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回到前世虐渣男 作者：雪炎舞 文案： 前世的她真是个包子，被夫君侮辱、家暴，竟然还不恨他？ 今世的她可做不到！ 回到前世 踢他裆部！脸上刻上“渣男”俩字！戳瞎他眼睛！ 还要当着他的面，与自己心爱的人卿卿我我！ 可是为什么，他却跟着她回到今世，还说他爱她？莫非他有受虐体质不成？ 一句话介绍：穿越古今两世，虐渣男，寻真爱。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前世今生 异世大陆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灵，秦慕枫，轩熠，楚锦 ┃ 配角：方浩，轩青，心儿 ┃ 其它：穿越时空，古今两世 ================== 第1章 楔子：新娘的复仇 婚礼现场。 一对新人正牵着手，缓缓走过红毯。红色的玫瑰花瓣纷纷扬扬落在新人脸上，两边的宾客纷纷鼓掌，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祝福和欣慰的微笑。 新郎的脸上满是柔情和幸福，紧紧地握着新娘的手，不时地看向新娘子。 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头上却罩着一方艳红色的薄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宾客们也是见过各种各样婚礼的，没有人对这种奇怪的新娘装束说什么。 司仪拿着话筒，缓慢清晰地问道：“轩熠先生，你是否愿意娶面前的这位女子为妻，以丈夫的名义照顾她一生一世，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她年轻靓丽还是年华老去，都始终如一地爱她、尊重她、始终如一、不离不弃，你愿意吗？” 新郎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新娘，闻言坚定有力地回答：“我愿意！” “好。”司仪笑着点点头，转向对面的新娘：“方灵女士，你愿意……” “他愿意就好。”没等司仪将话问完，新娘便开口回答，声音冷硬，竟像是化不开的千年寒冰。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新郎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很快恢复如常。 当晚，宾客散去，新郎轩熠看着紧闭的新房门，有些羞赧和期待地轻轻推开，却见屋内空无一人。 新娘方灵不见了踪影。 轩熠愣了愣，到处寻找了一遍，仍未见着。最后掏出手机，拨通了新娘的电话。 “喂？”新娘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带着一种暧昧的慵懒。 “阿灵，在哪里？”轩熠嘴角扬起，声音异常温柔。 “在河边，你过来吧。”新娘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电话挂断，轩熠有片刻的怔忪，不去想洞房之夜方灵好端端地跑到河边做什么，便直接开了车找了过去。 “嗯……”河边停着一辆劳斯莱斯，正在夜色中不停震颤着，有暧昧喘息从半开的车窗中传出，在一片蛙鸣中与夜色交织成一片。 轩熠心脏抽紧，一步步走过去，清晰见到车内两人的脸，女的正是新娘方灵，男的他却完全不认识。 “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他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无意识地开口问了一句：“你们，在做什么？” 方灵抬起妖媚的眼角，斜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嘴角似笑非笑：“做什么？洞房花烛啊。” “你们！”轩熠目眦欲裂，猛地冲上去拉开车门，紧握拳头便要朝那个奸夫的头上捶去。 “咔嚓”一声，男人的身手竟是比他还要迅速，身形移动间，一把小巧的黑色□□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轩熠咬牙切齿地说着，目光却是看向自己的新婚妻子：“阿灵，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新娘方灵缓缓站了起来，莹白的肌肤上透着暧昧的水光，她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指，轻轻压在新郎的唇上，眸子中带着一层迷离的水雾：“你为什么这么愤怒？这不是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情吗？” 她忽然仰面大笑了起来，笑声放浪而又哀伤，河里的青蛙也仿佛被她的笑声吓到了，纷纷沉寂下去。 “接下来……”方灵伸出一只光洁的藕臂，环住轩熠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拉开车门，将自己的丈夫向车内带去。 她用一副程亮的手铐将轩熠的双手铐住，将他往车内一塞，转身对着奸夫妩媚一笑：“我们继续……” 说完，也不避嫌，再次贴在前座男人身上——当着她名义上的丈夫的面。 “噗——”轩熠目眦欲裂，苍白的嘴唇抖动许久，只觉得喉咙一热，像是有人猛地推了他一把，他嘴唇一张，一口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看着眼前新娘子那冰冷的眼神，他便瞬间明白了——她在报复他，要把自己当初对她做过的事，一件一件地，全部在自己身上还回来！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最终变成一片黑暗。轩熠缓缓闭上眼睛，眼角隐约有一道泪痕。 第1章 初见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浓重得化不开的酒味及血腥味，细细品味下，那血腥味竟然是从口中传出来的。 “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方灵挣扎着，想要摆脱身上那股沉重的压迫感。 然而，没用，压着他的那个人强硬地按着她的手腕，将她牢牢固定在檀木雕花的大床上，炽热的双唇狠狠地压着她的唇，柔软坚、挺的舌头蛮横地启开她的唇齿。 她用牙齿狠狠咬向那枚舌头，舌头上冒出了温热的鲜血，血腥味和酒精味很快充满了她的口腔，但那人毫不理会，肆意地在她的口腔内搅动掠夺，让方灵又是害怕，又是心痛。 心痛？为什么会心痛？ 可是心确确实实是在痛着的，苦涩的感觉如鲠在喉，无法消退，无法摆脱。 “嗤啦”“嗤啦”……有裂帛的声音响起，她感到自己的肌肤迅速接触到了屋内冰冷的空气，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发颤，连牙齿都开始颤抖起来，她呜咽着，拼命推搡着他，感受到他的唇齿离开，连忙继续开口哀求：“求求你，不要啊……” 可是那人丝毫不理会，手上动作不停，直到最后一块蔽体的布料脱离肌肤，方灵忍不住尖叫出声，迅速坐起！ 房间里仍是一片黑暗，然而哪有什么外人？ 颤抖的手指抖抖索索地伸向床头的墙上，按下了吊灯开关，“啪”的一声，橘黄色的温暖光芒充斥了整个卧室。 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才凌晨一点，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方才的可怖场景只是一场梦。 方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再关灯，重新躺回了床上。脸颊蓦然感到一片冰凉的湿意，伸手摸了摸，却触到了眼角还未干掉的泪痕。 怎么回事，最近老是做这种梦？ 好像是从今年春天开始，自己时常会做这样的梦，有时候是自己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凤冠霞帔嫁人，却坐了一夜都没看到新郎进门；有时候是一对年轻男女在花园里卿卿我我，自己在一旁默默注视着；更有一次，她甚至梦到一对男女在自己的面前翻、云覆、雨，正不知所措间，却见那个男的抬起头来，冲自己怒喝一声：“贱人，滚出去！”…… 但是，像刚才那个梦，自己被一个喝醉酒的男人粗暴地撕碎衣服，狠狠蹂、躏，却是之前从未有过的，那样地令她恐惧。 几乎每次醒来，她的眼泪都打湿了枕巾，心痛得无法呼吸，需要好久才能喘过气来。 她也曾去问过校医这是怎么回事，悉数告诉医生自己的梦境，医生却只告诉她，这是因为她面临高考，思想压力太大的缘故，让她平时多听听音乐散散步，放松放松，不要给精神施加太多压力。 不过一想到高考，刚才的梦便被她抛到了一边。不就是区区一个噩梦嘛，哪里比得上高考重要？ 既然醒了，那就看书吧。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昨天的那篇英文课文自己还没有背下来呢。 然而英语这种曲里拐弯的文字却有着良好的催眠效果，方灵拿着书不知不觉睡着，唤醒她的，是哥哥方浩离开家时重重的锁门声。 “哥，又要去出任务吗？还不到7点呢。”方灵连忙下床，跑出卧室追问道。 “不是，去接一个朋友。你先吃早餐吧，等下自己去学校。” “哦，好吧。”她习以为常地点点头。因为家离学校不远，她并没有住校，经常都是自己上下学。 “对了。”方浩已经走下楼梯，忽然又回头，郑重地看向方灵：“近期又有不少女生失踪案件发生，你上下学路上注意点，陌生人向你问路或者说话不要太过靠近他们，你一个女孩子家，维护好自身安全最重要。” “好的，知道了。”方灵做个鬼脸。又是这几句话，她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女孩子又怎么了？坏人来一个她打一个，来两个她打一双！ 家里安静下来后，方灵看了看墙上的照片，忍不住叹了口气。身为警察的女儿，从小到大没和父母好好团聚过几次。而五年前，父亲被曾经送进监狱的罪犯报复，在春节走亲戚的路上遭了毒手。虽然罪犯被判了死刑，但也导致方家的亲戚不再敢同他们来往。毕竟爸爸二十年的从警生涯中树敌无数，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再遭暗算。 为了保护她和哥哥，母亲带着她和哥哥搬了家，在千里之外的临江市安了家。但辛苦将哥哥供至大学毕业后，母亲也因为长久的操劳生了重病，于去年五月在一个雨夜离世。方家自此只剩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因为自小受家庭影响，哥哥也去当了警察，但警察的工资不高，还要供方灵读书，方灵平时便也省吃俭用，绝不向哥哥开口多要什么。 …… 然而天公不作美，这天晚自习下课后，却下起了倾盆大雨。她连忙打电话让哥哥开车来接她，但走出校门后见到从哥哥的车里下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比她大不了几岁，眉毛黑浓，皮肤白皙，眼睛黑白分明。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黑色裤子，身形修长清瘦，却给人一种干净清新的感觉。 看到方灵惊讶望向他，他关上车门，举着雨伞朝她走来。 那一瞬间，方灵脑中油然生出四个字“温润如玉”。 什么叫翩翩公子？说的就是眼前这位哥哥。 “你就是方灵吧？我叫秦慕枫，方浩的朋友。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你们学校门口是个斜坡，车不好停，我停在坡下。来，我背你过去。”男孩温柔地笑了笑，背过身去微蹲下膝盖。 看到他的笑，方灵瞬间感到一阵恍惚——为什么，总有一种在哪里见过的感觉？ “咦？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秦慕枫眼眸中露出惊讶神色，沉默片刻，笑了笑道：“怎么可能，我好多年没回国了，我们不可能见过。” “哦。”方灵点点头，接过伞，趴在秦慕枫背上。 …… “阿灵，这是秦慕枫，我的初中同学。比你大四岁，在美国留学，今年大四，现在回国休假，目前暂住在咱们家。你看人家多厉害，你也跟着多学学，将来有机会也出国留学。”饭桌上，方浩指着秦慕枫，笑着介绍道。 方灵冲他扮了个鬼脸，却又不由自主地露出崇拜的神色，竖起了大拇指：“海归啊，好厉害！” 秦慕枫无奈地瞥了一眼方浩：“浩，你就别打趣我了，出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的。” 方浩嘿嘿笑两声，又说道：“慕枫，这是我妹妹方灵，今年17岁，在读高三，再过一个月就要高考了。这个月你就抽空帮她补习一下英语吧？我包你吃住，哈哈……” “哥，你也太会使唤人了吧！慕枫哥哥远来是客，你怎能……”方灵急道。 秦慕枫却不以为意，点头道：“这个没问题，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小灵的英语水平提上去的。” 方灵只好吐了吐舌头，笑道：“那就多谢慕枫哥哥啦。” 秦慕枫好像天生就是当老师的料，他可以把枯燥的语法、单词变成一个个朗朗上口的句子或小故事。不仅如此，他还强制方灵每天用英语跟他交流两个小时，即便方灵语法错误、句子说得磕磕巴巴，他也毫不生气，总是温柔地看着方灵，眉眼中的笑意让方灵心中对英语的畏惧消散得一干二净。 自从听了秦慕枫的课，方灵的英语成绩突飞猛进，甚至记得特别牢固，以前一些不懂的地方，现在如有神助，全部理顺了。 “要是我能早点认识慕枫哥哥就好了，这样从高一到现在也能拿到好多次奖学金了。不过，这次要是英语能考一百三十分以上，进入名牌大学应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高考考场上，方灵狠狠地拍了拍脑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做题，不去想秦慕枫那张布满温柔笑意的脸。 她别的科目成绩都很好，就是英语拖后腿。自从秦慕枫给她补课之后，她宛如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各种知识点过目不忘。 不仅如此，秦慕枫的声音也时常在她脑海里回响，倒是冲淡了之前那个噩梦带来的恐惧。这样看来，秦慕枫真的是她的福星呢。 走出考场，哥哥和秦慕枫正在路边等她，她快步走过去，给了方浩一个大大的熊抱。 “女孩子家的，矜持一点！”方浩笑骂着，拍了拍妹妹的背。 “慕枫哥哥，谢谢你。” 方灵也抱了一下秦慕枫，秦慕枫仿佛一时没料到，下意识后退一步，耳朵悄悄红了，幸好方浩和方灵都没注意到。 “为了庆祝你高考顺利，我已经请了假，带你好好地游玩一番。怎么样？” “太好了，谢谢哥！” 回家的路上，小汽车里载满欢声笑语。方灵叽叽喳喳说着考题和自己的答案，让秦慕枫给予点评，见他点头后，更是高兴得快要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排版捉虫 第1章 遇见流氓 “好美啊！哥，慕枫哥哥，我选的地方不错吧？” 壮丽恢弘的唐式宫苑错落有致，中间环绕着五百亩的如意湖。雕梁画栋、龙凤画舫，沐浴在悠远雅致的琴筝雅乐中。 若不是周边来来去去的行人入织，真让人仿若穿越千年、重回盛唐。 秦慕枫拿着相机不停拍着，方灵看着他身后鼓鼓的背包，忍不住撇撇嘴，一把抢了过来。 墨镜、手机、钱包、车钥匙、湿巾、雨伞，还有药箱？还有行军绳和手术刀？ “慕枫哥哥，你是出来旅游还是探险啊？你那么瘦，也不怕压垮了你。”方灵噗嗤笑了一声，将包背到自己身上，看了看另一位：“你看我哥哥，浑身上下就装个手机，多轻松。” 方浩正好抬起胳膊在擦额头汗珠，方灵忍不住给了个白眼：“真不卫生。” 这里是方灵心心念念要来的古城顺安。顺安城里有全国最大的仿唐式建筑梦华园，甚至还有千年古城墙。方灵无数次幻想着自己背负长剑宛如古代侠女一般站在古城墙上，衣襟长发随风舞动，那一定是极美的画面。 为此，她特地从网上买了汉服和长剑，不顾路上行人惊异的眼光，在梦华园里又跑又跳，朝着古城墙直奔而去。 “别离那个疯丫头那么近，省得让人笑话。”方浩苦笑一声，将担忧地紧跟在方灵身后的秦慕枫拉回来，又道：“放心，她不是小孩子，跑不丢的。” 不经意间，方灵已经距离方浩和秦慕枫越来越远，一个人跑到了古城墙上。 就在此时，她隐隐约约听到一阵争吵声。循声走过去，看到一个外国人，正在焦急地用英语说着什么，而对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则用中文反复说着：“你说什么？抱歉，我听不懂！” 她连忙走过去，用英文问那个老外是否需要什么帮助。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男孩看到她的脸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嘴唇抖动着，眼神似悲似喜，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仿佛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世间万物。 老外见终于过来了一个会说英语的，顿时兴奋得几乎要跳了起来，叽里呱啦地说了起来。原来，他原本是跟着导游一起游览的，没想到拍了几张照之后，他却跟导游和同伴走散了，然后又迷路，不知道导游电话中说的地方在哪里。 方灵帮他指了路，那名外国人高兴得连连道谢，方灵微笑着目送他离去。 “阿灵！” 还未回过头，耳边蓦然传来一声颤抖的呼喊，接着她便被紧紧拥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臭流氓！放开我！” 好歹哥哥教过她几招防身术，方灵立刻用力踩向那人的脚，打算给他来一个过肩摔，然而那人却丝毫不知一般，双臂越收越紧，微凉的泪水滴在了她的脖子中。方灵一番动作，竟然无法撼动他分毫。 “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方灵的心颤了一颤，莫名感到心中一痛，让她有些不忍心推开他。然而他们的举动已经引起了一些游客的围观，加上方灵本就生得美貌，又穿着奇怪，不免引起了一些路人不怀好意的指指点点。 “放开我，你认错人了。” 她抓住环着自己的两只手，用力分开，从他怀中抽出身，与此同时，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由远及近。 “轩熠，你在做什么！” 一个十七八岁、肤色黝黑的高大男孩分开围观的游人，一把将抱着方灵的人拉到一边，用力拍了下他的脸。 “你疯了，做梦做魔怔了？这位美女只是个穿着汉服的游客罢了，不是你梦中的古代美女！”男孩说完，又转向方灵，充满歉意地说道：“美女，对不起啊，这是我朋友，他可能是认错人了，不是有意冒犯你的。” “没关系……”方灵平了平还在狂跳的心脏，抬头看向那个认错人的男孩。想来他朋友那一巴掌打得有些重了，他正捂着脸，但不知为何，即便看到他的轮廓，仍让方灵感到一阵恍惚。 又是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己最近是怎么了，老是对年轻帅哥产生幻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花痴了？ “走吧。”那男孩始终没有回头，拉了一下自己的朋友便大步离开，方灵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追上去看清他的容貌。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哥哥的来电，想来他们找不到自己着急了吧。 …… 湖边的垂柳枝叶间洒下细碎的阳光，油绿发亮的睡莲叶子慵懒地铺在如意湖澄澈的碧波上，在叶子的簇拥中，一艘艘垂挂着帷幔的画舫停在那里，轻轻地随着水波荡漾。 “我没有看错，真的是阿灵。”轩逸握着茶杯的手仍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眼神里又是悲伤又是欢喜，喃喃自语道：“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穿红色的衣服特别漂亮。可是……我却很少见到她穿。” 对面的龙飞一脸鄙视地看着他，虽然听不清他嘴里在念叨着什么，但想来也跟刚才那个少女脱不了关系。自己这个一向对女生不屑一顾的发小，今天难道是情窦初开了？ “阿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喜欢那个美女就去追啊，坐在这里发花痴像什么样子。” 轩熠苦笑一声，将杯中茶水一口饮尽，待茶杯放回桌上后，眼中已经恢复为一片淡然。 “是我认错人了，这件事情，你以后别再提了。” “真没劲。来来来，别喝茶了，咱们喝酒！”哼，我就不信把你灌醉还不能从你嘴里掏出点什么话来。 …… “阿灵，阿灵？” 一只粗糙的大手在方灵眼前晃了晃，方灵猛地一个激灵，瞬间出手抓向那只手，那只手轻巧地一个转腕，反擒住方灵虎口。 “干嘛啦，哥。” 方灵没好气地撅起嘴，抽回手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对自己妹妹也太狠心了吧。” “还说我呢，你怎么回事？一直在走神？” “我有吗？” 看着妹妹那双水灵灵的圆眼滴溜溜地看着自己，方浩只有无奈叹气：“是你自己说的要来游湖，我看你从上到船上后就神游太虚了。” “对啊，我是神游太虚，去和神仙聊天谈心了。”方灵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神仙说很快就会赐给我一个嫂子了！” “喂，你这小妮子，胡说什么？”方浩面红耳赤，站起来欲挠妹妹的痒，方灵咯咯笑着躲避，站起来往船头跑，却未看到正端着相机欲拍下这副生动景象的秦慕枫。 “小心！” “呀！” 方灵一下子撞到了秦慕枫身上，他手中的相机顿时向外飞出，方灵一惊，连忙奔过去准备在相机落下前抢回，脚下却猛然踏空，甚至不由自主地前倾。 “小灵！” 秦慕枫顾不上相机，一手将她用力拉回，方灵未站稳的双脚绊了一下，重重地倒向秦慕枫怀中。与此同时，相机掉入水中，溅了两人满身水花。 秦慕枫伸出双臂就势抱住她，两人踉跄后退几步站稳，一瞬间心都是嘭嘭直跳，惊惶地互相看着对方。 一瞬间，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感觉充满了方灵身心，仿佛记忆深处，也有一双这样温柔的双眸在凝视着她，让她既想靠近，又想闪躲。 “阿灵！慕枫！你们没事吧！”方浩惊慌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方灵，她连忙红着脸推开秦慕枫。 “对不起，慕枫哥哥，相机……相机掉水里了……”她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嗫嚅着说道。 “一架相机罢了，不碍事，你没事就好。” 秦慕枫乍被推开，愣了愣，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柔声安慰着她。 方浩心中也是充满歉仄，若不是他主动逗自己的妹妹，妹妹怎么会闯下这样大祸？他暗暗决定，一定要赔好友一架新相机，但这个打算他不能让妹妹和好友知道。 “我们快去叫个管理人员来，先把相机捞起来再说。”方灵首先冷静下来，按响了船上的服务按钮。 一番忙碌后，相机终于打捞上来，天也完全黑了下来。方浩驱车将相机送往就近的维修店，但看老板连连摇头的样子，方浩知道，这相机很有可能是修不好了。 因着相机这事，之后的旅途中，方灵始终有些闷闷不乐，虽然她面上表情如常，却不知秦慕枫已经明显感觉出来。悄无声息地买了当晚水幕电影的入场券，拉着方灵和方浩挤进了最前排。 当晚放映的节目是《梁祝》，宽阔的如意湖面上一幕幕绚丽多彩画面透过水雾在空中氤氲开来。方灵看着这高科技的电影放映技术，不由得痴了，忘记了白天的不愉快之事。 只是当祝英台被逼着穿上大红色凤冠霞帔嫁给马文才那幕，却让方灵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却又说不出来是为何原因。 当晚，方灵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没有入睡，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很多东西，却又丝毫没有头绪。 作者有话要说：排版捉虫。 第1章 梦中渣男 “一拜天地。”耳边隐隐有声音传来，方灵没有理会。 “二拜高堂。”仿佛电视机被打开一般，眼前渐渐有了图像。一对身穿古代红色喜服的新人正在拜堂成亲，新娘子顶着龙凤呈祥红盖头，新郎带着冠冕，周围欢声笑语，客人纷纷开口祝福着新郎新娘百年好合。 但与之格格不入的，却是新郎身上竟然散发出一种强烈的冰冷气息，僵硬的身子机械般地俯身下拜，双手紧握成拳，能看到分明的骨节。 这场本该充满喜庆的婚礼，新郎竟像是怀着莫大的恨意！ 方灵在一旁静静看着，很想出声阻止那个新娘：“不要啊，不要拜堂……” 可是，面前的场景像是正在上演的水幕电影，她看着那些人在她的面前来来去去，但她无法触碰到他们，说出的话也没有一个人听到。 她只感觉到心口好痛，喉头堵得难受，却无法排遣。 画面一转，便是新房，新娘子坐在床上，不安地绞着衣角，龙凤红烛渐渐燃尽，新郎却始终未踏进喜房半步。 但方灵却清楚地知道新郎现在在做什么。 他在另一个女人那里。 两人正在相依相偎，新郎早已脱下喜服，只穿着寝衣，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之前在婚礼上的那般冰冷恨意，对着另一个女子柔声安慰。 女子似乎在哭，新郎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好言好语地哄着她，哄着哄着，两人身上的衣服便没了，寝帐内一片旖旎春光。 方灵看着，心中不由得生出愤怒，很想冲上去抽那对渣男贱女一耳光，但她仍旧是碰不到他们的，他们也看不到她的存在。她不想再看下去，很想知道那个可怜的新娘现在在做什么。 仿佛知道她的心意一般，梦中的场景又重新切回了新房，新娘子坐了良久，仿佛明白了什么，缓缓取下盖头，方灵得以看清了她的脸。 一瞬间，她如遭重击——新娘子的脸，竟然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原来这次的新娘又是她！ 然而更让她感到浑身发冷的是，新娘子脖子上赫然挂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白玉双尾狐狸，清晰地定格在她的眼前。 方灵瞬间醒了过来，大口喘气，心底生出阵阵寒意。眼角处有些酥痒，伸手一摸，触到了脸上的一片湿意。她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心绪复杂。 良久，方灵自嘲地笑了笑。又梦到了新的情节呢，几乎都可以当作素材拍一部电视剧了。是因为今晚看的水幕电影给了她灵感，还是上天在提醒她，她有当编剧的潜质？ “咔哒”门把处传来轻轻的扭动声，方灵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看向房门处，右手抓紧了枕头，随时准备出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与此同时，方灵将手中的枕头狠狠地砸向门口那人。 来人身手却也不凡，干脆利落地抓住枕头，说了一句：“力气太小了！” 方灵愣了愣，连忙跳下床，惊讶地说道：“哥，你怎么没睡觉？” “你还说呢。”方浩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门都没锁好就敢睡着，要不是我看着你的门有点不对劲，试着推了一下，还真的没锁住。这要是个什么坏人摸了进来，我看你怎么办！” 方灵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道：“一时没注意嘛。现在几点了？” 方浩看了看手表：“才一点，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兰若寺吗？那可是个好地方，得好好看看……” 一点。方灵的心微微颤了颤，又是这个时间，难怪这次梦中的女主角还是自己。 只是以前做梦，都是自己变成了那个可怜的新娘子，而这次却像是真实的自己站在一边，看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当了新娘子，这种感觉还是有些不同的，所以这次她的心痛便没有那么强烈，而是愤怒多些。 可是想到梦里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场景，她还是如鲠在喉。要是现实中让她遇到了这种情况，她一定毫不客气地上去啪啪扇那对渣男贱女两耳光，然后直接拍照录像法庭上再见。 “你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直接去敲门也行。记住，一定要把门锁好。”方浩再三叮嘱后，转身就要离开。 “哥！”方灵在背后喊了一声。 方浩回过了头：“什么事？” 方灵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来。算了，哥哥完全是粗线条神经，跟他说了也等于白说。 兰若寺啊……求神拜佛的地方，自己要不先去拜拜佛？顺便看那里面的大师能不能帮忙解一下梦。虽然有些荒谬，但聊胜于无吧。 方灵拿出手机，仔细搜着关于兰若寺的信息。 不期然地，她看到了一张白色玉狐狸吊坠图片，但由于翻得太快，还未看清楚，图片便被她翻了过去，她连忙倒回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咦？难道是眼花了？”她暗忖着，不甘心地重新一张张翻找，但图片上多是各种佛像、观音壁画等，方灵看着看着，只觉得那些佛像、壁画给她的感觉越来越真实，耳边甚至出现了“嗡嗡”的诵经声。 恍惚间，方灵看到一个素衣长发的女子正跪在佛像前，还愿完毕后，她握住签筒开始摇签，“咔嚓咔嚓”，签子不停地响着，却没有一只签子掉落。 “真无聊，随便抽一支不就好了？”方灵看得暗暗焦急，恨不得自己上去抽一支出来。 “啪”终于，有一支签掉了出来，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尼姑拾起了签子，仔细端详着上面写着的字。 方灵也拼命伸着头，见签子上写着一行黄豆大小的红字，却看不清内容是什么。 终于，仿佛是镜头对准了焦距，那些字开始清晰起来。方灵连忙读了过去—— “砰砰！”敲门声此时响起。 什么签子，什么尼姑，全都消失不见！ “啊啊啊!”方灵没好气地拎起枕头，直接拉开门，看也不看地就往门口那人头上招呼。谁叫他破坏她的好梦？谁叫他不让她看清签子内容？做梦做到关键时刻被人打断，真的很让人崩溃的好吗？ “阿灵，你在做什么？”方浩刚走过来，便看到眼前这一幕，自己的亲妹妹正拿着枕头，拼命扑打着丝毫摸不清楚状况的好友秦慕枫，连忙出声喝止。 方灵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住了，慢慢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向站在身前三尺开外的哥哥方浩。 哥哥站在那边，那自己刚才暴打的人是？ 秦慕枫仰起头来，接过方灵的枕头，微微笑着，说道：“怎么了，小灵妹妹，起床气这么大吗？” “你……”方灵一下子面红耳赤，还未想好该怎么反驳，便听到哥哥不悦地说道：“快去收拾一下，趁着凉快，咱们赶紧出发。” …… 兰若寺。 三个字如同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从未到过此地的三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目的地。 大殿内烟雾缭绕，大师们的唱诵声如同从远古流传下来的神秘歌谣。大殿中央矗立着三人高的金色佛像，妙相庄严，目露慈悲，让人如同回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忘却了世间一切烦恼。 净手，焚香，祈祷，方灵如同虔诚的信徒一般，流利地完成了一系列动作，没有注意到身后传来的一道微带惊讶的目光。 进香完毕后，方灵三人起身要走，却被一位大师开口叫住。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相见即是有缘。这里有几份吉祥物，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他摊开手心，原来是几根红绳手链，上面挂着一些桃核、玉石珠子之类的饰物。 秦暮枫嘴角微微上扬，拿了三根，笑道：“那就谢谢大师了。” 转过头来，打算将剩下两根递给方浩和方灵，却见方灵捂着嘴，神色恍惚地看着那尊大佛。怎么回事？刚才无意中看到那大佛像是看了她一眼？ 他好奇地转头看向大佛，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不由得惊讶地问道：“怎么了？” 那名和尚也注意到了方灵的异常，面色微变，一言不发地走进内室，等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精致的签筒。 “女施主，抽一支签吧。” 看着黄色的签筒，方灵的心突地一跳，竟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畏惧。 和尚继续笑道：“不需摇动，直接抽一支就行。” 闻言，方灵的心定了定。昨晚那个做了一半的梦终究让她不甘心，那个未来得及看清的签子，她一定要弄清楚。 目光转向那些签子，却见每个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连颜色都差别不大，她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随手抽了一个出来，那和尚连忙接了过去。 “前世未了情，今生亦惘然。”和尚看了看签子，轻轻吐出一句话。 方灵连忙伸手：“让我也看看。” 接过签子，却见上面一片空白，哪里有这十个字？ 方灵不由得惊讶地看向和尚：“大师，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排版捉虫 第1章 前世姻缘 “女施主莫急。”和尚微微笑道：“签子是需要解的，这十个字是解读后的内容。签子上面不管有没有字，都与女施主的宿命相关。” “那这一片空白，又是怎么回事？”方灵听得云里雾里，还是想问个明白。 和尚却只是微笑，语意不明地道：“世事无常，祸福难料，女施主的宿命，是断断难用几个字就能概括的。” “那您刚才说的‘前世未了情，今生亦惘然’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呢？”方灵仍旧不死心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是女施主当前的宿命。”和尚笑道：“女施主有一段前世之缘未尽，今世自会遇到那位有缘人。只是命运无常，世事多变，该段姻缘也充满了变数，无法准确预知结果。等那位有缘人一出现，女施主自会明白。” “呃……”方灵毕竟是连初恋都没有过的小姑娘，见和尚竟然直接拿自己的姻缘说事，还是当着哥哥和慕枫哥哥的面，便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下去，一时之间沉默起来。 “还有这样的说法？那我也抽一支试试。”却是秦暮枫在旁边听得有趣，被勾起了好奇心，自己也抽了一支，交给了和尚。 和尚表情微微动了动，有些叹息地道：“前世未了情，今生亦惘然。” 方灵和秦慕枫面面相觑，怎么两只签子解读的内容一样？ “这支上面也是空白的吗？”秦慕枫出声问道。 和尚把签交给他，方灵连忙也凑上去看，却见签子中央，用墨水写着一个大大的“缘”字。 “明明两支签子不一样，怎么解读出来却是一样呢？”秦慕枫不由得也追问道。 “非也。人各有命，解读出来虽是一样，表达的意思却是千差万别。两位施主是前世姻缘，不必费心去解，时机到来自会明白。” 说这话时，他先是看向秦慕枫，又看了看方灵，方灵莫名心中一震，忙开口问道：“对了，大师，我梦中……” 话未问完，方浩已经不耐烦地打算了她：“我说，你们随便抽支签玩玩就行了，还真指望将未来几十年的命运都算出来啊？快走吧，等会儿越来越热就没心情玩了。” 方灵无奈地和秦慕枫对视了一眼，对着和尚双手合十，施礼道：“谢谢大师了。” 和尚也对他们低头施礼，待三人走远后，才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终究是逃脱不过轮回的摆布啊……” …… “我说，你俩差不多听听就得了，什么缘不缘的，这种故弄玄虚的话，路边摆摊算命的都比他会说。我要不喊走你们，只怕下一秒你们就得破费了吧。真是的，想不到这么有名的寺庙，也会弄出这套骗人的把戏。”方浩边走边喋喋不休。 “哥，就算是故弄玄虚，他说的也挺有意思的嘛。你怎么不也抽一支？我想看看会不会解读得跟我们一样。” 方浩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我可没那个闲心情。真要算命的话，我还不如掏个几百块钱找些专门的算命高人给我算，起码那些算命先生不会像他这样故弄玄虚，说一大堆话等于没说。” “哟，我还以为你是马克思主义的优秀接班人呢，原来也想过算命啊。哈哈，改天我写封信向你们领导举报，就说你有封建迷信思想，看你们领导会不会批评你？”方灵笑着打趣道。 “好啊，还没嫁人，就开始出卖哥哥了？”方浩直接给妹妹来了一个爆炒栗子，疼得方灵嘶了一声，皱眉嗔怪道：“哥，你打人很痛耶！” 方浩却不以为意，只笑道：“是你太娇贵了。下次有时间我教你泰拳和散打，也把你练得皮糙肉厚一些，就不怕疼了。” “好啊，那我就先在你身上试试！”方灵哼了一声，扑上去使劲捶打着方浩，两人笑着跑远。 秦慕枫笑着摇了摇头，也追了上去。 闲逛中，三人又进了一间佛堂，却发现原来是一家售卖各类开光玉器的店铺。 方灵百无聊赖地扫视着那些玉器，看着上面的价签，发现中意的都达到上千元，便宜的她又不喜欢，便买了两个相对比较便宜的平安结。 正打算步出殿堂时，忽然眼角一闪，一枚莹白的玉坠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是一枚双尾玉狐狸，质地莹润通透，狐狸的双眸微闭，面目栩栩如生，静静地躺在明黄色的衬布上，周围的一切在其映衬下仿佛都失去了光芒。 奇怪，怎么感觉和梦中的那个一模一样？而且这狐狸是如此精巧，透过玻璃橱窗，仿佛能看到周围散发着微微的彩色光芒，映衬得旁边那些玉佛、玉观音之类的黯然失色。 “美女，喜欢的话可以试戴一下。”导购注意到她的目光，眼疾手快地拿出了吊坠。 “不用了，谢谢，我不需要。”方灵连忙笑着摆摆手。1888元，她现在还买不起。更何况，她还要想办法挣钱，买相机还给慕枫哥哥。 “美女，这款吊坠真的很便宜的，平时卖到四千八都断货呢。我也不欺瞒你，这个是因为有些瑕疵，才只卖一千八，只剩这一个了，而且真的跟你很相配呢。你看看这玉的质地、成色，再看看旁边的，是不是明显比旁边的高几个档次？”戴着耳机话筒的店员不死心，追上来坚持解说道。 方灵也不懂玉，但看这个玉狐狸，确实是比周边的都莹润剔透许多，甚至比三千多的还好看，想来一千八确实是属于贱卖了，便随口问了句：“什么瑕疵？” “这个狐狸的两条尾巴，右边的尾巴尖应该是不小心磕到了，下面缺了芝麻粒大的一小块。不过你放心，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你要是要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少一点。” 方灵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笑道：“谢谢你，我真的不需要，再说我也不怎么爱戴首饰。”她只是个学生，没有收入能力，哥哥工资也不高，还是把钱用在重要的地方吧。 …… “慕枫哥哥，这个送给你。”回程路上，方灵示意秦慕枫张开双手，将平安结轻轻放进他掌心，笑道：“你回来这么久，我还没有任何表示，这个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吧。” 秦慕枫扬了扬眉，忽然眉眼完全放松，嘴角的笑意温暖而狡黠。“谢谢你，小灵妹妹，我会好好地保存起来的。” 他也有一个见面礼打算送给她，但不是现在。 之前帮方灵辅导英语时，他曾无意中说过，曾多次梦到一个穿着中国古代宫廷风格装束的年轻女孩，但那女孩的脸他却始终看不清。如今看着眼前的女孩神采飞扬，明眸善睐，恍惚间，她的脸竟然和梦中那个女子完美地重合到了一起。 “两位施主是前世姻缘。”兰若寺大师的话不期然地回响在脑海中，让秦慕枫的心止不住一阵阵颤栗。 他向来是不信什么“前世”之说的，但学医这么多年以来，确实接触和听说了不少有着奇怪的“前世”记忆的案例，他本来觉得，那是人脑无意间将视觉神经、听觉神经接收到的信号进行了存储、转换，形成了人们自己觉得从未看到过的场景，这也是他正在研究的一个课题。 但他确实是这次回国后才第一次见到方灵的，为什么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有一种熟悉感？ 莫非，小灵和他，真的互相具有某种特定的磁场，让他的大脑对此有所感应？ …… 两个月后。 当方灵将一架新相机交到秦慕枫手里时，秦慕枫深深地震惊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方灵说自己要去南方某市看望一个远房亲戚，为什么一去就是两个月。原来，她竟然是出去打工，挣钱为他买新的相机？ 秦慕枫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了方灵，喃喃地叹息道：“小灵……” 她不在的这两个月里，他几乎每天都在想她，想她的一颦一笑，和灵动身影。如今她回来了，他却马上就要回美国了。 方灵被他猛地抱住，顿时僵在了那里，头脑一片空白。她一直很敬重慕枫哥哥的，可他竟然…… “慕枫哥哥？”她惊讶地开口，声音有些害羞。 “小灵，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方灵一下子怔住了。她才十七岁，还是个学生啊！ “我……让我想一想。”她的心狂跳不已，有些不知所措。从小到大的教育里，老师和哥哥无数次叮嘱她好好学习，不要“早恋”，可是如今，她一直视为另一个哥哥的秦慕枫却对她表了白。 秦慕枫柔柔一笑，放开了她：“没关系，小灵把我的话忘了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不是，慕枫哥哥，我……” “我回来了！”方浩突然推门而入，顿时吓了方灵一跳。 “怎么了？阿灵，脸这么红？” 方灵的脸更红了，匆匆丢下一句：“我出去转转！”拎起沙发上的挎包便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方浩在身后大喊：“哎，阿灵，你去哪里？” “我出去找一下她。”秦慕枫打算追出去，方浩却一把拉住他：“没事，她又不是小孩子，咱们先做饭。你过两天就要走了，得好好为你饯行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排版捉虫 第1章 英雄救美 太阳渐渐西下，方灵挎着包，百无聊赖地在路边逛着，感到脸上的热度还未褪去，不由得停下来捂住自己的脸。 秦慕枫的笑容和声音不时在她的脑海中闪现，让她感到十分心慌。 她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慕枫哥哥那么好，声音那么温柔，长得还那么帅气。可是，自己幻想中的爱情，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更何况，他是哥哥的朋友，若自己成为了他的女朋友，哥哥……哥哥会怎么看自己？ “轰——”摩托车疾驰的声音忽然传来，方灵下意识地向路边闪避，不料摩托擦着她的身子飞速驶过，车上的人趁机抓住她的包包，一把抢了过去，一下子将她带倒在地上。 飞车抢包？ 方灵顿时反应过来，迅速站起来，一边喊着：“快报警！有人抢劫！”一边朝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快速追去。 “快上来！”一辆黑色保时捷轿车忽然在她身边停下，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年轻男孩声音传了出来，话音未落，方灵便被拽进了散发着淡淡香味的轿车内部。 方灵惊讶地看着车内的人，一个是司机，年龄四十多岁，长得相貌堂堂，但方灵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不认识他；还有一个，就是旁边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穿着白色衬衣，左手肘部打着石膏，用白纱布吊在脖子上。 奇怪的是，自方灵上车后，男孩就始终将头转向车外，让方灵看不清他的面容。 而且，他的侧脸，莫名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痛起来，就和她曾经无数次做那种梦时的感觉一样，发自内心的心痛，无法排解。 “请问，您是……”方灵迟疑地开口。 男孩没回答，司机简短有力地说了一句：“注意，坐稳了！” 车子猛然加速，方灵也乖乖地闭上了嘴。 她再次向那男孩看了一眼，见他始终面向窗外，知道他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的面容，便转回目光直视前方。 她并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既然对方不愿意，她也不会勉强对方。 司机的驾驶技术很好，很快便追上了抢包人，他连忙扔掉包，但司机不依不饶，直接堵住他的路，并下了车。 “咚！”司机重重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男子□□着，吐出了两颗混着血液的牙齿，含糊不清地连连说着：“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司机又给了他下巴一拳，男子顿时完全说不出话了。 方灵忙阻止道：“叔叔不要再打了，万一他出了什么事，会给叔叔带来麻烦的。我的包已经找回来了，谢谢叔叔！” “江叔，算了吧。”车内的少年也淡淡开口道。 方灵转头看他，他却连忙又将头转了过去。 方灵朝他笑了笑：“谢谢你。” 男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方灵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遇到了这种事，她也没心情再逛下去，司机提出要送她回家，她想了想，正好趁机让哥哥认识一下他们，便答应了。 一刻钟后，方灵平安地回到了自己家所在的路口，然而，男孩却拒绝了进她家的门，直接吩咐司机离开。无奈之下，她只好同他们道了别。 男孩没有说话，司机朝她点了下头作为告别，便启动车子离开了。 方灵转过身，忽然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刚才她看到自己家的房子，竟突然变成了古代的庭院样式，有假山、荷塘和木质长廊。但仍旧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又恢复了原样。 她摇了摇头，让头脑清醒下来。难道是刚才飙车厉害，出现了幻觉？ “小熠，既然喜欢那个女孩，为什么不去追她呢？”黑色轿车里，司机开口问那名少年。 轩熠张了张嘴，淡淡说道：“开好你的车。”他虽然年纪只有十八九岁，但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成熟冷静的气质，倒像是三四十岁的人一般。 司机沉默片刻，又道：“小熠，听江叔一句劝。你若喜欢那个女孩，尽管去表白，如果她接受了你，自然是皆大欢喜；若她拒绝了你，你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轩熠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 “说起来，你为那个女孩可谓费尽了心思，得知她去海滨市打工，还亲自跟到海滨市去保护她，害得自己的手臂受了伤……” “停车！”少年老成的男孩突然沉声说道。 司机微微震了震，知道少爷是生气了，乖乖地闭了嘴，停下了车子。 “你先回去吧！我散散心。”轩熠冷冷说了一句，大步离开这里。 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时，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天桥边，抬头怔怔看着天边的晚霞，脸上露出深深的伤痛之色。 夜幕降临，华灯在他的眼前汇聚，交织成一片绚烂，将他的思绪带到了另一个世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中，他叫轩逸，是影国的三王爷，文武双全，尤善用兵，帮着自己的皇兄打下了多场胜仗，是影国人人颂扬的“战神”。 只是，这样一个战神，却从未看透过人心——甚至连自己枕边人的心思，他也从未看透过。 因自幼被送往苍南国做质子，长久寄人篱下、备受监视的生活，让他养成了孤僻、敏感的性子，有恩必还，有仇也必报。 却正因为这样的性子，让他生生逼死了自己的妻子，他本该用全部身心去爱的人。 他的王妃，是凤国的公主，闺名芳灵。听说她，饱读诗书，聪明绝伦，巾帼不让须眉，艳名冠绝天下。 只可惜，她嫁给他时，他已心有所属。即便她有才有貌又如何？用那么强硬的手段，拆散他和他的恋人，那他注定要让她不得善终。 新婚夜，他没踏入新房一步，甚至和自己的恋人心儿圆了房，在她的面前和心儿卿卿我我。 他就是要故意气她，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模样。 可是她也真是忍得，新婚第二天自己一个人面色如常地进宫请安，待人处事永远大方得体，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眼神中对他的刻意冷落也是不卑不亢，毫不示弱讨好。 不过，当他前去挑衅她的时候，却发现，原来她是那样牙尖嘴利的一个丫头，无论他怎么讥讽她，辱骂她，她总能云淡风轻地，轻松几句话便将他驳斥得哑口无言。 他像一个好胜心强的小孩一般，尽管对别人永远冷静、威严，但在她面前，却老是想欺负她、压制她，就像在苍南国时所有人都欺负他、压制他一般。 但她是打不倒的。她的性格像是天边那无法捕捉的白云一般，宁静、淡然，让他的力气总像是打进了棉花里。 只是听下人说，她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呆在房中看书，偶尔会在自己的院子中练会儿剑。 她竟然还会耍剑？他的心不由得痒了起来，很想看看她舞剑时的样子。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对别人的剑术招式，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多关注几分。 对她的讨厌和恨意渐渐消退，变成了好胜和好奇。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她的院子外面徘徊，偶有一次趁着她练剑闯入她的院子，却未想到，她正拿着剑直直刺了过来，未料到他突然出现，一时收手不及。他下意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她便直直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本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的，却未想到，自己的心先乱了。 为此，他气急败坏，故意冷冷地讥讽了她，免得自己沦陷得太深。 后来，他代替皇兄出使北国，心儿恰在此时怀孕。等他回来时，却听说她故意喂心儿服下堕胎药，自己则一大早便逃出了王府。 他回来时已是深夜，听说她竟然消失了一整天，心中又是惊慌又是愤怒。她竟然逃走了？害死了他的孩子，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她竟然擅自离开了王府？她到底有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马上派人去追！不管用什么手段，天亮前一定要把她给我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红着眼睛，恶狠狠地下令。 轩熠闭上眼睛，不愿意再回忆下去。 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折返回来，是不是他和她都能得到幸福？他从来没有想过，她那一夜为什么会折返回来，但从那夜之后，他们两人的人生都改变了。 看到她回来，他明明松了一口气，脸上表情却是愤怒的，冷冷地问她去了哪里。 “跟你没有关系。”她似乎有些疲惫，将身上的斗篷随意解下，交给侍女。 当她解开脖颈处的系带时，看到她修长优美的手指轻轻拂动间，白皙的颈部肌肤显露出来，他不由得喉咙一紧，接着心头的那团火倏然下移，整个人开始焦渴难耐起来。 “我是你的夫君，你竟然敢说跟我没有关系？”他压着嗓子沉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排版 第1章 她是你的劫 她眼中没有往日看向他的冷冷讥诮，只是淡淡说了句：“芳灵没这个福气，能让王爷做我的夫君。我今天累了，想要休息，王爷请回吧。” 说完，直接越过他走向内室，顺手放下帘子。她的身影从他的视线内消失，让他的心陡然一跳。 没有多想，他几步跨过去，闯进帘后，一把扛起她，就往床的方向走去。 她失声惊叫，忙用手捶打着他，可是他却像是疯了似的，用力撕扯着她的衣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要狠狠教训她一顿，教训这个桀骜不驯的女人。 那一晚，腥风血雨。 她哭喊得嗓子都哑了，咬他的舌头和嘴唇，咬他的肩膀，却只是更加激起了他的兽性，她的抵挡完全不堪一击，他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肆意放纵。他很满意自己终于征服了她。 醒来时，却见她不哭不闹，平静地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踏出房门，只留给他一句：“你我之间，自此陌路。” 他又惊又怕，很想出声喊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想，事情本不该是这样发展的。他仿佛喉咙被谁扼住，只是紧抿着唇，沉默地看着她推门离去，指关节握得咯咯作响，却无法开口唤她一声。 他们有了一个孩子，他却永远失去了她。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无论他如何想要弥补对她的伤害，她却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后来，孩子因故夭折，她也直接遁入空门，眼中如枯井一般，再也没有生出一丝波澜。 再后来，佛堂失火，她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他惊闻此消息连忙赶去，却见火光中，双尾玉狐狸发出光芒，告诉了他一个真相。 永远也忘不掉，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却被他逼上了绝路。 她就那样一声不响地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却让他的一生，他的情义两全，成了一个笑话。妻子死了，孩子死了，他也没有心思再活下去，不顾一切地追随她而去，希望来世能够还她一个洞房花烛，还她一生幸福。 可是，没想到，真的见到了她，却还是没有勇气面对她，不敢听她说出那些决然话语。 若她真的看清了他的样子，会是什么反应？愤怒？仇恨？还是漠然？ 轩熠紧紧闭着眼睛，泪水却不可遏制地流了出来。 “我的愿望是，我要记着这一世，我要还她一生幸福。”奈何桥上，他毫不犹豫地倒掉那碗汤，漠然而坚定地说道。 因倒掉孟婆汤，他只能在每晚睡梦中魂归地府，遭受被拷打的痛苦，直到她再次魂归黄泉，愿意宽恕他的罪过。 然而，寻觅许久，他始终未找到她，直到前段时间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欲、望要来梦华园，果然就见到她了。 难道，这是上天在预示他，他们今生的宿命还会纠缠在一起？ 既然上天让他们重逢，今生，他便只为她而活，无论她去哪里，他都会默默守护。 想到这里，他轻轻舒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里面已经恢复了平静。 “哟，小兄弟，你站着也能睡着啊？”天桥上，一个摆摊算命的五十来岁的老者揶揄地笑道。 老者戴着一顶瓜皮帽，胡子留得很长，身上穿着一件交领斜襟的长衫。这样的打扮有些像古代人，让轩熠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熟稔。对前世的记忆已经深深刻进了灵魂，因此，尽管他已经在现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七年，却始终觉得无法融入。 “你也挺敬业啊，这么晚了还不收摊。”他随口答了一句。 “这不，今天还需要再算一个，不然这个月的生意都不会好。”老人一边将四个角压平，一边说道。 “是吗？听你这样说，你这每天要接几单生意，都得提前算好？”轩熠饶有兴趣地蹲了下来。 “非也，只是我算到今天会有一位有缘人。照这个时间点看来，应该就是你了吧。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我今晚免费帮你算一算，只要你等下能给我一口热汤喝就行。” 轩熠笑了笑：“我从来不信这个。” “哦？可你身上有着一段宿命姻缘，你真的不想知道结果？” 轩熠正打算离开的脚步顿时停下了。 “告诉我，结果是什么？” 老者拿出一只签筒：“抽支签吧。” 轩熠看了看签筒，又看了看老者，见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乎他抽哪支签子都无所谓，便随意抽出了一支。 老者随手接过，瞥了一眼，然后丢进签筒。 轩熠面上露出不悦：“我还没看呢。” 老者冷笑一声：“不用看了，她是你的劫，你最好离她远远的，自己该干嘛干嘛去，别招惹她。” 轩熠的手猛然握紧，眼里露出怒色：“你说什么？” 老者一边呵呵笑着，一边开始收摊：“好了，今天的卦数已满，看来这口热汤，我是没福气喝了。不过年轻人，老朽不才，奉劝你一句，前尘往事，皆为云烟，今世自有今世缘，切莫太过纠结于前世。你既然已经进入新的轮回，就把前世之事都忘了吧。” 轩熠放开手，淡淡转身：“如果轮回中没有她，那我轮回又有什么意义？” 老者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忽然，他喊了一声：“年轻人。” 轩熠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却听老者又道：“你始终在躲避她，又要如何续缘？缘就在那里，顺其自然，无欲无求，方能心愿顺遂。” 轩熠眼神中发出光彩，忙恭敬地抱拳施礼，道：“还请前辈指点。” 老者呵呵笑道：“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年轻人，放下执念，免得误入歧途。” 轩熠一愣，还想问得清楚一些，老者却已经走远了。他看起来走得并不快，但一眨眼间，竟然已经出现在了天桥下面。 轩熠看着他的身影，恍惚间，觉得他似乎和自己一样，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 “干杯！祝阿灵考上大学！”方家客厅里，方浩举着酒杯兴奋地大喊着。 方灵的脸也喝得红彤彤的，她以前从未喝过酒，今天只喝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白酒，却感到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不停地说着话，却一点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 秦慕枫端着红酒杯，眼睛一直未曾离开过她的脸，嘴角始终氤氲着温柔笑意，眼神却略带些忧伤。 他明知道小灵是不同的，但不知为何，梦中那个长发古代女子却始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不由自主地就把小灵和梦中的古代女子结合为一个人，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怜惜和爱意，想要每天看到她，希望她能时时刻刻露出开心笑容。 可惜，她是方浩的妹妹，而且年纪还小，他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她。 再次伸手摸向怀中，里面有一个小巧的精美盒子，里面有他打算送给她的礼物。他悄悄地掏出来，装进了她的挎包里。 耳边，方灵咯咯的笑声不停传来，显然心情十分欢愉。这丫头，还不知道这桌晚饭也是给他回美国的饯行宴啊。 不过这样也好，他实在没有勇气亲自开口，向她说出道别的话。 次日上午，日上三竿，方灵晕晕乎乎地下了床，却很快感觉到家里空无一人。 厨房里空荡荡的，冷锅冷灶，看来哥哥没有做早餐，方灵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又是被叫回警队办案了？ 打开包包翻找手机时，一个红色的丝绒珠宝盒蓦地跃入眼中。她奇怪地拿出来，打开，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是秦慕枫秀气优美的字体。 “小灵，我要回美国了，这个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也是祝你考上大学的礼物。好好加油，有缘再会。”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那枚双尾玉狐狸吊坠。方灵颤抖着手拿出玉坠，巨大的心痛感忽然袭来，让她一时喘不过来气，几欲晕厥过去。她连忙放开玉坠，定了定神，拿出手机拨通了方浩的号码。 “阿灵你起来了啊？我在机场给慕枫送行，茶几上有钱，你自己买点什么吃吧，抱歉了啊……”方浩略带歉意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方灵却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何时眼泪流了出来，啪地一声滴在衣服上。 慕枫哥哥今天回美国，为什么事先都不跟她说呢？他这一离开，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她是不是以后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不行，她一定要去见见他，一定要好好再跟他说一次话！ 挂断电话，方灵迅速换好衣服鞋袜，回头看到玉狐狸，又连忙拿起来塞进口袋，冲到路边立马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机场，快一点！” 方灵急切地在候机室寻找着秦慕枫的身影，手机放在耳边，里面传来嘟嘟的提示音。终于，电话接通了，她急切地询问着方浩他们二人所在的位置。 广播里一遍遍地播放着飞机即将起飞的语音，眼看前面的二人已经在挥手告别，方灵连忙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排版 第1章 一生的约定 “哥！慕枫哥哥！” “小灵？”秦慕枫也是又惊又喜，几步走到她面前，伸手似欲抱她，却又驻足：“你怎么来了？” 他眼中瞬间发出的光芒让方灵的心震颤了。她能感觉到，慕枫哥哥是真的很开心能够见到自己，而如果她说出了那句话能让慕枫哥哥更开心的话…… “慕枫哥哥，我愿意！我愿意当你的女朋友！”她一把抱住秦慕枫，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秦慕枫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晌，迟疑地说道：“小灵，你……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方灵张了张嘴，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眼看哥哥已经走过来，不自在地说道：“不就是你那天问我的事情吗？我……我想好了，我答应你。”说到最后，离开他的怀抱，脸上已经悄悄布上了红晕。 秦慕枫终于明白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却只维持了片刻。 “可是小灵，我……我已经决定要回美国继续深造。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我这一走，要好几年才能回来的。”他有些苦涩地说道：“要是我早点听到你这句话就好了。” 方灵抬起头，冲他展颜一笑：“没关系，我不是也在读书吗？我等你回来！” 秦慕枫忽然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好的，阿灵，等你毕业时，我就回来！” 方浩终于听清了他们的对话，尴尬地轻咳一声，退后了几步，直觉自己的好友和妹妹之间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三天后，方灵也坐上了前往大学所在的嘉尚市的火车，秦慕枫送她的那枚吊坠，被她挂在了脖子上，朝夕不离。 “慕枫哥哥，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像你一样优秀。”方灵看着车窗外的蓝天白云，暗暗在心中许下诺言。 帮她安置好一切后，方浩便絮絮叨叨地叮嘱她注意安全等问题。方灵无奈地叹口气：“哥，我这几天来已经听你说过无数回了，放心吧，我都一字一字地着呢。” 方浩又给她一个爆炒栗子：“光记着有什么用？这都是我们实实在在接触过的案件。歹徒人贩子之类的就喜欢挑你们这些啥都不懂还满心善良的年轻女孩子下手，你以为自己做了好事，却不知道对方是在算计着你。女孩子单身在外啊，还真的不要太过善良，全国警、察遍地都是，为什么那些人有困难不想着去找警、察，偏偏要找你们这些学生？凡事多留个心眼不是坏事。” “嗯，我知道的。”知道哥哥是在关心自己，方灵也满心暖意，恋恋不舍地同哥哥告了别。 军训时，方灵时不时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可当她顺着目光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时，却又什么异常都没有，她不由得生出了一丝警惕。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被人盯上了。 晚上，她故意一个人在校园里晃悠，果不其然地，她感到那道目光又出现了，而且目光的主人还一直在她的身后跟踪着她。 她疾步走入树林，声东击西地晃了几下后，便闪身躲在一个没有一丝光线的角落里屏住呼吸。身为警察的妹妹，方浩教过她不少女子擒拿术、空手道等招式，甚至能做到长久屏息，只要她隐藏起行迹，是不会被寻常人发现的。 跟踪的人一下子没见了方灵的身影，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迟疑地在树林里用手机四处照着，嘴里还嘀咕着：“奇怪，怎么突然就不见人了呢？” 方灵猫着腰来到他的背后，迅速出手，一招“锁喉术”便要施出。然而对方反应也甚是灵敏，迅速转身反剪了她双手，方灵不由得“哎呦”痛呼了一声。 对方迅速放开了她，声音却充满了惊讶：“哟，你竟然还会几招呢，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方灵冷冷地问道。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应该也是本校的学生，这让方灵的戒备心稍微放松了些。 借着昏黄的路灯灯光，方灵看到眼前这个男孩个子高高的，身材有些微胖，莫名有些眼熟，身上穿的衣服虽然看不出牌子，但裁剪十分有型，想来不会便宜。 方灵回忆了片刻，忽然想起来了：“是你？”这不是上次在梦华园里跟自己说过话的那个男生吗？ “嘿嘿，你记性挺好的嘛。”男孩摸了摸后脑勺，憨厚地笑道：“我叫龙飞。美女，你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你本人到底是什么样子而已，上次没仔细看，我都完全没记住你的脸。但你是我发小暗恋了好几年的女人，我对你可是怀有十二万分的好奇心啊。”男孩上下打量着她，毫不避忌。 方灵皱了皱眉头：“你认识我？”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道：“也不算认识吧。不过有个人你应该认识，他叫轩熠，是我的发小。” “轩熠？”方灵重复了一句，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刚要开口反驳，忽然心口猛地揪痛，一个气质冷冽的影子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贱人，滚出去！”那句怒喝声忽然在她的脑海中炸裂，心脏似乎被人扼住了，怎么也缓不过来气儿，方灵不由得紧紧揪着领口，痛苦地蹲下身去，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开始往下掉。 “你……你怎么了？”对面的男生吓了一跳，惊慌地伸手过来扶她，嘴里还兀自喋喋不休：“你心脏是不是不太好？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方灵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男孩焦急地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轩熠，你死哪里去了？快过来！小树林这边！我闯祸了……” 方灵只是痛苦地捂着头，拼命想把脑海中那些不好的影像赶出去。新婚夜的独守空房、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的年轻男女、自己被人压在床上狠狠蹂、躏……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记忆中会有这些，这不都是自己梦中的情景吗，怎么竟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阿熠，快过来，你看看美女这是怎么了？” 男孩洪亮的大嗓门将轩熠引来了这里，也成功地驱赶走了方灵脑海中的影像。 方灵的脑子嗡嗡响着，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下意识地抬起了头，脸上还挂着满脸泪水。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那一瞬间，无数记忆呼啸闪过，却像水中望月一般，怎么也捕捉不到。方灵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潜意识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离面前的这个男人远一些，再远一些…… 轩熠也是怔怔地看着方灵，深邃的目光中，除了方灵，似乎再也没有天地万物。有泪水似乎在他的眼中涌动，让他的眸子整个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 终于又见到她了。似乎昨天她的样子还近在眼前，又似乎他们之间已经相隔了沧海桑田。 永远也忘不掉，前世的那场大火。整个佛堂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丫鬟们惊惶的呼喊、仆从们步履匆匆的身影，他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寻找着她的身影，心痛得无法呼吸。烈火焚烧着他的皮肤和心脏，他惶然发现自己竟然那么害怕她的离去，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对她说，可她却这样决绝地抛下了他，再也不顾及他心中的悔恨与纠结。 两人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不发一言。 “喂，你小子这是怎么了？看到美女眼都直了！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啊，阿熠！”旁边神经向来大条的龙飞没有在意此刻有些微妙的气氛，狠狠地拍了一下轩熠的肩膀，终于将轩熠的神智拉了回来。 而他的眼泪却是再也按捺不住，喷涌了出来。 “阿灵，我……”他张了张口，想要将自己前世未曾吐露的心意和懊悔说与她听。 方灵却只觉得心脏疼痛得让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对面前这个男孩莫名有着一股很深的恨意，恨不得千刀万剐。她害怕自己失控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连忙转身落荒而逃，却不料绊到了路边的围栏，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阿灵！”轩熠骇然地奔过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满脸担心地打量着她：“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就在此时，方灵脖子上戴着的银项链突然断裂，双尾玉狐狸吊坠掉在了地上。 轩熠连忙帮她捡起，却在瞬间呆住了——玉狐狸！他前世送给她的玉狐狸，竟然又出现在她的身上。 他的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隐秘的欣喜。她虽然不记得他了，却仍旧戴着这枚玉狐狸，是不是上天在预示着，他们二人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方灵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神，里面柔情似水，和慕枫哥哥令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柔不同，他眼中的柔情像是两湾深潭，让人既想靠近，又害怕里面隐藏着什么危险的怪物。 第1章 再回梦中 恍惚中，方灵忽然觉得，他好像就是自己梦中那个男人的样子。 可是梦中的那个男子，只会给予另一个女子这种眼神，而看向自己的眼神，从来都是冰冷带着厌恶的。 不，不对，梦中的那个女子不是自己，自己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心脏好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方灵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想同面前的男孩有过多纠缠，轻轻推开他，站了起来：“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不好意思，已经太晚了，我要回宿舍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轩熠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方灵刚走两步，却蓦然感到天旋地转，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阿灵！”轩熠惊慌地扶住她，见方灵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毫不迟疑地抱起她往校医院跑去。 恍惚中，她又穿上了那身红嫁衣，在同一个男人拜堂成亲。 方灵心中烦躁感油然而生。又来了，这个梦就跟幽灵似的如影随形，到哪里都不让她好过。 好啊，她倒要看看，这次自己又会梦到什么。 送入洞房之后，她便坐在了喜床上，满心期待自己的意中人来为自己揭开盖头。 等等，自己？ 方灵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确实，这次又是她亲自成为了梦中的那个新娘，而非是真实的自己看着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方灵冷笑一声。既然现在是她亲自上阵，那就别怪她不按套路出牌了。 伸手拽下红盖头扔到一边，脱下复杂繁复的凤冠霞帔，吃了几块点心填填肚子，她的目光聚焦在了桌子上放着的紫砂茶壶上。 伸手探了探，茶水还是很烫的，方灵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拎起茶壶便熟门熟路地朝不远处的另一处院子行去。 无数次的梦境，早已经让她对这个古代的院子轻车熟路。她知道此刻新郎一定是在另一个女子那里卿卿我我。 她直直地走进院落，推开房门，进入内室，隔着帘子直接将一壶热茶连着茶壶朝床上甩了过去。 “啊——”她听到帘子内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接着帘子猛然被人掀开，□□着上身的新郎冲她怒吼道：“贱人，你在做什么？” 吼完，他随手披上寝衣，拿过床头悬挂着的长剑便走了过来，眼神中是冰冷的怒意。 “凤芳灵，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方灵轻蔑地一笑，开口道：“你以为我怕你？” 新郎的眼中怒火开始翻涌：“贱人，滚出去！” “你才是贱人！”方灵下意识便冲口而出。 男人被方灵的顶撞激得狂怒，挥起剑便朝面前的方灵砍了过去，方灵却并不害怕，学过女子格斗术的她灵活地闪身，想要劈手夺下那柄长剑。 然而，闪开之后，方灵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又变成了旁观者，而那个新娘此时仍然站在新郎的对面！ 此刻，眼见长剑砍来，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上绝望的表情让方灵很是心痛，连忙大喊一声：“住手——” 这一出声，便立刻醒了过来。 眼前是医院雪白的墙顶。而之前在小树林跟踪过自己的男生，正站在病床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你做了什么梦啊？梦中发这么大的火？”见方灵醒来，龙飞好奇地问道。 方灵皱了皱眉，本能地有些不太想同他接触。不过自己现在正在输液，他看来是在陪自己输水，心中又生出一丝感激。 “你朋友呢？”她问道。是叫轩熠吧？这次她终于看到了梦中新郎的脸，就是轩熠，这让她的心情更差了。 但想到或许是因为自己昏过去前最后看到的是他，所以做梦把他变成了男主角，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了。毕竟轩熠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坏人，脾气也没那么差，怎么可能是梦中的那个渣男呢？ “不知道去哪里了，说是等你醒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拿出玉狐狸吊坠，上面断掉的纤细银链已经被修复完好，和此前并无二致。 接过那个玉狐狸，她蓦然觉得一阵眩晕，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那个新娘绝望而哀伤地看着她，耳边同时响起了一个轻微的声音：“救救我……” 方灵定了定神，再细看时，却未发现任何异常。但她的心却怦怦地跳动起来。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梦应该是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而且和这块玉有关。听说玉是一种很有灵性的东西，自己从得到这块玉之前就梦到了它，是不是说明，自己注定和这块玉有缘？而梦中的女子又是在哪里，自己又该怎么做才能救到她呢？ “喂，喂，你有在听吗？”发觉有人伸手在自己眼前不停晃动，方灵一下子惊醒过来，忙道：“啊啊？你说什么？” 龙飞叹了口气，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系？” …… 和龙飞的攀谈中，方灵得知，他是武术学院大一新生，家里是开健身俱乐部的，和轩熠从小一起长大。 令方灵意外的是，轩熠却和她在同一个班——按龙飞的说法，轩熠是为了她才和她一个班的，而且轩熠似乎很早就认识她了，这不禁让方灵感到十分奇怪，努力在心中思索了自己接触过的异性，却没有任何结果。 “你忘了？上次在梦华园，那小子见了你眼睛都直了，呵呵，我从未见过他那个样子……” 原来是他？那样心痛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像是电视剧中的生离死别一般……可是，她确实不认识他啊。 然而从那天以后，除了上课，轩熠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出现在方灵面前，也很少同她说话。方灵也没有在意，仍旧像在读高中一样勤奋学习，周末则去做兼职，挣取自己的生活费，两人就像是毫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那晚的相遇像一场梦一样随风而逝。 不过从那以后，方灵也没有再做过那个梦，这倒让她感到十分奇怪，心中也开始焦急起来。梦中的女子现在究竟如何了？难道她的丈夫真的杀死了她吗？她不禁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会在那个时候醒过来，为什么自己在梦中要去招惹那个脾气暴躁的男人。 不知不觉间，梦中那个女子遭遇的一切，已经深深牵动着她的情绪，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真相。 把玩着玉狐狸，不经意间，想起了在兰若寺中抽的那支签，想起了那个和尚。冥冥中，她直觉觉得这一定就是解开自己那个梦的关键，自己去那里一定能找到答案。 还有一周就到国庆节了，方灵和好友林青提前到火车站购买去顺安的火车票，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龙飞。得知方灵打算去顺安游玩后，龙飞直接嚷嚷着要一起去，顺便再加上轩熠，四人一路吃住行费用他全包，顺路还能“保护”方灵和林青两位大美女，让美女全程旅游安心无忧。 二女被他夸张的样子逗得大笑，没有多加思索便答应了。 龙飞拨打了轩熠的手机号码，打算告知他这一消息，不料轩熠的手机铃声却在几人身后不远处响起，他竟然也在这里。 “还真是巧呢，轩熠同学。”方灵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 轩熠看到她明媚如花的笑靥，怔了怔，接着脸上也绽放开一个笑容，眸底是深深的温柔。 方灵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丝反感，扭过头去不想看他。没聊几句，便借故要和林青逛街，同龙飞和轩熠分开，心头对轩熠的恨意才消退了不少。 虽然她自己也清楚，梦是梦，现实是现实，可是她在梦中承受了那么久的心痛，喜怒哀乐早已经同梦中的女子紧密相连，实在做不到对伤害过她的渣男和颜悦色。 再次来到兰若寺，心境却是不同的。身边没有了哥哥与秦慕枫的陪伴，只有一个同宿舍好友加上两个不算太熟的男同学，让方灵的心中觉得有些不太自在，不由得后悔自己那天为什么那么轻易地便答应了一起旅游。 林青是第一次来，一路上不停地拍照说笑，龙飞也不停地附和她说话。轩熠则是背负着手很随意地打量着周边的古代建筑，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方灵见几人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便谎称自己肚子不舒服要去洗手间，让他们不用等她，出来后她会给他们打电话联系。 得到三人允许后，她朝洗手间的位置行去，却在拐角处调转方向，径直朝大殿的方向奔去。 一路走着，她还在心里打着草稿，等下见到大师时该问些什么，怎样将自己梦中的那些情节告诉他。 然而，快到大殿时，方灵的心忽然颤了颤，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大殿上空，烟雾缭绕，却不是游客们焚香还愿所造成的烟雾，竟像是失火了一般。 失火？ 果然，刚升起这个念头，便见大殿内猛然冒出更多的浓烟，接着便有人惊慌地大喊道：“着火了！大殿着火了！” 第1章 梦与现实 一时间，方灵顾不上其他，拔腿便朝大殿飞奔而去。那位大师是否在大殿里面？他有没有事？ 一路上，不少穿着各色僧袍的和尚神色焦急地拎着水桶朝着火的地方泼水，一些反应快的游客则直接拿着干粉灭火器朝这边赶来，更多游客则是神色惶惶地四散跑开，甚至入口处排队等待检票的游人听说里面着了火，也迅速一哄而散。 火势越烧越旺，火苗包裹了整个佛堂，在另一边游玩拍照的林青、龙飞、轩熠三人也很快注意到了。 “阿熠，我们快去救火！”龙飞一把拎起石柱旁边放着的灭火器，转头冲轩熠喊道。 却见轩熠脸上竟然露出异常恐惧的神色，浑身像筛糠一样发抖，手指痉挛着紧紧揪住胸口，十分痛苦地委顿在地。 “阿熠！你怎么了？”龙飞大惊，扔掉灭火器跑了过来，连忙蹲下将轩熠身子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 “阿灵……你不许死……我不准你死……”轩熠的身子滚烫，已经几近昏迷状态，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 龙飞咬了咬牙，背起轩熠，转头对林青吩咐道：“阿熠发烧了，我现在带他去医院。你快点给方灵打电话，然后你们两个汇合后就离开这里，回咱们住的酒店等我们！快！” 在寺内僧人和游客的合力下，大火终于被扑灭了，然而，大殿内却猛然传出了哭声。 方灵的心重重一颤，连忙奔进殿内，却见十余名年轻僧人正跪成一圈痛哭，嘴里还喊着：“师父……”“师父……”，而年龄大一些的僧人则叹息着合十双手，开始低头诵经。 “等等！你们……你们怎么不叫救护车？”方灵走近几步，大声地问道。 透过年轻僧人的肩膀，她看到地上躺着的那名僧人，正是上次来时帮她解签的大师！方灵顿时也跪了下去，心中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震惊和愧疚。 她直觉觉得，大殿之所以会失火，大师命丧火海，一定与她此次前来有关。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阻挠她寻找梦中的真相。 可是，越是这样，她越是要弄清楚，自己那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在此之前，她更要调查清楚，大师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死去的。和尚们仍旧在念经，无人回答她的话，方灵便决定自己来叫救护车。 手机铃声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起，是林青打来的，让她快点到出口去和自己汇合。 “抱歉，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等我一下。”她干脆利落地说完，挂断了电话，然后拨通了１２０。想了想，她又打了１１０，说了下这里发生的事。 因为方灵是在现场看到佛堂起火的人，警察将方灵带走做询问笔录，一直到下午才回到酒店。 林青早已在房间等她，而网上也开始大量转发兰若寺佛堂失火的事，一时间，网友各种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方灵回复了几条后，便再也不想理会。　 龙飞背着输完水的轩熠回到了酒店，轩熠仍旧脸色苍白，眼睛只微微裂开一道缝，里面没有丝毫神采，看不出来是在醒着还是在昏睡着。 林青和方灵看到后连忙帮助龙飞将轩熠放到床上，见龙飞累得满头大汗，林青体贴地掏出一片湿巾递给他。 “轩熠同学没事吧？”方灵也担忧地问道。 龙飞看了她一眼，眼神却显得十分奇怪，让方灵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 “方灵，你说实话，你以前真的没有和阿熠谈过恋爱吗？”龙飞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 方灵怔了一下，接着便又羞又恼：“你什么意思啊？我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他！再说我有男朋友，你这话可不要乱说！” 龙飞连忙道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阿熠他……” 话音未落，却见轩熠忽然开口，嘴里喃喃说道：“阿灵，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不理我……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说着，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流出。 