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1988》作者：爱看天 文案： 米阳还完房贷的那天躺下睡了个踏实觉。 醒过来之后发现房子没了、车没了、工作没了，存款也没了=口=！ 一对穿着老式军装的年轻夫妻还在摇着拨浪鼓逗他：“阳阳，开心吗？” 米阳一点都不开心啊！！ 但是他连抗议都动不了，他现在被捆在一个襁褓里变成了一个婴儿。 他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 给点阳光就灿烂·受 X 洁癖霸道大少爷·攻 竹马养成，从小绑定~童养媳一路养到自己家里去的故事→_→ 甜甜甜，恨不得一吨糖腌起来的那种甜文。 —————————————— 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爽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米阳一觉醒来回到了1988年的冬天，他变成了一个小婴儿，只能回档重来。冬日大雪封山，米泽海救回了车队深陷雪中的白洛川一家，米阳也比之前提前遇到了白洛川——他四个月，白洛川六个月。上辈子的欢喜冤家这次提前遇到了，更是无法再分开了，竹马成双，携手长大。 与上一世一样的时间，却见到了不一样的人和事，作者文笔流畅，生动有趣，鲜活地写出了80年代末的市井气息，睡前阅读，心情愉快。 幼年逸事 第1章 回档 米阳躺在摇椅那昏昏欲睡，对面一个小风扇咿咿呀呀地吹着，跟安眠曲儿似的，米阳听着眼皮子更沉了。没一会他手边的手机响了两声，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打给银行的最后两笔钱，买房的贷款终于还清了，米阳心里也舒了口气。 正准备睡的时候，他表弟敲门走了进来，喊道：“哥！” 米阳被他吓了一跳，他感冒还没好，说话都带着鼻音：“有事？” 那个戴眼镜的表弟却是凑在米阳身边沉默不语，眼神欲言又止地看着米阳，一副难以开口的样子。 米阳被他看的有点奇怪，问道：“怎么了？” 表弟沉默一下，忽然道：“哥，白家今天订婚。” 米阳愣了一下，道：“啊？” 表弟打量着他的神情，小声道：“就是那个白洛川。” 米阳摆摆手，道：“我知道他家，但他订婚跟我什么关系？” 表弟道：“你以前不是和他关系最好？” 米阳想了想，拧眉道：“你是说……我还得去随份子？” 表弟看着他的表情也有些古怪，话都有些结巴：“哥你要去吗？我觉得，要不你今天先躲躲，你先回城里去吧，你俩这么遇上也不太合适。” “回什么城里，明天就是姥姥过寿了，我特意来一趟还没过完生日走什么？”米阳听的云里雾里，但是他最近刚还清了房贷，无债一身轻，摸着兜里刚发下来的工资内心略微有些膨胀，对表弟的话也没放在心里，笑了道：“没事，随份子吗，这钱我还出的起，我晚上过去看看吧！” 表弟立刻道：“那我陪你一起过去。” 米阳道：“多大点事，不用，我去给他送下就成了。” 米阳特别安心的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又陪着老太太聊了一会，米阳姥姥最疼的就是大女儿，爱屋及乌自然也最宠米阳这个外孙，瞧见他感冒非要拿了自己的人参含片让他吃。米阳假装吃了两片，哄着老太太去午休之后，这才抽空去了一趟白家。 他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夏日午后蝉鸣一片，光听就觉得燥热难耐。 白洛川家里的祖宅在当地颇有名气，圈了一大片的林地，米阳骑着自行车过去愣是骑了十几分钟，他一路走一路忍不住感慨了一下白家的家业，不止这一片林地，听说后面还有两座山头呢，他不过拥有个百十平的小房子就心满意足，白家这么大一片地人却只有白洛川一个人继承，真是比不得。 到了白家老宅，米阳在门口按了两声铃，原本想来个人直接就转交一个红包就得了，没想到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就遇到了白洛川。 白洛川开车过来，和米阳擦肩而过的时候，很快就踩了刹车，利落地下了车窗一双眉眼锋利的眼睛看向他，他生得英俊，深邃的眼中情绪翻滚，一字一句道：“你怎么来了？” 米阳感冒，带着鼻音道：“听说你要结婚了，来看看你。” 白洛川深深看他一眼，道：“上车。” 米阳有点犹豫：“不用了，我骑车来的不方便……” 白洛川不耐烦道：“我让你上车！” 米阳也有点不乐意了，他和白洛川以前关系不错，但是这人性格霸道，飞扬跋扈，骨子里的傲气都懒得遮掩，慢慢的他也就不怎么和白洛川联系了，攀起关系来只能算是同乡旧友。但这会儿是白洛川结婚，他也就客随主便，把那辆破自行车往旁边一放，坐进了白洛川的汽车里。 白洛川超跑车身矮，米阳坐进去之后跟窝在里面似的，冷气开的足，没一会就打了个喷嚏，蜷缩在那里鼻尖泛红。 白洛川看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结婚了？” 米阳道：“哦，我弟说的。” 白洛川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车里气氛有些尴尬，米阳想了一会，又试探道：“恭喜？” 白洛川冷笑一声，瞧着也不是多高兴的样子。 米阳头疼的厉害，伸手揉了一下，他最烦这些有钱人了，心里都想什么呢，要是他有这么多钱天天开心的像过年好吗！还能不能好好的享受人生了啊！ 白洛川停车之后，忽然拧了眉头，凑过来伸手摸了米阳的额头一下，道：“我从刚才就觉得有点不对，怎么这么热……你发烧了？” 米阳本就有些感冒，这会儿被晒了一路，又上车吹了空调，人已经有些晕了，听见他说点了点头道：“好像有点。” 白洛川道：“自己病没病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傻逼。” 米阳心想，你才是傻逼。 但是当面顶嘴他是不敢的，白洛川读书时候教训人的手段就挺厉害，换了现在他更不敢挑衅这人。 白洛川嘴上嘲讽，手上力道却还算温柔，半扶半抱地带他进去之后先送了他去房间休息。米阳被他按在床上，脱了鞋才觉出不对劲来，忙起身道：“不用，不用，我就是来给你送个……”红包。 白洛川不耐烦道：“谁稀罕你那点毛票，自己留着吧，躺这别动，我去叫医生来。” 米阳也被他大少爷脾气激地有些逆反了，但是他脾气越大，反而看起来越没什么情绪，语气谦和道：“也是，我这点红包你也不放在眼里，我送个别的吧。” 白洛川看着他，道：“送个什么？” 米阳道：“送个祝福。” 白洛川还在看他，道：“就这？” 米阳点点头，道：“对啊，我送完了，也不劳烦你叫医生了，这就回去，我姥姥还在家等我吃饭呢。” 白洛川吸了口气，道：“既然来了，等等再走吧。” 米阳掀开薄毯要起来，白洛川按住他，薄唇扬起一点，似笑非笑道：“你既然是来送祝福的，总要吃一顿饭再走吧，我的订婚酒，你喝不喝？” 米阳听见他说，只能点头。 白洛川像是刚开始张罗，偌大一所宅子里刚才还挺冷清，不过白洛川一个电话的功夫立刻多出不少人来，客人来的快，宴会筹备的也快，米阳不过是看了个医生休息了片刻，就可以去楼下参加订婚宴了。 米阳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他们这儿讲究上午办宴席，下午和晚上属于二婚，也不知道订婚有没有这个忌讳。不过白洛川向来任性，人能力又强，想必这些小事白家对他都是纵容的。 新娘也是认识的，是他们读书那会儿的校花，最要命的是还和米阳传过绯闻，据说谈了短短的一个礼拜——这会儿她看到米阳眼神都有些闪躲，但是米阳却神情坦然。 准新娘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应该是对下午办宴也有些忌讳，但依旧敢怒不敢言，她身上穿着一件小礼服，脸上的妆容也十分朴素寡淡，更像是被临时抓来的一个演员一样，都没来得及盛装打扮，硬生生拽到了台上去。 白洛川站在台上，连敬酒的时候都像是在参加别人的订婚仪式，只是到了米阳这里才臭着一张脸恶狠狠同他连喝了三杯酒。 白洛川道：“这么多年同学情谊，不能不喝吧？” 待他喝完，又问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算不算兄弟？” 第三杯的时候，白洛川已经有些喝多了，手撑在米阳肩膀上抓的他有些痛了，但跟毫无所觉一样依旧盯着米阳像是要吃人的山鹰，目光锐利道：“你说，你算不算我最好的……朋友？” 一桌人低头喝酒吃菜，没一个人敢吭声。 米阳只能喝了那三杯酒，白酒下肚，他本就感冒，这会儿更严重了一些，只觉得头疼的厉害，昏昏沉沉的，连白洛川跟他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模糊记得白洛川同周围的人说了句“他醉了”，然后扶着他去了楼上。两人一路走白洛川一边同他讲话，说了很多交心的话，听着是对这场订婚的不满，和更多的不甘。 “……你当她是什么好人么？不过是想从我这讨点好处罢了，我一个电话她就来，我让她走她就走。米阳你当初喜欢的就是这么一个女人？我告诉你，你想娶她，简直就是做梦，我得不到的，谁也甭想得到。” 米阳皱眉：“你什么意思？” 白洛川紧紧抓着他，咬牙道：“这么多年，你眼瞎了看不出来？看不出我这是什么意思……” 米阳头疼欲裂，困意渐渐涌出，躺在床上的时候忽然听到白洛川叹息似的说了一句：“我真想回到小时候，从头开始，再认识你一遍。” 米阳心想，这大少爷竟然还想回去？