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四方游 作者:甘大大大草 文案 青梅竹马,1v1,HE。 每天三更,全文囤稿,12:00更新。 讲一对小情侣从同床共枕,到“我才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到“整天将喜欢不喜欢挂在嘴边,你幼不幼稚!”,到情窦初开,互相伤害(略),到双向暗恋,再到相爱相杀,两个死傲娇不得不承认“我喜欢你”(哇,想想就好刺激哦)的故事。 外表很酷内心很萌离离x外表很萌内心很酷小奴 【排雷】 初心,为爱发电,请勿打扰/鞠躬 小六年级大纲,起名废作者→小乌小靛小黄小青小艳/摊手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青梅竹马 相爱相杀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离离,小奴 ┃ 配角:小乌,小靛,小黄 ┃ 其它:围墙外,请果 一句话简介:披着玄幻外衣的武侠故事 立意: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第 1 章 今晚的夜很沉。 天上的墨汁,浓厚得化不开。 没有一轮澄黄的圆月相伴,胧照着淡淡灯光的两人就显得格外孤寂。 沉默,相依的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就这样依着互相的体温凝望这没有朗月的夜空。 一行两行的泪蓦自从少妇的脸庞流下。昏黄的灯笼胧照,那珍珠般的泪珠在她细瓷肌肤中滑落,划到下颌角边缘,“哐嗒”,落下,落到她的脖颈上,扬起一朵晶莹的泪花。 身旁的男子不由搂紧了她,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雪儿。” 承黑色衣裳,鼻脊与紧闭的嘴唇勾勒出棱角,骨骼略显瘦削却沉毅有力量,气质冰冷。 雪儿也不说话,只站在他跟前安静地掉眼泪。他搓了搓雪儿柔顺的披散的长发,闻到她身上与他同源的肥皂的清香。他将她抱得很紧,臂膀温暖有力,似乎可以驱散四周无尽延伸的夜色。 没有月光笼罩,有的只是两人相互传递的体温,而乌木门槛上,定格的这一幕显得温馨暖意洋洋。 离离光着脚丫来找爹娘时看见了少儿不宜的一幕。 她不肯挪开眼睛,可是小脸通红。不应该啊,她明明已经对这个场景免疫了的…… “嗯?” 行踪即将被发现,离离踮起脚尖,准备开溜。 “离离。”她被吓了一跳,可是静静的夜里,爹爹的声音不突兀,反而令人心安。被逮住的她一边思考要怎样萌混过关,一边转过身来。 离离正打算吐舌头,回过身看见漆黑的天空不知何时挂了一轮血月,而在浓浓月色下,娘亲温柔地笑,爹爹牵着娘亲的手,这个场景好美。 仿佛他们就该这样静静地站在这流水般的月色下,或者,旁边再配上一个活蹦乱跳的自己,这幅图画,完美! 她惊呆了,纯白衣裙的娘亲嫣然一笑,挥手招她过来。本就天下第一好看的她,牵着黑色衣裳的肩宽细腰的爹爹在那一刻狠狠地映入她心房,她永远也忘不了。 忽然,在鸽血红的月色下,她希望时间静止在一刻。 离离蹦到爹娘身上,笑嘻嘻道:“娘亲爹爹今晚好漂亮。”与同龄人相比她更心思细腻,发现爹娘没有回答她,又细微地观察了他们的表情,莫非? 她蹭到雪儿怀里,小声地问:“娘亲,你刚才哭啦?” “没有啊。”雪儿笑起来漂亮极了,她弯下腰来,捏捏离离的小鼻子问:“饿了吗?娘亲给你做饭。”她说完渐渐松开承的手,走到屋里面。 “爹爹?”离离目送娘亲离开,爬到他身上求证。 “没有,”承把离离回正,用手指整了整离离及肩的秀发,“离离以后要听话。” “嗯!”她连忙答应下来,免得听爹爹唐僧念经。 “好吧。”承看穿她的心思笑了笑说。他开小火车似的,推搡离离进屋:“我到厨房帮你娘打下手。” 离离察觉气氛有异可是没往心里去,她咯咯地笑。承进门前,抬头看了眼自己还算秀丽雅致的家,他们还能再回来吗? 狮子头!翡翠白菜汤!还有红烧豆腐! 桌上一盘盘都是自己爱吃的菜,离离口水直流三千尺。 面前的陶瓷碗已然被堆成小山,爹爹给她夹一块,娘亲给她夹一块,当然也不忘相互夹一块。 “好吃吗?”雪儿问。 “嗯!”离离忙不迭点头。 承说:“那要多吃。” “嗯!”离离已然油光满面。 2 离离不知为何眼皮子开始打架,手肘一架,碰倒了陶瓷杯里的琼浆,金黄色的液体从中流出,泛着莹莹光泽,倒影出她娘亲和爹爹的面容。 离离傻笑着,用手去勾,然而,指尖触感冰凉,碰到的只是一对美好的剪影。 视野渐渐地变黑,接着,身子一晃,失去了意识。 鼻翼翕动,隐隐约约闻到了腥香。她本能地想要支起身体,但是后背传来一阵刺痛的灼烧感,好烫! 她不禁伸手抓挠,可是身体被定住了,动弹不得。 好烫! 离离的小脸涨红,血液似乎想要破壁而出,她的青筋爆起,表情狰狞,汗水浸湿全身。 她似乎进入一种狂暴的状态,喉咙嘶哑,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声,拳头紧握,凌空一抓! “轰”! 五彩的光芒被她猛地抓入手心,“咻”汇聚成一团实体的黑光,那化不开的浓黑色让世间的生灵为之颤抖。 “好了。”承说。雪儿配合他的话,把复杂的印结下。 离离背上,一个古老的图腾轮廓浮现出来,它将雪儿手中空气中蓝色的光芒吸入,随后沉没在离离柔嫩的后背中。 “啊。”离离喊叫,她失去了力气,软绵绵倒下。 承伸手接住她。雪儿鬓发黏在脸上,挽住了承的手臂,似乎不舍,承却打断她说:“没有时间了。” “好。”雪儿松开手。她接过离离,将她抱到承的后背上,亲了亲她的脸颊:“娘只要你好好的。” “啪!”这时,气流将家门冲破,朝三人这边涌来。 3 木门随着那一声巨响碎成木屑,强势的气流扑面而来。 承用法力形成结界将他们三人包裹在其中,“轰”地一声,结界与气流相撞,想要冲进门来的人们被气流逼迫得退后两步。 他们被他的气场吓得害怕了,八年前的他尚且没今天这样厉害,已经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现在呢?气场全开的他让他们感到心底凉森森的,他们不禁咽了口口水。莫非,如今他的法力已经达到了去那里的境界? 此时,头顶金光大作。他们心底的害怕顿时荡然无存。即使承的法力强盛得堪比那里的人又怎么样?今天来剿灭他的,本就是来自那里的神仙。据说,神则们长生不死,法力无边。而今天,他们和神则站在同一阵营上! 门外各族人士士气高涨,嘴角挂着叫“叫你为血河出头”的不怀好意的笑。神则要称霸四方,叫你跟他硬扛,扛得过你是我的英雄,扛不过你是人民群众的叛徒,被神则报复,你活该。 天上金光闪现,人影绰绰,那强大的气息叫人不敢窥探,而且根本没人有能力看清那行神仙的模样。天上一个个挺拔的身影,露出一双双充血可怖的眼睛。 “承,你可知道侵犯血河会带来什么后果?”天上人的语调虽平淡,却有着令人没胆忤逆的威压,“今天,我们来替血河之主讨个公道。” “你们做了什么事你们心里有数。”承说。他似乎没有把他们看在眼里,甚至托了托背在背上离离肉呼呼的屁股。 被他挡在身后的雪儿打量了他们一眼很快收回视野,轻轻拍打离离的背,好哄她入睡。 神则冷哼,挥手,一记金光劈落。 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承背着离离冲出包围圈,斜上方金色大刀劈来,火克金,他用法力把大刀融化。 执刀者愣在半空似乎被吓了一跳,他的法力究竟到达了什么境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臂已经被烧了个精光,“啥?”他大惊,而在须臾之间,他被承的法力吸了过去,他与半空另外一人相撞,化成粉尘。 承似乎对这血腥暴力的场面见怪不怪,而他背后的离离脸上有肉,睡得正酣。 与此同时,血河—— 血河,河如其名,是一条翻滚着红色波浪的大河。 腥臭,浓香,几种刺激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让人不适,却分辨不出具体是哪种气味。 一个白瓷娃娃似的男孩站在河边,他似乎在忍痛,咬着嘴唇面向血河一声不吭。他娃娃脸,黑衣裳,脚踏一双红绣鞋,后背一个古老的图腾若隐若现。 红色半透明的人形老者陪在他身边。 承以一敌多,背上背个熟睡的孩子始终不方便。他把离离抱到胸前来,抓住空隙,瞥见她后背的古老图腾隐隐发光,伸手一摸,有些热。 “唰”,金色光芒袭来,他手上抽不出空,只好纵身一跃。暗暗地,他对离离说:“爹爹不想你过多干涉有关血河的事情,好好活着就足够了。” 平稳落地,身边越来越多的魔兽、武士盘旋而来,寡不敌众,承难免受伤,他瞧了瞧天上的神则尚未有动作,把话接下去:“不要试图来找我和你娘。” 说完,他眼神愈发锐利,逐渐掌控局势。 三尺之内的生物被他红色的法力拦腰砍断,身首异处。 承和离离身上免不沾染鲜血,他伸手抹去离离脸上的血迹,让她莹润的肌肤显露出来。说实话,他十分介怀离离接触这些污浊之物,一点也不行。 与他方向相反的另一端,丝带状蓝色的法力萦绕在雪儿身边,受她的指使,丝带宛如灵蛇缠绕住身边怪物的脖颈,将它扭断。雪儿的右手血肉模糊,可是怪物破门而入的那一瞬间,她就明白自己没有退路。 在天上一动不动的神则高层终于有了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作者,多多指教~ ☆、第 2 章 离离背靠着枕头,大口呼气。 房里没有点灯,夜氤氲,窗外潮湿的森林气味缓缓飘进来也难以缓解她此时崩溃的情绪。 “七天了,已经七天了我都在做同一个噩梦”离离缩成一团坐在床头,她抱紧了绣着一棵花树的枕头。 噩梦具体是什么内容她记不得了,只看到在漆黑之中,有一把异常美丽,染血的剑。那把剑流露出的无助、绝望压得她好难受,心里一抽一抽地痛,痛得她透不到气,手脚一片冰凉 这时,“哐当”一声,房间里的木门开了,离离所处纯黑的环境出现一丝亮光。 眯了眯眼睛,离离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叫道“顺叔叔。”她很依赖他,但不知为何,她却不喜欢这样叫他,不喜欢光着脚径直扑过去。 离离在顺家里已经住了七天了,顺是在街上捡到她的。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有一轮弯弯的血月高挂。 离离的衣衫已经全部湿透了,小小的她蜷缩在街角颤抖不已。 他那天的心情很不好,见到离离也并没有把她捡回来抚养的打算。只是见她一个人兮兮地蹲在肮脏的街角可怜,就伸手给离离几个钱打发她了。 离离的眼睛里一片空明,她伸手去接,棕色的瞳仁盯着他看。有好奇,有胆怯,有感激。她偏着头打量他,脸上忽然就绽开了一个布娃娃一般甜美的笑容,她说道“谢谢。” 她的笑容很灿烂,犹如冬日里的暖阳。但即便如此,顺道了一声“不用”还是走开了。 他向来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而且街角的小乞丐很多,他想管也管不了,而离离也只是他们之中的一个罢了。顺没有理会跟在背后的离离继续往前走。 于是,离离的计划就开始了,她像只跟屁虫一样黏在顺身后。 “男人,不如你把我带回家吧,我很乖的。我很听话的。” “男人,你看我长得多可爱呀,你看我没有家回也会心疼的是不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你要好好对我。” “男人我可以帮你做家务,帮你洗衣服,帮你做饭”顺的步伐迈得很大,离离不屈不挠,跑起来跟着他。 “男人,男人!” 他在壹国被称为“校长”,向来的一个单身汉。于是被离离这样追着一闹,好多人向他投来了惊悚的目光。 “顺是个恋/童/癖?不是吧?” “哎呦哎呦,以前真没看出诶。你看人家小姑娘都追在他身后了。” 偏偏离离这时气喘吁吁地扯着他衣角欣喜道:“男人我终于追到你啦!”她的眼睛亮如星辰,脸蛋红扑扑的,一根小手指抵着下巴,好讨人喜爱“你会带我回家的是不是?” “哟,小媳妇都追上门了呢。”人们窃窃私语。两个妇女挤在一起说悄悄话,指着他,笑嘻嘻的。 顺觉得他真的要重视离离的问题了,他蹲下来拍了拍他的头问道“小朋友,你家大人在哪里呀?”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离离就泪崩了,她哭得恸天恸地,惨绝人寰:“哇我不记得了,我都不记得了爹爹不记得了,娘亲也不记得了” 顺不会哄孩子,离离哭得他不知所措。 离离扯住他的衣角使劲摇晃“男人你也不要我了,都没有人要离离了,离离好可怜” 顺莫名地就背上了一个罪名,他苦笑,拍拍小家伙的脑袋。 而离离一把抓住她头上的那只大手立马破涕为笑:“男人你要我了对不对?你要我啦?” “我” “耶!”离离握住他的大手“太好啦,太好啦。” 她两行泪珠还挂在脸上,脸上的笑容却不是装的,真挚灿烂。 算了,算了,就暂且带她回家。顺心里想,过后找到她父母就好。 街上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但顺在这之后一直没有找到离离父母。他到藏书室翻查了整个国家的人口档案,都没有发现有关离离的任何资料,她该不会是个被抛弃的私生女?顺对离离的身份产生了一丝怀疑。 而离离有一个怪癖,她睡到半夜会醒,会哭。她说,晚上她总会做同一个噩梦,那个噩梦里有一把通红的剑,那把剑很伤心很绝望。 今天亦是如此,他提了一支微亮的蜡烛进来。 顺睡下了,不过他听到离离的动静就过来了。深夜,他袭着一件月白宽松的里衣,长发没束,飘飘然随风自动。剑眉星目,白齿红唇,英姿飒爽,脸上总是带着暖暖的笑容。他就算是在黑夜也给人一种阳光灿烂的感觉。 令离离不得不承认的是,顺无疑是大帅哥一枚,好吸引人眼球的,而且他身上暖暖的感觉,让人好想黏上去 见离离伸手,顺也伸手抱了抱她。尔后他松开,轻声问道“又做噩梦了?” “嗯,”离离点了点头,她说,“叔叔,我怕。” “没事。一个梦而已。”他皱了皱眉头,揉揉离离的头。但是,她怎么会一直做这样的梦呢?她曾经经历了什么? “叔叔?”离离望着他。 “没事。”他淡淡说。 离离棕色的瞳仁清澈得几乎可以倒影出他的影子,顺不得不否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几天前异世界刚刚经历一场改朝换代的大战,诸国纷纷追随神则,讨伐“窃取”了血河力量的承,壹国也不例外。而离离突然在这节骨点出现,她会不会和这场战役有关? ……据说血洗异世界的血河之主是个小女孩。 “这不可能吧?”顺试探过了,离离身上根本没有一点法力,她仅仅是八岁的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呀。 要离离是血河之主的话…他和离离的关系就复杂啦…… “叔叔!叔叔!”离离的小手在他面前晃啊晃,完全不明白顺心里的一场较量:“你在想什么?” “没事。”顺揉了揉她的头。他毕竟不是个爱搂事上身的人,想不通的事就暂时不想了。 “唔”离离有点较真了,“我喜欢有人抱我,暖暖的,和我一起玩,一起睡觉”这时,离离的心一窒,似乎有什么悲伤又甜蜜的记忆要在脑海里涌现出来。爹爹?娘亲? 她摇摇头,心头像做梦时一样一抽一抽地痛,身体泛凉。她了个寒噤,她把潮水一般涌上来的记忆狠狠压下去了。 ☆、第 3 章 顺觉得,他捡离离回来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 在街上离离看到一个拿着一串糖葫芦的黑衣秀美男孩,她呆呆地看着他不肯走了。 顺忽然明白了什么。离离来到他家后就没吃过什么正常的东西呢,于是他想给离离买一串…… “离离,你想要那个吗?”他蹲下来问她。 离离腼腆地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她一脸的难为情:“这样不好。” “没事,”顺站起来,“想要就要吧。” “不好!”顺踏出一步的时候离离忽然拉住他,她的眼睛十分澄澈,她大声说道,“叔叔,你不可以教我早恋的!” 顺“……”离离你满脑子想的什么东西!!! 顺发现了带着离离逛街的一大好处。 他逛街的时候呢,最烦的就是身边围着一大群媒人,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于是,他今天笑嘻嘻地搂着离离对媒人说道:“这个是我女儿。” 离离的反应:()哦 媒人的反应:Σ(OдO‖) Σ(☆д◎川)ノ! 媒人和离离眼睛睁得好大,她们双目对视。 媒人干脆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是是吗!?” “嗯。”顺拍拍离离的头微笑道。 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离离的眼睛在此时亮了 媒人求证离离:“是吗,小朋友?” 离离牵着顺的手,一脸受到惊吓的模样,她小脸上写满了对媒人的恐惧:“爹爹,我怕…这老巫婆要把我吃掉!” 顺:“……”他垂眸很无语地看着离离。……小小年纪,究竟谁把你教坏的! “哇…”离离嘴一撇,哭腔随叫随到,“哇…爹爹,这老巫婆不愿放过我!!” 顺“……”他还能说什么呢?只好把离离抱起来,哄道:“不哭,奶奶很快就走了…” “这…这样啊。”媒人有点魂不守舍,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混乱了是怎么回事!!! 媒人走远,离离的哭声说止就止。 顺无语地看着她:“离离,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 “唔…”离离偏着头想了一会,“叔叔我不要吃糖葫芦,我要吃鲜虾烧卖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顺想把烫手山芋扔到地上去。 离离的眼神十分无辜,“…你不给我吃我就喊奶奶回来啦,三、二、一!” “别!”顺连忙捂住她的嘴巴,“我给你买吃的就是了!” “嗯。乖乖的,这才像话。”离离摸摸他的头,笑得人畜无害。 顺“……”离离,我要和你家家长谈话! 离离发现,顺的家里有时候会来一个姐姐。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那位姐姐的身上挂着一串花铃,“叮叮当当”如清泉流淌,如玉罄敲击,铃声嘤嘤,和谐动听。 她梳着个好看的花冠,肤光如雪,玉足踏出一步,青衫如涟漪般一圈圈荡开,清滟雅致。 她和顺的关系,离离很清楚啦。 一天,大街上一群少女聚在一起,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离离,我们之间谁最好看呀?” “方渝姐姐最漂亮。” “嗯。”大家都点头,弄得方渝好生尴尬,“果然,你打了个好算盘——先增进与这小家伙的感情再让她在顺校长跟前说你好话,计划十分成功呀!” “我没有。”方渝尴尬。虽然她们只是开个玩笑,但要被小家伙误解了可不好啊。 “可是我娘亲更漂亮。”离离打断他们,自豪地说道。 “哦…”大家起哄,“为什么呢?” “因为娘亲长得像我!” “……” 离离晚上不肯睡觉,因为她时常噩梦。 于是顺在她睡觉前,给她讲故事。 他说道:“有只小鸟很孝敬老人,它妈妈老了后,它就捉虫子给妈妈吃,那要是你找到你家人的时候他们老了,你会怎么做呢?” 离离说:“我捉大虫子给爹爹娘亲吃!” 顺“……我庆幸不是你父亲。” 壹国有个神秘的组织叫壹组织。很荣幸顺是壹组织的队长,离离有机会接触这些身黑衣服怪里怪气的哥哥姐姐。 壹组织里二队长叫做德,离离感觉他老盯着自己看,顺校长对他也有些特别。 他的眼眸平淡无奇但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让人完完全全陷进去。不过,离离并不讨厌他,因为他是个温柔的叔叔。 “离离,你记得你父亲几岁了吗?”有一天,德这样问她。 “我爹爹?”离离想了许久,答道:“德叔叔,你考不到我的,爹爹八岁。” “你好好想想你父亲几岁?”德浅浅地笑。 离离笑道:“八岁啊,因为他是从我出生的那一天才开始做爹爹的。” 德似笑非笑“……好吧。”那,我希望我现在十岁了 顺要忙活的事情很多。 异世界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听说神则最近要把承栓在笼子里“杀鸡儆猴”,顺白天非常忙碌。 晚上离离不肯睡觉,说来也奇怪,她白天生龙活虎,晚上却胆小得出奇,非要缠着他,离开一刻也不行。 今天中午顺有些困倦,趴在桌上小憩。 在一边自娱自乐的离离变得烦躁不安,她犹豫了几番,终于跑过去摇起顺的肩膀来。 “怎么了?”顺被她惊醒,问道。 离离听见他的声音长舒一口气:“你没死就好!” 我怎么会死了? 离离拍拍顺的肩膀哄道:“快睡。” 顺凌乱了。 你干嘛把我吵醒了又哄我睡? “所以,叔叔。我这么可爱你是不会丢掉我的对不对?” “……”我好捡不捡,干嘛非捡了个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部分内容改自笑话大全 ☆、第 4 章 今天异世界开会,离离随着顺一起去。 所谓异世界,就是一个黑色的母空间,那里一个个子漩涡悬浮在空中,连接着世界各地。 离离有些好奇,也莫名地有些熟悉。顺拍拍她的背,离离偏头朝他一笑。 会议现场人很多,而且秩序混乱。餐厅中午提供免费的午餐,味道甚佳。很多小国的领导人借着午休时间,端着餐盘坐到顺的身边,与前辈攀谈。 离离被他们挤得喘不过气来。面对精美的菜肴,她叹气,没有胃口。 环顾四周,不知为何,她不喜欢这黑乎乎的异世界,这里什么光亮都没有…离离害怕,因为这里好像她每天晚上重复的噩梦…… 梦里有把悲伤的荧光红的剑,梦里有种特殊的香味,梦里还有蜷缩在黑暗中哭泣的离离。 她好冷,没有人抱抱她,她无助,也没有人向她伸出一只手来…… 离离现在真的吃不下饭了,她和顺说一声,跑开去玩。 她忽然想到,在现实中,在相同的位置,在异世界,可以找到梦里的那把剑吗? 离离惊奇地发现,梦中的路和现实的路是重合的!哈哈,说不定,她上辈子来过这里呢。 沿着小路走,空气越来越稀薄,而那些五颜六色的漩涡却越来越多,多得恐怖。离离有些透不过气,不过她往后面的人群看了几下,还是决定往前走。 现实中的异世界和她噩梦中的场景几乎完全重合。不同的是,噩梦中的她很悲伤,而现在的离离走得很欢乐。 摊开手掌,一点点红色的光亮落到她手心,闪闪发光很好看。离离抓住它转圈,这时,一场红色的雪洋洋洒洒从空中落下。 “哇!”离离拍手,跳起来应和这异样的雪。而这红色的雪似乎是有灵性的,红色的小精灵围绕着她灵巧飞舞。 环绕着鲜红的丝带,离离的脸蛋映得红扑扑的,神采奕奕。离离咯咯笑了。 她笑着跟着这些火红的精灵往前走,蓦然间忽然看见了一个黑色衣服的男人。 她盯着那男人看,那男人也盯着他看。他的眼睛很亮。 在精灵的映衬下,那男人的眼里似乎有一丛火苗烈烈燃烧起来,他的深眸亮晶晶的,虽然看不出那是惊喜,是希冀,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说句实话,那个男人长得挺俊。 …或许离离就是个小花痴吧,她看见了他。张开双臂撒娇喊道“叔叔,抱。” 那男人或许有些狠意地瞧着她,他狠狠地盯着她的脸庞看,她几乎被他冰冷的目光冻得发抖了。 离离怪他一眼。她就是想要他抱不可以嘛,你长得那么帅她再重复了一边:“叔叔,抱。” 而他瞥了离离一眼,不急不慢地开口:“滚。”声音喑哑冰冷。 他像是躲避她似的往后退缩。而离离想了一想,最后一扑扑到他身上,将他的腰圈住。 离离嬉笑道:“娘亲说,对付像我爹爹这样的大冰块就应该主动扑过去。”她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有点暖,满足了,她才道“叔叔应该跟我爹爹很像吧?” “嗯…”他的动作明显滞了一滞,最后视线落在了他怀中离离的小脸上。 他一愣,手不由自主地想要放在她头上,望着她有些狡黠的小脸,他不禁失笑“你娘亲才不会这么说吧…” “反正不是娘亲说的就是爹爹自己说的,我不记得啦…”她使劲往他怀里拱,像一头粉色的小猪,赖着他就是不肯走。 而他看着她,脸上不禁浮起丝丝甜甜笑意,不过还是将她推开了:“不抱。叔叔脏。” “唔…”她摇头,脸上有一点点失落,“不好。” “好嘛…”他笑笑,故意带些撒娇的语气。 “叔叔,我明白啦!”离离偏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间蹦起来。 他的眼睛挺大的,满足地盯着她看,现下有些宠溺地问:“怎么啦?” 那一刻他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他看到离离万分欣喜地在地上打滚,她鹅黄色的衣裳都被沾上灰尘,变成灰色,离离的脸蛋灰蒙蒙的。 她一个劲头地扑到他怀里,言语间尽是得意骄傲:“嘿嘿,叔叔现在我和你一样脏!” 再次感觉到奶香味未散的离离的体温,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将她搂住,柔声道:“傻瓜。” 离离很满意自己的成就,她立起来,十分自豪地在他脸上亲了两大口。 他十分嫌弃地擦了擦脸,说道:“离离,我脸上全是口水。” “嘻嘻…”她先伸手将他脸上的口水抹均匀,再拍拍他的脸,让口水被皮肤完全吸收,“现在没有啦…” 他好些无奈,扭头怪她:“谁教你的?” “爹爹!”离离脱口而出。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把将她的手捉住并拉到自己面前:“你污蔑!”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十分无辜,说道:“哪有?” 她的眼睛好清澈,然而…… “好吧,”那男子哑然失笑,他问离离,“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唔…”离离思考,“顺叔叔说带我到异世界来玩,很多人围着他转,我觉得无聊,就自己走到这里来了。” 他认真地问:“这么说,你到顺那里去了?” “嗯…”离离点头,“叔叔你认识顺叔叔?” 他点头,眼睛里的调皮之色收了回去,又变得有些深邃:“…嗯,好巧。” “哦。叔叔……”离离瞧见他疑虑的神色,不禁埋怨,“你不要像顺叔叔那样想事情了嘛,他好无聊…来陪我玩。”她的小手包围他的大手,柔软细腻。 “好。”他答应得很爽快,于是捏捏离离脸上的肉肉幽幽说道:“不怕我告诉顺你说他坏话?” 不过他并不介意离离接了什么嘴,而是有些黯然地说:“离离瘦了。” “哦。”离离也爬起来捏了一把他的脸,学着他的样子一本正经说:“叔叔也瘦了。” “傻瓜,”他揉揉她的头,“你以前认识我么?怎么说我瘦了。” 离离没被他唬得愣住:“那你以前也不认识我呀,怎么说我瘦了?” “……”他苦笑,和离离玩起了石头剪子布。 离离嘻嘻哈哈笑,他也满足地笑。鹅黄的碎花裙随风舞动,离离的脸蛋圆圆,睫毛翘翘,眼睛大大,笑容阳光灿烂。 “叔叔你真好,害得我都想我爹爹了呢。”离离感叹。 “……”他愕然,忽然看向离离。 “耶!叔叔,我赢了!”离离终于赢了一手,而且是在他没放水的情况下,她欣喜万分呀。 “……”他浅浅地笑,握住她的手把她搂得实在,视线却落到别处,“你爹爹娘亲呢?” 她事实上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他抱自己的感觉,于是任由他抱着,自己也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躺下,回答:“不知道。我想不起来。” “叔叔…”半晌,她的语气有些弱“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于是低下头来轻轻亲她一口,贴着她的小脸,清冷的声音带着甜甜的味道:“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爹爹啊,我永远不会这么想的。” “诶?叔叔,你也是爹爹,也就是说,你也有老婆女儿?”离离眼睛瞪大。 “这么吃惊吗?你都叫我叔叔了…”他将她向着自己的头偏回来,“雪儿,还有……宝宝,她好可爱。”他宠溺地揉揉离离的头。 离离甩开他的手:“那是她可爱还是我比较可爱?” 他失声笑:“…她比较可爱。”他摸了摸离离的额头。 “不对!明明是我比较可爱好吧,叔叔我要你再说一遍!” “好吧好吧,你们俩一样可爱行了吧?” “嗯!” “叔叔。” “什么?” “那你老婆漂亮吗?” “离离…”他憋笑,问道,“这个也是爹爹教你的?” “对呀。他教的。” “……”他十分不满地捏捏她的脸,却又深吸了一口气回答,“对呀,离离说对了,她很漂亮……” “哦哟,我觉得我娘亲更漂亮!” 他接了她的下一句话:“因为她长得很像你!” “嗯!”她得意,“叔叔叔叔,我要听你们两个人的爱情故事。” 他一愣,学着她撒娇的模样说道:“叔叔会害羞的。” “嘻嘻,”离离笑,“叔叔好傻。” 离离忽然觉得这个恰巧碰到的男人好懂她,他把她的神色、语言模仿得有模有样的呢,然而……“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着她微微沉吟,又忽然莞尔一笑:“吴铭。” “无名?” “口天吴,铭记的铭。”他淡淡说。 “哦。我叫离离,”离离惊奇问道,“诶?叔叔,你刚才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比较厉害。”吴铭眨眨眼,故作神秘。 “噢…”她也冲他眨眨眼,傻笑得灿烂。 微风轻轻吹散红色的流火精灵,黑暗如潮水一般,渐渐从地平线上漫上来。 吴铭忽然叹了一口气,再次摸摸离离的头:“好了离离,你该回去了。顺他会担心你的,”他淡淡一笑,声音略显沙哑,“叔叔看着你回去,不用怕。” “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她的眼睛充满了期待,也装满了悲伤。离离的眼睛会说话,一眨一眨的,都眨到他的心窝里去。 吴铭笑笑,扯了扯手上脚上湛蓝色的链条,“我出不去的。” 他的手臂上,脚踝上,脖颈上都缠绕着有离离腰杆那么粗的链条。这些链条深蓝色,由水系的法力编织而成,完全禁锢了吴铭的力量,他每动一下,这些链条都在地面拖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离离低下头:“叔叔你很疼吧,对不起,我都没有发现……” 吴铭摇摇头。 “离离,”他的语气放得特别重,故意吸吸鼻子,“你再不走我就哭了……”眨眨眼睛,委屈极了。 “叔叔你撒娇!”离离乐了,她柔软细腻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手,说道,“我们一起等顺叔叔过来好不好?他有法力,他一定能救你出去的,我舍不得叔叔……” 离离呀…… 他瘦削但有神韵的脸庞望着她忽然落下一滴浑浊的泪来,泪水被他抹去他垂眸。离离凑到他跟前看,他的眼睛红红的,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叔叔你的演技跟我学的!”她这样夸他。 “嗯,”他笑笑,一下子偏过头去,开玩笑道,“离离你再不走我真的会哭的。后果很严重哦。” “所以叔叔,你刚才是真的哭了?”离离盯住他。 “嗯,你猜?”他的话很有他的风格,气死人不偿命,“我可不像离离。”他调皮地眨眨眼,逗她玩。 “……”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是…… 可是…… “叔叔我走了。”离离说。 “嗯,”一如他平常的语气,淡淡的,清冷的,却让人听了心安,“离离以后要好好的……” ☆、第 5 章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这章的原稿不见啦,生气。我不想再重写了。大纲还留了下来,大伙将就看吧/赔罪 本来这章的小奴伸舌头舔糖葫芦贼萌来着/委委屈屈 神则将承游街示众,离离觉得街上很热闹,不听顺的话,跑出来玩。在街上碰到舔糖葫芦的小奴,离离笑:“好巧,又是你啊。糖葫芦有这么好吃吗?”杵午、守在小奴身边吵:老大她看不见我诶,真的是她吗。小奴:伸舌头舔糖葫芦。杵午:啊可爱可爱!(小奴的使命是保护离离)离离拉着小奴看到被锁在囚笼里的承,离离和承的对视,小奴:观察。离离低头:好难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 离离回家,杵午揉了揉小奴的头:老大,我们也回家,小奴红眼睛冷漠:看到没,封印松动,压抑不住她身上的法力,神则很快就找上门来了。杵午低头:老大,可我担心的是你啊。 顺:莫非是我眼花,我看见离离身上有法力?刚好离离:顺校长,我发现我有法力啦!顺吃惊:这样啊,联想她的身份(突然出现的时间刚好和战争对的上,她奇奇怪怪的举动)离离:我还想起来了我的爹娘……顺:睁大眼睛,说来听听。离离:娘亲是个很温柔的人,爹爹是个很可爱的人,他们都对我很好。顺:接下来呢?离离:啊头痛,不记得了。顺皱眉头:我怀疑你就是离离。 揭秘顺和离离一家的关系。 离离:特别得意,我有法力啦! ☆、第 6 章 1. 也是这样平安无事过了几日。每天离离都缠着顺玩,吵着要他做饭吃。顺给突然多出来的她这样闹着也固然有些不知所措,却不觉自己挂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其实顺暗想离离也算懂事,虽然有时候她淘气的很,缠着自己就不让走了。但在自己练功的时候她呆在一旁却绝不会打扰自己。 而离离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顺一天有很长一段时间就不在木屋里头了,问他去哪里了他始终不回答,觉得很是奇怪。 白天木屋里其实只就有她一个,但她看着日出日落,听虫鸣鸟啼,一天就过去了,竟然不觉害怕。 而那一天顺看到离离眼里弥漫起一层清冷的薄雾时释然一笑,他是不能不管离离了。 “喂,顺叔叔。”离离坐在门槛上也无聊,索性重心往后一倒,躺在木板上,“你教控制我法力好不好?” “呐,喝掉吧。”顺没有直接回答。 离离注意到顺也在她身旁盘膝而坐,英姿飒爽的他笑意盈盈地递给自己一捻瓷杯的绿色茶水。 离离接过,碧绿的液体却似乎有浑厚的能量涌出,握住,觉得安心极了。但她凑近嗅了嗅,苦涩极了。皱眉,还是不愿喝下,撅着嘴问道“这是什么?” “好喝的。”顺冲她笑笑,也像她刚才一样躺下,双手交叉撑着头望窗外,俊逸潇洒极了,他解释道“你太急了,法力不可以这样练的。” 离离吐了吐舌头,深吸一口气,一口喝下。 而顺望着她却戏谑地勾起了笑容。 “噗”的一下,离离咳嗽要将整口茶喷出来,而顺捏住她鼻子堵住她嘴巴,离离呼吸不得只好吞下。 她脸颊通红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欲哭又不能,“哇哇”地叫几声,把茶杯狠狠放下,叫道“这是什么呀!” 离离跳起身来跺脚,喉咙被灼烧得说不出话,咿咿呀呀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只觉丹田中有一股热气往上涌,但这热气与她的法力相冲撞,胸口无比沉闷,一口气岔不上来,只憋得两颊一片暗红。 挣扎片刻,那热气又忽然不知增强多少倍,涌上心口! 离离眉头拧紧,如身在绞刑台上难受,此时她的意识全空,喉咙一热,“哇”一下似乎将腹中东西全数吐出。 这时身子方才适凉,猛地提气,体内经脉不知怎地清透了,如处在水晶中,舒畅无比。 但离离是真的怒了,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却发现自己刚才什么也没吐出来,瞠视着顺,大声说道“顺叔叔你给我喝的是什么呀!” 只是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那个严肃正经潇洒的顺就这样半眯着眼慵懒地躺在自己面前。 他嘴角那一丝不起意的笑容却比盛开的桃花还要好看,而那道剑眉自然下垂以及他掩饰不住的疲倦,居然有种让离离当他是小弟弟,摸摸他头的冲动。 顺卸下心防的样子让离离好是吃惊,有那么一瞬间让她以为,顺叔叔是和自己一样大的小孩子。 望着有些木讷的离离,顺笑几声,伸手揉揉她头,兴许有些作弄人地问道“好喝吗?” 那比黄连蛇胆还苦,比辣椒不知辣上多少倍,又夹杂金属般沉闷苦涩的余味还在离离嘴里。 她这次是真的恼了,退至一旁大声道“一点都不!你干嘛要骗我喝下去呀!” “我也不知道。”离离听出顺回答得有些无奈。 顺见她满脸汗珠,笑笑,从地板上起来,利索地束了束头发,眉目中是不知从哪来的苦闷,又埋头到书堆中。 离离有些愧疚,嘟了嘟小嘴还是跟到顺那张和她一样高的桌子面前,问道“顺叔叔你真的是顺叔叔吗?” 顺轻笑“怎么不是?” “哦。” 离离注意到顺处在那搭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的书中间,皱着眉,握着笔,居然有种游走在书海的感觉,一撇一捺之中,酣畅淋漓,看得离离好是佩服。 而她心中突觉奇妙,一挥一扬,阳刚中不乏阴柔,似空非空,似实非实,若这是法力又会如何? 随手抓过顺面前一张纸,手指沾了一点墨水在上面画了画,自己却毫无感觉。 烦躁,将纸揉成一团就扔了。 离离见顺一直在忙他的,料想他一时半会也不会管自己,于是走出门去,演练起招数。 顺叔叔无论如何也不肯教她法力,为什么呢? 烈日下,离离汗流成雨,一招招展了开来…… 顺察觉到离离的气息自然抬起头来,那个小小的身影总是做得不够好,但总是不放弃,一遍一遍重复。 顺细看离离的招数,知道现在以她的法力来演,还太难了。 顺做饭的同时离离帮着看火。 此时正值初春,天晚就透出寒意,离离蹲坐在板凳上双手托腮,脸颊微红,她望着熊熊火焰,问道“顺叔叔,神则,是什么东西?” 顺心中大奇,反问“你从哪里看到的?” “你的那张纸上啊,上面写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壹组织’‘神则’‘异世界’,我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原来你识字。” 离离笑,说“能认几个,那是什么呢?” 顺犹豫片刻,含糊回答:“神则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国。壹组织,就是你看到的像德一样的黑衣叔叔。异世界,就是战场。” 顺又叮嘱道“下次那些纸不要随便乱看。” “好好好。”离离保证“反正我也看不懂啦。” 2. 木屋中,经常这样的画面,一派正气的男子给白衫小女孩打理好一切,听着她一堆乱七八糟的天真话语,不觉也浮起笑意。 离离玩得正兴,却没想到会一双大手握住自己,她抬头见顺双手结印,自己便与他来到人群中,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熙熙攘攘的人群将中间一片空地着实包围起来,空地中央立着大树雕像,盘虬卧龙的,看起来的确恐怖。 可而最引离离注意的是那树干上的五个神色各异的精灵像,有鼓嘴生气,有捂脸害羞,有张嘴大笑的……煞是可爱。 一个恐怖一个可爱,搭配起来,只有更恐怖。 离离怯生生地喊道:“顺叔叔…” 顺无奈低头看了一眼离离,只好压低声音解释:“中间的为银驭树雕像,一旁的是元素精灵像,他们分别代表着水金木火土五种基本元素。” 人头攒动的人群此时却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一处,现场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离离虽不知发生甚事,但她自然也随众人望去,她哑然失声,空地上不知如何出现了一组黑衣人! “那是,德叔叔吗?”认出那个比顺要温柔的人,离离心中有些自豪,转过头看顺。 而她却只见顺眉头一皱,没有作答,继而松开自己的手:“等会儿德念到你名字的时候你上去,”顿了片刻,他继续道,“把法力全部输进雕像里便可。” “顺叔叔?”离离一时难以理解他的话语,只好呆呆地站着。 顺的心思明显没在离离上,他径直走出人群,淡淡道,“一会我会回来。” 一吐舌头,离离也不再管他看向别处,眼睛再次瞥向黑衣人却猛然发现,顺什么时候就站到他们最前面了! 离离悻悻地收回目光,不知怎么地,背后感到一阵凉意:“难怪他们的黑袍那么眼熟,原来是和顺叔叔的一样的,而且法力都很恐怖。” 然而她心思就此打住,并不会去想其中的个中关系。 只是身旁的人向离离投来的目光让离离很是不自在,怎么他们都像看怪物似的? 粗褐短衣的青年在她面前蹲下,健壮如他,赫然一个抗庄稼的汉子,厚唇开合:“小妹妹,顺叔叔是你什么人?” 离离本就难听懂他满是乡音的话,听此一问,心中全是惘然:“什么人也不是。” “此话当真?” “真的。我不骗人的。” “谢谢小妹妹了。但我怎么看顺叔叔对你很好?” 离离听此话更是摸不着头脑,才第二次上街的她完全听不出此番话的意味。她摇了摇头,只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听此青年起身,离开离离视线。 离离嘟嘟小嘴,好生奇怪。 四周也有不少与她年龄相仿的孩子,只是当下他们都露出害怕的神色,哭闹着倚在父母怀里撒娇:“娘,我不去考试好不好?” “莞儿你要乖,娘相信你能进一学堂的好不?” 望了一眼,离离便收回神暗自提气,自己爹爹娘亲什么的反正也想不起来了,那就算了嘛,而且顺叔叔是个好人,自己争气些听他话便是了嘛。 “铛!”突然一声巨响,考试就算正式开始了。 2 离离随看向中央,以顺叔叔为首的十几名男子走到雕像下方。 剑眉星目,正气泠然一身的英武男子便是顺,稍在后面体格较为厚实的男子为德,二人身后的十余名男子同样也是气质过人。 但他们那样一走,周围的威压已震得众人说不出话,杀意不容小觑。 离离自然能认出顺,但她却有些怀疑,木屋中或许是他压抑了气息离离还可以跟他玩,但现在,离离没有与他对视的勇气。 她这样想着就没听前面与规矩相关的话语,只了顺最后最关键也最简单的那声:“开始。” “何婷婷。” 一个杏黄纱裙的妙龄姑娘上前朝众人施礼,她轻巧地挽起衣袖,调整呼吸便往雕像输入法力。 瞬时,灿然的金色充斥整座雕像,绚烂一片,只是土系精灵像中金光一闪而逝,雕像中光芒也随之熄灭。 “一学堂丙班。下一个,叶雪晴。” 及笄的碧衫女子上来。 离离不知听到重复了多少遍“下一个”“一学堂”也是心生烦闷也不安。“要是没过顺叔叔还会要我吗?”痴痴地这样想着,就被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吓了一跳。 她认出刚才与她对话的青年此时站在台上,再往上看,几乎也要“哇”一声叫出来。 紫蓝色的能量条已经蔓延到水系精灵像上,颜色还在逐渐加深,牵牛花色,葡萄紫色,碘紫色,墨紫色,纯粹的墨色!而青年此时似乎并未尽力,再使劲,强悍的法力输进。 原本晴朗的天空居然出现暴雨之兆,“轰隆”一响出现一道闪电,众人怪叫,惶恐地注视着他。 墨黑浓稠得已无可挑剔,怒像的雷精灵表面似乎出现了龟裂,青年脸上也渗出细汗,牙关咬紧。 “停。”而将裂的精灵像在这声令下即刻停止,众人观赏的心情被打断,并不友好地循着声源望去。 德带着赞许的笑容,上前一步说道:“二学堂。” “恭喜!恭喜呀!”人群中祝贺的声音络绎不绝,离离却不理会。她刚刚与那青年说话的时候碰到他手,自然而然摸了把那青年的法力值,心道:“其实他也没有很厉害的呀。跟顺叔叔就没法比的。” 她不由望向顺,他却还是那副喜不喜怒不怒的表情,而等她再次回过神来,台上早已不是那个欣喜万分的男子了。 接下来也有很多的人上台,只是气氛都没有那般活跃,离离记不住他们。 “下一个,离离。” 措防不及打了个战栗,离离缓步上前强作镇定朝众人鞠了一躬,心中却暗暗叫苦。 手心全是汗水。 闭目,双手合十。耳旁的喧闹声渐渐褪去。 片刻,眼睛睁开,离离猛将法力输进雕像。 “亮呀,你亮起来呀…”离离心里自然着急,她已经输进大半法力了,雕像没有任何动静! 法力被输尽,她的身体也渐渐空虚。听得四周有人小声议论,也见到有人指指点点,离离却也不理,一下倔强心起,她离离今天就是要雕像亮起来不行! 众人见过了好一会雕像没有任何反应,心中突然明朗,这小女娃,怕是生来经脉弱,控制不了法力的废物。 “咦”身旁没有家长的黑衣红绣鞋男孩静静地望着她,抱胸,嗤笑了一声。原本只是小小的一声,但众小孩们的顽皮全是被带出,于是哈哈哈哈引发哄堂大笑。 离离还没学会一个词,叫难堪。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法力不错的来着?原来,是这样的吗?她一直认为自己所骄傲的,是什么呢?原来根本就没有啊。原来,她就是可怜巴巴的,心高气傲的,没爹娘要的,一个孩子吗?继续将法力注入雕像中,未果,头上的汗水流了满面。 骄阳下,咽下了口水,哽下了委屈与无助,于是她“啪”地一巴掌打到雕像上,大喊:“你给我亮呀!” 眼见离离脸色苍白,众人心中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想。如此一来,见离离近似撒野,人们心中更是不满,纷纷倒喝彩道:“你下来吧!” “你下来吧!” 更有甚者,领着自己怯怯的小女儿走到了台山,喝:“你别挡着下一个!” “干嘛?”耻辱感顿生的离离恶回去。 终于有成年人忍不住恶语相向了:“这是哪家的废材来这儿胡闹。” “是咯。谁瘌蛤/蟆想吃天鹅肉。真以为她是丑小鸭呀!” “你…”离离心中某神经经被狠狠抽了,疾步冲到那说话的中年发福妇女面前。离离胸中找不到骂人的话反驳,不耐,叉腰,教训道,“我不许你这样骂我爹娘!” 在局面混乱成一锅粥前,德大步走到离离身前拍拍她的肩,朝前把人群散开,朝后转头对离离柔声说:“没关系的,下次加油就好。顺叔叔他不会介意的。” 他有意无意提及顺叔叔,离离心中一惊,猛地看向顺。顺的眼睛一如既往温沉,然而她却看得不禁“刷”地一下眼泪流下来。这样的她……顺也不要她了的话怎么办?自己有本事能活下去,不能…… 旁边的小小孩围了过来,笑嘻嘻十分自豪地对着她做鬼脸:“爱哭鬼!羞羞脸!”略大的小孩不屑地哼她一句:“怎么这么大了还哭?啧啧啧,女生都是软弱鬼,就知道哭!”女孩子恶狠狠地骂回去,理直气壮道:“不许你这样骂女生,不是所有女生都这样的!”再大一点的小孩冷漠地扫都不扫她一眼,冷冷静静地走了。而成年人们,自然是更关注台上的状况了,拍拍自家儿子女儿的手:“看到没?这个人也是对着雕像的手施法的,也是这么厉害。你也这样知道不?” 德轻轻对离离几句“要听话”之类的话,又不得不忙了起来离去。他转身回到中央空地上,朝那报幕的人微微一笑接回了他的工作,礼貌朗声道:“下一个,小奴。” 而这时,所有的人都发出一种恐怖的怪叫,所有人双目圆瞠,僵硬在原地不能动弹,就连一向从容的黑衣此时也露出惊讶之意。可离离转过头去并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心中一股强烈的牵引力。 她向中心张望,她只见那个黑衫的男孩闭目往雕像输入法力,而雕像五彩的光芒迸发,五只元素精灵拥有各自有着自己的颜色!栩栩如生的精灵雕像马上就要破裂! 在人们的注视中,男孩自觉收了手转身站定,他鬼斧神工雕琢过的娃娃脸却俊美得甚是惊人。 离离认出来了,是那天那个吃糖葫芦的男孩。 男孩收手抱胸站了片刻,德才道:“二学堂。” 男孩点了点头,气定神闲地走下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开始怪叫,现场顿时气氛顿时躁动不安,男人将妇人挡在身后,妇人将自己的孩儿紧紧抱在怀中。 只是那一组黑衣上前来的时侯,他们的神色却明显松了一下。没有完全松,还是崩着的。 “你跟我来。”顺对那男孩说,语气笑容仍是不咸不淡。他说完神色未变朝离离使了个手势示意她跟上。离离心中痛痛痒痒不得解脱,仍跟上去了。 “离离,小奴,闭上眼睛。”顺声音不疾不徐的。凛冽的风声起,离离只觉耳旁呼啸呼啸响,她明白那是一股浓厚的法力,有点自豪。 而这时顺冰凉的手握住她,打断她的思路说“别乱想。” ☆、第 7 章 风声过。待离离回过神望向顺,周围人群已然不见,又回到了小木屋。 顺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小奴坐下,没有顾她,离离自己也找一把椅子坐下了。 “你是顺?”小奴眼眸落在顺身上,皓亮无惧。虽然他显然无视离离,全神贯注盯着顺看,但眼眸中,似乎又没有顺。这句话本是傲慢的,但他这样不平不淡念出来,就仅仅是询问了。 “嗯。”顺正色道。 顺平时从不会这样跟她讲话的,离离想,他跟她说话,从来只是开玩笑。 顺继续问小奴“你是哪个国度的人?” 小奴瞪着他看不回答,过了一会儿,转头扫了离离一眼离开。 “等等。”顺道。 小奴置若罔闻。而离离坐在门边,遂顺手拦住他。 小奴回眸看她,眼珠黑漆漆的,有一种摄人魂魄的魔力。离离感觉这一刹那她无法动弹,可仅仅就一瞬间而已,她立刻绊住了他的腿,双臂张开,拦住他的去路。 他被她并不快的动作绊住了。离离明白,这一刻的小奴是措防不及,有破绽的。不过小奴很快收回了神。 顺已经对离离的身份有所怀疑,走过来问他:“你是原本的血河之主?” 小奴不回答盯着离离看。 离离心里发毛,也注视着他:“难道我记错了……我记得,我们仅仅在街上见过两次吧?” “等等。” 门口一声叫喊打破了他们三人间的僵局。离离回头看去,黑衣服的德正快步走来,他径直忽视了顺和离离,抓起小奴的小肉手。小奴抬眼有些惊讶,但任由他探查自己的法力,没作反应。 德放下他的手,急迫问:“血河身边是不是有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孩子?” “没有。”小奴回答道。 “当真?” 离离第一次看见这样急躁的德。 “没有就是没有,”小奴沉静地看着他,绝不落下风,缓缓勾起一个笑容,“你怎么问我都只能这样回答。” 紧接着离离看见小奴漆黑的双眼从深处一圈一圈地晕开红色,很快,鲜红弥漫了他的眼球。小奴的肤色本来就比常人白,笑起来时像活生生的鬼娃娃。 离离倒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她看见德和顺就这样被人定住了一样怎么推都推不动。而就这样,活生生地,小奴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离离抓着两人使劲摇,试图使他们清醒过来。德最先恢复过来。他喃喃地对着小奴消失的地方说了句“瞳术”,目光迷离地走远了。离离叫他,他也不回应,准确来说,是没有听见。而顺过了好久都没缓过劲来,离离担心。正在此时,顺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别晃了!” 离离想了想:“顺叔叔,你是装的?” 他虚伪地回答:“没有。” “哦?”离离问,“那…瞳术是什么?” “……嗯?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词?没什么,瞳术只是血河之人的一个小把戏而已。” 2 “血河是?” “……类似于,一个比壹国古老的国度。” “小奴是血河之主?” “……”顺想了想对离离笑,“我不清楚,不过,他不承认。” “‘他不承认’是什么意思?” 书桌上的一张纸落到地面,顺把它接起来,不再回答离离。他用灯盖熄灭正厅的照明灯,说:“早点休息。” “顺叔叔!” “嗯?”听到离离的叫声,顺转头。 “血河的子民都有五种元素吗?只有血河的子民才有五种元素吗?” “我不清楚,因为我所接触的血河的子民并不多……没事,你大概也不会碰几个血河的人,快休息吧。” 而顺再回过头去,又听到一声脆生生的叫喊。 “顺叔叔,我也想要五种元素。” 顺愣了愣。 “为什么我的雕像不亮?”离离问。 “……广场上的雕像叫做银驭树雕像,它的目的是测试初学者法力属性和强度。你的法力虚,它自然就不亮了。” “为什么我的法力虚呀?” “我不知道。” “顺叔叔,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离离说,“我的法力被偷走了。” “……没道理。” “真的…”她辩驳,“前几天,我的法力蓝色里掺杂着黑色,而现在它变得透明了。” 水金木火土,分别对应着蓝色,白色,绿色,红色,黄色。离离曾经觉得奇怪,她竟然拥有独一无二的黑色的法力。直至,她遇见了小奴,听说了血河。 顺晃神片刻,失笑道“你是怕黑不肯睡觉吧?” “啊?”离离声音弱下来,“才不是呢。” “拿去,”顺说,“我把灯给你。” “哦……”离离笑得很甜,“谢谢顺叔叔。” 顺将腰上缠的一层一层绷带解开,伤口才刚刚愈合。他熟练地给自己换敷草药,眼见试了一阵子也提不起法力,就趴到桌上,将心中事情暂且放下。 ☆、第 8 章 这几天,离离完全不敢招惹顺。 她弄丢了一张很重要的纸,顺看起来好凶,但没怪她。 只是顺好忙,完全没有和她说话的时间,而且总不断有壹组织的人来找他。 离离暗自思忖,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叮叮”的响声。 她好奇心大作,出门去寻找声音的来源。迎面向她走来的,是一位碧衫姑娘。 是方渝。 方渝瞧见离离似乎有点惊讶,蹲下身来对她说“你好呀。” 顺抬起头来,看见方渝同样有些惊讶,脱口而出“方渝姑娘?” 方渝嘻嘻一笑,“顺校长叫我什么来着?” 顺横她一眼,又道“渝姑娘,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想来就来了。”方渝话语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叫我渝儿呢。” 方渝与顺的对话,不知怎地让离离联想到自己爹爹娘亲了,她叹气低声问方渝“渝姐姐喜欢顺校长的吧?” 方渝脸上一红,说“胡说八道。” 离离一阵欢喜也一阵神伤,如今,她的家人都安好? —— 这里,总之,离离和顺闹翻了,初中二年级编的理由过于扯淡,不予展示o(≧口≦)o —— 这下离离猛地冲进屋外的树林里,顺哪里不去追?但他眼前黑影一晃,几十个壹组织的成员倏然将他挡住,他知情况有异,当下正色,心里着急,却顾不上离离的事。 而离离进入黑丫森林,心顿生恐惧。身边怪石支离破碎,似巨猿,如豺狼,总是挡住她去路。“嗷嗷”“呜呜”的哀鸣不断传出,但方圆十里,却无一活物,直觉诡异可怖。 冷风嗖嗖,离离避开荆棘丛往前走,但走一会无奈胸口刺痛难忍,解开衣衫一看,刚才被烫到起了好多个水泡。 她大喊一声,“好吧,你们都不要我!”委屈极了,眼眶湿润,心想“但我又没做错事情。” 怒斥自己一声“别哭”,提气,随手拣一根木棍,演练起她从小苦练的招数。 关于爹娘,她还记得的,就只有他们教的这一身不俊的功夫。 顺刺、逆击、横削、倒劈其实早已练熟,小小木棍在手,“嗖嗖”卷起一阵冷风,十分凌厉有力。她心中怒火起,“还是没有长进啊!”不觉使力过猛,木棍脱手而出,竟然飞插入背后几尺外的大树。 离离勉强挤出笑意,但总觉心中空虚,横身一躺。望见半边天布满红霞,脑海里的东西突然就多了起来:“为什么爹爹娘亲不记得了?为什么遇见了顺叔叔?为什么我的法力消失了,这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正躺着,离离只听背后草丛响起“撕撕”衣物摩擦的声音,翻身跃起猛喝:“谁!” 丛林间黑色身影走出,德“嘿嘿”一笑,不知如何已握住离离小手,他手劲不大离离若要反抗肯定了得,但离离听他幽幽地说出“我带你见你爹娘”时,周身没有一点气力。 木屋中。 方渝离去。顺转身向黑衣吩咐道“一会我来应付他们就好。”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不慌,我们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 眼前银光一闪,月光下直幌幌的一把利剑直向他面门刺来,这一剑刺得好,兼具了速度与力度,但顺瞄准时机还是躲了过去。 他再抬头,壹组织已经被神则团团围住。顺问神则:“壹国和神则一向友好往来,你们为何这样做?” “把女孩交出来。”神则说。 “你指的是在异世界的战争中下落不明的那个女孩?我不明白你此番话的意思。”顺回答。 神则带头的那人上前,将手中长剑一折而断,拧眉大笑道“我知道你和承有很浓的交情。但是呢,对她来说,你就是帮助我灭她全家的人,你以为她得知真相后会放过你吗?况且,她能掌控五种元素,待再过一段时间,她杀你就像折这把剑这么简单吧。” “是吗?不过我如果知道她在哪,又怎么不会杀她?”顺笑容不减,淡淡地回答,“于公于私,我都不会留着她,不是吗?” 他走出木屋,目光明锐,就地捡起一把剑,掂量起来。 “女孩叫离离是吧?你窝藏她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个女人?” “说话放干净点。” 那男人话音未落,皓月下顺的长剑阴冷冷地反射出银光,“嗖”一声谁也没有看清他的手法,“啊!”的一声,神则一人的手臂已被砍掉一只。 那人大骂一声“你找死!” 跃身向顺扑去。他身形极快,嘴中咕哝个什么咒语,霎时天昏地暗。他左臂握剑缠着顺身躯而上。 那剑坚硬无比,顺空手去接已然不得,只好用法力去挡,右手抢他剑柄,眼见长剑就要得手,但只听那人一喝,剑神忽然变柔韧,像一条毒蛇绕上顺的手却要他动弹不得。 那人剑端又变尖锐向顺肩头刺去,但顺既知他是神则之人对此他怪招早有提防,于是迅速注入法力将法力借着剑身传过去。 那人早就听说顺的法力可不是深厚,而且他第一次跟顺交手,心中又惮顺夺自己一条胳膊,当下再变化剑术又已来不及,长剑只得撒手。 此时壹组织和神则早已斗起来,但见皓月下,银光一片,剑声铭铭,招招逼人,招招都是夺命的利招。 那人失臂,鲜血狂涌,此番一斗,眼前一黑,摇摇晃晃,就要倒地不起。但顺不暇细辩他是否真的动弹不得,听“砰砰”声不断,壹组织已有人受伤,于是抖剑去助。 木屋测沿的那个小小身影此时对这些激战全都视而不见,她俏脸变色,一阵惨白一阵赤红,眼神空洞无物,嘴里只不住喃喃地道“顺校长杀了我爹爹娘亲?顺校长杀了我爹爹娘亲……” 此时她盛怒,五种元素的法力破体而出,赤,绿,蓝,靛,紫,统统聚合到手心,浓缩成一团,形成黑色。 顺的剑术其实并不精湛,然而和低级神则打起来却高出许多。只见他法力与剑法连用,斜跨一步出,弯腰刺剑点穴连成一体,右肩斜垂,又灵巧地躲过一剑。然眼见就要刺到面前男子心窝,突觉后背滚烫,一剑竟无法刺下。 此时两人离得最近,那人见顺下手有空挡,一把打掉他手中剑,法力在拳,更无花样猛向他打过去。顺以拳相接,他凛冽的木系法力如一根根银针准确刺入那人周身大穴,一脚踢向他胸口。 领头男子法术未施完和顺接起招,但二人都分心二用,所以过了许多招却实力相当。 那人阴险地笑起来:“你帮藏着那怪物干什么?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对她娘亲念念不忘?” 顺剑法加快,不留他说话的空隙,剑剑都是夺命的大招。剑刃正指向那男人颈上大脉,双手却被冷到极点的小手紧抓不能用劲。 一声冷过冰窟的童音“顺叔叔你杀了我爹爹娘亲?”但见一白衣女孩将他直拽到地上,咆哮道“我问你是不是。” 此人正是离离。 她啪一把扇过顺的脸颊,眸子灵动,泪流满面。眼眸暗下,浑身聚满五种元素的法力,唰得一下向顺出手,手影一晃金光一闪,已将顺推倒。 离离继而转向那红袍男子,双手抱胸,笑靥如花地道“你还不配叫我离离。”只有她的娘亲,她的爹爹能够这样叫她。 离离前趋了四尺直至那人面跟前,五种元素同时聚起,刚柔互济,以掌心为剑向他刺去! 那人冷笑一声要抓她细手腕,但离离身形一滑,已然借他肩膀翻到他身后,向他天灵盖上盖。 那人吃了一惊,但马上接住离离打下来的小手,他力气更大活生生地将离离身子拽住就旋风般旋转后抛起往地上扔。 离离嘭地一声巨响头落地。她用法力去挡,可是不济,额头上鲜血哗哗往下流。舔了一舔,腥腥的,又向那人扑去。 他本想离离这样拼命法力很快用尽,但离离愈演愈烈,招数甚是凌厉。他心中有些慌,一个女孩,竟能拆解他神则最精妙的招法。 而离离看他章法变乱,心中大喜。 这些招数与她爹爹的一摸一样,她每天晚上被逼着练,从小练到大哪能不熟?是以一招招对上,又想到自己练完她娘亲会抱抱她,丝毫不觉累。 那人心中大骇,他出掌向左离离却比他早一步向右反击,他使个虚晃离离不但不接,还要在他空挡处补上一击,招数里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瑕疵被离离利用得淋漓精致! 神则以这套招法和他独门法力不知击败多少英雄好汉,顺见那人招法变化本要去帮离离,但离离使出的招数乃是他前所未见,不可不称奇,于是放心调转去助壹组织。 然他听离离“啊”的一声惊叫立马回头,但见女孩已将神则领头男子压到地上,只消一击,即可将他毙命。 离离瞪目,就是那些长相怪异,乱七八糟的怪物让她家散了的!她再也见不到她爹爹娘亲了!于是双手不再颤抖,狠狠向他刺去。 离离手掌还距一尺到他心脏,那红袍男子表情突然放和,缓声道“是不是有人教过你‘不可杀人’?” 离离眼前泪水模糊,她爹爹的脸庞突然与此人脸庞重合,但他明显不是她爹爹嘛,她爹爹好厉害,好温柔,好令她佩服的,但那一刹那离离下不了手。 那人见方法得效,好是喜,帮离离擦过她小脸上的泪与血,说道“你长得好像你娘呢,你想,你娘要是看到你杀人了,她会高兴吗?” 离离泪水更甚,全都滴落到那人面上,轻轻说道“娘亲不会高兴的,她会生离离气的” 然而就是她手软的那一瞬,那男人猛地蹦起,将离离踹倒,大大地呸了一声“笨蛋!我连你娘是谁都不认识呢!” 他手中印结完,霎时天昏地暗,恶鬼出狱。 森林里山风猛刮,无数声哀鸣咆叫,离离看到无数弱小还没成型的透明生灵在她面前破裂,五彩的风在她指尖流逝。 离离爬起再战。 神则此时不敢再小瞧离离,他们合成一股强大的攻势向离离逼去,猛不可当。 离离环顾一周,壹组织理理衣袖,没有一点帮她的意思! 离离刹那清醒了,她只能靠自己。她跟神则不是一伙的,她跟壹国也不是一伙的,她只为自己而活。 她的法力此时纯粹依旧,但贯彻全身的只有令人发悸的心寒,离离闭上双眼,凭着感觉狂战,左边有两个混蛋,但他绕过身用右腿踢,右腿被深深一刺,但右手拽住谁的衣袖,用火系法力烧,烧个精光最好 白衣渐渐染成血衣,离离知道她体力已不支。他们的招数离离都了如指掌,但几十个人围攻她一人叫她如何去应战? 她伤到几个神则,他们鲜血喷到她身上,然她也分不清哪些血是她的哪些是神则的。 似乎是最后一击,神则长剑直嗖嗖向离离刺来,这一击势必不不可挡,全身已被包围,而离离心里居然没有一点害怕,她很快可以再见到她爹娘了。 而风声刮过,出乎人们意料,顺跳入包围圈,用法力替离离接了这一击,他大声喝道:“再打就不能生擒了!” 离离只觉心口一热,无法挣脱他的手,法力消退,她只觉彻底心寒:“是他那杯绿色的苦茶” “哟,壹国壹组织长,不是说壹国没有窝藏那怪物么?”红袍男子讥讽道“还是你,依然放不下那女人?” 离离紧咬嘴唇,朝他面目狰狞。 顺说:“你这是从哪儿听说的谣言?她喝了银驭花茶,五种元素的法力就被我控制了。” “到时候你拿她怎样都随你。不过,把她让给你的条件是,此次计划成功与否,都与壹国无关。” “哼,好笑。你觉得你能用她威胁我?” “她不敢威胁你们。” “那就是说,你敢?” 顺握住离离的手不回答。 “狂妄自大!”那人要来抢离离,顺不让,顺牵着离离和那人较量起来。 但离离不理他,心道“顺校长收留我的原因是他要利用我,他希望从我身上找到我娘亲的影子。而且他帮助神则杀了我的爹爹娘亲。荒谬至极!” 那男子打顺不过又夺不到离离,便决心要顺难堪,他模仿离离的声音恶心心地说“嘿嘿,离离,你爹爹是谁还说不定呢!” “你!”离离从顺手中抽手而出,扇他一掌。他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她娘亲!她娘亲,不只能是她爹爹的么! 那一掌她都没察觉她用了多少法力,一掌落下毫不留情,那为首的男人面目狰狞,肌肉偏瘫,竟然就这样死了。 然而那一群自傲不已的神则今晚是倒大霉了的,居然吓得动都不敢动。这什么小孩?招招将自己克制住? 离离第一次杀人,看到他可怖的容颜,惊心动魄,但仍是不解恨,啪啪啪地补了几掌。那男人嘴角溢出血,污血映到离离眸子里,红得耀人。 离离咧嘴一笑,望了四周的人一眼,而她也不知怎么地,将她自己法力一释放,身旁三个神则就哗啦啦地倒下了。 众人无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离离却笑得灿烂,月光映出她满脸是血。她看着神则说道,“以后我会让你们一个不留。” 她回头看了看顺,闯下山去。 众人心里只剩惊骇。 她现在还不够强,只有更强,才能帮她爹娘复仇。 传说,黑丫山上,那个红着眼的男人以一战百,将神则杀得一个不留。 ☆、第 9 章 离离隐隐可闻黑丫山上的长啸声,她知道那是顺校长的。 但她只是不明白了,她招谁惹谁啦?怎么她家一夜就散了?怎么那个对自己特好的顺校长居然是她的杀父仇人,还亵渎她娘亲啦? 不停地跑着,然而她要往哪跑,她早就没家可以回了! 离离听到耳旁有扑哧扑哧的声音,停下,那些恍惚可见的花火影是什么? 她抹一抹额前流下的汗珠,但感觉液体有些粘稠,有些胆怯于是小声问自己“那不是汗吗?”她心中多少都明白一些,摊开手心,借着明亮的月光一看,果然,小手掌里,骇骇然的鲜血。 “血?”鲜红的液体隐隐映出她的轮廓,弯弯的眉毛,明媚的小脸。 离离笑,浅浅地掬起一捧月光对自己轻轻道“我敬你一杯。”说罢,将那一泓酒泉饮尽。 “爹爹不高兴的时候娘亲会这样哄她的,然后,他就笑了…\" 离离脸上泪珠滑落,一道道泛着晶莹,冲刷掉她脸上污秽的血迹,在斑驳的月色里笑靥如花的她轻轻擦掉自己的泪水。 “不哭了,喝完月亮酒之后我要高高兴兴的,学点本事,过得好好的…\" “月亮娘亲,在这里离离给您发誓,我会做到的,我还要顺校长当面给爹爹娘亲道歉!”皎洁月色下,一个女孩盈盈拜倒。 离离折下一根花藤,寻着若影若现的萤火流萤下山。 而那只圆脸蛋的绿色小精灵扑腾着翅膀引在离离身前,奇硕的大眼睛眨巴着。 山路嶙峋,离离都不知道她自己是怎么爬下来的,回头望了一眼那高耸的山峰,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然而头是越来越昏昏沉沉的了,她知道她要是头再不止血,她会死掉的。 离离看看天,估摸着时间已是子初了。街上楼房全已熄灯,街巷也无行人,只有客栈前还挂着两个昏红的灯笼。“喵!”的一声雄猫尖叫传来,屠户的肉摊子上有一只幽幽的黑猫,眼睛幽绿,后脊隆起,龇牙咧嘴,不怀好意在向她挑衅。 要说离离打不过它是不可能的,只是当下她又哪来的力气呢?她有样学样,拉宽脸蛋做个鬼脸“猫呜”地怪叫一声,那猫毛骨悚然夹着尾巴溜了。离离“咯咯”笑几声终究是没有力气,扶着墙缓步前行。 现在,她要止血,要找药铺。 离离克制住浓烈的睡意往前走,但那客栈摇摇晃晃的灯光实在是好渺芒,她怎么抓也抓不着。 喘着粗气一步步迈向前,只是她终究是走不动了,“啪”地一下,整个她瘫倒在地上。 “不可以的,睡着了就起不来了…\"离离狠狠咬一口自己,嘴里吮到自己的血腥,鼻子里似乎温暖了些,再次提气爬起。 跌倒再起,跌倒再起 “好黑呀” 清冷的街道上,凛冽的风朝着某个固定方向肆意流走。 呼哧呼哧——小女娃暗眸里的苗火随风摇摆,飘忽不定。 待离离再要咬自己手臂的时候才发现,原本白嫩的手臂上布满血牙印,大大小小的窟窿往外流着血,哪里还有可以再咬下口的地方? 更浓烈的倦意向她袭来,“就睡一会,一会…\" 然而她朦朦胧胧中之间道路中央好像有个男人在寻找着什么,离离猛醒:是顺叔叔! 她挣扎着要起来,可是身体容不得她作主,“咚”的一下头磕到地上,又有血外涌。眼前几乎是漆黑一片,一切都只看到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想,多好… 什么都不用想… 然而她不要,她还没有给她爹娘报仇,她死也不要死在顺手里。 “离离,起来!” 眼睛猛地瞠大,印入她眸子里的是顺,他,他怎么在这儿? “诶?” 离离双眼猛睁。 街上叫卖声不绝。流水人家,袅袅炊烟,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 如同水墨画那样清新的场景。 那个光头的阿叔在拱桥边卖糖葫芦,那个抱着个婴孩的少妇在小摊子买胭脂水粉,那个小哥哥在斗蟋蟀。 喧哗一片,黄发垂髫,并怡然自得。 离离想要起身,但身子软踏踏的,没有半分力气。 她伸手扯了扯头上的绷带,血不流了。又转头看看手臂,咦?那些伤痕都消失了! “等等,我不在做梦吧?”她心中大奇,想要咬自己一口确认却又不舍得。 “是谁救了我?” 她躺在路边动弹不得,颇觉无奈。 突然有个少年凑过头来看她,于是她“哇!”一下做个鬼脸,那人吓得魂不守舍,跑了。离离哈哈大笑。 躺了不知多久,离离终于有了些许力气可以勉强坐起来了。 她暗自运气,但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肚子好饿,但是没有钱…” 看着对面那家包子店,口水垂流三千尺。 心念一动,拍拍衣衫站了起来。 李梅把钱往包子店老板朱天心手里一放,笑道“老板,我要两笼叉烧包。” 她是个长得端丽的小姑娘,朱天心报以她一笑,道“今天来这么早?” “嗯。” 老板熟练地将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叉烧包装进纸袋里,说道“呐,给你。” 李梅道“有劳朱老板了。” 她刚接过纸袋,想要先尝尝包子的味道,一个六七岁的小乞丐却撞她个满怀。 她腰间佩环铃铃响,于是下意识地推开小乞丐,喝道“你想偷我东西?” 那小乞丐恶狠狠瞪她一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指刷啦啦一转,那袋叉烧包已然落到她手上。 小乞丐眼睛精亮精亮的,道一句“拜拜”然后脚底掀起一地灰尘,跑了。 李梅却还没反应是怎么回事,她低头看到怀里空了,才反应过来,大叫“哇!有人抢我包子!” 众人团团将她围住,是以她是个稀里糊涂的可爱的姑娘,大家都关切道“怎么啦?” 李梅有些欲哭无泪,那个小乞丐哪里还有影子,早就溜啦。 她看看众人,又看看空空如也的怀里,哀嚎“是哪个混蛋抢我包子!” 李雷今年及冠了,他乡试没过,十分颓靡地走在路上。 “诶,想什么呢?”韩梅梅拍拍她的肩,调皮地眨眨眼睛。 李雷没有回答韩梅梅,反而笑着脸问道“今天买了什么菜?” “嗯…胡萝卜,芹菜,还有挺多的。” 两人有说有笑,你一句我一句,走在路上对周围一切浑然不知。 忽然一脏头脏脸的小乞丐双手叉腰挡在他们面前,那小乞丐眼睛贼亮贼亮的。 韩梅梅李雷只见那灰色身影在他们面前一晃,再低头看去菜篮子里什么都没有了。 韩梅梅好是着急,但她手掌传来一阵厚实的温暖,咦!她和李雷的手什么时候牵上了的! 李雷有些尴尬,松手,给韩梅梅几块铜板,道“你先用着吧。” 韩梅梅轻轻接过,居然对小乞丐有莫名的感激。 离离躺在河边青草地上悠悠吃着肉包,调皮一笑,谁说她自己就活不成了的。还不是照样有吃有喝,还可以睡大觉? 但是她知道不能这样下去,她还有仇要报,她的法力必须更进一步。狠狠地握拳,那个叫顺的男人,壹组织,还有神则,她迟早要踩在脚下。 人情冷暖,她还能不明白?这街上人来人往,要是她不偷不抢,又有谁会帮她?所谓情谊,不过只是利益关系罢了。 不过呢,她爹爹和她娘亲之间的不一样哦,他们俩一天到晚恩恩爱爱的,看得离离,嗯…… 离离都不好意思再回想了,她最近能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她见有一堆人往顺的山坡涌去,眼珠咕噜咕噜转,也跟过去。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啊?”离离向一老乞丐问道。 她和壹国的乞丐早就混熟了。 那老乞丐先不答离离,反而先用他油腻腻的粗手刮了刮离离的脸蛋,说“你混得比我还好!” 离离嘿嘿一笑,小手楼住他腰,应和道“哪里哪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说罢,往他衣袖里塞了几个铜板。 旁人看这一老一小乞丐,真是要多邋遢有多邋遢,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老乞丐吃了香,偻腰压低声音说道“这是大事,我从老大那听来的,我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啊。” 离离连声诺诺。 “壹组织的队长要换人啦。” 壹组织的队长身份堪比一个国家的国王。 “啊?为什么?”离离吃惊,声音不由放大了些。 “嘘…”老乞丐神秘兮兮贴着离离耳朵说,“谁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那天晚上壹国乱成一团,山坡上出事以后,上百个神则闯进壹国说要找一个拥有五种元素的怪物。” 老乞丐见离离出神,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再说“你连这个都没听说过?”