方灵目瞪口呆地看着，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尴尬。 “或许……或许是另一个名字中有‘灵’字的女孩吧……呵呵，轩熠同学还真是痴情啊……林青，咱们去吃饭吧，对了龙飞，你要吃什么？我们给你带回来。”方灵干笑着打着圆场，想要离开这个让她不自在的地方。 “阿灵，不要走……”床上的轩熠又无意识地喊了一声。 龙飞叹了口气，拍了拍方灵的肩膀：“方灵，阿熠他现在是魇住了，你就帮个忙，陪他说说话好吗？我相信你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但我觉得由你来开导他会让他好得快一些。” 方灵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出去吧。”龙飞推着林青的肩膀离开了房间。 方灵叹了口气，走回床边，看到轩熠脸上的泪痕犹在，便掏出纸巾轻轻帮他擦去。 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看到轩熠竟成了一个长发束带、身着大红喜服的古代男子，剑眉入鬓，眼神即便紧闭，仍让人感到里面蕴含着如寒冬冰霜般的冷酷肃杀。 她的手顿时颤了一下，头脑中一片恍惚。 “阿灵！”轩熠蓦然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并在此时睁开眼睛，却也变回了短发现代少年的模样。 若不是看到他的眼神仍旧像是沉溺在梦中一般，空洞茫然毫无神采，方灵几乎都要以为这是轩熠装模作样玩的一出把戏了。 “阿灵，我……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回来了！”轩熠怔怔地看着她，泪水又流了出来。 方灵不由得心软了下来。看轩熠这个样子，应该是以前谈过一个叫“阿灵”的女朋友，但两人可能是因为什么误会分手了吧，如今他认错了人，那自己就将错就错，开导一下他也好。 “是的，我回来了。”她轻轻地答着：“你不要太激动，快躺下好好休息。” “阿灵，阿灵……”轩熠忽然手上用力，将她拉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 “你终于回来了，这十年来，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阿灵，我的妻子……”轩熠喃喃地叹息着。 方灵却怔了怔，十年，妻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一晚上，我真的不是故意强迫你的，我是真的想让你成为我的妻子……我、我真的害怕你离开我……” 方灵默默地听着，虽然不明白他说的什么，还是附和着应声道：“我明白的。我没有想过要离开你。” 下一秒，她蓦然瞪大了眼睛，头脑一片空白——轩熠一把拉过她，直接吻住了她！ “唔……”方灵开始激烈挣扎起来，然而越是挣扎，轩熠抱得越紧，方灵恍惚中觉得，此刻的轩熠竟然不像是十八九岁的少年，倒像是一个成年男人一般。尽管她自己也有几分拳脚功夫，但在他的压制下，却是连动弹一下也做不到！ 他的嘴唇开始在她的脖颈上游移，让她的皮肤如触电一般，产生了一阵颤栗。 她大喊着：“龙飞！林青！你们快过来！” 然而，酒店的隔音效果很好，喊了好几声都未见二人过来，手机也被她放在了自己的房间，方灵不由得使劲推搡着轩熠，大喊着：“轩熠，放开我，你烧糊涂！你快放开我！” 然而，对方视若罔闻，手上甚至开始动作，使劲撕扯着她的衣服。她的风衣瞬间被扯坏，内层的夏季衬衫被褪下一半，露出了精致的蕾丝内衣。 她又羞又急，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音：“轩熠，你冷静一点啊，求求你放开我……” 一语完毕，仿佛一道惊雷忽然在脑海中响起，她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 “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轩逸！你疯了——”脑海中出现了一幕古装女子哀求不已的景象。此时，那副影像和眼前的一幕重合，仿佛梦境变成了现实。她只觉得心痛得难受，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起来，一阵一阵的寒意从心底生出。 然而，鼻子中却仿佛充斥了血腥味，恍惚中，方灵看到宾馆四面的墙壁不知何时消失了，变成了重重叠叠的屏风帷幔，身下的床铺也变成了红木雕花的古式大床，被重重帷幔与外界隔绝成一方三尺天地。身上的男人脸色狰狞，骨节分明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撕扯着她的衣服。 脑子里嗡嗡作响，想要开口喊人，嗓子却干痛得发不出声。如梦魇缠身一样的惊悚感觉从心底炸开，方灵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出来，接着便陷入一片黑暗。 第1章 穿越了？ “过来啊……” 迷迷糊糊中，一个陌生却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飘飘渺渺，朦朦胧胧，宛若梦幻。 “王妃娘娘，热水已备好，请沐浴更衣。” 两个声音交替响起，一个鲜活真实近在耳边，一个虚无缥缈宛若梦幻。 相同的是，两个声音都是如此陌生。 意识越来越清晰，渐渐地，那个飘渺的声音渐渐远去，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娘娘，水很快就要凉了……” 方灵被一个怯懦且略带稚气的女孩声音惊醒，睁眼一看，一个身穿粉色衣裙、梳着双丫髻的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正站在她的床边，脸上表情还有些怯怯的。 她怔了一下，这不像是酒店服务员的打扮，下意识连忙拉高了被子，惊讶地问道：“你是谁？” 眼角瞥到被面，又是大吃一惊——这竟然不是酒店的雪白床单被面，而是水红色的鸳鸯戏水刺绣丝绸缎面。而且，身下的床是檀木雕花大床，周围围着簪花仕女屏风，整个房间透露出一股古典气息，很像是她在梦华园中见过的古代女子的闺房。 像是想起了什么，方灵一骨碌坐了起来，却忍不住“哎哟”痛呼出声——自己的全身，竟然像是散了架一般的疼痛。 那少女连忙上前搀扶她，紧张地说道：“娘娘小心！娘娘昨晚刚侍奉过王爷，切不可动作过激。” “王爷？”方灵一把抓住那名少女：“什么王爷？你究竟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少女惶恐，一下子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地道：“娘娘恕罪！奴婢名唤夏荷，是王爷特地派来服侍娘娘的。娘娘有什么吩咐？奴婢即刻去办！“” 见她说得牛头不对马嘴，方灵不再理她，起身下床。 双腿忽然一阵酸软，她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夏荷连忙惊慌地上前扶起她，方灵心中却陡然生出一阵不好的感觉。 为什么，小腹会隐隐酸痛？尤其是某个难以言说的部位…… 而且，这里是哪里？明明住在酒店里的，怎么竟然一觉醒来会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看起来像是—— 方灵猛然推开夏荷，踉跄着跑出卧室。 一眼望不到头的院子，各种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充满了古色古香的气息，却又异常眼熟，和自己一直以来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梦中？方灵只感到心中掠过一丝寒意，狠狠地掐了一下胳膊。 然而，清晰的痛感告诉她，这不是梦，她是实实在在地置身于这个地方。 不可能……不可能……方灵恍惚地朝前走着，试图告诉自己她又进入了梦中。为什么呢，这次的感觉会如此真实，真实得如同这个世界是真的一般。 庄生化蝶，是蝴蝶变成了庄周，还是庄周变成了蝴蝶？ 如果没记错的话，出了庭院门，往东厢房走，就是…… 一个身披玄色大氅的冷峻身影站在前面不远处，方灵一时没注意，登时撞了上去。 “不好好在房间里呆着，乱跑什么？”冷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是没有情绪，又像是蕴含了万千情愫。 方灵抬头，看到了他的脸，喃喃道：“轩熠？” 那个话不多、却总是会若有似无地注视着她，那个年龄不大、却总是让她莫名觉得很是少年老成的同班同学，以及昨天晚上…… 方灵的目光中流露出恨意，二话不说，狠狠地扇了轩熠一个耳光，然后揪住他的衣领。 她清晰地捕捉到了轩熠眼中的一丝歉仄，但也同时印证了她的猜测，他果然是强迫了她，夺走了她的贞、洁。 “王爷！”随从大惊，纷纷拔出刀剑，作为王爷的贴身侍卫，即便对面的人是王妃娘娘，但只要她敢对王爷做出什么不轨之事，他们也是会毫不犹豫地当场生擒的。 “轩熠，你混蛋！” 方灵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 轩熠却是挑了挑眉，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忽然将她紧紧抱住。 “这么恨我？”他附首在她耳边说道，声音并不温柔，却十分暧昧。 “别忘了，你是王妃，还是要注意好分寸才是。” “送王妃回房。”他站直身子，放开了她，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 “轩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灵毫不畏惧，直直地看着他。 面前的轩熠一头墨色长发用碧玉发箍箍住，剑眉星目引人沉醉，线条优美的脸，表情凌厉却充满自信，和印象中那个总是莫名对着她露出伤痛表情的轩熠很不一样。 “下去吧。”轩熠随意地挥挥手，方灵一怔，却见那几个正剑拔弩张的侍卫，恭敬地收起长剑，行礼退下。 “昨天晚上……我只是喝醉了酒，你不要想太多。”轩熠转过身，没有看她，淡淡说道。 方灵愣了愣，明白轩熠是会错了意，怒火却又升腾起来。喝醉了酒？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亏他说得出来！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方灵强压下心中怒气，冷冷开口。 此刻她已经想明白了，如果不是在做梦的话，那自己是真真切切地到了这个地方。若眼前的轩熠就是梦中的那个新郎的话，那就意味着她是梦中的那个新娘，不再是现代的方灵。 难道是那位新娘把自己带到了这个世界，想要让自己帮她除掉小三，还她一个幸福的未来？ 可是她方灵眼中一向容不得沙子，那位新娘的算盘只怕是打错了。自己可以帮她，只是结果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轩熠眉眼恢复了一贯的冷淡，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却变得饶有趣味，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她，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 “想问什么？” “第一个问题，咱们两个已经成亲了是吗？”方灵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里面一丝一毫的波动。 只见轩熠怔了怔，突然失声笑了出来：“凤芳灵，你又想玩什么花招？是你当初托你父亲派使者来影国提亲，生生拆散我和心儿，夺走了心儿的王妃之位，你难道记性这么不好，这么快就忘了？” 原来，那个小三叫心儿。方灵在心里暗暗记下，却不理会轩熠的嘲讽，继续道： “第二个问题，我嫁过来之前，你可有说过你有心上人？” 轩熠顿时一窒，收起嘲讽的表情，冷哼一声道：“这倒没有。不过京城皆有传闻，说本王即将娶妻，你不可能不知道。” “第三个问题，你是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吗？” 方灵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问出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会决定接下来她要表达的态度。 轩熠猛地抬头，直视着她，目光如同利刃，有些烦躁地说道：“我没有时间回答你这些无聊的问题，凤芳灵，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别想耍什么花招，这样我还能够允许你在王妃这个位置上呆久一点儿。来人，送王妃回房！” 方灵闻言，也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尖酸反驳道：“你以为我真的稀罕当你的破王妃？嫁过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有没有心上人！我也不想棒打鸳鸯坏人好事，轩熠，从此刻起，你我二人自此再不相干，我想去哪里，想做什么事，你都无权过问，也请你管好自己的腿，别随便出现在我面前！” “放肆！”轩熠勃然大怒，巴掌眼看便要扇过来，方灵却瞬间出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 然而轩熠身手比方灵好上很多，见方灵竟敢对他出手，更是大怒，直接一掌击出，打得方灵连连后退几步，胸口气血翻涌。 一口气血终是压不下去，她猛地一张口，呕出来一大口鲜血，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心中却不由暗暗称奇。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内力吗？” 轩熠吃了一惊，连忙冲过去扶起她，对已经等候在一旁的两名丫鬟大吼道：“还不快去叫大夫！” 朦胧中，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按上了方灵的脉搏，又探了探她的额头，片刻后，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传来：“腑脏均有损伤，需要静养一两个月才行，这段时间，不能让王妃受到任何刺激。阿逸，府中戒备森严，怎么会进来刺客呢？” 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是慕枫哥哥，真的会是他吗？ 方灵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但不知为何，却怎么也睁不开，只有听觉和嗅觉异常敏感，闻到房中传来的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还真是谢谢你了，沐风。” “哪里的话，你我是好兄弟，这样说未免太见外了。”被称为“沐风”的男子语带笑意地回道。 床上的方灵却一瞬间心脏停止了跳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慕枫！真的是慕枫哥哥！ 那一瞬间，她只感觉鼻子一酸。自从慕枫哥哥走后，她虽然偶尔会想起他，却并没有觉得多么思念他，可是此刻，听到他的声音，她竟然莫名觉得想流泪，好想扑进他的怀里同他说好多好多话，把自己在学校里的日日夜夜都说给他听。 第1章 为她不值 “咦，王妃怎么流泪了？” 听到秦慕枫的声音，方灵的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她擦擦眼泪，睁开了眼睛。 一袭白色布衣，黑色长发用青色发带束起，药箱在身前打开，修长的手指正将金针一根一根放进九针包。然而，面前的人，熟悉的眉眼，不是秦慕枫又是谁？ “慕枫哥哥。”方灵轻轻唤了一声，含泪带笑。 年轻医生拿针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面前的王妃。 房中的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轩熠紧紧盯着方灵，目光沉沉，声音蕴含了若有似无的怒气：“你叫他什么？” 沐风不露声色地抽出金针，对躺在床上的方灵淡淡道：“王妃莫怕，王妃只是受了些轻伤，只待沐某开几幅药，安心调理一段时间便可痊愈。” 方灵此刻也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在另一个世界，眼前的“沐风”也并不是那个对她温柔备至的慕枫哥哥。她不期然想起了秦慕枫回美国前对她许下的承诺，以及眼中的缱绻柔情，而眼前这个，只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梦中人罢了。自己不可能和他有任何故事，也不能对他诉说任何心里话。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们没事的话就先出去吧。”她不想多作客套，语气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见她的态度忽然又冷了下来，沐风似乎是有些惊愕，有意无意地多看了她一眼。 轩熠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悦，但没有多说话，站起身来沉默离去。 方灵轻轻地舒了口气，腑脏还是有些不舒服，她一点也不想多动。 想起秦慕枫，她便感到十分失落。自己莫名其妙来到了梦中的世界，要怎么回去？就算回去了，自己已经被轩熠毁掉了清白，又要怎么面对他？ 最重要的是，梦中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究竟想让自己为她做些什么？ 方灵轻轻闭上眼睛，希望再次沉入梦境，好见到那个新娘，问问她的目的。 然而，正迷迷糊糊要睡着时，门外突然传来争执声，一个陌生的女子高声道：“你们是怎么保护姐姐的？让姐姐好好待在府中也能被刺客打伤？” 夏荷在门口怯怯地说道：“如妃娘娘，王妃现在正在休息，还请您莫要高声喧哗，免得吵醒娘娘。” 如妃冷笑一声，声音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好伶牙俐齿的丫头。我好心过来看姐姐，你竟然敢说我喧哗？这话要是传到王爷耳中，你觉得王爷会怎么想，嗯？” 方灵皱了皱眉头，不想理会这种宫斗剧中常见戏码，无奈这种事情如今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她的身上，她不得不面对。 “夏荷，让她进来吧。你也进来。” 一个穿金戴银、浑身珠光宝气的女子款款踏入方灵的卧房，一股浓烈的脂粉香味瞬间充满整个房间。不过味道并不刺鼻，看得出来是上好的脂粉。 方灵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看着她，眼神中充满审视。 女子五官并不精致，但很会梳妆打扮，头上的饰物和身上的服装相得益彰，衬得她整体看上去颜值高了不少，但上挑的眼角和红艳的樱唇却还是让她内心的欲望和野心昭然若揭。 她冷笑一声，毫不避忌地道：“姐姐，你真的打算让你我姐妹二人的私房话被外人听到？” 方灵笑了笑，对夏荷挥了挥手：“下去吧。跟王爷说一下，如妃娘娘在我这里，让他不要担心。” 若她没猜错的话，这位如妃娘娘就是梦中那个新郎的心上人“心儿”了吧。看起来果然胸有城府的样子，不怪梦中的自己斗不过她。 “姐姐，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有手段，竟然让王爷宠幸了你？怕不是你对王爷用了媚药吧？”夏荷一走，如妃的脸色便冷了下来，阴狠地说道。 方灵没有说话，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姐姐不请妹妹喝杯茶吗？”如妃看了看桌上的茶壶。 “茶壶里有水，你自己倒。”方灵不冷不热地回答道。 如妃眼神一冷，强忍住怒气，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饮尽。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我只给你五分钟时间。”方灵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五分钟？”如妃愣了愣，不明白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掀开外衫，将腰间系着的一枚玉佩解了下来。 “姐姐以前最珍爱的玉佩，妹妹帮姐姐给带来了，姐姐可以把自己的假玉佩交出来了吧？”她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眼神中透着一抹得意。 方灵一下子愣住了——双尾玉狐狸玉坠？什么时候到了她的手上？ 她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脖子上仍旧挂着那条银项链。她也顾不上失仪，直接将手伸进胸口将那枚玉佩掏了出来。 不料床前的如妃看准时机，直接扑过来，似欲抢夺方灵手中的玉佩。 方灵一惊，本能地伸手推了过去，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她为什么要夺这个玉佩？ 不料如妃踉跄几步后，重重跌坐在了地上，五官紧皱在一起，发出痛苦的□□声。 方灵惊愕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她虽然是用了力没错，但不至于把一个健健康康的大活人推倒吧？ 鼻中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却见如妃痛苦地呼唤着：“来人……啊……快去……叫王爷……”而她的下身，已经流出了一道殷红的血迹。 那一瞬间，方灵的心如同被重锤狠狠一击，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如妃偏要在这个时候过来，为什么千方百计地靠近自己，让自己为她倒水，夺自己的玉佩，原来全都是为了这一出戏做铺垫啊。 若没猜错，下一步，就是所谓的“王爷”出场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只听院外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以及夏荷万分紧张地唤了一句：“王爷！” 门被人一脚踹开，轩熠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唰”地拔出长剑，指向方灵的咽喉：“你对心儿做了什么？” 方灵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逃不了古装剧宫斗戏的套路啊，怎么自己会进入这么狗血的剧情中呢？ 她指了指瘫软在地的如妃：“这种情况下，你还是先给她找个大夫才比较符合常理吧？” 轩熠目光中怒火翻涌，狠狠把剑扔到一边，俯下身抱起如妃。 “心儿，你怎么了？沐风呢？快去找沐风来！” 说完，抱起如妃匆匆离开，还不忘吩咐院中等候的随从：“看好王妃，未经本王批准，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方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剧情无聊透顶。 百无聊赖地躺回床上，不期然地，看到如妃的玉狐狸掉在地上，她情不自禁地走过去捡起，并拿过自己胸前的玉狐狸细细比对。 真的是一模一样呢，一点也看不出区别在哪里，除了自己的这个尾巴尖缺失了那么一丢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那个新娘是要告诉自己，这个玉本来是一对，让自己把另一个找到？ 可是现在，两个玉都拿到她手里了，也未见有任何异状出现啊。 方灵试着把两块玉握到手心，闭上眼睛，心里默念道：“凤芳灵，凤芳灵，你出来——” “过来啊……” 黑暗中，一团火猝然升起，顷刻便成为燎原大火，一晃眼间，方灵已经置身于火海之中。 “别过来……快回去……” 好热，热得难以呼吸，是谁？在大火中躺着的女子……是凤芳灵吗？ 燃烧的佛堂，掉落一地的佛珠，身穿尼姑袍在大火中安眠的女子，手中紧紧握着双尾玉狐狸……玉狐狸发出耀眼光芒，现代的景象在里面若隐若现。 原来，玉狐狸是通往现代的钥匙！ 方灵兴奋起来，朝那道光芒快速奔去，争取在光芒消失前通过白光回到现代。 “别过来……快回去！” 那个飘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方灵愣了一下，脚步有片刻的停顿。 然而，就因为瞬间的迟疑，面前的佛堂轰然倒塌，将那个正在燃烧的女子掩埋。 方灵的心也狠狠地一震，如同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泼下。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距离死亡是如此的近。 “啪！”脸上忽然火辣辣地，她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 “贱人！你弄死了心儿的孩子，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在这里睡觉？” 方灵捂住脸，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平静地直视着面前的人。 刚才在梦里，看到凤芳灵静静地躺在火海中，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然而现在，看到面前这张因为怒气而显得狰狞的脸，内心突然充满了强烈的悲哀和对轩熠的愤恨。 她能想象到躺在火海中的凤芳灵的心情，一定是很绝望吧？被自己的夫君折磨了一生，最终只能孤零零地用一场大火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想，她明白凤芳灵把自己带进这个世界的意图了。含冤而死，无法证明清白，所以只能指望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自己，来帮她洗刷冤屈。 第1章 割袍断义 “你先冷静一点，如妃的孩子不是我害死的，以她的体质，根本不可能仅仅被推了一下就跌倒流产。现在最要紧的，是将她的身子调理好。”她声音镇定，不卑不亢，听不出愤怒或是畏惧。 然而，对面的男人显然是个不会冷静之人，他的怒火因方灵的话而更加高涨：“你还敢狡辩？凤芳灵，我从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阴险恶毒的女子！” 即便自己不是凤芳灵，方灵的心还是猛地一颤，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悲愤，为那个大火中绝望死去的女子。 她冷笑一声：“阴险恶毒？你用这种字眼来评价自己的妻子，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呢？” 轩熠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然而，从那愈加幽暗的瞳孔，方灵知道，这个男人下一秒就要爆发了。 她暗暗握紧拳头，打算先发制人，不然以他的身手，自己绝对会有性命之忧。 “很好……我差点都忘了，你是我的‘妻子’。” 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完了这句话。 方灵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隐藏着的危险气息，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恐慌的感觉。听他话中的意思，估计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吧。 也罢，事到如今，唯有放手一搏了。 方灵缓缓下床，站直身子，定定地看着轩逸的眼睛。 四目相对，暗流汹涌。 轩逸拔剑出鞘的那一刻，方灵迅速出手，左掌削向他的虎口。另一只手同时出击，向他眼睛部位伸去。根据她的经验，对方会下意识闪躲以保护自己的眼睛，届时她便可以变换招式直接“锁喉”了。 然而轩逸早有防备，另一只手随意翻转，便挡住了方灵一掌，反向她的脖子扼来。方灵虽然学过格斗术，也见识过不少武术，但却只有巧劲而缺乏力道，怎能是从小习武、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轩逸的对手？ 心念急转间，方灵提起膝盖，直直向上顶去——膝盖上方，是男人最为脆弱的部位，尽管面前的人名义上是她的丈夫，但此刻，方灵只把他看成一个难缠的对手以及试图置自己于死地的敌人，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轩逸看出了方灵的意图，迅速向旁一闪，眼神却是一凛：“你这女人……很好！” 这样的出招，在轩逸的眼中完全是小儿科，他轻轻巧巧便躲过攻击，顺便紧紧扣住了方灵的手腕。只是，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居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她是真的惹到他了。 此刻的方灵，完全处于劣势，纤细的双手手腕被轩熠只用一只手便牢牢禁锢住，而轩逸的另一只手，抓住了方灵胸前的衣襟，狠狠一扯。 方灵发出一声惊叫。 胸口肌肤感触到了空气带来的凉意，她羞恼地抬起双眸，却不期然对上了面前那双阴狠的双眸，里面有火焰正熊熊燃烧着。 瞬间，方灵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要对自己做什么。 本能的危机感让她拼命挣扎起来，试图用自己学过的所有招式摆脱禁锢，却没想到这样更激起了轩熠的怒火。 轰然一声，她被轩逸狠狠推倒在床上，炙烫的身体紧跟着压了下来。 “轩熠，你混蛋！”方灵拼命挣扎着，床上的被褥皱成了一团，轩逸随手抓住，粗鲁地扔到床下。 “嗤啦！”“嗤啦！”衣服被撕扯的可怖声响让方灵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恐惧，她拼命挣扎着，然而，轩逸的手竟像是铁箍一般，方灵即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丝毫不能撼动分毫。 女孩子面对这种情况时本能的恐惧与慌乱，让她忘了如何去应对，只能无助而惶恐地紧紧并拢双腿，连连哀求道：“放开我！轩熠，你冷静一点啊……” “你不是很想当我的妻子吗？那我就如你所愿！” 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从轩逸口中说出，他狠狠地将嘴唇压到了方灵的唇上，双手下移，解着自己的衣服。 “这只是个梦……快醒来啊……” 方灵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尽管她拼命安慰自己这是个梦，不是真的，可是身上传来的真真切切的痛感和压迫感，不能不让她感到害怕。 “轩熠，放开我，你这样对得起心儿吗？” 趁着他的嘴唇短暂离开，方灵连忙喊出了这句话，只希望提到他的心上人能让他冷静下来。 可是，没想到这句话反而火上浇油，轩逸恶狠狠地看着她，怒道：“你还有脸提心儿？凤芳灵，我给你王妃的位置，你以后少去烦心儿！” 好痛！ 方灵的牙关猛地收紧，狠狠地咬向身上的男人，双手拼命推着他。 “嗯。”轩逸突然一声闷哼，原来方灵竟然生生地将他的一块肉咬了下来。 但他的动作不停，双臂像铁箍一样，紧紧箍着她的身体，像是要把她揉碎在自己怀里，而方灵也不甘示弱，再次咬向那个伤口，怀着食肉寝皮般的恨意。 她本想咬向他的颈部动脉的，无奈始终够不到。无助、绝望、愤恨一齐涌上来，几乎要让她就此窒息。不经意间，秦慕枫那张温柔的笑脸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泪流满面，绝望而无助地大喊了一句：“慕枫哥哥——” 天地骤然恢复了平静。 空气异常地安静，方灵甚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闭上眼睛，任凭泪水肆虐。 院子里的沐风听到这句喊声，心陡然狠狠颤了一下。 他本来是想找轩逸告诉他如妃的身体情况的，却不料在门口听到房中暧昧的男人喘、息声，他明白轩逸正在做什么，打算悄悄离开，却不料听到王妃如此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 对轩逸和王妃之间的事情，他一直都有所耳闻，王妃凤芳灵本是凤国公主，不但艳冠群芳，才气也是名动天下。若不是因为轩逸少年时曾与一女子互许终身，并把该女子找到接入王府，他和这位凤国公主，完全可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能说，两人注定无缘。纵使轩逸迫于圣命不得不娶了这位公主，却听说他们从来没有同房过，轩逸从未正眼看过这位王妃，新婚之夜甚至连新房都未踏进去过。 他也曾经多次劝过轩逸，即便不喜欢凤国公主也该以礼相待，谁知他一提起那位公主轩逸便十分烦躁，声称她破坏自己姻缘，自己绝对不会让她好过，他听了这话也只有暗暗叹息。 然而没想到，口口声声称自己不会碰王妃一根手指头的轩逸，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去惩罚那位公主？可是自己和王妃只有一面之缘，为何她会呼唤自己的名字呢？ 站在院中的沐风，不自觉地紧握着拳头。他对王妃并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想起刚才那声凄厉的大喊，他便只觉得心头陡然一痛。他是名御医，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如今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子绝望地向自己呼救，又怎能置之不理？ 他猛然转身，用力推开房门，冲床上的人说了一句：“够了，王爷，适可而止吧！” 沐风忽然皱了皱眉。房中除了一种特殊气味外，竟然还有着十分浓烈的血腥味。 屏风之下，床帐虚掩，轩逸正惊怒地看着那个泪流满面的女子，听到沐风的声音，他怔了一下，随后，将被子拉过遮住方灵的身子，唤了一句：“来人，为本王更衣！” 丫鬟替他穿衣时，轩逸看着沐风，眼神中充满审视：“沐风，你和王妃似乎很熟？” 沐风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王爷，王妃贵为一国公主，和王爷又是结发夫妻，还请王爷以礼相待，免得传出去遭人口舌。” 轩逸哈哈大笑起来，然而眼睛里却并没有半丝笑意，冷漠得如同千年寒冰：“我轩逸要做什么事，还怕别人笑话？沐风，我的王妃在同我行房时竟然喊了你的名字，你要如何向我解释？” “如果我不愿意作出解释呢？” 沐风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一贯和煦淡然的表情此刻竟也挂上了明显的怒意。 两人静静地对峙，轩逸忽然怒道：“来人，把王妃关进柴房，未经本王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仍旧紧紧盯着沐风的脸，却未从中看到任何表情变换。 几名丫鬟走了进来，拿着干净的衣服供王妃替换，正待拉起屏风时，轩逸不耐烦地一挥手：“用被子裹着，直接抬出去！” 丫鬟唯唯地应了声：“诺！”抬起已经失去意识的方灵，急忙退出房间。 沐风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畅快，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 他看着轩逸，冷笑道：“阿逸，你今天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将手伸向袖中，摸出一把精致的短匕，忽然撩起袍角，狠狠地划了下去。 “你我二人道不相同，自此割袍断义！” 第1章 你杀了他 好热。 怎么这么热，身上还到处都疼。难道自己已经死了，正在被火化吗？ 可是好渴。喉咙里似乎要冒出火来，又干又疼。方灵嘴唇嗫嚅许久，挣扎着发出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水……” 不料这次竟梦想成真，真有清凉甘甜的玉液顺着唇缝流入口中。她贪婪地吞咽着，燥热感觉消退不少，意识清明起来，身子却蓦地腾空，下一刻，落在一个温暖坚实的背上。 “王爷吩咐了，带她回房医治。”清朗温润的男声传入耳中，却让她有些失望。原来仍旧停留在这个世界，背着她的是沐风，不是慕枫哥哥。 她感到沐风在背着她朝前走，却直觉像是走进了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感到微微寒意。缓缓睁开眼睛，却见小路狭窄偏僻，两旁似是堆放杂物的破败院落，并非像他说的那样带她回房。 方灵不由得惊讶开口：“你要带我去哪里？” 沐风“嘘……”一声，四处看看没人注意，小声道：“你不属于这个地方，我带你离开。” “你、你到底……”他的话让方灵的心陡然一震。不属于这个地方？难道他知道自己是…… “别说话，我们得从王府后门离开，要委屈你一下了。” 方灵一怔，未待反应过来，果然鼻子里闻到浓烈臭味，方知沐风话中之意。 沐风看来对王府很熟，带着她从运送泔水脏物的偏门离开的一路上，竟未遇到任何下人，想来他很清楚那些人的作息时间。出了王府后门，赫然是一片杂草丛生的树林，污水顺着一条三尺宽的水沟流向远处。 “我自己走吧，你放我下来。”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她清楚地听到沐风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知道对方必定十分累了，她开口说道。 “没事，马车就在路边，已经快到了。”对方没有停下脚步，仍旧背着她。 方灵鼻子有些发酸：“你为什么要帮我？” 只听对方轻笑了一声，淡然道：“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可惜和王爷有缘无分。如妃娘娘的孩子没了，以王爷的性子，必定不会放过你。你回凤国去吧，那里有你的亲人，你能幸福生活一辈子。” 方灵趴在沐风背上，忍不住便有些想哭。即便是在另一个时空，慕枫哥哥仍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善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能让她忘掉所有的害怕与悲伤。 “到了，你快上车吧。阿逸很快便会发现你的离开，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方灵抬起头，果然马车已经近在眼前。沐风蹲下来将她放在地上后，帮她掀开车帘。 刚迈步上车，一支箭破空飞来，擦着她的头顶牢牢钉进车厢里。 扭过头，她看到了飞扬的马蹄。一袭锦袍的轩逸骑在马上，即便看不清他的脸，也能感到上面涌动的冰冷怒意。 “快上去！”沐风推她一把，助她上了车，自己解开马缰，坐到了车夫的位置。 车子刚启动，又是几支羽箭飞来，钉进了马腿。马儿受惊长嘶一声，噗通翻倒在地，车子立刻倾斜，沐风忙从车上跳下，方灵也从车里滚了出来。 “再走一步，死的就是人了。”轩逸带着侍卫已到三丈开外，冷冷地说道。 沐风闻言，轻笑一声，转身扶起方灵，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与此同时，十余名王府侍卫将二人团团围住，纷纷拔刀出鞘。 “你动作还真是快。” “沐风，你准备带着我的王妃去往哪里？” 两人静静对峙，空中没有一丝风。方灵从沐风身后站出来，毫不畏惧地看向轩逸。 “既然我那么碍你的眼，那我离开不是更好？” “离开？你以为本王的王府是什么地方，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你一边讨厌着我一边又霸占着不让我走，安的又是什么心？”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本王岂容你轻易离开？” 怒意在方灵胸中翻腾，她的声音都在发颤：“你的心上人做了什么事她自己心里清楚！你不就是想让我偿命吗？有本事就动手啊！别光打雷不下雨！” 或许，被杀死后，能回到现代吧？对这个世界，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面前的人怒意更胜，缓缓拔出箭来，嘴角微扬，分外可怖。 “好，你想死，我成全你！” “阿逸不可！”沐风忙伸出手，生生握住剑刃，鲜血瞬间从指缝中透出，方灵骇然地睁大双眼。 “她是凤国的公主，你杀了她，是打算让影国和凤国开战吗？” “她既然嫁给了本王，自该做到人、妻本分。这女人好妒狠毒，本王即便杀了她，也是为正家规，旁人无权干涉。” “慕……沐风，你别管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谢谢你的好意。”方灵走上前，对沐风露出释然笑意，又转头对轩逸道：“我和你回去，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轩逸冷笑一声抽回剑，抖了一下送入剑鞘，不去看沐风那不停涌出鲜血的右手。而方灵心中的恨，也再也无法抑制。 只要沐风离开，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和轩逸斗个你死我活。她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心里暗想着等下用什么招式，能够出其不意地重创面前这个男人。 “贱人，你准备做什么？” 不料轩逸甚是机警，竟然从她的眼神变幻猜出了她的意图，右手迅速伸出，紧紧扼住她的咽喉。 “你……才……是……贱……人……” 方灵咬牙切齿，右腿迅速顶起，这次轩逸躲闪不及，她成功地顶到了他的下腹。他闷哼一声，眉头皱起，手上力道放松，方灵趁机用力一推，和他一起滚到地上，膝盖抵住他的腿，双手扼住他的脖子。 “你这贱男人，猪狗不如的畜生，去死吧！”她的愤怒绝望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只管手上用劲压制轩逸，丝毫不在意旁边的王府侍卫已经悉数举刀，只待王爷示意便会立即砍下。 轩逸毕竟身经百战，一个翻身便反压方灵在地，一手握住方灵手腕狠狠一扭，另一手啪地一个耳光扇向她的头脸，站直了身体。 方灵惨呼一声，顿时眼冒金星，嘴角有温咸液体流出。她的左手手腕竟被他生生折断。 轩逸是真的被激怒了，表情狰狞地抽出腰间长剑，狠狠向她此去。方灵闭上眼睛，不再挣扎，准备迎接那致命一剑。 “不要！” 剑刃刺入肉体的沉闷声音清晰传入耳中，却未感受到冰冷的刺痛感。方灵心下正觉奇怪，却听轩逸震惊的声音响起：“沐风！你这是做什么？” 方灵连忙睁开眼睛，却见沐风正覆在自己身体上方，剑尖自他胸口透出，衣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快！还不把沐风扶上马！你们几个，去请大夫来，越快越好！”轩逸急切地吩咐着，蹲下身来扶起沐风。 沐风笑了笑，道：“没用了。”猛然身子一颤，一大口鲜血涌出。 “真是的，你们夫妻两个，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他喃喃叹息着，苦笑道：“我和王妃之间完全清白，只是不愿……不愿意看着你伤害一个无辜女子罢了。但愿我的死，能让你想通，放过凤国公主，也放过你自己……”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缓缓闭上眼睛。 “沐风，你这混蛋！你给我起来！”轩逸又惊又骇，拼命摇晃着他，沐风却是再无回应。 方灵也震惊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轩逸忽然转头，恶狠狠地看着她：“都是你这贱人，害死了我的孩子，害死了沐风，我今天不杀了你，誓不为人！” 他一句话提醒了方灵，她挣扎着站起来，忽然一头撞向轩逸，大声哭喊道：“贱渣男！我要杀了你！” 她举起右手，不要命般地打向他的身体，扑在他身上狠狠咬他，双目因为愤怒而充血发红。 “渣男，你不是很厉害吗？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去死吧！” 愤怒如潮水一般包裹着她的身心，使她浑然忘了周遭一切，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贱男人！为凤芳灵、为沐风报仇！ “王爷！”侍卫将沐风遗体放到马上后，连忙冲过来打算拉开王妃，却骇然地停下脚步。 王妃的胸口，竟然发出了妖异的红光，甚至连她的双眸都变成了可怖的红色，嘴唇红艳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宛如一个恐怖的女鬼。 轩逸也震惊地看着她，看向她胸口的发光物体，那是一块玉狐狸的形状。他只觉得心中一颤，莫名感觉到哪里不对。本来打算下令杀死方灵，指令在喉头涌动，却一时间犹豫起来。 片刻的功夫，红光已经淹没一切，天地万物在红光中扭曲起来。方灵只觉得头痛欲裂，耳边似乎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却一时间无法分辨出是谁的声音。 第1章 真假难辨 宿舍里，林青正在化妆，突然感到眼前发出奇怪红光，连忙扭头看去，却看到熟睡的方灵胸前一红，又瞬间消失，不由得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 飘飘渺渺的音乐声似有似无地传入方灵耳中，渐渐清晰起来。轩逸、沐风、侍卫全部远去，黑暗的空间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可是，又是谁在唱歌？ “灵灵，快醒醒，你怎么还在睡啊？上课要迟到了！” 上课？ 方灵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头顶悬挂着一串串各色千纸鹤的天花板，还有林青那张因为是仰视而出现了双下巴的圆圆脸。 “林青？”方灵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林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唾沫星子喷到了方灵的脸上：“我的大小姐啊，你不会是还在梦中没醒过来吧？我们当然是在宿舍啊！别墨迹了，我们都快要迟到了，我先走了，拜拜！” 方灵愣愣地坐起身，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身上——粉色睡衣睡裤，上面印着她喜欢的动漫人物，露出一张可爱的笑脸。没有血迹，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她愣愣地打量着四周，没错，是自己的宿舍，可是，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学校的？ 手机闹钟还在固执地响着，想起林青刚才说的“上课”，她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些，连忙换好衣服，脚步飘忽地来到教室，一进门就四下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人。 “方灵同学，你是还没睡醒吗？快去位置上坐好！”老师表情不悦地说了一句。 目光逡巡一圈后，她终于锁定了目标，满脸怒气地冲了过去。 “你这个混蛋！贱渣男！” 轩熠始终在注意着她，见她今天如此异常，表情有些讶异。面对她的出手，也丝毫未予以抵挡，俊脸在她的拳头一击下有了清晰的红印。 “呀——”旁边同学惊呼出声，连忙躲闪，林青连忙过来紧紧拉住方灵，惊讶问道：“你咋了？干嘛突然打人？” “方灵同学，请遵守课堂秩序！再动手的话我就去通知保卫科了！”老师用书脊笃笃地敲击着讲台，方灵却像是忽然惊醒，茫然地问道：“我怎么了？” “你做梦发癔症了！”林青咬牙切齿地小声提醒她，用眼神示意她看看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于此同时，上课铃声响起，彻底将方灵的神智唤了回来。 讲台上的老师瞪了方灵一眼，打开书本：“下面将书翻到第340页……” 一向认真听课的方灵此刻却是脑中一片杂乱，一班学生将书翻得哗哗响，她的书却始终停留在第一次打开的那页一动不动。 轩逸、沐风、如妃……那些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事，她一度以为是穿越的经历，如今一觉醒来，原来仍旧是南柯一梦。 可是，怎么可能呢？那么真实的痛楚、那么刻骨铭心的经历…… 下课后，她迫不及待地拨通了越洋电话，听到秦慕枫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她差点便痛哭失声。 “慕枫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当天中午，她约林青、轩熠、龙飞一同见面，想要弄明白一些事。 “你说什么呢，灵灵，我国庆节和男朋友一起去九寨沟旅游了，怎么可能陪你去顺安呢？你看，我手机上还有我们在九寨沟拍的照片呢……”林青一边兴奋地翻看着手机中的照片，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顺安？抱歉，方灵同学，我国庆节没去顺安，我跟阿熠一起去内蒙古骑马了。你骑过马没？下次也带你一起去啊。”龙飞搂着轩熠的肩，笑呵呵地说道。 方灵看向轩熠，他正看着龙飞。而且，他的眼神是温和的，一点也没有梦中那么冷漠暴戾、如同修罗。 她心中带着一丝期待，急忙开口道：“对不起，轩熠同学，今天上午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问问，你这个国庆节……” 轩熠抬起眸子，不期然正对上了方灵的双眼，笑着点点头，开口像是要说些什么。 方灵蓦然觉得胸口涌上一种压抑的感觉，飞快地跑开了。 不，不会的。这个世界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梦中。 火车站的相遇、兰若寺的大火、酒店中轩熠的疯狂……这些事情才是真的，是我真实经历过的！ 不不，那些才不是真的，我和轩熠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古代的王妃凤芳灵，现代被轩熠强、暴的方灵，那都不是真的，都只是一个噩梦！ 无数念头在方灵脑海中反复交织，不知不觉间，她已泪流满面。 凤芳灵，凤芳灵，你到底要让我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体验一下你所遭受过的痛苦吗？ “哎呦！” 一个女生忽然惊呼了一声。 原来正在奔跑的方灵没注意到前面，一下子撞倒了一个女生。 她连忙手忙脚乱地拉起那个女生，连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你怎么走路的啊，真是……”女生紧紧握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脸上却是一脸不满。 然而，看清女生的脸后，方灵却只感到脑袋“嗡”的一声。 “如妃？” 面前的女孩，高高扬起的眉尾，眼神中的不满和如妃如出一辙。即便没有穿着华丽繁复的服饰，那充满嚣张和野心的五官不是如妃又是谁？ “什么如妃？你不会是宫斗剧看多了吧？真倒霉，我才买的衣服都脏了，还得回去洗衣服！”女生看了她一眼，语带讥讽。 “原来是你啊，网上不是说——”声音戛然而止，她忽然不说了，脸上露出古怪笑意，方灵下意识问道：“说什么？” “没事。算我倒霉，衣服不用你赔了，以后走路看着点。” 女生骂骂咧咧地走了，方灵却仍然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如妃、轩逸、沐风；刚才的女生、轩熠、秦慕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她的心中滋生，她拼命地想要捕捉，但那丝思绪就如同隔靴搔痒一般，痒在那里，却始终无法触碰到。 为什么呢？最近的梦越来越真实，真实得像是有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她，在上演着一幕幕她从未经历过的故事。 “灵灵？灵灵！” 身子猛然被推了一把，将她从沉思中唤醒，目光聚焦，看清了面前面露不满和疑惑的女孩。 “臭青青，干嘛啦，一惊一乍的！” “还说我呢，我跟你说了半天话了，你都在神游天外。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啊？是不是失恋了？” “没有。”方灵连忙否认，却不期然地又想到了秦慕枫。那天在酒店的经历还历历在目，真的只是一个梦吗？可是若林青他们没和自己一起去顺安的话，自己那几天又去了哪里？ “青青，你说你国庆时候去了九寨沟旅游，可是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我去哪里了呢？”她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桌子：“即便是放假前那几天我的记忆也是清晰的，上了什么课，看了什么书，偏僻就是国庆节那几天，不知怎么回事一点也想不起来我都在哪里，干了什么……” 林青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去做兼职了啊。我记得你说过你生活费不够了，又不好意思再向你哥要，趁着国庆节好好挣一笔外快呢！你看你这个假期都晒黑一圈了，我还帮你挑了款防晒霜。你不会记性这么差吧？” “咦？”方灵看向自己化妆品格子中的那套防晒霜，心中陡然一震。随着林青说完这句话，她那段空白的国庆假期记忆，竟然全部回来了！想起来自己每天早早起来乘坐公交车去十几站外的电器城做促销的事。 她咬了咬嘴唇，尽管记忆全部回来了，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像是被谁捉弄了一番似的。 林青看她一脸不开心的样子，不由得柔声安慰她：“灵灵，你把自己弄得太累了。每天学习学到很晚，周末又马不停蹄做兼职挣钱，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导致容易忘事？咱们是学生，好好学习才是正事，就先不要想着挣钱了。” “哦，或许是吧。我这段时间还老是做恶梦，可能就是太累了。”她笑了笑，打消林青的疑虑，心中却有了一个决定。 她方灵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一定会用自己的双手，亲自把这个真相找出来！ 林青目光却转向了她的脖子，盯着那个玉狐狸，迟疑着开口：“灵灵，我说一件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总觉得，你脖子里的这个玉，看起来邪得很，让我看着有点怕……好多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都听到你在说梦话，像是在跟人吵架似的。” “真的？我都说了什么？”方灵瞬间睁大眼睛，右手下意识握住了玉坠。 “对了，就是这样！你说梦话的时候，手都是像这样握着你的玉的。说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就听到你在骂‘渣男’什么的。对了，上次我还看到你的玉发出红光，不过就闪了一下，我还以为是我看花眼了呢。灵灵，听我的，这玉你先别戴了，下次咱们去找个寺庙问问看这玉是好还是坏。” “我……好吧，我先不戴了。”不想让好友担心，方灵把玉坠取下来，装入红色绒布盒，放进了小抽屉中。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改动还是蛮多的，前十二章基本没变，十二章后改动略大 第1章 通灵游戏 当晚，趁林青不注意，方灵又把玉握到手中，打算再做一次梦。无论这次梦的结果如何，她总能发现一些事情。 然而，直到早上醒来，她并未做任何梦，手里的玉坠却不见了。 方灵吃了一惊，这可是慕枫哥哥送她的啊，怎么会不见呢？她把被子床单翻了又翻，又在地上和桌子上找了许久，仍旧未发现玉的踪影。 “奇怪。你们有没有发现我的玉坠？是个白色的玉狐狸。”她连忙问同宿舍的其余几个女生，但大家均摇摇头，表示没看到。 “灵灵，上课要迟到了，中午回来再找吧？”林青略带歉意道，她以为方灵是把玉放在抽屉里后丢的，要是方灵一直戴在身上，或许就不会丢了。 看了看时间，方灵惟有无奈点头：“好吧。”想了想又道：“你们谁要是看到我的玉坠，帮我放到抽屉里可以吗？这个玉不值多少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找到后我一定请你们吃饭。” 然而上课时间紧急，宿舍里其余几个女生只是简单安慰她几句，便匆匆离开。 整个上午的英语课，方灵都听得心不在焉，心里一直在想玉的事情。突然，手机震动，竟然是轩熠发来了短信：“遇到什么麻烦了吗？看你的神色不太好。” 她回过头，见轩熠正关切地看着她，目光接触，她只能弯弯嘴角，似笑非笑。 对这个和梦中渣男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还是无法从心底产生好感。 忽然，灵光一闪。既然他和梦中渣男长得一样，或许从他的身上，她能找到一些真相。 “轩熠同学，今天下午有没有空？我有些话想要问你，就在假山上的凉亭里见面吧。”她的手在课桌下运指如飞，给轩熠发了一条短信。 “好。下午五点，我在凉亭等你。”几秒后，轩熠的短信就回复过来。方灵不再看他，专心听课。 “啊……啊……” 凄厉的大喊忽然打破了课堂的平静。所有同学都悚然一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一个歇斯底里的男声从楼下一闪而过，数名保安紧随其后大喊着：“拦住他！拦住他！” 教室里沉默了片刻，外教威廉停下讲课，走出教室看了看，回来不在意地道：“坐好，我们继续上课。” “老师，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有学生大胆开口问道。 威廉耸了耸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吸入了什么致幻剂，产生幻觉了。同学们可不要学他啊。” “威廉老师。”方灵霍然站了起来：“我想出去看看。” “Rose同学。”威廉一双湛蓝色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她：“现在是上课时间，安心上课才是最重要的。” “可我是刑侦系的学生。”方灵毫不退让：“对异常情况时刻保持警惕，是身为刑侦系学生首先要记住的准则之一。” 教室里鸦雀无声，不知是谁鼓了下掌，又连忙放下手。 威廉叹了口气：“好吧，Rose同学，你出去查看情况吧，回去用英文写一篇报告，明天上午交到我的办公室。剩下的同学继续上课。” 方灵心颤了颤，清楚地知道老师生气了，但她更关心刚刚那人的异常，匆匆跑出了教室，焦急地寻找那人的身影。 远远地，看到几名保安站在荷花池边。两名保安正跳在荷花池中寻找着什么，而现场却未见到任何人有发狂的样子。 救护车的声音远远地破空而来，像是正往学校赶来。 刚才那人很快便被保安打捞了上来，是个黑瘦的男生，嘴角冒着白沫和脏水，正在不停抽搐。 “中毒了？”其中一名保安奇怪地问道，探了探他的鼻息，幸好还有呼吸。 “依我看，应该是吸、毒了。我以前在南方呆过，见过有人毒瘾发作就是这个样子，没想到在这学校也能看到。现在的学生啊，真是……”另一名年龄较长的保安摇头叹息道。 方灵的心震了震，连忙躲到一棵树后，拿出手机，打算跟哥哥说一声。 “哥，你在家吗？我现在在学校里，我们学校好像有个人吸……”方灵边说边频频朝躺在地上的那个男生看去，校医也赶了过来，蹲在地上为那名男生进行心肺复苏。 “这个女生，你哪个学院的？在给谁打电话？” 蓦然一辆黑色汽车停在面前，一个四十多岁的戴眼镜男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对着方灵大喝一声。 是学校的保安队长？ 看着他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方灵连忙收回视线，装作不经意地四处查看，对着电话大声笑道：“行！行！我马上去校门口接你。” 眼看男生四周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保安将所有好奇围观的学生都赶走，方灵无法多待下去，匆匆离开现场。 回到教室，已经是第一节下课。轩熠来到她身边，低声道：“我已经让龙飞去调查今天早上发生的事了，你不用太心急。” 方灵惊讶看向他，轩熠又解释了一句：“他的人脉很广，打听这种小事不在话下。” “好的。谢谢你。” 她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不想同他多打交道，另一方面，他又是解开自己梦中谜团的关键人物，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又充满深情，无论自己愿不愿意，可能都已经是他口中那个“阿灵”的替代了吧。 “阿灵，你向来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怎么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呢？”他像是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似的，声音带着一丝希冀。 方灵笑了笑：“你又不了解我，怎能说我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呢？只是有些事没必要去好奇罢了。不过下午我要问你的事，你可不要再对龙飞说了，无论答案是什么样的，我都接受。” 言毕，她转身欲走，不料手却被一只温暖手掌拉住，她又惊又怒地回头，轩熠讪讪地抽回了手。 上课铃适时响起，结束了这一刻的尴尬。接下来的课程中，威廉老师时不时叫方灵起来回答问题，两人流利的英文对答让其余同学纷纷侧目，惊叹不已。 下课后，轩熠竟然又来到她面前：“你英语说得真好，可不可以帮我补习一下？我……我刚才一句也没听懂……”说着，有些赧然地别过了头。 方灵犹豫了片刻，还是回绝了他：“抱歉，我今天没空，改天再说好吗？”玉坠还未找到，她打算赶紧回宿舍再找找。 “好吧。你有事就先忙，我……我回去了……”轩熠语气有些失望，方灵虽然看着不忍心，但眼下玉坠还没找到，自己也无法拿出最好的状态去帮助轩熠。 然而，即便又找了几个小时，林青甚至帮她把床脚、墙缝都看了个遍，还是未发现玉坠的影子。见方灵难过的样子，不由得开口安慰道：“算了，灵灵，那玉什么来历都不清楚，丢了或许也是好事。你别伤心了，改天我陪你再买一条。” “可是，这是慕枫哥哥送给我的……在梦华园里买的，花了一千八百多呢……”方灵将脸埋进手掌，喃喃说道。 “什么哥哥？是你男朋友吗？”林青睁大眼睛：“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啊？” 方灵又羞又恼地看她一眼：“很奇怪吗？许你有就不许我有了？” “不是，关键也没见你和你男朋友通过电话啊。我那位可是一天不给我打电话就心急，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不过，这下某人可要失恋了啊……” “啊？谁？” “轩熠啊，谁都看得出来，他看你的眼神……嘻嘻，绝对是在暗恋你啊……”林青坏笑道，方灵连忙打了一下她的手：“别乱说。他以前有过女朋友的，不信你问他去。” “切，我跟他又不熟。”林青说着，从兜里掏出电话，放到耳边：“龙飞，找我啥事？啥？请我和灵灵吃饭？……嗯，她在我身边，我跟她说一声……”挂断电话，看向方灵：“龙飞说了，中午请咱俩在校外如意餐馆吃饭，说是轩熠拜托他的事，他打听出来了。” 方灵愣了愣：“轩熠也在吗？” 林青摇摇头：“没有，龙飞说就咱们三个。” “哦。”方灵的心稍稍放松，若是轩熠在的话，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龙飞，今天那个男生的情况，调查清楚了吗？”如意餐馆里，方灵一见到龙飞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龙飞嘴里含着一口牛肉，含混不清地点着头，待到把肉全部咽下去后，这才得意道：“放心！有我龙飞出马，还有调查不到的事？今天那男生是计算机系的，听说是在宿舍玩什么‘通灵游戏’玩得走火入魔了！现在见到谁都觉得别人要杀他。” “通灵游戏？”林青正打算送进口中的肉丸子停在了半空。 “这家伙在网上跟人打赌，要把所有能通灵、能见鬼的方法都实验一遍，以此向世人证明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龙飞咂了两下嘴，抱起碗喝了口面汤，又道：“真是傻、逼。” “我倒是挺佩服他呢。”方灵笑了笑：“敢于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还真是勇敢。” “什么勇敢啊，完全就是为了博眼球的，还是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方式。这不，现在出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评论，求支持~~~亲们的支持是阿雪更文的动力^_^ 第1章 前世的妻子 “出什么事了？”方灵惊讶地问道。 龙飞又喝了一口汤：“听他室友说，这家伙这段时间来一直在梦中说梦话、发花痴，好像一直都在梦到一个美女，说是要与他续什么前缘。就上周日白天睡觉还梦游过，差点把他室友吓死了，现在他的那些室友都不敢同他一起睡觉了。” “别说了！那么恐怖，吓死人了！”林青连忙出声打断，不停地用粉拳捶打着龙飞。 “你知道那个通灵游戏是怎么玩吗？” “你干嘛啊？灵灵！”林青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不会是打算去实验吧？” 方灵轻拍了一下她的头：“乱说什么！我像是会玩那种无聊游戏的人吗？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龙飞忽然心中一动，呵呵笑道：“改天把轩熠叫上，咱们一起也玩玩。” “我不！听起来就邪门！灵灵，咱们走，不跟这种乱七八糟的人一起吃饭！” “还有这么多菜呢，吃不完挺可惜的，再说龙飞好心请客，咱们怎么也得等他吃完吧。”方灵笑道。 “那好吧，不过，咱们得换话题，不再提那个男生的事。”林青坐回来，撅嘴说道。 龙飞坏笑道：“我听说啊，那个男生的梦中情人，长得和林青一模一样哦！” “啊——”林青尖叫一声，恼怒地站起来，忽见大盘鸡还有一个鸡腿没吃完，便拿起来狠狠塞进龙飞嘴里：“嘴巴闲着的话就多吃一点，嗯？” 两人打闹起来，方灵趁机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中输入“通灵游戏”，各种恐怖图画跃入眼中，也浑不在意。搜寻片刻，终于发现可供一人尝试的通灵方法，她把网页截屏，不露声色地合上手机。 “好了，别打闹了，既然咱们都吃好了，就回去吧？嘻嘻，回去睡一觉说不定也能遇到你的梦中情人呢，是不是，龙飞？” 龙飞果然抬头，自恋地摸着自己的脸和下巴：“嗯……我这么帅的人，梦中情人一定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仙女，嘿嘿……” 方灵却是心事重重，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宿舍楼没有监控，即便张贴了寻物启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毕竟以前发生过的盗窃事件都不了了之。自己虽然利用专业知识，早上特地观察了几个同宿舍女生的微表情和眼神变化，却未发现任何异常。 不对！ 宿舍里是六个女生，可是自己今天早上说玉不见的时候，似乎有一个是不在现场的，是谁呢？她拼命回想着，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看来，只有等晚上大家都回到宿舍后，再去观察一下她们吧。自己等下再找找，看是不是掉在床缝里。 当然，一番寻找后，仍是未果。方灵的心却平静了许多，收拾了东西就去教室上课。 下午的课是比较无聊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老师基本就是照着书本念。方灵将手机藏在书下，偷偷打开中午的截图。 “碟仙，一个人就能玩的通灵游戏。玩法……” 静静看完，她长吁一口气。看起来并不难，但是需要承担一定后果。 “玩通灵游戏的那个男生现在怎么样了？”她飞快地打出一行字，发给龙飞。 “送进医院了，现在还没醒过来。有情况了我会及时通知你。你也对这种游戏感兴趣？”龙飞的消息回得很快。 方灵还未想好怎么回答，他便又发来一条：“你想玩的话，我陪你一起，别自己一个人玩。” 方灵忍不住笑了，回了个“谢谢，我不玩。你把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就行。” 看了下时间，已是下午三点，想起五点的约定，她不由得回头，寻找轩熠的身影。 不料，轩熠的座位是空的，他竟然没来上课。方灵怔了怔，心中有些讶异。 五点时，方灵准时赴约，轩熠果然已在凉亭等候。他坐在木椅上，半靠着椅背，右肘放在栏杆上，目光空空落落地眺望远处，和这个喧嚣的大学校园格格不入。 方灵站在他背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个挺拔的背影，此刻显得那么孤独，和梦中的凶神恶煞样子完全不同。 “你来了？抱歉，我走神了。”他像是感觉到了背后有人，突然回头，又立刻转过身子。 方灵笑了一下，说了声：“没事，我也是刚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轩熠同学，我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她也不加客套，开门见山地说出来。 轩熠却是早有准备，温和地笑道：“好的，你想问什么？” 方灵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你和凤芳灵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轩熠身子陡然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方灵，难以置信地开口：“你……你想起来了？” “凤芳灵是谁？”方灵不放过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为什么你总是会把我认成她？” 轩熠定定看着她，目光中浓得化不开的沉痛让方灵感觉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一时间竟然有些自责起来。 “阿灵，你是我……前世的妻子。”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苦涩。 这是一片被命名为“朔望”的大陆，相传为盘古上神的右眼所化，历经无数沧海桑田，终形成了北国、苍南、影国、凤国、西渊等数十个国家。 凤国原是血统最为纯粹的上神后代，但多年来，随着周边国家的不停杀伐逐鹿，逐渐形成了影国、苍南、凤国三足鼎立，其余国家纷纷结盟或站队的态势。而凤国是唯一一个始终中立且保持着供奉神祇传统的国家，甚少与周边国家来往。 影国天佑十五年，长久以来征战不休的影国与苍南终于讲和，开始建立邦交。为了表示诚意， 苍南释放了在苍南当了八年质子的影国三皇子轩逸。 影国负责接三皇子回国的，是大皇子轩尚，他年轻有为，在战场上立下过累累战功，所以皇帝轩鸣直接派出自己最信任的大皇子去迎接最疼爱的三皇子。 不料，回国的队伍在凤影交界处遇到了埋伏，一群黑衣刺客对轩尚纠缠不休。轩尚遂下令士兵带轩逸先走。然而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对方的真实目标竟是轩逸。 轩逸身边仅有寥寥数名士兵，拼命护着轩逸来到湍河边坐上木筏，便尽数被刺客杀死。轩逸自己也身受重伤，从木筏上跌进滚滚河流之中。 醒来时，身边竟有一八九岁小孩，衣服穿着上看不出男女，但小孩一开口，轩逸便听出是个小女孩。她细心地用树叶盛水给他喝，为他找来疗伤奇药。 他不知道小女孩是谁家的，小女孩也不愿意多说，她虽然每天下午都会离开，但第二天上午日出后总会用精致的食盒装着丰盛的饭菜喂给他吃，还带来了各种补品。 看来小女孩并不是普通平民百姓，大概是哪个贵族之女吧，说不定是瞒着父母偷偷跑出来看他，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她身边没有大人跟着了。轩逸猜想着。 见她虽然年纪尚幼，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股端庄气质，十三岁的轩熠正值少年萌动，情窦初开，竟然渐渐喜欢上这个年仅九岁的小女孩。 身体好转以后，他解下自己的随身玉佩双尾白玉狐狸，放到小女孩的手心里。 “我叫轩逸，是影国三皇子。若我此次能平安回京，待你长大，我必娶你为妻，以此玉为证物。”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懵懂又天真。轩逸忍不住凑近她，在那白里透红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小女孩吓了一大跳，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又羞又急地捂着脸跑远了。 当天，轩鸣派出的人找到了轩逸，将他迎回了国。 然而，此时的轩逸，由于当了八年的质子，母妃也早已于两年前病逝，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虽然有父皇疼爱慰问，但每日在宫中仍旧过得如履薄冰。 回来的七年时间里，父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几位兄弟之间就皇位展开了明争暗斗。轩逸此刻也已经调查清楚当初派刺客暗杀自己的正是当今太子、自己的二哥轩风。而太子与大皇子之间的争斗最是激烈，朝堂大臣已经分为了两派，私下里勾心斗角、互相倾轧。 轩逸却无心得此皇位，在他心中，他只想找到十三岁时救过他并悉心照料他的凤国女子，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为此，他特地凭着记忆画下小女孩画像以及玉狐狸图案，在影国内广泛张贴，高额悬赏，同时派人各处打听女孩的下落。对他寄予厚望的父皇见他竟为一个女子如此劳民伤财，甚是失望，几个兄弟也对他嗤笑不已。 此时的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被封为“嘉王”，也有了可以让自己在影国立足的背后势力。而他和大皇子后来一起找到了太子买凶刺杀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有力证据，成功驳倒了太子，让轩鸣一怒之下废了太子，改立轩尚为太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天禧元年，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妙龄少女揭下了告示，拿着信物找到了嘉王府，声称自己就是当年救他的小女孩。 第1章 前世·情殇（上） 在轩逸面前，少女自称是凤国小公主凤芳灵的贴身婢女，名唤心儿，因为不小心说错了话惹怒了公主，被她赶出皇宫，甚至还说让自己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孤苦无依的她不敢再留在凤国，便来到相邻的影国，没想到正好看到影国四处张贴的告示，说嘉王爷在寻找七年前救过他的小女孩，这才鼓起勇气前来相认。 轩逸又惊又喜，将她接进府中，向皇上禀明要娶心儿为妻。此时太子轩尚已经登上了皇位，然而因为此前内乱，影国国力减弱，正在寻求与凤国联姻。凤国小公主凤芳灵已到出嫁年纪，指名道姓要嫁给三王爷轩逸，轩尚想也不想地便答应了。 如今见轩逸竟然拉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平民女子说要娶她，轩尚当场便不容置疑地拒绝了，并说出已经答应了凤国联姻的事，让轩逸早作准备，三个月后迎娶凤芳灵。 轩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婚姻大事，竟然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便被皇兄给定下，甚至没有任何容他拒绝的余地。而且联姻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嚣张跋扈、把心儿赶出凤国的凤芳灵，哪怕世人都说这位公主文采出众巾帼不让须眉，轩逸却只觉得，她是这世上最自私、最恶毒的女子。 他决定了，既然自己无法拒绝这门联姻，那他就如她所愿娶了她，但他要在大婚当晚同心儿圆房以此羞辱她，并且永远都不会碰她。 三个月后，大婚如期举行，两国百姓皆为之欢腾。 当晚，凤国公主独守新房，新郎竟然宿在了怜心苑，连新娘头上的盖头都没有揭。 轩逸想，那个公主大概第二天便会痛哭流涕地去向皇兄告状了吧？ 因为联姻之事，轩逸与皇上已生了罅隙，虽然轩逸对轩尚仍然恭敬，但轩尚自觉亏欠于他，平时在一些皇家内部事务中颇为让着他。结果无非是皇兄听那位公主一顿抱怨，然后哄哄她，不痛不痒地说轩逸几句，然后让人送三王妃回去。 然而，令轩逸没想到的是，那位公主次日早上醒来后，竟然自己梳洗打扮妥当，命人引着进了皇宫，一个人去向皇上和太后请安了。 轩逸为之气结，自己还在府中，她一个人去皇宫请安成何体统？让太后以及一众宫人们笑话吗？凤芳灵，算你有手段，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他心中烦躁，忙命人为自己更衣，跟着进入皇宫请安。 见到身旁的心儿，他忽然心生一计，带着心儿一同上了马车。他决定了，要当着凤芳灵的面，请求皇上为自己和心儿赐婚。 静安宫中，凤芳灵端着茶盏，莲步轻移，不卑不亢，向坐在上首的太后和皇上以及两边的众位太妃一一问安。 众人面面相觑。昨天三王爷和三王妃大喜，今天一早三王妃却只身一人前来问安，这事要是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在？ 皇上轩尚心中微怒。他知道轩逸心中另有所属，但凤芳灵毕竟是自己亲自派人迎接过来的，轩逸竟然连他的面子也不愿给吗？ “公主快快请起。公主远道而来，长途跋涉，理应多休息几天才是。”轩尚连忙接过凤芳灵手中的茶盏。 太后毕竟见惯了风浪，昨晚轩逸连新房都没踏进一步，这事她已经有所耳闻。心里暗暗叹息一声，面上却露出慈爱微笑，拉过凤芳灵的手，含笑着细细打量眼前这位儿媳妇儿，殷切地嘘寒问暖。 毕竟这位是凤国国君最疼爱的女儿，看在凤国国君的面子上，她也该好好宽慰一下这位三王妃，免得她面子上太过难堪。 只是没想到，凤芳灵始终面带笑容，一问一答很是得体，似乎昨夜夫君宿在别院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轩逸带着心儿踏进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幕。母后拉着那个女人一脸慈爱，而那个恶毒的女人脸上竟然带着笑，这是打算讨好母后以此来对付心儿吗？ “儿臣见过母后。”轩逸拉着心儿上前。尽管二人非亲母子，但轩逸自幼颇受太后照拂，如今轩尚登上皇位，轩逸便也改口称太后为“母后”。 太后皱起眉头，正待呵斥，不料站在旁边的凤芳灵忽然身子狠狠地颤了一下，踉跄后退了两步。 “云铃？” 太后愣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看到了正站在轩逸身边的那个年轻女孩。她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头深深低着，此时连忙跪了下来：“民女心儿见过太后。” 凤芳灵疾步上前，双手握住心儿的肩膀：“云铃，真的是你！你没有死？这是怎么回事？” “你干什么！”轩逸一把推开她，紧紧将心儿护在身后：“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把心儿赶出去还不够，如今还这样心心念念希望她死？” 凤芳灵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向他：“什么心儿？她明明是我的贴身侍女云铃！”她说着，又转向心儿，惊喜地问道：“云铃，你没事太好了，你怎么会来到影国？” “公主，看到我没死，你很失望吧？就因为我不肯把身上的玉佩给你，你就将我赶出皇宫，若不是王爷还记挂着我，只怕我还真如你的意，早就死了呢！”心儿开口了，声音中却带着满满的恨意。 凤芳灵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声音逸出喉咙，充满震惊和不可思议：“我什么时候把你赶出皇宫过……玉佩？你说双尾玉狐狸玉佩？那明明是阿逸留给我的！” 她手忙脚乱地将手伸进领口，拉出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洁白温润的玉狐狸躺在她的手心，她从昨天晚上就一直戴着的，本想在昨晚同轩逸相认，可是轩逸没有踏进新房一步，她便也没有去找他。 可是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云铃出现在这里，还改名成了“心儿”，为什么她又成了轩逸心爱的女子？ 凤芳灵的目光陡然一冷。她有些想明白了，缓缓地转过头，直直看向轩逸身边站着的女子，嘴唇不停颤抖着。 “够了！”还未开口，轩逸便率先怒喝出声。 “凤芳灵，你在玩什么把戏？我明确告诉你，我的王妃只会是心儿一个人，你别以为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假玉佩，我就会相信你的鬼话！” 凤芳灵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淡定，她上前一步，拉住轩逸的袖子，急急说道：“不是的，轩逸，你忘了吗？这块玉佩，是七年前你亲手送给我的，你对我说，若你能平安回京，待我长大，你必娶我为妻，你都忘了吗？” 轩逸转头，嘲讽地看着她：“送给你？我明明是送给心儿。心儿心地单纯，相信了你的鬼话，把我对她的许诺全部告诉了你。可惜，你千算万算，没算到我这块玉佩的精妙之处。我这就让你看看，真正的玉佩长什么样子。”他说着，向心儿伸出手：“心儿，把我送你的玉佩拿出来。” 当心儿手上的玉佩交到凤芳灵手中时，她的面色瞬间就变了。像是想哭，又像是在笑。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哈……” 心儿交过来的那块，质地莹润通透，借着窗外的阳光，能够清楚地看到镂空的花纹内部有着小小的影国皇室的印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凤芳灵与这块玉佩朝夕相处了七年，今天才是第一次知道，玉佩上竟然有着这样的玄机。 这样一比，她的那块，虽然仿造得十分相似，但那枚印鉴，却是怎么也仿造不出来。她极为珍爱、每天都要将它放在枕下才能安然入眠的玉佩，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被掉了包，而她还傻傻的不自知。 “凤芳灵，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轩逸看着她，满脸厌恶。她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是想得到太后的同情吗？ “够了，真是胡闹！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即便心儿真的是芳儿以前的贴身侍女，那她瞒着主子，私定终身，败坏宫廷风气，本就有罪在身！芳儿将她赶出宫，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僵持中，太后冷冷地发了话。 轩逸冷笑一声：“母后，心儿是我从小认定的妻子，可孩儿无能，无法遵守诺言娶她为妻，但是，我一定会给她一个名分。我与心儿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今天来就是希望母后答应，让心儿做我的侧妃，还望母后与皇上成全！”他说着，拉着心儿便跪拜了下去。 “荒唐！你昨天才娶的正妃，今天就要另娶侧妃？这事要是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你这样胡闹，置皇室尊严于何地？” “皇室尊严？为了皇室尊严，我当了将近八年的质子，有谁在意过我的死活？心儿救了我，悉心照顾我，我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厮守一生的女子，可是……你们又为了所谓的皇室尊严，连我的意见都没有过问，就擅自决定了我的终身大事。你们又置我的尊严于何地？我按你们的意愿，给凤芳灵王妃之位，但我要让心儿做我的侧妃，此意已决，谁都不能阻止我！” “反了！反了……”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弟，你怎么能这样同母后说话？快跟母后赔罪！”轩尚也大声斥责道。 争吵的三人没有注意到，凤芳灵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静安宫，她一个人默默地走着，目光黯淡，像是失了魂一般。 第1章 前世·情殇（中） “轩逸，你听我说……” 凤芳灵再一次拉住了他的袖子，眼神中满是乞求。 上次在静安宫，因为三王妃的不辞而别，太后和皇上狠狠批评了轩逸一顿，对他请求赐婚之事也是断然拒绝。轩逸还没想着找她算账，没想到她倒先过来纠缠他了。 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清亮眸子以及明显瘦了一圈的脸庞，轩逸一瞬间有些心软，但很快又恢复了理智。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被这个女人迷惑，她那么恶毒，赶走心儿，编造谎言，破坏自己和心儿的婚姻。若不是上天垂怜，让心儿来到影国，自己只怕这一生都无法再见到心儿了吧。 他现在最恨的，就是没能早点把心儿娶为王妃，这才被这个女人捷足先登，坐上了王妃之位，让自己永远也不能实现对心儿的承诺。可这个女人现在还不满足吗？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他猛地一甩手，抽回自己的衣袖，将她吓了一跳。 “你真的忘了，当初我每天去看你，你将身上的玉佩解下来给我，对我说‘若我此次能平安回京，待你长大，我必娶你为妻，以此玉为证物’？那个时候我之所以不敢告诉你我的身份，是因为我是偷跑出宫的，不能被父王知道我救了你。云铃是我的贴身侍女，我待她情若姐妹，我把与你之间的一点一滴都跟她说了……” “你的意思是说，心儿冒名顶替了你的身份，然后跑过来找到了我？”轩逸眼睛里全是嘲讽：“凤芳灵，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卑鄙无耻的女子！” 她的脸白了白，眼神中的乞求已经变成了绝望：“不是的，轩逸，我一直待云铃情若姐妹，我不知道她也想嫁给你。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一次，若她真的也喜欢你的话，我……我不介意和她共侍一夫……” “我介意！”他猛然冷笑出声，打断了她：“我轩逸一生只爱心儿一人，要娶也只娶她一人。凤芳灵，你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想嫁什么样的男人不行，为什么偏偏要来嫁给我？我明确告诉你，这一生，我绝对不会爱上除心儿以外的任何女子，也绝对不会碰心儿之外的任何女子，你最好安安分分地坐着你王妃的位子，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 她的眼眶中瞬间涌满了泪水，鼻头有些发红，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毕竟才十六岁，一张脸还显得十分稚气。他看得心情烦躁，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那之后她没再来找过他，他也不想去看她，每天下朝后便会去陪伴心儿，带她在花园游玩。 可他却遇到了一件烦心事。皇兄和太后为了顾及凤国的颜面，同意他娶心儿为侧妃，但须等到一年后才能举行婚礼，且他的第一个孩子，只能是由正妃所生。 他试探着把这件事告诉了心儿，心儿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心儿，若你不愿，我……”他要告诉心儿，他不会碰那个女人一根指头，只要他让心儿怀上孩子，皇兄和太后就不能不让他给心儿名分。 心儿伸手连忙捂住他的嘴，温柔地说道：“王爷，我明白你的心。王妃姐姐是你的正妻，生下你的孩子，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只要王爷心里有心儿，那心儿就心满意足了。” 