?” “哦?如何各退一步?”秦少英在旁忙问。 秦少杰道:“二哥同意娶亲,爹同意二哥自己决定前程,不就行了?” “哼,这算什么‘各退一步’?我不干!”秦少武执拗道。 秦寿看出少杰的缓兵之计,佯装思量道:“行,只要少武娶亲,给咱秦家留后,爹就放他走。” 秦少武半步不肯让:“我不娶媳妇,我就是要去守边塞,你关得了我一时,关不了我一辈子!” 见儿如此,秦寿要气抽过去,举手欲打少武,“不肖子,不肖子,气死老子了,气死老子了…..” 秦少杰忙夹在二人中间,拦住父亲,“爹,您老人家别生气,这事儿交给我了,我保证让您今年喝上媳妇茶,明年抱上大孙子…..” 秦少杰拉秦少文、秦少英、秦八卦到自己房中,一同商量为二哥娶妻之事。 秦少英一脸难色,摆着兰花指道:“哎呦,四弟,二哥现在是一根筋犟到底,你要怎么办呀。” 秦少文也道:“可不是么,老二一介武夫,不懂风月,你非逼他娶老婆,这不是逼牛弹琴么。” “此情不关风与月,无关风月关晴荷。”秦少杰摇头晃脑,神气活现,“如果让他娶的人是晴荷小姐呢?” “这怎么可能?”秦八卦搔着脑袋,“关小姐已经跟今科榜眼马辟精定亲了。” “笨蛋!”秦少杰敲打他脑壳,“又没成亲,怎能算数?” “我知道了,”秦少英拍拍脑门,一脸坏笑,“四弟的意思是,咱们要像戏文里那样,帮二哥横刀夺爱!” 秦少杰吐吐舌头,“横刀夺爱我倒没什么把握,但把关马两家联姻搅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秦少文不怎么赞同,“你这搅屎棍,不知什么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么。毁人姻缘,这可是缺德的事啊。” 秦少杰却振振有理,“我没有毁姻,我只是为晴荷小姐牵一桩更好的姻缘。大哥,兄弟一场,你难道要袖手旁观么?” “当然不会,”秦少文沉思半晌,一咬牙一跺脚,下决心道:“罢了,为了二弟,十座庙我也拆了!” “好!”秦少杰大手一挥,蹬桌疾呼,“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宣布,秦氏四人破坏小组正式成立!我们的目标是?” 四人高声齐呼:“破坏马辟精!撮合秦少武!智娶关晴荷!” 第12章 无关风月(二) 夜雨淅沥,温温霭霭,朱门侯府,朱庸正在主持召开家庭会议。 “四喜呀,皇上近日要选妃充实后宫。咱朱家是皇亲国戚,名门望族,我已经决定,让你大姐进宫选秀了。你任明宫史编修,经常出入皇宫,可要利用职务之便,多多帮助你大姐才是。”朱庸叮嘱道。 “四弟,咱家已出了个探花郎,我若能选上皇妃,那可真是锦上添花,祖上有德,神明保佑啊!”朱一筒美美道。 朱四喜不以为然,“唉,大姐,当皇妃有什么好的,被关在宫里,跟笼子里的猴儿似的。” “小孩子别乱讲!”朱一筒一脸严肃,“当皇妃是我毕生的追求。以前每逢选美,我必定参加,是为什么?还不是为让天下人知道,我朱一筒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倾国倾城、艳绝天下之貌。这次不论怎样,我都要做万人之上,风光无限的贵妃娘娘……” “唉,我说一句,你回我十句。不跟你讲,我帮你就是……” 次日雨过天晴,丽日当空,春光乍放。皇风清穆,朱宫宝阙,金碧交辉,龙楼凤阁,丹青炳焕,玉砌雕栏,袅袅英英,紫扉黄阁,幻幻彩彩。 “八卦,待会儿进宫,做事可得留神,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知道么?”秦少文叮嘱道。 “八卦,待会见到马辟精,说话小心点儿,别说漏了嘴。”秦少杰叮嘱道。 “八卦,待会可记得提醒我,每隔一个时辰吃一丸养颜美容丹。”秦少英叮嘱道。 “是,三位少爷,小的记下了。”秦八卦躬身答应。 秦少英举目见皇宫洋洋大观,气象万千,不禁大赞:“少杰,你们这些翰林院编修可捡了肥差,躲在宫里编宫史,日子过得美滋滋。今天是沾你的光,我们也有幸来皇宫走一遭。” “可不是么。“秦少文赞同,“对了,听说你们这些明宫史编修里,有不少是今科进士,可有我认识的?” “像经常跟咱们作对的朱四喜、趋炎附势的马辟精、书呆子于则成、斗鸡眼儿黄豆苗,还有熊勤奋、牛自强、苟努力、杨上进,都在里面。”秦少杰道。 “嘿嘿,”秦八卦扑哧一笑,“小的怎觉得,你们的翰林院像个百禽园,什么猪、马、牛、羊、狗的呀,啥都有,哈哈!” “别多嘴,没事儿偷着乐他们一下就行了,”秦少杰故作肃穆状,“进了宫要严肃,严肃,知道么。” 秦少杰引领三人进入翰林院驻皇宫办事处,“朱四喜,看见马辟精没?” “去万绮宫了。”朱四喜头也不抬,奋笔疾书道。 “哦?他去万绮宫做什么?”秦少杰奇问。 朱四喜酸溜溜道:“皇上十日后选妃,马大人去找高公公商讨万岁选妃史的记录方案。人家马大人做事恪尽职守,亲力亲为,哪里像你秦大人,都日照三竿了才过来。” 秦少英插口鄙夷,“呦,这么勤奋,马大人是要争当翰林院先进工作个人呀?” 朱四喜听是秦少英声音,抬头见还有秦少文和秦八卦在场,惊道:“秦少杰,你,你,你真是不像话,皇宫重地,你怎带这么多人进来?!” “少见多怪,”秦少英白了她一眼,兰花指微翘,“朱大人,我们是秦大人聘请的编修助理,怎进不得宫来?” “什么?编修助理?”朱四喜瞪大双眼,“区区一个翰林院编修,芝麻绿豆小官,带三个助理?!你很嚣张啊!” 秦少杰得意而笑:“这三位助理过来帮忙,可是咱们于院长应准的。朱大人不服气,你也带呀!走,三位助理,咱们去万绮宫找马大人!” “高总管,今年陛下选妃,我们翰林院编修将全程跟踪报道,将这一空前盛况广告天下……”马辟精正跟高总管说话,秦少杰带着三个助理走进万绮宫来。 “诶,马大人,高公公,你们果然在这儿。”秦少杰远远朝他们招呼,“这三位是我的私人助理,容我介绍:这位是睡文仙:秦少文。千面戏子:秦少英。飞毛腿:秦八卦。” 马辟精见到他们很是高兴,“秦大人,你们来的正好,皇上选妃,盛况空前,我们要加派人手。我想先把宫廷画师叫过来采风,我们要图文并茂,编纂出举世无双的大明选妃史……”马辟精壮志满酬,意气风发道。 “马大人好想法。”秦少杰赞道:“大哥,八卦,你们留下来帮马大人。三哥,你跟我去请画师。” 几人正说话间,一“神仙妃子”由宫娥簇拥着,走进殿来。 “诶,怎么是你这个娘娘腔?!”那“神仙妃子”首先认出了秦少英。 “呦,这不是选美皇后么,您怎有空来宫里玩了?”秦少英兰花指一摆,酸酸问。 朱大小姐整整云鬓,傲然一笑,“皇上选妃,我今天是来彩排的。” “哈哈哈,哈哈哈,你?”秦少英笑破肚皮,“你这副尊容若能当上皇妃,那母鸡插两根金毛儿都能变凤凰了!” 朱一筒狠瞪他一眼,“死娘娘腔,敢惹本大小姐?等本大小姐当了陛下的爱妃,要你好看!” 秦少英口沫横飞,“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当皇妃?下辈子吧!” “你,你,你,”朱一筒气得破口大骂,“你给我滚,天下有多远你就滚多远,本大小姐不要看见你!” “好男不和女斗!三哥,别跟她一般见识,咱们走!”秦少杰忙拉秦少英离开万绮宫。 “哎呀,少杰,刚才若不是你拉我,就凭我这巧舌如簧,定将那泼妇骂得狗血淋头!”秦少英兰花指乱翘,气鼓鼓道。 “我对那朱家大小姐也是看不过眼。不过我刚刚眉头一纵,计上心来,正有个主意要与你商量。”秦少杰神气活现道。 “哦,什么主意?” “咱们这么办……”秦少杰附耳道。 秦少英听罢,拍手大赞:“好计策!真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这样一来,马辟精娶不到美妻,朱一筒做不成皇妃,咱们尽收渔人之利。四弟你不愧是我们的智多星!” “不对,是一石三鸟,”秦少杰摇头晃脑,“那朱四喜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破探花,竟敢管我这状元爷带几个助理。我正好借此打压打压她的嚣张气焰!” “说得对!”秦少英大表赞同,“正所谓有其姐必有其弟,若让那飞扬跋扈的朱家大小姐当上皇妃,朱四喜还不得在翰林院横着走……” 朱一筒同众秀女当日彩排完毕,便在万绮宫住下,修养身心,准备大选。 午后,秦氏四人破坏小组偷偷溜到万绮宫朱一筒住处门口。 见四下无人,秦少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看看他们,问:“你们谁送进去?” 秦少文和秦少英齐指秦八卦。 秦八卦咧嘴不愿,“为什么是我,不公平,石头剪刀布。” “算了,给八卦一次公平民主的机会罢。”秦少文大手一挥,先来比试,“石头剪刀布!” 秦少文出布,秦八卦出了石头,秦少文赢。 秦少英继后,见八卦出了剪刀,而自己出的是布,他忙道:“我先前没说明规则,是赢的人去!” 秦八卦不服,“凭什么!当然是输的人去!” 秦少英翘起兰花指,“哎呦,我是少爷,我说了算,赢的人去!” 秦八卦只得再跟秦少杰比试。见秦少杰出布,自己出石头,秦八卦高兴道:“四少爷赢了,赢的人去!” 秦少杰眼皮一翻,耍赖道:“不行,当然是输的人去。” 秦八卦急道:“凭什么,刚刚明明说好是赢的人去。” 秦少杰一脸严肃,正一正自己的翰林院编修官帽,“我是大人,我说了算,输的人去!” 三兄弟互使了个眼色,一把将秦八卦推入朱一筒套房。 秦八卦蹑手蹑足,小心转进内房,见朱大小姐不在,才舒了口气,将信放在茶桌上,飞也似地跑了出来。 秦氏四人破坏小组没离开万绮宫多久,朱四喜和朱一筒便有说有笑,闲步走回房来,“大姐你在宫里住得可惯?缺什么短什么就跟我说,我命人去操办。” 朱一筒笑眼叮嘱道:“四弟,明天多给我带些银钱来,这佛靠金装,美靠钱装,皇宫上下需要打点的地方可不少……” “诶,这是什么?”朱四喜拿起茶桌上信件,交给朱一筒,“姐姐,是写给你的。” 朱一筒打开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是封情书:一筒小姐,半日不见,如隔三秋,吾思卿之心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慕卿之意,如海枯石烂,永不断绝…….信末落款:马辟精。 朱四喜见了气道:“这个马辟精,听说他早与关家小姐定了亲,还敢来招惹姐姐你,真是不知好歹!” 朱一筒得了情书,很是高兴,对着镜子搔首弄姿,孤芳自赏起来,“唉,谁让我有这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色呢。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啊,那马大人把持不住,也是情有可原……” 朱四喜听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昧着良心道:“姐姐你以后是要做皇妃的,别理他…..” 第13章 无关风月(三) 春末夏初,金陵城外,远山叠翠,河清激湍,香花满野,莺啼燕啭。 “小姐,今儿是文殊菩萨诞,又难得赶上你轮休,咱可好久都没来这金陵寺拜佛了。”丫鬟小珠拎着香火篮子,一路蹦蹦跳跳道。 朱四喜难得空闲,偷偷恢复了女装,带小珠去城外寺庙上香。二人同入大雄宝殿,虔心磕头,一求家宅兴旺,二求出入平安,三求仕途平顺…… “小姐,求支签吧。”小珠笑盈盈奉上签筒道。 朱四喜签筒晃动,一支竹签飞出,正巧落到旁边一香客脚下。 那人轻轻挽起袍袖,附身捡起,递给她,“小姐,你的签。” 朱四喜闻声侧目一看,可吓得红颜灰飞烟灭,忙掩面转过头去背对着他。 小珠抬眼见到那人,也吓得抱头跟小姐紧挨在一起,低声颤道:“小姐,是秦少杰!” “我知道!”朱四喜面如土灰,咧嘴低声道。 秦少杰以为是二女害羞了,微微一笑,双手奉签上来,“小姐,你的签。” 朱四喜低声支唤小珠,“小珠,你去拿。” 小珠抱头缩成一团,“小姐,他见过我,肯定会认出来的。” 朱四喜无奈,背对着秦少杰,伸手去接,慌乱之中,两手相触,秦少杰怦然心动。 “多谢公子。”朱四喜拿了签,慌忙拉起小珠,二人掩面一溜烟儿“滚”出大雄宝殿。 虽是惊鸿一瞥,但已惊为天人,秦少杰遥望那小姐离去背影,呆立半晌…… “今天真是晦气,签没求成,还遇到那个衰鬼。”朱四喜带小珠匆匆滚回侯府,换上男装抱怨道。 “哎呀,小姐,你今天轮休,怎么他也轮休呀。”小珠一面帮她整理衣衫,一面扁嘴道:“真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怎知秦少杰也在今天轮休,就算知道,我又怎能预料,他也去拜菩萨……” 二人正说话间,朱庸敲门进来,愁眉道:“唉呦,四喜,你跑到哪去了,到处找你不到。” 朱四喜让他坐下,亲自斟茶,“爹,您急找我有什么事?” “唉,出大事了。”朱庸拍着大腿,愁眉苦脸,“皇上要为红梅公主招驸马,打算从你们今科三甲中选,后来因那榜眼马辟精已有婚约,就要从你和秦少杰中选呐!” “啊?你说那个寡妇红梅公主?”朱四喜一惊,“我跟她差着辈分呢,按世俗应执姑侄礼,我得叫她一声姑姑才对呀!”。 “不是姑姑不姑姑的问题,”朱庸咧嘴道:“问题是你根本就不能成亲呐,这一成亲,不全都露馅了!” “嗯,是啊。”朱四喜沉吟,“不知皇上打算选我们中的哪个?” “皇上决定让公主自己选。”朱庸颤手递给她一张大红烫金请帖,“喏,明日午时去公主府,红梅公主要亲自面试你二人。唉,这可怎么办呀!” 朱四喜眼珠一转,嘻嘻一笑,“爹,您别担心,这次让秦少杰捡个便宜,我故意输给他一次便是……” “唉呦,老四,你可回来了!”秦相爷见秦少杰回府,忙拉住他。 “爹,我刚刚去寺里上香了,还给咱家每人都求了支平安符。”秦少杰从城外回来,心情不错,从怀中掏出平安符给秦寿。 却见秦寿一脸愁云,“老四,爹有要紧事跟你讲。” 秦少英见四弟回来,迎笑道:“哎呦,四弟呀,你有好事了!” “好事?”秦少杰满头雾水,“什么好事?” 秦少英兰花指欢翘,“你要当驸马爷啦!” “驸马爷?”秦少杰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爹,这是怎么回事?” “是红梅公主要再婚了,”秦寿指指桌案上大红请帖,唏嘘摇头,“皇上因近日选妃,想到自己的姑母红梅公主寡居多年,形单影只,郁郁孤独,便决定从你们今科三甲中为公主选个驸马。因为马公子和晴荷已有婚约,这‘好事’就落到你和朱四喜头上。” “啊?红梅公主?!”秦少杰一听是她,差点吓趴下,颤抖着手指头数道:“爹,您不知那公主是黑寡妇。她的第一任驸马是个状元,后来因为贪污国库,被先皇赐死了。她的第二任驸马是个榜眼,后因带兵打仗,被乱马踩死了。她的第三任驸马是个探花,后来因染上花柳病,被公主禁足在公主府,郁闷死了。她嫁才子还嫁上瘾了,又要从我们中间选?!” “唉,我也知这委屈你了,”秦寿苦着脸道:“可皇命不可违,你还是准备准备,明天去公主府应选罢。” “哎呦,别说那公主是个黑寡妇,就算待字闺中也不行。”秦少杰连连摇头,“那些所谓的公主,一个个刁蛮任性。这娶公主跟娶奶奶有什么区别?爹,您也不想临老临老,又多个娘吧?” 见秦寿吹胡子瞪眼,却哑口无言以对,秦少英在旁掩口偷笑。 “哼哼,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秦少杰眼珠一转,摇头晃脑,“我明天就故意被朱四喜比下去,要先恭喜她,捡了个便宜驸马……” 次日午时,秦少杰和朱四喜如约而到公主府。 “微臣秦少杰,拜见红梅公主。” “微臣朱四喜,给红梅公主请安。” 红梅公主见二人一个面如美玉,目似明星;一个面若春花,目如点漆,高兴得不行,笑逐颜开,“二位不必多礼,容本宫介绍,这位是吕先生,公主府中的文师。” 只见一白须白眉披白发的瘦干老头躬身向二人行礼,“早闻状元公和探花郎一表人才,气宇不凡,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二人齐齐拱手还礼,“吕先生过奖。” “吕先生博学多才,对二位十分推崇,他也一直想找个机会,与二位切磋一番。”红梅公主目不转睛,笑盯着二人道。 二人齐齐拱手,“能与吕先生谈诗论文,荣幸之至。” 吕先生捋着花白山羊胡子,躬身陪笑,“二位乃今科翘楚,能借此机会,向二位讨教,老夫幸甚至哉。” “不知吕先生打算与我们聊些什么?”秦少杰问。 吕先生微微颔首,“老夫有一上联,还想跟二位讨个下联。” 秦少杰和朱四喜互望一眼,口不对心,齐齐称好。 吕先生捋着山羊胡子道:“老夫的上联是:初梅二三朵,傲雪争晖。” “好上联!”朱四喜诡秘一笑,挑大拇指赞妙,摇头晃脑道:“我的下联是:野兔四五只,窝边啃草。” 吕先生大跌眼镜,尴尬道:“额,探花郎真会玩笑,不过,”他思量片刻,调转语风,“这对仗工整,倒也十分可爱啊。” 秦少杰暗暗擦汗,心道:这朱四喜搞什么名堂,对得这样差,让我如何能找到更差的?! 吕先生转而拱手问秦少杰,“状元公,请问你有何下联?” 秦少杰苦思冥想半晌,拍着脑壳道:“啊,有了!我的下联是:王八六七个,沟里翻壳!”秦少杰边说边伸脖瞪眼,作出一副乌龟翻壳状,丑态百出。 吕老先生一口茶水喷出,连忙擦嘴,“失礼,失礼。”他不得不口不对心,打圆场道:“额,这,这,这个对仗很有深意啊!” 红梅公主摆手道:“罢了,还是让我跟二位聊聊。” 二人齐齐躬身,“公主请讲。” 红梅公主悠悠道:“二位一个是状元公,一个是探花郎,不如你们各自说说对状元和探花二字的理解。” 秦少杰忙上前一步,不给朱四喜先作答机会,“启禀公主,我是这样看状元的。” 只见他摇头晃脑,文不对题道:“这状元无才,这状元无德,这状元就是,无才无德呀,公主。” 见公主愣住,吕先生又打圆场,笑赞道:“状元公谦虚豁达,敢于自嘲,老朽佩服,佩服啊!” 秦少杰一阵汗颜,转头望向朱四喜。 却见朱四喜手舞足蹈,呲牙咧嘴吟道:“探花探花,何为探花?伸手一探,一把红花!” 朱四喜边吟唱,边顺手将厅堂上玉瓶供养的大红迎春花一把采撷,献给秦少杰。秦少杰假装没看见,翻个白眼,扭过头去。朱四喜自觉尴尬,宁可将花扔在地上,也不愿献给红梅公主。 见公主惊得哑口无言,吕先生忙赞道:“哎呀呀,探花郎语出惊人,平凡话语中道出了探花的真谛呀…….” 见秦少杰垂头丧气回到相府,秦寿忙迎上去,“老四,怎样?可有结果了?” 秦少杰愁眉苦脸,连连摆手,“唉,没有最差,只有更差,差得争先恐后,差得难解难分,差得难分伯仲啊!” “哎呀,到底怎样?公主最终选谁了,你?还是朱四喜?”秦少英在旁搓手急问。 一听“朱四喜”三字,秦少杰气得跳脚,“我长这么大,从没像今天这么差劲,连输都输不了。那个朱四喜把对子对得那么烂,让我怎么接?只能比她更烂,连乌龟王八都出来了……” “唉,对乌龟王八不要紧,”秦少文伸了个懒腰,睡醒出来凑热闹,“关键是不能做乌龟王八。” “唉呦,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秦少英兰花指乱甩:“咱们的公主奶奶,眼看就要嫁到秦家来了。” “还有公主府那个文师吕先生,真是瞎了眼!”秦少杰骂骂咧咧不停,“他居然睁眼说瞎话,我们的对仗烂成那样,他还昧着良心赞好!” 秦少文笑着摇摇头,“唉,你与朱四喜,一个是宰相之子,当今状元公;一个是长平侯世子,今科探花郎,说不好哪个就成了公主的如意郎君,吕先生怎敢得罪,当然厚着脸皮夸你们了。” “三哥,你快放小道消息出去,”秦少杰不知哪根神经错乱,紧紧拉住秦少英,“你就说我是登徒浪子,当代陈世美,不但在怡红院包养歌姬成群,还勾引良家妇女,私生子都好几个了…..” “唉呦,四弟,不就娶个公主么,至于这样抹黑自己?”秦少文咧嘴笑问。 “这个时候不能手软,能抹多黑就抹多黑,臭名昭著最好!三哥你快去!”秦少杰连连催促少英,“唉,让我娶那寡妇公主,还不如去做乌龟王八……” 第14章 无关风月(四) “大姐,你要的银子,我给你背来了。”朱四喜趁职务之便,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背了满满一袋银子,来万绮宫探望朱一筒。一进房门,便闻花香扑鼻,“诶,好香的花,哪里采的?” 朱一筒正细手侍弄柳枝翠篮里的鸳鸯凤尾萝,笑盈盈道:“是马大人差人送来的。” 朱四喜不悦,“哼,马辟精竟敢勾引待选秀女,真是不知好歹!” 朱一筒忙拉她坐下,“哎呦,算了算了,难得马大人这份痴心。对了,四弟,你文采好,快帮我看看,这首诗写得怎样?” 朱四喜接过细读,“ 嗯,不错,情深款款,情意浓浓啊!是大姐你写的?” 朱一筒得意而笑,“这是马大人昨日差人送来的。马大人不愧为今科榜眼,真是内外兼修,文采风流……” “什么,又是马辟精?!恬不知耻!”朱四喜眼冒火星,气跳而起,“他早与关家小姐定了亲,还敢勾引姐姐你!” “诶,四弟,别生气嘛,”朱一筒轻整云鬓,“想大姐我乃金陵十三美之首,那个什么关家小姐,早被我比下去了。” “哼,他有这闲心,怎不去勾引红梅公主?!”朱四喜气得鼻子都歪了,“什么破诗,狗屁不通。要不是看大姐你选妃之期将近,我定要找那马辟精理论清楚!” “好了,好了,别生气啦。”朱一筒笑盈盈为她斟茶,“对了,上次听你说起红梅公主,选驸马之事可有消息?” 朱四喜摇头苦叹:“唉,红梅公主欲仔细斟酌,还要过些时日,才出结果呢……” 次日清晨,翰林院长于咏大人来翰林院驻皇宫办事处视察。他拱手向各位同僚道:“诸位编修,皇上选妃盛典临近,众位都辛苦了。老夫前来,是有一事宣布:明宫史总编纂柴老大人,前夜哮喘病发作,咳晕过去,至今仍未醒来。陛下有旨,任今科状元秦少杰为代理总编纂。秦大人,你可要好好干,莫不要辜负圣上厚望……” 秦少杰喜出望外,躬身行礼,“是,下官定不负圣恩,鞠躬尽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暮色将近,云卷天幽,倦鸟归巢,马辟精邀了几个知心狐朋狗友,同去金陵酒家小酌。 马辟精一杯酒下肚,血气上涌,狠拍桌案,“真是太也可气,那柴老头早不病,晚不病,偏挑这个时候病。我费尽心思,废寝忘食,想出那么多编修宫史的好点子,还不是要努力表现,让柴老头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为我争个晋升机会。这下好倒,修宫史的功劳,全落到秦少杰头上…..” 李同僚开解道:“马兄息怒,谁让秦少杰是状元公呢,背后又有当朝宰相撑腰,咱们要规避锋芒,忍一忍海阔天空…….” “诶,李大人此言差矣,”章编修道:“做官讲的是真本事,那秦少杰何德何能,靠老子余荫,凭什么任宫史总编纂?” 柳编修跟着附和,“没错,马大人能力一流,业绩出众,总编纂一职,本应马大人所属。” “哼,咱定不能让那姓秦的得意了,”马辟精咬牙恨恨道:“得找个机会,好好教训那乳臭未干的小子一番……” 几日后,金陵城中,侯门朱府,花吐胭脂,香沁兰蕙,朱庸正与碧仙夫人在□□赏花,丫鬟小珠急匆匆跑过来禀报:“老爷,老爷,选妃出结果啦!” “哦?”朱庸心跳加速,直觉好事将近,忙拉小珠问:“怎样?大小姐选中了?” 却见小珠一脸哭丧,“一筒小姐,撂牌子了…….” “唉,你下次能不能直接说结果,害老子白激动一场。”朱庸甩开小珠胳膊,满是失望,“唉,老大风华绝代,一笑倾城,皇上怎就没看上她呢……” 碧仙夫人忙道:“罢了,罢了,什么皇妃,大小姐不稀罕。小珠,你快带人去宫城外候着,将大小姐接回来罢……” 皇风清穆,朱宫宝阙,森严静寂。小珠陪伴朱二条和朱三万在宫门口等了许久,方见小太监送朱一筒出来。 小珠忙迎上去,“大小姐,您出来了,请上轿。老爷和大夫人、二夫人都在家等着您呐。” 二人正说话间,见马辟精刚下了班,也从宫门走出。 朱一筒见他出来,失落神色一扫而光,整整衣衫,笑逐颜开,欢奔迎上前去,“马郎,我没选上皇妃,我们终成眷属了!” 马辟精还没回过神来,便被眼前一浓妆艳抹、脂粉香气刺鼻的彪型体格女子扑上。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开她,“你,你是谁?” 朱一筒见到马辟精“风流倜傥”之姿,情绪愈发激动,难以控制,心花怒放,“哦!马郎,你不认识我了?哦!可能是我今天太漂亮了。哦!马郎,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啊?”马辟精大吃一惊,“你说什么疯话?!你到底是谁呀?!” 朱一筒紧紧抱住他胳膊,一副肥鸟依人状,“马郎,我是你爱慕已久的梦中情人,朱一筒啊!” 马辟精死命摆脱她撕扯,“什么一筒二筒,本官没听说过,皇门城外,休得胡闹!” 这话泼了朱一筒一头冷水,她伤心不已,紧拽马辟精胳膊不肯松手,“马郎,当初你又是写情诗,又是送鲜花,怎的一转头,全都忘了?在你心里,我不够漂亮,不够温柔么?抑或你还惦记着那曾与你定亲的关家小姐?” 马辟精被眼前这肥夜叉恶心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奋力推开她,“我与晴荷小姐青梅竹马,三世有缘。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疯婆娘,在这里疯言恶语,诋毁本官清誉?!” 朱一筒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铁心不认自己,怒发冲冠,发起泼辣本性,扑上来便给马辟精一记响亮耳光,拽着他死缠烂打,哭闹不已,“好你个马辟精,你竟敢负我一片痴情,真是道貌岸然,斯文败类!你这个混蛋,混蛋…..” 朱二条、朱三万和小珠不知二人之间曾发生何等纠葛,这厮打一幕来得太突然,三人都惊愣在当下,不知所措。 “大姐,马大人,你们怎打起来了?!”朱四喜下班出宫,正巧赶上,忙上去询问。 见四喜出来,朱一筒紧紧拉住她,一把鼻涕一把泪, “四弟,你要为大姐做主啊!这马辟精翻脸不认账,玩弄大姐感情啊!” “误会误会,”马辟精捂着被打肿的半边脸,呲牙咧嘴,“朱大人,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你可要说句公道话呀!” “什么误会!你喜新厌旧,一转眼就把我忘个干净!”朱一筒哭天嚎地,“四弟呀,大姐被他欺负了啊!你可要为大姐做主啊!” “什么?!他敢欺负你?!”朱四喜一听,怒发冲冠,一把拽住马辟精衣襟,“马辟精!你好大的胆子!枉我大姐对你一往情深!我这就替她狠狠教训你这负心汉!” “哎呀,马大人,朱大人,你们干什么呢?怎拉扯得这样亲密?”秦少杰也下班出来,跑上来幸灾乐祸打趣道。 马辟精哀声连连,唤他救命,“唉呦,秦大人,你来得太好,快救我呀!要出人命了!” 秦少杰虚情假意,上前劝架,“唉呦,朱大人,有话好好说,什么事解决不了,非要动手?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大家坐下,喝口茶,吃个包子,心平气和,从长计议…….” “去你的吃包子!滚!”朱四喜一把推开秦少杰,挥拳狠狠朝马辟精打去。 马辟精立即摔了个人仰马翻,黑了半只眼圈。 “斯文败类,敢欺负我朱府无人!”朱四喜狠撸起衣袖,大拳一挥,一声令下,“姐妹们,跟我揍这混蛋!!!” 马辟精口歪眼斜,鼻青脸肿,病恹恹歪着身子躺在榻上养伤,却见父亲怒气冲天,走了进来,将一把情书甩在儿子身上,“看看你的杰作!” “这,这是什么?”马辟精满是惊愕,咧嘴颤声问。 “朱四喜将你写给她大姐的情书拓印了千万份,洒遍街头巷尾,现在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你马大公子的光辉事迹了!”马尚书气得不行,对马辟精劈头盖脸,一通数落,“儿啊,我早就告诉过你,平日里沾花惹草要小心,有些花草是惹不得的。可你,你竟色胆包天,连长平侯的女儿都敢戏耍,他们朱家可不是好惹的啊!被揍一顿是小,那长平侯一怒之下,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看谁还能保你!” “爹呀,您可冤枉我了!”马辟精蒙受不白之冤,哀声喊苦,“您是没见过那朱家大小姐,活脱脱一个母夜叉,儿子我就算瞎了眼,也不敢去招惹她呀!” “哼,不管你有没有,现在此事已闹得满城风雨,妇孺皆知,咱们马家可真是颜面扫地。关御史刚刚来过,把晴荷的聘礼退了,现在没人愿意搭理你了!” “啊?!”马辟精大惊,“爹,那怎么办?” 马尚书唉声叹气,“唉,还能怎么办,你快跟我去朱家下聘,先把朱庸的嘴堵上,将那惹是生非的朱大小姐娶回门罢!” 一听到朱大小姐,马辟精吓得魂飞魄散,惊惶之下,双手紧紧攥住床榻,“爹,我不去!让我娶那母夜叉,我宁可去死!” 马尚书死命拽他起身,“那你也要先跟我去朱家下聘,再去死,起来!” 第15章 无关风月(五) “哈哈,狗咬狗,一嘴毛!你是没看到朱四喜与马辟精厮杀的惨相!过瘾,过瘾!”秦少杰讲起宫城门外,二人厮打,不禁得意洋洋。 秦八卦在旁溜须拍马,“那是,四少爷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朱四喜和马辟精都被您整得不行,哈哈!” 秦少英喜笑思量道:“四弟,我听说关御史跟马家退婚了,咱得快去撺掇爹,找关大人提亲,二哥也能早点将晴荷小姐娶回门来。” “原来真是你们搞的鬼!”秦少武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人身边,“我近日听闻朱马两家闹得满城风雨,不可开交,就觉奇怪,原来是你们背后作祟!” 三人吓了一大跳。秦少英见秦少武脸色难看,忙拉住他解释,“二哥,我们也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你看你现在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应该开心才对呀。” “哼!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像你们这样暗箭伤人,挑拨是非,破坏人家姻缘,真是枉读圣贤书!”秦少武一把拉住秦少杰,“走,你们跟我去关府把事情向晴荷小姐解释清楚!” “我不去!”秦少杰奋力挣开他手腕,一脸委屈,“二哥,你一口一个晴荷小姐,满心都是晴荷小姐,又把我们这些做兄弟的放在何处?!你知不知道,我若跟你出去,从此名誉尽毁,你真忍心让我背上这臭名?!” “都别吵了!”秦寿带着秦少文走进厅来,脸黑如锅底,“少文已经悔悟,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清楚了。你们四个如此胡闹,简直气死我了!” 见父亲发怒,秦少英忙颤着兰花指上前解释,“爹,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我们,我们本想小小戏弄马辟精一番,成全二哥的婚事。没想到那朱四喜真不是个省油儿的灯,竟闹得全金陵城都知道了。” “呸!”秦寿一口唾沫喷到秦少英脸上,“你们还有理了,不知深浅的东西!” “爹,此事是我们做得过了,”秦少杰识时务者为俊杰,跪下认错,“但家丑不可外扬,您就饶了孩儿这次罢。” 秦寿狠扇了秦少杰一记响亮耳光,“孽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秦寿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你们几个畜生,把我秦氏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尽了!走,跟我进宫面圣,望陛下看在我这张老脸上,网开一面,对你从轻发落!” 从皇上那里得知事情经过,朱庸气得不行,回家对一筒、二条、三万、四喜一通训斥:“你们这群猪头,做事不经脑子,被秦少杰那臭小子耍了都不知道!真让我老朱丢尽了脸!” 朱三万满腹委屈,“爹,我们也是被秦少杰他们蒙蔽,是受害者。要怪就该怪那该死的秦氏兄弟,屡屡戏弄我们。” “你还有理了,”朱庸狠戳朱三万脑门,“一群猪脑子,都多大的人了,做事还这样冲动!” “爹,我们错了,”朱四喜斟茶赔罪,“马辟精是我打的,撒传单的点子也是我想出来的,您就别责怪三位姐姐了。” “爹,这事不能怪四喜,”朱一筒掩面呜呜咽咽,哭红了双眼,“是那秦少杰太过狡诈,四喜也是我出头…..” “你还有脸说!惹是生非,丢人现眼的东西!”朱庸吹胡子瞪眼,“哭什么哭,都给我回屋面壁思过!” 水落石出,风波已平,章大人,李大人,柳大人等同僚来马府探望马辟精。 “马兄,皇上已当着满朝文武,狠狠训斥了秦少杰。关家也同意重收聘礼,这事儿终于雨过天晴,圆满解决了。”李大人安慰道。 “解决?我呸!”马辟精气恹恹躺在病榻,全身隐隐作痛,狠啐了一口,“那秦少杰不知天高地厚,将我当猴儿耍,还有那可恶的朱四喜,竟敢当众殴打我,让我颜面尽失,这事儿没完!那两个混蛋,我定要让他们好看!” “就是就是,”章大人随声附和,“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个仗着爹有权有势,一个仗自己是皇亲国戚,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得狠狠休整他们一番才行!“ “马大人,我倒有一计策,能一箭双雕,让他二人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柳大人眼露狠色,对三人低声耳语一番…… 听罢柳大人计策,李大人犹豫道:“马兄,这样做可行么?” “有什么不行?那两个混蛋对我不仁,休怪我对他们不义!”马辟精咬牙切齿,“我定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马大人说得没错,我觉此计甚妙,”章大人跟着附和,“定能除了秦少杰和朱四喜这两个眼中钉!” “那朱四喜是此章节的主笔,罪不可恕,秦少杰是明宫史代理总编纂,难逃失查之责。”柳大人沉吟,“咱们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马辟精拱手道:“我先前与秦朱二人多有过节,此事不方便出面,具体操作,还要多多仰仗众位同僚了。” “马大人放心,”柳大人拍着胸脯道:“我们出入翰林院多年,定将此事办得滴水不漏,瞧不出破绽……” “嗯,待他二人下台,我就可名正言顺,坐上总编纂之位,到时定要重谢各位…….” 马辟精眯起眼睛,想到自己清除异已,官运亨通,飞黄腾达,风光无限,不禁眉开眼笑,眼角伤口又疼起来,不禁呲牙咧嘴,捂住肿眼,“哎呦,那朱四喜下手可真狠……” 第16章 无关风月(六) 祥云迷凤阁,瑞霭罩龙楼。琉璃瓦砌鸳鸯,龟背帘垂翡翠。正阳门径通黄道,长朝殿端拱紫垣。浑仪台占算星辰,待漏院班分文武。早朝大明宫内看,恶语弹劾降祸奇。 “诸位卿家,朕昨日收到弹劾一本,参奏翰林院明宫史编修朱四喜严重失职,翰林院明宫史代理总编纂秦少杰严重失察,并有成文书稿为证。”建文皇帝抬眼望向朱四喜,“□□高皇帝本生于戊辰年,卒于洪武三十一年。而朱四喜却写成‘□□高皇帝生于戍辰年’。朱四喜,现有宫史书稿在此,铁证如山,你有何说辞?” “额,这,这,这怎会多出一点?!”朱四喜接过小太监奉来书稿,颤手擦汗,勉强辩解,“臣启皇上,这,这‘戊’与‘戍’只差一点,微臣也不知,它何时会多出一点…….” “哼,荒唐!堂堂今科探花,连‘戊’与‘戍’都分不清?!”建文帝转目怒问:“秦少杰,朱四喜分不清‘戊’跟‘戍’,你负责校对,怎也分不清呢?” “皇上,这,这,”秦少杰百口莫辩,急得呲牙咧嘴,“微臣明明,明明……” “哼,这书稿上还有你秦大人的亲笔批注:‘同意成书’呢!”建文帝怒火上涌,“真是笑话,一个今科状元,一个今科探花,竟犯如此低级错误,简直令天下人笑话!你们让朕颜面何存!?” 二人惊惶,跪地连连磕头,“微臣该死,微臣该死,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礼部马尚书上前一步,拱手煽风点火,“连□□高皇帝的生辰都能搞错,这秦少杰和朱四喜真是大逆不道,不把圣上您放在眼里啊!” “秦少杰和朱四喜平日里在翰林院争强斗狠、争风吃醋,老臣是早有耳闻的。”黄太师也不甘人后,落井下石,“他们目无纲常法纪,恶名远播。皇上您定要严惩,方可平天下悠悠之口啊!” 长平侯朱庸见四喜遭罪,赶忙磕头求情,“皇上,小儿是一时疏忽,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宰相秦寿也跪下恳求,“犬儿年少浮躁,辜负圣上重任,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 大学士宋乾向来与秦寿交好,忙跟着说好话:“皇上,他二人此次真乃无心之失,好在成稿尚未出版,未铸成大错。念他们年纪尚轻,资历尚浅,还求皇上开恩啊!”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建文帝怒瞪了秦少杰和朱四喜一眼,“众卿家认为,朕该如何处置他们?” 监察御史关良怜惜二人才华,上前一步道:“皇上,秦少杰和朱四喜都乃学富五车的才子,只是年轻人做事难免毛躁,有所纰漏。微臣认为,应该给二人一次机会,让他们多多磨练,将功补过才是。” “哦?关爱卿认为该,该如何磨练他二人?” “回皇上的话,”关御史拱手悠悠道:“臣年轻时,曾做定州县令十年,现在回想起来,仍感受益良多。微臣认为,不如外放二人于边远清苦之地为官,体察民间疾苦,看清世事百态,方能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啊!” “皇上,关御史所言极是。”大学士宋乾帮腔赞同,“秦少杰和朱四喜都乃金陵贵族子弟,自幼锦衣玉食,不知人间辛苦滋味,虽满腹经纶,可做事心浮气躁,不计后果。所谓百炼成钢,百琢成玉,他二人正是铁石、璞玉,缺少磨砺啊!” “嗯,众卿家所言有理。”建文帝点头,“吏部尚书,现今大明边远之地,还有哪县有空缺啊?” “启禀皇上,”吏部尚书上躬身道:“纵观大明各县,只有一县还缺县令一名。但此县地处大明北方,国境边陲,交通险峻,鱼龙混杂,贼匪猖獗,局势混乱。原先的几位县令,都因治理不善,罢官的罢官,辞官的辞官,故而朝廷迟迟未派出继任县令。” “哦?我大明竟还有如此疾苦混乱之地,”建文帝忙问,“那县叫什么名字?” “启禀皇上,叫鸡飞狗跳县。” 听到“鸡飞狗跳”四字,在场百官无不掩口失笑。 “哦,就此一县?还有其它州县有空缺么?”建文帝问。 “启禀皇上,”吏部尚书拱手道:“我大明仅鸡飞狗跳县尚有县令空缺。” “嗯,仅此一县,”建文帝沉吟一番,便即拍板,“秦少杰、朱四喜,朕命你二人同为鸡飞狗跳县县令!即日上任,不得有误!” 在场文武无不惊呆,交头接耳,窃论纷纷: “什么?同为一县之令?没听说过啊!” “两个县令?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怎能这样,没有先例呀!” “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能这样任命呢?” “一县二令?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天下奇谈啊!” 吏部尚书上前一步,面露难色,“皇上,这县令官服吏部倒是有多套,可这鸡飞狗跳县的官印,吏部只有一个呀!” 见群臣质疑声不断,议论不休,皇上拍着大腿道:“笨蛋!把官印一切两半,一半鸡飞,一半狗跳,不就解决了?!” 圣上此言一出,语惊满朝文武,张口结舌,目瞪口呆,鸦雀无声,朝堂上连掉一根绣花针的声响都能听到。 死寂半晌,宰相秦寿见众臣都愣在当下,眼珠一转,忙领头呼道:“皇上推陈出新,旷古烁今,实乃臣等楷模,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宰相带头,群臣忙跪地齐呼:“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城门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秦氏父子正话离别,只见秦寿眼角湿润,“少杰啊,你此后要励精图治,好好做官,切不可好逸恶劳,浑浑噩噩。为官一方,要心系百姓,造福乡里,早建功绩。县令者,父母官也……” 秦少武为弟弟打气道:“四弟,大丈夫当保家卫国,战死沙场。鸡飞狗跳县地处偏远,贼匪猖獗,你身先士卒,也算为国尽忠,好好干!” 秦少英拉着秦八卦,细细叮嘱,“八卦呀,你自幼伺候老四,老四以后的衣食住行,就全靠你了…….” 秦少文拍拍四弟肩膀,“少杰,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时候不早,你赶路要紧,路上一切小心。” 秦少英泪水涟涟,“老四,此去山高水远,你要发奋努力,干出业绩,争取早日回来……” 秦少文拉拉秦少英衣袖,劝道:“老三,四弟赶路要紧,时候不早,咱们先回去吧。” 秦少英不依不舍,呜呜咽咽,“我们兄弟四个自小就没分开过,你再让我跟他讲几句。老四,好好努力,三哥永远支持你……” “走吧,”秦少文含泪,强拉众人离开,“咱们支持他,咱们都回家支持他……” 城门内,朱庸也率全家男女老少,为四喜送行,“四喜啊,圣命大如天,还来不及为你好好准备,就要走了……” 见父亲哽咽,朱三万忙接着叮嘱道:“四喜啊,你是戴罪之臣,皇上明令,一路上不可坐车辇,必须步行前往鸡飞狗跳县,以示悔过。唉,真是辛苦了。我为你带了好多银两,路上可别委屈自己。” 碧仙夫人心疼女儿,絮絮叨叨,“四喜啊,鸡飞狗跳县路途遥远,此去经年,不知何时何日才能调回金陵。你要万事小心,常寄家书回来。”她转而拉住丫鬟小珠的手,连连嘱咐,“小珠啊,此次陪四喜外放做官,你要好好照顾她,提醒她添衣加食…….” 秦寿先行回府休息,秦少英怅怅然,拉着两兄弟到街上闲逛散心。 “二哥,你一直都说大丈夫当保家卫国,战死沙场,这次老四远走边陲小县,可真叫人担心啊!”秦少英一脸忧愁道。 秦少武也是忧心忡忡,“四弟此去鸡飞狗跳县,前途未卜,希望他能逢凶化吉,遇事呈祥。” “呵呵,老四能出什么事,这小子粘上毛儿,比猴子都精。”秦少文宽心安慰兄弟,“就算有事,不是还有朱四喜么?一县二令,亏咱们的皇上想得出来,这下他俩可有的斗了!我倒真想跟过去,瞧瞧热闹呢……” 三人闲话间,晴荷小姐带着小丫鬟正巧迎面走了过来。 秦少武见是晴荷小姐,又走不动路,痴痴呆呆望向她,“晴,晴荷,小姐…….” 小丫鬟朝三人欠身行礼,一脸喜气,“见过三位秦公子,我家小姐与马公子下月十五成亲,三位可记得过来喝杯喜酒……” 秦少文面带尴尬,拱手道:“关小姐,当日之事,都怪我们一时糊涂,还请莫怪。” 晴荷朝三人微微欠身,“秦大公子严重了,现今水落石出,晴荷已没什么计较的了。” “晴,晴荷小姐…….”秦少武欲言又止。 晴荷双颊微红,拉起小丫鬟,低头匆匆与他擦肩而去…… 见秦少武望向晴荷背影怔怔发呆,秦少英想着假情书之事,替他惋惜道:“唉,二哥,本来可以佳偶天成,你又何苦为他人做嫁衣!” 秦少武黯然神伤,扼腕叹息,“唉,有缘无分,有分无缘,或这就是我的命数 …….” 第17章 莫愁前路无损友(一) 遥山叠翠,远水澄清。奇花绽锦绣铺林,风和日暖拂野村。路直沙平宿驿馆,红日初曦登前途。 话说秦少杰和朱四喜两队人一前一后,跋山涉水,行了数日,转眼已入泰昌县境内。 泰昌县县令已在城门外恭候多时,见朱四喜到来,忙迎上去,喜笑颜开,“朱大人,下官泰昌县县令贾忠,率县衙上下差役,给朱大人请安。” 朱四喜谦恭还礼,“贾大人严重了,你我同为七品县令,远道相迎,实在客气。” “朱大人太过谦虚了。”贾县令眉开眼笑,溜须拍马,“您乃长平侯世子,这官阶辈分,远大过下官呢。列队欢迎,那是太也应该。” “多谢贾大人盛情,”朱四喜彬彬有礼,“诶,贾大人怎知我今日到贵县境内?” “嘿嘿,是秦大人先到的。”贾县令媚态百出,一脸逢迎,“下官听说您跟秦大人前后脚到,就忙率县衙上下出来欢迎。” 朱四喜一乐,心道:这一路上有秦少杰在前为我鸣金开路,沿途州府各县夹道迎接,酒筵食享,牙床暖阁,倒真不错。 贾县令躬身道:“朱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在县衙略备薄酒,为朱大人和秦大人接风。朱大人,您请。” 朱四喜与贾县令一路有说有笑,谈笑风生。 贾县令满脸堆笑问:“不知朱大人欲在小县停留几日?可有安排?小县也好配合。” 朱四喜拱手道:“早闻泰昌地处南北交通中枢,乃大明重县,历史久远,经济发达,人杰地灵,声名远播。本官欲暂留两三日,凭仰古今名胜,体察风土民情,增进眼界……” “那真是太好不过,”贾县令曲迎逢合,“对了,最近泰昌县内要出件大喜事,大人正巧赶上。” “哦,什么喜事?”朱四喜奇问。 贾县令摇头晃脑,悠悠道:“太傅黎老大人的小女儿才貌双全,远近闻名,现已到婚嫁之龄,黎家打算擂台招婿。这几日泰昌名流云集,文人荟萃,都为这场擂台赛摩拳擦掌,大有势在必得之态。朱大人到时何不同去观礼,沾个喜气……” 贾县令大宴秦、朱二人,葡萄酒倾银瓮,黄羊羹满玉盘,异果堆筵,奇花散彩,济楚菜蔬,好不丰盛。 贾忠殷勤劝酒,“秦大人乃今科状元公,当朝宰相之子;朱大人为今科探花郎,世袭小侯爷,二位驾临蔽县,贾某真是不胜荣光,来,贾某敬二位一杯。” 秦、朱二人举杯,一饮而尽。秦少杰客套道:“贾大人严重了,您乃泰昌县父母官,这泰昌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您可是功不可没。我定要在家父面前,为您请功啊。” 贾县令喜笑颜开,连连拱手,“多谢秦大人,多谢秦大人。” 朱四喜皮笑肉不笑,也跟着附庸几句,“贾大人为泰昌县鞠躬尽瘁,真乃万民楷模,县令表率呀。朱某佩服,来,贾大人,朱某借花献佛,敬你一杯,多谢你今日盛情款待。” 得到朱小侯爷赞许,贾县令更是心花怒放,凑到朱四喜跟前,脸谄笑成一朵菊花,“多谢朱大人。下官定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不辜负圣上厚望啊!” 贾县令那一嘴口臭,可迎面喷了朱四喜满脸。朱四喜微微皱眉,勉强笑道:“贾大人客气,您快回位置坐好,咱们吃菜,吃菜。” 秦少杰笑问:“贾大人,不知这泰昌县城,可有什么值得一游的地方?本官初来乍到,打算在此停留,游赏几日,有什么好去处,可要向本官推荐啊。” 贾县令窜跳到秦少杰跟前,媚眼逢迎笑道:“秦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泰昌县的女娲庙、周公祠,还有泰昌河,都是一等一的好去处。那泰昌河可有小秦淮之称,晚间两岸灯彩辉煌,琼楼玉宇,红袖招招,酒香飘摇,仙乐流转,真乃天上人间呀。” 贾县令满嘴口臭可把秦少杰熏到,秦少杰屏住呼吸,勉强笑道:“真是好地方,贾大人快回位置坐好,咱们喝酒,喝酒。” 看秦少杰表情,朱四喜猜出他被贾忠口臭熏到,笑道:“贾县令,秦大人对你们的泰昌河可是非常感兴趣,你快给他讲讲,这泰昌河上的才子佳人,风流韵事。” 见贾县令又凑上身来,秦少杰忙掩鼻推脱,“诶,贾县令客气,其实朱大人对这小秦淮感兴趣之极,您还是快去给她讲讲,免得说咱们冷落了她。” 看贾忠屁颠屁颠笑脸过来,朱四喜忙窜跳躲他,“贾县令不要这么热情,快回位置坐好,坐好啊……” 贾忠跟在朱四喜屁股后面,围着饭桌绕圈追她,“朱大人,您躲什么呀?您回位置坐好,我给您讲小秦淮的风流韵事呀……” 同贾大人、朱大人食过接风宴后,秦少杰便命家仆秦八卦备好礼物,出门拜见父亲当年的同门师兄,已告老还乡的帝师太傅,黎修远老先生。 太傅宅院,碧柳垂周,绿窗翠壁,青松拂檐,四面出廊,复道萦纡,玉栏绕砌,芍药迎风,葩吐丹妙。 管家将二人引入厅堂,“老爷,秦公子到了。” 秦少杰恭敬上前行礼,“晚生秦少杰,拜见黎老大人。” 黎老大人见眼前这年轻人眉清目秀,衣冠楚楚,好个翩翩君子,心下不胜喜欢,呵呵笑道:“日前与秦师弟通信,他言你外放做官,要路过泰昌拜见,没想这么快就到了。贤侄快请坐,请坐!” 二人吃茶寒暄,黎修远问:“贤侄这一路可还顺当?现住何处?” “小侄这一路赏名山大川,观民风民俗,受益良多,不觉已到泰昌境内。承蒙贾县令盛情,午间宴饮筵席,不胜欢畅。贾大人亲自送小侄回驿馆安顿。早闻泰昌物阜民丰,小侄欲住上几日,稍作游历……” “那真是太好不过,”黎太傅大喜,“只是泰昌驿馆条件简陋,太委屈贤侄。不如你搬到我家小住几日,如何?” “小侄怎敢叨扰师伯,”秦少杰谦恭推辞,“驿馆物事齐全,清淡安静,倒也住得合心。” “诶,驿馆再好,也不会有老夫的府上好。”黎太傅盛情不已,“你远来是客,我理应尽地主之谊。况且老夫远离朝堂五载,正可趁此机会,听贤侄叙念些金陵近事,贤侄就不要推辞了。” 秦少杰笑颜拱手,“如此,就多谢师伯了。” “诶,对了,”黎太傅满面红光,“贤侄可还记得老夫的小女儿画棠?” “画棠妹妹?”秦少杰微笑道:“小时还一起玩过,不知画棠妹妹可好?” 黎太傅笑叹道:“真是光阴荏苒,一转眼她都要嫁人了。” “哦?不知夫家是谁?我可要讨杯喜酒喝。” “我家画棠虽是女儿身,可自幼诗书礼教,立志要嫁个才子。她欲比文招亲,亲自出题测试应征者。这不,老夫为她设了擂台比试,就定在后天。”黎太傅侧目望他,“贤侄若有兴趣,不妨也上台一试?” “不不不,”秦少杰连连摆手,“小侄初来乍到,怎敢搅扰画棠妹妹的擂台比试。我还是在台下观看,为妹妹助威的好。” 黎太傅心中稍有不悦,酸酸笑道:“呵呵,秦贤侄乃状元之才,你若参加,想必这四郊五县,七里八乡的才子,都要被你赶下台去了。” “师伯严重了,”秦少杰一脸尴尬,赔笑道:“普天之下,才子能人,卧虎藏龙,岂是小侄所及。画棠妹妹乃名门之后,蕙质兰心,定能觅得十全夫婿。” “也罢也罢,”黎太傅笑着摆手道:“贤侄既然来了,不妨见见画棠。你们是同辈人,定有许多话题可聊……” 傍晚,八卦陪秦少杰回驿馆收拾行囊,欲转住太傅府中。 秦八卦边整理物事,边取笑道:“少爷,那黎小姐可真是才貌双全的美人,不光长得漂亮,说话也文邹邹的。我看她和您倒是天生地设的一对儿。” “别乱讲,”秦少杰一脸严肃,“人家马上要比文招亲了,与我有何相干。” “那黎老爷不是撺掇您也参加么。”秦八卦一脸坏笑,“我看他八成是看上您了。一个太傅之女,才貌双全,一个今科状元,风流倜傥。门当户对,才子佳人,正好凑一对儿呀!” “闭嘴!”秦少杰假意挥拳揍他,“小小年纪,胡说什么!” “诶,您不钟意她?”秦八卦咧嘴道:“唉,害我吧嗒吧嗒白高兴一场。” “黎小姐品貌端庄,谈吐隽永,”秦少杰本欲赞她,可腔调一转,摇头叹道:“可你看她整天端着个架子,有事儿没事儿就跟你谈诗论文,之乎者也的,有什么意思,我早晚被她郁闷死。” “呦,少爷您还真是见解独到,眼光不同,”秦八卦大嘴取笑,“话说您不敢登擂台,是不是怕那黎小姐文思才情超过您,将您从擂台上比下去呀?” “呸!”秦少杰狠拍八卦脑袋瓜子,“我秦少杰是什么人?今科状元!我的才学跟她比,那就是泰山之如小土丘,江河之如小泥洼。” 秦八卦掩口傻笑,“天马行空,任由您说,光会吹牛。” “她有多大能耐,我三言两语就试出来了。”秦少杰拍拍胸脯,“不是我夸口吹嘘,刚才与黎小姐聊了许久,我旁敲侧击,已从她言论中,猜出后日擂台比试的三道题目,□□不离十!” “啊?这么厉害!”秦八卦惊得张大了嘴,“少爷,您快讲给我听听,考题是什么?” “行!咱赌你这月工钱,”秦少杰摇头晃脑,神气活现,“我若猜赢了,你这月工钱全免,输了付你双倍……” 第18章 莫愁前路无损友(二) 晚间娇花拢月,碧柳拂风,泰昌河两岸灯彩辉煌,琼楼玉宇,红袖招招,酒香飘摇,仙乐流转。 “这泰昌河果真乃小秦淮也,才子佳人,富贾商旅云集,真是热闹。”朱四喜赞道。 “小姐,这么多地方,咱先去哪儿玩?”小珠笑嘻嘻问。 “听贾大人说,泰昌河岸的望南楼,乃泰昌第一高楼,文士墨客谈词吟赋,高端风雅,咱先去那儿瞧瞧。”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走到望南楼门口,却被一小伙计拦下,“二位请出示请帖。” 朱四喜一愣,“哦?进你们这望南楼,还要请帖?” “二位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小伙计躬身陪笑道:“二位有所不知,今日乃望南楼建楼十年之庆,我们望南楼主广发名帖,邀请远近文人雅士齐聚望南楼最高层,吟诗作赋,共庆今宵呀。” 朱四喜一听来了兴致,“如此盛典,怎能少了本公子。小珠,咱们进去看看。” “唉呦,二位客官,没有请帖,不得入内呀。”小伙计拦道。 小珠顽皮眨了眨眼睛,塞给小伙计一锭纹银,“喏,闭上你的嘴。” 朱四喜与小珠同上望南楼最顶层,果见上面聚了济济文士,众人正围着一面雪白墙壁,啧啧议论。 只听一纶巾儒雅的中年男子指着那面白墙,道:“为望南楼题诗,非徐老先生莫属。徐老先生乃当代鸿儒,远近闻名,我们对您可是十分敬仰啊。” 只见那花白胡子的徐老先生连连推脱,“诶,老朽年事已高,文思愚钝,应该把这流芳百世的机会,留给后来人嘛。” “徐老先生说得有理。”那纶巾儒雅的中年男子向一青年公子道:“方公子,你乃当地青年才俊,不如你为我这望南楼题诗如何?”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方公子推辞道:“我乃后生晚辈,岂敢班门弄斧。顾员外为泰昌富贾,名望甚高,依晚辈之见,不如请顾员外一展墨宝如何?” “诶,方公子抬举老夫了,”那富绅顾员外谦虚道:“老夫学识有限,难能胜任啊。” 那纶巾儒雅的望南楼主又向一貌美女子道:“谢小姐,你乃泰昌才女,不如你为我们题诗如何?” 谢小姐妙目流转,桃羞杏让,“望南楼主盛情相邀,小女子谢过了。可小女子一介风尘女流,恐难服众呀。” 朱四喜在旁等了半晌,看众人你推我,我让你,都没人应允题诗,眼珠一转,上前拱手道:“各位,不如让我为望南楼题诗如何?” 见有人毛遂自荐,望南楼主拱手道:“这位公子,不知你是?” 朱四喜折扇一挥,神采飞扬,“我乃今科状元:秦少杰。” 众人看朱四喜衣冠华美,神韵风流,连连拱手作揖,“哎呀,原来是秦状元,久仰久仰……” 望南楼主喜出望外,“状元公肯献墨宝,小楼幸甚至哉!状元公快请,快请。” 朱四喜得意洋洋,撸起衣袖,上前提笔便在那雪白墙壁挥毫泼墨: 好高好高的高楼, 一爬爬到楼上头。 诗文落款:秦少杰。 众人见这歪诗,齐“啊?”了一声。 “这,这,”望南楼主咧嘴小心问道:“状元公,这是诗吗?” “当然是诗,”朱四喜得意而笑,“这是本状元的两言绝句。” 见众宾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望南楼主面显难色,“只有两言?绝句不应该是四句么?” 朱四喜拍拍胸脯,“本状元写诗,从来只写两句。众位看看,是不是才思敏捷,文采不凡呀?” 众宾客面面相觑,没想到当朝宰相之子,今科状元公,竟是个不学无术,自以为是的草包。 碍于“秦状元”颜面,望南楼主只得假意赞许道:“真是出笔成章,文采飞扬。在下佩服,佩服。” 见楼主领头,众人只好跟风赞赏:“不愧是今科状元,这两言绝句真是鬼斧神工啊!” “状元公推陈出新,旷古烁今呀!” “这两言绝句真乃惊天地泣鬼神之作啊!” 朱四喜得意洋洋,“楼主,你可要将这诗保护好了,这可是能让望南楼流芳百世的大作啊!” 她仰头大笑一声,拉小珠扬长而去…… 次日午后,天气氤氲,偶尔清风拂来,驿馆翠叶娑娑,晃动云影天光。 “小姐,小姐,你猜小珠今天出去,碰到啥新奇事儿了?”丫鬟小珠上街回来,笑嘻嘻跑进房道。 “什么新鲜事儿?”朱四喜笑问。 小珠故意卖弄官司,“小姐,你可知黎太傅的女儿明日擂台招亲?” “这早就知道,还用你讲?” 小珠吐吐舌头,鬼马精灵,“新奇的是黎家明日擂台招婿,今天就有人在街上卖考题啦!” 朱四喜一惊,放下手中书卷,“什么?卖考题?!” “这还不算新奇,新奇的是,”小珠故意顿了顿,“您猜是谁卖的?” “谁?”朱四喜忙拉小珠快讲。 “是秦大人的跟班儿秦八卦!” 朱四喜不解,沉吟半晌,“这奇怪了,我听闻秦少杰与黎家交好,这几日还住到黎府去了,他怎会背后拆黎小姐的台?” “唉,我也不知。”小珠思量道:“诶,小姐,你说考题是真是假?是不是秦大人借此机会,想大捞一笔横财?” “小珠,你快差人替我卖一份考题回来。”朱四喜眼珠一转,面露狡黠之光,“若是真的,我倒要借此机会,好好休整秦少杰一番……” 晚间泰昌河热闹依旧。 秦八卦跟着秦少杰在河岸闲逛,“少爷,听说泰昌有个望南楼,文人骚客聚集,诗词歌赋一流,而且望南楼提供的风土小吃更是一绝,咱们过去看看?” 二人同进望南楼,点了些新奇小吃,秦八卦将腮帮子塞得鼓鼓,“少爷,您看这里才子佳人云集,男的俊,女的靓,食物又别具风味,真是好地方,既饱眼福又饱口福呀。” “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秦少杰夹个虾饺给他,“快吃,本少爷还要去别处逛呢。” 秦八卦忙塞几个糕团入口,招呼小二,“伙计,结账。” 秦少杰眼珠一转,拉小二过来,“伙计,你们这儿能签单吗?” “签单当然可以,”小二陪笑道:“敢问您是?” “嘿嘿,”秦少杰诡秘一笑,“我乃今科探花朱四喜,我要签单,明天你去泰昌驿馆找朱四喜要钱。” “哎呀,原来是探花郎大驾光临,失敬失敬。”望南楼主在旁听到他们说话,迎上前来,“昨晚来了状元公,今天又有探花郎,小楼真是蓬荜生辉啊!” 秦少杰一愣,“什么状元公?” “昨天乃望南楼十年楼庆,今科状元秦少杰亲临小楼,不胜荣光啊。” 秦少杰一猜就是朱四喜在搞鬼,恨自己晚来一步,“楼主,那秦状元昨晚在你这儿,都干什么坏事了?” “呵呵,坏事倒没干,”望南楼主苦笑道:“状元公题了一首两言绝句,落落大方,浑然天成。” “哦?有这等事?!”秦少杰惊跳三尺,拉住楼主,“快带我去看那诗。” “额,”望南楼主似乎不大愿意,“此乃状元公所题,不方便为外人所见额。” 秦少杰猜朱四喜冒自己名目题诗,准没安好心,忙道:“楼主此言差异,我与状元公同门同窗,金榜题名,状元公有佳作出,我岂能不看?拜托楼主了。” 望南楼主无奈,只得领秦少杰和秦八卦登上最顶层,将一梅花屏风拉开,露出雪白墙壁上那两句歪诗,“唉,探花郎,您看看吧。” “好高好高的高楼,一爬爬到楼上头?”秦少杰见诗文落款是自己名字,气不打一处来,气鼓鼓嘟囔,“这混蛋小子敢冒我名头,就这破字破诗,丢人现眼,坏我名声……” “探花郎,您嘟囔什么呢?”望南楼主问。 秦少杰叹了口气,摇头道:“楼主,这才两句诗,不如我再添两句,凑个绝句如何?” “这,这,”望南楼主一脸为难,“这诗乃今科状元亲题,您再添补,不太合适吧?” “楼主此言差矣,”秦少杰口不对心道:“我与状元公乃同窗好友,又是同榜登科及第。我添补诗句,稍作修饰,那是最合适不过。” 望南楼主不敢逆探花郎的意思,只得奉笔墨过来。 透过高楼轩窗,秦少杰抬眼望窗外星河浩瀚,圆月当空,银彩烁烁;低头见杨柳堤岸,烟波荡漾,远眺江南灯火若隐若现,天地飘渺,提笔书曰: 举手摘起天边月, 望尽江南十八州。 望南楼主看着墙壁完整的七言绝句,惊叹不已,“好高好高的高楼,一爬爬到楼上头。举手摘起天边月,望尽江南十八州。铁划银钩,气势恢宏,韵采风流,好诗,好诗啊!” 秦少杰微微一笑,接过秦八卦奉上的印信,盖在落款“秦少杰”三字旁边,“楼主,秦状元的绝句,现在可以完整地出来见人了……” 第19章 莫愁前路无损友(三) 晌午,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远天蓝湛,云卷云舒,驿馆娇花缱卷,树影婆娑。 朱四喜和小珠在驿馆装扮完毕,正欲去黎府比文招亲擂台瞧热闹,一驿站仆役进门禀报:“朱大人,驿馆外面来了十多个人,都说要找您。” “哦?”朱四喜一奇,“叫他们进来。” 只见十多个店铺伙计涌进门来,点头哈腰,“小的给朱大人请安。” “嗯,”朱四喜答应一声,“你们找本官有何事?” 小伙计们纷纷拿出签单欠条,为首一尖嘴猴腮小哥道:“朱大人,小的是泰昌古玩店的伙计。昨天您在小店买了块和田古玉佩,让小的今日过来收钱。” 他旁边一浓眉大眼小哥道:“朱大人,我是泰昌珠宝行的伙计。您昨天在我们那里买了一枚红宝石扳指,这是签单,您请看。” 又有一肥头大耳小哥跟着道:“朱大人,我是泰昌酒楼的小二。您昨天在我们酒楼吃了顿满汉全席,小的今天特来收酒钱。” 再有一骨瘦如柴小哥道:“朱大人,小人是泰昌裁缝铺的伙计。您昨天在小店定做成衣一件,这是单据,请过目。” 还有一人高马大小哥道:“朱大人,小的是泰昌浴池的伙计。您昨天在我们浴池泡了顶级东瀛火山温泉,这是签单,请查收。” 众伙计依次报出家门来意,朱四喜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你们把签单欠条都给我看看。” 见单据上是秦少杰笔迹,朱四喜怒火中烧,一把将欠单摔在地上,窜跳三尺,“好个秦少杰,你签单,我付账?!想得美!” “哎呀,原来是秦大人干的好事。”小珠拍着脑门,向众伙计解释道:“各位小哥,你们弄错了,签单的人是秦少杰大人,他故意冒我们朱大人的名,糊弄你们呢。你们还是去找秦大人要钱吧。” 众伙计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满腹狐疑,为首那小伙计问:“这位姑娘,你说的那位秦大人没钱么?为何要冒你们朱大人的名?” 他旁边的伙计问:“姑娘,秦大人和朱大人都是当官的,怎会开这种玩笑?” 又一伙计接着问:“你们互相推脱,是不是不想付钱啊?” 再有一伙计道:“你们是官,我们是民,你们互相推脱,我们的欠条怎么办呀?” 还有一伙计跟着附和,“对呀,你们不付钱,让我们怎么办呀?” “各位小哥,各位小哥,你们听我讲……”小珠口沫横飞,欲将朱、秦两人前世今生,祖宗八代的恩仇故事向他们解释清楚,结果越说越乱,众人吵嚷起来。 “都别闹了!”朱四喜脸一阵青一阵白,勉强忍住怒气,“小珠,算了,拿钱给他们。” 小珠不情不愿,扁嘴道:“大人,跟咱们没关系,明明是……” “算了,”朱四喜叹了口气,“这些店家还要做生意,拿钱给他们罢。” 送走众伙计,小珠气鼓鼓向朱四喜鸣不平,“小姐,明明是秦大人栽赃嫁祸,咱们怎能吃哑巴亏,替他付账?咱得找秦大人,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跟秦少杰理论,他就能承认么。”朱四喜哼了一声,眼露狡黠之光,“看着罢,我待会儿就让秦少杰颜面扫地,臭名远扬!” 黎府擂台,前临湖泊,荡漾水波。数十株槐杨柳绿如烟,一两荡荷花红照水。文才秀气聚擂台,清风碧影自无价。 礼炮一声,比文招亲开始。秦少杰陪同黎太傅和画棠小姐上台,为画棠择夫把关。 黎老先生刚刚致辞完毕,就见一白面瘦书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擂台。 “朱四喜,你上来做什么?!”秦少杰见是她来,心道准没好事,忙大声呼喝。 朱四喜嘻嘻一笑,拱手道:“听闻黎小姐擂台招亲,小生不才,来碰个运气。” 秦少杰不悦,白眼对她,“下去,这比文招亲没你的份儿,瞎凑什么热闹!” “笑话!”朱四喜整整衣衫,纶巾华美,昂头挺胸,“我堂堂今科探花郎,这小小擂台,还上不得了?” 黎太傅一听是探花郎到来,喜不自胜,“唉呀呀,原来是今科探花,失敬失敬。” 朱四喜恭敬朝黎太傅一揖,“黎老先生,晚生朱四喜,这厢有礼了。” 黎太傅心里乐开了花,“呵呵,朱公子赏面参加,小女真是幸甚至哉。” 朱四喜转而对黎小姐一揖,“画棠小姐才貌双全,远近闻名,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 黎小姐绯颊泛红,面若桃花,盈盈欠身行礼,“朱探花过奖。” 朱四喜装出一副色眯眯模样,折扇轻摇,微微笑道:“画棠小姐有何题目,尽皆出来,小生于此次比文招亲,势在必得。” 秦少杰深知朱四喜腹内“文才雄厚”,黎小姐远非她敌手,故意站出来横插一杠,怎也不能让朱四喜遂了心愿,抱得美人归,“慢着!欲与小姐切磋,先胜过我再说!” “状元公此言差矣。”朱四喜笑道,“您把这话说反了,应该是‘欲与状元切磋,先胜小姐再说。” 秦少杰鼻子一歪,紧逼不舍,面前叫阵,“朱四喜,你殿试惨败于我,是不敢再跟我比了么?!” 围观众人见秦状元和朱探花亲临擂台,心情激动,群情澎湃,正期待今科状元公与探花郎有一场博引古今,口若悬河,大海滔滔,绵延不绝之精彩文学对质,不料却见朱四喜满脸鄙夷,硬邦邦从牙缝里挤出八个字:“非不敢也,实不愿也。” 黎太傅揣测状元文采当在探花之上,怕因此失去探花郎这得意女婿,忙开解道:“朱公子所言在理。少杰贤侄,还是先让朱公子跟小姐切磋,你与朱公子择日再行过招也不迟。” 见太傅出言阻拦,秦少杰叹了口气,瞪朱四喜一眼,退下身去。 朱四喜得意洋洋,呲牙咧嘴,一脸猴急模样,朝黎小姐献媚,“画棠小姐,你不必说话,小生能猜到你所出题目。小姐看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说着,朱四喜从袖管掏出事先买来的考题,双手奉上,诡秘一笑,“画棠小姐,您看如何?” 画棠小姐惊愕接过,低头看得杏目圆睁,娥眉紧锁,“这,这,朱公子,你怎事先知得题目?!” 朱四喜侧目望望秦少杰,一脸坏水,“这还要多谢秦状元,小生足足花了五两银子,朝他的跟班儿买的!” 朱四喜之言着实惊到黎氏父女,而在场的众参擂才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惭色,心照不宣。 秦少杰一愣,随即脑子一转,便猜出究竟,拉起秦八卦,厉声喝问,“八卦!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八卦侥幸抵赖,骚着脑袋,“什么‘怎么回事’,这种事情,小的怎会知晓?” “呸!”秦少杰大啐一口,揪住秦八卦耳朵,“考题是不是你泄出去的?!说!” “小的冤枉啊!”秦八卦疼得大呼,“没有的事儿,小的冤枉啊!” “还敢喊冤!”秦少杰气急败坏,狠踹秦八卦一脚,“考题之事,我只告诉过你!再敢说谎,打断你的腿!” “唉呦,唉呦!”秦八卦疼得不行,只得招认,“是,是小的干的。可那是您非要跟小的赌黎小姐出题内容,小的可赔上了一月工钱,怎么也得让小的赚点儿……” “你还乱咬人,别说了!”秦少杰见八卦供出赌约之事,忙又狠踹他一脚,喝令他住口。 “这小奴才可真是生财有道啊!”黎太傅听出其中端倪,怒火中烧,“八卦,你跟老夫细细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八卦忌惮黎太傅虎威,只得苦着脸,颤颤抖抖,畏畏缩缩,将事情经过详细讲了…… 见黎太傅气得脸一阵黑一阵白,朱四喜火上浇油道:“黎老大人,小生得知这恶奴贩卖考题,惊骇不已,特赶来阻止。想画棠小姐乃名门闺秀,才貌双绝,可不能被某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奸人所欺,耽误一生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黎太傅颜面扫地,指着参赛众人怒骂,“弄虚作假,一群斯文败类!滚,都给老夫滚!” 众人面露惭色,纷纷悻悻离去。黎太傅也气鼓鼓拉女儿离开。 秦少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忙追上去,“诶,黎师伯,黎师伯,您别走,您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呀……” 朱四喜在旁冷眼瞅着秦家主仆大出洋相,幸灾乐祸之色尽显。 秦少杰见她一副可憎嘴脸,立时面目铁青,气得跳脚,“朱四喜,你就是来拆台的,是不是?!” 朱四喜并不理会,洋洋得意一笑,轻松跳下擂台,扬长而去,“人都走光了,你才看出来?” 第20章 莫愁前路无损友(四) 话说秦少杰和朱四喜先后离开泰昌县,又踏上赴任之路,转眼已入崇州地界。 崇州郊外山峦嵯峨,四围险峻,峰峦倒卓,山鸟声哀。古怪乔松盘翠盖,杈桠老树挂古藤。鸦啼寒气逼人冷,古道荒郊催鸟惊。 “少爷,崇州地处交通险道,常有盗匪出没,你看这荒郊野岭,荒无人烟的,咱们要多加小心才是。”秦八卦提醒道。 “怕什么,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还有强盗拦路抢劫不成?”秦少杰一身正气,凛凛然拍胸脯道:“若真有贼,我倒要先将他们捉了见官!” “诶,少爷,你看这儿有个路牌。” 秦少杰走近细瞧,才发现那并不是路牌,倒似通行告示:前方五里收费站,请减速慢行,停车缴费,谢谢合作,祝您出行平安。 秦八卦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少爷,这说什么呢,前言不搭后语的。” “哎呀,向前走走就知道了。”秦少杰拉八卦快走。 二人行近五里,果发现前面有一队人正在路口设栅收费。为首一头领见有人过来,忙满面堆笑,迎了上去,点头哈腰道:“二位一路辛苦,请每位缴纳纹银十两,谢谢合作。” 秦八卦一听急了,“凭什么呀,我们凭什么给你钱呀!” 那头领依旧维持笑容,点头哈腰,重复刚才所言:“二位一路辛苦,请每位缴纳纹银十两,谢谢合作。”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怎张口就向人要钱呢?!”秦少杰也满是不解。 朱四喜和小珠从后面小路,慢慢悠悠赶了上来,“哎呀,怎么回事,咋停下来了?本公子还指望秦少爷在前给我们开路呢!” 头领见又有人到,皮笑肉不笑,点头哈腰,朝朱四喜道:“二位一路辛苦,请每位缴纳纹银十两,谢谢合作。” 朱四喜白了他一眼,“到底什么意思,说人话!” 只见那头领立时挺直了腰杆,横眉怒目,利刃出鞘,凶相毕露,张牙舞爪,哇呀呀大喝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哎呀,这位大哥这样说,小生就听懂了。”朱四喜拍拍脑门,“小珠,给钱!” 头领见钱眉开眼笑,恢复点头哈腰之态,“嘿嘿,公子见谅,我们是文明强盗,要注意形象,形象。” 见那头领身旁一小喽啰对小珠色眯眯上下打量,垂涎三尺,朱四喜忙挡在她身前,“你们干什么?!” “公子莫紧张,”头领满脸堆笑道:“我们是文明强盗,劫财不劫色。请收好收据,祝您旅途愉快,一路顺风。” 待朱四喜她们离开,头领转身向秦少杰,笑容满满,“二位一路辛苦,请每位缴纳纹银十两,谢谢合作。” 秦少杰心有不愿,闷闷问道:“你们这收费是怎样算的?可有依凭?” 头领指指身后木牌公示,“公子请看,我们明码标价,公道合理。四轮马车:纹银四十。独轮推车:纹银二十。行人:每位十两。官轿官马:免费通行。 秦少杰眼珠一转,心计上来,“官轿官马,免费通行是吧?” “没错。” 只见秦少杰从八卦背后行囊掏出官帽,往头顶一戴,神气活现,“八卦,让老爷骑马过去!” 只见秦八卦俯身之下,秦少杰一窜而上,骑着他脖颈,二人便晃晃悠悠过了路卡。 头领急得呲牙咧嘴,“诶,你们,你们……” 秦少杰呵呵一笑,指着公示牌,“兄弟,官轿官马免费,可是明码标价。” 头领百口莫辩,“诶,你们,你们咋这抠呢?连几两银子都不肯给?!” 秦少杰得意洋洋“骑马”离开,“诶,各位兄弟都是文明强盗,要讲道理,讲诚信,注意形象,形象……” 朱四喜和秦少杰两队人一前一后,又行了许久。 日照正午,朱四喜觉得疲饿,极目远眺,见古道荒野,正有个路旁小店,酒旗招摇,忙唤小珠加紧赶路,过去休息。 两队人前后脚到达小店,都是饥肠辘辘,忙唤伙计快上饭食。 却见小二哥一脸难色,“不好意思,四位客官,小店存货短缺,今只剩肉包一个,纹银二十两,你们谁要?” 朱四喜财大气粗,唤小珠给钱,“当然是我要!” 秦少杰挨不住辘辘饥肠,只得在肉包子面前认输,将银子狠拍在桌案,“看本公子没钱么?!我要!” 小伙计嘻嘻一笑,倒会做人,“二位,我各取你们十两,肉包子放在这儿,你们自己分。”说着便放下肉包,转身离开。 秦少杰和朱四喜看一眼肉包,抬头怒目相峙,火气喷涌,大有为肉包争个你死我活之势。 小珠见形势不妙,忙从中调停,“二位公子,不如这样,肉包一人一半,你们要淡定,不要争吵,不要打架……” “不行!”秦少杰怒拍桌案,“朱四喜!今天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对!”朱四喜厉声附和,“包子完整不容分割,它全是我的!” “哼!包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秦少杰大拳一挥,摩拳擦掌,“八卦,跟我教训这乳臭未干的小子!” 朱四喜大撸衣袖,“小珠!跟公子我揍他们!” 四人立时翻脸,扑上前去,撕扯扭打成一团,为争包子你死我活…… “唉呦,四位客官,你们快别打了!”小伙计匆匆跑上来劝阻,“唉呦,四位客官,小的刚才眼瞅着,趁你们打斗之际,有两个小乞丐,将你们的行囊顺走了!” “啊?!”四人立时傻眼住手。 秦少杰窜跳而起,大喝一声,“八卦,快跟我去追!” 朱四喜也不甘人后,“小珠,咱们快去追!” 四人你争我赶,冲出小店,朝小伙计所指方向追去…… 云山暗翠,草露凝珠,天色暗明林下,炊烟刚起村边。秦八卦和小珠一路穷追猛赶,渐渐将二位主子远远落下。 “秦少杰,你等等我……”朱四喜气喘吁吁,体力透支,勉强跟在秦少杰身后。 “唉,累死我了!八卦这飞毛腿,一时不知窜到何处去了。”秦少杰这半天翻山越野,钻山穿洞,也是累得眼冒白星。 二人汗流浃背,实在寻找不动,喘着粗气在一棵参天古槐下瘫坐歇脚。 “小珠也不差,没想到跑这么快,到底跑哪去了……”朱四喜筋疲力尽道。 “眼看天就黑了,咱这样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也不是办法。前面有一小镇,不如先到镇上投宿,休息一晚,再作寻找。”秦少杰建议道。 “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第21章 莫愁前路无损友(五) 二人在小镇客栈投宿,昏天黑地休息一晚。 次日清晨,朱四喜心里盘算着自己行囊里的官印官服、盘缠银两、换洗衣物都被偷走,身上所剩银钱无几,若秦少杰先找到八卦,可要让他接济自己才行。 秦少杰心中也有同样想法:若先找到小珠,可要抱朱四喜的大腿才是。故而二人吃过早饭,不约而同,一起上街寻找八卦和小珠。 正值早市,小镇一条主街道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秦少杰和朱四喜拿着八卦和小珠画像,向路人殷殷探询。 “大娘,您见没见过这个姑娘,”秦少杰指着小珠画像,比划起来,“她这么高,脸圆嘟嘟的,笑起来像个包子……” 朱四喜正在旁边,白他一眼,拉住一叫卖小贩,指着秦八卦画像问:“大哥,你见没见过这个书童,凸眼歪鼻,一口龅牙,笑起来像个傻子……” 秦少杰也听到她说话,一脸不高兴,“诶,你说谁像傻子呢?” 朱四喜撇撇嘴,兴师问罪,“你刚才又说谁像包子呢?” 秦少杰狠瞪她一眼,“本公子没心情跟你吵,找到八卦和小珠才是正事。” 朱四喜咽了口吐沫,“我也不想跟你吵,危机当头,咱们先休战!” 二人在集市询问半晌无果,便穿过闹市,走进一片安静的民宅小巷,见不远处一简陋小屋前,有一位大爷正悠然自得地打着太极,一招一式很是地道。 秦少杰欲向他询问二仆下落,上前寒暄道:“大爷功夫真好啊!” “祖传的功夫!”大爷一脸得意,拍拍胸脯,“我站着不动,你用最大的力气打我试试!” 秦少杰好奇心起,用力朝大爷胸口锤了一拳,却见那大爷忽口吐白沫,倒地抽搐起来。 二人一愣神间,忽从那简陋小屋冲出十多口子人,男男女女,老态横生。只见为首一老妪见老头昏死在地,哭天嚎地,扑上前去,紧紧揪住秦少杰衣襟,“你个混小子,把我老伴儿打死了,你赔钱,赔钱!” 一矮胖老翁一把拽住朱四喜手腕,“小子别走!赔钱,赔钱!” 十多个老头老太太一通昏天黑地,破口大骂,夹杂鼻涕眼泪,撕扯扭打,将二人身上钱财摸刮干净,一溜烟儿地,拉起老头,滚进简陋小屋之中。 他二人还未回过神来,身上钱财已一干二净,一清二白,连锦缎外衫也被强行剥走。 “怎的世风如此日下,连老人都当街讹钱……”朱四喜劫后余生,摸着脑袋恍惚惊叹。 秦少杰瘫坐在地,头发纠乱成一团,恍若隔梦,“不是现在的老人变坏,是以前的流氓都变老了……” “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看岁数。”朱四喜颤颤巍巍,勉强从地上爬起,喘着粗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你这混小子,吃饱了撑的去打老头儿,害我遭牵连,扫把星……” 秦少杰跟着起身,颤手整理乱发,唉声叹气,“省省力气,别骂了,钱都没了怎么办?” 二人踌躇半晌,朱四喜思量道:“诶,当地不是有镇长么,要不咱先去找他借点盘缠?” “嗯,认识你这么久,难得见你想出好主意!”秦少杰拍拍脑门,拉起朱四喜,一瘸一拐,四下打听,朝镇长宅院走去。 咚咚咚,二人颤手敲门。 门吱呀一声半开,一土胖财主模样的乡绅露出半个脑袋,斜睨小眼,上下打量二人,“你们找谁?” 秦少杰拱手道:“请问是钱镇长么?” 钱镇长冷声冷语道:“对,你们有什么事?” 朱四喜拱手道:“我二人乃鸡飞狗跳县县令,在上任途中,与随从失散,又惨遭贵镇老人讹钱,现盘缠一空,一穷二白,还望钱镇长接济。” “呸,”钱镇长啐了一口,“什么‘鸡飞狗跳’?你忽悠谁呢?每天来我家骗钱的人不少,没见过像你们这般没水平的,连个谎话都不会编!” 只听咣当一声,钱镇长肥脑袋一缩而进,大门紧闭。 吃了闭门羹,朱四喜一脸丧气,“怎么办?我的肚子已开始咕咕叫唤。现在是要吃没吃,要穿没穿,连客栈都回不去了……” “你就别想着回去住客栈了。”秦少杰思量道:“再向北走百里,就是渝泽县城,朝廷在那里设有驿馆。你我都是大明官员,在那儿免费吃喝住宿,倒是不成问题。” 朱四喜一拍脑门,“对啊!或许小珠正在驿馆等我呢!咱们快快启程!” 第22章 莫愁前路无损友(六) 二人一路瘸瘸拐拐,跌跌撞撞,终于赶在天黑之前,赶到渝泽县城驿馆。 “掌柜的,我们要住店!”秦少杰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冲进驿馆。 “掌柜的,我们要吃饭!”朱四喜破衣烂鞋,蓬头垢面,滚到前台。 中年掌柜冷眼上下打量二人,一脸鄙夷,“二位,小店是正宗驿站,只接纳朝廷官员。二位要吃饭住店,还是另寻别处罢。” “什么,我们不像朝廷官员么?”秦少杰整整衣衫,怒目瞪他。 “就是,我们满腹经纶,天赋贵秉,哪里不像朝廷官员?!”朱四喜整整乱发,瞪眼责问。 “既然如此,”中年掌柜皮笑肉不笑道:“请二位出示证明,通关文牒,官玺宝印,腰牌令箭,委任证书,小店皆收。” “哼,你早说呀。”秦少杰斜眼撇嘴,“朱大人,把您的官印拿出来,给老板瞧瞧吧?” 朱四喜侧目望他,一脸苦笑,“秦大人,我的官印放在行囊中,被小乞丐偷走了。” “啊?!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没随身携带?!”秦少杰虚张声势,“朱大人呀朱大人,你叫本官说你什么好?!” “不好意思啊,秦大人,”朱四喜连连赔笑,“还是拿您的官印出来,给掌柜看看吧。” 秦少杰英容失色,丑眉扁目,低声道:“我的也被小乞丐偷走了!” 掌柜听了一乐,瞪二人一眼,“你们两个叫花子成心拿我消遣不是?” “什么?叫花子?!”秦少杰一下子急了,“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像叫花子么?!” 掌柜呸了一声,“敢在朝廷驿站捣乱,你们两个活得不耐烦了?!”他大喝一声,呼唤仆役过来,“来人呐,将这两个疯子给我轰出去!” 二人被扫地出门,在驿馆门口大骂数声,自觉无趣,悻悻离开。 “唉,怎么办?”朱四喜饥肠辘辘,疲累交加,“没有凭证,饭吃不成,驿站也住不成。” “那驿站掌柜太不长眼,等本大人找回大印,定要重重责罚他……” 二人喋喋不休,抱怨不断,正巧路过渝泽县衙,秦少杰忙拉她停下,“走,咱们去见县令,请他帮忙。” “见县令?”朱四喜上下打量秦少杰,真真一副叫花子装派,“咱都混成这模样了,他能相信?!” 秦少杰思量道:“县令毕竟为一县之长,多少见过些世面,只要咱跟他说出些朝廷的门门道道,不由他不信。” 朱四喜拍手赞同,“有道理,还可让他派人帮咱们找小珠和八卦。” 秦少杰上前敲县衙大门,一小衙役开门出来,“你们找谁?” 秦少杰恭敬道:“请问小哥,县令大人可在府上?” 小衙役道:“老爷回乡探亲去了。” “哦?不知他何时归来?”秦少杰问。 小衙役歪着脑袋,想了半晌,“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啊?怎这么长?!”朱四喜惊问。 “不长不长,”小衙役道:“老爷家乡在海南的天涯海角。” 二人面面相觑,秦少杰忙道:“那叫你们县衙管事的出来,师爷捕头都行。” “师爷跟老爷一同回乡了,捕头因追拿盗贼,被盗贼打成重伤,至今昏迷不醒。”小衙役道。 朱四喜心死了一半,“那你们这里谁还能管事?” “暂时没管事的,老爷临行吩咐,一切事宜等他回来再说。二位若没紧要的事,先回去吧。” 见小衙役转身进去,秦少杰忙去拉他,“诶诶诶,小哥别走,有紧要的事。” 小衙役侧目上下打量他,“有啥紧要的事?” 秦少杰语气一转,苦脸哀求道:“麻烦小哥,给我们口吃的吧,我们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小衙役朝二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原来是叫花子,净寻我开心,滚!” 县衙大门咣当紧闭,也关闭了二人最后一丝希望。 朱四喜见天黑人静,唉声叹气,“唉,这可如何是好,咱们真要露宿街头了。” 秦少杰碾压辘辘饥肠,拉她在县衙门口坐下,“一路奔波劳累,咱还是在这儿勉强休息,养精蓄锐,挨到天亮。明日再去寻八卦他们罢。” “也只能如此了。”朱四喜赞同建议道:“咱明日顺道儿去趟渝泽县的人才市场,看能否先找份短工,维持生计。否则没见到他们,咱们倒要先饿死了。” “你我都是学富五车的才子,还愁不能挣钱养活自己?”秦少杰宽心道:“快休息吧,明日还有要事得办。” 正值盛夏,晚间夜蚊穷凶极恶,嗡嗡围攻二人。二人昏昏欲睡间,四手难敌众蚊,被叮咬得鼻红脸肿,头破血流,折腾到天亮方才松了口气。 “唉呦,秦大人,您怎成这副尊容了?”朱四喜清早起来,伸个懒腰,指着秦少杰额头大包,幸灾乐祸,咧嘴取笑道。 “就你好看!”秦少杰一脸戏阙,“朱大人,您现在比小珠笑起来更像包子了。” 二人一路互嘲,边碾压饥肠,边四下打听,朝人才市场走去。 “诶,这里有一份教书先生的工作,我肯定胜任!”秦少杰眼尖,首先看到私塾招聘广告,忙上前跟招聘老先生搭讪,“老先生有礼,在下秦少杰,应征做私塾先生。” 老先生微微点头,蒲葵扇轻摇,“老朽乃私塾塾长,请问你有何才华,可胜任此职?” 秦少杰得意道:“我有状元之才,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博通古今,定能胜任此职!” “呦,牛吹得倒挺大,”老先生一脸鄙夷,捋捋山羊胡子,“老朽考了一辈子科举,才是个秀才。你有状元之才,咋不去科考做官,跑到这里应聘什么教书先生?” 见秦少杰哑口无言以对,朱四喜掩唇在旁偷笑,讥讽挖苦,“今科状元的确叫秦少杰,却不是你这个秦少杰。” 见老先生侧目望向自己,朱四喜上前一揖,“老先生有礼,学生也来应聘教书先生。” 老先生蒲葵扇又摇,“哦?你有何才能,可胜任此职?” 朱四喜眼珠一转,笑道:“学生熟读《唐诗三百首》,会背几段《论语》,认得千百来字,能对几副对子。” 秦少杰一听,大跌眼镜,低声讽刺,“今科探花郎就会这些?你可真能埋汰自己。” 却见老先生兴趣陡起,“哦?你背一段《论语》,给老朽听听?” 朱四喜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有朋自远方,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嗯,不错。”老先生满意而笑,“你还会对对子?” “略知一二。” “嗯,老夫出一上联,你若对得出来,就录取你了。”老先生蒲葵扇三摇,“山山水水,处处明明秀秀。” “好上联。”朱四喜溜须拍马,故意对出一个简单下联,“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 “老先生,这我也会!”秦少杰不服,插口道:“我的下联是: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老先生一愣,沉吟道:“这后者的确比前者大气工整。” 朱四喜狠瞪秦少杰一眼,怒气上涌,“秦少杰,你不跟我叫板就浑身不自在是吧?!” 秦少杰轻描淡写,“什么‘叫板’?应聘职位,本就是能者得之。你不服气,敢不敢跟我较量一番?” “有什么不敢,我早想教训你了!”朱四喜摩拳擦掌,“有什么招儿尽管使出来,本公子今天奉陪到底!” 秦少杰大手一挥,“我出一上联:重重迭迭山,曲曲环环路。” 朱四喜毫不客气,“太简单不过,我对:高高下下树,丁丁冬冬泉。” 二人舌剑唇枪,互不相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出:松叶竹叶叶叶翠。” “我对:秋声雁声声声寒。” “我出:无锡锡山山无锡。” “我对:平湖湖水水平湖。” “我出: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我对: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我出:读书好,耕田好,学好便好。” “我对:创业难,守业难,知难不难。” “我出:饥鸡盗稻童桶打。” “我对:暑鼠凉梁客咳惊。” “我出:无山得似巫山好。” “我对:何水能如河水清。” “我出:贾岛醉来非假倒 。” “我对:刘伶饮尽不留零。” “我出: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角。” “我对:水牛下水,水没水牛腰。” 二人口沫横飞,愈斗愈厉,天晕地旋,却忽听旁边一童稚声音怯懦问道:“二位哥哥,你们对完了吗?我想撒尿。” 二人侧目望去,却见那老先生已不知何时离开,他的座位上转坐了一个六七岁的童稚小儿。 秦少杰忙拉住他问,“小弟弟,老先生呢?” 小童嫩声答道:“老先生回家吃午饭去了,他让我转告二位,你们都是才高八斗的大才子,我们小私塾请不起。二位斗完嘴,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秦、朱二人同“啊?”了一声,愣在当下。 小童呼出一口长气,一溜烟儿跑开,“终于可以回家撒尿了……” 二人刚才争得口干舌燥,眼冒金星,不觉之间,抬头已是正午。 “看你干的好事!”朱四喜气得吹眉瞪眼,咬牙切齿,“到手的工作,被你抢丢了!咱们谁都干不成,谁都吃不到饭!” 秦少杰碾压辘辘饥肠,“罢了,危难之际,我不跟你一时用气,两败俱伤。此后咱们各找各的工作,互不拆台,互不责难!” 二人正说话间,一矮胖纶巾书生迎面走来,向二人一揖,“刚才有幸观得二位斗文,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在下有个文书团队,代写文书,代画字画,家教服务,答疑解难,业务广泛,请问二位是否有兴趣加入?” 二人互望一眼,异口同声呼道:“有!” 第23章 莫愁前路无损友(七) 矮胖纶巾书生带二人走进一简陋民居,供他们衣食。二人饭足,下午便即开工。 秦少杰在文书团队刚做半日,便发现其中猫腻,“老板,你不是说代写文书字画么,怎的是伪造古代名家书画?你知不知这是造假?!” “这书画行业本就鱼龙混杂,”矮胖老板谆谆善诱,“年轻人,你想想,你的一幅字画值多少钱?而吴道子老先生的一幅字画又值多少钱?如果把你的字画卖出吴道子老先生的价钱,你说咱们是不是能一夜暴富,一步登天?” 秦少杰从鼻孔喷出个“哼!”字,“弄虚作假,搅混书画界清明风气,坑害百姓!” “大明朝中,钱多到烧手的人有得是。他们没慧眼识金的本事,偏偏要附庸风雅,以名家字画抬高自己身份。”矮胖老板不以为然,振振有词,“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咱们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二人正争辩间,朱四喜气冲冲跑了回来,一把将书本摔在肥胖老板面前。 “诶,”矮胖老板奇问:“你不是给薛员外的公子补习功课去了,怎这么快就回来?” “老板,这是什么家教服务?明明是上门代写作业!”朱四喜气得鼻斜眉歪,“那混蛋公子还让我明天替他考试呢!” “气什么呀,”肥胖老板白了她一眼,“咱们是服务行业,顾客大如天。薛公子让你代他考试,你就去考呗,又不是不给你加班费。” “考试凭的是真才实学,岂可弄虚作假?!”朱四喜大急,“老板,咱当初可说好是做文书工作,可现在呢,投机取巧,有辱斯文!” “吵什么,吵什么,”矮胖老板一脸鄙夷,“我哪句说得不对了?代写文书,代画字画,家教服务,答疑解难,我们的很业务广泛嘛。” “我们金榜题名,天子门生,岂可做这种不齿之事!”秦少杰上前一步,横眉立目,“我们不干了!” “呸!”一听二人不干,矮胖老板气得上蹿下跳,口沫横飞骂道:“中午刚给你们吃饱穿暖,下午就开始唧唧歪歪。就你们这种食古不化的穷酸书生,老子还不乐意要呢!滚,滚!别让老子再看到你们!” 二人被扫地出门,悻悻在闹市街头闲荡。 朱四喜见落日西垂,晚饭又无着落,愁眉道:“我说秦大人,您亲手把咱俩的饭碗砸了,敢问您现今还有何对策,能提点兄弟一句么?” 二人正巧路过一酒楼门口,“解元楼?”秦少杰忙拉朱四喜停下,“诶,你看,这酒楼名字有意思。” “唉,再有意思,咱也没钱进去吃呀。”朱四喜苦着脸道。 “诶,那进去看看,总不要钱吧。”秦少杰强拉她进酒楼,唤小二过来,“伙计,你们这楼为啥叫‘解元楼’啊?” “嘿嘿,二位客官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您二位有所不知,三年前一位解元公路过此地,品尝小店菜肴后拍案赞妙。他大笔一挥,相赠牌匾,故而小店便改叫‘解元楼’。”小二哥笑道:“二位看样子都是读书人,不如上楼小酌几杯,也沾个吉气。” “好!”秦少杰眼珠一转,笑呵呵拉朱四喜上楼,“朱公子,咱们这几日也真是疲累,走,一起上去喝一杯!” 朱四喜被秦少杰强按上座位,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禁不住他点的满桌美味珍馐挑逗,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待二人酒酣饭饱,小二上前结账,“多谢二位客官,总共一两八钱。” 秦少杰笑嘻嘻道:“小二哥,麻烦把这里管事的叫来,我有要事相商。” 一粉艳妖娆的中年女子闻声过来,笑脸堆叠,“二位客官有什么事呀?我就是这里的老板娘。” 秦少杰作了一揖,“老板娘,你这‘解元楼’牌匾挂了足有三年,敢问生意可好?” “好,好,”老板娘笑颜王婆卖瓜,“不是我夸口,我这‘解元楼’可是渝泽县数一数二的豪华酒楼,来往宾客络绎不绝,这都沾了解元公的好名声呀!” 秦少杰微微一笑,“敢问老板娘,若把这牌匾换成‘状元楼’,生意可会更上一层楼?” “那定然会了!”老板娘笑眼望他,“不知这位客官所言何意?” 秦少杰撸起袖管,神气活现道:“这样,我为你们写块匾额,这里以后就叫‘状元楼’罢。” 老板娘一愣,上下打量二人,见眼前这两人虽相貌俊俏,可都是粗布衣衫,贫寒士子,不像有钱人,便试探道:“这位客官之意,你是状元?” 秦少杰一副春风得意之态,“哼哼,我正是金榜题名,如假包换的今科状元!” 老板娘掩口笑道:“唉呦,客官可真会说笑,今科状元怎能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你就别糊弄我了。” “诶,今科状元还真来了,就在老板娘面前!”秦少杰上前一步道。 老板娘再次细眼打量他,“哦?客官说自己是状元,可有凭证?” 秦少杰背过手去,摇头晃脑道:“有满腹才学为证。” 老板娘“哼”笑一声,“客官莫再糊弄我了。当日那解元公穿的是锦绣长袍,骑的是高头大马,有名帖印鉴傍身,哪像你这般灰头土脸,信口开河,穷酸模样。小店还要做生意,客官结了账,自奔前程去罢。” 见秦少杰搞砸,朱四喜心下担忧,起身救场,“诶,老板娘,你若不喜欢‘状元楼’,改叫‘探花楼’如何?” “探花楼?”老板娘冷眼望她,“这么说来,你是探花了?” “嘿嘿,小生正是今科探花。”朱四喜得意笑道:“老板娘,不如把你的‘解元楼’改成‘探花楼’,我亲手为你题字……” “呸!什么状元楼探花楼,你们两个是不是来骗钱骗喝的?!”老板娘叉腰愠怒:“你们两个黄毛小子,给钱走人!没钱休怪老娘翻脸无情!” 二人一阵寒栗,面面相觑,缩到墙角,“这,这,老板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哼,看来你们是真没钱了!”老板娘横眉怒目,大手一挥,“来人,将这两个吃白食的混蛋狠揍一顿,拉到厨房干活去!” 第24章 莫愁前路无损友(八) 次日午间,朱四喜在后厨切了半天菜,累得腰酸背痛,忿忿抱怨道:“哼,改什么‘状元楼’,痴人说梦,恬不知耻,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秦少杰也是筋骨酸累,放下菜刀歇歇手,“你没帮腔呀?还要改成‘探花楼’。老板娘连‘状元楼’都不肯改,岂能改成‘探花楼’么?你脑袋被黄瓜拍了吧?!” “被黄瓜拍了?”朱四喜瞪他一眼,从墙角篓子摸出一根蔫黄花,菜刀狠拍道,“对,我脑袋被你这瘪黄瓜拍了。” 秦少杰毫不示弱,从灶台旁抱出一个土胖倭瓜,提刀便剁,“矮倭瓜,还敢怪我,我切死你!” “我拍,我拍,我拍拍拍……” “我切,我切,我切切切……”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老板娘不知何时进到后厨来,劈头盖脸对二人一通数落,“倭瓜切得大大小小,黄瓜都拍成烂泥了,给谁吃啊?!” 见二人低头默不作声,老板娘继续叉腰训斥道:“你说你们两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还学别人到处骗吃骗喝,骗到老娘头上来了。你们一个瘦得像根瘪黄瓜,一个土得像个矮倭瓜,不在这里好好接受劳动改造,还随意糟蹋东西!是不是让老娘再揍你们一顿才老实?!” “老板娘息怒,息怒,”秦少杰识时务者为俊杰,冲着朱四喜批评道:“矮倭瓜,听见老板娘的金玉良言没?你要在这里努力工作,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许再跟我顶嘴,不许随意糟蹋东西,知道么?” 见秦少杰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嘴脸,朱四喜气不打一处来,“瘪黄瓜,你听到老板娘的醒世恒言没?你要杜绝好吃懒做,恬不知耻习气,在这里发愤图强,天天向上。不许狗仗人势,不许为虎作伥,知道么?”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老板娘白眼道:“魏员外的儿子得中秀才,摆酒请客,你们俩都跟我到前堂帮忙去!” 二人互望一眼,低头老老实实尾随在老板娘身后。 只听老板娘边走边厉声叮嘱,“魏员外乃渝泽大户,他今日请来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给我打起十万分精神,小心伺候着……” 解元楼楼上楼下,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喜气洋洋,珍异果子,济楚菜蔬,稀奇按酒,飞鸟走禽,鲍鱼龟羹,无一不有。 “让一下,让一下,”朱四喜端着菜碟左躲右闪,“各位客官,红扒肘子,请慢用。” 桌上一青年人奇道:“小二哥,我们桌上已有一盘红扒肘子,你怎又上一盘,不是别桌的吧?” “啊?对不起,对不起,”朱四喜连声躬身致歉,将菜肴端走,举目四望哪桌还缺红扒肘子,却见秦少杰两手端着三盘红油牛筋,颤巍巍晃悠悠,朝这边走来。 “让一下,让一下,小朋友,别乱跑,回座位做好。大叔,大叔,别乱跑,您撞到我了……”秦少杰如杂技小丑,心里掐着一把汗,小心翼翼,举步维艰,生怕将菜盘打翻。 “瘪黄瓜,快点!厨房还一堆菜没上呢!”老板娘见秦少杰磨磨蹭蹭,厉声催促,“快走!猪都比你拱得快!” 秦少杰听到催促,拔足欲加快速度,可脚下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绊了一跤,菜盘飞落,正巧盖到魏员外头上,砸得他晴天霹雳,天晕地旋,眼冒菜花。 “混蛋!你干什么!瞎眼了!”老板娘火星横飞,冲秦少杰破口大骂。 她转脸一溜烟儿冲到魏员外面前,满面堆笑,掏出丝绢,小心翼翼为他擦拭,柔肠百转道:“唉呦,魏老爷,真是太对不住,瞧这弄的,都怪那瞎眼的奴才,我扶您到后面换件干净衣服……” 没过半晌,朱四喜从后厨端出一盘“双龙戏珠”到主席,恭贺魏公子鱼跃龙门,脚下却被先前地上残油滑到,身子一歪,打了个趔趄,勉强稳住,可那白萝卜削成的“珠”却因盘子不稳,吧嗒滚进魏夫人半露的□□中间。 朱四喜愁眉咧嘴,心呼不妙,斜眼朝魏夫人双峰细瞧,小心伸手过去…… 魏夫人正与邻座的吴夫人言谈交欢,没留意那“珠”正在胸口,侧目忽见身旁小二正猥琐窥探自己春光,一把狠抓住那小二伸来的咸猪手,“好你个臭流氓!敢占我的便宜?!” “唉呦,怎么回事呀?”老板娘搀扶魏员外换衣服出来,不料宴席又出事故,忙笑脸上去,“魏夫人,怎么了?怎生这样大的气?” 还没等魏夫人说话,魏公子抢先将朱四喜狠拽到老板娘面前,破口大骂,“这小混蛋,敢在我娘身上乱摸!” “冤枉啊,冤枉啊!”朱四喜哀声喊冤,“我只是去拿那个‘珠’…….” “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魏公子挥拳朝她揍去,“你个小混蛋,欺负我娘,我打死你!” 魏老爷一听也是气急,“好啊!小兔崽子,敢招惹我夫人?!看老夫揍你!” 朱四喜百口莫辩,见二人打来,忙挣脱魏公子手腕,抱头鼠窜,“救命啊,救命啊!打人了!” 秦少杰见状,扔下手上菜碟,慌忙跑上前拦住魏家父子,“魏老爷,魏公子,君子动手不动口,有事好商量,好商量…….” “商量个屁!”魏老爷怒火窜冒十丈,一把将秦少杰推开,去追那小二,“小兔崽子,你站住,有种别跑!” “魏老爷息怒,”秦少杰拔足去追,“魏老爷,您别打了,您手下留情……” “不关我的事啊!”朱四喜抱头躲窜,凄厉呼喊,“不关我的事啊!救命,救命啊!” 魏老爷怒发冲冠,宝刀不老,“小兔崽子,色胆包天,活得不耐烦了!看招!” 魏公子拳脚并用,狠下毒手,“臭小子,占我娘便宜,我揍死你!” 秦少杰手忙脚乱,极力劝阻,“魏老爷,魏公子,别打了,都别打了!” 只间四人转眼间揪扯到一团,撕拉扭打,哭天喊地,阻拦求饶,从楼上滚闹到楼下,沿途酒桌皆翻,杯盘尽碎,菜肴洒地,碗碟乱飞,夹杂嘶喊求饶声,尖厉呵斥声,孩童哭闹声,宾客劝解声。 众宾客上前劝架,却被拉扯其中,扭打人群如滚雪球般愈滚愈大,粘芝麻状越粘越多。 众人撕扯扭打到酒楼门口,秦少杰慌乱之间看准空当,手疾眼快,奋力拉住朱四喜,从堆叠人群缝隙中挤出一条“血路”,半跌半爬冲出解元楼,“快跑!” 魏氏父子见二人逃跑,拔足飞奔狠追,众宾客见四人窜出,忙尾随其后,紧跟不舍。唯留老板娘面对“解元楼”人去楼空,桌椅翻倒,杯盘皆碎,酒臭冲天,烂菜满地,一片狼藉,无人付账,枉自嗟呀…… 第25章 莫愁前路无损友(九) 秦少杰和朱四喜一路狂奔,千折百转,终逃出县城,逃离众人魔掌。二人商量着继续前行,到前面丘阳镇落脚,寻找八卦和小珠。 “秦大人,眼看天要黑了,这丘阳镇虽大,可咱们在哪儿落脚呢?”朱四喜两眼一摸黑,擦汗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看看附近有无寺庙,借宿一宿。” “有道理。”朱四喜头晕眼花,肚子咕咕直叫,“出家人菩萨心肠,或许还能讨碗素斋吃……” 二人沿街寻找善堂寺庙,“诶,秦大人,你快来看。”朱四喜似在路边墙壁上发现什么宝贝,“你看,这里有招工告示!” 秦少杰一喜,凑上前去细瞧,“招聘适龄男子一人,假扮夫婿,回乡探望父母……” “秦大人,你看这酬劳蛮丰厚的。”朱四喜念道:“招聘要求:一,秀才以上学历。” 秦少杰得意颔首,“嗯,我超额完成标准。” “二,相貌端正。” 秦少杰得意而笑,“嗯,我仪表堂堂,貌比潘安,风流倜傥……” 朱四喜白了他一眼,继续念道:“三,身高七尺以上。” “嗯,我还多了一尺。”秦少杰侧头笑眼看朱四喜,一脸鄙夷,“哼哼,矮倭瓜。” 朱四喜不服气,勉强踮起脚尖,“我正好七尺。” 秦少杰嘻嘻一笑,“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应聘呀!” 二人根据地址寻到招工处,出来接待他们的是位少妇,三十左右岁年纪,身材苗条,体格风骚,脸若银盆,眼似水杏,“二位是来应聘做我夫君的?” 秦少杰拱手更正道:“小姐,是假扮夫君。” 那少妇细眼打量他,只见眼前这人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身高八尺,仪表天然,正合她意,便摆手让二人坐下,“我姓潘,名凤,是丘阳丝绸庄的老板,不知这位公子是?” 秦少杰先前吃了私塾应聘的教训,谦虚起来,“在下姓秦,名四,无业游民,但也读过几本书,考中过秀才。” “诶,这个名字不好,太没气势。”潘小姐连连摆手,笑眼道:“还是叫秦龙好了,龙配凤正好一对儿。” 朱四喜听出其中意思,忙插口道:“诶,潘小姐,你怎不问我,就先选中他了?我也是来应聘的。” “你?”潘小姐上下打量她,“你相貌倒也不错,可惜身量不足。” 朱四喜不服气,“潘小姐,人不可貌相,我可是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潘小姐掩口笑道:“身形相貌,乃择婿的第一要素,我爹娘是很看中这点的。你嘛,倒可给我丈夫做个书童。” “什么?!让我给他做书童?!”朱四喜急得跳脚,“我才高八斗,他给我做书童还差不多!” 潘小姐沉下脸去,撇嘴道:“既然你不愿意,就请离开。能做书童的人多的是,若不是看你跟秦公子一同进来,我才不会选你。” 秦少杰忙拉住朱四喜,赔笑道:“潘小姐,她愿意,她愿意。” 朱四喜猜出秦少杰心思,白他一眼,不情不愿,“我堂堂XXXX(今科探花),世袭XXX(小侯爷),能给你当书童,可真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朱四喜故意不把那几个字说出,只在他额头用手狠点几下,“你懂的。” 秦少杰得意洋洋,一脸坏笑,“嘚瑟什么呀,不愿意干走人,有的是人想给我当书童呢。” 朱四喜捂着辘辘饥肠,无奈妥协道,“好吧,书童就书童,那工钱怎么算?” 潘小姐道:“工钱减半。” 朱四喜满是不服,争辩道:“大家都是出来演戏的,凭什么我就比他少?!” 秦少杰眨眨眼睛,笑嘻嘻道:“我是公子,你是书童;我是主角,你是配角,我拿的钱当然比你多。” 朱四喜眼珠一转,一脸坏水,“哦,我明白了,你还有床戏!” 秦少杰一愣,转头望向潘小姐。 “按剧本来讲,床戏是没有的,”潘小姐含笑佯羞,粉面桃花,“但如果秦公子愿意加,报酬还能更高些。” “不不不不,”秦少杰惊慌失措,连手推辞,“在下对报酬要求很低,只求温饱即可,千万不要加床戏……” 秦少杰、朱四喜和潘小姐挑灯对着剧本研究一晚,次日清晨便随小姐启程,前往乡下探望她父母。 青郁郁山峰叠翠,绿依依桑拓堆云。四边流水绕孤村,几处疏篁沿小径。 秦少杰在前骑高头大马,潘小姐在后坐玲珑宝车,中间夹着小书童辛苦跑腿。 “矮倭瓜,本少爷口渴了,你快到前面小溪,给本少爷打水来。”秦少杰狐假虎威吆喝道。 “凭什么,”朱四喜一脸不愿,“你自己有腿,自己过去喝。” “快去!”秦少杰叉腰作威作福,“怎么,不想要工钱了么?” 朱四喜斜眼睨他,“嘿,还没到潘府,你就演上了。” 秦少杰满口理由,“现在是排练,我怎知到了夫人府上,你好不好用?” 听到二人斗嘴,潘小姐掀开车帘,皱眉催促,“矮倭瓜,相公叫你去,你还不快去。不想要工钱了么?” 见潘小姐吩咐,朱四喜心不甘情不愿,悻悻跑到溪边,打水回来,“喏,公子,水来了。” 秦少杰得意洋洋,“矮倭瓜,本少爷骑马乏了,你给本少爷捶捶背。” 朱四喜低声愠怒:“秦少杰,你别太过分!” “哎呀,你说什么?本少爷听不见。”秦少杰故装作聋,“你大点儿声?” “秦少杰!”朱四喜挥拳欲揍他小人得志,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诶,矮倭瓜,你当真不想要工钱了么?” 朱四喜咬牙切齿,咽下怨气,“行,为了钱,我忍了。” 待朱四喜捶背完毕,秦少杰一脸坏笑,“矮倭瓜,本少爷饿了,你到前面小茶馆,给本少爷买个肉包子回来。” “呸!”朱四喜一听肉包子,气得跳脚,“那茶馆那么远,你自己去!” 潘小姐下车,拿出一锭银子在朱四喜面前晃晃,“照我夫君说的做,否则扣工钱。” 朱四喜哑巴吃黄连,只得屁颠屁颠去买包子。 “肉包子买来了,吃吧,噎死你。”朱四喜气喘吁吁,将包子扔给秦少杰道。 秦少杰咬了一大口,故意吧嗒着嘴道:“肉包子可真香啊!当初不知是谁,为了这样一个包子,将身家财产给丢了,哈哈,真是好笑。” “闭嘴!丢东西的又不只我一个!”朱四喜低声反讽,“你既丢东西又丢人!” “嘿嘿,本少爷现在时来运转。”秦少杰不以为意,指着前面油油绿野,“矮倭瓜,前面野花开得不错,你过去采一把红花回来,本少爷要献给夫人。” 朱四喜连翻白眼,“献什么殷勤,她又不会多加你工钱。” 秦少杰摇头晃脑,神气活现,“哎呀,想当初是谁言论精辟曰:‘探花探花,何为探花?伸手一探,一把红花!’真乃绝世良言呐。本少爷得帮助探花郎,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呀!” “小肚鸡肠,敢跟我算旧帐!?”朱四喜气得牙痒痒,“当初好意送你做个便宜驸马,你倒全力以赴,做到最差,成心让我下不来台……” 又听到二人斗嘴,潘小姐掀开车帘,眉头皱成个疙瘩,“矮倭瓜,唧唧歪歪什么!快听相公的话,采野花回来。不想要工钱了么?” 朱四喜狠瞪秦少杰一眼,心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了潘府,我怎么收拾你! 第26章 莫愁前路无损友(十) 潘小姐一行人到来,正赶上潘老夫人办寿宴,厅堂里喜气洋洋,七大姑八大姨聚了满桌,好不热闹。 潘小姐一一为秦少杰引荐,“相公,这位是我爹爹。” 秦少杰恭敬一揖,“小生见过岳父大人。” “相公,这位是我娘亲。” 秦少杰再作一揖,“小生见过岳母大人。 在场的七大姑八大姨见潘小姐的夫婿举止谦恭,温文儒雅,都是交口称赞。姑表姐妹看潘小姐的夫君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都是艳羡不已。 潘小姐得意之色尽显,再为秦少杰引荐,“相公,这位是我大姨妈。” 秦少杰谦恭行礼,“小生见过大姨妈。” 大姨妈细眼打量面前这俊秀的后生小子,好不喜欢,“新姑爷,你与小凤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来,大姨妈敬你一杯,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秦少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多谢大姨妈。” 潘小姐得了赞许,心里美滋滋,继续引荐,“相公,这位是二姨妈。” 秦少杰拱手行礼,“小生见过二姨妈。” “唉呦,真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好俊俏的公子哥儿。”二姨妈伸手揪弹他脸蛋,“新姑爷啊,二姨妈也敬你一杯。” 朱四喜忙在旁为秦少杰斟酒,“少爷,请。” 依次一连喝了九位姨妈敬酒,秦少杰稍感头脑发热。这时,九位表妹围了上来,花枝招展,笑容满面,叽叽喳喳,向他敬酒。 潘小姐见秦少杰似乎不胜酒力,忙拦道:“各位表妹,相公车马劳顿,你们可别灌他。” 只见大表妹搔首弄姿,浪声嗔怪,“呦,表姐心疼姐夫,连杯酒都不让喝,好驳我们的面子。” 又见二表妹红唇紧咬,尖声取笑:“姐夫风流倜傥,表姐是怕他酒后乱性,让我们占了便宜!” 再看三表妹刻薄撇嘴,轻声鄙夷,“我看姐夫是不胜酒力,不能喝就直说,还逞什么英雄。” “诶,谁说我家公子不胜酒力的,”朱四喜一脸坏笑,忙替秦少杰满上,夸口胡言,“我们公子在家里,那酒可都是论坛喝,从来就没醉过!” 听到小书童这样说,九位表妹团团将秦少杰围住,争先恐后灌酒,“呦,姐夫好酒量!姐夫真人不露相!姐夫再喝一杯!” 秦少杰被灌得脑子嗡嗡,晃晃悠悠,眼圈发红,看人都是双影儿的。 “你们别玩闹了。”大姨妈笑道:“先让我们这些姨妈跟新姑爷说说话罢。” 见秦少杰喝醉,七大姑八大姨互使个眼色,开始有计谋,有准备地盘问他家势。 可秦少杰喝得晕头转向,昏天黑地,早把先前与潘小姐商量好的对答忘到九霄云外。 只听大姨妈笑问:“新姑爷祖籍何处,可有房产呀?” 秦少杰头晕目眩,老实答道:“小生祖籍昌平,没有房产。” 二姨妈忙问:“昌平乃鱼米之乡,新姑爷可有田产呀?” “小生自幼随父亲远离家乡,定居金陵,没有田产。” 三姨妈接口问:“金陵乃京畿富贵之地,姑爷在金陵可有店铺呀?” “小生乃一介书生,没有店铺。” 四姨妈忙打圆场,“姑爷能迎娶我们小风,定是多金。不知姑爷有多少存款呀?” “小生现在身无分文,就连穿着的这身衣服,都是小姐接济的。” “啊?怎会这样?!”众人齐翻白眼,议论纷纷: “看新姑爷一表人才,敢情是个吃软饭的!” “小凤也真是的,怎么养个小白脸呀!” “唉呦,门不当户不对,丢死人了!” “这种人也往家里带,表姐是嫁不出去了么?!” 秦少杰晕头转向间,忽听众人漫骂自己,酒疯陡起,“你们一群肥婆娘,说什么呢?!” 朱四喜怕酬金泡汤,忙拉住秦少杰,向众人赔笑道:“各位姨妈表妹,我家少爷多喝了两杯,没把话说清楚。让小的向各位解释:我家少爷的确没有房产、田产、店铺和存款,可他爹有啊!” 众人互望一眼,急切等待朱四喜下文。 只见朱四喜不紧不慢,摇头晃脑道:“我家老爷的豪宅坐落于金陵名流云集的黄金地段,东邻商业街,西向御画坊,南拥美人湖,北望崇文山啊!另外,我家老爷在昌平拥有良田千亩,店铺百间,更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呀!” 秦少杰晃晃悠悠,醉眼望她,“矮倭瓜,你怎知我爹家底?” 朱四喜忙按他坐下,往他嘴里塞了个银丝花卷,“少爷,我是你的书童呀,我自幼就在你家做书童呀。”她故意高声将“书童”二字说得很重。 众七大姑八大姨一听,高兴的不行。 只听五姨妈谄媚大赞:“新姑爷真是低调,没想到有这样的背景家势!” 六姨妈也不落人后:“这叫真人不露相,新姑爷跟咱们小凤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见众人赞扬自己“相公”,潘小姐心花怒放,喜形于色。朱四喜见她高兴,心里更是乐开了花:这次差事办得漂亮,不知潘小姐会不会发奖金给我……” 朱四喜正盘算着“奖金”问题,没听到七姨妈开口询问:“新姑爷说了这么多,不知贵府具体地址在哪,也方便咱们日后走亲戚,过府探望令尊呀。” 秦少杰喝美了,得意洋洋,跳起来手舞足蹈,“我家好找,就在皇宫边上,你从皇宫出了东华门往北,走几步就到。” 众人咋舌,面面相觑。 八姨妈忙问:“哦?住在皇宫边上,那得多有权有势的人家啊!新姑爷,令尊是做什么买卖的呀?” “做买卖?”秦少杰一愣,红着眼打了个酒嗝,“我爹当官的。” 九姨妈大惊,“哎呀,原来是官老爷。敢问令尊是什么品级的官呀?” 朱四喜刚回过神来,怕秦少杰说漏嘴,忙捂住他口,连连赔笑,“我家老爷是做生意的,生意做大了,就捐钱买个小官儿做,不值称道,不值称道。” 