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回到古代卖烧饼 作者:元月月半 文案 甄庆明:三郎,我饿了。 吴三郎:没事,我会做烧饼! 甄庆明:三郎,我破不了案了。 吴三郎:没事,我会读心术。 甄庆明:三郎,有人要打我。 吴三郎:不怕,我前世是拳王! 其实,这是个身为仵作的知县和重生的拳王鸡飞狗跳过日子的故事。 注意:三郎受VS县令攻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种田文 随身空间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三郎,甄庆明 ┃ 配角:小五郎,四妹,东来,东宝 ┃ 其它:发家,致富,养小攻 ☆、初来乍到 “三哥,你咋了?快醒醒,快醒醒……呜呜……三哥……”瘦弱的小孩不断摇晃地上的少年。 耳边嗡嗡的声音吵的拳王烦躁地睁开眼,扎眼的阳光刺的拳王脑门一疼,脱口喊道,“小五,闭嘴。” 清脆的声音让拳王身子一僵,顿时感觉五雷轰顶,这,这怎么回事,他——他的声音怎么变了。 “三哥!”小孩破涕为笑,满眼惊喜,“你没死?太好啦!” “三哥?”拳王咀嚼着这句话,抬起头看着眼前从未见过却倍感熟悉的孩子,拳王的意识陷入混乱。 根据不断涌进脑海里的影像,拳王得知自己来到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朝代——金玉朝。 他现在处于金玉朝东北方的青州府,桃源县吴家村在青州西南,地势平坦,家家户户初夏种黄豆,深秋种小麦,以面食为主,拳王不禁松了一口气,幸好不吃米饭。 身边的小孩是吴家小五,吴家村的吴大明家总共有三个孩子。老大叫吴三郎,说是怕阎王爷把孩子收走,便用名字骗鬼怪让他们误以为三郎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吴三郎有对双胞胎弟妹,弟弟小五郎,妹妹四妹。 而他又为啥躺在地上,拳王盯着蓝天白云深深感到不可思议……他自幼在嵩山习武,又是连着两届世界奥运会拳击比赛的冠军,被一乡野农夫一拳打倒在地,还真,真特么扯淡! 小孩见哥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个傻子,刚收住的泪又流的满脸都是,“三哥,丁大壮已经把聘金给咱了,秋花姐姐也快嫁给县里的员外老爷了,你以后别再去找秋花姐了好不好,我求你了,你要有个万一,我,我可不活了。”说完小孩呜呜哭起来。 “我也不活了……”拳王正想开口,突然出现的童音让拳王转过头,一扭脸才发现,旁边还坐个总角女童,正是吴三郎的妹妹四妹。 “别哭了,我不去找秋花。”拳王心想他又不是吴三郎,春花秋花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说真的?”小五郎抬起袖子抹掉眼泪,“不行,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拳王听到这话惊觉他现在就是吴三郎,不能一下子变得太快,不然,就算孩子也会发现不对。于是装作不耐烦的说,“我说了不去找秋花,拉啥勾?幼稚!” “我就知道三哥说话不算话。”说着小五白了他一眼“枉你对秋花恁好,丁大壮打你她都不出来看看,你想她干啥!” 拳王听到这话好笑,瞧着小孩苦大仇深的样,不情不愿的伸出手指,“拉勾就拉勾!谁怕谁!” “这就对了。”小五郎老成的拍拍拳王的肩膀,“我扶三哥起来,回家晚了娘该担心了。” 拳王猛一起身,身子一晃,左右两小孩抱住他的大腿尖叫道,“三哥,三哥,你咋了?可不能死啊!” “我好好地。”拳王听到这话心酸,原主已经死了,杀人者正是吴三郎心爱的秋花的大哥。看到两个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索性对他们保证,“我以后再也不想丁秋花。从明天开始,我要想法子赚钱,看他娘的谁还敢给我退婚!” “三哥是不是想赚到大钱把秋花抢回来?”小五郎看着拳王,眼中满是质疑。 “不是。娘让我去县里给人家做工,我刚才躺在地上想了想,帮别人做事能赚几个钱,不如自己干!”原主和丁秋花退婚后还来找她就想告诉丁秋花他要去县里,等他过些天赚到大钱,秋花就不用被她爹娘嫁给年近不惑的张员外当小妾了。 可他还没见到丁秋花,就被出现在门口的丁大壮一拳打懵了。至于为何会睡在荒地里,拳王猜是丁大壮怕秋花发现他,就把他扔到地里。小五郎和四妹去村子的另一端的丁家找他,得到丁大壮的话看到自己躺在地上,便认为自己出事了。 别看小五才七岁,三郎这些天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一直看在眼里,接着就问,“三哥想干啥?” “我啥都想干,可是没钱。”拳王晃晃脑袋,发现不晕了,一手牵一个,边走边说,“如果爹娘早点给我本钱让我做买卖,秋花何苦嫁给个糟老头子。” “哼!说白了你还是为了秋花!”小五甩开他的手,指着拳王的鼻子说,“你不是我三哥!” 拳王做贼心虚,不动声色的问,“我怎么不是了?” “你被丁大壮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说着小五郎又哭了,“你要是被丁大壮打死了,大胖二胖欺负我们谁帮我们出气,呜呜……你不是我三哥,不是……” 大胖二胖是二叔的两个儿子,比双胞胎大四五岁,仗着爷爷奶奶宠他们在村里横行霸道不说还经常欺负双胞胎,因为三郎比他们大许多,他们虽然不怕三郎,但还是不敢在三郎面前欺负双胞胎。 三郎的亲爷爷奶奶早逝,吴大明从小跟他叔长大,对叔叔的亲孙子俩胖很是疼爱,即便知道他们欺负双胞胎,一般情况下也睁只眼闭着眼,有了好东西也是想着大胖儿二胖,从来不顾及三郎兄妹的感受,因此他们都不喜父亲。 拳王看着拽着他衣角的小姑娘, “小五要能把爹娘的钱找到,我以后不但使劲揍大胖二胖,还让你俩天天吃肉。” 小五眨眨眼,不信三哥有能耐赚钱。 拳王见此无奈地笑道,“做生意要本钱,我没有本钱哪能做生意。”刚才“自己干”这话他是顺着吴三郎心底的想法说的,回想起吴家勉强能裹住温饱,拳王告诉自己,占着人家儿子的身体的确该好好为吴大明一家谋划谋划。 见小五郎还是不信他,“明天爷爷奶奶就该知道丁家把聘金退给咱们了,那五两银子可是娘背着爹偷偷存了十多年才存下来的,到时候他们一定会管爹借钱。你想想,他们借钱借粮啥时候还过,不如拿来给我做本钱。” “三哥,我知道娘把钱藏在哪里。”四妹晃着胳膊,“快,跟我来。” 三郎趴着地上看着四妹像个小老鼠一样在床底下乱挖,“找不到算了,出来吧。” “等我一会——三哥,找到啦!”说着一个打滚,四妹从床底下滚到三郎脚边,献宝的说,“给,咱家的钱都在这里。” 三郎接过瓦罐就往地上倒,哗啦啦散落一地铜板,捡起藏在其间的银角子,搁手里掂掂,“总共就这点?”说着看向小五,有点不敢置信,如果丁家不把聘金退给吴家,那吴家…… 小五点点头,撅起屁股把一堆铜板捡起来,细细一数,不足两百文。三郎愁的直挠墙,“这点钱够干啥啊。” “那咋办?”小姑娘眼巴巴望着三郎,想到嫂子被赵员外“抢”走,盯着三郎额角上的淤青,突然站起来一阵风跑出去,三郎张张嘴话没出口,四妹又一阵风跑回来,往三郎面前一站,摊开掌心,“三哥,给!” 两个铜板安安静静地躺在四妹的小手心里,拳王这个心大意量宽的大男人看在眼里鼻头发酸,“这是爹娘过年时给你们的,哥不要!” 小五郎哼哼道,“借你的!” 三郎“扑哧”一下乐了,刚想说话,听到有人喊,“小五,四妹,在家么?这俩孩子,大门也不关,鸡都跑出去了……” 听到院里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三郎心中一凛,“娘?” ☆、三郎使坏 “娘从地里回来啦。”说着小五站起来,“哥,快把钱放回去!” “你去拦着娘,别让她进来。”三郎说这话时牙齿打颤,他不是真正的三郎,就算得了三郎的记忆,拳王也不能保证人家亲生爹娘看不出来,“四妹,把这十个铜板放回去。” “剩下的哩?”说着见她哥把钱揣进怀里,“三哥,你干啥???” “嘘!小声点。”三郎想到了原主的极品爹,“我藏起来不让爹知道,不然又该给奶奶了。” 四妹一听,狠狠点头,“对对,快,快装好。”催着三郎把钱揣好,自个爬到床底下把钱罐子埋进原来的地方。 三郎看到四妹出来,才从堂屋里走出去。吴梁氏正在赶鸡进圈,乍一看到应该去县里做工的大儿子,惊诧道,“你咋回来了?” 由于生理习惯,三郎很自然的喊,“娘,我不想去跟人家干活。” 吴梁氏听到这话不是数落孩子,而是问,“咋了?有人欺负你?” “不是!”三郎看到梁氏眼中的关切莫名感到心虚,低下头说,“我想做个小本买卖,多少也比跟别人干活强。” “你这孩子今天咋了。”梁氏有些奇怪,见他额角青一块,伸手抓住他的脑袋,“这是咋回事?他们打你了?你二叔不是说人家掌柜的老好了?不行!我找他去!”说着就往外走。 三郎下意识拦住他,小五郎拽着吴梁氏的衣袖,“跟二叔没关系,是三哥自己作哩。” 吴梁氏听小五说他去找秋花,眼眶一下子湿了,“是爹娘没本事,你和秋花青梅竹马感情那么深,爹娘要能多赚点钱,秋花,秋花那丫头也不会被她娘卖给人家当妾。” “娘,别说了,跟你们有啥关系。”小五眨巴着大眼,道,“谁家定亲不是三五两银子,咱家都不要丁家陪嫁了他们还不知足,活该丁秋花去给人家当妾!” “啪”一声! 三郎吓一跳,看到小五的半边脸瞬间红了,眼泪一个个往下掉,急的抱起小五,“你打他干啥!” “我打他不会说话!”吴梁氏怕大儿子听到小五的话心里难过,可她却不知如今的三郎已不是她那个见着丁秋花就走不动的三郎了。 三郎非但对小五的话没感觉,还说,“小五没说错,是我魔怔了,如果秋花不想嫁给员外,她爹娘也拿她没办法。” “三郎,你你,”吴梁氏不知道该怎么说,“秋花她?”她一个姑娘家哪能拗过自己爹娘啊。 “秋花从今以后和我没关系。”三郎面无表情的说,“明天我去县里置办物件,过几天就自个干买卖。” 吴梁氏听到这话突然想到不对,“你干啥买卖?咱家几辈子都没人会干生意,你会做啥?”说着不由得担忧起来。 “我也是偶然听过路的人讲的。娘,一时半会儿给你说不清楚,等我弄出来你就知道了。”三郎的态度很是强硬,吴梁氏愣住了,有点不认识大儿子。当她看到三郎抱着小五去了堂屋,眼圈又红了。 吴大明回到家看到梁氏在抹泪,“我听满仓说三郎没去县里干活,你别难过,等丁秋花嫁到县里他没了念想就好了。五两银子啥样的媳妇娶不到,非她丁秋花不可!” “孩子爹,你想左了。”吴梁氏唉声叹气道,“三郎听过路的人说个什么买卖,我问他啥他也不说,我怕那孩子为了赚钱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买卖哪是那么容易干的,干好了好,要是干不成,三郎,三郎回头再伤心难过,我们可咋活唷。”说着哭的更凶了,“你瞧瞧儿子瘦成啥样了,来阵风都能把他吹走。” 吴大明一屁股坐在锅屋门前,蔫着脑袋,“三郎要干买卖就让他干,反正那钱也是给他娶媳妇的。” “三郎要是干不成,可咋办?”吴梁氏一想到那些钱是自己从丈夫手中硬抠出来的,就忍不住担心。 “他如今这样咋娶媳妇。”吴大明说,“不忘了丁家闺女,硬给他娶个媳妇也是祸祸人家。” 两口子正说着,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敲门声,站起来便见四妹机灵的去开门,“爷爷?奶奶?你们咋来了?”小四妹傻傻地问。太不禁念叨了吧。 “女娃子,你爹呢?”吴老汉看都不看孙孙女一眼就往里走。 “在灶房里。”说完四妹拔腿就往堂屋里跑,见小五还趴在三郎怀里哭,小声说,“快别哭啦,讨债的来了。” “谁?”三郎问 “爷爷奶奶。”说着往三郎怀里瞅,“三哥,钱藏好了?” “藏好了。你们呆屋里别出去,我去看看。”说着把小五放在床上,走出门听见吴老汉说,“大明啊,听说三郎和丁家退亲了?丁家也忒不地道了,俩孩子再过一年就成亲了,咋能说退就退!” “唉,老话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丁家攀上赵员外也不容易,我总不能上他家去闹吧。”吴大明想说,要点脸的人都晓得宁做平民妻,不做富人妾。丁家那么不要脸,就算他们现在反悔了,丁秋花也甭想进他家门。 看到三郎从樘屋里走出来,话锋一转,问,“二叔,吃饭了么?没吃我让娃他娘多做点。” 三郎一听,计上心来,“四妹,多洗点荠菜,娘,多做些荞麦饼子,爷爷奶奶要搁咱家吃晌午饭。” 四妹和吴梁氏听到三郎的话同时呈呆滞状,家里没有荠菜啊,杂面馒头都放锅里了,干啥做荞麦饼哩。没等她们问出口,吴赖氏忙说,“我们吃过了。”说着撇撇嘴,心里直犯嘀咕,荠菜老的猪都啃不动,吴大一家子还吃?瞅着面前的三郎瘦的像猴一样,有些怀疑这趟来的值不值。 吴老汉看到满院子鸡屎,心里腻歪,“大明,听说丁家把礼钱退给你们了,你看大胖过两年也到了定亲的年龄,二明想把他的房子盖起来,手里的钱不够,你的钱先转给他用用。” “啊?”吴大明晃了一下神,“三郎的礼钱?” “对!”吴老汉点点头,背着手使唤他,“快拿去。” “不行欸。”吴大明没动,“三郎的礼钱还要用。” “用啥?”吴赖氏尖声问,“又把他的亲事定下了?你咋能这样干,眼里还有没有我跟你叔!上次你婆娘不声不响的和丁家结亲,看看都成啥样了?吴家村的人哪家不笑话你!非等着人家戳着你的脊梁骨说吴大明没见过儿媳妇你才高兴!” “不是。”吴大明期期艾艾说,“三郎想做点小买卖……” “他?就他?”吴赖氏一下子跳到三郎跟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说,“连个女人都守不住还想做买卖?你怎么恁会祸害!还嫌老吴家被你祸害的不够?!” 四妹被吓一跳,躲在三郎身后,反唇道,“奶奶说啥哩?三哥咋就不能做买卖,赵员外以前也是泥腿子,凭啥三哥不能当员外爷!” “个死丫头,我说话你插啥嘴!”说着指着吴梁氏,“你就这样教孩子哩?不会管教我给你教!” 四妹吓得一缩脑袋,三郎感觉到小姑娘的身子颤抖,“奶奶,其实我也不想做买卖。” “啥?”院子里的所有人顿时瞪大眼,小五郎走到门边听到他的话身子一趔趄,“扑通”摔在地上。 ☆、鸡飞狗跳 “好你个吴大明,不想借钱直说!我能抢你的不成?就当我跟你叔叔白养了你恁些年,犯得着拿三郎说事!”吴赖氏看到三郎点头,一步又蹦跶到吴大明跟前,三郎见她走个路晃晃悠悠的,真怕她一激动摔个好歹。 又听她拿养育之恩说事,担心父亲心软把罐子里的最后十个铜板也给她,很自然地挡在父亲面前,“奶奶听我说完。” “说!”吴老汉怒瞪着吴大明,吴大明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而他这副表情看在吴老汉眼里,坐实了吴赖氏的话。 三郎低咳一声,清清嗓子,“早两天下大雨,我家的三间茅草房没有一处不漏水,那时候丁家还没把聘金还给咱,家里一时拿不出钱请人帮忙修房子,就想到爷爷奶奶家还有几间厢房,正打算抽空跟爷爷说说,让我们搬过去住,等有钱了再修房子!” “你们现在有钱了!”吴赖氏警惕的看着三郎,准备及时反击他。 “是呀,可大胖不是要用钱么。”三郎说,“我想过大胖弟弟过两年要定亲,于是和爹娘一合计,不如我拿钱做个小本买卖,等大胖娶亲时我也能帮衬一二。而你和爷爷今天过来了也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归,要不这样,娘,你把钱拿给奶奶,咱们顺道也搬爷爷家去住。等以后赚了钱,我再做买卖。”说着冲小五递个眼色。 “好啊,好啊。”小五郎从地上爬起来,机灵的说,“好啊,好啊,爷爷家有白面馍馍,我要吃白面馍馍,不要吃荞麦饼!”说着上前拉住已经傻眼的吴大明,“爹,快去收拾东西!对了,咱家的鸡鸭猪羊要不要弄过去?” “要,要。”四妹一听有白面馍馍,她没小五聪明,误以为这是真的,飞快的跑到鸡圈门口,小手一推门,把吴梁氏刚赶入圈的鸡放出来,嘴里吆喝着,“奶奶,我先走了!” “站住!谁同意你们去的。”吴赖氏反应过来就去拦四妹,一想到为了几两银子要养吴大明一家,吴赖氏不干了,冲吴老汉使个眼色,“你家修房子当紧,大胖明年再盖屋也不晚!” “对!对!”吴老汉一边往后退一边说,“三郎,别忘了,你赚了钱要留着给大胖盖屋!” “爷爷,别走啊,等等我。”小五郎看到吴老汉不声不响蹭到了门口,手里的小棍往地上一甩,鸭子扑通扑通就冲着吴老汉飞去。 “奶奶,爷爷都走了,咱也走吧。”四妹见小五往外跑就有样学样,像个小泥鳅一般顺溜的从吴赖氏怀里钻出来,一边赶鸡一边叫着,“五郎,等等我!别走那么快!” “四妹,你们干啥去?快回来!”三郎及时喊道。 吴大明一听这话,登时从呆滞中回过神,两口子相视一眼就往外跑。看见鸡鸭扑通叔叔婶子满身毛,两个孩子还在后面追,边追边喊,“爷爷奶奶等等我们!” 他们一叫,吴老汉和吴赖氏走的更快了,左右邻居皆出来问咋回事,夫妻俩二话不说,一人捉一个就往家去,也不管跑的到处都是的鸡鸭。 比三郎大两岁的满仓见他捉了鸭丢了鸡,便上前给他搭把手,“这些都是咋回事?你爷爷奶奶怎么大晌午的来了?” “二叔要给大胖盖屋,我爹想把丁家退回来的礼金给爷爷,可你也晓得我家这些年也就存那几两银子,房子再下场大雨非塌不可,所以我们合计合计搬到爷爷家厢房里去住。不知道为啥,爷爷奶奶突然说不借钱了,没等我们收拾好家什,他们就出来了。” 满仓登时愣了,接着围观的众人哄然大笑起来,满仓笑的扒着他的肩膀揉肚子,“你怎么那么傻咧。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和小五郎正长身体,他们怕你吃的多,当然不要你们去了。” 三郎傻傻的说,“啊?不会吧?我家有粮食。”浑然不提自家刚才穷的要吃野菜梗子。 “别忘了,你奶奶搁咱们村出了名的只进不出,想喝她家一口凉水都难,就你,还搬到她家厢房里住,做梦呢。” “可是,五两银子啊。”三郎为了让大家相信吴赖氏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固执地说,“我觉着奶奶应该是见我家房子太破,才不借钱哩。” “你真跟你爹一个德行。”满仓他娘一边帮三郎赶着鸡鸭一边说,“不是我说你奶奶,他们但凡讲究一点,你家也不会过成这样。吴二明家的那处青砖大屋至少有你家一半。 要不是你娘会过日子,你以为你能跟秋花定亲。”说着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你也长大了,小五郎和四妹还小,以后干啥事长个心眼,别让你娘那么累!你家有你爹一个不着调的就好了。” 三郎被说落的低下头,满仓劝道,“别嫌我娘说话难听。” “二叔家的大瓦房真有我家一半?”三郎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倏然抬起头,装作不敢相信又有些羡慕嫉妒的问。 “是呀。”满仓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娘没说么?” “我娘?”三郎不晓得吴梁氏平时说了哪些话,不过,想到吴家只有三间土坯房和一间茅草灶房,小五和四妹身上的衣服还是原主小时候穿的,便胡诌道,“爹说爷爷奶奶把他养这么大不容易,有好东西合该孝敬他们,就算自己日子过得艰难点。难道我爹说的不对?” “对个屁!”吴蔡氏“呸”他一脸唾沫,“孝敬老人没啥错,那也要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真当你爷爷奶奶白养你爹恁些年?” “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刚想离开的邻居们倏然停住脚,好奇地问。 吴蔡氏鄙视睨了三郎一眼,“你亲爷活着的时候那日子过得可是吴家村头一份,要不是那年发大水你爷爷奶奶从县里回来的时候被洪水淹死了,他吴二明盖大瓦房?他喝西北风还差不多!” “娘,别卖关子,快说。”满仓见三郎的眼瞪的滴流圆,“你以前不是讲吴二明家的房子是三郎家这些年帮衬着盖起来的么?咋又和他亲爷爷的死有关系?” “不错,我是那样讲过。但是,我也听老一辈说,三郎他爷死的时候三郎他爹都十岁了,依照他家那日子,家里至少存十多两银子,可吴赖氏却说她从没见过什么银子。 “还有,那时候村里见大明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生活艰难,就没把他爹娘的地收回去,等大明跟吴赖氏一家子生活,吴赖氏就种了大明家三个人的地。对了,三郎,你爷爷奶奶的地吴二明还种着咧。” “难怪吴老汉家有那多地。”现在是暮春时节,再过两个月就可以收麦子了,人们想到吴赖氏又能收很多粮食,不禁咂咂嘴,“我要是有那多地,我家也能盖上青砖大瓦房。” “那当然!别忘了还有三郎他爷爷留下的钱,也被吴赖氏给弄去了。就那吴赖氏还天天念叨自己心善,把你爹养大还给他娶媳妇什么的,她咋不说是看上你家的田地钱财了,不得已才收养你爹哩。” 三郎趁着众人不备,狠狠掐自己一把,紧接着众人就看到他脚下湿一片。 “哎,孩子,婶子说这话可不是惹你哭哩。”三郎平常很老实但也很热心,邻居家有点事只要他看到总会去帮忙,众人一见他眼圈通红,忙上前安慰他。 三郎吸吸鼻子,“我没事,谢谢婶子跟我说这些,你要是不讲,等这些鸡鸭长大了我又该给爷爷奶奶送去了。” “可不能!”吴蔡氏急忙说,“再过些日子天就热了,把鸡鸭卖了给四妹扯点布做身姑娘家穿的衣裳。” “对!”旁边一年轻妇人也说,“小姑娘长得快,长大了再穿你的衣裳到处走,到时候能不能找到婆家都两说。” 三郎听到这话胸口发热,摸着被他揣进怀里的两个铜板,想到小姑娘关切的眼神,“我以后不听爹的话了!”说着狠狠点点头。 “这就对——”吴蔡氏的声音戛然而止,“我,我怎么听到四妹在哭?” ☆、弟妹挨揍 三郎想也没想抬脚就往家跑,左邻右里见他这么着急,也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摇摇晃晃的跟着他跑。 而三郎跑到门口看到吴大明两口子一人手里拿个鞋底,两小孩被打的哇哇大叫,众人慌忙扔下鸡鸭去拉架,“好好地孩子打他干啥!”说着把四妹从他手里夺回来站。 “疼吗?”看着小五脸上的旧伤没好又添新伤,拳王非常心疼,“你为啥打小五?”拳王气的连娘都不叫了。 “娘嫌我贪吃。”小五找到了主心骨,趴在三郎肩上嗡嗡的说,“哥,我就想吃个白面馍馍,娘为啥不让?奶奶家的白面还是爹送去的,哥……”说着说着三郎肩上湿一大片。 三郎鼻子发酸,这次不是装的,“爹,娘,双胞胎哪里错了,你们要往死里打他们?”说着扭过头,“婶子大娘们说说,孙子想去爷爷家吃个馍馍也是大罪?” 她们刚才都劝三郎以后要懂事点,吴蔡氏率先说,“吴大明,你脑袋被驴踢了?你闺女儿子跟你亲还是你叔叔婶子跟你亲?这么大的孩子哪个不贪食,她们就算吃了吴赖氏的馍馍你能逮住打一顿?” “就是!有本事打孩子就该有本事让孩子吃上白面馍,没那个本事还拿孩子出气,你们是当父母的么!” 吴梁氏张张嘴,吴蔡氏不容她开口,“我以前觉得你挺不错的,刚才还跟三郎说他娘不容易,要他好好孝敬你。好么,我话音没落你就打孩子?吴梁氏,是不是觉得给老吴家生对龙凤胎自己很了不起!” 看到义愤填膺的众人,三郎一手抱着一个弟弟妹妹退到邻居们身后,等众人说的差不多了,爹娘被说哑巴了,三郎才放下小五和四郎,小声说,“满仓,替我跟婶子说声谢谢。”说着冲邻居们的背影呶呶嘴。 满仓拉着他娘,“别说了,快回家做饭吧。” 三郎适时地**来,“婶子大嫂们,都怪我没本事,我明天就去县里找活。”说着看向还在抹泪的小五和四妹,“一定让他俩吃上白面馍馍,不用天天想人家的。” “吴大明,听到了么?”吴蔡氏早看他不顺眼了,“三郎都比你懂事!” “我……”吴大明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以前也教训过孩子,啥时候惹来过邻居们指责啊。乍一看到一帮人对他狂喷口水,别说他了,吴梁氏也傻了。 三郎瞧着他俩那样,心底冷哼,嘴里说,“我爹以前糊涂,他以后会先想着我们再孝敬爷爷奶奶哩。” “但愿这样。”吴蔡氏不屑地扫了吴大明一眼,“三郎,有啥事就去我们家找满仓或者找你大叔。放心,我们不会像有的人那样,磨二两白面都给你爷爷送去,让三孩子喝西北风。婶子家里别的没有,一口热汤还是有的。”说完又瞪吴大明两夫妻一眼。 等闹哄哄的邻居们都走了,鸡鸭被赶入圈里了,吴大明的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二叔来管他借钱而已,以前也不是没借过,怎么一下子整出那么多事! 吴梁氏听到他问自己,“今天这都是咋回事?”直觉去找三郎,总觉着三郎今天也很奇怪,像换了个人,“我怎么没听你说要翻修房子?” 对了!吴大明一拍大腿,可不就是房子惹起来的么, “三郎,刚才胡说八道什么,咱家啥是啥要修房子?”吴大明见他扫地,一把夺走他的扫把。 如今三郎可不惧他,淡淡地说,“爹是没说过。那我说错了?还是你想把钱送给爷爷,如果那样的话,我和小五现在就去跳河,干脆死了算了!” “你敢威胁你爹!”吴大明扬起扫把要打他,三郎一个闪身躲过去,冲着他爹娘说,“不死活着干啥?连块白面馍都吃不上,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三郎,你是戳你爹娘的心窝子啊。”吴梁氏哭天抢地说,“我知道我们没本事不能让你娶秋花,可你咋能这样说话啊。” “娘,和秋花没关系。”说着冲俩小孩喊,“过来!” 小五和四妹一人抓住三郎一只手, “三哥,你不能撇下我们自己跳河,不然,不然——”四妹词穷了,小五接道,“不然我俩做鬼都不放过你!” “听见了吗?他俩宁愿跟我去死也不愿跟你活着。知道为啥?就是因为你眼里心里从来没有我们,我们还活着干啥!” “三郎,你咋能这样说你爹咧。”吴梁氏哽咽道。 拳王不是原主,看到吴梁氏三句话没说完又哭,心里很腻歪,可他占了原主的身体又不能不搭理她,“我说错了么?上次爹去县里买东西回来带了两串糖葫芦,双胞胎从你走就在村口等你着,可你倒好,糖葫芦全给大胖和二胖都不叫他俩见影。 “大胖二胖多大?快娶媳妇的人了还吃糖葫芦,你当时想过眼巴巴看着你的四妹和小五了么?”这是原主一直想说的话,苦于他惧怕父亲的威严一直没敢讲。 怕他们发现自己和原主差太多,想到吴梁氏刚才误会自己今天整这出是被秋花刺激的,就说,“我想过了,但凡我有点能耐他丁大壮也不敢打我。今天把话撂在这而,从今往后,双胞胎也不用你们养,你自己做活挣的钱爱给谁给谁,我们不稀罕!” “混账!反了天了!”吴大明听到他的话气的肺管子都炸了。 吴梁氏果然认为三郎今天突变是被丁大壮打的,见吴大明起身找棍,慌忙拦住他,哭腔道,“孩子他爹,你想干啥?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三郎根本不理这夫妻俩,他本来也像蔡氏那样以为梁氏这个娘当的不容易,见小五那么小的孩子被她打的鼻青脸肿,心里莫名地窝火。 要不是顾忌对方是原主的爹娘,拳王早一拳揍过去了。不能动手,拳王赌气的说,“四妹烧火,我给你们做油饼吃!”说着拉着两小孩进了灶房,三下五除二把锅里的杂面馒头和咸菜收拾出来,就开始刷锅和面。 吴梁氏和吴大明还在外面掰扯,听到四妹奶声奶气的问,“三哥,啥是油饼?”夫妻俩的争吵声突然停了下来。 孩子长这么大没吃过油饼,吴梁氏心里堵的慌,一想不对,“三郎,咱家没油了!” 三郎打开油罐子,“嗯,够做一顿油饼。” “你今天用完了明天吃啥?”吴梁氏想上前夺油罐子,可如今的三郎冷冷一瞥,她生生止住脚步。 “丁大壮不是把礼钱给你了么,没油了明天去县里买呗。”三郎心里堵得慌,就说,“手里有钱不花,早晚也被爹送给别人。” 吴大明见他挖一块猪油放在锅里,气的浑身乱颤,“让他使劲作!看他能作几天!” “爹,娘,你们吃饭去吧。”说着指了指放在案板上的杂面饼,“四妹,小五,以后别吃那些东西了,不然就会像我一样矮,活该被丁大壮揍。” 吴大明一听,胸口憋的生疼,一口气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啥都没吃转身就走。 吴梁氏忙问,“你干啥去?” “下地除草!”吴大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吴梁氏也被三郎左一句右一句噎的不轻,想说他两句可一对上三郎埋怨的眼神,吴梁氏包起杂面馒头扛着锄头也走了。 小五听到大门“咣当”一声,怯怯地问,“三哥,爹娘生气了,咋办?” “不用管他们。四妹,去把罐子里的铜板拿出来,一个也不给他们留。”拳王一看到四妹的脸肿的像发面馒头,鼻子就不断往外喷火。 “啊?”四妹闻着从锅里不断冒出来的香味吸溜着嘴,听到他的话一张嘴,哈喇子出来了。 三郎又好笑又心酸,“听哥的没事!”现在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咸菜里面放点油,然后就着馒头吃,让吴大明吃几顿没油的咸菜,三郎并不觉得过分。 “三哥,那是咱爹娘。”小五不敢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我又没说把家里的粮食卖了使劲饿他们。”三郎盛出摊好的煎饼,把煎饼一分为二,“快吃吧,我再做。” “真香!”四妹擦擦口水,“三哥,这半你吃,我和小五吃这一半就够了,咱别做了。” 三郎差点哭出来,眨眨眼硬把眼里憋了回去。可当他们吃过晌午饭,三郎剥掉小五的裤子,见他腚上全是鞋底印,自打父母去世后再也没哭过的拳王哭了。 ☆、随身空间 “三哥,不疼,你别哭。”小五从他怀里滑出来,一把扯上裤子,“过几天就好了。” 三郎擦擦眼泪,冲四妹伸出手,“过来让哥看看。” 四妹摇摇头,“没事的,三哥,过两天就不疼啦。”说着还冲三郎笑了笑。 看着弟弟妹妹苍白的小脸,拳王吸吸鼻子,嘴里不禁说,“要是有药就好了。” “不用药。”小五听到他的话紧张的说,“你不能乱花钱,咱还要干买——”一句话没说完,看到三郎手里突然多出的东西,惊诧道,“这是啥?” 三郎看着手里非常熟悉的药物喷剂也傻了,这支药是队里发的,由于职业关系,他前世的家里备很多,即便回到老家给父母上坟,他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也放了几支,怎么,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在他手里。 明明艳阳高照,三郎却感到脚底发寒,魂不附体的说,“小五,掐三哥一下?” “为啥?” “快点!”三郎陡然拔高声音,小五身体一抖,往他身上掐一下。 三郎“哎哟”一声,药物喷剂还老老实实地躺在他手心里,看着弟弟妹妹像看神经病一样,咧嘴傻笑,“快,脱裤子,哥给你们上药!”说着晃晃手里的东西。 “这是药?”小五不信。 “当然了!“三郎一把抓过他,再次剥掉他的裤子,“用了这药啊,你们明天一早就好了。” “疼,疼,三哥,疼……”小五双腿乱蹬,鬼叫着,“三哥杀人了!三哥杀人了!” “臭小子,不使劲揉揉你的屁股明天就不用要了。”说着往他腚上拍一巴掌,小五跳起来就要踢他。 四妹一见三郎看她,起来就往屋里跑。 三郎看俩孩子用见鬼的眼神偷偷瞅他,冲他们咧嘴一笑,小五慌忙关上樘屋门。 三郎起身把院门关严实,然后往樘屋里看一眼,小五从门缝里瞧着他要进来,冲着四妹就喊,“快,咱快藏起来。”说着就往床底下钻。 小五声音不低,三郎听到他的话转身往灶房里去,闭上眼嘴里默念着,“要是有烧饼炉子就好了。” 拳王前世的家在嵩山脚下,父母是本本分分的农民,由于家里地少就干起了做烧饼的买卖。等拳王长大一点,被送到少林寺学武功,他父母便把摊子支在了少林寺外面。 拳王完成师傅布置的功课就会跑到外面帮父母和面,因为他力气大,他家的烧饼比别家的都有嚼劲,生意自然也很好。 拳王为了照顾不食荤的师兄弟,便让父母做一些素烧饼,一来二去,拳王在寺里的人缘好极了。省武术队来寺里挑选弟子,拳王便被好些师兄弟推了出来,机缘巧合下他进了国际队成了散打运动员,第一次打公开赛便拿了冠军。 而父母不习惯京城的生活,很希望每天都看到从少林寺里跑出来的小和尚,他父母便一直坚持卖烧饼。 寺里的大小师傅也都认识拳王的父母,拳王拿到两届奥运冠军后名气更大了,他父母摆摊卖烧饼时,贪嘴的小和尚们总会帮他们和面推车。 有次下雨,老两口没出来摆摊,可等到天晴了还没见到他们,小和尚们便找到拳王家里,到他家就看到拳王的母亲像个傻子一般坐在他父亲身边,他父亲的身体早已僵硬。报了警,法医过来一检查,老人突发脑溢血身亡。 拳王的父母感情深,没等他父亲下葬,母亲受不了老伴去世跟着去了。国家队见拳王非常伤心难过,在他强撑着打完比赛后就放了他两个月假。 拳王靠在父母坟头的碑记上眯了一会,再醒来便来到了古代,还是异时空。 拳王睁开眼,看到伴随着父母一生的烧饼炉子和用炭的烤箱同时出现在眼前,抬手给自己一巴掌——很痛,他没做梦。 突然想到有次去打比赛,师弟收拾大包小包的行李时嘀咕着,“如果有随身空间就好了。” 拳王连忙集中精神冥想,可什么也想不到,正当他要放弃时,突然发现他给父母盖的二层小楼出现在了脑海里,小楼面前不是院子,而是他家的两亩地,四周白蒙蒙一片,屋里的东西却清新可见。 除了父母的衣物都随他们而埋进地下,家里的锅碗瓢盆一样不少。 看着桌椅家具,拳王仿佛还能看到父母边吃饭边唠叨,“早知道不让娃子去京城了,三十好几的人连个对象都没,看看咱们周围的小伙子,比娃子小十岁啊,人家的孩子明年就上幼儿园了。” 拳王嘴边泛起苦笑,怎么告诉父母,他以前对女生没性趣,后来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想到每每把奖金给父母,父母总是一边念叨自有钱一边把钱接过去,然后换成黄金存起来,说是留着给孙子上学用,因为黄金不会贬值。 想到这里,拳王一激灵,赶忙掏出怀里的钱,看着手里的银角子,拳王不屑地哼一声,老子有钱!就在老子脑袋里! 接着,拳王手里多出六斤黄金。 抽出一根一两重的金条,也是拳王第一次得冠时的奖金,冲着炉子和土制的烤箱一咧嘴,地上的东西凭空消失了。 敲开门,留下四妹给他的两个铜板,剩下银子和铜板又让四妹放回去了。 小五不明所以的问,“三哥,两个铜板也能干买卖?” “能!明天就去。”拳王摸摸小五的脑袋,想到原主这些年连个完整的鸡蛋都没吃过,暗暗发誓,一定替原主照顾好弟弟妹妹。至于吴大明夫妇,如果他们还能救,拳王不介意为他们养老送终。 毕竟,自己名义上也是他们儿子。如果做太绝,弟弟妹妹会难过的。 心里有了主意,三郎趁所有人睡着的时候,把小五和四妹的衣服鞋子收进了空间里。他虽有钱,却不想让俩孩子太早穿上新衣裳,等卖一段时间烧饼,俩小孩知道赚钱艰难了,拳王打算再好好犒赏他们一番。 于是,翌日一早,三郎煮点杂面汤,也没管吴大明夫妻俩,看着四妹和小五吃好喝饱,就出去找人帮忙翻新房子,然后又去县里买材料和猪油。 等到下午,来修房子的人过来干活,看着吴大明付了前期工钱,三郎一手牵一个小孩打算去离此地五里路的桃源县。 家里能修房子,吴梁氏极高兴,总比把钱给吴二明好。所以,她虽然还是觉得三郎昨天说话太过分,看到他出去,“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你们干啥去?” 他仨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搭理爹娘,听到问话,三郎头也不回的说,“去县里。” “这时候去县里干啥?”吴梁氏问。 三郎说,“二叔给我找的活如果能干我就在县里干活,挣到钱再来家。” “可你带他俩干么?”吴梁氏听吴二明说过,掌柜的管吃管住,因此并不担心三郎。 三郎冷冷瞟一眼吴大明,“我可不敢把他们留在家里,万一我回来晚了,说不定他俩的身体都僵了。” “吴三郎,你啥意思?”吴大明倏然站起来,“还当我是你爹!?” “爹,你当然是我爹。”三郎从未见过不疼自己的孩子 反而疼侄子的父亲,“我上午和掌柜的说了,他允许我带着小五和四妹去干活。他俩这么听话,我少要点工钱,只要掌柜的是个人,他就能管小五和四吃饱。” “可是,”吴梁氏很担心。 “让他走!”吴大明打断她的话,“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 三郎不会讲什么不回来的话,这里是吴家三个孩子的根,没有根,即便在外面过得再好,小五和四妹也会感到不安。 看到吴梁氏又想哭,三郎无奈地说,“娘,等下个月掌柜的发钱了我们就回来看你。这里离桃源县只有四五里路,地里不忙了你也可以去县里看我们。” 吴梁氏一听这话果然不哭了,不断交代着小五和四妹别调皮,不然掌柜的会很生气。她说的越多,三郎越感到心寒。既然这样,昨天又为何下狠手打小五,只因为小五闹着要吃白面馍馍让她感到丢脸? ☆、另起炉灶 “三哥,你不干买卖了?”小五仰起脑袋问。 三郎伸手抱起四妹,“刚才是骗娘哩。爹不信我有本事做买卖,如果跟他们说实话,爹娘一定不准你俩跟我出来。” “那咱们以后能吃上白面馍吗?”四妹忙问。 拳王心酸,“能!不过要过些天。”他今天上午去县里买修房屋的材料时不让吴大明跟着,就是趁机把金条换成银子和铜板,然后又在县里最热闹的地方高价买个小院。 两边住的是大户人家,前面又是县衙,三郎不担心小五和四妹偶尔留在家里会出啥事。虽然房价很贵很贵,但对如今的他来说,双胞胎是他这辈子最亲的亲人,别说几两黄金,就是花光所有积蓄也值得。 而就在他们到达县衙后面的小院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相府中,甄丞相正把小儿子往这边赶。 既然是小儿子,父母的掌中宝,相爷应该在京城帮小儿某个差事啊,为何把他扔到里京城千里的桃源县呢。 这事说来话长。 常言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许是历史不可逆,存在了千年的金玉朝慢慢走向衰落。 当朝皇帝年迈无能,太子因占着嫡长子的身份,甫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怎奈太子见识短浅,睚眦必报的性格导致朝中大臣人人惶恐不可终日。 就算只忠于百姓的丞相也免不了被太子时不时地漫骂。甄丞相一想到皇帝驾崩之时便是甄家遭难之日,便茶不思夜不能寐。 骤然看到出现在书房里的骷髅头,甄丞相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丞相拎起鞋底就揍守在床边的小儿子。 父亲身体有恙,甄庆明不敢躲藏,一边抱着脑袋一边嘀咕,“打人不打脸,打人不打脸。” “还知道要脸?!”丞相累的气喘吁吁,“你堂堂进士出身,什么不好干非要当仵作,甄家的脸可叫你丢尽么!整天抱着骷髅头不松手,你以后就跟死人骨头过一辈子吧!” “爹,庆明自小胆子就大,他喜欢摆弄死人尸体已成习惯,我看不如让他外放任县令,反正地方上的县令兼着仵作职责。” “太子的人天天盯我,为父一动不能动,你有什么好主意?”丞相问大儿子。 “青州府西南有个桃源县,那里是平原重地,因为是端王治下,百姓生活非常好……” “我不去!”甄庆明打断哥哥的话,端王是皇上最有才的儿子,他治下的州县一定极少有凶案发生,到了那里说不准一年也碰不到一件案子,岂不是要憋死他。 “不去也得去!”说着甄丞相见他梗着脖子,“难道你想留在京城等着甄家被太子一网打尽?” 甄庆明登时没了言语。丞相见此,喊东来东宝,“给你们少爷收拾行李!” 两个小厮一声,“是!” 甄庆明拿着父亲写给端王的信件带着两个小厮,乔装打扮一番出了京城。 小五看着眼前的宅子,“啊”了一声,“哥,哥,咱住这里?” “是哩。”三郎敲一下门,“吱呀”一声,从里面出来个老婆子。一看到三郎,忙不迭道,“东家回来了?这是小东家?” “对!有吃的么,我们饿了。” 孙婆子道,“知道东家下午回来,饭早就做好了,我去盛。”说完就匆匆往灶房里走。 俩小孩默契十足的同时看向三郎,异口同声地问,“三哥,这是咋回事?” 三郎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我在地上捡块金子,或者我把自己抵押给当铺换来的银子吧。 蹲下去和弟弟妹妹平视,“小五,先不要问哥,等以后哥再慢慢跟你们说,行吗?” “那你有没有干坏事?”小五很担忧。 三郎道,“咱们前面就是县衙,里面住了好多衙役,我要是干了坏事可不敢住这里。” “那我们等三哥以后慢慢说。”小五鬼精鬼精的,觉得三哥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也不信三郎有本事一下子搞到钱,“哥,你,你要是有啥为难的事,可一定要跟咱们说啊。” “那好,咱们去吃饭。”三郎一手牵一个走进灶房里,段婆子已把小米粥、咸菜和窝窝头端了上来。 四妹惊呼一声就伸手拿窝窝头,小五手里的筷子“啪嗒”一下打在她手背上,“三哥还没吃?” 三郎笑了笑,“赶紧吃吧,待会要帮哥干活咧。” 弟弟妹妹跟着他走四五里路没喊一声累,三郎不禁又对两小孩高看一眼。而小五听到这话,仍旧等三郎先开饭。 别看只是普通的窝窝头和小米粥,双胞胎吃得直打嗝。 “咱们以后都吃这些么?”四妹眼巴巴盯着窝窝头砸吧着小嘴说。 三郎道,“不吃。”说着看到双胞胎脸上失望,“等哥挣到钱,咱们天天吃肉。” “白面馍馍都吃不上还吃肉?你还是先挣到钱再说吧。”小五见三郎的口气越来越大,白了他一眼,“要是吃好了咱们就去干活。” “走吧。”三郎看到小五眼里的鄙视,好气又好笑。带着他俩来到厢房,指着放在木板车上的烤箱和烧饼炉子,“待会儿把火炉洗干净,再把你俩的房间收拾一下,明天一早我就出去卖饼。” “卖饼?卖大饼?你想到的买卖就是卖大饼?”小五一听连声质问。 “不是咱们吃的那种硬邦邦的饼。”三郎一边打水一边吩咐孙婆子把双胞胎以前的衣服拿出来洗洗。 “哥,你啥时候把我们的衣裳拿来的?”四妹好奇地问。 三郎道,“上午偷偷拿出来的。”说着一顿,吴梁氏居然没想过给双胞胎带换洗衣裳,这个娘当得,三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孙婆子为啥叫你东家?”小五进门就想问,看到香香的小米粥一下子给忘了。 “因为我管她吃住。”三郎怕小五再问别的,“你俩在家好好地把板车和炉子擦洗干净,我出去买点东西。” “有钱么?”四妹忙问。 三郎扭头看她一眼,“没钱哥就把你俩卖了。” 小五冲他做个鬼脸,接着就挥着小手让他滚蛋。 三郎轻笑一声来到街上,看到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品,突然想到了空间里的二亩土地,抬脚走近粮食店。 五十斤良种和二十斤白面压的三郎肩膀发疼,想到原主十八岁才一米七,忍不住担忧起来,这身高还会再长么。 靠在墙边歇一会儿,瞧见周围没人了,一个闪神,放在地上的粮食和白面凭空消失了。 三郎甫一出来,打算去买些猪油和芝麻,突然看到从远处来了一队衙役,“这位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城东赵员外的夫人找到了,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杀了人家赵夫人不够,还把尸体扔到河里。这不,县丞老爷正派人去河里打捞尸体……不能跟你说了,我要过去看看。”被三郎拦住的汉子拨掉他的手就往城外跑。 “赵员外?”三郎嘀咕一句,“不会是秋花要嫁的赵员外吧?”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说,“听说赵员外要纳妾,赵夫人不会是受不了有人跟她抢丈夫,一怒之下投河自尽的吧?” 此言一出,三郎心中一惊,还,还真是?! ☆、创业艰难 三郎不知为何,听到人家说赵夫人投河自尽,总觉得这事有点诡异。一想到小五和四妹还在家等他,也顾不得关心别人的家事了,重新买了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大箩筐就往家去。 “你又乱花钱!”没等三郎放下扁担,小五一步跑到他跟前,“咱们越是没钱,你买糖干啥?” “这些都是用来做饼的。”三郎晓得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七岁的娃娃教他怎么过日子,三郎顿时哭笑不得。 眼看着天快黑了,抬手把双胞胎扔进热水桶里彻头彻尾洗干净。等到他俩睡着,三郎的神识钻进了空间里。 看着跟他来到异时空的二亩地,三郎仿佛能看见父母在田间劳作的身影。于是,他试着用神识把良种撒入泥土中,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三郎登时兴奋地在床上乱打滚,这一滚就到四更天。 猛一听到“梆梆”的打更生,三郎“扑通”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接着就端着油灯进了灶房。 孙婆子年龄大了,平时觉也少,一听外面有声音,老婆子想也没想起身就往灶房里去,一见是三郎,堆着满脸褶子问,“东家,起恁早干啥?” 三郎正在和面,乍一听到说话声吓得咯噔一跳,“婆婆,你走路咋没声欸。”心想,回头就去买条狗。万一来了贼人,他前世纵然是拳王,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东家和面干啥?”孙婆子慈祥的笑着说,“这哪是爷们干的活。”说着就撸袖子,“让老婆子来吧。” “不用了。”三郎连连摆手,“我打算做点吃食拿出去卖,你手劲不够。” “那我帮你烧火。”说着又蹲到锅门前。 “别忙乎了,我不在家里做。你们昨天下午刷的那两个铁家伙就是我做大饼用的锅。”说着一顿,“对了,等天亮我就出去,你照顾好四妹和小五,他俩对县里不熟,看着他俩别偷跑出去,我过了晌午就回来。” 孙婆子是三郎买这处宅子时原主人送他的老仆,起初孙婆子很怕新主人是个恶人,当她真正看到身材瘦弱的三郎,又听三郎说起吴家那些糟心事,便指天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双胞胎,“东家放心,老婆子在县里住了三十年,就是小东家不小心跑出去,不消一刻钟,老婆子也能把小东家全须全尾找回来。” “我自然信你。”三郎笑着说,“可双胞胎第一次来县城,我怕他俩忍不住好奇。你,以后别叫双胞胎小东家,叫他们五郎和四妹……”闲聊中,三郎不知不觉把面活好了。 因为他要做烧饼,芝麻和猪油调料是少不了的,等弄好这些天也快大亮了。不过三郎没有推着板车出去,而是在院子里打两套拳把筋骨活动开了才出去找摊位。 三郎前世打小帮父母做烧饼,他做的死面烧饼薄而透亮,吃着很有嚼劲。发面烧饼虽然有些硬,但厚而管饱。 由于此地的白面粉只要三文钱一斤,一斤面差不多能做十个烧饼,三郎打算卖一文钱一个,这样一来,他到最热闹的菜市场卖烧饼就不合适了。 那里的菜农小摊贩可不舍得花一文钱来买一张薄薄的烧饼。 三郎推着板车从西街逛到东街,从东街绕到南街,最后来到了东西街和南北街的交叉口,看到拐角处有个早点铺子刚开门做生意,三郎一想,推着板车过去了。 店家没等三郎开口就热情地招待,“客官喝粥?还是吃面汤?” 三郎道,“大婶,我能在你家门前卖饼么?” “啥?”刚才还满脸笑容的老妪脸色一寒,冷冰冰的说,“你这后生忒没理了,搁这里卖饼?我家的馍馍卖给谁!去去!一别去!别在这儿妨碍我做生意。” “大婶,你家是不是主要卖粥和面汤?”三郎尴尬地笑了笑,勾着脑袋往里看,“我卖的烧饼一文钱一个,比你家的白面馍小多了,不会抢你家生意咧。如果有人买我的饼,我就让他来你家喝粥吃面汤,你看这样可行?” “后生可真会说话。”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老翁打量三郎一番,笑问,“来我家喝粥吃面汤的人自然免不了买你的那啥烧饼,对吧?” 三郎嘿嘿笑道,“谢谢大爷,就这么说定了。”说着把板车上的折叠桌搬下来,然后把车子支平。从烤箱和烧饼炉子中间拿出面和调制好的猪油,一同放在洗的干干净净的折叠桌上,三郎就用桌子代替案板,开始了他在古代的烧饼大业。 五郎和四妹一睁眼看到旁边床上没人,两小孩“咩”一声大哭起来。 孙婆子正在院里洗衣服,听到他俩的哭声慌忙往樘屋里跑,“五郎,四妹,咋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三,三哥哥哥,不要我们了……呜呜……三哥……”断断续续的说着就扯开嗓门大嚎。 “别哭,别哭,快别哭,东家去卖烧饼了,不是不要你们。”说着拿来他俩的衣裳,“起来吃饭吧。东家走得时候交代老婆子,他过了晌午就回来。” “真哩?”小五的哭声戛然而止,“三哥在哪里卖烧饼?” “我也不知道。”说着突然想到三郎走时说的话,“你俩可不能偷跑出去,今天逢集,街上的人可多了。” 小五和四妹同时想到爹常说,“不是爹不带你们去县里,县里的拐子可多了,你俩乖乖在家呆着,回头我给你们买,买冰糖葫芦。” “那你能和我们一起去找三哥么?”小五满眼希冀地问。 “也不知道咱哥做的饼能不能卖出去。”四妹跟着嘀咕一句。 孙婆子一听,不禁担心起来。她中年丧子,老年丧夫,万一三郎的烧饼卖不出去,日后家里的日子艰难,她说不定就会被东家发卖出去。 “行!你俩快吃饭,吃好饭咱们就去找东家。”说着盛两碗大米粥,一人给他们一个鸡蛋。 小五郎和四妹的手同时定住,“鸡蛋?”不敢相信的问。 “对,东家昨儿买的。”孙婆子一看五郎那小眼神,又心酸又想笑,“可别再说东家不会过日子!今天早上东家还跟我唠叨,人家弟弟妹妹七岁长得像八岁,你俩七岁看着倒像五岁。对了,东家还说,你们吃好点就能快点长大,等你们长大了,他也不用自己去卖饼了。” “小五,我要快点长大,长秋花那么高,你长——” “不准再提秋花!”小五突然拔高声音,孙婆子吓一跳,“秋花是谁?我听东家说过大胖二胖,是你堂姐么?” “才不是!”小五瞪她一眼,“都说了不准提!你还说!” “秋花是我哥以前的未婚妻。”四妹小声说完又迎来小五一顿怒瞪。“不准瞪我,我是姐姐。”四妹拿出姐姐的款教训五郎,“婆婆,我跟你说,秋花可坏了,见赵员外家里有钱就跟我哥退婚,听说赵员外比我爹还大,家里三个闺女都和秋花差不多大,也不知道秋花是不是脑袋不正常,非要嫁给个老头子 哼!我一定帮三哥赚好多好多钱,让我哥也当员外,气死秋花!” “赵员外,哪个赵员外?”孙婆子顺嘴问。 “不知道,反正就是这县里的。”说着四妹剥开鸡蛋。 孙婆子一听也没问下去,“咱四妹乖,别生气,那个秋花不能嫁给赵员外了。” “为啥?”小五忙问。 “那些有钱人的规矩很多,家里如果有亲人去世的话,赵员外必须在百天内把秋花纳进门,否则要等三年。” “啊?我咋没听说过?”说着小五心中不禁暗喜。 “乡里人没那么多避讳,五郎不知道也正常,越是做生意的人越避讳那些有的没的。四妹刚才说赵员外有三个闺女,为了不耽搁他闺女,赵员外这些天一定忙着给闺女找婆家,哪有功夫纳秋花进门。” 小五眼珠子一转,嘴边泛起笑意,呼啦啦喝完大米粥,就喊,“婆婆,咱们去找三哥吧。” 此时三郎看着面前的人越来越多,恨不得自己化身成孙悟空,拔根毫毛就能变出千千万万个烧饼炉子。 “客官,这种发面烧饼也好吃,要不来点这个。”三郎看着桌子上摆满了亟待下锅的烧饼,和堆放在一角无人问津的发面烤饼说。 ☆、县令将至 “那个发面饼看起来就硬,我们才不要。”说话之人嫌弃地看着三郎从四四方方的铁箱子里又拿出一盘白面馍。 “就是。嗳,我说,烧饼郎,你多做点烧饼呗,别做那什么烤饼了。” “是呀是呀,干巴巴的大饼还那么厚,你做再多我们也不买。”说着双眼盯着烧饼炉子,一见里面的烧饼变色了,“烧饼郎,快点,把烧饼夹出来,我先给的钱,先给我烧饼。” 三郎忍不住叹气,他原来还担心人们嫌烧饼贵,万万没想到桃源县藏有一群吃货,看到油光透亮的烧饼上面洒满芝麻,不但把烧饼当饭吃,还呼朋唤友来买。 看着被冷落的白面饼,这可是母亲最擅长的馍馍啊,外皮脆脆的,里面松软,夹上腊汁肉简直人间绝味。 三郎不愿放弃,努力游说众人,“我这个烤饼里面其实是空心的,用小刀把饼轻轻划开,往里面放猪肉鸡蛋啥的,味道比烧饼好多了。” “太麻烦!”咽下半块烧饼的县丞公子王峰直摇头,“别光顾着说话,烧饼好了么?” “还没熟,要不你们进里面歇歇,等熟了我给你们送过去。”说着三郎冲身后的老两口使个眼色。 王峰一早被他父亲拽起来读书很是不爽,到了饭点干脆告诉家人他出去吃。 顶着晨光走在清冷的大街上,王峰百无聊赖之中看到平常去的早点铺子前围了好些人,走近一瞧,全是县里的富家公子,见他们毫无形象的拿着个面饼往嘴里塞,王峰嫌弃的皱眉。 其中有个认识他的人见他盯着自己手中的烧饼,便掰一半烧饼给他。 王峰爱面子,不吃又怕人家说他孤傲,一边懊恼不该过来一边把烧饼塞进嘴里。等他一口下肚,不禁回味起劲道十足的面香。接着就说,“给我来两个。”说着从怀里摸出银角子。 “这位公子,有铜板么?”三郎问。 王峰反问,“找不开?” “不是!”三郎摇头,“这些银子铜板每天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我拿过铜板再揉面做饼,你们还吃的下去么?”说着冲木盒子里的铜板努努嘴。 “也对!”王峰一拍脑门,他怎么就没想到咧。 众人一看那些乌黑的铜板,同时说,“王公子,我帮你垫上。” “不用。”王峰道,“这点银子大概能换两百文,你以后给我两百个烧饼就是了。” 三郎听到他的话一愣,这么早就有了预订,忙说,“好!” 而看到三郎眼色的老两口趁机说,“王公子,进来喝口热汤,回头账算在三郎身上。” 王峰哈哈一笑,“人家卖烧饼能赚几个钱,家父要知道我在外面混吃混喝,非劈了我不成。” “哈哈,开玩笑,来玩笑。”说着老翁弯腰擦擦板凳请王峰坐下。随着他坐下,先前围在三郎身边的众人也进了早点铺子,登时把小小的铺面堵的严严实实。 卖早点的老妪见此眉开眼笑,边为众人盛粥边问,“三郎,烧饼好了么?” “咦?三哥在那边。”小五听到有人喊三郎,循声望去见三郎在揉面,拽着四妹就往那边跑,“三哥,三哥,终于找到你啦。” “你俩咋来了?”三郎吓一跳,下意识往四周瞅,看到远远走来的孙婆子,点着他俩的额头,“跑这么快干么?不会和孙婆婆一块慢慢走,摔倒了咋办!” “我,我想三哥。”小五看到兄长脸上的担忧,羞愧的低下头。 “吃饭了么?”三郎见他俩知错,便说,“尝尝我做的饼。” “哎,那个饼是我的。”王峰正与旁人聊天,一扭头见三郎把烧饼给别人,猛然站起来,“你怎么能给他们吃。”说着从店里走出来。 小五拿着烧饼的手一顿,疑惑地问,“哥?” 王峰听到“哥”这个字,看着满身补丁的小孩,“你弟弟?” 三郎点头,“这是我弟弟小五,我妹妹小四。” “哦。”王峰点点头,这才发现三郎衣服上也全是补丁,他先前的注意力一直在烧饼上面,“吃吧,我等你哥再做。” “不!”小五摇摇头,“我们吃过饭了。”不由分说的把烧饼塞给王峰,接着就问,“哥,我能帮你干啥?” “哥,我能干啥?”说着四妹和小五一左一右站到三郎两边,三郎看了看两侧的弟弟妹妹,很是欣慰,“孙婆婆,你管大婶借个馍筐,把这些白面馍拿回家吧。” “啊?不卖么?”小五忙问。 三郎一边把烧饼夹出来一边说,“留着咱自己吃。” “骗人!”小五噘着嘴,满眼心疼地盯着白面馍馍,“我就说大饼卖不出去你还非要买,看看,浪费多少面?!”说着说着一抬袖子擦掉眼泪。 “这谁呀?怎么哭了?”坐在店里喝粥的少爷们一见烧饼出炉,三步当作两步,蹭一下跳到三郎身边,看见小五就问,“小孩,是不是也想吃烧饼郎的烧饼?” “别胡说,这是三郎的弟弟。”王峰看了看手里的烧饼,又看看小五,道,“三郎,你刚才说那个白面馍怎么吃?” “啊?”三郎正往炉子里贴烧饼,一听这话倏然抬起头,“你要?” “你不是说那个白面饼比烧饼好吃么?我好奇啊。”说着王峰耸耸肩。 孙婆子看向三郎,“东家,这?” “端回家。” “哥!”小五不依,端回家干啥,人家都要买了,自家吃杂面饼喝小米粥就够了。 “别急。”三郎笑道,“谢谢王公子。不过我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确实挺麻烦的。”见刚夹出来的烧饼就遭到众人哄抢,“诸位少爷要是有时间不如等我把烧饼卖完,同我一起回家,我请诸位吃个别样的白面馍,咋样?” “嗝——” 三郎的话音刚落,有人就忍不住打个饱嗝,三郎很尴尬,王峰笑着打圆场,“等烧饼卖完我们也该吃晌午饭了,正好!” “那我叫孙婆婆去买菜。”说着三郎拿起放钱的木盒子,“孙婆婆,买两斤五花肉和几斤青菜。买好了你们直接回家,肉和菜放在那里等我回来做。” “这个?”王峰很不好意思,“猪肉就算了。” 三郎道,“托你们的福,猪肉的钱还是有的。”见小五不乐意,三郎暗瞪他一眼,节俭是好,小气吝啬可要不得。 “这怎么好意思呢。”先前嫌白面馍难吃的那几位一见孙婆子拿着钱转身就走,又看到烧饼郎的弟弟妹妹偷偷抹眼泪,“要不这样,如果你的馍馍好吃,我们,我们全包了。” “那可不成。你们都买走了,我家晌午吃啥。”三郎一笑,众人也乐了。 “你这烧饼郎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众人指着三郎道,“还剩多少烧饼,我们去给你叫人来买。” “太麻烦了,还是不用了吧。”三郎听到这话心中暗喜,可他面上装作为难的说,“人家都嫌我的烧饼贵——” “放心!这城里有钱人遍地都是。”对方打断三郎的话,指着王峰,“看到他了么,他爹,王大人,从七品的官,比别的地方的五品知州还有钱。” “哎,哎,烧饼可以乱吃话别乱说。” “我又没讲王大人贪污,我是告诉烧饼郎,咱们县里的官员都比别的地方有钱,更何况治下的老百姓。” 三郎听他这神逻辑忍不住同情王峰,王峰抬手推他一下,“赶紧叫人去。” “说起王大人,我刚想到,赵夫人的案子破了么?”百无聊赖的几人一边看三郎做烧饼一边和王峰闲聊。 “没呢。你们也都知道我爹不擅长破案,不然也不会一直卡在知县这个槛上多少年都上不去。” “仵作呢?”对方又问。 “那个仵作没用,上任县令就是被他师傅害的丢了官。明明是自杀非说他杀,这次很可能是是他杀,可那仵作检查尸体时又说是自杀。 “你怎么那么肯定是他杀?”三郎好奇地问。 “赵夫人死前有人在河边看到了赌鬼马六。” “马六杀的?” 王峰道,“不是,马六走得时候赵夫人还搁河边坐着。” “那还是自杀啊?!” “赵员外说赵夫人约好了媒婆给他大女儿相看人家,没理由在这节骨眼上自杀。还有,就算马六不是凶手,你们说赵夫人不在家好好呆着,自己去城外干啥,连个丫鬟都不带。” “唉,真麻烦!对了,知县大人什么时候到?” ☆、大受欢迎 三郎听他们说起知县,不自觉支起耳朵。 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他如今在县里卖烧饼,即在县官的管辖地又被现管着,来的知县若是个贪官,他可要好好想想辙。于是便问,“王公子认识知县大人?” “我哪认识。”王峰晒然一笑,“听父亲说知县大人是从京城来的,王爷特意写信命父亲好好照顾新来的大人。” “别是京里的世家公子来这边镀金来着?” “不会的。”王峰摇头,“王爷是位惜才的主,他既然这样吩咐家父,想来知县大人有两把刷子。” 三郎听到这话顿时放心了,一见盆里没面了,想了想干脆把桌子收起来。 有人看到就问,“三郎的烧饼都卖完了?” 三郎指着放在烧饼炉子上的饼,“这几个不卖了。” “又留自己吃?”王峰打趣道。 “当然!”三郎道,“我早饭还没吃咧。”话是这样说,他还是把剩下的几张饼送给了身后的老两口,“大婶,大叔,谢谢你们。” “不谢,不谢,明儿还来哈。”老妪的态度和先前截然不同。 三郎仿佛也忘了她驱赶自己的事,笑着说,“好!”随即带着一群少爷们直奔县衙而去。 此时已临近巳时,街道两侧的店铺也都开门了。看到县丞公子带着几个人跟在一个推着板车的小伙子身后,皆好奇地问,“那小伙子犯啥事了?” “胡说什么呢你们!”王峰扫两侧的人一眼,“三郎家的饼可好吃了。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那你们去县衙干啥?”有胆大的就问。 “对哦。三郎,咱们去县衙干么?” 三郎道,“我没说么,我住在县衙后面啊。” “你没说。”说着王峰一想不对,“不对,你说你住哪里?” “我家在县衙后面。”说着三郎走到了家门口,冲里面吆喝一声,小五和四妹合力拉开大门,异口同声地说,“哥,快进来!” “哥,我去给你端茶。”四妹说着就往樘屋里跑。 “哥,我去给你打水。”小五说着就往井边跑。 孙婆子吓得直嚷嚷,“小东家们,消停会,消停会,我来,我来。”接过四妹端的开水有忙去拽小五,“灶房里有水,有水!那么深的井,你一头栽进去可要我们咋活哟。” “都别忙了。”三郎道,“我不渴也不热,不用洗脸。”说着卷起袖子,“小五,四妹,替哥照顾这些大哥哥们,我去做饭。” “三哥……”小五期期艾艾叫着三郎,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那你来帮我烧火。”三郎正想和小五说道说道,就让孙婆婆去伺候王峰他们,四妹当陪聊。 甫一进灶房,三郎没开口小五倒嘀咕起来了,“干啥买肉咧?”还特意压低声音,端怕樘屋里的众人听见。 “五郎,那些大哥哥家里一个比一个有钱,他们平常都不稀罕吃猪肉咧。”三郎道。 “不稀罕吃猪肉,那能吃啥?”在小五眼里猪肉是比白面馍还要好吃的美味,小小的五郎想不出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比肉好吃。 “鱼翅燕窝,豹胎熊掌,鹿筋驼峰,狸唇猴脑,听说过么?” 小五傻傻地摇头,“是啥?” “啥?把你和四妹卖了也买不起一晚鱼翅?” “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要卖我俩,我不说就是了。”小五白他一眼,看着三郎切肉不禁砸吧砸吧嘴。 “想吃?”三郎听到声音扭头看他一眼。小五赶忙低下头,随着锅里“刺啦”一声,小五猛一抬头,“好香!” 于此同时,四妹双眼一亮,惊呼一声,“好香!” “那待会儿四妹多吃点。”王峰说着往四周看看,“咋不见你爹娘?” “爹……娘?”四妹小脸一暗,突然不知声了。 众人稀奇,“你爹娘,是不是不在了?”主薄的小儿子于伟小声试探地问。 四妹耷拉着脑袋摇摇头,大有他们再问下去就哭的节奏。 “孙婆子,她怎么了?”孙婆子在这边住了很久,于伟和王峰都见过她,也认识住在县衙周围的人家,“三郎啥时候搬过来的?” 孙婆子张张嘴又忙往灶房里看一眼,听到刺啦刺啦的炒菜声,三言两语把三郎家的情况告诉了众人。 “可他家怎么有钱给他买房子,这处宅子不少值钱吧?”其中一位少爷脱口而问。 “三郎自己不会赚钱啊。”王峰道。 “他?他能赚到钱还去卖烧饼?”于伟不信。 三郎出来找被小五藏起来的糖,一听这话心里一咯噔,双胞胎好骗,这帮爷们可不好糊弄,“我卖菜方得来的钱。” “菜方?”王伟不禁站起来。 三郎道,“红烧肉吃过么?” “什么肉?” “待会就出锅了,我说再多不如你们亲自尝过。”转眼间三郎就把腊汁肉换成了红烧肉,幸亏肉刚下锅。 当然也没让众人等太久,三郎就端着一大碗肉和一大碗酱还有一大碗青菜,小五端着一筐白面馍馍来到了樘屋里。 众人一看到白瓷大碗里的肉,酱汁浓郁,色泽红亮,样子煞是好看,可让谁先动筷子谁都犹豫。 三郎笑了笑,“我先给大家示范一下。”随即夹两块红烧肉放入饼中,又舀一点他特质的大酱灌入饼中,最后把大饼一分为二给小五和四妹。 俩孩子同时举起手,“哥,吃。” “你们吃,我再弄。”三郎看着嘴边的两半饼乐的见牙不见眼,“王公子,试试,味道真的不错。你们要是吃不下饼,就尝尝这酱红的猪肉,我保证桃源县没有卖的。” 话是这样说,其实三郎心里直打鼓,原主很少往县里来,县里的酒肆里有哪些菜他还真不知道,只能期望这时空没有红烧肉这道名菜。 王峰看了三郎一眼又看了看不舍得大口吃饼的两小孩,伸手夹了半块肉。待红烧肉一入口,非但没有想象中的肥腻,香香糯糯的肉质让王峰又抬起筷子。 跟他一块来的几人不敢“吃螃蟹”,见此就问,“咋样?咋样?味道咋样?” “唔,有点复杂。”王峰见碗里的肉不是很多,三郎自己也只吃青菜,于是给三郎夹一块又给四妹和小五分别夹一块,接连吃两大块,再想夹时,一低头,于伟伸手把碗从他面前抽走! ☆、小攻初至 “嗳,我说,你干啥?要脸么?要脸吗?”王峰起身就夺。于伟顾不得拿筷子,伸手捏一块把碗递给旁边的人,对方想都没想夹一块塞进嘴里。 “哎哎哎……”王峰连说带叫,追到碗,一看,里面只剩酱汁,“你们?!真是够了!” “嘿嘿,”于伟见他生气,得意的冲他晃晃脑袋,“吃吧吃吧。”说着把碗往他怀里一塞。 王峰正想开口,突然发现双胞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下意识地摸摸脸,“吃到脸上了?” 小五傻傻地转过头,喃喃道,“你不说他们不喜欢吃猪肉?”为啥一大碗肉一下子全没了,说着“咩”一声哭了, “骗子!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 “好好好,我是骗子,罚我没肉吃,行了嘛。”三郎说着把小五抱起来,“别哭啦,哥哥们这么喜欢我做的肉,五郎应该替我高兴啊,以后我们不卖烧饼还可以卖红烧肉,等卖到大钱,我就,我就给小五买新衣裳新鞋子,可好?” “不要!”小五一蹬腿,四妹朝他腿上甩一巴掌,“哭啥哭!丢不丢人!多大了还让三哥抱!” “小五郎,别哭,我回头给你买一大块肉,让三郎做给你吃。”王峰见人家孩子都气哭了,老脸一红,顿觉羞愧。 “不要!”小五突然拔高声音。 三郎哼笑一声,“还来劲了是吧。”见他们很是不好意思,而三郎又想和这帮富家公子交好,忙解释,“五郎见我没吃到肉急的。” “啊?”几人恍然大悟,瞬间乐不可支,指着小五说,“你这弟弟,可,可真知道疼人。”说着还竖起大拇指,“行!就冲咱五郎这么贴心,你们家的饼我全包了。”桃源县首富之子也混在其中,看到小五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大手一挥,“再送你哥十斤猪肉。” “不用,不用,梁公子太客气了。”这下换三郎不好意思了。 “他这是想让你帮他做红烧肉哩。”于伟一言道破梁冰的小九九。 梁冰忙说,“三郎别误会,我奶奶爱吃肉,可老人家年龄大了牙口不好,你做的红烧肉正好。” 三郎“哦”了一声表示明白,顺嘴说,“家里的糖可能不够。” “咱家没糖!”小五接道。 梁冰“扑哧”一下,刚入口的面饼一下子全喷出来了,“所有调料我包了。” “还有我的。”王峰一点也不知道见外,看了看手里的碗,干脆学着三郎把肉汁倒入白面饼里,“这个饼,配肉汁太棒了!” “你们喜欢就好。”三郎见他们不像敷衍自己,顿时放心了,一时间樘屋里笑声连连。 而远在千里外的甄庆明可没三郎这么快乐,第一天卖烧饼迎来一批吃货不说,还误打误撞地和桃源县的“上流子弟”搞上关系。 东来看着天空灰蒙蒙的,而他主子依旧躺在驴车上翘着腿看风看云看树叶,急的直挠地,“少爷,我们快走吧。在这荒郊野外的,回头下雨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 “急啥。”甄庆明不想去桃源县,因此走了三天没走一百里。 “你万一淋着雨,有个头疼脑热的,小人十条命也不够夫人砍哩啊。”东宝跪着在车辕上苦苦劝说。 甄庆明依旧呈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状,“生病了才好,省的去那什么鬼县!” “不是鬼县,是桃源县。大少爷说桃源县上任知县因判错案子被罢黜,说明桃源县不是少爷你想的那样太平,桃源县需要少爷啊。 话说回来,少爷不能只为自己想,也要为老爷和夫人想想啊。老爷和夫人恁大年龄了,不知道哪天就会遭到太子暗算,你若是留在京城遭到太子毒手,这,这岂不是挖他们的心么。” “那可以让我去幽州啊。” “我的少爷啊,快别说啦,幽州那是啥地方,那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你要是到那里去,老爷夫人做梦都得惊醒啊。”说着东宝擦擦眼泪,“少爷,小人求你了,咱赶紧去桃源县吧。大少爷对小的讲,他以前帮过端王一次,端王看在大少爷的面上,说不定青州府碰到什么难办的案子也会找——”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甄庆明霍然坐起来。 “啥?”东宝瞬间止住眼泪。 甄庆明见他变脸这么快,抬手往他脑袋上拍一巴掌,“大哥帮过王爷?爹知道?” “老爷?大概不知道吧。”东宝弱弱地说,“如果老爷知道就该不会给王爷写信了。” “哼!我就说大哥怎么无缘无故让我去桃源县,合着他背着爹投靠了端王。”甄庆明说着就跳下驴车。 “少爷,哎,少爷,你干啥去?” “回家!” “可不成!“东来一把抱住他的腿,“京城回不得,回不得啊!” “那桃源县就能去?”甄庆明面无表情的问。 “去得!去得!端王仁厚,京城的老百姓都羡慕青州的老百姓,小的来之前小的的爹娘还说,桃源县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家,让小的在桃源县成亲,少爷不回京城小的也不用回京城了。” “呵呵,难怪你俩这么积极,合着存着这个心思。”甄庆明居高临下的看着东来东宝,深吸一口气,“走吧!” “哎!”东来东宝忙不迭爬起来,同手同脚的把甄庆明扶上驴车。 没了有意拖延,驴车换成马,没到十天,甄庆明主仆三人便到了桃源县。 看着近在咫尺的城池,甄庆明从马上下来,缰绳扔给东宝,“你们先去县衙。” “少爷干啥去?”东来忙问。 “了解一下本地情况,省的两眼一抹黑。”说着甄庆明就往里走。 由于他们从青州府过来,而青州离桃源县只有二十里,他们又一早起来赶路,到桃源县时,街上好多店铺还没开门。 而到处弥漫地炊烟又告诉甄庆明,桃源县的乡民不是懒,而是正在做饭吃饭。 甄庆明走在干净如洗的青石板路上,看着两旁鳞次栉比的铺子,还有带着腰刀昂首阔步巡街的衙役,甄庆明暗自点头,不愧端王治下,小小一个县城都如此井然有序。 可这个想法刚在他脑袋里闪过,就听到不远处吵吵闹闹的声音。 甄庆明疾步往前走,很快便到了南北街和东西街的交叉口,循声扭过头,看到许多人围在一个小小的早点铺子前。 想了想,嗅着面香,甄庆明走过去伸头往里一瞅,登时被人拉了回来。 “哎,你这人怎么那么没规矩,排队!”说着动作粗鲁的把他拽到自己身后。 甄庆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见人家没注意到他,不免又一阵尴尬。于是想转身回去,谁知后面人推他一把。甄庆明一个趔趄,就听到,“这位公子,要几个烧饼?” ☆、攻受初识 “啊?我?”甄庆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伸出食指指向自己。 三郎点点头,“是呀,公子,要几张烧饼?”又问一遍。 烧饼是个什么鬼。京城来的甄小少爷没吃过没见过更没听说过。正思考,要还是不要,他身后的人又说话了,“这位公子,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让让。” “是呀,我们还等着回家吃饭哩。” “各位别急,今天人人都有份。”一边卖烧饼一边卖白面饼,三郎自己实在忙不过来,便改成早上在街口卖烧饼,傍晚在家门口卖面饼。这样一来,他也有时间做些腊汁肉配上白面饼来卖。 虽然傍晚的客人没有早上多,但是有了肉和菜加持,三郎每天下午并不比早上赚的钱少。一见众人嚷嚷起来,三郎没有丝毫不耐,“今天活的面有点多,足够街坊们吃咧。” “要不给我来三个。”甄庆明听着众人就差没明说他站着茅坑不拉屎,赶忙开口。 “好咧。”三郎脸上堆满笑容,很是利索的把烧饼递给他,“刚出炉的烧饼,客官小心烫。” “多少钱?”养尊处优的甄县令被腾腾热的烧饼烫的打个激灵,见周围一双双眼睛满含眼热切的盯着他的烧饼,下意识往怀里移一下。 三郎看到他的小动作暗自好笑,“公子给我三个铜板就够了。” “好!”甄庆明说着就掏钱,手往腰间一摸,一顿,傻了! “咋了?”三郎看的分明,“钱不见了?” “嗯啊”两声,甄庆明突然想到自己没有带钱的习惯,可烧饼都到手里了难不成还给人家,这不是有意逗人家玩么。 甄庆明面上发窘,心里暗暗嘀咕,这个桃源县是不是跟他有仇!要不然怎么他刚到就接二连三一次比一次尴尬,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嗳,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没钱还敢来卖烧饼?”排在甄庆明后面的人们不乐意极了。 “别急,别急,诸位别急。”三郎连忙截过对方的话头,看向面前的人,依旧笑呵呵的说,“这位公子的钱可能掉在哪里了。要不这样,公子明天再把钱给我。” “这可不成。”甄庆明脱口而出。三郎眼前一黑,这到底是哪来的棒槌,没听懂自己给他解围么。 “成,怎么不成!”三郎一人带着弟弟妹妹,又以庶民的身份生活在异时空,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固执地说,“都是县里的街坊,还怕公子跑了不成。” 甄庆明一听这话,满脸通红地抬起头,看着烧饼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感觉很不自在,“不用明天,你家住哪儿,我让仆人给你送过去。” “三郎住在县衙后面。”从三郎第一天卖烧饼,半个月里风雨无阻的常客睨着甄庆明,“小子,要是敢赖账,咱立马送你去见官。” “别,别……”三郎卖烧饼图个和气生财,可不想仗着与王峰他们相识就威胁别人,“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大家一早出来买烧饼经常忘记带钱,也有人把多余的钱放在我这里,等下次买烧饼时一块算。”说着冲刚才那人道,“照旧四个烧饼,对吧?”随即把烧饼给他,示意他赶紧走。再来一句“见官”,烧饼还要不要卖啊。 “对!来,五郎,给你钱。”说着把铜板递给五郎,可他非但不走,还冲着甄庆明道,“小子,三郎和县丞大人的公子关系好着呢,你记着点!” 三郎面色一僵,比甄庆明方才还尴尬。 而县令大人一听这话,一口气上也不是咽也不是,憋得心口发疼,最终还是没对众人表明身份,冲三郎道声谢,转身就走。 “少爷?可回来了!”东来远远瞧见他,赶忙迎上去,“这是啥?” “给你!”甄庆明没好气的把烧饼扔给他,抬腿就往后衙知县住的地方去。 东宝一把拉住他,“少爷,王县丞在大堂等你。” 甄庆明脚步一滞,深吸口气,强硬把气竖直起来的头发压下去,“前面带路。” “好嘞。”东宝抬脚走在前面,边走边吆喝,“王县丞,知县大人回来了。” 王县丞连忙站起来,带着王峰迎上去,爷俩还没看清甄庆明便弯腰拜下去,“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家中略备薄酒,请大人移步。” “不用了,我不喝酒。”甄庆明被自己气饱了,一点胃口也没,“本官先去后衙洗漱一番,有事本官自会派人喊你。” 说着抬脚就要走,王县丞被他冷冷地口气搞得很没脸。东宝伸手拽住甄庆明的衣袖,“少爷,这是啥?你在外面吃过饭了?” “没有。”甄庆明不得不停住脚回他一句。 王县丞看到他那张分外年轻的脸微微一愣,心想,王爷怎么派来个后生仔。不过,这想法只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看清东来手里的东西便趁机说,“原来大人也喜欢吃烧饼。三郎的手艺可绝了,不但烧饼做的好的,白面饼和红烧肉也好吃极了。” “是的。大人,家父听说大人到来,就让厨娘烧制了桃源县独有的红烧肉。猪肉选自白肥红瘦上好的五花肉,用小火慢炖而成。色泽红亮,酥烂而形不碎,入口香糯,肥而不腻,满齿留香,让人吃过还想吃。” “太好了!”东宝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说着不禁揉揉咕咕叫的肚子,“少爷,小的饿了。” “你——”甄庆明抬手指了指他,一看到东宝冲他眨眼,“既然王大人家中有如此美味,本县恭敬不如从命,请!” “大人请!”王县丞送了一口气,暗暗冲独子竖起大拇指。 而东宝那口气还提在嗓门眼上,“少爷,咱们初来乍到,以后还要仰仗王县丞这个地头蛇,你别那么,那么……” “那么什么?”甄庆明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一想到在街口被人威胁,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威胁,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你知道的。”东宝小声嘀咕,“咱们不知道要在桃源县呆多久呢,少爷可不能由着性子来。” “还用你教!”甄庆明白他一眼,坐上王家主位,看着放在他面前的肉,不断散发出的香味让一直没吃饭的甄县令暗暗咽下口水,嘀咕道,“真有那么好吃?” ☆、县令验尸 “大人一尝便知。”县丞用公筷为他夹快肉,“不是下官夸口,别看三郎年龄不大,还是个后生仔,那手艺,酒肆里的师傅都比不了。” “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来到此地总共没一个时辰,他已经听到不下十人夸那个烧饼郎,甄庆明不想信,但看在王县丞的面子上,不得不吃下碗里的猪肉。 “咋样?大人,味道怎么样?”随着甄庆明的嘴一动一动,王县丞不禁跟着他咽了咽口水。 “唔,不错!”在王家父子希冀的眼神下,甄庆明想说违心的话都觉得羞愧,干脆话锋一转,“县衙里有未处理的案件么?” “嘎?”王县丞措手不及,楞了一下,“县里半个月前发生一起凶案,下官能力有限,至今未能破案,请大人恕罪。” “破案本不是你职责所在,何罪之有。”甄庆明神色淡淡地说着,手下动作不停,一看碗里只剩汤汁,甄县令眼皮一动,强装从容地问,“死者的尸体在哪里?” 王县丞仿佛没看出他不自在,放下筷子接道,“下官怀疑是他杀,尸体暂时寄放在义庄。” “带本官去看看。”说着很自然地夺回东来手里的烧饼,“去,把我的东西拿来。” 王县丞想问东来手里拿的什么,怎么去义庄还带一包行李。当他走进停尸房,扑面而来的尸臭熏得王县丞呼吸困难,顿时什么好奇心都没了。 就在此时,见东来打开包裹,东宝利索的为甄庆明穿上一见白倒褂,接着又见甄庆明用一块白沙蒙住嘴和脸,没等王县丞回过神,他又戴上一顶白帽子。 “大人,您您这是要干么?”县丞再也忍不住了。 甄庆明揭开尸体上面的布,“验尸!”说的很是干脆。 他的话音刚落,东来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套笔墨纸砚,壮着胆子跟来的王峰看到这些一愣又一愣,“这,这就开始了?” “不然呢。”说着甄庆明看向东来一样,东来冲他点点头,随即几人就听到,“死者,女,年龄,约三十四五岁,双拳紧握,指尖有污泥,肚腹鼓胀,”抬手冲死者腹部轻拍一下,“拍击有响声。由于尸体是从水中打捞出来的,初步估计是他杀,但也不排除自——不对!”甄庆明猛然睁大眼。 “大人,怎么了?”县丞见他突然一动不动,赶忙走到他跟前。 甄庆明盯着赵夫人的肚子,“那谁,”书着转过身,“王峰是吧,赶紧把县里最好的大夫找来!” “出了什么事?”王县丞紧张他可比他紧张尸体紧张多了。 “死者的肚子不对。”大夫没到,甄庆明不敢妄下结论。 “不对?”县丞看不出什么,不禁嘟囔,“里面难道不是水?” 甄庆明神情一震,“你把死者的具体情况说一遍。” “啊?好!死者是城东赵员外的夫人,家中有三个女儿,今年三十四岁,桃源县有名的母老虎。上个月赵员外要纳妾,希望在有生之年有个儿子,自此赵夫人和惧内的赵员外便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街坊四邻都在议论是不是赵员外把赵夫人推进河里的。不过,下官认为赵员外没有杀人动机。 “继续。” “是!赵夫人如果实在不同意赵员外纳妾,赵员外完全可以休妻。还有,在死者落水前有人看到赌鬼马六曾见过赵夫人,不过,马六离开时赵夫人还没跳河。” “提审马六了么?” “马六说他是在城外偶然碰到赵夫人,因为他曾在赵府做过短工,碰见旧主就过去打个招呼。赵夫人的尸体打捞上来时,县里的仵作说死者遇难的时辰大概是酉时初,而城门守卫也证明马六未时三刻就进城了。” “中间相差半个时辰。” “是的。下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马六有嫌疑,于是就把马六放了。” “马六现在何处?” “下官告诉他此案未结,还会提审他,严令他不准出城,现在不在赌场便是在家里。”王县丞话音刚落,看到王峰拽着大夫进来,“大夫,这是咱们桃源县的知县大人。” “草民拜见大人。”说着大夫双膝跪地。 “大夫快快请起,本官有个问题想问你。” “大人请讲。”大夫恭敬的说。 “你能看出这位妇人有没有身孕,怀孕几个月了么?” “啥?大人怀疑赵夫人有孕?”王县丞忍不住插嘴,“不可能!如果赵夫人有孕,那赵员外不可能纳妾。” “王县丞,还是先听听大夫怎么说吧。”甄庆明也不能肯定。 “小人敢问大人为何这样问?” “死者的腹部乍一看像喝了很多水,如果里面全是水,我刚才拍打时应该啪啪的响,但现在,你们听,声音很小。还有,正常情况下溺水,肿胀的应该只是肚子,而这位妇人的小腹也凸起来了。” “小人看看。”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死者虽然已没有知觉,根据老大夫多年来的经验,“小人能保证死者生前已有身孕,但不能看出有几个月了。” “王县丞,麻烦你把赵府的人和马六带入公堂,本官要一一审问他们。” “好的!不过,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甄庆明想都没想就示意他可以畅所欲言。 “赵府的人和马六都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可杀死赵夫人的人又是谁呢?” “这也是本官好奇的地方。我粗略估计,赵夫人如果是被人直接推入水中的,她腹中的胎儿要换成水,才合理。” “大人是说,赵夫人是先被人杀害,然后推入水中,由于赵夫人落水时还有生命迹象,在挣扎过程中,手指甲上才会染上泥沙,腹中才有积水。” “是的。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猜测。经过死者家属同意后,本官为死者相细验尸后才能确定。” “爹,那还等什么,我去找马六。”王峰一见新来的知县只是看看尸体便解开了父亲苦思冥想半个月而不得的难题,说着就往外跑。 王县丞被儿子这么一说,立马就回县衙派衙役去赵府。 两班衙役“威武”一停,惊堂木一拍,新来的知县开堂审案,“来人!把马六给本官重打四十大板!” “大人冤枉!大人冤枉啊!”马六身子一激灵,往地上一瘫,瞬间尿湿一片。 “大人……”王县丞轻呼一声,欲言又止的看向他,无声地说,“怎么能上来就打人,连审都不审,问都不问。” 甄庆明回看他一眼,“马六,据本官所知,你家徒四壁,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何会突然有二十两银子,不从实招来,再加二十大板!” ☆、初揭疑团 甄庆明见马六脸色灰白,趴在地上变成一条死狗了还强撑着叫屈,“王峰,你说!” 王峰从旁边站出来,“是,大人!我去赌场找马六时看到赌场的伙计从他身上搜出二十两银子,马六家的情况世人皆知,我好奇之下问伙计他的钱哪里来的。 对方说他们也不清楚,不过马六这半个月已在赌场里输了不少钱。大人,这位便是从马六身上搜出银子的伙计。”说着冲对方使个眼色。 年轻小伙计从怀里掏出个荷包,“大人,银子在小人这里。” “马六,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话要说?”说着甄庆明抽出一支令箭,往地上一扔,“行刑!” “说,小人说,大人问什么小人说什么,”马六一见新来的知县玩真的,糊弄王县丞的招数根本不容他使出来,吓得嘴巴直哆嗦牙齿打颤,“大人,求你别打,别打,小人说……” 甄庆明心里冷哼,怂货!随即就问,“本官问你,赵夫人为何约你在城外见面?” “大人什么意思?”赵员外脱口而出。 甄庆明睨了他一眼,“东宝,把他的嘴堵上!” “大人没让你说话就老老实实的闭上嘴。”东宝拿块抹布堵着赵员外的嘴,“马六,快点回答大人的问题。” “是,小人说,说。小人在赵府做短工的时候听丫鬟们说赵夫人想生儿子都想魔怔了,赵员外为了儿子准备纳妾,小人就留了个心眼。 “小人从赵府回到家,因为小人把工钱输个精光,小人的娘骂小人,咋不去死,生个儿子还不如生个闺女。” “你娘说的没错,养条狗都知道看家护院。王县丞说你爹死的早,你娘一个人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干过一件人事么。”从义庄回县衙的这段路上,甄庆明向王县丞详细的询问了赵家和马六家的情况。 当他听说赵员外早年入赘到赵夫人家时,曾答应过赵夫人不但会好好对她,永生都不纳妾。可没想到,他岳父岳母刚过世,赵员外就开始和赵夫人天天吵天天闹,嘴上说要儿子,其实心里想纳妾。 赵夫人性情刚硬,一边卡着丈夫不准迎妾进门,一边四处求医拜佛,三十多岁的高龄终于再次怀上孩子,却死于非命。 甄庆明看向赵员外的眼中满满的厌恶,“马六,继续!” “是。小人当时跟小人的娘顶嘴,‘闺女再好还是不如儿子,没见那赵员外想儿子都想疯了。’小人的娘接一句,‘生儿子有啥难的,我这辈子就想要闺女。’” 马六学他娘说话学的惟妙惟肖,赵员外跪在一旁嗡嗡叫,苦于嘴里有布却不敢拿掉,由着马六继续说,“小人随口问小人的娘一句,‘是不是有啥秘方?’然后小人的娘就从箱子里翻出一把红色的草,说留着给我未来媳妇用,包管生儿子。” “继续!”甄庆明已经猜到接下来的话了。细节还需要马六讲,“然后小人找机会接近赵夫人,告诉她小人有生儿子的药,赵夫人本来不信小人,但她实在拦不住要纳妾的赵员外了,只能信小人一次。 “不过,赵夫人说先付给小人一成定钱,如果药有效她会把余下的钱给小人。那红色的草放在家里也没用,能卖一点钱是一点,所以小人就答应了赵夫人。 “过了两个月,也就是半个月前,突然有个乞丐找到小人,说有人让小人未时二刻去城外小树林相见。 “小人的荷包比脸还干净,也没多想就去了,谁知道,居然是赵夫人要给小人剩下的药钱。赵夫人怕被人发现她跟小人来往,才约小人去城外,小人拿到钱就往城里跑,余下的大人您都知道了。” “马六,赵夫人真跟你说她有两个月身孕?”如果马六说的是真的,他就不用剖腹验尸了。 “小人发誓,如果有假,小人逢赌必输!” 这种毒誓都发出来了,“好,本官信你!”甄庆明一抬手,两侧的衙役把马六拉到一旁,“赵员外,有什么想说的?” 赵员外得了甄庆明允许才敢吐出嘴里的抹布,“大人,马六胡扯!我夫人不可能有孕!” “县里最好的大夫已经看过,你夫人死前的确怀有身孕。”说着又道,“带老大夫上堂。” 候在外面的老大夫一听县令宣他,赶忙进来证明大人所言非虚。 “不可能!不可能!”赵员外喃喃不信,“不可能!马六是个赌鬼!大人,马六的话不可信!” “本官断案讲的是证据!马六,本官问你,你家还有没有红色的草。” “有,有……”马六一见大人不打他板子,小命保住了,忙不迭地点头。 “你现在去和衙役回家把红草拿来,如果拿不来本官决不饶你!”说着甄庆明一拍惊堂木,“暂时休堂!” 随着甄庆明进入后堂,赵员外一屁股坐在地上,被面目表情的知县大人吓傻的赵家众人一股脑儿围着他问,“爹,我娘真怀了弟弟?” “老爷,夫人怎么会有身孕呢?” 而赵员外两眼发晕两耳翁翁直响,根本听不见众人在说什么。 东来东宝看他那样,不屑地冲他“呸“了一口唾沫才尾随着甄庆明进入后堂,“少爷,瞧赵员外那傻眼,说不定他夫人真是他杀的。” “东来,刑事案件,人命关天,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切不可妄下结论。”甄庆明狠狠瞪了他一眼,“如果马六没有一点嫌疑,又有谁会杀赵夫人呢。”说着看向王家父子,“王县丞,派人打听一下赵夫人有没有仇家。” “是,大人!”升堂之初,王县丞本不赞成甄庆明未问案就施刑,没想到六十大板没打下去一板子,马六就乖乖地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于主簿,你去提问赵家众人,我要完整的口供。” “是!”于主簿躬身出去,甄庆明抬起手揉揉太阳穴,“东宝啊,如果赵夫人没有仇家,那什么人会杀她呢?” 东来东宝从小跟在甄庆明身边,甄庆明在刑部当仵作时,他俩常伴左右,大大小小的案子也经过不少,“抢劫?非礼?” “不对,我刚才粗略看一下,赵夫人面上没有挣扎的痕迹。”说着站起来,“马六来了没有?” “应该快了。桃源县不大,马六住在城中,来回要不了多少时间。” “大人,马六带到。” “真不禁念叨。”东宝嘀咕一句,便侧开身请甄庆明先行。 甄庆明坐在正大光明牌匾下,拿起惊堂木往桌子上一拍,“升堂!” “威武”唱过,甄庆明便说,“老大夫,马六手中的草可认识?” “小人好像认识。”老大夫接过马六递来的东西,放在眼前看了又看,闻了又闻,“啊!”不禁惊呼一声。 “怎么了?”甄庆明不禁站起来。 “大人,小人,小人有幸在医书上看到过此物,此药乃是传说中的洎夫蓝,主治心忧郁积,气闷不散,还有活血调经之功效。没想到,没想到小人有生之年能见到!”老大夫很是激动,“小人曾给赵夫人诊过脉,赵夫人宫寒特别严重不宜有孕,她一定是服用了此药才治好宫寒。” “赵员外,本官问你,配不配合本官查出杀死你妻儿的真凶?”甄庆明又拿起惊堂木,呈痴傻装的赵员外登时被他惊醒了。 “大人,小人,小人……”赵员外根本没办法出说完整的话。 “大人,民女求大人为家母查明真相!求大人!”赵家长女双膝跪地,不断给甄庆明磕头。 “那好,本官现在便去义庄重新验尸。”说着甄庆明站起来,“马六,本官随时要传唤你,现在回家呆着等着本官传唤!” “是,大人。”马六真真被他吓得不轻,老老实实趴在家里,一时间也不敢往赌场里跑了。 