他听得心里暖暖的，他的心儿如此善解人意，怎么是那个心思恶毒的女人比得上的？ 阳春三月，王府花园中桃花绽放得灿烂，桃树下落英缤纷。 心儿正笑语盈盈时，一片花瓣蓦然飘落在她的睫毛上，她轻呼一声，嫣然笑道：“王爷，你看——” 话音戛然而止，轩逸心中一动，低头吻住了她。 解下身上深蓝大氅，大手一挥，如床单般铺展在地。天为被，地为床，世上仿佛再无其他。 正销魂时，蓦然感到一道视线正注视着两人，他猛然抬头，看到不远处石径上，王妃凤芳灵惨白的脸。 像是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她有些不知所措，眼神中有迷蒙雾气，嘴唇抖动着似乎要说些什么，脚步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他陡然觉得十分羞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见她还站在那里呆若木鸡，他没来由地恼羞成怒，一句“贱人，滚出去！”便脱口而出。 她猛然转身，想要逃离，却脚下一个踉跄，狠狠跌倒在地，她狼狈地双手撑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他的喉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心儿白皙莹润的娇躯此刻对他再没有了吸引力，他有些狼狈地起身穿衣，心情烦躁地走出桃花林。 当天晚上，他沐浴时，脑海里出现的竟然全部是凤芳灵那张惨白绝望的脸，以及她转身离去时狼狈跌倒的身影，让他越想越烦躁，本应感到报复的快意，可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难受。 他忍不住起身，来到凤芳灵所住的琼芳苑，那本来是他和凤芳灵的新房，可他们成亲已经半年多了，他还从来没有踏进去过。 凤芳灵的房中灯火通明。守夜的丫鬟看到他，张嘴欲通报，他连忙制止，然后将门轻轻推开一道缝，朝内看去。 凤芳灵仍旧穿着上午时的那套衣裙，此时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枚假玉佩，脸上挂着两行泪水，身影看起来很是孤单憔悴。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怜悯，心想，或许如太后和皇兄所愿，自己给她一个孩子，这样既能让她有个依靠，自己也能如愿娶心儿为侧妃，一举两得也未尝不可。 正犹豫不决时，却见凤芳灵站起身来，迅速擦去脸上泪水，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高高举起手臂，想要将那玉佩狠狠往地上摔去。 “住手！”他忍不住推门进入，大喝一句。 一看到他进来，她眼神中的凄然顿时消失不见，露出带着戒备和敌意的眼神。 “你来做什么？”她开口冷冷问道。 她的语气让他心中十分不舒服，语气也冷了下来：“你这么晚不睡觉，是想做给谁看？” “呵，做给谁看？这琼芳苑除了下人还有谁会踏入，倒是你，这么晚不去陪你的心上人，来我这里做什么？” “你还有脸说！”他有些尴尬地冷哼一声，想起自己白日宣淫被她撞见，心中便莫名羞怒。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去找你，你也不要再踏进我这琼芳苑半步。”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他被她的语气激怒，喉结上下翻动着。 她取下灯罩，吹熄烛火，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他怒极，拂袖而去，直接回到怜心苑，一把将心儿抱到床上，用力在她的身上发泄。 心儿对他，永远是温柔备至，从没有对他有过一丝冷语。哪像这个女人，牙尖嘴利，还敢对他使脸色。 第二天一早，轩尚派人传旨，北国来犯，命他即刻出征。 刚到达战场数日，府中便来信，说是心儿有喜了。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要做父亲了，惊喜之余，心中也生出一股豪情，愈战愈勇，北国军队被打得连连败退。 偶尔想起凤芳灵，他的心中有些茫然，心想若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真的是凤芳灵所生，自己也会像现在这样激动吗？ 或许，他回去后可以与她和平相处，给她一个孩子，让她有所依靠。 然而，等他打完胜仗，打算班师回朝时，心儿却又来信，说是被凤芳灵强迫灌下堕胎药，孩子流掉了。信纸上，犹见心儿的斑斑泪痕。 他大惊，交代完副将回朝事项后，自己一个人马不停蹄，连夜赶回王府，却不料未在琼芳苑中发现凤芳灵的身影。 “你们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王妃不见了？” 一众仆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他。管家战战兢兢地道，王妃昨天一大早骑马出府，说是出去办个事情，却至今未归。 他的眼睛中喷涌着怒火，冷然下令让府中所有家丁外出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却在此时，前门小厮跑了过来，惊喜地道王妃回来了。 看着他的怒火，她却像没事人一般，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并对他说她去哪里跟他没有关系，让他遵守自己的诺言，不要踏进琼芳苑半步。 他被这话一激，顿时失去了理智。和他没有关系？不让他来琼芳苑？这是他的王府，他是她的夫君，她究竟有没有她放在眼里？ 他一把扛起她，将她丢在床上，身子欺压而上。 她崩溃大哭，拼命呼救，可是府中皆是王府下人，谁敢上前阻止？ 管家命令下人们统统退下，自己也赶紧离开。琼芳苑中，只有男人愤怒暧昧的低吼声和女子嘶哑的哀啼声，在凄清的夜里久久不息。 醒来时，他看到她像是失了魂一般，脚步虚浮，却倔强地一步一步踏出琼芳苑。 他心中懊悔，很想开口问她要去哪里，可不知为何，喉咙竟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径直去往城外尼姑庵，打算落发出家。 第1章 前世·情殇（下） 三王妃身份尊贵，又是凤国公主，住持师太自然是不敢为她剃度的，只允许她带发修行。她便也自此以出家人自居，他派人去接她回府，她却横剑于颈，称她已经与他再无关系，他若是敢上前半分，她便自刎当场。 无奈之下，他只好回府，命人封锁消息，对外只称王妃染病，需到府外静养。 见三王爷和三王妃势同水火，和睦无望，又加上他征战有功却失了孩子，皇上和太后终是妥协，准许他娶心儿为侧妃。可他此时却再无当初那份激动，却又忍不住好奇，他要是娶侧妃的话，她会不会勃然大怒，回来阻止？ 可是直到宾客散尽，她也没有出现。当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床上一觉到天明，连侧妃的盖头都没有揭。 不久后，师太派人传话，说三王妃怀孕了，害喜厉害。 他终于有理由接她回府，并恳请一向与自己交好的御医沐风为她诊治、保胎。 他们婚后的第三年春天，凤芳灵生下了一个儿子，却体质孱弱，他便让沐风住在府中，每日悉心照顾。他也寻找借口每日前去看她，然而，她看他的眼神始终是冷冷的，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看着儿子时，才会露出一丝慈爱。 凤芳灵为儿子取名凤离，竟是不愿随他的姓。他心中愤怒，却自知没资格不满，只命人在家族名册中，将凤离名前冠上“轩”姓。 由于凤离自幼体弱，她在王府中建了一座佛堂，带发修行，每日吃斋念佛，为孩子祈福。 心儿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她常常暗示他，想再给他生一个儿子。他却再也没有了延续香火的欲望，有凤芳灵所生的儿子就够了，一儿一女正合他意。而且儿子的身体如此孱弱，他害怕若是心儿生下了儿子，上天便会将他第一个儿子收走。 可是儿子五岁时，上天终是收走了他，因为他的粗心大意。他是想教儿子骑马的，却没想到那匹马不知为何突然发了疯，将儿子狠狠摔在地上，登时毙命。 她得知噩耗后，顿时吐出一口血来，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她的头发白了一半，不吃不喝，如同魂魄已经离开身体。他去看她时，她扑在他的身上拼命撕咬，将他的胸前咬得血迹斑斑，沐风连忙上前阻止，打晕了她，之后每日陪在她的身边开导她，但她却如同失了魂一般，眼神中空茫茫的。他不敢再去看她，只是四处命人搜集珍贵药材送进她的佛堂。 几天后，她终于恢复过来神智，却表示自己尘缘已了，剪断长发，穿上了尼姑袍，自此遁入空门。师太说她的心病无人可医，他心痛无比，却又暗暗欣慰，不论如何，只要她还活着，那便很好。他会用余生好好弥补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三年里，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沐风也对她的病很是心焦，偶然一日，得知一味长在悬崖上的奇药名为“忘忧草”，对她的心病很有疗效，自告奋勇地前去采摘。 却没想到，沐风因此失足坠落悬崖，他找到沐风的尸体时，沐风的双手还紧紧护着怀中的草药。 听闻沐风的死讯后，她面容平静，喝下那碗青色药汁，忽然对他微微一笑。 他一怔，印象中，他从未看到过她的笑靥，今日才发现，她的笑如此动人，如此纯净，让他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她对他笑了，是不是说明，她已经解开了心结，愿意重新接受他呢？当晚，他心情激动，辗转反侧，很晚才睡着。 第二日一早，仆人慌张来报，佛堂失火了，房梁上浇上了火油，越泼水火越大，王妃一人在里面，已经没有生还可能了。 他脑袋顿时一片空白，鞋都来不及穿好，跌跌撞撞地冲向佛堂，不顾身边人的阻拦往火场里面冲。 “阿灵……阿灵……你在哪里？你不许死，我不准你死！”他的嗓子被烟熏得嘶哑，却始终没有听到回应。 火场中，她的手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光芒中，一幕幕景象闪现，他看到了十七年前发生在凤国的那段往事。 他终于能看到完整的后续，那个衣着朴素的小女孩在走远后，在一处密林中脱掉外衫，换上藏在树洞中的一身华丽宫装，然后神色自若地离开密林，走向候在官道旁的一辆马车。 赶车之人一看就是来自宫中的公公，他一见到小女孩便哎呦喂地叫唤起来：“我的小祖宗啊，公主啊，你看这天都快黑了，你怎么才回来啊？要是被皇上知道公主又偷偷出宫，奴才只怕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呢。” 不是的……这不是真的…… 小女孩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嬉笑道：“放心吧，高公公，有本公主在，父王是绝对不会砍你的头呢！” 上天，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阿灵，你起来！你亲口跟我说，你不是十七年前与我有过婚姻之约的那个女子！ “公主，您终于回来了！云铃刚被陛下罚跪两个时辰呢。陛下已经知道了，您出宫的事……”马车进了一座宫殿，一个约莫十三岁左右的小厮从石柱后现身出来，对着车里的人急急说道。 “天啊！我去看看。小德子，你快去找御医，拿最好的跌打损伤药过来……” 双尾玉狐狸，你一直都在看着这一切，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是我轩逸的护身神玉，我送给阿灵的定情信物，却为什么不仅不庇护阿灵，还要将她害成这样？ 他跪在地上，身子如筛糠般不停发抖，口中一股一股的鲜血往外涌出，只觉得就此死了算了。 “阿灵，等等我，我这就来见你。若有来世，我必定伴你身旁，还你一生幸福。”他紧紧握着凤芳灵的手，呢喃着，说完这句话。 血泪流尽，天崩地裂。眼前的场景悉数化为灰烬。 奈何桥上，他不顾一切打破桎梏，只为追寻她的脚步。 故事讲完，轩熠已经是泪流满面，双眸中蕴含着深深的伤痛和哀切，如同那些事昨天才发生过一般。 方灵也听得心中惊涛骇浪，面容表情不停变换。 原来……竟是一个这样的故事。一对本该甜蜜恩爱的夫妻，因为有心人的挑拨离间，生生变成了一对怨偶，凄凉孤寂度过一生。 可是，如果不是轩逸太过自大，时时刻刻用有色眼镜看人，对凤芳灵从没有丝毫尊重怜惜，凤芳灵何至于落到那样悲惨的结局？ 若自己真的是凤芳灵的转世，那经常做那些梦也不足为奇了。可是，自己只是做梦便能感受到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真正经历过那些事的凤芳灵，又该绝望到什么地步？ 凤芳灵，若我真的是你的转世的话，我必不会重蹈你的覆辙。今世的轩熠，我不想让你与他再有什么联系了。 方灵沉默了许久，像是在组织着语言，然后开口，不冷不热地道：“轩熠同学，你讲的这个故事确实很感动人，听着也很让人心痛惋惜。可是，故事毕竟是故事，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封建礼仪的约束，夫妻之间若不相爱完全可以好合好散。既然你们已经错过，那就继续向前吧，不要再回头了。” 轩熠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喃喃地开口唤了句：“阿灵……我是真的……”最后两个字萦绕在他的舌尖，可是看着方灵冷漠的面容，他竟然没有底气将话说完。 “你一直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还是说，你是做梦梦到这些的？” 轩熠似是不忍回忆往事，闭上眼睛重重点了点头。“是的。我不愿意喝下孟婆汤，一直保留着前世记忆，想要找到你……阿灵，我是真的爱你，我知道我错了，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可以吗？” 方灵咬了咬嘴唇，目光却很决然：“轩熠，我不是凤芳灵，我有自己的意识，自己的思想，是一个全新的我。而且你说的故事对我来说只是个梦，这个世界才是我真实生活的世界。若我再次梦到她的话，会帮你将心意传达给她，也请你不要再把我当作是她，好吗？” 轩熠嘴唇抖动着，像是想说些什么。终是闭了闭眼睛，苦笑一声：“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会一直等着你，等你愿意重新接受我。”转身，脚步有些踉跄。 “轩熠”，方灵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喊住他。轩熠立刻停下了脚步。 “你实话跟我说，国庆节时候你到底有没有去顺安？” 轩熠摇摇头，眼神中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失望，接着便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方灵。 方灵忙笑道：“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太放在心上。” 心中却泛起了复杂的情绪，为什么这段记忆如此真实？尽管自己有了假期去做兼职的记忆，可她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总有一种感觉，她的梦和记忆在被谁摆布一般。 或许，她有必要再去顺安一趟。这次她会一个人去，全程记录，不信自己还会出现“穿越”的经历。 第1章 离奇命案 “方灵，你有没有见到燕燕？我打她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 “没有啊。咦，好像这两天都没见她回来，不会请假了吧？” “我问过系主任了，说没见她请假。也没听她说有男朋友或在外面租房了啊，但是我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了，老是不在服务区，真是奇怪……” 五个女孩皆是面有忧色。虽然六人不在同一个班级，但她们几个向来都是按时回宿舍休息的，但从昨天晚上起，就没看到郑燕燕。 “要不咱们先睡吧？明天再打她电话试试。”最终，五个女孩达成了共识，宿舍里很快安静下来。 方灵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却又开始迷迷糊糊地做梦，只是这次的梦和凤芳灵毫无关系，一会儿梦到自己被人追赶，一会儿梦到自己又像是在海底，周围无数各种各样的鱼游过，自己却怎么也游不起来，很是杂乱无章。 翌日早上，还未洗漱完毕，便听楼道内一片喧哗。原来，校园里竟忽然来了几辆警车。 “那个玩通灵游戏的男生，死了。从楼顶跳下去自杀的。” 龙飞的消息适时发了过来。 方灵心中一沉，没想到这么快。 她刚打听到男生的班级和联系方式，正打算抽空找他一下的，不料发生了这种事。 心情沉重地下了楼，忽然很想看看那个男生的样子，方灵丢下林青，飞快地朝警车停放的方向跑去。 警、察们拉起了警戒线，对着现场不断拍照，法医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死者的瞳孔。 死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苍白，像是被吓死的。法医将尸体抬起来时，从他的身上突然掉下一物。 “灵灵，那个不是你的玉坠吗？”林青此时正好赶到，看到掉在地上那个玉坠，不由得失声喊了出来。见正照相的警察锐利的目光瞬间看了过来，不由得连忙捂住了嘴，有些害怕地拉了拉方灵：“咱们快走吧，警察过来了。” 方灵当然也看到了，本欲开口要回，却见一名戴着白手套的警察已经率先捡起玉坠，向她走过来，将手伸在她面前。 “这玉坠是你的？” 方灵点了点头。旁边的警察拿起笔，准备做笔录。 “你和死者是否认识？” 方灵摇摇头：“不认识。” “你的玉坠怎么会在他身上？” 林青抢先答道：“她前天早上就发现玉坠丢了，找了一天都没找到，应该是被人偷走了，我们宿舍还有一个女生失踪了呢。” 那名警察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失踪多久了？报警了没？” 林青吓得瑟缩了一下，警察或许意识到了不妥，连忙放缓表情。 “前天晚上就没见她回宿舍了，还没报警。” “能否告知一下那个女生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我们需要联系她进行调查。” “这……”林青犹豫，为难地看了眼方灵，方灵却毫不迟疑地说了出来，还请求警察联系到郑燕燕后让她给宿舍回个电话，免得她们担心。 警察还要再问什么，林青却拉了下方灵，抢先道：“我们还要去上课，先走了。” “两位同学，”做笔录的年轻警察开口喊住她们：“你们叫什么名字？留个联系方式吧？后续会找你们调查一下该案。” 方灵谢绝道：“不用了，我们就知道这么多。这个玉真的是我的，你们能还给我吗？” “不好意思，这个玉坠是现场证物，我们得拿回去提取一下指纹和DNA，提取完毕后我们会将证物还给你的，你只需要留下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给我们就行。” 林青小声道：“灵灵，这玉还是不要了吧？被死人拿过的，想想就害怕……”她说着说着，竟然真的打了一个寒颤，又小声嘀咕道：“要是我的话我就不要了……” 方灵却是略一思忖，抬头对警察微笑道：“好的。另外，可以告诉我你们是哪个警队的吗？” 那名年长警察倒也不隐瞒，拿过旁边警察手中的纸笔，在背面唰唰写下几行字，撕下来交给方灵：“有线索的话，及时跟我联系。” 方灵看了下，上面写着：“嘉尚市东风区派出所刑侦大队韩清风 136XXXXXXXX”。她点了点头，将纸条折好，收进包中。 “灵灵，你不觉得奇怪吗？燕燕失踪了，玉却出现在那个男生身上，会不会是燕燕拿给他的？难道他们两个是男女朋友？” “我打听过了，那个男生没有女朋友，貌似和那个郑燕燕也不认识。那个男生睡觉前还好好的，忽然就自杀了。现在他们同宿舍的那几个全部逃课了，让学校给他们换宿舍，不换的话就呆在网吧不回来。”龙飞拿着手机边翻边道。 午饭时，龙飞、方灵、林青三人又聚在了一起，讨论着今日发生的这起离奇命案。 饭菜很快上齐了，方灵却没有一点胃口，拿着筷子不停出神。 “看来，那个通灵游戏真的很危险啊，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龙飞忽然感慨一句，话未说完，便被林青尖声打断：“不是说了别再提这几个字了吗？”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吃饭……”龙飞作出求饶姿势，讪讪地夹了个鸡翅放进林青碗中：“来，给林大美女道个歉。我这筷子还没用过，不脏的哦。” “通灵游戏。”几个字让方灵的心颤了颤，心中模糊升起的念头，突然开始清晰起来。 “对了，方灵，你是不是对我的发小说了什么？他这几天的样子很不对劲。” 龙飞的忽然开口，将方灵从愣神中唤醒，奇怪地看着他：“啊？” “你怎么又走神。”龙飞翻个白眼，继续道：“就是轩熠那家伙，这两天总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老是半夜跑到阳台上吹风。” “是吗？”方灵讪讪地笑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看来，时间是修复一切的良药，只要她少同轩熠打交道，他一定会渐渐忘记她，寻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灵灵，其实……轩熠是真的很喜欢你，你要不要试着和他……” 方灵蓦然开口，打断了林青：“他的前女友出事死掉了，和我长得很像，名字也和我的很像，所以他之前有些认错人。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我只能少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忘掉伤痛，尽快开始新生活。”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之前问他‘阿灵’的事，他总是不跟我说。”龙飞恍然大悟，却又叹了口气：“真是个情种啊。” 方灵却在心里冷笑一声，把自己前妻逼死，如今却作出这样一幅悲痛样子，怎么看怎么讽刺。 想到凤芳灵，她却又难过起来。已经好久没有梦到她了，她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为什么自己想要见到她的时候，她却不出现了？ 要不和轩熠合作，寻找一下她试试？ 她咬着筷子，皱眉沉思。 不行，不能找他。梦中他的脾气可不像现实中那么温和，动不动就各种家暴、杀人。何况自己目前只是听了他的一面之词，还不知道他说的是否就是真相。即便他说的是真的，只怕凤芳灵也不一定愿意再见到他。 当晚，她再次失眠。尽管玉已经找到，但出现得太过蹊跷，让她不能不多想。 明明是在女生宿舍丢的玉，却莫名其妙出现在男生宿舍楼下，还是一个死去的男生手中。难道真的是郑燕燕偷了玉，交给那个男生的？若是这样的话，郑燕燕去了哪里？ 她拿过手机，尝试拨打郑燕燕的号码，却仍是提示，用户不在服务区，连打几次，皆是如此。 灵光一闪，她把号码复制下来，给方浩发了个短信：“哥，睡了没？这是我们宿舍一个女生的号码，她失踪了，你明天帮我定位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她。可以吗？” 悠扬的笛声若有若无，视线渐渐清晰，却是在一片青翠竹林深处。那里，有一座小小的、精致的佛堂，笃笃的木鱼声从那佛堂中传出，一下一下，十分地有节奏。 还未看到任何人，方灵的心却突然哀伤起来。她一下子明白了，这是凤芳灵所住的佛堂，自己又是在做梦！ “凤芳灵！”她大喊着，朝那佛堂奔去。 然而，无论她怎么用力奔跑，脚下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怎么也移动不了半分。她重重地跌在地上，还未来得及起身，场景却已经转换成了一处十分险峻的陡峭绝壁。 一个人影正挂在峭壁上，艰难地向上攀登着。 方灵忍不住便朝那人奋力跑去。峭壁下方便是悬崖，那个人才爬到峭壁的一半，怎么可能支撑得住？ 果然，这个念头刚闪过，便见那个穿着深色布袍的人影脚下踩着的一块尖石突然松动，那人脚下一滑，五指指尖在峭壁上留下几道殷红的血痕，一声不响地掉了下去。 “不要！”方灵大喊出声，猛然惊醒，剧烈地喘着气，心口疼得厉害。 却又很是激动。她终于又梦到新的情节了！ 第1章 玉的来历 “阿灵。” 翌日一早，刚出女生宿舍大门，便见轩熠站在常青树下等待，浑然不顾路过的一些女生眼神中的爱慕与羞涩。初升的朝阳照射在他的侧脸上，整个人都仿佛镀上一层金色光芒。 如果不去想他在梦中做出的那些过分事情，这个家伙着实长得帅气，举手投足都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瞥见室友暧昧的笑，方灵心中有些不悦。他明明知道两人之间有些暧昧，干嘛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找她？ “我有话想对你说。能不能占用你一点时间？” “灵灵，我们先去餐厅了，你也快点来哦。” 几个女生识趣地离开，林青甚至还一边走着一边挤眉弄眼地朝方灵扮鬼脸，方灵也回了个“鄙视你”的表情。 几人身影远离后，轩熠迫不及待开口：“我昨天晚上梦到阿灵了。” 方灵睁大了眼睛：“你也梦到她了？是什么样的梦？” 轩熠低头，声音有些苦涩：“她始终背对着我，不停地朝前走，我想追上她却迈不开脚步，大声喊她她也不回头。但我知道，那就是她。” 方灵思忖片刻：“就是说，只是梦到她的背影，却没有任何剧情？” 轩熠点点头，眼中却似有些欣慰：“这是我第一次梦到她。这么多年来，她终于肯出现在我的梦中，我相信，她是真的在天有灵，也一定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方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但愿吧。”内心深处，却生出一丝好奇，梦中那个掉下悬崖的人，会是谁呢？ “对了。”轩熠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手急急伸出搭在方灵肩上：“你刚才说，我‘也’梦到她，难道你昨晚也梦到她了？” 方灵一窒，犹豫半晌，终是点头。 轩熠的眼中顿时焕发出光彩：“她在你的梦中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没有，我只梦到一座佛堂，还有……”她盯着他的双眸，不放过那里面的任何细微表情：“一个掉下悬崖的人。” 轩熠的手猛地一颤：“沐风？” “真的是他？”惊讶的话脱口而出，不期然地，想起了轩熠讲述的前世故事，为了采集奇药，沐风失足坠下悬崖。 心下顿时五味杂陈。莫非，沐风就是慕枫哥哥的前世？自己和慕枫哥哥的相识，竟是一场命中注定？ 前世的凤芳灵，今世的方灵；前世的轩逸，今世的轩熠；前世的沐风，今世的秦慕枫，还有自己之前撞倒的那个女生，想必就是前世那个如妃心儿的转世了吧。冥冥中有股力量，推动着他们几个重新相聚在了一起。 然后呢？重逢之后，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和自己不停做着的梦，又有什么联系？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了一件事。 “然后呢？沐风掉下悬崖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轩熠继续问道，目光中似乎有些醋意。 “没有了，我直接醒了过来。”方灵解释道，定定看着他：“轩熠，你说，那个双尾玉狐狸是你前世送给凤芳灵的信物是吗？” 轩熠点头：“是的，那是影国皇室的传世之宝。影国人见此玉，有如见到我本人。” “那这块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是块上古神玉，是三百年前影国太祖从夔国神庙里搜来的，夔国素有供奉神祇的传统，这玉已经受了几千年的香火供奉，具有很强灵力，能庇护主人消灾避难。七百年前，夔国发生内乱，分为凤国和舜国，舜国继承了原来的夔国神庙。后舜国被影国吞并，这玉就被送入了影国皇室。” “原来如此……那它怎么会出现在兰若寺呢？”方灵目光幽远，喃喃自语道。此时此刻，脑中那个念头，却忽然清晰了起来，有了明确的答案。 “阿灵，你问这个做什么？” 方灵忽然微笑起来：“轩熠，我们合作吧。” 轩熠一愣。“合作什么？” “寻找凤芳灵，平息她的心中怨恨。” 看到对面男孩眼神中的惊愕，她继续道：“虽然你说我是她的转世，但我一直有一种感觉，她的灵魂，就存在于这世上的某一处，有着她自己的记忆。” 像是黑暗的密室内忽然照射进一缕阳光，对面的男孩的面容，由不可思议，逐渐转变成狂喜。 “好，我答应你！需要我做什么？” 方灵的表情忽然凝重起来：“先陪我去一趟顺安的兰若寺吧，我想要先弄清楚一些问题。” “顺安？离这里挺远啊，我们什么时候去？” “下个周末吧。我们提前买票，快去快回！” 轩熠忽然道：“不用，我们可以坐飞机去。” “飞机？”方灵惊讶开口，有些尴尬，飞机票很贵的。 轩熠握住她的胳膊，看到她的目光又连忙放开：“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下周五下课后，我们立刻出发去机场。” 语毕，两人击掌为誓，合作协议就此达成。 当天上午，方灵的心情出奇地好。多日来紧绷的神经舒展开来，此前对要不要与轩熠合作的纠结，忽然变得那样可笑。 这次，她不会再受身后那只无形的手摆布，被噩梦和混乱的记忆困扰。她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向着梦中的真相踏出了前进的第一步。 “太可恶了！神经病嘛！我们两个就是关系好，让那些背后嚼舌根的家伙羡慕嫉妒恨去！”还未走到宿舍门口，却听里面忽然传出林青愤愤的声音，不知道在冲谁抱怨。 林青一手拿着手机，正要开门外出，门却在此时被从外打开。然而看到好友那略带好笑的目光，她却仿佛一时间被吓到了似的，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灵灵，你回来了啊？” 方灵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怎么了？我今天很吓人吗？好端端的，谁又惹你大小姐生气了啊，打老远就听到你的抱怨。” 这话提醒了林青，她连忙看看左右，确定没人注意后，拉着方灵进了宿舍，然后把门反锁上。 “干嘛啊？这么神秘？”方灵失笑道。 “灵灵，我要跟你说一件事，跟你有关系，你得保证听到后不要生气。”林青拉着方灵坐到床上，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方灵不知所以地看着她。 “算了，你一定会生气的，我还是不说了！我自己解决就好。” 方灵恼怒，拿起枕头使劲拍了一下林青的头：“你这妮子！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吊我胃口的。说吧！难道这世上还有我方灵摆脱不了的事吗？” 林青也被逗笑了，感慨道：“你啊……明明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干嘛要强迫自己装冰美人呢？这不你看，谣言已经起来了。” “什么谣言？”方灵奇怪地问了一句，伸头看向林青递过来的手机界面。 那是嘉尚大学的论坛，林青打开的界面是一个关于方灵的帖子，标题写着：“什么冰美人？明明是同性恋！”而镇楼图片却是方灵和林青手挽手在校园散步，林青的照片被楼主体贴地打上了马赛克，方灵的照片却清清楚楚地没有任何遮挡。看发帖时间，竟然是国庆期间，而且还在不断更新着。 而帖子内容更是过分，说方灵之所以拒绝那么多男生的追求，却和女生整天形影不离，绝对是“蕾丝边”。帖子里还有大量图片，将方灵和林青或其他女同学在一起时的开心模样和面对男生时的目不斜视进行了对比，即便是面对众多女生心中的“男神”轩熠，她的脸上也始终是挂着冷淡而疏离的微笑，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女生该有的样子。 不但发帖者，帖子里还有许多人回复表示认可，对她各种讥讽谩骂。甚至一个ID名为“打倒绿茶婊”的人补充了更多照片，包括今天早上轩熠和她在花坛旁说话，握住她胳膊，她看向那只手，眼神里带着排斥和拒绝。 方灵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将手机还给林青，不在意地道：“无聊的谣言而已，不必理会。” “可是看着很气人哎！”林青愁眉苦脸的：“你知道吗？我刚回来时碰到几个认识咱们的女生，看我的眼神真的让人很不舒服，我还听到她们在我背后指指点点的呢。而且这个帖子现在点击都一万多了，还老是被顶上来，这样下去全校的学生都要知道了，到时候我再和你一起出去吃饭，别人会怎么看咱们？” “哦，这样啊……”方灵的眼神冷了下来：“放心，我会去调查一下究竟是谁编造的这个谣言，绝对不会让人欺负到咱们头上的。” “嗯。”林青点了点头：“我也已经让龙飞去查了，他跟我打保证，两天内一定能查出来。咱们现在等着就好。” “不，我要亲自去查，我就是学这个专业的，正好有一个免费的机会送上门，不白白利用岂不可惜？”方灵狡黠一笑：“你帮我跟龙飞说一声，我要和他比赛一下，看谁先查出来。” 第1章 算旧账 当天晚上，龙飞便打来了电话，哈哈大笑道：“方大美女，你输了，我已经查出来发布照片、辱骂你的人是谁了！” “哦？”刚刚攻进校园网后台管理系统，正在通过发帖人的IP地址查宿舍号的方灵闻言，手停顿了片刻。“这么快？你怎么查的？” “发动我的网络军团一起人肉发帖人啊！”龙飞大笑着：“你虽然专业知识学得好，但你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能比得过我那成百上千的网络军团？里面各个专业的人都有，有个学计算机的哥们简直是黑客的克星，自己制作了一款‘论坛人肉软件’，通过咱们校园网找个发帖人简直是分分钟的事儿。怎么样，服不服？” “龙大哥在上，小妹甘拜下风！告诉我，那人是谁？” “是个艺术系的女生，叫叶心。那个发帖楼主和回帖骂得最过分的都是她一个人的账号。你等下，我把她照片发给你，你看你认识不？” 方灵挂断电话，打开聊天软件，几秒钟后，龙飞便发来了一张照片。 一看之下，瞬间呆住了——竟然是那个和梦中的如妃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生？ 无数记忆碎片从她的脑中呼啸而过，梦中如妃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都历历在目。在她已经快要把那些梦都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时刻，这个女生的面容却又唤起了她那些不好的回忆。 “这个女生跟你一个宿舍楼，在四楼408宿舍，电话号码是XXXXXXXXXXX，聊天账号是……” 龙飞又噼里啪啦地发来了一段话，简直快把那女生的祖宗八代都调查清楚了。 “怎么不回复？需要支援不？你放心，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和我的队员随时待命！”龙飞发来了一个笑脸。 方灵回过神，心中暖暖的，回了个大笑表情。 “谢谢你，我自己会处理。” 冷下眼神，转身离开宿舍，上楼敲开408宿舍的房门。 “叶心在吗？我有事找她！” 叶心正在键盘上跃动手指，不知在写什么东西，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一边随口答应着一边抬头，却在看到方灵时表情瞬间呆住，有些心虚地连忙把屏幕关上。 “请问你是哪位？”她强自镇定，站了起来。 方灵弯了弯嘴角，似笑非笑：“我们出去说。” “干嘛要出去？就在这里说！”叶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几名舍友都在宿舍，她放下心来，抬眼看向方灵，带着几丝挑衅。 方灵冷笑一声：“那好！我只想告诉你一句，你做这些事出于什么目的我不管，但你最好别太得意忘形，不然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什么旧账？”叶心下意识地反问一句。 方灵笑出声来：“这么说，你承认这事是你做的了，那就好！至于我们之间的旧账，改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就全部都明白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整天摆出一副天仙美人的样子，被那么多男生奉为‘女神’，明明就是个绿茶婊！”叶心也被方灵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给激怒了，毫不留情地出言讽刺。 “我是谁你不用管。我话先放在这里，这一世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一些，别轻易惹我！” 方灵声音暗沉，冷冷说完，离开408，心中，却是更坚定了要和轩熠合作寻找凤芳灵的念头。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前世的故事中那几个主角，现在都出现了，正好让凤芳灵亲眼看着，害死她的人会得到怎样的下场。 回到宿舍，找出韩警官留下的纸条，想要问一下是否能把玉还给她的事，却在此时，方浩给她打来了电话。 “你说的那个女生有消息了，跟踪手机定位发现，她在太行山深处的山城县黄土镇出现过，详细定位有待进一步追查。巧合的是，近期发现的失踪女生，竟然也有在那里出现过的线索。” “意思是说，郑燕燕现在在山城县黄土镇？那离学校不近啊，她怎么会跑到那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和那些女生一样，是被骗进山里了。这段时间，我们收到一条线索，有人贩子以进深山采购一种罕见野果、报酬丰厚为借口，欺骗那些家庭贫寒的女孩子们周末去做‘兼职’。你的这个朋友，家庭情况怎么样？” 方灵回忆一下，道：“她家是农村的，说不上富裕，但也不算穷。不过以前没见过她去做兼职啊……” 方浩沉吟了片刻，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很重要的线索。下一步我们打算去那里，作进一步调查，几个月半年都有可能。” “那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好好学习就行了，另外多向你室友或同学打听一下，近期有没有看到或听到这种类似借口的兼职广告，有的话记下联系人，及时告诉我。” “好的。你也多加小心。” 挂断电话后，她又打给韩警官，刚报上自己的名字，对方立刻恍然大悟，连忙表示歉意，说是最近忙，忘了把玉还给她，明天中午他会把玉送到学校门口，让她过去取。 次日中午，方灵特地避开林青，单独去了嘉尚大学东门外。她知道林青不喜欢看到这块玉，但这是慕枫哥哥临走前留给她的信物，她绝对不可能不要。 东门外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因不像西门外那样有小吃街、步行街，人流比较稀少。方灵看了半天，门外只停着一辆白色大众，和两三辆摩托车，没有看到她预想中的警车。 “对不起，方灵同学，这两天事情多，忘了把玉送过来了。”韩警官穿着便装，打开车门走过来，若非他主动打招呼，方灵差点没认出来。 “没关系，韩警官辛苦了。可不可以问一下，这个男生的死因是什么呢？” “抱歉，相关案情我不能透露更多，不过很奇怪的是，我们在这块玉上任何指纹都提取不到，包括你的和那个男生的。请问你这块玉是怎么得到的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这个啊……这是我男朋友在顺安市兰若寺一家玉器店里买来送给我的，我对玉也不太懂，只是单纯觉得好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韩警官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旋即摇头道：“别的没有了，这块玉你拿回去就行。对了，你那位失踪的室友，现在联系上了没有？” 方灵沉默起来，犹豫着要不要把哥哥的发现告诉他。然而对方目光甚是锐利，立刻问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韩警官，请问嘉尚市有没有别的失踪的女学生？” 韩警官一愣，表情凝重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实不相瞒，我哥哥也是个警察，他们发现今年来陆续有好几个女大学生或者高中生失踪，很可能是被人贩子卖进了深山。” “原来如此。”韩警官微笑起来：“我们警局确实也接到过类似报案，正在深入调查中。可以将你哥哥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吗？有需要的话可以两地协作办案。” “好的。” 辞别韩警官，方灵低头看向手心的玉狐狸。试着拿起来，用两个指腹用力捏着，然后松开。玉坠上果然没有任何痕迹，仍旧光滑如初。 心中涌上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这玉不仅是慕枫哥哥留给她的信物，还是梦中的渣男轩逸送给凤芳灵的定情信物，这究竟是天意，还是巧合？轩熠说这块玉有灵力，林青说这块玉很邪，还会发出红光，如今看来，接触过这块玉的人，似乎都没有好下场。自己……自己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呢？ 更何况，如今凝聚在这块玉上的疑点越来越多，前世凤芳灵死后，这块玉去了哪里，为何会缺了一块，为何会出现在顺安的兰若寺，又为何会出现在玩通灵游戏的男生身上，这些都需要好好调查一番。 回到宿舍，方灵找出绒布盒子，将玉坠再次放进去，想了想，又给郑燕燕发了条短信：“玉坠我找到了。你现在在哪里？我要履行诺言，请你们吃饭了！再不回来，就没你的份了哦。”明知道对方很有可能不会回复，但她还是想再试试。或许，郑燕燕的失踪，也是这块玉搞的鬼。 要不，待下周去过顺安后，她就跟哥哥商量，自己请几天假，跟他一起去山城县一趟？ 时间过得很快，周五不经意间就来临了。周五下午是没课的，中午吃过饭后，方灵背起早已准备好的旅行包，坐进早已等在校门外的黑色保时捷。 “丫头，好久不见。”司机见到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熟悉的面孔让她愣了愣，旋即想起了，这是那次自己遭遇歹徒飞车抢包时，出手帮助了自己的那个司机。 与那时不同的是，此刻轩熠已经不再刻意避免她看到自己，他贴心地拉开车门，站在那里等她，面上带着温柔笑意。 第1章 凤芳灵 “怎么了，阿灵，哪里不舒服吗？” 方灵睁开眼睛，勉强露出一个笑：“没事，可能是第一次坐飞机，有些头晕，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牙齿，却是紧紧咬住嘴唇，努力去压制脑内莫名而至的疼痛，以及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为避免玉再次丢失，她在上飞机前，还是将玉戴到了脖子上，本想到达兰若寺后再取下来，却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着她，不要去顺安，赶紧回去，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 可是，飞机已经起飞，她不可能中途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而要求下机，只能紧紧握住脖子上的玉，在心中拼命乞求着这块灵玉，保佑此次旅途顺利，保佑飞机平安降落。 许是玉狐狸真的有灵力，听到了她的祈祷。在快到达终点顺安机场的时候，不舒服的感觉完全消退，头痛感也全部消失，只是整个人如同大病初愈一般，脑袋昏沉沉的，有气无力。 下飞机时，方灵脚下一个踉跄。轩熠连忙拉住她，方灵心中一震，本能生出抗拒之意，立刻推开了他。 “你状态不太好，我们先找个地方稍作休息。”轩熠表情有些黯然，却很快掩饰了情绪，抬头看了看四周：“我们打个出租车，先找个酒店吧。” 出租车里，轩熠特地坐在副驾驶，方灵坐在后座，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看着轩熠落寞的背影，方灵感到有些歉意，知道自己刚才下意识的抗拒伤害了他。 她张了张口，却不愿意说出道歉的话。本来就是他伤害凤芳灵在先，自己是凤芳灵的转世，讨厌他、恨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吗？ 她不再看他，转头看向窗外。这是一条沿河公路，而这条河，是顺安的护城河。在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中，这条河面上曾发生过大大小小无数场战斗，无数士兵丧身河中，数十万的平民百姓因为战乱流离失所、冻饿而死，又被人随手扔进河里。 而如今，河面宽阔，两边种满高大垂柳，有人坐在河边专注垂钓，如此岁月静好，与历史上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完全是两个世界。 如果河里的累累尸骨，皆在天有灵的话，会怎么看待他们的命运，看待现在这个世界？不甘？怨恨？还是欣慰？ 河水平静，没有一丝波澜。透过中午的阳光，仿佛能看到水里欢快游着的鱼儿。方灵忽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 凤芳灵的故事，早已成为过往。她不是凤芳灵，轩熠也不是轩逸，他帮过她，她不应该把他想得太过恶毒。 “小心！” 耳边忽然传来惊呼，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视线晃动得厉害，方灵惊讶看到，轩熠正拼命斜着身子扒着方向盘，一只脚还用力踩着刹车。 出租车司机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有些不知所措，骇然问道：“我刚才是怎么了？” “你怎么开的车？竟然往河里开？”轩熠皱眉喝问，全身上下笼罩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气息，如愤怒野兽般的双眸更是让那个中年司机吓得讷讷地说不出话，牙齿都在打颤。 一瞬间，方灵刚打消的厌恶感，又清晰地浮了上来——梦中的轩逸，就是用这种冷冽的声音，一次次让凤芳灵心碎成灰。 “对、对不起……”司机抖抖索索地，重新发动车子：“我、我马上送你们去目的地，不收钱……” “哼！不用了，我们下车！”他回头示意方灵下车，却看到她冲满恨意的目光，不由得愣住了。“阿灵？” 方灵蓦然打开车门，迅速跑远。她不想靠近轩熠，一点也不想！ 风中似乎传来一丝血腥味，随着她的跑动清晰地进入鼻中，让她的脑袋蓦然一阵眩晕。恍惚间，她竟然看到，河面上漂浮着无数衣不蔽体的尸体，如同深秋路面上的破败枯叶，尸海中，轩熠拿着长剑，毫不留情地刺向面前的人，双目赤红，如同修罗。 “阿灵！”隐隐地，有谁在呼唤着她的名字，可是，她不想去理会，也没空去理会。 那个修罗注意到了她，狞笑着走过来，剑尖直指着她，上面兀自滴着血珠。 她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去，大喝一声，以赤手空拳的血肉之躯，要与他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 “轩逸，去死吧！” “阿灵，你疯了？” 像是突然被谁注入了力量，方灵拳脚齐飞，快如闪电，饶是身经百战的轩熠，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又不愿意真的伤了她，急切地化解着她的攻击，想要让她冷静下来。 有路过的行人注意到这一幕，惊讶驻足，面面相觑地惊问：“快看！那两个人，是武林高手吗？” “那是什么？”有路人看着方灵的胸口惊呼道。 轩熠也看到了，方灵的脖子下方，胸口的位置，竟然有什么东西发出红光，应该就是那道红光影响了方灵的神智，导致她此时的状若疯狂。 他伸出手，想要取出那东西，身子欺近之时，方灵瞄准时机，右手迅速出击，紧紧扼住他脖子。 轩熠一惊，身体已经先他一步作出反应，手腕翻转，一掌击向方灵胸口。 方灵惨呼一声，登时喷出一口血来。 “阿灵！” 轩熠回过神，惊骇地大喊一声，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又伤了她了，前世他逼死了她，今世他再次打伤了她！ 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轩熠已经抱起方灵，迅速消失了踪影。只留下围观的路人面面相觑。 “你看到了吗？那个男孩刚才……飞起来了？” “好像武侠剧中的轻功啊……” 然而，此刻的轩熠早已抱着方灵，几个跳跃，来到了远离人群的一处偏僻荒地中。 他刚才情急之下，竟然忘了控制力道。如今方灵的五脏六腑皆有损伤，单凭医院的医疗条件根本无法治愈，需要先行用内力护住方灵心脉才是。 这片荒地是一片废弃建筑物，有不少半人高的砖土石堆，很好地阻挡了路人的视线。轩熠小心翼翼地将方灵放在地上，在她背后盘膝坐起，双手紧贴她背后大穴，用内力为她疗伤。 意识迷离的方灵，只觉得自己像是身处火海一样，浑身灼热，尤其是五脏六腑，更是灼烧得难受。她唇焦舌燥，微弱而无意识地呻吟道：“好渴……” 轩熠听她声音嘶哑，心中也很是难受，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她喝下一滴水，不然水汽融入内力，引起气血逆行，撑爆血管，到时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恍惚中，方灵竟然真的走进了一片火海。她惊讶地四顾，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灵光一闪，她忽然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凤芳灵葬身的那片火海！ “凤芳灵！”她大喊着，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朝火海冲了进去。 火苗窜动间，一个身穿灰色尼姑袍的女子时隐时现。女子的身影飘飘渺渺，看不清面容。周围火势再大，却没有一丝沾到她的衣襟上。 她静静看着方灵，忽然开口叹息了一声。 “你来了。” “你是不是凤芳灵？” 她一步步朝女子走去，眼神中闪过一抹冷色：“你让我不停地做那种梦，究竟是何用意？” 然而，对面女子分明没有移动半分，方灵却怎么也走不近她。 女子的声音轻似叹息：“前尘往事，皆为云烟。为何你心中会有如此深的恨意？” “这不是你的经历吗？”方灵毫不留情地道。 女子看着她，缓缓道：“是我的经历没错，但我已经青灯古佛数百年，心中早已枯井无波，你的恨意，不应该来自于我。” “回去吧！忘掉前世，重新开始！” 她猛地一扬手，一股大力涌来，方灵的身子顿时腾空，直直向后飞去。 她这才发现，她自己的身子竟然没有实体，而是呈半透明状，如同烟雾凝聚起来的一个幻影。 这是……灵魂出窍？她下意识地想道，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离那片火海越来越远。 一股大力的暖流从背后猛地涌入体内，火海瞬间消失不见，耳中传来清脆的鸟鸣声，以及身边有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五脏的灼痛感得以缓解，意识也渐渐清晰，方灵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破败的建筑。 接着，她便清楚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背后，双手放在自己的肩上。 她轻轻咳了两声，那双手立刻扶住她双肩，将她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 “阿灵，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轩熠惊喜地看着她，嘴唇和面色却有些苍白，额头上浮出一层绵密的细汗。 看到他眼中发自内心的惊喜和温柔，如水般温暖绵密，方灵一时间心脏竟然怦怦乱跳起来，不知道是该恨他还是该感谢他。 感觉到自己竟然被他抱在怀里，她连忙推开他，慌乱地站了起来。 第1章 疑云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英俊的少年背着美丽的少女，靓丽的风景引来了一些路人的瞩目和羡慕。但趴在少年背上的少女，却是满脸写着尴尬和不情愿。 担心再次出现出租车司机迷迷糊糊自动找死的情况，两人不再打车，考虑到目的地的路程已经不远，方灵提议直接步行过去，不料轩熠不由分说地背起她，向着目的地进发，任凭她怎么开口也置之不理。 半小时后，兰若寺高大的钟楼已经清晰可见，售票处和检票处排着长长的队伍。方灵再次开口，让轩熠放她下来，打算前去买门票。 轩熠却未予理会，背着她竟向偏僻角落处行去，在方灵惊讶的目光中，他几个跳跃，踩着院墙和旁边的杨树，直接翻过高墙，落入院内。 “你……你这是逃票！”她目瞪口呆。 轩熠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解释道：“要排队的话，不知要排多久了。放心，出去后我会将票钱补上的。你去哪个方向？” “先去大雄宝殿，我要去找个人。” 一丈多高的如来佛像仍旧矗立，慈眉善目地注视着每一个前来上香的游客。方灵在门外驻足，目光搜寻着殿中的每一个人。 “两位施主，师父已经恭候多时，请随我来。”一个身穿灰色僧袍、浓眉大眼的年轻英俊和尚自殿内走出，向着两人微笑说道。 方灵的心微微一震，看了一眼轩熠，见他目光沉沉，感受到她的目光，他微一颔首，跟在年轻和尚后面。 几人径直走向佛像背后，方灵这才发现，原来这佛像后面竟有一座内室，以屏风遮挡。年轻和尚示意他们二人进去，自己却留在外面，仍将屏风拉起。 “大师！” 见到内室中间高台上正在一圈燃烧的白烛中心打坐的那位大师，方灵又惊又喜地喊了出来。大师没事！她国庆期间的那段记忆，原来真的是假的！ 大师睁开眼睛，露出和蔼的笑容。 “你脖子上的那块玉，该取下来了吧。” 方灵一愣，有些惊讶地取下玉，见大师示意她拿给他，便上前几步将玉伸到他面前。 “这块玉，你是从何处得到的？”大师表情十分凝重，接过玉细细打量。仅仅一句话，便让方灵的心惴惴不安起来。 “就是暑假那次在这里买的，说是开过光的。” “是你自己买的？” 方灵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是……是我男朋友买来送我的。” 尽管没有扭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旁边的轩熠身子陡然一震，愕然地看着她。 大师点点头：“这玉的邪气，想来是你戴上后才被激发的，否则老衲在兰若寺这么久，必定早已发现寺中有这等邪物存在。你戴着这块玉，可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乎寻常之事？” 方灵闻言，除了震惊之外，心中已对大师十分信赖，当下将自己不断做梦梦到前世、玉和室友郑燕燕失踪以及玉又忽然出现在坠楼而亡的玩通灵游戏的男生身上的事，悉数说出。 “难怪……这玉沾染了血腥，自然会带上邪气。”大师沉吟片刻，忽道：“女施主，可否同意将此玉留于老衲处，待老衲每日诵经，为亡灵超度，祛除玉上沾染的邪气后，女施主再来取回，如何？” 忽听轩熠开口，不悦道：“一派胡言。这玉乃是上古神玉，久受供奉，庇护子民，如何会是邪物？以这玉上面附着的灵力，即便沾染了血腥，也会自行净化，不劳大师费心。” 大师仿佛早已料到此事，并未因为轩熠的话而有任何情绪变动，只呵呵笑道：“这位施主，确实如你所说，此玉乃上古神玉，具有灵力。然灵力本无善恶，无奈持有它的人心中执念过深，已经让它颇受浸淫，沾染了人类的七情六欲。此玉若落在具有善心的人手中，自会造福于人；若落于恶人之手，恐会生出祸端啊……” “我相信她。此玉能护佑她一生平安，不能离开她片刻。” 他语音坚定，不容拒绝。方灵看了他一眼，却只看到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坚毅，明明只是少年，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不怒自威。 心中，却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恼意。原以为他和梦中那人不一样，却原来依然如此，自以为是。 “还是先留在大师这里，让大师净化一番吧。”她开口道，眉眼虽带笑意，却并无商量语气：“毕竟确实沾染过血腥，不净化的话我心中不舒服。”转头又道：“大师，能否告知一下，我梦中的那个女子是否在天有灵？还有我的室友郑燕燕，她现在身在何处？” 大师伸出手指，敛眉掐算一番，片刻后，道：“你梦中的女子，乃是前世因果，需要你自己去追寻，时机到来时，你自会遇到她；至于你的室友……”他再次闭目掐算，口中喃喃道：“不妙啊……” “你速去找她，越快越好。另外，此玉暂时交还于你，务必保管好，切勿落于他人之手，最好不让他人触碰。谨记！” “大师，我该去哪里找她？” 见大师语气突变，方灵心中阴云陡生，不安的感觉迅速蔓延至全身。 “西北方向，群山深处。务必于下元节之前找到你的室友，将她带至这里，否则老衲也会无法掌控事态发展。” 西北方向？那不正是哥哥之前说过的太行山深处的黄土镇吗？ “可是，大师方才说，这玉上面沾染了血腥，被激发了邪气……”方灵迟疑道：“会不会继续害人呢？” “那个男生此前多次尝试通灵游戏，已然招来了邪物而不自知，即便没有这块玉，他也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此玉恐为有心人故意放于他手中，正是为了吸引那些邪物附着于玉。不过施主不用担心，这兰若寺遍布佛光，方才老衲已将玉上邪气净化。但此玉现已通灵，又与施主结缘，只要施主心存善念，长期佩戴此玉，必能引导此玉向善，福佑苍生。” 闻言，方灵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展露出明媚笑颜。“谢谢大师。” 大师忽然伸手入袖，掏出什么东西。“两位施主今日前来，已是与老衲结缘。老衲有两个锦囊相送，两位施主还请收好，前路迷茫之时，可打开一看。老衲会为两位施主点上长明灯，为施主每日诵经，消灾去厄。小小心意，还请笑纳。”语毕，将一白一黄两个锦囊分别交于轩熠和方灵手中。 “还有，你和他有前世姻缘未了，此乃命中注定。你不需要抗拒，刻意摆脱，顺其自然就好。前世之事，皆为云烟，今世自有今世因果，不必太过执念与此。”他忽然转头，看向轩熠：“你也一样，今世自有今世缘，不必执着于前世。” 方灵的脸红了红，明白大师说的意思。自己对轩熠始终有着偏见，心中暗恨着他，不想靠近他，可是，那皆是因为凤芳灵的缘故。凤芳灵尚且不恨，她又为何要去恨呢？ 叮嘱完毕，唤来弟子送客。见状，虽还有许多疑问，方灵也只好收起心头疑云，和轩熠一起出了大雄宝殿。 之后，方灵找了一圈，却未再发现此前售卖开光玉器的那个殿堂，这块玉的来历，终是不得而知。 “接下来去哪里？” 轩熠始终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直至出了兰若寺，见她仍然怅然若失，柔声问道。 未料，方灵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轩熠，今天我见到凤芳灵了。” “真的？她在哪里？” 仅仅一句话，轩熠便瞬间失态，忽地来到她面前，双手紧紧握住她肩膀，眼睛里按捺不住的狂喜：“在哪里看到她的？快带我去找他！” 方灵深吸一口气，抽出肩膀，冷冷道：“你自重一点。我无法带你去找她，因为这是今天上午你为我疗伤时，我灵魂出窍看到她的，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轩熠的手猛地一颤，忽然笑了一下，道：“难怪你的内伤恢复得这么好，想来是她为你注入了灵力。她……她都对你说了什么？” 方灵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和那位大师说得一样，让我忘掉前世，不要恨你。”她的声音有些歉意：“之前因为梦中的那些事，我对你有着很多偏见，把对梦中那位王爷的恨转移到了你身上，做了一些让你不开心的事。对不起。” “没有的事。”轩熠忙伸手想要安慰她，却又想起了什么，手臂黯然垂下：“是我以前太过失态了。” 方灵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道：“你再打我一掌吧，说不定我能够再次遇见她。你想对她说什么？我帮你带话。” 轩熠一震，猛地抬头：“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不愿意？你在害怕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声音也恢复了素日的冷淡：“我会用尽一切方法找到她，但不是用伤害别人的方式。” 气氛一时沉默起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唯有风吹过树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黄叶旋即掉落一地。 许是为了打破此刻有些沉闷的气氛，轩熠主动开口了，语气柔和许多：“听你刚才说，你有男朋友了？他一定很优秀吧，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能够认识他。”说完，笑了笑。 “他在国外，暂时还没打算回来。”方灵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转开了话题：“还记得那位大师的话吗？接下来，我要去找郑燕燕，先不回学校了，你帮我向辅导员请个假好吗？” 轩熠忽然伸手，拉住她的小臂：“我和你一起去！” 第1章 进山 下元节，阴历十月十五。 今天是十月初一，也就是说，她要在这短短的十多天内，找到郑燕燕，将她带到兰若寺。 这两天里，她对着方浩软磨硬泡，方浩却始终不同意她提出的扮成贫困女大学生进入深山寻找并解救被困女孩的提议。还是轩熠出面，表明自己会全力保护方灵，并展示自己的高深武功后，方浩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为了保险起见，方浩与韩警官取得了联系，请他提供协助，由两地警方联手，布下寻找失踪女学生的天罗地网。 方灵这才知道，原来韩警官竟然是他所在大队的队长。他还特地为方灵准备了贴身“武器”——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以及打造成耳钉形状的窃听、定位装置。 方灵再一次摸了摸耳朵上新打的耳钉，深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拿出旧式按键手机拨通了电线杆上贴着的“招聘”电话。 “XX药业公司因业务需要，现招聘一批女工，要求年龄16-24岁，身体健康，无重大、遗传疾病，工作可短期可长期，工资日结，联系电话：xxxxxxxxxxx贾女士。附：应聘时需携带身份证、学生证原件及复印件一张，一寸照片四张。” 根据警方排查，近段时间失踪的女孩，大部分都是看到这这则招聘兼职的广告，随后便与同学和家长失去联系的。并且这个贾女士，也曾出现在山城县黄土镇。 一个中年妇女接听了电话，听方灵简单说明自己的来意后，便让她先行等待，公司的人十分钟后就到。 方灵再次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着打扮，她穿着一件高中时候的厚外套，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磨秃了好几处的的仿皮长靴，长发用一条塑料发圈简单地扎成马尾，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贫困家庭出来的女孩样子，包括耳朵上的耳钉，也是特意进行了做旧处理，看起来简单廉价。 远远地，一辆白色小型面包车朝这边驶来，停在方灵面前，车上下来一对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女，戴着太阳镜，穿着都很普通，女的戴着个口罩。 男的站在车边，女的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方灵，开口笑道：“是你打电话应聘？” 方灵点了点头。 “身份证、学生证带了吗？” 方灵打开随身小包，拿出证件：“带了，在这里。” 女的接过来看了看，表情很是满意，却没有将证件还给方灵，而是直接揣进了包中。“好的。我们先去公司吧，对你进行面试，做个了解。” 中年妇女所说的“公司”，是在附近一座商务写字楼上租的一间办公室，面积只有三十平米左右。里面只简单地支了四张办公桌，甚至连公司标志和名字都没有见到。妇女称那个中年男人是“程老板”，自己姓贾，是公司的人事经理，以后方灵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同她联系。 妇女介绍，他们招聘的女工是要去原始森林里采摘、收购一种野果，野果长在深山里，由于山路崎岖，无法行车，只能采用步行的方式进山。而之所以要求是女工，是因为女性属阴，果实长在阴凉之地，只有女性采摘下来，才能保持果实的原味。若是男性触碰的话，会让果实沾染上阳气，从而很快萎缩。 “越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采摘下来的果实越新鲜，这果实集天地日月精华而生，具有补充气血、延年益寿的功效，做成药品的话要好几千元一瓶呢。” 方灵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强迫自己忍住了笑意，想来远在警察局的哥哥和韩队长，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了吧。 这俩骗子，骗人都不会找个符合逻辑的理由吗？这世界上有什么果实，是只能女性触碰不能男性触碰的？她倒是听说有一种茶叶，是只许年轻漂亮的处女采摘的，可那也只是商家制造出来的噱头，迎合一些有着特殊需求的富豪而已，至于这种只许女性碰的神奇野果，只怕连这位“贾女士”都没有吃过吧。 仿佛是看透了方灵的心思，贾女士慈祥地笑道：“我就吃过这种果子，真的又香又甜，吃完后不但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而且嘴里长时间停留着一股果香味，吃什么东西都是甜的。当然这种果实少见且昂贵，我也是没有资格多吃的。” 方灵憋住笑意，作出一副十分向往的样子，点了点头。 “至于工资的事，你放心，我们不是按天给工资，而是按照你摘的果子给的，摘一个果子十块钱，八块钱给你，两块钱算是我们拿你的提成。你要是眼力好，手脚麻利，一天摘五六十个都不是问题，这样一算一天能挣四五百块钱呢。怎么样？这工资你还满意不？” “那工资是日结还是？” “工资周结。因为当天采摘的果子必须运下山交到客户手中，客户给我们钱后我们就把工资付给你，这起码也得个一周的时间。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赖你的工资的，无论客户有没有及时支付货款，我们会每周一按时将工资打到你的账户中的。” “那有没有劳动合同？” 方灵故意用十分不好意思的语气问道，表现出一个女大学生既有的单纯，又有的一定警戒心。 这次是那个“程老板”插话了：“劳动合同当然会签订。你看你确定做这份工作不？做的话现在就签订合同。” “那可不可以只有周六周日做？周一到周五我都有课。” 贾经理的眼中流露出为难之意：“这个……不行啊，这个果子的果期就是这一周时间，等你周末去做的时候，果子早就被别人给采摘完了。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不勉强你，不过今天除了你之外还有两三个女孩给我打过电话，你看你若是甘心让她们挣了这笔钱的话，我们就带她们几个进山了。吃过午饭我们就会出发。过了这个机会，你就再也找不到比这份工作更轻松、收入更高的兼职了。” 方灵连忙流露出惊慌的表情：“没有，我愿意去做，我给我辅导员打个电话，向他请个几天假，然后我跟你们签订劳动合同，行吗？” “你用什么理由请假？”程老板走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方灵。 方灵脸红了红，放低声音道：“我就说我家里有事，需要回家一趟。” 程老板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贾经理去打印劳动合同。 方灵则按约定计划拨通了“辅导员”韩队长的手机号码，向电话那边的人请假，电话那端的男人象征性地问了几句，便批准了方灵的请求。 挂断电话，贾女士已经拿来了打印好的合同，以及个人情况登记表，上面无外乎是一些常见条款和注意事项。方灵神色自若地签完，一颗悬着的心完全放松下来。 中午，方灵坐上了启程的面包车，却见车上只有她和程老板、贾经理三人。见方灵面露犹疑之色，贾经理忙解释道，那两个女孩因为个人私事，决定晚两天再进山。 “这样也好，你能多挣两天的钱，到时候她们来了，你正好在她们面前炫耀一下。”贾经理笑着，眨了眨眼。 方灵也回之一笑，心情十分轻松。真是上天助她，若是还有别的女生跟着，她不但束手束脚，还得分出精力去保护她们，现在正好免了那份后顾之忧了。 傍晚时分，车子停在了黄土镇一家宾馆院内。程老板开了两间房，并安排了饭店，说是今晚好好休息一番，明天早点出发。 当晚，方灵和贾经理同睡一间房，贾经理不停找她说话，问她家庭情况、出生日期、有无男友之类的个人隐私，方灵心中诧异，试着套她的话，询问不少关于山里的地形及民俗情况。贾经理似乎是被问得烦了，不愿再多说，开门走出去。 片刻后，她又回来，手里拿着两盒牛奶，给了方灵一盒：“给，明天要早起，喝点热牛奶有助于睡眠。” “谢谢贾经理。”方灵伸手接过，朝她笑了笑，见她已经插上吸管喝了起来，便放心地将吸管插入。 心中，却是如明镜一般清明。接下来的路，就要看哥哥和轩熠他们的了。自己今天晚上这一睡过去，恐怕在到达目的地之前，都不会再醒过来了吧？ 脱鞋时，她特意避开了贾经理。摸了摸保暖裤内，匕首还在，这把匕首着实精巧，绑在小腿上，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只要过了今晚，明日到了山上后，她自有办法将匕首藏至暗处。 却未想到，再醒来时，并未如她预料一般被卖给山村里的某个老光棍。她被五花大绑着，关在一间像是祠堂的地方。祠堂里，供奉着一座一米多高的石刻蟒蛇，身子盘起，头部高昂，吐着长长的芯子；四周的墙壁上，画着各种各样的人首蛇身图案，石像前面，摆放着好几个碗，碗内似有干涸血迹。 第1章 诡异山村 方灵在祠堂内等待许久，仍旧无一人前来。从门外树丛间透过的光线来看，应该是太阳刚升起来不久。估计程老板今天早上天不亮就出发了。 她不想再等下去，被绑着的手臂一点点摩擦着，手指去够打死结的地方。她的专业课里就有解开各种束缚的方法，这种程度的绑缚，要解开并非难事，更何况这里连一个看守她的人都没有。 远远地，忽然有脚步声传来，方灵连忙停下动作，装作还未醒来的样子，歪着身子躺在地上。 脚步直直地向着祠堂而来，少说有两三个人。片刻后，脚步迈进祠堂，方灵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方灵？” 声音充满震惊。方灵也是惊讶无比，竟然是郑燕燕？ 还未考虑好要不要装作“醒来”，却感觉到郑燕燕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拼命摇晃着她，带着哭音道：“方灵，醒醒，你怎么也被他们骗到这里来了啊？” 方灵缓缓睁开眼睛，却在这时，郑燕燕被身后的一个男人揪着头发拽到一边，另一个黝黑的高个男人惊讶地道：“咦，这俩女娃娃认识？” “过来吃饭了，别耽误时间！”抓郑燕燕头发的那个男的大声嚷嚷着，声音很是洪亮，体型也是又矮又壮，郑燕燕被他拽着长发，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矮壮男走过来，抬起一只脚踩到方灵大腿上，弯下腰帮她解手腕上的绳子，边解还边威胁道：“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若敢乱动一下，就把你扔到天坑里面喂蛇去！” “啊！”听他一说到“蛇”这个字，郑燕燕瞬间尖叫一声，身子如筛糠般地发抖起来，高个男人打了一下她的头：“乱叫唤什么？” 他出手打郑燕燕时，郑燕燕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护住头部，方灵忽然注意到，她的手腕竟然有着几道深深的伤口，其中一条像是刚割开的，虽然敷上了绿褐色的药粉，边缘却仍有浅红色的血水渗出。 高个男人把手上提着的篮子放下，揭开盖着的笼屉布，里面竟然是几枚煮熟的鸡蛋、两个馒头、一份凉拌黄瓜，两碗玉米粥。 郑燕燕似乎饿得厉害，连忙拿了一个馒头，毫不迟疑地送进口中。 看到方灵迟疑，矮壮男人又吼道：“赶紧吃，吃完了我们还要回去，不吃的话你就饿着肚子到中午吧！” 方灵按下心中疑团，伸手拿起一个鸡蛋，在碗沿上磕了磕，剥开了外壳，心中却暗暗盼着那两个男人赶紧离开，她好问郑燕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两人吃得差不多了，矮壮男人捡起扔在石像下的绳子，将郑燕燕捆得结结实实，将笼屉布使劲塞进她口中，接着朝方灵走过来。 方灵看准时机，拿起碗狠狠砸向他的脑袋，同时一脚踢向旁边那个高个男的下体，那人顿时倒在地上，身子蜷曲，痛苦地哀嚎着。 接着，她一招“锁喉术”制服矮壮男，将他手脚捆起来，又解开郑燕燕身上绳子将高个男也捆起来，这才厉声喝问道：“你们把拐骗来的女生，都带到哪里了？说！” 矮壮男不服气地瞪着她，怒骂道：“臭丫头，竟然敢打老子，看老子等会儿怎么收拾你！” “还嘴硬！”方灵气得踢了他一下，不料男人竟然高声喊起来：“来人啊！俩贱人要跑了——” 方灵连忙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布团，使劲塞进他嘴里。 此时那个高个男人似乎适应了疼痛，也开口想要喊叫，方灵连忙在他脑后击了一掌，男人顿时一声不吭地昏过去。 “走！” 方灵拉着郑燕燕跑出祠堂，脚步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 祠堂修筑在半山腰上，触目看去，四周皆是茫茫大山，山路狭窄，纵横交错。唯一一条比较平坦的路也是只容一辆小汽车单向通过的宽度，两侧有着两道深深的轱辘印，想来是拉牛车用的。这样看来，即便警察能上来，警车也进不来，否则连掉头都是问题了。 忽然，方灵发现山下不远处的小路上有行人的身影，连忙拉着郑燕燕躲进一人高的灌木丛中，这才开口问道：“燕燕，这是怎么回事？” 不料郑燕燕一下子抱住她，大声痛哭起来：“方灵，你、你是来救我的吗？对不起、对不起……” “先别哭了，你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是……是他们主动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做兼职。我想换手机了，没有钱……所以我就答应了，跟着他们来到山城县。谁知我晚上吃过饭后，一觉醒来，发现、发现自己被绑在那个祠堂里……”郑燕燕说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方灵连忙拍拍她的背，有些惊讶地问道：“主动打电话给你？他们怎么知道你的号码？” “我也不知道，或许、或许是我以前填过什么调查表，泄露了电话号码吧。方灵，那个祠堂真的好吓人，他们、他们竟然割开我的手腕放血喂给那个石头蟒蛇……” “放血喂蛇？”方灵震惊不已，忙问道：“怎么喂的？” 郑燕燕身子开始不可抑制地打颤，声音充满了惊恐：“他们每隔三天，就用刀割开我的手腕接一碗血，就是、就是祠堂里那个蟒蛇石像前放着的碗，他们点着香，把蛇的芯子放在血里，等到香烧完时，就把血全部倒进石像嘴里……这道伤口，就是昨天早上他们用刀割的……”郑燕燕呜呜地哭着，紧紧抱住方灵：“对不起，方灵，我不该偷你的玉坠，那天早上我起来上厕所，看到你的玉坠掉在床边，我、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想着那玉坠能卖点钱，就偷偷藏了起来，塞到教学楼拐角处的花坛里，想着下午找出来去二手市场上卖掉。结果我下午去找时，发现玉坠不见了……我、我一定会赔你一个新玉坠的，你救救我好不好？” 原来如此，怪不得玉坠会落到那个男生手里。方灵心道。 “你先别哭，我问你几个问题。把你带上来的，是不是也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一个程老板，一个贾经理？” 郑燕燕点点头。 “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女生被带上山？” 郑燕燕想了想：“好像……还有两个女生，是师范学院的，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和贾经理住一个房间，但是等我醒来时，已经不见她们两个了。” “那你进去过那个村子里没？”她指着对面山腰上的一个村子。那个村子看起来不小，整片山上都零星分布着居民住房。 郑燕燕却摇摇头：“没有，我一来都被关进了祠堂，除了一天三顿饭有人送来外，基本没人来这个祠堂里。” 这倒奇怪了。方灵暗忖着，她不是没听说过年轻女孩被拐卖进深山当媳妇的例子，但这种被卖进深山放血喂蛇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山下的人影忽然越来越多，隐隐地，方灵听到了此起彼伏的狗叫声，灵光突然一闪，忙道一声：“不好！” 狗叫声四散开来，越来越近。看来，这里的人已经发现她们二人逃跑的事实。 “我们快走！” 她拉着郑燕燕从灌木丛中站起身，转身朝回走去。因为她发现，山上的村民大部分是从对面那座山上下来的，祠堂所处的这座山，竟然罕有住户。 只要翻过这座山，从另一边下山，应该会躲开一大部分人的追寻，也能为哥哥和轩熠他们留出时间上来接自己。 太阳越升越高，然而山上的丛林荆棘也异常茂密，走不了许久，郑燕燕已经累得呼呼直喘气，方灵从靴子里拔出匕首，一边开着路，一边拉着郑燕燕全力向山顶爬去。 “我、我爬不动了……” 强撑着又爬了半个小时左右，郑燕燕直接坐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捂着小腹右侧不想再动弹了。 方灵叹了口气，站在一边等着她，不忘随时关注着山下动静。狗叫声已经少了许多，也远了许多，想来已经甩开那些村民一大截了。 “阿灵，往这里来——” 右前方忽然传来轩熠的声音， 方灵心下一喜，轩熠来了，看来哥哥他们也已经来了！ “我们过去，有人来接我们了！”她连忙拉起郑燕燕。 郑燕燕一听这话，宛如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再次站了起来，面露喜色地跟着方灵向右前方爬去。 太阳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天色竟然莫名其妙地阴了起来，有缥缈的雾气在林间升起。 然而轩熠的声音却是真真切切地从那片密林里传过来的，方灵咬了咬唇，拉着郑燕燕踏入密林。 雾气越来越浓，很快，二人的视野已经仅仅能看到方圆三米内的物体了。 “轩熠，你在哪里？”方灵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声呼唤起来，然而，却再也没有人回答她。 林子里竟然异常寂静，连一丝虫鸣都没有。郑燕燕紧紧靠在方灵身上，满脸惊惧。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单机中，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读者看这篇文了。 第1章 三元女 这竟然是一个进退不能的境地。往前看不到路，往回走的路也找不到了，饶是方灵胆子再大，遇到此情此景，也是方寸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嘶嘶……”有什么物体在地面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 方灵侧耳细听，猛然面色大变，像是明白了什么，拉着郑燕燕就往回跑去，再也顾不上什么村民搜寻了。 然而，还未跑出几步，便清晰地看到，有数条黑红相间的胳膊粗的蛇贴着树根游过去，距离二人也不过两三步的距离。 “啊——”郑燕燕直接吓得尖叫不止，拼命向后退着，差点将方灵撞到了地上，方灵连忙使劲摇晃一下她，道：“冷静点！” 然而这一停顿，这些蛇已经围成了一个圆，将方灵二人围在中间。那些蛇全都竖起上半身，吐着芯子，眼神凶猛，却均未再上前。 然而，当方灵试着迈出脚步时，那些蛇却又将头猛地向方灵伸出，吓得方灵连忙缩回脚步。 蛇与人，就这样静静地对峙着。林间雾气更浓了，甚至连二人所站的地方，也能清晰地看到白色的烟雾在流动，而四周的树木和头顶的天空已经完全湮没在雾气中，整个天地之间变成了白茫茫的混沌一片。 方灵摸了摸耳钉，试着用微型通讯器喊话，通讯器里却是静悄悄的，竟没有一点声音。 郑燕燕承受不了恐惧的心理，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边哭边道：“怎么办啊，方灵，我、我不想死在这里……” “燕燕，你的手机还在身上吗？”这个季节，蛇应该已经进入冬眠了的，不知道这些蛇是什么品种，竟然能在入冬时节在外游走？ 郑燕燕摇了摇头：“没，手机被程老板他们收走了，包括身份证和学生证都在她们身上。” “我们把外套脱下来，驱赶一下试试。”方灵当机立断，率先脱下外套，又拔出匕首，打算杀出一条血路。 郑燕燕见状也将外套脱下，方灵将两件衣服绑在一起，和郑燕燕一道将衣服柠成绳状，用力朝着前面那三头蛇扑打过去。 那蛇也摇晃着头，伸头想要咬向方灵，却像是顾忌着什么似的，始终没有向二人再近几分。 方灵不时扑打着，有几条蛇转头离开，却还有四五条在原地游走徘徊，而更多的蛇已经朝这边爬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方灵渐渐有些疲惫了，心中却有一个疑云升起，为何这些蛇不靠近她们？难道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她蹲下身，一点点地向蛇移动脚步，右手紧紧握着匕首。双尾玉狐狸从她的领子里掉出来，挂在脖子下面前后晃动。 前面那条蛇竟然立刻俯下头，迅速贴地游走了。 方灵顿时恍然大悟——这些蛇是在害怕这块玉！轩熠说这块玉是上古神玉，看来确实有庇护主人的功能呢。 她放下心来，紧紧挽住郑燕燕的胳膊，叮嘱她跟紧自己，先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再说。 果然，那些蛇只是凶猛的吐着信子，却无一条敢伸头去咬她们，郑燕燕这才破涕为笑，有些惊喜地道：“咦，看来这些蛇胆子也不大嘛。” 方灵却是苦笑一声，即便这些蛇不敢咬她们，但这雾却是将路遮得严严实实，还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在天黑前顺利下山呢。 隐隐地，似乎又有犬吠声响起，远远传来。方灵暗叹口气，将匕首插回靴子里，转头问郑燕燕道：“那些人似乎上山来找咱们了，要不要让他们找到咱们？” 郑燕燕哭丧着脸道：“这些蛇太吓人了，我宁愿被他们关着放血，也不愿意待在这里喂蛇。起码……起码被关在祠堂里，一日三餐还能按时吃到……” 方灵暗舒一口气，她本来也是打算跟着那些村民回到村中的，这样才能调查清楚他们的意图，以及被他们拐骗的女生身在何处。 犬吠声越来越近，方灵也不再走动，拉着郑燕燕静静站在原地，等着那些村民们找到她们二人。 十几分钟后，两只大狼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奔至二人身前，在二人脚边不停嗅着。接着，早上那个矮壮男走上前来，忽然扬起右手，啪地扇了方灵一个耳光，又转身扇了郑燕燕一耳光。 “跑啊，怎么不跑了？俩贱人，回去看我怎么弄死你们。” “算了，老五，她们早晚都是要死的，你也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儿的嘛。”另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声音传来，接着，方灵清晰地看到他的身影在雾中显现，手里拿着长长的绳子。 那绳子是用龙须草编成的，浸过了水，异常结实，他扔给矮壮男一条，两人边绑着方灵和郑燕燕便聊天。 “这两个丫头真是自己找死，竟然往天坑这边跑来了，要不是突然起了大雾，估计现在已经被那些蛇给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吧。” 名唤“老五”的矮壮男冷笑一声：“本来就是要献给蛇仙的，早死几天晚死几天又有什么区别。我说你们这群老古董就是死脑筋，这么早就把人带上来，却要一天三顿饭地伺候着她们，我皮老五什么时候给女人端过饭？这不埋汰人吗？” “老五，话不是这么说。这‘三元女’还真得提前准备好，免得临到头时出岔子。再说这马上就要冬天了，到时大雪封山，等到开春后雪才能化，这‘上元女’哪有时间去寻找？可不是得在立冬前就带上山吗？”年纪较长的那个男人脾气显然缓和许多，说话也是不疾不徐的。 皮老五叹了口气，道：“听老程说，山下的警察已经开始调查那些娘们失踪的事情了，这段时间风声很紧，他把这两个送上山后就不再往山上送人了。明年开始，寻找‘三元女’的差事，他程风千再也不接了。” “不接就不接呗，谁还求着他不成？真把自己当大爷了！”年长男人呸地吐了口痰，将绑得结结实实的方灵推到后面等着的青年男子身边。 “赶紧下山吧，这雾气这么大，再耽误耽误天就黑了。” 天坑 、三元女……方灵暗暗记下这两个词。按他们说的意思，有“上元女”“元女”，是不是还有一个‘中元女’？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她倒是知道，这“上元女”“中元女”“下元女”又是什么？ 任凭他们将她扛着走了半路，她忽然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 记得大学入学的那个晚上，她们宿舍六个女生进行自我介绍时，曾听郑燕燕说过，她的生日是阴历十月十五。 十月十五，那不正是下元节吗？ 而她的生日是正月十五，也就是民间俗称的“上元节”。 这么说，另外被带上山的那两个女孩子，就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出生的了？ 联想到郑燕燕所说的那些人放她的血喂给蟒蛇石像的事情，这种做法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一种……祭祀仪式。 看来，这不是普通的拐卖妇女案件，估计已经有不少女孩子遭了他们的毒手，死在每三日一次的割腕放血中。 这次回到山中，那些人也已经吸取了教训，将郑燕燕丢进祠堂中，又带着方灵继续向前，不知道要去往什么地方。 皮老五一边走着，一边叮嘱扛着方灵的青年男子道：“赵老二，你可小心着点，这贱人会点拳脚功夫，可不能再把她随便往那里一扔不管了。” 赵老二嗤笑一声道：“估计是你小子又想占人家姑娘便宜，被人家给打了吧？这‘三元女’可是要献给蛇仙的贡品，身子得是干净的，你小子可别乱打什么歪主意。” 皮老五有些不满，忿忿地嘀咕着：“什么蛇仙蛇仙的，都什么年代了？二十多年前村里就在供奉蛇仙，说是能保佑咱们这几个村子风调雨顺，可是这么多年过去，还不是跟以前一样穷！” 赵老二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连忙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你忘了三年前赵清发的孙子，自以为上过几天学读过几本书，说什么供奉蛇仙是迷信，接过三天后就被蟒蛇缠得胳膊腿都断了的事？山顶的天坑可是上千年一直都在的，若不是咱们一直供奉着，那些蛇不早就爬下山进村吃那些鸡鸭了？这蛇仙岂是容咱们随意编排的？” 几句话，说得皮老五噤了声，两人沉默着又走了一段路，将方灵带至一片堆满了麦垛、玉米杆子的平地上。 推开一块澡盆大的石板后，一个红薯窖出现在方灵面前。赵老二从麦垛后面搬来梯子竖进窖内，扛着方灵下了红薯窖，将她丢在窖底，又自己爬上去，抽走梯子，盖上石板。 “好了，这下她即便有本事挣脱绳子，这么高的红薯窖，看她怎么上来！”赵老二拍拍手，舒了口气。 “呸，臭丫头，看你这次怎么跑？”皮老五啐了一口，狠狠踩了石板一脚。两人脚步声渐渐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读者在看呢？冒个泡呗^_^ 第1章 试图逃脱 红薯窖中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线。方灵躺在地上，手指一点点移动，试图解开绑缚着她的绳子。 这次的绳子绑得显然更结实，她的皮肤被勒得火辣辣地疼，她如同一个正高度集中精神做着一场精密手术的资深大夫一般，手上动作轻微，脑子却高速运转。 她再次试着通过窃听器呼唤哥哥与韩队长，向他们报告了自己的情况，免得他们到达山上后找不到自己。 心中却更加奇怪，轩熠明明说过会暗中循着定位信息一路跟随她进山，怎么到现在还未出现？难道定位装置失灵了吗？可是山林里的那声呼唤又是怎么回事？ 时间静默地流逝，额头上的汗珠也悄悄干涸，彻骨的冷意包裹了她。