换了他，他都不想再回去过一遍了，现在的日子挺好，折腾什么呢？ 这么想着，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米阳耳边听到的是一阵拨浪鼓的声响，“咚咚隆咚”的十分有节奏。 米阳皱着眉头，一边想伸手按掉这个闹铃，一边又想着他手机里没有这样的铃声才对啊，等到奋力睁开眼之后，才看清了叫醒自己的人——穿着老式军装的一对年轻夫妻，正手里捧着一只拨浪鼓来回晃着逗他玩儿，两个人的脸上都还带着青涩，还有一丝为人父母的满足光辉。 “阳阳，你瞧，这是爸爸出差特意给阳阳带回来的拨浪鼓，喜不喜欢，开不开心？” 米阳：“……” 米阳一点都不开心啊！！ 但是他连抗议都不成，他现在被捆在一个襁褓里变成了一个小婴儿，眼前是他父母二十多年前年轻朝气的脸庞，而他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第2章 果泥 米阳一个小婴儿，完全没有半点人权，他想动动手脚，但是被捆地结实，那一点小力气根本挣脱不了分毫，只能仰面躺在那“咿咿啊啊”叫上半天，试图表达自己的不满。 刚升级做爹妈的俩人半点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米阳他爸米泽海顶着一张年轻朝气的脸，还在那得意道：“声音洪亮，像我！” 米阳他妈叫程青，这会儿也是二十五岁左右的模样，身段容貌都挺出众，一张鹅蛋脸看起来特别有亲和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柔声道：“鼻子也像你呢。” 米泽海看了老婆又看看儿子，乐呵呵道：“还真是，不过眼睛、嘴巴像你，人家都说儿子随妈，咱儿子肯定是个帅小伙，以后找媳妇可不用愁喽！” 程青推他一把，羞涩道：“瞎说什么呢！” 米泽海道：“我哪儿瞎说了，当初高中那会，你可是咱们学校的校花，他们谁都没想到我还能把你娶回家呢，羡慕死他们！”说着又得意起来，半点没有以后严肃稳重的样子，抱起米阳用脸上那一点的胡茬蹭了蹭，亲了一口道：“儿子快长大，跟你爹一样当兵！” 程青在后面护着宝宝，嗔道：“阳阳以后要考军校的，才不跟你一样！” 米泽海道：“哎，你昨儿还夸我好呢！” 米阳也不哼唧了，干脆闭上眼睛不看他们。 这狗粮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他实在吃不下了。 小婴儿的身体容易疲惫，吃吃睡睡的也没什么时间概念，日子倒是过的飞快。 米阳猜着自己这会儿大概才三四个月大小，翻身都不会，前几天趴那抬了个头，就把他爸妈给惊喜的直拍手。不过也没一直让他趴着，大部分时间还是仰躺在那，因为是躺着的，看到的地方也有限，偶尔瞧见挂历的时候才知道现在是腊月。 米阳眨巴眨巴眼，一九八八年的腊月啊，这回来的也够彻底的，基本上要重新来过一遍了。 过了几天，天气更冷了，天黑之后军营安静地能听到风吼声，刮的窗户哗哗作响。 米阳他妈抱着他凑在窗口看，年轻的脸上有些担忧，米阳伸出小手碰碰她，就被程青握着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道：“阳阳也担心了？爸爸带队出去拉练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你说万一大雪封山可怎么办……” 米阳眨眨眼，他记得他爸是野战部队出身，后来身体不好才转去地方，但也依旧坚持在部队里待了二十多年，这次应该没什么事的。 但他现在也不会说话，只能伸手拍拍妈妈，表示安抚。 程青逗弄了儿子一会，心情好了很多，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去准备了姜汤和热水，一心等着丈夫回来。 米泽海回来的时候身上都夹着雪粒子，在门口跺了几次脚才走进里屋来，进来之后果然耳朵和脸上都冻得通红，只是一双眼睛闪亮，瞧见老婆孩子就咧嘴笑出一口白牙：“青儿，阳阳，我回来了！” 程青忙起身道：“等等，我去给你倒碗热汤！” 米泽海笑呵呵道：“多倒几碗吧，还有朋友一起过来。” 米阳好奇地抬头去看，可是他太小，拼命扬起脑袋来也只看到一个边角，外面房间里传来不少走动的脚步声，还有人打了个敬礼，笑嘻嘻喊道：“嫂子好！” 紧跟着那人又羡慕道：“副连长说的是真的啊，有媳妇疼真好，晚上回来还有热汤呢！” 外面说话的声音挺大，估计军营里也少有探亲的军属来，尤其是深山老林，瞧见人就忍不住多说几句，那人又道：“嫂子你不知道，本来我们早就能回来了，下山的时候雪掩了路，正巧新来的政委对路不熟一下就开到雪窝子里去了，哎哟，得亏是碰上我们，连人带车给挖出来了！那车上还坐着政委的老婆孩子呢，跟咱家阳阳差不多大小，冻的小脸发青，瞧着就怪可怜人的！” 程青吓了一跳，忙问道：“他们人呢，现在没事了吧？” 那兵笑呵呵道：“没事了，就是车坏半路了，还是副连长让人去接回来的，哦对了，政委还说一会要来亲自谢谢副连长呢！” 程青有点拘束，米泽海这会儿虽然是个副连长，但是当兵的一穷二白，她们这小家一共两个搪瓷杯，这会儿都不够招待客人的，让她有些束手束脚起来。她小声跟米泽海说了一句，但是米泽海显然也是在野战部队大大咧咧习惯了，摆摆手笑道：“没事儿，白政委兵龄比我还长，随便找个碗就成，他不在乎这些！” 米阳躺在里面的隔间里正在努力翻身，听见拧了下眉头，白政委？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等米阳奋力翻身过来的时候，白政委人也到了，他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陪同的还有他的夫人和孩子，那个据说被冻坏了的小孩包裹在暖和的羊绒毯子里，一顶厚厚的同款小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瞧着被包裹的胖嘟嘟的。 程青给他们倒了两碗热姜汤，道：“政委，您怎么还带您爱人和孩子来了，这再冻一下可怎么得了！” 白夫人瞧着比程青大上几岁，她拉着程青的手笑道：“不碍事，你就是米连长说的程青吧，路上他说了你好几回呢，走吧，咱们去里面说话，让他们这些大老粗自己聊去。” 说着就和程青一同走进隔间，程青进来之后松了口气，她确实不太会应对那样的场合，反而是在这里和白夫人聊天更自在一些。 米阳抬起头努力去看的时候，看到一同陪他妈走进来的那个年轻女人就有点傻眼，听见她带着笑意的自我介绍更是心里咯噔一下。 “快别叫什么夫人，我比你大几岁，我叫骆江璟，你喊我一声骆姐就行啦！”女人把自己帽子摘下来，露出烫了一点小卷的头发，看起来十分年轻时尚，她把自己抱着的小孩放在床上也摘下他的小帽子，就露出一张严肃漂亮的小脸，闭着眼睛吧唧嘴巴，小眉头都在紧皱。她笑了道：“这是我儿子，叫白洛川，和他爸一样，整天就知道板着个脸，一点都没你家宝宝讨喜呢！” 米阳干巴巴地看着她，眨了眨眼，不是他想的那样吧——但是白夫人嘴里说出的姓名，还有眼前这张大美人惊艳的脸庞，实在是很容易和成年后的白洛川重叠起来，他大少爷可是得了一身好皮相，生气的样子也只让人觉得瞳仁里火光跳动似的动人心魄。 白夫人过来摸了摸米阳的小脸，甚至还拿小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笑呵呵道：“真可爱~” 米阳：“……呀？” 白夫人惊讶道：“这么快就学说话啦？” 程青笑道：“没有呢，就是我在这里闲着没事，找了本唐诗天天对着他念叨，可能是学我也变成小话唠了。” 白夫人道：“这样挺好，是要注重早期教育的。” 房间里暖和，两个女人说说笑笑很快就熟悉起来，白夫人一瞧就知道是家里条件优渥的大家闺秀，但她没什么架子，程青说什么她都能接上话，大概是带着感激的意思，对程青和她的宝宝都格外多了一份亲近。没过一会，外面就有人敲了隔间的木板门，一个沉稳的男声道：“江璟？” 白夫人起来开了门，米阳也被程青抱起来，正好抬头看到迎面进来的白政委，瞧着那张年轻时就眉宇间带上浅浅川字纹的严肃俊脸，米阳知道这真是白洛川家没跑了，白政委——白敬荣和二十几年后基本没变模样，依旧是站得笔直绷着一张脸，进来之后对她们道：“车已经开回来了，带来的东西我拿了一份。” 白夫人喜道：“那正好，直接送过来吧。” 警卫员没一会就抱了一个塑料泡沫盒过来，四四方方的，打开来里面放着的是一小盒新鲜水果，香蕉和橙子不少，还有几枚又红又大的西红柿。 米阳一连几个月除了奶粉什么都没吃过，冬天里猛地闻到新鲜果香，忍不住小鼻子动了动。 旁边闭着眼睛严肃脸睡觉的小白洛川也动了动手脚，人没醒，扭头先去找吃的。 白夫人道：“这是给孩子添加的辅食，冬天里也不好带多少，分洛川的一些给你家宝宝，我来的时候问过米连长了，三个月大可以吃一点果泥了。” 程青连忙摆手，红着脸道：“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太多了……” 这会儿大棚还没普及，北方冬天大多还是白菜萝卜土豆居多，偶尔有些绿叶菜就挺新鲜了，南方来的水果就更稀罕，尤其是这样一盒，程青不好意要。 白夫人却笑着要了一把小勺，切开一个香蕉教程青喂孩子，她人细心又温和，程青也是刚做了妈妈，身边也没有长辈在，带孩子上有很多事不懂，被她手把手教着喂小孩吃果泥，心下忍不住带了几分感激。 米阳吃了一口香蕉泥，吧嗒吧嗒嘴，也是香甜的不行。 旁边的另一个小霸王虽然不过半岁大小，但已经熟练地能翻身了，自己从羊绒毯子里爬出来“啊啊”叫着，伸手去拽勺子，一副护食的样子。 白夫人戳了戳他鼻尖，道：“小馋猫，给弟弟吃一口怎么了？