不料秦少杰借着酒劲儿,用力推开朱四喜,“什么不值称道,我告诉你们,我爹是当朝宰相!” 潘母瞪大眼睛,掩口惊呼,“啊?!捐钱买了个宰相?!” 秦少杰酒疯大起,“我告诉你们,我爹有权有势,管着咱们大明的土地,大明的国库,大明的商铺,大明的百姓……” 七大姑八大姨惊愕不已,交头接耳,“哎呀,咋冒出个宰相?新姑爷是不是喝多了?满嘴的胡话。” 见潘小姐在旁尴尬不已,朱四喜苦脸咧嘴连打圆场,“让众位见笑,我家公子的确喝多了,喝多了,众位莫怪。” “我没喝多!”不料秦少杰酒疯又撒,一把推开朱四喜,借着酒劲儿,将这几日的辛酸苦楚一股脑儿吐出,“我告诉你们,要不是为了钱,本公子才不来假扮姑爷呢!本公子堂堂今科状元,天子门生,岂能为五斗米折腰,任你们这些乡野村妇说三道四,品头论足?!……” 见秦少杰道破雇佣之事,潘小姐杏目圆睁,怒火上涌。 众人惊愕万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嗔怪不已。 大表妹存心挖苦,“呦,喝了点儿酒,就把牛皮吹上天,大表姐是从哪儿找来的疯子呀?” 二表妹满脸鄙夷,“一穷二白也就算了,还是个冒牌的骗子。” 三表妹讥讽嘲弄,“还以为大表姐钓到金龟婿,原来是假冒的。大表姐你是不是真嫁不出去了?!” 四表妹冷眼刻薄,“大表姐找人扮姑爷,是拿咱们当猴儿耍呀!” 潘小姐羞得无地自容,火冒三丈,大喝一声,“来人,把这两个混蛋给我赶出去!” 见众家丁窜上前来,欲将二人架出,朱四喜忙呼:“潘小姐,戏演完了,您把我们的工钱结了罢……” 潘小姐脸涨得红里透着紫黑,咬牙切齿,“滚!快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朱四喜见潘小姐不认账,不顾众家丁撕扯,扯着嗓子大喊,“潘小姐,当初说好的,他二两,我一两,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潘小姐气得上蹿下跳,仪容尽失,“滚!我不认识你们两个混蛋!” 秦少杰顶着酒醉,搅屎棍功能发挥到极致,“潘小姐,我是你高薪聘请的夫婿,矮倭瓜是你半价找来的书童,你怎能翻脸不认人呢?!” 朱四喜也不依不饶,紧拽住门栏不肯放手,哭天嚎地,“潘小姐,俺们是农民工,你不能不给钱啊!小姐,给你打个八折行不?” 潘小姐气得全身震颤,“滚!滚!快将他们轰出去!” 众家丁强力将他二人架出,朱四喜仍喋喋不休呼喊,“潘小姐,五折,五折好不好,我们真的是农民工啊…….” “呸!一折都没有!”潘小姐气得头晕目眩,天昏地眩,“滚!滚回你们的金陵豪宅去!” 被家丁狠狠摔出府外,秦少杰捂着屁股大骂,“呸!欺人太甚,见钱眼开,势利小人,混蛋!混蛋!” 朱四喜气得狠拍他脑壳,“喝了几杯酒就胡言乱语,把真话全抖落出来,你很能耐是吧?!” “这能怪我吗?!”秦少杰理直气壮,酒气喷出老远,“谁让你一直帮她们灌我酒!” “我不过劝你多喝几杯,谁知你这么没酒量,”朱四喜蛮横狡辩,“要是我爹,喝几缸都没事儿!” 秦少杰脸红脖子粗,“我又不是你爹,你咋知我没事儿?况且那是多喝几杯吗?那是多喝几十杯呀!她们没把我灌死,算我命大了!” “你死一了百了,省着给我丢人现眼!”朱四喜破口大骂,“撒个酒疯把什么都说出来!你咋不说自己是玉皇大帝呢?!” 秦少杰理屈词穷,音高八度,高声厉喝,“我,我实话实说,我就不是!” 朱四喜气得正欲挥拳揍他,一个亲切熟悉的声音从天而降,如天外仙音,唤回她迷失心智,“唉呦,二位少爷,你们在这儿呀,可让我们一路好找!” 说话之人正是小珠,朱四喜见她如见“再生父母”,连滚带爬冲上前去,一把紧紧抱住她,涕泪横流,“小珠啊!你跑到哪去了啊!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八卦,八卦!”秦少杰见八卦正站在小珠身旁,喜出望外,飞奔上去狠狠抱住他,“八卦呀!你死哪去了!你可知少爷我这几日有多惨!” 秦八卦见少爷一副落魄衰相,心疼不已,“少爷啊,您受苦了,我和小珠把行囊追回来了。您看看,一件不少,您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秦少杰红着眼圈,狠拍打他脑壳,“你这小兔崽子,可害少爷好找!你可知我一路吃了多少苦……” “少爷,小的又何尝不在找您。”秦八卦抹抹眼泪,“那日我们追到行囊,便回了那间小茶馆,可等了一日都没见您和朱大人回来。我和小珠便一路向北探寻,今儿早上听丘阳县的城门官儿说,见到一个瘪黄瓜和一个矮倭瓜模样的人带着个富家小姐,朝北边小村去了,我们一猜就是您和朱大人,赶紧追了过来……” 秦少杰含泪,紧紧抱着他,“八卦,别说了,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 第27章 一县二令(一) 彩霞照万里,素云映千山。影横出旷野,日暮没松荫。一日复一日,话说朱四喜和秦少杰带着各自跟班,风餐露宿,风尘仆仆,跋山涉水,千里迢迢,终于到达传说中的鸡飞狗跳县。 小珠站在鸡飞狗跳县的主街道上,兴奋得不行,“小姐,咱们到了,咱们终于到了!” “瞧你这激动劲儿,”朱四喜从她背后行囊取出任命文书,“待会儿到了县衙,咱先大吃一顿,瞧你这多日累得面黄肌瘦。” “小姐,你也瘦了一圈,”小珠替朱四喜掸掸身上灰尘,“看,这衣服都破了,回头小珠给你做几套新的!” 朱四喜站在鸡飞狗跳县主街道四下张望,“诶?小珠,这真是鸡飞狗跳县?我怎感觉气氛不对?” 小珠也是纳闷,“是啊,这大白天的,街道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哪里有鸡飞狗跳?” 二人正说话间,忽听街东头几声激烈犬吠传来,便见几个彪形大汉挥动砍刀棒槌,你追我,我扁你,沿县衙主街道:芝麻糊街,呼啸奔腾向西而去。 路面刚刚平静,便闻街北面一声急促鸡啼撕破长空,几个粗手大脚的悍妇,各持鞋拔子、锈菜刀、擀面杖等各式兵刃,纠缠厮打作一团,摸爬蹿打向南滚过。 小珠看得目惊口呆,双足发软,颤手攥住朱四喜胳膊,“小姐,传说中的鸡飞狗跳县,名不虚传啊!” “别说那么多,快去县衙报道才是正事!”朱四喜赶忙拉小珠离开。 秦八卦跟着秦少杰后脚到达,他扔下行囊,跳脚欢呼道。“少爷,咱们到了,咱们终于到了!” “是啊,终于走到了!”秦少杰欢天喜地,揩揩八卦鼻头,“瞧你这灰头土脸的,快擦擦,别让人笑话。” “少爷还说我,你看看你自己,”秦八卦取笑道:“跑了一身灰,县民定以为是灰太狼来了呢!” “哈哈!”主仆二人喜极而涕,欢心相拥在一起。 胡师爷已在鸡飞狗跳县衙门外恭候多时,见二位县令大人前后脚到达,忙迎上去,满脸堆笑,“二位大人一路辛苦,小人乃鸡飞狗跳县师爷:胡来,恭候二位大人大驾。” 朱四喜忙上前拉住胡来,指着前面芝麻糊街,“胡师爷,你刚才看见没,那几个泼皮大白天的举刀砍人行凶,怎没人管呢?!” “呵呵,”胡来赔笑道:“二位县令大人来了,就有人管了。” “胡师爷,”秦少杰见县衙门面破破烂烂,心有不悦,“这么寒碜,就是本官的县衙么?” “呵呵,”胡来面露惭色,躬身道:“回秦大人的话,具体地讲,这是您与朱大人共同的县衙。房屋简陋,设施不全,真是委屈二位大人了。” “什么?!跟他共用一个县衙?!”朱四喜一听相当不愿,跳脚咧嘴道:“我是什么身份,长平侯世子!怎能跟这瘪黄瓜共用一个衙门?!这县衙是我的!” 秦少杰也很不满,侧目鄙夷,“哼,我堂堂今科状元,文曲星下凡!才不跟你这矮倭瓜挤一间办公室!我要另开府第!” 师爷胡来一脸难色,连连作揖,“唉呦,二位大人,真是对不住,我们鸡飞狗跳县经济拮据,物资匮乏,实在建不起两个县衙。您二位看看,眼下就只这一个,前面是办公区,后面是生活区。您二位共同在前面公堂办公,至于后面的房间住所,二位大人自己分配罢……” 秦少杰与朱四喜互瞪一眼,转头拉起各自跟班,拔腿飞奔进衙,争先恐后,占领后衙要地…… 秦少杰飞腿冲进书房,大声疾呼:“这个书房是我的!我的脚先踏进来的!” 朱四喜一把将行囊扔进主卧,趾高气昂,“这间卧房是我的!我先把行李放进去的!” 二人同步冲到客厅,秦少杰拥抱八仙椅,“这张椅子是我的!” 朱四喜狠扑圆台桌,“这桌子是我的!” 秦八卦也不甘人后,飞毛腿冲进厨房,将炒锅砂锅炖锅一并拦入怀内。 小珠晚来一步,只抢到铲筷,在旁急得呼喝:“混蛋,把锅放下!” 秦八卦挥舞菜刀威胁:“贱人,把铲子交出来!” 主仆四人一时间争得头破血流,不可开交。 “把马桶给我!我先抢到的!”小珠紧抱住马桶不放。 秦八卦手脚并用,狠命拉夺,“要马桶没有,要命一条!少爷,快,快来帮我呀!” 秦少杰见这两个小仆斗争白热化,僵持不下,赶忙毛笔出鞘,冲向马桶,奋笔疾书一行:秦少杰专用! 小珠撒开马桶,转头去捡夜香壶,却被秦八卦飞身抱住她大腿,急得小珠大呼:“我的夜香壶!我的夜香壶!朱大人,快帮我呀!” 朱四喜紧随其后,毛笔急出,挥毫泼墨,于夜香壶上狂草:朱四喜独享! 秦少杰眼珠一转,扔掉毛笔,县官大印出匣,连县衙内的阿猫阿狗也不肯放过,奋不顾身,挥起大印朝看门狗猛盖。 朱四喜不甘示弱,追鸡抓鸭,另一半印信铺天盖地,乱舞狂魔,惹得鸡飞鸭跳,羽毛漫天乱飞……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倦鸟归巢,后衙终于被这两班人马瓜分殆尽。 师爷胡来见后院弥漫硝烟渐散,过来提醒,“二位县令大人,本县众捕快衙役已在县衙大堂恭候多时,二位大人是不是见他们一见?” “哼!”秦少杰与朱四喜互瞪一眼,眼冒红光,齐奔大堂而去,健步如飞。 为首捕头见二位大人到了,上前拱手见礼,“卑职参见……啊!” 只见那捕头话还未说完,半边脸就被秦大人抢先一步,盖上“狗跳”大印。 朱大人也不示弱,飞身抢夺余下“人才”。 只见二位知县大人各自挥动大印,张牙舞爪,一个身手敏捷,一个步法矫健,一眨眼功夫便将堂内众人瓜分完毕。 “盖有有‘鸡飞’大印的,都站到我这边来!”朱四喜挥动大印比划道。 “盖有有‘狗跳’大印的,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秦少杰叉腰呼喝道。 众人愣了半晌,才站好两边队伍,只有师爷胡来瞠目结舌立在中央,颤声问道:“二位大人,小的这左半边脸盖的是‘鸡飞’,右半边脸盖的是‘狗跳’,该如何是好啊?!” 秦少杰瞪视朱四喜,大手一挥,“以后师爷单数日归我,双数日归你!” 朱四喜当堂拍板:“成交!” 晚间,月明星稀,夏虫咿呀。 秦少杰正在房中读书,秦八卦换上县衙制服,笑嘻嘻向他展示,“少爷,少爷,您看我这套衙役制服,穿上怎样?” 秦少杰一乐,上下打量,“哼哼,有点儿二。” 秦八卦搔搔脑袋,“不好看?那我去换套捕快制服。” “诶,你等等。”秦少杰折扇轻摇,思量道:“想那矮倭瓜明日定与我争衙门大堂,你今晚就睡在那里,先占好位置,迎接少爷我明天开堂审案。” 秦八卦面露难色,咧嘴道:“唉呦,少爷,你是不知道,那小珠吃过晚饭,就去公堂蹲守了,一直都没离开,看那架势,是要在那儿过夜了。” “哼,好个矮倭瓜!”秦少杰咬牙切齿,眼珠一转,“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八卦,你附耳过来,咱们这么办…….” 第28章 一县二令(二) 次日晌午,天晴明好,小县后衙,绿草拂风,花吐清香,藤萝织翠。 “诶,朱大人,小的到处找您,原来您在这儿呢!”师爷胡来笑脸迎上去道。 朱四喜不知因何事故,面带不悦之色,眉高眼低,“嗯?你找我做甚?” “哎呦,朱大人,今儿是您头天上任,外面都等着您升堂审案呢。” 朱四喜撇撇嘴,“你怎不去找那瘪黄瓜呀?” 胡来一脸赔笑,“哎呦,秦大人正在房里睡觉呢,怎么叫都不起,小的只能来找您了。” “哼,死黄瓜,成心将我的军!”朱四喜恨恨咬牙,“走,咱们一起找他去!” “秦少杰!秦少杰!你给我起来!”朱四喜提足踹门而入,冲进去一把将秦少杰从卧榻拖拉下来。 秦少杰睡眼惺忪,哈气连连,“诶?这不是朱县令么,您不去升堂审案,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朱四喜紧紧攥住他衣襟,气呼呼道:“哼,你还好意思说!快把我的官服交出来!” 秦少杰摊开手掌,一脸无辜,两手空空,“什么官服?朱大人找不到官服,就来向我要,是什么意思?” “哼,肯定是你偷的!快把官服交出来!” 秦少杰推开她手,从地上爬起,摇头晃脑,“朱大人,说话要讲真凭实据,否则本县要判你个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 “我呸!”朱四喜怒叉小蛮腰,“本县还要判你个偷朝廷命官官服的罪名呢!” 秦少杰不理睬她,兀自从房内箱柜翻找出自己官服穿上,对着镜子整整官帽,故意挖苦道:“哎呀,朱大人,本县今天高风亮节,把公堂让给你,你去升堂审案吧,去呀,去呀?” 朱四喜气得窜跳三尺,“秦少杰,你别得意,把我的官服交出来,否则我跟你没完!” “说没拿就没拿,”秦少杰一副小人得志,有恃无恐嘴脸,“无凭无据,你去告我呀,去告我呀?” 朱四喜咬牙跺脚,“哼,你别得意忘形,早晚有你好看!” 见朱大人气鼓鼓拂袖而去,胡师爷忙笑脸向秦少杰,“秦大人,衙役们已准备完毕,在前衙恭候多时了,您快请升堂罢。” “哎呀,官服明明放在这儿的,怎会不见了?!”小珠在房间翻箱倒柜,都无所获,跺得脚急,“小姐,咱们把这后衙里里外外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没找到您的官服,这可怎么办呀!” “小点儿声,”朱四喜整整自己衣服,低声道:“叫少爷。” “是,少爷。”小珠连连擦汗,“哎呀,少爷您没官服就不能升堂审案,这鸡飞狗跳县,不就成了秦公子一人的!” 朱四喜摇头沉吟,“这秦少杰既有心藏了我的官服,定不会让咱们轻易找到,咱们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行。” “少爷,可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呢?” 朱四喜思量半晌,“秦少杰虽是猴儿精,他的跟班儿可是个没心大白菜,咱们就从他下手。” “对,”小珠赞同,“秦八卦肯定知道秦公子将您的官服藏在哪了。少爷,我们怎么做?” 朱四喜山人自有妙计,拍怕小珠脑袋,“哼哼,美人计!” “美人计?”小珠疑惑不解,“少爷,咱去哪儿找美人呢?” 朱四喜上下打量小珠,笑眯眯道:“想我们小珠美若天仙,如花似玉,珠圆玉润…….” “不行不行,”小珠连连摆手,“让我牺牲色相?!我不干!” “谁叫你来真的呀,逢场做戏而已。秦八卦那傻冒懂什么,你给他使个媚眼儿,他还不被你迷得一愣一愣的,把什么话都吐出来……” 小珠一脸难色,“可是,少爷,你这不是让我骗人么。” 朱四喜嘻嘻央求,“好小珠,你跟秦八卦打好关系,对我们对付秦少杰大有益处。为了少爷我的前途,你就答应罢……” 小珠低头扁嘴道:“好吧,那我试试。” “呦,八卦哥哥,一个人在厨房做饭呢?”小珠一改往日素面朝天形象,学朱家大小姐浓妆艳抹,搔首弄姿,跑到厨房主动招呼秦八卦道。 秦八卦头也不抬,“嗯,要做饭,先排队,这厨房是我先进来的。” 小珠一步三扭到他身旁,媚笑连连,“哎呦,八卦哥哥,咱们都是一家人,别这样见外呀。这厨房你喜欢用,用多久都没关系,我等着。” “走开走开,少爷今儿第一天升堂办公,我得做顿丰盛的庆祝,”秦八卦手忙脚乱,“待会儿杀鸡,溅你一身血可别怪我。” 小珠含情脉脉,大放电眼,“八卦哥哥,你好体贴呀,八卦哥哥,你能教我杀鸡么?” 秦八卦不解风骚,没好气道:“走开走开,别碍事。” 小珠故作袅娜多姿之态,红唇微翘,“八卦哥哥,你在做什么菜呢?给我瞧瞧呗?” 秦八卦丑眉一把推开她,“去去去,想蹭饭?没门儿!” 小珠眉目微蹙,娇羞委屈道:“八卦哥哥,你好坏呀。谁要蹭饭,奴家帮你做饭好不好?” “谁要你帮,别在儿烦我。”秦八卦根本没拿正眼瞅她,手忙脚乱,“我正忙着呢,要做饭,先去门口排队。” 小珠赖在他身旁不肯走,忸忸怩怩,随手揪起茼蒿叶子,“八卦哥哥,你好讨厌呀。让奴家帮帮你呗。” “别在这儿捣乱,我不想跟你吵架、打架、以及掐架。”秦八卦严肃脸道。 “哎呦,八卦哥哥好有胸怀呀,”小珠一副春心荡漾状,娇声细语,“你可比秦大人的涵养还高。” “你烦不烦,今天吃错药了?!”秦八卦很不耐烦,大翻白眼道。 “哪有哪有,”小珠绣帕掩面,作娇羞状,“奴家今天没吃药嘛。” “哦,原来是忘吃药了。” 小珠咬着绣帕,红脸道:“哎呦,讨厌讨厌,八卦哥哥,你好讨厌呦。” 秦八卦大手推开她,“走开走开,别挡道。” “诶,八卦哥哥,你去哪呀?”小珠见秦八卦要离开,忙问。 秦八卦头也不回,快步走出厨房,嘴里嘟嘟囔囔,“刚想起来昨天筷子都被你们抢走了,我上街买筷子去……” 第29章 一县二令(三) 天气氤氲,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胡师爷带熊捕头走进书房,躬身禀报道:“秦大人,熊捕头来了。” “嗯,嗯?”秦少杰抬眼见熊捕头的帽檐滴下黑水,滑到脸颊,弄得一道道乌漆麻黑,似跳梁小丑,奇道:“熊捕头,你脸怎么了?” “没事没事,”熊捕头忙用袖口小心擦擦腮帮子,躬身陪笑道:“秦大人,我这帽子掉颜色,不巧刚刚又淋了雨,让大人见笑了。” “唉,连捕头的制服都粗制滥造。”秦少杰侧头望望窗外沥雨,摆手道:“罢了,熊捕头,你把帽子摘了,莫的着凉。” 秦八卦忙奉上一条干净毛巾给熊捕头擦脸。 “多谢八卦小哥。”熊捕头接过,不料毛巾一抹一下,用力重了些,刮掉脸上半边油彩,半个皱巴巴的老脸浮现眼前。 “啊?”秦少杰大惊之下,忙问:“熊捕头,你的脸为何如此苍老?” “这个,”熊捕头有些难为情,“启禀大人,我的脸本就这样,昨天首次跟大人见面,特地精心画了个嫩妆,让自己看上去年轻些。” 熊捕头说话间,他那黑白灰三色混淆的稀疏毛发,滴答滴答,又滚下黑水珠来。 秦少杰指指他脑袋,“熊捕头,你的头发怎掉色了?!” “额,”熊捕头脸现惭色,“这,这是我前几天特地用油墨染的,本来黑亮黑亮的。唉,都怪这场雨。” “熊,熊捕头啊,”秦少杰细眼端详他,“敢问您今年贵庚了?” “不贵不贵,”熊捕头摇着布满皱纹的干巴巴手掌,笑道:“我今年七十一了。” 秦少杰一听,差点没从座椅上摔下来,下巴都惊掉了,“什么?!那,那其他衙役捕快呢?” 胡师爷吐吐舌头,在旁小声嘀咕,“为给二位大人留下良好印象,他们集体团购,画的嫩妆,都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青春焕发,活力四射的。” “胡来,你告诉本县,他们到底多大年纪了?”秦少杰拉住胡师爷问。 胡师爷从袖管里掏出一本花名册,双手奉上,“启禀大人,县衙这班人马,除小的外,年纪最大的七十有一,最小的也五十过八了。” “啊?你们可真能装嫩呀!”秦少杰窜跳而起,重手去揪胡师爷的两撇小黑胡子,“胡来,你多大年纪了?你这黑胡子是染的还是贴的?” “唉呦唉呦,疼,疼,”胡师爷呲牙咧嘴,“秦大人呐,小的可是这县衙里的少壮派,今年才四十有二嘛。” “四十二还少壮派?!”秦少杰差点气出鼻血来。 “那是当然,不是小的吹牛,”胡师爷梗着小脖子,扯着小嗓子,拍着小胸脯自豪道:“在您和朱大人没来前,我可是咱们鸡飞狗跳县衙的小鲜肉颜值担当。” 秦少杰勉强咽下一口吐沫,拍拍胡师爷那细痩如麻杆的小身板,“胡师爷,您辛苦了,以后衙门的鲜肉颜值担当,就让本县来扛罢。” 熊捕头凑上前来,笑呵呵道:“大人,我老骥伏枥,尚能饭否,是衙门的老干部派颜值担当啊!” 熊捕头这一乐,可让秦少杰数清他老人家嘴里还剩几颗牙齿,四颗还是五颗来着? “额,”秦少杰顾左右而言它,“熊捕头,为何衙门没有年轻人,只有你们这些年纪大的当差?” “嘿嘿,大人有所不知,”熊捕头笑道:“年轻的都加入咱们鸡飞狗跳县的各种帮派社团组织,举着菜刀,上街砍人去了。就留下我们这些老的,砍不动了,来衙门混口闲饭吃。” 秦少杰叹了口气,思量半晌,道:“胡师爷,本县要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维护县城治安。你传令下去,本县高薪聘请衙役捕快,名额不限,根正苗红,能识文断字的优先考虑。入选者即享受县级公务员待遇,享受人民捕快津贴、司法勤岗津贴、武装工作津贴、刑侦技术津贴、机要福利津贴、艰苦劳动津贴、医疗卫生津贴、丧葬补助津贴、以及计划生育津贴……”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红日初升,明镜高悬。 秦少杰意气风发,壮志满酬,走上衙门正堂,准备升堂审案,见堂内除了原先那几个老兵残将,没新人站台,大拍一声惊堂木,高声喝问:“熊捕头,咱们昨天下午选的那批新衙役呢?都跑哪去了?” 熊捕头一脸为难,支吾其词,“额,这个,那个,那些新人太年轻,可能是睡过头了吧。” “哼,他们可是本县高薪养贤,聘请的根正苗红执法人,怎能如此懒散,上班第一天就迟到。”秦少杰惊堂木二拍,大发官威,“熊捕头,你告诉他们,迟到了,是要扣工钱的!” “额,是,是,”熊捕头正踌躇间,朱四喜溜溜达达走上堂来,半讥半讽,“什么‘高薪养贤’,我看是‘高薪养闲’吧?秦大人这光杆司令,做得很惬意呀?” 秦少杰见朱四喜过来,心下不悦。他眉高眼低,整整自己官服,惊堂木三拍,“朱四喜,你没穿官服,上堂来做什么,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听说秦大人招兵买马,聘请了一批新人,我特来参观。”朱四喜朝秦少杰呲牙一乐,眼露狡黠之光,“敢问秦大人,您的新人衙役呢?” 秦少杰一转脑子,便猜出朱四喜话中意思,“依朱大人所言,你知我那批新人在哪了?” “那是当然,”朱四喜一副得意洋洋嘴脸,“本县令花双倍价钱,将他们挖走了。” “什么?!朱四喜,你,你!”秦少杰一听自己昨日精心挑选的新衙役被这矮倭瓜撬走,立时青筋暴跳,窜跳三尺,惊堂木朝她狠扔,“滚!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本官不想看见你这道貌岸然、专挖墙脚的小人!” 朱四喜身姿敏捷,一闪躲过秦少杰“暗器”,附身顺手捡起那惊堂木,仰天大笑,扬长而去,“哈哈哈哈,多谢秦大人的厚礼,连惊堂木都送本官了,本官大恩不言谢……” 朱四喜前脚刚走,胡师爷后脚就屁颠屁颠跑上堂来,“秦大人,好消息,好消息!” 秦少杰稍稍平复愤恨情绪,“胡来,什么好消息?” 胡师爷忙凑上脸去,逢迎道:“秦大人,小的刚刚在街上,为您招募了两群青年壮丁,他们都愿鞍前马后,为您效力。” 秦少杰精神一振,“如此甚好,快叫他们进来。” 两队牛氓小混混手持各式兵刃,勾肩搭背,横不平竖不直,应声大踏步走上堂来,奇装异服,歪瓜裂枣,色彩缤纷。 秦少杰一愣,“胡来,这些人是因打架斗殴被拘捕过来的吗?” “不是不是,”胡师爷赔笑道:“小的刚刚在大街上看到这两拨人在打架血拼,便告诉他们,咱们秦县令正在招小弟,跟着县令大人有肉吃。喏,这不都放下屠刀,跟小的过来了么。” “额,”秦少杰面皮一阵黑一阵白,低声责怪师爷,“胡来,你真是糊涂,他们可都是牛氓地痞无赖,你怎把他们都招来了。” “嘿嘿,秦大人,他们年轻力壮,血气方刚,都誓为报效国家,死而后已呀。”胡师爷笑脸说好话,“大人,您不妨问问他们?” 秦少杰深吸了口气,朝众人打招呼,“各位兄弟们好。” 堂下众混混纷纷举起菜刀、马刀、狼牙刀,大喝一声,“为县令大哥服务!” 秦少杰眼珠子差点惊掉下来,面现难色,“额,各位兄弟都是何方神圣,自报家门吧。” 从秦少杰右手方向那队小混混中站出一人,顶着一头杀马特雷霆疯狂劲爆吹剪,举着明晃晃菜刀道:“我是偷鸡帮帮主:姬无旦。我身后站的,都是我们偷鸡帮的兄弟。” 从秦少杰左手方向也站出来一人,留着半头经典牛氓板寸,另外半边刘海遮住一只贼眼,攥着砍刀道:“我是摸狗派掌门:苟不理。这些都是我的手下。” 秦少杰后脊骨寒气直冒,勉强咽下一口吐沫,“嗯,各位都是来做衙役捕快的?” “没错,当捕快是我们从小的梦想,因为当上捕快,我们就可以合法地上街砍人了!”偷鸡帮帮主挥舞菜刀道。 “对,就算被砍伤,也能享受各种福利津贴,无后顾之忧,跟着县令大哥有肉吃!”摸狗派掌门流着哈喇子道。 秦少杰手脚冰凉,胸口绞痛,差点哭出来,“好,好,各位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青年。师爷,你先带各位兄弟下去休息吧,本官想一个人静静。” 胡师爷应声带众人离开,留县令大人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县衙大堂。 秦少杰望着他们离去背影,两只耳朵嗡嗡直响,眼前金星乱冒,呼了一口长气,搥胸壮志悲歌,“一个贼一样的队友,一个办事从不靠谱的师爷,一个年愈古稀的捕头,一群古惑仔牛氓衙役小弟,我秦大人的光辉县令生涯,从此神一般地开始了……” 第30章 极品白富美(一) 红日高悬,清正廉明。 秦少杰有官服在身,又得众牛氓衙役小弟壮势,顺利占取县衙正堂,兴高采烈,得意不已。 可他在堂内坐了半晌,都不见有县民击鼓鸣冤,心下起疑,便起身到县衙门口巡视,却见朱四喜正在门外与几个百姓说话。 只听一形貌高挑的青年人向她愁眉抱怨,“朱大人,我有冤屈呀,我的房东强行将房租提高了一倍,这可让我怎么住呀!” “嫌房租高你别租啊,租个便宜的不就行了。”朱四喜撇撇嘴,将瘦高男人轰走,“下一个!” 一矮胖土财主上前哭诉,“朱大人,我的钱袋丢了,你快帮我找找呀。” “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丢钱,没脑子啊?自认倒霉吧。”朱四喜翻翻白眼,“下一个。” 一浓妆艳抹、风韵骚骚、艳香万里的老鸨上前申诉,“大人呀,现今的嫖客素质越来越差,经常白占我们姑娘便宜,干人事不给人钱呀!” 朱四喜嗤之以鼻,“怕客人不给钱,就别开妓院呀,又没人逼你开……” “好啊!好你个朱四喜!”秦少杰见她站在县衙大门口,三言两语遣散来鸣冤的众百姓,火冒三丈,“跑到大门口挡我‘生意’,有你这样缺德的么?!” “谁叫你先偷我官服的?!”朱四喜理直气壮,小蛮腰一叉,“我这是‘公平竞争’!” “你没穿官服就在县衙门口‘拉客’,小心本官参你一本,告你非法营业!” 朱四喜不依不饶,“谁怕你?我还要告你偷我官服呢!”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你官服了?!”秦少杰反咬一口,“诬陷人要讲真凭实据!你的证据呢?小心本官反告你诬陷朝廷命官!” “证据?我就是证据!你偷了我的官服,害我不能升堂审案,你好猴子称霸王!” “你怎么说话呢?!还敢诬陷本官是猴子?”秦少杰胡搅蛮缠,“你看看,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你站在这儿光明正大诬陷本官,这么多百姓可都看在眼里。不过念在本官新官上任,不跟你计较,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妨碍本官办公。” 秦少杰说着,示意牛氓衙役小弟“护送”朱四喜进县衙,“朱大人,屋里凉快,请。” “你,”朱四喜狠甩袍袖离开,“行,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朱四喜前脚刚走,秦少杰便见一位雍容肥贵的富家小姐由五六个丫鬟前拥后呼,朝衙门走来。 秦少杰忙上前去招呼,“这位小姐,我乃本县县令秦大人,你有冤屈要申吗?” 那小姐望他一眼,掩口失笑,“咯咯咯咯,我是鸡飞狗跳县富商白家的小姐,我姓白名富美,全名白富美。我没有冤屈,咯咯咯咯。” “哦?”秦县令一愣,“你没有冤屈,为何来到县衙?” 白小姐掩口又笑,“咯咯咯咯,我是替我爹白员外来给二位知县大人送请帖的。我爹得知二位大人初到本县,特在府上设宴,为二位大人接风洗尘,咯咯咯咯…….” “知道了,多谢小姐。”秦少杰接过请帖,“请小姐转告白员外,本官一定过去。不过另外一位知县大人,我就不知道了。” “咯咯咯咯,”白小姐掩口再笑,“敢问另外一位大人所在何处?我爹让我亲手把请帖交到二位县令大人手上,咯咯咯咯。” “她?”秦少杰忙指指后堂,“她在后衙,小姐快去罢。” 白富美行了一礼,“咯咯咯咯,那小女子就先去了,咯咯咯咯……” 见白富美离开,秦少杰呼了一口长气,“哎呀我的妈呀,那白富美小姐的笑声可真是提神,听得本官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胡师爷在旁躬身赔笑,“那白小姐生来就是这样喜气,见人就笑,未言先笑,大人以后习惯就好了……” “咯咯咯咯,朱大人,朱大人,你在吗?咯咯咯咯……”白小姐重手敲门。 朱四喜正窝在房中生闷气,忽听有人敲门,忙起身去看,“诶?这位小姐,你找谁?” 白富美细眼上下打量面前这位隽秀少年郎,眼睛发亮,“咯咯咯咯,您就是朱县令吗?咯咯咯咯。” 朱四喜听到这刺耳“噪音”,打了个寒颤,“额,我,我是。敢问小姐是?” 白富美向她款款行礼,“咯咯咯咯,我是鸡飞狗跳县富商白家的小姐,我叫白富美,咯咯咯咯。” 朱四喜微微欠身还礼,“白小姐,请问你找本官有什么事吗?” “咯咯咯咯,我爹白员外今晚在府中设宴,款待二位县令大人,特命我来送请帖,咯咯咯咯,朱大人一定要来捧场哦,咯咯咯咯。” 朱四喜双手接过请帖,“既是白员外宴请,本官一定过去。” “咯咯咯咯,太好了,”“白富美娇声叮嘱,“朱大人,你可一定要来哦,我等着你哦,咯咯咯咯……” 小珠正巧从门外经过,见白富美一行人掩口欢笑离开,很是奇怪,忙进房问:“少爷,哪来的疯姑娘,咯咯咯一路笑个不停。” 朱四喜蹙着两条弯眉道:“唉,她叫白富美,他爹是鸡飞狗跳县的富贾盐商。对了,我交代你办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唉,”小珠似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椅上,“那个秦八卦不知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我使出浑身解数,他就是不理不采。” “不怕,不怕,”朱四喜耐心安慰,“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绣花针,面对困难,我们要坚毅果敢,不屈不挠,迎难而上……” “嗯,少爷说得有道理!”小珠点头立誓,“不拿下秦八卦,我朱小珠的名字就倒着念!” “对,这才是我的好小珠!”朱四喜笑道:“对了,你待会儿记得把我从金陵带来的汉白玉牌找出来,我要送给白员外当见面礼。” 小珠一脸不解,“少爷,这自古以来,都是百姓给咱当官儿的送礼,我还没见过,哪个当官儿的先给百姓送礼呢。” “诶,此言差矣,”朱四喜连连摆手,“那白员外是咱鸡飞狗跳县的富绅巨贾,我初到这里,还得多多仰仗当地乡绅支持,方便以后立足开展工作,将秦少杰比下去…….” 话说白富美笑咯咯由丫鬟们前呼后拥出了县衙。 丫鬟甲俏皮笑道:“小姐,这两位县令,您都还满意吧?” 白富美花痴病又犯,垂涎三尺,“咯咯咯咯,满意,太满意了。那个秦县令,颀长身段儿,眼角眉梢,自带一段风流。那个朱县令,白白嫩嫩,斯文儒雅,笑起来还坏坏的,咯咯咯咯……” 丫鬟乙得意道:“奴婢先前说什么来着,咱鸡飞狗跳县来了两位帅哥县令,您还不信。” “咯咯咯咯,我信,我现在信了。”白富美欢喜得双手使劲儿揉搓丝帕,“来一个还不够,两个都这么帅,老天爷真是太眷顾我了,咯咯咯咯。” 丫鬟丙忙出馊主意,“小姐,那咱回去跟老爷说,让他找县令大人提亲去。小姐,您喜欢哪个?” 白富美蹙起毛虫眉,“咯咯咯咯,他们两个各有特色,各有所长,我都喜欢,两个我都想嫁,咯咯咯咯。” 丫鬟丁在旁取笑道:“小姐,一女怎能侍二夫,您还是选一个罢。” 白富美撅起香肠红唇,痴人说梦,“咯咯咯咯,他们两位县令能共同治理一个衙门,怎就不能都娶我一人?两个我都要!若能嫁两位县太爷,我的人生就完整了。我这就跟爹说去!咯咯咯咯…….” 富贾白府,香花围壁,垂杨绕周,青墙碧瓦,高门大户,晚间设宴,款待贵宾。 白员外带着女儿亲自出来迎接,“二位县令大人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秦少杰春风满面,拱手道:“白员外设宴款待,本官定要捧场。” 朱四喜意气风发,客套道:“白员外真是太客气了,白府设宴,我们岂能不来?” “秦大人、朱大人,快里面请。”白员外喜笑颜开,“这次为二位大人接风,小人可花了不少心思。不但有美酒佳肴,还请了戏班过来唱戏,最后,小女美美会亲自登台表演歌舞,为大家助兴,将这酒宴的气氛推到高潮啊……” 舞榭歌台,丝竹羌管,锣鼓铮铮,高朋满座,琼浆玉液,白府笙歌。 “少爷,这戏不错,”小珠在旁赞道:“咱们在金陵可看不到这样有意思的民间戏剧呢。” 却见朱四喜正端着酒杯,眼望戏台上唱白脸的芝麻县官怔怔出神。 小珠用肘轻轻推她,“少爷,少爷,您想什么呢?” 朱四喜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附到小珠耳边道:“待会儿戏散了,你去戏班找那个唱白脸的,花点儿钱将他身上那套县官戏服买回来…….” 戏曲结束,白员外眉飞眼笑,上台主持:“各位贵宾,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了,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小女美美,登台献艺!” 劲爆音乐奏起,白富美小姐身着紧身短裙短衫,上台热舞,惹得在场宾客喝彩阵阵,“哇!哇!白小姐真是大美女啊!” “哇!天仙下凡呀!” “哎呦,白小姐真是太有才了…….”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啊!” 侧目见秦少杰望向在台上热舞的白富美,目光炯异,垂涎三尺,朱四喜白了他一眼,撇嘴酸溜溜讽刺挖苦,“呦,秦大人目不转睛,看得如此入神,口水都流了一地,是想入非非了吧?” 秦少杰勉强咽下胃中翻江倒海的滔滔酸水,苦着脸道:“额,我,我在想,她,她真该减肥了…….” 第31章 极品白富美(二) 次日晌午,天气晴好,惠风和畅,云卷云舒。 “秦大人,早上好。”朱四喜一到公堂便乐呵呵朝秦少杰打招呼道。 “朱大人,早上好。”秦少杰瞥眼见朱四喜套了件与自己身材毫不相符的肥大官服出来,不禁哑然,挖苦讥讽,“诶?朱大人,您有官服穿了?恭喜恭喜。诶?您这官服咋这眼熟呢?哦,我想起来了,昨天见过!哈哈,朱大人,您穿这戏服,是要跟我唱哪一出呀?” 朱四喜抬手扶扶遮过眉梢的大盖官帽,指指他屁股下的县官坐椅,“诶,诶,诶,起来。” 秦少杰偏不从县官正堂位置起身,“朱大人,今天是你来晚了,凭什么要我让座给你?” 朱四喜小蛮腰一叉,“诶,昨天是你坐堂,今天该轮到我了吧?” 秦少杰却一副理直气壮嘴脸,“这个公堂向来是先到先得,能者多得。你来晚了,可没地方坐,活该!” 朱四喜鼻子一歪,“你,你蛮不讲理,还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么!” “唉呦,二位大人别吵了,”师爷胡来忙上前劝架,“小的这就再搬把椅子过来,二位都有地方坐。” “不必了。”朱四喜一抬屁股,窜坐于公堂桌案之上,“今儿我就坐这儿了。” “下去!你挡住本官视线了!”秦少杰使劲儿欲拉她下来。 朱四喜偏不下去,无理搅三分,与他撕扯起来,“我不下去,就不下去!” “你下来,你下来,你再不下来,我掀桌子了……” “你敢!你掀一个我看看?” 二人正拉扯间,一小衙役进来禀报:“启禀二位大人,堂外有人击鼓鸣冤。” 二人一听,忙争抢桌案上仅存的一块惊堂木,一人一头儿,谁都不肯放手,“你放开!” “你放开!” “惊堂木是我的!” “呸,惊堂木是我的!” 秦少杰眼珠一转,一把撒开惊堂木,右手大拍桌案,“宣!” 朱四喜身体受力不均,攥着惊堂木,翻滚摔下桌去,“唉呦!” 只见白富美小姐花枝招展,由众丫鬟前呼后拥,款款走上堂来。 朱四喜赶忙从地上爬起,争先问道:“原来是白小姐,你有何冤屈,快跟本官讲,本官替你做主。” 秦少杰推朱四喜到一边,笑脸迎上,“白小姐,你有何委屈,跟本官讲!” 朱四喜跳窜上前,拉住白富美胳膊,“白小姐,我是咱们鸡飞狗跳县的青天大老爷,办案公正严明,你有冤跟我说,千万不要理那道貌岸然的秦县令。” 秦少杰岂甘人后,拉住白富美另一只胳膊,“白小姐,我是状元出身,满腹经纶,上至治国□□之道,下至柴米油盐琐事,我无一不通,无一不晓。你有话跟我讲,别理那矮头朱县令。” “咯咯咯咯,”白富美未言先笑,“二位大人,是这么一回事。我家的厨子昨天在街口买了一条鱼,可那条鱼放在厨房不见了,咯咯咯咯。” “哦?白小姐是怀疑有人偷了它吗?”朱四喜抢先问道。 秦少杰推开她,严肃脸道:“不对,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我怀疑,这是个阴谋。” 朱四喜忙跟风道:“对,我也怀疑,这是个阴谋。” “咯咯咯咯,”白富美欢笑不已,“二位大人,后来我查出,那鱼是被我养的花猫叼走了,咯咯咯咯。” “啊?!”二人互望一眼,大失所望。 “咯咯咯咯,”白富美妙目看着二人,“怎么样,我聪明吧?咯咯咯咯。” “聪明,聪明!”二位县令大人一脸无奈,唏嘘敷衍道。 “咯咯咯咯,可事情还没完,”白富美接着道:“那只花猫昨晚畏罪潜逃了,咯咯咯咯。” “之后呢?”朱四喜问。 “咯咯咯咯,”白富美笑眼望向二人,“我四下寻不到它,就来找二位大人帮忙了,咯咯咯咯。” “唉,说了大半天,原来你是想让我们帮你找猫呀。”秦少杰失望不已。 “咯咯咯咯,二位大人真聪明,”白富美笑颜顾盼连连,“你们谁跟我过府走一趟?咯咯咯咯。” 秦少杰反应迅速,忙推朱四喜上前,“让朱大人跟你去,她今天特别有空。” 朱四喜赶忙闪身,“不不不,让秦大人跟你去,他今天相当清闲。” 白富美望望二人,上前笑盈盈挽住朱四喜臂膀,“咯咯咯咯,朱大人,我看还是你今天特别有空,跟我走吧,咯咯咯咯。” 朱四喜使劲儿窜跳挣脱,“不,不,我今天身体特别不适…….” 白富美使出吃奶力气,生拉硬拽,将她拖出县衙,“咯咯咯咯,朱大人,咱们走吧,朱大人,我的小朱朱,朱朱朱朱…….” 待出了衙门,白富美电眼望她,含笑脉脉,“朱大人,您相信一见钟情么?” 朱四喜明白她心意,尴尬一笑,“我相信一见钟情,但不相信有人会跟我一见钟情。哎呀,白小姐,咱们不是要去找猫么,那就快走吧。” “咯咯咯咯,那只猫说起来还真有意思,”白富美浪声欢笑,“有人看见它跟隔壁的公猫私奔了,咯咯咯咯。” “啊?”朱四喜大跌下巴,“那你还拉本官出来做什么?” 白富美搔首弄姿,百献殷勤,“咯咯咯咯,朱大人,您初到鸡飞狗跳县,还不知道,我们这里桂花阁的贱人鸡,那可是天下一绝,不知大人是否有雅兴,陪我一同过去,小酌一杯呢?咯咯咯咯。” 朱四喜背脊冷汗嗖嗖直冒,忙推开她,“不了,不了,白小姐,本官公务繁忙,下次,下次一定奉陪。” “咯咯咯咯,不行!今天一定要去!”白富美努努香肠嘴,朝众丫鬟使个眼色。 只见众丫鬟齐齐围住朱四喜,同心协力架她离开,“朱大人,我们小姐一番美意,大人可要赏光呀……” “放开我,放我下来…….”呼喊声愈来愈远,直至隐没于桂花阁中。 朱四喜在桂花阁被灌得脑满肠肥,头晕目眩,颤颤巍巍滚回了县衙。 “诶,朱大人,您回来了?猫找得怎么样?”秦少杰见她一副失魂落魄惨相,忍笑挖苦,“您为民尽忠,身先士卒,可真是辛苦了。” 朱四喜狠白他一眼,打个饱嗝,拂袖进了后堂,“嗝!” 小珠见朱四喜回来,忙迎上去,“少爷,事情办得还顺利吗?你怎喝酒了?” 朱四喜面红耳赤,鼻歪眼斜,“哼,那个极品白富美,没少占本官便宜,现在想来,鸡皮疙瘩还一阵一阵的,嗝,嗝,嗝…….” 第32章 极品白富美(三) 晨曦微明,秦少杰和朱四喜都起了个大早,打着哈欠,匆匆忙忙跑到大堂争县官宝座。 “诶?两把椅子?”二人异口同声惊呼。 师爷胡来见二位大人到了,忙走上前,笑脸相迎,“二位大人,早上好。小的昨日见二位大人争座椅争得辛苦,特地多添了把。还有这惊堂木,令牌令箭,笔墨纸砚,全部双份,供二位大人使用。” 胡师爷正说话间,一衙役进来禀报。“启禀二位大人,衙外有人击鼓鸣冤。” 二人精神大振,忙整整官服,正襟危坐于堂上,大拍惊堂木,“宣!” “咯咯咯咯……”白富美丹唇未启笑先闻,由丫鬟们簇拥着,一步一扭走上堂来。 见昨日那只“妖魔鬼怪”又来,二人互望一眼,面面相觑。 秦少杰问:“白小姐,不知你击鼓鸣冤,所为何事?” “咯咯咯咯,启禀二位大人,”白富美故伎重演,欢声笑语,“我家的厨子昨天在街上买了一条鱼,放在厨房不见了,咯咯咯咯。” “鱼被猫偷了,猫私奔跑了,是么?”朱四喜翻白眼道。 “咯咯咯咯,”白富美微微一笑,“不是。” “哦?那是为何故?”秦少杰奇问。 “咯咯咯咯,”白富美见秦大人搭话,乐得花枝乱颤,“鱼被狗偷了,狗跑了,咯咯咯咯。” 朱四喜立即猜出白富美心思,忙笑里藏刀道:“找狗这种事,秦大人最在行了,本官极力推荐秦大人,他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官啊!如此重大工作,他定能胜任!” 秦少杰矢口推辞,一副谦谦君子嘴脸,“不不不不,应该找朱大人。朱大人是我们这里的金牌县太爷,像这种棘手案件,非她出马不可呀!” “咯咯咯咯,”白富美顾盼连连,“二位大人都是风流倜傥的好官,不过这次,我选秦大人。秦大人,您跟我走一趟罢。” 不由秦少杰分说,白富美和丫鬟们便将他生拖硬拽了出去。 待出县衙,白富美抚摸着秦大人那如初笋新生的玉手,含情脉脉,“秦大人,我听说您尚未娶妻,这可属实?” 秦少杰猜出她意思,忙甩开她手,冷冷道:“本官的确尚未娶妻,不过本官的发情期早就过了。” “咯咯咯咯,秦大人真会说笑。”白富美痴心不死,“秦大人,我们鸡飞狗跳县洪泰饭庄的风骚鸭很是出名,不如让我陪大人一同过去享用?咯咯咯咯。” 秦少杰一副一本正经,恪尽职守模样,“白小姐,找狗要紧,咱们还是先去找狗吧。” “咯咯咯咯,”白富美欢笑不已,“我家的那只母狗早就被街口老王家的公狗拐跑啦,咯咯咯咯。” “啊?”秦少杰一脸不悦,“既已知结果,那你还拉我出来?!” “咯咯咯咯,”白富美一副肥鸟依人模样,挽臂拉他离开,“大人,吃鸭要紧,咱们去吃鸭吧。” “额,”秦少杰一拍脑门,拔腿欲逃,“本官突然想起有事要办,失陪,失陪。” “诶,什么事都没吃鸭重要,快走吧!”白家主仆合力架起秦少杰,朝洪泰饭庄扬长而去…… 秦少杰被灌得天昏地暗,肚胀眼花,手足瘫软,留着半口气爬回了县衙。 “诶,秦大人,您回来了?狗找得怎么样?”朱四喜幸灾乐祸,半讥半讽,“您真乃百官楷模,县令表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怎样,收获不小吧?” 秦少杰已没力气跟她争辩,狠白她一眼,喷出一大口酒气,拂袖进了后堂,“哼!”。 秦八卦见少爷回来,忙迎上去,“少爷,案子办得怎样?” 秦少杰鼻子都气绿了,“哼,吃得我吐了一遍又一遍!那个极品白富美,简直是奇葩中的战斗葩,害本官折寿三十年…….” 次日清晨,红日东升,秦少杰和朱四喜准时上堂办公。 “启禀二位大人,衙外有人击鼓鸣冤。”衙役进来禀报。 “宣。”二人摆手道。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白富美身未到,笑声又先至。 听到这惊悚笑声,两位县太爷冷到脊梁骨,异口同声颤问:“白小姐,你今天来又有何贵干?” “咯咯咯咯,”白富美由众人簇拥着,搔首弄姿,“启禀大人,我家的厨子在街上买了一条鱼…….” 还没等白富美说完,秦少杰抢先道:“结果鱼丢了。” 朱四喜接口道:“鱼为什么丢了呢?” 秦少杰配合回答:“被母狗偷走了。” 朱四喜问:“那母狗呢?” 秦少杰一本正经回答:“被公狗拐跑了。” 二位县太爷你一言,我一语,一问一答,虽无事先商定,可唱和配合天衣无缝,没留给白富美一丝插话机会。 “咯咯咯咯,”白富美连连摇手,“二位大人错了,不是被狗偷的。” 二人一愣,“那又是为何?” “咯咯咯咯,”白富美欢笑不已,“启禀二位大人,那鱼是被耗子叼去了,咯咯咯咯!” 二位互望一眼,脸拉得老长。 朱四喜赶忙起身,佯装伸了个懒腰,拔腿便溜,“哎呦,秦大人,本官还没睡醒,得先回去补个觉,这里交给你了。” 秦少杰连忙追赶她,“唉呦,本官身体忽感不适,朱大人,等等我,你慢跑.…..” 还不到一眨眼功夫,二位县令大人一溜烟儿躲进后堂,只留白富美一行人愣愣站在堂上,面对分列两旁的嬉皮笑脸古惑仔牛氓衙役小弟和严肃脸老干部颜值担当…... 又过一日,艳阳高照,秦少杰和朱四喜松松散散,上堂办公。 “启禀二位大人,衙外有人击鼓鸣冤。”衙役进来禀告。 “宣!”二人没精打采摆手道。 “咯咯咯咯,二位大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咯咯咯咯。”白富美一步三扭,走上堂来。 二人见她又来,脸立时变黑,异口同声问:“白富美,你家的鱼又被谁偷了?!”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白富美听到他二人这么一问,笑得喘不过气来,“二位老爷,这次我家的鱼没丢,我家的鸡蛋丢了,咯咯咯咯。” 见白富美厚颜无耻,大胆藐视公堂,朱四喜紧瞪双目,火冒三丈,左拍一声惊堂木,“白富美!你个神经病!” 秦少杰怒不可遏,吹眉瞪眼,右拍一声惊堂木, “来人,把这疯子给本官轰出去!” 第33章 嚣张公子(一) 艳阳高照,绿草拂风,花吐清香,藤萝织翠。 朱四喜大摇大摆,踢门进秦少杰书房,“瘪黄瓜,叫我过来什么事?” 本就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被朱县令一踢,更加摧枯拉朽,呈摇摇欲坠之态。秦少杰无奈摇头,递给她一张大纸,严肃脸道:“喏,自己看。” “停战协议?!”朱四喜一奇,继续往下读道:“为二位县令大人人身安全以及县衙长治久安考虑,特拟停战协议一份:鸡飞狗跳县以芝麻糊街为界限,以东为秦少杰管辖,以西归朱四喜治理,从此划街而治,互不相干……” 秦少杰一本正经解释道:“你我如此争斗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将鸡飞狗跳县一分为二,一人一半,各管各的,如何?” “嗯,这也不失为一个良策,”朱四喜沉吟半晌,“好,我同意。” 秦少杰将毛笔蘸蘸墨汁,扔给她道:“同意就签字,此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朱四喜快手接住,可那笔头墨汁因过于浓重,正甩了自己一脸。她怒火中烧,磨着后槽牙斜睨秦少杰,“瘪黄瓜,你成心的,是不是?!” “本官的确很‘诚心’呀。”秦少杰眨眨一双无辜的俊眼,“朱大人若没什么疑问,就请签字吧。” “秦、少、杰!”朱四喜咬牙切齿,紧攥毛笔跨上一步,一把揪住秦少杰衣襟,黑墨朝他脸上抹去,欲画他个鬼哭狼嚎,六亲不认。 “朱大人息怒,朱大人息怒,”秦八卦忙跑上去,拦在中间,苦脸劝解,“二位大人同在一个衙门为官,以和为贵,不要吵架,不要打架,不要掐架,不要干架。” 朱四喜铁心欲报这一箭之仇,岂肯善罢甘休,黒墨毛笔一挥,“八卦,你让开,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朱四喜说话之间,秦少杰挣脱开她拉扯,闪身到一旁角落,笑摆鬼脸,“朱大人,您这擒拿的本事,想当年在金陵书院就是最差的,没想到现今依旧如此不堪呀!” 朱四喜火冒三丈,一脚踢开秦八卦,飞身上前捉拿秦少杰,黑墨毛笔满天飞,“瘪黄瓜,你别躲,有种别躲!” “唉呦!”秦少杰惊慌之下,俊脸被朱四喜狠画一道,忙左躲右闪,“君子动口不动手,斯文败类,你住手,住手!” 吵闹声夹杂桌椅摔打声传出秦大人书房,小珠忙跑进来查看,“唉呦,二位大人,你们,你们怎又打起来了!” “小珠,快帮我抓住这瘪黄瓜!”朱四喜大喝一声,身姿矫健,窜跳上前,挡住秦少杰出路,“瘪黄瓜哪里逃!” 小珠飞身一把抱住秦少杰,不忘苦口婆心劝解,“秦大人,有事好商量,莫为小事伤了和气,千万不要动手,千万不要动手。” 秦少杰被小珠紧紧抱住,动弹不得,任由朱四喜丧心病狂,仰天长啸,挥毫泼墨,将自己的俊脸涂成一只黑夜叉。秦少杰回天无术,惨然哭诉,“小珠,你看清楚了,动手的一直都是你家大人啊!” 秦八卦颤巍巍从地上爬起,哆嗦着手去摸秦少杰的夜叉黑脸,“少爷,您没事吧?您的脸怎被朱大人画成这样了?您身子没被朱大人打伤吧?” 秦八卦颤手检查秦少杰身体,一不小心,手上墨汁沾染官服,可在秦大人那大红县令官袍上,留下了自己的两只光辉爪印。 朱四喜见状,哈哈大笑,示意小珠松开秦少杰,“瘪黄瓜,正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甩我以墨点,我施你以浓黛。你偷我以官服,某人报你以爪印呀!” 秦少杰摸摸自己的夜叉脸,故作镇定,转身对着橱柜上挂的梳妆镜,整整自己官服,一副涵养颇高模样,故意气朱四喜道:“平日里本县多以油头粉面形象示人,其实这包青天的造型,也很适合我嘛。” 朱四喜一愣,小嘴一撇,酸酸道:“秦大人若喜欢这造型,本县可以天天过来为你免费化妆。” 秦少杰甩甩袍袖,作戏文中的包青天模样,一步三摇,从地上捡起那张差点被踩得稀烂的停战协议,呈到朱四喜面前,有板有眼吟唱道:“朱大人,这停战协议,若无问题,就请签了罢。” 朱四喜咚锵锵展了个英姿,一派大将风范,字正腔圆吟道:“秦大人盛情相邀,朱某当仁不让。小珠,拿笔来!” 小珠在旁咧嘴,小声道:“大人,笔就在你手里呢。” 朱四喜咚锵锵再展了个英姿,摇头晃脑,正色吟唱:“笔没有墨了,拿墨来!” 见朱四喜签字,秦少杰甩甩袍袖,转头吩咐秦八卦,“八卦,将此协议张贴于县衙门外,本官要昭告全县,从此本官与这个矮倭瓜互不相干。” 朱四喜咚锵锵一个华丽转身,“小珠,你立刻去门口贴招工告示,本县要再次扩招衙役,壮大实力,将城西治理得井井有条,把那瘪黄瓜比下去!” “你壮大实力,我就不会么?!”秦少杰不甘人后,唱念做打,一板一眼,“八卦,你快去城西的石料场和木材场订货,本官要大兴土木,在城东建设高馆豪屋,亭台楼阁,让那矮倭瓜眼馋!” “小珠,你传下令去,禁止城西与城东通商,禁止相互贩卖一切物资,违令者衙门收监!”朱四喜满腹坏水,朝秦少杰阴险一笑,“哼哼,秦大人,我要让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哼,你以为本官缺了城西的石料木材,就活不成了?!”秦少杰大手一挥,老谋深算,“八卦,你也传令下去,禁止城东向城西供应果蔬食粮,我要让朱大人自生自灭!” “哎呦,二位大人咋都这扮相呀!”师爷胡来敲门进来,咧嘴道:“启禀二位大人,咱们鸡飞狗跳县的首富之子:萧章公子,过来拜会二位大人了。” 二人一听,忙找湿毛巾将花猫脸抹干净,带着胡来出门相迎。 “二位县太爷,”萧章眉飞色舞,“我姓萧名章,大家都尊称我一声我‘嚣张公子’。我爹萧老爷呢,就是这鸡飞狗跳县的首富。” 胡师爷赶忙赔笑道:“嚣张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我听说咱们鸡飞狗跳县来了两个县太爷,就特地过来看看。”嚣张公子扁目上下打量朱四喜,“诶,你就是朱县令吧?哎呀,瞧这身官服破破烂烂,寒颤得我还以为你们县衙正闹饥荒呢。” 朱四喜不悦,欲张口还击,又听嚣张公子出言相讥,“唉呦,朱县令,你呲着两排小獠牙干什么,好狗可不咬人呀。” 见朱四喜面色一阵青一阵黑,秦少杰不禁哑然失笑,心道:朱四喜呀朱四喜,看不惯你的,可不止我一个。 “笑什么笑,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儿去?”嚣张公子盯着秦少杰官服上的两只光辉爪印,白眼讥讽,“你看看你,面黄肌瘦,像个瘪黄瓜,简直就是衰神附体。这穿的是什么破衣服呀?我们鸡飞狗跳县的颜面,可都被你们两个穷鬼县令丢光了!” 秦少杰很是不悦,整整县令官帽,严肃脸道:“萧章,你今天到县衙,就是来奚落我们的?!” “没错!”嚣张公子拍拍胸脯,得意道:“我嚣张公子就是要来给你们一个下马威,让你们知道,谁才是这鸡飞狗跳县最嚣张的人!” 秦少杰怒火上涌,“萧章!你知不知道,侮辱朝廷命官,是要坐牢的!?” 嚣张公子一脸不屑,“哼,你们不过是芝麻绿豆小官儿,被侮辱又怎样?本公子家中有钱,朝中有人,还能怕你们?!” 朱四喜侧目见秦少杰气得右手紧攥住一只折扇,眼珠一转,调转话头,“哎呦,秦兄,这不是圣上亲笔所题的画扇么,朱某仰慕已久,秦兄改天一定要借我瞻仰一番啊!” 秦少杰会意,双手捧住她腰间玉佩,“哎呀,这不是红梅公主亲手赠与你的罗刹玉牌么,价值连城,有空一定要让我供奉几天呀!” “啊?”嚣张公子一愣,张大口惊问:“跟我比嚣张?你们两个什么来头?!” 秦少杰忙点头哈腰,替朱四喜整理官服,溜须拍马,“这位朱县令,乃今科恩典探花郎,文采风流,举世无双呀!” 朱四喜拍拍秦少杰肩膀,挑着大拇指,赞赏有加,“这位秦县令,状元及第,文曲星下凡,经韬纬略,无一不晓啊!” 秦少杰礼尚往来,大肆吹捧,向朱四喜猛赞:“这位朱县令,乃长平侯世子,哎呀呀,贵不可言,不得了呀!” 朱四喜装腔作势,朝秦少杰狠夸:“这位秦县令,那就更厉害了,乃当朝宰相的公子,权倾朝野,万人敬仰啊!” “诶?你又是什么东西?”二人冷眼斜睨,上下打量目瞪口呆的嚣张公子。 朱四喜学起秦三公子,兰花指狂翘,朝嚣张公子胸口狠戳,“你看看你,身上拴两个臭铜钱,就敢出来装大款,你知不知本县都拿银票当厕纸?穿得这样寒酸,本县还以为你家破产了呢!” 秦少杰大手一挥,狠拍他脑壳,“还有啊,你不学无术,弱智儿童一个,祖上坟头冒黑烟,一穷二白十八代,三破四旧难翻身呀!” 朱四喜口沫横飞,劈头盖脸,“我们朱门乃皇亲国戚,富可敌国。你知不知道,我爹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让你全部家产人间蒸发?!” 秦少杰快马加鞭,雪上加霜,“我们秦氏世代权贵,黑白通吃。你知不知道,我爹一句话,就能让你全家滚出大明朝?!” 见嚣张公子瞠目结舌,两条腿吓得直哆嗦,朱四喜得意至极,“哼,不先打听打听本官的家世背景,就敢出来拼爹炫富?穷嚣张!蠢货!” 秦少杰不依不饶,英雄气长,“老子在金陵嚣张的时候,你还裹尿布呢!笨蛋!傻逼!” 二位县令大人同心协力,大喝一声:“哼,比嚣张?你嚣张得过我们?!滚!” 嚣张公子被骂得晴天霹雳,痛心疾首,失口嚎哭,捂脸狂奔出县衙,“嗷!……” 第34章 嚣张公子(二) 没过几日,鸡飞狗跳县衙门口击鼓声传来。 “启禀二位大人,衙外有人击鼓鸣冤。”一衙役上来禀报。 “传!” 秦少杰和朱四喜见来人是嚣张公子,互望一眼,奇道:“嚣张公子,你来干什么?” 只见嚣张公子点头哈腰,拱手谄笑,阿谀奉承,“二位大人前日对小人的教导,真是醍醐灌顶,令小人茅塞顿开。小人现在才明白,嚣张无止境,没有最嚣张,只有更嚣张!小人要立志向二位大人学习,追求卓越,挑战极限,将嚣张精神发扬到极致……” “行了行了,啰里啰嗦,你到底来干什么?”朱四喜不耐烦地问。 嚣张公子满脸堆笑,“启禀二位大人,小人这次过来,其实是有件家务事,求二位青天大老爷明断的。” 秦少杰忙打断他,问:“诶,先别忙,你住城东还是城西?” 嚣张公子拱手道:“回秦大人的话,小人住城东。” “哦,那这事归你管。”朱四喜撇撇嘴,甩手起身离开。 见朱大人离开,秦少杰问:“嚣张公子,你有何事要请本官明断?” “启禀大人,是这么一回事,”嚣张公子愁眉诉苦道:“小人有一相好,怀孕了,向小人逼婚,您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秦少杰一脸为难,“额,你的相好住城东还是城西?” “回大人的话,也住城东。” “哦,还归我管,”秦少杰蹙眉严肃道:“额,这个问题,本县觉得,你应该向有经验的长辈请教,比如说你爹。” 嚣张公子咧嘴愁道:“启禀大人,这个问题,小人的确向他老人家请教过了,可我爹说,如果敢娶那个狐狸精过门,他就打断我的腿呀。” “唉,自作孽,不可活。”秦少杰连连摇头,“你的相好毕竟怀有你们萧家的骨肉,你就花心思多求求你爹,没准儿他能心软呢?” 嚣张公子抓耳挠腮,“唉呦,秦大人,我求了,我求了他老人家整整一天一夜,昏天黑地的。可我爹最后开出条件,要我考上秀才,才肯答应我们婚事呀!” 秦少杰松了口气,“唉,这不就好办了,你去考个秀才回来,大家皆大欢喜。” “可是秦大人,小人号称是鸡飞狗跳县最不学无术、挥霍无度的公子,您让我如何去考秀才呀!” “诶,科考之事,莫不可急功近利。”秦少杰摇头晃脑,耐心劝导,“学习岂为一朝一夕之功,要持之以恒,水滴石穿。今年考不上,明年接着考,明年考不上,后年接着考,后年考不上,大后年接着考。本官相信,只要你坚持不懈,定会有考上秀才的一天。” “哎呀大人,这个道理小人也懂。可我那相好等不及了,她放出话来,说我今年若不娶她,她就怀着我们的孩子去跳河呀!”嚣张公子急得跳脚,“秦大人呐,您乃鸡飞狗跳县的父母官,也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呀!” “额,”秦少杰搔搔脑袋,脸现难色,“这件事连你的亲生父母都不理,我这个再生父母,也无能为力啊。” 胡师爷平日里受了嚣张公子不少小恩小惠,忙上前替他说好话,“秦大人,您可是为百姓谋福利的大好官,我们对您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海枯石烂,永不断绝。您看看嚣张公子多可怜,您就帮帮他罢。” 秦少杰一声叹息,两手一摊,三般为难道:“可这清官难断家务事,你难道要让本官跑到萧老爷面前对他说:‘萧老爷,本官命令你,同意你儿子娶他的相好!’这怎么可能!?” 胡师爷凑上笑脸又劝,“秦大人,这嚣张公子之案,可是您与朱大人划街而治后处理的第一桩案件。您若不管,此事传到朱大人耳中,不知她又要编出什么话来奚落大人您了。” 秦少杰转念一想,师爷说得也对,当堂拍板道:“好,嚣张公子,你的案件,本官受理了!” 次日清晨,夏阳初升,县衙后院,娇花缱卷,翠草拂风,藤萝吐蕊,蝶彩翩翩。 嚣张公子一大早来到县衙后堂,哈气连连,“秦大人,您大清早的把小人叫到您书房,有什么事吗?” 秦少杰指指桌案上一叠书,“嚣张公子,本官要督促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取功名,秀才及第。从现在起,你就在这里用功读书。” “啊?”嚣张公子见到如此厚重的一摞书本,呲牙咧嘴,抓耳挠腮,“哎呦,秦大人,您让我读书,还不如直接拿块砖头拍死我呢,总比这样慢性自杀的强。” “诶,嚣张公子此言差矣。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功夫重,母猪能上树。”秦少杰拉住嚣张公子,耐心劝导,声情并茂,满怀信心地憧憬未来,“嚣张公子,只要你努力,你的未来充满希望啊!你看,在不远的将来,你的相好在前面等你,你未出世的儿子在前面等你,而我,” “您也在前面等我?”嚣张公子忙接口问。 秦少杰白了他一眼,“我也在朱四喜面前扬眉吐气。嚣张公子,男儿当自强,你要发奋上进,不能辜负本官的一番苦心啊!” “可是,大人,我,我真不是那块料。”嚣张公子虚汗直冒,“大人,这人跟人不一样,有些人考科举跟玩儿似的,可让我读书写字,就像屁股上长了个痔疮,坐不住呀。” “你看你这话多俗,”秦少杰一板一眼教育道:“你应该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成事者金榜题名,鱼跃龙门,如履平地,而你一行书入目,如坐针毡。” “对对对,”嚣张公子溜须拍马道:“还是大人您有学问。我在学问面前,就是一平凡公子,您千万别对我高标准,严要求。” “诶,此话差矣,”秦少杰拍拍他肩膀,细眼上下打量他,“嚣张公子,经我火眼金睛鉴定,你与常人不同啊。” “哦?”嚣张公子忙整整发型,精神道:“是不是我比常人英俊?” “额,”秦少杰汗颜,“我的意思是,你比常人多了一份对爱情的执着,对亲情的执着,对文化锲而不舍的追求。嚣张公子,为了你如花似玉的相好,为了你将要出世的婴孩,你一定要加油!” 秦少杰不容分说,将嚣张公子强按在坐椅,“八卦,你看着嚣张公子好好读书,本官要升堂办公去了…….” “八卦,八卦,你醒醒!嚣张公子睡觉也罢,你跟跟着睡!”秦少杰午间休息,快步走回书房,见二人正伏在桌案酣睡,哈喇子流了一地,忙大声唤醒二人。 秦八卦揉揉惺忪睡眼,“少爷,我,我看嚣张公子睡得香甜,特别眼馋,就跟着睡着了。” 秦少杰狠拍他脑壳,“哼,我发奋读书的时候,怎没见你眼馋,也跟着发奋读书呢?” 见秦大人到来,嚣张公子惊跳而起,慌忙解释,“秦大人,我,我刚才一直在发奋读书来着,可读着读着,眼睛一花,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唉,你真是百无一用啊!”秦少杰满脸无奈,“你说说,连这几本破书都读不下,你还能干什么?!” “大人教训得是。”嚣张公子搔搔后脑勺,低头小声道:“我,我除了嚣张,什么都不会。” 秦少杰一愣,眼前灵光乍闪,忙神气活现,摆了个雄姿,“诶,嚣张公子,你看本官嚣不嚣张?” 嚣张公子忙挑起大拇指,大肆吹捧,“秦大人,论嚣张,您若是认第二,就没人敢当第一呀!” “好,”秦少杰眉飞色舞,得意至极,“看你对本官如此推崇,本官就将我的毕生绝学:嚣张大法,传授于你如何?” “嚣张大法?!”嚣张公子一听来了精神,“什么嚣张大法?” “嚣张公子,”秦少杰摇头晃脑,一副高深莫测模样,“本官保证你学了嚣张大法,从此嚣张乡里,横行霸道,如有神助!” 嚣张公子乐得合不拢嘴,“好好好,秦大人,您快教我。” “嗯,本官这就把我的毕生绝学:嚣张大法,编写成册。”秦少杰意气风发,提笔挥毫泼墨,“你要仔细研读,背得滚瓜烂熟,不可辜负本官的重望,成为一代嚣张大神啊!” 嚣张公子刚刚还一脸兴奋,瞥眼间看到桌案上那摞催人入睡的厚重书籍,转而迟疑道:“额,秦大人,那我考秀才的事怎么办?” “诶,不怕不怕,本官有考试神器:秦氏智慧丸。”秦少杰不知何时,从袖管掏出一琉璃小瓶,塞给嚣张公子,“每天一颗,吃到你考试,本官包你得中秀才!” 嚣张公子惊得张大了口,“啊?世上还有如此厉害神药?!” “那是当然,”秦少杰得意洋洋,挑起大拇指,“秦氏独门秘方,想当年本官考中状元,全都是它的功劳……” 第35章 镜花楼案(一) 午后无事,秦少杰在县衙大堂闲坐无聊,不知何时从袍袖里抓出一只乌龟,放在公案赏玩,细心观察那乌龟慢悠悠从他桌案这头爬到朱四喜桌案那边。 朱四喜正入神研读鸡飞狗跳县县志,忽见一只绿毛乌龟爬上书页,吓得惊跳而起,“乌龟?!还是长毛儿的乌龟?!” 见她受了惊吓,秦少杰得意而笑,“老土了吧,这叫绿藻龟,是嚣张公子送我的。怎么样,帅吧?” 朱四喜斜瞥他一眼,歪嘴一笑:“哼哼,没你帅。” 见朱四喜又存心挖苦自己,秦少杰正要发作,忽听衙役进来禀告:“二位大人,衙外有人击鼓鸣冤。” “传!” 只见一姿容倩丽的妙龄姑娘闻声进来,眉蹙春山,眼颦秋水,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薄面纤腰,袅袅婷婷。 秦少杰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那姑娘款款行礼,“小女子城西镜花楼艺妓苏小蛮。” 朱四喜一听是城西人士,立时来了精神,“苏小蛮,你有何冤屈?” 只听苏小蛮恨恨道:“大人,小女子要状告城西恶霸高大全,他打伤了我的情郎。” “哦?你的情郎是何许人也?”朱四喜问。 苏小蛮掩面流泪,簌簌述说,“我的情郎名叫归巩,在镜花楼做龟公。我与归巩相好,那恶霸高大全看不过,便唆使手下喽啰,将归巩打成重伤,至今不能下床。这还不算,那高大全硬要逼我嫁与他,我若不从,他就威胁要放火烧我全家。大人呐,您可要为小女子做主啊!呜呜!” “哦?高大全重伤归巩,可有人证?”朱四喜问。 “启禀大人,镜花楼老板娘风骚骚当时在场,也看到了。” “好,”朱四喜惊堂木一拍,“传人证镜花楼老板娘风骚骚和被告恶霸高大全上堂!” 没过一盏茶功夫,只一脸若漆盘,目似红枣,口若血盆,赘肉满脸,膀厚腰圆的中年女子,一步三摇走上堂来,人未到而刺鼻艳香先闻。 朱四喜问:“来者可是镜花楼老板娘风骚骚?” 那女子香帕一甩,悠悠行礼,“启禀大人,我就是出尘绝艳的镜花楼老板娘:风骚骚。” “出尘绝艳?!”在场众衙役无不掩鼻晕菜。 风骚骚搔首弄姿,恨众人不解风情,“老娘年轻的时候是一朵花,虽然现在比较渣。” 她正说话间,一五短身材,满脸麻子,贼眉鼠目,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由众歪瓜裂枣的小喽啰们簇拥着,走上堂来。 堂上站班的嬉皮笑脸古惑仔牛氓衙役小弟见到那五短男子,立时收敛笑容,眼现惊恐之色。严肃脸老干部颜值担当们,看到他来,也老眉紧锁,表情愈加沉重。 朱四喜一愣,“堂下来者何人?” 那矮小男子面部抽搐,磕巴道:“我,我,我就是,是城西,城西恶霸:高,高,高大,全……” 秦少杰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什么高大全,应该叫矮短小才对吧!” 朱四喜白了他一眼,冷冷道:“秦大人,这可是城西的案子,好像我们这里有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吧?” 秦少杰回瞪她一眼,识趣起身离开。 朱四喜一拍惊堂木,“高大全,镜花楼艺妓苏小蛮状告你殴打镜花楼龟公,是否属实?” 高大全嘴角抽搐,连连摇手,“回,回大人,绝,绝,绝没有,的事儿!” “风骚骚,”朱四喜严肃问道:“高大全与手下喽啰打伤你镜花楼的龟公,你可是人证?” 风骚骚一脸茫然,两手一摊,故作无辜,“大人,我不知道呀。” 苏小蛮一听急道:“妈妈,那晚你明明看见高大全出手打人了,你怎能说谎?!” “哎呦,小蛮,”风骚骚胆小怕事,市侩之态大露,“妈妈我每晚都在镜花楼忙得不可开交,哪里有空看什么打架,没看到,没看到!” “你,你怎能这样!”苏小蛮急得跺脚,转头望向朱县令,泪珠点点,梨花带雨,茫然无助。 “苏小蛮,高大全打伤归巩,可还有其它人证?”朱四喜问。 苏小蛮急道:“当时镜花楼很多宾客都看到了,他们都是证人啊!” “好,”朱四喜惊堂木一拍,“传其它人证上堂!” “拜见县令大人……”堂下众人齐齐叩首。 朱四喜正襟危坐,“各位县民,你们可曾目击高大全和手下喽啰打伤镜花楼龟公?” 不料堂下众人皆因惧怕恶霸高大全,三缄其口,不肯承认目击伤人之事,纷纷摇头摆手,“没看到,没看到,我们没看到……” “你们,你们胆小怕事,连句真话都不肯讲,就这样任由高大全为非作歹,鱼肉乡里吗?!”苏小蛮急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朝县令大人哭诉,“朱大人,他们都是因为忌惮高大全淫威,才不肯说实情的,大人可要为小女子做主呀!” 朱四喜稍稍安抚苏小蛮激动情绪,“苏小姐莫急,高大全打伤归巩,可还有其它证据?” “启禀大人,我的情郎归巩就是证据!”苏小蛮抹着眼泪,“高大全将归巩打成重度伤残,至今都不能下床呀!求县令大人命人将他抬上堂来,他定会为自己申诉,将恶霸高大全的种种罪责,一一痛陈!” “好!”朱四喜惊堂木一拍,“来人,将镜花楼龟公:归巩,抬上堂来!” 没过一炷□□夫,众衙役抬着归巩上堂作证。 朱四喜问:“堂下之人可是镜花楼龟公:归巩?” 归巩全身绷带紧裹,鼻青脸肿,嘴歪眼斜,病悷悷躺在担架上,颤巍巍回答:“是,草民是归巩。” 朱四喜叹了口气,“归巩,可是恶霸高大全将你打成重伤的?” “没错,就是他。”归巩颤手指向高大全,泪眼簌簌述说他的滔天罪责,“高大全是鸡飞狗跳县第一恶霸,他手下的高氏社团,乃鸡飞狗跳县第一大牛氓帮派社团组织,平日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强取豪夺,无恶不作。他在镜花楼看中小蛮美貌,心生歹念,我拼死阻拦,被他和手下喽啰打成重伤,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做主啊!” 朱四喜惊堂木一拍,怒目瞪向高大全,“高大全,有归巩供述,你可认罪?!” “呸!”高大全眨巴眨巴芝麻绿豆小眼,“这,这,归,孙子,是,看中,老子,财,财大,气粗,过来,碰瓷的!他,他,明明是,自己,摔伤的,还,还敢,赖老子!” “高大全,你休要狡辩!”朱四喜横眉立目,“归巩怎能自己将自己摔成重伤?!” 高大全朝归巩呸一口,“怎,怎就,不能?大,大人,我,我有,人证!” 见高大全朝自己使眼色,老板娘风骚骚忙上前解释道:“唉呦,朱大人,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我镜花楼的龟公,的确是自己摔伤的,可不关高大爷的事儿呀。” “没错,”高大全身后众小喽啰,举着各式兵刃,当堂示威,“归巩是自己摔伤的,与我们高爷无关!” 堂下跪着的百姓忌惮高氏社团威势,忙磕头附和,“对,对,对,归巩是自己摔伤的,我们都看见了。” 朱四喜一惊,惊堂木再拍,“各位县民既然都是人证,你们就说说,归巩是如何摔伤的?” 百姓甲扯着干巴巴的嗓子,颤声道:“大人,归巩是忙活着拉皮条时,走路没长眼,不小心摔伤的。” 朱四喜白了他一眼,“这位县民,你走路摔一个跟头,本县倒要看看,你能否摔得似归巩一般惨烈?” 百姓甲脸现难色,低头缄口不言。 百姓乙勉强直直小身板,哆嗦道:“大人,归巩是上茅房时,失足掉进茅坑里,摔伤的。” 朱四喜气不打一处来,“归巩如厕,还有这么多人证围观,你们都很钟意窥探他人私密么?!” 百姓乙惊慌失措,赶忙摇头,“不不不,我们不钟意,不钟意……” 见县令大人目光转望向自己,百姓丙喘着粗气,磕头道:“大人,归巩是从镜花楼跳下来,摔伤的。” “胡说!镜花楼虽名为楼,可就是一平房,从哪里跳呀?”朱四喜吹眉瞪眼,“话说咱鸡飞狗跳县有两层以上高度的建筑吗?!” 百姓丙吓得连头都不敢抬,颤抖磕头,“大人明鉴,大人明鉴……” 朱四喜望望众胆小怕事县民,知此案无凭无证,无法再审下去,叹了口气,惊堂木一拍,“此案证据不足,高大全暂时无罪释放,休庭,退堂!” 高大全得意至极,眉飞色舞,招呼堂下众县民人证,“今,今天,本,本大爷,高兴!走!我,我请所有人,去,去鸿鹤,饭庄,吃饭,见者,有份!小,小蛮,你也去!” 苏小蛮心中不愿,可忌惮高大全淫威,连连向后退缩,转头望向朱县令,惘然无助。 朱四喜缓步走下堂来,侧目斜睨高大全,“高大全,你可知小蛮名字的由来?” 高大全眯缝着小眼望向县令大人,“不,不过,是个,名字,还,还有,什么,由来?”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朱四喜折扇轻摇,神采飞扬,“高大全,唐代有个大诗人叫白居易,他的老婆也叫小蛮,你知道么?” 高大全摸不着头脑,梗着小脖子道:“不,不知道,那,那又,怎样?” 朱四喜折扇一收,侧目瞪他,“你可知白居易最后是怎样死的?” 高大全一愣,嘴角抽搐,“怎,怎么,死的?” 朱四喜从牙缝狠狠飚出三个字:“撑、死、的!” 第36章 镜花楼案(二) 次日晌午,风和日暖,杨柳荫低,乔松青染。小珠收拾好房间出屋,伸了个懒腰,“少爷,今日孟兰节,衙门放假,难得这样清净呀。” 朱四喜正在庭院读书,院中藤萝灿烂,风吹蕊动,辉映阳光,莹莹如银,香花送醉,惬意嫣然。 朱四喜深吸一口花香,“真是偷得浮生一日闲。难得衙门无人,小珠,咱们待会儿去街上转转,买些生活所需,顺便视察视察民情……” 二人正说话间,归巩缠着满身绷带,一瘸一拐挣扎着跑进后衙来,“朱县令,朱县令,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朱四喜一奇,“诶,归巩,你不好好在家养伤,跑出来做甚?” 归巩喘着粗气,惊慌失措,“朱县令救命,小蛮刚刚被高大全抓去成亲了,您快救救她啊!” “什么?!孟兰节也敢成亲?!”朱四喜窜跳而起,“归巩,咱们快去救小蛮!” 小珠忙拉住朱四喜,“少爷,鸡飞狗跳县情况复杂,那高恶霸可不是好惹的,您再等一会儿,待小珠召集衙役过来,一起去吧。” “今天衙门放假,哪还有人。我是县官,就算高大全泼皮无赖,又敢把我怎样?”朱四喜甩开她手,“救人要紧,归巩,咱们走!” 小珠着急道:“那少爷,要不要通知秦大人一声,万一有事,他也好有个照应?” 朱四喜拉归巩匆匆前行,“别理那瘪黄瓜,城西的事,还轮不到他管!” “诶,少爷,你要小心啊!”小珠望着朱四喜渐远背影呼喊,“小珠这就去找衙役过去帮忙……” 高府院内,鼓乐铮铮,香花堆道,宝盖铺红,香杯盏酒,海味堆桌,狐朋临门,狗友满座,大喜之日,其乐洋洋。 见朱县令带着归巩闯急匆匆入府来,高大全一身火红新郎官装束,由众喽啰簇拥着,迎上前去,“呦,小,小人,成亲,朱,朱大人,来,来捧场,荣幸,荣幸。” 朱四喜一把将他推开,横眉立目,“苏小蛮呢?你快把苏小蛮交出来!” 高大全眼角肌肉抽搐,“大,大人,您,您这是,怎么个,意思?” 朱四喜一身凛然正气,当庭呵斥,“高大全,你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快伏法认罪,跟本官回衙门受审,否则严惩不贷!” 高大全一愣,四下望望,见朱县令一个衙役都没带,单枪匹马闯进来闹事,鄙夷笑道:“朱,朱大人,你,可知,什么叫,叫,天高地厚,么?” 朱四喜狠啐他一口,“这话应该本县问你才是!快把苏小蛮交出来!” 高大全梗着小细脖,瞪着斗鸡眼,公然朝朱县令叫板,“我,我,就,不交,看你,你,能奈,我何?” “朱大人救我!朱大人救我!”苏小蛮挣脱开看守媒婆,哭喊着奔了出来。 朱四喜忙将她护在身后,“小蛮别怕,咱们快走!” “站,站住!”高大全面部肌肉抽搐,一声令下,府内小喽啰立即举刀持棍,轰隆隆冲上来团团将朱四喜、苏小蛮和归巩团团围住。 高大全鄙夷道:“朱,朱大人,你,以为,我高家,像,像你们那,破,破县衙,可以,可以,平趟?交出,小蛮,否则,否则,我,我,让你,你,有去无回!” “都别过来!”苏小蛮泪涕满面,颤手摘下头上金簪,簪尖抵住自己喉咙,“都别过来,否则我死给你们看!” “臭,臭婆娘!”高大全气得全身肌肉抽搐,“你,你死呀,死呀!你,生,生是我的,人,死,死是我的,鬼!” 苏小蛮性情刚烈,恨恨咬牙,“我宁可死,也不会遂你心愿!” “小蛮,你不能死啊!”归巩涕泪横流,颤手去夺她金簪,“小蛮,你死了,我怎么办呀!” “巩哥,你放手……”苏小蛮哭天呼地,“你让死了吧,死了干净!” 归巩泪流成河,奋力阻止,“小蛮,不要,不要,要死巩哥陪你一起死……” “都别闹了!”朱四喜大喝一声,快手夺过金簪,抵住自己喉咙,“高大全!你今天不放我们走,我就当场自尽!众目睽睽,你逼死朝廷命官,看官兵踏平高府,你等着诛九族吧!” 金簪尖厉,见朱县令雪白脖颈渗出血来,高大全惊惶忙呼:“住,住手!” 朱四喜手不离簪,高声厉喝,“都闪开,放我们出去!” 局势僵持,分分秒秒,命悬一线。 高大全忽眼珠一转,阴森神色一扫而光,走上前鼓几下掌,挤眉弄眼翘大拇指赞道:“朱,朱大人,好,好胆识!我,我佩服!我,我可以放,你,你们,走,但我,高,高,大全,也是,有头有脸,的,的人物。你们,要走,除非,除非……” “除非怎样?”朱四喜忙问。 一小喽啰奉上一份合约,高大全指着它道:“除非,你,你,把,这份,合约,签了。” 朱四喜接过,不禁悚然,“什么?!特令鸡飞狗跳县芝麻糊街以西地域矿区冶金权、冶银权、冶铜权、和芝麻糊街三十家商铺经营权,全权归高大全所有?!你,你白日做梦!” “哼哼,”高大全阴险一笑,“你,你,不签,休,休想,离开!” 朱四喜见敌强我弱,实在不能硬拼,保命要紧,暗咬牙道:“行,我签!” 朱县令接过毛笔,匆忙在合同上草书一行,狠狠扔给高大全,“签完了,让我们走!” 高大全拿到合约,得意至极,面目忽然狰狞起来,“小,小蛮,是我,老婆,就,就这样,被你,带走,我,我,岂不是,很,很,没面子?” 朱四喜横眉立目,“你还想怎样?!” 高大全当着众宾客,耍起泼皮无赖,“你,你,跪,跪下,给,我,磕个,响头,我,我就,放,你,你们,走!” 朱四喜大急,“你敢逼朝廷命官给你下跪?!” “不,不跪?”高恶霸嘴脸扭曲,“那,那就,把,把你们,都,都给,绑了!” “别过来!”朱四喜与高大全目光对峙半晌,终于膝盖松软,咬牙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行,我跪!” 朱四喜咽下口气,袍袖一甩,正要下跪,忽有天兵天将,乌压压一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高府,“光天化日,聚众滋事,成何体统!都把兵器放下!缴械不杀!”原来是秦县令带众古惑仔牛氓衙役小弟和老干部颜值担当们及时赶到。 小珠慌忙跑上前来,喘着粗气,“少爷,你没事吧,太危险了,幸好我求秦县令带人及时赶过来……” “都给本官收押,带回县衙审讯!”秦少杰大喝一声,先发制人,众衙役齐齐将犯案人等押出高府。 秦少杰转头见朱四喜劫后余生,满目狼狈,唏嘘惊险,取笑道:“朱大人真是忠烈呀,这么快就想以身殉职?” 朱四喜朝他拱了拱手,一脸难堪,“瘪黄瓜,今日多谢你相救,算我欠你个人情……” 第37章 镜花楼案(三) 红日高悬,明镜高远。 众衙役齐呼:“威武……” 秦县令正襟危坐于县衙公堂,重手一拍惊堂木:“传原告!” 见原告到来,秦大人故作不识,目不斜视,正色问道:“堂下所站何人?” 朱四喜上前一揖,“启禀大人,我乃鸡飞狗跳县县令朱四喜。” “哦?”秦少杰转转眼珠,故作惊讶,“朱县令,你上堂喊冤,欲状告何人?” “启禀大人,本官要告城西恶霸高大全,他光天化日,聚众滋事,非法拘禁扣押威胁恐吓逼迫朝廷命官,”朱四喜指指自己,“也就是我!” “哦?”秦少杰深吸一口凉气,故作惊惶,“高大全竟敢如此无法无天?!朱大人,你可有人证?” 朱四喜拱手道:“启禀大人,本官有人证两名:镜花楼艺妓苏小蛮和龟公归巩!” 秦少杰再拍惊堂木,“传人证苏小蛮、归巩上堂!” 苏小蛮和归巩跪下磕头:“苏小蛮、归巩叩见青天大老爷。” 秦少杰严肃脸问:“苏小蛮,朱县令状告高大全非法拘禁扣押威胁恐吓逼迫于她,你可愿为她作证?” 苏小蛮一脸坚定,“启禀大人,小女子愿意!” 秦少杰摇头晃脑,“好,你快将所发之事,一五一十,详细讲来。” 苏小蛮悠悠述道:“启禀大人,城西恶霸高大全垂涎小女子美色,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成亲。朱大人得知此事,前来营救。高大全恼羞成怒,命手下喽啰强行将朱大人扣留,以性命威逼,命悬一线。幸好秦县令您及时赶到,朱大人才幸免遇难。” “归巩,你可同意苏小蛮说辞?”秦少杰问。 归巩磕头,“同意,苏小蛮所言句句属实,这也是小人亲眼所见。” 秦少杰三拍惊堂木,“高大全,两位证人言词凿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高恶霸眨巴着小眼睛,忙道:“大,大,大人,他们,血口,喷人!我,我,也,有,人证,证,证明,我,我,没,扣押,朱,朱,大人。” “哦?证人是谁?”秦少杰忙问。 高恶霸信口雌黄,“证,证人,就是,就是,今天,到,到,我家,喝酒,的,的,那些,那些宾客。” 秦少杰大手一挥,“好,传高府宾客一干人等上堂问话!” 秦少杰四拍惊堂木,神色肃穆,“堂下众人听着!你们已被本官收押,今日若想平安回家,必须实话实说,否则以同谋罪论处,大板子伺候!” 分列两旁的古惑仔牛氓衙役小弟和老干部颜值担当们齐齐举起水火棍,高声厉喝,“威武……” 众衙役齐声威喝,声势浩大,可吓倒不少人证。他们你看看我,我推推你,举头望望县太爷,侧目瞅瞅高大全,谁都不肯先开口。 秦少杰再拍惊堂木,怒喝一声,“都说话!不说话的大板子伺候!说假话的大刑伺候!” 堂下一年轻人经不住吓,哆嗦着连连磕头,“大人,大人,小的说实话,小的说实话呀!是恶霸高大全扣留朱大人的,跟我们没半点关系,我们只是去喝喜酒的呀!” 又有一年轻姑娘吓得直哭,呜呜咽咽,“县令大人,我们冤枉呀,那些坏事都是高大全干的,我们可没参与,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罢。” 见有人领头,堂下众人证纷纷将矛头指向高大全,哭嚷求饶声此起彼伏,“秦县令啊,我们冤枉呀!是高大全扣留朱大人的,跟我们无关呀!所有坏事都是高大全干的,我们冤枉啊,您放我们回去罢……..” “嗯,好。”秦少杰满意点头,“胡师爷,让他们签字画押。” 众人证耷拉着脑袋,依次老老实实在证词上画押,唯独先前那被吓得半死的两个年轻人没有。原来,两个年轻人正是经过乔装改扮,被秦少杰安排在人证中间,领头招供的秦八卦和朱小珠。他们正朝着秦大人挤眉弄眼,嘻嘻傻笑呢。 见众宾客画押完毕,秦县令惊堂木落定,“朱大人言辞凿凿,证据累累,恶霸高大全罪恶昭彰。本官现在宣判:城西恶霸高大全,非法拘禁扣押威胁恐吓逼迫朝廷命官,罪名成立!判发配长白山做苦力二十年,喽啰帮凶,为虎作伥,判做苦力两年!在场人证宾客,无辜受累,当庭释放!” 堂下众人证舒了口气,齐齐磕头谢恩,“秦县令英明!” 见秦少杰和朱四喜得意之色尽显,高大全眨巴着小眼睛,厉声疾呼道:“且,且慢!” 秦少杰正色瞪视向他,“哦?高大全,你不服本管判决么?” “大,大人,宣判,小的,心服口服。”高大全狗急跳墙,耍起泼皮无赖,“但,但是,朱,朱,大人,还,还,欠我,一,一笔账。” 不知高大全葫芦里卖的何药,秦县令忙问,“哦?什么账?” 高大全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合约,信誓旦旦,言辞凿凿,“启,启禀,秦县令,朱,朱,大人,曾,与小人,签订,这个,这个,合同。合同,规,规定:鸡飞狗跳县,县,芝,芝麻糊街,以西,以西,矿,矿山,冶,冶金权,冶银权,那个,那个,冶铜权,和三十家商铺,经,经营权,全都归,归我,我,高大全,所有。白,白纸,黑字,希望,希望,朱,朱,大人,履行,承诺。” “哦,有这等事?!”秦县令大惊,“快把合同呈上来!” 秦少杰接过,细眼阅读,不禁哑然失笑,怒目将合约扔下堂去,“混蛋高大全!竟敢戏弄本官!” 高大全不解,捡起合同急道:“秦县,县令,白,白纸,黑字,你,你们,可不能,赖账,赖账啊!” 朱四喜在旁狡诈一笑,摇头晃脑,“高大全,你仔细看看,本官签的是什么名字?!” 高大全一愣,嘴角肌肉抽搐,“我,我不识字!” 朱四喜忙唤胡师爷过来,“胡来,你告诉大家,本官在合约上签的什么?” 胡师爷忙凑到高大全身旁细看,拱手正色禀报:“启禀二位大人,是‘李宇春’。” 高大全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全身肌肉抽搐,紧紧攥住合同,“李,李宇春,是谁?!” 朱四喜玉手指着他,得意而笑,“连春哥都不知道,就敢出来混,你活该被耍呀!” 第38章 二女争夫(一) 话说二位县令大显神威,众捕快齐心协力,将鸡飞狗跳县最大的恶霸头子高大全缉拿归案,收监伏法,一时传遍大街小巷,成为县城八卦报头条。 “鸡”字头捕快行动队长姬无旦得意洋洋,在街上溜达巡逻,正巧遇到“狗”字头捕快行动队长苟不理,二人亲切攀谈起来。 姬无旦眉飞色舞,甩甩自己的杀马特雷霆劲爆头,“这次帮派血拼,咱们官府派可是大获全胜,将恶霸高大全的社团连根拔起,扬眉吐气呀。” “那都是二位县令大哥神机妙算,智勇双全,领导有方呀!”苟不理挑着大拇指大赞,“原来像咱们偷鸡帮和摸狗派这样的小帮派,哪敢跟高大全叫板。二位县令大哥将有生力量团结起来,带领咱们跟高大全斗智斗勇,星火燎原,斩草除根,大快人心呐!” “咱原来的地盘就一条小胡同,现在整个县城都是咱罩着。”姬无旦得意之色尽显,“咱们在其他帮主堂主舵主阁主楼主地主面前,不知多有面子。” “原来饥一顿饱一顿,现在按时领工资,吃穿不愁,还有津贴。”苟不理流着哈喇子,“这是天上有地上无,扬眉吐气的肥差呀。” “是啊,”姬无旦拍拍自己的“鸡”字头捕快制服,“这几日好多帮派兄弟,都哭着喊着要认二位县令做大哥,跟着他们混呢。” “没错呀,这几天托我牵线搭桥的道儿上兄弟,都排出城门外了。”苟不理大笑道:“加入官府派,跟着县令大哥有肉吃呀!” 红日高悬,公正清明,县衙正坐,二令同堂。 一小衙役进来禀报:“启禀二位大人,衙外有两女子击鼓鸣冤。” 二位县令惊堂木一拍,齐声道:“将鸣冤女子带上堂来!” 众衙役高声呼道:“威武…….” 两个年轻女子应声先后走进堂来,款款磕头行礼。 “堂下所跪何人?”朱四喜问。 一身姿圆润,脸若银盆,眼似水杏的红衣姑娘首先回答:“小女子城东傅家大小姐,傅晶晶。” “旁边的女子是谁?”秦少杰问。 一姿容清秀,眉瘦肩削的翠衫姑娘答道:“小女子城西柴莹莹。” “嗯,你们有何冤屈,一个一个说。”秦少杰道。 傅晶晶先道:“二位大人,小女子要状告本县唯一的私塾先生:南郭忠。” “哦?”秦少杰一愣,“所为何事?” 傅晶晶抿抿双唇,“我要告他悔婚!” “柴莹莹,你又有何冤屈?”朱四喜问。 柴莹莹微微咬牙,“二位大人,小女子也要状告南郭忠。” “哦?”朱四喜一惊,“什么理由?” 柴莹莹磕头道:“小女子也要告他悔婚!” “啊?”两位县令异口同声,互望一眼,“传被告南郭忠上堂!” 一相貌忠厚的纶巾书生应声进来,“小民南郭忠,叩见二位知县老爷。” 二位县令同拍惊堂木,“南郭忠,城东傅晶晶和城西柴莹莹同告你悔婚,你有何说辞?!” 南郭忠愁眉拱手道:“启禀二位大人,此事事出有因,实属无奈之举,还请二位大人容小民详禀。” “哦?”二人忙道:“快讲!” “二位大人,事情原委,是这样的。”南郭忠长叹一声,朝二位县令大吐苦水,“二位大人,柴家姑娘柴莹莹曾与小民指腹为婚,可惜她年少父亡,与一久病母亲相依为命,生活贫寒。家母嫌她家穷困,便欲推掉这门亲事。而城东米商傅家小姐因每日送她弟弟来我的私塾上学,与小民言谈交欢,关系颇好,家母看在眼中,便背着小民,跟傅府定了亲。小民得知此事,认为家母所为有悖道义,试问南郭一门怎可同时下聘两家?小民便去傅府退婚,可是傅家说什么都不同意。小民只得去找柴姑娘退聘,可柴姑娘也死活也不肯。一个是红颜知己,一个是青梅竹马,这娶谁都应该,娶谁又都不该,小民纠结半晌,两面为难,只好谁都不娶了……..” “唉,闹了半晌,这麻烦都是南郭大娘为儿子惹出来的。”秦少杰唏嘘道:“来人,传南郭大娘,本县要听听她有何说辞。” 南郭大娘扭着肥躯上堂,磕头道:“老身南郭氏,给二位县太爷请安。” “南郭大娘起来回话,”朱四喜摆手道:“南郭大娘,你与柴家定婚约在先,怎可不顾道义,转头招惹傅氏小姐?” 南郭大娘一脸无奈,满口理由,为自己辩护,“大人呐,您有所不知。这柴家是破落小户,一穷二白,根本就与我们南郭家门不当户不对。老身多次去找柴莹莹退婚,好说歹说,都被她一口回绝。老身拿她没办法,这才私下跟傅府定了亲呐。” “柴莹莹,南郭大娘所言是否属实?”朱四喜问。 “确有此事。”柴莹莹满腹心酸委屈,呜呜咽咽,“大人,我与南郭忠指腹为婚,自幼青梅竹马。可现今我柴家落魄了,南郭大娘嫌贫爱富,就想悔婚。亡父若在天上看见,有多心寒啊!” 朱四喜心生怜悯,柔声安慰,“柴姑娘莫哭,本县定当为你做主。” 见朱县令偏向于柴姑娘,南郭大娘忙道:“二位大人,老身先前曾向柴莹莹许诺,给她一笔钱当做补偿,可柴莹莹看中我家是高门大户,依傍大树好乘凉,死活都不答应退婚。我家忠儿跟傅小姐言谈投缘,日久生情,老身可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还望二位大人成全啊!” “傅晶晶,南郭大娘所言可真?”秦少杰问。 “南郭大娘所言句句属实。”傅晶晶悠悠诉苦,“我与南郭先生两情相悦,又是门当户对,这桩亲事是再合适不过的。谁料柴莹莹心有不甘,多加阻挠。大人要为小女子做主啊!” “南郭先生,本官问你,你想选那个做夫人呢?”朱四喜问。 南郭忠叹道:“她们一个对我有情,一个对我有义,我舍弃谁都是不仁不义,既然如此,我两个都不选,孑然一身,了此余生便罢。” “不行啊,忠儿,”南郭大娘大急,“忠儿你是八代单传,南郭一门还要靠你延续香火。二位青天大老爷,你们可要为老身做主啊!” “那么南郭大娘,你想选哪个做你儿媳妇?”秦少杰问。 “当然是傅家的晶晶小姐了,她品貌端庄,知书达理,与我们南郭家门当户对,是最合适的儿媳妇了!”南郭大娘大赞道。 “好。”秦少杰当堂拍板,“傅晶晶与南郭忠两情相悦,又得未来婆婆南郭大娘首肯,本官宣判…….” “不行!”朱四喜忙拦住他,“柴莹莹对南郭忠一片痴情,想当初又是指腹为婚。南郭大娘悔婚在先,理亏于柴家。做人要懂礼义廉耻,凡事都讲先来后到,本官宣判…….” “不行!”秦少杰一把夺过她手上惊堂木,大拍一声,“各位不要理这朱大人,你们且听本官宣判…….” “住口!”朱四喜窜跳去夺,“把惊堂木给我!” 秦少杰死活不放手,“不给!……” 二位县令大人不顾县官威仪,揪拉扭打,在大堂上公然撕扯吵闹起来。 “唉呦,又掐上了。”胡师爷忙苦脸上前劝架,“二位大人都别争了,不如这样,咱先心平气和地定下,到底谁审这个案子吧。” 二人争得帽歪衣斜,手都指向自己,“当然是我!” 朱四喜整整官服,理直气壮,“柴莹莹住在城西,当然是我审!” 秦少杰扶扶官帽,叉腰怒视,“付晶晶住在城东,当然是我审!” 胡师爷眼珠一转,忙问,“南郭大娘,你们住在哪?” 南郭大娘愁眉叹道:“老身的家宅本在城西,但因二位大人多日前的划街而治政策,不准城东城西两边通商,闹得城西柴米油盐物价飞涨,直至断供,我们只得在城东租了临时寓所,方便吃喝。” 秦少杰朝朱四喜瞪一眼,丝毫不让,“哼!南郭一家现在住城东,应该我审! 朱四喜鼻头一歪,“不对,他们祖宅在城西,应该我审!” “唉呦,二位大人别吵了,”胡师爷忙又劝道:“唉,眼下看来,咱们也只能折中,二位县令心平气和协商,联合审理罢!” “行!就联合审理,本官才不怕这朱大人!”秦少杰眼疾手快,抢到两块惊堂木,一手一只,拍案夸口,“晶晶小姐别怕,本官定为你做主!” 朱四喜见惊堂木都被瘪黄瓜抢走,只得重手狠拍公案,“莹莹姑娘别哭,本官定为你主持公道!” 秦八卦和朱小珠听到公堂打闹动静,都从后堂伸出小脑袋瓜来瞧热闹。 秦八卦不禁一边看一边低声嚼舌根,“唉,这南郭大娘真是嫌贫爱富,脸皮厚得不行。本来跟柴家定好的亲,就因为人家穷,便吹了。说什么娶亲要门当户对,依我看呀,明明是南郭大娘看傅府有财有势,高攀人家!” 小珠在旁唏嘘不已,“这也不能全怪南郭大娘,天下哪个父母不想自己儿女过得好。那傅家是城东大户,南郭忠若娶了傅小姐,日后定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了。” 秦八卦点头附和,“也对,还是你看事清楚,想得长远。唉,可惜傅晶晶和柴莹莹的争夫之案,现在已经升级为秦大人和朱大人的斗气之战了……” 第39章 二女争夫(二) 银河耿耿,玉漏迢迢。穿窗斜月映星光,过户夏风吹夜瑶。 嚣张公子晚间无事,骑着快马吹着凉风,兴高采烈,来县衙找秦县令串门。 师爷胡来忙从衙门迎了出来,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哎呦,嚣张公子,您来了,有失远迎呀!” 嚣张公子一乐,“胡师爷,鼻子挺灵。这大黑天的,你怎就知道是我来了?” 胡师爷一脸谄笑,“嘿嘿,嚣张公子您的座驾那么嚣张,我在县衙里面就听到它的嘶嘶狂嚎了。” 嚣张公子一脸得意,“嗯,算你机灵。你们秦大人呢?” 胡师爷笑道:“嘿嘿,我们秦大人在书房呢。” “好,”嚣张公子大手一挥,“前面带路。” 胡师爷躬身答应,“是是是,公子里面请…..” “秦大人,秦大人,我来看你了。”嚣张公子一进秦少杰书房便高声吆喝道。 秦少杰停下手中笔稿,“诶?嚣张公子,你来有什么事吗?” 嚣张公子笑嘻嘻凑上前去,“秦大人,我最近在家中研读您的《嚣张大法》,有一处不懂,特过来请教。” “哦?真是勤奋上进,孺子可教也。”秦少杰颔首赞许,“快讲,哪里不懂了?” 嚣张公子眨巴着小眼睛,指着《嚣张大法》迷茫道:“大人,您看这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之乐而乐’,是什么意思呀?” 秦少杰摇头晃脑,学问高深,“这字面的意思呢,是士子应当在天下人忧愁之前就忧愁,在天下人快乐之后才快乐。其含义就是做人要把国家民族利益摆在首位,正所谓士当以天下为己任,为国家前途命运尽忠,为天下黎民苍生谋福啊!” 嚣张公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挑大拇指夸道:“精辟呀,大人!真是精辟!您的大作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不愧为状元之才呀!” 秦少杰尴尬一笑,“额,这句不是我写的,是范仲淹写的。” “范仲淹?”嚣张公子搔搔头,一脸认真,“这范仲淹真是人才,大人您可认识他,能请他做我的伴读书童吗?” 秦少杰屁股没坐稳,一惊之下,啪嗒从坐椅摔落,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晃着大拇指赞道:“嚣张公子,您,乃,真,嚣,张,也……..” 嚣张公子与秦大人闲聊半晌,受益良多。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离开。他前脚刚走,朱四喜和小珠后脚便溜溜达达,到秦少杰书房门口徘徊。 “唉呀,小珠,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呢?”朱四喜站在门口犹豫半晌,跺脚踌躇道。 小珠笑嘻嘻劝道:“少爷,这都到门口了,您就进去呗。” 朱四喜一脸纠结,不情不愿,“可让那瘪黄瓜知道我来求他,还不笑话死我呀!” “哎呦,少爷,您是菩萨心肠,”小珠谆谆善诱,“为了莹莹姑娘的终身幸福,您就进去吧。” “好罢,为了莹莹姑娘,我豁出这张朱脸了!”朱四喜一咬牙,一跺脚,踢门进屋,“秦少杰,秦少杰!” 见朱四喜过来,秦少杰一愣,“呦,稀客呀!朱大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朱四喜一本正经道:“秦大人,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跟我商量?”秦少杰眨巴着俊眼,笑眯眯望她,“什么事?” “是柴莹莹之案。”朱四喜拱了拱手,“希望你高抬贵手,成全她与南郭先生。” “让我成全她?”秦少杰白眼反问,“那傅晶晶怎么办?” 朱四喜苦口婆心,满嘴说辞,“秦大人,你看傅晶晶是大家闺秀,日后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可柴莹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你就当发发善心,可怜可怜她罢。” “哦?”秦少杰面露得意之色,上下打量她,“这么说来,朱大人是来求我的喽?” 朱四喜避开他目光,低头支吾半晌,“额,就,就算是吧。” 秦少杰眼珠一转,呵呵笑道:“让我高抬贵手,不是没商量,可你要答应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小珠在旁忙问。 秦少杰诡秘一笑,“八卦今天在菜市场贪便宜,买了一篮子小酸梨儿,我一尝,哎呦,那个酸呀!朱大人若能把那篮小酸梨儿全吃了,我就答应,从此不再过问此案。” “你,你说话算话?”朱四喜忙问。 秦少杰一副信誓旦旦嘴脸,拍着胸脯打保票,“本少爷说话,向来不是放屁!” 朱四喜当场拍板,“行,一言为定!” 秦少杰见她答应,忙吩咐秦八卦,“八卦,快把你今天买的那篮小酸梨儿拎过来!” “朱大人,小酸梨儿来了,您请吧?”秦八卦双手奉上小酸梨道。 “嗯。”朱四喜拿起一个,一口咬下去,酸得满口银牙掉了一地,“哎呦!这梨咋这样酸?!秦少杰,你成心整我不是?!” “嫌酸?”秦少杰白白俊眼,“那你别吃呀,南郭先生的案子,本官可就管定了。” 朱四喜恨恨咬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秦少杰,你看好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朱大人啃酸梨兮不复还。只见朱四喜神色凝重,撸起衣袖,一手抓起一个小酸梨,狠命往自己口中塞去….. 见朱四喜英勇无畏,狠吞酸梨,小珠忙在旁打气助威,“少爷加油,少爷加油!” 秦八卦也摩拳擦掌,在旁鼓励,“朱大人,加油!朱大人,加油!” 小珠心情紧张,汗珠直冒,现场解说,“少爷,三分之一了,三分之一已经吃完了!加油,加油呀!……少爷,一半了,一半已经吃完了!好样的!” 秦八卦心跳加速,紧攥拳头,跟踪报道,“朱大人,八个了,就剩八个了……朱大人,三个了,就剩三个了!” 朱四喜被酸得脸一阵青一阵红,撑得腮帮子鼓鼓,还使劲儿往嘴里塞,硬要把剩下的三个酸梨消灭。 小珠斗志昂扬,摇旗呐喊,“少爷,加油!为了莹莹姑娘的终身幸福,快吃呀!” 秦八卦锲而不舍,大展歌喉,“朱大人,希望就在眼前,坚持住呀!” 眼看着朱四喜将最后一个小酸梨勉强塞进口中,小珠和秦八卦热泪盈眶,欢呼雀跃,拥抱庆功,“太好了!成功了,成功了!” 秦少杰见朱四喜将一篮小酸梨扫光,俊眼望向她,鼓掌哼笑,酸溜溜赞道:“哎呀呀,朱大人乃真英雄也,厉害厉害!” 朱四喜满口梨渣滓尚未咽下,鼓着腮帮子,呜呜囔囔,“秦大人,你说话算话,这案子归我了!” 不料秦少杰脸色一沉,俊嘴一撇,出尔反尔,当场变卦,“我又不是我的宰相爹,一言九鼎。嘿嘿,本少爷说话向来九言没有一鼎!” 眼睁睁看着面前这瘪黄瓜耍无赖,朱四喜气得目似铜铃,鼻若愤牛,一口梨渣滓喷了他满脸,“混蛋!你个大混蛋!” 秦少杰抹抹脸上梨渣,云淡风轻,“混蛋?就算我是混蛋,你又能奈我何?” 朱四喜狠手将盛酸梨的竹篮扣到秦少杰头上,抬足朝他猛踹,“混蛋!出尔反尔,看本官扁你!” “唉呦!”秦少杰被这突如其来一脚踢得一个趔趄,倒地撒泼打滚呼疼,哀哀欲绝,“疼死我了,疼死我了,踢出人命了……” “朱大人息怒,别动腿呀!”秦八卦飞身抱住朱四喜大腿,哭喊哀求,“唉呦,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有话好讲,别打人呀,这是要出人命的。” 小珠忙朝秦八卦使眼色,二人合力将朱四喜架出书房,“大人千万别打人,这么晚了,找不到大夫呀……” 朱四喜被他们拖架出屋外,不忘气冲冲叫骂:“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秦少杰,你等着,你等着!本官跟你没完!” 小珠死死拽住朱四喜胳膊,苦脸劝阻,“少爷,您息怒。秦大人不仁,咱们不能不义呀。咱们要有涵养,有风度,讲文明,树新风……” 秦八卦也丑眉劝解,“哎呦,朱大人,我们少爷只是跟您开个小玩笑。您刚刚已经把他踢得在地上打滚求饶了,就别生气了,别生气……” “哼!”朱四喜打个响嗝,甩开二人手腕,头也不回,直奔自己卧室而去。 小珠忙呼问:“诶,少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回去睡觉!”朱四喜摸摸自己鼓囊囊胀胃,鼻孔气乎乎一哼,“养足精神,明天再战秦少杰!” 小珠望着她气鼓鼓离去背影,呆立半晌,一声叹息,“唉,秦大人明天见,秦大人天天见,这斗来斗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秦八卦斜倚在她肩头,垂头丧气,“唉,他们两个斗法,咱们可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儿受气。” “唉呦!”小珠回过神来,赶忙拉秦八卦奔回书房,“秦大人,秦大人还在屋里打滚儿呢!” 第40章 二女争夫(三)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朱四喜梳洗完毕,便重手去敲秦少杰房门,“秦少杰,秦少杰,出来,出来!” 秦少杰睡眼模糊,打了个哈欠,披衣起身,给她开门。见朱四喜目似红枣,眼圈泛黑,堪比国宝,秦少杰忍笑明知故问:“朱大人早上好,您昨晚享用了那么多小酸梨儿,不知睡眠可好?” 朱四喜勉强压住怒气,沉着嗓子道:“我今天来,是有事跟你商量的!” “诶,昨晚你踢本官,本官看在小酸梨份上,决定不跟你计较了,你就别再想着出什么幺蛾子。”秦少杰伸个懒腰,打断她说话,“我跟你讲,这美好的婚姻呢,是靠自己争取来的,不是别人送来的。你休想让我高抬贵手,放柴莹莹一条光明大道……” “你还敢说?昨晚灌我一肚子小酸梨,那一脚我还不解气呢!”朱四喜一把抓住秦少杰衣襟,“你看看你,哪像个县太爷,整天吊儿郎当,说话九言还没有一鼎。这婚姻大事,岂容儿戏,岂是我们斗气之争?!” 秦八卦刚给少爷打了洗脸水,正送过来,见二人又拉扯撕扭起来,忙跑上去劝架,“唉呦,我说二位大人,这大清早儿的,以和为贵,以和为贵,都放手,都放手……” 朱四喜转手揪住秦八卦,“八卦,你来得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秦八卦吓得水盆惊落在地,咧嘴痛哭求饶,“唉呦,朱大人,朱大人,昨晚那事儿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全是秦大人,全是秦大人,您要算账尽管找他,可跟小的毫不相干啊!” 秦少杰一把拧住秦八卦耳朵,“八卦,你说什么呢?!有你这样的么,一见出事,就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唉呦,疼,疼,”秦八卦呲牙咧嘴,“少爷,小的这是为您好呀。您想想,您若出什么事,小的也能留下一条贱命,送您去看大夫呀。“ “唉呀,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都闭嘴!”朱四喜气得跺脚,“大清早的,都没正形!都闭嘴听我讲!” 朱四喜一声大吼,威势浩大,秦氏主仆立即住口,怔怔齐望向她。 只听朱四喜悠悠道:“我昨晚辗转反侧……” 她刚一张口,秦少杰又如往态,接起下言,“嘿嘿,吃那么多小酸梨,辗转反侧是肯定的。” “闭嘴!听我说!”朱四喜气得吹眉瞪眼,“我昨晚夜不能寐……” “嘻嘻,”秦八卦低头偷笑,“吃那么多小酸梨,夜不能寐是必须的……” “闭嘴!”朱四喜狠拍他脑壳,“我昨晚,唉,我昨晚想出一条妙计,定能化解南郭先生之案。此计就叫生死试真情!” “生死试真情?”秦少杰好奇心起,“具体如何?” 朱四喜拉二人近身,细语解释起来。 待朱四喜说罢,秦少杰连连点头,“朱大人难得想出如此妙招,好,就依计行事。” 秦八卦的脸却拉成了个吊瓜,“哎呦,怎么又是我?演叛徒,装死人,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秦少杰拍拍他脑袋,严肃道:“当然是你,难道要让我们两位堂堂县太爷,躺下装死么?!” “就这样定了,”朱四喜拍拍秦八卦肩膀,“八卦,你快去把南郭先生请来,我们要细细筹划此事……” 明镜高悬,清正高远。 衙门公堂之上,朱县令怒拍惊堂木,指着堂下一白布覆盖的“死尸“,厉声喝问:“嫌犯南郭忠,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要说?!” 南郭忠拉耸着脑袋,万念俱灰,“大人,小民认罪,小民无话可说。” 见嫌犯认罪,秦少杰在堂下抱住那具“死尸”,哭天呼地,痛彻心扉,“八卦呀,我可怜的八卦呀,你死了么?你真的死了么?啊,我可怜的八卦呀!” 朱县令再拍惊堂木,“堂下肃静!胡师爷,宣判词!” 胡来起身,捧起文案,摇头晃脑,装模作样读道:“被告南郭忠,于昨晚与秦氏家仆秦八卦喝酒,话不投机,大打出手,将秦八卦殴打至死。秦大人一纸诉状,将其告上公堂。经朱县令审理,被告南郭忠杀人罪名成立,判明日午后斩立决!” 胡师爷判词一出,在堂外听审的南郭大娘、傅晶晶、柴莹莹立即哭天嚎地,哀哀欲绝。南郭大娘经不住打击,首先昏死过去……. 次天天气阴霾,日色无光,悲风乱吼,哀鸦孤嚎,闷雷滚滚,怨气氛氲,动人愁惨。 鸡飞狗跳县众百姓齐聚法场,观南郭先生行刑。付晶晶、柴莹莹也赶来为南郭忠送行。 傅晶晶和柴莹莹哭红了双眼,拎着食盒上前哀求,“朱大人,我们做了些吃食,求大人开恩,准我们送南郭先生最后一程罢。” 朱四喜摆手示意衙役放行。 傅晶晶哭哭啼啼走上刑台,颤手打开盒盖,夹起水饺喂南郭忠,“南郭先生,我包了你最爱吃的韭菜猪肉馅薄皮大饺子,你吃一个罢……” 柴莹莹抽抽噎噎,舀汤圆送入他口,“南郭大哥,我煮了你最喜欢的绿豆桂花汤圆,你尝一口罢。” “包饺子煮汤圆,你们以为今天过年啊?!都给本官哄下去!”秦县令唱起黑脸,拍案怒道:“时辰已到,准备行刑!” “且慢!”朱四喜一副慈眉善目嘴脸,扼腕叹息,拖延时间道:“南郭先生,你即将做黄泉路上鬼。本官念你英年被迫早逝,准你说说,还有什么遗言要讲,有什么心愿未了?” “多谢朱大人厚恩。”南郭忠泪流两行,哭诉道:“正所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小民罪有应得,不敢异议。可是小民将死,这第一遗憾的,便是家中老母,她年事已高,无人奉养。这第二遗憾的,就是小民至今未能成家,孑然一身,恐做孤魂路上鬼……..” 天空阴霾之气终于绷不住,雨淅淅沥沥下起,风卷残凉。 在场百姓闻南郭先生临终遗言,无不喟然泪下,议论纷纷,“唉,孝子啊,南郭先生真是孝子啊……” “可怜啊,南郭先生真是可怜啊……” 朱县令也为之动容,“南郭忠,你英年丧命,实在可惜。这样吧,本官念你为人孝道,动感天地,特准你完成夙愿,现在成亲!” 在场围观百姓大惊,交头接耳,“什么?现在成亲?!” 朱县令转目望望在场众人,“各位县民,你们哪个愿意嫁给南郭忠,于刑场与他拜堂成亲,在他死后为他披麻戴孝,从此恪守妇道,侍奉南郭大娘终老?” 众百姓无不后退,忽听一女子声音呼道:“大人,我愿意!” 那呼喊之女子正是柴莹莹,她推开阻拦衙役,上前磕头,双目坚定道:“朱大人,小女子愿意!” 朱四喜迟疑半晌,“额,柴姑娘,你可要想好,你当真愿意?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 柴莹莹凄凄哀哀,“小女子与南郭大哥指腹为婚,青梅竹马,无奈命途多舛,棒打鸳鸯。今日蒙县令大人成全,能与他结成连理,已是上苍眷顾,柴莹莹无怨无悔!” “真是患难见真情啊!”朱四喜唏嘘不已,转头望向已哭瘫在地的南郭大娘,“南郭大娘,你同意意柴姑娘做你的儿媳妇吗?” “同意,同意,”南郭大娘几乎哭晕过去,泪眼婆娑道:“莹莹是个好姑娘,老身同意……” “朱大人,我也愿意嫁给南郭先生!”只见傅晶晶挣脱开傅老员外阻拦,跑上前来。 朱四喜一愣,苦口劝道:“傅小姐,南郭忠眼看就要身首异处,上路黄泉。你乃富户小姐,何必因一纸聘书,苦守余生呢?不如本县做主,你现在就与南郭忠退婚,另择夫婿,另觅良缘罢。” 不料傅晶晶泪流满面,跪下磕头,“大人,我与南郭先生情投意合,情定三生,岂能因他获罪,我就避之不及?苍天为证,我愿为他披麻戴孝,奉亲终老。” 朱四喜叹了口气,“南郭大娘,让傅小姐做你的儿媳妇,你想必也是愿意的了?” 南郭大娘被傅晶晶感动得涕泪横流,“愿意,老身一百个愿意!” 朱四喜正色望向柴莹莹和傅晶晶,“二位姑娘,天地为媒,民众为证,你们可是真心愿意嫁给南郭忠,不再反悔?” 二人齐齐磕头,“大人,我们愿意,不再反悔!” 朱四喜又问:“二位姑娘,你们将要共同守寡,共侍一夫英魂,从此相亲相爱,相敬如宾,忠贞不渝。本县再问你们一遍,你们当真愿意?” 二女互望一眼,满口坚决,“大人,我们愿意,求大人成全!” 朱四喜侧目看看南郭大娘,“南郭大娘,你可是真心愿意傅晶晶和柴莹莹二女一起嫁给南郭忠?” 南郭大娘抽噎着连连磕头,“老身愿意,老身愿意!” “好!”朱四喜拍板定案,“傅晶晶,柴莹莹,你们一个对南郭忠有情,一个对南郭忠有义。本官宣判,你二人同嫁南郭忠,此后一起侍奉高堂,相夫教子。至于南郭忠嘛,”朱四喜做了个鬼脸,“无罪释放!” 在场众围观百姓,听到此判,无不哑然,怔怔望向朱县令,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骤雨停歇,夏阳露头,殷虹初现,丹草含露,芳花吐蕊,柳摇细枝,清风怡人。 秦大人神气活现,黑脸形象一扫而光,在笑旁问:“傅晶晶、柴莹莹、南郭忠,朱大人这判决,你们可服?” “服!服!”南郭忠由衙役解了手铐脚镣,跪上前来,激动不已,“二位大人智断难案,真乃青天再世,我们的好父母官,小民佩服啊!” 南郭忠转头对二女细声解释道:“晶晶、莹莹,为了我们的案子,朱大人和秦大人可把公堂搬到刑场来了。多亏二位大人英明妙计,生死试真心,才让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来,我们一起给朱大人和秦大人磕头!” 三人感动流涕,齐齐叩首,“谢朱大人、秦大人成全……” 第41章 一县不容二主(一) “二位大人,不好啦!”胡师爷慌慌张张跑进县衙正堂,喘着粗气禀报,“启禀二位大人,衙门外众百姓击鼓鸣冤,洋洋洒洒跪了一地呀!” “哦?有这等事?!”秦少杰和朱四喜同时惊跳而起,“快随本县出去查看!” 见鸡飞狗跳县众百姓果真跪在县衙门口,凄凄哀哀,呜呜咽咽,秦少杰惊问:“各位乡亲父老,到底何事引起民众公愤,让你们齐齐聚众喊冤?” 只见为首一纶巾老者一把鼻涕一把泪,“启禀大人,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县不容二主。自从二位县太爷下令划街而治,禁止城东城西通商,我们鸡飞狗跳县便经济混乱,物价飞涨,老百姓的日子一天苦比一天啊!” “是呀,”鸿鹤饭庄洪老板跟着苦口抱怨,“二位大人,您看我们城西的饭庄要向城东的酒家买酒,向城东的菜农收菜,您这划街而治政策一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什么生意都做不成了呀!” 秦少杰和朱四喜瞠目结舌,异口同声惊问:“胡师爷,真有此事?!” “的确如此呀!”胡师爷愁着脸,咧嘴道:“这还不算,二位县令大人,实不相瞒,自从二位广贴告示,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咱们小小的鸡飞狗跳县衙,财政是入不敷出,每况日下呀!” 为首那老先生接着道:“二位大人,这城东城西本是一家,就如南郭先生娶妻,一东一西两位夫人,缺一不可。您二位再这样争斗下去,受苦的还是我们百姓啊!” 老者旁边一年轻秀才也跟着附和,“可不是么,你住鸡飞头,我住狗跳尾,大家共饮一瓢水,都是一家人呀!求二位大人不要再实行什么划街而治政策,还百姓一个安宁罢!” 秦少杰真没想到自己与朱四喜的斗气之争,会闹得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他愧疚不已,拱手深深一揖,沉重道:“各位乡亲父老,这划界而治政策,的确是本官糊涂,本官给大家赔罪了!” 朱四喜也深深一揖,深刻反省道:“真没想到我们的一个小小决定,令大家民怨沸腾,我向大家认错了!” “各位县民快请起,”秦少杰望朱四喜一眼,向众百姓郑重道:“本县宣布,废除划街而治政策,从此城东城西再无门户之见,一切通商自由!” 老百姓如释重负,拨开重雾见日明,欢呼雀跃,“太好了,太好了!县令大人英明!县令大人英明……” 秦少杰转头跟朱四喜交头接耳几句,便正正官帽,接着道:“各位县民,本县要借此民众聚集机会,邀请朱大人,公开立下君子协定。” 众百姓忙静下声来,听秦县令细讲。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县不容二主,我与朱大人协定,我们要在三个月内,各自为鸡飞狗跳县做出政绩,到时候全民选举,一人一票,票数多者为鸡飞狗跳县县令,落选者,”秦少杰侧目撇朱四喜一眼,“哼哼,辞官回家,收拾包袱滚蛋!” “没错!”