她不知道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也不知道是几时几分，因为饥饿和口渴，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 然而，虽然解开了绳子的一个结点，却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她长舒口气，打算稍作休息，恢复一些体力。 不料就在此时，上方传来石板被挪动的声音，接着，她看到了头顶的一方绚烂星空，原来此时已是黑夜。 一个人打着手电筒，用绳子系下来一个篮子，还未触及底部，方灵已经闻到里面传来的阵阵饭香，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放我出去！我发誓再也不跑了！”为今之计，还是想办法回到地面上，总是被关在地窖里也不是个事。 一个大娘叹了口气，道：“别叫嚷了，快吃饭吧。没有村长的同意，谁也不能放你上来，窖里有红薯，饿不到你的。” “可是，我的手脚都在绑着，怎么吃啊？大娘，你行行好，帮我把绳子解开吧？” “哎呦，这我可不敢，听皮老五说，你早上可是身手了不得的很。”大娘的声音瞬间变得冷嘲热讽，又道：“你自己想办法吃吧，我等下还要收篮子呢，吃不到嘴里，你就啃红薯吧。” 方灵看向那篮子，接着微弱月光和手电筒光，看到里面有一碗稀饭，一个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她将头伸进篮子，用嘴一点点咬着馒头，吃几口就喝一口粥。 脑子里，却在飞速思考着应对措施。今晚是不可避免地要在窖里面呆着了，但她可以慢慢想办法同这个大娘搭话，拉近关系后总有办法出去的。 “大娘，谢谢您，您是个好人。我也不会让您为难，就是这底下冷得，可不可以帮我扔些保暖的东西下来？旧衣服烂被套都可以。还有，那个石板等下别盖上行不行？我……我怕黑。”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你的要求还真多。”大娘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喝了大半碗粥后，她忽然灵机一动，牙齿叼着碗沿小心地将碗从篮子里拿出来，碗碰到篮子边缘顿时倾斜，里面的稀饭洒了出来。 “你喝完了没有？我要收碗了！”大娘显然是等得不耐烦了，不由分说地拉着绳子把篮子提了上去。 方灵趁机挪过身子，将手腕处的绳子在那滩稀饭上不断磨动，让一大截绳子沾上饭汤。 约莫半个小时后，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接着，方灵感觉到一些带着霉味的衣服被褥布头劈头盖脸地掉到了她的头上。 “谢谢大娘。”强忍着不适，她礼貌地开口道。 大娘的这顿饭对她而言简直是雪中送炭，力气恢复了许多，手腕处的绳子因着饭汤的润滑，不再粗糙地磨砺着皮肤。她轻轻地转动手腕，试图让手腕先脱离桎梏。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终于成功脱离束缚，她长舒口气，一点点活动着那只重获自由的手腕，又去解开另一只手腕。 无意间一抬头，发现天上星子黯淡了许多，远处公鸡打鸣的声音骤然响起，接着如同传染一般，各地鸡鸣声此起彼伏。 方灵拔出匕首，插进窖边的土墙上，想要用匕首着力攀登上去。然而这土墙外层松软潮湿，匕首又太短，这个方法并无可行性。她只能无奈叹口气，坐在那堆布片上双手托腮发呆。 许是为了脱身使出太多力气，未过多久，她居然身子一歪，就那样躺在布堆上睡着，直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谁把石板挪开的？我不是说要把这个窖盖得严严实实的，省得人逃跑吗？” 是皮老五的声音！ 方灵悚然一惊，连忙抓过绳子在身上绕了几圈，作出仍旧被绑着的样子。下一秒，皮老五那颗硕大脑袋便出现在了洞口。 “哟，竟然还扔有衣服铺盖，红婶，看不出来你心肠还挺好的嘛。”皮老五说着，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从裤兜里拿出打火机点上。 昨晚那位大娘讪笑道：“毕竟已经快入冬了，山里冷，怕把这女子冻出来什么毛病，影响了祭祀就不好了。” 皮老五点点头，道：“也是，程风千那家伙今年就送了一个‘上元女’过来，还打算金盆洗手不干，还真得好好看着这个丫头，免得她出事了。但是红婶你记住，可以给她吃给她喝，千万不能让她上来。这个丫头精得很，再让她跑一次，估计就没有那么容易找到她了。另外，祠堂里的那个丫头也看好，这几日让她吃得好一些，免得撑不到下元祭！” 说完，他再次挪动石板，将窖口盖住。 方灵在心里咒骂一声，终是眼睁睁看着光线消失，眼前重新回到一片黑暗。 隐隐地，听到红婶的声音传来：“可是，她要是屙尿到窖里怎么办？我这可是红薯窖……” “我那个红薯窖给你了！你抽空把你窖里的红薯全部拾上去，以后你这个窖就用来关三元女，随她们吃喝屙尿去。下祀日快到了，早点准备着吧……” 此时的方灵，已经重新解开了绳子，伸手触摸窖壁的松软泥土，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匕首轻松地插入泥土中，掘起了一块湿土，她手上动作不停歇，用尽全力挖着，打算自己挖开一个地道，从而逃出去。 而窖口的石板，就是最好的警铃。每当石板被挪动的声音响起，她就连忙用旧衣服堵住洞口，乖乖地蜷缩在衣服堆里，等待着红婶送来食物。 一顿、两顿、三顿……她默默地记着数，并以此判断，当天是十月初几。 地道越挖越长，也越来越难挖。第五天晚上，随着又一块土壤被刨开，她终于成功看到了洞口透射进来的月光。手上动作不停，洞口很快扩大到水桶口般大，她忍者双臂酸痛带来的不适，一点点地钻出了地道，趁着月色朝祠堂的方向跑去。 算算日子，今天已经是十月初七了。她必须要在十月十五之前，救出郑燕燕。 “阿嚏！” 清晰的喷嚏声忽然传来，方灵吓了一跳，慌忙躲进一对玉米杆后，却在瞬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牛粪味。 “阿嚏！”又是一声喷嚏声，像是个年轻女孩。不过奇怪的是，这声音像是在屋外发出的，而此刻已是半夜，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谁会这个时间在屋外呢？ 喷嚏声后，又是咳嗽声。她循声看过去，发现原来不远处是一户人家，院子周围围着竹竿做成的篱笆。篱笆内，有一座牛棚，咳嗽声就是从牛棚里发出的。 难道，牛棚里竟住有人？声音如此年轻，会不会就是失踪的女生之一呢？ 她握紧手中匕首，翻过篱笆来到牛棚外面，小声问道：“谁在牛棚里面？” 牛棚里果然有了回应，一个如同受惊小鹿一般的声音传出：“谁？” “我是……你是不是从山下被人骗上来的姑娘？” 里面那人沉默了，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回答，半晌，开口问道：“你也是吗？” 方灵答道：“是的。请问我能进去见你吗？” 女孩一惊：“不要！”片刻后，声音放缓：“我被他们打断了腿，身上现在又脏又臭，你还是不要进来了。” 方灵心中一震，一股沉重的悲哀和愤怒情绪涌上心头。片刻后，柔声安慰道：“我已经想办法报了警，估计过不了多久，警察就上山来救我们了。” “哈哈，报警？”女孩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苍凉悲愤：“这里的人连警察都敢杀，你指望警察救你出去？” “什么？”方灵忙问道：“警察以前来过？什么时候？” “我也是听说的，是在三年前。”女孩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被他们绑起来扔进蛇坑喂毒蛇了。这个山里的人邪得很，会妖法，被骗上来的女孩子，没一个能逃出去的……” “什么妖法？难道这里的人还会法术吗？” 女孩苦笑一声：“比法术还可怕。是蟒蛇！他们供奉着蟒蛇精，专门喝人血的！” 难怪，郑燕燕会说，自己被他们割破手腕放血喂蛇。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三元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章 人祭 “你去过对面山上的那个祠堂吧？”女孩不答反问。 方灵嗯了一声，道：“我和我的室友，都被他们骗上山了，现在我室友被关在祠堂里，我被他们关在地窖里，费了好几天功夫才爬出来。我室友手腕上被割开了好几道口子，整个人变得十分憔悴。” 女孩叹口气，道：“看来，你室友是下元节出生的吧？还有几天就下元节了，你室友要是逃不了就得被扔蛇坑里了。这地方的人，每隔三年，会杀掉三个分别在农历七月十五、十月十五、正月十五出生的处女，提前三个月开始，每三天放一碗血倒进蛇像嘴里，待到祭祀那天，直接把人扔进蛇坑，这叫做‘人祭’。说是这种方法能让蛇仙保佑他们每年风调雨顺、吃喝不愁。” 方灵震撼，不由自主地开口：“每隔三年杀三个？那他们这么多年来杀了多少女孩了，就没有人敢反抗吗？” “反抗？”女孩凄然一笑：“反抗的话，轻的就是像我这种下场，被打断腿，留着给那些老光棍生孩子。严重的，就是直接被打死喂蛇了。他们这里确实怪，只有他们当地的人能平安下山，偷跑下山的，不是被毒蛇咬就是直接被困在大雾中，甚至连警察都没办法走出去。所以这么多年来这些人才这样有恃无恐。” “那、那如果带着定位装置呢？”方灵的心沉到谷底，隐隐约约明白了，为什么哥哥和轩熠他们至今没有消息。 “没用的，定位装置甚至指南针在这里都会失灵。哪怕你拿着手机，在这里也打不出电话。他们说这片山是蛇仙的地盘，只要哪家有小孩出生，都得去供奉蛇仙三天，用脐带血蘸在那个石像舌头上让蛇仙知道，这样这个孩子才算是被认可成为蛇仙的‘子民’，受到蛇仙的庇护。而咱们这些“三元女”，属于外地人，没有取得蛇仙认可，很容易触怒蛇仙而死于非命，所以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能成功逃下山。” “这样啊……那‘程老板’和‘贾经理’他们又怎么能够平安上下山呢？他们不也是外面的人吗？” “程老板是本地人，贾经理是被蛇仙认可过的。他们人脉很广，在很多医院都安有眼线，专门调查和登记那些新出生的三元女，待她们长大，就骗上山。很多人在祭祀日到来前就因为失血过多死掉了，所以他们每年不止带三个人上来。还有一些不是三元女的，就被他们卖给光身汉当媳妇了。” 方灵忽然想起，当初登记生日时，贾经理特地查看了日历，对程老板小声说了什么，想来，就是在告诉程老板自己是三元女的事。 一阵冷风吹来，鸡棚里的公鸡又开始打鸣。那女孩急了，忙道：“你快走吧，这里的人都起得早，再晚点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 方灵心情复杂，有心想带她走，却自知无能为力。 片刻后，她缓缓道：“谢谢你，你一定要坚持住，总有一天咱们会成功下山。就算不能出去，也不能被关在阴冷地方凄惨死去，要死，也得干干净净地死。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孩沉默片刻，凄然一笑：“名字你就不必知道了。我这一生已经废了，即便下了山，下半辈子也得在轮椅上度过。你快走吧，就当你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眼见正对牛棚的那个房间突然亮起了灯光，方灵知道这户人家已经醒来，当下轻移脚步，翻过篱笆离开院子。 不过女孩的话反而提醒了她，起码在十月十五之前，郑燕燕都不会有生命危险，那些村民也不会让郑燕燕在祭祀日之前就死去的。 接下来这几天里，她一定要想办法弄清这里的地形，并且跟哥哥他们取得联系。在她看来，“蛇仙”这种事纯粹是人们自欺欺人，但这山上有毒蛇是真的，容易起雾大概只是因为山多树多、空气潮湿的缘故。 这次，她决定换一个方向，不再往祠堂所在的山上跑。既然这片山上有村庄，必定有通往山下的路，她要找到这条路，方便警察解救那些女孩出来。 东边的天空由浅红变成橙红，云层被即将喷薄而出的太阳镀上金色，清风中带来潮湿水汽。方灵感到身上汗津津的，却又不敢停下，山腰上有人拿着锣在敲，犬吠声此起彼伏，想来是那些人发现了自己逃跑的事，正在四处搜寻着自己的身影。 此时的方灵已经翻过了一座山头，来到两座山之间的鞍部。从山顶望下去，远处的城市建筑清晰可见，这给了她更大的安慰。只要翻过接下来这座山，应该就能下山了吧？ 她躲在两颗巨大山石的缝隙中，让山石阻挡着飕飕冷风，稍作歇息。 无意间一抬头，却见紧挨着这座山的半山腰处，突然升起一股粗浓的黑烟！烟柱直冲上天，绝不是做饭时的烟囱能够冒出来的，难道是…… 她回过头，看自己刚刚越过的那座山，同样冒起了好几处烟柱，从山下绵延至山上。 她恍然明白过来，这是传递信号的烟火！这里的人竟然用古代打仗时点燃烽火台传递情报的方式，向邻近的村子通报自己逃跑的事情，让旁边的村子一同派人寻找自己！ 看来，得加快速度了！ 她从石槽中站直身子，用尽全力向山下跑去，并特意避开黑烟燃烧的方向。 下山虽然不那么费力，但路却并不好走。这山上荆棘密布，草地因为霜气变得湿滑，到处都是几米高的陡峭石壁。她攀附着两边的树木藤条，小心翼翼地下山。 肚子开始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胃部一阵阵收缩，眼前也开始发黑。方灵停下脚步，目光逡巡着寻找可食的东西，忽然眼前一亮，山野菜！ 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她在超市里见过有卖这种叶子形状特殊的野菜的。只是长在身边那座陡峭石壁的脚下，不太容易采摘。 她紧紧贴着石壁，踏着凸出的部分小心翼翼地向下滑去。 不料，脚下踩着的一块石头忽然松动，她身子顿时下落，顺着石壁滚下去，她连忙抱紧了头，保护着自己的重要部位。 手背上传来刺骨疼痛，因为双手的缓冲，她的头没有直接磕到石头上，却仍是遭到重击，眼前开始昏暗，意识一点点远离。 恍惚中，她走在一条狭窄曲折的青石板小道上，两边竹林郁郁葱葱。竹林尽头，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影在白雾中影影绰绰。 方灵继续走上前，终于看清了那个女子的样子，着一身大红嫁衣，雍容华贵、眉目如画，五官和她一模一样。 女子朝方灵微微一笑：“你终究是找到我了。” 方灵张了张嘴，忽然自嘲道：“是不是每次我快要死的时候，都能见到你？” “放心，你没死，只是有些事情，我需要让你知道。跟我来吧。”语毕，转身向前，步入茫茫雾气中。 方灵走了几步，却见凤芳灵身影复又缥缈如烟，她忙紧跟上去，免得下一秒对方又消失不见。 待视线完全清晰起来时，已身处一间竹子搭就的佛堂之中。而凤芳灵此时已变成尼姑模样，手握佛珠，口念佛经，面容褪去了华贵青涩，却如菩萨一般宁静淡然。 似是看出了方灵眼神中的怜惜同情，她缓缓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方灵恍若觉得，像是阴云密布的天空，忽然射出了万道阳光。 “不必怜惜我，爱恨嗔痴，皆为虚妄。”她的声音十分温柔，却又透出庄严。 方灵忽然有些生气，觉得自己像是被耍弄了。“既然你已放下，那为什么总是让我梦到你的经历呢？那梦那么真实，甚至让我以为，我回到了你所处的世界。” “那并非是我之意，可能是你灵魂中残留的前世执念吧。你看——” 她示意方灵看向窗外，方灵这才注意到，这竹屋墙上，竟然有两个窗户。此时，窗户大开着，外面依旧是茫茫白雾。 凤芳灵来到窗前，示意方灵站到窗边向外看去。 如同3D电影一般，窗外忽然有了景象。荆棘遍布，怪石林立，一处陡峭石壁下，方灵正躺在地上昏睡。 凤芳灵示意方灵继续看向右边窗户，却见外面是古色古香的雕梁绣户，一个长发盘起、身着华贵衣饰的贵族少妇正倚栏远望，目光却是一片空茫。远处，隐约可见一对年轻男女正携手而行，亲密异常。 “这是……你当初的经历？”方灵惊讶问道。 “你生活的世界，和我曾生活过的世界。”凤芳灵语言平静，毫无一丝波澜：“过去的朝朝暮暮重复上演，昼夜不休。我无法回到过去，也无法进入你的世界，只能游离于两个世界之外，终日守在这里。” “可是……你不是我的前世吗？轩逸能够完全转世，你怎么转世不了？” 第1章 危机 “轩逸……”听到这个名字，凤芳灵的眸中露出喟叹之意。“他太过执着于前世，不知是福是祸。而我，四大皆空，或许正因如此，才未能完全转世吧。” “可是，我梦中的你，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方灵迟疑道：“还有沐风，他是慕枫哥哥的前世吗？为什么我梦到的景象，和轩熠说的有很大不同？” 凤芳灵微蹙起眉，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你梦中的景象，我一概不知，你的喜怒哀乐，我也无法感受，只能尽我所能，提醒你一些事。希望你记住我的话，放下前世执念，忘掉凤芳灵，过好你自己的一生便可，一切爱恨情仇，终会如同浮云消散。” “我不是你。”方灵心里有些不舒服，冷冷道：“我不会被人欺负却不敢还手，还安慰自己一切都是浮云。对我来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双倍奉还！” 凤芳灵没有说话，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另外，轩熠说过，若我再见到你，托我带句话给你。他始终爱着你，希望你能给他个机会，到梦里见他一次。” 气氛一时变得十分沉寂，方灵悄悄观察着凤芳灵，却见她面容表情无一丝变化。 “我不会去见他。他已转世，虽有前世记忆，却已不是前世之人。劳烦你跟他说明，让他放下执着，寻求新的缘分。你已在这里逗留太久，该回去了。” “对了，我还有事要请你帮忙，”方灵忽然想起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我现在被困在山上了，还有郑燕燕也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救她和那些女孩们下山？” “千万不要让蟒蛇精苏醒。”凤芳灵说着，看向她的脖子：“你有玉狐狸在，山上那些毒蛇不敢靠近你，届时你心中默念驱邪咒语，带领那些女孩们走过浓雾，自然能找到下山的路。咒语我已写好，你照着多念几遍，在心中牢记。” “叱陀你、阿迦罗、蜜唎柱、般唎怛罗耶、儜揭唎。”方灵费力地念着那些有些拗口的短句，十几遍下来，已经能流利地背诵了。凤芳灵又执起笔，教她每个字符的写法。 “必要时候，用手指虚空书写，也能破除迷障。切记，务必要在十月十五日前，尽快下山。” “好的，我记住了。谢谢你，凤……前……”她迟疑起来，该叫她什么好呢？前世？还是凤姐姐？总不能每次见到她，都直呼人家的名字吧？ 凤芳灵微微一笑，眸光深邃悠远，整个人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叫我前辈就好。” 一觉醒来，却已不是在山上。全身被绑着，躺在一张简陋木板床上，后脑的某个部位闷闷地疼。 睁眼看去，头顶上方是竹子做的隔棚，四角挂着几个酒盒纸壳做的篮子，墙壁以五颜六色的挂历纸粘贴了满墙，窗户下方摆着一台缝纫机。室内光线昏暗，看不出是清晨，还是黄昏。 耳边，隐隐传来争执声，是从院子里传来的。 “中振，你这就不讲理了，你看上别的女娃子我们也不说了，就当卖你个人情，但这个是三元女，是要供奉蛇仙的，你不能霸占着不还我们吧？”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老者开口。 接着，一个嗓门粗粝的男人大声回道：“光叔，你这话就不对了。这女娃子是我从我包的山头上背回来的，我们村的人都说这女娃子长得水灵，是蛇仙赐给我当媳妇的，那个三元女不是好好地被绑在祠堂里吗？什么时候这个女娃子也成三元女了？” 看来，这个声音又粗又响的男人，便是老者口中的“中振”了。 老者语气不耐了起来，显然已被激怒：“那个是下元女，这个是上元女。你看这再过四五天就是下元节了，把那个女娃子供奉给蛇仙后，就轮到这个了，你让她当你媳妇，那上元节的祭祀咋办？” 中振仍旧打着哈哈：“哎呀，上元节还早着呢，过两天我亲自下山给你们带几个上元女回来，咋样？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这一万块钱你拿回去给元老会的人分了，让他们不要再为此事纠缠，否则我可要翻脸不认人了啊。” “姚中振，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村长在我们元老会看来屁都不是，霸占了蛇仙的祭品，看蛇仙怎么惩罚你！” “元老会的几个老家伙也是人吧？是人就得吃饭！要不是我经常下山，买最好的粮食种子上来，你看看你们那地一年能有几个收成？早他妈饿死了！不就是个上元女吗？你们要多少，我下山给你们带多少，这个女娃子，我是要定了！” “好、好，你等着，看元老会的人怎么收拾你！”老者忿忿不平的声音渐渐远去，接着有脚步声朝屋内走来，方灵连忙停下解绳子的手指，闭上眼睛。 “真是个水嫩嫩的大美人啊！”猥琐的男声在身子上方响起，伴随着吞咽口水的声音。接着，一双咸猪手按到了方灵的胸上，她吃了一惊，立刻睁开眼睛。 “哟，醒了啊？嘿嘿，醒过来正好，能好好享受当女人的快乐，来，宝贝，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肥壮的身躯压到了方灵的身上，臭烘烘的嘴巴在方灵的脖子上拱了起来。 方灵心下大急，抬起头想要咬他，手指快速动作着，解开了一个死结。 这次的绳子捆绑得没有之前在红薯窖里那么结实，想来是自己被发现时是在昏迷中，绑绳子的人放松了警惕的缘故。 此时，身上的人竟然起身，方灵未等松一口气，却见他从窗边的缝纫机上拿了一把剪刀过来，直接从方灵的衣服扣子处伸进去，咔嚓几声，外层衣服被剪开，只剩秋衣和贴身内衣。 “不要——”方灵尖叫一声。 中振猥琐笑道：“不要什么？” 方灵勉强挤出个笑：“你绑着我，我很不舒服，你先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这样我才好受一些。” “小美人，这可不行哦，你一看就是个机灵的，我不先上了你可不放心。你别怕，我不会弄痛你的……”他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又剪开里层秋衣，把剪开的里外衣服用力向两边掀开。 “可恶、混蛋……”方灵不顾皮肤被磨得火辣辣疼，手腕扭动着去挣脱绳子。绳圈已经松了，她的右手轻巧地钻了出来。 接着，左手也脱离了束缚，上身的绳子完全脱落，中振发现了不对劲，停下动作，向她身后看去。 “去死吧，你这人渣！” 方灵趁机咬住他的耳朵，狠狠一扯，耳朵顿时被撕裂。男人发出一声惨叫，一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拿起剪刀就往方灵身上扎去。 方灵举起双手格挡，若是以前，她很快就能制服对面的人，但此刻她刚刚苏醒，又是刚刚脱困，手臂一时竟使不上力，而中振捂耳朵的手也放下来握住了剪刀，眼见剪刀那锋利的刃尖离她越来越近。 她忽然猛地歪下手臂，中振的手臂被她带着，剪刀贴着她的脖子扎进枕头。趁着对方未及脱手的功夫，她弯曲膝盖，向着对方腹部用力一顶。 中振捂着肚子半蹲下身，摸出腰间的对讲机开始喊人过来。方灵趁机从床上下来，脑袋忽然一阵晕眩，她踉跄几步，扒着门框定了定神，立即跑出屋外。 门口道路两头，已有人收到中振喊话，拿着棍子、菜刀之类的往这边赶来。方灵也拔出匕首，在身前挥舞着，一时间没有人再敢上前一步。 “给我抓住这个丫头片子，我要活剥了她的皮！”中振从屋中弯腰步出，龇牙咧嘴地大喊。 人群一步步聚集，缩小着包围圈。眼见更多的人朝这边赶来，她当机立断，朝着人少的那边冲过去，凶狠的模样吓了那些村民一跳，仅仅因为这片刻的迟疑，方灵已经冲开了包围圈。 但那些打手也不是吃素的，反应过来后，立刻再次追上去。方灵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再次抓住。 “给我把她的腿给打断！妈的，今晚看我不艹死这个臭娘们！”中振恶狠狠地说道，狰狞着走过来，狠狠向方灵的肚子踢去。 千钧一发之际，“嘭”的一声，中振忽然惨叫一声，身子被狠狠地踢飞数米远。 “阿灵！” 方灵瞬间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轩熠的声音？ 轩熠一脚一个，将擒着方灵的两人同样踢倒在地，脱下身上外套盖在她身上，同时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阿灵，我来晚了，让你受惊了。” 方灵鼻子一酸，感到委屈极了：“你怎么现在才上来？哥哥他们呢？” “他们被困在了雾中。你一进入山中，窃听和定位装置便失灵了，我也被困在了大雾中，走了许久才走出来，又找了你好几天。对不起……”他紧紧抱着她，方灵忽然清晰感受到，他的身子竟然在颤抖。 “先不说那么多了。我们快下山，去救郑燕燕！”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卖萌求收藏，求点评~~~ 第1章 初吻 一语提醒了轩熠，他立刻背起方灵，向着山下走去。剩下那些人见他表情凶恶如同修罗，手上甚至还提着一把沾血的长剑，均是畏惧地向旁边闪退，让出路来。 方灵忽然看到，他的腿上有血水渗出，不由惊呼道：“你受伤了？” “嗯，被一条蛇咬了一口，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阻止了毒血渗入，涂些药养几天就好。” 方灵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去哪里救你室友？” 方灵回过神，忙道：“我们得从前面的那座山下去，除了郑燕燕，还得先救一个人。对了，轩熠，今天是阴历十月几号？” “十月初八，离下元节还有六天。” “嗯，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先去山腰那个村里，有个被打断腿的女孩被关在牛棚里，她知道很多关于这个村子的事。” 太阳落下山头，天色很快黑了下来。凄清的月亮在云层的掩映下投射出昏暗的光线，周围的一切昆虫都停止了鸣叫，只有夜风吹过树林发出轻微的呜呜声和树叶摇动的哗哗声。 方灵趴在轩熠背上，不知不觉熟睡过去。连日来的奔波逃命，未曾好好休息，此刻在轩熠背上，她竟恍惚觉得自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轩熠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怕颠簸到了她。感受到她的柔软身躯，一时间心脏狂跳，如同擂鼓。 冥冥中，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此刻山中无人，只要占有了她，她便完全属于你了。 他不由自主地扭过头，看到方灵趴在他肩膀上的宁静睡颜。虽鬓发散乱，却有一种别样的清纯美丽。 今晚的月色十分昏暗，前方的路一片漆黑。轩熠抬头看了看天色，知道此时不宜赶路，便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坐下，将方灵紧紧拥在怀中，免得她受凉。 夜晚的风越来越大，树叶哗哗地下落，轩熠目光灼灼地看着方灵，眼里露出深深爱恋和失而复得的喜悦。手指颤抖着伸出，在她的脸颊和五官上轻轻描摹。尽管这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她在他的身边，这让轩熠觉得很安心，很幸福。 方灵秀气的眉头轻轻蹙着，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而这样的她，却充满了极致诱惑。 轩熠的脸不由自主地凑近了她，在那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本欲蜻蜓点水，却终归恋恋不舍，竟想继续向下移去。 朦胧中，方灵感到嘴唇覆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饥肠辘辘的她以为是什么食物，张嘴便去啃咬。 然而那东西却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唇，旋即离开，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张开唇齿，舌头触碰到了那层柔软。 耳边听到一声沉闷压抑的轻哼，她的后脑勺下一秒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压住，那温热的东西反守为攻，紧紧压着她的唇，一根滑溜湿润之物探进她的口中，缠绵吮吸。 酥麻的感觉让她神魂颠倒的同时，意识也清晰不少。耳中清楚地传来男性粗重的呼吸声，她心中不妙，慌忙睁开眼睛，立刻便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一个男生侵犯。 又惊又怒之下，她使劲推开轩熠，啪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月光照射下来，她看清了对方的脸，失声道：“是你？” 轩熠低头默然不语，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刚才的旖旎气氛一扫而光，虽然两人之间距离这样近，轩熠却本能地感觉到，一道深深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他怎么也无法逾越。 方灵耸然起身，冷冷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是方灵，不是凤芳灵！并且，凤芳灵让我转告你，她不会再见你，你既然已经转世，就别再惦记着她，过好这一生才是。” 她远离轩熠几步，看了看四周，发现全是黑黝黝的山石和灌木丛，知道自己仍旧身处山顶，忙转身看向轩熠，失声追问道：“我不是说要抓紧时间潜入村中救那个女孩吗？怎么还在山顶？” “你太累了，该好好休息一番。”轩熠声音也冷淡下来，看着方灵的目光冷漠疏离，像是刚才自己的失态只是一场梦。 “下山后，有的是时间休息。”方灵扭过头，知道他关系她，却不愿接受。 “我不在乎那些人怎么样，我只在乎你。”轩熠的声音霸道而坚定，径直走向她身边：“对我来说，你的安危，才是我唯一在乎的东西！” “那谢谢了，我可不敢被你在乎，凤芳灵的结局，我可是清楚地记着呢！” 这句话宛如利刃，狠狠刺向轩熠的心脏，他的脸色顿时煞白。 方灵话音刚落，心中便暗暗后悔，她本不欲如此伤害他的。可是，想到自己的初吻竟然被轩熠夺走，她便又羞又恨，自觉并没有做错，不需要向轩熠道歉。 然而此时，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响起，让她十分尴尬， 轩熠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声音却已经平静如水，甚至没有再去看她：“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点吃的东西。今晚月色昏暗，不适合下山，我们好好休息一番，明天一早出发！” 说完，他便转身走开。方灵坐在山坳里，思绪杂乱，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咳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唇上余温犹在，心中却十分茫然。不知道慕枫哥哥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起她？知道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后，他会原谅她吗？ 一觉醒来，已近黎明。身边有微鼾声，她忙转头，去见轩熠在不远处靠着石壁坐着，正歪着头沉睡，眉毛紧蹙在一起，面容似有痛苦神色，身上却只着一件单薄衬衣，却是把能保暖的外套、夹衣都盖在了方灵身上。 方灵忙拿起身上的外套、夹衣，帮他盖上，却惊醒了他，以为是敌人袭击，条件反射般伸手格挡，睁眼见是她后，身上戾气顿时偃旗息鼓。 “从地里找出来的红薯，已经烤熟了，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就下山。” 下山时，轩熠特地砍下一段粗壮树枝，让方灵握住一头，用树枝牵着她走过乱石遍布的山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速度反而快了不少，朝阳爬出云层时，零星遍布的住房已近至眼前。 “就是那里，带篱笆的那个院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救那个女孩出来。” 方灵翻过篱笆，来到牛棚外面，试探着开口：“有人在吗？” “在。”片刻后，牛棚里传来清晰的回答。 方灵心中一喜，开口道：“我来救你了！有人在山下接应我们，这次我们一定能够成功下山的。” “我不回去了，你快走吧！”女孩的声音却很是平静，没有丝毫喜悦和激动。 方灵愣了愣：“为什么啊？难道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吗？” 忽然感觉有人经过她，方灵忙转头，却见原来是轩熠，他竟不发一言，直接闯进了牛棚。方灵连忙也跟了进去。 “啊！” 那个女孩发出一声惊呼，又慌忙捂住脸，恐惧地蜷缩成一团。方灵这才看清楚，她竟然被人像拴狗一样用铁链子拴着，铁链一端拴在柱子上。而女孩的双腿确实自膝盖以下是空空的裤管，软软地耷拉在地上，发出难闻的臭味。 轩熠拔剑，刷地一下削向她脖子，脖子上的铁丝圈应声而断，却未伤及皮肤分毫。方灵目瞪口呆地看着，为轩熠如此高深的功夫震撼不已。 “什么人？” 院内忽然有人大喝，方灵一惊，想去搀扶女孩时，轩熠已经率先背起女孩，拉着方灵冲出牛棚，一把长剑横握手中。看到轩熠的表情，那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吓得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轩熠不再理会她，继续背着女孩下山，方灵紧紧跟在身边。 然而天色已大亮，村民已纷纷扛着锄头出门，又怎会看不到这欲逃走的三人？ 身后不远处，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拎着菜刀冲到路上，指着三人背影大喊：“这个人抢走了巧慧，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快，快去通知村长和元老会！” 那些村民仗着人多势众，全部围了上来。然而，下一刻他们便愣住了—— 那个背着巧慧的年轻男孩像是武林高手一般，身子跃至半空，双腿连环踢出，凡是被他踢中的村民全都哀嚎着躺倒在地，半天起不来。仅仅片刻功夫，已经有十几名村民躺倒在地。 剩下的人不敢阻拦，畏惧地后退，谁也不敢先动手。 然而，仅走了一里地，却听到村部的大喇叭里，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所有人！抓紧时间，到祠堂集合！设坛，请蛇仙！” 一直沉默的巧慧忽然发话了：“你们别管我了，快走！他们要请蛇仙了，等蛇仙出来，就谁都走不了了！” 方灵忽然反应过来，忙开口问道：“请蛇仙是不是要杀三元女？” 巧慧点头道：“是的。虽然现在还不到下元节，但此刻他们也顾不上许多了。蛇仙若是被他们强行从睡眠中唤醒，可是会发怒的！” 轩熠忽然冷笑一声：“正好，我们也要去祠堂。” 第1章 蛇仙 祠堂内外，已聚集起百余人，还有不少稍远点的村民朝这边赶来。 此时，中振正被一群须发皆白的老者围在中间，面红耳赤地大声嚷嚷着什么。 “中振，你不能这么自私！自古以来，只有村子到危急存亡之时才会请蛇仙出关，现在不过是一个三元女被人救走，你就要动用全村之力唤醒蛇仙？激怒了蛇仙，我们全部得跟着倒霉！” “不仅是三元女，巧慧也被他们救走了！那个男的武功高得很，不请蛇仙出来压根对付不了他！” “呵，我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一个毛头小子？今天除非我们元老会的人都死了，否则谁也不许设祭坛！” “我说请蛇仙就请蛇仙，谁要是不同意，明年我从山下带上来的种子农药，从镇上领回来的补助款，就没有他的份了。” 中振目光如蛇，嘴角露出冷笑，看着面前那四五个老者，毫不留情地道：“你们这些元老会的人，自己不种地，每日就是打打坐、念念经，我看明年收成不好的话，谁给你们饭吃！” 见他竟然用种子作要挟，本来忿忿不平的村民们全都噤了声。对他们来说，虽然元老会权威很大，掌握着给新生儿起名、为死者超度、主持祭祀仪式、观测天象、堪舆风水等事宜，但粮食才是他们的命脉。多年来，他们自从种了中振带回来的种子后，收成好了不少，每一年都有余粮，这在十几年前是根本不敢想象的。因此，在他们心中，比起得罪元老会，更不愿得罪中振。 “别争了，警察上山了——” 忽然，有人指着山下，惊恐大喊道。 轩熠和方灵也看到了，十来条警犬、四十余名特警全副武装，已经抵达了山腰。人人荷枪实弹，押着程老板和贾经理二人，朝着村子行去。 “太好了，现在这些村民们都聚集在祠堂这里，哥哥他们解救那些女孩子就容易得多了呢。”方灵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 轩熠停下脚步看了看四周，忽然足尖轻点，施展轻功飞上一处石壁中间的凹洞处，将巧慧放下。 “你在这里待着，救出方灵的室友后，我会回来接你。” 语毕，又飞回方灵身边。石洞中的巧慧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和嘴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们两个……是神仙下凡吗？” “糟了，警察进村了，还抓了程风千！村长，你快想想办法，否则我们的那些婆娘都要被警察给带走了！” “还想什么办法？还不快设祭坛，请蛇仙！” 这下，再也没有任何人反对，包括元老会的元老们，身先士卒地进入祠堂，围着蟒蛇石像盘腿坐下。 石雕底座的四个角上，分别点燃了四根粗大的犀角蜡烛。祭品郑燕燕被洗干净，用被单裹着，用绳子捆得紧紧的丢在地上。 “不要……不要……”因失血过多，她的面容已毫无血色，就连开口呼救，也是气若游丝，想哭也已哭不出来。 村民们在最初的骚乱之后，默契地排排站好，等待着祭祀的举行。一名元老一手执碗、一手执着利刃，每人的食指上划一刀，让鲜血滴进碗中。 而此时，轩熠和方灵也已赶到，方灵一眼便看到倒在地上郑燕燕，立即过去帮她解开绳子，又脱下外套让她穿上。 被取过血的村民立即上前，将方灵和郑燕燕围在中间。奇怪的是，他们没有动手，却只是伸着流血的食指，将血液涂抹在二人身上。 轩熠眉头一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脚踝上此前被蛇咬伤的部位此刻又痒又痛，肌肉蠕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里面钻出。他想上前救方灵出来，脚步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饶是经历无数风雨，此刻也不由心中震颤，猛然抬头直视着那尊蛇像，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名元老端着满满一碗血液，在石像的蛇芯下方轻轻绕了九圈，随后，将碗上抬，蛇芯子完全浸在血液中。 周边围坐的五名元老呈五芒星排列，高举起双臂，眼里露出恶毒的光芒，如哭丧一般念出了咒语：“蛇仙大神呀，无耻蟊贼掳走我们的女人，打伤我们的村民，恳请蛇仙大发神威，让这些蟊贼不得好死吧……” 吟唱声此起彼伏，血液缓缓往蛇腹中流去。 “又起雾了。这见鬼的天怎么那么奇怪。”方浩抬起头，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眼看韩队长的影子已经开始模糊，忙问道：“韩队，你看我们现在是？” “我要回去！我不跟你们走了！”忽然，人群中有个女孩哭了起来，大声嚷道。接着更多的女人开始附和，哭闹、尖叫声此起彼伏。 “大家不要怕，有我们在，大家不会有事的……”韩队长强自镇定，出声安慰，然而白雾茫茫，一群人近在咫尺却看不到他的身影，有人甚至出声恶狠狠地骂道：“都是你们这些警察不好，触怒了神灵！这个山里有神灵庇护，我们本来能在这里活得好好的……呜呜……你们这些天杀的警察，都该进天坑里孝敬蛇仙……” 听到这话，警察们忿忿不平，有一些年轻气盛的当场就同那些女人们大吵起来。韩队长连忙出声喝止。 “什么蛇仙？这都是封建迷信的说法！这片山林里树木多，湿气重，这里又是山谷，起雾是很正常的事！大家都镇定点！” “不是封建迷信，天坑里真的有大蟒蛇！以前扔进去的人……”一个年岁略长的妇女不服气地辩驳。 忽然，一个女子惊骇至极地尖叫了一声：“蟒蛇！蟒蛇出来了！” 众人忙转头去看，雾影中，果然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条粗大的黑影，不断扭曲、舞动，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动物腥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开枪！” 韩队长一声令下，山谷中响起了一片□□上膛的声音。 “嘭嘭！”两声枪响，清晰地传入祠堂。 方灵心中一喜，哥哥他们上来了！她连忙扶着郑燕燕踏出祠堂门，还不忘回头招呼轩熠：“轩熠，快出来！” “蛇——” 郑燕燕忽然尖叫一声，指着门外的小路。 无数条红蛇吐着芯子朝二人游来，方灵鼻中闻到一股浓烈得欲熏死人的血腥味，却见郑燕燕恐惧地跳着脚，想要赶走已经爬到脚上的蛇。方灵连忙拿出匕首狠狠割了下去，将那条蛇一分为二。 然而，看到面前的场景，她也是又惊又骇。面前的蛇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大的小的、花的黑的，竟然全都绕过那些村民，直接冲着他们三个而来。饶是此前她一直不相信“蛇仙”之说，此刻也不由茫然失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阿灵，往我这里来！”轩熠咬牙吼道，长剑不停挥舞，洒下漫天血雨。方灵拉着郑燕燕朝他挪去，郑燕燕却已经吓得腿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胸口的玉在发烫，方灵连忙拿出，却见玉开始发红，温度越来越高，像是要烫焦她的皮肤。她强忍着剧痛将玉紧紧握住，看到轩熠正朝她这边移过来。 “哗啦啦。”有什么东西掠过林梢。方灵应声看去，见是一条粗达一米、长得看不到尾的蟒蛇朝这边直直飞来，速度快如闪电。不等方灵有所反应，便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和手中的玉一口吞下。 “阿灵！”轩熠惊呼一声，立刻砍向蛇头。剑刃砍在蛇身上，却发出清晰的撞击声，竟像是砍在石头、钢板上一般，将轩熠的手腕震得生疼，长剑也脱手而出。 然而，他却毫不迟疑，运足内力一掌击在蛇的七寸。这下倒是有效，蟒蛇怒吼一声张开了嘴，将方灵吐了出来。 就在此时，方灵手中猛然发出一道红光，红光照进蟒蛇的眼睛里，它顿时痛苦地嘶吼起来，粗长的身子不断舞动着。 而方灵却已经昏迷，朦胧中又走进一片迷雾，却见无数毒蛇在身边游走，和她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道路的尽头，是一间竹屋，竹屋四周仿佛笼罩着一层结界，将毒蛇悉数阻挡在外。直到方灵走进竹屋，那些蛇都没有一条敢跟着进去。 竹屋内，凤芳灵跪坐在蒲团上，一手转动着佛珠，另一只手快速地敲着木鱼。方灵急忙开口：“前辈，你的屋子外面全是蛇，你快别敲了，我们得想办法把蛇赶走啊。” “不必焦虑，一切皆是幻象。”凤芳灵声音平稳，手上动作不停。 “可是祠堂里确实有很多蛇，难道也是幻象吗？”方灵急得快要吼了出来：“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才能脱困？” 凤芳灵缓缓睁开眼睛，静静看向她：“我教给你的咒语，你都忘记了吗？” “呃……”方灵一时语塞，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她忙开口念叨，手指比划一遍，全部回想起来后，立即道：“我马上回去！” 却在此时，她惊讶看到，她刚才在虚空中比划的字符，竟然全部显出形状，向着左边的窗户飞了出去。 她心中大喜，连忙来到窗边，继续不停念咒语、写字符，更多字符飞向窗外。与此同时，玉狐狸也发出白光，向着窗外照耀过去。 窗外忽然传来愤怒呼啸，那只蟒蛇精，竟然钻过窗户直闯进来！方灵惊呼一声，身子被撞得高高飞起。 接着，蛇尾将方灵紧紧卷住。凤芳灵衣袖挥动间，却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支笔来，在虚空中写着更为繁复的字符。那蛇将方灵随意一抛，凤芳灵终于露出震惊神色，慌忙去拉她，却被一道无形屏障猛然阻挡。 方灵的身子直直穿过右边窗户，飞向窗外的虚空。 第1章 魂穿 轻飘飘的灵体飞出窗外，穿过蓝天白云、穿过亭台楼阁、穿过窗纸帷幔，直直飘进床上的一具温软□□中，随即便被牢牢禁锢，再也无法出来。 那具身子陡然一震，如大梦初醒般，不由自主睁开眼睛。 红罗帐、红蜡烛、红囍字、床上方还悬挂着大红花！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她，这是一间结婚用的新房！ 沉默地坐起身，感到身上繁复厚重的衣服。果然是一袭华丽的大红色的新娘装，看来，她又做梦了。 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动作却忽然停下—— 竹屋，凤芳灵，蟒蛇，自己被甩出窗外……右边的窗户？凤芳灵说过，那是她曾生活的世界，她却进不去。 那她现在，是穿越了？而且，是真真切切地魂穿，成为了凤芳灵本尊？ 心里顿时像有一万匹汗血马踏着烂泥狂奔而过。她不由自主地开口，唇角逸出一句：“不会吧？” 方灵拍拍脑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脱下身上繁复厚重的外袍，仅着中衣，来到了梳妆镜前。 果然，镜子里的她，一张倾城倾国的脸，皮肤嫩得能掐出水，却是比现代的她更显年幼。 手指不由自主抬起，掐了掐那张脸，真疼。然而，手感也是真的好，细嫩滑腻，让她深切感受到什么是“肤若凝脂”。 “叩叩。”有小女孩微带怯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妃娘娘，已经是卯时二刻，奴婢春雪、春雨前来服侍您梳妆。” “进来。” 头上的一大坨发髻虽然华丽好看，却着实沉重了些，她无力坐在凳子上，转头看向推门而入的两个小丫鬟。 却见那两张脸完全陌生，不是她之前做梦梦到的任何一个。 “怎么是你们？夏荷呢？” 靠近她的小丫鬟抖了一下，本就有些惶恐的神色更加畏惧不安了，声音如同蚊子哼哼一般：“夏荷姐姐在、在服侍王爷洗漱，管家吩咐奴婢二人来服侍娘娘……” “把东西放下吧，你们先出去。” “是。” 房门关上，屋内异常昏暗。说也奇怪，她知道此刻轩逸在怜心苑和那个小三恩爱，但此刻的她，竟丝毫没有之前做梦时那样满心愤怒，反而感到十分无所谓。 她已见过凤芳灵，知道她过得还不错，为她报仇出气的心思便淡了许多。这个王爷轩逸可没现代的轩熠同学脾气好，她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去招惹他为好。 可是，她现在竟然穿越到了凤芳灵身上，那现实世界中的她难道已经死了？还是昏迷不醒？哥哥和轩熠还在与那些毒蛇战斗，她得立即赶回去，用咒语帮他们解决困境！ 看着面前的满盆清水，方灵咬了咬嘴唇。只要她陷入昏迷状态，就能见到凤芳灵，然后从左边的窗户穿回去！ 事不宜迟，她立刻俯下身，将脸完全埋入。沉闷的窒息感和身体本能让她下意识想要抬头呼吸，但理智告诉她，她不能抬头，一抬头，就再也没有进行第二次的勇气了。 胸腔憋得难受，脑袋开始昏昏沉沉的，求生欲却一点点消失。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如同在大海中随波浪起伏，只想这样永远随波逐流下去。 朦胧中，她走在一条荒无人烟的道上，远处飘来一黑一白两个飘渺不定的幽灵，她的心中感到有些不妙。 奇怪，不应该是见到凤芳灵吗？怎么会遇见黑白无常呢? “快回去！你这样回不来的，你会重新转世！” 意识深处，忽然响起一声大喝，是凤芳灵的声音！她急忙回头，整个空间却忽然剧烈晃动起来，摇得她的灵体几乎要涣散开来，然而黑白无常的身影却也因为这场晃动而再次飘远了。 “咳咳！”喉咙干灼得难受，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醒了？” 耳边传来冷冷声音，如同化不开的千年寒冰。她动了动眼皮，视线渐渐聚焦，面前的那张面孔便一点点清晰起来。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感到真是没劲。 “啪！” 一个耳光忽然击在她脸上，脸颊顿时火辣辣地疼，她忍不住腾地坐起，想也不想地回了对方一耳光。 “你有病啊？” 轩熠愣住，怔忪片刻后，眸中怒意开始聚集。 “传管家来！王妃生性好妒、忤逆夫君，已失为妻本分！即日起，搬入西厢房，丫鬟、小厮各留二人，其余全部调至怜心苑！” “王爷，万万不可啊，今天是王爷和娘娘新婚第一日，还需进宫去拜见圣上……”管家王仆听闻此令后，吓得连忙跪倒在地，殷殷劝道。 轩逸眸光微微一凝，站起身来，哼了一声：“下不为例。”说完，又转向一直跪在床边的春雪、春雨两个丫鬟：“你们两个，抓紧时间给她收拾一下，卯正二刻准时出发，若有延迟，你们自己去领罚吧。” “你自己进宫吧，我身体不舒服。皇上要是问起，就说我水土不服，无力下床。” 王妃的忽然开口，让轩逸怔了片刻，待反应过来她说的话，不由得怒意更盛：“你说什么？” 方灵冷冷看着他，无所谓地道：“新婚之夜，新娘独守空房，心酸委屈之下，决定一死了之……你不想听到我在皇上面前这样说的话，就不要让我进宫。” “凤芳灵，你以为这嘉王府是你凤国王宫，让你在这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当然不是啊，我这不充分尊重你的意见嘛。我能看出来你也不想带我进宫，既然这样我们彼此尊重对方不更好？说起来，你昨晚和心儿姑娘睡在一起，今天早上她本该给我奉茶请安的不是吗？若我以她对我无礼为由处置她，你又如何反驳？” “你敢！”轩熠的手猛然扬起，却见方灵转头看向管家，嘴角竟似露出笑意：“管家，我说得对不对？” “这……”王仆低下头，讪笑道：“王爷，王妃娘娘，您们还是不要拿小的打趣了……” “哼，既然水土不服，就给本王安安分分地待在府里修养。管家，王妃身体不舒服，府里一应事宜，就不用过问王妃的意思了。” 管家的身子微微一颤，俯下身恭敬地道：“是。” 轩逸站起身，不看床上的女子一眼，毅然决然地走出房门。 “奴婢失职，娘娘赎罪！” 春雪春雨连连磕头，让方灵的心情更加烦躁。 “别磕了，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春雪唯唯诺诺地道：“王爷吩咐了，让奴婢寸步不离地跟着娘娘，免得娘娘再做傻事。” “那好，你们就安安静静地站着吧，别出声打扰我，我睡会儿觉。”虽然奇怪为什么凤芳灵身边会没有陪嫁来的贴身丫鬟，但想到自己现在已不是凤芳灵，若被贴身丫鬟发觉不对劲会更麻烦，便打消了问话的念头。 两个小丫鬟低头答了一声“是”，便乖乖地站在床帐外，果真不再发一言。 翻了个身，不想去理会身后两个陌生女孩，只想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从醒来的那刻起，刚才窒息时的遭遇已经如同梦境一般愈来愈远，但凤芳灵的那句话她却并未忘记。按照凤芳灵的说法，她不能用自杀的方式回去，又该怎么见到她呢？哥哥他们没有自己的帮助，能够平安脱离险境吗？ 按照轩熠曾经讲过的故事，此刻的凤芳灵，应该是自己独身一人进宫见皇上的，然后认出来那个心儿是她曾经的贴身丫鬟，然后被轩逸狠狠讥讽一番，失魂落魄地自己回府。 可是现在，她却拒绝了进宫面圣的事，就算真的见到了那个心儿，心中也不会起什么特别的情绪。虽然只是很小一件事，却已经偏离了原本的命运轨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会不会让凤芳灵的命运由此改变？ 手指不自觉地伸向了胸口，摸到了玉狐狸，紧紧握在手里，一点点摩挲着。 不对！ 她连忙将玉坠取下拿到手里细看。双尾玉狐狸尾巴上的那个小缺口不见了！ 记得在轩熠的讲述和自己此前做的梦中，这个时候凤芳灵脖子上带的是假玉，后来如妃为了炫耀和讽刺凤芳灵，将真玉还给了她。可是自己是带着真玉穿越的，现在真玉在哪里？难道在如妃那里吗？ 她颓然地松开手，深深地叹了口气。要拿回真玉，少不得要去找如妃了。看来，即便自己再不愿意，还是得同那对渣男贱女纠缠不休啊。 可是她却只觉得心累，实在没力气在这里上演深宫宅斗，也不想遭遇凤芳灵曾经遭遇的事。哎，对了！既然如妃能来个偷梁换柱偷偷掉包真玉，那为何她不能再悄悄地“换”回来呢？ 印象中，那个如妃是不会武功的吧？如今轩逸不在，以她的身手，取个东西应该不难吧？ “春雪，如妃现在在哪里？”她连忙坐起身，呼唤那两名丫头。 “娘娘问的是谁？”春雪似是没听清，反问了一句。 方灵这才想起来，此时轩逸还没娶她，她还没有封号。 “就是那个心儿姑娘。” 第1章 诊病 “回娘娘，心儿姑娘跟着王爷一起进宫了。” 方灵倒也没有意外。看来，除了自己没有进宫外，事情还是按照原来的路线走。 轩逸大概正在向皇上和太后提出要娶那个小三了吧，一时半刻应该不会回来。记得自己上次“穿越”时，那个小三是在怀孕后故意来找她的，那个时候她是从腰上解下玉坠的，此前想必是片刻不离身的吧。 要不直接找个机会一棒子敲晕她，把玉夺回来？ 看着面前丰盛的早餐，她却一点也没有胃口。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超乎了她的想象，她需要花费一段时间好好消化消化。 “娘娘，管家来报，皇上听闻娘娘身体不适，派御医来府中看望娘娘了！” 春雨方才出去了一趟，片刻后便又回屋，向方灵禀报道。她看起来大概有十五六岁，比春雪话少些，性格也沉稳许多。 方灵一下子站起。御医？难道是……沐风？ 她下意识便要出去，春雨连忙拦住她，示意她还没有穿外衣。原来自从早上醒来后，她便一直只着中衣中裙，若要出去见人，这样穿着是万万不行的。 方灵见那外衫长袍大袖的，自己也乌拢不来，按捺下心中的不习惯，任由春雨服侍她穿好，暗暗感慨古代的达官贵人就是舒服，穿衣服都专门有人伺候。 不过心态倒是平和了许多，想起来要问最重要的事。 “那名御医多大岁数？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是太医署的张御医，已年过五旬，是宫里的一等御医，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专用御医。” 方灵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失落还是庆幸。 也好，她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沐风，他毕竟不是慕枫哥哥，与她而言，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那就请张御医进来吧。春雪，你去沏壶茶来。” 却见两个小丫头均是面露惊讶之色，互相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们两个有话直说，难道我有那么可怕吗？”方灵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从自己醒过来第一眼见这俩丫头起，就觉得她俩做事总是畏畏缩缩的，难道凤芳灵才刚进门，恶名就传遍整个王府了？ 春雨这才开口，有些不解地道：“娘娘，这里是您的卧室，怎能随意让外臣进入呢？” “这样啊。那我出去见他吧，你在前面带路。”说完，径直向门口走去。 不料裙子太长，她一个大步，直接踩到裙角，差点跌倒，连忙扶住门框。 “娘娘！” 春雨春雪连忙上前搀扶，方灵有些尴尬地站直身子，让她俩帮忙打开门，自己提着裙边淑女般地走出去。 “臣张成钺拜见王妃娘娘。” 面前的人着一袭深蓝官袍，头戴纱翅帽，眉毛胡子全白，皮肤红润，面上皱纹却很少，端得是鹤发童颜。然而他仿佛没料到方灵竟会亲自来接，看到方灵出现，竟连忙跪倒在地，深俯下身。 “起来吧。” 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礼节或者手势，只好学着电视剧上的样子，抬了抬手。 “皇上听闻娘娘身子不适，特派老臣来为娘娘诊治，还请娘娘前往屏风后，让老臣为娘娘悬丝诊脉。” 方灵心下甚是惊讶，带着一丝好奇和期待，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真能看到这种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场景！ 一根比发丝还细的丝线轻柔地绑缚在她的手腕上，绷得直直的直通屏风外面。她好奇地用左手小指指甲弹了弹，那张太医便道：“还请娘娘稍安勿躁，臣片刻后便会告知脉象情况。” “娘娘身子并无大碍，乃阴虚火旺、忧思过度，待老臣为娘娘开服方子调理一番便可。只是娘娘切记今后饮食清淡、勿要操劳过度，以免引发上火燥热。” 这些话方灵倒是不陌生，无外乎就是说她上火了。心中不由得暗暗好笑，这太医给她号了这么久的脉，强行给她没病找“病”也是辛苦。 “那……那要是皇上问起，你也这么说吗？” “这……”太医毕竟是老狐狸，旋即改口：“娘娘思乡心切，不思茶饭，身体虚弱至极，需好生静养，不宜舟车劳顿。” “那就好。无论什么人问起，这么回复他便是。我累了，要回房歇息了，你请回吧。” “臣告退。” 听见太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方灵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做几个提肩运动。 “春雪，扶我回房。”她开口唤道。 虽然已经无数次梦到过这个世界，可真的成为这里的一份子时，她才发现，她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她不熟悉这府里的任何一个人，不知道他们是好是坏，眼下只有春雪春雨离她最近，她一定要拉拢住她们，用最快的速度了解清楚这个世界和这个王府的一些情况。 “你们两个跟我说说，这是个什么朝代？皇上是什么样的人？” “朔望大陆，影国，年号：天禧元年；皇帝：轩尚，25岁；国土：十八省三十六郡二百七十三县；人口，两千万……” 方灵握着毛笔，有些费力地在宣纸上一字一字写着。虽然高中时学校设有硬笔书法课，但她却从未用过毛笔，写起来还是很不习惯。 春雨一边磨墨，一边悄然看着，眸中露出讶然之色。 早就听说这凤国公主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然而眼前这位王妃所写的字，却并非传言所说那样，甚至连握笔的姿势……她真的是传言中所说的那位凤国公主吗？ 春雪见门外有人影晃动，而方灵正专心写字，便没有通报，直接推门走出去。 片刻后，忽然小跑进来，一脸欢快的样子。“娘娘，王爷回来了！” “哦。”方灵淡淡答了一句，头也不抬：“跟我有关系吗？” 春雪笑颜瞬间褪去，惶恐地跪下：“奴婢说错话了，请娘娘责罚。”她怎么忘了，王爷和王妃娘娘关系不睦，甚至王爷进宫都是带着怜心苑的那位姑娘，这不摆明是让王妃在宫里受人嗤笑吗？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下跪的，你们不嫌累我还嫌累呢。”方灵伸手将她拉起来，又道：“反正我不去招惹他，只要他也别主动来找我事就行了。春雨，你接着说，这里的主要风俗有哪些？” “娘娘，再过十日就是中秋节了。到时皇上会罢朝三日。第一日前往围场狩猎，以示国泰民安；第二日率领文武百官前往社稷坛祭祀祈福，以示五谷丰登；中秋节当日前往月神殿设坛祭月，并于当晚在宫内设宴款待文武百官和官眷。民间则在这三日内开放夜市，未出阁的女子也能在当天去夜市上游玩。娘娘，到时您也得进宫参加宫宴呢。” “我去，怎么这么多事啊……”方灵朝天翻个白眼，心中哀叹一声。 “进宫的话，是不是必须得穿得很正式？”想起今早醒来时身上穿的那套繁复得跟圣诞树似的新娘装，她心中充满不妙的预感。 “是的，娘娘。管家已提前吩咐衣庄赶制礼服，预计这两日就能拿回来了呢。” “哦……那我不去可以吗？我这几天不是正好在生病嘛，你去找人帮我请个病假吧！” “可是，娘娘，您这……”春雨一愣，没想到这位凤国来的公主竟是这样任性。新婚第一天不进宫答谢圣上也罢了，怎么连圣上设下的宫宴也敢推辞？ “嘭！” 房门忽然被人大力踢开，屋内三人愕然转头，看到轩逸充满愤怒的铁青脸色。 春雨春雪慌忙跪下施礼，轩逸却对她们视而不见，盯着方灵一步步走过来。 “呵，我倒要看看你得了什么重病，能让皇上和太后对你紧张至此，对着本王唠叨了一个时辰不说，还侮辱心儿不懂礼节！原来你还能下床走路嘛。” 他忽然转头，朝春雨、春雪喝道：“下去！” 春雨春雪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低着头匆匆走了出去。 “侮辱你心上人的又不是我，你冲我发什么火？怎么，不敢顶撞皇上和太后，跑来找我这个软柿子捏吗？”方灵心头火气被勾起，扬起眉梢冷冷说道。 轩逸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宣纸被掌风带起，轻飘飘落在地上，他连忙捡起来。 “你写这个做什么？”他愣了一下，猛然抬高声音，眼神中已经带上修罗般的狠意：“你准备把这些情报传回凤国？” 尽管有些字他不认识，但大意还是能看出来，方灵记载的，正是影国的地形、人口、机构设置、风土人情，他在做质子期间，苍南的君王就曾多次找他问话，询问这些信息的。如今虽然凤国和影国联姻，但这些情报若是落入凤国君王手中，势必对影国产生巨大威胁！ 他拿着宣纸，面容渐渐扭曲，方灵忙上前去夺宣纸，却被他一把擒住手腕，怎么也挣脱不了。 他忽然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一名黑衣蒙面的影卫从屋顶跃下来，恭敬地跪在地上。 “请王爷吩咐！” “把这个女人关起来，未经本王允许，谁也不许探望！” 第1章 间谍 方灵被关在一间密室中，仅以一支微弱蜡烛照明，整个空间十分阴冷潮湿。 关她的影卫被调教得很好，一路上始终不发一言，甚至对她这个名义上的王妃娘娘也毫无畏惧之意，把她关进来后，笔直地站在密室门口，看这个架势，估计连蚊子也别想飞进来。 方灵不由得苦笑，看来自己这个王妃，比凤芳灵还当得没有尊严啊。轩逸那家伙把她写着影国风土人情的宣纸全部收走了，估计把她当作间谍去向轩尚汇报了吧。 仅站立片刻，刺骨的寒意便从脚底升起，她不由自主地蹲下身蜷缩成一团，想让自己暖和一点。扭头看了看影卫，她露出讨好笑容，打算拉近一下关系。 “这位大哥，能不能帮我拿点厚衣服来？这里这么冷，万一我冻死了怎么办？轩逸只说要关我，可没说要让我死啊。” 影卫却是充耳不闻，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堪比一尊雕塑。 方灵心情烦躁，她不能再像此前那样被关地窖里一关好几天，何况那时自己还能用匕首挖个地道逃跑，这密室铜墙铁壁的，她又手无寸铁，该如何出去？ 她再次看了眼影卫，心想自己好歹也学了不少招式，乘其不意一掌击晕他应该还是能做到，何况凤芳灵是凤国公主，又是轩逸的老婆，这个影卫应该还没那么大胆子敢打死她吧。 念及此，她清了清嗓子，抬头挺胸，摆出一副领导般的架势背着手走到影卫身侧。 “本……本王妃命令你，去给我拿床被子来！” 影卫仍不发话，如同木头。方灵猛然挥手，一掌削向他脑后。 然而，下一秒，影卫忽然消失不见，方灵一怔，心中暗道不妙，慌忙向一旁闪去，免得被人从背后偷袭。 然而等闪到一边后，却发现影卫又出现在原来的地方，仍旧笔直地站着，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却也未对她出手。方灵这才明白，这武功段位，绝非她能企及的，自己学的那三拳两脚，在影卫面前真的只能叫做“花拳绣腿”。 她不由得朝影卫伸出一个大拇指，赞道：“好功夫！” 忽然鸡贼心起，眼珠转了转，伸出食指勾向影卫的面罩。她很想看看，有着这样高深功夫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和现代人有没有区别。 这次那个影卫终于有了动作，还未靠近面罩，她的手腕便被一只长满茧子的大手紧紧钳住， 力气大得仿佛下一秒手腕就会像枯枝一样断掉。她大叫一声，连忙往回抽，那影卫也没为难她，直接放开了手。 她痛得眼泪汪汪的，却拼命咬着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不能哭，自己好歹是来自科技发达的21世纪，不能被这群封建时代的人小瞧。 “王爷，怎么刚回来，就又要出去？” 见轩逸跨上马背似欲出府，心儿小跑步追过来，身后两个侍女也跑步跟着。 轩逸连忙下马，几步走到心儿身边扶住她的身子，眉眼中的冷意全部消失，柔声问道：“怎么跑这么快？摔倒了怎么办？” 心儿扑哧一笑：“瞧王爷紧张的，妾身没有那么柔弱。倒是王爷这么急着出府，是有什么事吗？” 轩逸眸光又冷下来，从怀中摸出一沓叠成四折的宣纸递到心儿手里：“你自己看。” 心儿闻言接过，打开，眉头微微皱起，“咦？这字看起来好生奇怪，像是被人刻意少写了几笔。轩……天啊，这是当今圣上的名讳！什么人竟敢直呼皇上名讳？还有这上面的内容，是关于影国的情报吗？可是王爷在战场上缴获的？” 轩逸眸光幽深得可怕，沉声道：“是凤芳灵那个女人所写的！她身为凤国公主，又主动求婚于影国，原来是为了获取情报。本王这就打算进宫，将此事向皇兄禀报！心儿，你好好呆在府中，不要害怕，我已派影卫守在你身边时刻保护你！”语毕，放开心儿欲要转身，心儿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王爷，万万不可！” “为何？”见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心儿第一次出言阻止他，轩逸心中颇感意外。 “王爷，请听妾身一言。”心儿放开他袖子，朝他福了一礼，旋即道：“即是王妃姐姐所写，王爷就更不能禀报皇上了。私通外敌并非小事，皇上若要追究下来，定会牵连甚广，王爷与姐姐刚举行过婚礼，即便未有夫妻之实，也已有夫妻之名，难免不会受到牵连啊。” 轩逸轻笑一声，抬手抚摸着她的鬓角：“你不必担心，皇兄本就对我有愧，不会随便处置我。若我告知他凤国公主的真面目，不但不会受到牵连，影国上下还会认为是凤国公主的阴谋破坏了你我二人的姻缘，本王也是受害者之一。届时凤国公主被处决，我再向皇兄提出娶你为妃之事，皇兄必然无法再拒绝，这是你我二人成为眷属的最好时机。” 心儿想了想，露出羞涩一笑：“是，王爷心思缜密，是心儿想事过于简单了。” “哪里，你也是为本王着想。快回去吧，别着凉了。”说完，再次抱了抱她，然后跃身上马。 心儿望着轩逸远去的身影，唇角越翘越高，眉眼全是得意之色。 轩逸这一进宫就是大半天，眼见日落西山仍未见其归来。 心儿用过午膳后睡了片刻，醒来后便命人为她梳妆打扮。一袭紫纱罗衫，红唇如焰，凤目流转，莲步轻移间，满头珠翠叮当作响。 琼芳苑内，春雨和春雪遍寻不到凤芳灵，急得团团转，却在此时，闻到一股浓郁的脂粉香味，接着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打扮得如同贵妃娘娘一般雍容华贵的女子。 “奴婢春雨、春雪，见过心儿姑娘。” 王府内下人都知道，这心儿姑娘原是王爷的未婚妻，和王爷情投意合，可惜凤国公主却强硬地嫁了进来，破坏了这段好姻缘，而心儿姑娘却不哭不闹，愿意不计名分地跟着王爷，因此府里上下对她都甚是尊敬和同情。 “起来吧。你们两个在这里服侍王妃娘娘可还习惯？有没有受到苛待？” “没有，王妃娘娘对我们很好，谢谢心儿姑娘关心。”春雪心直口快，抢先回答道，随即又面露焦急之色：“只是今天上午王爷来过后，王妃娘娘就不见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不知道去了哪里，真是急死人了。” 心儿目露惊讶之色：“哦？那怎么不去禀报王爷？” 春雪看了眼春雨，低头嗫嚅道：“奴婢不敢……今天上午王爷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好吓人的样子。” “这样啊，真是不巧，王爷上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要是我早点知道就好了。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你们就过来跟我说，今后王妃娘娘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们都要尽快将情况汇报于我，她是凤国公主，出了事我们谁都担待不起，知道吗？” “是。”春雨、春雪低头，唯唯答道。春雪接着又道：“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呀？王妃娘娘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消息了！” 心儿伸手放在她的肩头：“我会尽快将情况传达给王爷的。现在仅凭你们两个找王妃娘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这样吧，我去跟管家说一声，让他出动全府上下一起寻找。” “谢谢心儿姑娘。有心儿姑娘在，奴婢就放心了。”春雪忙附身拜谢，眼中满是感激和钦佩。 春雨却眸色暗沉，对心儿只是礼节性地下拜施礼，不像春雪那样对谁都自来熟。 好饿啊。 方灵蹲在地上，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将脸埋在臂窝里。 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被穿越、被关小黑屋，还被人监视。这密室里密不透风，也没有计时器，她连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都不清楚。 扭头看了看墙壁，她有些犹豫。之前只要一陷入昏迷状态，她就能见到凤芳灵，不知道现在自己一头撞墙上，能不能再次看到她？实在不行，让她把她的记忆分享给自己也行啊，不至于对这个世界全然不知，打听点消息还被人当作是间谍。 纠结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欲起身往墙上撞时，忽然有脚步声顺着地面传入耳中，愈来愈近。接着，密室门被打开，一抹香风随之飘入鼻中。 方灵翻了个白眼，不用猜就知道，是轩逸的心上人来了。她倒是沉不住气，这么急着前来和前主子相见。 不过，毕竟是凤芳灵的老熟人，自己不做出点震惊的样子，也太不像样了点。 “心儿姑娘，王爷吩咐过……”木头人般的影卫见到心儿倒是立刻说人话了。方灵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惊觉竟是那样年轻，像是还不到二十岁。 心儿没有说话，从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方灵连忙看过去，本以为是玉狐狸，却见那东西呈厚厚的圆圈状，倒像是枚扳指。 “王爷说过，见此扳指，如见王爷，府中任何影卫，皆可由我差遣。你先退下吧。” 影卫躬身施了一礼，忽然纵身一跃，便不见了踪影。 “是你？你没有死……”待心儿走过来，她已酝酿好了情绪，缓缓站起身看着面前遍体绫罗满头珠翠的女子，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还在默默看文吗？冒个泡吧^_^ 第1章 毁容 “公主，好久不见，我还真是想你。”心儿也开口了，然而声音中透露出的情绪，却跟话语的表面意思大相径庭。 “云铃，我也好想你！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方灵忽然一把抱住她，胳膊收得紧紧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探进她腰间，摸索寻找着玉狐狸的踪影。 心儿吓了一跳，挣扎着要推开她：“你干什么！” 然而方灵实在抱得她太紧，一时无法挣开，方灵迅速在她腰间摸了一圈，一颗心却直坠谷底。 奇怪，怎么会没有呢？ 然而下一秒，方灵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她握住，心中一惊，以为自己的意图被她察觉，却见她抓着自己的手指，忽然在她的脸上划了下去。 “你这个疯女人！”满头珠翠掉了一地，心儿捂着脸，又惊又怒。 擦，又上当了！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没想到玉坠没找到，反被对方再次设套。 “疯女人？”方灵冷笑一声，后退了一步：“云铃，本公主待你不薄，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我叫心儿，不叫云铃，你少在我面前演戏！你心肠歹毒，意图毁掉我容貌，竟还想恶人先告状？” “切，要陷害我怎么不直接一刀杀了我，反正王爷对你那么宠爱，对我那么讨厌。怎么，难道你还顾忌着我是凤国公主，不敢对我下手吗？”方灵凑近她，似笑非笑地说道。 伸手拉过她的一缕长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我可提醒你了啊，你有本事的话，最好在这里就把我弄死，否则等我出去后，你再想对我下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哦。” 心儿看着她，忽然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你想死的话，又何须经过我的手？你私下传递情报给凤国，王爷已将此事禀报皇上，到时候你不但会死无全尸，而且会遗臭万年哦。” 方灵思忖片刻，见她转身欲走，忽然开口道：“既然我注定活不长久，那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免得我死了也不甘心，化为厉鬼日日缠着你。” “你！”她这句话显然吓到了心儿，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深呼吸了几次，脸上忽然露出怨毒来。 “因为你的命太金贵了！我和你一起长大，明明是相似的年纪，就因为你是公主我是奴婢，我就得随意听你使唤？你每次犯下错误，闯下祸端，都得由我代你受罚、挨板子，凭什么？你只是假惺惺地掉几滴眼泪，我却要疼上一两个月！你被别的公主嫉妒，把气撒到了我的身上，你却顾及姐妹情谊不愿为我出头，呵呵，你倒是落下了善良大度的好名声，可我呢？ 那时起我就决定了，我今生谁的奴婢也不当，要当就当主子！” “养只狗尚且知道报恩呢，你比狗还不如。”方灵不屑地看着她：“没那公主命就别患公主病，凤……我对你的好若在宫中排第二，谁敢称第一？你难道想遇到天天打你骂你的主子不成？” “不管是打我骂我的主子，还是对我好的主子，对我来说，都是一样，永远只会把我当丫鬟而非姐妹。”心儿凑近她，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本想着和你相忘于江湖，哪知你这么执着，竟然千方百计地嫁了过来。不过，是你先坏了我的好事，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哦，原来你还会念旧情？”方灵扑哧笑出声来，话语中充满嘲讽和不屑：“我可担待不起你的旧情。只是你竟然会偷梁换柱拿走玉狐狸，这倒是令我意外。你看上轩逸了就直说嘛，早知道你喜欢他我就不嫁给他了，你何必费这么大的心力呢？” “你那么喜欢他，会好心和我共事一夫？”心儿挑眉冷笑：“不过，即便你嫁给他也没关系，现在王爷的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只要你生不出孩子，就算坐着王妃的位子又如何呢？” “哦，那我就先祝你早生贵子咯，但愿你运气好，别遇上难产啊宫外孕之类的，平平安安地生他个十个八个。你和轩逸渣男贱女天生一对，一定要白头到老，别出来祸害别人就行。” “放肆！凤芳灵，我从未见过这世间有如你一般怨毒的女子！” 一声暴喝传来，方灵翻了个白眼，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渣男贱女竟然全部屈尊来这阴冷地牢里羞辱她。 “妾身见过王爷。”心儿一秒化身娇怯怯小娘子模样，对着轩逸敛眉顺眼、仪态万方地行礼。 “你的脸怎么了？” 虽然室内光线昏暗，轩逸却甚是眼尖，立刻便注意到心儿右脸上多了几道渗着血水的伤痕。 闻言，心儿的眼泪瞬间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是妾身未注意礼节，打扮得过于招展，招致了王妃姐姐不快，骂妾身是狐狸精，勾引了王爷，用指甲划伤了妾身的脸。” “凤、芳、灵！” 轩逸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吼出了这三个字。 伸手放至腰间，铮然一声，长剑已经出鞘，在烛光下发出森然冷芒。 “王爷不可！”心儿大惊，连忙拉住轩逸手腕：“王爷，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王爷切勿对姐姐动手，她是凤国公主，身份尊贵……” “尊贵？”轩逸冷嘲一声，看向方灵：“越是身份尊贵的人，心肠越是歹毒。本王今天就让她知道，肆意玩弄别人的人，会得到怎样的下场！心儿，放开手，本王这就为你出气！” 方灵忽然明白，这两个人都是心理有残缺的人，难怪能走到一起。 她握紧拳头，眼睁睁看着轩逸嘴角露出狠毒冷笑，剑尖逼近她的手腕。 “心儿，是这只手伤了你吗？” “王爷，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届时姐姐还得出席宫宴、面见皇上皇后，王爷千万不能冲动啊。心儿容貌被毁是小事，王爷若因此毁了姐姐的手，心儿会良心不安的。”心儿连忙抓住轩逸袖子，再次劝阻道。 轩逸左手握住她的手：“心儿，你生性善良，但不能小看了人的狠毒之心。这女人执意来到影国，图谋不轨，甚至还处处刁难你，若非看在皇兄的面子上，本王早就一掌劈死了她，如今她又毁你容貌，本王若不给她点教训，还不知道她以后会做出什么更加恶毒的事来。你让开。” 心儿叹了口气，低眉顺眼，柔柔地道：“既然王爷已经做了决定，心儿也不好阻拦，只希望王爷一定要手下留情啊，莫要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心儿的容貌还能复原，但姐姐的手若被砍掉就再也长不回来了。” 轩逸想了想，冷冷地、一字一字地道：“哦，这倒是！”说着，剑尖缓缓上移，指向方灵脸颊：“她毁了你的美丽容颜，那就自己也尝尝这种苦头吧。影卫，抓好她。” 方灵一惊，立刻伸手握住剑尖，想要和轩逸拼个鱼死网破。然而在一旁待命的影卫已率先落于地上，仅一招便挟制了她的双手。 眼前的烛光忽然跳动、模糊，如同天上的星子亮起。脸上冰冷刀锋游过，瞬间又热又痒又疼，连带着痛到心中。有热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如同道道血泪。 恐惧、恨意席卷了方灵的身心，她清楚地意识到，她被毁容了。凤芳灵那倾国倾城的容颜、吹弹可破的肌肤，此刻尽毁于轩逸的冰凉剑刃之下。 片刻后，轩逸终于收手，方灵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两颊热辣辣的，下意识用手背一蹭，上面殷红遍布。 “妒、妇。”轩逸嘴角噙着冻人笑意，直视着她的脸颊，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言毕，嫌恶地看她一眼，拉着心儿的手转身离开。 “看好她，每日仅给她些水喝，别让她死掉。”背影消失前，他头也不回，对着影卫下了命令。 影卫放开方灵，她无力地委顿在地，眼神空茫茫的，像是沉浸在梦中一般。 室内陷入死一般寂静，方灵只是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将脸埋进臂窝中。 影卫端来水放置她的面前，她一眼也不去看，侍卫只好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拉起来，将水强硬地灌进她的口中。她如木头娃娃一般，沉默地任由水进入她的喉咙，也不去抵抗。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三天。三天里，方灵始终保持这个姿势，最后终于失去意识，一侧身昏倒在地上。 暗卫连忙上前探她鼻息，这才发现，原来伤口恶化，导致面前女子发起了高烧。 朦朦胧胧中，她又走进了一片大雾，看不清任何人的身影，然而这雾气中，又有一股浓郁的药草香味。她茫然地向前走着，四处张望着寻找凤芳灵的影子，却只听到凤芳灵温柔而坚定的声音飘飘渺渺传入耳中。 “孩子，回去，找到玉狐狸！” 同时，耳边似乎又有男人声音响起，像是在呵斥什么人，愤怒而不失威严，让方灵的神智一点点明晰起来。 第1章 仇恨 “皇兄息怒。臣弟只是一时愤怒，失了分寸，臣弟自会寻遍京城名医，为她好好医治。” “息怒？她是凤国的公主，是你轩逸的王妃！若不是朕一时兴起想着来看看你和凤国公主，你是不是就要放任她在地牢死去不管？关进地牢也就罢了，还在她的脸上刺字？轩逸，你还有没有将我这个皇兄放在眼里，有没有将两国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 “可是，她私自传递情报，皇兄难道就不觉得她嫁入影国是另有目的？” “即便是另有目的，也得在掌握了确凿证据之后才能定罪，仅凭一张纸能说明什么？你有看到她和外人接头吗？倒是你，明明白白地羞辱她至此，就是当着两国百姓的面公然羞辱整个凤国！你以为凤国国君会咽得下这口气？你知不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 “是臣弟思虑不周，臣弟会亲自前往凤国，向凤国国君负荆请罪。” “我看你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了！凤影两国百姓，哪个不知你在大婚当晚留新娘子独守空房，却去和外室厮混？如今还妄图仅凭负荆请罪便平息事态，只怕你还未到达凤国国君面前，凤国百姓便将你生吞活剥了！” “皇兄！一切皆是臣弟的错，和心儿没有关系！臣弟愿意担起一切责任！还望皇兄不要指责心儿，她……她生性善良，已经因为王妃的事自责许久了，皇兄切莫再让她担惊受怕。” 方灵静静听着，心中已经明白过来，原来是皇上轩尚一时兴起来王府看望轩逸和自己，无意间将自己从密室中解救了出来。 脑袋上冰凉凉、湿乎乎的，还有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道，身上却再也没有发热的感觉，一阵神清气爽。脸颊也没有那么疼了，却痒得难受，让她忍不住便想伸手去抓。 但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想听听这两人的对话，分析一下这个皇帝的性格，看能不能成为她以后的依靠。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哪！”轩尚冷笑一声，声音中充满嘲讽：“朕因逼迫你为了国家牺牲私情，自认为有愧于你，你却以此为要挟，处处挑战朕的底线！朕原本打算，只要你让凤国公主诞下嫡子，便破格封心儿为郡主，允许她成为你的侧妃，可如今你为了她，罔顾两国关系，罔顾百姓生死，此等红颜祸水，怎能留存于世？朕这便命人将她拿下，以向凤国君主表示诚意！” “皇兄不可！臣弟、臣弟有一方法，能成功避免两国争端！” 方灵心中有些惊讶，听这声音，轩逸竟像是跪在地上？ 眼皮动了动，微微睁开一道缝，见果真如此，旋即又闭上眼睛，心中涌上一种痛快感。原来，这个渣男也并非天不怕地不怕，面对封建时代至高无上的皇权，哪怕他是皇上的亲弟弟，也不是想做什么事就随心所欲的。 “你倒说说，还有什么好办法？”轩尚气急反笑：“凤国国君已经发来亲笔信，三日后便会到达影国带回他们的公主。你是打算把脸上写着‘妒妇’二字的公主还给他们吗？” “臣弟有一好友，医术甚是高明，定能在三日之内成功除去王妃脸上疤痕。然后，臣弟会尽快让公主怀孕，产下嫡子，将传世玉狐狸传于他手。还望皇兄帮忙转告凤国国君，一月之后，臣弟定会亲自带着王妃，前往凤国省亲。还请皇兄待臣弟写下手书，加盖印章后交予凤国国君！” 轩逸这话说完后，室内陷入沉默，只听得到两人静静的呼吸声，以及唰唰的写字声。 方灵却听得又气又急，这到底是救她还是害她？那个渣男竟有脸说出让她怀孕生子，他想得倒挺美！ “好，如你所说，朕就先回复了凤国国君。不过，为免你再被不明来路的女人迷惑，在王妃诞下嫡子之前，那个心儿就暂且进宫陪太后吃斋念佛，去去她身上的狐媚之气。” 轩逸想要开口说情，轩尚直接拂袖回身：“行了，你也别想着求情。这是朕最后一次给你脸面，若你再敢为难凤国公主，就别怪朕不顾手足之情了！” 听着轩尚的脚步离去，却感到轩逸就站在自己床前，视线也落在自己身上。方灵深知目前的她是怎么也打不过轩逸的，不过现在是白天，他应该不会那么脑残，现在就想着和她造人，只盼他别再把心上人被软禁皇宫的怨气再发泄到她身上，再让她吃一次苦头。 却听轩逸忽然深深叹了口气，开口呼唤道：“来人！” 片刻后，有一影卫出现，恭敬道：“请王爷吩咐！” 轩逸道：“你马上用信鸽将此书传于沐风，让他尽快回到王府，无论用什么办法，务必消除王妃脸上字迹！” “属下领命！” 方灵心中猛地一颤。沐风……慕枫哥哥，轩逸竟是让他回来？ 可恶！她才不要让沐风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不管她是方灵，还是凤芳灵，她都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丑陋容颜。 轩逸又是叹了口气，拂袖出门，对门口候着的丫鬟道：“照顾好王妃。”随即，脚步渐渐远去。 方灵长舒一口气，睁开眼睛，见一个丫鬟正步入门来，依稀有些眼熟，却不见春雨、春雪。 “娘娘，你醒了？”丫鬟又惊又喜地开口，方灵瞬间想了起来，这不是夏荷吗？ 看来，她的丫鬟又被换了。 “春雨、春雪去哪里了？”她有些奇怪地道：“你之前是服侍谁的？” “回娘娘，奴婢原是王爷院里的，以前王爷战场受伤，均是奴婢贴身照顾，此次娘娘受伤，王爷便将奴婢调来这里。春雨、春雪出去为娘娘购买药材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 她说话声音柔柔的，怯怯的，像是一朵温室里的小花儿。方灵原以为她刚进王府不久，却未料到她已是府中的资深丫鬟，还是轩逸面前的红人。 然而，方灵的心情却不怎么好。本来还有种见到故人的亲切感，如今看来，这夏荷必定也是对轩逸忠心耿耿的了，她也不可能对夏荷推心置腹。 “这样啊。你去拿镜子过来，我看看伤势怎么样。”她用手背轻轻蹭了一下，却感受到脸颊已是高高肿起。 夏荷立刻吓了一跳：“娘娘，万万不可！沐风大人很快就会回来，有他一双妙手在，娘娘一定能很快痊愈的。” 方灵冷笑一声：“你别那么紧张，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不去看镜子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把所有人赶出去不让他们看到我？拿来吧。” 夏荷犹豫片刻，终是乖乖地走至梳妆台前，拿过镜子置于方灵面前。 纵然黄铜镜不像现代的镜子那么清晰，方灵仍能清楚看到，自己的两颊被轩逸用剑尖分别刺了“妒”“妇”二字，血液虽已干涸，却成为黑色的伤痕，沾着一层淡黄色的药粉。伤口边缘有些发炎，又红又肿。 她情不自禁地抬手去摸，脑海中回忆起第一次看到镜子中凤芳灵本体美貌时的样子。那样精致如瓷娃娃一般的人儿，那样胶原蛋白满满的肌肤，如今全被轩逸那个变态给毁掉了。 藏在被子中的那只手握得紧紧的，指甲陷入手心，这笔账，她记下了。将来，她会百倍千倍地回报于他，让他尝尝被人将尊严踩在地上的痛苦。 “娘娘，你别看了……沐风大人会将你的伤治好的……” 未料夏荷却是看得难受，不由自主地哭了出来。 方灵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嘴角微微弯起，权当是个微笑。 “我饿了，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有的话拿一些来，没有就让他们现在做吧。” “是，奴婢这就去厨房看看。” 见夏荷的身影消失在院外，方灵立刻下床，在柜中找了一件薄纱衣服，用牙撕了一块下来蒙在脸上，熟门熟路地出了琼芳苑。 院外有小厮正在扫地，她开口问柴房的方向，那小厮没有多想便直说了。 上次“穿越”时沐风背着她走向的方向她还依稀记得，走到柴房附近时，她便清楚看到，西南角有道小路狭窄偏僻，正是上次沐风去往王府后门时走过的路。 她小心避开着下人的踪影，瞧见一水池旁有把剖鱼的利刀，捡起来揣进怀中。趁着拉木柴的牛车进府时遮挡了大部分人的视线，她一个闪身，借着木柴树枝的遮挡，成功地扒在牛车底部。 那车卸下木柴后，便调转车头，重新出了王府，朝河边行去。 经过一处半人高的草丛时，方灵爬出车底，悄悄藏身在草丛中，看着牛车远去后，这才站直身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现在的武功，远远不足以撼动轩逸半分，惟有另辟蹊径，找到别的办法，能够一击制敌，让轩逸和心儿血债血偿。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的章节，写的是女主出府；新修的章节，还是写到女主出府。奇特的巧合，只是大修前是一个世界，大修后变成了另一个世界^_^ 第1章 渔女 此时将近中午，而这个地方又太过偏僻，方灵走了四五里，却只看到几处稀稀拉拉的散居农户，未见集市或城镇。而此前三日粒米未进，加上高烧才退，她走着走着，眼前便开始阵阵发黑。 她努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看到前方河面上似有渔夫在打鱼，便朝那边走去，想要打听一下去镇子的路。 未料还未走到，又一阵眩晕感袭来，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蓦然瘫倒在地，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却是在一户简陋的农家小屋中，一位头上包着蓝色布巾的婆婆正端着一碗鸡蛋汤，一勺一勺地舀着喂到她嘴里。 