你等等，一会回家再给你吃。” 小白洛川不乐意，还要吃，瞧着勺子凑到米阳嘴边的时候自己也追着上去，满眼只有勺子，差点啃到米阳嘴巴上。 米阳仰头朝后，涨红了小脸也不肯吃了——他吃什么啊，白洛川口水都滴他脸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从小养起，惊不惊喜？ 第3章 西红柿 小白洛川执着地啃勺子，米阳也坚持不要吃那勺香蕉泥了。 他扭头看着旁边放着的泡沫箱子，“啊呀”叫了一声，拍手指向盒子，想要另外一个跟白洛川分开吃。 程青抱着他凑近了一点，米阳伸出手去，够着什么立刻就抱住了，管他呢，反正不吃同一勺就行了！ 米阳抱出来的是一个圆圆的西红柿，已经熟透了，深红的色泽看起来特别诱人，大概是刚从外面车上拿下来，上面还有一小层水雾似的，十分水灵。 程青犹豫道：“这个有些凉吧？” 白夫人伸手摸了一下，点头道：“是有点儿凉，放一会吧。” 从这个西红柿拿出来之后，米阳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一副“哎呀这个怎么这么好吃”“我就只吃它一个”的样子，喂什么也不肯张嘴了，一心一意等着吃西红柿。 程青哭笑不得，拿什么哄都不能让米阳转过头来。 白夫人被他逗笑了，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小脑袋道：“你呀，也是个小馋猫！” 旁边已经大口大口吃着果泥的另外一只馋猫半点没有羞愧的意思，一直吃了大半个香蕉，打了饱嗝儿才停下。这会儿大概是睡足了、吃饱了，小白洛川也开始睁大了眼睛打量陌生的环境，他家中玩具多零食也多，吃饱了就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米阳就一只手工做的布老虎，小少爷看了一眼之后也不感兴趣了，很快就把目光放到了同样是婴儿的米阳身上，“呀”了一声，蹬了蹬腿。 但是他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力量，小肚皮挺在中央四肢动了动，完全没挪动半步。 小白洛川皱了皱眉头，这么大一点，就能看出以后少爷脾气的端倪，绷着张小脸跟自己较劲儿似的使劲翻腾半天。旁边的程青想伸手帮忙，被白夫人拦住了，白夫人笑着道：“你别管，看他自己折腾。” 小白洛川终于在使出吃奶的劲儿之后，坐了起来，刚才还憋红了脸，这会儿又神气活现起来，坐在那仰着小脑袋别提多得意，还拍了拍自己肚皮“呀”了一声，看向大人们，跟炫耀似的。 米阳有点羡慕，他明里暗里都偷着练习过，身体成长和脑力发育没有半分关系，他知道的再多，现在也只会一个抬头。 程青惊喜道：“骆姐，他会自己坐了吗？真厉害！” 白夫人笑道：“也是这几天刚学会坐起来呢。” 程青羡慕道：“阳阳还不会。” 白夫人道：“老话说三翻六坐八会爬，洛川是七月底的生日，比阳阳大，提前能坐起来也正常。等他们一岁会跑了之后才要头疼呢，一刻都离不开人。” 程青羡慕了一阵，又和她聊起育儿经，两人有说有笑地小声交流着，米阳也在瞧着旁边依靠着枕头神气坐着的小白洛川，他倒是挺想跟这个小少爷交流一下，不过瞧着他吃勺果泥就美滋滋、能坐起来就神气的小模样，倒是觉得这人不像是跟他一样重生的。 这样是重生的，得拿奥斯卡小金人了，表演的太像了。 小白洛川没坚持多久，又一个倒栽葱摔旁边去了，肚皮朝天。 床上本来就是为了方便米阳准备的，铺得厚实，摔一下一点事儿都没有，白小少爷又开始憋红了脸想自己翻身起来，但是这次有难度了。米阳伸手过去，“呀”了一声，小少爷憋着气一把挥开他，继续练习翻身，米阳乐了，趁着他刚起来一点，就使坏地拽着他那毛绒绒的小衣服给他加了点分量，又让他跟小乌龟似的翻在那，哼唧着爬不起来。 小白洛川撇撇嘴，脾气上来就要蓄力开始哭，米阳瞧着不好，立刻松手，让他略微挪动了一点。小少爷觉察出来阻力少了，又继续在那翻身，忙着一件事忘了哭。 在大人眼里，却变成了两个小家伙互相玩耍亲近的模样，白夫人先入为主，因为米泽海救了他们的关系，所以瞧着米阳也格外亲切，笑着道：“洛川还没跟同龄小伙伴一起玩儿过呢，他家里那些哥哥姐姐年纪大一些都读书了，玩不到一处去。” 程青心思单纯没想那么多，笑了道：“阳阳也是头一回见到别的小朋友，瞧着他还挺喜欢洛川的。” 白夫人笑道：“是，咱们两家也是有缘分，等过几天老白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我常带着洛川过来，你可不要嫌我烦呀。” 程青道：“怎么会，我平时也是一个人在这，求之不得呢！” 两个人又聊起孩子，说了一会才发现生日相近，“哟，洛川是7月23的生日，阳阳是9月23吗？那可真是巧，就大两个月呢！”白夫人抱着自己儿子让他凑近了米阳一些，笑吟吟道：“你以后也是小哥哥了，要照顾弟弟，知不知道？” 程青听着也笑了。 米阳躺在床上努力用仅会的一个姿势仰头躲着白洛川，但是这小魔王被人抱着，动作灵活了许多，一下就抓住了他的小衣领，紧跟着就是一个口水嗒嗒的亲亲，糊了米阳半张脸。 “哟，这么喜欢弟弟呀？” 米阳奋力躲着，好歹保住了另外半张脸，等白小少爷被抱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精疲力尽。 白夫人看看自己儿子，还在笑着问：“那明天再来看弟弟好不好？” 小白洛川“呀”了一声，也不知道说的什么意思，但是白夫人显然带入了自己主观意识，点头道：“好，明天咱们再来。” 米阳心想，你们可别再来了，实在躲的太累了，这还没长牙呢就嘬的他脸疼！ 白夫人给儿子戴好帽子、裹好小毯子，正好外面那些男人们也聊的差不多了，程青送了她出去，已经是互相挽着手臂的好姐妹了。 米阳躺在床上休息，想想过几天白夫人要带着小少爷不间断地突击，就一阵阵的心累。 第4章 小白少爷 送走了客人，米泽海和程青又在外面收拾了一阵，这才走了进来。 米泽海已经洗漱过了，笑着抱起儿子亲了好几口，“儿子，想爸爸了没有？” 程青在一旁问他道：“你都跟白政委聊什么了，说了这么久？” 米泽海道：“哦，白政委这次来有任务，聊了一些公事。他还说这次咱们这要选一批人去考军校，说咱们这边报名的一直不怎么积极，但又是师长带着的老部队，师长有感情，让白政委特意过来一趟搞动员呢！” 程青道：“这是好事呀，怎么没人报名吗？” 米泽海道：“大家也想，但是报名至少要高中生，我这边的高中生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又每天都要训练，眼瞅着明年还要大演习呢，报了名也不一定考上，愿意吃苦的没两个。” 程青看着他，忽然道：“要不你去考吧？” 米泽海吓了一跳，道：“我？我都当兵这么多年了，高中那些都忘了，让小赵他们去吧，他们年轻。” 程青嗔道：“瞧你说的，你就比他们大几岁，要我说你就以身作则，带头学习才对。” 米泽海有些犹豫，他平时抓训练就已经够累的了，明年还有大演习，他们野战军每次都要拿个前几的好名次，这成绩可是要拼体力训练出来的，老师长对他们报以厚望，新来的几个文化兵学习一下也就算了，要是他也抽时间去搞学习，两边一起抓，估计要很吃力了。 程青劝他道：“你就试试，人家白政委都来了，你不得支持人家工作？”瞧着他一脸难色，立刻又换了语气道，“反正我不管，别的我不知道，考军校是好事儿，你不考，我就抱着阳阳回家去，才不在这深山里陪着你，我带阳阳提前入学读书，我让我儿子去考军校！” 米泽海道：“好好好，我去报名，我去还不成吗？” 程青脸色又好转起来，笑了道：“这还差不多。” 米泽海叹了口气，也想过来了，他和程青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程青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这摆明了也是想他上进，这么想着，抱着儿子的手臂也沉甸甸起来。他哄着儿子，又冲老婆笑了道：“不管能不能考上我先探探路，等以后咱儿子考军校的时候也能帮上忙，呵呵！” 程青也立刻表态道：“我全力辅助，以后家里的事儿你甭管，全都交给我吧！” 米泽海哼唧道：“我还想吃小灶，不想吃食堂的大锅饭。” 程青笑了道：“行行，你好好考试，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 米阳模糊记得这件事，当初他爸军校考的还挺顺利，连升几级，从军二十多年才退下来转业去地方做了一个闲职小领导，他们家一直都是温饱有余，没什么大富大贵的，倒是也还过的去。他妈退休之后养养花，打打毛衣，最大的爱好就是去跳个广场舞。 就这他爸还不放心，跟着一起去，明明跳的不好还非要当舞伴儿，死活不肯松手。 俩人感情就这么好了一辈子，米阳都不记得他们在家里红过脸，比起其他同龄小伙伴来，有这样和睦有爱的家庭，他可以说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了。 米阳一直以为自己也会这样过一辈子，找一个和自己爸妈这样朴素爱笑的伴侣，不吵架，就两个人平平淡淡的过上几十年小日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家庭和美，但怎么也没想过会一觉醒来回档重来。 米阳也琢磨过自己怎么回到小时候，但是除了最后一点头晕的印象其余什么都没想起来，像隔着什么似的，以前的事儿有些记得有些记不清了，想的多了就容易犯困，有些时候打着哈欠就睡过去了。 