而马六前脚跟出了县衙,甄庆明换下官服,后脚带着一众人直奔义庄。可他刚出门,就听到隔壁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不禁问,“那边出什么事了?” “那边是三郎家,能出什么事啊。”说着王峰就转过身,“大人,我去看看。” ☆、遇到无赖 三郎今天活的面有点多,收摊也比平时晚了近半个时辰。而他只顾着收拾家伙什回家,浑然没注意他的动作已被人瞧进眼里。 话说回来,大胖从他爷爷奶奶口中得知三郎去县里做活后,便一直算着日子,这不,昨儿三月刚过完,他想着今天店铺里该发工钱了。起个大早,抓个大饼就往县里跑。 跑到他爹为三郎介绍活的那家店里,进门一瞧,没有三郎,再一打听,三郎根本没有来过。吴大胖心里那个气,恨不得立马掉头回家找爷爷奶奶告状。 可他早上吃的不多,肚子里有点饿,便随手拽个人问,“哪里有卖早饭的?” 大胖平时都是吃好饭出去,加上他也就十三岁,无怪乎他不晓得县里的早点铺子有哪些。要不是吴家村离县里近,吴赖氏他们也不放心大胖自个跑出来。 对方瞧他一眼,见半大小子穿的还行,不像穷人家的孩子,“四岔路口有家卖烧饼的,去晚了可就吃不上咯” “烧饼?哎——”啥是烧饼?这句话还没问出口,对方就走了。四岔路口?大胖一想,他知道,于是蹬蹬跑到四岔路口,逮着人便问,“卖烧饼的在哪儿?” “那不就是。”对方说完白他一眼,三郎的车子那么大都看不见,半大小子以后还能干啥。 大胖顺着他的手指一瞧,登时直了眼,喃喃道,“三,三郎?”说着使劲揉揉眼,再看,还是三郎。 旁边帮三郎扶车子是,是双胞胎? 大胖年龄还是小,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又有点怵三郎,便找个人问,“那个卖烧饼的叫三郎?” 四岔路口是桃源县最热闹的地方,他刚问就有人抢答,“当然是三郎啦。” “他是不是从半个月前开始卖烧饼的?” “你是什么人?干啥问这个?”对方警惕的盯着他。 大胖见人家变脸,忙说,“我是他邻居,好些天没瞧见他不知道他干啥去了,刚才看见他没敢认,三郎好像比以前胖点了,个子也长高了。” 大胖的年龄搁那儿摆着,长得不像大人,对方不疑有他,“三郎半个月前来的,好像他爹娘把他赶出来的,三郎的日子也够苦的,每天天未亮就带着弟弟妹妹出来卖饼……哎,小伙子,我还没说完咧,你咋就走了?”对方伸伸手想把大胖招回来,可大胖早跑远了。 一来他不想听三郎多苦,二来,他一个没注意,三郎推着车子走了,他可不得跟上去么。 三郎最初没感觉到,等快到家了才发现身后有个影子,为了保险起见,他有意支走双胞胎,“小五,四妹,去县衙看看王大哥有没有在,要是在的话跟他说我找他。” “找王大哥干啥?”小五啃着烧饼问。 “快去,有急事。”三郎非常严肃的说。 双胞胎拔腿就往县衙跑,大胖一见,误以为三郎也想跑,下意识喊道,“吴三郎,你站住!” 三郎脚步一顿,感觉声音有点耳熟,猜测是不是原主认识的人,转过身,看清来人,不禁扶额,“是你?你来县里干啥?” “我咋不能来。”说着大胖踱步到三郎跟前,瞅着板车上圆形铁桶,“你就用这个卖烧饼?咋卖咧?” “和你没关系。”三郎推起来车子要走,大胖抬脚拦住他,“你,你不能走。” “让开!”别看三郎对谁都笑,他的脾气远没表面上那么好,见大胖不动,“说,想干啥!” 大胖的肩膀不自在地跳一下,好怕三郎揍他,“我,我没钱了。”壮着胆子说,“听说你卖烧饼很赚钱,给,给我点钱。” “没有。”三郎吓唬他说,“再不让开可就撞到你了。” “不,不让!”大胖虚张声势的说,“你给我钱我就不跟奶奶说你一天赚两百文,不然,哼!我把爷爷奶奶找来你一分钱也捞不到!” “别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我一天赚两百文。卖烧饼不要本钱?我租的房子不要房租?五郎和四妹不用吃饭?自己算算,去掉这些我能赚几个钱。” “我不管!”大胖听人家说三郎一早能卖两百个烧饼,可不就是两百文钱么,“你必须给我钱,不给我钱别想走!” “没有!”以前的三郎敢揍大胖,现在更敢打他,说着拎起拳头,“滚一边去。” “就不!”大胖伸手抓住板车。 三郎每天清早起来都打一会拳,以致于身子骨比原来好多了,虽然大胖接近有他高,长得比他胖多,三郎伸手一拽就把他拽到一旁。 可他刚推起板车,大胖又拦住了他的去路。活脱脱一张狗皮膏药,无论三郎怎么拽怎么扔,就是弄不走大胖。 大胖见三郎累的满头是汗,得意的说,“给钱,给钱,给钱啥事都没有。” “没有。”看到他那张无赖的脸三郎就胃疼,他每天揉面累得胳膊发胀发酸,刚开始那几天吃饭抬不起手,夹菜时手指乱抖,“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走我真打人了!” “打呀,打呀。”说着跳到板车上,歪着脑袋伸长脖子,一见三郎抬手,突然拔高声音,“吴三郎打人啦,吴三郎打人啦,快来看啦,吴三郎打人啦……”嚎叫声离三条街也能听见。 王峰不禁纳闷,“三郎打人?”怎么可能,他和于伟几个见天去祸害三郎也没见他动过气,要不是有次小五郎调皮把四妹惹哭了,三郎生气要揍五郎,他们都不知道三郎原来会生气哩。 “王大哥,我的老天爷咧,你可总算出来了。”小五突然窜出来,拽着王峰的胳膊就说,“快,快跟我走,三哥找你。” “三郎咋了?”王峰正要过去。 “不知道,反正三哥很急。”四妹跑到另一边也拽住他的胳膊。 甄庆明看着突然出来的俩孩子,有点搞不明白眼前这是闹哪一出,可一想到红烧肉,“王峰,带俩衙役过去吧。” “啊!”王峰一惊,赶忙说,“使不得,使不得。” “没事,去吧,本官去义庄,也没你什么事了。”说着甄庆明抬起腿,走出去几步便问,“王县丞,吴三郎是何人?” “回大人,他是吴家村的村民,半个月前来到县里卖烧饼——” “等一下!”甄庆明突然打断他的话,余光瞟到赵员外脸上不自在,“赵员外认识这个吴三郎?” ☆、初露真相 王县丞听到甄庆明的问话,“赵员外不可能认识,”说着一顿,“不对!犬子说三郎以前有个未婚妻,嫌三郎家里没钱跟三郎退婚了,那女子最近要给县里一个姓赵的员外当妾,以致于三郎和他弟弟妹妹每天只想着赚钱,省得以后让人瞧不起。 “嗳,我说,不会那么巧,那个抢人未婚妻的员外是赵员外你吧?” “看他那样除了他还有谁。”甄庆明更加鄙视把承诺当狗屁的赵员外。 “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小人没有抢吴三郎的未婚妻啊,小人以前不知道丁秋花已经定亲了。对了,是往小人府里送菜的菜农说他村的丁秋花家里穷得叮当响,出不起陪嫁,及笄一年了还没人上门提亲,小人见那丁秋花长得挺,挺水灵,就起了不该有的心。” “是你从未断过纳妾的心思吧。说说,后来怎么知道丁秋花已与人定亲,又怎么见到丁秋花的?”甄庆明感觉这事透着古怪。 “小人的夫人找人查过丁秋花,小人才知道的,不过,那时吴三郎已经和丁秋花解除婚约了。至于见丁秋花,往小人府里送菜的李四告诉小人丁秋花啥时候来县里,小人掐准时辰和丁秋花来个偶遇,就,就见着了。” “这个李四倒是热心啊。”甄庆明不阴不阳的说,“他毁人婚事能得到什么好处?” “小人,小人给他一两银子,答应事成之后再给他一两。”说着赵员外看到三个闺女冷漠的眼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错啊。李四挺有头脑,几句话便赚二两银子,寻常老百姓家里两年也就省下二两银子。”甄庆明扭似笑非笑地看看他,“没想到,没想到,小小的桃源县卧虎藏龙啊。” “这个,大人,我们还是快去义庄吧。”王县丞有点尴尬,怕机敏的甄县令再问出什么不要脸的事,索性又把话头转到三郎身上,先说三郎家里的糟心事,再说三郎的手艺,隐形吃货不自觉的被王县丞带偏了。 等他回过神,义庄已到。 王峰见三郎与人撕扯,赶紧拨开人群,“干嘛呢?干嘛呢?打架不看看地方,这边是你们能闹事的地方么?咦,这不是三郎么?你是谁?为何抓着三郎的车子不松手?” “他是大胖!”小五说,“王大哥,大胖以前天天打我和四妹。” “是么?”王峰说着一抬手,“敢在县衙门口打架,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抓起来!” “我没,我没有……”大胖一看王峰身后的官爷,吓得手脚一哆嗦,见他们要抓自己,伸手拽住三郎的胳膊,“三哥,三哥救我,救我,快跟官爷说,说我和你闹着玩,没打人啊。” “那你当着街坊四邻的面,发誓以后不再打双胞胎。”三郎很想狠狠教训大胖一顿,可一想到吴大明和吴老汉他们,就一脑门官司。” “我发誓,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打双胞胎。”说着要哭不哭的看着三郎,“三哥,求你了,求你了。” “两位差爷,这是我弟弟,我们没有打架,惊动二位实在不好意思,这几个烧饼算我替他向两位赔不是了。”三郎说的很谦卑,王峰忍笑忍得辛苦,又替他感到心酸。 三郎说着拿出他用来当早饭的四个烧饼递给衙役,二位衙役看到县丞公子点头,笑着接过来,“以后要耍闹离远点,耽误大人办案有你们受的。”说着指了指大胖,“特别是你,我们记住了。”说完这些才转身回去。 大胖看到他们走几步便拐了弯,下意识问,“那边是啥地方?” “那边是县衙。”三郎拿出仅剩的两个饼,“这俩给你,快回村吧,县里出了人命官司,大人这几天到处查案,要是被他看见你在街上乱晃,一定把你当成可疑人抓起来。” “哼!少吓唬我。”大胖接过烧饼又全血复活了。 “有没有吓唬你问问他们。”说着看向街坊四邻,“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大人?” “当然看见了,大人去义庄了,要不多久该回来了。” 大胖一想,“你住哪里,我去你那儿。” “做梦!”三郎睨了他一眼,“你不走我叫官了,反正这边离县衙近。” “算你狠!给我等着!”说着大胖抱着烧饼就往城外跑。他可得赶紧回家,他可不能被官老爷抓进县衙。 大胖一跑走,小五抱住三郎的腿,急急地问,“三哥,咋办?咋办?大胖一定回村找爷爷奶奶了。” “怕什么,有知县大人咧。”王峰见大胖走了便走过来,“他们要是敢欺负你,让大人把他们全抓起来。” 三郎有点听不懂他的话,“关大人啥事?” “那俩衙役就是大人让我带来的,不然我哪敢指使他们,三郎,你别怕,大人吃了你教我家厨娘做的红烧肉满意的不得了,为了红烧肉和烧饼他也会帮你咧。” “别胡说。”三郎松了一口气,好怕惹到古代的官老爷,“大人从京城来的,啥东西没吃过啊。” “话不能这样说,我爹说他当年上京赶考时,京城也没有卖红烧肉和烧饼哩。”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三郎捡起被大胖碰倒在地的桌子,随口问,“甄大人查出谁是杀害赵夫人的凶手了么?” “没有。”王峰叹气,“线索到马六那里就断了,大人带人去重新验尸。三郎,你没事吧?” 三郎笑笑,“我能有啥事。” “四妹说你们是骗你爹娘跑出来的,这个大胖回到村里,你爹娘不就啥都知道了么。”王峰看一眼面色比以前好看很多的双胞胎,“要不你这几天别卖烧饼了?” “该来的躲也躲不过。”三郎道,“你刚才不还说有甄大人帮我么,还有啥好怕的。” “也是,有啥事让小五去县衙喊我。我爹说大人很厉害,让我跟在大人身边学些东西,我这段时间都在县衙里。” 三郎点头道,“知道,忙去吧。” 王峰想到甄庆明的行李还没收拾,干脆回家叫几个丫鬟,命她们把甄庆明住的后衙重新打扫一番。 与此同时,甄庆明一行人再次来到义庄,在义庄看守尸体的老婆子脱下赵夫人的衣服,检查其身上没有特殊伤痕后,甄庆明陷入深思,不禁挠头,“我这张乌鸦嘴啊。” “大人,怎么了?”王县丞好奇地问。 “赵氏身上没有伤痕,首先排出了奸杀,观其皮肤又没有中毒迹象,赵氏已知道自己怀有身孕也不可能自杀,难道真是被人一把推入河中的?”说着甄庆明又看向赵氏的肚子,“东来东宝,忽略赵氏的小腹,你们再仔细看看她的肚子,是不是比我们以前见的溺水者小很多?” “少爷这样一说,是小很多,我们以前在刑部也遇到过类似案件,虽说那个死者是男人,但也比赵氏的肚子大。” “刑部?”王县丞心中一凛,京城来的,在刑部待过,又姓甄,难不成是甄相之子?想到这里,王县丞不淡定,非常不淡定! 可是,见知县大人在思考案情,王县丞强压住内心激动,“大人,这样一来就难办了,但凡半个月前的下午在城外出现过的人都有嫌疑啊。” “难办也要办。先从赵氏认识的人入手,查查他们那天都在哪里。”甄庆明打量着已看不出容颜的夫人,不禁摇头,“赵员外,你有多想不开,你夫人不就不准你纳妾么,瞧,家里恁有钱连个簪子都不舍得戴,这么简朴持家的夫人干么总跟她吵闹。” “簪子?我母亲头上有簪子啊。”赵氏大女儿突然开口。 甄庆明身体一僵,“你确定?” “民女确定。母亲生前最喜欢父亲送她的银簪子,除了睡觉平时不会取下来,就算她不戴任何首饰,也不会忘了戴上发簪。” “这点为何没有记录在案?”甄庆明盯着王县丞,“下官疏忽,因有人看见死者生前见过马六,就忽略了抢劫杀人,大人,这——”惴惴不安的望着他。 甄庆明沉叹一口气,“你呀,还真是一点都不懂查案!” “大人,下官,下官除了查案其余的都会。”王县丞忙向上司表示自己不是一无是处。 甄庆明止不住摇头,“上任县令已离任俩月,桃源县的百姓却没受任何影响,本官已看到了你的能力。”说着伸出手,东来忙给他戴上手套。 “大人这是?”王县丞被他一说,老脸一红,开始不懂就问了。 “假如赵氏被劫杀,她头上说不定会给我们留下线索。”甄庆明用细细的银针一点点拨开赵氏的头发,见上面头皮上完好无损,甄庆明不禁皱眉,“不可能啊。” “少爷别急。”东来一边给他擦汗一边说,“少爷看的书多,书上有类似的案子么?身上没伤痕,也没任何血迹,死者肚子里的水又不足以淹死她,衣服上也没污泥,不像被人按入水中的——” “我知道了!”猛一站直,甄庆明的腰一疼,“快,把赵氏翻过来!” ☆、惊现凶器 “刚才不是看过了么,死者后背上没伤痕,脖子上也没有被人掐住的痕迹啊。”东宝嘀咕一句,甄庆明瞪一眼,他忙闭上嘴。 甄庆明等衙役放平赵氏的尸体,伸手拨开她后劲处的头发,当看到藏在头发深处的黑点,手一抖,心头一寒,“丧心病狂!” “大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自己看。”甄庆明不忍直视。 王县丞往他身边走几步,伸长脖子,勾着头,“没啥啊。” “再仔细看看。”甄庆明道。 “咦,死者头皮上块黑疙瘩。”说着伸出手。 “你干嘛?”甄庆明抬腿踢他一下,“不要命了,没做任何防护措施你敢摸尸体?” 王县丞吓一跳,“下官莽撞,下官莽撞,大人勿恼。” “我告诉你们,死者的尸体在自此停放多日部分地方已生蛆,无论是谁,且不可在不做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触碰尸体,一旦让本官发现你们空手触碰尸体后染上奇怪的病,本官一律按瘟疫来处置你们。”甄庆明说的很严肃,随他同来的衙役们神情一凛,王县丞带头说,“是!” 甄庆明扫众人一眼,伸出手,“东来,钳子。” 他话音一落,东来从百宝箱中翻出个小小的钳子,只见甄庆明接过钳子冲死者的头皮一阵捣鼓,最后一用力,拔出个五公分长的铁钉。 “啊!”王县丞吓得惊叫一声,语不成句,“太,太残忍,太可怕,太阴毒,太——” “闭嘴!”甄庆明面无表情的说,“据本官观察,凶手事先把崭新的铁钉烤热,趁死者不备一次击入死者头颅内。热铁钉进入死者脑后烫伤铁钉周围的皮肤,也就是王县丞刚才看到的那块黑色,而热铁钉同时也阻挡了血液往外流,因此我们没有在死者身上发现任何血迹。 “凶手接着抢去死者身上的饰物,再把死者推入河中。由于死者当时未断气,挣扎过程中喝进腹中少量河水,指甲处染上少量泥沙,这也能解释死者肿胀的腹部为何与比溺水者小,因为死者不是死后被抛入河中,也不是溺水,而是在未死亡时遭凶手抛尸。 “由于凶器是崭新的铁钉,我猜凶手是临时决定杀死赵氏,至于他为什么大费周章把铁钉烤热,要等找到凶手后方可知。 “好在我朝铁制品管理极其严格,王县丞,立刻带人去查本地的铁匠铺,务必查出半个月前都有谁买过铁钉。还有,查查县里的当铺,看里面有没有死者的首饰。” “是!”王县丞屈身接过油纸内的铁钉,带着一班衙役出去办差了。 “你们快快起来,本官不日便可侦破此案,届时赵夫人的尸体即可入殓,早早为你们母亲准备下葬的事去吧。”甄庆明见赵家女儿哭得不能自已,无奈地叹一口气,“东来东宝,走吧。” 脱掉一身白衣,甄庆明迈出义庄,看着不远处的街上稀稀拉拉几个人,“都收摊了?这么晚了啊。” “是呀,可以吃晚饭了。”东来背着甄庆明验尸用的装备,揉揉肚子,“少爷,忙了大半天,去酒肆吃点呗。” “先回县衙。”甄庆明伸个懒腰,“我还不知道今晚住哪儿呢,吃饭急什么。” “也对。还要找个烧饭婆子,不然吃了今天没明天。”东宝道,“少爷,要不小的现在去找人牙子买个烧饭的婆子?” “你也不看看几时了,明天再去。”甄庆明很累,只想找个地方躺一会,步子也就不自觉的迈大了。 “什么东西这么香?”主仆三人甫一靠近县衙,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刺激的甄庆明揉揉鼻子,“哪家的婆子烧的肉这么香。”说着双脚打个转,循着香味慢慢走到县衙后面,一看不远处推推搡搡的人们,“那边干嘛呢?” 看到知县大人而迎上来的几个衙役道,“回大人,那边是三郎的家,三郎在门口卖烤饼。” “不是烧饼么?”怎么变了,甄庆明奇怪。 “是烤饼,小的买个大人尝尝?”衙役试探地问。 “不用,你们可以回家了。”说着甄庆明慢吞吞走了过去。 等着买饼的街坊四邻一看到他,慌忙让开一条路,“大人您来了,大人请!”和早上的待遇截然不同。 三郎抬头一看,好个激灵,老天爷咧,这人咋是新来的知县啊。冲甄庆明尴尬地笑了笑,“大人,你,你好哈。” “不用紧张,本官只是过来看看。”说着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咕咕”叫了起来。 三郎“扑哧”一乐,实在没忍住。见他看向自己慌忙咬咬嘴唇忍住笑,递出手里的面饼,“大人,给!” “不用,不用。”甄庆明连连摆手。 “大人查案累一天了,别客气。”三郎抬手把夹了很多肉和菜的饼递给甄庆明,“他的我再弄。”指着已经给了钱的客人。 甄庆明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诚实,热乎乎的白面饼拿到手,才想到,“那个?” “啊?大人叫我三郎就好了。”三郎一边忙着和面做饼一边还要卖肉夹饼,头也没顾得抬头,“大人啥事?” “这个饼多少钱,连早上的一块算。”甄庆明冲东来招招手,聪明伶俐的小厮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递给他家少爷。 甄庆明晓得烧饼的价格,拿出一块很小的银角子递给三郎。 三郎唬一跳,县太爷真给钱啊。可他哪敢要唷。更遑论新县令先前帮过自己一次, “大人请见谅,我这会儿正忙,实在腾不开手找钱,改天一块算吧。” “他不是可以么?”说着把银子递给抱着钱盒子的小五郎。 小五郎见钱眼开,可没见他哥点头,光盯着银角子愣是不敢伸手接,三郎道,“小五连十个铜板都数不清,给他可不成。”这话纯属扯淡,他只是手忙不过来,只要他看着,由着甄庆明自己拿铜板也不会多拿他的。 排队买饼的人都听出三郎的意思,甄庆明要是听不出来以后也甭破案了,干脆把银子往钱盒子里一扔,“不用找了,明儿我再来买烧饼,待会给他们弄两个饼。“说着抬起脚,“东来东宝,排队去。” “哎,哎……”三郎一抬头,新县令跑了,再一看搁后面排队的小厮,少时,递给两人一人一个夹满肉的面饼,“等一下,这是剩下的钱。“说着又递给他们一把铜板。 东来东宝同时摇头,“少爷说了,这钱先搁你这儿,我们要是拿回去少爷会生气的。” “可是……”他谁的订钱都敢收,县太爷的银子烫手啊。 “别可是。万一把少爷惹生气,他一怒之下发卖我们可咋办。”东宝说着拽着东来的胳膊就走。 三郎一听,忍不住扶额,万恶的封建社会,“这叫啥事唷。” “不好么?”小五郎满眼疑惑地问,“哥,县太爷恁喜欢吃你做的饼,为啥不高兴咧?” “因为知县大人是咱们的父母官,父母官是啥,就是咱们要像孝顺爹娘一样对他好,爹吃个饼你能管他要钱么?”三郎胡诌道。 “要!”小五郎脱口而出。 三郎的身子一趔趄,“五郎,那是咱爹。” “我知道啊。”小五郎白眼一翻,“你前天说,父不慈则子不孝,我记着咧。” “你!”三郎狠狠点点他的额头,“我这几天教你那么多东西,就记住这一句?!” “三郎,别教训小五郎了,他也没说错。”等着面饼熟的客人听到这话晒然一笑,“以前听孙婆子念叨你家的事还以为老婆子夸张,半个月来也不见你爹娘过来看看你们,要不是听说你老家在吴家村,我们还当你没爹没娘咧。” “可不是,就算有,也以为离这边老远咧。”众人七嘴八舌的说。 三郎装作很尴尬的样子,“爹娘在家锄草忙着家里的事,不得闲。” “甭替你爹娘说好话了,今天早上的事咱们都听说了,你那堂弟搁街上管你要钱,那么大的声音还能是假咧。”桃源县不算大,县里有点风吹草动,不消一顿饭功夫,所有人就全知道了。 见越解释他们联想的越多,三郎干脆闭嘴,好不容易把饼卖的差不多,三郎赶忙收摊关门。 回到院内见孙婆子已把鸡杀好,菜洗干净,放在灶台上等着他做,“孙婆婆,到县衙门口找皂吏打听一下知县大人回县衙后有没有又出去。” “打听这干啥?”孙婆子奇怪的看他一眼。 ☆、登堂入室 三郎说,“你先去问问。” “是。”孙婆子见她主子不想说就不敢再问为啥,过一会儿回来就说,“大人和他那俩小厮一直在后衙没出来,县衙门口的皂吏说大人可能已经休息了。” “我知道了。烧火,我炒菜。”说着三郎把鸡炖上,快速炒俩青菜,最后又煎十来张鸡蛋煎饼。 “哥,做恁多干啥?”小五郎见他抬手用掉六个鸡蛋,眼瞪得提溜圆。 “哥,做恁多咱吃不完咋办。”心大的四妹见他哥这么浪费不禁担心起来。 “咱们当然吃不完,这是给大人做的。”说着拿两张煎饼递给弟弟妹妹,“你俩先吃点垫着,等我回来再吃饭。”随即把一大盆鸡肉一分为二,挎着篮子悠悠往外走。 双胞胎相视一眼,同时跟上去,“为啥送给大人?”小孩不懂自己的东西凭啥给外人,即便那是县令。 “知县大人上午有没有帮过咱们?” “有!”双胞胎异口同声地说。 “那我们是不是该懂得知恩图报?还有,王大哥说大人以后还会帮咱们,而大人今天刚来,他们主仆三人又查一天的案,后衙连个烧水的婆子都没有,咱们是不是应该帮帮大人?”三郎不想俩孩子知道自己攀附权贵的小心思,便故意诱导他们。 双胞胎动起小脑袋想了想,“大人刚才吃的饼,我猜他一定很渴。”说着四妹扭过脸,“孙婆婆,快给我热水壶,我和三哥一块去看望大人。” “孙婆婆,给我,我力气大,四妹拿不动。”五郎不甘其后。 “不准叫我四妹,我是姐姐,我去。” “我是男子汉,我去。” “都别争!我去!”三郎拔高声音。 王峰下午帮甄庆明打扫好庭院便带着丫鬟婆子了,因为没得他允许,王峰没敢私自留下伺候的人,三郎想到这里伸手接过水壶,“再不吃鸡蛋饼的话饼凉了就不好吃咯。” “等你回来再吃。”四妹脱口而出。 三郎很是欣慰,“我回来吃鸡肉,你们吃饼去吧。” 他这么一说,本就知道疼哥哥的双胞胎同时点点,脆生生的说,“好!” 一个巷口之隔,看着天空中繁星点点,甄庆明放下手里的卷宗,“王县丞来过么?” “少爷啊,这都啥时候了,咱们今天到桃源县你就把案子破解了一半,晚个一天半天的没啥。”东来揉揉肚子,“少爷,饿吗?” 甄庆明闻着不断从隔壁传来的香味,咂咂嘴,“这个吴三郎,怎么那么会吃咧。” “要你多买两个饼,你非不让,看,你也饿了吧。不知道这会儿酒肆有没有关门,小的出去看看。”东来试探的说。 “干嘛去酒肆,不如去三郎家。”东宝抢答道。 “胡说什么!”甄庆明瞪他一眼,“人家吴三郎才十八岁就要养弟弟妹妹,你俩以后不准占他便宜。” “我们没有啊。”东宝无辜的说。 “没有?以为我没看见呢。你们饼里的肉起码有半斤。三郎一个肉夹饼卖四文,猪肉十几文一斤,唬我不知!”说着甄庆明咽下一口口水,“还站着干嘛,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卖吃的了。”他原本见三郎给他的饼那么大,里面又有很多菜和肉,以为吃个饼也就差不多了。 宰相府的公子哪里晓得白面饼是发面做的,看着恁大一个面饼其实用的面也没比一张烧饼多多少。这就是三郎精明之处,等县令大人发现没吃过多久又饿了,非但不好意思出去吃饭,还强撑着。 由于他满脑子案情,一时间睡不着,坐在专门为知县极其家属准备的院落里,闻着从隔壁飘来的香味越想越饿。 与此同时,三郎走到县衙门前。四周巡视的皂吏一见有人过来,“谁?” “曹衙役,是我,三郎。”三郎提着篮子走到他跟前,“王大哥说大人那边连个烧水的丫鬟都没有,我晚上就多做了点饭,给大人送过来。” “哎,还是三郎想得周道。”曹衙役一拍脑门,“瞧我就没想到,对了,刚才孙婆子过来是为这事吧?” “对。”三郎笑答,“大人睡了么?” “我见院子里还亮着灯,要不我去问问。”曹衙役不清楚甄庆明的脾气打心底不太敢过去,一想到知县大人没吃晚饭,便咬咬牙同另外两个衙役交代一声便带着三郎往巷口里去,边走边说,“这里有个角门,方便大人的家人来回进出——咦?东来?” “谁叫我?”东来疾走几步,一看见三郎不自觉地舔舔舌头,“你们这是干嘛去?” “三郎见大人这边没开火,就给大人做了点饭菜,大人休息了么?”曹衙役道,“要是歇下了我们就回去。”说着要转身。 “哎,别呀。”东来忙拦住三郎,“大人还在想案子,我带你过去。” “……好。”三郎看到胳膊上的手一愣,自己又不会跑,东来急啥。 曹衙役见此说声,“那我回去守夜了。” “去吧去吧。”东来尴尬地笑笑,神情自若地移开手,没话找话,“三郎,篮子里都有什么?” “两个菜几张饼。”三郎说的简单,看到院子里灯火通明,甄庆明正在翻阅像卷宗一样的东西,暗暗庆幸新来的县令挺不错的,这顿饭没白给他吃。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甄庆明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是不是都关门了?” “大人,是我。”三郎见东来给自己使眼色,非常不明白他干么让自己开口。 甄庆明倏然抬起头,看清来人,双眼一亮,“三,三郎,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说着站起来,拉过东来先前做的凳子,很是热情地招呼他,“快,坐!” 三郎有点受宠若惊,因为他骨子里没有那种尊卑等级观念,稍稍和甄庆明客气一下便很自然的坐下,顺手把篮子放到腿上,拿掉盖着。 “你拿的什么?”甄庆明注意到他还带着东西,心里犯嘀咕,可别第一天就遇到行贿。 “当然是三郎做的饭菜咯。”说着东来把桌子搬到三郎面前,三郎端出一大碗鸡肉,满满一碟子青菜和一碟子鸡蛋饼,又奉上水壶,“粗擦淡饭,还望大人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有的吃就不错了,东宝忙去拿筷子,“少爷,给!” “这……”甄庆明很不好意思,可他手里的筷子却不自觉的夹了一张看起来非常诱人的面饼,“唔,和下午的不一样?” “咳……”三郎警告自己不许笑出来,鸡蛋煎饼和白面饼差别那么大,这位县令不是说查案很厉害么,怎么连句瞎话都不会说。唯恐再待下去自己喷笑出来,“大人慢用,我回去了。” “这么急干嘛?”甄庆明脱口而出,说出来才发现不妥,“我的意思是,我吃饭很快,一会就能把你的碗碟腾出来。” “不急,明天我再来拿。”三郎忙了一天,先前没觉着,这会儿见甄庆明吃的津津有味也感到饿了。说着站起来,往四周看了看,见偌大的院子里果真只有他们主仆三人,“东来,你们会做饭么?” “啊?不会。”东来正祈祷,少爷少吃点,给他留点。一听这话,“对了,三郎,人牙子那里有烧饭的婆子吧?” “有是有。“三郎看着恨不得把头埋进菜碗里的人,“她们的手艺估计大人吃不惯。” “这样啊。”东来东宝犯难了,临来之前,老爷夫人千交代万交代,务必照顾好少爷,“那哪里能买到好点的烧饭婆子?要去青州府?” “是的。”三郎点点头,眼皮一转,心里有个主意,“要不,要不嫌弃,这几天先到我家吃?” “不好吧?”甄庆明突然出声。 “好!”东来大着胆子截断他主子的话,“少爷吃习惯了京城的饭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像样的厨娘,天天去酒肆的话对少爷影响也不好,可能要麻烦三郎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我们每天吃多少你都记上,我这就给你拿钱去。” “千万别,大人下午给我的那块银子够你们吃三五天的。”如今的三郎带着弟弟妹妹可算是无依无靠,能攀上知县别说几顿饭,几百顿都没问题。 一通狼吞虎咽,甄庆明放下筷子歇歇手,“你如果不要钱,那我们只能去酒肆,被百姓看见了大不了说我会享受。” 三郎想笑,瞧这话说的,老百姓骂你是贪官也和我没关系。于是装作为难的样子,“嗯,那我听大人的。” “太好啦!钱你拿着。”东宝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房里拿出一锭银子塞进三郎手里,“以后不够再给我说。” 三郎轻轻掂量一下,不禁哀嚎,“十两!” 他一家四口一天不过四十文,还是在有一顿肉的情况下。这这得吃多久!三郎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可一见甄庆明盯着他,三郎苦笑道,“大人,是不是有,有点多啊。” “没事,拿着吧。”甄县令说的好不潇洒,“以后剩了再还我。” ☆、第18章 男色迷人 三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家,长吁短叹的坐在饭桌前,“吃吧。”有气无力地拿起筷子。 “是不是大人不喜欢你做的菜?”孙婆子小心翼翼地问。 “喜欢。”三郎只要想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要多做三个人的饭,便提不起精神。 “那三哥为啥不高兴?”小五歪着脑袋问。 “因为这个,高兴不起来。”掏出银子往桌子上一放。 “哇!”小五开心的惊呼一声,“真咧吗?”拿起来张嘴一咬,“啊,痛,痛痛……” “活该!”三郎点点他脑袋,“大人给的银子能有假,你个小心眼的小鬼头。” “大人给的?大人为啥给咱钱?”小五赶忙抱紧银子,好险弄掉了。 “大人说他以后天天来咱家吃饭。”说着眼一睇,“这是给的饭钱。” “嘎?”小五呈呆滞状,“啪嗒”一声,银子掉在了地上。三郎弯腰捡起来很自然的把银子揣进怀里,其实是扔进空间里。不但这锭银子,他这段时间赚的钱除了基本家用其余都在空间里。 “三哥,要是大人嫌不好吃,会不会把咱们抓起来?”小五好担心,四妹一听这话吓得脸色煞白。 “哥努力做好,不让大人有机会抓咱们,所以你们别担心了。”三郎有点后悔跟他们说了,但是,有的话必须讲,“小五,以后家里再做鸡鸭鱼肉,可不能苦着脸说我不会过日子。还有,千万记住,不是什么人的钱都能拿。” “我记下了!”小五捂着腮帮子,感觉牙更疼了。” 三郎意外的看他一眼,好怕这孩子要钱不要命,“真乖。想吃什么跟哥说,我明天去买。” “买啥?”小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大人给那么多银子,又说随便我做什么菜他都喜欢,我想了一下,当然要做小五和四妹喜欢的咯。” “还可以这样?”小五双眼发亮。 三郎点点头,“我要吃糖糕,烧鸡,蒸肘子。”四妹忙说。 “那我明天就去买鸡和肘子,让孙婆子给你们做糖糕。”三郎说着一人给他们夹一块鸡肉,“都吃吧,别省着,以后咱家天天吃肉。” 俩小孩相视一笑,同时给三郎夹一块,“三哥也吃。” “好,咱们都吃。”说着三郎指着下首的位置,“孙婆婆,快坐下吧。” 与此同时,东来东宝盯着桌子上的菜和饼,舔舔嘴角,“少爷,您吃好了么?” “没——嗝——”甄庆明神情自若地挪挪屁股,“不过,看在你俩跟我忙一天连口水也没喝,这些,赏你们了。” “谢谢少爷。”东来东宝最知道他家少爷什么德行,直接忽略前面的话,一人端菜一人端饼,同手同脚转身回房。 甄庆明:“去哪里?在这儿吃。” “不合规矩。”宰相府里的规矩大,下人万万不敢跟主子同桌。 “我就是规矩!”甄庆明见他俩不动,干脆站起来,“吃好了给我打水洗漱,我先回房了。”吃饱了,甄县令不由得泛起困来,没精神想案情,这一睡就睡到五更天。 甄庆明自打十九岁中进士,到如今二十三岁,一直没拉下早起看书的习惯。 在东来东宝的服侍下,甄庆明洗把脸精神抖擞的坐在书房里,少时又走出来,“东来,闻到什么香味了么?” 昨日半夜刮大风,刮了一地树叶,东来正专心扫地,“没有。东宝,闻到了么?” 东宝也没闻到,很想问少爷的鼻子怎么长得,不过,当他看到隔壁炊烟升起,“三郎起来做饭了。” “是吗?”他这一说,东来潜意识里闻到了香味,“少爷,”一抬头,刚刚还站着他旁边的人不知啥时候已走到门边,“哎,少爷,干啥去?” “去看看三郎做啥吃的。”说完打开门扬长而去。 东来东宝面面相觑,“少爷贪嘴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掉?”一路上没见主子嫌弃吃的不好,以为吃对他没多大吸引力了。 “他压根就没改。”俩人嘀咕一会,看着从隔壁飘来缕缕炊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主子以前干的奇葩事。 话说相府小公子,身高颜俊,四个姐夫两位兄长皆在朝为官,父亲是当朝宰相,有才有势,为何至今未婚,还被他大哥一计发配到离京千里的桃源县,这事说来话长。 京城那些官二代要么在朝为官,要么游走在官商之间为家族和自己谋福利。那些不济的要么斗鸡走狗,要么**狎妓,可小公子干了些什么? 小公子出生时,他的哥哥姐姐们已接近成年,对于最小的弟弟,甄家姐弟自是万般疼爱。由于他们年龄大,不知道该怎么和弟弟相处,便变着法子给弟弟弄好吃的,一不留神就把白嫩嫩的小包子养成小猪。 直到甄夫人发现制止住他们疯狂投喂,如今的甄县令才得以保住风度翩翩的形象,而不是大腹便便的蠢样。 可那些美味佳肴还是给小公子留下深刻印象。他六岁那年,在自家门口玩耍,就差点被拐子用个鸡腿拐走。打这以后,甄家人便不敢让小公子跟仆人外出。 这时他的哥哥姐姐已娶妻家人,小公子没有玩伴,甄家男人们怕他孤单,每当甄庆明所在的书院沐休家人总会把他带出去放放风。 有次甄家姐夫带着甄庆明刚到酒楼,被仆人告知大理寺少卿找他,甄姐夫想把妻弟送回去,一对上甄庆明可怜巴巴的小脸,甄姐夫不忍心,干脆把他带到大理寺。 进了国家单位,甄姐夫放心把妻弟扔在大理寺,自己和同僚商量事去了。 赶巧有个少卿审案,甄庆明搬张小板凳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自此同龄人读书斗蛐蛐,他逮着空便抱着糕点跑到大理寺看人家查案断案。 那时甄相亦然是太子太傅,大理寺官员非但不敢把甄庆明赶出去,还给他搬张凳子奉上茶水。 既然人家已经这么给面子了,你就老老实实的看呗。他偏不,遇到不懂的也不管人家是不是正在问案,直接问出来。遇到似懂非懂的,他又开始指手画脚。 大理寺少卿拿这祖宗没办法,上朝的时候找到太傅,小心翼翼向他表达,你家小公子对典狱之事感兴趣很好,但能不能去督察院或者刑部。 太傅不乐意了,护犊子的脾气一上来,哼!不就是大理寺!你不欢迎我们,我儿还不爱来呢。 回到家便说,“儿砸,不是喜欢看人家办案破案么,爹这里有几本关于典狱的书,学会上面的知识,爹送你去刑部!” 金玉朝的刑部比大理寺的逼格高多了,甄庆明喜上眉梢,自此以后再也没去过大理寺。 可护犊子的甄相做梦也没想到,肚子里有点文墨的老来子到了刑部反而爱上仵作那行当。 为了研究死人骨头,不惜对厨娘死缠烂打,非要厨房给他用面粉做具人骨架,他端着一盘骨头,一边吃一边研究。 甄相不巧看到,愣是吓得三天没敢吃面食。等甄庆明长大一点,甄府众人不担心他被美食拐走,得以自由的甄庆明就上街找个雕刻师傅,让人家用木头雕一副骨架,从此以后,他卧室便成了甄府禁地。 这还不算,石膏骷髅头,石膏胳膊腿等等在甄庆明院里随处可见。甄相被骷髅头吓晕那次,不止一次后悔,拐子为什么不把小儿子拐走。 甄家大少爷也受够了小弟,写信向端王讨主意,端王说桃源县有个空缺,甄大少一不作二不休,把弟弟丢的远远的,省的他晚上都不敢陪妻子出来看月亮看星星,就怕一不小心看到个模型手指或者脚趾头什么的。 不过甄家众人宠甄庆明宠习惯了,怕他离家后受到委屈,姐弟六人一人给东来东宝两千两银票,加上甄相给的,甄庆明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揣着一万四千两银票上路了。 三郎接过东宝给的十两银子,说句“有点多”,也是他真心话。因为他曾听王峰讲,知县每年的俸禄只有三十六两。 面对东宝那副钱不够尽管说的德行,三郎后知后觉发现,他真真攀上了财主,这不,听到甄庆明的声音,三郎双眼一亮,放下面团出去迎他。 “大人,你怎么——”三郎突然戛然而止。看到一身青衣长袍,腰系青色玉带,头戴玉簪的男人昂首阔步从晕黄的灯光走出来,眼神闪了闪,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他昨天咋就没发现,甄县令如此俊美咧。 那时甄县令一路风程仆仆,头发有些凌乱,多日赶路导致整个人精神不是很好,加上三郎那时候忙,当然没注意他。 昨天下午三郎再次见到甄庆明时,他累了一天,顶着黑眼圈和发黄的脸,再俊美的人也失去了原本光彩。当他休息一夜,又闻到美食的香味,容光焕发的人像个发光体,直到他走到三郎跟前,三郎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太敢看他正脸,“大人,有事?” ☆、第19章 吃货县令 甄庆明勾头往灶房里看一眼,不答反问,“这么早就做饭?” “啊?”三郎跟不上他脑回路,见他想进灶房里便侧开身子。 甄庆明满心好奇他又了什么好吃的,脚步一踉跄,三郎发射性扶住他,“小心门槛!” “……谢谢。”甄庆明低头一瞧,脚边有个半尺高的门槛,脱口而道,“你家的门槛怎么那么高?” 口中热气喷到耳边,三郎心漏了一拍,不动声色退开,古怪地看他一眼,心想谁的门槛不是这么高。见他还伸长脖子往里瞅,三郎灵光一闪,又不敢置信,试探道,“大人,粥一会就好。” “你煮的粥啊?”甄庆明很失望。京城人一天三顿面食,早上不吃面条就吃馒头,很少有人喝粥。 三郎颇为无语:“大人想吃啥,我再做。” 吃货眼尖,看到案板上的面,眼睛一眨,“昨晚那个饼。” 鸡蛋煎饼费油费鸡蛋,一锅只能煎一张,而一张饼不够甄庆明塞牙缝的,说白了就是费时间,三郎等着出去卖烧饼,才不给他做咧。想想便说,“大人,做鸡蛋饼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你看?” “哦,那我回家拿本书,你慢慢做,不急。”说着转身去了隔壁。 三郎听到这么善解人意的的话,登时鼻子气歪了,“孙婆婆,现在几更天了?” “五更。”孙婆子坐到陶锅也就是砂锅旁,见锅底下的柴火不甚旺,“锅里的粥好了么?还要添柴么?” 孙婆子不会煮粥,三郎以前教过她几次,要不粥稀,要么就是粥稠的可以当饭吃了,三郎可不舍得她浪费大米,索性每天早起一会自己做。 大米粥易消化,健脾养胃,米汤又被誉为“穷人的人参汤”,三郎为了弟弟妹妹身体棒棒,健康成长,家里做半个月的粥都不带重复的。 这不,即便知道甄庆明今天搁他家吃饭,他也没改变每日一粥的习惯。 三郎掀开砂锅盖,一股鲜香扑面而来,用勺子搅一下,晶莹的大米黏在勺子上面,三郎舔舔嘴角,“孙婆婆,给我碗。” “可以吃饭了?” 旁边突然多出个脑袋,三郎吓一跳,“大,大人?”干啥唷,不晓得人吓人吓死人! “哎,这是什么?”甄庆明可没工夫管三郎被他吓成啥样,指着他碗里的东西,“排骨?” 三郎见他恨不得伸手抓,不禁扶额,这人是不是没睡醒,昨天不这样啊。 他昨天刚到桃源县,又是桃源县县令,自然要端着足架子。而现在外面乌漆墨黑,迎面走来都看不清彼此的脸,甄庆明不由自主露出本性,“怎么不说话?这是什么?炖排骨?” “不是。”三郎没好气的说。第一次做排骨粥便大获成功,想自己先尝一口,现在么,“大人,这是给你盛的排骨粥。”说着把粥递给他。 甄庆明怀疑地看一眼粥又看一眼三郎,“大米和肉一块煮,能吃么?” “好吃!”三郎见外面蒙蒙亮了,让孙婆子把桌子搬出来,“大人慢用,我去做饼。” 甄庆明一听到饼这个字,双眼放光, “好,你快去。”说着把油灯往跟前拿一下,坐在粥跟前摊开书本开始看书。 三郎见此脚步一踉跄,这位爷还真不知道客气。 不过,想攀附别人,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要咽下去,三郎一边切葱一边往外瞧,见他全神贯注的看书,三郎手下飞快,不大一会儿就做好一张葱油饼,往热锅里一放,“吱啦”一声,甄庆明霍然站起来。 三郎眼前一黑,忙说,“大人,粥快凉了。” 甄庆明脚步一顿,看着露在外面的排骨,想到三郎家计艰难,便端起碗,闻着淡淡的米肉香,甄县令很不情愿的喝一口,“唔……三,三郎好吃!” “我不好吃,粥好吃。”三郎见他又坐下,松了一口气,小声说,“孙婆婆,等我走后你再给大人拿千层饼,现在让他喝粥。” “大人要是生气咋办?”孙婆子有点担心。 “没事,他没吃过千层饼,不会的。”如果做鸡蛋煎饼,他起码要做二十张才够两家人吃,而千层饼,三张足矣。 “三郎,还有么?”三郎刚把第二张饼放进锅里,听到甄庆明的话,“有,今天做一大锅呢。”说着给他盛一碗,“大人,粥烫,慢点喝。” 甄庆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他喝过一碗粥已不太饿,当然要慢慢品尝粘稠鲜醇的大米和酥烂的排骨。 三郎见他一手拿书一手端碗,脸色的笑容越来越大,直到快要笑出声,三郎忙端起面盆放在板车上。 “咦?你干嘛去?”甄庆明抬起头见板车上又多张桌子,恍然大悟,“恁早就去卖烧饼?” “对!”三郎说着推起板车。 “天还没亮,有人买烧饼么?”说着甄庆明走到他跟前。 “等我到街口做好一锅烧饼,街上就有人了。”三郎扭过头道,“麻烦大人让让,别碰着你。” “要不我帮你推?”甄庆明见孙婆子帮三郎推车,想来板车不轻,便伸出手。 三郎唬一跳,“不用,等过几天我找人把大门槛砸掉,出去就不这么费劲了。” “可不能!”孙婆子猛一下拔高声音,“门槛弄掉什么不好的都进家来了,以后日子咋过!” “对对!”甄庆明想起门槛的重要意义,不由分说把三郎挤到一边,“我来推!”说着一使劲,板车“砰”一下越过门槛,“好了,给你。”甄庆明回头冲他咧嘴一笑, 三郎眼神一闪,耳朵发热,仓皇夺走车把推着就跑。 甄庆明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盯着三郎的背影不明所以:“他这么急干啥?” “三郎急着开市。”今天比以往晚很长时间,三郎当然急了。孙婆子没多想,“大人,吃点饼吧。”说着走进灶房,把烤的两面焦黄,圆圆的千层饼一切四半放入盘中端到甄庆明面前。 “怎么不是鸡蛋饼?”甄庆明张嘴便问。 “三郎说大人第一次来家里吃饭,不能让大人吃和昨天一样的,就做了这个葱花千层饼。” “这么麻烦干嘛啊。”甄庆明不好意思,用筷子夹起一块三角饼,看到饼真像她说的那样一层又一层叠在一起,“哎,回头告诉三郎,随便做点就好了,我不挑的。”这话要被东来东宝听见了,哼!顺便再白他一眼。 甄庆明被三郎不动声色的喂了三碗粥,一张千层饼他吃了一半就撑得打嗝,想着待会还要审案,甄庆明住了口。 可他还没走出三郎大门,就开始琢磨,三郎晌午做啥吃。 昨天查铁匠铺查到半夜的王县丞一早醒来匆匆吃口饭便往县衙赶,看到甄庆明站着县衙外,慌慌张张跑到跟前,诚惶诚恐道,“大人,下官来晚了。” “不晚,本官起的太早。”甄庆明又变成了那个认真严肃的甄县令,“昨天都查出了什么?” “回大人,这是下官从铁匠铺子里拿回来的记录,赵氏遇害那天买铁钉的人下官已查了一半,还有几家在乡下,下官打算这就去办。” “查过的人里有可疑的么?” 王县丞:“没有。” 甄庆明想了一下,“去河边小树林看看。” “好!”王县丞躬身应一声,喊两班衙役跟上。 甄庆明找到凶器后,昨晚又推演几次,便猜小树林里一定有他要的证据,果然,一行人到了小树林,在深处找到一堆灰迹。 “离此地最近的村是什么村?”甄庆明仰头往四周看了看,随口问道。 “吴家村。” 甄庆明眼皮一跳,“吴家村?三郎家那边?” “是的。”王县丞对破案一窍不通,便问,“怎么了?” “记录本上有吴家村的人么?” “下官看看。”说着掏出记录本,细细一查,“呵!真有个吴家村的人来买过铁钉,大人,您真神了!” ☆、第20章 小五被打 甄庆明耸耸肩,有什么神的,正常人都会随口一问,“对了,那人叫什么名字?” “丁大壮。咦,怎么不姓吴?”王县丞奇怪。 “一个村里有几个外来姓有什么好奇怪。”说着甄庆明一顿,扭过脸看向他,“三郎以前的未婚妻是不是也姓丁?” 王县丞双眼一亮,咧嘴笑道,“对!对!说不定三郎认识此人。” “那还用说,都在一个村,当然认识。”甄庆明很想学东来翻白眼,“这个人我回头问三郎,其余的你去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是!”眼下快收麦子了,王县丞便以查看农事为由去查那些可疑人。 而甄县令直接回城,刚走到县衙门口,又听到旁边吵吵闹闹,眉头微皱,“别又是三郎家。” “是的。”衙门两旁的皂吏异口同声地说,“三郎他爹过来了,大人,属下想过去看看。” 三郎平常很大方,皂吏买他的烧饼,三个送一个,如果是白面饼,每次都给他们夹很多肉,四妹这种粗线条的姑娘看到了,不止一次心疼,而三郎的投资,今天终于得到回报。 “他爹?”甄庆明仔细一想,“他那个不要亲生儿子只疼侄子的爹?” 东来点点头,“少爷,你可要帮帮三郎,一定是那个大胖回去告状,他爹才来闹三郎。” 甄庆明从小到大没见过这种爹,一听东来的话,手一抬,跟上来一班衙役,直直地往三郎那边走。 三郎看着搁院里耍横的男人,腻歪的很,“娘,地里活不忙了?” “哦,忙完了。”吴梁氏眼不够使得四处打量,三间青砖大瓦房,东西各两间偏房,比她家没大多少,为啥县里的房子就那么气派哩。听到三郎问她,余光瞟见脚下的青石板,“这院子不少值钱吧?” 三郎:“应该吧。” 吴梁氏诧异:“你不晓得?” “我只是借住,哪能知道多少钱。”三郎见小五和四妹趴在堂屋门后面偷偷露出脑袋,暗瞪他们一眼,示意他们赶紧躲好。瞧吴大明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样,“娘,今天咋来了?” “还有脸问!我们不来你是不是不要家了!?”吴大明指着三郎道,“翅膀硬了!赚着大钱连爹娘都不要!我打死你个混账!”说着冲三郎跑来。 三郎身子一歪躲过去,非常困难才忍住踢过去,“爹,有事说事!” “跟你个逆子有啥说的!”吴大明一拳不中又来一下,三郎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推,吴大明身子一趔趄,差点摔倒,顿时恼红眼。看到旁边有个扁担,抬手拿起来。 “不准打我哥!”四妹和小五突然跑出来,一个抱住他爹的腰一个拽着扁担另一头。 “快放开!”三郎吓一跳,上去掰开他爹的手,使劲夺过扁担,“小五,四妹,松手!” “不松!”小五上去抱住他爹的腿,“哥,快跑!快跑!” 三郎鼻子微酸,亏自己以前还是拳王,“爹,有话好好说,你要是再动手,我,我就喊人了。” “喊啊!”吴大明想起他二叔和二婶说,“三郎不拿他当爹,搁县里卖烧饼也不跟他说声,他爹娘早晚会被三郎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头脑一懵,抬腿把小五甩出去 “啊!” 小五尖叫一声,在地上滚了几圈。 三郎的脑袋“轰”的一声,脸色骤然变得煞白煞白,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见吴梁氏朝小五走去,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踢开!”甄庆明心里一咯噔,没推开门便往后退几步,和三郎最熟的曹衙役听到大人的话,使劲踹两脚,“砰”一声,大门寿终就寝。 世界瞬间静止了,除了小五的哭声,偌大的院子里再也没有一丝杂音。 “怎么回事?谁杀人?”甄庆明见小五躺在地上,三郎对面站着个男人,四妹坐在地上不断发抖,眼皮一抬,“把他给我抓起来!” 曹衙役上去逮住吴大明,“胆子不小啊,青天白日就敢在县衙隔壁行凶,早些天县里死个人,凶手是不是你?” 吴大明懵了,看着面前的官爷,嘴巴直哆嗦,“我,我,我杀人……” “大人,大人,搞错了。”吴梁氏立马舍弃小五,站到他男人身边,“我们没杀人。”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东来轻轻抱起小五,感觉他浑身颤抖,慌忙说,“东宝,东宝,快去找大夫。” 吴梁氏一看小五,张嘴想解释,甄庆明扶着三郎走过来,板着脸,“废什么话!带走!” “大人,冤枉,冤枉啊,大人……” “堵上嘴!”甄庆明不耐烦的说。 一干衙役不知道从哪里弄两块布,堵着吴大明夫妇的嘴,扯起两人就往县衙去。围在门口的街坊四邻好奇的往里看,“三郎,那是谁?” “他爹娘。”其中一人道,“早知道这样,我刚才就不跟他说三郎住这儿了,这,这都叫啥事唷。”很是懊恼地往自己脑袋上拍一巴掌。 “可那也不能把他爹关进大牢啊。”有人又说了。 “就是,就是。”一些看三郎的烧饼生意好眼红的人说,“父子俩有啥事不能慢慢说,非弄得见官。” “闭嘴!”甄庆明怒道,“小五郎生死未知,本官亲眼所见,为何不能抓他?换你来当县令,本官让贤!”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说着扑通跪在地上,他只顾得看三郎笑话,没注意县令大人夹在其中,一边喊饶命一边不停磕头。 “滚出去!再乱嚼舌根子,本官严惩不贷!”说着冲门口的众人道,“把门带上!” “谢谢大人,我没事。”三郎咬咬牙,站直身体,冲东来伸手。 “我来。”甄庆明抱着小五进了堂屋,“小五乖,大夫一会儿就来。”回头看向三郎,“怎么回事?” 三郎坐到床边,轻轻佛摸着小五的额头,暗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甄庆明看着东来怀里的四妹,“四妹,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们。”这个他们指谁,屋里人都知道。 四妹偷偷看三郎一眼,“别怕,有我在!”甄庆明给小姑娘撑腰。 小姑娘:“我哥正吃饭,不知道为啥我爹进来就把桌子掀了,我和小五吓得跑堂屋里,接着爹就和哥吵起来了,吵着吵着爹要打哥,我和小五就去拦爹,爹一下子把小五踢多远。再然后大人就进来了。”干干巴巴说完看向甄庆明,“大人,小五没事,对吧?” “对!四妹是个好姑娘,让东来给你洗洗脸,看这都哭成小花猫了。”冲东来递个眼色,东来抱起小姑娘便往外走。 “怎么不见孙婆子?”甄庆明打破一室寂静。 “她上街买菜还没回来。”三郎道,“今天谢谢大人,要不是大人来得及时,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他很想逮着吴大明揍一顿,可是,吴大明是吴三郎的亲爹啊。 “听四妹那话,他打你连个由头都没有?”甄庆明不可思议。 “我上次把四妹和小五带出来就惹他一肚子气,这次,不知道我爷爷奶奶又搁他跟前乱说些什么,他本来就不长脑子,没一见面就要杀我都是轻的。”三郎苦笑道,“让大人见笑了。” “别这样说。”甄庆明往外看了看,“大夫咋还没来?” “来了,来了。”东宝高呼道,“来了!”老大夫被他拽的一颤一颤。 看到床上的孩子,便问,“生了什么病?” “不小心摔倒了,你快看看。”甄庆明侧开身让他进去。 老大夫一见县令大人,神情一震,“是!”随即万分认真的给小五把脉,然后问他头晕不晕,想不想吐,最后又摸了摸小五的身体,问他哪儿疼。 “孩子没事吧?”甄庆明见小五那可怜样,比三郎还急。 “没大碍,不过,外伤很厉害,要好好养些天。”老大夫直起腰,大胆问,“这孩子不是摔伤的吧?” “你看出来了?”东宝脱口问。 “大腿上那么深的脚印子,我想视而不见也不成。”老大夫叹口气,“这位小哥,随我去抓药。” “好的。”东宝看到甄庆明点头,又跟大夫出去了。 甄庆明:“你想怎么教训他们?” “我听人家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大人懂得多,律法里有没有不准父亲打孩子的条文?“三郎是个历史盲,原主又不识一个字,迫切希望甄庆明说,“有!” 甄庆明摇头,看到三郎脸色变得灰白,突然笑出声,“你听谁讲’父要子亡‘的” “嘎?大家都这样说啊。”古装电视剧里经常放么。 甄庆明扶额,“我所读的四书五经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话,即便孔夫子也没说过。” “那老夫子说过啥?”三郎瞪大眼。 “曾子受杖时,孔子曾对他说:“今参事父,委身以待暴怒,殪而不避,既身死而陷父于不义,其不孝孰大焉?汝非天子之民也,杀天子之民,其罪奚若?‘所以说,孔夫子都这样讲,后来人谁敢说’子不得不亡‘这种话。” “那个,大人,老夫子啥意思?”三郎听不懂,痛的快晕过去的小五郎也强撑着问,“啥意思?” “忘了你听不懂。”甄庆明此言一出,三郎噎住了,小五的眼神暗了暗。可县令大人浑然不知,“最后一句的意思是,你既是你父母的孩子也是天子的子民,父母伤害你就是伤害了天子子民,杀害天子子民的人,他的罪该怎么判,这一点律法里倒是有。”说着一拍额头,“对了,我可以拿这条治他。” “拜托大人了。”三郎为了弟弟妹妹,一点也不想忍,于是冲他一拜到底。 甄庆明不知为何,有点受宠若惊,“不用,不用这样,你也是我治下的子民,今天这事我理应管到底。”说完又道,“要不,你晌午做点好吃?” 三郎眼睛一闭,站起来,咬牙道,“好!” “那我回去了。”甄庆明前脚刚走,三郎冲着他翻个白眼,什么人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 ☆、第21章 审吴大明 甄庆明回到县衙,一干衙役便问,“大人,怎么处置吴大明?” “处置什么。”甄庆明道,“没听见外面那些人议论么,要是把吴大明打一顿,三郎以后还要不要出去卖烧饼了” “啊?那就这样放过他?”太便宜他了!曹衙役不依,暗搓搓,待会就去找麻袋,大人不揍,他揍! “想得美。”小五躺在床上一动便浑身痛,恁大点的孩子有什么错,要遭这种罪。甄庆明即便不认识他,看到小孩那样也心疼,“通知所有街坊,本官半个时辰后升堂处理吴大明虐子一案。” “既不判又不打,升什么堂啊。”一群衙役小声嘀咕,甄县令一瞪眼,连忙出去做事。 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县衙门口便围满人了。王峰于伟一行正在外面潇洒,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三郎被打了,他们这群人在桃源县好比地头蛇,看谁顺眼便和谁交朋友,不用像京城子弟那般,顾及这个考虑那个。 这不,扔下酒樽佳肴便往县衙跑去,看到认识的衙役张嘴就问,“三郎咋样了?” “他有没有事?” “三郎在他家里。”对方话音未落,一群二十郎当岁的人就跑到三郎家,见小五脸色煞白,额头上青一块,顿时怒上心头,“该死的!” “我找他去!”王峰道。 三郎一见他像个炮仗一样说走就走,倍感头疼,“大人说他会处理。” “大人打算怎么办?” 三郎:“我也不清楚。” “什么?”王峰一瞪眼,“算了,我去找我爹。” “这是三郎的家事,王少你就别跟着掺和了。”梁冰见三郎比他还小一岁就要抗下养家大计,每天起早贪黑好不辛苦,这些天也老老实实地跟父亲一块出去跑生意了。 眼界开阔了,梁冰思考问题时想的就多了,“王少,大人既然答应三郎,说明大人已经想好咋办了,就算你去找王大人也无济于事。” “对了,我爹说王大人去查凶手的事,估计他这会儿也不在县衙里。”于伟提醒他。 王峰依旧抬脚往外走,“那我去看看这位新来的大人怎么断案。”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甄庆明又那么年轻,说白了,王峰不信他。 别说王峰,街坊四邻也好奇县令怎么判吴大明打五郎。 父母打孩子这种事几乎家家户户每天都在上演,从没有谁闹到见官,历任县令也没管过,便是因为这样,甄庆明让东来东宝把桃源县的秀才举人全请来。 十来个二十至六十岁不等的秀才举人听到县令召唤,慌忙放下工作穿戴齐整赶去县衙。围观群众见书院里的夫子来了,“大人这要干啥?” “怎么把秀才公举人老爷全叫来了?” “不是要审那个吴大明么?” 是的,就是要惩治吴大明,甄县令才这样做的。 面对秀才举人们的不解,甄庆明首先说,“请诸位过来是本官遇到一件事,卖烧饼的吴三郎的爹要打死他,本官上前阻止,可那吴大明却跟本官说,他打他儿子,即便打死本官管不着。 本官今儿想请教诸位’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和’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是哪位圣人之言?” “孔圣人啊。”一人脱口而出。 甄庆明轻笑一声,眼中尽是鄙视,“是么?你再仔细想想,无论是《春秋》或者《论语》,里面都有很多圣人言论,有这两句话么?” “……我,我不记得了。”说着对方燥红了脸。 “你们呢。”甄庆明走到一位看似最年长的人跟前,“这两句话出自何处?” “出自……”饱读诗书的众人突然语塞,出自?难不成是俚语?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两句到底话出自哪里。 甄庆明当年参加科举考试在百位学子中勇夺传胪,那靠的全是真本事,不然他也没那个自信问这些人,“你们慢慢想,本官半个时辰后过来。”说着转身回到后殿。 “大人,要提审吴大明么?”跟在他身后的衙役好奇地问。 “半个时辰后把他带上来。”甄庆明说完拿起毛笔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章。 “少爷写的什么啊。”东来收起毛笔勾头一瞧,“不会是诉状吧?” “诉你个头!”甄庆明瞪了他一眼,“收起来,跟上!”说着再次回到大堂,看到众人苦思冥想,万分好笑,一帮书呆子。“诸位,想起来了么?” 十来个人同时摇头。 甄庆明见此便问,“是没想起来,还是古籍史记中根本就没这两句话?” “不可能!”有人接道。 “怎么不可能?话本里的人为了一己私1欲说出这两句话,然后被好事者传播开来,你们却当当做至理名言!?”甄庆明目光灼灼地看向众人,“亏你们还是有功名的人,连民间俚语和圣人之言都分不清,你们好意思享受朝廷的优待么!”说着一顿,“东来,让他们睁大眼睛看清楚!” 东来把甄庆明刚刚写的文章递给众人,“看看先人是怎么看待父子关系的。” 甄庆明的文章开头拿舜做例子,舜的父亲需要舜时,舜总能及时地出现在他父亲跟前照顾父亲,每当他父亲要杀他时,舜不是坐着等死,而是逃之夭夭。 接下来,又点出曾子受杖后孔夫子的态度,随即问,“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种话孔夫子能说出来么?” “……不能!”众人细细一想,顿时羞的脸红,孔圣人如果说出类似言论,他也不会被后来者尊为圣人。 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言论他们听多了,说的人也多了,就误认为这种观点是正确的,从未想过这种言论是不是一偏之见。 “既如此,都说说吴大明随意打骂孩子,小五郎被他打的半死,这事该怎么办?”甄庆明问。 这可难为了这帮书呆子,“单凭大人处置!” “外面听审的百姓如有异议,觉得本官乱判,该怎么办?” “但凭大人做主!”众人不知道甄县令盘算什么,又怪自己学艺不精,此时此刻也不敢坚持己见,乱发表言论了。 甄庆明不禁扶额,“既然你们这样说,那每人把这篇文章抄写十份,然后贴到各个村上,务必让桃源县的百姓都看到! 为人子女必须孝顺父母长辈,但是不能愚孝,调皮的孩子要教训,但不能随意辱骂打他们,如有违令,本官盖以寻衅滋事罪论处! “是。”众人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想辩驳两句,不知谁偷偷说句,“大人参加科考时是二甲头名!” 此言一出,众人神情一震,看向甄庆明的双眼中里全是佩服,再次陷入盲从——大人果然学识渊博! 甄庆明看到他们脸上的崇拜,身子晃了一下,“赶紧去抄文章,写好别忘了把你们名字写上去。”随即就让衙役带吴大明上堂。 看到吴大明,甄庆明拿起手边的惊堂木,“吴大明,本官问你,你可知罪?” “草民不知犯了什么罪。”吴大明和吴梁氏双双跪下,“草民没杀人。” “本官亲眼所见还敢狡辩!”甄庆明怒气腾腾的说,“吴小五被你打的半死不活,难道是本官看错了?” “小五是我儿子,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求大人明察。”吴大明一听这话抬起头,原来大人说他杀人是指小五,顿时什么都不怕了。 “放屁!”年轻气盛的甄县令不禁爆粗口,“我朝律令明确规定杀人者偿命,打人犯法,谁跟你说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吴小五是天子子民,你吴大明胆大包天打杀天子子民,来人!被本官重大二十大板!”说着扔出一支令签。 三班衙役登时傻了,大人不是说不打么。 ☆、第22章 左右为难 围观百姓听到甄庆明的话顿时呈惊吓状,没等他们回过神,先前抄写文章的人突然出现在大堂上。 大堂之上一下子多了十来个人,这么一耽搁,衙役没接令也没人说什么。甄庆明顺嘴问,“诸位有何事?” 秀才举人见到县令可不拜,其中一人出列,拱手道,“大人,不知者无罪,念吴大明初犯,望大人饶他一次。” 甄庆明余光看到东来冲自己点头,便知道自己先前交代东来的话,东来教给面前人了。 “饶?”甄县令得理不饶人,“如果每个父亲都像吴大明一样,动不动要踢死儿子打死闺女,百年之后,我朝还有新生婴儿?错了,是我朝还有人么!?” “这个?”说话的人犯难了,大人怎么不按剧本走。 甄庆明又问:“你们都这样想的?饶了吴大明?” 也不知道是甄庆明威严太盛,还是这些人腹中笔墨有限,被他教训一顿后,这会儿啥都不敢说了。 可场子不能冷,戏还要唱下去啊。 甄庆明又问,“吴大明说他打他儿子,无论打多狠,吴三郎兄妹三人都要生受着?” “一派胡言!”桃源县唯一的书院的院长站出来,三言两语把孔夫子教训曾子的言论通俗的讲一遍,末了又道,“吴大明,我问你,谁跟你说当父亲的有权打骂儿子,就算打死都没关系?” 吴大明再次被诘问,脑袋轰轰响,他不就是听叔叔婶婶说三郎不孝,小气的连个饼都不舍得给大胖吃,一怒之下来找三郎么,为啥会变成这样。 跪在一旁的吴梁氏心下惶恐,她本以为没做过的事,大人不敢当着父老乡亲的面诬赖到他们身上。毕竟上任县令便是因为查错案丢官的。 而现在听县里最有名望的夫子说起小五郎的事,惊觉孩子打不得,看到县太爷面无表情,不敢再问为啥自己的孩子自己打不得,“大人饶命,草民不晓得,求大人饶了草民丈夫这一次。”说着拽一下吴大明。 “扑通”一声,吴大明的脑袋磕到石板上,“求大人饶命,求——” “闭嘴!”惊堂木一拍,偌大的大堂寂静下来,被叫来听审的百姓们看到这种情况不敢再议论,谁要是再说一句打孩子,指不定立马被衙役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只听甄县令话锋一转,“如果不是三郎替你求情,本官今天绝不饶你!” 静待他如何判决的百姓瞬间瞪大眼,看着跪在大堂中间的两人,小声道,“原来不是三郎告他爹啊?” “当然不是!三郎恁厚道的后生咋可能这样做。就算他的腿真被他爹打断了,估计也会说自己走路不长眼摔哩。”说着呶呶嘴,“听说大人碰巧看见这个吴大明踢小五郎,也不想想小五郎才多大,七岁还没六岁孩子高,哪禁得起他一脚。要不是大人及时拦住,小五郎说不定早没气了。 人家不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么,刚才秀才公和举人老爷都说,圣人讲过当父母的不能无缘无故打孩子,这样一来,大人不拿他立威拿谁立威!要我说,活该!” “原来是这样啊。”周围人听到这番言论恍然大悟,“不过咱以后是不是不能教训孩子了?” “听话咋不听完整咧。”说话之人极其无力,“大人说了,孩子如果调皮捣蛋是要教训,像吴大明这种随便打孩子又把孩子打的半死的父母才挨板子咧。” “可我还是有点担心,万一教训那些熊孩子的时候出手重了,可咋办哟。” “凉拌!别忘了你也有爹有娘,回头你婆婆要是再没事找事,你就别给她饭吃!有本事让她来找大人,看她敢不敢!” “对呀!”围观的妇女双眼一亮,异口同声道,“大人,大人,不能饶了吴大明,今天饶了他,他明天还会犯!” 吴大明身子顿时僵住,吴梁氏下意识扭过脸。 “看啥看!当娘的眼见自己孩子被打也不拦着,还好意思求大人饶命,大人咋不连你一块打!”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后娘咧。” 一帮妇人七嘴八舌堵的吴梁氏胸口发疼,吴大明是她男人,出嫁从夫,她能咋管。背着丈夫偷存五两银子已惹得叔叔婶婶不快,万一她被休回娘家,她还要不要活。 这帮妇女可不管她咋想的,反正看吴大明不顺眼,看吴梁氏更不顺眼。本来甄庆明让衙役去喊街坊四邻来旁观,由于来赶集的人多,男人在家看店,来的人中有一大半是老娘们。 爱八卦是女人天性,更何况这些下集后便没事的妇人,除了东家长李家短平时也没什么消遣。一听大人要审虐子案,一群半边天直接把县衙大门堵得严严实实,从衙门口经过的男女老少想进去瞅一眼都挤不进去。 “肃静!”甄庆明拿起惊堂木,“吴大明,虽然三郎替你向本官求情,但是本官今天要是放了你,明日又不知有多少像小五郎那般无辜的孩子被父母打杀!” “大人……”吴大明嘴角哆嗦。 “大人说的对!”群众的声音很响亮,“必须严惩吴大明!” “可是本官答应三郎,不追究了。”甄庆明犯难。 立在一旁的举人秀才们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试着说,“大人,有句话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果因为三郎求情就放过吴大明,改天您再为受虐的孩子主持公道,那些无良的父母让孩子替他们求情,届时又该怎么办咧?” “也对!”甄庆明听到此言微微一笑,这帮书呆子还不算太呆。于是冲东来东宝耳语一番,两人就带着一班衙役出去了,甄庆明指着说话的人,“我看吴大明还不明白他哪里错了,你们给他讲讲,”又指向旁听的众人,“你们也跟着听听,以后有谁无故打孩子被本官抓到,再敢狡辩自己无罪,罪加一等!”惊堂木一拍,“退堂!”随即转身回内殿。 桃源县有了临时收押犯人的牢房,在县衙最深处,里面只有小猫三两只,相对来说大牢就有些空旷。 由于每间牢房上只有个很小很小的窗口,甄庆明一进去顿感觉阴森森的,“东来,让你们捉的老鼠、蚂蚁、蟑螂捉到了么?” “来了!”东宝道,“这些东西臭水沟粪坑边到处都是,就是老鼠有点麻烦。”说着提个大木桶突然窜出来,甄庆明吓一跳。 “扔进去。”指着最里面,看起来最阴森森的牢房,“待会就把吴大明夫妇关进去,别忘了在那间牢房外1围撒上药,以防老鼠蟑螂跑的到处都是。” “啊?少爷,你厉害!”东来更想说,你真损!“关多久?” “日落时便把他们放出来,不然吴家没个人,三郎还要回去照应家里。”甄庆明想了想还要继续说,外面传来一声,“大人在么?” “王县丞?”甄庆明看到来人,“何事?” “大人,您让下官查的事下官查清楚了。”甄庆明点点头,“继续讲。” “是!下官去那些买过铁钉的人家问了,一部分村民当天上午便到家了,有几个是下午回的家,可他们如果在南边小树林里杀了人再绕到北面,从北面回家,紧赶慢赶在申时前他也赶不到家。” “也就是说丁大壮极有可能是凶手。” “八1九不离十。不过下官有一事不明,丁大壮为何用铁钉杀人,刀不是更干脆么?” “前面我已说过,凶手杀赵夫人是临时起意,如果有预谋,他把尸体埋了,这样过个十年八年可能都没人知道赵夫人被人杀了。” “那他杀人总要理由吧。眼看丁秋花要进赵府了,他在这节骨眼上把人杀了,不合理啊。而且丁秋花一个村姑,啥规矩都不懂,就算赵夫人死了,赵员外也不可能立她当正室。” “你说的也对。”甄庆明托着下巴,“他应该也知道这边的规矩,家里如果有丧事,百日内不办喜事便要等三年,他就不怕耽误丁秋花?”说着顿了顿,灵光一闪,“对了,去把菜贩李四找来!” ☆、第23章 县令生气 菜贩李四带到,甄庆明问:“李四,你和丁大壮怎么认识的?” 李四:“草民以前卖菜的时候被街上的几个小混混欺负,丁大壮刚巧路过,我俩联手跟那帮混混打一架,然后就认识了。” “那些小混混呢?”甄庆明随口问。 李四想想,“早两年朝廷征兵,王大人把他们送到军队里去了。” “这样说来,你和丁大壮认识很久了。” “是的。”李四点点头,“怎么了大人?” “是不是丁大壮给你说他妹妹没有定亲,让你帮他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甄庆明又问。 李四是个升斗小民,心下奇怪他问这些干啥,但事关人命官司,李四没敢多想,一五一十说,“有次大壮上街来买菜,说’他妹妹今天订亲,对方家里穷的叮当响,也不知道他爹娘为啥同意。’ “我知道大壮一家是早年家乡发水逃难来的,吴家村给他家的地不多,还有弟弟妹妹一大家子要养,日子过得很拮据。当时便给大壮一把青菜,顺嘴问,干啥不给秋花找个家庭条件好的。大壮说条件好的嫌他家是外来户,不愿意跟他家结亲。 我以前去大壮家吃饭时见过秋花一次,瞧着小姑娘长得挺水灵,又看大壮愁的唉声叹气的,便说,如果看到合适的人回头介绍给秋花。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再给大壮一把青菜都不多嘴了。” “可惜这事已经发生了。”甄庆明又问,“秋花都定亲了,你这样说丁大壮没生气?” “大壮想让秋花嫁给有钱人,咋可能生气,高兴还来不及咧。”说着李四脸一红,“大人,您别觉得大壮眼里只有钱,他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同意秋花给赵员外当妾。说白了,都是钱逼得。 “大人可能不晓得大壮家里的情况,他家有老有小,每天早上打开门就要花钱,说句夸张的话,大壮都不敢生病,万一不小心染上病只能生受着,挺不过来就只能用张草席卷卷埋掉。 就因为这个,我听说赵员外想纳妾,跟大壮那么一说,大壮就把秋花的亲事退了。” “说的不错。”甄庆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丁大壮不甘心贫困便把亲妹妹送给人家当妾,三郎不甘心贫困便起早贪黑卖烧饼。所以丁吴两家的亲事注定不能成,因为他们不是一路人!”说着脸一冷,李四吓一跳。 “行了,本官要问的问完了。”甄庆明说完,李四一脸懵懂走出县衙。 王县丞:“大人,还是没问出丁大壮为啥杀赵氏哩。” “关于这点本官也想不通。对了,那些举人秀才还在不在?”甄庆明问。 王县丞:“啊?在,在。下官来找大人的时候,他们都在大堂等候大人吩咐。” 甄庆明抬起脚,“把吴大明夫妇关进大牢。”稍后对去吴家村宣传“大字报”的秀才说,“到了村上你把本官找到疑似杀死赵氏的凶手的事,无意间透露给村民。” “大人找到杀人凶手了?”一干衙役忙问,“在哪里?在哪里?属下这就去把他捉拿归案!” 甄庆明瞪他们一眼,“还能让你们闲着啊。”然后看向诸位秀才公,“诸位一定要把这篇文章上的内容给百姓解释清楚,本官不想再见到第二个吴大明。” “是!”一干读书人自认是自己饱读诗书,今天被甄庆明好不给脸的削一顿,心里都存一股气,势必让新来的县令大人瞧瞧,他们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 甄庆明见此,嘴角溢出讥笑,好像根本不信他们,偏偏正当这群读书人要解释时,甄庆明虚抬起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等东来东宝说把吴大明关进了放满老鼠蟑螂的牢房里,甄庆明心情倍棒的走到隔壁,“小五,我给你报仇了。”抬头便发现满屋子人都看他,一顿,“你们都在?” “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三郎也没起身,直接问。 甄庆明没发现王峰他们神情不对:“放心,绝对不会牵扯到你身上。你爹经过这次要是还不老实,下次我就把他发配到边关。” “谢谢大人。”好大口气!三郎轻哼一声。 “你不信?”甄庆明见他表情很奇怪,“真不信?嗳,我说,你咋能不信我?” “我信,信!”三郎不是那般歹毒之人,非要吴大明怎么怎么的,可一看到小五双眼通红脸色煞白,再一想到吴大明被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心里便不得劲。 甄庆明听着三郎言不由衷的话,也有些不高兴,“你们今天有谁看本官审他爹来着?” “少爷,我看了。”东来东宝同时出列。 “滚一边去!”甄庆明一巴掌拍飞两人,见三郎冷一张脸,顿时气了,“要不是怕那些八卦老娘们以后说你狠毒,连亲生父母也不放过,我今天把吴大明打个半死,也没人说我昏庸!” “啥意思?”三郎看他那副全为了自己好的样子,心下奇怪,“王峰说你只关他们一天,也不是一天,满打满算只有半天,也叫惩罚?” “这当然是惩罚!”甄庆明:“王峰他知道个屁!” “大人你咋这样说话哩,我听的清清楚楚,你让那些书呆子说落三郎他爹一顿,然后就把他们扔进牢房里了。” “那又怎样?”甄庆明见他们义愤填膺的样子,登时气乐了,“我是县令,我想怎么判就怎么判。” “看看,三郎,听见了吧,我就说他——” “王公子,请注意你的言辞。”东来打断他的话,这人怎么这样啊,少爷愿意帮三郎不代表是个人都可以随意说少爷,“我家少爷答应下来的事自会办好,你如果没事请回,少爷还有事要和三郎商议。” “我……”王峰刚说一个字,嘴巴就被梁冰捂住,和于伟合力把他拽出去。 甄庆明看到地上被王峰拖出的痕迹,哼笑一声坐在小五身边,“咋样了,是不是很疼?药喝了么?” “药喝了。”三郎替小五回答,“你刚才是不是没说完?”经东来那么一讲,三郎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他了。 “是呀。”甄庆明点点头,看看小五身上的伤,又摸摸他的头,就是不讲话。 三郎不禁翻个白眼,这是闹别扭呢?还是闹别扭呢。 “对不起,是我先入为主了。”三郎来到古代别的没学会,看人脸色的本领倒是见长了,能屈能伸好儿郎,“中午吃清蒸鲈鱼,糖醋排骨,葱油饼或者鸡蛋饼,行吗?” 甄庆明:“孙婆子,我看四妹有点吓到了,你今晚给她叫叫魂。”就是不搭理三郎。 “要不蒸饺,或者卷饼?”三郎再接再厉,“鸡肉煎饼呢?” “好!”甄庆明应道。 三郎松一口气,站起来,“那我去做饭了。” “去吧,去吧,让东来东宝给你搭把手。”甄庆明说。 三郎:“他们又不会和面——不对,你啥意思?”说着扭过脸,不可置信的问,“别告诉我刚才说的你都要?” “聪明!”甄庆明一咧嘴,灿烂的笑容闪的三郎脚步一踉跄。 ☆、第24章 捉拿真凶 三郎做好卷饼、鸡蛋饼、千层饼,再把煎饺盛出来,已累的直不起腰了,看到帮他剁肉洗菜的东来东宝,“现在可以说了么?” “说什么?”两人同时装傻。 三郎翻个白眼,“大人把我爹娘关进大牢后还做了什么?” “这个,要问少爷啊。”东宝眼珠子一转,把鸡肉递给他,“快点做,少爷让我看着你,不许漏掉一样!” “拿着鸡毛当令箭是吧,你俩给我等着,看以后还给不给你们烧饼吃!”三郎扬起锅铲作势要打他们,两人脑袋一缩,顿时不见趾高气扬,“你不能这样,是少爷不准我们讲咧,谁让你不信少爷信别人!” “你——”三郎语塞,他左等右等不见甄庆明,王峰好心告诉他结果,他自然相信王峰!再说,他和王峰他们认识多久,和那个见吃走不动的甄县令才认识几天!” “别你了,锅里冒青烟了。”东宝指一下,三郎一看,“我的天啊,快,快给我鱼!”七手八脚的煎鱼炖肉。 甄庆明闻着不断从灶房里传来的香味,心下按耐不住,可又抹不开脸过去,“小五,想知道我咋教训他们的么?”为了转移注意力,不等小五开口就把他干的损事全招了,“别看我只关他们半天,等他们晚上从牢房里出来,如果不长满身包,让我咋着我咋着。” 四妹一听爹娘待的牢房里全是蚂蚁老鼠和蟑螂,顿眼瞪的滴流圆,“大人,你太厉害啦!” “那当然!”甄庆明好不得意,“我都说了给小五报仇,自然给他们个深刻教训,等他们回到家没十天半个月也缓不过神。 “就你哥那傻样,也不动脑子想想,对付你爹那种胳膊肘往外拐和你娘那种你爹放个屁都不敢坑声的人,光明正大的招数有用么。” “那爹娘以后还会打我们么?”四妹忙问。 甄庆明:“不会!”其实他也不能保证,“以后看到家里人再来找你们麻烦就喊衙役。” “谢谢大人!”四妹冲他笑笑就看向小五,“五郎,不用怕啦,咱们有大人!” “对!”甄庆明见两个孩子这么依赖他非常满意,“对了,四妹,认识丁大壮么?” 小五和四妹的脸色猛变,“咋了?”甄庆明奇怪,“他,他也欺负过你们?” “没有。”四妹摇头,小五身上疼的抽气,依旧开口说,“他欺负三哥。” “啥时候?”甄庆明心头一跳,“欺负几次?” “就一次,我们来县里的头一天,不过,他把三哥打晕了,还把三哥扔到漫天地里。”四妹说着说着眼眶红了,“大人,能不能帮我们教训丁大壮啊?” “笨蛋!”小五打断她的话,“教训人家有啥用,大人,你给我哥说说,别整天想着丁秋花,你懂的多,学问大,我哥一定听你咧。”说完小五痛的脸色发白。 “好,好,我会说的。”甄庆明一想,三郎来县里的头一天正是赵氏尸遇害那天,心下便有了计较:“快别说了,好好休息,等你的伤好后天天看着三郎,他想见丁秋花都见不着。” “对!”四妹双眼一亮,“还有我咧。” 甄庆明笑了笑,没再顾及面子,起身走到灶房,趁三郎不注意冲东来招招手。 就在三郎把一桌子饭菜端进堂屋时,两个便衣衙役奔向吴家村,看到村民们在村口大树下吃饭,便找个孩子打听一下,哪个是丁大壮。 待丁大壮端着碗回家的时候,便衣衙役很自然的从丁大壮身边走过,很自然的说三郎不但有出息,还和县丞的公子和新来的县令交上朋友。 丁大壮听到这话嗤之以鼻,他打吴三郎的时候吴三郎都无力还手,那怂样下辈子也甭想有出息。 可是,当他扛着锄头从家里出来,听到村里人议论村口来了两个读书人,跟上去一看,丁大壮笑不出来了。 吴大明因为虐打五郎被关进大牢,县令大人还让这俩读书人给他们讲贴在墙上的“大字报”上的内容,丁大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难道那两个过路人说的真的?县令大人今天替三郎教训了吴大明?不可能!吴三郎不可能恁有出息! 张员外家里恁有钱都攀不上王县丞,三郎咋可能攀上县令。听到两个秀才公不断称赞县令,丁大壮确定,英明的大人是看不上三郎的。 随着他们越说越多,丁大壮突然听到,“大人刚来就把半个月前的凶案破了,大人能来咱们桃源县,是咱们的福气啊。” “咦?凶案破了?”爱八卦者忙问,“真快!谁杀的赵夫人?” “管他谁杀的,案子破了,等那个赵夫人埋进地里,秋花就可以进门了。”对方说着看到丁大壮,“秋花的嫁妆准备好了么?日子定了么?” “早呢。”丁大壮心里咯噔一声,心下好奇,那个凶手是谁咧?接着一想,不对,是谁都和他没关系。扛起锄头就往地里走,顿时把周围的追问声抛之脑后。 可是,接连听到两个大消息,他的心像猫爪的一样,不弄清谁杀了赵氏,不弄清三郎有没有攀上县太爷,一挥锄头,砸到自己的脚。 甄庆明打个饱嗝,摸着吃的凸起的肚子,“唉,回头吃的膀大腰圆,老百姓可咋想我唷。” “你够了!”三郎伸手端走他面前的碗筷,再也没办法拿他当县令待,“不想吃给你钱!”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 甄庆明脸上的笑容一僵,看着没人动的鸡肉煎饼,后知后觉发现玩大了,“嘿嘿,给你的钱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对了,我想起来了,衙门里还点事,先走了。”说着爬起来就跑。 “哼!”三郎冲着他的背影白一眼,“什么人啊!” 东来东宝相视一眼,赶紧帮他收拾桌子,怕他来真的,就说,“三郎,我告诉你谁杀了赵夫人,别人都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三郎不吃他那套。 东来东宝两个像唱双簧一样,“不不,你不能不知道,这人你也认识,和你关系不浅。” 身子一顿,三郎抬起头,东来东宝讨好的冲他笑笑,三郎不屑地扫他们一眼,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小厮,“爱说不说。” 很是机灵的两人忙说,“丁大壮!” “啪”一下,三郎手里的碟子掉在地上,煎饺滚得满地都是,“你说谁?”一把抓住东宝的前襟。 “松,松开!”东宝被他勒的直翻白眼,三郎这才发现自己失态。其实也不怪他,如果自己没穿来,原主早已死了,连带着小五和四妹以后也没好日子过。 “你说丁大壮?有证据么?”三郎盯着他的眼睛。 东宝对甄庆明莫名的信服,迎向三郎的目光,理直气壮道,“当然有!”堂堂丞相之子,二甲头名,配合刑部尚书破获无数大案要案,小小的丁大壮还不是他家少爷手到擒来。 “甄大人是丞相之子?”三郎问。 东来一惊,“你咋知道?” “不是他——”三郎的声音戛然而止,东宝刚才好像只说三个字,“我听别人讲咧。”三郎后背发凉,身子发虚,要不是他心理素质足够强大,这会儿已经跪下了。 “又是那个王峰?”东来不疑有他,想到少爷履历上有写老爷的名字,“他咋啥都给你说。” 三郎不信邪,盯着东来的双眼,“我俩关系好。”顿了顿:“怎么不见你家少夫人?” “大人还没成亲。”东来嘴角一抽,三郎很清楚他没再讲话,可他却听到东来说,“除了摆弄死人就知吃吃吃,哪个姑娘瞎了眼才嫁给少爷。” 三郎脸色猛变,东来东宝吓一跳,“唉,你咋了?”说着就扶他。 “没事。”三郎身子一抖,怕他俩起疑,故作镇定,“我一想到丁大壮敢杀人就一阵后怕,上次要不是小五和四妹去丁家找我,说不定我也给他杀了。” “这么凶残!?”两人同时瞪大眼。 三郎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孙婆婆,你把这些收收,我缓缓神。” “别怕啦,等会儿丁大壮过来,少爷把他抓起来便啥事都没了。”东来东宝见他脸色不好,蹲着他跟前安慰他。 三郎连连苦笑,没法给他解释,他发现盯着人家的眼睛,无论人家看不看他,他稳住心思就能听到对方心里话。 “不对,你说啥?丁大壮过来?”三郎奇怪。 “是呀。少爷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丁大壮是真凶,他一定按耐不住来看个究竟。”东来知道他是诱饵之一,没敢说清楚,“要是不放心,咱们现在去衙门里等着。” 三郎沉思片刻,“好!”随后交代孙婆子从里面闩上门,让东来给他写个今晚不卖饼的牌子挂在门口,哄了小五和四妹睡午觉,便去了隔壁。 甄庆明一见他来,忍不住打个饱嗝,三郎如果不是有事,都懒得看他,“你真能确定丁大壮是凶手么?”如果是,原主的仇也报了。 “谁说他是凶手。”甄庆明瞪两个小厮一眼,“还没定案,他是最大嫌疑人。” 听到这话三郎翻个白眼,这会儿又变成严谨的县令了,“大人既然知道他嫌疑最大,为啥不直接派人把他抓来?” “物证站不住脚,又没有人能证明丁大壮在案发现场出现过,我咋抓人啊。”甄庆明挠头。 “那根铁钉不能证明是丁大壮的?”三郎很奇怪。 甄庆明摇头苦笑,“严格来说,不能!这边天气干燥,即便一个月前的铁钉,现在从木头里敲出来也像新的一样,只要最近一两个月买过铁钉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我断丁大壮嫌疑最大,一是和赵氏关系不太好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据,其次,除了赵氏和替她传消息给李四的小乞丐,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她那天会出城,凶手极有可能临时起意杀她,才让王县丞顺着铁钉查。菜贩李四又说丁大壮极爱财,我才布下今天这局。” “所以,一切都是你推测的啊。如果丁大壮不想知道谁是真凶不来打听,怎么办?”三郎心急。 “那就去搜查丁家。赵夫人的发簪极有可能被凶手拿走,拿走的也许不止那一样,我已让衙役留意当铺和首饰店,就算一时判不了他,真凶早晚会露出马脚。”甄庆明见他听的入神,便把案卷拿出来,刚摊开,外面有人嚎一嗓子,“大人,来了!” ☆、第25章 凶手受审 三郎抢先问,“丁大壮?” 来报的衙役道,“大人,属下发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往衙门里看,不确定是不是他。” “三郎,看看去。”甄庆明:“别露头也别坑声,从门缝里看一眼,如果是他就点点头。” 三郎一点头,甄庆明冲待命的衙役打个手势,一群人快速冲向丁大壮所在的位置。丁大壮看到衙役,想都没想抬腿就跑。 “看来是他无疑,可丁大壮为什么要杀赵氏。”甄庆明百思不得其解,他不可能不知道,即便赵氏死了丁秋花也不可能为正,他为何还要这么拼。 “二十大板下去,一切都清楚了。”三郎说的干脆,甄庆明笑道,“我不喜欢动刑。” “你喜欢用大刑吓唬人。”三郎想到他是丞相之子,不免多看他一眼,见他噙着淡笑,脸色一派温和,忍不住嘀咕,明明可以靠爹靠脸吃饭,干啥非要考实力咧。 此案是甄庆明上任接手的第一个案子,看到衙役压着丁大壮从远处走来,慎重道,“三郎,你去后堂。” “我在旁边看着,绝对不让丁大壮看到我。”三郎很想印证一下他的读心术,也想亲眼看着丁大壮伏法。 “那你在那边站着。”甄庆明抬手指着往内衙去的过道。三郎点点头,等一声“威武”唱后,他脑袋露出来了。 甄庆明给他使眼色他装作不知,由于要问案,甄庆明狠狠瞪他一眼,心想早知道就不该把他留下来,“丁大壮,可认识此物?”衙役把铁钉呈到丁大壮眼前,丁大壮瞳孔一缩,“回大人,铁钉。” “知不知道本官为何派人抓你?”甄庆明慢悠悠的问,三郎都替他捉急,赶紧宣判,磨叽啥! “不知。”丁大壮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虚,但他表现得很镇定。 “那本官问你,三月十七下午未时到申时,你在什么地方?”甄庆明看似随意,其实一直盯着丁大壮。 “在家!”丁大壮的身子一晃,甄庆明心底暗喜。 “胡说八道!守门士兵说你没到申时便出城,你邻居说你将近酉时才回家,从此地到吴家村才多远,就是爬你也不用半个时辰!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说,赵员外的夫人是不是你杀的,从实招来!”甄庆明拿起惊堂木。 随着“啪”一声,丁大壮高高壮壮的身子萎下来,瞬间又直起腰,抬起头,“草民从没见过什么赵夫人,我和她无冤无仇,赵夫人的死和草民没关系!” “事到临头还敢嘴硬,本官且问你,你出城后不回家去了哪里?”突然拔高声音,“胆敢隐瞒,大刑伺候!” 丁大壮:“都过去恁多天了,草民也记不清了。” “是么?”甄庆明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本官帮你记起来!来人,重打二十大板!” 桃源县民风淳朴,虽然时不时有凶案发生,像丁大壮用铁钉杀人的却是头一遭,两列衙役认为丁大壮十成十是凶手,一想到他恁残忍就感到头皮发麻。 接下令签,“噗通”一声,丁大壮被执刑衙役一脚踹趴在地上。 “大人,冤枉,草民冤枉……”丁大壮的腰被两个衙役不客气的踩着,只能仰起脖子,双手不停的拍打地面,鬼叫般喊冤。 如果甄庆明没从三郎和李四口中得知丁大壮是什么样的人,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有可能认为他是冤枉的。 清楚他是个自私凶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后,看着丁大壮委屈惨了的样子,甄庆明心底发寒。没想到一个小小桃源县有如此残暴之人,甄县令不敢再轻视此地百姓,也为他在未来的日子里躲过一次又一次麻烦。 甄庆明眼皮一动,“行刑!” 接着“啪——啪——”声响彻整个县衙。少顷,丁大壮如一滩死水趴在地上,无力**着,“冤枉……冤枉——” 三郎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丁大壮的双眼,见此往后退几步,冲甄庆明招招手,甄县令倍感无语,还是走了过去,无声地问,“干啥?没看我正审案?” “我知道他为啥杀人。”三郎踮起脚趴在甄庆明耳边说,话音刚落,就被甄庆明半拥着推到后衙,“你怎么知道?” 三郎冲他笑笑,想到他晌午有意为难自己,斜着眼瞟着他:“求我,求我就告诉你。” “爱说不说!”甄庆明抬手往他脑袋上拍一巴掌。由于他比三郎高了将近半头,一巴掌下去,三郎顿时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吴家三郎顿时觉得脸上不断冒热气,虚张声势道,“不想知道就算,我还就不说了!”说完转身就走,打算从后门穿过甄庆明住的地方,然后再从胡同口的角门出去。 “气性不小啊。”甄庆明好笑,“别闹,上午是我过分,可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为了帮你教训你爹娘,把县令有功名的人都请来了,你倒好,不说谢谢我,见了我就给我没脸,还不许我提点小小要求啊。” “我才一句话,你看你多少句等着我。