朱四喜斗志昂扬,“君子以盟,天地为誓,望大家为我二人做个见证,三月后全民公投,胜者为王!” 送走众百姓,秦少杰和朱四喜回到后衙,壮志满酬,抱着势在必得之决心,各自展开准备活动。 秦少杰拉秦八卦进书房来,“八卦,我与朱四喜大战在即,一触即发!你快派人快马加鞭,去金陵请大哥二哥三哥过来助阵!” 与此同时,朱四喜也唤小珠进自己房间,“小珠,我与秦少杰最后一搏,志在必得!我已修书一封,你快帮我十万里加急寄送金陵,我要大姐二姐三姐过来帮忙,为我呐喊助威!另外,我已手书‘伐秦令’一份,你快贴到县衙门口,我要向广大黎民百姓表明我朱县令破釜沉舟,舍身成仁之决心!” “少爷,少爷,不好了,您快看看!”秦八卦慌慌张张,跌进书房,“少爷,您看,小的刚从衙门口揭下来的‘伐秦令’,朱大人看样子是要动真格的了!” “哼,不怕!”秦少杰撸起袖口,大气磅礴,“八卦,笔墨伺候!” 只见秦少杰奋笔疾书,挥毫泼墨,洋洋大章,‘杀猪歌’一出,听者伤心,闻着流泪。 “啊?‘猪四喜无道,骄恣□□,人人得而诛之 ……’?!”秦八卦搔头急问:“少爷,您这样写行吗?” “哼,本少爷我文采卓绝,见识非凡,‘杀猪歌’一出,人神共愤。”秦少杰叉腰横笑,“八卦,你快去拓印,本少爷要将‘杀猪歌’撒遍街头巷尾,人手一份,妇孺皆知!” “秦少杰,你给我滚出来!秦少杰,你好大的闲情逸致吃中午饭!”朱四喜手攥多份“杀猪歌”,窜跳进饭厅。 秦少杰抬眼,递个包子给她,“呦,朱大人,为何事大动肝火?不如先坐下,大家喝口茶,吃个包子?” ”呸!”朱四喜将一把“杀猪歌”狠狠扔在秦少杰面前,“衣冠禽兽,挑拨是非,颠倒黑白,暗箭伤人!你太无耻了,简直是县官中的耻辱!” 秦少杰故作无辜,两手一摊,“诶,朱大人,你搞错了吧。‘禽兽’是我爹,我叫秦少杰呀。” 朱四喜怒叉小蛮腰,“衣冠禽少杰!你挑拨是非,颠倒黑白,暗箭伤人,你无耻!” “哎呀呀,朱大人,看看你这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秦少杰连连摇头叹息,“若是被敬爱你的百姓看到,唉,真是斯文扫地,给‘县令’这一光辉的官职抹黑呀!” “你又好到哪去呢?!”朱四喜抓耳挠腮,“你狗急跳墙,捕风捉影,编排这‘杀猪歌’诽谤我,为君子所不齿!” “哦?”秦少杰指指朱四喜身上那套肥大破旧的县官戏服,讥笑道:“朱大人,你可以不穿官服,但你不可以如跳梁小丑一般,穿个破县令戏服招摇过市。朱大人,请不要侮辱‘县令’这一神圣名词!” “本县令那根正苗红的官服还不是被你偷了,一想起来就生气…..”朱四喜撸起袍袖,摩拳擦掌,欲将前事往尘,祖宗八代恩怨,跟眼前这瘪黄瓜算清。 “唉呦,朱大人,原来您在这儿呢,可让小人好找!”师爷胡来进来禀报,“朱大人,白富美小姐已在客厅恭候您多时了。” “白小姐这么快就到了?!”朱四喜狠瞪秦少杰一眼,拂袖朝客厅而去,“哼,秦少杰,这笔账咱们以后再算!” 秦少杰忙拉住胡师爷,“胡来,白富美找她什么事呀?” 胡师爷挤着小眼回禀道:“嘿嘿,大人,是朱大人请她过来的。” “哦?”“秦少杰一奇,“朱四喜找那花痴干什么?” 胡师爷咧嘴道:“唉,还不是为了拉选票的事儿。” “啊?!”秦少杰一拍脑门,如梦初醒,“朱四喜这小子真也太阴损!胡来,胡来,快准备马车,咱们去嚣张公子家拉选票!” 朱四喜一进客厅,便笑容满面朝白富美客套寒暄,“白富美小姐,让你久等了,下官有失远迎…….” 白富美起身行了个礼,妙目望她,“咯咯咯咯,不知朱大人邀小女子过来,所为何事?咯咯咯咯。” “额,”朱四喜一听那瘆人笑声,连打了好几个寒颤,但仍故作从容道:“还不是为了三个月后大选之事。我朱四喜要励精图治,做一代英明县令。这个夙愿能否实现,还要多多仰仗小姐你了…….” “咯咯咯咯,”白富美掩口笑道:“既是大人开口,美美我定当鼎力相助,咯咯咯咯。” 朱四喜恭恭敬敬,深作了一揖,“如此甚好,多谢白小姐了。” “咯咯咯咯,朱大人真是一表人才,”白富美笑眼盯着她,心动不已,“朱大人,你这一揖可真是风度翩翩,风流倜傥,风骚无限,咯咯咯咯。” 朱四喜汗颜,谦恭陪笑,“白小姐过奖。” 白富美挽住她臂膀,肥鸟依人,柔声暧语,“咯咯咯咯,我怎觉得,朱大人今日看我的眼神,与平日不同?咯咯咯咯。” 朱四喜掏出手帕,颤手擦汗,“额,可能是因为我觉得,小姐今日的打扮很是惊艳。” “咯咯咯咯,”白富美受到心仪已久的‘男神’赞美,心花怒放,花枝乱颤,“朱大人,其实我每天都非常惊艳,只是今天尤其惊艳,咯咯咯咯……” 朱四喜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赶忙推开她,“白小姐,我知道我长得很帅,但你也不要这么近盯着我看,我会骄傲的。” 白富美脸泛红晕,心跳加速,作娇羞状,“咯咯咯咯,朱大人,其实我仰慕你已经很久了……..” “小珠!”朱四喜不愿也不敢再听白富美发自肺腑袒露心声,忙呼唤小珠进来,“小珠,我不是准备了份厚礼给白小姐么?礼物呢?快呈上来!” 小珠一愣,才反应过来,“额,大人稍等,我找找。” 朱四喜颤手擦汗,呲牙咧嘴催促,“你快点儿呀,到底找到没?” “额,大人,”小珠慌忙四下摸索自己口袋,“小珠,大概,似乎,可能,好像,貌似,估计,果然没找到。” “啊!礼物定是落在卧房了,”朱四喜一拍脑门,拔足便逃,“白小姐,我这就回去取,白小姐不要等我,千万不要等我哦!” 第42章 一县不容二主(二) 遥山叠翠,远水澄清。黄花绽金绣铺林,苍树舞枝叶拂地。夏末秋初,日暖生烟,时过野店山村。清风拂面,路直平沙,夜宿邮亭行馆。华衣荡漾风尘里,骏马驱驰阡陌中。 “哎呀呀,终于到了!咱们终于到传说中的鸡飞狗跳县了!”秦少武欢呼雀跃道。 “唉呦,这是什么鬼地方,到处灰头土脸。”秦少英满目风尘,翘手拂去身上尘埃,“如此干燥气候,我娇嫩嫩的小皮肤呀,怎么受得了?唉,四弟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官,是如何活得下去的……” “别说那么多了,咱们快去衙门吧。”秦少文催促二人道。 三人下马进城,一同走进鸡飞狗跳县最繁华的商业街:芝麻糊街。 “站住!站住!死叫花子,敢偷我馒头!”三人没行多远,就见前边面饼铺老板大喝一声,挥舞着擀面杖朝这边追了过来。 那偷馒头的中年乞丐被面饼铺老板撵得东窜西逃,左躲右闪,还不忘往自己嘴里狠塞两口馒头充饥。 “唉呦,你这叫花子不长眼了?!”秦少英被那乞丐没头没脑地撞到,锦缎白衫弄脏了一片,揉着胸口骂骂咧咧,“唉呦,可撞死我了,我脆弱的小心脏呀!这下惨了,我这身风流倜傥的行头彻底被你糟蹋了!” “站住,站住!臭要饭的,往哪里跑!”面饼铺老板追了上来,举起擀面杖朝那乞丐迎头便打。那乞丐环绕着秦氏兄弟,左闪右避,上蹿下跳,一时拉秦少文做挡箭牌,一时又闪身到秦少武身后。 面饼铺老板左抓右拉,劈头盖脸,穷打不舍,各路“打狗杖法”淋漓尽现。 那乞丐一不留神,被面铺老板狠狠拽住后衣颈,使劲儿往后一拉。乞丐身体一歪,四脚朝天,倒地就擒。 面饼铺老板大喜,摩拳擦掌,“哈哈,死叫花子,看你往哪跑?!老子打死你!” 秦少武见面饼铺老板一副凶神恶煞嘴脸,一把拦住擀面杖,善言问道:“这位老板,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为何如此生气,对他打骂不止?” 只见面饼铺老板气咧咧道:“这个死叫花子,竟敢偷我馒头,真是活腻歪了,看我不打他个鬼哭狼嚎,六亲不认!” 秦少武低头见那乞丐破衣烂衫,污头垢面,人黑肌瘦,被面饼铺老板拳打脚踢,仍不住往自己嘴里塞馒头,似好几日都没进过食物,便心生怜悯,发善心道:“老板,算了,馒头的钱,我替他付了。” “哦,这样也好,那就多谢这位公子了。”老板接过钱,拎着擀面杖,心满意足地回面饼铺了。 秦少武见那中年乞丐蹲在地上埋头狼吞虎咽地啃馒头,便没再理会,跟着兄弟们朝县衙而去。 “三位就是秦县令的兄长吧?”胡师爷已在县衙门口恭候多时,见三人到达,忙笑迎上去道:“小人胡来,是鸡飞狗跳县的师爷。秦大人特命小人在此迎接三位贵宾。” “太好了,终于到县衙了。”秦少英喜笑颜开,兰花指美翘,“师爷,你快带我们进去见四弟,这么长时间没见他,可想死我了!” “好,三位贵宾里面请。”胡师爷拱手让三人进门,见三人身后还畏畏缩缩跟了一人,忙问:“咦?这位是谁?” 秦少英回头一看,“诶?这不是那个叫花子么?” 秦少武朝那乞丐问道:“这位老哥,你跟着我们做甚?” 那乞丐蓬头秽面,举起两个馒头,傻兮兮呲牙朝他笑道:“馒头,馒头!” “哦,我明白了。”秦少武会意而笑,“你是想感谢我帮你付钱,是吗?呵呵,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秦少武抬足欲进县衙,那乞丐却忽上前紧紧拉住他胳膊。 秦少武奇问:“这位老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秦少文眼珠一转,掏出几钱碎银子给他,“老哥,我这儿还有些银子,拿去买馒头吧。” 见乞丐欢天喜地,傻笑着接了钱,三兄弟便欲随胡师爷进门。 “诶,诶,诶!”胡师爷见那傻乞丐依旧跟随,忙拦道:“这位老哥,别跟了,县衙重地,岂是你能进去的,快走!” 那乞丐却上前紧紧抱住秦少文,在他身上乱蹭,时哭时笑,呜呜唉唉,死活不肯离开。 秦少文会意,“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跟着我们,为我们做事,挣口饭吃,对不对?” 中年傻乞丐笑逐颜开,不住点头,“嗯,嗯,嗯……” 秦少文细眼上下打量他,“嗯,高高大大,虽然有点儿瘦,可看身板还蛮结识的,估计能干不少体力活。这样吧,我们正好缺个跟班,你以后就跟着我们吧。” 见三兄弟应允,叫花子高兴得上蹿下跳,欢天喜地。 秦少英兰花指微翘,“诶,叫花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乞丐十指黑黑,又举起那两个馒头傻笑,“馒头!馒头!” 秦少英掩口偷笑,心下打起小算盘,“嘻嘻,还是个傻子,估计以后不用给工钱,光喂他馒头就行了。” 秦少武呵呵一笑,拍拍叫花子肩膀,“这样吧,我们以后就叫你馒头,走,咱们一同进去。” 胡师爷在前引路,为他们安排房间安顿,“各位贵宾,这就是你们的房间,请自便。小的这就禀报秦县令过来。” 秦少文点头谢道:“嗯,有劳师爷了。” “诶,师爷,顺便叫人给我打桶洗澡水来,”秦少英闻闻自己身上臭汗,掩鼻道:“唉呦,跑了一天,我这干涸的小皮肤呀!哦,对了,师爷,给这叫花子也打一桶过来。” 胡师爷躬身答应,“是,小的这就去办,各位请稍后。” 待胡师爷送来洗澡水,秦少英嫌那叫花子肮脏,翘着兰花指,小心揪住他衣角,严肃脸命令道:“馒头,去洗澡,把你这身污秽都洗干净。” 谁知馒头相当怕水,极其不愿,躲到秦少武身后,“不,不洗,不洗……” 秦少英挥起拳头,假意恐吓,“馒头,快去洗澡,否则少爷我揍你!” “三弟,你别吓他。”秦少武忙拦道:“馒头,别怕,听话,去洗澡。” 不料馒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撅嘴撒泼哭闹起来,“不洗,不洗,就不洗!” 秦少武无奈摇头,俯身蹲下,耐心劝导,“馒头乖,馒头最听话,洗洗更健康,馒头洗完澡有馒头吃……” 馒头一听有馒头吃,高兴起来,似童稚小儿一般,伸出小手指,天真道:“说话算话,有馒头吃!” 秦少武慈眉善目跟他拉钩钩,“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馒头有馒头吃,快去洗吧。” 馒头前脚刚由胡师爷领到耳房洗澡,秦少杰后脚便飞奔进来,一见三兄弟,眼亮神光,欢呼雀跃,“大哥二哥三哥!你们想死我了!” 四兄弟喜极而泣,紧紧相拥在一起,“四弟,太好了,我们金陵四少终于聚首了!” 四人摇头摆尾,齐齐做出招牌英姿:“我们就是,遇神杀神,遇佛砍佛,吃喝玩乐,轻松混过的金陵四少:秦少文!秦少武!秦少英!秦少杰!” “大哥二哥三哥,八卦刚刚打听到最新情报,朱四喜那边的亲友团也快到了,秦朱两家正面交锋不可避免,咱们要详加筹谋,莫不可让她们占了上风!”秦少杰拉三人围坐一旁,细细计划起竞选县令的准备工作…… “大哥,你看我这个造型怎么样?”秦少杰摆了个巍峨姿势,朝正在为自己画肖像的秦少文问。 “四弟,不错,手再抬高点儿,想像你正在向万千敬爱仰慕你的县城百姓挥手致意。”秦少文手不停笔,墨洒丹青,“要记住,我们的宣传画像,一定要让你爱民如子的亲切形象,深入人心。” “四弟,拿着这个!”秦少武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玄铁宝刀佩戴在秦少杰腰间,“大哥,你把这宝刀也画进去。让世人知道,咱们秦县令文武双全,英明神武,天下卓绝,举世无双!” “四弟,你快看,我买什么回来了?”秦少英从芝麻糊街逛街回来,兴高采烈,塞一个小酸梨到秦少杰手中,“刚刚我上街一看,哎呀呀,这鸡飞狗跳县了不得,大街小巷卖酸梨,男女老少吃酸梨。这小酸梨儿,可是你们鸡飞狗跳县的标志性镇县之宝呀。大哥,你把小酸梨也画进去,这样四弟的肖像就更接地气了!” “好好好,都画进去。”秦少文笑眼道:“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相信,四弟的宣传肖像定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流芳百世,成为万众焦点,百官楷模呀。” 秦八卦捧了个绿色战斗帽进书房来,扣到秦少杰头上,“少爷,再戴个帽子更精神!” “嗯,”秦少杰微笑点头,幻想眼前正有无数县民,崇拜地望向自己,自己朝他们挥手致意,“百姓们好,百姓们辛苦了……” 秦八卦嬉皮笑脸,神气活现,麻溜溜上前行了个举手礼,“为秦大人服务!” 第43章 一县不容二主(三) “馒头,住手!住手!别画了!快把毛笔给我!”秦少英气急败坏,尖声厉喝,在厅中绕着圈儿追赶馒头。 馒头攥着赤橙黄绿青蓝紫黑八彩毛笔,手舞足蹈,朝秦少英顽皮做了个鬼脸,“嘿嘿,不给不给!” 秦少英吹眉瞪眼,撸起衣袖,张牙舞爪,朝馒头猛扑,“死馒头,给我站住!不许跑!” 馒头虽人高马大,可身法矫捷,一闪身避开,让秦少英扑了个狗吃屎,“嘻嘻,哈哈!” “唉呦,我娇嫩的小胸脯呦,”秦少英摔得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唉呦,我柔弱的小膝盖呦,死馒头,敢躲我……” 馒头朝秦少英眨巴眨巴双眼,神色可爱,笑嘻嘻凑到跟前,抽出红色毛笔,在他脸上画了个圆圈,拍手跳脚欢呼,“馒头,馒头,你脸上有一个大馒头,哈哈!” “死馒头,”秦少英咬牙切齿,后槽牙磨得咯咯直响,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拔足去捉他,“死馒头,敢破坏我如牛奶般白皙的小脸蛋儿?!看我揍你!” 秦少文摇着折扇,闲步走进大厅,见二人满身油墨,追逐撕扯,忙上前拉住秦少英询问,“三弟,出什么事了,你怎弄成这副德性?” “哎呦,大哥,你快看看,你快看看,”秦少英气喘吁吁,兰花指朝馒头乱翘,“这个死馒头吃饱了没事儿干,在墙上乱涂乱画,画完前堂画后堂,涂完卧室涂茅房,简直太无法无天了!我本想制止,可你看看,他把我这完美的小脸蛋儿都画成什么样了呀!” 秦少文抬眼四望满墙涂鸦,惊讶不已,“三弟,这些真乃馒头所书所画?” “那还有假,我眼睁睁地看着这死馒头,一块儿一块儿的,把咱们这雪白的墙壁全给毁了呀!”秦少英牢骚满腹,跳脚急道。 “哎呀呀,不得了,”秦少文折扇轻摇,欣赏满墙书画,赞不绝口,“笔力浑厚,气道深远,龙飞凤舞,一代名作啊!” “什么?大哥,你没睡醒吧?!”秦少英气得不行,“这疯子将后衙乱涂乱画成这般模样,你还夸他?!” 秦少文拉秦少英上前仔细欣赏,“三弟,你看看,多么有力的笔画,多么浓重的线条,多么强烈的色彩!我想馒头在没疯之前,定是位鸿学大儒,书画名家呀!” “啊?”秦少英望着满墙“神笔之作”,愣了半晌,“哦?馒头当真如此厉害?” “那是当然。”秦少文呵呵一笑,“三弟,你看大哥我什么时候如此心悦诚服地夸过一个人呢?” 秦少英脑子一转,转怒为喜,拍手道:“哎呀,有了!既然馒头如此有才华,我待会儿拉他去芝麻糊街,现场为四弟书写宣传标语,人手一份,老少全有,妇孺皆知……” 话说朱四喜的后援队也已到达鸡飞狗跳县。说时迟那时快,在县城主街道:芝麻糊大街上,朱秦两家亲友团,一眨眼间,已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拉选票行动。 朱一筒浓妆艳抹,花枝招展,上街敲锣打鼓,“嘿!瞧一瞧看一看嘞!朱县令是为民请命的大好官,支持朱县令,每人赠猪肉一斤…….” 秦少文也不含糊,放下“睡文仙”清高形象,扯着嗓子在街上狂喊:“各位父老乡亲注意了,特大喜讯,为回馈广大父老乡亲厚爱,给秦县令投票,每人送公鸡一只……” 朱二条长袖善舞,天女散花,传单纷飞,“号外号外,朱县令立志把鸡飞狗跳县建设成国际一流的名县!大家都来支持朱县令嘞!” 秦少武高举秦县令宣传肖像,沿街□□,壮大声势:“支持秦县令,大势所趋,民心所向!大家都为秦县令投票呦!” 朱三万请来马戏杂耍团,吸引民众眼球,“快来瞧快来看呀,支持朱县令,每天都有热闹看呦!” 秦少英拉着馒头走街串巷,挥毫泼墨,宣传标语满街飞,“为秦县令投票,免费领取当代名家墨宝丹青嘞!” 朱小珠精打细算,在街上现身说法:“朋友不还钱怎么办?有朱县令!!!孩子不听话怎么办?有朱县令!!!老公跟小三私奔了怎么办?我们还有朱县令!!!” 秦八卦现场动员,随手抓住一白面瘦书生,饱含深情问道:“先生,您有冤屈吗?请找秦县令!!!”他水蛇腰一转,转而拉住一文青大姑娘,眼含热泪,“小姐,您有牢骚吗?请找秦县令!!!”他放开那姑娘,闪身又抱住一提篮买菜的大婶,热情奔放,“大娘,您有不满吗?请找秦县令!!!” 不料那大婶一把将秦八卦推开,露出满口歪七扭八的黄牙,狠啐一口,“滚开,别挡老娘买菜!你脑子有病,去找秦县令吧!!!” 红日西斜,乌鹊南飞,秦少英揪扯着馒头,气急败坏地回来,嘴里嘟嘟囔囔,“你个死馒头,乱涂乱画,不知所谓,想害死我呀……” 秦少杰和秦少文已先于秦少英回衙,见二人进厅,忙迎上去,“诶,你们回来了?今日收成怎样?宣传标语写了多少?老百姓反应如何?” 秦少英将一把五颜六色的宣传纸扔给秦少文,兰花指乱翘,“大哥,你自己看看吧!看咱们这位鸿学大儒都写了什么?!” 秦少杰好奇心大,抢手夺过,笑眼先睹为快,“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秦大县令立时吓得脸色煞白,手中标语颤落,“三哥你干什么?!写这种东西,大逆不道,是要砍头的啊!” 秦少英跳脚掩口,示意他小声,“哎呦,我又没让你读出声!这还不是馒头的大作么!” 秦少杰哆嗦着捡起宣传标语纸,“不得了,不得了,大逆不道,得赶快拿去烧了……” 抬眼见馒头跟没事儿人似的,悠闲自在,溜溜达达,坐上厅堂主位,翘起二郎腿,大口大口啃食桌上糕点,秦少英气得吹眉瞪眼,满腹牢骚,“大哥,你看看这死馒头,能吃能睡,装疯卖傻,什么正事儿都不干,整天乱涂乱画,惹是生非,留下早晚是个祸端!咱们还是快将他送走吧!” “唉,馒头好歹也是条命,眼下入秋,北方霜寒,你看他疯疯癫癫的,这样赶他出去,还不得被冻死饿死。”秦少文善心又起,拍拍秦少英肩膀,一声叹息,“现今鸡飞狗跳县的疯人院还正在建设中,在没建成之前,三弟你还是忍忍罢。” 第44章 一县不容二主(四) 话说秦家兄弟收养了个又疯又傻的大馒头,请神容易送神难,只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忍气吞声,任由馒头好吃懒做,“祸害”县衙。朱家姐妹得知后,可笑掉大牙,朱三万更是邪心陡起。 一日晌午刚过,朱三万便蹑手蹑脚,悄悄来馒头房中探头张望,却见馒头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条肥毛虫,呼噜声大作,睡得正酣。 朱三万走到他床边,柔声呼唤,“馒头,馒头,起床了,快起床了。” 日照三竿,馒头揉揉惺忪睡眼,伸着懒腰,慢慢爬起来,扭扭头,“唉呦,疼!” “疼?”朱三万忙细声问:“哪儿疼?” 馒头大手捏捏脖颈,“脖子疼。” 朱三万一副关心切切模样,“怎么弄的?” 馒头前后伸展脖颈,“睡落枕了。” 朱三万松了口气,似哄小孩儿一般问:“馒头,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好多馒头,你跟我去吃馒头,好不好?” 馒头一听有馒头吃,立时来了精神,拍手欢呼,“好好好,你快带我去!” 朱三万“嘘”了一声,故作郑重,“馒头,这是咱俩之间的秘密,你可千万别告诉其别人,否则我不带你去吃馒头了…….” 馒头天真地眨巴眨巴眼睛,跟她勾勾小手指,“行,我不说!不让别人吃馒头!” 午饭刚过,秦少武和秦少英气鼓鼓拉着馒头和朱三万,闯进朱四喜书房,高声喝问:“朱四喜,你看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朱四喜正专心整理文书,听到秦少文喝问,一头雾水,不知究竟,忙起身问:“秦二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惹得你如此火大?” 秦少武一把将馒头推上前去,“哼,你自己看!你们太过分了!” 朱四喜一见傻了眼,只见馒头胸前挂了个巨型木牌,木牌上由阔大魏体醒目写道:“我是乞丐!” “你三姐可真是生财有道啊!拉着一个傻子去芝麻糊街讨钱?幸好被我们撞见,否则县衙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了!”秦少武气道。 朱四喜汗颜,转头问朱三万,“三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四弟,你别生气,”朱三万支支吾吾,闪烁其词,“最近,最近为了给你拉选票,银子花得厉害,我们带来的盘缠,七七八八,都快用光了。三姐我也是想多赚些钱,贴补家用…….” 秦少英翘着兰花指,撇嘴鄙夷,“呦,亏朱三小姐还是侯府千金。没看出来,这朱门侯府千金精打细算,斤斤计较的本事,可比市井民妇还厉害呢,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呀。” “你个娘娘腔,别以为老娘听不出你骂人不吐脏字,”朱三万心里冒火,撸起衣袖,“讨来的钱,不全都被你没收了么,还唧唧歪歪什么,找打呢!” “唉呦,拉馒头去讨钱,还有理了,”秦少英闪身到门口,朝朱三万连翻白眼,“还敢打人?!太粗暴了,你把天下女人的脸都丢尽了!” 朱三万看着眼前这似男非女东西,火气愈大,“死娘娘腔,长得欠揍,声音更欠揍!今天不揍你一顿,你就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女汉子!” 见朱三万窜跳上前,秦少英忙拔足飞逃,“救命啊,要出人命啦!” “死娘娘腔,站住!”朱三万张牙舞爪追了出去,“站住!是男人就别跑!” 望着朱三万和秦少英在庭院追逐撕打的身影,朱四喜叹了口气,转头看看秦少武,一脸尴尬。她深深一揖,翩翩君子,“秦二公子,此事是我们做得不对,我代三姐向你和馒头赔罪了…….” 金秋送爽,转眼乡试便过。 嚣张公子兴高采烈,一路小跑到县衙来找秦少杰,一溜烟冲进他书房,呼天欢地,“秦大人,我中了!我中了!我中秀才了!” “哦?真是好事!”秦少杰喜上眉梢,忙问:“那你爹同意你娶你的相好儿了?” “同意了,同意了!秦大人,多亏您的秦氏智慧丸,我才有今天。小的给您磕头谢恩了!”嚣张公子乐得不知东南西北,朝书房墙壁上挂的秦县令绿帽子肖像画幅,噗通跪地,连磕响头。 “诶,嚣张公子,本县在这儿呢。”秦少杰忙站到他面前,乐呵呵扶他起身,“嚣张公子,你能考中秀才,靠的可都是你自己的努力。本县嘛,只是举手之劳,快不要如此大礼。” “唉呦,秦大人,您太谦虚了。”嚣张公子紧握住秦少杰双手,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秦大人,我的相好儿能挺着大肚子嫁给我,那可都是您的功劳啊!我不谢您谢谁呢?!” “额,额,”秦县令略显尴尬,吐露实情,“嚣张公子,此言差矣。实不相瞒,我给你的那本《嚣张秘籍》,其实是我加以整理,改头换面的历届乡试答案。你把它当做嚣张神器,烂熟于胸。话说熟背答案三百条,不会答题也会答呀。你看看,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你努力,肯定会有成功的一天。这都是你发愤图强的结果,你要谢的人是自己才对呀!” “啊?”嚣张公子惊得张大了口,“这样说来,我考上秀才跟秦氏智慧丸没关系?” 秦八卦在旁嘻嘻笑道:“那秦氏智慧丸,不过是我秦八卦做的麦芽糖丸儿,秦大人忽悠你呢!嘿嘿!” 秦少杰拉住嚣张公子,摇头晃脑,长篇大论道:“嚣张公子,你要记住,人能成功与否,跟嚣不嚣张没关系。但是你努力越多,付出的汗水越多,你就越有可能获得成功。就像你考秀才,把那本历届乡试答案背得滚瓜烂熟,在真正考试中灵活运用,秀才及第,可是凭自己的真才实学换来的。嚣张公子,永远不要嫌弃自己一无是处,除了嚣张,你还是很有实力的啊!” 嚣张公子一拍脑门,如梦初醒,感动道:“是呀,秦大人,我明白了,努力比嚣张更重要,我除了嚣张,还能凭自己的实力做很多有意义的事呀!” 秦县令微微点头,语重心长,拍拍他肩膀,“嗯,做人要低调,不可以嚣张,知道么?要记得,一山还有一山高,谦虚勤奋才是正道。” 嚣张公子大彻大悟,连连点头,“是是,秦大人教训的是。您的教诲有如滔滔江水,醍醐灌顶,令我茅塞顿开呀。” “真是孺子可教也。”秦少杰拉住他手,得意笑道:“嚣张公子,你刚刚窜了功名,可喜可贺。走,陪我骑上本县新订购的宝马,到城外兜风去!” 第45章 一县不容二主(五) 正午已到,秦少英咕噜着肚子来到饭厅,兰花指弱翘,“诶?大哥,二哥,四弟,你们都在,怎还没开饭呀?” “不知八卦那小子在搞什么鬼,这么久都没做好饭,”秦少杰饥肠辘辘,高声呼喊秦八卦过来,“八卦,八卦,我们都饿死了,饭呢?!” 秦八卦听到召唤,一溜烟飞跑进来,无奈脸道:“哎呦,四位少爷,这可不赖我。朱家的朱三小姐一大早就把厨房给霸占了,叮叮当当,吱吱呀呀,杀鸡宰鹅的,到现在都没出来。小的进去催过几次,可都被她轰出来了呀……” “唉,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秦少杰气得牙痒痒,“那矮倭瓜将她家的那群奇葩姐姐都给招来,弄得县衙鸡飞狗跳,民不聊生,连口饱饭都没得吃,真是不给咱们留一丝活路呀。” “没错没错,”秦少英兰花指恨翘,“朱四喜是小人,她的三个奇葩姐姐是女子,她们都是难养也!” 秦氏五人正发牢骚间,朱一筒、朱二条、朱四喜互挽着臂膀,有说有笑,飘飘然乐悠悠走进饭厅,在他们旁边饭桌坐下。 朱一筒掏出随身携带的袖珍小镜,边欣赏自己美姿,边问:“四喜,你说三妹今天要给咱们做什么好吃的呀?” “三姐出品,必属佳品。她做的,肯定是天下绝等的珍馐美食呀!”朱四喜笑答。 “饭菜来喽!”朱三万和小珠端着盘盘碟碟进来,人未到而菜香先至,“金陵煎包,冰糖莲藕,桂花糖芋苗,芦蒿炒香干,干烤大虾,红梅鱼肚,香菇里脊,金陵三草,芝麻酥饼,阿婆五香蛋,鸭血粉丝汤,菜齐喽!” 秦八卦站在门口,巴巴望着一道道佳肴眼馋,哈喇子不住外流,“不论走到哪都能遇到吃货,每天把三顿饭菜烧得特香……” 秦少杰“哼!”了一声,狠踹秦八卦一脚,“诶,闻闻味儿就得了,该干嘛干嘛去。” 秦八卦回过神来,忙跐溜跐溜跑到厨房做饭。 “唉呦,讨饭万人迷来了,”秦少英酸酸讽刺道:“拉着傻子上街讨饭,亏你想得出来,衙门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你还有脸出来见人?” 朱三万白他一眼,小蛮腰一叉,“哼,老娘除了脸大,哪都小,就是不怕出来见人!” 朱二条见二人火药味甚浓,忙拉拉朱三万衣袖,“三妹,别里他,咱们快吃饭吧!” 秦少英撇撇嘴,兰花指狠翘,“吃吃吃,胖死你们……” “诶?”秦少文奇道:“奇怪了,整个上午,怎没见到馒头?” “馒头?馒头?你在哪呢?”秦少武起身,四下呼寻,却不见馒头身影,“馒头,馒头…..” “哎呀,看我的!”秦少英清清喉咙,一嗓子震天:“馒!头!开!饭!啦!” 众人一愣神间,就见馒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进屋,如温驯小狗般蹲坐于秦少英面前,伸吐舌头,哈喇子流了一地。 “馒头,去她们那边吃,吃光她们!”秦少英指着邻桌恨恨道。 “馒头,我们多的是吃食,尽管过来!”朱三万笑脸欢迎,转而酸酸叹道,“唉,我们是朱门酒肉臭,可怜旁边要有四只饿死骨喽…….” 晚间,秋风缱卷,一轮冰月挂如银。 “洗刷刷,洗刷刷…….”朱四喜为竞选之事操劳疲累一天,回到卧房沐浴,正拿着根大刷子搓背泡澡,惬意舒爽,“我洗刷刷,洗刷刷…….” “吱吱,咯咯,唧唧…….” “什么声音?!”朱四喜一惊,侧耳细听,觉声音隐隐从旁边四折梅案屏风后传来。 “难道是老鼠?”朱四喜重手将一把长毛刷扔向屏风,“死老鼠,出来!” “哎呦!”却见馒头惊叫一声,飞窜出来。朱四喜见他欲夺门而逃,一把扁刷狠朝他足下掷去,馒头脚下一滑,啪嗒跌了个狗吃屎。 朱四喜忙窜跳出浴盆,裹好外衣,飞奔上前,一把揪住馒头耳朵,瞪目厉声喝问:“馒头!好你个死馒头,敢偷看我洗澡?!” “没有,没有……”馒头吓得抱头哆嗦。 “说!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朱四喜紧攥住他头发,恶狠狠问。 馒头惊慌失措,吓得趴在地上打滚,“没有没有,什么都没看见…….” 朱四喜见他疯疯癫癫,傻里傻气,眼珠一转,暂压下怒气,换个脸色,拉拉馒头胳膊,柔声和颜悦色问:“馒头听话,快跟我讲,你刚才都看见什么了?馒头说实话,馒头有馒头吃。” 馒头捂着脸,从指缝间瞅见朱四喜慈眉善目,有如观音菩萨显灵模样,小心探问:“馒头说实话,馒头真有馒头吃?” “当然了,”朱四喜轻抚馒头臂膀,甜言蜜语,“馒头最乖了,馒头最听话,馒头有馒头吃。说,刚才都看见什么了?” 馒头听朱四喜柔声似水,渐渐放松下来,小心翼翼朝她胸口斜眼瞥而去,垂涎三尺:“馒头,馒头,两个馒头…….” “啊?!”朱四喜一见馒头色眯眯模样,气得身子震颤,狮子大开口,张牙舞爪,劈头盖脸,乱舞狂魔,朝他一顿暴揍狠骂,“混蛋蛋蛋蛋蛋蛋蛋蛋!偷看老娘洗澡,老娘扁死你你你你你你你!” “秦少杰!秦少杰!你给我滚出来!”朱四喜重手拉着馒头衣襟,猛踹门进秦少杰书房,怒发冲冠,“秦少杰,看看你们捡来的混蛋疯子,竟敢偷看我洗澡!” 秦少武正在秦少杰房中与他聊天,见朱四喜连门都不敲,火冒三丈冲进来兴师问罪,面现不悦之色,起身正色道:“朱大人,你怎么说也是读书人,岂可出口骂人?什么混蛋疯子,人家有名有姓,叫馒头。” 馒头听了拍手傻笑,指向朱四喜胸口,“对,对,馒头!馒头!” 朱四喜狠捶他头,声色俱厉,“死疯子,你给我闭嘴!” 朱四喜上前一步,朝秦少杰拍案怒喝,口沫横飞,“秦少杰,我告诉你,这里是衙门,不是善堂!这疯馒头把后衙涂得面目全非不说,还偷敢看我洗澡?!这死疯子罪大恶极,你今天必须把他送走!” 秦少文在隔壁听到争吵之声,忙过来查看,“哎呀,怎么回事?大晚上的闹什么呢?” 朱四喜一把将馒头推到秦少文面前,“这个死馒头,偷看我洗澡!” 秦少文一愣,“哦?馒头,你偷看朱大人洗澡了?” 馒头掩头,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在玩捉迷藏…….” “呸!”朱四喜一口唾沫喷得他七窍生烟,“大半夜的,哪个傻子还跟你玩捉迷藏呀!” “诶?馒头,你怎跑到这儿来了?”秦八卦乐呵呵跑了进来,“哦,原来你躲到书房来了,怪不得我怎都找不到你。” 馒头似见到救星,忙指向秦八卦,委屈不已,“就是这个傻子,他跟我玩捉迷藏!” “馒头,别胡闹!”秦八卦搔搔脑袋,不好意思道:“二位大人,小的晚上没事儿干,就跟馒头闹着玩呢。诶?馒头,你的脸怎么了,咋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馒头弱手指向朱四喜,“她,她打的!” 秦八卦小心检查馒头伤势,一脸唏嘘,“唉呦,朱大人,馒头一个疯子,您打他干什么呀?哎呦,下手还这么重,可别破相了。哎呦,馒头啊,你怎招惹朱大人了?” 馒头捂住自己被□□的圆圈,呜呜咽咽,“我想吃她的两个馒头,她不让!小气鬼,呜呜!” “你闭嘴!”朱四喜气得身子直颤,举拳又要揍他,“偷看我洗澡,你还有理了!” 秦少文忙拦住她,和颜劝道:“朱大人,馒头偷看你洗澡,的确是他不该。可你也知他是疯的,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消消气,大人不记小人过。” 秦八卦也躬身赔笑劝解,“朱大人,不过是为了两个馒头,您至于么,赶明儿我赔给您两个热腾腾的大馒头就是。” 见朱四喜气鼓鼓,一副不肯善罢甘休嘴脸,秦少杰撇撇嘴,在旁哼哼唧唧,“呦,大家都是男人,不过是看了一眼,至于这样小气。” 朱四喜一嘴难对三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侧目见馒头朝自己连做鬼脸,一副有恃无恐,狐假虎威模样。朱四喜气得身子乱颤,撒泼耍混道:“我不管!我今天必须把这疯子赶出县衙!你们谁敢拦我,我就跟谁同归于尽!” 秦少杰翻个白眼,一拍桌案,大唱反调:“朱四喜,你好歹也是鸡飞狗跳县的父母官,连一个可怜的疯子都容不下,真是让天下耻笑,百姓心寒!我秦少杰乃一县之长,百姓父母,我今天定是要管馒头的事!朱四喜,你听着,我就是馒头的再生爹娘,你休想动我儿子!” “馒头别怕!”秦少杰上前一把搭住馒头肩膀,“馒头,你说爹讲得对不对?” 馒头倚靠在秦少杰怀中,大鸟依人,甜蜜温暖,“对,爹!”馒头转头又望望朱四喜,冲她兮兮傻笑:“爹说得对,娘!” “闭嘴!”朱四喜火气喷涌,怒目狠瞪,摩拳擦掌,剑拔弩张,欲将馒头五马分尸,书房中气氛瞬时凝结,一场硝烟战火即将引爆。 这时,秦少英哼着小曲儿,溜溜达达着走了进来。他不知眼前局势紧张,还自顾自地叨念着,“唉呦,四弟,四弟,我今天贪便宜,在菜市场买了一篮小酸梨儿,回来一尝,哎呦,那个酸呀!诶,大哥二哥四弟,你们都尝尝,尝尝。” 秦少英侧目见朱四喜正站在门边,忙递给她一个,“哎呦,朱大人也在呀!来,吃个小酸梨儿。这秋后的梨,咋还这么酸呦!” 秦八卦忙冲秦少英挤眉弄眼使眼色,低声提醒,“三少爷,三少爷,别提小酸梨儿,别提。” 秦少英一愣,“英”言无忌道:“为什么不能提小酸梨儿呀?这小酸梨儿可是鸡飞狗跳县的一大特产,咱们的镇县之宝呀!” “别提,别提…..”秦八卦咧着嘴,连连摆手,侧目去看朱四喜,只见朱大县令一听小酸梨,脸色黑中泛紫,紫中泛青,青中泛白,白中泛黄,黄中又泛黑,一来回换了好几个颜色,胸口阵阵恶心,胃中酸水波涛汹涌,突然“嗷!”地一声,喷涌呕吐,捂口夺门而逃…… 秦少英满头雾水,望望她背影,兰花指疑翘,“诶,朱大人怎么吐了?莫名其妙!” 第46章 怪贼两只 中秋衙门休假,朱四喜睡到晌午方醒,起身出门伸了个懒腰,“日朗天清,真是好天气。” “朱大人,你可看见我的绿藻龟了?”秦少杰急形于色,跑上前询问。 “哦?那只绿毛乌龟?”朱四喜掩口偷笑,“那可是您秦大人的宝贝,我哪儿有幸一睹香泽呀?” “唉,真是的,昨晚就不见了它……”秦少杰叨叨念念,寻寻觅觅而去。 “秦大人,秦大人,”胡师爷急匆匆跑了过来,拎出一只乌龟壳给他看,“大人,一大早就有人将这龟壳高悬在县衙门口。小的瞧它甚是眼熟,像是您的绿藻龟呀。” “啊?”秦少杰颤手捧过,哭丧着脸道:“哎呀,真是我的宝贝乌龟。怎的只剩下壳了?!” “小的也不知呀。”胡师爷咧嘴道:“小的今早一出门,就发现它正挂在大门口呢。” “唉呦,我的宝贝乌龟呦,你的命好苦啊……”秦少杰抱着龟壳,哭涕涟涟。 朱四喜噗嗤一乐,上前递上一条手帕,假模假样安慰,“秦大人,别哭了,您节哀顺变,节哀顺变。” “哼!是不是你?!”秦少杰抬眼见朱四喜一副猫哭耗子嘴脸,转悲为怒,一把揪住她衣襟,“矮倭瓜,是不是你把我的绿藻龟吃了?!” “你开什么玩笑?”朱四喜嘴咧得老大,“谁撑的没事儿干,吃那玩意儿?” “哼,看你这副幸灾乐祸模样,一定是你!”秦少杰不依不饶,“你说,你从实招来,否则本官大刑伺候!” “唉呦,二位大人,都别吵了。”胡来忙插话道:“小的在衙门口,还发现了这张纸条,上面就写了四个字,您二位快看看。” “劫富济贫?!”秦少杰惊掉下巴,“哪个混蛋,偷我的乌龟,算什么劫富济贫?” 朱四喜扁眉笑道:“嘿嘿,我看那贼人是吃你的龟,济他腹中饥饥之贫。” “你还笑,”秦少杰忿忿不满,“朱四喜,我的绿藻龟惨遭毒手,你很开心不是?” “诶,秦大人莫气。”朱四喜顽皮拱手道:“我已经对您不幸罹难的乌龟表示了深切的哀悼和亲切的慰问,您还想要我怎样?” 秦少杰呲起一排小白牙,“你!” “秦大人,朱大人,不好了!”秦八卦飞毛腿跑过来禀报,“二位大人,白富美小姐失踪了,她爹来报案了呀!” “失踪了?哈哈,哈哈,”朱四喜舒了口气,眉开眼笑,“失踪了好,她失踪了,就没人来烦我了……” “矮倭瓜,你瞎高兴什么。”秦少杰用龟壳敲她脑袋,“白小姐丢了,你以后找谁拉赞助去?” 朱四喜一想也对,“诶,胡来,白富美是城西城东人士?” 胡师爷躬身道:“回朱大人,白小姐乃城东人士。” “城东人士好,城东人士好。秦大人,虽然划街而治的政策已取消,可在大选期间,城东的案子还是要由您管的。”朱四喜嘻嘻一乐,拍拍秦少杰肩膀,“看来寻找偷龟暴徒与寻找白富美,要双管齐下,任重而道远。时逢中秋佳节,祝您节日快乐,加班快乐。衙门公案有劳您多多费心,有事别来烦我……” “诶,矮倭瓜,你别走,你回来!”见朱四喜笑悠悠扬长而去,秦少杰顿足叹息,“哼,矮倭瓜,又想看我笑话!” “秦大人,白员外还在县衙正堂等您呢,您过去看看?”胡师爷提醒道。 秦少杰袍袖一挥,“走,前面带路!” “额,秦大人,小的刚刚答应白员外,为白小姐写寻人启事。”胡师爷陪笑道:“您看您也认识从去县衙正堂的路,就自己过去吧。” 秦少杰眉高眼低,甩手朝前衙走去,“哼,今儿怎么了,没一个看顺眼的......” 晚饭时分,朱四喜见秦少杰进饭厅吃饭,招呼道:“诶,秦大人,您的两庄案子,查得怎样了?” 秦少杰眯着俊眼望她,“哼,矮倭瓜,又想趁机奚落本官不是?” “哪里哪里,”朱四喜吐吐舌头,“我只是想向您表示深切的同情和亲切的慰问而已。对了,晚上我要跟三位如花似玉,出尘绝艳的美女姐姐上街去看花灯,您有没有兴致同往呀?”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秦少杰累了一天,饿得不行,忙坐下往口里扒几勺米饭,呜呜囔囔道:“白富美那是绑票案,绑匪早将勒索信送来了。” 朱四喜一听来了兴致,“哦?要多少银子?” “不多不多,一百两纹银。”秦少杰大嚼鸡腿,“傍晚陪同白员外交了赎金,白小姐刚刚被绑匪放回,本官终于可以安心回家吃饭,明日专心寻找偷龟暴徒了……” 次日清晨,天和日暖。 小珠忽一惊一乍,在后院闹了起来,“唉呦,红肚兜兜呢?谁把红肚兜兜拿走了?!” 秦少杰正好经过,忙停下询问“案情”。 “唉呦,秦大人,”只见小珠顿足气道,“我昨晚洗的红肚兜兜,放在庭院晾晒,今儿一早就不见了!您看,这儿还挂张‘劫富济贫’的纸条呢!” 朱四喜闻声出来,得知事情原委,摇头苦笑,“嘿嘿,不是偷乌龟,就是偷小珠的红肚兜兜,那盗贼是没品位,还是穷疯了?” 小珠挤眉弄眼,扯着朱四喜耳朵低声嘀咕,“小姐,那红肚兜兜是你的。” “啊?好大的胆子!”朱四喜惊得花容失色,气上眉梢,“竟敢偷我,不,小珠的红肚兜兜!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无法无天!” “呦,朱大人息怒,息怒。”秦少杰一副幸灾乐祸嘴脸,“我仅代表县衙上下,对您,不,小珠的红肚兜兜表示深切的哀悼和亲切的慰问。” “少学我讲话!”朱四喜狠白他一眼,“秦少杰,小珠,这个劫富济贫案,本官接管了。本官定要捉拿盗贼,还绿毛乌龟和你们一个公道!” 几人正说话间,胡师爷咋咋呼呼跑了过来,“唉呦,秦大人,不好了,不好了!秦大人,白小姐又被绑架了!” “啊?!”秦少杰一愣,“胡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启禀大人,白小姐昨晚看花灯时又被人掳走,还是先前的绑匪,赎金涨到二百两了。” “唉呀,刚被赎回来,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去看什么花灯呀,没病找病!”秦少杰忙问:“那白员外的意思如何?” “唉呦,白员外哪还有意思呀,”胡来咧嘴道:“白员外正在前衙等您,听您的意思呢。” 秦少杰袍袖一甩,“胡来,前面带路!” “唉呦,秦大人,小的刚刚答应白员外,为他召开‘英雄救美紧急动员大会’。”胡来躬身陪笑道:“您又不是不认识从后院去前衙的路,自己过去吧。” 第47章 怪贼两只(二) 晨曦初上,朝露微明,雄鸡啼早,炊烟升起。 朱四喜起了个大早,出门便见秦少杰在庭院中晨练,忙一副官腔做派,乐呵呵打招呼道:“秦大人早上好。” “朱大人早上好。”秦少杰一副标准县官微笑,“朱大人,您从本官手中抢过去的劫富济贫案,查得如何了?” “暂无进展。”朱四喜皮笑肉不笑,“秦大人,您的绑架案可告破了?” 秦少杰摆了个一字马,谦恭有礼,“劳朱大人惦念,二百两纹银一交,白富美终于平安放回来了。” 二人正说话间,只见秦八卦上蹿下跳,火烧眉毛,跑了过来,“唉呦,大裤衩子呢?大裤衩子呢?昨晚刚把它洗出来,晾在院子里。哪个不长眼的将它偷走,还美其名曰:劫富济贫?!” 秦少杰噗嗤一乐,“嘿嘿,连八卦的大裤衩子都偷,那贼真是太没品味。” “哎呀,”秦八卦丑眉扁目,呲着满口龅牙,扯秦少杰耳朵,低声道:“少爷,那可是您最喜爱的大裤衩子,绣着金线的那条。” “啊?!”秦少杰一听,惊讶不已,“连我,不,连八卦的大裤衩子都敢偷,那贼真是穷凶极恶。朱大人,这贼你再不管,可真要无法无天了!” “唉呦,秦大人,不好了,不好了!”胡师爷也跳脚跑过来,“秦大人,白小姐又被绑架了!” “啊?!”秦少杰鼻子一歪,“这次那绑匪要三百两纹银吗?” “大人英明!”胡师爷拱手道:“可不是么。白员外天刚蒙蒙亮,就到县衙,等您商量对策了。”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胡来,”秦少杰大手一摆,袍袖一挥,“你该干嘛干嘛去,本官自己去前衙找白员外!” 午后,秋阳明媚,凉风送爽,天远云高。 “朱大人,不好了,不好了!”胡师爷和秦八卦窜跳跑来敲朱四喜房门,“朱大人,快开门呀,秦大人被绑架了!” “啊?!”朱四喜从呢喃午梦中惊跳而起,忙披衣出门,一把拉住胡师爷,“秦少杰一个大活人,怎会被绑架?” 胡师爷颤声急道:“秦大人晌午亲自去给绑匪送银子,那绑匪见钱眼开,便将他扣留了。喏,勒索信都送来了。” 朱四喜接过绑票信,火冒三丈,“什么,要一千两白银?!秦少杰那瘪黄瓜,哪值一千两?!” “唉呦,朱大人,这火烧眉毛的,您就别奚落我们公子了。”秦八卦咧嘴急道:“咱们还是快想办法,赎他回来罢。” 朱四喜大手一挥,当机立断,“胡来,你快查点衙门账上,还剩多少银两?” 胡师爷从袖管掏出记账本,翻翻眼皮,掐指一算,“启禀大人,不足一百两。” “啊?!这么少?!”朱四喜惊掉舌头,“这可如何是好,本官手头也不过五十两银钱,凑起来连塞牙缝都不够,如何救秦大人啊!” “朱大人,我们的四弟被绑架了!”秦少文拉着秦少武、秦少英,飞跑过来,惊魂未定,“朱大人啊,四弟乃恩科状元,朝廷命官,更是我们的宝贝弟弟,爹的宝贝儿子,你一定要救他啊!” “朱大人,这是我们兄弟凑的一百两赎金。数目不多,你先拿着,我们再想办法。”秦少武上前紧紧攥住朱四喜手腕,“朱大人,你一定要全力以赴,将四弟赎回来。有什么需要我效力的,尽管说话!” 秦少英兰花指悲翘,一把鼻涕一把泪,“朱大人呐,四弟虽然跟你有诸多政见不和,可都是对事不对人。你胸襟博大,千万不要跟那臭小子置气,一定要把我们的四弟全须全尾地救回来呀!呜呜!” “四弟,听说秦大人被绑架了?”朱三万从小珠那里听到风声,也忙过来打听消息,“四弟呀,虽说你跟秦大人正处在竞争上岗的白热化阶段,可人家有难,咱们有钱要捧个钱场,没钱要捧个人场。喏,我跟大姐、二姐凑了一百两纹银,你先拿去应急。” 秦少英在旁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扑通扑通直跳,揉搓着小手绢,“男人婆,我现在才发现,你真是太爷们了!巾帼女汉子,太谢谢你了!” “五十两加一百两,再加一百两,”朱四喜掰着指头算道:“哎呀,咱们大伙儿一起凑,才二百五十两,加上衙门账目,勉强三百五十两,连赎金的半数都不够,这可如何是好啊!” “大人莫急,”胡师爷忙出谋献策,“咱鸡飞狗跳县有一家旺旺钱庄,专借高利贷,大人不如先去钱庄借些银两,把秦大人赎回来再说。”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朱四喜袍袖一甩,“胡来,你在前带路,咱们快去旺旺钱庄!” “朱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刚过晚饭时分,胡师爷就跟着秦氏三兄弟跳脚回来。 朱四喜坐镇衙中,见他们回来,忙起身问:“怎样?秦大人可放回来了?” 胡师爷愁眉苦脸,“唉呦,朱大人,绑匪说您太有钱,赎金涨一倍!” “什么?!”朱四喜怒发冲冠,“区区一个秦少杰,值两千纹银?绑匪当我是财神爷呢!” “唉呦,朱大人,您可要救救我家公子呀。”秦八卦哭丧着脸,苦情上前劝说,“当初您被高恶霸非法扣留,深陷囫囵,那可是我们家公子带着老少衙役,仗义相救的。如今恩公落难,您不能坐视不理呀…..” “八卦,你又不是不知,”小珠在旁愁眉,“我家大人为救秦大人,拿自己的官印,在旺旺钱庄抵了七百两白银。绑匪再加一千,你让她拿什么抵呀!” “官印?我家公子也有!”秦八卦一拍脑门,“朱大人,您快去旺旺钱庄,拿我家公子的大印,再换一千两银子罢。” “不行,”朱四喜一口坚决,“两个县官都没了官印,那还得了?这万万不可。” 秦少英在旁急得团团转,“唉呦,朱大人,官印抵押不得,咱又没银子,那可如何是好呀!” 朱四喜眼珠一转,心计上来,“不怕,我山人自有妙计……” 第48章 怪贼两只(三) 夜深人静,月色如银,朱四喜带衙役众人潜伏于□□犄角旮旯。 “叽叽,咯咯……” 一黑影闪身飞入庭院,见晾衣绳上挂满各种款式红肚兜兜,大裤衩子,兴奋不已,手舞足蹈,上蹿下跳,喜出望外。 那怪癖贼正欲伸手去摘,忽有天罗地网劈头盖下,朱县令大呼一声,下令捉贼,“上!” 众捕快衙役见盗贼被丝网缠住,忙飞身上前扑捉,“抓住了,抓住了!” 朱四喜欢欣鼓舞,命衙役押贼人上前,举着火把一看,“啊?是王小二?!” “威武……” 朱大县令连夜开堂审讯,惊堂木一声大拍,“王小二,你偷盗县衙财物,人赃并获,你可知罪?!” 王小二跪在堂下,颤声磕头,“大人饶命,小的知罪,知罪……” 朱四喜正色问道:“王小二,你本在鸿泰饭庄跑堂,工作正当,又有贤妻幼子,为何做起这偷鸡摸狗的营生,快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唉呦,县令大人饶命,小的一时糊涂,小的是有病瘾呐。”王小二禁不住恫吓,颤抖求饶,吐露事情,“小人出身贫贱,看到当官的和有钱的,禁不住手痒痒,就打着‘劫富济贫’的招牌,捉弄他们,想着为穷苦百姓出口恶气。没料冲撞了大人,大人饶命啊!” “哦?如此说来,你还是个良贼?”朱四喜一奇,“本官问你,秦大人的绿毛乌龟,可是你偷的?” 王小二哀声磕头,供认不讳,“启禀大人,是小的所偷。” “唉,”朱四喜叹了口气,“你偷乌龟也罢,怎还将它吃了?你可知那绿毛乌龟,可是秦大人的心爱之物?!” “唉呦,这可真不赖小的呀。”王小二咧嘴哭道:“我捉那绿藻龟,本想给我儿子做玩物。不料一没看住,让它爬到厨房,被我那馋嘴的娘子炖汤吃了。小人发现时,就只剩下壳了,嗷嗷。” “唉,偷龟也罢,你怎连人家的内衣都偷,莫非脑子不正常,有内衣癖?”朱四喜惊堂木一拍,“王小二,你如实招来,本官,不,小珠的红肚兜兜和秦少杰,不,秦八卦的大裤衩子,是不是你偷取的?” “是,是,”王小二一把鼻涕一把泪,“小人本是看不惯那些当官的趾高气昂模样,存心捉弄衙门中人。其实您和秦大人都是大好官,跟先前那些官老爷不一样。小人一时手痒,一时糊涂,朱大人恕罪呀!” 朱四喜叹了口气,惊堂木再拍,摇头晃脑,“王小二,本官念你天性纯良,又有一颗侠义之心。这样吧,你若能将功补过,本官便饶你此回。” 王小二心头一喜,连连磕头,“是是是,小的这就将红肚兜兜和大裤衩子还回来,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过小的罢……” “诶,本官要那些玩意儿有何用,”朱四喜严肃道:“秦大人惨遭绑票,想必你也听说。本官见你骨骼惊奇,身手了得,定是秦大人的救星。王小二,只要你将秦大人毫发无损地从绑匪手中偷回,本官就赦你无罪,当庭释放。不再追纠那红肚兜兜和大裤衩子的责任。” “啊?您让我去绑匪手里偷肉票?!”王小二咧大了嘴,“小人就是个穷跑堂的,三脚猫功夫,只能偷点鸡毛蒜皮的小玩意儿,哪有那么大本事,去偷像秦大人那样的大肉票?” “诶,正因你在饭庄跑堂,对三教九流接触广泛,又有偷鸡摸狗本领,眼界广阔,熟悉怪贼犯罪心理,”朱四喜思量道:“那白小姐每次被赎回来,身上总粘得满是鸡毛。这鸡毛纹路古怪,你看看,可认得?” 王小二躬身接过,挠头道:“这鸡毛倒真似曾相识,像是城东鸡舍的。” “哦?”胡师爷大喜,“王小二果然见闻广博,不愧是跑堂出身!” 王小二一脸惭笑,“胡师爷,说来惭愧,几年前我娘子有孕,哭着喊着要炖老母鸡煲汤,小的无奈,只得去城东养鸡场,偷了两只回来,赶巧了,正是这种鸡毛。”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朱四喜惊叹不已,“王小二,本官命你做先锋,将功赎罪,火速带领我们去城东鸡舍,解救秦大人!” 话说秦少杰和白富美身体被缚,口中堵着棉花,动也动弹不得,喊也喊不出来,正悻悻与鸡舍中公鸡母鸡为伍,窝在里面,殷殷等人来赎。 趁着夜色,朱四喜一干人悄悄埋伏在一大型鸡舍四周。 王小二身先士卒,身着黑色夜行衣,悄悄潜入鸡舍,在鸡群中低声摸索寻找,“咕咕,咕咕,秦大人,秦大人,您在吗?咕咕,咕咕。” 秦少杰与白富美倚背昏昏欲睡间,忽听有人叫自己,忙发声回应,“呜,呜……” 王小二“作战”经验丰富,手脚灵活,循声拨开众鸡,摸黑触到一物,似是人脸,顺着脸摸下去,便是胸前的波涛汹涌,“唉呦,是白小姐!” 他再向旁边搜寻,触到一脑袋,细细一摸,眉目朗清,“是秦大人,秦大人!” 王小二手脚麻利,忙给二人松绑,“秦大人,白小姐,朱大人命小的来救你们了……” 天色微明,晓出星辰,草露沾衣。 人高马大,体格彪悍的绑匪正在鸡舍旁边一低矮农屋熟睡,忽因内急,起身出来小解,听到鸡舍窸窣动静,忙提起明晃晃钢刀,过去查看。一开鸡棚门间,正与秦少杰、白富美、王小二打了个照面。 “啊!” “啊!” “嗷!” 三人见到明晃晃钢刀,吓得窜跳钻回鸡舍,东躲西藏。 绑匪钻进鸡舍,挥刀乱砍,“站住,站住,别跑!” 王小二上蹿下跳,大呼小叫,“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呐,要出人命了!” 鸡舍内公鸡母鸡从睡梦中惊醒,嗷嗷扑腾翅膀,似秦少杰一般窜跳纷飞,叽咯乱叫。 朱四喜听到王小二求助声,大手一挥,令衙役上前围住鸡舍,收缩包围圈。 朱大县令清清嗓子,喇叭一声吼,“绑匪,你已被我们团团包围,快快出来投降,缴械不杀!” 却听鸡舍内,人声鸡声呼喊声,一波高过一波,愣是没人理会回应朱大县令这茬。 绑匪气急败坏,挥动钢刀追上秦少杰,“站住,臭小子,你站住!” 秦少杰金鸡飞舞,抓起地上石子鸡粪杂物,朝他猛掷,为另外两人打掩护,“你们快走!” 王小二见状,忙拉起白富美,借着鸡舍熹微亮光,飞奔出逃。 绑匪见二人逃走,眼露凶光,随手揪起一团老母鸡,朝秦少杰狠投,“臭小子,看老子凤舞九天!” 秦少杰抱头躲避,随手拎起脚边一箩筐饲料,朝绑匪劈头盖下,可砸了他个一身臭气,两眼昏花,“看本大人如来神掌!” 绑匪暴跳如雷,钢刀乱砍,“看老子屠龙刀法!” 秦少杰不骄不躁,兵来将挡,抄起一根秃头扫帚格挡,“看本大人倚天神剑!” 这时,众古惑仔流氓衙役小弟飞快冲进鸡舍,前赴后继,奋勇争先,活捉绑匪。 日出朝阳,晨曦万里。 秦少杰由众衙役小弟搀扶护送着,出了鸡舍,抬眼望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呼了口长气,唏嘘感慨,“阳光如此明媚,空气如此清新,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呀!” 朱四喜见他灰头土脸从鸡舍出来,一身凌乱肮脏,不禁哑然,愣了半晌,才打招呼道:“秦大人早上好。” “朱大人早上好。”秦少杰咽了口吐沫,顶着满头乱鸡毛,朝她拱了拱手,“劳烦朱大人亲自出马,辛苦辛苦。” “不苦不苦,”朱四喜忍笑,谦恭还了一礼,“秦大人安好,便是晴天……” 第49章 土匪来袭(一) 清晨啼鸟,朝阳初上,云淡风轻。 朱四喜如厕完毕,大海滔滔,一泻千里,顿觉神清气爽,一身轻松。她伸手去推厕门,却怎也推不开,“诶?怎么回事?门卡住了?啊!门被反锁了!” “唧唧,咯咯,嘻嘻!”一声欢笑传来,“娘,你在里面呆着罢!” 朱四喜发觉自己被捉弄,忙呼道:“馒头,把门打开,快把门打开!” “不开不开,”馒头手舞足蹈,“你不给我吃馒头,我就不开。” 朱四喜转转眼珠,换了个口气,柔声细语,哀求道:“好馒头,馒头最听娘的话了。乖,把门打开,娘给馒头吃。” “嘻嘻,骗人!馒头疯,可馒头不傻呦。”馒头扭扭屁股,“谁叫你先前不给我吃馒头的,不理你了,在里面呆着吧,我自己去玩喽!” “啊?!”朱四喜气急败坏,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馒!头!回来!给我回来!” 馒头不理她召唤,一蹦一跳,跑进县衙大堂,“爹,我把娘锁在茅厕里了!” 秦少杰一愣,“‘娘’?什么‘娘’? 秦八卦在旁掩口嘻嘻笑道:“就是朱大人!” 秦少杰一乐,抚摸他头称赞:“嗯,孺子可教也,锁得好!那矮倭瓜这几日常以本官的救命恩人自居,吆五喝六的,正好灭一灭她的嚣张气焰!” 秦少杰转头对众衙役诡笑道:“众位都听着,朱大人今天拉肚子,要拉一整天,所以鸡飞狗跳县的大小事务,全归本官负责!哈哈!” “报!”秦少杰正兀自得意,一守城官兵慌张跑进县衙大堂禀报:“启禀秦大人,鸡飞狗跳县东城门楼忽遭一小股北方蛮夷土匪侵袭,请大人主持对策!” “啊?!”秦少杰大惊,“师爷,快拿地图来,本县要指挥兵马,守卫东城!” 午后,骄阳似火。 “报!”一东城守兵跑进县衙大堂,传上捷报,“启禀大人,东城守兵众志成城,英勇奋战,那小股蛮夷土匪,全都落荒而逃了!” “好!”秦少杰欢跳而起,“干的好!我大明国土神圣不可侵犯,那群蛮夷土匪太不开眼,敢冒犯我大明天威,本官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胡师爷忙在旁溜须拍马:“大人英名神策,运筹帷幄,决战千里。我方大获全胜,大人功不可没呀!” 秦少杰得意道:“师爷,你快去准备酒宴,本县今晚要犒赏众守兵,与兵同庆!” 傍晚,残阳如血。 “报!”一前线哨兵未经通报,急冲进县衙大堂禀报,“启禀大人,北方那些蛮夷土匪,倾巢出动,卷土重来,声势浩大,东城战事激烈,请求西城派兵增援!” “啊?!”秦少杰惊跳而起,“快!传本官命令,调西城官兵增援东城!” 见那哨兵跪地不动,秦少杰跳脚催促,“你快去呀,还跪着干什么!” 只见那哨兵一脸为难,“启禀大人,这东西划街而治的政策虽然废了,可西城官兵都是朱大人的亲信,没她命令,那些官兵不肯增援啊!” 秦少杰急眼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找朱大人下令啊!” 见那兵士依旧不动,秦少杰气极:“你怎么还不去?!没听见本官说话么!” “额,”那兵士颤声道:“启禀大人,小的将县衙内外都找遍了,也没见到朱大人踪影。” 秦少杰搔搔额头,“啊?难道这小子听闻前线打仗,吓得卷包袱溜了?!” 师爷胡来忙上前提醒,“秦大人,朱大人还被馒头锁在茅厕里呢!” “哎呀!”秦少杰一拍脑门,“快,咱们快去茅厕,解救朱大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晚间,弯月如刀。 “小姐,秦大人那边都忙翻天了,您怎不去帮帮他呀?”小珠进朱四喜书房急道。 朱四喜还在为被锁厕所之事生气,撇嘴道:“哼,不过是小土匪在边城滋事,把秦少杰吓得跟什么似的。这兵我也借了,他秦大县令还想让我怎样?” 小珠细声劝道:“小姐,这东西划街而治的政策早就废了,天下一家,你又何必跟他置气呢。东城敌匪不退,担惊受怕的还是老百姓呀!” “唉,我也知是这个理儿,”朱四喜嘟嘟囔囔,“你仔细想想,那疯馒头若不是得秦少杰默许,怎敢如此胡作非为,将我锁在厕所里?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那馒头像秦少杰一般可恶,他们两个多次戏弄于我,我可咽不下这口气。他秦大县令不亲自过来求我,我才不上赶着去帮他呢…..” “朱四喜,你给我出来!”二人正说话间,秦少杰怒火冲冲,踹门进来,“朱四喜,好你个鸡飞狗跳县县令,不顾百姓死活,天下安危,躲在这里享清闲!” “秦大人息怒,有话慢讲…….”小珠忙上去劝解。 秦少杰一把推开小珠,指着朱四喜鼻子大骂:“朱四喜!北方蛮夷大兵压境,敌强我寡,本官这一天都在忙着部署防御工事,指挥作战,累得都快睡在马桶上了!你倒好,高高在上,养尊处优,本官叫胡来传唤你多次,都不肯过来帮忙。你简直是恬不知耻,县官中的败类!” 朱四喜一听“马桶”二字,也来了火儿,“你还好意思说?!你和馒头合谋害我坐了大半天马桶,熏得我两眼一抹黑,你还理直气壮了?!我偏不帮你,我朱四喜就是不求自己更好,但求别人更忙!你能把我怎样?!” 秦少杰一愣,忽而眼珠一转,变脸比变天还快,由横眉怒目,换出一脸凄凄哀哀,楚楚可怜惨相。只见他掩面呜咽道:“朱大人啊,您知不知道,有句谚语叫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那就是形容我的。您要是再不出手相助,我可真就活不下去了,朱大人啊,您可怜可怜我罢,呜呜…….” 朱四喜被他熊包孬样逗得扑哧一笑,松了口气,“小秦同志,你真是有自知之明,本官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小珠,快给本官披盔戴甲,我要和秦大人并肩战斗!” 第50章 土匪来袭(二) 月朗星稀,两军对垒,战事激烈,火光冲天。 “报!”一前线官兵冲进县衙禀报,“启禀二位大人,北方蛮夷兵强马壮,声势浩大,我方兵将损失严重,这东城门,恐怕要守不住了!” “啊?!”朱四喜大惊,“小珠,快将本官的长弓宝剑都拿来!本官要亲自上阵,督战杀敌!” “朱大人不可义气用事!”秦少杰忙拦住她,“咱们要从长计议,仔细筹划才是!” 朱四喜一把推开他,“形势危急,等咱们筹划完了,这鸡飞狗跳县城也要被蛮夷土匪攻占了!” “这样,”秦少杰摊开地图,指挥道:“朱大人,你带百姓和部分官兵先退到西城鸡爪山,鸡爪地势颇高,有险可守。我带余下将士顶住,应该能坚持到天亮……” “大家同为鸡飞狗跳县令,凭什么让我退?!”朱四喜大急,“我朱四喜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不走!” “报!”又有一前线士兵来报,“启禀二位大人,前线告急,东城就要失守了!” 朱四喜大骇,抄起弓箭宝刀,“顶住,叫他们顶住!本县这就带兵增援!” 秦少杰一把将她拉住,“朱大人,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知你是精忠报国的热血儿郎,可现在鸡飞狗跳县的百姓需要人领导,如果我们两个都去前线,谁来保护那些老幼妇孺?!” “你去领导那些百姓。”朱四喜大拍桌案,“大敌当前,我朱四喜绝不退缩!” “朱大人!”秦少杰重重按住她肩膀,“论兵法战策,在精诚书院我一直强过你,领兵打仗,当然是我去!” “你现在还跟我讲什么才学?生死存亡,东城眼看失守。”朱四喜悔恨不已,“没想到战事如此危急,我却因馒头恶作玩笑,心存耿耿,对东城告急坐视不理。我若早出来帮忙,也不会有如此惨破局面。” “朱大人不要自责,”秦少杰重重握住她手腕,“你该做的,我该做的,我已经都做了。敌人兵力多过我们十倍有余,东城沦陷是迟早的事,就看能否支撑到明天,等到邻县援兵到来。” 朱四喜稍稍稳定住情绪,“秦大人,让我去吧,是我争风斗气,玩忽职守在先,若不能上阵杀敌,你让我如何面对县城百姓?” “现在不是争做烈士的时候。”秦少杰夺过她手中宝剑,挂在自己腰间,尽量使自己声音平静下来,“凭心而论,你一介文弱书生,上战场又能帮多少忙?还是要靠别人费心劳神保护你?县里的百姓更需要你领导,况且你是朱家唯一男丁,你若出事,又怎对得住家中爹娘?带你的姐姐们和县城老幼妇孺先走罢。” 说着,秦少杰将‘狗跳’大印从怀中取出,交给朱四喜,“我若出事,鸡飞狗跳县的百姓就全靠你了!朱大人,接印!” 朱四喜抬眼望他,眼圈发红,声音哽咽,“秦大人…….” 秦少杰深深呼了口长气,抬眼望浩瀚苍穹,“月朗星稀,看来明天是个好天,但愿我们能坚持到明天……” 朱四喜怔怔望着秦少杰身影,第一次发现他是那么高大可敬……. 朱四喜刚走,一兵士丢盔弃甲惊惶来报,“秦大人不好了!东城门失守,北方蛮夷土匪冲进城来了!” 秦县令全副武装,利剑出鞘,大喝一声,“兄弟们,跟我上前浴血杀敌,誓拼到底,阻拦敌军,决一死战!”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守军在芝麻糊街誓死抵抗,不觉辰露微明。 “秦大人,前方又来蛮夷土匪增援,这里要守不住了,您快向西撤退吧!”守兵头领满身血污,嘶哑嗓音劝道。 “不行,不能推让一步!”秦少杰紧握宝剑,咬牙道:“不能让他们打到城西!一定要坚持住!” 秦少英躲在官兵头领身后,吓得花容失色,弱声劝道:“四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现在是以卵击石,还是快撤吧!” “我身为鸡飞狗跳县一县之令,岂能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我誓与鸡飞狗跳县共存亡!”秦少杰目光坚定道。 秦少武一身硝烟,满目疮痍,“大丈夫当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大哥二哥,你们先撤,我留下陪四弟!” “这怎么能行呢?!我们四兄弟同生共死,岂是胆小鼠辈?四弟,我们都留下,与你同进退,共生死!”秦少文激动道。 “不行!我们四兄弟若皆阵亡,家中老父谁来奉养?!大哥二哥,你们先走!”秦少杰推二人离开,“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秦少英忍痛,挥泪拉秦少文上马,二人朝城西鸡爪山方向急驰而去…….. 霜华渐逝,东方既白。 “活捉大明守官,赏金万两!”北方蛮夷土匪大队人马冲进东城芝麻糊街,将秦少杰等一小撮顽抗守军包围起来。 “大明守官!你们已山重水尽,不要做负隅之争!快交出兵器投降,我饶你们狗命!”一蛮夷匪首喝道。 秦少杰与秦少武并肩而立,站在被围困的众官兵最前面。只见秦大县令浩气凛然,不屈不挠,横眉怒视蛮夷匪首,“大丈夫当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本官不怕你们!” 秦少武一愣,低声提醒:“四弟,你抢我台词了。” 秦少杰握住他手腕,低声道:“三哥,都什么时候了,你我兄弟还计较这些!” 秦大县令一声豪气盖云天,朝敌首大喝,“本官立誓精忠报国,战死沙场,有种放马过来!本官定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杀!”蛮夷匪首钢牙狠咬,一声令下,“杀!将大明守军杀得片甲不留!” 日出东方,朝阳万丈。 “冲啊…….!”城西方向忽缨红颭颭,火焰滚滚,彩旗纷纷,战鼓隆隆,呐喊冲天。原来是钦差大人带着邻县救兵赶来增援! 秦少杰精神为之一振,振臂大呼:“兄弟们,援兵已到,咱们跟蛮夷土匪拼了!” 血光四溅,嘶喊震天,增员军队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朱四喜金盔铁甲,驱驰白马坐骑赶到,仗剑挥毫,亲临前线,英勇杀敌,“秦大人,我来晚了……” 第51章 土匪来袭(三) 正午时分,秋日高悬。 秦少杰和朱四喜齐跪于鸡飞狗跳县衙大门口,听钦差大人训话。围观百姓愈聚愈多。 钦差大人关良抬眼望鸡飞狗跳县城硝烟未熄,满目疮痍,忧心忡忡,转而朝二人怒目训斥道:“秦少杰、朱四喜,你们两个在鸡飞狗跳县干的若干‘好事’,都惊动朝廷了!这次本钦差本是奉命来查办你二人,可刚到邻县,就闻鸡飞狗跳县遭北方蛮夷土匪入侵。若不是本钦差带援兵及时赶到,你们两个小命儿早就没了!” 二人汗颜,连连磕头,“是,是,钦差大人教训的是,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关良望望一片狼藉的芝麻糊街,再看看受苦受难的乡亲父老,心如刀绞,掰着手指,细数二人罪过,“秦少杰,朱四喜,圣上将你二人贬到鸡飞狗跳县为官,是期望你们多加历练,日后成为国之栋梁。可你们看看,你们都干什么了?!把鸡飞狗跳县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你们明知鸡飞狗跳县地处边远,鱼龙混杂,局势不定,不能未雨绸缪,加强防御,以至东城攻陷,损失惨重,生灵涂炭。你们如此不长进,真是有愧圣上皇恩浩荡!” 二人知错,连连擦汗,“钦差大人教训的是,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这东城西城本是一家,你们却争权夺利,非要搞什么划街而治政策,将鸡飞狗跳县闹得民不聊生,水深火热。这还不算,你们又去宣扬什么竞争上岗,拉帮结派,破坏鸡飞狗跳县百姓团结,社会稳定。”关良越说越气,颤手将衙门口贴的二人竞选标语告示揭下,撕得粉碎,“看看你们,追名逐利,恬不知耻,还把自己的肖像贴在县衙告示牌上!争风吃醋,争强斗胜,搬弄是非,你二人罪过,真是罄竹难书!简直是朝廷中的耻辱,县官中的败类……” 二人后悔万分,连连磕头,“钦差大人教训的是,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你们枉读圣贤书,枉为一方父母官,斯文败尽,朝廷颜面扫地!”关良清了清嗓子,正色请出上方宝剑,“见宝剑如见圣上!鸡飞狗跳县县令秦少杰、朱四喜听判:鸡飞狗跳县遭北方蛮夷土匪攻城,伤亡惨重,秦少杰、朱四喜二县令毫无作为,治理不力,就地罢官,押解回京,听候圣上发落!” 钦差大人判决一出,众围观百姓无不哗然。 “反对!我反对!”忽有一声音冲破喧哗人群,原来是嚣张公子一家老小抱着一刚出生的婴孩,推开围观众百姓,走上前来。 “钦差大人,秦大人是好官呀!”嚣张公子跪下磕头,融情于理,“钦差大人,您有所不知,是秦大人,将我从一个不学无术的嚣张公子,教化成一个有责任,勤努力的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秦大人是我的大恩人,不能罢官呀!” “是啊,”萧老员外望望襁褓中的婴孩,老泪纵横,磕头恳求,“钦差大人,小老儿的孙子今晨刚刚出生,若不是秦大人率兵在东城奋死抵抗,我的孙儿恐怕难见天日,早死在他母亲的腹中了。秦大人是我家的大恩人啊!” 在场民众泪如雨下,感动呼道:“是啊,秦大人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啊!” “钦差大人,朱大人冤枉呀!”苏小蛮和归巩跪上前来,悠悠诉说,“钦差大人,朱大人冤枉呀!她不顾个人安危,不畏强权恶势,身先士卒,以身犯险,惩治恶霸,救民女于水火,她是好人,不能被罢官呀!” “是呀,朱大人是好人呀!”王小二也现身说法,为朱四喜求情,“钦差大人,朱大人聪明机智,宽宏大量,劝导县民从良,让我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贼,挺直腰杆做人。朱大人是万民爱戴的好官呀!” 在场百姓无不挑起大拇指,“是啊,朱大人是智勇双全的好官啊!” “二位县令大哥都是好官呀!”姬无旦和苟不理带着众衙役兄弟上前求情,“启禀钦差大人,二位县令大哥宅心仁厚,劝人向善,让我们这班弟兄过上对得起自己良心的生活。他们用实际行动为告诉我们,什么是正义、勇敢、智慧、担当。二位县令大哥不能罢官呀!” 这时,南郭先生一家人也出来仗义执言,“钦差大人,二位县令明察秋毫,成全世间好姻缘。他们又能临危不惧,奋勇杀敌,抵御外侮,保卫家国,两位大人为国为民,不能罢官啊!” 在场百姓纷纷跪下,哀求一片,“两位大人不能罢官啊…….” 面对此情此景,秦少杰热泪盈眶,感动不已,“各位乡亲父老,我秦少杰何德何能,有负众位厚爱期望,愧对父老乡亲、黎民百姓……” 朱四喜痛哭流涕,抽抽噎噎,“各位百姓,我朱四喜先前不谙世事,任性胡闹,现在幡然悔悟,为时已晚,我对不起你们呐……” 秦少杰捶胸哭天嚎地,“为官一任,本应造福一方,现今一事无成,就要被迫贬官,离开各位亲爱的县民百姓,美好的鸡飞狗跳县衙,我不甘心啊…..” 朱四喜掩面嗷淘大哭,“倘若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痛改前非,与秦大人精诚合作,风雨同舟,共同把鸡飞狗跳县治理好……” “好!本钦差就等着你们这句话呢!”关钦差乌云密布的脸上现出一丝欣慰,语重心长道:“秦少杰,朱四喜,你们都是大明才子,未来的国之栋梁。今日本钦差就看在众乡亲父老面上,再给你二人一次机会。希望你们能吸取教训,携手合作,共创鸡飞狗跳县的美好未来啊!” 二人喜极而泣,连连磕头,“多谢钦差大人成全!我们定当痛改前非,重新做官,不负众望,令县城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将鸡飞狗跳县建设成国际一流的名县……” 第52章 大展宏图(一) 午风恬淡,秋阳送暖,金桂飘香。 恭送走钦差大人,秦氏兄弟和朱家姐妹回县衙跟秦八卦、小珠、馒头吃“团圆饭”。 秦少杰劫后重生,举杯提议:“众位,喝了这杯团圆酒,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希望大家以后摒弃前嫌,通力合作,共同建设鸡飞狗跳县……” “好!”众人鼓掌赞同,把盏一饮而尽。 “吃完饭分配任务第一项,”朱四喜饿得不行,边吃边道:“实地考察,绘测水井。” “哦?”秦少英奇怪,兰花指疑翘,“二位大人,你们考察水井干什么?” 秦少杰摇头晃脑,讲得头头是道,“此乃利民政策第一条:兴修水利。我们要调查县城东西南北水井数量,标注于地图之上,方便城内南水北调政策的实施……” “所以你们都有任务,荒郊野岭,犄角旮旯,一处水井都不能放过…..”朱四喜嚼着鸡腿补充道:“大家要勤奋努力,深入基层,争取早日完成任务。” “哎呦,那些地方鸟不拉屎的地方,肯定没水井,我就不去了罢。”秦少英翘着兰花指,拈轻怕重道:“我还是留在县衙,为你们洗衣做饭吧。” 朱二条正喝着一碗当归补血浓汤,听到“鸟不拉屎”四字,丝帕轻掩樱桃唇,干恶了一口。 秦少武正坐在她旁,见状忙问:“诶?二条,你这是怎么,生病了?” 朱一筒摇摇头,冲秦少英嗔怪:“唉,你知不知我们家二条有多艰难,才把这口汤喝下去,还说什么屎呀尿呀的来恶心她。” “哎呦,原来是这样,”秦少英兰花指歉翘,“你们侯门小姐娇贵,吃饭时不兴提这个,是我不对,莫怪莫怪。” 朱三万忙打圆场,“诶,我们家二条自幼不爱吃食,只爱吃药。大家别管她,咱们吃饭,咱们吃饭。” 朱三万转头给馒头夹菜,叮嘱道:“馒头,待会儿我们都要出去,你一个人在县衙老老实实呆着,别乱涂乱画,惹是生非,知道吗?” 馒头正啃着一个红豆沙馅的大馒头,呜呜囔囔,“不嘛,我也要跟你们出去玩,我也要跟你们出去玩嘛。” “我们是出去工作的,”秦少武拍拍馒头肩膀,严肃道:“馒头听话,老实在家呆着,不许惹事。” “不嘛,不嘛,”馒头扔开豆沙馅馒头,撒泼耍混起来,“我就要跟着你们,你们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馒头听话,”朱三万抚摸着馒头的大脑袋,细声引诱,“馒头在县衙老实呆着,我回来给你买馒头吃呦。” “对,老实呆着,不许惹事。”秦少英抿嘴偷笑,兰花指微翘,补充道:“还有啊,别偷看人家洗澡,否则罚你吃小酸梨儿!” 听到“小酸梨”三字,朱四喜忙掩住口,低头干恶了一口。 秦八卦在旁朝秦少英挤眉弄眼,低声提醒,“三少爷,别提小酸梨,别提。” 秦少英脸现尴尬之色,翘着兰花指搔搔额头,“额,我又说错话了?” 午饭过后,众人聚在厅中分配任务。 “我已将鸡飞狗跳县划分为四块区域,”秦少杰拿着地图道:“大哥和一筒小姐去东面绘测水井,二哥和二条小姐去西面,三哥和三万小姐去北面,八卦和小珠去南面。大家有问题吗?” “有!”八人齐齐举手,一脸天真问道:“那你和朱县令去哪?” “这个问题问得好,”朱四喜一本正经道:“我们要去参加全民防匪动员大会。” “对,”秦少杰严肃补充道:“这就是我们的利民政策第二条:加强民防!” 红旗闪闪,赤帜翩翩,众县民提刀举斧扛叉架枪,斗志昂扬,人声鼎沸,齐聚鸡飞狗跳县最繁华的商业街:芝麻糊街。 “全民防匪动员大会现场气氛相当热烈,民众热情空前高涨,”嚣张公子登台主持,“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鸡飞狗跳县万人爱戴的秦少杰、朱四喜县令发表讲话!” 只见秦少杰一身戎装,神采熠熠,上台动员鼓舞,“县民们,吸取上次北方蛮夷入侵的惨痛教训,本县决定,组织民兵自卫队,协助官府负责我们县城的保卫工作。欢迎鸡飞狗跳县壮丁踊跃报名参加,前十位报名者,赠送宝马牌驴车一辆!” 朱四喜羽扇纶巾,动情晓理,现身说法,“姐姐妹妹们,姑姑婆婆们,大妈大婶们,奶奶姥姥们,吸取北方蛮夷入侵的惨痛教训,本县决定,成立女子监察团,负责协助官府官兵巡逻放哨。谁说女子不如男?希望鸡飞狗跳县各位巾帼英雄踊跃报名。前二十位报名者,赠送神州牌记账簿一本!” “好!”众老少百姓欢欣鼓舞,掌声雷动。 秦少杰踌躇满志,举起一摞书本,“为提高全民警戒意识,本县挑灯夜战,著书立说:《防盗三十六计》和《防骗十八则》,鸡飞狗跳县各大新华书店免费赠送!” 朱四喜意气风发,不甘人后,“为提高鸡飞狗跳县防御水平,本县广纳良言,欢迎大家献计献策。凡被采纳的良策,县衙赠送献策人母猪一头!” “好!”县民群情高涨,斗志昂扬。 秦少杰春风得意,高瞻远瞩,“正所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为增强全民健身教育,本县提议,凡参加县衙义务健身的居民,房租全免,水电减半!” 朱四喜奋勇创新,志存高远,“此外,为增强民众体质,本县决定,举办鸡飞狗跳县第一届国际马拉松环城越野大赛!” “好!”男女老少热血沸腾,欢呼雀跃。 秦少杰壮志满酬,英雄气长,“各位县民,为提高全民荣誉意识,本县将为鸡飞狗跳县报名参加全国百强县评比活动,凡入围百强县的县城,免收个人所得税一年!” 朱四喜发愤图强,目标远大,“大家要精诚团结,共同努力,开创鸡飞狗跳县的美好明天,将鸡飞狗跳县建设成国际一流的名县!” 第53章 大展宏图(二) 话说秦家兄弟和朱家姐妹四对人马全副武装,分向出发,朝鸡飞狗跳县犄角旮旯的“大好河山”考察而去。 崎岖山岭,寂寞孤村,阴霾犬吠,秋风鸡鸣。山影将沉,柳荫渐没,溪边渔父归村去,野外樵夫负重回。 “二条小姐,咱们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秦少武和朱二条在西郊行了半晌,同在一棵大树下坐了歇脚。 “先喝口水吧,”秦少武将水壶递给她,见朱二条累得娇喘吁吁,香汗琳琳,很是不好意思,“让你这样的侯门绣户小姐跟我东奔西跑一下午,心中真是过意不去。” “秦二公子别这么说,是我身体不好,拖了公子的后腿才对。”朱二条满心歉意道。 秦少武抬眼望了望天色,“咱们先歇一会儿,看时候不早,待会儿就回去……” “救命啊,救命啊!”忽从不远处呼传来一村妇的惊惶呼喊声,“有没有人呀,快来救救我的孩子呀!” “诶?有人喊救命!我们快过去看看!”秦少武拉起朱二条,循着声音跑去。 只见一村妇正围着一口枯井,急得转圈,汗珠子直冒,“救命呀,快来人呀,我的孩子掉进井里了!” 朱二条探头向枯井,蹙眉踌躇,“唉呀,这么深,可怎么办呀?” “不怕,看我的!”秦少武说着,身手敏捷,将随行所带绳索一头紧紧拴住井旁一棵歪脖树,一头拴在自己腰间,“你们在这儿守着,待我下去把孩子抱出来!” 话音刚落,秦少武飞身下井。他艺高人胆大,步步牢靠,小心下到井底,将小男孩抱住,又顺着绳子爬了上来。一来一回,还不过半盏茶功夫,看呆了村妇和朱二条。 小男孩被吓得不行,脸色惨白,颤抖着躲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任村妇如何哄都不停。她心疼儿子,吧嗒吧嗒掉眼泪,弱声安慰,“不哭不哭,不怕不怕,没事了……” 秦少武小心将男孩抱过,放在自己腿上,细语哄他,“孩子不苦,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捂着脑袋,抽抽噎噎,“我,我,叫,阿宝,呜呜……” 秦少武掏出汗巾给他擦眼泪,柔声问道:“阿宝乖,告诉叔叔,你爹呢?” 男孩揉着哭红的双眼,呜呜咽咽,“我爹,我爹,去西北,当兵了。” 秦少武轻抚孩子额头,“阿宝乖,长大后想不想像你爹一样,做个勇敢的士兵?” 阿宝唔囔着鼻子,转着眼珠道:“想,呜呜。” 秦少武轻拍他肩膀,和蔼可亲,“阿宝乖,你听着,勇敢的士兵是从来不哭鼻子的。” 男孩不再抽噎,睫毛上挂着晶莹泪珠,愣愣抬头瞅着秦少武,双目闪着异样神彩。 见阿宝不哭,秦少武将他交给那村妇,“大嫂,阿宝是个好孩子,你快带他回家去吧。” 那村妇连声称谢,抱着儿子,唏嘘着回村去了。 朱二条看在眼里,甜在心上,情愫暗生:没想到他五大三粗的外表下,掩藏着如此细致有爱的内心…… 送走那母子二人,秦少武抬眼望天空乌云密布,“二条姑娘,我看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雨了,咱们也赶紧回县衙吧。” “好。”朱二条朝他点头,甜甜一笑。 二人启程回衙,谁料路走到一半,雨便哗啦啦下起。 朱二条淋了几滴雨,顿觉身上冷飕飕,似被膏肓病魔入侵,下意识地哆嗦起来。 秦少武见状,忙脱下外衣为她挡雨,柔声道:“二条小姐,你身子单薄,咱们快找地方避雨,莫要淋病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朱二条衣衫微湿,心头却感到阵阵温暖,来自于秦少武眉峰下,那股温和有爱的眼波。 “看,前头有个面摊,咱先过去躲躲!”秦少武忙拉她进去避雨。 “走了这么久,你一定饿了,咱们先叫东西吃,等雨小些再回去。”秦少武搓搓手掌,招唤伙计,“小二,把你们这里的招牌面上两碗来!” 不一会儿,小二便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羊杂面,“二位客官,小店一绝:羊杂疙瘩汤,请慢用。” 香味扑鼻,秦少武大流口水,抄起筷子,狼吞虎咽,一眨眼间,咕噜咕噜吃完一大碗,连汤底都没剩。 朱二条在旁看得目瞪口呆,“秦公子,你每顿都吃这么多吗?” “额,”秦少武不好意思,搔搔头道:“我是个武人,让小姐见笑了。 “不笑不笑,”朱二条没话找话道:“秦公子,你为什么如此能吃呢?” “额,”秦少武乐呵呵道:“因为我自小认为,大丈夫当保家卫国,战死沙场,身先士卒,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不吃饭怎么有力气保护自己,更何谈保卫国家呢?” 朱二条眼睛发亮,大赞不已:“秦公子志存高远,二条佩服。” “不敢当,不敢当,”秦少武头一回被姑娘夸奖,红了脸,“诶,汤快凉了,你也吃呀!这羊杂疙瘩汤,味道真是正,是北方的地道小吃,在金陵可吃不着呢。” “嗯。”朱二条低头,一闻到那股羊腥味儿,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见朱二条皱眉,秦少武忙问:“怎么,二条小姐不喜欢?” “喜欢,喜欢。秦公子爱吃的东西,我怎会不爱吃?”朱二条勉强咽下一口,昧着良心夸赞:“嗯,好吃,真好吃!” 话说正在开全民动员大会的秦县令和朱县令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了个落花流水,只得提前回了县衙。 “唉,老天爷要下这么大的雨,也不提前跟咱们打声招呼,你看把咱精心准备的会场毁得一塌糊涂。”朱四喜一下轿便跟秦少杰抱怨道。 “还好百姓的热情不减,踊跃报名,我们也算不虚此行。”秦少杰开解道。 胡师爷见二人回来,如见到再生父母,饱含热泪,眼泛泪光,伞都顾不上打,连滚带爬迎上前去,“哎呦,二位大人,你们可回来了!你们要是再不回来,馒头可要把这县衙拆得连渣滓都不剩啦!” “啊?师爷,怎么回事?!”秦少杰惊问。 “哎呦,二位大人,你们是不知道,”胡来咧着嘴,快步拉二人进衙,“那个疯馒头,不知从哪里找到一身县令官服,居然跟秦大人您的一模一样。现在他正在县衙正堂作威作福,胡乱判案,无人能管呀!” “啊?!”秦少杰和朱四喜大惊,互望一眼,“快去看看!” 县衙正堂一片狼藉,满目疮痍,胡乱涂鸦满墙壁,就连那些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古惑仔流氓衙役小弟和老干部颜值但当们,也被涂的满脸油彩,六亲不认,躲在县衙犄角旮旯,抱头哆嗦,不敢出来。 秦少杰进去一看,盯着馒头愣了半晌,“诶?朱大人,这不是我偷你的那套县令官服么?怎让馒头找到了?” 馒头正玩得兴起,只见他身着七品正堂官服,画着满脸红黑彩墨,一跃而上桌案,手舞足蹈,作威作福,一根鸡毛令箭朝众人甩下,惊堂木大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判你们秋后斩立决!” “啊?!”二位县令大人吓得互望一眼,忙跑上前去,一边一个,死命将馒头拖下公案,“馒头,不许胡闹!” 朱四喜细眼瞅他身上官服,果真是自己丢失的那件。她一把将馒头按在座椅,扁眉佯怒,“馒头,这件官服,你从哪里找到的?” 馒头朝她做了个鬼脸,“嘿嘿,我不告诉你!” 朱四喜狠瞪他一眼,挥拳恐吓,“馒头,快说,你从那里找到的?不说大刑伺候!” 馒头顽劣眨巴着眼睛,“哼哼,我就不告诉你!什么是大刑?你来伺候我呀?” “你!”朱四喜呲起两排小白牙,气得顿足,“哼,气死我了,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反叫你这个疯馒头先找着了。难道我堂堂朱县令,智商还不如一个馒头?!” 朱三万和秦少英刚从北面回来,一进公堂,见馒头又在胡闹,黑脸上去训斥:“馒头,我们走之前,是怎样叮嘱你的?你怎把我们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呢?!” 秦少英抬眼见县衙大堂已被馒头祸害得不成样子,捏着兰花指恐吓,“馒头,以后再敢乱涂乱画,胡作非为,罚你吃小酸梨儿!” 馒头不理他,背过身去,兀自玩弄着县令管帽,“哼。” 秦少杰无奈,摇头叹道:“唉,算了算了,他老人家早已修炼成精,任咱们怎样威逼恫吓,都是不管用的。我看咱们以后还是好吃好喝,供着他罢。” 秦少英见馒头弄得满头满脸都是油墨,撇嘴嫌弃,翘着兰花指责怨,“唉呦,馒头,看看你,脏死了!别玩了,快去洗澡!” 馒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不洗,不洗!” “唉呦,这样脏乱差不讲卫生怎么行呢,”秦少英好说歹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硬拉进内堂,“馒头听话,洗洗更健康…….” 第54章 君子一言(一) 夕阳西斜,倦鸟归巢。 “鸡”字头捕快行动队长姬无旦在街上溜达巡逻,正巧遇到“狗”字头捕快行动队长苟不理,二人站在街头,亲切交谈起来。 街口刘婆一抬眼望见二人,老脸笑成一朵雏菊,忙招呼二人进自己的茶摊歇脚,“哎呦,二位捕快兄弟,辛苦辛苦,快请过来喝杯热茶,我刘婆请客。” “额,”姬无旦一脸为难,“县令大哥教导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喝百姓一水一奶,这样不好吧。” “诶,二位兄弟英勇无畏,保卫咱们鸡飞狗跳县,我刘婆佩服你们啊!”刘婆笑容满面,强拉二人进来,为他们斟茶,“你们衙门的兵个个都是大英雄,将那蛮夷土匪打退了,真是神勇无敌!” “嘿嘿,都是我们的县令大哥领导有方。”姬无旦甩甩自己的杀马特劲爆狂乱吹剪发型,“当然了,我们也是有功劳的。” 三人正说话间,街边卖梨的王老头上来跟二人寒暄,“二位捕快兄弟,你们的英勇事迹,可传遍了大街小巷,真是英雄出少年呀。” 姬无旦一愣,“大叔,你认识我们?” “嘿嘿,”王老头咧嘴一笑,指指姬无旦那“鸡”字头捕快制服,“我虽不知你们姓名,可知你们是从衙门出来的大英雄,都是好样的!” 得了赞扬,二人心里美滋滋的,“过奖过奖,县令大哥经常教导我们,要为人民服务。” “我们老百姓多年受蛮夷土匪骚扰,县衙可为我们扬了志气。”王老头将几个小酸梨塞到二人手中,“这是小老儿自家种的小酸梨,酸甜爽口,二位拿去吃,不要客气。” 望着王老头乐呵呵离去背影,苟不理愣了半晌,摸摸自己的经典牛氓板寸,“姬兄弟,我今天没做梦吧?以前都是咱抢人家的小酸梨儿吃,现在竟有人主动送上来了?” “是啊,” 姬无旦指指刘婆忙碌背影,“那个刘婆,以前见到我就跟见到阎王似的,现在居然主动请我喝茶了。苟兄弟,你有没有发现,老百姓对咱的态度变了?” “是呀,自从穿上这身捕快制服,我整个人都感觉好多了。”苟不理指着自己“狗”字头制服,“当上捕快,腰杆直了,胸脯挺了,就连邻县的十三妹,都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呢。” “跟着县令大哥,从此有名有利有肉吃呀。” 姬无旦望着穿梭往来的县民,双眼熠熠闪光,“见到百姓安居乐业的笑脸,我感觉人生充满希望啊。” 苟不理神情昂扬,“或许咱们骨子里,就流着当捕快的血。天生我才当捕快,千金散去正义来呀!” 晚饭过后,秦少杰将众兄弟姐妹拉到厅中,兴高采烈宣布道:“同志们,为提高鸡飞狗跳县民众防护意识,我们的民兵自卫队今天成立了。我宣布,秦少武将担任我们鸡飞狗跳县民兵自卫队首席教官,大家鼓掌!” 众人热烈鼓掌,啧啧称赞。 朱四喜也不甘人后,跳上椅子,“同志们,为充分发挥鸡飞狗跳县女子民防优势,我们的女子监察团也已成立了!”她顿了顿,望望众人,“你们哪个毛遂自荐,做我们的首席教官呀?” 众人欢闹声戛然而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无人自告奋勇。 朱四喜跳下椅子,一脸坏笑,拉起朱三万,眯着妙目,问:“三姐,你对我的工作,要不要表示一下支持呀?” “额,”朱三万面现惭色,一脸为难,“四弟,你若让我去开店挣钱,贴补衙门经费,我定二话不说,一马当先。可要搞这个什么监察团,我是丝毫不在行啊!” 朱四喜扁扁嘴,侧目望望小珠,“小珠,你平日里最机灵,怎么样,你来干?” 小珠赶忙闪身,一脸惭笑,“少爷,我就是个洗衣做饭的小丫鬟,您太抬举我了。” 朱四喜吐了口气,转头去拉秦八卦,“八卦,你平日里最爱八卦,这个监察团的工作,可跟你的爱好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秦八卦哪敢应接去管一群大姑大姐大妈大婶,忙假意捂着肚子,夺门闪人,“哎呦,朱大人,我肚子疼,我先走了,哎呦……” 秦少文笑眼望朱县令,“呵呵,朱大人,这女子监察团既是你提议发展起来的,不如你就身先士卒,为大伙儿做个表率吧。” 朱一筒忙拍手赞同,“对,对,我们支持朱大人,支持朱大人!” “是呀,朱大人,”秦少英跟风附和,“朱大人你最有女人缘了,那白富美都被你迷得一愣一愣的,真乃中老年妇女的偶像也。” 朱四喜咽了口吐沫,望望众人,一咬牙一跺脚,当场拍板,“行!古有孙武后宫训妃,今有我朱县令身先士卒,训练女子监察团。本官定将那群妇女训出个名堂来,你们瞧好吧!” “说得好!”秦少杰鼓掌赞同,“朱大人关心妇女事业,一马当先,真乃我等楷模!我秦少杰作为一县之令,岂能甘于人后?我决定,为提高鸡飞狗跳县广大老年人队伍建设,本县明天就把咱们县城的老头儿老太太都叫出来,在芝麻糊街集合,都跟我跳广场舞去!” 秦少文一听,掩口朝秦少英偷笑道:“看见没,咱们这两位知县大人又杠上了。” 秦少英拍手欢喜,兰花指乐翘,“这样最好,咱们以后有好戏瞧了!” 众人正说话间,胡师爷进来禀报:“启禀两位大人,县衙外有人击鼓鸣冤。” 朱四喜抬眼望窗外月黑风高,北风瑟瑟,不觉心生懒意,摆摆手道:“唉,都什么时辰了,衙门早下班了。有什么事,明天请早儿吧。” 秦少杰搔搔头,咧嘴取笑,“朱大人,您不是一直都说,要把咱们鸡飞狗跳县建设成国际一流的名县么?您看哪个国际名县的县衙,这么早就关门的?” 朱四喜一愣,想想也对,小猪爪一摆,“好吧,师爷,准备升堂!” “威武……” 秦、朱二位县令正襟危坐于明镜高悬之下,惊堂木一拍,“堂下何人?” 一粗麻衣衫,破烂草鞋的青年男子忙磕头道:“草民孙志高,在城东卖草鞋为生,大家都叫我草鞋高。” 秦少杰正色问:“孙志高,你夜晚击鼓鸣冤,所为何事?” 孙志高一脸焦急,“启禀二位大人,我的娘子崔蓉蓉被绑票了!” “哦?”朱四喜一惊,“孙志高,你快将案发经过详细说来!” 孙志高悠悠回忆道:“今早草民像往常一样,去城东卖鞋,待中午回家吃饭,就发现娘子不见了。我还以为她出去逛街,忘了时辰。可等到傍晚,蓉蓉还没回来,却收到绑匪的勒索信,要我出一万两纹银赎人。二位大人呀,我一个卖草鞋的,哪来那么多银子,便忙去找岳父大人,也就是旺旺钱庄的老板崔员外,商量对策。” “唉,”齐志高叹了口气,接着道:“先前对我和蓉蓉私定终身,我那岳父大人可是气极,一直相当看不上我。都说血浓于水,我好说好劝,岳父大人终于同意出钱救蓉蓉,可条件就是要我送蓉蓉回崔家,从此与她永不相见。我心中犹豫煎熬,既不愿与蓉蓉分道扬镳,又怕她性命不保,思前想后,还是来向二位县令大人求助罢。”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敢绑架勒索?!”秦少杰惊堂木一拍,“孙志高别怕,我县衙人多马壮,本县这就派人,帮你将娘子找回来!” 孙志高惊惶拦道:“大人万万不可,绑匪可威胁道,我若报官,他们定会撕票呀!” “可本县若不派兵,你娘子如何能找回来?”秦少杰急道。 孙志高满面愁云,“二位大人,其实草民深夜过来,是向你们借银子的。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位大人无论如何也要帮草民一把呀!” 朱四喜掐算着手指,为难道:“唉,你又不是不知,前些日子打仗,衙门存银耗损殆尽,大家也都是勒紧裤腰带度日,一穷二白,我们哪里能凑够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呀!” 孙志高一听,捶胸哀哀欲绝,“二位大人不肯帮忙,这可如何是好,我的娘子可怎么呀……” “孙志高别急,”朱四喜细语安慰,“我们没银子,可你的岳父崔员外有呀。这样,我和秦大人亲自出面,向崔员外求情。相信他爱女情深,定会肯无偿出这一万两银子的!” 话说二位县令大人由孙志高带领,冒着夜黑风高,亲自拜访崔员外府邸。 听罢孙志高诉苦恳求,崔员外相当恼怒,一口吐沫,喷了他狗血淋头,“呸!你这穷酸臭卖鞋的,钱是老子出,女儿归你?天下哪有这般便宜事?!” 孙志高抹抹脸上吐沫星子,哀求道:“岳父大人,您就帮小婿这次吧,小婿日后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崔员外吹胡子瞪眼,“呸!谁是你岳父,老子从来就没认过你这个女婿!” 孙志高急得连连磕头,“岳父大人,要不这样,这一万两就算我借您的,我给您立下字据,等日后挣了钱,我连本带息,一定双手奉还。” “呸!”崔员外脸红脖子粗,“就凭你这卖草鞋的,卖一万年也凑不够一万两呀,你当老子是傻子?没钱,有什么资格娶我女儿?!” 秦少杰忙在旁替忙孙志高说好话,“崔老爷,都是一家人,万事好商量。蓉蓉毕竟是你的亲闺女,您就高抬贵手,可怜可怜孙志高罢。” 崔员外一把将孙志高推开,“滚开,若不是碍着两位县太爷面子,老子早就揍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了!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贫贱东西,也敢娶我崔老爷的掌上明珠?真是癞□□吃天鹅肉,不知羞耻!” 朱四喜咽了口气,暂时压住对崔员外的不满,苦口劝道:“崔员外,蓉蓉在绑匪手上,性命堪忧。如今要紧的,还是赶快借钱给孙志高。此事我来作保,他日后定会把银子连本带利还给你的。” 崔员外老顽固一个,吹胡子瞪眼,斩钉截铁,“不借!这事儿没商量,除非他答应离开蓉蓉,否则打死也不借!” 孙志高跪在当下,抬眼望窗外黑云密布,绑匪时限将近,心忧娘子安危,踌躇半晌,哀叹一声,“岳父大人,我若答应离开蓉蓉,你当真借钱给我?” 崔员外一听这穷鬼脑子开窍,忙道:“当然当然,有二位知县大人作证,我岂能耍赖?况且蓉蓉是我的独生女,她被绑了,我可比谁都着急!” “好,”孙志高深呼一口气,惨然道:“只要您出手相救,我答应,此后与蓉蓉一刀两断!” “一言为定!你们快随老夫去钱庄拿钱!”崔员外拉起众人,一溜烟儿朝旺旺钱庄奔去…… 第55章 君子一言(二) 日出东方,阳光万丈,鸡飞狗跳县民兵自卫队练武场上。 壮志傲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我发愤图强做好汉,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热血男儿汉比太阳更光,让海天为我聚能量,去开天辟地为我理想去闯,看碧波高壮,又看碧空广阔浩气扬,我是男儿当自强,强步挺胸大家做栋梁做好汉,用我百点热耀出千分光,做个好汉子,热血热肠热,比太阳更光…… “秦二公子,你辛苦了……”朱二条晃着“病弱”之躯,来民兵练武场探望秦少武。 秦少武擦擦汗,“诶?二条小姐,你怎来了?” 朱二条微微蹙眉,作病西施笑容,从随身食篮中端出一精致药碗,“我知你组织民兵训练辛苦,特地为你煲的强身健体药汤,是极滋补的,你趁热喝了罢。” 秦少武一闻飘过来的那股药酸味儿,不自觉皱了下眉。 “怎么,秦二公子还怕药苦么?”朱二条弱手端着药碗,絮絮叨叨,“这有病吃药能治病,没病吃药能防身。我可熬了一早上呢,秦二公子莫不要嫌弃。” 秦少武似乎天生怕吃药,见到药碗似见到索命阎王,不住躲闪,“不不不,是药三分毒,我又没病,我不吃药,还是二条小姐你自己享用吧。” 朱二条摇摇头,苦口婆心,弱声劝导,“这药可是好东西,良药苦头,驱除百病,明目清脑,有利健康……” 秦少武吓白了脸,闪身躲到一根立柱后,呲牙咧嘴,吐露实情,“哎呀,二条小姐,实不相瞒,我长这么大,从没喝过药呀!你,你不要逼我了。” 朱二条一愣,端着药碗,追着他问:“什么?你没喝过药?这是为什么呀?” “哎呀,”秦少武捏起鼻子,转着圈儿躲朱二条,“因为我从小到大都没生过病呀。” 朱二条西施眉惊掉半截,“这天下还有没得过病的人?你为什么不得病呀?” “额,”秦少武绞尽脑汁,忽灵光一现,“因为我经常练武啊!” 朱二条张大樱桃口,“你为什么经常练武呢?” “额,”秦少武搔搔头,后退一步,摆出一招大鹏展翅,信口胡邹,“练武能强身健体,驱除百病。从此上天入地,如有神助。你看,我练一套武功,就相当你吃十副药!” 朱二条望向他,眼放异光,“哦?真的?” “当然了,”秦少武换了招横扫千军,“你看,我们兄弟四人中数我长得人高马大,威风凛凛,是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每天都习武呀!” 朱二条羡慕不已,“哦?练武真有如此神奇功效?!” 秦少武一副严肃模样,上下打量她,“二条小姐,你经常生病,可知是为什么?你经常吃药,又可知是为什么?” 朱二条眼现迷茫,“为什么?” 秦少武叹了口气,“唉,说白了,就是缺少运动。如此下去,耽误了身体,就算有千斤灵丹苗药,也补不回来呀。” 朱二条眼现惊惶,“那,那我该怎么办?!” “练武呀!”秦少武翘起大拇指,细细数说,“练武能强身健体,祛除病魔,包治百病。我保证,你每天打上一套拳,从此精神百倍,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朱二条眼中充满憧憬与希望,“好,少武哥哥,从今以后,我就跟着你练武!我再也不吃药了!” 见朱二条将药碗扔掉,秦少武偷偷松了口大气,“神啊,费这么多口舌,这位药罐子小姐终于不逼我吃药了……” 秦少杰一夜没睡,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县衙,“唉,崔蓉蓉安全赎回,这绑架案总算暂告一段落了。” “只可惜蓉蓉还是被崔员外带走了,看她和孙志高凄凄哀哀,难舍难分,真是可怜呐。”朱四喜跟在他身后,也一宿没睡,眼中布满血丝,像只红了眼珠的兔子。 秦少杰进厅,一屁股坐在椅上,累得不行,“这就叫贫贱夫妻百事哀,有钱能使鬼推磨。人间的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朱四喜在他旁边坐下,唉声叹气,“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世上有情人为何不能终成眷属?” 秦少杰眼皮沉沉,在椅上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搭回答她说话,“这事儿咱们也算尽力了,等过些时日,再好生劝劝崔员外便是……” 秦少英端茶水进来,“诶?你们两个回来了?事情办得怎样?” 秦少杰闭上眼睛,打瞌睡道,“还算顺利,崔蓉蓉获救,平安跟着崔员外回家了。” “只是她与孙志高情断今生,再没半文钱关系,那些绑匪也跑得不知所踪了。”朱四喜喝口茶水,有气无力道。 秦少英兰花指微翘,安慰道:“唉呦,能平安回来,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事事岂能尽得圆满。” 朱四喜心有不甘,“不行,我身为一县之令,岂能让有情人天涯相隔,枉自嗟呀?岂能让绑匪作奸犯科,逍遥法外?我一定要追查到底……” 秦少杰垂头鼾声渐起,仍不忘与二人搭话,呜呜囔囔,“今儿可把我折腾坏了,跟着孙志高跑到郊外去赎人。事后又满山遍野,上天入地搜查绑匪。要查你去查,我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朱四喜也累得筋骨酸软,侧目望他,气若游丝,“咱们不能放弃尝试呀。” “唉,你,吃饱了撑的。”秦少杰呼噜着扭过头去,后脑勺对她,“瞎折腾。” 朱四喜眯眼望他,“诶,秦大人,我若能运用聪明才智,将此案办完满了,让崔蓉蓉和孙志高永结连理,不知您有何表示么?” 见秦少杰低头不答话,秦少英在旁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兰花指坏翘,“诶,有了!咱们定个赌约,朱大人若能将此案做得圆满,四弟你就吃一筐小酸梨儿!” “随便你们,我累得不行,先回去睡觉,你们自己瞎折腾罢……”秦少杰眼睛死闭,一身孤魂野鬼,脚踏浮云,飘向卧房而去….. 第56章 君子一言(三) 朱四喜在厨房帮朱三万准备午饭,朱三万眨巴眨巴三角眼,朝她嚼舌根,“四弟,你说最近奇不奇怪,二姐居然把她从金陵带来的那些宝贝药罐子们都给扔了……” “哦?”朱四喜半信半疑,“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么,”朱三万讲起朱二条最近反常情况,说得神乎其神,“最近呀,她精神百倍,斗志昂扬,如战神附体。有事儿没事儿,就往练武场跑,连药都顾不上喝……” “真是奇怪了。”朱四喜兴趣陡起,“难道二姐迷上练武了?” 二人正说话间,师爷胡来兴高采烈跑进来禀报:“启禀朱大人,绑架崔小姐的绑匪在鸿鹤饭庄现身,被当时巡逻的民兵自卫队一网捕尽!” “好!”朱县令喜跳三丈,“快升堂,本官要提审众人犯!” 红日高悬,明镜高远。 衙役齐呼:“威武……..” 朱县令大拍一声惊堂木,“堂下人等,都报上名来!” 跪在堂下的五名绑匪畏畏缩缩,吓得抱成一团,哆嗦道:“小人鹧鸪菜、罗汉果、花旗参、犀牛皮、大山地…….” “哦?”朱四喜一听这些奇特名字,兴趣陡起,细眼观察他们,只见那五人生得歪瓜裂枣,突眼歪鼻,长短胖瘦,高矮不齐,倒真符合那些名字特征。 朱县令再拍惊堂木,“大胆匪徒,你们绑架崔蓉蓉,都可认罪?!” 为首的鹧鸪菜忙颤声道:“认罪认罪,我们都认罪……” “好!”朱县令就坡下驴,三拍惊堂木,“本官宣判:鹧鸪菜、罗汉果、花旗参、犀牛皮、大山地,绑架勒索罪名成立,判斩立决!” 五人一听,都吓尿了。罗汉果惶恐呼道:“县令大人,不过是绑票,怎么会掉脑袋?!我不服,我不服!” 朱县令目光犀利,朝他们冷眼微微一笑,“你们不说实话,当然是死罪!” 犀牛皮嘴咧得像只癞□□,“大人,我们都承认了,你还想要我们怎样呀?!” 朱县令狠拍惊堂木,“大胆绑匪!你们与崔员外到底有何勾当,别以为本县看不出来。快快从实招来,否则死路一条,严惩不贷!” 五人见朱县令目光敏锐,明察秋毫,面面相觑,哪敢再有隐瞒。 花旗参傻了眼,两手一摊,首先招供,“启禀朱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五人本是在城外挖草药的药农,前些日子,崔员外找到我们,给了一笔钱,要我们绑架他女儿。”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崔员外心疼女儿嫁给城东那穷酸卖草鞋的,就想以交赎金为名,让草鞋高知难而退。”大山地唉声叹气,“我们五个看有利可图,崔员外又是爱女心切,便答应下了。朱大人,这父亲绑架自己女儿,也不能算绑架。我们顶多是从犯,是崔员外的小喽啰呀。” 鹧鸪菜附和道:“是啊,大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是崔员外一手安排策划的,他才是主谋。大人,我们年轻不懂事,一时见钱眼开,您饶了我们这次吧。” “哦?”朱四喜瞪眼瞅瞅五人,“你看看你们都一把胡子了,也敢称自己年轻不懂事?!” 罗汉果哆哆嗦嗦,“大人大人,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幼子,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这回吧。” 朱四喜冷眼瞥他,低声嗔怪,“总是这句台词,你们就没有几句新鲜的?” 犀牛皮眼珠一转,忙磕头道,“大人大人,小的上有八十岁幼子,下有嗷嗷待哺老母,您就饶了我们吧。” 朱四喜一口茶水喷出,呛了半晌,才道:“额,饶你们可以,但你们要为本官办一件事。” 五人见有商量余地,忙呼道:“我们愿为朱大人办差,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朱四喜山人妙计,“你们上前来,听本县细说……” “啊?!” 罗汉果一听,头摇得像个上了发条的拨浪鼓,“绑架崔员外?!不行不行!” 朱四喜佯怒拍案,“哼,你们不将肯功赎罪,本县定要重办你们!你们下辈子就在牢里过吧!” 县令大人虎威,吓得五人腿肚子直抖,“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朱县令转转眼珠,换了个语气,软硬兼施,巧言令色,“各位,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你们若能施以援手,促成崔蓉蓉和孙志高美事,那可是功德无量。你们若不做,此后定是心中充满煎熬,人生黯然无光,□□失去存在,灵魂不得自由啊!” “额,”五人互相望望,犹豫不定,“这,这……” 朱县令叹了口气,神态和蔼,情感充沛,谆谆善诱,“各位,想想你们八十岁的幼子和嗷嗷待哺的老母,你们人生无望,深陷囫囵,叫他们日后如何生活?想想你们曾经生活的故土,那片长满草药的城郊山野,来年秋天,又有谁去采漫山遍野的鹧鸪菜、罗汉果、花旗参、犀牛皮、和大山地…….” 五人心酸泪奔,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您别说了,不就绑个人么,我们干……” “好样的!”朱大人拉他们上前,“来,你们这样办……” 当日傍晚,崔掌柜关了铺子,正要回家吃饭。忽被人从背后重棒一击,眼冒金星,立时晕了过去。只见五个贼眉鼠目绑匪,麻利儿将崔员外套进麻袋,一溜烟儿消失在黄昏炊烟之中…… 夜黑风高,朱四喜一伙儿人在城郊一座荒废已久的山神庙中等候,绑匪如约将崔掌柜送来。 小珠望望已昏厥过去的崔员外,低声问朱四喜,“大人,咱们这样干行吗?” “听说那个崔员外极其迷信,我们也只能如此了。”朱四喜催促众人布置现场,“都快准备,这次不成功,便成仁!” 见崔员外有醒转迹象,朱四喜喇叭一声响,“灯光部门注意,烟雾部门注意,道具部门注意,音响部门注意,吊绳部门注意,各个部门都要注意:各就各位,崔员外就要醒了,大家提起一百万分精神,准备好戏开演!” 昏暗烛光中,崔员外悠悠醒转,他拨开沉重眼皮,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于凄风苦雨的破庙之中,后脑还隐隐作痛。 崔员外颤颤巍巍爬起来,见破庙阴森恐怖,这时,忽然一声电闪雷鸣,霹雳而下,震耳欲溃,将崔员外又吓爬下。(鹧鸪菜的音响部门和花旗参的灯光部门制造) 破庙之内,忽帷幔翻飞,烟雾缭绕,鬼音袅袅,一白衣妖女轻纱飘飘,从天而降。(秦少文、小珠的烟雾部门和罗汉果、犀牛皮、大山地的吊绳部门出品) 崔员外弱眼见那白衣女子身形鬼魅,面无血色,颤声惊问:“你,你是谁?!” 那妖女东施效颦,捂住胸口,形神恍惚,哀歌苦唱:“我是病鬼鬼鬼鬼鬼…….”(一号鬼:朱二条倾情扮演) 这时,一道闪光过后,呼啦啦雷声大作,二号鬼霹雳出窍。 崔员外见眼前那二号鬼衣衫邋遢,满目尘灰,黑面獠牙,惊恐万分,“你,你是谁?!” 二号鬼敲着破钵破杵,一瘸一拐,缓缓朝他走来,“我是穷鬼鬼鬼鬼鬼…….” (二号鬼:朱三万友情客串) 忽然,一声轰雷,烟雾滚滚,三号鬼应声而落。 崔员外看他尖嘴猴腮,一派妖风贱骨,吓掉眼珠,“你,你是什么鬼?!” 三号鬼呲牙挠面,兰花指恶翘,“哼哼,我是,贱鬼!” (三号鬼:秦少英热情出演) 小珠和秦少文正在帷幔后面煽风点火,制造烟雾。小珠鼻孔塞着两根稻草杆儿,低声催促:“秦大少爷,快扇呀,这烟雾太小了。” 秦少文边抹汗,边拿着破葵扇用力扇风,熏得脸一道儿黑一道儿红,“唉呦,小珠,不是烟雾小,是咱们离那些鬼太远了,力气使不上啊!” “那好,咱稍微走近点儿。”小珠举着两把酿烟稻草杆,和秦少文蹑足走近那群鬼。 “啊!”秦少文足下忽被一细径观音璃瓶滑到,身子不稳,啪嗒溜了出去,一直滚到“舞台”中央。 三个鬼见秦少文出人意料滚将出来,都吓了一大跳,互望着不知如何是好。 崔员外吓得颤声哆嗦,“你,你,你又是什么鬼?!” 秦少文眼珠一转,忙卧佛躺地,鼾声大起,“我,我是,睡鬼!” 崔员外瞠目结舌,舌头都要掉在地上,“你,你们要干什么?!” 病鬼厉声哀嚎,凄凄惨惨,“我要你阳寿十年,一身肥膘……” 穷鬼青目獠牙,穷凶极恶,“我要你良田千亩,家财万贯…….” 贱鬼兰花指狂甩,张牙舞爪,“我要你如花美眷,娇妻艳妾……” 睡鬼没有台词,现场编道:“我要你美酒千斛,一睡不醒……” 崔员外吓得屁滚尿流,响头磕破,“众位鬼大人饶命,众位鬼大人饶命啊…….” “崔你听着,明晚午夜,我们就去你家,取回我们的东西!你快回去准备罢,滚!”贱鬼一声呼喝,崔员外吓得连滚带爬,奔出城隍庙去……. 第57章 君子一言(四) “唉,二条去练武场学武了,三万去跟四喜办差了,就剩我一人无事可做……”朱一筒晌午起来,百无聊赖,无所事事,对着铜镜中自己美影抱怨道。 她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兀自思量:“眼看秋深,不如上街逛逛,添几件新衣服,买几件好首饰……” 想到扫货,朱一筒兴奋心起,忙精心梳妆打扮一番,走上鸡飞狗跳县最繁华的商业街:芝麻糊街。 路过胭脂水粉店,见旁边大槐树下有几个孩童正在玩泥巴,朱一筒微微一笑,上前搔首弄姿:“小朋友,你们看,姐姐美不美呀?” 为首的一孩童冲她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不美!难看死了!” 朱一筒勉强压下怒气,“有道是佛靠金装,美靠钱装,”她从钱袋掏出一把碎银子,朝那些小孩子晃晃,“小朋友们,你们谁说我美,我就给他银子。” “不美不美!”只见一顽皮小毛孩忽向她扔了一把泥沙,“丑死了!” 朱一筒眼中忽溅泥沙,手中钱袋落地,捂住眼不住呼疼。 孩童们互望一眼,哄抢了银子,一溜烟儿跑开,“哦,有钱喽!” “唉呦,唉呦,眼睛好疼,这群小兔崽子,太没家教。唉呦,还是先找个大夫看看……”朱一筒揉着眼睛,不住流泪,双目昏红,踉踉跄跄在街上寻医馆。 “哎呀,你往哪撞呀!”朱一筒一不留神,身子碰到街角的瓷器摊上,那摆放瓷器的小木桌不稳,青瓷瓦罐哗啦啦应声碎了一地。 摊主忙揪住朱一筒,“诶,别走别走!撞坏东西要赔钱!” 朱一筒的银子早被那群玩沙土的小兔崽子哄抢干净,哪还有钱赔瓷器摊老板,捂着眼支吾半晌,“我,我,我的钱都没了…….” “没钱?”瓷器摊主抬眼打量朱一筒衣着华丽,满头珠翠,倒还值些银子,“没钱就用首饰顶账!”小老板不由分说,粗手去摘她头上佩饰。 那些宝贝首饰可都是朱大小姐从金陵带来的名品,心肝宝贝,岂肯相让,“不行,不行,你放手,你放手!” 摊主狠手争抢撕夺,“弄坏东西,你还有理了?!” 朱一筒难敌他力,不一会儿就被抓得蓬头散发,一身凌乱,惊惶乱呼,“唉呦,你干什么!你这是明抢呀!大家快来看呀,抢劫了啊!” 小贩抢到首饰,见那小姐呼喊求教,稍感心虚,狠推她一把,拔腿闪人。 朱一筒大小姐脾气旺盛,岂敢善罢甘休,不依不饶,忙提起裙裾,发足猛追。 “唉呦,你干什么呀!”朱一筒满脑子只顾追赶那贼小贩,一个不小心,正跟迎面走来的年轻粉刷匠撞了个满怀。可怜那粉刷匠肩头正扛了一小桶腥红漆料,赶着去工地开工。被朱一筒一撞,全都洒到朱大小姐身上。 一桶颜料上身,朱大小姐立时懵了,站在街头,呆立半晌。 小粉刷匠见这姑娘呆若木鸡,狼狈不已,没好意思要她赔颜料钱,自认倒霉,拂袖走了。 朱一筒回过神来,低头见自己身上华贵金丝羽衫被颜料染得一塌糊涂,气得半死。见那粉刷匠离开不远,忙没头没脑拔足去追,要找他理论赔衣服钱。 “诶,让开了让开了…….”夜香郎走街串巷,忙了一上午,收得大粪桶满盆满,正要推到郊外,肥一亩好菜园,不料一花红颜料,蓬头垢面的疯婆子迅雷不及掩耳,横冲直闯过来,好一招天女散“花”! 