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贪睡,我睡着了要这里被炸了都不知道。” “也对也对。神则没找着,在异世界和顺打了一架,从那天以后顺校长就没露过脸,也不知道谁输谁赢。” 离离见他一副还有故事的样子,催促道“然后呢?” 老乞丐声音更沉,道“奇怪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见过德的面,他本来应该去帮顺的。唉。” 离离点点头,贼笑“老头子消息很灵通嘛。” “我比你机灵多了。”老乞丐骄傲地道,“反正我们看好戏啦,谁抢到壹组织队长的位置,与我们无关嘛。” 可离离心里盘算了下,要是这故事不假,那就是在她晕倒后发生的事。可是那晚她逃出来以后,是谁救的她?要从上百个神则手里成功逃脱,在这壹国里,恐怕只有顺能做到吧? 毋庸置疑,离离排除了顺的可能,思考:“还有谁呢?” “诶!”离离扯扯老乞丐的破烂衣服,问道“还有他们的故事吗?比如承?他是谁?” 离离见老乞丐眼珠子转了一下,显然是对她有了戒心,脑子里灵光一现,改口“爱情故事哦。” 老乞丐嘿嘿笑,说道“他的那段故事,浪漫缠绵的,要听,晚上桥底找我。” 离离白他一眼,要是那淫老头知道承是她爹爹会怎么说。 说话间,山坡上走出两个黑衣人。德走在前面,顺走在后面。 离离看着他们,拳头紧握。 德上前一步,正色说道“壹国各位兄弟,出于一些特殊原因,小弟将担任壹组织队长之位,小弟孤陋寡闻,见识甚浅,今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他出声明朗洪亮,中气十足。 众人啪啦啦鼓掌,顺再发言。 但离离隔得远,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说话完毕,人群唏嘘一声,潮水般散去。 离离这时并不想惹上什么麻烦,她还打不过顺和德,于是装作一个小乞丐该有的小混混模样,被人东一脚踹,西一脚踢回到她的老窝。 而正当离离要思考她以后的去向时,她闻到身旁一阵浓烈呛鼻的酒味,大大地打了几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存稿塞进存稿箱啦 ☆、第 10 章 那酒味也醇香,只是太浓烈过了头十分醺人。 “来,陪我喝酒!”酒鬼大叫。 离离挑眉,问“你想干嘛?” 酒鬼似乎没听见她的话,打一个嗝拍拍她肩,酒葫芦一倒,身子一倾,清澈芳香的酒全倒在离离身上。 离离警觉,立刻跳起,反转,以极快速度聚集法力在酒鬼颈上一抵,喝道“你想做什么?”她料定酒鬼逃不掉。 谁知那酒鬼“哇”的一声大叫,身体泥鳅般滑溜溜地就挨着离离滑了出来,他哈哈大笑,单手倒立,又要灌酒,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还能这样?” 离离不服输,于是用蓝色法力伸手拽住他衣领,水刃在手,要酒鬼动弹不得,威胁道“乱动就没命啦?” 谁知那酒鬼半醉半醒,全然不停她的警告,拿起酒葫芦又往嘴里倒了一口,微微睁开细长的眼睛,张大嘴“哈”地吹出一口酒气。 那模模糊糊洋洋洒洒暖暖的酒气喷到离离脸上,让她有种醉醺醺的感觉,不由减轻手上的力度。 只见酒鬼故招重使,又要滑出离离手里,但离离这下学了机灵,从下至上扯他衣衫拽他起来。这下酒鬼面对面在离离面前,绝对逃不掉了。 于是离离细细端详被她抓住的酒鬼,说他颠吧,似乎也不,一双醺醺然漫着酒气的凤眼通红锐利,络腮胡子使他的气质狂野不俗。 那酒鬼不给离离好好打量自己,他舔舔脸上的酒,一条恶心的舌头看着就要舔到离离脸上。 离离自然缩头,但不忘瞪他。 酒鬼又大笑拿起葫芦又要喝,但他张大嘴巴抖抖酒瓶却没酒倒出来,“嗯?没有了?” 他神色突变狰狞,“啊!”一声大叫后猛地扑向离离,离离见状,急忙往后退,但酒鬼速度比她快得多,那张满是醉意的脸迅速在离离面前放大。 可就在离离认为他要冲过来时,他突然刹车停住,在距离离二尺处停住,傻傻地咧开嘴笑。 离离掂量这人不是个疯子吧,但她强装镇定,问道“你是谁?想干嘛?” 那酒鬼“呃、呃”打几个酒嗝,又突然退后好几步,手拍脚,脚拍手,自个唱起歌。 只是他一开口离离就后悔了,她有事没事,干嘛招惹这疯子? 离离转头就走,但那酒鬼似乎全身长满了眼睛,离离跑哪,他就往哪走,而且总可以拦在离离身前。 离离被他惹怒了,叉腰喝道“你究竟要干嘛!” 她惊讶地看到老乞丐朝那酒鬼深深地鞠个躬,笑容满面地朝她走来。老乞丐偷笑道“小丫头,你有福了!这是我们的老大!” 啥?乞丐老大? 听此,离离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她惊讶道“酒鬼就是你说人称江湖百事通的老大?” “是呀!我先走啦,你们俩继续。”老乞丐的眼睛如老鼠般闪着狡黠的光,他不怀好意地冲离离笑“你可千万别得罪他,不然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生活艰难。” “所以老乞丐为什么把酒鬼引到我身前来?”离离听着酒鬼唱歌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终她走到酒鬼面前不屑地说:“喂,我走了!” 然而那酒鬼“呃”的一声,呆呆地定住在离离面前,拨开离离的头发,双眼猛睁,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怎么啦?” 电光火石间,酒鬼点住离离身上大穴,离离眼睛都没睁大,“扑通”倒在地上。 “我招惹他了么?”离离想。 “咕噜。” 她猝不及防被酒鬼按入河水中,大大地呛了口水。酒鬼冷哼一声,猛地将她提起来,她急忙地换了口气,又被酒鬼扯着头发拔起…… 河水里逐渐浮起一层油脂……离离的脸被河水冲洗得干净了,面如白玉,颜若朝华,而水珠从她的小脸上淌下来。 她大口喘气,总算是得出了答案——她就不该向老乞丐打探她爹和娘的消息!在壹国,这个时间点,承和雪儿是个敏感词,老乞丐对她起了疑心,并把她的消息泄露出去。 “失算了,”离离想,“我要怎么从酒鬼手上脱身呢?” 她呛了好几口水,鼻子里酸得不行,“阿嚏”连打了几个喷嚏,骂酒鬼“你到底要做什么。”要对付我的话,为什么把我从水里拉起来,跟闹着玩似的? 她看到酒鬼诡异地朝她笑笑。 酒鬼带动他金系法力,“唰”地一声,白色光芒宛如游龙从天而降,在他身旁萦绕盘旋。 “还不肯和我较真吗?”离离聚起法力出招,“还是喝上头了,较真不起来了?”她细心观察,发现她手心蓝色法力又重新掺杂了黑色的法力。 她联想到了什么。 就在此时,离离被酒鬼惊呆了,他以极快的速度抓住自己的手。 她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房子的暗处走出一个衣着考究的男孩,让离离彻底不知所措,他婴儿肥很厚,黑衣服红绣鞋——小奴! ☆、第 11 章 小奴依旧一张圆嘟嘟妖冶的娃娃脸,踏着一双艳于血的精巧绣鞋,着着一身巧夺天工的黑布衣。 然而离离这次见到他时着实被吓到了。 那还真的是小奴吗? 他黑眸深邃依然,但其中流露出的不再是唯我独尊的君王权势,黑眸中点点暗红色的斑点正在掠夺他睥睨万物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嗜血冷酷。 现在的小奴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易碎的白瓷娃娃。他娃娃脸没有任何血色,脸上古老藤蔓爬满,红艳无比。 而这样的他依然不可一世,但弱弱的样子惹人心疼,好想叫人过去捏一捏他肉肉的小脸 见到他,离离本该十分警惕,但她现在倒有几分怜惜,向酒鬼问道“他怎么了?” 而见到小奴,酒鬼脸上再无戏耍的表情,他诡异地笑笑,毫无预兆,金系光亮猛地向离离劈落。 离离被他杀个措手不及,眼见那道落雷就要劈到身上,不带任何情面的,但此时躲避已来不及。 忽然她小手凉彻心底,一股强势的力度把她扯开。 小奴用黑色的法力替她挡了一挡,噼里啪啦地亮光摩擦出响声,接着小奴猛地拽着离离冲出门去。 大门木屑飞溅,尖尖的段瑞凭借着极速能刺入骨肉之躯,见此,小奴周身法力一起,离离本想准要挨刺,但居然没有任何木屑溅到他和自己身上。 离离挣脱小奴没有一点温度的手,但小奴不理,反而更使劲握着她,一眸望向离离,肃杀清冷,离离一身冷汗直冒。 “哪里安全?”小奴问她,但他冷冰冰的语气居然带有一点着急,离离看他,黑眸中夹杂的红斑已越来越浓。 但酒鬼速度比他们俩快得多,不等离离答话,他便笑嘻嘻地挡在两人面前“跑哪里去呀?” 说完,那闪着白光的剑“嗖”一下向两人刺来,剑气笼罩之广,将周围二里都包围在内,一棵棵参天古木,瞬间倒下。 离离还没反应过来,小奴黑色法力就在身边周围如疾风环绕,只见狂风凛冽,风声将她脸蛋挂出一道道血丝,白色剑气无可近两人身。 “走!”小奴一手拽着离离,一手聚着法力,“砰”的一声两人冲出剑气能及范围,霎时白光大作,光剑碎片一片片掉落。 酒鬼勾勾嘴角,饶有兴致地发足追二人。 酒鬼离两人距离始终不远不近,小奴骂他一声,拽着离离,忽然脚一抵地,猛向顺的山坡跑去。 但离离反应跟不上他,只觉小奴速度一减一增,惯性带着她往前冲,手却被小奴狠狠一扯,差点没往后翻倒。 身后呼呼作响,那带着白光的一把把剑向他们刺来。 这下情况好险,小奴挡不下全部,一剑直插离离面门去。 小奴用法力去挡已然来不及,但离离也不傻,腰杆子一弯,那剑直嗖嗖向后刺去,插到身后大树,大树倒地。 两人避开大树,都是出了一身冷汗。 小奴观察四周,朝离离喝一声“跟着我”便加快脚步,红绣鞋上聚着黑色法力,乘着法力在大树上飞行。 周边喧闹街市嗖嗖往后退,不时有人指着他们,人们眼里都是惊骇,议论纷纷。 离离用法力跟着小奴跑,但她法力不多连连要往下掉,小奴回头嫌弃,将自己一部分法力分到离离脚下。 离离大惊,他的法力是有多少呀?在半空行走耗费的法力就是她所有的了,而小奴,带着她,竟然毫不费力狂奔? 酒鬼紧跟身后,小奴见再逃也不是,把离离手一放,离离身子极速下降,“咚”一声跌在地上。 小奴用法力将酒鬼包在其中,黑色火焰围绕,似乎霎时能将一切烧得殆尽,离离听到酒鬼在里头嘶吼。 小奴见酒鬼一时也逃不出,他下降到离离身边,叫道“跑啊,笨蛋!” “……” 离离鄙夷,她摸到他手心更冷了,不由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但两人没跑几步,酒鬼又来到面前。 离离见小奴脸色更白,冷汗如雨,上前说“我来!”但小奴将离离绊倒,回头说“你还是给我闲着吧。” 酒鬼在两人争吵时已出招,酒气萦绕,但见那白色法力绕成一条金龙,嗷的一声龙鸣把两人震得心腑不定。 街上有意念师指着金龙失声喊道“龙…金龙!” 离离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小奴。 这一眼看得离离心里发悸,现下小奴的深眸里几乎全已被梅红斑点占据。而他面白胜纸,看起来一推就倒。 “跑啊。”离离拽住他的手,没命地往前跑,她边跑边说:“现在街上人多,酒鬼不敢乱来的,我们要尽快甩掉他。” 她感觉小奴脚步渐渐跟不上于是想要用法力将他稍上。但她忽然想到:他们俩分明不认识! 离离心念一转,小奴似乎她所想,手心灼热将离离的手甩掉“我不要你可怜我。” “你是小孩子呀?”离离着急,待他呼吸稍微平复些,打掉他的法力,弯腰问小奴,“是活命要紧还是可怜要紧?” 更何况我又没有可怜你。 小奴没再说话,任由离离拉着他往顺所处的山坡跑去。 离离暗呼不好,那酒鬼虽没再动用法力,但仍疯疯癫癫,拿着个酒葫芦,稳稳地跟在身后,摸不准他什么时候又出招。 她扭头看小奴脸色越发苍白,更多时候是自己拉着他跑,便想这次自己闯的祸不能依靠小奴必须要自己解决了。 忽然间酒鬼不知怎地就窜到他们面前,酒鬼面目狰狞,看看小奴,又看看离离,哈哈一笑突然出手拽着离离衣服,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或许是实力间的差距,离离被他提起的那一刻完全没有力气反抗,酒鬼捏死离离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易如反掌。 令离离万万没想到的是小奴说时迟那时快一掌打向酒鬼腹部,那一掌似乎用尽了小奴全身法力和力气,酒鬼脸色发紫竟然松手,弯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痛得死去活来。 ……厉害! 离离看到小奴此时更是虚弱,屹然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他的眼珠几乎全部转为红色,她接过小奴手,将他背到背上:“你家在哪?” 但没等小奴回答,那酒鬼从地上爬起,络腮胡上缀满鲜血,狂躁使他看起来比厉鬼还吓人。 酒鬼被小奴惹怒,他毅然将金系法力释放,似乎整个世界的金元素都聚集在他手中心,迅速凝聚成球状,乌云集在他们头顶,遮天蔽日,越来越浓密。 小奴指了指离离身前:“到山坡上去。” “为什么?” 离离没有问出口这句话,只是没命往黑丫山上跑。 眼前逐渐从绿瓦红砖房过渡到枝干密集的树林,不见天日的森林里元素精灵因两人的进入乱闯乱撞。 “你真的没事?”离离不由问道,她隔着几层衣服都能够感到小奴冰凉如窟的体温。 她身上背着的小奴真的是个……活人? “嗯。”小奴意识模糊,迷迷糊糊地答应她。 离离跑得已远,但没想到那酒鬼真的没有追过来,于是把小奴放下来。 原本一丝不乱的秀发如今都散在他俊脸上,朱唇发黑,娃娃脸苍白胜雪。 黑眸紧闭,小奴阴暗的气场不再……更像一个惹人怜爱的娃娃了。 “你还好吧?”离离摸摸他的额头,冰凉冰凉的隐隐有些温度。 离离给小奴输进法力疗伤,她惊讶发现,他们俩的黑色法力,竟然就是一样的! ☆、第 12 章 话说双胞胎兄弟的法力都不会相同,离离和小奴的怎么可能完全相同! 或者是她感觉错了? 离离心中大奇,转念又想到,小奴怎么突然会出现在酒鬼面前?为什么要帮她? 小奴在顺叔叔的房子里也莫名其妙地跟她打过一架… 她握住小奴的手,缓缓输进法力。 “你醒醒呀,小奴…” 小奴黑眸依旧紧闭,那件复杂考究的黑袍此时褶皱凌乱,娃娃脸的他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圆乎乎的小脸,秀气到精致的眉,好是柔弱。 但原本的他呢,尽管长得幼齿,自带地狱使者的森冷威压,让人看了既觉得可爱,又心生恐惧。 离离的法力不多,再给他输入也是无济,索性停了下来。 然而小奴这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他肌肤苍白胜雪,离离皱眉:“小奴…”。然而她看不见,小奴的后背浮起似曾相识古老的图腾。 小奴几乎是哭喊着“疼”在地上翻滚,他眸子不断有晶莹剔透的泪流出,而泪滴遇到疯狂生长的藤蔓瞬间香消玉殒,“嗞”的一声就飘走了。 离离的手腕被他抓着几乎要流血折断,但这会她终于明白小奴所受的煎熬,于是咬牙不做声。 小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有她的大部分原因。 小奴挣扎一会儿似乎没有力气了,嘴角溢出红得骇人的血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离离把自己身上衣服拍拍干净,披到他身上。 她怎么样也要找到方法把小奴救回来。 森林里离离举步维艰,但似乎天色渐晚她怎么找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她心里惦挂着小奴只好循着做下的标记先回到他身边再作打算。 说实话,黑丫森林里的确也漂亮。 微风拂过,恐怖嶙峋黑丫树旁镶嵌的小水潭波光粼粼,好似闪烁着亮光的水晶,又如璀璨的星河。 但离离无心欣赏这些,她要用什么办法才能救到小奴? 透过荆棘丛离离隐隐地望见一堆篝火和一个人影,心中大喜,小奴他没事了? 跟着光亮摸索着走过去,只见小奴盘腿对着篝火坐定,火光把他俊脸映出灰红色,森冷肃穆。 “你没事了?”离离递给他几个野果,有些兴奋地问道。 小奴微微张开黑眸,那嗜血的红斑狠狠映入离离眼里。 他一双血瞳深邃嗜人,透出浓浓的冷意。忽然,他一把打掉离离手里的野果。 不对!小奴原来不是这样子的! 离离冷静下来,毫无畏惧正视着他,平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怎知此时她那双眸子清冷更甚,星眸转动,盈盈的水波荡涤着冷漠,但其中蕴藏的一丝明媚,迷人极了。 小奴望了离离许久,但在他血眸艳得纯粹之际,仍是抱头蹲下,挣扎着咿呀大叫,那时藤蔓爬满他小脸,妖冶魅惑。 离离扯开他冰块般的小手,关切道“你很痛吧?” 小奴力气比她大,挣脱离离又一拳一拳捶打自己的头。 离离哪里见过这样的小奴?精明如他,怎会狂躁得出手打伤自己? 她怀抱住小奴不放,但他那冷得瘆人的体温居然刺到离离也生痛。 那无人能近身的小奴将离离手上咬得鲜血淋漓,终于熬不住哭道“离离,我好痛,好痛” 2 小奴会对着自己哭这样的事连离离也没想到,她抱住小奴本是无意,但见如此小奴体温逐渐转暖,便顾不得自己被他咬得鲜血淋漓的小手,更紧将他抱住。 篝火星星,森冷的月光照在两人身上,映得小奴脸色稍微有了些许血色,而离离紧咬牙关,绝不做声。 两人身旁一圈又一圈围绕着元素精灵,闪闪翅膀扑扑扇。要是离离此时抬头一看,定是满森林的火树银花,绚烂无比。 小奴意识渐渐回转,黑眸深邃,猛映入他眼里是离离手臂的牙痕。下意识地推开她,全身却又是疼得顫抖。 离离被他推开,她知道小奴醒来后定不会再肯自己抱住他,于是坐直再无动作,只关切地问道“你好些了吧?” 小奴虚虚地应声“嗯”便无再答。 离离扯下衣衫将手臂包扎好,撇撇嘴,忽然瞥见树上琉璃萤火,不禁跳起拍手惊喜地大叫“哇!” “小奴你看呀,好漂亮!你看呀!”离离脸上洋溢出满满的兴奋,不知觉伸手去拉小奴。 小奴皱皱秀眉,但仍是借离离力站起来,抬头,虽说他平日处事敏锐精明,但终究也只是个孩子,见此,也不禁弱弱地叹道“哇。” 黑丫森林里流萤乱舞,亮如白昼。美妙地犹如天上繁华的街市,笑声盈盈不断。 满树的火树银花是圆眸特大的元素精灵,他们眨巴着盈盈流水般的眼睛,小翅膀扑闪扑闪围绕着离离和小奴,好不可爱。 “好漂亮对不对?”离离抓住小奴的手,兴奋道。 小奴此时顾不得身体剧痛,肯定地应她“嗯!” 离离伸出食指接住一只粉嫩嫩的精灵,精灵瞧瞧离离面露疑惑之色,大眼睛水灵灵,似乎有泪珠溢出。 “你好啊。”离离道。 她见小奴也喜,于是握住小奴的手顺势将手指上的精灵滑到他手掌心,极不情愿地道“你小心点,别弄到人家了。” 粉精灵双手执住离离手指,像坐过山车一样俯冲到小奴手心,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 傻傻地呆坐几秒,转了转头,粉精灵朝她的小伙伴招招手,似乎是玩得刺激了,踮起脚尖又爬到离离手指上再“啊”的一声尖叫滑下来。 粉精灵“咯咯”笑,她那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招来了一群元素精灵。 金光闪闪的一片铺天盖地向小奴和离离飞来,就是天上的银河也没有这般璀璨亮丽。 黑丫森林张灯结彩,灵光闪烁,喧闹一片。 离离和小奴被一群精灵围绕在其中,同样也是不亦乐乎。 只是小奴玩着玩着发现,似乎身体也不像刚才那般要死要活的难受了。 这时一只绿得奇异的精灵双手抱胸,他恶狠狠地冲着那一群精灵大喊“喂!你们闹够了没有!” 离离大奇,对小奴轻轻道“原来他们会说话的呀。” 小奴白离离一眼,说道“他们是元素精灵啊笨蛋,怎么不会说话?” 玩得正起劲的精灵不大情愿地转过头来,拉长眼睛,埋怨般地朝绿精灵喊道“阿牛!你想过来就过来嘛。” 绿精灵阿牛脸色有一丝的动容,但他望望离离和小奴,便叉腰,板着一张脸说道“哼!我才不上他们的当。” 反倒粉精灵瞧了瞧离离和小奴,粉嫩嫩的脸蛋俏皮无比,她上前握住绿精灵的手撒娇道“阿牛哥哥,你也过来玩吧嘛。依依向你保证,他们是好人,不是坏人。” 阿牛鼓起包腮,别过头说道“我说了算,他们就是坏人!” “阿牛哥哥…呀!”依依话音未落,急得就要哭,晶莹剔透的泪滴从她小脸上滑落。 一只大手,抓住了她阿牛哥哥! 离离见状撅撅嘴,并不友善地问小奴“你抓他干嘛?” 小奴单手握住阿牛迷你的身子,走回到离离身边才松手,好玩道“谁叫他嘴硬。” 阿牛扑扑他被褶皱的金色翅膀,差点没往下掉,他眼角溢出闪着生命灵气的泪滴,指着小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奴抱膝而坐,微微眯起眸子,狡黠地离离说道“你肯定不知道,他呢,是生命树精灵,生命树孕育着壹国的法力。他一滴眼泪可以救人命的,所以非常值钱。” “哦…”离离夸张地点头,“那就是说,我们抓住他就不用当乞丐了咯。” “对呀。” 说完,小奴伸手要抓阿牛。 阿牛被他气得又气又急,红着小脸只好躲他,吵道“你们两个大坏蛋!” 但粉色的依依似乎比阿牛懂人意,听到离离和阿牛的对话笑得花枝乱颤,她娇羞地把阿牛往后面扯,解释道“阿牛哥哥,他们逗你的啦。” 离离和小奴只笑个不停。 然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敲大钟,敲两下,停三下,明显有规律可循。 本在打闹的精灵们听此惊慌失措,惊叫着争先恐后地循声飞去,有好几只还撞到小奴和离离脸上。 但绿色的阿牛停在原地不动,挡住了好几只精灵的去路。 依依着急地扯他,大声道“阿牛哥哥走啊,等一下大坏蛋他又要怪罪啦。” 阿牛犹豫,望望离离和小奴又望望依依,但皱了皱眉还是拉着依依离去,说道“走啦。” 那水灵灵的眼睛…阿牛显然是有求于他们。 离离望着他们突然离去好是疑惑,于是问小奴“他们怎么啦?” 但她没听到小奴回答,心中一急,连忙转头,只见小奴抱膝埋头,不住在颤抖。 离离看不见他的脸,轻轻拍他背,问道“你又痛了?” 隔了许久,她才听到小奴的虚弱回应“嗯好痛好痛” 听小奴的声音他显然是哭了,离离不只怎么办只好不住地拍他背。 她突然想到什么,有些激动问道“你刚才怎么不要阿牛一滴眼泪呢?他的眼泪能救人,有了它,你肯定能好的!” “好疼…”小奴显然无力接下去。 ☆、第 13 章 离离彷徨无策,反倒是小奴缓了好一会儿后爬起来,独自运气。 小奴的法力是黑色的,带着浓浓的煞气,离离似乎看到小奴身边的树都有稍微枯死的迹象。 她于是坐下,开了一张结界,将小奴和她都罩在了中央。 奇怪,她离小奴那么近,甚至,她故意用手碰了碰小奴纯黑的法力,都并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 小奴肯定是那些怪事的知情者,等他醒后,一定要问清楚。离离想。 她就是怀着这样的想法睡着的。 夜凉,埋藏着许多秘密的森林里不时发出微微幽光。然而空气静谧温馨。 离离睁开眼第一眼看见小奴盘腿在她正前面,脸蛋圆圆,眼睛漆黑,肤色雪白,这样端端正正坐着不开口说话竟然显得挺漂亮还正气凌然的。 睡醒发愣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离离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于是问“你为什么盯着我?” 小奴“……” “说话呀。” “……”小奴深深地呼出口气,又深深地吸进口气才问她“你为什么会在酒鬼那儿?” “哦,对哟。我想起来,我也要问你为什么你突然出现在乞丐老大那里。” “……” “还有,小奴你昨天晚上怎么了?”离离伸出手去摸他,他体表终于有了些温度,不再像具尸体了。而小奴不甚自在地收回手说“没什么。” “噢…没什么。”离离重复他的话,可这句话她即使是打死也不会信了的,不过好在小奴这会摸起来是温的,眼瞳看起来是黑的,应该恢复一些了。 此时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撒进来,而小奴坐在浓密的荫蔽下,阳光洒不到他身上,只洒到离离身上。离离看着他就忍不住念叨“小奴你有时候看上去真的不像一个活人诶…你见不见得太阳光?” “……” “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乞丐老大家啦?你昨晚怎么了?”离离问。 小奴默默把自己移到了阳光底下,用手掌挡阳光,慢吞吞地开口“我只是碰巧路过的。” “……你当我傻吗?” “对。” “……” “如果我没出现在酒鬼家,你就已经死了。”小奴过了一会儿说,表情有些得意。 “谢谢小奴,”离离说,“那你为什么能够突然闪现在乞丐老大家?” 小奴高深莫测。 回答与否是小奴的自由。离离想。她转而探头问小奴:“酒鬼是神则的人吗?” 小奴沉默着看了她许久,最终皱眉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什么都知道?” “我…………好,好吧。”离离沉思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小奴有把握的问题,她认真道“你是谁?” “小奴。”这会儿小奴的气场稍微张开了,令人不适。而离离记得上次顺叔叔问他是不是血河之主的时候他也是这副表情。 小奴依然不说话。 以防小奴暴走,离离小心试探:“我和你的法力是一样的。” 小奴中计,忽的朝她看过来,他的眼珠很黑很深。说不清楚他的眼神里是怨恨是痛苦是仇恨是无奈还是夹委屈。离离可受不住这一眼。 很久,小奴像是下定了决心对她说“你是这一届的血河之主。我是小奴。” 小奴说,血河拥有举世无双的力量。这不如何,因为血河一脉的人避世,不轻易露面,因此不参与凡间各国利益的争夺。血河的力量,一脉单传。这一个现象在上一代被打破。 神则野心蓬勃,觊觎血河的力量许久了。他陆续攻占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国家,力量逐渐强大,终于向血河下手。 血河一向独来独往,因此寡不敌众,输了。战争当时,小奴还不记事。 血河之力只能由血河一脉操纵,神则挟持小奴,而血河带着懵懂的小奴,仓促出逃。 小奴的父亲和离离的父亲是朋友。故事讲到这里,有两种说法。 小奴挪了到一大片树荫底下,语气平淡地继续说“你想听的,当然是你的父亲,为了救受伤的我,挺身而出,将我的血河之力转移到你身上,移开神则的视线,救了我一命。” 离离之前就被这宏大的社会背景吓住了,粗略一听,感觉没有逻辑上的毛病,懵懵点头。 小奴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但还是继续说“但我不这样想。你的父亲把我的法力几乎全移到了你身上,从此以后……” “从此以后……”离离似乎听懂了,喃喃地问小奴“从此以后,我就是血河之主了,我就拥有血河的力量了?” 小奴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他抬起头来,注视着离离点头说“对。 而离离却摇了摇头皱眉道“小奴,你说的话有漏洞。” “你说。” “首先我觉得你比我厉害多了…”离离说。那天学堂法力测试只有她没通过,有个黑色衣服的男孩带头取笑她。“你和他长得很像耶,”离离斜眼问小奴:“总之我没有你说的血河之力,我的法力很稀薄。” “唔。”小奴当做无事发生。 “然后,既然我爹能够把血河之力转移到我的身上,那神则也能够将血河之力直接转移到他们自己身上,他们何苦挟持你呢?” 小奴脸色阴沉:“你父亲,高深莫测的很呢。” 这话她可不爱听,离离没有吭声。 “那么,你是来找我干嘛?”离离问。 没有阳光落到小奴身上,黑色的外衣映得他本就不正常白的脸更加苍白,还好,他嘴唇是淡红色的,不然,朱红的唇会使他看起来更鬼森森的。 那么严肃的时刻,离离竟被她的脑补吓得打了一个冷颤,心想:小奴你真的很适合去吓人…… 小奴轻轻一笑:“这和你问我为什么出现在酒鬼家,不是同一个问题么?” “……”离离翻白眼,“你不回答就算了咯。” 清晨,薄薄的霜凝在乌木屋檐上,窗户张开,安宁古朴。 小奴反手将离离拉进了一家普通人家。 他们都有些武功底子,破一扇门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离离刚要动手,而小奴黑影一晃,拉着她翻进了墙头。 两人几乎是循着饭香味直接来到了厨房,然后“哇”两人都眼底发亮。鱼丝藕粥、奶香馒头,不知小奴是怎样想的,但这在离离看来,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美食! 完全可以说,离离是扑上去吃的。毫不客气,坐到椅子上,大大方方地啃。 小奴倒是显得比她稳妥多了,不紧不慢地吃。 门外“嘎吱”一声打破了早饭的美好和谐,小奴闻声,一拉还没缓过神的离离,翻窗而出。 但他和离离不逃走,躲在厨房窗子底下。 失声惊叫的妇人没有发现,一个木窗台,竖着两双乌亮亮的眼睛。 她给厨房里的情况吓慌了,骂骂咧咧地说道“噢见鬼!我们家怎么来了一只大老鼠?” 离离窜下窗台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奴照样蹲下,他的脸却是黑的。 “她还以为是老鼠吃的,好傻。”离离对小奴说。 毫无疑问的,小奴朝她翻白眼说:“她在骂你是老鼠啊,笨蛋。” “啊?”离离脑筋一转,“不是的,她在说我们两个。” 小奴怀疑他的白眼以后还能不能翻下来:“笨蛋呀你,她骂你你还开心呢。” 离离对他傻笑:“是呀。” ☆、第 14 章 吃饱喝足,该去向何如,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小奴,是不是从此以后,你都跟我在一起了?”离离问。 小奴神色郁结,横了她一眼,不答话。 离离这顿吃的终于不是在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烂馒头,或者被抓到打得头破血流才抢到的饭菜,因此肚子暖暖地,乐滋滋地走在路上,简直要飘起来。她享受极了这个时刻,像要开始一段旅行一样问小奴“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随便,”小奴说“反正被抓的是你又不是我。依我所知,你现在正在被神则,壹国,还有其他小国共同追捕。” “……” “神则代表天上人的力量,壹国代表地面上的力量,其他国家代表地底下的力量。” “……小奴,你话什么时候这么多的?” “现在。”小奴斩钉截铁。 离离咬牙切齿,举起拳头。 说话间,面前有间面馆,里面的黑衣壹组织正在低头吃面,有说有笑。似乎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一个队员举起手指了指大街,一群人朝街上也就是离离小奴这个方向看来。 此时清晨初至,人不多。大街上的小奴离离不显眼但是要是认真看也能一眼看见。小奴眸光一凝,把离离扯进了附近的一家米铺。 小奴转头示意,离离看见那些表面上风度翩翩的壹组织脑海中立马涌上什么冰凉刺骨的记忆,不吵闹了,只顺口对小奴说“你可真是眼观八方耳听六路。” 小奴点头“是的。” 到米铺逛了一圈,欣赏完白白胖胖的大米,二人就从后门出来了,因为没钱。 小巷流满了废水,离离习以为常,看都不看一脚踩下去,而小奴出来的时候似乎看着地面微微皱了眉头。 离离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们接下来到底要去哪才不会被抓?” “我不会被抓的,你只需要担心你。” “……去弄点钱吧。我们总不能一直偷、抢别人的东西吃,而且出门办事,少不了用钱的地方。 “随便。” 离离斜眼“小奴我看你身上的那件衣服就值不少钱。” “……” 事实证明,吃饱喝足后没有事情做,时间是过得很快的。离离和小奴好不容易解决完他们的早餐午餐,晚上就到了。 两人到田地里偷挖了两个紫薯,到荒山野岭烤着吃。刚烤好的紫薯还挺香,薯心热乎乎地冒着热气。小奴用两只手将它翻来覆去拋着吃。 离离说,夜晚的时候市中心比荒山野岭安全。其一是天黑,谁也看不清谁,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其二是人多,人多就眼杂,要是被抓了混水摸鱼逃走的可能性也大。 小奴没有意见跟着她走。其实小奴的态度一向很明确。离离的事他不插手,不评论也不帮忙,他只是出于某个不可告人的原因跟着离离而已。 两人到了夜市旁的一户人家,挨着墙壁坐下。这里是镇上流氓乞丐流浪汉的聚集地。无家可归的人们坐在这儿听隔壁有家不回的人的嬉闹声,心中不知是羡慕还是什么感情。 离离头挨着墙安静地听着。而小奴也许是跟着离离吃了一天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舒服,他蜷缩着捂着胃不说话。 二人来得还算早,于是就挑到了一个静中有闹,闹中带静的好位置。过了一会儿稀稀拉拉地也有人过来坐了,晚上大家都要睡觉没精力抢地盘,与白天相比他们相处得出奇地和谐。 再过了一会,位置就被占满了,有一位背着破布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已经走了很长时间的路,瞧着这里也没有位置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跋山涉水已经非常疲惫,忽然看见离离小奴身边还有能塞下半个人的空位,憔悴的脸上眼睛忽然发光。 他问离离“能让过去一些吗?” 附近渐渐入眠的乞丐听见他突兀的声音,懒懒地看向这边来。离离让座与否,都不关他们事。小奴这死灰一样的目光。 “可以啊。”离离说。她把小奴往身边拖了点,小奴表示对她的行为很不满意,蹲起来一点自己移了过去。 “谢谢你。”那布袋男人真诚地说。而离离由此判定他是个刚开始流浪的人,因为,像她这样的资深乞丐,绝不会说谢谢,只会一个屁股把别人撅开挤进去坐。 布袋人得到了位置后很满足,挨着墙仰天发呆。小奴神色恹恹地闭眼。四周,人们小声说话。 过了一会儿,布袋人和离离说起话来。布袋人叫李广,八方国人。他原本是个商人,一家六口,生活还算富足。直到有一天,其他的军队来了,灭了他们的八方镇。从此,他携老带少,开始流浪。 李广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说“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他的故事平淡无奇,几乎街上每一个流浪汉,他们的故事都与他一致。离离听了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其他想法。 离离问“你准备去哪里?” 李广苦笑“没有准备,哪里能活命,就到哪里去。” 他看着天空发了会呆,过会儿努力换了副心情问离离“你们呢?你们两个小孩也不容易啊。” “嗯…我们还不是该到哪去到哪去。” 李广憨憨地笑了。而小奴一直闭目,皱着眉头。 在外流浪数日,离离醒睡的很,夜里她明显感觉身旁的人动了动,然后身边的位置空了,也就是说,小奴不见了。 远处有人走过来了,她估摸着是小奴,待那人走近了,她才舍得睁眼,一看,果然是小奴。 他似乎视力很好,在黑暗中完美绕过了每个人每条胳膊每条腿,顺顺利利地从睡得横七竖八的人群里走过来了。 离离问小奴:“你怎么了?” 小奴挨在她旁边坐下,说“没什么。” 离离转过头去“你是不是吐了?” “……”小奴没回答。夜晚的街道依然不静,隔了一排房屋,仍有忽高忽低的叫卖声传来。这叫卖声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小奴还是没有回答。 “没关系啦,”离离重重地拍了拍小奴肩膀说,“我一开始到外面来的时候也像你这样,吃了坏东西容易吐。习惯就好了。” “……”你这算安慰我吗? 小奴“嗯”了一声轻轻地点头。然而离离这句话只是顺口带过,小奴点头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个话题,她说:“小奴生火。” “……”小奴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表示想不明白开口问她“生火干嘛?” “冷啊,取暖。”离离理所当然。 小奴盯着她的目光久久不能平静,许久,他忍了,更理所当然地说“没有柴没有火石怎么生火?” “那当然是你变出来啦。” 小奴一脸疑惑“什么叫变?我不会。” “……用你的法术啊,”离离轻声说,“你不会骗谁?” 小奴无辜地眨了眨眼,抱着自己睡。离离不服挥起拳头做出砸他的样子,他侧头一打哈欠刚好躲过了。 离离爬回去自己坐下。哼,欺负法力少,不敢随便用法术的人! 他们的对话虽轻但时间有点长,吵到了熟睡的人。挨着小奴的李广被打扰到了,他翻了个身。 ☆、第 15 章 1 乞丐是勤劳的乞丐,离离自认为她醒得很早,但她醒来的时候,李广已经不见了,可能已经开始继续流浪了。 离离看身旁他的位置一眼,接着闭上眼睛,思考着今天的行程。她今天一定要逃出壹国,因为在壹国,神则已经发现了她的行踪。时间还早,城门没开,她闭目养神了一会,估摸着小奴差不多要醒来,用力摇了摇他的手臂。 小奴慢慢地睁眼,他睫毛长长的,先把眼睁开了一条缝,然后用手挡住照下来的阳光,再把一双眼睛完全睁开,顺便双手往前伸个懒腰,才转过头来看离离,做出一个干嘛的表情。 跟着离离游荡了一天,小奴黑眼圈露出来了,脸也明显没有以前白了,灰扑在上面脏兮兮的,反而添了几分人的气息。 看着他从容不迫地完成了整个起床过程,离离却没有不耐烦,反而觉得新鲜有趣。她自豪自己比小奴起得早,一脸高高在上对他说“醒了?要走了。” 小奴的眼神变得十分奇怪,但最终他抱胸起身,说“行,我跟着你。” 时间不巧,城门没开。离离坚持要站在门边等着它开,小奴坚持要吃早餐。 城门开了,离离坚持要先出城,等到了别的地方再落脚,小奴坚持要先吃早餐。 路遇小摊,离离坚持要等客人给他们施舍一碗面,小奴坚持要吃早餐。 路旁小溪,离离坚持要喝水充饥,小奴拒绝,依然坚持要吃早餐。 路过村庄,离离坚持赶路,小奴坚持要吃早餐。 正午将至,经过一处山泉喷涌处,离离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干馒头,掰开一半。小奴瞪眼,摆手拒绝。 烈日当空,途经深山一户人家,离离继续求施舍未果,决定赶路。小奴把身上衣服脱了,换来一个烧饼。 日将落下,离离追着一只兔子,满山遍野地跑。小奴坐石头捂胃。 日落时分,离离抓兔子未果,继续前进,小奴一路念叨要吃晚餐。 到达邻镇,离离兴高采烈,用几枚铜钱换了两碗冷饭,举手欢快地叫唤小奴“快来呀!” 小奴站了片刻,掉头就走。 离离吃过饭去找小奴,却发现人不见了。她笑着叹了口气,“走了也行。” 她一个人走在一条大街上,忽然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 2 话说小奴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以后离离有点伤感。因为小奴此人长得像个娃娃看着就有趣,有时候跟他拌嘴挺开心,更重要的一点是,有人可以陪着她。离离低着头稍稍低落走在街上,有一点心不在焉。 这样,她并没有注意身后有人。 直到,那脚步离她越来越近,离离感觉,身后那高大的人的身影,已经把她罩住了。 如此一惊,立刻清醒过来,走着的脚步也微微一顿。 来的是何方人物?离离打了一个激灵,想。毕竟现在有三路人马追着她。 离离这个念头也只是一时闪现出来,马上就消退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谁追着她不重要,逃命最重要。 离离身体稍向前倾,脚步不乱,集中精神,眼观八方耳听六路。 忽然,她感觉身边流动的空气加快了,紧接着,一只结实的手臂伸了过来。她后脚跟发力,“噔”地一下猛地向前冲。 而身后那人几乎是瞬间蹿了上来,两臂直接夹着离离的胳膊,打算直接将她提起来! 一旦离地,离离在不使用她那微弱的意念的情况下,毫无还手之力! 她拼尽全力,扭动身体挣脱他的手臂。离离一脚踹向他的肚子,反而将自己整个人弹了出去。 然而这时,眼前忽然刷過几道鬼魅的人影,有一人在她的身后,将她的手臂往后扳。她被推到在地,没有了手的支撑,头“咚”撞到了地上。 人群潮水一般散开,人们纷纷躲到家中店中,关上了门。 离离头有几秒的眩晕,几秒钟,她的头脑一片空白,视线稍微清明时,眼前出现几双黑色的靴子,视线往上,是黑色的袍子。一身黑。 她抬头看了几眼,咦,她以为能见到顺叔叔的呢。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和他度过的那些温暖的日子,咦,明明他都是这样的一个人了,自己却…唉,她想扇自己一把掌!可惜,手动不了。 好的呢,她这么快就被抓了。 黑衣人明显训练有素,拉着离离二话不说就走。 离离两眼乌溜溜,想着逃跑的办法。 3 无路可逃,而忽然,没有行人的道路中间走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离离看过去,是小奴。 他肆无忌惮地朝她直直走来,盯着抓住她的那四个黑衣人看。 他的脸似乎没有初见时的圆和初见时的白了,颊上的肉稍微收敛,脸蒙上了一层灰,然而,不改的是端庄。他的五官长得十分对称,睫毛黑卷,眼睛明亮。要说给他眉间点上一点胭脂红的话,那就是一个长得明朗的仙童。 可是,小奴毕竟眉间是没有一点红的,他的嘴唇浅红微显白,眼瞳血红,那他给人的就是完全和仙童相反的一种感觉了,是鬼童。 是的,离离看到,他的瞳孔是血红的。 她记得顺说过,这是小奴在使瞳术。 这句话她相信顺没有骗她,因为那一次顺校长和德叔叔都被小奴定住了。而唯独她,没有。 离离心中莫名紧张,她看着小奴慢慢地朝她走过来。 小奴明明是朝着她走来的,可是眼睛却朝着那四个黑衣人看。 他慢慢地走到她身前,轻轻一推,推开了黑衣人的手,紧接着把她的胳膊一拧接回来,把她的手往自己掌心一牵,说“别愣了,快走。” 他们就这样不慌不乱地从黑衣人面前走掉了。四个黑衣人仍双眼被什么迷住了一般地,定定地立在原地,保持着刚刚走路的动作。 一条街,四个黑衣人,一阵风吹了几片树叶落下,街旁的屋门紧锁。 小奴带着离离走出了很远,又来到一条喧闹的街道。他似乎松了口气,没看离离,反而看了看小摊上卖的东西。 这时太阳已经落下一半,路旁的商店都开始点灯了,卖小吃的车也推出来了。 离离逐渐回神,他们依然牵着手,小奴的手心凉凉湿湿的,显然是刚刚出过汗。 小奴自顾自欣赏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眼里倒映流光溢彩。离离看了他一会,还是决定突兀地问“小奴你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又。”小奴想。 入夜,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换了一身轻便的服装上街,慢慢地,有人聚到街上。 他说完伸手掂起书摊上的一本书,瞧了瞧封面又放下。“我说我刚吃完饭回来你信吗?你明知道我不会回答的还要问。”不过,很快,我不说你也知道我是来做什么了的。小奴转头回来看着离离。 4 离离没应声,而小奴善解人意似的放慢脚步,和离离并排走着,难得一次真诚地转过头来看着她,声音也低来问“……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离离噎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小奴会问她样的问题。毕竟,小奴在不在她身边这件事,向来由奴自己决定。小奴要待在这,她赶不走,小奴要离开这儿,她也留不住。这个问题本不应该存在,小奴却这样提问了。 离离郑重思考。 有个玩伴在身边,当然很好。可是,小奴,他,目前为止对离离来说是个神秘的角色,一个潜在的危险……能够自己做选择的话,离离把他留在身边绝不安全。离离手指敲了敲大腿两侧,认真打量小奴。 “想。”她最终说。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小奴要是想害她的话在她身边和不在她身边都没有区别。那趁现在小奴没有害她之心的时候,还不如让他留在身边呢。 小奴的脑回路和离离明显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小奴阴谋得逞,露出挑衅的笑容“行。你想我留下的话,必须得保证,我们每天按时按点吃饭。” “……小奴你是个饭桶吗?总想着吃?” “当然不是。只是我在长身体的时候。” “难道我就不是?”离离把这句话生吞进肚子,生硬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吃饭睡觉,只是我们哪来这么多钱?” “钱的话我们肯定不缺。”小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怀好意地盯着离离看。 5 离离对小奴心服口服。 他不知天高地厚,在天刚黑,客人最多的时候光明正大地拉着离离走进了客栈,他当着所有客人的面,在柜台上摆上了他的几个钱说要住店。 离离怀疑小奴是黑衣人派来陷害他的,他难道不担心他们的行踪会被黑衣人发现? 小奴说“你心虚什么?他们要想找我们迟早会找到。” “……” 离离小奴在众多“目击者”的注视下,上了二楼。 离离生平第一次进客栈,边走边好奇地打量着这里。这是一间十分普通的客栈,一楼吃食,二楼住宿。进门右边摆着柜台,柜台上摆了酒,柜台的后面有条通向二楼的楼梯。晚上点着灯以后,客栈暖烘烘的,显得十分温馨。 上了楼梯,离离首先看到一幅山水画。可能是因为老板贪便宜,挂画的面积不大,但它小小的,居然显出了几分雅致。 小奴离离还牵着手,牵了这么久,小奴的手心终于微微发暖。 离离往楼下看,有客人将三张桌子拼在了一起,他们一起吃酒,笑容畅快。离离看着,觉得他们玩得很开心。 进门,房间摆着一张硬板床,一套桌椅。离离向外张望,窗户外挂着一个弯弯的月亮。 她兴奋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小奴已经坐到床上了,离离终于想起要忙正事,坐过去问小奴“那四个黑衣人是壹组织的吗?” “不是。”小奴摇头。 离离惊奇了“不是吗?” “他们是神则的人。” 离离出乎意料“为什么?” 小奴笑“我们疏忽了。你还记得李广吗?他是米铺老板,就在藏在那四个人之中。” 6 离离压根没想到还有米铺老板这一茬,她连有米铺这么一家店都不记得。经小奴提醒,她仔细地回忆。是的,前几天为了躲避神则的视线,他很小奴闪身进入路边的一家米铺,瞻仰店里白白胖胖的大米……好像是这样的,李广和米铺老板的脸的脸可以对得上。 她的内心升腾起恐慌,因为她和小奴,在米铺中只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竟然就被盯上了吗? 啊对了,他们被米铺老板,也就是被李广跟踪了一天。那天晚上她和小奴的对话全被老板听见了,因此李广确定了他俩的身份,但是他们两人一点都没察觉! 离离惊骇,但还没被吓傻。她想了想问小奴“……那你怎么知道李广是神则的人?他就不能是壹组织派来的吗?” 小奴端着不真诚的笑脸,说“不告诉你。” “哦……”离离觉得这幅模样的小奴最可怕了,鬼气满满,她简直都不敢直视他明明笑眯眯的眼睛。为了逞强,离离一滚滚到床里头躺下。 市中心的夜晚,没有荒山野岭的黑,客栈的夜晚,更没有。 离离躺下本来就不打算睡觉,她问题还没问完,因此她这会翻过身来。而小奴并不这么打算,离离转过来,小奴睁开眼睛,疑惑地问“干嘛?” 黑暗中,小奴那纯粹血红色的瞳孔一下撞入离离眼里,她似乎整个人被定住了,紧接着她心头一颤。 两目对视,小奴反应过来了,他若无其事地重重一闭眼,再睁开,眼瞳黑浓如墨,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然而早在他闭眼之前离离那股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 小奴依然看着离离不真诚地笑了笑,不打算解释什么。 离离深呼吸,然而还是没有底气…于是没有底气的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问“……你今天下午用的法术,叫做瞳术吗?” “嗯。”小奴轻轻地说。 “那是血河之人特有的?” “嗯。” “那…”她想起了关于血河和她爹娘的传说,“那,我也有么?” “没有。”小奴声音不重。但听得出来,他不喜欢这个话题。 离离遂不再问了。然而过了半晌,她实在忍不住伸出了手,伸到小奴眼前。小奴立刻睁眼,那双眸子血红血红的,瞪着她,过了一会,认真地盯着她。 那双眼睛很漂亮,像红宝石一样,让人沉溺进去无可自拔。 “我可以摸摸看吗?”离离贪婪地盯着他看,神差鬼使地问。 闻此,小奴的呼吸极不平静,但他默许般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小奴说“它是天生的。” ☆、第 16 章 “小奴,老实回答我,你其实是打得过他们的对吧?”离离按着坐在椅子上小奴的肩膀问,满眼期许。 “打不过。”小奴肩膀被按,双手抱胸,一脸云淡风轻。 “那你昨天那么厉害,一下子就把他们四个人引开了?” “那是出其不意而已。你难道认为我一个人可以同时看着他们四个的眼睛?”小奴脸上写满了疑问号,眉梢挑起。 “……也就是说昨天你能把我救下来是碰巧的咯?”离离心情复杂,俯身又低了些,凝视着他。 “对。”小奴难以置信,末了,问“你才知道?” “……”离离忽然像个弹簧一样弹起来,吼道“那你还一脸淡定的干什么!快跑啊!”她说着就抓起小奴的胳膊抬脚翻过窗台往一楼跳。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小奴和离离一觉醒来后出门往楼下一看。哇塞,就是那么走运,昨天抓离离的那四个神则就在楼下! 离离看到他认识的那个李广把剑往掌柜台上一搁,掌柜冷汗一落,立马抬手举了举二楼他们两住的那间房间。李广点了点头,把剑一收,又把一搭钱放到了掌柜台上。 于是李广四人上楼的那段时间,就出现了开头小奴和离离的那段对话。 离离拉着小奴翻身就跳,小奴落地的时候使了一把法力使他们两个不会摔得太惨。离离拉着小奴拔腿就跑,而小奴被她拉得一跄后手使劲一扯把离离硬生生拖了回来。 他把离离拉回了客栈一楼,而此时,二楼房中的神则正往窗外看。不用小奴解释,离离反应过来了。 她回头看小奴,正巧看到小奴瞳孔转红,定住了掌柜。小奴还顺便拿了柜台上的两个大叉烧包,一个塞进离离口袋,一个塞进自己口袋。而掌柜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站着,眼睁睁看着小奴拿包。离离简直哭笑不得。 早在李广他们进来凶神恶煞砸刀的时候客人就散了。二楼传来“噔噔”的声音,是神则他们准备下楼了。 2 离离闻此二话不说,抓着小奴的手就往外冲。此时正值清晨,早上买菜的人还没上街,街上空荡荡的。她猛地刹住,回走一步,在大门两边窗户下面的地方蹲下,贴着墙壁。二人双目对视。 “你就不能再出其不意再控制住他们一次吗?”离离幽怨地问。 小奴回答笃定“不能。” 离离对他语塞,吸了一口凉风。 而这时,房内传出李广沉稳低沉的声音“不,不会的。我敢保证他们没走多远,甚至还在这附近。” 离离牙凉。 “为什么?”年轻一点的声音问。 “你看。”李广胸有成竹“老板还站在这看着我们呢。” “……”屋内沉默了,离离也沉默了。她一脸忧郁地看着小奴。 小奴用嘴型并无辜纯良的表情完美地向离离完表达了“我忘记了”这个意思。 离离拉起他的手刚想跑,衣领却被人直直地往上提,卡住了她的咽喉! 小奴瞬间反应过来,一手托住她的腰,一手用法力一拳向上面提着离离的那只大手打去。 小奴这一拳功力其实是不能跟神则比的,但吓唬人还是很起作用,毕竟他有五系法力,冷不丁看见这么个法力还是很吓人的。 但他这么做,就算是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了。 抓离离那人松手了,小奴接住掉下来的离离后两人一起狂奔。 然而,身后一股强大的法力硬生生把他们两吸了回来,就像磁吸铁一样。二人后背粘在了一双大手上。 经过上次的教训,离离可不会跟他用蛮力拼,她当机立断用法力挣脱开他的掌心,紧接着一掌迎了上去,力量反弹,将自己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小奴不用她担心,离离动手的那一刻,他也跟着她的节奏施施然摆脱了出来,只不过他没动手,他走到一旁为观战离离。 离离是这么想他的,但其实并不,他像只遇到危险的猎豹一样满是戒备地盯着另外三个神则看。离离明白这点,与他背对背站着。 另外三个神则围了过来,四人将他俩包围在了中间。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离离,”小奴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小声但清晰地说“要是一会你真万不得已动手,不要用法力。” “为什么?”小奴这句话可谓是十分不合情理了。 “不然我会拖你后腿的。”小奴轻声说。 3 战场上瞬息万变,离离和神则自己都分不清是谁先动手的,但反正双方是已经打起来了。 小奴让离离打架不要用法力,这本来是不可能的事,但多亏了离离她爹专门为败神则而设的剑法,小奴这个要求她做到了。 离离甚至觉得,和神则对打起来十分得心应手,打得陶醉间,她仿佛还觉得神则是在专心致志地陪她练习。他一刺,她及时一退;他冲天一挑,她恰巧斜脚踢了下来踢到他握的剑,而空气在剑间快速流动,形成无影的寒光。 仿佛回到了那时,她在家中与父亲在清晨练剑的日子,她还记得那时的欢声笑语。 只可惜的一点是,离离没有剑,她只能以手作剑。 只可惜的第二点是,神则把剑一拋,改用拳法了! 离离慌把手刃一收,两手挡在胸前,挡住了忽然朝她胸口而来的一击。 而这时,小奴也恰巧后退,撞到了她的背上。 离离偏头埋怨“小奴你不让我用法力,怎么打啊?”说着又是用细细的胳膊格住了神则的一击。 离离真是觉得不公平了,这神则明明白白是在利用年龄优势!他这一拳重得,她的胳膊都要折成两半了好么?她勉强才能受住这一击不说,可她这么小个人,何来这样大的力量反击啊?不公平极了! 在她跳脚的时候,小奴右臂兜回来帮离离挡住了李广粗壮有力的胳膊,离离配合着他走位。而这时她恍然想起,来追杀她的有四个人自己挑了一个,小奴他以一对三! 她睁大了眼睛,趁现在离小奴近快速地他问“小奴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小奴并没有理解她的话,说着,又转了个方向。 “以一敌三。”离离也言简意赅。 “…轮流看他们三人的眼睛。” “……”离离不合时宜地沉默后憋出了两个字“真、好。”配合着这两个字出口,她也左腿前弓左拳推出准备反击。 “不好,我眼睛累。”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听起来的意思很欠揍,小奴特意在后面解释了句“而且用瞳术要消耗很多法力的。等我法力用完了,我们会怎么样就难说了。” 4 “诶!” 话说着小奴飞身一跃,跃到离离身前,离离打斗间仓促给他撞得后退了一步,而小奴落下稳稳扎了个马步,伸掌迎住了李广狠狠的一击。 两掌相击,小奴岿然不动,紧接着是激烈的两掌相斗。离离在小奴身后事实只看到小奴掌上迸出的黑色法力浓厚得惊人,黑雾从二人掌间散开围绕小奴全身。 小奴缠住了李广一个,另外两个神则明白了李广的用意,在挣脱开小奴瞳术的束缚后全都围到了离离身边。 离离就像被一道人墙围住了,此时她刚用脚划弧,现下立马把脚一收。这时,小奴出现在她身边了。 她匆匆扫了一眼小奴却猛地一惊,脱口而出喊了一句“小奴?” 小奴听到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做出反应“嗯?没事,眼睛现在睁不开。” 离离向李广望过去,发现他被小奴五花大绑绑着放倒在地上,不动。 “……小奴你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真是…”离离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奴眯着眼睛眨呀眨没反应。 离离明白这会还得保护他一阵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神则带着法力的一拳向她砸来,她后仰躲开,起身时把小奴拉了过来,小奴勉强站稳了。 神则的功夫自然不是盖的,三个人同时攻击离离她都受不住,更何况她还得看着小奴,离离脸上身上挨了很多拳。 神则的任务是活捉离离,因此,他们避开离离身上要害打,他们没想到,离离生命力这么顽强,受了那么多拳都不倒。 离离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可她仍摇摇晃晃了一会站稳了,在小奴身前扎了个马步作出进攻的姿势。 忽然眼前一闪,一道黑影越过她的头顶。离离慌忙回头。他的目标是小奴! 她回头那一瞬,那人已出手砸向小奴右肋下侧的位置,那是死穴!这一拳砸下去小奴就肯定性命难保了!可是离离已经来不及去替他挡了。 离离无法,只得用她稀薄的法力聚成护盾砸过去,起到多少作用不知道,但起码有点缓冲。 谁知,小奴一个转身躲过了! 可这时,离离的法力盾也撞上了神则的那一拳,发出“啪”一声巨响。 小奴刚说出“你别”两个字,声音就此卡住了。 拳小奴的那一个神则活生生守住了那一波爆破,立在原地岿然不动。 被小奴用法力绑住的李广轻轻翻了一下身。 5 有那么几秒钟,小奴微微眯上眼睛,动弹不得。离离拉他的时候,明显感到他的手脚是僵的,好一会,他才跟着她移他的脚。 “走啦。”离离说。 现下只剩下两个神则,另外两个被小奴定住了。离离和小奴抓紧时机准备跑。打赢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小奴的手心冰凉冰凉的,离离手上的热量疯狂地往他那边跑。这种感觉,使她想起了小奴牵着他躲避酒鬼的那次,心里便莫名有些触动。 两个神则上前把他们的两个同伴身上小奴用法力绑住的绳索解开了,然而他们摇了摇,同伴没反应,便把他俩丢下紧追过来。 他们的步伐大,不花几步就能追上来。 除非,战局可以从体力战转换为法力战。 前提,离离这方的法力要强。 显然,离离是不具备这样的条件的。 而小奴,从刚刚起脸色就和很不对劲。 这就有点难办了…… 离离拉着小奴亡命逃亡,风吹得他们的头发猎猎飘起,看起来他们脚下生风。 然而,这一点都不妨碍神则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离离手指敲了敲小奴的手背,力度不大,但有点急,指尖暖暖的。小奴微微偏头看她,因为这是她思考时的惯有动作。 忽然她手指的力度猛地一重,把他整只手都抓起来了。小奴一惊,连忙挣了挣手说“你别再用法力了。”脱口而出的声音却是不大。 神则还有几步就追上来了,离离脚下往死里跑。然而她调皮地朝小奴眨了眨眼睛,一脸戏谑地说“放心。我不会的。” 小奴转头,一双眼睛却倏然转红。 脚下疾如雷电,离离忽然刹车。 “刷!”鞋子和地面摩擦出一声巨响。 小奴身体猛地向前倾,离离用力把他捞回来。 还差两步追到离离的神则正达最高速,没有做准备的他们并没有比小奴好到哪去,连忙收脚,然而控制不住身体往前倒。 他连忙跨出一大步以稳住重心。与此同时,离离抬了路边摊子来不及收走的一根甘蔗回来。 神则落脚了,离离把碧绿的甘蔗往他们面前一扔。 “啪”一下绊倒了两个。 小奴惊奇,噗嗤一笑。 他蹲下来,趁他们跌倒没反应过来,捏起他们的下巴,眼睛对准他们的眼睛,睁大。 定定地看了他们几秒钟后,小奴“唰”一下闭上了眼睛。 似乎是看准了这个时候,离离见状立马把小奴慢慢地拉起来,放到自己的背上。她说“来,我背你。” 小奴没有反对,乖乖地趴着,只不过眼角有几滴红色的液体渗出。 离离觉得背着小奴感觉不太重,她居然还能应付过来,于是说“小奴我看你脸上那么多肉,那不是结实,是虚胖啊,你比我还大呢,我都能背得动你。” “……”小奴语气较真,闭着眼睛说“有本事你别用法力试试。” “不用法力我就把你丢下,自己走。反正你之前说神则抓不到你的。” 小奴无言以对。他感觉离离走的石子路还挺颠簸,于是默默地把自己两只手绕到她的脖子上。 过了一会,他闷声说“确实不会被抓住…而且我这是因为谁才被抓!” 离离理直气壮“你自作自受!” 离离不信她倒霉到头住个店又会遇到神则四口这种事,于是她理所当然地从小奴的口袋里掏出几个硬币给老板。不过小奴也没表示反对。 她把小奴放到床上坐着,并用棉被裹上。然后她也无聊地坐到床上看了还闭着眼睛的小奴一会。 她想,小奴应该是在姿势不太端正地打坐。挺好看的,像个布偶。 过了一会,她自己忙活去了。比如说下楼要了热水装到茶壶里,比如说,终于干干净净地洗了个脸。 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小奴已经睁开了眼睛,应该也看了她好一会儿。 他这时的眼睛是血红的,遂看起来没有黑色时那么深,反正离离只觉得漂亮。 她看着看着就想起来小奴上次莫名其妙的那句话“它是天生的”,离离觉得,她现在有点明白这句话了。他大概是懒,累,再加上他红色的眸子也对离离构不成什么影响,于是他就干脆懒得伪装,直接把血瞳露出来了。 小奴被裹成一只粽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问“离离,你知道你最大的软肋是什么吗?” “不知道。”离离回答得实在,看得好笑。 “是你爹娘。” 离离愣住了,想了一想,确实是的,似乎每次提到她爹娘,她都会失控。 离离有所收获,点点头。 她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反过来问小奴“那你最大的软肋是什么呢?” 小奴看着她,依旧被裹成一只粽子,一本正经地说“你。” ☆、第 17 章 1 “……哈哈哈哈哈”愣了几秒后,离离干笑,“哈哈哈哈,小奴你冷不冷啊?我去给你拿点热水过来哈。” 她说完没有管小奴什么反应,转过身同手同脚往自己刚打的那桶热水走去。 转过身,离离嘴角的笑容就塌了下来。她心里渐渐浮现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蹲下用杯子舀水,热水哗哗,暖得离离的手臂十分舒服,然而离离没有在意,她情不自禁地猫着腰抬头瞄了小奴一眼。 小奴面无表情地被被子裹着坐在床上。心虚怕被发现,虽然说她也没干什么坏事,发现也没什么,但她还是不敢细看小奴在干什么,匆忙低下了头继续舀水。 呀,盆子已经满啦。离离刚低下头就把一瓢水洒到了自己身上,弄湿了腹部的衣裳,鞋子也湿了,地上有一摊水。离离懊恼,心想自己用不用心虚得这么明显啊?这想不被小奴发现都难!她连忙把身上的水渍匀开,抖了抖鞋子上的水。 离离把水盆搬到床边,瞧了瞧小奴。 他发现小奴闭着眼睛,应该在养神。嗯……那就好,刚刚应该没有看到她在干什么。 离离收敛了心思,故作轻巧地把热毛巾递到小奴面前。 小奴眼睛张开,不过离离首先看到的是他长长的睫毛,眼睛依然是红色的。小奴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接过了毛巾擦脸。 离离在床边坐下,一手支着床板扭过身子,晃着脚似乎心情頗好地看他。 她很无聊地看着小奴擦过了脸让后把衣袖撸起来擦拭胳膊。撩起袖子,小奴的胳膊青一块紫一块的。 “原来你的手也伤了。”离离道。 “嗯。”小奴回答得理所当然。 中途离离换了盆水又回来,这次她干脆整个人爬到了床上。床上软绵绵的,对于她这个打了一个上午架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堂。 离离并不是无聊得没事做才看着小奴,她是在仔细地观察他。果不其然,他有那么几秒钟咬了咬唇,皱了皱眉,脸色发白得厉害。 不过也就那么几秒钟,小奴很快若无其事地继续擦脸。 这似乎验证了离离的猜想,不过既然他不说,离离也不点明,继续百无聊赖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偶尔看看他。 这难得的被子啊,有香香的肥皂味道。离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太满足了。 瘫在床上闭目一会,似乎察觉小奴盯着她看。离离做贼心虚条件反射坐了起来,还是正襟危坐的那种,问“干嘛?” 出乎她的意料了,一条热毛巾触碰到她的脸,挡住了她的视线,而小奴在毛巾的那边说“擦一下。” 热毛巾温着离离的脸,暖暖的。 2 离离确实感动了一瞬间。 然而,一条毛巾就这样盖到了她的头上,小奴便把手收回去。耳边是他奸计得逞的笑声。 离离恼羞成怒,跟毛巾血海深仇似的把毛巾扯了下来,鼻孔出气瞪着小奴。 离离正欲反驳,可小奴笑完皱了皱眉头,离离不好意思说话了。 小奴没在意这些小细节,他缓过劲来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个逃命途中抢回来的包子递给离离,说“喏,给你吃。” “你平时不是……”离离慢了一拍反应过来,然而她这半句话已经覆水难收,于是声音突兀地软了下来“吃不下?” “嗯。”小奴无所谓地回答。 趁他不备,离离忽然伸出手去碰小奴的脸,触感冰冰凉凉的。 如离离所料,小奴到晚上的时候身体就很不舒服了。如同在山坡树林里的那次一样,身体冰凉,剧痛难忍。 离离在心疼他的同时也验证了她自己的一些猜想,心情复杂。 在打架之前,小奴特意说了一句“不要用法力,不然我会拖你后腿的。”上次在山坡树林里小奴疼得受不了的那次,她也是用过了法力。而在与酒鬼战斗中小奴脸色苍白得不像话的那次之前,她更是大大地动用过法力。 如此看来……她每动用一次法力小奴都会这样疼,不,似乎也不是每一次,而是每一次大规模动用的时候……为什么呢? 小奴说过,从此血河之主就是她了,神则抢着活捉血河之主要她身上强大的力量。 其实离离当时现都在纳闷一个问题,她身上法力稀薄的很,在这个世界里称她是废物都侮辱了废物,这种法力给不学法术的人倒贴都不要,为什么神则会追着抢? 而且所谓她继承了血河之主的位置怎么可能?你看小奴那双漂亮又好用的眼睛,你看小奴那五系的法力……惹人羡慕得很…… 除非小奴隐瞒了什么,除非神则误会了什么。 离离还是更相信她第一种认识。 然而不管离离怎么想,小奴实在疼得厉害。 但他不说,要不是离离醒睡,她根本不会察觉。 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四肢发凉。离离碰了碰他,他一双红色的眼睛猛地张开来,努力克制住什么。离离把他整个人抱住,小奴手脚都是被冻僵的。 “小奴你身体怎么那么差呀?”离离试图发散他的注意力“要好好锻炼才行。” “不要总让我照顾你。” “我记得你还比我大的呢。” “咦,但是小奴你没有比我高多少诶。” “你还胖,不结实!” 小奴答不出话,忍无可忍,一口朝着她的胳膊咬了下去。 “你干嘛!” “痛……” “……”不信! 3 虽然小奴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但他们两人都知道,不得不上路了。 神则已经追在身后面,再不动身,壹国壹组织那一伙人也追上来,他们就彻底完了。 离离要求小奴跟她一起装乞丐以隐瞒身份,小奴看她的眼神很古怪,他说装乞丐有什么用?他们早就知道你乞丐的身份了,还不如换回普通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混水摸鱼,这样被发现的概率可能还小一点。 离离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按他说的做了。 他们俩选了一条小路走,街道两边各有一排杨柳,树上挂着褪色的几个小红灯笼,红惨绿暗,看起来有几分衰败。 柳边倚着倒向一边的长亭,它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会被风吹倒。而有几个年龄和离离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在亭子里玩斗蟋蟀,笑声随风传出来。 不过其实离离的关注点与这些无关,她在思考,她和小奴要怎么才出城门呢。她看到路边已经贴满了她和小奴的檄文,这说明壹国已经进入警备状态,全力抓捕她和小奴了。 也就是说,城门关了。领导人要求每一个人都要经过检查才能出城。 当下清晨,准备出城的人已经排了长长一条队伍。 离离无计可施,她甚至崩溃地想,要小奴穿上女装她穿上男装他俩分别过行不行?这个想法刚说出口就被小奴一口否决。 排队排到中午,士兵换岗了。新换岗的士兵居然偷懒,居然就这样把她和小奴放了出去! 离离没想到她运气这么好,出了城门她简直要蹦起来。 小奴却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内容为方便大家理解而写出的剧透(敲重点)的设定,不喜欢者别看!!! -- 小奴隐瞒的是:1.血河的力量被封印在她身上,她动用不了,而他因为上一辈的恩怨,要保护她(这个很憋屈,小奴的自尊心也很强,所以不想告诉离离)2.并且,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把法力抢回来,却抢不回来。(为后面小奴是反派做铺垫,前面写小奴总跟离离有一种神秘感就行了)3.离离一旦用法力,小奴身上所剩无几的五系法力,就会抽回她身上,所以很疼(这个也很憋屈,也是小奴怨恨离离的一个原因,所以他不会很离离说) ☆、第 18 章 1 经过这几次的教训离离似乎明白了什么事情,她决定不要再被神则追着跑,因为不知道要跑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决定要反击,找到她爹娘的下落。或者…为她的爹娘复仇。 梦想是美好的,但是,有个前提:她要变强。 不知道离离她想到了什么,只见她回过神一脸谄媚地望着小奴,声音甜得发腻地叫“小奴呀~” 小奴冷不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皱了皱眉。本来小奴走在她旁边的,现在他不着痕迹地往外移了一步,和离离分开了一段距离。然而,小奴还是偏了过头来问离离“干嘛?” 离离谄媚地笑着说“你教我武功吧。” “不要。”声音干净利索。 “那…你教我法术吧。”笑容挂在脸上。 “不要。” 离离不笑了,反而牙痒痒地搓着手。嗯…小奴就站在她旁边呢,她想打他但她打不过。“唉”离离叹了一口气作罢。小奴忍笑。 闹完了离离继续往前走,这次是认真地问“为什么不教呢?” 小奴漫不经心地道出事实,“我和你很熟么?” “……唔。”离离撅了撅嘴,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朝着南方走去。 南方现在是神则统领的地盘。 神则从南向北渐渐蚕食这个世界。而神则本来不属于这里,他们是上位者,拥有他们不可比拟的力量。 至少,传说里是这么说的。 离离想,从这儿走到南方,时间刚好。待她走到南方,她就变强了。 想完离离就自嘲地摇了摇头。 她走神了一段时间没注意小奴刚刚在干嘛,一看,发现他也在走神。 小奴偶尔四处瞅瞅周围的环境,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离离觉得有些奇怪,也随着他打量四周。四周都是茂密的丛林,他们走的是平常樵夫上山砍柴的山路。山地起伏不平,小路就只能看到那么小小的一段。阴天,丛林,逼仄狭隘。偶尔,丛林深处传出几声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叫声。 这里虽然人烟稀少,地方偏僻,但离离也没少见了,因此她不明白小奴在分神什么。 想了想,离离问他“小奴,你不舒服吗?” 小奴回了神,平淡地说“没有啊。”过了会,补充了句“你要是累了,休息一会也行。 离离摇摇头。 她并不觉得小奴在硬撑,因为他是先回神再说没有而不是先说没有再回神。但如此一来,离离更不知道小奴在因什么而分神了。 这样走着走着,离离渐渐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越往前走,她就越有一种奔着太阳走去的感觉。她发现周围的树木渐渐变成赤色。不只是树叶,还有树干!并不像是树上镀了一层油漆,而是像,这种赤红是从树木中心渗出来的,这棵树由内而外,原本就是一棵红色的树! 2 像烧红了的铁一样的树,鲜红的树叶,赤红的泥土,灿烂的朝阳,曲折的小路。这里的一切都镀上了红色,如果不诡异的话,还挺恢宏壮观。 这片红色的天地有吸引人的魔力,它死死地抓住了人的眼球,如同一群恶魔用力要把人的眼珠子抠出来。 这种奇怪的感觉,离离十分明确。她甚至能感觉到其他人面对这片树林时的苦苦挣扎和情不自禁陷入绚丽漩涡的绝望无助。 然而离离轻轻地眨了眨眼,轻易地就从这种状态里挣脱出来了,与此同时,身体也像放下了一个重包袱一样的神清气爽。 