光现在这么想着，他就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眼皮子沉甸甸的。 米阳想了一会，也懒得继续想下去了，他也不强求，反正都已经回来了，就只能踏踏实实过下去。 他性子温和，一直挺随遇而安的。 米阳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就听到他爸妈在那说话，“……哎就是那个，还凉不凉了？” 米阳心想，什么东西凉的？ 很快一个饱含汁水的西红柿送到了米阳嘴边，外皮已经被房间里的温度变得温和了许多，薄薄的一层皮跟包裹着一层膜似的，轻轻一咬就能吸到里面的汁水，米阳光闻就知道这个熟透了的西红柿酸甜可口，但是他还没有牙齿，努力了一下，也只留下几个口水哒哒的印子，馋的不行。 程青想学着刚才白夫人教她的挖一些果泥给米阳吃，但是米泽海显然更有想法，提议道：“不用吧，香蕉需要做果泥，西红柿本来就自己带汁的吗，挖个口给阳阳自己啃好了。” 程青犹豫道：“能行吗？怎么挖呀？” 米泽海也是第一次当爹，但是非常有创意又具有一腔初为人父的热情，很快就用勺子在那个西红柿顶端挖了一个又圆又大的缺口下来，熟透的西红柿瞧着肉厚，味道沙甜，汁多爽口又带着微微的酸甜，在冬天的雪夜里吃上一大口别提多美了。 米泽海把挖下来的那一块喂给老婆，又喜滋滋地抱着儿子放在那个西红柿上，道：“来，儿子，吃吧！” 米阳趴在那没撑住，差点一头栽进那个西红柿里去！ 他吃两口仰仰头，“呀呀”地叫着，迫切想让爹妈抱自己起来，但是年轻的父母并没有发觉，还当儿子吃的津津有味在那美地摇头晃脑呢！ 米泽海得意道：“瞧，他自己会吃，吃的多好！” 程青看着米阳没呛着的迹象，也宽心下来，点头道：“是挺好。” 米阳这是不会说话，他要是能开口说话一定大喊出声了：你们俩倒是管管啊！真不怕我呛着吗，这都计划生育了，少了我你们二十年内是还能再有别的小孩怎么着啊？尤其是米泽海同志，你怎么敢对独生子女这么大胆的放养呢！ 米阳努力撑着脖子上的小脑袋，低头就被地心引力压下去糊上一脸的西红柿汁，简直要委屈的哭出来。 爹妈是指望不上了，他能怎么办？ 米阳只能把自己照顾的小心再小心，努力靠自己撑下去。 啃了小半个他就啃不动了，好在程青也知道一次不能让孩子吃太多，很快就收了起来，给米阳擦干净手脸，又喂了点清水，开始哄他睡觉。 米阳这一天晚上过的太累了，不等程青安眠曲唱完就睡了过去。 他在梦里又看到了自己上辈子的时候，还是那天感冒了，他骑自行车去给白洛川送份子钱，翻箱倒柜准备了一个红包塞好了钱，想拿给他的时候被白少爷一顿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的缘故，米阳跟自己抽身出来看似的，并没有当初那份憋屈和恼怒了，瞧着白洛川那位据说订婚了的新娘，也依旧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甚至远远比不上白洛川对他的那两句羞辱来的情绪波动大。 白洛川在台上挺不客气，好脸色半点没有给的意思，那个女人一声不敢吭，有人凑过来，她反而要自己先做出一副笑脸迎人的样子，努力维持着所谓的体面。 米阳也在瞧着，他一早就知道白洛川谁都看不上，这人永远都只以自己为中心，随自己的心意，任性妄为惯了。不过他也有那个资本，白洛川本人就是聚拢人心的闪光点，生来就是要被众人仰慕，要仰头去看的。 米阳也在远远的看，说实话他并不讨厌白洛川这人，白少爷想要对谁好的时候，态度春风沐雨一般，很难有人对他冷着一张脸。 米阳只是懒，他一想到在白洛川身边的人维持假笑的样子，就有一种……想跑回家帮他妈种花的想法。 他是在这种小家庭里长大的，也喜欢这样简单的氛围，恭维白洛川的人那么多，反正也不缺他一个，这么想着也就只乐意维持表面的功夫了，慢慢两人也疏远起来。 画面破碎晃动，米阳觉得有些头晕。 他在梦里扶不住墙壁，又好像醉地连墙壁也都跟着晃动无法撑住一般，他耳边听见白洛川在跟他说话。 “我真想回到小时候，从头开始，再认识你一遍。”白洛川凑的极近，几乎喘息的热气都喷在耳边，一手撑在他胸口用力按下去，一边咬牙切齿地说出那句他没有说完的话，“挖出你的心来，看看是什么铁石心肠，这么多年都捂不热……这么狠的一颗心！” 他说的认真，米阳生生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睁开眼眨了眨，房间里漆黑一片，能听到外面风卷着雪粒子砸在门窗上的声响，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外面的雪倒是映衬的亮一些。 旁边是父母睡着后的呼吸声，搂着他的母亲侧躺着一副保护姿态，而父亲训练一天疲惫的鼾声大作。 米阳小心动了动手脚，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过了很长时间才又睡着。 大约是想了太久白洛川，这次梦里，竟然又梦到了他，不过是刚学会翻身、会吃果泥的小白少爷，腆着肚子，仰着小脸，傲娇又可爱。 小少爷在梦里冲他伸手，米阳略微犹豫一下，他就一副立刻要变脸开始大哭的样子，米阳只能俯身抱住他拍拍他的后背，耳边就听到他一连串的咯咯笑声。 笑声太真切了，米阳醒过来的时候都觉得好像还在耳边回荡一样。 “咯咯……哈哈哈！” 米阳歪头去看，哪儿是梦里啊，小白少爷怎么又被抱过来了？！ 第5章 奶瓶 小白洛川今天穿了一身新衣，头上戴了一顶绒线帽，最上面还有一个毛绒球球，他回来转头的时候也跟着一晃一晃的，正自己坐在那捧着一个大红橘子咯咯地笑着，眼睛弯起来的时候像是月牙儿，格外讨喜。 米阳躺在那动了动小手就被程青抱了起来，和白洛川放在一处，笑了道：“阳阳也醒了，来，和小哥哥玩儿，哥哥又来看你了，开不开心？” 米阳眨眨眼，冲大人伸出手要抱，但是并没有被如愿以偿地抱走，反而在他伸出来的小手里塞了一个大橘子。 白夫人笑呵呵道：“也给我们阳阳一个，和哥哥一样的，好不好？” 米阳低头看看那个橘子，鼻间都是果香，他动了动小鼻子心想也行吧。 米阳吃不动橘子，但是抱着闻闻过过瘾还是挺不错的，橘子清香，指尖摸着的时候凉丝丝的，米阳回忆了下橘肉酸甜的味道，吧嗒了一下嘴巴。 白夫人看了两个小孩，更多的把视线落在米阳身上，称赞道：“阳阳这眼睛像黑葡萄似的，睫毛也长，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难怪人家说儿子像妈妈，长得跟你一样漂亮。” 程青有点不好意思，连忙也夸道：“哪儿呀，洛川长得才好看，皮肤白，像骆姐。” 米阳也扭头看了白小少爷一眼，别说，这人还真是从小白到大，一身皮肤不管怎么晒顶多就是红一点，一直都是白皙的，他记得有回他们出去野营，白洛川不耐烦山里燥热，非拉着他去河里游泳，脱下身上那件T恤的时候身上白的简直要发光，身上一层薄而紧实的肌肉，让他也颇为羡慕。 大概是觉察到了米阳的目光，小白洛川也扭过头来看向他，但是平衡没掌握好，一扭身子又歪倒了差点摔米阳身上去，米阳就会一个急救动作，仰头拼命向后躲——从昨天的经验来说，小白少爷又要嘬他脸了！ 米阳猜的没错，但是意识到位，并不代表动作也能逃脱，很快就被小白少爷咯咯笑着嘬住了一边的小脸，留下口水嗒嗒的印子。 米阳被按在那小手小脚扑腾，嘴里“呀呀”两声去叫大人！ 但是两位妈妈站在床边只是笑着看他们，程青笑弯了眼睛，白夫人甚至还要让警卫员回去取照相机来留念。 米阳也不扑腾了，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那让小白洛川嘬脸。 小白少爷抓着他玩儿了半天，大概是幼儿的示好估计也就这么两种，大力地抱抱，还有爱的嘬脸，示好完了又开始滚橘子玩儿，还冲米阳“呀”了一声。 米阳：“……” 米阳扭头看向程青，固执地伸手，他要先洗脸啊！脸上全是白洛川的口水好吗！ 好在程青照看了他几个月，也知道他的一些小习惯，拿了手帕给他擦干净了小脸，又变成一个香喷喷的宝宝之后，再次把两个小孩放在一起。这次米阳配合多了，一过去就极力配合小白少爷玩儿滚橘子的游戏，把自己那个也一起推给小白少爷让他玩儿，努力保持自己的安全。 程青看他们两个玩儿的开心，笑了道：“我之前还担心阳阳没见过其他小朋友，想他们多久能玩到一起去，这才几分钟就这么要好了呢！” 白夫人也挺高兴的，她陪同丈夫过来要待上几个月，在这里她们大人吃苦倒是没什么，但是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难得给儿子找到个小玩伴儿。这比她预期的要好的多，看向米阳的时候，眼神里也带了一并的关爱。 白夫人中午的时候有点事，原本是想抱着孩子回去的，程青为人实在，劝了道：“骆姐，营里就咱们两个军嫂，你抱回去也是小赵帮你看着，你要是放心的话就把洛川放在我这，让小赵也留下帮帮忙，我带阳阳也是带，多带一个也不费什么事儿！” 小赵是白敬荣的警卫员，虽然平时也帮忙，但是一个大男人带孩子总是让人有些放心不下，白夫人听见程青这么说也挺高兴的，问道：“不耽误你做事吧？” 程青笑呵呵道：“我有什么事儿呀，就是给米阳他爸做个饭，不耽误的！” 白夫人抿嘴笑了，道：“那就麻烦你了。” 白夫人留了警卫员在这和程青一起帮忙照看孩子，自己先走了，说好下午就回来。 程青留下来铺了一个小毯子给两个小家伙，然后用枕头围了一圈防止他们摔出来，就坐在一边开始打毛衣，她神态轻松，偶尔还逗弄一下小孩儿，倒是一旁提着一个挎包的警卫员小赵有点紧张，掐着时间，问道：“嫂子，他们是不是该吃点果泥了？” 米阳也有点饿了，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妈。 