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回忆他们 作者:夏翁 晋江2019-10-22完结 文案 若不是同了性别又如何,我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单纯的记录着他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书翊,林一言 ┃ 配角:书蕴,安儿 ┃ 其它: ☆、归巢 半年后的故地重游,对于我来说仍旧满是疮痍,夜色笼罩下的这条道路让我心生畏惧。车轮连轴转动的声响一点点逼近,刺耳至极,像是凄惨的叫喊声,声声入耳、阵阵扎心,再近一点怕是要吞噬掉自己。我紧紧握着拳头,也依然抵挡不住这再次进入脑海的回忆。 8月24日的那个夏夜,我做了一个选择,选了这条路。我被松动的鞋带绊住,猛然起身追赶前面的两人时,一辆黑色汽车疾驰而过,站在路上的他们不见了。过后,父亲颤颤悠悠地起身朝书蕴走去,我看着父亲,惊恐地笑着,想着也许无碍,只要还活着。恐惧放大了我的求生本能,我不敢过去,更不敢在道路上俯下身子。 直到这条街道变得越来越寂静,我冲了过去。父亲的嘴角突然流出鲜血,不一会儿,我的蓝衬衣上不仅浸染了书蕴的血,还有父亲的。 我拖不动他们,只能不断地奔跑,跑到繁闹喧哗的街道。我大叫一声后,无助地喊着。谁能来帮帮我。 我以为还能看到希望,直到医生摇头叹息,我哇的半跪在地上哭泣起来。我,哭得好假,像是在上演电视剧的哭戏。再后来,我拨打了书翊的电话。 半年后我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整个城市充斥着淡淡的忧伤,空气里也像弥漫着血腥的味道,红与黑的碰撞始终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被恐惧再次推动着离开了这条路。 “安儿,该起床了!”一个温柔而又略显无力的声音传到了的我的耳边。使劲揉开朦胧的睡眼,发现眼前是一个模糊的人影,虽看不清模样,却能依稀瞅见斑白的两鬓,温暖、亲切。是的,是奶奶。 不知何时,我的鼻腔内充斥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愈发强烈,那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我不断挣扎,试图清醒过来。无果的尝试害自己委屈地哭着,渐渐平静。 犹如置身水中,我的整个身子都轻柔起来,眼前是一束闪熠浮动的绿色水光。我随着光芒浮游消散。 崽崽的阵阵吠叫声,将我彻底惊醒。 摸着湿润的眼角,我知道自己真的哭了;我已经记不得何时进的家,也不清楚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但我能明确梦里那刺鼻的气味是真实的。厨房里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我带着最本能的一点求生欲找到声音的源头,冷静地关掉天然气总阀门,打开了旁边的两扇窗户。 正值冬日,冷风透过这混着尘土的纱窗侵入室内,吹动着窗边早已枯萎的绿萝枝叶,发出不堪一击的脆弱声响,我享受着被寒风侵袭的感觉,如同冷知觉失调,不过确实让我舒服了许多。 天空好似被胭脂红晕染了大半,看着老化的管道,想起书蕴忘记关天燃气阀门时大发牢骚的自己,我好想哭泣,却只敢苦笑,觉得自己又在上演刻意遏制眼泪的戏码,顿感戏谑。 再次回到这里,没想过会有这么一遭,又想着或许那次本该走的就是自己。我,越发的孤寂,好像在这里多呆一晚,就会窒息。我乘车看着窗外几近被黑暗吞噬的山海,只剩下了空洞冷寂…… 我驶向了另一个城市。 一个不依山的小城里,风景不算多么秀丽,却也有着湖光水色,荷塘蝉鸣,古式楼房为景,高楼也可以说是鳞次栉比。 在这样的一个古城小镇里,有着一家老医院,医院旁便是与之依附的居民区,有着新旧两式的房屋构建,往西边最深处瞧,从南侧再数上那么两栋老式的楼房,便是我从小居住的地方。虽然奶奶、和伴我一同长大的崽崽也不在了,但,好在还有林一言和书翊。 我早他们两年出生,生于二月,林一言四月,书翊十一月。 我视书翊不足以称之为知己,但也是对了脾气,看一言则像是世上的另一个自己,两个少年,一个柔情不乏沉稳孤寂,一个热情却凌厉,两人在一起时,嬉笑打骂像尽了孩提时期。我不聪明,可也算通透,结交朋友,最先看的就是眼睛,我认为眼神的细微变化最能捕捉人的情绪,所以,也曾一度以为他们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我错过了小年,好在赶上了除夕。从一言回来之后,我们差不多总是除夕夜开始就聚在一起,我和书蕴常感叹一年又这样过去,他们则在憧憬来年的大好光景。 这一次的除夕夜,我和书翊像往常一样忙活着,吃完饭等着一言过来,可是这一次,却等了好久。 晚上十点多,他来了,脸上没了以往的笑意,多了些旁人一眼就能辨析出的怨气,整个人像是游离在繁杂喧嚣之外,我看了一眼书翊,他笑着低了头,那笑容苦涩委屈。我开始看不透他们之间的情绪,但他们的事,我不敢轻易干预,只觉得不如趁着倦意好好睡去。 鞭炮声响起,我辗转着身子又睡了过去,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与许多老友一同赶赴某个地方,大冬天我们就推了一个老式自行车,中途迷了路,遇见一家人,他们的设备倒是比我们高级,开着一个电动大三轮,与她们怀孕的女儿要去到和我们同一个地方,说是去找她的爱人,我待她则像是妹妹一般,说话十分投机。几经波折我们到了那个大家都叫不起名字的地方,看着高耸的大楼、繁华的街道出现在我们才穿过的冷清破旧之地,我们竟又讨论起宾馆价钱的高低,寒风之中,我们与那一家人分离,搜起了宾馆的位置。再后来,我也醒了。 从小到大,我就没停过做梦,有的像是能应景着预示些什么,但大多时候还是像刚刚一样杂乱无序,虽然记得清楚,可是毫无意义。也不知是不是睡眠不好,我自小就体弱多病,胃口也不如人意,曾被带着去见过一个神婆,说是童子命,拿八百块钱换了命。不晓得是不是我没听她劝,在夜里跑了出去,以致于现在还经常有气无力,梦多的让我时常混淆了与现实的距离。 说到现实,又想起不知道闹了什么脾气的林一言和书翊。 ☆、他们 书翊与他父亲书庆发住在楼上,一言则是爷爷家住在隔壁。三人不记事时好玩在一起,还拍了唯一一张合影:三人坐在一个藤编的大椅上,我在中间,他俩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的被我搂着。不清楚他们是否还有印象。 一言有心肌炎,爷爷虽是个老中医,可偏偏治不了自己孙子的病,一言就常年在外,说是回父母家了,实则是看病去了别地;书翊倒是一直想要离开这里,离自己那个无所事事,还吃着父母老本的父亲远一些。 书翊家的事他和书蕴倒没大提及过,可都是街坊邻居,听久了,见多了,自然也就把他们家的事摸得门清。在奶奶主卧这边,我也是打小就常听到书翊父母对骂吵架的声音,砸东西的动静更是此起彼伏。书翊母亲终于忍不住离了婚,留下了书蕴和书翊。 打那儿之后,也许是没了无理取闹的伴儿,夜半前夕,书庆发总是用音箱外放着当下潮流躁动的音乐,那声响,别提多让人糟心,再后来,他又娶了一个,继续过着周而复始的日子。我想象不到书蕴和书翊在那个家里的日常,只是本能的习惯着在这噪音下入眠,却仍无法习惯用一副好脸看着书庆发道一句简短问候的话,所以我也没怎么去过他们家。 一切都有所好转大抵是三年前,正是一言时隔多年后再次回来。 看他的精神头,想必是养的差不多了,可是仔细聊过后,才了解到他早期患病时常年喝着中药,直到现在也常常用保温杯泡着当归、黄芪和枸杞,怕是喝中药养成了习惯,我单是闻到当归的味道,都忍不住想吐,他自己却戏称这是“妇女之友”,我每次都是笑着摇摇头,不会多说什么。 书翊和一言的再次相遇也不能说是过于巧合,只能说先于我是肯定的。两个人上了同一所大学,一个艺术生,一个纯理,大二重新分配宿舍时,却分在了一起,只是彼此都不记得他们曾有着如此亲近的联系。 这倒也不能怪他们记性不好或者挑拨说是关系恶劣导致。合影时他俩也就是个刚会自己穿衣的小娃娃,我也就比他们强那么一些,对这张照片的印象也是之后自己看着又想象了许多才有的;再长大一些,他们之间鲜有交集,我则分别与他们有着联系,与书翊的联系在于书蕴,与一言的联系则主要是因为他身为中医的爷爷。 听说分在一个宿舍后,一言就认出了书翊,但只是因为大一体检时的一次擦肩而起。说是一言排队时在自己班最前面,好不容易轮到他们班,却被另一个班的班长给体检老师游说了些什么,抢了先。当时那个班的班长则是书翊。 两人也没吵,只是一言觉得这个领头的男生让他看着不太通气,就用眼神盯了对方。 这件事真的是连争执都算不上,却让林一言一直记着,我也不免会打趣,怎么能记这么久,他说“这个男生虽然黑,但是还挺帅气,最主要是体检后竟然跟我说了句‘对不起’。”我觉得那时候的一言在说这话时一定是又想起了当天的情景,惊讶得稚气又洋溢着暖意。 再见时,一言注意到那个男生换了发型,额头露了出来,清亮了许多,也知道了他叫做什么。他觉得这个人待人温柔,好像跟每一个人相处都自然舒服,他更是像个孩子一样喜欢着对方。 我当时不曾问及那个男生的名字,但他说过他觉得那名字格外熟悉,再之后他们在打趣说起彼此时,我才明白那个男生叫做书翊。我也回想过,之所以觉得熟悉也许是因为我曾有过不经意的提及又或是他自己还有着记忆。 一言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在假期搬回了爷爷家,回来后曾一度没有一个落脚的地儿。 林爷爷是个老中医,看病用药狠、嘴能侃,所以在医院里等他坐诊的病号并不少,经他开单去药店买药也是收着提成,按理说钱是没少挣,可偏偏住了个“贫民区”。 本就不大的客厅被那个掉了漆皮的沙发占了大半不说,废旧的报纸更是填满了家里的各个角落,没有电视,却有几条看上去长时间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的小鱼放置在沙发正对面的鱼缸里,除了两、三个小马扎供我们这些常来的病号歇息外,多一个病人都会让这客厅显得拥挤的再无立足之地。这是客厅,也是整个屋的门面,门面都如此不顾及,更何况是屋里。 一言回来后,林爷爷还是不忍心丢弃家里没用的东西,只能是让一言晚上寄居在奶奶这里,白天再去一点点挪移闲置的物品,给他自己腾一个睡觉的地。 一言除了学习什么都好。这是一言妈妈曾经打趣过的一句。我仔细品过这话,也认为确实没错,像是滑板、轮滑、吉他;等等这些我望尘莫及的他确实都比较在行,但直到看到他收拾了三天的成果,我觉得这句话肯定是落了什么,就像是“家务活”。 也就是收拾到第三天的那个晚上,他忍不住让我一同帮着,我没轻易答应,全程想着让这小子跟我换点什么,如意算盘还没打响,书蕴带着书翊下来了。 他们没多说什么,我也无需问,光听楼上越演越烈的动静,一切了然于心。这应该是一言和书翊在校外的第一次再相遇。 当时他们面面相觑,也没人说要给我们介绍,我就简单地说了一两句。看着林一言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旁若无人的用孩子一样的语气喊着:“书翊啊!”