她一时间有点迷茫,似乎刚刚看到的只是她一闪而过的幻觉。但是理智告诉她不是。面前的这片区域的确有些幽幽的魔力。 有一股古老神秘的力量潜伏在这里似的。 “怎么了?”小奴的声音打破了这里亦真亦假的幻境。而离离这才察觉自己已经停下了脚步。 她刚刚好像失控了一会儿。 离离转过头刚要把这告诉小奴,却发现,我去!被狠狠吓了一跳。 小奴的眼睛也是红的!离离的第一反应是,不是这儿也把小奴的眼睛染红了吧? 离离往后弹了一步,而小奴打量着她皱了皱眉,疑惑地向前握住她的手,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你不是早知道我的眼睛是红的?”又问“怕什么?” “……”离离沉默了几秒“我忘了。” 小奴“……”松手走开。 似乎逗到了小奴那么一下,离离想笑。可事实上看到一片红色的天地就算了,还突然间出现一双红色的眼睛,真的很吓人的好吧?离离争辩。 经小奴这么一打岔,离离就完全脱离了这红色的控制,虽然说这影响对她本身也不大。他见小奴一脸平静得很,于是问他“你不觉得这里有点奇怪?” 小奴摇摇头,一脸我觉得你说的话才奇怪的样子。 他说得那么自信那么理直气壮以至于离离都要开始怀疑自己了。 “这里的树都是红色的不奇怪?”离离问。 “哪有什么奇怪的?”小奴不屑地瞥了四周一眼,“没见过那是你见识少了。” “……”离离被噎了那么一下,反驳“你不觉得奇怪你刚刚在走什么神?” “我刚刚什么时候走神了?”小奴真诚地问。 “……”说实话,这一拳打在软柿子上的感觉不太好。更要命的是离离感觉小奴这颗大软柿子在她面前一边说“你打我呀打我呀”一边晃呀晃。离离努力把怒火噎下去。 为了安慰自己,她往小奴身上套了一个肥硕的红柿子外套,感觉好受了些,于是才继续问小奴“那你把你的眼睛换成红色的干什么?” 小奴看起来一脸认真“看得清楚一些。” “……” “我说真的。” “……”哈哈哈真的好真哦。 离离继续往前走,已经完全放弃搭理小奴了。 但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小奴和面前这片鬼地方一定有什么特殊的联系。且不说小奴的血瞳和这里的主色调十分搭调,光是他瞳术那股吓人的控制力和这里对人的意志的诡异的吸引力就让人十分怀疑了好吗? 还有小奴这种敷衍人的伪装的态度……真是想让她不发现都难! 不过既然小奴不想明说,离离也乐得陪他玩。还挺好玩的,不是吗? 越往前走,树,泥土,天空的颜色越来越艳丽,越来越接近小奴眸子里的颜色。 不过到了一个临界点,这种颜色的变化就停止了。离离感觉,就像他们刚刚走过的地方是一个过渡,而现在,他们完全步入了这片红色的世界。 不过,离离仔细地比对了一下,发现这些已经达到了红色的尽头的树,还是没有小奴眼睛里的颜色亮丽。他们虽红,但是却缺少小奴眼中的光,像有着诅咒的红宝石一样的,瑰丽得十分诡异的一种光。 走到这的时候,小奴似乎是累了,脚步放慢神色无神,离离陪他休息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她没有想到,这树林的尽头竟然是一个村庄。 一个十几户人家的村庄坐落在一片红色的树林中。村庄里的屋子都是一层的小平房,和外界没有什么区别。 而令人瞩目的是,村庄里的屋子大门禁闭,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3 离离和小奴走上村庄中央空无一人的大街。这里的氛围实在是太安静了,只有一脚踩到地上树叶被折发出吱的一声响,和偶尔一声“呼”的风声。安静得显得不正常了。 他们发现路两旁屋子屋外院子里的树根横七竖八的挡住了进屋的路,大门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看得出来这个村庄已经被荒废很久了。 要是说他们在这山旮旯地方生活不下去,整村迁移了的话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很正常也很常见,可令离离奇怪的是每家每户的门上都挂了一生锈了的铁锁。 这种情况,离离只能想到两个原因。一是他们整村人闹着好玩,在这住腻了,想外出一段时间渡个假,度完假了以后再搬回来住,于是出门的时候高高兴兴把家里锁上了。这种想法听起来就十分荒谬。苦不堪言才逃离这个无法生存的地方,绝无返回的可能,又怎么会特地给家里上锁? 第二个原因的话就值得玩味了。或许,折扇门根本就不是屋子主人锁上的呢?那他又是因为什么锁上的? 离离并不敢贸然打开这些门,相反她退远了从整体上观察。这些屋子其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看起来建了有一段时间了,有点旧罢了。 离离理不出更多的思绪,于是用胳膊肘撞了撞小奴,问“你怎么想的?” 小奴在身旁回答简单粗暴“没有什么想法。” “……”离离幽幽地说,“我怀疑这锁就是你上的!” “哦。”小奴的眼神也很幽怨。 于是没有什么发现,两人就往村子的另一头走去。这下走着走着还真的有了新的发现,走到村子中央的时候看到,往后屋子里的门都打开了! 见此,小奴似乎愣了一下。他和离离做好了被埋伏的准备走进第一间打开门的屋子里。 屋子里除了大件搬不走的家具,其他别的东西都没有,地面上铺了一层非常厚的灰,甚至一脚踩下去,触觉都有点不对劲,软绵绵的。 小奴从厨房里转了一圈出来了,脸上与刚刚相比有些许凝重,可他什么都没说。二人把后面开了门的屋子都看了一遍,屋子里都是空荡荡的。 知道离离走到村子最南端最后一户人家处,发现院子里养了鸡! 这屋子住了人! 小奴二话不说上前敲门,离离跟着他。 门缝打开,一截扫把露了出来。 4 接着便听到“啊”的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当然不是离离叫的。 早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小奴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把她拉到了背后。 这时,两人呆呆地站在门口看开门的奶奶捂着眼像见了鬼一样的惨叫。她的扫把砸到地上,刚好是离离刚刚站着的位置。 明明刚刚是她操着扫把砸了出来…… 离离无语地看着奶奶鬼叫了一阵,转过头去问小奴“你怎么提前预知有把扫把要砸我?” “猜的。”小奴波澜不惊语气的背景音乐是奶奶凄厉的狼嚎。 “……告诉我你被砸过多少遍了。”离离追问。她要是再看不出来小奴来过这里就是真的傻了。 “……”小奴认真地看着奶奶,没有听见。 “……”呵呵。离离鬼脸了一下,走到小奴身边。 看着他们走近,奶奶不嚎了。她惊恐地抓起地上横着的扫把,混浊的眼睛睁大,真真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奶奶准备关门,离离见状,连忙上去扯住门口。奶奶使了吃奶的劲跟离离掰,离离发觉奶奶力气还挺大的,她还差点滑脚。 离离遂暗暗用上了意念,边拉边解释“奶奶我们没有恶意的!” 小奴说过,用这么点意念还是不要紧的。 奶奶听好像是没听见,见自己拉不过离离,忽地一下松手“哇”得大哭“你们欺负我……你们欺负我……” “哇。”奶奶松手得太突然,离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向后摔倒在地上。 看着老人哭,离离可谓手足无措,哭笑不得只能解释“奶奶,我们不是坏人……” 奶奶不管,闹脾气把扫把扔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坏人,你们欺负我……” 扫把恰巧又砸到离离腿上。 离离眨眨眼睛。她感觉这位真是真正的大佬,要不是一开始小奴把她拉开了的话,她现在就已经被扫把砸了两次,摔了一次到地上了。而奶奶,现在还在地上无辜地哭着呢。 离离站起来想拉奶奶又被她推得踉跄了一把,而小奴似乎是看不下眼了,走上前,露出了他那双血瞳,有点生气地说“好了,婆婆,别闹了,是我。” “啧啧啧。”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 “……”小奴无奈,你到底在幸灾乐祸什么? 可奶奶不买小奴这个账,她自卫挥舞着双手,看了小奴一眼后闭上了眼睛,很害怕绝望的样子“不要,不要!你走开!” 小奴“……” 看到吃瘪了的小奴离离很开心,小奴看她的眼神却很幽怨。 离离也拿奶奶没有什么办法,就在二人心照不宣真的不行就要对奶奶来硬了的的时候,他们都很清楚地感觉到,看到离离的脸,闹腾着的奶奶安静了一下。 继而奶奶一脸痴傻地望着离离,说“嘻嘻嘻,我认识你。” ☆、第 19 章 离离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她不认识那个奶奶。虽然说她的记忆还没能全部恢复过来,但在她现在仅有的记忆碎片中,是没有出现过一个老人的。 只有她,她爹,她娘。 而老人家那瞬间一闪而过的清明也似乎仅是他们的错觉,这痴痴呆呆的老人看见了离离很高兴就拖着他们进屋,清明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屋子角落里,有一只老兔子在窝着睡觉。 虽然离离形容老人痴呆,但她却没有不敬之心。只是这老人家一直拖着她小手给她絮絮叨叨讲故事,不可能没有些不耐烦。 小奴反而被老人晾在旁边。 离离抽空跟小奴问了一句话“奶奶叫什么名字啊?” 小奴说“风婆婆。” “疯婆婆!?” 小奴立马出言打断“不是疯子那个疯!是刮风那个风。” “……”你怎么知道我读的是哪个风字小奴? 小奴转了转眼珠子:“我也就是听个音而已,具体哪个字,我不知道,你自己问她。” 风婆婆见离离分神不听她讲故事了,很生气的样子,抓住离离的手就晃“你不理我,你不理我,哼!” “理理理,”离离说“婆婆你叫什么名字?” “嘻嘻嘻,我叫风婆婆,疯婆婆!”老人家见有人搭理她乐得手舞足蹈。 离离“……” 小奴笑出声。 日近中午,阳光穿透窗户照进来,风婆婆看了看天,像跟谁说话似的点了点头,走近厨房做饭去了。 离离想说什么,转过头来看小奴看到他难得一见真诚的笑容,一愣。 还是小奴首先打破沉默对离离说“我们在这儿留几天吧。” “为什么?”离离明知故问,阴谋是逼小奴把理由讲出来。 小奴这次难得没有遮遮掩掩,直截了当地说了“因为这里是我的地盘,除了风婆婆,这里本不该有人的。” 离离猜到这个地方和小奴的有什么关系,但没想到像小奴说的,这里是他的地盘。 晒多了太阳,小奴这颗惨白瘦弱的苗似乎有了一点生机,鬼气不再那么重了。但本性仍是难移的。他似乎料到了离离在想什么,笑着但又像是自嘲解释说“嗯,这里是我的地盘,地面上唯一一块地盘。” “……” 小奴想的是我就有一块地盘那么少,离离想的是哇,你居然有一块地盘。于是离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最后她说“那些锁是你锁上的?” 小奴说“嗯。” “你说,这里这么大的面积,本该只有一个人吗?” “嗯。”小奴似笑非笑,让人琢磨不透他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一点不像在开着一个玩笑,说“你看到的人是只有一个,但你看不到的东西有没有就说不定了。” 阳光照在离离身上,离离打了一个冷颤。 2 迎着小奴的笑容,离离伸手掐了他一把。 小奴“你干嘛?” 离离学着小奴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看你是不是人。” 小奴“……” 风婆婆在厨房里做饭的声音传出来,离离不理小奴凑到厨房门口瞅她。 也真奇怪,说话动作颠三倒四的老人家现下 手不晃动作熟练地洗菜,切菜,浇油,把菜放到锅里去炒。老人家还打了个鸡蛋,鸡蛋清一滴没有漏下来,一滴没有沾在蛋壳上,完完整整地整个倒在锅里。 看来大佬就是大佬,无论如何绝不会把自己饿着吧。 离离什么都没说,退回来坐到小奴身边。她看到小奴又托腮在发呆,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日挂树梢,厨房里“嚓嚓”的炒菜声传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油烟味。似乎一切十分安宁。 但离离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就有强烈的一种违和感,而这种感觉让人摸不着抓不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令她感觉很不舒服。 就像是一群埋藏着秘密的人坐在你身边,该炒菜的炒菜该发呆的发呆,虽然他们对你没有什么恶意,但就是这种把你排除在外的感觉使你透不过气。 离离拍了拍小奴的肩,试探地问道“风婆婆她……” 风婆婆给人的感觉也很不对劲,但她不清楚小奴是不是跟风婆婆是一伙的。 小奴明白了她的意思,回答“我不知道。” 离离还想说什么,但这时风婆婆也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了。她一脸笑嘻嘻的,像是有两个客人可以招待很高兴的样子。把菜放到桌面上,她又返回厨房里去拿碗筷。 趁着间隙,离离飞快地跟小奴说了句“哦。” 风婆婆出来把碗筷都摆好,离离和小奴对坐。风婆婆这时没有再胡言乱语什么了,她倒真的像一个终于等到孙子回家的一个慈祥高兴的奶奶一样,不断往离离和小奴碗里夹菜。 离离和小奴吃掉了面上的菜,她又给夹满,说“多吃点。”微微颤抖的嗓音毫无疑问展示了她此时激动的心情。 这时候的气氛好像不那么奇怪了,刚刚笼罩着他们的那团怪异的气在此时散开,让人终于吸到了新鲜空气。 小奴没有隐瞒他已经来过这里好多次了,因此也表现得十分自然,而离离看着他这样才慢慢地放下心。 当她把注意力终于放到面前的饭而不是风婆婆身上的时候,味蕾绽放,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虽说面前只有一盘狮子头,一盘红烧豆腐。 离离狼吞虎咽。 3 风婆婆最先发现了离离的异常,她眼眦有些晶莹,然而继而脸皮抽了抽,脸上挂上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说“原来我做的菜这么好吃啊,你喜欢吃要吃多点哦。” “好开心好开心!你夸我,你夸我了!”一会风婆婆看起来又有点犯痴傻了,她仰着头开心着,哈濑子眼看就要留下来,幸好这时她捂脸低下了头“不要这样看着我,人家会害羞的啦。” 小奴,离离“……” 离离不会做饭然而洗碗还是会的,她吃过饭想帮风婆婆干活,但是风婆婆“哼”一声撅着屁股把她面前的碗筷搬走了,似乎在说,“你干嘛抢我的活?” 离离问小奴他们待在这的目的是什么呢?小奴说再等等,等他抓住那个破开门的人,他倒要看看那个开门的人是谁。离离说你怎么知道他现在还在这呢?他走了不行?小奴纯良地笑着“明天你就知道了。” 离离“……你和风婆婆真不是一家人?” 小奴认真“不是啊。我没有母亲。” “……”离离无话可说。 小奴笑了一笑转身上楼,笑容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酸涩。然而思绪却被离离跟了上来打岔打断“上楼干嘛呀?” “整理今晚睡的床铺。” “我们睡两间房吗?” “嗯。” 风婆婆洗完碗以后一个人坐在门口台阶上唱歌,她唱的什么离离听不清,然而她却知道风婆婆眼神一直盯着她和小奴看,盯得离离稍微背脊发凉。 有时候风婆婆似乎意识到自己太过了,会忽然间把目光收回来落到地上。这样的掩饰太浮夸,反而给人平添了一种怪异感。更令人害怕的是风婆婆过了一会,又会重新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落到她和小奴身上。 风婆婆这时候其实在磨刀,眼睛离开刀,然而手却不会被切到。 “唰——” “唰——” 小奴似乎受不了了,他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离离暗搓搓地想,你逃也不带上我,于是从后面朝小奴的肩膀扑了过去“我也要出去玩!” 小奴被她扑得没站稳往后仰差点没摔,他还没说什么离离抢过他的话头“你不是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要是扑过来的不是我而是敌人你该怎么办?” 小奴和她脸对着脸,他刚要张嘴说话离离又把他堵了回去,“身体还不结实,一推就倒。” 离离认为她是实话实说,然而身后的风婆婆听到这话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一开始这笑声还是挺有烟火味的,然而笑声渐渐过渡,到后来变得像一只血盆大口的怪物在仰天大笑了。 离离和小奴忙不迭往屋外走。 风婆婆的眼神直到看不见离离和小奴了才重新落到刀上。 村庄外是那片红色的树林,离离不太想往那儿走。 小奴问“为什么?” “我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藏着别的什么东西,要是那个我们要抓的家伙就躲在里面就麻烦了。可不能因为这是你的地方,你就放松了警惕啊。” 小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放心吧。” “你怎么能保证?”离离却穷追不舍。 “你没有看到吗?”小奴说“那些厨房里的柴火都折断了,还有些被塞进了炉灶里,炉灶里有柴火燃烧过的灰烬。而柴火的折痕,炉灶里的灰烬都很新。” “那又如何?” “……生火就可以推测这个人并不怎么厉害。” “……”离离半晌沉默“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我就会直接用法力生火。” “……” “不是么?”小奴状似无意地发问。 “是哦是哦,小奴你最棒了!”离离鄙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下次要我夸你直说。” 小奴笑了一下,像是答应了。 他在一汪泉水边停下了。 这汪泉水被嵌在一个几块石头围成的一个天然小池中间,泉水粼粼,池底不知道哪个地方涌上来活水,池水面上在冒泡泡。这里天上洒下来的光是比黄昏鲜红一些的浅红色,照到池水上平给它添了一层朦胧的感觉。 池子石头上都爬上了藤蔓和青苔,泉水的热气蒸腾上来让它们的叶子上铺一层白雾。而池子不大,大概总共可以坐下三四个成年人的样子。 小奴说“下去吧。” 离离“?” 小奴“你知道你的脸很丑,它青一块紫一块的吗?” “不知道。” “哦。” “……下去了脸就能消肿吗?” 池水不深,只能没过人的膝盖。此时小奴坐了下去后才回答离离“不这么神奇。”而坐下去水就淹过他的胸口了。 “……”离离犹豫了一会还是下去了,然而选择坐在小奴身边。 下池了以后离离才发现这水不是因为光线的照射才显得红,而是它本来就是红的! 她有点惊讶捧起一掌心好好看了下,浅红的泉水虽然红但是清澈,并不能倒映出她的脸。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想看看小奴的眼睛。 小奴也没有躲,问“干嘛?” “没什么啊,就是突然发现你长得很漂亮,想多看你几眼。” 看到小奴郁结的眼神……离离终于明白了小奴为什么时常作弄她,因为他能从中获得爽快感。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想伸手摸摸小奴的脑袋,却被小奴用手掌接住了。 动作真快。离离心想。 和小奴打闹并不妨碍离离好好地观察小奴的眼睛一番。她得出了一个真理:这里的树,这里的天,这里的水,颜色都没有小奴眼睛的颜色好看。 所以说这双眼睛是所有谜底的关键,但眼睛的玄妙究竟在哪,离离就不得而知了。 池水的神奇之处在于离离身上的伤口还真的愈合,瘀血也真的消散了! 回去的晚上依然是风婆婆拉着他们讲故事,离离狼吞虎咽地吃饭。或许这饭菜是家的味道?为什么如此好吃?离离想,忽略了风婆婆所说。 小奴倒是认真听了听风婆婆讲的故事。 故事内容大致是有一个王八生了儿子不要老婆,王八的儿子不是王八,要儿子也要老婆。 这是小奴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结果,而风婆婆的原话是“有一个坏蛋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我好伤心,好伤心好伤心的……”她满地撒泼打滚流眼泪个不停,再扯一轮要乖乖吃饭,乖乖睡觉之类的话,才舍得继续这个简单的故事。 风婆婆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已经夜深,离离也从傍晚一直吃吃到了深夜,最后摸了摸肚子说“好饱。”小奴向她投来羡慕的眼神。 安宁的氛围这时被风婆婆一声尖叫打断了,她瞳孔放大,惊恐地指着门口说“他,他要来了!” 门外忽然起了大风,大风呼呼地吹。院子里的鸡喔喔喔地叫,还有翅膀扑棱的声音。 村庄里只有风婆婆一户人家,也就是只有这里有灯光,从屋内向外看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外面好像被蒙上了一块黑布。布蒙上,噩梦开始了。 小奴并没有选择冲出去,他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 风婆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你走开!你走开!”离离过去安抚她,把她哄进房睡觉。风婆婆像个小孩,有人哄她,她可满意了,问离离说“你会保护我的吧?” 离离温和说“嗯,我们会的。”风婆婆抓着离离的手慢慢睡着,抓她手的劲渐渐小了。 离离走到窗边风还在刮,但没有刚才那么厉害了。小奴心大,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直接上楼睡。离离跟上他。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离离问“……他是人吗?” 小奴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 小奴甜甜地笑,“因为我才是鬼呀,鬼怎么会是他呢?” 他那双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分外夺目。 “……”离离沉默了一会。 果断地回房间卷起被铺爬上小奴的床。 小奴“……”自作自受。 ☆、第 20 章 1 天明的时候雨渐渐停了,然而空气中并不是弥漫着泥土的芳香,而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离离说不出这味道是从哪来的,它就像雾气一样,笼罩着整个村庄。离离觉得奇怪极了。 风婆婆哼着歌在厨房熬野菜粥,悠然自得,仿佛对这种味道习以为常。离离进来的时候粥已经熬成了浅绿色,还挺清新诱人的。 风婆婆过了会才从自我陶醉中里抽出神来,她发现离离后冲离离笑了笑,露出一排有点发黄的牙齿。 这么一笑,那粥就绝对不会引人胃口了。离离忽然觉得背后有阴风吹来,也勉强地跟着她笑了一笑。 “哟。”离离忽然发现,风婆婆的牙齿还一颗都没掉呢。她看了看她的头发,黑中杂白,还保养得挺好。 而风婆婆和离离打过招呼后又继续转回去哼歌熬粥。这次离离离她近听清楚了,风婆婆唱的是一首哄小孩的摇篮曲“安睡吧,小宝贝……” 如果不是她唱的话,摇篮曲颇有点安抚人心的味道。她并没有歧视风婆婆的意思,只是不由自主地害怕,离离赶忙出去了。 出去了以后看到小奴起床了,站在门槛前对着院子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离离起床的时候就仔细观察过院子,下过雨,泥地坑坑洼洼,有几只鸡缩在鸡窝里眯眼,另外几只出来觅食啄地,对面是一排红色的树林,现下她再看了一下还是这样,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离离刚想发问,小奴就好像早料到了那般恰好出声,说“鸡少了一只。” “!!!” 小奴解释说“昨天有十三只,现在只剩十二只了。”他顿了顿又说“我上次来的时候有十五只,但昨天只有十三只。” “……你是这样推断出这里有人的?” “嗯。而且从这里数过去第三间屋子的厨房里的柴薪折过,那些柴薪是我放进去的,本来不应该折过。” “所以……”离离对她即将说出的答案无可奈何得简直苦笑不得“你是怀疑他偷鸡吃了?” “是的。”小奴看着她的样子严肃认真“而且从中也看出他只是个普通人。装神弄鬼。” 离离轻轻“嘶”了声。 “怎么?”小奴似乎在疑惑她还有什么可奇怪的。 可离离真的很想反问他,你这么一本正经推出这么一个滑稽的结果不可笑?答案肯定是不的,离离也肯定是怂,不敢问的。于是离离换了个话题说“你怎么知道鸡不是被风婆婆吃了?” “风婆婆不吃鸡的。” “……”你说的真有道理,“为什么?” “她说的。”小奴轻飘飘说了句“她或许想给我们留下线索?”后走出屋门。 “噢。”离离也漫不经心答了句。 她在心里快速地分析风婆婆这个人。风婆婆看似疯疯癫癫,实则到了点就去做饭绝不会让自己饿着;看似痴痴傻傻,实则精神矍铄,发不白牙不掉。她会唱歌,会讲故事;会养鸡……离离忽然想起来,她还养了只兔子! 风婆婆身上一看就知道疑点众多,但她和小奴一样即使破绽百出,也一口咬死自己是无辜的。或许,她那只只出现了一次的兔子身上也有什么秘密? 离离和小奴仔细地再把院子里检查了一遍,但都没发现偷鸡那人留下了什么线索。或许线索是有的,但昨天那场这么大的雨可以把世间的痕迹都冲掉。 雨过天晴,就空气清新,万里无云了。 2 找不到什么线索,离离问小奴“现在怎么办?” 小奴自从来到这以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眼睛一直殷红。他就这样站定盯着离离,好像在掂量什么问题。离离简直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他终于得出了答案,带着商讨的语气问“你觉得,我们直接了当一点好不好?” “直,截,了,当?”离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阴恻恻地反问“你说的‘直截了当’的意思是什么?” 小奴无辜“就是直接和了当的意思。”末了,偏了偏头“我认为,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吧?” 小奴偏头张着一双翦水秋瞳的时候,看起来还真是长得人模人样的。不过“呵呵。”离离心想“小奴你的演技真的有待提高。” 和他待久了,离离自然而然总结出一条心得,那就是吵嘴的时候千万不要跟他搅和,会越搅越越混的。于是她像含着一块面饼一样,面无表情干巴巴地说“不好。” 仿佛小奴就是嘴里那张面饼。 “唔…”面对离离强硬的态度,小奴就妥协了。但他心有不甘地努了努嘴,望天“你认为今天有没有可能下雨?” 要是雨大了,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又会出来浑水摸鱼了。 “……”离离感觉自己头上有一群乌鸦。她万般无奈地跟着小奴也抬头,沉默了一会儿坚持自己的答案“当然…不会啊。” 天上万里无云。 “……今天是个好天气。”离离看着晴空万里忽然抬手“看!那里有群乌鸦!”指着小奴的视野。 于此同时,风婆婆也端着一锅粥站着厨房的门槛外好久了。她看到微红的阳光下,两个差不多高的孩子一起站在门口抬头,吵吵闹闹的,眼皮微敛,但嘴角微弯。 “吃饭啦。”她把粥放到桌上边摆碗筷边吆喝。舀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粥煮得那么稠好开心,高兴得边拍手掌边喊“哇!今天有好吃的青菜粥!” 离离转过来的时候她还高兴得转起了圈圈“哇!风风好棒棒!” “哟呼!风风好棒棒,好开心!” 离离无奈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有点哭笑不得。瞧,又来了,任大佬怎样手舞足蹈但她绝不会打翻碗筷。离离无奈迎合“知道了,风婆婆最厉害啦。” 得到夸奖的风婆婆娇羞地用手掌捂脸,过了一会儿她便不闹了,手稳稳当当地舀粥,粥一滴都没洒。 离离拉了拉小奴的衣袖喊他“走吧,先吃饭。” “我倒是觉得今天会下雨呢。”小奴研究天象研究得入了迷,临走前喃喃自语。 说实话,离离绝不认为小奴吃饭前的那句话是白说的,她等待见证一个奇迹,于是在吃过饭后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在红色树林和绿色树林的交界处托腮看天。 嗯……就看看什么时候会下雨呢。她心怀期待。 “好吧。”离离承认,她其实就是无聊。顺便就有点守株待兔的意思,看看兔子会不会自己撞到她的怀里来。 事实证明,人要靠自己,传说是不可信的。 离离坐在那等了一天,天上现在连一朵云都没出现!更不要说那只兔子了! 她有点窝火,好在还练了练功,不然一天就那么荒废过去了。 红色的天空,红色的树林,一人的村庄,这风格还真是和小奴很配呢。回程,离离想。 红色的天空,红色的树林,一人的村庄。白衣的女孩甩着手哼着歌蹦跶在树林的小路上。 忽然,树后有东西冒出了一个头,但是离离没发现。 离离回到屋子里逮住小奴“你不是说好了今天要下雨的吗?” “……”小奴疑惑至极,“我什么时候跟你说好的?难道我还能控制天什么时候下雨?” 离离理直气壮“当然是你拍拍手天就下雨啦。” “哦?”小奴挑挑眉。 “对啊。你不是鬼界大佬么?你拍拍手,一群小鬼飞上了天,拉来了云,吐了点口水,然后就下雨啦。”离离不容小奴出声,咄咄逼人“有什么问题?” “我…我怎么就是鬼了?”小奴委屈了。他也不争辩,直接拍拍手,想就证明给她看,看他拍拍手能不能控制天下雨。 “啪啪。”清脆的拍掌声。 “啪!” 一道惊雷劈落。 紧接着,黄昏屋子里亮堂了一瞬。 离离和小奴面面相觑。 “轰隆隆!” 天上连绵的乌云仿佛被什么力量吸引了过来,天上闪电连绵不断,把天空分为了狰狞的好多个部分。而再一次“轰隆隆”过后,大雨倾盆。雨水打落在窗外的植物上,水声稀里哗啦。 大雨加速了日落,现下周围已经一片漆黑。强劲的风吹开了窗子涌入屋内,把黄昏点的唯有的一只蜡烛吹灭了。 屋内的一切陷入突如其来的黑暗中。 紧接着,屋外厨房的方向传来“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一切变化得太快,离离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声惨叫是风婆婆发出的,她想连忙拔足奔去。而小奴反应比她快许多,现下已经跑进去,正厅中,只剩下离离一人。 厨房里传出风婆婆竭嘶底里的叫喊和模模糊糊她重复着的几个词。离离承认她很想进去的,可是这里——在黑暗中,在正厅里,她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住了一样,无论如何也迈不动脚。 离离很也像风婆婆那样大喊,但她嗓子发不出声。 四下里,黑暗中仿佛会忽然蹦出无数只恶魔,抓住她的身躯,撕碎她,诅咒她。 离离蜷缩在黑暗中,这时忽然有一双手从她的腋下把她抱了起来。小离离惊喜地回头一看,是她的爹爹。她朝他灿烂的一笑,他一愣,也笑。 某些记忆忽然涌上心头,离离平淡地接受了这些记忆,而这时她的背上,也静静地发着热。一股炙热的法力从背上开始,游走四肢百骸。 离离以为她会很惊奇很激动什么的,但实际上并没有。她事实上就呆呆地站在那等这股法力涌上来,法力温暖了全身,最终集聚于她的手心,她就被动地接受了它。什么都没有多想。 她甚至近乎冷静了感知出“哦。法力是水系的。” 待到厨房里陶瓷碗的破碎声传出,她才回过了神。这时,在黑暗里待了一段时间她的眼睛也不知不觉间适应了四周,能看清楚周围了。 看清楚了周围就再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此刻,离离存了一份心思,往厨房内走去。 ☆、第 21 章 厨房里,入眼只见泥地板上陶瓷碗碎了一地,而一旁,风婆婆蜷缩在厨房的最角落里在空中挥舞着双手似乎在驱赶什么。大雨声中,她嘶声力竭地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厨房的门口正对着一个小小的窗户,离离脚迈进厨房的那一瞬,一只鸡扑棱着撞上了窗户,发出一声惊恐的鸡鸣。小奴闻声回头。 母鸡贴在窗户上完全遮住了从屋内看向窗外的视野,离离完全看不见屋外发生了什么。 她走过去想要把母鸡推开,而与此同时,天上又“轰隆隆”地劈落一道雷电,屋外的鸡和母鸡都受了惊恐,又扑扇扑扇地飞了起来。留给了离离开阔的视野。 屋内又一闪,离离眨眼。重新睁开眼的时候屋外大雨磅礴,群鸡乱舞。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正寻思着什么,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激灵一刹,回头一看,是小奴。 这会儿小奴脸上没有挂着什么虚伪的笑容,看起来还挺正经的。离离的思绪被他的样子冷不丁拉回来,于是转向风婆婆连忙问“风婆婆怎么了?” 她正要朝风婆婆走去却被小奴黑暗中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手背的触觉敏锐温暖了那么一瞬。而就那么一瞬,小奴便迅速松开手朝窗户边上去。 他几乎要把头伸到窗外去,仔仔细细地把外边观察有了一圈。离离并不能理解小奴的行为。 但是他这若无其事朝窗户走去的演技倒是比他虚伪的笑容演技好多了,要不是他拉了一下她的手,她是压根不会发现他的异常。 话虽如此,离离走向风婆婆的脚步却犹豫了。 风婆婆一个人黑暗中倚在墙角啜泣,那么一个弱小无助的老人还真的挺让人同情的,但是……她真的该走过去吗? 小奴认真地观察着窗外,血瞳灼热,像一只等待猎物出现的豹子。离离纠结了一下,把右手背到背后,聚上法力,朝风婆婆走过去了。 风婆婆见她过来急忙拉住她放在身前的左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睛湿润。离离被风婆婆扯得蹲下,然而她敏感地察觉风婆婆的粗糙的手虽然整体湿滑冰凉,但手心却是热乎的。 风婆婆给离离的感觉一直是矛盾的,就像此时离离的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但出其地冷静。 她不疾不徐试图解开脑子里的麻绳:一切都太凑巧了。 下午小奴说他并不能使天下雨,事实相反,他拍拍手,天就下雨了;风婆婆一直给她一种高人的感觉,天黑下雨的一瞬间她却失声尖叫;而自己,忽然间有奇怪的记忆涌上心头忽然间有奇怪的力量涌现。 但这一切的源头都只是上午她和小奴讨论怎样捉住那个偷鸡贼! 小奴说,天下雨就好了。于是现在,天下雨了。 “所以说,是不是……”离离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看着窗外的小奴身上。小奴感受不到她的视线,依旧安安静静地盯着窗外看。 这时,风婆婆却不轻不重地将自己一缩。 如果说她是一条蚕,那么此时她就在不急不忙地吐蚕丝把自己围成一个蛹。风婆婆的脸上还真有一滴隐忍了许久的眼泪滑下来。沉默纠结了片刻,她终于抬起头指向窗外“他来了。” “什么来了?”离离小奴异口同声。只是离离的声调要轻柔一些,像是哄人的语气,而小奴的语气只单纯是询问。 风婆婆抱紧了自己的膝盖,离离轻轻握起她褶皱苍老的手。在这一刻,离离观察到她手上密密麻麻的老人斑和一条一条的褶皱才意识到,风婆婆,原来是个老人了。 风婆婆看小奴的眼神有点惶恐,视线落到离离身上心里好受了那么一点才说“他来了……每次下雨的时候他都会来……” 小奴红宝石般的眼睛在黑暗中真的很显眼,他灼灼地看着这边。风婆婆看着两个小辈却抱着自己的膝盖轻轻地哭出了声“我不喜欢下雨……风风不喜欢……” 这又是一句跟偷鸡贼无关的话语了。和风婆婆相处了那么久,离离和小奴明白。 “喔”窗外忽然一声细长的鸡啼。 小奴瞬间转身,手上跟随着聚结红色的法力。 风婆婆见到红色的法力猛然瞪大了眼睛,绷直了身体。离离喊她的名字摇晃她的手臂可她反应全无。 风婆婆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她浑浊不堪的眼睛映出翻腾流淌的岩浆。瞳孔放大,自言自语“火流得最快的就是那一次。” 小奴闻声脊椎一崩,倏地一皱眉。 离离大喊要把她的魂喊回来。风婆婆却忽然僵硬地把头一扭,头颅机械地转了90度,正面盯着离离。 眼球中布满血丝,离离仿佛从她的眼中看见烈火岩浆。风婆婆脸上的肌肉拉动她的嘴咧出一个比见鬼还难看的笑容。 “嘘”她把浮肿的手指放到鼻间人中部位,笑说“你会想知道的。” 离离哑然。 “轰隆”一雷劈下,小奴吞了一口口水,没有犹豫将手中的法力扭成一条绳子抛出。 在黑暗中跳动的火焰格外明显,绳子被抛出的那一段圈成一个圆渐渐缩紧。绳子似乎是套住了什么活物,活物挣扎,火焰上下跳动,红光愈渐强烈。 “火实在是太旺了啊。”风婆婆眼睛盯着离离却透过离离,“水来了,但是浇不灭火。”“反而像烧水一样,火太大,把水焦灼干了。”风婆婆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小奴慢慢的把他的“绳子”拉回来,随着“绳子”越来越近,三人才穿过雨声听到大火的猎物的痛苦□□声。 “别…”离离想阻止小奴张手却没来得及,绳子被拉回来的时候她看见绳子的那段圈着一团黑色的气。 “什么”小奴好似在想什么东西,这时才慢一拍地做出反应。 “……没什么了。”离离笑着说。 偷鸡…也罪有应得嘛…活该。她的脑海中浮现那晚黑丫山上的一地死尸,嗯对,是她杀的。 所以说她爹娘什么都没做错就被神则杀了,她也什么都没做就被全世界追杀,这世道其实就是打不过就被杀,没钱就被饿。偷鸡贼死了就死了,关她什么事。 这叫罪有应得,难道不是嘛? 小奴把余焰收回手心,火焰渐渐变暗消失融进他的身体里。风婆婆忽然插嘴“火太大了,我就是被它烧伤的。” 她撸起袖子,露出一片狰狞的紫红色皮肤,笑着向离离和小奴炫耀了一下“你看。” “???” 这会儿离离有些凌乱,所以风婆婆讲了这么久就是在讲她有一次被大火烧伤了?! 应该不是吧…… 2 荒唐的一下午过去后太阳也没有再出来,直接进入了黑夜。 离离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问小奴“现在你可以拍手了吧?” 小奴无辜“为什么要拍手?” 离离“……”和小奴呆一起离离感觉自己都要成佛了。她忍气吞声没有反驳,直接抓住小奴的手,手动地帮他拍了两下。窗外雨声随应而小。 “脸疼不疼?”离离冲着他和蔼地笑。 “疼。”趁离离没有防备,小奴一掌拍到离离脸上,面无表情地说。 “……”离离正要一巴掌盖回去,小奴却一手把她格开,神色严肃。“你身上为什么会忽然出现一股法力?” “…我不知道。”离离停顿了一下后补充一句“就好像风婆婆突然哭也是在你意料之外吧。” “是。”小奴这次的回答没有再模棱两可。 ☆、第 22 章 九州大会。 “壹国代表有什么想法吗?” 壹国代表当然指的是接替了顺壹组织队长位置的德。沉默的九州大会上这个问题可谓光芒万丈,几十双眼睛忽然有光齐刷刷朝德看了过来。 而被万人瞩目的德还不自知,他支着额眼睑微垂仍然坐在次位上。 “壹国代表?”神则重复了一声。 “唔?”德有点冒失地回神。顶着众人的目光,他不慌不乱迅速根据会议的主题推测出问题的内容,然后清了清嗓子回答“我没有意见。” 几十双眼睛瞬间有点失落,但也没有太失落,因为本来这个回答也本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散会,谁也没有做过多的交谈,众人纷纷散去。德坐在他的位置上狠狠地按了一把太阳穴也呼出一口气离去。他背上布了一层冷汗。 2 这几年,离离小奴翻山越岭,一路向南。 经过了很多位于山壑中的小山村,终于在山腰之上,他们向下俯瞰到成片的屋子——这是一个大平原。 江南终于要到了吧?离离这样想。 并没有想象中的河网密布,安宁富庶。而是在下山的路上遇到了一大批蓬头垢面的流民。 说他们是流民,是小奴推测的。小奴说他们携老带小,行囊又不多,面虽有苦色但无焦急之意。一看就知道是刚刚上路的流民。 离离现在不敢轻易相信小奴的推测,上去询问一番,发现确实是这样的。一家五口中的爸爸还特地叮嘱他们不要再往前走了,扶桑国就要开始打仗了。 离离问扶桑国是南方了吗?爸爸回答说“算是吧。”离离说,好,谢谢你,我们不会再往前走了。 这是在一条崎岖的山路上,路虽崎岖,但还算平坦,也还有路可以走。逃亡的人们虽说心有不舍害怕,但也还有对前路的期待。 离离大致数了数,只他们所见,朝他们迎面而来的就有几十号人了。而这场迁徙运动肯定不是在今天开始的。 在他们来的路上,遇见了很多新定居的百姓。离离当时没多想,现下终于明白他们的由来了。 “…是神则祸害他们的?”离离问小奴。 “得去看看。”小奴说。 离离原以为战争中镇子的景象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上路上残肢百骸,民不聊生,个个愁眉苦脸。 但其实并没有。 他们还是像平常一样,该开铺的开铺,该做饭的做饭,该说笑的说笑。只是茶余饭后,工作闲暇忽然会跳到战争这个话题,忽然会长叹一声,忽然会陷入沉默而已。 离离和小奴在路边随便找点东西吃。 现在离离基本上可以不用担心钱这个问题了。 小奴告诉她没钱的时候可以接悬赏令上山打打怪,取一只成精的怪兽的晶核出来卖,或者说不嫌弃的话上山网野猪,野鸡出来卖什么的也可以。 …离离的武力值就迫于生计提升了不少。 他们俩轮岗一个一天上山打怪。离离一开始偷偷上山盯着小奴看想偷师的,但是,她看小奴眼睛一红盯一只野兽看,一人一兽对视了一会儿,小奴的视线牵引着野兽往树上撞。 紧接着巨大的“哐”的一声,野兽一头撞到树上晕了,小奴再慢悠悠地走过去摸到野兽脖颈上的主动脉用个小刀一割。 血喷涌而出,野兽反抗也没有反抗慢慢死在小奴怀里。 每看到这时离离就深深感叹命运的不公。凭什么小奴动动眼睛就可以杀掉一只怪物,而她非要以身犯险,真枪实战地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不过小奴一开始只能控制野鸡野兔这一类小东西而且眼睛好久都睁不开,现在眼睛一开一合就控制住了整只怪兽也是真的。 而离离也越来越可以不依赖法力用自身的身法武功打败一只怪兽。 不然离离杀一只怪兽小奴就痛得死去活来一次…离离看了看正在吃素面的小奴,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有亲口承认过这个结论。 关于战争,离离觉得这大致可以从她眼前这碗面里体现出来。早闻江南之地富庶,可离离刚想,终于碰到个还可以称得上大的城镇,终于可以点带肉的面吃的时候, 老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深恶痛绝地说“姑娘!没有瘦肉煮面,只有素面!您有钱就有钱,在我面前显摆什么!” “……”第一次被夸有钱的离离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愤怒。 而老板此言一出,不大的面铺里瘦成猴子一样几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立马向离离他们看来。 小奴把背上背的巨刀往桌上一拍。 目光消失,众人各自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吃饭。 小奴这把刀,当然是他们买来装蒜的。 离离还记得他们还小的时候,住店吃饭铸造武器什么的,全都不受待见。有一天碰到“折戟沉沙铁未销”的一把刀,“自将磨洗”不知是前朝还是今朝反正他们就背着这把刀上路了。 从此一路上他们就方便了许多。遇到什么瞧不起小朋友的事情把刀往桌上一砸,搞定! 初次相遇的那一年冬天,勤奋上进的离离清晨把小奴的胳膊从被窝里扒出来要他一起起床练功。她首先感受到了浓浓的一股杀机,其次那一天的刀就由离离来背了。 那时,小奴还比离离高。离离背着那把重刀摇摇晃晃地走着暂且不说,更关键的是那把刀比离离还长!离离背着它走刀都拖地了! 离离从那开始一直到现在都觉得小奴很冷血,他竟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离离背着一把巨刀背了一天!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天有多么腰酸背疼。 面铺老板那句话一出面店里的所有人都对离离小奴虎视眈眈。两人仿若无知。 他们吃完了面也不着急走,就坐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喝面汤,听来自四面八方的资料。 ☆、第 23 章 1 扶桑镇,扶桑,传说日出于扶桑之下,拂其树杪而升,因谓为日出处。 贰组织队长凌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一句话。喉中涌上一丝丝的苦味,他抿了抿嘴唇,显得他嘴角似乎是勾了勾,便将苦味咽了下去。 案上除了一堆看不完的竹简还剩下一个嵌绿松石青铜爵,他用手指摩挲了它一阵,凝视着它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长叹了一口气轻声把侍女叫进来了。 “把它卖了吧。”他说。 侍女当然不会反驳,她行了一个礼,接过沉沉的青铜酒樽应声离去。 凌翰还记得当年在祭台上他用青铜爵祭天地。青铜爵里盛满美酒,美酒从长长的流里洒出,他壮志满怀给镇子取名扶桑。 扶桑扶桑,海上日出之地。他没有一天没有为它励精图治。可如今……大势已去,他也把青铜爵给卖掉了。 卖出来的钱就用来施粥吧。 反正他想不到他还有什么能为扶桑所做的了。 2 转运使李寒山拿到这一份诏书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说上面那位痴人说梦好,还是说下面那群是独眼狼好。 独善其身…… 乱世中,身如浮萍。 他如果能护住他的家人就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其他一切,跟他无关。 3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太守刘浦的房间里挂着他临摹的一句诗。今天他接到诏令的时候无端地想起了这句诗,他施粥的手停顿了那么一刻。 吵吵嚷嚷的人群迅速将他拉回神。他也就失神了那么一瞬,他继续端起一个万事不变的笑容,继续施粥了。 只不过手有点抖。 不舍得他的家人朋友,但也同样也不舍得忘记曾经的知遇之恩。 4 父母官…… 孙江树不停在房中踱步,嘴里念叨着这个词。 究竟,父母官的含义是什么? 她曾经到过很多地方,她听过不一样的语言,她见过不一样的风土人情。有人可以用火元素给百姓供暖,有人可以用水元素滋润整片的荒原。 可是这些扶桑都不能做到。 如果说父母官的含义仅仅是父母,那么是否她不该眼睁睁看着她的子女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应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 但是父母官不仅仅是父母,还是官。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5 当这份诏书被贴到告示榜的时候人们蜂拥而上,即使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 有会认字的人将它从榜上撕下来大声念,此言一出,引起一片哗然。 竟然还要抓男丁征兵?!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6 小乌不明白他爹娘一天到晚究竟在奔波什么。晚上,外面伸手不见五指,他怕,他不希望他爹出去,要是出去了就不回来了怎么办。 不行,他好爱他爹的,他爹也好爱他的。他不希望他爹出事。于是他紧紧地拽住他爹的衣角。 爹爹最近的笑容少了很多,板着那么一张脸总是吓人。他转过头来,瞪着小乌拽他衣角的手。 小乌黑白分明的眼睛并无所惧瞪回去。不,我不放。你瞪我我也不松手,打我我也不松手。反正我就是要你留在这里陪我,就是不让你出去。你爱瞪瞪我,爱打打我反正我不放手! 小乌抬着头瞪他爹爹,眼眦一行两行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爹,你不走……” 爹爹无奈了那么一瞬,伸手揉了揉他的小短发。短发齐眉,或许能将他瘦如刀削的脸称出那么一点的圆。 爹爹说“乖。爹爹要走。” “天上有神明,他……” “我知道!我知道!天上有神明我哭他就会惩罚我!贰组织队长做错了事他也会惩罚大队长!我们不能贪心,我们自己吃饱了就不能抢人家的东西吃,不能随便打架……” 说着说着,小乌的哭声一下子炸开。 天上的神明会惩罚坏人保佑好人,可他从来为什么就没有保佑过我们?“爹爹我不要你走……” 娘亲连忙从厨房里赶出来掰开小乌的手。“我不要!”小乌撒泼挣脱开娘亲的手。可她指甲嵌进小乌手上的肉里,好痛!她力气好大,挣脱不开! 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 小乌被娘亲关进房间里,娘亲一松手,他双腿使劲,猛地冲出门口。娘亲连忙拽住他的胳膊。小乌还在往外冲,甚至把他娘都拽得向前滑了一点点。 这样拽来拽去好几次以后,娘亲终于忍无可忍大吼“好啦!你爹爹已经走啦!” 她最后的语调也带上了一丝哭腔,可小乌是听不出来的。他不顾一切往屋外冲。 他想去追他爹爹,可到屋外以后他仿佛清醒了。四下黑茫茫的一片哪里还有他爹的身影? “好啦……”娘亲站在门口撕心裂肺吼道。 这次小乌听出来了,娘亲哭了。 他愣愣地站了几秒,哭声忽然炸开,忽然哭声变小。 ☆、第 24 章 面条泡在汤里泡久了发软,面汤渐渐演变成麦黄色。离离边听着人们说话,边用筷子胡乱搅和自己所剩无几的那几根面条。 人们的对话大致说的是:京城那边正闹着起义,神则又正计划着要打打进来,现在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离离低头搅着面条,发梢掉进汤里,她又把它撩起来别在耳后。借着这个动作,她偷偷瞥了那说话的几个人一眼。 他们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们的脸,只看见他们和小奴身上一样的粗布衣裳——浓得像墨一样的蓝色,没有特别的花纹,布料粗糙不贴身。穿上身就像披了块没有裁剪好的布在身上一样。 匆匆一瞥,并没有看得太清楚。想了想,离离的目光就往小奴身上移。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小奴抬起头问“干嘛?” “……没什么。”离离敷衍“你真好看。” “哦。吃完了吗?” “嗯,吃饱了,走吧。”离离回答。 小奴穿着这身衣裳和他们相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以前因为有脸的加持而且因为彼此之间熟悉所以离离并没有仔细观察小奴的穿着。现下一看,觉得本就娃娃脸的小奴在“大衣”的映衬下更瘦小了。 初次和小奴见面时他脸圆,肤白,眼睛如紫葡萄般既勾人又血腥。说他长得可爱可以,但说他长得妖异是最贴切不过了,因为他不带仙气只带鬼气。 一路风霜雨雪,小奴身上沾染的人气也越来越浓。离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小奴的个子长得很慢。 脸上的肉虽然褪去,脸总算没有小时候那么圆,但或许是他眼睛大且炯炯有神,眉毛还不浓的缘故,使他的脸看上去总有三分稚气。 肤白胜雪,现在也照样白。只不过以前是旧病后的惨白苍白,像纸糊上去的一样白,现在被太阳晒多了,也有了一点活气,总体说不上红黄隐隐,但也称得上明润含蓄。 离离现在还不知道小奴的具体年龄。 她以前之所以推测小奴比她大是因为初次见面小奴比她高半个头,可现在她和小奴一样高了。 娃娃脸,肤白,身高……离离甚至怀疑小奴是只披着小孩外皮的老妖怪。因为他身上沉静,谨慎的气质和他的长相实在不相符合。 甚至可以说,很矛盾。 离离和小奴走的是居民区,此时盛夏,日至正午,热气升腾。 扶桑镇和他们之前走过的镇子的不同之处在于大大小小的河流穿城而过。河流自主干向四周发散,像一棵盘虬卧龙的大树。它蜿蜒着将三角洲的土地划分为不同形状的版块。 每一版块上的建筑都靠河而建,而河又分叉为大江小溪。村庄傍水,人们捕鱼为业。 大概是这里的空气都蕴含着充足的水分,离离觉得吹到她身上的风都是厚重黏湿的,仿佛粘在身上,不太舒服。 小奴走着走着对她说“这里已经是南方了。” 因为曾经话说得太直白而被人偷听墙角,现在小奴和离离在街上说话都依赖心领神会。 “嗯。我知道。”离离看也没看他回答。 —— 这里已经是南方了,已经是神则的地盘了,是你该复仇的地方了。 嗯。我知道。但是……现在凭我的实力还做不到。 ☆、第 25 章 1 你面前有一笼热乎乎的包子,但是你却发现自己刚拔了牙不能吃……嘶,拔牙真疼!离离现在约莫就是这样的心情。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练咯。” 小奴笑了笑不接话。离离瞄小奴一眼。 是她的错觉吧,怎么总觉得小奴不怀好意? 两人走在街上,把边陲小村庄都走了一遍。小村庄其实也不小了,有一百来户人家。村庄中间有一条小江隔开,把村庄分为东西两个部分。东边叫东街,西边叫西街。 连接东街和西街是一道石质拱桥。拱桥宽敞,可容两座两辆马车同时通过。听说平日拱桥上摆满了卖杂物的小摊,十分热闹。 但离离和小奴经过拱桥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大概是正午日头毒,拱桥上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青年推着一辆小车在卖冰棍。 离离没有吃过冰棍,这大热的天头确实挺想尝尝的。但她刚吃过午饭,今天还没打怪,有那么一点点的囊中羞涩,于是吞了口口水打消了这个念头。 拱桥下面,流淌着边陲小村的母亲河。江水从北向南流淌,阳光直射下波光粼粼,倒映出拱桥两边临水而建的房子。 家家户户的房子门前都预留了一块空地,修了一截楼梯下到江水里面方便汲水也方便直接在江里洗衣服。楼梯边还泊着一只小船。在这里,船也是主要的交通工具。 离离小奴站在桥上看见有戴着尖顶草帽的渔民撑着小艇路过石桥,渔船上堆着乱七八糟的渔网。 “看来战火还没有真真切切地燃烧到这个小村庄里。”离离想起他们进入村庄时遇到的那一群出逃的流民,心里忽然冒出这个奇怪的想法。 他们转了一圈发现西街和东街的差异并不大,只是东街沿江边修了一条笔直平坦的官道,官道上的车马来来往往,如此一来就显得东街的人火要更旺些。 不过小奴离离最终选择了住在西街。 一来西街的西部靠山,方便他们上山“狩猎”。二来东街被官道围了半圈且人多又杂,被发现的可能性比较大。 第一次和小奴一起用心地挑选房子,离离有点兴奋,拉着小奴在山边东看西瞧,好半天决定不下来要选哪一间。 他们之前都住在客栈,这次不同,这次可以长住。离离期待着她可以再这里过上一段安稳的生活。 虽然这里将要战火纷乱。 “呐,给你钱。没有了…”离离从荷包里倒出所有的硬币,摊在桌子上数了好几遍才眼睛带着一汪春水地把硬币递给老板娘。 “谢谢呀。住得愉快。”老板娘接过钱数了好几遍确认没错后眉开眼笑,压根没有理会离离编排用心良苦的大戏。 离离浮夸地把衣袖往眼角一擦,朝把巨刀放到桌上的小奴晃了晃钱袋,说“没有钱了……” 几年的积蓄,为半年的房租,就这么花完了。 小奴一歪头朝她看过来,平静地说“哦,用完了。那今天就到你上山打怪了。” “不是我!这次轮到你了!”离离迅即反驳,将她原本凄凄惨惨戚戚的剧本抛之脑后。 小奴一抱胸”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刚刚说要多多练习?“不等离离接话,小奴又接着道”不然我们来南方的目的是什么” “……”离离扯了一扯嘴角竟无言以对。 2 离离在心中暗暗腹诽着小奴的同时他们俩也来到了屋子背后的山上。 爬上山还不够,他们还要沿着山路走出好远。有时候还没有路,要靠自己走出一条路。因为野兽怪物都怕人,太靠近的人的山上没有猎物。 狩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离离还打不过神则就可以看出,这世界上比离离厉害的人还有很多,而其实比离离厉害很多的怪物也有很多。有时候离离小奴见了野兽掉头跑,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和野兽比起来究竟谁才是猎物。 然而离离怀疑,小奴应该是对他的实力有所隐瞒的。而这也是每次离离狩猎小奴都跟着来的原因。 眼前逐渐展开成片的墨绿色,入眼无尽的乔木。忽然,听到了不一样的呼吸声。离离小奴停下了脚步。 “嚓”是落叶被重物踩到地面的声音。 “嚓” “嚓”越来越近了。 走在离离身前的小奴忽然退回到了离离身边,一双血瞳明亮。 离离无端恍了一下后问“我来?”小奴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话间,小奴的视线忽然落到不远处的灌木丛后,离离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发现那里的几片树叶轻轻晃动了几下。而抬头,乔木的树叶并没有被风吹动。 好眼力! 离离绷紧了弦,手中法力成刃,目光坚定。小奴望了一眼她的侧脸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嚓嚓”枝叶摩擦。 忽然,离离感觉面前的大树在她面前轻轻晃动,害得她有点花眼。她不动声色地又将手中的刃聚得尖锐了些。 说时迟那时快,离离都没有看清楚她面前的究竟的是什么东西,就忽然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朝她迎面扑来! 她只感觉眼前的光线忽然暗淡了一片,然后听到一声排山倒海的咆哮。 紧接着脖颈露出的皮肤感受到了一股无端的凉意,“唰”她猛地一闪身,恰巧躲过。直起上半身,这时才得以瞥见那庞然大物原来是一头棕熊! “嗷!”它长嚎一声。离离都还没看清楚它的模样,它已然迫不及待地扑向它的猎物。锋利的熊爪有离离的手掌大小,它手脚并用,猛然一跃,就那样扑到了离离身上。 锋利的熊爪按住了她柔软的腹部,另一只从半人高的高度朝她劈落下来!离离只来得及看清它嗜血凶残的眼睛。那里头明晃晃暴露出野兽对血腥的原始欲望,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熊爪从高空劈落下来,电光火石之间,离离下肢固定,脊椎撑着法力直愣愣地弹起,与此同时手中法力迅速变形,发力,从她的手心迸发出一团强光,就这样将棕熊直直推开。 小奴本看着她,此时轻轻地皱了一皱眉。 离离和棕熊好歹在空中拉开了一段距离。棕熊醒悟得也快,没等离离完全抽身出他的攻击范围,它手中也一记白光扇到了离离的脸上! 饶是和小奴在一起后没有说过脏话的离离也忍不住骂了句熊:这究竟什么东西!谁告诉过她熊也会用法力的么?! 离离在空中斜飞了一段距离,最终摔倒在地上,她的枕骨部位传来一阵剧痛,呼吸也随之停顿了一瞬。而棕熊此时已经被离离惹怒了,手脚并用又向她跑来。 离离视野有些黑,不过也就那么一瞬。转眼间,一熊一人又扭打在一起。 小奴微眯着眼仔细观察离离身上散发出来的法力的色彩,那多是半透明蓝色的,偶是偏黑色的。而每次当她用到黑色法力的时候他浑身连同意识都撕裂般地痛。 一人一熊再次倒地,这次是女孩单膝抵在棕熊的胸口,单手冰刃抵在熊的两眼中间。女孩和熊的呼吸粗重,一时间二者都有些动弹不得。 离离脑海中播过了什么回忆,似乎也是这样的姿势,她用尽力量的手重新被残忍的记忆碎片唤醒,毫不留情地将刀刃刺入熊的脖颈。 她想要直截了当地割破它的主动脉。 生死攸关时刻棕熊翻身一把把女孩翻到身旁,可女孩着了魔就是想要它的命,一把揪住它长长的毛发。 入手如树须般的毛发总算把离离的意识拉回来:这真的是一头棕熊吗?它的毛都有她的头长了?!就算是发胖的棕熊体积也没有这么大的吧! 离离动作要比她的反应快,她抓着它的毛发荡秋千一般手臂用力一荡,将她整个人甩到了熊的肚子上。 熊的肚子软软的,很有弹性,离离先是整个人陷入了它的肚子中,再是像弹簧一样被反弹出来,到达距离熊肚子有小腿长的高度才落了下去。 她将手中的刀刃往熊的肚子里一插。 “嗷!”棕熊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见状,离离又将手中的刃利索拔出。这会儿棕熊发了狂,一只不知道比离离粗壮多少倍的熊腿朝她踢过来。 离离也不是躲不过,就是在她躲开之前小奴忽然闪现将她一捞,她有点晕眩,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站到了厮杀开始前两人站着的位置。 离离傻愣了几秒,转过去问小奴“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奴一如既往冷静回答“我用的是法力,你用的是蛮力。” “教我嘛。” “不好。”干脆利索。 “……”离离无奈并委屈。 这组对话好像出现了不止一遍,怎么就没有人愿意教她法力啊? 作者有话要说:嗷,惊!放在存稿箱里系统把我的发布时间吞了! 日更断了QAQ今天六章补回来。 ☆、第 26 章 1 棕熊一脚踢空,身体朝前倾,差点扑倒在地。离离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它向前扑倒的场景:上百棵大树在顷刻间拦腰折断,那是有多么撼天动地! 棕熊恼怒,转身一踏脚,树根断裂,泥土凹陷,出现一个巨大的洞。离离可以清晰地听见树根被活生生撕裂发出的“啪啦啪啦”的声音。她心跳有些加快。 棕熊紧盯着离离,一步步朝她走近,离离亦随之退后。拥有法力的棕熊仿佛也具有神识,它走到小奴身边只将眼珠子往他那边一转,就继续追着离离而来。 小奴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离离也没顾得上想小奴,她想“它这是在报仇啊…” 她看见棕熊的眼睛迸发出两道红光,就好像是它体内被安置了一个红灯笼一样。这是一头变异的有神识的熊。 棕熊的腹部被离离刺出了一个血窟窿,此时正涓涓往外冒着血。血滴从一人高的地方掉落,地上一条鲜艳的红线渐渐成形。 “滴答。” “滴答。” 离离前脚掌发力,后退助跑向前冲。爆发的那一瞬间脚下猛地迸出法力,她凌空轻点几步到达棕熊的胸前,又是一刀捅下去。 这一刀直捅心脏。 而棕熊宛如残灯复明,离离已经插入它的体内,它也竟然还一掌握住了离离的腰。在离离被摔出去的前一刻,她拔出了那一把刀刃。 “砰!”棕熊的血液喷涌而出,离离同时也被摔到了地上,她头着地好几个滚才堪堪撞到一根树干上停下。 “唔…”她忍不住闷哼,而这时小奴也已经来到她身边,伸手把她拉起来靠到树上。他揉了一揉她的头,还好没出血。 离离意识渐渐回复清明,小奴也就收回了手。离离睁眼就看到了他那一双红眼睛,她下意识就将他的眼睛和熊的眼睛比较。 小奴的眼睛比较好看。他眼睛里的光比较柔和。熊很凶。 正当小奴的面上流露出一点点担心,离离开口说话了,于是小奴最终脸上没有多大的关心。离离问“熊在哪里?我们一会儿又可以拿去卖钱了。” “嗯。”小奴搭把手把她拉起来回答。 那头熊距离离离有十步远左右,两人肩并肩走过去查看情况。棕熊已经修炼成精并且有了神识,两人遂合作将金丹取出来。 离离把金丹取出来放进口袋里,小奴用法术将熊简单清理了一些拖着它往回走。离离拍掉自己衣服上的泥,看到小奴的脸上也沾了一道血迹,动手帮他抹掉了。 “回去我要买冰棍吃!”离离说。 小奴带着离离往回走,因为离离并不认得上山的路。他们所在之处离他们的房子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因此慢慢地走着,太阳也快要下山。 夕阳把山上的万物映红,小奴背着一头熊走走累了转过来停下,太阳把他背光的脸蒙上一层阴影。 坐在树根上,离离把棕熊的尸体拿过来玩,有一搭没一搭地撸它身上的毛。棕熊的皮毛搭到她的腿上,就像是她披了一张兽皮毛毯,居然还暖暖的。 离离想了想,这是不是棕熊的余温?她忽然脊柱上一阵发凉,连忙把皮毛丢到脚边了。 终于等他们快要出来到山边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一般。比咸鸭蛋黄稍暗一些,酒红色的太阳在远处的山上露出半个,离离追到小奴身边看他的脸却发现没有了光已经看不清。 森林里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块灰色的纱布,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便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马上就要出山了,离离也终于认得路了,于是她百般炫耀地走到小奴前面去带路。 高处的树叶还勉强有光照着看得清,脚下的路却是完全看不清。离离估摸着脚下阴影的深浅来判断是否有坑,毕竟不小心崴到脚不好。 她尽她所能看路,看见面前近乎圆形漆黑的阴影便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 她右手向后伸出向小奴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边认真观察这个圈边解释“小心,这可能是猎人留下来的陷阱。不要踩上去。” 小奴如她所说做。 离离挪了挪位置好奇打量这个阴影究竟是什么,一时入迷后知后觉才发现:不对,脚下的感觉不对。 ……怎么,软软的? 这更像是…… 意识到的同时离离木在原地,头皮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爬过。这种感觉她不是没有体会过。 她僵直了身体,勉强抬腿,却发现鞋底像是粘了什么东西,抬也抬不起来。 “这更像是……”她咽了口口水“一摊肉泥?” “离离……”小奴此时拍了拍她的肩膀,黄昏过去夜幕将至,这时她已经看不清小奴的脸了,只看得见他一双明亮的血瞳。 这是离离第一次吐槽小奴的眼睛像鬼火,盈盈发光…怪吓人的。 还有,你不要……话只说一半啊。 她不知道小奴此时甚至可以看清她眼里满载的情绪。他话说一半被她眼中的浓烈的恐惧看得愣住了。 她怕黑? 由此他理出了许多头绪联想到了许多事情。但是他一回神发现再这样下去离离眼里的泪水就要不受控制流出来了。“离离她从不这样……”于是他有点好笑也有些许触动,反正他收回思绪将离离从一摊肉泥里抱出来。 离离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感觉十分敏锐。她不由自主想象有许多双小手扒拉着她的鞋底不让她走,最终小奴活生生地把这些小手扯断了,将她拉了出来。 又是一片血雨风腥。 脚再次着地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点站不稳。小奴扶了她两下。 这次,是真的怕了。 她深呼吸了好一段时间才调整过来。面前是小奴直盯着她看的小奴一双血瞳,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你看得清吗\" 对着她小奴轻笑,似乎在缓和气氛也似乎是在取笑她。他轻轻地回答了声“嗯。” 调整好了心绪,二人一起向那一摊肉泥探头看。 小奴捡了一根树枝蹲下。可离离觉得肉泥散发出的血腥味有点浓,不想蹲下,她缩在小奴身边呈观望状。 血肉泥已经完全混淆在一起了,森森白骨隐藏着血肉中偶尔露出一鳞半爪。或许是碰到了什么手感不太对,小奴用树枝挑开一个方向的血肉,一个还能辨认出是个孩子的头浮出水面。 小奴再定睛一看不对劲,这个孩子的银白色头骨下好像还压着一截白色的衣角?离离吸了口气蹲到小奴身边与他同高,她的头侧向一边轻轻地挨着他的肩膀。 小奴没管离离,向前跨半步稳了稳身子然后用树枝把小孩的头颅移开。 脖颈上的肌肉还没有完全断裂,还有一些深层的肌肉牵拉着头,这就使腐烂了一半的小孩的脸正对着小奴离离,他的眼睛瞪大。 小奴在头颅原先所在之处刨了刨肉和土。 ……肉泥之下,还有一个人。 2 离离倒吸了一口凉气。关乎生命的时刻,她虽然怕但也没有犹豫,她像小奴一样从身边捡了根小树枝开始刨小孩子的血肉。 就像盗墓贼一样,他们小心翼翼地推开黄土,生怕会损坏了坟墓里的绝世珍宝。要是…这个人,还活着呢? 离离和小奴的配合默契,动作迅速。 底下的这个人是看起来是怀抱这上面这个血肉模糊的小孩子的。离离二人首先刨开的是他的胸腹部。他白色的里衣撕裂,腹部有许多鲜红的伤痕,但是伤口上的血基本上都已经凝固了。 辨认清这真的是那人的胸腹部后,小奴果断地往左边挪了一步,再开始迅速地往下刨土。 离离反应没有他这么快,但她想通了以后也到小奴的方向去跟他一起刨——这应该是埋藏着那个人的头颅的地方。 随着他们手上快速动作,天幕从橘黄色过渡到蓝紫色过渡到紫黑色,黄昏已逝,黑夜已至。凭离离的肉眼,她看不清十步开外的景色。放佛是一块黑布完全包裹着她,小奴,小孩的尸体和埋藏在泥土之下的尸骨。 危险通常都潜伏在黑暗中,就像戏文里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离离戒备,神经紧绷。她听见隐隐的山风吹过,沙沙的树叶抖动。 她不动声色地往小奴身边靠了些,小奴虽然不可靠但是至少也能给她一些安慰。这时,这个人差不多已经被他们两个给完整地挖出来了。 可以看出,这个掉进的是一个猎人用于狩猎的陷阱,这个洞口上铺了一层用作掩护的树叶——就是之前离离看到的黑乎乎的那个圈。 离离都嫌这个陷阱做得蠢,这陷阱明显得…只要不是只太没有见过世面的动物都会绕着走,绝对不会掉进来,更何况是人? 可眼下,偏偏有一长一幼掉了进来。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这两个人路过这里的时候没有带眼睛或者没有带脑子,要么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精力去顾及脚下的东西。 那人抱着一具毁坏得不行的小孩尸骨……离离觉得,第二种假设也许成立。 小奴一只脚探到洞口的边缘,他伸手进去把这个人的尸体拉出来。 天色太暗,离离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见小奴动作迅速把他摊到地上,放平后用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和呼吸。 小奴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应。 他又将他的头贴到了那人的胸口处。 这一次,他没有再很快抬起头。 离离捏了把冷汗,山风微凉。 小奴平日冷漠的表情此时终于起了一点波澜,离离仿佛看见他眸子里那块红色的琥珀有液体流转。 小奴的声音还没有多么雄厚,听起来还是细细的。夹杂着山风,他微微颤抖了嗓音对离离说“他还活着”。 ☆、第 27 章 1 离离和小奴对视一眼,二人都心照不宣。小奴把皮毛捡起来,离离弯腰,好让他把皮毛搭到自己身上;离离也帮着把活人抬到小奴背上。 天黑下山,看不清路,山路坑坑洼洼,背上还背着东西。走到山路狭窄处,离离就有些力不从心。她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先出探一只脚,再拽紧了路旁的树枝才敢往下继续出脚。 她想,她仅仅是背着一张毛皮就尚且如此,何况小奴他还背着一个活人。 活人瞧着要比小奴高一些,小奴抽不出手来扶离离,他也向来没有表示过要扶帮离离一把的意思。不过他有意无意总和离离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是在等她。 夜晚的云遮住半边月亮,只露出月亮的一角。月光透过树叶在山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加晃人眼。 回到住处时,离离背上出了一身汗。不过她也完全不敢耽搁,进门直接把熊的毛皮丢下,点灯,再到卧室中去把床上的枕被移开,给活人腾出一个位置。 随后,小奴进屋反身把活人放到床上,直到这时,他才站到床边抹了抹汗。 