难怪小五说你学问大!”三郎被他念的想翻白眼,“看在你为我劳心劳力的份上,那我就告诉你。记得我说过丁大壮动手打我么,其实那次我就想见秋花一面,算是最后的告别吧。可他倒好,逮着我一顿胖揍。 “他当时说了句,‘等秋花生下儿子,赵家的家产都是秋花的,我拿啥配秋花。’我以前没在意,现在想想,他估计知道赵氏怀孕了才对他下杀手。至于他咋知道,我就不知道了。”三郎听到了丁大壮的心声,可是再说下去,一定会引起甄庆明怀疑。 而甄庆明听他这么一说,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变合理了。当务之急,先把丁大壮收押,再次审问马六。 马六不知道真凶已找到,为了不把自己牵扯进去,这些天努力回想赵氏遇害那天的事,别说去赌场,老实的比家猫还乖。 听到甄庆明问他那天都在干啥,马六一五一十说,“草民早上吃过饭就跑去赌场,由于草民身上没钱,也没下场,到了晌午,赌场里人少草民就回家了,下午刚到街上便碰到个小乞丐,下面的大人都晓得了。” 甄庆明:“小乞丐找到你以后,你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过?” “草民当时身上没有一个铜板,听说赵夫人要见草民,草民心想她是不是怀上孩子了,一想到有钱拿草民忙不迭往城外跑,期间没见过任何人。” “那你再想想。”三郎突然出口,“有没有碰到人,或者有没有被人跟踪?” “这个?”马六挠挠脑袋,“我想想啊。对了!我记得,我记得,快出城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个人,不过,”说着怯怯地看向甄庆明,“不过,我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钱,没看清他是谁。大人,那人不会就是凶手吧?” “快出城也就是城门边,那里离小树林也就半里地。”甄庆明沉吟片刻,“行了,没你的事了。” ☆、第26章 再审凶手 马六一走,甄庆明沉思片刻就让衙役去寻铁匠铺老板和城门守卫,接着命东来东宝分头去各家杂货铺子打听,半个月前有没有长似丁大壮的人来买过火石。 少顷,他再次提审丁大壮,见其咬紧牙关不吐实话,甄县令怒道,“真当以为你不说本官就无法判你?丁大壮,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小人冤枉。”他都被毫不留情的衙役打的直不起腰了,趴在地上依旧嘴硬。 “那本官替你说。”甄庆明清清嗓子,“三月十七日下午,你从铁匠铺出来后便拿着铁钉往家赶,走到城门边突然被人撞倒,而撞倒你的人什么话都没说抬腿跑了,你心里气不过便跟上去。 “尾随对方来到河边的小树林,看到和对方碰头的是个女人,你误认为他们在幽1会,下意识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在这时,听到对方喊那女人赵夫人,然后赵夫人又说自己已有身孕,丁秋花这辈子都甭想进赵府,你猛然发现,这女人就是赵员外之妻。 “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用手里的铁钉扎死赵夫人。这样一来,丁秋花不但能稳稳当当进赵府,她以后无论生下男女,赵员外都不会亏待她。本官说的对不对?”甄庆明一直盯着丁大壮,发现他说“赵夫人有孕”时身子动了一下,打定主意,就算丁大壮不招,他也要打的他按手印画押。 “小人不知道大人说的啥。”丁大壮发现县令大人说中了一半,不由得紧张起来,“小人如果知道赵夫人有身孕,绝对不可能让秋花嫁给赵员外,更不可能杀掉赵夫人让秋花嫁过去!” “是的!”甄庆明轻笑,他刚才那些话有一半是胡诌的,“你想攀上赵员外时死者的确没怀孕。但你隐瞒丁秋花已经定亲的事实,一女许两家怎么解释?”不等他开口,甄庆明又说,“别急,本官还没讲完。赵夫人死的那天上午,吴三郎去过丁家,你怕吴三郎和丁秋花纠缠不清耽误她进赵府,便逮着吴三郎打一顿,还把人给打晕了。 “吴家和丁家就此接下梁子,丁秋花一旦不能进赵府,想回头找吴三郎都不可能。非但如此,丁家还会沦为笑柄,丁秋花就算是天仙,十里八乡的后生也不会娶她。 这才是你动手杀赵氏的关键吧!?”甄庆明一拍惊堂木,丁大壮的脸色顿时变得灰白。 甄庆明看到站在门外的东来东宝冲他点头,严肃的说:“本官破案讲究证据,带人证上堂!” 杂货铺子和铁匠铺的老板同时进来,然后甄庆明又拿出一张纸,“看到了么,这是吴家村村民的证词,死者遇害那段时间你不在吴家村。”然后问证人,“你们认不认识此人?” 两人走到丁大壮身边,同时摇摇头,又异口同声地说,“他在小人铺子里买过铁钉火石!” 丁大壮身子一哆嗦,甄庆明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你用火石点着树叶,然后把铁钉扔进火堆里,待铁钉烤热一下子刺向赵氏,铁钉瞬间烫熟伤口周围的皮肉,同时阻止血往外流。 “所以,村民看到你时并没有发现你身上有血迹,河里也没有血迹,因此到了第二天,赵氏的的尸体瞟到河边,人们这才发现她,对不对?” 丁大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突然站起来,“不对!” “跪下!”两个衙役按住丁大壮的肩,甄庆明说:“今天本官让你心服口服!宣人证上堂!” 丁大壮登时僵住,咋还有证人。他反射性扭过头,看到两位守城门的士兵相携而来,登时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人拱手向甄庆明行礼后,甄庆明便问,“你们对此人有印象么?” “回禀大人,属下记得此人。三月十七日那天轮到我俩执勤,看到不远处有个人突然摔倒,属下便想上前问他有没有事时,而当时撞倒他的人像一阵风,“嗖”一下从我面前窜过,我下意识停顿一下。 紧接着就见这人爬起来追上去,由于他俩走的一个比一个快,我还看一眼太阳,大约刚到未时,离天黑还早,便嘀咕一句,走恁快赶着投胎啊。” “是的,大人,他当时说过这句话。”另一个守门兵说,“那时候出城进城的人少,这些天来就他一个摔倒在城门口,属下记得特别清楚。对了,他那时手上还拎着一包东西。” “丁大壮,还不把你如何杀害赵氏如何抛尸的经过一一道来!”甄庆明拿起惊堂木,“啪”一声,呆滞的人回过神。 “大,大人,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丁大壮一见躲不过去,不住地给甄庆明磕头,没大会地上就显出血迹。 甄庆明虚抬一下手,两位衙役拽起他的脑袋,“从实招来!” “是!”肩膀吃痛,丁大壮忙说,“我说,我说,我被人撞倒后,手里的包掉在地上沾满泥,他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往城外跑,我一时气不过便跟了上去,一见和他碰头的人是赵夫人,我便躲在他们不远处的树后面——” “等一下,你事先认识赵夫人?”甄庆明问。 “是的,听李四说赵夫人是县里出了名的母老虎,小人怕秋花进了赵府受欺负,李四有次往赵府里送菜,我央求他带我进去,特意看了一眼赵夫人到底长啥样。见她没秋花高,人也有点瘦,我就放心了。” “于是你打定主意和吴家退亲么。”甄庆明没让他回答,“继续!” “听到赵夫人有孕,我心想,不能让赵员外知道她怀孕,不然秋花进不去赵府这辈子就完了。于是我便想把她推河里去,河水凉,等她爬上来孩子估计也就没。 不过,看到旁边路上过去几个人,便放弃了,万一她嚷嚷起来,我会被路过的人抓住的。 “大概过一碗饭的工夫,马六拿着钱就走了。赵夫人坐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脑袋一昏,心想,不如杀死她一了百了。 “可小人手上没有刀,附近也没有石头木棍,最硬的东西就是包里的铁钉和刚买的火石,于是就把这两样拿出来了。” “那你又如何想到把铁钉烧热?这不耽误时间么,万一赵氏起来走了呢?”甄庆明很奇怪。 “小人,小人想用火石把铁钉敲进赵氏脑袋里,可又怕杀不死她,就想着把铁钉烤热,就算杀不死她,铁钉恁热也能烫死她,没想过她会起身走的事。” 丁大壮话音一落,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三郎一下子跌在地上,脸色煞白煞白,整个人呆呆的。甄庆明见他这样不禁担心,匆匆结案,判丁大壮死罪,秋后行刑。跑到三郎跟前,“出了什么事?你咋了?” ☆、第27章 间接接吻 “没事。”三郎抹掉额头上的虚汗就想站起来,谁知腿一软,再次跌下去。 甄庆明慌忙托着他,“都这样了还说没事,你到底怎么了?” 三郎看到他眼底的关心,深吸一口气,“后怕。”一想丁大壮的心里的话,三郎又恐又气。 死到临头还有脸庆幸那次只是把原主打昏过去,还敢幻想原主依旧喜欢秋花,即便秋花如今嫁不成赵员外,吴三朗还有可能会娶她。 三郎回想到这里止不住的恶心,别说他本身对女人无感,就算他是直男,前世见惯大场面,心里素质比许多人强,只要一想未来和丧心病狂的妹妹生活在一起,身体便忍不住颤抖,太恐怖了! “你胆子也忒小了。”甄庆明笑着调侃道,“他已被收押,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他曾经离我那么近,我这心肝脾胃肾受不住啊。”三郎不会说他主要是被恶心到了,扶着他的胳膊坐在椅子上,“你有事就忙去吧,不用管我。” 甄庆明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处理,比如丁大壮被收押,丁家人还不知道,赵员外那边也不晓得凶手已被捕,一桩桩一件件,县令大人又看三郎一眼,等他脸色不像刚才那般吓人了才出去。 三郎毕竟是平民,久待在县衙里不像样,不大会儿,他便从后门拐回家了。 甫一进门孙婆子就问,“三郎这是咋了?脸咋白成这样?” 虽说三郎不黑,可如今脸上一点血色也没。双胞胎醒来后正躺在床上玩耍,听到孙婆子的话,小五挣扎着想起来,“哥,出啥事了?” “杀死赵氏的凶手被逮到了。”三郎没瞒他们,“是丁大壮?” “啥?”小五这个机灵鬼瞬间傻了,“丁,丁大壮?秋花他哥?咱们村那个?” “对!”三郎趁机说,“知道丁大壮为啥杀赵夫人么?” “赵夫人不让赵员外娶秋花?”小五问。 三郎直言道,“这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主要是大壮看中人家的钱财,知道赵夫人有孕,秋花八成进不去赵府,就把人杀了。”说着一脸唏嘘,“都是贪字惹的祸。” 小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懂了没,三郎又说,“丁大壮赶明被押送到青州,过些天就会被斩首了。” “杀死他?”小五又问。 三郎:“当然,杀人偿命!”不过,他觉得要给甄庆明好好说说,像丁大壮那么凶残的人还是早点处决的好,以免出什么变故。 甄庆明听到三郎的建议,想了想,“回头我在审判书上加上这条,青州知府是王爷的人,据说王爷爱民如子,对于这种人说不定会来个斩立决。对了,你爹娘待会就放出来了,要不要出去看一下?” “你把我塑造成隐忍孝顺识大体的人,我不出去岂不是白白糟蹋你一片好心。”三郎笑看着他,却说,“孙婆婆,晌午剩的鸡肉饼还有么?” 自从三郎表面上手里有了钱,家里的生活水平提上去,小五和四妹每天上午和下午,只要饿了就去橱柜里摸吃的。 孙婆子正在烧火,掀开锅一看,“还有四个,其余的小五和四妹吃了。” “如果拿四个饼去看我爹娘,少么?”三郎问。 “不少。”甄庆明说,“东来,待会去外面看着,有人经过的时候再让曹衙役把那两口子放出来。” 可三郎一看躺在床上的小五,终究意难平。最后,他让孙婆子拿着饼,自己站在不远处看着,听到她问,“是吴大明?” 乌漆墨黑的晚上,突然有人喊他,吴大明身子一僵,“谁?谁在哪里!?” “哦,我是和三郎同住在一个院里的孙婆子。”孙婆子走近他们,天太黑,看不清两人长啥样,只觉得头发挺乱,“这是三郎特意给你们的肉饼,留着路上吃,回家也不用做饭了” “三,三郎他还好么?”吴梁氏显然被阴森的大牢里的虫鼠吓的不轻,抓着吴大明的胳膊扭脸问。 孙婆子心想,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三郎能有啥事,你们该问小五郎还活着么?” “五,五郎他……”说着吴梁氏已泪流满面,看着倒是挺可怜,“是我对不起他啊!” “你可不是对不起他!”孙婆子买菜回来见活蹦乱跳的小五浑身是伤,心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当她听四妹说完小五为啥被打,要不是吴大明已经被衙差抓住,这老婆子能给他拼命。 “说什么三郎不给你侄子饼吃?你咋不问问街坊四邻,三郎早上没吃饭就去卖烧饼,留两个烧饼本来自个当早饭的,一看到大胖来了就把饼给他,那个什么大胖怎么做咧,接过饼不说还管三郎要钱。哼!”孙婆子拿三郎兄妹当主子,可不拿吴大明夫妇当人。 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嚷嚷,“亏你还是当爹的!三郎的房租不要钱?不用养小五和四妹?搁县里想吃根菜叶都要掏钱买,光看他一早上卖出去不少烧饼,你咋不算算他一天花多少钱!一个人挣三个吃,他能剩多少!” 吴大明被她数落的说不出话来,吴梁氏羞的满脸通红,可孙婆子看不清啊,只见他们低着头,便抬手推着他们,“去去去,赶紧走吧,再耽搁下去三郎该担心路上不安全了。” “……这位婆婆,能麻烦你多,多照顾一下那三个孩子么?”吴梁氏不敢说去看小五,她瞧着不远处的人像三郎,更觉得没脸见他。 “还用你说!”孙婆子转过身又转回来,“我咋听说今天这事是你叔叔婶婶挑起来的,长辈说的话就不用动脑子想了?他们是你叔叔婶婶,小五和四妹不是你闺女儿子? “算了,当我啥也没说,省的惹人烦。反正大人已经让衙差贴出告示,等你们回去看过告示,还觉得你叔叔婶婶放的屁都是香的,那以后也别再管小五郎是生是死,他们实在担不起你们的关心。”说完转身就走。 三郎见吴大明夫妇走远了,才起身回去,心想,孙婆子刚才的声音恁大,应该有不少人听见,万一以后吴赖氏来找他麻烦,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当他走到屋里,嘴边的笑容登时僵住,“大人,这儿是我家。” “我知道。”甄庆明一手端碗一手拿着青菜卷饼,招呼三郎,“快,坐下吃饭。” 三郎眼晕,揉揉眉角,“你来我家吃饭,我还没回来你就掀开锅坐上桌,您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我以为咱们已经很熟了。”甄庆明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原来你还当我是外人,太伤我的心咯。” “噗”一下,三郎喝进去的粥瞬间喷出来,“咳……咳咳……” “你看看你,吃个饭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放下饼,拍着三郎的背,“好点了么?要不要喝口水?” “不用——”三郎一见他手上的油,登时瞪大眼,“你,你,我早晚被你气死!” 甄庆明看他盯着自己的手,后知后觉道,“忘了,忘了,这不是太关心你么,一着急就给忘了。” 三郎深吸一口气,突然冲着他的耳朵喊,“吃饭!” 甄庆明毫无防备,吓一跳。再次拿起饼,看着饼里面的青菜、豆皮和大葱,没话找话说,“唉,今晚怎么就有肉啊。” “大人,这不是肉么?”四妹指着菜盆,“还剩半个鱼咧。” “我最不爱吃这个。”鱼肉上面全都是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卡到,很麻烦啊。 三郎眼皮一抬,“有的吃就不错了。丁家和赵家今晚可连个做饭的饿人都没有。” “那是他们自找的,赵员外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非要作,活该!”甄庆明一顿,“你还想不想丁秋花,如果想的话,现在说不准不用聘礼便能把她娶回家。” “吃你的饭吧!”三郎顺手把饼塞进他嘴里,甄庆明噎的直翻白眼,好不容易喘口气,一下子跳起来,“你居然把你咬过的饼塞我嘴里!?呸呸呸——” “得了吧,我又没病。”三郎眼神一暗,接着白他一眼。 “这不是病不病的问题好不好。”甄庆明坐下来,试图和他讲道理,“这,这饼上面都是你的口水,你的口水,你让我吃你的口水!” 三郎的眼珠子一转,夺过被他拿去的饼,咬掉一口,三两下咽下去,“扯平了。” “咳咳……”甄县令又呛到了,看着被三郎咬掉的牙印,耳朵不自觉的发烫,“太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比不过你。”三郎瞅他一眼,“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像县令的县令。” “我也没见过。”四妹脱口而出。 甄庆明叹气,揉揉她的脑袋,“你才几岁啊,吴家村的人你能认清就不错了。” 说到这个,吴大明回到村里听到隔壁满仓家还有人说话,便问,“满仓,睡了么?” “还没。”满仓走出来,“你,那个你们出来了?” 吴大明还想问他告示的事,心里一咯噔,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不敢相信,“你知道我去县里?村里人都知道?” 满仓点头,“嗯,我们都晓得,小五咋样了?”这话是问一旁的吴梁氏。 吴梁氏被问的脸红脖子粗,闷着良心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第28章 又遇凶案 满仓不信她的话,随后出来的吴蔡氏更不信,冲着满仓道,“跟他们费什么话,明儿不就啥都清楚了。对了,村长让全村人明天早上去村口大树下开会,别忘了。” 她这么一说,关在牢房里受半日惊吓的两口子一夜没合眼,天蒙蒙亮便起来去村口,等到时,已经有好几个人在那边了,见着他们过来,指指点点。 吴大明不明所以地问,“你们干啥哩?” “我们呀,正想着怎么感谢你咧。”其中一人笑的和蔼,“大明啊,昨儿受苦了吧。” 吴大明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干脆拉着吴梁氏回去,打算人多的时候再过来。可对方上下打量他一番,抬脚拦住他,“大明,这是咋了,咱们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啊。” 吴大明:“大堂伯,您老有啥事?” 原来啊,起这么早的几人是村里的老人,人上年纪觉就少了,晚上睡得早,有些老年人别说五更天,三更天醒来便睡不着了。 “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把几个孩子逼走才几天,啊,这又去找他们麻烦。我以前不讲,是吴赖氏那老娘们跟人不讲理,你们自家的事我懒得插手,现在么,”指着不远处的告示,“县太爷说无故打孩子的人大刑伺候,昨天县老爷咋没打你板子,不该给大伙说说么?” “大堂伯,村长让全村人过来开会,可不是让我说这个。”吴大明道。 对方一抬手,“少来!以为我不知道咧。昨天上午有人从县里回来已经说了,三郎替你求情,大人才饶过你。”说着抬腿踢他一脚,“你小子自己想想,是人么!几十岁的人连你儿子都不如!” 吴大明昨天受惊吓,夜里没睡着,连着挨两脚,身子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前摔去。 吴梁氏吓一跳,慌忙扶着他,“大堂伯,别,别打了,我们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是么?”对方不信,突然板起脸,“吴大明,我问你,以后可再把你叔叔婶子的话当成圣旨?” “咋说话咧。”村长远远看到他动脚特意走慢一点,也是觉着吴大明欠教训,“她吴赖氏是谁!?她的话是圣旨,她有多大脸!” “村长?”吴大明一听这话下意识想反驳,村长睨着他,“想说啥?告示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以后谁敢再犯,”看向吴大明夫妇,“我绑他去见官!” 这边话音刚落,吴老汉和吴赖氏来了,他们刚走近一点,所有人往后退几步,好像他们身上有瘟疫。 吴赖氏出名的得理不让人,无理搅三分,见此受不了,“你们干啥?打小五的人是大明,跟我可没关系。你们要找就找他去!” 昨天两个秀才来贴告示讲解上面的内容时,特别批评了吴家村众人,这才有“堂伯怒踢吴大明”。而吴大明从众人的话中听出大概,吴赖氏一出口,他便说,“婶子,昨天是你说三郎欺负大胖,我——” “别胡说八道!”吴赖氏打断他的话,“我啥时候这样讲过。我明明说三郎和大胖两个孩子玩闹,你说三郎走得时候是跟你说,他去县里做工,你一听他在县里玩就老大不乐意,你们啥时候去找的三郎我哪知道,跟我有啥关系!” 吴大明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婶子,你咋能这样说?” “我咋了,我实话实话。”吴赖氏这些年没少去吴大明家里拿东西,从未给过三郎兄妹好脸色,昨天两个秀才来到一通说教下来,加上告示上有县令大印,吴赖氏吓得不轻,端怕人家说她虐待晚辈,更怕有人说吴大明愚孝,然后把她一家牵扯进去。 村长瞧着吴大明精神萎靡,一副有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憋屈样,暗骂一声,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吴赖氏掏心掏肺。 “行了,都少说两句,今天找大家过来是想说一件事。” “大明打小五?”最快的人问。 村长瞪他一眼,“吴大明已被县令大人惩罚过,他以后再犯以后再说。” 吴大明心头一紧一松,差点吓晕过去,如果再进一次大牢,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全须全尾出来。幸好不说他。 “那是啥事?吴赖氏,是你么?” “是你,是你!“吴赖氏冲他嚷嚷,因为她对三郎一家做过不少亏心事,没敢像以前那样,说句话跳三下,气势汹汹逼着人不让人开口。 “都不是!”村长道,“上个月,县里发生一起凶案,凶手是丁大壮,现已被收押——” “啥?丁大壮杀人?”不知道谁惊叫一声,接着众人就找丁家人,“咦,丁家的人哩?今天咋没过来?” “闭嘴!”村长看着眼前闹烘烘的场面很头疼,“杀人的人是丁大壮,他父母兄弟都不知情,你们以后不要瞎议论。 “特别是你们!”村长指着和吴赖氏挤在一块的几个妇女,“县老爷昨天派人来通知丁家人时,特别强调,流言也能杀人,要是有哪个丁家人受不了流言,被你们挤兑死,你们等着偿命吧。” 此言一出,周围一静,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不敢吭声。 据说新来的县令非常厉害,王县丞查半个月都没查出来的凶手被他一天抓到,还是他们身边的人,顿时不敢嚷嚷,什么不让人说话还把憋死之类的。 其中要数吴大明吓得最狠,和老鼠相处半日,吴大明昨晚一听到老鼠叫,整个人便从床上跳起来。 别说议论别人,他自己能顾得上自己就不错了。而这正是甄庆明要的效果。 甄庆明从小五和四妹口中得知,他们以前经常被村里人欺负,吴家村不大是非却很多,又有吴赖氏这家子极品在前,甄庆明怕短时间内再生事端,便特意多嘱咐衙役一句。 而就这句话,三郎得了半个月清净。 此时小五身上的伤好了,甄庆明也搞清楚了桃源县的内务,闲来无事,晃悠到三郎跟前,“烧饼还没卖完?” 三郎拿个烧饼递给他,甄庆明毫不客气的往嘴里塞,边吃边问,“晌午吃啥?我叫东来去买菜。” 三郎手一歪,面饼差点甩到他脸上。看着笑的像朵桃花,身姿修长,面容俊美的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正常画风应该是,此人刚从秦楼楚馆里出来,一脸虚脱,亟待回家补眠。 可眼前这位精神奕奕,等着他回答,到底闹哪样啊。 虽说三郎如今不拿他当县令,在外人面前,还是给他留点面子。不过,听说要东来买菜不花自己的钱,心下暗喜,“菜市场来了一批海鲜,要不晌午做海鲜吃?” “三郎还会做饭啊?”正等着卖烧饼的人们觉得稀奇。 “哦,是,会。”三郎点头, 甄庆明:“他家的饭都是他做,可好吃了。” “真厉害!太能干了!”他们晓得三郎家里的情况,由于很少有男人会做饭,怕他多想便补充道,“也不知道哪个姑娘有福气嫁给三郎。” 什么叫有福气嫁给三郎,那女人嫁给三郎还要三郎做饭给她吃?美得她!甄庆明莫名有点不喜,“你会做海鲜么,那些东西腥臭腥臭,要不换别的?” 三郎打小就喜欢吃海产品,但他前世的家离海很远,到国家队,伙食要听营养师的,更不能随心所欲的吃东西,“我会做,买去吧。” 甄庆明见此,冲街边的东来招手,“大人,不好了!”胳膊登时僵住,甄庆明很不想问,“出什么事了?” “刚才有个老头来报案,说他儿子被儿媳妇杀了。”曹衙役喘着粗气道。 “在哪儿?”甄庆明秒变正经,三郎看到撇撇嘴。 “县北边的韩大庄,离这边十来里地。” “东来东宝收拾东西,随我去。”说着就走,突然又停下来,“三郎,做好晌午饭等着我,半个时辰后不见我回来你们再吃。” 三郎耷拉着脑袋气得不想理他,可身体不听使唤,本来给客人的烧饼转手递给他“饿了吃这个。” “五个?”甄庆明一看,满意了,咧着嘴直奔韩大庄。 三郎好气又想笑,真不想自己掏钱买海鲜。 小五见他端着面盆往井边去,“三哥,盆里啥东西,咋扑通扑通响?” “今天的字学会了?”三郎看他过来便问。 自从吴大明被甄县令教训老实,早几天来县里买东西也没敢问三郎赚多少钱,小五一看到甄县令便两眼放光。 甄庆明被他看的发憷,一问才知道,小五那是崇拜他学问大,三两下就搞定他爹娘。于是甄庆明主动教小五习字,其实他想教三郎来着,可三郎不鸟他。 三郎前世扬名国际,此生身怀聚宝,便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老百姓懂理便可,认识那么多字干啥,他又不去考功名。 他那么没出息,甄庆明满腔热血全洒在小五身上,每天手把手教他写字不说,还奉上笔墨纸砚,务必让三郎看看,他教的学生多厉害。 多厉害三郎没看到,而小五听到那满盆海鲜是甄庆明要买的,也不说三郎乱花钱,也不说卖恁多吃不完浪费了。 当他听到甄庆明又去破案,“三哥,大人晌午回不来咋办?” “韩大庄的人还能让他饿着啊。”三郎浑不在意。 “那些人做的饭大人吃不惯。”小孩非常担心他师傅的肚皮,“要不,三哥,你做好给大人送过去?” 三郎眼前一黑,这不是他弟弟,这不是他弟弟,这一定不是他弟弟! ☆、第29章 凶案现场 三郎收拾好海鲜差不多到饭点了,做好饭还不见人回来,在小五的目光催促下,三郎半推半就到街上买个大大的食盒,又租辆驴车,出发去韩大庄。 坐在晃来晃去的车上,三郎直嘀咕,亏大发了,亏大发了。 话说回来,甄庆明接到报案便骑马过去,到韩大庄那户姓韩的家里,发现尸体还有余温,“死者的尸体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一位年轻女子边哭边说,“就在这里。”指着堂屋,“我们一家人正在吃饭,吃着吃着我丈夫突然歪倒在地,然后就没气了。” “大人,大人,就是这女人杀了我儿子,求大人为我儿报仇!”说着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甄庆明低头一瞧,是个四五十岁的农妇。 “先起来,让大人看看尸体再说。”东来伸手扶起她。 甄庆明穿好防护服,东来东宝把尸体放平,因为是男尸,没那些避讳,便直接撩开他的衣服:“死者男,二十几岁?”问身后的人。 死者母亲道,“二十三岁。” “身上没有任何伤害,肤色正常,没有中毒迹象。”甄庆明看着东来把这些记下,便问,“你儿子身体怎么样?” “好着呢,一顿能吃五个大馒头。”老妇人一脸希冀的问,“大人,我儿子一定是她杀死的!” 这话甄庆明已经听到第三遍,看向面前很是年轻女子,“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人就是她杀的?” “……”韩母一时语塞,神情有些不自然。 甄庆明:“你如果不说实话,本官纵然有天大本事也没法为你儿报仇。”眉头一挑,“这位娘子,你来说。” “大人,我,我……”她扫一眼韩母,有点犹豫又有点惶恐不安。 甄庆明来了兴趣,“实话实说,本官在此谁还能怎么着你不成。” “对呀,这位小娘子要是知道什么直接说,大人为你做主。”东来劝道,“天理昭昭,疏而不漏,大人一定会为你丈夫查明真相。” “草民,草民怀疑是婆婆。”说完身子一抖。 韩母张牙舞爪的扑上来,“死女人,扫把星,你说啥?老娘撕烂你的嘴,小娼妇!”说着就往他脸上抓。 东来东宝连忙拽着她,甄庆明找个凳子坐下,干脆等衙役过来再查,反正他不急。 而韩母一看县令大人坐到门外,没大会就撑不住了,“大人,你咋不查了?” 甄庆明见她一脸急躁,心里便有底了,死者的死和他父母没关系,“你不说实话,本官啥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查?” “……我说。”韩母看一眼屋里的儿媳妇,才说,“那女人是,是草民花钱买来的。” “什么?”甄庆明霍然站起来,“你不知道非法买来当妻妾者,要判刑三年?” “草民知道。”就是清楚,先前才没敢说。 甄庆明寒着脸说,“你儿子四肢健全,看你家的房子也比一般人家好,为何要买妻,怎么买来的,买来多久了,不准有任何隐瞒。” “是!”韩母说出最大秘密,心底松一口气,“草民总共生三女一子,儿子是草民三十岁怀上的,因为是小儿子,就有点宠他。” “恐怕不止有点宠吧。”甄庆明想到死者那身白肉,“你儿子被你宠坏了,然后呢?” “他每天不干正事,到处闲逛,周围的人知道我儿啥样,就不敢把姑娘嫁给他也不敢帮他说亲。到二十二岁还没娶上媳妇,我和老伴就有点急。我俩一合计,如果找个远地方的儿媳妇,他们不知道我儿内里咋样,说不定就愿意把闺女嫁过来了。” “你没说实话。”甄庆明道,“休想瞒本官,死者每天到处闲逛是偷鸡摸狗还是赌博斗殴?” “大人冤枉啊。”韩母双膝跪在地上,“我儿,我儿只是好吃懒做。还有,还有嘴巴很挑,性子也,也不算好。” 甄庆明听到这里,眉头一动,“怎么个不好发?动手打过你么?” 韩母连连摇头,“没,没有。我儿别的不好,还算孝顺。” 甄庆明抬起手,东来东宝跑到他跟前,“少爷,有何吩咐?” “去问问左右邻居,死者脾气怎么样。” “大人,草民说了,我儿孝顺。” 甄庆明:“本官办案讲究证据,岂能听你一面之词,继续说!” 韩母看着他这么严肃,不敢纠缠,“我和老伴没想到,越是远地方的人嫁闺女,人家越想查清楚我儿的品性,我们忙活几个月一点影子都没有,恰巧路过县里看到个跑堂的小二,招呼我们要不要进去歇歇脚。 “草民突然想到,既然求娶不成,不如买一个。于是我们找到人牙子,可随他过去一看,那些甘愿自卖的女人,不是年龄很大,就是特别丑,要不是身有残疾。而我起了心思,又见人家儿孙满堂,便想,既然市场上找不到,那就去村上找。 “就这样寻了一个多月,让草民寻到了。”说着一顿,“那女人家里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她爹早死了,她娘自个拉扯四个孩子,个个面黄肌瘦,草民一说,她娘就同意了。 可那女人还死活不愿意,看我给她娘十两银子才点头,早知道是个扫把星,我把银子扔到河里听响声,也不要她来祸害我儿啊。” “你认为她以前不愿意嫁给你儿子,就怀疑人家是凶手,太武断了。”甄庆明摇摇头,表示不信她。 “嘎?”韩母哭的起劲,一听这话,猛然抬起头,一秃噜舌头,“她,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啊,造孽啊,是我对不起儿子啊,儿子……” 甄庆明神情一动,招来年轻的小韩氏,“你刚才为什么说凶手是你婆婆?” 对方擦掉眼泪,眼眶通红,看起来非常伤心,只听她说,“婆婆每天骂我丈夫,‘你咋不去死,活着干啥,老天爷咋不收走你’这种话,一顿不骂婆婆都不能过一天,所以,草民怀疑是婆婆。” “是你!你个扫把星,一定是你毒死我儿子!”韩母厉声道,“我儿好好地,吃了你做的饺子就突然说不出话来,是你毒——” “等一下!你说死者突然说不出话?”甄庆明忙问。 “对,大人,我儿像被人家突然掐住了喉咙,翻白眼吐舌头,然后,然后就没了了!”说着韩母呜呜哭出声。 甄庆明走到死者身边,掰开他的嘴巴,“有火折子或者灯么?” “有灯,草民去拿。”韩母爬起来就往灶房里去。 甄庆明拿灯照向死者的喉咙,“没东西,里面也没异物。”会不会突发疾病,和任何人都没关系?可甄庆明看到这家混乱的情况,下意识认为,死者的死不简单。 等两班衙役跑来,协助东宝二人查清楚死者的关系网,甄庆明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掏出烧饼,边吃边问,“东来,你先说。” “禀少爷,死者的邻居确实如他娘说的,死者大体上对父母还算尊敬,偶尔发脾气也是跟他爹娘顶两句嘴。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韩母说她儿媳妇水性杨花,村里人却说她勤劳持家,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了,有个妇女看到死者的妻子身上有伤痕,怀疑他关起门打过对方。” 甄庆明:“找个和死者没有任何关系的妇女过来,查一下对方身上是否有伤痕。” “是!”东来抿抿嘴,好想吃烧饼啊。 “东宝,你呢?” “死者生前没干过偷鸡摸狗之事,也没人见他进过赌场,”说到这来他有些犹豫。 “继续。”甄庆明吃完一个又摸出一个。 东宝看着流口水,好饿!可是还要继续查,“属下在查探过程中,有个二流子说死者生前喜欢去花楼,一定是他娘子,他娘子欲1求不满,把他杀了!” “荒唐!”未经过情1事的甄县令自然不明白个中滋味,“一派胡言!” “属下也觉得他胡说八道,那花楼还要不要查?”东宝试着问。 “查!当然查!”甄庆明特别认真的说,“回去就查。” “现在回去么?”东宝紧接着问,午时已过,到底啥时候才能吃上三郎做的香喷喷的饭啊。 甄庆明再次摸个烧饼,一看是最后一个,吃的动作慢下来,周围咽口水的声却多了,“东来,有结果了?” 东来:“据刚才那婆子说,身上几乎没有好地方。” 甄庆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而找不到凶器,大夫又没来,判断不出死者是不是病死,就算有些怀疑,一切只能搁在心里面。抬头看到越来越近的人,慢慢瞪大眼睛,“三郎!”惊呼一声就迈开脚步。 三郎就冲这话顿时觉得值了,看着他身后的衙差,“你们都没吃饭?” “少爷不说吃饭,我们哪敢啊。”东来看一眼远处的大桌子,桌子上的饭菜是韩母和邻居一起做的,那饼一看就不好吃。 “可食盒里的东西只够大人吃的。”三郎不甚好意思。 “够大人吃的就好了!”带头的曹衙役道,“我们有吃的。”见甄庆明向三郎走去,这帮衙役赶忙拿筷子端碗,吃好继续做事! 有外人在,东来东宝不敢没大没小,即便闻到从食盒里传出的香味,也没敢走过去。 甄庆明一看两大螃蟹,大少爷不禁犯愁,“这东西咋吃唷。” “你先喝鸡蛋羹垫垫肚子。”说着拿起螃蟹帮他拆。三郎这个吃货,三下五除二拆散螃蟹,甄庆明还没喝完。 等甄庆明吃蟹时,他动作麻利的拆好令一只,转眼间又剥半碗虾,剩下的不用他动手,便闲闲地问,“案子有头绪么?” ☆、第30章 共同破案 “我怀疑凶手是死者的妻子,可又最不可能是她。”甄县令吃的好开心,一股脑儿啥都倒出来了,“一旦死者死了,就凭那老两口对她的态度,她多半会被送回娘家。” “也许她自己也不想活了呢。”三郎问。 甄庆明摇头,“不可能。她如果不想活,这会儿早上吊或者一头撞死了,不会等到官府来捉她。” “你刚才说她婆婆骂她是不洁之人?查到什么了?”三郎好想去看看死者的妻子。 “暂时没有。”甄庆明夹起一块白白的东西,“这是鱿鱼?” “对,你吃过?”说着一下子笑了,“忘了,这世上有啥你没吃过啊。” “吃过一次,味道不太好,所以记得清楚。”甄庆明道,“这道糖醋鱼好吃,鱼刺都被你炸酥了,不用担心卡到,太——” “咋了?”三郎见他突然愣住,“不会真卡到了吧?” “不是。我突然想到死者会不会是饺子卡死的,一想又不可能。”说着甄庆明摇摇头。 “你真是办案办魔怔了,饺子咋可能卡死人。”三郎一边说一边往四周看,等他吃好饭,始终不见死者的妻子出来,三郎傍晚还要卖饼,家里一摊子事等着他,便没多待。 三郎走后没多久,县里的大夫便到了,一番详细检查,“禀大人,死者不是病发身亡。” 真是窒息而死?甄庆明不确定,想到被东来第一时间收来的碗,“把这碗没吃完的饺子带走,本官要详细检查。”说着扫一眼韩家三人,“尸体先抬到义庄,你们三个在本官破案期间不得离开韩大庄。” “是,大人!”三人没有任何异议。 随即,甄庆明带着一干衙役返回桃源县,到了县衙便让衙差去打听,死者流连花楼的事。而他端着死者用的碗走到隔壁。 三郎活好面正在炖肉,看他来了,张嘴便问,“又饿了?” “我又不是猪。”甄庆明揉揉出来迎他的小五的脑袋抬脚走到锅跟前,让孙婆子出去,他往小板凳上一坐,“要烧火么?” “添两根树枝就好了。”三郎见他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人便问,“这案子很难?” “说难也不难,只有死者的妻子有杀人动机,把人抓来打一顿她自然会招。可你也知道,不碰到丁大壮那种没人性的,我断不会用刑。”甄庆明道,“问题的关键是,我现在还没搞清死者的死因。” 三郎心想,要不是怕你起疑,我早去找死者的妻子了。又见不得他愁,干脆说,“要不你给我说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甄庆明一想,“对呀,旁观者清。你想听哪些?” “小韩氏为何咬定他丈夫是她婆婆害死的?”三郎对此案有个大致了解,便先问自己不明白的。 甄庆明把小韩氏说的话向他重复一遍,“不过,我觉得死者那么不上进,他娘不骂他都不正常,所以我怀疑对方有意误导我。” “那知道她为啥要误导你么?”三郎笑着问。 “还不是我写的那个‘父母长辈不得无故漫骂晚辈’的告示么,告示贴出去半个月,死者的母亲依旧唠叨诅咒儿子,对方可能是想让我先把她婆婆抓起来。” “现实是你非但没抓,还怀疑起她。估计那女人做梦都没想到吧。”三郎道,“她这是拿你当不食烟火的阀门公子呢。也不想想,你既然能写出那告示,自然对百姓的生活有所了解。 “乡下人教育孩子,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死者二十多岁了还不务正业,要是我儿子,我早打的他皮开肉烂。” “幸亏小五不是你儿子。”甄庆明瞧着他咬牙切齿的样,万分好笑,“还有么?” “有啊。”三郎道,“你没查到那女人和别人有染,那有没有查她有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一心扑在事业上的甄县令一愣,“你的意思是让我派人去她娘家查一下?” “对啊。”三郎点头,“她时常遭到家暴,村里人却说她贤惠,脾气好,如果真是这样,死者对于母亲的漫骂都能容忍,怎么会三不五时地打他的枕边人哩。” “也是。”心无情爱的甄县令从没往那方便想,三郎一说,他就把所有的事串联起来了,“以小韩氏娘家的情况,如果单单因为死者流连花丛,她非但不会和死者吵闹,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证自己不下堂。 这样一来,死者不冲她发脾气,结合左邻右舍对她的印象,死者也就没理由把她打的全身没有一处好的。” “对。还有,死者心里不痛快可以去花楼找他相好的,反正死者的爹娘拿儿子没办法,又由着他啃老。” 甄庆明摸着下巴,“我想,如果小韩氏身后没人撑腰,一旦他丈夫死了她被送回娘家,再被她娘转手卖掉,说不定遇到的人还不如死者。” “是的,女人碰到情情爱爱就容易昏头昏脑。”说着挑挑眉,“看来你不日就可破案了。” “早呢。”甄庆明见他把肉盛出来,拿起筷子夹一块,烫的吸溜嘴,“对了,你那么会做吃的,看看这碗饺子有啥不同?” “死者不是没中毒的迹象么?”三郎奇怪。 甄庆明一点脑袋,“我知道啊。饺子也没有毒,大夫已经查过了。可是,死者吃饺子的时候断的气,如果不把这些饺子掰开来挨个查,我不放心啊。” “这家人也真是的,大清早吃什么饺子,不嫌麻烦。”三郎嘟囔一句接过碗。 “等等!我想起来了,韩家的饭桌上只有死者面前是饺子,这说明什么?” “说明死者正如他娘说的,挑嘴,好吃懒做,稍不如意就发脾气,他大清早想吃饺子,他娘只能给他做啦。”三郎说着把剩余的三个饺子弄烂。突然,手一顿,“不对!” “怎么了?”甄庆明抬脚绕到他身边,从侧边看就像三郎倚在他怀里。 “离我远点。”呼吸的热气喷洒在三郎耳边,三郎很不自在。 “都是男人还怕我占你便宜啊。”故意冲着他的耳朵吹口气,看到三郎的耳根瞬间红了,像发现了惊天秘密,“哈哈哈,你太好玩了,这就害羞啦。”说着伸手摸摸他的耳朵。 身子一激灵,三郎头皮发麻,“松手!” “不松。”甄庆明手残,又弹一下他的耳垂,顿时把三郎惹毛了,“幼不幼稚?无聊不无聊?还想不想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你说呗。”甄庆明头次发现三郎这么好玩,干脆趴在他背上,胳膊放在他肩上,爪子时不时调1戏一下他的耳朵,一手指着碗,“肉,面皮,除了这些还有啥?” 三郎深吸一口气,压下踢开他的冲动,“有个饺子皮上面好像掺了糯米面。” 甄庆明问:“然后呢?” “你起来。”三郎道。 甄庆明也就看他的反应好玩闹闹他,说起正事比三郎还认真,很是干脆的站直,又往旁边退一步。 三郎满意了,想起他们晌午讨论的事,“去找只猫,我想做个试验。” 他这边说完,没过片刻,东来就抱来只三花猫。三郎把三个还算完整的饺子馅分别弄到地上,小猫“咩”一声,率先咬住最右边的那个馅。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应该先吃离它最近的么?”甄庆明瞪大眼问。 “因为这个馅里有鱼腥味。”三郎肯定的说。 “什么意思?”破获上百件案子,饱读诗书的甄县令很是不解。 三郎想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猜错,死者喉咙深处应该有个没咽到肚子里的饺子。而这个饺子皮上掺有一半糯米粉,在糯米皮里面还有根鱼刺?” “死者被鱼刺卡到时,想把饺子吐出来,可糯米皮黏在他喉咙上,就这么噎死了?” “是的,就像你先前说的,饺子也能噎死人。”三郎点头,“不过这也只是我猜测,不一定是真的。” “一定是真的!”甄庆明抬手往他肩上拍一巴掌,“干得漂亮!”说完抬腿就往外走。 “等一下。”三郎忙叫住他,“晚上吃啥?” “饺子。”说着回过头,“我看到盆里有两条鲶鱼,我要吃鲶鱼饺子!” “滚!”三郎抬手把碗扔出去,“啪嗒”一声,甄庆明跳起来,急切地喊,“这是证物,这是证物!” 三郎才不管他什么证物,炒好青菜,就端着肉和菜,准备开始做饼。 甄庆明回去安排好人去查小韩氏的竹马,然后又回到三郎这边。 三郎白他一眼,“不去捉拿真凶,过来干啥?” 此时还没人来买饼,甄庆明拉张凳子坐到他身边,明明在思索案情,嘴上却说,“帮你吆喝。” “我可不敢用你。”三郎没好气的说。 甄庆明咧嘴笑道,“刚才和你开玩笑呢,我可怕被鱼刺卡到。而且一旦确定小韩氏真有个竹马,衙役从花楼里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便要去韩大庄捉人了。” “让曹衙役带人去就是啦。” “不行啊。如果韩家没有糯米饭,最近也没吃过鱼,先前的推测就要推翻重来。” “不会吧?”三郎和面的手一顿,“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干么?”他的好意县令大人心领了,“放心吧,至今还没有什么案子能难倒我。” 三郎心想,你再厉害也没我读心术厉害,于是便说,“你要是让我跟着,咱们晚上就吃鱼肉饺子。” ☆、第31章 重大发现 甄庆明这个毫无原则的吃货,听到有鱼肉饺子,立马改口,只是还有那么一点小担心,“饺子里真没刺?” “不信我是吧?”三郎歪着脑袋问,大有甄庆明一说不,晚上就喝粥吃咸菜的节奏。 “信,信!”甄庆明头点入蒜捣,看到有人过来买饼,极有眼色的站起来,“我帮你杀鱼去。” “别!”回头杀着他自己可咋办哟。三郎抬手抓住他的胳膊,“孙婆婆会弄,你去办公吧,做好了叫你。” “那好吧。”吃货偶尔良心发现还没无情地拒绝,却没有转身离去,而是抬脚走到屋里看小五练字,看四妹学针线。 三郎卖完饼见他居然躺在自己床上睡着了,东来东宝两个像门神一样站在堂屋门外,怪道,“有事回禀?咋不叫他起来?” “嘘!少爷刚睡下。”东来小声说,“不过,少爷睡之前要我们帮你挑鱼刺。” “啊?”三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明白他啥意思,顿时笑喷。勾头往屋里看一眼,三郎暗自点头,算他有点良心。 那两条鲶鱼是人家看三郎买的海鲜多半送的,本打算留着明天吃,可家里有个吃货,什么东西也搁不住。 东来东宝得了吩咐,跟在三郎屁股后面,见他三下五除二剔出一副完整的鱼骨,瞪大眼,“你,你这一手活儿真绝了!” 三郎心里一咯噔,前世年少时父母忙,他得闲便给爹妈做饭,后来到京城,他又一个人生活,一手厨艺在不知不觉中练得越来越好。 原主十八岁,家里还穷,一年到头也吃不三次鱼,他居然露出这么大破绽,“有啥好的,做两次鱼你也会。” “不不,”东来摇头,“我可没有你手巧。” “也许我适合做饭吧。”三郎见他没起疑,暗暗松口气,“要是让我给大人记尸检笔录,我估计会让他说三次五次,也不一定能记全。” “不一样,我经常记,熟悉了。”东来还是佩服三郎。 “哎,对,左右脱不出一个熟字。”三郎笑着让孙婆子点火,把鱼头和鱼骨放在锅里煎至两面金黄,放入材料,兑上水。 东宝奇怪,“这又干啥?” “刚才不是让孙婆婆买两块豆腐么,做鱼头炖豆腐,吃过么?”三郎问。 东宝摇头,“我们以前和少爷一样,都不耐吃鱼,刺太多,吃着麻烦不说稍有不慎就会卡到。不过,自从认识三郎,我再也不担心鱼刺的问题了。” “嘴巴这么会说,你家少爷知道么。”三郎摇摇头,“案子查的咋样了?” “去小韩氏娘家的人还没回来,花楼里的姑娘说,死者生前找她的时候,话里话外表示对小韩氏不满,但他没明说小韩氏有外心。” “不说那是一定的,死者再混蛋也不会跟外人讲他头上有顶绿。”三郎一边包饺子一边擀饺子皮,手下很忙却不误和东来聊天。 东来蹲着门槛上,想帮他包饺子又包的四不像,突然一拍脑袋,“孙婆婆,你让让,我烧锅。” 东宝一见他哥有活干自己却闲着,顿时有点不得劲,想上手,可包出来的饺子像个面块。三郎见他急的抓耳挠腮,“小五和四妹想出去玩,你带他俩玩一圈回来就能吃饭了。” “好!“东宝一听,转身一手牵着一个出去了。 东宝性子有点跳脱,但做起事极有分寸,没等三郎出来喊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带着两个小孩回家了, 不过,同行的还有曹衙役。 此时甄庆明已经起来,看他过来,“查出来了?” “不出大人所料,小韩氏的确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哥。不过,”曹衙役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甄庆明站起身理一下衣裳,“三郎,我过会再来,你——” “知道,知道,等你来了再掀锅吃饭。”三郎摆摆手,看到弟弟妹妹玩的一手一脸都是灰,“你俩这是干啥去了,钻人家锅底了?” “哥……”小五见自己干干净净的衣裳上沾满灰,绞着手指不敢看他。 “我又没骂你,吓得怪很哩。”三郎点着头额头,“只是好奇你们玩的什么,这也不能让哥知道?” “我们玩躲猫猫哩。”四妹嘴快,“小五最笨,每次总藏在一个地方,我一下子就找到啦。” “才不是,我怕你找不到我哭鼻子。”小五急着反驳,四妹也不让他。 三郎听着弟弟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感觉也就一会儿,甄庆明又回来了。 回来后三郎没废话,吃好饭,看着两小孩上床,又让孙婆子看好他俩,便找件厚衣裳套在身上去了隔壁。 等他到时,县衙内外灯火通明,王县丞、于主薄还有县衙里的一干人等俱全,三郎乍一进去,唬一跳。 “怎么都在?”见他们有的义愤填膺,有的一脸严肃,“出大事了?” 甄庆明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骂人的冲动,“王县丞,县里就交给你了,我带人去韩大庄。” “好!”王县丞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而甄庆明还把他的马牵出来,又递给三郎一个火把,“我扶你坐上去。” “坐哪儿?”三郎愣住了,见他指马,“骑马过去?” “情况紧急,路上再说。”随即扶着三郎的胳膊看他坐稳,才转身对众人说,“你们跑快点能跟上我的马么?” 只见出来六个衙役,异口同声地说,“能!” 三郎见他们一个个那么严肃,心里犹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等马跑起来,他一张嘴留喝一肚子风,行至四五里,火把灭了三次。 甄庆明见此干脆扔掉火把,抹黑行路,“三郎,冷么?冷的话趴我身上。” 夜深露重,饶是三郎多穿一件衣裳还是觉得凉,他本来就对甄庆明有那么点意思,可他弄不清县令大人是直的还是弯的,平日里怕他看出什么,想和他接近又不敢。 既然他发话了,三郎没矫情,直接钻进他披风里面。 背后一热,甄庆明感到脊梁骨麻酥酥的,不过他满心事,也就没在意那奇怪的感觉。可他一门心思赶路,三郎耐不住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甄庆明默不吭声,三郎以为他不说了,却突然听他问,“你猜小韩氏的表哥做什么营生?” 联想起曹衙役慎重的样子,“不会干起杀人越货的勾当了吧?” “你,你怎么会这样想?”甄庆明今天才发现,三郎不但做一手好菜,脑袋转的也快,可恁聪明的人偏偏不读书不习字,连自己的名字写的像狗爬的一样都无所谓。甄县令想不通,世上咋有这种人。 “被我猜中了?”三郎从头披风里钻出来。 “没有。”甄庆明摇头,“不过也差不多。” “难怪大晚上的把所有衙役都叫回来,这是要去抓那个男人?” “是的。那个混蛋,简直猪狗不如!”说着甄庆明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我一定判他个千刀万剐!” 三郎一听,浑身一哆嗦,正想问他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韩大庄近在咫尺。 等跟在后面的衙役来到,一行人举着火把进村,顿时狗吠声响彻整个村庄。 随行的衙役去敲门时,整个村的人都起来了。看到官爷深夜驾到,个个趴在门缝里露只眼睛往外看,皆不敢出来晃悠。 和他们的担忧不同,死者父母一见甄庆明便跪下叩头,“大人,是不是查到杀我儿的凶手了?是不是这个丧门星?”说着瞪她儿媳妇一眼。 甄庆明没搭理她,一挥手,“进去搜!” “嗳,大人,您这是要干啥?为啥搜我家?哎,你们不能进去,乱搜啥……”韩母的呼唤声不绝于耳,甄庆明恍若未闻。 大概过了很长时间,对于凶手来说可能也就眨眼间,东来从猫嘴里掏出一块鱼骨头,衙役呈上来一小包东西。 韩母一看,“大人,拿我家的糯米粉干啥?” “什么时候买的?”甄庆明很是严肃地问。 “啊,元宵节买来包汤圆的。”韩母道,“自打那次也没在用过,这位官爷不找出来,我都忘了放在哪儿了。” “是么。”甄庆明看她一眼扭脸看向小韩氏,“你还有何话要说?” 对方身子一僵,脸色变得煞白煞白,一直瞧瞧盯着她的眼的三郎面色微变,轻轻拽着甄庆明的披风,“既然查到了,我们也回去吧。” “啥意思?”韩母有些疑惑,灵光一闪,抓起小韩氏的头发就往她脸上扇一巴掌,“扫把星!杀千刀的!你个小娼——” “够了!”甄庆明突然出声,“把人全部带走。” 韩母像被人突然定住,不敢置信的问,“为啥?大人,你搞错了!凶手是她,你应该抓她!”说着一下子跳起来。 “非法买卖妇女,按刑当判三年,本官不该抓你们?”甄庆明盯着她。 韩母登时噎住,韩父听说过甄庆明的厉害,一句话也不敢讲,满心不安地走在衙役中间,三郎和甄庆明坐在马上晃晃悠悠跟在后面。 “我怎么没发现你啥时候把那只野猫也带来了?” “你还没过来的时候,东来就把猫放到马上了。”指着东来的马“瞧见马鞍上的布包么,就在那里面。” 三郎忍不住赞道,“你准备的真周全。” “习惯了。”甄庆明淡淡的说一句,便问,“还冷么?要不你把我的披风解下来?” “好!”三郎有自己的小心思,这次选择坐到他前面,抬手拽掉他的披风,手指划过他的脖子,甄庆明身子一僵,“你,你还真不客气。” “咱俩谁跟谁,你在我家都不把自己当外人,我要是跟你见外,你一生气,我唯一的靠山可就没了。” “胡说八道!”甄庆明开口斥他一句,随即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想到三郎家那些糟心事,“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就算你惹我生气,我不管你也不会不管我徒弟的。” “哟,那我可要好好谢谢小五。”三郎说着笑了,“如今证据确凿,只差小韩氏认罪,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甄庆明叹气,“都是可怜人。” “快别同情他们了,自作孽不可活,有啥可怜的。” “话是这样说。”甄庆明道,“年纪轻轻就要面临无尽的牢狱之灾,老了老了晚节不保,唉,人呐,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三思。” 三郎心里嘀咕,我就是想得太多,才不敢向你表露心意。 ☆、第32章 一波又起 众人行至桃源县,已近子时,三郎困得脑袋一点一点,哈欠不断眼泪直流,一不小心就靠到甄庆明身上。 眼看着县衙要到了,三郎来回组织语言,“大人,你说小韩氏咋那么傻啊。”说着后背来回在甄庆明胸前不断摩擦摩擦,而道路不平,单纯的县令也没多想。 又听三郎说,“一个杀人越货的人渣也值得惦记,我本来还觉得她娘把她卖给韩家实在太过分了,现在想来,她娘也知道自己闺女不着调,把她打发远远的。” “她不知道对方什么样。”甄庆明道。 三郎不赞同,“这不是理由。如果她对自己负责一些,在于其交流中,认真听其说话,观察他的行为,便能看出他品性如何。” “你当人人都像你那么聪明。”甄庆明晒然一笑,对于三郎总能用最通俗的话说出圣人之言,他从最初的惊诧到如今淡然。 三郎却有些懊恼,因为他没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可县衙已到,三郎只能下马,尾随他进入衙内。 入目的是一室男男女女,三郎顿住脚步,心下奇怪,这又闹哪一出? 甄庆明扭过脸,“怎么了?” “她们是干什么的?”指着缩在一旁的妇女们。 “和花楼里的姑娘干同样的活。”甄庆明说完见三郎还盯着她们,不自觉的皱眉,“有啥好看的,你不是困了么,回家睡觉去吧。” “我想看你审案。”三郎看到他不赞同的神色,嘿嘿一笑,“我躲起来,不会打扰到你。” “不准再伸头探脑的往外看,不然以后都别想来看我审案。”说着甄庆明盯着他,三郎狠狠点头,“好!”那是不可能的。 由于两件案子之间没多大关系,甄庆明把韩家三口暂时收押,然后开审小韩氏的表哥王光宗。 一声堂威,甄庆明拿起惊堂木,重重往桌案上一拍,“啪”一声,或跪或坐在地上的众人一惊,倏然挺直腰板。 “堂下何人?” “草民王光宗,拜,拜见大人。”年轻男子说着脑袋往地上一磕。 “大胆王光宗,你蓄意勒索,逼良为娼,你可认罪?!”甄庆明再拍惊堂木。 这王光宗本是桃源县下面王庄的村民,小韩氏没嫁人前他天天到其家里晃悠,二十郎当岁的年龄不想着赚钱改变家里不甚宽裕的生活,没钱就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小韩氏的母亲对这个外甥实在厌恶,当韩母找到她时,确定死者家的日子不错,人家又一把拿出十两银子,小韩氏的母亲便把这闺女嫁了。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王光宗再不济在小韩氏眼中都是好的。小韩氏有次上县里买东西,偶遇到王光宗,这表兄妹俩犹如干柴遇到烈火,当即在王光宗租赁的小院里发生了关系。 回到婆家,不巧被死者发现她身上有欢1爱后的痕迹,死者张嘴便问那个男人是谁。通1奸这事在本朝是大罪,小韩氏宁死不说,死者要面子,又不想与父母讲明白,就变着法折磨她。 再说王光宗,他以前只能偷偷摸摸碰一下小表妹的手时,觉着小表妹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现在把肉吃到嘴里,咂摸咂摸,也就那个味。 如果王光宗是个雏,经此一事他估计会非常珍惜小韩氏。可自打小韩氏嫁出去,他心里没了念想,王光宗便不想再干守身如玉那煞笔的事。 可他身上没钱,咋办哩。王光宗生在农家,五官一般,架不住肤白腿长器大活好,没费多少力气,便搭上一个非但不要他的钱,还往他身上倒贴钱的寡妇。 遇到个这样的人,对比抛弃他跟着有钱人跑的表妹,王光宗想跟对方好好过日子。怎奈他狐朋狗友众多,他和寡妇的事被他的光棍狗友发现后,此人也想让寡妇为自己泄火,王光宗没办法,只能认栽。 就在寡妇和那人厮混时,食之入髓的王光宗又和别的年轻媳妇勾搭在一起了。 而王光宗不要脸的从人家手里骗到钱就打算去县里逍遥,路过花街看到有人花钱买笑还左看看右瞅瞅,好像怕被熟人发现,王光宗满眼鄙视,冲他吐口吐沫,“怂货!去官府允许花楼找姑娘怕发现,不会找暗1娼么,说不定比那些姑娘还便宜。” 此话在脑袋里过一遍,王光宗灵光一闪,用买酒菜的钱在犄角旮旯里租一处院子。房屋收拾干净,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开始满大街勾搭小媳妇小寡妇。 那些女人和王光宗搭上本想拿他当炮1友,可王光宗却利用人家和他有染恶意威胁人家出来做暗1娼,交易地点便在他租的房子里。 短短半年多,他手下已经有十来个年轻妇女,除去几个不正经的寡妇,其余的都是被王光宗逼得。 小韩氏成婚后第一次碰到王光宗时,他的暗1娼事业已开始,各种口味的女人过了一遍,自然不稀罕已不再是黄花大闺女的表妹。 甄庆明着人查王光宗,是怀疑小韩氏受他怂恿,万万没想到,死者和王光宗没有一点关系,还扯出这么大一件事。 三郎听着王光宗交代完罪行,脑袋里突然有个东西碎了,三郎仔细一看,原来是三观。 等王光宗和他的同伙们被押下去,三郎傻傻地从阴影处走出来。 “怎么了?”甄庆明见他面色不好,“困了?” “别跟我说话,我想静静,也不要问我静静是谁。”说着步履蹒跚晃悠到家。 翌日,三郎起床后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以后再也不跟甄庆明一快去破案了,多来两次,他不知道还能剩下什么。” 可是,没了三观的三郎即便心里不舒服,为了弟弟妹妹,仍打起精神和面。 板车推到街口,刚支好桌子,就听到卖早点的老两口嘀咕,“昨晚出啥事了,半夜里狗叫个不停?” “我也不晓得。”三郎不知道甄庆明审到什么时候,反正他今天到现在还没起床。 三郎以为他这样说话题就结束了,谁知但凡来买烧饼的人都会念叨一句,“昨晚出啥事了?我半夜里起来方便,见县衙里还亮着灯。” “三郎,你和大人走得近,你也不知道么?” 三郎摇头,一想到小韩一片痴心对表哥,表哥却想拉她做暗1娼,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他和甄庆明。 他一平头老百姓,甄庆明妥妥的官二代丞相之子,突然有些怀疑,就算日后他和甄庆明两情相悦,丞相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扔到男风馆里。 “三郎,快做烧饼,瞎想啥哩?” “哦,我在想谁犯了事,要大人连夜审查。”三郎为了掩饰自己失态,胡诌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街上衙差少了很多。”能不少么,都在家补眠咧。 “哎,你不说还真没注意。”对方说完这话又往四周看看,突然发现很多人往一个方向跑,夺过三郎手的烧饼,“我去看看。”扔下铜板就往那边跑。 大清早就有热闹好看,围着三郎等烧饼的众人一哄而散,目的只有一个。 不大会儿,最先跑去看八卦的人回来,还没站稳就比划,“大事,大事,我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有人恁大胆。” “你倒是说啊。”卖早点的老妪勾着头往热闹处瞅。 “昨,昨晚大人一下子审两个案子,头个案子是个小媳妇杀他丈夫,告示上说小媳妇偷人,两罪并罚,斩立决。 “第二个可不得了了,王庄的王光宗到处勾搭小媳妇不说,还逼人家接客,告示上说这种人杀他不足以平民愤,大人判他极刑。” “我的老天爷咧,那个王光宗长成啥样,一下子骗恁多妇女?”有人连忙问。 “唉,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对于那些成了亲的小妇人,相貌啥的可不重要,重要的是活好。”说着猥琐一笑。 三郎忍俊不已,看众人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别听他胡说,那个姓王的惯会花言巧语,听说他只盯着那些夫妻双方感情不好的女人下手,一盯一个准。其实说白了也怪那些女人,太经不起撩拨了。” “三郎说的在理,苍蝇不叮无缝蛋。对了,大人有说怎么处置那些女人?” “告示上讲有几个女人是姓王的同伙,重责八十大板,那些卑鄙的重责二十大板放其归家。要我说,还不如打八十大板哩,一下子打死省的回去被娘家婆家人一起揍。” 三郎听着这话,不禁唏嘘,想到昨晚甄庆明咬牙切齿的样,卖完烧饼就匆匆回家。听孙婆子说甄庆明一直没过来吃饭,三郎端着粥和小菜去了隔壁。 其实甄庆明早就醒了,可他一回想昨晚的事,心里就有点不得劲。 三郎进来就见他整个人呆呆地看着房梁,稍稍一想啥都明白了,“上面有金子么?” “啊?”甄庆明一惊,看清来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过来了?又没去卖烧饼?” “去了,当我和你一样弱呢。”三郎说着从篮子里拿出粥和饼,想到一个多月前他第一次进县令府,扑哧一下乐了。 “笑什么?”甄庆明像看怪物一样看他,自己都那么难过那么伤心了,他不安慰自己,还好意思笑。 “东来说你解剖尸体比我杀鱼还熟练,没想到你却为那几个人伤神。” “不是为他们。”甄庆明道,“我父母以前催我成亲时我就在想,一定找个我自己喜欢的。可看到昔日同窗好友的孩子遍地跑了,有时候我又忍住怀疑,自己还有必要继续坚持么。” “昨夜审小韩氏的时候,她原本不愿意交代为什么杀她丈夫,后来看到王光宗的罪证,她才一股脑儿全说了。 “看到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小韩氏,看到那些被王光宗逼迫的妇女,我决定了,”说着一下子坐起来,“坚持下去!一旦成亲绝不逛花楼纳小妾,图惹对方伤心。” 三郎双眼一亮,他也决定了,不管未来如何,无论用什么方法,他一定要把床上的人拐到手。 ☆、第33章 短暂冷战 甄庆明做梦也没想到,他一时感慨惹来一匹两辈子都没开过张的饿狼。 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三郎等他吃完早饭,便要拉着他出去。 “干嘛去?”甄庆明看一眼胳膊上的手,“衙门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呢。” “你以前没来的时候衙门里也没乱。”三郎道,“出气透透气,每天呆在县衙内不出去,时间长了小心憋出病来。” “我又没说不去。”甄庆明哭笑不得,“可是去哪儿?”桃源县恁大一点,街上连个说书的唱戏的玩杂耍的都没有,出去干嘛啊。 三郎微微一笑,甄大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到三郎回家挎个篮子,惊悚的问,“不是我想的那样,对吧?”满眼希冀的盯着他。 三郎呵呵一笑,哥俩好的扒着他的肩膀,“聪明!走吧。”甄庆明不动,三郎挑眉,“真不去?不去晌午没得吃。” “卑鄙。”甄县令小声嘀咕一句,不甘不愿的随他来到菜市场。 噪杂的菜市场内充斥着各种怪味,甄庆明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三郎,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笑话!三郎心想,他不进去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每天做菜做饭有多累。打定主意,三郎推着他前行,从猪肉摊走到海鲜摊,买了鸡又买了菜,一圈下来,虽然没让甄庆明蹲下去挑菜付钱,但他仍觉得好麻烦。 走出菜市场就说,“以后不准威胁我过来,这哪是男人干的活!” “哦,我不是男人?”三郎瞪着他问。 甄庆明一噎,“是,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买菜这种事让孙婆子来就好了,她要是没时间,可以让东来东宝,别管谁,都行!” “他们买的菜不新鲜。”三郎道,“今天是我无理取闹了,你是县令大人,怎么能让你跟我一块来买菜哩。我错了。”说着脸色黯了下来,“如果不是来买菜的人都是些妇女婆子,我一个男人夹在里面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也不会麻烦你。”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家去。 甄庆明看着那瘦瘦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三郎每天做的饭菜就属自己吃的最多,想到这些抬手往脑门上拍一巴掌,“三郎,等等我,慢点走,听我说完,哎,三郎……” 三郎嘴角一弯,笑意堆满眼角,不过,脚步迈的更大了。 两人一个前面走,一个后面追,到县衙门口,甄庆明被王县丞伸手拦住,“大人,着谁押送王光宗和小韩氏?” 县令有判罚权,被判死刑和极刑的人要送去青州府,经过州府二次核实,情况属实才能行刑。毕竟人命关天的大事,多方核查尽可能减少冤假错案发生。 甄庆明看了三郎一眼,回头瞪一眼王县丞,王县丞被他瞪的不明所以,“大人,怎么了?” “问你一件事,你夫人上街买过菜么?”甄庆明本不想搭理他,可这事牵扯到三郎,他淡定不了。 “买菜?”王县丞心下奇怪,想一下才说,“以前下官家里的日子不好时夫人买过菜,自从家里的生活好起来有了烧饭婆子,加上夫人的年龄也大了,就没去买过菜了。” “那你夫人买菜的时候你同去么?”甄庆明又问。 王县丞偷偷瞄他一眼,“有时候会去。夫人买的东西多提不动,下官一定要去的。”比如米面什么的。 所以,男人去菜市场很正常?甄庆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待吃晌午饭时,甄庆明便挤到三郎跟前,瞧一眼不远处的孙婆子,小声说,“我以后天天和你一块去菜市场。” “不用!”三郎眼皮一动,看都不看他。 “就这么说定了。”甄庆明端起他刚盛出的菜就往堂屋走。 而三郎自有打算,这不,直到晌午饭结束,他总共没和甄庆明说上十个字。甄县令后知后觉发现,他先前的态度把三郎惹怒了。 翌日一早,从床上爬起来就开始琢磨陪三郎去买菜,可天公不作美,早饭过后,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这一下就是五天。 太阳再次升起来,甄庆明乖觉了,和三郎一起去菜市场不说,回来时还帮他扛半袋糯米,三郎拎着小篮子跟在他身后,轻轻松松把家还。 三郎走得正得意,“扑通”一声,甄庆明跟前跪个半大小子。 两人面面相觑,皆不明白这是哪一出,于是,三郎便问,“小兄弟,你跪在这里干么?” 小孩才十岁,早些天听人家讲,他那个祸害堂哥叫官爷抓起来了,心里直认为县令是青天大老爷。 这不,一早就偷偷从家里跑出来,走一个多时辰才到县里,由于今天天刚放晴,小孩两条腿上全是泥。 好不容易跑到县衙,却听皂吏说县令大人不在,小孩绝望了,一屁股坐在县衙门口,低声痛哭。 两个守门的皂吏见他这么难过,又见小孩的衣裳破破烂烂,其中一个便说,“先别哭,我带你去找大人。” 小孩喜出望外,皂吏直奔菜市场,远远瞧见三郎和甄庆明,抬手一指,“大人在那边。” 没等对方继续说,小孩拔腿就跑,可是他跪在甄庆明面前,搭话的确是三郎,小孩搞不懂到底哪个是县令,“我,我找青天大老爷救,救命!” 甄庆明一听,反射性往四周看看,“救谁?你么?谁要你的命?” 小孩再次困惑,“你是大老爷?”瞅着他背上的袋子,怎么看怎么不像。 他年龄小,还藏不住表情,甄庆明只消一眼便看出来了,“我是,有什么话去县衙里说吧。” “不行!”小孩突然抱住他的腿,“再,再晚我姐就没命了!大人,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姐姐!求大人救命!”一边说一边给甄庆明磕头。 “米给我吧。”三郎见他这么小,还这么急,小孩的眼里全是姐姐要死了,要死了。不敢再同他闹。 “没事,我背着。”甄大人不松手,而是说,“既然如此,小孩你和本官一起去县衙调集人手,不然只有本官一人,很难把你姐姐从恶人手中救出来。 小孩仔细一想,“对对,大人快去。”说着松开他站起来。 甄庆明一边走一边问,“小孩你是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怎么搞得全身泥?” “回大人,我家在王庄,我叫王小虎。”小孩答。 “王宗光那庄?”甄庆明一说,小孩脸色一变,“……是的。”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想很长时间小孩才说,“他,他是我堂哥。” “什么?”甄大人醉了,“那你姐姐出了什么事?” “我娘说我姐和男人幽会,要把我姐浸猪笼,大人,我娘胡说八道,我姐姐才不像她恁不要脸!”小孩说着突然拔高声音,“她就看我姐不顺眼,有意陷害她!” “你娘?”甄庆明有点不解。 三郎说,“后娘。” “你咋知道?”甄庆明看向他。 “虎毒不食子,如果不是继母,哪个当娘的舍得把闺女浸猪笼,就算和男人幽1会被逮到,亲娘也会想法设法给闺女开脱。” “我姐才没有和男人不干净!不准你乱说!”小孩指着三郎吼道。 “我知道。”三郎看着他的眼睛,瞬间就知道事发的大致过程。但他不敢对甄庆明说实话,故意问小孩,“你爹哩?” “我爹,我爹去年死了。”小孩道 “你后娘是不是给你生个弟弟?”三郎继续问。 “是的。不对,你咋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甄庆明:“如果她没有儿子傍身,一不会污蔑你姐姐,二还会把你当亲生儿子照看,因为你是她老了以后的依靠。” 小孩好像懂了,又有点不懂,闷闷的说,“我爹死的时候让我以后给她养老,又不管我姐的事,她干啥往我姐头上泼脏水?” “因为你姐要是没了,你那后娘就可以随意拿捏你。”当然,这是在情况和小孩说的一样的前提下,甄庆明见小孩情绪那么激动,可不敢把最后一句说出来。 “对的。不过,你姐姐也太不小心了,和男人见面怎么能让你娘抓住咧。”三郎故意道。 再次把小孩惹毛了,“那不是别人!那是我姐夫!大人说是那女人坏心肠,才不是我姐不安分!” 三郎把这点透露出来,是想让甄庆明多点准备,才不管小孩咋吼。 两大一小走至县衙,甄庆明背对着众人,讨好地笑道,“三郎,我晌午可能赶不回来,下午再包粽子,好不好?” “离端午节还有半个月呢,谁说我要包粽子?”三郎抬眼睨向他。 甄大人呵呵道,“没人说,没人说,但也没人说一定要到端午才能吃粽子。” 三郎见他黏黏糊糊还不去救人,无奈地翻个白眼,叹气道,“糯米要泡,粽子要煮很长时间,今天没时间做。” “嘿嘿……”只知道吃不会做的甄县令老脸一红,为了掩饰尴尬,冲着衙役粗声道,“去找个稳婆,一刻钟出发去王庄。” 王庄离桃源县七八里,路上都是稀泥,一行人走一个时辰才到,如果不是衙役轮番背着王小虎前行,他们起码午时三刻才能到。 小孩一看太阳在树梢头,顿时急的乱跳,“完了,完了,那女人说午时就把我姐扔河里,完了,完了……”说着不自觉地往前跑。 甄庆明一看,挥手让众衙役跟上,跑到河边见很多人围在那里。甄庆明心里一咯噔,“会囚水的出来!” ☆、第34章 县令的心思 甄庆明的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扑通”一声,众人加快往前跑,王小虎因为跑得太快,左脚绊倒右脚狠狠摔在泥洼里。 跑在最前面的五个衙役同时跳入水中,站在河边指指点点的众人猛然转过身,只见十来个衙役簇拥着一个年轻男人朝着他们走来。 为首的老头见此情形,想也没想跪在湿泥地上,“草民拜见甄大人。” 桃源县县衙内的官员中就数甄庆明最年轻,村民们显然也想到这点,呼啦啦瞬间跪满地,众村民正想说话,突然从他们中间蹿出个人,尖叫一声,“大人救命!” 甄庆明吓一跳,东来东宝挡在他前面,呵斥道,“大胆刁民!不得无礼!” “让一下。”甄庆明拨开他俩从后面走出来,看到跪在面前的人鼻青脸肿,“你就是王家的女婿?”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大人,我是。” “咦,我认识你。”甄庆明又仔细看他一眼,“你是秀才吧?” “学生安佑时拜见大人。” “扑哧”一声,东宝连忙捂住嘴巴,嗡嗡的说,“别看我,别看我,啥名字不好叫,非叫俺有事,可不就有事咯。” “胡说什么。”甄庆明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看到水里的衙役合力拖出一个笼子,“谁来给本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把一个大活人装进笼子里,哟,里面还放石头?你们这叫蓄意谋杀!知道么!”甄庆明脸上一变,黑的吓人。 村长惴惴不安的说,“此女不守妇道,合该浸猪笼。” “王光宗到处祸害,你身为村长放之任之,人家姑娘的事你倒清楚。”甄庆明冷眼瞧着他,看的王村长大气不敢喘,额头上直冒冷汗。 “咳……咳咳……”地上的女子连连吐出好些污水,神志才算清醒,“大人,没有的事,他,咳,他胡说。” “胡不胡说本官自会判断!”自打甄庆明听了王小虎的话,就开始琢磨他继母,各种阴谋论在脑海里过一遍,当甄庆明看到另一主角是家在县里的秀才,大人想说,活该!” 连着五天的雨,今天才放晴,甄庆明很想问对方,下着雨你来王家干嘛?你和王家姑娘定亲了也不能半夜里去人家姑娘房里,还被别有用心的继母捉个正着。 自己往敌人手里递把柄,敌人不用简直和他一样蠢得无可救药! “谁先说?”甄庆明虽然有点鄙视脑容量有闲的秀才,但相比这对男女,继母什么的实在可恶! 甄庆明见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怎么一会儿全哑巴了?” 大人手段了得,来此一个月破获三起案子,回过神的众人哪敢开口,王村长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然后找个老鼠头钻进去。 甄庆明不知内情,指着泥孩子王小虎,“哪个是你继母?” “大人,民妇,民妇是。”随即从村民中间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跪在秀才身后,“大人,这都和民妇没关系,是他,是他!”指着前面的人,“是他家里穷的出不起娶亲钱,想和我家姑娘先成好事,让民妇不得不把姑娘嫁给他!” “你胡说!”满身水的女子厉声道,“你明知道安家没钱,还一口要十两银子,安家拿不出来就退婚!凭啥?我的亲事是我娘活着的时候定下来的,和你没关系!” “本官让你说了么?”甄庆明淡淡瞥她一眼,既然这么厉害,为何还成现在这副样子,“安佑时,你为何会在王家?” 秀才自觉身正不怕影子斜,“昨天伯母去县里买油盐从我家路过,我见伯母背好多东西就提出送她一程,可来到王庄雨势大起来,伯母让我明日再走,晚上和小虎宿在一块,我当时没多想就同意了。 “昨儿晌午吃饭时伯母说起聘礼,一口气让我出十两银子,这还不算以前给的定礼。而我家来源全靠我平日抄书写信,寡母给人家洗衣服所得。学生只能再拿出六两银子,可伯母说,如果我拿不出钱就让大妞和我退亲。 “对了,伯母还要给大妞另寻一门亲事,大妞不从,气的晚饭也没吃。我趁伯母歇下就偷偷去灶房给她热点剩饭送过去,不是为何,伯母突然带好多人过来,一致说我俩有染。” “王氏,安佑时所言是否属实?”甄庆明心想,你在王大妞房里呆的时间太长了。 这妇人眼皮一动,“不对。安佑时家里有钱,他家有两间房子租给别人,一年能收好些房租。还有,昨夜民妇看他鬼鬼祟祟的进了大妞房里,民妇怕大妞吃亏才出去找人。” “安佑时,你又怎么说?” “禀大人,家母让我过些天把大妞娶回家,家里多个年轻女子,那两间房子已经收回来了。我家是还有几两银子,但我不能让大妞不声不响的跟了我。请客迎娶都要钱,我总要留够办酒席的钱。” 甄庆明听到这话对他改观一些,想到他刚才说那妇人要把王大妞许给别人,招收让东来东宝过来,低声交代他们查查王家的情况,然后再查查王小虎的继母。 随即说,“王大妞,你回家换身衣裳,来人,把安佑时和王氏带回县衙。” “啊!”王氏尖叫一声,“大人,民妇犯了啥罪?” “稳婆会和王大妞一同回家,经她检查如果王大妞仍是处子之身,你们所说的两人有染就属污蔑,而本官亲眼看见你们把王大妞扔进河里,如果不是这几位衙役水性好,王大妞此刻已是一具尸体。” “可是她现在不是没事么。”王氏嘀咕一句。 “是没事。但是,杀人未遂,按律当判三年!”甄庆明说着看向众人,“从犯判一年!”铿锵有力的六个字一出,支持把王大妞浸猪笼的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甄庆明果断的转身,“带走!” 东来东宝留下来查证,碰到狡猾的村民,东来轻飘飘一句,“别忘了你是从犯,如果你配合我取证,我可以替你们向大人求情。” 这话一出,心怀不轨的人老实了,本就老实的人更老实了。 东来先问,“王小虎,怎么不见你爷爷奶奶?死了么?” “没有。”小虎小手一指,看到躲在众人身后的一对老夫妻,东来想笑,“你们眼见亲孙女被人扔进河里也不拦着,还是当爷爷奶奶的么。” “这位小哥,也,也不能这样说,他们有苦衷。”村长见县令大人带着王氏和安佑时走了,大着胆子说,“去年小虎他爹突然猝死,这老两口的年龄大了,也怕自己有一天突然死掉,到时候小虎还小,大妞又嫁人了,他们担心王氏对孩子们不好。” “所以他们就不敢管儿媳妇,任由她无法无天的污蔑王大妞,眼睁睁看着王大妞被你们弄死?”东来不可置信。更不敢相信同是长辈,怎么差那么多。比如三郎的爷爷奶奶就把儿子媳妇收拾的像个鹌鹑。 王村长羞的脸通红,“安,安秀才的确在大妞房里,我,我们就——” “我没工夫听你狡辩,现在我问,你们答!”东来道。 “是,是!”王村长赶忙点头。 等东来东宝把所有的事查清楚,甄庆明已到了县衙。 三郎听到隔壁有动静,从锅里端出饭菜,绕到甄庆明家里,从后堂穿进大堂,然后让衙役去喊甄庆明。 衙役想说大人要审案,三郎你别处玩去。一见他手上拎的食盒,猛然想到午时已过,大人忙的连口水都没喝。 甄庆明听到三郎在后面等他,就把嫌疑人扔在大堂上,放和他同去的衙役回家换衣服吃饭。 三郎家他腿上全是泥,有一点点心头,皱着眉头说,“路怎么那么差劲?” “是呀,到处都是泥坑,也不知道王小虎怎么跑来的。”说着甄庆明走进卧房,当着三郎的面脱掉裤子。 三郎瞪大眼,还未对甄庆明的半裸1体有所表示,大人已换好衣裳。 没看到三郎的耳朵通红,甄庆明洗漱好之后就问,“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山么?” “山?干啥?”三郎回过神就问,灵光一闪,“修路?” “聪明!不过也不全对。桃源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把所有的路修好,县里一时拿不出恁多钱。先拉一些山皮把坑坑洼洼填平,再下大雨就不像现在这样一脚深一脚浅了。小孩如果不注意,有可能跌到泥坑里起不来。” “先吃饭吧,修路的事不再一时,你也要和王县丞他们商量一下,无论是用山皮还是用碎石头都要先拿出具体方案。” 甄庆明一想,也是,看到桌子上的韭菜鸡蛋,萝卜排骨,半只鸭子半碗酱,吸吸鼻子,“东来给你的钱该用完了吧?” “没,还有五六两。”三郎一家这段时间的花费也都是甄庆明给的钱,他有时闲下来想想,甄庆明这是把他全家包养了。 “没有就跟我说,可别跟我客气。”甄庆明一边吃卤鸭一边想,如果能把三郎拐来家,天天给他做饭,那真是人生最幸福的事。 可他又一想,这不可能。等三年以后,上面考核,他很有可能要被调到别出去,这该怎么办好呢。 三郎见甄庆明吃口饼看自己一眼,笑问,“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甄大人连连摇头。 “那我能听你审案么?”三郎问。 甄庆明直觉说不行,话到嘴边,“想看就看呗,又不是什么大案子。”今天这事真要追究起来,也没冤枉秀才和王大妞。饱读诗书的人不知道避嫌,就算送饭那也是几步路的事,他却能磨叽到王氏出去找人,活该! 还有一点甄庆明没敢问王氏,那就是她带人进去后到底看见了什么,才咬口两人有龌龊。 甄县令知道,这不能问,一旦问出来,秀才的名声有损,王氏这个别有用心的继母极有可能得逞。所以,他一听到三郎找他,便扔下王氏,打算拖到东来东宝从王家村回来,了解了所有事再开庭。 在他有意拖延下,东来东宝又知道他家少爷等着资料,甄庆明吃好饭又和三郎谈谈人生,俩小厮拿着一叠纸回来了。 甄庆明一看上面的内容,瞬间乐了。 ☆、第35章 自作自受 三郎奇怪的问:“你笑什么?” “你看。”说着把纸递给他,紧接着手一顿,猛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忘了你不识字。三郎,要不我教你认字吧?” 三郎白他一眼,搞这一手有意思么,“我那么忙,没时间。”他就是这么不思进取。 小心思被看穿,县令大人不禁扶额,真真拿他没办法,“难怪人家讲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瞧瞧,一个小村庄,真不经查啊。这帮村民说什么的都有,居然还有人说村长对小虎他继母有意思,才帮着王氏诬陷王大妞,真够扯的。”说着又开始哈哈哈。 “少爷,您先别笑,继续啊。”东来道。 三郎:“对,别笑,快念。”古代生活比三郎前世每天练拳还枯燥,以致于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好吧。”甄庆明挑去和本案无关的,“哦,怪不得王村长那么信王氏的话,原来他们推开门便看到秀才和王大妞搂在一块。我觉得如果王氏没有去喊人,他俩就该把事办了。” “他俩两情相悦,一时冲动也很正常。”三郎说着就见对面的主仆三人瞪大眼盯着他,不禁眨眨眼,“你们看我干么?” “没啥,没想到三郎会这样说,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甄庆明睨了他一眼,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突然灵光一闪,“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三郎心里咯噔一下,别有深意的扫他一眼,“是呀。” “真的?”甄庆明心一突,没弄清怎么回事,就听到东宝嚷嚷,“是谁?哪里人?我们认识吗?长得好看么?” “长得俊身段好,家里还有钱。”三郎呵呵道,“可惜,和我家门不当户不对,高攀不起啊。” “两口子过日子,主要是脾气相投,有共同语言,能相互体谅,门当户对有时候没什么用。”甄庆明说的飞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三郎中意的人是他呢。 “话是这样说没错,万一他爹娘看不上我咋办?”三郎又问。 “你中意的又不是她爹娘。再说了,爹娘再厉害也不能陪他闺女过一辈子,日子还是要靠小辈们自己。”甄庆明说着说着想到自己,“你可不知道找个合心合意的多么难,三郎,千万别轻易放弃啊!” “是呀,三郎,我家少爷就是最好的例子。少爷的同窗有的都生一窝孩子了,少爷还是一个人,再过两年就成老光棍了。”东来顺嘴补充道,惹来甄庆明一顿怒瞪。 三郎心底笑翻了,“如果对方是你,你会咋办?会反抗你爹娘选择个穷小子么?” “如果对方是你,当然可以啦。”甄庆明毫不犹豫的说,“你看你,洗衣做饭,赚钱养家,还会照顾孩子,虽然不识字,但你聪明啊,都能帮我破案,这样的好后生到哪儿找去。” “是么,我也觉着自己不错。”三郎也没吹嘘,他以前的主业虽然是打拳,但该学的知识一点也没少。用他爸妈的话来说,打拳是青春饭,等过了三十五岁,伤病的困扰,年龄大了,他不能再上赛场,下半辈子还能干啥啊。 所以,别人得了冠军,人家爹娘恨不得奔走相告,宴请八方,他得了冠军,爸妈就问,“奖金多少,拿来我给你存着,留你将来没钱的时候用。” 人家放假,爹妈会说,孩子,好好休息休息。他爸妈却问,“你这段时间没去学校上课,跟得上进度么?什么时候才能拿到大学文凭?” 来到此间,三郎厌恶读书识字也不是没缘由的。 甄庆明意外没打击他,“三郎,如果你未来岳父岳母不同意,一定要跟我讲。” “对对,三郎,届时我们去给你撑腰。你放心,我家少爷出马,就算王县丞也不敢不同意。” “咳咳,王县丞的闺女早嫁了。”三郎提醒道。 “打个比方,打个比方,别这么较真啊。”东宝说,“你以后和你娘子相处时可不能这样,不然人家会不高兴的。” “是呀。”东来也忍不住了,“不过,三郎,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心悦谁?” “这个,人家还不知道我的心意,这时候说出来,不是坏了人家清誉么。”三郎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甄大人一想,“也对,等三郎哪天找媒婆帮他说亲,你们不就知道了。”心里那点不舒服是咋回事?县令大人百思不得其解。 三郎见他皱眉,话锋一转,“王氏为何非要那个王大妞跟安秀才退亲?多少姑娘想当秀才娘子都想疯了,她有多么想不开啊。” “这有什么。人们常说酸秀才穷秀才,而安佑时家里的条件搁在农村也就中等,可他偏偏家在县里,不像庄稼人有两亩地,如今那两间房子也不能对外出租了,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王氏当然要抓紧眼前的了。” “万一他后年中举呢?”三郎说,“中举就可以做官了,她这一搞到时候有她后悔的。” “要你跟我读书识字你非不愿意,谁跟你说中举就能做官?”甄庆明好笑地问。 三郎呵呵一笑,“难道不是?”特么的,“范进中举”那么热闹,逗他玩的啊。 “中举相当于一只脚踏在门槛上,中了进士才算两只脚踏在门槛上。如果是三甲,名次还靠后,家里没关系,自己也没有人脉,那只能去抢于主薄的饭碗了。” “咋可能?”三郎喃喃道。 “你当举人好考?就说后年的乡试,青州府管辖的地方有上千近万命秀才,举人取十之一二就了不得了。等到京城参加会试,平均百名举人也就五六人能考中。”说着顿了顿,“如果把王氏的恶行先放在一边,她要王大妞和安秀才退亲,嫁给能出得起十两聘礼的人,谁也不能说她世俗。” 三郎明白了,举人相当于他前世的大学生,大学分三六九等,举人自然也分。大学毕业能通过公务员考试,举人要通过会试之后的殿试才能做官。 和他前世不一样的,古代要举荐。科考最终虽然取的人少,相对于皇帝来讲,人数还是多的。如果没人举荐,那些进士皇帝不可能一一记住。除非,名列二甲或者是头三名。 不然,只能自己找出路。运气好那种情况,三郎想想,比他魂穿到古代的几率还小,这点就不考虑了。 “我懂了。”三郎依旧不觉得羞愧,继续问,“王氏要把王大妞嫁给什么人?” “村里人说王氏打算效仿她小姑子,也就是先前“杀夫案”的凶手小韩氏的母亲,把王大妞卖个好价钱。” “她不怕再来个杀夫案?”三郎说着瞪大眼,不敢置信的问。 “不一样,王大妞舍不下她弟弟王小虎。”甄庆明道,“估计王氏掐准了这点,王大妞昨儿才气的没吃晚饭。” “不然,像王大妞那么厉害,早跟她继母打仗了。”东来道,“你可不知道,她手脚麻利着呢。我们在村里查访的那一会儿,她就给两个弟弟做好饭了。后来和我们一块来,我们俩大男人都没她一个姑娘家的脚步快。” “两个弟弟?”三郎嘀咕一句。 东来:“王氏生的儿子今年五岁了,还有一个便是王小虎。” “我知道了。”甄庆明突然站起来,“东来东宝,准备一下,升堂!” “威——武——” 声音落下,甄庆明手持惊堂木,“把嫌疑人戴上来!” “民妇拜见大人。”王氏跪在大堂中间,余光瞟到两旁虎虎生威的衙役,吓得缩着肩膀。 随着“啪”一声,王氏又缩一下脑袋。 甄庆明:“王氏,本官问你,尚不清楚王大妞和安佑时是否有染,你便一口咬定其早已是不洁之身,不听王大妞解释就把人浸猪笼,差点害王大妞冤死河中,是否知罪?” “民妇知罪!” “本官再问你,你想把王大妞卖给别人,王大妞不从,你怀恨在心,看到安佑时进了王大妞房里,才故意去通知左邻右舍,让别人误以为他俩有染,是否属实?” “大人,大人,不对!”