朱一筒被粪车撞得眼冒金星,被飞溅身上的粪尿熏得头晕目眩,瘫坐在地,惊惶望向围观众百姓的指指点点。 秦少文正和秦少英在街上闲逛,见前面不远处聚了一大群人,也赶上去瞧个热闹。 秦少英削尖脑袋挤进人群,忽一股“提神”气味迎面扑鼻而来,忙掩鼻皱眉,兰花指恶点,“好臭好臭,诶,哪来的疯婆子?” 秦少文也随秦少英挤进人堆,看到这不堪入目之象,连连摇头,要拉他离开,“非礼勿视,非礼勿闻,快走快走。” 朱一筒昏花老眼忽认出站在最前面那人正是秦少英,如久旱逢甘霖,似他乡遇亲爹,忙狗刨爬起,熊扑上去,“秦少英,秦少英……” 秦少英转眼见那疯婆子扑至,赶忙躲闪,吓得花容失色,“疯婆子,别追我,别追我!” 朱一筒穷追不舍,上扑下堵,“秦少英,你别跑,你别跑!我是朱一筒呀!” 秦少英捏着鼻子东窜西逃,兰花指悚翘,“救命啊,救命啊!恶鬼上身,大哥救命啊!” 秦少文听出朱大小姐声音,奔上前一把将她拉住,“一筒小姐?!是你吗?你怎成这副模样?!” 见终于有人认她,朱一筒一腔委屈,满腹羞恨,哇地一声,紧紧抱住秦少文,嚎哭出来,“秦公子,我今天好惨啊!” 见围观百姓愈聚愈多,指指点点,秦少英脸现惭色,香帕掩面,拉二人悻悻滚回县衙去…… 头重脚轻,对红日眼花面赤;前仰后合,趁北风东倒西歪。女子监察团训练场上,一片峥嵘岁月。 “唉呦,朱大人,我在县衙找你不到,原来你在这儿啊!”崔员外印堂发暗,眼圈发黑,由家仆搀扶着,到女子训练场找朱县令。 朱四喜故作诧异,“诶?崔员外,你找本县什么事呀?是要为县衙捐钱?还是想为百姓修路呀?” 崔员外的老脸拉成了根苦瓜,“唉呦,朱大人,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取笑我。您不知道,我现在小命要不保啊!” 朱四喜故作惊讶,“哦?崔员外,难道有人要杀你?!” 崔员外捶胸顿足,满腹苦水,“唉呀呀,比杀人更可怕!” 朱四喜故作惊惶,“啊?您到底遇到何等惨事,快跟本县说说!” 崔员外痛哭流涕,心颤胆寒,“朱大人呐,我撞鬼了!您可要救救我呀!” 朱四喜仰头哈哈大笑,“崔员外,您就别拿本县寻开心了。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哪来的鬼?您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崔员外紧抓住朱县令手不放,“朱大人啊,您可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遇到鬼了!我真的遇到鬼了!您救救我啊!” “哈哈哈哈!”朱四喜笑手推开他,“崔员外,您别闹了,本县还有公事要忙,失陪,失陪…….” “诶,朱大人,您别走啊,别走啊…….”崔员外追县令大人不到,一屁股坐在训练场上,老泪纵横,凄凄哀哀,“唉,为什么没人相信我撞到鬼了啊…… 第58章 君子一言(五) 崔员外由家仆搀扶着回家,在屋中不住踱步,哀声叹气,嘟嘟囔囔,“唉,县令大人以为我在说疯话,如何也不肯相信。眼看天色昏暗,那四条恶鬼就要过来索命,这可如何是好啊!” 白驹过隙,转眼又是月黑风高夜,三鬼飞将而至。门口守卫家丁,见到恶鬼,尽皆惊吓昏厥过去。 “崔员外,我的人肉呢?”病鬼阴魂不散,茹毛饮血。 “崔员外,我的金银呢?”穷鬼青面獠牙,厉声喝问。 “崔员外,我的美女呢?”贱鬼满腹牢骚,贪得无厌,“还有,睡鬼滚回阴曹地府睡觉去了,我要将他的美酒千斛一并带走!” “这,这,救命啊,救命啊……..”崔员外吓得躲到桌子底下,不敢露头,颤声哆嗦,“各位厉鬼大人,小的家里一穷二白,什么值钱物件都没有,您们高抬贵手,放了小的罢…….” “哼!敢跟我们耍滑头?!我们一起吃了他罢!”穷鬼噔噔鬼眼,垂涎三尺,望眼欲穿。 “嗯,你看他身上的五花肉,真是肥而不腻。”病鬼吧嗒着嘴,大咽口水。 “五花肉归你,他的蹄和爪归我。我好久都没啃到这么香嫩可口的人蹄了。” 贱鬼小肚饥肠,兰花指饿甩。 “好好好,”穷鬼连连拍手,“我要他的屁股!你们说我是吃红烧屁股好呢?还是清蒸屁股好呢?” 贱鬼掩口诡笑,兰花指贱甩,“嘿嘿,一半红烧,一半清蒸!” 病鬼黑瘦手指一挥,“时不宜迟,咱们先将崔员外大卸八块再说!” 崔员外从桌底见众鬼逼近,汗毛悚立,手脚冰冷,身子震颤,几乎要昏厥过去。 “大胆妖孽!快放开我岳父大人!”孙志高不知何时过来,飞跳进房中,指着三鬼一声怒喝。他声音如同青天霹雳,震住三鬼。 “啊!三味真火?!”病鬼惊惶掩住双目,似怕被那真火灼伤。 崔员外忽听有人来救他,小心探头出桌底查看。只见他的女婿孙志高青衫素带,衣袂飘飘,头顶三道火光,脚踏青蒿草鞋,一派仙风道骨,从九天遥飘而来。 “你,你,”穷鬼吓掉舌头,颤手指孙志高,“难道,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草根大神?!” “错!”孙志高举出一把草鞋,“我是草根大神的转世:草鞋高!” 贱鬼颤声惊嚎,“啊!原来你就是我们的天敌克星,草根大神的转世:草鞋高?!” “正是本座!”孙志高一把草鞋出窍,天神散鞋,“大胆妖孽,你们为祸人间,本座今天就替天行道,消灭你们!看草鞋!” 三鬼被草鞋打中,哀叫连连,东躲西窜,嘶哑乱嚎。 齐志高穷追不舍,“妖孽,哪里逃!本座要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这时,忽听“嘭”地一声大作,灰黑烟雾满屋,崔员外见状,吓得忙抱头掩面,小脑袋缩回桌下。 黑烟渐渐散去,崔员外在桌底哆嗦了半晌,听外面没有动静,才敢微微探头。那三只恶鬼已不见踪影,而孙志高也昏厥在地上。 “志高,志高,”崔员外哆嗦着腿肚子,小心爬上前去查看,颤手推攮他,“志高,快醒醒,你怎么了?” 此时的孙志高已不见了三味真火和飘忽衣袂,与凡人无异。他悠悠睁开双眼,一脸迷茫,弱声问崔员外,“岳,岳父大人,我怎么了?我怎会躺在地上?” 崔员外探探女婿额头,颤手扶他慢慢起身,“志高,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打走了三只恶鬼?” “恶鬼?什么恶鬼?”齐志高一头雾水,“我只记得傍晚在街上遇到朱大人,她说岳父您最近精神不太好,让我过来探望,没料到刚进门就晕倒了。岳父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崔员外思量半晌,自言自语,“哦?难道是草根大神元神出窍?不得了,不得了……” “岳父大人,什么草根大神啊?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孙志高故作迷惘问。 见孙志高什么都不记得,崔员外忙道:“没事,没事,志高啊,难得你过来看望,岳父我深感欣慰。来,我这就让厨房准备好酒好菜,你我翁婿二人喝一杯压惊……” 大功告成,众“鬼”于县衙庆功。 “现在呢,那个崔员外可把孙志高奉为上宾,不但让他搬进崔府和崔蓉蓉居住,还将旺旺钱庄的生意交给他打理…….”秦少英兰花指美翘,将故事细细讲给秦少杰听。 秦少杰听得瞠目结舌,“你们一通乌龙,装神弄鬼,这样都行?!” “那是当然!”秦少文拍拍秦少英肩膀,得意赞道:“由朱县令亲自指挥,由三弟这位金陵名角倾情出演,他崔员外想不中招都难呐。” 秦少英妙目眨动,神采奕奕,在旁提醒:“四弟,这回你可输了。” 秦少杰故作无知,“输了?我输什么了?” 秦少武在旁笑道:“四弟,你跟朱大人为孙志高和崔蓉蓉一案打赌吃酸梨之事,我们可都知道啦。” 秦少杰白了白俊眼,“输了就输了,有什么大不了。” 几人正说话间,朱四喜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搬了一筐小酸梨进秦少杰书房。她抹抹额头汗珠,嬉皮笑脸,“秦大人,看看这筐小酸梨儿,又小又酸,可是我朱大县令亲自上街,为您买的,您快享用吧?” 秦少杰耍起无赖,起身欲溜,“本大人向来说话不算话,我不吃,不吃……” 秦少武大手一把将他揪住,强按在座椅,笑眼道:“四弟,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怎能出尔反尔呢?” “谁是大丈夫,我才不是呢。”秦少杰道貌岸然,摇头晃脑,振振有词,“谁是大丈夫你们让谁吃去,我说话向来九言没有一鼎,不吃!” “二哥,别跟他废话,”秦少英一脸坏水,朝秦少杰恶狠狠狞笑,挥着兰花指一声令下,“同志们,大刑伺候!将他按住了,咱们灌小酸梨儿!” “得令!”众人呲牙奸笑,抄起小酸梨,七手八脚,争先恐后朝秦少杰口中塞去…… 秦少杰吓得俊容失色,后脊骨酸气直冒,“救命啊,救命啊,呜,呜……” 第59章 欠债还钱 红日高悬,明镜高远,衙门正坐,二县同堂。 “启禀二位大人,衙外有人击鼓鸣冤。”一衙役进来禀报。 二人惊堂木一拍,齐声道:“将鸣冤之人带上堂来!” “威武…….” “堂下所跪何人?”秦少杰问。 一粗布衣衫中年男子磕头道:“二位大人,小民城西张大头,以走街串巷,卖烧饼为生。” “张大头,你有何冤屈?”朱四喜问。 “小民要状告李埋汰,他去年八月十五借了小民十两银子,本说好次日归还,不料一拖再拖,到现在都不肯还钱。大人可要为小民做主啊。” “张大头,你状告李埋汰,可有凭证?”朱四喜问。 “启禀大人,小民有李埋汰亲手所书拮据一张。” “哦,呈上堂来。” “今借张大头纹银十两,明日归还。落款:李埋汰。”朱四喜看罢,惊堂木一拍,“宣被告李埋汰上堂!” 一身材瘦小,獐头鼠目的中年人进堂磕头,“小人李埋汰,拜见二位青天大老爷。” “李埋汰,你于去年八月十五借张大头纹银十两,可有此事?”朱四喜问。 “启禀大人,确有此事。” 朱四喜惊堂木再拍,“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归还张大头欠款?” 只见李埋汰奸笑道:“大人,我的拮据上写的是‘明日归还’,这‘明日’还没到,我没理由提前还他钱呀。” “哦?”朱四喜一愣,“李埋汰,本官问你,你说的‘明日’,到底指哪一天呢?” 李埋汰嘿嘿笑道:“启禀大人,这‘明日’就是‘明日’,就是‘明日’那一天呀。” “大人,李埋汰这是成心借钱不还呐!”张大头又急又气,“二位青天大老爷,李埋汰多次以此理由搪塞小民,分明是存心赖账,二位大老爷可要为小民做主啊!” 李埋汰撇撇嘴,强词夺理,“二位大人,那借据上白纸黑字,‘明日’就是‘明日’。张大头胡搅蛮缠,小的冤枉啊!” “二位大人,这李埋汰以走街串巷,卖油炸鬼为生。我们两个是竞争对头,他看小民生意红火,便借机报复,欠债不还,让小人没钱买面粉原料做烧饼。二位大人可要为小民主持公道呀!” “肃静!”朱四喜惊堂木大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李埋汰,你投机取巧,钻文字空子,实在可恶。本官判你立刻马上还钱,否则板子伺候!” “唉呦,小人冤枉啊!”李埋汰一听要挨板子,哭天嚎地,“大人,判案要有理有据,您仅凭张大头一面之词,不顾借条证据,说好的是‘明日’还款,‘明日’之期未到,你们就逼我还钱,我不服,不服……” 朱四喜气急,“好你个牙尖舌利的刁民,我看你是不见板子不落泪!先打你二十大板,看你还敢嘴硬!” “诶,朱大人息怒。”秦少杰眼珠一转,笑问:“李埋汰,我与朱大人上任之初,曾发下告示:个体商户、贩夫走卒,贩卖一切商品,需向衙门登记,领取个体营业执照。你是卖油炸鬼的,把你的营业执照给本官看看?” “有有有,官府吩咐,小人岂敢不办?小人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县民呀。”李埋汰说着,忙从怀里掏出营业许可证,呈给秦大人。 “嗯,果然是良民。”秦少杰颔首接过,忽手一抖,将营业证撕破一个大口子,“哎呀,本官真是不小心,将你的证件弄坏,太对不住了。李埋汰,你明日来县衙,本官为你签发新的营业许可证,如何?” “行行行,”李埋汰点头哈腰,“听秦大人吩咐。” “诶,对了,”秦少杰笑眼望他,“本官说的是‘明日’为你签发新执照,是‘明日’,你可别记错了。” 朱四喜看出秦少杰意思,帮腔道:“对,在未领到新许可证之前,你做生意可是违法的哦。”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秦少杰摇头晃脑,假意起身离开,“或许等个十年八载,本官大发慈悲,签新营业执照给你。” “唉呦,二位大人,二位大人,别走呀。”李埋汰噗通跪下,哭丧着脸求道:“小的知错了,小的这就带张大头回家拿钱。二位大人可要记得明日给小的签执照……” 次日晌午,红日高悬,明镜高远,衙门正坐,二县同堂。 “启禀二位大人,衙外有人击鼓鸣冤。”一衙役进来禀报。 二人惊堂木一拍,齐声道:“将鸣冤之人带上堂来!” “威武…….” 见张大头脸红脖子粗,拉扯着李埋汰衣襟进来。 朱四喜见是他们二人,奇道:“张大头,你来县衙鸣冤所为何事?李埋汰没还钱给你吗?” 张大头磕头道:“二位大人,李埋汰昨天的确还钱了,可数目不对呀,钱少了啊!” “张大头莫急,将事情经过详细讲来。”朱四喜道。 只见张大头愁眉苦脸道:“二位大人,小民昨日跟随李埋汰到他家取钱,可他家里只有二两银子,便都给了小民。他在欠条上注明还欠八两,余下的明日,不,也就是今天再付。可小民今天一大早跑去找他,他又给我二两,说欠款已全部还清,从此互不亏欠。可二位大人,数目不对呀,昨天二两,今天二两,李埋汰还欠我六两呀!” “哦?有这种事?”朱四喜忙问:“张大头,你说李埋汰还欠你六两,可有凭证?” “朱大人,小民有欠条为证!”张大头忙将借据呈上,“大人请看,李埋汰昨天明明在欠条上写了:‘还欠八两’,谁料他今早就不认账,说只欠小民二两。大人可要为小民做主啊!” “朱大人,张大头血口喷人,小的冤枉呀!”李埋汰呲牙咧嘴,连声磕头喊冤。 “哦?冤枉?”朱四喜侧目望他,“李埋汰,你又有何说辞?” 只听李埋汰辩解道:“启禀二位大人,小的昨天带张大头回家取钱,无奈家中只有八两,我便都给了他,并在欠条上注明:还(huan,二声)欠八两。我与张大头约好,今天将余下的二两交给他,从此两清。不料张大头见钱眼开,利欲熏心,说小人还(hai,二声)欠八两,非让我再多给他六两。小的冤枉,二位大人可得为小的做主呀!” “有意思,”秦少杰在旁一听乐了,“一个还(hai,二声)欠八两,一个还(huan,二声)欠八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朱大人,这案子可不好判呐。” 朱四喜微微点头,“张大头,李埋汰,本官问你们,你们在还钱时,可有人证?” 李埋汰咧嘴道:“朱大人,当时就我和张大头在家,没人看见呀。” “是啊,要是事先知道李埋汰耍幺蛾子,我定要拉几个人证过来看他还钱啊!”张大头附和道。 李埋汰小眼狠白他一眼,“张大头真是贪得无厌,小的冤枉,有口说不清呀!” “呸!”张大头一口吐沫喷了他满脸,“李埋汰,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欠债不还,还装起委屈来了,你还钱,还钱!” “都别吵了!”朱四喜惊堂木一拍,“本官宣布,暂时休堂,待会儿再审,你们都别走,都在这儿等着!” 朱四喜说着,拉秦少杰进后堂,一脸难色,“秦大人,你看此案如何是好?” 秦少杰呵呵一乐,扁嘴挖苦,“朱大人,您英明神武,断案如神,怎想起来问我这瘪黄瓜了?” “唉呦,秦大人,您快别说笑了,这案子审不出结果来,丢的可是咱县衙的脸。”朱四喜拱手道:“秦大人,咱们同僚一场,您有何高见,可得提点我一二?” “嘿嘿,办法当然是有的。”秦少杰故弄玄虚,摇头晃脑,“只是现在还没想出来。” “唉,没办法装什么大头蒜。”朱四喜一把将他推开,“真是求人不如求己,关键时刻谁都不顶用……” 朱四喜气气叨叨回到正堂,惊堂木一拍,“张大头,李埋汰,你们一个还(hai,二声)欠八两,一个还(huan,二声)欠八两,各执道理。本官建议,你们各退一步,将有争议的六两一分为二。李埋汰,你再还三两给张大头,此事便作罢,本官签营业许可证给你。从此你与张大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互不亏欠,如何?” “唉呦,不行啊!”张大头愁眉苦脸,抢先道:“朱大人,他明明还欠我六两,只给三两算什么事儿!小民不服,不服啊!” “李埋汰,你怎么看?”朱四喜不理张大头,望向李埋汰,“难道你也像张大头一样,藐视本官决定么?” 李埋汰眼珠一转,忙笑脸道:“不不不,朱大人英明,小的坚决拥护您的决定,就依您所见,再还张大头三两。” “哦?”朱四喜搔搔脑袋,“李埋汰,让你多给他三两,你不觉吃亏么?” “唉,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李埋汰扮起老好人,摇头苦叹道:“一年前还是张大头大方,借十两银子给小的,小的就当还他利息了。” “大胆刁民!”朱四喜脸色一沉,惊堂木一拍,“李埋汰,这欠条上明明是还(hai,二声)欠八两。你巧言辞令,投机取巧,又钻文字空子,还不认罪么!” “小人冤枉,冤枉呀!”李埋汰大惊,忙磕头道:“朱大人,小的好心多还钱给张大头,怎到头来又成有罪了?小的不服,不服呀!” “哼,你欠张大头六两,只还三两给他,自然愿意,可张大头当然不愿。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想不通么?!”朱四喜瞪视他道。 “唉呦,小的那是好心呀,”李埋汰连连擦汗,颤声极力辩解,“小的看他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幼子,同情他。此外,也是给县令大人您面子,小的才答应多给三两的呀!” “强词夺理!”朱四喜惊堂木狠拍,“你若有如此善心,早将年前欠钱还给张大头了,还能拖到今天?!本官宣判,判你即刻还清六两欠款给张大头,否则大板子管饱,牢饭管够!” 第60章 失踪专家(一) “诶,一筒小姐,这几天都没见你出来走动,身体可好些了么?”秦少文出房门,见朱一筒正在后院溜达,上前打招呼道。 “阿嚏!”朱一筒朝他打了个响喷嚏,揉揉鼻子,作凄凄哀哀状, “唉,别提了。自从那天从芝麻糊街回来,我浑身别扭,心里头更拔凉拔凉的。” “唉呀,上次绝对是个意外,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秦少文笑眼安慰,“一筒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事情总会好起来的。” “唉,”只见朱一筒罗帕掩面,絮絮叨叨,“我还记得那些围观的无知百姓,竟敢叫我疯婆子、丑八怪。我这心里啊,真不是滋味。想当年,本小姐可是金陵选美皇后,人人夸赞我漂亮,个个追捧我如宝。可到这里呢,那些山野草民,都拿我当垃圾。秦公子,你是明眼人,你说句公道话,我到底漂亮不漂亮?” 秦少文心知金陵的那些马屁精,不是惦记朱大小姐银钱,就是欲攀附朱门权贵,当然会昧心赞她。 见秦少文低头犹豫,朱一筒更是想知他想法,“秦公子,你快说呀?你说我漂亮吗?” “额,”秦少文不愿昧良心说谎,又不敢伤朱大小姐面子,只好转了个弯,道:“一筒小姐,我是个读书人。你可知读书人评判美女的眼光,是与众不同的?” 朱一筒好奇心起,“哦?怎么个不同,秦公子,你快讲。” “好,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只听秦少文悠悠道:“从前有一位相貌不错的雕塑家,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丑。他访遍名医,吃遍偏方,但都不济于事。一个偶然机会,他游历到一座寺院,向住持诉说了自己的苦恼。住持听完笑了笑,告诉他:‘你这病我能治。但条件是,你要为我雕塑几尊神态各异的菩萨像。’雕塑家听了很高兴,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住持的条件......” 朱一筒听得入神,“那最后雕塑家的丑病被医好了吗?” 秦少文微微一笑,接着道:“我们知道,菩萨是慈祥、博爱、圣洁、美丽的化身。雕塑家在塑造菩萨的过程中,要不断研究,模拟他们的各种神态,才能将菩萨塑造得栩栩如生。半年后,雕塑家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完成了住持交给的任务,同时他也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相貌也变得和菩萨一样慈祥。” “哦?这是为什么?”朱一筒忙问。 “正所谓有心无相,相由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原来雕塑家‘变丑’的病根,是因他在两年前雕塑大量丑陋的夜叉小鬼。”秦少文顿了顿,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只要多行善事,存善心,种善果,相貌定会愈来愈美。” 朱一筒稍稍释然,“这么说来,只要我多做好事善事,将来一定会成为大美人了?” “对,”秦少文折扇轻摇,“只要你在鸡飞狗跳县多做好事,为民造福,我敢打包票,你一定会变得更加漂亮。到时候,这里的老百姓,肯定会把你捧上天的!” 朱一筒满心欢喜,拍手欢跳,“太好了!秦公子,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心病好了一大半!我这就上街做好事去!” 望着朱大小姐欢天喜地,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秦少文搔搔头,舒了口长气,“唉,原来一筒小姐这么好骗……” 红日正悬,明镜高远,衙门口外鼓声隆隆,人头攒动。 胡师爷领击鼓众人进堂。 众衙役高声齐呼:“威武……” 秦县令大拍一声惊堂木,“胡来,出了何事?为何一时间有如此多人击鼓?!” 胡师爷忙上前禀报:“大人,他们都是来报案的。” “哦?”秦少杰大奇,“报什么案?” “启禀大人,他们都是来报人口失踪案的。这些人的亲戚朋友,都于昨天无故失踪了。”胡师爷咧嘴道。 “啊?有这等事?!”秦县令惊堂木大拍,“各位百姓,你们莫要惊惶,快一个个禀报上来!” 一跪在前排的老汉先开了口,“县令大老爷,小人王老汉,我的儿子昨天晌午去城外放羊,至今未归呀。” 一一中年布衣男子跟着禀报道:“秦大人,在下张三,我的老婆昨日去城隍庙烧香,不知怎的,到现在都没见踪影呢。” 一年轻妇人抹泪哭泣道:“县令大人,民妇刘氏,我的儿子昨天出去玩,到现在都没回来呀。” 一毛头少年跟着道:“大人,小的李四,我的老板昨天去城东进货,也失踪了啊。” 堂下众百姓你一言,我一嘴,纷纷将自己亲戚朋友无故失踪之事报告上来。 “啊?!这么多人失踪,那还得了?!”秦少杰大惊,“众衙役听令,快随本县去城东城西城南城北,寻找失踪人口!” 夕阳西斜,鸦雀归巢。 朱四喜来饭厅用晚饭,见只有朱三万、秦少文、秦少英三人在,奇道:“咦,怎这么少人?大姐呢?” 朱三万撇了撇嘴,“唉,这个大姐,不知发了什么神经,听说城外女娲庙要整修,大发善心,跑去当义工了,估计现在还忙活着呢。” 朱四喜向来对这位奇葩大姐没办法,转而笑问:“那二姐呢?” 朱三万连连摇头,“她更离谱,每天连药都顾不上吃,跟着秦二公子在民兵练武场忙前忙后,整天风吹日晒的,还美其名曰强身健体,精忠报国。” 秦少英抿嘴偷笑,插口问朱四喜:“朱大人,我们四弟可是朝九晚五的公务员,这到饭点还不见人,你可知他去哪了?” 朱四喜拨了口米饭,呜呜囔囔,“最近鸡飞狗跳县不太平,出了十多起人口失踪案,秦大人正带着衙役东跑西窜,上天入地,钻山挖洞,找失踪人口去了。” 几人正说话间,胡师爷没头没脑,慌慌张张奔了进来,“启禀朱大人,秦大人他,他,他失踪了!” 众人齐“啊?”一声,惊跳起来。 朱四喜忙揪住胡师爷,“胡来,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胡师爷气喘吁吁道:“大人,秦大人本来带着我们在城郊搜寻失踪人口,后来我们分散寻找线索,跟秦大人失去联系。傍晚众人欲集合回来,才发现不见了他,众衙役正四下寻找,可到现在都没找到呢!” 秦少英一听,急得兰花指窜翘,“哎呀呀,这个四弟,本来是去寻找失踪人口的,倒把自己弄失踪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事不宜迟,”朱四喜当机立断,袍袖一甩,扯着嗓子登高一呼,“衙门所有男女老少紧急集合,紧急集合,都跟我去城郊找秦大人去!” 夕阳已落,夜风秋凉,零星闪烁。 众人举着火把,满山遍野找人。 “秦大人…….” “四弟……..” “秦公子……” “瘪黄瓜……” “四弟,你在哪呀……”秦少文小心涉过一条浅沟,拨动棍子四处搜寻,“四弟,你在这儿么…..” “啊!唉呦!”秦少文忽脚下踩空,身子失去平衡,咣当一下跌入一隐秘地洞中。 “唉呦!”秦少文被摔得眼冒金星,坐着缓了半天神,才爬起来扯嗓子呼救,“救命啊,救命啊,上面有人吗吗吗吗吗?” 秦大公子喊了半晌,都无人应答,无奈嗓子冒烟,只得先坐下歇歇再说。 “啊,唉呦!”秦少文在洞中正呆得绝望,忽有一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将他砸了个眼冒金星,天昏地暗,待摸黑定睛一看,原来是秦八卦,“八卦?!你怎也掉下来了?!” 秦八卦捂着屁股呼疼,“唉呦,大少爷,原来是你?!” “这下倒好,又掉下来一个。”秦少文拉他到一旁,“离那里远点儿,省得再有人掉下来,砸到咱们。” “诶,大少爷,你看这里还有路呢!”秦八卦指着旁边一小地道洞口呼道。 “哦?真的!或许是出路,走,咱们前面探探。” 二人打起火折子,摸索前行,不一会儿便遇到一岔口。 “咦?怎么分出来两条路?”秦八卦搔头奇道。 秦少文拉拉他,“走这边。” 二人愈行愈远,岔口一个接一个。这两主仆如没头苍蝇,在地洞里东钻西窜。 “唉呦!谁?!”地道昏暗,秦八卦脚下忽撞到一柔软物体,貌似人形。 “我,我是村口放羊的王小汉。”那人捂着胸口,瘫坐在地,有气无力道。 “哎呀,可找到你了,我们都以为你失踪了呢!”秦八卦小心拉起他起身。 王小汉见有人来搭救,高兴起来,“我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还以为要死在这里,幸好你们来了,快救我出去。” 秦少文搔搔头,一脸难色,“额,王兄弟,其实我们现在和你一样,也算失踪人口了。” 三人说了几句,结伴继续前行,小心翼翼摸索出路。 话说秦大县令正坐在地洞中绝望,忽见前面闪出一股幽暗火光,几个黑影时隐时现,恍惚朝这边飘来,大惊失色,“啊!是人是鬼?!” 秦少文听出秦少杰声音,惊喜呼问:“四弟,是你吗?!” 秦少杰没承想自己受困多时,还能久旱逢甘霖,地洞遇兄弟,激动连滚带爬拥抱上去,“大哥,是你!你是来救我的吗?” 秦八卦哭丧着脸,嘴咧成苦瓜状,在旁苦诉,“唉呦,四少爷,我们也是掉下来的呀!” 秦少文拍拍四弟肩膀,沉重道:“兄弟,不好意思,大哥没本事救你,咱们都算失踪人口了。” 秦八卦在旁心灰意冷,一屁股坐在地上,“唉,这是什么鬼地方,洞里有洞,叉道分道,真跟个迷宫似的,咱们怎么出去呀!” 秦少文拉他起来,“八卦,别抱怨了,我们再往前找找,或许有出路。” 四人结伴,携背徐徐前行,过了不知多久,忽听秦八卦惊呼,“少爷快看!前面有亮光!” “啊!果然有光亮!”四人大喜,连狗刨爬跑上前去,推开前面虚掩石块,刺眼光线破石射入,原来暗夜已过,东方既白。 四人挣扎着刨开石快,迫不及待从地窟窿露出四个灰头土脸的小脑袋。一座“宏伟”建筑耸立眼前,四人不觉哑然,“啊?这不是县衙后门么?!” 第61章 失踪专家(二) “朱大人,朱大人!秦大人他们回来了!”胡师爷高兴得连滚带爬,跑进来禀报。 朱四喜正耷拉着脑袋,为损兵折将,毫无战果,与众人在书房愁眉不展。听秦大人回来,大家一阵狂喜,忙奔出去相迎,“秦大人,秦大人!你回来了!” 秦少杰重见天日,重获新生,激动万分,热泪盈眶,“天啊!地啊!没想到我秦少杰还能活着见到你们啊!” 众人紧紧相拥在一起,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受苦了…..” 众人携背进屋,待秦少杰详加描述地洞内情况,秦少武自告奋勇,“待我先下洞去,看看能否将其余失踪百姓解救出来!” “好!”秦少杰从犄角旮旯翻出一轴丝线,“带着它,走到哪撒到哪,这样就不会担心迷路了。” “事不宜迟,众失踪百姓还等着咱们救援呢。”朱四喜指挥道:“秦大人带偷鸡小队在城郊展开地毯式搜查,寻找隐没洞口。我和少武兄带摸狗小队进地道搜寻,大家带好丝线,两路包抄,要在最短时间内,营救失踪人口!” 几日过后,阳光正暖,秦少文和秦八卦躺在庭院藤椅上晒太阳压惊。 “啊,阳光如此明媚,空气如此清新,人生苦短,光明万岁,咱们应该珍惜生活的每一天。”秦少文感慨大发,扶扶墨镜,“八卦,递个小酸梨儿给我。” 秦八卦也戴了副大墨镜,与他并排躺着,懒洋洋递个梨核给他,“少爷,人生苦短,小酸梨儿都被我吃光啦,梨核你要不要?” “啊?”秦少文忙摘下墨镜,见秦八卦旁边果盘空空,瞠目结舌,“你这小厮,这么能吃,是要上天怎的?” “哎呦,二位晒太阳呢。”朱一筒恰巧好经过,停下与二人闲聊,“谢天谢地,你们和那些失踪人口总算都平安回来。虽然在地洞里捱了不少苦,也算有惊无险。” “呦,是一筒小姐呀。”秦八卦摘下墨镜,唏嘘不已,“一筒小姐所言极是。那些暗无天光的地道,想想都后怕。您瞧瞧,我今天都吃了多少小酸梨儿压惊。” 朱一筒望望满地梨核,掩口取笑:“瞧这些梨核,跟狗啃的似的,一看就知你受惊了。不过失踪人口案总算告一段落,你也该释然…....” “非也,非也,”秦少文心有余悸,晃头沉吟,“始作俑者现在都没找到。也不知是哪个如此缺德,平白无故挖这么多地道出来。” “呵呵,这个问题,的确让咱们的两位县令大人头疼。”朱一筒放眼望阳光明媚,云卷云舒,调转话题,“诶,秦大哥,你有没有发现,我的皮肤最近特别好,身材也苗条了。这都多亏你的美容秘方,真是太谢谢你了。” “什么美容秘方?”秦少文一愣,“我有教你美容秘方吗?” 朱一筒低头浅笑,“秦大哥谦虚了,你那套‘相由心生,相随心灭’理论,我可是受益匪浅。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漂亮很多?” “额,呵呵,”秦少文搔头,一脸惭笑,“一筒小姐受用就好。信则有,不信则无,心诚则灵…….” “没错没错,”朱一筒连连点头,“说实话,每次做完好事,我这心里可真是舒坦,觉得自己模样也长开了。” 秦八卦在旁眨巴小眼,张口傻笑,“对对对,一筒小姐是比原来好看了。” “秦大哥,”朱一筒俯身拉住秦少文,“我有件小事,还想请你帮忙呢。” 秦少文折扇轻摇,“哦?什么小事?” “我今天与南郭先生闲聊,他向我忧心咱鸡飞狗跳县教育落后,师资力量不足。”朱一筒美目望他,一脸天真问:“秦大哥,听说你文采卓绝,不如随我去他的私塾支教如何?” “啊?!”秦少文差点从藤椅上摔下来,连连摆手,满口措辞,“不行不行,我下午还得睡午觉呢。不睡午觉,晚上哪有精神吃饭?” 朱一筒柔声叹息,“哎呀,你平日里净睡觉,夜里一觉,晌午一觉,午后还一觉。你这一日三觉,不知耽误了多少好光阴……” 朱一筒正苦口婆心教诲间,朱三万溜溜达达,走了过来。 秦少文正愁找不到措辞推脱朱大小姐,见朱三小姐过来,忙调转话题,起身上前寒暄,“诶?三万小姐,你今天精神真不错呀!诶,几天没见,你好像瘦了。怎的,最近在减肥吗?” 朱三万叹了口气,倒是一副病西施状,“唉,瘦了?还不是因为二条。” “哦?”秦少文笑道:“你是要跟二条小姐学习,不吃饭,只吃药么?” “唉呦,别提了,这个二姐,真是中邪了。”朱三万碾压自己辘辘饥肠,大吐苦水,“她现在一天吃八顿,吃完自己的,还抢我和大姐的,害得我们吃不饱饭,当然瘦了……” “唉呦,今儿天气真不错,都出来晒太阳啊?”秦少杰从正堂办公回来,跟众人打招呼。 “秦大人,我刚才还在跟秦大哥讲,要他去南郭先生的私塾支教呢。”朱一筒笑道:“你口才好,可要帮我劝劝他。” “好主意呀。”朱三万在旁帮衬,“秦大哥的学问那么高,开馆授教都不为过。” “诶,我百无一用,除了睡觉,什么都不会。”秦少文连连推辞,“二位小姐快别取笑我了。” 秦少杰眯着俊眼望他,“大哥,其实两位小姐讲得对。你看,二哥在民兵自卫队当教头,为咱们鸡飞狗跳县的民防事业添砖加瓦。三哥正琢磨着在芝麻糊街开戏院,丰富老百姓的娱乐生活。四弟我也每日忙于县务,做人民公仆。咱们兄弟四人中,可就只剩下你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呐……” “哦?秦少英要开戏院吗?”朱三万兴趣陡起,忙插口打听,“他是要表演胸口碎大石还是耍猴?” “三万小姐你嘴还是这样损。”秦八卦插口笑道:“那些三教九流的东西,我家少爷不屑。戏院是正经唱戏的地方,我们少爷当然是亲自登台,耍自己喽。” “诶,说曹操曹操就到!”朱一筒见秦少英一瘸一拐,正掩面过来,忙上前招呼,“诶?三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秦少英指指额头肿起的大包,咧嘴比划,兰花指肿翘,“唉呦,那个死馒头,真是闲得没事,在那边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我一没留神,可摔了我个老眼昏花,骨质疏松,头破血流。” “馒头?坑?” 秦少杰一愣,转而拍腿大呼:“啊!是馒头!” 朱一筒奇问:“秦县令,什么‘是馒头’?” 秦少杰拍着脑门跳呼:“对!是馒头!本县令终于想明白了,前些日子挖坑案的始作俑者是馒头!” “唉呦,都把我摔破相了。”秦少英小心抚摸额头上的红肿大包,“咱这鸡飞狗跳县还谁那么无聊,到处挖坑,不是馒头是谁!” “唉呀呀,了不得,”秦少文惊叹,“我猜馒头在没疯之前,定是个挖坑大师。你们想想那些地道,如此复杂的设计,如此繁重的工序,如此精妙的布局,真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工呀!” “唉呦,头上顶个包的又不是你,净说风凉话。”秦少英狠拍大哥脑壳,“什么挖坑大师,就是个十足的疯馒头!” “不对,不对,”朱三万凝神猜测,“我看馒头没疯之前,是个盗墓专家,他来咱们鸡飞狗跳县,是寻找宝藏的…….”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瞎猜了,把馒头叫来问问不就清楚了。”秦少杰四下张望,“诶?馒头人呢?怎大半天都没见他?” “哎呀,看我的。”秦少英清清喉咙,扯着嗓子一声吼:“馒头,开!饭!啦!” 不愧为金陵名角,这小嗓子余音绕树,黄叶阵落,经久不绝。 众人拂拂身上落叶,抬眼便见馒头一溜烟儿飞奔而至,蹲坐在众人面前,哈喇子流了满地,“饭,饭,我要吃饭!” “吃饭?你吃你个头!”秦少杰一把揪住馒头耳朵,“说!城外的地道是不是你挖的?!” 馒头一脸无辜,眼现迷茫,“地道?什么地道?好不好玩呀?” “还跟我装蒜!”秦少杰狠拍他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说,城外那坑人的地道是不是你挖的?!” “我没挖,我没挖!”馒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顽童脾气,不住哭闹,“你冤枉好人,你不是好爹…..” “哼,除了你,谁还这样无聊,到处挖坑,可把县民害得好苦!”秦少杰怒火上涌,没头没脸,冲馒头一顿数落,“好吃懒做,无所事事,唯恐天下不乱……” “没有,没有…..”馒头捂脸嚎哭,“你诬陷好人,呜呜!” “还敢抵赖?!你看,三哥就是证据,你把他摔成这样,还敢说不是么!养不教,父之过,看本爹揍你,揍你!”秦少杰气极,挥拳劈头盖脸朝馒头打去,“如此不知回改,你对得起养育你的爹娘吗?你对得起照顾你的县衙众人吗?你对得起鸡飞狗跳县的父老乡亲吗?!你对得起天下的黎明百姓吗……” “四弟,四弟,扯远了,扯远了,”秦少文忙拦住他,苦声劝解,“四弟息怒,你也知馒头脑子不灵光,何必跟疯子置气呢?算了,算了啊。” “算了?!没门儿!”秦少杰大手一甩,狠敲馒头脑壳,“馒头态度极其恶劣,影响极其严重!八卦,你把馒头关到柴房,面壁思过去!” 秦八卦苦脸拉馒头起来,柔声谆谆引导,“馒头听话,走,咱们去柴房,八卦哥哥陪你玩面壁思过......” “八卦,不准给馒头饭吃,本爹要饿一饿他的嚣张气焰!”秦少杰正气鼓鼓朝二人离去背影,指手画脚呼喝间,胡师爷过来禀报,“启禀秦大人,城郊挖坑案的嫌犯过来自首,朱大人让小的请您去正堂同审。” 秦少杰大“啊?”了一声,“什么?嫌犯不是馒头么?!走,快去看看!” 第62章 失踪专家(三) 明镜高悬,正堂之上。 秦少杰一见堂下跪的五人,又“啊?”了一声,“鹧鸪菜、罗汉果、花旗参、犀牛皮、大山地,怎么是你们?!” 花旗参颤声磕头道:“启禀大人,我们是来投案自首的。前些日子闹得人心惶惶的地洞,是我们挖的。” “哦?你们挖地洞做什么?”朱四喜奇问。 罗汉果忙道:“大人,我们本是东城山头上挖草药的药农,前些日子在城郊河边发现一只金毛鼠王现身,可把我们高兴坏了。二位大人有所不知,咱鸡飞狗跳县人杰地灵,盛产金毛鼠,我们看见的那只,全身金光闪闪,无一根杂毛,可是入药的极品呀!” “只是那只金毛鼠王钻山挖洞的本事实在非同凡响。”犀牛皮咧嘴道:“它钻,我们就挖,它再钻,我们就再挖,这样不知不觉,一个乱七八糟的地道就挖出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朱四喜哑然,“那鼠王最后被你们捉住了么?” 大山地垂头丧气道:“我们挖来挖去,挖得两鬓苍苍十指黑,最后在县衙后门将它跟丢了。” “唉,你们这些人,就为追一只老鼠,可把本县害苦了,在那乌漆麻黑的地洞困了整整一晚。”秦少杰摇头难堪道。 鹧鸪菜连连磕头,“二位大人,我们一时冲动,实在没想到挖的那个洞,会给百姓带来这么大麻烦。我们特来自首,还望二位大人从轻发落呀。” “唉,你们也是无心之过,”朱四喜朝秦少杰一脸苦笑,“罢了,前些日子咱们城郊南山头发现煤矿,就罚你们为县衙义务挖煤一个月,以示惩戒……” 耿耿银河,渺渺星汉。圆月初上,银泻万里。 “馒头,馒头?”秦少杰笑眯眯捧着食盒,亲自来他房中谢罪,“馒头,你晚上怎不去出去吃饭,还在生爹的气呀?” “哼。”馒头撅嘴躺在床上,执拗背过身去。 “馒头,馒头,”秦少杰满脸堆笑,“好馒头,你看爹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见馒头耿着脑袋,仍不理不睬,秦少杰慢慢打开食盒,故做出一副馋涎欲滴模样,勾引他道:“馒头,这可是爹亲手为你蒸的馒头,你看看,都是带馅儿的,这个是豆沙的,这个是莲蓉的,这个是枣泥的,这个是香芋的……” “我不吃!我不吃!”馒头将被子裹住自己大头,置气不愿见他。 “好馒头,今天是爹错怪你了,爹给你赔罪,快别生气了,起来吃馒头?”秦少杰柔声哄道。 “不吃!不吃!”馒头闷在棉被中,就是不肯出来。 秦少杰轻手拉他被子,“哎呀,爹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就原谅爹这次罢。诺,吃个馒头,别生气了。” “不吃,不吃!我不吃馒头!”馒头紧紧拽住棉被,死活不松手,脑袋窝在里面呜呜囔囔,“不吃…..” “好馒头,你想吃什么,爹买给你好不好?别生气了。”秦少杰笑颜谆谆善诱,“馒头最乖了,不吃东西怎么行呢。不论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你说话,爹一定买给你。” “哦?”馒头小心翼翼,从被子缝隙露出一只眼睛,眨巴道:“我想吃的,你真能买给我吗?” “那是当然!”秦少杰拍着胸脯打包票,“只要你能说出,不论什么山珍海味,飞禽走兽,玉食珍馐,爹一定给你买来!” 见秦少杰应允,馒头欢喜从被窝中窜跳而出,拍手呼道:“太好了,太好了,我想吃娘的馒头!!” 第63章 四大神捕(一) 阴雨缠绵,一连多天,没半点日头。 秦少文睡醒无聊,无意翻起医书,见针灸能治智力低下,六亲不认,疯癫狂躁,猛地灵光乍现,兴致大发,噔噔跑去拍馒头房门,“馒头开门,开门......” 阴雨连天,馒头无所事事,正在房中啃馒头,见有人来找,精神为之大振,“诶,你来找我玩吗?” 秦少文拉馒头坐下,亮出一大排银针,“馒头,你看这是什么?” 馒头欢笑拍手,“暴雨梨花针!” “唉呦,不是,”秦少文揪起一根银针,一脸认真道:“看,这叫针灸,能治你的疯病。来,扎一针试试?” “不,不,”馒头赶忙躲闪,“这是暴雨梨花针,要命的!” “馒头别怕,这是针灸,能治病的。”秦少文拉住他耐心开导,“馒头乖,听话。” 馒头眼中划过一丝恐惧,“不,不,扎针疼。” “小馒头乖乖,针到病除,不疼的。”秦少文慈眉善目,“听话,让我扎一针,很灵的。” “真的灵?”馒头侧着脑袋,怯怯懦懦试探,“就扎一针吗?” “对,一针而已。”秦少文一副眯眯大夫模样,针灸朝馒头额头扎去。 “嗷!!!” “嗷!!!” 连日阴雨,朱、秦两家兄弟姐妹百无聊赖,正在后衙厅中打麻将,只见秦少文衣衫不整,炸毛跑了进来。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秦少文窜跳三尺,奔进大厅,“这个死馒头,恩将仇报,太过分了!” 朱二条见他头上扎的满是银针,关心问道:“秦大哥,这几日天气不太好,你是不是犯了头痛病,怎扎了满头针灸?” “哼,这个死馒头,”秦少文气得抓耳挠腮,“我好心去给他瞧疯病,他倒好,反过来将针灸都扎我头上了!” “呵呵,”秦少杰见秦少文一反平日里斯文儒雅形象,被馒头气得炸毛,掩口偷笑,“大哥,你这新造型不错,真像只刺猬。” 秦少文狠手拍四弟脑袋瓜子,“臭小子,说什么呢!” 秦少武无奈摇头,“我说大哥,馒头扎你,你不会躲么,怎弄得这样狼狈?” “哼,那个混蛋馒头仗着人高马大,将我按在床上,身手那个快呀,我都没看清是怎样出手的。”秦少文眼珠通红,顶着银针,口沫横飞,“幸亏我逃得快呀,否则衣衫都被他剥了,晚节不保啊!” “嘿嘿,”秦少英兰花指娇翘,故意打趣:“大哥呀,你不在房里本本分分睡觉,管什么馒头的闲事?他老人家哪有病呀,有病的是咱们,去招惹他。这位吉祥物,咱还是老老实实供着罢。” “哼,又说风凉话,”秦少文鼻孔冒火,“我秦少文对针发誓,如果我再管那疯馒头,就是刺猬!” “秦大哥息怒,别跟疯子置气。”朱四喜很少见秦家大哥炸毛冒火,忙上前安慰,顺手拔下他头顶针灸,“别生气了,拔掉就没事了。” “唉呦,疼死我了,”秦少文皱眉咧嘴,侧目见三个弟弟一副幸灾乐祸嘴脸,脸色黑如锅底,“你们三个兔崽子,乐什么呢!快帮大哥拔针啊!”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胡师爷没头没脑,撒丫子疯跑进来,一头撞到秦少文胸口,“二位县令大人,出大事了!” “唉呦!”秦少文捂住胸口,顶着半头银针,疼得呲牙咧嘴,“胡师爷,你看清楚了再撞,你的二位县令大人在那儿呢!” “唉呦,是秦大少爷呀,对不起,对不起,”胡来连忙鞠躬赔不是,转头向二位县令,“秦大人,朱大人,出大事了!四大神捕来了!” “啊?四大神捕?!”厅中众人齐声惊呼。 “胡来,四大神捕怎会来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秦少杰奇问。 “二位大人,是这么一回事。”胡师爷咽了口吐沫,解释道:“四大神捕奉命押送一个江洋大盗回金陵受审,本计划中途在邻县歇脚,可因邻县这几日遭遇滂沱大雨,牢房年久失修,结果塌了。四大神捕便决定改道鸡飞狗跳县,刚刚差人前来报信,大队人马随后便到。” 秦少英喜从天降,欢跳三尺,兰花指激动得乱翘,“哎呦,四大神捕,一个个英雄盖世、英明神武、英姿勃发,我可是他们的铁杆粉丝,我还将他们的英雄事迹编写成剧本,名字就叫《四大神捕》呢!” “四大神捕,那可是我的偶像!”朱一筒心花怒放,花枝乱颤,“男人,就应该像他们那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朱四喜眼珠一转,高兴道:“四大神捕在朝廷很有名望,”她拍拍秦少杰肩膀,“秦大人,咱们表现的机会来了。” 秦少杰明白她意思,附和道:“对,咱们定要好好表现,让四大神捕耳目一新,刮目相看,在朝廷全国先进模范县评比中投咱们一票,令鸡飞狗跳县名扬四海,享誉天下!” “首先,咱们要展现出鸡飞狗跳县民风淳朴的精神面貌,”朱四喜意气风发,登高倡导,“我提议,组织男女老少县民粉丝团夹道欢迎。” “好主意,我来负责组织县民,做粉丝团团长,”朱一筒毛遂自荐,掩口偷笑,“正能借助职务之便,找四大神捕要签名,嘿嘿。” 秦少杰怕粉丝们情绪热烈,见到偶像癫狂难以控制,忙道:“二哥,到时叫你的民兵自卫队过来帮忙,维护现场秩序。” “同时,咱们要展现出官民同乐的人文关怀,”朱四喜斗志昂扬,又提高见,“四大神捕劳苦功高,为民请命,我建议,为他们准备一顿丰盛的欢迎晚宴,邀请县城全部父老乡亲参加!” “好主意!咱们不如做药膳,那可是大补,由我亲自掌勺,定补得四大名捕红光满面,捉贼擒盗,如有神助!”朱二条自告奋勇道。 “嗯,”朱四喜赞许,“让小珠帮你手。” “有酒菜无歌舞岂不单调,”秦少杰出主意道:“三哥,你不是为四大神捕写过剧本么,正好借这次机会,演给他们看看。” “好极了!我们要为四大神捕奉上一场别开生面的歌舞戏曲表演。”秦少英兰花指激动翘道:“大哥,朱三小姐,我诚挚邀请你们加入‘四大神捕’剧组!” “诶,三少爷,”秦八卦上前逢迎笑道:“你、大少爷、三万姐,这才三个人,可四大神捕有四个人呢,算八卦一个呗。实不相瞒,八卦我自小就有一个明星梦呢。” “八卦回来,衙门人手有限,你还有重要任务。至于另外一个神捕,”秦少杰大手揪秦八卦回来,指指后屋,“哼哼,就让馒头友情客串吧。” “胡师爷,我和秦大人最近要准备全国百强县参赛事宜,这四大神捕的欢迎工作,”朱四喜笑眼拍拍胡师爷肩膀,“就由你劳心负责统筹安排了。” 众人兴高采烈,欢欣鼓舞,摩拳擦掌,正欲出去准备,却独见师爷愁眉苦脸站在一旁。 “诶,胡来,四大神捕来了,你咋愁眉苦脸不高兴呢?”秦少杰奇问。 “唉呦,二位大人,小的没办法高兴呀。”胡师爷眉头扭成个大疙瘩,“二位大人是知道的,在您二位的英明领导下,咱鸡飞狗跳县治安良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咱们的牢房久无人住,比茅房都破。这江洋大盗来了,越狱比上茅房都容易,咱上哪找个牢靠地方将他关起来呀?” “唉,还以为多大问题呢。”秦少杰和朱四喜舒了口气,齐齐摆手,“就塞在茅房算了......” 第64章 四大神捕(二) 雨过天晴,彩虹初现。 县衙门口已搭起大红戏台,秦少文一展妙笔丹青,撰写主题欢迎标语:“欢迎四大神捕携江洋大盗莅临视察鸡飞狗跳县”。 他正仰头欣赏着自己铁画银钩的得意之作,秦少英和朱三万拉拉扯扯,吵吵闹闹,从后台滚了出来。 只见秦少英扯着嗓子跳脚道:“不行不行,大哥应该由我演。” “呸,就你这娘娘腔,还想演大哥?”朱三万撸起衣袖,摩拳擦掌,“大哥当然得像我这般英雄风范。娘娘腔,你敢不敢真拳真脚跟老娘比比?” “男人婆,凶什么凶。”秦少英兰花指乱翘,“当大哥靠的是演技,演技,你懂吗?我可是专业出身,金陵名角儿!” 秦少文在旁听得一乐,“嘿嘿,你们闹什么呢?大哥在这儿呢。” “唉呦,大哥,我没说你这个大哥。”秦少英眉头扭成个八字,解释道:“你有所不知,四大神捕有无蝇、追蚊、铁螂、冷鼠四人。我和男人婆在争这四大神捕里的带头大哥:无蝇。诶,大哥,要不你来演无蝇?” 秦少文连连推辞,“别别别,大哥我淡泊名利,对演主角没兴趣,把这机会让给你们两个年轻人吧。” “嘿嘿,既然秦大哥不演,当然是我演。”朱三万小蛮腰一叉,“我就是英明神武的神捕无蝇!” “不行!无蝇是我的超级偶像,怎能让你这粗鲁的男人婆演?”秦少英音高八度,“太侮辱无蝇的光辉伟大形象了!” 二人正争闹间,馒头画成个大花脸,从后台窜跳出来,戏袍一甩,水袖千里,“大哥大哥,我要当大哥!” “唉,馒头,你就别添乱了,”秦少英白眼鄙夷,“叫你来是友情客串,客串懂不懂?” “不嘛,不嘛,我要当大哥!”馒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耍混,哭闹起来。 “嘿嘿,看见没,这里馒头最大,”朱三万一脸无奈,知难而退,“你们谁能争得过这位祖宗?反正我是争不过他。” “呵呵,馒头最英明神勇。”秦少文抚摸着馒头脑袋,有自知之明,“你们谁打得过他?反正我是打不过他。” 秦少英仍不死心,蹲在馒头身旁,苦口婆心,“馒头乖,馒头听话,这次演出对我非常重要,因为我是表演给自己的仰慕之人,你明白吗?” 馒头大摇圆头,“不明白。” “馒头啊,每个人少年时都有个梦想,”秦少英眼神放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的梦想是当个神捕,可无奈我胆子小,武功差,成不了大器,只能在戏台上装英雄。这次四大神捕真的来了,我求求你,让我演大哥,你演二哥好不好?” 馒头似懂非懂,扁嘴摇摇头,“不嘛,我也想当大哥。” 秦少英暗暗咬牙,痛心割肉,“馒头啊,只要你让我演大哥,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什么东西都买给你,怎样?” 馒头歪头想想,“行,我要吃馒头。” “唉,这简单呀。”秦少英舒了口气,拍拍馒头脑袋,“等演完了,我带你上街买馒头去,你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好不好?” “不好。” 馒头眨巴着贼眼,一脸坏笑,“我想吃娘的馒头。” “娘?哦,你是说朱大人呀。”秦少英拍着胸脯打包票,“行行行,只要你这次听话,我一定请朱大人亲自蒸馒头给你吃!” “好耶!有馒头吃喽!”馒头一跳而起,欢天喜地跑回后台准备去了。 “嘿嘿,少英演大哥,馒头演二哥,”秦少文望望朱三万,“三万姑娘,你名字中有个‘三’字,就演三哥吧,我来当小弟。” 见朱三万默许,秦少英兰花指欢翘,“好好好,角色都定下了。走,都跟我到后台化妆去!” 秦少英为秦少文、朱三万和馒头一一画了油彩妆,朝秦少文道:“大哥,你的丹青不错,你来给我化吧。” “行。”秦少文接过彩笔,摆弄几下,歪歪扭扭,蹙眉细瞧,“唉呦,在纸上画画我是专业,可这描眉画眼的,实在有心无力。诶,三万姑娘,你是女孩家,化妆可算家常便饭,还是你来吧。” “不行,”秦少英不愿,起身反对,“她这粗手大脚的,没品位,不行。” “诶,无蝇大哥,别嫌弃小弟嘛。”朱三万大手一挥,强行将秦少英按下,一脸坏笑,“让小弟试试呗。” 朱三万一阵诡笑,眉飞色舞,别出心裁,墨彩纷飞,仔细涂鸦了半晌,对自己手笔甚是满意,上下左右,洋洋得意欣赏,心里乐开了花:嘿嘿,画个绿鼻头,画个绿豆眼,再画一脸绿皮,整个一绿头苍蝇……” 月明星稀,秋蝉啾啾。 二位县令率粉丝团、保安队迎接四大神捕一行人到达县衙,朱二条、朱小珠已带领志愿者在县衙门口准备好百桌流水席。 秦少杰扶扶官帽,拱手逢迎道:“四大神捕身先士卒,为民请命,劳苦功高,实乃百官楷模。下官特为四位大人设宴接风,酒菜鄙薄,聊表心意。” “二位大人客气了,”四大神捕之首无蝇恭敬道:“我们一行人原定在邻县歇脚,不料邻县牢房遭雨水淹塌,只得借道贵县,真是叨扰。” “四大神捕严重了,”朱四喜溜须拍马,“四大神捕风流倜傥,英雄气概,义薄云天,为万民敬仰。我们这儿的百姓,可都想一睹四大神捕之风采。” “为办这次流水宴,鸡飞狗跳县全体民众可算是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秦少杰眉开眼笑,“都是因为四大神捕名头响亮,万人敬仰。” “多谢各位县民热烈欢迎,”四大神捕之二追蚊甩甩一头性感的泡面长发,“早闻鸡飞狗跳县民风淳朴,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真是群情汹涌,热情澎湃啊。” “追蚊大人过奖了,”秦少杰笑道:“这次除鲜花铺地,粉丝夹道,流水宴席外,金陵名角秦少英先生根据四大神捕真实故事,亲自操刀,改编成一部旷世戏剧,将各位都写进戏文里去了,流芳千古呀。” “承蒙各位如此厚爱,”四大神捕之三铁螂大手豪爽一挥,洪亮笑道:“如此豪华阵势,二位大人费心了。” “岂止如此,”朱四喜笑脸谄媚道:“我们特地请到金陵十三美之首:朱一筒小姐过来作陪,陪吃陪喝有什么陪什么呀。” 四大神捕之四冷鼠一听,眼放绿光,“这怎么好意思呢,太辛苦一筒小姐了。” 秦少杰抬眼见皓月当空,清风拂面,拱手道:“各位大人,良辰美景,佳人助兴,歌舞升平,此时不乐待何时?快请入席。” “多谢秦大人,不过,”四大神捕之首无蝇指指后面囚车内那虎背熊腰、污头垢面、青目獠牙的江洋大盗,“他怎么办?” “好办好办,”秦少杰忙唤秦八卦过来,“八卦,你跟府中衙役带那个江洋大盗,到本官亲自为他准备的特级豪华单人牢房去。” 秦八卦一愣,咧嘴问:“大人,哪个是特级豪华单人牢房呀?” 秦少杰面露惭色,揪着八卦耳朵低声道:“就是馒头原来关朱大人的那间茅房。” 秦八卦脑子一转,忙躬身答应,“是是是,大人,小的这就带江洋大盗去您为他精心准备的特级豪华单人牢房,那间牢房可真是闻者糟心,见者流泪,独一无二,举世无双。请各位神捕放心,我们的牢房保证绝无仅有,万无一失......” “臭小子,这么多废话,快去办事。”秦少杰拍拍八卦脑壳,“记得小心看管,不得离开半步!” 秦八卦领命,带衙役押人犯入衙,嘴里嘟嘟囔囔,满腹委屈,“ 唉,少爷说有重任给我,原来是看茅房……” 第65章 四大神捕(三) 清风明月本无价,名捕粉丝聚一堂。与民同乐吉祥事,珍馐花酒美人邀。鼓乐升平人气旺,喜携手来把名扬。若问英雄出何处,四大神捕齐上堂。 咚锵锵,咚锵锵,锣鼓点起,唢呐欢奏,背景音乐响起,“四大神捕”舞台剧开演,四大台柱演员依次登台亮相。 只见秦少英一身油菜绿戏袍,首先登场,踏着锣鼓点摆了个英姿,“大明神捕,闻风丧胆,我就是四大神捕之首:无蝇!” “好!”观众激动鼓掌,齐声叫好。 秦少英甩甩油菜绿披风,转身掏出一把苍蝇拍,兰花指挥动,乱舞狂魔,咚锵锵又摆了个英姿:“张阿飞牌苍蝇拍,苍蝇一拍灭!” 朱四喜一口酒水喷出,低声唤胡师爷过来,“胡师爷,这是什么鬼,秦家三哥咋弄个苍蝇拍出来?” 胡来咧嘴低声解释道:“唉呦,朱大人,咱衙门经费不足,宴席酒水钱是张阿飞赞助的,大家互惠互利,朱大人莫怪。” 朱四喜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唉,罢了,大家都不容易,理解万岁,理解万岁。” 咚锵锵,咚锵锵,锣鼓点再起,馒头抹了个油墨大花脸,披了身屎驼色床单滚上台来,浪声尖笑,“我,我是追蚊!” 台下观众齐齐鼓掌,欢迎男二号闪亮登场。 只见馒头披着屎驼色床单,上蹿下跳,表演必杀绝技,“看我血滴子出窍!” 咚锵锵,咚锵锵,馒头一个华丽转身,亮出杀手锏:捕蚊罩???!!! 观众哗然:这是什么鬼?! 朱四喜也看得天雷滚滚,两耳嗡嗡,都不敢直视酒桌对坐的追蚊神捕那英俊冷毅的面庞,以及性感多姿的泡面卷发:怎么是捕蚊罩,说好的血滴子呢?!!! 咚锵锵,咚锵锵,锣鼓点三起,朱三万从天而降,气场十足,霸气侧泄,杀马特咆哮帝附身,“哇呀呀,哇呀呀,我是四大神捕之铁螂!” 台下观众精神一振,鼓掌欢迎。 咚锵锵,咚锵锵,鼓乐转而柔和下来,只见朱三万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根烧火棍,举棍起舞,引吭高歌,“看见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经比较大,不怕不怕不怕啦!因为我是,铁螂铁螂思密达……” 秦少杰正在喝一碗神龟丹心补血汤,一口气没提起来,呛了个半死,“胡来,她唱什么呢,咋把咱厨房的烧火大棍都拿出来了,这是要打谁呀!?” “额,”胡师爷躬身赔笑,“秦大人息怒,衙门经费有限,买不起狼牙棒,暂时借厨房烧火大棍用用。” “你呀你,”秦少杰气得摇头,低声责怪,“你可真能胡来。” “唉呦,小的可不敢呐。”胡师爷忙赔不是,“秦大人息怒,胡来可不敢胡来呀。” 咚锵锵,咚锵锵,锣鼓点又起,秦少文一袭土豪金短毛皮裘,精神百倍,大摇大摆出场,唱念做打,一板一眼,“我是四大神捕之冷鼠!” 秦少杰舒了口气,微微点头,“嗯,这身行头倒还金贵,给衙门长脸。” 胡师爷忙笑眼凑上来,“秦大人,那皮裘是金老板赞助的。只需为他做小小广告一条,免费领取土豪金皮裘一件,大家互惠互利,互惠互利。” 秦少杰颔首赞许,“金老板一向支持衙门的活动,等晚宴结束,本县要颁个奖状给他。” 咚锵锵,咚锵锵,只见秦少文扮演的冷鼠神捕官威十足,得意洋洋,从土豪金短毛皮裘里掏出一包灭鼠强,一招天女散花,鼠药洒了满天飞,大喝一声,“金胖子□□,好吃就在金胖子!” 说罢,秦少文做贪食恶果的贼鼠伸脖瞪眼状,立时倒地气绝身亡。 胡师爷笑脸凑到秦少杰跟前,“秦大人,您看这小小广告有创意吧?” 秦少杰看傻了眼,真想一个大巴掌,将胡师爷扇出视野范围。 胡师爷没羞没臊,厚着脸皮贴向朱四喜,“朱大人,您看看,秦大公子演得多好呀!” 朱四喜面红耳赤,一脸难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从牙缝朝胡师爷狠狠呲出一个字,“滚!” 胡师爷不知廉耻,屁颠屁颠跑到四大神捕身旁,翘着大拇指道:“四位神捕大人,你们觉得这戏怎样?这‘四大神捕’的经典剧作,可是专门为四位大人编排的,保证令四位名扬青史,永垂不朽呀!” 无蝇神捕脸气得油绿,碍于当朝宰相秦寿和世袭长平侯朱庸颜面,不好对他二人的公子发作,勉强压下心头怒火,狠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油绿色菜叶,“额,秦大人,朱大人,这菜不错,咱们吃菜,吃菜。” “不好了,不好了!”小珠惊慌失措,窜跳跑来,大呼小叫,“二位大人,不好了!江洋大盗逃跑啦!” “什么?!” 神捕无蝇满口菜叶喷出,一脸油绿变成屎绿,“小丫鬟,你说什么?!” 小珠惊魂稍定,喘着粗气道:“我刚才去给看守江洋大盗的各位衙役送晚饭,结果发现大盗将他们打晕,从茅房逃跑了!” “什么,茅房?!”神捕无蝇一把拉住朱四喜,“朱大人,不是特级豪华单人牢房么,怎成茅房了?!” “额,额,”朱四喜低头捂脸,颤手指指秦少杰,“你问他。” 四大神捕齐上前揪扯住秦县令,七手八脚,七嘴八舌,口沫四射,“秦大人,怎么回事?我们的人犯呢?秦大人,江洋大盗怎能从特级豪华单人牢房跑了呢?.…..秦大人,你所谓的特级豪华单人牢房,咋成茅房了?” 秦少杰耳边嗡嗡,真想挖个坑将自己埋了,从此不问世事,眼不见,耳不听,心不烦。他连连擦汗,忙“踢皮球”给朱四喜,“额,额,这个,这个,本县最高级的牢房就是茅房,朱大人曾亲自试住过,效果相当不错,不信你问朱大人。” 四大神捕齐齐望向朱四喜,目光犀利,看得朱县令后脊骨寒气直冒。 “那个,那个,茅房困得住我,想必也能困得住贼犯,”朱四喜弱手指指秦少杰,推脱责任,“秦大人也是这么想的。” “胡闹!那可是江洋大盗,朝廷钦犯,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铁螂神捕脾气火爆,咆哮道:“你们竟敢把他关进茅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目无纲纪,无法无天!” “大家冷静!”追蚊神捕甩甩自己性感的泡面卷发,磁性声音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缉拿大盗归案,以免他再为祸民间。” “是呀是呀,各位神捕息怒,”胡师爷厚着脸皮凑上前来,“眼下入夜,城门早已经关闭,想那江洋大盗怎也逃不出城去,咱们捉他,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呀。” “师爷说得有理,”朱四喜整整官服,“本官这就加派人手守住四大城门,保证大盗逃不出城。” “大话全由你们说,”神捕铁螂气道:“刚刚还说什么特级豪华单人牢房,结果全是骗人!” “神捕大人息怒,”秦少杰咽了口吐沫,弱声安慰,“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给各位一个交代……” 无蝇神捕转转眼珠,拱手道:“二位县令大人,江洋大盗是在你们的辖区逃狱的,你们定然要给出一个交代,否则我们四大神捕在朝廷也是难办。” “是是是,”朱四喜点头哈腰,“各位神捕大人,我们一定竭尽全力,缉拿大盗归案,请各位宽心。” “全力缉拿,也得有个时限,总不能让我们四大神捕在这儿傻等你们,耗个十年八载。”冷鼠神捕冷冷道:“你们两个这么年轻,我们可干耗不过。” “各位神捕请放心,”朱四喜伸出三个手指头,刚欲说话,就见胡来窜上前来。 “三天,三天一定捉拿逃犯回来!”胡师爷抱着朱大县令的三根手指头,信心满满,拍胸脯打包票道。 朱四喜望向胡师爷,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真想一巴掌拍死他:我明明要说三个月的! 秦少杰看出她意思,忙道:“我们说三天破案,是有条件的,就是要四大神捕服从我们指挥,协助缉拿人犯。” “什么,你们弄丢人犯,还要我们听命于你?!”铁螂神捕咆哮怒道:“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诶,铁螂息怒,”无蝇神捕拱手道:“二位大人,帮助地方官缉捕要犯,我们四大神捕责无旁贷。不过事先声明,我们四人一体,单打独斗可不是那江洋大盗对手。” “明白明白,”秦少杰转转眼珠,计上心来,“本官明天只开西城门,鸡飞狗跳县所有进城出城,只用此门。想那江洋大盗若要出城,西城门便是必经之路。到时还劳烦四大神捕随本官在西城门附近伪装蹲守,守株待兔。另外三处城门,交给县衙衙役、民兵自卫队和女子监察团看守。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缉拿大盗归案……” 第66章 四大神捕(四) “卖冰糖葫芦, 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咧。”神捕无蝇放弃自己英明神武的光辉形象,化妆成驼背花甲老头, 步履蹒跚, 举着个插满糖葫芦的草梆子, 在西城门口四下踱步,操着一口粗糙的方言, “卖冰糖葫芦咧, 老少皆宜的冰糖葫芦……” “卖茶叶蛋喽,正宗的章记茶叶蛋呦。”神捕铁螂也收起盛气凌人之姿,在西城门内摆摊, 化身邻家亲民大叔, 煮起茶叶蛋,大蒲葵扇不住煽风点火, “大家来买茶叶蛋呦。” “卖凉茶呀,田氏凉茶,清火解乏。”神捕冷鼠展开卓绝化妆功夫,化身殷勤少妇,在城外茶棚招待过往来客, “大家都过来喝茶呀。” 神捕追蚊包裹起自己的性感长发,风骚不再, 打扮成佝偻老妪,蹲在城门口,“臭豆腐喽,新鲜的臭豆腐喽……” “卖小酸梨呦, 鸡飞狗跳县特产的小酸梨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呦。”秦大县令也乔装改扮成农家少年,挑着扁担在城门口蹲点卖酸梨,“卖镇县之宝,特小特酸的小酸梨呦,大家都来买呀……” 这几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边做生意边四下张望探寻,生怕放江洋大盗出城。 眼看日照三竿,都不见江洋大盗身影,秦少杰正暗自着急,正见一个六七岁的童稚小儿跑上前来,嫩声朝他问:“请问你是秦大人吗?” 秦少杰一愣,示意孩童低声,“小朋友,你怎知我是谁?” “秦大人,一个叫江洋的大盗叫我把这信给你。”小童恭敬递给他信道。 秦少杰赶忙接过,快手拆开,只见上面用朱砂赫然写着:你儿子在我手上,若要救人,拿一千两纹银,到成记当铺来赎。落款:江洋大盗。 秦少杰暗自心惊,仍强装镇定道:“小朋友,谢谢你送信过来,我知道了。” 却见那小童呆呆立在原地,愣愣望着秦大县令不动。 秦少杰一奇,忙问:“小朋友,你怎不走?还有其它事么?” 只见小童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脆声道:“秦大人,那个叫江洋的大盗说,我替他送信,你会付我跑腿钱。” 秦少杰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后槽牙咯吱咯吱磨得生响,“额,这样……” 小童歪着脑袋,萌萌问:“秦大人,你咬牙干什么,牙疼吗?” “额,”秦少杰无奈,只得掏出早上卖小酸梨挣的几个铜板给他,“额,没事,大人我牙痒痒……” “多谢秦大人。”小童得了赏钱,欢天喜地跑开了。 秦少杰朝城门口使个眼色,卖冰糖葫芦的老汉、卖茶叶蛋的大叔、卖凉茶的少妇、卖臭豆腐的老妪齐聚过来,“什么情况?” 秦少杰将信给四人看了,“江洋大盗绑架人质要挟我们。” “啊?你儿子?!”神捕追蚊攥着信唏嘘惊叹,“哎呀呀,想不到秦大人年纪轻轻,都有儿子了啊。” “额,是我的干儿子,叫馒头。”秦少杰严肃脸道:“各位神捕,敢问现在如何是好?” “那还用说,咱们当然得尽快赶到成记当铺,缉拿江洋大盗归案!”神捕铁螂粗着嗓子急道。 “且慢,这恐怕是个圈套,”神捕无蝇心思缜密,“那江洋大盗想必知我们都蹲守在西城门,他绑架人质,无非是声东击西,引我们过去,他好趁守城空虚,溜之大吉。” “无蝇神捕高见。”秦县令赞同,“依本官愚见,四位仍在此蹲守,我带民兵自卫队去成记当铺摸摸情况。” “且慢,这恐怕不妥,”神捕冷鼠高瞻远瞩,“民兵自卫队正协助县衙衙役,看守另外三处城门,若调他们离开,三处城门兵力薄弱,恐江洋大盗趁虚而攻,破城而逃。” “冷鼠神捕言之有理,”秦少杰愁眉半晌,“进退两难,这可如何是好?” “依本神捕多年办案经验,所谓绑架人质,恐是江洋大盗无中生有。”神捕铁螂拍拍秦县令肩膀,“不如劳烦秦大人先跑一趟,去成记当铺探探究竟,若人犯和人质真在那里,我们再做打算不迟。” “什么,我一个人去?”秦大县令冷汗直冒,“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我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唉,君子不强人所难。秦大人若真不愿,我们也不该勉强。”神捕追蚊说罢,完美地甩了甩头,才意识到自己的泡面卷发已被包裹起来,眼角划过一丝尴尬,“可毕竟遭绑票的是秦大人的干儿子,大人可要想清楚,莫不要后悔。” “额,这个,”秦少杰思量半晌,才深吸了口气,“好罢,也只能如此了。劳烦各位神捕在此蹲守,本官先去成记当铺探探虚实……” “唉呦,这次真要以身渉险,与江洋大盗正面交锋,不知他会不会责怪我将他关进茅厕里……”秦大县令一路走一路嘀咕,心头咚咚打鼓,手心不觉冷汗直冒。 “呦,秦大人,”在芝麻糊街口摆摊的李大爷见县令大人过来,扯着粗嗓子热情朝他打招呼,“秦大人,好久没见了,您这是要去嘛呀?” “额,嘘,”秦少杰示意李大爷小声,凑到他身边耳语道:“我跟你说(嗦),我干儿子被江洋大盗绑架了,我得去成记当铺看看。” “啊?!绑架?!”李大爷惊掉下巴,粗嚎着嗓子嚷嚷,敲锣打鼓,声响震动芝麻糊一条街,“秦大人的儿子被绑架了!秦大人的儿子被绑架了!大家注意,秦大人的儿子被绑架了啊!” 这动静震得秦少杰耳朵隆隆,只见芝麻糊街上的男女老少听到李大爷“广播”,忙匆匆聚来,将县令大人围成一团,鸡一言鸭一嘴: “秦大人,听说你儿子被绑架了?!” “秦大人,你不要着急,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秦大人,绑匪有没有索要赎金?” “秦大人,你要镇定,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你儿子是否还活着。” “秦大人,事态严重,你向衙门报官没有?” 秦少杰无语,“额,本官就是从县衙出来的县官……” “大家别吵了!”李大爷拎着铜锣登高一呼,“各位父老乡亲,秦大人的儿子被绑架了,你们说(嗦),咱们能袖手旁观吗?” 众人高声疾呼:“不能!” 李大爷铜锣一声响,“秦大人现在要去成记当铺解救人质,你们说(嗦),咱们应不应该支持他?” 众人齐声大呼:“应该!” 李大爷铜锣二声响,“走,咱们跟秦大人去成记当铺!” 众男女老少,老幼妇孺纷纷举起擀面杖、鸡毛掸子、烧火棍、鞋拔子,高声欢呼:“好!” “各位县民,多谢你们好意,本官对你们的热情支持表示由衷的感谢和真心的感动。”秦少杰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接着道:“但江洋的大盗恶名昭彰,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此去异常凶险。各位都是手无寸铁的布衣百姓,为各位安全着想,你们还是该开店的开店,该逛街的逛街,该卖菜的卖菜,该看孩子的看孩子。本官作为鸡飞狗跳县一县之长,有责任和义务维护县治安宁,百姓安居乐业。你们放心,本官一定会把儿子救回来的。大家该干嘛干嘛,还是散了罢。” 秦少杰语罢,就听李大爷铜锣一声大作,差点没把秦大县令震趴下,“各位父老乡亲,咱们敬爱的秦大人要只身犯险,你们说(嗦),咱能答应吗?” 众人严肃高呼:“不能!” 李大爷铜锣震天,“各位父老乡亲,江洋大盗在咱鸡飞狗跳县横行霸道,你们说(嗦),咱们能答应吗?” 众人厉声疾呼:“不能!” 李大爷铜锣又作,“各位父老乡亲,咱们要团结一致,抵御外敌,让江洋大盗知道咱鸡飞狗跳县百姓的厉害!” 众人举拳齐呼:“好!” 李大爷激动万分,上前一步,为民请命,“秦大人,请给我们一次为鸡飞狗跳县出力的机会罢!” 秦少杰感动得痛哭流涕,感激涕零,哽咽声音道:“多谢各位父老乡亲大力支持,你们随本官一同去成记当铺,解救儿子去……” 第67章 四大神捕(五) 众百姓拎着鸡毛掸子、擀面杖、烧火棍、鞋拔子等物, 神色庄重,一步一顿, 齐聚在成记当铺门口, 只见当铺门窗紧闭, 门庭幽森,讳莫如深。 秦少杰顺手抄起一个竹篾大簸箕当盾牌, 一把扫帚当武器, 缩头蹑足上前,颤手敲门,“有人在吗?我来赎我儿子了。” 等了半晌无人答应, 秦少杰小心开门, 带男女老少县民一同缩手缩脚一步一顿进去。 “有人吗?我来赎儿子了。”秦少杰带着众人由前门小心翼翼穿到后门,由后门又小心翼翼折回前门, 也没见一个人影,才发觉果真是江洋大盗的声东击西之计。 “唉,原来是虚惊一场,”秦大县令松了口气,打发县民离开, “今天有劳各位百姓鼎力相助,大家都从哪来回哪去, 该干嘛干嘛去吧。本官年底颁发见义勇为英勇无畏县民奖给你们,多谢各位捧场。” 众父老乡亲也齐舒了口气,互相望望,议论纷纷, 三两成群离开。 在成记当铺寻找馒头不得,秦少杰耷拉着脑袋,欲回县衙,正在芝麻糊街走着,忽被一高头大马,愣头愣脑的人迎面撞了个人仰马翻,定睛一看:原来是馒头! “啊,馒头!”秦少杰赶忙爬起,兴奋拉住馒头,由脑袋摸索到脚底板,嘘寒问暖,“馒头,你没事吧?可吓死爹了,还以为你被绑票了,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馒头正欢快地啃着一个芝麻馅大馒头,嘻嘻傻笑道:“爹,没人绑我呀,不过刚才有个高大威猛,一脸恶相的傻帽儿要请我吃馒头。” “啊?傻帽?难道是江洋大盗?!”秦少杰忙问:“馒头,那傻帽儿现在何处?” 馒头萌萌指指不远处县衙,“去衙门了。” “哦?”秦少杰一愣,拍拍馒头脑壳,“怎么可能,那傻帽儿怎会自己去县衙?馒头,你馒头吃多了吧?” “那傻帽儿说请我吃馒头,却骗我来那鬼地方。”馒头顽皮眨巴眨巴眼,指指成记当铺,“到了当铺,他却没馒头给我吃,可把我惹恼了,我说‘你不给我买馒头,我就不让你走’。那傻帽儿居然也生气了,挥拳头要揍我。结果我们打起来,他口吐白泡泡,赖在地上不肯起来,我就让门口卖馒头的刘大叔送他去衙门了。” “哎呀呀,馒头真是神勇啊!”秦少杰胳膊搭在他肩膀上,拍拍他胸膛,“诶,那傻帽儿口吐白泡泡,应该去医馆呀,你怎让刘大叔送他去县衙呢?” 馒头转转眼珠,呲牙一脸坏笑,“让少文叔叔用暴雨梨花针扎他,看他还敢打我!” 江洋大盗被捕,鸡飞狗跳县上下都松了口气。秦少杰和朱四喜率县衙上下衙役捕快,民防队,粉丝团,亲自送四大神捕一行人押送囚犯出城。 只见秦县令恭恭敬敬,一口官腔,“四位神捕押送江洋大盗,劳苦功高。在小县出了小小意外,本官对你们表示深切的歉意和衷心的慰问。” “好在有惊无险,”神捕无蝇拱手道:“二位大人机智果敢,有勇有谋,真乃百官典范,县官楷模,无蝇佩服。” “客气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朱四喜一副谦虚嘴脸,“各位神捕,这是本县镇县之宝:小酸梨儿,送给各位路上享用,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多谢二位大人。”追蚊神捕甩甩自己性感多姿的泡面长发,细白手指优雅接过果篮,“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神捕铁螂爽朗笑道:“听说二位大人的公子神勇无比,虽惨遭绑架,但顽强不息,艰苦奋斗,反客为主,反败为胜,亲手制服江洋大盗,真乃大明百姓的楷模。诶,今儿怎没见他过来?” “额,馒头是个弱质痴呆儿,不便见生人,”朱四喜咧嘴笑道:“天色不早,四位神捕还是赶路要紧,押送囚犯快走吧。” “是呀是呀,”胡师爷凑笑脸过来,“再出什么岔子,我们小县可折腾不起。” “额,四位神捕莫怪,师爷说话总是词不达意的。”朱四喜推开胡来,虚伪笑道:“胡师爷的意思是,江洋大盗诡计多端,罪大恶极,危害鸡飞狗跳县的长治久安,所以我们大家都希望四位神捕将他安全送达金陵,早日接受朝廷审判,认罪伏法呀。” “没错没错,”胡师爷一张笑脸又凑过来,“各位神捕快走吧,我们真不想被江洋大盗再搅得鸡飞狗跳啊。” “额,四位神捕莫怪,其实胡师爷还是很欢迎你们的。”秦少杰忙推开胡来,阿谀奉承,“你们看那欢迎晚宴,歌舞表演,可都是胡师爷负责统筹安排的。他对各位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呀。” “可不是么。”胡师爷屁颠屁颠又凑上来,算盘珠打得铮铮作响,“各位神捕在这里的住宿费,伙食费,晚会道具租赁费,追捕江洋大盗热心县民见义勇为费,捕快加班费,衙役勤岗费,民兵补贴费,江洋大盗医疗保健费……再出什么岔子,衙门可真要破产了。” “师爷,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秦少英推开胡来,带着粉丝团凑过身来,兰花指欢翘,“各位偶像,我仰慕你们很久了,有个问题,一直想向你们请教。你看你们就要走了,能否抽出一点点宝贵时间,回答我一个小小的问题呢?” 神捕无蝇拱手道:“秦三公子请讲。” 秦少英好奇问道:“我们知四位乃无蝇、追蚊、铁螂、冷鼠四大神捕,想这样神勇的名字前面,一定有个威武的姓氏,敢问你们都姓什么呀?” 四大神捕仰头大笑,齐齐亮出招牌姿势,依次自报家门: “我是无蝇,房无蝇!” “我是追蚊,田追蚊!” “我是铁螂,章铁螂!” “我是冷鼠,梅冷鼠!” “我们就是圣上座下的四大神捕!” “好!”众送行人等齐齐鼓掌,交口称赞,“威武,威武,四大神捕真是威武!” “众位客气,众位厚爱了。”神捕无蝇拱手向朱、秦二县令道:“这次江洋大盗越狱逃跑,二位大人办事得力,缉拿有功,我们四大神捕一定联名上书,为二位请功。” “江洋大盗越狱,人神共愤,我们只是尽己所能,协助朝廷办差而已。”秦少杰溜须拍马道:“四位神捕千里迢迢,千辛万苦,押送人犯回金陵受审,那才是劳苦功高,真乃百官楷模,神捕典范,我等佩服。” “喂,谁说我越狱了?!”江洋大盗困在囚车里,似一头被囚禁已久的雄狮,嗷嗷嚎叫抱委屈,“大丈夫敢作敢当,老子可不是自愿逃跑的,老子是被你们的臭茅房熏跑的,嗷嗷!” 第68章 我是高手(一) 秋高气爽, 晨起三光。 “秦大哥,起床了, 起床了…….”朱一筒进门唤轻声呼唤道。 “呼呼, 呼呼。”秦少文睡得深沉, 雷打不动,“呼呼, 呼呼。” “秦大哥, 起床了,快起来呀……”朱一筒重手捶他。 秦少文翻转个身,被子蒙头, “呼呼, 呼呼。” “秦大哥,你房间着火了, 快起来呀……”朱一筒假意恐吓道。 秦少文睡意正浓,呜呜囔囔,“你骗谁呀,着火你早去救火了。” “秦大哥,你醒醒, 我找你有急事……”朱一筒使劲拉他被子。 “唉呦,别抢我被子……”秦少文眯着惺忪睡眼, 哼哼唧唧,“这太阳刚出来,天还没暖和,起什么床, 再让我睡会儿,睡会儿。” “秦大哥,你忘了,你答应我去南郭先生的私塾支教呀。”朱一筒重手推搡他道。 秦少文一愣,揉揉睡眼,半闭半睁,“哦?是么,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 “你忘了?你昨天在梦里答应我的呀。”朱一筒笑嘻嘻信口胡邹道。 “哦,这样。”秦少文懒懒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鼾声又起“那让我再睡会儿。你放心,答应你的事,不会赖的,我这就在梦里去给南郭先生支教,呼,呼,呼…….” “哎呀,孺子不可教也。”朱一筒气得不行,上前使劲儿揪他被子,“秦大哥,你快起来呀,别睡了,去晚了私塾就放学了。” 秦少文抱着头,睡语喃喃,“哦,放学,私塾放学了,我不用去了,继续睡觉,呼,呼,呼……” 朱一筒气得跺脚,使劲儿拖拽他下床,“秦大哥,快起来。你这么好的文采,烂在床上多可惜,快跟我去教书……” 秦少文紧闭双目,死活抱着棉被不放,呜呜囔囔,“好羡慕被子,每天都可以赖在床上……” 秋阳明媚,南郭私塾童声咿呀,一片朝气蓬勃。 朱一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睡虫秦大公子生拉硬拽到私塾,“南郭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秦大公子我给你带来了。” 南郭先生见他们到来,高兴得合不拢嘴,忙让二人进来,“不晚不晚,现在是课间,孩子们正在玩耍,你们过去跟他们聊聊,增进一下感情。” “好,”朱一筒迫不及待,将秦少文推拉到众稚童面前,慈眉善目乐呵呵介绍道:“各位小朋友,这位是秦先生,大家鼓掌欢迎。” 众孩童掌声起。 朱一筒笑眼环视众稚童,接着道:“小朋友们,秦先生特别会讲故事,我们欢迎他为我们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孩童们掌声又起。 “额,”秦少文睡意还未完全消褪,眯缝着眼睛,摇头晃脑,“孩子们,我为你们讲个曹冲称象的故事,这从前呐……” “听过啦,听过啦!”众孩童连声起哄道。 “哦?听过?”秦少文睁开一只睡眼,摇头晃脑,“既然你们都听过,那我就给你们讲个司马光砸缸的故事,这从前呐……” “听过啦,听过啦!”小孩们又哄闹道。 秦少文睁开两只睡眼,“哦?这你们都听过?!” “当然了,南郭先生早就给我们讲过啦!”为首一孩子头得意回答道。 “好,既然这样,我问你们一个问题,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听过司马光砸缸这个故事。”秦少文折扇一摇,脸现坏笑,“你们知道在这个故事中,那个落水的小孩儿,是被谁推到缸里的吗?” 话说日照三竿,鸡飞狗跳县东城门外,秦少杰与秦八卦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贵宾”到来。 “爹!您终于来了!”见秦寿入城,秦少杰欢天喜地,像毛头小孩般蹦窜上去,“爹,您可想死我啦!” 只见秦大相爷平民装扮,只带了几个随行家丁进城,一见儿子,高兴地重重将他抱住,激动不已,“臭小子,爹要是再不来,你是不是都忘了你爹长什么样子?” “儿子哪敢呢!”秦少杰顽皮搔着脑袋,兴高采烈,“爹,自从收到您书信,得知您出使琉球,途径鸡飞狗跳县,可以过来探望,我兴奋得几宿都睡不着觉呢!” “好孩子,你和朱四喜在鸡飞狗跳县干得不错,”秦寿慈眉抚摸他头,“皇上龙颜大悦,日后嘉奖是不可少的……” 几人进城,边走边聊,“爹,我和朱大人痛改前非,重新做官,令鸡飞狗跳县面貌焕然一新,百姓安居乐业,其中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可出了不少力呀!” “哦?那三个混小子都做什么好事了?”秦寿笑问。 秦少杰兴奋禀报道:“大哥摒弃以前赖床恶习,早早就跑去私塾支教,为鸡飞狗跳县的教育事业出一份力;二哥发愤图强,在民兵团做总教练,他还打算日后开武馆招徒授业,为县民体育事业奋斗终身;三哥刚盘下一间戏院,正在装修,很快就能开张营业,丰富百姓的娱乐生活呀…….” 秦寿深感欣慰,点头赞许,“嗯,他们总算是做了些正事。” “三位兄长都为鸡飞狗跳县的建设做出重大贡献。”秦少杰神气活现,“对了,这次您来,我没告诉他们,就是要给他们一个巨大的惊喜呢!” “嗯,爹此行有重要公务在身,只是路过鸡飞狗跳县,与你们见一见便走,你们不要太声张了。”秦寿严肃脸叮嘱道。 “是,孩儿知您行事低调,特在县衙备下家常便饭,大家一起聚聚,吃个团圆饭。”秦少杰笑嘻嘻道。 “爹,这就是我们的县衙了。”秦少杰带父亲大人进县衙,胡师爷见秦县令回来,忙迎上去打招呼,“诶,大人,您出去遛弯儿回来了?” 胡师爷见秦大县令身旁还跟了位布衣老者,笑问:“诶?大人,这老人家是谁呀?” 秦少杰看看秦寿,揽住他臂膀,笑道:“呵呵,这是我爹,来看我的。” “哦,是您的爹,您的爹。”胡师爷愣了半晌,才醒过神来,“啊?!是您的爹?!” 胡师爷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您的爹?!不就是,不就是当朝的秦相爷?!”他一个哆嗦,赶忙连滚带爬上前磕头,“小的胡来,给秦相爷请安…….” 第69章 我是高手(二) 正午艳阳高照, 衙门黄花满地,红叶翩翩, 暖日当暄, 罗绮幽竹, 桂落飘香,深秋如画。 “四弟, 有什么事非得把我从练武场拉过来?”秦少武大手擦着汗, 喋喋叨叨,快步走近饭厅,“我那边民兵训练热情高涨, 如火如荼, 正是趁热打铁的好时机呢! “唉呦,四弟, 你找我回来什么事呀?”秦少英摆着兰花指,跟在秦少武屁股后面一步一扭进来,“我还得盯着戏院的粉刷匠刷油漆呢,可不能让他们偷工减料!” “四弟,我正给私塾的孩子们讲故事呢, ”秦少文也风尘仆仆,匆匆回来, “你说有贵宾要来,贵宾呢?” 秦少杰神秘一笑,神气活现,“好,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就请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最崇高的贵宾:秦寿先生!” “爹?!” 三兄弟惊喜交加,争相扑上去,与秦寿紧紧抱做一团,“爹!您可想死我们了!” 秦寿眼睛湿润,拍着孩子们的臂膀,“你们这群混小子,都忙着自己的事业,早就忘记有我这个爹了!” “爹,我们哪敢呢!”秦少文笑容满面,“儿子我能立志早睡早起,献身百姓教育事业,多亏您教导有方啊。” “没错没错,”秦少武呵呵笑道:“儿子我能为鸡飞狗跳县的民防事业添砖加瓦,都是您的功劳呀。” “就是就是,”秦少英兰花指欢翘,“儿子我能在鸡飞狗跳县的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可要归功于您呐。” “开饭喽!”朱四喜早做准备,从厨房捧出美酒佳肴,珍异果子,济楚菜蔬,稀奇按酒,“金陵煎包,冰糖莲藕,桂花糖芋苗,芦蒿炒香干,干烤大虾,红梅鱼肚,香菇里脊,金陵三草,芝麻酥饼,阿婆五香蛋,鸭血粉丝汤,菜齐喽!” 秦、朱两家兄弟姐妹同桌用餐,欢乐祥和,亲密无间。 秦寿望着后辈们相亲相爱,提携互助,感慨油然而发,“唉呀,与你们金陵一别,这一晃半年多都已过去。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和睦相处,亲如一家,携手将鸡飞狗跳县建设得气象一新,老夫真是高兴啊!” 秦寿转头向朱四喜,接着道:“这些日子,少杰长进不少,人也成熟稳重多了。四喜呀,这都多亏你对他的帮助支持。来,老夫敬你一杯!” “秦大人严重了,”朱四喜举杯,“少杰兄足智多谋,爱民如子。大敌当前,视死如归,我对他可是深为敬重。他能得到民众拥戴,百姓敬仰,多亏您平日里不倦教诲,家学渊源。来,这杯酒我敬您!” 众人纷纷把盏,一饮而尽。 “少武啊,你黑了,也壮了。”秦寿转向秦少武,愧疚道:“少武啊,当初爹为阻止你戍守边关,硬是逼你辞了官,是爹对不住你。现在看见你大展拳脚,英雄有用武之地,爹真是打心眼里为你高兴啊!” 秦少武鼻子酸酸,“爹,您快别说了,我明白您的一片火红爱子之心。其实在鸡飞狗跳县的这段日子,我也想通了。所谓大丈夫者,只要能为国为民尽一份力,不论在哪里,都是值得的。做大丈夫不一定非要上战场,我能在这里训练民兵,教导百姓强身健体,保卫家乡,我心中真是说不出的开心啊。” 秦寿眼睛微湿,“好,好,少武啊,你长大了,爹高兴!爹高兴!” 秦少英忙笑嘻嘻给秦寿夹菜,“爹,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的戏院眼看就要开张营业了,您可一定要做我的剪彩嘉宾呀。” “诶,爹这次有公务在身,只是路过来看望你们。吃了这顿饭,爹可得走了。” “啊?这么快就走?”秦少英满脸失落。 秦少杰忙安慰道:“诶,三哥别失望,等你的戏院开张了,我和朱大人一定过去捧场,做你的剪彩嘉宾好不好?” 秦寿笑眼宽慰儿子,“少英啊,有鸡飞狗跳县的两位县太爷为你剪彩,不胜荣光啊,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快别扁嘴了,来,吃个馒头。没见你这些日子,都瘦了。” “啊,馒头!”秦少杰一拍脑门,“诶?馒头跑哪去了?” “馒头?”秦寿一愣,指指饭桌,“老四,馒头在桌上呢,你要吃豆沙馅的还是莲蓉馅的?哦,你喜欢吃黑芝麻馅的。” “哈哈……”众人哄笑。 秦少文乐道:“爹爹有所不知,四弟所言之‘馒头’,是我们从街上捡来的乞丐,平日里疯疯癫癫,糊里糊涂,连自己姓是名谁都不知,唯独爱啃馒头,所以我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馒头!” “是呀,”朱一筒跟着道:“这馒头可有意思了,是我们大家的开心果哩!” “岂止是开心果,”秦少英提起馒头,爱恨交织,“他可是咱的县衙吉祥物,只能供着,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秦少杰笑道:“爹,您是不知道,孩儿跟这馒头特别投缘,还认他做干儿子了呢!” 秦寿听得喜笑颜开,眉须乱颤,“哦?有这等事?半年没见,你都有干儿子了,哈哈!” “嘻嘻,“秦少英丝帕掩口笑道:”那馒头傻得不得了,还管朱大人叫娘呢!” 众人哄笑,朱四喜也红了脸。 “馒头是我的干儿子,那就是您的干孙子呀!您有了干孙子,更该高兴!”秦少杰举目四望,“诶?馒头人呢?快叫他出来拜见干爷爷呀!” “好好好,”秦寿乐得合不拢嘴,“快把我的干孙子叫出来瞧瞧。” “看我的!”秦少英清清嗓子,起身一声吼:“馒!头!开!饭!啦!” 话音未落,就见馒头嗖地一溜烟现身,只一眨眼功夫,便吐着舌头蹲坐于众人面前,嗑起手指甲,嘻嘻傻问:“饭,饭,我的饭呢?” “馒头别急,”秦少杰笑眼拉馒头上前,和颜悦色,“馒头,你看,这是我爹,也就是你的爷爷。还不快点拜见爷爷?爷爷有红包赏你的哦。” 秦寿乐呵呵转头望向馒头,脸上笑容瞬间凝固,即而消失。他缓缓起身,怔怔望向馒头,神色大异,握着酒盏的手不住颤抖,忽地一滑,只听清脆一声响,酒杯碎地。 秦寿胸口一颗心砰砰乱跳,朝馒头扑通一声,倒头跪地便拜:“微臣叩见燕王爷!” 秦少英半口酒水硬没咽下,噗地喷了出来,“爹,您说这疯子是谁?!?!?!” 第70章 我是高手(三) 秦寿哆嗦着手, 抹着额头汗珠,颤声唤众年轻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跪下拜见燕王爷!” 秦少杰以为父亲大人饮酒过量, 迷失心智, 忙小心询问,“爹, 您是不是喝多了?” 秦少武觉父亲大人一路车马劳顿, 头晕眼花,忙伸手去测他脑门,“爹, 您是不是发烧了?” 秦少英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爹,您说什么?您说这疯, ”他说到一半,忙掩口不敢再言,“您说他是谁?” “这是燕王爷,快跪下!”秦寿衣襟全湿,颤手拉众人跪拜, “燕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馒头见众人吓得跪成一团,朝自己叩拜半晌, 拍手欢笑,“好玩好玩!”他摸摸自己肚皮,朝众人作了个鬼脸,“我饿了, 不跟你们玩了!” 见馒头兀自坐下,一手生煎包,一手酥油饼地往嘴里塞,众人互相望望,才战战兢兢小心起身。 秦氏兄弟和朱家姐妹纷纷掏出放大镜,小心翼翼,围住馒头仔细观察。 秦少英惊大了口,拿放大镜细观察到馒头脸上的每一根细微毛孔,“这就是传说中的北方枭雄:燕王爷啊!” 朱三万怔怔入神,举着放大镜左看右看,上瞧下瞧,见馒头一副吃货熊包模样,扁嘴疑惑,“可我怎么看他都不像王爷呀!” “嘿嘿。”馒头酒足饭饱,转头冲朱三万傻乐,那两排大牙正映入她放大镜中,可把三万小姐吓了个人仰马翻,花容失色,“唉呦!” 见朱三万惊得面无血色,馒头拍手嘻嘻欢笑,又如顽童般蹦到秦少杰面前,拉住他道:“爹!我吃完了,你陪我玩!” 秦少杰吓得一跳三尺高,颤声颤手小心推开他,“不不不,我不是你爹,我不是你爹……..” 馒头愣了半晌,上前拉住他手不放,天真眨巴两只贼眼,“爹,你怎么了,今天好奇怪!” 秦少杰吓得脑门汗珠直冒,腿软脚软,吧嗒跪地磕头,“唉呦,唉呦,我不是您的爹,快别叫了!您的爹是皇帝老子,而且是已经荣登极乐,驾鹤西归的皇帝老子啊……..” “爹你骗人!”馒头朝秦少杰头顶仍过半个馒头,撅嘴气道:“爹,你是不是不想要馒头了?” 秦少杰吓得衣衫尽湿,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馒头大腿求饶,“燕王爷呀,我真不是您的爹呀,您高抬贵手,不要难为小的了…….” 秦少文仔细打量馒头半晌,可怎么看那嘻嘻傻笑的疯子都不像王爷,满头雾水,问秦寿道:“爹,您确定他是燕王爷吗?莫不是长得相像,弄错了?” 秦寿连连摇头,颤手指着馒头,以四十五度角仰视道:“唉,你们看看,如此伟岸的身躯,如此超凡的相貌,如此卓绝的气质,如此高贵的眼神,我怎可能认错呀!” 秦少英在旁唉声叹气,侧目见朱四喜低头默不作声,翘起兰花指指责,“我说朱大人呀,这按辈分,燕王爷怎么说都是你的叔叔,你这个做侄子的,怎连自己的叔叔都不认得了?我们糊涂,你也跟着我们一起糊涂么!” 朱四喜一脸无辜,两手一摊,三般无奈,四下叹息,“唉,我三年前的身份还是长平侯私生子,哪里有机会见他。况且我出生时他在北平,我金榜高中时他在北平,我被贬谪到鸡飞狗跳县时,他还在北平。我压根儿就没见过他,又怎会认得他呢?” “那你们呢?”秦少英兰花指喋喋向朱家三姐妹,“你们可是长平侯正牌嫡女,咋不认识你们的叔叔呢?” “我们都是女眷,哪有机会见呢。”朱三万反口鄙夷,“话说你们大名鼎鼎的金陵四少,不也没见过他么?” “大家都别吵了。”秦寿在旁愁眉不展,苦叹道:“唉,正所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你们走后,不知朝廷天翻地覆变化。黄太师力主削藩,皇上便将燕王爷从北平急诏回金陵,软禁起来,没想他不久害了疯病。后来燕王府派人将他救出,逃离金陵。不料路上遭遇伏击,争斗惨烈,王爷与救兵失散,生死不明,原来跑到你们这里了。皇上现今正派大批人马,暗中搜寻追杀他呢!” 秦少英大“啊?”了一声,兰花指颤翘,“这么说来,这燕王爷还是个钦犯呢?!” 秦寿捶胸扼腕,“唉,可不是么。你们这些孩子,可惹大祸了!” “既然他是钦犯,咱们还不赶快将他交出去,好将功赎罪呀!”秦少英跳脚急道。 “不行,”秦少武起身,一副大丈夫义正词严嘴脸,“馒头现在是个疯子,我们送疯子出去送死,不仁不义,非大丈夫所为。” “是啊,”朱一筒善心大发,附和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馒头跟我们这些日子,我们早已视他如亲人,送他出去遭难,于心何忍呐?” “这可是欺君大罪,要砍头的!”朱三万颤声争辩,“大姐你一个不忍心,我们的小命可都没了!” “三万小姐此言差矣。”秦少文苦口婆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馒头与咱无冤无仇,况且还是疯的,如何能违背道义,陷他于险境?” “秦大哥所言虽然在理,可馒头毕竟是朝廷钦犯。”朱二条弱声反驳,“窝藏钦犯,若真东窗事发,遭难的不止馒头,还有朱、秦两门上下老小。” “这只是最坏的结果:东窗事发。”秦少杰也加入讨论,“可馒头在县衙这么长时间,又有谁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不过是自己吓自己,我觉得我们应该运用聪明才智,想出两全办法……” 众人各持观点,鸡一嘴鸭一嘴,争论起来,一方讲法,一方言情,一方话计,大海滔滔,辩驳愈烈,谁都不肯相让。 “唉呀,都别吵了!”秦寿大手一挥,当堂立断,“朱侯爷和老夫与燕王爷都有些旧交,论道义确实不该陷他于险境。这样吧,我这就飞鸽传书,请燕王府的高手过来,快快将王爷接走。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这人就是个疯馒头,后来疯跑丢了,一了百了……” 第71章 我是高手(四) 话说秦相爷安排好馒头之事, 便启程离开县衙。 县衙晚间夜深人静,皓月千里如故, 星辉泻地如银。可同样的人以不同心态欣赏, 便有不同滋味在心头。 “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夜深人静, 朱四喜难以入眠, 推门至院落,望着银白的月光吟道。 “怎么吟起《春江花月夜》来了?可跟此情此景不太相称呀!”秦少杰不知何时,提着酒壶也出门来。 “诶?这么晚了, 你怎不睡?”朱四喜奇问。 秦少杰一笑, “猜你和我一样睡不着,特地带酒过来。怎样, 朱同僚,咱们一起小酌一杯?” 二人坐在石阶对饮,几杯酒水下肚,吐露烦心之事。 “怎么,还在为馒头之事担心?”秦少杰问。 朱四喜轻叹道:“这馒头怎么说都是我叔叔, 我定不会让他出去送死。可窝藏朝廷钦犯,乃砍头大罪, 我死倒不紧要,就怕连累到家中老小…….” 秦少杰拍拍她肩膀,柔声安慰,“别怕, 想我爹阅人无数,高瞻远瞩,他决定的,自然不会错,咱们听他安排便是。” 朱四喜侧目望向秦少杰,半玩笑问:“话说回来,你有没有想过将馒头交给朝廷?” 秦少杰坦然道:“想是当然想过,但我更希望馒头能高高兴兴活下去,像这样无忧无虑,疯疯癫癫活下去,毕竟他叫了我这么多日子的爹,有感情了……” 二人正说话间,一阵爽朗笑声从天边传来,“哈哈哈哈!好酒!好诗!好人!好景!好!” 二人抬眼望去,只见屋顶正站着一黑衣人,腰佩白龙长啸剑,足蹬青云燕尾靴,对月把酒临风,一派侠风豪情。 秦少杰起身惊问:“你是何人?” 那人仰头喝了一口酒,豪情满怀,“我是高手!” 秦少杰搔搔头,“大侠,你站在房顶,一看这身手,我就知道你是高手了。可你叫什么呀?” 那侠士举目望月,语音铿锵:“我叫高手。” 秦少杰急得鼻子一歪,“诶,大侠,你听不懂我说话呀!我问你姓字名谁?” 那人低头望着秦少杰,一脸认真,“本人姓高名手。” 朱四喜在旁恍然大悟,起身摇头晃脑赞道:“哎呀,原来他就是秦伯伯口中的高手啊!我还道他是个高手,原来他就是高手,果然是高手啊!” 高手一听懵了,“喂,你说什么绕口令,反正我就是高手,高手就是我!” 秦少杰仰着脖子道:“我说高手啊,你能先下来吗?咱们有话下面说。” 高手一脸严肃,“不行,我是高手,我不能下来。” 朱四喜仰头催促道:“大侠,我们都知你是高手,可高手也不能一直站在房顶呀,你还是下来吧!” 高手朝二人作了一揖,“二位大人,请问我家主人在哪?” “你说馒头啊,”朱四喜指指自己面前的那间小屋,“喏,他就在你脚下的那间房里,你去找他罢。” 只见高手一个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经窗户进屋,一见到馒头,倒头便跪,“主人,我来晚了!” 馒头正兀自无聊,在房中乐悠悠啃满头,见忽有人从窗子飞入,愣道:“诶?你是谁?” “感谢天,感谢地,”高手激动地热泪盈眶,“踏破铁鞋无觅处,主人,终于找到您了!我是高手啊!” 馒头被他模样逗乐,拍手欢闹:“好玩好玩!喂,你为什么有门不走,非得从窗子飞进来?” 高手整整衣襟,正色答道:“主人,因为我是高手啊!” “嘻嘻,”馒头掩口傻笑,“你这人说话怎么比我还有意思,你过来,我分馒头给你吃。” 高手爬上前去,双手颤抖着接过馒头扔给他的半块硬邦邦的干馒头,感动得泪流满面,磕头谢恩:“谢主人赏。” 朱四喜和秦少杰推门进来,朱四喜问:“高手,你看清了,这可是你家王爷?” 高手抹抹眼泪,认真道:“对,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认得!” “这样就好,”秦少杰舒了口气,“高手,你带王爷快快离开吧。” “好,”高手起身,扶馒头离开,“主人,走,咱们回北平去。” 不料馒头一把将他推开,闪身躲到秦少杰身后,“我不走!我不要离开爹!” 秦少杰吓得腿软脚软,脸咧成了个苦瓜,“唉呦,王爷,我真不是您的爹呀,我承受不起呀。您快别叫了,您这一叫,我可要折寿十年呀!” 馒头还叫上了瘾,不依不饶,围着秦少杰活蹦乱跳,“不嘛,我偏叫,爹!爹!爹!爹……” “唉呦,苍天啊,大地啊,救命啊!”秦少杰双手掩头,一屁股瘫坐在地。 高手忙上前拉馒头,“王爷,衙门人多口杂,咱们还是赶快走吧!” “不走!不走!就不走!”馒头甩开高手,一把抱住秦少杰,“我要和爹在一起!你是人贩子!” 高手愁眉急道:“主人,我不是人贩子,我是高手呀!您仔细看看,我是高手呀!” 馒头钻到秦少杰怀中,撒泼耍混,“爹,爹,我不走,我不走!” 秦少杰也急得没法儿,眼泪都挤出来了,“唉呦,救命啊,我不是你爹呀……” 高手见馒头吃秤砣,铁了心,当下决定道:“好,主人决意不走,我也不走,我高手誓死追随主人!” 秦少杰被馒头紧紧抱住,哭丧着脸转头向朱四喜,“四喜兄弟,救命啊,快救救我呀!” 朱四喜哭笑不得,无奈道:“唉,馒头如此大哭大闹,非把县衙众人吵醒不可。事到如今,也只得从长计议。高手不如先留宿一晚,咱们明日再商量对策,劝馒头离开。” 高手点头,飞身上了房梁,“二位大人,高手今晚就在此借宿了。咱们明日再想办法,劝主人离开。” 朱四喜拂拂头上从屋梁散落下的尘灰,仰着脖子奇怪,“我说高手,这屋子里有的是地方,你干嘛非睡房梁呀?” 高手躺在房梁上,伸头冷眼望她,“朱大人,因为我是高手啊!” 第72章 钦差大人(一) 次日晌午, 秦少杰、朱四喜正与高手商议如何“威逼引诱劝导”馒头离开,就见秦八卦撒丫子疯跑进来, 大呼小叫, “二位大人, 大事不好,不好了!” 秦少杰惊跳而起, 忙拉住他, 问:“八卦,出什么事了?” 秦八卦喘着粗气,道:“二位大人, 朝廷派来考评全国先进模范县的钦差, 马上就要到咱鸡飞狗跳县了!” “啊?”秦少杰慌了神,“不是说月底才到吗?怎的这样快?!” 秦八卦咧嘴道:“听说是钦差大人临时改变了行程, 决定先到咱们县来。” 高手忙问:“那个钦差大人是谁?” “唉,冤家路窄,还能是谁,”朱四喜长叹一声,“是马辟精!” “是他?!”高手惊惶不已, “不好,马辟精在金陵见过主人, 这可如何是好!” “别慌,咱们快将馒头藏起来,不让马辟精看见他。”朱四喜建议道。 “可县衙就这么一亩三分地,咱藏哪呀?”秦八卦咧嘴问。 秦少杰眼珠一转, “有了!咱鸡飞狗跳县的疯人院不是刚刚建成么?就把他送到疯人院去。那马辟精怎也不会想到,堂堂的北方枭雄燕王爷会住疯人院。” “这主意倒是不错,”秦八卦蹙眉道:“可这疯人院刚刚建成,一个疯子都没收容进来,馒头在里面是不是太显眼了?” “疯子?”朱四喜和秦少杰互看一眼,转头齐齐望向秦八卦,搓着手掌一脸坏笑,“哼哼哼哼,这就要靠秦家兄弟和朱家姐妹的友情客串了……” 当日正午,秋阳高照,鸡飞狗跳县东城门外,秦少杰率众县衙差役,敲锣打鼓,菊花铺地,列队欢迎钦差大人莅临考察鸡飞狗跳县。 “马大人!”秦少杰拱手笑迎上去,客套寒暄,“马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秦大人!”马辟精下轿,一见秦少杰便想起当初在金陵被他捉弄一事,仍心存介介,皮笑肉不笑道:“秦大人,当年金陵一别,您还是风采依旧啊!” “惭愧惭愧,”秦少杰满口官腔,“比不上马大人春风得意,青云直上,您现在可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啊!” “秦大人亲自来迎接本钦差,真是辛苦,”马辟精冷眼笑问:“诶?朱大人呢?” “朱大人正在县衙准备美酒佳肴,为您接风!”秦少杰拱拱手,“马大人,请。” 马辟精也拱拱手,“多谢二位大人美意,秦大人,请。” 县衙堂内,葡萄酒熟倾瓦瓮,黄羊肉羹满珠盘,酸梨堆筵,菊花散彩,朱四喜亲自为马辟精满酒,“钦差大人大驾光临,鸡飞狗跳县蓬荜生辉。来,马大人请满饮此杯。” 见马辟精一饮而尽,秦少杰端起酒壶,又斟一杯,“马大人海量!欢迎马大人莅临视察鸡飞狗跳县,来,再饮一杯。” 见马辟精仰头而尽,朱四喜为他斟酒,笑里藏刀,“马大人远道而来,下官代表鸡飞狗跳县的父老乡亲,敬您一杯。” “马大人好酒量!”秦少杰忙再敬酒,“下官代表鸡飞狗跳县的工商界团体,敬您一杯。” “马大人海量!”朱四喜举杯吹捧,“马大人真乃将相之才,胸怀海量!下官代表鸡飞狗跳县的文体界工作者,敬您一杯!” “马大人威武!”秦少杰赶忙斟酒,“马大人政绩一流,实乃百官楷模。下官代表鸡飞狗跳县衙门的两套行政班子,敬您一杯。” “马大人厉害!”朱四喜马屁猛拍,“马大人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下官代表鸡飞狗跳县的中老年妇女,敬您一杯。” “……” “……” 秦少杰和朱四喜轮番上阵,一杯接一杯,将马大钦差灌得面红耳赤,眼冒金星,两耳嗡嗡,四肢飘飘。 “不行了,不行了,”马辟精屁股一个不稳,滚到桌子底下,“二位大人太也热情,本钦差不胜酒力……” “马大人太谦逊了。”秦少杰忙拎着酒壶,钻到桌子底下陪他,“来来来,咱说到哪了?哦,下官代表鸡飞狗跳县摸狗捕快小队长苟不理,敬您一杯。” “还有我呢,”朱四喜赶紧爬进桌子底下,甜言美语,“下官代表鸡飞狗跳县怡红院的头牌春花姑娘,敬您一杯。” “……” “……” 秦少杰拎着酒壶,朝马辟精猛灌,“马大人,下官替鸡飞狗跳县县衙杂役王胖子,敬您一杯。” 朱四喜脸谄笑成一朵菊花,“马大人,下官代表鸡飞狗跳县芝麻糊街卖菜的刘婆婆,敬您一杯。” “不行了,真不行了。”马辟精抱着酒坛子,天晕地旋,瘫成一团,忽嗷地一声,趴在地上吐了个稀里哗啦,天昏地暗。 秦、朱二人互使了个眼色,一边一个,小心搀马辟精坐上酒桌。 “马大人吃口菜压压酒,”朱四喜侧目探他行程,“不知马大人驾临鄙县,可有什么安排?” 指着马辟精面红耳赤,举大拇指赞道:“鸡飞狗跳县人杰地灵,二位大人治理有方,朝廷表彰嘉奖,嘉奖呀!本钦差此次过来,就是要视察鸡飞狗跳县的特色项目,回到朝廷,上折细奏,为鸡飞狗跳县著书立说,以作万县表率,表率呀!” “哦?特色项目?”秦少杰打了个寒颤,细声问:“不知马大人打算视察哪些特色项目?” 马辟精涨红着脸,长打了个酒嗝,掰着手指头道:“这民兵自卫队是必须的,南水北调工程是肯定的,经济保障房是不可少的,还有你们鸡飞狗跳县的百姓医院、戏剧院、博物馆、疯人院,统统要去啊……” 二位县令大人一听“疯人院”,屁股如坐针毡。朱四喜忙陪笑道:“马大人,这疯人院里关的可都是疯子,像您这样身份高贵的人,怎么能去呢,太有辱您的身份了。” 秦少杰蹙眉也劝:“是啊,是啊,那些疯子太不招人待见,别污了您的法眼,咱还是别去了。下官带您去鸡飞狗跳县最受广大男性同胞欢迎的怡红院,声色犬马,一应俱全,是公款吃喝,玩乐消费的好去处呀。” 马辟精头摇成了拨浪鼓,酒臭喷出老远,“不行,不行,你们的疯人院,那可是大明首家疯人院,国家重点建设项目,圣上特别叮嘱本钦差,要学习你们的先进经验,将疯人院的优良传统,详细记录,广告天下,发扬光大。这吃喝玩乐固然重要,可圣上交代的差事,也得办得漂亮。本钦差决定,吃完饭,咱们就去视察疯人院!” 第73章 钦差大人(二) 话说秋阳高照, 疯人院内,众“疯子”正如火如荼地准备着, 迎接钦差大人视察指导工作。 “三弟, 我们化妆成这样行么?”秦少文对着镜子左瞧右瞧, 心有不安,“马辟精可是见过我们的呀!” “我少英出品, 必属精品。”秦少英兰花指微翘, 信心满满,“怎么,我的化妆术, 你们还信不过吗?我保证你们就是化成灰, 那马辟精也认不出来。” 秦少英也为高手画好了妆,拉着他叮嘱半晌, “高手啊,你现在就是这疯人院的杂役小高,要收起自己的高冷形象以及傲视一切的小眼神儿,待会儿听侯院长(朱小珠友情扮演)指挥,见机行事……” “各位少爷小姐, ”秦八卦跐溜跐溜奔进大门,通风报信, 喇叭一声吼,“注意注意,马辟精就要来了,大家准备, 大家准备啊!” “钦差大人莅临视察疯人院,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一白须白眉披白发的老者,拄着虬木拐杖,弓身驼背,似一只白毛猿猴,颤巍巍迎上前来,嘈杂着嗓子,自我介绍道:“小老儿叫侯院长,是这疯人院的一院之长。” “嗯,侯院长有礼,本官乃负责全国百强优秀模范县评比的钦差大人马辟精,怎么样,我的名字精辟吧?”马辟精得意道。 “额,钦差大人好名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侯院长尴尬一笑,颤巍巍拱手,“欢迎大人光临疯人院,小院蓬荜生辉,您快里面请。” 马辟精一行人官威十足,大摇大摆走进疯人院正门,放眼扫视院落一番,见不远处正围了一群披头散发的疯子,熙熙闹闹,好奇问道:“诶,侯院长,那群疯子聚在一起,干什么呢?” 侯院长恭敬躬身答,“启禀钦差大人,那群疯子在选酋长呢。” “选酋长?”马辟精一奇,“什么是‘酋长’?” 侯院长捋着白毛长须,作老学究模样,“这酋长呢,话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那群疯子的头头。” “哦?有意思,”马辟精好奇心起,眯着眼道:“走,咱们过去瞧瞧热闹。” 秦少杰和朱四喜跟在他后,互望了一眼,心中不住打鼓。 “兄弟们,姐妹们,我们一年一度的选酋长大会开始了!”一号疯子突眼歪鼻,举着根瘪黄瓜做话筒主持道。(一号疯子:秦少文亲情客串) 众疯子鼓掌。 一号疯子继续道:“做我们的酋长,必须要智勇双全,第一关,智力测验!” 众疯子再鼓掌。 马辟精在旁看得津津有味,不住点头,“嗯,说得头头是道,他们也不是很疯嘛!” 只听一号疯子道:“我形容一种物件,你们谁能猜出我形容的是什么,就加一分!第一题:黄色的,猴子爱吃的,是什么?” 二号疯子横眉立目,跳起来抢答:“斧头!”(二号疯子:秦少武临时客串) 一号疯子皱眉摇头;“错!” 三号疯子鼻歪眼斜,垂涎三尺,“大便!”(三号疯子:秦少英疯癫扮演) 一号疯子皱眉摇头:“错!” 四号疯子妙目含情,凄凄哀哀,“痴心!”(四号疯子:朱一筒倾情出演) 一号疯子皱眉摇头:“错!” 五号疯子顾影自怜,“菊花!”(五号疯子:朱二条热情扮演) 一号疯子皱眉摇头:“错!” 六号疯子哇呀呀一声吼,眉须乱颤,“大刀!”(六号疯子:朱三万玩票客串) 一号疯子皱眉摇头:“错!” 七号疯子一张口色相毕露,“□□!”(七号疯子:秦八卦激动出演,终于圆了自己多年的明星梦啊!) 一号疯子摇头:“错!” 八号疯子嘻嘻傻笑,“馒头!” (额,这八号疯子一副亲切熟悉模样,是谁呢?请参考鸡飞狗跳县百度百科具体介绍: 姓名:馒头 曾用名:朱棣 干爹:秦少杰 干娘:朱四喜 国籍:明朝 曾经职业:王爷 目前职业:疯子 目标职业:皇帝 主要成就:荣获鸡飞狗跳县“县衙吉祥物”终身成就奖 荣获鸡飞狗跳县“坑死爹不偿命”年度最佳奖 ) 中场休息,欢迎回来。 马辟精看了半晌,见众疯子都答不出来,在旁急得搓手,“哎呀,这么笨,是香蕉呀!” “答对了!”一号疯子欢快拍手,呲出两排黑牙:“恭喜你,你很有潜质做我们的酋长啊!” 马辟精咧嘴苦笑,尴尬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我们的竞争还是非常激烈的,”一号疯子转而严肃起来,举着根瘪黄瓜,上下打量马辟精,评论道:“哎呀,你看你整天穿个大红袍子(官服),装得跟个新郎官儿似的,其实绿帽子早就带上了……” 见马辟精脸现愠色,侯院长在旁呵呵开解,“钦差大人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那些人脑子都不正常啊。” 马辟精一想也对,咽下愠怒,摆手唤他们过来,“诶,那群疯子,你们都过来,你们都叫什么呀?” 只见一号疯子贼眉鼠眼,满口黑牙,拨着算盘珠子斤斤计较,“我叫阿贪。” 二号疯子横眉立目,张牙舞爪,两个鼻孔怒气哄哄,“老子阿嗔!” 三号疯子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镜,拿着望远镜东看西瞧,寻寻觅觅,望眼欲穿,“我是阿痴。” 四号疯子哭哭啼啼,凄凄哀哀,撕扯罗帕,“小女子阿恨是也,大人,我冤啊!” 五号疯子头上插满七色菊花,手上还攥一支,朝马钦差拈花一笑,“大人,我是你的小阿爱呀!” 六号疯子举起青龙偃月关公刀,一道一字眉通天地,满口龅牙骂古今,“哇哇哇,老子是阿恶!” 七号疯子不男不女,袒胸露背,□□缠身,上蹿下跳,“啊!我是阿欲!啊!我要男人!啊!我要女人!” 八号疯子低头啃着自己手指甲,一个劲儿冲马辟精憨憨傻笑,“我,我是馒头。” 这时的馒头已被秦少英剔去了毛发,看起来倒真像个光秃秃的大馒头,让人忍俊不禁。 朱四喜忙上去道:“马大人,这些疯子您都瞧见了,真是不堪入目、不值一提、不文一名、不堪一击。咱还是该回去吧?” “是呀是呀,”秦少杰也陪笑道:“马大人,您还是去视察我们鸡飞狗跳县的南水北调工程吧。不是我秦少杰吹牛,我们的南水北调工程,那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惊人而涕下呀!” 马辟精抬眼见天高云舒,艳阳明媚,笑道:“不急不急,南水北调是要看的。不过天色尚早,咱们再进去看看疯人院的室内设施。” 朱四喜和秦少杰互望一眼,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忙跟马辟精进屋。 一行人于内堂落座,稍事休息。 高手化身乡村小弟,粗布麻衣,奉茶上来,“钦差大人请用茶。” 侯院长笑呵呵介绍道,“钦差大人,这是我们疯人院的杂役小高。” “嗯。”马辟精中午酒喝太多,忽一个尿急,手上一滑,没接住小高奉上茶盏。 见茶杯滑落,小高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双手奉上,一脸面瘫,以完美的四十五度角斜睨马辟精,“钦差大人小心,请用茶。” 见茶盏平平稳稳,一滴水没洒,马辟精惊叹不已,“哎呀,没看出来,小高好身手呀!” 侯院长见高手露出马脚,忙打圆场,“呵呵,钦差大人谬赞了,小高从小干杂活儿,手脚勤快得不行,不过是接个杯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人喝茶,喝茶,呵呵。” 