灯光明亮,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朝床上的那人看去。 那人身材颀长,面容被血迹和泥浆糊住看不清。喉结已经长出来,瞧他的身量也估计他比小奴要大一些。长发打结,上面还黏住了许多枯枝落叶,衣衫褴褛,露出的四肢皮肤伤痕累累。现下被小奴平放在洗得褪色的床单上。 而令人瞩目的是他的手里死死怀抱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小童尸体。 离离和小奴早在背他的时候就试着将这团尸体扒下来过,但是没有成功。他虽失去了意识,但手脚僵硬死死地环抱住他。就像是护住他不愿意放手似的。 离离没有主意,转头问小奴“现在怎么办?” “……你可能不能买冰棍吃了。”小奴沉默一会儿答。 “……”什么,冰棍? 离离兀自疑惑了一会儿,随后看向小奴会心一笑“没问题。”她笑得眉眼弯弯。 “……”小奴却难得一次拿不定主意,反悔说“先再看看吧。” “行。”离离答。 他们强行掰出那人怀里的小童尸体,发现这人的力气与他的身材完全不相符合,出其的大。取出来后,离离留了个心眼,把那血肉模糊的一团包在一件旧衣服里。她瞧了床上昏迷不醒的他一眼想,或许这个“襁褓”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小奴去烧热水,拿毛巾,离离剪开他的衣服给他检查伤势。心不慌意不乱沿他正中线剪,再从中扒开。 他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瘦削,少年本还没有过雌雄莫辨的年纪,但可能生活所迫,剥开他的衣服胸肌腹肌隐隐出轮廓。离离看他的眼神莫名有点不自然,她稍微神游开外:小奴还小…他身上应该没有吧…… 这么一想,离离对少年有点下不去手。而正在这时候,小奴端着一盆冒白气的热水进来了。她和小奴都明显还是个孩子……离离发觉自己好像想太多了。她微微收敛心神,接过小奴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拭少年染了血污的胸膛。 雪白崭新的毛巾上沾上血腥的红和狼狈的棕,淌到清水里去一起一落一拧,狼狈随着水滴汇聚到水里。小奴又重新把脸盆端出去出去换水。 过了一段时间少年的上半身就差不多清洁干净了,他们松了一口气,万幸少年身上没有严重的外伤,只有一些被树枝勾住,跌倒弄出来的皮外伤。他身上衣裳被染红大多是那个小孩子的功劳。 不然这个荒山野岭怀抱尸体昏迷的少年的来历就真的很值得怀疑——这也是小奴犹豫着不立刻让离离去请大夫的原因。 离离正准备脱下少年的裤子,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的手放在少年的裤腰带处忽然停住,小幅度地往回缩了缩,又勉强稳住。 尴尬……她暗暗瞟了一眼小奴,小奴什么都没有多想的样子。“但是怎么觉得让小奴察觉我是什么意思更尴尬啊?!” 淡淡的桃红漫上她的脸颊。 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心里不断重复打气“我还小不要紧,我还小不要紧”一边手上的触觉更加敏感。 少年瘦劲的腰身和她自己的手感真的很不一样!!!她真的很想忽略这种差异,但是,做不到。 她就像一个初降临世间的孩子,世间一切的事物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指间仅仅不经意地一触碰,新鲜的事物就止不住一股脑往她脑袋里钻。 “不管了不管了”离离铁定心思拽下少年的裤子,手下使劲。忽然手背被一只一只指节分明的手重重按住了,她不得动作。 刚刚兴起的敏感现在还未来得及弥散,全都聚集到小奴覆盖到离离手背的那双手上。离离从未感觉小奴手心竟可如此炙热烫手,温度传达到全身,脸颊忽的一下发红。 “我来吧。”小奴离她很近平静地说。 “…嗯。”离离不知何故竟有悬崖勒马之感,她勉强稳住了心神,不由分说和小奴交换了位置。 她洗好热毛巾递给小奴,小奴走到她这边给少年擦身子,侧身接过。他恰巧挡住了她看少年的视线。离离暗自松了口气。 可她暗暗地瞟小奴,忍不住好奇“他会不会也觉得尴尬?” 小奴这么恰巧按住了她的手耶,这么恰巧侧到这边来明明不顺手的耶……她眯了眯眼。 所幸少年下半身也没什么伤,不过他是否有内伤还需明早请大夫诊断才能确定。二人忙了半宿收拾后匆匆睡去。 2 离离他们的房子有两间厢房,因为少年占了他们原本打算住的房间,另一间房间又还没有收拾出来,所以离离和小奴只能在正厅两张椅子上渡过一晚。 纵然如此,也一夜好梦。两人醒来后想去检查少年身上的伤,谁知到了厢房门口看到少年已经坐了起来,他们有些惊讶。 少年的目光落到空中某个不知名的点上,神色淡漠。他看起来身量瘦长,肤色古铜,嘴上有一圈淡淡的绒毛,像一根瘦弱但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竹子。闻见离离他们的动静,控制住思绪,抬起眼。 没等他们开口,少年便微笑着哑声说“谢谢你们。” 离离摇头“你感觉怎么样啦?” “没事。”任谁都看得出少年脸上的笑意虽真诚但实在是勉强。 和这样客套地说着话还真是尴尬,离离不想再和他绕圈子了,她想问他严肃的问题,比如他到底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否被人追杀,你想我耐你究竟如何等等,但是直接转换话题又明显更窘迫……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把小奴拉上前来和少年客套,说了一句“等我一下”之后出去了。 小奴慢了一步没拉住她无可奈何,他本就话不多,少年刚醒身体虚弱也不愿意多说话的样子,于是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小奴若无其事抬起了少年被子面上的手把脉,同时看他的脸色。 离离怀抱着一个襁褓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和谐”的画面,她嘴角发硬,禁不住偏移主题“小奴你什么时候会把脉的?” 小奴回头并不凶狠很地瞪她一眼不说话,想起来离离襁褓里装的什么东西之后收起了怨气默契地站到一边。 离离走过来,把那襁褓递到少年面前,轻声问“这是你的谁?” 少年伸头,看清楚襁褓里的人以后着实吃了一惊,他脸上的笑容也再挂不住,几乎要伸手去抢。他本淡漠的脸上就不适合挂着笑容,现下不再掩饰,阴郁之气袭面而来。 离离本觉得他还是个自己能玩到一块的一个少年,他忽然看到襁褓血肉模糊一团的一瞬,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就那么成熟高大了,已经能够承担天命,挑起一方天地。 离离肯定了心中某些猜测,而手上却把襁褓抱得更紧,她怕少年失控。可他没有。他恋恋不舍地看了襁褓里的人以后,最终还是忍住没有伸手,神色淡漠地移开了视线。 就像他不在意似的,只是他转回头时眼眶外框还残留着丝丝的淡红。离离看着这些代表着温情的淡红在他眼中静静凝聚,静静发散,又静静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都不剩。 这时,少年开口了,声色哑哑的偏低沉,不似小奴般的清亮。他漠然说“把他埋了吧。” 离离不接话应过,把襁褓交到小奴手上,像是在等他对自己和那小孩子的解释。 少年沉默着打量了离离和小奴一会儿,视线又在小奴怀里的那具孩童尸体周围转了转,最终下了某个抉择,开口“我叫小乌。” ☆、第 28 章 1 小乌说自己是酱油村人,家里世代为农。酱油村酒池肉林,鱼肉百姓,他们日子过得并不如意,仅能勉强度日。积攒着的怨气总有爆发的一天,而神则乘虚而入觊觎酱油村,着手酝酿战争便成了人们奋起反抗的那条□□,小乌的父亲阿漆领头,村里的人们一呼百应。 黑夜死气沉沉的村庄街道上亮起了一束束火把,人们簇拥着阿漆,高喊“天道有命!任贤用能!天道有命!任贤用能!” 光亮如同这个村庄即将燃起的战火,熊熊的火焰打破了死寂的黑夜,全都映在了阿漆深沉的眼中。阿漆手不释卷,周游地方,夜以继日工作着,一刻不停。而小乌,便出生在阿漆奔走于九洲中的第二年。 明明是在讲述一件令离离和小奴引以为敬的一件事情,他们却听出小乌口中浓浓的嘲讽之意。 许是离离和小奴两道疑惑目光让小乌感到很不对劲,他全神贯注地讲着,忽然就收住了声音。看向小奴和离离的眼神分明是讽刺甚至可以说是悲悯的。看得离离浑身不自在。 小乌没一会儿也收回了目光,他低头神色黯然,声音也变得恹恹的“他是我弟弟。” “……”离离小奴没接话,也没有去追问他们兄弟俩出现在森林的原因。 “……”过了好一会儿,离离打破沉默“你感觉怎么样了,请大夫看看?” 小乌还是摇头“不用了,我没事。” 小乌话虽如此,该请的大夫也还是要请的。谁知道小乌有没有隐瞒什么伤?隐瞒什么事?谁知道他这动情的一番话是不是三分真七分假?谁知道小乌忽然出现在森林中是无意是有意?就像小乌故事说的一样——现在是乱世。离离和小奴首先应该保护好的,是自己。 小乌同样也懂得这个道理,他似乎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再反驳随他们去了。 离离去请大夫,小奴见小乌脸上现出几分困倦,便扶他躺下。小乌闭眼没多久大夫便提着药箱来了。他形色匆匆,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面色红润,气质稳重。 离离到大夫一旁站着,小乌本快要睡着又只得重新睁眼,配合医生检查。他本要离离扶着坐起来却被医生摆摆手告知:不用,你躺着就好。这时,小奴也好奇地起身站到医生身观察他的动作。 离离调皮绕到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调戏“喂,偷师呀?” 小奴不动声色把她两只爪子拍下来“不是。我会。” “切。”怎么都不脸红? 医生开始诊断后两人都专心致志地忙着“偷师”,没有再打闹。只见他凝神屏息摸起小乌的手腕给他把脉,接着让小乌伸舌头。观察小乌的脸色好半晌再询问小乌有关病情的问题。 医生问“最近有没有感觉头晕?” 小乌摇头。离离补充“他今天才醒。我们昨天捡到他。” 医生疑惑“捡到?” 离离犹豫,小奴补充“嗯。昨天晚上我们发现他晕在屋后面的山上,就把他背回来了。” “哦。”医生沉吟点头,继续问“你们昨晚捡到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 小乌也偏头来听这个问题。但是离离总不能讲他抱着一具尸体不肯松手,小奴模糊道“没有仔细观察。” “身上有外伤吗?”医生问。 “没有。”说起这个,离离就想起昨晚的尴尬,赶紧刹住口。 医生这会儿把小乌的手放下,又转回头问他“口干?” 小乌摇头。医生断断续续又问了他几个问题,紧接着面色苦闷,从药箱里拿出纸,坐到正厅的木桌下写下一个个中药名。 他细细思索着,一笔一画慢慢写,虽然仍是字体飘逸。似乎是写到不满意之处,他目光向上定住,手上动作停下,沉思了好一会儿,豁然开朗,又大笔一挥划掉原来的药名,写下新的药材。 末了,他眯着眼睛从头至尾审视面前那一张药材单。眯着眼睛的时候,医生透露出一股无端的亲和力,像是温和地笑着一样。确定没错以后,他把药单递给离离“拿着这个去抓药吧。我给你令兄开了七天的药,七天以后……应该就好得差不多,没什么事了。” “好。”离离感谢了医生以后便把他送出门去。 离离再进门的时候小奴把她拦在门口。 “你干嘛?”离离条件反射他不怀好意,差点后退一步。 “这个医生……唔,你怎么请到这个医生的?”小奴问。 “啊?”离离疑惑,“铃医啊,我听见他的铃铛声请来的。” “……”小奴鄙夷,“我以为你还在惦记着你的冰棍?” “喂!”明明一直惦记着冰棍是你好不好! “……”离离瞪了他一会儿冷静下来“你觉得那个医生不对劲吗?”她吐吐舌头喃喃自语“我觉得他挺好的呀。” “……不知道。我不确定。” “嗯?” “……”小奴一直对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乱加推测。离离耐心追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小时候吃过很多药。” “所以?” “看过很多医生,但我总觉得这个医生给我的感觉很怪异,”小奴重申“我只是怀疑,并不确定。” “哦。”离离找到了她更关心的话题“诶,为什么你小时候吃过很多药?” 小奴不回答。 2 小奴的反应在离离意料之中,因此她也就对这个问题不了了之,直接拉着小奴进去找小乌。小乌半倚在枕头上半睁着眼,看到他们进来打起精神。他像是早料到他们会进来。 离离把医生写的那张还没有干透的药单交到小乌手上给他看,说“喏。这是医生给你开的药。” 小乌是个明白人,他知道他看不懂看了也没有用但还是顺从离离的意思接过药方。他边看,离离便边解释“医生说你本就体虚,又长途跋涉,亏损了大量气血,晕厥是气血不能濡养滋润五脏六腑所致……” 其实医生究竟说的什么意思小乌不懂,离离亦然。只是小乌“若有其事”地点头,离离见他点头继续一本正经地讲“所以医生给你开的是益气补血的汤药,总共要吃七天。” 离离讲到这,小乌刚好翻页,第二页仍是满满的一堆中药名,他皱了皱眉疑惑问“这么多?” “医生是这样写的。”离离回答。 闻声,小奴也过来凑热闹。他把第一张药单从小乌手里抽出来,然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只好把药单重新还到小乌手上。 与此同时,小乌也稀里糊涂看完第二张药单,他偏头朝他们露出老父亲般的笑容“我怎么觉得你们倒像是被骗了?” “……” “这么多药,可我只是饿了。”小乌嘴角翘起没有笑。或者说,笑容刚到嘴边忽然想起了什么就消失了。 “……不管怎么样,你要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离离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没有理小乌脸上细枝末节的表情,暗戳戳反驳。 她把药单抢回来赛到自己的衣袋里,准备转过头找小奴“沆瀣一气”。假装气鼓鼓的,转头,小奴却在凝神思考没有注意她。 “喂!”她在心里跟小奴打了一场,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而正当她打算独自专研这张药单的时候,小奴忽然冒出声“我们好像真的被骗了。” “……”离离小乌不约而同向小奴看来。 而小奴张嘴还来不及解释门口就突然传来敲门声。小乌退出战斗,离离和小奴对视半晌,于是离离灰溜溜去开门。她嘴上应着“来啦来啦”闲不下来,边走边想:这究竟是谁呢? 他们新搬来,既不认识这里的街坊邻里,又没有什么旧友来访……那总可不能是医生良心发现回头给他们换药吧? 她兀自疑惑着打开门,一看,是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离离赶紧忙着换了笑脸。门口的姑娘冲她说“你好啊。”离离一愣跟着也说“你好啊。 姑娘着一条苍绿色的长裙,头上用简单的发簪束着髻,眼睛偏大,眉毛偏浓,瞧着有精神,明朗大方,气质甚佳。 “姐姐长得真漂亮…”离离心里流着口水搓手。 然而她来的时间实在太敏感,离离虽对她的美貌垂涎欲滴,但在她自报家门之前离离绝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绝不会把大门敞开。 她从半开的门缝中露出一个头,腼腆笑着问“姐姐是?”她散发,着洗得白布衣裳,气色颇佳,笑起来眉眼弯弯,看起来灵动喜人。 那姑娘提着菜篮子不答反问“你们是新搬过来的吧?”态度亲切自然。 “喏。”她指了指左边哪所恢宏的院子,灿烂地笑着说“我住那里。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多多关照。” 离离顷刻心中暗叹:哇,有钱人。“哪里哪里,我们才是请姐姐多多关照呢。”她真心实意回答着,边说边把自家大门打开。 那姑娘是个自来熟,透透瞄他们家的布置一眼,便拉着她开始七大姑八大姨八卦“我看你们家今天请了大夫。没什么事吧?” “唔…”还没等离离想好要怎样既不生分也不太热络地回答,那姑娘仿佛又觉得他们之间不太熟,问这个不太合适,自己退缩了。她说“算了算了,我还赶着去买菜呢,我们有空再聊啊。” 她再认真想了一想发现这句话也不太对劲,于是摸了摸方丈脑袋,咧嘴笑着重新说“不是。我是叫你有空要来找姐姐玩。诶,对了!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来找我,要是姐姐刚好能帮得上忙呢。” 离离发自内心对这个大方热情好客的姐姐很有好感,笑着大声说“谢谢姐姐!” “不客气。”姑娘挥手上街“我真赶时间先走了。再见。” “姐姐再见。”离离说。 自以为乖巧有礼的离离掩上门,兴致勃勃冲进屋子内,正巧小奴正在给小乌乘粥。她扑过去双手挂到他的脖子上,乱喊“啊啊啊,小奴,你知道吗?我被富婆包养了!” 小奴冷不丁被她一扑,手上端着的粥差点洒出来,有些许怨愤。他把粥放到灶台上放稳,将她稍微推开“干嘛?” 离离遂松开胳膊握住小奴的一双手猛摇“我们到这儿来的时候看到的大户人家姐姐,她刚刚来敲我们门了!她说以后我们遇到困难可以去找她。” “哦,”小奴不屑地说,“她又不会施舍给你钱。 “噫。那老实说,你高兴不高兴?”离离抡着小奴的手一阵瞎晃。 “还行。”小奴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忍俊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嘿嘿,”离离傻笑“是吧。我也很高兴。 3 两人傻乐一阵又要开始忙正事。毕竟谁都懂没解决完的破事还有一堆。离离松手正色问小奴“诶,小奴。你为什么觉得小乌的药方不对?” “医生写了整整两页中药名,太多了。” “……仅仅如此吗?”离离眼神中透露着无奈。 “唔。”连我都没有吃过这么重的方药。 “好吧。” 于是分工完毕,离离外出抓药,小奴继续留在家照顾小乌。在离离走后,小奴把白粥端起来递给小乌。 粥是温的,小乌接过,礼貌说“谢谢。”小奴摇摇头坐到一边。 他目光不经意落到床边桌子上那个襁褓上,刚要起身,想起小乌正在喝粥又坐下。 小乌确实饿了,很快把一碗粥喝得见底了。他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于是便没有再要一碗,礼貌地把碗里的递给小奴再说谢谢。态度并不疏离,但也不亲近。 小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小乌。”他目光看向襁褓的方向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小乌心领神会。 他马上红了眼眶,垂下视线。 再开声,声音哑哑的,一向冷淡的声线竟然显得有些温柔“把他埋了吧。” 他努力着尝试下地。 离离来时和小奴在这个边陲小村庄里大致转过一圈,因此大致知道药铺的方向。他们住得偏僻,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抬头一看,药铺上挂着一副牌匾,上面写着惠民药店。她走进去还饶有兴致看了一眼门口两只葫芦。 扑面而来一股药香,离离把药单递给老板。老板的气质也和医生差不多,四五十岁,十分稳重。他凝神看了药方好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离离,目光十分疑惑“您这是什么方啊?” “哈?” “自己配的方吗?”药师的目光十分怪异“可这方子药物的性味都是相冲的啊。 “……” 离离拿回药单,灰溜溜地回家了。 回家推门而入,总觉得自家院子有什么不一样。仔细看,院子里枇杷树底下孤零零地立着一个冢。一阵风吹过,树叶飘落,掉到冢周围的泥土上。 ☆、第 29 章 1. 离离回家后将他们被骗了的事实义愤填膺地给小奴说了。无可奈何,只得另谋出路,到地下交易所将棕熊的金丹出售,换金币给小乌熬汤。 他们对小乌可谓仁至义尽。 接着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离离有幸与邻居家侠义万丈的姑娘——小青结为好友,并获得游览“大观园”,免费汤水供应的门票。 嘢,小青姐姐家可真是好看! 她与小奴齐双双步入坐北朝南的二进制庭院,大开眼界。只见房梁屋檐上尽是精美繁复的雕饰,院中草木生机恰到好处,点缀一院子的雍容陈腐。 西厢房廊道台阶前,小奴脚步一顿。 小青回头问他“怎么啦?” “……恐怕我不合适进去。”装了一脑门封建礼教思想的穷酸书生小奴语言一顿。 小青愣了半晌,笑起来“有什么不合适嘛?小孩子一个……没关系,进去吧。” 本上了两级台阶的离离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一步蹦哒下来,凑到他跟前。脸上大写着谄媚,她眨巴眼睛问小奴“老妖怪,你几岁啦?” “……我没比小乌小多少。”小满腔委屈说。随后故态复萌,不作搭理,冷漠无比。 “啧。” 小青只有一个姐姐,名叫小丹——小青的父亲在她母亲病逝以后便没有续弦。说来奇怪,小青父亲身为县衙一个,真是勤恳得令人发指,小奴离离到他家来叨扰这么多次,却从未有幸面见他本人。 小青姐姐小丹是西施美人,自小体弱多病,深居简出,因此府中可谓就剩下小青一活人,常年透着一股沉重的冷清。 这也是小青总爱出门找人“玩”的原因之一。 2. 转眼孟夏。 清晨透着点点凉意,鸡啼时分,意识渐渐清明,离离朦朦胧胧把胳膊收回被子里来。 才发现手都冻麻了。 她循着暖意往小奴那头蹭了蹭又睡过去,直到耳边有清脆的鸟鸣响起。 这时胳膊已经暖和起来。 这才不过卯时而已,可小乌已不见了踪影。 他们每日上山狩猎取金丹谋生,卯时下山将小青拜托的草药送至她家。 今日也如此。 只是这日来时,碰见一陌生男子手提药箱,二人疑惑,紧随其入。 那蓝衣男子宽肩细腰,腰板挺得不卑不亢,步伐不紧不慢,他熟练地顺着抄手回廊转向东厢房——小丹的房间。 小丹是一个活在小青话里的人。 闺房门前挂有流苏,小青从内拨开,简单地和医师小靛打了招呼后,她将一众人引入。 这是一间规规矩矩的小姐绣房,入门先见湘帘。入内,猩红的穿花蝴蝶帘半掩窗户,窗外的阳光只照进来一半,整间屋子便很有一些欲语还休的朦胧意味。 只是小靛视若无睹。 他径直到小丹塌前坐下,三根修长的手指心无旁骛地放到她莹玉般的手腕上。 连眼睛也没有多眨一下。 杏色的琵琶袖下垂,指甲染了蔻丹。 “蓝医生可否留步?” 谁也没料到这场变故,小靛同样。他本转身离去转过身来静候下文。 就像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 “……你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她略微抬眸,眉眼间葳蕤风情昙花一现,“我想和蓝医生说句话。” “……” “我……” 她话未出口,忽然望进小靛一双不喜不悲,处事不惊的眸子里,仿佛透过他的眼睛,可以看见烽火战争背后的岚烟青山,苍茫大海,使人心绪无端变得安宁。 她忽然想起她初遇小靛的那时。 那时,那位不孚众望的神则队长起义失败,身受重伤,血流满地被村名数落居心叵测。 小青和小丹藏在人群中,冷眼旁观。 而一身蓝衣的小靛,提着药箱穿过拥挤的人群到神则面前蹲下,给他止血,上药。无数目光落到小靛身上,口中谴责话语的对象也转化为小靛,可小靛仿若未闻,包扎伤口的动作行云流水,如庖丁解牛。 好吵。终于,他想。 目光向人群扫过去,眸光就如此时看向小丹的眼神,平静如冬湖。 分明没有带感情,可那一瞬间,却让所有的人将喉咙中谴责的话语都噎了下去,说不出话来。 就像此时小丹面对着小靛,也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她只默默地想起来,或许她对小靛的心动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你……蓝医生行医的初衷是什么?”话至嘴边,神差鬼使地改了口。 “持大慈恻隐之心,普救含灵之苦。” “……” 3. 蟹肥菊黄,中秋佳节,小青将五彩斑斓的灯笼在庭院中挂了一圈,宴请离离小奴小乌。小乌托辞不去,小奴离离痛快赴约。 终于见到了小青神龙不见尾的爹爹! 束发的男人玄衣,不显年岁尽显风韵,但,尽管皮相良好,笑容仍带有挥之不去的愁容。 令离离莫名其妙想起了自家爹爹。 咫尺天涯,形容的便是离离家与小青家相隔的那一条小巷的距离。 离离从小青家吃酒回来,看见自己家门口两个光线惨淡的灯笼,竟然有些许不适应。 光线昏暗,树影婆娑,空气潮湿。她与小奴“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门前树下墓碑旁,斜倚着一个人。 那人自然是小乌。 有一瞬间,离离竟然觉得,他是在和那个冢里安睡着的那个小男孩聊天。 她和小奴急忙把他扶起来。小乌脸色铁青,布衣上黏了一层虚汗,湿漉漉的。 “哥哥?” 他在荒凉的识海中漫无目的地徘徊,耳边忽然有童声响起,“哥哥!”声音有如惊雷。 一片光亮不由分说刺进他的眼睛。 娘已经走了呀,他不能再丢下弟弟…… 他的目光慢慢聚焦,眼前现出离离和小奴的脸。 他定定地看着他们,脑海好一阵空白,表情近乎呆滞。 昏睡的病人忽然露出狠笑,小奴和离离都被吓了一跳,生怕他会失控暴走。 可是他没有。 小乌喉结滚动,生生把身上散发着的那股阴鸷之气含血吞了下去,面目狰狞。 离离脊背发凉。 渐渐地,小乌的笑容温和下来,恢复他本来面容的几分清秀。 他实在是太疲倦了,没有力气只得半倚在枕头上。面如刀削,脸色青白,眼睛半睁。阴郁恰如其分,布在眼皮下方的阴影上。 斯文而矜持。 小乌叹气,换了一副口吻,调笑“又是你们救了我。” “……” 还幽默风趣。 要不是你刚刚当着我的面翻脸比翻书还快,我都差点信了! 小奴面无表情递过小青熬的参汤。 “这汤…也是小青姑娘做的?” “不然呢。”离离说。 “……”小乌低头啜了一口。 “小青姐姐超好人的,每天的汤呀药呀都是她帮你煲的。哦,她还让我叮嘱你身体没养好别乱跑的!你偏不听,瞧……” “……那你们谢谢小青姐姐了没有?” “?”被忽然打断的离离不明所以“当然啦。” 4. 银装素裹的季节—— “……小奴”“唔?”“小青姐姐说我们该分房睡了。”“……” 冰雪消融之时—— “她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小奴,我才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 春江水暖鸭先知—— “小奴小奴,我才不喜欢你!”“……整天将喜不喜欢挂在嘴边的,你幼不幼稚!”“……” 水光潋滟晴方好—— “离离,我们认识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吧?”“唔?诶,你做什么!?”“杜仲!你才多大呀?”“嗯,那是说,我要再大一些才可以亲你么?”“……”我不要跟你玩了,你走开! 小荷才露尖尖角—— “你在看什么?”“喏,你要一起看么?”——承抓着雪儿的手,冷冷的对顺说呵。他是我的女人。你离她远点!“……”“……小奴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凶!” 映日荷花别样红—— “他们又来找小乌了?”“嗯。”“那…我们究竟要不要和小乌合作?”“……小奴?”“梳子给我,我来帮你梳头。”“……” 我言秋日胜春朝—— “魔镜魔镜,快告诉我我们家燕子喜欢的人是谁?”“是、是小奴啦……”“小、小奴?!他有什么好的?” 忽如一夜春风来—— “哇塞!你……闭眼。” “什么……唔,小奴你捂我嘴巴干嘛!” “……” “前面那两人是谁?” “……” “小乌和小青?你大惊小怪什么?又不是没有见过。” “…………” “哼。”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1 灵感来自于:莺歌燕舞,花红柳绿。 孟夏的清晨透着点点凉意,离离昨夜贪凉把胳膊搁到被子外,这会儿鸡啼,她意识逐渐回拢,觉着冷了,朦朦胧胧中把胳膊收回被子里来。 才发觉手都冻麻了。 她循着暖意往小奴那边蹭了蹭又睡过去。不久后耳边响起鸟鸣。“是时候该起床了”她这样想着试图把自己唤醒再揉了把脸,这时后知后觉胳膊已经暖和过来。 清醒得差不多了以后,伸手去推小奴。意料之中,小奴睡得很沉,没有醒,他只轻轻地“唔”应答了一声。 他背对着离离睡,并没有多有光泽但滑顺的长发披肩,还有一部分散落到枕头上。离离作怪心重,并没有欣赏美人的闲情雅致,她搡着他略显单薄的胳膊一阵猛摇,喊“起来啦。” 这样,小奴才得以从睡梦中抽回神,他模糊地问“干什么?” “今天到你上山狩猎了。”离离回答得毫不含糊。 “……”小奴把离离在胳膊上的手拿开,一头又扎进松软的枕头里,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不要。” “……”撒娇无效,凭什么他卖个乖她就得帮他狩猎哦,狩猎那么累…… 离离像块牛皮糖一样黏到小奴身上,她半趴在小奴的肩膀上手脚并用晃“不行。你起来!” 摇了半天毫无效果,离离心情郁闷。她都惊叹小奴是有多强悍的忍耐力,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睡得安详。她从他侧脸看过去只看见他如牛乳一般的肌肤以及又卷又翘的睫毛。 恍然间觉得,他现在跟小时候几乎长一个样……像个娃娃,唔,好可爱。 除了他的性格。死皮赖脸不肯起床脸皮又厚这算什么! 离离正拿小奴毫无办法,忽然灵机一动。 试探着伸手去挠他的胳肢窝。小奴“噗嗤”一笑,猛地往被窝里缩。 “有效果诶。”离离暗自得意。她一边贼笑着,一边挠小奴痒痒,而小奴挣扎着“咯咯”笑出声。 终于,死鱼一般瘫着的他忍不住挣扎,推搡离离,而离离不让,反正半趴在他身上占尽上风。她笑容狡黠,笑得弯弯的眼睛遮不住里头闪烁的光芒,她得意问“你还睡不睡?” 小奴甜甜一笑,作讨好状。 他的笑容像在蜜糖里滚了一圈,到人的心底才化开。可直到化开的那一刻才发觉,不对劲。 离离已然被小奴从身上推了下去。小奴翻身,将她按到身下,离离便处于劣势地位。她刚反应过来正要反抗,又看见面前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闪闪发光,看得人心痒痒的。而这么一愣,已经来不及反抗了。 小奴学着她的样子把手伸到她的胳肢窝和肚皮上挠痒痒,离离被逗得求饶不得,只得直嚷“好啦好啦。” 待到两人终于赖够床肯起了,洗漱好出门一看,小乌已经出门了。 离离瞥眼“都怪你。” 小奴“……” 本来要盯着小乌,等他再休息一段时间才出门的。离离穿过院子走出门去,小乌哪还有踪影? 可这才不过卯时而已。 ☆、第 30 章 最近这段时间,越来越多人到他们家来找小乌了。 小乌虽然没有向他们俩主动提起自己的计划,但当然也没有故意隐瞒。 根据小乌的身世和他的所作所为,离离小奴推测,也许小乌就像书上说的那样——正在准备起义。 小乌的父亲阿漆就是起义的领头人,小乌似乎在耳濡目染之下,对游说人们起义这件事很有天赋。 仅仅一年时间,边陲小村里的热血青年,就已经对他唯首是瞻。 小奴和离离一开始就对小乌所作所为表示无动于衷。因为,他们的目标是驱赶神则,而小乌的目标是推翻扶桑镇现有的统治,这两件事看上去毫无关联。 但是,最近他们开始动摇了。他们想通了,毕竟,小乌推翻扶桑镇统治之后,也不会愿意白白把扶桑交到神则手里的呀。 小乌聚集起来的人都是平民百姓,没有一个是法力师,离离小奴一开始瞧不起他们的能力,这看起来对他们反抗神则几乎毫无帮助。 可是,当小乌把所有人都聚集起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那热血沸腾,气势恢宏得……根本不是想象中这么一回事。 这天上午,人们又聚集到他们家了。小奴要找离离商讨这件事,不情愿也得去敲离离的门。 ………… 讨论的结果是,权衡利弊过后,离离和小奴都觉得应该和小乌合作。 晚上,他们到小乌房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小乌想了想,视线在他们的脸上转了一圈,正襟危坐答应了。 三人便趴在八角桌上研究当下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形势。 深夜,豆大的雨滴打在屋外横七竖八的竹柏上,噼里啪啦的,离离往屋外张望。 初夏,南方的雨季要到了。 草长莺飞的江南,桃花连绵如云,盈盈的河水微波荡漾,见左右无人,不时有几只胆子肥大的兔子窜出来觅食。 忽然,与江南的轻柔格格不入的一队车马卷着黄沙呼啸而来,灵敏的兔子耳朵竖起,匆忙散开,差点没被超速行驶的过客碾成肉泥。 良久,山坡上两行飞鸟受惊扑棱乍起。惊魂甫定的兔子瞪着一双通红迷蒙的眼睛,实在想不懂这鸟是得了老年痴呆还是其他别的什么毛病,竟反应迟钝如此至极。 —— “吁——” 阿派在距云起村尚有一里路处停下马来,身后的部队随之停下。一百轻骑均身着铠甲,一眼望过去黑压压一片,冰冷而不近人情。阿派驾马至甬道两侧的山坡,举着千里眼眺望。 不远处云起村酒旗飘展,炊烟袅袅,一派清平祥和之象。 “再有一里便是云起,计划照常进行。”阿派如是说,同时将千里眼向队伍前女将军抛去。 女将军返返出列,她利索接过千里眼,也朝远处望去。然而这次,返返罕见地与阿派意见不一,放下千里眼皱了皱眉。 “怎么了吗?”阿派察觉,问道。 “这不是日晡吗?哪来的炊烟?” 阿派一愣,又接过千里眼看了看称是,不假思索说“返返好细心。” 女将军皮糙肉厚,脸皮本说该比鞋底还厚的她老脸竟然红了一红,她瞅了瞅四周,庆幸众人注意力不在她身上。 “小心有诈。”阿派说“我们暂时还是照原计划进行,三日内平叛云起村。” “毕竟此次云起事变的贼首,还算读过几天兵书,有点脑子,离间了忠心耿耿的村长和扶桑。”阿派想,“不能轻敌”。 大军如疾风一般刮过。 —— 云起村,扶桑镇最北端,总共百来户人家,是地图上最不起眼的一隅,从来没有谁将它放在眼里。 可这么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地方,却使了招“金蝉脱壳”,让一行自以为是的朝廷命官都傻眼了。人去楼空的村庄,仿佛是对返返和阿派最大的嘲笑。 可怎么会呢? 国破家亡的关键时刻,云起事变后,贰组织队长凌翰为稳住人心,对外严格保密封锁消息,直接派将军阿派和返返领兵镇压。那么,是经手的心腹出了问题吗? 可能性不大。 事态紧急,行军昼夜不分。即使入江南后云起窃取了他们的行踪,官马的速度比普通马快,照理说,云起也赶不及通风报信。 阿派变了脸色,下令,“搜索城内活物。” 训练有素的队伍雷厉风行,很快锅碗瓢盆、衣裳家具横尸遍地。“报告将军!没有发现。”连米缸里的米都收拾得一粒不剩。一个士兵朝他敬了个军礼。 阿派面色凝重起来。 “将军在担心什么,是担心有埋伏吗?”士兵想。可怕啥呀?难不成他们禁军一百精骑还怕土匪区区一个空城计? 是夜,军队在与废墟别无二致的村庄内驻营稍作憩息。生起的篝火是深沉夜色中唯一光源,跳动的人声终于被万籁俱寂吞噬。 —— 下水道的栅栏被轻轻推开了。阿枳屏气凝神,确认四周无人后,手脚灵敏地爬上来。 这是大圣的猴孙儿,瘦成皮包骨样,手脚异常敏捷的一个少年。他藏在又湿又闷的下水道中整整一天,差点没被瘴气毒死,此时终于得以完完整整吐出一口浊气,又见朗朗月明,胸中舒爽至极。 然而他却不敢贪婪地大口呼吸。 小乌对他说,起义成败与否,此事是关键,他肩负村庄几百人的性命。 阿枳蹑手蹑脚地绕到军中去,他挑准了时刻,此时正值夜半,是一天当中阳气最为稀薄的时候,连守夜人也禁不住沉沉睡去。 昨日还宁静祥和的村庄现如今百孔千疮,少年不由心生愤懑。他又想起小乌说“我们都明白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但我们云起村已经连锅盖都掀不开了,真的无能为力。我们要建设一支队伍,大家互帮互助,每个人都有衣可穿,有饭能食。”胸中更是涌起澎湃激情。 阴冷的夜晚,少年阿枳凭一腔热血铸造血肉之躯,忽然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后背,一股凉意倏地顺着阿枳的后脊窜了上来。 他自认为瘦得十分有“风骨”,不担心有传说中的红衣厉鬼来向他索命,只是……他勉力不动声色回头,见睡眼惺忪的将士古怪地冲他笑。 阿枳起了一身冷汗。 然后那将士解了裤腰带,尿到他身上。 阿枳“……”他居然还松了口气! “大晚上的还不睡,干嘛呢?”将士伸手拍了拍阿枳的肩,将醒未醒温暖的鼻息喷到他身上,与他身上未散的冷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枳拈酸推开将士“你吓我一跳。还能干嘛…人有三急。” 将士又笑了一笑,笑容依旧诡异。空气发生极细微的变化,阿枳忽然察觉到什么,连忙后退数步,捂住腹部,往下看去。可惜已经来不及,腹部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个大口子,血涓涓地往外流。 “……” 浓眉大眼的少年不可思议地瞟了那将士手上忽然出现的小刀一眼,身体僵直地倒下了。残灯复明之际,嘴角含笑,仿佛进入了小乌所描绘的桃花源。 2 “报告将军!” 一个将士箭步跑至将军帐前说了什么,将军脸色大变。霎时间,无数火把亮了起来,军中帐营被火光映得如同一朵朵不详的蘑菇云。 一行人集合后迅速围到一具少年的尸体边上。 略懂医术的将士挤出人群,辨别少年的死活,确认少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以后,一旁皱眉沉思的将军俯下身,撕下了少年霉烂的一片衣襟。 他将布块放至鼻边。好大一股潮湿的霉味! 女将军灵机一动,蹲下检查少年的鞋底。“将军你看。”她兴奋说。 将士们缩小了他们的包围圈,仿佛要把少年的尸体盯出一个洞来。将军挥手屏退将士,片刻高声道“把排水道都打开!” 军令如山,夜半的帐营人头攒动如鬼魅,打开一扇扇封印恶魔瘴气的大门。 没想到这竟是一条豁然开朗的通道。 阿派被将士领至洞口前。这四通八达的地下隧道就像土拔鼠的巢穴,七绕八拐还深不见底的,还好这次把他们的老巢一锅端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两个人守一个洞口,天明以后我们进去探一探虚实。” —— 排水道内终年萦绕着一股难闻的水腥味。但或许是许久未下雨的缘故,这管道内长满苔藓的地面却不见积水。阿派领着九位将士在管道内猫腰穿行,不算十分艰难。 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管道内闷热,空气的水汽又几乎达到了饱和的程度,爬着爬着,脑部缺氧的将士们头便有点发昏,竟对那以此地为巢穴的少年阿枳生出一股钦佩之意来。 他究竟是怎么忍受下去的? 阿派脑门上都是汗,可返返留守营地不在这,他只好自己一把抹掉,继续向前。 “将军怎么知道这管道通向哪里?” 啧,这么快就有人动摇军心了。 “这话问得……比那土匪还蠢,”阿派回头,心里默默给那说话的年轻将士记了一笔,语气平淡解释“你觉得有人会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来军中行刺么?他怕不是脑子有坑?” “……”可将军您是怎么认定那少年有同伙的?您怎么确认他不是钓我们来这的诱饵?! 阿派睨他一眼“……不然我舍得让返返留守你们的破营地?” “……”气吞山河的将士立刻蔫了,心说“那你可真是个首当其冲的好将军……” 仿佛是为了印证将军的话一般,阿派话音刚落,爬过转角处,排水管道便豁然开朗——被人工开凿出了一条匝道。 令人眼前一亮的并不局限于此,那匝道上堆着几个箱子,箱子里均是土制□□、土制兵器,还有几天份量的干粮。 嗐,暗算敌人不成,还在阴沟里翻船了! 将士的目光边变得有如实质。对苦尽后应得的甘来谁能不心动? 阿派最先从痴汉状态回过神来,他观察着将士们欢喜的表情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管道内氧气稀薄,总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 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抓到,使他在这大快人心的时刻也无法完全高兴起来。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都醒醒,看什么,看美女呢?”阿派说“不就几支□□,进城的大乡里似的,至于看得那么入迷吗?” 被泼了一脸冷水的将士才清醒过来,等将军下令。 阿派“小刘,小张,小陈,小李,把这几箱东西搬出去待命,其余的人跟我一起继续向内探。” ☆、第 31 章 1 弯弯绕绕的排水管道阴暗湿冷,可原来传说中的阿里巴巴的山洞是这般光景,阿派一行人没见识,猝不及防被里头的宝藏闪瞎了眼。 与小刘四人分头行动后,每向前行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便有丰厚的弹粮出现在他们面前。 土质□□、土质盾牌、白面馍馍……物资准备充足得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匪首起义的目的究竟有多么不纯。 但有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军中的将士都是见过世面的英雄,路过两三垒物资,便砸摸出此处不同寻常之处。 阿派亦然。 他自进来时便对此处处处留心,至转角处见那一大垒物资,始料不及暗自心惊,现如今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整理出一些端倪,自己却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们进来这排水管道这么久,发现敌方许许多多的物资,却没发现少年刺客的一个同伙,要不是敌方司令富得流油,愿意以五人份的物资来供养一位神明般的少年,有可能吗? 这下…还真让那跳脚的将士一语成谶。 “将军,你看……” 阿派摆手让蠢蠢欲动的将士噤声,用手拨弄排水管道的管壁,竟然有土屑从上簌簌地掉落下来! 身后的将士见此立即变了脸色。有力大的将士也模仿着将军的做法拨弄管壁,却听见“轰”一声巨响。将士本能往后退避一步。 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尘土过后,定睛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一整块石头,连管道都坍塌了一半! 豆腐渣工程! 不对,重点不在于此而在于,排水管道竟然是新挖的! —— 被将士们惦记了一路的敌方首领——小乌此时正正襟危坐在离离小奴家“后山”上的“帅帐”中,分析汇总的四方战况。 尽管一切顺意,小乌却不敢丝毫懈怠。将朝廷精干困于隧道中可称其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他须得保证此举万无一失,兵力辎重皆不尽人意的云起村才有机会转败为胜。 小乌单手支额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闭眼将整套计划再次演练了一遍。 他面前站着两个半大孩子,少女身材纤细,男孩看起来略小一些,黑衣红鞋。也不知道主帅是怎样想的,竟命这两个稚气未脱的村野少年为他们的传令官。 “开始吧。”小乌抬眼,对他的传令官说,他的目光坚定而锃亮。 转瞬间,将帅面前只余两道残影。 2 环云起皆山也,望之蔚然而深秀。 返返巡视云起四周的山头回来,就见留守营地的将士正有条不紊地从排水管道往外运输俘获而来的物资。 见将军骑马行来,士兵们纷纷停下脚步朝她行礼,返返摆手免去。有机灵的士兵头儿将肩上扛的劣质粮草搁置一边,凑过来主动向她说明情况。 “将军系排水道里边发现佐很多物资,就话分一部分人手出来,搬出来给你检查下有没有什么跷蹊的地方先,再任凭将军你处置。” 返返微微一点头。 返返自幼随军,且不论长相英气,她从小士兵摸爬滚打至威风凛凛的将军,身上是免不了沾染点煞气的。虽说认识阿派以来不小心掺杂了些许铁血柔情,但她勒马时漫不经心的一抬头,依然高傲而疏离。 头儿报告完本能地朝她讨好一笑,再不多言,缩头缩脑地又运输军资去了。 晴空,军营中,临时搭建了一顶帐篷供人们检查意外之财粮草,原来肃穆的军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但一切却仍然井井有条。返返撩开帐帘,只见营地里,该看守弹粮的看守弹粮,该巡逻的巡逻,各司其职,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趁乱而入,在他们军中,是不存在的。 百炼千锤,这样的自信,返返还是有的。 偷得浮生半日闲,她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到那下水管道隐蔽的入口上。 忽然间却只听得,兵刃相接的一大片巨响。 面前银光一闪而过,刀光火石之间,返返头也不抬,已和直取她面门那人过了两招,长刀一拦一格,刀风迅疾,直逼得那人连退两步。 她这才从远处收回视线,目光凌厉如刀,眉梢微微上翘,从中流露的英气得近乎艳丽。 —— 少女做了个无声的手势“三、二、一”,批自制盔甲,执土盾的村民自山坡气势汹汹地往下。少女往下眺望,并不恋战,脚尖轻轻一点地,十分轻巧地跃上了树梢,连一片叶子也没有惊动。 她身轻如燕,在树梢间连续不断向前跃进,与树荫融合为一道影子。双膝一缩,自树头跳下,白布鞋几乎没有沾上尘土。 此时,树下略小的少年刚刚完成第二个手势,又有一队人马俯冲下山坡,少女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少年回头。 第三支,第四支队伍紧接着俯冲而下。 返返以脚下为轴,将手中长刀递出,随意地向左向右各扫半圈,却愣是打出了一种以一敌十的效果。 她轻而易举地自营帐向外数米一层层逼退了来犯之敌。 此次遭袭,可谓之意料之外,但不可称措手不及。四周的山头正源源不断地补充土匪,但是显然山头没有处理好土匪们数量和质量的关系,其实这些鲁莽村夫…他们大可不必将其放在眼里。 正当此时,返返忽地头皮一麻,说嘴打嘴了,她竟没有察觉,一柄长剑刺向了她的后背! 女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对危险有一种及其敏锐的直觉。只见她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在那长剑离她左胸还有几寸距离的时候,恰到好处地轻轻一翻,翻上了那覆水难收的长剑。 长剑急速回收,可在它未来得及收回的毫厘,女将军借力纵身一跃,长刀竖劈,顿时血肉飞溅,将前方还呆愣着的小兵自头顶一分为二。 紧接着,众人的惊呼还未出声,她腰肢柔韧,便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在空中完成整个后空翻,双腿钳住那执剑士兵的脖颈,使劲,“咔哒”一声,骨头断裂,首颈分离! 女将军轻飘飘地落地,以刀伫地,露出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笑容,显得高深莫测,如同大漠斜阳中的红颜刺客。 包抄她的村民虽然不惜命,但也不由得心生畏惧,不约而同往后缩了一缩,露出惶恐的神色。 返返没有留给他们可乘之机,无论面对莽野村民抑或江湖高手都一样,落地后,抽刀迅疾,毫无间隙又是狠辣的一招毙命。 然而返返内心却绝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刚刚那士兵无声无息刺过来致命的一刀,她禁不住在心里为此暗喝一声,好俊!若非凭她一点征战多年换来的直觉,他是何时逼近的,她根本无从察觉! 返返从未见过这么轻的身法。 她的心思急转直下,手中的刀随即更狠了。 长刀与短刀相接,银光与天光交相辉映,金石之声颇具气吞山河之势,山清水秀的江南硬生生被赋予了金戈铁马的气魄。 土匪歼灭大半,军队死伤不过数十。 大捷。 但最先让返返察觉不对的却是,武功良莠不齐的土匪们,脸上一鼓作气的毅然决然。 狭窄的排水管道直径不过半臂,仅供一人勉强通行,进入时不觉得如何,此时换了一种心情离开,像是被身后凶兽追赶得狂奔逃命一样,阿派一行人觉得,这幽深昏暗的隧道简直没有尽头。 追逐着可望不可即的一线天,终于亲身体验了一把井底之蛙的苦楚。 擅闯者粗重的喘息在管道内徘徊,“越来越近了!”洞口的天光触手可及,领头人惊喜难耐吼出声“快到了!” 队列最后的阿派抬起头来。 “轰隆!” 火光四射,如同晚霞,伴有绛紫色,映红了云起村逼仄的一方天空。 尔后浓烟冲天而起。 无数烧焦的尸体——不论是土匪的尸体还是将士们的尸体,全数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开来。 返返朝引火自燃的村民们挥舞的刀刚刚落下,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抛出数十米,翻滚落地。 长刀自她的手上脱落。 豆腐渣工程的排水管道倏地坍塌了。 ☆、第 32 章 1 士兵甲耳边一声轰鸣,接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上了天,又摔下了地。 耳膜像是撕裂一般疼,混混沌沌地什么也听不清,眼前人影憧憧。 “你,还有你,来!帮忙把士兵丙运回去!” “你们几个,下沟渠去救人!” 缓了好一会儿,士兵甲的视线才逐渐恢复清明,与他面对面的是…云起村的一个村民。 脑袋破了一半,脑浆遍地,早死了。 滚烫的液体自他的头顶流下来,士兵甲毕竟身经百战,立马意识到什么,伸手去捂自己头上的伤口。 摸了摸脑壳,发现那液体的原主原来不是他。 “……”他面无表情,诈尸一般弹起了半个身子,想要加入救援。 却重心不稳,眼前一黑,险些跪下。 “小心。” 一双手将他托了起来,又有另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抬上担架。 士兵甲才发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全使不上劲。 阳光正烈,担架晃晃悠悠的,厮杀过后,竟然听见蝉鸣,士兵甲偏了偏头,索性闭上眼睛。 余光瞥见,将军返返的那把长刀——刀铭为“反派”。 他心里一激灵,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在后面抬担架的士兵乙察觉,疑惑地问他“咋啦?” 士兵甲发不出声音,挪不动手,挣扎半晌无果,只好努力用目光示意。 “抽筋?” “……”他好想辫子一翻,白眼一翻,睡过去。 但毕竟事关主帅的性命,士兵甲是不会这么做的。 “哦!”士兵乙终于恍然大悟似的往返返的长刀那儿看去。 “快来人勒!将军在那!”士兵乙太监似的,拉长嗓子喊。 不知天宫哪位神仙打翻了琼浆玉液,云起的天幕饮得醉醺醺的,酡红一片。 万人空巷的村庄,街道上驻扎满大大小小的帐篷,官兵们清理战场,转运、照顾伤员,生火做饭,来回穿梭在其中,井然有序的,乍一看,竟然和平日傍晚的小村庄没什么区别。 至少,小乌的情报官是这样向他如实地汇报的。 “女将军很快,唔…午时左右就醒了,就轻微烫伤轻微擦伤而已,没什么大碍,下午就又开始指挥了。” “男将军么阿派,我们回来的前不久,他才刚被人从下水道里挖出来,没醒,”少女说,“他是最后一个被挖出来的,满身都是血,应该伤得挺重的。” “所以……”她朝主帅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但风发意气依然自眉间流溢而出,“如果不计伤亡人数的话,我们这一战还算打得漂亮。” ——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世事无常,返返料到,这夜必将是不平静的一夜,匪军定会乘胜追击,却没有料到他们竟不敌敌方的一鼓作气。 形势在一夜间反转。 眼下,精锐折损过半,军队亟待休整,阿派也还没有醒。 返返当机立断,下令整队退至云起村外,保存实力,养精蓄锐,再作打算。 恶向胆边生的村民却不要命似的,还要拎刀向他们追来,军队虚晃一下,匆匆北上。 直至这时,阿派才刚刚醒来。 这日,收复失地,重返家园的云起村民兴奋异常,这日,又恰巧是他们的传令官——离离和小奴姐弟俩的生日,便杀鸡炊黍设宴,准备闹腾一晚。 不过自然,这晚的“边防”,同样不能懈怠。 村中人多少都听闻过一些姐弟俩的英雄事迹,但多数未曾与之谋面。便要借此大好机会,来会一会他们……他们身边的那位年轻主帅。 年轻是其次,帅气排首位。 香饽饽的妙龄姑娘掂着一条小手绢,在父母的引荐下,羞羞怯怯、忸忸怩怩、婀娜多姿地来向新任村长小乌敬酒。 目光相隔,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恨不能,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前任村长的女儿——小青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知何故,一动不动站小乌身边。 小乌手中执着的酒盏,随着他内心的颤抖,几不可见地洒落了两滴酒水。 小乌瞄一眼小青的神色,觉得那怡情助兴的酒水,竟比黄连水还苦,可男子汉要吃苦,他还是得一声不吭把这酒水喝下去。 ……难道,你们就不能识相点? “离离,你弟弟和你这么巧同一天生日的吗”隔壁家王大婶拜会小乌回来,遇见离离。 “不是的。”离离笑容比山花还要灿烂“我遇见他的那一天,是我们的生日。” “……”小奴缄默不语。 “咦,这就是你那……” “小老弟!”离离话音未落,抽了口凉气。 小奴作乖巧状,牵着离离的手臂向李大姨笑出一口森森的白牙。 “哈哈哈哈……”李大姨后背倏然升起一场白毛汗,干笑几声,不见了踪影。 离离见状立即翻脸,甩开小奴的手,兴师问罪“你干什么!” 低头,手上红了一块,小奴拧的。 只不过不等小奴回答,离离自顾自补全了下一句话“叫你哥哥的话,有人信么……” “哦。”小奴不轻不重回应 “都比我矮一个头了,嘶——” 自诩身手灵敏的离离闪身,却没有躲过小奴在她腰上的狠狠一拧,把眼一瞪,负气“哼”一声。 2 小乌撩起帘幕,晨光熹微,近门的皮球被灿灿的阳光照得睁开了眼,听见对面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他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眼睛黑油油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床的小奴离离,跟在小乌身后,出了帐篷。 皮球翻身起床,蹑手蹑脚追了出去。 “昨晚睡得晚,都醒了吧?”小乌弯下腰来,笑眯眯地问小奴离离。 自然是没有的。 不过小乌可不管这个,小奴打了个哈欠,他当做没看见接着吩咐“那今天也拜托你们看着返返阿派那边有什么动静了。” “嗯。”小奴点头。 小乌含笑“辛苦了。” “不辛苦,为我们伟大的事业赴汤蹈海在所不辞——”离离余音可谓绕梁三日而不绝。 小乌一笑“那我去伤兵营那看看,你们收拾一下也早点出发。” “好。” 正当此时,忽然,一颗小脑袋从小乌身后冒了出来。 是皮球。 可怜兮兮的皮球紧拽小乌衣角,大眼睛水气迷蒙,盯着小乌问“哥哥……我爹爹,我娘亲,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离离本来对这样的情节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因为皮球可谓云起村一众小孩里头的颜值担当,圆滚滚的他就那么眼眶一湿,离离的心就不由自主变得如同棉花一般柔软。 小乌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不知是从哪积累的经验,对付小孩却很有一套。 他保持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蹲下,与皮球同高,摸了摸皮球柔软的发顶“你爹爹娘亲告诉哥哥,他们醒来的时候,会给皮球买糖吃,皮球现在先听话,好不好?” “……”分明在扯开话题。 “好……”委屈巴巴的皮球却配合着被小乌托到肩膀上。 “被欺骗感情的小可怜呐……”这么想着,离离移开了视线。 返返阿派的朝廷军营有规模有气派,比深山老林里,一顶顶立起来的过家家似的帐篷正经多了。小奴离离藏身距之不远的大树上,远远望去,肃穆之意扑面而来。 一时不敢靠得太近。 遥遥望见,返返扶着白得晃眼的阿派散步外加巡视部队,阿派这模样……与当日初见时不可同日而语,真真是一只行动不便的,外强中干的木乃伊王。远远一看,不免滑稽。 也亏返返对他不离不弃。 要是小奴……离离转头,猝不及防与小奴四目对视,对方眼中的浓浓嫌鄙之情都两人都心知肚明。 尽管军营防守严谨,作为一个合格的法力师,离离和小奴却能够轻而易举地混进其中。 法力师与常人之间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法力师无论哪种情况下,不能对平常人使用法力。这条规定保障了凡人的利益,但其中也暗示了法力师与常人之间不得不承认的,实力的悬殊。 这也是离离与小奴,不答应小乌亲自作战的原因。 当然,负责帮他盯梢还是可以的。 离离小奴如鱼得水,混入军中。 军队的伤病营并不比自家的规模小多少,但万万不可得意,因为这很有可能是离离对比的是伤病的数目而不是死伤的数目。 军队尚在休整,一切井井有条,返返与阿派也没什么特殊的动作。 本该顺顺利利地回家去,离离却在街上碰见一白衣人影时,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她喃喃地说了句“娘亲?” 小奴从未见过离离这样身手敏捷,他伸手去拦,却惊异地发现离离的衣角在他手中稍纵即逝,他竟然抓了个空! 怎么可能呢? 小奴匆匆四下搜索离离的身影,终于在市集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寻到了她。 “发现什么了?”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小奴不咸不淡地问。 “没什么。”离离低落,语气平淡回答。 可是她刚刚明明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日思夜念的白色身影,尽管时隔多年也许物是人非,尽管只是匆匆惊鸿一瞥,但是那可是她的娘亲,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小奴不动声色,抬手力度不甚小就往她的脸上一扇,“从你记事开始,与令堂相处的时间,和与我相处的时间,哪个长了?” “……” 与此同时,虬须虎眉的紫水村村长临水,负手,与小乌侃侃而谈“云起村长力挽狂澜,驱逐了朝廷狗官,令宋某十分佩服。今日,我谨代表绿水村村民,向你提出申请,愿加入您的部队,为驱逐敌军,尽吾等微薄之力。” 云起大捷的消息,乘东南季风,遍布扶桑镇南边每一个村落。 作者有话要说:哦————小乌的情节终于快完了,太难写了呢……这真是十分沙雕的一章! 我要纪念一下修改之前更沙雕的版本! 1.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曾经温暖的家成了她心中的执念 2. “云起村长真是天选之子呐,十分年轻有为!你替□□道,驱逐了朝廷军队,拯救村民于水火之中,简直是神仙!您说您的理想是使所有人都有衣蔽体,有瓦遮头,啊,那是多么伟大啊!” “云起村长,其实李某也曾夙愿拯救黎民苍生,只是我没有像您这样的勇气与魄力,可惜呀,一直没能实现,唉……” “今天能遇见您真是我李某人三生有幸,我谨代表绿水村村民,诚心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加入您的队伍,能够像您一样,保佑吾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balabala再次拍马屁,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第 33 章 1 同样也传进了凌翰的耳里。 不过而立之年的他露出苍老的疲态,眉头皱得更深了。当晚,一队部队摸黑从京城动身。 不几日,返返阿派一同接旨。 增援的军队到了。 整个云起村都环绕着皮球撕心裂肺的叫喊,小青拉住他,他仍像小马达一样蹬腿向前,眼泪鼻涕双管齐下,脚底泥沙飞溅。 一个时辰足以消磨皮球的好嗓子,也足以让送殡的队伍返回营地。 小乌拍了拍愁眉不展小青的肩,用眼神示以安慰,又从小青手中抱过皮球,让紧绷的他有所依靠。哭□□球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叫一下小乌。”前锋指了指年轻将领,难掩焦急地轻声对小青说。 皮球被交还到小青手上,小乌飞快地轻搂小青,几乎不能察觉。下一刻他恢复严肃的神色,头也不回跟前锋走了。 午后,小青牵着皮球清点粮食,清点完毕,却有些犯迷糊,不会数数似的,又拉着皮球再次清点了一遍。 她叉腰,依靠在稻谷堆边上略微缓口气。尽管她不想承认,但确实粮食不够吃了。 傻乎乎的皮球观察着小青的动作,难得脑袋机灵一次。他默不作声地撑开麻袋,配合着小青把一日份的粮食分为多份。 皮球捧着自己分量不足的米饭,心里既是委屈,又是发虚。 特别是,当隔壁床的婶婶面对着米饭轻轻叹了口气的时候。 他看婶婶的眼神都变得飘忽了。 眼见着一天天碗里的米饭越来越少,原本圆滚滚的皮球第一次感受到了肚子挨饿的滋味。 再不给他吃的,他都要饿瘪了! 饿狼般盯着隔壁婶婶的米饭,还想要。 但他却从来没动过抢过来的念头。 并不是所有人像皮球这么想,起码,隔壁帐篷就不是。 蹲在门口捧着空碗的崴脚小伙子眼里迸射出精光,伸手,一把将将要进门的头缠纱布小伙子手里的米饭勾了过来,面露恶色,耀武扬威。 头缠纱布小伙子忍气吞声蹲到墙角。然而看了他几秒,还是觉得很不爽。 空气弥漫着叫嚣的味道,两人默契十足动起手来。 婶婶见了,忙把小青拉到身边,她指着他们二人,对小青长吁短叹。小青无奈,只能附和。 次日,小乌板着脸训斥崴脚小伙子,他说了什么音量太小大家听不清,后来那小伙子冲他大吼“我还崴着脚呢!走不动!你没长眼睛吗!”倒是给听得清清楚楚。 好脾气的他难得沉下脸来,皮囊换了个主似的,一时间令人望而生畏。 夜晚,皮球在榻上将要入睡,小乌和小青不知不觉加重了的说话声叫他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小乌,我们米不够了。” “……那就再省点。” 小青当即被他轻飘飘的语气惹恼了,“人越来越多,粮食有出没进的,你总说省,真的省不了。” 小乌没接话,净看着她,平日波澜不惊的眼神竟有些喜怒莫辨。 “……最多还能撑七天。”小青声音低下去,不一会儿又强起来,“像小A那样的人,我一点也不想分给他!故意把自己的脚崴了,不干活,整天混吃混喝的。” “我来想办法。”小乌深吸一口气。 语气平和下来后补充了一句“没事。你别着急。” 几日后,新一批外乡人加入小乌队伍“玄”,但与平常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推着大包小包的粮食来,充公当队费。 今天可以饱餐一顿。皮球本以为他会这么想的,可他没有。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混吃混喝的闲人一个,整天不干活,白蹭小乌的米饭吃……这样子可不行。 今天可以饱餐一顿。皮球本以为会这样的,可是并没有。 反而小青叨叨着要节省,把新进的粮食拆分成了不合理的更多份。 今天真是个悲伤的日子…… 然而祸不单行。午后,不知道是谁发现了天边升起的黑烟,人们惊恐尖叫起来,抛下所有的家当,立马躲到山洞里边。 拥挤的山洞里,没有人说话,角落偶尔传出压抑不住的呜咽声,压抑无比。 傍晚,警报解除,好多前线的士兵被抬了回来,所幸防守没破,但伤亡惨重。 就连主帅小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也不少。叛徒崴脚小A被村民拳打脚踢,打死了。清理了这么一株墙头草,小乌的表情却更凝重了。 曾经铁面无私的阿漆带领酱油村奔走九州,组织严密,纪律严明,成就多少英雄将相。只是……小乌眼睁睁见他弃自己于群狼之中,弃刚生产完的妻子,弃垂髫幼弟,为了屁大的破事将老功臣逐出队外,对他过分严苛的做法怎么也认同不起来。 现如今呀…… 一天又一天,皮球发现自己竟也萌生出抢别人食物这种可恶的想法,并且这个念头像点燃了枯枝败叶的星火,一发而不可收拾,竟有燎原之势。 帐篷内,帐篷外场面无法收拾,越来越混乱。 相比之下,小乌单独的小帐篷既安宁又可贵。夜里静悄悄的,小青把自己碗里的肉拨给皮球,说“我不饿。” “……”多么虚伪的话语啊,连他都能分辨出这是善意的谎言,皮球感动。他据理力争许久,终于将那可怜的一丁点肉沫扒回给小青。 小乌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这一天烽火再次燃了起来,防线已破,再没有藏身之处。皮球在匆忙逃生中见证一场震撼人心的斑羚飞渡。 那些前不久才被人嫌弃说是浪费米饭的无用伤兵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为他们开辟出一条生路。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出血雨腥风。 这一战死伤惨重,连他们的情报员——最超凡脱俗的两个哥哥姐姐也不能免俗。 2 离离游鱼一般钻过摩肩擦踵的人群,到伤兵营的小靛那儿去,蹭草药回来,研细末给小奴敷上。 小奴屈膝,后背靠墙,盯着离离的动作没吭声,但草药接触到伤口的时候,腿还是小幅度地往里缩了缩。 离离手明显一顿,随后快刀斩乱麻给纱布捆了个蝴蝶结。 “靠过来。” 包扎完毕,她单手不好给自己处理伤口,小奴便反过来帮她,动作纯熟,力度却报复似的毫不留情。 “嘶,”离离头发竖立,说“你给我轻点。”小奴恍若未闻,接过她另一边胳膊又是一团药膏堆上去,涂匀。这次离离差点没跳起来,空气弥漫着一股辛香。 小奴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笑个鬼啊。”离离说,“几天都走不了路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平时总摆出一副恨不得把对方往火坑里推的架势,害得离离都要当真了。她没想到硝烟四起,在一支冷箭飞过来的时候,小奴的第一反应是把她往旁边推。 这一推不要紧,离离相信小奴肯定有充足的把握,有本事让他们两个安让无恙地躲过去的。可好巧不巧的是这时地面上有一块石子,石子硬生生将小奴的小腿划开了一道口子。 当真是天要亡我。 就平常来说,尽管两人身手灵敏,要从成片的刀光剑影逃离都有一定难度,何况现下小奴行动不便。回到大本营时两人狼狈不堪。 这打破了他们刀枪不入的光辉传说,离离臭不要脸地说。 但话是这么说,从某个角度看来,小奴确实因她而受伤,离离对此十分感动。 “哎,我们这过命的交情,真是越来越深厚了。”生死之交这一方刚要搭上小奴的肩,就被另一方毫不留情地推开“你滚。” 直至入夜,小乌和小青才得空来探望离离小奴。他十分周到地把“减少走动,伤口避免沾水”等各种注意事项都叮嘱了一遍。 这几天,离离小奴借伤偷闲,大尾巴狼似的小乌趁机做出一些春风雨露的改变,反响强烈。 瞧,又有人因小乌清理门户而不满闹了起来。 “你**!” 凶神恶煞的那人靠近小乌,却没想到隐藏在细胳膊细腿之下的小乌竟有这么大的实力,随意将他的胳膊一扭,翻倒在地。 他甚至语气一如既往如春风和煦,居高临下向他嘱咐“收拾好东西再走吧,不着急。” 改革造成了诸如此类的很多问题,小乌或文或武,将它们解决得七七八八。 可尽管如此,小乌小青小奴离离——年轻管理层的每个人都还是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踏实感,一遍又一遍,忍不住忧虑他们种种作为仅仅是徒劳无功的“按下葫芦浮起瓢”。 担忧因他们节节败退的战争而来。 怎么能呢? 打胜仗的概率呈反比例下降! 明明他们将武器升级换代,把土枪替换成为火炮,将土盾升级为铁盾了呀……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势已去? 离离跟在小乌身旁,越来越能感受到那种向他们投来的,若有若无的,灼热的视线。 放眼望去,人海一片,找不到那道目光所属。 与此同时,虚伪的领导人小乌扯下他一派斯文的面具,露出丑恶的真容。 小乌不留情面地把诸如吃粮不管事小A,意志不坚定小B的人,还有……一部分烈士家属踢出了队伍。 精简后的队伍没有达到小乌的预想要求。 反而坊间流言越来越多。 为什么小乌清理队伍不分青红皂白,却把皮球留在身边? 为什么总说无暇他顾的小乌和小青恋爱谈得轰轰烈烈? 为什么一月队费提高了,喝的粥一天比一天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小乌很纳闷为什么他土皇帝没当上,小青却早了他一步,成为祸国妖妃! 行吧,人心向背所在……咱身正不怕影子斜,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小乌本以为会这样。 ☆、第 34 章 1 “小奴,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我们队伍里怪怪的?” “……不觉得。” “我总感觉,小乌的号召力没有以前强了,以前他说话一呼百应的,现在除了我俩都没人愿意听他使唤。还有……欸你不是总夸自己机敏吗,一点都没察觉?” “当一个人失去公信力的时候,不论他说真话还是假话,做好事还是坏事,都会被人认为说假话,做坏事。” “哦。”离离说,“那你觉得小乌是失去公信力了?” “嗯。” “为什么?”她稳稳当当落到树上。 “因为我们,因为小青,因为皮球。”小奴亦然。 “怎么说……”离离话音未落,转过头去,顿时换了一种语气,“小奴,糟了……” 返返阿派的营地里,戴暗红兜帽的壮年男子抬眸,恰巧与藏身树上的少男少女对视。 他眨一眨眼,树上的少男少女都没了踪影。天晴无风,眼前连树叶都没有掉落一片,就像他刚刚眼花了似的。 他不以为意,返身又往返返阿派的圆顶帐篷走去。 如果他嘴角没有扬起笑容的话,便是如此。 离离拉起小奴掉头就走。穿过混杂纷乱的大本营,她拨开人群,匆忙挤到小乌身边,喊“小乌!” “小赵的位置,让小孙替上。” “……你觉得小孙能行吗? “怎么不行?” “小乌!”离离再喊。 “嘶,小乌你还记得小孙是谁吗?前不久你才将他妻儿老小……你就不怕他对我们心有芥蒂,临阵反水?” 离离改口“哥!” 小乌这才听见,侧耳笑问“诶,什么事?” “神则他们发现我了。”离离的语气却不带半点玩笑意味。 小乌一愣。 “是真的。”离离重复,“我不拿这事说笑。” “而且朝廷有概率和神则狼狈为奸。”小奴道。 “……但神则和朝廷的立场根本不一样,”小乌试着反驳“他们怎么可能说联手就联手?” 一头雾水的副队不懂就问“等会,神则是谁?”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或许你不相信,但对他们来说,抓住离离的利益要比攻下云起村大。”小奴缓缓地说,“立场是可以转变的。” 小乌“……离离身上到底藏了宝贝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好,我再考虑。” 小奴一语成谶。 云起村,酒红袍子与黑色铠甲站成一片,蔚为壮观。战鼓敲响,女将军返返拔刀冲锋,拉开了这场战争的序幕。 想象中的金戈铁马并没有出现,在返返阿派与村民们打得血肉模糊之前,暗红色袍子的人们微动嘴皮,天空回荡古老的咒语,乌云密布,一道强光当空劈落,地上的人们如蝼蚁般毫无还手之力。 小奴和离离几乎同时反应,抬手用法术去挡,天上的强光刺得他们睁不开眼。小奴忽的猛张开了眼睛,伸手去拦离离的动作。 但不够快。 半空两张透明屏障合二为一,村民们眼睁睁看着强光撞击上来,他们条件反射捂住耳朵。 但现实与戏文说的不同,强光接触到透明屏障的时候,没有绚烂的光芒,没有震耳发聩的声响,透明屏障张像开大口一样,把强光全都吞了进去,什么动静都没有。 许久不用法力作战,离离自觉生疏了不少,正缅怀着,忽然想起自己不使用法力的原因,连忙向小奴看去。 