王氏心里很害怕,一想到家里的小儿子,“民妇没有要卖大妞,民妇也没有怀恨,怀恨在心!” “还敢狡辩!”甄庆明扔下一叠纸,“因为你偏疼小儿子,王大妞心疼王小虎,在你嫁入王家,生下孩子后,你俩三不五时因为孩子争吵?敢说你不厌恶王大妞?这些都是王庄人的证言。” 王氏身子一软,她,她一时魔怔啊。 甄庆明继续说,“你小儿子今年五岁,明年便可启蒙,本官记得,县里的书院一年的束脩是三两银子,加上笔墨纸砚,一年少说要六七两,如果你送小儿读书,安佑时的聘礼顶多够用一年。如果王大妞嫁给有钱人,不说那十两银子,至少王小虎不用你负担,对不对?” “大,大人,你咋知道?”王氏登时傻了,送小儿读书的事她谁都没给讲。 别说她,安佑时和王大妞也傻眼了。王氏不像样,可她生的儿子也是王大妞的弟弟,王大妞看在她死去的爹的面上,也会对小弟好的。 “伯母,你为何不与我说?”安佑时邹着眉头说,“我已经和我娘说了,等我和大妞成亲,就让小虎住我家,然后教他读书识字。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何必送去书院,白白浪费钱。” “你当安伯母为啥把出租的房子收回来?其中一间就是留着给小虎住。”王大妞再给她一击。 ☆、第36章 不作不死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这个王氏到底聪明还是傻呢,卖了继女养儿子,亏她想的出来。”三郎躲在一旁嘀咕道,“东来,这叫啥?” 东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不不!”三郎晃晃手指,“这叫不作死不会死。” “呵呵,就你会说,那你猜少爷会怎么判?”东来趴在三郎身后漏只眼睛往外瞅,又见甄庆明一伙儿拧眉一会儿扶额,“少爷也在犯愁啊。” “这种案子最难量刑啦。按律当判三年,可王氏又想卖王大妞,两罪并罚判的时间太长的话,王大妞嫁到安家后还要照顾两个弟弟,啧啧,以后的日子可够她过的。” “谁说不是呢。”东来说,“王氏也是个不长脑子的,眼皮子忒——”声音戛然而止。 甄庆明又瞪他一眼才收回视线,要不是正审案,他早起来踢走那两只,自以为小声讨论,他耳边却被吵得嗡嗡响,当这里什么地方啊。 有时候甄庆明忍不住怀疑,三郎嘴上说喜欢看他审案,其实是把公堂当做戏台子吧。 三郎一见他变脸,嘿嘿两声从后衙遁了。甄庆明耳边一清净,开始宣判,“王氏杀人未遂,又想卖其继女,其心险恶,案律当重罚!念起家有幼子,判其入狱四年,今日起开始服刑!”顿了顿,“王氏,还有什么要说的?” “民妇,民妇的儿子——” “我会照顾小弟。”王大妞打断她的话,“爷爷奶奶也会帮忙照顾小弟,不会让他受委屈。”自然也不会再娇惯他。 “那,那就谢谢大妞了。”王氏即便不放心,如今也没别的办法。 甄庆明见她低着头好像很后悔,真希望她能改邪归正,不然,给她来个狱中滋事,让她牢底坐穿。 “好了,王氏,且退一边去。”甄庆明道,“安佑时,今天之事本官知道你和王大妞清白的,但为了王大妞的名声着想,本官命你即日成婚!” 安佑时低下头,拱手道,“谢大人!” “本官是桃源县县令,为民请命是本官职责所在,望你以后像自己所说的那样,用心教导你那两个妻弟。”甄庆明说着站起来,“退堂!” 瞬间,严谨认真的甄县令像阵风一样跑回家,一看空无一人,“东来,东来,三郎呢?” “三郎当然在他家啊。”东来从房间里走出来,面带疑惑,搞不懂他家少爷怎么了。 “在他家?”甄庆明又问。 “当然!”东来非常肯定,“不在家能去哪儿?” “去找他相好。”甄庆明脱口而出。 东宝“扑哧”一声,“少爷真会说笑,三郎的相好还不知道他是黑是白,三郎倒是想去找咧,可人家愿意见他么。” 甄庆明一默,再次返回县衙,命王县丞帮他把此案整理归档,抬脚去了隔壁。 于主簿放下手中的账簿,盯着甄庆明的背影,奇怪道,“王县丞,大人每天去三郎家干嘛?” “大人在这里只有三郎一个朋友,他不找三郎找谁。”听说今儿衙门里有案子,王县丞假公济私就把王峰带来了。别说甄庆明把自己的工作扔给他,即便不让他做,稍后他也会去翻阅卷宗。 “可他是县令啊。”于主薄想说,“你把大人的工作做了,还要县令干啥。”话没出口,看到王峰手里的东西,一顿,“王峰,今天见着于伟了么?” “啊?没。”王峰眼皮一跳,有些欲盖弥彰的说,“我最近一直在研究甄大人查案的手法,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那你改天见着他让他跟你一块过来。老大不小了,不好好读书也不考虑将来做什么,天天不回家净跟那些花花公子混,能混个啥。”于主簿说完就埋头核算账簿。 王峰慢半拍道声,“好!”反而引起王县丞注意。 与此同时,三郎见刚分开还没三刻的人又撵来了,就算他喜欢甄庆明,可这粘人功夫也够三郎头疼的。 甄庆明见他摆弄起土疙瘩,“你不做菜和面,等一下卖饼,玩啥呢?” 早几天下雨,三郎不能出去卖烧饼,闲了没事就躺在床上,名曰休息,意识却早已跑到空间里。 有些天没进来,乍一看到眼前的景象三郎以为又穿越了。面前金黄的麦子吓得三郎一下子坐在地上,偷偷带出一个麦穗,他才知道那不是梦。 三郎联想到自己的读心术,便觉得和这诡异的空间有关。 想知道空间还有什么特别,他用意念把小麦收割后,就回家翻箱倒柜,值钱的有用的东西没翻到,反而让他弄出一袋子花生。 三郎看屋里堆了近两千斤小麦,便把花生种到地里,只留五六斤,打算给弟弟妹妹做点好吃的。 这不正洗花生,听到甄庆明的问话,“好吃的,要不尝尝?” 甄庆明连连摇头,嘴里嘀咕着,“真是个吃货,泥疙瘩也吃。”接着又说,“小五,四妹,我早上布置的任务完成了么?” 三郎好气又好笑,到底谁是吃货啊。就不信他能忍得住。 要说最了解甄大人的还是三郎,他到堂屋里跟双胞胎玩一会儿,见三郎还搁井边上洗洗刷刷,慢吞吞蹭过去,“这玩意真能吃?” 三郎二话不说,舀瓢清水冲干净一把花生,然后剥开一个,“张嘴。” 甄庆明下意识张开嘴,嘴边一痒,三郎的手指离去,嘴里多两个圆滚滚的小东西。轻轻咬一下,“咦?没吃过,不过,不好吃!” “生的东西当然不好吃啦。”三郎冲他挑一下眉,吃货便伸出手。三郎见他与自己这么有默契,暗下决定,今晚把五六斤花生全做了。 小五和四妹眼巴巴看着甄庆明像个小老鼠,咔擦咔擦吃着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咽咽口水,异口同声地问,“大人,好吃么?” “唔,勉强可以入口。” “那您别为难自己啦,我俩帮你吃吧。”小五放下毛笔就想去抓他手里的东西。 甄庆明身子一转,小五扑了个空,“想吃自己拿去。”手一指,“就在柜子里。” 小五眨眨眼,想了想,还是没勇气打开柜子。因为家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放在灶房里的东西,双胞胎可以随便吃。 但凡被三郎放进堂屋里橱柜里的东西,尽管再好吃,双胞胎也不敢偷吃。 可是见甄庆明吃的吧唧吧唧响,小五犹豫一会,便走到门外,见他哥卖馍,站到他旁边帮他收钱。 “字写好了?”三郎做白面馍馍的空档问。 “还没。”小五见他哥那么忙,自己却忙不上什么忙,不好意思说自己馋嘴。 “有事?”三郎顺嘴问一句。 小五年龄小,虽然觉得不应该给他哥找事,还是让忍不住说,“哥,我想吃大人手里的东西。” “大人手里的啥?”三郎反问一句,突然想到,“花生?” 小五没听说过,刚巧那东西他也没见过,便点点头,“是的。” “饿了?”三郎说着弄个馍夹几块五花肉,“和四妹一人一半,花生一人只能吃十个。” “好!”小五不见得多想吃,只是看甄庆明的嘴不停,有点好奇而已。如愿吃到花生,嚼两口,不如肉夹馍好吃,小五又把剩余的花生放回去了。 三郎收好摊便洗手做饭,打开橱柜,瞪眼一瞧,吼道,“甄庆明!” 一时间震得鸡飞鸭子叫,小五和四妹赶忙往堂屋里跑。正在猛灌水的甄大人呛的咳咳咳,“叫,我干嘛?” 三郎从未叫过他的名字,甄庆明以为出啥大事了,边咳边走,疾走到三郎跟前,咳嗽的脸通红。 “花生怎么还剩这点?”三郎怒瞪着他。差不多六斤花生,一顿饭的功夫,少了三分之一! “那个,不小心,吃,吃多了。”甄庆明说完耳朵根子也红了。 东来东宝听到这话很想捂脸,可他家少爷耷拉着脑袋怪可怜的,“三郎,没了再买就是啦。” “这不是没了的事。”三郎“砰”一下关上橱柜,很是无力地说,“生花生吃多了容易引起腹泻,今儿有你受的!” “嘎?”甄庆明猛然抬起头,两个忠心耿耿的小厮吓一跳,“真的?” “我骗你们干啥!”三郎道,“小五,我先去是不是跟你讲过,不能多吃。” “三哥说,只能吃十个花生。”小五见甄大人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想笑不敢笑,憋得好难受。 “那你咋不跟我讲?”甄庆明埋怨地看他一眼。 “是你自己说不好吃,不好吃能吃两斤,要是好吃,花生是不是早被你吃完了?!”三郎不禁扶额, “不会的,你还没吃呢。”甄庆明接的好快。 三郎好气又好笑,这个冤家! 事已至此,怎么办呢?只能去药铺里抓止泻药预备着。 甄庆明见三郎只顾得剥花生,愣是不搭理自己,喃喃道,“我,我以后不贪吃了。” 三郎白他一眼,“把所有的花生壳剥掉,这页就掀过去。” “好!”和三郎认识几个月,三郎从未和自己生过气,甄庆明好怕他再冷着脸,张嘴想问,剥花生干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三郎深吸一口气,替听说,“我去做饭了。对了,今天住我家。回头让孙婆婆给你熬药,以防夜里有啥事。” “你真好!”甄庆明心里一暖,扬起笑脸。 眼睛一花,三郎不禁哀嚎,这辈子完了! ☆、第37章 回乡过节 和心仪的人同床共枕,三郎心里非但没有一丝涟漪,还不住地祈祷,甄庆明千万不能有事。 而当事人却一点不紧张,躺在三郎身边还觉得新奇,“你每天晚上什么时候睡觉?” 三郎:“和双胞胎同时睡。” “这么早啊。吃过饭就睡觉能睡着?”甄庆明又问。 三郎睡不着,“不睡觉干啥去,大晚上外面又没什么玩的。” 甄庆明想说没得玩可以看书练字画画么,一想到今天惹得三郎震怒,大人吭哧两声,“再过半个月就到五月端午了,到时候有赛龙舟的,对了,咱们去青州府看看,那里一定热闹极了。” “端午节啊,我可能得回家。” “回哪个家?”甄庆明下意识地问。接着便一阵沉默,“我忘了。”口气有点闷闷的。 三郎以为他想家了,“你是不是要等到三年任满才能回家?” “不是。我想回去随时都可以抽空回去看看,只要没有凶案亟待处理。”说着顿了顿,“不过,我能回去也不能回去。” “为啥?”三郎支起身子,黑暗中双眼发亮。 大概三郎对他真心好,而三郎又是个聪明的,再有甄庆明自己都不担心半夜里腹泻,三郎却比他还紧张,思索片刻,便把京城里的情况告诉三郎。 三郎瞬间想到清朝历史上的“九龙夺嫡”事件。 不同的,此地的皇帝昏庸,太子平庸且心胸狭隘,太子的兄弟们多数中人之姿,唯一出挑的端王便成了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偏偏端王的母亲贵妃已逝,皇后还活着。 三郎从未想过,看似安定的生活背后,战争一触即发。同时,不禁庆幸,“幸好端王在青州,要是在京城,说不准已经被太子害死了。” “是呀。以前听大哥说端王勤政爱民,朝廷这几年年年加赋,青州地区多年不变,我还以为端王特意借此收买名声呢。 “看到这里的人那么有精力到处滋事,一点也不担心温饱问题,也难怪太子把端王当成最大的对手。端王现下管理青州地区,如果有一天,他推行的那些政令全国普及,端王不用动一兵一卒只要说一声他想当皇帝,估计天下百姓便替他把皇帝赶下龙椅了。” “这么厉害?”三郎不信。 甄庆明道,“我以前也不信。” “那他都做了些什么事?”三郎好着急,本以为到了太平盛世,谁知危机四伏。 “就说赋税吧,京城的百姓每年要交各种赋税,收了人头税还要收田赋,而青州地区的百姓只要按亩交田赋就行了。偶尔哪里要修路挖河,不想服徭役的可以用银钱代替,不过,这个税很重。估计王爷怕税轻了人们都不去服徭役,回头没人愿意参军,暴涨的河水没人疏通,天下就大乱了。” “你以前不知道么?”三郎心下奇怪。 “听说过,可青州是王爷的封地,朝廷不给他俸禄,青州每年收多少税端王就有多少钱,谁会傻的跟自己的钱过不去。”甄庆明道,“皇帝怕王爷拥兵自重,青州的军队不归王爷管,而各地藩王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就要有自己的护卫队,这样一来,端王更需要钱了。” “难怪以前经常听人家说哪里哪里又出现**?是不是那些地方的赋税太重?” 甄庆明点点头,“是呀。我以前待在京城那四方天地里,看惯了各种勾心斗角,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如今的皇家有仁爱之君。” “照你这样说来,那位太子很是不堪了。”三郎突然想到,“你父亲是丞相,天子近臣,而你却在端王的封地,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你这么聪明真的好么?”甄庆明哀叹,“你要是跟我读书识字,有朝一日说不定比我还厉害。 回答他的是三郎的鼻鼾声,甄庆明无奈地闭上眼。 却不知道,青州城最大的庄园里,躺在主卧室的大床上的两人也没睡,即便夜已深了。 只听端王说,“以往听别人讲,甄相的小儿子不着调,除了吃就是玩(死人尸体),谁能想到短短一个月破获好几起凶案,每起案子条理清晰没有丝毫疑点,最长用时没超过三天,让他待在桃源县真有点大材小用。” “你想重用他?”另一人说着手滑进他睡衣里。 “别闹。”端王按住他的手,“我倒是想重用他,可现在不行。京城来信,父皇前夜大战三女,中途累昏过去,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管他呢。只要他们不来找咱的麻烦,让他蹦跶去吧。”男人说着打个哈欠,“睡觉,睡觉,不放心我改天去京城。” 就在三郎每天想,一旦打仗,他要准备哪些东西时,转眼间,家家户户插上艾叶,县衙内外弥漫着粽子香。 小五和四妹戴上漂亮的五色线,围在三郎身边,嘴巴不停的问,“哥,粽子可以吃了么?” “哥,我好饿。” “我也没亏着你俩啊。”三郎奇了怪了,连着几个月,每天不是鱼就是肉,这俩孩子咋还那么贫,“吃完早饭没半个时辰,又饿了?忍着!” “哥——”小五拖着长长的音,苦着小脸,“人家真的好饿,好饿!” “去喊甄大人。”三郎抬腿朝他屁股上踢一脚。 以前端午节,兄妹三人平分一个粽子,粽子还就鸡蛋那么大,这次端午节,三郎早在半个月前便买半袋子糯米,从昨天下午就开始收拾材料。 他早上没去卖烧饼,卯时吃过早饭便开始包粽子,和孙婆子包近一个时辰,所有的糯米才包完。倒入大铁锅中,大半锅粽子把双胞胎开心的又蹦又跳。 “三郎,叫我干啥?”甄庆明面无表情的问,只差没明说,他很不开心。 为啥不开心,还要从三天前说起。吴大明夫妇被县令大人整治一番,回到村里又对上吴赖氏无情的嘴脸和邻居们的自责。 吴大明最初有点恼三郎,可每当吃饭,人家大人小孩一大桌子,他家孤零零两口人,吴大明心里不得劲了。等他和吴赖氏出去干活,路上碰到人,人家又总是问,“吴大明,你家仨孩子啥时候回来?” 吴大明还想硬气的说,他又不是三郎,不知道! 没等他说出口,像吴蔡氏这种不怕得罪他又不怕得罪吴赖氏的妇女,逮着他咋咋呼呼数落一顿,要是赶巧碰到吴赖氏,她指桑骂槐又把吴二明一家数落一顿。 村口还贴着盖有县令大印的告示,吴赖氏做贼心虚不敢还嘴。当吴大明习惯性看望她时,她便把这气撒到吴大明身上。 一来二去,吴大明便不爱去吴二明家里了。而吴赖氏可怕她以前的恶行被翻出来,听说县令大人把一个虐待继女的妇女关起来判四年,这老虔婆吓得一夜没合眼。 以致于老两口这些天老实的像老鹌鹑,吴大明给他们送端午节的礼,她知道吴大明手里还有点钱,也不敢狮子大开口,闭上眼黑宰他。 吴大明和吴二明家的关系不像以前那么黏糊,吴蔡氏也愿意给他们正常搭话,“三郎端午节回来么?” 夫妻俩相视一眼,不敢说不知道,怕吴蔡氏数落,“我们明天去县里买东西,问问三郎可得闲。” “啥得闲不得闲,双胞胎是你们两口子生的,三郎说不要你们养你们就不养了?听说三郎那孩子揉面揉的胳膊肿多高,让他歇一天有啥了。” “我们知道。”吴大明有苦难言。 自从上次踢到小五,三郎眼里就没他这个爹,可这又是自己作的,吴大明咬碎牙也要咽下去。 怕他去会惹三郎又生气,吴梁氏一早起来,也没吃饭,就去三郎卖烧饼的地方找他。当着街坊四邻的面,吴梁氏说出让三郎回家过节的话。 如果三郎拿乔,不出三天,县里便会传出他把亲娘的脸往地上踩。看到吴梁氏理直气壮的说话,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好像他随时会发火一样。 三郎好气又好气,他也没干啥,搞得这么怕他干么。见自己再不答应,吴梁氏一会儿能哭出来,赶忙点头。再说了,他原本便打算端午节回吴家村过。 “要不你和我一块回家?”三郎问。 甄庆明白他一眼,“不稀罕!” 三郎苦笑,“无论咋说他们都是我爹娘,不回去不像样。”说着拽起他的胳膊,“你喜欢吃啥样的粽子?腊肉馅?红枣馅?甜的咸的五香的,我都包了。” “别想拿点粽子糊弄我!”吃货不为所动。 “我真得回家,不然晌午了。”三郎喜欢他,也可劲惯他,“晌午饭让孙婆婆做,你要是不喜欢就让东来去酒楼里买菜,等我下午回来给你做一大桌好吃的?” 甄庆明瞥他一眼,无声地说,不够! “那粽子给你留一半?”家里有两个藏不住话的小孩,甄庆明知道他们以前的日子简直“猪狗不如”,冷哼一声,“你当我是猪!” “你不是,我是!三成,行么?”三郎笑看着他。 甄庆明看到他眼中的促狭,耳朵一红,粗声粗气地说,“我要一半!” 三郎抬脚就走,什么意思啊,逗他玩呢。 甄庆明见此,忙拉住他,“我,我跟你开玩笑咧。” 脚步一踉跄,三郎好险摔倒,深吸一口气,“我明天再回来。” “行啊。”甄庆明答应的好痛快,“只要你那家里有你们住的地方。” ☆、第38章 邻里百态 三郎背着半篓子熟粽子,拎个篮子,篮子里有两斤五花两斤排骨,一只鸡和一条鱼,这些是三郎想了好久才决定买的。 反倒惹得小五不快,“我们吃粽子就好啦,干啥买肉,就算买也别买恁多啊,咱可劲吃一顿也吃不完。” “小五,恨咱爹么?”这是三郎第一次问他。以前怕惹小五想到什么不开心的,平常不得不提到爹娘也是快速转移话题。 小五郎的眼皮一动一动,想说恨,话没说出来眼眶先红了。三郎叹一口气,松开他的手摸摸他的头,语重心长的说,“咱别恨他,有恨人的工夫多跟甄大人学些本事,等你像大人那么厉害,有他们后悔的。” “好!”小五吸吸鼻子,要说别在意吴大明以前的打骂,小孩办不到,随着吴家村越来越近,双胞胎的脚步越来越慢,“哥,我,我想回家。”这个家自然是指县里的家。 但今天是端午节,三郎必须带着弟弟妹妹回去,防止以后有人拿这事做文章,他们必须高高兴兴进村。 双胞胎对吴家村没什么好印象,好在他们听三郎的话,见他哥笑着给村里人打招呼,四妹和五郎很是腼腆地冲人家笑笑。 虽然没开口招呼他们,熟悉双胞胎的人都说,“五郎咋变这么乖了?四妹也有姑娘样了。” 接着就有人说,“还是县里的水土养人。”话音刚落,又围上来几人。 三郎眉头一动,“我出去卖饼的时候好把他俩关在家里,他俩这是憋的。” “就那看起来也比村里的熊孩子懂事。” 居移气,养移体,生活环境变了,双胞胎身上的东西自然也变了。三郎搁心里嘀咕,嘴上却说,“真的么?那可要谢谢和我们同住的孙婆子。老婆婆原本是有钱人家的奴仆,早些天那家人去别处做生意,她留下来看房子,每天闲着没事就喜欢和双胞胎聊天,小五和四妹大概是跟她学的。” 听他这话,跟三郎说话的人们找到双胞胎变好的理由,心里舒坦了,“三郎,每天赚不少钱吧?县衙旁边的房子可贵了,你也能租的起,真厉害!” “除去我们用的,也剩不多说。”众人想撇嘴,三郎又说,“反正比帮人家干活好些。” 三郎如果说没有钱,这帮村民会觉得他假,要说自己有钱,这些人背地里又该嘀咕,有两个臭钱就开始显摆。 而这话正符合人们的心思,他们会想,别看三郎赚些钱,可那兄妹三个可怜啊。爹娘动不动打他们不说,胳膊肘子还往外拐,没个大人跟后面看着,赚点钱也是应该的,不然,三郎可没活头了。 好事者乍一瞧见三郎便去喊吴大明,众人聊得正热,吴大明夫妇远远跑来。三郎见他们不像以前那样,看到吴大明紧接着就提醒自己,“小心你爹娘!” 便确定,他背着篓子挎着篮子,带这么东西回来,还是惹人家眼红了。 “爹娘来了?我们该回家了。”三郎说着抬起脚,走两步突然停下来,“瞧我这记性,听人家说赵员外的三个闺女这几天出门子,到处找短工,还有一个酒楼里招洗菜的和跑堂的,也不知道咱村里有没有人愿意去。” 他的话音落下,众人愣一下,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有!三郎知道哪家酒楼?” 三郎摇头,“我昨天卖烧饼的时候听人家讲的,当时忙着做饼也没顾得问。” “那——” “回头去县里看看不就知道了。”还有人想问些别的,见吴大明两口子越来越近,便打断对方的话,“听人讲,三郎又要和面又要做饼还要收钱,他能记得人家说的话就不错了。” “嘿嘿,我下次一定问清楚。”三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见众人说话的口气真诚许多,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吴大明走到三郎跟前非但没有像以前那样动辄呵斥,“来了就赶紧回家!”还不太敢靠近他们,吴梁氏想拉三郎的胳膊,手伸出来又缩回去了。 吴大明想跟唯一的闺女说话,心有灵犀的双胞胎同时躲到三郎身后,还未离去的众人嬉笑一声,“三郎,你爹娘要是不给你饭吃,记得去我家啊。” “三郎要去也是去我家。”紧跟着吴大明跑来的满仓瞪着对方说,“三郎以前被欺负,你还跟在后面叫好,别以为三郎不计较我就忘了。” “那都多久的事啦。”三郎笑了笑,对于刚过去三月的事毫不在意,“以前咱们还小不懂事,以后和和气气相处就是了。” “对,对!还是三郎会说话。”对方听到满仓的话有点不自在,三郎这么一说,他找到台阶就遁了。 要说围着三郎的这群人中,以前看不起三郎的可不少,如果认真追究起来,他端午节也甭过了。 因此,三郎如今也算衣锦还乡,却没在村里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随着爹娘回到家,三郎放下背篓就说,“小五,去拿个盛菜的盆。” “我去,他不知道搁哪儿。”很少不进灶房的吴大明在三个孩子离家后,不得不一天三次蹲锅门前。把盆递给三郎,略不自在的问,“背篓里是啥?” “孙婆子教我包的粽子。”三郎一说,四妹想问,三哥,咋一回家就满嘴谎话?小五瞪她一眼,四妹抿抿嘴不敢吭声了。 多日未仔细看看几个孩子,想孩子的吴梁氏一眼瞧见四妹的小动作,忙问,“是不是累了?进屋歇歇。” “我去给你们搬板凳。”吴大明说完就往堂屋里去。三郎很是诧异,眼皮一跳,这是他爹么?不会被人换了芯子吧? 他哪知道,吴大明只是个从未出过桃源县的平头百姓,在牢里蹲半天,出来后稍稍干点亏心事,当晚就做噩梦。加上吴赖氏无赖的态度,在一些和吴赖氏不对付的村民的洗脑下,如今的吴大明已比三郎刚来那会儿好多了。 最起码知道有一日他死了,给他扛幡摔盆的只会是他闺女儿子,侄子侄女最多披麻戴孝送他一成。 清明鬼节,来祭拜他的也只会是闺女儿子,侄子侄女有人家自己的爹娘。 三郎见他这样,也不再无视他,拿五六个大粽子放在盆里,“满仓,别嫌弃哈。” “你这是干啥?!”满仓一瞪眼,转身就走。以前见三郎烧锅做饭喂鸡放羊,还要照顾弟弟妹妹怪不容易的,经常帮他干活却从未想过要他的东西。 “满仓哥,我包的粽子多,你不要我们也吃不完。”三郎伸手拽住他,“听人家说粽子这东西不容易消化,一顿只能吃一个,不然肚子胀很难受。” “那你包恁多干啥?”满仓说着又瞪他一眼,“挣点钱咋能这样花,小五和四妹还小,你也想想他俩。” “我知道,不过一年也就吃着一次。小五和四妹看街坊邻居吃粽子,急的流口水,我去买糯米想多做几个,以前又没做过,一下子就做多了。”三郎把盆递给他,“你快送回家,这盆我还要用。” 满仓知道他胡说,叹口气,摇摇头回家了。 怕三郎再给他东西,放下盆就往外走,这次三郎没拦着他,而是从篮子里拿出一条鱼和一斤五花肉,又拾六个粽子堆在一块,“爹,你给爷爷奶奶送过去,还是我去送?” 吴大明见三郎一下子给满仓那么多粽子很是心疼,想数落他两句,余光瞧见小五冷冷的样子,话到嗓门眼上硬是说不出来。 听到三郎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想说他去,三郎已经说,“那我去好了。”随之又说,“娘,你把肉切切,鸡剁剁,回来家我炒菜。小五,四妹,你俩吃一个粽子。爹,你要是饿了,先吃个粽子垫垫。” “哦,我不饿,等你回来再吃。”吴大明连忙说。 三郎笑了笑,趁两人盯着肉瞧,冲小五眨眨眼。等三郎拎着鱼肉,端着粽子走出门,小五麻利的拨开三个粽子,“娘,你吃。”接着又推给吴大明一个,也不叫爹,“吃吧。” 吴大明有点受宠若惊,忙端起碗,大咬一口,“咦?这里面是啥?” “我看看。”四妹没听到爹骂人也没见他生气,大着胆子勾头看一眼,“是腊肉。娘,你的粽子里面是红枣。” “啊?这得多少钱唷。”吴梁氏看到筐子里还有十几个粽子,忍不住算起账来。 “不知道,三哥没说。”四妹见她放下,“娘咋不吃了?” “娘不爱吃,你们吃吧。”吴梁氏一想到吃下去的都是哗哗的铜板,心一抽一抽的疼。 “不好吃么?”四妹心下奇怪,“大人都说好吃。” “哪个大人?”吴大明手一抖,差点把碗扔出去。 小五得了他哥的话,千万不能让人家知道甄大人天天在他们家吃饭,忙说,“三哥煮粽子的时候,甄大人闻到香味就来找我们,问是不是我们的粽子香?三哥说是的,大人尝一下,直夸好吃!” “甄大人吃过这粽子?”吴梁氏不敢置信的问。 “对呀。”小五点点头,“娘,再不吃就凉了。” “哦,好,吃!”夫妻俩被甄庆明关半天,如今对他敬如神明,见小五这么说,瞬间忘了心疼钱,吃完一个还想去拿,想到三郎的话,两口子同时起来去切肉剁鸡。 与此同时,三郎拎着鱼肉特意绕到人多的地方,听到别人明知故问,“干啥去?” 三郎道,“给爷爷奶奶送肉。” “你爹送过了。” “那有点少。”三郎见人家勾头瞅他的粽子,两只手里的东西特意换一下,让人家看清楚,他的粽子多大。眼看着差不多了,三郎才说,“我得走啦,晚了爷爷奶奶该吃饭了。” 他一说,这些人想起来了,三郎来家这么久,却没见吴二明一家子出来。 说起吴二明,他可精明了,夫妻俩就算非常想要吴大明的东西,但人家从不出面,由着他爹娘跟吴大明磨。 三郎见开门的是吴二明,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快速变成不爱搭理他的样子。 ☆、 第39章 遭遇“强盗” “咦?三郎啥时候回来哩?”吴二明对他的出现好似很惊奇,“快进屋!”热络的侧开身子让他先进来。 三郎想到他以前把原主当成陌生人,心中冷笑,面上也保持着原主一贯的冷漠,“不了。这是给爷爷奶奶的东西,你拿进去吧。” “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呗。”说着便想拉三郎。 无论原主还是现在的三郎,都没给过吴二明好脸,三郎横他一眼,吴二明的手顿了顿尴尬地笑两声。三郎抬手把东西递给他,转身就走。 “是三郎来啦么?咋不进来?站着门口干啥哩?”突然响起的女声惊的三郎整个人不好了。缓缓转过身,仔细看一眼,如假包换,刻薄到家的吴赖氏。 三郎不得不喊,“奶奶。”眼看“狼外婆”一脸和气地向他走来,三郎身上陡然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瞧你这孩子,几天不见不认识奶奶啦?愣着干啥。”吴赖氏无畏三郎的冷脸,伸手就抓他的胳膊。 三郎反射性躲过去,便说,“爹娘还在家等我咧。”不等他们再开口,快速遁走。 小五见他哥一阵风跑进去,“后面有狼追你啊?” “比狼可怕!”瞧他嘴里吃个不停,睨了他一眼,“光吃粽子待会儿可吃饭了。” “三郎,小五吃的是那个肉。”吴梁氏从灶房里伸出头。 “你买肉了?”三郎不敢相信,一年四季顿顿青菜咸菜的吴梁氏会买肉,何况只是个端午节又不是春节。 “好像买一斤,我不愿意吃娘非要给我。”小五给四妹,四妹直摇头,想放下,看到三郎瞪眼,连忙塞进嘴里。 他娘做的肉一点都不好吃,还不如三哥的白水煮肉哩,配上三郎的独家酱料,好吃到小五每次都想咬掉舌头。 “不吃谁要你接的。吃完!”三郎可不惯他。 接着便撸起袖子走进灶房。 “哎,你歇着吧,我来做饭。”吴梁氏见他拿锅铲子,“你不会炒菜,我弄就好了。” “我会。”三郎的厨艺虽然未达到大师级别,能把甄大人养的见着他就要吃的,可想也不差。而他怕吴梁氏起疑,便主动说,“我刚到县里那会儿,孙婆子天天教我炒菜,我敢说,我做的比你的好吃。” 孙婆子搁县里住几十年,以前的主人家还有钱,吴梁氏一点也没怀疑三郎的话。当她想到三郎以前只会和面蒸馍,面上便有些不得劲,“你,你们那会儿很作难吧?” “还好,都过去了。”三郎浑不在意,“小五和四妹很乖,我早上去卖烧饼忘了给他俩做饭,他俩也不闹,等我卖完烧饼回来和我一块吃。” 小五搁外面偷偷撇嘴,他哥又胡说八道,但他却不准备附和,“才不是咧!娘,三哥揉面做烧饼胳膊都揉肿了,叫他去药铺买点药让大夫看看,他怕花钱就是不去。”后半句自然和小五说的相反。 四妹不知道这哥俩为啥这样说,但不耽误她加油添火,“对对,三哥的胳膊疼的都抬不起来,孙婆婆说,要不是为了养我和小五,哥才不用这么累哩。” “别胡说。”三郎很是好笑,这俩孩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么精怪。 小五张张嘴,一见亲娘的鼻子眼睛全红了,摸摸脑门,冲三郎吼一句,“不说就不说!”抓着四妹跑到院子里就小声嘀咕,“现在知道难受了,哼!早干啥去咧。” 也不知道吴梁氏有没有听见小五的话,三郎把排骨鸡肉做下去,菜端上桌,也没听到两口子再开口。 不过,三郎见吴梁氏好像很难过,吴大明眼里也有悔色,怕这两口子说些倒胃口的话,坏了过节的兴致,“爹,娘,吃吧。” “你们吃。”吴梁氏看那慢慢一大碗鸡肉,不禁咽咽口水。 三郎无语,有点烦,“我卖烧饼虽然挣不到大钱,但还能买得起肉!”潜意思,我们不缺肉吃,爱吃不吃! 吴梁氏被他一堵,也不敢再说什么“我不爱吃”之类的了。 双胞胎自小被爹娘苛待,小五上次又被吴大明踢那么严重,两小儿见三郎动筷子,也不管他爹娘吃不吃。 三下五除二喂饱自己,便问,“哥,啥时候走?” “过一会儿。”三郎回来的目的是表孝心,让左邻右舍都看看,他不是那种有了钱就不要爹娘的人。 来的时候被村里人撞个正着,走得时候自然等家家户户都吃好饭,闲着没事出来遛弯。 “你们今天还走?”吴梁氏拿着筷子的手一抖,显然没想到。 “走,不走回头爷爷奶奶来问我可有钱,咋办。”三郎说着似笑非笑的看一眼吴大明。 吴大明想说,不会的。话没出口,便听到敲门声,“大明,开门!” “哎,有些人真不禁念叨啊。”三郎此言一出,吴大明的脸瞬间爆红,心里闪过一丝恼怒,婶子不在家过节,这时候来干啥! 吴大明开门的时候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吴赖氏和她身后的人浑然未知,推开吴大明就朝里走。 三郎站起来,突然高声叫,“爷爷奶奶,你们咋来了?” 一墙之隔的邻居们登时放下筷子,差点被粽子噎住的吴蔡氏气骂,“两个老不死的,过节也不让人安生。” “要不要过去看看?”满仓吃完粽子一抹嘴便打算去支援三郎。 吴蔡氏想一下,“先看看。我觉着三郎比以前灵巧多了,又搁县里待恁长时间,不一定会吃亏。” 自此甄庆明出了告示,三郎便打定主意,吃什么都不再吃亏。因此也断了和吴赖氏一行人寒暄的念头,张嘴便说,“你们来找我爹娘的吧?小五,咱们走吧。” 四妹立马站起来,“三哥,这时候回县里还能看到人家赛龙舟么?” “应该能看,听人家说龙舟比赛搁在下午。”三郎一说,小五去拿背篓,四妹去拿篮子。 吴赖氏见他讲真的,下意识挡住他的去路,“你不能走!” “奶奶有事?”三郎身后有县令,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 如果按照以往,此时吴大明会叱责三郎,“咋说话哩!?是不是想挨揍!”如今却往后退两步,和吴梁氏一起把桌子上的碗筷收起来。 吴赖氏眼尖,看到有个碗里剩半碗排骨,顿时眼热了。死孩子送啥不好,送给她鲫鱼,刺恁多差点卡死她。他们倒好,居然自己吃排骨。 今时不同往日,吴二明交代他娘要好好和三郎说,当她看见还有鸡肉,瞬间脑门充血,冲着三郎吼道,“你二叔想卖烧饼,你的烧饼车给他!” “啥?”三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管他要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要不要脸,“二叔,奶奶刚才说啥?我咋听清哩?” 吴二明很想捂脸,他娘咋恁不懂说话技巧咧。 “你奶奶年龄大了,说话有点急,别理她哈。”吴二明说着给他爹递个眼色,无声地说,“赶紧把我娘拉走。” 吴赖氏哼一声,甩掉吴老汉的胳膊,吴二明抢道,“你奶奶刚才的意思是,三郎你做烧饼的东西在哪里买的,二叔也去买一个。” 真不愧隐藏幕后的大“boss”,瞧这话说的多有水平,如果自己说不知道,村里那群看自己年纪轻轻就赚到“很多钱”的村民又该眼热了,“哦,我管那东西叫烧饼炉子,要去铁匠里定做。” “啥是定做?”吴二明见他松口,脸上多一分笑意。 三郎:“你确定要,人家才做。不过做之前要给铁匠铺一两银子当定钱,防止他把东西做好了你又不要?” “那三郎给你叔定做一个。”被拦住不让说话的吴赖氏突然说道。 吴二明笑笑,“不用,不用,咋能让你出钱哩。”说着话却看向吴大明。 三郎冷冷地看他爹一眼,吴大明端着馍框就往灶房里去,三郎又看吴梁氏一眼,吴梁氏连忙躲出去。 “一两银子,二叔先拿出来我才帮你定做。”三郎嘴边泛起冷笑,冲他伸出手,“对了,铁匠铺也不知道咋做烧饼炉子,必须要我跟他们讲。” “恁有钱还管你叔要钱,你可有良心?”吴赖氏登时跳到吴二明前面,指着三郎的鼻子说,“烧饼炉子给二明,你自己去定做!” 三郎呵呵他一脸,一把推开她,“小五,四妹,走!” “有话好好说。”吴二明急了,上去拽三郎,三郎一抬手,吴二明一屁股坐在地上。 吴赖氏登时扑向三郎,“站住!”三郎伸出拳,“别给脸不要脸!我从小到大没喝过你家一口水,凭啥把烧饼炉子给你们。”说着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试着喊一句,“满仓,快去报官,有人要抢我的东西。” 吴赖氏看到三郎变脸,唬一跳,正想威胁他,满仓高声叫道,“好!我这就去。”说完就看向他娘,无声地问,“去不去?” “等一下,我去看看。”说着推开门,站在门外的众人只见,吴老汉和吴赖氏站在三郎前面,吴二明在三郎身后,满院子不见吴大明夫妇。 吴蔡氏登时怒了,“你们想干啥?打人不成?” “婶子,他们不让我们走,还要我们的烧饼炉子,不给不行!”小五拉着四妹跑到吴蔡氏身后,“烧饼炉子给他们了,我们吃啥?婶子,求你帮帮我们!” “吴大明,吴梁氏,给老娘滚出来!”吴蔡氏护着双胞胎,拔高声音说。 ☆、 第40章 大人威武 吴大明夫妇慌忙从灶房里跑出来,“他婶子?”不是他们装鳖,是这事管不了啊,一边是长辈一边是儿子,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夫妻俩有点不知所措。 而三郎见他爹娘没有像以前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打骂他,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凡事都要慢慢来。 于是说,“婶子,这事跟我爹娘无关,二叔想卖烧饼,我跟他说去县里做个烧饼炉子,可二叔想要我的。” “啥?”吴蔡氏偷偷听墙角,以为他们想问三郎要钱,搞半天居然想抢人家活命的家伙,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二明,你还是人么?双胞胎才多大,你咋就不能给三个孩子留条活路?!”吴蔡氏双手叉腰,转头对付吴二明,冲着挤进院里的左邻右里说,“大家伙评评理,有这样的么?”她不是三郎嫡亲的婶子,话没敢说太多。 三郎趁机插嘴,“如果铁匠铺的匠人不会做烧饼炉子,我可以教他们做。但是二叔一定要我掏钱给他做?” “我,没——”吴二明连忙反驳。 “不用解释,我们还不知道你!”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吴二明,你想钱想疯了?” “没想到你跟你爹娘一样?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报官!” 院里瞬间炸开锅,叽叽喳喳吵吵闹闹,三人反驳,众人喷口水,而当事人三郎牵着弟弟妹妹退至一旁,冷眼旁观。 与此同时,甄庆明一口吐掉嘴里的肉,“什么玩意?是人吃的么?” “少爷,你也太夸张了吧,这是县里最好的酒楼里最好的大厨做的菜。”话是这样说,东来吃着比三郎做的还要美味的菜,总感觉少点什么。 “大厨就这手艺?当你家爷没去过酒楼?”甄庆明嗤之以鼻,说着站起来,“吃饱了!” “少爷,你还没吃呢。”东宝看着只动了一筷子的鱼和鸡,“哎——少爷,你干啥去?” “出去走走。”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位忠诚的小厮赶忙拿几个粽子跟上去,“爷,吃个粽子?” “对啊,少爷,饭不吃粽子总要吃的。”东宝说着就给他剥开。 甄庆明吃过两个了,三郎说不能多吃,感觉也不怎么饿,“你们吃吧。等我饿了再吃。” 东来东宝还想劝,一听这话,“好,少爷想去哪里,要不要带两个衙役?” “不用。我随便走走。”衙门里除了值班的衙役,其余人都回家过节了,甄庆明不想打扰他们。 三个人闲来无事四处晃悠,不知不觉晃到城门口,“少爷,赛龙舟还没开始,我们待会儿再来?” 甄庆明此时站在赵员外的夫人出事的那条小河边,小河是护城河的分支,龙舟比赛在护城河里举行,想一下,有意问,“前面那个村子就是吴家村?” “是。”东来说着一顿,“少,少爷,你不会想去找三郎吧?” “谁说我去找他。”甄庆明脚步不停,“我来到这边好几个月还没去乡下看看,眼看着再过二十来天就收小麦了,我总要知道今年的小麦长势如何。” “是该查看一下。”东宝讨巧的说,“少爷,不如咱们就从吴家村开始?” 甄庆明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衣摆塞进裤腰里,大步往前走。 有了目的,甄庆明腿长步子大,没怎么觉着,吴家村便近在眼前。 三人入村除了一些田园犬欢迎他们,偌大的村子不见人影,好不容易看到个小孩,东宝连忙跑到他跟前,“你们村的大人呢?” 小孩眨眨眼,见他们不像爹娘说的拐子,小手一指,“在三郎叔家。” “三郎?”是他认识的那个么,“小五?” 小孩比小五小两岁,没和他一起玩过,但也听说过他的名字,“你们认识小五叔?我带你们去找他?” “好,谢谢你小孩。”东宝说着打开食盒,本想给小孩一块糖,只见里面全是粽子,“粽子吃么?” “咦?和三郎叔家里的一样?”小孩瞪大眼,东来走过来忙问,“你吃过?” “没有,我见二胖吃过。”小孩有话便说。 不大会儿,东来东宝就探听到他们想要的,听小孩说吴赖氏又去找三郎的麻烦,小孩的爹娘怕一旦动起手波及到他,就把小孩赶出来。 两人相视一眼,就问,“少爷,现在咋办?” “这个吴赖氏真够无赖,就算把炉子给他,吴二明有本事做烧饼么!”甄庆明脸色非常难看,“贪心不足,也不怕撑着!” 三郎瞧着吴二明三人和众人诡辩,眼神越来越冷。烧饼炉是他爹娘留给他的唯一念想,吴赖氏张口要炉子时已触到三郎的底线,所以他毫无保留,把吴二明的心思直白的说出来,一点也没替他们遮掩,也有借此和吴二明彻底闹崩的打算。 “大伙儿先停一下,让我说两句。”三郎往前走几步。 王村长拦不住这群刁民正头疼,一见他开腔,“都消停会儿!三郎,你说咋办就咋办!”把吴赖氏三人送去见官或者别的,全由他做主。 三郎不可能和吴大明断绝关系,而吴老汉确实把吴大明养大至成亲,所以把他们送到衙门里也不是上上策。 “村长,咱们村分出去单过的人怎么养他们爹娘?” “如果父母都在世,每年两石小麦两百文钱,父母如果生了大病,兄弟几个平摊药钱。” “啥病才算大病?”三郎又问。 “这个具体的咋说哩。”村长想了一下,“七八百文以上。” 三郎点点头,“我知道了。”说着看向吴大明,“爹,听见了么,虽然你是爷爷奶奶的侄子,不过他们把爹养大,爹以后每年就按照村长说的孝敬爷爷奶奶吧。如果你乱来,以后大伙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孝敬爹娘了。” 离三郎最近的吴蔡氏“扑哧”乐了,这孩子在县里待几个月学坏了,但朴实的吴蔡氏觉得就该这样,“三郎不说我还不晓得,怪不得上次我婆婆说满仓他爹,‘别看是亲儿子,都不如人家侄子’合着弄了半年是说你吴大明啊。” 战火突然转移,三郎没想到他随口说的话还真其事。村长一见村民又换攻击对象,登时脑门疼,“闭嘴!”突然怒道,“吴大明,你要再违背村规,我身为村长就用村规教训你!”潜意思,再多给吴老汉东西和钱,他就犯了村规。 吴二明听懂了,可吴老汉两口子脑袋不行,先前不知道啥意思,村长又说一遍,登时明白了,“村长,这是我们家的事,你管太宽了!” “身为长辈抢小辈的东西也是家事?你当我这个村长是白痴!”村长早看吴赖氏不顺眼,平时自己说一句她就能跳起来,又见三郎敢自己带着弟弟妹妹单干,觉着他是个有出息的,不介意帮三郎一回。 “吴大明,说句人话!”村长急着去看龙舟比赛,“大伙儿都等着,你今天必须表态!” “啊?啥?”吴大明傻眼了,不是在说三郎的炉子么,咋突然说到养老的事,“表,表态?” “对!”三郎道,“村长,我觉得还是白纸黑字写下来比较好。” “嘎?”村长看向他,有点过了吧。 三郎看出他心中所想,话锋一转,“二叔想要我的烧饼炉子,村长,你说该咋办啊?” “这有啥不好办的。吴二明,你想卖烧饼就自己去买那什么炉子,不准再抢三郎的。”村长拿出村长的威严,却对吴赖氏没什么卵用。 “我是三郎的奶奶,他有好东西必须孝敬我。”吴赖氏不要脸的胡扯。 三郎好想一拳揍死她,“村长,你没来之前,我奶奶和二叔拦着不让我回县里,给他们烧饼炉子才放我走。” “反了天了!”甄庆明突然**去,三郎神情一凛,反射性往四周看,一见他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到底听了多少,不过,不碍三郎的心情瞬间变好,“你咋来了?” “不来怎么能知道有人又活的不耐烦了。”甄庆明衣着朴素,可掩饰不住那一身清贵之气。 众人很疑惑,这人干什么的?看着比以前那个来丁家下聘的赵员外还有气势,三郎还认识这样的人? “扑通”一声,打乱众人遐想,循声望去,只见龟缩在一旁的吴大明夫妇突然跪在地上。有人奇怪,“你俩跪着干啥?” 吴大明乍一开始没想起来,听甄庆明说第二句话时,浑身一激灵,两口子登时被吓得浑身哆嗦,“草,草民拜见大人。” “大人?哪个大人!”村长灵光一闪,鬼叫道,“草民拜见甄大人!” “真大人?”村长很奇怪,突然想到,“县,县令大人?”说着膝盖一软,跌在地上。 瞬间,不大的院子里只剩下吓傻的吴赖氏三人。他们没见过甄庆明,只听大胖说大人很厉害,很厉害,三郎现在就住在大人旁边,一家人眼馋三郎的钱,但也没胆去县里找他要钱。 上次蛊惑吴大明过去,结果吴窝囊被大人关进大牢里,饶是吴二明自觉在自己很聪明,也不敢去县里找三郎的麻烦。 可他,他做梦也没想到,等到三郎回家,还会等来县令大人。 “吴二明,你对本官有意见?”甄庆明一字一顿地问。 众人偷偷瞟一眼,只见吴家三口不要命的死死盯着大人,顿时被他们的大胆吓的打个哆嗦。 ☆、 第41章 再遇凶案 甄大人驾到,谁敢有意见。 被视为大胆的吴二明已吓破胆,听到甄庆明说,“吴村长,把你们村赡养老人的村规写出来,让吴大明和吴老汉画押,日后必须按照村规执行。” “是,大人!”吴村长站起来,跪在地上的众人也相互扶着站起来,同时觉得吴二明一家完了。 甄大人又说,“吴三郎,既然你二叔想卖烧饼,那你就陪他去铁匠铺弄个烧饼炉子,不过钱要吴二明自己出。吴二明,可有意见?” “草民没有。”他脑袋晕乎乎的,都无法支撑他正常思考,意见,是什么鬼。 可是别人有意见,比如真心照顾三郎的吴蔡氏,比如那些和吴赖氏不对付的人,她们可不想三郎吃亏,更不想看到吴二明赚多钱。 不过,甄大人一瞪眼,这些人只能搁心里瞎嘀咕,“吴三郎,你可有意见” 三郎自然没有,如果不是吴二明非要他出钱,吴赖氏拦着不让他走,他早带吴二明去县里定做烧饼炉。 既然事主无异议,甄大人打头,带着村长,三郎兄妹和吴家三口直奔桃源县。 吴梁氏想跟去,三郎怕这两口子坏事,便说,“有大人在,娘还不放心?” 此言一出,吴大明拽着他婆娘不准她去,这两人很怕甄庆明,从牢里出来后看到衙役都绕道走。上次吴大明去看望三郎,愣是没敢从县衙门口过,而是绕到另一边,在院里站一会就离开了。 三郎以前不知道他啥意思,如今看到他见了甄庆明像老鼠见着猫,心底暗笑,活该! 话说回来,三郎板车上有两个炉子,一个是包着铁皮的圆炉子,一个是四四方方的烤炉,吴二明贪心,两个都要。 铁匠铺的匠人去三郎那里买过烧饼,又有大人在,他也没敢喊高价,吴二明一听烤箱要二两银子,烧饼炉三百文足矣。登时让他打个烧饼炉,烤箱是什么,不见兔子难得撒鹰的三人表示忘记了。 由于炉子的内部结构只有三郎知道,自以为占到便宜的吴二明怕三郎回头搞鬼,趁甄庆明在场,让三郎告诉打铁匠咋做炉子。 火炉在有钱人家里不稀罕,烧饼炉和人家用的炉子只有那一点不同,三郎很是爽快的对打铁匠解释完,末了又道,“如果有啥不明白的,你再去找我。” 吴村长听到此话脸发烫,瞧瞧人家三郎,再瞧瞧吴老汉一家干的事,吴村长真不想说认识他们。 可是他仍要说,“吴二明,从此吴三郎兄妹和你们没关系,日后胆敢抢吴大明家的东西,吴家村绝容不下你们这种贪心不足,欺压晚辈的人!我身为村长,要对得起吴家列祖列宗,绝不允许吴家村的村民像你们一样。” 这话可谓诛心,吴二明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不过一想到烧饼炉在手,他答应的很痛快,“我知道了,绝不再给村长添麻烦。” “知道就好。”吴村长见甄大人走了,心里还惦记着龙舟赛,同三郎说一声也走了。 “咋这么晚才回来?”甄庆明见天都快黑了,“那个吴二明走了?” “走了,好怕我交代不清。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三郎叹口气,见小五和四妹抱着粽子啃,“别吃了,晚上不消化,我去做饭。” “不急,歇会儿。”甄庆明伸手把人拽到身旁坐下,“吴二明不会做烧饼,他有可能还会来找你?” “我知道。”三郎揉揉额角,“那个蠢货让我教人家做烧饼炉子,信不信,最迟后天,桃源县至少会多出三家卖烧饼的。” “那咱咋办?”小五好着急,“都怪二叔!” “这样也好,他不会做别人也不会。”三郎道,“回头别人因为他,买了烧饼炉抢我的生意,我可得找他麻烦。” “如果人家会做咋办?”甄庆明没想到三郎恁不在意,直接把烧饼炉的制作工艺传出去。 三郎微微一笑,“你当没人试过?谁都能做出来,我的饼怎么可能一直恁受欢迎。先不说做出薄而透亮且有嚼劲的烧饼要真功夫,单单白面饼里的酱,他们也调不出来。就算他们搞出了酱,腊汁肉也要花时间研究。” “那我就放心了。”甄庆明松一口气,小五和四妹趁三郎没注意又继续啃粽子。 三郎见此好笑,“晚上想吃啥?” “疙瘩汤吧,不要有油盐的。”甄庆明后来饿了又啃两个粽子,现在不甚有胃口。 当时三郎便在他身边,也知道他肚子里放不下肉。于是搅一块面,一点点放入翻滚的锅里,又撒四个鸡蛋下去。等锅开了,蛋花和面疙瘩融为一体,甄庆明盛一碗,待稍稍放凉一点,端起碗呼啦啦几口喝完,都不带嚼的就咽了。 县令大人撑得打嗝了,还说,“明早还喝这个?” “搅面太费事,我不得闲。”三郎直接拒绝。甄大人哼哼唧唧,“我帮你和面?” “别!”他一个大少爷会和什么面,三郎脱口而出,“明天晚上做。” 甄大人瞬间满意了,忍不住咧嘴直乐。东来东宝忍不住捂脸,双胞胎搁心里吐糟,吃货大人! 可这些对甄庆明来说都没啥,只要有好吃的,而这些好吃的是三郎做的就成。 三郎累了一天,见他吃饱喝足,就把他赶到隔壁。自己洗漱过后躺在床上便进入梦乡。五更鸡鸣,三郎习惯性睁开眼,坐在床上楞一会儿才起身洗把脸,然后去和做烧饼的面。 孙婆子觉少,早就起来了,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便试着说,“这段时间挣了不少钱,要不歇两天?” “没事。”三郎摇头。 “可你天天也不少吃,咋就不见你胖啊?”孙婆子无儿无女,不出意外,这辈子跟着三郎兄妹过了,见主人每天起早贪黑,很是心疼。 “我长高了啊。“三郎道,“以前才到甄大人肩膀,我现在到他下巴了。”说着捶捶胳膊,“看这肉多结实,身体好着呢。” 孙婆子听到这些,无奈的叹气,“你呀。咱们走吧,双胞胎快醒的时候我再回来。” 由于三郎怕家里突然有了钱,弟弟妹妹会染上一身陋习,便让双胞胎醒来后去街口找他,然后和他一起卖烧饼,体会一下赚钱不易。 自打他发现,就算给小五金山银山,他依旧不舍得浪费,三郎便让两个孩子留在家里,吃过早饭,一个复习甄庆明布置的功课,一个跟孙婆子学女红。 一老一少说着话,板车推出家门,孙婆子正问,“三郎,你喜欢啥样的姑娘?我留意一下,如果遇到合适的,咱回头请个媒人——” “啊!” 刺耳的尖叫声惊的孙婆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禁打个哆嗦。三郎艺高人胆大:“在这边等着,我去看看。” 孙婆子非常害怕,听到三郎的话,伸手拽住他的衣服,“我,我跟你一块去。” 三郎不同意,老婆子就拽着他不让他走。三郎只得同意,“好吧!” 两人推着板车,慢慢慢慢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移动。 天空渐明,没多大会儿,三郎就看到一个黑影,等走到跟前,孙婆子“啊”一声,三郎毫无防备,差点吓晕了。 “咋回事?”三郎问。 “死,死人!” 坐在地上的人看到有人来了,心神一松,抬起头一看,“三郎!” “于伟?”三郎使劲瞪大眼,“你,你?”指着他又指着地上的男尸,不敢置信。 “不是我杀的,和我没关系!”于伟说着就站起来,腿一软,三郎上前扶着他,于伟抓住三郎的手,紧张地说,“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三郎盯着他的眼睛,瞬间确定他和死者没关系,“我信你!”短短三个字,莫名地安抚了惶恐不已的人,“孙婆婆,快去报官。” “三郎,你一定要给我作证!”于伟双眼殷切的看着他。 “放心,甄大人明察秋毫,只要此事和你无关,大人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三郎拍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等衙役到来。 甄庆明在房里读书,看到衙役慌慌张张跑来,身后跟个本应该在三郎身边的孙婆子,没等两人开口就问,“三郎出事了?” “不是!”衙役说着一顿,“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甄庆明不自觉地拨高声音。 孙婆子连忙说,“大人,是这样的,我和三郎……” 甄庆明听着她解释疾步往外走,到案发地点,见三郎蹲在地上,仰着头盯着烧饼车,不知为何,心里一紧,意外地没有像以前那样,第一时间观察凶案现场。 “三郎,没事吧?”甄庆明到他跟前就问。 “没事。”三郎摇摇头,“死者在那边。” 甄庆明往不远处扫一眼,“我知道,你先去卖烧饼吧。” “不用我在这边么?”三郎见于伟被两个衙役看管起来,脸色煞白煞白,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痴傻,忍不住说,“我刚才看了一下,现场没有凶器,感觉这事和于伟没关系。” “我听孙婆子说了,具体情况还要详细盘查,如果有什么问题,回头我去找你。”甄庆明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这里没他啥事了。 三郎不太懂这里的律法,甄庆明这样说,他也就信了。看到东来指挥着衙役把尸体搬到一旁,脚步一顿,“这人我认识!” ☆、 第42章 牵涉甚广 “你认识?”甄庆明心中一凛,下意识不希望三郎和凶案扯上关系。 三郎抬头看他一眼,四目相对,见他眼中明晃晃写到,你怎么能认识死者!?不禁奇怪,难道这人担心他?想到很有可能,三郎想放声大笑,可是地点不对,只能忍着,“不但我认识,你也认识。” “我?”甄庆明眉头微皱,显然不信,仔细看了看死者,甄大人确定,“我不认识。” “他叫王来保,经常来我这儿买烧饼,你来桃源县的第一天,来卖烧饼没带钱,有个人要捉你去见官,还记得么?” “是他?”甄庆明那时身无分文,一下子拿三个烧饼,当时倍感丢人便一直低着头,不记得周围有哪些人,不过,那些话还记得,“你知道他家在哪儿么?” “待会儿我问问吧。”人死了自然要家属来认领,继而甄庆明也能查清死者的关系网。于是,他也没耽搁,支好桌子,点着炉子便开始做烧饼,每当有人来买烧饼,三郎总要说一句,隔壁街上发生凶案,死者是喜欢吃烧饼的王来保。 听到三郎来回说凶案尸体什么的,众人只当他害怕,便劝他,“以后别起恁早了,快吃早饭的时候,我们再来买烧饼。” “没事。”三郎道,“我只是让孙婆婆去喊一下官差,那事和我没关系。” “话可不能这样说。”前来买烧饼的人道,“甄大人那么厉害,最多三天就能把案子破了,回头凶手的家人报复你可咋办哟?” “哪有那么多报社的人。”三郎看到众人不赞同的眼神,“你们放心啦,回头我问问大人,让他帮我拿个主意。” 可惜,大人此时也犯愁。 甄庆明以往勘察现场,会当场说出死者始于何时,凶器是什么,可这次,看到死者身上的伤口,他便命人把尸体抬回县衙,而不是义庄。 三郎让孙婆子打听一下案子的最新进展,听她说什么都没打听到,三郎惊觉此案非同寻常。晌午饭后,三郎舍去午休时间,蹦跶蹦跶蹦到县衙后堂,进去便看到王来保的尸体放在中央,甄庆明眉头紧锁。不禁问,“很麻烦?” 甄庆明吓一跳,“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为啥?”话刚出口,三郎灵光一闪,“我不能知道,还是此案牵扯到我?” “和你没关系。” “那就是牵扯到你?”三郎一想到有这种可能,面色微变,“那大人更应该告诉我。”他家大人有事他却躲开,那他算什么男人。 “回家去,这里没你什么事。”甄庆明说着把他往外推。 他如果随便扯两句,也许能把三郎糊弄住,可他越这样三郎越不走。手抓着门框,甄庆明折腾一头汗,也没能撼动他分毫。 文雅书生哪能是拳王的对手,三郎这两个月可不是白练的,“大人,你就告诉我吧。就凭咱们的关系,如果牵扯到你,我也甭想置身事外。” “你!”甄庆明狠狠瞪他一眼,“行!我告诉你,这是剑伤!”指着伤痕,“看到没有,一剑毙命。” 三郎一惊,“凶手是谁?强盗土匪?江湖歹人?王来保不是土生土长的桃源县人么?咋能惹上持剑的人?” “不是他惹得,他是被人随手杀的。”甄庆明说着拿出一个东西,“这是在离他不远的墙角边发现的。” 三郎伸手接过来,食指长,二指宽,看着像个铁质令牌,“你认识?” “我姐夫以前是带刀侍卫,有幸听他讲过,这是东宫护卫的腰牌。”甄庆明说完,三郎惊得语不成调,“东,东宫?太子的人!” 甄庆明点头。 “太子的人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难不成来暗杀王爷?”最后四个字,三郎说的很小声。 “我也不知道。”甄庆明叹口气,“根据死者家属和朋友所述,死者昨晚在朋友家吃酒,子时左右离去。而你发现死者时,他的尸体已经有点凉了,初步估计,死者子时左右遇害。 死者昨天曾对家人说,他晚上可能要晚点回来,这点和死者的朋友所言相符。根据尸体周围的环境,我可以断定,你发现死者的地方是第一案发现场。 “那就和于伟没关系了?”三郎问。 “是的,花楼里的姑娘和龟公都能证明,于伟寅时从花街出来。”甄庆明又说,“我刚才和曹衙役还原了一下现场,死者半醉半醒间踢到掉在地上的令牌,令牌打在墙上响了一声,结合死者死时曲腿趴在地上,他应该是在听到那个声音后,蹲下来弯腰看看自己踢到了什么。 便是这一连串动作,引起那些人注意,死者枉死街头。” “只有这些?”三郎忙问。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昨天又是端午节,大家伙玩疯了,住在案发现场周围的人都表示昨天睡得很熟,一夜到天亮。”说着摊摊手,“东来东宝已经挨个盘查周边居民,还未发现目击者。” “那现在怎么办?继续查么?”三郎有点担忧他。 甄庆明摇头,“这些人摆明冲着王爷来的,我要先请示王爷,别回头坏了他的事。” “你亲自去?”三郎说完见他点头,脱口而说,“我和你一起!” “这里离青州府很近,我又是朝廷命宫,他们即便知道我去找王爷,也不敢半路截杀我。”甄庆明见三郎瞪着眼要与他同去,心中又酸又涩,不久以后,他才知道那叫感动!不过,他依旧不放弃劝说,“那些人根本不在乎自己杀了什么人,极有可能杀过就忘了。” “咋能这么草菅人命?”三郎听到这话登时眼直了。 “没啥可能不可能。”甄庆明安慰性拍拍他的肩,然后让东来去找辆马车。而三郎听到太子的人这么无法无天,先一步爬上马车。 甄庆明拗不过他,也许潜意识想要三郎陪在他身边,两人各带一把刀,又带四个衙役,便出发了。 随着马路越来越宽,三郎终于看到城墙,青州府果然是州府,单单城门就是桃源县的一倍不止。 一行人走在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三郎不禁感慨,“为啥要有战争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避免不了的。”甄庆明说着掏出拜帖,递给端王府外的侍卫。 侍卫早前见过甄庆明一次,没敢耽搁,直奔端王所住的内院。 端王拆开信,豁然站起来,唬的他身边的男人吓一跳,“小心点,小心点!” “快请他进来。”端王恍若未闻,盯着画在纸上的图案死死拧眉,不敢猜测,来人什么意思。 端王府不像三郎想象的那般奢侈,府邸挺大,和他以前旅游时见过的王府不同。府里只有个大花园,花园里不见假山怪石、小桥流水,其中一半还空着,看到立在地上的木桩,三郎小声问,“王爷会武功?” “皇室子弟都要学习君子六艺。”甄庆明在京城时被奉为“判官”,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当他们见到端王本人,饶是甄大人六岁便敢直视龙颜,也被眼前这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郎对皇权没多少畏惧,一番行礼过后,就忍不住问,“你是男人?”看着对面的人,喃喃道,“是端王?” “这话说的有意思,不是你们要见本王么?”端王见他眼睛瞪的又大又圆,不禁好笑。 “可,可是你的肚子?”怎么看都像怀胎五六个月了。 端王点头,很是淡定的说,“不用怀疑,事实就是这样。” 此言一出,“扑通”一声,三郎的屁股与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惹来端王大笑,同时也惊醒甄大人。 甄庆明扶起他,便拿出藏于腰间的令牌,把桃源县的凶案娓娓道来,末了又说,“下官先前一直疑惑,太子的人为何突然按耐不住,原来王爷有孕在身。” 端王捏着小小的令牌,轻笑一声,“昨日夜里有人来访,没摸到院门就撤了,我还奇怪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没想到是我们太子殿下的狗!” 三郎听到端王咬牙切齿的声音,心底打个寒颤。 甄庆明反而没多大感觉,“王爷,关于此案,还请示下。” “甄大人打算怎么办?”端王反问。 “死者为过路土匪所为?”甄庆明说的很忐忑。 守在端王身旁,一直没开口的年轻男人“扑哧”一乐,“真不愧京城有名的判官,难为你想的出来。” “叶将军,您说怎么办,下官听你的。”甄庆明面色发苦,三郎见此有些不明白。 “死者是东宫侍卫所为,这块令牌好生收着,回头我让知府把此案移交到刑部,就和你没关系了。”端王道。 “咋可能!”三郎直视对面两人,“甄大人的亲人都在京城,一旦案子递交上去,太子不会放过他们,关系大着呢!” “甄大人的这位朋友倒是义气。”叶将军多看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三郎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两位爷一定要把太子派人来青州的事捅出去,就算他们不同意也没办法。余光瞟到端王凸起的肚子,“你们必须保证甄府众人的安全。” “三郎,别胡说。”甄庆明伸手把他拉到身后,“王爷,下官没那意思。” “本王倒有这意思。”端王话音落下,甄庆明猛然抬起头,不敢想象,是自己想的那样么。 ☆、 第43章 自有对策 “令公桃李满天下,甄家一门皆栋梁,于公于私,本王都不会把甄相扯进这潭浑水里。”端王道,“叶将军已派人潜入京城,他们会保证甄府众人安全。” “谢王爷!”甄庆明没废话,“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本王就不远送了。”端王站起来,甄庆明和三郎冲他抱拳行礼便转身出去。“哦。对了,”端王突然又道,“甄大人这朋友挺不错的。” 甄庆明听他那口气,好像也没别的意思,喜笑颜开,“谢王爷夸奖。” 甫一出府,三郎长呼一口气,“王爷啥意思?” “王爷想说,三郎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甄庆明为自己的好眼光高兴。 三郎一听这话也乐了,如果他没会意错,王爷应该看出自己喜欢甄庆明。待他和随行人员分开,坐上甄庆明驾的马车,才问,“为啥你看到王爷有孕,就确定太子要杀王爷?” “因为皇室之中的男人但凡能怀上孩子,到最后都会成为皇帝。” “还有这说法?”三郎不信,“那要是哪个王爷想当皇帝,找个男人睡一觉,就能当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没试过。”甄庆明恶趣味的想,“说不准太子已经这样干了。” “啊?”三郎打个哆嗦,像他这种天生弯的,一旦碰到非常非常喜欢的人,不怎么乎谁上谁下,“太子喜欢男人?” “我在京城多年从未听说过。” “那你还敢说?”三郎也佩服他的脑洞。 “为了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屁股算什么。”甄庆明说的很随意。 三郎看他一眼,便问,“端王也是么?” “他不是。”甄庆明非常肯定的说,“就算他愿意,叶小将军不同意,他也没办法。” “叶将军是什么人?咋感觉比端王还牛逼?” 甄庆明深深看他一眼,“你如果跟我读书,何必要问我呢。” 三郎听到这话就头痛,如果他是孙悟空,那甄大人就是唐僧,一念一个准。他干脆往角落里一缩,也不问了。 县令大人看他这样,好气又好笑,可想到三郎死活要跟他来见王爷,也不再折磨他,“以前给你讲过,皇家的王爷没有军权,我朝的军权大部分掌握在世家手里,而世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铁板一块,所以,皇帝并不担心世家拥兵自重。 “但是,有一家除外,那就是位于东北省的叶家。朝廷二成的精兵都在东北省,而东北军又称叶家军。 由于叶家一直守卫着东北边境,叶家男人以军营为家,常年作战,有的年纪轻轻就伤了身体,子息不繁,到叶将军这一代,他成了叶家嫡系的独苗,不出意外,也是未来叶家军的大将军。” “和王爷有孕有什么关系?”三郎还是不懂。 “叶家众人为了护着这颗独苗,自小便禁止他出入军营,更惶论学武。为了让他断掉从军的念头,听说叶家人给他请了一堆夫子,势必把他培养成书不离手的书生。 “可惜,理想是好的,现实很残酷。叶小将军很会利用自身优势,不让他跟长辈学武,他就绝食,叶家男人能狠下心,叶家女人不舍得看到他饿肚子。到了后来没办法,叶将军就说,如果小叶能考中进士,那便不再管他。” “考中了么?”三郎问。 “去年的状元便是这位小叶将军。听父亲说,皇帝和文华殿大学生看到状元的名字和籍贯,愣是不敢相信他是东北叶家的人。 “那段时间端王也在京城,估计他们就是那时候看对眼的。太子之所以到现在才派人来青州,一是因为叶将军是叶家独苗,为了子息,叶家不可能同意他和男人成婚,一旦和端王在一起,叶将军就不能纳妾。对了,皇室已有两三百年没有出现孕夫了。 “可现在情况变了,端王有孕,虽然他们两人还没成婚,以叶家稀罕孩子的劲头,等王爷把孩子生下来,叶家军可以说随他调遣。 “王爷刚才说叶将军派人潜入京城,据我所知,青州地区的守备军将领,这几年被动了个变,十之有八,是小叶将军的手笔。” “好厉害!”三郎崇拜成星星眼。 “不厉害王爷也看不上。”甄庆明说着一顿,“王爷说那些人没摸到端王府的院门就撤了,我总感觉,他们一进青州府便没盯上了,发现不好才跑的。也许是被人追着跑的,不然腰牌恁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掉。” “那你刚才咋不问王爷,他的人有没有追赶对方?” “问了也白问。”甄庆明道,“王爷再过几个就生产了,他比谁都希望现在稳,除非真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不然他不会出手。” “那他还不准你草草结案?”三郎气结。 “由我出手就不一样了。京城人都知道,我随刑部尚书办案时,最讲究证据,有一丝疑点都不同意结案。 “其次,甄家一直处于中立位置,我把疑似东宫侍卫的令牌写到案件中,大多数人会认为我办案严谨。少数人猜到我别有用心,但端王的名声比太子好,而又确有其事,太子的拥护者只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说找我麻烦,他们说不准还会在皇上面前称赞我。” “所以,受累的就成了你家人。”三郎叹气。 “正如端王所言,我父亲的学生遍天下,只要他不明确站队,太子寻常不敢动他,最多给他添点堵。我这次并不打算和父兄通气,届时太子或查或问父亲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碍于大局,太子只能认栽。” 三郎不禁揉揉额头,好麻烦,“那个,我能问一下么,端王和叶将军都是男人,他们俩在一起,你不觉着别扭?” 甄庆明不懂,“有什么好别扭的。” “难不成你也喜欢男人?”三郎小心翼翼地问。 “这和我喜不喜欢男人没关系。”甄庆明晒然一笑,见他不解,“这种事我见的多了。不过,男人怀孕倒是第一次看到。” “哦,我懂了。”三郎似有所悟。 “我可没说你见识少。”甄庆明好怕三郎想歪了,回头生气起来不做饭,他哭都没有眼泪。 三郎自然非但不气,还冲他咧嘴笑了笑,甄大人登时放心了。 青州离桃源县太近,他们晌午便赶回来了。三郎回家做饭,甄庆明喊来巡街的衙役,“你们上午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众衙役摇摇头,“没注意。” “比如陌生的面孔,身上带着刀或者剑的,对了,待会儿回家吃饭的时候,到今天发现尸体的四周悄悄打听一下,如果打听不到,让那周围的店家帮忙留意一下。” “大人,有线索了?”一个衙役忙问。 “是的。不过事关重大,本官也不敢轻易断言。”甄庆明看似很为难。众衙役头次见他这样,不禁说,“大人有事尽管吩咐。” 桃源县的衙役都是这周边的人,甄庆明便问,“你们觉得太子好,还是端王好?” 衙役们下意识往外看,见外面没人,“大人,你咋问这个?”皆瞪大眼,“是不是端王要那个?” 那个自然是指造反,“没有的事。你们说实话,我就告诉你们发现了什么线索。” “这还用问,当然是端王!”一个衙役张嘴便说。 桃园县百姓只知道端王不知道太子,这种况,甄庆明来的第一天便清楚,“如果有机会能让你们升官发财,跟着太子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干不干?” “大人说笑么,我们听东来说,太子动辄打骂手下人,那可都是皇城根下的贵人,在太子手下都讨不了好,我们?我们还想多活几天哩” 刚好甄庆明又不惧他们,便把令牌拿出来,“这个认识么?” “大人今天在案发现场捡到的?”几个眼尖的衙役说,“好像令牌。” 甄庆明面无表情的说,“实不相瞒,这便是东宫侍卫的令牌。”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一声雷,震的众人七荤八素,“真,真的?” 甄庆明点头,“那些人来暗杀王爷,没得手,跑路的时候让王来保瞧见,所以他们就把人杀了。” “混账!”有人满脸愤慨,“王来保又不认识他们,而且天那么黑……”余下的话如何都说不出来。 “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继续查下去,以他们残忍的手段,估计我啥时候死的都不知道。如果不查,他们再派人来,王爷啥时候没的也不知道。”甄庆明见他们很生气,“一旦王爷去了,太子接手青州,那未来的日子,唉,可没法过了。” “大人,你快想想办法!可不能让他们再来!”衙役们都是土生土长的青州人,绝不可能因为太子接管青州而逃离故乡。再说了,如果太子登基为皇,天下之大,皆是王土,又能逃到哪里去。 “我有个主意,但必须你们配合,不然很难实施。”这就是明晃晃把他们扯上船。 众人想好一会儿,相视一眼,终拿定主意,“大人,我们听你的。” “我是这样想的……”甄庆明与他们耳语一番,这些人便回家吃饭了。 到了家里,父母妻儿免不了问,“早上那案子进展到哪里了?” 诸衙役皆唉声叹气,“此案难办,大人不敢再查下去。” ☆、 第44章 同床共眠 衙役的家人听到这话,互看一眼,就问,“大人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 “知道也没用。” 那还是知道咯,却不敢再查下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不是天天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那人比王爷还大?!” 衙役叹气,世上哪有什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啊,“大人在王来保的尸体旁边捡到了太子的侍卫的腰牌,如果是人家伪造的还好,要是真的,王爷危矣!” “啪嗒”几声,筷子碗散落一地。老百姓的愿望很简单,无非吃饱穿暖一家人在一起,其次谁当皇帝他们并不关心。 一旦这么简单的愿望不能实现,百姓的力量犹如星星之火,瞬间可以燎原。甄庆明自小生活在权利中心,虽然没有多少权欲,可该知道该懂得一样不少。 所以,并不是一无所知的百姓在得知别的地方年年加税,对比青州地区不但不加税,近几年的税收还比以往少了很多,自然不希望端王出意外,更不希望太子得逞,有朝一日接管青州。 衙差们听到家人问,“难道大人真不管?任由那些人胡作非为?” “其实咱们也可以往好的方向想,或许他们已经离开了呢。”王爷丝毫未损,太子就此罢手?这话别说他不信,他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但愿。”平头百姓拿太子没办法,唯有这样祈祷。 如果这就是甄大人的计策,也太小看他了。 桃源县不大,平时没有什么新闻,甄庆明以前破获的几起案子便格外惹人关注。而他今天一改常态,一般案发当日便可理出头绪的甄大人过了半天还没啥动静,王来保的家人很着急,晌午饭也没吃进去,估摸着大人该吃好饭了,就跑到衙门里求见大人。不过最后也没见着他,“大人咋不升堂问案,也没见你们出来查证。” 接待她们的衙役苦着脸,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唉,不是大人不升堂,没办法啊。” “为啥?” “偷偷给你们讲,”说着还往四周看了看,“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不然我活不过今晚。” 王来保的爹娘妻子脸色猛一变,接着便听到,“杀你家男人的凶手大人不敢审,此案不日便会移交到刑部。” “是谁?”中年丧夫,王来保的妻子悲痛欲绝,听到这话豁然站起来,“告诉我是谁杀了他,不用大人审,我跟他拼命!” “哎,哎,你小声点,要让别人看见,我有个好歹都赖你。”衙役听甄庆明说,王来保身上没有挣扎的痕迹,是被人从身后一刀毙命,杀他的原因有可能是王来保碍着对方跑路了。面对这么凶残的东宫侍卫,衙役真心怕。 王家人一见官爷变脸,赶忙坐下来,捏着嗓子问,“谁?” 衙役说,“凶手不是东宫侍卫,就是假扮东宫侍卫的歹人。无论哪一种,牵扯到皇家侍卫——最低正六品,县令大人都没权利继续查。” 听到这话,王家人懵了,案子移到京城,京城是什么地方?太子的地盘,太子不像端王那么仁厚,案子到他手里还有理可言么?说不定人就是东宫侍卫杀的! 王家三口一想到有这种可能,相互搀扶着浑浑噩噩走出县衙,和王家交好的赶紧上前,“咋了这是?大人咋说?” “回家说,回家说。”王家人好歹还记得这是县衙门口,不能在这边乱嚷嚷,说完便晃晃悠悠往家去。 这样一来,看到他们魂不附体的人们,心就像猫爪的一样,不但和王家交好的跟过去,连那些爱好八卦的人也按耐不住。 到了家里,关上院门,心中既悲又怒的王家人懒得看院里有多少人,直接把衙役告诉他们的事说出来,刚说个头,便有人嚷嚷,“不用讲了,准时太子的任干的!”太子在百姓心中的信用度就这么低, 虽说皇权威严,百姓却只敬重他们认为值得敬重的人,比如他们衣食父母——端王。 对于太子,认识不深,感官不大,私下里议论一下还是敢的,“现在咋办?案子一旦到了京城,杀死来保的真凶就甭想找到。” “能咋办,大人官职太低,审不了。”王家人早已哭干眼泪,就算心里把太子以及他的下属诅咒个十遍八遍,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卵用。 满院子人嘀嘀咕咕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凶手是不是太子的人,该不该把王来保的尸体拉来家下葬,还是等着刑部把案子审理清楚再作打算? 王家人此时已认定凶手是东宫侍卫,想了又想,“不等结案!谁知他娘的要等到啥时候。”天气越来越热,捉住真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王家人可不愿看到王来保的尸体发臭生蛆。 门口的皂吏见他们走了又回来,倍感头疼,知道他们来找尸体,顿时松了口气,“死者的尸体拉去义庄了。”由着义庄的人烦吧。 这是一起凶杀案,依照规定,案件没有审理清楚前,尸体严禁下葬 甄庆明万万没想到,王家的人会和义庄的工人争执起来,推推搡搡惹来很多人围观不说,那些老百姓还从他们字里行间听出此案有蹊跷。 甄大人自己搞出的事,没办法只能让衙役把闹事的人全带回去,让他们在公堂上跪半天,期间,甄大人安排人把流寇冒充东宫侍卫乱杀人的消息透露出去,才放他们走。 经这一出,王家人老实了,百姓间闹开了。说什么的都有,胆大的人直言太子该让贤,胆小的人直嘀咕,流寇横行以后的日子该咋过哟。 就说三郎搁家门口卖白面饼,三个饼没卖出去,倒听见四个人议论此事。饼一卖完,他就去找甄庆明,“外面动静那么大,会把那些人招来的。” “没事。如果我在这节骨眼上出事,就坐实了凶手是太子的人,他们不会这么傻的。”甄大人可自信了。 三郎很不安,当即让甄庆明把案卷送去青州,由青州知府和上面博弈。 甄大人不是好赖不分的人,知道三郎担心他,翌日一早就派人去青州,同去的还有令牌的拓印件和桃源县的情况。 端王很好奇甄庆明会如何破解这个死局,听来人回禀,百姓明面上一致认为,流寇冒充皇家侍卫杀人,顿时乐不可支,“回去告诉甄大人,其余的事本王来办。” “这下放心了吧。”甄庆明让衙役当着三郎的面吧端王的态度说出来,“以后就没我什么事了。” “王爷会怎么办?”三郎还是不放心。 “东宫侍卫在京横行霸道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王爷把此地的消息传到京城,不用我们的人推波助澜,那些厌恶太子的人自然会把流言炒到最热。” “流言总有平复的一天,太子腾出手来,你的处境会非常不好。”三郎不懂时政,只凭自己的猜测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一旦把他们逼急了,他们才不会管什么投鼠忌器。” “那你说咋办?”甄庆明笑着问,还是觉得三郎紧张过度。 “今晚去我家。”三郎道。 甄庆明一听,连忙摇头,“不行!双胞胎还小,不能把你们牵扯进来。” “那我今晚跟你睡。”三郎接的很快。 甄庆明一窒,登时哭笑不得,“外面有衙役守夜,隔壁住着东来东宝,没事的。” “东来东宝有武功么?”三郎问。 “会一点拳脚功夫。” “是么?”三郎将信将疑,接着就喊,“东来,进来。” 东来不知道啥事,赶忙跑过来,三郎不等他站稳便突然出拳,同时出脚,一招,只用一招,东来都不知道咋回事,就被三郎放倒在地。 “这就是你说的会点功夫?”三郎呵呵他一脸。 “你,你?”这下换成大人傻了,“你会武功?你怎么会?你怎么可能会武功?” “我会的可多了,就是不告诉你。”三郎哼一声,“有一次天没亮你拿着书去我家,不是看到我在练武么?” “我,我以为你耍着玩的。”多么无知的人儿,大人想捂脸。 “我每天和面做饼那么累,玩?我神经病啊。”三郎说着睨他一眼,“就这么说定了。” “哎,说定什么?”见他说完就走,甄庆明抬脚跟上去。 可是他却阻止不了三郎要和他同床的心。 甄大人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睡,上次因为担心拉肚子他也顾得在意身边多个人,现在,看着床上的两个枕头,怎么看怎么别扭。 三郎以前担心他对男人反感,自从端王府一游,三郎觉得掰弯大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他动起来。 眼看着亥时了,甄庆明仍不肯上床,“三郎,要不我睡那边吧?”指着不远处的他用来午睡的软榻。 “行!” 甄庆明一喜,三郎又说,“那先打赢我。” “三郎——”甄大人好羞涩,他比三郎年长五岁,不但被三郎保护,他还要睡床里面,不可忍,不可忍啊。 “大人,别磨叽了,快上床吧。”说着上去拽住他的胳膊。 甄庆明身上一麻,没搞清咋回事,就被三郎轻而易举的推到床上。见三郎脱衣上来,盯着他那瘦瘦的身体,很难想象,“你的力气咋恁大?”明明自己比他高很多,也比他壮一点。 “那是因为我有功夫啊。”三郎眼尖,瞧见甄庆明的耳朵红了,可当事人不自知,心里暗笑,今天就这样吧。 温水煮青蛙就好比慢慢揉面做烧饼,他有的是耐心。 ☆、 第45章 回家收麦 甄庆明这两天挺累的,三郎不再撩拨他,没多大会儿,总觉得两个男人睡在一起别扭的甄大人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三郎五更天便要起来,不得不早睡却不敢睡太沉。 即便甄庆明不止一次强调,衙差没发现可疑人员,三郎仍不敢大意。等甄庆明睡着了,他把从家里带来的菜刀和像婴儿手臂那么粗的擀面杖放到枕头下面,然后才合上眼。 半梦半醒间,重生后感官变得更灵敏的三郎听到“啪嗒”一声,身子一僵,瞬间睁开眼。 只见稀疏的月光下走来两个黑影,黑影进门就开始翻腾放在衣架上的衣服,三郎不动声色的伸出胳膊,摸一下菜刀和擀面杖,见它们没有掉下床,便轻轻闭上眼。 他打算好了,来人要是只找东西不伤人,他权当没看见。 可他妈的,他刚这么想,接着就听到抽刀的声音,三郎恨得牙根痒,见过猖狂的,没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 说时迟那时快,对方抬手扬刀,三郎双腿一蹬,盖在身上的被单快速跑到其中一人头上。 接着三郎一手握刀一手拿棍,抬手一砸,被单里的人轰然倒下去。另一人反应过来就冲着三郎挥剑,三郎翻身跳到地上,依棍档剑,剑登时被镶入实木的擀面杖里面,手里的大刀反握,三郎趁他拔剑的功夫,出腿攻他下三路,对方连忙抵挡,就在这时,三郎手里的大刀劈向他的脖子。 随着“扑通”一声,妄想伤人的两人全部解决。三郎点着灯,乍一对上那亮晶晶的双眼,不禁打个哆嗦,看着靠坐在墙边,满脸兴趣盎然的人,不知道他啥时候醒的,也不知道他看见多少,“大人醒了咋不出声?” “怕打扰你啊。”甄庆明说着从床上跳下来,由衷赞叹,“你真厉害!”也不知道害怕是何物,抬腿踢一下地上的人,毫不在意地问,“没死吧?” “……”三郎语塞,亏他还担心甄庆明被吓到,试图找个理由糊弄一下,“没死,只是晕了。” “那还好。”话是这样说,颇为可惜的神色差点让三郎闪瞎眼,突然想到他是不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三郎不禁看向他,甄庆明和他越来越有默契,“依照时间来算,他们前夜子时杀人,最迟前天晚上休息时会发现令牌不见了,紧接着往回赶,昨天没动手可能在找令牌,最后没找到才铤而走险。 “不过,我实没想到他们真敢!”说着拿起掉落在地的刀,灯光照在上面折射到他脸上,三郎不知为何,闻到一股嗜血的味道。 “这俩人你打算怎么办?”三郎怕他一个拿不稳,把人家的脖子砍断。 “送给端王,妈的!令牌也给他,回头让人放出消息,管他们兄弟怎么掰扯去。这次有你,再来一次,我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别看甄庆明一脸淡定,细想想也忍不住后怕。 三郎不管他怕不怕都要说,“去我家住吧?” “好!”甄庆明没有犹豫,唯恐暗处还有太子的人,也没有让东来东宝收拾他的东西,每天晚上抹黑去隔壁跟三郎睡。 可他和三郎同居没几天,麦子熟了,三郎家里虽然只有几亩地,他也不得不回家。 甄庆明一听三郎至少要回去三四天,登时傻了,“你不在我吃啥?” “孙婆婆会做饭。”三郎怕他去请烧饭的婆子,以后不在自家吃,故意说,“牙行里那些烧饭婆子的手艺估计也和孙婆子差不多,你嫌难吃就上酒楼。” “三四天!你让我天天去酒楼里吃?”甄庆明不可思议,“不行,你最多只能回去一天!” “那我不如不回去。” “好!”甄大人接的利索,三郎眼前一黑,世上男人那么多,他为啥就看上个这么闹心的咧。 三郎没办法,蒸三箅子大肉包子,炸两斤油条,往甄庆明面前一放,“行么?” “我尝尝。”说着拿起包子,咬一口,汤汁流的哪儿都是,味道棒棒的,甄大人好不高兴,“以前咋没见你做过?” 三郎深吸一口气,他这哪是找的男人,这是找的祖宗,“小五和四妹也是第一次吃。” 听这话甄大人满意了,只是有些奇怪,“你咋会那么多东西哩?”卖烧饼做饭,一身俊功夫,知道三郎不乐意说,他也没指望他回答,“有你不会的么?” “生孩子。”三郎道。 “咳咳……”甄大人嘴里的肉馅全喷了,三郎嫌他脏,拉着双胞胎就回家。不过,三郎也没空手回去,买了六斤五花肉,两条大鲤鱼,又从家里装十斤白面四五斤白米,等他背到吴家村,可把累死了。 吴梁氏帮他接下来,感觉略沉,打开一看,惊呆了,“你这孩子,买恁多东西干啥!” “啥东西?”面对三郎的冷脸,吴大明有点不自在,听吴梁氏唠唠叨叨,忍不住勾头一瞧,双目瞪圆,“这,这些肉得多少钱?” “没要多少钱。”三郎道,“我卖饼的时候天天在那家买肉,比你们去买便宜多了。”说着找刀切掉一小块,“我给爷爷奶奶送过去。” 经过烧饼炉子那次,吴大明两口子和吴二明一家的关系又远了几分,这不,吴大明难得开口,“不年不节的送啥肉。” “是呀,三郎,别去啦。”吴梁氏也拦着他。 三郎见爹娘似有难言之隐,觉得不对,“是不是他们又找你们麻烦了?” “没有。”吴大明回答的太快,三郎更觉得有事,“娘,你说!” “上次他们找你的麻烦被大人碰个正着,弄得村长也跟着没脸,你爷爷奶奶不敢管咱要钱要东西了,不过,早两天你二叔问我烧饼咋做的。”吴梁氏边看着三郎的表情边说,“我哪知道啊。可他们非要我和你爹去帮你卖烧饼,顺便看看你咋做咧。” “你们看也是白看。”三郎道,“和面的时候揉上百下,面有劲道,做的饼自然好吃。” “上,上百下?”吴梁氏不敢置信。三郎撸起袖子,“你们看我这胳膊,四妹,使劲打一下。” 四妹抬手往他胳膊上锤一下,“好疼!”小姑娘疼的吸溜嘴。 “……”夫妻俩无言,真真切切感到三郎赚钱不容易,却不知道这是三郎早晚锻炼的结果,吴大明:“回头我跟他们说。” “还是我去说吧,你们说他们也不信。”三郎拎点肉就走。 甫一出门,便被人拦下,“三郎回来啦。”招呼的可热络了。 三郎以前可没这待遇,“嗯,去看看我爷爷奶奶。”说着又想走,但人家不放行,“听说吴二明弄得烧饼一文钱两个都没人要?” “我不知道。”三郎道,“我早上卖好烧饼就回家歇着,一直没见着二叔。” “你二叔逢集的时候上午去卖烧饼,见不着正常。”来人攀着三郎的肩膀低声说,“听人家讲,他的烧饼硬的泡水都吃不动,不单是他,村里还有两家也一样,三郎,你做烧饼有啥诀窍不?” 三郎歪头睨他一眼,对方讪讪笑两声移开放在他肩膀上的爪子,“我就随便问问,你可别多想。” 此地无银三百两,三郎想呸! “哪有啥诀窍,你们也知道我六七岁开始给我爹娘做饭,本来就会做饼,做烧饼的面和的时候揉一百多下,大概这样,做的饼好吃吧。”三郎胡扯。 前世卖烧饼的那么多,每个地方只有那么一两家客流不断,真当人家凭一身蛮力啊。当然有技巧,有秘方。 这些东西,吴二明这辈子也甭想从他手里学到。至于揉面揉百下么,他偶尔想从面里面弄出面筋,的确要这么干。 正当三郎和吴赖氏虚以蛇委时,甄庆明让东来收拾行李,和县里功夫最好的曹衙役一起去京城。 甄庆明把令牌和那两个侍卫交给端王后,又把消息放出去,便没有人再来找他。依端王的行动力,京城如今应该出现流言了。 他估计那两个侍卫如今应该在压往京城的路上,怕家人回头因他受到牵连,便遣东来去京城打听消息,他也能放心一二。 把这些事安排妥当,天快黑了。吃两个大肉包子,甄大人没胃口,“东宝,你说如果三郎在,咱们今晚会吃啥?” “晌午吃肉,晚上应该吃打卤面,加上鲜嫩的小青菜,味道好棒。”说着一叹,“可惜吃不上。” 何止吃不上,甄大人也睡不着。看着空荡荡的大床,大人那个气,吴大明什么人,对三郎那么差劲,三郎却为了他们抛下自己……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东宝,东宝——” “少爷,啥事?”东宝提着裤子跑进来。 甄大人:“明天早上起来把我要处理的公务收拾出来,处理好公务,咱们下乡查看麦收的情况。” “哦,好!”东宝一想,“先去吴家村!” 甄大人鄙视的白他一眼,笨蛋,当然先去远地方,回城时路过吴家村刚巧晌午才行!这些话他没讲,东宝藏不住事,讲了让三郎看出来很丢人的。 三郎晓得吴大明夫妇不舍得吃荤,肚里里没多少油水,于是切一小片肉和着青菜炒,又做半条鱼,其余的鱼肉用盐腌好,就开始吃饭了。 “娘,咱家的麦子都熟了?” “对!”吴梁氏喝着奶白色的鱼汤很满足,吴大明虽然没表现出来,吃着比以往好吃很多倍的青菜,不禁想,他叔叔婶婶家里是不是天天这样吃? “咱家一共多少地?”三郎问。 “连着河边地角,差不多四亩半,我和你爹两天就收好了。”以往三郎也要下地干活的,吴梁氏想着他儿子每天一早起来和面,胳膊都成石块了,还是心疼啊,“你做饭好吃,在家给我们做饭。” “不碍事,我平时五更天不到就起来,和你们去割会儿麦子,太阳出来了再来家做饭。”三郎想去地里看一下,他那诡异的空间里的花生熟了,这才多少天,更诡异的亩产将近一千斤,看到那白胖胖的花生,三郎很长时间没回过神,搞得和他同床的甄大人以为他被鬼压床了。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接下来种花生。从记忆深处得知,秋收时节一亩地也就收一百多斤黄豆。三郎见他家的地和记忆中一样,在河边上,靠近河的半亩地上只有稀稀拉拉几根小麦,再一想到吴梁氏家的十几亩良田,忍不住叹气。 他一叹气,吴大明夫妇的头皮一紧,见他盯着地不动弹,吴梁氏磨蹭到他身边,“三郎啊,你看啥哩?” “听说爷爷奶奶那里有咱家六七亩地?”三郎看向他爹,吴大明不知道咋说,勤劳的百姓如何不爱土地,可他张不开口。 ☆、第46章 吃出味道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三郎觉着吴大明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有所改变,已经很不错了。也没逼他,有些事要徐徐图之,“娘,咱们下半年别种黄豆了,反正也见不多少。” “那种啥?”总不能让地荒着,村里人知道会戳他们脊梁骨的。 三郎:“我从县里买一点种子,比黄豆见得多,靠近河边种最好。” “是啥?”吴大明忙问,话出口才想到三郎极有可能不搭理他。 谁知三郎却说,“听人家说是花生,我以前也没见过,不过挺好吃的。” “那能卖钱么?”吴梁氏比较关心这个。 “卖多钱不知道,不过,花生可以榨油,一亩花生炸的油够你们吃半年哩,天天炒菜。”三郎末了加一句,吴大明张嘴便说,“种!” 没想到他们这么简单就同意了,准备一番说辞没用上,三郎挺高兴。太阳出来后,吴梁氏说啥都不让三郎在地里,三郎回到家蒸半锅米饭,炒一大盆青菜炒肉,拎一罐子开水下地了。 此地人好面食,除了三郎这怪胎,没多少人厌恶白米饭。一来白米比面贵,二来米不如面顶饿,如果不是糙米饭,吃白米饭的话还能可劲吃,那就不一样了。 吴大明看着碗里尖尖一碗米饭,眼眶微红,当年他爹娘活着的时候,一顿也没吃过这么多米饭。