见马辟精皱着眉头,不住上下打量高手,秦少杰朝朱四喜望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朱四喜眼珠一转,忙向门外撒泼打滚,欢快玩耍的众疯子使个眼色。众疯子立时疯病大发,一哄而上,蜂拥涌进厅堂。 阿贪一马当先,扑上来伸手便抢马辟精的茶盏,“啊,好漂亮的尿壶,归我了!” 阿嗔紧随其后,出其不意,上去便给马辟精一记响亮耳光,“你这个贪官污吏,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马辟精正要发作,就见阿痴凄凄哀哀,死死拉扯住他官袍,“啊,郎君,亲爱的郎君,奴家终于盼到你回来了,奴家苦守寒窑二十年,哭得长城都变短城了啊!” 阿爱不甘示弱,天女散花,菊花花瓣满天飞,洒了马辟精一身。她紧紧抱住马辟精臂膀,红唇喷火,“夫君,别理她,你是我的人!你我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呀,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阿恶不管不顾,冲上前去,双手狠狠掐住马辟精脖子,勒得他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混蛋!俺要替天行道,俺要杀了你!” 阿欲不甘人后,使尽全身力气,飞手撕扒马辟精官袍,“大人,我要,我要,你给我,给我!” “大人,你是我的!” “不对,大人是我的!” “让开,大人是我的!” “混蛋,大人是我的!” “滚开,大人是我的!” “你们都不对,大人是我的!” 众疯子吵吵嚷嚷,对马辟精东撕西扯,左扁右揍,上扒下拉,害得马大钦差天昏地转,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嚎叫不迭,“救命,救命啊!秦大人救命!朱大人救命!救命啊!” 众疯子中,馒头最是威武,仗着人高马大,抢到了马辟精的官帽,戴在头上,大摇大摆,耀武扬威,上窜下跳,疯病大发,登高一呼,“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判你秋后斩立决!!!” 第74章 钦差大人(三) 夜已深, 月如钩,勾起金陵旧事, 朱四喜一人独在院落, 剪一段月光抚住往日忧思。 “怎么, 朱大人又失眠了?”秦少杰不知从何处蹦跶出来,眯着笑眼跟她打招呼。 朱四喜轻轻一叹, “你不也没睡么。” “今天在疯人院这招, 可真是绝了!”秦少杰乐呵呵挑大拇指,“咱们真是足智多谋,英明神武, 风流倜傥, 一代明令啊!” “他们都演得不错,”朱四喜点头赞许, “马辟精现在一定噩梦连连,满脑子都是被那群疯子暴打,应该不会关注高手露马脚之事了。” “呵呵,今天打得真是过瘾。”秦少杰摩拳擦掌,“让那群‘疯子’在疯人院再委屈两天, 等马辟精走了,他们就能功成身退了……” 话说马大钦差被众疯子打成了猪头, 被仆从抬回驿馆,窝在床上疗伤。 “唉呦,大人,您说您去哪不好, 非得去疯人院视察。”马家总管小心为他清理伤口,“看那些疯子把您伤得,跟红烧肉一般。” “唉呦,你轻点儿!”马辟精伏在床榻,疼得嗷嗷直叫,“这能怪我么,谁让鸡飞狗跳县建设了咱大明第一家疯人院呢。圣上可是特别指示,让我重点视察,我岂敢怠慢,唉呦……” “今天也是真邪门儿,”马总管絮絮叨叨,“那些疯子别人不打,专打您。还有那小高,倒有几下身手,这小小的鸡飞狗跳县,还真藏龙卧虎了......” 马辟精撅起红肿的香肠嘴,摇着他那肿猪头,叹道:“唉,想那秦少杰和朱四喜在金陵时,就总与我过不去。依我看,定是他们对我怀恨在心,借视察疯人院之机,故意要我难堪。” “大人,这里不同金陵,鸡飞狗跳县可是他们的地盘,咱们还是小心为上。”马总管细手为他擦药道。 “呸!我堂堂钦差大人,还怕他们不成?唉呦!”马辟精一动怒,嘴角伤口又疼起来,嘀嘀咕咕,“咱们兵强马壮,带了那么多随行护卫,可都不是吃素的。我官大一级压死人,那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真把本钦差惹火了,本钦差就地查办了他们!唉呦!” 马总管小心为缠绷带,“大人息怒,您别动,让小的给您把裹上绷带。” 马辟精眨巴眨巴肿成肉核桃的金鱼眼,转而忧心忡忡,“这次朝廷派我过来,本是要考察鸡飞狗跳县的先进业绩,料他二人升官发财将近。那秦少杰和朱四喜先前就跟我有梁子,若让他们青云直上,骑到我头上,那还得了?” “大人,秦少杰是秦相爷最得意的儿子,朱四喜乃长平侯世子,您跟他们斗,可要留神呀!”马总管愁眉道。 马辟精捂着似含大枣的肿腮帮子,咿呀沉吟,“诶,总管,我怎觉得,那个叫馒头的疯子,似曾相识呢?” 马总管眨巴着小眼笑道:“嘿嘿,那个疯子倒真也滑稽,活脱脱一个白花花的大馒头。诶,大人,您是不是饿了,小的这就让厨房给您蒸一屉白面大馒头。” “别打岔,”马辟精心思缜密,掐着肿成熊掌的手指头,沉吟半晌,“总管,你觉得,他是不是有一点像,像燕王爷?” “啊?”马总管以为马辟精被众疯子打糊涂了,掩口忍笑,“大人,小的给您请个大夫过来吧,您看您头上,又肿起个大包。” “呸!”马辟精白眼瞪他,“本大人头上虽然有包,但脑子没坏!” 马总管摇头苦叹:“大人,您仔细想想,那燕王爷身高九尺,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威风凛凛,英雄人物。想当年在金陵,有多少人为之仰慕倾倒,誓死追随。怎会是馒头那般疯傻模样?您怕是想多了。” “唉呦,”马辟精摇着肿大猪头叨念,“我怎就一直觉得他像燕王,那个影子挥之不去……” 马总管心道主子欲抓朝廷钦犯,在圣上面前邀功心切,便开解道:“大人若真不放心,小的明日再跑一趟疯人院,将那馒头给您带过来训话,您亲自问问,不就清楚了么。” “不,不能打草惊蛇,”马辟精吧嗒吧嗒香肠嘴,“本官明日要亲自过去,探一探他底细,看他是否真是个疯子。” “啊?”马总管咧大了嘴,“您都伤这样了,还要再去疯人院,也太敬业了吧?” “对,本钦一直都这么敬业。明天你们搀着本钦差去!”马辟精眨巴着金鱼眼,“还有,别通知秦少杰和朱四喜,咱们要对疯人院突击检查!” 次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众“疯子”在疯人院彩蝶嬉游,莺燕欢啼,正闹得开心,忽听钦差大人驾到,心下一紧,仍各自撒泼打滚,疯跑玩乐,不理贵客到来。 马辟精一行人由侯院长陪同,再次莅临视察疯人院。 “你们的疯子都在哪呢?”马辟精捂着肿脸问。 侯院长指着庭院道:“大人您看,都在院子里玩耍呢。” 马辟精四下环顾,只见一号疯子身着蛇皮鼠衣,正趴在树上贼眉鼠目,四下窥探。 二号疯子腰围虎皮兽裙,在空地张牙舞爪,大显神威。 三号疯子妙目含情,水袖善舞,一派欢歌笑语。 四号疯子衣衫褴褛,蹲在角落,凄哀哽咽。 五号疯子套上蝴蝶翅膀,花间游荡,如梦如幻。 六号疯子一袭黑羽,冥罗大鹏转世投胎,凶相毕露。 七号疯子只穿了条短裤,绕着根歪脖树手舞足蹈,活蹦乱跳。 “嗯,精神面貌都很不错吗,唉呦!”马辟精正欲上前,一不留神,足下踩空,正落入一土坑之中。 众随从慌忙将他拉出,“大人,大人,您怎样?” “唉呦,还能怎样,可摔死我了!”马辟精呲牙咧嘴,捂着屁股呼疼。 侯院长一副惊惶失措模样,颤手去掸马辟精身上泥土,“唉呦,钦差大人,钦差大人,真对不住,摔到您了吧?” “唉呦,”马辟精咧起香肠嘴,“侯院长,你们这疯人院是要防贼防盗,还是要抵御蛮夷入侵呀?挖这么大一个坑,想摔死我啊!” “对不住,对不住,”侯院长颤颤巍巍,连声赔不是,“您也知我们疯人院关的都是神经失常人士,做些出格的事在所难免。这坑小老儿早上起来还没见,怎出去迎接您的功夫,就冒出来了。” “唉,这么缺德的坑,到底是谁挖的?!”马总管在旁气道:“我们钦差大人身子骨金贵,真出什么闪失,你们担当得起么?!” 侯院长连连作揖,“是是是,钦差大人,您大人不记疯人过,可千万别跟那群疯子一般见识。” 众人正说话间,只见馒头举着铁锹,一蹦一跳跑了过来,见自己的“杰作”被人践踏,忙问:“诶,你们谁进我的坑了?进去的是要收门票的!” 马辟精眼珠一转,搭话道:“哦?门票?多少钱?” 馒头顽皮冲他眨眼,“不多不多,五十个馒头。” “哦?”马辟精故意问道:“馒头啊,我这里有五十锭金子,五十锭银子,还有五十个馒头,你要哪个?” 馒头呲牙傻笑,“嘿嘿,我都要!” “都要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马辟精肿目里闪着异样神采,“记得你昨天抢到我的官帽后,说了一句话,你把那句话再重复一遍,我就给你五十锭金子,五十锭银子,和五十个馒头,好不好?” 馒头肩扛铁锹,掰着手指算了半天,“行,可你得先把你的官帽给我戴。我不戴官帽,想不起昨天说什么了。” “好吧,”马辟精一副慈眉善目嘴脸,忙摘下官帽,亲手给他戴上,“喏,说吧。” “让我想想。”馒头戴起官帽,作沉思状。 “馒头!”忽听大门口有人叫馒头名字,原来是秦少杰听闻马辟精视察疯人院,闻讯赶来。 “爹!”馒头欢喜转身,肩上铁锹调转方向,正巧拍到马辟精面门,可拍得他晴天霹雳,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唉呦!” 馒头扔掉铁锹,笑嘻嘻跑到秦少杰跟前,“爹,你来看我啦?” 秦少杰拉馒头上前,见马辟精半边脸如火辣辣红莲一朵,半边脸铁青中泛黑,忍笑讥讽道:“钦差大人再次莅临疯人院,怎不通知本县一声,也好让本县做好安保工作,这样的意外,本县实在不忍心再次看到啊。” 见馒头一直冲自己和马辟精做鬼脸,马管家火冒三丈,“好你个疯馒头,竟敢用铁锹拍钦差大人,你活腻歪了?!” 馒头被他横眉立目丑恶嘴脸一吓,捂脸大哭,转身奔跑进屋,“呜呜!” “诶,别跑,别跑呀!”马辟精一瘸一拐追赶上去,“馒头,把本官的官帽还给我!” 马辟精追着馒头进了屋,只听咣咣当当桌椅板凳摔打之声,锅碗瓢盆碎裂之声,夹杂马钦差疾厉惨叫又即传出,“啊!哦!嘣!咣!秦大人救命啊!!!” 第75章 钦差大人(四) 话说马辟精再次受挫, 被仆从抬出疯人院,安置于驿站疗伤。 马总管小心为他处理伤口, 见他脸被挠出条条血丝, 忍不住劝道:“唉呦, 大人,您说您这又是何必呢, 自讨苦吃, 自作自受,自取其辱……” “呸!”马辟精狠啐他一口,忍痛气道:“有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么?你这是劝我呢, 还是损我呢?” “是是是, ”马总管忙狠掌自己嘴巴,“唉呦, 小的这张臭嘴不会说话,大人莫怪,大人莫怪,小的也是出于好心。” 马辟精捂着自己腮帮子半边“火莲”,仍不肯放弃一丝一毫线索, “身高九尺,胸脯横阔, 目光如炬,声宇轩昂,孔武有力,这些特征跟燕王爷都很符合啊……” 马总管在旁咧嘴, “孔武有力倒是真的,瞧这都被揍成啥模样了。” 马辟精核桃肿眼狠瞪他,“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说,”马总管忙从药箱取出膏药,“我说您这胳膊都被咬出碗口大小的伤口,肯定特别疼,小的给您敷药,给您敷药。” 马辟精白他一眼,又转头神经兮兮,叨叨念念,“还有燕王身边形影不离,不苟言笑的高手,我怎么看怎么像那个疯人院杂役小高……” 马总管心道主子中了魔障,非就一直跟疯馒头过不去,眼珠一转,开解道:“主子,听说圣上派出的一队追杀燕王的大内高手就在临县。您奉皇命巡视州府各县,与他们这一路多有照应,不如飞鸽传书,请他们过来辨认,若真是燕王,那您可是首告大功。” “对,有道理,你快去修书叫他们过来!我检举有功,圣上龙颜大悦,我升官发财,飞黄腾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马辟精忍不住憧憬美好未来,得意而笑,嘴角伤口又疼起来,“唉呦,那疯子下手还真重……” 一轮弯月挂青天,几点疏星明碧汉。 那群“疯子”在疯人院实在无聊,料想钦差大人不会再来,便恢复往常心智,赌博打发时间。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朱三万摇起色子,准备大捞一笔。她抬眼见高手独自坐在房梁不动,大声唤他,“喂,高手,你都在房梁上坐一晚上了,下来跟我们一起玩会儿呗!” 高手一脸正色(面瘫),“不行,我是高手,我要呆在房梁上。” “唉,”秦少英翻了个白眼,摆摆兰花指,“别理他,咱们接着玩。” “不好!有情况!”高手忽然大呼一声,飞身下来。 众人一惊,“有什么情况?” 高手伏身在地,贴耳细听,“听,有一队人正朝疯人院奔来,他们个个动作敏捷,身法矫捷,都是高手啊!” 秦少英吐吐舌头,酸溜溜道:“诶,天下只有一个高手,就是你呀。别疑神疑鬼了,扫人兴致。” “别闹!”高手“嘘”了一声,继续细听,“他们已经翻墙进疯人院了,啊!不好,他们到前门了!“ 见一群黑衣蒙面人持刀破门而入,朱三万花容失色,惊叫大呼,“用不着你听,我们都看见了!快逃啊!” 秦八卦和小珠一马当先,勇做先锋,向后门开路,秦少文和秦少英一边一个,架起馒头便跑,朱家姐妹紧跟尾随。秦少武和高手断后,抵挡众黑衣人。 两拨人剑拔弩张,噼里啪啦,电光火石,自带特效,你死我活,打将起来。秦少武力大无穷,以一敌三。高手神龙摆尾,大战群贼。 众人厮打一阵,高手呼道:“秦公子,你先走,我断后!” 秦少武知这些蒙面人武功极高,都非善茬,忙问:“高手,你行吗?” 高手故作轻松,“哼哼,我是高手,小菜一碟!你去保护主人!” 秦少武为人老实,言听计从,“好,你自己小心!” 高手侧目见秦少武毫不恋战,抽身向后门奔逃,嘴咧苦笑,“啊?还真走了?” 众黑衣人团团将高手围住,“大胆贼子,快快受擒!” “哼,想抓我高手?黑日做梦!”高手以寡敌众,见招拆招,秋毫不让。 “看我闪电腿!”高手一个闪身,厉声疾呼,一拳猛向黑衣头目击去。 黑衣头目捂住被打成红枣的肿眼,欲哭无泪,“不是说闪电腿么?!怎么是闪电手?!” 高手冷笑一声,以四十五度角孤傲目光昂首鄙夷,“哼哼,高手不可以说谎么?!” 秦少武半夜三更带着众人从疯人院逃回县衙,忙去通知二位县令大人。 秦少杰和朱四喜互望一眼,让众人先各自回房休息,便带着馒头去他房间等待高手回来。 没过一会儿,只见秦八卦领着高手气喘吁吁,闪身进来。 秦少杰见高手气息不稳,忙扶他坐下,“高手,你怎样?” 高手捂住胸口,压低声音咳嗽一声,“没事,我是高手,那群黑衣人怎奈我何?不过看他们武功身法,都是大内高手。难道我们暴露了?!” “很有可能,”朱四喜沉吟道:“为今之计,只有赶快离开才行。” 秦少杰来回踱步,思量道:“可眼下城门已关,就算我特批放行,也总会引人注目。那马辟精和大内侍卫,鼻子比狗还灵。你们这样贸然出逃,更会招惹一路追杀。” “秦大人所言有理。”高手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秦少杰一拍脑门,计上心来,“诶?朱大人,你还记得那五个会挖地洞的野菜吗?” 秦八卦也想起鹧鸪菜五兄弟来,在旁提醒道:“少爷,不是野菜,人家是草药。” 朱四喜忙插话道:“八卦,不是草药,人家是失踪专家。” “对!失踪专家!”秦少杰一拍大腿,“八卦,事不宜迟,你快去城边煤窑找鹧鸪菜、罗汉果、花旗参他们过来。” “得令!”秦八卦答应一声,拔腿一溜烟跑出门去。 秦少杰将馒头拉过来,对高手道:“你们的行踪恐怕已经暴露,为防大内侍卫追杀到县衙,我先带你们躲到后门地洞,等鹧鸪菜他们过来。” 馒头一听要走,抱着床榻,唧唧歪歪,“不,不,我不走,我不要离开这里……..” 朱四喜使劲儿拉他,“馒头,听话,先跟高手到洞里避一避。” “不走,我就不走!他是人贩子。”馒头满口执拗道。 “主人,高手不是人贩子啊。”高手一脸无辜,“主人,我是您的家臣高手啊。” “不对不对,”馒头毫不讲理,吵吵嚷嚷,“你就是人贩子,人贩子!” “主人,我对您的真心苍天可鉴,日月可昭,我真不是人贩子啊!”高手跪地磕头,泪流两行,“主人,我求求您,快跟我走吧。” 馒头撒泼耍混,在地上打滚,“不走不走!打死也不走!” 高手抽抽噎噎,泪流成河,“主人啊,我求求您了,快走吧……” “馒头,看棒!”秦少杰在众人拉扯哭闹间,飞奔出门,不知从何处拎了根大棒槌进来,不由分说,当头便给馒头一棒。 “啊!”馒头眼前一黑,立时晕了过去。 “主人,你怎么了?主人?”高手忙扑上前,抱住他惊呼。 “别管那么多了,保命要紧,咱们快送他下地洞!”秦少杰催促道。 朱四喜举着灯盏,在前小心引路,高手和秦少杰一边一个,架起馒头,鬼鬼祟祟,将他送入地洞之中。 过了不久,秦八卦带鹧鸪菜五兄弟,快马赶了过来,“少爷,我们来了!” 秦少杰急拉五人上前,火烧眉毛,半真半假,“鹧鸪菜、罗汉果、花旗参、犀牛皮、大山地,你们听着,地洞里的馒头,是我的干儿子,他现在遭人追杀。本县命令你们,听从高手指挥,挖地洞护送我儿子离开鸡飞狗跳县城。事成之后,本县免去你们挖煤劳役,快下去!” 五兄弟听信秦大县令忽悠,忙钻下地洞,拿出自己看家本事,挥刀拨铲,朝东南方向挖去……” 第76章 钦差大人(五) 二人送走馒头和高手, 大舒了口气,装作没事人一般, 各自溜回屋睡觉。 没过多久, 就听胡师爷匆匆跑来敲门, “秦大人,秦大人, 不好了!咱们的疯人院着火了!” 秦少杰心知那火是高手欲毁灭痕迹, 逃离疯人院时放的,故意磨磨蹭蹭,披衣爬起来开门, “唉呀, 师爷,这深更半夜的, 大叫大嚷,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秦大人,不好了!”胡师爷冰凉的如鸡爪的双手,紧紧抓住秦县令手腕,“大人, 出大事了,疯人院着火了!” 秦少杰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瞪眼望他,“着火就着火呗,你快找人救火呀,找本县有什么用!” 夜已深, 朱四喜伸个懒腰,刚上床安寝,就听自己房门擂鼓般被捶响,“朱大人,朱大人,不好了!咱们的疯人院着火了!” “唉,”朱四喜轻叹一声,懒洋洋从床上爬起,磨磨叽叽起身开门,“胡来,什么事?” 胡师爷急得跳脚道:“朱大人,咱们的疯人院着火了!” “哦?”朱四喜星眸半闭半睁,打个哈欠,“你去找秦大人,本县困死了。” “唉呦,小的刚刚找过,”胡师爷急眉道:“他让小的找人救火,可这大半夜的,衙役们都回家睡觉了,小的去哪找人啊?” “嗯?你找不到人,就来找本县令了?!” 朱四喜佯怒,“你师爷是干什么吃的,不会去衙役的家里找人么!净打扰本县清梦。” 朱四喜甩手关门,呼了口气,懒腰再伸,窝回床上睡觉。 没过半晌,胡师爷火烧眉毛,噔噔又跑去敲秦少杰房门,“秦大人,不好了!钦差大人的驿馆着火了!” 秦大县令心知那火是为乱马辟精方寸,自己命秦少武偷偷溜进驿站放的。秦少杰得知火起,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懒洋洋拉耸着沉重眼皮起身开门,扁目望他,“嗯,又什么事?” “唉呦,大人,不好了!”胡师爷气喘吁吁,冰凉鸡爪手又抓住他,“秦大人,钦差大人的驿馆着火了!” 秦少杰被师爷的鸡爪凉手冰得一个激灵,俊眼大瞪,“着火了?那就快找人救火啊,本县文弱书生一个,你找我有什么用!” 秦少杰气鼓鼓甩手关门,哈气连天又滚回被窝睡觉。 胡师爷无奈,悻悻跑去又擂朱大人房门,“朱大人,开门呀,快开门!出大事了!” 朱四喜早就听到隔壁二人嚷嚷声,心知肚明,故意赖在床上,连门都不给师爷开。只见朱大县令被子蒙头,连翻了几次身,呼噜哼哼,“朱大人不在,朱大人不在,朱大人不在……” 次日晌午,秦少杰和朱四喜“惊知”马辟精在驿馆被火烧伤,幸灾乐祸相约同去探望。 见马大钦差外焦里嫩,全身冒烟,似烤猪般撅起屁股,趴在床榻之上,秦少杰笑眼上去,谦恭有礼,“听闻驿馆昨晚起了小小火灾,惊扰马打扰大驾,下官相当忐忑,特地过来看望。马大人蒙受小小闪失,下官代表鸡飞狗跳县的全体百姓,向您致以由衷的歉意和万分的慰问。” “这次真乃有惊无险,马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朱四喜神采飞扬,溜须拍马,“幸好马大人只是损伤皮毛,看您神韵风采依旧,下官深感欣慰呀。” “马大人,您今日的造型可比昨天更加有特色。”秦少杰摇头晃脑,“怎样,您的身体若无小碍,咱今天去视察南水北调工程如何?” 马辟精勉强睁开发肿的沉重眼皮,见二人幸灾乐祸嘴脸,全身火辣辣疼得愈厉,气呦呦直叫唤,“唉…..喔……额……嗷……” “诶,不好,不好,”朱四喜眨巴着妙目,乐呵呵唱起反调:“马大人今天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应该去视察民兵自卫队才是。” “对对对,有道理,”秦少杰嬉皮笑脸,“马大人文武双全,乃百官表率。您若能为咱们的民兵自卫队言传身教,耍上两套拳法,就更威风了!” “诶,不好,不好,”朱四喜又唱反调,“马大人身手矫健,英姿勃发,应该带民兵去山地露营,攀山越岭,极地生存,再来个五万里越野……” “对对对,有道理,”秦少杰满口附和,拱手向马辟精征询意见,“马大人,您说咱们去城南山地好呢?还是城北山地好?” 马辟精见眼前这二人一唱一和,鸡一嘴鸭一言可憎模样,气鼓鼓张不开香肠嘴,“你们……你们……我……我……唉……嗷……” 第77章 千金一笑(一) 午日晴好, 艳阳高照。 “唉呦,连买脂粉的钱都输光了, 少杰若知我去赌, 还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秦少英在百乐赌坊输光了银钱, 一路嘀嘀咕咕,拉耸着脑袋回了县衙。 “诶?三万姐, ”秦少英见朱三万正从衙门出来, 似遇到救命稻草,欢喜迎上前去,兰花指欢甩, “唉呦, 三万姐,你今天可真漂亮呀!” 朱三万冷眼上下打量秦少英一副衰神附体倒霉相, 猜他准没好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想干什么?” “三万姐真是快人快语,”秦少英满脸堆笑, 揉搓丝帕,“额, 小弟最近手头有些紧,您能不能,借点银子周转周转?” 朱三万翻个白眼,继续前行, “我没钱。” “诶,三万姐别走呀!”秦少英忙追上去,“三万姐,您可是咱县衙的隐形富姐,大家可都说咱们这八个人中,最有钱的就是您呀!” “没钱没钱,”朱三万冷冷甩手,“谁说我有钱你找谁去!” “哎呦,三万姐,您别这么无情呀。”秦少英厚颜无耻,死缠烂打,“三万姐,我付您利息,付利息行不行…..” 二人正拉拉扯扯间,朱一筒从街上溜达回来。 秦少英见朱大小姐过来,想起她最近菩萨心肠,特别善良,忙笑脸迎上去,“哎呦,一筒姐,您今天的皮肤好好呀,真是明艳动人!” “哎呦,少英兄弟,你可真会说话。”朱一筒掩口笑道:“我日行十善,像维修寺庙,私塾支教,帮助孤寡老人,施舍乞丐,事无大小,我必躬亲。所以呀,我现在觉得自己皮肤特别的好,容颜特别的靓!” “哎呀呀,了不得,了不得。”秦少英恍惚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简直就是一座金山银矿,忙笑嘻嘻拱手挖道:“一筒姐,小弟最近手头有些吃紧,不知能否接济接济?” “啊?你怎不早说,我刚刚把今日的善款都散出去了。喏,还欠他一份呢!”朱一筒指指站在自己身后的人道。 秦少英斜睨眼上下打量朱一筒手指那人,只见他二十出头年纪,蓬头垢面,精神萎靡,拄着根歪脖破拐杖,捧着个破粗瓷缺口大碗,眼看即将入冬,仍短衫短裤,衣不裹体,破破烂烂,哆哆嗦嗦。 秦少英一副鄙夷神色,翘着兰花指问:“诶?一筒姐,这叫花子跟着你做甚?” “这个小乞丐着实可怜,头上无片瓦遮风挡雨,足下无寸土立足安身,腹无果腹之粮,身无御寒之衣。”朱一筒一脸同情心泛滥,“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看他可怜,就带他回来了。” “啊?”秦少英瞪大了双眸,兰花指乱点,唧唧歪歪,“唉呦,前天送走了疯馒头,昨日送走了钦差大人,今天大家好不容易松口气,你又捡个小乞丐回来,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呀!” 朱一筒叹了口气,“唉,可眼下鸡飞狗跳县的流浪人士庇护所还未建成,总不能让他冻死在街上啊。” “不行不行,”秦少英头摇成拨浪鼓,叉腰挡在县衙门口,“这小乞丐吃喝拉撒哪样不要钱?想想那馒头在时,作威作福,可把咱们坑惨了,这次我死活也不能让他进去!” “谁说花你的钱了,”朱三万高唱反调,力挺大姐,“大姐日行十善,我朱三万全力支持!这小乞丐的一切花销,我包了,与你无关!” “啊?你不是说你没钱么?!”秦少英跳脚急问。 “我有钱也不给你这娘娘腔!大姐,咱们进去!”朱三万狠白秦少英一眼,拉朱一筒和小乞丐进了县衙。 “娘娘腔?娘娘腔?竟敢公然叫我娘娘腔?!”秦少英小蛮腰怒叉,扯着小嗓子张牙舞爪,朝向朱三万背影呼喝,“男人婆,你站住,站住,有胆子咱俩单挑!” 朱三万忽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邪火直冒。她撸起衣袖,摩拳擦掌,“小样儿,敢公然叫我男人婆?!单挑就单挑,看老娘的三万拳!” “啊?还真来?!”秦少英愣了三秒钟,转而拔腿飞逃,小嗓子颤嚎,“救命啊!大哥二哥四弟,男人婆打人了,快来救我啊!大哥二哥四弟!!!” “唉呦,那个朱大小姐,真是同情心泛滥,带了个乞丐回来。有什么用?当宠物养着,还是当吉祥物供着?”秦少英晚间无聊,在客厅跟众兄弟嚼舌根道:“唉,刚走了个疯馒头,这还没安生两天,又来了个小乞丐,我脆弱的小心脏呀,怎么受得了……” “嘿嘿,”秦少文在旁玩笑道:“上次的那个叫馒头,这次的,我们不如叫他大饼得了,嘿嘿!” “对对对,”秦少杰拍手赞同,“就叫大饼!” “说什么大饼呢,还是来吃我们的糕团吧。”朱四喜带小珠送甜点过来,乐呵呵分给众人品尝。 秦少杰笑嘻嘻解释道:“一筒小姐今日带了个小乞丐回来,全身脏兮兮的,简直就是个年轻版的馒头,我们打算叫他大饼呢。” “嘿嘿,”秦少文乐呵呵塞个糕团入口,“要不,叫他糕团也行。” “别给人家起外号,人家有名字!”朱一筒笑盈盈带那小乞丐进来,给众人引荐。 只见那乞丐一经梳洗,换了身干净衣服,倒还是个眉目清秀的俊俏少年郎。 “一筒小姐,看他身形相貌不错,”秦少英上下打量那小乞丐,翘着兰花指道:“不如去外面为他找份工作糊口如何?” 朱一筒拉小乞丐上前,“找工作倒不用了,找二位县太爷是一定的。” 秦少杰和朱四喜互望一眼,齐声问:“怎么,这小乞丐有冤要申?” “你们两个呀,整天就想着办案子,”朱一筒拉小乞丐坐下,“这位小兄弟是有事要求你二人帮忙。” “哦,那快请讲。”朱四喜忙道。 小乞丐拱手道:“二位大人,我叫方重义,祖上是钱塘的富商大户。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叫邱笑笑,就是鸡飞狗跳县百乐赌坊的老板娘。” “啊?邱笑笑?!”秦少英大惊而起,“就是那个一夜之间能把人赢得连内裤都不剩的母夜叉?!” “什么母夜叉呀,”朱三万抬杠道:“人家是赌场西施,至尊红颜,不懂别乱说!” “你们先别斗嘴了,听他讲。”朱一筒提醒道。 “我与邱小姐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不幸之事,还要从五年前说起。”只见方重义满目沧桑,悠悠道来:“家父与邱小姐的父亲本是生意伙伴,那邱员外为人不错,可惜太过好赌。家父贪念他万贯家财,联合几个赌棍,设计与他在赌场赌身家。结果邱员外一夜之间,家财败尽,负债累累,身败名裂,当晚投河自尽。他的独生女儿受不了这重大打击,伤心欲绝,远走他方。” 朱一筒和朱二条听得哀伤拭泪,凄凄哀哀,“惨啊,真是惨啊……” “可能是作恶自有报,家父霸占邱员外产业不久,便染疾离世。”方重义叹声道:“我方家对不住邱小姐太多。这几年来,我变卖家产,走遍大江南北找她。黄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在鸡飞狗跳县遇到她。可她竟成了赌坊老板,我苦口哀求,万般解释,希望获取她原谅,可她总是冷若冰霜,拒我于千里之外。” “那是当然,方家与邱家有深仇大恨呢!”秦少英插口,“后来怎样?” “后来我想,既然一切罪恶起源于父亲贪念邱家财产,我便决定,在百乐赌坊日夜豪赌,故意输钱,将财产挥霍一空,把我方家欠她的,加倍奉还归去。”方重义哀叹一声,“可惜所有的银子,始终都不能化解她对我的仇恨。我一无所有,沦为乞丐,苦不堪言,去百乐赌坊求她原谅。不料她竟派赌坊里的打手将我打得皮开肉绽,赶出赌坊。” “这个女人,也太铁石心肠。”秦少文唏嘘不已,摇头苦叹,“方公子乃性情中人,为博红颜一笑,散尽家财,都落魄成如此境地,她还不依不饶,真是不该。” 方重义起身,向二位县令磕头,“听闻鸡飞狗跳县二位县太爷英明神武,智勇双全,为百姓排忧解难。我方重义求求二位,一定要帮帮我啊!” “这,”朱四喜稍显为难,安慰道:“喜怒哀乐,众生之态,岂为他人所控,本县多多为你向邱老板美言便是,方公子快请起来。” “多谢朱大人。”方重义泪流两行,“不论用何方法,求二位大人一定要让邱小姐原谅我!” “唉,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痴情的男子。越是有情人,受伤越深…..”秦少杰被他感动,拍拍胸脯,打包票道: “方公子,你的事,本县一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两肋插刀,该出手时就出手!你快请起身,咱们慢慢详谈……” 第78章 千金一笑(二) 日色朗清, 远天蓝靛。 “一筒小姐,这么早就来私塾看望小朋友们呀!”南郭先生见朱一筒到来, 忙请她进去。 “南郭先生, 我带了些零食甜点, 你分给孩子们吧。”朱一筒笑盈盈将食盒递给他道。 “一筒小姐真是有善心,我替孩子们谢谢你了。”南郭先生笑呵呵唤孩童们过来, “孩子们, 有好东西吃了,你们快过来呀。” 众孩童欢快一拥而上,争抢食物, “我要吃!”“我也要!”“这个是我的!” “诶, 南郭先生,今日来上学的孩子, 怎不及前几日多呀?张二毛没来,李阿狗也不在……”朱一筒见孩童中少了几人,关心问道。 “唉,”南郭先生长叹一声,“快入冬了, 天气愈寒,孩子们病的不少, 不能来上课了。” “唉,小孩子体弱,我下午买些补品,过去探望他们。”朱一筒唏嘘道:“小孩子病得快, 好得也快,南郭先生不要过太忧心了。” “多谢一筒小姐宽解,”南郭先生唏嘘道:“想我这南郭私塾是咱鸡飞狗跳县唯一的私塾,那城东的孩子若想上学,要穿过大半个县城才能过来。他们每天很早就得起床,一路忍冻到这里。家庭条件不好的孩子,连厚一点的棉衣都买不起,能不生病么…..” “孩子们真是辛苦,”朱一筒心疼道:“长久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咱们得想个办法才是,再苦不能苦孩子。” “诶,”南郭先生一拍脑门,“如果城东再建一所私塾,不就能解决孩子们上学远,上学难的问题了?一筒小姐,你怎么看?” “对呀,好主意!”朱一筒拍手赞同,转而又忧心道:“可这样一来,南郭先生你岂不要忙坏了,城东城西来回跑?” “唉,我哪有□□之术,”南郭先生笑呵呵道:“一筒小姐,你这么喜欢孩子,又是识文断字的大家闺秀,不如你开间私塾吧?” “我?”朱一筒一脸为难,“我学识有限,只懂些皮毛,莫不要误人子弟,若耽误了孩子前程。” “诶,你可以找帮手呀。”南郭先生建议道:“秦大少爷饱读诗书,号称‘睡文仙’,才华不在咱鸡飞狗跳县的两位县太爷之下,又长期赋闲在家,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傍晚,夕阳西下,乌鹊南归。 “唉呦,四弟一声令下,可苦了咱们这些做兄弟的,”秦少文气喘吁吁,扛着满篮子鲜花,咧嘴向秦少武抱怨,“咱们今天跑遍了城里城外,可把所有的玫瑰花和红烛都收购回来,你说四弟的这套浪漫攻势行吗?” 夕阳照影,将二人背影拉得老长,秦少武背着满筐红烛,擦擦汗道:“既然四弟这样安排,咱就这样做。成败在今晚一举,希望皇天不负苦心人,方公子和邱姑娘早日和好才是……” 二人到达百乐赌坊门口时,天已全黑。 “你们两个终于来了,”秦少杰精神抖擞,上前接过鲜花篮子,信心满满,准备大干一场,“来,大哥,咱们把鲜花铺满百乐赌坊门口。” “那蜡烛怎么办?”秦少武问。 秦少杰自有主张,神气活现,“二哥,你在那边把红烛摆成这几个字:‘重义爱笑笑’。” 秦少武拍手赞妙,“好好好,真浪漫!不愧是我们的智多星四弟,鬼点子就是多。” 秦少杰撸起衣袖,和秦少文忙上忙下,累得满头大汗,终于把玫瑰花铺成十丈红尘。 “二哥,你的红烛摆得怎样了?”秦少杰忙了半晌,直起腰问。 “好了,你们看!”二人朝秦少武手指方向望去,“啊?‘重义爱笑’?!?!” 秦少杰大跌下巴,“二哥,另外一个‘笑’字呢?!” 秦少武挠挠头,一脸不好意思,“额,四弟,蜡烛不够,我左摆右摆,只摆够这几个字了……” “四弟,方公子来了!”秦少英施展高超美妆技术,为方重义精心打扮一番,兴高采烈带他过来。 “嗯,果然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小鲜肉一枚,”秦少杰拍拍方重义肩膀,斗志昂扬,鼓励道:“方公子,本县今晚可是动用衙役,把整条芝麻糊街都给封了,闲人免进。今晚的舞台,就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好好表现!” “没错没错,”秦少文在旁细声叮嘱,“方公子,我为你写的情诗,你可要背熟了,成败在今晚一举。” “秦大公子,放心吧,我倒背如流!”方重义整整衣衫,信心满怀道。 “好,一切准备就绪。八卦,放礼炮,点礼花!”秦少杰一声令下,顿时天空焰火璀璨,人间鞭炮齐鸣。 百乐赌坊老板娘见今晚一个客人都没有,正兀自纳闷,忽听小伙计唤她,“老板娘,您快上来看,外面放礼花了,真漂亮!” 邱小姐快步登上阁楼,打开小轩窗,九天之上正是五彩星华璀璨。 “老板娘,您快看,楼下的那个不是方公子么?”小伙计指着外面道。 邱小姐顺着伙计手指方向低头望去,只见街上正有一衣锦华服的风流俏公子站在万红花丛中,他举止倜傥,一挥手间,面前红烛烁烁,闪耀着“重义爱笑”四个大烛光字。 那风流公子正是方重义,只见他深情望向邱小姐,折扇一挥,动情吟诵道:“金樽美酒不知愁,彩焰遥引凤下楼。红烛恍如花月夜,翠窗还似钱塘中。诗中杨柳齐舒眼,梦里红玫亦并头。恨晚衷魂谁与诉?任他孤影蘸寒秋……” 邱小姐一愣,脸色一沉,忽“嘭!”地一声,关上小轩窗,“滚!” 秦少杰见她关上轩窗,忙举着大喇叭高声呼唤:“邱小姐,你快出来呀!方公子有话要对你说!你快出来呀!别走呀!“ 方重义不屈不挠,毫不气馁,折扇再挥,深情呼道:“邱小姐,我知你能听到我说话。今晚良辰美景,我愿以十丈红尘饰你以锦绣,千朵玫瑰衣你以华裳,只求……” “啊!”方公子话还未说话,只见赌坊小轩窗忽开,从窗内忽喷出一条水龙,冲向街边“良辰美景”。 水龙一通横冲直撞,将红烛鲜花毁于一旦,方重义和秦氏兄弟也被淋成了落汤鸡,抱头鼠窜,呼嚎奔逃,“唉呦,天上发大水了!大家快逃啊!!!”。 原来是邱小姐将自来水引至窗外,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浇了众人一个六亲不认,稀里哗啦,落汤如鸡。见他们落荒四下逃窜,邱小姐侧头出小轩窗,冷冷一笑,“秦大县令,多谢您的南水北调工程,我们百乐赌坊的自来水,供得可真是足啊!” 第79章 千金一笑(三) 晚间明月高挂, 银辉泻地。 秦少武背着三大袋子鸡毛,急匆匆朝百乐赌坊方向奔来, “四弟, 你要的羽毛, 我给你找来啦!” 秦少杰打开袋子,小嘴一撇, “二哥, 不是说好的鹅毛么,这怎么是鸡毛?” “额?”秦少武搔搔脑袋,脸现惭色, “四弟, 咱鸡飞狗跳县哪来那么多鹅毛。你看看,这可是上等的乌鸡毛, 多白呀……” “四弟,我把戏院的乐器师、灯光师都给你找来了。”秦少英指手画脚,朝身后一群男女老少吆喝,“诶,你们来这边, 你们去那边…….” “四弟,场地终于布置完成, 我交差了。”秦少文累得气喘吁吁,擦擦额头汗珠,“四弟,你这新办法行么?” “浪漫攻势不行, 咱们就用苦情攻势。”秦少杰摩拳擦掌,一脸肃穆,“兄弟们,本县令大人这次不成功,便成仁!大家看好吧!” “唉,”秦少英兰花指蔫摆,“得了吧,你说话向来不算数。我们才不信你这小样儿还能成仁了?” 众人正说话间,秦八卦抱着一大摞油纸伞跐溜跐溜跑过来,嬉皮笑脸,“各位少爷,伞准备好了,咱再也不用担心邱老板的自来水啦!” 抬眼望夜色朗清,秦少杰严肃脸撑起油纸伞,清清嗓子,喇叭一声吼,“灯光部门注意,音响部门注意,道具部门注意,男主角注意,准备开演,准备开演。” 秦少英甩甩袍袖,兰花指美摆,优雅指挥,乐队起奏:“北风那个吹呀,雪花那个飘呀,冬到来,方重义背井离乡,整整五十那个年……” 这时,一股幽暗灯光投射到一白须白眉皮白发,衣衫破烂的老乞丐身上。只见他步履蹒跚,一步一顿朝百乐赌坊走来。(老乞丐:方重义苦情出演) 百乐赌坊的小伙计听到街上鼓乐,好奇心大起,忙探小脑袋出轩窗,见街上又有新景,赶紧呼唤老板娘过来,“老板娘,快来看呐,那群人又出新招了!” 邱小姐闻声过来,倚窗侧目望去,只见一衣衫褴褛的老乞丐,一手拄着破烂歪脖拐棍,一手颤抖捧起讨饭粗瓷破碗,任漫天鹅毛大雪纷飞(没有鹅毛和大雪,只有鸡毛),踉踉跄跄爬到百乐赌坊门口。 这时,锣鼓呛啷啷一声响,老乞丐声泪俱下,开口吟唱,可怜楚楚:“邱小姐呀,我等你等了五十年,现在孤老无依,贫病交加,垂垂将死矣。多希望在临终之际,能再见你一面,得到你的原谅,我死也瞑目了……” 邱小姐一愣,眼圈微红,当年情景一幕幕浮现眼前:儿时两小无猜,庭院同放纸鸢;少年青梅竹马,钱塘堤岸戏游;含恨远走他乡,誓老死不再相见;而今红颜易老,故人遥望伶仃。 “嘿嘿,”小伙计捂着嘴,在旁一个劲儿偷乐,“老板娘,您看那是不是少英剧院的新戏,《白毛男》呀?” 邱小姐回过神来,白了小伙计一眼,恨恨转身离开,鼻孔里轻轻喷出一个“哼”字。 “诶,老板娘,别走呀,这戏挺好看的呀!”小伙计欲拦老板娘,却见她转身进了库房,气喘吁吁抱了一大箱子炮竹出来,扔给小伙计,朱唇微抿,“喏,一个一个点,朝那‘白毛男’扔!” “啊?”小伙计瞠目结舌,“老板娘,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呀?” “别废话,快干活。”邱小姐娥眉一蹙,沉下脸催促道。 话说那老乞丐唱念做打,一板一眼,正演得入情入味,忽一个炮竹筒子“嗖”地从天而降,“嘭”地头上开花,真乃青天霹雳也! “唉呦,不好,着火了,着火了!”老乞丐拉着自己的花白胡子惊呼,“哎呀呀,救命啊,胡子着火了!” 秦少杰见炮竹炸开,火花引燃方重义的白毛胡子,忙举起喇叭大喊:“傻小子,那胡子是假的,快揪下来!” “粘得太紧,楸不下来呀!”方重义豆大汗珠直冒,急得乱窜,忽一个霹雳又来,“哎呀,坏了,头发也着火了!” 秦少英在旁急得跺脚,扯着小嗓子干嚎,“笨蛋笨蛋,快把假发套摘下来呀,磨叽啥呢!” “哎呀,怎么摘呀?不好,眉毛也燃起来了!”方重义手忙脚乱,撕扯乱抓,假眉毛酿烟,熏得他眼泪鼻涕直流,“唉呦,看不见了,看不见了,你们快来救我啊!” 见火势“熊熊”蔓延,众人忙一哄而上,七手八脚,帮方重义灭火。 见“白毛男”的白须白眉加白发都被烧得焦黑,戏服破烂不成样子,脸上身上还粘着黏糊糊的鸡毛,一脸狼狈难堪,嗷嗷直嚎,秦氏兄弟面面相觑,只得搀着这位可怜的“白毛男”,灰溜溜滚回县衙…… 次日午时,天气晴好,云卷云舒。 “哎呀,秦大哥,你就答应我,与我一起开私塾罢。”午饭过后,众人在厅中闲坐,朱一筒拉着秦少文央求道。 “一筒啊,我就是闲云野鹤一只,平时散漫惯了,教书先生的职业不适合我呀。”秦少文苦着脸道。 “秦大哥,你满腹经纶,文采风流,烂在肚子里多可惜,鸡飞狗跳县的孩子们需要你呀……”朱一筒一脸可怜相,苦苦哀求道。 “我说大哥,你就帮帮一筒姐呗。”秦少英在旁打趣,“你看二哥在练武场做教头,为鸡飞狗跳县人民的体育事业添砖加瓦。我在戏院忙前忙后,为百姓的娱乐生活奋斗终身。四弟起早贪黑,废寝忘食,争做一代名县令,流芳千古。咱们兄弟四人中,最闲的就是你,你可得发愤图强,可不能拖我们的后退呀。” “没错没错,”朱三万一副苦口婆心之态,“大姐把买胭脂水粉的钱都省下,投资教育事业,咱们大家都应该支持她,有钱的捧个钱场,有文化的捧个人场呀。” 几人正说话间,方重义没精打采,垂头丧气走进厅来,拱手道:“各位,我在县衙叨扰多日,也是时候离开了。多谢你们的热心帮助,大恩大德,在下铭记于心。” “这么快就走?”朱四喜一愣,“方公子,你若走了,那邱小姐的事怎么办?” “唉,我百般逢迎,都不合她心意。”方重义心灰意冷,脑袋拉耸,“她是铁石心肠,不肯原谅我了。我只愿此生还能在百乐赌坊周围讨饭,默默守着她,时而远远望她一眼…….” 秦少英听得感动,掏出手绢拭泪,兰花指哀翘,“方公子真是至情至性,我要把你的故事,改编成剧本,在我的少英大剧院演出,一定能赚不少票房……” “唉,浪漫攻势不行,苦情戏也不中,”秦少文摇头叹息:“咱们的智多星四弟这次真是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了。” “非也非也,大家莫急,”秦少杰起身,折扇一摆,摇头晃脑,故作高深,“我还有最后一招,是必杀必死的绝招,还要看方公子敢不敢用了。” “哦?秦大人还有计策?您快快请讲!”方重义忙打起精神,拉住他问。 只见秦少杰目光深邃,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屋顶,一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之姿,折扇一摇,“我这最后一计,叫生死赌局,方公子,你附耳过来…….” 第80章 千金一笑(四) 午后艳阳明媚, 是个难得的好天。 鸡飞狗跳县两大县令带着方重义和县衙亲友团来到百乐赌坊,大摇大摆, 敲锣打鼓, 趾高气昂, “邱老板呢?快叫你们邱老板出来!” 邱小姐款款下楼,一副桃羞杏让, 燕妒莺惭姿容, “二位县太爷好大的阵势,不知是来我们百乐赌坊赌钱,还是办案呢?” “都不是, ”秦少杰扶扶官帽, 转转眼珠,神气活现, “我和朱大人是来做裁判的!” 老板娘娥眉微蹙,水杏眼望他,“哦?裁判?什么裁判?” “邱小姐,”方重义上前一步,正色道:“我要向你挑战!我要跟你赌!” “哼,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邱小姐根本没拿正眼瞧他, 撇嘴鄙夷,“方公子,据我所知,你的所有财产, 早都输给我了,你还能拿什么跟我赌?” 方公子一副慷慨赴死之姿,凛凛然道:“邱小姐,你忘了,我还有一条命!” 邱小姐一惊,抬眼望他,“你要跟我赌命?!” “对!”方重义正色拱手,“如果我输了,我情愿把命给你!” “哦?”邱小姐沉吟半晌,暗自迟疑,“我若输了,你又要我什么?” 方公子深情望向她,目光熠熠,情深意重,“但求小姐千金一笑,一笑泯恩仇。” “没错,”秦少杰插口道:“邱老板若输了,只需原谅他就行。” 见邱小姐愣了半晌,迟迟不肯回答,朱四喜一副无赖模样,咧嘴鄙夷,“哎呀呀,都说邱老板是赌坛巾帼,至尊红颜,谁料百闻不如一见。依本县令大人看来,你不过是贪生怕死,缩头乌龟一只!邱老板既然不敢应战,这百乐赌坊的金字招牌,怕是也保不住了。不如送给本县,衙门最近经费紧张,本县回去劈柴烧……” “没错没错,”秦少英翘着兰花指火上浇油,“就你那赌技,也就忽悠忽悠大街上的大叔大婶,跟我们方公子较量,你还太嫩。” “就是呀,”朱三万也没闲着,站出来添油加醋,“想当年你爹惨输给他爹一条性命,都说虎父无犬子,你们邱家永远是方家的手下败将!” “住口!”邱小姐杏眼圆睁,瞪向众人,“赌就赌!你们后果自负!” “好,邱老板真是爽快!”秦少杰得意拍手,喇叭一声吼,“本县宣布,赌局开始!” 邱小姐和方公子互瞪一眼,袍袖一挥,同上赌桌。 “进门就是客,”邱小姐嗓音清脆,拱手道:“不知方公子想玩点什么?” “就最简单的,摇色子比大小。”方重义深吸一口气,一脸镇定道:“点大者为胜,如何?” “好!”邱小姐当即拍板,“方公子请!” 二人各持一色盅,转折勾手,六色入盅,天旋地转,盅里乾坤。 “我先开!”方重义乾坤一定,下手落盅,盅起色现,在场围观众人无不惊掉大牙,只见六个色子叠成一柱,而顶头的色子只有一点。 “一柱擎天!”方重义神色复杂,朝老板娘拱了供手,“不好意思,邱小姐,我输了。” “只有一点?!”秦八卦一脸惊讶,扑上前来,“方公子,你有没有搞错,是比大,不是比小啊!” 朱小珠满是紧张,声音有些发颤,“方公子,你这是干什么!输了可是要赔命的啊!” 在场众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声浪此起彼伏。 在众人凝视中,方重义缓缓掏出怀中匕首,利刃出鞘,朝邱小姐一往情深道:“邱小姐,我欠你的,现在都还给你,希望我这条命,能化解你心中仇恨。希望你以后能快乐地活下去,忘了我……” 见方重义欲举刀自尽,赌场气氛瞬时凝重。 “慢着!”邱小姐怔怔看着他,眼睛有些发红。 众人齐齐望向邱小姐,只见她微微低头,手轻轻抚摸自己色盅,黯然神伤,“方公子,我的色盅还没开,你怎就急着去死呢?” 方重义惨然一笑,“怎么,你还能比我的一点小?” 邱小姐微微抿唇,暗力一压,盅内轻轻爆出噼啪几声响。她手有些颤抖,缓缓打开色盅,示方公子以最终输赢。 邱小姐手起色现,围观宾客再次惊掉大牙,只见色盅内的六颗色子,尽已碎成一盘散沙! 秦少文张大了口,拍手大赞:“哎呀,一点都没有,真是绝了!” 秦少武瞪大双眼,挑大拇指猛夸:“哇呀呀,不愧是百乐赌坊的至尊红颜,一鸣惊人,果然厉害!” 秦少英激动得热泪盈眶,兰花指喜翘,“太好了,太好了,不用赔命了!” “邱小姐,”方重义满是感动,眼泛泪光,深情望向邱小姐,声音哽咽,“你,你,你肯原谅我了?!” 邱小姐微微低头,避开他目光,嗓音有些沉重,“孰对孰错,已是上一代的恩怨。事情过去那么久,我早已淡然,其实真正放不下的,是你自己……” “邱小姐,”方公子泪流满面,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失声痛哭,“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以后所有的苦难,让我们一起承担……” 见恩怨化解,秦少文和朱一筒齐舒了口气,欢喜拥抱,“太好了,太好了!事情终于圆满解决了!” “太好了,太好了,他们破镜重圆了!”秦少武与朱二条哈哈大笑,相拥而泣。 “八卦哥哥,我好感动!”小珠一头扑入秦八卦怀中,幸福温暖。 “秦兄,恭喜你,你成功了!“朱四喜给了秦少杰一个大大的拥抱。 “太感人了!太感人了!”秦少英抹着眼泪,也拉了个人抱住,哭得泪眼模糊,天昏地暗。 过了半晌,待二人擦干眼泪,互望一眼: “娘娘腔?!” “男人婆?!” 两人忙一把将对方推开,满脸鄙夷,小嘴一撇: “哼!” “哼!” 第81章 采花大盗(一) 初冬午后, 阳光灿烂。 “唉呦,戏院最近的生意每况日下, 这可怎么办呀……”秦少英自言自语, 唠唠叨叨, 兀自走进厅去,一不留神, 正跟从厅中出来的朱三万撞了个满怀。 “唉呦, 你这男人婆,走路这样莽撞!”秦少英捂住胸口,颤手鄙夷, “我脆弱的小心脏呀, 可都被你撞碎了!” 朱三万一脸不屑,叉腰反驳, “喂,明明是你自己不看路,关我什么事。让开让开,老娘还有正经事要办呢。” “哎呀,你看看你这身庸俗的造型, 能办什么正经事呀?”秦少英扁目鄙夷,“咱衙门的颜值, 可都让你这身菊色碎花小棉袄给破坏了。” “老娘穿棉袄碍你什么事了,环保健康。”朱三万揣起袖子,口沫飞溅,“你看看你这身土豪金皮裘, 是多少无辜生命换来的?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我和那些无辜生灵一起诅咒你。” “哎呀,我明白了,怪不得我每天都走霉运,”秦少英拍着脑袋,兰花指乱甩,“都是因为衙门里有你这个扫把星,不留口德,成天乱诅咒人!” “我是扫把星?!”朱三万狠啐他一口,反唇讥讽,“那你是什么?大扫把!” 秦少英气得跺脚,“什么?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八面玲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敢骂我是大扫把?!你个扫把星!” “大扫把!” “扫把星!” “大扫把!” “扫把星!” “嘿嘿,你们二人又斗上嘴了!”秦少文和朱一筒满面喜气,携手走了过来,“我和一筒的私塾今天开张,你俩快别闹了,都给我捧场去!” 秦少英朝朱三万白了白眼,兰花指微翘,“今天看在大哥面上,我不理你!” 朱三万朝秦少英撇了撇嘴,小蛮腰一叉,“今天是大姐的好日子,我放你一马!” 七品正堂,明镜高远。 “威武…….”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一号上前禀报,“卑职接到报案,咱鸡飞狗跳县的第一美女酸菜花失踪了。”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二号上前禀报,“卑职接到线报,我们县的第二美女韭菜花失踪了。”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三号上前禀报,“第三美女白菜花,也失踪了。”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四号上前禀报,“第四美女芹菜花,也失踪了。”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五号上前禀报,“第五美女油菜花,也失踪了。” “啊?”秦少杰和朱四喜互望一眼,惊讶不已,“众多如花美女失踪,难道咱鸡飞狗跳县来了采花大盗?!” 胡师爷摸摸自己的小黑胡子,在旁接口道:“可不是么!前些日子,听说闻名全国的采花大盗王胡子,在邻县现身,邻县可丢了不少黄花大闺女。依小的看,那采花大盗,定是流窜到咱们县来了!” “啊?采花大盗真来了?!”朱四喜一听慌了神,“本县令大人可有三位出尘绝艳的美女姐姐,这采花大盗一来,可如何是好啊!” “诶,朱大人,淡定,”秦少杰轻拍她肩膀,“朱大人请淡定。咱鸡飞狗跳县乃边陲小县,穷山恶水,那采花大盗是看不上眼的,众多美女失踪,或许有其他原因,咱们让百姓多加小心便是。” 过了几日,红日正悬,明镜高远。 “威武…….”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六号上前禀报,“卑职接到报案,鸡飞狗跳县的第六美女红豆花失踪了。”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七号上前禀报,“我们县的第七美女绿豆花失踪了。”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八号上前禀报,“第八美女黄豆花,也失踪了。”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九号上前禀报,“第九美女毛豆花,也失踪了。”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十号上前禀报,“第十美女土豆花,也失踪了。” 秦少杰和朱四喜大惊:“啊?又有人失踪?!” 胡师爷揪着自己的小胡子,在旁急道:“二位大人,看来那采花大盗王胡子真的来了。咱们得赶快想办法才是!” “啊?真的来了?!”朱四喜一听坐不住了,“本县令大人那三位貌美如花的姐姐,岂不是要遭殃了?!” “诶,朱大人,稳住,”秦少杰拍拍她肩膀,安慰道:“要沉住气,别先自己乱了阵脚。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们制定严密防卫措施,定不让那采花大盗有机可乘……” 又过几日,县衙公堂,“威武”依旧。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十一号上前禀报,“我们接到报案,鸡飞狗跳县的第十一大美女苦瓜花失踪了。”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十二号上前禀报,“我们县的第十二大美女萝卜花失踪了。”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十三号上前禀报,“第十三大美女咸菜花,也失踪了。”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十四号上前禀报,“第十四大美女大葱花,也失踪了。” “启禀二位大人,”衙役十五号上前禀报,“第十五大美女狗不理花,也失踪了。” 秦少杰和朱四喜一听傻了眼:“啊?又失踪这么多美女?!” 胡师爷炸着两撇小黑胡子,在旁惊呼:“哎呀,这短短半月,咱们鸡飞狗跳县损失如此多美女,光棍娶不到媳妇,天可要塌了!” “我说师爷,你不早就娶到媳妇了么,还跟着瞎着什么急?”熊捕头在旁插口打趣。 “哎呀呀,听说采花大盗王胡子有一脸能迷倒万千少女的美丽胡须。”胡师爷掏出镜子,对着自己的两撇小黑胡子左看右看,忧心忡忡,“他来了,我鸡飞狗跳县第一美髯公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呀。” “的确是太严重了!”朱四喜一跳而起,急得团团转,“咱们如此提高警惕,加强防范,县城的众多美女还是丢了,如此下去,迟早会轮到我那几位惊世骇俗的姐姐,这可如此是好!” “朱大人莫急!”秦少杰拍案一声,有板有眼,“那个采花大盗太也猖狂!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积极准备,争取主动,早日将采花大盗缉拿归案!” 第82章 采花大盗(二) “唉呦, 让我在戏台上扮女人还行,可四弟你让我在众目睽睽下打扮得花枝招展, 去参加选美?别开玩笑了!”秦少英兰花小指一摆, “如此有辱门楣, 若让咱秦家的列祖列宗知道,还不得气得从坟头里爬出来找我算账?” “三哥你别拿祖宗说事, ”秦少杰咧嘴鄙夷, “他们若要找你算账,早就找了,还会等到现在?” 朱四喜在旁一副苦口婆心嘴脸, “少英兄弟, 咱鸡飞狗跳县举办这举世举目的第一届选美大赛,目的是引采花大盗现身, 你可要支持我们的工作呀。” “没错没错,这次选美花魁已经内定,非你莫属啊。”秦少武也劝,“想当年四弟你可是金陵名角儿,扮女人手到擒来, 不在话下。以你的倾世美貌,定能引采花大盗就范!若不是二哥我一副五大三粗模样, 早就义不容辞,奋勇当先了。你可要替二哥支持衙门的工作啊!” “不行不行,”秦少英兰花指慌甩,“牺牲色相, 这差事我可做不来,勾引采花大盗,是要冒生命危险的……” “哎呀,娘娘腔胆子真是比芝麻绿豆还小,你们怎还求上他了?”朱三万溜溜达达走进厅中,一脸鄙夷,“他若能去,那绝对是天方奇谭!” “三姐,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快过来帮忙开导开导他罢。”朱四喜苦脸道。 “哼,我去是天方奇谭,那你去呀,有胆子你去。”秦少英朝朱三万翻翻自己嫌弃的小眼皮,兰花指连甩,“站着说话不腰疼。” 朱三万没理会,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在秦少英面前晃了晃,“喏,十两,去不去?” “十两?”秦少英眼前划过一丝亮光,转瞬即逝,又撇嘴嫌弃,“才十两?你当我是什么人?!” 朱三万无奈摇头,从菊色碎花小棉袄中掏出一张银票,在秦少英面前又晃了晃,“喏,一百两,一百两总够了吧?” “一百两?一百两!”秦少英眼神熠熠闪光,快手抢过银票,欢天喜地抱在怀中,兰花指美美翘起,“你放心,有了这一百两呀,我就是你的人!” 朱三万眼皮翻上天,狠白他一眼,“哼,没节操。” 话说芝麻糊街艳阳高照,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彩旗招展,人头攒动,人山人海,迎接千年难得一见的选美盛事。 “各位父老乡亲,经过紧张忙碌的准备,我们鸡飞狗跳县第一届选美大赛,终于众望所归,如期举行了!”秦大县令兴高采烈,穿着大红县官袍子登台主持,“各位兄弟姐妹,各位邻里乡亲,今天,我们齐聚鸡飞狗跳县最繁华的街道,芝麻糊街商业中心,共同见证这一伟大的历史时刻!” 众围观百姓掌声雷动,高声喝彩。 秦大县令见捧场百姓越聚越多,欢欣鼓舞,拿着鼓槌当话筒,“这次选美大赛,县民热情空前高涨,报名异常踊跃,经过层层海选,投票表决,我们选美委员会甄别出五位最具潜力的小姐,来角逐终极花魁!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本次选美的评判嘉宾出场!” 秦大县令严肃认真,逐一介绍,“第一位评委,是我们鸡飞狗跳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县令,朱四喜大人!第二位评委,鸡飞狗跳县著名表演艺术家,镜花楼艺妓:苏小蛮小姐!第三位评委,鸡飞狗跳县资深美女制作人,镜花楼老鸨:风骚骚女士!第四位评委,鸡飞狗跳县杰出人民教育家:南郭忠先生!第五位评委,赌坛新贵,苦情浪子方重义先生!最后一位评委,也是本次活动的全程赞助商,鸡飞狗跳县首富:嚣张公子!” 众围观百姓热情鼓掌,欢呼雀跃,期待感爆棚。 “好!”秦少杰大锤一挥,“我宣布,鸡飞狗跳县第一届选美大赛正式开始!请美女五强登场!” 乐鼓奏起,众佳丽一一登台亮相,秦大县令现场解说:“一号佳丽,黄记豆腐铺选送:豆腐渣小姐!二号佳丽,吕氏咸菜店选送:酸黄瓜小姐!三号佳丽,强记棺材铺选送:纸钱小姐!四号佳丽,万里煤炭莊选送:黑乎乎小姐!五号佳丽,少英剧院选送:布可爱小姐!” 五佳丽一出,沧桑无色,日月失光。 围观百姓见美女五强一个个歪瓜裂枣,丑不堪言,集天地之鬼斧神工,霸日月而登峰造极,胃中一阵阵翻江倒海,当场呕吐一片,“嗷!” 秦氏兄弟和朱家姐妹正混在围观群众中当“托儿”,见众人吐倒一片,只得呲牙咧嘴,捏着鼻子,昧良心热烈鼓掌喝彩:“哇!美女五强都是大美女呀!” “大家把手举起来,热烈欢迎啊!” “大家都鼓掌呀,鼓掌有肉吃哇!” “吐啥呀,随地乱吐是要罚钱的!” “大家别跑啊,秦大人付你们出场费好不好?” 秦大县令一脸尴尬,拿着鼓槌继续主持,“各位观众,此次比赛分为‘才礼绣春’四个部分,每一局淘汰一位美女,能坚持到最后的,就是我们鸡飞狗跳县的终极花魁!”秦县令鼓槌一敲,“现在进入第一回合:才艺展示!” 豆腐渣小姐首先登台,打起竹板,吟唱民间小调,哼哼唧唧,着实“有料”:“卖豆腐嘞,新鲜的臭豆腐嘞,都来吃我的臭豆腐嘞……”将围观百姓熏倒一片。 酸黄瓜小姐二胡独奏,老牛拉车,辛酸苦楚,“小黄瓜呦,地里黄呦,两三岁呦,没了娘呦……”将围观众人酸倒一堆。 纸钱小姐银铃飞舞,招魂唤鬼,泪洒舞台,“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牛头马面都不怕,阎王小鬼难缠身.…..”将围观老少吓跑一批。 黑乎乎小姐举起铁锹,豪气震天,壮志凌云,“我挖,我挖,我挖煤嘞,挖里个挖,挖里个挖,挖里个挖里个挖挖挖……”将围观百姓震聋一群。 话说“布可爱”小姐想当年在精诚书院,那可是艺术科代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贤良淑德,为多少弯男的梦中情人。只见他纤指细拨,一曲寒鸦戏水,琴惊四座,洋洋洒洒,尽得风流。 众人眼前一亮,掌声雷动。 “第一回合紧张的比赛已经结束,经过众位评委商议,酸黄瓜小姐淘汰出局,”秦大县令挥着鼓槌,继续主持,“现在进入第二回合:知书达理!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本县杰出人民教育家,南郭先生出题!” 南郭忠纶巾华美,优雅起身,摇头晃脑,一副学究气派,“美,不仅在外表,更在于心灵。女子要遵守三从四德,三纲五常,请各位佳丽以一炷香为限,写出自己对‘美德’的见解。” 南郭忠试题一出,豆腐渣小姐低头奋笔疾书,纸钱小姐咬笔冥思苦想,黑乎乎小姐不知所措,左顾右盼。“布可爱”小姐忙偷偷拿出秦少文事先为他准备的小抄,一通猛抄。 “时间到!”秦大县令上台主持,“因为黑乎乎小姐不会写字,交了白卷,我宣布,另外三位佳丽成功晋级!下面进入第三回合,妙手绣工!大家预备,开始!” 秦大县令语音刚落,就见豆腐渣小姐银针出鞘,猛扎狠刺,一幅鸳鸯戏水,颇具辣煮野鸡风味。 纸钱小姐不甘人后,穿针引线,鬼斧神工,一幅高山流水,洋洋大观,气象万千,如梦如幻,若实若虚,风起云涌,神采变幻。额,编不下去了,山呢?水呢?这是在考验观众的想象力么? “布可爱”小姐成竹在胸,慢手绣工,一幅富贵牡丹,蜂飞蝶引,天香自来。 “时间到!”秦大县令上台,“经过众德高望重的评委商议,纸钱小姐和布可爱小姐成功进入花魁角逐!现在进入最后一关:花魁争春!请二位候选佳丽上台演说,在最短时间内,拉到最多评委支持者,即为我们的终极花魁!” “布可爱”小姐首先登台,挥动粉色丝帕朝评委致敬,天真烂漫,一双小眼萌翻众人,“众位评委,我姓布名可爱,全名布可爱。我是少英剧院的当家花旦,艳绝四方,戏迷无数。我宣布,凡是支持我的评委,赠少英剧院门票一百张,终身享受贵宾级待遇!大家都来支持我哦!” 台下评委纷纷鼓掌,交头接耳表示支持。 纸钱小姐登台,一步三叹,凄凄哀哀,深情演说,赚人眼泪,“各位尊敬的评委,我纸钱自幼在强记棺材铺工作,为咱鸡飞狗跳县的丧葬事业奉献青春,立下汗马功劳。我保证,凡是支持我的评委,强记棺材铺免费赠送棺材一口,纸钱万两,终身享受打八折服务!” “滚!”六位评委脸黑如炭,面目可憎,齐齐向台上扔出臭鞋臭袜臭鸡蛋,“去你的打八折!滚下去!滚!滚!滚!” “众位看官,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了!”秦大县令挥舞着大红官服袍袖,上台激情主持,“由于纸钱小姐被风骚骚女士的臭鞋砸晕,本县宣布,我们鸡飞狗跳县第一届选美终极花魁是:布可爱小姐!” 第83章 采花大盗(三) 夜黑风高, 秦少杰和朱四喜带着众衙役,埋伏在少英剧院中, 守株待兔, 等待采花大盗现身。 话说“布可爱”小姐正一人在戏台上正排练汉宫秋, 一羽扇纶巾的白面书生飘飘然走进剧场,在台下坐了半晌。只见他深情凝望向戏台上的“布可爱”, 动情吟诵, 爱意悠悠,“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 不知心恨谁……” “布可爱”见到台下那位俊俏的白衣青年, 忙停下排练,招呼道:“公子, 剧院今晚的戏早就散场了,您要看戏,明天请早吧。” “关关啾啾,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那风流俊书生朝“布可爱”躬身一揖,风度翩翩, “小姐你好,在下姓王名白。” “布可爱”款款回礼,娇娇滴滴,不胜怯弱, “小女子姓布,名可爱,全名布可爱。” 王白朝她折扇一摇,眼角眉梢,自带一段风流,“小姐唱功做打,真乃一流,没想到在这偏远的穷乡小城,还能邂逅如小姐这般天仙人物。” “布可爱”听了赞美,兰花指欢喜翘起,“王公子既然喜欢,以后可要常来少英剧院,捧我的场呦!” 王白彬彬有礼,朱唇轻启,“我对小姐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不知小姐今晚是否有空,咱们一起出去喝口茶,吃个包子,聊聊人生,如何?” 朱四喜正伏后台,听到二人讲话,撇嘴低声朝秦少杰道:“听见没,油嘴滑舌,油腔滑调,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见面就约三哥出去,肯定不怀好心,”秦少杰白眼连翻,“不是采花大盗是谁?” “没错,就是他了。”朱四喜摩拳擦掌,“怎样,行动吧。” “好!”只见秦大县令“嗖”地挺起腰杆,扯着嗓子,喇叭一声吼,“众捕快听令,众捕快听令,捉拿采花大盗王胡子!” 秦大人一声令下,只见埋伏在戏院犄角旮旯的衙役,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有的从房梁跳下,有的自窗户跃入,有的自地板钻出,有的在前门堵截,有的从后门包抄,只一眨眼功夫,众人将戏台团团围住。 秦大县令大摇大摆,官威十足,从后台晃了出来,朝王白冷笑一声,“采花大盗,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了!” 王白见自己被众官兵团团围住,愣了半晌,“这,这位大人,您带如此多人过来,是来包场看戏的么?” “哈哈哈哈!”朱大县令从后台跳出,仰天大笑,“采花大盗,你作恶多端,终于在鸡飞狗跳县落网!我和秦大人的伟大县令生涯,又增添了光辉的一笔!” 王白又是一愣,上下打量朱四喜,恭敬作揖道:“这位矮个子的大人,您弄错了吧?小生对采花大盗也有耳闻,那采花大盗名叫王胡子,听说他满脸胡子,无恶不作,面目可憎。可二位看我文质书生一个,连胡子都没长呢,怎会是呢?你们着实认错人了呀。” “哦?”秦少杰盯着王白看了半晌,想想他说得也有理,便问:“可你这么晚了,来少英戏院做什么?” 王白折扇一摆,风度翩翩,神采飞扬,“小生上次在选美大赛初见‘布可爱’小姐,惊为天人,久久不能忘怀。此次专程前来,是想请小姐喝一口晚茶,吃点包子,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拜布可爱小姐为师,学习表演艺术,为人民的娱乐事业,奉献青春呀。” “布可爱”一听,兰花指喜翘,“哎呦,王公子,看你这身材相貌,倒是唱小生的好材料。你若能来拜师学艺,那真是再好没有,我们少英戏院欢迎你呀!” “那我以后要向布可爱小姐多多请教才是,”王白喜出望外,拉住秦少英的纤手,“布可爱小姐,学习舞台剧表演是我毕生的追求与梦想,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把你作为自己人生的榜样……” “王公子客气了,”“布可爱”男扮女装,一不留神俘获野生花痴脑残粉一枚,乐得花枝乱颤,合不拢嘴,“王公子,以后叫我可爱小姐就行了……” 见那二人畅言人生理想,言谈交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态,秦少杰和朱四喜互望一眼,自知抓错了人,竹篮打水,徒劳无功,灰溜溜收兵滚回了衙门。 次日晌午,秦少文和朱一筒正在少文书院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忽听大门外一孩童哭声传来,“爷爷,我要上学,我要上学,呜呜…….” 只听一苍老粗糙声音道:“小宝,快走吧,咱没钱读书了。” 小孩哭哭咧咧,哽咽不止,“不嘛,不嘛,我就是要上学,呜呜……” 朱一筒好奇心起,出门查看究竟,“诶,老人家,发生什么事了?” 只见那老人眼窝深陷,目色无神,哀声道:“姑娘,小宝这孩子命苦,自幼父母双亡,小老儿一手将这孩子拉扯大,勉强还能维持生计。不幸我一月前患了眼疾,双目失明,实在难以供小宝继续读书,便将他从城西南郭书院退了学。这些日子,我们爷孙二人靠在街边卖唱度日。今天小宝路过你们书院,听到孩子们读书声朗朗,羡慕得不行,就赖在门口,怎么拉也不肯走啊!” 朱一筒心生怜悯,轻轻抚摸小宝脑袋,柔声问:“小宝,你在少文书院门口不走,是想读书吗?” 小宝眨着充满渴望的大眼睛,连连点头,“想,我想!” 朱一筒心疼不已,“老人家,以后就让小宝在我们书院念书吧,学杂费全免,我们不收您老一文钱。” “唉,”老人哀声叹了口气,“姑娘的好意,小老儿心领了。我们虽然穷,可也不能平白无故受人恩惠。你们开私塾,也要养家糊口,我们实在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呀。” 见老人拉着小宝要走,朱一筒心中不忍,忙拦住道:“老人家,要不这样吧,小宝在我们这里上学,您也留在少文书院,帮忙做些杂工,就当抵偿小宝的学费了。咱们互惠互利,互相帮助,您愿意吗?” 老人鼻头一酸,红了眼睛,“姑娘,你可真是观音菩萨转世,天底下难得的大善人啊!太感谢你了,小老儿给你磕头了,呜呜……” “老人家快请起,”朱一筒忙扶二人起身,“您以后就留在我们书院帮忙吧。我怎么称呼您呢?” 老人哽咽道:“姑娘你叫我赵老汉就行了。诶,姑娘,你怎么称呼?” 朱一筒微笑道:“我姓朱名一筒,您叫我一筒就好。” “啊?一筒?”赵老汉愣了半晌,“天下还有这样的名字?” 朱一筒抿嘴微笑,“这名字不美,是家母胡乱起的,老人家不要见笑。” “诶,”赵老汉连连摇手,“一筒姑娘呀,我赵老汉跟你讲,你这名字虽不美,但我知道,一筒姑娘你一定是个大美人。” 朱一筒双颊一红,“老人家,您取笑我了。” 赵老汉伸出粗糙手掌,紧紧握住她手,“一筒姑娘,我赵好汉虽然眼睛瞎了,可心里看得真真的。我知道,一筒姑娘,你一定是全天下最美的人啊!” 朱一筒鼻头一酸,眼泪唰地流了下来,“老人家,我今天好开心,从小大到大,还从来没人如此真诚地赞美过我呢,我好感动,呜呜。” 朱一筒高兴地抹着眼泪,抬头正见秦少文站在房门口,微笑望向她,神采奕奕,满是赞许…… 然而在书院不远处,也隐隐有一人悄悄盯上了她…… 第84章 采花大盗(四) 话说秦少杰和朱四喜在少英戏院又蹲守一日无果, 垂头丧气,班师回衙。 “累死我了, 蹲点真是费神又费力, ”秦少杰拖着沉重脚步进厅, 一屁股瘫坐椅上,“咱在少英戏院守了多日, 都没见采花大盗现身, 或许他不会来了。咱应该减少兵力,轮流蹲守,明天你去吧。” “额, ”朱四喜在秦少杰旁边坐下, 白眼瞥他,“为啥不是你呢?” “本县令气场太强, ”秦少杰仰头咕咚咕咚,一盏茶一饮而尽,“那王胡子嗅觉敏锐,我估计他一定嗅到了本县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威风八面的气味,不敢来少英戏院。” “额, 秦大人此言差矣,”朱四喜脸色一绿,“我猜他一定是嗅到了本县令英明神武,所向无敌,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气味才对。” “诶,不对不对,采花大盗嗅到的是我的气味。”秦少杰整整县令官服,孤芳自赏,“本县令气质卓绝,一代名令,非凡人所能匹敌,你燕雀焉知我鸿鹄之英俊哉?” “哼,采花大盗怕的是我。”朱四喜朝他翻了个完美的白眼,“本县令乃文曲星下凡,福佑一方,为万民敬仰,岂能跟某只井底之蛙一般眼界?” “去你的,本县令驰名古今中外,大名一出,采花大盗闻风丧胆。”秦少杰自吹自擂,“你看看,如此伟岸的身姿,如此俊美的容颜,如此谦恭的品格,天下还能找出第二个?” “哼,”朱四喜小嘴一撇,毫不相让,“本县令乃青天在世,文武双全,虚怀若谷。你看看咱鸡飞狗跳县中老年妇女看我的眼神就知道,我乃万千妇女心中的偶像也。” “呵呵,除了白富美追你,还有哪个?”秦少杰上下打量朱四喜那矮倭瓜身材,言辞鄙薄,“我说朱大人,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差距,长成这样不是你的责任。有白富美那样的倒贴,已经算老天开眼,普天同庆了,依本县令看,朱大人您就从白富美吧。” “白小姐为我癫狂,秦大人是嫉妒了吗?”朱四喜顾影自怜,“没办法,天妒俊颜,何况凡人哉?我若真跟白小姐喜结连理,衙门领导班子里可就剩您一只单身狗了,您可要时刻准备着,为被虐的单身狗事业奋斗终身呀。” “诶?”秦少杰愣了半晌,搔搔额头,“朱大人,不对呀,咱刚才讲哪了,咋说着说着就扯到狗身上了?” “哦,不是说去少英剧院蹲守么,”朱四喜严肃脸拱手道:“秦大人,本县令待会儿还打算找白小姐喝茶约会,为虐狗事业奋斗终身。这看门蹲守的工作,您是最合适不过了……” 二人正贫嘴间,秦少英翘着兰花指,自言自语地走了进来,“唉,说好跟我练戏的,等了几天都没来……” “诶?三哥,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秦少杰起身招呼道。 秦少英甩甩兰花指,一脸怨妇状,“唉,还不是那个王白,说好跟我学戏的,这都过了几日,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还以为能收个好徒弟,害我空欢喜一场。” “王白?”朱四喜愣了半晌,忽拍大腿,窜跳而起,“啊!王白!” 秦少杰被她吓了一跳,丑眉扁目,“喂,矮倭瓜,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对,是他,就是他!”朱四喜神神叨叨,踌躇半晌,语出惊人:“采花大盗就是王白!” “啊?!”秦少英大奇,“采花大盗为什么会是他呢?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呀。”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朱四喜来回踱步,思虑不止,“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还有,他那晚上下打量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秦少杰摇头,“这算什么凭据?你也不能因为人家看你,就把人家当坏人呀。” “哎呀,你不懂,这是女人的直觉!”朱四喜此话出口,立时懵逼后悔。 “哦?”秦少杰一乐,“矮倭瓜,你跟我三哥混在一起,也自称女人了?早晚让他把你带出柜了。话说你见过王胡子吗?那王胡子可是奸杀淫掠,无恶不做的恶魔。你再看看那王白,文质彬彬,嘴上没毛儿,分明就是个文弱书生嘛。” “哼,叫王胡子就一定有胡子吗?”朱四喜呼了口气,高声争辩,“你若叫秦天才,还就真的成天才了?!” “经朱大人这一说,我也觉得不对。”秦少英翘着兰花指帮腔,“现在想想,王白的那双眼睛,里面真透着一股瘆人劲儿。” “还有啊,那王白早不去找布可爱,晚不去找布可爱,为啥非赶巧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夜黑风高杀人夜,他绝对没安好心!”朱四喜补充道。 “还有还有,王白明明说好要跟我学戏的,可最终怎不见他来找我?”秦少英兰花指乱颤道。 “你们别吵,让本县令想想。”秦少杰拍拍脑门,“如此说来,王白倒真十分可疑?” “宁可错杀三千,不能放走一人!”朱四喜越想越怕,“采花大盗穷凶极恶,如此放任下去,早晚会轮到本县令那三位出尘绝艳的美女姐姐和你那濒临出柜的兄弟……” “有道理。”秦少杰打个寒颤,忙高声呼唤师爷进来,“胡来,全城张贴告示,缉拿嫌疑犯王白!” 夕阳照影,乌鹊归巢。 秦少文拎着一壶烧酒,从书院溜溜达达回来,进门见众人正围坐圆桌开会,笑呵呵打趣道:“呦,大家的工作热情可真是高涨啊!这都到饭口了,各位还在忙于公务呢?话说衙门的加班费,也该水涨船高了吧?” “大哥你快来,”秦少杰唤他坐下,指着桌上的通缉令道:“经我和朱大人集思广益,热烈探讨,你看,采花大盗很可能就是这个人!” “哦?”秦少文望着通缉令上的人像,愣了半晌,“诶,这人好眼熟。” 朱四喜忙问:“秦大哥,你见过他?” “好像见过,让我仔细想想。“秦少文思量半晌,“啊!这个人下午来书院找过一筒!” 朱四喜扫视房中众兄弟姐妹中独独少了朱一筒,惊跳而起,直觉大事不妙,“啊,秦大哥,大姐没跟你一起回来?!” “额,这个人来找一筒,说南城外的土地庙屋瓦漏了,要找义工帮忙修缮,之后就拉着一筒去修土地庙了。”秦少文傻眼道。 “坏了!”朱四喜急得乱窜,“胡来,快叫上衙役,随本县去土地庙救人!” 第85章 采花大盗(五) 夜色渐深, 王白提着一盏暗灯,走进郊外一间昏黑的茅草屋, 一脸得意, “一筒小姐, 让你受委屈了,你在这里呆得还好么?” 朱一筒被反缚住手足, 怒目瞪他, “骗子!你说的土地庙呢?!竟敢绑架本小姐,你知不知道本小姐是谁?!” “我当然知道了,”王白轻揩她小脸蛋儿, “你就是县民口中, 那个天下最美的姑娘呀,连瞎子都夸你漂亮呢。” “呸!”朱一筒朝他狠啐一口, “我告诉你,我爹是富可敌国的长平侯,我四弟是鸡飞狗跳县的一县之令。我家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朝野上下, 里外通吃。你敢绑架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信不信朝廷一张通缉令下来, 让你在大明无处容身!” 不料王白竟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那你又知我是谁?” “我怎知你是谁?骗子!疯子!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能勾引我就范。本小姐早就不是曾经贪慕虚荣的金陵选美皇后朱一筒了, 本小姐是集正直与善良于一身的人民教师朱一筒!”朱一筒嗷嗷嚎叫,挣扎不已,“快放开我!本小姐饶你不死!” “哼哼,别傻了!我的名头说出来吓死你。”王白高声冷笑,“我就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花见花谢,神出鬼没,流窜四州五县,连皇帝的老婆都敢睡的采花大盗,王胡子是也!” “王胡子?”朱一筒一愣,颤声惊问:“你的胡子呢?!” “哈哈哈哈,你看着。”王白仰天长啸,背过身去,再转过身来,已是满脸络腮胡子,“粘上胡子,我就是王胡子,撕掉胡子,我就是王白!懂了没?” 采花大盗之名如雷贯耳,朱一筒立时吓傻了眼,惊惶乱呼,“救命,救命,救命啊!有采花大盗!快来人救我啊!” “哈哈哈哈,一筒小姐,这里是荒山野岭,没人听见的,你还是省省力气,留着到黄泉路上用吧。” 他将一只臭袜子塞入朱一筒口中,“一筒小姐,我进城去再请几位姑娘过来,明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之后嘛,爷就送你们上西天,哈哈哈哈!” 王白大笑,推门扬长而去。 夜深人静,朱一筒手脚被绑缚,在农舍茅屋内蹲坐许久,腰酸背痛,索性倒卧,换个姿势。她正思量着如何逃脱,忽听吧嗒一声,原来是怀中琉璃小镜滑落地上。朱大小姐是爱美之人,随身总带了一块波斯进贡的琉璃镶金小镜,方便时常欣赏自己美姿。 见到小镜,朱一筒灵光乍现,忙挣扎扭动起身体,又听咯吱一声,原来是朱大小姐一屁股把琉璃小镜坐碎了。 她扭曲着身体,手触碰到破碎小镜,勉强抓起碎镜棱儿,小心割起绳索来…… 次日清晨,天气转冷,阳光菲薄。 “秦先生,我带小宝来上学了。”赵老汉拄着拐杖,敲门进少文私塾。 “您就是赵大爷吧,”秦八卦迎上前去,“赵大爷,秦先生家里出了事,今天不能来上课了,他特命我在这里等候各位家长和同学,跟你们道声歉,你们先都回去吧。” “啊?出事了?!”赵老汉一惊,嘈杂着嗓子问:“这位小哥,恕小老儿多嘴问一句,秦先生家里出什么事了?” “唉,还不是那个采花大盗,”秦八卦红着核桃眼睛,咧嘴道:“一筒小姐被采花大盗抓走了,我们大伙儿昨晚城里城外搜了一夜,可一筒小姐是死活不见人呀。现在全衙门的人都找疯了,我待会儿也得过去帮忙。赵大爷,今天私塾不上课了,您先带小宝回去吧。” “唉呀,一筒姑娘那么好的人,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赵老汉急得不行,“一筒姑娘是我和小宝的恩人,她出了事,我们爷孙俩也要尽一份力。这位小哥,让我们随你一同去找一筒姑娘吧。” “额,”秦八卦咧嘴,上下打量他,“赵大爷,您行动不便,还是别去了。恕我八卦说句不中听的,别一筒小姐没找到,回头再把您老弄丢了。” “诶,我赵老汉虽然不济,可我有帮手啊,它找人可是一等一的绝!”赵老汉翘着大拇指,精神道。 “哦?此话当真?是谁呀?”秦八卦忙问。 “当真呀,想当初我孙子贪玩,跑丢过好几次,每次都是阿黄帮忙找回来的。它只要闻闻你身上的气味,就能顺着味儿找到你啦。”赵老汉得意道。 “太好了,这位阿黄真乃神人也。”秦八卦喜从天降,“赵大爷,咱们这就去请阿黄!” “不用去请,它就是阿黄!”小宝嫩声指指爷爷身后的黄毛犬道。 见那黄毛土狗正睁着大眼睛,朝自己摇头摆尾,秦八卦大“啊?”了一声,“它?它行吗?” “这是小老儿养的导盲犬,阿黄。”赵老汉俯身蹲下,抚摸着黄毛犬,大赞道:“你可别看它是只狗,这狗鼻子可比人鼻子灵多了…….” “唉,别说那么多了,现在死马也要当成活马医。你们快跟我去见二位大人!”话音未落,秦八卦一手拉起赵老汉,一手拎起小宝,后面跟了只摇头摆尾的黄毛犬,一溜烟同向县衙奔去…… 话说阿黄闻了闻朱一筒的衣物,吠了两声,夺门而出,在前冲锋陷阵,衙门众人和民兵自卫队在后紧紧追随。这队人马跟着黄毛狗一通翻山越岭,穿山钻洞,气喘吁吁,灰头土脸…… “汪汪,汪汪……”见阿黄冲着一个山底洞口狂吠不止,秦少文上前扯着嗓子呼喊:“一筒,一筒,你在里面吗?我是秦大哥呀!” 不久,弱弱回应声从里面传来,“我,我,在这儿,秦大哥,我在这儿……” 朱一筒一只沾满血污泥巴的颤手,缓缓从山底洞口伸出,“救我,救我……” 秦少文忙上前小心拉她出来,二人劫后重见,惊喜不已,相拥而泣。 “一筒!” “秦大哥!” 跟随着朱一筒,后面陆续还有多个污衣垢面的被拐姑娘,颤颤巍巍,鱼贯爬出洞来。 “一,二,三,四……”朱四喜扒着手指头数着,高兴得热泪盈眶,“太好了,太好了,各位县花,你们全在这儿,本县终于找到你们了!” 朱一筒劫后余生,紧紧拉住众亲人,嚎啕大哭,“你们总算来了,我们躲在洞里,不敢出来,生怕再被王胡子捉了去,呜呜……” “一筒姐,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秦少杰兴奋问道。 朱一筒抽抽噎噎,“我趁采花大盗出去,自己割断绳子,从落鸡山脚下的茅屋跑了出来,发现后屋还有许多被困姐妹,便放她们出来,大家一同跑到这里,躲了进来。我就知道,县衙是不会抛弃我们的,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生我养我的父母,感谢陪伴我长大的兄弟姐妹,感谢一直支持我的亲密朋友,感谢关怀照顾我的父老乡亲,感谢英勇无比的县衙全体捕快,感谢无私奉献的民兵自卫队,感谢辛勤劳碌的二位县令大人……” “大姐不哭,大姐不哭,”朱四喜喜极而涕,上前给朱一筒一个大大的熊抱,“我们永远是相亲相爱的大家庭,不抛弃,不放弃!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生命能创造奇迹,生活依然美丽,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手拉着手,生死不离……” “大小姐,您被绑架这么久,一定饿坏了。”朱小珠拎着个食盒,屁颠屁颠跑上前来,心疼不已,“看看这饿的,又瘦一大圈。您瞧,这是您最爱吃的芝麻盐烧饼,我都带着呢,您先垫两口罢。” “嗯,好吃,好吃!”朱一筒一手紧紧抱着朱四喜,一手不住往自己嘴里塞烧饼,呜呜囔囔,泪流满面,“感谢风,感谢雨,感谢阳光普照着大地。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小珠带来了烧饼。自从有了你们,生命里都是奇迹。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烧饼不能断……” 秦少文指着摇头摆尾的阿黄,激动不已,“一筒,这次我们能找成功到你,可多亏了赵大爷的黄毛犬,我们以后可要好好答谢人家才是!” “这就叫好人有好报。”秦少杰喉头有些哽咽,“一筒姐,你善心帮助赵大爷和小宝,现在他们也尽全力救你。这都是你平日里好事多做,种善因,结善果的福报啊!” 众人唏嘘半晌过后,秦少杰指挥道:“众被拐姑娘疲累交加,大哥,你先带一小队人马,护送大姐她们回衙门休息。” 见众姑娘离开,秦少杰大手一摆,对余下人道:“各位,采花大盗现在仍然逍遥法外,我们为民除害的时刻到了!咱们要采取闪电行动,追捕王白归案!” 秦大县令一声令下,众人急行军,朝落鸡山脚茅屋冲去…… 第86章 采花大盗(六) 众人到时, 采花大盗正收拾包袱出门,准备逃窜。 朱大县令奋勇当先, 上前大喝一声, “采花大盗!你已被我们团团包围, 快快束手就擒!” 采花大盗见自己被众衙役和民兵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两手一摊, 故作苦笑,“哎呀呀,二位县令大人, 你们也太敬业了, 虽说我是闻名天下的采花大盗,你们也用不着出动这阵势迎接我吧?” 秦少杰横眉立目, 恨字当头,义正词严,“大胆恶贼,死到临头,还敢油腔滑调!我们要代表正义, 缉拿你归案!” “哈哈哈哈!”采花大盗冷冷一笑,“螳臂当车, 自不量力!你以为我采花大盗是浪得虚名么?四州五府,七里八乡的衙役捕快不计其数,都没捉到过我。就你们这些扛锄头背镰刀的虾兵蟹将,能奈我何?” “哼, 不要小觑我们集智慧与英勇于一身人民队伍!”朱四喜大手一挥,一声令下,“同志们,冲啊!” “哈哈!”采花大盗仰天长笑,身手敏捷,一个翻身,身轻如燕,飞越团团包围。他飞身之间,反手一枚钢镖,猛朝朱四喜后心射去。 “啊!小心!”秦少杰眼疾手快,一个箭步飞身推倒朱四喜,自己肩膀却正中那镖,“唉呦!” 朱四喜见秦少杰胳膊流血,惊惶狗刨爬到他身边,“秦大人,你怎样?!” 秦少杰忍痛,作大义凛然状,“我没事,快,快去追采花大盗……” 夕阳西斜,寒鸦归巢,少杰卧房,兄弟齐聚。 “唉呀呀,四弟你今天真是英勇,为朱大人挡了一刀。”秦少文边给秦少杰包扎伤口,边笑口称赞,“虽然你说话不靠谱,可关键时刻,那可是决不掉链子的呀。” “唉呦,大哥,”秦少杰呲起一排小白牙,忍疼更正,“不是一刀,是一镖。” 秦少英在旁咧嘴打趣,“哦?原来是镖,怪不得伤口那样小呦。” “不管怎样,大丈夫为朋友,就应该肝胆相照,两肋插刀。四弟,好样的!”秦少武拍拍秦少杰肩膀,竖起大拇指赞,“四弟,真给我们兄弟长脸!” “唉呦,”秦少杰呲牙咧嘴,“二哥,你轻点儿,碰到我伤口了……” “这次成功擒获采花大盗,多亏二哥武功超群,一马当先,力压王白。还有他训练的民兵自卫队,机智勇敢。”秦少英兰花指美摆,“依我看,县衙应该给二哥记英勇捉贼一等功,表彰嘉奖呀。” “那我呢?”秦少杰捂着胳膊伤口,咧嘴忙问,“本县令大人奋不顾身,抛头颅,洒热血,都英勇负伤了。你看看,这伤口还流血呢,唉呦。” “四弟也是好样的。”秦少英兰花指微摆,掩口俏笑,“给四弟你呀,记伤残一等功!” “秦兄,吃饭了!”朱四喜带着小珠送晚饭到秦少杰房中,眉开眼笑,“秦兄,今日太感谢你不过。若不是你仗义相救,小弟我恐怕早已驾鹤西归,荣登极乐。大恩不言谢,我特意下厨,亲手做的人参枸杞瘦肉粥,给你补补身体。” “诶,小意思,”秦少杰见朱四喜过来探望,眼前一亮,神采飞扬,大吹牛皮,“你这矮倭瓜身子单薄,若中一镖,肯定是要死要活的。你看我高大威武,虎背熊腰,这一镖算什么,就是过来一刀,我也照挡不误!” “高大威武,虎背熊腰?”朱四喜噗嗤一笑,上下打量他,“喂,瘪黄瓜,你还不是跟我一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百无一用,文弱书生一个?想当年在解元楼吃白食,你可是那般窝囊模样。可不要逼我把你的糗事都曝出来呦,哈哈!” “哦?四弟还吃过白食?怎没听他讲过?”秦少文兴致陡起,忙张口询问,“朱大人,我们四弟怎么说都是世家子弟,朝廷命官,一代才子,怎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呢?” “这能怪我么?!”秦少杰赶忙辩解,不给朱四喜一丝抹黑他的机会,“想当年我们在上任路上盘缠被偷,那矮倭瓜饿得嗷嗷直叫唤,我是可怜她,才带她进解元楼吃白食的,这可不赖我。” “你,你,你脸皮咋那厚呢?”朱四喜百口难辩,“我当时表现得有那么夸张么,不过是跟你抱怨几句。话说哭着喊着要给‘解元楼’题匾,改名‘状元楼’的那个人,不是你么?” “哦?四弟还要给人留墨宝?”秦少武瞪大眼睛,“我秦门乃书香世家,淡漠名利。朱大人,四弟怎会如此厚颜,干沽名钓誉之事呢?” “这能怪我么?”秦少杰忙抢在朱四喜前面说话,“我那是迫于生计,无奈之举。话说矮倭瓜难道就没上赶着题名‘探花楼’么?” “额,这么说被解元楼老板娘捉去做苦工,都怪我咯?”朱四喜脸泛绿光,“这个暂且不提,可哭天嚎地要给潘小姐做倒插门东床快婿的人绝对是你,结果还被人家赶出来了。对不对,对不对?” “唉呦,四弟还倒贴过呢?”秦少英兰花指贼翘,一脸坏笑,“我说四弟,你单身狗这么多年,是受什么刺激了?上赶着都没人要,怎会如此颜面无光?” “这绝对不能怪我呀。”秦少杰一副义愤填膺之态,“都怪矮倭瓜出卖我,合伙跟潘小姐的七大姑八大姨灌我酒喝,害我酒后失态,被人扫地出门。这责任全在矮倭瓜!” “哎呀,四弟还真被人甩过呀。”还没等朱四喜说话,秦氏三兄弟互相望望,哈哈大笑,“我们还道四弟是清纯安静的美男子一枚,原来背着咱们干出如此多的不堪之事,哈哈……” “喂,现在受伤的是我,你们有点儿爱心行不,净揭人短,往伤口上撒盐。”秦少杰故意不高兴,阴沉脸道:“嘿,矮倭瓜,我都为你受伤了,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我?” 朱四喜转转眼珠,见风使舵,忙恭敬奉瘦肉粥上前,溜须拍马,“是是是,秦大人您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高大威武,虎背熊腰,身经百战,英雄气概,忠肝义胆,爱民如子,我对秦大人您的景仰,如滔滔之水,绵延不绝,如雄雄泰山,仰之弥高呀……” “嗯,这还差不多。”秦少杰满意一乐,接过瘦肉粥美美品尝,“朱大人不但有真知灼见,粥也做得如此好吃嘛。” “嘿嘿,”朱四喜嬉皮笑脸,一脸谄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亏秦大人您平日里的言传身教。您光辉伟岸的形象,舍身忘己的精神,乐于奉献的品格,英明神武的气概,已深深烙在我们每一个人心中……” 小珠在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张大了口,惊叹不已,“天啊,小珠长这么大,从来没见我家少爷一时间说这么多谎话,还不带脸红的……” 第87章 良风有幸(一) 朝阳初上, 冬晨明朗,鸟雀吱呀。 “诶?大哥, 你在这儿呀, 我正找你呢。”秦少英见秦少文在庭院晨练, 忙迎上去打招呼,“大哥好雅兴啊。” 秦少文正专心打着太极, 一招一式, 很是地道。他转头望望秦少英,见三弟印堂发紫,黑圈发黑, 关心问道:“三弟, 你今天的精神不太好呀,出什么事了么?” “唉呦, 大哥好眼力,”秦少英忙拉他在旁边石台桌坐下,指指着自己黑眼圈,“不瞒你说,小弟我失眠多日了。我知大哥你号称睡文仙, 想当年在金陵时,任风云变幻, 天打雷劈,你仍安睡不动,真乃睡神典范。故特来向你请教南柯一梦,一睡不醒的秘方啊!”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秦少文摇头笑吟,“呵呵,三弟,你睡不着觉,是有心事吧?” “唉呦,什么都瞒不过大哥你的火眼金睛呀。”秦少英兰花指忧翘,“可不是么,我最近,是有那么点儿小心事。” 秦少文兴趣陡起,“哦?治疗失眠还需对症下药。三弟呀,你有什么心事,讲给大哥听听?” “这个,”秦少英脸现红晕,“这个,大哥,我只告诉给你一人知,你可千万别跟其他人讲呀!” 秦少英说话间,不知秦少武和秦少杰已神不知鬼不觉,蹑足悄悄出现在他身后。 秦少英摆弄着丝绢,红着脸道:“大哥,实不相瞒,我突然喜欢上一个人,但说出来又觉得很害羞。” “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少文宽心安慰,“这有什么害羞的,到发情期了嘛。你说出来,大哥帮你想办法。” “哦?大哥真肯帮我?”秦少英喜望向他。 秦少文折扇一挥,望望在秦少英背后蹑手蹑足偷听的两兄弟,“我又不是四弟,说话九言没有一鼎。大哥我光明磊落,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肯定帮你!快告诉大哥,是哪家的姑娘?” 秦少英涨红了脸,羞得手帕掩面,忸怩道:“唉呦,是,是三万。” “啊?”秦少文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你,你,你没跟大哥说笑吧?” 在秦少英背后的秦少杰也惊掉门牙,差点摔倒,秦少武忙扶住他,二人獐头鼠目,小心翼翼,听他继续讲。 只见秦少英一脸难为情,娇羞道:“我,我最近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我喜欢上她了。” “三弟,你确定吗?”秦少文惊得合不拢嘴,“三万可经常与你吵架斗嘴,没事就跟你作对呀!你,你怎会喜欢上她呢?!” “正所谓打是亲,骂是爱,与她相处久了,日久生情嘛。”秦少英低头揉搓着手帕,“大哥你与一筒相好,二哥他跟二条相好,我就不可以喜欢三万么?” “哦?原来你喜欢上三万了!”秦少杰忽从秦少英背后蹦跶出来,吓了他一大跳。 秦少武也拍手窜出,“这样真好,三喜临门,咱们日后能亲上加亲呢!” “唉呦,唉呦,”秦少英又急又羞,兰花指乱翘,“你,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来的?!” 秦少杰顽皮一笑,“我们一直都在你身后呀,是你自己花痴病犯,不知我们在罢了。” “少英,这是好事呀。”秦少武拍拍三弟肩膀,“大家好兄弟,讲义气,人多力量大,我们一起帮你去追三万!” 四兄弟齐齐坐下,开起研讨会。 秦少英唉声叹气,“你们都知,那朱三小姐软硬不吃,是座冰山,叫我怎么追呀。我看我这单相思,是要相思到老了。” “诶,再硬的鸡蛋也有缝儿,就看你能否找到。”秦少杰首先发言,“三万是个财迷,平日里精打细算。我觉得,三哥你就该摆出一副豪门公子哥的气派,带她逛街,给她买好多好多奢侈品,见到什么买什么,像限量版包包,超大款钻戒……再请她吃饭,山珍海味,奢华铺张,哪儿贵去哪儿吃。让她知道,你是一座挖不完的金山,吃不断的饭票,还不愁她向你投怀送抱?” “诶,不行不行,”秦少武连声反对,“三万怎么说也是侯门小姐,什么金银珠宝、山珍海味没见过,如果让她看出你是个土豪水鳖,会更反感你的。” “哦?”秦少英忙问:“二哥你有什么高招?” “大丈夫当义薄云天,豪气万丈,就像我这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举手投足,一派大侠风范。”秦少武现身说法,“想当年,二条就是喜欢上我的武功超群,英雄气概。” 秦少武扁目上下打量秦少英,批评道:“三弟呀,你看看你,整天翘着个兰花指,涂脂抹粉,绫罗锦缎,身娇体贵,像什么样子?三万最烦娘娘腔了。你应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向二哥我好好学习呀!” “诶,不对不对,”秦少文连连摇头,“三万是个很有内涵的女孩子,这样舞刀弄枪怎么行呢?” “哦?”秦少英虚心求教,“大哥你的意思是?” “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秦少文连支妙招,“做人应该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出口成章,下笔千言,就像我这样。你看一筒最欣赏的,就是我的才华横溢了。所以呀,三弟,你应该加强自身文化修养,以满腹才情折服三万啊!” “不行不行,”秦少杰连连摆手,“还是我的对症下药好…….” “不好不好,”秦少武一个劲儿摇头,“小姑娘们都仰慕豪情万丈的英雄……” “不对不对,”秦少文连声鼓吹,“应该像我这样有才华的……” “听我的,”秦少杰据理力争,“美好的爱情都是建立在优越的物质生活之上的……” “胡说,”秦少武口沫横飞,“有几个臭钱算什么,大丈夫应该有坚实的肩膀,为心爱的姑娘撑起一片天……” “莽夫,莽夫,”秦少文折扇乱甩,“匹夫之勇算什么,打架斗殴,有辱斯文。风流才子才是万古不变的大众情人……”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秦少英见三兄弟争得面红耳赤,都要动起手来,忙呼声制止。 “你觉得我们谁的办法好?”三兄弟齐望向他。 秦少英自有主张,微微一笑,兰花指灵翘,神采奕奕,“嘿嘿,我挨个儿试,总有一款她喜欢!” 第88章 良风有幸(二) 次日晌午, 艳阳高照。 “诶,三万姐上街去呀?”秦少英见朱三万出门, 忙屁颠屁颠追上去。 朱三万根本没拿正眼瞅他, 双手揣进自己菊色碎花棉袄里, “嗯。” “唉呦,真巧, 我也要去街上转转呢。”秦少英喜上眉梢, 拍着小手,翘着兰花指,一脸谄媚, “咱俩可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呀。” 朱三万下意识摸摸自己钱袋,眉高眼低, “哼。” “三万姐,”秦少英满脸堆笑,“咱们一起把街上呀,相亲相爱在人间呀。” 见秦少英不知哪根神经搭错,朱三万轻叹一声, 摇头离开,“唉, 懒得理你。” 秦少英拔足忙追,“诶,三万姐,等等我, 等等我,慢点儿,慢点儿……” 秦少英哈巴狗般追了上来,一路蹦跶,对朱三万不住旁敲侧击,眉飞色舞,动情吟唱,“三万姐你看,这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呀,绿水青山绽笑颜呀,你我双双把街上呀,相亲相爱苦也甜呀,你我好比鸳鸯鸟呀,比翼双飞在人间呀…….” 朱三万听得不耐烦,白眼瞅他,“这大冬天的,鸟儿都飞到南方过冬去了。哪有鸟儿?又哪来得绿水青山?树叶都掉光了,河水也结冰了。你没事儿干,别来烦我,哪儿凉快哪呆着去!” “额。”秦少英受了打击,悻悻低头,没过一会儿,又屁颠跑上来献殷勤,在朱三小姐耳边叽叽喳喳欢唱,“三万姐你看,这树上的鸟儿飞南方呀,冻水冷山绽笑颜呀,你我双双把街上呀,相亲相爱苦也甜呀,你我好比鸳鸯鸟呀,比翼双飞在人间呀……” 朱三万无奈,后槽牙磨得咯咯直响,“这大冬天的,我怎觉得有只蚊子在我耳边嗡嗡乱叫,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啊?蚊子?蚊子!”秦少英忙表现出细微体贴的绅士风度,“三万姐,哪有蚊子?我帮你拍死它!” 朱三万大翻白眼,强忍下怨气,“行,你脸皮够厚,我不理你,你自己闹吧……” 二人走到街市,朱三万在一商铺扫货,秦少英忙笑脸上去,围着她欢蹦乱跳,“三万姐你看,这街上的人儿多热闹呀,阳光明媚绽笑颜呀,你我双双把街逛呀,相亲相爱苦也甜呀,你我好比鸳鸯鸟呀,比翼双飞在人间呀……” 见朱三万紧攥拳头,低头不说一句话,秦少英脸现红晕,“三万姐呀,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跟你讲这些话呀?” 朱三万咬牙切齿,“我在想,老天咋不打下来个雷,劈死某个奇葩……” 旁敲侧击计不成,秦少英眼珠一转,“三万姐呀,你看前面那个首饰铺,最近出了不少新样子,走,咱们瞧瞧去。”不由朱三万答应,秦少英便使出吃奶力气,强拉她进了街角金店。 “三万姐,你快来看呀,这个水晶珠花好漂亮呀!三万姐,你再看看这个,这个翡翠玉镯也是精品呐!三万姐,快看这个鸽子蛋,真没想到咱鸡飞狗跳县还有这等货色呀……”秦少英举着各色首饰,眉飞色舞,蜜蜂嗡嗡,在她耳边赞个不停。 “额,”朱三万冷眼望他,“娘娘腔,你到底想干什么?” “嘿嘿,”秦少英挺起小胸脯,一派土豪气概,“三万姐,今天我请客,你喜欢什么,我掏腰包!” 朱三万以审慎的目光打量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是不是又想借钱?” “哪有哪有,”秦少英一脸虚伪笑容,打肿脸充胖子,“我少英剧院,可是闻名全国的县级大剧院,日进斗金,生意好得不得了!我是愁钱没地方花了。三万姐,你喜欢什么,尽管说话,我全买给你!” “此话当真?”朱三万侧目上下打量他。 秦少英拍拍小胸脯,阔气万丈,“那是当然!” “行,我不要这些,我要那些!”朱三万拉秦少英飞奔出门,一溜烟儿冲到街市,疯狂扫货一番…… “三万姐,你真是实在呀,买了这么多有用的东西。”血拼完毕,秦少英抱着马桶、扫把、拖布、木盆、搓澡刷、鸡毛掸子等杂物,晃晃悠悠,步履蹒跚跟在朱三万后面,“都是居家旅行,生活必备的良品啊!三万姐,你还想买什么,我绝对掏腰包!” “行了,行了,今天多谢你替我付账。走,咱回县衙了。”朱三万回头望望秦少英抱着的众多战利品,心满意足道。 “诶诶诶,别走呀,三万姐,”秦少英忙抱着乱七八糟杂物,跌跌撞撞冲到她面前,从鸡毛掸子后露出自己的半张小脸,曲笑逢迎,“三万姐,逛了半天,你肚子一定饿了。走,我请你吃大餐!” “哦?”朱三万拨开挡住秦少英半张小脸的鸡毛掸子,“你啥时候变得这样大方了?” “没办法,本公子有钱,就是这样大方啊!”秦少英勉强挺起小腰杆,自豪道:“我交朋友,从来不看他有没有钱,反正都比我有钱!” 朱三万一愣,“啥?” “不不不,剧本背错了,”秦少英一脸惭相,“是‘反正都没我有钱’!” “哪根筋搭错,”朱三万摇摇头,“唉,算了,今天给你个小面子,走,吃饭去!” 秦少英欢天喜地,带朱三万走进鸡飞狗跳县最豪华的鸿鹤大酒楼,呼了口大气,大手一挥,豪情万丈,“小二,将你们这里最贵的菜都上来!” “小鸡炖蘑菇,酸菜炖粉条,土豆炖牛肉,羊排炖冬瓜,海带炖鸭子……菜齐喽!” 见朱三万一通山吃海喝,大开吃戒,秦少英在旁笑逐颜开,眉飞色舞,“三万姐,今天的饭怎么样,您还满意吧?” 朱三万两手不住往嘴里塞美食,“嗯,不错,不错,都是硬菜。算你有孝心。” “三万姐,光吃饭不聊天岂不无聊,我给你讲个笑话听吧。”秦少英逢迎笑道。 见朱三万口中已无空隙说话,秦少英接着道,“三万姐,这个笑话跟吃饭有关,凑巧还就是发生在这里的。” 朱三万吃得津津有味,边往嘴里拨几口米饭,边呜呜囔囔,“嗯嗯,你说。” “三万姐,这个笑话老有意思了,我在鸡飞狗跳县的这些日子,可都指着这笑话活着呢。”只见秦少英兰花指巧摆,抿嘴笑道:“有一次我来这里吃饭,忽然发现米里有一只虫子,本来想叫老板,可又忽然好奇虫子是什么味儿的,结果,哈哈哈哈……” 第89章 良风有幸(三) “诶?三弟, 你怎蓄起胡子来了?”秦少武见秦少英留着络腮胡子,身着戏服, 大摇大摆, 从房间溜达出来, 好奇问道。 “唉,不是蓄的, 是粘的。”秦少英咧嘴道, “第一套计划惨败,果断实施第二套计划。” “我就说嘛,一身铜臭气有什么好的, 大丈夫当义薄云天, 豪气万丈!”秦少武拍拍他肩膀,喜笑问道:“三弟, 有什么具体计划?” “当然有了。”秦少英兰花指一翘,扭头跑进自己房中,扛出一把关公斩月刀(戏台专用),左挥右舞,摆了个英姿, “三哥,你看, 我像不像大侠?” 秦少杰正巧路过,插口在旁取笑,“哈哈,大侠不像, 倒像大虾!” “别理他,”秦少武连连摆手,为秦少英打气支持,“三弟,看你这套张牙舞爪的身行头,再配上这嚣张的关公刀,真是太有大侠风范了!” 秦少杰倚在门口,嗑了两颗兰花豆,一副酸溜溜嘴脸,“对,三哥就差在脑门上写:‘我是大侠’,四个字了。” “哇哈哈哈哈,各位观众,请看这里!”秦少英精神一振,神气活现,转过身去,背对二人,“我把字写在背后了:‘我是大侠’!哇哈哈哈哈……” 秦少杰被这瘆人笑声震得脊梁骨寒气直冒,手中一把兰花豆落地。 “我是大侠!”秦少英转过身来面对二人,神采飞扬,“你们两个听着,以后请叫我秦大侠!哇哈哈哈哈......” 这一日秦大侠闲来无事,扛着把关公斩月刀,走上鸡飞狗跳县最繁华的芝麻糊商业街,招摇过市,张牙舞爪,“我是秦大侠,我是秦大侠,大家请叫我秦大侠,哇哈哈哈哈……” 话说秦大侠目光敏锐,正看见朱三万在街角买菜,眼睛一亮,忙迎上去,粗着嗓子拱手一揖:“三万姑娘好!” 朱三万第一眼没认出来他,愣了半晌,“诶,你是,你是嚣张公子?这新造型不错呀!” 秦少英故作高冷,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不对。” 朱三万搔搔脑袋,“你,你是姬捕快?这新发型很有创意呀。” “额,”秦少英脸现惭色,仍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不是。” “哦?”朱三万思量半晌,“我知道了,你是苟捕快!这新装备花了不少钱吧?” “错!”秦少英按耐不住,挥动关公刀摆了个英姿,“我是秦大侠!” “秦大侠?”朱三万搔搔头,“哪个秦大侠?” 秦少英再换了个雄姿,“我是秦少英大侠!” “唉呦,是你呀!”朱三万拍拍脑门,咧嘴笑问:“你怎把剧院的戏服穿出来了,这是要在街上搭台唱戏吗?嘿嘿,还改行唱武生了。” 二人正说话间,忽听不远处一女子呼救声传来,“放开我,放开我……” 朱三万抢先一步,跑过去查看,“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那姑娘呜呜咽咽,颤手乱指,“有,有人调戏我!” 朱三万一眼就看见旁一个虎背熊腰,面目可憎的恶霸,立时义愤填膺,“你,是不是你调戏她了?!” 恶霸泼皮无赖,恶狠狠望向那姑娘,“哼,小姑娘,诬陷人要讲真凭实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调戏你了?” 那姑娘泪眼汪汪,百口莫辩,“你,你知道我失明看不见,你欺负残障人士!” 朱三万一听更是火大,撸起衣袖,窜跳三尺,“哼,光天化日,调戏盲女,还有没有王法,反了不成!看老娘教训你!” 秦少英眼珠一转,忙扛着关公刀,上前拦住她,“诶,三万姑娘,大丈夫当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救助弱小,为民除害!这种小事,看我秦大侠出马,手到擒来!” 秦少英关公刀一甩,摆个雄姿,“哇呀呀呀呀,登徒子!有我秦大侠在此,你快快跪地求饶!我秦大侠留你一条小命!” 见那恶霸不为所动,秦少英关公刀一横,换了个英姿,“哇呀呀呀呀,我秦大侠义薄云天,英雄盖世!小样,本大侠让你求饶,你听见没有!” 见恶霸依旧不动,秦少英关公刀一立,转了个神姿,“哇呀呀呀呀,我秦大侠英明神武,代表月亮,消灭你!快快求饶,我秦大侠从轻发落!” 朱三万站在秦少英身旁,听得耳烦,上下打量他的花架子,翻翻白眼,冷冷问:“秦大侠,你到底上不上?” 还没等秦少英说话,那恶霸首先不耐烦,窜跳上前,举手朝他脸上便是狠狠一拳,“哪来的臭小子,活腻歪了,滚!” “唉呦!”秦少英被打得人仰马翻,捂着黑中泛紫的眼睛,勉强爬起,“唉呦,北呢?北在哪边?!” 朱三万见他被打,冲那恶霸大喝一声,“光天化日,竟敢打人?看老娘揍你!” 秦少英倒被这一拳激起斗志,颤颤巍巍拦住朱三万,忍痛高声一呼,“我是秦大侠,有我在此,岂能让一个弱质女流出手?登徒子,看招!” 见这小子挥着关公刀又来,恶霸侧踢一脚,正中秦少英屁股,“滚蛋!” “唉呦!”秦少英被踢得连打了几个滚,咕噜到一边。 “哎呀,秦少英,你咋样?”朱三万忙跑上去查看,“秦少英,你有没有事?你在这儿老实呆着,看我给你报仇!” “不,他能摧残我的肉体,但不能摧残我的灵魂!我是秦大侠,保护老幼妇孺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艰难险阻是不能打到我的!”秦少英挣扎着爬起,天晕地旋,却愈搓愈勇,“我秦大侠是打不死的小强,登徒子看招!“ “啊?又来?”见那小子一瘸一拐,又朝自己奔来,恶霸钢牙紧咬,拔足飞踹一脚,正中秦少英胸口,将他踢出三丈远,“滚!” “嗷!!!” “哼,在老娘面前打人,真是不把老娘放在眼里!”朱三万实在看不下去,怒发冲冠,飞身向恶霸,“大胆狂徒,打狗还要看主人!看老娘用三万拳教训你!” “不,不……”秦少英眼冒金星,弱声喃喃,泪眼模糊,挣扎着爬向二人,“我是秦大侠,让我来…….” 第90章 良风有幸(四) “唉呦, 唉呦,二哥, 你轻点儿…..”秦少英撅着小屁股, 趴在床上, 疼得呲牙咧嘴。 秦少武正小心给他推拿,一副苦口婆心之姿, “我说三弟, 你这小身子骨,真是太不禁打,还让三万出手救你, 真给二哥丢人。” “唉呦, 二哥,当初是谁让我逞英雄的, 不是你么?!”秦少英疼得哎呦呦直乱叫,“现在出洋相了,你倒撇得一干二净。” “我让你装大侠,可没让你真跟人动手呀!你表现得像个大侠,装装样子不就行了?”秦少武给他翻了个身, 拍拍他肚子道:“你有几两干货,自己不清楚么?” “唉呦, 二哥,那我怎样表现才能像大侠呀?”秦少英咧嘴忙问。 秦少武搔搔头,灵光乍现,“诶, 三弟,你还记得馒头的那个贴身护卫,高手吗?” “当然记得,人家可是真的高手呀!”秦少英颤手翘起大拇指道。 秦少武拍拍他肩膀,“你学他不就得了。人家的举手投足,一言一行,可都是一派大侠风范啊!” “对,二哥所言有理!”秦少英抱着床头枕头,随即学高手口气说话,摇头晃脑,“我是高手!我是高手!” 当晚皓月千里,银光泻地。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秦少英装模作样,拎着个酒壶爬上房顶,诗兴大发,“啊,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秦少英,这大晚上的,你站在屋顶干什么?”朱三万晚间来庭院晾衣服,仰头朝在房顶装叉的秦少英问。 此时天公作美,明月当空,星辰烁烁。秦少英身着黒缎紧身衣,腰佩白龙长啸剑,足蹬青云燕尾靴,把酒临风,对月沉吟:“啊,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高手是寂寞的,无敌是世间最残酷的□□。哦,三万,我中毒太深……” “唉,又发什么神经。”朱三万摇摇头,晾好衣服,转身欲回屋。 秦少英见她要走,忙喊住她,“诶,三万姑娘别走,三万姑娘别走……” 朱三万伫足,仰头望他,“唉,你还有什么事?” “我是高手,我很寂寞。”秦少英一板一眼,拱手道:“我想请三万姑娘上来小酌一杯,不知三万姑娘是否有此雅兴?” “没雅兴,没雅兴,”朱三万打了个哈欠,连连摆手,“天色太晚,我得回房睡觉了。” “诶,三万姑娘别走呀……”秦少英心头一急,足下一滑,忽地咕噜吧嗒滚下房檐,正朝朱三万头顶砸去…… “啊!” “啊!” “嗷!” “嗷!” 午日当悬,光芒无限。 秦少文见秦少英一身羽扇纶巾,摇摇摆摆走出房门,笑问:“诶?三弟,你怎把胡子摘了?不装英雄了?” “唉,别提了,”秦少英摇着鸭毛扇,满肚子苦水,“昨晚可把我的屁股摔成了四瓣。唉呦,大哥,我算是想通了,这英雄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呀,我还是斯文一点的好。” “这就对了嘛,”秦少文欢喜道:“以后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用功念书,像你大哥这样满腹经纶,出口成章,知道么?” “哎呦,念了一上午的书,我肚子早就饿了。走,一起吃饭去。”秦少英拉他朝饭厅走去。 “大家中午好。”秦少英斯文君子,翩翩走进饭厅,拎着鸭毛羽扇,朝众人一一深情作揖行礼,“朱大人好,秦大人好,一筒姑娘好,二条姑娘好,三万姑娘好,大哥好,二哥好,小生这厢有礼了。” 见秦少英一副迂腐书生模样,朱四喜一口汤水喷出,拉朱三万低声问:“三姐,你看他今天唱的是哪出?” 