后者不知何时离开了她身边。 ……说起来真觉得自己挺没用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能哄小奴说出,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至疏至亲,抛开词语的适用对象不谈,说的就是她和小奴吧。 动静太大无法收场,夜晚,小乌不得不向村民交代神则的来由,但他没有供出神则与离离小奴之间的恩怨。 小乌笑说,“我们队伍里,离离和小奴也是意念师,请大家放心,就像今天一样,他们会尽全力保护你们的。” “……”大家纷纷向离离小奴投来不信任的目光。 离离“……哈哈哈哈,我们会尽力的,哈哈哈哈。” 物质决定意识,并不是尽力就会打胜仗。 就像这时,以一对三的情况下,又有一道寒光射来。尽管这只是一道普通不已的寒光,但无论离离怎样尽力,她都躲不开。 队伍很快败退,退到云起村外。 土皇帝小乌起义出身,尽管已经黄袍加身,却依然对起义有着灵敏的嗅觉。从很早开始,队伍内部这股尖锐的气味已经存在。而今晚的总结大会上,这味道浓郁得让人刺鼻。 皮球睡在小青的怀里,小青端坐小乌的身边,一家子看上去安详和美。 “……今天就这样了吧,大家有什么建议或者问题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商量解决,如果没有的话,早些休息,大家都辛苦了……” “小乌。” “嗯?”小乌以不变的笑容应万变。 “你觉得队伍的出路是什么?”鹤立鸡群的小孙问。他紧着拳头看倚在门边的少男少女一眼,还是下定决心说“我们斗不过神则,但神则的目标根本不是我们。” “哦豁。”离离想。 2 对床的王大婶拍案而起,“你啥子玩意,人家帮了你那么多忙,你就一脚子把人家踹开的么?良心咧,你良心被狗吃啦?” 场面一度鸡飞狗跳,离离被吵得脑壳疼。她看对面小乌端着一脸慈祥的笑意按兵不动的样子,估计其实也好不到哪去。 旁边小奴冷漠脸,事不关己地坐着。离离不服气,灵机一动,伸手去握他的手,果不其然,冰凉冰凉的。 桂子飘香,这才入秋。 小奴没有抽手,斜眼瞟她。 离离只作不知,小幅度地摇晃起胳膊来。尝试着如小奴状,任红尘如晦,我自在逍遥。 前不久眼前这群人,还给她过生日的来着…… “离离?” “欸?诶。”这是散会了? 人作鸟兽散。小乌笑容有几分疲怠“来,小奴也来,我们谈谈。” 营帐熄灯,人气渐渐消散,山中凉意侵袭而来,不时,有不知名动物的叫声从丛林深处传出。 离离枕着双手,把薄毯往上扯了扯,睡不着。 她睁大眼睛看天花板。 “躲过神则以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没打算,凉拌……”离离小声嘀咕,“成天躲他干嘛呀,要躲到什么时候?不躲,我要打回去!” “可毕竟你和小奴只有两个人。” “他有本事来跟我单挑!” “嗯……”小乌看孩子似的看着她。 离离别扭哼一声。 “不管以后怎样,反正现在,你们放心,我不会像小孙所说的那样把你们赶出队伍。神则要杀要剖……”小乌说,“总之你们想在队伍里呆多久,就多久。要是你们想走了,我不拦,要是你们想回来,我也随时欢迎。” “哦。小乌我好感动哦。” “呵呵。” “……为什么?” “因为我的命都是你们救回来的。” “但小乌你不仅代表着你,你背后还有整个云起村……” “而且要是那样做我和阿漆有什么分别……”小乌顿了顿,继续嬉皮笑脸地说,“还影响士气!我不是跟你讲过吗?子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离离“那是子曰吗……” 小奴“无聊。” 她想着想着,心静下来,总算有点睡意。而将要入睡时,“哔”一声号角划过天际。 抓起枕边的武器爬起来,疯狂地反击。 深夜,栖息的鸟儿被惊动,直愣愣飞起。 刀光剑影,一道道光亮仿佛山舞银蛇,黑黝的土地很快被鲜血浸湿。 战场与比武场不同,瞬息万变得几乎让人分辨不出谁是敌,谁是友。 可小奴落在离离面前的时候,她还是认出来了。 尽管形态较为幼齿的小奴在战场上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一点也不软。脸上溅满了血和泥,控制他纯黑色的法力去向包裹队友,竟然显得踏实可靠。 当然,保护成功与否没有保证。 血海漂橹的血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他们的队友贡献的。 毕竟,他们队伍法力师只有她和小奴两个,数量上的差距摆在那里。 阳光通过剑身反射到离离脸上,她握剑的手都在颤抖,原来一夜过去,已经天明了。 与离离纠缠上的那位,是敌方的女将军,名为返返。 返返仿佛与她的长刀融为一体,招式灵活诡异,人如刀一般锐利。 所谓杀红了眼,指的就是返返。周遭声响全都听不见,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招式里。刺、挥、劈、带、斩浑然天成,刀光在她身边划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圆。 刀枪不入。 尽管返返不知,离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刀有灵。 离离云手将柔和的法力推出,化解她强势的攻击。 又五指收拢一抓,夺去人们手中的兵器,再将手掌轻推,锐利的武器朝着人们的要害而去。 可是她每使用一次法力,小奴的脸便白上一分。 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似的,许久未见的血瞳也不可抑制地显露出来。 他和离离相距不远,那股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再顺着空气传到离离身边,她不禁分心。 这时,神则某个风骚的首领扇一扇扇子,场中央生成一股飓风,将掉落在地上的武器,尸体还有活人都卷上了天空。 半空回荡着他们走音的惨叫。 似乎皮球也在其中。 离离观察小奴的脸色,犹豫了一阵,还是双掌托出。 半空忽然有蝴蝶穿过风的缝隙,叼着人们的衣领将他们领回地面。 这一瞬间,她无暇躲过返返朝她拦腰劈落的长刀。 小奴不知怎么做到的,却以瞬间转移的速度,将她扑到地面,小奴转头,返返的刀在距离他们仅有一寸的地方定格住了。 她眼中的阴霾这才散去,逐渐清明过来。 小奴逡巡将围着他们的人群都扫视了一圈,那围着他们的人群被人控制住了似的,纷纷垂下胳膊,弃械投降。 “哐当!” “哐当!” 一把把武器掉落在地上。 小奴撑在离离胸前的手冰凉得要升起青烟。 离离急忙坐起,只见小奴神情依然淡漠。他单膝曲着,左手撑地,坐在地上,甚至显得有一丝桀骜不驯的狂妄。只是那双眼睛鲜红得诡异。 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小奴净盯着她看,没应。 小奴的眼睛天生对离离有无形的吸引力,她强行按下心底萌生的,想要触摸它们的冲动,别开了眼。心有灵犀似的,与此同时,小奴也十分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那种速度,根本不能称之为眨眼,只能算,闭上眼再睁开,闭上眼再睁开……但这个放缓了的过程,却异常诱人。 满身狼狈的小乌冲到他们面前,顾不得活人被定住的震惊,更顾不得斯文的伪装,大吼“走啊!” 阵外,飞沙走石,又一飓风卷起,没有几个云起村村民。 离离飞快地说“小乌,哥,你们走吧。” “走啊!”小乌拽起离离胳膊就走。离离另一只手还牵着小奴,他一时不备这两人份的重量,让离离一屁股跌回了地上。 “你走,我不会丢下小奴的。” 小乌不听,直接扛起并没有多少分量的两人。 可此时神则攻击的一道余波袭来,小乌手被划破,被迫松手。 “你走啊!你不是说随我们决定去留的么!现在我们不想留下了。小乌,你身后还有一整支队伍呢!”离离大喊。 ……我该不会是把小乌逼疯了吧?离离忐忑想。 他脸上忽然涌现出那晚要把戾气生吞活剥进肚子那种疯狂的神色,紧接着,又毫无征兆地平静了。 小乌说“好。你们保重。”头也不回地走了! 离离纳闷,不该再挽留一下的吗! 离离记忆犹新,小乌脸上的神色,只有在两年前,他向她和小奴讲诉自己的身世——他和他年幼的弟弟被父亲阿漆无情抛弃的时候出现过。 他是把她和小奴当做了他和弟弟,把他自己当做了那时的阿漆? 但他又想明白了什么? 唉,反正不管怎样,这么多年来,人来人往,身边一直没变的,唯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奴而已。 ☆、第 35 章 1 小奴眼睛仿佛被胶水固定住了似的,自刚刚闭眼睁眼以来,都没眨上一眨。血红色的眸子亮得瘆人,假人一般,净盯着小乌离离看。 离离过了会儿转过身来。她微笑着凑近小奴,作势要戳一戳他,问“哎,我们现在要到哪去?” 小奴木木地不说话。 只不过凑得近了,眼底难以压抑的情绪都被离离看在眼里。 风沙渐散,四周渐渐清晰起来,耳膜的刺痛感也不那么强了。暴露的风险增大,离离再不犹豫,蹲下,背对小奴,说“来,我背你。” 小奴不肯如她所言,留在原地。他瞪着离离看,翻脸不认人似的,目光有如实质。 仿佛只要离离再靠近一步,他就不顾情面招呼过去。 离离心大,后退半步,十分自然将他扯到背上来,背上一阵刺骨的寒意。 小奴跟冰块无异,手被冻僵了,垂在离离腰间,抬不起来。他表情始终森森的,没见缓和,嗜血的眸子盯着离离细弱的脖颈,透出一股子狠辣。 似是无声的警告。 “你放心,我背得动你。”离离驮着他轻快起身。 她尽可能隐匿踪迹,往小路奔去。 “我总觉得神则最初的目的就是拆散我们和小乌,并不是要抓我们,”离离边走边分析,“不然我们没可能这么轻易逃脱。” 小奴的手轻轻勾在她脖颈上,离离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她终于体会到一种背着个活人而不是坚冰的质感,感动得热泪盈眶,话都说不利索了,问“小、小奴你觉得呢?” “唔……”小奴轻声应了一句,没有接话,离离眼珠子提溜一转。 好在小奴肌肉不再紧绷,放松下来。 时值中秋,落叶纷纷,落脚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质感松软。离离绕偌大的山林“8”字转,妄图甩掉神则。 她张望四周,四周都是清一色的树木,生无可恋蹲下,刨土。离离自言自语“果然……”。她又在小土堆里,挖出了亲自埋葬的野花。 迷路了…… 离离定定地站在树前,观察它良久。 托紧了小奴,她纵身一跃,到树杈上坐下。再将枝叶簇拥过来。 “小奴,”她伸手至小奴面前晃了晃轻声问“你醒着么?” 没有人答话。 小奴闭眼依靠在树干上,眼角两道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流淌下来,衬托得他本就偏白的肤色愈发惨白。 小奴的模样不可不谓俊俏,以至于在云起村招了不少桃花,就连单纯害羞的燕子也没放过他。在担心之余,离离很想取笑他,他血泪沾湿衣襟的模样,活像一只艳鬼。 如果小奴能够回应她的话。 离离坐了一阵,极目远眺,放敏锐所有感官。 一草一木每一角落尽在她的视野之中,她确信方圆数里之内,没有神则的踪影。 她跳下树,背起小奴,打了个哆嗦。 离离默默问他,“……小奴小奴,你还活着吗?” 眼前古木不再盘虬卧龙,渐渐地,头顶枝条有被木锯割过的痕迹,离离背着小奴,手脱力,有些发晕。 路过山泉,她喂小奴喝水,顺便在周边采几个野果充饥。泉水清澈,荡漾着两个人的倒影,离离舀水,打算把小奴脸上凝固的血痕擦干净。 转过头来,仿佛看见了一尊鬼神。 小奴的眼眸在幽深的山林中称得上瑰丽。 离离愣了两秒,半眯眼幽怨道“……原来你早醒了?” 小奴表情阴晴不定。 “唬我背你走了那么远的路……”离离上下扫视。 小奴眼睛鲜红得要滴出血来,周身戾气深重。 离离默默地咽了口口水,偏头“说吧,这份恩情,你打算怎么还?” 小奴右手黑色法力萦绕,离离二话不说冲去按下他抬高的手。 她陡然换了种语气,好言好语道“小奴,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馆好不好?” 闻言,小奴两道睫毛蜻蜓点水般轻轻一碰。 眼眶中似乎有红色的液体流转,小奴眼中清明一闪而过,吐出二字“不,好。” “……好,我听你的。”离离连忙说。 2 “那小奴,”离离小心翼翼问他“我们一起走下山去,好吗?” 小奴充耳未闻。 “我背你走?” 小奴盯着她看。 “行,”离离蹲下,“那你上来。” 小奴依然静静地站在原地。 离离只好用手将他拉到背上,庆幸小奴没反抗。 从山坡往下看,是一座几百户人家的村落。房屋飞檐翘角,鳞次栉比,人们傍水而居,好不壮观。 离离“哇!” 小奴抬了抬头,凑前来看。 走进村庄偏僻的客栈。估计要在此地住一段时间,两人商量租下两间客房。 房间大约很久没人住过,空气不流通,推开门,闷闷的。离离把剑放到茶几上,打开窗户。人声、车马声流入房间来。小奴坐到床沿边上。 稍作休整后,离离盘腿坐在八角凳上,端一副审问的姿态,说“小奴,你该告诉我什么了吧。” 小奴轻蔑地把她从头扫到脚,反问道“什么?” “……”离离规规矩矩地坐端正了,“你总得告诉我触发你浑身发冷的条件是什么,我才好做准备呀。” “你用法力。”小奴坦然道。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不能用法力?” “只要你把握好程度。” 离离问“程度是什么程度?” “我不知道,自行斟酌。” “……”离离追问,“小奴,我用法力,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奴踱步到窗边,窗外明月高挂,车水马龙。 “今晚的月亮真圆。” “……”敷衍。 客栈一楼,零零散散坐着几桌客人,偌大的厅堂只有一盏照明灯,颇显清冷。 “客官想吃点什么?”精干的店小二却热情可嘉,利索收拾好桌子,将毛巾搭在肩上,招呼新来的客人坐下,笑眯眯发问。 两位看上去闹别扭了的样子…… 女孩子衣裳被水洗得发白,猜不出原本颜色,长发束起,显得干净利索。她翻看桌面菜谱,偷瞄对面男孩,虚张声势问“你吃饭还是喝粥?” 男孩穿得结实,还戴顶兜帽,让人看不清正脸,店小二估摸着他是朝女孩子笑了一笑。不知为何,这没有长开的孩子有种森森的气质,让他心里有些发毛。 “还是喝粥吧……”女孩子抬头对他说。 “诶,好。”店小二露出招牌笑容,“想喝点什么粥?秋天气候干燥,润一润就挺好,像百合——百合润肺止咳,清心安神,很适合秋天吃。药膳粥就是我们这的招牌嘛,最近很多客人都点百合粥来吃,你们不试试看?” “唔,”女孩子没听懂,笑着顺从说“好,那试试……” “您稍等。” 她这一笑店小二才发现,女孩子的模样比他想象中的要俏丽许多。“所以平常才要素净的衣服?” 这处村落与云起村一衣带水,比邻而居,是距离神则的大本营更近的所在。窗外河网稠密,渔舟唱晚,歌声悠扬。 小奴的咳嗽声将离离的思绪拉回来。咳嗽不见缓和,反而愈来愈重,离离放下碗筷,绕到他身后拍拍背。 小奴呼吸好不容易平和下来,离离心想,“果不其然,眼睛又是红的。” ☆、第 36 章 1 窗外的风携来一股子江水味道。小奴把粥水搅了搅,放下勺子。 “不吃了?” 他拢了拢兜帽,随口说“吃饱了。” “……裹得这么严紧,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什么瘟疫呢。”离离顿了顿轻声说。 “那你就不要再用法力了呗。”他两手交叠,放到桌面下,安静坐着。 “……”离离把宁心的莲子嚼碎咽下,问“你冷么?” “冷,”小奴用欠揍的语气回答,”不仅冷还疼呢。那么离离,你还用法力吗?” “……让你冷让你疼去。”离离捧起碗,把粥一饮而尽。 “出门在外,好歹要点形象?”小奴嫌弃。 离离把最后一口粥吸溜完,瞄了瞄四下无人纠结要不要舔碗底,说“这儿的粥,味道还不错。” “难吃。”小奴丢下她就走。 大城市的夜景风□□派,可离离小奴都没有一览之的心思,吃过饭对此视若无睹往回走。 摩肩擦踵的人群晃啊晃,晃得本就不舒服的小奴眼睛更花了,他揉了揉隐痛越来越厉害的胃脘,想坐下来,不然会吐。 走在前头的离离皱着眉,这时不知在看什么,关注不到他。人声嘈杂,盖过了小奴喊离离名字的声音,他说话费力,只好伸手够她的胳膊。 没有够着。 肩头扛着孩子的父亲撞了过来,还顺带把小奴往左边推了一些。肩头的小姑娘险些被撞下来,她“啊”了一声,连忙拽紧自家父亲的耳朵。 小奴表情阴沉。父亲扶稳了孩子连忙道歉,他随即扭过头骂道“这人都怎么走路的!” 肇事者早已逃之夭夭。天色太晚,他只看见一个暗色调的背影此时正粗暴地拨开人群往前冲。 赶着投胎似的。 莫非是盗贼?小奴想。 小奴本不是什么善茬,以牙还牙才是他的作风,尽管这事的始作俑者并不是父亲,但这并不妨碍他平时也会在心里暗搓搓地觉得不爽。 可现下他难受得很,实在没那个心思本事。小奴转头去寻离离的身影,父亲这一吼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离离恰巧这时也向这边看来。 小奴怀疑自己是否有些头晕眼花。 四下里,与刚刚那个盗贼打扮相同的人有好几个,均匀地围着他们分布。 “喂,发什么呆呢?”离离问,她动作细微捏了捏小奴的手。 “……刚刚那粥不仅味道不过关卫生还不过关,”小奴一板一眼回答,“我想吐。” “……我觉得这不能怪他。”离离嘀咕。 “我也觉得,”小奴轻飘飘说“这得怪你。” 离离扯了扯嘴角,咧出半个笑容。 “你以后不要用法力我就不会想吐了。”小奴面无表情说。 包围他们的黑衣人都是高手,因为他们隐藏了气息,若非服装统一,小奴和离离就没法辨认出他们来。 这就很奇怪,一群技艺超群的大佬们该出手时不出手光跟在他们身后,干嘛呢? 小奴坚持不到客栈,走到偏僻处,“哇”地一声吐了,脸色发白。 吐出来总算好受些。这时候再环顾四周,黑衣人,也就是那阴魂不散的神则再次没有了踪影。 离离和小奴琢磨不透他们的来意。 小奴反反复复地发冷了几天,原因不明。离离一边照顾小奴,一边打探神则的消息,但结果都不甚理想。 小奴坚持不浪费钱看郎中,离离强买强卖把郎中请到客栈里来。药方奇贵,可是没效。郎中看舌摸脉,好好地端详了小奴一番,奇怪地自言自语说“咦,怎么会呢?” “医生您慢走,辛苦啦。” 送走郎中后,离离发愁,小奴却笑起来。 离离恼了,发难“你笑什么?小奴你肯定知道原因的对不对?你也肯定知道解决的办法,你倒是告诉我呀。” “我已经说过了,办法就是你不要用法力。”并不爱笑的小奴笑说。 “你滚蛋!”离离并不当真 …………那我俩找死么?神则还追在后头呢。 2 “你穿好衣服,我们出去走走?”离离提议,“医生说多晒晒太阳或许有助于恢复。” 小奴抓字眼,较真说“或许。” “……”离离鄙夷。她不由分说把他的衣裳递过来,小奴接过穿上。 “能走么?” 小奴嫌怨,穿鞋“你把我当什么?” “我……”离离叉腰皱眉,嘟着嘴。 小奴直起腰来,理直气壮说“不能。你背。” “……” 不等离离回答,小奴缓缓站起。在离离的注视下,他一脸纯良,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用眼神示意她出发。 离离认栽,吞了怒气转过身来。往前走几步,她瞧小奴一眼,迟疑片刻,还是夸张地问道“咦?小奴,我什么时候比你高了?” “这个问题就有些过分了哦。”小奴模仿她的语气,阴阳怪气说。 “老板,一会儿送两壶烧酒上楼来。”门外有人吆喝道。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离离推门的动作愣了愣,小奴也支起耳朵。透过窗棂纸。她能够隐隐辨认出门外走廊有两个男人。离离拉开房门,那说话的两人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似乎是黑衣服。 “好嘞!”老板抬头,朝已经走远的要酒的客人回答。 门可罗雀的一楼不知何故今日热闹起来,交谈甚欢的酒客对话被老板一声呐喊打断,两人忽然噤声。“哦。“站外边的男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往后看去,神情有些疑惑。 刚刚那间客房,开门的似乎是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好像有些眼熟? 他往回看,小姑娘依然站在房门口,只不过背对着他。她似乎正跟房内的人商量着什么有趣的事情,握住那人的手,显得兴致勃勃。 李广没有兴趣听她对话内容,侧身瞄她一眼发觉也没法看清她的长相,他便索性回房休息去,不再管她。说不定刚刚那姑娘只是合他眼缘而已,那么较真干嘛? 离离被李广的突然出现惊出一身冷汗,她刚刚几乎做贼心虚“啪“一声把门关上。 直到现在,李广走远了,她的心情也还没能完全平静下来。 “啧啧。”小奴一如既往淡定得很,甚至十分不合时宜地向离离勾了勾嘴角。离离清了清嗓子,说“是神则他们。” “嗯,我看见了。”小奴回答。 “你怎么这么淡定……” 离离顿了顿问“小奴你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我建议你回头看看。” 身后既没有凶神恶煞索命鬼李广,也没有其他特殊的地方。离离思考片刻,终于意识到唯一一处与平日不同的是,萧索的一楼此刻熙熙攘攘。 她似乎察觉了什么,倚在二楼的栅栏处低头看去。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小二忙得不可开交,远道而来的团体游客吃饭喝酒玩乐,痛快不已。 离离心里拔凉拔凉的,她对穿黑衣服的几乎都要有心理阴影了,而偏偏,这群游客整齐划一一个不落穿黑衣! 刚刚才匆匆一瞥李广,要是离离这样还猜不出楼下那群就是神则就有鬼了!她这是喝凉水都塞牙,吃个饭能遇到仇家,住个店也能遇到仇家……而且…… 离离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她凄凉惨淡地抬起眼对小奴说“……我觉得我们还是换个住处比较好。” “请君自便。”小奴一如既往冷漠说道。 离离遂灰溜溜地回房收拾去了。 尽管两人打扮得不起眼,可真正离开客栈之前,离离还是心虚。 好在神则忙着做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她。 自由地呼吸着客栈外的新鲜空气,离离大大地松了口气。小奴不屑于跟她闹,面对她的嬉皮笑脸没有表示。 “唉,真是,连累得我们又要多出一份住店的钱。” 为了省钱,离离表示这次他们一起住一间房间就好,并委屈自己说她接受“你睡床我睡地板。”的床铺分配方式。小奴本来不愿意,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后,大度地做出让步。 离离感慨她做出的是多么正确的选择。不过一日以后,她和小奴出门的时候就被神则堵在了客栈门口。 客人们见势不对抱头鼠窜,可是这会儿,领头的李广横剑一拦,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离离暗自咬紧了牙关。 可能是认同所谓“人心齐泰山移”,逃窜的客人们推推嚷嚷,意欲从神则的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唰”地一声,最前面那只领头羊,胳膊落地。 他还没有感到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李广,见他收剑入鞘。他转过头去,李广的眼神与刚刚无异,依然盯着身后那小姑娘看。 这时,他才慢慢地察觉出一丝痛楚来。 “啊!”身后的人群惊恐大叫,争前恐后涌上二楼,他身边忽然余出老大一片空地。 后知后觉地,他看向自己的胳膊,发现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从地上捡起属于自己的肢体,“啊”一声尖叫,推开神则,冲到街外去了。 这次没有人拦他。 地板上新鲜画出一道红线。 离离面对李广的目光不退让,同时语气平平地问小奴“你上吗?” “不。”小奴说。 “好。” 离离上前半步,小奴却轻轻把她拉住了。他斯条慢理审时度势似的,话语却带上了点不自信的味道,轻声说“你不要用法力。” 离离直视李广的目光有片刻落了下风,但很快,她强迫自己迎难而上抬起眼来,她抽出自己的手,说道“唔。” ☆、第 37 章 1 小奴尽可能调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平静下来。眼前渐渐不清晰起来,乱斗的场景不管他怎样努力去看都只有一片影影绰绰的黑影,如同衣袂翻飞的鬼魅一般。 体内翻腾的法力越来越难以控制,有那么好几次,他脱口而出“你不要再用法力了!”可是他张合了嘴巴,却没办法发出声音——声音微弱得他自己已听不见,不知道自己究竟有说没有。 眼睛刺痛,宛如针扎一般,唯有闭上才能得到些许缓解。 可是…… 小奴生生睁大了眼睛,任凭暗红色的液体沿他的眼眦流下来。浓密的睫毛被沾湿了,眨眼,妆容便像唱戏的角儿那样艳丽。 他想要去给离离搭把手,奈何力不从心,从身体内部渗出的寒意和痛楚,使他连站直身子都感到吃力起来。 就像周身流动的血液被寒冷结成冰渣子一般,他宛如一尊冰雕一样伫在原地,关节不听使唤,连胳膊肘都抬不起来。 这场单打独斗,离离竟然占了上风,可是他也纳闷,他非但没有为她感到高兴,反而心里生起一把焦急又恼怒的火。 离离的剑擦李广脸颊而过,划破他脸上一层皮脂,她三步并做二步到小奴身边,恰巧碰上他异样的眼神。 怎么像要杀了她似的?这么一双灵动的眼睛瞪错人了吧? 离离挟着小奴从二楼逃出去,李广没有追。 也不知道神则是存心耍他们还是咋的,从那以后,离离小奴在各个角落都能与他偶遇。 通向他乡的阳关大道羊肠小道上不必说了,小镇的各个出口,早已布满神则的重关把守,令离离小奴插翅难。 人流密集的街市神则也不放过。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神则常常在人流密集处围堵两人,一言蔽之,两人所过之处,必有杀戮。 他们沦落到了猫嫌狗不待见的地步,没有医馆愿意接待他们,没有善人愿意收留他们,毕竟谁知道自己的大发慈悲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没有把这两只烫手山芋拱手让出已经算他们仁至义尽了好么? 小奴把棉被裹得密不透风,意识半模糊,呼吸深重。离离彻夜给他灌热水,可是他露在外头的那眼睛无力地半睁开,始终是鲜红的。 人们常说,捱过黎明,等到太阳初起,阳气渐生,就又多了一天的寿命。 小奴自然没有病重到如此地步,可离离自觉十分措手无策。她相当清楚依她和小奴的关系,照神则这样的挑衅方式,无论谁多么好的身体底子都迟早有一天被亏光。更何况,小奴还是个名副其实的“病秧子”。 郎中给开的药不管用,说要静养。离离幽怨,静养静养,静养啥呀?眼下,能保证她和小奴的人身安全就已经很不错了。 神则的办事方法着实让人恼火,小奴的身身体刚恢复一些,他们就又杀过来了。而小奴,他所有的话,概括起来就只有一句:“离离你不要再用法力了。” 废话!你以为我想的哦! “我当然也知道你难受啊……” 郎中开的方除了浪费钱以外没有别的作用,甚至还不如一碗万能的温开水管用。“小奴。”她轻声唤了几次他的名字,可小奴眯着眼,没有醒过来。她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好一会儿他昏暗的视野才混入色彩,说“你……” “你不要再用法力了,”离离挤出笑容,“是吧?” “唔。” “……” 神则之所以叫神则,是因为他们是神,老天爷与他们为伍,它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他们那一边。如此这般,渺小的凡人——像离离这样,常常事与愿违,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李广让离离受内伤而不是外伤的时候,她终于体会到了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的感觉,她觉得她能稍稍体会小奴的感受了。 “你不要再用法力了。”小奴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起,离离上楼的脚步神差鬼使地顿了顿。 2 她该怎样去面对小奴呢? 手搭在门上,却像是被什么泻去了力气一般,推不动那扇沉重的门。 只是在门前站了这么一会儿,她的头皮忽的发麻。 猛地推开门,右手搭在斜跨在剑上。 却发现她以为的仇杀对象是小奴。 ……本以为屋内会有刺客什么的。 离离一遍一遍说服自己,始终无法泻下劲来。 她抵着门,抬起嘴角,弯下眉毛,笑不出,神情反倒愈发诡异。 小奴眼睛张开了一条缝,但那一点点鲜红,凶狠而锐利。 离离都无法确认面前那个是否为真的小奴。 她堪堪忍下自己拔剑的冲动,以免激怒了他。小奴给她这种……被人夺舍了的奇特感觉好几天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在小奴很快闭上眼,翻过身去。 离离食指无声地叩了叩门。 她打开窗户使房间内空气流通,驱散屋内的死沉。她叫小奴的名字,例行公事探了探他额头和脖颈的温度,心里蹦地一跳。 不那么冷了?! 惊喜未有,惊异更甚。离离在这种关头,可不相信老天施舍的奇迹。她从来不盼望着小奴的病能在这紧要关头有多大的好转,只求不雪上加霜,因此当她感受到小奴脖颈从内而外渗透出的热度,一瞬间慌乱了。 离离嗓子有些干,声色不改地把手拿开了。 “要喝水吗?“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润喉,问。 小奴没回答。离离伺候着把水端到他床边,小奴也没有伸手去接。 看起来是不要的样子。 离离过了一会儿,把水放下,说“小奴今天的天气真好。” “……” “……我今儿在街上碰见挺多穿黑衣服的,你说我们是不是被包抄了?” “……“ 离离犹豫着说,“今天我才发现,我能够正面刚李广呢!” “……” “你今天有觉得好点吗?” “……” “我到楼下去把你的药拿上来吧,你等我一会儿。” “小奴,我寻思着你这药不算难吃,比我风寒风热的时候吃的那些好喝多了,那什么黄芩啊黄连啊苦得要命,我尝了下你的,不苦,甘的,药味也挺淡,不难吃。” “……” 离离没忍住叹了口气,待她反应过来,在心里刮自己耳光子。她无话可说轻轻把碗搁八仙桌上。 现在你连“不要再用法力”都不肯跟我说了么? 与沉闷的小奴呆一块儿硌得慌,这羽化登仙的他居然可以整天不说一句话。说实话,比起与现在的小奴处一室,离离更情愿上山砍怪……连怪兽都比他好相处。 每每一回来,还没进到屋里,房间里那让人透不过气的气息就扑面而来,要是可以的话,她都不想踏进房间一步。 ……可是毕竟营造这种沉闷气息,房间里头的那位是小奴。 依离离看来,小奴的状态有所好转,起码棉被可以减掉一床了。可神则频频找上门来,她找不到支持小奴身体好起来的理论依据,郎中也不赞同她的看法,他摸了摸小奴的脉,眼中满是哀伤惋惜。 小奴面对郎中的态度可比面对离离的要好太多,他平躺在榻上冲郎中安慰般地笑了笑。小奴比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要发育迟缓好多,他看起来求生意志不强,这笑容竟然显出一份孩子般的无害纯净来。 可小奴惯常心狠手辣,他这个表情看得离离心头一扎。兴许是她脸上表露出了什么端倪,小奴冷漠的视线从她脸上划过。离离没心情跟他计较什么。 “可是他这几天都不怎么发冷了,”离离不甘地辩驳着什么,“有时候还嚷热。” “假象罢了,”郎中出神,轻声说“这可不是好征兆。” “他比之前有精神了!” “阴寒内生,虚阳外越。” “?” 见离离还想辩解,郎中干脆利索说“我劝你多花时间陪他,在这儿跟我探讨医理起不到好作用。” “你这是什么意思。” “嘘,”郎中缓缓地说,“他现在身体还不算太弱,脉弦,肝气不舒……唔,意思就是他心里有事,这不利于他恢复。” 离离别扭,行事风格一贯委婉的郎中一针见血说“小孩子脾气别选在这时候闹,没个轻重。” “我先走了,不用送。” “小奴,我们出去逛逛?”离离满怀兴致。 小奴眼皮没抬。 “走嘛,”离离说,“一起出去玩呀,老头子才整天闷在屋里呢。” “……” “走嘛,你又不是老头子,对不对?”她擅自做主从被窝里掏出他的手。 如她所愿,小奴的目光落到她脸上。 可那眼神却是不善的。 离离反应慢了两秒,气氛冷下来。她懊悔极了,刚刚要是耍赖一句说“你干嘛盯着我看哦”都比这会儿气氛僵了好,现在叫她继续哄他也不是,直接把他丢下不管也不是。 小奴不合常理地目光在她手上停顿的时间多了两秒,离离不明白自己手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有多心。 “小奴,我好不容易诚心实意地邀请你一回,你要答应我。来嘛,我们到楼下转转。你相信我,我们这次不会再出门碰到神则了,因为我今早才碰见过他们哈哈…” “我不去。” “嗯?”离离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声音。她惊喜未起,小奴忽然抽出手,侧身卧下。 这是大半个月来,你跟我说的唯一一句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结尾的那一句话,好虐心的呀。 ☆、第 38 章 离离捧着茶杯取暖,热气扑腾到她的脸上,视野逐渐花白起来。粗糙的手指长了冻疮,靠近热源便会生疼,她神思恍惚,偶尔回过神来赶忙转动手中的茶杯。 “最近感觉怎么样?”郎中将药箱放至地上,发出“哐”一声清响。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离离喝了一口茶水腹诽道,茶叶涩得慌。 “多谢先生的医治。”小奴笑道。 离离抬头,她灌了口茶水又连忙喷出来,新煮的茶烫得她嘴巴都要熟了,恨不得像哈巴狗一样吐出舌头来散热。 离离没控制力度,把杯子搁桌面上。郎中连忙递过来一杯凉水,同时不假思索回答小奴“跟我客气什么,我的本分。” 小奴又笑了笑。 “何况我看我的药没对你起半点作用,”郎中离开手,皱着眉说“我其实怀疑,小奴你究竟有没有吃我开的方药?” “吃了。”坐在侧边玩弄橘子的离离插嘴道。 郎中闷闷不乐说“怎么一点作用都没有?我都快要被你闹得失去自信心了。” “有劳先生费心。“小奴道。 离离把橘子放下。阳光照得它亮锃锃的,表皮泛着油光。“是因为‘你不要再用法力了’。”她想。 “姑娘?” “嗯?”郎中将诊脉的软垫换到了离离面前,离离不解,仍依他的意思把手移到软垫上。 “我帮你配个药膏。” “唔。谢谢大夫。”离离配合着郎中转动手臂。 郎中再问“这密密麻麻的伤口,怎么弄的?” “刀伤剑伤,”离离咧嘴笑,洁白的牙齿泛出胜利的亮光,“不止你看到的这些,胳膊上,身上,腿上都有呢。” 郎中一愣。 “喏,脸上也有,这就是。”她指了指脸上未曾结痂的伤口,神气活现地说道,“我做的,都是刀头舐血的勾当呢。” 小小年纪的女孩子说完,笑容无故流露出一股颓然,眼睛的神彩也跟着黯淡下去。 郎中没有接话,自顾自拿出纸笔写药方,下笔流畅。 小奴勾过离离面前的橘子,剥开吃了。 “先生我送你下楼。”离离说。 前几天离离吐槽这橘子要酸成精了,小奴尝了一瓣,发现此话不假,连尝什么都觉得寡淡无味的他都无法做到把它面无表情地吞下去。他将五官皱成一团。 随后趴在桌面,两手紧扣后脑勺。 离离挡在郎中身前,似笑非笑对李广说“好久不见。” ——此处省略一千字的打斗—— 白面书生的郎中,想学遇事不乱、处变不惊学不会,只学会了穷讲究。此次,看到脸上抹血的小姑娘,手发着抖直起腰把他送到客栈门口,他终于破功了,两条笔直的腿像秋天的树叶瑟瑟发抖。 “先生您慢走。”小姑娘撑着门,语气甚为轻俏说道。 郎中咽了口口水说“要不要我帮你看一下,你的伤……” 小姑娘眼睛微微眯着,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来。 透过那一条缝隙,郎中看见里头眼珠子的颜色,是鲜红。 小姑娘的容貌忽然变得像传说中妖精那样倩丽,他惊恐地睁大了眼,见她上挑的眉梢逐渐化为桃红,苍白无华的嘴唇也有光彩起来,就像一只千年老妖刚刚吸食了人的精华,忽然风华正茂。 眨一眨眼,小姑娘却又恢复了原貌。她倚在门边,素色衣裳,满脸倔强,甚至有些对他忽然愣住的好奇,只差没问一句“你怎么啦?” 郎中捂不住自己突突往外跳的小心脏,转身绊了一跤,急忙提起药箱大步跑了。 这可怕的妖窝,再也不要来了。 刚刚来寻小姑娘的那些人,和她的关系绝不仅仅是仇敌那么简单。从他们的口中,他听到了“妖物”“天地不容”等等奇怪的词语。 那少年和那姑娘……是妖怪啊! 离离头离开门板,直起身体,想要上楼。 地面一片狼藉,桌子凳子缺胳膊少腿。离离扫了一眼,想“看来这次又要赔相当多的钱。“ 她视线稍微模糊,可不知为什么,现在,她不感觉累,反而越来越兴奋,随之而来的还有慌张,她担心房间里边的小奴。 前脚刚迈动,衣着朴素的老板娘踢开地上破损的家具,端来一盆洗脸的清水,挡住她的去路,“哝。” “谢谢老板娘。”离离说。 “给,”老板娘说“把脸洗干净了再上去。” “好。”她不反驳,洗完脸放下毛巾着急着走。 “慢着,”老板娘骨感的手指勾住她的肩膀,“换身衣裳,血迹斑斑的样子,谁不知道你打过架?你不是说楼上那位最见不得你打架的么?” “我怎么收拾他都会知道。”离离掰开指头就走。 “你说什么?”老板娘一愣被离离落下了,只得在身后喊“记得,打坏的东西可是要赔的!” “记住了!”离离说。 她急匆匆跑上楼,多踏一级台阶就多一份慌张,来到房门边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对小奴如此程度的担心,她从未有过。 仿佛她没有离开过房间那样,推开房门,桌上仍然放着半个鲜艳的橘子,小奴坐在桌子旁,面色平静。 离离绝不觉得这是时光倒流,或是她白担心了一场。 畏寒的小奴,双颊像被涂了胭脂一样,又如同坐在火堆旁边,火光映得他满脸通红。 “小奴起码不再怕冷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她忽然想起她与郎中的这段对话。 房间里残存着草药味,病入膏肓的病人却忽然恢复了往日的神彩。“……你还冷吗?”离离问小奴。 “热。”小奴轻声说。他声音沙哑,喉咙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很热吗?”离离问。 “……” “废话。”她想。 “喝水好不好?”离离倒了杯凉水。 “不要。” “……那外面冷,我打开窗户透透气,你把大氅披上。”小奴只着一件单衣,早上穿着的大氅被他就手搭在旁边凳子上。 “不要。”小奴目光逼人。 “小奴。” “我热。” “小奴。“ “我热。” “小奴!” “我热得要发疯!”小奴吼。 身边一道残影划过,顷刻她移步挡住房门口,脸颊边的发丝被吹起,小奴与她擦肩而过。她随之翻身下楼,没拦住小奴提起一桶凉水将自己从头淋到脚。她桎梏小奴,小奴通红的眼睛瞪大,气喘如牛。他一把将她推开,只身一人冲出门外。 小院子里有一口深井。 “这人是疯了吧?”食客口瞪目呆。 离离追出门外。 好在小奴在水井边停住了。 他已经舀起一桶井水,“你别!”离离话没说完,他当头淋到身上,井水混杂着泪水顺着他的脸流下来,冰凉的井水触碰到他灼热的身体,几乎给激出白烟。 他浇湿的衣裳紧贴身体。 “你冷静点!”离离夺过水桶喊道。 “我热!“他猛地回头。 小奴眼珠子的红色艳丽得不像话,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情绪狂躁,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保持着往日的清明睿智。 他井水泪水纵横满面,尔后轻笑说“我想把衣服都扒掉,我想躺到这地上打滚,我还想投到井里去!你说我热不热?!” 小奴眼睛鲜红的颜色,像是把人最根本的命门之火和盘托出,脸颊嘴唇晕出异常的桃红,即便刺骨的井水浇下,也浇不灭生命赤诚的精微。 这样对视着,小奴眼角却有泪水流了出来。 “我热,离离!”他几乎用恳求的语气问“你不要再用法力了?!” “……小奴,你以为!“离离急了。忽然她泻下劲来,轻声说,”我哪里还敢啊。” ☆、第 39 章 1 小奴黑衣红鞋,从容从房里走出。 事实上,他如此装扮是极其少见的,每当小奴换上他的标志性服饰,那就意味着必定有大事发生。 不过,离离想要吐槽的点是,你的鞋子为什么是红色的啊喂……这严重地破坏了你整体的美感…… 小奴对离离的难以言喻的眼神视若无睹,闲适自在地举起胳膊整理他的头巾,同时略带疑惑不失矜持地问“怎么了吗?” 离离不遗余力打击他嚣张的气焰,“……你为什么要穿一双小姑娘家家的红色绣鞋?”那上面还绣着红花…… 小奴露出多年不变的讨好微笑“好看吗?” ……看在你带病加班的份上,离离咬着牙昧着良心说“好看~” 小奴整装待发,标准微笑挂在脸上,任风吹乱他鬓角的长发,潇洒回答“好看即是正义~“ “……颗颗颗。“(没办法,亲妈几年前的审美就是这样== 话说回来离离见小奴这样打扮有三次。一次初见时,那个带头鼓掌嘲笑她的富贵人家小公子,二是他奋不顾身忽然出现将她带离虎狼之地,三是这次……离离都不禁怀疑小奴身上的衣裳是不是还是原来那一身……小奴除了性格皮了一些,身材样貌与最初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她不安地想小奴身上会不会有一股厚重的馊味…… 小奴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生长是当然有生长的,只不过比起离离,比起同龄的少年,变化微不足道罢了。 “没办法。”小奴认真解释“只有这幅装扮,他们才认得我。” “他们?谁?哦,你的脸很威风么,威风到足以让他们停手?” “我当然不能,但血河可以。” “血河?谁?”离离福至心灵,及时刹住话头,说“哦豁~“太久没听见这个名字,都要给忘了呢,她留了个心眼。 小奴露出了然的表情。 不知受了什么蛊惑,离离一瞬间还以为这是多年前,她习惯性挽着小奴胳膊走。却尴尬地发现,这哪是小奴挽着她,分明是她牵着小奴。这个年纪的小少年都要强得很,尤其是在她和小奴有这么一层不明不白身世关系的基础上,她怕小奴心生芥蒂,所幸没有,小奴往前走着,神色如常。 “小奴,你真打算硬闯?”离离再三确认,尽管两人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冲关卡的路上。 “不然?”小奴说到这就有气,“我可不愿意永远被困在村子里,被人找上门来寻仇。” “嗯。” “并且,他们未必没去搬救兵。” “唔……” 午后的阳光让人滋生困意,这个时间段,出村的人数不多,城门守卫都有一些懈怠,竟然还真让小奴离离逮到了一部分守卫到树荫底下眯眼的逃命时机。 “你不要用法力。”小奴说。 “我知道。”离离说。 潜伏的两人一跃而上,手起刀落,解决了两个只喊出一个字的守卫。可这极尽细微的声响还是惊动了树底下小憩的守卫,几人乒乒乓乓地交战起来。 不用法力,重返冷兵器时代,对离离而言,面对彩光四射的对手,那种欲斗而不能的感觉,讲真令人不爽。不过许久没见小奴出手,当下再见,还是把她惊艳了一番,心情美了不少。两人将敌人“唰唰”的进攻挡了回去,迅速将他们敲晕搁倒在地,眼见援兵还未到来,小奴说“快走。” 于是逃离了这个被封锁的村落。 离离郁闷“……早知道我们可以这么简单地闯出来!” 两人劫马赶了一段路,向路边人家借水。离离从水井提水上来,身后的马儿嘶鸣,她往后看,小奴不客气地上前用她取的井水洗了把脸。 喂!那是我打算路上喝的!“我有说这水给你么……”离离嘀咕。 小奴边洗手边说“谢谢。” 语毕,小奴清洗裤腿沾上的泥。离离“哼”了一声,将“要喝水自己打”一话咽回肚子,再舀一桶水。井水顺着咽喉流至肠胃的感觉,真是透心凉心飞扬……喝得畅快。她瞧了一眼小奴,此人喝水面不改色,脸色潮红。 貌似是偷窥被发现了,小奴凑近离离。离离心虚地瞪眼以示自己的清白,没想到小奴不按常理出牌,伸手作怪掐了掐她脸上的肉,调侃“脸好红,赶了那么久的路,是热了吧?” “……嗯。”离离展颜一笑,两手掐回去。 啊哈……这婴儿肥这手感。 2 海边,更深夜静,白雾浓厚。气喘吁吁的马儿大汗淋漓,口吐热气,终于得令在破败的祠堂面前停了下来。 离离下马,搭了小奴一把手。她稍微拨开地上的枯枝败叶,示意小奴也坐过来。小奴依言,两人头挨着头。小奴的重量靠到离离身上,睡着了,她不习惯地托起他,扭了扭脖子。小奴很热,他源源不断的热气隔空传递过来,像藏在香蕉地里那两匹劳累不堪的马儿一样。离离熬不住夜,很快也睡着了。 醒来是因为胳膊被小奴猛地拽起,离离首先看到他的一双红眼睛,她意识到事情不妙,于此同时,小奴说“走”把她拉起,两人迅速上马。 天还蒙蒙亮,走了一会儿,只听见马蹄的哒哒声,没有鸡啼。如此推算,他们才睡了两个时辰左右。 把身后的追兵甩开一段距离,刚刚起床,又松懈下来,两人都有些少气懒言,离离回忆“他的手湿哒哒的”。 面朝大海,蓝色的海洋宽广无垠,卷起白色的浪花。有海鸟捕食,飞起又落下,配着天色阴沉的背景。离离小奴走到大堤边,所谓退无可退,就是此情此景。 可是却没有很绝望,“可能是因为有小奴你在身边?” 小奴用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看着她,随后板着脸,严肃地说,“依我敏锐的直觉,离离你被掉包了。” “滚蛋呀你。”离离说。 离离小奴卖了马租船偷渡。小舟飘飘荡荡,大海一望无际。渔夫坐在船头,两人坐到船尾。海风迎面吹来。 小奴头靠在船沿边,眼睛闭了又睁,闭了又睁。离离找话说“小奴昨晚没睡着?” “睡着了。“小奴头一顿,睁开眼说。 “哦。那你今天早上怎么醒得那么…及时?” 小奴说“没有睡熟。” “怎么做到控制自己不睡熟的?“ “我哪里敢。”小奴说,语毕笑了笑。 “那好吧。”离离说。 小奴把头歪到她肩膀上,咕哝说“我困。” 离离冷不丁一激灵,冷静说“那…那你睡。我帮你看着。” “唔。”小奴答应,合上眼,打在离离侧脸的呼吸依然很烫。离离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脖子,不像发烧,不过汗淋淋的,手感也不好。 太阳依然没有要露脸的意思,反而海面有些起风,渔舟摇摇晃晃。 ……摇得我想晕船。 渔夫打开了船帆,走到后头来,对离离说“风大,浪猛,你们小心坐稳别乱走。” “好咧。”离离说,渔夫又回到船头去。 不知道小奴是真睡还是假寐,反正一路船行,他就没有换过姿势,头枕得离离胳膊发酸。她想活动活动胳膊,再一想又打消了念头,安安静静坐着,像做一尊被风化的美女子雕像。 海浪又大了些,有小水珠溅到离离身上来,她感觉有点冷。 “喂!”船头的渔夫忽然喊道,和另一艘船的渔夫打照面。 前头的渔夫回头看见了他,哈哈笑出一脸褶皱,放慢船的速度。 尽管变天海上会起白雾,但离得近了,两艘船上的人依然能看清彼此。 “到哪里去呀?”渔夫问。 “到岛上去哟!”另一个渔夫说。 离离朝另一艘船看去,另一艘船上的人也朝她看过来。 这一看不要紧,看就发现她出门肯定没看黄历,对面那艘船上载着的,就是追杀他们的神则! 离离内心野马奔腾,脸上毫无波澜。 双方都还没作出反应,小奴伸手拦住离离,说“你不要用法力。” “他什么时候醒的?”离离一偏头,看见了他那双通红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必要解释一下,大家在看文的时候,可能会看到法力-意念的替换,壹国-伍镇的替换 (我要怎么解释大伙才明白?)。这是因为,这篇文是全文囤稿嘛,我对原本起的名字不满意,正式发表的时候对原来的名字有修改。所以,有时候我忘记修改,文里的设定名称就会乱~ 我要解释的是,这篇文是我第一本完结的长篇,是我一字一句敲出来的。不存在搬运别人文字、改了人家主角名设定名就拿来自己用的情况~ ☆、第 40 章 她以为她见识过所谓血河的力量,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没想到小奴握着她的手,“嗖”地一下登到对方的船上,身手之快,难以想象。他扫了一遍对方的眼睛,敌方全都变成了竖立的僵尸,动弹不得。离离惊讶之余不忘抽出自己的手,补刀将他们推下水。少数几个神则速度比小奴快,发射了信号弹,拔剑,和他对打起来。 小奴体弱,硬战恐怕力不从心。离离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却被小奴早一步将她身边的威胁都扫了去,小奴趁空回头瞪了她一眼,说“你别自作多情。” ……真是伤人自尊。离离不满地想。 事实上,小奴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拖油瓶。离离做好了准备,果不其然,她胳膊一紧就被小奴拉了开去。这片海域遍布大大小小的岛屿,与神则交战波及范围之广,打不过转移阵地速度之快,使两人看起来仿佛在海面上凌空而行。 交织的法力时不时激起白色的浪花,水珠顺着主人的动作射到对方脸上去。 剑波划开空气直逼离离,小奴将她甩到身后的动作慢了一拍,离离还是见了血,于此同时“哐当”一声,小奴挡住右面的偷袭,眼睛发红,他托起离离,离离说“我没事。”小奴说“你不要用法力。”离离说“嗯…我知道。”小奴顿了顿说“我可以护你周全。”离离回答“嗯,小奴你最厉害了,我相信你。” 离离检查最后一具尸体的伤口,彼时小奴正坐在船板上。 “他们都死透了。”离离说。 “嗯,”小奴说“我们快走,我怕会有追兵。” 离离说“好。”她走到船头去,扬开船帆。风越来越猛,离离也不知道方向,就索性任船顺流而下,听天由命。 她钻进船舱里去,小奴翻出一件渔夫换洗的布衣。 “包扎伤口。”见她进来,小奴把它递给离离说。 “嗯。”离离接过来把它撕成两半,其中一份递给小奴,说“你也是。” 稍作整顿后,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劈落。山雨欲来风满楼,大雨还没发作,船舱里已经漆黑得看不清人,小奴摸索着点灯,小舟被海浪撞得摇摇晃晃。 小奴把昏暗的油灯点亮,大雨也终于倾盆而下。 “你觉得我们刚刚遇到的仅仅是神则的一支小分队?” “嗯,”小奴说,“你不也没看见李广?” “噫,”离离说,“我还以为你是通过什么机智的方法判断出来的。” “你总把我想象得那么机灵,不敢当。”小奴放稳了灯坐下说。 “哈哈,”离离问,“你很热吗?” 小奴摇头。离离说:“满头汗哩。” “嗯!”小奴重重地答应,从袋子里掏出干粮,说“给。” “哇,”离离惊喜,说“真好!” “离离?” “怎么?” “难得有吃的你还分神。” 离离挑起一边眉毛,闭起另一只眼睛,摩拳擦掌。 小奴不搭理她。 “……唉小奴,你说,”离离泄气说“我们究竟要风雨飘摇到什么时候?” 小奴始终蛮不在乎。 从一号岛屿到二号岛屿到三号岛屿,仍然同在小镇子时一样,神则对小奴离离紧追不舍,走在路上,两队人马各种偶遇,巧合得不能再巧合。 与那时不同的是,主帅从离离换成了小奴。 而且,离离能十分容易地察觉出,关卡的难度加大了。 “嘘。”小奴说。 离离被堵在他身后,视野全被小奴挡住。 这是一个天然的山洞,阴寒森冷常年不见日光,两侧石壁凉湛湛的,往外冒着冷气。 “咔吧!”半人高的杂草被拦腰折断。 越来越近了。 “沙沙!”半人高的杂草被从中拨开。 小奴目不转睛盯着山洞外方。 “沙!” 小奴回过头来,眼睛通红,说“走。” 杂草摩擦衣服快速地往后平移,两人猫着身子迅速向前去。 竖直耳朵的人捕捉到细小的声音,耳朵动了动,说“在那里!” 离离被小奴猛地一拽,险些没一跤摔到他身上。 “你不要用法力。”小奴叮嘱说。 “……我知道了。”离离说。 身后无数的火把朝他们追来,整齐一致的步伐落在他们的耳里,音量成倍加大。 “蹲下。”小奴急促地说。 他把离离猛地一拉,离离摔了一屁股,两手没扒稳,刚想呼救被小奴用手掌捂住了嘴巴,眼前一片漆黑,两人顺着地形滑滑梯似的往下滑去。 “砰”地两声,小奴、离离先后着地,腰疼背也痛。 眼花头晕的劲过去了以后,离离把小奴拉起来。“我们安全了,解放了。”离离惊魂未定对小奴说。 “我有预感,我们吃过饭他们又会追上来。”小奴擦擦额头的汗说。 没想到,这次神则连吃饭的时间都不给了。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城镇的边缘摸索,刚找到入口,遇见了指着城门牌坊的李广,他正左手拿着地图转过身来对同伴说“就是这里了。” 正在侧边唧唧歪歪的离离立马被小奴拉到树林里藏起来,她不经意间看到小奴的红色眼睛闪了闪,像一匹野狼。 小奴有所察觉,离离摇摇头示意“没事。” 神则进城吃饭去了,离离小奴不敢贸然行动,只好饿着肚子顶着冷风在城门瑟瑟发抖——他们有预感要是他们生火做饭,神则就会倒挂在树上趁他们不注意伸出一个头来,那时离离小奴被吓得连连往后退,手上的烤肉掉在地上,那么与其浪费美食,两人宁愿……生火取暖。 “小奴。” “嗯?” “你猜,待会我们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遇到神则?” “不知道。”小奴说,“也许他们从天上掉下来,或者从地底钻出来。” 休息得差不多了,小奴对离离说“我好饿。” 离离笑“我也是。” “走,”小奴站起来,伸手拉她,“那我们到城里逛逛。” “我觉得这次我们会迎面撞上神则。”离离说。 冷风萧条的夜晚,四个蒙面人满身酒气肩搭肩走出村庄,直面迎上自己将要捕捉的猎物。好运得难以置信的他们瞪大了眼睛,激动得瞬间酒醒了。 小奴说“你不要用法力。” 离离说“嗯。” 面前战况激烈得离离无从评价,越来越觉得如今的神则非复吴下阿蒙,即使神则本就很厉害,但士别三日更应刮目相待,就连武功法术比她高出好多倍的小奴都打不赢他们了……她对自己之前轻而易举的胜利持怀疑态度。 小奴被猛击一掌,向后退来,离离连忙到他身边去。 神则擒住离离的决心坚决不动摇,趁此空隙用法术将离离吸到自己身边,小奴发现不对劲立即将链状的法力斩断拉住往后倒的离离,链条发出“撕拉”一声。 两边对峙。 登上另一岛屿的陆地,离离小奴终于放心从树干上滑下来。小奴红着眼睛,离离看得愣了愣,小奴正准备把它收回去时,离离伸手阻拦,手至一半又放下来,说“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它好看,想欣赏欣赏……你要是这样方便的话,不用把它收回去。” “嗯,我相信你离离。”小奴虚伪地微笑着。 “呵呵,呵呵。” 海浪一个接一个打上来,涨潮时分,很快把两人鞋子都浸湿了。 “你觉得神则多久以后会出现?”离离问。 “五、四……” “哈?” “三、二、一。” 一艘客船出现在海平面上。 “他们居然连吃饭时间都不给我们预留了。” “嗯,”小奴说“你留在这,等我回来。” “诶?” “你不要用法力。” “我是说……” “我不想再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了。”小奴说。 小奴把沙滩上搁浅的渔船推进海里,离离爬上去划动船桨说“我送你过去。” “风萧萧兮易水寒……” “呸,”小奴说“这严重不符合语境你别胡说。” “我只是想表达我现在悲壮的心情。” “嗯,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 “哈哈,”离离说,“到了。小奴你小心,别勉强。” “嗯。”小奴说。 “我回岛上等你,不影响你发挥。” “好。”说完,小奴的身影一瞬间不见了,巨浪取之而来。 ☆、第 41 章 一号岛屿与大陆通商程度高繁华无比,二号岛屿人民生活凄凉过得贫困潦倒,三号恐怖的岛屿惊现野人的脚印,而四号——离离小奴所处的岛屿它荒无人烟。 小奴雄赳赳气昂昂决定决战去后,除却离离,此岛不见有一点活人居住的痕迹,四周万籁俱寂。 她在沙滩上来回踱步,焦虑无比。 要是小奴打不赢李广?不会不会,小奴可厉害了。要是小奴把血河的什么大招给用上了,这会儿睁不开眼睛回不来?不会不会,他不会像我一样这么不靠谱。要是船上设了陷阱,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不会不会。那要是船上有颗小石子把小奴绊倒了? 离离坐下又站起,往旁边移几步又踱回原地,把手埋进沙子里又给□□,眺望远处又收回视线,她无意识瞥见沙滩上有寄居蟹的窝,手贱地把它掏了。 奇怪,怎么小奴还不回来? 手心的沙子正在往下滑,“哦”离离掩耳盗铃般地用沙子把寄居蟹的洞口抹平。 她烦躁地抓起两把沙子,又让它自由地陷进沙滩里。 还,不,回,来。 另一边沙滩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满怀期翼走过去。 她在小奴面前两步活生生停住,满脸笑容地喊“小奴!!!” 小奴平淡地回答“诶。”脸上有藏不住的得意的笑容。 “你满身是血。”离离说。 “嗯。”小奴说。 “洗一洗,”离离问“大概可以拖住他们几天?” “一两天。”小奴说。 “太好了!”离离笑着说。 —— “快走。”小奴说。 离离被小奴拖走,她刚剥好的香蕉从中截断掉在地上。离离心疼难耐,也只能忍痛割爱跟着小奴大步离开,离离边走边问“两天假期就这么快过去了么?” “……还有一天半。”小奴悻悻地瞥了她一眼说。 河边常堆积着亮晶晶的石头,幸运的话,你有可能收获一块璞玉。或许作为普通人的我们没有这样的好运气,把石头捡起,洗净,稍加打磨,迎着太阳光看,你也将收获一天的好心情。 石头的一个角都没有磨平的离离被小奴拖走了,离离对她的假玉石恋恋不舍,毕竟没了假玉石就不能坑蒙拐骗……她一步三回头,边走边问小奴说“一天半就这样过去了么?” 小奴正襟危坐地说“是一天。” 在天然氧吧中游泳是多么的惬意,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头顶湛蓝的天空,呼吸清新的空气,背靠嶙峋的怪石,感受小鱼儿从你的指尖游过的奇妙感觉,消除你一天的疲劳。 洗澡洗到一半的离离被小奴拖走,生无可恋的她边走边问“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不,”小奴冷静地说“是半天。” “……”离离聒噪地叫起来“等等等等!” “干嘛?”小奴问。 “先等我把衣服穿起来!” “……嗯。”小奴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混杂着衣料摩擦发出的沙沙声,离离随口问“小奴你在冷水里泡了这么久还热么?“ “嗯,”小奴说,“是。” “半天这么快就过去了……”离离话还没说完整,小奴纠正她说“是马上。” “左边!”小奴说。 离离猛地停下脚步,转头。小奴不解释,强拉着她穿越并不茂密的树林。 离离小奴同时看向对方,仿佛兔子遇到猎人耳朵反射性竖起,小奴拉着离离猛地往回跑。离离渐渐放慢脚步,小奴忽然急刹。 “唰!” 感知到什么似的,小奴睁开血瞳往某一方向转身。“他反应好快。”离离想,也朝同一方向转过身去。 风穿过网格的间隙吹进树林里来,叶子摇动“沙沙”作响。两人处在树林中心,环顾四周,仿佛已经看见布下的天罗地网。 前来捉拿离离的“托塔天王”李广领着他的手下威风凛凛从树林中走出,他身后的小将黑色披风逆风扬起,同样气势十足。 “真是个好剧本。”离离想。 李广笑眯眯地对着两人说“好久不见。” 两人置若罔闻,小奴对离离说“你不要用法力。“ “嗯,”离离问,“我们冲出去?” “不。”小奴说。 李广脸一拉,四周的小将训练有素拉开阵仗,法力朝他们头顶锅盖一样罩下来,划出战斗的场所。小奴离离东藏西躲,好几次与他们的攻击擦身而过。小奴带着离离飞快地逃出战场,他把她放到地面,腾出两只手来。 “小奴也认真了。”离离想。 “可李广不慌。”她又想。 小奴的速度一向令离离钦佩不已,不出意料,速度不及他的小喽啰很快被他定住不得动弹,如今战场上,只余下几个大喽啰和李广,他们严阵以待。此时,战场转移到N号岛屿的沙滩上。 “小奴的眼睛应该开始痛了。”离离忽然想。 于此同时,英雄所见略同,小奴忽然转过头朝她看来,尽管两人距离离得远,她却不知道怎么看清的,或者仅仅是她认为的,他的眼睛极红。 —— “医生,求求你救救他吧。”娘子跪在地上,拽着小靛的衣服撕心裂肺地喊道。 小靛面无表情,扶着她的手臂把妇人扶起,无奈地说“你起来说话。”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吧,”娘子哭喊道,“我们一家上有老下有少,没有了他,我们一家都活不下去啊。” 两个垂髫之子缩在房间昏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小靛内心重重地叹了口气,见怪不怪的他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说“你先起来,让我进屋看看病人。” “求求你啊医生!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全都在你手上了!”妇人“砰砰”磕起头来,很快额头流血。 “你倒是让开让我进去!”小靛在心里说道。 “来,你起来好好说话。我没有说不治,但是你先让我进去看看病人的情况好吧?要是耽误了病情就不好了。”不敢伤到妇人但又嫌妇人碍事的小靛说道。 “滚开一边去!让我进去!”妇人眼中的小靛说道。 她心里惶恐,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挪到相公床前向小靛述说起他的病情。 相公从一年冬天掉进河里之后,身体逐渐差下来,开始变得怕冷,喜热饮,不爱说话,容易生病,力气也没有以前足了。上个月外感风寒,看病吃药一直不见好,直到前几天,娘子上山烧香拜佛求签,佛祖保佑大病忽然痊愈了。 力气一下子恢复起来,发热恶寒的症状通通消失了,就像说小孩发烧是为了长个子一样,相公的气色恢复得很好,变回了原来人高马大的模样。可是好景不长,两天前,这么强壮的一个人,突然倒下了,而且一病不起,各位郎中纷纷对娘子说“夫人请节哀,救不活了。” 小靛安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沉吟说“……用大量附子。我救活他只有一半的可能性。” 妇人一下慌了神,眼冒金星。 背着小奴的离离双眼放光刨开草丛盯着小靛。 草丛悉悉索索,小靛捡起树枝准备打蛇,没想到一回头看见了离离。 ……小姑娘挺眼熟。谁来着? 离离放下心头大石将要感激涕零。 可她刚刚动动嘴唇想要说话就激动过头昏了过去,两人趴在山坡上,小奴压在离离的背上,两人将要顺着斜坡滑下山去。 小靛赶忙拉住她的手臂。 “没想到上山采药采回来了两个病人,附子要加倍……”小靛背着小奴拎着离离边下山边想,“这两个娃还挺沉。” 离离“唰”地一声从硬板床上弹了起来,晕眩几秒过后,她曲起膝盖手撑着头,头要裂开了。 有种神奇的即视感,从床上弹起头痛这个场景……是不是曾经出现过? 等等,她这是在哪来着? 离离“唰”地掀开被子趿拉拖鞋到门外去。 她猛地打开房门,门外两个小孩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她。 门外蹲着洗米的娘子也闻声回过头来。 离离撩开门帘小心翼翼走进对面房间去,娘子放下瓦煲随她身后而来。 “小奴……”离离小声地说。 “小靛医生,他怎么样了?”离离走到小奴床边。 小靛愣了愣笑眯眯地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嗯是的”离离尽可能不冷场地回答“你还记得小乌么?” “小乌?”显然贵人忘事多,小靛忘记了。 离离笑,“那,小丹姐姐呢?” “记得,我的病人,小丹和小青。”小靛果断地说,“可你是什么人?” “……我是她们的邻居,我叫离离,”离离说,“哈哈哈哈。” “?”娘子听不懂自顾自撩起帘子煮饭去了。 “小奴他怎么样了?”离离担忧地问小靛。 “我正要问你,”小靛说,“他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 “因什么生病的?哪里不舒服?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小靛提示,”这些都可以说。“ “我不知道。“离离艰难地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几岁了?” “……” “你是他什么人?”小靛呼了口气问。 “亲人。”离离说。 “习武之人?”小靛突兀地问。 离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说“是!”你能救他吗?!” “用大量的附子。” “好。”满怀期翼地回答。 “你先听我说完,”小靛说“附子大毒,治好他我只有不到一半的可能。” “嗯!我相信小靛医生!”离离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去烧一锅热水来。”小靛打开药箱。 离离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去,正厅里两对好奇的眼睛转到她身上来。 离离抓起一口锅到河边舀水,娘子看了她一会儿默默地拾柴把另一边的灶炉也燃起来。离离回到她身边夹锅推柴烧水。 娘子露出笑容,问蹲下的离离“求医?”她的话带着当地的乡音。 “嗯。”离离说。 “那是你小弟?”娘子问。 “不算是……”离离感伤。 娘子拍了拍离离的大腿,露出笑容又说“一定可以的!” “你也是!”离离说。她盘腿坐到地上。 ——— “小奴的眼睛应该开始痛了。”离离忽然想。 于此同时,小奴忽然转过头来,他的眼睛通红。 不知为何,小奴和她的法力是同源的,小奴发力的一瞬间,就像把她周身的能量都抽离一样,她的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我很痛”。 不被允许动用法力的普通人离离疼得都要站不稳了,战场上那两人——小奴和李广打得风生水起,四周风声猎猎,亮光大作。 脱离了冷兵器时代的战斗果然不一样,没有兵器相撞兵乓作响的声音,刀光剑影化为了实质,战场被攻击装饰得很华丽,就像舞女舞动的红绡一样。 如果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的话,小奴和李广的大战其实挺好看的。 最终,拼了老命的小奴把李广逼入绝境,一拳打在了他胸口上。 为了避免往后的麻烦,离离连忙赶上去补刀,确保李广死透了。 小奴稳稳当当地站着,喘了几口粗气,说“我没事。” “真棒!“离离说。 小奴笑。 她不知道一向体弱靠轻巧取胜的小奴为什么一下子有了劲头,竟然对她说“我们不逃。”连胜追击消灭了神则好几支小分队。 早知如此,她在那个“白面书生”医师说“这可不是个什么好现象”的时候虽然听不懂,但就应该好好留个神的,不然她这时候,就不会什么也不知道。 娘子的相公在这天下午就醒了过来,他睡在小奴隔壁房间里,醒过来时房间空无一人,他呼喊不出声音,没力气下床,面壁一脸惘然。 河边,姐姐和妈妈洗衣服,弟弟在她们身边跑来跑去捉促织玩。 娘子收罗晒干的衣服打开房门,发出“嗷呜”一声狼嚎。 小靛出诊回家在一家四口的簇拥下开药施针,他说“再休养几日,就没什么问题了。” 娘子欣喜,姐姐开心地弟弟乱叫嚷,弟弟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也跟姐姐一块牛头不对马嘴说起话来。 离离由衷地恭喜娘子一家人。 小奴呀小奴,小靛说,你是同别人家相公同一时间治疗的,你什么时候好起来? 两天过去,姐弟两跟离离恋恋不舍告别,一家四口奉小靛为“神医”,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当天,小靛出诊彻夜未归,听他隔日清晨回来说是病人病重离不开他,他便索性在病人家里过夜了。 小靛回来给小奴施治一番,又奔波到病人家去了。 离离叹气,跟尚未醒来的小奴告别,到山下去。 人总是要生活的嘛…… ☆、第 42 章 山脚下的村庄民不聊生,好多黑衣讨人厌的神则在街上晃悠。离离远远地朝下看了一眼,决定不惹事生非,背着身上的怪兽往北边的村庄走。 离离往厨房扔下肩上扛的一整袋食粮,往小奴房内跑去。 要是他醒的时候也像那日那相公一样房内空无一人怎么办。 她撩开门帘,小靛在扎针。 离离蹑手蹑脚站到床头,小靛继续施针,离离擦了擦汗。 收针以后,小靛打破沉默说“快冬至了。” “嗯。”所以? “醒不醒得来这几天是关键。”小靛说。 “……嗯”离离说,“谢谢。” “五更。” “……”离离问“唔?” 小靛说,“五更正是阴气极胜,阳气萌发之际。如果小奴不能在五更前好起来的话,我尽力了……” “打住!”离离说。 小靛向她看来,离离憋出笑“…谢谢小靛,但请你别这样说。” 话说,小奴把邪恶的侵略者英勇地赶走,乘胜追击销毁敌人的多个据点以后,离离兴致勃勃地牵着他往回走,说,“哇哦,小奴你今天很厉害嘛!“ “是。”小奴理智气壮回应。 “你厉害得,我都要嘚瑟起来了。” “尽管嘚瑟。”小奴敷衍。 离离看了看他,视线移向前方忽然尖声怪叫“唉!” “干嘛?”小奴立刻回头。 “前面有蛇。”离离说。 小奴愣了愣转头“哦”一声,随后蛇悬空恶狠狠吐芯子,被扔到一边草丛里去了。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离离凑到他身边问。 “昨天两截莲藕你还背着?”小奴问。 “对,”离离笑,“毕竟我挖它挖了一身泥。” 月朗星稀,小奴靠在树上问“离离?” “咋的?”离离边收拾包裹边说。 “明天或者后天,神则的队伍如果跟上来,你朝东边走。” “嗯。” “往东一直走到禹稿山,绕过它,再向前去,切记不要上山。要是万不得已上山,那里的植物你不能碰……” “慢着,小奴。” “怎么?” “你跟我说这种话干嘛?”他的表情过于严肃。 小奴不满她插嘴说“你记住就好。” “像是在深情告别似的。”离离揶揄。 小奴用表情生气地说“你胡说”。 离离不甘示弱“感觉跟立遗嘱也没什么两样。“ 小奴“不高兴”,不理她接着说“一直往东边走,遇到禹稿山,切记,不要上山。” “原因?”离离问。 “传说‘禺稿之山,多怪兽,多大蛇’不得入。过了这座山,神则大概会给你一段休整的时间。“ “我记住了。”离离说。 “那时间不早我睡了。”小奴打个哈欠说。 离离往篝火堆添了木柴说“嗯。“ 月上中天。 她头晃着晃着,半边身子倒在地上,头一磕,痛得清醒了。 “小奴呢?”离离想。 “悉悉索索。”小奴拨开草丛,跨过树根坐到她旁边来。 “你到哪里去了?“离离眯上眼睛头靠着他问。 “没有。“小奴贴着她的发顶敷衍说。 显然是假的,他呼吸急促脸很烫。 私会去了? “小奴醒醒,有人来了。”离离像往常一样说。 “……” 离离疑惑低下头说“小奴小奴小奴。” “小奴小奴小奴!” 离离摇晃他,“小——奴——” 小奴皱眉头睁开眼睛。 “小奴醒醒,”离离说“我感觉我们被四面包抄了。” “是么。”小奴小声说。 “?” 不见搭理,离离低头,小奴又睡过去了,她边摇边小声喊他“醒醒!” 小奴用手揉开眼睛问“怎么了?” “?” 离离疑惑“你刚刚是没听见我说话么?” 她将刚刚的话重复一遍。 她看着小奴慢慢闭上眼睛又睡过去。 “小奴。”离离重复他的名字,有点慌。 小奴睁了睁眼睛又闭上。 “小奴?” 亦是如此。 离离不再叫他了。 不是专业大夫她只懂得摸摸他的额头,想“他没有发烧,但并不是所有的病都会发烧”然后把他背到背上,翻山越岭。 当自己成为责任承担者的角色,才知道小奴先前一直被她依赖着有多么不容易。 她听着周遭极细微的声响,生守着小奴没合过眼不知道有多少夜。 原来并不是很累就一定很快睡着,也有一整夜,担心着自己身边的人,辗转反侧入不得眠的时候。 那时候,平日里纷繁杂乱的想法通通都没有了。 相依为命,不单有相互依傍脉脉的温情,悲情也是无法割舍的吧? 小奴的身世和她有什么关系?小奴为了什么留在她身边?她意识到,她仅仅希望,小奴能够醒过来而已。 她直觉小奴睡过去后,神则对她的放水十分严重。 明明,跟小奴作战时,他们根本不是这个水平。 他们目的何在? 与夜晚里,小奴的忽然失踪有没有关系? 小奴还能够撑多久? 能够撑到她跑到禹稿山上去吗? 是的,是到禹稿山去。尽管小奴说此山“多怪兽,多大蛇,不得入”,可是,如此离离就对神则不会追上山来多了一份把握。 她背着小奴,眼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禹稿山,一头不回地扎了进去。 神则在深山古树浓雾面停住了步伐。 “小靛你还没睡?”听见门帘撩起的响声,离离有些惊讶。 “…嗯。”小靛应声用蜡烛把室内点明。 离离缓了缓打起精神说“那天你是怎么在禹稿山上发现我们的?” “是你拨开草丛的。”小靛搬椅子坐下说。 “……” “他没醒?”小靛搓搓手问。 “嗯。“离离说。 离离笑了笑问“传说禹稿山有去无回,我就没想过会碰到你。你为什么会到那里去?” “挖药,”小靛说,“遇上你们后,药柜里的药更加不够用了。” “哈哈哈。”离离说,“你是要给小奴扎针?” “是,”小靛说,“你把他衣服掀起来。” “好。”离离站起。 “等等。”小靛斩钉截铁说。 离离不敢动。 “先把手搓暖。” 离离愣了愣照做。