程青点点头，道：“行，我去给他们准备。” 警卫员道：“我带着呢，出门的时候都带着点零食，今天是苹果。” 程青道：“那好，你照顾他们一下，我正好去给阳阳泡奶粉。” 警卫员答应了一声，又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嫩黄色的围兜给小白洛川系上，小少爷估计也知道戴上就有东西吃，乖乖坐在那，把两只带着肉窝的手放在小肚子上，水亮亮的大眼睛转向警卫员，在瞧见警卫员把他那个卡通小餐盒拿出来之后，眼睛又亮了几分，伸了伸手，又拍了拍自己肚皮：“咿呀！” 小餐盒里面是一个苹果，还有一把小勺，对半切开之后警卫员想给米阳也吃一些，但是程青笑着拒绝了，晃了晃手里的奶瓶道：“不用，阳阳不能吃太多，他吃这个。” 警卫员就开始给小白少爷喂果泥，一勺递过去，立刻就被张嘴等着投喂的小少爷吧嗒吧嗒吃掉。小家伙吃的太香了，眼睛都眯起来，吃了一些果泥之后，还拿了一块切好的苹果抱在围兜前，啃地津津有味。 另一边米阳也在等着自己的加餐。 他平时是喝奶粉的，这会儿等着程青冲泡好了在手背上略微试了试温度后，就慢慢喝起来。米阳吃了两口不怎么饿了之后，就心不在焉的一边吃一边看窗户外面，昨天夜里雪已经停了，但是外面银装素裹的，唯一的绿色可能就是几株大雪压枝的松树，光看就觉得冷的厉害。 小婴儿容易犯困，吃吃睡着的情况很常见。 米阳吸着奶瓶，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了，期间有一次被他妈抱起来又喂了一回奶瓶，米阳即便是在睡着的情况下也伸出一只小胳膊来圈着奶瓶闭眼大口喝着，直到打了个饱嗝儿。 白洛川看到了，伸手去摸他奶瓶，“呀？” 米阳怒了，这什么破毛病啊！他以前喜欢个什么白洛川都抢，从读书时候就这样，多看了两眼的东西要抢，给他写情书的校花也抢，现在一个奶瓶还抢！ 米阳吐出奶嘴，竖起小眉毛，冲小白洛川“噗”地吐了一口奶——叫你抢！ 小白少爷锲而不舍，强盗精神还是很顽固的，拽着米阳那个奶瓶硬是放到了自己嘴里，吧嗒吧嗒喝了两大口。 等把米阳那个奶瓶抢回来的时候，已经少了好些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好家伙，奶嘴都让他要破了一个小口子，难怪刚才喝那么快呢！ 程青惊讶道：“哎呀，洛川长牙了！” 米阳原本抱着奶瓶往他妈怀里躲，这会听见也扭头去看，小白洛川咧嘴正在那乐，露出两颗米粒大小的乳牙，他心里又一阵的羡慕，虽然生日就差两个月，但感觉发育差了好多啊。 米阳记得白洛川以后大概能长到一米八几的个子，他那会儿比白洛川矮大半个头，一米七六的个儿，在北方已经属于偏矮了，不过现在还不晚，多吃饭多喝牛奶、骨头汤什么的，应该多少能再补个两厘米吧？他不求多的，一米七八就知足了。 小白洛川还想伸手抢奶瓶，米阳这次一点都不让他了，张嘴先自己叼住了大口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程青戳了戳他脑门，笑话他：“小气鬼，给哥哥喝一点怎么啦？” 小白洛川眼巴巴坐在一边等着，大概是觉得米阳喝完还能有他的份儿，抓着手里的苹果啃啃咬咬的，又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去瞧米阳的奶瓶。 米阳扭开头躲着他喝，哼唧了一声。 程青被他们逗得不行，又找出个奶瓶来给小白洛川冲了奶粉让他喝，两个小家伙一人抱着一个奶瓶咕咚咕咚地喝奶，跟比赛似的，吃饭都香。 警卫员在一旁感慨道：“还是两个凑在一起好养。” 小孩子吃饱了就犯困，白洛川比米阳强一点，但到底也是个婴儿，大半瓶奶喝下去很快就开始揉眼睛了。程青拿了小被子来，新棉花做的特别轻软，她抱了两个小家伙过去，让他们午睡，米阳打了个哈欠，小手放在脸边蹭了下，很快就闭眼睡着了。旁边的小白洛川睡着姿势没这么规范，自己翻过来趴在那睡的，白嫩嫩的脸颊在柔软的小被子上蹭了蹭，像是在确定它的气味似的，眼睛张张合合几次，这才慢慢睡着。 第6章 小喷壶 中午的时候米泽海回来了，这回手里还带回来两本书，瞧着已经打算开始准备考试了。 程青要去做饭，米泽海习惯性要去帮忙，被程青推着去了里面隔间的桌前让他坐下，把书重新塞回他手中道：“你呀，什么也甭管，坐在这读书，抽空帮我看一眼孩子们就成了。” 书桌倒是正对着米阳他们睡着的小木床，米泽海答应下来，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拿起书本翻看起来。 程青做个手擀面的功夫，警卫员小赵已经一溜烟跑出去打了三份菜回来，不但有自己的，还给米连长两口子也打了。 程青给警卫员也做了一份手擀面，小赵起初还拒绝，后来米泽海下了命令，道：“必须吃完，这是任务！” 小赵这才打了个敬礼，笑嘻嘻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他们几个大人在外面吃饭，米阳已经小睡了一觉醒了，旁边是和自己身上一样带着奶香的白团子，两个人挨着近，小白洛川就算是睡着了，也没忘了他的大橘子，把两个橘子都滚在自己和米阳中间，一手抱着一个橘子，和米阳头挨着头，脚贴着脚的，像是只弯起的小虾，睡的正香甜。 真是，能吃能睡。 米阳在心里评价了一下，难怪长得比他快。 小白洛川呼呼睡的正香甜，菱形的小嘴微微张开一点，长而浓密的睫毛小扇子一样垂下来，打出小片的阴影，软软的头毛翘起来一撮儿，比醒着时候的小魔王样子乖多了。米阳看了一会，伸手去戳他脸一下，很软，戳一下还吧嗒嘴，米阳又戳了戳，没控制好力道给戳到人家嘴巴里去了，小白洛川睡梦中拧了一下眉头，很快就含着手指头下意识嘬起来，那两颗小乳牙还试着去咬。 米阳费了不小的劲儿才抽出自己手指头，不敢去招惹人家了。 程青担心房间里的孩子，吃了小半碗面条立刻就过来了，走进来之后就瞧见一个正在呼呼睡着，睡颜像是小天使，另一个睁大了眼睛骨碌碌转着看看天花板，又玩玩自己手指头的，瞧见她进来立刻就咧嘴笑了，也不发出声音伸手让她抱，像是睁开了眼睛的小天使。 程青抱起自己儿子亲了一口，也笑了。 两个小的都还算安静，但是这段中午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办法让米泽海小憩一会，他还得看书。 他早上五点就带人上山训练，中午还要看书、记笔记，虽然人没吭声，但是眼睛里已经带了红血丝，程青心疼他，去给他倒了一杯浓茶水来，但别的也没有办法去替他，只能坐在一旁陪着，给他鼓励。 米阳一点都不担心，他爸当年不但考上了，名次还挺高，全师部都排的上名号。当年被老师长在大会上重点表彰的几个人里就有他，这事儿他爸吹了一辈子，风光得意的厉害。 不过虽然知道，米阳也没有发出声响去搞破坏，安安静静地自己玩儿手指头。 等过了一阵，旁边的小白洛川眉头皱了皱，也慢慢的醒了，但是这位小少爷醒的就没有这么乖了，闭着眼睛先哭了两声，程青忙抱着他轻声哄着，但是也不怎么好使，跟发泄脾气似的，干打雷不下雨，非哭一阵不可的。 窗外的军号也响了，米泽海合上书，用力揉了揉脸把疲惫褪下，咧嘴笑了道：“嘿，这小子估计也是当兵的料，醒的还真准，正好下午该出操了。” 程青也笑了，道：“你一会慢点，下午天冷，记得加件衣服，别又天黑才回来。” 米泽海答应了一声，瞧着房间里就两个小不点也没有别人，凑过去亲了老婆一口，美滋滋道：“放心吧，我知道。” 就这样程青还是红了一张脸颊，催着他赶紧走了。 房间里，程青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孩，一个省心，一个半点也不省心。 米阳自己躺着能玩儿上一天，不哭不闹的，也只有想尿了什么的才会憋红了一张小脸猫儿似的哼唧两声，表达自己的意愿，十分好带。但是小白少爷脾气大多了，程青拍着他轻声哄着的时候，他也闭上眼假装睡一会，但是一放下就开始哭——就是故意叫人，非让人来看着他，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人的那种磨人精，小坏蛋。 米阳怒了，这人怎么从小就不安好心眼儿啊！这可是我亲妈，有你这么使唤人的吗！ 他今儿非教训这小兔崽子不可。 等着程青再把小白洛川放下来的时候，米阳就举着小手动了动，努力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翻身，凑近了小白洛川。没等程青惊喜出声，米阳就冲小白少爷做出了攻击动作，喷口水：“噗！” 小白洛川眨巴着眼睛，没反应过来：“咿呀！” 米阳趁机又吐他：“噗、噗噗——” 程青把米阳抱起来，道：“干嘛呢，想跟哥哥说话是不是？怎么喷了小哥哥一脸口水呀。” 米阳在程青怀里还在锲而不舍地喷他，像个小喷壶“噗噗”的，还是程青看不下去了，哭笑不得的给他拿小手绢擦了嘴巴和小脸：“从哪儿学的这是？” 小白洛川坐在那歪着头看米阳，漂亮的小脸上表情严肃，过了一会，他开始学米阳：“吧噗！” 米阳立刻反击：“噗！” 小白洛川第一次学这个，一边看一边试着模仿：“吧噗……噗……”成功率不算太高，但是慢慢练习的多了，也学会了，没一会就得意地坐在那“噗”地非常标准规范了。 程青：“……” 小白少爷这喷人的本事是从她家儿子这里学会的没错了。 等到下午的时候，白敬荣夫妇一起过来接孩子，小白洛川已经学会了喷口水技能，白敬荣抱着他穿衣服的时候，他还不乐意走，等穿戴好了被抱起来立刻不高兴地冲亲爹吐了口水：“吧噗！！” 白夫人在旁边一下就乐了，道：“哟，今天学会新招式了？” 