我倒是比书蕴还茫然了许多,看着上一秒还沉闷不语的书翊也故意拉着脸说了句:“又想要干什么”我虽然觉得新奇,但也没多考虑,或许有那么一秒感叹过“这‘一见如故’的该死魅力!”过后,我把书蕴拉走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我和书蕴回来后,发现两人已经都在客卧睡着了,听奶奶说是晚上又去收拾了房间,看来是真的累了。 我想象不到书翊帮一言收拾那个屋子的场面,因为我觉得单凭想象,那拥挤的屋子也会让我的心脏感到堵塞,我还不至于冒这种险去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但是我却清楚的记得他俩小时候的一件事情。 这事的源头可以说是书翊的伤疤,一条差不多二十厘米长的蜈蚣形伤疤,是书翊五岁的时候留下的,说是摔倒后骨折导致的,这是结果,起因我们都不晓得。想象不到他是怎样摔的,又因为什么而摔以及摔在了哪里。 书蕴对此缄口不提,我也默契地不曾问过。 书翊习惯了那道疤,夏天也无所顾虑地穿着短裤,可世界就是这样,有些人不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你让他们感到害怕了。 几个男孩子快乐地闹着,书翊融了进去。那道伤疤上多了些枝条的印迹。 我们让书翊把疤遮住,可是他不乐意,我们无计,也常常融在自己的朋友圈子,对这件事的态度开始变得淡漠。现在想着真庆幸有一言陪着他一起。 那一次,书翊跟着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儿还有两三个大一点的女孩儿一起到了医院的后花园,那里是一片安谧静美的地方,长着许多三叶草,是连崽崽都喜欢的。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选在这里。 我不清楚一言何时去的,只知道带崽崽到那儿玩时,我看着一言一个人护着用手捂着伤疤的书翊,一个被吓到无助甚至有些痴呆,另一个看似不怕可在全身颤抖,我先是吼了那些孩子一嗓又赶紧跑着叫来了书蕴。 等我们再过来时,只剩下了仍在害怕的书翊和哭着安慰他的一言在那里。 那天,阳光正好,好到能嗅到太阳的味道,穿着色彩绚丽的孩子落荒而逃,留下了没了生气的枝条。神圣的光下叫人看得压抑,短小的枝条像是能钻进我的骨髓里。我想把他们狠狠地踢向地狱,却,又心软了下去。是啊,枝条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不明白孩子的世界为何有时会这样让人难过,也不想探究理解些什么。只知道一言和书翊在睡醒后依然没有提及他们在学校里的关系,反而是烧水时闲来无聊的我听了那么一耳朵。没想到,书蕴倒是忍不住先问了。我,顺便听他们中规中矩的介绍着更为简单的相遇。 从那时开始,我们在一起又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心意 第二天看着早已拂晓的天际将和煦的阳光赐予我,想着又把以前的事情回忆了大概,就与被窝外的冷气争斗着起来了。 早上我简单地吃着饭,看了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百无聊赖之中却想不出还能再干些什么。又给院落里的花浇了水,拿着马扎在院子里坐下,感受着阳光从倾斜的玻璃屋顶洒泻在后背,真的是好久没有这么闲适了。 往年,那两个小孩儿一般早早地就登门造访,差不多还能蹭个早饭之类的,可是到了中午,也没听到他们的动静,我只当两个小孩儿还在闹着脾气。晚上,一言来找我,整个人看上去怅然若失。他在我怀里嚎啕大哭着。 他的原话前面涉及了许多别人的名字,我不认识,也记不清楚,知道是在铺垫着什么,也就安静地听着。 听到了与书翊相关的,我明白了许多,因为前者那些事情的纠缠联系,让一言在我离开前就坦言过对书翊的心意,可是就在今天,他被“丢掉”了。 听到“丢掉”这两个字,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觉得不说话或许更好。他难过地说着,我也跟着哭了。不知是心疼他还是只是想哭了。 院落里的花草在无光的夜色下睡去,寒风像穿透了玻璃窗,嗅起来更冷了。 他说他之前无数次幻想要把这种心情宣之于众,但他知道书翊不会乐意,他只告诉了他的那些好友。 我把凳子上黑色的大羽绒服披在了他单薄的黑色套衫上,听他继续说着。抬头看着屋顶明晃晃的黄色暖光,我感叹起还好这么多人都不认识书翊,不然这和宣之于众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惨兮兮地哭着,眼睛布满了充血样的红丝,呆若木鸡的表情让我有点害怕。 我坐在他的旁边,没有再看向他。回想起他刚刚说的这些话,有一些佩服他的勇气,佩服他向朋友坦诚诉说着,让他们知道有个“他”在他的心底留下了很深的印迹。 从一动不动到摇摆不定地晃动眼神,我反而觉得他的状态好多了,起码像是活的。我心疼着,但也没劝说他放弃,或许是我知道自己劝了也没有用。 他沉默着,我庆幸着,庆幸他的朋友真心都不错。像我的男性朋友一旦涉及这种话题,差不多都会鄙夷嫌弃,但他的朋友更在意的是他的状态如何,而不是介意这种情感是否是不同于他们的。这个孩子的坦然直率,让我觉得他是在直白而纯粹地感受着。 看那繁华小巷下的吟游诗人,饮醉了也只是流落街头,若到了台上,不能一诉衷肠,那失了自己又有何妨。 应该已经是半夜了,从看着一言在屋里躺下,我也一直辗转反侧,想着一言和书翊过往的种种,我竟想窥探出他们之前的情感究竟如何,可我一个旁人,只怕稍有差池,就误错了意。 不知道闭着眼清醒了多久,我听到了屋外的动静,起身看到客厅的光。打开门,我看着一言若无其事地回了房,那“若无其事”的样子更像是没了心智。 院落里的花草醒了,我闻不到花香,也没瞅到太阳,微光混在深灰色的空气里,天阴的像是又回到了昨天晚上。 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曾发生过什么,一言说他觉得书翊白天一直对他若即若离,还不如从前,会与别人一起开心地笑,全然不顾自己;但是晚上,他暗自难过时听到了书翊哭泣的声音,一种莫名的幸福感竟油然而生,让他不由自主地笑着,想着也许书翊是为他哭了。再后来,他听到书翊哭的很伤心,自己也难过至极。 他痴笑起来的模样让我觉得怕是疯了,阴沉的天色与他的神情相比都逊色了许多,整个房间看上去更暗了。 我打开灯,质疑着书翊是否真的哭了,而他对此也是满心疑惑。他觉得自己病了,这种病态是他用尽全力也摆脱不掉的,他去图书馆翻看了心理学的书,正好看到了一个和他现状差不多的。他跟我说的时候我还能记得很清,可是现在却发现什么都写不出来,只记得说是这种情感是强行断不了的,除非生病。这话我写出来也觉得荒谬,但一言确实这样说过。 我以为他已经认清了,说出来会舒坦许多。当然,这或许是我也没认真想过他们之间的可能性,所以才把这事看的不是很重。 立春了,天气还是那么冷,昼夜温差大的要命,一言被第一场春雨淋病了。那时候正好赶上林爷爷要去另一个市区坐诊看病,我就照顾起一言,他一直高烧不断。因为害怕他的老毛病再复发,我考虑起人手问题。我试探地问了前两天离开的书翊。 他说再待一段时间。我把一言生病的消息无奈又刻意地告诉了他。傍晚之前,他来了。 我熬制中药时,他呆在床边守着,晚上我怕他也被传上风寒,特地让他回家休息。他留了下来。 书蕴不在了,所以这一次我等不到他先替我问了。我找到了书翊,没等我张嘴,他反问了我一言生病的时间,我一五一十地说着,他自言自语了一句“那天早上确实下了雨”。 他的话语和神情倒真是让我傻了一会儿。我小心翼翼地问着:“他这样的情感,你觉得如何”我酝酿了很久,练习了很多,最后问出了这句。 “害怕。” 书翊的双手使劲攥着裤子,低头微颤着肩。“害怕”这两个字在这种状态下显得不能再真切了,毕竟遇见这样的事,大多数人应该都难以接受吧。 想着,我竟有些难过,像是两个字轻飘飘地抹去了他们一起时难以言状的欢喜。那是我与书蕴都曾见证过的。 “我害怕失去他,害怕他是一时兴起,害怕再次变得孤寂。” 他哽咽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他隐忍地哭了。此时的我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又哭了,我知道,我是在感慨失去,以及,我也在思念着。 我们彼此沉默了很久。 “我一开始见他时,是军训的时候,他很认真,总是特别严肃,可是有一次我看向他,他突然对着太阳笑了。没多久,体检的那天,我又见到他,与我不同,他穿着蓝色上衣,我们班要加训,所以都穿着军训服去的。我们去的晚但被安排在了他们班前面,他当时看着并不高兴,说实话,挺凶的,还呛了一句什么,不过我没听清。体检完,我不想以后再见时,他还是那么凶地看向我,就找他说了一句‘对不起’,没想到,会真的再有交集。” 书翊打破了这场沉默,说着说着,哽咽的情绪也平复了。 好似波光粼粼的大海,通透清逸,翱于水光中的白色海鸥,又是那么自由清新。我只觉得词汇量匮乏,让我形容不出当时那种拂面而来的旖旎与冲击。 这之后,是他的戛然而止,他去看了一言;我,又听到了哭泣。 那晚,一言的高烧仍旧没有退去。几近凌晨,我们却都醒着,他守着没醒的一言,我也在执念地写着这些日子的思绪。 我听着动静赶过去,书翊皱着眉给一言盖好了被子,他说刚刚一言难受地哼唧了一阵子,还把被子踢了,他的表情难过极了,看上去也更加疲倦。看着一言踢动被子的动作渐渐缓和,我们的心也趋于安定。 “他这次烧的好厉害。” “确实是,希望明天能好很多。” “那天早上,他是去找我的。在那天之前,他不断给我发信息,我却决定要彻底断了我们之间的联系,可是只要他在,我就怕抑制不住自己,一大早去了那个家。” 我知道书翊口中的那个家是他妈妈再婚后的住所,距离这里也不过不足十公里的距离,但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大事,他轻易不会过去;倒不是有着怨气,只是他不愿再去叨扰那一家来之不易的平静和安逸。 “我坐的是最早的一班公交车,我没跟他说时间,但,还是忍不住说了我要走这件事。早上,我察觉到他从我出门就在一直跟着,我不知道他几点醒的,只是也没回头和他说过一句。” 我想起一言生病那天,我们打了个照面,我出门,他回来,我以为他出去没多久,也不曾把他笑着说的那句“我一夜没睡”当成真的。我后知后觉地想着,觉得他当时的笑确实无力,眼里也好似夹杂着泪滴。 “他在身后刻意跟我拉开了距离,我坐上车的时候,是看不到他身影的,可是不一会儿他跑着撵上了车,从后门上来了,车上人很多,我看不到他,只能推测是站在了后门那里。车一站站的过,还剩下两站的时候,人少了,差不多我们之间是空着的。我背过身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一步一步地朝我走来,他站在了我的身后,我们抓着同一根立杆站着,他把手放在我手上面一点的位置,我感受到了他的呼吸,等着他说些什么,”书翊满怀期待又失意地说着,“可是我们僵持了很久,他没有说话,反而是我问了句‘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给你送东西。