吴梁氏的感触颇深,以前家里一年吃不上二斤肉,现在三郎来家就买一大块猪肉,“三郎,以后来家提前给娘说一声,我去买肉,你别买了,钱留着你以后娶妻。” “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三郎道,“我知道,天天吃肉谁也吃不起。”他可不敢说花的钱都是他家大人的。 吴梁氏见三郎越来越能干,以前又不甚管他,原本好好地亲事也没了,如今非但不敢管,更觉得对不起他。以致于三郎怎么说怎么成。 三郎也不是那种好赖不分的人,见他们不像以前那样没脑子,又占着人家儿子的身体,和吴大明一起把麦子拉到村子中央打麦场,把小五叫来看着别人的牲口别吃小麦,就回家做饭了。 听到敲门声,四妹放下柴火就去开门。听到四妹惊呼一身,三郎从灶房里伸出脑袋,一看来人,顿时头疼。 甄庆明冲他咧嘴一笑,“做啥吃哩?”好好一个京城爷们,不知何时学的满嘴乡下俚语。 还能做啥,米饭做的太多,剩下的炒米饭,怕不够吃正打算煎几块馒头片。现在,吃货来了,三郎被灶房里的热气蒸的更晕了。 显然甄大人没注意到这一点,看到灶台上红白黄相间的东西,“那是啥?米饭?”伸手就端。 三郎忍不住拍他一巴掌,“放下,这是给我爹娘的!” “我不能吃?”甄大人瞪眼,看似很生气很生气。 论亲疏远近,和三郎最亲的是双胞胎,其次是原主的爹娘,但甄庆明很特别,他是三郎看上的人,三郎稀罕他,想跟他好一辈子。 可这位爷,只有办案时正常,平时么,就像东来说的,各种不正常加一块——蛇精病啊。 说实在的,炒饭在三郎看来不是啥精贵的东西,别看里面有肉丁和鸡蛋,“四妹,去看着爹娘别回来了,待会儿我给你们送饭。” “为啥?”四妹不懂。 “爹娘要是知道大人在咱家,村里人又该跑来围观大人,你不嫌烦么?”三郎问。 四妹怕甄大人被村里那帮彪悍的婆娘抢走,使劲点头,“可烦了!”说完拔腿就往村里跑,看到他爹娘正在翻麦子,就往场里跑。 吴梁氏放下铁叉走过来,“你哥做好饭了?” “三哥说他待会儿把饭送来,这里凉快。”四妹站在郁郁葱葱的树下仰起脑袋,“还好你们在这里,要是不在这里又得我到处找。” “别让你哥送了,咱回家。”吴大明总算有点当长辈的样了。 “三哥嫌家里热。”说着给小五递眼色,双胞胎很有默契,虽然不知道四妹为啥拦着爹娘,小五仍旧说,“要是半路上碰到三哥,他不就白跑一趟了,天还恁热。” 吴梁氏看到闺女的小脸晒的通红,干脆做主,“当家的,再翻一趟小麦,三郎就该来了。” 吴大明一想也是,趁着晌午太阳正好,把麦穗晒焦,回头租人家的牛拉着石磙碾两圈,麦粒该出来了。 下午早点把麦粒装回家,等天不热了还能再去地里割一会小麦,说不定今天就能把四亩地干完。 三郎看着像恶狼一样的人,“他早上没吃饭?” “吃了,一碗粥,三个包子,两根油条。”东宝道,“不过粥没你煮的有味,米烂了,米烫像清水一样。” 轻叹一声,三郎啥都没说,手脚麻利的多做几张鸡蛋饼,用纱布包起来,“留着饿了吃。你们待会儿干啥去?” “少爷怕过几天有雨,要去各地查看麦收的情况,我们下午去北边。”东宝边烧火边吃炕的油光蹭亮的馒头。 “这会儿外面正热,歇会儿再去吧。”三郎听他不是特意来自家蹭饭的,一时间又心疼起来,“还要么?”看到甄庆明放下碗,忙问。 甄大人吃尖尖一碗蛋炒饭,又喝点水,撑得直打嗝。看到东宝手里的东西,“那个馒头片给我留几块。” 三郎干脆把所有的馒头都切片裹上鸡蛋搁油里过一遍,给他包一包,然后端着鸡蛋饼蛋炒饭和剩下的馒头片,又拎一壶凉白开,给家人送过去。 到了打麦场,偷偷把甄庆明到来的消息告诉小五,在小五郎心中,那可是他夫子,听到他哥让他看着爹娘不让他们回家,以防闹的左邻右舍都知道,拍着小胸脯说,“保证完成任务!” 三郎拿鸡蛋饼卷着馒头片,吃一个,喝口水就不吃了,“娘,待会儿让四妹把碗筷送回家,我回去喂猪。” “你再吃点,晚点喂也饿不死它们。”吴梁氏想了想又说,“我跟你一块去。” “不用,你们瞅着谁家的牛闲下来租来用用,别回头下雨了。”三郎这么一说,吴梁氏不嚷着要回家了,毕竟这个时节的天气像小孩的脸,说下就下。 三郎松一口气,总感觉像偷1情一样,偷偷摸摸跑回家,又偷偷摸摸把人送走,回来累一身汗不说,猪饿的嗷嗷叫。把猪圈冲干净,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就那三郎心里也挺甜的,因为见着他家县令了。 甄庆明吃了三郎做的蛋炒饭也挺开心的,美滋滋的,走在热气腾腾的路上,留下的汗都是甜的。 东宝看到他脸上的浅笑,总觉得不可思议,三郎做的饭虽然很好吃,但还是和宰相府里精致的菜肴没法比,以前怎么没见少爷这么开心。 “你老看我干么?”甄庆明瞥他一眼。 东宝挠挠脸,竟不知道该咋说,“少爷,热么?” “还好。”说着擦掉脸上的汗水。 东宝听到这话,再一看他后背全湿了,突然脚步一顿,然后又抬腿跟上去。他家少爷绕这么一大圈,不会就为了吃三郎做的饭吧。 东宝心中一凛,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如果他知道甄庆明的开心只持续到晚上,估计晚上都睡不着。因为他不知道,所以跑了一天的人躺在床上就打呼。 而甄大人辗转反侧,第一次觉得他的床有点大。霍然从床上坐起来,又往后一仰,头枕着胳膊,盯着房梁,甄大人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却很快把自己的不正常归结于三郎人品爆好! 在三郎帮家里收好小麦,交代爹娘即便不得不帮吴二明干活也不能累着自己,回到县里以后,东来快马加鞭到了丞相府。 曹衙役看着大门两侧巍峨的狮子,又看了看门匾上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甄相府,不禁打个哆嗦,“这就是大人的家?” 东来见他一脸紧张,笑道,“进去吧,我爹会带你去休息,我去见老爷夫人。” 一听不用拜见丞相,曹衙役松了一口气,大人派他来给东来做伴,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看到有个和气的中年人迎面走来,连忙跟东来分开。 甄夫人一见东来比走时胖了,顿时放心不少,想到幺儿只知道破案,懒得理俗世,便问,“少爷在桃源县习惯么?吃的好么?住的咋样?有没有不长眼的人刁难他?” “回夫人,少爷在桃源县一切顺心如意。少爷派小的过来是担心‘东宫侍卫杀人案’连累老爷和夫人,少爷不放心,务必看到家里人没事,他才能吃下饭。”东来说着话忍不住腹诽,他做梦都想看到少爷吃不下饭,可跟了他十年,也没机会见他少吃一顿。 甄相比较了解儿子,听到东来的话“扑哧”乐了,“你家少爷知道寝食难安是什么意思么?” 东来搓搓手,“好像不知道。”见老爷还能跟他开玩笑,登时放心了。 他不用猜都知道,那些王爷一定会趁此机给太子添堵,干不掉他,也会让他掉一层皮,毕竟,东宫侍卫这些年狗仗人势,干了不少缺德事。 “说说他在那边的具体生活吧。”幺儿第一次离家就去那么远的地方,甄相想起来就气大儿子出的馊主意。 “桃源县不大,县丞和主薄人很好也很能干,少爷除了查案,几乎没操过什么心。每天去三郎家吃过饭就回县衙,日子比在京城单调的不是一点两点。” “他平时出去玩么?”儿行千里母担忧,甄夫人又问,“交到新朋友么?和县丞他们关系如何?” “和衙门里的人关系很好,他们很崇拜少爷。”东来不禁自豪,“少爷和在京城时差不多,除非必要不出县衙,偶尔和三郎一快去买菜,还是他想让人家给他做好吃的。” 买菜?甄相和夫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里的不可思议,于是就问自己比较担心的,“端王有没有找过庆明?” “没有。”东来道,“王爷没时间,听三郎说他肚子好大,快生了,也没工夫找少爷。” 端王有孕的事已经传开了,如今太子不顾手足之情派人杀他,甄相心里有了想法,但却没对任何人表露出来,“三郎是什么人?” “和我们搭伙吃饭的人,少爷最喜欢吃他做的饼,一顿不吃就不舒坦。”东来把甄庆明的表现毫无保留的说出来,“端午节那天三郎要回家过节,少爷都不准人家回去。” “那个吴三郎做的饭比之御厨如何?”甄相知道幺儿是个吃货,难道病的更厉害了。 “额,大概没有御厨做的好吃。”东来可没机会进皇宫,想了想,“要说实话,还没府里的大厨做的好吃。” 甄夫人脑袋一闪,脱口就问,“确定庆明喜欢吃的是饭?” ☆、第47章 甄家态度 东来傻傻地问,“不喜欢吃还能喜欢什么?” “人啊!憨小子!”甄夫人叹气,甄相一口气没提上来,噎的嗓子疼,“夫人,别乱讲!” “我哪有乱讲。”甄夫人信誓旦旦地说,“从小到大有多少人给庆明说媒,那么多世家小姐,温柔娴淑的,明艳爽朗的,小家碧玉的,连皇上也要把公主许配给他,可他呢,不是抱着死人骨头,就是拿着吃的走不动。我以前就有感觉,他可能喜欢男人,但这么多年没动静,也不见他去男风馆,我都做好他孤独一生的准备了。幸好,幸好,阿弥陀佛,终于开窍了!” “夫人呐,少爷好像,好像还没开窍。”东来期期艾艾地说,“您,您放心的太早了。” “什么?!”甄夫人拧眉,甄相暗笑,“不可能,难不成他的吃病更严重了?” 东来点点头,“也不是,三郎做的那些饼,少爷以前没吃过。”见老夫人又瞪他,忙说,“也有可能少爷喜欢三郎不自知。” “我就说么。”甄夫人不是那般嫌贫爱富之人,可吴三郎极有可能是幺儿喜欢的人,最起码家世要清白,于是便问,“吴三朗家里做什么的?家里有多少人?吴三朗的人品怎么样?” 东来苦着脸望着相爷,甄相摆摆手,示意小儿子的事不用问他,随便夫人咋折腾。 东来端正做好,从吴家情况讲到三郎被他爹逼的带着弟弟妹妹去县里讨生活,他越说甄夫人越生气,听到东来说小五郎被吴大明一脚踢掉半条命,“岂有此理!”甄相怒了,“世上怎有如此愚孝的父母!” 甄夫人听到这话反而怒意顿消,“有愚忠的臣子,怎么不能有愚孝的父亲。”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起这个吴三朗,唯一和庆明相配的地方,就是他们都有个脑袋不灵光的父亲。” “夫人!”甄相苦笑,“咱们在讨论幺儿的人生大事。” “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儿子要是喜欢,你就算一万个不同意不也得同意。”面对昏聩的朝廷,隐藏在和平下的暗流,甄夫人如今最大的希望是家人能从即将发生的夺嫡大战中全身而退。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早已生出致仕的之心的甄相沉叹一口气,“继续。” 东来:“老爷夫人,你们不要着急。三郎虽然是农夫,一个字也不认识,但是少爷说三郎很聪明,如果不是他出身不好,十八岁夺得状元也不在话下。 “情人眼里出西施。”甄夫人确定儿子看上人家了。 “扑哧”一声,东来笑喷了,“夫人,三郎真聪敏,上次他和少爷一块去端王府,端王还夸他呢。听少爷的意思,端王对他感官挺不多的。对了,东宫侍卫要杀少爷,要不是有三郎在,少爷早没命了。” “你说什么?” “怎么回事?再说一遍!” 甄相和夫人双双站起来。 东来吓的肩膀一缩,不敢打嗝,把令牌的事细说一遍,“少爷说他们不敢动他,三郎不信,说那些人连路人都不放过,怎么可能放过少爷,于是他就和少爷睡一块,枕头下面放着菜刀和擀面杖——” “啊?”甄夫人不敢置信地惊呼一声,“菜,菜刀?擀面杖?” “是的,夫人,少爷说三郎的武功很厉害,单打独斗的话,一般的蓝翎侍卫不是他的对手。少爷还说三郎会很多很多东西,但他问三郎跟谁学的,三郎就不告诉他。”东来想了想,“小的觉得应该是世外高人。” “你可真敢想。”甄相听到这话,便能理解儿子放着世家公子小姐不爱,为何会看上一个农夫,显而,那个农夫不是真农夫,一身俊功夫暂且不提,单单做饭的手艺就能把他儿子勾搭走,“三郎对庆明怎么样?” “好,非常好!”东来道,“少爷五更天起来读书,如果肚子饿了,只要到隔壁去,三郎就给他做好吃的。” “他也喜欢庆明?”甄夫人忙问。 东来不确定,“三郎人很好,脾气也软和,熟客去他那里买烧饼,十个送一个。如果是白面饼,里面会给人家放很多肉,有时候小的都怀疑他能不能卖够本。 “少爷帮过他几次,他对少爷好很正常,再说了,我们在他那里吃饭也不是白吃的,给他钱了。” 甄夫人忧心了,听东来说这么多,她能确定儿子看上人家了,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想到东来说吴三郎原来有个未婚妻,万一他不喜欢男人,那她儿子岂不是还要孤独一生,“相公,怎么办?” “太子腾出手便会找我的麻烦,夫人呐,最应该担心的人是我啊。”如今朝堂上党争越来越严重,在性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甄相反而觉得幺儿的人生大事拖一拖比较好,“有何难办,吴三郎不喜欢庆明是他眼瞎,世上男人那么多,还非他不可啊。” “万一他就认准吴三郎呢?” “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中意人家,认准什么!”甄相瞪眼,“你想的也忒远了。”说着看向东来,“你家少爷身边没什么人,赶明儿就回去吧。” “爹!”和甄庆明有五分相像的男人突然走进来,看到东来,双眼一亮,“老幺回来了?!” “没有。”甄相看到来人是二儿子,微微皱眉,“不去部里当差,来家干么?” “朋友偷偷告诉我,明日早朝有人会上奏弹劾大哥渎职。”男人说着话一脸紧张,“爹,怎么办?接下来会不会是姐夫,或者是我?” “你个从五品小官,人家吃饱了撑得找你!”甄相看着神色慌张的儿子,很是失望,“好好当差去!” “爹!”甄二不依。 甄夫人叹气,“屁大的官,不当就不当!怎么就不能跟庆明学习,他一个二甲头名每天干仵作的活儿,照应乐此不彼。” “老幺那怪胎谁能学来。”说着又见爹娘瞪眼,赶忙转身走人。 东来一脸紧张,“老爷,皇上还不准您告老?” “有老爷在,那些王爷想动太子也要先问问天下士子答不答应,别看皇帝整日沉于美色,他呀,精着呢。”甄夫人说。 “那他还敢派人杀少爷?”东来不敢相信。 “大错特错!那些侍卫远在千里之外,把腰牌弄丢了暴露出自己,即便回到东宫,太子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估计他们想着反正都是死,既然他们不能好,谁都别想好。” “夫人,你可以去破案了。”甄相虽然调侃她,也没说她说的不对。揉揉太阳穴,“东来,也别等明天了,傍晚便走吧。对了,把阿琛带上。” “老爷,阿琛才九岁。”甄夫人一惊。 “吴三郎的弟弟妹妹才七岁。”甄相道,“我实没想到庆明会中意男人,咱们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老爷,如果少爷问起来,小的该怎么说?”东来忙问。 “你告诉他,家里一切安好,好好在桃源县当差,万一你家老爷我在京城混不下去了,还有个地方可去。”甄相说完,甄夫人站起来,“东来,跟我去找少夫人。” 甄相以为夫人不放心大孙子,去交代一番,东来也这么想的,谁知,刚出正院,甄夫人就说,“东来,我能确定庆明喜欢三郎,你回头试试三郎的态度。” “怎么试?”东来很好奇,甄夫人微微一笑,“跟我走,一会儿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三郎看着外面越下越大,“雨停了就该种庄稼了吧?” “是呀。种豆不怕早,麦后有雨赶快搞。”甄庆明走到他身边,“忘了问你,那个花生从哪里弄得?” “凭空变出来的。”三郎看到手里的炒花生,“留够咱们自己吃的还有五百斤,我爹娘最多用七八十斤,剩下的可以推广下去么?” 甄大人摇头,“你说产量高,我信!但是,没人见过。你说花生秧可以喂牲口,也没人见过,如果你实在想让别人种,我去找王爷,王爷有一大片庄子。” 三郎面色古怪地看他一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甄庆明这几天对自己越来越好了,比如,昨天晌午吃饭,又让东宝给他十两银子。比如,他说炒花生,煮花生都好吃,依照他那吃货本性,应该会说,“种什么种,还不够我吃的。” “王爷就算了,你要是真为我好,掏钱包几亩地,我来种。”以前三郎忙,没顾得静下心来想他和甄庆明的未来,如今爹娘着调了,身上也赚不少钱了,东来突然回京,三郎再次意识到,他相中的男人是京城有名的高富帅。 为了配上富帅,为了让岳父岳母同意他和甄庆明的婚事,三郎觉得,他只会卖烧饼是不够的。虽然他救过甄庆明一命,如果他敢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他家大人绝对会拼尽全力,打的他满地找牙。 既然此路不通,帮大人搞点政绩出来,让端王看到,甄大人不但会破案,对民生也很有研究,他想,岳父岳母棒打鸳鸯的可能性会小很多。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大人不配合,“大人,说话啊?” “你忙的过来么?不卖烧饼了?”甄庆明不知他为何那么执着种花生,红薯梗也能喂牲口,红薯的亩产比花生高多了,干么非得一个劲地推广花生。等吴大明的花生收上来,村民们看到实际收益,不用推广,这事也能水到渠成。 ☆、第48章 县令震惊 三郎也知道这样最好,可他怕时间不等人啊,万一甄庆明被叫回京城过中秋节,趁着花好月夜,他相中个世家小姐,到时候鸡飞蛋打有他哭的。 “忙不过来可以雇短工。”说着一顿,“你同意了?”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别乱误会我的意思。”甄庆明看到他瘦瘦的面庞的确不忍拒绝他,想问三郎是不是想把花生当成种子卖掉,又一想,不对,花生是三郎买的,他转手卖掉,价格太高人家也不愿意买。 那他为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甄大人百思不得其解。 “听说你有好几千两银子,先借给我三百两?”三郎退而求次。 甄庆明瞪眼,“你听谁说的!?” 三郎抬手一指,东宝嘿嘿直笑,“小五郎好像在叫我,我去却隔壁看看。”说完就跑。 甄庆明一阵气闷,见三郎盯着他要钱,“回头我看哪里有卖地的帮你买来,钱就别想了。还有,地契上会写你的名字,秋收过后必须把钱还给我。” “太好啦!”三郎乐的一把抱住他,“谢谢大人!”说着在他脸上“啵”一下,甄大人如遭雷击,少时,气急败坏的说,“你干什么!” “太开心了,大人见谅,大人见谅。”三郎说着这话,双眼盯着甄庆明的嘴巴,甄大人被他看的脑充血,反射性想找地方躲起来。抬脚走两步,外面的雨水骤然打在脸上,县令大人登时清醒了,转过身便问,“吴三郎,你啥意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三郎号不准这位大人的脉,自然不敢说,我稀罕你。眼珠子一转,道,“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我,我激动。”说着很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甄庆明不信,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有点失落,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全归结于三郎乱亲人。 有可能是老天爷被三郎的诚心感动了,翌日一早,天边露出一丝朝霞。 甄庆明昨晚便调出文件,看哪里有卖的哩,翻了半宿资料,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翻到一户农家要卖十六亩地,虽然不是三郎索要的二十亩,但他已经想好了,花生种不完就留着他吃。 在吴大明拿到三郎给的花生粒,和吴梁氏两个忙着种花生的时候,三郎带着十来个大汉也到了田间。 由于三郎给的工钱高,农家汉子干活好手,一天便把花生种完了。三郎不太会种田,等干活的人拿着工钱走了,他也拍拍屁股回城了。 甄庆明问他花生种的咋样,三郎想了想,“还行吧,我看都埋土里了。” “你——”甄大人顿时气得仰倒,“明天带我去看看!” “可是,我明天得卖烧饼。”三郎见其脸色不好,下意识想躲,甄大人点着他的额头,“明天上午,又不是让你早上去!” “好!”三郎可怕把他气出个好歹来,连忙点头。可是到了第二天,没等他出门,吴大明来了。 见着他就说,“三郎,爹给你说个事?” 三郎心里一突,吴赖氏又作了?不动声色地问,“啥事?” “都怪我们,”吴大明说着看着三郎的神色,见他没变脸,“我跟你娘昨儿下地种花生的时候碰到满仓,他问我种的啥?我俩一秃噜嘴就跟他说种的花生,满仓听说是你叫种的,他非要种两亩。这可咋办啊?”一想到花生能榨油,榨的油可香了,吴大明不想让满仓种,可他又不能拦着满仓来找三郎。 “就这事?”余光瞟到甄庆明在不远处等他,灵光一闪,往他爹跟前走两步,低声道,“爹,我给你讲,你可得把话烂在肚子里。” “你说。”吴大明也自觉得降低声音,“我谁也不讲。 “其实,花生种子是大人给的,他自己没有地,想搁咱地里试种,无论收成好不好,大人都不会亏着咱们。”三郎见他瞪大眼,心底暗笑,“我这里还有三四十斤种子,满仓要种,你待会儿把种子背回家,等花生收上来,让他给你一百斤花生就好了。” “大,大人?”吴大明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就问,“大人为啥要我种?”是不是大人还看他不顺眼,想借此找他麻烦? “我和大人住的近,大人和我最熟悉,他把花生种交给咱,这是信任咱家啊。”三郎胡扯道,“你可一定要种好,千万别让爷爷奶奶弄来去。还有,花生和红薯的习性差不多,等花生收上来,花生秧也能喂牲口,千万看住别被谁的羊啊牛啊吃了。” “好,我一定会看住,你放心吧!”自打三郎来到县里就不太搭理他,头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吴大明非常慎重的说,“回头我搁地头上搭个棚,和你娘轮流看着。” 三郎哭笑不得,“没恁严重。这十里八乡也没人种花生,如果有人敢偷咱家的花生苗,大人很快就能逮到小偷,不用这么紧张。” “那满仓那里呢?”吴大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忙问。 “满仓一家对我们很好,我也想让他种,可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他怕满仓不愿意种花生,毕竟在此之前没人见过花生,虽说以吴蔡氏的脾气,不会把自己往阴暗里想,但如今牵扯到甄庆明,三郎不想节外生枝,而满仓自己要种就不一样了,“你说我说的,要种就好好的种,花生种子来的不容易,其余的别多说,说的越多越露馅。” “好!”吴大明使劲点头。 三郎从厢房里背半袋子花生出来,想到锅里还有六七个卖剩的烧饼,找张油纸包起来,又把孙婆子早上买回来的排骨拎上,一块放在袋子里,“爹,到家再打开,千万别让人家看见,大人不喜欢麻烦。” 吴大明可怕甄庆明了,一听这话,抬手把袋子口绑上,回到家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烧饼和肉,忍不住吸鼻子,暗暗发誓,定不负儿子所托。 随着花生出苗,三郎补完缺苗的地方,整个人累的直不起腰来,不禁想念他那诡异的空间,念力一动,不但可以自动收获还能自动脱粒,不过,那两亩地如今被他种上小麦了。 说起小麦,他隔天便弄一篓子麦粒到面粉厂让人家帮他磨成面粉,走在路上的时候爪一把面粉喂路边的野狗,见野狗吃着没事,在路人侧面的眼神下,慌忙逃走。他可不想待会听到人家说他败家。 甄庆明见着三郎便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吻,饶是面对死人时都不眨眼,甄大人这几天碰到三郎就感到尴尬,不过,瞧见三郎满脸笑容地背着半袋子东西,食欲瞬间压下尴尬,“今年的新面?” “你的鼻子可真灵。”隔着布袋都知道里面是面粉。 “我闻到面香了。”甄庆明笑了笑,“晌午做啥吃?”没等三郎开口又说,“猪肉白菜饺子成么?” 三郎摇头,“凉皮吃过么?” “好吃么?”甄庆明问。 “好吃。”三郎道,“还有粉肠,你要是都没吃过,咱们晌午就吃这个?” 离晌午还早,甄庆明想了想,“再做点饺子呗?” “爱吃不吃!”昨儿忙了一天,三郎的腰还酸着,不打算由着甄庆明,和好面,揉出面筋,然后就开始做凉皮。 甄庆明见此,可不觉得凉皮有什么好吃的,“三郎,我饿了,先做点面筋汤呗?” “饿了吃这个。”说着从锅里揭出一张凉皮,浇上他率先调好的调料,递给他,“吃吧。” 偷偷嘀咕一句,做饭的是大爷,甄庆明心不甘情不愿接过碗,虽说不想吃,但东西是三郎做的,即便很难吃,甄大人都没想过给他身后的东宝。 夹一筷子面皮塞到嘴里,甄庆明瞬间瞪大眼,“三,三郎,好香!” “香?”见他眼睛瞪的很大,这下换成三郎诧异了,甄庆明经常吃他调的酱料,为啥恁大反应?突然想到,做凉皮的面是空间里的,连忙夺下他的筷子,“我尝尝。”说着夺过他的筷子。 “哎——” 甄庆明话没出口,三郎一口凉皮下肚,神情一动,“大人,凉皮有点凉,我再做个面筋汤吧。” 独留甄大人对着他用过的筷子纠结 说着暂停做凉皮,用小锅做半锅面筋汤。看着没有加淀粉反而浓稠的面汤,三郎惊疑不定,直觉空间里的面粉比他们寻常吃的好很多倍,却一眼不眨地盯着甄庆明,见他把整碗凉皮吃完都没事,才放心。 接着,三郎便继续做凉皮和粉肠。 小五和四妹吃的肚子圆滚滚的,还紧扒着碗不松手,“三哥,晚上还吃这个么?” “晚上吃饺子。”炎炎夏日,三郎依旧不敢让他们吃太多凉的,包括他自己,吃半碗凉皮反而喝一碗面筋菜汤,见盆里还剩不少,抬手端起来,“我放井里冰着,留你们下午饿了吃。” 甄庆明一边打嗝一边说,“饺子有什么好吃的,三郎,等傍晚不热了,再做些。” 三郎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刚才谁说凉皮没味?” “反正不是我。”说着站起来,打算出去遛一圈。 三郎见他不再躲闪自己,说话也正常了,“等我一下。”说着就收拾碗筷。 孙婆子忙说,“我来就好了,三郎,你们出去逛逛消消食。”人老成精的孙婆子终于看出三郎对甄庆明有意思,虽然她觉得两人门不当户不对,见大人整日里和三郎有说有笑的,再想想三郎家里那些糟心事,便希望县令大人能和三郎好,三郎兄妹以后也有个依靠。 三郎可不知道老婆子的小心思,对能多和甄庆明独处一会儿,他再乐意不过了。 “咦?东来回来了?”三郎甫一出门,看到县衙门口的几个人,“他前面那孩子是谁?” “哪儿?”甄庆明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他怎么来了?” 正纳闷,听到他俩声音的东来转过身,一见三郎和他家少爷迎面走来,伸手拉住甄琛,“孙少爷,少爷身边的那人就是吴三郎。” 甄琛猛抬头,睁大眼,就看到面前多个白白净净,脸蛋红扑扑笑眯眯的大哥哥,想到奶奶的交代,冲三郎咧嘴一笑,“小婶婶!” 甄庆明脚步一踉跄,直直的往前摔去,“阿琛,你叫什么?哪里有你小婶婶?” “小叔,他不是小婶婶么?”甄琛丝毫不惧他,指着三郎,非常肯定,“奶奶说的!” ☆、第49章 县令被逼疯 少年清脆欢快的声音骤然响起,附近的衙役顿时惊的目瞪口呆,一个个活见鬼一样来回打量甄庆明和三郎,心里强大的甄县令红着脸,拽起三郎就走。 “哎,小叔,小婶婶,等等我!”甄琛人小腿短,边呼喊边跟上去。 甄庆明骤然停住脚步,气急败坏,“闭嘴!” 甄琛吓一跳,连忙捂住嘴,一双大眼滴溜溜地转悠。他俩一走,小孩再次跟上,扯着嗓子喊,“小叔,小婶婶。” 搞的路过的行人忍不住问慢两步的东来,“这孩子叫谁呢?”他们要是没眼花,那孩子前面只有三郎和大人。 夫人有交代,东来捂脸说,“就叫他们。”说完赶忙跑到三郎家里关上门。 一行人转到堂屋里,甄庆明气的坐在椅子上拍桌子,“甄琛,你乱叫什么!知不知道别人会误会!” 作为一个还算聪明的九岁孩子,长年生活在人精堆的相府里,其机敏程度不亚于普通成年人,只见其三两步跑到三郎跟前,抓住他的胳膊,“小婶婶,救命!” 三郎不敢再刺激甄庆明,无奈地说,“我不是你婶子。” 此言一出,堂屋里瞬间静下来,甄大人的呼吸一窒,接着又正常了,不过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甄琛谨记奶奶的话,如果小婶婶没生气,那就代表他很高兴,见对方脸上有点点笑意,“我不管,你就是我小婶婶。”少年干脆耍无赖,拽着三郎的衣袖晃啊晃。 “你别乱叫!”小五郎正在他房间里习字,听到有人进来便出来看看,一见甄庆明很生气,便想转身,听到甄琛的话就出言提醒他,“这是我哥,不是你婶婶。” “你哥?”少年挠头,不怕死的继续问,“小叔,小婶婶的弟弟我该叫什么?” “按辈分当叫叔。”甄大人没讲,东来率先说道。 甄庆明深吸一口气,霍然站起来,上去抓起甄琛,“跟我走!” 少年的另一只手抓住三郎,三郎不能见死不救,“外面恁热,你带他去哪儿?”说着不等他开口就问,“阿琛是么?吃饭了么?” 阿琛一路上听东来讲,吴三郎做的饭多好吃多好吃,临行前又被家里长辈交代,务必替他们好好看一看那个传说中的小婶婶,看他和小叔配不配。别说晌午饭,他急着赶路,早上都没吃多少。 三郎不说,热的满脸通红满头汗水的少年都忘了肚子“咕咕”叫,而他又怕和甄庆明独处,趁着他叔停顿的空档,拽回自己的胳膊,抱着三郎的腰,仰起头可怜兮兮的说,“小婶婶,饿——” 三郎暗笑不止,余光瞟到甄庆明头顶上冒烟,“那咱先吃饭。”说着抱起他。 “三哥,他是谁?”小五和四妹盯着他哥怀里的小孩问。 “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孩子从京城来趟不容易。”这话是对冲着甄琛瞪眼的甄县令说的,接着又道,“大人的侄子。” 少年远离叔叔,立马从三郎身上滑下来,“你们好,我叫甄琛,”说着又问,“小婶婶,我是不是该喊他们姑姑和叔叔呀?”见这两只比他想象的还小,心里老不乐意了。 甄大人眼前一黑,身子一个趔趄,连忙撑着墙站稳。三郎笑道,“不用,他们没你大,相互称彼此的名字便可。”间接默认了“小婶婶”的身份。 “我知道,东来讲过,他们比我小两岁。”说着往怀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个荷包,从里面拿两个拇指大的小动物,很是老成地说,“初次见面,别嫌弃哈。” “扑哧”一乐,三郎的手抖了抖,从井里提上来的粉皮差点掉井水里,这孩子咋恁好玩啊。 “三哥?”双胞胎看着被强塞进手里的白色小猴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阿琛给你们就拿着玩吧。”三郎说着就往灶房去。 少年可怕他叔叔揍他,三郎一走,立刻跟上,又怕他叔叔来个突然袭击,还不忘拽着三郎的衣角。 三郎原以为他和自己亲,见他时不时地往外看,顿时哭笑不得,“放心,你叔叔暂时不会过来。” “你确定?”活泼开朗的少年始终不太习惯喊陌生人“小婶婶”这么亲昵的称呼。 “被你气晕了。”三郎一边调酱料一边问,“你为什么喊我婶子?” 甄庆明的确晕了,脑袋嗡嗡响,打算回县衙里清醒一下,听到三郎的话陡然停住脚步支起耳朵。 甄琛见他忙着给自己做饭,心下满意,这个笑眯眯的小婶婶看起来很不错,比二婶好,二婶见谁都一副鼻孔朝天,他可不喜欢了。 三郎做事麻利,和小孩说几句话就把酱料调好了,淋在白的透亮的粉皮上,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开。 相府小少爷没吃过这么简单的食物,忍不住问,“这是面条么?” “不是,不过是用面粉做的。”说着给他一双筷子,“先尝一尝,我给你热盛碗烫。”吃好饭没多久,剩的面筋汤还热着,这本来是小五和四妹的“下午茶”,被他吃了,双胞胎非但不生气,还托着下巴盯着他问,“阿琛,面皮好吃么?” “阿琛,面筋汤好喝么?” 少年吃的很开心,不舍得放下筷子,“好吃!” 三郎见此很满意,“小五,四妹,等阿琛吃好饭再和他说话。” “没关系。”甄琛把嘴里的粉皮咽下去,才回答三郎的问题,“我来的时候奶奶跟我讲,你和小叔两情相悦,所以你就是我小婶婶?” “啥?三哥喜欢大人?我咋不知道?”小五急吼吼的问。 “大人也喜欢三哥?是这样意思么?”三郎没拘着四妹,小五每每学到新知识就要教四妹,为此三郎还给四妹置办一套文房四宝,小姑娘知道两情相悦啥意思。说着回头找甄庆明,而县令大人听到侄子的话就遁了,这会儿已经走到大门口了。 “少爷,你慢点!”东来见他脚步踉跄,赶紧扶着他。 甄大人一巴掌拍掉他的手,“说,怎么回事!”回到家就问。 “老夫人问小的你在这边过得怎么样,有没有瘦,小的说三郎做饭好吃,你很喜欢,谁知道老夫人居然说少爷喜欢三郎,无论小的怎么解释都没用。”东来说着眨眨眼,“少爷,你喜欢三郎么?” “出去!”甄庆明指着门外让他滚蛋,等到门关上,不禁揉着眉心,往后一仰,盯着房顶上的蜘蛛网,不禁问自己,“喜欢三郎么?”话说出口吓一跳,脸色突变,他,他什么时候喜欢男人了?仔细一想,又不对,他好像也没喜欢过女人。 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更晕了,比三郎晌午做的面汤还糊涂。 东来回家换身衣裳就过来服侍甄琛,三郎问,“甄大人呢?” “大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准小的进去。”东来见孙少爷吃好饭和小五挤在一块玩,“小少爷,累不累?” “他要是累了就在小五床上睡,有孙婆子看着,你去歇歇吧。”三郎说着想一下,“我去看看。” “看啥?”东来说着跟上他,“三郎,你真喜欢我们家少爷?” 三郎睨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东来打个哆嗦,老天爷来,夫人太厉害啦! “吱呀”一声,甄庆明闷闷地说,“出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是我。” 甄大人身子一僵,“……你来干啥?” 三郎听到这话眼珠子乱转,忍不住大胆猜测,他如果对自己没感觉,此刻应该叫自己滚蛋吧。无论如何不会像现在这样,耷拉着脑袋,好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三郎第一眼看到甄庆明便觉得,这男人长得好靓。后来白天见着不算,夜里还能梦见他,三郎深深觉得自己陷的很深。 前后相处将近三个月,每天看到吃不到,别提三郎多着急,于是走到他跟前,张嘴便说,“大人,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么?” “你,你乱讲什么!”甄大人瞬间跳起来,平时的严肃稳重荡然无存,犹如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嘴里让三郎出去,却不敢和他对视。 三郎抬手把他按回到椅子上,想了一下,干脆岔开双腿坐在他腿上,盯着他的双眼说,“我没乱讲。” 甄庆明不禁往后躲,可他越后一分,三郎的脑袋前进两分,直到退无可退,椅子膈的后背痛,他才停止,两人的鼻子和鼻子之间只剩一巴掌宽,三郎不动了,“大人,说呀。” “说什么?”甄庆明别过头,三郎呼出的热气洒在他脸上,让他很不自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这样呢?”三郎低头在他脸上轻啄一口,随即便放开。虽说三郎没开过张,他前世好歹看过不少猪走。 甄庆明只感到身子一麻,迅速扭过头想要阻止三郎,三郎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措不及防,两人的嘴巴碰个正着。见他的眼睛瞪的更大,三郎扑哧笑喷了,“原来大人喜欢这样啊。” “不……唔……”甄庆明想拒绝,可他哪是三郎的对手,力气抵不过他,双腿又被三郎夹的死死的,等三郎移开嘴巴,甄庆明大口喘着粗气,“你,你,岂有此理!” “难道大人不喜欢?”三郎噙着淡笑问,其实心里很不安,好怕甄庆明厌恶他,或者本来对他有一丝好感,经过这一出,对他性趣全无。 ☆、第50章 三郎表白 “喜欢?”甄庆明已经被画风突变的三郎吓憨了,直直地望着他,对上那认真的神色,“不”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三郎的心越来越凉,想起身走人,却万分不甘。 他前世因为性向异于常人,怕父母知道了难过,怕领导失望,怕看到朋友眼中的异样,三郎一直苦苦压抑着自己。不知为何来到异时空,虽然此间的爹娘不着调,但对同性之爱相对宽容,如果上天厚爱他,三郎希望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和甄庆明一起。 已经窗户纸捅破,三郎不是扭扭捏捏的人,看着甄庆明复杂的神色,一字一顿,“大人,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么,你当时说没带钱,我见你恁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就想说不就几个烧饼么,拿去吃吧。一想,怕你误会我的意思,才转个弯说可以先赊账。后来你洗去一路风尘,整个人靓的就像个发光体,我那时便想,能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该多幸福啊。” “原来是看上我这张脸了啊?”听着三郎的话,甄庆明渐渐冷静下来。 “你听我说完。”三郎见他想动,再次按住他的肩膀,“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你有没有娶亲,只当自己在做白日梦,毕竟你是县令,我是个泥腿子,大字不识一个。” 甄庆明听到这话哼一声,不识?明明是你自己不想学。 三郎对他诸多了解,自然知道他哼什么,继续半真半假的说,“你给我银子让我帮你做饭,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也是想着能和你多处一日是一日,从来没有想过向你表露心迹,一来怕你厌恶我,二来,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不过,听东来东宝说你一直没娶妻是没遇到同你情投志和的人,加上去端王府那次,回来的路上你说的那些话,我便下定决心要跟你在一起。早些天东宫侍卫来杀你,而我把他们打晕后,突然想到,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不但可以给你做饭,还可以贴身保护你,当然,我希望能是一辈子!” 甄庆明不屑:“鬼话连篇!” “句句肺腑!”三郎非常认真。 “你觉得我会信你?”甄庆明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三郎奇怪,“为啥不信?王峰于伟来我家玩,我都不耐特意给他们做饭,只要你想吃,无论吃多少,无论让我做啥我都愿意。再说了,如果我真看中你这张脸,去小倌馆就好了,那里绝对有不少比你长得好的。” “你——”甄庆明气的胸膛一起一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行!”三郎越在乎他越怕把人逼急了,“不过你先告诉我,你这又气啥?” “哪个眼看见我生气!”甄庆明揉揉太阳穴,无力地说,“太突然了,让我静静。” 这一静便到了第二天。 三郎早上卖完烧饼回来,家里只有三个小孩,不见甄庆明的影子他也没在意,等到晌午,见东宝拎着食盒过来,三郎惊觉事情大条,“大人呢?” “大人说夏日天气无常,他要去各村查看村民有没有做好防洪防旱的准备。”东宝说着勾着头,低声问,“三郎,昨儿下午我不在,听说你和大人互相表露心迹,然后在一块了?那大人咋不来吃饭咧?” “大人脸皮薄。”难为他找个这样的理由躲自己,三郎想,暂且就放他一马吧。 有了甄琛那番话,东来东宝浑然没想过甄庆明有可能不接受三郎,听到三郎让他偷偷问甄庆明想吃什么,东宝非常干脆的保证,“三郎尽管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大人发现是你让我问的。” 三郎好笑,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丈母娘,要不是他让小甄琛喊自己婶婶,东来东宝还有县衙里的一干衙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接受自己。 三郎的脑袋瓜很聪明却也很实在,比如他喜欢甄庆明,又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什么,于是就在饭食上花足了功夫。发现空间里的面好吃,便把原先的面单放着留着回头做烧饼,不但给甄庆明做很多好吃的,还用空间的花生给他炸一碗花生米,留着他当零食。 对甄琛也一样,一道非常合小孩口味的冰糖糯米藕吃的三个小孩直呼,还要,还要。 三郎累的腰酸,亦很满足。 小五郎见此放下碗帮他捶背,四妹帮孙婆子收拾碗筷,甄家小少爷盯着三郎忍不住说,“小叔太幸福了,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多不同口味的菜。三郎叔,我以后能天天在你家吃饭么?” “怎么不叫小婶婶了?”三郎笑问。 “嘿嘿,奶奶让那样叫的,不过,我喊你婶婶就忍不住把你往女人身上按,”说着打个寒颤,“那样太吓人了,我才不要喊呢。” 无论他叫自己什么,三郎都不在意,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时代对男男之恋这么宽松,说起来他能梦想成真,还要谢谢甄庆明,要不是他以往不愿意娶妻,甄夫人对他成亲的事不抱希望,自己也没那么容易被还没见过他的甄家大家长接受。 而另一位主角看着东宝拎来的食盒就别过脸,东宝就以为他不好意思,“少爷,三郎今天做的饭可好吃了。” “本官不饿!”架子端的足足的。 东宝不以为意,继续把食盒里的东西往外拿,边拿边解释,“这个莲藕是三郎上午寻半天才寻到,里面的糯米泡了一下午,搁藕里面蒸一下,孙少爷吃的吸溜嘴。三郎为了弄这个鱼丸,下午忙活半天不说,手都被鱼刺扎成筛子了。少爷,京城那些世家小姐也没三郎来的贤惠,怕你不爱吃,特意做了豆腐蒸蛋和蒸白菜卷,这两个菜吃起来爽利,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了么?”甄庆明不想吃,可肚子里的馋虫早被三郎养叼了,别说看到四个从未吃过的菜,只要到了吃饭的时辰,听到三郎的名字,他的肚子就不由自得的乱叫。 “完了。”东宝见他神色不自在,偷偷撇嘴,少爷的脸皮和他的嘴巴真是相反,见他率先朝着莲藕下手,忍不住问,“好吃么?” “说的好像你没吃过一样。”甄庆明瞪他一眼,“做什么样子。” “小的真没吃过。”东宝眼巴巴看着他,“这时节的莲藕太贵,三郎买的不多,做好堪堪够一碟子菜,却给你盛了一半。” 甄庆明手里的筷子一顿,神色复杂,“这个呢?”指着鱼丸。 “鱼丸是海边人家偏爱的菜,三郎不太会做也找不到会做的人,费了好几条鱼才做一碗鱼丸,孙少爷和小五郎一人才分四个,”说着看他碗里,“三郎对少爷真好,八个,自己却不舍得吃一个。” 三郎卖完饼去做饭,做好饭就想往床上一躺,可有个小客人在,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吃半碗豆腐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东来不知内情,误以为没有胃口的三郎不舍得吃。甄庆明听到他的话脸色一变,接着就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饭,直到把三菜一汤吃的连根菜叶也没剩才放下筷子。 “少爷吃饱了?”东宝出去逛一圈回来见盘子碗干干净净的,暗暗嘀咕,改天莲藕下来,一定请三郎多做些。对了,回头三郎再做鱼丸,他和东来去给他杀鱼,一定请三郎多做一些。 甄庆明无力地点点头,不是他不想说话,他怕一开口,嗓子眼里的饭就全吐出来,那可是三郎辛辛苦苦做的啊。 即便如此,甄庆明依旧没想好怎么面对三郎。虽说他是相府小少爷,按照常态,像他这般的人不说万花丛中过,但也不会被三郎逼的羞于见人。 谁让聪慧的甄少爷见他爹在朝中比太子还有分量,甄家已到了烈火烹油的地步,他便严以律己,唯恐给家人带来麻烦。 平常不说很少和同辈子弟去花楼,他连酒楼也很少去,想和他好的男男女女别说上他的床,连他是黑是白的都没机会看清楚。 在情感上比三郎还要稚嫩的甄大人只能躲,使劲躲! 好在他没拒绝三郎的饭菜,翌日一早,三郎蒸一大碗鸡蛋羹,做二十个小包子,也不说费事没时间了,做好就让东宝拎到隔壁,“如果大人吃不完,你就带上留着他路上吃,这碗花生是我刚才炸的,留大人晌午下饭。可知道大人去哪里,这大热的天,要不要煮点绿豆汤。”说着就想去煮。 东宝赶紧拦住他,“我们这次骑马沿路查看,晌午就回来了。” “哦,那花生用不着了。”说着从食盒里拿出来,然后又夹出十个包子,“行了,给大人送过去吧,我去卖烧饼。” “大人吃完还有我们,你弄出来干啥哟。”东宝想把碟子上的包子倒回去。 三郎伸手端起来,“大人要是喜欢吃,留着他回头吃,天气恁热,我晌午可不想做了。” “你个小气鬼!”东宝见他说着真把包子放进橱柜里,还放到最上面,“信不信我待会告诉小五郎,他哥吃独食?” “去告啊。”小五郎还没起床,三郎可不怕他,“有种以后都别来我家吃饭。” 东宝顿时老实了,回到隔壁放下食盒就说三郎越来越精怪,直呼,“少爷,你可得管管他,你们还没成亲呢,他就开始欺负我,要是他真成了少夫人,小的们一定会被他欺负死的。” “我怎么没见你少一块肉?”甄庆明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心里翻江倒海,盯着一口便可吃一个的小包子,忍不住叹气,三郎啊三郎,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第51章 三郎是个宝 三郎可不知道他邻居被他逼得想“离家出走”,估摸着三天,甄庆明有再大的气也该消了,这天晌午,看到东宝过来便对他说,“我去给大人送饭。” 东宝瞅着锅台上有很多好吃的,很是干脆的把食盒扔给他。 甄庆明处理好公务正躺在树下看书,听到脚步声,也没起来,“今儿有啥好吃的?” “有三郎,吃么?”三郎笑嘻嘻的问。 “啪嗒”一声,书掉在地上,甄庆明跟着心里一咯噔,半晌才坐起来,“你,你来了。” “想我没?”三郎好不要脸的冲他眨眨眼,接着把饭菜摆在旁边的石桌上。 甄大人的脸瞬间红的滴血,闻着不断飘来的香味,很想过去却又怕三郎逗他,低着头说,“我不习惯。” 三郎一愣,看着他,慢慢瞪大眼,突然叫道,“你同意啦?” 甄庆明吓一跳,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还能有啥,咱俩过一辈子呗。”三郎原先挺不好意思的,有些话说开了,便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最坏还能坏到哪儿去。所以,他以前不敢说的话现在张嘴就来,“大人,咱啥时候成亲?” 甄庆明站起来,“扑通”一下又坐回去,无奈地揉揉眉心,为何他以前就没发现,三郎比他破获的最麻烦的案子还难缠,“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哈哈,开玩笑啦。”三郎见他没反驳,心里犹如吃了蜜,晃晃脑袋,正色道,“吃饭吧。” 甄大人舒一口气,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夹一个油炸小黄鱼,就着烫人的视线吃下肚,还想再吃第二个,那股火热烫的他头皮发麻,“你看我做什么?” 三郎趴着石桌上盯着他说,“大人长得好看,三郎百看不厌。” 甄庆明闭上眼再睁开,暗暗告诉自己,不要跟不正常的人计较,不要计较。这么一说,心里好受了,淡定地吃完饭,扔下筷子便说,“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三郎来之前可打听好了,他家大人下午屁事没有。再说了,炎炎夏日,就算办公也要到申时,现在可是午时啊。 “大人,你是不是非常讨厌我?”三郎说着话人已经坐到甄庆明跟前。 甄大人一眼没看见,双手又被他攥的死死的,“放开。” “你还没回答我。”三郎闲的蛋疼,有意闹他。他这几天新增了一个恶趣味,喜欢看大人被他欺负的像良家妇女遇到恶霸,既委屈又无可奈何。 在感情上宁缺毋滥的甄大人对待感情很是内敛,显然不习惯两人这般亲近,即便他觉得自己应该喜欢三郎,“别这样。” “哪样?”三郎干脆挤到他椅子上。 甄庆明打个哆嗦就想起身,三郎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身体往后一栽,眼看着就要摔个四肢朝天,甄庆明连忙揽住他的腰,双双跌回到椅子上。 听到一声闷哼,三郎连忙问,“咋了?” “你的胳膊肘子捣着我的肚子了。”甄庆明皱眉,“起来!” “我看看。”说着便扯他身上的衣服。 天气太热,甄庆明穿着短打,里面又没什么衣服,刚想说不用,衣服就被扯开了。甄大人万分头疼,他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啊,老天让他遇到这个魔星。 三郎见他肚子上红一块,顿时心虚,“对不起。” “你要是能正常点,啥事都没有。”甄庆明无奈地开口。 “我现在很正常。”三郎伸手在红印上揉几下,便往他身上一趴,甄庆明整个人僵住了。 三郎仿佛没感觉到,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爹是丞相,我家只有四亩半地,要不是我和你之间差别恁大,晚上做梦都怕你看不上我,我才不会这样没脸没皮咧。我又不是傻子,不知道丢人。”半真半假的话听的甄庆明胸口闷闷的。 “……我没有看不起你。”顿了顿,又说,“我爹娘也不会嫌你出身不高,阿琛都叫你小婶婶了,你还担心什么啊。” 三郎见他心口如一,放心了,“我知道啊,可是越在乎你就越在意自己是不是不够好。”他要是真有这觉悟,就枉活一生了。 以己度人的甄庆明把这话当真了,他如果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也拉不下脸皮,而三郎何止拉下脸,他为了跟自己在一块,根本不要脸。 两相对比,甄大人怎么可能不感动,“是我不对,我应该第一时间对你说,我,我喜欢吃你做的饭。” “那我就给大人做一辈子。”难为他能说出这话来,三郎顿时乐的找不着北,也不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的心了,“大人,晚上吃啥?” “别叫我大人了。”甄庆明见他这么高兴,松了一口气,心也被填的满满的,“晚上吃面条吧。”想着天气恁热,三郎这两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甄大人忍不住心疼他,放在三郎腰间的手紧了紧。 三郎双眼一亮,装作很累的样子,头埋在他胸前,本来只想靠一会儿,闭上眼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甄庆明原以为他又装,摸摸他的耳朵捏捏他的脸,见三郎不动弹,县令大人不禁苦笑。好在三郎长得瘦比他又矮半头,甄庆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他弄到自己床上。怕他热着,便坐在床边给他打扇子。 三郎睡得好舒服,一觉醒来,过了两个时辰,看到甄庆明手里的扇子,眼眶一热,啥话也没说,就回家和面。 等他把今天的饼卖完,太阳还没落山。三郎想到甄庆明要吃面,就准备做油泼面。 面粉出自空间,三郎手劲大,面块被他揉的像剥了壳的鸡蛋那么亮,然后擀成圆形的面皮,之后把面皮切成二指宽,捏住两头在案板敲打,顺势拉长,丢入滚烫的的开水里。 面捞出来,浇上做好的噪子,配上几片青菜和荷包蛋,三郎忍不住流口水了。 由于家里的吃货太能吃,三郎又做个家常豆腐和干煸豆角,怕三个孩子因为天热胃口不好,又整盘醋溜白菜。 甄庆明踩着饭点过来,看到桌子上的菜,“不是面条么?怎么恁多菜?”搁在以往他很开心,毕竟他给钱了。 如今接受了三郎,三郎还问他何时成亲,多了一层关系,想的多了,就不忍三郎那么累。 三郎以前每天练拳比做饭累多了,加上今天是个好日子——甄庆明诚心接受他了,再累也不觉得累。 “光吃面有啥味。”说着把人拽到身边坐下,非常自信的说,“尝尝,你一定没吃过。” “我也没吃过。”小五郎的嘴吧嗒吧嗒不停,“三哥,这个比面条好吃。” 如果面不劲道,面条搁锅里煮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腻了,双胞胎宁愿啃馒头也不想吃黏糊糊的面条,而油泼面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三个孩子大口吃完面才想起被遗忘的荷包蛋,咬一口,蛋黄流满筷子,吃惯美味的甄琛忍不住说,“三郎叔,为啥你做的鸡蛋也这么好吃咧。”说完想一下,“你别和小叔成亲,和我成亲吧。” “咳!”甄县令呛到了,“甄琛!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送走!” “真小气,开个玩笑而已。”甄琛冲他扮个鬼脸,少年并不能理解何为成亲,不过他知道,如果三郎和他小叔成亲,三郎就会给小叔做一辈子的饭,而他,等回到京城,再也吃不到三郎做的乡野美食了。 小五和四妹惊呆了,不敢置信的问,“哥,你,你要和大人成亲?” “你们不喜欢大人么?”三郎不答反问。 “当然喜欢!”小五想都没想,说出来觉得不对,“因为我们喜欢大人,所以你就要和大人成亲?” “我早晚要成亲,你们想我和个陌生女人在一起,还是希望我和大人在一块?”三郎问。 关系有亲疏远近,双胞胎自然希望,“大人!” “这不就好了。” “可我听人家说,俩男人在一块没孩子。”小五郎偶尔会上街逛一圈,东家长李家短的事,他不想听也会跑进耳朵里。 “三哥其实也想娶个女人。”甄庆明身子一僵,三郎又说,“万一再碰到一个像丁秋花那样的,哥这辈子还要过么。” 小五郎想想秋花又看看大人,“唔,那就不娶女人。” “小孩哩?”四妹问。 “不是有你们么。”三郎对这点不操心,“等我和大人老的走不能动了,你们会不会照顾我们?” “我照顾!”甄琛突然插嘴,“不过,三郎叔,你要给我做好吃咧。” 小五抬手往他肩上拍一巴掌,“我哥都不能动了,咋做饭!” “就是,光知道吃。”四妹白他一眼。 三郎冲着甄庆明咧嘴憨笑,甄大人忍俊不已,同时又觉得三郎真错了,如果别偶尔抽风,那就更完美了。 他刚这么想,三郎吃好饭又跑到街上弄半袋子东西回来,甄庆明打开一看,眼晕了,“你买这干嘛?又不能吃!” “大人知道这是什么?”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三郎越发想念空调和风扇,一时间也忘了还有一种制冷的东西。 “硝石。”甄庆明道,“听说朝廷制的火药里就有这个,价钱很贵,一般人承受不起。” “火药?那是啥?”三郎表示不懂,“我只知道这东西能制冰。” “什么?”甄大人瞪大眼,不敢置信。他从小生活无忧,从未担心过生计问题,相府里也有个大大的冰窖,误以为冰是冬天储存的,“你会?” “这有何难。”那么简单,“待会儿给你做冰饮吃。” “什么冰饮?”甄大人一听到吃,瞬间不关心他堂堂相府之子都不懂制冰,三郎一个农夫为何会这些。 ☆、第52章 同居进行时 三郎张嘴想说冰淇淋,话到嘴边又赶紧咽下去,先不说没材料,就是有材料他也不会做啊。 “今天晚了,先弄点冰搁屋里,咱们回头也能睡舒服点。”说着想了想,“大人,你以后就住我这儿吧。” 甄庆明习惯想反驳,突然一顿,“等你先制出冰再说。”他俩住一个屋里,的确能省下不少冰。 三个孩子和东来东宝正在院子里玩,孙婆子收拾好便坐在他们旁边乘凉,一听说三郎要弄冰,六个人蹬蹬把他团团围住。 来来回回上上下来打量他,就差没明说,你一个做烧饼的会做冰,开什么玩笑。 一点也没开玩笑,三郎道,“我做的这个冰不能吃。”说着把硝石扔到水里,“看见了么,水里有这东西,你们夜里要是偷偷吃的话,晚上啥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三个孩子吓一跳,因为不知道三郎丢进去的是什么**,下连连往后退几步。 甄琛这几日都跟甄庆明睡,三郎想想就不舒服,明明是他男人,跟别人睡算怎么回事。眼瞅着水结成冰,三郎眼皮一动,“阿琛,晚上和小五郎睡一块,我给你们放一大盆冰?” 甄小少爷哪受过这份热罪,但甄庆明都不说热的难受,他就算嫌热也得忍着。万一惹着小叔不高兴,小叔脑门一抽,把放在书房的骷髅头模型弄到卧房里,他不得吓死。 听到三郎的话,忙不迭地说,“好!”一顿,“小叔呢?” 他小叔自然有三郎,孙婆子依旧陪着四妹睡,而东来东宝,“你们晚上不回隔壁有没有事?” “公文都在衙门里,他们不回去没事。”甄庆明道,“不过他们住哪里?” “你们要是愿意的话就在小五房间里打地铺。”三郎不可能让东来东宝睡他屋里,更不可能歇四妹那边,小五房里除去他的书桌书架,只能再放一张小床。 三郎想到的,那兄弟俩也想到了,别说跟着小五打地铺了,即便他们还在丞相府,打地铺也找不到有冰的屋子。 看到一盆冰成型,两兄弟二话不说,联手抬到小五郎屋里,速度快的让三郎直了眼,“他们这是,有必要恁急么。” “有必要,很有必要。”两兄弟关严实门,走出来便说,“早放一会儿,我们就能早睡一会儿。你可不知道,我们这几天没睡过一次安生觉。” 三郎彻底无语了,稍后弄出一盆冰,都没等他俩动弹,三郎抬手搬到四妹屋里,最后才是他自己。 由于天气太热,就算月亮出来了,温度也没降下去多少,几个汉子借着月光在院子里冲洗干净就滚到各自床上。 三郎滚到墙边,甄庆明穿着短裤短褂也躺下了。 “你不热么?”三郎蹭到他身边,想跟他来个亲密接触,谁知隔一层布料,没等他回答就扯衣服上的带子。 “哎,哎——”甄庆明连忙按住他的手,可他的手太块,上衣开了,露出大半个胸膛,三郎伸手一摸,甄庆明打个哆嗦,“你再这样我走了啊。” “别!”三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怕啥,大家都是男人,就算你以后不要我了,我也不会缠着你不放。” “谁不要你了!”甄庆明一听这话气的浑身发抖,“你把我甄庆明当成什么人了!” 三郎吓一跳,一句玩笑话惹得他这么大反应,忙说,“其实,是我没有安全感。” 鬼扯! 偏偏甄庆明还就信了,“啥叫没安全感?” 三郎自个也搞不懂这词具体指啥,想一下,“我从小爹不疼娘不爱,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跟我们也不亲,如今又养着弟弟妹妹,我就觉得靠山山倒,靠人人不着调,只有自己可靠。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试着全心全意相信大人的。” 此言一出,甄大人沉默了,“我过几天就给爹娘写信,把你我的事告诉他们,过一段时间就去你家提亲,可好?” 三郎觉得他该矜持点,可他一大老爷们,矜持个屁,“啥时候去?” “八月十五,怎么样?”甄庆明是个认死理的人,从他接受三郎的那一刻起,他心底就把三郎当成未来的另一半了。成亲那是早晚的事,既然三郎缺那什么安全感,如果早点成亲能让三郎安下心来,别三不五时地胡言乱语,他自觉没啥好犹豫的。 三郎心中一凛,这么快!嘴里却说,“还要一个多月啊?” “再早不可能了。”甄庆明道,“我明天给爹娘去信,等他们的信从京城回来,再请媒婆,准备定礼,搞不好过了中秋节才能去吴家村。” 借着洒进屋里的月光,三郎看清了他脸上的认真,突然想对他说,不用去提亲,找几个证婚人,把婚书办了就成。 可三郎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原主已经死了,自己是个孤魂野鬼,非但如此,自己还有个随身空间。 想了半晌,甄庆明都以为他睡着了,三郎趴在他耳边问,“大人,你就没发现我,我那个很怪么?” 耳边的热气让甄大人很不习惯,但他也知道,等以后和三郎成亲,他俩天天住一起,早晚要习惯,也就没动弹,任由他半个身子压着自己身上,“你有不奇怪的地方么?” “嘿嘿……”三郎尴尬地笑了笑,“那你咋就不问我咧?” 甄庆明翻个白眼,“问你又不会说,我废那个话干嘛。话说回来,你再奇怪,左右不会害我,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你那么喜欢查案,我以为你会耐不住查我呢。”三郎真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是失落也不知道是失望,反正挺憋闷的。 “错了!”甄庆明正色道,“我寻求真相只是不想看到冤假错案,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永远都不要有凶案发生。但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最初不想来桃源县,就是觉得自己来到这里无事可做,不如在刑部帮同僚验尸断案。” 三郎听到这话又爱他一分,想到甄庆明对待感情慎重的态度,不由自得想到远在京城的岳父岳母,“听东来那意思,你爹娘让阿琛过来是为了给甄家留个后,他们在京城很凶险么?” “危险一定的,不过暂时没事。”要不然甄庆明也没心情应付三郎,“只要端王不反,爹就不会倒。” “说起端王,过两个月该生了,咱们要不要送礼?”三郎上次跟甄庆明去端王府,走的时候偷偷瞄两人一眼,见端王目光清明,那个叶将军看似深不可测却一脸正气,他才决定以甄庆明的名义种花生,继而再次引起端王注意。等端王坐上皇帝,他家大人才会得以重用。 甄庆明绝对想不到三郎的心思这么深,“不用吧。”他也不确定。 “那时候花生也该熟了,要不咱们送几袋子花生吧。听卖花生的说,花生又叫长生果,寓意长命富贵,多好啊。” 甄庆明扭过脸,看他一眼,“不是你杜撰的?” “当然不是!”卖花生的人是他杜撰出来的,可他会说实话么。 好哄的甄大人料定三郎不会害他,第二日早上骑马下乡时,特意绕到花生地里看一下,见花生都出苗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回到家又犯愁了,“你种那么多花生卖给谁去?” “喝点酸梅汤。”三郎递给他一个碗,“我用乌梅、山楂、桂花和甘草熬的,东来说你不爱喝甜食,就没放冰糖。” 甄庆明顺手接过来,“咦?里面有碎冰?” “这种冰可以吃。”三郎道,“花生的事我打算好了,把花生炒熟碾碎放到酱料里,从今天下午开始,来白面饼的人会发现,就算不加菜和肉,只抹上酱料的饼一样好吃!” “然后呢?”甄庆明喝了一碗又要一碗。 “王峰他们一定会问我饼里又放啥东西了,我给他们说花生,然后再一人给他们一小碗尝尝鲜,等地里的花生熟了,还怕卖不出么。”三郎从不干没把握的事。 听来赶集的人说,他家的羊生了小羊羔,吴赖氏想要,最后被他娘撵出来了,三郎便抽空回去一趟,告诉他娘,羊羔长大了也别卖,不用担心羊到冬天没吃的,四亩半地的花生秧足够十来只羊吃上一冬天,就算不够,他空间里还有一堆呢。 甄庆明细想一下,“你那里如果还有多的花生,送一点给酒楼里的掌柜的尝尝。” “这我知道,留着呢,等咱们的花生快熟了,我再送过去。”三郎见他替自己着想,乐的说,“待会儿我给你们做刀削面吃。” 甄庆明一听,抿抿嘴,“可能吃不上了。” “咋了?”三郎奇怪。 “我听到鼓声了。”甄庆明放下碗,“估计哪里又出事了,事情还不小。”都击鼓鸣冤了,甄庆明迅速赶到县衙,坐定升堂,“堂下何人?为何事击鼓?所告何事?” “禀大人,草民是桃源县城北人,名叫赵一鹏,告邻居李丰收杀我妻子。”说着拿出一张纸,“这是状纸,请大人明察。” 甄庆明眨眨眼,他来到此地多日,还是第一次接到讼状,让衙役呈上来,细细看完,不禁皱眉“赵一鹏,你说李丰收杀了你妻子,你妻子的尸体现在何地?” 赵一鹏:“回大人,被李丰收藏起来了。” “有何证据?”甄庆明问。 “草民没证据,不过草民知道,就是被李丰收藏起来了。”赵一鹏说的信誓旦旦,甄庆明拿起扇子敲敲自己的脑袋,“随本官去你家!” ☆、第53章 扑朔迷离 甄庆明和一干衙役随着赵一鹏来到城北,看着眼前的五间青砖大瓦房,联想到他如今住的三间小瓦屋,不禁咂舌,“你家挺有钱啊。” “都是我爹娘挣下的,和我没多大关系。”赵一鹏说着做个请的手势,“大人,您要看啥?” “我先看看。”甄庆明也没说看啥,在院子里转两圈,赵一鹏跟在他屁股后面欲言又止。 甄庆明回头瞅他一眼,心想本官办案讲究证据,凭你状纸上的几句话就去抓人,我以后还要不要在桃源县混。 “你说你妻子三天前离家出走至今未归,所以怀疑她已经遇害了?”甄庆明问。 赵一鹏:“大人,是三天前的晌午吃过饭,她从家里出去城东的赵婆子,和赵婆子作伴绣花,赵婆子说我妻子在她家待一个半时辰就走了,街坊四邻也说,我妻子从赵家出来是,大概是申时过半,可我妻子却一直没有回家。” 甄庆明点头,“没去你丈母娘家里?” “没有,草民前天就去岳母家问过了。” “那她走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时候回来?”甄庆明说着绕到他卧室里,看到放在里面的雕花大床足足有两米宽,心里一动。随之又问,“怎么不见你爹娘?” “我家在街上有间铺子,他们要到晚上才回来。”赵一鹏说这话时脸上有点不自在,“我妻以前便和赵婆子相熟,她每次去赵婆子家里玩都会赶在太阳下山前回来,邻居们也知道。” “儿媳妇没了还有心思做生意,你爹娘倒是心宽啊。”甄庆明说完见他脸色变了变,“为何你一口咬定是李丰收害的她?” “街坊说我妻失踪的那天上午和李丰收吵了一架,具体因为没人听清楚,不过,他们说李丰收当时很生气,他一直看我们不顺眼,除了他还能有谁!”赵一鹏言之凿凿,大有甄庆明一点头,他就替衙役把人捉拿归案的节奏。 “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东来东宝,带几个人向周围的街坊核实一下他说的事,查一下三天前的下午李丰收在做什么,再查查赵家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大人,不用查了,就是李丰收!”赵一鹏见他找个板凳坐下,顿时急了,“大人,你可不能坐,你要把李丰收抓起来!” “本官的官服脱给你穿,可好?”甄庆明擦掉脑门上的汗水,边打扇子边问。 赵一鹏顿时语塞,看着从远处走来的人,跳着说,“大人,大人,李丰收,李丰收——” “闭嘴!”热的从心里冒火的甄大人分外想念三郎的酸梅汤,他都没好好品尝,“本官还说凶手是你,你认么?” “我……”赵一鹏想一下,“我不是,我那天在店里,天黑才回来。” “那你咋知道李丰收那天不在忙?”甄庆明瞪着他,面无表情的问,“谁给你说人是李丰收杀的?状子又是谁写的?” “状子,状子是我请街上代写书信的人写的。”甄庆明连着断几个案子,件件条理清明,百信心服口服,加上他平时很低调,从不扰民,出现在百姓面前也都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桃源县的县民暗地里称他是‘冷面青天大老爷’。 赵一鹏被冷面县令看的浑身一哆嗦,“这,这不能怪草民,谁让他李丰收看到我妻子就绕道走,也不知道我妻子何时得罪了他,他居然敢蛊惑我爹娘,让我休妻!哼,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阴险着呢。” “本官怎么觉得最阴险的是人模狗样的你?”甄庆明盯着他继续说,“你没有证据,全凭臆想就断定人家是凶手,如果今天来的是个糊涂官,就凭这张状子,你有可能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一辈子!” “他一点也不无辜。”赵一鹏嘟囔一句。甄庆明怒了,“再让本官听到一句,本官先把你押回衙门!” 此言一出,甄大人的耳朵清净了,坐在门口看着衙役向街坊取证,完事后二话不说带人离开。 赵一鹏想拦着,甄庆明冷冷睨他一眼,登时停住脚步。 “少爷,我们现在回县衙么?”东来问。 “你带人去查一下赵婆子和李丰收,再向赵一鹏的父母了解一下情况。”甄庆明说完就让他们各忙各的去,自个走到三郎家里。 两人之间近了一步,三郎关心起他来便不再拐弯抹角,见他坐在树下沉思不语,洗掉手上的面粉走上去,“这是什么?”指着他面前的一叠纸。 “赵一鹏邻居的证言。”甄庆明边看边说,“据说他妻子是个美人儿,赵一鹏非常疼爱她,自从李萍儿嫁到他家,别说操持家务了,赵一鹏连饭也不舍得让她做,一度惹得赵家父母向街坊四邻抱怨,娶个儿媳妇像娶个祖宗,中看不中用要她干啥。由于赵一鹏护的紧,连带着他们很不待见赵一鹏。” “这么说来,凶手不一定是李丰收?”东宝脱口而出。 三郎好奇,“李丰收又是怎么回事?” “别胡说!”甄庆明瞪东宝一眼,“李丰收是街上李家木器的少东家,年纪轻轻,一手木器活比他店里的大师傅还好。李家木器行对面便是赵家的杂货铺子,而李丰收自小便是‘别人家的孩子’,偏偏两家又住得近,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赵父赵母最喜欢拿赵一鹏和他比较,以致于赵一鹏看他非常不顺眼。两人的关系恶化到,有李丰收地方没有赵一鹏,有赵一鹏的地方李丰收直接无视他。” “那也不能冤枉人家杀人啊。”三郎无语,“就赵一鹏这度量,难怪他爹娘不待见他。” “所以我见他咬着李丰收不放,就没搭理他。”甄庆明道,“李萍儿失踪三天,按照常理,她遇害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不能因此断定她被人杀了。” “那现在怎么办?吃饭么?”三郎问。 甄庆明听得这话粲然一笑,“从现在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李丰收是凶手的可能性非常小,当务之急是要查清,赵李萍儿从赵婆子家里出来后去了哪里,她有没有什么仇人,非常不喜欢力李萍儿的这些人有没有不在场证据。”说着忍不住摇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够麻烦的。”话是这样说,依旧和三郎一起走进灶房,等他吃好饭,东来才回来。 又是一叠资料,偏偏天气热的人汗如雨下,三伏酷暑,甄大人心里好大火,“三郎,弄块冰。” “去小五房里吧。”小五房间里有书桌,而三个孩纸正在树下挥扇子,看到三郎点头,忽而跑到房间里。 三郎皱眉,“热天还没过去一半,天天用冰解暑,冰里寒气那么重,时间长了他们受得了么?” “没事,阿琛以前每年夏天要用一个月的冰,三伏天过后,我爹都会请御医给家里人检查身体。”房间里渐渐凉了,甄庆明终于能静下心来分析案情,“赵家父母到现在依旧毫不掩饰对儿媳的不喜,还说如果李萍儿就此消失再好不过,等上两年,赵一鹏断了念想,他们就给赵一鹏找个会持家过日子的,相貌丑俊都无所谓。” “啧,人家常说,娘矬矬一窝,这两口子够讨厌她的啊。那他们为啥还同意赵一鹏娶李萍儿?”三郎问。 “儿子喜欢,又是独子,赵父赵母即便觉得身体娇弱,漂漂亮亮的李萍儿不像过日子的人,也不舍得看儿子后半辈子不顺心啊。”甄庆明翻着东来查来的资料说,“李家只是普通人家,李家父母靠给人家做工把几个孩子拉扯大,李萍儿是幺女,可也不能把她养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啊。就说我的几个姐姐,偶尔也会给我姐夫和外甥们做顿饭,做几件衣裳。这李萍儿,除了绣工,居然什么都不会!”县令大人呵呵哒了。 “很正常啊。”三郎说完,大大小小十几双眼睛同时看向他,三郎被看到一愣,“我说错了么?当父母的没本事又不想一直穷下去,自然把希望放在儿女身上,儿女不济就指望孙子辈,但还有一种可能,希望儿子能娶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女儿嫁进高门大户。刚巧李萍儿长得漂亮,他爹娘如果有攀龙附凤的心,自然会把她往娇里养。 “事实你们也看到啦,赵家在街上有铺子,又是县里的人,最主要的是,赵一鹏是独子。李萍儿的家世搁在那里放着,他爹娘如果迫切希望通过嫁女改变家庭现状,就不可能把她嫁进耕读之家。 “再说啦,她又不像我这么能干,会做饭会制冰,偶尔还能保护大人,大人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也看不上她,她能嫁到赵家,不得不承认,他父母很精明。” “可真会夸自己。”甄庆明哭笑不得,三个孩子也被三郎的厚脸皮逗乐了,一屋子人笑过之后,甄庆明说,“东来,查一下李萍儿失踪后李家的反应?” “这时候?”东来看着外面的太阳,笑容还在脸上就开始想哭了。 “赵一鹏没提到他岳父岳母的态度,赵家的邻居也没说,说明李家在李萍儿失踪后并没有去赵家要人,如果事实像三郎说的那样,李萍儿在李家娇养长大,他们不可能不去赵家闹。” 三郎点头,“对!冲赵一鹏那么宠李萍儿,赵家给李萍儿的零用钱也比她爹娘累死累活一天赚的多。李家绝对不准李萍儿出事,除非,除非什么,我也不知道。”说着耸耸肩。 东来听到这话又一笑,“我这就去。” 甄庆明看到资料上写到,李萍儿失踪的那天下午,赵家三口一直在铺子里,李丰收接近酉时才到木器行,中间满打满算只有半个时辰,即便李丰收在李萍儿刚出赵家就把人弄走,等他把李萍儿藏好再赶去城南的铺子里,也来不及啊。 “事情有点复杂啊。”甄庆明忍不住叹气。 ☆、第54章 疑云重重 三郎听完甄庆明的分析,沉思许久,“我总感觉事情出在赵婆子那边。” 东来进门就听到这句话,“三郎不说我都忘了,我和曹衙役向赵婆子了解情况,问她李萍儿在她家待多久时,赵婆子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不过,我不太确定有没有看错。” “回头我亲自去一趟赵家,李家那边怎么说?” “我刚说李萍儿三个字,她娘就嚷嚷着,死了活该!”东来皱着眉头说,“话虽然这样讲,听他们邻居说,李家父母这几天都没出去做工,而是和赵一鹏一起去找李萍儿。” 甄庆明:“接着说。” “曹衙役拿刀吓唬她们一下,然后我再问她,李萍儿最近有没有回娘家?那夫妻俩张嘴便说,那个死没良心的,从出嫁谁见过她一次。话有点夸张,不过,可以肯定李萍儿不愿意回娘家是事实。还有,少爷,你说奇不奇怪,李家就在赵婆子家后面,两家也就离百十米,她三天两头去赵家,却不回娘家。”东来说着摇摇头,想不通想不通啊。 “看来问题真出在赵家。”甄庆明说着站起来,“东来留下来歇歇,东宝,叫上几个今天没出去的衙役,随我去赵家。” “天快黑了。”三郎提醒他。 甄庆明脚步一顿,“夜长梦多,我要是一时回不来,你们先吃饭,别等我了。” 以防赵婆子耍奸,甄庆明特意绕到县衙把官服穿上。 这时候已经罢市了,沿街的铺子里很是清闲,见大人穿街而过直往城东,忙碌一天的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除了正在吃饭和做饭的,皆跟在他身后,呼啦啦,没大会便把赵家团团围住。 甄庆明从东来查到的信息中得知,赵婆子的子女都在青州,源于老婆子话多,心眼小。虽然她有一手好绣工,还能自制一些咸菜拿出去卖,但她的儿子媳妇宁愿每月多给她一些银子,请人来照顾她,也不愿跟她生活在一块。 赵婆子在她男人死后回到老家桃源县,把原本租给人家的房子收回来,后面的堂屋留着自己住,沿街的三间铺面就被她用来卖自己腌制的小菜和平时没事时秀的绣品。 甄庆明到的时候老婆子正收拾菜坛子,估计是打算关门做饭。说她是老婆子,细看之下,赵婆子也就五十岁,头上有丝丝白发,人却红光满面,显然日子过得极顺心,或者她心情很好。 按说,她和李萍儿关系不错,李萍儿失踪几天,赵婆子不说难过,也应该有点闷闷不乐或者担忧之类的啊。 有些事不能细思量,这么一想,甄庆明便觉得赵婆子很有问题,随便问她两句东来问过的话,甄庆明拾阶而上,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李萍儿平常就在你铺子里做绣活儿?” “哪能啊。人家一个小媳妇,抛头露面坐在店里像啥样。”赵婆子很精明,但她绝对料不到,甄庆明的每句话都带有目的。 “总不能搁后面堂屋里吧。”甄庆明眉头一挑,“你们一个看店,一个坐在堂屋里,两人如果想说句话,岂不是要喊半天。” 此言一出,围观群众被甄大人逗乐了,老婆子也忍不住笑开,“赵家小娘子坐这后面,我隔道纱布跟她聊天。”随她走过去,甄庆明看到角落里有张椅子,椅子上面有块白纱,如果李萍儿在的话,纱布应该是挂起来的。 看到白纱上面有个接近完工的团扇扇面,忆起他家几个姐姐每人每年都绣几十把,甄庆明信手拿起来,打眼一看,眉头微皱一下便松开了,“绣工不错么,你绣的?” “是的,让大人见笑了。”老婆子此时才觉得不安,真要她说,却说不上来,因为她这几天一直在铺子里,从未离开过,所以李萍儿是死是活,和她没关系啊。 有时间证人,明面上,赵婆子和李萍儿的失踪的确无关,但人确实是从她铺子里出来就不见了,甄庆明可不信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了,李萍儿在你这里做绣活儿,绣出来的东西也放在你铺子里卖?”甄庆明又问。 赵婆子可不敢多说了,点点头,抬手一指,“都在那边桌子上。” 甄庆明想让衙役打几块,突然一顿,“李萍儿平时用的手绢之类的小物件都是她自己做的?” 赵婆子再次点头,甄庆明道,“东宝,拿几块回去。” “大人这是干么?”赵婆子不明所以的问。 “李萍儿失踪好几天,死不见尸活不见人,要是有人在野地里捡到个荷包绣帕什么的,有这两样东西作对比,不就能确定那些东西是不是李萍儿的了。” 赵婆子一听这话,张张嘴,想说什么之后又闭上了,她自以为甄庆明没看到,心思缜密的甄大人其实一直注意着她。然后往里走两步,见院里黑蒙蒙的,“听说这里就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院子怎么不雇两个人给你作伴。” “我一个老婆子,习惯了。”赵婆子呵呵笑。见甄庆明站着不动,忍不住问,“大人,李萍儿很少来后院。” “随便看看,你别紧张。”他的话音刚落,东宝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油灯,“啪”一下,院子亮了。 赵婆子搭眼一瞧,正是她家的灯。她怕来回有人买东西时碰到油灯,明明把灯放在最里面的柜子上,这位小哥到底从哪里摸出来的啊。 老天爷来,甄大人到底要干啥啊! 甄大人细细扫一眼,见院里没什么特别的,便打道回府了,除了拿几件绣品,其余啥也没干。 三郎见他恁晚才回来,手里还拿着女人用的东西,面色变了一下,“这是什么?你给四妹买的?” “不是。”甄庆明见四妹抬起头,忙说,“也不看看上面绣的什么,鸳鸯戏水蝶**,四妹哪能用。”说着又看他一眼,“这是李萍儿绣的东西,孙婆,三郎说你经常教四妹绣花,能看出这个绣品有什么不同么?” “我绣的不咋样。”孙婆子很不好意思,看到三郎点头才敢接下绣品,拿到手里便说,“比我修的好多了,这是那个李萍儿绣的?可不少值钱!” “再仔细看看,鸳鸯和旁边的花草是一个人绣的么?” 孙婆子坐灯油灯下面仔细研究好一会儿,“手法都差不多,收针的地方有点不同,大人,这不是李萍儿绣的?” “是也不是。” “别卖关子。”三郎把面端到他跟前,“说完吃饭。” “我在赵婆子的针线盒里看到个扇面,虽说李萍儿师承赵婆子,可明显不是一个人绣的,而赵婆子的邻居们又说,除了李萍儿,平时不见她和别人来往,我便大胆猜测,那个扇面是李萍儿早几天落下的。” “李萍儿那天有什么急事,连最爱的绣品都落下了?”三郎奇怪地问。 “这不是重点。”甄庆明喝口汤继续说,“两个人合力绣的东西被懂行的人瞧出来,价钱会少很多,除非李萍儿不在乎钱,可她绣东西本就为了卖钱。” “所以,问题来了。”三郎接道,“赵婆子明知道绣品会被压价还帮李萍儿绣,李萍儿也让她绣,这是为啥呢。” “两个原因,一,赵婆子帮她绣习惯了,可这说不通,李萍儿平日里没什么事,就靠做绣活打发时间,赵婆子把她的事抢走,她还不无聊死。”说着一顿,“李萍儿失踪,可却不见赵婆子难过,显然她们俩的关系并不是外人看到的那般好,既如此,赵婆子出了名的小心眼,更不可能帮人家赚钱。” “听你这么一说,赵婆子有很大问题?”三郎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甄庆明:“我刚才在赵家停留的时间过长,引起赵婆子怀疑了,来的时候便把四个衙役留在那边监视赵家,只要赵婆子出洞,不久便可把这些疑团解开。” “李萍儿和她无冤无仇,她干啥要害人家?”孙婆子好奇怪。 甄庆明摇头,“别这样说,没有证据,谁都有可能是清白的。” “是呀,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早点睡。”三郎把众人赶回放进,瞧着圆圆的月亮,“还有一个月就到中秋啦。” “无论以什么身份,我都会和你一起回吴家村过节。”甄庆明嚼着咽下面条,又夹一筷子,忍不住感慨,“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连圆形的面条也能切出来啦。” “不是切的,是拉出来的,像上次做油泼面那样使劲拉的。”三郎听着好笑,“罐子里还有碗骨头汤,要么?” “不要!”甄庆明摇头,“这些留着我收拾,你也去歇着吧。” 三郎:“那你呢?” “我给衙役说过,在这里等他们到三更天,三更天后发现什么都能明天再说。” “这样啊?”三郎想了想,“我去炸点花生米,不准拒绝!” 甄庆明无奈地看他一眼,想告诉他,柜子里还剩半碗,见他这样也就没说,等三郎把花生端上来,甄大人心想,幸好没说,“老醋花生?” “对!”三郎只做过一次,没想到他还记得。 有了花生,三郎又削个香瓜,切半个西瓜,切成小丁放在碗里,临时做一碗冰,然后倒入盛了瓜的碗中,“先吃点瓜,花生米留着待会吃,夜还长着呢。” “真会享受。”甄庆明吃两碗青菜面,肚子里没油水也不怕吃凉的,只是看到又忙活一头汗的三郎有点心疼,“要不把你的床抬出来,咱晚上睡院里?” ☆、第55章 渣跌觉悟 院里种了很多驱蚊草,也没有蚊子,凉风一吹,比屋里还有舒服,三郎想一下,“好!” 少时,两个大男人便躺在了堪堪一米二的小床上,甄庆明怕他掉下去,一手拿扇子一手搂着他。 三郎靠在他怀里,听着“咚——咚——”的心跳声,眉眼含笑,“等你以后不做官了,想干啥去?” “没想过。”甄庆明很没情调的说,“那时候我说不定老的不能动了,啥也不能干。” 三郎忍不住翻白眼,“畅想一下啊。” 甄庆明无声地咧开嘴角,“我老家是京城的,如果有一日脱去这身官衣,那就回桃源县和你一起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可好?” 三郎总算满意了,“届时咱们再多买几亩地,种一亩花生,种一亩绿豆,种一亩红薯,种一亩——” “你还想把所有农作物都种上?当养花呢。”甄庆明打断他继续胡扯下去。 “当然不是养花,养你啊。”说着翻身趴在他胸前,手不老实的乱摸。甄庆明被他摸得浑身战栗,动都不敢动。 “瞧你吓的,”三郎说着突然一顿,抵在他大腿根上的热东西是什么???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你?” 甄庆明色厉内荏,“我什么我?老实点!不然,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上呗。”长夜漫漫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辜负了这难得的机会,“月桂树下,嫦娥见证,以后你想不赖账都不行咯。” “你,你个不要脸的!”甄庆明气急败坏到想推开他,三郎像个章鱼,手脚缠在他身上,从心底发出愉悦的笑声。 “还好意思笑?”京城的风气比这边开放多了,他也没遇到过脸皮恁厚的人,“起来,别趴我身上!”颇为嫌弃地拿下脖子上的手。 “好啦,好啦,睡觉,睡觉。”三郎很懂得适可而止,不过依旧没有下来的意思。 甄庆明见他果真老实了,暗暗松口气,一旦收到爹娘的回信,他就去吴家村提亲,接着就把人娶来家,再来几次,他非得阳1痿。 三郎迷迷糊糊中感觉甄庆明把他放到床上,赶忙抱紧他,“不要。” “有人敲门,我去看看。”甄庆明见他双眼紧闭,便知他还没清醒,这种样子,甄庆明真舍不得起来,可大门被拍的砰砰响,隔壁的狗都叫了。 三郎翻身坐起来,“我和你一起去。”边揉眼边站起来。 “慢点!”甄庆明赶紧扶着走,找到他的鞋子递到他脚下,三郎的眼睛睁开一条缝,趿拉着鞋就跟他一块去开门。 当值的衙役见三郎也在,冲他挤挤眼,脸皮非常厚的人看到他促狭的眼神,手搭在甄庆明肩膀上,半个身子倚在他身上。 “站好!”在外人面前如此沉稳内敛的人被他搞得满头黑线,“先进来。”随即侧开身给四个衙役让路,接着便问,“出了什么事?” “赵婆子亥时二刻的时候从她家角门出来,在胡同里和她隔壁的曾清说几句话就回去了,当时属下没在意,可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赵家还没动静,大人,你说那个曾清是不是有问题?”衙役想到不对就赶紧跑回来。 “你们回去休息吧,有没有问题明日一查便知。反正城门关了,他们有事也跑不了。”这大半夜的,急也急不来。 当值的那两个衙役见甄庆明没怪他们粗心大意,瞬间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翌日,卯时天已大亮,甄庆明起来就喊,“东来东宝,带人仔细查查曾清、李萍儿和李丰收,然后告诉赵李两家的人,短时间内不准离开桃源县。” “昨天不是查过了么?”东来东宝一个伸懒腰一个打哈欠。 甄庆明:“我要知道他们的性格怎么样,有多少朋友,和家人的关系,能查多详细就查多详细。” “好!”东来洗把脸,“三郎,别做我们的饭了,回头给我们留几个烧饼。” 三郎见甄庆明交代那么多,便知道他们没时间回来吃饭,“对了,昨天忙的忘了说,今天是中元节,我们待会儿回家扫墓。” “不是有你爹娘么?”甄庆明问,“阴气那么重,五郎也去?” 三郎:“五郎和四妹不去,但也要回家,爷爷奶奶只有我们三个孙子,不回家不像样。” “晚上回来么?” “回来。”三郎想一下,“晚上要放河灯,我们村的人每年都来护城河放河灯,等放了河灯我就直接回来。” “那你别忘了早点把他俩送回来,大晚上的小孩在外面不好。”甄庆明说着一顿,“听说这边中元节吃饺子?” “我包!我卖完烧饼回来就包,成了吧。”三郎叹气,“你今天要是不出去,就把阿琛带在身边。” “知道啦。”甄庆明说着又往床上一躺。 三个孩子起来时,甄庆明已睡个回笼觉了,正在吃三郎做的炸酱面,浓香的噪子加上用井凉水冰过的面条,县令大人很给面子的吃了两大碗。 “再这样吃下去,回头我该胖的爹娘都不认识我了。”甄庆明很是感慨地说。 “大人不胖。”孙婆子上下打量他一眼,“您每天那么忙,吃再多也胖不起来。” “还不胖?”甄琛端着碗出来听到这话,撇撇嘴,“小叔现在比他在京时胖了一圈都不止。” “是吗?”说着捏捏脸,的确比以前有肉了,“那我晌午少吃点。” 此言一出,三个娃同时笑喷了,甄大人的嘴真巧,晌午没什么吃的,想吃也不成啊。 可他们看到三郎放下板车就剁肉包饺子,全都惊呆了,甄琛忍不住捂小脸,“我叔怎么能这样啊。” “你小叔爱吃我做的饭我也高兴啊。”三郎笑了笑,“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不好意思。” “可是,你,你得多累啊。”看了看烧饼车又看看他,想到三郎待会要回家,小甄琛决定,等一下就去衙门里找他叔谈谈人生。 而他还没来得及去隔壁,有人就找来了。 吴大明推开虚掩的门,见小五坐在树下,暗幸道,“我还以为走错了呢,这大门咋换了?” 上次东宫侍卫翻到甄庆明房里,三郎就想把两家的院墙加高,抽空又把前人用了十几年的大门换掉。 四妹忙放下笔,“爹咋来了?你手里拎的啥?” “你娘让我拿两只老母鸡来给你们补身子。”说着把袋子放下,看到四妹面前的书,瞪大眼,“四妹也会写字?!”简直不敢相信。 “是呀,小五教的。”小姑娘得意的扬起下巴,而小五自始至终都无视他爹。 吴大明这段时间没给大胖二胖买好吃的,两个半大小子在村里遇见他都不喊他大伯,吴大明因此难过好几天。 吴梁氏看不下去才说,“侄子再亲也是侄子,对儿子再不好都是儿子,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你见有哪家侄子给他叔叔大伯上坟,谁不先到谁爹娘坟前。”这些话她早就想讲了,“就说咱家三郎,你以前多不待见他,孩子哪次回来不卖一大块肉,可大胖小胖呢,咱们前天在地里锄草,忙半天他们可说去给咱帮帮忙么?” 吴大明被她说落一顿,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想,他活了几十年,还真没见过哪个侄子给他叔叔伯伯扛幡摔盆的,等他百年以后,把他送进祖坟里的也只会是三郎。 想起三郎就不由自主的想到自从三郎去县里卖烧饼,家里生活一天比一天好。 以前老母鸡下个蛋,他婆娘都要攒着留逢集的时候拿去县里卖。现在么,三郎说了,鸡鸭养着留自己吃,他们三个用的钱他会赚。 因此,当吴梁氏试着说逮两只正下蛋的老母鸡给三郎送去,越想越觉得还是儿子靠得住的吴大明毫不犹豫地说,他去送。 孙婆子可不会客气,“三郎他爹,鸡给我吧。”说着把袋子拿过去,然后把鸡放进院里一角的鸡圈里。 鸡圈里的小鸡是孙婆子在三郎住进来以后养的,三郎看鸡长大了就要杀了吃,孙婆子好说歹说才让他打消念头,这下三郎能如愿了。 “你哥呢?”吴大明问。 “哥在灶房里包饺子。”四妹抬手指了指,“爹,喝水么?我去给你端?” “不,不渴。”吴大明受宠若惊。 三郎嘴角溢出一丝笑意,高声道,“四妹,给咱爹盛碗录豆汤。” “三郎叔,他就是你那个坏爹?”小甄琛不好意思在外面看着三郎忙活,于是就挤在他身边,就算不能帮忙,他也可以给三郎打扇子,减轻他叔的吃罪。 “他也不是坏,就是有时候有点拎不清。”三郎没有刻意放低音量,吴大明的脸刷一下红了。非常不自在的问,“四妹,别让你哥包饺子了,咱们回家吃,爹等一下去买肉。” “得了吧,去年你买的肉,我就没摸着吃一块。”小五终于忍不住了,“今年中元节还跟那家人一起过?” “小五,咋说话哩?他们是你爷爷奶奶。”吴大明提醒道。 “我们不是要给爷爷奶奶上坟么?他们从棺材里出来了?”小五眨着大眼问。 吴大明一噎,三郎赶忙出来,“爹,这是甄大人的侄子,大人忙着破案就让我帮他照顾甄琛,待会不是要回家么,我就给甄琛做点饺子。如果今年还和二叔一家过,那我多做一点,要是在二叔家吃不饱,咱们就回家下饺子吃。” “不是,三郎,能吃饱。”吴大明说着话不禁心虚。 三郎仿佛没看到他眼里的不确定,“那样更好,留着晚上吃,晚上也不用做饭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吴大明想了想,“要不咱今年自己过?” ☆、第56章 三郎蔫坏 三郎不点头也不摇头,全让吴大明自己拿主意。 吴大明这辈子没跟吴老汉一家红过脸,心里有点怯,当他瞧见小五郎似笑非笑的眼神,牙一咬,一跺脚,回到吴家村就告诉吴老汉,晌午不过去吃饭了,他买的肉和菜自然也没送过去。 吴赖氏当即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好你个吴大明,有点钱了不起?不来我家吃饭?老娘还不稀罕咧!要不是我和你叔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能有三郎恁大的儿子?你他娘的早饿死了……现在你儿子能挣钱了,你翻脸不认人?你咋不怕天打雷劈死你个混蛋王八羔子……” 吴大明被她骂的身子一晃,非常想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他可不是啥都没干么,如果真做了,就不是吴赖氏骂他这么简单了,吴二明一家子非上去揍他! 吴赖氏原本打算的很好,三郎住在县衙隔壁,她不敢去县里找三郎,吴大明夫妻俩又被县令叱责过,根本指望不上,就想趁三郎来家把三郎叫过来,做一桌菜,再给他说几句好听的,把三郎做烧饼的技巧哄过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三郎年龄不大,心眼再多能有多少。 肉和菜都下锅了,端等着吴大明去县里把三郎叫回来,临到头,他妈的被吴大明这个犊子截胡了,叔叔可忍婶婶不能忍,吴赖氏那个气啊,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如今豆子种下地,家里只有吴二明夫妇俩能出去找活干,她和吴老汉两个闲在家里没啥事,要是有三郎做烧饼的方子,一天不说多,上百个烧饼总能卖吧。 “娘别骂大哥了。”吴二明一见有人围上来,爱要面子的人总算从堂屋里走出来,“大哥,每年中元节咱俩家都一块过,啥也别说了,你回家把大嫂和三个孩子叫来,咱吃好饭去给爷爷奶奶还有大伯大伯母上坟。” 话说的好听,被骂懵的吴大明没反应过来,赶巧他进来的时候没关门,有人听到吴赖氏的漫骂声围上来便问,“大明,三郎回来了?” 听到三郎两个字,吴大明浑身一激灵,“不了,孩子们还等我回家咧。”再次发挥出他鸵鸟本性,斗不过拔腿跑。 “吴大明,你给老娘站住!”吴赖氏慌忙跟上去,今天再让三郎走掉,下次要到八月十五,那时候豆子熟了,谁还有时间卖烧饼。 她一跑,站住门外伸头缩脑的围观群众哄的一声,全跟过去。 这些人打算问三郎,满仓和他家地里种的啥,豆子不像豆子,红薯不像红薯,想到满仓最近走路生风,逢人便笑,闲着没事就爱琢磨别人家的事的村民们暗暗猜测,他们地里种的一定是很值钱的作物。 有了这个猜测便想去吴大明地里偷两根苗,以往窝囊的像鹌鹑一样的俩口子居然说,那些东西是他们两家独有的,要是让他发现谁家有种,他就去县里告谁去。 此言一出众人犹豫,如今的县令大人可清正廉明了,回头真被他查出来,一顿板子大概免不了。 而吴村长早些天就觉得三郎将来有大出息,又听吴大明说种子是三郎给的,也不介意帮吴大明一块看着村里人。反正三郎也说,秋天收获的时候,谁家想种,到时候就把地里收上来的东西卖给谁。 村里人想发财又想占人家便宜的人可真不少,比如吴二明一家,他们之所以没打花生秧的主意,村长和甄大人的威慑是其一,其二便是三郎愿意把种子卖出去,以后还教他们怎么种高产。因此,三郎家的花生才得以保全。 而在等待的日子里,精明的村民们觉得他们也不能啥都不干,能早点和三郎搭上关系,还怕到时候三郎不用心教他们么。 跟在吴赖氏后面的人一边打着小算盘一边鄙视她,三郎早已不是以前的三郎了,想同他交好都找不到方法,这家人还把人往死里得罪,作吧,作吧,使劲作!吴大明才能看到她有多差劲,三郎才能看到他们这些人的好。 “关门!”吴大明跑进院里就嚷嚷找木头,“快把门顶上。” “咋了?”三郎这次回来买很多调料,打算教吴梁氏做饭。吴梁氏的娘家过得不富裕,她的厨艺在缺油少盐的厨房里,用三郎的话来说,饭熟了,至于能不能吃,反正吃不死人。 天太热,三郎不想每次回来家都亲自做饭,忽略掉吴梁氏有些不安有些兴奋的眼神,让她自己剁饺子馅。刚洗掉手上的面,三郎打算把白乎乎的水倒食槽里给羊喝,“出什么事了?” “你奶奶来了。”吴大明看到三郎不自觉松口气。 “我去看看。”说着端着水往外走。 “嗳,不能去,你奶奶厉害着哩。”吴大明拦着他,三郎从他另一边饶过去,“有多厉害?总不能无缘无故打你。” 三郎想不出吴赖氏又因为什么闹,见她雄赳赳气昂昂向这边跑来,等她快到隔壁满仓家门口时,三郎往后退几步,以致于外面的人从侧面看不见自己,然后手一抬,一盆水哗啦一下,把吴赖氏浇个透心凉。 随着“啊“一声,三郎手里的盆“砰”一下摔在地上,幸亏是木头,要是陶盆,三郎可得心疼死。 “奶奶,奶奶,你这咋了?”三郎忙问。 “该死的,哪个杀千——三郎?”吴赖氏一顿,“是你?”张口想骂又怕骂错,一时间,她的脸憋得通红。 “奶奶,你咋来了?”三郎惶恐道,“这是咋回事?”问随后跟上来的众人,“你们咋都来了?” 众人一见吴赖氏头上脸上全是面水,顿时笑的东倒西歪,三郎非但不笑,反而表现的很不安,“奶奶,你不是在家么?”说着懊恼地往头上拍一巴掌,“我扶你回家换衣裳,别着凉了。”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胳膊。 “不用你扶!”吴赖氏一把甩开三郎,“你是不是——” “奶奶,不换衣裳可不成,万一生病了咋办?”三郎情知她来没好事,自然不容她说下去。 脑袋活泛,弄清起因的人嘴快道,“生病了刚好讹你,让你把做烧饼的法子交给她。” “你们?”吴赖氏有求三郎,不敢冲三郎发火,顿时转向围观群众,“滚!这事我们家的家事,不用你们管!” “原来真想讹三郎啊。”有人恍然道。 三郎一听这话,急赤白脸的说,“奶奶,我不是有意的,我帮我娘和好面,洗好手打算把水倒掉,”说着伸出手,“你看我手上的水还没干哩,如果知道你过来,我就是把水喝掉也不敢往你身上泼。” “婶子,三郎说的是真的,你看,我刚才就在擀面。”吴梁氏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走出来,说着让她看自己出来时忘记放下的擀面杖。 “三郎他娘,她摆明想讹你,跟她说恁多有屁用啊。”有人不忿吴赖氏的做派,以前碍于吴大明不着调,他们想说两句公道话又怕惹一身腥,如今三郎是个好样的,他们乐意向三郎卖个好,“又没人让她跑来,谁也不知道她往你家来,说白了,还是有人太不要脸,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这个?”三郎为难的看对方一眼,“奶奶,我还是扶你回家赶紧换衣裳吧。”说着再次抓住吴赖氏的胳膊。 老婆子不想动,可众人的嘴巴像淬了毒一样,不容她不抬脚。看到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快贴肚皮上了,再次甩开三郎的手。 可一可二不可三,三郎做足姿态,干脆道,“既然奶奶用不着我扶,那奶奶慢走,回头我再去看你。” “可说定了?”吴赖氏一听这话转过身,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未离去的人们顿时瞪大眼,嘴里嘀咕着,我的娘咧,这老婆子的脸变得咋恁快。 “我吃过晌午饭就去看爷爷奶奶。”三郎说着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吴大明担忧道,“你咋能答应她啊。” “我答应谁了?三郎关好门,阻挡住外人窥探的视线。 “你奶奶啊。明知道她想要你教他们做烧饼,你不躲远点咋还往她家去?”吴大明急的乱转圈。 三郎摇摇头,“我说去看爷爷奶奶,又没说去看她。再说了,他们算哪门子长辈。” “那你?吴大明亮光一闪,“你说,你说去祖坟?” “当然!吃过饭不去上坟,在家干啥。”三郎扭头道,“小五,四妹,回头锁上门找满仓的弟弟玩去,别搁家里呆着。不然二叔回来见不着我,又该闹腾。” “知道啦。”小五道,“哥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他们吧。” “我想好了。”三郎道,“爹,娘,你们放心,我让他们以后都不敢再提烧饼的事。” “你打算咋办?”吴大明想了想,“可不能太过,他们,他们毕竟——” “毕竟把你养大,又帮你把我娘娶回来,然后才有我们仨。”三郎横他瞥一眼,“我知道。” 既然他心里有底,吴大明放心了,他烧火,吴梁氏包饺子,半个时辰,一家人吃好饭,歇片刻,三郎挎着纸钱和他爹娘一起前往祖坟。三郎以前不信鬼神,如今借尸还魂,依旧不太信世上有鬼,但他信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灵。 回来的路上,不出三郎所料,吴赖氏吃过饭没等到他,便会去他家找人,找不到自然会猜到他们去上坟了。 看到坐在村口大树下的两人,吴大明推三郎一把,“快跑,别让他们追上你,回头我把小五和四妹送回县城。” ☆、第57章 盂兰盆节 三郎好无语,他的便宜爹怎么遇上事就知道跑啊。 “有啥好跑的。”说着直直地走向吴赖氏,还没走到她跟前就高声喊,“爷爷奶奶,你们咋在这里坐着?咋不去给太奶奶太爷爷上坟烧纸?” 此时村里大部分人都出来了,有的人去上坟,有的人像三郎一样已经从坟地里回来了。 不少人从村口路过,听到他的话停下脚,打算看吴赖氏又想干啥。 晌午的事他们已经听说了,连村里最无赖的人也觉得,他和吴赖氏比脸皮厚,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给我回家。”吴赖氏今天才知道村里人的嘴有多毒,当然不能再让这些人看笑话。 她想的美,三郎不配合有什么用。只见三郎面无表情地走过去,“爷爷,”一顿,“错了,应该喊二爷爷,二爷爷,刚才到爷爷坟头上我才知道,原来你家的十几亩良田有一半是我爷爷的,你看,现在我也大了,也能帮我爹干活了,是不是该把那些地还给我们。” “你咋才知道?”没等那老两口讲话,嘴快的人就问。 “其实也不是刚知道,以前隐隐听别人讲过,爷爷还在世时我家的生活可好了。不过,我爹说他那时候小,其余的事都不甚记得,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家里有一大片田,是不是真的?”三郎问别人。 “三郎,咱,咱回家。”吴大明突然出声。他确定自己什么都没给三郎讲过,三郎要干啥啊。 “不急,二爷爷,二奶奶,说话啊。”三郎盯着他们,“我爹有没有记错?如果没有,那你们啥时候把地还给我们?” “什么地?我不知道。”说着吴赖氏转身想走。 “难道我爹连恁大的事都记错了?”三郎追着他们问。 吴老汉停住脚步,“你想干啥?你爹还没说话有你啥事!” “二爷爷的话可不对,小五和四妹由我养,我又是我们这一房的长子,我家的东西以后都由我接管,我提前弄清田地的事不为过吧?大伙儿评评理,我说的对不对?” “对!当然对!”有人早就眼红吴赖氏一家子有恁多良田,个个吃的都很富态,“不单单地,我听家里的老人说,你爷爷奶奶以前特别有钱,你爹跟着吴赖氏过日子,一件衣服穿三年又三年,从来没见过他穿新衣裳,那些钱呢,你可得好好问问。” “还有这事?”三郎不可思议的瞪大眼,心底暗笑,以前就知道这些人能编排,没想到说起谎话来比人家说书的还夸张。 他自从知道吴二明家的地有自家的一份,便根据偶尔听到的风言风语核算一下,他所算不错的话,他爷爷在世时都把银子换成田地了,真要说家里有多少钱,等把爷爷奶奶安葬到地里,能剩五两就不错了。 可有人给递梯子,三郎不上,岂不是辜负了乡亲们的美意,“二爷爷,他们说的是真的?爷爷家的钱都被你拿走了?” “放屁!”吴老汉扭脸冲着说话的人呸一口吐沫,“你娘的乱说啥,哪个眼看见我拿我哥的钱?”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就算没有,那些良田总是真的吧?” “吴大明,你说,老子养你恁些年白养的?”田地的事可赖不掉,他转而挑软柿子捏。 三郎往旁边迈一步,挡在他爹前面,“我爹知道您养他那么多年容易,所以他和我娘成亲后又让你们种二十年,要不是今天去给我爷爷上坟,想起他老人家攒钱买地的辛苦,也不会管你们要。” 吴大明听到这话眼眶顿时红了,不是为别的,纯粹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想他爹娘了。 但他这副表情看在别人眼里就不一样了,“大明也是个憨的,吴老汉只养他八年,地给他们种十年就了不得了,还二十年,可真大方。” “就那有人还不满足。”说着呶呶嘴,示意他们看吴老汉。 村里人议论的时候,当事人也没闲着,吴老汉的嘴皮子有限,吴赖氏一把拉过他,自己上,“想都别想,地在我家就是我们的!” “是吗?你们去县里过户了?”三郎问。 像斗鸡一样的吴赖氏傻了,“过,过户?” “对!那几亩还在我爹名下,你说是你们的就是了?逗谁呢。”三郎哼笑一声。 吴老汉那时忙着安葬他哥哥嫂子,其后又被哥哥家的良田银子乐昏了头,几十年过去了,谁还想着有过户一说。 别说他们,围观的群众不禁瞪大眼,接着一些老爷们就开始思索自家的地是不是在自己名下。 三郎看着他们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心底大乐。不过,到了这份上他也没打算把地要回来。因为不管咋说,吴老汉一家的确把他便宜爹养大了,吴赖氏两口子要是有个头疼脑热,他爹不去问候一声可说不过去。 要是地给他们,那他爹想去就去,不想去,村里人也会有意见。 话说回来,他空间里还有好几斤黄金,他家县令大人也不缺钱,他真不稀罕那几亩地。 但是,地是他的他做主,就算不要也不能轻易便宜了这一家子极品。 吴老汉他们是他爹的亲戚,和自己可没丁点关系,“二爷爷,二奶奶,要不这样吧,反正今天是中元节,说不定爷爷奶奶今晚回去找你们,如果他们请口对你说,地不要了,那我们以后都不提地的事了。” “你傻了吧?”有人质疑,“你爷爷最多托梦来找他们,回头没来找他们,他们也说来了,谁知道?” 事情哪有恁简单,三郎继续说,“如果爷爷奶奶今晚过来,一定会来看我爹的,我爹总该知道的。” 众人一想,也是这个理。而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些人在家里的老人去世后也梦见过老人,所以,并没有怀疑三郎的话。 三郎见吴赖氏的脸色煞白,“二奶奶,成吗?” “滚!”吴赖氏可做过不少缺德事,如今心里还正想一出,哄三郎做烧饼的方子。心里有鬼,就算站在烈日下,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嗳,二奶奶,难道你想现在就把地还给我们?”三郎继续往前走,离吴老汉他们只有一尺的距离,停住脚,“二爷爷,你不愿意给总表个态啊。大伙儿说,是不是?” “是呀。吴老汉,你到底啥意思?” “人家三郎都不计较你们家白种恁些年了,还不够?小心吃太多把自己撑着。” “什么撑着,我看啊,他是怕他哥哥嫂子来找他。” 此言一出,众人大笑,吴赖氏和吴老汉一句话也说出来,仓惶逃走。 笑声戛然而止,“三郎,你快看!” 三郎叹气,“唉,算了,爹,娘,咱们回家吧。反正离秋收还有一个月,等二爷爷把豆子收回来,再去问他啥意思吧。” 吴大明被三郎说的一脑门浆糊,他长恁大第一次看到二叔二婶这么狼狈。听见三郎说回家,夫妻俩魂不附体的跟在三郎身后,到了自家地盘,看着周围熟悉的场景,两夫妻打个激灵,清醒过来。 吴大明:“三郎,刚才那事咋办?” “什么咋办?”三郎道,“欠地还田,天经地义。” “要是不给呢?”吴大明可不太敢给吴赖氏吵吵。 “那你们看见他们就问啥时候还地,届时别说他们让你问我烧饼咋做的,我保证他们看见你和我娘都绕道走。” “这样好吗?”吴大明总觉得亲人之间没必要弄那么僵。 “好不好你自己掂量。”三郎可不管吴老汉回家后怎么和吴二明他们说,如果就此和自家老死不相往来,那,三郎做梦都笑,“娘,我把小五和四妹送到县里再回来。” “别回来啦。”吴梁氏看着三郎一次又一次把吴赖氏一家治得服服贴贴,也打算按照三郎说的办,“这是我给你们扎的河灯,回头你放护城河里就好了,天太黑走在路上不好。” 今天是鬼节,三郎又想和县令大人一起放河灯,便点头同意。 而被他牵挂的甄大人正犯头疼,“你说什么?曾清和李萍儿是姑舅表亲?李萍儿原本想嫁给曾清,她爹娘见曾清不会过日子才把她嫁给赵一鹏?” “是的,少爷。”东来回想着他们查到的东西也醉了,“曾清的爷爷和他爹都止步秀才,因为不会种田就弄家铺子卖笔墨纸砚,寻常时候也对外租书。李萍儿不识字又只会绣花,曾清醉心于读书画画,曾家父母便想给他娶个会管家的娘子,两家长辈都觉得他们不是良配,这亲事就没成。” “李萍儿失踪的那天下午曾清在哪里?”甄庆明问 “他自己说他去青州府进货,他家娘子也说他晌午吃过饭就出去了,因为有点事耽搁一下,第二天才回来。我到他家铺子里看了,有个常在铺子里租书的人也说,那天下午没见到曾清。”东来道,“看样子此事和他没关系。” “不对!赵婆子不会无缘无故找他。”甄庆明想一下,“赵婆子有说为啥找曾清么?” “老婆子说她找曾清给她画个花样,留明天做绣活用。少爷,我觉得她没说实话。不过,李萍儿的绣品多数都是曾清画的花样。” “说明他们俩有联系。”甄庆明道,“李家那边怎么说?” “李萍儿这些年的绣品都被他爹娘卖了,自个却没落到一个铜板,她和赵一鹏成亲时,他爹娘给的陪嫁也不多,嫁的人又不是她中意的表哥,李萍儿心里有些生气,因此成亲后就懒得回娘家。 “出了门的闺女像泼出去的水,加上李萍儿也没少给家里挣钱,她不回娘家,她爹娘偶尔唠叨几句也就没管过她。她这次失踪,她爹娘最开始也不想问,可过一天还不找不到她,人又是在娘家附近丢的,李家人怕赵家管他们要人,才和赵一鹏去找人。” “原来如此。”甄庆明又问,“李丰收那边咋说?” “李丰收没有作案时间,小的问他什么,他都说不知道。”东来挠头,“他也够倔的,要是知道他那天上午为啥和李萍儿争执,咱也好查。” “他不说我们也不能强逼着他。”甄庆明思考一会儿,“提审赵婆子和曾清。” “啊?以什么名义?”东来瞪大眼,“人家可都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作案动机,抓他们还不如抓李丰收。少爷你怎么想的?” ☆、第58章 案件进展 “李丰收不待见赵一鹏夫妻俩,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提审他不但打草惊蛇,李丰收随便找个理由我们就得把人放了。反而赵婆子,她是最后见过李萍儿的人,冲她帮李萍儿绣绣品这一点就很可疑。 “找曾清要花样,什么时候不能要,非等着大家睡着才去敲曾家的门。还有,曾清出门后也有可能再拐回来,你们再去问问曾清,他是不是吃过晌午饭直接去了青州,如果是,让衙役跑一趟青州,核对一下曾清的话是否属实。 “对了,你不是说曾清的妻子和赵婆子不对付?她们关系不好,曾清为什么还帮赵婆子?”甄庆明差点把这点忽略掉。 “赵婆子不白用曾清,每幅花样都给他钱。听人讲,曾清的妻子虽说没李萍儿长得标致,但她是个精打细算的女人,‘对外租书’便是她嫁入赵家后提出的,曾家这几年的日子比原来好多了,曾清三不五时地还能出门会友,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跟钱过不去。” “你说的很对,就说我父亲的那些妾,哪个不是良家子,一个个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段有身段,嫁到小门小户做个正头娘子多好,非跟我娘争我父亲。” 东来听到这话呵呵笑了,“谁让老爷年轻时多金又多情,花名满京城。”偏偏三个嫡子一个比一个专情。大少爷二少爷不纳妾,三少爷现在倒好,连女人都不喜欢了,直接找个男人。 甄庆明:“对了,赵婆子和曾娘子因为什么闹矛盾?” “听他们邻居说,有次曾清的同窗好友喊他喝花酒,曾家娘子拦着不让去,赵婆子多了句嘴,说曾家娘子太过厉害,和以前那个赵员外的妻子有一拼。 “曾家娘子气不过,回炉赵婆子‘好你自己吧,儿子女儿一群没有一个要你的,别到时候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两家比邻而居,自此她们就经常拌嘴,偶尔吵红眼,曾清会出来说两句。” “曾家娘子的嘴够厉害,专戳人家肺管子。”甄庆明想想笑道,“也是个人物。和赵婆子吵得不分家,还能让曾清赚赵婆子的钱,能屈能伸,这样的贤内助合该珍惜。” “再厉害也比不过三郎。”东来冲他挑挑眉,“三郎不但能赚钱会持家,还不过问少爷的事,少爷,打算啥是啥让三郎冠上你的姓。” “胡说什么!三郎是男人,就算我们成亲,他也姓吴。”甄庆明瞪他一眼,作势要揍人,“快去做事。” 东来见他恼怒,赶忙带着衙役去找曾清,曾清听到东来问,李萍儿失踪的那天晌午,他是不是从家里出来后直接去了青州府? 曾清眼珠子乱转,神色不定,“我,我记得和别人聊会天才去的。” “那你什么时候到青州的?”东来继续问。 “天太热,我好像午时过后去的,具体啥时间,我也不太清楚了。”说着擦擦额角上的汗。 “你很热么?”东来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他一眼。 “热!官爷不嫌热么?”曾清说着一顿,“那天也像今天这么热,到青州,我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不太记得了。” “你总该记得自己歇哪里的,之后又去了哪里吧?”东来跟着甄庆明见过不少满嘴谎言胡搅蛮缠的人,不用甄庆明分析,他现在便可断定,曾清在说谎。 曾清想了一会儿,见东来盯着他眼都不眨,“城北的喜迎门客栈。” “你后来有没有见过李萍儿?” “没有!”曾清脱口而出,东来神色微动,“没有就算了,要是再见到李萍儿,记得来县衙里告诉我们。” “李萍儿不是死了么?”曾清张嘴便问。 东来一歪脑袋,“谁给你说她死了?” “没,没人说,她都失踪好几天了,我,我以为她出事了。”说完话,曾清额头上的汗水又多了几分。 东来装作没看见,“行了,我们回去。”对身边的衙役说,然后又道,“曾清,介于你和李萍儿相熟,最近这几天不要离开桃源县。” “我还要去青州府进货呢?”曾清忙问。 “你早几天不刚去的?过个三五天再去。”说完东来转身走人。 回到县衙就说,“少爷,那个曾清真有问题。”然后把曾清的表情详细说一遍,“小的怕打草惊蛇就没把他提来。” “做的不错。曾清何止有问题,他是有大问题!李萍儿以前要嫁给他,说明他俩感情很好,现在李萍儿失踪了,他不说担心还以为李萍儿死了”说着摇摇头走到正堂,“曹衙役,会骑马么?” “会。”衙门里除了甄庆明三人的马,还另外养了两匹,衙役们歇班时便会去郊外跑马,虽然轮着骑马,但他们的骑术练的都还不错。 “那你带四个人,骑马去青州府,查查曾清所说的那家店,快去快回!”甄庆明顿一下,“如果天黑之前赶不回来,明天再回来,去于主簿那里支点银子。” “是!”曹衙役领命,稍后便策马回家换衣服,期望赶在天黑前回来。 与此同时,三郎回到了家里。 甄庆明见双胞胎高兴的蹦蹦跳跳,笑问,“今天遇到了什么好事?” “爷爷奶奶再也不敢找我爹娘麻烦啦。”四妹叽叽喳喳说这她哥的机智。 “这样也不是办法。”甄庆明问,“就没什么法子一劳永逸?” “只要我爹娘住在吴家村,就不可能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现在这样也好,他们怕我爹要地便不会三不五时地往我爹娘面前凑。过日子么,哪有十全十美的。对了,李萍儿的案子查的咋样了?” “还没头绪。”甄庆明见孙婆子弄一把檀香放在门口,“现在就开始点香?” “家里的香多,早点总归比晚点好。”孙婆子说着想了想,“大人,你家要不要檀香?” “不用,鬼怪可不敢进衙门。”甄庆明可不怕,不过,趁他没注意,东来弄一大把檀香跑了。 三郎笑笑就去做饭,晚饭依旧是饺子,沾上三郎的独家酱料,一家人吃的坐在板凳上不想动弹。 眼见着天黑下来,曹衙役一行还没回来,“看来有情况啊。”甄庆明道。 “有情况也要等明天,咱去放河灯。”让孙婆子在家看住三个孩子,三郎同甄庆明出去一趟,回来倒头便睡。 翌日,没等三郎醒来,甄庆明便起来了。 三郎看着孙婆子做好早饭,推着烧饼炉子走出家门,便见甄庆明带着一群衙役前往城东。 “出什么事了?”早点铺子上的老妪好奇地问。 “赵一鹏的妻子失踪一事,大人怀疑和曾清有关。”三郎的话音落下去没多久,就见衙役压着曾清穿街而过。 他面前本来有很多人等着买烧饼,瞬间走了一大半。三郎想了想,干脆推着车子跟上人群,人家听甄庆明审案,他在衙门口卖烧饼,听饿了就吃他的烧饼,瞧他服务多周到。 这下可苦了甄大人。 他以前两眼一睁便先喝碗粥,然后看一个时辰的书就开始吃早饭,他今天为了案子,早点没吃,早饭没用,闻着不断飘进来的烧饼香,甄大人的脸色很不好。 手拿惊堂木,狠狠一拍,“曾清,本官问你,李萍儿失踪的那天下午申时三刻前,你在何地?” 曾清是个秀才,见县官可免跪拜,而被惊堂木一震,双腿发软,“扑通”跪在地上。 把大门满满堵住的街坊四邻同时瞪大眼,“不会真跟他有关吧?”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瞧他那样就知道是真的。中元节刚过,李萍儿要是有个万一,昨天一定会敲他家的门。” “肃静!”甄庆明再拍惊堂木,“曾清,从实招来,本官放你归家。” “大人,学生句句属实。我那天的确和人家闲聊一会儿才去青州府。” “还敢狡辩!”甄庆明隐隐听到肚子咕咕叫,顿时怒了,“喜迎门的小二说你酉时才到,你午时离开家,从这里到青州府,乘驴车最多半个时辰,其间一个半时辰你在做什么?和别人闲聊?再敢狡辩,大刑伺候!” “大人,我有功名在身。”曾清就仗着他是秀才,甄庆明不能对他用刑,嘴巴才这么硬。 “既如此,把他收监。”甄庆明说着拿出令箭。 曾清一下子慌了,他是秀才,不能被关进大牢,他身上不能有污点,“我说,我说,大人,是李丰收干的!李萍儿以前和我讲过,李丰收看见她恨不得想杀了她,这事赵婆子也知道。” “去寻赵婆子。”扔下一枚令箭,一刻钟过去,赵婆子来了。 赵婆子的回答居然和曾清一模一样,甄庆明挑眉,“把李丰收捉来!” 衙役接令,李丰收被提来,衙役连着出去三趟,赵一鹏丢妻案,在这天早晨轰动了桃源县。 “李丰收,曾清刚才说李萍儿被你害了,你有何话要说?”甄庆明问。 曾清:“大人,我——” “闭嘴!”甄庆明高声道,“本官没问你!李丰收,你说。” “他胡说。”李丰收昨晚雕花雕到半夜,刚起来,脸都没洗就被突然出现的衙役拘来了。 “本官只认证据,他们说李萍儿因为和你发生争执才不见的,你那天上午到底和李萍儿说了什么,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清白,本官只能把你暂时收押!” 李丰收听到要蹲大牢,吓得脸色一白,张张嘴,结巴道,“大,人,草民,草民说!” ☆、第59章 环环相扣 李丰收:“大人,草民的确非常讨厌李萍儿。” “大人,您听到了吧,就是他干的!”曾清霍然站起来急吼吼的说。 “本官没让你开口,曾清,你若再敢插嘴,本官会认为你故意扰乱公堂!”甄庆明面无表情的说,“李丰收,继续说说你和李萍儿有什么仇什么怨。” “是,大人。”李丰收道,“世人都知道草民和赵一鹏的关系不好,但赵叔赵婶对草民非常好,草民见李萍儿不像过日子的人,就给赵婶说,把李萍儿休掉,李萍儿知道后就和草民过不去,见着草民就骂,骂的特别难听。”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过日子的人?李萍儿不做家务但她起码绣工不错,能赚够自己用的钱。”甄庆明想一下,“本官虽没见过李萍儿,不知道她有多漂亮,可城东那一块的人都说的她长得好,想来李萍儿的身段不差,如果只是这样,赵一鹏不可能休妻,你明知道他不可能,为何还这样说?是不是有所隐瞒?” 李丰收神情一窒,转而道,“没有。” “既然没有,以目前情况来看,李萍儿失踪一事,你的嫌疑最大。来人,把李丰收押入大牢,什么时候找到李萍儿什么时候再审!” “大人!冤枉啊大人!“李丰收惊叫道,吓得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根本没细想其中的不对。 “本官给你机会让你证明自己清白,可你却拿世人皆知的事搪塞本官,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儿!”甄庆明拿起惊堂木,啪!“李丰收,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快说!” “草民说,草民说,是,是李萍儿不守妇道!” “啥!” 围观的群众同时惊呼,甄庆明不禁往前探一下身,“你亲眼所见?可有证据?她和谁?”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李丰收的回答很简单,手一指,“他!” “曾清?” “是的,大人,就是曾清。” “你胡说!”曾清勃然大怒,“大人,他诬赖我!” “有没有诬赖你,本官自会查明,本官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李丰收,继续。” “是,大人。大概三个月前的一天,曾清的妻子找我帮她做两个书架,她想把书架定在墙上,于是我那天下午就去了曾家。 “草民记得很清楚,因为地上不平,我就去她家后院找头打算地整一下,草民看到曾清从他家角门上出去也没在意,等我安好书架,回来的时候路过赵婆子家,随意往她店里瞟一眼,看到曾清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 “天快黑了,我急着回去,也没多管闲事。谁知,我回到店里放下工具,一碗水没喝完,就看到李萍儿去赵家铺子里找赵一鹏回家,看到两人一模一样的衣服和背影,草民这才知道那个女人是李萍儿。大人,草民句句属实,不信你可以问赵婆子。”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早点告诉赵家?”甄庆明问出他的疑惑。 “草民没证据,也不知道他俩到哪一步了。” 甄庆明见他眼神闪烁,可以肯定,这里面还有他不知道的事,“传赵婆子!”扔下令箭,见曾清急着想说话,非常饿的甄大人脾气很不好,“你闭嘴!本官现在不想听你说!” 赵婆子看到曾清被抓走,直觉不好,关上店门就去收拾衣服,打算去青州的儿子家里躲些日子。背着包裹走出堂屋,破门而入的衙役把她逮个正着,这畏罪潜逃的样子,不用审,甄庆明听完衙役叙述,赵婆子自己就说了。 “大人,和草民无关。”赵婆子惶恐不安地说,“曾清成亲后对李萍儿念念不忘,他威胁我,要是把他和李萍儿的事说出去,就不给我画花样,大人明察,草民不得已啊。 “他们进行到了哪一步?” “回大人,能做了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赵婆子从没打算帮他隐瞒。 甄庆明看着吓傻的人,嘴角溢出一丝讽刺的笑,“曾清,你和李萍儿通1奸之事证据确凿,本官现在便可把你当庭杖毙,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大人,都是李萍儿那个荡1妇,她勾1引我啊。”曾清顿时没了文人的骨气,跪在地上直呼,“不是他定力不够,实乃敌人手段太高杆!” 吃烧饼的也不吃烧饼了,闻着烧饼味解饿的人也忘记闻,皆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反而把两人揪出来的李丰收率先反应过来,“大人,李萍儿失踪的那天下午,草民见过曾清和她在一块。” “那你为何刚才不说?”甄庆明高声道,“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帮凶!” “不会的,他们说着笑着出城,李萍儿不可能遇害,一定是被曾清藏起来了。”李丰收很是肯定。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在李萍儿失踪的当他告之赵家?”甄庆明再问。 李丰收:“不想她祸害赵家。” 这个理由勉强说的过去,甄庆明呼出一口气,又闻到一股烧饼闻,看着低着头的三人,联想到前事,灵光一闪,“李丰收,你不会是暗暗喜欢赵一鹏吧?” 此言一出,偌大的正堂一静,这下连呼吸声都没了。 甄庆明见李丰收脸色猛一变,非常诧异,实在没想到他猜对了。又一想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便没当着众人的面继续追着不放,“曾清,李萍儿到底被你藏在了什么地方?” “不是我藏的。”曾清道,“是李萍儿自己去的,在青州。” “既如此,随本官去青州,找到李萍儿后把你俩移交给知府大人,是当庭杖毙还是判你们终身**,都由知府大人说了算。”说着拿起惊堂木,“退——” “且慢!大人,民妇有话说。”突然从大门往窜进来一个女人。 “你是何人?”甄庆明瞧她年纪轻轻,跪在曾清旁边,“曾家娘子?你不是在坐月子么?” “是的,大人!”来人很淡定,仿佛对曾清出事并没有多少意外,“我相公和李萍儿的事我都听人家说了,这事不怪他,怪我!如果我拦着他,不准他给这个老虔婆画花样,他不会出事了!” “这又是何故?”甄大人的耐心快被磨光了。 曾家娘子指着赵婆子,“这个老不死的心眼比针小,就因为我说她一句,她就在我家角门对面墙上开个角门,然后蛊惑我相公和李萍儿在一块,我要是知道她心思如此歹毒,说什么也不会让相公去隔壁!” “这么说来,你知道曾清和李萍儿的事?”一出接一出,甄大人觉得自己的脑袋都不够用了。 “我前天晚上才知道。婆婆说李萍儿突然失踪,舅母一家非常着急,我想到相公和李萍儿自幼感情好,怕他伤心难过就去书房找他。”说着一顿,“因为我还没出月子,相公一直睡在书房,我见书房里的灯灭了便以为相公睡了。 站着窗边想一下,便打算回去,就在这时,听到相公说,‘萍儿啊,萍儿啊,不怪表哥诱你去青州,实在你要我和娘子和离,娃娃还没满月,我咋能和离,表哥只有对不起你了’我听到这里不知道咋着好,怎么回房的自己也不知道。 ”后来回过神,我想到相公胆子小,不会把李萍儿怎么样,在官爷询问我时,我就没对他说实话。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求大人可怜我儿还未满月,饶相公一命,求大人饶命!” 甄庆明叹气,“把赵婆子和曾清押入大牢,待会儿和本官一同去青州。至于李丰收和曾家娘子,本官判他们无罪,各位街坊四邻,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这是本来就和李丰收无关,曾家娘子也是个可怜人。”有人说,有人点头,甄庆明见此,一声退堂,赶紧往三郎跟前跑,知道他俩关系的街坊们皆发出善意的笑容,“大人,啥时候和三郎成亲啊?” “等我爹把我的庚帖寄来,我就去三郎家提亲。”甄庆明道。 “那你可要好好对三郎,别学那个曾清。” 甄庆明笑的一脸和气,嘴里塞满饼,含糊不清地说,“不会,不会,我若对三郎不好,罚我这辈子吃不上烧饼。” “别光吃,喝口汤。”他知道甄庆明会很饿,便让门口的皂吏去隔壁端碗绿豆汤。 放了近半个时辰的绿豆汤依旧冰冰凉凉的,甄大人很满意,满身不痛快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李丰收看到甄大人一脸满足,满心羡慕,想到赵一鹏,脸色顿时变得黯然无光。 “他也是个可怜人。”三郎看着他的背影说。 甄庆明:“自个喜欢赵一鹏不敢向其表白,反而让赵家人休掉李萍儿,我不用想都知道,那天上午他一定是拿李萍儿和曾清的事威胁她与赵一鹏和离。要不是见他可怜,非让衙役打他二十大板,可怜也活该。” 三郎没接话,见他吃好了,“现在就去么?” “把这起案子了了,我心也静了。恁热的天,实在不适合办公。”甄庆明看了看树上的骄阳,一行人身着便衣,盯着烈日来到青州府。 有曾清带路,甄庆明轻而易举地找到藏匿李萍儿的院落。看着不远处眼前占地颇丰的院子,甄庆明皱眉,“这是谁家?” “回大人,一位姓王的商人。罪民在笔墨坊认识的,出手很阔绰,五十两买个砚台眼睛都不眨,罪民怀疑他是从京城来的?” “京城来的?姓王?”甄庆明若有所思,以防万一,调转马头。 ☆、第60章 数钱到手软 “大人,不找李萍儿了?”曾清问。 “找!”甄庆明道,“不过,本官还有一事要办。”说着让东来和曹衙役他们看住曾清,“我去去就回。” 甄庆明直奔端王府,守门的卫兵见过他一次便记住了,将他迎进府里,“甄大人,请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为你通报。” 端王一听他来了,想到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太子最近焦头烂额,朝堂上已经出现废太子的风言,“快请!”说着挺着大肚子站起来。 “别急。”叶将军慌忙扶着他。 端王:“我不急,一想到他来便有好事,我高兴啊。” 叶将军心想,一个小小的桃源县能有什么事,说不准遇到了什么难处来找他的王爷帮忙。 这个想法刚在脑袋里过一遍,就听到甄庆明说,“下官恳请王爷借几个功夫好的人给我。” “你衙门里的衙役呢?”没听到好事,端王有些失望,“干嘛用?” “去一个大院里抓人,下官推测,该院内定有不少护卫,而下官手下的衙役对付一般平头百姓还行,碰上身手好的护卫只能眼看着那人逃走。”听到曾清说院子的主人姓王,来自京城,出手大方时,甄庆明想起一个人,以防万一,他才来一趟端王府。 青州虽然是端王的封地,但青州可不小,城里住的什么人都有,两人不疑有他。甄庆明带着叶将军特意选出来的四个武功高强的士兵,与东来他们汇合后,便去捉拿李萍儿。 可门房阻挡他们不让他们进去,甄庆明虚抬一下手,两个门房便被制止住。 “你家主人在何处?”甄庆明问。 被擒住的门房涨红着脸,“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快说!”甄庆明拿过曹衙役腰间的剑架在对方脖子上,稍稍不稳,对方就有可能脑袋落地。 “在,在卧室。”门房感觉到剑的冰冷,脚底生寒。 “带路!”甄庆明瞧着日头,接近晌午了还在卧室,心中已有八分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趴在女人身上驰骋的男人听到“咣当”一声,睁开眼,“该死的!”咒骂一声,扯过一件长袍裹住身体跳下床,哪个混账恁大胆敢踢他卧室的门。 “王贵,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甄庆明的声音骤然响起,王贵脚步一顿,瞪大眼,满满不可思议,“怎么是你?不对!你怎么在这里!?”看清来人王贵瞠目结舌。 王贵此人是太子妃的堂弟,也是甄庆明的同窗,甄家比王家高一阶,而甄庆明在国子监读书时总是第一名,王贵也是第一,不过是倒数,他爹没少拿他和甄庆明作比较,王贵烦透了甄庆明却对他没有办法。 在太子想找个人常驻青州监视端王府时,王贵主动请命前来。说起来,甄庆明有五年没见过他了。 能在第一时间想起他,实乃这厮在京城闹过不少事,挥金如土,看到漂亮的女子,不管人家有没有嫁人,他总要弄到手,有次强抢民妇被王家族长发现,听说被打的不轻,甄庆明以为他被打残了呢,谁知道那件事后他躲在了这里。 “本官自是来办案。”说着伸开胳膊,东来迅速打开身上的包裹,当着王贵的面给甄庆明套上官服。 “我管你办不办案,这是老子的地盘,你来经过爷同意了么?”说着手一指,“滚!” “捉到犯人,本官就走。”甄庆明说着往里走。 王贵拦着他,“站住!这里可不是京城,有甄相护着你,再敢动一步,爷让你有来无回。” 甄庆明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无回。”说着挤开他,直往里面冲。 看到床上有个相貌精致的女子,伸手抓过曾清,“是她么?” “表哥?”曾清没开口,床上的女人惊呼出声。 “穿上,带走。”甄庆明看也不看,捡起地上的衣物扔在李萍儿脸上。 王贵见他们要捉拿新得的小美人儿,整个人不好了,“来人!” 听说有人硬闯入府,王家护卫便全出来了,此时听到声音,登时把门堵住。 甄庆明借调来的四个士兵相视一眼,突然向他们出手,等李萍儿穿好衣裳,王家护卫已被他们解决了。 王贵气的嘴角哆嗦,“你,你,狠!” “谢谢夸奖。”甄庆明不客气的照单全收,“还请王公子随本官走一趟。” “滚!”王贵见护卫被打的东倒西歪,恼怒的转身就走。 甄庆明眉眼一挑,两个衙役上前抓住王贵,“王公子,得罪了。” “放开!”王贵怒吼,“甄庆明,你个芝麻大的小官敢拿我?你不要命了!” “王贵,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放你?做梦!”见他乱挣扎,甄庆明道,“你可知道李萍儿是何人?” “老子在街上捡的女人!”王贵早几天出去溜达,经过喜盈门,一见李萍儿上凸下翘的玲珑身段就忍不住驻足,再看到她那巴掌大的小脸,当即不由分说把她掠回家中。这倒为曾清省了不少事。 他本打算把李萍儿送给笔墨坊的少东家当妾,只要那个少东家稀罕李萍儿,她就算想缠着自己和离,也出不了内院。 “那本官现在告诉你,你捡的女人已成亲,所以,你们这是通1奸。”说着衣袖一甩,“带走!” “你敢!?”王贵色厉内荏的说。 甄庆明静静看他一眼,“本官是朝廷命官,有什么不敢。”说着就把他、曾清和李萍儿,连带着案卷送到知府衙门。 和知府大人交接好,对那四人感谢一通,甄大人就走了。 四人想拦他,可甄庆明有官职在身,其又是甄相之子,只能放任他走。等端王听完四人的汇报,甄庆明已出城了。至于端王会拿王贵怎么做文章,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一到桃源县就听到,“大人,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甄庆明忙问。 “赵家人去曾家闹,非要曾家陪他们一个媳妇。” 甄庆明冷哼一声,“去告诉赵一鹏,李萍儿自愿走的,再告诉他们,本官去抓李萍儿时,她和另一个男人正躺在床上。若他再敢闹,把赵家人带到县衙,一人打他个二十大板!” “是!”酷暑的天,谁都不想在外面跑。衙役阴着脸把甄庆明的话说给赵家人听,赵家父母眼中满是笑意,赵一鹏如遭雷击。 此案过去一个月,金銮殿上,弹劾太子妃娘家的折子把皇帝的御案埋了起了,皇帝不得不罢免太子妃堂叔的官。 太子看向甄相的眼中像淬了毒,恨不得生吞活刮了他。 甄相苦笑,早知道小儿子能折腾,可万万没想到,他折腾一件又一件,件件直冲太子,现在倒好,皇帝先怀疑他和端王联手了,恐怕,他能上朝的日子不多了。 父亲心塞,甄庆明全然不知,就算知道也不会紧张,端王和叶将军不动声色的把东北部也就是本朝三分之一国土收入囊中。他挥师进京也只是时间问题,既如此,自家早晚会站在太子的对立面。 “今天可以收花生了么?”三郎把家里剩余的花生都免费送给酒楼,半个月没吃到花生米的甄大人很捉急。 “是的,过两天要割豆子,回头人家忙起来,咱给再多的钱也没人帮咱干活。”三郎说着想一下,“东来东宝看着人收花生,花生收来倒厢房里,花生秧直接在地里铡碎入袋,赶明儿卖给端王。” “端王会要么?”甄庆明怀疑。 三郎:“就算他不要,叶将军也不会拒绝。”听甄庆明说上次帮他捉拿王贵的四人是军人,他暗暗猜测,青州有叶家军,既如此,那一定有不少马匹藏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眼看着秋天要过了,指不定叶将军此时正派人到处收马料。 “卖?”东来东宝刚站起来,“还收钱?” “当然!”三郎道,“大人花几百两买的地,总要把地钱赚回来。” 甄庆明本质和他爹一样,忠于百姓,当官半年,眼中只有国法,别说让他行1贿上司,即便帮他准备好礼品,教他如何行1贿,他也做来。 叶将军听到花生秧,眼中精光乍现,张嘴便问,“甄大人那里有花生油吗?” “花生油是何物?”半个月前生产,此时身体很虚弱的端王好奇地问,“能吃么?” “能!至少比猪油好。”叶将军道,“告诉甄大人,本将军不但要花生秧还要花生,他有多少本将军要多少。” 三郎听到这话时,正在吴家村,看着排队买花生的村民,三郎来回说,“大家伙可要想清楚,咱们村的人明年都种花生,这个花生一旦多了,价钱可就下去了。” “三郎放心,物以稀为贵,咱们晓得。咱们也不种多,搁地头上河边上种一点,留着来年榨油吃。” “那你干啥要五十斤?”三郎空间里的两亩地收了差不多两千斤花生粒,他不知道自家四亩半地能见多少花生,便规定,每家最多只能买五十斤。 村里有一百来户人,他怕花生不够,反复强调明年的花生会非常便宜,也不知道村里人是不是没听见,个个都要五十斤。 “我们家人多。”对方家里只有三口人,此言一出,惹来一众打量,“你别是买回家留着吃吧?” “三郎卖的那么贵,三文钱一斤,谁能吃的起!”对方慌忙说。 “一斤花生剥掉壳也足够一盘菜,咋就吃不起?”有人接道,有人思量,等到最后,只有十来户家里很不好的人买二三十斤花生,其他人全包五十斤。 三郎仔细一算,登时惊呆了,他家的地啥样他很清楚,亩产最多四百斤小麦的地,种上他的花生种,足足收获九百斤花生! 吴大明夫妇数铜板数到手抽筋,“三郎,这些钱都是咱的?”说着使劲掐自己一下。 ☆、第61章 县令提亲 吴梁氏:“难怪你说明年花生就便宜了,一亩地见恁多花生,谁不种啊。” 三郎笑笑,有个大胆猜测,是不是经过他空间出品的种子都高产?想到便说:“娘,回头用我给你们的麦种。” “咱家留麦种了。”吴梁氏说。 “我买的麦种高产。”三郎也摸不准,但他说的很肯定。 而吴梁氏和吴大明瞧见手里的铜板,很痛快的点头,就用三郎的麦种!“对了,花生卖完了咱自己吃啥?”两口子一见很多人来买花生,乐昏了头,现在才想到不对。 三郎:“花生的事回头再说,甄大人后天过来。” “甄大人?县令?他来干啥?也买花生?”吴大明连连问。 “不买花生。” 吴大明松口气,“来咱家提亲。”这口气又提上去了,“提,提亲?” 三郎:“是的。” “谁?”话出口,吴梁氏见三郎笑眯眯的,顿时瞠目结舌,“你——你!” “大人喜欢我,我见大人长得好,家世也好,就没拒绝大人。”三郎看一眼呈痴傻状的两人,“你们是不是也觉得大人比丁秋花好很多?” 丁秋花就像紧箍咒,不但对双胞胎有用,对这两口子依旧可行。他们浑身一激灵,“世上的好姑娘多的是,秋花只是个例外。” 三郎:“我知道,可我看到姑娘就不由自主地想到秋花,然后想起大壮,我害怕。” “丁大壮那个杀千刀的!”吴梁氏一下子哭了。吴大明也说不出话了。别说三郎,即便是他,想起丁大壮弄个铁钉订在人家脑袋了,他也怕。 “爹娘可能不知道,我有次被丁大壮打晕过去,要不是小五及时去找我,说不定……” “啥时候的事?”吴梁氏忙问。 三郎把他重生时的情况说一遍,两口子一阵后怕,“丁大壮坟头上都长草了,三郎别怕!” “我当然不怕!”三郎心想,“不这样说你们还不得揪着大人不放。”见他们不停地咒骂丁家人,“我先回县里了。” “那甄大人?”吴梁氏有些怕他。说出去真让人笑话,丈母娘怕儿婿什么的,好心塞。 “他人很好,赏罚分明,爹娘又没犯事,他不会把你们怎么着的,再说了,他后天来咱家提亲,同不同意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同意,同意!”吴大明可不敢不同意。 三郎笑了笑,紧接着,他笑不出来了,“奶奶?”听到敲门声,“他们怎么又来了?” 吴大明也听见了,不但有吴老汉,听声音好像还有吴二明夫妻俩,“孩子他娘,快,快把铜板藏起来!”说着和吴梁氏抬起装铜板的箱子,想了想,藏到了被窝里。 三郎不禁摇头,等他们藏好,才起身去给吴赖氏开门,“二奶奶,你们咋来了?”声音高的足够左邻右舍听见。 事实也如此,吴蔡氏家的花生没舍得卖给别人,他们家亲戚多,七大姑八大姨听说他家花生的产量,花生没收上来就给他们钱,要提前订购。 吴蔡氏就带着一家老小把不好的花生捡出来,听到三郎的话,满仓扔下花生,“娘,我去看看?” “去吧。”想到娘家和几个小姑子家给的二两花生银子,吴蔡氏已然把三郎当成财神爷,冲着她丈夫说,“孩子他爹,你也过去看看。” 对方是个实诚到木讷的男人,拿根木棍抬脚就走。跟着他后面满仓忍不住捂脸,他爹这是要干啥?打架么? 吴二明也被突然而至的爷俩吓一跳,吴梁氏心虚的说出来意,满仓他爹手里的棍子动了一下,大有三郎点头,他就开打的节奏。 三郎隐约想到,好像前几次吴赖氏来闹时,对方手里也拿个家伙。他那时忙着对付吴赖氏又忙着注意村里人的反应,还真忽略了这位大叔。 “奶奶,我家的花生卖完了,满仓家还有,你们向他买点?”三郎诚信建议。 而吴二明做烧饼炉子花掉几百文,没赚到钱不说,他做的烧饼卖不出去又浪费上百文,如今让他出去买花生,他心疼的一抽一抽,如何愿意。 “你家一点花生都没了?”吴二明不信邪。 “花生收上来都没进家,你说哩?”眼看着天快黑了,三郎急着回城,“要不这样,我到城里看看,如果碰到卖花生的,我帮你们买点。” “那我啥时候来拿?”吴二明只想到三郎在县里买花生不用他出钱,根本没想过,如果花生轻易能买到,花生还能卖三文钱一斤么。 三郎:“后天,后天上午。” 吴大明睁睁眼,想说什么,终归没说。而他欲言又止的神色看在小心眼的人眼中,就觉着他不想让三郎买。 吴赖氏哼一声,招呼儿子媳妇掉头走人,后天再来。 “三郎,你家没花生明年种啥?”满仓问。 “你家有啊。别忘了,你当时可答应我爹,给他一百斤花生咧。” “啊!对!瞧我这脑袋!”说着拍自己一巴掌,“爹,咱回家给三郎弄花生。” 一家人收获一堆花生太过高兴,吴蔡氏听到儿子的话,脸一下子红了,等满仓给三郎送花生时,她又捉了一只鸡。 吴梁氏连连摇头,“花生我们接下,鸡你拿回去吧。” “拿都拿来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吴蔡氏性格大咧咧的,“给你就拿着,哪有恁多事!”说着把小鸡往鸡圈里一扔,“满仓,咱走!” “哎,三郎,你看这?”吴梁氏很不好意思。 三郎:“后天杀了,让蔡婶一家过来吃饭。还有,别忘了喊村长。” “你爷爷奶奶咧?”儿子越来越厉害,还能被县令大人看上,吴大明下意识征求他的意见。 “爷爷奶奶过来啊,刚才不是说了么。”三郎道,“后天再给他花生,娘,你们可不能现在给他们,到时候有大人在,他们不敢多要。” “知道!”吴大明听三郎说过,花生是他偶然买到的,自此再也没见过有人卖花生,对满仓家送来的花生宝贝着呢。他都算好了,最多给二叔二十斤。 转眼间到了后天,一早,吴老汉一家就跑到三郎家里。 吴大明想到过会儿县令大人就来了,一会儿拿扫把扫扫地,一会儿看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灰尘,一会儿又摸摸头发有没有碎发掉下来,两口子要多紧张有多紧张,哪有功夫搭理他们。 听到吴赖氏来回问,“啥时候给我们花生?” “花生是三郎搁县里买的,三郎还没来,我们哪有花生。”吴梁氏出口,“等会儿他就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远远看见一行衙役,村里的大人小孩惊呆了,县令大人带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上哪儿去啊。 “咦?三郎?”有人轻呼一声,甄庆明循声看过去,对方连连往后退几步,自欺欺人的说,“大人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公正廉明的甄大人在桃源县很有威严,本来还有些村民指指点点,但被甄大人眼神扫过,顿时一声不敢吭。 “他们干么呢?”甄大人其实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把人家吓坏了,三郎想笑,“他们怕你来抓人。” “这样啊。”说出冲东来招招手,“告诉他们,去三郎家吃糖吃花生。” 叶将军知道甄庆明手上有十六亩花生,直接派人来拉花生和花生秧,要不是吃货不畏强权,硬留下五百斤,他以后只能看着端王一家三口吃。 村民们还未反应过来,为啥去三郎家吃糖。走在众衙役中央的中年女子突然走出来,高呼,“吴大明在家么?” “在,在。”吴大明赶忙迎出去。 “恭喜!恭喜啊!”媒婆指挥众衙役把聘礼抬进来,“这是六十斤花生,二十斤糖,两匹绸缎,二十两黄金……” 村民们瞪大眼,伸长脖子往里看,他们不是无知小儿,瞧这架势,分明来吴大明家提亲啊。 吴大明家啥时候有个待嫁的闺女了,他们咋不知道。再一看站在甄大人旁边的三郎,眼直了! 等媒婆唱念完,屋里屋外嗡嗡响,就这时衙役们说:“大人,属下告退。” “行,你们回去吧。”三郎昨晚亲自置办三桌不下于桃源县最好的酒楼里的饭菜,请整个衙门里的人吃饭,谢谢他们对自己一家的照顾,也谢谢他们尽心尽力协助他家大人破案。 这些对于甄庆明来讲,眼界很低的衙役见他吩咐东来找几辆马车,留着第二天拉聘礼,便主动请缨帮大人送聘礼。 看着一群穿着制服的衙役呼啦啦走出去,村长觉得自己倍有面子。放眼整个桃源县,谁家求娶有这么拉风! 三郎一边招呼众人吃糖吃花生,一边问,“见着我爷爷奶奶了吗?” “对啊,二明刚才还在,人呢?”吴大明往四周看了看,“刚才不还在堂屋里坐着么?” “走了,这位媒婆念聘礼的时候走的。”说话之人一顿,“今天是三郎的大喜日子,他们干啥走?”也太不给甄大人面子了。 他们何止走,后来远远瞧见吴大明夫妇都绕道走,别说要花生,从此以后都不敢再提花生两个字。 而三郎原先还担心他们闹腾,定下和甄庆明腊八成亲的日子,没过几天,就顾不得吴二明一家了。 ☆、第62章 空间爆出 他们定亲那天还没回到县城,天空中就飘起小雨。秋雨过后,百姓们忙着播种,而三郎自然用他空间里的麦种。 甄庆明心思缜密,没见三郎买种子,却见三郎交代帮忙干活的人,必须用他的种子,心下奇怪。 三郎并没发现他家大人看他的眼神暗含打量,为了进一步验证空间里的两亩地是良种培育地,他又收获一茬小麦后,就在地里种上了黄豆和高粱。 甄庆明从小到大都没听说过什么作物能亩产近千斤,红薯那么高产的作物也不例外,为什么小小的花生能收获那么多呢。 他一个人想很久,久到小麦出苗了,还没想好该怎么问出心中疑惑。 这天晌午,吃着爽滑有劲道的面条,甄大人思绪飞远。三郎见他魂不守舍,倍感惊讶,吃货吃饭居然走神,“担心相爷?” “啊?没。”甄庆明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心,非常心虚,觉得自己不应该怀疑他。 可花生一事让甄大人不得不正视三郎浑身上下透出的古怪,他以前可以毫不在意的说,他会耐心地等到三郎想告诉他实话的那天。 随着成亲日子越来越近,甄庆明对三郎的感情越来越深,他终究没忍住,“你从哪里买的花生种?”为何那么高产?麦种是不是也一样? 三郎一怔,抬起头,闯入眼中的不安让他心神一荡,他家大人怎么会不安呢。 “大人,你的信。”突然跑进来的衙役打断了三郎深思。 甄庆明伸手接过来,随意拆开,眉毛一皱,抿抿嘴角。 “出什么事了?”三郎赶忙问。 甄庆明:“我,我大哥被罢官了。” “我爹?”甄琛的小脸煞白,身子摇摇欲坠,“我,我爹有没有事?” “没事。”甄庆明很自责,“父亲说,因为王贵即将被处死,王家和太子开始联手明着对付甄家,若不是父亲在士林中的影响甚大,他们不会轻易放过大哥。都怪我,如果我不执意要把王贵绳之以法,现在啥事都没有。” “和你没关系。”三郎握住他的手,“昏君当政,太子想找相爷麻烦,今天没有王贵,他们明天也会捏出个李贵。” “可,可是大哥——” 三郎手中用力,“大哥早该料到了,他不会怪你的。还有,大哥既然投靠了端王,端王一定不会让他出事。” 甄庆明空着的一只手使劲抓抓头发,面无表情地说,“东来,去收拾行李。” “干啥去?”三郎说着灵光一闪,“你要去京城?不行!我不同意!” “不回去看一眼我不放心。” “小叔,我和你一起去。”甄琛抬腿就往小五郎屋里跑,看样子是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们谁都不准去!”三郎突然拔高声音道,“要去我去!” “啊?三哥去干啥?”小五郎有些眼晕,“不就是不能当官么,又不是啥要命的事,大不了让我哥教他卖烧饼。” 院内一静,甄庆明哭笑不得,“你听,小五都这么说了,我去京城不会有事的。” “京城那么大一点,谁不认识你。”三郎白他一眼,“咱俩都要成亲了,我还不知道丈母娘家门朝哪儿,你总要给我个机会认认门吧。” “以后有的是机会。”甄庆明说什么也不准他扯进来。 三郎呵呵一笑,“当我傻啊?过些日子相爷辞掉官,他就会从皇帝赐的相府里搬出来,我这辈子只想去相府看一眼,你就忍心看我抱憾一生?” “胡说什么啊。”甄庆明很无语,“你连端王府都去过,还在乎一个小小的丞相府啊。” “我很在乎,因为那里是你成长的地方。”三郎听到他叹气,笑了笑,“说正经的,让东来和我一起去,我们先进京看一下,相爷没事,我俩掉头就回来,要是有事,也能早点联系你。 “如果你到京城被太子的爪牙发现,甄相他们再有事,外面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万一,我说万一,太子的人摸到桃源县,你让我们咋办?” “可,我——”甄庆明自觉比三郎大好几岁,别看他天天让三郎给他做好吃的,潜意识里还是想多照顾他。 “别我了。”三郎打断他的话,“就这样说定了,帮我照顾好小五和四妹,你若敢不同意,那咱们明年腊八节再成亲!” “你咋这样?”甄庆明瞪眼,三郎每晚爬上床就对他动手动脚,他都快憋出病了。再拖一年,他会不行的。 想到这里,甄大人眼里精光一闪,“去也可以,咱们先成亲。” “美得你了。”三郎撇撇嘴,“你要是趁我不注意跑了,回头整出点什么事,那我不亏大了。”说着冲东来道,“收拾行李,下午就走。” “你会骑马吗?”甄庆明挑眉。 三郎心里一凛,他当然会,前世学的,“不是想知道我从哪里买的花生么,跟我来。”说着揉揉小五的脑袋,“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哥还等着看小五娶亲,四妹嫁人呢。” 甄庆明:“不是说种子的事么?干么拉我进屋?” 三郎了解甄庆明的秉性,也就没想要瞒他,只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时机向他吐露实情,指着床上的被子,只见他定一下神,被子凭空不见了,甄大人惊的嘴巴半天没合上。 “这,这这是咋回事?” “我那次被丁大壮打晕后,看到个很神奇的地方,四周白茫茫一片,我感觉自己站在一座两层小楼前,楼外两亩地,地里全是花生,咱早先种的花生就是从那里来的。等小五把我叫醒,我见自己睡在地上还以为做梦呢。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啦。我想带小五和四妹出来找活干,人家店铺老板不准我带孩子,我就想,如果能有钱就好了,谁知道,我刚这样想,手里就多一锭金子,我当时差点吓死。”说着使劲掐一下大腿,甄庆明见他脸色发白,很痛苦的样子,“别说了,别说了!”他从未体会过绝处逢生的滋味,更不舍得三郎回想起以前的日子。 “不,我要说。”三郎道,“我找个没人的地方静静想一下,这锭金子到底怎么出现的?然后我又看见了那个两层小楼,楼里除了几锭金子,我就认识那个大炉子。炉子有用过的痕迹,我怕被人发现,赶紧不让自己去想,再回过神,自己就回到了现实中。” “你咋恁傻!”甄大人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你这是灵魂出窍跑到别处去了,小心黑白无常把你拘走!” “是吗?”三郎不信,“可我只要想一下,那些成熟的花生就从会地里出来,花生秧也自动脱落了啊。还有,我把烧饼炉子弄出来,无形中就知道咋做烧饼了啊。” “你还敢说?”甄庆明气的牙痒痒,他千想万想也没想过花生是这么来的,“咱这房子是不是你拿人家的金子买的?” 三郎点头,“是呀。不过,等以后我赚到大钱就还回去。” “你还敢等到以后?”甄庆明恨恨地捏着他的肩膀,“我不知道那房子啥样,但我敢肯定,房子的主人一定有事出去了,等人家回来,”说着深深看他一眼,“就冲那地方那么神奇,你觉着人家会饶了你!”随即一想,“不但金子,烧饼炉子也还回去!还有,不准再去人家家里拿东西,花生,花生——” “我把花生收上来又种下去了,现在都出苗了。”三郎被他诡异的脑洞惊傻了,他以为甄庆明会把他当成妖怪或者神仙,实在没想到,会把他当成小偷。 这个心塞,三郎想呵呵他一脸。 “这就好,这就好!”甄庆明庆幸,“我前天给你的银票呢,现在就去换成黄金还给人家。” 三郎装作不乐意,“都半年了,还没见有人回来,说不定那些东西都是无主的。” “无主的你就能偷拿?”甄庆明哪有精力管三郎会不会骑马,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跟我去换黄金。” 三郎使劲磨蹭,“那是你的钱,我不要。” 甄庆明回头瞪他一眼,“我总算知道小五怎么恁会过日子了,合着都是跟你学的?”说着身子一转,拐进厢房,“先把烧饼炉子还给人家。” “我以后卖烧饼咋办?”三郎不动,斜着眼看他。 “打铁匠会做,我给你钱做!”甄庆明道。 “你咋对小五他们说?”三郎不动,势必把假话演成真的。 甄庆明一想到三郎时不时地灵魂出窍就忍不住害怕,口气也就不怎么好,“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三郎见他这么紧张自己,眼皮一动,“那你让我去京城,我以后都不捡人家的东西了。” “捡?”亏他好意思说,甄庆明气的深吸一口气,“我是为谁好?”见他这么固执,甄庆明好想打他一顿板子。 “少吓唬我!”三郎道,“别以为我没见识,烧饼炉子只有一点特别,那个地方也就有一点神奇,就算房子的主人回来了,能拿我怎么办。” 甄庆明感到三郎的身子一僵,然后面前出来一堆怪东西,赫然是电冰箱、煤气灶,电饭锅这类只有现代才有的东西。 甄大人眼前一黑,怒吼,“三郎!” “小叔,怎么啦?”甄琛跑进来,甄庆明下意识往下面看,那堆东西又凭空消失了,“没事,你们先出去,我还有事和三郎说。” “那,你们好好说啊。”随后过来的几人又退出去,甄琛走在最后还帮他们把门关上。 ☆、第63章 三郎生病 三郎本想把他会骑马和武功的事推到空间上,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挑挑眉,“让我去吗?” 甄大人头疼,“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虽然知道三郎威胁他,可三郎的灵魂太调皮,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还上哪儿再找个三郎啊。 “好啦,别担心啦。”三郎把电视机弄出来,“偷偷告诉你,这玩意放到那个小楼里,可以通过它看到白雾外面的世界,“其实,我的武功就是在那里学的。” 甄庆明神情微变,“烧饼也是跟人家学的吧?说什么无形中就会了,你当我和你一样傻?” 三郎想到他漏洞百出的话,不禁脸红。甄庆明只当自己猜对了,“还有什么,老实交代!” “没有啦。”多说多错。 “没有?”甄庆明叹气,“油泼面、炸酱面、千层面、鸡蛋煎饼,这些都是跟人家学的吧?” “……”三郎看向他,非常诧异,甄庆明觉得自己又猜对了,“你通过那个地方能学会那么多东西,干啥还拿人家的金子啊。” 三郎又一阵无语,不亏是京城最有名的判官,这脑洞,他服了! “把这收起来。”甄庆明指着不明物。 三郎:“你要不要看看,这东西很奇怪,好厉害的。” 甄大人扫一眼,便直接无视电视机,“再厉害也和我们没关系,三郎,不告而取就是偷,何况你趁着人家主人不在,把人家的地方当成自己的,想去就去,这比偷恶劣多了。”甄庆明语重心长的说,“以后想学什么就跟我说,我找人教你。对了,你还不会骑马吧?” 三郎叹气,可不敢说他会,于是就大言不惭道,“不就是骑马么,有啥难的。” 甄庆明被他自大的样子闪了下眼,拉着他出去,抬手关严门,“走,我教你骑马去。”只是到底没忘了把银票换成金子。 三郎和东来去京城的路上,想念甄大人就拿出甄庆明给他的二十两黄金来回看。东来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误认为金子是甄庆明给三郎路上用的,“少爷人好吧?” 何止好,正直的甄庆明说出那番正直的话,三郎觉得他再去自己空间里拿东西都自己真成了小偷了。 两人一到京城,还没进去,便发现周围的气氛很不对。东来拦下一个行人,“出什么事了?” “皇上病重,太子说防止有人趁机作乱,严查每个进城的人。”说着对方的身子不自然地抖一下。 三郎和东来相视一眼,“除了这个,京城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随即盯着对方的眼睛。 “听说太子不准丞相上朝,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你们别再问我了。”说完甩开东来的胳膊快速闪人。 “他咋了?我们也没问啥啊?”东来看着周围神色匆匆的行人,止不住担心,“老爷不会有事吧?” “相爷能派人往外送信,说明他暂时是自由的。” “什么叫暂时?”东来鬼叫。 三郎指着不远处的城门:“看见没,每个进城的人都要交一小块银角子,那个人可能没交够,被守门的士兵揍一拳。太子看似为了京城安危严查每个人,其实借此敛财,顺便收拾可疑人物。” “他们怎么能这样?”东来见有个老翁被推倒在地,“就不怕御史参他?” 三郎从刚才那人眼中看到极度恐慌,太子在城内胡乱抓人,造成京城百姓人人自危,想一下,“端王虎视眈眈,其他王爷皆不安分,太子可能终于意识到自己要倒台,所以行事才恁张狂。” “那我们该咋办?”东来听到这话好着急,“太子如果疯了,相爷首当其冲啊!” 三郎:“别急。”他本来想先找个客栈洗漱一番,以最好的姿态去见岳父岳母,如今见他和东来头发凌乱,浑身上下很是邋遢,“先把马寄放在百姓家里,咱走着进城。” 三郎已和甄庆明定亲,再过两个多月就成亲了,东来把他当成主子,三郎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为两人交钱爽利,身上又很脏,守门的士兵嫌弃的挥挥手,示意他俩赶紧滚蛋。三郎好像很害怕,拉着东来就跑。 进城就找个面善的年轻人问,“听到皇上不准丞相上朝,咋回事?” 对方本来不想搭理他,一听事关甄相,“上面有人看甄家不顺眼呗,说甄大少玩忽职守,还把他抓进大牢里,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甄大少出来了,皇上却让甄相闭门思过。不知道是不是皇上……”青年看到迎面走来一群官兵,余下的话猛一下咽回去,然后疾走几步,和三郎离开一点。 三郎压下心底的怒火,神情淡然地退至街边给官兵让路,等他们走远了才问,“大人在京有没有知交好友?” “有几个,咋了?” 三郎:“先去找他们打听具体情况。” “……到了如今这地步,他们不一定会见咱们啊。”进了城,东来发现情况比他们想象的严重,以往人声鼎沸的街道,现在只剩下人们的脚步声。再一想到刚才听到的,“我们回府吧。” “不行,千万不能回去,谁知道有没有人监视相府。”三郎听到沿街的小贩低声问他买不买东西,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大战欲来的感觉,“没有一个人愿意吗?” 东来使劲想一下,“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只能是刑部侍郎的独子廉大人了。不过,廉大人性格很冷,别看他和少爷从小就认识,又一直在一块读书,也没见他和少爷多说几句话。可少爷却说他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甄庆明能看上自己,说明他家县令的眼光不差,“那位廉大人平时喜欢去哪儿?” “啊?我们真去找他?”东来打个冷颤,“廉大人很冷的。” “心热就好了。”说着推他一把,“带路。” “少爷还在京城时,廉大人喜欢和他一起去醉仙楼吃饭,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东来暗恨自己以前胆小,怕被廉大人身上的冷气伤到,离他能多远就多远。 “我们去醉仙楼。”三郎一锤定音。 “哦,好,不过,这时候不是饭点,咱们可能要等一会儿。” “没事,我们边吃边等。”说着走到醉仙楼,三郎就让跑堂小二把招牌菜都端上来。 人家看他那一身灰头土脸的装扮,有些犹豫,三郎把甄大人给的金子往桌在上一拍,顿时惹来一群人侧目。 最近朝堂上实在太乱,廉大人身为御史懒得上朝也没人在意,他听到小二的惊呼声,随意一瞟,突然定住,“甄庆明这家伙怎么回来了?”仔细一看,不对,东来身边的人不是那个怪物。 想到这里,廉大人起身走过去。 东来只觉得身子一冷,就听到,“东来?” “廉,廉公子?你咋在这里?”东来赶忙站起来。 “这话该我问你吧。”廉大人面无表情的说。 “对!”东来下意识往三郎身边站了站,“这,这位是我家少爷的朋友,来看老爷。” “廉公子,你好,我叫吴三郎。”三郎说着话看向他,从对面人眼中看到,“难道甄家那怪物在桃源县也摊上事了?” 要不是三郎能读心,真难看出他担心自家县令。而就这一点,对三郎来说已足够,于是移开视线,不再窥探人家的*。 “廉公子,你可知甄大哥为什么会被抓进大牢里?” “小甄大人为官多年,不可能一点错也没有,他们翻旧账,朝廷里没有一个人能幸免。”廉大人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 东来趁机问,“老爷会不会有事?” “甄相无碍,不过,甄府你们是进不去了。” 三郎忙问:“为啥?” “十天前,太子派东宫侍卫把相府围住,只准采买的人进出。”说着廉大人见两人变脸,“你们也不用太担心,甄府众人没有性命之忧,最多受点皮肉苦。” “可是,老爷夫人恁大年龄……”东来说着眼里一个个掉。 “叶家一直按兵不动,太子心底还有一丝希望,所以他不会一下子把甄相得罪死,把天下士子的心拱手让给端王。” “还有文人士子支持太子?”东来不信。 “太子既是嫡又占长,那些老古董希望正统皇子继位,还对太子心存幻想。” 三郎暗松一口气,“皇上的身体怎么样?” “沉迷酒1色,身子早被掏空,如今有个头痛脑热就成大病。听说最近食欲不振,以致于整天半死不活的,有四天没上朝了。” 三郎挑挑眉,这位廉公子不亏为御史,说话还真不客气。正想着,三郎打个喷嚏,一定是他家大人想了。 “三郎,你生病了?”东来非常紧张。 “没。”三郎摇头。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东来一直担心甄府众人,现在才发。 而三郎同样担心岳父岳母,东来这么一说,他伸手扶额,“我可能发烧了。” “那赶紧去医馆。”东来扶着他站起来,“廉公子,我得送——” “我和你们一起去。”廉大人见他这么紧张三郎,便猜三郎是甄庆明非常重要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就是他朋友,“走吧。” ☆、第64章 三郎的担忧 三人进了医馆,大夫为三郎诊治之后给他抓两副药,“喝完就没事了。” “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东来见这么简单,不太放心。 大夫:“普通的热病,别再受凉就好了。” “都说了,我没事。”三郎冲廉公子不好意思的笑笑,“让你跟着跑一趟。” 廉大人:“别客气,我最近挺闲的。相府进不去,你们现在去哪儿?” “找家客栈吧。”三郎说着走出医馆。 “哎,看着路。”东来赶紧拉他一把。 三郎抬起头就看到一人抱着一堆东西从他身边走过,歪头一瞥,脚步一顿,“那是啥?” “哦,罂1粟,怎么了?”廉大人见他皱眉,很是奇怪。 “罂1粟咋会在这里?”三郎想说这不是禁止栽种的植物么,话到嘴边打个圈。 “这里是药铺啊。”不用廉大人讲,东来都知道,“莺粟可以治腹痛、咳嗽,还能养胃、调肺,莺粟壳有滋补功效、用处大着呢。” “卖吗?”三郎鬼使神差地问。 “卖啊。”东来道,“你要买?”说着瞧着他比在桃源县时瘦多了,要是让少爷看到指不定多心疼呢,“咱买点吧。再买点人参给你补补。” “人参?”三郎瞪眼,这都是哪跟哪儿啊。 “东来不懂。”廉大人这么冷的人也忍不住笑了,“人参就别买了,待会儿我回家拿一支。莺粟买点无妨,说不定啥时候就用着了。”说完转过身让刚才那大夫称几两。 “我能买那个么?”三郎指着柜台上整株的莺粟。 “那个?”廉大人皱眉,“那没调制,不能直接入药。” “可,我想要那个。”三郎看向东来。 “少夫人”要买点东西,东来哪敢拒绝,“买买买,要多少?”说着掏银子。 廉大人见此觉得奇怪,这个吴三郎只是甄怪物的朋友,就算跟他关系非常好,可东来表现得未免太殷勤了吧。 如果不知道东来是相府的家生子,他会以为甄怪物走头无路把东来买了呢。 “你要这干么?”廉大人不是寻根究底的人,见吴三郎抱着莺粟像抱着宝贝,顺嘴问。 “还没想好,现在让我说我也说不清楚。”冥冥之中就想买啊。 如果没有空间,三郎才不会这么败家,自从他能看透人心,三郎便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把这些当成老天爷把他弄到异时空的补偿。 “不知道你还买?”东来鬼叫。 三郎瞥他一眼,“又没用你的钱,你心疼个屁!” 廉大人张张嘴,心想,那也不是你的钱啊。但他和吴三郎不熟,这话又咽了回去。 偏偏三郎刚巧余光扫到他的表情,笑吟吟说,“甄庆明的钱就是我的钱。”为了让姓廉的尽心帮他们,三郎早就想向他表明自己第二个身份了。 “这话怎么说?”别是他想的那样吧。 东来:“三郎和少爷再过两个月就成亲了。” “什么?”廉大人惊呆了,“我咋没听甄相说过?” “日子刚定下来,少爷还没来得及给老爷写信,就收到大少爷被罢官的消息了。”东来道,“三郎这次和我一起来京城,其实就想拜见老爷和夫人。” “原来如此。”廉大人明白了,甄怪物不亏是怪物,好好的女人不要居然喜欢男人,“对了,你们找好客栈了么?” “还没,我想找个离皇宫比较近的,廉大人知道哪家比较合适么?”三郎问。 “我带你们去吧。”廉大人是御史,只有他找人家麻烦,很少有人敢找他麻烦,所以也不怕街上的士兵盘查,大摇大摆的带着三郎和东来进了悦来客栈。 东来付十天房钱,对廉大人表示一番感谢,送走他随着三郎进屋,“咱接下来该咋办?” “我对京城不了解,等明天廉大人过来问问他。”三郎额头发烫,先前走路没觉着,现在人一坐到椅子上,眼睛睁不开了。 东来见此猛拍额头,“瞧我,这就去煎药。”说着拎起药包蹬蹬跑下楼。 三郎虽然困,但他担心岳父岳母,便强迫自己不准睡着。移到窗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忍不住想,他家县令咋样了,不知道有没有吃好。 正担心甄大人瘦了饿了,突然一阵噪杂声闯入耳朵里,三郎起身打开门,见跑堂小二弓着身子站着一个肥头大耳的青年面前。 这家酒楼的二楼是客房,一楼是饭厅。 三郎仔细一听,忍不住皱眉,都什么时候了,还为了菜的咸淡找事。来日叶将军攻城,别说吃了,小心命都没了。 “你咋不好好休息?”东来上楼就见他站在通风口处。 三郎:“药煎好了?” “没,还要很久。酒楼的东家和廉大人相熟,他见我去煎药,就找个小二哥帮我看着火,让我上楼照顾你。”说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谢胖子?” “你认识他?” “认识,皇后娘家侄子。”说着东来撇嘴,“仗着有个好姑妈,整日在京城里胡吃海喝,瞧见他那身胖肉了么,少爷说都是民脂民膏。” “大人很讨厌他?”说到甄庆明,三郎又问,“他得罪过大人?” “少爷才不会跟他一般见识。”东来扶着三郎进屋,关上门才说,“少爷没事时喜欢到处淘吃的,有次去一家汤饼店,那天去的有点晚,人家店家说剩下的面只能够两碗汤饼,我就和东宝猜拳,谁赢了谁吃。 “可我俩还没分出胜负,谢胖子进来了,张嘴让店家把好吃的都端上来,人家说没了,他就让人家去做。如果他像样点,人家也会再和面给他做,毕竟皇后的侄子,人家得罪不起。可那谢胖子出了名吃饭不给钱,店家忙活一天自然不想搭理他。 “少爷跟谢胖子还算熟,知道今天不让他如愿,等天黑了,他就能带着一帮人把店砸了,于是就把店家刚给他盛的汤饼递过去。 “那谢胖子忒不要脸,以为少爷怕他,伸手把另一碗汤饼也抢走了,你可不知道,少爷当时气得脸都紫了。不想给家里惹麻烦,少爷起身就走,那谢胖子却嘲笑少爷孬种!”东来做个深呼吸,压住下楼揍人的冲动,“这次不用说,一准是不想给钱,有意找事。” 三郎听着眨眨眼,“他这么给家里丢脸,他爹娘知道么?” “他爹娘?别提了!有次有人找他爹,那谢老头居然腆着脸说对方小气,还说谢胖子使劲吃能吃多少。” 听到这番言论,三郎醉了,谁特么说皇后娘家鸡一定高大上,“别管他,我先睡会儿,药好了叫我。”他实在撑不住了。 “我知道。”说着给三郎盖上被子,“出出汗就轻松了。”说完又喊小二哥帮他找个袋子,把那堆莺粟装起来。 三郎眯上眼,一听这话,眼里精光乍现,突然坐起来,“东来,赶紧去买个小火炉,再去铁匠铺打个平底锅。” “干啥?”东来看他一眼,“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自己做饭啊?” “不是,你把东西买来就知道了。”三郎说完往床上一歪,东来再想问,人家睡着了。 翌日,三郎睁开眼,发现外面天大亮了,喊几声“东来”没人应,反倒把小二哥喊来了。 “这位公子,你可算醒了。”小二哥笑眯眯地说,“廉大人等公子很久了,公子快下来吧。” “麻烦让廉大人再等一会儿,我身上太臭了。”昨晚迷迷糊糊喝完药就睡了,没洗漱不说,夜里又出一身汗,别说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小二哥见他脸上黑一块白一块,掉头就去给他打热水。 三郎到楼下吃完早饭就请廉大人上楼,没等人家坐稳就问,“皇上还没上朝么?” 廉大人知道三郎是甄庆明未过门的男人后,回到家就去找他爹,“我来就是为了这事。今天早上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在宫门外宣旨,圣旨上说皇上身体微恙,啥时候上朝听旨意,王公大臣若是有事就去找太子。” “皇帝不行了?”三郎张口问。 廉大人吓一跳,“小声点。虽然有这个可能,不过,父亲说御膳房每日都会准备皇帝的膳食。”顿了顿,“听别人讲,皇上吃的不多,每道菜都像未动过。” “皇帝胃口不好,吃得少很正常。”三郎道,“希望皇帝撑过年,入春后一切都好办了。” 廉大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看着要下雪了,实在不适合动兵,难怪叶家军一直没动静。可皇帝要是还像这样天天吃不下饭,就算人没病,也撑不过三个月。” 关于这点,三郎想好了,却谁也没告诉。 又过两天,他让东来打的平底锅做好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和客栈的东家说的,人家居然同意他搁酒楼门口卖饼了。 三郎不能把烧饼炉子弄出来,于是支起火炉,用平底锅摊鸡蛋饼。 一张大饼,加个鸡蛋三文钱,此地又靠近皇宫,来往的都是些达官贵人,这些人不缺钱,也有点看不上三郎的饼。 可架不住他做饼的面出自空间,做出的饼就相当于手工馒头。那寻常的面粉做出的饼自然就等同于机器馒头。 三郎第一天卖出去三四十张饼,其中一半还是酒楼里的客人买的,第二天六七十个,第三天,炉子刚抬到门口,谢胖子来了。 ☆、第65章 无毒不丈夫 三郎心想,妈的,你终于来了! 老子病刚好就蹲在门外吹冷风,你再不来,老子没见着岳父岳母倒先见阎王了。 可随着谢胖子越走越近,原先见三郎出来而围上来等着买饼的人们连连后退,有的甚至掉头走人。 三郎心中一凛,谢胖子的杀伤力比自己想象的厉害,心里翻江倒水,面带微笑,“这位公子,买饼么?” “好不好吃?”潜意思,不好吃没钱。 三郎从他眼里看出他压根没想给钱,有些恼怒,太特么不要脸了,亏他还是皇后的侄子,真给他家祖宗丢人。 “公子先尝一下。”三郎在煎至金黄的面饼上打个鸡蛋,撒一点他“特制”材料,然后递给他。 如果此时有买过饼的人在旁边,便会发现,三郎昨日做饼时并没有另放调料。 而谢胖子也没问三郎往鸡蛋上撒的什么,接过油纸包的饼,也不怕烫,三两口吃完,“不咋地。” 三郎不信,抬起头盯着他。 “再来一个我尝尝。”谢胖子咂咂嘴紧接着说。 三郎嘴角一抽,娘的,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既然味道不咋地,公子,我给你做个改样的尝尝?” “快做!”谢胖子高声呵道。 三郎非常听话,他先煎个白面饼,等面饼熟了,掀开一旁一直用厚厚的纱布裹着的木盆,纱布一掉,谢胖子忍不住吸鼻子。 三郎嘴边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手上动作不慢,用小刀把饼从中间划卡,先抹一些自己特制的酱料,然后夹几块秘料炖的驴肉,“公子,给。” 谢胖子伸手夺过来,大口一咬,去了三分之一,心里不住嘀咕,老天爷来,这肉真香! 三郎见他吃得那么香,接着一个平底锅上做四个饼,不大会儿,谢胖子把这四个肉夹馍全都干掉了。三郎听到他打嗝,手一伸,“公子,一共二十三文。” “啥意思?”谢胖子眼直了,“你管我要钱!你知道我是谁么?”说着抬脚要踢三郎的炉子,脚伸出一半,又突然收回去,挥手对他身后的四个爪牙说,“都抬走!” “哎,你不能这样!”三郎惊呼一声,起身挡住他们,谢胖子伸手推开他。“啪”一声,三郎顺势一屁股摔在地上,眼看着谢胖子把他的炉子,面盆和五六斤驴肉抢走。 三郎气的捶地,直呼无法无天,天子脚下怎么会有这种人,说着就起来去报官。 远远围观的人们见此纷纷向前劝他,“后生,别哭啦,人没事比啥都强。” “官府不管的,你就当破残免灾吧。” “人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咱们斗不过的。” 他们一说,三郎哭的更凶,好像谢胖子抢走的东西是他的命根子,“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可不知道,我来京城寻亲,亲人还没找着钱却快用光了,就想做一些家乡饼挣点钱,继续寻求,要是再寻不到,我也有钱回乡。可那胖子,太,太不是人啊!把我的东西全抢走了,我可咋活啊。”哭着挣开众人直冲一旁的墙上撞。 东来躲在酒楼里面,跑堂小二死命拽着他,“小哥消消气,可不能坏了你家公子的计划。” “该死的!”东来听到谢胖子不要脸的话,新仇旧恨,气的眼角发红,早晚有一天,他要揍死谢胖子! 三郎看着自己要撞到墙上,心里好怕,这下亏大了。 就在这时,众人猛一下拽住三郎的衣服,硬把他拖到马路中间,“后生,我这里不多,三文钱,你拿着。”说着塞到三郎手里。 此言一出,三文两文五文,有人直接给一两,三郎傻了,这是啥情况? 等他被跑堂小二送到楼上,三郎兜着半兜子银钱才反应过来,“世上还是好人多。” “都是我没本事。”看着自家少夫人被当成乞丐,眼睛还通红,东来哭了, “瞎说什么呢,今天的事很圆满。”三郎笑嘻嘻地给小二哥五十文。 小二哥连连摆手,“小的不能要。” “你还真把我当成落魄的寻亲人了啊。”三郎好笑,“我再不济也是廉大人的朋友,还能缺了路费啊。” 三郎能窥探人心,知道这间酒楼上上下下,连刷碗的婆子都非常厌恶飞扬跋扈,仗势欺人谢家人,因此他刚才那番唱念做打不但没瞒着众人,有两个跑堂的小二哥在三郎早两天卖饼时,还搁一旁绘声绘色的说三郎多穷。 三郎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和东来穿在外面的衣服皆是麻布做的。看着很粗糙不说,因为他们这些日子急着赶路,有几件还破了洞。 三郎不会针线活,对京城不甚熟悉,也就没去买衣服,反正穿在外面,将就着呗。 而他这一将就,照顾酒楼上上下下也以为三郎是廉大人的穷亲戚,托了廉大人的福才能住酒楼。 “拿着吧。”为什么就不信他有钱呢。 小二哥有些犹豫,别看他帮人家做工,那穿的也比三郎好。 “这几天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些钱就当你们买酒吧。”说着一顿,“是不是不够?”京城的鸡蛋都比桃源县贵一倍,三郎又抓一把铜板给他。 小二哥见他这么客气,拿着五十文就走,边跑边说,“够了,够了。” “哈哈,他太好玩啦!”三郎红着眼皮大笑不止。 东来心里那么点伤感顿时被他笑的消失殆尽,“接下来咋办?” “等!” 东来不明所以,“等?等什么?” “等谢胖子把驴肉吃完来找咱们。”三郎指着被他扔在墙角处的大包,“只要那包调料进了皇宫,接下来就好办了。” “不用做啥么?”东来问。 “咱们能做啥?”三郎都不知道相府在哪儿,来到京城两眼一抹黑,纵然他武功了得,也不敢独闯东宫把太子干掉。 “你弄的这些调料真有用?”东来想到三郎让他把市面上的莺粟壳全收回来,“莺粟壳是滋补的,你用莺粟壳炖驴肉那种大补的东西,回头谢家人把肉献给太子,太子越吃身体越好,咱不白忙活啦?” 三郎趁东来跑出去打听消息的时候,把莺粟弄到了空间里,用意念把它们分解加工,今天的驴肉里面放了一点点莺粟壳,只吃一顿的话并没有什么事。 要命的东西还是被谢胖子拿走的调料,他洒在鸡蛋饼上的细磨便是用莺粟果提炼出来的,那东西可毒的很。 “那样更好。太子觉着好吃就会把驴肉献给皇帝,皇帝身子骨好了就会上朝,那相爷就能从府里出来了。” “可你以前不是说太子很希望皇帝死么?” 三郎:“他是想当皇帝,可没把端王除去,他又是最不希望皇帝死的。那时候我不知道谢家人如此可恶,现在知道了,一旦皇帝没了,端王打着‘清君侧’收拾谢家的旗号,这京城,估计不攻自破。” 东来瞪大眼,喃喃道,“你怎么能这么聪明!”枉他跟在少爷身边那么多年,枉他读书识字,到头来还不如三郎看的明白。 这个道理还是他住进酒楼以后琢磨明白的,如果不是谢家权势滔天又太可恶,三郎也想不到端王有可能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说不定太子此时正劝着皇帝吃饭呢。 “我下去教厨子做饼。”说着转身下来。 他虽然知道酒楼里的人很恨谢胖子,但他也和酒楼的老板说好了,自己在他门口卖饼,只要谢胖子吃到他的病,他就把做饼的法子和酱料的调制交给酒楼的大厨。但是,他们必须保证不把他和东来在此住宿的事泄露出去。 酒楼的老板苦于谢家权势滔天,对谢胖子来吃霸王餐,动不动还打包的事他只能忍着。 听说三郎要对付谢胖子,别说三郎要他保密,算上自己一份都行。 而鸡蛋煎饼和肉夹馍非常简单,三郎教他们做好,再次坐到酒楼门口。 无论到了到哪里,都少不了爱八卦的人,经过谢胖子那一出,这周围的人没有不认识三郎的。见三郎很伤心难过,怕他又想不开撞墙,纷纷劝他,“后生,赶紧回家吧,亲人啥时候都能找,不急在这一时。” “我还想再找找。”大有亲人找不到就不回去的架势。三郎见其中一人穿的不是很好,隐约记得对方好像还给了他两文钱,“这位大哥,你想学*蛋饼和肉夹馍么?” “啊?”对方见三郎指着的他,“啥意思?” 三郎见其双目清明“你再给我两文气,我教你。”说着扫众人一眼,见里面没有阴险狡诈之人,“大家也一样。只要给我两文钱,我就教他做饼,不过,你们不能搁在这里卖。” 同行是冤家,不用三郎说他们也会去别处卖,不对,“你真要教我们?”众人看着这个外乡人,不敢置信。 “当然!”等谢家那些人吃得太多染上毒1瘾,发下不对时出来找自己,届时大街小巷都是卖鸡蛋饼和肉夹馍的,看他们怎么找自己。 三郎可不怕连累这些人,他不会教别人用莺粟壳炖肉,谢家人如果真敢捉这些平头老百姓,他岳父也不是吃素的。 说来说出,还是先进相府啊,毕竟染上毒1瘾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第66章 计谋得逞 苍天当真眷顾三郎,他并没有猜错。 太子一脉暗杀明杀端王,都被他有意无意逃脱了。眼看着皇帝每天吃的比猫还少,太子怕叶家出兵攻打京城时甄相振臂高呼,带着王公大臣黎民百姓反叛变。 可他又不能把清正廉明的甄相杀掉,一来甄相是先皇为皇帝培养的肱骨大臣,皇帝全赖甄相辅佐,他沉迷酒色时朝纲才没乱。 二来,太子心胸狭窄,但他不像他爹那般糊涂,除了甄家,哪个大臣敢忤逆皇帝,皇帝就让谁回乡种红薯。他的确除去很多人,但像廉大人家那样绝对中立又没有兵权的家族却没怎么动过。 