她喝了几口，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摸向自己的脸，果然蒙脸的纱布已经被取下了。 “姑娘是在找这个吧？”婆婆露出慈祥的笑，从枕头下面拿出那方叠得整齐的紫色面纱，然后又道：“姑娘戴着面纱，吃饭的时候终归不方便，我家老头子抽空为姑娘编了顶帷帽，你戴上试试。”语毕，转身从身后拿出一顶竹篾编就、四周悬挂长至肩膀的薄麻布的帷帽，递到方灵面前。 方灵迟疑地接过，戴在头上试了试。麻布薄薄一层，虽然看物不太清，视线却未受影响。最重要的是，她不用担心在吃饭时不得不取下面纱，让脸上伤疤暴露于人前的尴尬。 “谢谢婆婆。”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心中却是异常苦涩。她本来打算，留着这满脸伤疤，用以提醒自己不忘被轩逸羞辱之恨。可是如今真的暴露于人前，她却只觉得羞耻，自己的尊严和骄傲早就被人撕碎得干干净净。 “请问婆婆，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见婆婆又拿起勺子打算喂她，她连忙接过碗和勺子，表示她自己来就好。 “我家老头子和儿子在河边打鱼，回来吃午饭时发现你倒在河边的草丛里，怎么喊也喊不醒，便把你背回来了。姑娘，你是哪里人啊？怎么会一个人来到河边呢？” “我……我是凤国人，远嫁到这里，却被夫君抛弃，想自己一个人走回凤国，却在这个地方迷路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婆婆你这里需要人手帮忙吗？我会洗衣做饭，可不可以在这里暂留几天？” 闻言，婆婆慈爱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开出一朵花来。 “姑娘，你想留在这里，我们是万分欢迎的，只要你不嫌弃我家粗茶淡饭便好。你刚起来，还没吃午饭，正好今天中午多做了一碗，我这就去把饭菜热一下，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婆婆说完后，掀起门帘走了出去。方灵收回目光，打量着这个屋子里的陈设。 对这个世界，她完全是陌生的，必须要先找个安身之处，尽快摸清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国家分布等，确保以后能够独立在这个世界行走。 这个婆婆的家完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听她所说，她的丈夫和儿子每日早起去打鱼，傍晚将鱼带到集市上卖掉，换点针头线脑粮食之类的生活用品；这位婆婆还养了一些鸡鸭鹅，种了一小块菜地，每日父子俩出去打鱼时，她就在家拾掇菜地，照看那些家禽。一家人的生活虽然清贫却充实。 方灵就在这户简陋的农家留了下来，婆婆特地把一间专门用来放置杂物的小房间拾掇干净了让方灵住下。 婆婆的儿子名叫鱼生，虽然已有十八岁，却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像是才十五六岁。他对方灵的脸十分好奇，晚饭时时不时盯着她的脸看，问她为什么脸上会有两个字，那两个字怎么念，是什么意思，却被他的父亲严厉喝止，让他不要做出这等无礼之事。 方灵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家三口都不识字，难怪对她脸上刻字的事始终没有多问。此时鱼生问起，她便寻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让他保证保密，不要让任何外人知道家里多了个脸上刻字的少女一事。 次日一早，一个戴着粗制帷帽的卖鱼女出现在集市上。旁边，婆婆忙忙碌碌地帮客人称重、剖鱼，而卖鱼女则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有认识婆婆的卖菜小贩笑道：“顾大娘，这是你家鱼生新娶进门的媳妇吗？什么时候办的喜事啊？” 婆婆讪笑着遮掩：“哪里，一个远房侄女，来我这里借住几天。你的菜卖得怎么样？” 那小贩笑得甚是开心：“好着呢，这不快到中秋节了吗，这几天买菜的人多着呢。你看，来你这里买鱼的人也不少啊。” “是啊是啊，我家老头子一大早就又下河打鱼了，说是这是个好时节，一定要多打点，好有钱过节……” 方灵未发一言，静静看着各类物品摊贩的报价、顾客给的钱币及收到的找零。 一个上午看过去，方灵已经大致掌握了这里的各类生活用品定价，推算出了大概的汇率。这里的通用货币有碎银、圆形方孔钱、玉币和贝币。除了碎银外，其余钱币均雕刻了奇特纹样。 方灵细细地看着，忽然想起轩熠故事中所说的真假玉狐狸之事。之前拿回玉狐狸时，因为事情繁多，没有去看是否真如故事中所说，真玉狐狸上面雕刻有影国皇室图腾。但这钱币上的花纹，线条流畅，纹路繁复却不显杂乱，非能工巧匠是绝对不能轻易仿制出来的。 第二日开始，她便独自来到集市上卖鱼。因着中秋临近，鱼虾的需求量大增，鱼生和他父亲便一天到晚都在河上打鱼，婆婆则为他们做好一日三餐后端送过去。而有了方灵的加入，卖鱼的人手确实抽得出来了。 与别的不停吆喝的小贩不同，方灵的摊位却是安安静静的，有顾客问价也只是细声细气说话。 旁边的小贩虽然对她始终戴着帷帽甚是好奇，但婆婆解释过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不能随便抛头露面，那些人便没有多问，又加上和她不熟，也很少和她说话，她的摊位便显得和旁边互相说笑招呼客人的摊位格格不入。 算了算日子，距离中秋节已是只有三天的时间了。方灵也完全与这个集市融为一体，身上的粗布衣衫沾满鱼鳞、血污，浑身一股鱼腥味，剖鱼技术也越来越好。 日头快升到头顶的时候，集市里忽然来了一队人马，拿着一沓纸在路边的粗树上粘贴。 人们旋即围了上去，发现那是一张悬赏告示，上面画着一副女子肖像，两颊纵横交错着数道伤痕。告示上还说，凡有此女子线索者，皆可揭下告示到嘉王府领取赏银。 方灵看着那告示，心中冷笑。那个敢做不敢当的男人，怎么不如实画出女子脸上的伤疤形状？怕是不敢让民间知道，他对自己的王妃都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吧。 那些人贴完告示后，却未急于离开，反而上了马，在集市上四处逡巡。凡遇到年方二八的少女，均特地多看几眼，确认不是画中的女子。 方灵见状，向下按了按帷帽，低头摆弄着剖好的鱼。忽听马蹄朝自己这边过来，一个冷冽声音随之在头顶响起。 “你，把帷帽摘了，抬起头来！” 方灵的心咯噔一声，犹豫片刻，听见那人拔剑出鞘的声音，咬牙将头上帷帽取下。 一张沾满鱼鳞、血污、淤泥的脸暴露出来，朝那人嘿嘿一笑，像个二傻子似的。 那人皱了皱眉，从怀中掏出一方汗巾，扔进盛放活鱼的水盆里，冷声道：“把脸上的污秽擦干净！” 方灵无奈，只得依言照做。大不了就是被发现，被重新抓回王府，反正不会有性命之忧。 湿布巾在脸上擦过后，露出一张布满伤痕的脸。红肿已经消退，伤口开始愈合，“妒妇”两个字依稀可见。 旁边的小贩窃窃私语：“咦，这脸上怎么还刻着字啊？”“是被流放的犯人吗？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到底犯了什么罪……” 就在此时，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落下来，正处于方灵和那名男子之间。 “嘭”的一声，烟雾升腾起来，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接着，方灵只觉得身子忽然腾空，一个黑衣人横拦着她的腰，在旁边的摊位和树枝上几个跃起，便将这个集市远远抛于身后。 她费力地扭过头，看到这个黑衣人同样是黑巾蒙脸，心中不由得忐忑，难道是轩逸身边的影卫？可是刚才那队人马不也是轩逸派出的吗？ 不过片刻后，她的疑虑便消除了。 黑衣人将她掳至一处密林，密林里，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正背负双手，静静地站在那里。 “三王妃，冒犯了，用这种方式请您过来。我家主人想要见您，三王妃请跟我来。” 方灵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惶恐道：“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什么三王妃，只是一个卖鱼女。” 那人露出一个莫测的笑：“我们既然会邀请您来，自然是确认了您的身份。不过三王妃不必害怕，我家主人并无恶意，只是久闻凤国公主的大名，想要见一见罢了，还请公主赏光一见。” 第1章 共谋 方灵没有多加拒绝，眼下这情况，估计也不允许她拒绝。这男的皮肤青白，眉毛稀疏，即便是笑着说话，眸光中也透着一股阴冷，跟那个心儿一样，属于充满野心的眼神。 她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主人”是何来头，能让这种人甘心屈于人下。 那人带着她走向密林深处，触目看去，前后左右均是参天大树，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一些机警的鸟儿，扑棱棱地横穿过枝杈消失在远方。 方灵走着走着，心脏便不由自主地怦怦跳了起来。这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虽然她不怕死，但万一对方是个变态，对她来个先奸后杀，那样她就算是死了也没脸下地狱见鬼吧？ 此时，走在前面的那人也停下了脚步，距离方灵大约三米左右距离。方灵立刻暗暗握紧拳头，做好战斗架势。 脚下的地面忽然下坠，方灵不由自主惊呼出声，见脚下的一块一丈见方土地连着树一起下沉，旁边的树木深陷在土层下的根部清晰可见。 下陷了约莫三丈深后，树根消失，眼前的土层中赫然出现了一道厚重石门。待两人站稳后，石门上移，男子走向门口，对她作出“请”的手势。 方灵定了定神，收敛起眸中的惶恐，以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走进石门后的通道。眼下已经没有退路，她只能前进。 随着她的进入，石门随之下移，将洞口封好。门后是一条长长的通道，男子走在前面带路，有齿轮转动的咯吱声隐隐传来，方灵立刻明白过来，那是隐藏在暗中的机关，他是在关掉那些机关的触发装置。 可是，没见他手上有如何动作，方灵偷偷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终于发现他的脚步有些奇怪，有时候落脚轻，有时候落脚重，想来那些机关的触发装置就在他的脚下。她不由得心中慨叹，这机关和地下室设置得真够巧妙，即便是在现代，在一片密林下面设置地下长廊和机关恐怕也不是易事。 走了大约三十分钟后，一道长长的向上的石阶出现在面前，灯火也比之前明亮了许多。男子继续领着她上了石阶，到尽头后，又一道石门打开，刺眼的阳光顿时照射了下来。 视线渐渐恢复后，她发现这是一处院落，景色甚是优美，院中有假山嶙峋，上面植以苍松、翠柏，喷泉下的池塘里种满了睡莲，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正端着鱼食投喂池中的锦鲤。男子走上前，恭敬施礼道：“主人，凤国公主到了。” 年轻男子将手中鱼食全部倒进池塘，将食盆递到带方灵来的人手中，转过身来。 方灵差点吐槽出声——眼前的人看起来顶多十七八岁，皮肤异常白皙，模样甚是俊美，却有些雌雄莫辨。身高大概一米七多，不算太高，更加让方灵无法确定他究竟是男是女。这样一个人妖似的家伙，就是刚才那个看起来牛气哄哄的人的“主人”？ “久闻芳灵公主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少年开口，声音爽朗动听，终于带上了一点雄性的特点。 方灵不想跟他客套，开门见山问道：“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少年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最终定格在她的脸上：“脸上的伤痕是三王爷划的吧，啧啧，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他竟然也下得去手。玄九，去把我房间里的金创药拿过来，让公主用一下。” 方灵摆了摆手，冷冷道：“不必了，无功不受禄。这么大费周折找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帮我祛疤吧？” “自然不是。我就是想问问，三王爷对公主如此狠心，公主是否还对三王爷余情未了？” 方灵看着他的目光：“你是轩逸的仇人？找我来，是想与我合作？” 少年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手：“不错，公主果然是冰雪聪明。没错，我看轩逸那个家伙不顺眼，想好好教训他一顿，可惜始终找不到机会，若有公主相助，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方灵走到石凳边，大喇喇坐下来：“帮助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何况，你到现在也没有说你到底是谁，这是寻求帮助该有的态度吗？” 少年怔了怔，忽然再次笑出声。“原来公主介意这个啊。说出来也无妨，本公子姓轩，单名一个青字，在家中排行第七。这个地方，是本公子的府邸，平时很少有外人到访，公主可以安心住在这里。” 方灵点了点头：“哦，原来是七王爷。不知七王爷与三王爷有何过节，竟对三王爷有如此深的怨念？” “没什么过节，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罢了。何况……”他忽然伸出食指，挑起方灵下巴：“这样风华绝代的公主，本王一直想目睹真容的，没想到竟会毁在他的手里。若不是本王注意到了嘉王府最近的异动，真不知道堂堂凤国公主竟然被人虐待至此。本王这里有天下最好的金创药和祛疤药膏，定会恢复公主的如花容颜。” “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方灵笑了笑，不露声色地挪开他的手指：“玫瑰花那么娇艳，也有锐利的尖刺作为保护；一个女人若空有美丽的皮囊，却无相应的本领傍身，那美貌便只会成为累赘，为她带来无尽祸端。” 轩青鼓了鼓掌：“说得好，不愧是本王看上的女人！不知公主想要什么样的本领傍身？本王麾下各类奇人异士都有，只要公主说出来，本王定为公主找来最好的师傅！” “呵呵，既然七王爷有这么多能人异士，为何想简单教训一下三王爷还要靠无任何过人之处的本公主相助呢？” “很简单，因为公主是三王妃呀。”轩青走过来，坐到另一方石凳上：“三王爷府里养了数不清的影卫、暗卫，即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到他的身边。但三王妃不同，能够随时在王府走动，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给三王爷使点绊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确定说的是我？”方灵哑然失笑：“我都被他弄成这样了，你觉得他会允许我近他的身？” “可以用这个。”轩青说着中，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这是慢、性、毒、药，你想办法在他每日的饭菜中投放一些，再高明的大夫，也诊断不出他的变化。待到时机成熟，本王会派人接应公主出府，到那时，三王爷身子每况愈下，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是挽救不了。谁也不会怀疑是三王妃下的手。” “你说错了。”方灵直接打断了他：“他可以相信府中的任何人，唯独不会相信我。更何况，我既然出了王府，就没打算再回去，你还是找别人合作吧。” “呃，说的也是，三王爷若真出了事，必定想也不想地就怪罪到公主头上。不过公主不必急于离开，本王愿意赐予公主一项傍身技能，让公主在影国行走无忧。” “得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接受了你的好意，以后岂不得为你卖命？我不愿受制于人，这事就免谈了。” “呵呵，本王怎么舍得让公主卖命呢？棋子和盟友是完全不同的。公主和本王有共同的敌人，结为盟友共同对敌不是很好吗？”轩青笑眯眯地看着方灵，如此俊秀的容颜，说出的话语却是字字杀机，让方灵也不由得叹为观止。 方灵低下头，蓦然冷笑一声：“到现在为之，你除了姓名和身份外，对我说了多少句真话？就因为看不顺眼，你就要置轩逸于死地，你觉得我会信吗？另外，你若是想要篡位，直接对付皇上不是更好，为什么非要大费周折地除掉轩逸？你觉得皇上会不下令追查吗？” 轩青有些讶然地看着方灵：“真没想到，公主不但人长得美，智谋也是如此过人。不过，公主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皇上虽然即位不久，但多年来战功赫赫，已经为他笼络了一批人心；如今三王爷又战无不胜，对皇上忠心耿耿，朝中也颇得重臣支持。无论是对付轩逸还是轩尚，都不是一件易事，是以本王此前一直按兵未动，只在暗中观察嘉王府的一举一动。” 玄九沏好了茶，端至石桌上，在方灵和轩青面前各放了一盏，旋即退下。 轩青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接着又道：“本王原本以为，凤国和影国的联姻，会让轩尚的位置坐得更牢，却万万没有想到，轩逸竟会为了儿女私情置两国交情于不顾，对公主极尽侮辱之事。如今公主容貌被毁，而中秋宫宴在即，公主又莫名失踪，这岂不是故意给给皇上难堪，给凤国以口实？皇上再怎么顾念昔日情谊，也难免不会心生罅隙。再说这毒、药只要剂量掌控得当，三五年内也不会被发现，本王趁机在朝中培植势力。待本王羽翼丰满之日，也是轩逸油尽灯枯之时，到那时，公主早已被本王派人接出王府，谁也不会怀疑到公主头上，不是吗？” 方灵静静听完，轻笑一声：“接出王府？只怕那个时候我就会被你杀人灭口了，对不对？从头到尾，我没有看到这个计划有任何对我有利的部分，除了帮我出口气之外，自始至终我都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本文的亲们，请收藏本文，请留下评论，让阿雪知道你们对情节、对角色的看法，么么哒~~~ 第1章 猜测 嘉王府内。 “被掳走了？”轩逸眸色阴沉，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地看着前来汇报的侍卫统领：“那么多人，眼睁睁看着王妃被人掳走，却连对方的面都没看清，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王爷息怒。”侍卫统领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王妃化装成卖鱼女的模样，脸上涂抹着淤泥，属下一开始并不敢确认就是王妃。待王妃刚擦去脸上污垢，未等属下确认身份，便有人伺机而出丢下烟、雾、弹，属下等人确实未料到会发生此事。是属下大意了，属下会加紧排查，尽快寻找线索，救出王妃。” “你们寻找了三天三夜，泄露了王府动静不说，竟没发现那个女人就近在眼前。罢了！接下来你也不用再找了，去牢牢守着城门，无论是出城还是入城的人，都仔细排查一遍！” “属下领命！” “还有，收留王妃的那户人家找到了没？派几个人盯着，有可疑人物出现，全部抓起来！” “是！” 待侍卫统领离开后，轩逸握紧桌上告示，面上怒气未消。告示上的女子，眉眼栩栩如生，唯有脸上伤痕并不符实。却未料到，仍有人猜出画中女子身份，抢先将她掳走。 凤芳灵刚嫁过来不久，见过她面目的人并不多，但此次她被掳走，起码说明两个事实。一是嘉王府的动静被人时刻在暗中盯着，二是凤芳灵是凤国派出的细作之事，已是显而易见。 此次皇上特地邀请了凤国国君和王后前来共度中秋，以示两国和睦友好，如今凤国国君的队伍已到达两国交界之处，怕是那个女人已经事先发出信号，与凤国国君接头，自己一时大意，竟未想到她会从后门偷偷出府。 若掳走她的人真的来自凤国，那此次宫宴，怕是皇兄会有麻烦了。此前自己因为一时之愤多次羞辱凤国公主，此时已经在京城内外传开，已让皇室在民间成为笑谈。凤国国君一路前来，怕是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不知是否会在宫宴上为难皇兄。 听到屋外传来箫声，他心情烦躁地走出书房，径直走到竹林中的白衣公子身后。 “行了，沐风，别吹了，我心中烦着呢。” “你竟然也会烦？为了那位公主？”沐风放下长箫，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起来，那位公主传言中可谓是风华绝代、绝世无双，你却毁了她的容。怎么，现在后悔了吗？” “哼，凤国倒是会造势。那种心肠歹毒的女子，本王岂会放在眼中？只是本王怀疑，她的失踪是凤国派人所为。若无法在宫宴之前找到她，皇上无法向凤飞天交代，要是凤国因此提出条件，也不会为人谴责，倒是影国理亏。” “可是，这局面，不也是你一手造成的吗？”沐风拿出一方丝绸布套，将洞箫轻轻塞入，抬头看向轩逸：“你的大婚典礼我是赶不上了，本想忙完那边的事后回来补杯喜酒的，却未想到，你对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倒是如此狠心。那位公主即便找到了又如何，你能让她出现在宫宴上吗？” 轩逸眉宇中闪过一丝懊恼：“你不是神医吗？自然有办法消去她脸上疤痕。” 沐风轻笑一声，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再好的药，愈合伤口也是需要时间的。何况，脸上的伤痕可消，心上的伤痛又有何药可解？” 轩逸冷声道：“那也是她应得的下场。若不是她执意嫁给我，与我成亲的本该是心儿，你也能赶上我的婚礼。若此次她真的无辜，我会让她好好坐着王妃的位置，保留她王妃的体面。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在宫宴上，将王妃不能出席之事给圆过去。” 沐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么，你打算如何做？” 轩逸沉默片刻，忽地哼笑一声。“既然凤飞天是最有可能派人掳走那个女人的人，此次宫宴，就是确认是否是他所为的最好时机。本王决定先声制人，称那个女人思父亲切，擅自带人出府迎接，不料在途中迷路，本王还在派人寻找。若她真已与凤飞天接头，他自然不会接着追问；若非凤飞天所为，也会将凤芳灵失踪之事暴露于人前，而本王无需担责，仅多了一个护妻不力的罪名罢了。” 沐风接道：“然后，皇上和凤国必定会穷尽所有力量寻找王妃，也在无形中给掳走王妃的幕后主使施以压力，要么继续藏好王妃、抵挡外界的天罗地网，要么不堪承受压力，将王妃放出，是不是？” 轩逸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你果然是我的知己，深知我心思。” “可是……”沐风眉头却忽然皱起：“万一此事不是凤国国君所为，你就不怕那幕后主使不堪压力，杀了王妃灭口吗？” 轩逸的手顿时一顿，有些烦躁地从沐风身上抽回，冷哼道：“那也是她自己倒霉，谁让她偷偷跑出府的？” “阿逸。”沐风叹了口气：“我希望你也能派出影卫，尽快找到她。她一个年轻女孩子，只身远嫁影国，怕是只有你能庇护她了。” “我为什么要庇护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子？”轩逸想也不想地出声打断，声音沉了下来：“你就是心肠太软了，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善良。那些王公贵族，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恶事。她若不远嫁过来，安安分分地呆在凤国当她的公主，难道还会遇到这种事吗？” 空气一时静默下来。太阳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一阵秋风吹过，竹林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两人均感到一丝寒意笼罩全身。 “回屋去吧，有什么事，宫宴过后再说。这期间，我会派人寻找凤芳灵，等找到她后，你以灵药除去她脸上疤痕，我便也不欠她什么了。” 片刻后，轩熠再次开口道。 “既然公主不信任本王，那公主的意思是？” 七王府内，轩青听了方灵此话，蓦地轻笑出声。站直身体，双手背负身后，倒颇有些少年老成的味道。 方灵也站了起来，嘴角微微扬起：“七王爷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是讨厌轩逸，但谋杀亲夫的事我可干不出来。但我确实需要一项技能傍身，七王爷若真想合作，不如让我看到合作的诚意，教我制毒之法，今后要不要对付轩逸，以及怎么对付他，全凭我自己意愿，七王爷不得干涉。如何？” 轩青的眉毛挑了挑，显然有些讶异，蓦地仰面大笑起来，再次鼓掌：“公主的性格，本王喜欢！玄九，马上飞鸽传书给齐元圣，今后三王妃就是他的关门弟子，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教会三王妃制毒、施毒之法。另外，顺便把三王妃脸上的伤疤给去了。” “慢着！”方灵忽然出声，见轩青和玄九疑惑地看着她，施施然道：“从此刻起，我不再是三王妃，也不是什么凤国公主，只是一个卖鱼女。我的名字是归玲珑，自幼对制毒感兴趣，有心拜师学艺，还请王爷记住这一点。” 轩青眼珠转动，稍作思忖，便点了点头，吩咐玄九：“就按她说的办！” “归姑娘。”玄九离开后，轩青当下就改了口：“今晚你就暂且在这里歇息吧，我已命人收拾好了房间。明日一早，玄九会送你去拜师学艺。” “那就多谢七王爷了。不过我还需要回去告知恩公一家我已找到落脚处的事情，还请王爷派人送我出府。” “这个简单。归姑娘不需出府，我会为姑娘安排好一切。” 经过一日的长途奔波，傍晚时分，方灵终于在一处高耸入云的山顶石洞门口，见到了轩青口中的人——齐元圣，从苍南国瘴气林中走出来的用毒高手，面容是苍南人特有的黑红色，棕色头发，浓眉大眼，牙齿洁白，颇有几分东南亚人的特点。 方灵心想，按照经纬度划分，苍南国不会是在东南亚地区吧？凤国是西南地区？ “齐门主，七王爷的信想必您已经收到了吧？这位便是归玲珑姑娘，还请门主看看。”玄九上前几步，左手覆于右手之上，向齐元圣作揖。 方灵见状，想起网上见过的女子作揖方式，也行了一个礼。 却在此时，见到齐元圣脖子上的一个黄黑项圈忽然动了一下，原来那竟是一条黄腹黑背大蛇，不由得后退一步，露出惊骇之色。 齐元圣见状，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方灵看到，心中顿感不服气，收起惊骇表情，特意多看了几眼那蛇。 齐元圣平伸右臂，那蛇顺着他的手臂爬过来，吞吐着芯子在方灵身上乱探，方灵闭上眼睛不去看，却再未后退半分。片刻后，那蛇离开她身体，回到齐元圣的脖子上。 “我知道了，把这个女娃娃留下，你可以回去了。” “那么，在下便不打扰齐门主清修了。”玄九再次行了个礼，转头看向方灵：“归姑娘，王爷已飞鸽传书，将你寻到亲人之事报于顾大娘。姑娘尽管在这里随同齐门主学习制毒之法，学成之时，王爷自会派人接姑娘下山。” “那就谢谢玄大人和王爷了。”方灵朝他作了个揖，又朝齐元圣作揖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齐元圣冷哼一声，只道：“跟我来吧。”说完，未再看向二人一眼，径直向洞内走去，方灵连忙转身朝玄九挥挥手再见，跟上师父的脚步。 玄九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告别手势，不由得愣了愣。 作者有话要说：沐风终于出场了……本想让他出场早一点，但好像没多大用处，便推迟了^_^ 第1章 拜师 “启禀王爷，属下在那顾大娘家附近截下了这只信鸽，信鸽腿上绑有一幅画，王爷请看。” 嘉王府中，一名侍卫捧着一只信鸽，向轩逸禀报道。洁白的鸽子睁着圆溜溜的红眼睛，好奇地张望着四周。 轩逸眸光沉沉，打开那方信纸，见上面以极细的笔画了一大一小两只鸟儿，大鸟站在鸟巢之上，等待着小鸟归巢，寓意想必是亲人重逢。画面下方，另画有一只竹篓，一方帷帽。而据侍卫统领所报，发现那女人时，她正戴着帷帽在卖鱼，这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轩逸收起信纸，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凤、芳、灵，她果真和她的亲人重逢了。有了这幅画，凤飞天若想要为难皇兄，他便拿出此证据，让他下不来台。 不过这幅画他还不能让皇兄知晓，否则以皇兄的性子，必定会劝他息事宁人，勿要给凤国国君难堪。这幅画只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发挥最大的用处。 山洞内部，空间大得惊人。 刚走了没几步，一群小鸟一样的东西扑棱棱地从头顶飞过，方灵定睛一看，竟是黑压压的蝙蝠。她无所谓地收回目光，脚下却又一软，一条赤练蛇凶狠地朝她吐了下芯子，终归没有咬她。 方灵这才注意到，这里毒蛇、蝎子、蜈蚣、蟾蜍之类的毒物满地跑，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刺鼻的异味。饶是她胆子再大，也忍不住心下打鼓，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有些无助地停下脚步，看向名义上的师父齐元圣，却见他神色如常，脚步未停，竟丝毫不因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而有任何怜惜。只几步的功夫，已将她远远落在后面。 山洞里光线本就昏暗，若是师父再离去，她一个人在这里更孤独无助。方灵咬咬牙，不再看那些满地爬的虫子和蛇，连忙跑着跟了上去，脚下连踩了好几条蛇也不去理会。 “呀！”方灵忽然惊呼一声，竟有蛇顺着她的脚腕爬了上来，紧贴着她的皮肤游走。冰凉的触感让方灵顿时吓得快要哭出来，不敢再动，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师父……” 始终未出声的齐元圣终于发话了：“自己想办法，要是连这都没法解决，你还是乖乖回去卖鱼吧。” “真是的，好歹是你的徒弟，一点也不知道心疼。”方灵小声嘟囔了一句，站在那里感受着蛇的位置，待蛇终于从脖子中爬出时，瞅准时机，快准稳地掐住了蛇的七寸。 “师父，我捉到了。”她雀跃地跑上前，将蛇拿给师父看。 齐元圣将蛇接过来，看了看，随手搭在方灵脖子上。 “今后，它就跟着你了。” 方灵如劫后余生般的笑脸顿时定格，变成了傻笑。 跟着你了……着你了……你了……了…… 一向喜欢毛茸茸可爱宠物的她，今后竟然要与一只恐怖异常的长虫相伴？ “那个……师父，这种蛇有毒吗？” 师父斜睨她一眼：“你可以让它咬你一口试试。” “嘿嘿。”她讪笑两声，乖乖地闭了嘴。 终于走到尽头，原来山洞后面，竟是别有洞天。 一座石桥横悬在两山之间，石桥上布满长藤，藤上、叶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色泽鲜艳虫子，密密麻麻的令人头皮发麻，想必也是剧毒之物。 而方灵也终于看清了盘在自己手臂上的蛇，见那蛇只有两指粗细，腹部是宝蓝色，背上深蓝色与火红色鳞片有序排列，背顶同样是宝蓝色和紫色长条，如丝带一般贯穿全身，蛇头是火红色，像只五彩斑斓的蓝孔雀，长得还挺好看，这才没那么怕了，心中还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蓝孔雀，昵称小蓝。 齐元圣轻车熟路地走上石桥，将手放在藤蔓上，虫子爬满了他整只手背。他就带着这五彩斑斓的一手毒虫，径直走向石桥那头。 “千毒门”。 三个暗红色大字掩映在石桥另一端的洞门顶部，方灵这才明白，为何玄九要叫他“齐门主”，原来他有门徒、有教育基地，还有活生生的教材。 “恭迎师父。”十来个年轻的俊男美女整齐地站在那里，齐齐俯身行礼。 其中一个年龄稍长、约莫二十五六岁的白衣男子站在首位，向齐元圣行礼后抬头，看了师父身后戴着面纱的方灵一眼，笑道：“师父的来信我们已经收到了。这位就是师父新收的小师妹吗？” 方灵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点了下头。这才注意到，他们的身上、手上也是爬着蛇啊蜈蚣啊蜥蜴之类的毒物，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独有。眼前这个男子肩膀上趴着一只通体火红带黑点的青蛙，方灵在网上看到过，好像是叫毒箭蛙，也是剧毒之物。 方灵听到师父的声音终于露出了一丝疼爱：“熠儿回来了啊，路上可还顺利？” 男子点头道：“一切顺利，已将噬心草取回。小师妹的房间已经让若樱师妹收拾好了，还不知道小师妹如何称呼？” 方灵作了个揖，笑道：“师兄好，我叫归玲珑，师兄叫我玲珑便好。” “好了，回去准备一下，准备行拜师礼吧。”齐元圣淡淡道：“熠儿，去拿祛疤药来，给你小师妹用。若樱，你带玲珑去沐浴更衣吧。” “是，师父。”一名长发蓝衣女子越过众人，和熠师兄一起对着师父行礼答道。 “玲珑师妹，请随我来。”女子转身看向方灵。方灵看她大概二十多岁，丹凤眼，柳叶眉，鹅蛋脸，一双樱桃小口，施以淡红唇脂，像极了画中的古典美人儿。不过比起凤芳灵前辈，还是差了一点儿。方灵暗忖道。 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脸，心想明明和前辈是一模一样的五官，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这种端庄典雅的气质呢？ 进入门内后，方灵才得以见到这“千毒门”真正的样子。 四周的石壁镶嵌着无数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地面正中央矗立着一尊白玉高台，供奉着一尊高大石像，长发披散在背上，以草绳束着额头，目光看向手里拿着的一株植物。 方灵看了几眼，却无法猜出这究竟是供奉的谁。 高台前方整齐摆放着两行蒲团，方灵知道，这便是她等下要行拜师礼的地方了。 走出洞外，便见到散落各处的石屋、竹屋、木屋等，掩映在茂密树林中，想来那便是师兄师姐们的住处。只是不知道他们给自己安排的，会是怎样的一间屋子？ 密林深处，又有一座高大白塔，她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便听师姐边走边道：“那是师父闭关的地方，未经师父允许，谁也不许擅自入内。玲珑师妹，你脸上的伤疤不必担心，有门下灵药在，必定很快便能消除。只是那药涂在伤口上疼痛异常，师妹到时还需忍耐些许。” 方灵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师姐。” 眼见师姐经过一座又一座房屋，却往密林更深处去，方灵不由得奇怪问道：“师姐，那些房屋不是师兄师姐们的住处吗？现在我们要去往哪里？” “五毒泉。是师姐妹们平日沐浴的地方，我先带你过去，待你沐浴时，我再去拿一套干净衣服给你。” “五……毒……泉……不会又是蛇虫满地爬的地方吧？”方灵心中又是一阵瑟缩，想象自己和蛇啊蜈蚣什么的共泡温泉的样子，头皮便阵阵发麻。 她本来想着，轩逸武功高出她许多，估计她得学个十年二十年才能与他一战，学习制毒起码快一点。却没料到，在这千毒门内竟然不是化学制药，而是生物制药。 泡在温泉中时，她终于发现了小蓝的好处——小蓝进入水中后，那些毒虫竟然全部爬出水面，钻进了树林、石缝中，原来那些毒物也惧怕更强的毒物。而她想象中的和蛇虫共处一泉、瑟瑟发抖洗澡的画面，也变成了她边洗边撩水逗小蓝的其乐融融景象。 穿好衣服后，若樱带着她又回到山洞中央，示意她在高台下的蒲团上跪好。 而其余十名师兄师姐已经全部就位。熠师兄站在最前面，念了一段长长的门规，大意便是从今以后拜入师父门下，发誓会遵守门规、低调行事，不主动招惹他人等，然后领着方灵向师父下拜、叩头，又对着石像拜了三拜。 方灵也在此时得知，石像便是三皇之一的神农氏，为人类尝百草，人类由此以五谷为食，告别茹毛饮血。 熠师兄拿刀，在方灵食指上划了一道，取出一些鲜血，接着其余师兄师姐们全都割破手指挤出血来，熠师兄将血端上高台，呈于师父面前。师父脖子上的毒蛇张开口，透明毒液顺着牙齿滴入碗内，师兄又端回来，放于地上，众位师兄师姐身上的毒宠全部聚集过来，不一会儿，碗内血液便一干二净，拜师礼自此完成。 方灵不期然地想起了之前那些村民们祭祀蛇仙的仪式，和这仪式竟有些相似，难道这两个地方竟然有所关联吗？ 作者有话要说：随着剧情缓缓铺开，感觉越来越难写了呢~~~~~求收藏，求评论^_^ 第1章 宫宴 师父受完礼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众师兄师姐，若樱师姐便领着她，一一介绍那些师兄师姐们的名字，让她逐个行礼拜见。 大师兄风星熠，大师姐云若樱，二师兄展璃，二师姐影无月……方灵一一行礼见过，见到他们面上表情，已经大概猜出几分他们的性格来。 师父共收了十五弟子，自己排行第十六。但有三名师姐已经离开师门嫁为人妻，两名师兄学成下山云游四方。包括大师兄风星熠，也已是常年在山下各国游走，此次自己侥幸见到，倒是赶上了时机。 “玲珑师妹，这是门下的祛疤露，疗效奇佳，待会儿回房间后，让若樱师妹帮你涂上。” 熠师兄拿着一个精致的黄色葫芦状药瓶过来，递到方灵手旁。 方灵接过，朝他盈盈一拜，笑道：“多谢风师兄。不过我怕疼，还是晚些天再用吧。不知门下有哪些课程？我什时候能开始学习？” 笑容背后，却是别有深意。毁容之仇未报，她要留着那些伤疤，时刻提醒自己，勿忘被人践踏之辱。 风星熠有些讶然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看向若樱师姐：“若樱师妹，你先带玲珑师妹到百草堂，教她识别各类毒草。” 语毕，又看向方灵，道：“世上毒物种类繁多，一草一木、一石一鸟，均可制成致命之毒。玲珑师妹不必心急，需先从最简单的辨别毒草、毒物入手，随后再学提取和炼制毒汁之法。” 两日里，方灵甚少同师兄师姐们来往，只是废寝忘食，将百草堂内所收上百种毒草的外形和毒性牢牢记在脑中，甚至以身试毒，验证了几种相克的毒草，并将那些毒草的发作时间和身体反应全部写了下来。 清晨的空气带着丝丝凉意，方灵一大早便醒来，倚着窗户看向窗外风景。 她特意选取了一座竹屋，又在竹屋内开了两扇窗。休憩时，时不时便望向左边窗外，仿佛那样就能回到她所在的世界。 小蓝不耐烦地在屋内游来游去，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忽然警觉地抬头看向门外。与此同时，叩门声响起。 “玲珑师妹，山下有人前来见你，就在五毒窟外。”方灵上山后走过的第一个山洞，便是五毒窟。 门外传来一个清冷女声，方灵有些惊讶。她知道那是三师姐凤舞，平时总是冷冷的，很少与其他师兄师姐们来往，也很少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没想到竟是她来传话。 “好的，三师姐，我马上过去。” 见到要见自己的人时，方灵颇感意外，来人竟是玄九。不是说学成后才接她下山吗？ “凤国国君今晚也会出席宫宴，你要不要进宫见见你父王？” 凤芳灵的父亲吗？那她确实该去见一下，免得以后见到了认不出来就尴尬了。念及此，她立刻点头答应。 “那好，王爷已经跟你师父打了招呼，马车现已在路上，你这就随我下山，我们加紧赶路。”言毕，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绒布盒，打开，拿出一张面膜似的软软东西。 “这副面具你先戴着，到时你扮成王爷的贴身丫鬟。记住，无论看到谁，都不能出声。” 方灵接过，以玄九所配长剑的剑身为镜子，将那面具贴到脸上。待抬起头，已经变成了一个姿色甚是普通的十七八岁女子模样。 见她准备好，玄九忽道一声：“冒犯了。”揽住她的腰腾空而起，施展轻功，足尖在陡峭阶梯上几个跳跃，很快便到达了山底，见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果然停在路上。玄九从车内拿出一套素色女装，让方灵到一旁换上，然后打开车门，示意方灵进去。 方灵进入车厢，见轩青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两天来，学到的东西够用不？” 方灵撇了撇嘴：“不够用，就认识几种毒草罢了。另外，我改主意了，学完制毒后，我还要学轻功。” 轩青哈哈笑了起来，声音爽朗：“归姑娘，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 方灵笑了笑：“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技能总是好的。” 轩青唰地打开一把画着远山红日的折扇，慵懒地挥了几下：“学的东西越多，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哦。” 方灵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沉默下去，忽地轻笑一声：“你不会今天晚上就让我对轩逸下毒吧？” 轩青缓缓摇头：“非也，下毒之事，本王已经答应了你，一切全凭你自愿。只是，本王得到了一个与你有关的消息，怕你会接受不了。你还记得我曾劝过你，不要亲自去见顾大娘，以免被人守株待兔的事吗？” 方灵紧紧盯着他：“有话快说。” 轩青啪地收起扇子，目光带上一丝狠意：“本王的信鸽被轩逸的影卫截下了，那封信没有送到顾大娘一家手上。并且，顾大娘一家，被嘉王府的人带走了。” “什么？”方灵的脸色终于变了。 “并且，那天上午菜市场上见到你容貌的人，第二天都未出现在摊位上。” 方灵的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握着，目光中，悄然带上了一抹决然。 轩逸，他竟然狠毒至此。那么，她也不需要再留任何情面了。 进入京城后，她便紧紧跟着轩青，不与任何人有眼神交流，有官员上来和轩青打招呼，她也只是默默低头站在一边。而她这张平淡无奇的容貌，也没有任何人多看她一眼，甚至盘查身份的皇宫侍卫，对她也没有多加盘问。 尽管影国每年中秋节便会举办宫宴，但向来只邀请文武百官。像这样邀请别国国君参加、允许官员携眷带婢赴宴，却是头一次。因此，尽管场面热闹了不少，守卫也比以往更加森严，皇上特地挑选了十万禁卫军，负责京城及皇宫内中秋三日庆典上的安保工作。 方灵大致猜到，这是因为轩尚初登大宝，有心讨好凤国及拉拢朝堂百官的缘故。作为一名年轻的君王，尽管有赫赫战功加身，却不至于让一些权势滔天的官员完全服他。此次宫宴，办得好了，他便民心大增；若出点什么事，他的位置只怕也会有所动摇。 方灵随着轩青进入皇宫后，目光便在人群中逡巡，却未看到轩逸的身影。她很想知道，面对自己的缺席，轩逸会如何向他人解释。不过开宴时间尚早，她惟有耐心等候。 宴会在静安宫正后方的金桂苑内举行，与静安宫之间隔着万花园。正值桂花盛放时节，偶有微风拂过，鼻尖便萦绕着久久不散的花香。 宫宴上男眷女眷分席而坐，中间隔着一片湖泊，中间是用以传菜的长廊，两旁站立着表情严肃的带刀侍卫，粉衣宫女捧着菜肴酒盏列队走过。 夜幕降临时，古朴浑厚的编钟礼乐响起，金桂苑内一片歌舞升平。忽然，有公公抑扬顿挫声音响起：“皇上驾到——”，现场众人全部在原地跪下，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灵跟着跪下，眼角瞥到上位，见轩尚一身黄色龙袍，与身旁着一袭玄色冕服的中年男子和一华贵美妇乘坐肩舆并排行来，指着群臣言笑晏晏。方灵支起耳朵听了几句，发现无外乎是一些商业互吹的话，互相称赞对方治国有方、民间太平。 几人走近后，方灵看到那美妇眉眼和凤芳灵八分相似，想来，那便是凤国国君和王后了。 见玄九有些担忧地扭头看了她一眼，方灵回之一个“不用担心”的微笑。毕竟她是方灵，不是凤芳灵，对这对名义上的父母并无特别感觉，还不至于当场失态。 落座时，凤国国君忽然扫视了一眼下边跪着的百官，开口道：“哪位是三王爷轩逸？还请上前说话。” 现场一片寂静，轩尚脸上有些尴尬：“三王爷他府中有事，耽搁了进宫时间。国君不必心急，暂且欣赏一段歌舞。” 凤国国君闻言，虽未再多问，脸上的笑容却已悄无声息消失。 编钟乐曲忽然停下，如环佩相击的清脆乐声响起，接着转为深谷溪流般的汩汩声。台上忽然洒下纷纷扬扬的玫瑰花瓣，一队红衣舞女上台，手持白色玉盘、银色小锤，在花瓣雨中云袖飞扬，腰肢回旋，边舞边轻轻敲击着。脚上戴着的银铃配合着银锤敲击有节奏地颤响，如金桂花香般沁人心脾。 接着，又一队白衣舞女上台，怀抱琵琶，合着红衣舞女的舞蹈节奏弹出乐曲。一动一静，相眏生辉。 “素闻凤国盛产美玉，朕特地命乐坊编了一首《美人如玉》舞，还请陛下欣赏。”轩尚呵呵笑着，端起盛满美酒的金盏，向凤国国君敬了一杯酒。 乐曲弹至高调时，金桂苑入口处忽然传来值守太监的通报声：“三王爷到——” 席间宾客齐齐扭头，见轩逸一身蓝色剑袖劲服，外罩黑色大氅，裹挟一身凉意，风尘仆仆而来，径直走到皇上面前下跪行礼。 “臣弟来迟，还望皇上赎罪。” 第1章 对质 轩尚面色不悦，转头面向座旁的凤国君王和王后，有些尴尬地道：“陛下、王后，这便是朕的三弟，嘉王爷轩逸。”接着才对轩逸道：“凤国国君和王后在此，还不拜见？” 轩逸依言转头，俯身道：“小婿轩逸，见过陛下、王后。” 凤飞天紧紧盯着轩逸，沉声道：“寡人的宝贝女儿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轩逸抬头看他一眼，旋即低头道：“禀陛下，公主听闻陛下和王后将要来京，心情甚是激动，想要亲自出府前去迎接陛下和王后到来。本王一时大意，本想忙完府中事宜后和公主一道前去迎接，未料到公主心急如焚，已擅自带人出府，至今……至今未归。小婿正加派人马加急寻找，不知陛下和王后这一路上有无见到公主？” 席间一片哗然，众臣不顾皇上还在，彼此互使眼色、窃窃私语。 方灵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为轩逸说谎不打草稿的做法感到由衷佩服。她伸手入脖中，摘下一枚玉佩，悄悄对袖中小蓝说道：“等下三王爷下来落座时，悄悄将此玉放于路上。” 小蓝悄悄伸头，衔住那玉，从方灵袖中缩身，顺着肩背爬到地面。 “什么？”轩尚霍然站起：“如此重要之事，怎么不早说？” “禀皇上，只因臣弟收到一封飞鸽传书，信内有一画作，似是王妃亲笔，是以臣弟猜测，王妃已与陛下、王后重逢。未料想陛下会说未见到公主，臣弟……臣弟诚惶诚恐。” “什么样的书信？拿出来给朕看看。” 轩逸伸手入怀，摸出一方宣纸。透过灯光照射，依稀可看到画上为“燕归巢”简笔画，正是方灵听了轩青的建议后，亲自所画。 方灵转头看了一眼轩青，见他正缓缓摇着扇子，面上表情似有深意，竟一改此前玩世不恭样子。 “哈哈哈！寡人的女儿画技惊人，这等拙劣之作，岂是小女所画？”凤国国君显然不信，大笑起来，面上带着一抹讥讽：“寡人这一路上，听闻不少关于三王爷与小女的传闻，得知小女远嫁影国后过得并不安乐。三王爷若对小女不满，自可一封休书休还小女，以这等拙劣之计欺瞒寡人与皇上，意欲何为？” “陛下息怒。”轩尚忙开口，打圆场道：“朕知陛下爱女心切，但公主乃朕亲自派人迎接过来的，已将公主视若亲人，自会守护公主平安。此事为皇室家事，不宜说与众臣听，还请陛下和王后移驾前往太华殿，听三王爷细说此事，如何？” “好，寡人就随皇上去，听三王爷如何解释此事！”凤国国君怒然道，拂袖离席。一旁的王后也跟着站起。 “三哥。”轩青忽然站起，缓缓摇着扇子上前：“听闻三哥府上前几日在寻找一名女刺客，臣弟十分关心，不知这名女刺客是否找到？” 轩逸双眸瞬间眯起，看向轩青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冷意。 “七弟有心了，这事本王自会处理，不劳七弟关心。” “三哥客气了。臣弟特地揭了一张告示，让府上侍卫协助寻找，免得三哥夜长梦多。” 凤国王后忽然开口：“什么样的告示？可否让本宫看一眼？” 轩尚收敛起怒气，沉声道：“把告示呈给王后。” 轩青嘴角微扬，从怀中摸出告示，轩逸竟慌忙伸手去抢，凤国国君却已先他一步擒住他手腕，冷笑道：“三王爷在紧张什么？” 告示成功递到凤国王后手中，她打开只看一眼，面色瞬间变了。 “是芳儿！”她双手颤抖，将告示递向凤飞天面前，目光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陛下，您看看，告示上的女子……可是芳儿？” “轩逸！”凤飞天暴喝一声，已是伸手扼住了轩逸脖子：“你对寡人的女儿做了什么？” 皇宫侍卫均面露紧张，伸手欲要拔刀，轩尚连忙挥手阻止。 “陛下息怒。”轩尚忙上前抓住凤飞天袖子：“陛下，此事疑点甚多，咱们还是前往太华殿详谈。还请陛下暂且放开三弟，听他把话说清楚。” “皇上，您曾答应寡人，必定会护佑小女在影国一生平安，为何小女莫名其妙成了三王爷府上的刺客，容貌还被人伤害至此？三王爷，小女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样对待？” 轩逸咬了咬牙，忽然冷笑道：“这就要问陛下自己了！凤国向来与他国来往甚少，为何公主偏要点名道姓与本王联姻？本王原本以为公主是爱慕本王，原来公主却是另有所谋，竟向王府下人打听影国情报！陛下要如何解释公主的这一行为？” “轩逸，闭嘴！”轩尚大怒，开口喝道：“来人，三王爷喝多了酒，带三王爷下去醒酒！” “慢着！”凤国国君一挥衣袖，紧紧盯着轩逸：“听他把话说完！” 台上鼓乐声早已停下，现场一片寂静，大臣们全部低头跪在地上，彼此交流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是，告示上的女子正是公主，但她窃听影国情报，不知是受何人指示？本王顾念夫妻情面，略施惩罚，公主却趁本王不注意私逃出府，至今没有出现。本王原想给陛下和公主留些情面，是以假称是刺客，希望逼公主回来为其疗伤，未料陛下竟先倒打一耙，在宴会上如此咄咄逼人。本王倒想请教在座群臣，公主写此情报，是否有细作嫌疑？”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沓纸，展开，正是方灵此前所写的影国信息。 在场大臣、宫婢们均低着头，无人敢抬头去看。一时间，场内寂静如死。 “你……你……本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可怜的芳儿……”凤国王后气得浑身颤抖，指着轩逸怒道，蓦然一口气憋在心口，登时昏了过去。 “王后！”凤国国君连忙抱住她，轩尚也大喊道：“传太医！” 方灵也紧张得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跳出，见王后昏倒，下意识便想上前去看。玄九按住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在轩尚的指示下，凤国国君抱着王后匆匆离场，前往太华殿让太医医治，并吩咐侍卫拿下轩逸，宴席就此结束。 一场宴席不欢而散，大臣和官眷们谁也不敢多话，静默起身、离开。 方灵轻咳两声，示意小蓝回来。目前事情发展已经超出她的意料，眼下不是让轩逸知道自己就在此处的好时机。待自己在千毒门下学成归来，自然会想办法让轩逸出来，好好和他“聊一聊”。 出得宫门，乘上马车后，方灵忍不住上前，狠狠揪住轩青衣领：“说！你为什么要将事情闹大？” “归姑娘息怒。”轩青握住她手臂，缓缓说道：“这里人多耳杂，待落脚后，本王自会向姑娘解释清楚。” 方灵狠狠盯着他：“好，我等着你解释！” 此时夜已深，轩青的府邸距离皇宫尚有段距离，已经到达郊区，人烟稀少，周边树林茂密，偶尔有寒鸦叫声传出。 “归姑娘。”轩青施施然开口：“你不必担忧，有御医在，王后不会有事。我做这事也是为你好，你也知道，三王爷深受皇上信任宠爱，虽然凤影联姻，但一个异国公主又怎能比得上朝廷栋梁重要？三王爷再怎么侮辱王妃，皇上也只会口头上劝他收敛。相信经过今晚之事，轩逸再想获得皇上信任，已经很难了。以后若姑娘对三王爷动手，皇上也不会追究过多，反而对姑娘更为有利。” 方灵冷哼一声：“你说得轻松，要是王后就此气病了怎么办？我一直不出来，他们就要一直担心下去，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受得住？” 轩青轻笑一声道：“姑娘放心，本王自会想办法，告知他们公主已经平安之事，不会让他们担心太久的。” 方灵沉默片刻，忽然冷笑道：“这是为了你自己吧？凤国国君和王后爱女心切，今后两国盟约岌岌可危，皇上和三王爷失了民心，岂不是你篡位夺权的最好时机？而你再去告诉凤国国君，说你救了凤国公主之事，又换来了凤国国君的信任和好感，今后必定会助你上位，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啊。只是可怜凤国公主了，又是被侮辱，又是被利用，还得连累自己父母跟着担惊受怕。” 轩青叹了口气，目光幽远，未再看她：“身为皇室子女，自出生那刻起，注定一生都得活在朝堂争斗之中。像姑娘这样远离朝堂、潜心学艺，倒是令人羡慕呢。不过听说，凤国国内如今也不甚太平，国君年龄已高，众王子、公主之间勾心斗角，各自培植自己的势力。姑娘早点接触朝堂黑暗，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公主也培植势力？”方灵惊问。 轩青点点头，道：“凤国和影国不同，公主和王子均可继承王位，凤国国君让自己最爱的小女儿自幼饱读各类典籍，未尝没有让她继位的意图。只是虽然芳灵公主名动天下，但凤国大公主凤玲珑，才是真正大智若愚、扮猪吃老虎之人。” “呃……”方灵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她自称归玲珑时，轩青神色有些奇怪。原来竟然是和凤国大公主重名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真是紧张万分。终于将旧文大修完了，接下来，就该继续更新了。剧情已经展开，越来越难写，今后更新会慢下来。 喜欢本文的亲们，给个收藏、给个评论好吗？说出你们希望看到的剧情，说不定就能写进去了呢^_^ 第1章 怒问 仅仅一夜过去，宫宴上的风波便如风般在民间传开，变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书先生的新素材，乃至小儿口中的新童谣。甚至有传言称凤国已经下达了国书，要讨回凤国公主，并准备向影国宣战。 皇帝轩尚虽然战场杀敌颇有谋略，对民间言论的传播却少有应对经验，尽管下令禁止民间谈论中秋宫宴之事，却怎能堵得上悠悠众口。朝堂上下一片动荡，百官们蠢蠢欲动，私下纷纷拉帮结派，或者暗中示好已经成年、握有权势的王爷，以便将来朝堂易主时自己能一举爬到更高位置。 焦头烂额的轩尚无暇去理会百官的小动作，只是将所有心力都集中在寻找凤国公主身上。为平息凤国国君和王后的愤怒，他只得将轩逸押入地牢，并连夜同凤国国君展开密谈。 密谈的内容除了两人外无任何人知晓，但次日一早，京城内外便贴满了高额悬赏告示，寻找失踪的三王妃凤国公主。而京城大街上，也多了不少衣着普通却眸光锐利的人，时不时盯着道路上的行人细看。 凤国国君和王后纵使担心女儿，却也不能在影国久留。仅过了一天，浩浩荡荡的车队便踏上归程，影国皇帝轩尚亲自率领五千名优秀禁卫军一路护送。 轩青乔装打扮，带着方灵隐身在路边看热闹的影国百姓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凤国国君、王后远远离去的车队。虽然那是凤芳灵的父母，她的心里，却也对他们产生了一丝亲情，尤其是那个王后，看上去温柔可亲，没有一点上位者的架子，不由自主地就让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回去吧。我已经派人暗中跟着车队，伺机将关于你的事告知凤国国君。”轩青拉了拉她的手臂：“人群中不少化过装的禁卫军，他们的目光都毒得很，再看下去，我们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方灵叹了口气，随他转身离开尽管她已让小蓝悄悄跟上车队，带去自己安然无恙的情报，但有轩青的人出面，倒是更可信一些。 “这个给你。”回到马车上后，轩青忽然拿出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打开后，满盒精美华丽珠宝饰物瞬间闪花了方灵的眼。 “这是什么？”方灵戒备地问道。无功不受禄，这轩青又想让自己干什么事？ “一些官员巴结我时送来的礼物。”轩青靠在轿厢上，双手支在脑后：“我又没娶妻，这些珠宝首饰我也用不到，就拿来借花献佛了。” “我也很少戴这些。”方灵扭头不再去看：“你只要不背地坑我就行。” “还在生我的气？”轩青轻笑一声，看向她：“是我的错，下次再有什么动作，我一定事先和你商量。” “我只是在想，短期内我是不能出现了。但若凤国国君知道我安然无恙后，不再继续追究下去，是不是恰好坐实了，这是凤国国君的一场阴谋？”方灵看着他：“轩逸那家伙报复心强，又脾气暴躁，说不定会倒打一耙，再次污蔑凤国国君名声。” 轩青却无所谓地笑了起来：“你想太多了。能坐上国君之位的人，心思可比你我缜密多了。咱们只需要将消息告知他，接下来怎么演，他会比你我想象中表现得更好。” 方灵惊讶地看着他：“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不像是才十八岁。你看起来也不是醉心权势的人啊，为什么会有篡位之心呢？” “哦，你对我了解多少，就下这样的断言？”轩青饶有兴趣地看向她：“你也才十五六岁，不照样像老狐狸似的诡计多端？”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方灵佯怒，轻轻打了他一拳，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现代，这样的行为似乎过于暧昧了，连忙装作不经意地拉开车帘，看向车外风景。 “还有多久到千毒门？” “还有近五个时辰，你可以先睡一觉。”轩青慵懒地达到，将盒子合住放到一边。“或者和我一起商讨一下，下一步的动作。” “下一步？”方灵愣了一下，她只想着尽快学会制毒、施毒之术，回去找轩逸和心儿报仇，并拿回玉狐狸。 忽然灵光一闪，她忙开口问道：“你在皇宫内有没有安插眼线？能不能帮我关注一个人？” “谁？” “是个女人，叫心儿。你应该听说过吧？” 轩青愣了一下，蓦地嗤笑一声：“轩逸那个相好的？是了，听说她被皇上带到太后身边当宫女去了。怎么，你要我对付她？” “不用，你帮我留意着她的动态就行，她拿了我的一样东西，却不知道藏在了何处。你帮我留意一下，若看到她拿出此玉，就派人告知我一声。” 说完，未等轩青开口询问，便将手伸入脖中，拿出了那枚玉狐狸。 轩青接过，看了看，惊讶地道：“这是父皇很久以前送给三哥的玉狐狸，听说三哥以此为定情信物，交给了救过他命的女子，怎么你这里也有一个？” 方灵笑了笑：“救过他的女子，是凤国公主，但公主的贴身侍女用偷梁换柱之法，成功拿到了真玉，并得到了三王爷的心。” “啧、啧。”轩青目光中露出不可思议表情：“素来知道三哥空有武力，却欠缺智谋和耐心，却未料到，他竟然如此愚笨。那你怎么不把真相告诉他，反而让他欺负你至此？” “这样蠢笨又自大的人，我怎么会喜欢？既然有人愿意捡垃圾，就送给她好了。”方灵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倒是那个心儿，是个不安分的，说不定会在皇宫中闹出什么动静。在她闹出动静之前，我只想尽快拿回真的玉狐狸。” “还说你不喜欢三王爷呢，那为什么那么执着他送给你的玉？”轩青不解道：“那块玉虽然成色不错，但父皇给了我们每位皇子一块玉，所以也不是多么稀罕之物，你想要的话，我府里多的是。” “是没什么稀奇的，但我在那块玉上倾注了数年的感情，所以还是不想让它被一个贱人给玷污了。”方灵淡淡解释了一句，收起了假玉狐狸。 护送凤国队伍出城后，轩尚面色阴沉地折返回宫，屏退一干下人后，打开寝宫壁上一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方红漆雕花檀香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沓纸张。 他将那沓纸全部拿出，在案上一一铺开，详细查看。分别是方灵写有影国信息的宣纸、一张寻人告示和一副简单的“燕归巢”画作。轩青呈上的告示被凤国国君要去，他特意命人在京城外又寻来一张。 画作和宣纸上的字迹均十分拙劣，看起来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素闻凤国芳灵公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手好字更被书法家称赞不已，怎么可能像宣纸上写得那般拙劣？ 目光又转向那张告示，画上女子看得出眉眼十分美貌，脸上却伤痕交织、惨烈异常。不由得抬手，细细摸向那画，想起自己几日前在王府中，看到公主被人从地牢抬出的凄惨模样，心中对轩逸的怒气更加深了几分。 他初登大宝，本就根基未稳，本想借着两国联姻巩固政权，如今却因为轩逸之故，成了全天下的笑谈。 轩尚越想越气，忍不住收起桌上一切纸张，径直来到地牢，摒退了一干看守人员。 “臣弟轩逸见过皇上。”轩逸跪在地上，恭敬地开口。 “混账！”轩尚气急，狠狠一掌打在轩逸头脸上，登时出现五个清晰掌印。 “公主失踪，为什么不告诉朕？还有你在宴会上说的话，是想表明什么？表明凤国国君为了窃取影国情报特地献出自己的女儿吗？” 轩逸猛然抬头，无畏地看着他：“难道不是这样吗？先是指名道姓要嫁给本王，接着便在府中仔细调查影国情报，明明证据确凿，为什么皇兄还说臣弟没有证据？这也罢了，如今凤国国君即将来访，公主却偷跑出府，她以前从未到过影国，若不是提前预谋好，怎么会藏得所有人都找不到？” “你再说一遍！”轩尚勃然大怒：“凤国国君是朕邀请来的，你是想说朕也是同谋吗？” “臣弟不敢。”轩逸忙低头辩解。 轩尚从怀中掏出一沓纸，一张一张展开，看向轩逸：“这些字，你是亲眼看着公主所写？” 轩逸一愣，回想一下，低头答道：“臣弟未亲眼看到公主写的这些情报，但这些情报确实是放在她的桌案上的。臣弟进门时，她正与春雨、春雪说话，春雨站在案头磨墨，砚台上的毛笔也蘸满了墨汁。皇上，臣弟恳请回府，详细审问春雨、春雪，打听清楚公主写下这些情报的目的。” 等了片刻，未见皇上回应，轩逸有些奇怪地抬头，却见轩尚正一一拿起那三张纸，放在鼻下细闻。 轩逸忍不住开口，惊讶唤了一声：“皇上？” 轩尚又拿起那幅简笔画，若有所思地看着轩逸：“这幅画，你是如何得到的？” 第1章 暗杀 轩逸未加隐瞒，将自己派出府中侍卫以寻找刺客为由四处寻找凤芳灵，在菜市场发现一可疑卖鱼女，确认身份时该卖鱼女被人放烟、雾、弹掳走，然后命人顺藤摸瓜找到收留卖鱼女的人家，守株待兔截获飞鸽传书之事，悉数告诉了轩尚。 “你干的好事！”轩尚气急，又道：“那打鱼的一家三口现在哪里？” “在……在臣弟府外的一处偏僻弃屋中，臣弟特命府中侍卫看守着。”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 “臣弟……臣弟见皇兄国事繁忙，不愿以此等小事打扰了皇兄。却……未料到事情发展，超出了臣弟预料。”轩逸低下头，底气不足起来。 “罢了！”轩尚长叹一声：“你若早点将此事禀报于朕，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轩逸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皇上：“皇兄可是发现了什么？” 轩尚冷笑一声，将画扔给他：“你自己看！” 轩逸接过画，横看竖看，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轩尚，见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心中不免惴惴不安，下意识地将画凑近了一些，细细摩挲着墨痕，又放在鼻下闻了闻，瞬间恍然大悟。 “这墨！难道是……” 轩尚冷笑道：“终于发现了？” “这……这是皇室子孙专用的青石墨？难道，掳走凤国公主的，是皇室成员？”轩逸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可是，公主才嫁来几天，又会认识哪位皇室成员呢？” 青石墨，乃青石镇所产之墨。墨汁不泅纸张，书写流畅易干，还带有若有若无的香味，因产量极少，一向作为皇家贡品，仅皇族子弟有资格使用。 “哼，你也不看看，是谁在这次宫宴上让你下不来台的。”轩尚无奈摇头：“三弟，你小时候那样聪慧，为何从苍南回来后，却变得如此短视又急躁呢？” 轩逸目光闪了闪，却没有回答。脑中，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在苍南的日子。 典籍有云，读书使人明智。可是身为质子，苍南的君王怎会让他接触经书、典籍？他像宫奴一样干着杂活，若不是无意间发现宫中侍卫日常操练的地方，偷偷跟着学习拳脚功夫和十八般武艺，八年的质子生活，只怕早已让他变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是七弟。他特意携告示赴宴，显然是有备而来。看来，公主被掳必是他所为。只是，这样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若朕没猜错的话，他此举想必是有心挑拨影凤两国关系，顺便示好凤国国君。哼，你对公主的冷落侮辱，反倒为他人铺了一条青云之路。” “可是七弟向来游手好闲，未有任何权欲之心啊？” 轩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别忘了，他可是轩风的亲弟弟，轩风被软禁在府中，他可没有。不过这些只是小动作，起不了什么大风浪，只要公主平安无事就好。你还是好好反思反思，如何平息凤国国君的怒气和敌意吧！” “皇上！臣弟恳请回府，带领影卫潜入七王爷府中，将公主带回！”见轩尚转身欲走，轩逸忙开口唤道。 轩尚停下脚步，未再转身：“这事你就不必操心了，朕自会安排人处理，让你出马，又该打草惊蛇了。倒是那渔夫一家，你还是尽快把人放回去，你三王爷辣手杀妻的恶名已经传遍了京城，还想多一个仗势欺人的恶名吗？” 轩逸微微一震，低头道：“是。臣弟思虑不周，过于鲁莽了。” “还有，今后你就安安生生呆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每日早朝你也不必来了，省得惹文武百官笑话！” 语毕，直接转身离去，徒留轩逸在身后，面上表情陡然变得震惊。 皇兄这是……把他软禁在府中了吗？ “我可跟你们说啊，回去以后，千万别对任何人说你们被王府的人带走之事，有谁问起，就说你们这两天走亲戚去了！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官爷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说的。” 一辆马车辘辘驶在郊外官道上，四名作普通家丁打扮的王府侍卫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骑马走在前面。 顾大娘一家三口坐在马车中，诚惶诚恐地看着车外的一切。前日中午他们忽然被一队人马带走，关在一间布满灰尘蛛网的屋子里，被不停讯问前几日救下的那个脸上刻着字的姑娘的事情，得知那名姑娘竟然是王府在追逃的刺客，不由得惊骇不已。 他们……他们不会是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了吧？这群官爷说是要送他们回家，谁知道会把他们送往何处？ “爹爹，看，码头！快到家了！” 鱼生忽然指着窗外兴奋说道。他和爹爹时常在码头这里打鱼，这里的水草里藏着不少大鱼，每次来都收获颇丰。 看到熟悉的地方，三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马车倒是比脚力快得多，一刻钟后，一家人所住的简陋草屋便清晰出现在了眼前。 车上的马夫下了马，拉开轿帘，示意三人下车。鱼生雀跃着第一个跳下，又转身扶自己的爹爹娘亲下车。 三人踏上地面，蹒跚着向草屋行去。 蓦然，有破空声远远传来，三枚漆黑的袖里箭，准确无误地自三人脖子贯穿而出。一家三口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全部委顿在地。 几名侍卫唰唰拔出刀，戒备地看向四周，然而空有风吹过草木发出的轻微娑娑声，哪有任何可疑之人的影子？ 眼见渔夫三口已无生还可能，四人稍作商议，一人回府报信，另外三人向着袖箭射来的方向追去，现场徒留三人愕然睁大、无法闭合的双眼，有乌鸦在屋顶徘徊，发出嘶哑的叫声。 到达千毒门山脚时，方灵特地等待了片刻，见小蓝平安归来，这才安心上山。 辞别七王爷轩青时，竟意外看到风星熠肩挎着一灰色包袱，正从洞门内走出，与方灵的目光撞上，顿时愣了一下。 方灵此时已经揭下了□□，重新挂上了面纱，指着轩青简单做了个介绍：“风师兄，这是我的朋友，这次就是有事跟他下山了一趟。风师兄也要下山吗？” 风星熠点了点头，回了个淡笑：“需下山两个月左右。师妹是否需要我带点什么东西上来？” 方灵笑道：“不用了，谢谢师兄，师兄一路平安。” 风星熠点点头，朝她做了个“告辞”手势，朝轩青也施了一礼，轩青同样抱拳施礼。 方灵目送他离去，又看向轩青道：“你要不要进来，跟我师父说说话？” 轩青忙摆摆手：“不了，我可没什么贴心话要对那老家伙说，若是美女的话我倒愿意冒险去见见。倒是你，还是抓紧时间学本领吧，时间可是不等人的。我会一个月来看你一次，验收成效哦。” “嘁，你干脆把自己贡献出来，让我实验一番怎么样？”方灵贼兮兮地笑了起来：“说起来，我可是有好几个美女师姐的，要不要介绍一个当你的王妃？” “千万别！”轩青忙不迭地拒绝：“我可不想每日活在担惊受怕中，不留意什么时候就被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了。唉！若是凤国芳灵公主那般风华绝代的女子，本王倒是可以考虑一番呢。真是便宜三个那个笨蛋了！” 芳灵不出声地笑笑，收敛起调笑语气，正经地道：“太阳要落山了，你快点下山吧。记住你我之间的约定就行。” “哦？那好！”轩青点点头，倒也不多客气，转身施展轻功自林间小道下山，去往半山腰的马车停放处。方灵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目光也一点点变得黯然。 轩青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能敞开心扉愉快聊天的同龄人，然而，两人的结识却是掺杂着阴谋和利用。她不想成为他手中棋子，却也不想和他闹翻，只是不知以后两人会不会成为敌人？他那张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嘉王府东南方一片茂密竹林中，再次传出一片清幽箫声。白衣公子双眸微闭，状若随意地吹着一支洞箫，听到有脚步声驻足身后，却丝毫未理。 身后的人也未开口，静静听他吹完一曲。 “怎么，被禁足于府中，滋味不好受吧？”白衣公子转身，看向面色阴沉的王爷，轻笑道：“这才一天过去，脸色就这么难看。” 轩逸叹了口气：“那渔民一家三口，被人暗杀了。连我派出的影卫，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踪影。” 沐风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一丝震惊。 “是凤国派人做的？” 轩逸缓缓摇了摇头：“不，凤国国君确实已经离开。我怀疑，是七王爷所为，打算嫁祸给我。” “也是。”沐风沉吟道：“你与凤国公主本就关系不睦，若她知道自己的恩人被人杀死，必定更加恨你，而凤国与影国的关系，怕是再也无法修复了。” 轩逸冷笑一声：“一介女流罢了，能掀起什么风浪。” “话不是这么说。”沐风喟然叹道，轻轻摇了摇头，却转过了话题：“不过我想知道，若寻回了凤国公主，你要如何对她？” 轩逸面上升起怒色，声音阴冷地道：“她惹出这么大的祸端，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沐风怔了下，终是轻叹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第1章 庶民 三日后。 王妃始终没有消息，沐风便向轩逸辞行，称自己仍要去云□□医，并留下祛疤神药，叮嘱轩逸待王妃回来后，每隔两个时辰擦去旧药涂抹新药，期间伤口不得沾水，平日饮食宜清淡。 见他执意离去，轩逸也未多加挽留，命人准备了盘缠马车，一路护送沐风出城。 未料沐风走后第二天，宫里忽然传来消息，说是心儿姑娘病了，让他进宫去看看。 轩逸急步踏入静安宫，见皇上和太后都在，面上表情不善。太医已经来看过，开了药方，并 在心儿额头上敷上了湿毛巾。 心儿发着高烧，嘴唇干涸得裂出道道细缝，尚且微弱地呼唤着：“王爷……王爷……” “心儿，我在这里。”轩逸连忙上前，紧紧握住心儿的手，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咳咳。”太后看不惯两人的暧昧，清咳两声，示意轩逸注意场合。 轩逸眸光闪了闪，抽回了手，恭敬跪地道：“敢问母后，心儿为何会发烧？病了多久？” “三弟。”轩尚出声喝止：“你是在怪母后没照顾好心儿？” 轩逸忙低头道：“臣弟不敢，只是心儿确实身体虚弱，干不了重活粗活。恳请皇上和母后开恩，允许臣弟带心儿回府养病。” “一个丫鬟而已，还想有夫人的命？轩逸，你此次在宫宴上的表现已然让皇家蒙羞，现在带这个女人回府，是想让影国和凤国之间的关系彻底僵化？”太后冷哼一声，不悦地道。 “母后，臣弟会加派人手尽快找到凤国公主，也会遵守诺言今后善待公主。只是心儿对孩儿有救命之恩，若孩儿对心儿见死不救，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哼！善待公主？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凤国国君已经下了国书，要求朕找回公主后立刻派人护送公主回凤国，如今三日已过，公主仍未见踪影，两国边境处士兵已是蠢蠢欲动。你却在此时对另一个女子呵护备至，简直是给两国关系火上浇油！三弟，你何时变得如此目光短浅、不顾大局？” 轩逸低头看着地面，支在地上的双手手指弯曲，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忽然开口道：“皇上，太后，臣有罪！自知罪不可赦，今特请罢黜王爷之位，贬为庶民，带心儿姑娘云游四方，终身不再入京！” “你说什么？”太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轩逸竟会说出这种话来，“你再说一遍？” 轩尚没有说话，但愈来愈黑的脸色，已经足以说明，他的一腔怒气已经濒临爆发。 “臣轩逸，自愿请求解除王爷身份，交出兵符、封地，归为庶民，永世不再入京！”轩逸声音低沉，如同发誓般一个字一个字将话说完。 “哈哈，哈哈，柳妃妹妹，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生出来的好儿子啊！为了一个女人，连王爷的身份都不要了，好一个痴情男儿啊！”太后惊得声音都变了，仰面大笑，呼喊着自己曾经的好姐妹。 听到太后提到自己的母亲，轩逸身子微微一震，却未开口说话。 轩尚呼吸急促，怒极反笑：“好！好！你重情，重义，朕倒成了棒打鸳鸯的大恶人！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朕再阻拦下去，倒要受万民唾骂了！朕这就拟旨，收回你的封地、兵符，你带着你的心上人给朕滚出京城，别再让朕看到你！” 轩逸闭了闭眼，深深跪伏于地：“谢皇上成全！” “皇帝，不可！”太后抚了抚胸口，却连忙出声阻止：“这圣旨一下，可是再也收不回来了。” “母后，三弟既然情根深种，朕又怎能抚了他的意？既然三弟有意和心上人双宿双飞，朕自当成全。”轩尚仍旧冷着脸，话语中怒意未减。 太后叹了口气，道：“这圣旨不能下，就由哀家来下懿旨吧。哀家年事已高，待得百年之后，皇上若有需要，仍可一道圣旨召回三王爷，为社稷百姓效命。” “母后，勿出此言！”轩逸心中难过，忍不住喊出声，“皇上若有需要，臣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王爷，不要走——”床上的心儿也在此时惊呼出声，并睁开了眼睛。 似是做了一场噩梦，她的面上带着惊惧，茫然的双眸视线渐渐定焦，忽然翻身下床噗通跪地：“民女心儿，见过皇上、太后！” “心儿！”轩逸忙起身上前扶起她，将她一把抱起放在床上：“你还在发着烧，怎能轻易下床？没关系的，成为庶民后，你我二人便能长相厮守了。” “成为庶民？”心儿茫然地重复了句，忽然面色大变，颤声道：“王爷是说，您要当普通百姓？” 她立刻转头，对着皇上和太后不停磕头：“皇上开恩！太后娘娘开恩！千万不要罢黜王爷，民女……民女愿离开京城，今后永远不再打扰王爷。” 太后冷眼看着她，没有说话。 轩逸握着她手，柔声安慰道：“心儿，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不管。当王爷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当庶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没有了身份的阻隔，你我二人反而能更好地厮守，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娶另外的女人了……” 他拉着心儿的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说道。 太后转过头去，铺开案上黄绢，片刻功夫，已将懿旨拟好。轩尚已端着凤印候在一旁，太后接过，用力盖下凤印。 轩逸起身，接过凤印，跪伏于地分别向皇上和太后拜了三拜，抱起心儿踏出皇宫。 “轩逸被罢黜王爷之位，和他的心上人一起离开了京城。你要找的东西，目前还没有线索，需要半路劫持他们逼问出来吗？” 听到玄九的汇报，方灵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不用，时刻盯着心儿的踪迹就好。轩逸武功高强，你们不一定能劫持得了他。” 她忽然想起什么，看了看玄九：“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事？用飞鸽传书就可以了啊。” 玄九抬头，扫视了一眼四周：“此处壁立千仞，信鸽飞不上来。” “哦。”方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了一句：“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玄九拱手道：“既然消息已带到，在下这就回府复命。” “嗯。”方灵挥挥手，忽觉不对，又连忙改为拱手：“那我就不送你啦，你路上小心点。” 玄九点了下头，忽然足尖点地，身子几个跳跃，已经消失了踪影。 方灵看着这神出鬼没的轻功，再次目眩神迷，深切地感受到，自己这次穿越倒不算是一件坏事，起码能见到很多在现代见识不到的本领。除了制毒外，她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只是想起现代，她又不免黯然。来这个世界后就未再梦见过凤芳灵了。虽然现代有轩熠在，哥哥他们又带着枪，应该不会有事，但自己在现代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一定让哥哥担心了吧。 她不由自主伸手入脖，拉出玉狐狸细细看去。真的玉狐狸短期内看来是拿不回来了，只是轩逸竟为了心儿自愿成为平民百姓，倒是让她有些意外，看来这个轩逸对心儿确实是情深意重呢。 不过想起现代轩熠所做的一切，她又觉得，依着他的性格，做出这种事也是在意料之中。 可惜，这个心儿可不是甘愿当平民百姓的人，估计时间久了，她会再次想办法离开轩逸另攀高枝吧？ 她的嘴角忽然弯起，一个恶作剧般的念头在心底升起。 要不，试试让轩青牺牲一下色相，将心儿勾引过来？既有利于自己拿回真玉，也恶心了轩逸那贱人一把。 这种渣男，就该失去一切后，再被小三始乱终弃，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好了不少，轻快地转身回门。她要加紧学习进度了，山下一场好戏正等着她看呢。 眼前蓦然闪过一道红色影子，因为距离太近，让方灵吓了一跳，等到对方出声才发现原来是个大活人。 “刚才那人是谁？” 清冷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不悦。方灵脑海中迅速将师姐们的脸和名字过了一遍，才想起对方是谁。 九师姐，歆梦，比自己早三个月进门，也才十五岁的年纪。 她原本是齐元圣收的关门弟子，因为嘴甜懂礼貌，受到师兄师姐们不少照顾。只是没想到这个老幺的排行只保持了三个月，便被方灵给打破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的缘故，她对方灵始终不冷不热的，明明和别人能聊得很开心，一见到方灵脸便垮下来，深切让方灵感受到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方灵也不以为意，她本来上山就是学本领的，对她来说，这千毒门和大学时候的班级没什么两样，大家各凭本事，完成自己的学业就行，不一定非要成为相亲相爱一家人。 不过考虑到对方是师姐，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便耐心解释道：“这是我在山下认识的朋友，出于关心，上来看看我。” “朋友？”歆梦斜了她一眼：“千毒门又不是菜市场，不是谁都能随便上来的。既然进了门拜了师，就自觉和外界减少联系，不然今天你来明天他来，大家还怎么安心学艺？” 方灵不想和她争辩，作了个揖，道：“谢谢九师姐指点，师妹知道了。” 擦着她的身欲回门内时，忽然听她开口唤道：“等一下。” 第1章 同门相伤 方灵侧脸看她：“九师姐还有什么事吗？” 九师姐指着她胳膊上缠着的小蓝，开口问道：“你的蛇和我的毒蝎子交换一下如何？” 她的肩膀上趴着一只浑身漆黑、两鳌火红的巴掌长的蝎子，一动不动的，只是听到主人这话后，尾巴忽然扬了扬。 方灵愣了下，下意识问道：“你的蝎子也不错啊，为什么要换？何况这是它们自己选择的主人，也是跟咱们有缘的。” 九师姐露出和善笑容，说道：“它们可以选主人，咱们也可以选它们啊。我只是不太喜欢蝎子，它也总是不配合我。你要愿意的话，我还可以把我制作的毒粉和药丸送你一些。” 方灵淡淡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和小蓝已经有了感情，不想再换了。师姐的蝎子挺不错的，你对它好，它自然会全心全力地帮你。” 说完，不再理她，径直进了洞内。 门内的生活简单而安宁，每日辰时由进门较早的师兄或师姐讲解并带领大家诵读《毒经》，之后师兄师姐们便自由活动。方灵入门最晚，为了追上师兄师姐们的步伐，每日废寝忘食学习，也很少和大家交流，只在吃饭时间才会和师兄师姐们打个招呼，一起吃饭。 不知不觉间，方灵进门已有半月有余，除了认识二百多种毒草外，还学会了提取毒汁并制成三十多种毒粉，也一一制出了对应的解药。但因为没有临床验证过，效力维持时间尚待验证。 九月的天，山上却已经感受到了入冬的凛冽，方灵也渐渐适应了这个尚且陌生的世界。只是有时候看着镜子，她会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是方灵，还是凤芳灵？ “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方灵从发愣中回过神，走过去把门打开，见是大师姐若樱。她和大学入学时帮自己拿行李、带路的学姐一样，温柔可亲，方灵对她很有好感。 她微微笑道：“大师姐，有什么事吗？” 若樱笑道：“无月师妹两日后便要下山成亲了，师兄妹们商量着，这几日大家多聚聚，否则今后天各一方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现在师弟妹们纷纷去砍柴、洗菜了，你也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好的，我收拾一下，这就去。” 新鲜的野兔肉被抹上酱料和香料，经过一个时辰的慢炖，骨酥肉嫩、香气扑鼻，被切成薄薄肉片端上了桌。肥嫩的山鸡被整只烤熟，油香四溢，在盘底翠绿野菜叶子的映衬下愈发引人垂涎。鲜嫩的野菜和香甜的野果、果仁被端上了桌，酒是珍藏多年的百果酿，刚揭开封口，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味道便传入众人鼻中。 师兄师姐们围在二师姐身旁，说着或祝福或不舍的话语，二师姐虽有不舍，眸底却更多透露出即将与心上人白首同心的期待和娇羞，让一张略显英气的脸显得柔媚温婉起来。 方灵心里有些遗憾，听说二师姐剑术不凡，她还想过学会制毒后请求二师姐教她剑术的，不料这么快便要离别。 酒宴方酣时，方灵忽然一阵眩晕，耳边师兄师姐们的说笑声像是一波波海浪冲刷着她的耳膜，却无法分辨清楚他们都说了什么。 她看到若樱师姐无意中目光扫到她，惊讶地开口说了句什么，身旁的九师姐开口，问方灵道：“小师妹，你是不是喝醉了？” 方灵摇摇头，想说自己不是喝醉，但九师姐已经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我送小师妹回房休息吧。” 方灵本能地想要拒绝，但身体却已经不受她的控制了，舌头也又木又麻。她知道自己是中毒了，没想到九师姐为了报复她，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下毒。 回到方灵的竹屋后，九师姐将她放在床上，关上门，表情已经变得莫测起来。 “小师妹，你也太不胜酒力了，我这里有自己调配的解酒药，来，快吃一颗。”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朴的小药瓶，方灵问到瓶口微微传出的葛根味，确实是解救药，但她不能吃。 九师姐却不耐烦，一把捏住她下巴，强迫她张开口，把黑色药丸塞进去，然后拍了下她的背，方灵不由自主地一个吞咽，将那药丸咽下去。 片刻后，方灵只感到脑子变得晕乎乎的，看到九师姐伸手拿下肩头爬着的毒蝎，平伸向她面前，嘴唇开合道：“咱们两个换换吧？” 方灵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心下顿时大惊，可是，却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九师姐将毒蝎扔到她身上，又伸手去捉自己胳膊上缠着的小蓝。 令她意外的是，小蓝此刻也是恹恹的，一点也没有之前活灵活现的样子。 歆梦轻笑一声，道：“这可是我用曼陀罗花配置出的迷魂药，放心，你好好睡一觉，一个时辰后药力便会自行消失。你的蛇我带走了，放心，我会好好对它的。” 说完，拉开房门，正迈步欲出时，忽然“哎呦”惊呼一声。 小蓝竟然清醒过来，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歆梦又惊又怒，立刻捏住小蓝的七寸，将它狠狠摔向一边。 “快，给我解药！”她忙朝方灵大喊，方灵却摇摇头，表示没有解药。意识已经陷入混沌状态，她只感到外界的一切离自己越来越远。 歆梦气急，用力将小蓝往地上摔去，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划开伤口挤出毒血，又掏出一瓶自制解药全部倒进口中。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看到被蛇咬到的部位迅速变为黑紫色，与此同时眼前也开始发黑。 “这是怎么回事？”凤舞师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小蓝，惊呼出声：“你被这条蛇咬了？” “三师姐，玲珑师妹她……我好心扶她回房，她的爬宠却咬了我。”歆梦虚弱地说道。 凤舞不多犹豫，立刻从袖中摸出一个琉璃药瓶，将瓶中绿色药水倒进歆梦口中，看到屋内方灵躺在床上，又进去给她也喂了些药水。 “真是没用，竟然被自己门内的毒物所伤。”凤舞师姐冷哼一声，又道：“另外，每位师弟妹身上的毒宠皆是宠物自己选择的主人，你竟然为了一只毒宠对同门师妹下手，自己去师父跟前领罚吧。” “三师姐在说什么？师妹听不懂……”歆梦低眉顺眼，作出一副天真样子：“三师姐说师妹给玲珑师妹下毒吗？可是玲珑师妹分明是不胜酒力……”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凤舞冷冷道：“酒席上小师妹的情况，完全是中毒表现。我给你留着面子，没有当场戳穿，就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意图。门内毒物和山下的不同，和主人心意相通。你惹恼了玲珑师妹，即便有我秘制的解药，你体内的毒素也无法完全排出，只会慢慢溃烂。除非玲珑师妹从心底原谅你，愿意饶恕你的罪过。你有这个时间辩解，不如赶快讨好玲珑师妹，让她为你解毒吧。” “什么？那……那怎么办？”歆梦顿时急得快要哭出来，连忙踉跄爬过去使劲摇晃着方灵的身体：“师妹，你快醒醒，帮我把蛇毒排出去。好吗？” 凤舞冷眼看着，眸子里露出嘲讽神色，瞥了一眼，转身离开。 方灵迷迷糊糊地，恍惚中以为是林青又在喊她起来上课，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林青的脸。她一时间有些茫然，愣愣地看着。 视线完全清晰起来时，她也想起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然而，一时间的恍惚仍让她觉得，她这是在梦中的世界。 方灵无力闭上眼睛，想借此回到现代，然而下一秒，身体再次被对面的人狠命摇晃。 “玲珑师妹，师姐知道错了，你行行好，把解药给我行吗？” 方灵睁开眼睛，冷冷说道：“我从来没想过小蓝会咬人，所以也没想过制出解药。何况我刚进门不久，还只会提取草毒和制出草毒的解药，蛇毒的解药我从未制作过。” “那怎么办？”歆梦急得快要哭出来：“师姐说，只有你从心底原谅我，蛇毒才能被完全解掉。要不……你去求求师父，让他帮你制出解药，好不好？反正，你以后也终归需要制出解药的嘛。” 方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时不敢相信师门内还有这种脸皮厚的人。 “师父现在在闭关，说过没事不要随便打扰他的。” “那……那我陪你一起去求师父，好不好？你看，你身上的毒我已经全部帮你解了，大家是同门师姐妹，还是应该彼此和睦相处，你说对不对？” 方灵本就没打算太为难她，既然她愿意服软，她便也顺坡下驴，答应去求师父试试。 