他像是吞掉了很多话哽咽着说了这么一句。” “那时候,车也差不多到站了。”说完这句,书翊后倾靠向墙壁,低着头,停顿了。 书翊微微抬起了头,失落的眼神里闪熠着泪花,“下车后,他跟着我把许多吃的递了过来,我以为都是提前备好的,可是,还有热乎的包子和奶,我也刚刚明白他为何消失了那么久。” “他说,我收下了,他就走。他说这话前,我也没打算再说些什么。转身离开时,他又对我笑着说了一句,” 书翊顿了一下。 “人太多,门一直挤着我的脚,等了很久,门才开。” 这一句的语气像极了受了委屈的一言,书翊的眼泪也抑制不住的等着倾泻而下。我不知道这个状态呈现的是他抑或是当时的一言。只能说,我们之间又静寂了很久。 书翊半蹲了下来。 “我听他说着,没有说什么,一句也没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觉得自己绝情又软弱,他的脚也一瘸一拐的。”书翊抱着腿平静地说完了这一句,再也没有接下去。 我明白了一言的脚不是扭到了才变得淤青污紫。 以往一点小伤他都会疼得吱哇乱叫,那一天他却安静地坐着。 丝瓜的藤蔓沿着杆子爬上院墙,又绕到了窗户的护栏上,纤细的丝挂了上去,紧紧地缠着。 像是这两个小孩儿,隔开了距离,明明是走远了,心却被牵得更紧了。 ☆、暖意 实在熬不住的我躺到了床上,躺下后反而又睡不着了。我想不通他们怎么就这样了,明明以往可以很快乐。 我们不止一次结伴出去过,早期是我常把书蕴从书翊身边拉走,后来记不清什么时候,一言总会走着走着就到了书翊那里,两个人一同后退,反而让我名正言顺的和书蕴待在了一起。 温泉旅行那次,我印象最为深刻。书蕴当时的眼神也一定是和我有着同样的默契。 我们在去年曾一同乘车去了温泉胜地,不能说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心之所向,只能说是多亏了一言的运气。一言的运气有时确实不错,经常从网上抽到一些好东西,以往都是生活用品或着食物之类的小物件,那一次,他却抽到了三人的温泉旅行。 我当时也有着自己的私心,话里话外无不是在游说着书翊,让他劝说书蕴一起去以及顺带着征求一言的同意。 最后我们凑了一份钱才有了四个人的温泉旅行。 下车后,看着周围的景致,天朦胧的只能见到混在云雾里的斑驳光亮,但这感觉恰到好处,晨雾笼罩下的高山,满是泼墨山水画般的诗意,山身的绿青涩淡雅,像是置身在仙境。书翊与书蕴一同品着山色,我记得那时的书翊看向了同样环顾这山的一言,一言笑起来像孩子那样炙热恬静,而我也确定书翊一定是欣慰地笑了。 这周围的风景如画,可是饭菜却大不如人意,不仅像我这种挑剔的习惯不了,就连书翊那种随意的都是一副吃饱就好的无力。 “我们之后去市区吧,玩一玩,顺便吃些好的!”一言一开始看着大家满心欢喜地说着,然后就只专注地看向了一直没表态的书翊。 直到书翊对他笑着点了头,他才收起了眼中的真挚,盈盈地笑着,我以为书翊的眼里一定含着宠溺,因为那感觉过于熟悉,像极了书蕴。 这个城市的冬季格外冷,我们四个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市区街道上,一言裹紧了外套,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书翊把手缩进袖口,双手应该是在胸前环抱着。那背影配上这冷清的街道略显狼狈。 街上突然进行着□□活动,人也开始变得密集,具体是什么活动不得而知,但我们也趁着热闹挤进了人群,暖和着。 走到一家古代酒馆风格的小饭馆时,他们俩人停驻了脚步,我们就一同走了进去。 这个饭馆没有檐牙高啄的屋檐,也没有钩心斗角的错落结构,更多的是粗糙简易。但这里的老板确实颇为有趣。 “这外面的□□活动啊是因为我们这儿的一个传说,一看你们几个就是外市的吧,不了解,也没关系,□□的时候应该看到了有个打扮的像花的姑娘吧,那扮的是花神昙花,然后还有一个雕像,那个啊是山神!” 我们坐定没多久,饭馆老板就给我们亲自上了饭,还不由分说地热情讲解着,应该是在柜台听到了这两个小孩儿对□□活动的议论。 一听昙花,我也算有所了解,昙花也被称作韦陀花,应该是和韦陀尊者有关的故事,想着,我脱口而出了一句:“外面那个不是个菩萨样子的雕像吗” “不不不,就是山神!”老板急切地打断了我,迫切地继续讲着,容不得我再多感叹质疑。 “我们这儿有个韦陀山,山脚下长着一片昙花,身为昙花的花神一直仰慕住在山顶的山神,照理说昙花都喜阴,可是那山下也没什么遮风避阳的地方,常常是强光暴晒,所以为了能见到山神,花神就每年往上长个2到3厘米的高度,对,就差不多这么高,刚刚也说了这个昙花喜阴哈,所以花神要想尽快见到山神自然要汲取精华,这精华哪里来呢,就是这路上的行人,说是每到半夜阴气最盛的时候花神就会吸人的阳气,所以行人从那儿经过后常常感到困倦!”老板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荒诞离奇,我与书蕴本就觉得传说只是骗小孩子的把戏,便没太在意。 记得当时书翊不走心的表情,我想对于他来说,应该也是这么觉得。 但对于老板开始提到的韦陀山,我倒也开始信了这雕像是山神的话,毕竟我们才从这韦陀山的温泉酒店过来。 “然后呢?”一言突然追问了一句,打破了我们原有的平静。 我和书蕴都没想到林一言竟然把这个故事听进去了,认真提问的样子更是像极了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但,书翊看上去一点都不吃惊,反而托起下巴看着一言露出了莫名的笑意,他当时的那种感觉我至今都形容不出,只觉得他好像在骄傲着什么,可是又毫无傲气。 “这个吗,你等等,我喝口水,看你这么感兴趣,也算有缘,”老板说着就从附近的冰柜里拿出一瓶冰镇可乐,“送你们的!” 我也曾不地道地闪过“四个人就送一瓶”的念头,当时的书蕴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无奈地看着我笑了,我也很快就对视着笑了,眼睛不知道要看向哪里。我明白书蕴的意思,确实,老板本可以一瓶都不送的。 老板继续讲着,“我继续讲啊,就是吸了阳气之后自然是长高了不少,不不,对,花神秉性善良,吸人阳气这种事情也是迫于无奈,所以每次都会开花散发香气,作为对行人的补偿,好不容易长到了半山腰,却被山神腰斩了。” “为什么?”听声音我们知道又是一言。 “山神是神啊,本是花神的昙花老是吸人阳气,违背天道啊,自然逃脱不了命运的枷锁,不过,花神在奄奄一息的时候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花都开开了,说是让这花香长伴山神!” 故事讲完了,我和书蕴客气地像老板道了谢意,一言则若有所思的样子,书翊也没多说什么。直到老板娘过来打了老板后背一下。 “你个死老头子,又在胡说八道,不好意思,见谅啊,这老头整天想写传说故事,还想要万古流芳,见到外人就信口开河,今天你们这是碰到了□□,还编的像那么回事儿,之前那些,可真是要了老命啊!” 我听老板娘气都不喘的“出口成章”,料想是没少教训过老板。 一言不发的书翊突然沉稳地说了这么一句,“不过,万一实现了也不好说。” 我不明白本就没当真的书翊怎么冒出了这句,就顺着他的眼神瞅了过去。只见一言略显失落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小伙子,真识货,今天这餐我请!” “别别别,别听他胡说八道,你们快吃吧,看折腾的饭都凉了,你们吃,你们吃!” 在老板和老板娘的好意下,我们还是付了饭钱,但饮料钱确实给免了。 我拉走书蕴先走了出去。不委婉地说,我只是不想拿着那个压根没人动的冰冻可乐瓶子。 从饭馆出来之后,整个街道上变得灯火通明,下午看到的□□也越来越有模有样,那两个小孩儿相视一笑,默契地朝着人群走去,留下我和书蕴在人群外不断地寻觅。 一片人声鼎沸之下,尽是欢呼雀跃的氛围,笑声,锣鼓声,彩车上喇叭的外放声混在一起,好不热闹。人群之中,书翊和林一言两个人看上去也是无比欣喜,一直随着彩车的行进方向挤在人群前面。 书翊在后面亦步亦趋地抬手跟着一言。我这才发现,书翊手里还一直拿着那瓶依然冒着凉气的可乐瓶。 想必,一言也留意到了,他一手拿过书翊右手的可乐瓶,另一只手抓着书翊的左手从人群里挤了出去。我知道一言身体不好,打小怕冷,对于他的那个举动,反而让我觉得做了“小人”。 我有些愧疚地跟在后面,甚至不敢看书蕴,书蕴也一直没说什么,和我在后面默默地跟着。 背离了人群的两个小孩儿,被渐浓的夜色覆盖,在绚烂的灯光下朝原路走着,一言左手向上挪了挪,抓住了没有寒意的瓶盖部分,右手则顺势握着书翊的左手一同放进了外套口袋里。 一言好出手汗,或者说是虚汗。只要有人碰他手,就像是触动了他的神经,手上的汗可以说是会像水滴一样迅速地从粉嫩的手心上蔓延出来,看上去晶莹剔透,但也让一言在很多时候卑微着,以至于一有人抓到他的手,他就会立马抽离。所以他当时的那个举动,不禁让我觉得这两人是要有多么亲密。 我刻意地拉着书蕴与他们并肩齐行,虽然依旧保持距离,可是我已经能用余光瞅见两个小孩儿的神情。 一言坦然恣意,书翊虽低眉抿嘴但也依然掩盖不住那眼中的笑意。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书蕴,他回馈着没说什么,只是也把我的手放进了口袋里。 是不是手没出汗。出了,又好像没出,反正不是我,就是书翊。这是我们那晚的原话。 他当时的笑意就像是在对掌心感受到的汗滴表达着欢愉。 再后来,因为书翊,我才断定原来那晚的暖意确实早已直穿心底,肆意地激荡在他们的血液里。 对于这两人来说这个动作像是寒风中的彼此温暖,又像是顺其自然下的怡然自得,以及,繁杂却无暇顾及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等待 我不知道是否睡着了,像是一直在回忆,又像是梦回到和他们一起的那个时候。我准备起来熬药时,书翊已经待在了厨房里。看一言还睡着,我也匆匆洗漱让自己清醒过来。 数了数,一言竟然都已经烧了四天了。这期间断断续续,好不容易降温又会升上去,我让我的医生朋友过来看过,说是没问题,可能是这次病毒性感冒严重,很多人都这样反复持续。我们也把中药换了,在家里给一言输着液。 我一直以为不会有很大的事情,可是书翊每分钟都如坐针毡,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话题,竟鬼使神差般地问出了我这段时间的疑惑。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书翊比我想象中要平静的多,他在床边看着一言,一点一点回忆着。他绕过了我对于除夕那几天的好奇,从头开始讲起,看着他略显舒坦的神色,我也没敢再多说什么。 那两天,我们除了吃饭、休息,剩下的时间差不多都用在了回忆,他回忆的是情感,我又何尝不是在感同身受着。 第六天中午,书翊的烧终于退了,在我们觉得终于可以安心的时候,一言的嘴里发出了含糊不清的话语,那状态着实吓坏了书翊,用他的原话来比喻,就是“好像是舌头短了一截说出来的话”,我一度以为是连续高烧导致的短暂状态,还安慰了书翊。 