朱三万白白眼皮,掐指一算,“嗯,有古怪,莫不是想找咱们借银子…….” “各位,”秦少英鸭毛扇轻挥,摇头晃脑,“小生决定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发愤图强,寒窗苦读,成为一代博学鸿儒,请大家以后叫我秦先生。” “好好好!”秦少文领头鼓掌,举杯道:“各位,我提议,为少英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大家共饮一杯!” 朱家姐妹面面相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苦脸把盏道:“恭喜秦先生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秦少英感动得热泪盈眶,鸭毛扇紧摇,“多谢各位全力支持,深情厚望,小生感激涕零。今日高朋满座,蓬荜生辉,小生要吟诵诗歌一首,为大家助兴: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众人愣了半晌,互相一眼,忙低头塞饭,谁都没再说话…… 晚间明月悠悠,秦少英摇着鸭毛扇,又来饭厅吃饭。 “大家晚上好。”他一进来,便一一朝众人深情作揖,“朱大人好,秦大人好,一筒姑娘好,二条姑娘好,三万姑娘好,大哥好,二哥好,小生这厢有礼了。” “诶,今晚的菜不错呀……” “对呀,还有油焖大虾呢……” “这个鸡腿给我留下……” “我要吃酱爆牛肉……” 见众人兀自起筷吃饭,没人理会自己,秦少英赶忙上前坐下,鸭毛扇又摇,“今晚人月两团圆,小生喜极而涕,有感而发,作诗一首:啊,月亮,好大的月亮,好大好大的月亮……” 秦少英正抱着鸭毛扇,兀自陶醉诗中,却见一溜烟儿功夫,眼前人去菜空,全都不见了踪影,瞬时兰花指疑翘,“咦?大家今晚怎吃得如此神速?” 次日午间,秦少英摇着鸭毛扇,又来吃饭。 “大家中午好。”他翩翩飘至,朝众人深情作揖,“朱大人好,秦大人好,一筒姑娘好,二条姑娘好,三万姑娘好,大哥好,二哥好,小生这厢有礼了。” 见依旧没人理自己,秦少英忙找位置坐下,鸭毛扇又摇,“今日高朋满座,蓬荜生辉,小生要吟诵诗歌一首,为大家助兴: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秦少英刚一开口,众人忙掩耳拔足夺门而逃,“我们吃完啦啦啦啦啦……” “唉,良诗难觅知音呐!”秦少英哀叹一声,只得自己起筷吃饭,侧目却见朱四喜还坐在旁边,悠然自得地啃着一只鸡爪。 “诶?朱大人,你怎不走?”秦少英奇问。 朱四喜呵呵一笑,“我还没吃完,为什么要走?” 秦少英欢喜拍手,“哎呀,朱大人真乃小生的知音呐!小生有感而发,作诗一首:啊,朱大人,伟大的朱大人,我们伟大的朱大人 ……” 朱四喜瞬时天雷滚滚,快手抄起一个鸡腿,狠塞入他口中,“你闭嘴!” 第91章 良风有幸(五) 朱四喜亲手给秦少英盛了碗汤, 端到他面前,关心问:“秦三哥, 你最近情绪反常, 古里古怪, 莫不是得了什么病吧?” 秦少英听她说中自己心事,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红晕自双颊泛起, 兰花指乱摆,“哎呦,朱大人, 你怎知我害了病?” “你不害病, 怎会如此衰神附体模样?”朱四喜苦笑打趣,“秦三哥, 快跟我讲讲,你害啥病了?” “哎呦,”秦少英扭扭妮妮了半晌,“我,我害了相思病呦。” “啊?相思病?!”朱四喜一口汤水喷出, “我还道你害了神经病!” “唉呦,讨厌讨厌!”秦少英扭动娇躯, 丝帕掩面,“都跟你讲实话了,你还挖苦我。” 朱四喜忙拉住他问:“秦三哥,你恋上哪家的姑娘了, 快跟我说说?” “哎呦,还不是你们家的三万么。”秦少英捂脸害羞道。 朱四喜一听,立时激动得泪流满面,窜跳而起,“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家的男人婆终于有人要了。秦三哥,你是我们朱家的大恩人,我给你磕头了,给你磕头了……” “哎呦,朱大人,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秦少英汗颜,扶她起身,“我是单相思一头热,你们家三万,可对我一点都不领情,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朱四喜一乐,“诶,这怕什么,秦三哥,你就铆足了劲儿,玩命追呗!正所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呀。” “唉,说的容易,”秦少英苦着脸,掰手指头细数道:“你看,我装土豪,她不喜欢。我装大侠,她不喜欢。我装文人,她还是不喜欢。唉,我看我是没希望了呦!” 朱四喜嘿嘿笑个不停,“哦,怪不得你最近如此古怪,原来是为了追三姐。” “可不是么,我是上天入地,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可三万就像块石头似的,压根没理我这茬儿呀。”秦少英低头沮丧,“你说三万到底喜欢啥类型的啊?” “秦三哥,你这又是何苦呢?”朱四喜拍拍他肩膀,开导道:“做你自己就好了,人哪能伪装一辈子,不如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三姐看呀。” 秦少英眉头扭成了个疙瘩,“可你看我平日里翘着个兰花指,吊儿郎当,要文没文,要武没武,要钱还没钱的,你说你三姐哪能看上我呀?” “可你会唱戏呀!想当年,你可是红遍金陵的名角儿。”朱四喜谆谆善诱,“秦三哥,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真英雄,有自己的真本色,只要你拿出自己的本色和诚意给三姐看,我相信,三姐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秦少英愣愣地点点头,“那么,我该如何做呢?” “你附耳过来,”朱四喜神气活现,凑到他耳边,“咱们这么干……” 耿耿银河,渺渺星汉,皓月当空,银辉万里。 “三姐,还没睡呀?”朱四喜溜溜达达,到朱三万房中找她聊天。 “诶,是四弟呀,有什么事吗?”朱三万忙让她进来,“四弟快坐下,来,喝水。” 二人天南海北,转着圈子闲扯了半晌,朱四喜才试探问道:“三姐,你觉得秦少英这人怎样?” “唉,”朱三万苦叹一声,认真思量道:“他非常人也……” 听她这样评价秦少英,朱四喜心跳加速,直觉好事将近,正所谓郎有情妾有意,自己的月老是做定了,“三姐,你也看出秦少英与众不同,鹤立鸡群,非同凡响了?”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朱三万顿了顿,“我是说他有常人不具备的东西。” “哦?”朱四喜更是兴奋,感叹三姐慧眼识金,“是不是他有异于常人的英俊潇洒?” “唉,四弟你咋老往反方向带我呢,”朱三万撇撇小嘴,“我觉得他比常人多了几分神经…….” “哦,”朱四喜灰着鼻头,昧着良心夸道:“其实秦少英人也不错,很是与众不同啊。” “是啊,的确是很与众不同。”朱三万脸拉成了根苦瓜,头摇成个拨浪鼓,“他这个人,能把好笑的事弄得不好笑,把有意义的事情弄得无聊,把美好的东西弄得让人讨厌它。唉,我经常想,像他这么失败的人,为什么还会活在这个世上……” “额,”朱四喜汗颜,调转话题,“诶,三姐,明天有空吗?咱们一起去看戏吧。” “哦?”朱三万一奇,“你怎忽地要叫我看戏?” 朱四喜转转眼珠,嬉皮笑脸,“不止你一人,我还请了秦家兄弟和大姐二姐。这段日子你们为鸡飞狗跳县忙上忙下,辛苦劳碌。我和秦大人一直想找个机会,大家一起出去娱乐一番,放松生活,不知三姐是否赏光?” “赏光赏光,”朱三万欢喜拍手,“出去耍怎能少了我……” 次日午后,天高气爽,日色朗清,秦氏兄弟和朱家姐妹结伴同到少英剧院。 朱四喜见剧院张灯结彩,鲜花铺台,人头攒动,朝朱三万赞道:“没想到秦三哥的戏院办得如此红火,真是有经济头脑呢。” 朱三万眨巴眨巴妙目,冲她微微一笑,撇撇小嘴,算是回应。 侍者领他们到贵宾位置坐下,朱四喜一副欢天喜地嘴脸,叽叽咯咯赞个不停,“三姐,你看看这贵宾席又宽敞又舒服,秦三哥真是给面子,听说他今天还要亲自登台表演呢。” “哦?”朱三万嘿嘿一乐,尖酸讥讽道:“不知他今天是要演关公屋顶耍大刀,还是诸葛亮笑挥鸭毛扇呢?” 众人说话间,秦少英登台主持:“各位看官,今天是少英剧院开业一个月店庆。为回馈广大新老客户厚爱,我秦少英将亲自登台,为众位献上:西厢记!” 众人鼓掌,热烈欢迎,期待感爆棚。 咚咚锵咚咚锵,锣鼓点起,大幕拉开,第一本:张君瑞闹道场。 天际秋云卷,竹索缆浮桥。只疑是银河落九天,也曾泛浮槎到日月边。话说间早到城中。这里一座店儿,琴童接下马者,张君瑞是也,“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也。小生书剑飘零,功名未遂,游於四方……暗想小生萤窗雪案,刮垢磨光,学成满腹文章,尚在湖海飘零,何日得遂大志也呵!万金宝剑藏秋水,满马春愁压绣鞍……” 秦少英扮演张君瑞悠悠上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尽带风流,唱念做打,一板一眼,俊颜惊四座,余音绕八方。 台下看官齐齐拍手叫好,群情热烈。 咚咚锵咚咚锵,锣鼓点起,第二本:崔莺莺夜听琴。 秦少英衣冠济楚,于庭院角东近西厢理连结丝桐,其声壮,似铁骑刀枪冗冗;其声幽,似落花流水溶溶;其声高,似风清月朗鹤唳空;其声低,似听儿女语小窗中,“我将弦改过,弹一曲,就歌一篇,名曰 《凤求凰》。昔日司马相如得此曲成事,我虽不及相如,愿小姐有文君之意。” 秦少英朝台下的朱三万亮了个俊相,眉目含情,凄凄哀哀,“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翩翩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张弦代语兮,欲诉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其词哀,其意切,凄凄如鹤唳天。观众闻之,不觉泪下,转而乌压压哭倒一片。 咚咚锵咚咚锵,锣鼓点起,第三本:张君瑞害相思。 淡云笼月华,似红纸护银蜡;柳丝花朵垂帘下,绿莎茵铺着绣榻;秦少英害起相思病,咿咿呀呀,“此一念小生再不敢举,奈有病体日笃,将如之奈何?夜来得简方喜,今日强扶至此,又值这一场怨气,眼见得休也。只索回书房中纳闷去。桂子闲中落,槐花病里看……” 曲调凄婉,引人入境,众看官闻罢,无不揪心痛惜,哀嚎遍场,险些昏厥过去。 咚咚锵咚咚锵,锣鼓点起,第四本:张君瑞梦莺莺。 一天露气,满地霜华,晓星初上,残月犹明。无端燕鹊高枝上,一枕鸳鸯梦不成。秦少英南柯一梦,醒罢叹息,“柳丝长咫尺情牵惹,水声幽仿佛人呜咽。斜月残灯,半明不灭。畅道是旧恨连绵,新愁郁结;别恨离愁,满肺腑难淘泻。除纸笔代喉舌,千种相思对谁说……” 月暗西厢,凤去秦楼,,云敛巫山,众戏迷无不唏嘘感叹,情动心弦。 咚咚锵咚咚锵,锣鼓点起,第五本:张君瑞庆团圆。 秦少英穿着从秦少杰那里借来的大红青云状元袍,袍袖一甩,上前一步,春风得意,眉飞色舞,“自暮秋与小姐相别,倏经半载之际。托赖祖宗之荫,一举及第,得了头名状元…..” 演到最后,当秦少英唱“愿普天下有情人成眷属”时,群情激昂,高潮涌现,台下万千戏迷热泪狂奔,无数粉丝哭喊奔上台去献花。 秦氏兄弟和朱家姐妹也激动得不住鼓掌,啧啧赞扬,“太好了!演得太好了!” 这时,悠扬背景音乐响起,剧场落英缤纷,只见秦少英脚踏五彩祥云,缓缓飘下台去,款款立在朱三万面前,深情凝望向她,“三万,不论你看见或是不见,我就在这儿,我就是我;不论你喜欢或者讨厌,我还在这儿,我就是我。” 秦少英闪手变出一只红玫瑰,单膝跪地,当着万千戏迷,鼓足勇气,向心上人深情表白,“去年今日金陵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依旧眼前在,桃花十里笑春风。三万,你的犀利言语,你的精打细算,你的一颦一笑,无不令我刻骨铭心。我就是我,一个爱慕你的轻狂少年,曾想尽各种办法,上天入地,搬文弄武,只为博你嫣然一顾。今日,我以十丈红尘铺成锦绣,万朵芙蓉点缀衣裳,在我视如生命的戏院里,以最本色的方式,求你欣然眷顾。三万,我喜欢你……” 见秦少英表白完毕,朱四喜和秦少杰忙跳上桌椅,彩旗招摇,欢蹦乱跳,带头狂呼,呐喊助威,“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一时间群情激昂,粉丝振奋,欢呼雀跃,跟着二位县令大人鼓掌狂呼,“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落英缤纷,朱三万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把狠狠抱住秦少英,“这才是最真实的你!英英,我喜欢你!” 来捧场的亲友团见到此情此幕,高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互相拥抱庆贺此次表白行动圆满成功。 秦少文泪流满面,拂着身上花瓣,激动不已,“太浪漫了,太有才情了,这才是三弟啊……” 朱一筒欢喜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太感人了,这是少英最好的一出戏…..” 秦少武欢欣鼓舞,手舞足蹈,拍手大赞,“太帅了,简直是英雄本色……” 朱二条紧攥手帕,心跳加速,“太有魅力了,原来秦三公子娘娘腔的外表下,竟隐藏着如此火热的赤子之心……” 小珠依偎在秦八卦怀中,甜蜜温暖,“八卦哥哥,我好感动……” 秦八卦抱着小珠,泪流满面,“小珠,三少爷不愧为我的榜样啊……” 秦少杰都看呆了,一个劲儿揉眼睛,惊掉了下巴,“哎呀呀呀,直到今时今日,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四兄弟中,最风流倜傥的是三哥呀……” 第92章 雪花神剑(一) 时光荏苒, 转眼已入寒冬。 “众位学子,报名参加明年乡试的, 请排队站好。”秦少杰和朱四喜裹着厚重棉袍, 坐在县城考院门口, 吆喝呐喊,“你们要遵守秩序, 一个个上来, 本官为你们登记……” 众考生鱼贯上前报名,一女扮男装的俊俏少年郎不知何时,也排到队中。 朱四喜正忙着登名造册, 记录生源, 她高声唤下一位学子上来,头也不抬, 问:“下一个,叫什么名字?” 只听那俊美少年朗声道:“我叫雪花神剑。” 朱四喜一愣,抬头望她,“你叫什么?” 那俊美少年字正腔圆道:“大人,我叫雪花神剑。” “啊?”朱四喜搔搔头, “天下还有这样的名字?” 少年轻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姓雪花神, 单名一个剑字,连起来就是雪花神剑!” “嘿嘿,”秦县令在旁噗嗤一笑,“这位公子, 你还是回去吧,等把百家姓背熟了再来。” “诶,我就是叫雪花神剑呀!”那轻狂少年不依不饶,反唇相讥,“是你们孤陋寡闻,我凭什么不能叫雪花神剑……” 三人正争辩间,百乐赌坊老板娘神色匆匆,慌张跑了过来,“二位大人救命,二位大人快救救我的师傅呀!” “邱小姐慢讲,你师父怎么了?”朱四喜忙问。 “我师父在百乐赌坊被仇家堵住了,要生死决战呢!”邱小姐急得火烧眉毛,“仇家带了好多人,我师父怎抵得住呀!朱大人,您快去救救他罢!” “啊?公共场所聚众斗殴?!这还得了!”朱四喜大拍桌案,“秦兄,这里交给你了,我随老板娘过去看看!” 话说百乐赌坊中,谢啸天正吆喝手下喽啰将董震南团团围住,他上前一拱手,阴森森笑道:“董老哥,当年华山一别,二十年未见,真是久违了!” 董震南驼着背,低声咳嗽几下,嘶哑嗓子道:“谢老弟,时过境迁,我已非当年的雾里探花董震南,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董兄此言差矣。”谢啸天笑里藏刀,“当年华山一战,武林同道比武论英雄,我河东狮吼谢啸天以一招之差,败你手中,排名屈尊你后,现在想想,真是不甘。这二十年来,我勤学苦练,今天终于有机会与你决高下,哈哈哈哈!” “唉,我东躲西藏这么多年,还是被你找到了。”董震南苦着脸,连连摇头,“谢老弟,好汉不提当年勇,我已年过花甲,而你正如日中天,这场比武有意义么?不过争个空名头衔,就当我败给你便是。” “哈哈哈哈!不战而屈人,这也不错。”谢啸天仰头狮吼大笑,“董震南,既然你自认不济,就把雾里探花武功秘籍交出来,也省得我动手!” “唉,”董震南颤身望他,“说了半天,你还是觊觎老夫的武功秘籍!” “董老头,快把雾里探花秘籍交出来!”谢啸天恶狠狠上前一步紧逼,“乖乖交出秘籍,我饶你一条老命!” 董震南恨恨咬牙,一口回绝,“要秘籍没有,要命一条!” “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谢啸天大手一挥,众喽啰剑拔弩张,争相上前,眼看就要厮杀起来。 “住手!住手!”一厉声呼喝从门口传来,原是朱县令和邱小姐带着衙役及时赶到。 谢啸天见衙门中人过来搅局,吹胡子瞪眼,忍怒朝朱四喜拱一拱手,“这位大人,江湖中事,官府最好别管。费力不讨好,惹得一身腥就不是了。” 朱四喜见他们聚众闹事,以众欺寡,以强凌弱,恶从心起,小蛮腰一叉,一身正气,义正词严,伸出细嫩如竹笋的食指朝众江湖人士指指点点,口沫横飞,“哼,你以为本官愿意管你们的破事呀!是你们在本官的地盘聚众斗殴,扰乱治安,破坏百姓安居乐业。识相的快走,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谢啸天无意与官府结下梁子,忍怒道:“要走也行,只要董震南交出武功秘籍,我就离开!” “秘籍?什么秘籍?”朱四喜奇问。 谢啸天声如洪钟,震耳欲聋,“雾里探花秘籍!” “探花?”朱四喜一乐,拍拍胸脯,“探花?哈哈,我也是探花!没想到大家是同行呀!” “哦?”谢啸天一惊,向后连退数步,惶问:“你,你也是雾里探花?!” “非也非也,我是,今科,”朱四喜摇头晃脑,故意顿了顿,“探花。” “呸!”谢啸天大庭广众被一小毛头戏弄,气得跳脚上前,一把抓住朱四喜衣襟,爆了粗口,震耳发聩,“臭小子,你故意耍老子是不是!?” “诶诶诶,谢老弟别生气。”董震南见状,忙一瘸一拐上前劝解,“这位知县大人是无心之言,少年无知,你莫怪莫怪。” “哼,”谢啸天一把推开朱四喜,反手狠狠抓住董震南,“董老头,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把雾里探花秘籍交出来!否则要你好看!” “诶,秘籍我身上是没有的,”董震南眼珠一转,赔笑道:“不如我把雾里探花绝技表演给你看,如何?” 谢啸天转转眼珠,松手放他,“嗯,也好。董老头,快演!” “众目睽睽,您河东狮吼谢大侠一言九鼎,我演完了,你可不要再为难我了呀。”董震南讨价还价道。 “别废话,快演!”谢啸天大吼一声,心急催促。 “各位观众,请看!”只见董震南一个转身,随手在室内盆景上摘了一朵大红花,随即摆出个美姿,“咚锵锵,咚锵锵……” “雾里看花花未老,乱红飞过秋千去……”董震南花瓣飞舞,一瘸一拐,扭起大秧歌,手舞足蹈,疯疯癫癫,“咚锵锵,咚锵锵,雾里探花,我一探,我再探,我三探,我四探,咚锵锵,咚锵锵,……” 董震南手起花落,将谢啸天洒得满头花瓣,狼狈不堪。他这才发觉自己被耍,立时暴跳如雷,“好你个董老头,成心耍老子不是!看招!” 谢啸天怒下狠心,一个箭步,挥掌猛朝董震南后心击去。 “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青衣人飞身越过围观人群,于千钧一发之际,与谢啸天强对一掌,替董震南将那掌硬接下来。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秦少武带着民兵团及时赶到。 谢啸天心头一惊,暗赞他内功了得,瞪目望向那青衣人,“你是谁?!“ 秦少武提了口气,拱手道:“我乃鸡飞狗跳县民兵自卫队总教头,秦少武是也。” “哈哈哈哈!”谢啸天仰头大笑,声如洪钟,“真是英雄出少年,这小小的鸡飞狗跳县,真乃卧虎藏龙之地!一个小小的民兵教头,都有如此武功。” 秦少武再一拱手,“这位前辈,我们民兵自卫队有协助官府稳定一方,保卫治安之责。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还请前辈离开罢。” 谢啸天见衙役民兵越聚越多,面前又有个威武教头坐镇,好汉不吃眼前亏,大手一挥,“好!我暂且离开,改日再找董震南这老匹夫算账!走!” 见河东狮吼谢啸天带众喽啰离开赌坊,秦少武呼出一口大气,终支撑不住,足下一软,单膝跪倒在地,一口黑血呕出。 “秦二哥,你怎么了?!”朱四喜忙跑上去搀扶。 董震南快步上前搭他脉门,惊呼道:“是受了内伤!快找地方给他医治!” 第93章 雪花神剑(二) 众人齐聚秦少武卧房, 忧心忡忡。 秦少杰见董震南给秦少武针灸完毕,忙上前去, 关切询问:“董前辈, 我二哥怎样了?” 董震南擦擦额头汗珠, 舒了口气,“幸亏他年轻力壮, 身体底子又好, 吃了谢啸天一掌,倒没大碍,喝几副补药, 卧床休息十天半月便能好。” 众人心头大石落地, 放下心来。 董震南写了药方,交给秦八卦拿去抓药。 “唉呦, 二哥,二哥,你怎样了?!”秦少英撒丫子惊慌冲进卧房,连哭带嚎,“剧院戏一散场就惊闻二哥被揍噩耗, 我一路连跑带颠赶回来了!二哥,你可不要抛下我们呀!” “少英, 你来了。”秦少武睁开眼睛,弱声唤他,“我没事,你放心吧。” “二哥, 你不必多言!”秦少英一副义愤填膺嘴脸,撸起衣袖,露出两只粉嫩细白的小胳膊,“二哥,你说,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连我二哥都敢打?!我叫齐衙门人马,替你报仇去!” “少英,不可意气用事。”秦少武摆手安慰,“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什么从长计议,敢跟我二哥过不去,那就是与我为敌!”秦少英兰花指狂翘,“是哪个泼皮无赖,敢找我二哥麻烦?!二哥莫怕,小弟替你出头!” “三哥不要生气,”秦少杰上前劝说,“此事真要从长计议,你听我慢慢细讲。” “去你的从长计议,”秦少英口沫横飞,拉住秦少杰臂膀,“我说四弟,你身为一县之令,亲哥哥被打,你倒成了缩头乌龟?!是哪个泼皮无赖,敢与我们秦氏兄弟为难,三哥我代表月亮,消灭他们!” “额,”秦少杰搔搔额头,“就是名震江湖的河东狮吼谢啸天,三哥你有把握治他?” 谢啸天之名如雷贯耳,秦少英吓得连退数步,腿肚子直打颤,紧紧攥住秦少杰手腕,弱声安慰,“额,各位兄弟,那河东狮吼绝非善类,你们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惹不起咱躲得起……” “诶,三哥此言差矣,”秦少杰转转眼珠,故意酸他,“三哥您智勇双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打得恶霸,治得狮吼。您真乃一代英雄大丈夫,可得为我们兄弟出头呀。” “四弟,听哥哥我的话,大丈夫能屈能伸,”秦少英欲哭无泪,反过头来苦心劝解,“咱要懂得规避锋芒,不可意气用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唉,大家都别闹了,让少武好好休息罢。”秦少文苦脸摇头,拉众人到客厅说话。 “这次真是多亏秦少侠及时赶到,”董震南唏嘘不已,“那掌若是落在老夫身上,可真要垂垂死矣,驾鹤西游了。” “董老英雄,”朱四喜拱手问,“敢问那河东狮吼谢啸天为何要如此危逼于你呀?” “诶,朱县令快别叫我英雄了。”董震南阵阵汗颜,“你看我今日装疯卖傻,狼狈不堪模样,连狗熊都不如。” “董前辈,您与那个谢啸天之间到底有什么梁子,快给我们讲讲罢。”秦少文插口问道。 “唉,故事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董震南往事不堪回首,喟然长叹,“想当年,我们武林同道,华山论剑,比武论英雄,谢啸天败于我手,心怀愤恨。这多年来,为报当年一招之仇,他勤修苦练,欲夺取我董氏武功秘籍:雾里探花!我年事已高,怎还敌得过他,被他追得东躲西藏。我本以为躲到这边陲小县,万事太平,得以安享晚年,没料到,还是被他追来了……” 秦少杰不解,“董老前辈,正所谓破船还有十斤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您虽年老体迈,难以胜他,可凭毕生家传绝学,也总能自保啊,怎落得如此狼狈?” “唉,好汉不提当年勇,”董震南提起往事,一把辛酸眼泪,“多年前的寒夜里,我偶得风寒,一时大意,导致病情恶化,全身中风,昏死过去。等醒来时,已是半身不遂,我这双废手,再也使不出什么雾里探花了……” 秦少文在旁听得黯然神伤,唏嘘感慨,“想当年雾里探花董震南名扬大江南北,我还是三岁孩童时,就对您的大名如雷贯耳,没想到英雄迟暮,竟落得如此田地。” 朱四喜安慰道:“董老前辈,您也别太过忧心,此后您就住在我们县衙。我不信那谢啸天还吃了雄心豹子胆,连官府衙门都敢闯!” “诶,朱大人,莫不可轻视那谢啸天。”董震南一脸愁容,“他的河东狮吼,可是名成天下的绝技,不容小觑呀!” “谢啸天来势汹汹,连二哥都不是他对手,”秦少杰踟蹰蹙眉,“咱得赶紧想出对策,谢啸天若再找上门来,也有应对办法。” 只见董震南捋着花白山羊胡子,思量半晌,“事到如今,想天下只有一人,能与他抗衡。” “哦?是谁?”众人瞪大眼睛齐问。 董震南吟道:“就是雪花神剑!” 朱四喜和秦少杰互望一眼,脱口惊呼,“雪花神剑?!” “雪花神剑,雾里探花,河东狮吼。”董震南目光浑浊,悠悠遥想当年,“当年华山论剑,雪花神剑力压群雄,武功天下第一。我雾里探花技不如人,排名第二。那河东狮吼,只是第三呀!咱们若能找到雪花神剑出来主持大局,想那河东狮吼定不敢放肆!” “啊?真有雪花神剑?!”秦少杰差点惊掉眼球,“那小子今早还来考院,哭着喊着要报名考秀才呢!” “哦?此话当真?”董震南惊问。 众人正说话间,胡师爷撒丫子慌张跑了进来,一头撞到秦少文胸口,“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秦少文被他撞得眼冒金星,颤手紧捂住胸口,岔声责怨,“胡来,你跟我有仇啊?每次都撞我,你看清了再撞,你家大人在那儿呢!” “唉呦,抱歉抱歉,秦大公子,”胡师爷火烧眉毛,连滚带爬向二位县令,“大人,大人,启禀二位大人,大事不好了!” “啊?是不是谢啸天来了?”董震南脊骨寒气直冒,忙拱手问:“二位县令大人,请问县衙后门在哪?” “额……”朱四喜和秦少杰互望一眼,面面相觑,“董前辈莫慌,我们与你一同离开。” “唉呦,启禀二位大人,不是谢啸天,是个疯小子!”胡师爷扯着小嗓子惊慌禀报,“那疯小子在县衙门口大呼小叫,哭着喊着要考秀才,守卫衙役驱赶不成,反被她打伤,那疯小子眼瞅着就要打进来了呀!” “啊?那疯小子叫什么名字?!”秦少杰忙问。 胡师爷颤声呼道:“她说她叫雪花神剑!” 第94章 雪花神剑(三) “秦少杰, 你给我出来!凭什么不让我考秀才!”那俊俏少年扯着嗓子,大摇大摆冲进厅来, 小蛮腰怒叉, 胡搅蛮缠, “秦少杰,朱四喜, 你们听着, 我要考秀才!” 董震南颤身迎上前去,老眼昏花,上下打量她, “你, 你就是雪花神剑?” 少年郎一挺胸脯,拍拍腰间长剑, 自豪之情跃然脸上,“那是当然!” 董震南见那傲雪长剑确乃雪花神剑之物,半信半疑,“口说无凭,你如何能证明自己?” 只见少年郎退后一步, 利刃出鞘,舞剑沉吟, 风姿绰约,“雪花坞里雪花庵,雪花庵上雪花仙。雪花仙人扫雪花,又祭雪花于剑前。酒醒只在雪前坐, 酒醉还舞剑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雪飞雪落年复年……” 听到这首雪花神剑歌,董震南深信不已,一瘸一拐奔上前去,紧紧攥住她手,老泪纵横,“雪花神剑兄啊,你可想死我了!二十年不见,你风采依旧,还比以前更年轻了啊!” 那少年见眼前这疯癫老头不知所谓,勉强一笑,拱拱手:“客气客气,敢问您老是?” 董震南勉强摆了招英姿,“雾里看花花未老,乱红飞过秋千去。我就是雾里探花,董震南啊!” 那少年是知董震南名头的,连连拱手,“哎呀呀,原来是雾里探花,久仰久仰!” 董震南颤抖握住她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神剑兄啊,你可要救救我呀,我被谢啸天追杀,现在走投无路,你可要出手相救啊!” “啊?河东狮吼谢啸天?!”少年差点惊掉下巴,“他也来鸡飞狗跳县了?!” “可不是么,我躲到哪,那只哮天犬就追到哪呀。”董震南一肚子苦水不知找谁倾诉,老泪纵横道:“神剑兄啊,想当年华山一战,你的雪花神剑可是力压群雄,名位天下第一,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为我主持公道啊!我这条老命,可全交到神剑兄手上了呀!” “诶,不可不可,”少年连连后退推诿,“我雪花神剑早已隐剑埋名,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决心混迹学术界,不再涉足江湖纷争。这些打架斗殴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可别拉上我。” “神剑兄,念在当年华山论剑之情,你就伸出援手,救救我吧。”董震南涕泪纵横,苦求道。 “诶,不行不行,”少年眼中划过一丝惊惶,推脱道:“我弃武从文,混迹科考,发誓不再涉足江湖之事,董老弟不要强人所难呀。” 秦少杰眼珠一转,忙上前劝解,“雪花神剑大侠,你太过谦虚了。你神剑出手,河东狮吼定是望风而逃呀。这样吧,只要你肯帮助董前辈,我准你考秀才好不好?” “是呀是呀,”朱四喜连声附和,“不止考秀才,我们一条龙服务,帮你考举人,考进士,成状元,当专家,从此走上学术巅峰……” “对呀对呀,”秦少英也上去帮腔,兰花指乱翘,“神剑大侠您一出马,那只哮天犬肯定夹着尾巴灰溜溜逃走!您就帮帮忙罢。” “没错没错,”邱小姐和方公子也苦情劝说,“您就帮帮我们的师傅吧,大恩大德,永生不忘,我们给您磕头了……” 众人纷纷围上前,向那少年郎苦劝,吐沫星子满天飞。 “唉呀,唉呀!”少年被他们逼得不行,大呼一声,两手一摊,“你们都别说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雪花神剑!” “诶,神剑老兄,您就别谦虚了,”董震南拍着少年肩膀,“这宝剑和口诀都对上了,您不是雪花神剑,那谁还能是呀!” “哎呀,”少年隐瞒不下去,只得摊牌坦白,“雪花神剑是我爷爷,我是他的孙女叶小芙,我刚才冒他的名儿,跟你们闹着玩儿呢!” “啊?”秦少杰一愣,“你,你一介女流,哭着喊着考什么秀才?!” 叶小芙转转眼珠,咯咯笑道:“我早上路过考院,见你们一本正经在门口录名册,觉得好玩儿,存心逗你们呢!哈哈!” “哦?小芙姑娘,那你爷爷呢?”董震南忙问。 叶小芙古灵精怪,指指房顶,“喏,上面。” “唉呀呀,真是好轻功!”董震南忍不住朝屋顶大赞,“神剑兄在屋顶这么长时间,老夫竟丝毫没有查觉。神剑兄果然是技高一筹!神剑老兄,快请下来相见,雾里探花有事相求啊!” “哎呀,”叶小芙头摇成了拨浪鼓,“我的意思是,我爷爷在天上!” “啊?!神剑老兄已然仙去了?”董震南心头一凉,“嗷嗷!我真是老糊涂了,我都已入花甲之年,那雪花神剑若是在世,可都年逾古稀了。” 董震南扼腕叹息,转念之间,又拉住叶小芙问:“姑娘,那你爹呢?” 叶小芙做出一副无奈模样,“唉,他比我爷爷仙去得还早。” 董震南心冷意绝,知大势已去,一屁股瘫坐在地,叨叨念念,“完了完了,这次真是连神仙都没的救了。笑笑,重义,你们两个回赌场去,给师傅准备后事罢,呜呜…….” 朱四喜眼珠一转,灵光一闪,摇头摆尾,“诶,董老前辈,神仙救不了您,您还有我们呀!” 邱小姐一愣,忙上前问:“朱县令,你有什么妙招吗?” “山人自有妙计,”朱四喜神气活现,拉秦少杰过来,“秦大人,你还记得崔员外的女婿草鞋高吗?” “当然记得,”秦少杰谈虎色变,“就因为他的案子,害我吃了一筐小酸梨儿,现在想想,牙还酸呢,这能忘么!” “这次我们故伎重演。”朱四喜神秘一笑,“既然江湖人都不知雪花神剑仙去,咱们就借尸还魂,假扮雪花神剑,吓跑那哮天犬!” “好主意呀!”秦少英在旁拍手赞道:“这个主意好,可你们要找谁去假扮雪花神剑呢?” 秦少英话音刚落,就见朱四喜和秦少杰齐齐望向自己,摩拳擦掌,一脸坏笑。 “不行不行,”秦少英吓得兰花指颤甩,“那谢啸天可是真功夫,你们以为是装神弄鬼吓唬崔员外呢,弄个什么草根大神,穷鬼病鬼。这次演砸了,我的小命可是要没的,你们还是另请高明罢。” 秦少杰脸媚笑成一朵菊花,拉住秦少英谆谆善诱,“三哥呀,您看大哥满嘴之乎者也,一开口就要露陷。二哥懂武功,本来是最合适人选,可他受了重伤,卧床不起。一筒、二条、三万姐都是女流之辈。只有您是演戏行家,一代名角,这个重任非您莫属呀!” “不行!不行!你们出主意,我出命?!打死也不干!” 秦少英兰花指狂甩,死命挣扎脱开四弟手腕,一溜烟儿跑出门去,不见了踪影。 “这小子真没看出来,还有如此神速。”秦少文叹了口气,转而指指着叶小芙,调转话题,“诶,四弟,叶姑娘乃雪花神剑传人,家学渊源,要不让她去吧?” “不行不行,”叶小芙一副畏畏缩缩嘴脸,“那可是河东狮吼,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一眼就被他看穿,去了可是自取其辱呀,不去不去!” “唉,”朱四喜不住摇头,“她一个小姑娘,让她去添什么乱。” 邱小姐叹了口气,上前请缨,“二位县令大人,要不让我去吧。” “你?”秦少杰上下打量她,“你一介女流,虽说有几手功夫,可万不是谢啸天敌手,怎能让你出去渉险?” 邱小姐悠悠叹道:“想当年我走投无路,投钱塘江自尽,是师傅救了我。他教我武功和赌术,对我恩重如山,这次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不,”方重义紧握住邱小姐玉手,“还是让我去吧,我亏欠你的实在太多……” “不,”邱小姐柔声劝阻,“重义,我知你对我心意,可你不会武功,岂能以身犯险?” “不,”方重义柔情望她,“笑笑,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不,“邱小姐泪水涟涟,抚摸他俊朗脸颊,“重义,这是我与师傅的事,我若真出什么岔子,你要好好活下去。” “不,”方重义哽咽不已,“笑笑,你对我情深意重,我这辈子绝不会忘记你。你若真有意外,我一定为你殉情,咱们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不,”邱小姐依偎在方重义怀中,“重义,不论发生什么事,你要坚强的活下去,为了我们活下去,知道么。” “不,”方重义一副哀哀欲绝之态,“生活没有了你,还有什么意义?生命中只要有你,一切都充满希冀,一切苦难都化为风和雨。你是风儿我是沙,飘飘绵绵到天涯……” “哎呀,罢了罢了,你们两个别虐狗了。”秦少杰见二人缠绵不舍,一副生离死别模样,鸡皮疙瘩大起,桌案一拍,当机立断,“大家听着,这次就由本县令大人亲自挂帅上阵,扮演一代大侠:雪花神剑!” 第95章 雪花神剑(四) 晓星初上, 残月犹明,众人载着满车道具, 偷偷摸摸进入城东小树林, 各自分头准备。 “大哥, 这绳子结实吗?可别把我掉下来。”秦少杰忧心道。 秦少文重手拍拍一棵百年老树虬干,“放心, 这绳子和树都牢靠得很, 保证万无一失!” 秦少英在旁给秦少杰一个大大拥抱,扯着手帕,哭天抹泪, “四弟, 听三哥一句良言:装大侠有风险,扮高手需谨慎。生死各安天命, 你要多保重才是啊。” 秦少杰深呼了口气,一脸肃穆,跟众人一一话别,“各位,风萧萧兮易水寒, 雪花神剑兮不复还。成败在此一举,我若不幸离去, 众位也不要太过哀伤。大哥,家中老父,就交给你照顾了。三哥,每年今天, 要记得多给我点烧纸钱。朱大人,鸡飞狗跳县的万千百姓,就拜托给你了。一筒、二条、三万姐,你们要照顾好我的大哥、二哥、三哥。小珠,你要照顾好八卦。叶姑娘,你考秀才的事,恕我撒手人寰,不能相帮,你去找矮倭瓜罢…….” 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纷纷掩面,呜呜咽咽,哭倒一片。 “报!”秦八卦飞毛腿回来禀报,“二位大人,哮天犬来了!” “大家各就各位!”朱四喜抹抹眼泪,振奋精神,喇叭一声吼,“弹弓组准备,爆破组准备,灯光组准备,音响组准备,道具组准备,医护组更要准备!” 时入午夜,树林阴风阵起。谢啸天技高人胆大,单枪匹马,独自来到林中,“雪花神剑,雪花神剑,我河东狮吼谢啸天应约过来会你了!” 这时只听“嗖”地一声,白烟袅袅,雪花莹莹,一白衣老者从天而降,衣袂飘飘,一派仙风道骨,“雪花坞里雪花庵,雪花庵上雪花仙。雪花仙人扫雪花,又祭雪花于剑前。酒醒只在雪前坐,酒醉还舞剑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雪飞雪落年复年……” 云雾掩映,雪花漫天,谢啸天定睛望去,“是雪花神剑吗?” 白衣老人仙音袅袅,不绝于耳,“谢啸天,二十年前华山一别,久违了!” “哈哈哈哈!”谢啸天仰天长笑,拱手道:“神剑兄,二十年未见,你可安好?” 白衣老者轻捋银须,“老夫老当益壮,犹似少年郎;武功精进,堪比关云长啊!” 谢啸天挥手扇开缭绕烟雾,果见雪花神剑面色红润,风采不减当年,立时心生忌惮,“神剑老兄,你送书信邀我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与雾里探花都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何必为个虚名,争得你死我活?”白衣老者悠悠道:“这次,我受雾里探花相邀,前来做个和事老儿。谢啸天,往事前尘,恩怨种种,就让它随风散去罢。” 白衣老人一挥手间,一阵大风刮过,周围枯枝野藤随风颤动起来。 谢啸天打了个寒战,“神剑兄好功力!二十年前,华山论剑,神剑兄力战群雄,成为天下第一,武林泰斗。我卧薪尝胆二十年,现今狮吼功也更上一层楼。谢某不才,还想向神剑兄讨教几招,望神剑兄不吝赐教!”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河东狮吼,争霸无涯,回头是岸!”白衣老人再一挥手,地上飞沙滚石,劈啪作响,四周枯枝虬干,摧枯拉朽。 谢啸天连连后退几步,“神剑兄内力浑厚,谢某佩服,但还望神剑兄不吝赐教!” 白衣老人衣袂飘飘,仙音袅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退隐江湖,海阔天空。争强斗狠所为哪番,不过是过眼云烟,南柯一梦,非老夫所愿。” “哈哈哈哈!”谢啸天仰天大笑,调转话锋,反唇相讥,“听说神剑兄淡出武林后,做了朝廷鹰犬,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白衣老者一愣,随即胡编乱扯道:“报效国家,为民出力,造福百姓,倒也是我们武林人士的一条出路。若你不嫌弃,老朽愿为你引荐。” “哈哈哈哈!”谢啸天仰头狂笑,“什么升官发财,我谢啸天没兴趣!我想做的,就是天下第一!神剑兄,你出剑吧!” “我不出剑,”白衣老者银须白发飘飘,“手中无剑,心中无剑,乃是我雪花神剑的最高境界。河东狮吼,看招!” 只见白衣老者手指之下,一道寒光刺出,直逼谢啸天胸口。 “啊!”谢啸天忙飞身躲闪。 白衣老者转而双手齐挥,林中万千石子飞将过来,直朝谢啸天击去。 谢啸天没料到二十年过去,雪花神剑武功竟精进得神乎其神,手中无剑,心中无剑,剑由心生,幻化瞬变。他大呼不妙,忙使出自己的成名绝技:河东狮吼。 一招狮吼,石破天惊,万籁尽哑,玉石俱焚,天地同震,日月无光。 挂着白衣老者的古树虬干不住乱颤,忽听“咔嚓”一声,枝干断裂,白衣老者惊摔落下来。 “哈哈哈哈!”谢啸天见他失足,得意大笑,“雪花神剑,不过如此!二十年过去,英雄气短,你已早不如当年了!” 谢啸天趁势一跃上前,重掌挥起,猛朝白衣老头天灵盖猛击去,“雪花神剑,拿命来!” “住手!”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寒光从天而降,刺得谢啸天睁不开眼,不由得向后猛退数步。原来是叶小芙拔剑出鞘,现身出手相救。 叶小芙傲雪剑一挥,谁与争锋,“神剑一笑,傲雪天涯。谢啸天,久违了!” 谢啸天惊得直揉双眼,“你,你是谁?!” 叶小芙依旧男儿装扮,顺手摆了个英姿,拖延时间道:“谢啸天,你看清楚了,我就是返老还童的雪花神剑!” 她说话间,一个□□自树丛后飞出,趁着浓烟弥漫,叶小芙一把揪起白衣老头,身姿矫健,飞身跃出“埋伏圈”。 “快点炸药!”朱大县令一声令下,爆破组手忙脚乱,赶紧点火,纷纷朝谢啸天扔去…… 第96章 雪花神剑(五) 河东狮吼得除, 众人齐聚县衙,摆酒宴庆祝, 珍异果子, 济楚菜蔬, 稀奇按酒,无一不有。 董老前辈颤巍巍举杯道:“老夫这次大难不死, 要感谢朱县令神机妙算, 要感谢秦县令身先士卒,还要谢在座的诸位,鼎力相助啊!来, 老夫先干为敬!” 众人鼓掌, 欢快把盏,一饮而尽。 秦少杰挑挑眉毛, 举杯朝叶小芙道:“叶姑娘,本县这次虎口脱险,可多亏你仗义出手。来,这杯酒我敬你!” 叶小芙已换了女儿装扮,细肩削腰, 鹅蛋脸面,俊眼修眉, 高高鼻梁,两腮微微长了几点雀斑,更显娇俏。 秦少英捏着丝帕,在旁取笑, “唉呦,四弟,叶姑娘对你可是有救命大恩,你光敬一杯酒就完了?怎么着也得出点有分量的表示呀!” 秦少杰搔搔头,想自己身无长物,便解下腰间玉佩,双手奉给叶小芙,“叶姑娘,这是家父送我的上阳古玉,世间罕有。它跟了我多年,都说美玉赠佳人,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若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叶小芙双颊一红,低头接过。 众人一通起哄,“呦,叶姑娘难为情了!” “这可是四弟的宝贝,叶姑娘可要好好收着呀!” “唉呦,这算不算郎有情妾有意呀?” 朱四喜看在眼中,也跟着大伙儿一块儿欢闹起哄,可不知不觉间,闻到一股莫名酸味由自己身上徐徐飘出。 “二位大人,不好了,不好了!”秦八卦一路狂奔进来,气喘吁吁,“二位大人,大事不好,谢啸天没死啊!” 秦少杰惊起,眼皮直跳,“怎么会呢?!咱扔了那么多炸药!” “唉呦,千真万确呀,”秦八卦如哈巴狗般吐着粗气,“那谢啸天怎么说也是武林顶级高手,哪能轻易被咱们炸死呢?” “唉呦,”秦少英两腿发软,兰花指慌翘,“他不完蛋,我们可就要完蛋了!” 秦八卦颤声接着道:“现在那只哮天犬,被炸成了卷毛犬,正在百乐赌坊大发狂威,乱伤无辜,咆哮着要找董老爷子算账呢!” “啊?这还得了?!”董震南惊跳而起,呼问:“二位大人,请问后门在哪?” “董老前辈莫慌,”秦少杰一把拉住他,“前辈,您先稳住,出去就是送死呀!” 邱小姐也忙阻拦,“是啊,师傅,哮天犬手下耳目喽啰众多,逃走不是办法,您还是留在县衙安全的些!” “可我不走,受苦受难的是鸡飞狗跳县无辜百姓啊!”董震南着急道。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秦少杰强按他坐下,“我们不可存侥幸心理,做困兽之斗……” 众人正焦急踌躇间,忽听朱县令大拍一声桌案,“事到如今,也能出此下策了!” 厅堂立时鸦雀无声,齐齐望向朱县令,听她继续讲,“董前辈,你这就修书一封,约哮天犬明日午时三刻,决战城南回声崖!” 秦少杰一愣,“矮倭瓜,你脑子让驴踢了,这是要董前辈去送死呀!” 只见朱大县令摇头晃脑,掐指一算,大吟一声,故作高深,“山人自有妙计……” 月华初上,满地霜尘,转眼天已全黑。 朱县令和秦县令来厅中视察众人准备情况,“大哥,你的眼镜可准备好了?” 秦少文正专心用毛笔蘸墨汁,涂抹近视眼镜,甩甩酸手道:“唉,快了快了,这么多镜片,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涂完的。” “大姐、二姐、三姐,你们的无敌铠甲做得如何?”朱四喜走过去问。 三姐妹手不停歇,往寒衣里使劲儿塞棉花,“放心放心,明天定能交工。” 小珠满头鸡毛,气喘吁吁,背着一大袋鸡毛进来,“大人,后院的鸡全让我拔毛了,你看够不够?” 秦八卦在旁不解,指指点点,“唉呦,我说小珠,那些鸡跟你有仇啊?这大冬天的,让它们如何过冬?” “你有所不知,”小珠喘了口气,道:“正所谓‘鸡毛粘上水,变作睡死鬼’。你看,把这鸡毛沾水,塞到耳朵里,就什么都听不见啦。” “哦?这么神奇?”秦八卦好奇心打起,忙快手从小珠头上拔几根鸡毛,欢天喜地跑出去找水了。 叶小芙快步进来,擦擦汗道:“秦大人,朱大人,民兵自卫队训练完毕,我交差了。” “嗯,”秦少杰赞许点头,“叶姑娘辛苦了。可惜二哥卧病在床,我们这群人中,数你武功最好。训练民兵新阵法,全劳你费心了。” “朱大人,秦大人,全县城的铜镜、铁镜、琉璃镜,只要是能反光的,全被我们征收收来了。”邱小姐和方公子带着赌场伙计,一箩筐一箩筐将各式镜面搬将进来。 “唉呦,咱这县衙都快成杂货铺了。”秦少英带戏院乐师小心搬东西进来,“二位大人,我们戏院的锣鼓唢呐,锅碗瓢盆,全套音响设备都在这儿了,随你们差遣,随便用,别客气哈。” 朱四喜信手敲下锣鼓,立时精神起来,高兴道:“呦,这声音可真正,多谢秦三哥了!” 秦少英兰花指笑摆,“朱大人,好好干,我在精神和物力上都支持你。” 次日午时,万里无云,晴明大好。 谢啸天如约登上城外回声崖,扯着粗嗓子叫骂,“董震南,你这个老匹夫,缩头乌龟,快给我滚出来!” 谢啸天喊了许久,也不见董震南身影,倒是自己回声一波一波,反将回来,“缩头乌龟,乌龟,龟……” “别喊了,董震南没在这里。”只见朱大县令头戴墨镜,身裹肥厚棉袄,叽里咕噜滚将出来。 “嗯?”谢啸天黑头黑脸,甩着一头焦黑卷毛,厉声喝问:“是你!是你!乳臭未干的死探花,你来干什么?!叫董震南出来!” 朱四喜扶扶墨镜,微微一笑,“雾里探花没来,就让我这个今科探花陪你玩玩?” “哈哈哈哈!”谢啸天笑声震天,回荡山谷,经久不绝,“凭你?!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哈哈哈哈!”朱四喜装模作样,扯着小嗓子学他大笑一声,“我今科探花武功超群,法力无边。谢啸天,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我今科探花就对你不客气了!” “呸!”谢啸天怒吼一声,“哼,黄口小儿,大言不惭!活腻歪了,老子今天就让你见阎王!” “本探花不怕你!”朱县令大手一挥,喇叭一声吼,“众天兵天将听令!助我下凡除魔!镜阵准备!” 朱大人话音未落,就见一队衙役头戴墨镜,耳塞鸡毛,厚衣棉鞋,外披铠甲,全副武装,密不透风,各举一丈高镶镜盾牌,冲上前来,将谢啸天团团围住。 正午艳阳高照,镜光闪闪。 朱四喜再喝一声,“鼓阵准备!” 第二队民兵同样装束,横跨腰鼓冲上,足踏衙役,登上第二层。 朱四喜三喝一声,“乱阵准备!” 第三队民兵各持铜锣唢呐,锅碗瓢盆格式器皿,叠罗汉爬上第三层。 朱县令一副喜气洋洋嘴脸,朝谢啸天道:“眼看就要过年了,本县今天把各位县民都叫过来,大家一起热闹一番。” “哈哈哈哈!”谢啸天狂笑不止,“臭小子,就你这些虾兵蟹将,班门弄斧,给老子塞牙缝儿都不够,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 朱四喜窜身阵外,举着喇叭喊话:“谢啸天,是哮天犬还是卷毛犬,拉出来遛遛!有什么能听耐,都使出来罢!” “哼,老子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谢啸天雄姿一摆,中气十足,使出自己的成名绝技,河东狮吼。 “吼!”只听阵里阵外,轰响声不绝于耳,山前山后,嗷叫声经久回旋。音波功触及镜阵与回声崖,又反射回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啸天被自己狮吼功震中,立时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捂耳在镜阵横冲直撞,到处碰壁。 朱县令紧握拳头,一声令下,“天时地利人和,天兵天将,助我收妖!” 一时间锣鼓唢呐齐鸣,破锅烂碗合奏,夹杂腰鼓隆隆声,民兵呐喊声,阵中回声声声厉,山外回声久久绝。 “啊!啊!”谢啸天被盾牌镜光刺得睁不开眼,被锣鼓唢呐震得周身震颤,最终被阵势逼到崖边,心底防线崩溃,“啊!不要再响了,不要再响了,救命!救命!” 谢啸天如同丧家野犬,捂耳急蹦乱窜,忽一个失足,坠落回声崖去……. 见河东狮吼得除,参与阵中的秦氏兄弟和朱家姐妹心头大石落地,裹着肥厚棉袄,如一个个肥毛球般,欢呼雀跃,拥抱庆贺。 秦少文与朱一筒大大熊抱,喜极而涕,“太好了,恶人得除,咱们安全了!” 秦少英依偎到朱三万怀中,娇语呢喃,“小万万,我就知道你会在我身边保护我的。” 小珠脸喜笑成个包子,扑向秦八卦,“八卦哥哥,咱们赢了!我好开心!” 朱二条飞抱住朱四喜,颤声哭泣,“四弟,刚才可吓死我了,还好有惊无险!” 朱四喜擦了一把大汗,“不怕不怕,有四弟在。” 朱四喜正慈眉善目安慰二姐,一侧目间,正瞅见秦少杰和叶小芙欢欣鼓舞,抱在一起庆祝,立时胸中小酸醋又酿。 秦少杰裹着厚重棉衣,晃晃悠悠过来,拍拍朱四喜肩膀,高兴道:“这次能扭转乾坤,大胜谢啸天,都是咱们精诚团结,官府与百姓携手合作的结果啊!” 朱四喜一脸不悦,摘下墨镜,扁目瞧他,“这次能扭转乾坤,大胜谢啸天,靠的全是我个人的闪亮人品和民众的大力支持,跟你有什么关系?” “额,”秦少杰一愣,搔搔脑袋,“我说朱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讲。这多时日,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怎能说这样伤感情的话呢?” 朱四喜狠扔墨镜向秦少杰胸口,鼻孔喷出个“哼!”字,冲他白眼又飘,裹着肥厚棉袄,肥土豆般,扭头兀自滚下山去,“什么有福同享,明明是我有福,你来享……” 第97章 鸡飞狗跳过大年(一) “二位县令大人在忙公务呀?”胡师爷满脸堆笑, 躬身走进书房。 “嗯,”秦少杰手不停笔, 头也不抬, “年关将近, 衙门还有许多沉积公务要处理。” “嗯,”朱四喜算盘珠紧打, 叨叨念念, “快过年了,得赶快把鸡飞狗跳县的账目算清,上交朝廷。” “二位大人, 小的有件要紧事, 得跟二位大人讲。”胡师爷凑到他们身边,眉飞色舞, “启禀二位大人,是这么回事,咱鸡飞狗跳县有个传统习俗,每逢除夕,要捕捉神兽祭典, 叩请神明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家和万事兴呀!” “嗯,”秦少杰点点头,“行,这事儿你去准备吧。” “额, ”胡师爷一脸为难,“大人,此事得县令大人亲自办理呀。” 朱四喜一奇,抬头问:“不过是捉神兽祭典,就这么点事儿,你还办不好么?” 胡师爷翘着两撇小黑胡子,忙解释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按咱鸡飞狗跳县的风俗,这神兽一定要一县之长亲自捕来,方显对神灵的诚意呀!二位大人,您看您二位如此文武双全,英明神武,是不是应该亲力亲为,做万民表率呀?” “哦?”秦少杰眨巴眨巴俊眼,奇问:“什么神兽呀?还得县令亲自去捕?” 胡师爷忙展开一幅画像,神采飞扬,“二位大人请看,这就是本县神兽:草泥狗!” “啊?!”秦少杰差点惊掉下巴,“这大冬天的,你让我们去抓狗?” “额,”胡师爷摸摸自己的小胡子,“二位大人,这为县民办好事的机会,还请不要推辞了,我们对您二位充满期待呀。” 见胡师爷一副可怜兮兮嘴脸,眼巴巴望向自己,秦少杰忙头转向朱四喜,“朱大人,您看这事?” “唉呦,唉呦,” 朱四喜赶忙闪避二人目光,连声礼让,“秦大人,您看您高大威猛,虎背熊腰,捉这等小畜生,您亲自出马,定能手到擒来呀!” “诶,朱大人此言差矣,”秦少杰眼珠一转,谦恭君子,满口推诿,“想当年在金陵,您可是精诚书院的年度最佳猎人呀!捕捉神兽如此重任,您定是当仁不让啊!” “诶,网一窝小麻雀算什么本事,投机取巧,不算数的。”朱四喜面现惭色,推脱再三,“您秦大人才是大英雄,真豪杰呀!” “不不不,朱大人您有勇有谋,堪称百官典范,万民楷模!”秦少杰挑大拇指大赞,“此次为民造福的机会,非您朱大人莫属啊!” “不不不,秦大人您大智大勇,文武双全,乃中老年妇女的偶像,”朱四喜鼓着腮帮子猛夸,“您必须当仁不让,义勇向前呀!” “不敢当,不敢当,”朱四喜连连拱手,大肆吹捧,“秦大人您为国为民,一代忠良,这神兽必由您亲自捉来,方显对神灵敬重啊!” “诶,非也,非也,”秦少杰一副五体投地之姿,对朱四喜倍加推崇,“朱大人乃天之骄子,一国栋梁,早在金陵书院,我就对您的文韬武略万分敬仰了。此次为民尽忠的机会,绝对毫无悬念,非您莫属呀!” “唉呦,您二位就别谦让了。”胡师爷可怜巴巴望向二人,“二位大人可都是咱鸡飞狗跳县的父母官,双剑合璧,缺一不可,老百姓可都看着呢。您二位此次就精诚协作,一同去城外野山林,捕捉神兽草泥狗罢!” 次日天气晴好,朝霞照万里如银,素魄映千山似水。 秦少杰收拾完毕,整装待发,可在衙门上下怎也找不到朱四喜,见秦八卦过来,忙拉住他询问:“八卦,你可看见朱大人了?” “没有啊,”秦八卦搔搔脑袋,“这一大早都没见她。” “我也是呀,”秦少杰急得搓手,“本大人这都准备好了,等着朱四喜一起去野山林抓草泥狗,可这大晌午的,把衙门翻了个遍,都没见到她人。” “少爷莫急,我知有个人定知朱大人下落。”秦八卦扯着小嗓子,干嚎一声吼,“小珠,小珠珠,小珠珠珠珠,快出来,有事找你!” 小珠立时闻声跑出门来,阳光灿烂的小脸蛋笑成一个包子,“八卦,什么事呀?” 秦八卦忙拉住她手,嬉皮笑脸,“小珠,你家大人呢?” “额,”小珠言辞闪烁,避开他目光,“我,我,我不知道。” “这丫头,连谎都不会说。”秦少杰严肃脸问:“快说,你家大人呢?我还等着她一起去抓神兽呢。” “这,这……”小珠左顾右看,推推脱脱,“我,我不能说呀。” 秦八卦满脸堆笑,凸着满口龅牙,甜言蜜语,“好小珠,小珠珠,小珠珠珠珠,小珠珠珠珠珠,听话,快告诉我们,你家大人呢?说得好给你买糖吃。” “额,额,那你们可别说是我告的密。”小珠犹豫半晌,摸摸自己鼻头,扁嘴道:“我家大人的原话是:‘这天寒地冻的,谁到深山老林抓狗,谁就是个棒槌。’她上街玩去了,等天黑才回来呢。” “啊?!”秦少杰气得跳脚,“好个矮倭瓜,临阵脱逃不说,还敢骂我是棒槌,反了她不成,她才棒槌呢!” “少爷莫气,少爷莫气,”秦八卦抬头见日照三竿,苦口劝道:“少爷,先消消气,这时候不早,我看您还是先上山抓狗吧,别耽误了明晚的祭祀大典。朱大人目光短浅,不顾大局,您可别跟她一般见识呀。” “是呀是呀,”小珠鼓着腮帮子,在旁也劝,“我家大人天黑才回来呢,您着急也没用,还是办正事要紧,赶快上路抓狗罢。” “哼,这个矮倭瓜,”秦少杰气呼呼背起工具,咬牙切齿,叨叨念念,“死矮倭瓜,破矮倭瓜,臭矮倭瓜,坏矮倭瓜,等我回来,让她好看!” “对对对,”秦八卦忙嬉皮笑脸附和,“等您回来,咱放草泥狗咬她!” 第98章 鸡飞狗跳过大年(二) 崎岖山岭, 寂寞森林。披晓雾进山,戴浓雾登徒。午日紫烟生碧暖, 断霞映雪散红光。 秦少杰在山中忙了半晌, 才坐下歇口气。 “唉呦!谁挖了这么一个大坑, 想跌死我呀!” 秦少杰忽听不远处有人呼喊,忙跑过去查看, 见到眼前之景, 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是朱大县令正跌入自己所挖的捕兽神坑内,灰头土脸,一身草屑, 满目疮痍, 狼狈不堪。 秦少杰捂着肚子,忍笑拱手问:“朱大人好, 请问您在这坑里干什么呢?” 朱四喜揉着自己被摔成三半的屁股,呲牙咧嘴,“唉呦,秦大人,本官思前想后, 实不忍你独自在这荒山野岭,挨饿受冻, 便决定上山找你。我走着走着忽发现山路边放了块腊肉,好生奇怪,就上前去捡,结果就跌进这坑里了。” 看到朱四喜那灰头土脸的小模样和那双无辜的小眼神, 秦少杰笑得肚子疼,“哈哈,那可是草泥狗最喜欢吃的腊肉,朱大人您没独吞吧?” 朱四喜才反应过来,狠白他一眼,“原来是你干的好事!还说笑,快拉我上来!” “是是是,”秦少杰忍笑,上前伸手拉她,“朱大人,上来吧?” “行,你抓紧了。”朱四喜伸手给他,“用力快把我拽上去。” 两手触碰之间,秦少杰但觉这矮倭瓜手温软滑润,羊脂白玉,似女儿手掌一般,不觉一愣。 “你愣什么呀,快拉我上来啊!”朱四喜扯着嗓子,在坑里仰头催促道。 秦少杰才回过神来,忙使劲儿拉朱四喜,挣扎爬着出土坑。 朱四喜拍打拍打身上泥土,不住抱怨,“你呀你,学什么馒头,挖这么一个大坑,可把我摔苦了。” 秦少杰做个鬼脸,“你上午爽约,害我不浅,这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秦少杰附身拾起稻草,小心翼翼,重新覆盖于土坑之上。 朱四喜奇问:“喂,你这方法管用么? “嘿嘿,”秦少杰摇头摆尾,神气活现,“连朱大人您这样英明神武的大活人都能抓到,何况区区一只草泥狗呢?” “还取笑我!”朱四喜摇摇头,蹲下帮他铺草,“就凭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平时连只苍蝇都拍不到,还捕什么草泥狗,当时就不应该答应师爷。” “唉,这也是为县里出力嘛。大过年的,咱得为县民尽份孝心。”秦少杰嬉笑道:“这草泥狗也不知躲到哪去了,肯定是刚才被你吓跑了。喂,矮倭瓜,你学两声狗叫,把它引出来。” “我怎知草泥狗是怎样叫的?”朱四喜腮帮子冻得通红,“若让金陵的同僚们知你我二位七品正堂,大过年的跑到荒山野岭来抓野狗,真要笑掉大牙。” “没办法,为人民服务嘛。”秦少杰拉她起身,“我带了酒上山,走,一起喝两杯,暖暖身子,守坑待狗。” 二人找处背风地坐了,饮酒暖身,天南海北,一通畅谈。 秦少杰见朱四喜双颊红扑扑模样,着实好看,突发奇问,“朱大人,你除了一筒、二条、三万外,还有其他姐妹吗?” “我有三位惊世骇俗的美女姐姐,还嫌不够?你还希望我有几个?朱四喜撇嘴一乐,“诶,瘪黄瓜,你问这干嘛?” 秦少杰热酒下肚,目光炯炯,“你看,我大哥跟一筒姐好,二哥跟二条姐好,三哥跟三万姐好,连八卦都跟小珠好上了,就剩下咱们两个孤家寡人。你若还有姐妹,可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呀!” “嘿嘿,”朱四喜一声苦笑,拍拍他肩膀,“行,兄弟,等我有机会回金陵,一定问问我爹,还有没有私生女。” “好!一言为定!”秦少杰眉开眼笑,与她对饮,“来,兄弟,喝酒!” “快醒醒,快醒醒,喝点儿酒就睡得跟死猪一样,你这不胜酒力的毛病到现在都没改。”夕阳西垂,朱四喜快声叫醒秦少杰,欢天喜地,活蹦乱跳,“那只草泥狗落坑了!咱们能已回衙门交差了,总算不负父老乡亲厚爱!” 秦少杰睡眼惺忪,见朱四喜在眼前欢蹦乱跳,乐得像只兔子,睁眼取笑道:“朱大人,您瞧瞧您这副欢喜模样,哪像一县之令,侯门贵公子,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野丫头。” 朱四喜顽皮吐了吐舌头,“不理你,我先过去把草泥狗抓上来!” 秦少杰摇摇头,起身收拾好工具,过去找朱四喜。 “秦少杰,秦少杰,快来帮我!”朱四喜急得在坑中窜跳呼喊道。 秦少杰走近坑来,立时傻眼一乐,“诶,朱大人,您怎又掉到坑里去了?” “我爬不上去了,你快拉我一把呀!”朱四喜抱着草泥狗,在坑中呼道。 “你这短腿矮倭瓜,这么浅的坑都爬不上来。”秦少杰笑嘻嘻弯腰,伸出一根细长手指,取笑道:“喏,朱大人,您顺着本官的手指头,爬上来可好?” “开什么玩笑?!”朱四喜急眼瞅他,“赶紧的,拉我上去。” “喏,”秦少杰嬉皮笑脸,伸出两根手指,“朱大人,本官春节大奉送,两根手指总够了吧?” “哼,别闹了,”朱四喜吹眉瞪眼,威逼恐吓,“秦大人,你再不帮我,我就抱着你的草泥狗不出来了,你自己回去,跟鸡飞狗跳县的老百姓交待吧!” “唉,真是怕你了。”秦少杰连连摇头,伸出两只胳膊,“喏,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啊!啊!唉呦!” 只见秦少杰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自己也跌入坑内。 “你干什么!你看看,砸死我了!”朱四喜瘫坐在地,捂着自己脚踝气道。 秦少杰无奈摇头,爬起来朝她恭恭敬敬作了一揖,“本官多谢朱大人给我做了人肉垫子,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嘿嘿!” “还闹!天都快黑了,先上去再说!”朱四喜抱起草泥狗催促道。 “行,你等等。”秦少杰站到坑边,手足齐用,如四爪螃蟹,气喘吁吁,勉强爬出坑去。 他转头伸手下去,“喏,朱大人,您这次可要抓稳了,本官拉你上来。” “好!”朱四喜抱着草泥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出土坑,重获新生。(此处省略朱大县令爬坑过程十万字) 大功告成,秦少杰拔铁锨填平土坑,拍拍身上泥土,收拾装备,准备离开,“走,矮倭瓜,咱能回去交差了。” “啊!”朱四喜一抬足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秦少杰忙上前搀扶,“怎样,没事吧?” “唉呦,”朱四喜咧嘴抱怨,“你这瘪黄瓜,都怪你刚才砸到我,脚都肿了!” “行了,行了,别骂了,这大过年的不吉利。”秦少杰搔搔头,“喏,我背你回去就是。” “你?”朱四喜上下打量他,“就你这瘦身板儿,行吗?” 秦少杰拍拍胸脯,“想我秦县令高大威猛,虎背熊腰,背你这个矮倭瓜,小菜一碟!” “唉,”朱四喜无奈,伏上他背,“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小心点儿,可别把本县令大人摔着了!” 日暮黄昏,晚霞洒满山坡,秦少杰背起朱四喜,牵着草泥狗,唱着山歌,晃晃悠悠,走下山去…… 第99章 鸡飞狗跳过大年(三) 爆竹声声辞旧, 梅花朵朵迎新。 “哎呦,这大年三十儿, 没金包、银包, 也得有红包呀, ”秦少英笑逐颜开,拉着秦少文、秦少武走进四弟书房, 兰花指喜翘, “四弟,我和大哥、二哥,来找你这一县之令要红包了!” 秦少杰正凝神坐于案旁, 对着一张纸发呆, 没发觉他们进来。 “咦,这是什么?让三哥瞧瞧!”秦少英笑嘻嘻快手夺过那纸, “呦,是首诗呀!” 秦少杰才回过神来,惊吓之余忙伸手去夺,“干什么,快还给我!” “不给不给!”见四弟来抢, 秦少英忙将诗塞给秦少文,“大哥拿着!” 秦少文赶忙接住, 见四弟扑将过来,快手将诗扔给秦少武,“少武接着!” “在我这儿,在我这儿!” “你来拿呀, 你来拿呀,哈哈!” 四兄弟你争我夺,如孩童般玩闹起来,一如时在金陵。 “呦!好热闹呀!”朱四喜送糖果糕点进来,“你们玩什么呢?” “朱大人快看!四弟他写情诗了,写情诗了!”秦少英欢天喜地,将撕扯抢夺来的半张纸给她看,“你文采好,快看看!” “碧海托书衷且尽,月相鸿影雁下随。”朱四喜沉吟半晌,“好意境啊!真乃神来之笔!诶,另外两句呢?” 秦少文乐呵呵指指秦少杰,“喏,被他夺回去了。” “哎呦,”秦少英兰花指美翘,“连朱大人都夸这诗写得好,看来四弟还真花心思了!快把另外半张纸交出来,给咱们鉴赏鉴赏呗?” 秦少杰朵朵红云飞上脸颊,俊眼回瞪他一眼,“去,别胡闹!” 秦少文笑拍秦少杰肩膀,“四弟,看上哪家的小姐了,别害羞,快跟兄弟们说说呀!” 秦少武搓搓手掌,“我猜,一定是给叶小芙姑娘的。” “不对不对,”秦少英连连摇头,“我猜呀,是给王侍郎家的萝绮小姐的。” “诶,”秦少文大手一挥,“依我看,是给谭少卿家的雨墨小姐的。” “不对不对,”朱四喜嬉皮笑脸,也跟着起哄,“是给黎太傅家的画棠小姐的。” “哎呀,你们就别拿我开玩笑了,”秦少杰双手一摊,满脸无辜,“其实,我也不知是写给谁的。” “啊?”秦少英捏着手帕,掩口偷笑,“唉呦,这大过年的,四弟你干点儿啥不好,一个人在家发春,好生没意思呦!” “唉,你们别闹了,”秦少杰遥想当年,目光奕奕,“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其实,我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也不知她姓字名谁,是哪家的小姐。” 秦少英嬉笑拍手,“呦?这难道是戏文中的一见钟情?” 秦少杰苦笑无奈,“虽是惊鸿一瞥,但已惊为天人,我日后若有机会回到金陵,若有机会与她再见,我一定对她说三个字。” “哪三个字?”众人拍手欢闹起哄:“我爱你?” “不,”秦少杰一脸认真,深情款款吟诵道:“你贵姓?” “唉!”众兄弟齐齐晕菜。 秦少英好奇心大起,兰花指窜翘,“四弟呀,快跟我们讲讲,你与那位小姐是如何相见的?” 往事如烟,秦少杰蓦然回首,依旧心驰神往,“那是一个春日晌午,阳光灿烂,柳叶才吐浅碧,菡萏刚露翠角,我去金陵寺上香……” “哎呀呀呀,了不得,”秦少英张大了口,唏嘘不已,“原来四弟已经情根深种了。等咱回金陵,快跟爹讲,让他找人提亲去呀。” “没错没错,这事晚不得,”秦少武深表赞同,“四弟,你快说说,那小姐长什么模样?似哪家小姐?” 秦少杰红着脸,每每回想,依然怦然心动,“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我都会在被窝回忆她的容貌,直到我再也想不起来她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我愿用心勾勒她的轮廓,玉为体,云为裳,天明水秀,惊鸿掠影,简而言之,就是惊若天人。” “唉,都是些虚无缥缈的名词。”众兄弟又晕菜,“说了半天,我们还是不知她相貌如何,是哪家小姐呀。” “你说得具体一点呀,她的容貌有什么特征,或者长得像谁。” 秦少文宽解道:“我们兄弟在金陵土生土长,当地主那么多年,各门各户的小姐也认识不少,或许你说的我们碰巧认识呢。” “她,她长得就像,”秦少杰拍拍脑袋,抬头望向朱四喜,正见她双颊绯红,异常娇羞,也怔怔望向自己,眼中闪烁异样神采。 “朱,朱大人,你,你,”秦少杰目光死死盯着她,缓缓走近,心跳加速,“你,你确定你没有其他姐妹了吗?” “额,”朱四喜天雷滚滚,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她颤抖着双手,紧紧拉住秦少杰,泪流满面,“兄弟,有朝一日我回金陵,一定问问我爹,他真的没有私生女了吗?!” 大年初一清晨,爆竹声声,喜气洋洋,共迎新春。秦县令和朱县令盛装出行,穿戴好大红官袍,精神抖擞,带领众兄弟姐妹,到芝麻糊商业主街向百姓拜年。 “各位大叔大婶,过年好啊!”朱四喜眉飞色舞,连连作揖,“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有事一定要来找我和秦大人呀!” “各位大爷大妈,过年好啊!”秦少杰神采飞扬,“大家都来领红包呦,见者有份,不要抢哦!” “秦大人,朱大人,过年好呀!”嚣张公子带着县城男女老少,敲锣打鼓,迎上前来,喜气洋洋,“我给二位大人拜年啦!” 秦少杰和朱四喜齐齐拱手,“嚣张公子好久不见,过年好啊!” “二位县令大人风流倜傥,英明神武,心系人民,兼济天下。”嚣张公子眉飞色舞,精神万分,“这过年啦,我代表咱鸡飞狗跳县的全体百姓,以万分崇敬的心情,送给二位一份新春礼物,请看!” 众人朝嚣张公子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方重义和谭木匠合抬一块牌匾过来,笑容满面,“二位大人请看!” “多谢各位父老乡亲!”秦县令与朱县令喜形于色,合揭下红绸,只见牌匾上“一代名伶”四个烫金大字熠熠发光,立时亮瞎众人眼睛。 “唉呦,是给我的,是给我的!”秦少英欢喜窜跳上前,兰花指神翘,激动不已,“原来大家对是我如此喜爱推崇呀!我今后一定不负众望,为各位创作出更多更好好戏剧,为咱鸡飞狗跳县的娱乐事业奋斗终身呀!” “额,”嚣张公子汗颜,低声朝谭木匠挤眉弄眼,“我说老谭,刻错了,是‘令’,不是‘伶’呀。你这要我咋跟二位伟大的县令大人交代?” “啥?胶带?不用胶带,”谭木匠老耳昏花,粗糙老茧大手忙摆, “用钉子钉墙上就行,不用胶带。” “唉呦,我没说‘胶带’,”嚣张公子呲牙咧嘴,指着牌匾急道:“我说你刻的不对,是一代明令,不是一代明伶呀,你怎么刻的,自己看看。” “啥?我怎么看的?”谭木匠老脸笑成一朵菊花,大拇指连翘,“各位,我觉得,这刻得好呀!” “额,”嚣张公子拎起谭木匠耳朵,一字一顿,指着牌匾道:“老谭,说着这个字应该是‘令’,不是‘伶’,一代名令,明白吗?” “啥?”谭木匠一脸迷茫望向他,“不说刻‘一代明伶’么,你咋改主意了?” “嗷……”嚣张公子脸憋得通红,无言以对,攥拳沉默…… “唉呦,没事没事,这匾刻得好。”秦少英忙打圆场,“一匾两用,遮上‘伶’半边字,就是赞朱大人和秦大人的;打开那半边字,就是赞我的呀。” “没错没错,还是要多谢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兄弟姐妹,”朱四喜抚摸牌匾,激动得热泪盈眶,“我与秦大人一定再接再励,发奋创新,将鸡飞狗跳县建设成国际一流的名县……” “各位的肯定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秦少杰感动得泪流满面,“来,大家接红包,谁不拿双份就是不给我秦大人面子!” 见各商铺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朱四喜不禁赞道:“秦大人,咱们的利民政策第五条:招商引资,果然是高!鸡飞狗跳县地处大明边界,你看,现在胡人、女真、倭人、蒙人,与我大明子民和睦相处,互惠互利,在一条街做生意,真是亲如一家呀!” 秦少杰望着繁华街市,热闹喜气,完全不是自己初来上任时的穷酸模样,顿生感慨,“朱大人,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什么时候天下大和,各民族亲如兄弟姐妹,咱们就真能含笑九泉了。” 朱四喜鼻头一酸,拍拍他肩膀,“秦大人,您这个宏伟大愿,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 秦少杰呼了口气,一脸认真,“额,估计要等到咱们这代变成骨灰吧。” 二人正感慨间,胡师爷跐溜跐溜急跑来,一头撞到秦少文身上,“二位大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唉呦!”秦少文捂着肚子,嗷嗷呼疼,“撞死我了!师爷,你看清楚了再撞不行么?!你的二位大人在那儿呢!” “唉呦,对不住,对不住,”胡师爷忙转向秦少杰和朱四喜,“启禀二位大人,朝廷来人了,二位大人快请回去吧!” 二人互望一眼,忙跟着胡来跑回县衙…… 第100章 鸡飞狗跳过大年(四) 秦少杰和朱四喜气喘吁吁, 大步进厅迎接贵客,一派标准县官风范, “唉呦, 原来是王公公大驾光临, 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二位大人, 有礼有礼!”王公公见他二人回来, 眉开眼笑,连连拱手道:“恭喜二位大人,贺喜二位大人了!” 秦少杰一奇, 忙问:“王公公, 敢问我们喜从何来呀?” 王公公笑道:“二位大人不负圣望,精诚协作, 发愤图强,鞠躬尽瘁,将鸡飞狗跳县治理得井井有条,圣上对你们的办事能力,可是大为赞赏啊!为表彰二位大人斐然政绩, 圣上特下旨调你们回金陵。时逢新春佳节,二位大人喜上加喜, 锦上添花,请二位快快准备,随老奴回朝述职吧。” 秦少杰和朱四喜都是一愣,互望一眼, 心中有酸也有甜,有喜也有忧,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唉呦,二位还愣着干嘛呀,快回去收拾吧?哦,对了,还有一件喜事,老奴先跟你们透个口风。”王公公掩口笑道:“二位可还记得,约莫一年前,红梅公主招驸马的事儿?” “当然记得,”朱四喜至今想起,犹惊魂未定,“论辈分,红梅公主还是我的姑姑呢,不知她老人家可好?” 王公公乐呵呵道:“可惜二位大人在翰林院出了小小差错,被贬到这荒郊野县,红梅公主招亲之事也就不了了之。现在二位建功立业,加官进爵在即,皇上龙颜大悦,正有意要旧喜重提呀。” “啊?”秦少杰和朱四喜立时汗毛直竖,脊梁骨嗖凉,异口同声惊问:“红梅公主还没嫁出去吗?!” 王公公逢迎笑道:“二位大人风流倜傥,文才翘楚,公主殿下可一直念念不忘呢。二位可不要辜负红梅公主的一番美意呀。” 朱四喜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眼珠忙转,拉住王公公,陪笑道:“王公公,公主一女不能嫁二夫。不知皇上的意思,这驸马要落到我们俩谁头上啊?” “唉呦,这个老奴就不知了,”王公公掩口笑道:“这到底嫁谁,还得看公主殿下自己的意思。” 安顿好王公公一行人,两朱、秦家人齐聚厅中,就红梅公主招驸马一事,召开了紧急家庭会议。 “这怎么行!”朱一筒以一家之姐姿首先说话,“我们朱家可是九代单传,就四喜一根独苗。娶那又老又丑的公主,这不是要逼着咱老朱家断子绝孙么!我这个做大姐的,绝不能答应!” “四弟风流倜傥,才华卓绝,年轻有为,娶个公主奶奶回来,算什么事?”秦少文一脸大哥威严,跟着投反对票,“无论如何,我这个做大哥的,绝不同意这门亲事!” “大家莫一时用气,”朱二条心思细腻,蹙眉摇头,“皇上大如天,他们抗旨不遵,是要砍头的呀!” “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秦少武叹了口气,安慰二人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男儿三妻四妾也属平常,你们要看开点儿才是。” “我反对,反对!”秦少英兰花指乱翘,跳出来大唱反调,“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男人要从一而终才是!” “对,还是我们家小英英说得在理!”朱三万依偎在秦少英肩膀,“娶个黑寡妇回来,算哪门子事儿!” 小珠在旁愁眉苦脸,“大人莫急,要不咱赶快修书一封,让老侯爷想想主意?” “少爷,其实娶公主也没什么嘛。”秦八卦凸起满口龅牙,一厢情愿,异想天开,“红梅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姑姑,您若成了驸马爷,连皇上都得叫您一声姑父呢,到时候您还不在朝廷横着走?” “哎呀,四喜,你可不能娶那老公主呦。”朱一筒长姐如母,哭天抹泪,“咱老朱家可就指着你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呢!” “四弟,大哥知你难做,”秦少文苦口婆心,“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可人生短短几十年,你要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才是呀。” “四喜呀,传宗接代故然重要,”朱二条忧心忡忡,“可惹恼公主,咱朱门怕是有断子绝孙之灾了。” “四弟,自古忠孝的确不能两全,”秦少武一副大义灭亲嘴脸,“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娶公主,臣不得不娶公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就看开点罢。” “四喜别怕,什么驸马,咱不稀罕!”朱三万拍拍朱四喜肩膀,“咱朱家有钱,大不了辞官回家,做个清闲公子,三姐我养你!” “四弟呀,你可别娶公主呦,”秦少英扯着丝帕哭天抹泪,“你若敢娶黑寡妇公主回来,我就与你脱离兄弟关系呦,呜呜。” “大人,这简直是灭顶之灾,”小珠忧心忡忡,“要不咱逃吧,不论你走到哪儿,小珠都陪着你!” “少爷,与皇家结亲是件好事呀,你咋愁眉不展的。”秦八卦满是不解,“等您成了驸马爷,咱家老爷就是皇上的姑爷爷呀。依八卦看,为了秦家的千秋百代,您就从了红梅公主呗。” 见众人鸡一言,鸭一嘴,各执己见,争论不休,秦少杰眼珠忙转,“大家别慌,大家别慌,听我讲,其实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的” 众人忙安静下来,听他接着讲。 “大家想想,”秦少杰摇头晃脑,神气活现,“如果我和朱大人在回金陵之前,都已娶妻,那皇上不是奈何不了我们?” 朱四喜一拍大腿,阴郁之色一扫而光,“对呀!秦大人说得在理!” “不行不行,”秦少文忧虑道:“你们若都成亲,那王公公回京没法儿交差,别恼羞成怒,在皇上面前告你们一状。这故意躲婚,你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不就娶个公主么,多大点事儿,她还能把你们给吃了?!”秦少武急得跺脚,“你们两个大男人,就不能发扬一下风格,出来一个自告奋勇,把公主收了?” “这也是个主意。”秦少杰和朱四喜眼珠一转,忙互指对方,“让他(她)娶!”。 朱四喜连连摆手,满口推诿,“我怎么行呢?我出身不好,是私生子呀。” “哎呀,你爹前年不是让你认祖归宗了么,你现在可是长平侯世子啊!”秦少杰满目推崇,“朱大人,论富论贵,我都比不上你。高攀公主,非你莫属啊!” “诶,那我的出身也还是不好,我是妾室所生,非嫡系呀!”朱四喜苦着脸,昧心大赞,“你乃状元出身,宰相之子,论权论势,都在我之上呀!” “我哪行啊,我们家一穷二白,哪养得起公主?”秦少杰两手一摊,“况且我是我爹的小儿子,非长子啊!” 秦少文在旁一个劲儿摇头,苦脸叹道:“唉,看见没,这个就叫县官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到了关键时刻,一点儿牺牲自我,奉献他人的精神都没有。” “对对对,”秦少英翘着兰花指回忆往昔,“朱大人,想当初在采花大盗案中,我们四弟可还救过你一回呢,现在可是你知恩图报的好时机呀。” “没错,”秦八卦也突眼歪鼻站出来帮腔,“朱大人,你昨天去野山林捉草泥狗掉坑里,还是我们少爷救你回来的呢。您是不是应该小小牺牲自己一下,对我们少爷表示一点感激之情呀?” “额,”朱四喜脸一阵红一阵白,“这不是牺牲不牺牲的问题,我实在有难言之隐呀!” “哼,就你有难处,”秦少杰吐吐舌头,“我还有一肚子的委屈呢!” “秦大人,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朱三万扁嘴不悦,帮腔朱四喜,“人活在世,谁还没受过委屈?我们朱家就四喜一个男丁,她肩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身上的担子,可比你重许多呢。” “是呀是呀,”小珠也忍不住插嘴,动之以情,“你们秦门有四位秦公子,男丁兴旺,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们朱家么,呜呜。” “可怜你们朱家?谁来可怜我们秦家啊?”秦少武满目怆然,声泪俱下,“我们三兄弟都不成器,想爹百年之后,只有四弟一人,撑起整个秦氏家族的兴衰荣辱,他真是不容易,我一想这事就难受啊。” “是呀,是呀,”秦少英跟着哭天抹泪,“你们朱家怎么说都是世袭侯门,朱大人是抱着金饭碗出生的公子哥儿,一生荣华富贵,好事占尽,就发扬一下风格,娶了公主罢。” “你们就看见这些表面的风光,”朱二条扯着手帕,泪流满面,“一个不靠谱的爹,加上三个不靠谱的姐姐,你们以为四喜的日子好过么?她每晚都在噩梦里讨生活呀,呜呜。” “至少世袭长平侯,吃穿不愁,”秦少英嚎啕大哭,“我们以后都是苦哈哈,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辛苦养活自己,各位小姐就发善心,可怜可怜我们呦。”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哭惨了。”朱一筒叹了口气,思量建议道:“公主只有一个,要不这样,四喜、少杰,你们谁先成亲,剩下的那个,就娶公主,如何?” “行!”朱四喜精神一振,窜跳而起,一把拉过小珠,“我要娶小珠!我们现在就成亲!” 秦少杰和秦八卦都急跳出来反对,“不行不行!你们投机取巧,这个不算!” “额,四喜,你这样做的确有失公允。”朱一筒摇头道。 “要不这样,我这个做大哥的,就为你二人拟个君子协定,”秦少文拍拍脑门,“你们谁先娶到让大家都满意的妻子,就算谁赢,怎样?” “可什么叫‘让大家都满意的妻子’呢?终身大事,可不能有偏私呀。”朱三万急道。 “咱们与四喜、少杰都是亲属关系,所言难以公允。不如这样,”朱一筒站出来道:“既然四喜和少杰都是鸡飞狗跳县的县太爷,咱们就让众百姓投票,看他们俩谁先找到让县里百姓都满意的妻子,剩下的那个就得毫无怨言娶公主。你们意下如何?” “天若亡我,早让我在一年前娶那个寡妇公主了。”秦少杰点头,信心满满,“我相信,我一定能觅得如意佳妻,让大家满意!” “好,天地为盟,君子以誓。”朱四喜急从心起,仍故作镇定,与秦少杰击掌,“愿赌服输,咱们谁先找到令百姓都满意的夫人,就算谁赢!” 第101章 鸡飞狗跳过大年(五) “咯咯咯咯, 朱大人,”白富美丝帕掩口, 脸媚笑成一朵菊花, “这大过年的, 您就请我来鸿鹤楼吃饭,是不是心里有我呀, 咯咯咯咯。” “白小姐说话真是快人快语, ”朱四喜咽了口吐沫,逢迎为她夹菜,“实不相瞒, 我对小姐日久生情, 望能执子之手,共结连理。” “啊?!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天降大喜,白富美立时心花怒放,喜跳三尺,大诉衷肠,“朱大人, 美美对你,也是仰慕已久了啊!咱们真是郎才对女貌, 豺狼配虎豹,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呀,美美好开心, 美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咯咯咯咯!” “落花有意,流水有情,”朱四喜折扇轻摇,故作风流倜傥之姿,“如此甚好。” 白富美那肥猪掌一把抓住朱大县令嫩手,叽叽咯咯,高兴得几乎要昏抽过去,“咯咯咯咯,朱大人,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大人,你能感觉到我对你的心跳吗?大人,你能感觉到我对你的一腔热情吗?大人,你能感觉到我对你的满腹衷肠吗?咯咯咯咯!” 朱四喜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勉力抽手回来,低沉着嗓子,“可是,小姐有所不知,还有一件棘手之事,阻挡着我们的美好未来。” “哦?!咯咯,咯咯!”白富美立时花容失色,忙惊问,“什么事?竟敢阻拦我们的伟大爱情?!咯咯,咯咯!” “小姐有所不知,”朱四喜故作无奈,叹了口气,“我与秦大人曾有君子协定,你我若要修成正果,喜结连理,必须得让咱县城里的百姓都满意这桩婚事。所以,小姐你看?” “咯咯,咯咯,这个好办!”白富美松了口气,欢跳而起,拍拍胸脯,“大人放心,这点小事,美美我还是有能力办妥的!咯咯咯咯!” “哦?”朱四喜转转眼珠,“小姐打算如何?” “咯咯咯咯,我白家财力雄厚,有钱什么事办不成?那些穷百姓收了我好处,到时候肯定都夸我好!”白富美肥壮臂膀一把搂住朱四喜小细脖子,心花怒放,“大人你就准备好了,跟美美我入洞房吧,咯咯咯咯!” “额,”朱四喜脊梁骨冷气直冒,“小姐,公共场所,不要举止过去亲密……” “咯咯咯咯!”白富美香肠嘴在朱大县令小白脸上狠亲一口,一溜烟儿飞出门去,“大人你等着,我这就让我爹,挨家挨户派大红包去!你一定要等着跟我入洞房呦,咯咯咯咯!” “唉,这白大小姐真好糊弄,一点就通。”望着白富美欢天喜,手舞足蹈离开背影,朱四喜舒了口气,胜利在望,满意畅怀。然而,在鸿鹤楼的旁边的福祥茶楼,秦少杰也正紧锣密鼓,忙着找叶小芙“摊牌”。 “秦大人,”叶小芙抿了一口碧螺春,“这大过年的,您就叫我出来喝茶,不是只是喝茶那么简单吧?” “叶姑娘快人快语,秦某就喜欢像叶姑娘这样豪爽的江湖女侠!”秦少杰笑脸逢迎道。 “秦大人,”叶小芙妙目斜睨向他,“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呵呵呵呵,”秦少杰一脸谄媚,“实不相瞒,我是想求姑娘帮我演一出戏。” “哦?演戏?”叶小芙起了兴趣,“什么戏?” 秦少杰谄笑道:“这戏很简单,就是跟我假成亲。” 叶小芙一口茶沫喷了秦少杰满脸,“什么?成亲?!” “是假成亲。”秦少杰抹抹脸上茶水,更正道:“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在我身边,话由我说,事由我做…….” “呸!你想什么呢!”叶小芙狠啐他一口,“衣冠禽兽!” “叶姑娘,你别想歪了呀,是这么回事……”秦少杰忙一五一十,将与朱四喜的君子协定跟她细细讲来。 “哦,原来如此,”叶小芙顽皮眨眼,“你是想赢了朱四喜,把那寡妇公主推给她?” “叶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就是这么一回事,”秦少杰为她斟茶,溜须拍马,“叶姑娘援手一伸,我就大功告成。” “秦大人,帮你是可以的,”叶小芙转着黑溜溜眼珠,“可这费力不讨好的,你得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帮你呀?” “这个,”秦少杰苦思半晌,厚颜道:“这个,这个是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呐!你看,你既然救了我的命,让我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存下去,就应该为我以后人生负责呀!” “哦?”叶小芙一脸无辜,“这么说来,当初救你,怪我咯?” 秦少杰眼珠一转,忙一把鼻涕一把泪,拉住她手,呜呜咽咽,苦情哀求,“恩公,你知道我有多惨吗?请睁眼看看我的未来,爱情不顺,婚姻受阻,娶黑寡妇回家,断子绝孙。你忍心看到吗?难道你真的忍心看到吗?哦!我的恩公!” “额,”叶小芙汗颜,“说得好像我能拯救你的人生一样。” “恩公!”秦少杰伏在叶小芙肩膀,抽抽噎噎,嚎啕大哭,“恩公,你可是我的大救星,你是我三生十世的命中贵人!恩公,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嗷,答应了罢,呜呜……” “唉,罢了罢了,别哭了!”叶小芙被他磨叽得不行,白眼直翻,“大男人的,在公共场合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不就演戏么,我帮你就是。” 县衙门口,红花招展,彩旗飘摇,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原来是秦大人和朱大人在衙门口搭起了比亲擂台。 师爷胡来喜笑颜开,扯着小嗓子上台主持,“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大叔大婶,大哥大嫂,爆竹声声辞旧岁,桃花朵朵迎新春,我胡来代表鸡飞狗跳县衙门领导班子,向大家宣布一个特大喜讯:我们敬爱的二位帅哥县太爷,都要闪婚了!” 众百姓高声欢呼,热烈鼓掌,群情激昂。 胡师爷接着道:“然而,他们是否能够闪婚成功,决定权还在众位。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两对准新人,登台演说,现场拉票!” 父老乡亲掌声雷动,两对准新人手拉手“亲密”上台。 朱四喜大红喜袍加身,春风得意,眉飞色舞,与白富美挽臂上台,“各位父老乡亲,承蒙各位厚爱,对本县的工作给予大力的支持与肯定。在鸡飞狗跳县的日子,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现在,我有个重大喜讯,要向各位宣布,就是你们敬爱的朱县令,在鸡飞狗跳县找到了此生挚爱,白富美小姐!大家鼓掌欢迎!” 白富美穿金戴银,浓妆艳抹,香飘十里,艳绝四方,上前一步,情绪激昂,“咯咯咯咯,各位亲朋好友,我就要与咱们风流倜傥的朱大人成亲了!我就要做县令夫人了!咯咯咯咯,为答谢广大父老乡亲厚爱,我宣布,凡是支持我们的百姓,赏银百两!我们成亲,要大摆三天流水筵席,欢迎鸡飞狗跳县全体人民,都到我家白吃白喝去!咯咯咯咯!” “对!”朱四喜神采飞扬,接着道:“凡支持我们的先进个人,免缴个人所得税一年!凡支持我们的先进团体,房租全免,水电减半!” 众百姓鼓掌,高声喝彩。 秦少杰一袭素雅白袍,翩翩君子,拉叶小芙上前,深情演讲,向观众发动情感攻势,“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叶姑娘,当年你的神剑一笑,傲雪天涯,令在下深深折服,至今魂牵梦绕。你的救命大恩,在下更是没齿难忘,感激涕零。” 秦少杰缓缓握住叶小芙双手,一往情深,“叶姑娘,我愿娶你为妻。我要当着众县民百姓之面,向你承诺,从此你我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粗茶淡饭,甘之如饴;生老病死,永不相弃;千山万水,永不相离。望上天给我们一次机会,望乡亲父老给我们一个见证,叶姑娘,你愿意嫁给我吗……” 叶小芙动情望向他,热泪盈眶,喉头哽住,不住点头,“我,我愿意…..” 台下掌声汹涌,群情澎湃,热泪奔腾。 “好!”胡师爷上台主持,“两对准新人演讲拉票完毕。各位观众,你们表现的机会到了!请把你们最宝贵的一票,投给你们看好的准新人……” 胡师爷正说话间,朱四喜却哀叹一声,黯然低头,默默走下台去。 “诶,大人,”白富美忙唤,“朱大人,你去哪呀?老百姓还没投票呐!” 朱四喜没理她说话,袍袖掩面,掩住眼圈不停打转转的泪水,绝望,不安。 “诶,朱大人别走呀?”胡师爷忙上前拉她,摸摸自己两撇小黑胡子,“大人,父老乡亲们正投票呢,您不留下看看最后结果?” 朱四喜头也不回,重步离开,黯然神伤,“不用投了,我输了……” 第102章 鸡飞狗跳过大年(六) 晚间, 月朗星稀,乌雀乱啼。 秦少杰在厅中跟兄弟们谈论擂台选亲之事, 说到兴起, 忍不住手舞足蹈, “这次朱四喜真是输得心服口服!她怎会明白,百姓们爱戴我, 因而才会喜欢我的夫人, 支持我们的婚姻。想咱鸡飞狗跳县民风淳朴,谁会贪图白富美那点儿小惠小利呀!” 秦少英兰花指美美翘起,“就是, 你没看到朱大人下台时的样子, 脸都气绿了,跟只绿□□似的, 哈哈!” “诶,四弟,那你还真打算娶叶姑娘了?”秦少武问。 “我与她先前都讲好了,”秦少杰连连摆手,“只是友情客串, 逢场作戏而已,才不算数呢。” “可是四弟, 我觉得不妥,”秦少武摇摇头,“你毕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人家叶姑娘求婚, 转头又不娶,不太好吧?” 秦少英轻拈手帕,掩口笑道:“哎呦,二哥,你又不是不了解四弟,他说话跟放屁一样,向来不算数呀!” 秦少文微微一笑,心领神会,“你们呀,还不明白,四弟是惦记着金陵寺的那位梦中情人呢。这次回金陵述职,四弟定是要上天入地,去找她啦,哈哈!” “唉,也不知朱大人现在如何?”秦少武忧心道:“娶那黑寡妇公主,她心里肯定特不是滋味。咱兄弟一场,在鸡飞狗跳县同甘共苦这么多时日,怎么说也该对人家表示深切的同情和真挚的慰问啊。” “唉呦,朱大人自从招亲擂台赛回来,就窝在房里不出肯来,连晚饭都没吃呦,估计是气大了。”秦少英兰花指蔫翘,“其实想想,咱办得这叫什么事儿,损人不利己的。” “各位莫急,我与矮倭瓜同僚一场,见她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哪能坐视不理?”秦少杰摇头摆脑,拎起桌上一篮小酸梨,“我这就去开解开解她,看能不能帮忙想个两全之策。” “诶,四弟,你想看朱大人就去看呗,”秦少英忙拦住秦少杰,“拿我们小酸梨儿干啥?” “额,”秦少杰白白俊眼,“据说小酸梨能降火,我送给她尝尝。这入冬的小酸梨儿,咋还这么酸呢……” 话说朱大县令正披头散发,一脸颓废,坐在卧房梳妆台前,对着镜中自己黯然神伤,叨叨念念,“完了,完了,菩萨显灵都救不了我了……” 小珠也房里愁眉不展,“这可如何是好,让秦大人赢了,那你不就得娶公主了?” “唉,愿赌服输,”朱四喜凄凄哀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是我一时急昏了头,才输给秦少杰,自作孽,不可活。” “小姐,可别这么说,”小珠心里着急,在房中来回踱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驸马之事,咱得快点想办法。” 秦少杰哼着小曲儿,拎着小酸梨儿,溜溜达达,走到朱四喜房门口,正要敲门,忽灵光乍现,“诶?这矮倭瓜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从不肯以凌乱之姿屈人,这次可要先偷瞧瞧她颓废模样。” 秦少杰蹑足走近小轩窗,细长手指朝窗纸戳破一个小洞,心里诡笑一声,暗怀鬼胎,朝里面望去…… 一披头散发之人正坐在梳妆台前,缓缓转过身来,只见她脸如莲萼,唇似樱桃。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净,玉质娉婷,如清水出芙蓉,似仙子下寰尘,看得秦少杰砰然心动,一时如在金陵。 “小珠,你别溜达了,”朱四喜头疼不已,“你都转一晚上了,也没想出个办法来。” “额,”小珠汗颜,忽拍拍脑门,“诶,小姐你饿了吗?小珠给你溜肥肠可好?” “吃吃吃,小姐是猪啊!”朱四喜撇撇小嘴,忧心忡忡,掰着手指头跟小珠细算,“你想想,女扮男装,混迹科考,骗取功名,样样都是抄家灭门的大罪,我怎还吃得下?!” “小姐,这事其实也急不得,咱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呀。”小珠苦心劝解,“话说你也是人在侯门,身不由己。想当年老爷被秦相爷诗酒嘲弄,一气之下,将你女扮男装,送入书院读书,只为在扬眉吐气,光耀朱家门楣,这本是好事,没想到出了红梅公主这个祸端,真是天不遂人愿。” “唉,侯门世子,今科探花,的确风光无限,可祸事也随之而来。”朱四喜凄凄哀哀,“我心里的苦,还不能跟姐姐们讲,她们还盼望着我传宗接代,光耀门楣呢。我现在就你一个能说话的人了……诶,小珠,你听见我讲话了吗?小珠,你别转了……” “春暖金陵,绿莎城郊,大雄宝殿,落签奇缘。原来是她,怪不得会有如此熟悉之感。”秦少杰看得出神,百般滋味在心头,一个决定暗由心生,“李代桃僵衷且尽,月相鸿影雁下随……” “诶,四弟,你咋又拎着小酸梨儿回来了?”秦少英见秦少杰耷拉着脑袋回来,翘着兰花指忙问:“怎样,朱大人受伤的小心灵可平复了?” “额,”秦少杰神色惨然,“各位,跟你们商量个事儿。你们看这个驸马由我来当如何?” “啊?”秦少文一听惊掉下巴,“四弟,你脑子让驴踢了吧?这好不容易躲掉的苦差,你还想毛遂自荐咋着?” “额,”秦少杰苦笑道:“我是想,朱家就朱四喜一根独苗,若真娶了那黑寡妇公主,可真要断子绝孙了。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公主由我娶,驸马由我当,就让我承担这一切可好?” “哎呀,四弟,这出去一趟,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你脑子是不是让雷劈了?”秦少英忙伸头朝窗外望望,“也没打雷呀……” “诶,少英所言差矣。大丈夫当舍身取义,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秦少武大手拍拍秦少杰肩膀,“四弟,二哥理解你!二哥全力支持你,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唉呦,我都说没打雷了,哪来得暴风雨。”秦少英转转眼珠,兰花指细翘,“其实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娶公主或许也没大家想得那么坏。等四弟成了皇上的姑父,爹成了皇上的姑爷爷,咱秦氏家族就是快马加鞭,更上一层楼,风光无限了。” “三哥好见解。”秦少杰强颜一笑,“这样说来,我为秦氏家族的兴衰荣辱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能笑对列祖列祖了,呵呵。” “笑?”秦少武细眼瞅他,“四弟,你在笑么?” “额,”秦少杰勉强向上咧大了嘴,“怎么,我没有在笑么?你看,我笑得多开心呀?都能含笑九泉了,呵呵。” “正所谓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秦少文折扇轻摇,“不论如何,咱尊重四弟的决定……” 第103章 天降横祸(一) 遥山冷寂, 野鸟绝踪,北风呼啸, 黑云遮日。狂雪纷纷扑人寒, 冷气阴阴侵体颤。 “二位大人, 此去金陵,路途遥远, 二位大人多保重啊!”胡师爷率鸡飞狗跳县父老乡亲, 于南城门前,送秦少杰、朱四喜、王公公一行人离开。 嚣张公子涕泪纵横,“秦大人, 朱大人, 你们这么快就走了,咱鸡飞狗跳县的老百姓, 都舍不得你们呀!” 白富美哭天抹泪,嚎啕大哭,“咯咯,二位帅哥大人,你们真的要走吗?你们真的不娶我吗?难道你们真的不娶我了吗?咯咯!” 苏小蛮绣帕掩面, 哽哽咽咽,“二位大人, 你们别走呀,我们都舍不得啊!” 南郭先生满目怆然,“二位大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鸡飞狗跳县全体百姓,对你们感激不尽!” 草鞋高搀扶着崔蓉蓉挺着大肚子过来送行,“秦大人,朱大人,我和蓉蓉的姻缘,全靠二位大人成全。蓉蓉再过一月就要生了,我们还想请二位给孩子取个吉利名字呢。” 王小二抱着一坛陈酿,赶过来送行,“二位青天大老爷,这坛酒你们收着,天寒地冻,留着路上喝罢。” 姬捕快和苟捕快也上前来,“二位县令大哥,这是我们在山上打猎,自家做的皮裘,你们穿上御寒,一路保重啊。” 邱小姐挽着方重义,在旁抹泪,“二位大人,你们别走呀。我和重义就要成亲了,还想请你们主持婚礼呢。” 董震南老泪纵横,扼腕叹息,“二位大人少年英雄,英明神武。鸡飞狗跳没有二位大人,还叫什么鸡飞狗跳县呐!” 众百姓凄凄哀哀,立时哭作一团,难舍难分。 王公公咽了口吐沫,拱手在旁提醒,“二位大人,时候不早了,咱们启程吧。”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多谢各位父老乡亲前来相送。”秦少杰眼睛微红,拱手道:“大家多保重啊!” 朱四喜泪眼模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众位珍重,都请回罢。咱们有缘再见!” 二人正说话间,忽从城外驰来一队骠骑,将众人堵在城内,御林军大批人马随即赶到,为首带队之人,甚是熟悉,正是二位县令大人的死对头,马辟精。 马辟精驱马上前,威风凛凛,拱一拱手,冷笑一声,“秦大人,朱大人,久违了!” “马大人,你可是来迎接二位大人的?”王公公见御林军过来,忙问:“是不是公主选驸马之事有着落了,御林军亲自出动,来接驸马回金陵?” “哼,本钦差不是来迎接驸马的!本钦差是来缉拿反贼的!”马辟精神色大变,脸上赘肉乱颤,阎王阴鬼般怒喝一声,“来人,将犯臣秦少杰、朱四喜拿下!” 县衙大堂,“威武”声起,钦差坐堂。 马辟精惊堂木狠拍,“犯臣秦少杰、朱四喜,你们窝藏叛首朱棣,现已东窗事发,你们可认罪?!” “什么朱棣,我们根本不认识。”秦少杰反问一口,“敢问马大人,你有何凭据,证明我们窝藏反贼呢?” 马辟精惊堂木再拍,“哼,经可靠目击人举报,你们收养的疯子馒头,就是叛首朱棣!” 朱四喜瞪目望他,“马大人,你口中的那个目击证人,敢问是谁?” 马辟精狞笑一声,“哼哼,就是本钦差!” 秦少杰一脸无辜,巧舌如簧,“马大人,我们的确收养过一名叫馒头的疯子,可疯子就是疯子,他的疯大家有目共睹,马大人也亲自领教过呀。敢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就是朱棣呢?” “哼,大胆人犯,休得狡辩!”马辟精惊堂木三拍,“本钦差明确告诉你们,那个疯子就是朱棣!本钦差说是就是!那朱棣已起兵造反,你们包藏祸端,罪无可赦,万死难辞其咎!” 马辟精说着,装模作样,双手奉出尚方宝剑,“尚方宝剑在此,如圣上亲临。本钦差代圣宣判:秦少杰、朱四喜窝藏叛贼,大逆不道,罪恶滔天,以谋反罪论处,明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其余相关人犯,一并收押,发配岭南为奴!” “反对!反对!”秦少杰厉声呼喝,“我是朝廷命官,你休要草菅人命!我要回金陵,我要请皇上主持公道!” “反对!反对!”朱四喜挣扎着起身,高声争辩,“我是长平侯世子,皇亲国戚,你没资格斩我!” “长平侯?”马辟精小人得志,一脸佞笑,丧心病狂,“二位大人,本钦差忘记告诉你们,你们窝藏钦犯,查证属实,皇上龙颜大怒,秦寿罢相,朱庸削爵,你们在朝廷,已经没有靠山了,哈哈哈哈!乖乖准备受死吧!” 话说天寒地冻,朱四喜和秦少杰哆嗦着相偎在死囚牢中,心知大势已去,“秦兄,咱们明天真要被斩首吗?” “我死不足惜,可惜连累家中老小,三位哥哥都被发配岭南,”秦少杰哀叹不已,“也不知父亲现在如何。” “还有我爹,母亲和大娘,他们在金陵恐怕也深陷囫囵。”朱四喜忧心道。 “四喜,”秦少杰哆嗦着握住她手,俊目瞅她,“有些事情不讲,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还记得那天,春暖金陵,绿莎城郊,大雄宝殿,落签奇缘。四喜,我知那人就是你。” “阿嚏!”朱四喜冻得不行,忍不住朝他脸上打了个大喷嚏,惊掉门牙,“啥?你咋知道的?” 秦少杰抹抹脸上唾沫星子,“在擂台选亲那晚,我‘无意’听到了你与小珠说话。”(别装无辜,你故意偷听的好不好。) 朱四喜目光碧波荡漾,惊叹不已,“怪不得听八卦说,你打算向皇上毛遂自荐当驸马,我还道你脑子被驴踢了,原来是为这般……” 秦少杰将朱四喜搂在怀里,为她取暖,哆哆嗦嗦,“你我即将问斩,鬼路殊途,恐再也无机会相见。想想与你在鸡飞狗跳县的这段日子,真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唉,”朱四喜长叹一声,大有看破红尘,大彻大悟之态,“女扮男装,书院争霸,官场争风,其实前尘往事,终成南柯一梦,嬉笑怒骂,也在转瞬之间。早知如此,咱们当初又何必苦苦相争?面对生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记得二女争夫案,我们问晶晶、莹莹,愿不愿在南郭先生临刑前与他成亲,生死试真情,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咱们了。” 秦少杰目光柔和,“四喜,现在我想问你一句,如果有来世,你愿意与我再续前缘吗?” “愿意,” 朱四喜咽下满肚泪水,依偎在他怀中,哽哽咽咽,“愿意,碧海托书衷且尽,月相鸿影雁下随……” 第104章 天降横祸(二) 次日午时, 城西法场,苍天无色, 日月无光, 悲风乱吼, 哀鸦孤嚎,动人愁惨。 “时辰已到!”马辟精迫不及待, 拔起一根斩令箭, “秦少杰、朱四喜窝藏反贼,罪恶滔天,开斩示众!” “慢着!钦差大人请慢!”原来是南郭先生率领城中男女老少, 来刑场请愿。 众百姓齐齐跪于刑场, 南郭先生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钦差大人, 秦大人和朱大人都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一时糊涂,罪不至死。我们鸡飞狗跳县全体县民,特签万民请愿书一份,望钦差大人呈奏圣上, 免他们一死啊!” 众乡亲父老呜呜咽咽,连连磕头, “求钦差大人开恩,免二位大人一死啊!” “哼,”马辟精吹眉瞪眼,“一群刁民, 敢阻碍本钦差办案!来人,把他们都哄下去!” 众百姓立时哀鸿遍野,哭成一团,“秦大人,朱大人,你们不能死啊!” “二位大人冤枉,二位大人冤枉啊!” “老天爷呀,你开开眼吧,二位大人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啊!” “皇上开恩啊,二位大人罪不至死啊!” “天啊,地啊!救救二位青天大老爷罢!” 北方一声吼,鹅毛大雪倾盆而下,立时将刑场染成白皑皑一片。 “下雪了,下雪了!”南郭先生激愤万分,泪流满面,“钦差大人,你看见了吗?是上苍为二位县令大人落泪了!“ 民众也骚动起来,“是啊!下雪了,老天开眼了!” “大胆刁民,敢扰乱法场,以同党罪论处!”马辟精怒拍桌案,“来人啊,把他们都哄走!” 御林军冲上,将民众团团围住,利刃出鞘,逼众人离开。 百姓们谁也不愿走,乌压压跪了一地,连连磕头,哀嚎震天。 见到此情此景,秦少杰泪流满面,心痛不已,“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无才无德,承蒙厚爱至今。能将一腔热血洒在鸡飞狗跳县的土地上,我们死也瞑目!众位要淡定,都不要哭了!” 朱四喜泣不成声,哽哽咽咽,“众位深情厚义,我们铭记于心,在此叩谢了!”说着,二人含泪向父老乡亲叩谢拜别。 马辟精“斩”字令箭再出,“时辰已过,开斩!” “刀下留人!”只见叶小芙一个飞身,从围观人群中跃上刑台,傲雪剑飞出,“刀下留人!” 马辟精惊问:“你是何人?!” 叶小芙神剑一指,摆了个英姿,“我是雪花神剑!” 马辟精大惊,“你来干什么?!” 叶小芙傲雪剑一摆,换了个神姿,“这还看不出来,我是来劫法场的!” 马辟精惊惶,窜跳而起,“来人,快,快将她捉住!” 钦差大人一声令下,御林军剑拔弩张,将叶小芙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见她寸步难行,马辟精“斩”字令箭三出,“时辰已过,快斩!” 北风呼啸,吹散浓墨雪花,寒阳辉映,两名刽子手钢刀举过头顶。 秦少杰望向朱四喜,目光坚定,“四喜,咱们来世再见!” 朱四喜泪光莹莹,“好,秦兄,来世再见!” 斩令箭落地,钢刀一挥而下。 “刀下留人!”只见一黑影从天闪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两枚银镖飞出,正中刽子手手腕,钢刀咣当落地。 马辟精大惊失色,窜跳三尺,朝那黑影呼问:“你是何人?!” 只见那人身着黒缎紧身衣,腰佩白龙长啸剑,足蹬青云燕尾靴,挡在两名囚犯前面,大手一摆,一脸肃穆,以四十五度角的完美弧度仰视天空,“我是高手!” 叶小芙见高手现身,欢喜大呼,“高大哥,你终于来了!”她飞身跃出御林军包围,与高手并肩而立,共同保护二位知县大人。 这时,刑场外忽地缨红颭颭,火焰滚滚,彩旗纷纷,战鼓隆隆,呐喊震天,原来是燕王大军攻进了鸡飞狗跳县! 燕王大军兵强马壮,浩气滔天,势如破竹,直逼刑场,刑场内立时喊声四起,血光飞溅,厮杀甚烈,一场你死我活,不可避免…… 话说朱棣正端坐城外帅帐之中,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福王者之威风,话语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心雄胆大,似撼天狮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是同天上降魔主,真乃人间太岁神。 只听他大拍桌案,“来人,将犯贼押上来!” 只见马辟精被五花大绑,押进帐中。见到曾经抢自己官帽的疯馒头,他吓得屁滚尿流,哆嗦磕头,“奴才叩见燕王爷,奴才叩见燕王爷……” 朱棣不怒自威,“马辟精,你为虎作伥,荼害忠良,鱼肉百姓,你可知罪?” 马辟精磕得头破血流,“奴才知罪,奴才知罪,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饶命?”朱棣冷笑一声,“就你这种小人,留你性命何用?” “奴才有用,奴才有用!”马辟精眼珠忙转,绞尽脑汁,曲意逢迎,“奴才无所不能,把奴才留下,奴才给您蒸馒头!” “啊?”朱棣脸色一沉,“哼,你还以为本王是当年的疯馒头么?!”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马辟精头皮磕破,“您不是馒头,您乃北平枭雄燕王爷!奴才对您的景仰,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悠悠泰山,仰之弥高啊!” “哼,本王怎么就不是馒头了?”朱棣斜眼睨他,“我还是我,那个受鸡飞狗跳县全体百姓拥戴爱护的馒头,你难道没看出来么?” “是是是,”马辟精摸不准燕王脾气,吓得衣襟尽湿,“王爷您是如假包换的馒头,奴才特别会蒸馒头,红豆沙、绿豆沙、莲蓉、八宝、蛋黄、枣泥,随您挑选,包您满意!” “住口!无耻小人,为虎作伥,荼害忠良,祸害一方。”朱棣脸色突变,忽跳起身,当年疯馒头风范再现,大拍桌案,“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判你秋后斩立决!” 见马辟精吓得将要昏厥过去,朱棣桌案又拍,不忘再补充一句,神气活现,“这次绝对是真的!” 第105章 天降横祸(三) 话说秦少杰和朱四喜大难不死, 从鬼门关转回来,惴惴不安, 回了衙门。他们梳洗干净, 换上县令官服, 由高手引领,一同去城外军营拜见燕王爷。 二人一路心中忐忑, 拉拉扯扯, 颤手颤脚,嘀嘀咕咕。 “唉呦,四喜, 你慢点儿走, 慢点儿走。”秦少杰跟在她后,苦着脸拉扯她衣袖, “走这么快,要投胎咋着?” “哎呀,你别拉我,”朱四喜鄙夷小眼神飘起,“爬得比乌龟还慢, 让燕王爷等急了,小心砍你脑袋!” 秦少杰眉毛扭成了根老麻花, 咧嘴道:“唉呦,我就是准时到,那个馒头,不, 燕王爷,他也得砍我脑袋呀!我说四喜,你就不怕见燕王爷呀?” 朱四喜冲他白了白眼,“我平日里虽对馒头厉声厉色,可没你那么离谱,硬逼着人家叫你干爹。你呀,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 “我哪知道馒头就是燕王爷呀,”秦少杰紧拽着她,“你慢点走,慢点走……” 燕王大军正雄赳赳气昂昂驻扎在城外,高手引领他们到帅帐门前,拱手道:“二位大人,王爷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快请进。” 秦少杰和朱四喜互望一眼,都是一脸难色,两手一摊,三声叹息,四般无奈。 秦少杰胸中打鼓,哆嗦拱手道:“朱大人,您先请。” 朱四喜颤手擦汗,恭敬谦让,“不不不,秦大人您先请。” 