程青不好意思道：“他们两个小的在一起午睡来着，睡醒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这么玩起来。” 白夫人摆摆手，笑道：“没事，小孩吗正常，也是在练习说话呢。” 白敬荣是个严肃古板的人，对待儿子的袭击也简单粗暴，直接给他戴了个口罩，瞧着儿子怒目而视的样子也没当回事，向程青点头致谢之后，就和夫人一起抱着孩子走了。 等人走了之后，程青就在那教育儿子，米阳哼哼唧唧一副天真不懂的样子，要么就干脆闭眼装睡，半点不受教。 程青也就是念叨几句，别说这么大点的小孩，就是三四岁也是说不通道理的。 军营里没有其他军属，军嫂就更是只有程青和白夫人两个，有时候是白夫人抱着孩子过来，慢慢的程青也会抱着儿子去白家玩一下。 白敬荣没有要特殊待遇，住的也挺简朴，但是白夫人收拾整理的很好，随便放在那的一些茶具也都是擦的干净反光，更别提她还带了不少的小玩意儿，都是城里最时兴用的上的物品和小电器。别的不说，那个小小的旅行保温壶就让程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细长的红色硬壳瓶身，拧下旋转的盖子正好是一个喝水的小水杯，旁边还有一个折叠收拢起来的把手，拿起来非常方便，程青估摸着容量也刚好是冲泡三个奶瓶的分量，给孩子喝一晚上正好呢！ 她是来这里探亲的，等过完年就要回去了，光坐绿皮火车就要三天两夜的时间，天这么冷，火车上的热水总是第一时间被抢光的，她自己忍一忍倒是没什么，孩子怎么能忍的了呢？ 程青暗暗记住了那个旅行保温壶的样子，琢磨着等段时间临走的时候一定也买一个。 米阳眨巴着眼睛也在看那个保温水壶，巧了，他家还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他妈经常念叨着这壶跟他年纪一般大，一直到他初一那会儿家里还在用。 不过他也没看多久，很快就被白夫人笑着抱进去让他“跟哥哥玩儿”了。大概是在这里熟悉的物品比较多，小白洛川倒是比在外面要放松许多，也没那么折腾人了，自己坐在一堆毛绒玩具里跟小皇帝似的，瞧见米阳过来，也没有半分排斥。 小少爷玩玩自己那个玩偶熊猫，又玩玩米阳，特别满意！ 米阳：“……” 米阳觉得小白少爷没排斥他，这完全是也把他当玩具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小白少爷来要留言，不给留言的就“噗噗”口水~ 小白洛川：吧噗！！ 第7章 洗澡 北方冬天经常下雪，尤其是靠山的地方雪积落起来经常有个半米深，三九严寒的天气，也不能经常去山上搞拉练了，营里的战士们也开始加了一些文化课，每天晚上集体带着小板凳、抱着笔记本去会议室上课。米泽海主持工作，白敬荣有时候空下来，也会来旁听一下他们上课的进度，战士们的情绪还是热情高涨的。 白敬荣非常满意，瞧着米泽海手头的书不多，又专门找老朋友去弄了一些去年军校班留下来的军事理论书籍，这些都是部队内部发行的，有些还划了重点，挺有用的。同时，除了军事理论，语文和政治这些统考的也要学习，米泽海带头，每个周末都要检查笔记，还进行打分，倒是有几个新兵已经开始冒头，瞧着成绩不错。 米泽海为此挺高兴的，他带兵好几年了，手底下的兵出息跟自己面上有光一样，倍儿得意。 这些对米阳并没有什么影响，他现在四个月大小，能活动的范围很小，最远、也是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小白洛川家。 走动了一段时间之后，米阳就发现军营里开始打扫房舍、并且挂红灯笼，每个人的脸上也开始喜气洋洋起来。 程青把他的小围巾往上提了提，亲他冻的冰凉的小脸蛋一口，笑着道：“要过年了哦，阳阳还是第一次过年呢！” 米阳眨巴眨巴眼睛，要过年了啊。 1989年的春节，米阳是在军营里度过的，他记事的时候已经对军营里的生活印象没有那么深刻了，只记得当时有几个和他爸同乡的叔叔经常来看他，送过沾满了芝麻的麦芽糖酥棍，还有一两个玩具。这么认真的再过一遍，让他有点新奇感。 程青这段时间在跟着白夫人学习打毛衣，她手头毛线不多，又拆了以前的一件旧毛衣，打算趁这几天织一件款式新鲜的毛衣当做新年礼物给米泽海，他带兵都是冲在第一线，身上的衣服都磨的不像样子了。 白夫人来这里也是不想和丈夫分开，专门带着孩子一同来陪伴的，军营里寂寞，有程青作伴聊天也有趣一些，而且程青懂事明理，白夫人也乐意多和她来往，不光是打毛衣，两个人坐下来的时候聊的事情也慢慢多起来，感情也好了许多。 米阳就更简单了，他自己带着奶瓶过来，偶尔被小白洛川抢几口奶喝，顺便练练手劲儿努力再抢回来，基本上一上午就过去了。 小白洛川开始长乳牙了，冒头了一点米粒大的小白牙，特别喜欢啃东西。 米阳的奶瓶没少遭殃，这个月都换仨奶嘴儿了，但怎么也防不住这个小强盗，白夫人给了新奶瓶都不成，小白少爷就认准了米阳手里的东西好。就是米阳啃个手他都能坐在一旁馋的口水滴答，有回还啃了米阳的手一口，米阳也不甘示弱，先“噗”他一口，然后就嗷地一声开始假哭叫大人——白洛川6个月，他4个月，谁还在乎哭丢脸啊？好汉不吃眼前亏，抽身才是第一要务。 今天也是一样，米阳正一边大口喝奶一边警惕地盯着小白洛川，不过小魔王被抱着喂蛋黄，估计是刚开始加这个，吃的津津有味破例没去关注奶瓶。 程青喂完了他们，又等了一会，问道：“骆姐，现在开始吧？” 白夫人点点头，道：“好。” 米阳还没等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和小白洛川一起被抱着去了里面的房间，房间正中是一个小澡盆，上面支撑了一个小帐篷似的东西防止热气流失，米阳只来得及踢了踢脚，就被亲妈利落地扒了衣服给放澡盆里去了，“噗咚”一声，小白洛川也光溜溜地放进来，面对面、眼对眼地跟他坐在澡盆里。 米阳扭头要走，但是身为一个小婴儿反抗的能力还没只猫大，很快就被按着洗白白了。 对面的小白少爷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洗澡，边洗边玩儿，笑的咯咯的。 程青把米阳裹进一个厚实的大毛巾里，抱着去了床上，一边拿带来的新衣一边逗他道：“过年啦，洗澡澡，穿新衣服，阳阳高不高兴啊？” 米阳也没多高兴，他觉得平时在家里用热毛巾擦擦就挺好的啊，头一回在浴盆泡澡还是和白洛川一起，这总让他忍不住想起上辈子俩人一起泡温泉的时候。那会儿白少爷脾气正是最大的时候，也是最叛逆不怕闹事儿的时候，带了个小明星过来参加聚会，外面的小明星跟闹翻天一样又哭又闹，白少爷臭着个脸跟他在豪华宽大的温泉水池里一人占据一边，互相不说话。米阳是尴尬，不知道说什么，白少爷喝着冰酒，眼神沉沉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米阳正想着，眼前就忽然冒出一张圆嘟嘟的小脸，笑出小白乳牙冲他咯咯直乐。 平心而论，白洛川还真是从小漂亮到大，就这张脸，去拍个奶粉广告绰绰有余了。 洗了澡之后的小白少爷整团软绵绵水当当，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软嘟嘟的，一身雪白的皮肤，简直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的要发光了。他坐在那，一边玩儿一块积木，一边“咿咿呀呀”地说话，头上被擦了两把软软的头毛也左右翘起来一些。 米阳收拾的比他快许多，这会儿已经穿好小棉裤了，程青在外面给他套了一个背带裤，特别可爱。 白夫人也瞧见了，道：“哟，阳阳这个衣服怪漂亮的，新买的吗？” 程青不好意思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呢，骆姐喜欢的话，我也给洛川做一件吧？小孩子衣服很快的，我这两天赶赶手，过年正好穿新衣呢。” 白夫人也不跟她客气，点头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这附近没有商场，我还发愁过几天给宝宝穿什么好。” 第8章 过年好 房间里虽然为洗澡做了准备，但是也被弄了不少水出来，程青和白夫人给他们两个穿好小衣服，就开始打扫收拾。 米阳现在会翻身了，歪倒在软软的被子上，就开始拱来拱去。 程青瞧见了笑了一声，抱起棉被里那一小只拱啊拱的团子就并排放到了外面，让他和小白洛川坐在一起，还戳了戳米阳鼻尖道：“淘气鬼，又钻被子，好好在这跟哥哥玩儿，不许捣蛋知道吗？” 米阳就是想躲着啊。 小白少爷这短时间除了嘬脸，高兴起来还喜欢抱着他啃，难得今天洗澡换了新衣服，米阳可不想再糊一脸口水。 等着大人不注意，米阳又开始翻身，还计算着角度好不容易离远了点，但是他这边一动，小白洛川就被吸引了，先是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瞧着米阳仰躺在距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小肚皮一鼓一鼓的时候，眼睛亮亮地“呀”了一声，坐起来爬了一步，伸手拽住了米阳的小脚。 米阳躺在那扭了半天也挣脱不来，力气已经用的差不多了，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干脆拿脚丫踢他脸。 小婴儿没什么力气，踢也不过是和蹭到脸颊似的，婴孩时期的白洛川拧着小眉头，吧嗒吧嗒嘴巴，两只嫩藕似的胳膊一下就抱住了米阳的小脚丫啃了起来。 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穿小袜子的米阳：“！！” 