稍后因为书翊的哭声,在卧室门口观望的我才惊恐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一言渐渐地有些听不见话了,但那时他还是有意识的,甚至也以为自己没有问题。 书翊果断地给他换好衣服,背着他朝医院走去。 书翊背着一言快速地走在我们常去的那条小道上。我听着一言用含糊不清的话语询问着“这是要去哪里”。 很快,一言开始听不见我的答复。我在手机上打出字给他看,他怔着神,我意识到他有可能连这字所表达的内容都看不明白了。 辗转来到医院后,一言坐着轮椅被推到病房,在途中,他的左腿一直在忍不住地发抖。 输液时也一直有些躁动,所以给他打了安定,很快送他到了核磁共振室外面。我们决定把一言从病床上抬进去,床板已经拆完了,可就是抬他的这个动作彻底让他变得躁动。 他使劲地拉着书翊的衣服。看那架势我以为他是想要借着书翊的身子起来,书翊则害怕他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看着他又比划了很久,我们才知道他只是想要下去。 一言的鞋子还放在病房,书翊脱掉了自己的鞋子给一言穿着。我们以为他要穿鞋去厕所,没想到他要自己走进核磁共振室,那时,我的心实际上是安定了一些,我以为他还是清醒的。我独自奔赴回病房拿了鞋子。 回来后,一言拔掉了输液管,死 活不肯再躺上病床,不仅核磁共振没做成,他也挣脱了我们。他还用手指着书翊请他躺在病床上,那状态像是在演默剧。如果这是卓别林的一部喜剧电影桥段,我想也是让人笑不出来的,起码对于我们来说是这样。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送到了离病房距离不到十米的位置。 不知道一言哪来的邪力,竟然摆脱众多医生、护士的束缚,挣脱着要回家。 书翊死死地抱着一言不让他动弹,就在书翊喊着“一言、林一言”的时候,用尽过多气力的一言开始抽搐,这一下吓坏了我们。我们强迫性地把他抬上病床,在病房外进行着一系列的急救。 我看着这一切害怕地哭了。书翊则一直高举输液袋与输液瓶安静又揪心地看着一言,直到一言口吐白沫,书翊看着没有了反应的一言,才大喊着他的名字并说着“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看着略显悲绝的两人,我反而深吸了一口气,不坚信地想着只要没到最后,也许就有希望。 一言真的从鬼门关回来了。 输着液又僵持了许久后,一言被送往了重症监护室。 那一晚,守在外面的我们都清醒着,什么话也没说。 过了一夜,一言安定了许多,意识也清醒了些许,就这样,大家趁势将他送去做了CT,较昨天的混乱相比,这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利。CT结果显示肺肿。 第三天,下午的手术听说很顺利。 第四天,希望一切安好。 第五天,再次做了CT,也做了核磁共振,肺部又查出了问题。书翊也发起了低烧,怕再传染一言,他就没再进去过。 第六天,一言做了胃镜,说是尿液的颜色好点了。 第七天,一言能说话了,意识算是清醒了。他第一句就是:“我昏迷了,不要让爷爷他们知道!”他们岂能不知道,但是我还是应了一句。又聊了一些才了解,他以为他醒来后还是第一天发烧的时候。 第八天,他说笑打趣着,对着临床的说是“病友”,见到大夫知道那是“亲人”。 第九天,他临床的“病友”出院了。 第十天,一言死活要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说是昨天来了一个很严重的病号,被绑着来的,叫闹了一晚上,他也睁着眼睛,一晚上不曾睡着过。然而他进来的时候甚至是比这种状态还厉害的,但我没敢告诉他。 我和我的医生朋友都想再观察一下,不愿让他这么早出重症。 他在里面应该是太害怕了。书翊的这一句让我意识到清醒后的一言承受着什么样的恐惧,身边人要不出院,要么就这样和亲人别离。我们综合考量着让他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 出来后,我觉得他看着书翊的眼神有些陌生,一开始我没太在意,后来发现除了书翊,他还有很多不记得的。书翊说一言还有脑炎,其他器官也不是特别好。 我不清楚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沉默了一会儿。 “不记得了也没关系,他醒了就好了。”书翊强忍地笑说着。 大概没有超过两分钟,一言笑着朝书翊说了一句:“一开始我真没认出来你。”那眼里打转的泪花在一个点头后终究还是落了。 嘴角原本还有着些许笑意的书翊看着一言,微闭了一下嘴,抬手整理着眉眼处的头发,那眼里满是道不尽又不敢说出口的怜惜。 我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形容当时的情绪更为贴切,只知道他们像用尽了最大的力气表达着什么。但那极力的隐忍在我眼里看着着实委屈。 院落里的茉莉在这个二月开花了,我也不确定在这之前茉莉是否只是冒了芽,如果是,那应该是晚上开的花。 一言转到普通病房后,白天我和书翊在屋里,大多时候,书翊会待在走廊里不远的位置,一言需要方便时,我就把他叫进来帮衬着。两人的话很少,眼神也不敢有什么交流。 无事时,我跟一言聊起他和书翊以前的事情,美名曰是帮这小子找回记忆,实际上只是我试图了解更多,他也不想忘记。 一言要回了自己的手机,一开始他连密码都不记得,还是书翊给他演示着,他才慢慢想起。 书翊不在屋里时,他让我打开了手机里的笔记,上面断断续续地记录着这段时间的情绪,他没有标注日期,但新一天的开头差不多都会记录一个“今天”,再以“希望……”结束。 我从前面一点点翻看着: 今天,我把你送走了,回来的路上下起了雨,我好像感受不到冷了,但是雨淋的我有些难过,阵阵的咳嗽,胃酸也翻腾着。 是不是你的记忆里我将褪去,而我的回忆里将弥留一个你,不再提起 今天,你说你要离开,我不明白,如果你不在意,为什么还要刻意回避,看来真的是厌烦了我。走在路上很茫然,仿佛是自己把整个世界都给丢了,其实只是我替你把自己丢掉了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因为一个人有着对抗世界上一切的决心,可惜你连这个机会都不曾给予 今天,我约好了你,这次你没拒绝,我以为你会来的。我给你买了手套和围巾,你跟别人说没有这两样的时候,我记住了,想当做新春的礼物送给你。我还幻想了很多今晚跟你表白时的所有,我以为我会在树和光的陪伴下给你戴着围巾,趁机跟你耳语。可是,我一个人等了好久 不论你退缩多少步,我都愿意朝你多走出一步,只可惜我们在起点就站错了位置 这几篇的最后都没有“希望……”,但我却看到了一言反复不堪的情绪,等待着希望,又在失落中继续等待下去。 白色的窗帘随风而起,甚至被卷到了窗外,风停了,又落了回来。在外面的时候,也一定和风斗争的很厉害。 第四天,一言去掉了输液泵,浑身还是插着管子。 第五天,一言有了些力气,他自己尝试着走路,不过抓着走廊扶手时,不小心碰掉了上面充着电的手机;书翊丢下水壶跑到了一言那里。 手机的主人没有过多责难,一是人好,二是在这里陪同病人的,都盼着和气。 我主动去找人赔了手机的钱,回来时,在走廊的拐角处看着两个小孩儿面对面,看样子是到这会儿还没说一个字。 “我又惹麻烦了。”憋了很久的一言主动说着,至始至终他都没抬头看过书翊。 “不,我。”书翊留下了这么一句吊人胃口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那想要伸过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想要借他一臂之力,甚至都在想书蕴能不能化阵风推动一下他那木讷的弟弟。 可是书蕴听不到,我也没有冲动着过去。 我错过了这个二月的春天。 晚上书翊留在医院守夜,我则在想着他们会不会说些什么,又想着两个人是不是误解了很多,甚至都想到了第三者,但可惜的是,我能笃定的只有那句“在起点站错了位置”。 如果他们不是同了性别,又会如何。这种设想在现在看来拿来骂人或许不错。 夜深了,没有风,卷帘上的风景画因为我的动作晃动着,可再逼真,我也不可能坐进那亭内,听到鸭子叫,感受着阳光和风以及嗅见湖水的味道。 ☆、赠予 第十天,一言身上的管子拔掉了,这让我们安心了许多,起码不用在他每次起身的时候都担心血液回流的问题。同样,也意味着书翊不用一直待在这里了。 第十一天,一言发烧了,但是医生说这是好症状,说明他体内的抗体在斗争着。 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一言让书翊回去上课,想想,前几天就开学了,我却把这事给忘了。书翊不愿走,一言却总是情绪激动地撵着,就这样,书翊每天都在学校跟我打听着一言的情况,我也趁机又问了许多。 在你来我往之中,我像是把他们的故事拼凑起来了。 除夕前,也就是在我还没回来的时候,他们宿舍在毕业后重聚了。原本那天一言是约了他晚上见面的。 书翊说,从一言入座起,就整个人都魂不守舍,连着喝了几杯后,脸也变得通红,虽然一言酒量还行,但以往没这么猛地喝过酒。就看着一言前一秒还好好地端坐着,不时听旁人聊天,也能参与进去,下一秒则像不受控制的提线木偶自己挣断了线,晃晃悠悠地游荡着。 也忘了哪个家伙让一言提着胆子去索吻隔壁桌上的人,一言还挺听话,欢快地答应了。要不是他拦的快,以一言当时不受控的状态,怕是无论那桌坐的什么人,一言都敢乱来。 他当时很气,气一言不懂得保护好自己,可也气他不敢跟一言坐在一起,以及他在一言难过的时候还和别人客气地说笑。 可惜再气,一切都已成定局。 风起了,云跟着走,风停了,云亦停留。人愤怒的时候就像这风,推动着一切,包括自己,停下的时候,像是也没了风。 后来一言把见面的时间定在了除夕那晚,一直强调是有话要说。书翊也确实是想去的。 那天早上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起出门买饭,路上碰见了书翊的一个朋友,一言在他们后面走着,书翊聊天的时候用余光瞅着跟在后面的一言,一言一脸地不高兴,他看着一言突然看向自己,迅速地把眼神收了回去。 一言应该是注意到了,笔挺地从他左边走到前面去,没有声音,但是脸色沉闷,就连朋友都察觉到了异常。 朋友跟他打趣说曾多次见过他和一言牵手,还说他从没和这些好兄弟一起这样过。 他下意识地回避着。但又意识到了林一言对于他来说,确实是特别的。那晚出发之前,他还是退缩了。 在他的眼里,一言总是可以让那么多人欢喜,而他不同,他不知道一言何时会离开自己。 除夕夜过后,他把编辑了一夜的那几句话发给了一言,他说他不是同性恋,他不喜欢林一言。 这也就是春节那晚一言哭的那么伤心的原因。 书翊的那句话像是知道一言的痛点一样,狠狠地刺伤了林一言。 对于一言来说,他能接受所有形式的爱情,但当他看到书翊发的那句话时,“同性恋”这几个字让他突然感到愤怒又委屈。他曾经给书翊发过相关测试,当时书翊很听话地做了,结果就是书翊不是。他相信书翊说的。 因为他做的结果也不是。 他当时确实因为那个结果有过半点失落,但恰巧这失落同样出现在了书翊脸上,反而让他笃定了书翊对他的心意。