因为他很清楚甄相在民间的影响力,更相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杀又杀不得,用又不能用,于是太子趁他爹神志不清,向甄相的嫡亲,甄庆明的哥哥姐夫们出手了,没要了他们的命,也把他们身上的官职撸了下来。 而甄相,也让他回家养老。怕甄相待在家里不安分,和他那些兄弟联系,就派东宫侍卫把相府围起来。 正当替皇帝暂理朝政的太子打算无声无息的把皇帝做掉时,他派出去的暗探却得到消息,端王准备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反他。 太子生性多疑,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暗探也不全然信任,听到对方说君王身侧的小人是他最大的依仗——谢王两家时,太子当即就想,是不是端王发现了他的暗探,于是来个将计就计,借他的手处理掉他的依仗? 太子想到这里不慌乱了,暂停做掉皇帝的计划,着人去查谢王两家。 不查不知道,一查,太子气的浑身发抖,什么王家子弟经常强抢民妇,谢家子弟横行霸道,京城百姓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这可是他最信任的家族啊,居然瞒着他干了那么多事……为了保全王家,他早些天不由分说地和朝臣们干一架,到头来却告诉他,谢王两家是国之蠹虫。太子那个脸,别提多精彩了,彩虹也比不上他。 情况到了最关键时刻,即便气谢王两家是猪队友,太子也得把打掉的牙和着血咽下去。 不能处置近亲泄民愤,在没有把端王干掉之前,唯有让皇帝好好活着给他争取时间运作。 因为,只有皇帝活着,端王作为儿子,才不敢犯上作乱,一旦皇帝死了,太子在民间威信不高,有叶家军的端王想干掉他,不要太容易。 为了吊着皇帝的命,可把谢王两家愁死了。谢家能养出个皇后,谢家掌权人自然不是蠢货,反而很精明,只是没用到正地方。 他们和太子一荣俱荣,太子能考虑到的,身为比太子年长几十岁的老狐狸又岂会不知,端王进城之时,便是谢家亡族之日。 听到孙子大呼小叫的声音,谢皇后的爹怒骂道,“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净想着玩!” 谢胖子不怕他爹可怕他爷爷了,吓得脑门一缩,乖乖,老爷子吃炮竹了!赶忙往后退几步,想拐个弯溜走。 突然,脚步一顿,想起他爷爷为啥生气,谢胖子双眼一亮,“爷爷,皇上的病还没好?” “问这干么?”谢老头没好气地说。 皇帝的身子亏空的厉害,就算有千年人参,太医也不敢用药,关键他身子骨不好就没胃口,眼看着圆滚滚的皇帝快瘦成麻杆了,脸上的老皮比他的松的还厉害,谢老头叹口气,实在不行,就偷偷把家里的小辈们送出去。 “爷爷,我在街上发现个好吃的,要不送给皇帝尝尝。”谢胖子说着冲后面招招手,他的爪牙们连忙搬着东西过来。 谢老头还想叱责他,一顿,这个孙子除了吃就是吃,说不定真能淘到好吃的,“这都是什么?” “爷爷,这些面就算了。”谢胖子觉得饼好吃主意在配料上,揭开纱布,“看到么,驴肉,爷爷,你尝一口,保准吃了还想吃。” 谢老头这辈子啥没吃过,还真看不上老百姓做的东西,而驴肉,他经常吃,也就勉为其难地伸手捏一块,还没入口,闻着那个香气,谢老头眼中精光一闪。 “唔……驴肉咋可能那么香?”那个味道,谢老头无法用语言形容,肉下肚,精神一震,伸手又捏一块。 “咋样?爷爷,好吃么?”谢胖子舔舔嘴角也想吃,可爷爷在此,他急的双眼流口水也没干动手。 “赶紧包好,我去找太子。”谢老头说着就让人备车。 谢胖子这个混不吝的一见他爷爷把所有肉都弄走了,“爷爷,皇上吃不了恁多,给我留点。” 谢老头脚步一踉跄,气个仰倒,“滚!” 一声怒吼,把谢胖子吼到三郎那边。 三郎听到谢胖子找他,很是诧异,来回还没过一个时辰,难道出了什么事? 莺粟壳熬制的肉是三郎让皇帝进食的唯一办法了,万一他猜错了,或者中间出了意外,驴肉被谢胖子那个混蛋一下子吃完了,他只能向端王的人求救,然后把驴肉送进皇宫。不过,这是下下策。 “哎,就是你,我说你咋那么慢?“谢胖子很是大爷的坐在楼下,看着三郎下来霍然站起来,“你还有多少驴肉,都给爷拿出来!” 三郎盯着他的眼睛,见他暗骂皇帝吃他的驴肉,心中一喜,“没了。” “没了?”谢胖子瞪大眼,接着眯着眼,“若敢骗爷,爷让你不知道自己姓啥!” “真没了。”三郎低下头,唯唯诺诺的说,“我的钱都用来买驴肉了。” “也就是说,爷给你驴肉,你能给爷做出来?”只知道吃的谢胖子也不想想,三郎没钱为啥还能住在地段这么好的酒楼里。 三郎:“是的,我还有点材料。” 谢胖子的胖手一挥,“去,给爷弄一头驴来!” 与此同时,谢老头直接驾车进了东宫。 太子和幕僚们正商议如何把皇帝的亲兵笼络过来,一听谢老头求见,太子脸色一寒,他到如今这两难的地步,全拜谢王两家所赐! “不见,本太子忙着呢。” “太子殿下,老国丈可能有事求见。”一人开口,几人附和,他们眼红谢家的权势,但现在不宜同谢家翻脸。 “回来,请姥爷去正殿,本太子这就过去。”太子阴着脸,压住心中暴动,过一会儿才慢吞吞走出书房。 “太子,太子,有了,有了。”谢老头坐在马车里又偷尝了几块驴肉,看到太子就上前拽他,由于太过高兴,没有注意到太子眼底的阴霾。 “什么事让姥爷如此高兴?”太子惊觉自己失态,赶忙调整过来。 “皇帝的厌食症有救了。”谢老头一到正殿,放下驴肉就让宫人去拿双碗筷,“太子尝尝,味道实在太好!” “姥爷吃过?”太子接下碗筷不动声色的问。 谢老头:“吃过,可好吃了。” “那我可要尝尝。”太子听到他吃过,才敢入口。 “咋样?”双眼发亮,盯着太子。 太子细嚼一块,满口皆香,心中讶异,面上只有一丝波动,“不错,不错!”说着又夹一块直接放入嘴里,“咦,这肉汤也不错。”为了验证自己没感觉错,让宫人去拿个勺子,太子舀一勺,由衷说道,“比肉的味道好。” “那快给皇上送去。”谢老头急吼吼的说,“皇上没食早膳,午膳又到了,皇上该饿了。” 太子一听这话,不由得想多。 今天并没有外人进宫,姥爷如何得知父皇没用早膳?心底暗暗记住,“我亲自送过去。” 皇帝脸色蜡黄的躺在龙榻上,如果没听到他的呼吸声,太子真以为皇帝驾崩了。 “父皇,用午膳了。”太子轻声说,“儿臣扶你起来。” 室内的宫人一边感慨太子孝顺,一边说,“太子殿下,让奴婢来吧。” “行,你们扶着父皇坐好。”太子见自己吃过驴肉没啥事,也没让太医检查一下,舀一碗肉汤,递到皇帝嘴巴,一勺一勺得喂他喝。 皇帝不进食,汤汤水水还是能喝的,不然他早死了。 这个驴肉烫里面可不止莺粟壳,还有一些由莺粟果制出的白色粉末。如果今天谢胖子还没出现,等三郎卖完鸡蛋饼,起身就会把这盆驴肉倒进粪坑里,这也是他为啥用厚厚的白纱布抱住肉盆,可不是他怕肉凉了,他怕有人看出肉里面有婴粟壳,继而害到无辜的人。 白色粉末和莺粟壳刺激了皇帝的神经,半死不活的人睁开眼,“太子给朕吃的什么这么香?” “儿臣着人研究了好多天才研究出的菜色。” “太子有心了。”皇帝说完大喘气。 太子见此忙说,“父皇多日未食荤,身体才这么没力气,吃块肉吧。” 不等皇帝开口,夹一块肉递到他嘴边。 皇帝闻着香味,虽然不想吃,还是张开了嘴。 而无论人怎么没精神,只要吃点东西,身上总会好受一些。更何况,民间有“天上龙肉,地下驴肉”之说,可见驴肉的营养价值有多高。 三郎为了通过谢胖子的嘴把驴肉弄进宫,特意在里面放了很多中草药,少量食用不会上瘾,还能起到补虚补气的作用,但皇帝会少吃么? 太医见皇帝精神大好,问太子给皇帝吃的啥,太子说驴肉,太医尝一口肉汤,直呼自己愚笨,没想到食疗。 “何为食疗?”太子问。 “回禀太子,此肉之所以味美,是烹制者在里面加了莺粟壳,莺粟壳本身能滋补作用,加入饭菜中还能使饭菜更香。” “父皇可以经常吃?”太子忙问。 太医道,“可以,微臣再仔细查一下。” “父皇,你没事啦!”太子很高兴,端的是孝顺。 “太子费心了。”皇帝温和地说着还想伸手拍拍太子的肩膀。 太子见父皇对他的态度比以前还好,心中一亮,父皇是不是有可能把他的亲兵给本太子? 皇帝听到太医说自己不日就可痊愈,很是高兴,精气神又好了几分,想到过两天就可以上朝接受百官跪拜了,随口问,“怎么不见甄相?” 太子打个冷颤,“儿臣这就着人去请甄相。”说着慌忙出宫,直奔甄相府。 ☆、第67章 登门拜访 三郎听到廉大人说相府外的侍卫撤走了,震惊不已,“咋回事?!” “不清楚。我来的时候路过相府,听府里的人说侍卫撤走的时候把相爷也带走了。” “什么?”神色一怔,三郎张嘴便说,“东来,收拾一下,咱们去相府。” “现在?我觉得你们应该再等等,等相爷从宫里回来,再去也不迟。” 东来:“是呀,三郎,谢胖子的驴肉还没买回来,回头他找不到咱们,一定会找廉大人麻烦的。” “什么驴肉?” “这事说来话长。”三郎看他一眼,见其想听,“离桃源县不远的地方有个东阿县,那个县家家户户以养驴为生,五岁小儿都能用驴肉做盘菜,那日听你说皇上身体不好,又没胃口,我想起了以前吃过的一道驴肉,味道实在太美,当时恨不得把盘子舔干净。 “听人家说驴肉不但味美,还有啥补气功效,就想把它献给皇上。可我进不去皇宫,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谢家人身上。”接下来,他又把买炉做饼引谢胖子上钩的事对廉大人说一遍,不过他略过了莺粟一事。 “……你怎么能肯定谢胖子会把驴肉献给皇上?”让谢胖子上钩很简单,只要做个他从未吃过的东西,再着人在谢府门口宣扬一番,谢胖子立马滚过来。 “我也没指望事能成,这不是没别的法子了么。”三郎说着紧皱眉头,东来看的瞠目结舌,老天啊,三郎也太厉害了,连御史都敢忽悠。东阿县明明以制阿胶出名,从没听说过那里的人善烹制驴肉。 “可以去找我啊,我虽然官职不高,但也能和在宫里当值的侍卫搭上话。” “你帮我们寻个安全的酒楼,又帮我们隐瞒身份,咋能再把你牵扯进来啊。”三郎很不好意思,“这种入口的东西,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了,极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而我明知风险恁大还去找你,岂不是恩将仇报。” “你就不怕?”廉大人脱口就问。 “我?”三郎眨眨眼,“我已经和甄大人定亲了,相爷和夫人就是我爹娘,为自己爹娘忙活怕啥。” 东来忍不住捂脸,三郎不但能忽悠,脸皮也和贪吃的少爷一样厚,还没成亲就叫爹娘,难怪少爷喜欢他。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话诚不欺我。 廉大人张张嘴,“你,那个,你还有姐妹么?” “有个妹妹,咋了?”三郎答。 “定亲了么?”廉大人又问。 三郎眉头一挑,“我妹妹今年七岁。” “啊?怎么那么小,不是十七?” “廉公子,朋友妻不可欺!”东来忽然挡在三郎前面。 三郎提醒他,“我是男人。” “朋友夫不可欺!”东来非常紧张的盯着他。 廉大人揉揉鼻子,“是我唐突了。”说着顿了顿,“看样子皇上吃到了驴肉,他本来没啥大病,只是身子虚的厉害,只要吃得下去东西,好好调养一番,未尝不能多活两年。” “那你现在可知相爷为啥进宫?”三郎忙问。 廉大人:“你可能也听说过,咱这个皇帝啊,他,怎么说呢,耳根子软,不理朝政,看谁不顺眼就把谁赶出京城,但是却非常喜欢上朝。” “啊?”三郎不知道。 廉大人:“皇上除了喜欢酒色还有个爱好,就是喜欢看众臣跪拜他,高呼皇帝万安。” “这是什么鬼爱好?”三郎想笑,奇葩无处不在。 “前太子逼宫,事发后被先皇废黜,牵扯到好几位有才干的王爷,皇上那时候非常平庸,也就躲过了那场震惊朝野的谋逆案。经过那场政变,先皇不知道怎么就看中了平凡无奇的皇上,先皇也知道皇上才能有闲,就竭力培养甄相,先皇驾崩没多久,先皇留下来的老臣就被皇上一一拔去,这些年来,也就甄相安然无恙,官衔越来越高。 “因为皇上无能,朝中大臣便喜欢私下议论他,被小人告密,那些嫌皇上无能的大臣都被皇上打发了,自此,十天一次的大朝改成五天一次,皇上心情要是不好,就喜欢天天上朝。” “天天看王公大臣给他磕头?”三郎好无语,“他这样折腾,咋就没把自己的皇位折腾掉?” “有能力争夺皇位的王爷都被先皇圈起来了,再说,皇家哪有真正的傻子,皇上不想被人家赶下台就得保证朝纲不乱,而忠于先皇,能力卓越,又从未埋汰过皇上的甄相就成了代天子理政的人。按你所说,如果皇上吃下饭,有精神了,想见甄相很有可能。” “皇上离不了相爷?”三郎问,“是这意思?” “主要几十年过去了,皇上已经习惯了相爷的忠心,换做旁人他也不放心。对了,忘了给你说,禁军首领也是先皇留下的人,他和相爷是皇上的左膀右臂,除非皇上那个了,否则太子也就瞎蹦跶。” “难怪啊。”连兄弟都能下狠手的人,却没趁机除去皇帝,一些令三郎想不明白的事,这下全通了,“那我们就听廉大人的,过两天再过去。” “过两天?”他没听错吧。 “是的,免得被有心人看到做文章。”三郎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了谢胖子的声音。 廉大人摇摇头,“去吧。”自以为找到了他推迟去相府的缘由。 事实也和他猜的差不多,三郎突然改变主意正是因为谢家人。 三郎为了炖特殊的驴肉引谢胖子上钩,便把市面上的莺粟都买了回来,准备长期奋战,实没想到谢胖子如此贪婪,搁几天就会来酒楼一次,而三郎只炖一次肉就成功了。 他手上还有一大包掺了**的莺粟壳,搁在手里早晚也是被他扔掉。 三郎一边炖驴肉一边思索,怎么才能在不引起别人怀疑的情况下把那包莺粟送进谢府。 是的,三郎了解到谢府没有一个好鸟,而甄家大哥被关进大牢里就是谢老头的手笔,便想给他们一个此生难忘的教训。 “嗳,我说,好了么?你就不能快点!” 突然一个恶劣的声音打断三郎深思,三郎顺眼看去,见其搁心里咒骂他,心中暗闹,突然灵光一闪,有了! “驴肉不入味不好吃,如果谢公子嫌麻烦,回头我把方子送给他,到时候谢公子在家就能吃上驴肉了。” 冲三郎吼的人一想,对啊,天天一大早随少爷往外跑,都快冻死他了,“算你有眼色,等着啊!”说着就去找谢胖子。 谢胖子一听三郎给他方子,激动地拍案而起,“这小子,行!” 谢胖子以前夺过人家的方子,可有些秘方都是人家祖上传下来的,头可断血可流,秘方不能丢啊。 他当时把人打的半死不活,去办案的官员有仵作甄庆明陪同不敢不依法办理,谢胖子被拘到刑部,谢老头找过去要人,老脸丢大发了。等谢胖子回到家,一顿胖揍致使谢胖子再也不敢夺人家的方子,而吃霸王餐的行径却越发嚣张。 三郎让东来看着火,领着谢胖子一行蹬蹬上楼,“谢公子,我不识字,只能你写了。”把借来的笔墨纸砚放在桌子上,而一旁的大包裹正是他精心制作的调料。 “快点!”谢胖子还没拿起笔就催促三郎。 三郎心中微冷,那点因害人而产生的心虚瞬间消失殆尽,张嘴把炖肉的方子说出来。 这方子是他前世第二次拿到奥运会金牌时,有个大佬请他去一家私房菜馆里吃饭,他觉着驴肉好吃,多嘴问了一句,私房菜的主人告诉他的。 三郎第一次做驴肉时便知,人家说的时候留了一手,等他在里面加上莺粟壳,味道远胜于以前。因此,他说完“莺粟壳”三个字,抬手拿起桌子上的大包。 “这是什么?”谢胖子伸手抓过去,随口问,“里面是啥?” 三郎脸色猛变,“没什么。”双眼却紧张的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这么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谢胖子看他一眼就把包裹解开,见自己不认识,突然问,“英粟壳?” 三郎二话不说夺回来,接着就放到自己背后,慌张的说,“不行!” 见他这么紧张,谢胖子收起漫不经心的态度,本就不大的眼眯成一条线,厉声道,“放下!” 三郎岂会让他轻易如愿,心里不断祈祷,谢胖子千万不能对他动手,否则,他可不能保证不还手,还继续演下去。 “上!”谢胖子一抬手,整日跟他一起欺行霸市的四个人上去擒住三郎,使劲掰开他的手掌把包裹夺回来。 “看不出来,手劲挺大。”说出朝三郎腿上踢一脚,“呸!”一口唾沫吐到三郎衣服上,三郎眼前一黑,再睁开眼,谢胖子已蹬蹬跑下楼了。 “出事了?”东来被三郎赶到外面,门又关上,看不到里面啥情况,进来就围着三郎打转,“咦?”瞧见他衣服上的脚印子,“他们打你?” “没事!”三郎心情大好,脱下外衣,“拿去扔了。” “这到底咋回事?”东来急了。 三郎:“回头再说,咱们明天上午趁着街上最热闹的时候回去。” “啊?好!”东来以为回相府,心想,三郎不是不说么,回头告诉老爷,看三郎还敢不敢瞒着他。 三郎知他所想,轻笑一声也没解释。 翌日,眼看着他们出城了,东来不淡定了,“我,我们回桃源县?” “不是!”三郎走到靠近城门的酒楼里,指明要驴肉。 驴肉在京城不是啥稀罕东西,他话音落下,小二哥就端来一碟子,三郎只尝一块,“呸!这是驴肉?别是拿羊肉忽悠我。” “客官,真是驴肉。”人家见三郎长得和善,穿得挺好,不像吃霸王餐的人,“客官可以问问别的客人,如果不是驴肉,客官以后但凡来本店吃饭,本店给你免费。”小二哥理直气壮。 三郎咂舌,“真难吃。” 店老板不乐意了,他家烧驴肉的师傅虽然不是京城名厨,要说难吃可就夸张了,“这位客官,要不尝尝我们店里的招牌菜?” “算了。”三郎起身掏银子,一边掏一边状似无意地的把炖驴肉的方子嘀咕出来。 店老板一听,神情一怔,三郎拉去东来就走。 “你这是干啥?”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东来想到那一盘子驴肉值半两银子,“你不吃留着我吃呗。” “以后有你吃的,先跟我去办正事。”三郎笑着,从东城逛到北门,等他们绕回到相府外,两人大半天走了十多家酒楼,而炖驴肉的方子也被三郎念了十多遍,不出意外,稍后几天,京城会出现一股吃驴热。 “三郎,你这样不行的,那些酒楼里的驴肉都一个味,有心人一查就会把咱们查出来。” “你错了,两个人用一样的材料烧同一份菜,烧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何况咱们找的酒楼都有自己的特色菜,大厨烧驴肉时,会不自觉的添上自己的东西。 “而我有时候说京华有时候说青州话,还连着换几身衣服,让他们查他们也不敢跑到端王地盘上嘚瑟。”三郎搞得京城到处都是卖驴肉和鸡蛋饼的,是怕谢家人以后发现被他坑了,查他时太容易。 “既然没事,那我敲门了?”东来问。 三郎下意识整整衣服,要见丈母娘了,真的好紧张,深吸一口气,“敲!” ☆、第68章 拜见岳母 “谁呀?”门房火气很大,东宫侍卫包围相府时,那些王公大臣一个个都缩进龟壳里,皇上宣相爷进宫,他娘的一股脑儿都出来了,“相爷和少爷不在家,这位公子回去吧。” 三郎眨眨眼,这是啥情况,“我,我来找夫人的。”他刚才特意去买一身新衣服,发上戴着甄庆明送他的玉簪,加上他灵魂不凡,整个人看起来像个世家公子。 门房眯着眼打量着他,“叫什么名字?” “甄小丁,跟谁说话呢!”东来从三郎身侧走出来,抬腿就门房身上踢。 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下意识退开一步,“你,你……” “你什么你,让开!”东来推开他,“三郎,进来吧。” “哎,东来哥,他是谁你就让他进去?”门房反应过来就撵上去。 东来瞥他一眼,“跟你没关系,关好门。”说着走在前面带路,“三郎,咱们待会儿就见到夫人了。” 三郎见他指着不远处说,那就是他岳母的院子。突然停住脚步,“你去通报一声。”感觉到手心里全是汗,三郎想趁此缓口气。 东来想一下,“那行,你站着这里别动啊。”说着疾步走过去。 甄夫人年龄大了,短短二十天,儿子丈夫接连被罢官,相府又被围的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以往看起来四十出头的老夫人此时比实际年龄老上好几岁。 “夫人咋啦?”东来一进门看清主位上的人,惊得脱口而出。夫人今年才五十四啊,咋看起来比吴赖氏还老。 “东来?”甄夫人猛瞪大眼,“你咋来了?” “小的回来几天了。”东来接道。 “庆明也来了?”甄夫人一下子站了起来。 东来赶忙上去扶着她,“少爷没来,不过少夫人来了。” “谁?”甄夫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吴三郎,三郎来人?人在哪儿?”对于这个小儿婿,她好奇的要死。 “就在门外。” “啥?”甄夫人又是一惊,“你咋让人家搁外面站着,快去请,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三郎等东来的时候也没顾得打量周围的环境,低着头来来回回整理自己的衣裳,听到脚步声,还没抬起头就问,“东来,夫人咋讲?” “你就是吴三郎?”甄夫人走近几步,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他头上的簪子。温润的羊脂玉簪子和她的镯子出自一块石头,簪子的样式还是她特意挑的,幺儿平时很宝贝这根发簪,现在却送给了此人。 “老夫人?”三郎说着冲她深鞠一躬,“三郎拜见夫人。” 看到三郎脸色蜡黄,甄夫人眼神闪了闪,“快进屋吧,怎么就你俩来了?” “大人收到相爷的信,担心你们却走不开,我在家没啥事,就让东来陪我一起来看看你们。”三郎说着往四周看一眼,“相爷还好么?” “没事,没事了。”甄夫人让三郎坐下就喊丫鬟奉茶,“去把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叫来,说家里来了贵客。” “夫人,使不得,合该三郎去拜见哥哥嫂嫂。”三郎连忙站起来。 “坐,坐下。”甄夫人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使不得的。” “就是。”东来跟着嘀咕一句,顿时惹来三郎一顿瞪视,随口道,“东来,你不是想你娘了么,去看你娘吧。” “哈哈哈……”众人一听这话大笑不止,端茶的小丫鬟脚步一踉跄,差点摔个五体投地。 “我,咋了?”三郎不知道她们笑什么,脸色颇为紧张。 “哈哈,你这孩子真逗,她就是东来的娘啊。”甄夫人见他脸色微红,指着一旁伺候的中年女子,“哈哈哈……不行了……” “啥?”三郎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见对方走到东来跟前,“小少夫人,我们母子很不像么?” “唔……”三郎捂脸,妈的,丢脸丢到丈母娘家了! 甄夫人见他恨不得把头埋进膝盖里,又是一乐,“是我考虑不周,你们这些天没休息好吧,家里人啥时候都能见,东来,先带三郎去休息,老爷过会儿该回来了。” “小的告退。”东来说完,三郎从甄夫人行个礼,三两步走到门外,好像后面有狼追他。 “少夫人太有意思了。”东来他娘望着三郎的背影说。 “是呀。待会儿把东来叫过来,我有话问他。”甄夫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 “咋了?”东来他娘一惊。 甄夫人摆摆手,“没事。” 东来直接把三郎带到甄庆明的院子里,“这是少爷的卧室,三郎,你先睡一会儿,我回家见见我爹就回来。” “没事,你忙去吧。”三郎脸上发烫,加上有点紧张,一直没敢看丈母娘的眼睛,而他没感觉到恶意,摇摇头脱下衣服滚到被子里。闻着太阳的味道,自来到京城没睡过一晚安生觉的人,在东来把院门关上的时候进入了梦乡。 “娘咋在这里?”东来问。 “夫人找你,快跟我过去。”东来他娘走在前面,不知道夫人找东来啥事,也就没跟他废话。 甄夫人怜东来长途跋涉,便让他坐下回话,“你们怎么来的?” 东来:“三郎骑少爷的马,对了,我们的马还寄养在城外百姓家里。” “这样啊。”甄夫人想了想,“我见三郎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其实她想问三郎身上是不是有啥病,不然,恁年轻的孩子怎么瘦的皮包骨头,除了一双大眼没人了。 “三郎担心你们,每天天不亮就叫小的起来赶路,等天黑了才找个地方歇歇,他本来就不怎么胖,这一弄就受了。偏偏来到京城又生病了,多亏了小廉大人把我们带到他朋友店里,住的安全吃的也比原先好了,三郎才没继续瘦下去。”说到这里,东来神色有些犹豫,总觉得如果不把那事说出来,有点对不起三郎,“夫人,我有事跟你讲。” 甄夫人对左右服侍的丫鬟说:“你们先出去。”接着冲东来他娘使个眼色,东来的娘站到门边,东来才开始讲,“夫人可知府外的侍卫为啥突然没了?” “出去几天学会跟夫人卖关子了?”甄夫人睨了他一眼,东来缩缩脑袋,“你们在外面消息灵通,听到了什么?” “不是听到。”东来连连摇头,不自觉放低声音,“相爷能入宫其实都是三郎运作的。” 甄夫人看向他,好像要把他看出花儿来,“说什么呢,吴三郎?他?怎么可能?”她刚才还怀疑吴三郎是不是像那些墙头草一样,怕被相府连累,等侍卫彻底不见了才找过来…… “三郎知道皇上生病胃口不好,以致于无力上朝,于是就做了一道美食。”然后把三郎如何引诱谢胖子上钩的事细细说一遍,“我们本该昨儿下午来的,三郎为了混淆视听,就到处教人家做驴肉,忙的我们晌午都没吃多饭。” 甄夫人原本同意儿子和一个农家小子的亲事,可不是因为其通情达理,而是怕甄庆明孤独终老,那时候内心深处可看不上三郎。 经这一通变故,在全家被圈禁的日子里,甄夫人不止一次庆幸甄庆明不在京城,有时候夜里睡不着,都希望甄庆明这辈子就留在桃源县。 也因如此,三郎才被分外可亲的丈母娘笑的脸通红:“果真如此?” 东来:“是的,三郎还说你们如今就是他爹娘,他再忙也是应该的。” 甄夫人眼睛微酸,“这孩咋那么可人啊。”尝遍人情冷暖,甄夫人霍然站起来,“去,赶紧把老爷和两位少爷找回来,着人出去买食材,咱们要好好给三郎接风洗尘!” “夫人,老爷还在皇宫里。”东来他娘赶忙劝住,“您坐下,我去,我去安排,保证办的妥妥当当!” “那你快去啊。”甄夫人催她,“赶紧的!还有,让厨房熬些燕窝粥,等三郎醒来喝。” “好好!”东来他娘笑着走出去。 而甄大人却很不开心,“三郎该回来了吧?” “少爷又糊涂了,他们可能还没到京城呢。”东宝不住地打量怀里的盒子,“少爷,我们拿这一点东西去参加端王世子的百日宴合适么?” “一点?哪里一点了!纯金打造的长命锁和脚手镯,你家少爷的钱为此缩了三成,你可知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来到桃源县半年多,没感觉到银钱就去了三四千两,“如果三郎在就好了,三郎主意多,随便整出点东西就不用花恁多钱了。” “少爷,那是端王世子,幸亏端王不大宴宾客,只请至亲好友,不然,就咱这点东西,你不觉得丢人,小的都觉得没脸。”东宝嘴巴不停,“你可是丞相府的三公子,别恁小家子气!” “丞相是我爹,我现在就是个七品芝麻官。”甄庆明很光棍的说,“叶将军拉三郎的花生和花生秧时说的好听,到现在都没见着他的银子,还收我的礼。” 合着根在这上面,“少爷,少爷,到了端王府可不能这样说,王爷看得上咱们的花生那是花生有福气。” “滚!”甄庆明一想到一万七千多斤花生被叶将军拉走一万七,只给他留几百斤,心里在滴血,要不是端王亲自下帖,他才不去。又不是他儿子,百日宴跟他有啥关系。 而端王也没想到甄庆明严谨的面容下藏着一颗愤怒的心,见他来了,还特意安排他和叶将军的同辈们一桌。 甄庆明不善交际也不耐应付,人家给他说话,他不是嗯就是啊,搞得叶家小将军们暗里叫他书呆子。 可书呆子看到王府小厮端上来的菜,瞬间不呆了,“把那碟摆在这里便可。”指着自己面前的位置。 众人第一次听他说恁多话,相视一眼,看到碟子里红红火火的小东西,“这是什么豆?咋没见过?” 一群没见识的,“这叫花生,不是豆子。”甄庆明说着就下筷子,反正这桌没有长辈,他也懒得客气。三郎不在,只能吃点三郎种的花生聊表慰籍。 “花生?没听过,甄县令知道?”有人问。 甄庆明乐的回答,因为花生是三郎灵魂出窍弄来的啊。 转瞬间,众人只见先前还一副呆傻的甄大人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直把这帮每天只喜欢舞枪弄棒的小将们说的双眼泛光,原来书呆子一点也不呆,还懂得那么多! 甄庆明只顾得显摆他家三郎的东西,浑然没发现他神采飞扬的俊颜,让一些年轻男子和姑娘双颊绯红,心里暗想,这位甄大人有没有婚配,喜欢啥样的人。 ☆、第69章 三郎暴露 “你跟着我干嘛?”吃饱喝足,甄庆明准备打道回府,可看着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他的人,很不耐,“秦亮,这是去桃源县的路。” 一身小麦肤色,比三郎小一岁,隐隐有甄庆明高,比他还壮的小子笑嘻嘻的说,“我知道啊,跟你一块过去玩玩不行么。” “我没时间照顾你。”甄庆明非常不客气的说。 秦亮好像无所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甄庆明气的好想骂人,却不得不忍着。 秦亮是叶将军亲姑姑的儿子,甄庆明对端王对叶家无所求,所以并不怕他们,但也不想开罪他们,“行,你想跟着就跟着,不过丑话说到前头,我家没有多余房间,你要过去只能住客栈。” 秦亮不在意,“没事,我们训练时老坟地里也打过盹。” 甄庆明无力地瞥他一眼,然后冲一旁送客的端王和叶将军行礼告别。 端王笑了笑,依偎在叶将军身上,“你说秦亮能如愿么?” “甄庆明比他老子还执拗,明知道人家已经定亲了还硬缠上去,只会惹这位小甄大人厌恶。”叶将军说着叹气,“你也是的,干么不让他跟叔叔们一块走。” “你小姑姑只有这一个儿子,要留下来玩几天,我敢撵人么。”嘴里这样说,眼睛却眯成一条线。 他最初和小叶子在一块时,的确目的不纯,但他想成事也并非叶家军不可,大不了他弃封地转去西南,西南是他外祖的地盘, 外祖生了四个儿子才得母亲一个女儿,却被深宫生活折磨致死,其中少不了皇后的手笔。就算外祖一家依旧忠于皇帝,他想把太子拉下马,他们也会帮自己。 而那位秦夫人却说自己勾引小叶子,还是什么狐狸精转世,把小叶子迷的不要家了……他和小叶子至今没能成亲,那位秦夫人功不可没。 要问他怎么知道,小叶子从不跟他藏心眼,虽然没明说,朝夕相处近两年,足够他把叶家的人和事摸清楚了。 当秦亮向端王打听甄庆明时,端王并没隐瞒甄庆明定亲的事,而秦亮听到甄庆明的未婚夫是个小农夫,不屑地冷笑一声。 端王见此,眉头一动,把甄庆明夸的天上有地上无。 甄庆明的相貌在京城也是能数的找的,他又是甄相的小儿子,家世显赫,懂得又多,比如别人都不认识的花生,甄庆明却知道花生不但可以炸着吃也可以煮着吃,还能榨油。 秦亮自小生活在东北军营里,东北天冷,九月份就要穿上厚厚的衣服,再俊俏的人到那时候也变得臃肿不堪。 由于天气太冷,人一出屋便会被风雪吹得嘴角开裂,皮肤粗糙,那脸别提多难看了。 青州虽处在北方,十月底了还没下过雪,有点冷却不至于冻人。甄庆明今天来参加百日宴,特意捯饬一翻,站在一堆糙汉子里面,潇潇洒洒就像一道光,电的秦亮不要不要。 “秦亮的性子被姑姑宠的天不怕地不怕,我怕甄庆明吃亏。”说到这里有点心虚,拉人家的东西故意忘记给钱,叶将军长恁大第一次干。 “吃亏?”端王笑看着远去的马车,“不是有吴三郎么。” “三郎还在京城。”叶将军说。 “京城?他啥时候去京城的?”端王一下子站直身体。 叶将军睁大眼,“你不知道?早些天密探来信说相府被围,没过几天吴三郎就去京城了,我当时跟你说过,你还是说甄庆明有福气,找个三郎这么重情重义的。” “那个,我忙忘了。”端王拼去半条命为爱人生下儿子,儿子的满月宴,他身体虚弱没能参加,百日宴碍于皇帝半死不活的不能大办,即便低调,他也想把百日宴搞得尽善尽美,这一忙,还能记住谁啊。 叶将军体谅他一孕傻三年,见甄庆明的马车越走越远,“赶明儿我去桃源县把秦亮弄回来。” 端王抓住他的胳膊,“别,到时候又该说我蛊惑的了。” “可是,甄庆明出了啥事,三郎咋办。”叶将军有点担心。 “你太小看他了。”端王道,“甄庆明十九岁出入刑部,至今从未失过手,秦亮想推倒他,他以为他是吴三郎啊。” “也对!”想起关于甄县令的传言,叶将军索性丢开不管了。 叶将军之所以会担心三郎,还要从花生说起。 叶将军前世参加星际大战,和外星人对抗时不幸陨落,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古代。叶将军非常喜欢古文化,随着他慢慢长大,学的东西越来越多,脑力有限,前世的记忆逐渐模糊,听到花生两个字,叶将军非常震惊。 叶将军前世那个年代,花生已经绝迹了,他只在历史书上看到过。而投胎到古代,叶将军利用自身优势,发现不少可以食用的东西,一直没有见过花生,他都快把花生给忘了。 突然听到花生俩字,叶将军当即让人去查三郎,不查不知道,一查,什么油泼面,刀削面,拉面,火烧,全出来了。 青州地区可没这些东西,吴三郎从小到大都没出过桃源县,有自己这个例子,叶将军毫不怀疑,三郎的前世比他早几百年。 世间之大,能发现一个和自己一样带着记忆投胎的,叶将军非常开心。 至于他怎么会认为三郎不是半路夺舍,这就要说三郎没干啥惊天动地的事,而三郎的性子又和原主差不多。所以,买宅子的钱和做烧饼的炉子,叶将军认为是三郎偷偷摸摸搞到的。毕竟,三郎的功夫很好,而他自己也瞒着所有人干了不少事。 叶将军本来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一个人知道两个秘密,越想越兴奋。 当大夫说他和端王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由于这次生产元气大伤,端王必须好好调养,如果不调养好,难活四十岁。 叶将军听到这些心肝揪在一块疼,钢铁般的汉子抱着端王哭一宿,嘴里不断嘟囔着,早知道就不要孩子了。 第二天,他果真不再看孩子一眼。 待端王恢复一些精神,才发现爱人非常讨厌儿子,儿子一哭他就高声吓唬他。 这可把端王心疼死了,“孩子啥都不知道,你吓唬他干么。” “谁让他跑你肚子里的。”叶将军说这话时还瞪一眼不远处的婴儿。 端王哭笑不得,“能给你诞下后代,就算老天爷把我这条命收走我也愿意。” “没了你,我要孩子干么。”叶将军脱口而出。 端王听到这话楞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那是你儿子,怎么能这样说。” “我说他咋了,要不是看他是你生的,哼!” 叶将军冷酷的样子吓得端王身体一僵,“如果我真出事了,你还能把他扔了不成。” “扔了?我让他给你陪葬!”叶将军好心狠,端王被吓的头晕,“你真不喜欢儿子?” 叶将军非常肯定:“我说不喜欢你一定会不高兴。” 孩子本该由奶娘照顾,端王太稀罕小孩,除了奶娘喂奶的时候,孩子就放在端王卧室内,端王醒来睁开眼便能看到。 别提叶将军多吃味了。夜里又经常被孩子吵醒,别提叶将军多烦躁了。 端王见他脸上的不喜一闪而过,心下感动,怕自己睡着了他又去吓唬孩子,给孩子造成什么心理阴影,“别这样,这是我们的儿子,你应该庆幸我能生孩子,否则你家人该让你纳妾了。” 叶将军曾对端王说过,他天生喜欢男人,对女人硬不起来。可没想到端王依旧不信他,“我都说了,这辈子就要你,就算你不能生孩子,我也不会纳妾。” “你爹娘以死相逼呢?” “啊?他们逼我?”叶将军好笑,“我不会反过来以死相逼啊。你每天都想什么呢,难怪大夫说你思虑过重,还以为你担心搞不掉太子呢。”又过两天,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就把自己带着记忆投胎的事和盘托出了,为了让端王信服还把三郎拖下水。 端王听叶将军说,他和三郎都是国家培养长大的,而他们那个世界很多人不喜欢小孩子,人口严重负增长,好半天才回过神。 由于吴大明夫妻愧对三个孩子,想问三郎从哪里弄的烧饼炉子,却开不了口。而三郎拿捏住他们这一点,别人对他又不是很了解,所以他才无所顾忌,见天给甄庆明做他没吃过的面食。 对于这些面食,端王还真没听说过,叶将军又把他搞出的小发明弄出来,端王不得不信。从而也把三郎当成了叶将军的亲人。 三郎还不知道,他京城一行,回来不但前世的爹娘没了,还多了个前世的难兄难弟。 甄相听到妻子的话,也惊到不行,“难怪皇上的身子突然好转了,原来是三郎啊。” “没想到这孩子恁有本事,一点驴肉就把东宫侍卫弄走了,人不可貌相啊。”甄夫人感慨。 “这话怎么说?”甄相不明所以。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着让丫鬟摆饭,让东来去喊三郎。 甄相在皇宫里吃了不少驴肉,“我不饿,别给我盛饭,倒碗水吧。”说着移步到主位上。 三郎被东来叫醒还有点迷迷糊糊,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我这是在哪儿啊。” “少爷的卧房啊。”说着把盆放下,“起来洗洗脸,我出去给你买了几套衣服,换身衣裳咱们去吃饭。” 三郎:“我这衣裳是上午刚买的。”他和东来把原来的麻衣破衣都扔了,一身华丽的锦袍,和他们相处好几天的廉大人过来,第一眼也认不出三郎。 “皱了,回头让丫鬟给你洗洗熨平再穿。”说着就去剥他的衣裳。 三郎连忙躲开,“我自己来,不用你服侍。” “你早晚都要习惯。”自从少爷住进三郎家里,就不用他和东宝服侍,他们身为少爷的小厮越来越没事可做,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第70章 翁婿甚欢 随着东来走近正堂,三郎看到屋内黑压压一片,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咋恁多人?” 听到声音,正说话的众人同时向外看,“快进来,快进来。”甄夫人高兴的冲他招手。 三郎见她站起来,动作迅速,脚步丝毫不见慌乱的跨过门槛,“夫人,相爷。”作揖弯腰,对这位爷好奇地要死却不敢抬头看。 “坐吧。”甄相指着他下手的位子,打量起三郎,总算明白老妻为啥说人不可貌相。身子骨瘦的风一吹就倒,巴掌大的小脸没有眼大,微低着头,看起来真真平凡无奇。 三郎可不敢坐,世家规矩大,瞅一圈,除了那个空位居然没位子了,“这……”不太好吧。三郎好为难。 “父亲让你做就坐下吧。”旁边一中年男人突然开口。 见他和甄琛好像,三郎咽一口唾液,“大哥。”到了这份上,可不敢喊甄大少。 “既然叫我大哥,那咱们就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规矩。”兄弟俩今天一直在外面托人打听他们被圈的日子发生了啥事,怎么无声无息间,皇上的病情就好转了。 而甄相昨天去一趟皇宫,今天又在宫里待了大半天,陪皇帝用过午膳也没找出皇上精神转好的原因,谁曾想,他们回到家,困扰他们两天的事揭晓了。 “是呀,三郎,你可是咱家的功臣。”说着甄二哥话锋一转,“对了,你那驴肉怎么做的,为什么皇上那么喜欢?难道驴肉真能治病?” “老二,人家那是有秘方的。”甄大少叱责弟弟几十岁了不懂事。 “也没啥秘方。”三郎暗瞟一眼东来,这才多大会儿就把他卖了。 三郎能看透人心,见甄大哥诚信邀他坐下便没磨叽,不动声色的扫一眼众人,有的人眼中有感激,更多的是好奇,却没人露出一丝鄙视,丈母娘家的教养真不错。 他哪知道,甄家遭逢大难,以往和他们交好的人全都躲的不见影,甄相他们被圈起来,不了解外面的情况还好点,没有被圈直接免职的甄家女婿,求爷爷告奶奶,为岳父一家活动时,可算尝透了人间冷暖。 说句难听话,经过此事,甄家的耗子也长了一智。 老夫人见三郎不想说,招呼儿子女婿“吃饭,吃饭,有什么事吃好饭再说。” “对,对,听说三郎早两天还病了,可得好好补补。”甄相接着就让丫鬟帮三郎布菜。 三郎不习惯,他前世有幸参加过几次国宴,哪像现在这般如坐针毡,于是就想没话找话,“咦?相爷,你咋只喝水?” “晌午吃多了,不饿。”甄相很不好意思。 老夫人笑着打趣道,“都怪三郎做的驴肉太好吃,皇上让相爷陪他用膳,这不,他像八辈子没吃过驴肉一样,一下子吃多了。” “啪嗒”一声,三郎的筷子砸在碗上,从床上刚爬起来,带点红晕的脸骤然变得煞白,怔怔的问,“相爷吃驴肉了?” “是呀,怎么了?”甄相很奇怪他瞬间变脸。 “没事。”三郎强压住恐慌,多么希望甄相吃的驴肉只是用一般调料烹制的。可皇帝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若是寻常驴肉,又怎么会让最依仗的臣子陪食。 众人都是人精,他这么明显的变化,连眼神渐渐不大好的甄夫人都骗不了,何况甄相,“出啥事了?” “相爷,小的先出去。” 东来是甄庆明的小厮,如今算是三郎的下人,主子吃饭他要在一旁候着,别主子有事时找不到他,知道内情,主动开口提醒相爷。 甄相如醍醐灌顶,“你们都吃饭去吧,不用服侍了。” 训练有素的丫鬟鱼贯而出,东来他娘最后出来,经过东来身边时,东来低声说,“你吃饭去吧,我来看门。” 正堂的大门敞开着,除了门边上的东来,方圆十米都没人。 三郎苦笑一声,他还真没有做坏事的命,这才多久就报应到自家人身上了。 “你这孩子,说话啊,到底出啥事了,别怕,有相爷在。”甄夫人见他本就不大的小脸皱成一团,替她儿子倍感心疼。 三郎想了想,索性站起来,冲甄相作个揖,弯腰到底,“相爷,对不起!” “这是干么?”甄相忙站起来扶起他。 众人一见三郎认真的神色,你看我我看你,呼啦啦全围上去,你一眼我一语,皆问三郎出了啥事。 三郎见第一次见面就有这么多人关心他,越发自责,“相爷,你吃的驴肉如果是经太子之手传给皇上的,那驴肉里面有药。” “药?什么药?”甄相一不是御医二不是名厨,除非他买通昨日在皇上寝宫当值的宫人,不然他没机会知道驴肉里面有哪些配料。 而甄相昨天晌午才被放出来,不说他不会干买通宫人这种事,他也没时间去做。 “你怎么那么大胆,咋能往驴肉里面放药。”甄夫人叹气,言语间对三郎颇为失望。 东来忍不住辩驳,“夫人,三郎为了救你们愁的都生病了,只有这个法子有可能让那位吃饭,他也没办法。” “瞧你们一个个像啥样,等三郎说完,要是**,老爷我还能好好地在这儿站着。”甄相笑容和蔼的说,“别急,慢慢讲。” 三郎:“那种药大家可能听说过,就是莺粟。” “我当是什么呢。”甄家的女人们松了一口气,甄庆明的大姐和三姐干脆做回座位上,听三郎慢慢说。 “莺粟壳有滋补功效,大夫都知道。炖菜很香这一点,我听一个游方郎中讲的,他还说,如果人长期服人会上瘾。”三郎抿抿嘴,“偶尔用一点没事。” “还没说完吧?”甄相见他脸上的犹豫之色,“皇上入口的东西要经过层层检查,皇上到现在都没事且精神比昨日好了一点,说明莺粟壳起到了滋补功效。” 泰山大人,您放心太早啦。 三郎揉揉鼻子,“如果炖驴肉的配方是太医院修改后的,那皇上吃了没大碍。如果炖肉的配料是谢家送上去的,事情就大了。”声音有些心虚。 “谢家也有?”甄大少忙问。 “我那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引谢胖子上钩,就把市面上的莺粟都买回来了。”为了这个,他把甄庆明给他的钱用光了,“没想到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我调制好的莺粟还剩一大包,就全给谢胖子了。” “你给他干嘛,拿来家多好!”甄二少有点可惜。 三郎再次揉揉鼻子,心里有发虚,“如果只是莺粟壳,我也不担心。听廉大人讲你们出事都是谢家人干的,我当时一气,就把莺粟果熬制成了一种白色粉末,那粉末比罂粟壳更甚,人服用三五次便会上瘾,有点像**,平时看着没事,药效发作的时候如果没有及时服用那种粉末,杀人放火,啥事都能干的出来。” 堂屋内静悄悄的,甄相怔怔的,“你把那种粉末给谢胖子了?” 三郎苦笑连连,“我本来是想这么干的。那莺粟壳加炖菜的材料搁一块足足有二十五斤,而我熬制的粉末只有两三斤,谢胖子他实在可恶,引他上钩那天,他明知道我没钱,把驴肉端走又把我做饼的炉子抢走,我一气之下就把粉末掺到那些材料里面了。估摸着皇上吃上了驴肉,于是就引谢胖子把那包掺的粉末的调料抢走。” “唉……”甄相长长的叹气,“你说三五次,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希望谢家人不要再用那些材料做菜了。” “大概不可能了。”三郎挠挠头,“皇上明显好转了啊。”此地禁止人们食用牛肉,而羊肉太腥,猪肉太糙,驴肉味道好,吃着又补,说不定谢家人把厨房里的猪羊肉全换成了驴肉。 “父亲,那现在怎么办?谢老头那个老狐狸回头发现调料不对,一定会找三郎的。”甄大少好着急,东宫侍卫昨天刚撤走,明天该不会又回来了吧。 “大哥别急,事情还没那么严重。”三郎缓缓道,“那种粉末危害很大,但刚开始不显,谢家人顶多会以为莺粟壳做的菜好吃,等两三个月过后,毒1瘾才会显示出来。” “你早说啊。”甄大少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吓死我了。” 众人同时呼出一口气。 三郎扶额,“不过,” “停!”甄二少打断他的话,“先让我坐稳你再说。” 三郎见他们全盯着自己,“快则两个月,慢着三个月,谢家人察觉到他们上瘾的时候,如果强行戒掉,就会觉得心烦意乱,动不动暴怒,心悸,出汗,连着打哈欠流眼泪,交替发热,打寒颤,反正就和万蚁蚀心的感觉差不多。如果他们撑过这个时期,毒便会戒掉。前提是戒药的过程中不再食用莺粟壳。” “够狠!”甄大少伸出大拇指,甄家的女人们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感到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三郎无语,“我也不想。” “是我们连累了你。”甄相拍拍他的肩膀,“明天休息一天,天快黑就出城吧。” “老爷!” “父亲!” “别说了,再过几天要是下雪了,三郎想走都走不动了。”甄相道,“别担心我们,当时事发突然,我们没有准备才被太子全部拿下,老夫如今已经认清了,就不会被太子轻易制住。” 京城是非多,三郎也不愿意待在这里,何况又见着不他家县令。听到甄相的话,三郎点点头,余光瞧见被二嫂抱在怀里的小童,“要不要我把侄子带走。” “要!”甄二嫂霍然站起来,“爹,让三郎把小宝带走吧。” “对了,甄琛在那边怎么样,有没有调皮?”甄相问。 三郎:“我弟弟和阿琛大小差不多,两人平时一块读书习字,庆明说,等阿琛学会那边的方言,能和别人正常交流了,就送他去青州府。” 甄二嫂原本见公公把甄琛送走还觉得他杞人忧天,如今她恨不得抱着孩子跟三郎一块走,“小宝,跟叔叔玩去,好不好?”说着就把孩子递给三郎。 甄相哭笑不得,“像什么样子。家里恁多大人还照顾不好一个孩子。” 甄二少心想,要不是三郎来得巧,要不是吴三郎有情有义,他们能不能护住孩子还真难说。 ☆、第71章 三郎回乡 甄相见家人全都直勾勾盯着他,好气又好笑,“你们就这么不信我?” “爹,我们也想信你。”甄二少可不给他面子,“可昨儿要不是三郎,你说皇帝不吃不喝能撑几天。至于端王,”看向他大哥,“我不信相府发生那么大的事他不知道。他不派人来救咱们,起码也该给咱个口信。” “端王只是和你大哥口头上约定。”甄相道,“端王在京时,我也没和他打过交道,不出面很正常。” “端王可能打算最后关头再出手。”三郎接道,“我们种的花生连花生秧都被叶将军拉走了,这事瞒不了有心人,他如果不想和咱们扯上关系,叶将军也不缺那点马料。” “花生?”甄相注意到这个词。 三郎快速和众人解释一番,末了才觉得不好意思,“我忘了给你们带点来。”事实呢,三郎没多留点花生,因为他空间里还有一千斤,可他对甄庆明和盘托出后,那个吃货居然不准他再动空间里的花生,还说他是小偷。 三郎非常不高兴,不好跟他对着干,家里那几百斤花生,除去他卖饼时要用的,也吃不了多长时间,只能对不起岳父岳母了。 而甄家众人听到这话,狠狠摇摇头,从惊愕中醒来,“三郎真厉害!”甄相由衷赞叹。 “老幺好福气。”甄庆明最小的姐姐格外羡慕,“花生这种东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看到有人叫卖,就敢买回家做给老幺那个吃货做着吃。”语未尽,甄六小姐嫉妒啊。 “我拿家里的鸡鸭试过了,它们吃了没事,我才敢做的。”早知道不拿甄庆明当幌子了。 “所以我说有福气啊。”能找个这么尽心对他的。 甄家六姐夫不依了,“难道你嫁给我就没福气?” 醋意横飞,满堂欢笑,甄相喝进嘴里的水,乐的扑哧喷出来,“好了,吃饭,吃好饭早点休息。” “爹。小宝怎么办?”甄二少忙问。 甄相:“我们家在郊外有处庄子,你们一家三口过去,什么时候有结果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我们不去。”甄二少的脑袋不如弟弟聪明,大局观不如大哥,可他很孝顺,“我们留下来陪你,让三郎把小宝带走吧。” “胡闹!小宝才两岁,这里到青州上千里地,三郎和东来两个大男人怎么照顾他。”甄相气得瞪眼,“老二,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你们趁城门关之前和三郎一起出城。” 年迈的父母在城里担惊受怕,他却带着妻儿遁走,他成什么人了,“要走就一起走!” 三郎心中一动,“相爷其实想让二哥蛰伏几年吧?” 甄相赞赏的看三郎一眼,转而瞪着儿子,“瞧瞧人家三郎,你也动动脑子。如今朝上那么乱,一切都未定,发生什么事都未可知。你们如今又有那么好的机会远离纷争,日后无论哪个王爷登顶都会起用你的。” “爹,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甄二少叹气,“大哥?” 甄大少苦笑,“我是甄家长子,如果我多日不出现,加上阿琛又在桃源县,你让太子怎么想。” “如果咱们能都走,你以为爹不想。”甄相满脸愁苦,“就算咱们一家人能偷偷走掉,家里那么多跟着我们家几辈子的下人怎么办? 甄二少不吭声了,甄相的几个女婿互相看了看,大女婿起身道,“爹,我们过几天也回老家?” 甄相为女儿择婿时,从未考虑过世家,虽然老话常说门当户对,甄家也是百年世族,他却只选进京赶考的寒门才子。 一来让皇帝放心,自己没有结1党嫌疑,二来,女儿嫁入寒门最起码能当家做主,女婿要是敢纳妾,让女儿伤心,他就能把女婿打压到尘埃里,换成世家公子,他是丞相,皇帝依旧信任他,他教训女婿时最多口头上骂两句。 “回去吧,京城不是久待之地。”甄相说着又让老妻给几个女儿拿些路费。 甄家几辈累积,家底丰厚,甄家的几个女婿这些年没少得甄家帮衬,可一想到他们不能在相爷跟前尽孝,几个大男人再也没脸接老夫人递来的银票。 气氛一时沉闷,三郎有点受不了这种离别之苦,便插科打诨,笑嘻嘻的说,“你们不要都给我,回去让庆明帮我买地。” “少不了你的。”老夫人哈哈大笑,“拿着吧,现在用不着不代表以后用不着,日子长远着呢,再不要可就被三郎抢走了。” 经他一打岔,甄庆明的姐姐姐夫心里好受点,趁着天没黑透,众人结伴回家了。 而睡了半天的三郎以为他会睡不着,躺在床上没到一刻钟又进入了梦乡。 而甄夫人正一脸唏嘘的说儿子和三郎有缘分,自己有先见之明派孙子去当小红娘,说着说着突然坐起来,“我去看看三郎可习惯。” “干啥去?”甄相忙拉住他,“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 “不行,不去看一眼我不放心。”甄夫人说着就下床找衣服,惊的小丫鬟赶忙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你看看你。”甄相拿她没办法,抬抬手示意丫鬟退下,“我和你一块去。” 甄夫人:“随便你。” “也不知道你有啥不放心的,谁还敢怠慢他不成。” “三郎那孩子恁懂事,住的不舒服也不会说的。对了,他明天下午走,你可得安排好,千万别被太子的人发现。”甄夫人想一下,“我记得你有个弟子的妹妹嫁给了一等侍卫,让他找几个人护送三郎成吗?” “一等侍卫?太子派出去的侍卫也是一等,可两个人都打不过三郎,你还怕他吃亏啊。”甄相顿了顿,“说起来,他那身功夫跟谁学的啊。” “想知道问三郎不就好了。”说着便看到甄庆明的院落近在眼前。 “嘘,夫人,小声点。”躺在卧室外间,被敲门声惊醒的东来提醒他们。 甄夫人不信,“还真睡了,总共才多大会儿?” “半个时辰。”东来答,“三郎这些天累伤着了。” 夫妻俩一默,甄夫人心里闷得发慌,在卧室门外站了良久,才抬起发麻的脚转身出去。 翌日,三郎还在梦中,甄夫人就把甄相拽起来,“孩子难得来一趟,咱是不是给他置办点东西?” “想买什么就买呗,我又不懂。”一样多日难眠的甄相今天不用去宫里,抓起被子翻个身继续睡。 “你们爷几个怎么不是吃就是睡。”甄夫人气的牙痒痒,伸手往他腰间拧一下,甄相疼的身子一跳,甄夫人神清气爽的出去了。 叫上两个儿媳妇,带着一群丫鬟小子,甄夫人开始了为期半天的败家之旅。 三郎对京城没一丝感情,在甄夫人扫货的时候,他随甄家三个男人来到了书房,详细的同他们讲解了莺粟的毒性,又建议他们用小老鼠大白兔做实验,三郎就有点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飞回桃源县。 甄家父子见此相视一眼,好笑道,“三郎,让你二哥带你出去玩玩?” “啊?不用啦。”三郎坐直身子不再乱动,“相府的困刚解,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没事的,回头不从相府走。”甄二少说,“你嫂子他哥养了一房外室,咱们今天就从她那里出去,不会引起人家注意的。” “外室?外室还能这样用?”三郎醉了。 “所以你不用担心,因此连累他正好。”甄二少好没良心的说,“我大舅哥因为这个女人被弹劾立身不正,他丢了官都要护着那个女人,可把你嫂嫂气的不轻,我早就想教训他俩了。” 三郎:“那大舅哥同意咱们从他那里出城么?” “有你二嫂和小宝在,他不同意也得同意。”甄二少摆手,这根本不是问题。 三郎见此心安了。话说回来,老丈人混迹官场多年,被太子打个措手不及才倒下,这么多年的丞相,又岂是只靠皇上看中坐稳的。 如今他有了准备,三郎便彻底放心了,“对了,廉大人和他朋友帮了我不少忙,还望相爷届时看顾一二。” “这话说外道了。”甄相笑睨他一眼,“即便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他们。” 三郎嘿嘿两声,吃过午饭就问,“咱啥时候出去?” “这么急干嘛。”甄二少准备回房睡个午觉。 “小五和四妹从未离开我恁久,我怕他俩不习惯。”三郎这话刚说出来,就迎来一屋子似笑非笑的打量,三郎脸色微红,喃喃道,“他们都不习惯。”顿时惹来众人大笑。 可真等他出发时,三郎吓一跳,“怎么有两辆马车?” 甄相:“你们过些天就成亲了,我和夫人不能过去,这些都是你们成亲用的东西,也省的你回去置办了。” 那也不用两大马车吧。三郎推开车门,里面只有个很小的空地方,勉强能挤进去一个人,“我和东来一人赶一辆?” “对!”甄相也被他夫人的大手笔吓到了,可没敢说这些东西只是给三郎的,才不是成亲礼。 “好了走吧,待会儿城门就关上了。”甄二少催他上车,估摸着三郎的马车出城了,他才带着妻儿上马。 三郎把马车赶到离城门比较远的地方,等一会儿就听到马蹄声,甄二夫人抱着小宝从马上下来就说,“三郎,把小宝带走吧。” 原先三郎听二舅哥说有事找他,出城后先别急着走,合着就是这事啊,“嫂子,不是我不带小宝,眼看着下雪了,万一困在路上,小宝咋办?” 甄二夫人眼里噙着泪,娘家唯一有出息的大哥指望不上,公公又深陷泥藻,早知道就让孩子和阿琛一块走了。 “要不这样,我们和你一块走?” 甄二少这话犹如平地一声雷,震的三郎眼晕,“二哥,你走了相爷大哥他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甄二少不明所以。 “我是说,万一遇到什么事,你和二嫂在外面,也能去找别人帮忙,如果到时候上门求救的是个下人,谁愿意搭理他。” “我,我没想过这些……”甄二少没想那么深,看向身边的妻子,“对不起,连累你和孩子了。” 三郎叹气,老丈人太实诚了,怎么也得养七八十来个高手护卫啊,“二嫂别担心,等我回到青州,请叶将军派几个武功高手来保护你们。” “你能请动叶将军?”甄二夫人眼里一亮。 “哼!”三郎冷笑,“他还欠我一大笔钱呢!” ☆、第72章 三郎很生气 三郎对甄二少说路上该下雪了,他们走出京城地界便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天气太冷,官道上没几个行人,不大一会儿,鹅毛大的雪花就把路盖的严严实实。 车轱辘走在雪地上发出“可知可知”声,三郎戴着甄老夫人给他赶制的狐皮袖筒,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眨呀眨,扭头看一眼和他并驾齐驱的人,“就咱这速度,年前能到家么?” “京城到青州有一千一百多里,怎么也得半个月。”东来呼出一口白气,“唉,早知道求相爷派两个人送咱了。” “那也一样冷啊。”三郎在等级森严的古代生活了大半年,却一直呆在规矩并不严苛的小县城,骨子里还有一种别人也是爹娘生的观念,甄相提议派几个把他送到青州再回来,三郎断然拒绝了。 他和东来都会赶车,何苦兴师动众。而且他们只走官道,不住野外不住小店,越往东走越接近端王掌管的地方路上越安全,贵重物品又被他偷偷收到空间里,别看他俩赶两辆大车,东来车上只是些布匹衣鞋。 “唉,我随便说的。”东来拿掉身上的蓑衣,整个身子缩进马车里,露个头搁外面,手里的鞭子轻轻一扬,迅速超过了三郎。 “慢点,你走恁快干啥。”三郎连忙跟上去。 “赶路。”他们出京那日艳阳高照,转眼间就飘起大雪,温度骤然变冷,三郎估摸着有零下十多度,也难怪一向懂事的东来嘟囔。 “要不歇会儿?”三郎前世好多年没见过么大的雪了,而东来还说雪下得不密,想到还会有更大的雪,三郎陡然生出一种雪停了再赶路的打算。 “可别,走快点到天黑前能赶到下个城,如果停下来,万一待会儿不下了,雪化了,路上全是泥就没法走了,咱们还得耽搁在路上,马车里被夫人塞满了,可没有住的地方。” 三郎也知道这个理,入眼白茫茫一片,心中说不出的凄凉,为啥和他同行的不是甄县令咧。 甄县令也不好过,秦亮嘴上说会照顾自己,不麻烦甄大人,可像个跟屁虫一样,天不亮就敲三郎家的门,天黑才滚去客栈,县令被他粘的脸比锅贴还黑。 这不,吃过晚饭,甄县令赶人,“秦亮,早点回去休息吧,天黑了路上不好走。” “不好走你就留我住一晚呗。”秦亮看一眼旁边的雕花大床,“床那么大,再加两个我也睡得下。” “你不能睡这里。”小五突然站起来,“这是我哥和大人的新床,你要睡就跟我睡。” 甄庆明本不想搭理他,这几天,秦亮不止一次要在三郎家留宿,他最初还会劝两句,不过当他表示自己该去隔壁住,留三个孩子在这边时,甄大人便开始无视他。 “不就一张床么,又不是什么宝贝。”秦亮不敢强行扑倒甄庆明,碍于面子又不想上杆子表白,以致于吃货县令只觉得秦亮烦人,连东宝都看出秦亮对他有意思,当事人愣是不懂。 “既然不是宝贝,那秦少爷干么天天要睡我家咧。”小五郎第一次见他就不喜欢,即便秦亮天天给他们买好吃的好玩的,三个半大孩子,该吃吃该玩玩,来者不拒,对待秦亮依旧像阶1级敌人。 三郎对他在乎的人掏心掏肺,甄琛才来多久,就被三郎养熟了,“小五儿,你咋恁笨,昨天就教你一个词——别有用心,你咋还没记住?” “我知道啊,可是和他有关么?”小五眨眨眼问,“秦少爷,难道你不想睡我哥的床?那你想睡啥?” “小五,说什么呢。”甄庆明越听越不对,眉头一挑瞪他们一眼,希望他俩闭嘴。 甄琛嘿嘿笑道,“睡小叔呗。” 很轻的几个字,甄庆明浑身一激灵,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火,面无表情的看向对面的人,半晌,才问,“秦亮,是吗?” 秦亮手足无措,“我,我,他们瞎说。”饶是他胆子大,追人这种事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他没有三郎能豁的出去,又没有三郎会照顾人,最重要的他不会做吃的,甄庆明才没想到秦亮缠他是因为喜欢他。 见他脸通红,甄县令有点不可思议,他和秦亮认识没几天,这人就喜欢他,也太,太轻浮了,“我已经定亲,不日就成亲了,你别在我身上费工夫。” 窗户纸被捅破,秦亮想着该怎么办,乍然听到这话,“你啥意思?谁在你身上费工夫了?少自作多情!”说完转身就走。 “……难道我看错了?”甄庆明不禁发散思维,东宝看不下去,少爷又把他破案那套用在这上面了,“你没看错,只是伤了人家莫须有的自尊心。” “我哪有伤他自尊?”甄县令非常不解,“我又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东宝忍不住捂脸,情商低成这样,怪不得上天派三郎来弥补,“你拒绝他就相当于伤害了他。” “我不拒绝他总不能接受他。”甄庆明看他像看白痴一样。 三个小的也不明白为什么拒绝就是伤害,“东宝,你是不是想让他嫁给大人?他给你啥好处了?”四妹问。 小五说:“你要敢这么想,以后都别来我家。” 甄琛更绝,“东宝,你去跟秦亮吧,他以后就是你的新主子了。” 东宝好想哭,他招谁惹谁了,实话实话也成了判主,一群情商低的家伙,这日子没法过了……三郎啊,你咋还不来啊! 三郎听见了他的呼唤,加快速度,十一月十一这天赶到青州,进城后直奔端王府。听到门卫问他是谁。三郎翻个白眼,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甄庆明没跟来就不认识他了,还让他在外面等着。 “三郎在哪呢?”端王夫夫听说他来了,脸上的惊喜一霎而过随着侍卫走出来。 “我在这儿。” 话音落下,端王面前多出个圆滚滚的东西,“你是三郎?” “是我啊。”帽子拿掉,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叶将军吓一跳,“你,你咋那么瘦?走,进去。” 三郎古怪的看他一眼,这位叶将军怎么突然对他恁热情?管他呢,一想到待会儿就见到甄庆明,三郎不愿多呆一刻,往周围扫一眼,见没啥人,“王爷,麻烦让他们退后一些。”指着两人身后的护卫。 叶将军往后摆摆手,“你想说什么?” 三郎更加奇怪,这位爷是不是觉得拉他的东西没给钱,良心过不去才对他这么热情,“不知王爷知不知道相府被围一事?” “知道,怎么了?难道你想把驴肉方子送给本王?”端王以前听叶将军说三郎和他一样特殊,真没觉得三郎比他家小叶子厉害。就在他暗搓搓准备救甄相时,京城来报,皇帝好了。细查之下,只因一盘驴肉,而贡献者就是眼前这位瘦骨嶙峋的主……他再也不以貌取人了。 “驴肉好吃因为里面加了莺粟,没什么特殊方子。”端王既然连驴肉都晓得,三郎也就不打算瞒他,见叶将军瞠目结舌的样子,三郎眉头一挑,“叶将军知道?” “知道,知道!莺粟我当然知道。”叶将军连连点头,三郎果然有前世的记忆。 “什么意思?”端王博览群书,却不懂莺粟和驴肉有啥关系。见他俩打哑谜,自己隐隐被排除在外,又是那个前世么?哼,要不是这个吴三郎定亲早,他绝不放过这小子! “我回头再给你说。”叶将军问,“三郎就要说这个?” “不是。”三郎看向端王,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心思真深,“相爷为百姓为朝廷,鞠躬尽瘁几十年,却不像别人饲养暗卫高手,王爷,相爷自此遭难皆因他不投靠太子,你是不是该保他家人安全?” “他也没投靠本王。”听到这番话,端王再也不信三郎是个农家小子。 “我如今也是甄家人,帮你对付了谢家,还不能代表甄家的诚意么?”三郎问。 “你人都回来了,还怎么对付谢家?”他的探子可说了,谢家如今好的不得了,谢胖子出去吃霸王餐都带四五个人,他们根本无从下手,而三郎,端王看他一眼,开什么玩笑,瘦成这样,谢胖子一屁股能坐晕他。 “我从莺粟里提出一种毒物,人初食没事,时间一长便会疯癫,可喜的是一般大夫查不出来,而那东西进了谢家厨房,不出三个月就会看到结果,王爷,现在可以派人保护相爷他们了么?” “三个月?你说我就信啊?三个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端王察觉到他家小叶子身体一僵却没有开口,便知三郎所言非虚。而谢家倒霉,他算是最大受益人,心里暗乐就和三郎耍起无赖来。 “你——”三郎气的想骂人,管他是不是王爷,可一瞧见叶将军嘴角的笑意,“还钱!还我的花生钱!” 情况急转,端王被不按理出牌的搞傻眼了,叶将军也不偷笑了,“……多少?” “一百两!”三郎怒道。 “一百两银子能买三万斤粮食,你咋不去抢?”端王炸了,“你当花生多精贵!” 叶将军见两人像斗鸡一样,不得不提醒爱人,“粮食不能榨油,三郎说的总共一百两,包括花生秧。” 端王登时像泄了气的气球,三郎被他气昏了头,也忘记他是王爷,冲他嗤笑一声,“还钱!” “还你就是!”说着摸出荷包,见里面只有几小块碎银子和几块黄金,也不管多少,“就这些,多了没有!” “你打发要饭花子?”三郎脱口而出 叶将军忙掏出一张银票,“好了,好了,别气了,我们忙忘了。”换成别人知道三郎和他一样,可能会弄死他,而叶将军前世便是个非常正直的年轻将军,对三郎除了亲切,无形中还带点维护之意。 “这还差不多。”三郎抬手接过来。 端王瞧得清清楚楚,他看了银票一眼才伸手,想到探子查来的消息,这小子不识字?骗甄县令还差不多。 “保护甄相——” “不用你说!”端王打断他的话,“你我两清了,滚蛋!” 三郎白他一眼,还是个王爷呢,就这素质,让他滚,以为他多愿意呆,转身上车走人! “你看看他!”端王被他的无礼气倒了,叶将军好笑,“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底细,能从莺粟里提出毒粉,三郎以前也不是普通人。”边说边把他拽回王府。 在他给端王解释莺粟为何能使人疯癫时,三郎火速前进,到了县衙车没停稳就从车辕上跳下来,“大人,大人,我回来啦。” 甄县令扔下公文,拔腿往外跑,“三郎?”眼前一黑,怀里多了一团。 “你是何人,放开甄大人!” 怒斥声突然响起,三郎搂着甄庆明的脖子来回看,“谁呀?”这么没眼色。 “在你身后。”甄庆明万分头疼。 ☆、第73章 情敌太弱 三郎从甄庆明身上滑下来,转过身,看到一个黑小子,蹙眉道,“这是谁呀?县里新招的衙役?” “你才是衙役!你们全家都是衙役!”黑小子很生气,抱着甄庆明不松手,要不要脸。 难道不是?三郎眨眨眼,“你朋友?”语气很怀疑。 “不是,叶将军的表弟,秦亮。秦亮,这是三郎。”说完才来得及仔细看三郎,只一眼,惊的搂着三郎的手一紧,“你咋恁瘦?” 三郎这段时间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扯扯嘴角,“身上的肉结实了。” 骗鬼的结实!甄大人脸色一寒,周围温度瞬间又降了好几度。他去京城时大概一百三十多斤,来回一趟,最多一百一,而三郎身高有一米七五,呵呵,甄大人抬手朝他腚上拍一巴掌。 三郎顿时跳起来,“你干嘛打我?”一把推开他。还打屁股?这事不能忍! 甄庆明张臂一伸又把人拽回来,“怎么脸还肿了?冻得?” “手也肿了。”说起这个三郎又不跳了,亏他保护的好,谁知道古代冬天那么冷,走在路上哪个手指头不小心露出来就冻哪个。 “我看看。”甄庆明拉掉袖筒,“咦——怎么全冻着了?” “甄大人,这就是三郎啊。”秦亮一直插不上话,见甄庆明握着吴三郎的手心疼到不行的样子,恨不得一把推开小农夫换成自己。 “你还在啊?”甄庆明扭脸看他一眼,“找我有啥事?” 秦亮深吸一口,再呼一口气,还是没忍住,“我饿了,今天去酒楼吃么?”除了这个,秦家少爷不知道该说啥。 三郎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心,这小子喜欢他家县令?有意思! 甄县令见离天黑还早,“你怎么那么快又饿了?”话里又一丝不耐,就差没直白的说他是猪了。 出口的热气喷洒在三郎耳朵上,三郎心中暗乐,“我也饿了,咱们回家吃吧。” 甄大人:“你做?不行,手都肿成馒头了,好好歇着,让东宝去酒楼订饭,回头让他们送过来。” “你们这些天都这样吃的?”三郎问。 “也不是。”说着一顿,“孙婆子的手艺实在不咋样,我们,我们一天最多吃一顿,再吃就受不了。” “那咱们今天吃个改样的。”三郎还没说完又见他瞪眼,笑道,“放心,我不动手也能让你们吃一顿大餐。别搁这门口站着了,夫人给你买很多东西都在马车里,走,回家看看。对了,秦亮对吧,一块走吧。” 被彻底无视的秦少爷好暴躁,暗搓搓想把前面紧握的双手分开,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甄庆明也是眼瘸,他哪点不如那个小农夫,自己每天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他居然对自己爱答不理,现在那瘦小子一回来,直接无视自己,哼!一定要甄庆明看看,他比吴三郎好一百倍! “你会做什么饭?”秦亮打量他一眼,尽是怀疑。 “粗茶淡饭。”甄庆明对他的态度令三郎很满意,三郎自觉他几十岁了,也懒得和一个毛头小子计较。 回到家,甄庆明还舍不得放开三郎,他就牵着甄县令指挥众人,“先把东西搬到我房里,孙婆婆,去街上买个小火炉,再买两口小铁锅,东宝,待会儿跟孙婆婆一块去,再买五斤排骨。” “三哥!” “哥!” 小五和四妹同时跑到他跟前,仰头望着三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咋才回来?我们好想你!”此言一落,眼泪啪嗒啪嗒打在三郎衣服上。 “多大了还哭鼻子。”三郎揉揉他俩的脑袋,“我就出趟远门,又不是不回来啦。甄伯母给你们买了很多东西,快去看看吧。” “不……”姐弟俩同时摇头,看到他哥的另一边被哥夫霸占了,两小孩伸手拽着三郎的衣角。以致于三郎走到哪儿都带着三个尾巴,直到孙婆子把两个小炉子点着火。 “好啦,放开,我教孙婆婆做饭。”三郎看向甄庆明,甄大人不想松手,可他不松开那俩小孩也不放手,“怎么做,我帮你弄。”甄大人放开他的手依旧蹭到他跟前。 “哥,我帮你。”小五和四妹不甘落后。 “你俩和阿琛玩去,阿琛这么久没见到他爹娘,一定想得慌了。”东来刚下车,甄琛就迎上去问东问西,听到堂屋里甄琛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好劝劝阿琛,明年就能见到他爹娘了。” 姐弟俩见到三郎非常高兴,就忽略了形影不离的小伙伴,听见哥哥的话,又想走又想留下。 三郎好笑,“快去吧,吃饭早着呢。” “有事一定要叫我们啊。”姐弟俩手牵着手,出了灶房又回头说一句。 三郎暗自好笑,“他俩乖么?” “都挺听话的。”甄庆明说,“平时就在家写字看书或者和阿琛玩捉迷藏,想出去的时候都叫上孙婆子,孙婆子要是不得闲,他们就不出去。” “我爹娘有没有过来?”三郎问。 “你爹娘早几天来过一次,我跟他说你上街了,他们可能怕我,等一会儿不见你回来就走了。对了,他问咱俩的亲事搁哪里办?”甄庆明说到这里咧开嘴,“三郎,再过二十七天咱们就成亲了。” “可惜相爷他们不能过来。”三郎有些失望。 “爹娘还好么?”甄庆明忙问。 三郎笑笑,“挺好的,只是大哥二哥闲在家里,相爷让他们蛰伏几年,等端王事成后再作打算。” “早该这样了。”甄家一脉家大业大,子弟众多,却没有庸才,祖父在世时,看到父亲成为当朝最年轻的丞相,便令叔叔伯伯们辞官归田,年轻一辈十年不准入仕。 十年之期过去,皇帝越来越昏庸,就算有父亲顶着,也阻止不了地方风气腐1败,贪官污吏越来越多。叔伯兄弟见此,对当今非常失望,堂兄堂弟因不能参加科考而生出的怨气,看到一个个能臣良将被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罢职消失殆尽。 即便祖父仙逝多年,他们依旧打算遵循祖父遗言。这也是甄庆明考的二甲头名却甘愿做个无名仵作的真实原因之一。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去了一趟端王府,王爷说他已经派人去保护相爷和夫人了,让咱们放心。”三郎可不打算说相府被困和罂粟的事。 “你问他们了?”甄庆明挑眉,“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找叶将军要钱的时候顺嘴问的。”想起叶将军那态度,三郎有点搞不明白,反正自己也没啥值得人惦记的,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孙婆婆,洗两颗大白菜两个白萝卜,再洗一点四季青,对了,买点豆芽豆腐,看街上还有卖什么的,一块买来。” “买恁多吃不完。”不知何时甄庆明又握住他的手,三郎扫一眼,他以前咋没发现这位恁粘人。 “相信我,不够吃的。”三郎继续说,“再弄几斤羊肉。” “羊肉就算了,味太重。”甄庆明不乐意吃。 “不会的。如果没有卖的就算了。”随即掏出荷包递给东宝。 一直站在门口盯着他俩的秦亮看到荷包,“我好像在哪见过。” “端王给的。”三郎笑咪咪的掏出一张银票,“大人,叶将军还给咱们的钱。” 甄庆明:“你拿着吧,我用不着。” “我表哥怎么会欠你钱?”秦亮不信。 “世子白天宴上的花生便是三郎种的,花生秧也被叶将军拉去作马料了,他一直没给我们钱。”甄庆明看他一眼,“你应该知道吧?” “他种的?”冬日军营里马料紧缺,表哥送来一万斤虽然不多,也缓解了一部分压力,“他会种马草?” “三郎会的可多了。”甄大人说这话时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闪的秦亮眼疼。 “除了生孩子,没我不会的。”三郎再给他一击。秦家少年手好痒,真的好想撕了吴三朗的嘴,身为一个男人,怎么好意思把生孩子挂在嘴边,他以为他是端王啊,这个不要脸的。 “那我可等着,这几天吃酒楼都快吃吐了。”秦亮暗搓搓的想,我看你能做出什么来,要是不好吃,可别怪我找你麻烦。 三郎睨了他一眼,“包君满意。” 随后就指挥孙婆子生火,没买到羊肉,三郎让他们杀两只鸡,等排骨大火炖烂了,把小火炉拎到堂屋里,分别往上面放两口小锅,然后把大锅里的排骨盛出来放入小锅内,最后把鸡肉放进去。 甄庆明揉揉鼻子,“怎么不是炒鸡肉?”他以为排骨可以吃了呢。 “别急,等锅开了你就知道啦。”说着去灶房里,让孙婆子把青菜白菜萝卜切开,又就把这些东西和洗干净的豆芽和各种菌端到堂屋里,三郎把他调的酱倒在众人面前,“一人半碗,想吃什么自己蘸酱吃。”说着率先捞起孙婆子早几天弄的冻豆腐,往碗里刷一下,抬手递到甄庆明嘴边,“尝尝好不好吃。” “我以为你弄什么呢。”甄大人张嘴咬掉,末了舔舔嘴唇,“比我在京城吃的有味。” “你吃过?”三郎好奇。 “不就是火锅么。”秦亮终于逮到机会了,“看你那么忙,我还以为你做啥好吃的呢。” “秦少爷要是不喜欢,我让东宝去酒楼里给你定一桌菜。”三郎眼皮一抬,见他碗里对满肉,吃货! “你——”秦亮呼吸一窒,酒楼里那冷冰冰的菜有啥好吃的。 ☆、第74章 两人较量 秦亮被三郎噎的狠狠瞪他好几眼,而三郎好像没感觉到,一会儿给甄庆明夹快鸡肉一会儿给他夹快香菇。 秦亮想了想,“甄县令,这块排骨好。” “谢谢,留着你吃吧。”抬手端起碗,秦亮扑个空,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甄家以后要跟端王混,可不能得罪叶将军的近亲,“大人不吃给我吧。” 秦亮总感觉吴三郎在嘲笑他,筷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时间脸红了黑黑红了紫,别提多尴尬了。 三郎不由分说的从他筷子里夺走排骨,“唔,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太烂了,下次改进。” 秦亮盯着空空如也的筷子,他么的,世上怎么有那么脸皮厚的人,“啪嗒”一声,扔下筷子起身走人,“扑”又一下子坐了回去。 三郎按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说,“秦少爷别急啊,吃好饭我们送你回客栈。” “不用!”秦亮试图掰开他的手,一阵酸痛,登时使不上力了,“你,你的手劲怎么那么大?” “是么?”三郎无辜地眨眨眼,“可能因为我经常下地干农活,哪像秦少爷这么好命,从小锦衣玉食,没我手劲大也很正常。” 放屁!老子三岁能站稳就开始舞枪弄棒,十三年来,不说扫遍同龄人,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小农夫。 秦亮不信邪,使劲挣扎,“放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三郎这段时间常锻炼,真要比起来却没秦亮力气大,但他用了巧劲,手刚好抓在秦**位上,“怎么个不客气发?逮着我揍一顿?” “以为不敢!”秦亮瞪他一眼冲甄庆明喊道,“让他放开,不然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甄庆明瞧他一眼,觉得三郎不会吃亏,“你随意,用不着给我面子。” “你——”秦亮呼吸一窒,混蛋!一对混蛋! 三郎笑吟吟说道,“好啦,好啦,吃饭,不吃饭你怎么有力气揍我啊。” “我……”秦亮听他像哄小孩一样,恶狠狠瞪着他,“你咋说话呢。” “我说错啥了。”三郎故作无辜,怕把他惹毛了,索性收起笑容,话锋一转,“听说你喜欢我家县令?” “说什么呢。”甄庆明吃的正香,火突然烧到他身上,瞬间不淡定了,“没人喜欢我,别乱说。” “没跟你说话,吃你的菜。”三郎夹块排骨塞他嘴里,“你是叶将军的表弟,按理你现在应该在东北,听说跟大人来桃源县是希望他和我解除婚约然后和你在一起?” “你都听谁说的?”甄庆明吃不下去了。 三郎道:“这你别管。”难道要他说从秦亮眼里看出来,“秦少爷,我说的对不对?” “对!那又怎么。”秦亮才不怕他,“你和甄庆明门不当户不对,就不应该在一起。” “照你这样说,你和他很般配咯。”三郎慢悠悠夹一块冻豆腐,慢悠悠的睨了他一眼,“唔,的确挺配,你黑他白,黑白配。” “扑哧”一大声,一屋子人全呛到了,秦亮麦肤色的脸上透着红,涨红涨红,三郎却不打算罢休,“开玩笑,秦少爷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哈。” 去他妈的开玩笑!去他么的大人有大量,“吴三郎,你什么意思?你和甄庆明配?也不看看自己哪点配?” 来了,重点来了。 三郎放下筷子,“首先,大人不喜欢在外面吃饭,而他每天又很忙,有时候忙的顾不上吃饭,我呢,会做各种各样吃的,只要大人吃过的我都能做的出来,大人没吃过没见过的我也会做。” “你是厨娘么?”秦亮问。 三郎一噎,“……我不是厨娘,但我做的饭里满满的爱,厨娘可没有。” 甄大人耳尖红了,头埋得更低。 “不要脸。”秦亮小声嘀咕一句。 脸皮厚的人装作没听见,“其次,我功夫比你好,能保护大人。” 秦亮:“没比试过谁知道。” “行,待会让你心服口服。”三郎顿了顿,“最重要一点,相爷和夫人都喜欢我,看见这一堆东西了么,全是夫人亲自去置办的,留我们成亲用的。” 绫罗绸缎,貂皮大氅,两大车不用他说秦亮也看到了,尽管嘴上不承认,甄庆明这些天对他的冷淡也让他意识到,要甄庆明退亲绝无可能,除非,除非表哥向他施压。 而用这种手段,自诩为未来大将军的秦亮不屑用,胡乱扒几块排骨,然后冲着三郎说,“别吃了,跟我来。” 三郎被他拽的踉跄一下,甄县令终于开腔了,“你干啥,还让不让人吃饭!” “他是猪么,吃那么多还吃。”指着三郎面前的一堆骨头,“跟我比武去,你若赢了我,我,请你去酒楼,你随便点!?” “好!”三郎笑着站起来,“不过,你也得答应我,如果我赢了,你,打哪里来回哪儿去。” “先赢了我再说。”秦亮随即就问他有没有兵器。 三郎道,“刀剑无眼,万一伤着你,把我们兄妹三个卖了也赔不起啊。要不这样,咱们只比划比划拳脚,点到为止?”前世拳王可不太会用兵器,而近身肉搏,三郎敢保证,就算秦亮的力气比他大几许,想赢他也要费老鼻子劲。 情敌较量,分外眼红,除了甄庆明有那么一点担心他,其他人都紧张的恨不得让秦亮滚蛋。 小五和四妹嘴巴来回动,却不敢阻拦,“哥,加油!” “三哥,打赢他!”四妹扬起小拳头。 甄琛想一下,“小婶,我只要你当我小婶!” “我更喜欢你叫我叔叔。”小婶是个什么鬼,他是男人好不好。 秦亮不耐烦,“磨叽够么?我又不会把他打死!” “少年人,太自信了可不是好事!”三郎说着朝他身上踢一脚,秦亮连连后退,退到院中,三郎欺身而上。 秦亮闪一下脚,收起轻视,严阵以待。 三郎见此,快速出拳,拳头向雪花一样向秦亮砸去,“呼呼”一股又一股风从秦亮身边掠过,秦亮应接不暇,眼神一闪,小腿中招,身子一晃,轰然倒在地上。 来回五分钟,三郎打的速战速决,后退两步,“秦少爷,承让!” “哼!”秦亮冷冷地站起来,不想承认吴三朗比他厉害,不对,“你一个小农夫功夫怎么那么好?”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楞了一下,紧接着看向三郎,小五颠颠跑过来,“哥,你真厉害!”眼里尽是崇拜,“教我好不好?” “我教你了啊。”三郎可不打算解释什么,揉揉弟弟的脑门,“我有时候早上打拳,你不也跟我学了么?” “啊?就那软绵绵的拳法?”小五不信。 三郎胡诌,“那可不是软绵绵的拳法,那是太极拳,讲究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恁厉害?”甄琛也见他耍过,眼睛瞪得老大,而战败的秦亮再次被他们忽视个彻底。 三郎拨开三个孩子,走到秦亮跟前,“秦少爷,天色已晚,你在小五房里将就一晚吧。” “谁要睡你家。”小腿好疼,秦亮咬咬牙,一瘸一拐转过身。 “莫非秦少爷觉得我赢了你,急着去搬救兵?”三郎挑挑眉,“原以为你是条汉子,没想到如此输不起。”说完还摇摇头。 “你能不能别胡说八道!”秦亮要被这个信口开河的人气疯了,不但脸皮厚,脑子也不正长,甄庆明也够眼瘸的,放着前途无量的将军不要居然要他……难道这就叫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然你那么急干嘛?”三郎问,“客栈早关门了,外面风还恁大。” 今天吃饭晚,席间两人又斗半天嘴,刚才又比试一番,正常情况下,秦亮半个时辰前就该回客栈了,扫一眼站着三郎边的小五和甄琛,眼皮一动,“我可不和他俩一张床。” “他们和我们睡。”新做的大床好了,那张床宽的四个成年人也能睡下,何况多两个半打孩子。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秦亮又看了看三郎和甄庆明,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哼,看你们今晚怎么胜新婚。 “你干嘛留他住下?”甄县令躺在床上,等小五和甄琛睡着了才说。 三郎窝在他怀里,半眯着眼,“秦亮年轻气盛,我怕他一气之下连夜回青州,现在天那么冷,傍晚路上就没什么人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咋办。” “城门关了,他又出不去。”甄大人搂着他一边帮他揉手一边说,“还疼么?明天让大夫看看,怎么会生冻疮啊,以前有么?” “以前也有。”只不过原主习惯了,三郎受不了挠心之痒。 “别乱抓,要是抓烂了更麻烦了。”说着双手握紧三郎的手,“睡吧。” “好。”三郎话音落下,不消片刻就进入梦乡。 翌日,习惯早起的三郎睁开眼,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已经回来了。蹭蹭身后的人,“先让一下,我起来。” “太冷了,再睡会儿。”爱人在怀,以解相思的甄大人打算今天懒床。 “我不困。”三郎低声道,“躺在床上不得己。” 胡扯!甄庆明搁心里嘀咕一声,“让孙婆子随便做点,你别动了。” “吃惯了自己做的饭,别人弄的总觉得味不对。”三郎说着坐起来。甄庆明见此跟着起身,“手肿成那样不卖烧饼了吧?” “不卖了,明年开春再说。”三郎说着不困又忍不住打个哈欠。 洗漱过后,指挥着孙婆子煎饼煮粥,秦亮闻着香味睁开眼,甄县令已喝完一碗糯糯的大米粥了。 “怎么这么早就吃饭了?”秦亮伸着懒腰走出来,看到三郎手里金黄的饼,“又是你做的?”好像昨晚叫着要揍人的不是他。 “只要我在家,我家的饭都是我来做。”三郎说着让孙婆子给他盛饭。 秦亮吃过孙婆子做的饭,一看碗里精益剔透的大米粘一块了,顿时胃口大开,打着嗝还问,“你晌午做啥吃?” 又来一个吃货!三郎扶额,“这你就别管了。昨儿见到叶将军,他让我们送你回去。” “什么?”秦亮霍然站起来,“我不回去!” 三郎眼色一暗,心想,这可由不得你。 ☆、第75章 难民突至 “放开我,我不回去。”秦亮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小院中响起。 三郎抓住他的胳膊,“叶将军叫你回去又不是送你回东北,这么冷的天你想回去他也不敢放你上路。” “你才上路呢。”秦亮怀疑的看向他,“真不让我回家?” “当然,骗你做什么。再说了,桃源县恁大一点,待在这里有啥意思,去青州府玩玩呗。我们要买过年的东西,正巧带阿琛他们去逛逛。”家里有两辆马车,三郎大手一挥,“都去。” “我也去?”孙婆子忙问。 三郎笑道,“当然,走吧。”顿了顿,“秦少爷,你真不走?如果叶将军今天没见着你,亲自来逮人,那我——” “闭嘴!走!谁说我不走。”秦亮很生气,该死的小农夫,居然敢狐假虎威拿表哥威胁他,回头就告诉表哥小农夫活腻了。 只是,等他见到叶将军,告状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那个非常客气,脸上还露出笑容,招呼三郎去端王喝点热茶歇一会儿的人是他那个威严的表哥么。 “表哥,你和三郎很熟?”秦亮惊疑不定的问。 “熟,非常熟。”端王替他回答,人家上辈子就是一家人,这辈子还能相识,多大的孽缘啊。幸亏吴三郎定亲早,不然……端王暗搓搓想,“你们什么时候成亲?” “回禀王爷,腊月初八。”甄庆明一字一顿的说。 端王又问:“在哪里办?” 甄庆明神情一动,“三郎,搁县衙办成吗?” “这事还要问他?”秦亮翻个白眼,有些不屑他堂堂一个县令连这点小事都坐不了主,亏自己对他一见钟情,真是白瞎了。 叶将军朝他头上扇一巴掌,“人家那叫尊重,你小子知道什么。”民主社会穿越回来的就不一样。 “在县衙吧。”三郎笑了笑,两辈子头一次成亲,有点不好意思哈。 端王见他家小叶子那么护着三郎,心里很吃味,“相爷和夫人不能过来吧?既如此,亲事由本王和叶将军帮你办吧。” “啊?下官不敢劳烦王爷和将军。”甄庆明吓一跳。 端王不由分说的决定,“就这么定了。”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难道本王不够资格?”端王剜他一眼,甄庆明连连摇头。三郎忍不住皱眉,自己先前故意忘了行礼,他们不但不怪罪还上杆子帮忙操持婚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自家亲戚呢。 三郎有些头疼,这些善于玩弄权术的人果真不是自己能理解的,“我和庆明在此谢过王爷和叶将军了。”说着一顿,“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买……” “那你们去忙吧。”端王摆摆手,该滚多远滚多远,这辈子都别在小叶子面前出现最好。 “等一下,还有我。”恋爱还没开始就夭折了,而且亲亲表哥还要帮情敌办婚礼,秦亮捂着破碎的心口,“我也要参加。” “你?”叶将军眉头一皱,“人家成亲你跟着捣什么乱。” 秦亮横眉,“表哥这话啥意思?我怎么就捣乱了?” “叶将军,您误会了,他就是好奇庆明断案破案咋恁厉害,对他没有别的想法。”三郎冲着挑挑眉,“对吧,秦少爷?” 对个屁!别以为帮小爷一次小爷就感激你,“三郎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王爷,叶将军,我们告辞了。”三郎轻飘飘看他一眼,转身走人。甄庆明有些无奈,满含抱歉地给两人行个礼,不过,走得时候都不带给秦亮打招呼的,秦亮弄个没脸,叶将军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他跟上去,嗤笑道,“晃着一圈满意了?” 秦亮不答反说,“表嫂,你手下的官员真无礼。”自顾自盯着晃悠悠的马车黯然伤神,突然又说,“甄大人多好的人啊,为啥那么想不开,就看上吴三郎了呢。” “他刚才可是一点都不给你面子,哪里好了?”端王问。 秦亮想起甄庆明和三郎那黏糊劲,“哪哪儿都好。咋就没有一个白天给我捂手晚上帮我捂脚的人咧。” 端王嘴角一抽,忍不住看他男人一样,叶将军面色微红,夫夫情1趣被表弟大咧咧说出来,好羞涩啊。 “大人回头去我家提亲,可就真成了我嫁给你了。”三郎有那么一点点不痛快,两辈子唯一一次婚礼,不是娶而是嫁,马蛋,丢人丢到古代了。 甄庆明听他口气不对,“要不,咱搁你家成亲?” 三郎连连摇头,“不成,你可是桃源县的父母官,以后还怎么为民请命。” 甄庆明听到这话哈哈一笑,走在前面的三个大人和三个孩子同时停住脚,异口同声地问,“笑啥呢?” “额,前面有个耍猴的,可好玩了,你们没看到?”甄庆明抬手指了指,东来踮起脚尖才看到,由衷佩服,“少爷眼神真好。” 可不是么,随便一眼就给自己解围了,三郎也佩服他的机敏,“我们也去看看吧。” “成!”第一次和三郎出来,甄庆明希望他玩的开心玩得尽兴。 而三郎心想,不知道哪天又下大雪了,就带着一家老小玩到城门快关上的时候才回家,回到家整个人往床上一躺,衣服鞋子都是甄庆明帮他脱掉的。 “好累啊。”脚和脸洗干净,手上抹上药水包上布,三郎缩进被窝里,“大人,你不累吗?” 把三郎的洗脚水端出去倒掉,来来回回忙碌的人热一脑门汗,“你说呢,恁早就睡不吃了?” “你还吃的下?”三郎怀疑地看了看他的肚子,不亏是吃货,从街头吃到街尾,居然还要吃晚饭。 “我是怕你半夜醒来饿。”说着站起来,“要不吃就不让孙婆子做了?” “别做了,小五他们估计也饱了,你去看看他们要不要睡觉,如果要,你也赶紧上来,大冷的天别冻着。” 甄县令好笑的摇摇头,“你当人人都是你啊。东来和你一样赶车,手上连个疙瘩都没有,你看看你,脚手脸,可又一样好的。” 三郎叹气,“谁让我天生享福的命啊。”甄庆明脚步一踉跄,这话还真没办法反驳。 翌日,甄庆明忙完公务回到家就开始准备成亲之事。