秦少杰再三礼让,“不不不,还是朱大人先请。” “不不不,”朱四喜连连摆手,“还是秦大人先请。” 高手见二人难得如此谦恭有礼,在旁一乐,“帐门这么宽,二位大人就一起请吧?”说着,他双手一推,将二人送进帅帐。 二人一进帐,连馒头正脸都不敢瞧,倒头跪地便拜,“微臣秦少杰、朱四喜,拜见燕王爷。” 燕王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九尺如银,一身龙虎战袍,威风凛凛,仪表似天神。他大手一摆,“二位卿家平身。” 见二人都垂丧着脑袋,低头不敢看自己,朱棣和蔼笑道:“你们两个怎么了,怎还害羞起来?在县衙神气活现的模样都哪里去了?” 二人颤抖跪地,不敢起身,“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朱棣一乐,“哦?你们都有什么罪啊?” 秦少杰颤手擦汗,“我们不该给王爷起外号,此乃罪一也。” 朱四喜颤声接口,“我们不该打骂王爷,此乃罪二也。” 秦少杰颤身补充,“还有我,不该自称为王爷的干爹,此乃罪三也。” “哈哈哈哈!”朱棣仰头大笑,宽慰二人,“非也非也。你们宅心仁厚,收留于我,此乃功一也;你们得知我身份,仍不离不弃,仗义救助,此乃功二也;还有啊,秦大人你最后的那一棒槌,把我的疯病打好了,此乃功三也,哈哈哈哈!你们都是我的恩人,快请起身吧!” 二人互望一眼,舒了口气,才小心起来。 见二人在旁低头默不作声,朱棣朗声笑道:“怎么,在想本王为何会出兵救你们?” 二人齐齐拱手,“微臣愚钝,请王爷明示。” “当然是因为我呀,”叶小芙笑嘻嘻跳进帐中,神采飞扬,“是我见你们被马辟精绑了,才飞鸽传书给义父。幸好义父的驻兵就在附近,及时赶到,救了你们两个!” 二人豁然开朗,齐齐作揖,“多谢叶姑娘。” 叶小芙朝秦少杰做个了鬼脸,“喏,我现在可救你两次了!” “叶姑娘大恩大德,在下永世不忘。”秦少杰转而忧心道:“王爷,我们的兄弟姐妹都被马辟精发配岭南,不知他们怎样了?” “押解你们兄弟姐妹的官兵已被我的守军拦下,正送他们回县城来。”燕王爷叹道:“可惜秦相爷和朱侯爷远在金陵,我鞭长莫及,有心无力。不过你们别太担心,我已派人进金陵打探,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们。” 二人齐齐拱手,“多谢王爷。” 叶小芙在旁提醒道:“义父,你不是说有事要找他们两个帮忙么?” “对对对,你们快坐,我细细与你们讲,”朱棣指着叶小芙道:“我先前派小芙到鸡飞狗跳县,其实是为打探一个皇家秘密。” “皇家秘密?!”二人同声惊呼。 只听朱棣悠悠道:“话说先帝建国之初,曾囤积一批巨额宝藏。据可靠线报,那批宝藏就藏在你们鸡飞狗跳县。我派小芙过来寻宝,可惜她人生地不熟,查了多日毫无进展。这次还望二位帮忙,出手相助啊!” 叶小芙取出一个黄缎包裹,交给二人,“喏,这是马辟精从你们那里夺走的县官大印。你们好好收着,因为这鸡飞狗跳县的正堂大印,就是开启宝库大门的钥匙。” 二人互望一眼,小心接过。 燕王爷接着叮嘱道:“这两颗大印,一半鸡飞,一半狗跳,你们要好生藏着,不可有任何闪失。因为朝廷那边,也在派人寻找这批宝藏……” 话说押解秦寿和朱庸的官兵出了金陵城,朝岭南方向行进。 朱侯爷一生锦衣玉食,哪受过这等罪,只累得他两腿发软,他两眼昏花,气喘吁吁,生不如死,“唉呦,官大爷,官大爷,我实在走不动了,咱歇歇罢。” “歇歇?”官差头目四下望望,见荒郊野岭,漫无人烟,拔刀出鞘,露出狰狞笑容,“行啊,二位歇着吧。” 秦寿看出不对,忙拉朱庸后退,“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哼哼,”官差头目狞笑一声,“二位,对不住了,上头有令,要让你们永远歇着!” 见众官差持刀逼近,朱庸大惊,“什么,你们什么意思?!” 官差头头厉声喝道:“二位,黄太师秘令,出了金陵城,二位杀无赦。请上路罢!” 他话音未落,挥刀便朝秦寿头顶劈去。不料秦寿这瘦干老头竟有几分本事,一个闪身,提足朝那官差裆下猛踹一脚,忙拉起朱庸,朝旁边小山坡滚下。 二人滚落山脚,秦寿挣扎着拽朱庸起身,“唉呦,老朱,快起来,你没事吧?” 朱庸肉厚油肥,只擦破了些皮,倒不打紧,气喘吁吁爬起,“唉呦,没事没事。没看出来,你这文弱书生,倒还有两下子!” 秦寿摔得蓬头泥面,破衣烂衫,可豪气不减当年,拍拍胸脯,“那是当然,想当年老夫年轻的时候,尚武热情丝毫不逊于我们家少武呀!” “哎呀,别想当年了,快跑吧!”朱庸见官差追来,忙拉他拔足飞奔。 二人一路狂逃,躲进山脚一小村落中。 “快追快追!在那边,在那边!”追杀官差前呼后喝,在小村落里左搜右寻。 二人跌跌撞撞闪进一家小院猪棚,眼瞅着追兵过来,朱庸当机立断,“老秦,你在这儿藏好,我去引开官兵!” 秦寿一把拉住他,“老朱,这怎么能行?!” 朱庸愁着脸大叹一声,“唉,我朱庸虽不学无术,胸无点墨,可我知道,你是一代忠臣,治国良相,国之栋梁,你不能出事呀!” 说罢,他甩开秦寿手腕,奔出小院,手舞足蹈,一路朝追兵狂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你们快来抓我呀…….” 秦寿在猪棚内远远望着朱庸肥胖背影,眼圈一红,心痛不已。 “朱庸!看你还往哪里跑!”官差头目一个箭步,窜上前拦住他去路,举刀便砍。朱庸拖着肥胖身躯,左闪右避,忽足下一个不稳,趔趄摔倒,那官差头目正被他压在身下,立时成了肉酱。 “朱庸在这里!”两个官差闻声挥刀赶来,见到被压得稀巴烂的头目尸首,大喝一声,“朱庸,快快受死!” “啊!啊!”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秦寿不知从何处冒出,挥着两块板砖,蹑足从后面偷袭,快手将二官差打晕,“快走!” 只一溜烟间,两个老头,一胖一瘦,一高一矮,手攥着手,慌张逃窜出村去。 天色渐暗,二人躲入村旁野树林中。 “好了好了,咱们歇歇吧。”朱庸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大槐树下。 秦寿也跑不动了,坐在他旁,倚靠着朱庸满身肥肉,顿觉比自己相府的高床暖枕还要舒服。 天色昏暗,村落炊烟四起,朱庸肚子也打起鼓来。 秦寿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巴巴的葱油饼,递给他,“喏,吃吧。” 朱庸喜出望外,颤手接过,大口咀嚼起来。他啃了大半,忽地停口,抬眼望他,“诶,老秦,你吃什么?” 秦寿哀叹一声,“你富贵出身,没吃过苦,这忍饥挨饿的日子定过不下。你先吃吧,我忍得住。” 朱庸鼻头一酸,感动不已,抱住秦寿哇哇大哭起来,“老秦啊,到现在我才发现,你原来是这样可敬可爱啊!” 冰月高悬,夜深露重,簌簌寒风大起。两个老头依偎在一起,冻得瑟瑟发抖。 朱庸侧目,见秦寿脸色铁青,嘴唇发紫,赶忙脱下自己衣服给他披上,叨叨念念,“你呀,平日里就知寒窗苦读,不懂像我这般吃喝享乐。看我脑满肠肥,皮糙肉厚,多能御寒……” 秦寿哆哆嗦嗦,抬头望朱庸一眼,饱含热泪,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第106章 雨过天晴(一) 话说二位县太爷无罪获释, 燕王大军屏障北方,鸡飞狗跳县恢复了往日平静。 晚间夜深人静, 明月高照, 北风呼呼。 “四喜, 这深更半夜的,你还约我在茅房门口见面, 好煞风景。”秦少杰裹着厚重棉衣, 细白手指捏着俊鼻子,哆哆嗦嗦出来与朱四喜私会。 朱四喜伸手指示意他小声,“这不是怕被你大哥二哥三哥, 我大姐二姐三姐以及衙门内的闲杂人等撞见咱们幽会么。” 秦少杰望她一副严肃嘴脸, 嘻嘻傻笑,“怕什么, 这大半夜的,大家都回屋睡觉去了,谁还出来?再说纸包不住火,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还能瞒他们一辈子?” “唉, ”朱四喜依偎在他身旁,与他谈心, “你不懂,眼下爹、母亲和大娘在金陵音信全无,生死未卜,三位姐姐终日忧心忡忡, 寝食难安,度日如年,幸好还有我这个朱家的‘唯一男丁’,帮她们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她们若知我是那个,这精神还不得彻底崩溃瓦解。” “四喜,真是辛苦你了。”秦少杰叹了口气,轻轻揽她入怀,为她取暖,“你放心,我一定站在你身边,默默支持你,做你背后的好男人。” 朱四喜感动不已,花痴病犯,在他脸颊甜甜亲上一口,“瘪黄瓜,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秦少杰春心荡漾,甜蜜蜜柔声细语,“四喜,你可知明天是什么日子?” 朱四喜依偎在他怀中,嗲声嗔吟,“什么日子?” “我少杰哥哥掐指一算,明天是正月十五呀。”秦少杰摇头晃脑,“咱们明天一起去城隍庙看庙会吧,顺便烧香拜佛,祈求家人平安。” 朱四喜红着脸,娇娇羞羞,“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见我女装样子,就是在寺庙里呢。” “对呀,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你跟小珠吓得跟什么似的,魂儿都丢了。”秦少杰望着朱四喜粉面桃花,碧波如水,心荡神驰,轻揽住她纤腰,“四喜,你明天穿女装好不好,这样一来在诸神面前显得虔诚,二来嘛,搂着美女上街总比拎着个矮倭瓜出去,心里舒服呀,嘿嘿。” “讨厌,”朱四喜玉手如粉锤擂鼓一般,轻捶他胸脯,“你倒是美了,若被人认出来,我可要声名扫地。” “不会不会,咱们这样,”秦少杰仔细掐指筹划,“明天咱俩分开走,先后出门,在菊花客栈会和,你在那里换上女装,咱们再一起上街,一起逛庙会,之后去吃大餐……” “唉呦,为啥非得在菊花客栈见呀?”朱四喜小嘴一撇,“那家客栈跟城隍庙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这南辕北辙的,净走冤枉路。” “咱们这叫迂回战,更不容易被人发现呀。”秦少杰故作聪明,转转眼珠,“大家都以为咱们去了南边,其实咱暗度陈仓,换女装去了北面。嘿嘿,四喜,你说我聪明不?” “唉,恋爱中的男人是愚蠢的。”朱四喜小声哼哼唧唧,“也罢,就给你一次自作聪明的机会。” “那是必须的啊!”秦少杰一口东北腔学得溜溜的,“那菊花客栈都啥人去住?肯定没人注意到咱们呀……” 北风呼啸,深夜犹寒,胡师爷哆哆嗦嗦蹲在茅房,可将二位县令大人的说话听了个真切。他脊梁骨寒气直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憋着的半泡屎硬是没屙出来,腿在茅坑都蹲麻了,听二人离开,才勉强提起裤子,一瘸一拐朝回卧房滚去,嘴里叨叨念念,“唉,二位大人自从刑场回来,就相敬如宾,相亲相爱,关系特别好,从没打架斗嘴,我还道他们是经历生死劫难,大彻大悟,以和为贵,原来是大彻大悟,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袍袖断断更健康…… 次日晌午,阳光晴好,胡师爷打着哈欠,溜溜达达,来衙门正堂巡视。 “胡师爷早啊!”熊捕头乐呵呵朝他打招呼,“诶,师爷,你两眼圈发黑,昨晚没睡好么?” 胡师爷一愣,摸摸自己黑眼,“啊?不会吧,我的黑眼圈真有那么严重?” 姬捕快在旁嬉皮笑脸插话,“不信您找面镜子自己照照,您再胖点儿,都能当国宝了。” 苟捕快眨巴眨巴小眼,关心问道:“胡师爷,你是不是被二位县令大哥差点被砍头之事,吓得失眠了?我跟你讲,你可千万别怕,咱二位县令大哥否极泰来,时来运转,福大命大,吉星高照,才不会有事呢。” “是呀是呀,”姬捕快也跟着附和,“原来那个疯馒头就是北平枭雄燕王爷,咱二位县令大哥贵为他的干爹干娘,以后还得交大运呢。” “唉呦,都扯哪去了。”胡师爷愁眉苦脸,连连摆手,“我是失眠了,可不是为那事。” “哦,那是所为何事?”熊捕头一双浑浊老眼中闪过几丝孩童天真好奇之光。 话说胡师爷昨晚在床榻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一肚子绯闻八卦故事,无人倾诉,实在憋不住了,忙拉熊捕头、姬捕快和苟捕快到角落,低声道:“各位,你们都是咱县衙的老伙计,我胡来的异性兄弟。有一件事,我只告诉你们三个,你们可别对外人讲……” 听胡师爷讲完二位县令昨晚在茅房门口的风流韵事,熊捕头惊大了瞳孔,“哎呀呀,没想到二位大人思想如此新潮,做派如此豪放,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我勒个神!”姬无旦甩甩自己的杀马特疯狂劲爆吹剪,激动不已,“二位县令大哥相亲相爱的绯闻故事,绝对能成咱鸡飞狗跳县人民日报的头条呀。” “不得了,不得了,”苟不理也挑着大拇指赞扬,“二位县令大哥引领时代风向标,乃人民楷模呀。咱们也得多向二位大哥学习,加紧前进步伐才是。” 这几人正鸡一嘴,狗一言,站在角落发表高论,就见秦大县令换了便装,一身华美白袍,风流倜傥,折扇轻摇,春风满面,过来朝他们打招呼,“各位早上好,你们好好看着县衙,本官出去溜达溜达,体察一下民情。” 四人立即缄口,神色肃穆,齐齐躬身,“秦大人慢走。” 秦少杰前脚刚走,朱大县令一身墨红绸缎,外罩了一层薄纱,环佩叮咚,也从后衙晃了出来,风姿绰约,仪表不凡,“各位,本官有事出去一趟,衙门还劳烦你们照看。” 四人互望一眼,咽了口吐沫,齐齐欢送,“朱大人慢走。“ 见二位县令离开,四人互使了个鸡贼眼色,心照不宣,组团结队,朝二位大人离开放向欢脱追去…… 第107章 雨过天晴(二) “糖葫芦嘞, 又红又大的冰糖葫芦嘞!” “烤地瓜呦,刚出炉的热乎地瓜呦!” “花生酥唻, 正宗的王记花生酥唻!” 时逢正月十五, 街上花灯招摇, 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小贩此起彼伏。 四人狗仔队充分发挥自身潜能, 跟踪尾随, 眼看着秦少杰和朱四喜前后脚晃进菊花客栈。 胡师爷拉另外三人躲在街头角落,他扬扬两撇小黑胡子,得意道:“怎么样, 没骗你们吧?” 四人在街角蜷缩半晌, 才见秦大人和女版朱大人出来,“看, 他们出来了!” 四人互使个鸡贼眼色,忙悄悄尾随上去,跟着二位“举止不端、勾肩搭背”的县令大人,穿过街头闹市,南辕北辙, 转入城隍庙。 “果然到城隍庙来了。”胡师爷拉三人在大门口潜伏,他扬扬一撇小眉毛, 拍拍小胸脯,“怎么样,我的消息准确吧?” 只见秦少杰和朱四喜手拉手,甜蜜蜜走进城隍庙中。 “瘪黄瓜, 咱为家人求个平安符吧。”朱四喜桃花烂漫,笑嘻嘻建议道。 秦少杰还没回话,就听身后一晴天霹雳般的熟悉声音传来。 “四弟,你怎来上香了?” 原来是秦少文与朱一筒挽臂倚肩,有说有笑走进庙来,“诶,四弟,你旁边的姑娘是谁?” 朱四喜吓得花容失色,忙窜跳躲在秦少杰身后,不敢出来。 “没谁没谁,”秦少杰慌张拦在前面,一脸心虚,“诶,大哥,你们怎来了?” 秦少文呵呵笑道:“明天少文私塾春季班开学,我跟一筒先出来烧个香,祈求私塾上下一切顺利,平安大吉呀。” “呦,你们都在呀,”秦少武挽着朱二条,轻快走进小庙来,“大哥、四弟,你们来烧香,怎不叫上我?” “嘿嘿,我跟大哥是不谋而合。”秦少杰连擦虚汗,“诶,二哥,你们怎也来了?” 秦少武拉着朱二条嫩手,道:“今天是正月十五,我带二条出来转转,路过城隍庙,顺便进来拜拜。” “哎呀,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呦。”秦少英与朱三万也甜腻腻走了进来,丝帕掩口而笑,“咱哥几个,今儿咋都聚到这小庙来了?” 秦少杰见三位兄长和三位未来嫂嫂一个不落,齐刷刷从天而降,差点哭出来,“三哥,你咋也来凑热闹?” “唉呦,四弟此言差矣,”秦少英摆着兰花指,依偎到朱三万怀中,“我与我的小万万同是天涯沦落人,天涯海角永相随,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哎呦喂,都啥乱七八糟的。”秦少杰摇头咧嘴,挡住朱四喜,横着脚跟螃蟹似的一步步靠近门口,“各位慢慢拜,小弟衙门还有公务,先走一步。” “诶,四弟别走呀。”秦少文一把拉住他袍袖,一脸坏笑,“四弟你今天穿得如此光鲜,不只是为了出来烧香吧?” “诶,四弟,你身后咋藏了一位姑娘?”秦少英翘手揪住秦少杰耳朵,一肚子坏水,“说,她是谁?” “这个,这个,她,她,她是谁来着?”秦少杰苦思冥想半晌,灵光乍现,“啊,她是白富美小姐!” 朱四喜丝帕掩面,忙呲牙咧嘴,扯着嗓子干嚎几声,“咯咯咯咯,各位好,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咯咯咯咯……” 朱一筒听得汗毛悚立,勉强苦笑道:“原来是白小姐,白小姐的笑声真是越发提神了啊。” “不对呀,白小姐的身形不是这样,”朱二条细眼打量秦少杰身后那名女子,“诶,白小姐,你最近是不是减肥了?” 朱四喜有苦说不出,只得捏着鼻子高声尖嚎,“咯咯咯咯,我白富美是减肥了呀,咯咯咯咯…..” 朱三万一听来了精神,忙冲上前去,跟她搭话,“白小姐,你减了不少吧?跟我分享分享减肥心得呀?我这多日可被我们家小英英喂养得膀厚腰圆,也想着减肥呢。” 朱四喜刚要回话,就听从门口一阵惊悚笑声传来,“咯咯咯咯,各位秦公子,各位朱小姐,好久不见呀呐。新年新气象,你们看我是不是更漂亮了?身材更魔鬼了?咯咯咯咯。” 众人回头朝门口望去,齐“啊?”了一声,“这不是白小姐么?” 秦少武搔头奇道:“诶?既然这位是白小姐,那四弟身后的人是谁呢?” 见白富美真神本尊亲自驾到,秦少杰下巴都惊掉了,忙扯谎道:“额,这个,这个,那个,其实我身后的是叶姑娘。” “哎呦,原来是叶姑娘呀。”朱一筒笑道:“怪不得身形这样好看,这衣服也很漂亮啊。” 朱二条掩口取笑道:“叶姑娘,你乃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怎害羞躲起来了?” “叶姑娘,不要羞答答的呀,出来约会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嘛。”朱三万伸手去拉所谓的叶姑娘出来,“大家以后都是自己人了,别害羞嘛。” 朱四喜扭扭妮妮,紧躲在秦少杰身后,抱着他后腰死活不肯出来,“不不不,我害羞,害羞……” 他们正说话间,却见正牌叶小芙大摇大摆走进庙来,春风满面,“呦,大家都在这儿呢,一起约好了逛庙会么?” 众人又奇“啊?”了一声,“叶姑娘!?” “唉呦,叶姑娘,你还嫌不够乱么,瞎凑社么热闹。”秦少杰抓耳挠腮,此时此刻连扑街的心都有:各位大神到底是跟我有仇,还是跟矮倭瓜有仇啊?! “秦大人,你这话是何意思?”叶小芙娥眉紧蹙,“今儿是正月十五,大家都出来逛庙会,我怎就来不得?” “各位各位,你们该烧香的烧香,该闲逛的闲逛,”秦少杰颤声拱手,掩护着朱四喜一步步靠近门口,“小弟公务繁忙,先走一步。” “哎呦,四弟你别急着溜呀,你暗度陈仓这么久,三哥居然都没发现。”秦少英快步上前拉住他,嬉皮笑脸,“前几天我还哭着喊着要当红娘,介绍门当户对的小姐给你认识呢,原来你早就名草有主了呀。” 秦少武摇头笑道:“四弟,你就别忸忸怩怩,身后藏娇了,这姑娘到底是谁?让我们大家一览芳容呗?” “没谁没谁,”秦少杰虚汗湿透衣襟,舌头在嘴里直打转,前言不搭后语,“各位都是斯文人士,不要围观,不要围观了……” “四弟,快从实招来,否则休怪我们兄弟大刑伺候!”秦少文奸笑一声,使个眼色,大手一挥,“兄弟们,上!” 三兄弟齐冲上前,将秦少杰和朱四喜围堵住,伸手去瘙秦少杰痒痒肉,嬉皮笑脸,“四弟四弟快招供,美女美女快出来!四弟四弟快招供,美女美女快出来!” “哈哈哈哈,唉呦!”秦少杰笑得实在喘不过起来,一没站稳,向后仰摔在地,也将他身后的朱四喜砸了个四脚朝天。 “啊?朱大人?!”众兄弟姐妹见秦少杰极力掩护之人竟是朱四喜,还是穿一身女装的朱四喜,齐齐惊掉门牙。 正在庙里烧香的王小二一眼认出身着女装朱县令,大惊之下,扯着粗嗓子在旁大呼小叫,“唉呦,这不是朱大人么,朱大人咋穿起女人衣服来了?!” 四周正烧香拜神的百姓闻声过来,围观人群愈聚愈多,小小的城隍庙一下子沸腾起来,“哎呀,快来瞧快来看呦,朱大人扮女人喽!” “我了个神,朱大人咋穿成这样就出门了?!” “天啊,女版朱大人原来还挺好看的呀!” “各位不要激动,不要围观,大家听我解释。”秦少杰虚汗乱冒,眼珠忙转,“其实是这样的,我和朱大人是乔装改扮,出来为县衙办案的……” “没错没错,”朱四喜羞红双颊,极力辩解,“这都是办案需要,我是不得已才化妆出行的……” “就是啊,你们看到的都是假象。”秦少杰颤抖着嗓音,信口开河,“其实朱大人做派正直,绝对的英明神武、帅哥俊男县令一枚!” “过奖过奖,本县的宏伟业绩大家有目共睹。”朱四喜欲哭无泪,满口胡诌,“其实本县这次主要是发扬风格,这套女人衣服本来是給秦大人穿的。我舍身忘己,无私奉献,才李代桃僵秦大人,替他穿这女装的……” 胡师爷、熊捕头、姬捕快和苟捕快躲在门口许久,见二位县令大人惨遭围观,忙忠心跑进来护主。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不要激动,不要乱讲,”胡师爷扯着小嗓子,挺着小腰板,极力澄清事实真相,“各位,你们看到的都是假象,我胡来以名字担保,二位大人绝对没玩断袖!” “没错,”熊捕头皱着满脸褶子,露出两颗金灿灿的镶金门牙,信誓旦旦,“我熊捕头以老干部颜值担保,秦大人绝对没搂过朱大人的小蛮腰!” “是啊,”姬无旦甩甩自己的杀马特劲爆疯狂吹剪,严肃附和,“我姬无旦以拉风发型担保,朱大人绝对没有异装癖!” “没错,”苟不理拍拍自己的狗字头捕快制服,义正辞严,“我苟不理以个人名誉担保,秦大人绝对没跟朱大人在菊花客栈开房!” 第108章 雨过天晴(三) 初春二月, 乍暖还寒,北风呼呼。 “胡师爷早啊!”秦少英在院中晨练, 见胡来溜达过来, 远远朝他打招呼, “胡师爷工作勤勤恳恳,起早贪黑, 真是为县为民呀。” “秦三公子早!”胡师爷屁颠屁颠跑过来搭话, “公子早起早睡身体好,勤奋锻炼品格高,真不愧为咱鸡飞狗跳县的一代人民艺术家呀。” “嘿嘿, 过奖过奖。”秦少英拉胡师爷近身, 兰花指神秘一翘,“师爷, 后天是我们四弟,也就是你们敬爱的县太爷生辰。四弟这多日来不但为县里政务操劳,还得为金陵动乱局势担忧。我和大哥、二哥商量,打算给四弟办个惊喜生日趴地。” “啥?”胡师爷一愣,“趴啥地?” “是趴地, ”秦少英丝帕掩口,眯眼笑道:“这是外来的洋词儿, 我跟那个在芝麻糊街做皮草生意的红毛洋人学的。你看咱为四弟办个趴地如何?” “额,”胡师爷搔搔额头,摸摸自己的小腰杆,一脸难色, “三公子,不瞒您说,小人的腰不太好,这个趴地,我恐怕趴不下呀。” “哈哈哈哈!”秦少英忍不住掩口大笑,“师爷,你有所不知,这个西洋的趴地,就是咱常说的寿宴的意思。寿宴你总懂吧?” “懂懂懂,”胡师爷躬身赔笑,“您这样一说,小人就明白了。” “嗯,”秦少英接着道:“师爷,我跟你讲,这惊喜生日趴地,我跟大哥二哥都商量好了,就在少英剧院举行。咱到时候把县城男女老少都请来,台上歌舞,台下酒筵,欢聚一堂,其乐融融,欢闹一番,不醉不归。” “好主意!”胡师爷挑大拇指赞同,“衙门上下和县里百姓这多日都是辛勤劳碌,的确该趁着这次机会,放松一番。三公子放心,有啥需要胡来帮手的尽管吩咐,咱一定把县令大人的趴地办得漂漂亮亮,让他彻底趴下!” “好!这统筹安排工作,自然少不了你费心。”秦少英拉着他的鸡爪干手,细细叮嘱,“我跟你讲,这事仅限于咱们知道。咱要给四弟一个终生难忘的大大惊喜……” 午后晴好,秦少杰和朱四喜忙完县务,结伴溜溜达达上芝麻糊街玩耍,美其名曰“体察民情”。 “四喜,你看虽然南方打仗,咱芝麻糊街仍旧生意兴隆,百姓安居乐业,真是好啊。”秦少杰感叹道。 “是呀,有燕王大军屏障北方,咱鸡飞狗跳县也安全多了。”朱四喜深感欣慰,“你看,连西洋人都跑到咱这地方开店了,说明咱政绩卓然,治理有方啊。” “嘿嘿,这店开了有个把月了,”秦少杰拉拉她手,“走,咱也进去看看他们红毛洋人的新奇玩意儿。” 二人携手比肩而入,朝里面小伙计招呼,“小哥,你们的洋老板呢?” “发客油,发客油。”门口挂着的绿毛鹦鹉见二人进来,热情呼:“发客油,发客油。” “哦!原来是二位知县大老爷,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小伙计忙迎上前,笑脸相对,“我们的红毛老板出去进货了,二位大人来访,不知有何贵干?” “没事没事,”秦少杰大手一摆,“我们就随便转转。” “诶,小哥,”朱四喜指指门口绿毛鹦鹉,“这鸟儿说啥‘发客油’?是要给我们发油咋的?” “额,”小伙计一脸难色,搔搔脑袋,“大人有所不知,这‘发客油’是西洋词,就是恭喜发财的意思。” “哦,原来如此。”朱四喜满意点头,“此鸟甚好。” “二位大人瞧瞧,这些都是小店新进的上等皮草。”小伙计殷勤招呼二人,“您看看这皮质,这光泽,这手工,都是难得的佳品呀。” 侧目见秦少杰对着一件皮裘看得怔怔出神,朱四喜挽住他臂膀,笑颜道:“瘪黄瓜,你喜欢这件么?我送给你,全当后日生辰礼好不好?” “唉,都乃身外之物。”秦少杰哀叹一声,黯然神伤,“想前年生辰,爹曾送我一件与之相似的。如今局势动乱,也不知他老人家在金陵过得如何。” “是啊,还有我爹娘,也没半点消息。”朱四喜忧心忡忡,“咱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了。” 秦少杰轻轻拉住她手,声音柔和,“难得你还记得我生辰,可惜此次生辰,无高堂陪伴,只有你我二人同过了。” “你也别太过伤心。”朱四喜细声安慰,“咱们还有兄弟姐妹,到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彼此相亲相爱,共度难关。” “唉,别提我那群兄弟了,他们现在各忙各的事业,早把我的生辰忘在脑后了。”秦少杰说起三位哥哥,鼻头一歪,“大哥和一筒姐,后天要带私塾的小朋友到城外踏青野餐。你说这城外草毛儿还没长全呢,荒凉荒凉的,搞什么踏青野餐,还不如请大家去鸿鹤楼搓一顿呢。” “是啊,”朱四喜拍拍脑门,“我刚想起来,你二哥和二条姐后天要组织民兵自卫队五万里越野比赛,估计也得折腾一整天呢。” “最让人搞不懂的是三哥。你说这三哥,最近迷上了洋玩意儿,净整些洋人的玄乎套子。”秦少杰撇撇俊嘴,“他后天要带少英剧院的全体职员,出发去沙俄拜师学艺,学习洋人戏剧表演,美其名曰出国留学考察。” “嘿嘿,”朱四喜掩口失笑,安慰他道:“如此也好,只剩下你我二人,咱们可以过一个与往不同的生辰。” “对呀,”秦少杰心头一热,灵光乍现,拉住她玉手,眼放神采,“只有你和我,咱们过自己的生辰,不要他们。” “嗯,”朱四喜微微低头,脸现红晕,依偎在他肩膀,情意绵绵,“只有咱们……” 二位县令大人的“前卫”举止着实惊到旁边小伙计,他手足无措,只得愣愣站着,弱弱插嘴问:“额,二位大人,小店的上好皮草,你们还要不?” “嗯?”二人一愣,冷眼狠撇小伙计,“你滚……” 话说秦大县令生辰转眼即到,县衙兄弟姐妹们故作不知,如期出行,忙活去了。 “唉呦,瘪黄瓜,你这过生辰,咱去逛街搓饭多好,拉我来这儿干啥?还非得让我换了女装。”朱四喜一脸不解,指指眼前的少英剧院问。 “嘿嘿,逛街搓饭哪天不能去,只是人多眼杂,让人看见咱‘私交过密’,总是不好。”秦少杰目光如水,“今天日子如此特殊,我只想与你同过,无旁人纷扰。” 朱四喜脸上一红,碧波荡漾,“没想到你心思如此细腻,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都行。” 秦少杰拉她进去,“少英剧团的人都出国考察去了,这里不但场地大,吃喝拉撒设施一应具全,绝对是咱秘密约会,庆祝生辰的理想之地。” “哈哈!”秦少杰欢天喜地,拉着朱四喜跑进剧院,在舞台中央欢蹦乱跳,“四喜,你看,今天的舞台,只属于咱们。” 秦少杰说着,仿佛有背景音乐缓缓升起,他拦住朱四喜纤腰,热舞起来。此时世界都安静下来,天与地之间,也只他二人而已…… 秦少杰双目熠熠闪光,一把紧紧抱住朱四喜,轻轻亲吻她额头。 朱四喜脸红成个苹果,心中小鹿乱撞,扑通扑通,任他两瓣嘴唇从额头滑至脸颊,慢慢与自己双唇相交….. “多谢各位帮忙采购,大家把东西都搬进去,”秦少英指挥着衙门杂役与百姓志愿者进入剧场,“咱们抓紧时间布置会场,一定要把四弟的生日趴地置办得有声有色,让他终生难忘!” “没错,”胡师爷扬扬两撇小黑胡子,跟着附和,“一定要惊喜得秦大人趴在地上!” ?????????? !!!!!!!!!!!!!!!!!!! “啊!” “哇!” “嗷!” “咣!” 秦大县令和朱大县令的亲热之景刚好被众人撞了个正着,他们一片沉默,后便是沸腾起的哗然,“嗷!朱大人咋又穿女装了?!” “这俩人干啥呢?貌似在接吻啊!” “苍天啊,大地啊,我看见了什么?!” “我勒个神,这二位咋又搞到一起了!” “天啊,我可怜的小眼睛,我受伤的小心灵!” “啊,额,喔,嗷……”秦少杰惊慌失措,冷汗乱冒,眼珠乱转,“大家镇定,大家镇定,你们看到的都是假象,我们这是在工作,在工作!” “没错没错,”朱四喜忙抹嘴唇,极力解释,“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在为县衙办案,不得已乔装成热恋情侣的。” “装的,真的是装的。”秦少杰心咚咚乱跳,“大家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我们其实什么关系都没有,若不是为了办案,才不会打扮如此。” “就是啊,我们真的在办案。”朱四喜甩着袍袖,声音颤抖,“要不然本县才不理这瘪黄瓜呢,没理想,没道德,没品位,没追求,谁愿意跟他在一起呀……” “说得太对了,”秦少杰欲哭无泪,忙打圆场,“就我这种四无新人,哪配得上英明神武的朱大人。我若跟她在一起,那绝对是对不起她这辈子啊!” “岂止是这辈子,”朱四喜得寸进尺,掩面呲牙咧嘴,抽抽噎噎,“我下辈子你也对不起!” 胡师爷、熊捕头、姬捕快和苟捕快站在门口许久,见二位县令大人又惨遭曝光,忙跑上前忠心护主。 “各位,大家不要激动,不要乱想,”胡师爷扯着小嗓子,挺着小腰板,极力澄清事实真相,“各位,你们看到的都是假象,我胡来以名字担保,朱大人绝对没有异装癖!” “没错,”熊捕头皱着满脸褶子,露出两颗金灿灿的镶金门牙,信誓旦旦,“我熊捕头以老干部颜值担保,我绝没看见秦大人和朱大人接吻!” “是啊,”姬无旦甩甩自己的杀马特劲爆疯狂吹剪,严肃附和,“我姬无旦以拉风发型担保,那根本不叫接吻,那叫亲嘴!” “没错,”苟不理拍拍自己的狗字头捕快制服,义正辞严,“我苟不理以个人名誉担保,那不叫亲嘴,那叫友谊性嘴部接触!” 第109章 雨过天晴(四) 秦家三兄弟和朱氏三姐妹头顶邪火, 眉高眼低,一言不发, 快步走进后衙。 “各位哥哥姐姐, 你们别生气, 听我解释呀。”秦少杰拉着朱四喜紧跟在众兄弟姐妹屁股后面,心里七上八下, “各位哥哥姐姐, 你们别不说话句话呀……” 胡师爷带着熊、姬、苟三人,屁颠屁颠跟在二位县令大人身后,翘着两撇小黑胡子, 宽心开解, “二位大人别怕,身歪不怕影子正, 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 “对!”熊捕头、姬捕快和苟捕快忙打气道:“二位县令大人(大哥)不论做什么,我们永远支持你们!” 秦少杰望着眼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四人,火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劈头盖脸,将他们狠狠数落一顿, 就见一小衙役飞奔跑上前来。 “二位大人,二位大人, ”那衙役拱手禀报:“启禀二位大人,衙外有人击鼓鸣冤。” 秦少杰和朱四喜一听,忙穿戴官服,衙门升堂。 二位县令大人同堂审案, 大拍一声惊堂木,“宣鸣冤之人上堂!”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一阵提神笑声传来,不用猜都知是白富美小姐来了,她由白员外和白夫人陪同,众丫鬟奴仆簇拥着,一步三扭走上堂来,喜上眉梢,“二位帅哥县令大人,咱们又见面了。咯咯咯咯。” “白小姐好,”秦少杰脊梁骨寒气直冒,“不知白小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咯咯咯咯,我当然有贵干。”白富美掩唇失笑,妙目连连望向朱四喜,“朱大人,我是来找你的。” 朱四喜一听,鸡皮疙瘩吓了一地,颤声奇问,“白小姐,你找我何事?” “咯咯咯咯,朱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白富美肥手揉搓着丝帕,作娇羞状,“朱大人忘了,我们可有婚约呢。想那春节比婚擂台赛,你应承过我什么?咯咯咯咯。” “啊?”朱四喜惊大眼睛,差点没从座椅上摔下去,“白,白,白小姐,当日擂台之赛,咱们输了,先前之言就不作数了呀。” “咯咯咯咯,”白富美红唇大撅,“朱大人,我知你深爱于我,为此事深受打击,自暴自弃,还跟秦大人搞起了断袖。但是你当着那么多百姓之面向我表白,怎能算了?咱们情比金坚,还能再续前缘啊!咯咯咯咯。” “额,”朱四喜擦擦虚汗,掩面道:“白小姐,本官实在配不上你,此事就此作罢,休再提了。” “咯咯咯咯!不!”白富美眼泛神光,连飘媚眼,“虽然说我白富美正当芳龄,出尘绝艳,香飘十里,朱大人你勉强还是能配上我的。美美我在牙床暖衾中等着你呢,咱们快成亲吧,咯咯咯咯。” “额,”朱四喜白白眼珠,忙拉秦少杰当挡箭牌,“白小姐,这个,这个,实不相瞒,本官的确有断袖之癖,堕落已久,跟秦大人有一腿,众所周知。本官真不能娶你。你还是请回家,该干嘛干嘛吧。” “不!”白富美一副深情痴心模样,“咯咯咯咯,浪子回头金不换,美美原谅你,我的朱大人,小朱朱朱朱大人,娶我吧,咯咯!” “嗷,白小姐,”朱四喜平静下浑身鸡皮疙瘩,故作一脸悲哀,“本官已下定决心,投身伟大的断袖队伍,为断袖事业奋斗终生。白小姐请死了这条心,放过本官罢。” “没错!白小姐,本官郑重声明,朱大人就算跟本官玩一辈子断袖,也不会娶你的。”秦少杰没了耐性,装出一副义正词严嘴脸,大拍一声惊堂木,“本官严肃宣判,你与朱大人男婚女嫁,两不相干,不许再纠缠她!” “嗷!秦少杰,休要跟我抢朱大人!”白富美受了秦大县令这强劲情敌刺激,一时间暴跳如雷,精神失常,在堂内嗷嗷大吼乱叫,可吓破在场众人里三层外三层鸡皮疙瘩,“嗷嗷嗷嗷嗷!” “白小姐不要激动,不要冲动,”秦少杰额头豆大汗粒直冒,颤手抹着汗珠好言安抚,“有话好好讲,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别吓坏了朱大人。” 见朱四喜吓得花容失色,差点钻到桌子底下,白富美勉强稳定情绪,珠泪涟涟,做痴情状望向她,“朱大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先前婚约就是算数,你不能赖账,不能不认我呀!” “不是,那实属一场误会,你看秦大人都没当真跟叶姑娘成亲。”朱四喜惊魂稍定,哑巴吃黄连,有八张嘴都说不清,起身苦脸作揖道:“白小姐,当日就算我一时糊涂,玩笑开大了,是我对不住,给你公开赔礼道歉,给你登报赔礼道歉……” 见朱县令“薄情寡意”,不认自己女儿,白员外在旁很是不悦,老气横秋,“朱大人,当日你与我女儿在县衙门口宣布婚事,天地为媒,百姓为证,怎的转头就要反悔?!若不是天降横祸,你们早就成亲了。现在平安无事,理应履行婚约!” 白夫人一副慈眉善目嘴脸,跟着苦口婆心道:“朱大人呐,那日你被押入法场,我们美美在家心如刀绞,寻死觅活,哭着喊着要殉夫而去呀。我们女儿对你用情至深,你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说悔婚就悔婚,令我们寒心啊。” 朱四喜被白氏一家人闹得不行,背脊冷汗嗖嗖直冒,“白员外,白夫人,白小姐,我给你们赔礼道歉,我赔偿你们的精神损失,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们,不要再闹了。本官已断袖多年,这白小姐,我是万万不能娶的。” “对对对,”秦少杰帮腔道:“当日擂台比婚,我与朱大人不过是意气用事,才有了那糊涂约定。现在雨过天晴,以前一切恩怨欠债一笔勾销,重新开始。众位就请不要再追究了,我和朱大人给你们赔罪了。” “嗷!不行不行!”白富美不依不饶,撒泼耍混,大发臭脾气,“朱四喜,你休想翻脸不认人!我告诉你,你今天活也得跟我成亲,死也得跟我成亲!否则休怪本小姐搅得你县衙鸡飞狗跳!嗷!” “没错!朱四喜必须娶我女儿!朱四喜,你给我下来!”白员外说着,窜跳到朱四喜面前,硬将她从正堂拖了下来,转头冲秦大县令道:“秦大人,大家都说你是青天在世,为民请命的好官。我们白家上下三十六口,现在齐聚县衙,一同状告鸡飞狗跳县县令朱四喜悔婚!望大人做主!你若不接此案,我们就去告御状,不管是燕王爷还是建文皇帝,我们要告到朱四喜娶我女儿为止!” “啊?”这活脱脱一家子土匪无赖,让秦少杰立时傻了眼,一屁股瘫坐椅上,不住往下咽吐沫,“这,这,大家有事好商量,何必闹得如此……” “此事没商量,朱四喜必须娶我女儿!”白员外横眉立目,原告之正义凛然之姿尽显,“有鸡飞狗跳县众百姓作证,朱四喜理亏在先,我们不接受一切赔礼道歉,只有娶我女儿,方能平息白家上下三十六口的民愤啊!” “是呀,我家美美名声在外,成了朱大人手中名花。”白夫人捶胸顿足,嗷嗷哭诉,“朱大人若不娶她,让她日后如何还能嫁得出去呀。” “嗷!”白富美一把攥住朱四喜两根小细胳膊,狠命摇晃,哭天抹泪,“朱四喜,你娶我,娶我,娶我!否则我死给你看!” 白家众人齐围上来,一通扇风点火,“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都别闹了!”朱四喜再也憋不住,挣扎着一把扯下自己官帽,狠扔在地,“我谁也不娶,因为,因为我是女的!” 朱四喜一言着实惊得满堂鸦雀之声戛然而止,众人都瞪大了眼,齐齐望向她。 “哈哈哈哈!”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首先绷不住,发出一阵如公鸭般的粗糙笑声。 众人随之也都仰头抱腹,哈哈大笑。 白员外肥手一把揪住朱四喜衣襟,“混小子,你以为装女人,就能逃婚么?!咱们将她押回府去,跟美美拜堂!” 还没容朱四喜反应,白家众丫鬟奴仆便上前七手八脚,欲将她五花大绑,抬出衙去。” “站住!不许走!不许走!”秦少杰立时急眼,窜跳拦在众人前面,“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本官是病猫?!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县太爷?!都给本官回来,都给本官老实站好,听县令大老爷判案!” 秦少杰一声令下,众衙役捕快兄弟齐齐上前,杀威棒拦住众人去路。白员外忌惮衙门人多势众,只得眉高眼低,无奈哼了一声,“且听你宣判,若敢官官相护,坏我家美美一生幸福,休怪我们鱼死网破,将这衙门搅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秦少杰深呼一口气,整整衣冠,拔足登上正堂,正襟危坐,庄严肃穆,大拍一声惊堂木,“白员外一家状告鸡飞狗跳县县令朱四喜一案,正式开审!” 众衙役严肃而立,齐呼:“威武……” 秦大县令望向朱四喜,装腔作势,“被告朱四喜,原告白员外、白夫人、白小姐告你悔婚,你可认罪?” “启禀大人,我不认罪。”朱四喜一脸郑重,拱手道:“秦大人,在下冤枉,理由有二。” “哦?”秦少杰惊堂木一拍,“哪两个理由,细细讲来。” “第一,我与白小姐有约在先,当日擂台闪婚若败,婚约不可作数,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嗯,有道理。”秦少杰惊堂木再拍,“哪第二个理由呢?” 朱四喜咽了口吐沫,严肃摊牌道:“第二,我实乃女儿之身,当年鱼目混珠,入金陵书院读书,参考恩科,官拜县令,阳错阴差,实属无奈。擂台之上,就算与白小姐缔结口头婚约,但男女有别,雌雄易辨,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更不能以己之私,将错就错,隐瞒不报,耽误白小姐前途,饮憾终生。在下句句属实,望县令大人明察。” “白员外,白夫人,白小姐,朱四喜的话,你们可听明白了?”秦少杰望向白家众人,“她的意思是,她是女的,不能娶白富美,你们懂了么?” “朱四喜说自己是女的,就真成女的了?”白员外横着一脸肥肉,满是不服,“女扮男装,混迹科考,骗取官职,这可是杀头大罪,她真敢么?!欺君大罪,不怕皇上责罚么!” “诶,白员外此话差矣。”师爷胡来插口道:“现在鸡飞狗跳县属于燕王爷领地,这欺君不欺君的,自有燕王爷定夺,还不劳白员外操心。” “秦大人,是雌是雄一验便知。”朱四喜拱手道:“希望大人请仵作上来,我为验明正身。” “诶,仵作是验死人的,朱大人就别找那晦气了。”秦少杰摆摆手,“白夫人,白小姐,你们自己验,本官定让你们心服口服。” “咯咯咯咯,自己验?”白富美一听破涕为笑,心花怒放,忙脱下自己衣衫,摩拳擦掌,“咯咯咯咯,朱大人,美美来了,让美美以身验你!!!” “啊?!”朱四喜看傻了眼,忙挣脱开白富美撕扯,窜跳躲避,“白小姐,请自重,自重……” 白富美如饿虎出笼,不管不顾,一把撕扯下朱四喜外衫,“咯咯咯咯,朱大人,别害羞,让奴家来验你。我的朱大人,小朱朱朱朱大人,咯咯!” 秦少杰实在看不下去,惊堂木大拍,“公堂之上,不得胡闹。本官的意思是,让白夫人和白小姐带朱大人到后堂去验。” “咯咯咯咯,后堂好,后堂好!”白富美喜出望外,猴急不已,一把紧紧攥住朱四喜手腕,使劲儿将她“拖”进后堂,“后堂既方便,又舒服,咯咯咯咯。” 白夫人见状,忙跟随而去。 没过半盏茶功夫,白富美便揪着朱四喜耳朵,气呼呼出来,“嗷!骗子,骗子!” 白员外一听,忙上前询问,“美美,怎样?她是男是女?” 只见白富美捶胸顿足,大哭大闹,“嗷!她,她,她是个太监!” “啊?太监?!” 白富美语出惊人,众衙役捕快都没站稳,倒栽葱似的倒了一片。 朱四喜汗颜,整整自己凌乱衣衫,摇头苦叹,“唉,太监就太监,反正我就是不能娶她。” 白夫人从后堂出来,忙拉住白富美,“唉呦,美美,别胡说,朱大人哪里是太监,她明明是人妖嘛!” “啊?人妖?!”众衙役脆弱的小心灵哪经得住如此打击,趴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 “嗷!不,她不是人妖,是太监!”白富美气急败坏,朝天怒吼一声,“做女人要从一而终,就算她是太监,我也要嫁!” 见白富美不管不顾扑向自己,朱四喜吓掉一双妙目,拔足落荒逃向后衙,“啊!苍天啊,大帝啊,快来人救命啊……” “咯咯咯咯,嗷!朱大人,你慢点儿跑!”白富美喜怒无常,阴晴难辨,穷追不舍,“朱大人,跟我回去拜堂,嗷……” “女儿,女儿,别追了,她是人妖呀!”白员外和白夫人见状,忙拔足相追,“女儿,放过朱大人罢……” 秦少杰看傻了眼,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忙飞奔朝他们追赶而去,“你们站住,都站在,大喊大叫,成何体统,本官命令你们不要跑了……” 胡师爷见原告、被告和县令大人一窝蜂全跑了,闹剧无法收场,实在看不下去,咧嘴丑眉掩面,“哎呦,人丢大发了。退堂,退堂,都别看了!” 众衙役愣趴在地上,高呼“威武……” 第110章 雨过天晴(五) 刚把白富美一家赶出县衙, 秦少杰和朱四喜惊魂稍定,哆嗦着腿肚子回后衙小厅瘫坐, 喝口茶歇气。 “朱大人, 听说你立志做女人了?”秦少文午睡醒来, 伸了个懒腰,进厅来跟她笑盈盈打招呼, “我说朱大人呐, 你莫不是因城隍庙和少英剧院之事受了刺激,从此决心男扮女装?” 朱四喜刚要张口回答,就听秦少文摇头晃脑继续道:“其实我们大家都很开明的, 你若与四弟真心相爱, 断袖之情我们也是可以接受的,反正秦家又不多他一个传香火。” “朱大人, 听说你要变性做女人了?”秦少武搔着头,也笑迎上来,“说真的,你是不是因为白富美逼婚,才故意装女人?” 朱四喜正要解释, 秦少武拍拍她肩膀,接着道:“朱大人, 我理解你的苦衷。看白富美那夜叉模样,是我也会如此,宁可改性别,也决不娶她!” 见秦少文和秦少武满脸真诚认真模样, 朱四喜欲哭无泪:咋没人相信我是根正苗红的大姑娘呢?难道我的演技已达到炉火纯青地步,问鼎实力派偶像? “朱大人,听说你要做女人了?”秦三哥丝帕掩口,笑嘻嘻走进厅来,细眼盯着她胸部欣赏,“咦,你的胸怎这样小,咋不装个大的?” “你!”朱四喜怒目望他,吹眉瞪眼。 秦少杰掩口失笑,舒舒服服坐在太师椅上品茶,不去帮朱四喜辩解:嘿嘿,我就静静坐在这儿,看你们抓狂。 “唉呦,四喜,听说你要当女人了?!”朱家三姐妹前赴后继,奔进厅来,朝朱四喜全身又摸又抓,“四喜,你真要当女人了?!” 朱一筒丝帕掩面,哭天抹泪,“四喜呀,你去做女人,让姐姐们怎么办呀,让我们如何跟爹娘交代呀!” “是呀,”朱二条娥眉紧蹙,“我们朱家就你一根独苗苗,没想到来鸡飞狗跳县一趟,你就变成了女人,如何对得起朱家列祖列祖啊!” “四喜呀,我们再也不管你跟秦大人玩断袖了。”朱三万嚎啕大哭,“三姐求求你,还是变回男人吧,男人断断袍袖更健康呀。” 秦少杰一口茶水没咽下,呛了个七窍生烟,天雷滚滚,“各位各位,都别吵了,还是请听我细讲,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只见秦少杰咽了口吐沫,以七寸不烂之色,口吐莲花,口沫横飞,字字珠玑,将故事经过前前后后娓娓道来…… “朱兄弟,哦,不,朱小姐,”秦少文忍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唉呦,现在都不知该叫你什么好了。” 朱一筒听罢故事前因后果,也松了口气,“哎呀,原来是爹跟秦相爷斗气,才决定让四喜女扮男装,跟秦家斗法的。” 秦少武笑眼连连拱手,“朱大人女扮男装,忍辱负重,与咱们秦门相斗,独孤求胜,真可谓女中豪杰,在下佩服!” “没错,”朱二条爽朗笑道:“少了个弟弟,多了个妹妹,我们也不亏嘛。” “原来四弟和四喜是一对儿,”秦少英翘着兰花指欢喜道:“我们应该鼓掌祝贺,秦大人和朱大人双双脱单,加入我们的甜蜜蜜队伍!” “唉,”朱三万叹了口气,在旁感慨,“爹和秦相爷这对欢喜冤家,若知我们成双成对,不知作何感想。” 厅内沸腾欢笑一时冷却下来,众人齐齐陷入纷繁思绪,担忧起远方亲人…… 话说秦寿和朱庸逃离金陵,便一路北上,欲投靠燕王大军。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簌簌刮起东风,两个破衣烂衫、满身泥垢的老头,一路忍冻挨饿,啃树皮挖草根,北逃到了济州城中。 “老伙计,快点儿,前面就是济州了!” 朱庸拄着拐杖吆喝道。 一高大威猛的乞丐头目正在济州城门口坐着要饭,见二人过来,拦住问:“喂,你们两个老叫花子,从外地来的?” 秦寿眼珠一转,忙笑脸逢迎,“这位大哥,我们是从外地来的乞丐,听闻济州物阜民丰,吃穿不愁,特来讨饭。” 乞丐头头上下打量二人,“嗯,看你们两个资质不错,以后就跟我袁大脑袋混吧!” “是是是,”秦寿拉着朱庸点头哈腰,“以后还仰仗袁大哥多多罩着了。” 秦寿和朱庸分头在街上勤奋讨饭,准备盘缠北上。 夕阳西下,朱庸跑进二人赖以栖身的土地破庙,手舞足蹈,喜上眉梢,“秦乞丐,秦乞丐,你猜我今天讨到什么好吃的了?” 秦寿见他回来,嬉皮笑脸,“嘿嘿,朱乞丐,我今天也讨到好东西了!” 二人凑到一起,拿出战利品:半只烤焦的烧鸡,一瓶过期的米酒。 “哈哈!”朱庸拍拍他肩膀,“有鸡又有酒,秦乞丐,你我可以小酌一杯啦!” “对对对!快坐快坐!”秦寿一拱手,笑呵呵道:“朱乞丐请。” 朱庸也一拱手,恭敬有礼,“秦乞丐请。” 秦寿二拱手,“朱大人请。” 朱庸也二拱手,“秦大人请。” 秦寿三拱手,“朱侯爷请。” 朱庸也三拱手,“秦相爷请。” 两个落魄老乞丐互视一眼,哈哈大笑,“嘿嘿,咱们一起请。” “咱有多长时间,没喝上一口酒了。”秦寿酒入愁肠,满腹牢骚化为一声感慨,“唉,当朝相爷又怎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样,还不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唉,”朱庸摇着自己的肥头大耳,“想我老朱一生荣华富贵,倒头来反落了个孤家寡人。也不知我那两个黄脸婆怎样了,还有我那四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 “诶,你刚喝一口酒就犯糊涂了,”秦寿拍着他猪头道:“是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嘿嘿,”朱庸掩口偷笑,“我不怕告诉你,其实四喜是个闺女,我让她女扮男装,故意跟你们秦家斗的,哈哈!” “原来是这样,”秦寿苦笑不已,“想咱老哥俩斗了大半辈子,子女也跟着咱们斗,这斗来斗去,最后竟成一场空啊。” “呵呵,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朱庸肥大手掌拍他肩膀,“真想不到,咱们两个老冤家,最后倒成老伙计了。” “做人要懂得惜福啊,”秦寿喝了口变质米酒,唏嘘感叹,“若能在有生之年,再让老夫看一眼我那四个宝贝儿子,我死也瞑目了。” “诶,此言差矣,”朱庸大嚼烧焦鸡腿,心宽体胖,“天不亡我们,是留着我们性命,日后好跟家人团聚呢。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老朱发誓,一定痛改前非,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跟你斗了。” “对,不斗了。”秦寿端起米酒,“来,朱乞丐,我敬你。” 朱庸举着半块剩下的焦鸡腿,“来,秦乞丐,我也敬你。” “朱大人,我敬你。” “秦大人,我也敬你。” “朱侯爷,我敬你。” “秦相爷,我也敬你” 第111章 无为先生(一) 万人敬仰的朱大县令原来是女扮男装的大姑娘, 此事传遍鸡飞狗跳县大街小巷,登上各大日报夜报头版头条。鸡飞狗跳县民众沸腾数日后, 渐渐恢复了往日平静。 芝麻糊主街商家林丽, 酒旗招摇, 小贩沿街叫卖,繁华热闹。 “算卦测字, 算卦测字……”一年轻布衣先生摇着铃铛, 走街串巷,“算卦测字,这位大爷, 我看你印堂发黑, 两眼发直,要有血光之灾呀!让我无为先生给你算上一卦吧。” 那老汉撇撇嘴, 一把将他推开,“走开走开,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不信这套!” “算卦测字,算卦测字……诶, 这位大婶,我看你印堂发黑, 两眼发直,家宅有难呀!让我无为先生给你测个字吧。” 那大婶丑眉连连摇手,“走开走开,别挡大婶我上街。” “算卦测字, 算卦测字……诶,这位小哥,我看你印堂发黑,两眼发直,要破财呀!让我无为先生给你占个卜吧。” 那少年不住摇头,“走开走开,我又没钱,哪里去破。” “算卦测字,算卦测字……诶,这位姑娘,我看你印,”无为先生一见那姑娘,立时双眼发亮,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姑娘也是同样一副神情,扑上去一把将他抱住,“吴大哥!” 无为先生高兴得热泪盈眶,“四喜!真没想到,咱们能在这边陲小县相见!” 此时朱四喜已恢复女装,拉着算卦先生,如小鸟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吴为哥哥,五年没见,可想死我了!你过得怎样?吴伯母身体可好?你家还在姑苏吗?你怎会来这里……” 春寒料峭,县衙□□,三个年轻人正围坐在石台桌旁,愁眉不展。 秦少英摆弄着手帕,唉声叹气,朝秦少杰道:“唉,大哥和二哥,上前线找馒头打听爹爹消息去了。留下你我两个孤家寡人,跟没头苍蝇一般,到处寻宝。” “哪里是你们两个,不还有我么?”叶小芙伏在石案,“你们两个,怎么说也是这儿的地主,找了这么多天,咋一点线索都没有?不知朱大人那边进展如何。” “哼,最可气的就是那个朱四喜,自从恢复女装,整天游手好闲,”秦少杰一提起她,头冒邪火,“把所有公务都推到我头上,说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不,又上街瞎溜达去了。” 众人正说着,一阵爽朗笑声传来。 “喂,你们快看,我带谁回来了!”朱四喜笑容满面,拉无为先生来到□□,“各位,他叫吴为,是我在金陵碧仙小筑时的邻居。” 无为先生上前拱手行礼,“大家好,我姓吴名为,以走街串巷,测字算命为生,百姓都叫我无为先生。” “哎呀,这个好,”秦少英灵光一现,欢快拍手,“不如让无为先生算算,那个宝,” 秦少杰一把捂住他口,起身朝无为先生还礼,“吴先生,我是鸡飞狗跳的知县秦少杰,这个是我三哥秦少英,这位姑娘是我们的朋友叶小芙。” 无为先生连连拱手,“各位有礼有礼。” 众人忙让无为先生进厅吃茶。 “吴先生,你乃金陵人士,怎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了?”秦少杰问。 “我祖籍金陵,五年前随家母搬到姑苏客居,后来家母去世,我便走南闯北,四海为家。”无为先生道。 “是呀是呀,”朱四喜接口道:“无为哥哥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做个侠士,游历四方呢。对了,吴为哥哥,你来鸡飞狗跳县多长时间了?” “呵呵,我今儿刚到,就碰见你了。”无为先生笑道。 “哦?吴为哥哥,你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吗?”朱四喜笑问。 “不瞒你说,我囊中羞涩,还不知落宿哪里。四喜妹妹有什么好建议吗?” “县衙的客房还空着,你就留下吧,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讲呢!”朱四喜甜腻腻道。 “那是太好没有,我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正想跟你好好聊聊各地风土人情呢!” “对了,吴为哥哥,你还记不记得咱街口的邻居张麻子,他前年娶了一房漂亮媳妇呢!” “啊?就那个丑八怪,我还给他批过命,说他一辈子娶不到老婆呢,哈哈!” “还有城门口的王二姑,她梅开二度,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哎呀哎呀,我又批错了,我还道她是克夫克子命呢!” 二人一问一答,一唱一和,自顾自拉家常,把在场众人全当成了背景摆设…… “吴为哥哥,吴为哥哥,你看她叫得那个亲热!”秦少杰气呼呼回房,跟秦少英喋喋抱怨不休,“我怎没听她叫过我少杰哥哥?!” 秦少英捏着手帕,掩口取笑:“呦,三弟,你这是吃醋了呀!” “谁说我吃醋了,”秦少杰气得顿足,“哼,想我秦少杰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朱四喜不爱我,自有爱我之人!” “哦?谁呀?”秦少英奇问。 “当然是,当然是,”秦少杰正绞尽脑汁思索,正见叶小芙从窗口经过,忙指着她道:“当然是叶姑娘!” “哎呦,四弟,你别闹了,什么时候又扯上叶姑娘了。”秦少英掩口取笑。 “哼,朱四喜有吴为哥哥,我就不能有小芙妹妹呀?”秦少杰昂首阔步,拔足出门,“我这就找我的小芙妹妹去!” “小芙妹妹,小芙妹妹,”秦少杰追了上来,“小芙妹妹,你去哪呀?” 叶小芙一愣,“啊?你叫我吗?” 秦少杰一脸媚笑,“当然是你啦,除了你,还有谁是我的小芙妹妹呢?” 叶小芙拍拍他脑门,“秦县令,你今天吃错药了吧?” “额,”秦少杰脸现难色,“我今天没吃药嘛。” “哦,”叶小芙白白妙目,“原来是忘吃药了。” 秦少杰吐了口气,大献殷勤,拉住她嫩手,“小芙妹妹,你去哪?我陪你去好不好?” “额,”叶小芙红着脸走开,“我去厕所…….” 秦少杰不依不饶,在后面尾随,“小芙妹妹,你慢点儿,慢点儿,记得带纸呀……” “哈哈哈哈!”无为先生正在庭院躺椅上晒太阳,看到这囧幕,禁不住哈哈大笑。 秦少杰回头见是他,撇撇俊眉,没好气道:“诶,我跟我的小芙妹妹缠绵悱恻,你笑什么?!” 无为先生忍笑,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没笑……” 秦少杰昂首挺胸,大摇大摆走到他面前,趾高气扬,“吴为,你听着,我乃鸡飞狗跳县一县之长,当年的恩科状元!我文采风流,才华超凡,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为万千少女仰慕追求呐。我英明神武,智勇双全,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天下百姓敬仰崇拜呀……” “是,是,”吴为低头忍笑,连连拱手,“久仰,久仰。” 秦少杰小蛮腰一叉,胡搅蛮缠,“嘿嘿,你久仰我什么,久仰我长得比你高?久仰我长得比你帅?” “瘪黄瓜,不许欺负无为哥哥!”朱四喜从街上买酒回来,忙跑上前,妙目狠白秦少杰一眼,拉吴为离开,“无为哥哥,你别理这疯子!走,到我房里喝酒去!” “什么?我是疯子?!朱四喜,你把话说清楚!”秦少杰瞪大俊眼,忙追在二人屁股后面,“诶,大白天的,你们喝什么酒呀?!” 朱四喜不理不睬,拉吴为进房,房门砰地一关,正掩到秦少杰鼻子,“唉呦!” “唉呦,唉呦!”秦少杰捂着火辣辣鼻头,大拍房门,“大白天的,你们关什么门呀!开门,开门……” 朱四喜和吴为各自畅谈这多年经历,好不欢畅。 两壶酒下肚,吴为醉眼笑问:“四喜,你现在恢复了女儿身,那还算是鸡飞狗跳县的县令吗?” “当然算!”朱四喜拍拍胸脯,醉红了脸,“吴为哥哥,我跟你讲,这县官的名头,是我和秦少杰二人的,可实际呀,所有的活儿都他一个人干,我坐享其成。哈哈,你看我聪明吧?” “四喜聪明!四喜从小就是聪明!”吴为晃挑大拇指,“县衙所有事务都是他处理,那县官大印,是不是也在他那儿呀?” “我们这小破县城,县官从来不用大印,”朱四喜举起自己的小猪爪醉笑,“我们都是用盖掌印,掌印,哈哈,哈哈……” 吴为醉转眼珠,旁敲侧击,“四喜呀,听说当年建文皇帝命你俩一县二令,将那县官大印,也切成两半,可是真的?” “那是当然,”朱四喜红着猪头,一脸得意,“我是鸡飞,秦少杰是狗跳,我是东宫,那秦少杰就是东宫呀,哈哈。” “哦?那你的大印放在哪了?”吴为眼放异光。 “嗯?”朱四喜一愣,红着眼望他,“你,你问这干嘛?” “我是在想呀,这个,”吴为醉酒扯谎道:“你看眼下形势,这大明江山,一大半已落到燕王爷手中。你与秦大人乃建文帝旧臣,现在虽已投靠燕王爷,可还是用着建文帝的官印,这不太妥当吧?” “胡说,”朱四喜摇着醉猪头,“这大印是洪武先帝开国时留下来的,那可是燕王他爹的东西,燕王再不肖,也不能推翻他爹呀。吴为哥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对对,是我糊涂了。四喜呀,听说你们跟燕王爷交情匪浅,不知王爷有没有厚赏你们什么呀?” 朱四喜醉摆猪手,“我们一命换两命,早两清了。官场险恶,伴君如伴虎,吴为哥哥,我跟你说,朝廷不是什么好地方,跟着哪边都没好果子吃,还是独善其身的好。” “诶,眼下燕王大军势如破竹,都攻到钱塘了,直取金陵指日可待。到时候,四喜你也算开国功臣呀!” “诶,眼下战事吃紧,不到最后一刻,怎能轻易下结论呢?”朱四喜摇着肥猪爪,“况且我一女流之辈,图哪门子虚名。功名利禄,赚得英雄尽白头,吴为哥哥,你还是看开点儿吧。能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撒泼玩耍,那才是人间至福呀。” “四喜妹妹所言精辟,哥哥佩服,”见朱四喜喝趴到桌底,吴为忙拎着酒壶下去陪她,“四喜呀,说来说去,你的县官大印到底放在哪了?” 朱四喜醉闷着头,肥猪爪指指前堂,哼哼唧唧,“大印当然放在县衙正堂了,吴为哥哥,我跟你讲,最近有不少人惦记着我那块大印,想破脑子,都不知我藏在何处,其实呀,我就光明正大,放在大堂了,哈哈……” 第112章 无为先生(二) “小芙妹妹呀, 咱待会儿去看戏好不好呀?”秦少杰见朱四喜走进厅来,忙眉开眼笑, 双手拉住叶小芙大献殷勤。 朱四喜没理他们这茬儿, 直奔向吴为, 笑逐颜开,“吴为哥哥, 我看你衣服旧了, 替你约了裁缝铺的李师傅,待会儿叫他给你做几套新装可好?” “好啊,有劳四喜妹妹费心了。”吴为眉飞色舞, 高兴道:“妹妹, 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朱四喜红脸嘻嘻一笑,“这算啥, 咱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应该的。” 秦少杰怒火中烧,忙拉住叶小芙,又献殷勤, “小芙妹妹,我约了药铺的张大夫, 待会儿让他给你开几副养颜美容滋润补汤。开春气候干燥,你这嫩嫩的小皮肤呀,若不悉心保养,会开裂的。” 秦少英在旁一听来了精神, “四弟,有这等好事,怎能少了你三哥?记得给我和三万也带两副呀。” 朱四喜白白眼,故意跟秦少杰叫板,音高三尺,“吴为哥哥,我打算为你在城郊买一处别院,以后我们两人见面,再也用不着对着某个醋坛子了。” “哎呦,好你个朱四喜,公然养起小白脸儿来了。”秦少杰忍耐不住,怒火上涌,“你如此厚颜无耻,把本县令放在何地?” “何地?”朱四喜一乐,小嘴一撇,“你爱上哪去上哪去!” “朱四喜,不要太过分了,”秦少杰火冒三丈,“哼,说话如同放屁,你先前可是跟我好的!” “秦少杰,你也不要太过分,”朱四喜扯着嗓子,音高八度,“吴为哥哥是我的客人,你干嘛对人家冷嘲热讽,一点儿也不尊重他!” “是你不尊重我在先!”秦少杰怒火中烧,“开口闭口都是他,你是要跟他过咋的?!” “凡事总讲先来后到,”朱四喜满不在乎,“我与吴为哥哥青梅竹马,相识十多载,你一边排队去。” “朱四喜,你得寸进尺,别以为我没你就活不成了!”秦少杰怒不可遏,一把抱住叶小芙,“我宣布,我今天跟小芙妹妹正式定亲,从此跟这矮倭瓜脱离一切关系!” “恭喜你呀!秦大人!”朱四喜嗓音再抬八度,“你终于如愿以偿,当上未来驸马了!” “哼哼,没错!”秦少杰拱一拱手,一副小人得志嘴脸,“不负众位厚望,我秦少杰发愤图强,终于当上未来驸马了!” “哎呀,大家以和为贵,都别吵了!”朱一筒拉着两位妇人进门,喜上眉梢,“二妹、三妹,四妹,你们快看,谁来了?!” “娘?!” 三姐妹惊喜交加,一齐拥上去,抱住朱庸的两位夫人,“娘!” 朱四喜喜出望外,泪水涟涟,“娘,我好担心你,听说朱门侯府被查封,你们是怎样过来的?” 碧仙夫人抹泪道:“我与大夫人当时正在姑苏采购丝绸,听闻老爷被削爵,就赶忙跑到乡下躲了起来。后来燕王大军攻陷姑苏,他便派人送我们来鸡飞狗跳县,与你们团聚。” 朱四喜拉着碧仙夫人,破涕为笑,“娘,你看那人是谁?” 碧仙夫人一喜,“诶,那不是吴夫人家的小吴为么,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吴为忙上前拜见,“碧仙姨姨,吴为给您磕头请安了!” 朱家母女团聚,县衙众人当晚设宴,举杯欢庆,畅谈笑饮,不醉不归。 次日清晨,朝阳初上,霞光万里。 “朱四喜,快开门,不好了!不好了!”秦少杰失魂落魄,一脚踹开她房门,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朱四喜,快起来!” 朱四喜揉着惺忪睡眼,从被窝爬起,“出什么事了,你的小芙妹妹跟人跑了?” “别开玩笑了!”秦少杰一把将她拉下床,“我的县官大印不见了!你的吴为哥哥也不见了!你的大印还在不?” 朱四喜伸了个懒腰,眯缝着眼,“我的大印不是还在县衙正堂躺着呢。” “我刚刚看过,盒子空了呀!”秦少杰急得上蹿下跳,火烧眉毛。 朱四喜不以为然,打个哈欠,“空就空了呗,估计是吴为顺手一块儿拿走了。” 秦少杰狠敲打她脑壳,“矮倭瓜,你是不是酒还没醒?大印丢了,咱们如何去开宝库大门呀?!” “嘿嘿,”朱四喜睁大一只妙目,反口讥讽,“你的酒才没醒呢!连个官印都藏不好,被吴为偷去。” 秦少杰一听气急,大口争辩,“明明是你引狼入室在先,还敢赖我!?” 朱四喜连翻白眼,口沫横飞,“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至少我的大印没丢。” “发什么梦话!”秦少杰指指前堂,“那盒子已经空了!” 朱四喜噗嗤一乐,“谁告诉你我把大印光明正大放在盒子里了?那么明显的地方,我笨呀!” 秦少杰一愣,“那你放在哪了?” 朱四喜朝他做了个鬼脸,故作神秘,“隔墙有耳,我不告诉你!” “算了算了,你的大印没丢就好。”秦少杰长叹一声,“我的被吴为盗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朱四喜作苦笑状,“你以为吴为像我那么笨,连自己的官服都找不到。人家可是朝廷的王牌细作,什么偷不去?” “啊?”秦少杰大惊,“你明知他是细作,还敢引狼入室?!” “是小芙跟我讲的,我们决定将计就计。”朱四喜沉吟道:“小芙思量着,眼下官印在咱们手中,朝廷一定会派人来盗取官印开宝库,但没想到,居然是他。” “可是现在我的官印丢了,怎么办呀?”秦少杰愁眉道。 “你呀,就知道争风吃醋,我朱四喜哪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朱四喜摇头晃脑,嘻嘻取笑,“既然官印丢了,秦大人您就安心退位,这个县令,让我来当喽。” “唉,都什么是时候,你还开玩笑。”秦少杰满面愁容,“我也是一时冲动,你和小芙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害我信以为真,满脑子都是吴为,放松了保护大印。” “诶,其实呀,我们就是要让你假戏真做,吴为信以为真,浑水摸鱼,顺利把大印偷走,”朱四喜顿了顿,“他要套咱的县官大印,我们还要套他的宝藏地图呢!放心吧,我已让方重义和邱小姐暗中监视,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来通知我的。” “朱大人,朱大人……”二人正说话间,方重义气喘吁吁跑了进来,“朱大人,我们跟踪吴为一夜,他现在城南女娲庙中。” “好!叫齐人手,咱们快去缉拿吴为归案!”朱四喜大手一摆,大喝一声,侧目见秦少杰愣在当下,得意拍拍他肩膀,“看见了没,这就叫充分发挥人民群众的力量,学着点儿。” 话说众衙役小心翼翼,低身匍匐合围,靠近女娲庙周围。 方重义带朱四喜和秦少杰蹑足走进门口,正见吴为对着神龛嘀嘀咕咕,神神叨叨,“奇怪了,两颗大印都在,怎就打不开入口?” “哈哈哈哈!” 朱四喜和秦少杰从天而降,现身出来,大喝一声,“吴为,你先看看,大印上写的什么?!” 吴为大惊,低头一看那两块大印,“啊?鸭飞狗跳?!” “不好意思,吴为哥哥,”朱四喜上前拱手一笑,“‘鸡飞’变‘鸭飞’,失望不少吧?” 秦少杰昂首冷笑一声,“哼哼,吴为哥哥,多谢你带我们找到这藏宝地点!” 吴为见中计,大呼不妙,拔足欲逃,叶小芙忙带众捕快上前,将他团团围住,一举生擒。 秦少杰从吴为手中夺过“狗跳”大印,大手一挥,“来人,将朱大人的官印取来,准备开宝库,取宝藏…….” 第113章 王牌贱谍(一) “朱大人, 秦大人,大少爷回来啦!”秦八卦飞毛腿奔进厅禀报, “二位大人, 大少爷打探二位老爷的情报回来啦!” 众人欢跳而起, 出门迎接,“大哥, 你回来终于回来了, 可想死我们了!” 秦少杰拉秦少文快步进厅,朱四喜亲自奉茶上来,“秦大哥, 二位爹爹可有音讯?” 秦少文风尘仆仆, 喘了口粗气,坐下喝口茶, 道:“有消息了,据燕王爷眼线禀报,他们曾看见一瘪黄瓜和一矮倭瓜模样的老乞丐,一路沿梁城、河中、济州北上,估计是想投奔燕王大军, 可偏偏在济州失去他们行踪。” “坏了坏了,”秦少杰拍着大腿急道:“眼下燕王爷跟文帝打仗, 济州乃文帝边界屏障,早已封城,恐怕他二人是出不去了。” 朱一筒捂着胸口,作呕心沥血状, “唉,爹一辈子锦衣玉食,居然做起乞丐,不知受了多少苦。我们这些做女儿的,要尽快想办法才是。” “说的对,”朱二条严肃脸附和,“二位爹爹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咱得尽快解救他们,别被文帝抓了去啊!” “大家莫急,”秦少文接着道:“二位爹爹隐藏技术甚好,燕王在济州的密探目前都还未找到他们。我和少武商量一下,决定回来请你们过去帮忙寻找。” “明白,”秦少杰转转眼珠,“大哥是想让我们潜入济州,寻找二位爹爹。” “四弟真是一点就透。”秦少文道:“我们打算送两个人进济州,朱、秦两家一方一人,你们熟悉二位爹爹的身形相貌、言谈举止,找起爹来自然会比燕王密探事半功倍。” 朱一筒一听,忙自告奋勇,“我是朱家大姐,找爹的重任自然由我来担,让我去吧。” “不好不好,”朱二条巾帼不让须眉,“我跟少武学了一身好武艺,艺高人胆大,遇到危险也能脱身,当然是我去。” “不行不行,”朱三万拍拍胸脯,“我精明强干,精打细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找爹这种事最在行了。” “各位姐姐,你们都别争了了,”朱四喜上前劝解,“你们贵为金陵十三美,怎么说也是公众人物,若在济州被人认出来,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是呀,咱朱府上上下下,男女老少,可都上了官府通缉黑名单,文帝朝廷悬赏缉拿的重点对象。”小珠劝道:“各位小姐要冷静,莫不可一时冲动,意气用事呀。” “小珠说得在理。”朱四喜深表赞同,“我想好了,我在金陵十分低调,女装相貌没多少人见过,就算入朝为官,众人看到的也是我男子模样。我的辨识率最低,存在感最小,脑子最鸡贼,这个差事非我莫属。为成功解救爹爹考虑,还是让我去吧。” 朱家姐妹鸡一嘴鸭一言,商量半晌,方定下入济州人选,“好罢,就让四喜去。” 众姐妹转头向秦氏兄弟,只听朱一筒苦口婆心道:“各位秦家兄弟,我知你们都像我们一样,想为救爹出力,可名额有限,你们不要争吵,要心平气和选出代表,和四喜一同入济州呀。” 秦氏兄弟却相视一笑,默契得很。只听秦少文摇头晃脑道:“我做大哥的,书呆子一个,不适合;少武爱逞匹夫之勇,意气用事,不适合;少英自幼胆子小,这种深入敌后的工作,更不适合。所以嘛,我们都极力推荐四弟去!” “对呀对呀,四弟是我们兄弟中的智多星,随机应变,鬼点子最多,他去再合适不过。”秦少英兰花指翘道:“当然,我做兄弟的,会在技术上支持他,帮他乔装改扮,任亲爹都认不出来。朱大人,你如此美貌,我也会帮你稍作装扮,将你的存在感降得更低。” “少杰、四喜,你们准备一下,跟我去济州。”秦少文道:“二弟和高手已在济州边界等候接应我们,通过暗哨,送你们进城,寻找二位爹爹大人!” 话说王牌间谍队准备完毕,离开鸡飞狗跳县,马车朝济州方向驰去。时为初春,越往南行越是春暖,江山如画,去年今日,缨红黛绿,一如时在金陵。 朱四喜望着窗外风景,感慨良多,当年金陵,恰同窗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亲爹还是万户侯。恩科开试,巧探花及第,金榜题名,门楣光耀,壮志满酬,嬉笑怒骂,鸡飞狗跳做县官。大彻大悟,一笑泯恩仇,秦氏兄弟,朱门姐妹,风雨同肩,建设家园,物阜民丰,青天老爷美名扬。一朝失势,晓馒头故事,山河依旧,家破难成,女装本尊,携郎涉险,前途未卜,痛下血本把爹寻…… “唉呦,三哥也真是的,居然让我扮女人。”秦少杰坐在马车里憋得实在无聊,唧唧歪歪找话说,“你看他把我脸抹得这么黑,还让我穿一身葱心绿套裙,这是成心捉弄我呢。” “唉,四弟你男装样子早被官府画成缉拿告示,贴满济州大街小巷,三弟这样做也是为你好。”秦少文苦心劝解,“你看四喜原本那么漂亮,现在被装扮成丑女,都没说什么。” 秦少杰一乐,“诶,朱丑女,你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是不是对三哥为你量身设计的造型也十分不满意?” “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朱四喜上下打量秦少杰一身翠绿色行头,打趣道:“秦小姐您才是丑女中的极品,秦三哥的艺术巅峰之作呀。” “就你好看,”秦少杰朝她吐吐舌头,“你看你这大红衫子,凸嘴歪鼻的,一说话血盆大口都要把人吃掉,那白富美都比你有看头。” “这怪我咯?你三哥给我如牛奶白皙的脸上点了这么多小雀斑,是怕我天生丽质难自弃呢。” 朱四喜反口讥讽,“我说秦大美女,你看你比煤球还黑,一颗桃花灿烂的美人痣长哪不好,非长鼻子上,这是生怕别人不知你命犯桃花呦。” “大美女?”秦少杰捂嘴咯咯直乐,“嘿嘿,我看咱俩凑一块儿,正是绝代双骄美女无敌二人组。” “呵呵,你们两个别闹了,”秦少文细声叮嘱,“二位美女要把少英教的化妆术记牢了,到了济州,可不许偷懒,画得越丑越好,降低存在感……” 第114章 王牌贱谍(二) 夕阳西下, 倦鸟归巢,炊烟正起。 话说秦少杰和朱四喜这一对“美女”无敌二人组经由暗哨进了济州城内, 在街头溜达。 朱四喜捂着辘辘饥肠, “诶, 这条就是凤凰街了,可高手说跟咱接头的人咋还没来?” “哎呀, 人家是燕王府的王牌间谍, 怎会轻易抛头露面,咱再等等吧。”秦少杰丝帕掩面,“想我风流倜傥的秦大人, 竟然低三下四扮丑女, 若被人认出来,可丢死人了。” 朱四喜翻了一个完美白眼, 一把揪下他脸上的“遮羞布”,“就你这鬼样,谁认识你是秦少杰呀。这么大人了,还学小姑娘扭扭妮妮。” “也罢也罢,找爹要紧, 所有事都可不计较。”秦少杰的肚子也开始咕咕直叫,“诶, 接应咱的人也该到了,他叫什么来着?” “听高手说叫张三丰,”朱四喜一提这名字,立时来了精神, “你听这名字,多么有内涵,多么有气势,肯定是武林高手啊。” “对对对,”秦少杰随声附和,“至少咱在济州城的安全有保障了。” “唉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粗布麻衣的邋遢白毛小老头,拄着歪脖拐杖,一步一窜朝二人跑来,“二位小姐,得知你们要来,老朽昨晚兴奋得不行,多喝了几杯,睡到现在才起,恕罪恕罪。” 二位丑女上下打量眼前这位寒碜老伯,互望一眼,满腹狐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府密探:张三丰?! 秦少杰丝帕掩面,娇娇羞羞,“老人家,暗号。” 只见白毛小老头挥着歪脖拐杖,勉强展了个英招,“天王盖地虎!” 秦少杰马上摆了个娇媚之姿,“宝塔镇我腰!” 见暗号对上,朱四喜上前欠身行礼,“敢问老人家是张三丰么?” “对呀,我就是张三疯。”白毛小老头乐呵呵笑道:“二位风尘仆仆,远道而来,任重道远。来,我先带你们吃点东西,再找地方安顿。” 张三疯领着二位丑女在凤凰街角站下,指指右边一凉粉店道:“喏,这个是济州城一绝:肥妞凉粉。麻辣酸甜,入口滋味变化莫测,是居家旅行,请客喝酒的必备良品。”他又指指左边一茶点铺道:“那个是绿记茶点铺,凉茶清香可口,茶点花样百出。你们远来是客,要去哪家吃?” 绿记茶点铺内,看铺子的是个水灵灵的清秀妹子,举手投足,自带女神光环。 话说肥妞凉粉店名副其实,掌勺的店主是个胖姑娘,膀厚腰圆,一身肥膘,每次做凉粉时身上赘肉乱颤,看得众人惊掉一身鸡皮疙瘩。 秦少杰见一美一丑,忙道:“当然去绿记凉茶铺。” “你当真要去凉茶铺?”张三疯上下打量秦少杰,“说实话,就你们这造型,去凉粉店比较应景。” “开门做生意,还嫌客人长得丑么。”秦少杰甩甩衣袖,拉张三疯进去,“走,本小姐有钱,就去绿记凉茶铺。” 那清秀妹子见三人进来,上下打量他们,张三疯的邋遢疯癫形象就不用多讲,跟他进来的两个女子歪瓜裂枣,穿红戴绿,呲牙咧嘴,凸眼歪鼻,颜值绝对是负数。 三人坐下半晌,都不见有人招呼,秦少杰嗲着小嗓子唤那清新妹子,“漂亮妹妹,我们坐了这么久,你怎不问我们要吃喝什么呀?” 清秀妹子撇撇小粉唇,半步都没挪动,叫着声音道:“吵什么呀,老娘正忙着算账呢,算错了你负责呀!” 没料那秀美妹子如此蛮横无理,秦少杰气不打一出来,将一锭纹银狠拍在桌案,血盆大口一张,“怕本小姐没钱付账么,快来为我们服务!” 清秀妹子停下手上算盘,微微翘起一边柳叶眉,慢腾腾端了三碗茶水上来。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秦少杰洋洋得意,喝茶入口,那酸辣风味绿茶可把他呛了个泪眼模糊,七窍生烟,“诶,妹子,这茶是不是馊了,味道咋这怪呢?!还有这么多茶叶沫子,是怕本小姐没钱喝好茶么?!” 朱四喜一闻,那茶味道果真不对,朝清秀妹子道:“姑娘,这茶我们喝不惯,麻烦换杯水来。” 清新妹子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每根睫毛都清晰可数,冷冷道:“各位客官,本店饮品,每人限购一份。” “啊?!”秦少杰被呛得口沫横飞,鼻头的美人痣差点气掉下来,“就这破茶水,还每人限购一份,本小姐以后就算渴疯了,也不会再买你的绿茶!” 秦大小姐正发飙间,一衣冠华美,器宇轩昂的青年,摇着折扇,风度翩翩走进绿记凉茶铺。 秦少杰细眼望他,只见眉目清明,仪容不俗,举止优雅,好个翩翩君子。 “杜老板,你来了!”清秀妹子脸色一转,忽似发情花蝴蝶一般,翩翩飞向门口,迎接那青年人,柔肠百转,将凉茶铺内最好位置让给他坐,嗲声媚笑,“杜老板,还是老三样,对不?” 朱四喜见状,吐吐舌头,低声坏笑,“嘿,她对那公子如此好,莫非是她梦中情郎?” 只听张三疯悠悠道:“那青年叫杜康,是当地富豪、青年才俊、国民老公,这济州城内,不知有多少才女佳人为之倾倒追求,绿茶姑娘就是其中之一,幻想着嫁入豪门,当少奶奶呢。” “什么,绿茶姑娘?”秦少杰一乐,“她叫绿茶姑娘?” “是呀,”张三疯道:“这绿茶姑娘生得一副好皮囊,平日里济州城中的富贵公子哥儿多有光顾,也吸引了有几分姿色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伫足流连。男男女女常来这凉茶铺碰碰运气,期待传说中的缘分邂逅。” “酸,真够酸的,”秦少杰大吐口水,讽刺道:“一群附庸风雅、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加上一堆白日做梦、盼能成凤的花痴小姐。我脑子真是被黄瓜拍了,咋来这鬼地方吃东西,快走。” “诶,此言差矣,”张三疯按他坐下,“这绿记凉茶铺聚了济州城中的富二代、官二代、美二代,以及各种二代,是获取舆论情报、打听小道消息的必经之地。你看那杜康,他家是开连锁酒庄的,生意遍及全国,在济州很有势力,你们若能跟他混个脸熟,以后在济州城中横着走,也无人敢管。” “杜记酒庄?我知道我知道,我爹还入股了呢!”朱四喜转而忧心叹道:“唉,也不知爹到底在哪。他老人家最爱喝酒,现今沦落成乞丐,哪里还有酒喝。” 张三疯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杜康在这里人脉甚广,你们若能跟他打好关系,定能事半功倍。” 张三疯正说话间,几个形形色色、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年轻公子勾肩搭背,吆三喝六,走进茶铺,“绿茶小妹,我们来照顾你生意啦!” 绿茶姑娘见到这群富贵公子,如打鸡血一般,精神为之大振,似乳燕出巢,娇滴滴飞到他们面前,作小鸟依人状,声音如银铃一般,“各位哥哥,好久没见你们来了哦,快请上座。” 为首一歪瓜裂枣公子色眯眯打量她娇小却凹凸有致的身材,哈喇子流了满地,“几天不见,妹妹更漂亮了,真是秀色可餐呀。” “他们都是济州公子俱乐部的人。”张三疯指着为首那公子,低声道:“他叫吴大官,他爹就是济州知府吴三贵。他旁边那个胖子叫钱多多,他爹是开钱庄的。吴大官左边那个瘦子叫童花顺,他爹是开赌场的。那个矮的叫武大郎,他老子是开武馆的……” “呦,真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秦少杰牙签剔了剔塞在牙缝里的茶叶渣,撅起红唇鄙夷,“各款渣男都凑齐了。” “绿茶妹妹,姐姐好久没来看你啦!”一花枝招展的女神由众美女簇拥着,走进店来,她妆容精致,粉黛浓施,完美的脸庞在浓重脂粉下找不出一丝瑕疵,丹唇未启笑先闻,一步三扭,一袭葱心绿长裙格外惹眼。举手投足间,裙纱随风而动,风尘气息尽显。 “看见没,济州美女联合会的人来了,那个就是会长柳青青。”张三疯低声道:“她是济州城里黑帮老大的女儿,人脉广络,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偷梁君子,都被她睡过。” 柳青青进门第一眼就看到秦少杰:某个不知死活,敢跟自己撞衫的丑女。她使个眼色,济州美女联合会的众性感尤物齐齐将秦少杰那桌人围住,朝他发飙:“呦!你,哪来的臭婆娘,不知葱心绿是我们柳大小姐的专属么?敢跟她撞衫,活腻歪了?!” 秦少杰一时间被众多庸脂俗粉包围,恶从心头起,气向胆边生,起身摆了个美姿,“哼哼,各位有礼。我叫大禹,这位是我的妹妹小禹,我们是青春无敌美少女二人组!” “美少女?!”柳青青差点笑趴下,“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就你们这衰样,还敢自称美少女?!” 朱四喜起身,帮腔秦少杰,“嘿嘿,我们青春无敌美少女二人组从小到大就不知‘丑’字怎么写!各位大妈、大娘、大婶、大姐以及大奶,你们都一把年纪了,怎还恬不知耻,跑出来抛头露面,到处吓人呢?” “我呸!”柳青青一口吐沫喷了朱四喜满脸,乡野市井泼妇之气暴露无疑,“我们都是豆蔻芳龄,珠圆玉润的黄花大闺女。再看看你们,从哪个窑子跑出来的贱货,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老得牙都掉光了,哪个男人会看上你们呀,还敢自称美少女!” “不要吵,咱用事实说话,看!”秦少杰如大白鹅般挺起胸脯,展示傲人双峰,“大家都看看,羡慕吧?本姑娘除了年龄小,哪都大!” “再看看你们,”朱四喜现学现卖,一副某茶婊嘴脸,“你们人老珠黄,除了年龄大,哪都小!” “各位美女,各位美女,不要吵了,”张三疯实在看不下去,以瘦弱矮小之躯挡在两方人中间劝解,“各位美女,大家出来喝茶,图个和气,莫不要为小事,损了自己的完美形象,不值得,不值得呀。” “呦,这不是疯伯么,”柳青青斜眼瞟他,冷冷一笑,“疯伯你老来发春,怎找了这两个贱货。跟我柳大小姐言语一声,我在美女联合会里随便找个端茶倒水的,都比她们强。” “是是是,”张三疯老脸谄笑成一朵菊花,逢迎道:“柳小姐说得及是,这两个是我侄女,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冲撞了您,莫怪莫怪。” “疯伯,她们是新人,不懂规矩也罢,”柳青青撇撇嘴,“可你不知绿记凉茶铺是我罩着的么,还敢如此造次?” “是是是,我们这就走,不打扰小姐雅兴。”张三疯点头哈腰,忙拉起二人,一溜烟跑出绿记凉茶铺。 第115章 王牌贱谍(三) “唉呦, 疯伯,就那姓柳的臭□□, 凭我这口若悬河, 大海滔滔之口, 定骂得她狗血临头,哭爹喊娘。”秦少杰如炸毛母鸡一般, 站在凤凰街头, 愤愤不平,窜跳三尺,“若不是你们两个拉我, 我能把她家的祖宗们骂得从坟头里爬出来!” “我知你嘴皮子功夫厉害, ”朱四喜上下打量秦少杰那葱心绿歪脖形象,“可你看看你这副尊容, 若真是大美女也行,打扮成如此,怎能怪疯伯英雄气短。” “大家都消消气,为那些人怄气不值当。”张三疯恢复适才笑眯眯形象,拉二人进肥妞凉粉店, “我请你们吃济州一绝,肥妞凉粉。这边是丑女的天下, 放心,没人会轰你们的。” 见三人进门,店主肥妞大咧咧笑脸招呼,“呦, 疯伯来了,还是老样子?” “嘿嘿,肥妞,我给你带了两位新主顾。”张三疯也是一副憨态可掬模样,“还是老样子,每人一份凉粉,一盘羊肉夹饼。” “好咧,马上就到。” “这个肥妞是当地一大丑女,”张三疯低声向二人介绍,“她的招牌凉粉可是当地一绝,吸引了不少贩夫走卒,平头百姓。上至流氓泼皮,下至和尚乞丐,都光顾过她的小店。” “我明白了,”朱四喜笑道:“这里鱼龙混杂,也是获取信息的好场所!” “孺子可教也,”张三疯夹个羊肉夹饼给她,慈眉善目,“喏,多吃点,你们一路颠簸辛苦,吃饱了才有力气找爹。” 水足饭饱,张三疯带秦少杰和朱四喜由凤凰街七拐八拐,拐进一简陋民房,“喏,这就是我家了,这里是院子,我住东房,西房、南房、北房都空着呢,二位不要客气,随便挑。” 秦少杰四下转转,“疯伯,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一人住呀?” “呵呵,”张三疯拍拍胸脯,“没错,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唉呦,”朱四喜掩鼻关上北房吱呀木门,“这里是茅房呀。” “呵呵,”张三疯一副笑面佛模样,“这北房又称茅房,是江湖重地呀。” “那您还叫我们选什么,”秦少杰转头向朱四喜,红丝帕一摆,故作清高,“别说本姑娘不谦让,喏,两间房让你先选。” “嘿嘿,多谢姐姐。”朱四喜娇嗔行了一礼,“我要南房,视野敞亮,阳光充足。” “行,我要西房,跟疯伯门对门。” 天色渐幽,暗云笼月,看不到半颗星子。二人各自回屋收拾,准备就寝,好养足精神,开始明日找爹之行。 秦少杰躺在硬邦邦床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正想着明日如何找爹,忽觉后背瘙痒异常,似有蚂蚁在爬。左挠右蹭,瘙痒愈来愈厉,根本无法入眠,遂窜跳而起,敲门去找疯伯抓痒。 “疯伯,疯伯,你睡了没?”秦少杰搔着后背,“西房的床板怎么回事,是有跳骚还是白蚁呀?” 疯伯睡眼朦胧,披衣起来开门,见门口站着个细长高挑,面皮白净的青年小子,吓了一大跳,“你是何人?!” “疯伯别慌,是我呀,大禹,男扮女装的大禹。”秦少杰抓耳挠腮,愈加难受,“西房是不是有虫,我怎觉浑身刺痒?” “哎呀,原来葱心绿的臭皮囊下,是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张三疯忙笑拉他进来,“我这儿有药酒,专治蚊虫叮咬,皮肤瘙痒。” 秦少杰除了上衣,让张三疯为他擦药,“疯伯,你还没回答我,西房到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张三疯避而不答,“哎呀,不知道更安心,年轻人又何必刨根问底。” 秦少杰一听愈发想知道,“疯伯,我这人好奇心强,你就跟我说说呗,我不嫌脏。” “行,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跟你叨咕叨咕。”张三疯悠悠回忆道:“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从外面喝酒回来,忽发现一个黑衣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倒在我家门口。我便将他背进西厢房,为他诊治伤势,见他全身红肿淤青,身上挠了道道血痕,便知他中了一种奇门剧毒。我无法破解,结果没过三天,那人就,” 张三疯抬眼望望窗外,只见一道凌厉闪电划破长空,轰隆一声巨雷响,大大小小雨珠噼里啪啦掉下来。 “诶,大禹,大禹,你跑哪去了?”张三疯一转眼间找不到秦少杰,在房内四下翻找,却见他颤抖躲进疯伯被窝,“疯,疯伯,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也活不过三天?!” “嘿嘿,看把你小子吓得,说好不害怕的。”张三疯大手掀开棉被,“小子,出来吧,刚才我所讲故事,跟你身体瘙痒没半点关系,逗你玩儿呢。” “疯伯,大丈夫可不能说谎,你当真逗我玩儿呢?”秦少杰抱住张三疯胳膊问。 张三疯望着他熠熠闪光的黑目,拍拍他头,“真的,刚才的故事是疯伯即兴编的。西厢房年久没人住,蚊虫跳骚虱子横生,今晚可让它们逮到一块肥肉,呵呵。” “唉,吓死我了,”秦少杰抱住张三疯软绵绵被褥,“那里太多害虫,我不回去了,我跟你睡。” “啊?傻小子,我又不是花姑娘,你钻我被窝干什么。”张三疯抬一只臭脚上床,恐吓道:“我有脚臭口臭加狐臭,还打呼噜说梦话,没人敢跟我睡呢。” “我不管,我就要在这儿睡!”秦少杰一副有恃无恐嘴脸,赖在床上不走,棉被蒙头,“我先睡了,疯伯晚安。” 颠簸劳碌一天,朱四喜躺在如硬板棺材的简陋小榻上,倒也睡得香甜,梦里重回鸡飞狗跳县,春暖花开,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自己在城外绿油油郊野上闲步,心情恬淡,随手采撷小河边嫣红蓓蕾小花,河水闪莹莹亮晶晶……忽然,面目可憎的秦少杰穿着一身火红县令官服从天而降,仰头哈哈贼笑,抬腿一脚,将她踢进那小河沟沟里,这阳光普照的,水咋还这凉呢? 朱四喜午夜惊醒,却发现棉被全湿,南房内一片汪洋,连鞋拔子都似远扬扁舟,漂渺于烟波浩荡江湖。她镇定擦擦面颊雨水,仰头望望屋顶漏瓦片片,一脸无奈,两手一摊,三声无助:“嗷,漏雨啦!” 朱四喜忙从江河湖海里捞出鞋拔子,顶着一头湿漉漉乱发,披衣出门。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夹着电闪雷鸣声,大珠小珠落玉盘声,房内此起彼伏鼾声,“疯伯,疯伯,开门呀,我房里漏雨啦!” “你们两个小祖宗,还让不让我睡个安稳觉了。”张三疯睁开惺忪睡眼,嘟嘟囔囔,伸着懒腰起来开门,却正见一披头散发、蒙着白床单、浑身湿透的女鬼辉映电闪雷鸣,站在门口,阴森森道:“疯伯,我等你好久了……” “啊!” “啊!” “嗷!” “嗷!” 那“女鬼”推他进门,一把将白床单扔在地上,扯着自己湿漉漉乱发,跳脚急道:“疯伯,那南屋的居住条件也太差了,屋顶漏雨严重,我的床都快漂起来了!” “唉呦,原来是小禹呀。”张三疯听出她声音,舒了口气,忙找条干净毛巾给她擦头。 “呼噜,呼噜……”秦少杰被二人说话声吵醒,揉揉睡眼,半梦半醒,“诶,矮倭瓜,我刚才还梦到你在解元楼剁倭瓜呢,咋一睁眼,你跑这儿来了?” 朱四喜狠瞪他一眼,一条湿嗒嗒毛巾丢去,正好盖住秦少杰半张俊脸,“你倒在疯伯被窝里睡得香甜,我的南房全被淹了!” “淹了?淹了好!”秦少杰拿开毛巾,不改往日幸灾乐祸嘴脸,让出半张床给她,“喏,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疯伯的床分你一半!” 张三疯映着烛光,细眼打量眼前这年轻姑娘,只见她脸如莲萼,唇似樱桃。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眼明秋水净,“哎呀,原来小禹是个清水出芙蓉的俊姑娘,我还道你是个五大三粗的夜叉婆呢。好看,好看。” “唉呦,疯伯,长得好看顶鸟用,”秦少杰嬉皮笑脸,存心挖苦,“她是能用这一张俊脸让雨停下来?还是能用这张俊脸把南房屋顶补好?嘿嘿!” “瘪黄瓜,你什么意思?!真是不求自己混得更好,但求别人混得更差。”朱四喜撸起袖口,发出狠话,“信不信我徒手把你扔出去淋雨!” “二位别吵,二位别吵,”张三疯和事老神态又现,“你们两个找爹要紧,莫不要为小事伤了和气。小禹今晚先在这里过夜,明天咱们一起修补南房。” 朱四喜鼻孔轻喷出个“哼”字,“我给疯伯面子,好女不跟男斗!” “咱第一天来济州,我才懒得跟你吵呢。”秦少杰翘翘眉毛,俊嘴一撇,棉被蒙脸,倒头呼呼欲睡。 “起来,起来。”张三疯冷手将他从温暖被窝拉出,“咋这不懂怜香惜玉呢?小禹是女孩,让她睡床,你睡地上……” 第116章 松鼠专卖店(一) 雨过天晴, 彩霞万里,空气清新, 气候宜人。 “啊,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好酒啊!” 朱四喜被窗外人声吵醒, 揉着惺忪睡眼, 爬起床来。 “诶,瘪黄瓜,醒醒。”朱四喜用脚踢踢在地上裹草席的秦少杰, “瘪黄瓜, 天亮啦。” 秦少杰用棉被将自己裹成只睡毛虫,扭动两下, 翻了个身,蠕蠕不肯睁眼,“嗯,知道了。” “哎呀,赖什么床, 快起来啦……” 日照三竿,二位丑女磨磨蹭蹭, 梳洗打扮完毕,来院子晾晒被昨晚骤雨打湿的衣衫棉被,却见张三疯正坐在小院石阶上,兴致勃勃, 情绪高昂,咕咚咕咚喝一大口醇酒,“啊,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秦少杰搔搔头,抬眼望阳春三月,艳阳高照,“疯伯,这大白天的,哪来月亮?您又喝高了吧?” 张三疯酒虫瘙喉,酒葫芦咕咚咕咚灌一大口,“啊,明日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唉呦,疯伯,你怎大清早的就喝酒,我们还指望着您带我们去找爹呢。”秦少杰咧嘴扶他起身,“都喝趴下了,快起来醒醒酒。” “我没醉,”张三疯重手推开他,“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唉,我终于明白疯伯为啥叫张三疯了,”朱四喜摇头苦叹,“原来不是张三丰,而是张三疯,耍酒疯的疯。” “没错!“张三疯拍拍酒葫芦,叉腰狂笑,酒气喷出老远,“我原来一日三疯,现在你们来了,我可以一日十三疯了,哈哈哈哈!” 见疯伯一副烂泥不上墙模样,秦少杰欲哭无泪,摊开手掌,阳光满掌心,转而恨恨攥拳,欲将阳光掐出水来,“高手这不是坑咱们么,还以为张三疯是什么武林高手,原来是撒酒疯高手。指望他帮咱找爹,简直是做梦,咱还得帮忙照看他。”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罢。”朱四喜叹了口气,指指墙角竹梯,“喏,爬上房去帮我把屋顶修葺好。” “啊!迟到了,迟到了,我上工迟到了!”疯伯酒醉惊醒,扯着老粗嗓子那一声吼,差点儿没把秦少杰从屋顶惊摔下来,“臭小子,不,大姑娘,快下来,我带你们上工!” 见秦少杰沿竹梯爬下来,疯伯一手一个,拉着二人一溜烟跑了出去。 三人气喘吁吁,在凤凰街一宠物店门口停下。 朱四喜细手指着牌匾大字:“松鼠专卖店?” 秦少杰掩口取笑,“嘿嘿,真没想到,济州城里还有专门卖松鼠的店铺,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张三疯拍拍他肩膀,“这济州知府好养松鼠,故而上行下效,济州城上至富贾小吏,下至平民百姓,养松鼠成风,也带动了捕鼠、饲料、笼具、运输等一条产业链。” 张三疯拉二人进去,朝一中年肥胖女子招呼,“老板娘,这就是我的两个侄女,我带她们来见工。” 秦少杰一愣,低声在张三疯耳边厮磨,“疯伯,我们是来找爹的,你让我们卖松鼠干什么?” 张三疯拉拉秦少杰衣袖,“以后你就明白了。” 那老板娘拖着肥躯上前打量二人,又拍拍二人后背,“身板不错,可惜相貌差点。” “不差不差,”张三疯笑脸逢迎,指指秦少杰和朱四喜,“现在流行像大禹这样的黑珍珠长驴脸和小禹这样的小甩饼雀斑脸,您看看,这两人的相貌都是人中极品呀。” “嗯,看在是你亲戚份上,先试工吧。”老板娘摆摆肥手,“你带他们四下看看,熟悉环境。” 张三疯找了两套松鼠专卖店店员专用工作服给二人换上:一身浅灰毛绒套头衫,头顶两只毛茸茸尖耳,屁股后拖一条毛绒绒大尾,前面系个雪白围裙,松鼠专卖店招牌绣金红字醒目。 “你们害羞什么,快出来呀。”张三疯兴高采烈,欲拉两只“松鼠”出来接客。 秦少杰和朱四喜齐齐捂脸,扭扭妮妮,被张三疯拖着尾巴,连滚带爬,硬拽了出来:没有最丑,只有更丑,穿成这副鼠样,咋出来见人呀? 一雍容华贵的少妇抱着一只五色锦毛松鼠,优雅闲步进来,那松鼠两只小眼睛乌黑聚光,五色皮毛似打蜡般油亮亮的。 少妇细眼欣赏货架笼内关的各式松鼠,转而朝已来多时的一中年贵妇搭话,“呦,这位姐姐,你的松鼠外形真有个性,是名贵品种吧?” “那是当然,”那满头珠翠的中年贵妇从丫鬟手里接过爱鼠,“我这松鼠可是英吉利皇鼠与东瀛忍者鼠混血,既继承了英吉利松鼠的高贵血统与独一无二的大鼻子,又有东瀛松鼠的隐忍性格和四条标志性的小短腿儿。它是我夫君托朋友从海外重金买回来的,可是我们的宝贝。” “唉呦,真是名贵。”少妇笑脸逢迎,“没想到姐姐的爱鼠还是混血的。” “那是当然。”中年贵妇得意洋洋,述说爱鼠身家背景,如数家珍。转而问:“这位妹妹,你的松鼠看上去不赖,也是混血的?” “额,是,是。”少妇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它,“诶,这位姐姐,你家松鼠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中年贵妇却兴致陡起,刨根问底,“哎呀,妹妹,你的松鼠是混哪里的?” 少妇一脸惭色,“额,是混北平和济州的。” 中年贵妇大跌下巴,鄙夷之色尽显,“呦,是混省的呀。” 张三疯乐呵呵上前招呼二位贵宾,“二位夫人,小店有新货上市。请看,长白山松鼠王!” “诶,真漂亮呀,”二人围着笼子贪婪欣赏起来,“全身洁白如雪,没一根杂毛,真乃松鼠中的极品。” 中年贵妇财大气粗,“这长白山松鼠王我要了,多少银子?” 张三疯点头哈腰,伸出五个手指头,“吴夫人,您是小店的特级贵宾会员,报个实价给您,五百两。” “啊?五百两?简直是天价!”贵妇惊大了口,连连摇手,“不行不行。” “夫人,您仔细瞧瞧,这炯炯有神的双眸,这莹莹如雪的皮毛,世间独一无二呀。”张三疯伶牙俐齿,“五百两买一只松鼠的确算天价,可这是合理的天价呀。” “五百两贵了些,”中年贵妇踌躇半晌,“疯伯,还是让我回去再想想吧。” “夫人,好花不长开,好鼠不等人,李员外昨天出六百两,我都没卖给他,就给您留着呢。”张三疯嘴皮子贼顺溜,说得中年贵妇心头痒痒,“这样高贵纯洁的松鼠,只有您才配得上呀。” “行,五百两就五百两。”中年贵妇一咬牙,一跺脚,当场拍板,“这长白山松鼠王我要定了,你们下午找我夫君要钱去!” 送中年贵妇离开,张三疯兴高采烈,嘴里叨叨念念,“太好了,卖出松鼠有提成,又有钱买酒喽!” 转眼见秦少杰和朱四喜摇着大尾巴望向自己,张三疯乐呵呵道:“你们知道那贵妇的夫君是谁么?” 秦少杰摸摸自己毛茸茸的小尖耳,“还能是谁,有钱人呗。” “她夫君就是济州知府,”张三疯呵呵笑道:“大禹,你下午就去衙门送松鼠,找知府大人要钱去。” “啊?”秦少杰提起自己屁股后面的长毛尾巴,咧嘴为难,“穿着这身鼠皮招摇过市去府衙?丢死人了。我不去,让小禹去。” “诶,你这孩子真笨,谁要你穿鼠皮了。”张三疯拍拍秦少杰的松鼠头,“下午打扮得漂亮点儿,去见知府。” 朱四喜明白疯伯意思,扭着肥松鼠屁股上前,拍拍秦少杰肩膀,“吴大人怎么说都是一方知府,记得跟知府大人搞好关系,对咱找爹有益。” 第117章 松鼠专卖店(二) 济州府衙, 较之鸡飞狗跳县那小山沟沟县衙,自不可同日而语。府衙门口石狮子目光如炬, 寒森森耸立, 高门大院, 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知府大人, 小女子来找您要银子了。”秦少杰一袭葱心绿裙, 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步三扭,由管家领进知府书房。 吴知府正擎着放大镜, 聚精会神研读最新珍藏版春宫画, 哈喇子流了一地,见二人进来, 忙收画于抽屉,摆出一副严肃脸,满是不悦,“干什么,进来也不敲门!” “小的敲了, 您没听见。”管家躬身赔笑,“老爷, 这位是从松鼠专卖店来的大禹姑娘,她来找您收银子了。” 吴知府一愣,“银子?什么银子?” “知府大人,贵夫人在我们松鼠专卖店订购长白山松鼠王一只。”秦少杰体态妖娆, 摆了个美姿,“小女子特来收钱。” “嗯?“吴知府色眯眯上下打量秦少杰的颀长身段儿,“要多少银子呀?” 秦少杰微笑望他,媚眼直抛,“大人,要五百两纹银。这是账单,请查收。” “什么?!五百两?!”吴知府窜跳而起,差点惊掉门牙,“这败家老娘们,买一只松鼠要五百两?!前几日才刚给她从海外邮购了一只混血松鼠!” 秦少杰撇撇小红唇,提起松鼠笼子,夸口赞颂,口沫横飞,“大人,您看看,您夫人的眼光多好,我们这只长白山松鼠,全身莹白如雪,无半根杂毛,绝对物超所值呀。” “额,五百两实在太贵了。”吴知府上前拉住她手,色眯眯问,“给本知府便宜点儿,行不?” “诶,不行呦。这可是我们老板明码标价,奴家收差了钱,会被老板责罚的。”秦少杰撅起小红唇,撒娇道:“大人,您就心疼心疼奴家,把帐结了吧。” “嘿嘿,其实结账也行。”吴知府抚摸着秦少杰的青葱玉手,“只要美女你答应陪我喝一顿酒,本知府立马把帐结了。” 秦少杰掩面娇羞,“哎呦,别人都叫小女子丑女,大人您真是慧眼识金,一眼就看出我是美女来了。” “嘿嘿,本知府对长得高的姑娘特别感兴趣,在本知府眼中,只要长得高,都是大美女呀!”吴知府轻抚他臂膀,“怎样,美女,陪本知府喝顿酒吧?” “喝酒?”秦少杰眼珠一转,依偎在吴知府肩头,故作娇羞,“大人,你好坏呀。只要知府大人把帐结了,让奴家做什么都愿意。” “好!好!”吴知府接过松鼠笼子,欢跳三尺,心花怒放,“大禹妹妹真是爽快,本知府喜欢,喜欢呀!” 秦少杰伸出空空两纤手,朝他媚笑,“大人,奴家都答应你了,把银子给奴家吧?” “额,这个,”吴知府故作迟疑,“这个不急,本知府跟你们老板娘多年交情,晚一点结账,不碍事的。” “哎呦,大人你欺负奴家了。”秦少杰娇娇怯怯,扁起朱唇,“大人你不就是想占奴家一个便宜么,奴家都答应了,你再不给钱,奴家可不干了。” “大禹妹妹息怒,”吴知府揽住秦少杰小纤腰,吹嘘哄骗,“让本知府我看上了,以后有你享福的时候,何必为这点小钱斤斤计较,伤了咱俩感情。大禹妹妹,你这么聪明,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哎呦,不是不是,大人欺负奴家。”秦少杰扭着翘臀撒娇,“你我天上一对,地下一双,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大人你不出钱,奴家怎肯出力呢?” “你这鬼精,”吴知府轻揩秦少杰粉鼻头,“本知府在济州威望甚高,向来是一言九鼎,有本知府这句话,你还不放心么?” “不放心,不放心,”秦少杰暗暗咬牙,掩面作哭泣状,背对向他,“奴家两手空空回去,会被老板娘责骂的。大人你这是把奴家往火坑里推呀。” “言重了,严重了,”吴知府肥手去摸秦少杰翘臀,“小心肝儿,你长得如此水灵,本知府哪忍心把你往火坑里推呢?” “讨厌讨厌,”秦少杰娇声流涕,推开吴知府咸猪爪,“帐还没结,就这样拉扯扯,奴家可不吃亏。” “小宝贝儿,哪能让你吃亏呀?”吴知府肥手在秦少杰翘臀上狠拧一下,耳鬓厮磨,“宝贝儿,你要账辛苦,快随本知府到后堂歇歇,小憩一番。” “哎呦,不嘛!”秦少杰娇声嗔怪,“哪有知府像你这般猴急。大人先给钱,余下一切好说。” “你这丫头咋这死心眼呢,”吴知府肥手硬拉他进后堂,“跟老爷进去,亏待不了你。” 秦少杰使劲儿摆脱吴知府拉扯,执执拗拗,“先给钱,先给钱嘛……” 吴知府□□中烧,如狼似虎,一把抱起秦少杰,“小妞儿,别害羞,跟本知府进去……” “你们干什么呢?!”一晴天霹雳声音从天而降,原来是吴夫人闻声赶到,见二人如此亲昵,立时破口大骂,“好你个老色鬼,趁本夫人不留神,又去勾搭狐媚子!” 吴知府见夫人驾到,吓得脸都白了,手脚发软,啪嗒一声将“大禹妹妹”扔在地上,噗通跪地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不关我的事,都是这狐狸精,主动勾引我的!” 秦少杰的屁股差点被知府大人摔成三半,颤颤巍巍爬起,揉着屁股为自己辩解,委委屈屈,“怎么是我勾引他了,明明是他欠债不还,用淫威逼我就范!” “臭狐媚子,你还有理了!”吴夫人不容分说,脱下鞋拔子,朝秦少杰打去,“臭狐媚子,敢勾引我家老爷,看本夫人不打得你破相!” “唉呦,唉呦,夫人别打了。”秦少杰一手捂住脑袋,一手提起自己那袭华丽葱心绿裙,大步窜奔出书房,“唉呦,生米还没煮成熟饭呢,别打得这样狠……” “诶,大禹,你回来了?”老板娘见秦少杰窜跳跑回专卖店,忙迎上前来,“怎样,货送到了?” 秦少杰摸摸自己的痛胀屁股,委屈点头,小声嘟囔,“送趟货,屁股都被摔成三半了。” “唉呦,吴知府就是这样的人。以后你送货多了,就习惯了。” 老板娘眉开眼笑,细手为他揉屁股,“大禹真厉害,大禹出马,一个顶俩。快把货款给我,我好入账。” “货款?”秦少杰一愣,连抱委屈,“我都成这样了,咋要得来钱?没被知府夫人打死,就算万幸了。” “唉呦,你这个笨蛋!”老板娘一听他没拿钱回来,立时变脸,“货白给人家了,钱一分都没拿回来?!” “老板娘,这可不能怪我。”秦少杰满口解释,“那吴知府是铁公鸡一只,嘴上吹得天花乱坠,可实际一毛不拔,还干占人家便宜。他那夫人是母老虎一头,把知府身边的姑娘都看成情敌,见面一顿暴打,算我跑得快,捡了条命回来见您呦。” “呸!没心大白菜,光长个子不长脑子!老娘雇你有什么用?”老板娘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老娘告诉你,吴知府那笔帐,就是贴在你身上的狗皮膏药,你明天继续去找他要。若要不回来,就从你工钱里扣,等着给老娘白干二十年吧!” 秦少杰挨了老板娘一顿臭骂,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走进后屋松鼠饲养房,骂骂咧咧,“疯伯,你害人不浅呀。早知吴知府是那种货色,还叫我打扮得花枝招展,去招惹他。” 张三疯正蹲在一旁,教朱四喜给松鼠洗澡。他起身擦擦湿手,拍拍秦少杰屁股,笑眼眯眯,“大禹,去趟知府衙门,是不是不虚此生?怎样,跟知府大人的关系,有没有质的突破呀?” “突破个鬼!”秦少杰鼻子差点气歪,“屁股差点被那老混蛋摔成三半,现在还疼着呢!” “不怕不怕,”张三疯忍笑道:“等回家,疯伯给你用热鸡蛋敷敷,保证蛋到病除,立时活蹦乱跳,疾行如风。” “唉,可被你坑惨了。”秦少杰摇摇头,转目去看朱四喜给松鼠洗澡,“诶,这松鼠浑身湿透了,样子跟老鼠也没什么分别嘛。” “没错呀,可是老鼠见到松鼠,就不高兴了。”朱四喜一面给灰头松鼠刷毛,一面酸溜溜道:“它想呀,大家都长得贼眉鼠眼的,为何你成了万众宠爱的萌物,我过街就人人喊打?” 张三疯听出朱四喜话中意思,慈眉道:“这济州城就这样,上梁不正下梁歪,百姓崇美之风日盛,人民浮躁之心日剧,使得绿茶姑娘和肥妞那两拨人分化愈重,成为两个极端。你也不必介怀,我相信总有一日,百姓会恢复昔日淳朴本性,与人为善。” “唉,这都怪三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画出两个无敌丑女出来。”秦少杰蹲下,拿起葫芦瓢帮朱四喜为松鼠身上浇水,“其实老鼠松鼠,还不都是鼠,三百年前是一家呢。” “吱!”灰头松鼠被那瓢冷水激到,冷不及防,窜跳出木盆,一溜烟躲到角落。 “诶,别跑呀,”秦少杰扑身去追,“小样儿,哪里跑!” 灰头松鼠纵身躲避,秦少杰手疾眼快,一把揪住它尾巴,“哈哈,小样儿,你躲得了我?!” “吱!”灰头松鼠一激灵下,扑跳逃脱,只留一把尾毛在秦少杰手中。 “唉呦,瘪黄瓜,快住手。哪有你这样捉松鼠的,”朱四喜大跳急呼,“你看看你,把尾巴毛儿薅下来一大把。” 秦少杰不听人劝,英勇无畏,一个飞扑,只听咣当一声,松鼠没捉到,可把前面一桶水撞洒了一地。 灰头松鼠回头朝秦少杰眨眨贼眼,跐溜一下,躲进犄角旮旯,不肯出来。 秦少杰蹑足上前,“唉呦,躲到橱柜后面了,怎么办呀。” 朱四喜抄起一把细头扫帚,去捅橱柜底下,“看我把它逼出来。” “真是笨蛋,兴师动众。都让开,让我来。”张三疯抓起一把松子,推开二人,“你们两个笨蛋,拿点吃的把它骗出来,不就行了?!” 见张三疯刚用松子把松鼠一步步骗进笼子,秦少杰和朱四喜欢呼鼓掌,“疯伯真厉害!” 三人正欢喜间,老板娘溜溜达达,过来视察,“唉呦,你们干什么呢,弄得满屋子都是水!” 秦少杰刚要说话,朱四喜忙拦住他,朝老板娘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一不小心让松鼠溜了,弄一地水,我马上收拾好。” 老板娘翻个白眼,撇撇薄嘴唇,“笨蛋,赶快把这里收拾干净!” 张三疯在旁笑脸说好话,“嘿嘿,老板娘莫气,新人嘛,难免手忙脚乱,熟练了就好。” “我说疯伯呀,你看你介绍来的两个蠢材。”老板娘眉头扭成个大疙瘩,数落道:“一个给知府送货,赔了夫人又折兵,一个给松鼠洗澡,弄得我这好好的屋子像个水帘洞。” “唉呦,我也没办法嘛,都是自家实在亲戚,”张三疯点头哈腰,“老板娘您大人大量,别跟两个乡下丫头计较。” “唉,看在你面上,我不跟着两个黄毛丫头生气。”老板娘摆摆手,细眼去观察灰头松鼠,“诶?这松鼠尾巴上的毛儿呢?咋秃了?!” “额,”朱四喜脸现难色,转转眼珠,拉住老板娘,顶着两只小尖耳朵,甩着自己的长毛尾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哇哇嚎哭,“老板娘,我错了,我不该妒忌那松鼠长得比我好看,我不该去薅它尾巴上的毛儿……” “你这死丫头!”老板娘重手去打朱四喜脑壳,“这灰头松鼠可比你金贵,它的毛可比你的头发值钱,敢薅松鼠尾毛,你活得不耐烦了?!” 秦少杰看不过,上前欲为朱四喜辩解,却被张三疯拦住,示意他缄口。 老板娘叫骂半晌,才停了口气,“一肚子火儿,终于骂痛快了。小禹,今天罚你加班,打扫专卖店卫生。疯伯、大禹,你们谁都不许帮她!” 第118章 松鼠专卖店(三) 夕阳斜照, 乌鹊归巢,张三疯和秦少杰下工回来, 走在凤凰街上, 阳光将他二人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疯伯, 咱当真不留下帮小禹吗?这祸可是我惹的呀。”秦少杰揉着屁股,踌躇半晌。 “唉, 老板娘都说不让帮了, 你还纠结什么。”张三疯驼着背,眯起眼道:“要说小禹这姑娘不错,真仗义!” “我与她共事多年, 当然知道她仗义。”秦少杰一展愁眉, “可她是大小姐出身,没干过重活, 松鼠专卖店那么大,她还不得打扫到天黑。” “嘿嘿,你与她平日里虽斗嘴斗得凶,可疯伯看得出来,你们心中都有彼此。”张三疯拍拍秦少杰肩膀, 讥讽开解,“估计她是可怜你屁股被摔成三半, 不忍再让你被老板娘责罚,便李代桃僵了,呵呵。“ “唉呦,”秦少杰呲牙咧嘴, 摸摸自己翘臀,“疯伯你别说,你这一说,我屁股又开始疼了。” “不疼不疼,等回去疯伯给你拿热鸡蛋敷敷就好。”张三疯慈眉安抚,“今天看你辛劳,走,疯伯请你吃饭,去绿记茶点铺还是肥妞凉粉店?” “虽然那绿茶姑娘是个嫌贫爱富的势利眼,可她长得够养眼,”秦少杰沉吟半晌,“今天遇到那么多窝心事,不如去看看绿茶姑娘,舒缓一下自己的愤懑情绪。肥妞为人虽不错,可见到她那副尊容,估计我郁闷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嘿嘿,这就叫秀色可餐,”张三疯感慨不已,“虽然说绿记茶点铺和肥妞凉粉店要公平竞争,可这毕竟是个看脸的世界呀…..” 二人正说话间,迎面过来一提篮买菜大婶,她面黄肌瘦,呲着一口黑黝黝龅牙朝张三疯打招呼,“呦,这不是疯哥吗?好久没见了,你身边的大姑娘是谁呀?” “哎呦,美女,的确好久没见了。”张三疯一脸憨笑,“这是我在乡下的侄女,带她来城里找点活计糊口。” “呦,大侄女长得真俊呀。”那大婶脸笑成一朵皱菊花,“疯哥,你好久没上我那儿去了,得空可得来看我呀。” “当然当然,美女万有引力。”张三疯一脸真诚,“等我把大侄女的事安顿妥当,你定过去找你,咱们谈谈人生理想,唠唠人生价值,嘿嘿。” 