只是他想不通为何过了这么久才用他早就知道的结果来回复着,以致于他也混淆了书翊是否真的喜欢自己。 书翊说,他不知道一言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重要。一开始他对一言有过注意,后来也有过交集,但这对他来说就像是两颗流星交于天际,在划破长空的那一瞬,彼此远去;再见时,如同早已淡去的光辉被人提起,让他有着之前的记忆又带着新的期许。 他说这些时,眼里满是似水般滋润柔情的笑意。 他说,这感情,也许是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了。 他喜欢看一言像孩子一样缠着自己,笑的时候总是那样真情实意,只要与他在一起,就好像不再孤寂,可以笑得肆意,有着脾气。 在一言看来,他说不清楚什么时候这样在意书翊。上一秒还在说着是之前与别人闹了矛盾,自己粘着书翊的时候,可是下一秒就专门回忆着翻了供,说是在宿舍的第一次相遇,因为从那个时候,书翊的眉眼就特别清晰地记在了他的心里,只是一直没有留意。 林一言像小朋友一样的话语只能是让我耐着心一点点剖析,不过感情这种,本身就来的毫无道理。谁又能真的说清。 他说书翊会像喊小孩儿似的喊他,虽然别人有时也那样,但是他只觉得书翊说的最让他欢喜。 他还说他有时会故意惹书翊生气,书翊则会看起来愤怒地露出无奈享受的笑容。一开始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对此感到得意。 现在他知道,原来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能确定书翊的情绪是因他而起,不像其它时候让他捉摸不定。 我之所以说一言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也是因为我们很多时候都因为生病而搞得狼狈不堪,添了许多凌厉和寒意,但又都在遇见某一个人时,可以被宠溺地重拾起孩童般的甜蜜。所以,我喜欢极了这个像小朋友一样逗着书翊的一言,那样的他们如同拥抱着彼此,抹掉了所有的孤寂。 我突然想到了崽崽和白雪,白雪是一只纯白色的小公猫,宝石蓝的眼睛,清澈深邃。 在他是只小奶猫的时候就好欺负崽崽,一个体型小巧却嚣张得不行,一个憨傻任猫宰割。 不清楚从什么时候,白雪会在崽崽的后背上乖乖地趴着一起睡去,这让整个夏天看上去都那么祥和。 一次,崽崽像往常一样独自出去,只是这次再也没有回来过。 院落里,少了干涩的白色沐浴露的味道。没多久,就连白雪那干净柔顺还夹着月季花的味道也消失了。 那天我站在主卧,隔着窗户,看着白雪在对面的院墙上站着,他望向我,我们对视了一会儿。我对他笑了,他扭过头,一路朝东走着。 从他走的时候,我就在想他是不是去找崽崽的。 那之后,我再没见过哪只猫有这样漂亮的眼睛。 我曾给不止一个朋友讲过这事。我强调的是友情,他们却都把这一猫一狗的故事当爱情听着。 现在想想,可能是我漏说了。崽崽也是一只公的。 ☆、肆意 再后来,他们羁绊在一起。 一次宿舍的结伴□□,他们去了临近的古镇。 到了古镇,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六点,他们租车一起向民宿赶去。虽不知民宿如何,但这一路的风景差不多都是林间小道,到了晚上,更显寂静,仿佛没有人烟一般,要不是车上人多,怕要吓个够呛。越是这样冷静地看着四周,一言越是觉得这周围道路延至的地方更为幽暗深邃,便不让人发觉的迅速扭过头看着车前面有说有笑的大家。他说他当时怕的都后缩了一下脖颈。 一言有些好奇地看着旁边的书翊,“不过书翊这眼镜快掉了还睡得这么香。”他假装不经意地伸出手把书翊的眼镜摘下来,悄悄地放进了书翊肥大的针织外套口袋里,完成后还如释重负般自豪着。 书翊与一言当时一并坐在了车里的最后一排。对于这俩人来说,一个想简单的睡一觉,一个就是想挨着另一个,黏了过去。当然,车里不会再有什么地方是要比那儿更安静了。 书翊倒是睡得也不算死,被人摘了眼镜也有所察觉,虽然是后知后觉,但也算醒了。 “书翊啊,你冷吗”一言看着睡眼朦胧的书翊问了这么一句,因为他自己着实有点冷。 还没清醒的书翊看着一言紧裹着那件已经算很厚实的外套,略感有趣又无奈地来了一句,“你,你这都穿这么厚了,还冷啊。” “昂,冷。”一言有些不满,但一直在压制着声音和脾气,像小孩儿一样耷拉着脸别过头去。 书翊什么话也没说,向右紧靠着一言,继续睡去。 从书翊靠近他的那一刻,他只觉得是那样舒适惬意。 “我们到了,同志们!” 听着声音后,书翊也就醒了,只是这才想起眼镜没了,一言倒也没想逗书翊,直接把他口袋里的眼镜拿出来,递了过去。 “我放的!”一言说这话的时候还沾沾自喜。 “诶,你这个小孩儿,不冷了!” 书翊无奈又高兴地扬了一下嘴角。 “不冷。”一言摇头傻笑着说道。 下车后一言看着自己没有口袋的衣服,就自觉地想把手伸进书翊的口袋里,书翊倒也习惯,只挑了下眉对一言说了一字“嗯”。一言说书翊当时上扬的语气让他觉得这一切顺理成章,毫无顾虑。 环顾四周,还是静谧的可怕,只有为数不多的民宿穿插在这一片寂静的土地上,点缀着些许明亮。舟车劳顿后的大家一个个都进了民宿挑选房间,要不是因为当天还是书翊的生日,估计也就都一觉睡到了天明。 短暂小憩后,大家如同满血复活,纷纷张罗着当晚的大餐,也不清楚是谁的提议,让大家放弃了一楼宽敞的大桌,拿着几层大的塑料纸跑到民宿二层的观景台铺设出简易餐布,席地而坐的饱餐了一顿。 其中一人则在大家各聊各的时候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芯在转动过程中,偏向了书翊。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谁来放个狠的” “有喜欢的女生吗!” “有,以前喜欢过一个,就是学习挺好的。”书翊在说的时候倒真没想太多,就是自然地说着。 林一言这小孩儿是真藏不住心事,当时就像喝醉了一样看向书翊。 盯了一会儿才将视线下移,若无其事地看着再次转动的蜡烛,那蜡烛烛芯霎时间像被一言的目光吸引了一般,骤然停在林一言正跟前,不偏不倚,那骤停的感觉,没错,正像极了异极相吸的磁铁。(是的,后面的形容是小孩儿的原话。)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 “赶快都想想有什么好的!” “……” 林一言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氛围里抑制不住的冷着一张脸:“好了吗!” “要不今晚就别睡觉了!”和一言玩的不错的xx混蛋不经意地来了这么一句。 “凭什么!”一言压低了声音,愤怒地看向xx混蛋。 “哎哟,小伙,别气,说着玩的啊。”xx混蛋打趣地说着。 一言只觉得这个混蛋又在胡言乱语,但是书翊却觉得这俩人的关系好的可以。 要不怎么说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其他人都听的真真的,正所谓强迫着按头营业。 一言无奈又无语,xx倒是主动替一言解了围。 xx:“要不就让一言在那个大床和人睡吧,反正大家都不想去,再说他一夜不睡咱明天也不用玩了!” 一言在xx发言时看着书翊,以为书翊也能替他美言几句,可是书翊一直看着xx没有吭声。 其他人倒是纷纷认可了这个提议。 “不是,那这样得有人一块啊,不然房间也不够啊。”突然一个明白人插了一句。 “要不再转一次,谁想要‘大冒险’就一起”另一个机智的人儿反问道。 “你傻阿,都知道这样玩了,谁还选‘大冒险’啊!”暴脾气的兄弟当机立断地反驳着。 “嗯,也对,哈哈哈。”天哪,这个机智的人真的是好脾气,竟然没有反骂一句,看来不是惹不起就是很乐意。 机智的人又了不起地接了一句,“那赶快找个人选吧,要不谁主动一点!”。 “小伙儿,要是没人,可以选我啊,我陪你!”xx旁若无人地挑眉戏说着。 “我不要你!”一言倒是真情实感地说了这么一句,顿了一会儿后,“我要跟书翊一起!” 一言目不转睛地看着书翊,书翊半低着头,不过那笑意还是被林一言灵敏地捕捉了去。 “为什么选书翊啊”某某小透明来了一句。 “就喜欢啊!而且书翊是福星,要沾福气!”林一言在直白地说了前半句后又机智地添了一句。 “这么开心吗”林一言暗自打趣了书翊。 “不是,哎呀,睡觉去!”一言当时看着笑得越来越藏不住的书翊,只觉得书翊确实开心至极。这对于一言来说,就像是只有他和当晚的月光共同守护着的秘密。 就这样,在书翊转身离去后,“真心话大冒险”到此为止。 “小翊,洗完了吗,小翊,书翊!大傻个儿!”林一言无聊地喊着书翊。(说起“大傻个儿”这个称呼,也算是有着林一言自己独到的见解:个头和傻气。首先,论个头,林一言确实比书翊矮上一些,但我却总觉得林一言腰板直挺,走路时反而会显得高了些许;除此之外,林一言觉得不戴眼镜的书翊走路时像极了行动缓慢的老人,有时还跌跌撞撞,那状态看着着实傻气。) “嗯,洗好了,你快去吧!”书翊语气轻快地说着。 “你也不理我!” “我那儿都是淋浴的声音。” “哦。对了,你又没洗头,太邋遢了。”一言前秒逗趣,后秒刻意地说着。 “诶,你这个小孩儿,说话注意点儿,你还经常不洗呢。” “我哪有!”一言一个小仰头,骄傲地走进了盥洗室里。 实际上,一言已经不止一次吐槽书翊了,但开始好跟着别人一起,书翊会无奈客气地回击别人,却对一言发着脾气;后期书翊被一言打趣后,则经常是一副“干嘛啦”的羞涩无力。这样听着或许感觉一言这个小孩儿十分欠收拾,可是他在别人“欺负”书翊时,护着书翊的样子又是那样无所畏惧。像极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句。 俩人就曾因为“书翊不打扫卫生”大吵过一架。 一言至今也不明白当时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只记得看着一言躺在床上,蓬着鸡窝似的头顶,戴着耳机,两臂在外,其他身子都窝在被子里,青天白日,整得自己活像一只猫咪,还是那种不讨人喜的老猫,慵懒地散发着戾气;书翊脚上方的壁柜里也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光是看到这些,他就想要生气,正好书翊又没打扫卫生,他就直接破口骂了一句,具体内容他们都不记得了,但一言强调了“没有脏字,只是生气”。 “用你管啊!”书翊看上去很愤怒地说了一句。 一言觉得这是第一次看书翊这么生气,确实怕了;书翊则觉得大庭广众,这么多人,不生气也过不下去,就愤怒地来了一句。 “啊,大老,我错了!”一言不情愿地说着,愤怒地收拾着垃圾。(话说“大老”这个称呼,乍一听,我只觉得江湖气,与书翊的气场完全不符,知道是这个“老”字后,我又觉得好像不无道理。一言说与书翊虽然比他小,不过给他感觉像是只在预告片里瞅过几眼的大白一样温暖,他不想照搬抄袭,就绞尽脑汁想了“大老”这句。) 书翊看了,也主动从上铺下来,一起跟着收拾,俩人不仅渐渐各自笑着还又莫名打趣在一起。 在这起事件里,林一言骂的理直气壮,怂的明明白白,俩人好的更是风马牛不相及。 刚刚提的是林一言自己放的一把火,下面就到了“小老百姓点灯”的时候了。 