两人来到师父闭关的白塔前，歆梦迫不及待出声喊道：“师父，徒儿身中剧毒，还请师父相救——” 连喊几声，塔内却无任何动静，倒是其他师兄师姐们被惊动，纷纷出来观望。 方灵拉了拉歆梦一把，带着她一起跪下，在塔门前耐心等待。但刚跪了不到一个时辰，歆梦便叫苦不跌，站直身体连连揉腿，皱眉撅嘴，一脸不耐烦。 方灵不想听她唠唠叨叨吐槽个没完，便直接开口道：“你去找若樱师姐想想办法吧，我在这里等师父出关。” 方灵在塔前一直跪到夜深，期间众位师兄师姐全部劝她回房，等师父出关再说。方灵却执意等待。 毕竟答应了九师姐要救她，不能言而无信。 一时间，门内众位师兄师姐，全都为方灵抱不平起来。一些原本跟歆梦关系好、为她抱不平的，此刻也不由得对这位玲珑师妹的坚强意志有几分佩服。 当夜子时三刻，紧闭的塔门忽然缓缓打开，却没有人从里面出来。方灵看着黑漆漆的门内怔了半晌，不确定这是什么用意。难道师父是让她进去？ 犹豫片刻，她还是站起来，双腿已经完全麻木，她费力地挪动着，进入塔内。 塔门缓缓关闭。方灵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颤巍巍地开口唤了一声：“师父。” 下一刻，眼前忽然一闪，无数白蜡烛竟然自动燃烧起来，照亮了白塔内部。 第1章 反击 面前瓶瓶罐罐摆了一大片，里面盛满了各色液体，有的周边冒着微微火焰，还有一些泡着各种奇怪的动物标本。 往里走了几步，便看到两个大池子，池子里的液体如同蛋清般有黏性，里面栩栩如生地躺着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但这液体却不是福尔马林，也没有什么特殊味道。 方灵怎么看，怎么觉得就跟学校的医学实验室一般，不由得怀疑，难道师父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 却见师父仍端坐在最前端的蒲团上，双目紧闭，像是仍在熟睡。方灵心中不免惴惴不安，不敢开口打扰师父，在那些瓶瓶罐罐中寻找了半天，果然看到有一瓶血清状的东西，惊喜地拿了起来便欲转身出塔。 “站住。” 师父从蒲团上站起，一步步走了过来。 “师父，您醒啦？九师姐中了蛇毒，我给她找解药呢。”方灵讪讪笑着，吐了吐舌头。 “你可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见师父一脸高深样子，方灵再看了看，奇怪道：“这不是抗毒血清吗？师父也是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吧？连这都准备着。” “你这丫头，嘴里说的什么胡话。”师父怔了一下，却未深思，从她手中拿过血清：“只是你竟然知道用血清解蛇毒，是谁告诉你的？” 方灵愣了愣，难道这还是师门机密不成？ “这是……这是我小时候无意中看到一位老大夫用过的方法，他说这是血清。”难道，师父不是穿越来的？ “那位老中医，叫什么名字？”师父紧盯着她，沉声问道。 “额……时间太久，徒儿实在是记不清楚了。”被师父的目光盯得心中发毛，底气顿时不足了起来。 幸好师父也没有多问，反而转过话题：“你是真心愿意救歆梦？” 方灵点点头：“她是我的师姐，只是一时糊涂罢了，我不想和她闹得太僵。” 师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着血清出了塔，方灵也连忙跟上去。 “师父，你教我制作解毒血清好吗？万一以后小蓝再咬了不该咬的人，我没办法救治怎么办？” 师父斜眼看她一眼：“等你这个月过了考核再说吧。” “嘻嘻……” 果然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有她讨厌的考试！ 师父的注射方式竟然是把伤口被毒素腐蚀的烂肉剜掉，用中空的粗长针筒插入肉内，将血清注入，看得方灵牙齿打颤。接下来的五日里，方灵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默默鼓捣着，最终，鼓捣出了十来个竹筒注射器，送给师兄师姐们。 “玲珑师妹真是心灵手巧。”大师姐若樱收到礼物后，柔柔笑道：“为什么不多跟师兄师姐们走动呢？整天看你一个人待在屋里不出来。” 方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入门晚，想快点跟上大家的步伐。你看，我到现在才只会制草毒，还是带有杂质的。” 师姐看了看她屋中的一堆成品半成品，走过去拿起刚提取的半碗毒汁，道：“来，我教你。” 方灵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普通的火烤蒸发水汽外，竟然可以用煮、蒸、加盐、加酒、加矿物粉等方式制毒。难怪她一开始做那么多次实验都不成功。 而且自从和师兄师姐们搞好关系后，她才发现，原来有着那么多的捷径。虽然识别毒草和制草毒是入门课程，但并不需要学得太精通。毕竟，这种毒太低级，懂解毒方法的人也不少，一些常见毒草生长的地方，目不识丁的当地人都能在附近找到解毒之物。他们要学的，是更为高深的，石毒、水毒、烟毒，乃至腐毒。 方灵听得入迷，这才明白，她以前的做法真是太傻了，无异于闭门造车，照她原来的思路，只怕会越来越落后。 三个月后。 方灵挎着一个小包袱，走出了洞门。 倒不是她已经学成，而是为了下山采集珍稀药材。她入门三个月，已学完初级课程，可以下山实习了。 像大师兄和大师姐他们，就是在无数次的下山历练中，成长越来越快，老是停留在山上，就如同停留在摇篮里的婴儿，虽然安全，却成长缓慢。 轩青的马车在山下等着她，方灵有些意外，他怎么知道她今日下山？ 听她问出心中疑惑，他懒洋洋地一笑，吹了一声口哨。 一只雄鹰展翅飞下，落在他的肩膀上，虎虎生威地看着她。 方灵恍然明白过来：“你一直派它监视着我？” “什么‘监视’，说得这么难听。”轩青用折扇拨了下鬓角滑下的头发：“毕竟千毒门不是王府的地盘，来得太频繁也不好。不过，有两个消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方灵白了他一眼：“我现在心情不错，有什么坏消息能吓到我？先听好消息！” 轩青扬了扬眉，轻笑一声道：“好消息就是，三王爷的那个心上人离家出走，被我碰到了，目前正关在一个只有我才知道的地方。” 方灵的面色顿时变了：“不是说让你不要擅自动手吗？轩逸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哦？你在担心我？”轩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方灵轻哼一声：“你少自恋，我是怕你再把事情闹得太大，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对了，那个女人为什么离家出走？” 轩青笑了笑，看向车外。马车正在辘辘向前，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已经是腊月的天，路边的杨树只剩下干枯枝杈，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的样子。车帘刚掀开一股寒意便直透进来。 “听说，三王爷带着她离开了京城，因为一路舟车劳顿，加重了病情，三王爷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一个多月，还在外面赊欠了不少银子。那个女人觉得自己连累了三王爷，害他被贬为庶民，过上了如此清贫的日子，自觉无颜面对他，所以留书出走。三王爷找了许久，仍是没找到她。” 方灵忍不住打趣道：“那当然，人被你关起来了，他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不，我也是前两天才发现她的。她竟然去了武州城的一家青楼，挂上面纱为客人跳舞，说是卖艺不卖身。我还花了大价钱为她赎身了呢。” “那轩逸就没有派影卫跟着她吗？”方灵奇怪道：“他毕竟流着皇室的血，不会真的一点钱或者人都拿不出吧？” “你想得太多了。”轩青轻笑一声：“那是嘉王府的影卫，不是三王爷的。三王爷彻底触怒了皇上，那些影卫何必为了一个庶民而置自己的性命安危于不顾。现在就连三王爷的府邸，也被皇上派人封起来，一应家财不能带走丝毫。” 方灵听完，略一思忖，嘴角便不由露出嘲讽笑意。 “这轩逸倒是个情种，可惜，他的心上人，可是不愿意陪他吃糠咽菜啊。先去你府上，我要见心儿一面。” 略显凌乱的乌发贴在脸上，双目紧闭，脸上脂粉皆已褪色，嘴唇有些苍白。躺在地上的女子失去了脂粉和珠翠的点缀，俨然如同残花败柳一般。 “你先出去一下，我要找个东西。” 轩青了然出屋，并贴心地将门关好。方灵将手伸进她衣内，仔细寻找了一遍，仍未见到玉狐狸踪影。她不死心地将心儿的衣服一件件解开，终于发现中裙腰间挂着一香囊，打开，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玉狐狸。 她舒了口气，拿出香囊内的玉坠，和自己脖子上戴着的掉包后，重新挂到她腰间，将她的衣服穿好。 打开门，对院内站着的轩青道：“你可以进来了。” “这个给你。”轩青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递到方灵的面前：“她害你容貌被毁，如今你可以报仇了。” 方灵却没有接那匕首，只是笑了笑，道：“冤有头债有主，我的脸是被轩逸那贱人划伤的，这个女人只是在其中挑拨离间罢了。现在，留着她的容貌，我还有用。” 她忽然坏笑着，转头看向轩青：“只是，接下来，要害你牺牲一下了。” 轩青收起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戒备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方灵朝地上的心儿努了努嘴：“让她做你的王妃，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轩青想也不想地反驳：“我轩青的王妃，怎能是一个如此不安分的女子。” 说完，又转头看向方灵，玩味地道：“若是凤国芳灵公主容貌未被毁，像她那样的女子嫁与本王，本王是万分愿意的。” 方灵不出声地笑笑，拉着他的袖子出了门，到了院中，才道：“我自然不会害你。我只是想让轩逸看看，他痴情一生的女子，是怎样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他的。” “哦——”轩青恍然大悟，“像轩逸那样骄傲的人，被自己真心对待的女人背叛，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呢。” “所以，”方灵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是否同意？” “有好戏看，本王何乐而不为？”轩青轻笑一声，表情也变得富有深意起来：“只是，让她做本王的王妃，她还不够格。本王既然为她赎了身，以后她便是本王的侍妾，这对她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说起来，我还有一个坏消息没告诉你。你现在要听吗？” “你说。” “曾收留过你的渔夫一家，被轩逸灭口了！” 方灵的身子陡然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又多了一个收藏。感谢支持本文的小可爱^_^希望小可爱们多提提建议，让本文故事更精彩~~~ 第1章 苦肉计 轩青眸色幽深，冷冷地道：“宫宴上轩逸拿出你画的那副画，我便知道信鸽是被轩逸的人截下了。宫宴后，我担心渔夫一家找不到你会心急，便再次指示附近村民去渔夫家传话，却发现渔夫一家早已身中暗器、气绝身亡。” 方灵的眼神越来越冷，喉头开始发堵：“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又能如何呢？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又刚进千毒门不久。若你一时冲动，去找轩逸报仇，岂不是白白送死？” 方灵哽咽着，怒道：“起码我可以发现尸体上的蛛丝马迹，掌握轩逸杀害他们的证据，让他没有狡辩的余地！” “掌握了证据又如何呢？”轩青毫不留情地反驳她：“他是三王爷，是皇上的弟弟，难道因为杀了三个平民皇上便会砍了他的头不成？他现在触犯的罪名，还远远达不到能让皇上同意处死他的地步。为今之计，只有忍气吞声，待掌握他更多罪行后，一举得手。” 方灵深呼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声道：“他现在的住所在哪里？！” “别做傻事。他的武功高强，你去了不会有什么用的。”轩青安抚着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方灵淡然一笑：“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打算掌握他的动向罢了，知道他的藏身之处后，我才能提前安排好下一步行动，毕竟，我现在对影国还人生地不熟。” 轩青点点头：“也好，我带你认认路，但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方灵回房，换上一身男仆衣服，将长发挽起包上幞头，跟着轩青一路出府。 马车刚起步，突然，只听马儿长嘶一声，蹄子重重落地。车夫颤巍巍的声音传进车内：“王爷，前面有人拦马车……” 方灵的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 透过轩青掀开的车帘，她清楚地看到，一身平民服饰的轩逸正站在车前，手握重剑，满脸杀气。 轩青轻笑一声，下了马车：“三哥看起来好吓人啊，谁惹到你了？” 轩逸转头看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道：“让车里的人出来。” 轩青回头看了看拉上的车帘，装傻充楞：“车里是我请来的贵客，三哥还是自己去请吧。” 轩逸缓缓点头，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七弟这样说，甚好。” 蓦然踏前几步，挥剑横削。暗红的车帘瞬间被割开，轻飘飘落在车头。 方灵冷冷地看着轩逸，起身走下马车。 轩逸以剑指着她喉部：“说，你叫什么名字？” 方灵没有开口。倒是轩青走近几步，懒洋洋地道：“三王爷，你就是这样问别人的名字的？” 路上的行人都看到了这剑拔弩张的一幕，一个个停下脚步，窃窃私语。 轩逸再次挥剑，剑尖挑起方灵头上幞头，一头长发顿时倾泻而下，遮住方灵的半边脸。 方灵蓦然轻笑一声，伸手捏住剑尖，移到旁边。 “小女子姓归，名玲珑。不知三王爷找小女子有何事？” “归玲珑？”轩逸古怪地笑了笑，“这名字倒挺有意思，不知是何意？” 方灵嗤笑一声：“一个名字而已，能有什么用意？三王爷若无事，还请让路。” 轩逸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沉声说道：“把心儿交出来，我给你祛疤良药，自此你我恩怨两清。”说着，将药瓶递到方灵面前，又道：“我已为庶民，不会再为难你半分。” 方灵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讶然神色：“心儿是谁？小女子和三王爷此前有过恩怨吗？” 轩逸忽然欺身上前，一把扼住方灵的脖子，快得连轩青都未来得及反应。 “我没耐心跟你玩心眼，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眉头一皱，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己的虎口——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从方灵的脖子中飞快地探出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 走过来准备喝止轩逸的轩青此时也停下脚步，眸中悄无声息地闪过一丝得意。 “珊瑚蛇？”轩逸惊讶问道，旋即另一只手挥剑，干脆利落地将伤口处的毒肉削掉，看得方灵忍不住“啧”了一声。 “解药！”他转头看向方灵，咬牙切齿地道。 方灵摇了摇头，两手一摊：“这蛇跟着我的时间太短，我也不知道怎么解毒。谁让你一言不合就对我动手的。” “好、好。”轩逸忽然冷笑起来：“这蛇来自苍南的瘴气密林中，并非影国所有。凤芳灵，你果然是毒如蛇蝎的女子，竟然与这等邪恶毒物为伴。” 围观路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谁啊？怎么对着人家一个姑娘家咄咄逼人的。”“没听他们说吗？是三王爷。”“咦？三王爷不是被贬为庶民、驱逐出京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也不知道……” 方灵心中开始有些打鼓，她可是戴着□□的，这家伙为什么如此笃定她就是凤芳灵？莫非真被他看出了什么破绽？ “三王爷，你为什么老是把我认成另一个人？凤芳灵是谁？” 轩逸目光紧紧盯着她，嘴角忽然露出冷笑：“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要是再不承认，接下来，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方灵还未明白他话中之意，便见他缓缓抬手，拔掉瓶塞，然后掉转瓶口，将里面的药粉悉数倒出。 “这是能去掉你脸上疤痕的药。既然你现在戴着面具，以后就永远不要再揭下来了。” 接着，他伸出双手，缓慢有力地击了三下掌。 围观群众忽然一阵哗然，方灵下意识转头，见一个女子正从七王府门内走出，身后跟着四名从头到脚武装得严严实实的皇宫侍卫。 “夫君！” 心儿见到轩逸，惊喜地喊了一声，飞快地跑过来。轩逸也回她一个温柔的笑。 轩青脸上露出震惊神色，眸中的胸有成竹，变成了如同考场上作弊被考官当场抓获的慌乱。他忍不住喃喃自语出声：“皇宫侍卫？难道是……” 如他所料，下一秒，便听大道前方传来一声熟悉的唱喝：“皇上驾到——” 街上百姓如同接收到什么指令一般，齐齐跪倒在地，谁都不敢抬头。轩逸也屈膝欲跪，身子却忽然一晃，倒在了心儿身上。 “夫君！你怎么了？”心儿大惊，紧紧抱住他，却发觉他的身体发烫，他却仿佛很冷似的，牙齿打颤，意识迷离，额头上密布着一层汗珠，太阳穴旁的肌肉抖动不止。 心儿扫视了一圈他的身体，终于看到他的右手虎口处又红又肿，忙拿到眼前一看，忍不住尖叫一声：“你被毒蛇咬了？” 轩逸已经陷入休克状态，对她的尖叫声充耳不闻。便在此时，轩尚走了过来。他只着一身便装，背负双手，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华贵之气。腰间系着的玉佩宣示着他的身份，身后的侍卫虎视眈眈、剑拔弩张。在这种强大气场下，也无人敢去质疑他的身份。 心儿见状，立刻冲过去，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皇上，请您救救夫君，救救他！” 轩青也缓缓屈膝下跪，见方灵仍愣着，拉了拉她的袖子。方灵回过神来，明白他的意思，有些不情不愿地屈膝。 轩尚却径直朝她走来，作出一个“免礼手势”，声音温和地道：“公主不必多礼。既然公主目前平安，可否开恩放过三王爷？” 说完，又转头对面前跪着的一片路人抬了抬手：“都平身吧，朕今日本就是微服私访，前来看望七王爷。这里没有什么皇上，只有一个前来看望七弟的大哥。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 跪着的平民颤巍巍地抬头看了看，又互相看了看，有胆大的率先起身，接着不少人纷纷跟着起身，却再没有人敢留在这里看热闹。 方灵忽然笑了起来。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再继续装傻充愣的必要了。她开口，声音清脆动听：“原来这是皇上和三王爷使出的苦肉计啊，为了让我现身也真是够拼的。只是不知三王爷欠下的三条人命，要拿什么归还？” 轩尚面容未变，只微皱了下眉：“什么三条人命？” 方灵眸光中露出恨意，不顾对面的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沉声说道：“三王爷既然截下了我画的那副简笔画，不会不知道这画原本是给谁的吧？恩公一家三口无辜丧命，不知三王爷要拿什么赔偿？” 轩尚目光中露出了然神色，点了点头，却道：“朕听说，是三王爷派府中侍卫护送渔夫一家回家，不料快到家门口时被人躲于暗处以袖箭射杀，并非三王爷派人动手。朕已经听闻此事，正在命人严加追查，势必会给公主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是渔夫一家死得蹊跷，还请公主莫要听信他人信口雌黄，成为他人手中棋子，待朕查出真凶，必不会轻易放过。” “哦？”方灵闻言冷笑：“不知皇上现在查到什么线索了？” 第1章 当街虐渣 轩尚扫视一圈，淡淡道：“在案件水落石出之前，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朕与公主也不例外。该案朕已交由刑部去查，无论是何结果，朕必定第一时间告知公主。但是在这之前，可否先行解了三弟所中蛇毒，否则再拖延下去，怕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此时，仿佛是被这句话提醒，心儿立刻调转身体扑过来，不停地对方灵磕头：“公主，心儿知道公主对王爷有恨意，可那皆是因为心儿的缘故。公主有什么怨气，尽可以在心儿身上发泄。心儿只求您，放过王爷，心儿愿以一死来化解公主心中怨气！” 方灵看了一眼心儿，她脸上涕泪横流，一片狼藉，在外人眼中看来，真是一出如玉佳偶被恶毒公主插手毁坏的悲情戏码。若是这个时代有网络，只怕自己现在已经被网民口诛笔伐、户口本都被人人肉出来。 看来，自己还是太过于低估这个心儿了。能在凤国后宫无数宫女中脱颖而出，让凤芳灵对她信赖有加，除了凤芳灵自己太过柔弱善良的性子外，这个女人的心机也是不可小觑。 她扫视了一眼四周，果然有胆子大的百姓躲在一边不时朝这瞄，还用手指指着自己说着什么，看表情想必不是什么好话。民众的心思是极为单纯的，情绪也是极容易被人挑动的，他们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而如今，自己已经不可避免地沦为“恶人”的角色了。 在这样下去，只怕以后的舆论会对自己更为不利。她一定要想办法，为自己寻得舆论支持。 “好一对恩爱眷侣啊。”她仰面大笑起来，笑声悲凉：“只是不知三王爷心中，对被他毁了容貌的原配夫人可有半点怜惜？” 她的话果然吸引了不少周围的路人，他们没看到此前民众齐刷刷跪地的样子，便也无惧王府门口那几人，大喇喇地站在那里看热闹。 轩尚轻咳一声：“公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府详谈。” 方灵拔高声音：“有什么说不得的？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这对狗男女是如何践踏着我的鲜血，成就自己的姻缘佳话的。” 说完，她忽然伸手摸向脸颊，用力一扯，面具瞬间被撕下，露出一张伤痕纵横交错的脸。伤疤的形状，可以清晰地看出是两个字——“妒妇”！ 方灵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声音也哽咽起来：“当初凤国向影国请求联姻，皇上是亲口答应了的，而且自始至终没有人告诉凤国国君和公主，三王爷心中另有所爱，只说影国愿同凤国结秦晋之好。所以凤国公主怀着满腔热情欢欢喜喜地嫁过来，发誓会做一名好妻子、好王妃，相夫教子，成为三王爷的贤内助。却不料……不料，三王爷早就已经按下决心，把自己无法和心上人相守的恨，全部发泄到这位毫不知情的凤国公主身上！”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颤抖：“新婚当夜，三王爷没有踏入新房的门一步，公主一人孤坐到天明；因为初到影国，人生地不熟，公主决定问丫鬟关于影国的一些风土人情，免得将来惹出笑话，却被三王爷诬赖为凤国派出的奸细，关在黑暗阴冷的地牢里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呀，没有吃过一粒米，没有一件厚衣服，只能喝凉水维持自己不被渴死。即便如此，三王爷和他的心上人仍不解恨，还要继续进地牢里羞辱她……” 说到这里，她目光朝下，指着心儿：“就是这个女人，跑到地牢里，故意抓着我的手，用指甲在她的脸上划了几道，然后对三王爷说，是我因为嫉妒而划伤了她！三王爷一怒之下要砍断我的手，她又假惺惺地说，她不怪我，让三王爷手下留情，免得犯下不可挽回的错。于是，我的脸就变成了这样！这是关在地牢里第一天被三王爷用剑刺的，此后三天里，再没有人管过我！管过我这个千里迢迢从凤国远嫁而来的悲惨公主！” 她再次抬头，手指心儿，看向围观的群众：“你们看看，她的脸上，如今可有丝毫伤痕？可我的脸呢？以后该怎么示人？他们两个倒是恩爱异常，却丝毫没有对公主有任何愧疚之心。你们说，这对男女，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良心？我要是在继续待在王府，还有没有活路？” 围观群众互相看了看，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只是彼此交流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方灵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 心儿跪倒在地，眼睛左右乱瞟着，却不敢开口。毕竟，方灵说的都是实话，她无法反驳。 轩尚心中暗怒，想要开口阻止方灵继续说下去，可方灵说得声嘶力竭、眼泪止不住的流，显然心中的悲愤一时间全部爆发出来。他若此时阻止，反而欲盖弥彰。他叹了口气，再次开口：“公主，是朕考虑不周，让公主受委屈了。不过公主放心，朕必定收集天下名药，用尽一切办法恢复公主的花容月貌。但三王爷名义上还是公主的夫君，若就此身中蛇毒而死，公主怕是以后便要背负上毒杀亲夫的罪名了。” 方灵用袖子擦去眼泪，深吸一口气，向轩尚深深一个鞠躬：“皇上宅心仁厚，爱民如子，本公主自能感受得到。但古人有云，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我愿意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解除蛇毒，挽救三王爷性命，但三王爷对我和凤国的侮辱，我是定要讨回来的。三王爷在我脸上刻了‘妒妇’二字，我今日便也在他脸上刻两个字，就此恩怨两清。还望皇上不要护短。” 轩尚的眸光冷了下来：“公主，士可杀，不可辱。朕体谅公主心中怨恨，但也不必如此侮辱三弟，以他的性子，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方灵惨笑一声：“原来皇上和三王爷也知道这种羞辱比杀了我还难受，那我呢？我的尊严被践踏的时候，又有谁出来替我说过话？我被关在地牢里的三天三夜里，可有谁在意过我的死活？皇上可知为何三王爷会中蛇毒？正是因为他伸手扼住我脖子，想要杀了我！在场的百姓，可是亲眼见到的！今日我便豁出去了，宁愿背上‘恶毒’‘弑夫’的骂名，也要在三王爷脸上也刻上两个字，与他一同遭受世人白眼。皇上若不愿意，可以当场处死我，以在民众面前树立皇家威严！” 轩尚面有难色，沉默下去。却在此时，见到轩逸全身竟剧烈颤抖起来，七窍开始流出红得发黑的血液，看起来异常可怖。 心儿尖叫一声，再次拉住方灵裙角使劲磕头：“公主，是心儿错了。心儿愿意代替三王爷受刑。皇上，求您把剑交给公主，让她在民女脸上刺字，刺多少字都行，只要公主愿意解开三王爷所中蛇毒。心儿愿离开京城，一生吃斋念佛，为王爷和公主祈福。” 方灵看着她，忽然笑了，俯身近看她，柔声道：“心儿姑娘，你不必担心。冤有头债有主， 我只是在他脸上同样刻上两个字，以抚平自己心中的伤，不会让皇上也将他关进地牢三天三夜。看得出来，你和三王爷确实真心相爱，我也不是个夺人所爱的人，今后我便与他毫无瓜葛，祝你们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她转头看了眼轩逸，又转向轩尚，再次开口：“皇上，还请早作决定。三王爷身中蛇毒，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轩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蓦然长叹一声：“好，朕答应你！但公主也要答应朕，今后勿再以此事为由为难三弟。还请公主说到做到。” 方灵定定看着他，冷声道：“这个自然，我凤芳灵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场的这么多人，都可以作为见证！还请皇上借随身宝剑一用。” 轩尚静默地看着她，略显犹疑地解下腰间佩剑，还是递到了方灵手中。 方灵握住长剑，一步一步走近轩逸。所有人都看着她，侍卫将手放在腰间刀柄上随时待命。心儿跪在原地，浑身如同筛糠般颤抖。 剑尖，刺进了昏迷中的轩逸的脸，鲜血旋即冒了出来。 一点、两点、三点……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却无一人开口说话，天上一丝风都没有。上千人的场所，却是如同死一般寂静。 终于，剑尖停住不动，轩逸的左右脸上，淋漓的鲜血中显露出两个大字——“渣”“男”！ 随后，方灵抖了一下那剑，剑尖瞬间干净明亮如初。方灵将剑柄递交给轩尚，又从怀中拿出一个透明琉璃瓶和一个竹筒注射器，用针头吸取里面的透明液体并注入轩逸的动脉。片刻后，她拔出针头，小心地收入怀中。 长舒一口气，她站起身来：“已将解毒药注入他的血脉，还请派人照看好他，若在五个时辰之内平安醒来，便再没有性命之忧。今后我与三王爷的毁容之恨，就此一笔勾销。至于恩公顾大娘一家被杀一事，还望皇上尽快让人查明，免得恩公一家死不瞑目。” 第1章 舆论风暴 轩尚点了点头，道：“公主恩怨分明，不伤及无辜，朕十分钦佩。但朕已答应凤国国君，找到公主后会尽快将公主送归凤国。如今公主脸上伤痕未退，还望公主随朕回宫暂住，待脸上伤疤褪去后，再启程回凤国。” 说完，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扫了轩青一眼。轩青感受到目光，迈步走了过来，恭敬地道：“皇兄，公主，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进府详谈。” 轩尚点了下头，示意侍卫抬起轩逸，自己率先进入王府。心儿跟在侍卫身后，经过方灵身边时，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方灵最后一个进府，此时，围观的群众已开始喧哗起来，对着她指点不已。 待所有人进府后，府门立即紧闭，七王爷下令，今日闭门谢客，不见任何外人。 影国皇室子孙得到成年娶妻后，才会有封地和封号。轩尚继位前，七王爷府原名为“皇七子府”，待到轩尚继位，所有的先皇之子便被封为王爷，在宫外赐予府邸，每日需入宫上早朝。 清雅轩内，皇上悠闲地品着茶，看着方灵淡淡道：“公主心中怨恨，可算平息了吧。不知公主下一步有何打算？” 方灵自嘲一笑：“平息了又如何？未平息又如何？伤害已经不可挽回，如今三王爷和我均无法以真面目示人，倒也真称得上是‘患难与共’。皇上放心，只要三王爷不对我动手，我便不会再去为难他。” 轩尚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放下茶盏，抬起头道：“公主误解了朕的意思。朕只是想知道，公主这三个月来去了何处，想必在外吃了很多苦吧？” 方灵笑道：“倒也没有吃太多苦。虽在外粗茶淡饭，却是比在三王府更为自在。又幸好遇到了七王爷，给了我一些银两财物，不至于受颠沛流离之苦。说起来，皇上虽与三王爷交情匪浅，可我觉得七王爷的仁义善良反而与皇上更为相像呢。” “公主真是客气了。公主美名遍布天下，是在下早有仰慕之心，所以才不愿公主受苦。比起皇兄的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在下可是差得远呢。”轩青慵懒地半靠在倚栏上，听见方灵恭维他，忙拱了拱手。 轩尚不置可否地收回目光，呵呵笑道：“看来，当初让公主和三弟联姻是个错误，若是和七弟联姻，想必现在是一段夫妻和美的佳话了。” 方灵不出声地笑了下，笑意却未抵达眼底。 “皇上说笑了。两国结亲，岂能如同儿戏般，说换人就换人？” 轩尚附和地哈哈笑了两声，又转向七王爷：“说起来，七弟，你确实已到娶妻的年龄了。不知哪家窈窕淑女入了你的眼？” 轩青作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连忙摆了摆手：“皇兄，你就别吓唬臣弟了，臣弟还未到弱冠之年，哪能这么快就娶妻？三哥娶王妃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岁生辰，臣弟最起码也要到那个时候再考虑终身之事。” 说完，又夸张地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兄今日微服出宫来到臣弟府上，不会就是来说亲的吧？” 轩尚板起脸佯怒道：“瞧你这副哭丧着脸的模样，是怕皇兄介绍的新娘子不够好？你看你，整天不务正业的，是该娶个王妃好好管管你了。上次在宫宴上，皇后可是看中了不少名门淑媛，待禀过太后，就该为你们这些已经成年的王爷选定王妃了。” 轩青作出哀求姿态：“皇兄放过臣弟吧，臣弟还没有潇洒够呢。” 夸张的语气，引得轩尚和方灵忍俊不禁。 袖内的小蓝仿佛被笑声惊动，探出头来看了看，又缩回袖内，这一幕落入轩尚眼中，他收敛笑意，略带疑惑地看向方灵：“不知公主身边为何会有毒蛇傍身？据朕所知，这种毒蛇为苍南国独有，且能操纵毒蛇的，皆是一些自视甚高的异人邪士，甚少与他人往来。” 方灵闻言，沉默半晌，却不答反问：“皇上此前可有去过凤国？” 轩尚微怔，旋即道：“未曾去过。公主此言何意？” 方灵轻笑道：“凤国是信仰神祇的国家，也始终相信，万物有灵。不同国家的子民尚且可以互通有无，动物之间无国家之别，自然更加来往无拘束。这蛇是在我逃亡过程中来到我身边的，之后有神祇入梦告知我解毒和相处之法。我相信，这是父王和母后的诚意感动了上天，这才派它来到我身边保护我。” 轩尚微点下头，沉吟片刻，道：“不过这蛇确实危险，还望公主以后避免让其在影国百姓面前现身，以免引起恐慌。毕竟影国此前从未有过在境内发现该类毒蛇的先例。” 方灵点头道：“这个自然。今后我会严加管教，避免让它咬到不该咬之人。” 一语完毕，气氛一时间又沉默起来。在场三人均未再说话，心中各自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启禀皇上、王爷，午膳已备好。”传膳小厮的禀报声及时打破了此刻的沉寂。 幽兰苑里，心儿正端坐在床边细心照顾着轩逸，轻轻擦去他额头上不停冒出的细汗，以及脸上伤口不断渗出的血水。 回想起方灵剑尖刺入轩逸脸上血肉时的眼神，里面蕴藏的深切恨意，心儿心中便不免颤抖。这样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能将脸上的皮肉揭下，不知道王爷醒来，能不能忍受得住这刺骨的伤痛？ 她的眸光变得幽深起来。这个公主，和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可是无论受到什么委屈都不会想去伤害对方的。难道，她是被什么恶灵附身了？ 一念至此，嘴角忽然弯起。能当街作出如此恶毒之事，这位曾经拥有良好名声的伪善公主，估计不会想到，她今日的行为，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三日后。 凤国芳灵公主当街复仇的事迹，传遍了整个影国京城及附近城镇。街头巷尾、茶馆酒楼，无一不在说凤国公主不惧权威、当街报复狗男女为自己讨公道的英勇事迹。 然而，民间舆论却也分为了两派，一派支持凤国公主，说她远嫁而来却受到非人对待，几次差点丧命，毁了渣男容貌已是仁至义尽；另一派却说凤国公主恶毒，再怎么说三王爷也是她的夫君，何况身为王爷本就不可能只娶一个王妃，三王妃如此行为，被刺上“妒妇”也是实至名归。 不过即便如此，凤国公主的行为也为那些深受夫君各种家暴或是长期夜不归家之苦的女人们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榜样，一时间，京城中多发女人手拿擀面杖和菜刀当街喝骂渣男夫君，男人被吓得四处躲藏不敢归家的趣闻轶事。 然而在这些舆论中，却又悄悄传出一种言论，原本温柔善良的凤国公主已经被恶鬼吃了，如今的凤国公主，是一个随身带着毒蛇、四处行凶杀人的嗜血恶魔，谁若是触怒了她，便会身中蛇毒、七窍流血而亡。 不过这种言论并未流传开来，反而是上面两种言论的拥护者始终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京城郊外，宴客楼内，一位身披灰色仙鹤大氅的年轻公子举箸的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留心听取着身后那桌人高谈阔论。 忽然，他起身凑了过去，接下了话头：“在下听说，这三王妃脸上也被三王爷刻下了字，所以不得不戴着□□示人？” 正说得起劲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没错，有人看得清清的，是‘妒妇’二字，本是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如今如同厉鬼般可怖。这三王爷也是自找的，故意当着凤国公主的面将疗伤药全部倒在地上，以此羞辱那位公主。我若是那位公主，就不去救他，任他被蛇毒毒死。” “哦？是什么样的毒蛇？” 另一人接话道：“嘿呀，那蛇毒可不得了，还不到一个时辰，那三王爷便全身抽搐、口吐白沫、七窍流血，三王妃丝毫不为所动，甚至以死相逼，让皇上答应她在三王爷脸上同样刺上两个字。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啊……” “照你们的说法，那三王妃解了蛇毒，却毁了三王爷容貌？” 一桌人全部大笑起来，纷纷道：“是呀，在脸上刺了‘渣男’二字，和她脸上的‘妒妇’正好对应，真是一报还一报，谁也不欠谁。” “可是听说三王爷武功甚高，难道这三王妃就不怕王爷起意报复？” 先前那人冷笑一声，给了年轻男子一个鄙夷的眼神：“这是皇上和京城百姓亲眼见证的，凤国公主和三王爷就此恩怨两清、婚约作废，这三王爷若再对凤国公主动手，就是在打皇上的脸啊。” “那三王爷被贬为庶民，两国婚约又作废，这凤国公主又能去往何处？” “当然是回凤国了。你是外地来的吧？数月前的中秋宫宴上，凤国国君听说公主嫁来后过得不好，便发话要解除婚约、接回公主。估计凤国国君派出的人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男子笑了笑，不再问话，走回自己的座位，唤来小二结账走人。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最后几段的年轻男人是谁？ 第1章 再见沐风 雪，一片一片落下来，渐渐变为鹅毛大雪，覆盖了大地万物。今年的这场雪，比往年来得晚了一些，气候却是比往年更冷。 沐风身披纯白狐裘，手捧着暖手炉，静静站在屋檐下，不去理会身后那人的愤怒眼神。 心儿沉默地站在一边，眼眶中还有些微红。这么久以来，轩逸还是第一次凶她。 “我不是说了不要告诉沐风吗？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是的，她第一次违背了他的意愿，擅自飞鸽传书让沐风回来为轩逸疗伤，不料看到突然出现的沐风，他的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暴怒。 这三日里，轩逸始终一言不发，将自己关在屋中，紧紧盯着面前放着的一盆水。 水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两边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组合成了两个字——“渣男”。伤口深可见骨，足以看出，那个女人心中对他有着多么深的恨意。 可恶，她凭什么恨他？凭什么恨他！ “凤、芳、灵！”他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她的名字，若她现在就在他的面前，他会立即扒了她的皮，噬了她的骨。 沐风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心儿：“阿逸没有将祛疤药交给王妃吗？” 心儿眼神中露出恨意：“那个女人和七王爷厮混在一起，故意以言语激怒王爷，王爷这才一气之下倒掉了祛疤药。她是存心挑衅王爷的！” 沐风看着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心儿似乎有所察觉，忙收敛眸中狠意，对着沐风勉强笑了一下：“沐风大人，外面冷，你快进屋歇着吧，我去做饭了。” 沐风却未如她所说进屋取暖，反而从怀中掏出洞箫，凑在唇边吹了起来。 箫声宛转悠扬，如鸣环佩，竟是一曲《虞美人》，为前朝宰相沈复生为自己青梅竹马的夫人聂婉儿五十岁寿诞所作。这对伉俪恩爱的一生一度被民间传为佳话，至今还活跃在坊间流传的话本子上。 轩逸很喜欢这首曲子，曾说过自己未来也会与自己的心上人白头偕老，如沈复生一般，在爱人的五十岁寿诞上为她弹琴奏曲。 却不料，时过境迁，他会与另一个传奇般的女子纠缠不清、互虐互伤。 “够了，别吹了！” 吹第五遍时，屋内的人终于忍不住怒拍桌子。一盆清水被碰倒在地，圆形轮廓的冰碴子发出清晰的碎裂声。 沐风回过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出现在门口的人，略带揶揄地道：“怎么？连我都不愿意见了吗？还是因为倒掉了我给你的药粉，自觉无颜面对我？” 却见对方手提长剑，满脸杀气，不由惊道：“你要去哪里？” “去皇宫，杀了凤芳灵那个贱人！”轩逸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说道。 沐风一把拽住他胳膊，用力一拉：“你给我回来！你还嫌这事情闹得不够大？我在千里之外都听说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药瓶，示意轩逸进屋让自己为他疗伤。 白色药粉洒在渗着淡黄色脓水的伤口上，渐渐地变为暗黑色。沐风的手忽然一抖，目光闪了闪，却没有多说什么。 为轩逸号脉后，沐风帮他敷上药粉、纱布，又开了幅药方，叮嘱了他一些饮食注意事项。便在这时，心儿做好了饭菜端进来，沐风便把药方交给了她。 “沐风大人，夫君……夫君脸上的伤需要多久愈合？” 沐风淡然笑道：“心儿姑娘不必担心，我为阿逸敷上了最好的药粉，相信不出半个月，他脸上的伤疤便会全部愈合。” “半个月？怎么这么久？”轩逸不悦地道：“三日之内，哪怕是削下一层皮来，也要把这两个该死的字迹给我消掉！” 沐风不置可否地笑笑，却道：“用过午膳后，我还要出去一趟。心儿姑娘，按我的药方抓了药回来后，立马煎了给阿逸服下。” 轩逸盯着他，不悦地问道：“你去哪里？” 沐风笑了笑：“走之前我托别人帮我保管一样东西，准备下午去取回来。你这几天就安心呆在家里养伤吧，切勿动怒，不然，我可不保证你的伤口不会再次裂开。” 凤梧轩。 方灵倚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鹅毛般飘落的大雪。天色昏暗，约莫才下午四点多的时辰，竟像是即将夜幕降临一般。 蓦然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红色大氅上，她细细地凝视，观察着上面的每片雪花形状。 轩尚将她带回了皇宫，命御医精心配制活血祛疤的药给她。她答谢着接过，却没有去涂。 经过三个多月的愈合，伤口的痂已经大部分剥落，仅留下淡红色的疤痕，如同蜿蜒爬行的蚯蚓般。 轩尚已经将找回她的事告知了凤国国君，凤国国君也回书称要来影国接她，不料这天竟下了这么大的雪，凤国的队伍怕是短时间内赶不过来了。这段时间，她便暂住在轩尚赐给她的凤梧轩内，衣食住行皆有丫鬟服侍，她只需静心疗养，无需顾虑他事。 轩尚告诉她，经刑部调查，留在渔夫何老汉、顾大娘和何鱼生一家三口尸体上的袖箭，并非嘉王府所有，而是江湖上专门受雇进行暗杀活动的一个不知名组织。暗器上刻着梅花图案，近年来，已经发现了五起类似的灭门惨案，却仍未得到这个组织的任何行踪。但这个组织此前杀害的皆是江湖中人，像这样杀害平民的倒是头一起。刑部会结合前案继续调查，争取早日查个水落石出。 方灵要了一枚袖箭，每日随身携带。她没想到，仅仅因为帮了自己，就还得恩人一家突遭横祸，即便不是轩逸下令所杀，顾大娘一家的死也是他造成的。当日自己因为一时间心神大乱，竟然就这样听了轩尚的话，饶了轩逸一命。今后要再对他动手，怕是很难了。 不过，毁容之仇虽然两清，恩公一家被杀之仇，她却没有答应轩尚就此作罢。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同轩逸慢慢算。 “小蓝，仔细闻闻这上面的味道。接下来，就要拜托你多留意这种味道出现过的地方了。” 她将袖箭的柄部凑在探出头来的小蓝眼前，轻轻说道。 “皇上驾到——” 小厮的唱喊声蓦然打破此刻的寂静。方灵一个激灵，收起袖箭，将小蓝也往衣服内塞了塞。那里面暖烘烘的，不至于让小蓝陷入冬眠。 穿着龙袍的轩尚自甬道那头步行而来。然而方灵目光所至，却是跟在轩尚身后的年轻男子。 怎么是他？ 鼻子不由自主开始泛酸，眼前有雾气升起。她怔怔地看着，一时间竟没意识到轩尚已经领着那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在下沐风，见过凤国公主。” “慕枫哥哥。”她不由得喃喃唤了一声，泪水几欲脱眶而出。 下一秒，却忽然清醒过来。她在做什么？眼前的是轩逸的好友沐风，不是她的慕枫哥哥。 “公主可是有心事？”轩尚微微一笑，转头看了一眼沐风，向方灵介绍道：“这位是沐风，一位常年云游在外的御医。公主若是觉得太医院开的祛疤药药效过慢的话，不妨试试沐风用十九种罕见药材配置的疗伤神药回春露，必定能使公主脸上疤痕于三日内消除。” 方灵此时已收回泪意，扭头未看向沐风，冷笑一声道：“多谢皇上好意。沐风大人既然是三王爷的好友，为何不将此奇药留给三王爷使用？” 沐风柔声道：“公主莫担心，在下虽是三王爷的好友，却更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三王爷的脸上已经敷上药粉了，因是新伤，须得循序渐进，此回春露药力过大，稍有不慎便会灼伤血管。公主脸上伤口已然愈合，便无需担心损伤血管，用这回春露正能祛疤化瘀。” 说完，又转身面向轩尚恭敬道：“皇上国事繁忙，公主脸上的疤痕又非一时半会儿能消除。微臣会悉心照顾公主，必定能在凤国国君到来前，成功除去公主脸上疤痕。” 轩尚沉吟片刻，点头道：“也罢。那就有劳爱卿了。公主，沐爱卿宅心仁厚、襟怀坦白，必定不会加害公主，还望公主莫要心生戒备，以至于耽误了治疗时机。” 方灵微屈膝福礼，露出和善微笑，道：“多谢皇上，多谢沐风大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沐风大人不要挂怀。” 轩尚哈哈笑道：“哪里哪里，公主过谦了。朕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回泰华殿了。沐爱卿，若有什么需要，着小厮通报于朕。” 沐风恭敬俯身：“恭送皇上。” 方灵也以福礼相送。待轩尚背影远去后，直起身来，却见沐风看向她，眼神颇有深意。 “在下有些问题想要问公主，可否进屋细说？” 方灵点点头，率先转身，推开房门示意沐风进入。 “公主，既然决定要和三王爷恩怨两清，为何不愿彻底去除他体内蛇毒？” 方灵蓦地转身，看向他：“我若全部解了他的毒，他要杀我怎么办？你会替我说情吗？” 第1章 邀请 沐风微微一怔，旋即沉默下去。确实，以阿逸的性子，必定不会放过这位公主。 片刻后，他轻声道：“在下会劝阻三王爷，若三王爷要对公主下手，在下便是拼死也会保护公主。” 方灵凄然一笑：“不必了，我已经害了三条人命，难道还要再多上一条吗？” 沐风柔声道：“公主不必自责。在下也已听皇上说过何渔夫一家被杀之事，公主生性善良，本就错不在公主。只是阿逸虽然脾气急了些，却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在下相信，何渔夫一家三口绝不会是他下令所杀。” 方灵冷笑一声：“不滥杀无辜？那我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沐风叹了口气：“公主既已拜入千毒门下，今后也算是有一技傍身了。如今公主既然报了毁容之仇，还望就此忘却仇恨，不要再去伤害阿逸和心儿。当然，我也会劝说阿逸，让他不要伤害公主。这回春露，公主还请收好，每日按时涂抹，这样在凤国的队伍到达之前，公主便能恢复昔日的花容月貌。” 方灵看向他手中药瓶，竟是由精致莹润的白玉打造，一如眼前的人，温润如玉，云淡风轻，却不会给人冷漠疏离的感觉。 可是，为什么，他会是轩逸那渣男的朋友？如果是她的话，面对这种肆意家暴妻子、敏感易怒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与对方深交的。 她别过头，淡淡道：“不用了。你既然知道我已经拜入千毒门下，难道我千毒门就没有可以祛疤的药物吗？你这瓶药，还是留着给轩逸用吧。” “公主，千毒门的药在下有所耳闻，确有奇效，但那是由毒物制作而成，涂上疼痛难忍，几乎是将皮肤生生撕下一层来祛除伤疤。在下的药会温和许多，让公主不至于太过疼痛。公主金枝玉叶，又是被在下的好友所伤，在下不希望让公主再次承受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还望公主收下这回春露，也算是在下帮好友减轻一些罪孽。” 方灵仍旧没有看他，蓦然开口：“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牙齿，紧紧咬住下唇，避免眼泪下一秒就流下来。 沐风怔了怔，面有为难，却坚持说道：“千毒门内毒物一旦认了主，便与主人心意相通。阿逸体内蛇毒未净，想是公主不愿真心为他解毒所致。在下希望，能以此药，换来公主真心解毒！” 方灵蓦然回头，一把揭下脸上面纱，露出可怖伤疤：“我这伤疤，疼了三个月！三个月里，我无数次提醒自己，要记着这一切，要让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当日若不是轩逸起意要杀我，他能被小蓝咬到吗？你怎么不去问问，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几次三番置我于死地？” 沐风看着她脸上泪痕，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 两人静静对视，均是沉默下去。袖内小蓝感受到主人身体的轻微颤抖，从领口探出头来，伸出芯子舔去方灵脸上泪痕。 良久，沐风轻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方淡青手帕，递于方灵面前。 方灵未接，转过了身：“你回去吧。待我平安回到凤国，自会托人将解药带给轩逸。在这之前，我得确保自己不会被人再扼住喉咙。” 沐风沉默片刻，点头道：“那好，还望公主说到做到。在下就不打扰了，告辞。” 听着他的脚步渐渐远去，直至消失，方灵才转过头来，却见桌案上，一个小小的白玉药瓶静静地放在那里。 方灵一步步走过去，拿起药瓶。眼泪却不受控制，啪嗒一声滴到地上。 …… “大夫，你这里有牛黄吗？” “没有没有，我这里还有病人，你快走！” 心儿看了看只有一个病人的药铺，忿忿哼了一声。 未料她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大夫就连忙过来，像送走瘟神一般急急忙忙关上了门。 “可恶！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等将来有一天我发达了，有你们好果子吃！”她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着，狠狠地呸了一声。 因为七王爷府门前凤国公主声泪俱下控诉“狗男女”之事，她的恶名也就此传开。京城中那些大夫一见到她便立即关门，甚至卖菜小贩看她的眼神也满是鄙夷，让她心中甚是不悦。 她没想到，自己故意扮得柔弱可怜，想要让凤芳灵受到民间口诛笔伐，却不料凤芳灵率先卖惨，倒是获得了大部门民间百姓的同情支持。 三个月前，皇上怀疑凤芳灵藏在轩青那里，暗中派了影卫时时监视着七王府，看是否有可疑人员出现。 谁知，这一等，就是三个月。三个月里，七王府无任何异动，倒是七王爷偶尔会去青楼尝尝新出的美酒、见见新来的美人。 于是，自己特意“离家出走”，潜入青楼，就是为了调查凤芳灵的踪影。终于引出了轩青和凤芳灵，却没想到，她竟会以轩逸的性命相威胁，毁了轩逸的容貌。 想起那日的情景，心儿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由感到一阵后怕。若是凤芳灵那日划的是她的脸，她怕是拼死也要护住自己的容貌的。 “就是这个贱女人，挑拨离间，让凤国公主容貌被毁，破坏影国和凤国的关系，打她！”蓦然，一个稚嫩童音在身前响起。心儿下意识去看时，额头便猛然一痛，竟然是一颗小石头。 “狗男女，狗男女……” 四五个小孩围住心儿，扔完手中的小石子、烂菜叶和鸡蛋后，嘻嘻哈哈地跑远。 “可恶，一群小杂种，别犯到我手里！”心儿恨恨地在心里咒骂着，看着自己衣服上的鸡蛋液一阵恶心。 “哟，这不是花雀姑娘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狼狈？” 心儿连忙扭头，看到一张慵懒轻佻却又熟悉的面孔，正是七王爷轩青，不由得又羞又恼道：“我不是什么花雀，你认错人了。” “哎~”轩青伸出手指，及时托住她的下巴，免得她扭过头去，俯身在她耳边轻笑道：“别忘了，你可是本王花了三百两银子赎身的呢。本王还未一亲芳泽，你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心儿气红了眼眶：“士可杀不可辱，本姑娘宁愿嫁给穷人为妻，也绝不当你们这些有钱人的玩物！” “哦~~”轩青拉长腔哦了一声，点点头道：“三哥现在成为平民，确实能娶心儿姑娘为妻了。不知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本王有没有这个福气去参加呢？” 正说话间，又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团用菜叶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靠近心儿身后时，双手猛然一扬，菜叶里的一团黄色朝着心儿飞了过来。 轩青眉毛一皱，右臂迅速伸出揽住心儿腰肢，一个旋身，那团黄色之物落到雪地上，竟是一坨新拉的大便。 心儿恼怒，转头去看时，那小男孩已经跑得无影踪了。 轩青却丝毫不以为意，放开她腰肢，继续道：“心儿姑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姑娘赏光，去府上一叙，如何？”说完，指了指身后不远处，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正停在那里。 心儿看了看自己沾满脏污的衣裙，咬了咬牙，径自走向马车。轩青轻笑一声，跟在身后，帮她掀开车帘。 “你到底想做什么？” 马车上，见轩青时不时好整以暇地看向自己，心儿又气又急，掀开车帘朝车夫喊道：“停车，我要下车！” “心儿姑娘，如今天已快黑，你确定要在这里下车？” 马车此时已行至郊区，路上人烟稀少。轩青一句话，顿时让心儿说不出话来。 “已经快到七王府了，待姑娘换上干净衣服后，本王会派人护送姑娘回去。”轩青靠着车身，懒洋洋说道。 心儿狐疑地看着他：“你有这么好心？” 轩青哑然失笑：“心儿姑娘觉得本王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心儿冷哼一声：“不然呢？三王妃身上的毒蛇是从哪里来的？这三个月来，她又藏身何处？若不是有你撑腰，她怎么敢公然挑衅当今皇上？” 轩青一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没想到你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我一直以为，姑娘是很聪明的一个人……” 心儿嘴角浮起冷笑：“怎么？七王爷不敢回答？” 轩青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泪，正色道：“这是个好问题。本王也很想知道，心儿姑娘为何胆敢挑衅凤国公主？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公主，曾经可是本王的梦中情人啊……啧啧，三王爷可真狠得下心，他不想要的话早说嘛，送给我也行啊！” 心儿听他说完，眸中神色变得莫测，“原来，七王爷爱慕着凤国公主，难道这三个月来，凤国公主一直都在七王爷府中吗？” 轩青笑了笑：“本王尚未娶妻，留自己的三嫂在府中，未免有瓜田李下之嫌。所以，我把她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幸好，如今得知三哥与凤国公主并不和睦，公主将会恢复自由身，本王也有机会得偿所愿，迎娶凤国公主。还要劳烦心儿姑娘告知三哥一声，届时一定要来喝本王的喜酒哦。”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第1章 别跟他来往 轩青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观察着心儿脸上表情，看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嫉妒，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本王的婚礼大概要推迟到明年春天了。三哥和心儿姑娘想必快要成亲了吧？不知是否欢迎本王去喝这杯喜酒呢？” 心儿脸上阵红阵白，勉强露出一个笑来：“这种事情我可做不了主，一切都要看夫君的意思。” 轩青啧地轻叹一声，忽然笑起来：“说起来，这凤国公主确实是破坏了一段好姻缘啊。心儿姑娘既聪明，又美貌，若当初成功当上三王妃，必能襄助三哥在朝堂上大有作为，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太后下了懿旨将三哥废为庶民，收回府邸、岁俸。三哥是男人，自是能咽得了粗茶淡饭，可心儿姑娘纤纤弱质，又怎受得了劳作之苦？三哥也真是的，一点也不为你着想。” 心儿脸上的笑已经有些僵硬，仍强撑着道：“只要能和夫君长相厮守，吃什么苦我都不怕。” “吁——” 车外传来马儿嘶鸣声，车厢微微颠簸，随后停下。马夫在车外恭敬道：“禀告七王爷，已经到府上了。” 马车旁摆放着小凳子，轩青先下了车，然后贴心地扶住心儿胳膊，心儿身子微微一颤，见他眸光清亮，并无他心，终是没有拒绝。 “去将暖房收拾一下，再找一身干净的衣裳来。”轩青边走边叮嘱管家。 “心儿姑娘还请稍等，稍后会有婢女带心儿姑娘前往暖房沐浴更衣。本王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就先失陪了。” 心儿忙叫住他：“哎……七王爷！” 轩青转过头：“姑娘还有什么事？” 心儿犹疑地道：“您……是真的要娶凤国公主为妻？皇上也同意了？” 轩青露出洋洋自得神色：“那当然了，谁不想娶到自己心中所爱？再说三哥让凤影两国关系僵化，本王愿意‘为国捐躯’，全力挽回凤影两国关系，皇兄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分明是轻松调笑口吻，心儿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勉强让自己的声音轻松起来，道：“那就先恭喜七王爷了。只是这凤国公主随身带着毒蛇，不知……不知她是从何处学来的驭蛇之术？七王爷和她在一起，难道就不会害怕吗？” “心儿姑娘未免太小看本王了。本王看上的女人，还会怕她不成？至于这蛇的来历，自然是上天派来保护她的了。心儿姑娘是凤国人，难道不知道凤国皇族血脉皆有神灵庇护？” 心儿勉强笑了一声：“是啊，凤国自古以来供奉神祗，凤国公主自然有神灵庇佑了。” 夜幕降临。天幕在皑皑白雪的映照下，竟是比往日要亮上几分。 路面上早已没有了人烟，只有一辆马车孤独地行驶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 轩青略带遗憾地道：“本想接三哥也来府上小住的，无奈三哥闭门不见，这下连累姑娘要连夜赶路了。不过幸好目的地不算远，要不了半个时辰便能到达。” 语毕，又看了看心儿怀中抱着的纸包，笑道：“素闻御医沐风医术高明、妙手回春，这药方果然精妙。不过下次三哥需要什么药，姑娘来我府上寻找便可，不需要去京城挨个药店询问。” 心儿忽然起身，在轩青面前跪伏在地：“心儿在此多谢七王爷大恩大德。” “哎，心儿姑娘，使不得，快快请起。”轩青连忙蹲下身扶住她双臂，将她搀扶起来。 却在此时，马车一个颠簸，心儿猛然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跌进轩青怀里。她下意识抬头，看到轩青一双和善温柔目光正看着她，忙慌乱地从他怀中抽离身体，嗫嚅道：“心儿失礼了，望七王爷赎罪。 “无妨，心儿姑娘没事便好。”轩青柔声笑道，掀开门帘，想问车夫怎么回事，却见夜幕下，前方一个高大人影正提着长剑站在马车前。 轩青怔了下，认出来人，大笑道：“原来是三哥呀，七弟之前派人去接您，您还闭门不肯相见，没想到现在亲自来了。” 心儿一怔，忙探出头，见果然是轩逸，惊喜地喊了声：“夫君。” 轩逸已经走到了车前，伸直手臂：“下来。” 心儿握住他手，正欲迈步，轩逸却将她用力向怀中一拉，另一只手臂放在她腰上，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到地上，看得轩青目瞪口呆，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三哥对心上人可真是宠爱得紧，七弟我可得好好学学。” 轩逸这才看向他，冷哼一声：“你下次若是再敢对心儿下手，可别怪我不顾及手足之情。” 轩青张大嘴巴，大声道：“冤枉啊，我是看心儿姑娘被路人欺负，弄脏了衣服，这才带她回府中换上干净衣服。三哥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好人啊。” “有人欺负你？是什么人？”轩逸忙上下打量心儿，一脸紧张地道。 心儿拉了拉他的衣袖：“不碍事，是几个小孩子罢了。今日确实是七王爷帮我解了围，还把沐风大人开的药全部找齐了。”说着，把怀中的药包递到轩逸面前。 轩逸接过，却随手扔回给轩青：“七王爷费心了，在下高攀不起。天黑路滑，王爷还是早点回去吧。” “好好好，”轩青无奈道：“三哥也多加小心，七弟告辞了。” 说完，吩咐车夫将马车掉头，自己径直踏入车厢，也不再客套，拉上车帘消失在夜幕中。 “夫君，那药是帮助你脸上伤口加快愈合的，你怎能……”心儿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急切地道。 轩逸冷声道：“今后，少跟他来往，他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善良。” “是。”心儿低低答了一声，不再多话。 夜风拂过两人的脸，裹挟着阵阵寒意。轩逸蹲下身，背起心儿，边走边道：“如今我已不是王爷，家里也不像在王府时那般随时有炭火和狐裘供应，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声音中，竟隐约似有歉疚之意。 心儿忙道：“夫君言重了，只要能陪在夫君身边，再苦再累我也不怕。”她将脸贴在轩逸背上，犹豫片刻，又道：“夫君真的已经决定，永远不再回京城了吗？” 轩逸沉声道：“从幼年起，我便厌恶朝中的尔虞我诈。我所求的，也不过是如同平民一般，男耕女织、夫唱妇随。如今这生活，虽然清贫了点，却无需应对那一张张虚伪的脸，可以自由地看日出日落，正合我意。” 他忽然轻笑一声，将背上的心儿向上托了托：“你放心，我会想办法靠自己的双手挣取一份家业，让你像从前那样锦衣玉食的。” “嗯。”心儿点了点头，趴在他背上，没有接话。 “马上就快要过年了，心儿，不如你我的婚礼就定在大年初一，可好？” 背上一片寂静，细听下去，有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中，心儿竟是在他的背上睡熟了。 轩逸轻笑一声，抬起了头，只见两人暂居的木屋已近在眼前。 好疼啊…… 方灵躺在床上，身子痛苦地蜷曲成一团。脸上肌肤仿佛被万蚁啃噬，恨不能像剥橘子皮一般，将脸上皮肉全部剥开。 她没有用沐风留下的回春露，而是用了千毒门的祛疤药，那药涂在脸上，竟像是在脸上涂上了硫酸似的，疼得钻心。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哥哥……慕枫哥哥……你们在哪里？我好想你们…… 夜风呜咽着拂过门窗，天地间一片寂静。方灵紧紧握着玉狐狸，然而这枚灵玉却无法将她的痛苦减轻半分。 心中除了身在陌生异世的孤独、无助，更多了几分对轩逸的恨。即便是在现代，她也是无忧无虑地长大，何时遭受过这样的痛苦？ 这个冬夜，冰冷而漫长。 朦胧中，恍惚又看到了凤芳灵的那间竹屋，她正看着方灵，目怀悲悯。然而只是一瞬，她的身影便又消失。 方灵无奈地张着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很想问问凤芳灵，她究竟要如何做，才能回到她生活的世界？ “公主，起床洗漱了。”门外传来丫鬟细细的声音。 方灵猛然惊醒，睁眼一看，天色已大亮，阳光照射在窗纸上透出温暖的黄光。 身上汗津津的，潮湿黏腻。昨晚的撕心裂肺疼痛让她出了一身汗，此刻醒来，竟是如同死而复生一般。 方灵坐起来，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淡淡道：“进来吧。另外，请帮我烧点热水，我等下要沐浴更衣。” “是。”宫女将水盆和毛巾端进来放在桌上，帮她把毛巾打湿。 方灵接过来，擦了擦脸，手指触到肌肤，竟是如婴儿的肌肤般细嫩，愣了半晌，忙奔到铜镜前，果然脸上的伤疤已经完全消失，皮肤竟比毁容前还要细嫩白皙不少。 她不可思议地抚摸着自己的脸，看了看掉落床头的药瓶，感慨着师门灵药果真是名不虚传，那样纵横交错的疤痕，竟然只要一个晚上就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比现代的药还要神奇。若是想办法带回现代，怕是能赚不少钱吧？ 疼痛已经完全消失，却更加让昨晚的一切恍如隔世，心中的思乡之情也没昨晚那么强烈了。今日的她，不但恢复了容貌，也恢复了新生。玉狐狸也拿到了手，接下来，就是想办法找到杀死恩公一家的凶手，用他们的血，祭奠恩公一家三口。 第1章 逐出师门 沐浴完毕，方灵换上一身轻便衣裙，用簪子将长发随意挽起，也不施任何粉黛，打开房门感受冬日的和煦暖阳。 刚踏出两三步，便有宫女踏着小碎步过来，低头恭敬地道：“公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方灵打呵欠的动作硬生生地僵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一直在这里守着？” 宫女没有抬头，恭敬地道：“皇上吩咐过，这凤梧轩里住的是凤国的公主，要奴婢们细心照看，免得公主有任何闪失。” 方灵这才注意到，除了这个小丫头外，凤梧轩门口还有两个守门的小厮。显然是守了一夜门，两人站立的身形有些不稳，像是正在打盹。 心脏像是被人陡然一击锤击，这样三步一丫鬟五步一小厮的，说是照看她，更像是在监视着她。 “皇上现在在哪里？” “皇上刚下了早朝，此刻在静安宫陪太后用早膳。” 方灵想了想，道：“你先下去吧，帮我注意着皇上，待皇上从静安宫出来后，立刻来告诉我，我有事要找他。” 丫鬟领命退下后，方灵眸中神色立刻深远起来。对她来说，轩尚终究是个陌生人，且与渣男轩逸关系密切，自己留在这皇宫，不过是羊入虎口罢了。 袖中的小蓝忽然顺着她的身子爬下去，嘶嘶地向前方游去，方灵连忙跟上去，却见一只通体红色带黑点的箭毒蛙蹦跳着朝这边过来。 令方灵惊讶的是，毒蛙嘴里衔着一个纸团，到方灵脚边时，箭毒蛙吐出纸团，小蓝立刻衔起那纸团，昂首挺胸似在邀功。 方灵朝小蓝竖了个大拇指，接过纸团，看了看四周，幸好没有宫人发现。她返回屋中关上门，将纸团打开，却见上面以墨绿草汁写着：“午时二刻，宫外清雅酒楼一叙。熠。” “大师兄？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方灵不解地收起纸团，在蜡烛上烧掉，蓦然想起什么，连忙打开门，却见毒蛙和小蓝均不见了踪影。 愣了半晌，她自嘲地笑了笑，感慨自己竟然没有小蓝反应快。若是刚才跟着毒蛙一道走一圈，想必也能知道它是如何从宫外到达这里的了。现在倒好，还得想办法找借口让轩尚带她出宫。 “公主派侍女候在静安宫外，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轩尚远远走过来，面容和蔼，含笑看着方灵。 瞧见方灵的脸，怔了怔，随即目露赞许之色：“沐风的药果真神奇，竟然一夜之间便将公主脸上伤疤消得干干净净。看来，朕得让沐风多研制些这药，以备后宫不时之需了。” 方灵施了一礼，附和着道：“沐风大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皇上身边有此青年才俊，真乃一大幸事。说起来，凤国现在就缺少这等青年才俊，又因闭关锁国，已经远远落后贵国了。” “哪里，公主过谦了。凤国数百年来无战乱纷扰，百姓安居乐业，又有神祇庇佑，是周边国家远远不能企及的。” “神祇庇佑……”方灵喃喃重复了一句，脑中忽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在此之前，她的本意是准备向轩尚辞行，但眼下轩尚对自己疑心尚重，若现在辞行，只会将自己置于更不利的环境中。 “皇上，我想出宫见识一下影国的风土人情，可以吗？来到影国这么久，还未好好看过影国的大好河山呢。” 轩尚倒也没有意外，点点头道：“朕今日还想着，公主这几天一直呆在凤梧轩，会不会太过烦闷，无奈朕公务繁忙，一时也脱不开身。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京城甚是热闹，朕正准备寻个时机带公主出宫散散心。既然公主主动开口，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朕便带公主出宫看看影国的风土人情。公主意下如何？” 方灵面上露出歉意，忙解释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出宫散心也不急于一时。皇上既然公务繁忙，那便等皇上不忙的时候再出宫吧。” 轩尚叹了口气，苦笑起来：“身为皇帝，哪能有不忙的时候？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不过也并无什么大事，大都是文武百官的无病呻、吟罢了。今日朕倒也想偷个懒，出宫看看民间如何庆贺这新年。公主就不要推辞了，朕这就着人安排马车。” 方灵也不再客套，笑道：“那便多谢皇上了。” 已是腊月中旬，距离除夕还有半个月，京城街道上的商户却都早早地挂上了灯笼。街边商品琳琅满目，舞狮队敲着锣走街串巷吆喝，与商户商定演出时间与酬劳。 方灵着一袭锦绣华服，打扮成少年模样，与同样作富家公子打扮的轩尚并排走着，身后跟着数名作小厮打扮的侍卫。轩尚边走边殷殷介绍着影国的新年风俗，方灵留心听着，暗暗记下。 她佯装好奇，四处张望，却是在寻找“清雅酒楼”四个字，无暇顾及轩尚说了什么。 片刻后，轩尚注意到她的举止，忽然驻足，问道：“公主可是在寻找什么？” “哦。”方灵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听说影国京城美食甚多，我在留意看那些招牌，看有没有什么特色美食。” 轩尚一怔，爽朗地笑出声，道：“我这个东道主做得真是不称职，竟然忘了问问客人的喜好。这京城美食，当属临江轩的清蒸鱼、蒜蓉虾、红烧鳝鱼，天水阁的云雾银耳羹、果木烤鸭、八珍面，兴旺酒楼的烤全鹅、肉松春卷、百果酿，清雅酒楼的玲珑菜心羹、肉味豆腐、全素宴、虾仁馄饨最为有名。除了这之外，还有不少沿街叫卖的民间美味，只是上不得台面罢了。不知公……子喜欢吃什么？” 方灵笑道：“这大鱼大肉的，我平时也吃腻了。不过这‘肉味豆腐’听起来倒是新鲜，这豆腐竟然还能做出肉味？我倒想去见识见识。” 轩尚看了看天色，道：“还未到晌午，要不我再陪公子四处看看，让小厮先去酒楼说一声，给预留一处雅间，公子意下如何？” 方灵点头道：“如此甚好。有劳黄公子了。” 轩尚转头吩咐跟在身后的一名小厮前去酒楼订位，那小厮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却在此时，头顶忽然有细微破空声传来，未等方灵有所反应，轩尚已拉着她闪在一边，另一只手果断拔刀出鞘，斩向飞来的暗器。 侍卫也纷纷拔刀，作出战斗架势，轩尚将方灵护在身后，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暗器传来的方向，不放过那里的一丝异动。 路上行人吓得尖叫不已，纷纷抱头鼠窜，就在这一片混乱中，一只宽厚结实的手掌忽然紧紧拽住方灵胳膊。方灵张口欲呼喊，另一只手伸过来及时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用力一拖，下一秒，身边汹涌而过的人流便将她淹没其中。 那人拉着她直接拐进一个巷道，方灵这才得暇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人。看清对方的脸后，她忍不住惊呼出声：“熠师兄？” 风星熠拉着她胳膊，七拐八拐地走了一段距离，推开一个小门进去，直接从楼梯上了二楼。方灵兀自不解：“不是说好在清雅酒楼见面吗？我还在想办法去往那里呢。” 风星熠没有回答，直接推开一间房门拉着她一起进去，随即关上门。 “这里便是清雅酒楼，刚才那扇小门是酒楼的后门，方便酒楼内部人员进出。你若继续走下去，只会离酒楼越来越远。”他说着，示意方灵看向窗外，方灵这才发现，原来楼下便是自己和轩尚方才走过的街道，这窗户朝向与酒楼大门方向相反，自己在那条街上当然看不到酒楼招牌。 “熠师兄，你不是下山采集草药吗？怎么在这里？”方灵奇怪道，眼角余光瞥见小蓝正盘成一团窝在床上，连忙奔过去，“小蓝！” 她双手将小蓝捧起，有些嗔怪地道：“你这是乐不思蜀了啊，都不想着回到我身边了。” 说完，又看向风星熠，笑道：“熠师兄，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风星熠看着方灵，表情却有些复杂：“玲珑师妹，你真的是凤国公主吗？” 方灵脸上的笑顿时凝住。拜入师门时，她说过自己只是一个卖鱼女，师兄是从何处得知自己身份？ 风星熠微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发黄的纸，打开，原来是一张告示，上面画着一个脸上遍布伤痕的女子画像。 女子的眉眼、五官，和现在的方灵一模一样。告示上的落款是嘉王府，时间是三个多月前。 方灵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语气却严肃了起来，带着一丝不安。 “师兄想说什么？” 风星熠道：“第一次看到这告示，我便直觉觉得画上女子的眼神与你有着几分相似。而前段时间在七王爷府门前发生的凤国公主怒斥嘉王爷，并放毒蛇咬伤嘉王爷的消息，我也有所耳闻。听目睹者描述嘉王爷被毒蛇咬伤后的症状，很像是千毒门内的毒蛇所伤。联想到这告示内容与你入门时间的巧合，以及七王爷所述的你脸上的伤疤，你便是这凤国公主无疑了。” 方灵沉默片刻，忽然自嘲地笑道：“凤国芳灵公主被夫君所害，已经不再这世上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千毒门下弟子归玲珑，也是渔夫何大叔和顾大娘的远房侄女。师兄，这个身份可以吗？” 风星熠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次开口：“芳灵公主，师门有令，不收凤国之人为徒。从此刻起，你已不是千毒门下弟子了。” 芳灵一瞬间感到有些眩晕，脚下站立不稳，无意识地反问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是师父定下的规矩。”风星熠目光中带着些歉意，语气却不容置疑：“本来师父要让你吃下‘洗魂丹’，将你在师门所学技艺全部忘却，幸好一众师弟师妹跪下求情，师父这才收回成命。但师门不收凤国弟子的规矩是万万不能破的。芳灵公主，小蓝我就带回门内了，今后你就不用再回千毒门了，也不要再用师门之法伤害他人。就此告别，多多保重！” 方灵紧紧咬着嘴唇，眼里有朦胧水雾升起。风星熠沉默半晌，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方月白丝绸帕子塞进她手中，又道：“轩尚的人正在找你，你去跟他会合吧。” “我知道了，谢谢熠师兄。你……多保重。”方灵抢先转身走出屋外，不让风星熠看到她眼角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点击过六千了，谢谢支持本文的小伙伴。最近有些卡文，努力理顺思路中 第1章 背叛 真好，她现在完全自由了，谁也不认识她，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方灵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心□□悲欲喜。她知道轩尚的人还在找她，但她不想再回到皇宫，不想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还得虚与委蛇地应付。 街上人流如织，之前发生的惊险一幕像是一场梦一般，再无一人记得。路边小吃摊上的食物香味时有时无地进入鼻中，不少中年妇女拎着篮子目光四处逡巡着寻找可意的菜品，寸步不让地与摊贩砍价。因着春节的临近，这个陌生的时空多了一些方灵熟悉的烟火气。 不期然地，她想到了顾大娘一家。若不是因为收留了她，他们一家三口应该正在忙碌地打鱼、卖鱼，并拿着卖鱼的钱兴高采烈地置办年货，何至于突遭横祸，就此断代？ 玉狐狸，若你真的是上古灵玉，可不可以带我回到顾大娘一家被杀害之前，阻止这场悲剧发生？ 她隔着衣服用手心贴着玉狐狸，一遍遍地在心底追问。 然而，玉狐狸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不由得自嘲地苦笑一声，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傻气。抹掉眼角沁出的泪水，她下定决心，去往顾大娘一家生前住的地方，好好祭拜一下他们。 积雪还未完全化去，一片苍茫中，城郊的河流异常显眼。寒风裹挟着湿气扑打在方灵脸上，将她的一张脸冻得红扑扑的。 行至顾大娘家附近时，却发现几个人影正在河边晃动。难道这大冬天的还有人在打鱼？还是说，何渔夫一家没死，还是像从前一样打鱼为生？ 带着一丝希冀，她连忙快步跑向河边，却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凄厉的女孩哭喊声。 “放开我……爹，求求你……不要杀我……” 脚步迟疑了一瞬，却又接着加快速度。人影渐渐清晰，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黄袄绿裙少女正跪在地上朝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不停磕头，旁边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表情不耐地看着，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抬着一个长圆形竹笼候在一旁。 少女的额头已经变成了紫红色，有殷红血迹渗出，将地上的白雪也染上了一丝鲜红，她却浑然不觉，只是重重磕头：“爹，求求您，不要杀我……” “作孽啊……我老冯家的脸，都被你这不要脸的女儿给丢尽了！”男子捶胸顿足，仰面大哭，末了又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媛儿啊，别怪爹心狠，你让冯家全族蒙了羞，爹只能大义灭亲，让你亲自去冯家列祖列宗面前赎罪。族里的长老已经对你网开一面了，你就安心地去，别把你弟弟也给连累了，好不好？ ” 说完后，他站起身，朝那两个拿着竹笼的年轻男子点了下头，示意可以动手了。 “不要……” 女孩惊恐地拼命摇头，然而那老者已经抢先一步擒住她，将一团白布塞在她口中，将手上拎着的一捆麻绳解开，干脆利落地将她的手腕紧紧绑缚在背后。年轻男子举起竹笼，笼口向下，从头而下将女孩罩在其中。 “住手！”方灵再也按捺不住，挺身而出，一把将那两个男子推开，将女孩搀扶了起来，拽掉嘴里的白布。 “她是你的女儿，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她转头看着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眸子里怒火熊熊燃烧。 “哪里来的臭小子？这不是你该搀和的事，快走！” “要我走可以，但我要把她带走。”方灵伸手解着女孩手上的麻绳，但那绳子竟绑得异常紧，她一时无法解开，此时那名老者也反应了过来，对着那两个年轻人怒喝道：“耀文、耀武，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臭小子给轰走！” “别妄想了！”方灵将那女孩护在身后，作出格斗的架势，待那两个男子扑上来时，一脚一个，将他们踢得后退几步。 女孩父亲见状，脸上涌现出怒意，果断一挥手：“跟我一起上！” 方灵拉着那个女孩，伸手进入怀中，掏出了一个纸包，那是她在千毒门中自制的用来防身的毒粉。 此时中年男子和那两个年轻人已经扑了上来，她果断打开纸包，朝他们脸上洒去。几人立刻大叫一声捂住眼睛，方灵趁机拉着女孩跑远。 “爹！” 冯媛担心地喊出声，方灵连忙解释，这药粉只是微毒，不会让他们的眼睛失明，只是暂时眼睛疼睁不开罢了。 冯媛这才放下心来，却又慢下了脚步，拱起身子眉头紧皱。 “你怎么了？”方灵惊讶驻足，上前搀扶着她：“是不是我跑得太快了，你受不了？” 冯媛咬着唇点点头。方灵回头看看身后，那几人并没有追上来，便帮她解开绳子，搀扶着她慢慢前行，穿过一片芦苇丛，来到一户农家小院中。 草屋屋檐下挂着一尺多长的冰吊，厚厚的积雪将屋顶压得摇摇欲坠。地面铺着厚厚的积雪，没有任何脚印，看起来，这户人家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方灵心情沉重，推开虚掩着的厨房门。门内的锅灶上落了一层灰尘，有老鼠听到人的脚步声进来，吱吱叫着顺着墙角躲进烟囱。 “公子，这里是你家吗？” 方灵心下难过，正伤神间，听到身边传来女孩好奇的问话，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女孩，忙佯装撩头发，趁机擦去眼泪， 没有回答冯媛的问话，她看了看墙边放着的木桶，见里面还有半桶水，上面结着一层薄冰，便道：“你冷不冷？咱们烧点热水喝吧。” “嗯，谢谢公子。”冯媛一双眼睛好奇打量着四周，又看了看方灵：“公子你身上穿的衣服如此华贵，不像是住在这里的啊。而且……你长得这样好看，皮肤又细又嫩，到底是公子还是姑娘呢？” 方灵笑了笑，取下头上方巾，道：“你眼力挺好，我确实是个女的。而且这里不是我家，是我一个远房姑姑家。不过她们已经搬走了，我这次回来，是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 她说着，目光在地上逡巡，寻找火镰。所幸此前在这里留宿的时候帮助顾大娘烧过火，学会了生火的方法。 靠着米缸中剩得不多的糙米，她煮了些米饭，给冯媛盛了一碗，不过因为没有菜，冯媛吃得直皱眉。 “姐姐，这附近有菜市场，我去买点菜回来吧。” 见冯媛向她伸出手，方灵一时间有些尴尬，摸了摸身上，两手一摊：“抱歉，这次出来得急，没有带钱财。” 冯媛急道：“那我们今晚住哪里啊？这里很冷的。” 方灵看向她：“你在这附近有什么亲戚没？我送你去找你亲戚。” 冯媛凄然一笑，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忽然又道：“对了，我有个表姐，嫁在京城。我们去京城找她吧！” 方灵看了看天色，已是下午四点左右的样子。若有马车的话，还能在天黑前赶到京城，可是她们现在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若靠走过去的话，这地上又湿又滑的，不知道要走到几点了。 她把心中的顾虑跟冯媛说了，又走向案板把盐罐拿过来，用筷子沾了一些盐拌在饭中，就着吃完了一碗白饭。 冯媛忽然看向她的脖子，好奇地道：“姐姐，你脖子里戴的是什么？能让我看看吗？” 方灵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下脖子中的银链，递到冯媛面前。冯媛接过，看了看上面坠着的玉狐狸，眼神忽然带上一丝雀跃。 “我知道离菜市场不远处有一家当铺，要不我们把这个玉狐狸当掉，换些钱雇辆马车去往京城，等我见到我表姐后，就让她给我些银子，咱们再把玉狐狸赎回来，好不好？” 方灵一惊，连忙拿回玉狐狸，勉强露出一个笑：“说什么傻话，这玉狐狸可不能随便当掉，万一丢了就麻烦了。这里虽然简陋，却有床有被子，咱们今晚就在这里凑合住一晚上吧，明天我陪你去京城找你表姐。” 冯媛撅了撅嘴，无奈地点点头：“也好，那就谢谢姐姐了。姐姐你先坐下歇歇，我来把碗筷拾掇了。” 看到冯媛笨拙的刷碗动作，方灵无奈地接过，笑道：“我来刷吧，你去歇着。” 冯媛却没有乖乖坐着，而是四处打量着这间厨房，一会儿拿过用芦苇杆扎成的锅盖细细查看，一会儿又拿过擀面杖好奇地作出擀面动作。 “你啊，一看就是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吧？一个擀面杖罢了，有什么好看的？”方灵哑然失笑，听见冯媛的脚步声来到她身后，头也不回地打趣道。 耳边忽然传来风声，方灵惊讶回头，一个坚硬物体已经先她一步，重重地打在她的头上。 眼前一阵发黑，手指一松，黑色的陶碗擦着锅台掉在地上，伴随着碎裂声的，是身体倒在地上的沉闷声音。 “对不起了，姐姐。谁让你这么小气，不肯将玉坠当掉？我又不是不还你。这里又冷又脏，我才不要在这里留宿，等我去京城找到我表姐后，就把玉坠赎出来还给你，别怪我自私，我只是怀有身孕，不能让自己的身子有任何闪失罢了。” 冯媛掰开方灵手指，拿出她手中用银链子串着的玉坠，对昏倒在地的方灵喃喃说道，又脱掉她身上大氅披在自己身上，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第1章 冤家路窄 “二十两银子？你开玩笑吧！之前有人出价一百两银子买我这玉狐狸，我都不肯卖！若不是本小姐目前急需用钱，你以为我愿意五十两银子就当掉吗？” 如意当铺里，冯媛拿着玉狐狸，寸步不让地同大腹便便、满眼透着精明的当铺老板讨价还价。 老奸巨猾的当铺老板接过她手中的玉，对着阳光左照右照，眯着眼道：“你这玉里面有红血丝，一看就是下等玉、劣质品，还一百两？五十两都高估了！二十两银子，你爱当不当。” 冯媛生气地一把抢过玉狐狸，摊在手心，信誓旦旦道：“玉里面有红血丝是因为戴得久，你看这质地，莹润透亮的，哪里就不值钱了？这样吧，我退一步，四十两银子，五天后过来赎回。你要是再不愿意，我就大街上随便找人卖了，你看我能不能卖到五十两银子。” “给给给，四十两银子，拿走拿走……” 轩逸刚走进当铺，便看到老奸巨猾的当铺老板正将柜台上的一堆碎银推到对面的少女面前，又伸手去接那个少女手中的玉坠。那是一个莹白色的玉狐狸，看起来十分眼熟。 他几步踏上前，一把夺过那玉坠，吓得冯媛和当铺老板均是一惊。 “你这玉坠是从哪里来的？”他盯着冯媛，沉声问道。 冯媛伸手去夺，轩逸却移开手心，继续盯着她：“快说，这玉你是如何得到的？” 冯媛急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这是我家传的玉狐狸，你再不还给我，我就要喊人了！” 轩逸冷笑一声：“你家传的？你叫什么名字？父亲是谁？” 冯媛怒道：“你管我父亲是谁！来人啊，有人抢劫！” 当铺掌柜眼见情况不对，连忙悄悄地收起银两，躲进内室并将门插紧。 轩逸将玉狐狸收在手心，紧紧握住，另一手揪住了冯媛的衣领，目光紧盯着她，冷冷道：“我没心情陪你演戏，说，这玉你是从谁手上得来的？带我去见那个人！” “你……”冯媛一下子被吓住，却又很快眼珠一转，强自镇定下来，不服气道：“你这人好生无礼，这玉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不成？” 轩逸眉毛挑了挑：“你说对了，这玉正是我的。你还要怎么狡辩？” 冯媛抬起下巴，无赖般地道：“好啊，你说是你的，那你叫它一声，看它会不会答应你！” “你！”轩逸气急，手指收紧，胳膊一抬，冯媛脚尖便离地而起。 她尖叫一声，忙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公子饶命！这是我在京城大街上捡到的，我也不知道是谁丢的。难道是公子丢的吗？那我现在物归原主，你放过我好不好？” “哼。”轩逸皱了皱眉，手指微松，看到她大氅上的暗纹，目光一凝，再次揪紧她衣领：“你这大氅又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也是捡来的？” 喉咙被领子勒得难受，冯媛伸手去掰他的手，嘴上丝毫不让：“公子也太看不起人了吧，难道本姑娘连一件大氅也不配穿了吗？” 轩逸嘴角微扬，冷冷道：“我如果说，你身上的这件大氅是我大哥的，而且一般人确实没资格穿，你还会觉得我是在为难你吗？” “我知道错了，公子饶命……我这就带你去见她。”冯媛的脸已经涨得通红，无助地掰着他的手，轩逸这才冷哼一声放开她衣领，顺手推了她一把：“带路！” 没想到，被他一推，冯媛脚下踉跄几步，被门槛绊了一下，重重倒在地上，接着便坐起身捂着肚子□□起来。 “我的……孩子……” 她紧皱着眉，表情痛苦。轩逸本以为她是在假装，不耐烦地用脚尖踢了一下她的腿：“起来，别再演戏了。” 