掀起被子,小奴身上复又盖了一层汗,黏糊糊的。 小靛看了一眼说“擦干净。” 离离依言,小奴身上凉得惊人。 小靛消毒完银针,将它刺进小奴皮肤里。 离离不说话,小靛独自说“如果病人说有酸胀感,那就是有效果了,我们称之为‘得气’。”离离答应。 拔针,小靛摸了摸小奴针扎处又说“好的治疗表现在,这里有温热的感觉。”离离抬头“嗯”一声。 “你们属哪个流派?”小靛给小奴推拿着问。 离离抬头警惕问“如果我说我们是神则的敌人……” “我不掺合你们的斗争。”小靛说。 “……” “只要是病人我都治。”小靛说。 “谢谢医生。”离离低下头说道。 更深夜静,离离欠身对小靛说“有点冷,我去倒杯热水喝。” “请便。”坐着翻医书的小靛说。 离离倒茶的手有些抖,“也许是定坐不动的时间过长,手脚不利索了”她想。 不愿意回到房间里去,又见房门边摆着两个书柜,离离抽出一本书,名为《周易》。 她点亮正厅的灯,尝试静心看书。她以为看这种不是专业人士就不知所云的专业书最容易催人心静,却发现事实完全相反,看得懂的字造成看不懂的句子,让人更心烦意乱。 她把书放回书架,走到门外去,室外山风簌簌。 她帮小靛倒了杯热水,又回到房间里来。小靛说“谢谢。” “不客气。”离离说。她刚坐下又踱到门外去。 小靛看了她一眼,顺手将医案翻了页。 “现在是几点?”离离想,她走到小奴床头。 “别碰他。”小靛说。 离离缩手。 小靛解释“你的手冷。” “嗯…”离离说,回到位置上。 她悄悄地深呼吸,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五更了。”小靛说。 “……” 不见有人回答,房间静悄悄的,窗外传来声量不大的虫鸣声。 离离的腿坐麻了,小靛走到小奴床边,摸出他的手诊脉,借着日光观察脸色,最后打开他的嘴巴看了看舌头。 “熬过去了。”小靛说。 “!” 离离猛地站起问,“你不是说五更没醒过来就醒不过来了吗?” “我是说能熬过今天五更,就基本性命无忧了。” “……” 今年冬至,是个大晴天。 “谢谢小靛……”离离笑着说。 “我的本分,”小靛说“去煎药,四逆汤。” “什么?”离离擦起眼泪来。 “附子300克,干姜200克,炙甘草300克。” “好。”离离兴致高昂地说。 “慢着,”小靛看着小奴对她说,“你抓药就好,放着一会儿我来煎药。” “嗯!”离离说。 ☆、第 43 章 离离趁墟购置物资,途径有人聚众斗殴,她置之不理,视若无睹地向前走去。 回程时又见两人骂骂咧咧,正张牙舞爪蠢蠢欲动,离离冷眼旁观。 她把物资卸下,例行公事到房间瞧了瞧小奴,想“还是没有醒。” 遂不再耽误时间,趁日头正好,捡了把镰刀上山帮小靛采药去了。 傍晚出诊的小靛归家洗净双手,继续给屋里的病人看病。 治法只有那么几条,可疾病却是五花八门,数都数不清的。 离离每每回到家中,都到小奴房间看一眼。早先她忧心忡忡,现在似乎已经习惯了,心情不会因为小奴有太大的波澜。 她将药筐搁到地上,见小靛在家,赶忙到房间里去。 她撩开门帘。小靛回头说“他醒过了。” “!” 离离一激灵,蹦到小奴身边去。 小奴眼睛很好看,有着长长的浓密的睫毛。“睁了一下眼,又睡过去了。”小靛说。 “嗯!”离离哽咽高兴地说。 正翘着嘴角烧火的离离忽然想起来什么,跑进屋里笑容满面地说“谢谢小靛!” “别客气,我的本分,”小靛拉开一个个小抽屉抓药,头也不回熟练地说。 “甘草快用完了。”小靛说。 “下次我带回来!”离离说。 她又蹦跶回灶炉边添柴。 嘿呀。人一高兴连干活都变得有趣了呢。 她把火钳放下,见天色已晚,又把小靛晒药的簸箕收回到屋里来。 小靛把砂锅架到灶台上,蹲下又给柴火灶又添了根木柴。 —— 篝火熊熊燃烧着。 离离的头晃着晃着跌到他的肩膀上,小奴不敢动,生怕把她惊醒了。 估摸着她睡安稳了,小奴小心翼翼让离离靠到树干上,整理好衣衫站起来。 他边盯着离离看,边束整齐头发。 小奴有一双在夜里也能看清楚的眼睛,他被树根绊了下脚,站直又往小岛中央走去。 夜晚小小的岛屿总给人无尽的遐想,海浪扑打沙滩的声音渐渐减弱了。 他看着他四周的人影逐渐在他身边布下机关,他说,“李广你出来吧。” 李广隐匿在他面前第十棵树的树干上,他不再像白天一样故弄玄虚,爽快地跳下来,走近小奴,先发制人地问,“你是谁?” “小奴。” “不认识。”李广说。 “血河。” 红发带黑衣裳红眼睛,确实是相传他们一族的标准装束。 可是他为什么一直呆在离离身边? 不是有仇么? “来干嘛?“李广语气不变警惕地问。 “谈条件。“小奴说。 他身边隐藏着的机关被一个不剩地拆掉了,神则的小喽啰训练有素以风一样的速度同时撤退。 看着他们真的走远了以后,小奴擦了一把虚汗。 ……太好了,身上不合穿的衣服终于可以丢掉了! 他十分后悔当初离家出走的时候干嘛不多带几套衣服,几年不换的衣裳紧绷在他身上害得他手脚都舒展不开来……好吧,怎么可能?不过多少年过去了这价格不凡的衣服居然还能发挥这么重要的作用就大人有大量姑且先饶了他。 小奴立定在原地。 离离醒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回来。 小奴好歹没心虚地走成同手同脚。 他跨过树根,不慌不乱坐到离离旁边。 离离把头靠到他的肩膀上,什么也没发现似的。 ……好沉。小奴想说。 “你到哪里去了?“ 好嘛,审讯开始了。 “没有。“小奴困倦,贴着她的发顶说。 “……“离离没有再问。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小奴半梦半醒着想。 他曾有过跟她坦白的想法,不过没有机会了。 小奴自己都没有预料到是在这一天,他睡下就不愿意醒来。 实在是太累了。 不过也罢,反正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大不了一命呜呼。 “小奴醒醒,有人来了。” “小奴小奴小奴。” “小奴小奴小奴!” “小——奴——” 小奴皱眉头睁开眼睛。 “我感觉我们被四面包抄了。”离离说。 “是么。”小奴小声说,他身上的肌肉软得像团浆糊一样,脑袋也没开始运转。 离离边摇他边小声喊“醒醒!” “怎么了?”小奴睡醒迷迷糊糊问。 ”你刚刚是没听见我说话么?”离离问。 “……” “小奴?”离离重复他的名字。 小奴睡醒睁开眼睛。 “小奴?” 小奴睁开眼睛。 没有人喊他了,他便睡过去,脸色浮红。 —— “今天脸色挺有血色。”小靛说。 老太公问,“什么?” “我说你今天脸色很好!”小靛大声说“很有血色!” “嘿嘿嘿好。”老太公竖起大拇指笑。 小靛给病人开方针灸推拿拔火罐,离离在一旁默默地给他递器具。 她一直闷闷不乐的,小靛对她说,“再多过几日,你就可以上手了。” “什么?” “针灸推拿拔火罐。” 离离忙不迭摇头,“不行不行。” “我在一边指导。”小靛说。 “没有没有,”离离说“我不行。” “开方难,这些不难。”小靛熄灭艾条,洗手说。 “你不要以为我也像你一样有神医的脑袋!”离离想。 “捣药去。“小靛说。 “哦……”离离说。 要是小奴在身边的话,这日子真是过得悠闲自在。 要是小奴在身边的话…… 要是小奴在身边…… “唉。”离离想。 “小奴醒了。“这一天,小靛撩开门帘说。 “!“ 老人家眯着眼睛,看着离离差点没跳起来。 她抖了抖,因为离离手上艾条的灰烬掉到她的手臂上她被烫到了,老人家悄悄把灰抖到地上。 “对不起。“离离回过神来说抱歉地说。 “没事没事。”老人家笑眯眯回答。 离离心猿意马地继续“啄”穴位,老人家把她手中的艾条拿过来,万分理解地说“去吧去吧。” “可是……”离离意志不坚定,她好不意思脸红说“那怎么行,我要帮你灸完。” “我能行,你放心,我在家都是自己来的,”老人家眯着眼睛说,“你的家人醒了?去吧去吧,我没事,蓝医生是个好郎中。” “婆婆你注意艾条不要离自己的腿太近,手像这样搭在穴位上,”离离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说,“觉得烫的时候就把艾条移开,艾条灸久了就这样,咦?抖掉它开口的灰不然会烫伤自己……” “知道啦。”老人家哈哈笑。 “那我去了。”离离一步作十步蹦到门口撩开门帘,扒住墙壁刹车回头,“婆婆有什么事记得喊我和小靛,我们就在里面听得见的!” “知道啦!”老人家说。 “小奴。”踏入房间一步,她压低声音脱口而出。 离离半趴在床沿边,小靛猛地把她拉住。 “别动他。”小靛说。 “嗯,”离离眼眶湿润着说“小奴你终于醒了。” 小奴把头挪了挪,眨了眨眼睛。 “别激动。”小靛把她拉起来。 小奴小声打招呼“小靛医生。” “你认识我?”小靛笑着说,“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哪里不舒服?”小靛问。 “……没有。”小奴说。声音低弱。 “伸舌头给我看看。” 小奴照做。 “嗯。”小靛拿出他的手把脉问,“还像以前那样怕冷吗?“ “冷。”小奴说。 离离听不见他的声音。小靛说“嗯。” “还记得她是谁吗?”小靛侧身问。 “如此狗血的问题。”离离心里却咯噔一下。 小奴似乎想点头,说“记得。” 离离释然地笑起来。小靛说“嗯。” “听得清我说话?看得清我吗?”小靛手在小奴面前晃了晃。 “唔。”小奴说。 离离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你几岁了?” 离离下意识竖起耳朵听,小奴不言语。 “发育比较迟缓?” “嗯…”小奴别扭。 “先请她出去?”小靛追问。 不等小奴回答,离离如小靛言出门。门外,她兴奋得不能自已。 “出来啦?”老人家问。 “嗯!”离离说。 ☆、第 44 章 “婆婆慢走。”离离在山坡招手说道。 “好咧,”老人家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道,“可我不想再见到你咯。” “啊?”离离愣了一下也跟着笑出声来,“那我也是不想再看到你了,祝你身体健康哈,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我开玩笑的!”老人家招了招手回过身去慢慢走路回家。 离离二话不说进门左拐撩起门帘,她看见小靛高大的背影。 小靛回头看了看她,边替小奴掖平被子边问道,“阿姨回去了?” “嗯,回去了。”离离绕到另一边床头掖被子,顺口问道“小奴又睡过去了?” “慢慢会好起来的。”小靛说道。他收拾好东西见离离盯着小奴看,便又对她说道,“我出去煎药。” 小奴望着消瘦了许多,模样还像以前那般周正,可是病怏怏的看着就是没有以前好看了。离离情不自禁在他的眼睛处停住目光,企图妄想。 “好的。”她愣了愣才回答。 “不对,”她过了一会儿痛苦地想起今天的工作,虽然心有不舍但还是得出门,离离想拿起角落的背篓,可发现它不见了。 她走到正厅里来,发现小靛正背着它。 改装过后的大背篓十分适合小靛,离离背着它显得腿短短的,可它背在小靛身上就显得小靛身材高大。 小靛边换鞋边说道“今天我上山采药,你在家里陪小奴吧。” “可是,”离离问道,“你今天不用出诊么?” “明天出诊。”小靛说。 小靛站起身比离离高了一大截,离离捡起镰刀递给他,小靛把镰刀放到背篓里说道“砂锅里煮着药,记得看火。” “好的。”离离说道。 小靛上山去后,离离搬凳子坐回小奴旁边,期待能够看到小奴醒来和他说上话,可惜心愿没有实现。她不心急,出门去依小靛的方法用文火慢煎中药,慢慢地甘苦的药香溢满全屋。 煲药的时间正好可以用来打扫卫生,离离站直身体伸个懒腰。她掀起锅盖,惊奇地发现今天的药不是黑漆漆的,而像浓茶,它的质地清澈颜色浅了不少,连药味都不那么浓了。 “可能是小靛把药方换了。”她想道。 离离把煎好的药倒进碗里,加水,第二次煲药。 她捡起扫把,开始清理庭院。 药一共分三次煎,离离吃过饭后把三次所得搅拌均匀,再将药汁平分出三碗,取出其中一份加热灌给小奴喝。 离离就不是个幸运的主儿,小靛和她轮番外出做事,小靛频繁有,可她却从未有过撞见小奴醒来的机会——就像神则是挑准时机找上门来,小奴也是挑点醒来,故意躲着她的一样。 她总感觉身后有东西动了一下。 少女的身材纤长,尽管天冷添了防寒的衣服,还是可以看见若隐若现肩胛骨的轮廓。 她不敢相信但还是略有期待地转过身去,问道“小奴?” 小奴伸长胳膊想去够她没够着,手悬在半空中,他露出久别重逢轻快的笑容。 离离把扫把立在床边,说道“小奴!” 小奴想要侧着身子坐起身来,离离一只手托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背。 她虽然没亲眼看见,但当然听小靛说过小奴的状况“正一天一天好起来”,没想到他已经这么有力气了吗?这么想着,她有些内疚。 “做什么?”小奴嫌弃似的一副生人莫近的姿态,离离陪着他笑。 小奴首先打破愉悦的气氛,问道“外面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咦,”离离不满地说道,“我以为你会问,现在是何年何月何地我睡了多久。” 离离思考着说道,“我一直往东走,上了禹稿山,神则没有再跟上来。” “禹稿山?” “对,怎么了?” “没有,你继续,“小奴心平气和回答道,”我只是庆幸我们大难不死活着回来了。”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是小奴没错了。 “在山上我碰到了到采药的小靛,他把我们捡了回家,”离离说道,“上禹稿山之后神则就没有再追着我们不放,我在山脚下的小村庄遇见了他们另一拨人,是来攻占小村庄的,我刚到小靛这儿的时候山脚下在打仗,现在小村庄已经被神则接管了。“ “嗯。” 离离说道,“跟当初我们和小乌一样,小村庄现在吵着要复国,不过我觉得过不了几天,神则就不会让他们继续闹了。” 小奴听她讲完,事不关己地评论道“我们不管闲事就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离离赞同地点头。 两人都沉默起来。 离离壮起胆子冒着被小奴十级嘲讽的风险伸手抱住他的肩膀,终于找到踏实感说道,“还好你醒了过来。” “……”小奴没有动作,也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和他待的时间长了,即使小奴不表示,离离能细微地察觉,小奴现在其实并不是很高兴,她尽可能掩饰自己忐忑的心情。 ……明明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哭卿卿。 直到小靛走进门来,她顺理成章故作自然地放下手。 小靛瞟了她一眼。 离离:好吧,其实还是有点害羞的哈哈哈。 小靛身正不怕影斜地隔到她和小奴中间,问道“小奴醒了?” “嗯。”小奴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 山下小村庄人们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所谓有压迫就有反抗,但新来的领导人神则待他们不差,因此该吃吃该喝喝就好。 “我回来了!“ 离离从山下背回来一麻袋萝卜,她哐哧哐哧将它们拖到厨房里,见小靛正在收治新病人,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遂找小奴玩去了。 小奴百无聊赖坐在庭院的台阶上望天。 “你在吃什么?”离离坐下来问他。 “饴糖。”小奴说道,他从口袋摸出小靛给他香囊大小的袋子问她“你要吗?” “不要。”离离拒绝。她学着小奴一样望天打发时间,跟小靛待久了她变得魔怔了,问道“人参补气,枸杞子补血,杜仲补阳,鹿胶补阴,那饴糖补什么?” “补中藏。阴阳并补。”小奴模仿小靛波澜不惊的口吻摇头晃脑背方歌,“小建中汤芍药多,桂姜甘草大枣和,更加饴糖补中藏,虚劳腹痛服之瘥。” 离离忍俊不禁,忽然转过头来冲着他傻笑。 “干嘛?”小奴一边解开糖袋子的绳结一边问道。 “小奴我突然想起来我昨天晚上做的梦。” “是什么?” “梦到到你就是用这个姿势坐着,啃人参啃得喀嘣喀嘣响。” 小奴脑门上挂了一串省略号,问道“你确定那不是萝卜?” “像萝卜一样长的人参。”离离仰天大笑。 小奴“……”魔音绕耳。 他从袋子挑了颗指头大小的饴糖出来,贿赂身旁的离离,小奴说道“吃糖。” 离离垂涎他金黄色的糖果已经很久了,她没有犹豫接过塞进嘴里,说道“谢谢。” “什么味道?”小奴问。 “甜甜的,”离离说,“好吃。” 如果这一天天过的,都像今天一样悠闲就好了。 糖吃完了,离离起身拍拍净裤子上的泥,说道“我到小靛那儿帮忙去了。” 小奴闻声一把拉住她的手,离离都没想过病患的速度能够这么快,她有些惊讶地问小奴“怎么了?” “那是神则的人。”小奴目不转睛看着她说道。 她发现这段时间或许是小奴身体不好难以控制住的缘故,只要他心情一激动,眼睛的红色就会渗透出来,而无论她的思维在哪里只要看到它都会被定住感叹“好漂亮。” 离离被吓了一跳问道“谁?“ “那个新收的病人。“小奴松开她的手,看向正厅临时床铺那个躺着的男人。 离离顺着他的目光。男人大众脸,脸上有一道引人注目的新鲜的开口,中衣沾满鲜血……她认不出来他是不是神则的人。 离离乌龟似的缩回小奴身边坐下,小声问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他脸上的伤痕,我干的。“小奴无辜说道。 “……“离离眼中的世界凝固了几秒。 直到小靛走到他俩中间来,端给小奴一碗汤药,嘱咐“趁热喝下去。”小靛转头对她说,“去烧盆热水来。”时间的长河重新开始刷啦啦啦地流动。 “谢谢。”小奴接过汤药,对小靛笑了一笑说道。 ☆、第 45 章 “妖孽呀你。”离离摆出灭了你的架势。 “我怎么啦?”小奴笑起来不明所以。 “你吓到我了。”离离说道。 来者性别男,受严重外伤,身穿便装。 从外伤的严重程度可以推断,伤他的是小奴这点无误;从伤口发炎可以推断,受伤已有一段时间,佐证小奴没有在蒙她;从他身穿便服有家人陪伴可以推断,现在并不处在他执行任务的过程中。 “你帮小靛烧热水去,”小奴敛去笑容,“我猜他认不出我们。” “为什么?” “在你回来之前,我已经坐在这儿盯了他好久了,他没有理我。” “……”离离面有愠色,不再搭理他。 离离把满满一盆热水端到小靛面前,小靛沾湿毛巾给病人擦拭伤口,病人打了个激灵小靛连忙移开手,安慰他说“是会有点疼。”病人咬着牙关零零碎碎地□□起来,他肌肉紧绷着,汗水辣得他睁不开眼睛。 离离把热水放到小靛旁的小桌子上,偷偷溜回小奴身边。 离离说道“你下手很狠啊。” “唔。”小奴没有否认。 为了争夺有限的生存资格,生物之间的竞争总是这么激烈。 中医圣手小靛不仅会栽各种各样的药材,还会种蔬菜。 地里的生菜长势喜人,青翠欲滴。 离离蹲下,面前突然多出一双手,目光追溯而上,看见贤惠的病人妻子姐姐讨人喜欢的笑脸。 “嗨呀,姐姐怎么也跟过来啦?”离离微笑着心虚地流汗,“其实我一个人也能行的啦~” “两个人摘更快嘛,我总不能闲着,让你们忙活呀,”姐姐十分温柔地回答道,“小靛医生种的生菜很漂亮呢。” “是呀是呀。”离离“哈哈哈”地笑了。 今天晚餐要多添两副碗筷。 漂亮姐姐抢了离离厨房的工作,离离坐下等着吃饭。 离离坐到小奴旁边来,她的面前是右眼被小靛蒙上白纱布的病人,他木木地坐在那儿,估摸着是伤口疼得厉害,自始至终不开口说话。 离离顶着笑脸一寸一寸往小奴身边挪。 “停住。”小奴别过脸对她说道。 “你坐的明明是我的位置。”离离小声争辩道。 不相上下的两人瞬间剑拔弩张。 直到小靛落座,离离小奴竖直的头发才垂软下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小靛往小奴和病人碗里各自放了个卤鸡蛋,说道“鸡子黄有补益作用。” 离离原地冻结。 小奴露出万年不变纯洁的笑容说道“谢谢。” 病人表情木木的,带着感激的语气说道“谢谢。” 围着头巾的漂亮姐姐放下筷子双手搭膝,露出乖巧微笑。 ——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正在运功的离离被惊动,她睁开眼睛。 静静地打了一会儿坐离离慢慢回神,她挪下床,穿拖鞋,打开房门。 “唰啦啦!” 雨水从屋檐流下,将小屋包围,离离好似在水帘洞中。 她走到门口,小靛撑着伞,正将院子里未被浇湿的木柴转移到厨房里来。 离离拿了雨伞过去帮忙。 小靛配药。离离生火,顺便烤干被淋湿的衣服。 “小靛今天也要出诊吗?”离离问道。 “是。小奴今天大概不舒服,我会尽快回来。” “?”离离惊奇。 小靛将一个砂锅架到左边灶炉上,说道,“这是小奴的。”再将另一个砂锅架到右边,说道,“这是xx的。小奴的药像平时一样煎,xx的药煎一刻钟,不需要煎第二次。” 离离等着他像往常一样解释。 小靛翻出干毛巾擦擦衣服,拐到门边拿雨伞,说道“我出去了。” “可是天还没有亮。” “……”沉默。 离离拐弯走到门口,见小靛撑着伞走在雨中。 天上积着化不开的乌云。 —— “小奴?”是离离的声音。 小奴睁眼看见她满是担忧的表情。 “怎么?”小奴坐起身。 “没关系,能发烧是好事。”一旁传来小靛的说话声。 小奴一脸无措。 小靛走到他身边按流程诊病。 “继续吃药,”小靛最后嘱咐道,他舒展舒展身骨站起身来又说道“我到隔壁房间去看看。” 小奴迷惑。 “小靛推测你今天会不舒服,结果你真就发烧了。”离离皱着眉头说道。 “我没有特殊的感觉。”小奴说道。 似乎小靛今天算的卦不准,今天医馆里病倒的,不是小奴,而是那位病人。自打小靛早晨到他房间去后,就一直进进出出,从未停歇过。 他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 “离离,今天你帮小奴贴耳穴艾灸推拿。”小靛忽然撩起门帘说道。 “哈?”离离本在跟小奴说话,被猝不及防定在原地。 “今天要换新的耳穴贴,还是按照上次的穴位贴。艾灸灸足少阴肾经,或者,小奴。” “诶。”小奴回答道。 小靛不容置疑地对离离说道“小奴哪里不舒服你给他灸哪里,推拿按平时的套路来,针灸我晚点自己来。我就在隔壁房间,要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及时来找我,明白了吗?”他语速飞快。 “明白,”离离说道,“等等,我…” 小靛没听到后半句话,掉头又进了那位病人的房间。 ……我真的可以吗?离离无可奈何转过身去。 小奴幸灾乐祸看戏。 她把指关节捏得啪啪作响。 离离叉开双腿跨在小奴身上,伴随着清脆的“嘶”的一声,大力出奇迹,她手撕小奴中衣,保持着四脚蜘蛛的姿势骑在小奴身上,给小奴后背刮掉了一层皮。 离离问小奴“这里疼不疼?”,她齐刷刷又黑又卷又翘的睫毛快要蹭小奴脸上了,两人周边环绕着粉红色的泡泡特效,脸和脸之间,只隔一厘米的距离,只要一只手,一只手就可以把他们的头按到一起。 燃烧着的艾条是四周空气的有形加热机,周边渐渐升温,烤得小奴和离离的脸禁不住发烫,两只手从手掌根到小鱼际,从小鱼际到大鱼际,从手指末端到手指尖,渐渐地交叠起来,渐渐地交握起来…… 以上,通通不存在。 小靛说,艾灸贴耳穴最重要最基础的一点是什么?是心静。推拿按摩最基础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是立身中正。 离离洗净手,凑到小奴耳边,毫不留情地把王不留行籽撕下来。 “好痛。”小奴说。 “你忍着。”离离道。 “小靛哪像你这样粗暴……”小奴瞥她一眼话说一半没了声音,他端端正正地坐好来不敢作妖。 离离一只手扶着小奴的额头,一只手拽着小奴的耳朵,数纸币似的给他的耳朵按摩。 她控制不好自己下手的力度,但她敢保证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红…… “小奴你的耳朵有热热的感觉吗?” “有有一点。”小奴说道。 “只有一点吗?可是耳朵已经很红了?” “……” “那就这样吧,我功力不够,搓不热了。” “嗯,好。” 离离按前一次留下的痕迹贴上王不留行籽,再用力地按了按它。 “你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么?”离离的视线在小奴脸上逡巡不定。 小奴伸出手,颐指气使道“你灸合谷穴,万能穴位,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就不灸了。” “好。”气势高昂。 “……还是灸吧。”离离慷慨赴死盯着他说道。 小奴别过眼。 离离正襟危坐拿过他的手。 ……感觉脸更红了。 “你趴在床上。”离离萎靡地说道。 “嗯。”小奴褪下中衣,裸着上身,安安静静脸朝下任其摆布。 大概是因为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大概是因为小奴的小身板没有发育完全,也大概是因为扎着马步帮病人推拿真的很累,离离面对小奴的裸背,看破红尘,心如止水。 “好了,小奴你坐起来吧。”离离说道。小奴依言。 离离甩了甩手腕感叹道,“好累。” “……”小奴面无表情穿衣服,“小靛说,那是因为你手腕发力的方式不对。” 哦豁,小奴你是不是也脸红了耶? 离离如同瘪气的气球,又如同灵魂出窍,化作一缕青烟,飘飘悠悠地升到高空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在写这章的时候把眼镜摘了下来,因为眼镜上起了一层白雾,擦掉,又起了一层白雾,不但很奇怪,还怎么也看不清楚。/长门有希脸 ☆、第 46 章 小靛终于从那位病人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关上房门,大大地舒了口气。 屋外雨停了,小靛走进厨房里来,离离跳下凳子,把锅里热着的午饭拿出来,对他说道“小靛你的饭菜……” 小靛摆摆手,制止了她的话头。 离离把午饭搁到饭桌上,回到自己位置上。 水声哗哗,小靛沉默地洗手。 他拿起碗筷,朝小奴的方向看过去,扬起笑脸问道“小奴你还有发烧么?” “没有。”小奴回答道。 “那就好。”小靛得了好消息,放心吃饭。 他狼吞虎咽。 小靛慢慢放下吃饭的速度来,离离尝试问他,那位病人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高烧。”小靛说道,“时间拖得太久了,伤口溃烂了。” “唔……“离离小奴不接话。 小靛靠到后背上自言自语道,“我先试着让他退下烧来。“ 小奴离离刚还在讨论,对那位病人,是该持庆幸的态度还是由衷的祝福来着。 “对了,”离离问道,“那位漂亮姐姐,她不吃饭么?” “她暂时走不开。”小靛说道,他起身倒茶喝。 离离想象出西施满面愁容的模样。 第二天依然是阴雨天。 小奴起床被小靛摸了摸额头,他仍然起了低烧。 “我没有不舒服。”小奴无可奈何重申。 “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小靛嘱咐。 “我知道了。”小奴说。 尽管离离不情愿,想要陪在小奴身边,还是被小靛使唤下山买饴糖去了。 上次被小奴突袭询问当地的情况,离离借着买饴糖的机会,好好地观察了这里一番。 “给,”卖麦芽糖的老板把装得满满当当的油纸袋递给离离,调侃道“买这么多啊。” “嗯,喜欢吃,”离离回答道。 她手上一紧。 有小乞丐趁着人流,试图抢走她的袋子,被离离眼疾手快地握住了。 小乞丐奸计未得逞,倔着脸松手就要偷跑。 “给你一个。” 离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蹲下来对他说道。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络绎不绝,瞧着很热闹。 “我回来了!”她把屯粮拿进厨房说道。 “回来啦?”漂亮姐姐回过脸。 离离立正,正步迈入厨房,说道,“我把食粮放在桌子上。” 感觉身后有人,回头,果然是漂亮姐姐放大版的脸庞,离离把手背到身后,流汗,“嘿嘿嘿”地傻笑。 “我怎么感觉你很怕我呢?“漂亮姐姐歪头笑。 面若芙蓉眉若柳,她确实是个不化妆也很标致的美人。 离离眉毛倒八字眼睛弯成一条缝,连忙摆手,“哪有哪有,哈哈哈,哪有哪有?” “没有就好。”漂亮姐姐站直腰“唰唰”切菜,她的刀工很好。 “我先出去啦,一会儿再来帮忙。”离离洗净手说道。 “好的。” “可是美人看起来十分憔悴。”走出门外的离离想道。 迎面而来的是面瘫的病人,离离冲他挥手。那位病人朝屋背后的茅房走去,离离目送他的背影,笑得十分灿烂。 奇怪,他今天的表情似乎有变化? 是上眼皮耷拉了下来? 正厅里,小靛端正地坐着帮小奴把脉,离离也安静地坐下来。 小奴收回手,小靛思考着改几味药味的用量。 “小靛有救治过,像我们这样的人么?”离离问道。 “当然有。“小靛不抬头,继续斟酌方药。 离离跟小奴讲今天山下的见闻。 小靛忽然抬头插嘴说“医学有阴阳五行,讲精气血津液,这些都是生活中见不到摸不着的,他们或许是功能体,或许是集合体,也许我们在人体正常生理中找不到它的踪迹,但我认同并运用他的概念。” “???”离离小奴头顶疯狂冒问号。 “小靛是说要对症下药?”离离看向小靛手中的方药,试图跟上他的思路。 小奴眨了眨眼睛,把目光从小靛身上移到离离身上。 “你曾经对我提起的那个郎中,他就是对症下药。”小靛拥有教科书式的医生标准微笑。 “举个例子来说,”小靛继续说道,“同样是发烧,我会用石膏给那位病人退烧,但我肯定不敢给小奴也这么用。” “你们可能听说过发热恶寒用解表药,但解表药也分发散风寒药和发散风热药。发散风寒药,麻黄汤主外感风寒表实证,桂枝汤主外感风寒表虚证……虽然外感表证的症状都是发热恶寒,但各个汤药适用的证不同,分清寒热虚实是最基本的,不能见到表证就投解表药,辨证论治是十分重要的。” “寒热虚实是什么?” 小奴推测:“就像法力所说的阴阳五行?”他手上迸出柔和的光继续说道:“红色的是火,黑色的是水,青色的是木,白色的是金,黄色的是土。” 小靛眼睛亮了一下,抬头说:“而在医学中,心属火,肾属水,肝属木,肺属金,脾属土。” “五行相生相克,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小奴配合着他说。 “如果有人体内有五种基本元素,会发生什么后果?”离离看向小奴。 “没有副作用。”小靛抬起头笑眯眯地说。 “可是照理来说,每个意念师只能掌握一种元素,为什么没有副作用?是因为中和了吗?”离离竖起食指说道,“那如果有一天,此人多吃了辣椒,火元素过强,这会不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会生病,”小奴刚想说话,小靛笑眯眯地抢过了他的话头,“人体之所以能保持健康,就是因为体内五种元素相亲相爱和谐相处。如果火元素过强的话,就会出现像那个病人一样的症状——舌红苔黄脉浮数。“ “这么说来,我们每个人体内都有五种元素?”离离疑惑。 “是的。”小靛津津乐道,“有一个经典的医案。□□患相思病,伤肝,得了肝病,有郎中通过脉象推断,病重不能医,春天必发病而毙。他说中了,□□在春天身亡了。因为肝属木,在五季中,春也属木。春天是木最旺盛的季节,所以肝病在春天会变得严重。” “那为什么普通的意念师只能掌控一种元素?”离离转头问小奴“这样看来,掌握五种元素的意念师其实不并十分稀有咯?” “你要理解五行并不指一种具体的物质,它是一种物质的分类方式。我和小靛说的五行其实具体指代内容不一样。小靛给机体五脏六腑作了归类,而我们能够提炼并运用的,是自然界中具有这种属性的一切物质。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就叫做意念师。” 那位病人面无表情,手脚关节僵硬,正巧从旁经过。 小靛说,昨天他高烧痉挛,今天还不能灵活地转头。 那位病人的目光从眼角投过来,宛如春寒料峭。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离离小奴立马收声。 “有没有好点了?“小靛喝了口茶迎过去,他笑容和煦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小靛所说,作者非专业,不要当真。/塞巴斯蒂安微笑脸 ☆、第 47 章 小靛扶行动不便的病人回房,离离小奴双双垂下脑袋叹了口气。 这做贼心虚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小奴喝茶,离离折起半边眉毛问他:“我们回房间讲话?” —— “姐姐,我来帮忙啦!”离离洗手回到厨房说。 漂亮姐姐掌勺,她翻炒着青菜转头向她露了个笑脸。 离离坐到长板凳上添柴烧火,说道:“你好厉害,做的饭菜都很好吃。我很佩服你了,像我就不会做饭,很惭愧不能帮你些什么忙。” “都是什么话,”漂亮姐姐撒盐道,“我也很佩服你呀,现在我们一家子的生活费用都由你来承担,我才惭愧呢。” “哪里?”离离说道。 “只能帮忙做饭烧菜,尽可能地弥补了,希望你和小靛不要嫌弃我们。” 雪白的盐从空中落下,与青菜融为一体。 因屋里头有两个病人,需每天补充营养,富豪小靛一屋子人每顿饭不缺荤腥。 而用猪油炒的青菜特别香。 离离期待着开饭。 “说起来,离离会武功吧?”漂亮姐姐将青菜装盘摆到餐桌上问道。 离离盛饭的手一顿,笑着问:“诶,你怎么知道的?” “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漂亮姐姐将肉也端到桌上来,“他也是做这份工作的……唉,你和小奴平时要注意些,这份工作毕竟不安全。” “嗯!”离离边分发筷子边回答。 她偷瞄漂亮姐姐一眼,漂亮姐姐正舀水洗手,离离出门喊道,“吃饭了!” “你的身体平时要多留意,”小靛边收针边叮嘱道,“饮食上,寒凉的东西尽量少吃。说错了,不是尽量少吃,是尽量不吃,平时喝水也尽量喝温开水。” 小奴趴在床上应道“嗯。” “作息要规律,现在就可以多下床走动了,去院子里晒晒太阳,活动活动筋骨。” “小奴吃饭啦!”离离撩起门帘探头喊道。 “……” 她把脑袋缩回门外。 离离立正整理衣装,清清嗓子敲那位病人的房门说,“可以吃饭了。” 小靛不过问世间事,他开的医馆既救治神则的伤员也收治离离和小奴,即使离离和小奴始终无法与那位病人坦诚相待,但可以很好地和平相处。 清晨是阳气萌发之时,是习武之人练功的好时机。 离离打着哈欠推开房门,她在冬天难得的晴天前伸了个懒腰。 “咳咳。” 她转过身去,被正厅里正在喝茶的人吓得一激灵,她取下头顶的呆毛问道,“小奴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我来教你功夫。”小奴开门见山回答道。 “诶?” 离离难以置信,多眨了下眼睛欣喜问道:“真的?”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小奴说。 “你为什么用这样眼神盯着我?”小奴回头,忍无可忍地问道。 “……”离离抬头迷茫,“什么眼神?” “核善的眼神。” “哈?没有没有,”离离摇头,真诚回答道,“我只是很感动。”话说出口,她自觉语气不对,一愣。 “非常非常感动,”离离补充道,“小奴我很好奇,我苦苦哀求你教我武功术法那么多年了,为什么突然今天,你答应了?” 小奴折下一根树枝对她说道:“你先演示一遍给我看。” 长得年轻,往往意味着需要拥有更强大的实力才能得到人们的认可。 小奴的话却从未给离离带来违和感,她接过树枝“嗯”了一声。 家传的套路已经滚瓜烂熟,自从离家以后,就没有人给离离指点过。 一切创新都从实践中摸索而来,也许招式千奇百怪。 小奴抹了把汗,作嫌弃状。 他只好耐心讲解起武学入门,例如,人体的基本结构——什么位置能快速挑断敌人筋骨,卸下他全身的力气。 小奴拿着小树枝,轻轻在离离身上比划。 离离忽然道“小奴你给我示范一下?” “不能。”小奴不留情面地说。 “那好吧…”离离回过味来,还好她被小奴拒绝了。 天空渐渐明亮起来,公鸡站在篱笆上啼叫。小靛天明寻小奴未果,焦急地站到门前,瞧见了他们两个。小靛冷着脸把小奴拖回到屋内来,说道:“你是我的病人,就得按我医嘱来,不想治病的话就不要留在这里。” 小奴安静地用白毛巾擦汗,离离慌乱解释,“不是这样的,小靛你听我说……呃,其实,其实嘛,一切都是我出的主意,不关小奴的事。” 离离做出“不”的手势,小靛转头冷声对她说:“你也是。” 离离挠后脑勺:“呵呵呵呵呵呵。” 屋外的草药渐渐铺上了白霜,漂亮姐姐脚边放一火笼,迎着光缝补去年冬天的衣裳。医馆里的各位众所周知,小靛已经着手寻找把他们赶出门外的适当时机。 小雪,更加猛烈的风从医馆敞开的大门刮进来,那位病人身体安康,领着漂亮姐姐率先向小靛告别。说是工作需要。 小靛没有挽留他们,只是细心叮嘱那位病人记得每天按时涂药吃药,伤口有任何不适请立刻到这里来找我云云。 那位病人和他的妻子背对着门口,逆着光,向小靛九十度作揖。小靛平静还礼,淡漠地回答道:“不用多谢,这是我分内之事。” 时不时冒出来的,想要暗杀他们的心意终于被彻底打消了。离离和小奴挥手目送那位病人和漂亮姐姐离去,并苦笑着期待与他们在战场上再次相见。 小靛冷不丁把手搭在小奴肩头,离离和小奴双双回头,见到小靛专业的和蔼微笑。小靛问他们“你们和他认识吧?” “是。”离离边沏茶边问道,“小靛怎么知道的?” 茶香袅袅。 “我看见小奴和他在一起好几次了。”小靛放下茶杯说道。 “你不…惊讶吗?小靛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离离看小奴一眼。 “遇到过,”小靛无奈地笑道,“总是我不想掺合你们也找上门来砸我的摊子。”他起身拿药箱。 “唔。” 小靛穿鞋准备出门,离离小心翼翼地活跃气氛道“小靛是不是在暗示我和小奴,床位不够了,病好了就赶紧搬走?” “不是。”小靛斩钉截铁地说道。 离离小奴被他生硬的语气吓了跳。 “咳咳,”小靛放缓语气说,“小奴的情况还要继续观察。” 小靛出诊后,离离提起茶壶继续给小奴倒茶,她问道:“小奴你私下里和那位病人说过话么?” “是,怎么了?”小奴不容置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厉害嘛,”离离摇着狐狸尾巴再问,“怎么样?盘问出他们的底细了没有?他们的营地扎在哪?还有没有追着我们打的打算?” “你也太高估我了。”小奴端着茶杯不为所动,高傲地回答道,“对手防备心很强,我什么话也没套出来。” “噫,”离离食指与拇指捏着小奴的下巴,气若幽兰地问道,“这就是你的实力吗?” “恐怕就是如此。”小奴把虹膜转成深红色,玩味道。 “算了,不跟你玩了,”离离拉远了和他的距离,她走到门前双手交叉在后脑勺,眺望远方,一副懒散的模样。远山幽幽,离离目光跃动。 离离拿起背篓顺口问道:“小奴我要上山砍柴,你一起去么?” “不去。” “那好吧。” 所谓久病成医,离离小奴跟小靛相处月余,多少学会了一些皮毛。这一天小靛唤小奴过来,说,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离离小奴就知道,他们动身的时候要到了。 小靛对小奴一本正经说,你的身体要好好养着,不能过于劳累,否则我不排除有旧病复发的可能性。离离暗暗摇头想,不会,只要我不用法力,他就不会“暗耗精血”,就不会觉得难受。 医学和武术可能有一些相通之处却又是两个独立开来的领域,说到底,小靛救了小奴一命,却没有根治他的疾病。 一切又重头开始。只要她和小奴之间的羁绊一天没解决,故事就仍在继续。 “我可以教小奴一些基本的医理。但是,我有条件,”小靛说道,“如果,你们以后也遇到像那位病人一样身份的病人,不能袖手旁观。” 离离小奴豆豆眼,问道:“……否则呢?” “否则我不会教你们医理。”小奴给俄罗斯套娃套上俄罗斯套娃。 “那小奴怎么办?”离离大力推翻套娃,抢先问道。 小靛露出卡通微笑:“我非常欢迎你们来找我看病。” “和你相隔千山万水,如果我们来不及回来呢?”离离追问,小奴飞快地点头以示赞同。 “我仅仅是一个医生,不是神医。”小靛微笑。 “……”小靛啊小靛,你知不知道你可是间接地在谋人性命? “那你们同意这个条件么?”小靛加热水,泡茶。 “不同意。”离离说。 小靛用抹布擦干洒在桌面上的茶。 离离和小奴对视一眼说:“我们知道小靛是一名好医生,也很佩服你有医者仁心,能做到对我们和那位病人一视同仁,但是……我们毕竟不是医生。” “我们不能救我们的敌人。”小奴接上她的话四平八稳地说。 小靛用双手撑起身子,他有些着急了,说道:“我并不是要求你们不能打伤他……”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在你们担任医生这个角色的时候,不能因为他的身份而有选择性地……” “我们只是为了活着。”离离说。 ☆、第 48 章 学了些皮毛的离离小奴被师父领进门,才发现门后比他们想象中要五彩斑斓,也纷繁复杂许多。 “成功的花,人们只惊羡她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浸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离离和小奴从没考虑过小靛在成为一名医生之前,看了多少本医书,背了多少首方歌。 小靛的书柜从左到右,《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本草纲目》、《温病条辨》……依次排开。 小靛介绍道:“这里面《黄帝内经》当然是最基础的,如果看完了这些书,你还想要继续研究的话,”他指了指下排书柜继续说道,“可以看《五运六气》、《周易》、《山海经》……” “不用了不用了,”离离小奴纷纷摆手说,“谢谢小靛。” “可是,病人还不是按照教科书来生病的……”小靛被打断愣了愣,尔后他缓过神了然地笑起来继续说道,“当然这与你们无关。” 他们回到正厅坐下,小靛饶有兴致地根据小奴的体质,把生活中各种注意要点都叮嘱了一遍。离离和小奴如饥似渴地点头,向他投来热切的目光。成就感满满的小靛收不住话匣子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我们说,舌头红就代表体内有热,但我们也要注意辨别是不是真的热。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病人……” 离离身无可恋地向小奴看来。 小奴无能为力地朝她笑了笑。 离离忽然眼睛一亮,想要抬手摸摸小奴的头,却被小奴一掌打掉。 “……”离离怨愤。她甩了甩发痛的手又惊喜地问道:“小奴你是不是长高了?” 小奴夙愿以偿却没有流露出多少兴奋,他别过脸努力地一本正经说:“是吧。” “你长高了耶。” “哦。” “小奴你长高了!” “我知道了。” “……”离离没有等到满意的回答,于是凑到他跟前问,“那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因为我没你高。”小奴不服气地没说话。 “这导致了很多医生不敢给他开温补的药物,就连我一开始也被它蒙骗了过去,但其实病人的舌头只是被开水烫红了而已,所以我们不能只根据舌像就草率地作出诊断,”小靛忽然缓过神来,改口说道,“当然你们不用掌握这个,听听就好。” 离离乖巧地坐回位置上。 日近黄昏时,他们漫长的谈话渐渐接近尾声。小靛将平时生活中要注意的点和基本的急救知识告诉他们,离离和小奴颇有收获。 离离给小奴倒水喝,顺便往小靛的茶杯里也添了水,小靛对她说:“谢谢。”等到离离重新坐下来,小靛才继续说道:“希望你们以后要记得你们答应过我的条件……要力所能及地救治病人。” “当然的。”离离小奴纷纷点头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小靛,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你,明天就告辞了。”离离说道。 “嗯。”小靛点点头起身忙去了。 她收拾好行李,全身都变得暖和起来。离离回头看见小奴站在阳光底下,正利索地给他的包袱打结,接着将它挎到肩膀上。 “走。”小奴对她说。 门口,小靛也正穿鞋准备出诊,他发现了他们抬头对他们打招呼道:“早。” “早上好。”离离小奴说。小靛提起药箱,整装待发。 离离小奴背着好行囊站到门前小径来,小靛虚掩屋门,合上屋前的篱笆。他们一起经过小靛的农田,走到山下的分岔路来。小奴划拳赢了,他和离离要往右拐,而小靛要到左边去。 于是就此别过。小奴和离离对小靛挥手说:“再见。” 小靛说完“再见”后急匆匆地往山下走,很快看不见踪影。 “瞧一瞧看一看嘞!”胖老板挥动抹布。 “麻烦借过一下,谢谢,谢谢。”焦急的青年推开一个又一个挡道的行人。 “新鲜出炉的肉包子,五文钱一个!”蒸笼上空白气飘荡。 “来,客官拿好,慢走不送哈。”小二点头哈腰地递过油纸袋说。 小奴很久没听过鲜活的人声了,他从山上“闭关”出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离离吸取教训,无论有多艰难,都要与他肩并肩地站到一排。 离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戏谑对小奴说:“你终于嗅到了活人的气味?” “嘁。”小奴瞥了她一眼说。 “深山老妖出山咯~”离离说。 “娘,我不要去!”小孩儿抱着妇人的大腿,撕心裂肺地喊道,“我不要去学堂,我不要会武功,我没有法力。” “我叫你去你就去!”男人不由分说地把他拎到面前的高台上。 戴着抹额的鼓手“咚咚咚”地打起鼓来,为小孩打气,台上的小孩缓缓站直身,背景音乐激动人心。 他第一次比他家大人站得高,他惊恐的视线在台下转了一圈。 离离与他的视线恰巧碰到一起。离离转过头对小奴说:“我记得很多年前,我站在台上的时候,有一个黑衣服红发绳的小孩给我倒喝彩。” “然后?”小奴脸不红心不跳。 “他身上的衣服和你现在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离离字正腔圆说。 小奴若有所思说道:“看来我和他还挺有缘分。” “是呢,我也这么觉得。”离离奉陪到底。 说完,离离忍不住偷偷往高台上瞄了一眼。透明的水晶雕像泛出金黄色的光,她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 一张纸被凶残地塞到了小奴手上。 小奴握着纸,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迷茫地抬头。 “要不要加入我们队伍呀?”比小奴高出一个头的少女用甜美的嗓音问道。 离离朝这边看来。 “不要。”小奴把纸张放回到少女的手上,他拉起离离就要走。 “不要走嘛。”明黄色衣服的少女抄起宣传纸追上来喋喋不休道:“你是否对你的未来感到迷茫?你知不知道您的加入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你知道历史上最兴盛的朝代是怎么产生的吗?” 离离被拽着小奴往前去,她一脸迷茫,什么都还没有明白过来。 “诶诶诶别走!” 少女追到小奴跟前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小奴带着离离猛地立定,少女探头朝小奴身后的离离扬了个灿烂而美好的笑容。 她汗水打湿碎发,她蛮不在乎地将它们撇到一边,少女瞄了一眼稿纸声情并茂地说道:“加入我们,你将得到答案!” ☆、第 49 章 小黄鹅蛋脸,眉毛细长,明黄色的丝带束将她未及腰的长发束起一半,盘成头顶高高的发髻,不会显得拖沓。小黄双鬓内扣,咧开嘴巴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洁白而整齐的牙,又凸显了她少女的灵动。 小黄把宣传纸塞回到小奴手里来,离离伸长脖子瞧了瞧纸张,只见广告纸在他们两人手中来回传递,变得皱巴巴的,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看出来。离离脑门冒出一连串问号。 “来吧,加入我们。”有着像天使一般笑容的小黄向小奴伸出手。 “不要。”矮她一个头的小奴抬起眼毫无气势地说道。 小奴一把将离离拽住,他脚底暗暗使劲卯足了劲就要直接“冲卡”,小黄却早就预料到他会做什么似的先行一步闪现到他们面前张开双臂,说道:“哎。” “你们先跟我来看看我们优厚的待遇好嘛。”她看看小奴,又探头看看离离说道。 像风一般的女子小黄迅速把离离和小奴拖回到她的流动摊位,一月余没有运动的小奴扶着膝盖喘气,离离关切地问他“你没事吧?”,小奴强行挽尊抹去汗水站直腰来,而小黄像个没事人一样,也没察觉离离和小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骄傲地跟她的同伴打招呼。 小黄的流动摊位是辆改装过的四轮小拉车,上面叠了一沓纸,放着一个印泥。 “久等了。”小黄笑着压下离离的手指给她沾上印泥,她从那一沓纸中抽出一张,再将离离的手指放到宣传纸上来。小黄说:“按下指印,你就是我们的人啦。” 小奴被小黄一系列操作惊得目瞪口呆,他正要伸手,离离已经较劲从小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指。 小黄疑惑地歪头,鬓发随着她的摇头轻轻晃动。离离看她看呆了眼,愣愣地拒绝道:“我不加入。” “为什么?”小黄皱眉,好生不解。 “我跟你们讲哦,”小黄没等到答案,却丝毫不受打击,涛涛不绝地自顾自讲起来: “我们在小乌的带领下,致力于建立一个更加美好更加理想的朝代。在这里,我们将我们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我们最真挚的理想——除掉神则;在这里,你可以享受到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待遇。” “怎么样,心动了没,想要加入我们了吗?”小黄胸有成竹地问。 “没有。”离离摇头,丝毫不为其所动。 “为什么?我看你们刚刚对‘干掉神则’这一点挺感兴趣的?”小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小奴离离对视一眼,离离用眼神回答道:“没有呀,你从哪里看出来的?”白色发绳高马尾的女孩子尽可能使眼神显得迷茫而无辜。 “开玩笑的啦,”小黄复又重新笑起来问:“真的不考虑加入吗?” “不考虑。”离离说。 “加入。”小奴突然说。 离离吃了一惊看向小奴。小黄也转向小奴惊喜地问:“真的?” “我们要办什么入队手续?”小奴看着四轮小推车上的传销宣传纸问小黄,“需要登记在册让你们的首领小乌知道吗?” “我给你拿!”小黄另拿一张宣传纸放到小奴面前,她指着纸上预留出来的空白处对离离和小奴说,“你们在这儿盖个手印。我真心地欢迎你们!” “嗯。”小奴理所当然回应。而离离懊恼地想,她刚刚怎么就没听出来,小黄那段长长的话里中关键的信息是小乌呢? 小乌看起来是小黄队伍首领的首领。 “……看样子他混得风生水起嘛。”离离想。 她按下指纹又想道:“很像在签卖身契?”得到小奴同意后,离离把她和小奴的“契约”递给小黄,说道:“我们签好了。” 小黄激动得几乎要喜极而泣,她接过她仅有的两张成果将它们抱在怀里深呼吸,她实在难以抑制了,于是她忽然扑到她身旁她的同伴身上,撒娇道:“呜呜。” 小黄面朝下抱住她娇嫩的脖颈,小伙伴一时不备差点岔气,她用小拳拳敲打小黄的手腕挣扎。 “啊。”小黄才发觉,她松开手朝她得意地咧嘴笑。小伙伴梳双丫髻,长相没有攻击性,她回过头来狠狠地弹了小黄一脑门才问道:“你怎么了?” “我成功了。”小黄合上一只眼睛对她撒娇说。她晃了晃她手上握着的两份印着鲜红指印的申请书。 —— 十六个人把目光投到离离小奴身上,他们的目光令小奴离离如芒在背。他们是一群让人一眼看去,就看见满腔热血豪情的弱冠青年。 空气安静得诡异。他们其中一个人首先打破沉默,瞠目结舌地问小黄说:“小黄,这就是你带回来的新人?” “是呀。”小黄不明所以笑着邀功说。 “很好……” 那人的视线自上而下扫过离离,扫过小奴。他结巴着开不了口,他身后的队友拍拍他的肩膀自然而然接过他的话头:“小黄,我以为你会觉得我们队伍的画风会更加大老爷们,更加粗犷些?” 他身后传来女孩子压低的笑声,他继续说道:“我觉得,他们可能会很难适应这里吧?”怎么看,他面前的两个孩子也太过青涩了些。 小黄愣了愣没心没肺调皮地笑,她本来作为中间人挡在离离小奴和她的大哥们中间,闻声,她侧过身子作出“请”的手势,把两边的两队人马请到同一平台上来,说道:“我们觉得你们也许还打不过他俩呢。” “下面,我宣布,比赛开始!” 白衣服的女孩子右手一拳打出,紫衣服的青年右手握拳随之迎上来。女孩子以右脚为轴旋转一圈左腿快速地扫到敌人脸上去,青年猫腰后仰躲过右拳冲上,女孩后退一步,两人各不相让。 青年左弓步跃起,右拳朝女孩面门而上,女孩右脚独立侧身让过,她反击,用手肘抵住他的心窝,青年一时不备重心不稳,女孩借势用左脚将他踹出一米远的距离。 “哇!”观众呼喊道。 青年双手撑地弹跳而起,女孩弓起后背作起手式。青年转而向旁边观战的男孩奔去,“糟了。”女孩想道,她迅速后空翻。 青年猛地抬头,女孩侧跃翻上他的肩头双手合十双脚猛踏,青年沉气蓄力,“啊”一声叫喊将她甩落,男孩抬了抬手,用法力轻轻将女孩放到地面上。 青年一愣,女孩起势将他推倒。 “承让。”离离拱手说道。 青年单手跃起,他的弟兄们以及小黄和她的同伴纷纷围到他旁边,青年笑着安慰说道:“我没事。” 离离走回小奴身边,转头得意地讨赏说:“小奴?” 小奴器宇轩昂朝她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我教得挺好。” 离离歪头不甚服气地挑眉说“嗯?”然后她低下眉毛,气馁受教。 “你刚刚往左移了一步?”离离忽然问道,然而没等小奴回答离离又抬起头拍了拍小奴的肩膀谄媚地笑着说:“不错,少年身手很敏捷嘛。” “还行,”小奴不谦虚地说道,“谢谢离离夸奖。” “噫。”离离一脸嫌弃地说。 像遇见病毒一样离离稍稍远离小奴,被他无缘无故地叫自己的正名,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此时十八人渐渐向他们聚拢,离离小奴被团团围住。小奴和离离背靠背,一瞬间离离回想起某些不好的经历,她摇摇头把这些记忆甩出脑袋,现在的他们和以前毕竟不一样了嘛——比如说,以前就不会有十八人包围着他们,低声赞美着向他们投来钦佩的目光的景象。 离离稍稍抬起头来,而刚刚与他们交手的那位青年笑着对她和小奴说:“看来后生不可小觑呀。” 她和小奴纷纷低头,客套地谦虚道:“哪里哪里?” “哎,欢迎加入我们队伍。”青年代表他身后所有人向离离小奴伸出手。 —— “这次运气不错,刚刚下山就遇到了道友,再也不用沦落街头了呢。”离离拎着包袱忽然凑到小奴面前对他说。 “还行。”小奴脖子向后缩,应和道。漆黑的夜里,月亮像是被蒙了一层纱,让人看不清它的轮廓。 大会过后,人们三三两两往自己房间走。离离和小黄同住二楼,她在楼梯处与小奴告别。离离洗漱完毕趴到床上时,小黄还没回来,而室外吵吵嚷嚷的。离离把枕头砸到后脑勺上,鼻子嗅到的洁白而柔软的床单的气味,总让她想起亲娘。 离离平静不下来。她深吸了口气,下床来到窗边,窗外挂着一轮圆月,天色暗红。 ……与那个时候的天空很像。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六年过去了。 小奴抬头看天空,他眼珠子的红色比天空要鲜艳许多。 他强忍着戴上兜帽的冲动。大寒过后,天气越发寒冷,尤其是在他站着不能动等人的时候,这种体验更加深刻。 他感觉他都快要被冻成一尊冰雕了,而偏偏他等的人还没来,他不能搓手,不能抖脚,不能哈气取暖,因为他得保持他高冷的人设,小奴想:“我好气哦。” 在他的视野里,黑衣服的男人越过一棵又一棵树朝这边来。小奴天生能捕捉到很远处男人的身影,甚至他能轻而易举地根据男人的运动轨迹推算出他下一步要脚落何处。因此,他的目光较黑衣人的脚先一步落在特定的那根树杈上。 树枝小幅度震了一震,黑衣人脚先着地,然后他左手攀扶树干稳定身形。 夜晚天气冷,黑衣神则戴上了配套的黑口罩,小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见他将眼睛弯成一条缝,他用亲切的口吻对小奴说:“好久不见。” “……你们神则都是这个套路的么?我有跟你很熟么?”小奴在心里想,“看来李广死透了。” 黑衣神则相比起李广要年纪小些,他嘴角上扬,有些得意地慢慢扶着树干站起身来。小奴气势不弱,他却在树上占尽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问小奴道:“两个月过去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小奴不答话。 新上任的神则头脑较前任多了几分轻狂,他紧盯着小奴试图威逼他说出最终答案。 “再给我一点时间。”小奴不甘示弱向他抬起红色的眼睛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打斗有动作参考 ☆、第 50 章 “唔唔。” 离离把小黄的大腿放回到她应有的位置去,躺下,翻了个身,脸朝外。 “呜呜。” 离离把小黄缠绕着她的胳膊解开,起身,放回原位,又翻了个身。 “呼呼。” 离离忍无可忍,她弹起盘腿坐用手拍了拍小黄的脸,喊道:“小黄你醒醒!” 她的枕头被小黄占了一半,而正睡得香的小黄压根没听见她说话,小黄对梦里的人呜咽了声,又翻过身面向墙壁呼呼大睡,离离怒不可遏,她鼻孔喷出白气。 冷风从没关紧的窗户钻进来,离离打了个哆嗦。寒夜冷风吹熄了她的怒火,她放弃挣扎躺下。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小黄像八爪鱼一样盘到她身上来,离离眼角迸出冷光。她卷起身子,暗自发力,把小黄往墙壁拱去。 一路斗争到天明。 阳光穿不透天空积淀的厚厚云层,被隔绝在人间之外,而一楼的值守员嗓音撕破天际,喊道:“起床啦!”。小黄伸懒腰打哈欠懒懒地坐起身,同时离离左手掐住她的脖子眼冒寒星说:“小黄,我要杀了你!” “我怎么啦?”小黄好生迷茫地望着她。 二十人纷纷集合来到正厅开早会。 “上头劝慰我们说,这次我们的反侵略任务虽然失败了但是不需要气馁,他会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派我们到隔壁村子去。” “同时,上头说我们的组织规模不够大,要求我们扩大队伍规模——现在我们队伍已经从15人增加到了20人。上头的调查结果还显示,神则将会在五天之内在出现那个村子中,所以他要求我们尽快做好转移阵地的准备,尽早动身出发,”主持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同志们,请注意,这封信的落款是一个星期前,这也就是说我们……” 小奴用袖子掩着打了个喷嚏。 离离探身摸摸他的额头,同时小奴冷漠地把她的手打掉。离离不计较问他:“你感冒啦?” “没有。”小奴逞强说。 离离不禁想:“难道他昨晚跟我一样遭受到了惨绝人寰的待遇?” 小奴疑惑地盯着她看,离离哈哈笑摸脑袋说:“没有,我刚刚什么都没想。”小奴回应以一副“我信你就有鬼了”的表情。 “那么,她刚刚究竟在想什么呢?”小奴想。 高耸入云的青山,超凡脱俗的小靛,无论如何会对小奴和离离产生一定影响。小奴和离离加入队伍前就提前商量好,他们冷眼旁观,不掺合到队伍的具体事务中来。 听主持人深切地讲完那一番话,二十人雷厉风行向邻村进发。 抵达目的地时,橘红色的晚霞平铺于粉墙黛瓦之上。二十人表情肃穆眺望远方。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给他们的轮廓镀上神圣的色彩。 二十人探脚迈入村庄,此刻,耳边响起“嘀嗒”——雨滴落入池塘的声音。 金色的涟漪自他们脚下荡开,铺天盖地的黑暗向他们笼罩过来。 仿佛镜头在旋转,成百上千的蝙蝠从黑压压的屋檐扑翅飞起,玻璃窗后依次冒出一双、两双、三双荧光的眼睛。 惊恐的队员站成一圈,其中,小黄笑眯眯地蹲下向当地小孩打听情况,她身后的队友惊呼出声,急忙伸手将她拉住,却有一道透明的屏障阻拦在她和小黄中间,她够不着。时间定格,她的手臂被固定在半空之中。 被拉住衣服瘦骨嶙峋的小孩向小黄回过头,孩子瘦削,于是显得他眼睛极大。小黄掩住嘴巴失声尖叫,眼窝空空如也的小孩受惊抛下她,躲回抱着筛子的妇人身后去。 妇人挽髻,淡紫色衣裳,提着空无一物簸箕的她笑容疲惫而无奈。 二十位探险者的到来宛如神仙下凡,金黄色的光束冲天而起以他们为中心驱散村庄的黑暗。 小黄的小伙伴被糊了一脸灰架起铁锅生火熬粥,小黄围着围裙掌勺派粥说:“不着急,人人都有。”小奴离离合作维持秩序,扯着嗓门喊:“来,大家排好队!” 他们向流浪者伸出援助之手,他们“哐当”拔出刀将村民们护在自己身后。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村民纷纷化身飞蛾,扑扇着金色的翅膀朝村里唯一的光源——他们的队伍扑过去。 小黄猛地惊醒,她扑到陪她坐起的离离身上来。离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黄小声啜泣:“我又梦到我们所有人都走进了一片黑暗之中,村民们变成飞蛾朝我们扑过来……” “没事了,”离离轻轻安慰她说,“不是都过去了吗?我们收获了总队和分队成立以来,最多的信徒呀。” 小黄呜咽着,把离离肩头的衣服都打湿了。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前不久前那里面还闪烁着星辰大海,现如今,它们的光芒已经通通看不见了。离离有些心疼。 “离离为什么能做到这么冷静?”明明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小黄蜷着身子,依傍着离离的肩膀问。 “因为……小奴比我还冷静呢。”离离笑着扯开话题说。 “小奴么…”小黄孩子一样带着哭腔闹起来,“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再做这个噩梦了!”她靠在离离肩膀上撒泼。离离却不回应她,只安静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母亲安慰哭闹的孩子一样。 直至夜深了,小黄闹够了温顺地伏在离离肩膀上,只露出两只湿漉漉的眼睛。 她嘴角勾了勾,手慢慢往上摸。 离离一激灵,想一把扔开小黄却又不敢。她想道:“你摸哪里呢?” “想不到离离这里还挺大的嘛,”小黄一脸享受地抬起头说道,“我感觉它现在比我的还大了。” “……” 离离一把把小黄扔到墙壁那头去。她操起枕头,小黄呵呵笑着翘起屁股压住枕头。小黄婀娜的身体曲线是那么明显,除了她真没有胸。 离离脸红抽出枕头砸她,说:“你滚啊!”她别过头生气。 “哟,还害羞咯。”小黄美人蛇一般蜿蜒到离离前面来,她嚣张朝离离吐了吐蛇信子—— 点了点兰花指。 离离的脸上的红“唰”地一下又加深了一个度。 “平时看不出来呢,你是不是在束胸?”小黄抱着被子歪头看她,可怜兮兮地又说:“我羡慕嘛~” 离离面红目赤操起枕头又向小黄砸下去,小黄笑着一迭连声求饶。 大抵此是人间莺歌燕舞。 离离这天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被小黄一声怪叫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感到肚子酸胀,想要起身,却被小黄夸张地一巴掌按住。 离离来不及疑惑,挪了挪屁股……她身下有种黏黏腻腻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温暖的液体从她身下面流了出来。 “好了,”离离死鱼一般瘫回床上别过脸想,“我明白了。” 小黄半跪在离离身边,小龙虾须鬓发蹭过她的脸,她贴着离离的耳朵问:“第一次嗯?初潮?(月经)” “嗯。”离离盯着木门十分冷淡地回答。 “啊!”小黄弹起掀开被子,离离回头一把按住,小黄悲天恸地地喊道:“我的被子啊!” “床要塌了。”离离面无表情地躺着想。 她也不是不害羞,像她这样被小黄袭胸都要脸红半天的人怎么可能不害羞,只是害羞过了头,就会变得面无表情罢了。离离坐在床边晃脚,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脸瞬间变红了。 她扯过被角,用大无畏精神安慰自己:“还好今早最先发现的人是小黄不是小奴,不然就更尴尬了……啊不对,为什么最先发现的人就不能是我嘛!” 她有种尿床在闺蜜床上的可恶的羞耻感,离离往后一躺“大”字型瘫倒在床上,叹气。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小黄拿红糖水为什么要敲门,不直接进来?”离离想。尽管这么想着,她还是乖乖地穿鞋下床,对门口的人说:“来了。” “吱呀。”门开。 离离猛地把门关上。 “你干什么?”小奴一脸迷惑地敲门道。 离离的脸已经红得无法无天,小奴意欲推开门,她却死死地按住门,离离誓死不让小奴进来。 尽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离离你打开门说话。”小奴有些焦急地说道。他不知道房内发生了什么,只得不折不扣继续敲门,妄图将门打开。 离离索性将背抵到门上,她犹豫了一阵,还是克制着自己发虚的语气说:“你走吧,我今天不想见到你!” “……天哪,这是什么沙雕,说话只说一半欲拒还迎的语气!”话说出口,离离内心万马奔腾。 果然,隔了一扇门的小奴敲门敲得更狠了。 “他等会儿应该不会说,‘离离你先开门,你开门听我说,离离你听得见吗?开门,你不要做傻事。快开门快开门呐,你再不开门我就踹门进去了’的吧?”饱览群书的离离背靠着门无奈地想道,“小奴应该没有言情小说弱智男主这么傻吧?” “离离你怎么了?”她第一次听见小奴些许关切些许担心的声音。 “哦豁,”离离想,“原来小奴这个人,也是会温柔的呀?” “算了,我矫情什么劲呢?”她泄气想道,“和小奴这么熟了,而且这也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离离转身把门打开。 小黄犹豫地问:“小、奴?” “这是什么?” 深红色的液体,小奴忽然之间豁然开朗,他羞愧地低下头。 “红糖水。”一向脸皮比鞋底厚的小黄低下了头。 “那我先告辞了。”小奴眼不见为净,面无表情抬脚就走。 离离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吱呀”一声,她猛地打开木门冲小奴喊道:“小奴你为什么会如此熟练?” “……”小奴的脸“噔”地一下红了起来。 “……完了,”离离内心崩溃抓耳挠腮地想,“我都在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分明如此清水,五杀不过审TT,求求这次不要被打回来了。 ☆、第 51 章 “开会的时候没看见你和小黄,”小奴绞尽脑汁控制表情说,“我想知道原因。” “嗯。”像是两人在商讨十分严肃的话题,离离一本正经点头。她内心炸毛想道:“那你现在知道了吧……” “今天只有我和小白分粥…”小奴收敛了表情转过头和小黄商量说,“人手可能不够,你们也尽量过来?” “好的。”离离低头说。她一个没留意夹紧双腿,身下泛滥成灾。 离离脸红。“我不是这个意思,”恰巧转过头来看她的小奴低头强行解释说,“我是说……” 小黄自作主张塞茶杯到离离手中。离离抬头,只见小黄毫不客气把小奴推走,她伫在楼梯间居高临下对小奴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我和离离收拾好了就过来。” “我是说,我和小白两人应该能应付过来。”小奴艰涩的余音回荡在长廊中。 鞑虏被驱赶离开。 “我都干了些什么乌龙事。”离离却没心没肺地想笑。她被小黄逮住,小黄一巴掌盖下来。离离后仰抬手避开,小黄拧她的耳朵说:“离离你还好意思笑!” “我错了!”离离眉开眼笑,毫无诚意恳请小黄手下留情。 娘亲给了离离一副好底子,小黄说,我有一个朋友被月事绞得死去活来,她幽怨的眼神朝离离投来继续说,而你却一点事儿也没有。离离可怜兮兮抱枕头。小黄撇嘴起身说:“那么我走了。”离离扔下枕头拉小黄:“慢着我也要去!”小黄回头张口就来:“难得今天休息要我我就不想……” “哦~那……” 小黄拖起离离就走改口道:“来来来,今天小白和小奴肯定忙不过来,我们一起去帮忙!” 小黄把离离拖到营地。 这儿完全就是小乌旧阵营的复刻版。 帐篷无数,人满为患,新加入的队员驻扎在此。人们生活条件艰苦,精神却异常饱满。小黄露出一排大白牙朝正在清点人数的队长说:“队长我要签到,我们没有迟到哈。” “迟了,”队长忙得不可开交,抽空说道,“开早会的时候没看见你们。” “嘿嘿。”小黄惭愧地笑。 “算了,下不为例。”队长瞥了她一眼说。 “好咧。” 一旁的新队友友善地盯着此两位老前辈看,眼里尽是理解包容,还有艳羡。小黄忽视他们的目光拉着离离就离开,而离离做不到,她想:距离他们对她和小黄的态度改变,还有多少时间呢? —— 队长挥动左手就像是在挥舞一面大旗,他对人们大喊道:“快!大家都到这边来!” 风雨飘摇,电闪雷鸣声,夹杂着人们的尖叫呼喊声,席卷了天地。小奴和离离逆风而行。 “啊!”小黄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她惊声尖叫。 “赶紧回到后头去!”一个握着长矛的队友朝她喊道。 倒不是她不想,只是一道大波浪又从天空的云层翻涌而来,大地忽然被洪水肆虐。小黄被狠狠地呛了口水,幸好她水性不差,得以从水底挣扎出头来。 她的刘海被水糊在脸上,水流顺之而下。她睁不开眼睛,妄图在无边的“海水”中抓住一块浮板,小黄断断续续地喊:“救命!救命!” “小奴我到那边去,你小心。”离离从地面拾起一把长剑说道。 “就此别过。”小奴说。他头也不回朝越来越嚣张的洪水发源处而去。 云层之上,黑衣黑帽蒙面人高举双手,凝聚成小光团的海浪悬浮在他掌心的上空。跑到离大部队足够远的地方,小奴停下脚步来。他手作承托状,地龙依他的指挥破土而出。 地龙咆哮着盘旋而上,封锁了蠢蠢欲动的海浪。蒙面人显然没有料到村落小小的队伍还有意念师,一时间应接不暇。正在此时,越来越多的土制柱体拔地而起,他竟然给地面的不知名意念师占了上风。 地龙和水龙相互撕咬着,是地上人和天上人在双双斗法。 而另一边的平头老百姓手握矛,执盾,我方与敌方打得头破血流。离离格挡过后咬牙发力把敌军踹得翻了个跟头。 “在海里扑腾”的大师兄自救不暇,无论拉住正缓慢下沉的小黄。小黄鼻腔嘴巴都呛进了水,她一次又一次被“海浪”盖进海底又一次一次挣扎着游到“海面”上来。 “你没事吧?”小奴逆光背对着她问道。 土桩自海底升起,小黄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土桩托起——少女自冰冷的海水中央坐起,她贴身的衣物勾勒出身型,头发湿漉漉的。 如果忽略掉小奴不符审美的身高,那么,他就是传说中英雄救美的大侠。 “我没事,你快去救别人,”小黄不怀春,她环顾四周,指着一处焦急地说,“师兄就在那里!” 大侠侧过脸,双手抬起说:“人太多,我救不来。” “啥?”少女花容失色问。 随着小奴的动作,大地开裂,泥沙荟萃至半空。他控制土元素而蒙面人控制水元素,水和土在空中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最终混合成泥石流,自他们头顶倾泻而下。小奴抬右手,用法力将他和小黄保护起来。 透明屏障升起隔绝了外界“唰唰”落下的泥浆。末日来临,惊慌失措的少女手扒屏障,眼睁睁看完了外界她的同伴被泥浆掩埋的全过程。少女绝望回头,此刻,仿佛世界只剩下我和你,空气安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狭小的封闭空间里,满屋子劫后余生,惊心动魄,暧昧的气氛。 过了一阵,屋外,时间解冻。 他两只眼睛眨了眨,泥浆顺眼皮子滑落下来。 他禁不住泥土的芬芳打了个喷嚏,土丘冒出两个小孔。 土龙蜿蜒至高空化作链条将蒙面人捆了个结实,没沾上一滴泥浆的小奴右手合拳,随着他的动作,“灰尘”洋洋洒洒地从天空飘下来。小奴抬手挥散保护罩转身对小黄说:“我到那边帮忙。” “我也去!”小黄后脚跟上小奴,她衣裳还没干透。 围剿最后一个敌人,把长矛刺入他的腹中。鸦雀无声过后,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 “啊。”他捶胸顿足,情难自禁将周围的弟兄都抱了一轮。 “呀呀呀呀。”她抓住她的芊芊玉手,像只跳蚤一样蹦跶起来。 “离离!”小黄向她跑来大喊。 离离回头。本来她和小奴说好不掺合到队伍的具体事务当中去,可是此情此景,她还是难免兴奋,骑到小黄身上。 “好开心!!!” 借着狂喜,离离将众人胡乱抱了个遍。她松开小奴张嘴大笑,小黄扑到她脸上“吧唧”一口,离离抹去脸上的水问她:“小黄你怎么湿漉漉的?” “这说来话长……”小黄竖起右手食指洋洋得意说。 “小奴你看起来不很高兴?”离离挑拨小奴,凑到他跟前问。 小奴勾起嘴角,在离离看来他却在迷之微笑。小奴阴恻恻说道:“我在算,距离我们队伍衰落还有多少时间。” “你别破坏气氛……”离离话声未落,队长高声宣布道:“今晚庆功宴!” “哇呜!”队员把队长抬起来抛到高空。 