之前有次一言跟着书翊去上晚自习,回来时别人让书翊捎点吃的,直接被一言给怼了回去,一言怕书翊麻烦,书翊则以为一言可能不想跟着他一起去;很久之后,又是他们的懒蛋舍友,让书翊去帮着洗苹果,一言这次直接朝人发了火,但还是拿起苹果帮着书翊去洗了,前提还是大冬天里。 ☆、悸动 只听着“咔嚓”一声,是的,xx又登场了,登场地点就在那个没人选的民宿房间里。 “一言看这里!” 一言并不想拍照但还是配合着露出了勉强的笑意,“好了吗,快拍!” “好了好了,你看多好看!” “请问,好看在哪里” 书翊自顾自地打开了手机,看着他们,听起了音乐(Silver Linings),堆着满脸笑意。 一言在玩闹之余,也留意到了书翊,“我要和书翊拍!” “恩,好,我给你们拍。” 又是“咔嚓”一声,“你看,这个构图行吗” “书翊怎么这个表情,不行不行,重来重来!” “诶,你,我表情怎么啦,我看我表情挺好的。” “不好,我说不好就不好!” “诶,这个小朋友,你怎么这么硬气啊!”书翊在说这话时正用余光瞥着帮他们拍照的xx,直到看到xx无趣地出去,书翊这才提高了音调,上扬着语气。 一言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但没打岔半句,只是享受地看着舒坦多了的书翊。 “我比你大!”林一言红着耳根说出这话,因为他心里说的毫无底气。 “屁!” “是事实,我月份就是大!” “好了,崽崽!”书翊也不曾想到自己会冒出这一句。 林一言则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实际上他只是联想到了我养的京巴崽崽,还不自觉地吃了一秒崽崽的醋意。(崽崽走丢后,一直没有消息,这么久了,我也当他一直还在,所以提及时我们并不怎么伤感,反而会想起有他在时的美好光景。) 但也就是这句话后两个人默契地缄默了一会儿。 “睡觉吧。” “嗯!”   先提出睡觉的书翊在黑夜里听着音乐,翻看着手机;林一言则搂着书翊,安心地睡着了。 书翊也忘了半夜几点放下的手机,他看着在睡梦中把床占了大半的林一言,就侧着身子,跟一言保持着微弱的间隙。 两个人在夜色下安静地睡去。 凌晨的第一缕微光照拂在书翊脸上,平时他睡觉好赖床,也不晓得那天怎么睡得这么轻,一感受到阳光就醒了。他睁开眼后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看着一言脑袋枕着他的右臂,右手则搭在他身上,腿跟树袋熊挂在树干上一样紧紧勾住自己,右脚应该是半悬在他左边臀部上方,因为稍有晃动,就能明显感受到屁股被人踢。 说实话,这姿势我想象不出画面。 对于书翊来说,那也是他第一次仔细观摩一言的脸,当时的一言像只高傲的猫咪微仰着头,立体分明的五官在这张俊朗的小脸上相得益彰,紧闭的嘴部虽不不上扬半分弧度,但淡薄粉嫩的嘴唇却让一言看上去没有了平日的脾气。记得当时突然睁眼的一言让他好不尴尬。 这话写完,我只觉得这不是我认识的林一言,更像是漫画里的。我认识的那个则是经常臭着脸,遇人不一定理,没表情时更是不会打发出半点生机;但笑起来的时候,确实像可以融了整个春天。 在这时空交错的记忆之下,看着窗外稀疏的明星,我还是不免想起当时书翊眼中不舍的思绪。 一言被门外xx的敲门声吵醒,他醒了就一直看着同样盯着自己的书翊,直到书翊回避了眼神。而书翊那闪躲的神情一直让一言意犹未尽。 xx在开门后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小伙儿,你这是要睡到什么时候……”,一言一半听着,一半用余光看着一声不吭的书翊。 书翊一直揉着胳膊,一言也察觉到了他的不适。  “胳膊怎么了” “就是有点麻。” “我压的吗” “没事。” “要不让某某看看去”一言拉起书翊的左手腕就要带他往外走。(某某小透明医学世家,给小孩儿看个胳膊吊环之类的倒也可以。) “没事,就是麻了,再等等就好了。”书翊扭捏又略带生气地拒绝着。 看到这样的书翊,一言也变得不耐烦:“好,那你怎样都与我无关!” 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又生的什么气。 一言在盥洗室洗漱着,xx也在这场没他分量的硝烟里自觉地离开,只剩下书翊略显惆怅地站在床边,心不在焉地揉着右臂。 一言留出盥洗室的门缝,小心翼翼地向外瞅着,此时的视线范围根本不足以看到书翊,他就只能正色地走出去。 书翊躺在床上,还用左臂盖着眼睛。 “是哭了吗?”林一言闪烁着惊慌失措的瞳孔暗自想着。 一言略带委屈地说着,“那个,小翊啊,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书翊顺着一言的声音看过去,莞尔地说着,“嗯,没事。” “胳膊好啦?” “就是麻了而已。” 看着傻笑起来的书翊,一言自己也突然像个孩子一样乐呵起来,可是笑着笑着,两个小孩儿却又哭了,一言哭的狼狈委屈,书翊哭的隐忍细腻。那个时候的一言好像冲过去抱着书翊,书翊也承认了他躺在床上时确实有些委屈。 我想,大概从那个时候起,两个小孩儿就有了不同于他人的联系 ☆、犹豫 又是冬天的记忆,可能这天寒地冻的更能增进人的记忆力。当然,我是在胡说八道。 那晚,书翊一宿舍走在冷风中,倒是都忘了因为什么出去,只记得在返程的路上大家都不怎么有交集。 一言那时应该也是刚和最好的兄弟闹僵了,一个大男孩儿,那段时间,除了哭,就是想着和好兄弟打一架解口气,就连书翊都会打趣他说是不是那个兄弟一回心转意,他就会立马奋不顾身朝他跑过去。一言说他当时看着书翊貌似有些吃味的表情,没有回答,不过心里想的肯定是要和好,毕竟是玩的这么好的兄弟。 再说回到那不算寒风凛冽的大马路上,一行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走马观灯似的浏览着街边商铺的装潢和店内售卖的商品,没有什么想买的,只是单纯地走走停停。对于一言来说,貌似只要同行的人里有书翊,他就感到窃喜,和兄弟闹僵时悲愤的情绪也抛之脑后。 一言在一行人里不时打量着书翊,虽然有时会不知道缘由的刻意回避,但最后还是各种走位去到书翊那里。 他想和书翊亲近一些,书翊也会时有时无地用眼神看向他,却又不断地和旁人说着话,让他们没机会接近在一起。他突然生气地停下,停在了书翊他们后面没再往前去。 “怎么不走,后面这么黑,小心有鬼。”书翊忧伤又担心地回头看着一言说了一句。 本身就胆小怕鬼的林一言不明白当时的他为何毫无畏惧以及为什么会愤怒至极! 没多久,林一言也忘了他是因为什么轻快了许多,先和大家热络地混在一起,接着找到了书翊。这一次不同之前,明明两个人衣服都有口袋,甚至还不太冷,但一言还是想要把书翊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为此,他把其他兄弟的手暖了一个遍,最后握着书翊。一言只觉得书翊好像也紧握了一下自己。 青石板湿了,听说今天雨很大,应该又会成河,只可惜没船,不然真想随船看看这沿途的风景,是否和他们一样,让人理不清头绪,如果可以,我也想看看这船又会行到哪里。 看着这雨,我当真品到了一个细节。我曾回忆的是他们牵手时的感觉,而林一言对于牵手这个动作也是反反复复地提及。 忘了是什么时候,他们白天不怎么能碰到一起,晚上书翊会去上晚自习,再回来时,书翊会有茶余饭后般的小憩,也多是搬着凳子,坐在一边,看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的地和旁边玩的好的说上几句。 林一言觉得自己像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少了书翊的慰藉,看着近在咫尺的书翊,却怎么也不敢像往常那样平铺直叙地说一句“我想你”。 “书翊啊,那个今晚几点回来啊,我饿了,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帮我买袋干脆面吗” 林一言有所顾虑地问着,书翊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电话刚一挂断,林一言就把架在自己身边的小桌子折叠好,板正地靠在了身后,挡住了临床的视野范围,上铺垂下的被角让他这里形成了一个黑暗半封闭的空间,但还是能借到屋内三分之一的光打到自己床边。 他正对着窗外,瞅着对面的男浴室外人越来越少,他推算着距离书翊回来也越来越快。 浅黄色的门随着人进来,发出了折断树枝的动静。他们宿舍的门像是只给喷了新漆,没有重新翻修过。 听着这不小的声音,林一言扒拉开垂下的被角,透过黑暗看着光下的那人,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上铺什么时候出去上了个厕所,整个人穿着夏天的一身,冻得哆哆嗦嗦。 玩弄起手机的林一言,把干脆面也忘在了一边,直到一股寒意逼近,他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书翊正和自己的临床说着话,他没打断,只是看着。 小桌子的长边把他下巴硌得生疼,不过好在换来了书翊看他一眼。 “嗯,给你方便面。” 书翊还是像以往一样微微挑了下眉,自然地把东西递到了林一言面前。 “书翊,我给你转钱。” 林一言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有底气地和书翊说过话了。 转完账,他把干脆面往旁边一放,自己把身子向下滑了滑,顶好自己头上那块小桌子。他悄悄地扒开了被角,比之前的幅度小了很多。书翊安静地坐在旁边凳子上。 从书翊之前坐在临床床铺上被撵到凳子上,林一言没有吱过一声。 书翊刷着手机,埋头吃着东西,每次都是半夜吃了很多,脂肪却像是消化在了肚子里。 平时惯于蹭吃蹭喝的林一言在那会儿没有动静,等着书翊吃完,像往常一样搬着凳子坐到床和正方形桌子之间狭窄的过道里。 林一言已经能瞅到书翊手机上的内容,又是在找一些音乐。书翊给他推荐过,都是一些不知道意思,但觉得曲调悲伤的英文歌。 书翊一个转身就爬到了床上去,林一言急得不敢说话,他以为今晚就要这样过去。好在书翊只是洗漱。 这一次,他在书翊准备爬到上床的时候,问了一句“冷吗”。 “今天这么冷,你还让我给你捎东西。” 说着,书翊停下了向上爬的动作,把林一言上床露在外面的被子掀起,自己俯下身子探进去,正对着林一言的视线范围。白棕色的毛衣,画着看不懂的图案,像驯鹿还有松树。 在林一言眼里,这毛衣让他在这个三分之一的光里度过了二十年没体验过的圣诞节。不知道是不是书翊那张泛白的笑脸把这光也衬托出了色彩,书翊身后的光晕真实又迷离。 林一言瞅着书翊,把自己的被子留出来了个口,像要送东西一样给了书翊一个眼神。 林一言一个抬眼,书翊便把手放在了被口,林一言赶快牵住那手,用自己的手紧紧地暖着,怕他站久了更冷,又怕他下一秒就把手抽离,再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书翊把身子从黑暗里慢慢探出。林一言看着光下的书翊对自己露出了勉强的笑容,那笑容像是思虑了很多,对林一言不舍地回馈了一句“谢谢你”。 林一言的手指缝隙只剩下了刚刚那双手上冰冷的温度,那温度凉的让人避及,也让人有些失魄。 