然而下一秒，鼻尖却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他心中忽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的身下，见她两腿间确实有血迹弥漫开，不由大惊失色，忙蹲下身握住她的肩膀。 “你怀孕了？” 冯媛颤栗着点点头，额上布满虚汗，脸色苍白，显然很是痛苦。 轩逸不再迟疑，蹲下身背起冯媛，快步走向拴在店门外的一匹高大白马，解开缰绳，纵身一跃跨上马背。 “忍着点，我带你去找大夫！” 一番忙乱间，玉狐狸再次落到地上，有微微红光从冯媛的肚子上发出，丝丝缕缕地进入玉坠内。玉狐狸的双眼，忽然诡异地红了红。但两人均没有注意到。 “沐风，快出来！救人！” 屋内，沐风正用火棍拨弄着炭火，与心儿聊着天，听见轩逸少见的惊慌声音，忙和心儿一起出来，见轩逸正背着一个身披大氅的陌生少女翻身下马，忙上前接过那女孩，抬进屋放到床上。 号脉后，沐风摇摇头，叹了口气：“孩子保不住了，不过大人还有救。” 说完，打开药箱，拿出一个白瓷小药瓶，将瓶中药丸倒出几粒塞进那女孩口中。 “心儿姑娘，麻烦你去烧点热水，这药服下后，要尽快用水化开。” 心儿点点头，再次看了一眼那女孩，确定不是凤芳灵后，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拿起茶壶走出卧室。 “原来除了凤国公主和心儿姑娘外，你在外面另有温柔乡啊。”沐风拿出金针，瞥了轩逸一眼，有些揶揄地道：“这是不小心流产了，瞒不住了才带回来让心儿姑娘知道的吗？” 轩逸瞪了他一眼，不悦道：“胡说什么呢，这个女人是我在当铺里看到的，手里拿着我送给心儿的玉狐狸……” 话音戛然而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拍打了一遍全身，表情大变：“糟了，玉狐狸一定是掉在当铺门口。沐风，你照看着这位姑娘，我回去找一下玉坠。” 沐风惊讶道：“玉狐狸不是一直在心儿姑娘手里吗？怎么会掉在当铺？” 轩逸一怔，眼珠转动着，努力思索着什么，口中喃喃道：“不对……不对……” 他蓦然起身，来到厨房，对心儿道：“心儿，你还记不记得我送给你的玉狐狸？它还在你身上吗？你快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心儿倒水的手顿了下，旋即不露声色地放好，从腰间解下香囊取出里面的玉，柔媚地笑道：“夫君怎么突然想起要看玉坠？” 轩逸握了一下她的手，接过玉坠仔细翻看着，脱口而出：“这块玉坠是假的！” “什么？”心儿上前，难以置信地道：“怎么可能，这玉一直在我身上装着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你看这镂空花纹里面，真的玉坠上有一方极细微的印鉴图案，是影国皇室的图腾，由已经过世的玉雕大师玉无瑕花费一年时间打造，若不经人提醒根本看不出来，但用阳光透射便能看到。但这块玉花纹内部是光滑的，虽然仿得极为相似，这图腾却是怎么也仿制不来。看来，这玉狐狸已经不知何时被人给掉包了。” 心儿皱眉回想，忽道：“对了，在七王爷府上时候，我曾昏迷过一段时间。但这块玉在此之前我是一直带在身边的，即便要仿制，要仿制得如此精细也绝非一朝一夕便能完成，除非在此之前便有人见过，并进行了仿制。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一年，以前也只让公主看过。难道……这玉是凤国公主掉包的？” 轩逸恨恨道：“我猜也是。除了她，谁还会有如此重的心机？这玉必定是她在凤国时便仿制好，在之前你昏迷的那段时间里掉包的。只是没想到，会落到一个陌生女人手里。” 说完，他将玉收好，又道：“刚才带这位姑娘回来时，把玉狐狸掉到了路上，现在我回当铺那里寻找，你和沐风想办法把这姑娘弄醒，问清楚她是如何得到的玉。” 心儿点点头：“好的，夫君小心。” 渔夫家里，方灵意识渐渐苏醒，感到心中充满了恨意。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心救人，竟被冯媛恩将仇报，甚至还抢走了玉。 这玉是她回到现代的唯一依靠，若是再次丢失，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大功夫才能找到。她一定要尽快找到冯媛，要回玉狐狸。 后脑仍旧闷闷地疼，因为在地上躺了许久，寒气入体，浑身肌肉酸疼。方灵费力地站起，双脚已经冻得发麻，她轻轻活动着双脚，让血液流通起来。 眼前光线昏暗，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北风呜呜地吹过树梢，老鼠在柴堆里吱吱乱叫。 方灵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冷风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她这才发现，身上的大氅竟也不见了，不用想便知道是冯媛顺手拿走的。 看了看天色，她无奈地叹口气。这里的夜晚黑咕隆咚，也没有路灯，即便现在去追，也不一定能追上。现在只希望冯媛已经将玉当掉，这样她只需要明天一早尽快去往当铺挨个询问就好。 用火镰生了火，将中午剩下的半碗米饭加水煮成粥。喝完后，身上的寒意驱散了不少，她来到院中，跪在地上朝着正屋的门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皇天在上，请保佑我找出凶手，为顾大娘一家报仇！何大叔，顾大娘，鱼生，你们的恩情方灵永远不会忘却，方灵在此发誓，一日不为你们报仇，一日不善罢甘休。方灵必定手刃仇人，取他们的血，来你们的坟上祭奠！” “咳咳。” 身后忽然有人咳嗽，距离如此之近。方灵吓了一跳，不露声色地起身，迅速转身出手。 第1章 她在哪里 那人接了她一招，另一只手握住她手腕，阻止她再次出手，开口沉声道：“是我。” “玄九叔叔？”方灵看清他的容貌，惊呼出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只是巧合罢了。”玄九面上掠过一丝尴尬，指了指脚下放着的一个篮子：“何渔夫一家横死，主人命我来这里祭拜一下，给他们烧点纸钱，没想到你也会在这里。” 隔着篮子，方灵清晰地闻到一股油腻肉香，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你没吃晚饭？”玄九惊讶地说道，随即解开篮子上覆盖的布，将盘子里的鸡腿撕了一只下来递给方灵：“快吃吧。” “这……”方灵迟疑，玄九却笑道：“拿着吧，大不了明天再来祭拜一次就行。” 肚子不争气地咕噜起来，刚才喝的那点粥根本无法解饿，方灵接过鸡腿，咬了一小口，又道：“顾大娘他们的遗体呢？有没有入土为安？” 玄九叹气道：“为了方便刑部验尸，皇上已下令将他们的遗体运回京城，因为案子至今未破，遗体便也一直放在刑部没有下葬。皇上已经命刑部务必在天气转暖前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公主还请耐心等待便是。” 方灵没好气地道：“这都几个月了，还查不出来，还不如我亲自去查呢。” 玄九一怔，失笑道：“你一个姑娘家，无权无势的，要如何去查？” 方灵一惊，忙道：“我只是发发牢骚罢了，我又不是衙役，怎么查案？不像你和七王爷武功高强，查起案来应该容易多了吧。” 玄九叹了口气，道：“公主，七王爷和我也都很想知道是谁派人杀了渔夫一家，但我们毕竟不是衙门，没有办案经验。我们要相信刑部，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就没有他们查不出来的案子。” 方灵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在此之前，她曾想过找轩青协助调查轩尚曾说过的那个杀手组织的事，但冯媛的背叛让她认识到，若轻易相信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不但损失重大，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 见方灵吃完手上的鸡腿，玄九将篮子中的小坛酒拿出，递到方灵面前：“要来一口吗？” 方灵摇了摇头，用盖布擦擦手，拿过酒坛和酒杯，倒了一杯，横洒于地面。 玄九放下篮子，将带来的纸钱用火折子点了，和方灵一起，恭敬地祭奠了何渔夫一家三口。火光袅袅，两人一时无话。 “接下来，公主是打算回宫，还是随再下一道回七王爷府？” 方灵沉默半晌，忽道：“我若回到七王爷府，王爷要如何同皇上交代？” 玄九笑道：“这个公主自不必担心，七王爷素来仰慕公主芳名，又与公主交情匪浅，皇上即便知道公主在七王爷府上，也不会多说什么。公主，夜已渐深，还请尽快出发。” 方灵点头，施了一礼：“如此，便有劳七王爷和玄九大人了。” 两人身影渐渐消失于夜色中，院中，徒留一地燃尽的纸灰，被风吹起复又落下，昭示着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 遍寻玉狐狸未果后，轩逸骑马返回。 行至一偏僻无人的小路时，忽有一人头戴帷帽，静静站立在路中央。 马儿长嘶一声，停住了脚步。轩逸下马，走到那人身旁，却是嘴唇紧抿，表情甚是不快。 那人抬起一手搭在轩逸肩膀上，声音有些不悦，“既已收到暗号，为何不来见朕？” 轩逸将脸扭在一边，硬声答道：“草民身份低微，不配与皇上称兄道弟，更不配让皇上亲自接见。皇上想要知道什么，就请问吧。” 轩尚叹了一口气，“你是在怪我没有阻止凤国公主毁你容貌，让你公然在百姓面前受辱？” 轩逸冷声道：“草民不敢。公主身份尊贵，高高在上，即便要取草民的命也是易如反掌，只是在脸上刺个字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让皇上保住面子，草民这条贱命不足为惜。” 轩尚苦笑一声，却道：“罢了，我知道你心中委屈，也未想过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希望你能记住，为兄并不是为了讨好凤国公主，而是为了大局考虑，以后你自然会明白。今日为兄找你也不是为了这事，你是否还记得何渔夫一家被杀害时，侍卫在他们身上发现的袖箭？” 轩逸道：“记得。” 轩尚又拿出一支，道：“凤国公主始终对渔夫一家的死耿耿于怀，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我曾告诉过她，那袖箭来自于一个杀手组织，但该组织行踪不定，至今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如今，她已经完全相信了这番说辞。只是接下来，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凶手’，让她相信渔夫一家确实是被他所杀，让她不再就此事纠缠下去。这个‘凶手’，我觉得让你来指给她更好。” 轩逸愣了愣，惊讶道：“皇兄此话何意？难道杀死渔夫一家的……并非是该杀手组织？” 轩尚露出一个莫测的笑：“确实是该组织，但这个组织究竟是何来历，你我都不清楚，凤国公主更不清楚。不过，即便要调查，也不应该由她去调查，何况如今凤国也不太平，她知道的东西越少，对我们越有利。” 他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冬日的夜空并不完全黑暗，而是带着一些亮光，能依稀看到地面万物的轮廓。他摘下帷帽，看向轩逸再次开口，意味不明地道：“这天马上就要变了，外面危险得很。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们已经分开够久了，是时候把她找回来了。” 轩逸撇过头，淡淡道：“皇上还是另请高明吧。草民高攀不起凤国公主，公主也曾发话与草民恩怨两清、再无瓜葛。凤国国君不是打算派人接回他的宝贝女儿吗？皇上只需多忍耐几天，等她回到凤国后，皇上自可高枕无忧。” “目光短浅！你以为她回凤国后影国就安宁了吗？”轩尚见轩逸仍旧未明白他话中之意，不由得恨铁不成钢地呵斥出口，接着又放缓语气，淡淡道：“她目前还不能回到凤国。再说，何渔夫一家被杀之事凶手还未查到，她也不会甘心就此回国。不如将计就计，反咬轩青一口，就此破了凤国公主与他的结盟。你附耳过来，我将计划细说与你听……” 即便路上只有他们二人，两人却仍是附耳低语。风中仅有几个模糊的单音节传出，想来必定是极为机密的计划。 片刻后，两人再次拉开距离，轩尚接着道：“母后知道你痛恨朝堂上的钩心斗角，此次将你贬为庶民，也是特意为了让你远离朝堂纷争，暗中伺机探查有异心的朝臣和王爷，待掌握证据后一举肃清奸臣逆子，届时再恢复你的王爷之位，让你的子孙后代终生受益。你若要娶那位心儿姑娘为王妃，朕必定大置排场，亲自为你主持婚礼。” 轩逸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道：“皇上的意思，草民明白了。草民会帮皇上除掉奸臣、坐稳江山，至于王爷之位，还是留给别人吧。” 轩尚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皇兄也不勉强，皇宫的大门时刻为你敞开，只希望你能时常回宫看望母后她老人家。这里是三千两银票，你拿去买一套好的宅子，安置下来，也不用去当铺当东西换钱了，兄弟二人何必如此置气？天色已晚，你回去时多加小心。” 说完，将银票朝他怀中一塞，率先转身离开。 轩逸看着那沓银票，沉默半晌，终是揣进怀中，策马踏上归程。 …… 一声马嘶，蹄声戛然而止。轩逸表情阴沉，沉默地拴好马进入屋中。 心儿忙迎上去，关切地问道：“怎么样？玉坠找到了没有？” 轩逸摇摇头，看向屋内：“那位姑娘醒过来了没有？” 心儿低声道：“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一直面露哀戚之色，不让任何人靠近，我也不好开口询问玉坠的事。沐风大人现在正在屋中开导她。” “我去看看。”轩逸说着，掀开门帘进入卧室，一眼便对上了冯媛的目光，她啊地尖叫一声，连忙拉高被子，全身颤抖，惊恐地看着轩逸。 “阿逸，你吓到冯姑娘了。”沐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倾身靠近冯媛，柔声道：“姑娘别怕，我这位朋友并无恶意，只是不善言笑罢了。” 轩逸听沐风如此说，有些着恼地瞪了他一眼，却仍然收敛起眸中的锐利，放缓语气道：“姑娘，我不会为难你。只是那玉狐狸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我只要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它。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给你足够的银两，亲自护送你去往你想去的地方。” 冯媛怯怯地道：“你……你此话当真？” 轩逸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递到冯媛面前：“今日在当铺，你是准备当掉玉坠换取银两吧？这里是二百两银票，你看够不够。” 冯媛一见银票，眼睛都直了，不自觉咽下一口口水，这才恍然回过神，忙不迭地接过，道：“够了，够了。今日这玉坠，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年轻姑娘交给我的，我走的时候，她还在河边一处简陋的渔民家中。公子还想问什么？冯媛必定知无不言。” 轩逸握住她手臂，急道：“那位姑娘她长什么模样？脸上可有伤痕？” 冯媛吓得再次瑟缩了一下，轩逸发觉，连忙放开。 冯媛回忆了一下，摇头道：“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皮肤细腻白皙，脸上没有伤痕。那玉狐狸原本是戴在她的脖子上的，她也说这玉狐狸对她很重要。” “那户人家的位置在哪里？马上带我去找！” 沐风连忙拉住轩逸，指了指窗外道：“阿逸，稍安勿躁。现在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再去寻找也不迟。冯姑娘刚刚小产，不宜下床走动，当留在室内安心休养。我们出去，让冯姑娘好好休息。” 冯媛脸色奇怪，似是欲言又止，终归没有开口喊住那二人。 第1章 夺命之夜 到达七王爷府时，轩青正在享用晚膳，见方灵过来，忙站起来招呼她一起坐下吃。 方灵也不客气，大喇喇落座，开门见山地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千毒门弟子了，千毒门不收凤国弟子。” “哦？”轩青举筷的手顿了顿，道：“这我倒是没听说过。这样吧，我明天再给你找个师傅，你想学什么？” 方灵眼珠转了转，忽然谄媚地笑道：“我拜你为师，你教我轻功好不好？” 轩青挑挑眉：“学轻功？这个没个十年八年可是练不到我这样的效果的。” 方灵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不会吧，你也才十七八岁，学十年？难道你从七八岁就开始学？” 轩青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啊，骑射，武术，马术，练气，身为皇子，都是从五岁便要开始学的。像我这样的天才，还是十三岁时才会自如地飞檐走壁，你若靠练这个复仇的话，怕是永远也追不上三哥的，还是施毒来得快一些。” 方灵想了想，又道：“那你教我骑马吧？坐马车太慢了。” 轩青摇了摇筷子：“不可，这寒冬腊月的，地面结冰，现在学骑马很容易摔断胳膊腿的。” 方灵叹了口气，拿起了筷子：“算了。那你想个办法，让我见见恩公一家的遗体，这个要求应该不难吧？” 轩青一愣：“你一个姑娘家，见遗体做什么？” 方灵冷哼一声：“姑娘家又怎么了？顾大娘一家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们一家惨遭横祸，至今无法入土为安。我却在你的府上吃香的喝辣的，连遗体也不去看一眼，岂不是太冷血了？” 轩青叹气道：“你见到遗体又能如何呢？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方灵眨眨眼睛，眸中似有泪光闪现：“即便我做不了什么，能最后看一眼他们，同他们说上两句话，我心中便也再无遗憾了。” 她看到轩青仍旧目露为难之色，不由得板起脸，有些愠怒地道：“放心，我不会麻烦你，我明天进宫求见皇上，让他带我去刑部见恩人一家遗体。七王爷早些安歇吧。” “慢着！”见她气鼓鼓地转身欲走，轩青连忙开口喊住她：“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方灵侧身对着他，没好气地道。 轩青离席，一步步踱到她身边，方灵感受到他的靠近，下意识转头看着他，警觉地道：“你想干嘛？” 轩青郑重地道：“凤国公主，本王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本王？” “欸？”方灵一愣，想也不想地便道：“不愿意。” “为什么？”轩青作出一副受伤表情，夸张地哀声道：“好伤心啊，本王喜欢的女人连犹豫都不带的，就这样拒绝了本王。” 方灵尴尬地笑笑，不理解他到底是何用意。她可不认为轩青是真的爱上了她，但自己刚才直接拒绝对方也确实太伤人了。 “怎么，非得我嫁给你，你才肯带我去看恩人一家的遗体？”毕竟是寄人篱下，自觉没有资格对轩青甩脸色，她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轩青蓦然欢快地笑起来，颇有一丝恶作剧得逞的意味。“吓到你了吧？真好玩，原来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放心吧，我还年轻，可不想这么快就找个女人约束着自己。你呀，该吃吃该喝喝，别多想，啊？” 方灵无奈，朝天翻了个白眼，又瞪了他一眼：“无聊，开什么玩笑不好，开这种玩笑。” “非也。”轩青摇了摇头，表情恢复正色：“你说得对，确实只有皇兄才有权利带你进入刑部查阅卷宗。但是，本王不放心让你一个人进去，再说这几天皇兄正忙着筹备除夕家宴，自然无暇分神处理此事。待宫宴过后，本王奏请皇兄陪你一道入内祭奠，你看如何？” 方灵不解道：“我又没说要查阅卷宗，只是吊唁一下恩人罢了，你想办法把我化装成小厮带进去看一眼不好吗？干嘛非得惊动皇上呢？” 轩青苦笑道：“你以为刑部是什么地方，随随便便就可以进吗？更何况，我也是嫌疑人之一，即便身为七王爷，也不能随意过问刑部之事。你就听我的，耐心等待几天，等宫宴过后我就奏请皇上，光明正大地陪你去祭奠恩公，好不好？” 方灵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吧，我就听你的。”她表情忽然恢复了轻快，像是方才的争执根本没有发生，四处张望着：“我的房间在哪里？今天跑了一天，累死了，要早点休息。” 轩青打了个响指，慵懒地道：“来人，带公主去东暖阁歇息。 待她离去后，轩青却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沉沉，嘴角露出一个隐晦不明的笑意。 …… 冬日初升的朝阳透过阴冷的云层，投下柔和的金色光芒。两日前的积雪已化掉大部分，清晨的寒气在地面上结了一层冰，路面斑驳不堪。 轩逸紧握着拳头，沉默地看着满院洒落的纸灰，一些未燃尽的纸屑告诉他，这是祭奠用的纸钱。 这是惨被灭口的何渔夫的家。那个女人，果然来过。 目光逡巡一圈后，他果断掉转马头，顺着地上隐约露出的马蹄痕迹追了上去。 路线越来越熟悉，虽然官道上的马蹄已被行人脚步完全打散，但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女人，十有八九是去了七王爷轩青府上。 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他倒要看看，这两个人勾结在一起，能做出什么事来。 …… 时间如同冰面下的流水，不疾不徐地向前。然而，在这一片静默中，在某些不为认知的地方，却有什么东西正悄悄发生着改变。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冯媛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站在“德贤书院”的大门外，定定地看着书院里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她青梅竹马的恋人方玉龙，曾经他在她耳边情话绵绵，说只要考□□名，便用八抬大轿娶她进门，可是在她被诊出喜脉后，他竟对她的指认矢口否认，坚决不承认他就是孩子的父亲，仅仅因为怕被同窗嗤笑，怕万一考取功名后被当作污点阻碍他的仕途。 甚至在她要被族人浸猪笼的时候，他也始终不敢出来为她辩解一句。 如今，他竟然若无其事地回到书院继续读书，已经半个多月没见到她了，却一点也不关心她现在身在何处，甚至连打听一下都没有。 学院散学的钟声敲响，学子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临近新年，他们大多已无心读书，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兴奋地谈论着哪家酒楼又新出了菜肴。 冯媛连忙躲到一边，见方玉龙出来后，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她知道，他回家路上要经过一座木桥，河中央的水足以没过头顶。她只要趁他不备用力一推，定能让他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对他的爱意早已在他和家人冷漠的推诿中消散，如今她心中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恨。 她的一生已经被毁了，无法再像寻常女子般嫁人生子，那便用他的生命来偿还。 夜风吹散冯媛的头发，寒意渗入心脾。她冷漠地看着那个曾经深爱的人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扑腾，绝望呼救，最终无声无息地沉入水底。 她捡起他掉落在桥边的儒巾，一串泪水忽然莫名其妙地掉了下来。 “玉龙，今生今世，你我自此互不相欠。” 黯淡的几颗星子挂在天边，沉默地注视着地面上的一切。 背后忽然传来一抹寒意，她惊惧地回身，却什么也没看到。然而，她分明感觉到，虚空中像是有一双眼睛，正在沉默地紧盯着她。 毕竟是做贼心虚，她将手中的儒巾往河中一抛，拼命地向前跑去。刚刚小产过，身子还很虚弱，小腹有闷闷的疼痛，有热热的液体从股间流出，她也无暇理会，不敢回头去看一眼。 “噗通”一声，脚下绊到了什么，她一下子跌倒在地，小腹疼如刀绞，她忍不住用手捂住，却见自己腿边有个布团，竟像是襁褓模样。 “哇……哇……”诡异的哭声自心底传入耳中，她心下骇然，却又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让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抱起那襁褓，只见襁褓里的小婴儿正睁着双眼，虽然光线昏暗，她却觉得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但婴儿的瞳仁却十分黑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夜中看不清楚的缘故。婴儿望着她，忽然开口，充满稚气地道：“娘亲，你为什么要杀死爹爹？” “啊——”冯媛尖叫一声，用力将襁褓抛入河中。 心底寒意一波波涌至全身，身上出了一层冷汗，汗毛根根直竖起来。 屋内轮廓一片黑暗，却不像是在河边。她盯了良久，手指无意中触到身上柔软光滑的被面，这才恍然明白，她现在是在床上，刚才的可怖场景只是一场梦。 心下却是有些疑惑。她记得自己确实是去蓄意杀死方玉龙的，那他到底死了没？她又是如何回到这个地方来的？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冯媛立刻屏住呼吸，却听“叩叩”两声，接着是轩逸清淡的嗓音：“冯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她忙摇摇头，想起对方看不见，又开口道：“没事……做了个噩梦罢了。抱歉，打扰公子了。” 轩逸淡淡道：“无妨。”片刻后，又道：“即是如此，轩某便不打扰姑娘歇息了，姑娘若有什么事，开口唤一声便是，轩某及内子便住在姑娘隔壁。” 冯媛感激道：“多谢公子关心，公子实不必为小女子如此费心。外面天寒地冻，公子还请尽快回房歇息。”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冯媛长舒一口气，心头却仍盘桓着挥之不去的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作了些修改。这章写得我汗毛直竖，o(╯□╰)o 第1章 讥讽 七王爷府内，轩青穿戴完毕，满意地在穿衣镜前照了照自身，忽然问向站在一旁的方灵：“本王与三哥相比，谁长得更美？” 不同于上次的中秋宫宴，这除夕之宴，可以说是皇帝举行的家宴。太后、皇后、后宫妃嫔及皇帝的兄弟姐妹齐聚一堂，闲话家常。因是家宴，自不需要太过拘束于礼节，轩青便不像上次那样身着广袖礼服，只着了一身在府中常穿的玄色交领窄袖衣裳，外罩藏青色云纹鹤氅，却更显得身姿挺拔，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多了几分英俊青年的风神俊秀。 方灵扑哧一声，忍俊不禁：“你和那个渣男相比，也不嫌辱没了自己。” 轩青发出爽朗笑声：“公主看来对三哥是真讨厌得紧呐。不过，本王今晚进宫，少不得要同三哥见面了，公主就留在府中，吃斋念佛，为本王祈福吧。待本王回府，自会为公主带来美酒佳肴，让公主一饱口福。怎么样？本王比三哥更贴心吧？” 方灵淡淡笑了笑，道：“你快走吧，别再磨磨蹭蹭了，路面湿滑，你多小心。” 轩青颇感郁闷地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又正色道：“记住，你留在王府，无论谁让你出去，都不要理会，一切事宜等我回来处理。” 方灵心里暗暗吐槽，这家伙正经起来还蛮贴心的。忽见门外有一小厮快步过来，恭敬道：“王爷，宫中来人，正在前厅等候。” 轩青恢复身为王爷的威严，整了整衣冠，随后便不疾不徐地走向前厅。 待他走后，方灵毫不优雅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有些烦躁地四处看着。 这几天来，她总觉得心里不安，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毫无头绪，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 她已托轩青帮忙调查冯媛的下落，并关注着周边的当铺，终于获得线索，得知几日前有一身披大氅的女子与一脸上有不少疤痕的年轻男子在如意当铺中发生争执，女子似是身怀有孕，被男子不慎推倒导致小产。奇怪的是，当晚当铺老板关门歇业后，第二日起再未开业。有人猜测，那两人是雌雄大盗，因为分赃不均出了人命，老板担心祸及自身，是以连夜跑路。 方灵虽对这一说法嗤之以鼻，但听他们的描述便已大致明白，女子是冯媛无疑了，至于那名男子，很可能就是轩逸。看来，玉狐狸终究是回到了他的手中。 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少不得又要同那渣男打交道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轩青回来，表情却显得有些奇怪。 “皇上口谕，让凤国公主同本王一道入宫，参加除夕夜宴。” 方灵愣了愣：“皇上知道我在你这里？” 轩青轻笑一声：“你除了来我这里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不过这样正好，我原本就想着带你一起入宫，却苦于找不到理由，如今皇兄下了口谕正好。你快收拾收拾，我们这就出发。” …… 因是临时通知，方灵又花了会儿功夫梳妆打扮，当轩青带着她进入紫暖厅时，只听乐声叮咚，筝箫齐鸣，宴会显然已经开始。厅内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二人身上。 中央的高台上坐着太后、皇上和皇后，高台下方的桌案于左右两旁对称排列，每张桌案后坐着两人。最靠近高台的便是贤、良、淑、德四妃，接着便是各位王爷、公主及其家眷。 轩青倒是无所谓，方灵却觉得十分不自在。看着轩青落座，她便也想跟着在他身旁坐下，未料一道目光忽然如同利刃一般，刺得她一个激灵。 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原来是轩逸，坐在左手第三张桌案旁，正怒目而视着她。心儿坐在他身旁，表情带着一丝嘲讽。 轩尚也注意到了，轻咳一声，示意轩逸收敛，接着呵呵笑道：“这是家宴，大家无需拘束。既然七弟到了，便开动吧。公主的位置不在七弟身边，还请上座。” 方灵这才发现，雍容华贵的皇后身旁竟然有一空位。她便起身施了一礼，笑道：“多谢皇上。” “什么公主，一个手中无一点实权的黄毛丫头，也配被影国奉为座上宾？皇上这腰，未免也弯得太低了些。” 一个陌生的男声忽然响起，语气甚是无礼，在场的人包括轩尚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方灵一怔，看向说话那人，竟是一名胡子拉碴、眼神颓废的青年男子，看起来三十多岁，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搂着一个打扮得充满风尘气的妖艳女子，也没有看向方灵。只是说完这句话后，一口饮尽杯中酒，然后将嘴贴到那妖艳女子唇上，将酒水全部渡给她。 女子乖巧地吞咽着，一时间，席上充满暧昧气息。 轩尚面上似有怒意，却隐忍着没有发作，太后也只是暗自叹息，没有出声喝止。 方灵甚是惊讶，即便轩逸是三王爷，对着皇上和太后也得恭恭敬敬，这人是谁，为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等荒唐的事？ “二弟，休得无礼。”轩尚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怒意：“今日是除夕家宴，兄弟们一年也才团聚这一次，别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二弟？难道，这位便是影国的二皇子，也是前朝皇后的嫡子，轩风？ 想起轩熠曾经讲过的故事，方灵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便是意图杀害三皇子的前朝太子。因为事情败露，被前任皇帝一怒之下废黜太子之位，软禁于府中。没想到此刻看起来，竟是比轩尚还要苍老一些。 轩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推开怀中女子，女子一时没有防备，登时跌倒在地，却一声不吭迅速爬起，规规矩矩地席地坐好。 “听闻这位公主前段时间，在七王爷府门前当着皇上的面在三弟脸上刺了‘渣男’两个字？啧啧，一个皇上，一个七王爷，一个三王爷，竟然任由这位凤国公主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却丝毫不敢声张，我影国的国威何存啊！三弟，过来让二哥看看，脸上的字迹是否已经消掉？你这‘战神’竟然败倒在女人裙下，可真是大不应该呀……” 他语气无礼至极，眸中充满了嘲讽和傲慢。席上一片寂静，方灵惊讶地看着这位二王爷，恍惚间却觉得他一双眼睛如蛇一般恶毒。 “住口！来人，二王爷饮酒过量，导致神智不清，马上带下去，为其醒酒！”轩尚大怒，拍案而起。 有侍卫上前架起轩风，他却不以为意，兀自讥讽道：“哈哈，哈哈，又嫌活着碍眼，又怕背上弑亲罪名，如此虚伪嘴脸，竟妄想成为仁德明君？可笑，可笑！” “大胆！出言不逊，拖下去，杖一百！”太后气得浑身发抖，飞快地转动着手上的佛珠，皇上和皇后连忙上前安慰她。 轩青忽然站起身，微微笑道：“二哥，你太失态了。不过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公主此前容貌被三哥所毁，划伤三哥的脸也只是为自己讨个公道，他们二人自此恩怨两清。如今芳灵公主即将成为我的妻子，也将成为二哥的弟媳，若哪里冲撞了二哥，还望二哥多多包涵。” 他边说边走到大厅中央，施施然道：“皇上，臣弟仰慕凤国芳灵公主已久，恳请皇上成全，为臣弟与公主二人赐婚。” “你说什么？”轩逸霍然站起，紧紧盯着轩青：“你再说一遍！” “三哥，小弟正要通知你呢，过了春节，小弟就要同凤国公主成亲了。对了，之前小弟可是告诉过三嫂的，难道三嫂没有转告三哥吗？” 轩青说着，目光转向心儿。轩逸扭头看了一眼心儿，有些不悦地道：“七王爷此话当真？” 心儿的表情有些瑟缩，强笑道：“是有说过，妾身以为七王爷是在开玩笑，是以没有告诉夫君。” 方灵愕然地看着轩青，见他脸上挂着一贯玩世不恭的笑，却一点也猜不透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感受到自己此刻已经成为这场宴会的焦点，勉强露出一个笑来，起身说道：“皇上，我突然有些身子不适，恳请离席稍作歇息，望皇上批准。” 轩尚没有说话，轩青却抢先一步开口：“那我也陪公主一道回府歇息。在此先告退了。” “慢着。”轩逸出声阻止，走上前来：“七王爷和公主不知是什么关系？有无名分？愚兄倒记得，公主同我还有着夫妻名分呢。既然妻子身体不适，自然该由丈夫贴身照顾，七弟可有异议？” 他说着，竟真的伸手拉住方灵胳膊，方灵嫌恶地一把甩开：“不用了，让你照顾，恐怕我会当场没命。你还是照顾好你的心上人吧，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不怕伤了她的心吗？” 心儿连忙开口，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姐姐说的哪里话。姐姐失踪这些天来，我和夫君每日担心不已，若姐姐愿意回到夫君身边，妹妹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心呢？” 方灵皱眉道：“别姐姐长姐姐短的，论年纪你比我大吧？以前是我不对，破坏了你与三王爷的姻缘，如今我自愿退出，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祝你和三王爷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心儿惊惶，眼中开始泫然欲泣：“姐姐心中仍在怨恨妹妹么？虽然妹妹年龄略长，但姐姐是正妻，你我二人又一同服侍夫君，妹妹自该叫您一声‘姐姐’，姐姐的身份，也永远在妹妹之上，妹妹自不敢僭越。” 方灵看着她的表情，捕捉到她眼眸中藏着的嫉妒，细品她话中之意，有些明白过来，如今的轩逸已经成为普通百姓，只怕这心儿是害怕轩逸以后再也不能恢复王爷身份，是以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和轩逸往一起凑，希望借着自己的公主身份帮助轩逸恢复爵位、俸禄，好让她继续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看来，轩青忽然求婚与自己，打乱了心儿的计划，已经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沉不住气了起来。虽然不明白轩青为什么一定要娶自己，但能气到面前这对渣男贱女，她还是很乐意的。 想到这里，她双眸中凝聚起深情，看向轩青，甜甜笑道：“心儿姑娘，你如此善良大度，当拥有三王爷独一无二的爱。而七王爷多次帮助我，又对我如此情深意重，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又怎能忍心七王爷一腔真情付诸东流呢？” 轩青目光看向她，忽然嘴角勾起一抹笑，走上前来执起她的手，拉着她一起跪下道：“恳请皇上赐婚。” 一时间，众人哗然，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轩尚和皇后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均有着震惊和为难。 “咳咳。” 首席上传来太后的咳嗽声，轩尚仿佛被提醒。开口道：“赐婚之事，非同儿戏，还需从长计议。我看各位也吃得差不多了，宴席就此结束，诸位回府歇息吧。” 方灵看着桌案上那些几乎未被动过的美食，不自觉地捂住了肚子。真可惜，她还一口都没品尝呢。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本文的话请给予收藏和评论，让作者听到你们对文文的看法。小天使们，阿雪爱你们哟~~~ 第1章 兄妹相称 今晚的宴席结束得早，又是不欢而散，是以大家几乎都是沉默着离去，在踏出宫门前，没人说一句话。 轩青拉着方灵躲在一人烟稀少处，待人走得差不多时，低声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看望一下二哥。” 方灵点点头：“好的。” 轩风虽是被废除的前朝太子，却仍然居住在宫中，因为已经受过先皇的惩罚了，轩尚自然不能以同样理由再处死他，只好软禁在宫中，不参与朝政议事，只供他吃喝玩乐。想来他说得没错，太后和轩尚既希望他死，又怕落下“弑亲”罪名，被永远载入史册，只好让他毫无尊严地活着。看他今日的表现如此荒唐，身体如此虚浮，显然已经没有了再威胁轩尚的能力。 轩青是轩尚的亲弟弟，也是前任皇后所生。当年太子被废黜时他才十岁，先皇自然没有考虑把他立为皇储。如今他也成年了，却成为了没掌握多少权利的七王爷，难怪他心中不平衡，想要夺位。 腊月的夜风吹到肌肤上，让方灵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算算时间，大概只相当于现代的晚上八点左右吧，时间尚早，王爷公主们即便连夜乘马车回府也不会太晚。 她蹲下身，将自己紧紧裹在斗篷里，双手托腮数着天上黯淡的星星，同时思考着人生。 这个世界已经过年了啊，不知道现代是几月。这两个世界的时间竟然不是同步的，但既然已经过了几个月，只怕现代的下元节也已经过去了。 眼前忽然一暗，一股冷风袭到她脸上，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定睛一看，却是轩逸。 内心一时间有些慌张。之前看这家伙不是已经带着心儿离开了吗？怎么竟然没有出宫？她现在没有小蓝保护，怕不是他的对手。 强压下惶恐，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主动打招呼：“三王爷，这天这么冷，怎么不早点回家休息呢？” 不是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她现在好歹还是凤国公主，谅他再大胆也不敢在皇宫里动手。 轩逸目光冷峻，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缓缓开口道：“真是好手段。这才短短几个月没见，就勾搭上了七王爷？” 方灵不露声色地看了一圈四周，见不远处一对宫女提着灯结伴行走，忙喊道：“宫女姐姐，过来一下。” 下一秒，忽然看到轩逸欺身逼近，伸手飞快地在她两边肩膀上点了下，她顿时觉得身子又酸又麻，轩逸抽出长剑，试着在她衣袖中轻拍，片刻后，便知道她身上已经没有了那条毒蛇。他走近方灵，把她扛在了肩膀上。 方灵动也不能动，也无法发声，只看到那两个宫女往这边走几步后，其中一人看清了对她动手的人是三王爷，知道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人，连忙拉了拉同伴，两人快步离开。 她就这样被轩逸扛着一路出了宫，直接丢进了马车。即便有人看到，也装作没看到，除了轩青外，再无一人关心她将会遭遇怎样的对待。 “姐姐，好久没见你了，你过得好不好？哎呀，你看你都瘦了……” 心儿温热的手触摸着她的脸，让方灵心中起了一阵反感。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希望轩青快点发现她没见，然后出来找她。 又一个人掀开帘子欲要上车，方灵瞬间愣住了。竟然是沐风，他什么时候也来参加了宴席？ 看到他手中拿着的箫，方灵瞬间恍然大悟。难怪刚进入宴席时听到有箫声，原来是沐风在友情演出啊。不过有他在，她能稍稍放下心来，起码轩逸要是对她做什么的话，沐风一定会阻止。 “阿逸，你怎么把凤国公主给掳来了？”沐风声音中也充满了惊讶，又道：“把她的穴道解开吧，她这样挺难受的。” “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轩逸说完，坐上车夫的位置，驱动马车离开。 沐风叹了口气，扶起方灵，让她坐在裹着棉花的凳子上，不至于躺在地上受凉。接着，他在方灵脖子后面靠近脊背的位置点了一下，方灵只觉得喉咙痒的难受，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沐风，我不是说让你不要管她了吗？”轩逸在外面听到，有些不悦地说道。 沐风却微微一笑：“我只是解开了她的哑穴。这一路距离可不短，大家趁机说说话，把心结解开不好吗？” 方灵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沐风身上，他的一个微笑，一丝揶揄，全都被她收入眼中。鼻子一阵阵发酸，她连忙扭过头，避免自己在他们面前流下眼泪。 马车辘辘地向前行驶，路上没有一个人。方灵只是看着车帘，随着马车越走越远，心也越来越沉。 “姐姐，妹妹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你这段时间来受苦了，今后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你说好不好？”心儿拉起方灵的手，亲切地说道。 方灵扭过头来，直直盯着她。心儿被看得心中发毛，有些尴尬地笑道：“姐姐怎么这样看着我？” 方灵忽然也笑了起来。既然要演戏，那就比比看谁演技好。 “妹妹有心了。当初是我破坏了你和三王爷的姻缘，没想到妹妹如此宽容大度，真让我惭愧。妹妹开明大义、温柔善良，果然只有三王爷这等英俊男儿才配得上妹妹呢。” 一番恭维，听得心儿甚是开心，对方灵的戒备也少了许多。在她的印象中，凤芳灵性子软弱善良，毫无心机，又因为是凤国国君最小的女儿，受到王宫众人疼爱，所以不知人间疾苦。如今在影国吃了些苦头，这是打算向她和轩逸服软了。 方灵忽然转向沐风道：“沐风大人，当初我因为一时冲动，伤害了三王爷，虽然三王爷现在已经没事，但我心中还是不安。今后我可以跟着你学习医术吗？既可以治病救人，也当是为自己赎罪。” 沐风惊讶地挑了挑眉：“三王妃要拜我为师？” 方灵点点头，目光真诚地看向他：“大人可否愿意？” 马车忽然一个颠簸，停了下来。方灵正扭头跟沐风说话，身子因为惯性后仰，她下意识紧紧抓住沐风胳膊。 “小心。” 沐风同样拉着她手腕，帮她坐好，车帘却于此刻被人掀开，轩逸正怒目而视着她：“凤芳灵！你这水性杨花的女子，休想把主意打到沐风头上！” 方灵心中顿时火起，若按她之前的性子，必定毫不留情地反驳回去。但此刻她孤立无援，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好。 方才鼻子发酸时强行把眼泪憋回去，但眼睛已经微微发红，此刻倒显得水汪汪的，妩媚又可怜。她撇了撇嘴，做出要哭不哭的样子，嗫嚅着道：“我只是希望能学会一门技艺，好服侍夫君。沐风大人虽然医术高明，却不能时常伴在夫君身侧，万一有人突然发了疾病，我也可以应应急嘛。” 轩逸怔了怔，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不过想起宫宴上轩风说过的凤国新任君主要对她进行荣誉处决，恍然便明白了过来。这个女人最大的靠山已经倒了，虽然是凤国公主，却也没有人再重视她，她只能左右逢源，又是找七弟当靠山，又是来对自己示好。 看来，她现在已经是完全六神无主了，怕自己报复她，竟然妄想攀附沐风来作为自己依靠的大树。看在她现在如同被抛弃的小猫一般可怜的份上，他便也宽宏大量，暂且饶恕她这一次。 “不必了，沐风是影国人，自该找影国的弟子继承衣钵，你就安安生生在家相夫教子，尽好你的为妻本分便可。沐风，你别理这个女人，她心肠歹毒，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阴谋诡计，你最好离她远一些。” 沐风轻叹口气，劝道：“阿逸，她毕竟是你的妻子，你们好不容易才团聚，就不要说这些不愉快的话了，好吗？” 轩逸冷笑一声，道：“她在七弟府上住了这么久，谁知道有没有背着我做出什么有违妇道的事来。” 方灵再也忍不住，猛然掀开帘子下了车，怒道：“够了，你就这么急着想给自己带绿帽子？轩逸，我已与你再无瓜葛，即便沐风不愿意收我为徒，也该是人家亲自拒绝，就算你们是朋友，你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轩逸被她一激，顿时怒火高涨，猛然捏住她下巴：“你再给我说一遍！” 方灵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哽咽道：“士可杀不可辱。我虽然是被凤国抛弃的公主，也是有着自己的尊严的。你若再侮辱我的名声，我立刻咬舌自尽。” 沐风连忙跳下车，手紧紧握住轩逸手腕，劝道：“阿逸，医术无国界，而且她说得对，我四处云游，居无定所，确实无法随时为你分忧。王妃聪明伶俐，若她真懂一些岐黄之术，自然是再好不过。我决定了，将毕生所学传授给她，一起将医术发扬光大，救治更多的人。你快放开她吧。” 说着，他又转向方灵，道：“公主，我比你长不了几岁，成为师徒未免不妥，今后你我就以兄妹相称，如何？” 方灵泪水终于抑制不住，轩逸一放开她，她便扑进沐风怀里，趴在他肩膀上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沐风哥哥。” 真好，这个世界有他，她不会再害怕。 第1章 姐妹情深 到家时夜已深，但轩逸所住宅子的院门两边却各挂着一个灯笼，院内更是灯火通明，能够让方灵看到这宅子的全貌。 看到轩逸如今住的房子，方灵心中还是微感惊讶。 之前听轩青说过，轩逸带着心儿离开皇宫后，身上分文没有，只好在郊外自己盖了一间简陋的石屋。可是现在，虽然这房子称不上气派，却也有前庭后院，青石小道，除了中间用来会客的正房外，东西各有两间厢房。沐风就住在东边的一间厢房中，窗外正好有一小片他喜欢的竹林。与方灵三人道过晚安后，他便进屋关上了门。 方灵的房间被安排在了最靠西的厢房，旁边就是轩逸和心儿的卧室。她心中暗笑，这是恶心谁呢，故意想让她知道他们晚上都在做什么？ “夫君，今晚你就去姐姐房中歇息吧，你们两个久别重逢，想必有很多话要说。”见轩逸一如往常地准备进房歇息，心儿忙轻轻拉了他一把，柔媚地笑道。 方灵十分惊讶，不由得看向心儿，见她嘴角带笑，竟是真的甘愿把丈夫拱手让人，连忙笑着拒绝道：“不用了，妹妹，你身子柔弱，这又是寒冬腊月的，只怕你的被窝不容易暖起来呢。还是让夫君去你房中歇息吧。” 轩逸斜睨了她一眼，冷声道：“心儿说得没错，你这段时间左右逢源，我是应该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作出有违妇道的事来！” 方灵的心悚然一惊，见轩逸目光沉沉，竟然真的有此意图，渐渐淡忘的梦境此刻清晰地浮上心头，忙皱眉捂着小腹，作出一副痛苦样子，道：“真不巧，这几日那个来了，恐怕不能服侍夫君了呢。夫君还是去妹妹房间歇息吧。” 轩逸冷冷道：“什么来了？凤芳灵，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是给你留着几分颜面，怎么，是打算让我抱着你上床不成？” 方灵忙摇头道：“不是的，今天来月……经，怕夫君沾染了污血，会觉得脏。妹妹，你也明白的，不是吗？” 心儿这才恍然，走过来拉住轩逸，道：“夫君，既然姐姐来了月事，无法侍寝，今晚夫君就到我房里歇息吧。姐姐，你既然身子不舒服，就早点歇息，妹妹就不打扰了。” “好好跟心儿学学，尽好自己的为妻本分。”轩逸冷哼一声，拉着心儿的手转身离开。 方灵陪笑着目送他们离去后，马上关紧门，又从里面插好，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臭渣男，想让她□□？做梦去吧！ 不过，可以确定这心儿确实已经按捺不住性子了，怕是今晚轩青当众让皇上赐婚的事情刺激了她。想想她也真是可怜，一直嫉妒着凤芳灵的，好不容易夺走了她的心上人，也攀到了高枝，本以为能够一飞冲天当凤凰的，谁知凤芳灵还是嫁给了轩逸，让她的王妃梦落空；处心积虑让轩逸爱上了她，不料轩逸却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人，直接为了她放弃锦衣玉食，让她有苦说不出；如今自己又差点成为七王妃，怎能不让她一想起来就嫉妒得发疯？ 如今急着把轩逸往自己这边推，估计也是为了避免让皇上真的为自己和轩青赐婚。如今的成年王爷中轩青的前途最无量，她怕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抛弃轩逸、攀附轩青了。 她忽然笑了起来，很想知道当轩逸看到心儿和轩青走到一起时，心中会有怎样的感受。 …… “你，把这些柴快点劈好，然后去井边打桶水回来！” 一大清早，方灵刚踏出房门，心儿便已经拎着一把斧头，咚一声放在方灵脚边。 方灵奇怪地看着她，似笑非笑：“怎么才一夜过去，你就不叫我姐姐了？” “你！”心儿的脸阵红阵白，下一秒，却又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声音高了起来：“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凤国公主啊？如今的你不过是凤国人人追杀的对象，我和夫君善心大发收留了你，你最好收起你的公主架子，手脚勤快一点，争取获得夫君欢心，这样夫君才会愿意留你久一点。” 她说话的间隙，方灵已经快速地扫视了一圈四周，没看到轩逸和沐风的身影。难怪心儿此刻露出真正面目，不再对自己客客气气。 她不想搭理心儿的颐指气使，平静地问道“轩逸和沐风什么时候回来？等下我做饭时候需要掌握着火候。” 没想到，心儿脑筋却也不笨，冷冷答道：“这个不用你管，你只管把我吩咐你的事做完就好。这里可没有丫鬟任你使唤，你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往后的日子里，你负责劈柴、挑水、洗衣服、洗菜，我负责做饭，我们这里可不养闲人。” 方灵看着院中一角堆放着的一堆枯枝木柴，已经明白过来，想来轩逸和沐风是外出砍柴了。正好，她可以有机会，同心儿好好“聊一聊”。 她嘴角弯起，忽然说道：“可是，我也没有求着让你们养我，毕竟七王爷已经向皇上提出了赐婚请求，怕是过不了几天，七王爷就会派人来接我了。” 心儿冷笑道：“你少得意，你已经嫁给了轩逸，皇上又怎么会允许一女两嫁的事情发生？” 方灵道：“别人或许不行，但我知道轩青是先皇后的嫡子，皇上对他有着戒备，绝对不可能允许他娶朝中大臣家的女儿。如今我是凤国的前朝公主，身份配得上他，也没有什么实力，对皇上构不成威胁，既然他愿意娶我，皇上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心儿，又凉凉道：“比起想办法把我和轩逸捆绑到一起，你还不如好好想想，趁着轩逸现在对你信赖有加，你要做什么才能帮助轩逸重新恢复王爷之位。毕竟从出身来说，我成为王妃可比你当上王妃要容易得多了。” 心儿的眼睛左右乱瞟着，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方灵知道，她的心已经乱了。 “对了，你还记得昨天宫宴上的端庄贤淑四妃吗？听说其中一位妃子原本的出身也是宫女，但因为诞下了皇子，又靠着柔弱妩媚的外表抓住了皇上的心，一举坐上了妃位。你看啊，有的时候，出身并不能决定一切,更重要的是你跟着什么样的男人。都说女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如今七王爷对我情深一片，眼中容不下任何其他女人，我只要嫁给他，便能荣华富贵度过这一生，自不必担心有别的女人前来争宠。而你出身不高，在嘉王府时你不得不低我一头，如今好不容易我这个‘王妃’不再压你一头，轩逸如今的身份也不比你高，你们可以像民间夫妻一样生几个孩子，幸福地度过一生，为什么要让我回来和你分享一个丈夫呢？” 方灵说得情真意切，却让心儿听着只感到火大，忍不住怒哼出声：“哼，你以为你现在的身份比我高得了多少？凤国大公主凤玲珑早就在暗中培植势力，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她当上了君主，你以为她能让你多活一天？恐怕她派出来暗杀你的刺客已经在路上了。你若是不想让七王爷因为你招致祸端，还是乖乖地离他远一点，别耽误了他的大好前程！” “哦？那你还敢留我在这里？不怕凤玲珑派出的杀手连你一起杀了吗？”方灵睁大眼睛，作出惊讶状：“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呢。” 心儿烦躁道：“你的话怎么那么多？还不赶快劈柴去！等下吃完了饭，就去河边把衣服洗了。” 方灵捡起斧头，意味不明地一笑，真的去角落砍柴了。心儿看了她片刻，转身走进厨房，片刻后，方灵听到了嘭嘭的切菜声，噪杂又凌乱，像是在出气似的。 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看来，这个心儿已经受不了没完没了做家务的日子了。今天这一席谈话，怕是更加加剧了她离开轩逸的念头。 …… “沐风哥哥，你要出去吗？” 用过早饭，方灵见沐风翻身上马，连忙追上去问道。 沐风点头道：“去京城买一些药种回来。如今天气开始转暖，我打算种植一些药材。” “我和你一起去，你也教教我选购药材的办法吧？” 沐风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好的，我去马厩里给你牵一匹马来。” 轩逸走了过来，皱眉问道：“你又有什么事？不许去！” 方灵后退一步，离他远一些，解释道：“我来月信，肚子痛得厉害，跟着沐风哥哥一起去药铺买些药，再买些女人用的东西。这种事情，你总不能让沐风哥哥帮我做吧？” 轩逸被噎得一窒，却无法拒绝，只好冷哼一声道：“就你事多。买好了就快点回来！” “等一下！夫君，我替姐姐去。”心儿忽然冲出来，在门口高声喊道，然后走过来，笑着对方灵道：“姐姐，你身子不适，还是在家好好歇息。你要买什么？我帮你带回来。” “没事的，这天这么冷，妹妹你身子柔弱……” “姐姐，夫君这么说也罢了，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你我同是女人，这种时候，谁更柔弱一些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放心，我会早点把要带回来的。” 方灵心中觉得好笑，却不再拒绝，拉起心儿的手，做出一个感激的表情，笑道：“那就多谢妹妹了。” 很好。事情已经开始一步一步，按照她脑中设想的路线走。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的反攻之路开始了。剧情已经回归了主线，亲们放心看。 第1章 正月雷电 待两人离开后，方灵忽然反应过来——我去！这里现在只剩她和渣男二人了？ 看他已经看向了她，她忙低头捂着小腹，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既然要假装，就得装得像一些。 然而，渣男的声音还是好死不死地响了起来：“站住。” 方灵闭了闭眼睛，深呼吸，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即便他再次毁自己的容，顶多再用一次师门的祛疤药好了。 他走过来，站在方灵身前，面若冰霜地开口：“我不知道你要求跟沐风学医究竟意欲何为，但我警告你，不要以为让沐风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记住你的身份，再做出有违妇道之事，我立刻用家法处置你。” 方灵笑了笑，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像你一样，随意伤害无辜，更不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权势随意关押平民，并且害死别人一家三口还毫无愧疚之心！” 轩逸怒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方灵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你已经杀死了我的恩人一家，还想再杀了我吗？” 轩逸气得紧紧握住拳头，深呼吸几口气，却最终没有爆发，语气反而缓和了一些：“渔夫一家不是我杀的，我确实是命护卫送他们一家三口平安回家。” 方灵忽然冷笑一声，声音提高几分：“你明明知道我被人掳走，把他们关起来又能问出来什么？难道你怀疑他们也是凤国派来的奸细不成？” 轩逸自知理亏，知道这事确实是他的过失，叹了一口气道：“我和皇上都在留心该案进展，必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我要提醒你，别太信任轩青，他能派人掳走你，难道就不能派人幕后下黑手嫁祸于我吗？” 方灵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试探着开口：“那我倒想知道，是你府上的侍卫武功高强，还是轩青府上的人武功更高？” 轩逸摇头道：“自然是我府上侍卫武功更高——”话音戛然而止，他仿佛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方灵，声音带上一丝怒气：“怎么？你又想打听什么情报？” 方灵伸手入怀，掏出一枚袖箭，递于轩逸面前：“皇上曾说过，根据刑部的调查，杀死恩人一家三口的是杀手组织，该组织所用的武器便是这种袖箭。你见多识广，可有见到过这种袖箭？” 轩逸接过袖箭细细端详，指腹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的图案，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目光深远，惊疑地开口道：“这梅花图案……” 方灵紧张地看着他：“你想起什么了？” 轩逸冷笑一声：“当年皇兄接我回影国，半路遇袭，我曾在追杀我的人的衣袖上，见到过同样的梅花图案。” 方灵身子一震：“你是说，他们和杀死顾大娘一家的，来自同一个组织？” 轩逸点头道：“很有可能。当年是轩风派人追杀我，如今他虽然被软禁在宫中，轩青却可以进宫去探望他。这样就说得通了，他派人在暗中始终留意着嘉王府，你离府出走，我派人寻找你，被他猜出你的身份，所以才能够及时地出现并接近你。而何渔夫一家住所偏僻，平时也很少与人往来，因为我一时愤怒命人带走他们，这事被轩青知晓，他便趁机让人杀了他们嫁祸于我，更加引起你对我的恨意，从而让你和他站在一起来对付我。” 方灵心乱如麻，不由得回忆起自己下山时轩青告诉自己恩人一家被杀的事，当时她怒问轩青为何现在才说，轩青说是她即便知晓也于事无补。而自己说要找轩逸报仇也被他阻拦，难道这事真的是他派人所为吗？ 她忽然冷声道：“那好，既然你说不是你杀的，那你带我去见见当时护送恩公一家回家的那几个侍卫，我要听他们亲口说出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轩逸叹了口气：“快过年了，朝中上下都在休年假，期间一切卷宗封存。那几名侍卫也被关押在一处秘密之地等待接受审讯，不允许任何案外人前去探望的。” 方灵偏着头看他，冷笑一声：“怎么，是怕被我问出什么来？这都几个月过去了，能问出来的也早该问出来了，怕是他们现在已经被灭口，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吧？” 轩逸面上现出愠色，怒道：“放肆！谁允许你用这种语气跟本……跟我说话？” 方灵毫不示弱，紧紧盯着他：“那好，你对天发誓，恩公一家被人灭口不是受你指示，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轩逸眸光蓦然一凛，却未多话，瞪了她一眼，真的伸出右手手掌发誓起来。 “我轩逸对天发誓，何渔夫一家三口无故横死，与我轩逸毫无关系。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轰隆隆……” 话音刚落，天色忽然昏暗下来，有隆隆的声音从云端传来。 轩逸顿时嘴角微微抽动，脸色十分精彩。 方灵讶然抬头，见天上乌云密布，云层间竟然有闪电如同长长的银线般，在天幕上稍纵即逝。 闪电？可这是正月啊！ 然而，下一秒，一道响雷如同炸弹爆破一般，将人的耳膜震得生疼，紧接着，便是照亮天幕的狭长闪电。 狂风吹过干枯的树杈，发出呜呜的声响，方灵无意识地看了一眼轩逸，见他手里竟然还拿着袖箭，连忙一把夺过来塞进怀中。开玩笑，这玩意儿可是金属制作的，拿在手里分分钟引来雷电。 她嘴角扬起，似笑非笑：“三王爷，轩逸公子，如今你要作何解释？” 轩逸冷哼一声，耳朵似是有些涨红。便在此时，狂风骤起，天地间飞沙走石，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来。方灵眼睛一时间进了沙子，忍不住轻轻“哎呦”一声，紧紧闭上眼睛。 一只粗粝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耳听轩逸沉声道：“跟我来。”未等方灵多作思虑，身子便不受控制地跟着轩逸向前走去。 轩逸拨开她眼皮，轻轻朝里面吹着气。看到他靠近的嘴唇，方灵心脏竟不受控制，怦怦乱跳起来。 幸好这份尴尬未维持多久，她很快注意到这里正是轩逸与心儿的房间，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寻找玉狐狸可能出现的地方。 “在看什么？”轩逸远离她一步，狐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方灵作出想起什么的样子：“沐风哥哥走的时候没有带伞，万一他淋了雨该如何是好？我想出去找他。” 轩逸冷哼一声：“管好你自己就行。好好在这里呆着，我去看看。” 方灵跟着他走出房门，看到他匆匆奔至马厩，解开马缰，下一秒便驶远了。她长长舒了口气，紧闭房门，在床上和柜子里翻找起来。 上次听轩青说过，他的人曾打听到数天前“如意当铺”里曾有一位姑娘和一位公子发生过争执，争执的原因正是一块玉坠，想来，那便是冯媛和轩逸。冯媛既然遇到了轩逸，那块玉坠说不定便被轩逸给夺回来了。 她稳了稳心神，忙乱又不失细致地在床上拍打着，将被子和床单一件件拎起抖动。在床上搜寻未果后，她又打开柜子，将手伸在里面仔细探索。 无意间，手指触到一件硬物，似是带有尖角。虽知不是玉坠，心中却仍不免好奇，伸手掏了半晌，连带着裹挟着袖箭的衣服一起拿了出来。 一张折叠好的信纸啪地一声落到地上，而此时，方灵也看清了那硬物，心中猛然一震——竟是一枚袖箭！她连忙伸手入怀，掏出自己始终带在身边的那只，果然一模一样。杀死恩公一家的，果然就是轩逸！ 她咬了咬嘴唇，眼角余光瞥到那信纸，忙捡起打开。虽然有几个字她不认识，但已大致能够看懂，这封信竟然是写给七王爷轩青的，说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将渔夫一家三口的尸体进行了销毁处理，让王爷放心。 一刹那间，方灵只感觉头脑一阵晕眩，几乎站立不稳。轩逸和轩青的脸交替在她脑海中浮现，她一时不知该相信谁。 院中忽然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方灵吓了一跳，立刻恢复神智，将那信和袖箭都收好放到怀中，见柜中衣服被自己翻乱，迅速叠好放平，将屋内一切恢复原状。 虽然未找到玉狐狸，但搜出杀害恩公的重要线索也算无心插柳。踏出屋外，见天色不知何时已恢复正常，湛蓝的天空布满洁白云彩，仿佛之前的惊雷闪电未曾发生。方灵心知轩逸很快便会回来，而她如今还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来不及多想，她匆匆跑出院外，奔向轩逸离开时相反的方向。 　…… “哟，真是稀客啊，三嫂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轩青听闻小厮通报说府外有位姑娘找他，便命小厮带那位姑娘到前厅等候。待他过去时，却看到是心儿，此刻娇喘微微，双颊泛红，像是一路步行过来。 “七王爷，我来是想告诉您一声，不用派人去找凤国公主了，她已经回到了三王爷身边。只是……她现在身子不适，需要一些药，我记得七王爷说过我可以来这里拿的。” 轩青挑挑眉，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点头道：“哦，对，我是说过。需要什么药？我命家丁去取。” 心儿脸红，不好意思道：“是一些妇科用药，只怕家丁不懂呢。还是我自己去取吧。” “好，可以，这边来。”轩青再次点头，作出“请”的手势，并在前面带路，边走边道：“三嫂是走路来的？怎么不雇辆马车？” 心儿抿了抿嘴，片刻后，淡淡道：“七王爷，民女身份低微，担不起这一声‘三嫂’称呼。民女曾向皇上承诺过，若姐姐回到三王爷身边，民女便自愿离开。如今姐姐已经和三王爷夫妻团聚，民女自然不能再横亘在他二人之间。” 轩青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她：“他们二人和好了？不是说过恩怨两清的吗？” 心儿眸中似乎带着一丝黯然，口中却道：“七王爷忘了吗？他们可是国书缔结的婚约，也已拜过了天地，除非三王爷休妻，否则他们永远有着夫妻名分。更何况，今日姐姐托我来取的，正是养身助孕之药，姐姐……姐姐是真心想要生下嫡子，为三王爷开枝散叶。” 轩青脚步一顿，表情一时间有些愠怒。 心儿仿若未知，继续道：“三王爷如今身为庶民，没有资格纳妾，而在嘉王府时三王爷也未来得及给民女一个名分。按照影国律法，民女……民女该离开三王爷，另寻栖身之处。” 她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悲伤，喃喃说道：“或许，民女出身低微，本来就配不上三王爷。”声音低微，不知道是说给轩青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轩青笑了笑：“哦？可是三哥对姑娘情深意重，本王可是亲眼见过，怎可能数日未见，便对姑娘冷落至此？” 心儿连连摇头，凄然道：“七王爷有所不知，民女曾数次听到三王爷在睡梦中呼唤姐姐的名字。毁了姐姐容貌一事，三王爷也始终心下难安。民女身为女子，自能看得出，姐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三王爷的心，即便身在民女身畔，心却已距离民女甚远。如今他们夫妻二人冰释前嫌，民女……民女当有自知之明，不能再继续留在三王爷身畔了。” 轩青停下脚步，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心儿一时心下紧张，不敢直视他。 轩青忽然淡淡一笑，语意不明道：“三嫂何必如此妄自菲薄？三嫂如此聪明伶俐，自能让三哥回心转意。本王能不能成功娶到凤国公主，还要依仗三嫂相助呢。”他忽然停住脚步，抬头看了一眼，道：“康安堂到了，三嫂，进去取药吧。” 心儿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第1章 诡异的现代 壁立千仞，寒风呼啸。 方灵着一袭男装，费劲地爬着千丈高的山峰。她决定了，先回千毒门，求情也好下跪也罢，让师父教她把门内的知识学完，最起码把小蓝要回来。 已经爬到了半山腰，身上的外袍被枯枝乱刺划破了好几处。出来时，她特地挑了轩逸衣柜里最下层的衣服，避免被第一时间发现。只是没想到上山的路竟这般艰难，斗篷因碍事被她在一小时前便扔掉，幸好今日出了太阳，还不算太冷。 已是下午时分，日头渐渐偏西，她也累得有些虚脱，靠着一株大树稍作歇息。无意中忽然听见头顶上不远处似有说话声，好奇之下悄悄往前挪了一段距离，看到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在一处百米高的悬崖上面对面站着。 本来她对别人的事是没有什么好奇心，但总觉得那个白色身影有些熟悉，便一眨不眨地盯着。突然见那黑衣人猛地扭头，接着手臂一动，一枚暗器朝她所在之地破空飞来。 方灵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一闪，暗器从她面前一闪而过，钉进一棵树上，是一枚黑色袖箭。方灵瞬间睁大眼睛，拿出怀中袖箭一看，果然一模一样。 她伸手去拔树上袖箭，那袖箭却纹丝不动。她直觉有些不妙，打算起身离开，忽然一阵异样的风袭来，转头一看，那个白色身影竟使用轻功朝她飞了过来。她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竟然是大师兄风星熠，而黑衣人已经消失不见。 她本想出口打招呼，又想起自己现在穿着男装，又灰头土脸，或许……或许大师兄认不出来。悄悄向后挪着身体，也不敢看向对面的人，就这样自欺欺人地打算离开。 然而现实击破了她的幻想。风星熠冷着脸，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方灵尴尬一笑：“大师兄好，我……我现在无家可归，想重回师门，恳请大师兄帮我向师父求个情，起码……起码把小蓝给我，好不好？” 风星熠不答话，朝她伸出手，方灵伸手握住。风星熠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腰，将她带往方才他和黑衣人站立的地方。 见风星熠始终面色沉郁，方灵有些惴惴不安，没话找话地问道：“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刚才那人是谁啊？” 风星熠猛地瞪向她：“你都听到什么了？” 他的目光让方灵吓得后退一步，本想打趣“这么远我哪听得清楚，你太高看我的听力了。”然而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定了定神，她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她只是想要个确定的回答而已。 她拿出怀中袖箭：“方才那人使的暗器，是这种袖箭吧？” 风星熠看了看那袖箭，没有说话。方灵继续追问：“杀死何渔夫一家的，就是刚才那黑衣人吧？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风星熠冷冷道：“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方灵凄然一笑：“我知道我今天无意间撞破了你的秘密，估计也不会活着回去了。不过，何渔夫一家对我有大恩，即便我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但起码，让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好不好？” 风星熠目光中露出了一丝不忍，忽道：“你既然是凤国人，相信你会有神灵庇护。若你能安然归来，我必告诉你真相。” 说完，未等方灵反应过来，他便一掌击向方灵。方灵身子不由自主腾空，朝着悬崖直坠下去。 她轻轻闭上眼睛，惊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恐惧或仇恨，只是有些不甘心。看来，恩公一家被杀并不是一桩偶然事件，背后隐藏着自己看不到的黑暗深渊啊。 也好，就让自己下去陪伴恩公一家，亲自向他们赔罪好了。 …… 睁开眼睛，触目是雪白的天花板，下面坠着发出柔和紫光的紫外线灯。 紫外线灯？方灵愣了愣，打算起身，却感觉到自己口鼻上覆盖着一个透明罩子。 转动目光，认出这里是医院病房，自己正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手腕上扎着针，输送着透明液体。 她，回到现代了！ 伸手按向床头电铃，一名护士进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几秒钟后，飞快地跑出门，大喊：“医生，十号床的病人醒了！” 通过医生的描述，方灵这才明白，自那次在深山里被蟒蛇精攻击后，自己竟然已经在病房里躺了十年。这十年里，哥哥在任务中牺牲，被国家授予英雄模范荣誉称号；慕枫哥哥成为了中外闻名的医学专家，与大财团的千金结了婚，这家医院就是大财团出资建成的，自己在这里一躺十年也是因为看在慕枫哥哥的面子上。 方灵久久回不过神来。这一眨眼间，就过去了十年？那她现在，是十七岁，还是二十七岁？ 让医生帮忙拔了针，取了氧气罩，她下床来到洗手台前，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细看。 面容苍白，长发凌乱地包裹着肩头脖子，一袭蓝白条纹病号服。这张脸虽不像二十七八岁那么成熟，却也未觉年轻。 “慕枫哥哥在哪里？我要见他！” “抱歉，秦医生现在正在美国参加国际大会，暂时无法回来。” “好的，谢谢医生，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病房里寂静下来，方灵面朝着镜子，思绪却浑然不知飘向何处。慕枫哥哥，竟然结婚了？新娘子叫什么名字，长得漂亮吗？ 真是讽刺，之前心心念念想要回来，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竟会以如此奇怪的状况，在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时间段回到现代。 对了，轩熠！郑燕燕！他们是否也已平安归来？若真的已经过了十年，自己还有可能找到他们吗？ 说曹操曹操到，刚回到床边打算找手机，便听到门口传来叩叩的敲门声，方灵走过去打开门，便见到轩熠和叶心站在门口，轩熠手中提着果篮，叶心挺着大肚子，两人脸上均带着方灵看不懂的微笑。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愣愣地看着他们。 “刚才接到医生电话，说你已经醒了，我便带着心儿来看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轩熠温和地笑着，眼眸中却再也没有任何情愫。不，不是没有情愫，他转头看向心儿的时候，眼神可是充满柔情的。 “是不是不舒服？我们进去说话吧。” 方灵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闪身示意他们进来，然后紧紧关上门，迫不及待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是怎么从山上下来的？” 轩熠表情平静，却指了指她的脖子：“是这块上古神玉显灵，帮我们抵御了那些蛇的攻击，大家才能安然下山。” 方灵低头，看到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大吃一惊。玉狐狸是什么时候回到她身上的？ “那郑燕燕呢？她安全了吗？有没有带她去见大师？” 轩熠道：“见到了，她没事，大师已经化解了危机，一切都安然无恙。你好好休息，我和心儿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一下。”他的礼貌疏离让方灵一时间有些不习惯，本想多跟他说说话，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总觉得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让她无法说出更多的话。 “我想问一下，我哥……我哥的墓地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可以吗？” 很奇怪，听到这个消息，她应该是难过的，但意识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喊着，这是假的！是假的！ 这一切都是那么令人难以置信。她更加愿意相信，这是她再次做的一个梦罢了。 “不好意思，阿熠还要陪我去做产检，再说你刚刚苏醒，身体虚弱，改天我们再陪你去好不好？”却是心儿开口，冲她柔媚一笑。 方灵回以一个礼貌微笑，不带丝毫感情。看来，他们两个确实是注定在一起的人，凤芳灵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虽然很不甘心，想再问问轩熠是否找到了凤芳灵，但眼下不是一个好时机，她需要时间，好好梳理一下情绪。 送走轩熠和叶心，她从内将房门上锁，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将玉狐狸握在手心，在心里大声呼唤着凤芳灵的名字。 尽管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总归需要试一试，若真能唤出她，心底的许多谜题便也可迎刃而解了。 身体渐渐感到燥热，黑暗中依稀现出了一个女子的窈窕身影，看不清容貌，长发几乎垂到小腿，额上戴着花枝编成的花环，却给方灵一种陌生的感觉。 她不是凤芳灵！她是谁？ “如你所愿，送你回到故乡，你可满意？”音色泠泠，圆润却清冷。 “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回到十年后？” “《述异记》有载，‘信安郡石室山，晋时王质伐木至，见童子数人棋而歌，质因听之。童子以一物与质，如枣核，质含之而不觉饥。俄顷，童子谓曰：‘何不去？’质起视，斧柯尽烂。既归，无复时人。’你自以为只过了数月，却不知现代已是十年。你若不愿意，我即刻送你回朔望大陆便是。” “不，不急！”方灵连忙拒绝，又问向那女子：“你到底是谁？凤芳灵前辈呢？” 女子答：“我叫灵犀，是这玉狐狸中的精灵，也是你的守护之神。三魂七魄仅归一身，你既是凤芳灵转世，她自然不会再存在于世。你既然已经归来，便无需再担忧前世之事。因果有序，轮回永在，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可是……可是我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我在那边还有疑惑没有解开，要做的事还未做到。” “替何渔夫一家报仇是吗？你心中，当真有这么大的恨意？” “不，不是报仇……只是不查清真相，我心中难安。神……神仙，你既然通灵，能否告诉我，恩公一家现在如何？有没有平安转世？” 女子沉默一瞬，道：“未曾。他们无故横死，心有怨念，自然不会甘心就此投胎转世。” 方灵急道：“那怎么办？神仙，您能不能暂时先把我送回去，我为恩公一家平复冤情后，再回到现代？” 女子紧紧盯着她：“选择只有一次，若回到前世，便要在那里度过一生，之后重新堕入轮回。留在现代，还是回到前世，你可要想好了。” “我……”方灵犹豫了。 第1章 要做的事 没有看到慕枫，却见到了他的婚纱照。新娘是一个金发黑眸的混血姑娘，长得确实极美。 三天里，方灵的心情由难过变得释然。毕竟，自己昏迷了十年，不能让慕枫哥哥将大好的青春年华浪费在自己身上。他既然过得幸福，那自己还是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才是，免得让他处境尴尬。 她也没有再去惊动轩熠，问清了哥哥墓地所在后独自一人打车前往。 临江市烈士公墓，方灵在林立的墓碑间一眼眼看过去，公墓上贴着的照片面容有些模糊，让她感觉眩晕。不过，她最终还是找到了方浩的墓碑，碑上贴着哥哥的照片和生平，让她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在碑前静静地跪了片刻，心中已经下了决定。这个世界她已经无牵无挂，也不会有人再需要她，而她在那个世界，还有很多事要做。 灵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脑中，平静地问她：“你想清楚了？” 方灵点了点头。“我决定回去。” “那好，闭上眼睛。” 方灵依言闭眼，只听耳边呼呼风声，伴随着灵犀时隐时现的话语声：“今后，我会陪在你身边，一直守护着你，不过，你看不到我，也不用刻意寻找我，有需要时，我自然会出现……” “神仙，我想知道恩公一家死亡真相，能否告知？” “你睁开眼睛。” 天旋地转中，一幕幕景象如幻灯片一样在眼前飞速闪过。她的瞳孔变成妖异的金黄色，却浑然不知。 她看到一个裹得严实的黑衣人躲在树梢间向一辆马车射出暗器，尽管黑巾蒙面，但那双眼睛她太有印象了，不是玄九是谁？ 她看到轩逸和一戴斗笠男子在野外附耳低语，男子将一枚袖箭和一封书信交给轩逸。 她看到风星熠和黑衣人面对面说话，黑衣人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一支袖箭破空飞向林间某处。 后面的画面她不再细看，只是费力去回想那戴斗笠男子的双眸。是风星熠吗？看起来不像，但是很熟悉。 最后的画面，便是一身白衣的风星熠站在她面前，一掌将她打下悬崖。 她身子陡然一震，猛然清醒，却也忽然回想起来，那戴斗笠的男子，正是轩尚无疑！ 看来，那封信是假的，是轩逸和轩尚故意设套，意图陷害轩青。 头脑不再眩晕，她平安地站在地上，正是千毒山脚下，周边零散着一地树枝。想来是树枝挡住了她，起到了缓冲作用，才得以保留一命。 “我是你的守护神，自会护你周全。主人，你被人打下悬崖，需要报仇雪恨吗？” 灵犀的声音又响起，方灵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灵犀保护了她。不过眼下不是去找风星熠报仇的好时机，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弄清楚。 不经意间，想起当初轩青送自己回千毒门时，风星熠与轩青打了照面，那时自己以为两人并不相识，但轩青既然能随便登上千毒山，又怎会不认识风星熠？可他们二人并未打招呼，想来，是故意在她面前做样子吧。 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不，我们先去七王爷府。当然，在此之前，我需要做一些准备。” 尽管过了一冬，千毒山脚下却不少树木仍旧葱茏。幸得在门中学到的一些知识，方灵采集了一些毒草和毒虫，制作了一些可以傍身的毒药。 …… 靠近轩青府上时，她特意留意了一下周围，没人注意到她。她来到门口，将一枚袖箭交予守门小厮，托他转交给七王爷。 不多时，大门打开，然而轩青身边站着的人，却让方灵一时间没有预料，有片刻的怔忪。 为什么，沐风会在这里？他……难道他也与轩青有所勾结吗？ 没想到，沐风一见到她，竟然目露惊喜之色，朝她快步走过来。“公主，原来你在这里！我一直在找你……”他忽然表情大变，上下打量着她：“你这两天去哪里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方灵此刻一身破旧男装，头发半束半散，显得异常狼狈。她一时鼻子有些发酸，连忙克制住，看向轩青，却见他笑道：“我就说凤国公主不在我府上，沐御医就是不信。不过公主，你这是被歹徒劫持了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狼狈？快进来换身衣服。” 方灵勉强笑了一下，解释道是打算回千毒门却迷路，只得返回。跟着轩青进入门内，沐风也随之跟上去。 沐浴更衣后，方灵进入客厅，见沐风与轩青对坐桌前，两人似是说了什么不愉快的话，气氛看起来有些紧张。 见方灵进来，轩青打趣道：“真是令我意外，凤国公主竟成了沐御医的义妹。我还在奇怪为什么来寻找公主的不是三哥，而是毫无关系的沐御医呢。不过，公主，沐御医说要让你随他回去，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方灵看向沐风，他正转头看她，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想起回到现代时他与混血白富美结婚的事，方灵只感到心中一阵难过。 “为什么要来找我？” 沐风却反问道：“为什么又要离开呢？你是阿逸的妻子，与别的男人来往过密有损声誉，何况有我护着你，不会让阿逸再欺负你的。” 方灵冷下脸道：“可是……我已经同轩逸说过，我们两人再无瓜葛，他如今不是王爷，我也不再是三王妃。并且，尽管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派人杀害了何渔夫一家，但也是他间接促使了恩公一家的死。难道要我日日面对着害死恩公一家的罪魁祸首吗？我做不到。” 沐风叹了口气：“你真的不愿意原谅阿逸？” 方灵冷笑一声：“我做不到！烦请沐风哥哥回去转告轩逸一声，我与他毫无瓜葛，请他谨记于心，别再来找我！” 沐风欲言又止，方灵转过脸不再看他，眼中的委屈却尽数落在轩青眸中。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二人，嘴角轻轻扬起，表情一时有些莫测。 沐风又叹口气，道：“你既然是我的义妹，就得听我的。我现在以兄长的名义带你回去，这下你便没有异议了吧？” 方灵道：“可是我不想再见到轩逸，我对他没有一丝感情，甚至充满了厌恶。只有在七王爷这里，我才能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沐风哥哥，请你理解。” 沐风看了看她的脸，肌肤细嫩光滑宛若新生的婴儿，但他知道一个月前这张脸上还布满可怖伤疤。也是，即便身上的伤疤能消除，心中的伤疤又该如何消除呢？ 他沉默下去，片刻后，道：“那好，我先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七王爷，还望您帮忙照顾好公主，莫再让她遇到什么危险。在下告辞。” 见沐风离开，方灵脚步不由自主向前追了两步，却生生忍住。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且不能将沐风哥哥牵扯其中。 “哟，看你这恋恋不舍的样子，对三哥也没有这样过吧？怎么，是你相好的？”轩青凑过来，似笑非笑地打趣。 方灵瞪了他一眼，表情恢复正常，径直走到椅子前坐下，捂着肚子，皱眉道：“有吃的没？我快饿死了！” 轩青吃了一惊：“你一整天没吃饭？” 方灵瞪他一眼：“不是一整天，是两天！我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轩青不再嘻嘻哈哈，忙吩咐下人去厨房安排膳食，并先行端几碟点心过来，看着方灵吃得狼吞虎咽，便轻轻拍着她背，安慰她：“放心吃，没人跟你抢。” 方灵咽下一口点心，这才抽空抬起头：“怎么感觉你这府上现在冷清了许多？玄九叔叔呢？” 轩青愣了一下，解释道：“他外出办事去了，估计要几天后才能回来。怎么，你找他有事？” 方灵忙摇摇头，片刻后，道：“现在春节已经过去了，刑部什么时候上班……开工？别忘了你可答应过我，带我进去吊唁恩公一家遗体的。” 说这话时，她紧紧盯着轩青，见他面色无任何不自然之处，只道：“自然记得，你别太担心，刑部要到初五才开工。好好吃顿饭，歇息几天，我到时自然会带你过去。” 方灵又吃了两块点心，才道：“明天我能不能借你府上的药房一用？虽然我已经不是千毒门弟子，但学过的知识总得实践一番，这样才不会忘记，也方便我以后若不幸遇到轩逸也能全身而退。” 轩青笑道：“这个自然，你想取什么药就取什么药，别放混了就行。”他忽然凑近，仔细看着方灵的脸，道：“昨天也有人来过我府上取药，你猜猜是谁？” 方灵愣了愣：“沐风？” 轩青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非也，是位姑娘，取的是妇科用药，说是给你用的。”他说着，有些坏笑地看着方灵的小腹，方灵瞪了他一眼，稍稍扭过身去，不露声色地笑道：“还让我猜呢，迫不及待就自己把答案说出来了”。 轩青轻笑两声：“不过，她对我暗送秋波，说什么在三哥身边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处。我这么怜香惜玉，自然看不得她受委屈。我说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回心转意，离开三哥，回到我的怀抱，她看起来好像不高兴呢。” 方灵失笑，瞟了他一眼：“人家要的是王妃这个身份，可不是轩逸的真心，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这个时候就应该抱住她，好好安慰安慰她，趁机俘获美人心呢。” “嘁，她也配？