周遭都是欢乐,可是她都感受不到,离离心里瞬间空落落的,她忽然明白了小奴的意思,想:“今晚的不是庆功宴,是鸿门宴。” 在小乌队伍里,庆功宴过后,下一顿吃的就是散伙饭了。 —— “就在这时,天空一声巨响,小奴闪亮登场……哎,我感觉其实小奴挺帅的。”小黄攀着木桶探出头对离离说道。 “他?”离离不以为意。她往小黄木桶内倒热水,小黄一激灵喊:“烫!” 热水被小黄扑腾到离离脸上,离离用衣袖拭水。木桶浮起丝丝白气,迷乱了离离的眼睛,小黄长发披散,水下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她“咯咯”地笑。 “好一副美人出浴图。”离离脸红侧过脸去。 小黄却游到她面前掐掐她脸上的肉问:“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给我闭嘴。”离离想,她额边青筋跳。 小黄用食指刮了刮离离的脸,离离愈发脸红,小黄又笑,她好不容停下来继续说道:“不逗你了。我觉得嘛……小奴也不是帅。”她噤声回忆了下白天小奴威风登场的情景,红烛的光影映到她棱角分明的脸上,小黄说:“他是很可爱。新近流行一个词,叫什么来着?” “什么?”超尘出俗的离离显然回答不上来,她舀水继续替小黄搓背。“瞧这光滑的肌肤,瞧这流畅的肌肉线条,无一不令我遐想。”离离欲盖弥彰舀水,好掩饰她动作的不自然。 “是正太!”小黄猛地转身冲离离说,“闷骚傲娇小正太。” 小黄沾了水珠的长发一百八十度华丽丽旋转,简直是“乱花迷人眼”的新定义。离离叉腰气势汹汹说:“这哪一点跟他对得上了?” “跟你一个样。”小黄眨眼wink,左手叉腰,右手朝离离发射爱心炮。 “我……”离离猝不及防蔫了。 “啊~”小黄仰泳娇羞忸怩说,“我不管,反正小奴以后就是我的新男神啦!” “你的男神…还有谁?”离离福至心灵。 “我数数,”小黄翻身屈膝掰着手指说,“我大哥,我二哥,大师兄,二师兄……” “够了!”离离忍无可忍想。她不管不顾朝浴桶倒入木桶最后一点热水,置若罔闻小黄忍俊不禁的呼喊,绕过屏风,开门,吹着凉风对小黄说:“水凉了,我帮你重新打来。” 背靠木门,凉风拂面,离离闭上眼睛,任寒风吹走她脸上的红晕。 她提起水桶边快步走,边走边恼怒想:“怎么就这么容易脸红呢?”水桶太重,她只好肩膀一边高一边低提着它走出厨房来,离离没想到她抬头看见了小奴。 “每逢害羞必逢君!”离离歪嘴巴气鼓鼓的,她很想扔下水桶掉头就走。 但她不能。离离低头颤声问:“这么晚了,小奴你怎么在这儿?” 小奴被离离吓了一跳,做贼心虚的他看见以上场景,而事实是离离被气笑了。小奴下意识伸手问离离:“我帮你提?” “…不用了,我提得动。”离离说。 小奴一顿缩手不再勉强她。 担心伤到小奴的自尊,离离强行解释说:“我打水给小黄洗澡。” 离离左手提着水桶,正人君子小奴掩耳盗铃从她左边绕到右边来。 “…对了,小奴,”为了打破尴尬,离离挑起话题说:“最后你把他处理掉了吗?” “谁?” “水系神则。” “不然留着?”小奴反问。 离离停下脚步。 小奴食指敲了敲,些许戒备一脸疑惑地问离离:“怎么了?” 离离却面有菜色淡淡地说:“我感觉小黄说的不完全没有道理。” “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 “……你在耍我。”小奴恼怒想。 沉默地一同走到楼梯口,从厨房到这儿不过十步路的距离,各怀心思的两人却觉得时间漫长得宛如过了十年。 “那我就不送你了,晚安。”小奴不回头往一楼长廊尽头,他的房间走。 “嗯…等等。”离离忽然说。 小奴僵住,回头。 她放下木桶,摘掉小奴背后粘的新鲜苍耳,笑了一笑,复又调皮地黏到他的前襟上。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离离的动作就像温柔的妻子帮出门的丈夫整理衣衫,小奴不习惯微微后仰。 “什么时候粘上的?”离离问。 “像在提防我?”她莫名其妙想。 “水都放凉了,”离离提起水桶,拾上一级台阶对小奴笑说:“晚安。” “晚安。”待离离走远后,小奴笑了笑回答转身。 作者有话要说:小黄:为了卖萌我竟然还会说英语嘤嘤嘤。 ☆、第 52 章 “你听说了吗?我们立大功了!今天首长小乌要亲自到我们这里来。”白毛领粉披风的少女兴致勃勃对她的同伴说道。 “哇,真的吗?”头上缀满蝴蝶结紫色披风的少女作仓鼠讨食状,万分期待问“就是那位创立‘玄’的首长大人?” “是的!他叫小乌,帅气迷人又有才干,简直是我的梦中……” 紫披风少女右手向天接话高声说:“梦中情人!” “嗷呜!”粉披风少女与紫披风少女娇羞抱作一团。“没有啦,你瞎说~”“讨厌~我才没有。”“嘻嘻嘻痒你快别挠啦。”“哼哼卿我就要挠你挠你挠你!”她们嘴中念念有词。 “你们是不是忘了小青的存在?”离离无情合上窗户。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离离对镜梳马尾辫。她鬼鬼祟祟往床上瞄了眼,确定小黄还在熟睡后,离离臭美地侧过脑袋将自己的辫子晃了晃。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觉得其实她和她的娘亲长得不像。 尽管都有恰到好处的三庭五眼,尽管长发都乌黑浓密柔顺。但离离的眉梢微微上挑,她的睫毛较娘亲更翘更密更长。 印象里娘亲的模样已经记不清了,反而令离离印象更深刻的,是她那一身飘飘欲仙的白衣,和她那一身娴静出尘的气质。 代表着她的过去不肯换下的白衣裳淡化了镜子里头小姑娘容貌天生的艳丽与锐利。 “今天小乌要找我们谈话,唉,我要怎么面对他呢?”离离打开门,庸人自扰。 依旧是往日瘦削的身型,洗得发白的青衫,小乌转过头来时,离离还是觉得他变了许多。 晒黑了,嘴巴上的胡茬没刮干净,整个人看起来……变老了。 离离定睛一看小乌旁边半人高的小孩,想,这还是原来白白胖胖的爱哭鬼皮球吗?我看见的分明是一个傻傻憨憨的小黑胖墩。 “小奴长高了。”小乌见到两人第一面首先说。 离离:“……”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奴镇定地微笑,轻轻点头说:“谢谢。” “哥哥姐姐好。”皮球规规矩矩拱手说道。 田野因战争而荒废了,杂草疯蹿。他们走在田垄中,杂草比皮球还高。 “小乌此次是来表彰我们干的好事?”离离问。面前豁然开朗,土地被大火烧过,留下黑色的痕迹。反侵略战争取得短暂的胜利,人们看见生的希望,准备重新开荒。 “嗯是,希望我的到来可以增添你们的信心,”小乌笑了笑问,“你们最近过得还好吗?” 这个笑容倒显得小乌有些领导人的架势了。他眼里曾经的阴暗和执拗悉数散去,笑容不再虚伪,和蔼可亲,却如同流水线生产出的工艺品,没有灵魂。 “还可以。”离离说。 她注意小乌到脚边那个好奇但缄默不言的男孩,扭头问他:“皮球还记得我们吗?”她同小奴站成一排。 “我……没有印象了,”男孩有几分不好意思,但依然抬起眼睛挺直腰板说道,“我现在叫铮铮,不叫皮球。” “铁骨铮铮?”离离想了想问。 “是的。”皮球想摸摸脑袋,但放下手来。 尽管他身上还有过去的影子,但时间在悄悄改变每一个人。 直到小乌离开,离离都没有向他问出她想问许久的“小乌,你不觉得现在的队伍和你曾经的队伍很像吗?你就不怕……”这个傻乎乎的问题。 小乌早就知道答案了。 随着时间而变化的,还有小黄对小奴的感情。 离离头疼。小黄从一开始频率还比较正常的“离离,我觉得小奴是个正太”发展到现在十句话九句不离“啊啊啊啊离离我觉得小奴他好帅!他是我的男神!”区区只用了多少时间!好哇,你闭嘴,我知道了!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不停在我耳边嚷嚷吵得我脑壳疼。离离幻想她指着小黄的鼻子质问:“你听见了吗!” 小黄:他人小鬼大,端着一副架子仰头垫脚跟队长商讨正事的时候奶凶奶凶的超级可爱! 离离:不觉得。他从小到大就那副冷漠抱胸与我无关模样,看不出有什么可爱。 小黄:他忽然闪现单手拔剑为你所向披靡视死如归孤军奋战的时候巨级无敌帅! 离离:好吧……这确实有点。可是小奴他不一向猥琐发育摸鱼捡漏要不动则躺尸半年的吗?他有这么威武霸气过么? 小黄:肤色雪白黑衣红鞋眼瞳深邃力量成迷危险而又有魅力! 离离:……综上所述我们千万不要得罪追星少女。 “离离,小奴午饭吃了吗?锵锵看我买了武大郎烧饼,我们一起给他送过去!”小黄双手合十对离离说。 “你自己去我不去。”可离离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她双脚离地拽到小奴跟前。“那你还问我干嘛?”离离想。 “给你。”面对比她低一个头的小奴,小黄鞠躬将烧饼双手虔诚奉上。 小奴迷茫下意识看向离离:“这是什么情况?” 离离被小黄折腾成咸鱼表情。 小奴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不卑不亢双手接过武大郎烧饼,点头说道:“谢谢。” 小黄从脖子红到耳根子,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她满院子转圈圈,叫嚷道:“啊啊啊我的男神收下了我的礼物!啊啊啊我的男神搭理我啦!我要跟他原地结婚,我家老公最帅!” “小奴,”离离干巴巴地对小奴说:“我不认识她,那我先走了。” “嗯。”小奴回以深沉点头。正巧离离回头,他上下眼睑的睫毛轻轻碰了碰。 “其实小黄说的,不无道理。”离离忽然这样想道。被小黄的花痴传染,离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捏住了小奴的脸。 她灵魂归位时,手还掐在小奴脸上,离离眼睛睁大。 小奴一双血瞳被她吓得露出来,离离打了个激灵,连忙松手。 她低头。没想到小奴赶在她动作前,捏了捏她腋窝下的肉。 “唔。”离离轻哼。她“唰”地脸红。 “手感像有韧劲,带油脂的豆腐。”小奴来不及缩手,脑海首先浮现这样一行字。 “混蛋。”离离用蚊子大的声音哼。 “你流氓。”小奴低头害羞说。 心脏“砰砰”地要跳出胸腔来,可是谁也不好意思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我掐到了什么?”小奴安静深呼吸。 “不好意思。”他终于鼓起勇气抬头道。“对不起。”离离视死如归对他说。 两人双双垂下眼帘来,脸红。 “离离!我们回去吧。”小黄转圈转得头晕眼花,她得到到了男神的回应心满意足娇羞拽拽离离的袖子目光恳切道。 “好好好。”离离哪里还有心思琢磨小黄的心情,她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一迭连声答应。 小黄暗喜,忙拽离离上楼,一路絮絮叨叨,欣喜难以言表。可脸颊绯红的离离,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小奴好久才发现自己正欠揍地回忆着刚刚的所作所为,他试图想正事把这糟糕的思想清出脑外。想着想着,小奴徒劳无功他进门一头扎到枕头上。此前都是在心理上,这回儿他终于在生理上认识到,他们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意会捏哪了吗? —— 小乌:为什么我叫小乌,却穿绿衣裳? 小青:(斜眼)妇唱夫随 小奴:(镇定)因为我穿了黑衣服。 ☆、第 53 章 “小黄我不想和小奴一个组嘛,”离离抱枕头哀求小黄说,“求你了。” 小黄正对镜仔细搽玉颜膏,闻声她手一滑,睡前保养工序被毁于一旦,小黄不高兴嘟嘴。她侧脸,耐心地用两根手指将脸上多出的一道白色膏药涂抹均匀。 小黄这才回头对离离略微别扭地说:“不要嘛。”想了想,小黄又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离离把头闷进棉被里哼哼。 小黄嬉笑着脱鞋窜上床猛地掀开离离的被子,离离与之对视,后“唔”地嘟嚷了声翻身。 小黄人如其名,骨子里对人间情爱尤其向往。她见离离动作,脑袋中一根神经瞬间兴奋起来。“你和男神闹别扭了?”小黄双手托腮,晃着脚丫追问她。 “你现在都直接称呼小奴男神了么?”离离用眼白睇小黄道。 “嘿嘿。”小黄双手捧脸幸福貌。 离离生无可恋回答道:“没有。”确实没有,只是到现在胸口还残留着火辣辣的触觉呢。 “你难得不犟嘴耶,”小黄压住离离半边肩膀,拇指和食指共同掰过她的下巴穷追不舍问,“真吵架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离离反扑压倒小黄宣誓主权:“真的!”尔后她在小黄揶揄目光的注视下,毫无气势地滚落至小黄身边,将自己卷成一只蚕蛹,喃喃:“话说,小奴不是小黄你男神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和他一组?” “嘛,”纸老虎小黄被离离一句话捅破了,她背靠离离面朝墙壁说道:“这样不好,我要在男神面前保持我矜持的形象。” “……哦。”离离忽然想起中午小黄所作所为,想:“原来你还有形象的吗?” 塑料姐妹花同床异梦。 她苦思冥想一整晚,明早第一句话要跟小奴说什么,起床扫过衣橱一排白得亮眼的衣衫还有些羞涩,可是上天将她不同寻常的情绪扼杀在摇篮中,不给她春心萌发的机会,第二天一早队长拍着小奴的肩膀问他道:“那么小奴,这就交给你了,没有问题吗?” “请放心。”小奴仰脸稍稍点头。 当小奴回过头来时,离离喜怒不形于色。 她面前的小奴亦然。 反正离离紧张羞涩而又惶惶不安的心情在此刻是烟消云散了。说是CP,她和小奴未若惺惺相惜的战友,得知即将分道扬镳的那一刻,巨大的不舍将她一口吞没。 尽管对面小奴的真实想法不得而知。 南荒请求大队支援,地方队伍受中央小乌统一调配,组内留守的队员给出征的壮士践行。 “呜呜呜男神我好不舍得你哦,”因为某些客观因素,小黄不适合挂至小奴脖颈上,她只好迎风抹眼泪,弯腰细心叮嘱道,“你到那边以后记得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她情真意切掏出手绢擦拭小奴的脸,小奴错愕躲开,小黄眼泪汪汪蹲下:“麻麻在这里等你回来。” “……知道了。”小奴扯出半个微笑道。 小黄起身对离离吐舌头。“别走。”离离刚要说,小黄就脚下生风不见了踪影——她毫不客气抛弃小奴跟她的二号三号男神私会,离离:“好了现在,她把该说的都说了,我该对小奴说什么?” 离离眼眶还没酝酿得红起来,寒风吹乱她额前的碎发。小奴背起行李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说“那么我走了。” “你不带这样的……”离离睁大眼睛伸手说,她内心咆哮道:“好走不送!” 互相拥抱。小靛的一番医治后,离离能明显地感受到小奴的身子骨渐渐硬朗起来。同样地,小奴深有体会,离离身体构造已经与他不同。……毕竟他们俩都不是孩童了。 安慰自己说,我其实并没有多么不舍得他,只是多年的依靠突然中断了,多少有些不习惯。“等你回来的时候,就比我高了。”离离比划了一下他们几乎一致的身高。 “嗯。”小奴笃定地点头。 离离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朝小奴笑。虽然小奴不说,但长高是小奴的夙愿,要不然离离绝不会听到他说一句肯定的,充满期待的“嗯”。 人们长歌当哭,以酒撒地,纷纷告别自己的家属,将他们送出城门。小奴作为大军中的一员,受到气氛的感染,也朝离离说:“再见。” “再见。”离离说,并挥手。 —— 头顶蓝天白云,她从邮驿站回来,翻身下马。离离一边解开书信,一边走回房间。 门开,屋内光线昏暗。小黄单手支颐欣赏画卷,听见动静抬头随意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离离说。她拉开凳子,坐到小黄对面拆信封。 信封被胶水粘牢了,离离不愿意手撕,只好起身找裁纸刀。拉开抽屉,她余光看见小黄死死地盯着那幅画卷,小手撑累了把头换至右手,右手撑累了把头换至左手,目光未曾离开过。离离不习惯小黄如此沉默,走到她扶手椅边弯腰问她:“小黄在看什么?” “嗯?”小黄转头说,“我的男神们~” 有些人无论表面有多严肃,一开口就会将他此时此刻的内心暴露无遗。小黄侧身让出空间示意离离欣赏。画卷上的人物姿势活灵活现、各有千秋,但他们的神态均可以一言蔽之——骚。“还是群像……”离离无奈地想。 就连气质与它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小奴小黄也不肯放过。 离离吐舌头眯上一只眼睛。 “男神的信?”小黄拨过对面的信封。 “不是。”是谁也不可能是小奴的。离离坐回原位说道:“是顺叔叔的。” “顺叔叔是?”小黄问。 “我父亲的一位朋友。” “嗯~”小黄转头专心看画说,“很少听你说起你家里的事嘛。” “是呀。”离离铺开信纸读信说道。 离离: 见字如晤。 多方周折,终于打听到了你的消息。与你分别多年,近来过得如何?最近发生了很多事,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我不再赘述,你务必要当心行事。另外,关于当年的事情,我有几点想当面告诉你,方便和我见一面吗? 平安。 叔:顺 顺叔叔的模样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依稀能够从他的信中读出失散多年的亲人再会的温暖。 曾经家是离离世界的中心。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年幼的离离失控暴走,惹来十分严重的后果。她没有实力,眼里却揉不得一粒沙子,因此轻易陷进了神则拙劣的圈套中。 “你可千万别相信顺叔叔,是他!他就是你的杀父仇人,不仅如此,她还亵渎了你亲爱的娘亲!” “离离!”顺叔叔撕心裂肺地喊道。 “现在,离离,听我说,”黑衣神则狞笑着怂恿她道,“去杀了他,他才是你真正的仇家。” 小离离在正义与邪恶之间犹豫不决。 现在看来,可笑得很。诸如此类从神则嘴里说出的空口无凭的话,她从前为什么会相信?可怜她的父亲披荆斩棘才将年幼的她送至他的结拜兄弟顺叔叔手中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而当初的离离以手指天口口声声:“我再也不要相信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们了,你们都是坏银!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整个世界都与我为敌?”啧啧,想起就是不可饶恕的黑历史QAQ。 “啊,我死了。”离离自刎伸手向小黄呼救,小黄坏笑着抽她厚重的马尾辫,离离直呼“疼疼疼”。 离离翻来覆去将那张薄薄的纸页看了一遍又一遍,小黄时而看看画,时而望望她,欲言又止。离离欲擒故纵,她都要等不及了,小黄才下定决心。 小黄一把按住离离的手,说道:“离离,问你个严肃的问题。” “嗯。” “你觉得…我们队伍的向心力越来越弱了吗?”小黄掌心的温暖过渡到她的手上。 我从未料到是这个问题。 —— 喝水喝了一半的小奴忽然放下杯子。 “那个,”白色衣服的女孩子把头凑至他的面前,问道,“请问,茶楼位置坐满了,我可以和你拼一桌吗?” 少女把视线从他的眼睛挪到他的鼻尖上,声音紧绷。 她的眼角微微上挑,与衣服配套的丝带把马尾高高束起来,旁边银簪用细线缀着一颗红珊瑚珠子。随着她的动作,那颗红珠子摇摇晃晃。 “请便。”小奴目不斜视,拿起他手边没喝完的茶继续喝。 “太好了!”少女眼睛倏地一亮,嘀咕道。 少女坐下自动自觉地忽略了小奴。她嫌重,于是解开后背背的大刀,将它放到右手边长板凳上。少女饶有兴趣问店小二:“这里有什么特色菜?” 小二为她尽心竭力地介绍起来。 “我要一份红烧狮子头,一份时令蔬菜和一碗米饭。”少女眉眼弯弯地笑道,“谢谢你啦。” “好咧。”小二甩白毛巾至肩上。 少女脸上有一对小梨涡,因此笑起来时很甜。她用筷子戳狮子头,红线描边的春装袖子不长,露出一截皓腕,“她长得好像离离。”小奴自知不能再继续看了,默默收回视线。他拿起茶壶斟茶自饮,边喝茶边静心想道:“怎么他还不来?” 他看到桌上的圆碟只剩下一个狮子球。 “客官,您是住店还是打尖儿?”小二谄媚地问道。 黑衣蒙面人取下黑草帽,往大堂中央看了眼。与此同时小奴起身,蒙面人一字排开铜钱,对前台豪爽说道:“不用找了。住店,就我一个。” 蒙面人上楼后,小奴才跟着他的步子往上走。他转动钥匙开门,小奴后一步跟进房里来。 小奴关门。“好久不见,”小李广把草帽放到八仙桌上,缓缓摘下面纱。和蔼亲切的他微笑,抬头套近乎说道:“你好像又长高了。” “你说话很像离离。”小奴面无表情说道。 “噗哈哈哈哈哈,”正在喝水的小李广被呛到了,一口水喷到地上说,“你可真会开玩笑。” “最近修行得怎么样了?”他解开行囊,拿出表面镶满宝石的黑盒子把它放到桌面上。 “你需得保证这个方法能成功。”小奴说。 “对,”小李广作出“请”的手势。他坐下十指相扣,抵住下巴说:“也只有你才能成功。我们这么多年都没有下手,有这个原因在里头。” 小奴双手悬浮在黑盒子上,仿佛在与什么较劲他大拇指微动。黑盒子四周升腾出黑烟,盖子被缓缓掀开,小李广盯着他的手,舌头滑至上颚忽然满足一笑。 他伸手取走黑盒里一半的黑烟,使它悬浮在自己两掌之间,双手反方向在同一平面旋转。很快他顾不上和善微笑了,额边擅自流下汗滴,半空的黑烟化做一颗黑丹落到他手掌心。“这次做得不错。”小李广捏起药丸大小的黑丹放进长颈瓶说道。 可以看见,瓶子已经被装满一半了。 小李广收起长颈瓶,抬起眉毛请离小奴道:“少摆出那副表情,你可分到了不少好处。”“你们还不是。”小奴与他擦肩而过说道。仅仅是合作关系的话,他也不愿意在此作过多停留。 他下楼,可是吃狮子头的少女已然不见了踪影。 “等所有事情都好起来了的时候,我要和你去吃你最喜欢的狮子头!”小黄正躺着,掀开被子振臂一呼。 “……好!”离离抬起左手和她一起说道。可是,离离禁不住想,可是她们的队伍真的会好起来吗? “等到我的男神们回来,”小黄盖被子转身盘上离离的身子,头埋她的颈窝说:“一切都会变好,我平生最大的愿望……”离离僵住,再次想要将小黄掀下身去,但她手拍了拍小黄的背,还是没敢。 “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和我所有的男神上床!” “……”离离丝毫不留情把小黄踹出被窝去。 小黄“咯咯咯”娇笑,缠住离离哀求道:“好姐姐,饶了我,我错了嘛。哎哟喂,你的耳根子怎么又红了?” “滚犊子。”离离光脚把小黄反锁到门外。 小黄拍门单脚跳。 —— 听说精英部队今天返回,要为他们的大本营注入新鲜血液,领导人兴奋不已,队伍里的娃的开心得直跳。 冰雪消融又一春。前不久刚刚过了春节,地面上的鞭炮纸还没扫干净,今天人们起了个大早,继续放鞭炮辟邪除秽。 小黄给屋内花瓶插入新鲜的花。她提前一周就在离离耳边絮絮叨叨她众男神的英雄事迹,离离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不愿意再搭理她。 “离离不也很想见到男神吗?你都不理我,”小黄把干花递到她面前鬼鬼祟祟问,“你该不会是,性冷淡吧?” “你滚啊!”离离卷起袖子狠狠抽小黄的屁股。 “噢!”小黄夸张地弹出门外。 桌面上是小黄献给她大小男神的各式各样的礼物,心宽体不胖心不灵手不巧并且懒惰的离离瞄了一眼转头蛮不在乎想,反正她和小奴都那么熟了是吧,这虚与委蛇的礼物就免了吧。至于她有多期待见到小奴?也就一般般吧,毕竟几个月过去了,那段最难熬的时光也过去了,她不差在这一时半会儿,现在没什么好激动的。 因此当那高挑的少年站到她面前,离离死盯着他的眼睛但就是叫不出他的名字。 要不是曾经朝夕相对太过熟悉,她都不敢与小奴相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奴:我简直是人生赢家。 作者:(转笔笑而不说话) ☆、第 54 章 小姑娘家家的红绣鞋终于被换下,黑衣裳做工用料不凡,合身服帖,有股子不张扬的贵气,红腰带是全身暗色调的点睛之笔,色彩抢眼。 小奴一向不差钱,离离不在乎他穿什么。令她注目的是,小奴长高了,肩膀也随之宽阔起来。他肤色依然比平常人白,相貌周正,眉毛不甚浓,束发,是耍帅也不尴尬的年龄。 同离离一块愣住的还有小黄,她很快一蹦三尺高欢呼道:“男神!你可回来了呀!我好想你!”小奴朝她回以礼貌的微笑。 小黄歪头合拳心满意足说:“啊啊啊我高冷的男神冲我笑啦!”小奴朝她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身高和装束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如此之大,明明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动作,他身上那股装老成的萌劲却不见了。”离离悄悄眯眼想,她又笑起来说道:“小奴好久不见。” 白色春装的离离眼梢向上翘,笑起来时尤为明显,自小到大笑容都偏甜,小奴想起南荒茶馆里很她很像,萍水相逢的姑娘。他微微脸红,逞强说:“好久不见。” 就像杯水无法泼灭车薪,精英小队也无法拯救从内里腐坏的队伍。组织规模扩大以后,生活物资紧缺,内里队员良莠不齐,人们互相猜忌,矛盾横生。 血肉飞溅到单膝跪地的小黄面上,小黄从泥地里拔剑咬牙向前方冲去,离离猛地握住她的手,与她一同打落她面前的暗器,而小奴用法力截住直刺她们命门的刀剑。 “你的前面。”离离忽然抬眼说道。小奴四指弯曲将来人的长剑掰弯,再将他踹倒在地面。“我们好有默契。”离离想,三人相互照应着,肩并肩作战。 陈生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小黄从水桶里掏出毛巾,贴近离离笑眯眯要给她擦脸,离离虚伪微笑后退摆手,说:“别别别。”舀水洗脸顺便偷看她们的小奴忽然转身。 陈生在他目光的注视下,神采奕奕地走到小奴面前来,问:“在洗脸哪?” “嗯。”小奴轻轻点头说。小黄停下动作,和离离一同戒备地朝小奴这边看。 陈生走到溪水的上头,弯腰蹲下捧水洗脸说:“我也是。” “那你又何必到这边来呢?”离离腹诽道。她趁小黄没留意,小人得志抢过她手里的白毛巾。 果不其然,离离擦着脸隐隐约约地看见,陈生打湿了自己的脸,明说自己的真实来意:“最近我们这战事,打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吃力了哈。” “下一句话是,你觉不觉得我们队长不像个好人?少侠我看你身手不凡,不如趁着大好春光,加入我们新创立的战队吧?”离离脑补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小奴却把陈生一下句话堵回口中,说:“我不觉得。” 离离噎住了。洗脸的陈生不慌不忙笑着回应:“确实,我也觉得战争让我们的土地扩大了不少,可是我还是觉得,人挺累的。”他在春光明媚下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我也不觉得。”小奴覥着脸真诚地说道。 呵,你们,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是吗?”陈生站起身手指正前方,面带歉意说,“我还有点事忙,先走了。” 离离依然记得,小乌的队伍后来,以她和小奴被神则追着打为□□,彻彻底底地崩坏,后又重组了一次。 小黄拉住离离的胳膊不再打闹了,她想起离离的“预言”,看样子有些哀伤。 最近队伍里的氛围很奇怪。 圆肚子厨师菜刀立到砧板上,失声尖惊叫跑出来。他手里举着一条剖开肚子鲜血淋漓的鱼大喊道:“不好啦!我在鱼肚子里面发现了一张奇怪的纸条!” 妇道人家夜半上茅坑听见狐狸叫,屁滚尿流裤子都不穿跑出来跌倒在地上,哀嚎:“我听见了!呜呜,我都听见了……” “大姐听见了什么?”七邻八舍好奇地围成一圈问她。 “嘘,你们听。”她神神叨叨地环顾四周。 浓密的树丛窜起橘红色的狐狸头,“陈生是天命之子!陈生要当王啦!”狐狸精睁大眼睛,兰花指放在嘴边呐喊道。 第二天一早,小黄刚睡醒,离离告诉她说:“我们的队伍解散了”。小黄欲哭无泪——有人把帝王推下王位,自己当了王。 离离脸红揽过小黄,安慰她说:“小黄你别难过嘛。”小黄埋头在她臂弯蹭了蹭,收起泪水。 小黄从袖口摸出惊险的逼宫之战中,她舍身抢救出的唯一一件宝物——她众男神的画像。她吸吸鼻子,摊开它放到膝上,再收起它抱到胸前,得意说:“还好我把他们都救了出来。” 离离:“……”本来我还是有那么一点同情你的。 “突然好奇如果让小奴知道那张画像里有他,他会有什么反应?”离离转头看小奴,小奴被她盯得心里发毛,离离回头,小黄已经收敛好了情绪。 “小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离离便温声问她。 小黄眨巴了下眼睛,一棒子被打回原形。她仿佛受惊的小动物,泪光闪闪缩回离离怀里,小黄捏着嗓子可怜楚楚对离离说道:“我想……我想先跟着你们。” “……”你为什么有话就不能好好说。离离对小黄没有抵抗力,心脏猛跳。 看到小奴点头以后,离离展开笑颜对小黄说:“没有问题。”阳光洒到她的脸上,小黄激动,把离离抱得更紧了。忽然,她纵身一跃啄了啄离离的嘴巴说:“我最喜欢你了!” “我似乎被你这个套路骗了不少次。”离离想着,被她吓得浑身发僵,继而渐渐脸红。小黄心喜着,小奴目光上移,眺望远方田园风光,心想:“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小黄终于把问题抛回给两人。 “和顺叔叔会面。”小奴说道。 “到顺叔叔江边的新房子里去拜访他。”离离说。 河堤两旁是抬头不见天日的竹丛,如果穿过竹林从杂草丛生的堤坝滑下去,可以涉水摸浅水螺和鱼虾,小奴回忆他们白天在河边浅滩嬉戏的情景发呆。 小李广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他拍拍小奴的后脑勺微笑问:“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闲话少说。”小奴转身避开他的手。 “嘁,”小李广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长颈瓶,说道,“要这不是神则的开场白,我才不这么说。” 小李广打开瓶盖,小奴随之把自己手中的黑丹投到瓶子里去。黑衣神则欣赏地眯起眼睛,把小瓶子提到半空摇晃了下,露出邪恶的微笑:“不错嘛,就快成了。” 不得不承认,他也对小李广眼中的向往也有所期待,只是…… “我问你,她最近有什么反应没有?”小李广问道。 “离离?”小奴问。 “原来你叫她离离,”小李广笑,“我们神则内部统一称呼她为‘那妖物’。” “她没有察觉我们。”小奴不回答他上一句话说。 夜风吹起小李广凌乱的长发,作为神则头儿,他在拉沉脸色时气场充足。黑夜,小奴逮住他神情的每一寸变化,只是,也暴露出了自己的一双血瞳。 “你最好不要给我整临阵反水这一出。”小李广与小奴擦肩而过,在他的耳边叮咛。他潇洒自由从小奴身边经过。 小李广漫步在潇潇竹林中伸开双手,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据我所知,伍镇前任首长顺刚刚搬家到这附近,血河之主你说,我该不该去会会他?” 直至嚣张的小李广走远,小奴始终没有动。他抬起头,尽量舒展自己的脸色穿过田野往村庄走。天色昏暗,小奴也懒得费心伪装自己的表情,想:可是,血河和神则毕竟有不共戴天之仇。 房门前小黄和离离嘻嘻闹闹,小黄坏笑着弹了离离一脑门,离离不知听她说了什么俏皮话又脸红。小奴心情不好想:“你们为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觉守在我的房门口?” 麻烦的是,离离脸上不尽然是被调戏后的羞赧。 离离问道:“小奴你到哪里去了?” 小奴:“……”解手? 他露出恰如其分尴尬的小表情。 “可是……”离离说,“我们已经在这里找你很久了。” 三人沉默。 “噗哈哈哈哈,”小黄忽然领悟了什么似的,弯下腰来双手捂脸害羞地笑。在小奴离离注视之下,她站直身来,婀娜她的腰身,暧昧地点了点离离的嘴唇,说,“你就别追问了。” 离离羞愧:“……”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小奴微微低头。 “你们找我?”小奴抬起头问。 小黄眼睛灿若星辰地盯着她的男神:“刚刚我推开窗户,小离离说屋外有个坏人一闪而过。” “是神则。”离离无奈补充说。 离离看小奴,小奴无辜沉吟:“嗯?” “我不知道神则是谁,我也不想知道神则是谁,”小黄双手捂住自己的两只耳朵对两人说,“你们谁都不许告诉我。” 离离斜眼瞟她,想:“小黄你戏好多。” 小奴刚欲动身,离离叫住他说道:“我和小黄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估计他已经走远了。我们就不管他了吧。早点睡,估计还有明天一天的路程。” 顺叔叔的模样逐渐与脑海里模糊的印象重合了起来。 深褐色的衣裳,单眼皮,剑眉星目。 不豪华也不绝不简朴的门匾下,顺叔叔打开红漆木门,露出挚友久别重逢的笑容以示欢迎说:“离离小奴我们好久不见!” 他面前的“离离”仰脸露出花痴笑容,娇媚说道:“小哥哥你好~我叫小黄,是离离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托腮忧愁)我很苦恼你们的感情不够深,相爱相杀杀不起来。 离离:(提刀)。 ☆、第 55 章 他一边说话一边领着他们走进庭院。 顺校长举手投足的风范不减当年,他们穿过底下长满浮萍的石板桥,桥底下的鲫鱼向他们索食,纷纷探出头。 “刚刚搬过来还没有修整好,让你们见笑了。”从清幽的庭院进门,绕过屏风,首先入眼的是挂在墙壁上有关花鸟虫鱼的镜画。 盘发齐刘海的方渝端着水果茶叶,款款从侧边耳房走出来。 “渝姐姐好久不见!”离离眼前一亮说,“你还记得我吗?” 玉色衣裳的方渝将茶叶点心“噔”放到茶几上,脸上笑出两个小酒窝说:“当然记得,顺校长总是提起离离和小奴呢。” “嘻嘻嘻。”离离灿烂地笑,内心却合掌祈祷:但愿你已经忘记了从前我对你做的傻事。 多少年后再遇见她和顺校长,如同失散多年的家人重逢一般,透体舒畅,一股“行至末路闻见花香”的暖流流过她的心头。 而小奴这时不合时宜地扯了扯她脑后厚重的马尾辫,离离头皮疼,惊异地回头。 “离离。”顺校长碰巧叫她的名字,停住了她的动作。 离离好怂,仿佛“爬上墙头想要与心心念念的小姐私会,却被古板家长当场抓包”的穷酸书生。她的嘴角疯狂向上翘,像只二哈,表情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何为“大人您就别在意这点儿细枝末节了”。 顺校长不知为何动作停顿了一秒。从他的视角看,小奴右手托住离离的后脑勺,动作充斥幽微的暧昧。他朝小奴望去,小奴反应过激,双手紧贴裤缝,双眼平视前方站成军姿,这样一来,顺校长想不想歪就很难了。他意味深长地对离离,尤其对她身后的小奴“哦”了声。 小奴没想到自己真的会不好意思,他耳根发红。 离离嚅唲,发不出声音:“……”顺校长,你听我解释,我们平常不是这样的。她腰挺得比竹竿还直,想:“嘛,这个解释,苍白得连我自己都不信……” “你们一路舟车劳顿都辛苦了,我们坐下来喝茶说话。”顺校长招呼三人入座,小黄眼睛发亮,果断抛弃两人,跟上顺校长的步伐。 方渝已经把茶叶舀进盖碗里,她往茶壶倒入热水,冲茶,坐下,静待茶香。 “最近江湖上有关黑匣子的传闻你们听说过吗?”顺校长缓缓问道。 小奴和离离对视,两人都说:“没有。” “嗯?”顺校长微微一愣,看向小奴说道,“你们消息很不灵通啊。” “嘿嘿,”离离应下他的话,傻笑,“就等顺校长您告诉我们嘛。” “我都不当校长多少年了,你们还叫校长,”顺校长转而对离离笑,“传闻黑匣子是神则为夺取人的力气而创的道具,表面镶满宝石,样貌极尽奢华。这个消息一出,吸引了很多江湖人去争夺它。” “唔……顺校长担心神则会拿黑盒子来对付我?”离离问道。 “嗯。”顺校长说。 小奴轻轻提起茶杯喝茶。 顺校长问:“你们最近有发现神则的踪迹吗?” “有。”她回忆起前天晚上,江边竹林窗边一闪而过的异样感觉,又无奈地想道:“他不是一直在追着我们打吗?” “这次叫你们来,我想把以前的事情都告诉你们。” “诶?我洗耳恭听。”离离惊奇。 “小奴同意吗?”顺校长忽然问他。 “我无所谓。”小奴事不关己般继续喝茶。 “奇怪,他此前不是对此持强烈反对态度的吗?”离离忽然惊醒想道,“且罢,先听听再说,说不定顺校长要讲的事情和小奴无关呢。” “我就是个莫得感情的工具人,”小黄柔柔软软地趴到自己的一侧胳膊上,眼神倦怠,“不需要我推动情节发展的时候,一句台词都得不到。” —— 十二年前,神则、血河、伍镇三股势力鼎立,天下太平,而力量日渐强大的野心家神则狠心打破了这个平衡。 天上人神则抖一抖白色浮尘的毛,用脚趾点了点人间的方向,说:“我要血河的力量,你们给我去灭了他。” “冲呀!”得到指令的神则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出发。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清越姑娘左手牵着她圆滚滚的男孩,右手扶着行动不便的何小雪的胳膊,两人嘻嘻闹闹,一同到庙里敬香。 雪白的男孩不习惯大太阳天气,更不喜欢密集的人流,于是寺庙的空地上他不愿意再往前走动一步。 清越蹲下捂住他的眼睛,小孩的睫毛搔痒她的手掌心。清越说:“不是答应我了出门时不许露出红眼睛么?”小孩乖巧把鸽血红的眼珠子转换为棕黑色,可是任清越再说什么他都只是盯住她的眼睛,假装听不懂她的话,不肯再往前走。 清越挽起袖子,叉腰。 正太简直是人间的瑰宝,何小雪被小孩萌得不要不要的。她说她身上有一种魔力,从小到大就特别惹小孩子喜欢,一定有办法让清越的宝贝儿子听她话。而这种魔法能发挥效力的前提是——“快去买一把伞回来。”她轻轻推着清越的后背。 果不其然,雨伞在她们头顶撑开,遮住天上刺眼的日光之时,早慧的小孩自顾自地迈开了短腿。何小雪得意问:“还是我比较厉害吧?” 清越:“……你们就使劲宠他。我害怕他以后出落得越来越鬼气森森的。” “一求神明赐福,我的家人身体安康;二求五谷丰收,六畜兴旺;三求我的家园景气和谐,直到永远 。”她们把鲜花水果摆到案台上,虔诚地祈祷。 可是她们所供奉的神明名叫神则。 清越和何小雪分别,牵着她的小孩回家,变故就发生了。 漆黑的地底世界,被血河囚禁着的三千魂灵,被入侵者全部释放出来。清越不会武功,她看到一只只半透明的怨灵在低空疯狂乱窜,看傻了眼。 忽然一只半透明的魂灵撞到小孩跟前,清越猛地把小孩往身后拽。一点点大的小孩没见过世面,他不懂得害怕,也不懂得躲闪,条件反射地亮出了自己血红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面前的一切。 他的眼睛具有蛊惑人心的魔力,而那只失去意识的魂灵神志也陡然恢复了清明,他的面目不再狰狞,毕恭毕敬地撩起裙摆,行跪拜礼,停在半空之中。 “是谁?”清越问道。 “是神则,大人,”如果他长脸,那么魂灵一定哭丧着脸,“神则侵入了血河领域,把我们都释放了出来。” 血河一族,世世代代守护着自己的魂灵,就像握着三齿钉耙的地狱监守者,一向与世隔绝。 而百年太平,“养了一身肥膘”的老头儿血河早已忘记如何战斗了。黑衣人悬浮在他的上空,手聚法力将全部河水向上抽。血河受了他的诱哄,浑浊的老眼往上一翻,地下空间猛然间翻起滔天巨浪。 “啊!”那只魂灵发出凄厉的惨叫,仿佛狂风带走尘埃,他在清越和小孩面前渐渐消散。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魂灵从“鬼门关”里逃窜出来。 地下空间的另一边,有一座专门为魂灵而设的城堡。那些人形生物哆哆嗦嗦缩在自家被窝里头,不敢探头向外张望。“砰!”飓风吹破他们的纸糊的窗户,人形生物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旋转着吸引到血河上空,脑袋碰脑袋,胳膊缠胳膊,他们痛苦地恢复了自己的原型——他们本都是魂灵。 魂灵是曾与血河签下契约的勇士,一旦消散就没有来世。 清越发现自己对面前的一切无能为力,她越发握紧了身边小孩的手。黑衣服德——她的丈夫,正与入侵的外敌厮杀,感觉到她的动静,回头朝她大喊:“带着小孩,走!” 顾不得犹豫,带着小孩转身离开。可是来到外界,她却发现,他们依然孤立无援。 血河是不与世争,亦正亦邪的存在。可是,如今局面,他们才惊觉,这也代表着,没有人愿意来救助他们。 小孩的父亲德和伍镇首长顺私交不错,与前任伍镇首长承私交甚好。 清越覥着脸皮背起小孩敲响何小雪家的门。 “来了,是谁呀?”何小雪问。从她的话里都可出即将为人母的她心情的愉悦,清越低头内疚,想:其实她和何小雪之间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她们认识的时间也那么长,只是……小孩把肉肉的下巴垫到她的肩膀上,像只小猫,用软乎乎的脸蛋蹭蹭她的侧脸。如今她顾不上这么多了,清越的眼神坚定下来,她只有雪儿一个朋友。 开门。“唔?”何小雪眉眼弯弯,有些惊奇。 听完事情的原委,何小雪体贴地接过小孩,把他抱到自己的身边。承犹豫了会儿最终出门援救血河,清越把小孩托付给何小雪,她孤身一人前往伍镇请求支援。何小雪拍了拍她的手背抬眼笑:“一切会好起来的。” 没有。 何小雪温声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时而看向窗外,颇有些心不在焉。 斜风细雨转化为瓢泼大雨,屋外变天了。 何小雪关紧家里的门窗。而这时她才有心思,注意自己身边的那个孩子。他自始至终静静地坐着,没开口说过话。何小雪小心翼翼地蹲下,那个孩子用纯净的红宝石一样的眼珠子摄住她,脸上表情安详毫无情绪。 “怪吓人的。”何小雪试图逗乐自己想。 伍镇出手援助即将沦陷的血河,可是为时已晚了,那个孩子没有看见他爹娘的最后一面。一个月过去了,他事不关己坐到高凳子上,脚不着地,用勺子慢慢地舀白米饭吃。外界风起云涌时,他依旧是一个两颊挂着两坨肥肉,干干净净,胖乎乎的孩子。 只是小孩的眼珠子通红,总是盯住人看,且没有神采,瞧着瘆人。 承到底回家晚了一步,他发狂般地摔门而出满世界寻找何小雪,小孩被两人晾在家里。几天后,承和雪儿怀抱一个女婴打开家门,一个咧嘴笑神志不清的老婆婆从他们身后探出脑袋。而小孩依然坐在几天前的位置没动,只是闻声向他们抬起眼睛。 几天不吃不喝,他瘦了些,眼睛显得更大更圆,而眼珠子里的色彩也愈发鲜艳。 放在榻上刚生下来的女婴没有长开,皱巴巴的,瞧着很丑。 雪儿和承非但不嫌弃,还爱不释手。跟他们一起归家的疯疯癫癫的老婆婆就比较直率了,她指着面前红眼睛的小孩一顿猛夸:“这个娃娃更漂亮,我喜欢!” “是吗?”没有表情的男孩心里想。 诡秘的血河一族与外界老死不相往来,他们身上的秘密外人不曾窥探。神则费了老大的劲攻破血河领域才发觉,他们面前哈哈大笑的老头儿血河,原来真的仅仅是一条修炼成了精的大河,他们真正要找的力量其实在那红眼睛的小孩身上,也就是说,他们被耍了。 神则很生气,老不死的血河弯下腰指着他们,“要把肺都笑出体外来”。 神则一拳抡进血河水里,激起一米高的水花。血河翻滚着它红色的河水,仰泳挑衅说:“来呀~来呀~你来打我呀,略,”他做鬼脸,继续说道“你是打不死我的~” 神则不上钩,没心思与老顽童闹。 他们感知不到红眼睛那小孩的力量。 入侵者离开后,血河蒸发至半空俯视他那守护了几千年的纯黑色地下空间却落寞了。高空血腥味浓厚,惹得他想吐。他一个趔趄,俯冲进自己的河床。他脚丫轻轻拍打浪花,手腕转了转,想象自己正握着装满着美酒的高脚酒杯。 他想让地板上黏的小小的,半透明的魂灵重新聚灵,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我要让那小小的孩子回到这儿来。血河想。 房屋中间古老的法阵由小孩的鲜血绘制而成。小孩失了血皮肤愈加苍白,女婴正熟睡,稍微好看了些,他们分别被雪儿抱到阵法中心。 承下不去手,雪儿眼里噙着泪水,一如往日她柔柔地叫他的名字:“承哥。”承咬紧牙关。 今天房屋被结界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也不能这儿飞出去。法阵亮起,一时间屋内红光大作。承把小孩身上可怕的力量转移到女婴的身上,再用尽她妻子雪儿的全部能力,把它封印起来。施法完毕,阵法的古老图腾爬满小孩和女婴的全身。 女婴吃痛哇哇大哭,小孩浑身冰冷面无表情。他站起居高临下地俯瞰他面前悲情的人们——勉力微笑的雪儿,面色铁青的伍镇承,以及向他们双膝跪下的,一向高傲的血河。 地面半透明的魂灵一只两只程序性在小孩手中渐渐聚形,他们用飘渺的意识,控制自己虚无的手指触摸小孩冰凉的脸。 “以后就叫你小奴了,”血河呼气说,“他们都是你的救命恩人,今后你的使命就是守护他们。” 血河一向喜欢开拙劣的玩笑,今天也没有例外。他说道:“你以后就是个空头司令了,除了那一双象征性的血红色的眼睛,你什么也从我这儿得不到,哈哈。你觉得能够守护好他们嘛?” 不能。 纯黑色的地下空间再一次重见天明,小孩从红色的大河里钻出来。他看见了曾经的婴儿,也就是,面前与他一样高的白色衣裳的女孩子。 “你是谁?”女孩问道。 许久没和活人说话,小孩声音沙哑,问:“你怎么来到这里的?”他用不寒而栗的语气对她说。 ☆、第 56 章 她参透了一旦她使用法力,小奴就会头痛发冷的缘由。 少年连指尖都被冻成了紫色,他哆哆嗦嗦缩在篝火堆前取暖。满天繁星,林木苍翠,火焰跃动。少女的一撮长发忽然垂落到他的胸前,他回头。少女从容不迫为他披上羊毛毯,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她陪他坐到葱茏草丛中。“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最好的你。”互诉衷肠后,恰逢光彩迷人的日出,他们在山崖边缘,云海之上紧紧地十指相扣。 小奴和离离在池塘边转了一圈,这个幻想被无情地打破了。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一直以来,她对小奴吓人的红色眼珠子情有独钟。 他们深情地捧着对方的脸,情真意切地注视着对方的眼:“我的情郎,你都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你是我至高无上的主,你是我分外瞻仰的天,你像致命却诱人的毒药,让我欲罢不能,着迷成瘾。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出火花,他将他的小心肝儿抵在树干上吻得花枝乱颤。 小奴和离离围着池塘转完了第二圈,这个骚破天际的想象也被打破了。 前因后果被完好地串联了起来。 “这么多年,你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留在我的身边?”离离停下脚步,“没有过不甘心吗?” 她抬头对小奴笑,头顶的梨花开满枝头。 世间有互利共生的寄居蟹与海葵,也有毁坏气氛的寄生虫和宿主,而她和小奴明显属于后者。 过去是美好的,前途是光明的,只有可以把握的当下它充满了不堪。离离忽然笑得眉眼弯弯,她自告奋勇问小奴:“我可以抱抱你吗?” “……”小奴一时半会儿愣住。 他好久都没看见攻气满满的离离了。 语气丝毫听不出起伏,眼睛却嚷嚷着要独立,不受大脑的指挥移开视线,离离想:其实这句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小奴要是拒绝我的话……我会尴尬的。 小奴的臂膀称不上结实,但也绝对不算单薄。 不是第一次拥抱,却是第一次脸红心跳地相拥。离离假装冷静,用手环住小奴的后腰,小奴吸气,他发现如果他有样学样的话,他和离离会双双折腰,于是他把双手慢慢从离离的后背挪到她突起的肩峰上,离离内心扭成蛆,小奴力图冷静地回答:“嗯。” 暂且不去想以后。 尽管中间隔了两层有分量的衣服,但对少男少女来说,如斯感觉已经胜似肌肤相贴。 小奴从来都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过,中华汉字的博大精深。一个词语在他脑海中挥散不去——柔荑,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背后,完美地勾勒出了少女美好的曲线,柔软的□□,嗯…… 不能再深究了。 被迫把一切都坦白以后,他反而落得了一身轻松。 “小奴的眼珠子好红,睫毛好长……我想攀上你的肩膀,抚摸过你的每一根睫毛,然后,把你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狠狠地抠下来,握在手心把玩。” 咦,我都在想些什么? 为了掩饰心中荒诞的想法,离离趴在小奴肩上轻轻地问道:“小奴,如果你有不喜欢的人,我帮你打,我有不喜欢的人,你帮我打,这样,我们是不是就不用纠结法力同源这个问题了?” “不可能的。”离离否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你傻,这不可能。”小奴想。 感觉小奴把自己抱得更紧了些,更深露重,离离下定决心钻出头观察他。 眯起眼睛笑,眼梢向上翘的她显得有些娇俏,离离鼓起十足的勇气,歪头打趣问他:“小奴我可以亲亲你么?” 嗯? 小奴拉开和她的距离,却没有松开她的肩膀。他克己复礼揶揄笑道:“时候不到。” 离离把老脸豁出去了,凑过头,诱哄:“就一口。” “不好。”小奴无所退让。 离离:“一口。” “…不要。” “吧唧。” 她意难平地关上房门。 踹了抱枕一脚,让它直直地砸到自己的脸上,闭眼沉思:“好害羞哦。”她翻来覆去,意犹未尽又滚来滚去。沐浴完的小黄散发俯身到她的脸上。 “让我猜猜,离离身上发生了什么?”小黄笑眯眯食指挑起她脸上沾的自己的一缕长发。 离离夸张笑,勾住小黄把她抱到自己的身侧,埋头至她的胸前,瓮声说道:“我好害羞。” “为什么?”小黄抱住她饶有兴致。 “小黄知道的吧……我喜欢小奴。”离离语气克制着,脸如煮熟的螃蟹一般红。 “哈?”小黄愣住。 “怎么了?”察觉到小黄有异,可还没缓过来的离离眼巴巴抬眼说。 “没什么,”小黄露齿冲她笑,“嘻嘻。” “你的表情有点惊悚?”离离恢复她欠揍的本色问。 “是么?”小黄双手“啪”拍自己的脸,尔后一本正经抚摸离离的后脑勺,说,“真香!” “……”离离害羞拉下脸,小黄趁势抽出自己脑下的枕头砸她:“我的男神被猪拱啦!” “噗。”离离破功发笑,小黄双手交叉在脑后望她。 离离翻身仰面朝天,展开手脚欲求不满道:“什么嘛,我才是那棵大白菜。” “……”小黄这会儿倒是被离离逗笑了,说,“你脸皮超厚!” 心猿意马了一阵的离离终于反应过来,今天的小黄较平时过于安分。不过事实证明,今天仍然是离离想多了。她正酝酿着如何向小黄开口,小黄不客气把自己冰凉的脚偷到离离肚皮上,坏笑。 离离斜眼一脚将小黄踢下去。 怀揣着甜蜜的心情入睡,夜半抱着小黄的胳膊,做梦梦到小奴。离离化身透明的旁观者,身临大战的关头——她和小奴在红色大河前不太平相遇。 天地上下颠倒,她忽然一脚踏空,离离睁眼,试探着往前摸索一步。 视角切换到熟悉的比武台前——那个与人群格格不入的小孩红眼睛,自带恐怖片大佬的阴森气场。离离挤进拥挤的人群,站到小孩跟前,弯腰眉眼弯弯冲他笑,可小孩的目光径直穿过了她。 他咬牙切齿,紧盯着台上惊慌失措的女孩不放。 他们一起逃亡,一同见过元素精灵,一起打过怪兽,一同啃过同一只红薯。 两双眼睛默契地对视,我为你你为我包扎过伤口。红树林我爬过你的床,幽潭边我掐过你的脸,刚刚我在心里偷偷地说道,我最重要的人是你。 没有拉住走进一片强光的小孩的手,人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 离离的肺抽入了一大口凉气,她将自己蜷缩起来,手按住两边发痛的脑壳。 已经尽力地压抑了自己的声音,可是小黄还是被她惊醒。小黄背对着她梳头,睡眼朦胧地坐起身问:“你怎么了?” “头痛。”离离语气平淡小声说。 小黄深深地皱眉,她调转方向,用手背试探离离额头的温度说:“可是你今天昨天上个月都没有发烧。” 头脑血脉紧缩造成堵塞,引起难以忍受的刺痛。小黄用手顺离离的毛发,离离好不容易舒缓了些。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心里隐隐约约生出这个念头。可离离首先牵住小黄一只手,把小黄还没说出口的话堵回嘴里:“最近倒春寒,可能我什么时候不注意,着凉了,总是头疼。” 她兴致勃勃提议道:“时候不早,作为客人的我们不能让顺校长久等,起床吧。” “……”小黄抽离她搭在离离脑门上的手,有些恼怒较真道,“可我没觉得最近冷,你最近穿的衣服却比平常人多很多。” “……” “头痛也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了。”小黄穷追不舍说。 见离离不接话,小黄心疼,只好指指自己哼了声补充道:“而且,总在这个时间起床,打扰我睡美容觉。” 小奴怎么看都觉得,离离头疼的小动作他非常熟悉,他还联想到江边竹林夜,小李广前言不搭后语问他的那句话。 本来他和离离昨晚发生了那种事,互相僵持着谁也不好意思先向对方搭话的,现下他坐不住了。 小奴告诫自己“我要冷静”。他绕过中间小黄的位置,拍拍离离的肩膀对她说:“离离。” 她自以为淡定地回过头来。 “你好不镇定。”小奴不去看离离,拉开靠椅坐下。 在外人看来,离离端出了一副凝重的神态,而早已摸清她德性的小奴心知并不如此。离离问小奴:“怎么了吗?” “你头痛?”小奴说。 你怎么知道的?很明显吗?离离一愣,推托笑说:“有些。” “小李广没有告诉过我,而且我昨晚明明也没有……”小奴着急地想。 离离打起精神对他说:“你看起来很不对劲哦。” “我……”小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不自在起身,绕到离离身后,深呼吸,抬手按住她的肩膀,离离差点夸张弹起,她浑身发僵。 小奴用手熟练按揉她头两侧的太阳穴,离离强迫自己的肌肉放松下来,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小鹿乱撞。 小奴指尖温暖,接上自己上一句话说:“我担心你。” ……似、似乎头痛真的缓解了不少,离离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那么小奴我就把你的这句话,当做真心的啦? ☆、第 57 章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辈人的恩怨不打算再继续写了。这里填上第13章第2节出现过的精灵的坑。 (没错,内容出自我的另一个坑(?˙ー˙?) 现在心灵之蛋已经消失了,写不出来这种单纯可爱的情节了。) 写于初二/捂脸 她迷迷糊糊地走着,不知怎么的就走到山上去了。可能是师父的缘故吗? 走到山上,山林里的泥土气息沁入鼻翼,阴凉一片。这里的森林很漂亮,野花杂草铺满地面,就像花地毯一样。 近处的树是碧绿色的,层层叠叠的叶脉重叠,远处的树就显得阴沉些。淅淅的山溪流淌,山林里给人一种亮晶晶的感觉。 何小雪并不介意什么,倒地躺下,野草覆没她的脸,嗅到更清新的泥土味道。 不知道是真的强行冲破六级累还是什么,她看到烟雾迷蒙,接着有亮晶晶的小东西漂浮在空中,再接着,睡眼朦胧她就入睡了。 似乎似乎,额头上有点小分量。 细细听闻,有些稀稀索索的声音。 “唉!阿银老大就要开花喽,小花小花,很漂亮很漂亮嗒!” “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嫩,娇娇柔柔的。 “嗯!我保证!” 何小雪睁开眼睛坐起来,头顶却传来一阵怪叫“哇嗷嗷嗷!” “嘭”地一下,一绿一粉,额头猛地撞到一起。“哎呦!”都逗着樱桃小嘴揉脑袋。 何小雪也是猛吃惊,她碰见了,两只手掌大小的,元素精灵? 精灵相视一眼,“哇”一声就要飞走,却被一双葱白纤细的手一手抓一只,给硬生生扯了下来。 何小雪看着他们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当真给萌到了。 绿色的精灵眼睛是一种绿的奇异的绿,淡淡的周围围着一圈金色的光辉。那张圆得不能再圆的瓷白小脸,额头上有一个奇怪但不突兀的浅银月纹,很神秘可爱。 粉色的精灵眼睛里装的几乎全是粉色的液滴,大得出奇。一张浅粉色的小脸却是特别的无辜无邪,浑身透着木槿花的香味,令人醉醺醺的香味。 绿色的精灵板着个脸用小拳头捶打着何小雪,粉色的精灵只是不停地哭,哭得何小雪的手湿漉漉的。 何小雪知道要是自己松开手,他们就全跑掉了,于是抓到面前看着他们问“你们是元素精灵?” 绿精灵是个坏脾气,他大喊“放开我!”粉精灵大哭,含含糊糊不知在说什么。 何小雪被他们两闹得有些手足无措,于是随便地说了句“我不是坏人。” 她只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那两只精灵居然安静了下来,瞪着大眼睛问道“真哒?” 何小雪有些汗颜,但还是依着他们的性子说道“对呀。我不会伤害你们。”说完松了手。 精灵没有飞走,而是又飞近了她一步,问“那你愿意做阿银老大的主人吗?” 大眼睛里满满的希翼与光芒。 可何小雪是被他们进一步雷到了,这样的对话,真的很令人无语诶。 “你们,够了啊。”何小雪把他们拿下来,带着教训意味地问道“阿银老大是什么?” 绿精灵和粉精灵拉着她跑,兴奋道“跟我来!” 何小雪惊奇,惊奇得不得了! 随着精灵拉她的步伐,那些杂草由绿色变成彻底的银色,灿灿然的银色! 垂下的枝条在她眼前流荡,一晃,就如无数条银丝荡漾,小腿一迈,一朵雪莲花在她脚下绽放将她托起就像。那场面美得不能用仙境来形容。 灵光闪动,远树近山,晶莹一片。紧接着,无数只小精灵笑着从花丛里蹦出来,他们银铃般的笑声落在地上,“哗”地一下,从地上长出一根银色的藤蔓,绽放出一朵绝艳的花。 然后,真正令何小雪目瞪口呆的还在后面。 那是怎样一棵美艳绝伦的花树! 一条条的银色树藤垂下,宛若晶莹鳞片镶嵌。地上灵草摇曳覆盖,一片弥漫着生命灵气的金雾袭来。银色漫着金色化作一卷小风,在空中灵巧地绕个圈,又化作不见。 精灵们拉着手奔涌着向前,笑声不断地扑扇着亮晶晶的小翅膀隐匿在树藤中。羞答答地冒出个头来窥探着外面,露出一对对颜色各异的清澈大眼睛。 何小雪难以想象,这样的花树开花后是怎样一种的漂亮。 “那个,它是你们说的阿银老大?”何小雪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呀对呀。”粉精灵脸蛋映得红扑扑的。 银条上叶子的脉络清晰可见,透出蓬勃的光彩,叫何小雪浑身舒畅,说不出的清爽舒服。 “它叫什么名字?”何小雪不敢把树的垂幕撩开来看,只能说她是有生命的,神圣不可亵渎的。 “阿银老大!”粉精灵自豪地道。 绿精灵使劲掐了粉精灵一把,说道“阿银老大有一个超级帅气的名字的,叫做银驭!” “银驭树?” “驾驭,银灵!” 可粉精灵小脸被掐疼了,嘟着嘴气呼呼地道“他就是阿银老大,超级漂亮又帅气的阿银老大!” “你胡说!银驭这名字才是最厉害的!” 正当粉精灵和绿精灵要吵起来时,何小雪一手一只把他两分开了,看着他们满脸不服的样子,正经道“你们阿银老大你们是要好好守护的吧?” 两只精灵小脸蛋一红,叉着腰但不说话。 何小雪又教训道“所以你们现在呢?在干什么?” “哼!”绿精灵挣扎出何小雪的手,一脚踢到她的额头上,大声道“要你教吗?” 粉精灵见他如此,忽然就大哭了起来“哇阿银老大,你不要理他,他不要你了。” “分明是你不要他啦。”绿精灵脾气也不见得怎么好,狠狠地掐了粉精灵一下也要哭了。 何小雪分明看见他眼泪滴落的地方银色灵草疯长,顺着他连串的眼泪往上爬! 她手中法力一闪把精灵扯开,这才避免了灵草把他们缠住。 想了想,她严肃道“没猜错的话,你们是树精灵,守护银驭树的。有他,才会有你们。” 绿精灵瞪着一对大眼睛,活楞楞地离何小雪靠近了一步,呆呆地点头“嗯。不只是我,连元素精灵,人们的法力都受它的影响的。” “所以,好人姐姐,来跟我们一起照顾阿银老大,陪我们一起玩!”粉精灵一收就收回了泪水,小脸如花灿烂。 “你们就这么随便带人到这里来啊?我说我是好人你们就信?那所有的人都是好人你们都信。” 何小雪顿时了解事情的严重性,那是传说中的灵树,它孕育着法力的源泉!那些躲到树里精灵,就是元素精灵啊,一滴眼泪,法力晋级,足矣! 可是这群精灵,也太,天真可爱了吧,怎么守护好他们的阿银老大? 粉精灵的眼里只有懵懂,她较劲说道“可是,他们没说他们是好人啊。” “看着。”何小雪忽然冷声说道。 她手上蓝光一闪,猛地掀起银帘,飞身进入朝银驭树内。 她自然注意到法力聚起的那一瞬伴着有淡淡金光舞动。 这是因为这里的生命气息太强,可以将她的法力强度增强。 绿精灵愣了愣意识到什么,“哇”一声朝着何小雪的方向追去。 他急急忙忙飞入层层银帘,可哪里还有何小雪的身影,鼻子一酸又要哭了。 何小雪真是服了他,看着绿精灵就在她身旁嚎啕大哭,居然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至于银驭树内部,她哪敢窥探啊? 拉了拉绿精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绿精灵被吓了一跳,惊恐地望着她说道“你是个大坏蛋!我不跟大坏蛋说话!” 何小雪靠近他并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想一想啊,我要是大坏蛋你们阿银老大现在还会好好地在这里?” 粉精灵飞了进来自然也听到了何小雪的话,她在下颚抵着根白白嫩嫩的小手指若有所思“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们啊?” “算了。”何小雪索性坐下,“跟你们说了也不懂。你们叫什么名字?” “名字?”两只精灵双目对视,一粉一绿的眸子装满了困惑。 “就是,嗯阿银老大的名字叫做银驭。我叫何小雪。名字就是对每个人的称号。” “可是,”粉精灵的大眼睛里更冤枉了“我们不是人,我们是精灵,我们没有名字。” 何小雪一阵无语。 她拨弄了一下银色的灵草,一时兴起“我帮你们取名字。” 揉了揉粉色精灵的头说“你叫依依。”推了推绿色精灵小身子说“你叫阿牛。” 粉精灵和绿精灵呆滞了两秒钟,突然抱着大喝“我们有名字了!我们有名字啦!” 何小雪看着他们兴奋的表情笑了。 然而只不过是那么一刻,她顿时变得哭笑不得。 精灵们一窝蜂地拥过来簇拥着她道“我们也要名字!” “” 精灵有的扯她的头发,有的索性到她头顶坐下“小雪姐姐!你不可以偏心的!” “好啦。” 何小雪看着成千上百的精灵颇感无语,她一时间哪里去找那么多名字啊? 用手顺着一排排颜色鲜艳的精灵指过去“你叫阿一,你叫阿二,你叫阿三一千零一” 震耳的欢呼声“我们也有名字啦!” 何小雪正数得累躺下时,一只紫色的精灵飞了过来,问道“小雪姐姐你会一直留下来陪我们吗?” 她这样一问,所有的精灵都围过来低飞,眼眸里都能滴出水来,可怜兮兮的小眼神。 紫精灵长着一张标致的小脸,身上围着一圈紫色光晕,但是何小雪绝对记不得她是阿几了,她摸了摸精灵的头。 银驭树 何小雪看向那棵美艳的树。银光缭绕,生命灵气浓郁,与他比起来苍生百世都是黯然失色。守护着他的,是一群单纯得无话可说的小精灵。 “小雪姐姐”这时依依猛地扑到她脖颈上,又是哇哇大哭“小雪姐姐不要丢下我们小雪姐姐是大好人” “好啦。”何小雪拍拍她站起身来“我会帮你们照顾好银驭树的,好不好?” “好呀!”精灵互相拍手,喊声惊天动地。 欢呼声中阿牛的反应特别明显,他浑身透出纯粹的生命灵气,眼眸绿得十分奇异。 待金光包围着他的全身时,他用小手掌对上何小雪的手掌,问道“真的?” 不知是怎么的,阿牛的声音在此时显得苍老,饱含神韵。而何小雪望着他,只觉手心一暖,浑身的经脉都舒畅无比。 “真的。”何小雪认真地答道。 就在其他精灵的欢呼声中,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和阿牛小小的身体慢慢升腾,眼前金光闪烁,只见银色的灵气从银驭树中央钻出来,灵巧地将他们包围。 耳畔似乎听到了银驭树苍老而神圣有力的声音“驾驭,银灵。” 再次睁眼时,她的额头上银光一现,出现了一个淡淡的银色月纹! “月牙弯弯,月牙弯弯,弯弯月牙照大地,大地大地放光芒!”精灵围绕着两人转圈,伴着淡淡月色,他们稚气的歌声显出不一样的神圣意味。 “你们这是?”何小雪有些犯糊涂了。 阿牛瓷白的肌肤透出莹润的光泽,不知是他的声音还是银驭的声音,神圣肃穆“驾驭,银灵” 何小雪对着银驭树恭敬地叩拜,什么话也没说。 “噢!”精灵们扑向何小雪,“小雪姐姐来陪我们点灯,把黑丫森林里的灯都点亮!” 何小雪接住了从半空坠落的阿牛,轻轻让伸下来的银条将他卷起,叶片包裹着他入睡。 “不可以哦,我要回去了。” “啊?不要嘛。”精灵哀求道。 何小雪点了点他们脸蛋,说道“今天很晚了,以后有空我再陪你们玩。” “不要。”精灵拉住她不让走。 “下次我带好玩的送给你们?” “好啊!一定的!”精灵喜道。 “那我走啦。”何小雪暗笑着走出去。 “嗯。早点到下次。” “不过”何小雪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下次我来之前你们不许带别人进来。” 她知道,关于银驭树,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安好心的。 见精灵还想问为什么,何小雪道“你让他们进来我就不跟你们玩了,也不给你们好玩的了。” “哦。好吧。”精灵一脸不舍地送何小雪出去。 过了好久,何小雪才摆脱这群小家伙回到了天玄派。 ☆、第 58 章 “咳咳,”小黄飞扑到离离身边,双臂张开,一掌一个将小奴和离离分隔开来。离离奉她为大救星,小黄却弯腰冲离离晃了晃脑袋挑唆道:“常常说我重色轻友的是谁?我看现在见色起意的不是我,而是你吧。” “我没有说过这句话。”离离闻声别过头心虚。 “还有小奴哦,”小奴心里装着事没听小黄说话,而小黄不饶过他,擅自从兜里掏出鸳鸯手绢迎光拭泪道,“我没想到原来你如此不矜持,确立关系的第二天,光天化日之下,你就对你的新欢好下手,你在我心目中完美的形象没有了。” “……我不是我没有。”小奴发现他无从辩驳。 离离被小黄逗乐了,悄悄看小奴。在他们的目光交汇之前,她掩饰般地看向小黄。 离离忽然想到“小黄刚刚叫的是小奴的名字,而非男神吗?” 她心中烦躁。 顺校长和方渝前脚后脚到来。方渝拿着信封皱眉头,见到他们四人把信封收入衣袖中,坐到顺的身边。 这座小庭院在当地荒废了好多年,今年才被顺校长购入,而刚刚修缮完的正厅再搭上玉色衣裳的方渝,显得十分有格调。 “有消息?”顺校长坦诚以待。 “嗯,”方渝遂从左袖拿出信封交到他的手中,说,“线人来信说,他到了君子村,却找不到接应的吴伯。” “我以为是吴伯忘记日子了,就到他的西瓜摊去找他,可是没有找到。我又到他的家里去找,发现他吃错了东西泄泻,没办法出门接应线人。” 顺校长自己抽不开身,不放心让方渝单独前去,而手头又没有其他人选。 方渝抬眼瞧他有些捉急的模样,笑说:“刚刚搬到这儿来,顺校长的通信体系都还没来得及完善呢。”顺校长正思考着,不睬她。 离离脑补方渝伸手抚平顺校长紧皱的眉头:“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渝姐姐对顺校长还是这个称呼。”她连忙收住自己的想象。 小奴站起身,主动请缨。 离离没料到这个情况,“可是,”她想,“顺校长应该不会答应小奴吧?” “那好,”顺校长先将暗号告诉小奴,再说道:“线人在君子村和这里交界的驿站,你来回大概要两个时辰。” 离离:“……” 君子村是他们留宿过的江边竹林村,也是五湖四海的交通枢纽。 顺校长在此处布下眼线并不奇怪,离离却想不懂顺校长为什么要答应小奴的请求。明明他知晓小奴的身世,明明他怀疑小奴有野心,他就不担心……话又说回来,小奴为何允许顺校长讲故事——把当年的一切都告诉她呀? “不然,”离离吞咽口水想,“我就不会怀疑你……” 小奴动身出发,而离离弯下眼角问顺校长:“顺校长此次叫我来,应该不仅仅是要告诉我我和小奴的身世?” 中空外直的竹子是君子美好品格的象征,清幽的竹林匝道前,驿站彩旗飘荡。 他刚刚踏进屋舍一步,戴草帽的黑影男子就等待他已久似的,整理着装站起来撞了撞小奴的肩膀。 小奴认得出那是小李广,小李广却乐得演戏,他微微掀起帽檐,低声对小奴说道:“不好意思。” 交换完情报,小奴走进竹林找小李广,而小李广察觉了小奴的到来,摘下草帽,回头冲他妩媚一笑,问:“是我,惊喜吗?” “……” “说吧,找我干啥?” 话音未落,他惊骇地缩小了瞳孔,四肢忽然动弹不得。 继而眼前一花,已经装满了三分之二的长颈瓶被小奴抢到手心。白皮肤映衬之下,他的眼睛更显鲜红。 小李广肢体动弹不得,意识却是清醒的。 温热的力量自他命门涌起,顺着他的奇经八脉充盈他的全身。小李广手上青筋爆出,他猛地一握拳,冲破了小奴的束缚,闪着金属光泽的法力向小奴攻去:“你想干嘛?” 小奴左脚一滑,躲过。 而他原先位置的一片竹林“轰隆”倒下。 小李广条件反射闭上眼睛,用神识探知小奴的位置。然而他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小奴的回应。 迅速张开一只眼睛,下腹被狠狠地揍了一拳,小李广阴沉脸色就要动真格,而小奴气定神闲说道:“再打会引来别人的注意。” “……”就算你这么说,该还的还是要还回去! 他和小奴过了几招,终于找到了小奴突然动手的原因。他轻蔑地朝小奴咧出一排大白牙,狞笑道:“素闻血河之主有五系法力,为何我认识你这么久,却从未见你动用过?” 小奴说:“哦,因为没有必要。” “……” 因为他曾亲身体会身世与他紧密相连另一人的痛苦。 小李广肃然盯住他,忽而破功噗嗤一笑说:“少年,你太好懂了,这样可不行。” 小奴想:“我以为我没有把心情都挂在脸上。” 小李广恶趣味解释说“现在才察觉,你尚且想要倒戈,要是我一早告诉你,你不直接反了?” “你不担心我现在谋反?”小奴威胁他说。 “不怕,”小李广嘴角上扬到耳根子,“因为即使你打得过我,你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打过神则。” “况且现在我的手里有你的把柄,此地是离离的靠山,伍镇前任首长顺的地盘,你打不过他,大不了我向他告状,我们两败俱伤,”小李广笑眯眯,伸手向小奴讨要长颈瓶说,“少废话,把它还给我。” 小奴一眨眼睛,小李广机敏闪到树梢,弯腰挑衅说:“看腻了,你能不能换个招数?” 就算小奴抢走了长颈瓶也没用。里头保济丸大小的黑珠子只是离离力量的前体,它必须经过神则秘法的加工才能恢复成力量。 离离体内力量的原本主人是小奴,神则发明了夺取这股力量的工具——黑匣子,而这个道具有一弊端,它必须由力量的正统继承者小奴来操控。 神则和小奴密谋,将离离的力量拿到手后,他们对半分。 顺校长对离离如是说道。 江湖各处遍布他的触手,因此顺校长消息灵通。 “你要注意提防小奴。”他总结说。 离离换了个姿势面朝顺校长坐,哈哈笑道:“我自有打算的啦。” 顺校长刚要再说话,离离飞快地转移话题道:“我觉得顺校长这次叫过来,也不仅仅是为了跟我聊这个事,我猜得对吗?” 她脸上看不出有异,心里难受。方渝眼神躲闪,左手捏右手,而顺校长道貌凛然说:“确实还有一事,距离我第一次见到离离已经好多年了……” 离离脸上露出“小生洗耳恭听”的表情。 “这次我会尽心竭力地帮你,不过是最后一次了,”顺校长握住方渝不自觉往后缩的手,说道,“以后的事情,你自己负责。” 离离打起劲头,绽放笑容说:“以后顺校长要和渝姐姐隐居山林去啦?” 她盘腿靠墙坐,小黄凑近头,任由鼻孔呼出的热气喷到她的脸上,仔细观察她。 小黄自作主张,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到离离身上,抱住她说:“你别难过啦。” “我没事哦。”离离揉揉小黄的发顶说。 小黄愣了愣,她一时分不出离离脸上笑容的真假,她对判断离离是否说谎有一绝技——将她扑倒,压在床上,橘势大好地试图去亲她。她就这么做了,推搡离离的肩膀,将自己半边身子压到离离身上,字面意义上“蹭鼻子上脸”,“么么”亲她除了嘴唇以外的所有地方。 “你别闹啦。”离离躲避小黄的亲昵。 “她看起来跟往常没什么两样。”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小黄抱住离离后脑勺,向她发起更汹涌的进攻,说“不要嘛~不要嘛~” 就在她小人得逞,即将用嘴巴封住离离嘴巴,实现“黏黏糊糊”的时候,离离一巴掌将小黄糊到自己身边,无奈笑说:“你别闹了。” 见小黄不相信,离离眨眨眼又说:“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 毕竟我可是经历过家破人亡、身边同伴一个接一个远离的人。 “你没事就好。”小黄双臂抱住离离整颗脑袋,将她揉成鸡窝头。 