如果说握手是点头问候时必不可少的手部动作附和,牵手这个动作看着则更为亲密。对于两个玩的好的男生来说这样的肢体接触或许也可以很平淡无奇,但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就像在喧嚣的世俗下小心翼翼地道出了对彼此的关怀和问候,如同这世上最温暖柔和的风,默契地传递出我对你的在意。 ☆、醉酒 “他醉成这个样子,就不等着被宿管赶出来了!”一言怒怼了宿舍其他人。 这话要从大四毕业前夕说起,大家中午聚了个餐,回顾了一下大学这几年的经历,饭吃完,书翊醉倒了。 xx提议了一句,先带着喝醉的书翊回去。可是一言看着有些嫌麻烦的大家就来了一句。 “一言,我就是提了一下,你也别生气,那要不我们把书翊带到哪儿去?” “我家没人,我带他回去,xx,你帮我叫辆车吧。”(一言父母在他上大学的城市买了房子,平时也不在这里。) 一言说他当时一个人架着书翊走的时候,就后悔没找个帮手帮帮自己。 他费力的把书翊缓缓地放在沙发上。 “书翊,喝水!” 得不到半点回应的一言像泄了气的皮球,直接面对着书翊,半蹲在了地上。 蹲了半晌的他,看着书翊一动不动的,就起身去了厨房,“妈,以前我爸喝醉了,你做的那个汤怎么做啊?你等着,我记一下!” “那个,大火是往哪儿拧来着?” “不是,怎么就喝醉了呢?还有,林一言,让你学做饭你不学,半大小子啦,连个火都不会打,放了假还得让你爷爷伺候你,你是想累死我们,还是想饿死你自己?咱家那个是先往下按开,再往左转,一般的也就是往左转一下就行,你试试,对,拧到正中间是大火,再往下是小火,……” “好,这个我会看,妈,我先挂了。” 林一言正可谓“上得了厅堂,下不得厨房”,好歹一个七尺男儿,可是偏偏不敢打火、做饭,觉得稍有不慎就能把自己炸了。他说可能是他小时候对着镜子吹气球那次,当时越吹越大,直接看着气球在脸上炸开,虽然我们在的时候他一直佯装淡定,但是也彻底留了阴影。 他提起这事我也是有印象,就看着他那个蓝色大气球啪一声爆在他的脸和奶奶家的大镜子之间。嗯,确实可怕。 幸亏他家厨房正对客厅沙发,不然我真想象不到他是如何奔赴在在客厅和厨房之间的。 时刻警惕的一言一会儿看看锅里煲的汤,一会儿瞅瞅沙发上睡着的书翊,他说每一刻都倍感煎熬。 关火、关气的一瞬间,一言紧绷的神经才算彻底放松下来。他看着好不容易找到的漏勺,又环顾了一下这个不算大的厨房。他终于正视到自己除了找不到各种食材佐料外,就连找个舀汤的勺都那么吃力。 一言当时一边小心翼翼的把汤倾倒进小碗里,一边还尴尬地说了一句,“呵,找到估计也醒了。” 立马,他就觉得自己的嘴像是开了光。书翊醒了。 “别叫,等一下就好!”一言放下手中的醒酒汤,奔赴到沙发那儿,犹如饿了几天几夜的猎豹猛地一口咬住猎物一样,“唰”的一下,就把水杯递到了书翊嘴边:“喝吧。” “我不想喝!”书翊像个别扭的小孩儿一样扭捏着,语气却有些沉重。 一言说他一开始还忸怩了一下,但是看到突然黯然失色的书翊后,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二话不说的把书翊搂在自己怀里,一边哄着,一边拿水杯缓缓地喂着,像母亲哄孩子那样。 “好啦,我喝好啦。”书翊安静地说着,像是酒醒了,还朝着他微微一笑。 “苹果红了。” 听书翊说这句时,他只觉得,书翊这家伙果然还是醉的,满屋子哪有什么苹果。 他满脸疑惑地向前伸了一下脖子,眼瞅着书翊朝着他的耳朵靠近,他也顾不得想什么苹果不苹果的,把书翊先稳稳地按在了沙发上,紧接着飞也似的把醒酒汤拿了过去。 他说他还认真地吹了汤匙里的汤,怕烫到书翊,又像哄小朋友一样把勺子送到书翊嘴里:“啊,苹果来了,好吃的苹果来了。” “不对,在那儿!” 他顺着书翊手指的方向才意识到“苹果红了”指的是什么。(嗯嗯,是一言的耳朵。) 好不容易喂完了醒酒汤,林一言刚想歇一会儿,只听“哇”一声,好,他那醒酒汤还有了催吐的作用。 他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拿上了拖把、抹布,先把书翊衣服上的污渍擦了个大概,又疲惫的把地拖干净了。 “我吐的没啦。” 一言说他实在没忍住,就扭了书翊的脸,因为他觉得他快累死了,可是书翊一喊“疼”,他也就立马松手了。 书翊泪眼婆娑地瘪着嘴说:“我想她了!” “啊?你想哪个啊!” 他说他问了半天,书翊也没跟他说什么。 后来他想起来,那几天是书翊妈妈离开的日子,他听书翊提过,可是自己没记性地又给忘了。 明明吃饭的时候他还一直盯着酒量不好的书翊,可是竟没有半点察觉,甚至还觉得书翊脸颊上的红晕自然绰约的好看。 小孩儿(一言)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也确实又愁眉苦脸了一番,他还反问了我,“你说书翊那眼睛本来就像含着水的,他又眼泪汪汪地看着你,你会不会感到心痛啊” 我不假思索地想了一会儿,可是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我实在做不出这种假设,但也确实“嗯”了一句。 记录着这些,我觉得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时常玩的游戏,可一言却说了一句。 “书翊比我想想中要孤独的多。” 桌上白色的灯光照的我眼疼,看着还剩下很多的玫瑰花茶,我决定听着这绵绵细雨睡去。 今天的太阳生机盎然,炙热的光芒道出了久违的问候,我站在屋里,像是能看见鸟语花香,甚至嗅得到阳光的味道。我享受着美好,却总有人记得正是因为昨天下了雨,才有了这样的风和日丽。 ☆、最后 “或许是你的孤独,才让我的陪伴有了意义” 一言写这句话时一定以为他对于书翊的意义是无异于他人的,却不晓得在书翊那里正是因为这意义过于深刻,才变得那么不轻易。 一言说从书翊喝醉那时起,他曾问过书翊是不是感到孤独,书翊本来好好的,很快就变了神情,点了头。之后他常看到那样的书翊。 打那时起,他总是变着话的安慰书翊,看到书翊听悲伤的歌,他就时不时地分散书翊的注意力,看到忧伤的书翊能偶尔因为自己挤出笑脸,他就觉得这笑颜难能可贵,同时又会更直接的感触到书翊的失意。 就像人们认为“爱”是世上最温柔美好的事物一样,一言对此也深信不疑。 他开始每晚与书翊道一句“晚安”,顺便说一句“我爱你”。话说多了,如同有了魔力,他注意到这三个字说的太容易,可又惊觉这三个字貌似真的饱含情意。 他花了几天的时间思考着发出这三个字的自己。 他清楚除了书翊,他也会依靠着他人,但那时他才想起那些人依靠自己时,他都会嫌弃他们不是书翊。 他越发清晰地看透了自己。他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喜欢撩拨书翊,来满足自己的愉悦心理,可是他却陷了进去。 书翊像是一下子镌刻在他的灵魂里,怎样也无法剥离。 一言失眠了。他想起书翊曾质问过他是否会奋不顾身地奔向别人时的语气和神情,对此他一直在揣摩书翊当时的心理,然后,他赌了一局。 他开始抑制不住自己想要爬到书翊床上的冲动,可是又真心害怕被书翊嫌弃,就连做个梦,也还是能梦到书翊。所以,他直言不讳地诉说了心里的密语。 但结果就是未完待续。 想起前几天,三角梅上的刺把衣服扎破了,那件新衣就被我拿去擦了地。我不知道应该怪刺还是怪我自己。 书翊说他不愿依赖任何人,但一言的存在的确改变了那样的自己。 从一言向他说“我爱你”,他实际每天都睡得很安心,他不清楚这个小朋友又在玩什么把戏,可是却毫不理性地习惯着。直到,一言认真地提起,他才恍如大梦初醒。 他不清楚是不是小朋友因为之前和朋友闹得不欢而散才这么依赖自己,也迟迟不能确定小朋友那变幻无常的心情。 他只告诉一言给他们二十天的冷静期。他们保持起弱联系。 我像被困在了桌前,禁锢在这个小屋里,院落的墙壁也像时刻提醒着我,我出不去。 一言像刚成年的小狮子,有着无尽的热情和气力,却少了岁月的磨砺,从他追逐书翊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他要在这个繁杂的世界里输的遍体鳞伤。 一言说他后悔这么着急,以至于像是追逐猎物一样追赶着书翊,让书翊彻底远离了自己。 我想,如果时间倒流,他还是会让自己后悔。 书翊则像猫,没有狮子那样的锋芒,却沉得住气。他知道如何把控这头小狮子的脾气,却不敢轻易地摸小狮子的底。 每当小狮子摔得遍体鳞伤的时候,他又会不忍心,总是免不住地帮他舔舐伤口。这在一言眼里像是暧昧无果,甚至更像是猫的怜悯。 第二十天的时候,小狮子找到了猫,把他仅有的食物堆放在猫的窗前,对猫说了一句“不要被人类发现”。 自此,他们越走越远。 猫曾想过小狮子如果能主动一点,破门而入,他自会远离人类的禁锢;小狮子在这天到了门前,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害怕猫会因此没了家园。 最后那个夏天,小狮子和猫一起去看过花田,也一起在七月看过草长莺飞的二月天,只是8月24日的那个晚上,猫被我带回了家,只剩下小狮子独自奔赴在草原。 书翊在那之后保研去了南方,虽然不清楚他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但笑的少了。 对于一言,我问过,明明这么伤心,为什么还要执着,他只说了一句,“我还是会从别人那里寻找他的影子,别人对我再好再宠溺,可终究不是书翊”。 有时,人们总是在不确定里等待着,等待着一句话,一个人,甚至是一阵风所带来的忧虑,等待着这些变更了我们的情绪,再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们的结局。 写到现在,正好是书翊出院后的第十五天。距离书翊离开已经有二十二天。 期间,书翊只是与我联系,与他的对话中,我知道他有多想亲自与一言道一句问候的话。哪怕一句“你好吗”也赢过了千万句“我想你”;一言则只在我问起时会主动说起与书翊过往的事,其他大多时候,都会试图岔开话题或是缄默不语。 三月底是一言的农历生日,我把这无意义的事情写给了他们,我不清楚这对他们而言是不是负累。确实,这次的选择,我没有反复斟酌,只是又任性地做了。 至于这结局如何,由他们来定。 只愿他们可以一直像孩子那样,无忧无虑。 ☆、四月 从上次一言的生日过后,我像是开启了漫长的等待,总是期待着这风平浪静的日子里能发出点什么动静,可是这个四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寂静的可以。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与他们有关的事情。 一言说过他曾嫌弃过书翊,嫌弃他的邋遢,嫌弃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但就像是见多了,也就习惯了,他反而觉得这些很亲昵。 在与书翊表达心意后,书翊总是一味的回避,他等不到书翊,也在压抑着情绪。有次书翊要用洗衣机洗衣服,问了别人要不要一起,他立刻把一件不算脏的衣服扔到了书翊的床上,生气地来了一句“我要洗!” 一言说书翊接到衣服时笑得害羞,看上去也是高兴的,但这让他更闹不懂书翊的心理,只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不像自己。