米阳想挣扎也没用，只能放出大招哇哇大哭来呼唤大人。 白夫人进来一看，笑了道：“哟，我就是看洛川这两天老抱着吃自己脚才给他穿筒裤，怎么一会功夫不见，抱着阳阳的脚吃起来啦！” 程青进来瞧了一眼，看到自己儿子水汪汪含着眼泪冲自己伸手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白夫人怕自己儿子欺负小米阳，拿了个枕头放在中间把他们分开，但是没一会两小只就又凑在一起。没办法，米阳一直躺着太难受了，就想翻身动一下，小白少爷也是这样，但是被圈起来的空间就这么大，没一会俩人就爬到一处胜利会师了。 小白洛川已经学会很多东西，吃手踢脚，还会用一点简单的单崩字儿表达自己的小情绪，最直白的就是他现在已经可以清楚的区分自己喜欢的玩具了，遇到喜欢的就咧嘴笑，不喜欢的放在身边也无动于衷，理都不理。 他现在最喜欢的就是米阳了，每回出门去米阳家或者程青抱着米阳来的时候他都挺兴奋，现在洗完澡和米阳一起躺在小床上的时候也挺高兴的，他就跟一只追逐动静的小狗一样，米阳动一下立刻就抬起小脑袋来，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地随着米阳移动，米阳发出声音的时候，他也会高兴的拍手叫，“咿呀”童声十分有趣。 米阳冲他“啊”一声，那边立刻兴奋地拍手，特别捧场。 米阳自己都乐了。 除了长牙偶尔有些不舒服之外，小白洛川小小的身体里充满了无穷的活力。 米阳有时候也想跟他比较一下试试，但是一连试了几次，没两个小时米阳就开始犯困地直点头了，而小白少爷那边还在努力把小皮球滚过来给他玩儿呢！光从婴儿时期的身体上来看，米阳觉得自己已经输了，这人怎么体能这么好的啊？太阳能充电的吧？！ 米阳洗完澡玩到精疲力尽，昏昏沉沉睡过去，连回家都是在睡梦中的时候被他妈妈抱回去的，一点察觉都没有。 等到腊月二十九的时候，部队里已经是一片红色，喜气洋洋了。 军营大门上贴了春联，营地里也挂了成串的大红灯笼，晚上亮了灯红彤彤一片，特别喜庆。司务长为了年夜饭特意出去采买了好些蔬菜米面回来，还给军营里的两位军嫂送去了一些小胡萝卜之类的东西，憨厚笑着道：“嫂子，辛苦你们来了，咱们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就买到这些，你们蒸一下给孩子加餐吧！” 于是当天晚上，米阳就吃到了胡萝卜泥。 程青给他煮着吃的，味道甜滋滋的，尤其是里面的黄芯子，特别甜。 米阳吃的津津有味，足吃了小半根。 晚上米泽海去给白敬荣汇报这段时间的学习工作，程青让他顺便把那条小背带裤一起拿了过去，米泽海还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不肯拿：“让人家瞧见了，当我送礼呢……” 程青啐他一口，道：“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小布料？人家好意思收，我都不好意思送呢！” 米泽海想想也是，自己也是想多了，就大大方方把那件小衣服一起带了过去。 等回来的时候也没空着手，白夫人给米阳带了一包大白兔奶糖，小孩子也不能吃太多，但是过年，家里有点糖果总是喜庆，白夫人考虑的周全，又借着小孩的名义送来，程青收了糖也很欢喜，念叨着让人家破费了回头得多做几件衣服补偿回去才行。 米泽海躺在床上翻着军事理论书，随口道：“不用了吧，过完年白敬荣就回师部了，我上回听着他太太也不是随军家属，好像在上海有工作。上海多发达，什么好衣服买不到，你就别费这个心思了。” 程青的热情也淡下来，叹了口气道：“也是。”她坐在那想了一会伸手拍了拍米阳，又道，“过完年你的探亲假也用完了，原本就超了些时间，人家领导是看阳阳小冬天走怕冻着孩子，等过完年天暖和了，我就带着阳阳回老家啦。” 米泽海没吭声，但是书也看不下去了，翻身抱着老婆道：“我舍不得你们娘儿俩。” 程青被他逗笑了：“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你怎么抢我台词呢！米副连长，你在外面不是钢铁硬汉吗，怎么还有趴在老婆肩上哭的时候，哎哎，别闹了……还真哭了呀？” 米泽海没哭，但是脸色也不好看，委屈的像是一只大狼狗。 米阳仰躺在一边看着天花板吐泡泡，翻着小白眼觉得他爸真是人前人后两个样，这么多年了都没能改过来。 不过怎么样，年还是要过的。 部队不放假，天南海北的士兵们搬着小板凳聚集在会议室看一部彩色电视机，一贯的军事坐姿，挺直了脊背，坐的整齐的像是用尺子画了线一般，只有笑起来的时候发出哄的一声，还有每次节目之后热烈的鼓掌，神情认真的像是在看现场演出。 米阳和小白洛川也被抱着出去转了一圈，俩人穿着一样的背带裤，戴着款式相仿的毛绒小帽子，连围巾都是一样的，瞧着跟两兄弟似的，粉白精致的一团，特别可爱。 白夫人给了米阳一个小红包，放在他肚子上的兜兜里，笑呵呵道：“过年好，给咱们阳阳压岁钱。” 米阳喜滋滋的摸了摸那个红包，这还是他第一回 见到钱呢！ 程青也送了一个红包给小白少爷，但是被小少爷伸手推开了，小白洛川“咿呀”了一声就要伸手去抓米阳。 程青逗他道：“哟，这个可不能给你。” 周围的大人都笑起来。 过年来拜年的人多，白敬荣和米泽海一个政委一个连长，都要出去主持工作的，连带着白夫人和程青也不得空闲，外面人进进出出的时不时一阵冷空气卷起来，她们怕冻着孩子，就把两个小家伙放到了小会议的隔间里去，拼了两把椅子放了垫子让他们坐在那，找了个警卫员看着。 米阳抬头好奇的打量着，这隔间里挂着大地图，足足占了一面墙，旁边还放了两张办公桌那么大的一个巨大沙盘，上面小松树和车辆、坦克、兵人都有许多，看起来很新奇。 小白洛川没有他这么放松，猛然到了一个新环境里，又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他坐在那小身体特别绷紧，好几次想要翻身爬出去。警卫员吓了一跳，他也是临时被叫来的，没接触过小孩子，只能僵硬着把小白少爷给抱回去，但是小少爷对陌生的人非常抗拒，扭来扭去的，被塞了一个玩具在手里的时候还发脾气了，“啊”了一声就给扔到地上去。 反抗了一阵，小白洛川就开始紧挨着米阳不动了。 米阳歪头看他，不大点的一个小婴儿已经可以表达情绪了，小白少爷现在眼睛里没有以往的神气活现，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带了焦躁不安。 米阳想了想，主动伸了手过去，几乎是立刻就被小少爷抓住了。 他动了动手指，小白洛川就被吸引了，低头看他在那摆弄手指头。 米阳晃着手哄他，心里想着，再厉害的小霸王也会害怕的呀，这么一想，抬头再瞧小少爷的时候，心里忍不住软了几分。 还是个孩子呢。 米阳和他在里面玩儿了好一会，隐约能听到一点电视的声音，赵丽蓉老太太的经典台词传过来一句：“司马缸砸光——咣当！” 米阳咯咯笑起来。 警卫员偷着打量他们，瞧着没真哭起来松了口气，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米副连长家的这个小孩儿，觉得虽然没有旁边白家的孩子雪团儿似的漂亮，但是笑起来的时候真是可爱啊！ 小白洛川挨着米阳紧，俩人抱着快要睡着的时候，外面鞭炮噼里啪啦地突然炸响起来！ 米阳吓了一跳，小白洛川更是吓得抿嘴要哭，好在他们的妈妈这个时候都回来了，一人一个抱起孩子，小声哄着。 小白洛川瞧见白夫人进来，委屈的眼泪跟金豆子似的往外滚，小手抓着她衣服都哭的打嗝儿了。 米阳比他好多了，趴在程青怀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歪头眯着眼睛瞧外面那最后一点闪亮的炮仗光亮，过年了啊，真好。 第9章 保温水壶 年后，小白洛川开始学说话了。 从简单的叠字开始，叫的慢慢顺口，他学的快，没几天就会单蹦不少词儿了，对大人们喊他名字的声音很敏感，基本上跟他说什么都咿咿呀呀地要跟着说一点。米阳一直和小白少爷在一起，也在暗中练习，他控制能力要强许多，比小白洛川会说的要早一点，但是没敢显露出来。米阳一直等白洛川喊了之后，过了一阵子，他也开始试着喊“爸爸”“妈妈”，学说话。 等到春天的时候，米阳已经可以熟练地喊爸妈了。 米阳记不清小孩子什么时候开始会说短句子，就努力跟着白洛川学。 小白洛川开始叫人，他就过个几天开始试着也说上两个词儿；小白洛川开始说话，他就跟着一起说；小白少爷单崩一个字儿，他就绝不说两个的。 以至于几年后，所有大人都夸，说是白洛川教会米阳说话的。 米阳真是吐血三升，但这个闷亏只能认了。 程青在家带着孩子，有时候做上两件小衣服，米泽海在外面手腕铁血的一个男子汉，摔打的一身泥，进家门来之后就抱着老婆、儿子笑的见牙不见眼。 米阳见惯了这种反差，现在连小白眼都懒得翻了。 米泽海最近忙着军区大演习的事儿，还为这个特意来找过白敬荣，两个人一起去了作战室摆沙盘，搞的神神秘秘的。 比起念书复习，米泽海这个在军营里历练了数年又在野战部队实打实用军功换来职务的老兵，显然更喜欢用武力说话，摆个沙盘比起他捧着书本念书的时候，精神百倍。 程青都看在眼里，起初还有点急，在家就抓他学习，弄的米副连长一有时间就往外跑，去作战室跟几个兵摆沙盘摆的相当积极，那瘾头，简直像是退休老头在湖边下象棋的劲儿。有两回被程青碰到过，还吓得抓着手里的红蓝铅笔手足无措的站那，半天绷着没敢说话。 程青在人前还是很给他面子的，只说是有事找他，让他先回去吃饭。 米副连长立刻心领神会，挺直了腰，道：“咳，你先去吧，我还要忙一会工作。” 