我可不像三哥那般眼光差，看上这种阳奉阴违、心肠歹毒的女子，倒是你——”他缓缓凑近，嘴角带着一抹坏笑：“既然你乖乖回到了我的怀抱，咱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几段小修改了一下。 第1章 第一次杀人 方灵叹了口气：“别闹，杀死恩公的凶手我至今没有找出，没有心情去想嫁人的事。”说这话时，她细心观察着轩青，却见他表情未变，只是恢复了严肃。 “你呀，就是思想包袱太过沉重。你看三哥心态多好，该吃吃该喝喝，当不了王爷就心安理得当个平民，你真该多学学。” 方灵无心同他插科打诨，只道：“明天我需要用你的药材制作一些毒粉来练练手，比较耗费精力，就先去歇息了。” 见方灵确实一副疲惫之态，轩青也收起了调戏她的心思，体贴地命人带她去往房间歇息。 黑暗中，方灵躺在床上，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该是出手的时候了。 …… “她没在轩青那里？”轩逸不可思议地看着沐风：“她对影国知之甚少，除了七王爷府，她应该没有别的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那么，阿逸，你是希望公主回来，还是不希望她回来？” 轩逸顿时语塞，顿了一会儿，又道：“我说过，若她再不守妇道，我必饶不了她！”抬头看看天色，又道：“明天一早，我亲自出去找她！你留在家中，帮我照顾好心儿。她现在怀了身孕，别让她磕着碰着。” 沐风怔了怔，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既然心儿怀了孕，你把公主接回来，又置心儿于何地呢？她一心一意对你，你可不要让她失望。” 轩逸烦躁地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会向心儿说明。那个女人至今没有摆脱身为凤国细作的嫌疑，我决不能让她离开我的视线，免得她做出对我影国不利之事。” 沐风沉默下去。片刻后，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啜了一口，笑道：“三王爷现在虽为布衣，却仍然心系影国江山社稷，真让沐某佩服。” 轩逸瞪了他一眼，走过来在桌子对面坐下，陪沐风一起喝起了茶，却未再说一句话。 …… 三日后。 方灵揉了揉熬得发红的双眼，从七王爷府上的“康安堂”走出，怀里抱着好几个瓶瓶罐罐。 来到前庭，却见玄九正风尘仆仆地进门来，忙甜甜地冲他喊了声：“玄九叔叔”。 玄九微微颔首，向她打了个招呼后，径直前往书房去找轩青议事。他的背影消失后，方灵目光沉下来，匆匆进入自己房间，紧闭房门，小心地将一些微褐色药粉塞进指甲缝中。 收好药粉，对着镜子整理好衣袖，调整好表情，她作出一副馋嘴模样，一路嗅着走进厨房，大声道：“好香啊！做了什么好吃的？让我看看。” 做菜的大厨呵呵笑着：“是坛子鸡的香味。公主莫要见笑，这只是民间的惯常做法，卖相不太好，比不上宫里的吃□□致。玄九大人最是喜欢这坛子鸡，今日他远游归来，王爷特地命我多做几只，让玄九大人尽情享用。” “做好了吗？我可不可以打开看看，这汤里都放了什么料，怎么这么好闻？” 厨子走过来，道：“当然可以，公主喜欢，小的以后多做几只给公主尝尝。”边说着，边揭开坛子上盖着的用芦苇杆编就的盖子，热气顿时弥漫出来，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方灵倾身看了片刻，咽了口口水，道：“好了，我去看看王爷他们议事完了没有，我可是等不及要尝尝你这坛子鸡呢。” 厨子俯身行了一礼，继续准备接下来的膳食。 方灵快步走回房内，只感觉心跳声如同擂鼓，清晰地传入她的耳内。 回房清理好手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中，却又升起了一丝茫然。她真的要这么做吗？ …… “来，公主，尝尝这坛子鸡，皮酥肉嫩，轻轻一咬，唇齿留香。这可是正宗的民间美食啊！”玄九率先夹起一只鸡腿，撕下来放进方灵碗中。 方灵礼貌地答了句：“谢谢玄九叔叔。”将那鸡腿送入口中。 席间，轩青和玄九推杯换盏，因方灵是姑娘，轩青特地为她拿来了一坛果子酒，酸甜可口，又不会醉倒。方灵小口小口喝着，听着轩青和玄九聊着一些琐事。 差不多了，也该起作用了吧？ 她悄悄伸手入腿上，缓缓拔出一把锋利匕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那主仆二人。 只见玄九忽然眉头一皱，有些犹疑地站起身体，却又颓然坐下去。轩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面色忽然大变。 方灵起身，握着匕首，径直扑向玄九，玄九出手格挡，但他身子已经麻痹，方灵轻松挡开他手腕，“噗”的一声，匕首已经刺进他胸口。 鲜血顺着方灵的手流下，她停在那里，微微喘着气。 “呵，有意思！”玄九低笑一声，如鹰隼猛兽般的双眸盯着她：“是被谁挑拨了呢？” 方灵第一次动手伤人，见那血不住涌出，不敢拔出匕首，只是踉跄后退几步，拼命控制着颤抖的声音。 “是你！是你杀了恩公一家！纳命来！” 玄九站起，随手拔出匕首，手指点向自己身上几处大穴止住血液涌出，这一幕落在方灵眼里，却让她更加害怕。 她既希望刺中了他的要害，又希望不是。第一次杀人，尽管鼓足了勇气，却不希望真的看到对方在她面前死去。这种感觉很是矛盾。 “说！是不是你杀了恩公一家？我要听实话！”她再次喊出口，眼中却不知不觉涌出了泪水：“我不希望你死，我只希望你说实话！” 气氛一时寂静下来，轩青也站了起来，活动着身体，让自己身子变得灵活起来。 没想到，玄九叹了口气，却点点头道：“没错，是我杀的，尽管我很不情愿，却也不得不为之。” 方灵表情瞬间变得绝望：“为什么？是谁指使的？是他吗？”她扭头看向一旁的轩青。 玄九摇摇头：“不是七王爷指使的，是另一个人。告诉你也无妨，免得死不瞑目。” 他的身子已经能完全活动，竟然迈动双腿直接朝她走来，方灵吓得直往后退，但下一刻，灵魂中的不服输又占据了上风。有什么好怕的呢？既然确实是玄九杀死的恩公一家，那自己杀了他便不需要内疚自责。 “你真是一朵生在温室里的公主，不知道外面的天空风云是如何变幻。”玄九靠近他，手掌已经在暗暗蓄力：“如今凤国换了新主，影国也即将掀起腥风血雨。公主，你留在这世上已经无甚作用，既然你如此舍不得何渔夫一家，不如就下去陪他们吧！” 然而，方灵却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狠辣，率先拔下头上簪子，狠狠地刺进他的太阳穴。 玄九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顺着方灵的手臂看向插在自己太阳穴中的锐器。簪子末端也被她淬上了毒汁，比菜中所下之毒更烈。方灵已经事先服下了解药，饶是如此，仍不免感到头皮有些生疼。 玄九毕竟武功高强，即便被簪子刺中，仍然一掌击向方灵面门，轩青急忙抢先伸手将玄九一掌推开，簪子也从他的太阳穴中被□□。他睁大那双带着狠戾的双眼，缓缓委顿在地。 方灵浑身如筛糠般颤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手，喃喃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轩青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在你昏倒前，能不能先把解药给我？我现在浑身上下包括骨头缝里都在发麻，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很难受啊。” 方灵仍在发抖，眼神有些空茫。她忽然抬头，目光如炬般看向轩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不是你指示他杀的恩人一家？” 轩青道：“你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方灵怒道：“别废话！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轩青道：“是的，我确实知道渔夫一家是玄九杀的，只是为了嫁祸给轩逸，好让你与他反目成仇，也免得凤国和影国皇室结交以至于让皇上的势力大增。” 方灵惨笑一声，看向他：“就为了让我对付轩逸，就杀死无辜的一家三口性命？七王爷，我以为你只是玩世不恭，却未料到你是如此的心肠歹毒！” 轩青目光深沉，竟不像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他轻声道：“咱们认识不久时，我就跟你说过，身为皇室子女，不可能完全不沾染血腥。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你。” 方灵眼角流下两行泪水，定定看着他：“那么，恩公一家的尸首埋在哪里？带我去！” 轩青道：“那你总得先解开我身上的毒吧？不然我半路上挂了怎么办？” 方灵定定看着他，忽然冷笑道：“你的属下死了，你竟然没有一点悲伤或者愤怒表情，我看，你是在庆幸我帮你杀人灭口了，是吗？” 轩青忽然抬起手臂，击了两下掌，一队护卫出现，将方灵围在中间，不等她动手去取毒粉，一柄锋利长刀已经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轩青摊摊手，道：“你看，我都说让你给我解药了，你一直磨磨唧唧。现在非要将事情闹大，大家都不开心。” 说完，他挥了挥手：“将她带下去。” 第1章 又遇渣男 随着一阵沉闷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昏暗的室内进入一丝亮光。 方灵从地上站起来，平静地看向对面那人，她知道，那是轩青。 他一步步走向她，脚步不疾不徐。地牢里阴冷潮湿，和当初轩逸关她的地方异曲同工。这对向来关系不睦的兄弟，却在关押女人这方面有着高度一致的认识。 看到方灵充满恨意的眼神，轩青叹口气，道：“没想到，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今天来，就是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你。” “玄九并不是我的手下，事实上，与其说他是来辅佐我，不如说他是来监视我。” 方灵吃了一惊：“是皇上派来的？” 轩青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不是，是二哥派来的。他被皇上软禁在宫中，只能通过我在外面帮他活动了。虽然我很不愿意，但他毕竟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我若不帮他，那他迟早会死在皇宫中，血浓于水，无论如何，我也要救他出来。” 方灵更加惊讶了。“是二王爷？他……他不是整日沉溺于酒色，颓废不堪吗？”一语未毕，便已经明白了过来。是了，用颓废荒唐的形象掩人耳目，打消皇上和太后的顾忌，暗中密谋着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位子。 她忽然冷笑道：“之前送我进千毒门拜师学艺，不会也是二王爷的意思吧？” 轩青嗯了一声，道：“没错，早在你通过你父王向影国提出联姻要求后，二哥就已经在暗中调查你了。本以为你是为了同三哥结盟，以巩固你在凤国的权势地位，却没想到竟是因为七年前的那个终身之约。不过更没想到的是，三哥竟会错认救命恩人，对你冷落侮辱，却也恰恰给了我和二哥可乘之机。” 方灵沉默下去，她早该想到，轩青一开始就表明要对付轩逸，自己的一举一动，怕是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中，自己始终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可笑自己还渐渐把他当作朋友，对他信赖有加。 轩青看向她：“我们调查到你会一些武艺，只是从我与你接触这段时间来看，你竟像是毫无武功根基，仅仅会一些拳脚功夫罢了。要让你从头开始习武显然不现实，学习暗器也非一朝一夕之功，便送你拜入齐元圣门下学习制毒之术。现在看来，这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方灵道：“可是千毒门不收凤国弟子，这点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轩青道：“这我确实不知道。不过齐元圣长年闭关，如今的千毒门基本是由大弟子风星熠在打理，齐元圣不收凤国弟子，你可以去找风星熠，让他指点你便可，也不算违背齐元圣的原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 方灵冷冷道：“你正经点。风星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轩青却沉默了下去，没有再继续回答她的问题。他忽然伸手，摸向方灵的头发，叹口气道：“我们非得要这样吗？” 方灵一扭头，甩开他的手：“回答我！”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何况你知道得多了，对你也没有好处。” 方灵冷笑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二王爷就是那个杀手组织的首领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身在皇宫，皇上和太后自然不会想到整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动的人居然操控着整个杀手组织。至于风星熠，便是听凭二王爷指示，在外面进行各种暗杀活动的人，所以他时常会下山，很少在千毒门内停留。我说得对不对？” 轩青连忙开口：“不是。”顿了顿，他又道：“你真的很聪明，却不知，这会为你招来多少灾祸啊。”他又指了指门外：“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隐姓埋名，再也不要让别人认出你了。” 方灵狐疑地看着他，弯起嘴角，带着一丝嘲讽道：“哦？莫非我还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不成？我倒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你堂堂影国七王爷也感到害怕。” 轩青颇为傲娇地哼了一声，声音中多了一丝熟悉的玩世不恭意味。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在为你着想！罢了，毕竟初生牛犊不怕虎，你既然不相信我，那就由着你去好了，到时候遇到危险了可别哭爹喊娘地来找我求助就好。” 方灵冷哼一声，毫不示弱地道：“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再回头找你办一件事。” 说完，径直越过轩青，向地牢外走去，不料轩青却在背后叫住她：“等一下！” 方灵驻足，没有回头。 轩青道：“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情，虽然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我想你应该是比较关心的。前几天，京郊凌波河下游的渔民在水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调查，死者竟与你之前托我打听过的一个人有关。想不想知道是谁？” 方灵冷冷留下两个字：“不想。” “唉，真不给面子。”轩青无奈地摊摊手，自顾自地道：“你之前不是托我到各当铺打听有没有一位姑娘拿着一枚白玉狐狸吊坠去当吗？这个死者竟然和那位姑娘有点关系，听说还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冯媛？ 方灵立刻驻足，回头道：“然后呢？” 这一回头，却发现轩青正紧跟在她身后，恢复以往懒洋洋的样子：“没然后了，我就知道这些消息。果然，在你的心里，就连一个玉坠都比我重要啊。”他边说着，边作出夸张哀叹的模样。 方灵白了他一眼：“无聊。”她真的很难再对他有好感，他明明知道杀死恩公一家的凶手，却瞒了自己那么久，又何尝对自己真诚相待过？ 她忽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对了，我还有个重要的问题要问你。你把恩公一家三口的遗体藏在哪里了？” 轩青摆摆手：“我没有藏啊，你怎么这么问？确实是放在刑部。” 方灵从怀里掏出书信：“那这封信，你要如何解释？” 轩青狐疑看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信，拉着她的手腕一直走出地牢，去往光线亮堂的地方。 待看完信中内容后，他的面色已经变得十分阴沉：“哼，这摆明就是故意让你看到这封信，让你怀疑我。你看看这墨迹，连半个月都没有，看来，轩逸从皇宫门外劫走你，是早有此打算啊。” 方灵大仇已报，也不想再过多搀和这几个兄弟之间的内斗，只道：“我可不管你们谁陷害谁，姑且就再相信你一次。你尽快帮我把恩公一家的遗体从刑部带回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真的要走？” 方灵不理他，径直向前走去，只听身后，轩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其实，我还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这一路上，竟然没有什么人阻拦。踏出府外，方灵长舒一口气。从今以后，她是不会再踏入七王爷府半步了。 然而，心中却感到一阵茫然。接下来，她该去哪里？轩青说的那具尸体，真的跟冯媛有关吗？玉狐狸在冯媛那里？ 当天下午，方灵买了些纸钱，打算去何渔夫家中再拜祭一番。她把刺进玄九太阳穴的发簪收回，打算以此作为祭品。 说起来也是讽刺，这发簪还是轩青当初在马车上扔给她的，当时他还打趣，说她一个亭亭玉立的妙龄姑娘，却整天不施粉黛，甚至连头发也不好好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出家做了带发修行的尼姑了呢，说完顺手将这枚发簪插到她头上。没想到短短数月，便物是人非。 春天来临，顾大娘家的院中竟然长出了嫩嫩的青草，有麻雀在上面蹦来蹦去觅食。方灵看到自己之前做的简易墓碑还在，走过去缓缓跪下，拿出纸钱，边点火边喃喃道：“何大叔，顾大娘，鱼生，我来看你们了……” 她将发簪和袖箭埋在墓碑前的空地里，用土仔细盖好，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压迫感，有种冰冷却熟悉的气场笼罩着她。她内心高度戒备，伸手入怀摸出藏在衣内的毒粉包，迅速转身，看向身后那人。 待看清那人正是轩逸的瞬间，右臂迅速挥出，将那毒粉洒向他的面庞。 然而她显然低估了他的身手。未等她的动作施展开来，他便更快地出手，点了她左右肩井穴。 方灵感到身子一阵酸麻，毒粉也不受控制地洒落在地。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目光中暗流涌动。 终是轩逸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我猜得没错，你果然会来这里。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方灵露出一个轻蔑地笑，微微斜眼，声音带着嘲讽：“所以你就提前到这里来等着我？你可真有闲情逸致。” 轩逸伸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起脸：“说，你这两天在七弟的府上都做了什么？”面容渐渐欺近，压低声音，狠狠地看着她：“我说过，你若做出什么有违妇道之事，我必饶不了你！” 第1章 兄弟打架 方灵心头火起，想到如今大仇已报，也没什么顾虑的，露出一个挑衅的笑：“你和心儿做了什么，我就和七王爷做了什么。七王爷有情有义，比你强多了。” “啪！”轩逸的耳光瞬间扇到了她的脸上：“贱人！” “你……”方灵身子侧倒在地，一时眼冒金星，说不出话来，轩逸欺身上前，揪住方灵领口要把她拉起，却手劲过大，衣襟扣子顿时掉了两颗，怀里装着毒粉的小药瓶也掉到了地上。 她本就沉浸在悲痛中，眼眶有些湿润，此刻被轩逸打了耳光，泪腺受到刺激，泪水不由自主地就流了出来。 “可恶！”她一把擦去脸上泪水，狠狠地一口咬在他胳膊上，未料他并未闪躲，待方灵咬出血来，他才皱了皱眉，一把将她扛在肩头，竟直直朝着正屋行去。 渔夫家本就简陋，木质的两扇门只简单以一把锈迹斑斑的约莫寸许小锁锁着，上面挂满蛛网。轩逸一脚踢向那门，锁应声断裂。他径直扛着方灵进入卧室，将她摔在已经落满一层灰尘的床褥上。 他蛮横地抓住方灵两只手，固定在她的头顶，身子欺近，恶狠狠地道：“你跟沐风说，与我毫无瓜葛，很讨厌我？” 方灵提起膝盖，用力顶向他身体，轩逸目光一凛，迅速避开，啪地又扇了她一耳光。方灵只感觉脸上火辣辣地，又木又疼，嘴角有些热有些痒，应该是沁出了鲜血。 她忽然笑起来，声音细微柔弱：“除了打女人，你还有什么本事？” “哼，你这厚颜无耻的女人，做不了三王妃，就妄想做七王妃？” 方灵继续笑道：“许你与别的女人双宿双飞，就不许凤芳灵另觅归宿？轩逸，凤芳灵真是瞎了眼，会救下你这么个忘恩负义、自私自利的畜生！” “你说什么？”轩逸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若我此次能平安回京，待你长大，我必娶你为妻，以此玉为证物。”方灵缓缓说出这句话，忽然笑了起来，显得十分娇媚，“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轩逸呼吸暂停了一瞬，却瞬间满脸怒火，冷声道：“你不说我倒忘了，你在凤国欺负心儿的那些旧账，我还没找你好好算呢。” 方灵意义不明地笑了笑，喃喃道：“是我高估了你的智商，你这种蠢笨如猪的人，活该永远得不到幸福。” 她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灵犀的名字，决定借助灵犀的力量，助自己脱困。 心中忽然恨意涌动，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浮现，全是梦中见过的景象，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这个贱男人！ 然而，呼唤好几声，却未感觉到灵犀出现，不由有些疑惑。却听此时，门口忽然有一清朗男声响起：“三哥，你这样对待本王未过门的妻子，不太好吧？” 来人正是轩青。乍暖还寒的天气，他却一手拿着扇子，装模作样地扇着，看向榻上的方灵：“我未婚妻不过是来祭拜一下恩人，却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三哥，竟遭三哥如此对待？” 轩逸轻嗤一声，站直身体，却脱下自己身上大氅盖在方灵身上，这才冷冷地道：“七王爷倒是有闲情逸致，竟屈尊来到这偏僻简陋之处。” 轩青扬了扬下巴，笑道：“我未婚妻在这里，我怎能不来？” 轩逸沉沉道：“七王爷莫非忘了，这凤国公主可是愚兄我拜过天地皇上的结发夫妻，与我尚有着夫妻之名，七王爷可莫要做出强抢民妇的恶行，令人贻笑大方。” 轩青扇子一抖，收拢于掌心，似笑非笑地道：“三哥竟不知，你与芳灵公主的婚约已被作废了吗？” “你说什么？”轩逸和方灵异口同声地问道。 轩青目光再次落到方灵脸上，似是有些不忍：“除夕之夜，凤国发生宫变，大公主凤玲珑谋权篡位，逼迫凤国国君传位于她，并昭告天下自愿退位前往朱雀岭养老。又下诏曰芳灵公主在外德行有失，剥夺公主名分，驱逐出境，终身不得回归凤国。听闻影国三王爷另有所爱，为心爱之人甘愿放弃王爷之位，为安抚友邦，彰显凤影两国和睦友好，特废除芳灵公主与三王爷的婚约，自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语毕，却灿然一笑，径直走向床边，轩逸不露声色挡住他去路，两人静默对峙。 轩青不再理他，却从轩逸伸出探出头来，唤道：“芳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起来跟我一起回家咯。” 方灵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却还是起身下了床，却又越过轩青，径直向门外走去。 轩青伸手欲拉她，轩逸却在此刻出手，两人拳来脚往地打了起来，一直从屋内打到屋外。方灵目瞪口呆地看着，本为如此漂亮的拳脚功夫着迷，却见两人均是面色阴沉，拳脚毫不留情，倒像是真的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心中生出一丝不安。理智告诉她这两人是兄弟，不会闹得你死我活，现在正是远离他们二人的好时机，情感上却无法接受自己变成这样一个冷漠自私的人，不管怎么说，轩青也算帮她解了困，自己不能落井下石。 两人“嘿”了一声，齐齐止住拳脚，方灵刚要松一口，却见轩青一把解下身上大氅扔在地上，接着拔剑出鞘，而轩逸也从腰间拔出长剑，两人衣袖拂动间，竟颇有些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紫禁之巅的感觉。 眼见二人这次准备来真的，方灵眼角瞥到方才被轩逸扇耳光后掉落在地的药瓶，忽然灵机一动。 她这瓶中药粉虽有毒性，却不致命，只要洒向他们两个，让他们吸入些许，便能浑身麻痹。到时她再趁机将轩青带走，也就避免他受伤了。 未料，刚转身跑向那药瓶时，身后一阵破空声传来，一枚袖箭准确无误地钉入她左边肩膀，她登时一声惨呼，跌倒在地。 若非她突然转身，怕是那枚袖箭，便是正中她的心脏！ 轩逸和轩青立刻停手，齐齐跑向方灵，轩青抬头看向箭传来的方向，施展轻功追了上去，只留声音在半空中回响。 “带她先去我府上！” 轩逸冷哼一声，背起已经昏迷的方灵，也施展开轻功，却不是去往七王爷府上。 …… 方灵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是沐风俊逸的脸庞，他正将浸了冰水的毛巾拧干敷在她额头上。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生怕是自己的幻觉，直到那双柔和双眸落到她眼中，露出欣慰一笑：“你终于是醒了。” “沐风哥哥。”方灵眨眨眼睛，免得眼中起了泪水，想要坐起身来，却被沐风连忙按住：“你受伤较重，眼下还不能起床活动。” “这里是哪里？”她扭过头，打量着屋内陈设，莫名有些眼熟。 沐风道：“是阿逸的家，他将你带了回来。他刚刚被传召入宫，并未遇到什么不测。你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他。”方灵忙开口解释，又道：“我中了什么暗器，能不能让我看看？” 沐风沉吟片刻，从桌案上拿出一枚被白布包裹着的乌黑袖箭，奇怪的是，那袖箭却像是用树藤制成，黑漆漆光溜溜，同杀死恩公一家的袖箭并不相同。 “这是凤国的漆藤制成，箭尖淬了毒汁，幸好救治得早，要是再晚回来半个时辰，怕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沐风喟然轻叹：“不知道公主得罪了什么人，竟会遭到这种毒手。” “我不知道……”方灵轻轻摇了摇头，感到头疼得难受，眼皮沉重，无力地闭起，眸中却不由自主地涌出水汽：“我好想回家……” 沐风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他也听说了，芳灵公主被剥夺了公主名分，永久驱除出凤国国境，恐怕这次的暗杀，也与当前凤国在位的那个女人有关。 “有哥哥在这里，今后，我会照顾好你，你不用害怕。”他终是伸手，温热掌心覆盖在方灵的手上，驱散了一些她内心的不安。 “哥哥，慕枫哥哥，我好想你们……”迷糊中，仿佛回到了现代，备考前的那段时光，每日清晨用英语和慕枫对话，哥哥将早餐摆上餐桌。她不想睁开眼睛，只希望自己在古代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个梦。 沐风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向睡梦中的方灵，渐渐地，那诧异消失不见，转而成一汪看不见底的温柔。 “沐风大人，饭好了。” 沐风连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这才站起，看向门口的心儿：“有劳心儿姑娘了。心儿姑娘如今有孕在身，还是不要再做这些粗活，免得动了胎气。” 心儿笑了笑，“怎么会，我自小便做惯了粗活，又不是千金娇贵之躯，不会那么轻易便动了胎气的。” 语毕，又看了床上的方灵一眼，问道：“姐姐怎么样了？好点了没？” 沐风道：“刚刚已经醒来，但身子太虚弱，还需要静卧休息几天。” 心儿哦了一声，不冷不热地道：“果然是千金之躯，如此娇贵，倒是辛苦沐风大人了。” 沐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只道：“我既已与她结为异性兄妹，自该好好照顾她。心儿姑娘何必如此自怜自伤，难道阿逸对你不好吗？” 心儿脚步顿了下，只是伸手，示意沐风坐下，自己随后在桌子另一端落座。 第1章 霸道宣言 天禧二年正月十二，影国太后驾崩，举国悲痛，全民缟素，哀乐萦绕京城，三日不绝。 方灵的伤在沐风的调理下也好了不少，却是比之前沉稳了许多。没想到她的婚约如此轻易便被新任凤国国君废除，却总是心中不安，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在想什么？”沐风过来，体贴地为她披上外套，方灵回之一个温柔微笑，却没注意到对方的表情一时间微带些不自然，稍稍远离了一步，和她并肩站在屋檐下。 天空竟是十分昏暗，像是要下雪的征兆。 方灵忽然笑起来，目光有些空茫：“我在想，我接下来要去哪里。” “还在怨恨阿逸？” “倒不是，我只是倦了，想找一个地方停靠罢了。” “你毕竟和阿逸有着夫妻名分，当今圣上没发话，婚约便算不得作废。只是现在大家都无暇他顾，待国丧结束，皇上必会……” “不，我早已经说过，与他再也没有关系了。何况……”方灵略侧了侧头，看向室内：“心儿妹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我在这里并不妥当，不是吗？” 沐风沉默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灵忽然想起一事，转头看他：“对了，年前轩逸曾与一位姑娘在当铺门口发生了争执，这事你可知道？” 沐风点点头：“确有此事，是为一块玉坠起了争执。那位姑娘身怀有孕，被阿逸……一不小心推倒流产了，还在这里修养了几日。” 方灵一时有些愕然。 “那位姑娘现在去了何处？” 沐风回想了一下，道：“她说，她京城有亲戚，阿逸便给了她一些盘缠，让她进京投奔亲戚去了。” “她的亲戚是京城哪位达官贵人？” 沐风摇摇头：“我也不知，她并未细说。看来，当日那玉坠，是你交给她去当掉的吧？” 方灵怔了一下，明白定是冯媛掩去了从自己身上盗走玉坠的事实，只淡淡笑笑，道：“她本来允了我，带我一起去京城投奔她亲戚的，没想到现在倒扔下我自己一个人走了。” 沐风顿了半晌，才道：“你们毕竟非亲非故，去别人府上住得久了，不免惹人非议，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你若真的不愿留在阿逸身边，正好我待元宵节过后便要离开影国，云游四方，你……你又识得数百种草药，若不嫌弃，倒是可以随我一同云游，收集草药造福黎民。” 方灵睁大眼睛，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慕枫……沐风哥哥愿意带着我？” 沐风笑了笑，如同夜色中盛开的昙花一般绚烂美好。他看看天色，又道：“明天便是元宵节了，每年元宵节城中便会举行灯会，燃放各色烟花。不巧今年遇到了太后驾崩，民间不得游乐，甚至进出城人员也需受到严格盘查，着实闷了些。不过不需担忧，两天之后城禁便会解除，到时我再带你出城不迟。” 方灵点点头，甜甜一笑：“那便多谢沐风哥哥啦。” 这一幕，落在刚从京城回来的轩逸眼中，却是碍眼至极。 他轻咳一声，见方灵看到他后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心中便起了一股不悦，大步走过来，冷声道：“身子那么弱，还敢站在这里吹冷风？还嫌自己惹下的麻烦不够多？” 方灵白了他一眼，咧了咧嘴角：“哦，既然我这么弱不禁风，还不知道当初是哪个畜生毫不留情地扇我耳光呢。” “你说什么？”轩逸声音陡然扬起，沐风连忙开口阻止：“好了，阿逸，小灵躺了两三天，是该让她下床走动走动了。你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先进屋歇一歇，喝点姜茶，免得着了风寒。” 轩逸瞪了方灵一眼，擦着她身子进屋，方灵趁机小声道：“总有一天，我会将这记耳光还给你！” 轩逸脚步顿了顿，脸上表情更加沉郁。 …… 当日的午膳是方灵自己下厨做的。毕竟有一说一，自己在这个地方属于借住，自然不能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爷。 轩逸用筷头挑起一块嫩豆腐，斜眼看着方灵：“没想到你竟然会做菜，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方灵没有理他，径直将每样菜夹了一些放进沐风碗里，体贴地道：“沐风哥哥，你尝尝。” “你！”轩逸拍案而起：“凤芳灵，你再敢做有违妇道的事，我……” “我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我爱给谁夹菜，你管得着吗？”方灵不冷不热地呛了他一句，眼见轩逸气得拂袖离去，得意地哼了一声。 沐风放下筷子，有些愠怒地看了方灵一眼，方灵被他的眼神惊住，一时呆在那里。 “哟，看来是刚开饭啊，我来得可真巧。” 熟悉的轻佻声音适时响起，席间众人却均有些愕然。轩青？他怎么会来这里？ 轩青下了马，示意两名随从原地等待，如回自己府上一般大摇大摆走进来，径直越过轩逸，来到方灵身边。 “美人儿，身子好些了么？夫君我给你送疗伤奇药来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方精致的琉璃状圆形药盒，递至方灵面前，方灵只是看了看，却没有去接。 轩逸阴沉着脸过来，劈手夺下，随手丢到地上，声音不耐：“你来这里做什么？” 轩青道：“当然是接我的媳妇儿回家啊。如今她既不是你的妻子，也不是凤国的公主，又与我两情相悦，自该同我一道回去。” 方灵无奈扶额。假作真时真亦假，轩青这一番胡闹，怕是要让沐风哥哥更加误会了。” “姐姐还真是桃花不断呢，只是姐姐在外面招蜂引蝶也就罢了，怎么还招回家了呢。”心儿眼瞅着轩青，不冷不热地说道：“七王爷光临寒舍，倒是让我等惶恐呢。” “呀，这位美女也在啊？哦，不对，应该叫‘三嫂’。三嫂如今出落得越发明艳照人呢。啧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心儿的脸红了红，瞪了他一眼，却一点也看不出愠怒之意。 “唰”一声，轩逸已经抽出长剑，抵在轩青颈部：“你到底来做什么？” “王爷！”随从急忙上前，却被轩青一个手势阻止。 他不再嬉皮笑脸，正色道：“我是来替皇上问话的。” “问话？”轩逸冷哼一声，放开轩青，冷笑道：“皇上有什么疑问，小民自当知无不言，何苦劳烦七王爷跑一趟，来到这穷山僻壤之地？” 轩青抚了抚胸口，端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才道：“三哥走得急，等不及皇上问话便不见了踪影。如今凤国单方面悔婚，皇上想问三哥一句，是否同意与凤国公主一别两宽？若同意，他便拟国书交予凤国来使。” 轩逸冷哼一声，道：“我的婚事，岂是让人说允就允，说退就退的？凤国新任国主未免太不把我影国皇家颜面放在眼里，竟还劳烦皇上亲自过问，也是太对凤国卑躬屈膝了些。” 轩青睁大眼睛，讶然道：“听三哥话中之意，竟是不愿意退掉这门婚事？三哥如今已有娇妻麟儿，虽然还未举行婚礼，却也是民间人尽皆知，为爱弃爵之事更是被民间传为美谈，如今竟是要担起这始乱终弃、花心薄幸的骂名吗？” 他故意将“始乱终弃、花心薄幸”八个字说得很重，果不其然，轩逸越听脸色越黑，最后终于忍不住怒喝出声：“住口！” 他紧紧盯着轩青，目光如炬，咬牙切齿地道：“回去转告皇上，凤芳灵既已与我拜过天地，便生是我轩逸的人，死是我轩逸的鬼！若民间有谁敢妄议皇家之事，杀无赦！” “当啷”一声，却是心儿手中的勺子没拿稳，重重地跌回碗中。她忙换一只手拿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勺子沾了些许菜汁，一时手滑，惊扰到大家了。” 轩逸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解释方才的表态，却最终无话可说。 轩青看了看心儿，又看看方灵，瞬间又恢复玩世不恭的样子：“看来三哥是注定不会把芳灵大美人儿让给七弟我了。也罢，美人儿，以后我要见你一面可就很难了，要不你现在随我出来，我们最后说几句贴心话？” 方灵还在被轩逸刚才目光中流露出的狠意震惊，此时轩青正好伸手拉她，便愣愣地站起来。 “放开她！”轩逸怒喝道。 “好吧。”轩青无奈耸了耸肩，松开了握着方灵的手。方灵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小纸团收回袖中。 “话已送达，本王便告辞了。”轩青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转身边摇扇子边道：“真是的，大老远的来这里，都站半天了，也没人给本王添副碗筷。算了，本王还是去酒楼吃吧，这叫花子般的饭菜，本王看着也没胃口。你们慢慢享用……” 第1章 引吭高歌 “找我有什么事？” 河边林中，方灵冷冷看着轩青。昨日他给她塞了字条，让她今日中午来这里相聚，有事相商。她思虑了一晚，终是赴约，也决定给双方关系一个交代。 轩青双手十指交握枕在脑后，懒洋洋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我的耐心有限。你我如今恩怨两清，若非对你还有一丝信赖，我今日也不会来赴你的约。若你喊我出来只是为了消遣我，别怪我今后对你视而不见、形如陌路。” 轩青叹了口气，表情恢复正常：“渔夫一家的遗体，我已经带出来了，时日长久，有些变形，你确定要亲眼看看吗？” “在哪里？带我去！” 轩青领着方灵，刚走出四五步，却忽然驻足，回头道：“沐御医，既然到来，何不现身相见？” 方灵惊讶回头，果然看到沐风从一棵树后走出，一贯云淡风轻的双眸此刻深若寒潭，凝目直视轩青：“你要将小灵带往哪里？” 轩青却无谓一笑：“我又没说不允许你跟。既然担心凤姑娘，不妨一道前行。” 一处依山傍水的空地上，方灵随着轩青停下脚步，看到不远处两列共十六位壮汉，手持铁锹木杠肃立两边，中间的空地上三具乌黑棺木并排放置，棺木前的高台上放着三具白布覆盖的遗体，微风轻轻掀动四个角，却丝毫露不出里面的内容半分。三方土坑已经挖好，静等棺椁入内。 方灵正欲上前，却听沐风轻声道：“等等。” 他率先上前，取一支银针隔着白布在那三具遗体上试探，片刻后，长舒口气，回到方灵身边：“小灵，遗体放置已久，难免面目可怖，你确定要看吗？” 方灵湿了眼眶，握着一壶清酒，毅然决然地走上前，揭开覆体白布，确认了三具遗体身份正是渔夫一家无误，遂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将酒水尽数撒于地上。 “入棺。” 壮汉抬起三具遗体放进木棺，又将木棺抬入土坑，土粒窸窸窣窣撒下，方灵一眨不眨看着，面上一片哀戚。 耳边忽然传来箫声呜咽，却是沐风不知何时取下洞箫，放于唇边闭目吹奏。说也奇怪，方灵本对箫声一窍不通，但在沐风的演奏中，竟似听出了他对自己的殷殷劝慰，心中郁结一扫而空，目中虽流出泪水，却再也不复方才的悲伤。 一曲毕，方灵睁开双目，壮汉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却坟头已经修好。三人之坟合为一个坟头，一家三口在九泉之下亦是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一片静谧中，轩青忽道：“凤姑娘对毫无生养之恩的渔夫一家竟赤诚若此，真让轩某佩服啊。” 方灵一怔，见他罕见地如此阴阳怪气，皱眉道：“怎么？你为这个吃醋？” 轩青一时顿了顿，像是被打乱了思绪，片刻后思绪又接回，继续道：“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连一句感激之语都没有，太让我伤心了吧？” 果然，就知道轩青找她另有目的。她敛眉福了一礼，道：“多谢七王爷替民女奔波操劳，让恩公一家得以入土为安。” 轩青嘴角抽搐一番，抬手欲对方灵来个爆栗子，被她不露声色躲开。他继续道：“不知凤姑娘对自己的生身父母，又能做到何种地步呢？” 方灵怔了怔：“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我知道你今日找我绝非仅仅为了埋葬恩公一事。” 轩青张了张口，似是欲言又止，终究只是长叹一口气：“罢了，这是凤国内部之事，我身为影国的王爷，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此告辞。” 言毕，竟真的迈步欲走，被方灵一把揪住，抢先伸手给他来了个爆炒栗子。 “有话直说！” …… 浑浑噩噩地迈动着脚步，才刚刚安定的心，像是被人再次用铁钩勾了起来，无数只小猫在下面伸爪挠着。 “据我调查，凤国前任国君和王后根本没有去朱雀岭养老，而是被凤国新任君主秘密关押在一不见天日之处。” “怎么可能？那可是凤玲珑的亲生父母啊……” “凤国千百年来供奉神祇，自称是鸾凤后裔。子民只认神祇，不认父母；父母生子女，是为神而生，父母养子女，是为神而养。一旦司月神使认定了下一届君主，君主便只对神使和子民负责，眼中再无父母。凤姑娘自小在凤国长大，竟忘了贵国如此国情了吗？” “那倒不是，只是血浓于水，再怎么国情有别，父母生养之恩也断断不会改变……” “凤姑娘若是不信，不若自己回凤国打听一番？不过莫要怪本王未提醒你，凤国国君已经在全国各处张贴了你的画像，并下令画像中人若出现在凤国土地上，人人皆可就地正法。你还是好好想想，要不要趟这淌浑水……” “如此说来，那我倒是真有必要去往凤国一趟了。多谢七王爷提醒。” 本来，凤芳灵的父母，与她并无血缘关系，她如今亦是自身难保，甚至还被人在暗中盯着，要取她性命。 但她就是忘不掉，中秋宫宴上那两张因她不幸遭遇而乍怒乍忧的脸。 何况，听说凤国是供奉神祗的国家，有通灵之人能沟通天地阴阳，且是凤芳灵的故乡，或许在凤国，能发现一些关于玉狐狸的秘密，帮助她尽快见到凤芳灵，弄清楚一些始终盘桓在她心底的问题。 “你决定了？” 酒楼中，听完她的打算，沐风未置可否，只以一双黑曜石般的纯净眸子看着她，见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后，忽然云淡风轻地笑了起来：“我陪你一起去。” 她本不欲再回到轩逸在京城郊外安置的“家”中，但沐风说要把自己的医药箱带上，顺便好好向轩逸道个别，方灵才无奈随他再次回到那座简陋小院。 然而不出意料地，她的想法受到轩逸不容置疑的拒绝，即便是有沐风说情，也是于事无补。 “回凤国？休想！你哪里也不许去！既然嫁了人，就给我乖乖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伺候心儿顺利诞下长子，若有闪失，拿你是问！” 方灵不可思议地看着轩逸，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忍不住被气笑了：“呵，你以前不是左一个我好妒右一个我狠毒，你就不怕我伺候得你心上人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你敢！” 眼见二人又要吵起来，沐风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小灵，女孩子家怎能说出这等恶毒之言；阿逸，今日既是元宵节，又是小灵的生辰，就让小灵开开心心地过个生辰不好吗？” 方灵再次不可思议地看向沐风，他怎么知道她的生日是正月十五？ 难怪沐风特地从德庆楼订了美酒佳肴，她还想着不应该是轩逸为沐风饯行的怎么反过来了，原来这是特意为她准备的生辰宴啊。 沐风轻咳一声，道：“以前曾听阿逸说起过。阿逸，其实你心中是有小灵的吧，不然为何会将她的生辰放在心上？你去把你珍藏的糯米酿取一坛出来，让小灵也尝尝。” 轩逸冷哼一声：“你这个义兄当得倒是贴心，她若真有你说的一半好，我何至于对她冷落至此？” 沐风揶揄地笑道：“你整天对小灵摆着个脸，菩萨也笑不出来了。记住了，小灵是我的义妹，你可不许再欺负他了。” 轩逸嗤笑一声，耳根却不自在地红了。 方灵怔怔地瞧着他们二人，心下莫名有些难过。即便轩逸对自己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却一点也不影响他们二人的知己故交之情，并且沐风哥哥一口一个自己是他的义妹，是轩逸的妻子，为什么他总是不尊重她的所思所想呢？ 带着愁思，她饮下第一杯糯米酿，甜中带着微酸，后味无穷。另一边，沐风和轩逸二人推杯换盏，猜拳划令，在沐风的鼓动下，方灵也多喝了几杯酒，双颊飞上了两片酡红。 迷离中，回到了自己那晚的升学庆祝宴，慕枫哥哥和哥哥猜拳谈笑，自己也高兴得又唱又跳。 她忽然启唇，一首英文歌曲从喉中逸出，那是慕枫教给她的： “remembering me,discover and see all over the world, she's known as a girl to those who a free……” （注：出自英文歌曲《上帝是个女孩》） 轩逸和沐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方灵歌唱，见她唱着唱着，离开座位，竟然款款扭动胳膊腰肢，跳着一种不知名的舞蹈，怪异却好看。 心儿因着怀有身孕无法饮酒，是席间唯一保持清醒的人。她震惊地看着正在引吭高歌的方灵，一时间仿佛不认识她，渐渐地，那抹震惊变成若有所思，嘴角划过一丝嘲讽。 第1章 惨被□□ 发生什么事了吗？ 带着宿醉的头疼，方灵睁开眼睛，却觉得周遭气氛有些怪异。 渣男轩逸站在床边，浑身上下笼罩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凉凉开口：“醒了？” 神经病，谁又惹到他了！心中暗暗吐着槽，她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早上好。” 看了看外面天色，她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已经天亮了啊，我得收拾一下细软，快点出发才是。” “出发？去哪里？”他的声音冷冷响起，忽然伸手，一把卡住她脖子：“我警告你，离沐风远一点！” 未等她发话，手上用力，将她向后推去。方灵脚下站立不稳，倒在了床上，而他随后欺身而下压制住她的手。 “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不但勾引七王爷，还想勾引沐风？我现在就要看看，你是否还是清白之躯！” 言毕，直接伸手抓住方灵领口，用力一扯。 方灵惊骇至极，然而双手被压制，无论她怎么用力挣扎也摆脱不了，轩逸的嘴唇压下来，口腔中还有残留的酒味，让方灵感到厌恶至极。 感受到他舌头的侵入，她毫不犹豫，狠命一咬。口腔中瞬间充满了血的味道，脑中轰然一声，只觉得有个声音不停在她脑海中叫嚣：“杀了他！杀了他！” 可是，她现在手无寸铁，怎么杀？ 轩逸舌头被她几乎从中咬断，疼痛让他思维稍稍清醒，却也更加愤怒。 他的唇舌离开了她，却更加用力按住她身体，撕扯她的衣服。 方灵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感受到男人的疯狂，不由大声开口呼救起来：“救命！沐风哥哥，救我！” 然而，屋外久久没有听到人声。不但沐风，就连心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偌大的庭院，竟只有轩逸和她二人。 她又气又急又是难过，拼命挣扎着，手腕被他按得刺痛无比，她咬向他的胳膊，以求自己的手能得到解放。 但那胳膊如铁柱一般纹丝不动，他只以一只手，就将她的双手手腕牢牢钳住，另一只手褪去自己身上衣物，拉高被子将两人笼罩起来。 撕裂般的疼痛席卷了全身，让她再也不能思考，不能呼吸。眼泪大滴大滴流出，指甲在坚实肌肤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恍惚中，她看到凤芳灵站在床前，嘴角微翘，轻声问她：“你若是我，会如何做？” 杀了他！ “怎么杀？” “灵犀！灵犀！你在哪里？快显灵，助我杀了这个畜生……” 她在内心呼唤着，全身血液都奔腾着恨意。若她现在手中有一把剑，定会毫不犹豫刺向他的心脏！ 身子剧烈晃动，空气中有血的味道弥漫。方灵感到身子渐渐脱力，想动一下都非常艰难。 意识渐渐远去，便在此时，她感觉到禁锢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下移，攀在了她的腰肢上。 凝聚起残余的力气，手腕悄悄向下，伸直手指，在他爆发的低吼中，又快又狠，刺进他的眼眶！ 他惨呼一声，终于远离了她，踉跄后退几步。 方灵用棉被紧紧裹着自己，全身颤抖得难以自持，悄悄爬向床边，却腿根一软，登时跪倒在地，腿上淌出一道血痕。她也顾不上失态，披着棉被便往外冲。 跌到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 终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 树林中，沐风一遍遍吹着洞箫，箫声是从未有过的杂乱。 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她嘴唇的余温。昨晚宴席上的一幕幕，不停在他脑海中闪现，怎么也无法忘记。 她唱着令人听不懂的歌调，摇动着身躯四肢，长裙随着她的动作飘荡出优美弧线。她忽然来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站起来。 “沐风哥哥，我愿意当你的女朋友……”她笑靥如花，眼睛如天边的星子般忽闪忽闪，附在他耳边，悄悄说道。 女朋友？什么意思？ 他还在不解间，她却忽然抓住他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双唇停留在他颊上时，还能闻到嘴角溢出的糯米酒香味，甜蜜中带着微酸。她移开嘴唇，害羞地看着他。 他呆住了，心儿呆住了，轩逸也呆住了。 他并没喝醉，他知道轩逸也没喝醉，只有她醉了。喝醉的她，娇憨可爱，妩媚动人，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尴尬，和轩逸的怒气与质疑。 她还说了很多话，都是他听不懂的。她说她很想家，想哥哥，想他。 她说她一个人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谁也不认识，谁也不敢信任。 她说轩逸很讨厌，她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想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说，她不是凤芳灵，但她替凤芳灵不平，救了个狼心狗肺的人。 虽然轩逸最终一掌劈晕了她，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但他知道，轩逸心中一定已经生了误会，以为他和小灵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为什么，他和她只有寥寥数次见面，她却会喜欢上他？ 不，她是阿逸的妻子，这点是无法改变的。他一定要向她说清楚，向阿逸解释清楚，免得他们夫妻二人就此生了罅隙。 …… “凤芳灵，你这贱人！你在哪里？我要杀了你！” “阿逸！” 看到院中跌跌撞撞前行的那人，沐风惊骇至极，连忙跑上前去，看到轩逸空洞的眼眶和满脸的血水，更是骇得双脚发软，差点被轩逸撞倒在地上。 “快回屋躺着！我这就为你上药！” 伸手点住轩逸穴道止住他的狂乱，沐风搀扶着轩逸向内室行去，无意间看到地上血迹，心下暗觉不妙，慌忙掀开内室帘子，却未看到方灵，只看到了地上破碎的衣裳布片和凌乱不堪的床铺，以及床上床下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屋内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何况轩逸此刻身上未着寸缕。难道，阿逸的双目，竟是小灵戳瞎的？ 他心中瞬间如同遭到千斤重锤锤击，一时有些晕眩。 如今不但小灵消失了踪影，就连心儿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沐风手脚麻利地替轩逸止了血，上了药，一颗心却始终没有得到舒展，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眼球已经被整个破坏，阿逸这双眼睛看来是保不住了。 只是，此事非同小可，阿逸虽然目前是平民，但身上仍然流着皇室的血，这事目前是瞒不了多久，只怕皇上知道后，不会放过小灵。 可恶，为什么自己一大早要出去？若自己在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第1章 惊天真相 仿佛是一滴水汇入了沸腾的油锅，噼里啪啦，这个世界突然就水深火热了起来。 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 据说是影国被废黜的三王爷轩逸遭到刺客突袭，双目被毁。一直虎视眈眈的北方夷国得此机会，趁夜起兵，攻破影国边防。 太后驾崩后，皇上轩尚本有意恢复轩逸爵位，令其戍守边关，却未想到敌国突然发难。如今外临强敌，猛将轩逸又双目损毁无法带兵，轩尚遂听了御医进言，打算取二王爷轩风的双目移植给轩逸。 未料正待宫中侍卫绑缚起轩风时，不知何处突然涌出大批毒蛇、蝎子、蜈蚣、飞虫等毒物，将侍卫乃至进宫护驾的禁卫军咬死咬伤大半，而轩风也不复昔日荒唐颓废模样，趁混乱盗取传国玉玺，闯开宫门，一跃而入护城河，自此消失不见。 皇帝轩尚被毒蛇咬伤，次日不治而亡。宫内人心惶惶，幸得七王爷轩青带来一位世外高人，以药粉驱散毒物，救下宫中多人性命，被百官联名上书，推立为新帝。 新帝继位次日，便亲率十万大军奔赴前线，抵挡夷国铁蹄进攻，至今已一月有余，仍未班师回朝。 京中无人掌管国事，百官各怀心思，甚至有官员起兵意图谋反，危机之下，御医沐风献出自己双眼移植给轩逸，由轩逸以三王爷名义召集旧部，打算稳定京中形势。 三王爷感念沐风大恩，将其安置于一隐蔽之处，并派亲信侍卫贴身保护，只等稳定局势后，将双眼还给沐风。 “芳灵公主，如今形势，你可是立了大功啊。”黑衣男子立于她对面，闲闲说道。 方灵仍旧沉默坐着，不发一言。只是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表情微微起了波澜。 这个男子便是轩风，如今的他，目露精光，和此前宫宴上见到的颓废样子判若两人，举手投足间，时刻带着身为皇家子女的威严贵气。 但是，当他见到那名比他年轻几岁白衣男子时，却也会低下高贵头颅，尊称一声：“主上”。 方灵从未想到，黑衣杀手组织的背后主使竟然就是风星熠。 这里是京城清雅酒楼，上次和风星熠道别的地方，那时她最后一次称呼他为“师兄”。如今再见面，他却已经成为了黑衣杀手口中的“主上”。 那日她被轩逸强、暴后，裹着被子倒在路边，等醒来时，却已经身在清雅酒楼的这间雅室，风星熠一身白衣，静立于床边看着她。 身上的疼痛过了三天才渐渐消散，但那一天的恐惧却是深深烙印在了心底。三日中她不吃不喝，风星熠便强硬地掰开她的嘴，将维持生命的药丸强塞入她口中。 她本以为，自己只是教训了一个渣男，却未想到，这事会成为一场大战的□□。 何其荒谬！ 仿佛笃定了她没有反抗能力，风星熠再接待黑衣杀手，便毫不顾忌她的在场，甚至还特意让轩风在她面前露出真容，将那日之后影国发生的变动悉数告诉她。 “轩青托我将这个交给你，说是作为你帮他对付轩逸的谢礼。”轩风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块玉坠，白皙莹润，赫然就是那只双尾玉狐狸！ 方灵霍然站起，不可思议地伸手拿过，翻来覆去地细看。镂空的花纹内雕刻着小小图腾，尾巴尖有粒芝麻粒大小的缺口。确实是那枚真玉狐狸无疑。 “这枚玉坠本就是你的，如今，物归原主了。” 方灵愕然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轩风道：“如意当铺的掌柜突然发了疯，在街道上狂奔大叫，嘴里不停喊着‘杀人了！玉坠杀人了！’被七弟撞见，带回府内，在其身上发现了玉坠。事后调查得知，那日轩逸和一个女子在当铺中发生争执，将玉掉在门口，掌柜贪财昧了去，自那日之后却夜夜噩梦，最终精神狂乱。” 说着，他的眼神落在玉上，忽然诡异一笑：“此玉乃父王赠予轩逸，说是上古神玉，具有无上灵力，能庇护佩戴之人消灾渡厄。轩逸将它赠予一凤国女子，七年后该女子又将玉带了回来。但是，不知这女子是否知道，该玉原本就与凤国皇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呢？” 他的目光从玉狐狸上移开，却落到方灵的小腹处，继续道：“该玉来自夔国神庙，夔国分为凤国和舜国。如今舜国已消失，唯有凤国司月神使能以上古咒语唤醒玉中灵力，令其发挥作用，兴国安民。” 方灵的心陡然一跳，强自镇定下来，露出如同听到一个好笑笑话般的轻笑：“是吗？若凤国真有这种能力，早就一统朔望大陆了，否则怎能容忍和他国三足鼎立？” 轩风挑了挑眉：“哦？你不信？不过不信也没关系，待玉上灵力被释放以后，你便也没有多大用处了。告诉你这些，也无外乎是让你死个明白罢了。” 方灵忽然冷笑起来，斜眼看着他，笑了片刻，站起身来，直视着轩风的眼睛。 “玄九是受你指示，杀死了何渔夫一家是吧？” 轩风坦然点了点头：“不错，是我。唯有这样，才能激起你心中恨意，帮我们对付轩逸。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仍然会原谅他，并且解了他的蛇毒。” “原谅？”方灵古怪地重复一句，冷笑一声：“我怎么会原谅他，我恨不得他死去！但是，若你们想把我当棋子，让我替你们杀掉他，还是做梦去吧！既然是你下令杀死恩公一家，那么……”她伸手握拳，一拳击向他面门：“就拿命来偿吧！” 一条蓝影破空飞来，缠在方灵胳膊上，她顿时觉得手臂一紧，再也无法使出力来。 定睛一看，却是一条五彩斑斓的蓝色粗蛇，不由失声唤了声：“小蓝？” 风星熠走过来，淡淡道：“这条蛇既然选择了你，如今让她重新回到你身边也好。师妹，不要任性，如今你身怀有孕，还是莫要大动肝火，以免动了胎气。” 方灵身子猛地一震，豁然抬头：“你说什么？” 风星熠轻咳一声，道：“我也不瞒你了。如今的你，已经有孕在身，若我没猜错，这是轩逸的孩子吧？你说，若他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是会欣喜若狂，还是大动肝火呢？” 方灵陡然明白了过来：“你们打算用我腹中胎儿威胁轩逸？” 风星熠和轩风对视一眼，未置可否。 方灵怒道：“你休想！我这就堕了这个孩子，别想让我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之间！” 没想到，风星熠径直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来，递于她面前：“这是师门的堕胎药，能快速堕掉胎儿，而对母体无害。你若需要，尽管拿去。” 轩风接着道：“另外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轩逸身边那个叫‘心儿’的女人也怀孕了，怀的却不是轩逸的孩子。你猜猜，是谁的孩子？” 方灵怔了怔：“沐风？” 她摇了摇头，想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但不知为何，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不由自嘲地喃喃道：“怎么会呢？” 风星熠和轩风冷眼瞧着她，眼神意味深长，却未开口对她的答案进行否认。 方灵蓦然开口：“带我去见沐风！” 第1章 73 竹影婆娑，箫声呜咽，青石铺就的路面蜿蜒看不到头。 还未走出竹林，头顶忽然传来利刃破空之声，四名戴着面具的影卫从天而降。 风星熠将方灵往旁边一推，直接迎了上去。箭毒蛙从他袖口跃出，跳到一名影卫脸上，那名影卫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黑色，惨叫着倒在地上。 方灵下意识捂住嘴唇，避免尖叫出声，无意间看向风星熠，见他一只手臂不知何时赫然爬满了毒虫，窸窸窣窣地飞向那些影卫。影卫一边小心驱散着毒虫，一边将风星熠围在中间，寻找时机向他出手。 即便是在这样紧张的处境中，风星熠仍不忘凉凉地瞟了方灵一眼，嗤笑一声：“妇人之仁。” “住手！” 箫声不知何时停下，温和却凌厉的男声忽然响起，身着白衣的男子手握竹箫，静静站在竹林尽头。 方灵定定瞧着竹林尽头那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么，沐风哥哥，你竟然愿意为轩逸做到这种地步！ 沐风眼上蒙着布巾，表情平静地道：“沐某自认俯仰无愧于天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方灵疾走两步，却又停下，内心翻涌着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既然到来，何不近前一步说话？”沐风仿若能看到一般，面容朝向方灵站立方位，淡淡地问了一句。 风星熠推了方灵一把，方灵一个踉跄，迟疑着迈动脚步来到沐风面前，开口唤了一声。 “沐风哥哥。” 沐风闻言，头扭向一边，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凌厉的语气让方灵变了脸色，她怔了怔，难以置信地开口：“你在恨我？是因为我戳瞎了轩逸的眼睛吗？” 沐风冷笑一声：“原来你知道啊。不过我有什么资格恨你，你没有错，是我的错，我引狼入室，让你对我有了非分之想，这才害得阿逸失去双目。我甘愿献出我的眼睛令其复明，你若有所怨怼，就冲我来吧。” 方灵的心被他一番冷语扎得难受，脸色苍白，声音不可遏止地带上了颤抖：“他对我做了什么，难道你不清楚？为什么，无论他怎么欺辱我、折磨我，你都能原谅他，而我只是为了自保伤害了他，你就恨我至此？沐风哥哥，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绝望的声音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哭音，沐风似是有所撼动，脸上冷色逐渐淡去，却又变得复杂起来。 “不是的。你……毕竟是他的妻子，他那样对你，也是人之常情，我……我自然会保护你不受他欺负。小灵，我认你为义妹，就是为了让他对你好一点，我能看出他心里已经渐渐接受了你，假以时日，你们夫妻定能解开心结，琴瑟和鸣……你不要再恨阿逸了，好不好？” 方灵忍不住流下泪来：“为什么，你如此为他着想呢？他又为你做过什么？就因为你们是朋友？如果是你被人毁了双眼，难道他也会把自己的眼睛送给你不成？” 沐风道：“没错，他是我的至交好友，你是我的义妹，我希望你们都能幸福。” 方灵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泪水却也同时流了出来：“沐风哥哥，你若真的希望我幸福，就不要再管我和他之间的事了，好吗？” 她看着他蒙着白布的眼睛，缓缓伸出手去，触到了他的脸颊。沐风身子猛地一颤，连忙后退两步。 方灵的手僵在半空，她怔怔地看着，良久，露出一个苦笑。 “好，我明白了。欠你的，我会还给你，沐风哥哥，你多保重。再见！” “小灵！” 沐风听出她语气不对，下意识拉住她手腕，唤了一声。 “你没有欠我什么，是我承受不起。”他低低说着，语带叹息：“若有来世，我……” 他忽然表情微变，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扣住她手腕，将两指放在她脉搏上。 方灵紧紧盯着他的脸：“若有来世，你会如何？” “小灵，你有喜了。恭喜。”他低低一句，语音似喜似叹。 方灵却仍不放过：“沐风哥哥，若有来世，你会如何？” 沐风表情终于凝住，像是避无可避，他忽然翻转手腕，紧紧握住方灵的手：“若有来世，让我先遇到你，好吗？” 方灵笑了起来，轻轻答道：“好。” 然而，面上的两行清泪，却是沐风看不到的。 她俯过身去，屏住呼吸，吻到了他的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 然后，移开嘴唇，贴近他耳边，小声问道：“沐风哥哥，告诉我，心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骨肉？” 沐风身子猛地一震，脱口而出：“荒唐！你听谁说的这种可笑之事？” 方灵忽然笑了起来：“这么说，你和心儿之间没什么，是吗？你总是说，我是轩逸的妻子，可是站在他身旁的女人从来就不是我，我也从没把他看成是我的丈夫。心儿和他同床共枕，出双入对，早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不是吗？” 沐风张了张嘴，沉默片刻，这才迟疑开口：“可是如今，你怀了阿逸的孩子……无论怎样，孩子是无辜的。” 方灵点点头：“对啊，正因为他是无辜的，我才不能让他来到这个人心险恶的世界，不是吗？他应该出生在一个和睦的家庭，有着疼爱他的父母，这些，我都给不了他，不是吗？” “小灵！”沐风再次拉住她，表情异常坚定：“生下来，我做他的父亲！” 方灵的眼泪终是流了出来，转身扑进沐风怀里，抬头小声道：“沐风哥哥，带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 轩风却在此时开了口，冷笑道：“凤姑娘，这可由不得你了。我们带你来这里，可不是让你私会情郎商量私奔的。” “你们要对小灵做什么？”沐风推开方灵，将她护在身后，冷冷说道。 轩风忽然啧啧两声，摇头叹息道：“当初七弟一心想娶凤姑娘为妻，为的就是保护凤姑娘平安脱身。偏偏凤姑娘不愿意，真是可惜啊，可惜……” 方灵从沐风身后站出来，冷冷道：“可惜什么？” 轩风诡异地一笑：“可惜你放弃活命的机会，非要走上绝路。” 他一步步走过来，方灵将沐风护在身后，紧紧地盯着轩风：“我已经见过沐风，也把想说的话说完了。剩下的事，我们出去再说。” 轩风了然点了点头：“也好。凤姑娘，请吧！” “小灵！”沐风紧紧拉住她，转头对轩风道：“你要对小灵做什么？不许伤害她！” 风星熠忽然走过来，面带揶揄道：“沐御医不用紧张，在下本就打算邀请沐御医一起欣赏最后一场好戏呢，这场戏，缺了谁都上演不了哦。” ……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夷国军队丢盔弃甲，后撤三百里，新任皇帝轩青不日将班师回朝，边陲百姓个个翘首以盼，对轩青的年少有为、丰功伟绩赞不绝口。 然在数百里外的影国京城，百姓口中的传言，却赫然是另一幅样子。都道三王爷轩逸召集旧部，甚至接管了先皇手下暗部，已经在半路设置好了埋伏，誓与现任皇帝决一死战。 现在唯一的疑点，便是传国玉玺和二王爷轩风的下落。但看接下来的形势，三位王爷之间的皇位争夺之战不可避免，短短几年间，皇位几经变换，也是令人不胜唏嘘。 京郊五十里外芦苇原，干枯的芦苇随风飘荡，数十名黑衣影卫将十余骑身披甲胄的人马围在中间。 轩逸自影卫之中走出，静静地看着十步开外的银甲将领。 “七弟，别来无恙？” 轩青自马背上跃下，哈哈一笑：“朕真是失礼，竟然让三哥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只是朝中不可一日无君，三哥有什么事，还是等回到朝中后再说吧。” 轩逸淡淡重复一声：“朕？”抬起双眸，看了轩青及身后那些将士一眼，有不少是曾经跟着他上过战场的，是他的得力干将，如今看着他的目光却形如陌路。 看来，轩青早在数年前，便已经出手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了。 “七弟有没有资格担得起‘朕’这个称呼，还是先问问愚兄手中的这把剑吧！” 荒无人烟的河滩，一时成了血肉横飞的修罗战场。 一番激烈斗争后，轩逸忽然眉头一皱，五官痛苦纠结，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汗珠。 眼见轩青长剑砍来，他用尽全力挥剑格挡，眼前却一阵发黑，胳膊酸软无力。 “你下毒？”他难以置信，咬牙切齿地问道。 轩青仰面哈哈一笑：“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在打斗期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对你下毒，下毒的是你最信任之人，猜猜是谁？” 轩逸双腿一软，身子轰然倒地，恨恨道：“士可杀不可辱，要动手就快点！” 轩青摇了摇头：“早着呢，三哥莫急，还有一出戏没唱完呢，这出戏离了三哥可唱不了。” 第1章 玉中恶灵（修改） 宿在七王爷府已有数日，虽然在府中行动不受限制，想要外出轩风却不同意。 方灵明白，她和沐风是被软禁了。沐风不会武功，她也只会一些拳脚功夫，轩风又分外机警，怕是很难有机会逃出去。 沐风每日静坐，给她吹曲子听，她便也不再害怕。闲暇无事，她便陪沐风说说话，听沐风讲述一些他四处云游时的所见所闻，对这个大陆上的国家分布和风土人情也有了更多了解。 风星熠那日还未到王府，便在半路下了马车，说是去接远方来的一位“朋友”，自那日起再无音讯。方灵对他也再无师兄妹之情，只是隐隐觉得他全身上下就是个谜，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只是偶尔午夜时分，半梦半醒之间，她总会梦到一片修罗场上遍地尸体，天空都变成了红色，玉狐狸在天上发出淡淡红光，有什么东西丝丝缕缕地从那些尸体身上渗出进入玉中，只是一觉醒来，那些记忆便如同梦境般飘渺无踪，再无形迹可循。 她抚摸着玉狐狸，心中充满了强烈的不安。如今她已经决定和沐风生活在这片大陆，不再对回现代抱有执念，这玉狐狸，是不是应该带回凤国神庙让人净化一下？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天禧二年二月十八，新皇轩青率领大军班师回朝，京城百姓夹道欢迎。 便在此时，一辆马车悄悄地驶进了京郊七王爷府。待马车进入七王爷府后，府门立时紧闭，谢绝一切外人进入。 看到轩风陪着从外院走进来的人，方灵忍不住吃了一惊。 是心儿？ 她的身孕已经显怀，衣着打扮华贵无比，眉宇间一副傲然不可一世样子，看到惊讶瞧着她的方灵，也只是轻蔑一笑，竟是连话也懒得再说一句。 “沐风大人。”见了沐风，她也不再行礼，只是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陌生的语气倒让沐风一时愣住，似乎是在想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看到沐风探询的面色，方灵解释道：“是心儿。现在一副贵妇人的打扮，是已经成为三王妃了吗？” 沐风摇了摇头：“那日自你离开后，我便未再见到她了。阿逸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随即，他转向声音方才传来的方向，淡淡道：“心儿姑娘近来安好？” “多谢沐风大人挂怀，心儿现在很好。”她目光停留在他双眼位置：“沐风大人为好友肝脑涂地，真是让心儿好生佩服。” “心儿姑娘客气了。阿逸近来如何？” 心儿道：“不清楚，他领兵外出时又没有带上我，我怎么会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声音平淡，语气浑不在意，竟似说着一个仅是认识并未深交的路人一般。 沐风的手僵了僵，迟疑地道：“你……” “心儿！” 话音戛然而止，沐风忽然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些不敢确信般地开口：“阿逸？”。 方灵也看到了。她差点便要惊呼出声，看了看身旁的沐风，终是没有开口。 轩逸现在浑身上下遍体鳞伤，脸色更是诡异扭曲，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中毒一般。两名体格矫健的将士跟在他身后推搡着他，如同对待犯人一般。 他一步步走过来，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心儿，又缓缓下移，落到了心儿的肚子上。 方灵这才注意到，他的双臂软软地耷拉着，竟是被人剃断了手筋。 轩青轻佻的声音从长廊尽头传来，着一袭华贵便服，头发梳得纹丝不乱，看着庭前众人，笑道：“大家都到齐了啊，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哟，芳灵美人儿也在啊，这么久没见面了，想我了没？”。 他竟然不知何时进了府，换好了衣服才现身。 “皇上……”心儿迎上去，娇嗔唤道。 轩青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肚子，又刮了一下她鼻尖：“急什么急？朕说过皇后的位子迟早是你的，你为朕立了这么大功，朕不会亏待你的。” “你这贱人！”轩逸目光喷射着怒火，语气又是愤怒又是难过：“你对我下了毒？” 方灵忍不住惊讶地看了心儿一眼，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心儿见他这种神色，身子不由瑟缩了一下，旋即抬起脸，强自镇定：“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提醒过你的，你若是当初求先皇恢复你王爷之位，堂堂正正娶我为妃，我必在府中相夫教子，成为你得力的贤内助。可是你一心只想当平民，当平民有什么好？你知不知道我每日不停洗衣做饭都快烦死了！” 轩逸咬牙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腹中胎儿究竟是谁的？” 心儿再次往轩青身边缩了缩，抬头看了一眼轩青，甜蜜一笑：“自然是皇上的。” “好，很好。”杀意在轩逸眸中集聚，他嘴角扬起一个冷酷的笑，心儿看得害怕，尖声叫道：“你要干什么？我为你洗衣做饭那么久，你毫不领情，对我越来越冷淡，甚至睡梦中还在唤着那个贱人的名字，我又为什么要对你从一而终？” “呀——”轩逸忽然仰面大吼，一张脸涨得通红，像是有无形的力量在他体内积聚，虽然双臂已经被废，却又显得分外可怖，像是下一秒就能恢复如初似的。 方灵惊讶地看着，心想，难道他的内力足以把断掉的手筋修复？ “阿逸，冷静点！” 沐风急忙开口，想要上前阻止，方灵紧紧拉住他的手：“沐风哥哥，不要！” “小灵，你干什么？不要阻拦我！”沐风急得不停挣扎，口中道：“阿逸中毒，现在毒气攻入脑部导致神志不清，若不赶快阻止，会有生命危险的。” “你又不会武功，他要是误伤了你该怎么办？”方灵大力拉着他，扭头看向轩逸，大声喊道：“轩逸，你自己不要命无所谓，别把沐风哥哥借给你的眼睛毁坏了！你欠沐风哥哥的还没有还呢。” 又转向心儿，继续道：“你还不赶紧跑？愣在这里干嘛，等着被轩逸杀死吗？” 心儿稍稍回过神，看了一眼方灵，朝院外跑去。 然而，或许是缺乏运动，刚跑两步，便崴到了脚，跑步的势头顿时一缓。 便在此时，忽见轩逸双眸变成红色，分外妖异。 “凤师妹，快把玉狐狸扔给我！这是凤国的司月神使，只要让他施法净化玉坠，就能遏制轩逸的魔性！” 方灵惊讶转头，见是风星熠，正和一位银发及地的老人并肩走来。 听他提到玉狐狸，她才注意到，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狐狸正发出红光，狐狸双眸一片血红，和轩逸此刻的眼睛如出一辙。 未加思索，她取下玉坠，挥手仍向风星熠的位置，被那老者一抬手轻松接住。 老者双手合十，将玉坠置于双掌掌心，嘴唇快速翕合，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轩逸抱着头痛苦嘶喊，渐渐地，喊声越来越低，他仿佛冷静了下来，在场的人皆松了口气，就连心儿也忘了再逃跑，站起来站到一旁。 不料这时，轩逸忽然目光锁定心儿，由于是背对着方灵，方灵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感到心底猛然生出一阵寒意。 她能看到对面的心儿同样像是被吓到了，浑身发抖着后退。 就在这时，轩逸直接冲过去，将心儿扑倒在地，一口咬住她颈部动脉。 “啊——”方灵忍不住惊呼出声，下意识捂住眼睛，拉着沐风胳膊的手抽回，沐风立刻上前，方灵再拦已是来不及。 心儿惨呼一声，拼命挣扎着，嘴角溢出鲜血，大睁着双眼，最终悄无声息。 “哈哈……贱人……背叛了我，统统去死……”轩逸狂笑着，笑声中充满伤痛，头发披散，嘴里全是血，如同地狱修罗一般。 沐风紧紧抓住轩逸胳膊，大喊道：“轩逸，你清醒一点！你还有小灵！小灵怀了你的孩子！” 方灵的心陡然像是遭到铁锤重击，难以置信地看着沐风：“沐风哥哥？”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要把自己推回到轩逸身边吗？ 轩逸仍在发狂，一掌推开沐风，跌跌撞撞地朝方灵走来，目光却是紧紧盯着方灵的肚子，口中无意识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让我看看……” 方灵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大声道：“你想得美！你侮辱我，我怎么可能把孩子生下来！除非……除非你把眼睛还给沐风！” “阿逸，别听小灵胡说！你快冷静下来，别误伤了小灵！”沐风站了起来，在轩逸背后急切说道。 “凤芳灵……凤芳灵……你和我拜过天地，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不许你想别的男人，沐风也不许！” 忽然朝方灵猛冲过来，指甲赫然变成数寸长的利爪，直接抓向方灵小腹。 “啊——”方灵惊叫着急忙后退，却见轩风、轩青、风星熠均是冷眼旁观，面容却一团模糊，像是一团乌云笼罩在他们身前一般。 这个世界变得如此诡异，如同一场荒诞的梦，方灵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梦中，怎么也无法挣脱。 第1章 南柯一梦（上篇完结）） 慌乱中，她忽然看到有红光自心儿小腹上钻出，飘进了□□咒的老者手心，不由得怔了一下。 眼光上移，看到老者带着一丝诡异笑容的嘴角，一时间灵光一闪，知道自己被骗了。正是这个老者的咒语，催动了玉狐狸的力量，导致了轩逸的发狂。 一时间，兰若寺那位大师的话，不期然在脑海中回响。他说，灵力本无善恶，但若是让玉狐狸落到心怀恶念的人手里，便会带来严重后果。 看来，风星熠和轩青、轩风已经先她一步，知道了玉狐狸的秘密。若真让玉狐狸中的灵力被释放，怕是这整片大陆都不得安宁了。 沐风已经被发狂的轩逸推到了地上，他仍旧摇摇晃晃地目光直盯着她而来。怕是自己下一秒，便会变得和心儿一样了。 她忽然想到灵犀，她说过会守护着自己，说不定现在，只有她知道如何做才能阻止轩逸的发狂。 “灵犀！灵犀！你在哪里？告诉我如何做！” 心底生出一股黑暗的风，一个冷冷的女声在她意识深处响起：“你腹内胎儿，是恶念的化身，操控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杀了他，你便能得救！” “什么？” “那并不是什么胎儿，是玉狐狸上面附着的恶灵，若你将孩子生下，便将恶灵带回了人间。你必须尽快作出决断，再晚就来不及了！” “不行，我做不到！胎儿是无辜的！你快想想办法，帮我把玉狐狸拿回来啊……” “嘻嘻，晚了……” 晚了？ 方灵还未明白灵犀话中之意，便见轩逸已经冲到了她面前，忽然向她伸出手臂，手上指甲赫然已经长到了两寸长，直接掏向她的腹部。 方灵自然不甘示弱，用尽所有力气，一拳击向他胸口，感到他的肋骨哗啦啦断了好几根，但与此同时，小腹一痛一热，却是轩逸的指甲生生插进她腹部。 她忍不住痛呼一声，其实并没有多痛，却只觉得心中很是恐惧。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诡异？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变得跟妖怪似的，指甲长长这么多呢？ “小灵！” 她听到沐风惊骇的大呼，强忍着痛生生把轩逸一把推开，她看到轩风如同能看到一般朝她这边跑过来，便出声大声喊着：“快走！” 但沐风却未听她的，扑过来紧紧抱住她。 轩逸再次伸手，一爪刺进了沐风的后背。沐风身子猛地一震，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方灵惊骇睁大的双眼。 他忽然笑起来，轻声道：“若有来世，让我先遇到你，好吗？” “沐风！” 他身子委顿倒下，她才恍然反应过来，凄厉地大呼一声，连忙抱住他。 可他再无一丝生息。 方灵心中已然没有了惧怕，只剩下满腔的仇恨！ 她想杀人！ 轩逸、轩青、轩风、风星熠、那个老人，乃至这府中所有的侍卫，一个都跑不了！ 她不知道，她的双眸已经变成了金色，如同毒蛇一般妖异，浑身爆发出强大杀气，甚至让脚下的青草都迅速干枯。 风星熠大惊，看向老者，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她腹中胎儿是破开玉狐狸中上古咒语的钥匙吗，为什么灵力现在都到了她的身上？” 老者的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笑，停下念咒，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道：“她是凤国公主，身上流着高贵的神族血液，岂是你等凡夫俗子可以操控的？” “我早就说过，神祇的力量一直存在，并非你们这□□凡胎所能承受的，你们偏不信。如今，让你们在死前见识见识，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了……” 老者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个长发及地、身披薜荔腰束女萝的上古打扮女子，肩上还盘着一条巨大蟒蛇。 “你到底是谁？”风星熠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是灵犀。”女子妩媚一笑，手指点向三人。 “多谢你们为我做了这么多，让我提前了这么早获得自由，作为答谢，就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吧，看着我如何运用这股强大力量。” 但他听不到回答了。蟒蛇张开血盆大口，身子悬在半空只是一吸，轩青、轩风和风星熠的身子便不由自主腾空，悉数进了蟒蛇的腹部。 “接下来，是你们两个了。” 她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轩逸和方灵，却没有动手。 轩逸恢复了神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地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忽然看到地上的沐风，忙蹲下来扶起他，小声呼唤着：“沐风，沐风，你醒醒……” 地上只有方灵和另一个陌生女子站着，他想也不想地便朝方灵呵道：“沐风怎么了？是不是你干的？” 话音刚落，他却觉得不对劲，为什么面前的女人身上的气息如此陌生？而且这种杀气……他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做好战斗准备。 “你杀了沐风！”方灵怒喝一声后，身子已然朝他猛冲过来：“纳命来！” 轩逸连忙格挡，看到她小腹部位正汩汩留着血，忽然想起方才好像隐约听到沐风说了一句“小灵怀了你的孩子！”，手上动作不由得一顿。 就在这时，喉咙一紧，方灵已经紧紧扼住了他脖子，力气大得竟不像是一个女人能够发出。 窒息中，他看到有红光从方灵身上发出，飘向那个陌生女子，以及她手中把玩着的玉狐狸。 等等，那是什么？ 玉狐狸发出红光，里面隐隐约约现出一间竹屋，接着，却见一女子身影出现在竹屋中，正一手转动佛珠一手敲击木鱼，手上佛珠越转越急，女子的脸却愈发清晰，妙相庄严，如同观音菩萨下凡一般。 他一时间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那个女子竟然是—— “凤……芳……灵？” 未料，听到这三个字，扼住他脖子的方灵身子陡然一震，而把玩玉狐狸的女子也是一惊，一把握住玉狐狸，眸中流露出狠意。 仿佛封印被解除，方灵突然看到了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的景象。竹屋、凤芳灵、两个窗户……凤芳灵念诵的佛号传入她耳中，她一瞬间记起了她曾教给自己的那些咒语。 “去！” 神秘女子手一指，蟒蛇呼啸着朝方灵而来，而方灵也在此时，开口念出了咒语。 金色的佛号从她嘴里逸出，蟒蛇痛苦大吼，拼命挥动身体，抽打向面前二人。 “走！” 方灵咬了咬牙，拉着轩逸便朝竹屋跑去，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蟒蛇怒吼和听不清的女子话语声，她却丝毫不去理会，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 眼前忽然光华大盛，待视线清晰时，她已回到了竹屋之中。蟒蛇和女子皆被结界阻挡在外，无法进来。 “你回来了。” 凤芳灵睁开眼睛，看向方灵，柔柔笑道。 “前……前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轩逸也同时问出了这句，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长得一模一样的二人，最终盯着凤芳灵：“你到底是谁？” 凤芳灵叹息一声，没回答他，只喃喃道：“一切皆是虚妄，是你的心魔罢了。” “心魔？”方灵难以置信：“我有什么心魔？” “仇恨，你心中的恨意未完全消散，灵犀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制造幻境，诱你释放心魔，打开了玉上被施加的封印。” “灵犀？”方灵再次难以置信开口：“她不是我的……” 一句未完，便已明白过来：“你说，这一切都是她搞的鬼？” 凤芳灵颔首，微微叹息：“罢了，命中注定有此一天，一切皆是轮回，既然无可避免，便无需为此伤神。”她又看向方灵：“既然你回来了，就回你原来的世界去吧。” “可是……”方灵担忧地看向窗外：“沐风哥哥是真的死了吗？他……他会怎么样啊？” 凤芳灵弯了弯眼睛，笑道：“你们不是已经定了来世之约吗？现代的秦慕枫便是他。他一直在那里守着你，快回去与他相认吧。” 方灵顺着她的手指，来到左边的窗户向外看去，却见是一家医院病房，她插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慕枫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凤芳灵，记住你的身份，既然已经嫁为人妇。便不许再想别的男子，即便是沐风也不行！” 一直被忽视的轩逸再次发话，方灵转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这话，你还是跟前辈说去吧。” 轩逸一怔，有些不解地看向凤芳灵，却见她抬眸看他，像是菩萨看着朝拜她的平民一般。 “轩逸，你也一样，执念过深，很容易便误入歧途。你也已经进入新的轮回，此刻的你，只是一缕残念罢了。沐风、心儿、凤芳灵，皆是你生命中的一缕过眼云烟，不需再为此纠结。不妨随我一道修道念佛，自可看破魔障，超脱轮回，摆脱地狱煎熬之苦。” 轩逸闭上眼睛，随着凤芳灵这些话，他眉头由紧皱到舒展，显然是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 “阿灵！” 他忽然上前，紧紧抱住凤芳灵：“我都想起来了。对不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凤芳灵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我说的话，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她忽然看向方灵：“你怎么还不走？” 方灵愣了下，点了点头，翻过窗户纵身跳进虚空。 轩逸一怔，连忙奔过去，却只看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以及打开门走进来的轩熠，不由得一怔。 “你看，你和她均已堕入轮回，有了新的生命，所以啊，前身往事，皆不必放在心上。放下执念，方得自在。” 她忽然一惊，身子腾空，却是轩逸拦腰抱起她，径直奔向窗户边。 “既然你我都已转世，那我们就在新的轮回重新开始！”他坚定说完，纵身跃出窗户。 下一秒，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窗户里的凤芳灵：“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成功跃出窗户，她却仍然还在那里？ 凤芳灵站在窗前，语气平淡地道：“我早已说过，我已脱离轮回。但愿这一世，你们能看破红尘，觅得心灵安宁。” 她双手合十，喃喃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仿若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床上的少女眼皮动了动，幽幽睁开。 床边的年轻男孩由惊讶，到难以置信，再到狂喜。 “小灵，你醒了！” 少女无意识般地点点头，紧紧盯着面前男孩，却忽然流下泪来。 这一睁眼，恍然竟是一生的距离。 【上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下篇背景会转回现代。 灵犀究竟是谁？ 玉狐狸到底有什么秘密？ 方灵最后会和谁在一起？ 敬请期待下篇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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