他说书翊常会把乱七八糟的衣服甚至是鞋子都放在一起洗,所以他没想过好像有洁癖的自己会那么做。 他拿到衣服的时候才明白了原来他赌的不是一口气,要的也不是与书翊说上几句,只是想着能留存一些他的气息。 对于这一点很多人可能不会理解的,甚至会觉得有病,但我却因为他这一句,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件染着血的蓝衬衣我当年迟迟不敢洗,怕彻底断了与他的联系,哪怕洗后,我也有一段时间会嗅到他血液的味道,不血腥,更像是一种记忆。 书翊提到的则是其他人闹矛盾时,那次一言为了维护他们共同的好友,总想着挺身而出,他则是一直以为了朋友好的立场去安抚着一言,可是一言没听劝。他说他知道对于那个朋友而言,他是自私的,但对于一言,他则不清楚是因为他自己的懦弱胆怯才有了劝阻还是真的怕一言被人责难。 他纠结着,我也一直想不通,索性就放弃了。 水壶响了,差点把这事忘了。水开了。要是一言在,他肯定会喊这么一句。就像厨房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整出草木皆兵的气势。 壶嘴冒着蒸汽,水滴从壶身蔓延至炉边。如果再多些暧昧的香气,我或许可以联想到书翊曾避及的。 最后的那个假期之前,一言与书翊不约而同地在澡堂里面碰见,一言让书翊像往常一样帮他搓背。可与以往不同的是,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周围的人像是消失了,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炙热的身体和在后面的书翊。 书翊如果说是不记得了,我也肯定不会强求什么,可是他像刻意地回避着那一天,说了很久其他的,又兜兜转转地回到这个话题。 书翊给一言搓背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袒胸赤膊的常态竟让他有些压迫,周围的氛围变得不同,时间也像是慢了许多,有些许煎熬,但又觉得那样安静着挺好。 想了很多,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感慨没把这些填写进去,只想起了一言曾写的那句“平淡归于平静,脑恍惚于世界,可是心又该去向哪里”。 是啊,心又该去向哪里呢。我开始怀念起他们嬉笑打骂时的模样。每次,我与书蕴都闹不清两个小孩儿哪个先动的手,不过,我们也不曾想过多说什么,只觉得那是他们独到的乐趣。他们常常打着打着,一个就把另一个打疼了,或是误伤了,那又会彼此心疼地互相哄着。 每当在光影里捕捉到那样的他们,我们都会觉得这世上好像一切都能合了心意。 四月底,书翊来电话了,说是赶完了课题,帮他留住林一言,他要回来了。 以一言尚在恢复期的身体最近倒也是哪都没法去。 书翊乘坐了当晚的车,说是第二天就能到这里。我期待起明天。 书翊比我想的来晚了许多,不过看样子比下午见面时精神了,一言则像有所察觉一样,平静地看着书翊,一句话也没说。 “我回来了。”书翊说着,看向一言的神情温柔却又不知所措。 “嗯。”一言低下头淡漠地说着。 我有些怕了,径直穿过客卧去到院落,搬了个马扎坐下,看着天上的星星。 想起六、七岁时,好似不多的几颗星星就足以点缀整个天空,让夜晚变得无比耀眼清澈,可现在,我却体会不到那种心情。或许因为那时是孩子的视线,又或者是长大了,不满足了。 我一直没敢看他们,他们也像是把我忘了。 “乖,不要哭了。” 我听出这是书翊的声音,就微探着身子透过门上那褐色的纱帘小心看着。 书翊把一言抱在怀里,右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言的头发。 “嗯,”一言有些哽咽地说着,“你确定吗?” “嗯。”书翊拿出手机给一言看了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但感觉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书翊,抱抱我。”一言一边抽泣,一边像孩子撒娇似的说着。 书翊没说什么,只是抱的更紧了。 “那我能亲你吗?”一言抬起头有些犹豫地问着。 书翊没说什么,像是用手轻轻地撩开了一言额上的头发,温柔地吻了一下。 听到小孩儿又哭泣的声音,书翊握起小孩儿的手,十指交叉着,两人就这样相拥站了一会儿,直到一言平复了情绪。 一言轻轻地把双手环抱着书翊的脖颈,把自己的唇贴到书翊的唇边。 “我有点感冒。” “我不怕。” 书翊轻轻地摸了摸小孩儿的脖颈,小孩儿害羞地后缩了一下,书翊却把他搂的更近了,低着头,任由小孩儿放肆地从自己的唇允到脖下。 我也意识到自己该退场了,起码是不能再看了,就在我拿着马扎向南边小屋摸黑走去时,我不知道碰到了什么。 四月的光影要在我的尴尬中度过了。 听一言主动说起,我才知道那天在客厅里怎么了,以及他们又在手机上翻看着什么。 一言说书翊给他们设计了胸针,就是现在戴着的那个狐狸面具样式的,与一言喜欢的那部动漫有关,说是一个少女和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年的故事。 说到这个我想起曾和书蕴感慨过,一是书翊的文笔,当时总觉得他弃文从理有些可惜,但书蕴却会理解地说那是他个人的爱好和兴趣;二是书翊没学过画画,可是后天像有天赋一样,还能自己设计,一言虽然学的艺术,可是感觉还不如书翊有艺术气息。 那时,书蕴没有正面说过什么,只是笑笑看着我,跟我说了一句“你也很了不起”。 至于手机上翻看的内容,也是一言时隔多年仍在用的一个软件,书翊平时不太用,但是为了一言,他把背景改成了那个动漫的相关图片,签名也改成了相关的主题:想要和你相拥,纵使过后是别离,想要和你在一起,哪怕破碎也有回忆。 一言说,他也曾经想过,如果到了不得已的那一天,他会放手的,但只要不是不喜欢,他就不想错过。 ☆、六月 一言和他的父母一起来了。 一言曾想过正大光明地带书翊回家,介绍着他,可惜几家关系太近,一家的光明正大,就意味着另一家的知悉。 他没补充,我也懂得。听他继续说着,我知道了他父母这次是为了感谢我们对一言的照顾才过来的。 餐桌上,我们三个坐在了一起,我如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标识被一言安排在了中间的位置。 吃饭时,我总能看到两个小孩儿隔着我互相假装不经意地瞥向彼此,我也不自觉地拉开了与餐桌的距离,就连吃东西都要慢条斯理,不敢再动筷子去夹其他的。 父母总是无时无刻地不在关注自己的孩子,像是上一分钟还停留在好好学习,不要交小朋友的顾虑中,下一分钟就考虑着是不是到了该结婚的年纪。 也正是这种关注,我觉得他们意识到了什么,不明白怎么会提起同性这个话题,看似随意地插入可在我的潜意识里却显得有些刻意。 两个小孩儿自顾自地吃着。饭后,我客气地问候,看不出一言父母在想什么,反而想到了两个小孩儿前几日的惬意。 在吃这顿饭前,我们三个一起出去过,很快我就成了孤单影只的那个,但心里也没什么隔阂,像还与书蕴一起。 两个小孩儿在前面逛着、笑着,时不时地又会打闹在一起,只是出手时都柔和了许多。 我看着,仿佛车水马龙下的辉煌夜色里只剩下他们两个,闹得肆意,笑得欢愉。 合欢花开了,我已经很久没上这里来过了,小时候,我们和崽崽常在医院后面这里玩,空旷,人少,风景还不错。每次我们都要等崽崽把三叶草压弯了腰,再一起笑着向北跑到更后面,那里有合欢花,含羞草,还有一排开水房,再往东北方向去,则是小路和太平间,也许是习以为常,小时候就连太平间我们都不曾有过避及。现在也只剩下了一棵合欢和旁边为数不多的含羞草。 这次再到这里来,是书翊想要完成一言提过的表白。这次由他来等待。 夏夜短暂却柔和,或许只是给蝉留下静谧的时刻方便他们在最后的生命里展翅停留。 月明星稀下,闻着合欢花雅致独特的香气,抬头望去,错落有致的枝干放佛能触到天际,如同置身在沙漠的绿洲里。那到了傍晚就休息的合欢花叶曾让我一度以为含羞草会开花,甚至还把“樱花”这个名字赋予了合欢。 书蕴在我明媚地问他那是不是樱花时,他只点点头,浅笑着跟我说:“是一样的。” 后来我以为那时书蕴和我一样,把樱花想成了朱樱花,才犯了这样的错,但书翊则告诉我书蕴一直知道这是合欢。 借着医院窗口打出的光,我看着不远处的他们站在合欢树下,我像是一个游离在外的见证者,却还要拿着相机给他们记录着。 我听不清楚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他们相拥着吻向彼此的那一刻确实与合欢的香气融为一体了。 若少一些病人的驻足关注,减一分诧异,多一丝善意,想必那晚合欢的香气会更为浓郁。 “我们一直在一起,好吗。如果你愿意,我会陪你,如果你不愿意。” 一言后来学着书翊深情温婉的语气给我讲了这些,说是那时书翊还轻轻地咬了他的耳朵。 “不愿意,万一你遇到更好的呢” 一言说他说完这一句,就真的被书翊重重地咬了一口,然后他就哭了。 我打趣,“疼哭的” 他摇摇头 “不是,我们一起笑着哭的。” 小孩儿说这句时笑着藏起了眼中的泪滴。 再后来,他们就在那棵合欢树下彼此相拥,没有再说过什么。 也许多年后,会有着各自的伴侣,遇见时,道一句问候,自此,就再也没了联系。一言说他害怕书翊用这样的也许道出后半句。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就彼此老去。”这是书翊未说出口的那句。 书翊提及的那个“一起”,对于他们是那么遥不可及,如同是于千万人中相遇,却总会有繁杂的枷锁曲解了他们的来意。 也正是写到这儿的时候,我想起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跑到院落南边的小屋,看着那盆正好挡在白色柜门前的昙花,连盆带着枝架实际已经比一个成年男性要高壮了,我只能是弯着腰以转圈的方式吃力地转动着花盆底部,先慢慢把花盆挪移开,再翻箱倒柜地找着那几幅刺绣,取出了绣着合欢花和星辰花的两幅。 这是要给两个小孩儿的,只是书蕴走前,还没绣完星辰花。 我本想着以两个小孩儿现在的情况,给一幅完整的应该也可以,但是书蕴在小饭馆时的那个眼神历历在目,我只能是硬着头皮用拙劣的针脚把这不多的空缺给补上了。 可惜我补得太过差劲。我留下了这幅,拿出了我的。 这个六月差不多要结束了,又只剩下了我,看着这夜色,我想起书蕴说过,“霁月清风,一茶饮,晚风袭流人醉,转眼,曦光和煦、浮沉如昔,却道是合了心意”。想着,我也顿觉窗外景似风花雪月,只是合不了意。 丝瓜藤蔓不受限地爬到了更高的地方,怕以后也只能仰望这上面的丝瓜老去,可这空中自由摇曳的叶片,反而让我看得意乱情迷。 甚至我在幻想何时他能触碰天际。 就这样,我骂了一句。 上帝造人亦爱人,我奋不顾身奔向你亦是因为不想放弃; 契合也只是因为皮囊下的我们沾染上了彼此的气息; 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再相遇,在这繁忙的岁月里,请不要犹豫。 -------------致两年前的我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