女孩子白日宣淫,滚作一团。 小黄见气氛起来了,也就无所顾忌了,她双腿盘着离离的大腿,俯身点点离离的唇珠,学浪迹红尘的御姐说道:“离离,我有一话要告之于你。” “请讲。”离离配合地从她的臂弯钻出头道。 “谈恋爱是很好的,”小黄抚摸离离的头,“男神也是很好嗑的,可是我劝你和小奴,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小黄棕褐色的瞳仁倒映出离离的笑脸,离离反客为主,揉乱小黄发顶的头发说:“嗯,我有分寸。” “我出去吹吹风,冷静冷静。”她独自钻出暖融融的被窝。 左手却被小黄使劲地拉住,好姐妹抬头感伤叫她的名字:“离离。” “一会儿就回来。”离离爬起身回头道。 从小闯荡江湖多年,她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的时候,去找小奴商量。 她遵照本能穿过郁郁葱葱的庭院,往小奴的东厢房走。 穿过石拱桥,桥底的池塘开满浮萍,离离在东厢房的台阶前停下了脚步。 她抬头惊觉,这件糟心的事与小奴利益相关,她似乎没有立场去找他。 心绪烦乱,折返回房,抬头撞见当事人。 “我想你了。”离离换了副嘴脸,眉眼弯弯对他说。 人呢,在说反话的时候,平常说不出口的,多么肉麻的情话都能轻易地脱口而出。 小奴竟然有一瞬间,想怼回去,像昨晚的她似的,亲亲她近在眼前的侧脸。可是,怎么能够? 他中规中矩说道:“我很抱歉。” “啊……你在说什么?”离离歪头不解问。 事到如今她对小奴此事的第一反应还是逃避。 经常听见人们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亲身实践后发现此话不假。 小奴不是一眼让人惊艳的长相,从他小时候标准的娃娃脸就可以预知,张开后的小奴的相貌不会有多么英气。然而他的模样十分周正,是离离觉得怎么看都不会有死角,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耐看的长相。 昨晚跟他挑明关系,亲亲搂搂抱抱都完成过后,离离愈发这么觉得了。 就是离离不太自信,小奴会在心里怎么看她?会嫌弃她的样貌吗?会觉得她过于傻吗?会不会对他们的身世心有嫌隙? “我还是想要你的力量,但我不会和神则合作,我会回血河。”小奴鼓足勇气将一切托盘而出。 “……” 身后按理来说没人的他的房间发出乒乓声响,盖过了小奴的声音。“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小奴却不打算再重复一次。他轻车熟路用眼神示意离离上前一同查看。 “久违的感觉。”离离想。她眉眼弯弯地应声答。 也许离离没察觉,但小奴一直觉得离离笑容很甜,每每一笑像在冲人撒娇,而她总对自己笑。 他们肩并肩走到小奴客居的东厢房门前。离离想:小奴就在我的身边,里头整出这么大动静的那位难道是小偷? 他们想要破门而入,顺校长却在此时自内而外打开房门。 双方同时愣住。 离离看见,顺校长的手中托着一个表面极尽奢华的,镶满宝石的黑匣子。“黑匣子是神则为夺取你力量而创的工具。”他语重心长的话语在离离耳边响起。 现场宛如修罗场,顺校长觉得气氛不够,盯住小奴还顺口叫了声他的名字:“小奴。” 小奴猛地将离离往后推,离离一时不备连忙后翻空落到地面,脚底溅起的灰尘沾到她的头发上。 顺校长手聚苍绿色的法力,直轰小奴门面,小奴眼睛转红,左脚一滑,躲开,顺校长眼球向下翻,躲避他的视线,小奴双手抓顺校长两条胳膊,掀起,在空中翻转他和自己的位置。 离离头疼,小奴分神。顺校长趁势反转局面,指尖似乎长出苍绿色的爪子,小奴一惊,顺校长的爪子刺入他的肌肤,位置被再次翻转,“唰!”顺校长把小奴摔到地上,小奴背对他站稳落地,转身。 离离头痛。小奴黑色法力化作金属光泽,直面扛上顺校长手中苍绿色能量球,顺校长最烦这个设定,凭什么小奴能够自由转换法力的五行而他不行。金克木,小奴的法力吞噬他的法力,可是顺校长也知道五行相生相克的规律其实并不绝对,只要木够亢,它可反侮金。 和顺校长拼蛮力小奴拼不过,空中,顺校长的法力球侵入他的体内。 “人赃并获。”顺校长收起攻势说。 “确实如此。”小奴大言不惭道。 他的周身渐渐升腾起黑色法力,离离惊奇这次小奴用法力她并不头痛。而小奴没看离离一眼,顺校长闪身伸手抓他,小奴却面无表情十分淡定,顺校长一手抓了个空,他面前的小奴竟然不是实质。 穿越到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小奴倦怠面部表情,放松紧绷着的筋骨,虹膜浸染鸽血红染料。 往前走了一步,眼前红色的大河静静流淌,一手把小奴拉扯大的人形魂灵——杵午,黑牛,粽子,绿豆前拥后簇将他围到中心,呐喊道:“老大,你长高了不少!”“老大,你回来啦!” 小奴对他们无感,他其实更在意,面前他的靠山血河的想法。血河连人形都懒得化,闷闷对他说:“哼,活该。” “小奴逃走了。”顺校长转身对离离说。 “是呀。”离离朝他无奈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1.仔细想想,这里头有很多bug,但我不告诉你们,你们就看不出来/扬眉嘚瑟 2.我扳手指算了算方渝和顺叔叔的年龄,发现他们差了将近十岁/突然兴奋 ☆、第 59 章 以神则发明的工具——黑匣子为媒介,离离体内力量的正统继承者小奴享有将这股能力初始化——还原回前体黑珠子的殊荣。 以防小奴恃才放旷,在小奴将离离力量转化为黑珠子的这个阶段,中间媒介黑匣子由神则保管。以防神则卷款潜逃,在神则将黑珠子转化为最终力量的这个阶段,中间媒体黑匣子由小奴持有。 现在,小奴还没有将离离体内力量转化完全。 他好不容易把人形魂灵都支使走,十分受挫地仰面躺倒在血河面前。 他和血河甚至都不用对话,只要他不妨碍,血河可以随意读取他的记忆。老者铁青着脸色,抽干河水,从河床踏上一条大腿冷冰冰说道:“败家子。”粉红色的河水从他浸湿的裤腿滴落。 小奴转头避过血河投下来的阴影,闭目养神道:“还是常年不见太阳的这里舒服。” “……你。”孩子从前不敢跟他顶嘴的!血河陡然生出烈士暮年的落寞感,他双手颤颤巍巍比出两个“六”字,头发瞬间瞬间变得花白。要不是小奴还在这儿看着,他一定会禁不住打个滚,卷起身,窜到高空中,飞快地俯冲下来,“啪”,将河床激起一个巨大的浪花。 “你……”可小奴毕竟还躺在这儿,他只得按捺不动。小奴毫无征兆,离家出走,他要不是像这样一惊一乍地,自己给自己找乐子,这么多年,该怎么度过?血河吹胡子瞪眼。 他读取小奴离家这些年荒唐的记忆,面前放映的大戏却无端端被小奴掐断。血河一时没反应过来,耳边无声两眼一片黑暗,陷入恐慌。他只迷糊了一瞬间,立即从小奴的恶作剧里抽身出来,鼻孔出气怒斥道:“这段还不给看!” “嗯。”小奴不自在,睁开与他一样色彩的眼睛回答他说。 ……孩子似乎沉稳在了不该沉稳的地方。血河没抓住要点,转转眼珠子,说:“哼。” “你该不会真的答应神则,要平分我祖传于你的力量?” “没有。”小奴盘腿坐,面朝他说。 “那把力量从那小女娃……她叫什么名字?” “离离。” “那把力量从离离身上都夺回来后,再抢走神则手里的黑匣子就好了呗,”血河提议说,“反正力量原属于你,你总有一天能找到将前体转化为力量的方法,你都在纠结什么?” “我抢不回来。”小奴说。 “嘁这什么话?”血河激起两侧手臂结实的肌肉,道,“有我在。” “……”小奴身体力行。他默默伸出手,他的胳膊直愣愣从血河身体穿过。 血河说到底是一条修炼成了精的大河,他的本体是水而没有肉身。同理,受小奴掌管的,依傍血河而生的魂灵们也都没有实体。在平常,他们生前的力量由小奴掌管,能使小奴的能力翻倍。单打独斗时,小奴很美。可在人数悬殊的战场上,这发挥不了作用。 “我为什么在小奴房里?”顺校长想,他汇总这段时间线人收集而来的情报,解释说道,“我承认这并非君子之为,但是,我觉得这是起效最快的方法。小奴和神则新首领——名叫小李广,隐藏得很深,大概新年江湖上就开始流传关于他们结伙的传闻,可是,一直没有人找到证据。” “嗯,多亏顺校长今天搜出了小奴的黑匣子,”离离笑着说,“不然即使我有证据了,可能,我也不会怀疑小奴。” 顺校长没料到离离如此坦率,愣了愣。从小奴房间里搜出来的黑匣子烤漆,表面镶满五颜六色的宝石,在灯光底下泛光。在下一个话题开启之前,离离想缓口气,她打不开它的盖子随口说道:“原来黑匣子,盒如其名。” “也许相貌无奇的黑盒子,在特定的人手里能发挥不一般的作用。” 小黄吸吸鼻子想:“大户人家真不一般,顺校长管镶满宝玉的盒子叫平平无奇。” 顺校长问:“听你说,你曾经见过小奴和小李广会面?” “没有亲眼看见,”离离和顺校长交换情报道,“但是回想起来,也许我们住在小靛家……去年小寒的时候,他们就有碰面了。” “哟,终于下定决心了?”依旧是熟悉的出场套路,小李广笑嘻嘻问小奴道。小奴一向话少,没有接话。小李广乐呵呵又说:“怎么这次选在这儿碰面呢?我还以为如今我们的关系不一般了,你抉择加入我的阵营,会为表诚意,邀请我到血河坐坐呢。” 君子村的竹林里不单纯都是竹子,还长有不少灌木杂树。 “你的消息很灵通。”小奴说。 “还行,多谢夸奖,”客套时间已到,小李广恢复本性,他将黑匣子从包裹中取出,交给小奴道,“来,话不多讲,大师请做法。” 黑匣子烤漆,嵌满七彩宝石,外表极奢华也极尽俗气,小奴用法力将黑匣子悬空托起,他心里有事多看了它一眼,不禁想:“顺校长的赝品比它漂亮。” 他的双手悬浮在黑匣子上空,黑盒子四周黑烟升腾,盒盖被缓缓掀开。 “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是第一阶段的最后一步了,”小李广拿出长颈瓶,迎光晃悠它,满面陶醉道,“小瓶子也装满了。今天以后,黑匣子交给你来保管,我来把黑珠子转化为我们真正的力量。” 小李广打量小奴的神情,后者也恰巧向他看来。 小李广心里冷笑想:“嘛,这人,跟我想一块去了。” “只不过,”小李广想,“也不知道他哪来打赢我的自信。” 小奴渐渐收势,将两掌按至胸前。 小李广食指中指一夹,黑珠子顺着他的动作滑入长颈瓶。瓶子已经装满,小李广继承神则的优良传统,他假笑说:“合作愉快。” 话音未落,小奴亮出血瞳,隐藏在竹林深处的神则悉数现身。把力量从离离体内全部取出的这一日,两人不约而同翻脸。 “已知小李广法力五行属金。”小奴想。 “他一共有三种对策。”小李广想。 小奴的法力被离离偷走,离离的法力被装在小李广手中,这个小长颈瓶里头。 “他实际上外厉内荏得很,只有不足为惧的一点五系法力和一双能定住人的红眼睛。”小李广心想。 小李广将金属光泽推出,火性炎上,小奴腾步抬腿将其熔化,同时,各种属性的天罗地网包围了他。“火克金,”小李广想,“但金也能反侮火。”小奴动作敏捷,但人的反应速度毕竟有上限,避开脸不打的搏斗都不是合格的战斗,两个神则“砰”倒地之时,他的脸颊也添了两道新伤。 血从他的伤口流出。小李广欺身而进,小奴及时格挡,然而,这次,温热的火却没有胜过从革的金,小李广把小奴撞出几米之外。小奴没顾上惊奇,瞳孔光泽流转,定住三个骤然而至他身边的神则,肩膀被敌人抓住,迅速背负投。“五个。”小奴从地面爬起想。 衣冠不整,他的太阳穴积攒了淤血。“木可反侮金,他接下来会用木,我要用火。”小李广想。与此同时,触手状的树枝从小奴掌心伸展出,木曰曲直,枝条蜿蜒而至,擒贼先擒王,缠绕住了小李广的腰身,而小奴也被早有准备的火系神则烧灼。 小李广被枝条收紧,吃痛,小奴却不得不收起攻势,自救。“嗞啦。”润下之水将正在发力的火系神则当头灌下,水克火,小奴仿佛闻到神则身上冒出烤熟人肉的焦香。“十个。”他想。 小奴露出的肌肤发红,浑身燎满水泡。“金为母,水为子。子行太过,可引起母行亦亢盛,导致子母两行皆亢盛;子行不足,累及母行,可引起母行亦不足,导致子母两行俱不足——子病及母有两种情况。”小李广想,他拍拍手掌。 小奴手中巨浪翻涌至小李广身上,水病及金,小李广猝不及防差点淹死,然而他坚持着屏气压手。小奴留意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脚底土地忽然下陷,深坑见不到底,他慌忙跃起,只是附近没有落脚之处。时不我待,没有办法,只得迎难而上,“唰!”,小奴前胸被神则稼穑的土劈开,差点掉了脑袋。 木又克土,小奴指尖生长出青翠枝条,它不遗余力攀上正在做功土系神则的脖子。“人数够了。”小奴想。 他的前胸被土系劈了一刀,呼吸困难,剧烈地喘气。小李广挣扎游出充满海水的囚笼,尽管他周身湿透了,头发如海草,模样狼狈,但状态不知道比小奴好了多少。他得意地冲小奴露出神则标准式微笑。 小奴不服气抬起血红的眼睛,小李广摸清了他的套路,躲避他的目光。 甫一回神,他死去的战友们一个两个都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小李广吃惊,“他们怎么会死而复生?而且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活动腕关节,舒展筋骨,仿佛在适应这具身体?” “你的眼睛还有这么神奇的作用?” 鸽血红眼睛的小奴身体力行,抬手穿过半透明的血河的身躯,以证明“一旦战场邪正双方人数差异太大,你们给我的力量就起不了作用,除非……”他话说一半,缄默不言。 “没关系!老大!我们乐意!”人形魂灵簇拥到他的身边说。“我们愿意为你效忠。”半透明的魂灵聚集到他的身侧说。血河难得正经,俯身在小奴耳边叮咛道:“魂灵是生前有强大执念,为了获取超自然力量,而与我签订契约的人。死后,他们化为魂灵,力量为你所用。可是,一旦消散他们就没有来世。” 小奴回忆起与小李广见面前,血河对他说的话。 “老大,你没事吧?”已获得肉身的人形魂灵杵午虚扶起小奴。 眼下,十五具尸体直挺挺立起。小李广捂住嘴巴:“还有这种骚操作?” 十具尸体倒下,三十具尸体新生。 十五具尸体倒下,又有六十具尸体新生。 小李广后悔,今天他带的人手还是不够。他的前胸裂开了一道大口子,站不稳,头发昏,倒在地上。杵午屈膝下蹲,撕裂他本来就很大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小李广瞳孔发散,他宛如解剖台上,躯干被固定,胸腔被破开的无助小白兔,四肢抽搐,垂死挣扎。 杵午调整角度,使聚光灯直射他的伤口。小李广强而有力的心脏砰砰乱跳,实验完毕,杵午按下注射器,将空气栓子推入小李广的血管内。杵午邪笑,小李广弥留之际,回光返照般地扭动他破败不堪的身躯,他在杵午炽热的目光注视之下,嘴唇发黑,四肢变凉,离别人世。 小奴面无表情搜小李广身,他将装载着他力量的小长颈瓶握入手中,此时,杵午扭过头冲他甜蜜一笑。 起初是阵发性的寒战,隶而从者,是忍无可忍的头痛,离离站起身说:“可能最近着凉,我先回房了。”她的视野里,天地旋转。 她将自己裹进厚棉被中,抱成一团,头痛欲裂,轻声呢喃:“小奴……” 你在干什么! 体内邪正交争,她头痛得满床打滚。正不胜邪,她无力呜咽出声,透体冰凉,意识混沌。直到体内的力量被全部抽出,封印被□□地破除,至此,有关她爹娘的事情她全部回忆了起来。 她在梦中,把爹娘的离去、顺校长的离去、小乌的离去、小靛的离去以及小奴的离去又都经历了一遍。想起小奴,她又记起昨天晚上,他们互诉心肠……其实对他恨不起来。话说,逃亡途中,她屡次用法力,小奴一次又一次头痛……他究竟是怎么捱过去的? 离离突然离席,小黄不放心,找了个借口,快速从顺校长和方渝那儿抽出身来回房。打开门,与匆匆而至的那人撞了个照面。 “不好意思。”戴着草帽的那人是线人吴伯。 “没事。”惦记着离离,小黄抽身就走。 “君子村,血河和神则分赃没谈拢条件,打起来了!”吴伯一进门就说。 方渝道:“别着急,您坐下来慢慢说。” 小黄听见正厅里众人的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太长,还有一半,往后翻~ ☆、第 60 章 她推开房门就发问:“要不要再给你搬一床被子?” 无人回应她。 稍感疑惑,夜幕已至,小黄点灯,就着月光委身观察离离的睡颜。她用手背试探离离的额头的温度,她没有起烧,反而皮肤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汗。 小黄猜到了什么,她心不甘情不愿,伸手探进离离的衣衫,她鼓起腮帮子,掌心被离离糊得黏黏糊糊的。她将离离背上的厚棉被挪开,给她披上薄被单:“害我白担心一场,明早起来,有你好看的!” 离离面对铜镜,晃了晃自己厚重的马尾辫,她转身笑眯眯问道:“小黄你醒来啦?” 她的眉梢微微上翘。小黄揉揉惺忪的睡眼,歪头,脑袋还在犯迷糊:感觉今天的傻离离和往常不一样。 “谢谢小黄。”离离倾身抱抱床上鸭子坐的小黄,小黄被吓了一跳,说:“谢我干嘛?” 凑得近了,她终于找到离离与平常的区别:“哦,原来她将绑马尾的白发带换成了红发带。” 看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小黄轻微后仰,冲离离竖大拇指,咧嘴笑说:“给力!”一截头发垂落在她的面前,风情万种。 “下次见面,我要一刀砍小奴,他是渣男。”离离说道。 “唔?”说到人间情爱,小黄瞬间来了劲,她配合离离道:“干得好!” 果然,精神爽朗,爱笑,笑容又甜的女孩子最讨人喜欢了。 小黄将眼睛眯得细长,显得有些狡黠,她与离离鼻子贴鼻子问道:“怎么忽然间就想通了?我还以为你要纠结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一朝黑化从此跌入魔道,然后再满手鲜血地从地狱爬出来报复社会?”离离不退让,尔后自己憋不住笑出声来,承认说,“其实以前我动过这个念头。” “那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寒风吹彻,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里,孤独地过冬’嘛,”离离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更何况,要是跌入魔道了,我还要从最基层的小喽啰摸爬滚打,重新学起,以前辛苦打的基础都用不着了,多不划算呀。” 这一听就知道是在胡扯了。 “有道理,”小黄说,又紧追不舍问道,“你竟然没有意志消沉耶?我还以为,你铁定要经历这个阶段,给我一个英雄救美,来开导你的机会?” “我没有消沉的资本,”离离向小黄炫耀自己脑后的马尾辫,问道:“好看吗?” “好!看!”小黄毫不含糊说,又问,“离离怎么就不脸红害羞了呢?你要是‘这一晚,她成长了不少’的话,我就不好挑逗你了。” 离离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说道:“你住口!” “嘻嘻,”小黄说,“昨晚线人吴伯有急事来找顺叔叔,提到了血河、神则,你要不要找他一趟?” “好。” “我们生是血河的魂,死是血河的灵。”怕老婆的绿豆嗓子发涩说。 不善言辞的黑牛将脑袋挠了许久,最终只憋出一句话,他高声喊:“老大,你别难过!” “我的小心肝,快别哭了,擦擦眼泪,给我抱抱。”透明的粽子大婶向小奴敞开胸脯,没想到一不小心,直接穿越了他的肉身。 “他没哭,”杵午抱胸偷瞄小奴说道,“长大了就一点都不可爱,还不理我,冷漠得很呢。” 他们的颜色正渐渐变浅,身形在慢慢消散。 小奴张口刚要说什么,爱凑热闹的哭包蛋黄抱住小奴的大腿嗫嚅:“呜呜呜,老大,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粽子大婶提起他的领口,将他拎走,说:“一边去,你瞎凑什么热闹,你又没死。” “我死了!我早死了!”蛋黄眼泪鼻涕流满面,争辩。 他们满怀期待地注视着小奴,希望他能开口说一些“我好不舍得你们”诸如此类的话,小奴没有绿豆黑牛杵午高,抬眼说:“你们好吵。” “……老大你好过分!”他们异口同声说。 说罢,人形魂灵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不理会小奴。只有杵午朝小奴别过视线,痴笑,想:“果然老大还是老大。” 他邀请小奴一起沿着血河散步,小奴点点头答应,血河觉得有趣,化作轻烟一缕,跟在他们后面飘,小奴无情挥挥手将它驱散。杵午转过头冲小奴笑:“老大,长大了,有喜欢的人了,就不喜欢我了?” “……唔,”小奴一脚踏空,差点摔跤,说,“嗯,嗯?不是。” 记忆共享什么的设定真是麻烦。 “别在肚子里吐槽了,我最懂你,你在想什么难道我猜不出?”杵午轻笑。 小奴:“……”我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想。 “我要走了,老大。”他忽然停下脚步。 走在他身前的小奴回头,只见杵午与黑牛,绿豆,粽子站到了同一水平线上,都傻乎乎地冲他笑。他们的身形逐渐扭曲,抽象化,似一阵烟雾,被吸进血河中。血河领域常年漆黑一片,今天,逐渐消散成碎片的魂灵们为小奴亮了一盏灯。 油尽灯枯。 “我们要走了,老大。”系围裙的大婶粽子满脸幸福倚靠着绿豆。绿豆表情木讷,处在中间,比黑牛矮了一个头。黑牛皮糙肉厚,鹤立鸡群,映衬得杵午皮肤光洁。杵午情深意重地注视着小奴。 小奴眼睛鸽血红,面向血河,朝他们九十度鞠躬。 作者有话要说:1.可能你们不明白我在嗨什么/捂脸,后翻番外,解释那群魂灵和小奴的关系。 2.这几章都在频繁地换视角。因为最近疯狂沉迷动画,我看动画里头,经常有“女主惊恐回头→妖怪大刀劈落→屏幕从中裂开→白屏→明亮的天空→镜头下移→男主”这样的转场,想要模仿一下。 ☆、第 61 章 作者有话要说:写于高一,解释小奴和那群魂灵的关系,割血救人命,地府的设定现在被我删掉了。与主线无关,可跳过。 小奴为第一人称。 1 回黑子军团待了一会,我就回了血河。 回血河的方式很简单,眼睛一红一睁,眼前便是一条血红的大河。 “回来了?”血河问我。 “嗯。”我答。 我们俩的对话从来就只有这两句。我到他面前坐下。 我在想什么,他都明了。因此,也不需要什么对话,坐下就好。 坐了一会儿,我站起来,凭空画了一个复杂的印。 “走了。”我道。 复活刈麦村那一群烦人,要去地府一趟,买个人情。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不喜欢欠别人债,还是要想想办法,尽快把它还了。 两天后,我从地府把那一捆村民拖回黑子军团时,累得不想说话,只想一头栽到床上。 我也没弄清楚我和黑子军团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之间有确实某种感应。我刚踏进门,他们就凑过来问我“老大,你怎么割血给她?亏了。” 我的血能治病却难补,但我并不觉得割一碗血换一捆人的生命亏了,反而,我对他们对我做的事了如指掌感到奇怪,于是问道“怎么了?” 他们答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两晚没睡了,我昏昏欲睡。 爬了上床就模模糊糊睡过去。 只觉,今夜风甚寒。 2 我向来警觉,半夜时忽觉一只大手捂从脚处伸上了肚子,便猛地要睁开眼睛。 只是今晚,手脚不停使唤,软塌塌地瘫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翻不过身;眼睛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怎地也睁不开。 那大手热乎乎的,覆在我凉凉的肚子上,就要继续往上。我不禁着急,挣扎着使劲要起来。 忽而一阵风从窗户外吹进来,那手稍停顿,趁他停顿的空隙,我猛地弹起来,握住了他的手腕。 手腕宽而粗糙,我一只小手握不住。这吓得我立马睁开了那双血瞳。 红色的光芒流转,定住了他。 我愣了一愣,看到粗犷但并不粗糙的脸上,一副无奈的样子,嘴唇微动,发出了一个音节“老……”然后被我定住了。 看清楚那张脸,我悻悻地别过开了脸,埋怨道“怎么是你啊,杵午。” 他换上了一副生气的表情,“不然你还想是谁!我来帮你盖被子!” “……”我于是瞧了那棉被上的毛毯一眼,缩了缩脚,让他把被子挪到我身上。 “…总是眨眼睛做什么?卖萌?”他语气已然软了下来,关怀道。 “眼睛好涩。”我弱弱答。说完,打了一个哈欠。 “…睡多会儿。”他扶着我躺下,说。 我没有拒绝。在他出去前,我闭着眼睛说“以后大半夜的我没叫你不要随便进来。” “……老大你连我都不相信!” “我是说你吵着我睡觉了。” “……” 最后杵午飘给我一眼,无话可说出去了。 被窝里,我使劲地揉着眼睛,眼睛又涩又疼。 潜意识中听到了血河一向冷漠的声音“活该。” 我没接话。 3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除了有点头痛,有点头晕,有点无力,有点天旋地转,并无大碍。我说。 黑子军团望着我“……” 粽子转身,煮了一碗猪肝,端到我面前,什么都没说。我笑着接过,说谢谢。 待他们看着我一勺一勺吃完以后,才微微露出笑意,坐下跟我说正事。 杵午眉眼弯弯,坐在我对面说“外面刈麦村的那群人,闹着要见你。” 事实…我皱了皱眉,看向黑牛“那捆人呢?” “我放回刈麦村了呀。”黑牛嗓门大“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闹!人都还了,又不欠他们的!” 我想了想,问“你把他们放哪去了?” “就是他们那个破寺庙呀!” “怎么放的?” “还能怎么放!捂晕了丢地上,等他们自己醒了爬回去呀。” “……手脚解开了没有?” 黑牛猛地睁大了铜铃般的眼睛,恍然大悟,哑然失声“老…老大……” “什么?”我平静。 “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回去,把那些人放了。” “好!我这就去!”黑牛一个急转身,冲了出后门,门破了,“嘭”的一声。 我吸了一口猪血,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们,示意:还有什么事? 杵午捧了杯茶,笑眯眯地碰了碰我的一杯猪血,问“那外面那群闹事的人怎么办?” 我思索半晌,站了起身,走向门口,边走边问“你觉得你们老大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萌!”几乎异口同声。 “不,是脸皮厚。”我淡淡答。 迈出门口的那一刻,洪流般的人群涌来将我围在中央,身后的门“啪”一声,毫不留情地关掉了。 ☆、第 62 章 像是被一阵无形的风吸进了血河里,陪伴他多年的魂灵们身形渐渐化为透明,看不见了。小奴弯了好一阵子腰,重新站起身来。他看见血河甩手撅嘴,似乎十分抗拒魂灵重新化为力量,汇入他的体内。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他馋他们的身子。血河喉结滚动,贪婪地咽了口口水。河水就像被地底熔炎烧开了似的,咕噜咕噜往外冒气泡,血河颤栗,不可抑制地一阵爽快。 他的眼睛猩红,眼珠子骨碌一百八十度向下转,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红了一个度。不行不行,小奴还盯着他看呢。他怕场面太过刺激会激怒小奴,连忙摸到小奴的肩胛骨推着他向前走:“年轻人行事鲁莽,总不考虑自己行为的后果。” 他边说话,边套上人类的衣服遮羞:“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神则昭告天下你抢走了黑匣子,以你为众矢之的,你该怎么办?” “败家子,”肠胃蠕动,渐渐地消化掉了力量,血河把刚刚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过,感觉自己问心无愧了,他加重语气说,“这次算你好运,险胜小李广,可你休想再牺牲我的魂灵,来以卵击石。要是神则真的把血河推上风口浪尖,你怎么做?”他停下脚步,沉声。 “管他,”小奴独自向前走,“反正只要我不出去,他们就进不来。” “你!你……” “如果我能找到替代这股力量的方法就好办了。”小奴思忖。 血河气得翘胡子,竖中指:“我告诉你,你爹就是这么想,懈怠得久了,才灭忙的!” “昨晚线人来报说,黑匣子被血河抢走了。” 离离一愣,她抬眼,红色发绳的马尾辫晃了晃,笑说:“黑匣子目前在小奴手中?” “我的做法的确不道义。”顺校长说。 “嗯,”离离没有否认,“不过当务之急我们先讨论,昨天晚上线人还跟顺校长说了什么。” “神则确实和血河有合作。昨晚在君子村,他们因为黑匣子合作关系破裂大打出手,出人意料,血河胜出并夺走了黑匣子。神则发出公告称,黑匣子里装有只有经过他们加工才能成为力量的力量前体——黑珠子,有意之士可以联系他们合作。” “合作是指……他们一起对付小奴?”离离问。 “嗯。你身上的力量……” “都被小奴提炼成黑珠子了,不过不要紧下次再见到他我会把它抢回来。你不用担心,小奴解开封印取走力量以后,我还有自己的法力,”离离说,“今早醒来,久违的神清气爽。” 顺校长点头。离离浮起笑容继续说:“顺校长觉得江湖有勇之士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会一哄而上围攻血河吗?不如请顺校长最后帮我一个忙,我们乘机而入来反击神则?” 她收拾好包袱,往肩膀一挎。小黄俯身仄歪头向她暗送秋波,狐媚眼,纯净的眼白和黑褐色的眼珠各占一半。离离受不住,抬头,朝她扯出一个见鬼一样的笑容。小黄猛地弹起,委委屈屈挂到离离胸前。离离战术后仰稳住重心,拍拍小黄的后背。 小黄的手不规矩掐她的腰身,那细细的一条,有筋道,手感不错。离离学乖了,面不改色将手向前挪。小黄眉梢下延嘴角上翘,表情猥琐,五指渐渐收拢。离离喜笑搔痒小黄的胳肢窝,小黄音调很高,嬉笑着躲开。 “小黄之后打算往哪里去?” “大概像之前一样再加入一个反侵略的队伍吧,”小黄说,“我使美人计,天下就没有我到不了的地方。” “你别难过,”小黄捧住离离的脸深情说,“我们一定还有缘分再次相见。” “我才没有难过。”离离说。 看似退隐山林的顺校长放飞胖白鸽,召唤回来了一干精神抖擞的精锐部队。他们立志寻找神则的大本营,跋山涉水,从北向南走。他们迎面撞上从南向北去,寻找传说中隐秘的血河的大部队。 离离拦下迎面而来的汗血马,问道:“现在正是神则虚弱,攻打他的好时光,你为什么都找血河去?” “因为蕴藏着无上力量的黑匣子现在在血河手里,现在也是血河虚弱,进攻他的好机会。”那人回答道,摘下马鞍下的水囊润润喉咙。 “哦,有道理。”离离说。 但是对她而言,还是寻找追打她了多年,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神则比较重要,她将要找小奴算账的事情,暂且搁置一边。 “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出发。”顺校长一声令下,辔头勒紧,马儿嘶鸣前腿跃起。如今她父母隐瞒她的一切她都明了了,她要给她失踪得不明不白的父母一个交代,顺校长也想给他的师兄妹复仇。 “唰!”大刀劈下,人头落地,鲜血飙溅到她的侧脸,染红了她的前襟,她的眼神像刀锋一样锐利。 “小伙子有两下嘛。”血河单手支颐,美滋滋地盯住小奴的瞳孔说。 小奴举起生锈的大刀,“砰”手起刀落,将它的河床一刀两断,血河惨叫“啊!”没消停一会儿,血河接着化形,脸皮巨厚地追到小奴跟前,紧贴着他的脸说:“我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没想到你真的能一个人扛下所有,将来争夺黑匣子的千军万马全都挡在门外呀。不错,小伙子,有前途。” 小奴从心底萌生把血河叉出去的念头。 “哈哈哈,”而血河和小奴心意相通,他再不多说脚底抹油连忙开溜,“门外还有十四位壮士等待你去挑战!” 小奴站在血河与人间的交界处,眼睛发涩。 他将浓密的上下睫毛碰了碰,迎出去。 “这里由我来对付,你进去。”顺校长说。 离离回头:“嗯!” 阳光之下,小奴走出阴影亮出鸽血红的眼睛。 “唰!”离离和神则头目同时把长剑架在相互的脖颈上。 * “我感觉今年的江湖大变天。” “怎么说?” “你竟然没听说过?神则和血河撕破脸皮抢黑匣子,最后谁都没捞着好处,反而壹国捡了个大便宜。” “壹国……顺校长?” “呸,顺校长早就金盆洗手不干了,德接替了他的位置,现在混得风生水起呢。血河和神则抢黑匣子,顺校长和离离乘虚而入攻破了神则,神则损伤惨重,很多他统治的村庄都易了主。” “没想到他也有今天。离离是谁?这个名字没听过,新起之秀?” “嗐,承和雪儿的女儿。血河和神则大战过后,血河、壹国、神则都找过她,可是谁都没有找到,至今下落不明呢。” “死了吧?” “我觉得有可能。再说血河,血河不是抢了神则的黑匣子吗?神则发出江湖通告坑他说,黑匣子在血河手里谁抢到归谁,可是你没猜到吧——至今没有人把黑匣子抢到手。” 瘦子叹气:“世事难料。” “可不。”胖子喝茶说。 “老大,老大,老——大——”蛋黄脚上装了马达似的,一头栽到小奴大腿上,“啊,我的脸被压扁了。”他抬起头揉揉鼻子,用食指拎出自己一条青黄色的鼻涕。 他斗鸡眼欣赏自己的鼻涕。“哧溜。”猛地挺起胸脯使劲一吸气,把鼻涕虫缩回他的鼻孔里。蛋黄满意了,往后背一抹擦擦手,伸手拽小奴的红腰带,喊:“老大!” 中气十足。 小奴不理他,肩搭肩教面前的魂灵学说话,说:“你叫杵午。” “初五。”长身玉立的成年魂灵笑出婴儿般纯洁无暇的表情,他娇羞地歪头,如同第一次听见夫君声音的新娘子,不禁脸上飞上一层红晕。 “杵午。”小奴说。 “初五。” “杵午。” “初五!”魂灵对他傻笑。 “唉,”小奴想,“人死不能复生。”他伸手到胖大婶魂灵、傻大个魂灵、怕老婆魂灵面前晃了晃,他们毫无反应,连眼睛不都眨一个,更勿论跟小奴学他们的名字。 这辈子,想再见到真正的杵午粽子黑牛绿豆,绝无可能。 “老大老大,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的名字太难听了我不管我也要改个名字!”蛋黄几乎要把他的裤腰带扯下来,小奴轻轻一拽蛋黄头顶的冲天辫,蛋黄像弹簧一跃而起痛呼:“啊!”他捂着头顶仅有的那一撮毛发,辣椒小嘴撅起:“你为什么就不肯给我改名字?” “只有死了的人才改名字。”小奴解释。 红肚兜的蛋黄皱眉头,无奈摊手:“我都说我早死了,你们怎么就不肯信我。” “不是这种意义的死。” “那是咋样?”我看你就是不乐意听我说话,不把小孩当人看! “……你要不要改名叫离离?”他忽然问道。 “哦?”血河经常说你别看老大表面这么冷淡其实他色厉内荏得很,喜欢他的人都不在了,小奴给魂灵取名字其实是他的一种精神寄托,就好像,凡间人们总喜欢给死去的人立墓碑经常对着墓碑念念叨叨一样,“所以……”年画娃娃似的蛋黄皱眉头,歪头问小奴:“老大,离离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啊,娃可爱~ 还有五章(左右)。 ☆、第 63 章 那是在一片游人众多的海滩上。 海水卷起浪花,拍打着金黄色的海岸。 身穿鲜艳色彩的比基尼女郎,偕同她们的男伴走向大海。 有穿四脚短裤的小孩在沙滩上拾扇形的贝壳游玩。 海水浸湿了她的长衫,长发披散的少女首先动了动胳膊,尔后从沙滩上半屈着膝盖,阳光穿透她半透明的白衣,若隐若现透出她饱满的臀部,以手肘支地,爬起来。 “我这是在哪里?”她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晶莹的水珠从她乌黑的发梢滴落,汇入澎湃的海浪中。 海浪从她两腿的缝隙间穿过,带走她小腿的热量。“啪。”海浪撞到沙滩上,绽开一朵洁白的浪花。 透过浸湿的衣衫,可以看清她的亵衣,可白衣的少女蛮不在乎,径直朝海岸走去,海风卷起她及腰的长发。少女边走边想,反正沙滩上有比她更开放的。 “请问……”她说。 海水之下彼此紧紧揪着的少男少女迅速分开,用警惕的目光瞅住她。 “算了。”她绕道走开。 海水之下,少女乳白色的膝盖渐渐向少年迫近,褐色的纤细的手指也向他靠拢过来。热烈的阳光把他们照射得浑身发僵,焦躁难耐。 黑发浑身湿透的白衣衫少女走在沙滩上一步一个脚印,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显得很有异国风情,沐日光浴的所有游人都盯着她看。 “我像只从枯井爬出来的女鬼。”她调转方向。 胡萝卜颜色头发的女孩儿脸上生满雀斑,扭头用灰色的眼珠子好奇地打量她。 “请问这是哪里?”她问道。 “这里是神则领地,小姐。”女孩儿的嘴和眼睛都偏大,眼睛灵动很有神彩。 “你是说,那一役,打开了连接我们这儿和神则的通道?” “嗯。”小奴说。 “有意思,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都没听过这样的事,”血河化形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行,你去吧,我也不指望你能干成什么大事,权当增长增长见识。” 原想神则的地盘应像神龛的浮雕一样,彩云弥漫,仙气飘飘的,谁知道原来不是。眼前的景象出乎小奴意料,他忽然觉得顶着正午的太阳,排了老半天的队来参观神则领地,不亏。 长街走到尽头,有一座被当地人称之为“教堂”的建筑,气势宏伟,富丽堂皇。以它为中心轴,两边几层楼高的房屋依次排开。 秋去冬来,转眼两年匆匆而逝,从前觉得新奇的景象现在对小奴而言已经十分平常了。 自从连接人间和神则的通道被打开以来,越来越多的凡人涌入神则领地,凡间人和天上人相识相爱通婚,最终水乳交融,混合成一家人。 小奴出门兜里不用再揣两种货币,与当地人说话不用再在句末加上“看在上帝的份上”诸如此类奇怪的词语。 他在这住得久了,甚至觉得神则领地和他们那儿没什么两样。 小乌创立了“玄”这支队伍来反抗入侵者神则的统治,与之相应的,这里的当地人也创立了“三A党”这支队伍来反对他们的老大神则的统治。 一切只不过换了个名字。 他在人间和神则领地来回穿梭,他学着小乌的架势招募有志之士,一起来反抗神则的统治——他和他们有着共同的目的,他们想要更加自由更加富裕的生活,而他想要洗刷十几年前,血河所受的冤屈。 俊美的先生优雅地放下餐巾,把《法蓝西生活报》放到桌上,结账离开。 “先生,先生,您忘记您的报纸了。”老板叫住他的脚步。漂亮朋友潇洒走出门,“留给你们吧,我已经看过了。今天报上有一篇很有趣的东西。” 他并没有指明具体哪篇东西。 坐在他身边的小奴的小奴顺手把报纸接过来看,他粗略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翻开与新闻无关的第四版。 果然,今天通缉犯的名单上也有他的画像和名字。 离离递给报亭老板两个银币:“我要这份报纸。” 交通信号灯亮起,红色长衫的她收起报纸顺着人群穿过马路。两年前顺校长和她联手战胜了神则后,她就没有开口再麻烦顺校长。她从顺校长那儿学到,要想推翻神则的统治,单打独斗万万不行,需要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要创立一支属于她的队伍,两年时间足矣。离离经过苹果园,踏着油柏路,按下门把手和她的队员商量:我们队伍的规模需要扩大,可是具体要招徕哪些人,我还没有确定。我们集思广益,今晚大家都费心想想有哪些合适的人选,人选一旦确定,我们立刻出发。 她把口袋里装的报纸抛在脑后,因此她洗完澡,哼着歌,蹲下准备处理脏衣服,看见报纸油墨散开漂浮在肥皂水面上,哭笑不得。 她捡起报纸,肥皂水从她的指尖滑落。她将它晾开,平摊在玻璃桌面。离离觉得她已经完全看淡了她和小奴的关系,“有时候借着他的模样,”她食指触碰与新闻无关的报纸第四面,“来缅怀缅怀自己逝去的青春,也挺好。” 她风干自己浓密的长发。 窗外昏暗,没有月亮。离离拉上窗帘倒向床祈祷:“今晚不要做噩梦。” 花前月下。 离离完好地继承了她娘亲那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小奴从小就觉得她披散头发的时候比束马尾时漂亮,可是长大以后,他极少再看到她散发的模样。 今天算是个例外。 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的脸已经贴得很近,黄昏的光线透过门缝照到他们的脸上。 双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你的鼻息扑到我的脸上,我的鼻息扑到你的脸上。 嘴唇贴嘴唇。 既要青涩又要迫不及待,既想要保持矜持又忍不住囫囵吞枣。 犹豫着伸出舌尖,恰巧地碰到了你的舌尖。 最终结果是,除了最开始接碰到的一点柔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们呼吸急促,面对着面。 “这就亲完了?”小奴想。“这就亲完了呀?”离离想。 那就再来一次好了。 他出了一声冷汗,猛地睁开眼睛惊醒。 “呼……” 柔软的枕头垫着他一层热汗的脖颈,他慢慢地合眼睛,抬眼睛,长长的眼睫毛随着他的动作颤动。“要淡定。”他告诉自己。汗水从他湿润的脖颈滑落,棉质的枕巾渐渐沾染了汗渍。小奴注视着半空某个圆点,默默地等了会儿。 他面无表情伸手摸自己的亵裤:“嗯……”他掀开薄棉被,腰肢九十度僵直弹起床。清洗完毕,打开房门呼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血河不说话就代表着天还没亮,小奴摈除杂念独自站了一会儿,关门回房,趁着天还没亮躺回床接着睡。 血河拖着一缕烟雾似的尾巴围着小奴转了一圈,他鼻头耸动,上嗅嗅,下闻闻。小奴面对他站得笔直问:“你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今天看你特别不顺眼,”血河说,“事先声明我没想要窥探你的隐私,我对你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把昨晚的记忆封闭起来?”他的小身板和地面平行:“你昨晚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们换个话题。”小奴说。 “行,”血河抱胸立到小奴跟前说,“我记得你说你今天的计划是到云起村去拉拢小乌,用他的小伙伴垫神则的尸底,这是个好主意,我不阻拦你,大胆去吧。” “昨晚我仔细地想了想,想到了两个合适的人选。一个叫小乌,他是‘玄’的负责人,另一个是神医小靛。小乌的队伍是现成的,跟他谈合作不难,而医生在行军过程中也是必不可少的,你们觉得怎么样?我们这儿离小靛的医馆比较近,先去找他,完了以后我们再到云起村大本营找小乌。” “都听你的安排。” “好嘞。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儿出发。”离离说。 总感觉刚刚一晃而过的人影很眼熟,记忆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小奴回头去看,茫茫人海故人不知所踪,也许是错觉,他着急赶路,回正方向想:“算了。” “走一走瞧一瞧,不要错过了!”明黄色衣衫的少女扯着大嗓门喊。 夕阳西下,月上枝头,黄衣少女恹恹地将自己盘成一团,趴到桌面上,她骨架小,身材又瘦,缩成一团的时候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今天又没有招徕到客人,不开心。” 忽然从门外走进的两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光线,她打激灵跷二郎腿的脚丫子一晃:“难道美人计真的这么好使,来客人了?”黄昏的光线温暖饱和度很高,少女十分清楚自己的魅力所在,她暗喜却冷静告诫自己:“不能心急。” 她朝客人的另一侧慢慢掀起眼帘,渐渐抬起腰,向来人偷偷一瞄。仿佛被生人惊吓了似的,她含羞缩回脖子,悄悄抚平自己心绪,抬头不经意对客人抛了媚眼,而媚眼如丝。 “小黄。”小奴无奈说。 “男神?!”她被吓回原形。 “小黄。”小乌笑着说。 “老板?!”小黄花容失色猛地站起,“你们认识?” “我明白啦,”小黄发髻插着黄芙蓉,轻轻一拢青色披帛,给小乌和小奴倒茶说,“老板和男神有一腿,你们打算联手掀翻神则是吧?” “简单来说是这样,”小乌笑着说,“我和小奴一致认为下一步我们要把神医小靛也拉拢到队伍里来,毕竟打仗的事不是闹着玩的,队伍里好容易就伤亡无数,医术高超的医生十分重要。” “小靛的医馆坐落在这里往南的第三座山上。”小奴说。 “嗯,这里往南的第二座山就是传说中的‘有去无回山’吧,”小乌笑着说,“说起来惭愧,当年情况紧急,迫不得已让你和离离独自留在第一座山上。” 小奴说:“可我也有幸结识了小靛,也许可以说服他加入‘玄’。” “你们等等!”小黄指甲染了蔻丹,用手切断他们的对话,“我觉得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我听二哥说,神医小靛已经事先被其他人笼络走了呀。”小黄托腮满面幸福道:“当时他还为这个事懊恼了好长一段时间,说我们队伍又失之交臂一个极好的资源,我记得当时我还去安慰他了,哎。”小黄叹气。 “第二句话才是你的重点。”小奴想。 “抢走小靛的组织名称是什么?”小乌问。 小黄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的二哥嘿嘿~” 绿水青山的第三座山上,小靛的医馆仙气缭绕,与世隔绝。离离翻过山坡,逛过药园和菜园,触景生情,闭眼吹着山风缅怀她在这里度过的平静安详的两个月,“这里连风都是绿色的”。推开小靛医馆的竹制篱笆,“打住,”她想,“其实那两个月根本不能称之为平静安详,只能叫做静水流深,小奴在那时候就和神则勾搭上了,只是我没察觉。” 前方传来嘈杂的人声,离离抬头。 “我跟你说,你别听这医生放屁!按他的方法做你的病永远也不会好!”有人把小靛书架上的《神农本草经》抽到地上。 小靛默不作声,“唰唰唰”伏案写药方,问妇人道:“你今天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妇人远离摔书之人,不敢大声说话。 小靛把声量抬高了些,说:“我听不清楚。” “我……“妇人红着脸重新说。 摔书之人骂骂咧咧继续道:“要医生有什么用?医生开药就是为了赚钱。要是谁给我一本方书,我也能给他开药!” “嗯。”小靛对妇人温声说。噪音太大,他不能专心给妇人把脉有些生气,反驳摔书之人:“读本草有法,勿看其主治也。” “我听不懂!” 小靛:“……” “反正我只知道,上次我来找他看病,吃药吃得我倾家荡产,病都没治好!我寻遍天下名医,他们都说我没救了,这是绝症。我走投无路,只好自己对着方书吃药,没想到仅仅一个月,我自己把自己治好了!” “天岂为病而生药哉,天非为病而生药,何药可治何病,皆举一而废百者也,”小靛喃喃,“请你出去。”他又转头对妇人说:“您接着讲。” “我……”妇人却犹豫起来,“我该不该相信他呢?我的病的确吃了好几个月的药还没有起色……” 小靛察觉了她的不对劲,耐心地给她解释起来:“你的崩漏是血瘀引起的……” 妇人绞手指垂眼皮:“大夫您讲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但是连成一句话我就听不懂……” 小靛忍无可忍,捡起扫帚把摔书之人扫出门外:“请你出去。” 摔书之刃歪嘴巴抡起拳头:“医生很了不起啊?你真以为我怕了你是吧?!” 小靛发现门口伫着的离离一行人,离离隔岸观火对他友善微笑:“小靛我们好久不见。” 小靛问:“你是谁?” “……”离离挂着礼貌的微笑,“你曾经用200两附子救活了小奴,我是陪同小奴而来的家属。这样说您记起我来了吧?” “嗯,你叫离离,”小靛直入正题,“找我何事?” “是这样的,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队伍是为了反神则而设立的,可否邀请你加入我们,救治我们因为战争而受伤的病人?” “只要是治病救人的事,我都愿意。”小靛说。 “没想到传说中怪脾气的他这么好说话,”离离与她身后的女伴握手雀跃击掌,她清了清嗓子,板正了表情又对大伙说道:“我们即刻启程云起村和小乌谈谈合作的事宜。” “……首领,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就是,你知道的我家里人住在云起村嘛……我听到你说我们即将出发云起村去,想到可以和他们见面太高兴了没忍住就给他们修了封家书。前两天我收到他们的回信,他们在信里告诉我,云起村小乌这几天刚刚和另一个组织谈拢了合作,决定一起攻打神则,就没我们份了……他们问我还回不回家,什么时候到家。”她说着说着谈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和亲人,语气渐弱。 事出突然,队伍人心惶惶。 离离看向队伍中的一人,那人默契地回答她:“我去查查这件事是否真实可信。” “跟我抢小乌的这位仁兄,真的很可恶啊。”离离想。 “报告老大!”蛋黄屏气凝神,向小奴脱帽敬队礼,“我查到跟你抢小靛的那个组织叫什么名字啦!” 小黄蹲下摸摸他圆溜溜的光头对他说:“你真棒~” “嘻嘻。”他最喜欢看小黄姐姐流畅蹲下时那道玲珑曲线。 “我没查到跟我们抢小乌的那个组织的名称,我只查到那个组织和小乌合作确有其事,有传言道小乌和那个组织的领头羊老早就认识,一拍即合。” “呼,”离离叹气,“那我们去会会他,反正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们和小乌商量商量能不能三人一起合作。” “嗯,出发。” 离离红衣裳,将大刀打斜捆在后背上。 她冲小乌礼貌微笑,眼梢微微上翘,笑容不自禁偏甜。 小乌回以客气的笑,他身材清瘦,绿衣裳,个头很高。 小乌旁边那人,黑衣裳红腰带,“这个扮相……”离离慢慢将视线往上移,想:“有点奇妙。” 他处在“青黄不接”的年龄,及冠,肤色偏白,“长相五官……”离离想,“好看,但越看越觉得眼熟。” “不过先不管了。”离离忽视他热情地向小靛伸手,说:“你好小乌。”小乌郑重地和她相握。 她复又向另外一人伸手说:“你好。” 那人犹豫了一瞬间,随即伸手对离离道:“你好。” 离离总算看清了他的脸:“还握什么手,他可是曾经捅我一刀子的人啊。” 她电光火石之间从背后抽出大刀向小奴的脖子砍去,与此同时,小奴将小乌向后抛手聚法力抵住离离袭来的大刀,想:“可惜这次的合作谈不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1.主题——《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小黄:(抢先)丝滑的牛奶,香甜的蜂蜜,情/欲的权杖! 离离:(别过眼害羞) 小奴:我们今晚早点睡。 小靛:“黄帝内经说:地气上为云,天气下为雨;雨出地气,云出天气。”(话外音:啥意思)云雨交合。 小乌+小青:哦,乖吼,小黛你别哭~ 2.这章的背景有参考很多本书 ☆、第 64 章 只见面前的两人手下不留情地打了起来,小黄抱胸,隔岸观火不嫌事大,她担心刀锋不长眼划伤自己,也担心两人把发挥失常的责任推到自己身上,抱胸,脚跟着地后退了一小步。 离离堪堪把溅到小黄跟前的攻击推向小奴,小奴躲闪,小乌说“小心”替小黄捏了一把汗,而纷繁复杂的攻击之间,小黄头发不乱裙裾不动,右手支左手肘,左手食指抵住下巴思考:“我是该为男神鼓劲呢,还是该为离离鼓劲呢?” 小黄仔细掂量小奴离离二人在她心中的分量,垂眸。好险,小奴为她破开离离射向她的攻击。小奴再备战离离,离离注视着小黄得出答案振臂欢呼跑开松了口气。他们互相凝望对方,硬起心肠准备再战,小黄高声喊:“小奴加油!离离加油!” 两人忽然卸下周身力气。 你这欣喜欢快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如小黄所料,两人战成平手,他们对视着想:“握手言和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事情。”小黄眯眯笑,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她拉着离离的手要求她与小乌相握,又指使小奴和小乌握手,小黄谄媚言:“这样你们就是在间接握手啦。” 小黄妄图逮住离离,找好姐妹叙旧,可离离结识了新欢,抱歉地冲她笑笑,分神乏术被队伍里的人员拖走。小黄无法,只好踢着石头,忧郁步回小奴身边。她指着小奴刚刚松开小乌的手问他道:“男神,今晚用这只手?” “唔?” 小奴沉默了一瞬间,懂了,他负手走开不理睬小黄。 “我去,”小黄惊悚回头,“你竟然听懂了?!” 他走到无人之处将自己传送回血河领域,入口处,蛋黄正跷二郎腿神气活现地用乳牙削甘蔗皮,他抬头瞥见小奴,“呸”吐出甘蔗皮道:“老大你回来啦?” 小奴嫌厌,伸手拽他的冲天辫说:“你还是别叫离离了。”蛋黄双手捂脑袋道:“啊,我的头。”他的甘蔗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上灰,蛋黄痛心。他起身给小奴一拳说:“我从没答应改成这个名字,‘离离’还不如我的名字好听。”他弯腰捡起甘蔗,用袖子掸掉上面的灰接着吃,蛋黄啃不动甘蔗,甘甜的汁液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 小奴无声与血河对话,“啧啧,”血河夸张地摇头道,“年轻人沉不住气。” 小奴懒得否认。蛋黄丢掉甘蔗光脚板尾随小奴进门,木地板上印出一个一个灰脚掌,蛋黄问道:“老大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都别争了,”小乌说,“大家相互间这么熟了,我们不客套,私人恩怨你们自行解决,现在我们谈正事。”他把对折的信纸摊到众人面前:“有传言道,神则祸起萧墙,这段时间,在神则领地,出现了一支新的队伍要拆他的台。你们曾经在神则领地生活,那边的消息比我灵通,你们认为,我们和新队伍联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离离歪了重点:“原来他也刚从神则领地回来。” “不大,”小奴说,“新反神则队伍的出现,大概指亚人监狱又发生了一次暴动。” “嗯,”离离接话说,“亚人是神则领地的土著居民,很多年前,神则漂洋过海,打着修理船只暂住几日的借口,侵占了他们的家园。神则上岸后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但总算有点良心,把老弱病残的亚人关进了亚人监狱,而不是全部杀掉。” 小奴补充道:“亚人监狱自成立以来,反神则的大小□□不断,但始终没成功。” “我明白了,”小乌捏住下巴,“即是说,他们的意志十分顽强但战斗力不够。” 离离抬起视线望小乌,恰好看见了小奴的眼睛。 “嘿!离离。”小黄跃过来,环住她细嫩的脖颈好一阵猛啃,蹭得离离痒,她不禁缩脖子,推搡小黄的肩膀 “咿咿呀呀”叫嚷起来。她毕竟是遭受过小黄□□的人,夺取了主权,当众人面深情地注视着小黄的眼珠子,竟然不觉得害羞,反而满心充斥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喔~”她身边的队友不怀好意叫道,识相地走开一边,给两人让出足够的独处空间。 离离右手攀上小黄侧脸,轻轻一拍,“啪”。“哎呀。”小黄配合说。 离离嫌弃地笑:“拍到的都是骨头。” “可不像你,”小黄捏住离离两颊饱满的肉,“年轻真好,满脸都是生命之精。” 小黄的确瘦。从上往下打量,锥子脸,诱人的锁骨,纤细的腰肢,离离瞧着瞧着不自觉“唔”了声,小黄翻白眼瞪她:“看什么呢,看我还是没有胸?” “……”离离拍了拍她的臀,“尽管如此,腰细,屁股翘,脱光了以后,还是很有料嘛~” “你!”小黄震惊了,“怎么你和男神,呸,小奴都变成这样……” “嘿嘿。”离离隆起表情肌,单纯地笑。 没想到她的嘴唇忽然被小黄的嘴唇贴住了,她拔开头慌忙往后缩,小黄扳住她的后脑勺再次迎上来,“她的嘴唇软软的。”离离再躲,逃避着她的目光。 睫毛翘,眼皮垂,卧蚕下的肌肤白里透红,看起来有些娇羞。 “嘻嘻,”小黄将她手心湿润的手捧到胸前,强迫她注视着自己,“别人都说你冷血无情,其实你内心还是那个动则脸红害羞的傻离离是吗?” 真实的战争从不靠神机妙算取胜。 离离小奴和小乌攻打神则,战争发展到最激烈的阶段,神则的将军“哔”吹口哨,神则大部队突然全部撤离,他们该追还是不追? 离离说:“不追。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担心他们有埋伏。” 小奴反驳道:“追。神则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他极有可能预料到我们担心有诈,不敢跟上,从而摆我们一道,就此远离。” “你们说的谁才是对的?”小乌微笑。他转头问小靛:“你怎么看?” “我只负责治病救人,”小靛捣鼓他的药箱,“其他的事,与我无关。” 小乌:“……” 他们带队撞进神则的埋伏圈,暗箭如雨。“看来运气不佳,最终还是落入了圈套。”他们旋转着武器,将暗箭格挡,“可是不要紧,”他们对自己有着满满的自信,“所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只要把神则的埋伏圈拆了就好。”他们把神则的尸体踩在脚下。 一切都发展得过于顺利了。 离离边刷牙边想:“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帮助我们。”她“咕噜”漱口,河面漂浮起几颗泡泡。 离离到厨房向小青要了个馒头吃,她再敲门,把消毒后的钳子交给小靛。小靛身边的妇人气势汹汹正在训斥小姑娘:“别信他,我只不过普通风热感冒,这么多天过去了他都治不好。” 小姑娘涨红了脸,小靛替她争辩:“这是因为你胃脘有湿,湿邪性缠绵,因此病难愈。”他回头又对离离说:“帮我把钳子放进那边的药箱里。” “嗯。”离离说,她蹲下打开药箱想:“即使是神医小靛,每天还是有数不清的医闹。” 离离绕过睡在地板上的病人,推开临时医馆的门,妇人仍在穷追不舍:“胡扯八道,秋天这么干燥的天气,你看我嘴唇都开裂了,你却说我体内有湿?” 小靛毫不退让:“脾喜燥恶湿,湿困脾土,脾不能运化津液,津液都困在中焦,不能输布全身,因此你体内有湿,也有可能嘴唇开裂。” 离离出门前回头了眼,被夹在中间的小姑娘都快急哭了:“你们到底还打不打算让我看病啦?” 她有点想笑不打算帮小姑娘。走出临时医馆她抬头望天想:“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她走上小乌的台阶,两名队员与她擦身而过。离离多看了他们一眼想:“应该是小奴的队员。” “今天我总算见识到了,小黄邀请来的,新加入的那女的战斗力特别强悍。” “你别说,”另一人道,“那小娘长得还挺好看。” “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另外一人按下他的头打趣,“你对她感兴趣?” 抱着不管闲事的心思,离离敲响小乌家的木门,开门的却是小奴,和他距离靠得太近,离离往后退了一步,小奴目不斜视说:“李臣使临时邀请小乌见面,小乌和他会面去了。” “所以今天只剩我们两个?”离离压下复杂的心绪,不动声色回答:“嗯。” 小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血河领域。 他刚拍拍灰坐下,“怂!”血河抽干河水,在半空化作一张怪脸,俯视着平躺在地面口就来,“作为一个男人,你怎么能认怂!” 小奴话不多说,拔出生锈的大刀,抽刀断水,将血河的河床一刀两断,血河怪叫:“啊!”。他飘到左边河床躺下,发现右边河道干涸。他又飘到右边河床躺下,发现左边河道干涸。血河沮丧了,化成红色的人形生物爬到岸上来铆劲拔刀,额边流下两道虚假的汗,但这只是徒劳——他并非实体,碰不着刀。 血河回头愤恨盯小奴:“哼。”小奴这才把大刀吸到手掌心,“哐当”丢开。 “你的行为很恶劣。”血河皱眉头说道。 “唔。”小奴应答。 “要是对她的态度也这么恶劣,你想要的东西,早就拿到手了。” “嗯。”小奴说。他颓然躺到地面上问:“反神则新队伍,首长的名字叫什么?” “不清楚,查不到。”血河端正了态度,一头扎进他的河床,河水“哗哗”流淌:“但我查到了那家伙的身世背景,”他仰泳脚打出水花卖关子,“你要听么?” 小奴坐直腰。 “八年前,也就是神则扩张地盘,攻破我们血河的那一年,新队伍的首长家破人亡。他大难不死,被关进了亚人监狱……” “八年前,神则搅得那姐姐家破人亡,那姐姐想要为她的丈夫和子女复仇,于是加入了我们队伍,不得不说,她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战斗力却爆表呢。”小黄说。 “唔。”离离好奇去小乌屋子路上遇到的,那两人口中所谈的那位女士,向小黄打听她。 ☆、第 65 章 “叩叩叩。” 那位女士刚刚洗完了澡,披着中衣听见敲门声。她不急不忙,穿上鞋,绾青丝,穿戴好整套衣物才去开门,她想:“是谁?” 打开门户,看见男人,雪儿微微垂下眼皮,心下了然。 “真‘正’。”男人心想。女人似乎刚刚沐浴过,发梢上还沾着水珠子,他隐隐可闻她身上洁净的肥皂香味。 “我就住在隔壁。”他说,女人抬起眼睛听他说话,她举手投足间都是风韵。他承认,他的同伙说对了,他尤其好这口,成熟女人身上有少女远不及的滋味。他把视线从她身上拔开,续上自己的话:“我看你才加入我们队伍,担心你不熟悉环境,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谢谢,”朴素的白衣被女人穿出了不一样的气质,她客套地微笑着,“但我想我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没事咯,”男人说,“但凡用得上我,尽管找我。” 女人天生丽质,温柔优雅,但很可惜,岁月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男人走远了,在心中琢磨她的模样,心想:“这更有味。”她的体香萦绕在他的鼻翼间,他贪婪地深吸口气。 “你怎么突然问起她?”小黄拨弄离离的脚掌。 “今天在路上听见有人谈起她,我想目睹她的芳容嘛,”离离翻身下床,试图琢磨八年前的事。“诶。”小黄弹起身,乳白色的膝盖将褥子压下一个凹窝。她跪着手指划过离离的发梢,顺流而下,轻轻挠痒她的脊背:“今晚不留下来?”离离没作防备,一激灵。 小黄奸计得逞,扯下离离鲜红的发带,更进一步,手从耳边穿过,慢慢蒙上离离的眼睛:“嘻嘻,人家……” 离离不慌不乱回过头来,这把小黄吓了一跳。她很快两腿叉开,又娇又媚地眨眼睛,注视着离离。离离不为所动,上下打量她,笑说:“可以呀~”,她俯身向前,攘掉鞋,为小黄宽衣解带,小黄推却她:“唔唔。”。离离用牙口叼开小黄的腰带,用脸颊蹭小黄的香肩,打算伸舌头舔舔她的红色肚兜带子,“离离你变了,”小黄推开她,撩一把头发,幽怨回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离离。” 离离仰半边脸,童叟无欺。 “我在想八年前的事。”离离双手交叉躺下对小黄说。她缓缓道来,八年前,神则妄图吞并血河,她爹,为了世界和平代表伍镇拯救血河,把自己搭了进去。那一战,上一辈的恩怨迁延到下一代,无数个无辜的家庭被牵涉进来。 她和小奴是这其中一员,那两个年轻小伙子口中提到的女士,也是这其中一员。 亚人监狱里,火光宛如鬼火,映出她们涂着赤色、青色颜料怪异的脸。盛妆的亚人女人们精神抖擞,静待烛光中间那气势威严的,身材高大的男人的指挥。长廊的尽头,有一扇五边形的绿色玻璃窗,月色昏暗,男人蹲下检查一具具监守员的尸体,查看完毕,他站起身,逐个审视亚人们:“都准备好了?” 亚人们用别人听不懂的土话高声宣誓。 “我们身上流淌着和神则一样的血,”男人再次给囚犯壮气,“没有人生来比我们高贵,我们不允许神则抢占我们的家园。” “可你并非我们的族人,”满脑肥肠的女人挺直腰板,目送男人经过自己身前,她吸了吸嘴唇,鬓角一道汗水滑落,混淆了侧脸上画的青色和赤色两道横线,“你帮我们的原因是什么?” 寅时,离离准点从噩梦中惊醒,她想不惊动小黄,注视着蚊帐顶,平复自己的心情。气氛静谧,她趁着天还没亮,换个姿势继续睡,可她刚酝酿出睡意,前厅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小黄被惊动,半梦半醒抱着被子嗫嚅,离离无奈,只好披上红色外衣去开门。 来人是小奴。刚刚从噩梦中醒来,他也是罪魁祸首之一,但离离对他的感情不尽然是讨厌,这会儿心情很复杂。她知道大半夜的,小奴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冷下面来,问:“什么事?” 离离身着红色外衣,腰带没绑,露出白色的中衣,黑色的长发及腰,眼梢微翘,抬起眼睛来看他。小奴收回视线,语速飞快说:“亚人监狱有动作,跟我来一趟。” 次日清晨,精神饱满的小乌绿衣裳,他的身材本就比旁人高挑,站在高台上鹤立鸡群的视觉效果更明显了,高喊:“凭什么让异族统治我们的家园,不能让我们几百年的文明断送在他们手上。”他的语气充满感染力,台下的新晋队员——男女老幼皆有,热情地应和着他。 出了门,看见烈日之下,脸上做足了防护措施的小黄派传单,手速快得成谜:“加入我们,我们将提供免费的粮食。”今年大旱,人们饿得瘦骨嶙峋,他们猛虎扑食似的,把小黄包围在中央,人群淹没了小黄,离离看不见小黄的踪影。 神则老贼很狡猾,在离离一伙人成功端掉神则设立在人间的窝点,进阶他们的大本营,神则领域之后,用法术把连接两个空间的通道封住了。这个情况宛如探险游戏里头,玩家摸摸索索,终于壮起胆子进入下一间房间之时,背后平地生出一阵诡异的风,“啪”,把他们的房门合上了。 他们没有了退路,既恐惧又兴奋,只好专心破解密室的谜题。 队伍的外周环境又变得恶劣了起来,首当其冲的是医生小靛。小靛分身乏术,没空听病人唠叨完他的主诉,扒开衣裳处理病人的伤口,马不停蹄赶往下一间病房,嘴上喊道:“等我回来再帮你处理比较轻的伤口。” 离离和小奴商量队伍的调度问题。她心念一动察觉刚刚走在她前面的那位飘飘欲仙,白衣裳的姐姐,背影莫名地眼熟。离离转过身,可人家已经拐过了弯,回廊的红柱子、庭院的绿枝条遮住她的侧脸。 她的脖子修长而舒展。 小奴问离离:“什么事?”,离离想起她的亲娘眯了眯眼睛。小奴介绍说:“她在小黄队里,名叫何小……”离离对她娘亲的执念已经不那么深了,回答说:“没事了”,走进屋来,摊开地图。 “西边的队伍不能动。” “西边队伍的群众基础还不牢固。” “东边是抗击神则的主战场,也不能动。” “南方是连接我们和神则领域的通道,被神则封闭了起来。” “只剩下……” 他们比划着地图,一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哎呀,好害羞。他们几乎同时缩回手,小奴说:“不好意思。”离离说:“对不起。”他们没有直视对方的眼睛,指尖发烫。 可是有一道透明的屏障横在他们中间。 离离冷静下来说:“只有北边的队伍可供我们支配。” “北边是神则领域和外族的交界处,减去必要的留守的人员,实际上,我们可调度的人数并不多。” “嗯。”离离回答说。 本来老死不相往来是对她和小奴而言最好的相处方式,可既然都碰面了,也许……等把神则解决了,黑匣子价值流失的时候,她和小奴能够坐下来好好谈谈。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的队伍一天天向神则大本营迫近。住在大本营周边的群众诚惶诚恐,自发组建了一支护卫队来抵挡他们的进攻,可是人仰马翻,没起到多大的作用。群众里,一句大不敬的话流传开来:今年要变天。 小乌小黄离离小奴抓准时机,像神仙一样大肆宣传:加入我们队伍。 “你今天救治了多少个病人?”晚上,小乌例行公事统计数字。他写字挥动衣袖,露出的小臂的肤色像黑炭。 小靛按揉自己腿上酸胀的肌肉,不抬头回答说:“六十个,我尽力了。” “嗯,”小乌记账,翻页,对比前两天的数据,“人越来越多。” 小乌皱眉头。死伤的人头数和猎杀的人头数不成正比,死伤人头数增加幅度比新晋队员人头数大。战场上,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神则的综合实力增强了,为什么? “老大,”仅少数人可见的半实体蛋黄对小奴行军礼说,“亚人监狱的墙被神则施了法术,我穿不进去,联系不到他们的负责人。” 小黄沮丧地耷拉下眉毛,离离宽慰地拍拍她的背,站她身边思考对策。 “啊!”蛋黄眼睛发亮,伸出指甲被啃得坑坑洼洼的食指,绕过小奴走向离离。离离不明所以望着他,蛋黄伸出短食指指向她的眉心挑衅说,“原来你就是离离!” 离离刚要反驳,小奴迅速提起蛋黄两条半透明的胳膊,不顾蛋黄挣扎,把他斥散了。离离凝视小奴想:“我认识那熊孩子么?”小奴暗暗吐气想:好险,小黄掩嘴偷笑。 由以上信息推测,前一段时间,亚人监狱帮离离一伙人分担了神则一部分军火。现如今不知道什么原因,亚人监狱不见了踪影,神则的全副武装力量都落在他们肩上。 由是,他们的压力更大了。 “一营,把那个山头给老子拿下来,奶奶的,拿不下来我剁了你狗日的!”小乌如是说,激起了全部队员的士气。(1) 离离被炸弹的余波震伤,喊她身边的小黄扶她一把。“你没事吧。”小黄打住自己还没说完的话,一屁股摔倒,背对离离娇嗔:“哎呦喂,那边的小哥哥~我的腿受伤了走不动,你来背我,mua。” 离离:“……”刚刚是谁以身犯险把你从□□堆里抢出来的! 小奴一口气提到胸中,踟蹰一步:“我扶你。” “……”离离抬眼垂眼,语气弱,“谢谢。” 他们扶持着站起身,小黄半个身体靠到小哥肩膀上,伸长脖子,向这边抛媚眼:“搂腰了吼~” 数蚂蚁的离离:“……”小奴你,走稳一些。 神则的军火力就要压垮他们的脊梁骨——蛋黄始终没法联系上亚人监狱的负责人,由于神则阻断了接连两地的通道,通讯员小奴也无法联系血河,同样无计可施。他们只身独战。 战争的最后关头,他们笼络了能笼络的所有人心,孤注一掷。 雪儿的白裙子像雨伞一样散开,她宛如踢毽子,顺着一颗颗人头拾级而上,十指放出蓝色的丝线,将地底上人们一颗颗头颅缠绕住。人们缺氧抽搐,脸色发绀。 小乌抄着大刀,顺流而上,将左边右边碍路的人们拦腰砍断。 小奴根据场上不同五行的攻击,频繁变换手中为数不多的五系意念,精准打击,手到擒来。 离离身法敏捷,滑过敌人冲她而来的攻击,夹带着意念,提剑向前刺去。敌人躲开,蓄力反击而来,离离独自把敌人消灭。 输了就跑,赢了就追。斗转星移,天空从橘红色过渡成紫蓝色。 他们的身上没有一块洁净的地方,趁着休息喝一口水,汗水把眼睛糊得睁不开。 俗话说:越怕死的士兵越死得快,他们奋力一搏。 东方露出鱼肚白,离离把白拂尘的始作俑者神则捉住,差点被砍掉了头,小奴险而又险把与她贴身而过的那把大刀划开,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擒贼先擒王,计划成功! 忽闻得东方一声巨响,亚人监狱的女人们冲出监狱,她们脸上画着青色、赤色两道横线,嚣张地奔跑着,汇入他们的队伍。 兵戎相交,“乒乒乓乓”。 战争胜利。 离离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下意识抱住旁边小奴的脑袋。小奴的欣喜不弱于她,只是反应不如她剧烈。 离离把队伍里每一个好伙伴都抱了一遍,她闹了半天,发现没看到小乌,跟小黄打听,向隔壁亚人的队伍走去。 红色青色横杠的女人都冲她笑,虽然语言不通,但离离能感受出来,她们的态度很友好。 小乌一时半会儿微笑的面具还摘不下来,虚伪又和蔼地同亚人队伍玄衣墨发的首领握手。 “哦。”离离拍脸,想起要维持自己成熟稳重的形象,郑重伸手朝对面的男人说:“你好。” “你好。”男人温柔地回答。 离离抬头,这一看不要紧,她脑海里模糊的记忆全都翻腾了起来。 面前站着的那身材高大,黑色衣服的男人,是承。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结局虽俗,但尽力啦。╮(╯▽╰)╭ 完结撒花,感谢各位/2020,7,18 ☆、第 66 章 完结撒花,感谢各位,小透明作者卖萌求收藏求评论(≧▽≦)批评表扬都可,大家给我提些建议呀。 ——下面是一些叨叨念—— 实话实说,这本书从头至尾,我写了六年。 六年诶,这个结局有点随意。要是我能讲讲离离小奴走向HE的心路历程,我就是大师,可我没这个功力啦。就让故事结束在主角重新燃起小心意,共同杀死一切的罪魁祸首——神则这里,很甜蜜。(高潮即是结局) 你看他们这么有默契,妥妥的夫妻相,早晚在一起。(留白处理) 写支线小乌的时候,我还是很认真琢磨字句的,故事讲到后边,越来越放飞自我,爱上了沙雕=口= 这本完结以后就不再写他们家的故事啦。有关他们家的番外,我以前写过好多/捂脸,以后断断续续都会放在短篇合集《我在新晋装大佬》这里。 —— 感谢各位一路的支持和陪伴(携众演员鞠躬) 新人作者求收藏求评论~(20万字,小于200点击,数据很惨烈,让我知道我不在单机) 新文等我囤够了稿就开,同样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