首先彩礼,其次宾客,只是彩礼单子还没写完就被三郎抽走了,“哪天太阳出来天暖和了再写。” “买菜的事让东宝和孙婆子去就好了,你别总想着往外跑。”甄庆明往外面瞧一眼,青黑青黑的天空,“又要下雪了么?” “听孙婆子说这样的天气,雪小不了。”三郎握着他的手,“为啥你的手恁热?” “因为你气虚不足。”为此甄庆明特意交代东宝,回头买只羊,再买些好药材,趁着冬日好好给三郎补补。 “嘿嘿。”三郎从小到大没吃过几顿白米饭白面膜,身体能健康才怪,“对了,我来的时候看到街上有几个衣着单薄的乞丐,县里连个安置点都没有吗?” “什么?”甄庆明猛然松开他的手,“你没看错?” “当然!”三郎道,“孙婆婆也一路嘀咕,说快下雪了,还有乞丐在街上晃悠,搞不好会冻出事来。” “乞丐的事我已经交代王县丞办了,怎么还有啊。”甄庆明蹙眉,“我出去看看。” “穿上大氅。”三郎赶忙递给他,想了想,“我和你一块去。” 甄庆明“你——” “不准拒绝,过些天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连这点事都不准我陪着,我还敢跟你成亲么?”三郎抬起下巴望着他。 “强词夺理!”甄庆明摇摇头,握着他的手直奔安置点而去。 还没走近,甄庆明就忍不住皱眉,“怎么那么多人?” 王县丞带着一班衙役正在统计,乍一看到甄庆明,慌忙上前,“大人,你咋来了?” “出了什么事?”甄庆明很是不解,“他们怎回事?县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乞讨者?” “回禀大人,昨天城外来了一群难民,听他们说早几天下大雪把他们的房子压塌了,他们无家可归就拖家带口来到这里。”王县丞道,“下官正让人把人数统计出来,以便妥善安排。” “房子塌了可以重新建啊。”甄庆明嘀咕一句,“早几天的雪也不是很大,他们总不该住的茅草房吧。” “禀大人,是的。”王县丞一脸苦大仇深,“也不知道他们那边当官的是怎么回事。” “从哪里来的?”三郎道,“太不像话了。” “嘘,小声点,他们不是咱青州地区的百姓,是离此地近百里坪州的人。”王县丞道,“大人先回吧,下官会办妥当的。” “你办事我自然放心。”甄庆明看一眼或坐或站的男女老少,有很多人瘦骨嶙峋脸色蜡黄,“回头我着人送一批米碳过来,这么冷的天,千万别让人出去乞讨了。” “乞讨?不会啊,下官昨日就让人拉来了粮食,他们自个也带着粮食,没人乞讨啊。”王县丞随口说道。 甄庆明心中一凛,和三郎对视一眼,“这就好,你先忙,有事着人禀报我一声。”说完拉着三郎就走。 刚出安置点,三郎就忍不住嘀咕,“很奇怪对不对?” “是呀,一场雪何至于他们逃难,太奇怪了。”甄庆明摇摇头,“不行,我得让人去了解一下情况。” ☆、第76章 柯南体质 三郎扶额,这位爷和他的默契呢。眼看着快下雪了,怎么去了解情况,近百里路,到了坪州不得天黑。 “大人且慢,我觉得这事还是先禀告叶将军。”三郎说出他的观点。 甄庆明皱了皱眉,“一些难民用不着惊动王爷,别怕,县里不止有衙役还有民兵,不会出现难民暴动的情况。” 自家男人太单纯,三郎心好累,“不怕他们暴动,我怕有人混迹其中别有所图。”见他还不明白,“坪州是谁的封地?或者坪州驻军将领是谁的人?” “你,你是说?”甄大人瞠目结舌,“怎么可能,坪州南边是青州,往北没多远就到了叶家布防范围,坪州将领不怕他们被连窝端?” “我啥时候说过坪州将领有异心。如果坪州守卫和端王交好,那难民不去坪洲府而不畏严寒来到青州,极有可能受人蛊惑。” “对呀!”甄庆明一拍脑门,“我真笨!居然没想到。” 三郎心想,你确实够笨,不笨我也不能轻易把你拐到手,“刚才我粗粗数一下,安置点里大概有百余口人,分开算的话,这才多少户难民,坪州不比青州小,这点人还安置不了?” “安置点里原本就有三四十口人。”甄庆明细思极恐,“我回去看看。” 这次三郎没拦着,殷切叮嘱道,“你到那里可别大惊小怪的,就说,就说有事找王县丞。” “放心,这点我还是知道的。”甄庆明好笑,“要是连这点沉稳劲都没有,以后县令就让你来当。” “谁稀罕。”三郎白他一眼快步回家,边走边不动声色的往四周打量,先前他买菜时看到的乞丐一个都没了,一个都没了。 有心查看,甄庆明在等王县丞登记人口的空档,打着关心难民的幌子,还真让他问出点东西。 而三郎并没有直接回家,他拐个弯到县衙后堂,见于主簿和典史带着六房人员在做事,找个位置猫一会儿就问,“于主簿,县里如果来了心怀不轨的人,你们能知道么?” “三郎何出此言?”于主簿停下笔问。 三郎挠挠头,装作很憨厚啥都不懂的样子,可他那双灵活的双眼注定了他的伪装不能成功,“这不是有难民么,我怕有人混在难民群里趁机滋事啊。” 于主簿见他这么关心县里的事,笑道,“这点你大可放心,县丞统计好人数会和坪州那边核实。”随后又补充道,“衙役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每天去街上巡视,若有陌生面孔,他们会注意的。” “那我就放心了。”三郎趴在一旁不动弹,心里不断想,背井离乡,这得多大的诱惑啊。看来那些人所图不小啊。 他都快睡着了,甄庆明才匆匆而来,来到县衙就派人去青州,拉着三郎回到家中便说,“把小五他们三个送回你家吧。” “出了什么事?”三郎急忙问。 “我问那些难民为啥过来,总共来了多少人,他们是不是一个村的,一个个支支吾吾眼里全是恐惧。后来我找个待在僻静处的难民,威胁他如果不实话实说就把他一家赶出去,那人偷偷说,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十几个壮汉,白天跑出去,晚上才回来,其他的任我怎么问,他都不说。看样子他们是被威胁来的,房子倒塌是事实,而他们应该没想过来这边。” 三郎脑袋里一闪,快的他差点没抓住,“土匪?” “土匪?”甄庆明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没听说周围哪地方有土匪,多半是受人指使来青州作乱的。” “我是说他们会不会扮成土匪烧杀抢掠。比如抢县衙粮仓?”原谅三郎电视剧看多了。却把甄县令吓到了,一刻也不敢多耽,抬脚出去布防。 三郎也连忙把家人叫到跟前,除了孙婆子每天早上出去买菜,三个小的每天他陪他绝对不能出门。 甄大人这一忙就忙过午时,回到家已饿的前胸贴后背,“让东来东宝晚上来这边住。” “少爷,我们不怕。”东宝很爷们的说。 “我怕,成了吧。”甄庆明白他们一眼,“希望叶将军能派兵过来,不然,十几个人,都是武功好手,可够咱们应付的。” 说曹操曹操到,三郎看到来人一阵牙疼,“怎么是你?” 秦亮见他不开心,自己便非常高兴,“怎么不能是我,有东西吃么,弄点东西给咱兄弟填填肚子,咱才有力气帮你们御敌。” “等着啊。”县衙里有烧饭婆子,不过是烧给在押的犯人,和每晚值班的衙役吃的,于是三郎找上对方,让她烧二十个人的饭,而大锅饭一出,秦家少爷不乐意了,“你就给我吃这个?” “不好么?大块肉,大馍馍,我们县里的衙役想吃都吃不到。”三郎眨眨眼。秦亮好想撕了撕了他,只有油和盐的大肥猪肉,谁能吃得下去。 可情况不容他磨叽,秦亮就着肉汤吃三个馍馍,一抹嘴,带着他的兵在衙役的配合下沿街查看。 等到天黑城门关上的时候,秦亮一行只抓住四个人,还是平洲的原住民。甄庆明边吃饭边叹气,“其余的呢?” “可能见我们来了逃跑了。”秦亮说着顿了顿,“你不要担心,我带来的人都是表哥手下的精兵,如果有人敢来攻打县城,我绝对让他们有来无回。” “大人是怕城里的难民同他们里应外合。”三郎补充道,“随便跑出来一个往街上扔个火把,就够大人忙的了。” “这难民,就不该让他们进城。”秦亮愤愤道。 甄庆明:“三郎说得可能性很小,你们看,外面又下雪了,如果再有房屋被雪压倒,那些人把难民全赶到这边才麻烦。” “……也是,也许他们打算先制造混乱,等到咱们和难民乱起来,好坐收渔翁之利。”届时收拾起他们,还不跟玩儿似得。 秦亮显然也想到了,“娘类,年年恁大的雪,哪个地方没有几个难民,如果他们把这些人全聚到这来,操!再来二十个人也应付不了!”说着站起来,“我去找表哥。” 三郎拽住他的衣服,“天黑的看不见路了,明天再去。” 秦亮心里想着,待会儿和他带来的人一起去守城,也就顺势坐下了。 而他们紧张了六七天,却没再见到一个难民,与此同时,离桃源县不远的一个小县城,因应对不及,出现了难民抢夺事件,经端王派去的人调查,有一伙人在军队到来之前离开了。至于是谁的手笔,来告诉他们难民之祸已平定的士兵也没有说。 甄庆明一阵后怕,“幸好咱们机警。” “准备怎么谢我?”秦亮接着就问,“以身相许如何?” 三郎冷哼一声,“是我发现的不正常,谢你?你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你——牙尖嘴利。”秦亮怒瞪着他,“爷不奉陪了!” 三郎道,“你走可以,把兵留下。” “个没良心的。”三郎一说他反而不走了,让来人给叶将军捎个话,他正在帮甄庆明准备成亲事宜,先不回去了。 秦亮在青州没职务,到处一片银装,又不能把人赶回东北,叶将军也就应允了。 三郎看一眼和他们一张床的两个孩子,心肝疼的打冷颤,“秦亮不会住到我们成亲过后吧?” “成亲那天端王或者叶将军有可能过来,届时秦亮想赖着不走也不行。”甄庆明一点也不担心有人扰了他的洞1房花烛夜。 随着被迫逃到至此的难民被青州知府遣送给坪州知府,时间进了十二月。 腊月初二,吴梁氏和吴大明来到县城,把三郎和小五他们接回了家。 碍于礼法,甄庆明死死盯着远去的马车,却不敢上去抢人。东来察觉到他的怨念,颇为无语,“少爷,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粘人。” “你哪只眼看见我粘人?”甄庆明横他一眼,回到县衙,王县丞和于主簿的父母妻子正带人打扫院落。 “大人,迎亲礼在哪儿?”王夫人问。 甄庆明推开堂屋门,“都在这里,我爹娘准备了一部分,按照这边的习俗还需要准备什么我去买。” 王县丞的娘想一下,“按照县里的规矩,家庭稍稍好的人家娶亲,一头猪和一头羊免不了的,其余的随便你。” “活猪活羊?”东宝瞪大眼,“这是啥规矩?” 王夫人好笑,“当然是杀好的猪羊。” “那我去买。”县里的杂务交给了王县丞他们,最近又没什么民事纠纷,甄县令好轻松,带着四个衙役直奔菜市场。 到了那里,看到不远处围满了人,甄县令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不会又出事了吧?” “少爷你这是什么体质啊,怎么只要你出去就没好事呢。”东来东宝醉了,“不用想,绝对出事了。”随即拨开挡路的人,“让让,让让,甄大人来了。” 此言一出,人们让开一条路,“都别吵了,大人来了,让大人评评理。” “出什么事了?”甄大人最后出场,看到一个胖大汉拿着大砍刀,一个瘦小的男人拎个斧头,“打架斗殴?来人,抓回县衙。” “大人,大人,我没打架。” “我没斗殴。”一瘦一胖同时开口。 甄大人陪三郎来过几次菜市场,自然认得他们,胖汉子是个妻奴,可不敢跟人家打架,瘦汉子是个胆小鬼,让他跟人家打架简直要了他的命,而如今这两人拔刀相向,嘴角溢出一丝坏笑,“本官有眼睛,不打架你们拿刀干么?耍把式么?” ☆、第77章 和尚作乱 “我,我们,”互看一眼,忙扔下手里的东西,“我们没打架。” 甄庆明:“那你们这是干么?切磋?” “不是”!一胖一瘦异口同声地说。 “是么?那你们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说清楚就随本官走一趟。”甄庆明的手背到身后,老神在在地看向他们。 “说,我们说。”胖屠夫一顿,“瘦猴,你说。” “胖猪,你说。”瘦男人胆小,连老婆都怕,何况县令。 “怂样。”胖男人熊他一眼,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甄庆明见围观的人们都一副看好戏的情形,又见胖屠夫急的抓耳挠腮,扭头问离他最近的人,“他俩咋回事,我记得他们以前不怎么来往啊。” “大人明鉴。胖屠夫嫌卖羊肉的瘦猴怂,瘦猴嘲笑胖屠夫惧内,他们经常说着说着就吵起来,这次能差点打起来,是他们妻子各自儿女去青州府买东西,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了。”对方说着又冲两人喊一句,“你们不说我替你们讲了。” “用不着。”瘦猴吼一声,甄庆明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瘦猴缩一下肩膀,嘟囔道,“想说就说呗。” 胖屠夫“呸”一声,“没出息的货。” “你才没出息,你全家都没出息!”瘦猴跳一下,“够了!”甄庆明还有正事,“你俩闭嘴!你继续。” “是,大人。“刚才那人又说,“屠夫的儿子看上了瘦猴的闺女,这俩男人说什么猪羊相冲,可他们是杀猪卖羊的,又不是两个孩子属猪属羊,两人的婆娘就没搭理他们。 “他们家婆娘觉得彼此知根知底,儿女又相互中意,就很痛快的敲定了成亲日子。屠夫家打算杀头猪当迎亲礼,瘦猴准备宰一头羊当陪嫁,本来这都说好了,可他们婆娘今天一出门,瘦猴就嫌屠夫小气,只有猪没有羊要悔婚,屠夫就说瘦猴不但胆小还贪心,他闺女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嚷嚷着要退亲,这不,说着说着就拿起刀拼命。” “就这样?”甄庆明满头黑线,都是什么破理由,“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们两家能结为姻亲,这是天大的缘分啊。” “谁说不是呢,他们住对面,屠夫家只有一个儿子,瘦猴家只有一个女儿,以后彼此还能有个照应,等他们老了,两家合为一家也省的儿女们作难。” 甄庆明笑笑,“你倒是清楚。” 对方也笑笑,指着自己的豆腐摊子,“我和他们邻居那么多年,啥事不知道。” “为这点屁事闹架?”甄庆明缓缓走到他们身边,“你们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服,吃饱穿暖闲的蛋疼!” 胖屠夫白瘦猴一眼,低声说,“不是。” 瘦猴的胆子真的很小,见县令大老爷好像很生气,就非常害怕,“是,不,不是。”说着一顿,眼里尽是挣扎,又想开口,屠夫瞪他一眼,瘦猴转而道,“我们是为了孩子们将来着想,不是为这点屁事。” 甄庆明相信他没看错,其中必有隐情,索性说,“这是你们家务事,本官不便插手,以后切记不可再动刀。” “是,是,大人,我们记住了。”两人一听县令不追究,高兴的跟什么似得。 而甄庆明却没离开,“本官不日便成亲,今天来找你们买头猪羊,你们的事回头自己解决,现在先随我看看猪羊。” 胖屠夫一听生意来了,挤开瘦猴,“大人,请去我家看看,我早上刚收来的猪还在院里没杀,你要哪头草民帮你宰哪头。”说到最后很是谄媚。 “大人,我家的羊个个都肥,先去我家看看。”瘦猴不甘其后。 甄县令想了想,“先看猪吧,瘦猴,你也随我一起去,帮本官一起参谋参谋。” “好的。”瘦猴一听把屠夫挤到猪肉案子旁,“大人请!” 屠夫抬手端起案子,嘴里嚷着,“今天提前收摊,提前收摊。”随着他话音落下,围观群众还想跟上去,甄县令眉头一挑,东来东宝“啪”一声把门关上。 甄庆明抬脚走到院里,突然站定,“跪下!” “大大人?”瘦猴吓一跳,“为啥叫俺们跪下?” 甄庆明横眉冷对,“你们胆敢欺瞒本官,还不从实招来,是不是想尝尝本官的板子!” “草,草民不敢,不敢隐瞒。”胖屠夫期期艾艾地说。 甄庆明发现事情有点大条,他本以为瘦猴和屠夫间有什么见不得的龌龊,所以把两人哄到院里诈他们,如今看他俩这神态,好像在包庇什么人。对了,就是包庇! 甄庆明心中一动,找张干净的凳子坐下,“瘦猴,你闺女什么时候出嫁?” 瘦猴不比胖子,他的胆子比鹌鹑蛋还小,就这么简单一句话,他都吓的腿发抖,“回禀大人,腊月,腊月二十二。” “唔,没几天啦。”甄庆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俩持刀械斗,又试图欺骗本官,按照朝廷律例,本官可以把你们关起来一个月,届时别说退亲,连春节也要在牢里——” “大人饶命!”瘦猴嚎一嗓子,打断甄庆明的话,也把几人吓一跳。 “本官何时要你的命。”甄大人暗喜,果然要挑软柿子捏,“你如果现在坦白,本官可以当做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说,说!草民说!”瘦猴急吼吼地嚷着。 胖屠夫拉他一下,“瘦猴,你想死啊。” “屠夫,我不想死,如果我现在不说,一定会死。”带着哭腔道,“大人,草民一定说,求你饶了小民。” 甄庆明暗瞪屠夫一眼,“瘦猴,本官可不是那昏官糊涂蛋,如果遇到了难事,你说出来,说不定本官还能帮你一二。我还等着买你家的羊,留着过几天成亲呢。” “对,对!”说着擦干眼泪,“大人,是这样的。早些天连着下大雪,没办法出摊做生意,胖子一家来我家商议两个娃的亲事,我婆娘看着外面雪不停地下,就说了一句,希望娃成亲那天老天爷开眼别下雪了。 “当时我想到以前听人家讲,闺女出门子那么无论下雨或者下雪,再好的日子也会变得不好,就想去庙里给娃求个好天气。胖子听我这样说,也要跟我一起去。 “我俩拎着香火供品去了城北的庙里,到了庙里,只有几个诵经的和尚和一个解签的大师,我俩各抽一支签,大师一看,直说不好,不好。说我两家相冲,两个娃不适合在一起,如果强行成亲,以后日子过得一定会非常不顺,搞不好有性命之忧。” 甄庆明瞪他们,“日子是人过的,你们怎么那般糊涂!” “这解签的和尚也够阴损的。”东宝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他那么会算有没有算到庙里的佛祖会发怒。” “这个,”胖子一见瘦猴说了,抓抓他那乱糟糟的长发,“我俩天天杀猪卖羊,当然不信这个,可那和尚张嘴把我们祖上三代说出来了,我们不得不信啊。” 甄庆明心中一动,“那和尚倒是好本事。可即便这样,你们也没必要隐瞒本官啊,这又没什么好遮掩的。” 胖子道,“解签和尚说他窥探天机才帮我们算出来,如果告诉别人,被老天爷知道,他会受到天谴。” “是呀,是呀,大人,人家和尚为了我们好,我们不能害人家啊。”瘦猴非常担心地说,“也不知道那和尚有没有事。” 甄庆明想了想又问,“那和尚收了你们多少香火钱?” 胖子和瘦猴同时摇头,“没有,没有,一文也没要,是我们硬给的。” “给了多少?”东来想笑,这和尚也够好本事的。 “总共给了五百文。”瘦猴道。 “你俩倒是有钱啊。”甄庆明说这话时眉头微皱一下,他不信鬼神,自热不信单凭见两人一面,那和尚就能说出两人家里的事,搞不好那和尚让人事先查过。“城北的寺庙?那庙里的和尚啥时候变得这么有本事了。” “哦,大人有所不知,那位大师是半个月前刚到这边的,大师还说他过些日子就走了。”瘦猴道。 “半个月?”东来忍不住惊呼一声。 甄庆明见两人看向他,揽过话茬,“那我可得请他帮我看一下,如果我和三郎之间不顺,希望大师也能帮我化解掉。” “大师很厉害,大人赶紧去吧。”瘦猴对那解签和尚盲目信服。 “好!本官这就去。”说着站起来,“对了,是不是你们妻子不同意解除婚约,所以你们今天才闹起来。” “是的,大人,我们不能和家里人明说,为了这事,那婆娘还把我赶到厢房里睡,我都快冻生病了。”胖说着还配合地打个寒颤。 甄庆明心想,活该! 眼神一暗,又说,“关于和尚会不会遭天谴,你们不用担心,本官是朝廷命官,管理桃源县数万民众,按照他们佛家的说法,本官只要不作奸犯科就会一直受上苍庇佑,明儿我去那庙里诚心求求佛祖,那解签的大师就该没事了。” 胖子和瘦猴喜出望外,“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不用谢,本官还要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么好的事呢。”甄庆明扯扯嘴角,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讽刺的笑,可胖子和瘦猴不知道,又听到他说,“你们可以对家人说明了,万事有本官呢。” 两人对甄庆明一通狂拜,甄县令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可东来东宝却觉得周围变得好冷好冷。 ☆、第78章 围攻寺庙 甄庆明回到县衙,秦亮见他两手空空,笑呵呵的问,“你买的猪和羊呢?是不是后悔了,终于发现我的好了?” “一边玩去儿。”甄庆明抬手拨开他,“王县丞,县里的地图在哪儿?” “大人要地图干啥。”王县丞习惯性问一句,也不等他回答就去资料库里找。 秦亮这会儿总算发现他面色不对,“出啥事了?”跟着紧张起来。 甄庆明满心担忧,“让东来给你说。” 东来三言两语,条理分明,讲完从胖屠夫家里听来的事,秦亮直摇头,“怎么可能,也许只是巧合,那些人躲到和尚庙里会没人发现?” “此地人不太信那些,庙里的香火不旺,寺庙周围的人没发现他们也很正常。”甄庆明心里还有个可能——庙里的和尚全被杀了,可却不敢往这方面想。 秦亮接道,“你的话很矛盾,既然很少人信佛,那屠夫又是怎么回事?” “屠夫和卖羊的瘦猴的关系不大好,如果不是他儿子和他婆娘认准了人家闺女,他绝对不要瘦猴的闺女当他儿媳妇,再说,他只有一个儿子,事关独子,即便原先一点都不信,到了事跟上也会信七分。瘦猴出了名的胆小,他妻子给他生个闺女就不愿意再生了,他不敢有意见,何况又牵扯到他宝贝闺女身上。” “一胖一瘦两相宜,注定是亲家,还要找和尚解签?”秦亮皮笑肉不笑,“活该闹得拔刀相向。”要他说,这对爹没事找事。 “他们要不拔刀,你我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甄庆明听他说话恁难听,白他一眼,“东来,去接三郎。” “干啥?少爷你可别乱来,再忍四天三郎就是你的了,你想咋样我们都不管。”东来末了又加一句,“别让人家看笑话。”冲秦亮呶呶嘴。 秦亮哼笑,“我倒成了外人,要不是我和你家少爷认识的时间晚,谁是外人还说不准呢。” “你和我认识的时间再早,你也是外人。”甄庆明毫不留情的话,秦亮瞬间炸毛了,“还想不想我帮你剿匪,我告诉你甄庆明,对我客气点,再惹我不高兴,那群土匪强盗专等着你成亲那天杀来,看你咋办。” 东来东宝唬一跳,“少爷,少爷,说不定他们就等那天,别忘了,是咱们率先发现他们的。” 甄庆明:“所以让你去接三郎,我和三郎去庙里走一趟,是不是不就全清楚了。” “你不要命了?以身为饵,你当你是佛祖!”秦亮跳起来,“我不同意,不准去接吴三郎。” 甄庆明心想,用得着你同意么。再说,他又没说就他俩去,想他堂堂桃源县县令,偶尔摆个谱,三班衙役开道去上香,谁又能说出什么来。 “东来,去吧,我自有打算。”甄庆明冲他道,“此事宜早不宜迟。” “三郎早上刚走,我到他家里咋说。”东来不愿看到他主子以身犯险,犹犹豫豫磨磨蹭蹭,“要不我和东宝去吧。” “胡闹!你们以什么理由?”甄庆明脸上溢出一丝怒火,“你能看出他们是真假和尚?” 还别说,东来东宝可不敢保证他们能看出庙里有什么不对,“要不,秦少爷直接带人杀进去?” “万一不是呢?岂不是打草惊蛇!”甄庆明道,“别忘了,那次随难民一起过来十几个人,最后只抓到四个,其他人极有可能隐藏在县里,惹怒他们你俩以后出门小心点吧。” 甄大人这么一威胁,两个忠心护主的小厮不敢拦着了,牵着马拉出车,一刻钟就到了吴家村。 三郎正在剁排骨,打算给他爹娘做个红烧排骨,看到来人,眉头一挑,他家县令不会又闹着不愿意吃饭吧。 两人看到三郎那表情,扑哧一下乐了,好半晌才忍住,“少爷找你有急事,请你赶快过去。” “他能有什么急事。”三郎说着往灶房里走,“娘,烧火,我炒菜。” “哎,哎,三郎,真有事。”东宝忙不迭追上去,看到吴梁氏,脱口叫道,“亲家伯母,三郎不能在家吃饭了。” “谁是你伯母。”三郎好笑。 “哎,瞧我这张嘴。”尊卑不分了,说着给自己一巴掌,又不能向他们明说,上去拽住三郎的胳膊,“走了,走了。” 三郎问:“东来,到底出了啥事?” 东来拍开东宝,“的确有点事,少爷这次没胡闹。” “不能等我做好饭?”听说三郎要做菜,吴大明和吴梁氏非常高兴,一个刷过洗菜一个搬柴火,小五和四妹也搬个小板凳坐在灶房门口等着吃。 东来很是严肃地摇摇头,一时间气氛被他搞得好沉重,若不是东宝刚才太跳脱,三郎真以为甄庆明出事了。 “三郎,做饭也不急在一时。”吴梁氏劝道。 “行,走吧。”三郎叹气,过几天他在县里成亲,外人看来他是嫁给了甄庆明,而吴大明夫妇无论好与坏,都养了吴三朗那么多年,三郎怕他们心里不好受,两口子去县里接他们时,三郎毫不犹豫地抛下甄庆明回来了。 可才过多久,还没到两个时辰又让东来东宝来接他,如果他匆匆赶过去,这叫什么事唷,泼出去的水,或者有了媳妇忘了爹娘。 害怕甄庆明的两人倒是没多想,都劝三郎,别让大人久等。在他们眼里,丞相家的公子能看上三郎,那是他们老吴家祖坟里冒青烟了。 端王生子之事传遍青州,吴梁氏虽然觉得三郎不可能像端王那般好运,在男风盛行的世界,两个男人在一块,即便没有孩子,也没觉得有啥难接受的。 三郎见他们眼中只有焦急没有难过或者失落,便放轻松的登上马车。 出了吴家村,周围没什么人了,东来才敢对他说实话。三郎听他说庙里的和尚可能遇难了,顿时有种不安,催促东来快点。 一碗饭的功夫,三郎从马车上跳下来,抓着甄庆明张嘴就问,“你有没有事?” “我当然没事啦。”甄庆明见他脸上全是担忧,感动之余又觉得好笑,“换身衣服,咱们走吧。” “是不是先把城门关上?”三郎问。 甄庆明摇头,“秦亮已经带着他的人守在各个路口,只要有人从庙里出来,都逃不出他们的眼睛。三班衙役也准备好了,放心吧。” 东宫侍卫都敢杀朝廷命官,三郎对那群行踪诡异、居心叵测的人一万个不放心。想了想,“东宝去把夫人给我买的大氅拿来,东来,去把菜刀和擀面杖拿来。” “你拿那些干嘛。”甄庆明额上冒出黑线,“万一被他们察觉出来可就不好了。” “那样更好!”三郎道,“赶紧去,如果他们敢动,绝对让他们后悔向我出手。”说完突然冒出来的杀气消失殆尽。 东来东宝看他一眼,捂着小心脏往隔壁跑,边跑边说,“嗳,你说,赶明儿少爷和三郎成亲了,谁是上面那个啊?” “当然是少爷。”东宝脱口而出。 东来愁的哟,眼看着长大了好几岁,“我以前也和你想的一样,可三郎那身功夫,皇宫侍卫都打不过他,秦少爷在他手上还不能过十招,少爷想在上面,难!” “你可真呆。听人家讲,在下面的可难受了,三郎对少爷那么好,舍得让他受罪才怪。”东宝晃着脑袋,翻出大氅也惊动了正在看书的甄琛。 “你们干啥去?”甄琛好奇地问。 东来:“去庙里。”说着抬脚就跑。 甄琛眼珠子一转,奔到县衙,“小叔,我也要去。” “你做做什么,在家呆着!”甄庆明还上官服,接着就赶他走。 三郎看到阿琛心中一凛,“带上阿琛。” “你——” “我能护住他。如果让他待在家里,万一漏网之鱼摸到隔壁,怎么向大哥交代。”三郎说着又让人找一把小刀,“阿琛,拿着,跟我一块去擒贼,怕不怕?” “小婶婶会保护阿琛,不怕!”小孩亮亮的大眼看向三郎,眼中全是信任。 “好!”三郎笑着抱起他。 甄庆明无奈地摇头,一行人慢慢悠悠走到位于城北的庙门口,衙役们设的警戒线外只有三三两两几个百姓,“幸好是晌午,不然街坊四邻都跑来看,还真没办法把他们赶走。” “那群和尚估计也在吃饭。”三郎站着院门外往大殿内看,“曹衙役去叫他们出来,大人带着家眷来上香了。” 一墙之隔,庙里放哨的人看到衙役到来,慌忙跑去后院,只见一大桌子鸡鸭鱼肉,到处弥漫着酒香,“不好了,不好了,官府来人了!” “什么?”一手拿鸡腿一手端酒的大和尚霍然站起来,瘦猴如果在此一定会吓晕过去,这哪是得道高僧,分明是索命阎王啊。 “老子跟他们拼了!”说着鸡腿往嘴里一塞,“啪嗒”一下扔掉碗。 “慢着!”坐在中央的年轻和尚站起来,指着两个还没来得及喝酒的人,“你俩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然后又拉住怒火中烧的人,“端王的人还未离开此地,我们倘若和他们硬拼,吃亏的是我们。” 少时,出去的两人回来一人,“大当家,不是来抓我们的,县令带着他夫人和侄子来上香,听说二当家解签神,他们特意来求上一签。” “求签?”非常愤怒的大和尚一下子带了,“他一个当官的求什么签?” “县令快要成亲了,可能是想求婚后生活美满。”对方说着一顿,“二当家,你啥时候学会了秃驴的玩意?” “会个屁!桃源县就那么大一点,哪家哪户没被咱摸清楚,换你解签你也会!”对方说完看向大当家的,“咋办?” ☆、第79章 三郎擒贼 唤作大当家的年轻和尚想了想,“你再带两个人去前面大殿,安全起见,我们先撤。如果半个时辰后不见你们出来,我就带人杀进县衙救你们。” 大和尚:“行!就这么定了!” 月前有个姓王的人找上他们,拿出千金,只有一个要求,三个月之内把青州地区搅出百姓暴动,如果没达到他的要求,不但黄金全部退还回去,他们的小命也有可能不保。 这帮刀口上舔血的人不信完不成任务姓王的能拿他们怎么办,随便往哪个深山老林里一钻,姓王的即便是官家的人,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他们。 不过这是下下策,他们也不信惯会犯上作乱的兄弟们,把小小的青州搅乱需要仨月之久。 可初到桃源县就遇阻,三十几个兄弟,因甄庆明向端王报信,他们在此地折了四个兄弟,前往另一个县城闹事的十几个兄弟被端王杀得一干二净,他们不敢闯端王府——甄庆明,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和尚身上煞气冲天,在他踏进前殿的那一刻倏然收的干干净净。眼睛眯成一条线,笑的堪比弥勒佛,走到甄庆明跟前,温和地说,“大人有礼,贫僧有失远迎。” 三郎背到后面的手指动了动,门外的两排衙役立即四下散去,而他随意的往四周看了看,“不好意思,打扰大师用饭了。”余光却盯着对方的眼睛。 “施主哪里的话。”和尚挤出笑容,而甄庆明明显感觉到头皮一紧,三郎心头一冷,不动声色的把甄琛护在身边,往后一瞥,见守在门外的衙役轻轻点头,三郎拉着甄庆明急退几步,学着电视里里的对白,“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所有人靠墙蹲下,胆敢抵抗,格杀勿论!” 甄庆明被他吓一跳,脱口想说,“三郎你干啥?”白光一闪,甄大人下意识迷上眼,神情一凛,“放下刀!” 就在三郎喊话的时候,和尚从背后抽1出一把短刀,甄琛吓得身子一抖,三郎抬手把一大一小拽到身后,“站住饶你不死!” “老子被你们发现,我他妈就没想过活命!”和尚万没想到这个县令居然有点能耐,他们都躲进寺庙出世了还能被找到,一把拽掉身上的僧袍,露出靛蓝色绸缎,温和的面容顿时变得狰狞,抬手就冲三郎挥刀。 三郎早有准备,一手握棍一手拿刀,欺身上去,眼看着就要劈刀和尚,反应慢半拍的另外三个和尚迅速掏出刀剑冲三郎砍去。 “三郎小心!”甄庆明吓得脸色一白,高呼道,“快来人!” 两班衙役一股脑儿冲进去,瞬间把四人团团围住,三郎边朝和尚身上挥刀扔棒,边劝他,“赶紧放下刀,我饶你不死!” “去你娘的!老子怕天怕地就是不怕死!”和尚到了这份上还不忘贫嘴,也亏他嘴贱闲的蛋疼帮香客解签,不然,甄庆明还发现不了卧榻之侧藏了一群豺狼虎豹。 “你会后悔来到,世上!”吐出最后两个字,三郎手里的刀一扔,呼一下,如同一阵风,“扑哧”一声,喷出一股鲜血,和尚应声倒地。 被众人围住不敢动弹的三人一见二当家死了,脑门充血,“去死吧!”同时冲他一通乱砍。 “让开!”三郎抢把剑迎上去,身子往后一仰,剁掉一条腿,接着腿使劲往地上蹬一下,三郎翻到匪寇身后,又一个手腕一转,眨眼间,四个还剩一个。 衙役们同时挥剑,甄庆明拽着甄琛挤进去,“三郎,三郎,你没事吧?不要命了!你喊什么喊……不长脑子?你出点事我还咋办……” “我这不是没事么。你们几个打扫现场,其余人赶紧去追,留下一个活口,如有反抗,杀!” “还杀,看看你成什么样了。”甄庆明见他衣服全是血,脸色又一白,正当他庆幸是贼寇的血,一看三郎的衣袖破了个口子,抬手往上面一按。 “哎哟,痛、痛、痛……”三郎痛的龇牙咧嘴,这才发现自己受伤了。 “活该!疼死你!”甄庆明拿掉他手里的棍子,一使劲,把他抱起来,“阿琛,回家!” 三郎反射性搂住他的脖子,脸颊微微泛红,看到旁边衙役们压抑的笑容,“放,放我下来,注意别有贼人。” “有贼人咱一块死,反正你不想活了。”甄大人很生气,很暴躁,甄大人的心脏现在还扑通扑通跳,恨不得揍死这个不省心的!到底懂不懂策略,到底懂不懂方法,外面那么多人,不会先叫他们进来啊。 三郎懂,非常懂,他能看到贼人骨子里,知道他们防备着自己,实际情况根本不允许他把人衙役喊进来,既如此,便一不作二不休,先声夺人速战速决,早点回家准备成亲事宜。 看着甄大人气的脸色发紫,三郎偷偷冲甄琛眨眨眼,“老实点!”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不要命的人身子一僵。 甄琛惨白的小脸上露出笑容,甄庆明抬手把他扔给把守大门的衙役,“带他去医治!”揉揉甄琛的小脑袋,抬脚就走。 前后没到一刻钟,速度快得小甄琛以为自己在做梦,“这就回家?” 三郎望着甄庆明怒气腾腾的背影,听到小孩的话兀自笑出声,“不回家留在这里干么?等佛祖来找你么?” 小孩脸白了白,三郎冲他招招手,“过来。”然后又对两旁的衙役说,“我的胳膊不断流血,不能走,你们去找块木板抬我一下。” 甄琛倚在三郎怀里,看着他另一边胳膊,“疼吧。” “害怕么?”三郎轻声问。 甄琛下意识往里看一眼,抿抿嘴,“不怕,坏蛋死了。” 三郎楞了一下,他不是这意思啊,“阿琛真勇敢!”突然有点后悔带他来了,可他和甄庆明都不能保证那些人是不是全在寺庙里,想来想去,三郎觉得只有把小孩带在身边才能安心。 甄琛点点小脑袋,“等阿琛长大了会更勇敢,到时候换阿琛保护小婶婶。” “叫叔叔!”三郎往他脑袋上胡噜一把。 “不叫!就叫婶婶。”说着阿琛从他怀里跳出来,找来门板的衙役抬手把小孩放上去,“小少爷坐好咯。” “不是跑么?”三郎搂着小孩,“继续跑啊。”说着往他咯吱窝挠几下。 “三郎别玩了,你的胳膊不想要了。”抬着他俩的两个衙役无奈。爱作的人尴尬的嘿嘿两声,干脆转移话题,“你们从哪里找的门板?” 衙役:“赵一鹏的家就在这不远处,听说我们找东西,就把他家的灶房门卸掉了。” 三郎顿时觉得屁股有点膈应,“怎么能要人家的那个,那个……”厨房门板啊。最后几个字他不好意思说,“待会儿别忘了还给人家。” “赵一鹏说不用。”衙役道,“要不是我俩拦着,他就和李丰收来帮忙了。” “李丰收?你们也碰见他了?”三郎面上升起一丝古怪。 “是呀。”衙役没看到他的表情,继续道,“我觉得李丰收和赵一鹏好像在一块了。” “你没看错?”想当初赵一鹏恨李丰收恨不得撕了他,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相杀相爱…… “三郎叔认识他们啊?”甄琛扬起小脸问。 “何止认识啊。”三郎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顺口说出李萍儿的事,小甄琛老成的摇摇头,“那女人太不守妇道了,一顿板子打死她太轻,应该让他们浸猪笼。” “你小子,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都跟谁学的啊。”三郎满头黑线,突然发现他担心甄琛看到今天这一幕会做噩梦,是多么的多余。 甄琛见他一脸无奈,咯咯笑道,“小叔叔。” “你叔净不教好的,赶明儿回到京城,看你爷爷和你爹咋教训你。”说着胳膊又一疼,三郎见伤口不断地往外冒血,忍不住骂,“这群不要命的混蛋,我们和他什么仇什么怨,至于下狠手!” “大人杀了他们兄弟。”衙役好心提醒道。 三郎一噎,“太平日子干点啥不好,非干打家劫舍的勾当,不杀他们留着过年不成。” “话是这样说,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衙役说着一顿,“那些人还真是强盗不成?” “你们没进去不知道,那个和尚往我跟前一站我就觉得一股煞气迎面扑来,我敢肯定他手上有人命。”说着三郎皱了皱眉,“上次叶将军着人送来消息说他们是悍匪,大人还特意查了查,方圆百里都没听过有什么土匪,这伙人上次损失惨重,为什么不逃啊。” “留下来给他们兄弟报仇么?”衙役跟着猜。 “要想报仇,十年不晚,干么不去招兵买马壮大力量。”三郎想不通,衙役倒是笑了,“他们要能沉住气,有你这脑袋,还不当土匪了呢。” “可别恭维我啦。”三郎见药铺近在眼前,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下来,“再走下去我的血就流干了。” 衙役把他放在地上,一看三郎嘴唇泛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顿时大惊,“大夫,大夫,快来!” “来了,来了。”大夫忙不迭跑出来,“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随即吆喝药童赶紧把他的药箱拎来。 三郎见丈母娘给他买的衣服被大夫无情地剪掉一个袖子,一阵心疼,眼街上一派祥和,便问,“有没有见着甄大人? “大人?县里又出人命官司了?”大夫手一顿,浸满止血药水的纱布往三郎胳膊上一戳,三郎疼的“哎哟”一声,脑门上满是细汗。 “活该!”满含怒气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夫抬头一看,“大,大人?”接着就给他行礼,却忘了他手边正是三郎的胳膊,又一戳,三郎身子一歪,摔在甄大人身上。 ☆、第80章 贼寇后续 “三郎!?”心脏缩成一团,甄庆明满脸悲怆,“大、大夫,他怎么了?”说话时嘴巴不断哆嗦,身子颤抖,可见他对三郎受伤之事并不像刚才表现的那般一味生气。 大夫也被突然昏倒的三郎吓得不轻,连忙抓起他的手腕,查看他的伤口,“大人莫急,三郎没伤到骨头,只是失血太多晕过去了。” “那他有没有事?”甄庆明非常焦急。 大夫:“回禀大人,我开些补血的药,好好养一段时间就痊愈了,只不过三郎的身子骨比旁人弱,以后还是多注意些,可别再伤着了。” “我记下了。”甄庆明连连点头,“快去抓药!对了,有什么要忌口的一并写上。” 大夫道一声是,没大会儿,甄庆明就抱着三郎回去了。不过,还有很多事等他处理,甄琛得了他叔的令,坐在床边看着三郎别碰着伤口。 而三郎一睡便是半日,孙婆子熬好的药温了又温,才送到他嘴边,“那么多衙役跟着,你咋能把自个弄伤啊,过几天就成亲了,咋就不知道注意点啊。大人也是的,干么非带你去!” 三郎呵呵笑道,“正因我们过几天就成亲了,大人想带我去拜拜,谁知寺庙里住的不是和尚却是土匪。” 他和甄庆明以身为饵的事,没有多少人知道,也因如此,衙役听到三郎冲和尚喊话时没能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 “幸好是我和大人过去,换成寻常老百姓,万一发现那些和尚是假的,说不定就回不来了。”三郎见孙婆子的脸色一木,也不再吓唬她,“土匪捉到了么?” 甄琛摇摇头,“小叔没说。” “你别关心那么多了,好好养着,有大人和秦少爷在,用不着你什么事。”孙婆子接过药碗转身出去,走两步又回来,“琛少爷啊,看着三郎,可不准他往外跑!” “好的,孙婆婆,你忙去吧,小婶婶交给我放心吧。”甄琛趴在床边,偷偷看一眼三郎手上的胳膊又偷偷瞟一眼他的脸。 “咋了?”三郎奇怪。 甄琛动动嘴巴,又动动嘴巴,“你好厉害!”一双圆溜溜的大眼里尽是崇拜。 “上来。”三郎往里挪一下,“等阿琛长大了,会比我还厉害。” “不,会碰到你的伤口的。”听大夫说三郎的血快流干了,小甄琛想想就觉得好可怕,却没听到三郎喊一声疼,甄琛回想起他以前吃饭咬到舌头都觉得好痛好痛,三郎一下子成了他心目中的英雄,爷爷爹爹小叔,都不及小婶婶厉害。 “不会的,我是这条胳膊受伤。”三郎还是怕庙里的事给甄琛留下阴影,想一下,便说,“我现在不困,上来咱俩聊聊天,可好?” 甄琛歪着脑袋瓜思考一会儿,“好!”说着脱掉鞋爬上床。 他的脚刚放到被子里,三郎就被冰一下,“鞋是不是汗湿了?” “好像吧。”甄琛身边以前有好几个丫鬟,穿衣服穿鞋还是来到桃源县跟小五郎一点点学的,他年龄又小,并不知道鞋会汗湿,只是觉得脚不舒服,而甄庆明和三郎今天很忙,也没顾得上他。 “下次不舒服一定要跟我们讲,你娘让我给你带了很多衣服和鞋,你要是不穿,留着会被老鼠吃的。” “啊?老鼠还吃衣服吃鞋?”甄琛瞪大眼不敢相信。 三郎:“当然啦,我去年做的新衣服没舍得穿,被老鼠偷偷咬烂一块,我娘心疼的一天没吃饭。然后就说,衣服要紧着新的穿,就算以后被老鼠咬烂也不心疼。” “那我去找孙婆婆,让她把衣服和鞋都拿出来,一天换两双。”甄琛说着就爬下床。 “别急,明天再拿。”三郎伸手把他抓回来,“说好的和我聊天,可不能扔我一个人在屋里。” 甄琛一听这话,果断抛弃衣服鞋子。 三郎微微一笑,他第一次见甄琛便觉得小孩很懂事,后来相处久了,甄琛比他想象的还乖,乖到有时候自己会忽略他。 三郎刚才突然想到,甄琛穿湿鞋不舒服是肯定的,恁大的孩子却一直忍着没说,可能并不是懂事,而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不由自主的想到林黛玉进贾府那出,虽然甄琛是个男孩子,这么小离开父母,在一定程度上心境应该差不多少。 “三郎叔,你想聊啥?”甄琛靠在他怀里仰着脑袋问。 “唔,我想知道你叔以前啥样。”三郎道,“过了腊八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总要了解他才是,对不对?” “对!”说起家里的事,甄琛乐的咧开嘴,“小叔在家可调皮了,经常把爷爷气的跺脚,有时候爷爷很生气,还让小叔滚。” “那他滚了么?”三郎好奇地问。 “滚了啊。”甄琛说着,三郎配合地瞪大眼,小孩哈哈笑道,“骗你啦,小叔跑出去半天就回来了,爹爹还说他没骨气,离家出走都不能走出京城。” 三郎问,“哈哈……还有呢?” “还有……”说着说着,甄琛睡着了,三郎怕他做噩梦,忍着胳膊疼,躺下去,把小孩搂在怀里。 等甄庆明把事情理清,回到家就看到一大一小睡得好不舒服。 三郎听到脚步声睁开眼,“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说着轻轻扶起他,“孙婆子说你没吃晚饭,咋样了?” “喝了药好多了。”三郎道,“把阿琛叫醒吧,晚上让他跟咱们一块睡。” “我知道。你们别下来了,我把饭端过来。”说着又把被子往三郎身上拉一下。 三郎见他化身成居家男人,心里老大高兴,直佩服自己有眼光。 “一个人傻笑什么呢。”只有半个身子能动还恁高兴,甄庆明忍不住怀疑他今天血流的太多,脑供血不足。 “笑我今天一下子杀了三个贼寇啊。”三郎不等他接话,“秦亮有没有堵着人?” 甄庆明:“那几个人没料到有人会在路口堵他们,就没有分开跑,被秦亮逮个正着,几个负隅顽抗的被秦亮当场击毙,唯一束手就擒的还是个小罗罗。” 三郎:“那人呢?” 甄庆明:“还没等我审,他就嚷嚷有人出钱请他们闹事,他们只是拿钱办事,如今事没办成便要我放了他,我也没让他进县衙,直接让秦亮押他回青州,省的徒生事端。” “不会又是太子的人吧?”他们离得远,得不到京城的消息,端王又不告诉他们,三郎好想知道谢府的人咋样了。 “不是他也是他的门人,别人可想不出恁阴损的招。”甄庆明如今想想都后怕,万一三郎没有发现不对,由着难民断断续续入城,那伙人再一挑拨,桃源县还非得乱不可。 三郎想一下:“要不把消息放出去?他一而再再而三跟咱们过不去,不送他点新春贺礼,真觉得天下就他最大。” “怎么说?”甄大人不擅长出歪招。 “很多人都看见我受伤了,回头跟孙婆子讲一声,是个姓王的京城人买凶要杀咱们,县里那么多八婆,总有忍不住向她打听消息的,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会发展成啥样,可就不是咱们能预料的了,你要想好。” “按你说的办。”甄庆明眼中精光一闪,把三郎娶回来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选择,不但厨娘省了,谋士幕僚也省了,甄大人越想越开心,眼看着腊月初六了,甄庆明还不想把人送回家。 “不回家你去哪儿迎我?”三郎满头黑线。 甄庆明:“这房子就是你,这里也是你家。” “别闹。再不送我回去,爹娘该坐不住了,说不定待会就来接我了。”三郎说着下床。 “我来,我来,别乱动。”甄庆明赶忙蹲下去给他穿鞋,又给他披上大氅,冲外面喊,“东来,找顶轿子送三郎回去。” “坐马车就好了。”三郎无语。 “不行!马车太颠。”甄庆明不妥协,硬是用娇子把三郎送到吴家村。村民看到甄庆明,下意识掰手算日子,难道今天是腊八,三郎把县令大人娶回来了?一想又不对,骑马的是大人,轿子里做的是三郎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哩? 三郎好好的人出去一趟,回来弄伤一条胳膊,吴大明和吴梁氏非常紧张,谨遵甄大人交代——不准三郎下床活动。 小五郎和四妹一动不动地守在床边,来看望三郎的人们还以为三郎活不长了。等看到三郎面色红润,只伤着胳膊,个个摇头暗叹,县令大人太紧张三郎了,吴大明祖坟上冒青烟了 三郎也被家人弄的好笑又感动,“爹,娘,我没事,甄庆明听到消息,那伙土匪准备在我们成亲时生事,我俩才打着进香的名义去捉他们。好在秦少爷帮忙把他们全部捉住了,不然我俩都不敢成亲了。” 吴梁氏:“咋能不成亲?日子都订好了,可没比腊八再适合你俩的了。” “所以我们只能尽快把那些人捉住。”三郎接道。 吴梁氏总算不在嘀咕他不爱惜自己,转而骂那伙土匪不得好死,骂的正起劲,和三郎家不外道的吴蔡氏走了进来。 “土匪?什么土匪?三郎不是摔伤的?”吴蔡氏尖叫道。刚走出大门的几人又转身回来,嚷嚷道,“三郎碰着土匪了?土匪在哪里?” “没有,我娘一紧张就爱说胡说。”他本打算据实相告,一见跑进来的人里面有个长舌妇,三郎瞬间变成锯嘴的葫芦,无论他们咋问,愣是不说,还不给吴梁氏多嘴的机会。 ☆、第81章 两人成亲 三郎实在招架不住她们的追问,眉头一皱,“娘,我的药好了么,胳膊疼。” 吴梁氏一听这话顾不得招呼她们,“你爹在煎药,我看看去。” 三郎:“先扶我躺下,有点头疼。” “咋又头疼了?”吴梁氏焦急地问,“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歇一会儿就好了。” “那你快歇着,药不烫了我再叫你。”随即给三郎掖一下被子,见吴蔡氏他们还在,“他婶子,要不你先回去,你看孩子这样……” 吴蔡氏也不是那么不懂眼神,见三郎都闭上眼了,也就转身告辞,和长舌妇一起的几人想再问三郎两句,可她们平时又没和吴梁氏来往过,这次要不是三郎改天就和县令成亲了,也不会过来看望他。 虽然没搞清什么土匪,但不妨碍她们自由发挥。 转眼间,初八到了。初七下午,甄庆明就把聘礼送来了,猪呀羊呀,绫罗绸缎呀,看花了吴家村的老少爷们。 他们不知道县城首富家娶亲啥情况,只凭想象,应该比不上县令大人。 据说猪羊是甄县令亲自去买的,据说绫罗绸缎金银器皿是丞相夫人亲自置办的,据说送聘礼的那些人全是县里的官差,据说县令大人送来的并不是迎娶之礼,是感谢吴大明夫妇把三郎养大。所以初九不会有什么回门宴,三郎家的亲戚今天都去县里,甄大人已定好酒楼了。 锣鼓喧天,官差开道,三郎和甄大人坐在高头大马上缓缓走向县城,吴梁氏一家四口带着亲戚邻居跟在后面,别提来往的人多羡慕了。 好想问问甄县令还有没有弟弟,表弟堂弟出了五服的弟弟也没关系。 “胳膊疼么?”外人看在一脸严肃的甄大人趴在三郎耳边低声说,“如果疼就告诉我,咱走慢点。” “小五都比咱走得快,还咋慢啊。”三郎余光瞟到旁边蹦蹦哒哒的小孩好想翻白眼。 甄庆明咧开嘴,“我抱着你走呗。” “滚!”没受伤的胳膊给他一拐杖,却牵动了伤口,三郎疼的吸溜一声。 甄庆明忙求饶,“好了好了,当我没说,你可别乱动了。” “严肃点!人家看着呢。”三郎抿抿嘴角,不打算再搭理他。 可架不住甄县令高兴啊。想到以后三郎属于他一个人的了,甄庆明脸上的笑容就掩饰不住,看一旁的吴大明也顺眼多了。 “咦,吴赖氏他们咋也来了?”甄大人看他丈母娘老丈人顺眼就多看了一眼,这一看,看到了走在亲戚中间的吴二明一家。 三郎靠在他怀里,看着湛蓝的天空,“昨天下午你刚把聘礼送来,那一家人就围上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和我爹说的,当晚我爹就说,明天都去县里吃饭,你送的猪羊他们也吃不完,回头给吴赖氏一半。 “娘气的眼珠子都翻出来了,半夜里跑到我屋里,让咱今天把东西都带走。那些东西是你送给他们的,我们咋还能要啊。我就跟她说,你给的一千两银票我拿回来,其他的随便他们。” “那岳母咋说的?” “娘可能气狠了,当时就把银票给我了,直说那些布料留着给小五和四妹做衣服,咱今天不带走,她下午也找人给咱送回去。”三郎笑笑,“后来我劝好一会儿,她才同意给吴赖氏一个猪腿一个羊腿和一匹布,同意他们来吃饭。无论怎么说,面子上咱要过得去不是么。” “他们不会闹事吧?”甄庆明见识过吴赖氏的泼辣,说好的半头猪肉变成了一条腿,心中有点不安。 三郎回头看一眼,“端王和叶将军到了么?” “到了,咋了?”甄庆明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绪。 “请衙役帮忙照顾客人,名曰保护王爷和叶将军,给吴赖氏十个胆她也不敢闹腾。”三郎非常淡定的说。 甄庆明嘴角逸出一丝笑意,“你倒是会扯虎皮。” 三郎:“我送他那么大一份礼,借他的名头用用有什么了。” “什么礼物?我怎么没见着。”甄大人奇怪,三郎动一下,“过些天就知道了。” 而吴赖氏以己度人,怕吴大明回头反悔,今天早上天没亮就去三郎家要猪羊肉,看到猪腿羊腿果然很不高兴,听吴梁氏说甄大人允许他们去县里吃饭,心中依旧憋着坏,打算到地方连吃带拿。 可看到招呼他们进去的不是跑堂小二,全是穿着衙役服的衙差,三郎和甄庆明要拜堂时请他们坐到主位上,吴赖氏的小眼睛偷偷看一眼传说中的王爷将军,连连摆手又摇头,顺便推一把吴大明。 站一块吴梁氏两口子脚步一踉跄,三郎眼神一寒,叶将军瞧见吴赖氏的小动作,当即黑了脸,“开始吧!” 吴大明以为将军冲他,愣是没敢实打实的坐下。 三郎暗暗叹气,心里有个主意。 “你刚才干么,拜堂都不认真?”甄庆明把他拉到包房里就问。 “想怎么把爹娘和二叔一家隔开。” 甄庆明想起刚才那幕也有点生气,吴大明夫妇以前再怎么混,现在也是他岳父岳母,如果在他拜堂档口摔个五体投地,最丢脸的就是他和三郎。 “想出来了?” 三郎点点头,“回头再说。”见房间空空荡荡的,眼波一转,“这就是你准备的洞1房?” “是呀,今晚就在这里办了你。咱同居那么久,还没在地上试过吧?”甄庆明说着冲他挤挤眼。 “滚!”三郎白他一眼。以为他不知道啊,这是酒楼临时腾出来供他休息的房间。 “我滚了你今晚可要独守空闺啊。”说着甄庆明抱起他,用额头蹭蹭他的脸,“确定?” “放我下来。”三郎黑线,这人的脸皮什么时候变得恁厚了,“赶紧敬酒去。”说着推着他的胸膛。 “一起去。”甄庆明好稀罕三郎,一刻也不愿同他分开。 “就我这样怎么去?”三郎看一眼缠满绷带的胳膊。 “你帮我倒酒啊。”甄大人无论怎么都不放他一人留在房里休息,半搂半抱把人弄出去。 端王看着好笑,“听说甄相的小儿子自小老成持重,严肃守礼,你看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 陪端王同座的王县丞几人下意识转过头,见县令大人一手搂着三郎的腰一手握住三郎的手,黏黏糊糊的样子,登时让人不忍直视。 “你很羡慕?”叶将军也不知道从哪里看出来的,“回头咱俩成亲时,我抱着你出来。” “噗” 端王嘴里的茶水喷的对面于主簿满脸,脸色红的吓人,同桌的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缩进去。 叶将军微微勾起嘴角,见端王不再盯着甄庆明,心下满意了。 不知内情的二位新人见端王脸色不对,张嘴劝道,“王爷怎么了?要不将军陪王爷去休息一下?” “没事,喝茶呛到了。”端王拍掉摸到大腿根的手,正色道,“可以开席了吧?” “可以,王爷请。”甄庆明又看他一眼,没发现不对也就丢开了。 而当他去给吴老汉敬酒时,因见端菜上汤的皆是县里的衙役,有几个吴赖氏还有点印象,吴老汉惶恐不安地站起来,酒杯差点没拿稳。 “你这招可真厉害,瞧他们吓的。”甄庆明小声嘀咕,三郎摇头,“你不了解,吴赖氏这种人记吃不记打,给她点颜色就能开染坊。老实?最多年前这些天。” “别太担心,有我在,他们不敢起幺蛾子。” “你如果哪天调到别的地方呢?”三郎问,甄庆明沉默了。 ☆、第82章 节俭的三郎 甄庆明来桃源县才大半年,加上政局不稳,他未仔细考虑过三年后调任的事,听到三郎的话,接下来敬酒就有些心不在焉。 三郎颇为无语,自己随口扯一句,他居然不看时间不分地点的思考,甄县令真是个呆子。 甄县令可一点都不呆,除了端王和叶将军,需要他敬酒的那些亲戚,和三郎都没怎么来往过,他自然不会重视。 比如三郎外祖一家,三郎重生到古代这么久,只听吴梁氏提一次。还是那次卖完花生,吴梁氏手头宽裕了,买点东西回娘家,结果被娘家嫂子当成有求他们,她气不过学给三郎听,三郎才想起来,姥姥姥爷还活着。 这事弄得哟,说白了还是穷闹的。三郎当笑话讲给甄大人听,甄庆明扫一眼和丈母娘坐一桌的几人,这都是什么亲戚啊。 三郎不知道他所想,自个打起精神招呼宾客。 鉴于冬天素菜少,亲戚朋友家中不富余,于是甄庆明去酒楼订酒席时,三郎特意跟他说,准备两盘豆腐白菜,其他的全换成荤菜。 眼看着一盆盆鸡鸭鱼肉端出来就被客人分食干净,心不在焉的甄大人瞠目结舌,小声问,“他们多久没吃过肉啦?” “不要说别人,若是没有相爷给的银票,你三天能吃上一顿肉就不错了。”三郎嘀咕一句,冲东来招招手,让后厨加肉。 甄庆明被他一噎,“……看来我这个县令太不称职,治下的百姓连肉都吃不到。你恁聪明,可有什么办法增加百姓的收入?” 三郎好想给自己一嘴巴子,让他嘴贱,“今儿是你我大喜之日,这里是酒楼,不是县衙!”随即转身去别处。 等众人吃好了,三郎见有几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仔细一瞧,正是赵员外,李丰收这些扒上来添份子的乡绅们,想一下就说,“娘,你跟孙婆婆回去拿两个干净的盆,把这些肉收起来。” “你干啥?”甄庆明伸手拽他一把。 放下箸碗酒杯互相寒暄的众人齐刷刷看向三郎,而他面对众人诡异地打量,岿然不动,指着端王那桌的鸡鸭鱼,“东西丢了多可惜,当然带回去留着明儿吃啦。”他其实不稀罕这点东西,谁让新郎官非问他怎么增加百姓收人呢。 一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又正巧想起打包两个字,那就从节俭开始呗。 甄大人突然觉得脸疼,吴赖氏当即就无声地骂三郎小家子气,三郎扫众人一眼,嘀咕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端王同觉得三郎有点上不了台面,正冲叶将军眨眼,无声地说,“看看,这就是你兄弟,太给你丢脸了。” 听到三郎的话,面色一僵,看到吴家亲戚坐的那几桌上碟子碗都干干净净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叶将军咬咬唇,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作为古文爱好者,三郎念的古诗他自然知道,前世今生都生活在军队里,有时出去迎敌,三五天只喝凉水就着杂面饼。 所以叶将军并不觉得三郎勤俭节约有什么丢人的,见气氛一时有点沉闷,轻咳一声,“你这算盘打得响啊,我们出钱来吃饭,你倒是把这些肉都弄回自个家了,甄县令娶你娶的真值!”完了伸出大拇指,示意他非常厉害。 “啊?”三郎一愣,忍不住掏掏耳朵,“你要?” “废话!这顿饭是我们拿钱换的,就算不要也不能便宜你。”叶将军似笑非笑,眉头一挑,随手一指,“哎,你们要么,要的话赶紧收走,晚了就被三郎弄走了。” 这多不好意思啊。农村办喜宴,有吃剩菜的习俗,被叶将军指到的几人想要,可恁多人看着,他们抹不开脸啊。 叶将军在军队里与士兵同吃同宿,很能理解下层百姓所想,“既然不要,”接着就喊酒楼的老板,“找几张油纸,给本将军包起来。”说着还冲三郎眨眨眼。 三郎福至心灵,没细想叶将军为啥会明白他的打算,当即就笑着说,“您出身那么高贵,整个青州都属于你和王爷的,还能缺了这一点肉啊。 “这不是缺不缺的问题。”叶将军干脆拉张凳子,坐下了,掰着手指给他算,“青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下,平均每天酒楼里都有一两家红白喜事,一场酒宴下来浪费这么多,三百六十五天得浪费多少?保不齐够一万名士兵一年的口粮。” 三郎好心塞,他只想给县里的乡绅灌输一点节俭意识,为啥到这位爷嘴里就上升到那么高的高度啊。 看着往来宾客把菜全部打包带走,吴二明一家走的时候还冲他得意一笑,连点汤汁都不给他留,三郎想呵呵叶将军一脸。 不过,让他想不到的,县里的几家酒楼,自打他们成亲那日起,每日剩下的菜不往馊水桶里倒了,反而回锅热开,接济周边的穷人。 有更甚者,趁着孙婆子买菜向她打听甄大人每日吃不吃剩菜,孙婆子人老成精,三郎成亲那日发生的事早在县里传遍了。 她偶然听人家议论县令夫夫沽名钓誉,当即就想为她主子正名,可三郎不准她在外生事,孙婆子心里憋股气都快便秘了,一见对面的人等她回答,孙婆子拎起菜篮子,“看着,这是我们一天的菜,家里恁多人,想剩也剩不下来。”说完抬腿就走,心里暗想,以后都不买那人的菜了。 话说回来,三郎送走所有宾客,让他爹娘带三个孩子回家住几天,和甄庆明回到他们新房,往大红被子上一躺,又被甄庆明拽了起来,“喝交杯酒!” “喝了是不是就要关门脱衣?”三郎睁大眼问。 甄庆明脸一红,深深深深的看着他,半晌,“门已经关上了。” 三郎瞬间遁至墙角,可他成了独臂大虾,难敌甄大人那双大手。 翌日,三郎睁开酸涩的双眼,看着周围一片刺眼的红,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就成亲了?以后就不是孤魂一只了? “发什么呆呢。”甄庆明走进来,见他睁开眼,便去拿衣服,“难受么?” 三郎摇摇头,他可是个纯爷们,菊-花被爆,疼也不能说,“什么时辰了?” “快晌午了,外面下雪了,不想起来我就把饭端进来?”甄庆明给他披上斗篷,见他胳膊上有丝血红,“伤口又裂开了?” “昨晚的。”三郎的声音有点沙哑,倚在甄庆明怀里,“不饿。” “那再躺会儿。”说着脱掉鞋和外衣爬上床,“父亲派人送来一车礼物,今天早上才到,待会儿咱们起来去看看。” “相爷来信了么?”三郎一听,登时清醒了。 “来了,不过有些看不懂。”甄庆明蹙眉,“父亲信上说谢胖子又吃胖了一圈,早几天京城下雪,路上湿滑,谢胖子一跤摔倒没起来,他死了和咱有啥关系啊。” 三郎心中一凛,相爷准以为甄庆明知道罂粟的事,想了想,“当然有关,大哥二哥被罢官就是谢老头干的,父亲可能想告诉咱,他们现在很好,谢家人多行不义,估计会安分一段时间。” 甄庆明邹了邹眉,“你其实想说父亲幸灾乐祸吧?”说完盯着他,偏偏三郎不配合,“相爷那么高风亮节的人,你怎么能这样想他?你是亲儿子么?” 他当然知道父亲的为人,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少爷,少爷,不好了!” 甄庆明还想继续问,突然听到东来在院子里咋呼。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甄庆明打开门,脸上冷的能把雪花直接冻成冰花。 ☆、第83章 好人心三郎 “哎,少爷,你咋穿成这样?”东来看着他身上的内衣亵裤,顿时眼晕,“青天白日,你们,你们……”东来还是个雏,话没说完自己先红的脸滴血。 甄庆明拢拢身上的白狐斗篷,呼出一口白气,“有事说事。” “对对,说事!”东来一拍脑门,“外面来了一支军队,打头的那人让你过去。” “军队?”三郎走了出来,甄庆明忙把身上的斗篷披在他身上,又推他一把,“歇着去,我出去看看。” 三郎腰酸屁股痛,也想搁床上躺着,而昨天端王过来还说近来无事,三郎等他穿好衣服出去,也爬了起来。 甄庆明一脚深一脚浅,踩着雪花,咯吱咯吱走到县衙门口,便看到一排排身穿甲胄的士兵,数量可观呐。 面对突然出现的一群人,甄大人眯眼细打量,看到一位腰挎宝刀的大汉阔步向他走来,甄大人心中掀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等他问对方就主动说,“甄大人,我是叶将军帐下百户张正,受命前来此。” “张百户请县衙说话。”甄庆明侧身请他先行。 论官职对方和甄庆明平级,论权力他远不如甄庆明,张正可不敢托大,和他一同进入县衙正堂,没等甄庆明站稳,他就说,“将军昨夜收到消息,二王爷和四王爷的人围攻詹事府,太子受伤,两位王爷冲进皇宫请皇上废太子,皇上怒极攻心昏倒在御案上,禁卫军封锁城门,只准出不准进。” 甄庆明想到远在京城的父母兄弟,身子一晃,“因为什么?两位王爷不是那么莽撞的人。” 张正看他一眼,“王爷说你一定会问,果真如此。谢皇后的侄子猝死前一日曾在酒楼里和四王妃的弟弟发生口角,同在酒楼的人便劝阻两人,其中一人是二王爷的表弟,谢皇后便把侄子的死怪到两人身上,分别去他们府中拿人。 “两位王爷具体因何起事,事情发生的太快,传递消息的人还未查清楚。” “那两位王爷现在何处?”甄庆明对太子一支没有好感,自然而然同情被谢家人黏上的两人。 “两位王爷带兵退至城外和禁卫军对峙。”张正想了想,“王爷和相府的家眷都被我们在京城的人藏了起来,不过,消息传来之时,相爷在宫里。” 甄庆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皇帝昏聩,却对他父亲至诚,如今皇帝昏迷不醒,父亲但凡能进宫,一定会去看望他。 又问,“百户所来何事?” 张正:“大人理应知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王爷说桃源县有三处粮仓,命我等前来接管,还望甄大人理解。” 甄庆明生长于权利中心,还未入仕时政治嗅觉便比如今的王县丞敏感,他虽然不耐勾心斗角,但只要上心,便能把局势分析得七七八八。 三郎曾说端王年前不会起兵,便是平日同甄庆明闲聊时得出的。 估计来年会有战祸,今年夏初深秋两季收获时,甄庆明令于主簿他们把粮仓塞满,这也是难民进城时他为啥那么紧张。 张正把端王的手谕奉上,甄庆明认真检查一遍,看到端王印和叶将军印都在上面,“百户要住在城中?” “是的,桃源县的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也换上我的人。” 甄庆明没意见,有人帮他守门,何乐而不为,“我只有一个要求,士兵不准扰民。” “这点甄大人可以放心,我们叶家军绝不碰百姓一根毫毛,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三郎脚步一踉跄,这话听着咋那么熟悉啊。 甄庆明一见他过来,“胳膊还伤着,不好好歇着乱跑什么,万一再摔倒了咋办。”说着上前搂着他的腰。 “这位是?”张百户看到淡定从容的甄庆明突然跳脚,心中纳罕。 “吴三郎,甄县令的男人。”说着话盯着对方的眼睛,“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啊?哦,我叫张正。”百户被他那句男人雷到本就不白的脸更黑了。 三郎看到他心里嘀咕自己和叶将军是一类人,忍不住黑线,还以为遇到老乡了呢。果然自己想多了 “请问张将军,你们接管城门后,也只准百姓出不准进吗?” 张正:“一切和往常一样,只是守城门的换成我们的人。” 三郎这就放心了,“等雪停了,让东来东宝把阿琛他们接回来吧。” 吴梁氏念着三郎和甄庆明刚成亲可能会黏糊几天,昨儿回去时就想把三个孩子带走了。 阿琛出身高贵,吴梁氏不敢怠慢他,三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岳父岳母呢?”甄庆明问。 “家里猪呀样的恁多东西他们咋过来。”三郎摇头,“有军队在此,离青州府那么近,这边不会成为战场,他们在家应该没事吧。”说着看向张正。 张正是叶将军的亲兵,才来青州半年,他哪知道此地民风咋样,要是有人趁机作乱,“如果方便的话,尽量让你爹娘来县里吧。” “你昨天不还在想怎么把岳父和吴二明一家隔开,这不刚好么。”甄庆明道。 三郎一想,“也是。让爹娘住隔壁,阿琛小五跟咱住。”三郎本打算在甄庆明这边住几天,做个样子就回自己那边,“回头你跟爹娘说,你把隔壁买下来了。” “知道了。”甄庆明趁着军队驻扎在此的消息还没传出去,喊来两个衙役,让他们随东来东宝去吴家村一趟。 “等一下。”三郎道,“这边的院子小,家里的猪要卖掉,羊也只能留几只羊羔,张将军,我家还有三千来斤花生秧,你派人去拉三千斤给叶将军送去。” “你家怎么还有?”张正自然知道花生是什么,他奉命押运一万斤花生和花生秧去东北叶家总部,叶老将军起先嫌弃,等火头军把煮好的花生端上来,那群大小军爷差点为了花生打起来。 三郎微微一笑,“就算有,现在不也给你们的了。” “对头!”张正大笑一声,“甄大人也别派人去了,我亲自带人走一趟。” “那就麻烦将军了。” “别别,我可不是什么将军。”张正挺不好意思,“以后叫我名字就行了。” 三郎扯扯甄庆明的衣袖。 等人走了,甄大人纳闷,“你咋不让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我送他们三千斤马料,他帮咱接几个人又有什么了。再说,家里的粮食、鸡鸭,杂七杂八那么多,你只派几个人过去,咋可能一次拉完。”三郎使唤起张百户一点也没觉着不对。 甄庆明无奈地摇摇头,去安抚被百名军士吓得缩进屋里不敢露头的乡民们。 这些人看到青天甄大人出来,基于对他的信任也都打开门走出来,又听他说士兵是端王的人,只知道端王不知道皇上的民众们淡定了。 选好营地,放着士兵们安营扎寨的张正回来找找他们借板车,这些人又一下子缩进壳里了。 还是三郎拖着伤出来说他把花生秧送给士兵,张正去拉花生秧,街坊四邻见他恁大方,也不好意思小气。 张正带着三十个大兵,推着十多辆板车浩浩荡荡踏入吴家村,吴家村的生灵们何时见过恁大阵仗,一时间惊的猫哭狗叫驴打滚,好不热闹。 甄琛和小五郎趴在门缝里望外瞧,吴大明在旁边急的乱跺脚,“快关严门,别让那些军爷知道咱家里有人。” “为啥不能让他们知道?”甄琛好奇地问。 吴大明急赤白脸道,“那些人是来抓壮丁的,当然不能让他们知道。” 甄琛更奇怪,“下着雪抓壮丁?抓去扫雪吗?” 吴大明登时噎住了。 “扑哧!” 小五忙捂住嘴巴,冲他挤挤眼,“爹,你也太胆小了,有甄大人在,你怕啥?” “……也对啊。”吴大明后知后觉,他现在可不是平头老百姓,他是县令大人的老丈人,在桃源县地界上谁敢抓他啊。想到这里,吴大明胆肥了,“小五,阿琛,把门打开!” 两小孩无语的互看一眼,同时打开门,迎来一位黑脸军爷。 吴大明刚升起的胆子“噗”一下破了,“……这位,这位将军来我家有啥事?”若不是他还记得自己是县令的老丈人,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就是甄大人的岳父吧?”张正看了看两侧的小孩,“你们是小五、甄琛? “你又是谁?”甄琛见惯大场面,别看人小腿短,一点也不怕他,“来我家何事?谁让你来的?” 张正听到这连声质问,暗赞一声,不亏是相府嫡长孙。 “甄小少爷,我是你叔叔派来接你们回去的。”张正紧接着把三郎交代的话叙述一遍,末了再次看向吴大明,“麻烦你带我们去拉花生秧。” “你说拉就拉?”吴梁氏从屋里跑出来,色厉内荏道,“我们凭啥信你?” 张正眉头一挑,这话什么意思,自己还能骗她不成?想到三郎的大义,张正不跟她一般见识,“甄小少爷,三郎和甄大人还等你们回去呢。” 甄琛像个小大人,走到吴梁氏身边,拍怕她的胳膊,“亲家奶奶,你难道要小婶亲自过来才信?别忘了小婶有伤在身。” 吴梁氏满色狐疑地看张正一眼,低声说,“阿琛,他们如果不是你叔叔派来的咋办?” “叔叔破案那么厉害,端王和叶将军昨儿还来咱家吃喜酒,他若敢骗咱们,回头让王爷把他杖毙!”甄琛板着小脸。 吴梁氏一听涉及到人命,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别别,杖毙太严重了,不就一堆花生秧么,要不是三郎说花生秧能喂羊,我早弄来烧火了。”随后又说,“孩子他爹,快带军爷去装花生秧,别让儿子等久了。” “三郎真叫咱去县里?”吴大明一想到儿子以前的冷脸,又看一眼黑脸将军,总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点不真实。 “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话!”吴梁氏刚晋升为县令的丈母娘,还没有习惯,潜意识觉得自己是个任人欺辱的平头百姓,而小甄琛的那番话,吴梁氏的腰板瞬间直了。随即指挥小兵牵猪牵羊,她跑到外面拉辆板车。 张正看着她这番作态,暗自好笑,这妇人变脸的功夫可真厉害。 ☆、第84章 纷纷扰扰 村民们看到三郎家的花生秧被一群军爷全部拉走了,有胆子大的蹭到吴大明身边,不怀好意得问,“军爷干么拉你家东西?难道你又犯了啥事?” “你才犯事!你们全家都犯事了!”像个鹌鹑一样缩在一群士兵身边的吴大明瞬间炸毛。 张正听到这话忍不住蹙眉,“各位乡亲切勿乱猜,三郎孝顺,接他爹娘去县里常住,赶巧今日我带兵来到桃源县,三郎知晓军队里冬日粮草紧张,才请我等过来拉花生秧,你们却以小人之心度之,实乃可恶。” 冷冰冰的口吻,说的刚才那人脖子一寒,张正的眼神扫过他,对方脚步一踉跄,吴大明朝他腿上踢一脚,“扑通”一下,那人跌倒在地,围观的村民顿时作鸟兽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吴梁氏忙着收拾家什时,三郎也没闲着,他嘴上答应甄庆明不再动空间里的东西,可空间里的二亩地分外神奇,不用肥料,没有日光,平均两个月便可成熟一茬作物。 前些日子种下去的花生又熟了,三郎用意念撒下麦种,看到小楼里堆满了粮食,家里吃的面全来自空间,收上来的花生也只能和花生秧一起堆在院子里。 于是三郎陆陆续续购置一些大缸,把花生弄成油,留作一家人日常食用。 可神奇的空间能根据三郎所想从花生里榨出油,却没办法分解剩下的花生渣。三郎只有继续偷偷摸摸买缸盛花生渣。眼看着小小的院子堆满了花生油和花生渣,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三郎好心塞。 当他顺嘴说出把家里的花生秧送给叶将军时,心里就有了想法,等甄庆明安抚好百姓们,他拽着人回到屋里,“给你商量件事呗。”三郎腆着脸笑道。 甄庆明自觉还算了解他,很小心地看他一眼,“啥事?” “好事。”三郎笑的越发谄媚。 甄大人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别这样笑,我害怕。” 三郎翻个白眼,“庆明……”叫的那个一咏三叹。 甄庆明反射性站起来,“早上是不是忘了吃药?”说着就朝外面喊,“东来,东来,快去给三郎煎药。” 三郎一把拉住他,“等我说完啊。” “到底想让我干啥?”甄庆明一脸警惕。 “什么都不让你做,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可好?”他的口气越温和,甄大人越觉得事大,“哎哟,胳膊痛……” “咋了?伤口又裂开了?”甄庆明拦腰抱起他,“东来,东来,大夫——” “东来被你撵去隔壁煎药了。”三郎打断他的话,“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痛了。” “你——”甄大看到他脸上笑容,咬咬牙,趴在他脖子上咬一口,“早晚被你吓死,不吓死也是气死!” “那你答应啦?”三郎忙问。 甄庆明不搭理他,检查一下,见他的伤口没有裂开,放下人就走。 三郎意念一动,一口大缸挡在门边。 突然出现这么个庞然大物,甄庆明强硬的心脏一缩,接着气急败坏的说,“吴三郎!给你说过多少次,不准拿人家的东西,不准偷拿人家的东西,你咋就不听!” 三郎被他吼的眨眨眼,“我没偷啊。你说的对,那家人回来啦,不过,这是经过人家同意的。别不信,那里的人把几亩花生全榨成了油,剩下一大堆花生渣,打算弄到地里做肥料,我听他们说花生渣可以煎成饼,比白面饼还好吃,就管他们要了一些。” 小心翼翼地碰碰他的胳膊,见他没挥开自己,三郎进一步拉着他的手,“你看,这缸也是我买的,我可以从人家那里弄来东西,可是,要把花生榨出油,也得我有时间啊。我就算天天晚上不睡,一个人也没办法榨油,对吧?” 甄庆明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真经过人家同意了?”三郎点头,甄大人瞬间爆了,“你当我傻?你是灵魂出窍,人家能看见你的灵魂?” 三郎点头太快,又见他变脸,赶忙说,“普通人不能,但那个奇怪很神奇,你想想,这都几月份了,花生还能成熟,说不定那里是神话故事里的大千世界。” “所以,你遇到仙人了?”甄庆明盯着他问。 三郎想继续忽悠,话到嘴边打个转,“当然不是啦,仙人还能用得着吃五谷杂粮啊。”指着缸里的花生渣。 好在甄庆明虽然贪吃,但他从不做饭,不知道家里最近食用的油全是花生油,至于以后事情败露,三郎毫不担心,忽悠呗。 “所以呢?”甄庆明算是暂时接受了他的说法。 三郎:“那个怪地方的人既然说花生饼比白面饼好,这些花生渣就不能弄去喂牲口,要不咱搁院里支口大锅,把花生渣都做成饼,如何?” “不如何!”甄庆明断然拒绝,“我少了你吃的还是短了你喝的,以致于天天想着捡人家的东西?” 三郎愣了愣,咋又生气了?突然灵光一闪,“等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做饼不是留着自己吃,当然,你想吃回头咱就留点。” 这下换甄大人不懂了,“既然你不吃,那你干么费这么大劲让我同意?” 三郎无力地看他一眼,“当然是送给叶将军啦。” “什么?”甄大人又炸毛了,“你怎么做什么都想着他们?” “别乱吃飞醋成吗。”三郎叹气,“亏你还是二甲头名,怎么连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叶家军虽说厉害,端王对皇位志在必得,可一旦开战,他纵然有再多的银子也有捉襟见肘的时候,说不定得这时候京城已经打起来了,咱们又送粮食又送马料,等端王登基后回想起今天的事,一定会重用你。” 甄庆明听到这话面色复杂,心中五味杂陈,“你为了我?”轻轻地问。 三郎觉得他心理年龄比甄庆明大好多,疼他已成习惯,自然想不到这么一点事能让他感动半天,以为他还不同意,“你真忍心把这么好的东西扔到地里当肥料?” 甄庆明抿抿嘴,使劲眨一下眼,低着头,看似打量花生渣,其实怕三郎看到他湿润的眼角,“听你的!” “这才对么!”三郎一高兴,往他身上一跳,一手拍一下他的肩膀,“哎哟……” “我都同意了,还装!”甄庆明无奈地瞪眼。 三郎脸色煞白,“这次真的,真的,刚才动作太大,疼……” “我看看。”甄庆明伸手揽着他的腰肢,一看纱布上又冒红了,登时气的朝他屁股上拍一巴掌,“我看你这条胳膊是不想要了!” 三郎自知理亏,由着他絮絮叨叨拉到医馆。 回来的路上,甄大人一想到家里突然出现几百斤花生渣,就忍不住头疼,余光瞟到三郎手里拿好几串糖葫芦,头像个拨浪鼓到处看,忍不住叹气,“你倒是一点也不急。” “急啥?”三郎奇怪地问。 甄庆明见此忍不住扶额,“待会儿岳父岳母就来了,他们一定会问你花生渣从哪里弄来的。” “买的呗。”三郎想的好,“到家让东来东宝去接我爹娘,等他们从吴家村回来,花生渣就出现了。” “东来东宝不傻。”甄大人愁得头发都白了。 “主人家的事,他们心里有想法也不敢瞎嘀咕。”三郎道,“我去京城时见着东来的爹娘了,他们一家都靠着咱们生活,不敢生反叛之心。” “所以你不打算解释?”甄庆明无语。 三郎睨了他一眼,“即便你和东来东宝主仆情义再深,你个当主子的想做什么,也没有支会仆人一声的道理。” 甄庆明一听,“你倒比我还像他们的主子。” “从昨天开始,我就是他们的主子。”三郎说着又白他一眼,“快点回家把他们支走。” 而被夫夫俩惦记的叶将军此时很不好过,防止有人趁机作乱,每个县城都派兵去防守,这样一来,叶将军手上的一万人马少了一半。 “二哥他们真找了好时机。”端王也头疼,天寒地冻,到处白茫茫一片以致于消息不畅通。万一皇上驾崩了,太子侥幸登基后他才得到消息,届时再兴兵,就比太子登基前起事麻烦多了。 “要不我先潜入京城?”叶将军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和叔父派去的人汇合。” 端王不舍得,孩子才几个月,可国事面前容不得他儿女情长。 “三叔同意出兵么?”想到油盐不进死守东北边境的叶家人,欣慰的同时又心塞。 “皇上如果好好地,无论咱们怎么急,叔父他们也不会同意调兵入京。”叶将军的一万人马是他这些年攒下的,不然,他爱人孩子都在青州,怎么也不可能只带这点兵马过来。 京城布满端王的探子,一旦皇上驾崩,暗探便可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太子,但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一向寄情山水的二哥会围攻詹事府。 “父亲怎么说?”端王没见过叶家的叔叔伯伯们,孩子百日宴时,公婆来了,虽然住了三天就走了,端王宁愿想象全程黑脸,对他不甚满意的公爹。 小叶将军伸手搂过爱人,“父亲知道我手上无兵,得到京城的消息一定会派人过来,他即便不喜你,我和咱家儿子可是老叶家嫡系的独苗啊。” 端王一想,抚掌笑了,“走,给你收拾行李去。” “王爷,张正来了。” 端王刚打开门,便看到张正在院中冲他行礼。 “不好好待在桃源县,过来作甚?”小叶将军满心事,见这个下属私自离职,口气非常不好。 ☆、第85章 终章 张正看到将军很生气,连忙说他来送粮。夫夫二人互看一眼,心想张正不可能自作主张开仓运粮 桃源县储存的粮食多,但三天两头下雪,万一年后颗粒无收,仓库粮少,届时会很麻烦。 饶是叶将军希望他手上粮草越多越好,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打下属粮仓的主意。张正跟随他几年,即便称不上将军肚子里的蛔虫,叶将军所思所想他也知晓一二。 “回禀将军,是三郎让属下送来的,对了,还有五缸花生饼。”张正郑重地说。 端王和叶将军同时迈开步子,大步流星走到门外,看到沿街百姓对一辆辆马车指指点点。 叶将军见那缸上裹着一层油布,“饼在里面?” “是的,还热乎呢。”张正一顿,“将军,你看,这些花生秧是从三郎家里拉来的。”随即又拆开封布,拿一块饼递给他,“也不知道吴三郎怎么做的,可酥脆了。” 端王将信将疑地接过半块,咬很小很小一口,还没尝出味,叶将军的半块就进肚子里了,“你们来的真及时!”叶将军边吃边乐,好像晌午没吃饭。 见他这么丢脸,端王黑线,“叶子,先进去吧。”在大门口开吃,惹得来往行人驻足不前,小叶子也是够了。 小叶子嘿嘿一笑,揽着端王的腰肢,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这个兄弟不错吧。” “是不错。”此情此景,出身皇家,养了二十多年的硬心肠也被嘴里淡淡的花生香软化了。 而有了现成的干粮,叶将军稍稍收拾一下就带着他的兵前往京城,这一去便是一年。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皇帝安详驾崩,谢家人不知何故得了疯病,谢老头紧随着皇帝入了谢家祖坟。 太子失去一条臂膀,叶家军发力,端王外祖援兵支持,加上端王和二王爷做交易,拿下京城后太子交予他处理,多方合作,一年而已,端王登上皇位,叶将军水涨船高,成了万人之上,一人之“下”。 而三郎和甄庆明依旧呆在桃源县,一个到处查案,一个街边卖饼,一个坐镇公堂,一个回家烧饭。 自从吴梁氏夫妇俩住到县里,天下平定后三郎也没让他们回去。两人是闲不住得主,早晚帮他卖饼,晌午就推着三郎给他们弄的小火炉,去县里最热闹的地方卖鸡蛋饼和葱油饼。 三郎不指望他们赚多少钱,而是希望他们多和人交流,明白事理些,眼界不再局限于吴家村那么豆腐块大的地方。 事实也没让三郎失望。 甄庆明坐镇桃源县,县里没有官逼民反的事,在京城动荡不安时,桃源县因环境和平,很多南来北往的客商便不吝啬在桃源县逗留一段时间。 别看只有一年,县里的人均收入比三郎刚来那会儿高了三成之多。 而县里那些爱八卦的人们,多数家里都有点小生意,人家除了偶尔八卦,平时和吴梁氏聊天,那也是言之有物。 吴大明和吴梁氏听的多看的多了,见识也慢慢上去了,除了必要的节日回吴家村一趟,阴天下雨也不误两口子拎着小马扎去人家店里串门子 这天下雨,三郎做好饭还不见他们回来,四妹摇着小脑袋无奈道,“咱爹娘越来越会享福了。”顿了顿,“我去喊他们来吃饭。” “我去吧。”孙婆子从锅门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木屑道。 三郎披着撑起油纸伞,从堂屋里拿出几个蓑衣,“我去。” “你去干么?”甄庆明从隔壁过来,身披蓑衣,衣服鞋也被雨水打湿了,不想三郎再弄一身水,夺过蓑衣,“我去接阿琛和小五放学,顺便喊岳父岳母。” 四妹盯着甄庆明的背影,再次摇头晃脑,“三哥,哥夫对你真好。” “跟谁学的怪称呼。”三郎哭笑不得。 “人家都这么叫啊。”四妹理所当然说,“对了,早几天娘问我,等大人任期满了,你是不是和大人一块走,我说不知道,没说你会带上我和小五。” 这个妹妹养值了。三郎揉揉小姑娘的脑袋,“如果爹娘舍得下家里的四亩地,咱们全家人一起走,孙婆婆,届时也跟我们走吧。” “去京城么?”孙婆子这辈子没出过桃源县,难得遇到三郎这位不拿她当仆人的主子,心里打定主意,只要三郎用得着她老婆子,无论去哪里她都跟着。 三郎想一下,“不出意外会去京城。” “大人说他不清楚,三哥咋那么肯定?”其实不止吴梁氏问四妹,阿琛和小五也向她打听过,毕竟两个孩子去了书院,每天和三郎呆在一起时间最长的是四妹。 三郎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一年来他陆续往军中送了上万斤花生秧,两千斤花生渣,一千斤花生油,还有两万斤粮食,桃源县的富户见他这么支持端王,有时也会让家中奴仆给将士们送衣鞋,细细算下来,端王可收桃源县不少东西,明年该见成效了。 千里之外的京城,太子一脉被悉数拿下,官员大幅空缺,最严重的顺天府尹居然找不到合适的人,就在这时,叶将军提到了甄庆明。 已成为皇帝的端王有些犹豫,“顺天府尹乃三品,他一个小小的桃源县县令直升那么多级,列为臣工会有意见的。” “顺天府尹掌管京城民政、司法,民生要务,务必执法严明,清正廉洁,还要能体察民情,治理京畿,前一任顺天府尹是太子的人,王谢两家的子弟横行霸道他也不管,京城被他弄得乌烟瘴气,你说该让何人来担此要职?甄庆明没去桃源县之前也在刑部呆了好多年,相爷致仕,如今闲赋在家,他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可以去请教相爷。” 皇帝细细一想,也是这个理,难得见一向不耐理朝政的人说这么多,嘴角一弯,“要不要给你弟弟弄个职?” “弟弟?”叶将军没反应过来,看到他眼里的促狭,恍然大悟,“三郎不喜欢做官,他就喜欢捣鼓吃的。”说得好像他很了解三郎一样。 “他来到京城总不能还买烧饼吧?”皇帝忙问。 叶将军耸耸肩,“他对别的事也不感兴趣,兴许呢。再说了,卖烧饼又不丢脸,要不是三郎的烧饼,谢皇后他爹能死那么快?” 皇帝听到这话笑了,“那我回头给他写块金字招牌,曰:三郎烧饼,美味无穷!对你弟弟够好吧。” 爱人的好意叶将军收下了,“你还可以对他更好点。” 皇帝想到爱人的帅才,可不会低看三郎,“只要你弟乐意,他可不会缺钱。” “但他急缺一处宅子,等他们来到京城,你这位上司兼哥夫,总不能让弟弟弟夫跟甄相挤一块。”看来,三郎这个弟弟,叶将军是认定了。 端王想到三郎这两年送来的粮草,接着便命人去找一处三进出的院子,第二日议政时,就下旨令甄庆明火速进京。 传旨钦差到达桃源县那日,春花烂漫,三郎和甄庆明带上三个孩子正在城外游玩。听到衙役急慌慌来报京城来人了,甄庆明以为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到了县衙,接到圣旨,甄庆明暗幸虚惊一场,一点也没有连升几级的兴奋。 传旨钦差见此,眼神一暗,不亏皇上看重的人,今日唤作是他也不能如此淡定,而就是他这么淡定,钦差忍不住多一句嘴,“甄大人,顺天府尹多日空缺,皇上希望大人立刻进京。” “今天?”甄庆明眨眨眼,“有这么急?” 连跃那么多级,这位大人听到这话不该放下圣旨即可去收拾行李么?钦差忍不住扶额,“大人也可以慢慢的过去,不过,我来时听说顺天府积压了上百件大案要案。” “……”甄庆明看他一眼,“恕本官失陪。小五,四妹,阿琛,去收拾你们自己的东西,三郎,喊岳父岳母,东来东宝,把马车赶出来……” 吴梁氏和吴大明一听说今天就去京城,身子一僵,“我,我们也去?” 三郎正从柜子里往外掏衣服,听到这话连头都没回,“我们都去京城,爹娘留在这里做什么?舍不得爷爷奶奶一家?” 这一年多来,两家几乎没怎么来往,说实话,吴大明刚才真没想到他叔叔婶婶。他们是觉得京城太遥远,说走就走,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有些惶恐。 “哥,我们的东西收拾好了。” 小五突然跑进来,一见他爹娘还愣着不动,也没多想,“爹娘是不是不知道咋收拾?我来教你们。三哥说了,有补丁的衣服都不要了,送给左右邻居纳鞋底,家里的旧物件也送出去,咱只带走要紧的……”小五郎像个话唠,絮絮叨叨把他爹娘拉到隔壁。 三郎好笑的摇摇头,喊来东来,“吴家村还有我们的四亩地,你去找村长,问他那些地值多少钱,当作我爹给爷爷奶奶的赡养费,如果不够二十年的,二叔还种我家好几亩田,从那里面扣。 走的时候去找我娘拿地契,把家里的三间宅基地过到吴蔡氏名下,谢谢她这么多年的照顾,隔壁房里的锅碗瓢盆也一块送给她。” “那位大婶如果不要呢?”东来见过吴蔡氏一家,对他们感官还不错。 三郎想一下,“直接和她说我们去京城,东西带不走也是便宜别人她就收下了。对了,可不能让爷爷奶奶知道咱们去京城,至于为啥突然把地给他,她如果不问就算了,要是问,你就拿大人吓唬他。” “少爷越来越好用了,对吧?”说着冲他眨眨眼。 三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倏然红了。顿时惹来东来一顿大笑。 在东来的笑声中,三郎雷厉风行,把家里的羊和鸭子全卖了,鸡蛋鸭蛋煮熟,小鸡杀掉煮熟,贵重物品偷偷放到空间里,只留上百两银子在身边,用来路上花费。 全家总动员,钦差大人晌午头到的,他们申时便收拾好了。 此时,县衙里的所有人也知道县令大人要走了。 回想着这两年的好日子,上至王县丞,下到门口的皂吏,皆不舍得甄庆明离去,可又说不出挽留的话。 甄庆明还未到二十五岁就成了三品大员,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啊。 三郎看着依依不舍的众人,“京城虽然有点远,但也不是在天上,各位如果想去京城玩,到时候尽管去找我们,我就算没时间,也让小五郎陪你们把京城耍一遍。” 甄庆明也没料到一向大大咧咧的汉子们有一天会儿女情长,对象还是自己一家,“是呀,三郎刚才还说他到京城会继续卖烧饼,你们要是找不到我们,尽管问谁家的烧饼最好吃。对了,逢年过节,如果有时间,我们也会陪岳父岳母回来看看,又不是一去不回返了。” 众人被他那句“谁家烧饼最好吃”逗笑了,眼看着时间不早了,钦差大人还等着,甄庆明也同王县丞交代好了,王县丞带头说,“大人,下官祝您一路顺风,节节高升!” “借你吉言,希望到京城一切顺利。”甄庆明这才有那么一点衣锦还乡的感觉,“我们天黑前应该能到青州府,青州知府认识我,回头我跟他说一声,也别派什么县令了,王县丞,这县令之位就由你来当吧。” “啊?”王县丞愣一下,于主簿推他一把才反应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下官谢谢大人!” “起来,起来,你只是在断案一事上有些短缺,王峰跟我学了一年多,一般案件他都能处理。”说着一顿,“三郎,去把我的断案手札拿来。” 王峰跟他父亲一块来送三郎,听到这话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甄庆明不在意的笑了笑,“如果有遇到实在破不了的案子,可以写信到顺天府,我会让门人留意的。” “大人……”王县丞此刻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甄庆明摆摆手,意思他太多礼了,“于主簿,于伟不喜读书你也不要再强迫他了,当今是明主,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于伟,想做什么就认真,努力去做,总有一天会成为那个行业中的翘楚。” “谢谢大人,下官记下了。”于主簿父子两人向甄庆明道谢。 东来见太阳快下山了,县令大人还唠叨个没完,“少爷,再不走咱们就进去不青州了。” “好,诸位留步。”甄庆明登上马车,冲他们挥挥手,县衙门口的四辆马车同时发动。 沿街的百姓还不有些不明所以,交头接耳,“三郎这是搬家么?” 等他们走了好一会儿,县里众人散去,沿街的商户拉住他们熟悉的衙役,这才知道甄县令走了……受过他们恩惠,真心佩服他们为人的民众抬脚就去追他们,不能和县令大人说句话,目送他们一程也是好的。 等他们紧赶快跑追到城门口,甄庆明的马车已经出城了,只留下一地余晖,和多年以后的传说。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