大婶眉开眼笑,手指轻戳张三疯胸口,“好,疯哥,我可等你呦。” 待那大婶离开,秦少杰舒了口气,满心不解,“疯伯,那位大婶如此尊容,你咋称她为美女呢?” 张三疯朝他顽皮眨眨眼,“你猜。” “额,”秦少杰思量道:“是不是她年轻的时候很漂亮,虽然现在长残了,你仍尊称她为美女,维护她仅存的一点自尊心?” 张三疯摇头,故作高深,“不对。” “哦?”秦少杰搔头道:“是不是疯伯您的审美眼光与众不同?那大婶在我辈人眼中是人老珠黄,风光不再,而在您眼里是鲜花一朵,风骚无限?” 张三疯叹了口气,若有深意,“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哦?”秦少杰兴致陡起,“疯伯您是不是暗恋她已久?虽然她现在变老变丑,而在您心中,仍视她如珠如宝?” “唉呦,这样简单的问题,都猜不出答案。”张三疯吐吐舌头,袒露心声,“我忘记那大婶叫啥了,又不敢问,怕她大发雷霆劈死我,所以只好叫美女喽,哈哈!”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走到绿记茶点铺门口,秦少杰伸着脑袋朝里面张望,想看看绿茶姑娘养眼,平复自己一颗受伤的小心灵。 从绿记茶点铺忽走出一人,衣袂飘动,虎步生风,正跟秦少杰撞了个满怀,“唉呦!” “唉呦!” 秦少杰捂着脑袋,定睛一看,被撞倒之人正是济州富商杜康公子。他忙上前搀扶公子爬起来,扯着尖细小嗓门,娇羞赔不是,“哎呀,原来是杜公子,抱歉抱歉,撞疼你了吧?没摔伤吧?” 杜康略显凌乱,微微整理衣衫,还了一礼,“不碍事”,便匆匆离去。 绿茶姑娘见杜康被撞倒,赶忙追了出来,望着他离去的英俊背影,痴痴念念,“不愧是杜康公子,连摔倒都那么有型,翩翩君子……” 秦少杰在旁不住打量绿茶姑娘,满眼鄙夷。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绿茶姑娘回过神来,狠白秦少杰一眼,拂袖进店,“长得这般丑,还敢到我门口跟杜公子搭讪,不自量力。” “谁跟杜康搭讪了,”秦少杰相当气愤,“是杜康先撞的我,这是他情不自禁,我美女万有引力!” “呦,”绿茶姑娘也不是吃素的,撇嘴回讽,“你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丑女无敌十八代,祖上坟头冒黑烟。就这副尊容,人见人厌,花见花枯,还舔着脸出来搭讪杜公子,别做梦了。” “谁坟头冒黑烟了。你骂我可以,但不能骂我祖宗!”秦少杰晦气郁结于心,又被绿茶姑娘招惹,更是难受,立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你个绿茶婊,装什么小清新呀!就你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呀?嫁入豪门当阔太,想得美!你这要身家没身家,要内涵没内涵的,杜康眼睛长在脚底下,也不可能看上你!你才做黄粱大梦呢!” 绿茶姑娘心高气傲惯了,狠瞪秦少杰一眼,气得飙骂,“你癞□□想吃天鹅肉,母猪愣装杨贵妃!我没内涵没身家,至少我有姿色!再看看你,就你这土鳖相,还敢惦记杜公子?杜公子就算没长眼睛,也看不上你!” 秦少杰毫不露怯,扯着母鸡嗓子,破口大骂,“我对嫁入豪门毫无兴趣,此情此心,日月可鉴!倒是你,臭名昭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知廉耻,简直是中老年妇女中的败类!” 绿茶姑娘口沫横飞,不依不饶,“我年轻美貌,正当年华,你这老处女,想男人想疯了,跑到我门口来抢,还打杜公子主意,恬不知耻!” 秦少杰捂住胸口,声嘶力竭,“我至少恪守妇道,守身如玉。你攀龙附凤,门庭若市,公共茅房一个!你咋不去当明鸡呢,肯定比你开绿茶店赚得多,比削尖脑袋倒贴什么杜康强!” 绿茶姑娘气急败坏,骂得嗓子沙哑,“你这么圣女,咋不出家当尼姑呢?就差立贞洁牌坊了!我凭自己实力追求未来幸福生活,关你什么狗屁事!吃不着葡萄干喊酸,等着当一辈子老处女吧!” “敢说我是老处女?!”秦少杰火冒三丈,上前狠抽绿茶姑娘一记响亮耳光,“我替你爹娘教训你这臭不要脸的绿茶婊!” 绿茶姑娘锱铢必较,回扇秦少杰一个火红大巴掌,“敢说我是公共茅房?!我替全天下男人消灭你这闷骚贱货白莲花!” 二人越骂越凶,动手扭打起来。 “唉呦,别打了,”张三疯忙分开二人,使出吃奶力气拉秦少杰离开,“大禹快跑!济州美女联合会的人来了!” 二人一溜烟跑回家中,大门咣当一关,才放下心来。 张三疯舒了口气,扁目取笑道:“哎呀,大禹,看你这文质彬彬的,没想到嘴皮子功夫非同凡响,失敬失敬。” “诶,疯伯谬赞了,”秦少杰喘着粗气,“我这都是每天跟小禹吵嘴,练出来的。要说骂人的本事,我跟小禹堪称绝代双骄呀!那绿茶婊人不可貌相,嘴活也是十分了得,下次得把小禹叫上,一起将那绿茶婊骂个狗血淋头。” 张三疯朝他眨眨眼皮,“嘿嘿,敢问美女,你是谁呀?” “疯伯你怎连我都忘了,”秦少杰绣帕一摆,做了个娇羞之姿,“我是恪守三从四德的贞洁烈女大禹呀。” 张三疯呆呆望了秦少杰半天,摸摸他额头,“孩子,你还记得你究竟是男是女,你爹贵姓吗?” 秦少杰歪着脑袋想了半晌,“哎呀,刚才骂高了,我是男扮女装,太入戏了!” “嘿嘿,骂完了,解气了,想起自己的性别来就行。”张三疯摇头笑道:“跟人家一个姑娘当街叫骂,大打出手,成什么样子。把自己正事都忘了。喏,屁股还疼不?” “唉呦,刚才一跑,屁股更疼了。”秦少杰揉着自己翘臀苦脸道。 “唉,”张三疯叹了口气,溜达进厨房,“先忍会儿,我煮热鸡蛋给你敷屁股。” 天色渐暗,朱四喜在松鼠专卖店大扫除完毕,拖着疲累筋骨,饥肠辘辘,孤魂野鬼,飘回家来,推门进入庭院,“疯伯,我回来了。” 张三疯正拉着秦少在厨房炒菜,“小禹,院里有两个鸡蛋……” “这么好,给我煮的鸡蛋?还剥皮了?”朱四喜一见庭院石桌上那青瓷小碗里有两个白嫩莹滑的鸡蛋,眼里绿光直冒,流着哈喇子奔上前去,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多谢疯伯!” 张三疯正忙着炒菜,在厨房里呼道:“小禹,你别吃,那两个鸡蛋是给大禹的……” 朱四喜已狼吞虎咽下一个鸡蛋,伸手去抓另一个,边往嘴里塞,边呜呜囔囔,“疯伯,你别偏心呀,鸡蛋先给我填肚子,你再给大禹煮。” “哎呀!”张三疯扔下炒勺,疯癫跑了出来,“小禹,我的意思是,那两个鸡蛋刚给大禹敷了屁股,你别吃呀!” “啊?!”朱四喜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鸡蛋活活噎死,“鸡蛋???大禹???屁股???嗷!!!……” 第119章 松鼠专卖店(四) 清风拂翠, 春阳正暖,一阵阵酒香透过小窗, 从庭院飘进南屋。 朱四喜在酣甜睡梦中嗅到酒香扑鼻, 打个激灵, 腾地从床上坐起,“哎呀, 上工又要迟到了!” 她披衣出门, 唤秦少杰起床。 二位丑女匆忙梳妆打扮完毕,出庭院一看,见张三疯果然又在喝酒撒风, “啊,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秦少杰忙上前去抢张三疯酒壶, “疯伯,上工要迟到了,快别喝了。” 张三疯一个闪身,躲避开秦少杰,仰头咕咚咕咚喝一大口醇酒, “啊,今人不见古时月, 今月曾经照古人!” 朱四喜无奈摇头,“疯伯,你醉成这样,要被老板娘骂的。” “哼, 老子才不怕她那只鸡婆呢!啊,暗沉随马去,明月逐人来!”张三疯兴致勃勃,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不小心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倒地呼噜欲睡。 “唉,这回真被高手坑了。”秦少杰和朱四喜长叹一声,一边一个,架张三疯起身,朝松鼠专卖店扬长而去。 话说松鼠专卖店的老板娘正拿着鸡毛掸子,在门口溜达来溜达去,恭候三人多时,见他们到来,冷冷笑道:“呦,三位大驾终于来了,可让老娘好等!” 张三疯散发满身酒气,笑脸赔不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早上喝高了,嘿嘿。” 老板娘阴沉着脸,拦在门口,不准三人进去,阴阳怪气道:“听说你们昨天胆子挺大,把绿茶姑娘得罪了?” “没得罪,没得罪”秦少杰捏着香帕,连连摇手,“小小口舌之争而已。” “呸!”老板娘唾沫星子喷了秦少杰一脸,“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那绿茶姑娘可是济州美女联合会的常务理事,你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了济州城的全体美女!” 秦少杰白白双眼,不以为然,“那些所谓的美女,恬不知耻,得罪了又怎样?” “现在济州美女联合抵制咱松鼠专卖店,松鼠卖不出去,你养它们呀!”老板娘口沫横飞,揪起秦少杰耳朵,“走,跟老娘向绿茶姑娘磕头赔罪去!” “不去,不去!”秦少杰使出吃奶力气,挣脱开老板娘拉扯,“我是个有原则的美女,安能摧眉折腰屈权势,使我不得开心颜?!” “拽什么诗文,狗屁不通,”老板娘抡起鸡毛掸子,威逼恐吓,“快走!不跟老娘去给绿茶姑娘道歉,你们谁也以后别想在这儿挣钱打工,都去喝西北风吧!” “就你这破地方,谁稀罕呢!”秦少杰学三哥翘起兰花指,满脸鄙夷,“本美女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女青年,才不在你这鬼地方消耗青春呢!” 老板娘眉头拧成个死疙瘩,望向张三疯,“疯伯,你是专卖店的老伙计,难道也不开眼,任由这两个黄毛丫头胡作非为?!” “额,这个,”张三疯酒醉尚未全醒,脑袋嗡嗡作响,“老板娘息怒,念在大禹和小禹是新人,就算了罢。” “算了?没门!”老板娘牛目瞪似铜铃,一手一个,揪起秦少杰和朱四喜,“走,跟老娘找绿茶姑娘赔罪去!” “不去!”秦少杰和朱四喜异口同声,甩开老板娘手腕,“我们没有错,不去!” “行,两个小蹄子,长本事了。”老板娘气得身子直哆嗦,颤手指向二人,“从现在起,你们被辞退了,你们失业了,滚,滚!” 秦少杰和朱四喜齐哼一声,架起酒气熏天的张三疯便走,“哼,势利小人,我们青春无敌美少女二人组还不伺候了呢!” 张三疯酒醉醺醺,头晕脑胀,回头朝老板娘挥手告别,“老板娘,我们走了,你就是用八抬大轿来抬我们回去,我们可以考虑考虑……” 三人走到凤凰街角,朱四喜摸摸咕咕直叫的肚子,朝二人道:“刚刚出门急,才想起来早饭没吃。为庆祝咱今天一起丢饭碗,无职一身轻,走,我请你们吃早点。” 张三疯醉眼指指街头门对门的两家店铺,“二位美女,是去绿记茶点铺,还是去肥妞凉粉店呢?” 朱四喜望望秦少杰的夜叉丑脸,嘻嘻取笑,“丑成这样,喝碗凉茶都遭人嫌弃,咱还是乖乖吃凉粉吧。” 三人进凉粉铺,找张空桌坐了,肥妞扭着肥躯,笑容满面上来招呼,“呦,这不是大禹姑娘么,我昨天看见你跟绿茶姑娘吵架了,真是威武,可给咱丑女长脸!今天想吃什么,肥妞我请客!” 邻座一骨瘦如柴的黝黑姑娘听到肥妞说话,忙转过身来搭讪,“哎呀,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大禹姑娘,你公然跟绿茶姑娘叫板,在济州城一骂成名,一夜爆红,真是我们丑女的偶像呀!” 一突眼歪鼻,毛发稀疏的矮胖大婶闻声也围了上来,“你就是大禹姑娘呀,你敢作敢骂,为咱丑女出了口恶气,是丑女们的楷模呀!” 一满口龅牙,一脸雀斑的小女孩儿也蹦蹦跳跳跑了过来,献上一把亲手采撷的鲜嫩野花,“大禹姐姐,我是你的铁杆粉丝,你给我签个名儿吧!” 朱四喜在旁看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瘪黄瓜一骂成名,成为济州城中老中青三代丑女心中的偶像。 肥妞扭着满身赘肉,端凉粉上来,眉开眼笑,“大禹姑娘,你真是丑女中的战斗机。我介绍一位贵宾给你认识,喏,这位是惨绝师太。” 一满脸暗疮的破衣师太,跛足走上前来,自我介绍道:“阿弥陀佛,贫尼就是曾经嫁了一千次都没嫁出去,破济州城记录而黯然出家的惨绝师太。” 秦少杰忙起身还礼,“师太有礼。” 惨绝师太悠悠道:“大禹姑娘,你身先士卒,为广大丑女扬眉吐气。贫尼代表济州丑女联合会,邀请你做我们的名誉会长。” 秦少杰受宠若惊,忙谦虚推脱,“师太客气,小女子涉世未深,恐难当重任呀。” “阿弥陀佛,”惨绝师太苦心劝导,“大禹姑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丑女英才,若不做会长,岂不可惜?” “是呀,”肥妞在旁帮腔,“我们大家对大禹姑娘,可是殷殷期盼呀,大禹姑娘就别推辞了。” 朱四喜眼珠一转,心中小算盘忙打:瘪黄瓜当会长,绝对可以借助济州城中丑女力量,帮忙找爹。嘿嘿,我倒要看看瘪黄瓜这男扮女装的大夜叉,当上丑女头头,还能折腾上天不成? 朱四喜嘻嘻一笑,忙替秦少杰答应,“师太盛情相邀,大禹姐姐定不负众望,全力以赴,做到最丑,带领济州丑女联合会,丑出风格,丑出水平!各位请放一万个心吧!” 秦少杰侧目瞪朱四喜一眼:小样儿,干嘛替我应下?成心拿我消遣不是? 第120章 吾乃神捕(一) 夕阳西下, 炊烟四起,朱四喜捂着辘辘饥肠, 溜达到厨房, “瘪黄瓜, 咱晚上吃什么呀?” 秦少杰正快刀切胡萝卜丝,头也不抬, “鱼香肉丝。” “鱼香肉丝?太好了!”朱四喜欢跳而起, “没看出来,你这百无一用的丑女,还会做鱼香肉丝呢!” “其实做鱼香肉丝很简单嘛, ”秦少杰挥刀去拍大蒜, “胡萝卜丝炒青椒丝,再加点辣酱而已。” “啥?”朱四喜一愣, 咽下满口哈喇子,“胡萝卜丝炒青椒丝?肉呢?” 秦少杰将拍好的大蒜扔进锅里,“疯伯说了,咱的鱼香没肉丝。” “连肉都没有?”朱四喜翘着小手指去翻墙角篓子,“瘪黄瓜, 你笨呀,没有肉, 咋不去买?” 秦少杰被炝锅烟熏到,咳嗽起来,“我,我带来的银子, 都被疯伯不问自拿,出去买酒了,哪还有剩钱买肉?有胡萝卜丝炒青椒丝吃,已经不错了。” “唉,都怪高手。”朱四喜叹了口气,“平日里看他一本正经,一言九鼎做派,结果介绍疯伯这样一个老不着调的内应给咱们,可被他坑苦了。” “谁说我老不着调了?”张三疯抱着一大卷告示,跑进厨房,“二位美女,刚才我上街转悠一圈,你猜怎样,我找到新工作了!咱们很快就有肉吃了!” “新工作,什么新工作?”秦少杰和朱四喜齐齐围住张三疯问。 张三疯抽出一张告示,“你们看,知府衙门招捕快一名,我明天就去应聘!” “啊?”秦少杰差点惊掉门牙,“疯伯,您高寿了?还要应聘捕快?” “诶,英雄不问岁数嘛。”张三疯呵呵笑道:“能者得其位,大家竞争上岗啦。” “岁数还是其次,”朱四喜上下打量张三疯瘦小身材,“疯伯,就您这身子骨,可别被那些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竞争者捏成肉丸子。” “嘿嘿,不怕!”张三疯朝二人诡秘一笑,指指怀中那摞告示,“我把全城的告示都揭下来,明天肯定就我一人应聘!” “啊?这样也行?”秦少杰忙抢过告示,陪笑道:“疯伯呀,您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这等辛苦差事,还是让我这个后生晚辈去做吧。” “不行不行,”张三疯夺回告示,“我还得靠衙门薪俸,供我买酒呢!” “您别担心,您的酒钱以后从我工资扣。”秦少杰拉扯住告示,使劲去夺,“您看我既年轻又聪明,混入府衙,正可打探爹爹的官方消息。您老就怜惜怜惜我这一片火红的爱爹之心罢。” “呵呵,行啊!”张三疯眼珠一转,忽撒开手,秦少杰受力不均,立时摔了个人仰马翻。 “嘿嘿,”张三疯老脸取笑,“年轻人,这样用力干什么,我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呀。” 朱四喜忙扶秦少杰起身,“瘪黄瓜,你当捕快,可要小心,别被熟人认出来。” “不怕不怕,”秦少杰大手一摆,“我化妆技术了得,虽恢复男装,但仍化个丑男脸,定不会有人认出!” “小禹,你也不要闲着,我也给你找了份差事。”张三疯拍拍朱四喜肩膀,“你虽然是女孩儿,可也要赚钱养家,给我买酒呀。” “额,”朱四喜摸不着头脑,“疯伯,我是来济州找爹的,怎变成来济州打工赚钱了?您倒像个职业中介,净给我们找活儿干了。” “诶,此言差矣,常言道,做事要分轻重缓急,”张三疯笑呵呵道:“你们带来的钱,全被我买酒花光了。你们没有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咱吃什么,喝什么?没吃没喝,当然没力气找爹了。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额,”朱四喜汗颜,有苦说不出,直觉真被高手和疯伯联手坑了,“额,敢问您给我找的什么工作?” “肥妞凉粉店缺个跑堂小妹,你明天就去凉粉店帮忙吧。”张三疯朝二人鬼笑,“等你们挣到钱,我就又有酒喝啦!” 次日春暖,阳光明媚,秦少杰哼着小曲儿,顺利去府衙应聘,畅通无阻。 吴知府召府衙捕快一班人马到正堂集合,指着秦少杰宣布道:“各位兄弟,由于此次捕快竞选,只有秦四(秦少杰化名)一人应聘,所以本知府宣布,欢迎秦四成为济州府捕快一员!” 众捕快热烈鼓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捕快中为首一中年男人,大腹便便道:“欢迎秦兄弟,我是你的顶头上司,济州府捕头,你以后就叫我赖捕头好了。” 秦少杰拱手行礼,“卑职见过赖捕头。” 吴知府示意众人安静,“各位兄弟,下月初三乃本知府老母寿辰,希望各位加紧筹备,广发请帖,将这一喜庆寿诞办得热热闹闹,全民沸腾!” 众捕快齐齐躬身,“是,卑职定不辱使命,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另外,据金陵方面可靠线报,朝廷钦犯秦寿和朱庸最近流窜到济州境内。你们有空就留意一下,”吴知府顿了顿,“本知府也不指望你们能为朝廷缉拿要犯,毕竟朝廷也没发多少赏金嘛。” 众捕快应声回答,“知道了。” 吴知府细声叮嘱,“你们要记住,本知府老娘的寿宴,酒席灯彩,一切都要用最便宜的,能省则省,但礼金一定要看紧,不能有一户落网之鱼,争取利益最大化。” 众捕快兄弟一副兴致颇高嘴脸,摩拳擦掌,高声答应,“是,国家税赋可以不交,知府大人礼金不得不交!” “嗯,孺子可教也。”吴知府满意点头,摆摆手,“嗯,好,你们都去准备寿诞事宜吧。” 秦少杰尾随赖捕头一干人等离开正堂,只听赖捕头摇着肥头大脑,苦叹不已,“唉,又办寿诞,真是累死人不偿命,公家的差役,不用白不用啊。” “可不是么,”捕快甲附和道:“只怪咱命苦,碰上这么个敛财有道的知府大人。” 秦少杰不解,上前询问,“各位兄弟,知府大人为高堂做寿,虽然有些小气,也算仁义孝举,不知各位脸色为何如此难堪呀?” “唉,秦兄弟,你是新来的,还不了解,”捕快乙愁眉苦脸,“知府大人巧立名目,每月初三都给他老娘过寿,召集济州城内上至富商贵族,下至普通百姓,来衙门吃喝,借此收份子钱。我们这些兄弟还要养家户口,哪交得起呀。” “这还不算,”捕快丙忧心忡忡,“知府大人除了亲爹亲娘,还有干爹干娘,奶爹奶娘,后爹后娘,这杂七杂八加起来,府衙是三天一小庆,五天一大庆,到逢年过节,更要变本加厉呀。” 赖捕头恨恨咬牙,“这知府大人是财源广进,孝子圣贤美名扬,可把我们都苦成孙子了……” 第121章 吾乃神捕(二) 午后, 凉粉店生意清淡,朱四喜独坐在门口, 望着对面绿记茶点铺红红火火, 达官贵公子络绎不绝, 大有踏破门槛之势,嘴里嘟嘟囔囔, “真是看脸的世界, 得想办法,让凉粉店的生意好起来……” 肥妞放下手中活计,过来跟她闲聊, “眼馋了吧?没办法, 谁叫咱都是丑女呢,只能凭厨艺本事留住几个老客, 勉强维持生计。” 朱四喜从她话语中听出一丝失落感伤,忙柔声安慰,“嘿嘿,别担心,有我聪明机智的小禹在, 一定会想出办法,让凉粉店的生意红火起来的。” 二人正说话间, 就见杜康摇着折扇,从绿记茶点铺走出,步履生风。 朱四喜望向他离去背影,心中忿忿不平, “看脸的世界,杜康啊杜康,你为什么要去茶点铺,怎不能来凉粉店呢……” 肥妞在旁噗嗤一笑,“怎的,心有不甘?” “你怎知我心有不甘?”朱四喜抬眼看她。 肥妞嘻嘻取笑,“你看看你,望着人家杜公子,哈喇子都留一地了!哈哈!” “额,”朱四喜汗颜,“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心有不甘’是生意上的‘心有不甘’。” “不用解释啦,杜公子有钱有势,青年才俊,风流倜傥,哪个姑娘见了不动心,没个念想?”肥妞转而叹了口气,蹙眉道:“不过也就只是想想。我每天看着他在绿茶姑娘的店里进进出出,却从未踏进过我的铺子,怎不难受。不过能每天在对面望他一眼,已经知足了。” 朱四喜一愣,没想到平日里心宽体胖,没心没肺的肥妞,情感竟如此细腻。她拍拍肥妞肩膀,神气活现,“正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民一处,造福你我。嘿嘿,肥妞,遇到我算你运气,看我发挥聪明才智,让你抱得美男归。” “唉呦,讨厌讨厌,”肥妞羞红了双颊,低下头去,“谁说喜欢他了。” “诶,窈窕美男,肥妞好逑嘛。”朱四喜咧嘴取笑,“放心吧,我小禹出马,一个顶俩。看我带领咱济州城的丑女,咸鱼大翻身,冲出济州,走向世界……” 二人正说话间,“丑男”秦少杰穿着捕快制服,溜溜达达在集市巡街,正巧路过绿记茶点铺。 绿茶姑娘刚巧站在门口,春风满面朝他微笑招呼,“呦,这位就是府衙新来的捕快大哥吧?” 秦少杰见到绿茶姑娘一副和颜悦色嘴脸,倒不自在,皮笑肉不笑道:“呵呵,姑娘消息倒真灵通。” 绿茶姑娘眨着妙目,羞羞答答,“捕快哥哥,你巡街辛苦,进来喝杯凉茶吧?” 秦少杰偷偷翻个小白眼:哼,绿茶心机婊,装什么小清新呀。 见秦少杰愣神,绿茶姑娘以为他被自己美貌迷到,双颊泛起红晕,“捕快哥哥,你发什么愣呀,快进去喝凉茶呀?” “额,好,好。”秦少杰跟绿茶妹进去,心道:看我不找出真凭实据,捏造几只蟑螂蛾子,借职务之便,查封你这小店,报当年一骂之仇! 朱四喜在凉粉店门口坐着,眼瞅着秦少杰屁颠屁颠跟绿茶姑娘进去,冲绿记茶点铺狠呸一口,起身气鼓鼓回屋,“哼,一个色胆包天的凤凰男,一个见财眼开的绿茶婊,狗男女……” 朱四喜刚进屋,从凤凰街另一头便溜溜达达晃出两个老乞丐,一个衣衫褴褛,瘦高似瘪黄瓜,一个持破碗拄破拐,肥胖如矮倭瓜。二人携手朝绿茶店方向而来…… “捕快哥哥,茶来了,”绿茶姑娘粉面桃花,伸展杨柳腰身,亲自给秦少杰斟茶,“捕快哥哥,这是小店的新品:初恋绿茶,请品尝。” “有劳有劳,”秦少杰微笑颔首,掬茶入口,顿觉酸苦辣咸百般滋味充斥味蕾,实乃挑战味觉极限。 绿茶妹朝他眨眨无辜大眼,长睫毛勾人,“捕快哥哥,你这是什么表情?怎样,我的绿茶好喝吗?” “额,真是绿茶虐我千百遍,我仍待你如初恋。好名字,好名字。”秦少杰沉吟半晌,正盘算着如何找绿茶姑娘的茬儿,一瞥眼间,一身形似瘪黄瓜的老汉正拎着一矮胖如倭瓜的老头溜达进绿记凉茶铺。 “啊?!”秦少杰惊跳而起,眼冒亮光,胸口噗通噗通直跳,见到亲爹和未来岳父,激动不已。 秦寿一进门,也看见那身着衙门官服,歪瓜裂枣的瘦高捕快小哥,可他哪知这位丑小哥正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他拉拉朱庸衣角,故作镇定,朝绿茶姑娘问:“绿茶姑娘,杜康今日可来了?” 绿茶姑娘上下打量眼前这灰头土脸二人,掩盖不住内心鄙夷,“二位大叔,你们这几日都来过好几趟了,我这绿记茶点铺是卖茶水的,不是找人的。二位一个铜子儿都不消费,是拿我找消遣的么?我绿茶妹妹可是良家女子,你们都一把年纪了,可不要欺负我柔弱女儿家。” 见秦寿和朱庸面面相觑,秦少杰忙在旁打圆场,“二位大叔找杜康是吧?我认识他呀,走,我带你们去他家酒庄找他。” 朱庸稍稍退后一步,摇摇肥手,“不不不,不劳公差大哥了,我们下次再来。” “诶,别介呀,”秦少杰忙拦上去,“我身为府衙公差,人民公仆,十分乐意效劳。” “呦,今天生意不错呀,”杜康公子摇着折扇,走进茶铺,青衣金履,风度翩翩。 “杜公子来了,”绿茶姑娘忙换了个脸色,似久旱逢甘霖的秧苗,朝杜康摇曳青涩嫩枝,“这两位大叔正要找你呢,怎么,你们认识?” 杜康眯起俊眼,仔细打量这高矮二人,“额,没见过。” 朱庸搓着肥手掌,唏嘘道:“孩子,我是你先父杜员外的知交好友,十多年前来过杜府拜访,那时你还是个念私塾的娃娃呢,岁月不饶人,一转眼都成这样了。” “额,”杜康整整发髻,略显凌乱,“这位大叔,我很老么?” “不是不是,”秦寿忙解释道:“我这老伙计的意思,是光阴荏苒,白驹过隙,童稚少年已成倜傥公子了,呵呵。” “对对对,”朱庸陪笑道:“我与你父亲年轻时,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哎呀呀,孩子,你的身形相貌,真是跟你父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呀。” “额,”杜康略显尴尬,“这位大叔,敢问你找我,所为何事?” 秦寿转转眼珠,“杜公子,这里人多眼杂,咱还是另觅安静所在,我们有要事相商。” “哎呀,商什么商呀,”秦少杰在旁打岔,“二位大叔,我是人民公仆,您二位有啥困难跟我说,我做牛做马,在所不辞呀。” “唉,如今像小哥这样勤劳为民的青年人,真是不多了,”秦寿拍拍秦少杰肩膀,“这位小哥,虽然你相貌不怎么讨喜,可心肠当真不错,老夫心领了。” “别介呀,”秦少杰朝他爹连使眼色,“大叔,您就把我当成您的儿子就行了,比亲儿子都亲,上刀山下油锅,随便差遣。” 朱庸在旁噗嗤一乐,“嘿嘿,小伙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你看,我们要找的人已经找到,就不劳你费心了。杜公子,走,咱们好好聊聊。” 杜康望望二人,稍作迟疑,“额,二位说认识先父,可有凭证?” 朱庸一愣,脸色有些难看,心道:臭小子,老子是你家的大股东。 秦寿忙道:“凭证当然有,需在僻静处示之,望杜公子行个方便。” 秦少杰心知二老是来找杜康帮忙出城的,可亲生儿子就在眼前,还需那装逼的杜康何用?苦于无法点破,他一扫眼间,见绿茶姑娘正滴溜溜转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忙假意献殷勤道:“绿茶姑娘,我新官上任当捕快,多谢你邀我饮茶。我为你作了一副对联,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绿茶姑娘面颊泛红,羞答答望向他,“没看出来,捕快大人还能文能武呢,绿茶先谢过了。” 秦少杰清清嗓子,动情吟道:“姑娘,这副对联是我特意献给你的。上联是:绿门双绝,奶、茶傲天下。下联是:风华绝代,糕、团冠群芳。” 秦寿打了个激灵,斜睨眼前这丑出翔的捕快小哥,心下狐疑:他是何人?是不是已识破我们身份? “唉呦,什么歪诗,连我这大字不识的人,都听出词不达意。”朱庸不知诗词原句是“秦门双绝,文武傲天下。忠良三代,英杰冠群芳。”,扁目取笑起来,“我说小哥,长得丑不要紧,那是你爹的罪过,可脸皮厚,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秦寿望着这歪瓜捕快小哥,不知是敌是友,背脊冷汗直冒,转转脑子,拉拉朱庸,道:“老伙计,你先回落脚处等我,晚上咱买猪头肉下酒。” 朱庸打个寒颤,这“猪头肉”三字,正是二人间的示警信号。朱庸故作镇定,转头往外走,“行,老伙计,你保重,我先回去。” 杜康心思细腻,看出二人神色有异,形迹可疑,忙朝秦寿问:“这位大叔,你不是说找我有要事相商么,到底何事呀?” “额,这个,”秦寿支吾半晌,估摸着朱庸走远,顾左右而言他,“哎呀,今天天气不错呀,绿茶姑娘也很漂亮呀。哎呀呀,我突然想起来,跟豆腐西施约了去逛街。嘿嘿,各位,失陪失陪,小老儿先告辞。” 秦寿匆匆离开,一不留神,正跟拐进门口的赖捕头撞了个满怀,“唉呦!” “唉呦,岁数这么大,走路还这样冒失。”赖捕头揉揉被撞闷的胸口,“老哥,你急着奔命咋的?!” 秦寿见眼前这人捕头装扮,连连低头作揖赔不是,“抱歉抱歉,官大人,小人有急事,冲撞了您,见谅见谅。” 赖捕头见面前这老哥虽衣衫破烂,可这一个作揖,翩翩有礼中透着优雅贵气,丝毫不像疲于生计的市井乞丐,当下泛起狐疑,“诶,这位老哥,你是本地人么?可有良民证?” “这个,”秦寿手心冒汗,“北方打仗,小老儿是从乡下逃难来的。” “唉呀,这可不好办,正因为两边打仗,咱济州才实行良民证战略,严控外来人口,将一切危险,消灭于萌芽之中呀。”赖捕头摩挲着手指,“你没有良民证,跟我过府走一遭吧?” 秦寿看出他意思,忙摸刮出身上所剩无几的银钱,笑脸塞给他,“捕头大人,小小心意,莫怪莫怪。” “这还差不多,”赖捕头摆摆手,眯眼回他,“看老哥也不像坏人,记得得空去衙门补办良民证。” “是是是,”秦寿点头哈腰,松了口气,大步出门,“多谢捕头大人关照。” 见秦寿离开,秦少杰上前跟顶头上司打招呼,“赖捕头,您也来绿记茶铺喝茶了?这里的初恋系列绿茶新品着实不错,我向您大力推荐。怎样,来一杯尝尝?” “唉,我哪是来喝茶的。我是来挨家挨户,做宣传工作的。”赖捕头指指手中通缉告示,“据确切消息,朝廷钦犯秦寿和朱庸已流窜至济州城中,我仅代表济州府衙,要求各家各户,提高警惕意识,为官府提供有力情报,及早捉拿钦犯归案。” 赖捕头说着,朝凉茶铺众喝茶客官指指通缉画像,“各位都看清楚了,这个瘦精老头是朝廷前任宰相:秦寿。这个肥头大耳的老头,是废黜长平侯:朱庸。” 绿茶妹眨眨水汪汪的大眼,“诶,赖捕头,这个瘦的咋有点像刚刚离开的那位大叔呢?” “啥?”赖捕头一愣,仔细打量通缉画像,一拍大腿,窜跳三尺,“哎呀,真像他,怪不得没良民证!快追,咱们快去追!” 第122章 吾乃神捕(三) 夜黑风高, 赖捕头率领众捕快埋伏在绿记茶点铺四周。 “赖捕头,你确定那两个朝廷钦犯, 会回绿茶铺?”秦少杰蹲在墙角, 心下为父亲和朱庸担心, 朝身旁的赖捕头低声问。 “唉,都怪咱白天太大意, 将那秦寿放跑。不过, 根据本捕头多年办案经验,”赖捕头顿了顿,“他们在绿记茶点铺没达到目的, 肯定还会再折回来。咱就给他们来个守株待兔。” “赖捕头, 咱这次的行动,要不要先跟知府大人打个招呼?”捕快甲胆小怕事, 低声问:“他会不会责怪咱擅自行动呀?” “笨蛋,都已经行动了,还打什么招呼?”赖捕头狠敲捕快甲脑壳,“咱们这叫出奇制胜,给知府大人一个大大惊喜。等成功捉拿朝廷钦犯, 各位就等着受大人的表彰嘉奖吧。” “快看,有人来了!”捕快乙精神一振, 提醒同伴注意。 众捕快朝他手指方向望去,果见有一黑影,行迹猥琐,贼眉鼠脑, 趁着夜色,跐溜一闪,钻进绿记茶点铺。 话说绿茶姑娘正独自坐在自己卧房香闺中算账,一把算盘珠拨得活色生香。 那影子脱下黑斗篷,喘了粗口气,蹑足接近绿茶姑娘,从背后一把将她抱住,哈喇子直流,“小美人,你可想死我了!” 绿茶姑娘早知那人要来,故意给他摆脸色,“知府大人,你可好久都没到我这儿来了。是见到新人忘旧人了么?” “哪敢呐,”吴知府老手使劲揉搓她娇躯,“小宝贝儿,老爷我这不是来陪你了么。快让老爷亲一个。” 绿茶姑娘白白妙目,推开他臭嘴,“我说知府大人,你三年前就答应人家休了那黄脸婆,娶我进门,可都三年了,光听打雷不见下雨的。是想等我人老珠黄,再一脚踢开,寻觅新欢么?” 吴知府心里呵呵,他老人家就是这么想的,可女人还是要哄,尤其是爱做白日梦的女人,“唉呦,小宝贝儿,老爷我最疼爱的人就是你呀,老爷以后会加倍补偿你的。老爷以后给你买房买车买鸽子蛋,听话,乖,让老爷亲一个。” “说得好听,甜言蜜语又不花钱。”绿茶姑娘想起跟他无名无分,虚度三年好光阴,心里酸酸,“老爷你好好想想,这三年来,你可为我花过一文钱,买过一件像样首饰?更别提什么豪宅大院,宝马香车了。” “诶,老爷我最喜欢你不施粉黛,出水芙蓉的清纯模样了。那些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的,俗不可耐,庸脂俗粉,哪能跟你比呀。”吴知府转转色眯眯眼珠,将绿茶姑娘捧上天,“小美人,老爷知你心气高,绝不会像世俗女子一般稀罕什么豪宅大院,亭台楼阁。况且等你做了知府夫人,整个济州城都是你的,还在乎那些小玩意儿作甚。” “天马行空,任你胡吹,这话都跟我说过一万遍了。”绿茶姑娘算盘一摔,脸色难看,“知府大人,三年了,你在这里白吃白住,还白占我便宜。若真把奴家惹急了,闹到衙门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不是白吃白住,是偶尔小住。”吴知府心头稍稍一紧,“况且老爷我不是免了绿记茶点铺三年税赋么,这可是好大一笔银子呢。小美人,你要多给老爷我一点时间呀。” “你说,我哪里配不上做知府夫人了?”绿茶姑娘粉锤擂鼓一般捶他胸口,“我怎么说也是济州城的民营企业家,年轻貌美,精明强干,哪点配不上你了?” “额,实不相瞒,我吴家祖训,娶妻要身高六尺以上,”吴知府脑子飞转,上下打量绿茶姑娘娇小身材,“小美人,别着急,你还有长高的空间。老爷我可一直都在等你长高呀。” 绿茶姑娘扁起樱桃小口,“什么糊涂祖训,我不信。” “这是真的。”吴知府轻轻把她搂在怀里,“绿妹妹呀,你可知否,这世间最浪漫的事,就是等你慢慢长高呀。” 绿茶姑娘恨恨咬牙,想自己一世精明,怎纠缠上这样一个无敌抠门谎话连篇厚颜无耻老男人?可想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吴知府乃一方父母官,自己在济州地界谋生存,还得靠他庇护,便撇撇嘴,找个台阶下,“知府大人,你这么久都不来看奴家,奴家要罚你。” “好说好说,只要不罚钱,罚什么都行。”吴知府笑脸凑上去,“小美人,想如何罚老爷我呀?是用小皮鞭还是大红绳?” “讨厌,”绿茶姑娘佯作娇羞状,嫩手推开他臭脸,“你在地上爬,我要玩骑马!” “行,行,”吴知府忙趴在地上,“小美人,快上来呦。” 二人正打情骂俏间,忽听急促重手敲门声传来,“绿姑娘,我是赖捕头,开门呀!” 吴知府心下大惊:坏了,老赖跑到这里做什么?若让他见到本老爷,可别告到夫人那里去! 绿茶姑娘也是同样心虚:深更半夜,赖捕头来定没好事。若被他撞见吴知府,可别传到杜康公子耳中,坏我名声! 二人互望一眼,心照不宣,绿茶姑娘指指床底下,“藏到底下去。” “来了,”绿茶姑娘整整衣衫,款款走出去开门,脸上略显倦意,“赖捕头,这么晚了,来找小女子何事?” 赖捕头拱了拱手,“绿姑娘,眼下衙门缉拿朝廷要犯。根据可靠线报,钦犯可能躲藏在绿记茶点铺,我们奉命搜查,望绿姑娘行个方便。” “缉拿要犯?”绿茶姑娘站在门口,丝毫没挪地方,“赖捕头,敢问你们奉谁是的命,跑到小女子这里搜查?” “嘿嘿,”赖捕头呵呵一笑,“我们是衙门的官差,奉的当然是知府大人的命令。” 绿茶姑娘微微撇嘴,“捕头大人搜查,可有搜查令吗?” “额,”赖捕头转转眼珠,上前一步,“我们奉的是知府大人的口谕。” “哦,口谕?”绿茶姑娘一脸犹豫,“这大晚上的,闹的哪般。” “衙门命令大如天,我们也是不得已为之。”赖捕头赔笑道:“请姑娘行个方便。况且若真有朝廷钦犯匿藏在此,姑娘的人身安全也是堪忧呀。” “额,”绿茶妹后退一步,妙目望他,“搜查是可以的,但你们要想清楚,后果自负。” “那是当然,”赖捕头做个手势,让众捕快进屋,“速战速决,别扰了绿姑娘的清宵好梦。” 话说知府大人还在绿茶姑娘的香榻下趴着呢,他可把赖捕头的话听了个真真:老小子,老爷我啥时候叫你来搅本老爷的春宵幽会了?!如此不开眼,看老爷回去让你好看。 吴知府越想越气,身子微颤,可被眼力鸡贼的捕快乙瞧了个正着,“捕头,你看那儿,床下有东西动!” “在床底下,钦犯在床底下!”赖捕头精神一振,“大家快上,将他揪出来!” 吴知府腿脚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捕快拉住,使劲儿往外扯。他紧紧抱住床脚柱,脑袋窝在床底下,死活不肯出来,生怕众捕快看见自己真容。 “赖捕头,这钦犯力气太大,死抱着床柱不松手,咱们拽不出来他呀!”捕快甲急道。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赖捕头大手一挥,“给我狠揍他,看他能撑到几时!” 众捕快得令,一窝蜂冲上前去,鸡一脚鸭一拳,朝那“钦犯”已被拽出来的下半身狠打。 打在“爹”身,痛在儿心,秦少杰以为床底正是自己父亲,在旁急得上蹿下跳,左拦右阻,痛心不已,“唉呦,大家别打朝廷钦犯呀,打死了咋跟知府大人交差……大家下手轻点,别用那么大力呀!” 赖捕头一把推开他,“臭小子,不帮忙别添乱,滚一边儿去。” “唉呦,别打了,打人是不对的,”秦少杰急得又扑回来,阻拦众捕快,汗珠子直冒,“大家让我劝劝这钦犯,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让他从床底下出来,各位也省力气……” “是呀是呀,”绿茶姑娘怕闹出大乱子,也上前劝阻,“你们还是好言劝导他出来吧。” “诶,妇人之见!这钦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哪能听这黄毛小子劝说,”赖捕头大手一挥,朝“钦犯”裤裆方位狠来一拳,“有道是棍棒之中出孝子,拳脚底下揍恶人,看他还敢再当朝廷钦犯!” “唉呦,我的命根子呀,”吴知府被这一拳揍得痛入骨髓,眼冒金星,实话吐出,“都别打了,别打了!我是你们的知府大人呀。” “敢冒充我们敬爱的知府大人?!”赖捕头目瞪似铜铃,又给他裤裆来了一拳,“冒出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唉呦,别打了,别打了,”吴知府颤抖着胳膊,从床底下露出半个小脑袋,“我是知府,真的是知府呀。” “还敢冒充伟大的知府大人!”赖捕头朝他脑袋狠揍一拳,“可恶钦犯,害老子花费这般大力气,才肯出来,真是欠揍!” “唉呦!”那半个脑袋被赖捕头一打,又疼得缩了回去,“唉呦,老爷我都出来了,你咋还打呦!” “还敢自称老爷,占我便宜?”赖捕头似乎晚饭吃得太饱,力气没处使,朝那被拽出的半个身子拳打脚踢,不忘教导随行各位捕快小弟,“大家看清楚了,对付你这种厚颜无耻的恶徒,绝不能手软,该打就要狠打!” “快别打了,快别打了,”绿茶姑娘怕闹出人命,忙跑上前劝阻,吐露实情,“赖捕头,他真是你家老爷,咱济州城的知府大人,吴三贵呀!” “啊?!”众人惊掉下巴,一愣之下,床底那“钦犯”哆嗦着露出整个脑袋,“唉呦,唉呦,你们看清楚了,是我,真的是我呀,唉呦……” 秦少杰松了口大气,眼珠一转,忙拉众捕快兄弟跐溜一下,捂脸鸡贼跑了出去,“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只留赖捕头一人,愣愣面对着体无完肤,呲牙咧嘴,气急败坏的知府大人,全身冷汗直冒,“老,老,老,老爷,这,这可不赖我……” 第123章 吾乃神捕(四) 午后春暖, 翠柳拂风,桃花荡漾, 秦少杰牵着知府大人的爱犬, 上街遛弯。 “秦捕头, 恭喜恭喜,”正在巡街的捕快甲见到秦少杰, 忙上前溜须拍马, “恭喜秦大哥荣升捕头,可喜可贺呀!” “同喜同喜,”秦少杰笑容可掬, “小弟初来乍到, 以后还要劳烦各位兄弟多帮衬才是。” “捕头大哥过谦了。”捕快甲笑脸逢迎,“那晚若不是秦大哥机智决断, 拉我们兄弟出来,被辞退的可就不止赖捕头一人了。” “想起赖捕头也够冤枉的,他也是立功心切。”秦少杰唏嘘不已,“当时我就劝他不要打人,可惜他不听人劝呐。” “冒犯了知府大人, 哪能有好果子吃。”捕快甲为秦少杰整整捕头制服,“还是秦大哥您英明, 当时全屋子里,就您一个敢维护知府大人,现在大人对您很是倚仗呀,连他的爱犬, 也要您亲自督导遛弯。我们兄弟跟着您混,以后一定有肉吃。” “各位兄弟太抬举我了,”秦少杰搔搔脑袋,“话说赖捕头有勇无谋,只会蛮干,他是怎样当上捕头的啊?” “嘿嘿,秦大哥有所不知,”捕快甲掩口偷笑,“赖捕头案子破的最少,黑锅背的最多,所以我们大家就一致推举他当捕头喽。” 跟捕快甲闲聊几句,秦少杰牵着知府大人的爱犬,继续在凤凰街遛弯,正巧遇到上街买菜的朱四喜,故意客套寒暄,“诶,小禹,好久不见,最近凉粉店生意可好?” “勉强维持生计,哪有绿茶店的生意好。”朱四喜翻翻白眼,酸溜溜道:“您三天两头往绿茶店跑,她的生意能不好么。” “唉呦,”秦少杰听出朱四喜意思,拉拉她衣角,低声道:“我不也是为了探访二位爹爹行踪,才去跟绿茶姑娘搭讪么。我可是全心全意找爹,没半点私心呐。” “我也是一心找爹,没吃你的醋。”朱四喜甩甩衣袖,低声道:“这几日济州丑女联合会的人可都找你呢。她们还指望着你带领大家,丑女大翻身,冲出济州,走向世界呢。” 秦少杰噗嗤一笑,拍拍她肩膀,“行,我过几日就换回女装,去探望她们。” “唉呦,这不是秦捕头么,”济州美女柳青青由众美女簇拥着,走了过来,“秦大哥高升捕头,小女子还没祝贺呢。” 秦少杰拱了拱手,“是柳大美女呀,好久不见。” 柳青青妙目流转,“秦大哥当了三天捕快,就荣升捕头,可破了咱济州城中的捕快升职记录,是济州的骄傲呀。” “额,”秦少杰汗颜,“柳大美女严重了,这要感谢我们英明神武的知府大人,慧眼识金,知人善任,任人唯贤呀。” 柳青青眉目含情,轻抚他胸膛,“秦大哥,这月底我们济州美女联合会要举办一次联谊活动,邀请济州城中的各大杰出青年才俊参加。秦大哥是府衙高级公务员,我们联合会的众姐妹,可对你是仰慕已久,到时一定要赏光呀。” “是是是,”秦少杰笑脸回应,“既是美女相邀,我岂有不去之理。” 见秦少杰一副色眯眯模样,朱四喜小醋酸冒起,轻“哼!”了一声,“秦捕头,我们济州丑女联合会也要举办一次联谊活动,请你做特邀嘉宾,你也一定要来呦。” “额,”秦少杰一脸尴尬,“多谢小禹姑娘邀请,我定然过去。” “呦,这济州丑女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怪不得一个个都嫁不出去呢。”柳青青酸脸撇嘴鄙夷,“什么联谊会,明明是迫不及待的相亲会,挖空心思把自己嫁出去,哼。” “你们的联谊会又是什么好东西?”朱四喜小蛮腰一叉,“美其名约谈诗论文,闲聊人生理想,畅谈人生哲学,其实还不是想削尖脑袋钓金龟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小妮子,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呀,”柳青青杏目瞪她,“乡下来的野丫头,没颜值没内涵没银子,敢厚颜无耻,跟我们济州美女抢夫婿?!” 朱四喜上前一步,喷了柳青青一脸大蒜香,“我乡下来的怎么了,我是打工妹又怎么了,我的姐姐可是济州丑女联合会的荣誉会长,我不怕你们!” “一群思想畸形的大龄剩女,”柳青青扁目鄙夷,“灰头土脸,穷得叮当响,还厚颜无耻跑出来跟美女争男人,癞□□想吃天鹅肉!” “至少我们勤劳努力,靠自己手艺吃饭。”朱四喜口沫横飞,“总比你们靠干爹潜规则的强!” “唉呦,二位姑娘别吵了,”秦少杰呲牙咧嘴,忙拔足飞奔,“知府大人的狗,都被你们吓跑了……” 秦少杰追着狗刚跑出半条街,迎面撞上飞奔而来的捕快甲乙丙丁,“唉呦!” 秦少杰眼冒金星,颤巍巍从地上爬起,“唉呦,兄弟几个,跟没头苍蝇一般,跑什么呢?” “秦捕头,我们,”捕快乙喘着粗气,“我们发现朝廷钦犯秦寿和朱庸了,正追他们呢!” “啊?!”秦少杰惊跳三尺,“你们可看得清楚,真是朝廷钦犯么?别再冲撞了知府大人。” “是真的呀,”捕快乙掏出通缉画像,“一个像瘪黄瓜,一个像矮倭瓜,没错呀。” 见四人正要拔足去追,秦少杰忙拉住他们,“唉呦,各位兄弟,你们快来帮忙,知府大人的狗朝对面跑了,你们快帮我追狗呀。” “啊?追狗?”捕快丙惊大了口,“那,那钦犯怎么办?” “哎呀,钦犯哪天不能抓呀,”秦少杰呲起一排小白牙,“知府大人的狗丢了,那可是大罪过,要丢饭碗的。轻重缓急,孰轻孰重,你们分不清么?!” “可,可是,”捕快丙犹豫起来,“那,那钦犯……” “可是什么呀,”秦少杰黑脸敲他脑壳,“捉到钦犯有什么用,知府大人能赏一个铜字儿给你么?弄丢他老人家的爱犬,倒能让你们饱吃一顿杀威棍!” “是是是,捕头大哥说得有理,”捕快丁忙道:“捕头大哥机智威武,咱得听大哥的。” 众人说着,赶忙撒丫子朝知府大人爱犬跑走方向飞奔而去…… “唉呦,老伙计,那群捕快穷凶极恶,跟群恶狗似得,就要追上来了。”朱庸喘着粗气,拉秦寿躲到民巷角落。 “咱们跟没头苍蝇般乱跑也不是办法,”秦寿定了定心神,“这样,咱分开逃命,你去左边,我去右边,晚上山神庙会和。” “行,老伙计保重,晚上见。” 二人定了约,各自逃窜。 “汪汪,汪汪,”秦寿在低矮狭窄的民巷中左转右转,忽被迎面飞跑过来的黑皮恶犬拦住去路,那犬露出一口钢牙,牙尖泛着阴森寒光,“汪汪,汪汪!” “狗狗乖,好狗不咬人。”秦寿心中呼苦,忙想法儿稳住恶犬,“狗狗别动,狗狗坐下……” 秦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那恶犬蹲坐在地,忽的一声疾厉呼喊划破宁静小巷,“站住,站住,狗儿别跑!” 秦寿朝呼喊方向一看,从狭窄小巷鱼贯跑来一队捕快,正朝自己而来! 捕快乙眼尖,最先发现秦寿,“哎呀,大家快看,前面那人不是朝廷钦犯秦寿么!” 秦少杰定睛一看,吓掉眼珠:那不是自己的亲爹是谁?! 众捕快赶忙上前追拿,还不忘溜须拍马,夸得秦少杰脸红到脖子根,“哎呀呀,捕头大哥真是料事如神,一箭双雕,狗和秦寿尽收囊内,厉害厉害……” 见众捕快追来,秦寿哪能轻易束手就擒,凭着少年时武功底子,一个翻身,拔足飞逃。 “逃犯跑了!”捕快甲赶忙呼喝,“快追快追,缉拿朝廷钦犯,大功一件,咱们要交好运了。” 众捕快追了半晌,在一丁字路口停下,捕快丙搔搔脑袋,“咦,两条路,捕头大哥,咱往哪边追?” 秦少杰心下慌乱,正犹豫间,捕快乙目光鸡贼,“捕头大哥,你看右边这树上有一布条,似从钦犯衣服上刮扯下的,咱们向右面追吧!” “唉呀,爹怎如此不小心。”秦少杰心里叨咕,转转眼珠,“各位兄弟,钦犯老奸巨猾,定是使了声东击西之计,咱们向左追!” 朱庸正畏畏缩缩,探头探脑,在街角观察地形,忽见秦寿逃命过来,忙拉住他问,“唉呦,老伙计,咋又碰到你了!” “唉呀,别说那么多了,”秦寿上气不接下气,“你快跑,快跑,有衙役追来了!” 见朱庸如肥土豆般滚进一条小巷,越跑越远,秦寿松了口气,转身迎接追来的众捕快。 “唉呀,捕头大哥你看!”捕快乙鸡贼眼道:“那不是秦寿么,他果然声东击西,朝这条路跑的!捕头大哥果然高见!” 秦少杰远远看见“伟岸”的父亲大人正昂然挺立,站在巷口,立时五雷轰顶,脑子嗡嗡作响:我咋这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呢?! 众捕快齐齐冲上,将秦寿团团围住,“秦寿老贼,快快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秦寿紧握双拳,摆了招雄姿,“小崽子,都放马过来,老子不怕你们!” “大家不要冲动,都冷静,冷静!”秦少杰忙拦在秦寿和众捕快中间,“大家以和为贵,能和平解决的,为什么要用武力呢?” 听过这一天折腾,众捕快小弟对英明神武的秦大捕头很是信服,都奈着性子听他往下讲。 秦少杰脑子飞转,想如何利用自己如簧巧舌,忽悠众捕快,为父亲解围,“额,这个,那个,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首孝悌,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时,运不穷。曰南北,曰西东,此四方,应乎中。曰水火,木金土,此五行,本乎数……” 秦少杰实在没招,饥不择食,背起三字经拖延时间,听得众捕快哈气连连,眼泛泪花。 “诶,这不是秦捕头么,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济州兵防队长正带着手下巡城而来,见秦捕头一行人正围堵一个破衣老头,忙上前询问状况。 “报告牛队长,”没等秦少杰说话,捕快甲首先邀功道:“我们兄弟同心协力,众志成城,捕捉到了朝廷钦犯秦寿!” “啊?!”牛队长喜出望外,拍拍秦少杰肩膀,“缉拿朝廷钦犯,大功一件啊!秦捕头真是英雄少年,屡立奇功啊!” 望着乌压压一片人马堵住小巷,秦少杰呆若木鸡,脑子都冻住了:咋要对付的人越来越多了呢?! “唉呦,从哪来这么多苍蝇?”一熟悉声音穿过攒动人头,“借光借光,别挡我老头子回家的路。” “呦,原来是疯伯。”牛队长也是认识张三疯的,“疯伯,您老身上咋这么大酒味儿呀?” 张三疯刚从闹市喝酒回来,满面红光,朝牛队长打了个酒嗝,“你们这些绿头苍蝇,咋把我回家的路堵住了呢?” 秦少杰见到救星,心扑通扑通乱跳,忙上前解释,“疯伯呀,我们正在缉拿朝廷要犯秦寿呢。您快看看,他就在那儿呢!” 张三疯朝秦寿对视一眼,疯癫神色中划过一丝亮光,回头喷牛队长一脸酒气,“你们爱抓谁抓谁,但谁也不能拦我疯伯回家。疯伯撒起酒疯来,可不是好惹的。” 牛队长讪笑,心道:这疯癫小老头,倒倚老卖老,真把自己当根大头葱了。 秦少杰恭恭敬敬,陪笑道:“疯伯,依您看,该如何办呀?” 张三疯摆摆手,酒眼惺忪,“好狗不挡道,大家都散了罢,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疯伯我不追究你们拦路之责。” “疯伯,我念你喝高了,不跟你计较。”牛队长白白眼睛,心有不悦,“识相的快走开,阻碍官差办公,投你入衙门大狱!” “呦呦,火气不小呀。”张三疯睁开醉眼,上下打量牛队长,“你看看你这身制服,油绿油绿的,简直像个绿头苍蝇,把疯伯我惹火了,叫你变成没头苍蝇,快让开。” “嘿你个小老头,给脸不要脸是吧?!”牛队长火气上涌,欲抽刀威胁疯伯,“快滚开!” “唉呦!”牛队长刀未出鞘,忽有一拳飞降,那拳头来势凌厉,牛队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眼冒金星,四脚朝天。 只见疯伯虬木拐杖一挥,在那群绿头苍蝇中施展一日三疯招式,出无虚招,克敌制胜。 秦少杰一愣之下,还未看清他所用招式,那群苍蝇全都手脚抽搐,翻白眼吐白沫昏厥过去。 张三疯一手拉住秦寿胳膊,一手拽起秦少杰衣袖,隐身入深巷,“傻小子,发什么愣,快跑呀!” 第124章 吾乃神捕 天色渐暗, 夜出星辰,乌鹊归巢。 肥妞收拾着凉粉店中家什, “小禹, 时候不早, 你干完就回家吧。” 朱四喜擦完最后一张桌子,抹抹额头汗水, “嗯, 你也早些休息,别忙得太晚。” 二人正说话间,一矮胖身影如肥土豆般滚了进来, 惊慌失措, “救命救命,二位姑娘救命!” 朱四喜惊喜望外, 失口叫了出来,“爹?!” 朱庸一愣,上下打量她,“额,孩子, 请问你娘贵姓?” “哎呀,爹, 我是四喜啊!”朱四喜忙拉朱庸进店,“爹,我是专程来济州找你的!” “哦?”朱庸肥手揪弹朱四喜粗糙土黑面颊,“孩子, 你咋毁容了呢?” “唉呦,我这不叫毁容,叫易容。”朱四喜关上店门,朝肥妞介绍,“肥妞,这位是我爹,我到济州城,就是专门来找他的。” 肥妞上前厮见,“大叔好,我姓田名妞,大家都叫我肥妞,我是小禹的朋友。” “肥妞好,肥妞好,”朱庸上下打量她,扭头再看看朱四喜,直犯嘀咕,“诶,还是肥妞看着像我闺女。” 朱四喜在旁噗嗤一乐,“爹,快别说笑了,我这多日可找得你好苦。你快跟我回家,我让疯伯安排你出城。” 朱四喜正说话间,街上官差叫嚷声接踵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有官兵过来敲门。 朱四喜朝二人使个眼色,镇定上前开门,“呦,是差大哥呀,我们这里打烊了,要吃凉粉,明天请早嘞。” “我们不是来吃饭的。”两个官差大步进来,“朝廷钦犯在济州街头现身,知府大人严令挨家挨户搜查。诶,你们三个,都把良民证拿出来。” 肥妞首先接受检查,扭着肥躯埋怨,“唉呦,我说官大哥,你们都吃了我这么多年的凉粉,连我都不认识么。” “嘿嘿,大名鼎鼎的肥妞,济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一官差笑道:“可这是上头严令,我们兄弟只得遵从。诶,那个瘦姑娘,把良民证拿出来。” 朱四喜上前交证,“二位差大哥,我是小禹呀,济州丑女联合会名誉会长大禹的妹妹:小禹。” “哦,是小禹呀,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另一官差挑着大拇指道:“你和你姐姐都是好样的,把济州美女联合会的人呛得不行,可给那些心高气傲的美女一次沉重打击,看她们还敢狗眼看人低。诶,这大叔是谁呀?上来交良民证。” “额,”朱庸搓着肥手掌,“这个,这个。” “哦,他是我爹呀。”肥妞眼珠一转,忙笑盈盈道:“各位捕快大人,这个是我爹,从乡下来看我的,今天刚到,还没来得及带他去衙门□□件。” “你爹?先前咋没听你说起过?”那官差泛起狐疑,“你如何证明他是你爹?” “唉呦,这还用证明么,”朱四喜笑眼上前,“二位差大哥,你们看看他二人这身材(滚圆),这脸型(滚圆),这说不是亲生父女,有谁信呐?” 那官差上下打量,微微点头,“说得也对,这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出身形相貌如此相像的父女了。” 二位官差将凉粉店上上下下仔细搜查一番,见没可疑之处,便摆手道:“肥妞,多有打扰,我们走了。” 肥妞笑脸相送,“不扰不扰,欢迎二位差大哥下次光临。” 见二官差离开,朱四喜松了一口大气,忙关上店门,“好险好险,肥妞,这次多亏有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朱庸拱手谢礼,“田姑娘,你的大恩大德,老朱没齿不忘,老朱谢过你了。” “哎,你们太客气了。我有什么大功劳,”肥妞笑眼望望二人,“不过是说两句瞎话而已。” 朱四喜拉起她肥手,“肥妞,我真名叫朱四喜,乃鸡飞狗跳县县令。我要带我爹出城了,眼下南北混战,济州城迟早不保。兵荒马乱的,你若不嫌弃,就跟我们回鸡飞狗跳县吧?” “多谢你美意,”肥妞微微红了脸,“可是这里还有我惦念之人,牵挂之物,还有我的许多念想,我舍不得走。你们还是抓紧时间,赶快走吧。” 朱四喜叹了口气,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行,你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行,你也保重。”肥妞紧紧抱住她,勒得朱四喜喘不过起来,“等天下太平了,我去鸡飞狗跳县看望你们……” 夜黑风高,张三疯送秦少杰、朱四喜、秦寿、朱庸四人,经由暗哨逃离济州城。 “你们出城后,一直往北走,到了前面那片小树林就安全了。”张三疯顿了顿,“高手会在那里接应你们。” “疯伯,多谢您仗义出手,”秦少杰以仰慕的神色望向张三疯,他的身躯立时高大威武起来,“没想到您武功如此出神入化,简直是一代大神,晚辈失敬失敬。” 张三疯拍拍他肩膀,“傻小子,疯伯也要多谢你,这几日为我赚钱买酒。” “疯伯,您在济州城的身份怕已暴露,不跟我们一起走么?”朱四喜问。 “不了,疯伯还有要事得办。”张三疯望望夜色下的济州城,“这里还有我牵挂之事未了。” 朱四喜一愣:这话好像似曾相识。 秦寿和朱庸齐齐拱手,“张大侠,这次多亏有你,我老哥俩才能平安逃出魔掌。大恩不言谢,有机会来鸡飞狗跳县找我们喝酒,咱一醉方休!” “好,一言为定。”张三疯一听有酒,眼冒绿光,从行囊中取出四把短剑,交与他们,“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前路艰险,你们留着防身。” 四人感动接过,秦少杰对张三疯的景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大有献上膝盖之势,“疯伯,此去经年,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再见。晚辈心中有一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哎呀,你这小子咋变得婆婆妈妈,”张三疯爽朗笑道:“都要走了,有话快说。” 秦少杰崇拜望向他,眼神熠熠,“看您身手超然,神机莫测,登峰造极,武功定在高手之上。晚辈想知道,您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是何方神圣?”张三疯呵呵一笑,朝他顽皮眨眼,“你回去问高手。” 话说秦少杰和朱四喜带着各自父亲,趁着夜色,一路狂奔,朝城外小树林方向而去。 晓出星辰,晨曦微亮,朝露微明。 “爹,你看,前面就是小树林了!”朱四喜疲奔一夜,擦擦额头汗珠,跳脚欢呼道。 “咱们快走,进小树林就安全了。”朱庸喘着粗气道。 “站住,站住!”从远处忽驱驰来一小队巡逻人马,拦住四人去路,一披盔戴甲的头领朝他们呼喝:“你们四个,鬼鬼祟祟,是干什么的?!” 秦寿上前拱拱手,“各位官爷,我们是南方做生意的,路过贵境,还望行个方便。” “做生意的?起早贪黑,蛮勤力的。”官兵头领细眼上下打量四人,“说,是不是从北方来的细作?!” “哪有哪有,”秦寿一脸无辜,连连摆手,“各位差爷,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头领身边的副将眯着眼睛,看看二老相貌,对照着手中通缉告示,大惊而呼:“头儿,他们就是朝廷钦犯:秦寿和朱庸!” “啊?!”头领大惊之下,忙令手下将其团团围住,“朝廷钦犯,伺机潜逃出境,罪加一等,还不束手就擒!” 两方人马纷纷亮出兵刃,厮杀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有鱼死网破,你死我活之势。 秦寿一方势单力薄,哪是众官兵敌手,一开战便落了下风。 “爹,怎么办,咱不能这样死撑啊!”秦少杰小臂被敌方刀刃刺伤,鲜血喷涌,忍痛呼道:“爹,你们先走,我垫后!” “他们人多势众,咱怎逃得走?”朱庸用尽蛮力,大喝一声,“老秦,咱们大不了同归于尽!” “不是同归于尽,”秦寿奋力格挡一小兵红缨枪矛,不忘指正朱庸措辞,“老伙计,那叫同生共死!” 四人被众敌逼到一团,背靠着背,喘着粗气,心噗通噗通直跳。 秦少杰咬咬牙,大喝一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我秦少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来呀,老子不怕你们!” 那群兵士却不为秦少杰所动,举着兵刃,愣愣望向远方。 秦少杰等了半晌不见敌人动手,一脸尴尬,回头去看,只见从天而降一男一女两条仙影,全身闪着熠熠神光。 那男的一身黑衣,腰佩白龙长啸剑,足蹬青云燕尾靴,朝众人摆了个雄姿,“我是高手!” 那女的一袭素装,莹莹如雪,神剑一笑,傲雪天涯,“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们!” 见到二人,秦少杰激动得差点哭出来,“我说你们两个摆什么英姿呀,快点过来帮忙啊,我们早就撑不住了!” 朱四喜感动得泪流满面,哭天嚎地,“二位大神,你们说那么多台词干什么,快出手啊!” 高手和叶小芙互望一眼,白龙剑雪花剑齐出,自带特效,刀光剑影,迷虹幻彩,血雨腥风,一眨眼间便将众敌收拾得一干二净,一个不剩。 坐上返回鸡飞狗跳县的安全马车,朱四喜舒了一口长气,大口大口嚼起干粮。二位爹爹累得不行,已在车上呼呼大睡过去。叶小芙坐在秦少杰身边,小心为他包扎伤口,高手在前面驾着马车,车铃叮咚,一切都是那么安心平静,舒适有爱。 秦少杰俊眼望向叶小芙,低声打探道:“小芙,你可听说过张三疯这人?” 叶小芙水灵灵妙目望他,“一日三疯,我怎会不知。” “你也知他是一日三疯?”朱四喜来了兴致,插话道:“起初我和瘪黄瓜都以为被高手坑苦了,那个疯伯,整日骗我们为他打工赚钱买酒喝。后来才知,他的武学造诣,那是相当高深呀。” “没错没错,”秦少杰接过朱四喜递来的干粮,大咬一口,呜呜囔囔,“他一天撒三次酒疯,我还道他老人家真撒酒疯,原来人家是练功呢。” 叶小芙掩口倩笑:“高手早就告诉过你们,他叫张三疯,当然要‘一日三疯’。高手可没坑你们呀。” “小芙,小芙,”秦少杰忙拉住她胳膊打听,“你可知那张三疯什么来头,一副高深莫测模样。” “我当然知道,这又是我经常说的‘想当年’了。”叶小芙碧波荡漾,眼中泛着异样神采,“想当年华山论剑,第一名雪花神剑,第二名雾里探花,第三名河东狮吼,这第四名嘛,就是他一日三疯了。” “哎呀呀,原来一日三疯在武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不得了,不得了。”朱四喜惊大了口,连后槽牙都露了出来,“我还道那是嬉皮诨名呢。” “当年华山论剑,一日三疯年纪尚轻,”叶小芙掰着手指数算道:“想想第一名雪花神剑驾鹤西归,第二名雾里探花半身不遂,第三名河东狮吼,被你们葬身山崖。所以这第四名一日三疯嘛,就自动晋升到第一名喽。” “啊?!原来我们跟天下第一生活了这么久,竟浑然不觉,真是暴殄天物!”秦少杰惊掉门牙,“早知他是天下第一,我定要向他讨教几招武林秘籍,得一招半式真传,也能横行江湖无阻。” “马后炮,”朱四喜掩口偷笑,“是疯伯伪装太好,还是你眼力太差?” “诶,疯伯可没有伪装呀,他是与生俱来的英雄风范。”叶小芙大海涛涛,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你们看他矫健的身姿,你们看他犀利的眼神,你们看他绝顶的气质,你们看他傲视群雄的风度……” “唉呦,快别说了,”朱四喜差点被口中干粮噎住,“你都快把他夸成神了。” “他就是毫无非议,无可置否的一代大神嘛。”叶小芙朝二人顽皮眨眼,“况且这话不是我说的,是高手说的。” “哦?”秦少杰兴致陡起,“没想到一直冷漠呆板,面无表情的高手,也有崇拜之人呢,难得难得。” 叶小芙噗嗤一笑,粉面桃花,“你们有所不知,这一日三疯就是高手的救命恩人和武学师傅呀……” 第125章 回归县衙(一) “亲爱的父老乡亲, 兄弟姐妹,大叔大婶, 大哥大嫂, 我秦大县令又回来了!”秦少杰精神抖擞, 跳下马车,朝在衙门迎接的秦少文、秦少武、秦少英、朱一筒、朱二条、朱三万等人招手欢呼道。 “爹!”众人齐齐奔跑过来, 无视秦少杰, 一窝蜂冲向马车,扶二位爹爹大人下来,“爹, 您终于平安来了!” “额, ”秦少杰略显凌乱,回头望望他们, 委屈巴巴,“没良心,见到爹就不理我了……” 众兄弟姐妹簇拥着二位爹爹大人进衙门,鸡一言鸭一嘴,欢声笑语, 喜气洋洋。 “爹,这就是我们的鸡飞狗跳县。您看, 民风淳朴,生活富足,是万里挑一的居住胜地呀。” “爹,这就是我们的县衙。虽不比咱在金陵的豪宅, 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们在这里其乐融融,满满的都是爱呀。” “爹,您一路辛苦,快请进去歇歇,我给您泡药澡解乏呦。” “爹,您可想死我了,我昨晚还梦到您指导我读书写字呢!” “爹,二位母亲大人亲自下厨,已备下满桌子好酒好菜,等着为您和秦伯伯接风洗尘呢!” 葡萄美酒倾古瓮,黄羊羹汤满碧盘,异果堆筵,奇花散彩,济楚菜蔬,好不丰盛。众人入席,把盏言欢,济州故事、风俗见闻、家里家常,无一不谈。 秦少杰察言观色,见众人皆欢愉,唯独朱二条细眉紧锁,饭没吃上两口,话也没多说两句,只低头揉捏丝帕,一副“美人卷珠帘,端坐蹙娥眉。不肯吃饭菜,不知心恨谁?”模样。秦少杰眼珠一转,笑嘻嘻打趣道:“二条姐,一月不见,你越发苗条了。怎么不肯吃饭,是又抑郁了么?” “抑郁?”朱二条朝他翻翻薄眼皮,“自从遇到你们,我哪天不抑郁了?” “呵呵,二条姐讲冷笑话的水平越来越高了。”秦少杰略显尴尬,“诶,我也有个冷笑话,给各位讲讲。话说在济州时,有个算命的跟我讲,我二百岁的时候会有个大劫难。你们说,可笑不可笑?哈哈!” 朱二条白白眼皮,“咋的,坟让人刨了?” “额。”秦少杰满脸尴尬,立时无语。 秦少文轻轻叹了口气,在旁忙使眼色,低声提醒四弟不要招惹朱二小姐。 朱四喜也觉察出朱二条气场不对,侧目望望秦少武,只见他自顾自低头吃饭,也不怎么爱说话。为缓解尴尬气氛,朱四喜没话找话,朝秦少武赞道:“少武二哥,你身上这套衣服真好看,以前都没见你穿过。大家看看,少武二哥今天是不是相当英俊呀?” 朱二条不为所动,撇撇小嘴,“我猜他小时候一定偷吃过寺庙贡品。” “哦?二条小姐真是料事如神,我小时候的确骗二哥吃过寺庙的贡品,后来还被爹将我们一顿好骂呢,哈哈。”秦少杰兴致陡起,“诶,二姐小姐怎猜出他偷吃过贡品?” 朱二条朝秦少武狠翻个白眼,“长得跟遭天谴似的。” “额……”众人皆显凌乱,低头默默扒饭,开始了长达一个世纪的沉默…… 午饭过后,朱四喜找二条谈心,轻敲她房门,“二姐,你在吗,二姐?” 朱二条细眉紧蹙,捂着胸口给她开门,“四喜,是你?” 房门一开,一股药酸味儿迎面扑来,朱四喜恍若回到金陵侯府。 朱二条一副病东施模样,颤手给她倒了杯药茶,“四喜,眼下春暖,正是万物生长,疾病蔓延的旺季。我这药茶里有甘草、黄芪、野菊花、山豆根、蒲公英、桔梗、板蓝根、麦冬、薄荷、马齿苋、穿心莲……有病治病,无病养身。” “额,二姐,”听朱二条叨念药名,朱四喜耳朵嗡嗡直响,“刚刚听大姐说起,罪臣马辟精的夫人晴荷已到鸡飞狗跳县多日。我知这马辟精被关在衙门牢房,秦家二哥又在衙门帮忙做事,他与晴荷有所接触,也是在所难免。秦二哥为人正直,深明大义,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你大可放宽心呀。” 却见朱二条摇头苦叹,一副哀哀欲绝之容,“四喜,你是不知,那关晴荷虽为昔日黄花,可少武见了她,那是走不动路,说不出话,整天形神恍惚的,魂儿都被勾走了。任我如何劝说,他都不听,每天非见上晴荷一面,方才安心呀。” “二姐严重了。”朱四喜耐心宽慰,“秦二哥古道热肠,是可怜晴荷千里寻夫,孤苦无依。况且马辟精已被馒头,不,燕王判了秋后处斩,晴荷心中自然难熬,想尽办法救夫,有什么失礼之处,也是情有可原。二姐你大人大量,莫不要跟她一个可怜的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就因马辟精将被处斩,我才担心。”朱二条高瞻远瞩,忧心忡忡,“依少武的性子,见她孤零零一人,定会伸出援手,接回来照顾。说不定,还能将她娶了呢,呜呜……” 秦少杰在庭院闲逛,见秦少武正一人坐在石阶上发呆,忙笑嘻嘻上前搭话,“诶,二哥,你发什么愣呢?” 秦少武扭过头去,后脑勺对着他,“没事,没事,我一个人想点事儿。” 秦少杰嬉皮笑脸,跳到秦少武面前,“二哥,听大哥说你最近手头拮据。是不是在想借钱,又想不出跟谁借呀?” “你这混小子,又拿我寻开心。”秦少武拍拍秦少杰脑袋,“四弟,我知你找我所为何事。不必多言,二哥我心中自有主意。” “你有主意啦?”秦少杰歪头逗他,“那跟四弟我叨叨呗?” 秦少武叹了口气,“我考虑很久,大丈夫敢作敢当,若马辟精真被问斩,我愿意为自己曾经的感情负责,力排众议,承担起照顾晴荷的责任。” “额,这就是你的主意?”秦少杰搔搔脑袋,满是不解,“那二条呢?你是不是也应该为现在的感情负责呀?” “朱老爷现在虽被削爵,可他名下生意遍布全国,仍可做一方富贾。”秦少武思量解释道:“二条有父母双亲,姐姐妹妹陪伴,富贵小姐,衣食无忧,日后定能觅得十全郎君。而晴荷却形单影只,孤苦无依,大丈夫当舍生取义,我有责任帮她。” “二哥,我知你侠义心肠,可你对晴荷是怜悯,不是爱。”秦少杰与他比肩而坐,推心置腹,“别怪兄弟我说话难听,这种怜悯,只会害了晴荷,使晴荷、二条、和你痛苦遗憾一生。” “这,我也知二条对我真心。我对她何尝不是。她若真非我不嫁,”秦少武愁眉苦脸,“大丈夫三妻四妾,也属平常。大不了我将她二人一同娶了。” “啊?你怎会这样想?”朱四喜从二条房中出来,正巧路过,听到二人说话,立时来了火,窜跳上前,“好啊,满口仁义道德,其实花心大萝卜一个,亏我还在二姐面前为你好话说尽。” “没错!”朱三万不知何时,拉着秦少英也跑了过来,一副义正词严嘴脸,严肃指责,“秦家二哥,我告诉你,我二姐对你一心一意,你不能对她三心二意。你若敢始乱终弃,我朱三万第一个不饶你!” 朱三万说着,使劲儿掐秦少英胳膊,挤眉弄眼,“英英,说话,该你说话了。” “唉呦,二哥,是小万万逼我说的,你可别怪兄弟额。”秦少英翘着兰花指,苦口婆心,“二哥呀,男人应该从一而终,则能三妻四妾呢?况且那个关晴荷,是昔日黄花。二哥,我们兄弟都是明眼人,想当年在金陵,人家连正眼都没瞧过你呀!过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还没想通。咋的她来了,你就又神魂颠倒,不明是非了呢?” “你们,你们,”秦少武涨红了脸,身子微颤,“胡言乱语,你们什么呢!” “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太让我们失望了。”朱四喜气得不行,抬杠挖苦,“你现在是不是特希望马辟精被斩,你好抱得梦中情人归?我就偏不让你如愿信不信?” “唉呦,秦家三哥,你咋就这么不开眼呢?”朱三万滔滔不绝,“晴荷只是个心中惦念夫婿的马夫人。她接近你,不过是想借咱们与馒头,不,燕王的那点交情,帮她夫君脱罪。逢场作戏,过眼云烟,你又何必当真?” “你们,你们,”秦少武被众人气红了眼,“胡搅蛮缠,不可理喻!我跟晴荷清清白白,天地可鉴,哪由你们胡说,毁人名节!” “唉呦,这还没娶进门,心就向着她了。”秦少英兰花指乱翘,“你若把她娶回来,还不得五谷不分,六亲不认了?要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寒心呀。” “唉,晴荷虽然可怜,那也是她自择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命运不济,遇人不淑,咱帮也得有个限度,咋能把自己都搭进去呢。”秦少杰白眼乱飘,“二条姐才是我们公认的未来二嫂,其它人我们一概无视!” “唉呦,大下午的吵吵什么呢?”秦少文午睡醒来,伸着懒腰出门,“大哥我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都被你们搅了。” “大哥,你来评评理。”秦少杰忙拉秦少文过来,“二哥不听我们劝告,执意要跟晴荷厮混一起,都引起公愤了呦。” “是呀是呀,”秦少英翘着兰花指帮腔,“大哥你快帮忙劝劝他啊。” “你们,你们颠倒是非,不分黑白,”秦少武口战群雄,都急红了眼,“我热心帮助人家,有何不对?!” “唉呦,都别吵了。”秦少文打着哈欠,安抚众人,“大家急什么,不论什么事,都要顺其自然嘛,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还有什么村?!”朱三万火烧眉毛,“眼看着秦家二哥都要把那昔日黄花娶进门来,都没我二姐什么事了!” “对呀,”朱四喜抓着秦少文肩膀,拼命摇晃,“秦大哥你长兄如父,可不能不管,你得说句公道话呀……” 众人正吵嚷间,胡师爷哆嗦着腿肚子,飞奔进来禀报,“大,大,大,大人!二位,大,大,大人!大,大,大,大事!馒头,不,不,燕王,燕王来鸡飞狗跳县视察啦!!!” 第126章 回归县衙(二) 亲切慰问过秦寿、朱庸二位曾经的朝廷元老, 燕王溜溜达达,来秦少杰书房与他闲话。 “唉呦, 一代才子的书房, 果然不同凡响。”燕王指指墙壁上秦少杰那幅绿帽子县令肖像, “这画风很振奋人心嘛。” 秦少杰汗颜,心道:额, 你先前又不是没见过。 燕王摸着那副肖像, “离开这里数月,甚是想念,好在物在人在, 本王深感欣慰呀。” “多谢王爷惦念。”秦少杰躬身陪笑, “王爷,我们这里的疯人院, 不,县城驿站招待所还没建好,敢问您打算在何处下榻,下官也好做准备工作。” “诶,本王就住你们县衙了, 还住原来那间。”燕王拍拍秦少杰肩膀,如孩童般顽皮一笑, “这里有本王儿时的回忆呀。” “额,”秦少杰打了个哆嗦,“是,下官这就命人将您的房间精打细扫, 洒水散花,杀鸡宰鸭,点香放炮,佛门开光,迎接王爷入住。” “呵呵,不用这么麻烦,”燕王一笑间,瞥眼间见墙角多了个鱼缸,忙上前打量欣赏,“诶,这缸里养的小东西是什么?头脑尖尖,全身晶莹,还长着长须子,怪有意思的。” 秦少杰笑眼望他,“虾呀。” 燕王一愣,侧目瞅他,“什么?” 秦少杰躬身回禀,“启禀王爷,虾呀。” 燕王脸色瞬间凝结,乌云密布,“你再说一遍?” 秦少杰以为他没听清楚,字正腔圆,大声道:“王爷,虾呀。” 燕王立时愣住,心里冒火,“你敢再说一遍?” “唉呦,王爷,”秦少杰嘻嘻傻笑,“下官就算说一万遍,那还是虾呀。” 燕王脸色由青转黑,眉高眼低,鼻子一歪,袍袖大甩,没说一句话,奔出书房,怒步如飞,“哼,” “诶,这是怎么了?”秦少杰搔搔脑袋,浑然不觉,追出去朝燕王背影大喊一声,“王爷,真的是虾呀!” 秦少杰回到书房,正兀自纳闷,胡师爷和熊捕头进来禀报,“大人,衙门口围了好多百姓,他们听说燕王爷来鸡飞狗跳县视察,都跑过来想一睹燕王风采,被守门的衙役拦住了。” “拦住了好,拦住了好,”秦少杰一副标准县官嘴脸,“燕王爷莅临视察鸡飞狗跳县,指导工作,咱们要做好安保措施,咋能啥人都放进来呢?你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该干嘛干嘛去,别在门口堵着了。” “是。”熊捕头躬身答应,“启禀大人,围观民众中有一中年书生,自称是鸡飞狗跳县人民日报记者,请求采访燕王爷。” “不见不见,谢绝一切采访。”秦少杰大手一摆,“让他快走。” “是。”胡师爷恭敬答应,“哦,对了,大人,围观民众中还有一年轻公子,他想见朱老爷。” “不见不见,”秦少杰微微一笑,“这小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胡师爷一愣,“大人,何以见得?” “这小子倒有脑子,想假借朱叔父之名,一睹燕王爷风采。”秦少杰折扇一挥,自作聪明,“你告诉他,不论是哪家报社的记者,还是慕名而来的平头百姓,都不可以旁敲侧击打听采访王爷。” “额,大人,那年轻公子貌似真不是来找燕王爷的,”胡来躬身陪笑,“他说他叫杜康,是朱老爷生意上的合伙人。” “啊?杜康?济州城杜氏酒庄的杜康么?”秦少杰忙问。 “没错,眼下两边打仗,济州破城,人迹萧条,酒庄生意难做,杜公子是来找大股东商量主意的。”胡来侧目望他,“请问大人,是否准杜公子进来?” “准,当然准了。”秦少杰摆官腔道:“不过特殊时期,衙门防卫工作还是不能松弛的,仍要打起万分精神。” “大人教训得极是。”胡师爷禀报道:“大人,县衙门口还有一大姑娘,也想进来。” “不许进,不许进,”秦少杰官威大摆,“虽然燕王爷英明神武,威震四方,乃天下老中青三代妇女的偶像。但不论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都不可以在咱神圣的鸡飞狗跳县衙魅惑王爷,快把她轰走。” “额,“胡师爷脸现难色,“大人,那大姑娘说是与朱大人相熟的。” “哦?她叫什么?”秦少杰忙问。 “启禀大人,姓田名妞,自称肥妞。” “哎呀呀,是她呀。她是我们的朋友,快让她进来。”秦少杰喜笑颜开,转而严肃脸对胡来道:“但是,衙门保安工作,还是不能懈怠,要外紧内松,明白么。” “是。”胡师爷接着道:“此外,县衙门口还来了个疯癫老汉,模样像个穷叫花子,也想进来。” “哦?咋一时间来了这么多人,”秦大县令满是不悦,“你告诉他,这里是衙门,不是什么人想进都能进来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知道么。” “额,”胡师爷眼现迟疑,“大人,那老汉说是认识您的。” “啊?认识我?”秦少杰忙问:“他叫什么?” 胡来嘿嘿笑道:“那老头名字真有意思,叫张三疯。” “啊?!一日三疯?!快,快请他老人家进来!”秦少杰喜从天降,摩拳擦掌,“他老人家来得好,来得好呀!” 秦大县令窜跳而起,飞奔出门,“我得亲自去迎接他老人家!有他老人家坐镇,衙门的安保工作,这下可以高枕无忧了,哈哈……” “肥妞,你可想死我啦!我就是小禹的真身:朱四喜呀!”朱四喜欢跳三尺,飞扑向肥妞怀抱。 “四喜,我也想你呀!”肥妞伸出雄健臂膀,抱得朱四喜喘不过气来,“四喜,济州打仗,无生意可做,我来投奔你啦!” “好说好说,在这里有我朱大县令罩着你!”朱四喜拉肥妞进屋,“你一路辛苦,快进去先喝口茶,吃个包子。” 肥妞笑眼上下打量朱四喜女装模样,“诶,你们鸡飞狗跳县真是开明,连女子都能当县令。” “嘿嘿,以前我是女扮男装,现在是光明正大,馒头特许的!”朱四喜为她斟茶,“来,尝尝我们的药茶,清热去火,消气解乏,独门秘方,绝无仅有。” “馒头?”肥妞一脸疑惑,“这‘馒头’是个什么东西?” 朱四喜掩口示意她小声,“这‘馒头’不是东西,是人。就是传说中的北方枭雄,燕王爷。” 肥妞没心没肺,哈哈大笑,“没想到燕王爷还有这么可爱的外号,想来他人也是极其和蔼可亲的了?” “额,他当馒头的时候,的确十分有爱。不过人家现在是燕王爷,是相当高大上的。”朱四喜顿了顿,“眼下南北混战,咱鸡飞狗跳县作为东北大后方,是绝对安全的,你放心在这里住下,有本县令罩着。诶,不知你以后有何打算?” “嘿嘿,我是想在这里开家凉粉店,养家糊口的。” “养家糊口?”朱四喜一愣,“肥妞,你带家人一起过来的?” “没有没有,只我一人。”肥妞呵呵笑道:“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朱四喜从她笑声中听出一丝凄落,忙调转话题,“肥妞呀,自从离开济州,我思念你的美味凉粉,都思念出魔障来了。你若能在这里开店,鸡飞狗跳县的老百姓可都有口福了。” “四喜过奖。”肥妞揉搓着自己荷包,“我逃难出来,身上盘缠不多,不知能否在这县城盘下一间铺面。” “不怕不怕,”朱四喜笑颜道:“咱鸡飞狗跳县最近施行招商引资政策。凡外来人口在县城做生意,第一年房租全免,水电减半。你只要带着自己的手艺来就行了。” “那真是太好!”肥妞欢欣鼓舞,“那我要大展拳脚,在这里干出一番事业!” 第127章 奉旨求婚(一) 燕王因乌龙虾米之事, 气得晚饭没吃,到了半夜肚子咕噜咕噜直叫, 在床上辗转反侧, “咕咕, 咕咕……” “唉呦,斗气害死人……秦少杰那小子还跟没事儿人似得, 成心气我。”燕王披衣起身, 辘辘碾压饥肠,“看看厨房还有无剩饭,先填几口再说。” 他溜溜达达, 走到厨房门口, 立时被一阵销魂菜香吸引,不由自主, 情不自禁,推门走了进去。摇曳灯火下,一肥胖身影正在灶前殷殷忙碌。 只见那背影煎炒烹炸,手法老道,不一会儿四菜一汤, 在灶台散发出诱人迷香。 燕王流着哈喇子,馒头嘴脸再现, 一声不响扑上前去,抓起一块东坡肉就往嘴里送,可把肥妞吓了一大跳,“唉呦, 你干什么?!” “香,真香,此肉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吃……”燕王塞得嘴满,呜呜囔囔,“姑娘莫惊,我,我晚上没吃饭,你分我一点可好?” “哦,行啊,”肥妞拿起一只青花瓷碗,给他盛汤,“你慢点吃,不够还有,别噎着。喏,喝汤。” 燕王大手接过,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侧目见肥妞蹲坐在自己旁边,吃得很香,奇道:“姑娘,你晚上也没吃饭么?” “可不是么,”肥妞吧嗒着嘴,细细咀嚼竹笋炒肉美味,“师爷说晚上有贵宾在县衙进餐,便没让我出门,只送了些吃食到客房中。可他哪知我饭量,那小小一食盒饭菜,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到了半夜饿得不行,这不,偷跑到厨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喽。” “嘿嘿,姑娘你手艺绝顶,堪比天下名厨。”燕王往嘴里扒着白菜炖粉条,“不知你师承何处?” “我哪有啥门派呀,”肥妞没心没肺笑道:“是我娘教的。” “哦?你娘可有名号,不知是哪位厨神?” “我娘无师自通,自学成才。可惜她死得早,我没机会得到她的全部真传。”肥妞叹了口气,“我家的招牌凉粉,在济州那可是响当当的一号,提起来没人敢不竖大拇指的。” “济州?”燕王悠悠思量,“我二十多年前曾去过济州,在那里吃过几次凉粉,酸甜苦辣,滋味百变,回味无穷啊。” “嘿嘿,眼下济州打仗,我逃难来找四喜,我们正琢磨着在鸡飞狗跳县城开一家凉粉店,到时你可要来捧场呦。”肥妞笑眼望他,“诶,大叔,跟你聊了许久,还没问你名字?” 燕王大白菜炖粉条吧嗒吧嗒吃得正香,头都没抬,呜呜囔囔,“我叫馒头。” “啊?!”肥妞一惊之下,一口米饭喷了他满头,“馒?!头?!” 次日晌午,香花啼鸟,藤萝露翠,清风怡人,云卷云舒。 秦少杰满面春风,过来拜见燕王爷,“王爷早上好,下官给王爷请安。” 燕王一见这瘪黄瓜,又想起乌龙虾米之事,气还难消,学高手以四十五度角的高贵目光昂首道:“嗯,你找本王所为何事?” “嘿嘿,知下官者莫过王爷,下官一来,您就知下官有事相求。”秦少杰凑上前来,溜须拍马,“不瞒您讲,下官正欲向朱大人求婚,故特来求赐墨宝,写幅大字,讨个吉利。” “哦?我看是你怕朱四喜古灵精怪,想出诸多诡计刁难于你。”燕王扁目瞅他,“你呀,是怕求婚不成,丢了面子,便欲拿本王旨意压她气焰。” “王爷英明。”秦少杰眉开眼笑,乐成一朵春花,忙上前逢迎研墨,“王爷,下官对朱大人,那可是爱慕已久。下官求求您,就满足下官这小小的心愿,大笔一挥,成就世间美好姻缘一件,帮下官一把吧。” “诶,”燕王撇撇嘴,故意刁难,“当初是谁说本王乱涂乱画,有碍衙门仪容来着?” “哪有哪有,我们都惊叹您是一代书画名家呀。”秦少杰马屁狠拍,“那遒劲的笔力,那浓重的色彩,那鲜明的线条,绝对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王爷之才华,惊众人而汗下呀!” “额,”燕王汗颜,“那又是谁说,本王若再敢在衙门乱涂乱画,就罚本王吃小酸梨儿呢?” “这个,这小酸梨儿,是本县的一大特产,镇县之宝呀。”秦少杰转转眼珠,屁颠屁颠为燕王扇风打扇,“下官的意思是,我们要用神圣无比的镇县之宝,孝敬您这位文治武功,至高无上的燕王爷呀。王爷,下官求求您,就高挥贵手,赐下官一张墨宝吧……” “唉,”燕王被这瘪黄瓜磨得没办法,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罢了,本王写给你便是。高手,拿纸来。” “是。”高手躬身答应,蹿上跳下,翻箱倒柜,寻找纸张,找了半晌,才跑回来回禀,“王爷,衙门条件简陋,没有大幅宣纸,只剩小信纸了。” “没事没事,”秦少杰喜笑颜开,“您在这小信纸上写也一样,重要的是有您墨宝,下官好奉旨求婚呀。” “唉,你呀。”燕王不情不愿,正摇头思索写什么送这瘪黄瓜合适,侧目忽见义女叶小芙经由自己窗前走过,眉头一皱,心急上来。他大笔一挥,每张小稿纸上写出一个大字,“奉旨求婚,不准分开,天下无双,联姻秦叶。” “啊?!”秦少杰看到最后一个字,惊掉下巴,“王爷,不是叶姑娘,是朱四喜呀,是联姻秦朱。” “嗯?”燕王虎目瞪他,“你的意思是本王错了么?” “不不不,不敢不敢,”秦少杰额头冷汗直冒,“下官的意思是,下官要向朱四喜求婚,您听明白了吗?” “嗯?”燕王虎眉扭成个大疙瘩,“你的意思是本王听力有问题?” “不不不,不敢不敢,”秦少杰腿肚子直哆嗦,“下官的意思是,您如果把最后一个‘叶’字改成‘朱’,下官将对您感激涕零呀。” “嗯?”燕王呲起两排虎牙,“本王好心赠你墨宝,还唧唧歪歪。听你意思,是对本王大有不满么?” “不不不,不敢不敢,”秦少杰吓得衣衫尽湿,“下官的意思是,下官对您感恩戴德,可是,可是,这个,那个……” “秦少杰,你还有完没完?!”燕王大拍桌案,雷霆佯怒,将那叠稿纸狠扔给他,“拿着你的‘奉旨求婚’滚蛋!求婚不成,本王让你好看!” 第128章 奉旨求婚(二) 一轮明月挂青天, 几点疏星明碧汉。 秦少杰和朱四喜愁眉苦脸,倚背于庭院凉亭借酒浇愁, “唉, 一天露气, 满地霜华,晓星初上, 残月犹明。无端燕鹊高枝上, 一枕鸳鸯梦不成!” “嘿嘿,你们两个小东西,鬼哭狼嚎的, 唱什么?”张三疯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面前, 做起鬼脸,“有酒喝也不叫上疯伯。” “唉, ”秦少杰欲哭无泪,“疯伯,我实在是恨自己。都怪我多事,非要找馒头,不, 燕王要墨宝求婚,这下可好,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弄巧成拙了。” “唉,”朱四喜酒入愁肠,凄凄哀哀, “昨天还狗拿耗子,管秦二哥与晴荷闲事,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人月两不圆,佳偶天难作。” “嘿嘿,”张三疯一把夺过秦少杰酒壶,咕咚咕咚先灌几口,“我说少杰呀,王爷跟你开这么大一个玩笑,你现在可想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开罪他了?” 秦少杰一愣,搔搔脑袋,“是不是燕王妒忌我长得比他帅?” “呸!”张三疯没忍住,一口酒喷了他满脸,“你相貌如此寒碜,绝对是无公害产品好不好?” “额,”秦少杰抹抹面颊酒水,“那是为何?” “我都听高手讲了,”张三疯狠敲他脑壳,“活该,谁叫你骂燕王瞎的?” “虾?”秦少杰愣了半晌,“谁骂他瞎了,那就是虾嘛。” “瞎呀,你才瞎呢。”张三疯大口反驳。 “我怎么成‘虾’了?”秦少杰满是不解,“我是人呀,爹生娘养、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呀。” “唉,我不跟你争。”张三疯夺过朱四喜怀中酒坛,为自己斟酒,“依我看呀,眼下你们还是想办法,化解危急局势。叶姑娘那边,还等着你去奉旨求婚呢!” “疯伯,您今晚过来,肯定不是奚落我们来了。”朱四喜转转眼珠,笑嘻嘻问:“您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能救我们于水火?” “嘿嘿,还是四喜聪明。”张三疯摇头摆尾,悉心开导,“疯伯问你们,你们可知丑小鸭为什么能变成白天鹅吗?” 秦少杰一愣,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恍然大悟,眼放奕奕神采,“疯伯,我明白了!因为它不抛弃,不放弃,努力成长,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您的意思是,要我和四喜不论情况多艰难,都不放弃对方,携手面对大风大浪!” “错!这样简单的原因都不明白,”张三疯酒气喷了他满脸,“因为丑小鸭是天鹅生的。” 朱四喜一点就通,在旁哈哈大笑,“至理名言,至理名言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秦少杰扁目责备,“你未来的夫君就要向别人求婚了!” “嘻嘻,我不信疯伯没办法。”朱四喜揽住张三疯臂膀,小鸟依人,“疯伯,您看我与他一对苦命鸳鸯,您有什么好计策,就说出来嘛,别卖官司呀。” “两个小娃娃,我问你们,”张三疯朝二人顽皮眨眼,“可知那杜康是何人?” “杜康?”朱四喜笑道:“他是济州城的青年才俊,富贾一方,我爹还是他家酒庄的合伙人呢。” “非也非也,”张三疯脑袋摇成个拨浪鼓,“你们可知杜康的另一层身份么?” “什么,他还有另一层身份?!”秦少杰惊跳而起,“莫非他和您一样,也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 “胡思乱讲,哪来那么多武林高手。”张三疯喝了口酒,爆出惊天新闻,“其实他是杜员外的养子,他的亲生父母,正是杜员外的妹妹与燕王爷呀。” “啊?!”二人互望一眼,齐齐惊掉门牙,“他是王爷的私生子?!” 张三疯掩口,示意二人小声,“我在济州卧底多年,就是为查清此事。此事我还未向王爷禀报呢。” 朱四喜兴致大起,忙拉着张三疯询问,“这故事前因后果是怎样的?疯伯,您快给我们讲讲呀。” 只见张三疯喝了口闷酒,悠悠道:“当年先帝在位,燕王奉旨巡查济州,对杜家小姐一见钟情,春风一度,珠胎暗结。杜小姐怀胎三月,时逢西北蛮夷作乱,先帝一道圣旨,燕王奉命征战西北。西北战乱,整整五年,等王爷再回济州,物是人非,那杜小姐早就因难产死了,而她的孩子也无影无踪。” “所以王爷就命你为他找儿子?”秦少杰插口问。 “没错,”张三疯接着道:“王爷后来打听到杜小姐诞下一胎,便命我暗中查访,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查清事情经过:当年杜府家人不知杜小姐的情郎是何许人也,他们认为杜小姐不守妇道,败坏门风,便将她赶出家去,致使无钱就医,难产而死。杜员外心存愧疚,便命人将婴孩抱回,认为义子。这个孩子,正是杜康。” “原来如此。”朱四喜奇问:“疯伯,您为何跟我们讲这些?” “南北交战,济州破城,经济萧条。杜康听闻自己酒庄的大股东就在鸡飞狗跳县,便启程过来投奔于他,我也就跟着过来了。”张三疯拍拍秦少杰肩膀,“能找回杜康,让他认祖归宗,你和四喜都有功劳。我打算禀明王爷,为你们请功呀。” “为我们请功?”秦少杰不解,“疯伯,我们怎样帮忙找回杜康了,我们咋不知道呢?” 张三疯顽皮望向他,哈哈大笑:“你们帮我挣银子买酒,不是大功劳么?” “哦,我明白了!”朱四喜恍然大悟,“咱们帮王爷找回儿子,王爷肯定高兴得不知东南西北,咱便可趁机求他收回成命,取消奉旨求婚呀。” “还是四喜聪明。”张三疯拍拍二人脑袋,低声道:“咱们先串好口供,别说差了,明天就去找王爷请功去!” 次日清晨,听罢张三疯、秦少杰和朱四喜口径一致,如出一辙的禀告后,燕王大喜,“原来杜康就是本王的儿子!这几日就看他跟着朱庸在县衙晃荡,蓦地一股熟悉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原来是本王的儿子!怪不得如此风度翩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举止不凡,真是像极了本王年轻的时候呀!” 三人汗颜:有这么变向夸自己的么?!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终于寻回失散民间的骨肉亲儿。能成功找回杜康公子,秦少杰和朱四喜也是功不可没。他们机智勇敢,不畏艰险,迎难而上……”张三疯说着,连朝二人使眼色。 “哪里哪里,疯伯谬赞了。”秦少杰鸡贼上前,溜须拍马,“能为王爷办差,下官荣幸之至。王爷高兴,就是我们大家的高兴,王爷团圆,就是我们大家的团圆啊。道路是艰险的,前途是光明的,未来是美满的呀……” 燕王听出秦少杰话里意思,故意给他台阶下,“嗯,秦少杰、朱四喜,你们协助疯伯有功,本王特许,满足你们一个愿望。说吧,想要什么?” 秦少杰刚欲开口,朱四喜一把揪住他衣袖,抢先说话,“王爷,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哦?”燕王上下打量朱四喜,暗笑她女儿家不知脸红,如此迫不及待想将自己嫁出去,“难得你先开口,说吧,本王一定答应。” 朱四喜神色郑重,整整自己县令官服,恭敬跪下磕头,“下官恳请王爷开恩,免罪臣马辟精一死。” “四喜,你说什么呢。你忘了,咱的婚事,婚事。”秦少杰大急,使劲儿拉她官服,低声提醒,“咱的婚事咋办?” 朱四喜朝燕王恭敬再磕一头,字正腔圆道:“下官请王爷开恩,免马辟精一死!” 燕王脸色一沉,“朱四喜,你莫得妄为他人做嫁衣,先管好自己的事再说。” “王爷一言九鼎,下官也是君子一言,”朱四喜拱手道:“恳请王爷免罪臣马辟精一死。” “你,”燕王微微皱眉,“秦少杰,你怎么说?” 秦少杰望望燕王,又望望朱四喜,叹了口长气,“下,下官,无话可说。” “你们,你们呐,”燕王瞪了二人半晌,脸憋得通红,“来人,将罪臣马辟精押上来!” “唉呦,燕王爷饶命,燕王爷饶命。”马辟精见到燕王,屁滚尿流爬上来连连磕头,“罪臣罪该万死,求王爷饶罪臣一条狗命罢。” “哦,”燕王瞥眼望他,不怒自威,“马辟精,你说,你有什么罪责?” 马辟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头皮磕破,“罪臣助纣为虐,辅佐建文昏君,其罪一也。罪臣不知馒头实乃王爷,狗胆冒犯,其罪二也。罪臣追名逐利,迫害忠良,其罪三也。罪臣一时糊涂,鬼迷心窍,王爷恕罪,饶罪臣一条狗命罢,嗷嗷。” “饶你狗命?当初你可心存一丝善念,放你的同僚一条生路?”燕王撇眼向秦少杰,“饶你狗命,你问问他同意否?” 马辟精一听,忙狗爬向秦少杰,拉扯他衣服,泪流满面,“秦大人,求求您,高抬贵手,向王爷美言几句,饶我一条活路,求求您了……” “唉呦唉呦,别拉我裤子,”秦少杰呲牙咧嘴,窜跳后退,“都被你拉掉了!” 马辟精跐溜跐溜爬上前,响头连磕,哭天嚎地,“秦大人,秦兄台,秦爹爹,求求您,救救我罢,我狗命一条,您大人大量,方我一马罢,求求您了,您就是我再生父母,我的亲爹,秦爹爹……” “唉呦唉呦,别叫我爹,”秦少杰甩甩衣袖,不情不愿,“这年头爹都是用来坑的。” “秦爷爷,秦爷爷,那您是我的爷爷。”马辟精扯着嗓子,嗷淘大哭,“想我马家十代单传,可不能断在我这里呀。我可怜的列祖列祖,马辟精不肖,不能为你们延续香火;我可怜的父亲母亲,马辟精不肖,不能奉亲终老;我可怜的夫人,马辟精不肖,不能陪你白头到老……” “秦大人,”燕王转目向他,“是取是舍,本王听你意思。” 秦少杰望望马辟精,再看看朱四喜,勉强压下心头怨气,深吸一口大气,整整县令官服,噗通跪地,“我听四喜的,恳请王爷赦免马辟精死罪。” 燕王叹了口气,桌案一拍,不怒自威:“本王宣判:马辟精以下犯上,谋害同僚,草菅人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发配西北为奴,永世不得踏入中原。” 死罪得免,马辟精喜从天降,高兴得嚎啕大哭,头都磕破了,“多谢王爷开恩,多谢王爷,多谢秦大人,多谢朱大人,多谢列祖列祖,多谢父老乡亲,多谢亲朋好友……” “行了行了,”燕王摆摆手,“带着你的老婆,即日滚蛋,本王不想再看见你。” 见衙役将马辟精押下,秦少杰和朱四喜齐齐磕头,“多谢王爷成全。” “成全?”燕王鼻子一歪,眉高眼低,“秦少杰,那‘奉旨求婚’之事,你可不能再拖,本王的干女儿还等着你向她提亲呢!” “额,”秦少杰刚回过神来,背脊冷汗阵阵,“是是是,请王爷多宽限几日,下官一定详加筹谋,精心准备,争取给叶姑娘一次终身难忘,刻骨铭心的求婚仪式。”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燕王朝他诡异一笑,“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本王命你三日内向小芙求婚,违令者严惩不贷!” “朱四喜,你站住,给我站住!”从燕王房间出来,秦少杰愤愤不平,一把拦住朱四喜去路,喋喋不休,“你站住,不敢直视我炯炯有神的目光是吗?不敢面对我高大伟岸的身躯是吗?把机会让给别人,你很高尚是吧?你很伟大是吧?你很圣母是吧?” 朱四喜心情本就十分糟糕,被他一闹,更加不想说话,“让开,我不想跟你吵。” “你,你,我真是看错你了!”秦少杰气得心颤,“你简直是冷酷无情,咋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呢?!” 朱四喜默默翻了个白眼,低沉着嗓子转身离开,“什么冷酷无情,我这叫大义灭亲。” “朱四喜,你听着!”秦少杰咽下一怒口气,冲朱四喜离去背影破口大骂,“你对我无情,我绝不对你无义。你看着,我一定想出办法,化解危机!你等着,终有一天,你会对我主动献上你的小膝盖!” 第129章 奉旨求婚(三) 春阳旖旎, 芳草连天,藤萝吐翠。 朱四喜一人在坐在庭院发呆, “肠断春江欲尽头, 杖藜徐步立芳洲。颠狂柳絮随风去, 轻薄桃花逐水流……” “四喜,发什么呆呀, ”肥妞笑盈盈朝她寒暄, “是不是又在为‘奉旨求婚’之事烦心?” “唉,转眼已经第三天了。”朱四喜惆怅满腹,“我现在都怀疑, 当时意气用事, 到底是对是错。” “既然做了,就别想它了。”肥妞宽心安慰, “你慈悲为怀,成全马辟精和关晴荷,秦少武和朱二条两对情缘,是大功一件。看到少武与你二姐和好如初,你也总算了却一桩心愿。你心肠这样好, 日后肯定会有好报的。” 朱四喜娥眉紧锁,“话虽如此, 可都三天了,那瘪黄瓜还没想出办法,这可如何是好。” “我这些日子与馒头,不, 燕王相处得不错,他很爱吃我做的饭菜。要不我替你们求求情?” “罢了,若真能变通,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王爷是故意给我们出难题呢。”朱四喜满目哀怨,“想想先前在金陵的日子,在家有母亲照料,在官场有父亲撑腰,如今风光不再,双亲渐老,自己要面对所有问题,担起一个家的担子。肥妞,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害怕了?” “我是个遗腹女,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模样,十二岁丧母,从此靠卖凉粉养活自己。别人嫌我肥,嫌我丑,不愿跟我说话,不愿跟我做朋友。其实多艰难的日子,都能挺过来,苦难终究会过去。”肥妞拍拍朱四喜肩膀,“人生一梦,等到醒来,回头看看现在,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傻?” 朱四喜怔怔望着肥妞,想不到她会有如此神来之语。 “我也有自己的梦,自己的念想,但眼看着他越走越远,只能望之项背,我又何尝不像你一样心痛。”肥妞朝杜康房间方向望望,“后来我想通了,只要还能见到他,看到他开心,我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肥妞说话间,从二人身后传来几下窸窣咳嗽声,朱四喜回头一看,正是杜康。 杜康不知肥妞心念之人正是自己,上前唏嘘感叹,“肥妞姑娘所言精辟。我先前在济州,只觉得绿茶姑娘柔柔弱弱,孤身一人撑起茶点铺,很不容易,与她大有同病相怜之感,故而常去照顾她生意。可我现在才明白,她的不容易是明面上的,你的不容易是心里的。你心里虽苦,可给人见到的,却是乐观向上,积极努力的一面。你是个好姑娘,祝福你与你所念之人都会幸福……” 望着杜康风流倜傥身姿,听着他磁性声音,肥妞如沐春风,花枝乱颤,心花怒放,哈喇子流了一地:杜公子第一次跟我讲这么多话呀!!! 咚锵锵,咚锵锵,咚锵锵,咚锵锵。 肥妞正犯花痴间,秦少杰身着大红县令官袍,提个点心匣子,带着跟班秦八卦,像模像样,敲锣打鼓,咣咣去敲叶小芙房门,生怕人不知他在奉旨求婚,“叶姑娘,叶姑娘,本官来奉旨联姻了,快看门呀!” 叶小芙严肃脸开门,还没等秦少杰说话,她先冷冷道:“秦县令,我知你心中惦念的是朱大人。义父下旨让你求婚,可没下旨让我答应。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朱大人面前难做,我不答应你求婚,请回。” 叶小芙说着,咣当一声,房门大关,可夹到秦少杰那举世无双的骄傲鼻头,“唉呦,开门,开门,叶姑娘,你夹到我鼻子了!”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叶小芙赶忙开门,满是歉意,“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秦少杰揉着发红鼻头,“叶姑娘呀,你别这么急拒绝呀。” “难道你还真想求婚不成?”叶小芙白白妙目,“自取其辱。” “叶姑娘呀,王爷亲手赠书,我可是花了好价钱才精装裱糊起来,你好歹看看。”秦少杰摆摆手,“八卦,亮王爷谕旨!” “啊?”叶小芙眼望面前巨型裱幅,惊掉下巴,“秦叶联姻,不准求婚。奉旨分开,天下双无?” “没错!秦叶联姻,不准求婚。奉旨分开,天下双无。”秦少杰一字一顿,朝叶小芙一阵诡笑,“叶姑娘,你看清楚了,王爷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联姻仪式到此结束,咱们奉旨分开,本官可以向王爷交差了,哈哈哈哈!” 正值晌午,燕王正窝在房中乐悠悠肯着一个绿豆馅大馒头,就见高手进来禀报。 “启禀王爷,”高手躬身道:“秦县令奉旨联姻完毕,特地过来复旨交差。” “哦?”燕王一听来了精神,“快,快叫他进来。本王倒要看看,他求婚结果如何。” “下官给王爷请安。”秦少杰恭敬磕头道。 “嗯,起来。”燕王笑眼招呼他上前,“秦少杰,你求婚之事怎样?快给本王讲讲。” 秦少杰毕恭毕敬回禀,“启禀王爷,遵照您的意思,我与叶姑娘联姻仪式进行完毕,现在奉旨分开,特来交差。” “什么?”燕王眼珠睁得老大,“本王什么时候让你们分开了,是‘永不分开’,知道么!” “可是王爷,您请看。”秦少杰展开精装裱糊的谕旨,“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下官可完全按照王爷您的意思办差呀。” “这,这,秦叶联姻,不准求婚。奉旨分开,天下双无?”燕王望着眼前精心装裱的巨幅书作,气得眼瞪滚圆,“秦少杰,你,你篡改本王旨意,你可知罪?!” “唉呦,王爷,下官冤枉呀。”秦少杰一脸无辜,“这上面的字可都是您所写的,下官哪敢篡改呀。王爷,您看看,敢问哪个字不是您亲手所书呀?” “你,你,你调换顺序,”燕王磨着后槽牙,咯咯作响,“本王明明写的是‘奉旨求婚,不准分开,天下无双,联姻秦叶。’你擅自调换次序,你可知罪?!” “唉呦,王爷,下官真是冤枉呀。”秦少杰嗷淘哭委屈,“您将这旨意扔给下官时,那字可都是一张一张的呀,下官按顺序裱糊出来,它就是这样的,丝毫没变过呀。” “你,你还敢狡辩,”燕王忙拉高手上前,“高手,你说,当时本王是怎样写的?” “这个,”高手望望秦少杰手中的精心装裱的巨幅书作,躬身回禀,一板一眼,一脸严肃,“王爷,微臣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你,你们,”燕王瞪了二人半晌,才呼出口长气,“秦少杰,你投机耍滑,本王抓不到你把柄,暂且先饶你。如有下次,严惩不贷。” 秦少杰松了口大气,“是,是,多谢王爷成全。下官告退,下官告退。” “回来,咋这么着急走呢?还怕本王反悔不成?!这么快就想溜。”燕王吹眉瞪眼,顿了顿,道:“你听着,本王与肥妞言谈交欢,甚是投缘,相见恨晚,决定与她结为异姓兄妹。本王知朱四喜是肥妞好姐妹,今晚歃血为盟仪式,你叫朱四喜过来,为我们担当主持……” 第130章 奉旨求婚(四) 话说弯月朦胧, 清风拂面,县衙庭院夜色宜人。 “唉呦, ”朱四喜神情恍惚, 慌里慌张, 一不留神,咣当撞在小院石栏柱上。 “哈哈哈哈, ”张三疯正坐在旁边石阶上对月饮酒, “四喜,你咋这样不小心,是不是少杰没跟小芙成亲, 把你高兴坏了, 乐得都不知东南西北?” “哎呀,疯伯, 你别开玩笑了,”朱四喜掩口唏嘘,“出大事了。” “哦?什么大事能把你朱大县令吓得失魂落魄?”张三疯笑问。 朱四喜瞅瞅四下无人,上前扯他耳朵,低声细语, “疯伯,王爷要跟肥妞歃血为盟, 结为异姓兄妹,你知道么?” “唉,还以为多大事呢。”张三疯呵呵笑道:“他们虽身份地位悬殊,年龄相差很大, 但身份不是问题,年龄不是差距,仍然可以做忘年交呀。” “唉呦,我没说这个,”朱四喜神色紧张,“我刚刚被叫去主持他们的歃血为盟仪式,你知道么?” “知道知道,高手下午就告诉我了。”张三疯喝了一口美酒,“这是王爷对你的器重,你应该积极努力,将歃血为盟仪式主持出风格,主持出水平,报答王爷对你的信任呀。诶,是不是你在仪式上使坏水,让王爷的血流多了?” “唉呦,我哪敢呀。”朱四喜满身冷汗,“疯伯,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重点。” 张三疯兴致陡起,大喝一口醇酒。“哦,那什么才是重点?” 只听朱四喜颤抖着小嗓子,低声道:“重点是,二人的血融了……” “啥?!”张三疯一口酒没咽下,呛了个半死,“你说啥?!” 次日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就听到燕王爷一声雷霆大吼,“嗷!” 一眨眼间,燕王房中乌压压跪了满屋子人,一直铺到庭院。 燕王一把揪起秦少杰,“秦少杰,你说!为什么,为什么肥妞跟我的血能融?!” “额,”秦少杰一脸难色,心道:难道他还有一个私生女?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胡师爷哪壶不开提哪壶,扯着小嗓子,在外面抱着门槛高呼,“王爷刚找回来一个儿子,现在又喜得女儿,双喜临门,普天同庆啊!” “滚!”燕王抄起鞋拔子,朝胡师爷面门狠手扔去,“大明有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唉呦!”胡来嗷叫一声,捂脸狂奔出县衙。 “朱四喜,你说!”燕王火冒三丈,“为什么本王的血与肥妞能融,与杜康反而融不了?” “额,”朱四喜眼珠微转,心里琢磨:难道杜小姐当年给燕王爷戴了绿帽子?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园缺,王爷节哀,”胡师爷叼着燕王的鞋拔子,又爬回来,“昔人已去,物是人非,杜小姐的前任后任到底有多少,已不得而知,王爷要节哀啊!” 燕王鼻孔喷火,“你,你,本王不是让你滚了么?!” 胡来屁颠屁颠,叼上王爷的鞋拔子,“王爷,小人刚想起来,鸡飞狗跳县地处大明边界,是大明最远的地方了,小人无处可滚。” 燕王气得拳头攥得咯咯直响,忍怒指指门口,“门在那里,你自己滚出去。” “是,小人遵旨。”胡师爷屁颠屁颠,又滚了出去。 “张三疯,你说!”燕王磨着后槽牙,“为什么本王的血与肥妞能融,与杜康反而不能融?” “王爷,原因很简单,就是我调查失误。”张三疯顿了顿,“能解释的原因就是,肥妞才是杜小姐的孩子,而杜康呢,只是个冒牌货。” “哦?”燕王转头向杜康,大拍桌案,“杜康,你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冒牌货?!” “这,这,”杜康的俊脸万分凌乱,磕头求饶,“草民不知,草民不知,你们一会儿说我是王子,一会儿说我是冒牌的,我,我哪里知道孰真孰假。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呀。” “哼,你分明就是看中王爷权势地位,才过来假冒王子!”张三疯狠咬他一口,“王爷,这小子厚颜无耻,假冒皇亲,鸠占鹊巢,令主上蒙尘,理应严惩啊!” “没错!”燕王大喝一声,“杜康,你欺骗本王感情,侮辱本王智商,本王这就将你千刀万剐,万劫不复,来人呐!” 燕王一声令下,两排铠甲卫队冲进房中,钢刀出窍,张牙舞爪,便要拿人。 “冤枉,冤枉,我家公子冤枉呀!”杜康的随身管家吓得魂飞魄散,哆嗦着腿肚子爬进来磕头,“启禀王爷,我家公子冤枉,他什么都不知道呀!” “哦?”燕王瞪眼望向管家,“杜康不知道,你又知道了?”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管家吓得屁滚尿流,竹筒倒豆子,将多年旧事全倒了出来,“启禀王爷,真相是这样的:二十五年前,杜员外得知妹妹难产而死,心中悔恨,便命小的将她的遗孤接进杜府抚养。小人知杜老爷内有隐疾,无能力生养,便暗下歪心,将自己刚出世的儿子给老爷送了过去,谎称那是小姐遗孤。而真正的遗孤,小人将她送给了当地一个田姓厨娘,也就是肥妞的养母呀……” 众人互相望望,舒了口长气,抹抹额头汗珠,“终于把真话逼出来了。” 见水落石出,秦少杰挑起大拇指,朝张三疯大赞,“疯伯不愧为一代宗师,不仅武学造诣深厚,眼光更是毒辣,晚辈佩服。” “客气客气,”张三疯拱拱手,老脸笑成一朵菊花,“我早觉那管家神色可疑,眼角眉梢似隐藏重大秘密。他在杜府当了半辈子管家,怎会不知杜康来历。此次水落石出,还要感谢朱大人和秦大人积极配合,一起演好这出戏呀。” “客气客气,”朱四喜眉开眼笑,“离不开疯伯的英明领导,和县衙上下同仁的友情出演呀。” “没错没错,辛苦各位了。”秦少杰眉飞色舞,朝众人拱手作揖,“在此,我仅代表我自己,向县衙全体演职人员,表示真挚的感谢啊。” “雨过天晴,还君明珠,”朱四喜摇头晃脑,朝肥妞贺喜,“原来肥妞才是王爷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认祖归宗,苦尽甘来,可喜可贺呀。” 燕王轻咳一声:额,本王才是此剧主角,线索引导,笑点集结,灵魂人物,咋没人过来夸夸我? 秦少杰会意,忙鸡贼上前,为燕王捶肩,不忘溜须拍马,“王爷演技一流,艺德出众,英明神武,出神入化,无懈可击,无人能敌!有道是天下英雄谁敌手,生子当如小馒头!” 众人……???!!! 第131章 四喜临门 又是一年春回大地时, 燕王挥兵攻占金陵,黄袍加身, 称帝永乐。 春暖花开, 百鸟争鸣, 万红竞艳,千朵芙蓉铺绿野, 万枝杨柳绕街前。鸡飞狗跳县锣鼓喧天, 鞭炮齐鸣,金毛狮舞,杂耍争晖, 恭贺秦朱两家四喜临门。 “老伙计, 你看着点儿,可别贴歪了, ”秦寿老爷亲自上阵,到县衙大门口贴大红喜字,“老伙计,这贴得靠上呢,叫招财, 贴得靠下呢,叫进宝。你看看, 我贴得怎样?” “行,老伙计,贴得不错,”朱庸端详半晌, 满意点头,“既不招财,也不进宝。” “哈哈,你这老嘴,还是不饶人!”秦寿拍拍他肩膀,“跟你斗来斗去,斗了大半辈子,一不小心,成亲家了,哈哈。” “现在最得意的还不是你,”朱庸挑着拇指大赞,“你的四个宝贝儿子放着朝廷大官不做,都留在鸡飞狗跳县陪你,真是孝顺呀!” 秦寿眯着双眼,“诶,功名厚禄,不过是过眼云烟,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才是至福啊!” “老伙计,咱们柳暗花明,苦日子出头。”朱庸拍拍胸脯,“我一天之内有了四个女婿,我高兴啊!” 秦寿眼角微湿,“我一天之内有了四个儿媳妇,我也高兴啊!” “哈哈,”朱庸神气活现,一如时在金陵,“我老朱在此要恭喜秦相爷,四喜临门呀。” “同喜同喜,”秦寿拱一拱手,风采丝毫不减当年,“老夫也恭喜朱侯爷,四喜临门呐。” “多谢多谢,”朱庸作揖还礼,眉飞色舞,“恭喜秦大人,四喜临门呦。” “哈哈,”秦寿喜上眉梢,派头十足,“也恭喜朱大人,四喜临门呐。” “嘿嘿,”朱庸眉开眼笑,合不拢嘴,“恭喜秦乞丐,四喜临门啊。” “同喜同喜,“秦寿摇头晃脑,精神头儿十足,“也恭喜朱乞丐,四喜临门呀。” “二位老爷,快进去吧,少爷小姐们要拜堂了!”秦八卦喜笑颜开,出来催促。 “圣旨到!”钦差大臣高手一身锦缎红袍,前来宣旨,喜上添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鸡飞狗跳县改名龙飞凤舞县,秦少杰、朱四喜治理有方,同晋为一品县令。秦门代代忠良,特赐‘少文书院’、‘少武武馆’、‘少英剧院’、金笔招牌三张,以示嘉奖。另赐黄金万两,馒头万个,恭贺朱秦两家四喜临门,富贵团圆!” “吉时已到,拜堂啦!”胡师爷喜笑颜开,扯着小脖子一声高喊,鼓乐奏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见四对儿女齐聚膝下,相亲相爱,秦寿和朱庸高兴得老泪纵横,“孩子们,我和老朱没什么送给你们的,今日大喜,就送你们一副对联吧。” 朱庸摇头晃脑,故作斯文,“我上联是:一筒二条三万四喜,财源广进。” 秦寿大手一摆,“我的下联是:弘文尚武崇英敬杰,德披四方。” 四对儿女齐声欢呼:“我们的横批是:一县二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