程青答应了一声，温顺地出了门，转头就抱着米阳咬牙切齿道：“你以后长大了一定好好学习，千万别学你爸，阳奉阴违！” 米阳也有点好奇，他爸这样是怎么考中军校的？ 很快米泽海就回来了，进了家门之后在外面房间里小声吭哧解释了几句，米阳竖起耳朵去听，声音太小，并不能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程青的声音也不大，就轻描淡写道：“不忙工作了？” 米泽海慌张道：“不忙了，不忙了！” 程青依旧冷淡道：“那进去看书吧，老规矩。” 米阳在床上闲着无聊正练习翻身，就看到他爸拿着个搓衣板进来了，先是把房间里窗帘关的严实，然后就跪在那老老实实的开始看书，甭提多认真了。 米阳笑出一个泡泡，咯咯乐个不停，他说呢，敢情这么头悬梁锥刺股地读书啊？难怪能考上了。 米泽海臭着脸瞅了一眼儿子，总觉得臭小子在笑话他这个当老子的，但到底也没敢离开膝盖下面的搓衣板，跪着背了半个多钟头的书，最后程青还进来抽查了一下，跟老师似的严肃。 米泽海回答的还不错，基本全对。 “这还差不多，去吧。”程青合上书，让他起来结束了惩罚，米泽海一脸轻松，跪那么一会一点都不碍事反而觉得已经跟老婆交差完毕，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程青看着他那张记吃不记打的笑脸，又有点不乐意了道：“你这聪明劲儿，要是当初好好努力也能考上大学，就是不认真学习。” 米泽海讨好道：“我现在开始努力，你别生气。” 程青抬眼看着他。 米泽海又表忠心道：“真的，咱们苦点没事，阳阳他们以后就赶上好时候、过好日子喽！” 不，你们根本不知道阳阳以后有多苦。 米阳沉着小脸认真地想。 他攒了那么多年的钱啊，好不容易把那套房子的贷款还清，还一天都没住过呢！ 离着米阳他们母子俩离开的时间越近，米泽海就越是舍不得，经常抱着儿子又去抱老婆，能做的事不多，他就尽可能的去做。 米泽海找了一个周末，拿着刚发到手的182块钱的工资，专门带着程青坐车去了一趟城里买东西。 米阳也是第一次离开军营，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的，充满了好奇。 离着军营最近的是一座老工业城，街道要老旧一些，楼房也比较低矮，连市中心的百货大楼也不过是几层高的样子，矮墩墩地立在那，但是比起周围一些筒子楼来说，已经足够气派了，光门店前面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就很亮眼。 米泽海先是带着程青去女士服装区，隔着玻璃柜台看了好几件毛料的衣裙，价格都很昂贵，程青一叠声的不要，倒是拽着他去了百货区。 程青还记得白家的那个细长的保温水壶，在百货区转了好几圈，巧了，还真是找到个一模一样的，一问价格要43块，售货员对他们道：“这是上海来的新产品，就这么两个呢，您不要今天可就都要卖出去了。” 程青咬咬牙，对她道：“麻烦给我们包起来吧，就要这个了。” 米阳视线落在那个红色的保温水壶上，想着原来家里这件老古董是这么来的。 白洛川以前的时候，也曾经跟他提过一两回，想来是白夫人同他讲过几次他们幼年的趣事，他都不记得了，还以为是白少爷故意在戏弄他，对这些也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白洛川讲了几次就恼羞成怒起来，再也不肯开口去说了。 也难怪白洛川防备心这么重的一个人，会对他格外亲昵照顾。 他以为他们是同乡，白洛川却把他当做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正想着，就听见程青带了笑意的声音道：“这个大小正合适，保温性也好，带着在火车上用刚好。” 第10章 七巧板 米泽海道：“你也给自己买两件衣服吧，来了之后都没给自己添过什么东西。” 程青没让，嗔道：“还得留着路费呢！” 米泽海道：“够用，你也给自己买件新衣。” 程青不肯，她瞧上一只玩具小鹿，也是在小白洛川那边瞧见过的款式，又贵又精致的小玩具，她瞧着欢喜就想买给米阳。 米阳不要小鹿，几次推开，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程青这才作罢。 米泽海笑了道：“瞧瞧，你们娘俩一样的倔脾气。” 倒是在女装区的时候，米阳伸手指着柜台后面一件红色毛衣“咿呀”两声，不肯走了。这款式漂亮，颜色也鲜亮，特别适合他妈。 程青哄他也不听，售货员瞧着米泽海一身军装，对他们态度还挺客气，站在柜台后面对他们道：“这是春天从南方新运来的衣服，卖的特别好呢！就是咱们这不能试穿，您太太人漂亮，穿上肯定合适。” 米泽海就做主给老婆买了，程青虽然口头上嗔怪他，但是拿到新衣的时候还是喜滋滋的。 最后也没有漏下给米阳的礼物，程青给他买了两块彩色七巧板。 米泽海道：“怎么一样的买两个？” 程青道：“还有骆姐家的孩子呢，他和洛川两个一人一份儿，骆姐什么时候都没落下阳阳的，我难得出来一次，怎么能只给阳阳买呀。” 米泽海摸摸头笑了一声，他大老粗惯了，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两口子在百货大楼门口一人喝了一瓶冰镇橘子汽水，米阳看着橙黄的汽水冒着小气泡，忍不住有点馋，伸手摸了摸瓶身，米泽海只给他用吸管沾了一点，米阳砸吧砸吧嘴，真怀念橘子味冷饮的味道啊。 程青担心道：“别给他，太冷了，万一生病怎么办？” 米泽海大大咧咧，道：“没事，就一滴。” 从老城回来之后，米阳又被抱着去了白家。 小白洛川正在吃饭，他现在可以加很多辅食了，戴着小围兜正在吃青菜粥，旁边还放着半个蛋黄，几颗鱼肝油丸。 小少爷原本吃的起劲儿，但是看到米阳被抱进来之后，立刻就兴奋起来，汤匙递到嘴边也不肯吃东西了，伸手要大人把他从儿童椅上抱起来，非闹着去玩儿。 白夫人也没办法，只能给他擦干净小手小脸，放他去和米阳玩儿去了。 这次带了新玩具七巧板，小白洛川还是玩的挺开心的，米阳努力演一个陪衬，尽量模仿对方当个合格的小婴儿。 小白洛川努力掰下来一块粉色的圆形，拿在手里晃了晃，练习说话：“吃……吃吃……” 米阳比他干脆的多，往外喷他说的最熟练的单字儿音：“不。” 小白洛川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反正米阳那边出个什么动静，他就能咯咯乐上半天。 那边程青和白夫人聊起要回老家的事情，对她道：“春天回去正好，天气不冷不热的，坐几天火车也不遭罪。” 白夫人问起她老家的情况，她之前只听程青说是鲁省的，鲁省来的兵多，她原本也没在意，但听着程青说出山海镇这个地名，忍不住带了惊讶道：“哟，原来认识这么久，咱们老家在一处的吗？” 程青惊喜道：“怎么，您也是？” 白夫人笑着摇摇头，道：“我不是，我是南方人，不过老白家里是。” 程青道：“但是我听人家说，白大哥是在陕甘宁老区入伍的呀？” “是，家里老爷子是那边军区出身，在那边待的久了，也有格外深的感情，老白就在那边入伍了。你瞧洛川的名字，也是老爷子当初在那边打过胜仗，特意给取的呢！”白夫人道，“但是我家老爷子入伍之前是在山海镇，我婆婆老家也是那边，前几年还回去一趟。” 过了一阵，白夫人又低声解释道：“是去祭拜，老爷子就娶了我婆婆一个，婆婆家里早年间光景好，但是后来遇到那些个运动，被折腾的也不轻，身体不好，去的早，家里老宅被封了。” 程青有些手足无措，她无意打听人家的这些私事。 白夫人对她摆摆手，语气温和道：“没事，我也就跟你说说。这不78年之后平反了，上面派了专人归还那些老物件，我公公别的没要，都捐了，就要了老家的一套房子和地。”她叹了口气道，“也是记挂着我婆婆临走时候说的那句话，说要落叶归根，老爷子亲自扶棺回去治丧的。” 程青也跟着唏嘘了一阵。 白夫人笑了道：“不碍事，都是过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米阳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 他以前倒是听人提起过一些，不过传的已经没谱了，说什么的都有。白夫人说的平常，但是米阳是知道白家老宅圈了多大一片地的，以前一直以为是白家人经商置办下来的，没想到竟然还是祖产，不愧是多少年传下来的大家大业。 白家老宅这么多年一直有人照料，不管什么时候祭祖还是都去那边，现在看来，原来是老爷子记挂自己夫人。 旁边的小白洛川看他扭头一直看大人，有些不乐意了，想要引起他注意。 米阳扭头看看他，小少爷怒目而视，大概是觉得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分分钟就生气了。 米阳觉得自己也快离开军营了，再遇到白洛川的时候，估计也得等个好几年，至少要读书以后了，这么一想，也大方的配合他，还特意给了好几个大大的笑脸。 小白少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米阳在他眼里就是一戳一动的心爱玩具，现在玩具自己“动”起来，还笑的特别好看，小少爷顿时就满意了。两个小婴儿对着咯咯地笑，连一旁大人都跟着不自觉地笑起来，心情都好了许多。 白夫人叹道：“我可真舍不得阳阳。” 程青道：“我也舍不得你们，哎，但是探亲假就要结束了，也得回去了。等今年冬天的时候我再带阳阳来过年，到时候洛川就要会跑了吧？” 白夫人想了下，点头笑道：“应该是，他现在就开始爬了，扭着身子哪儿都想去。” 程青夸道：“真好，活泼！” 白夫人笑着摇头，道：“你不知道他脾气有多大，上来一阵我都怕了他。” 程青道：“阳阳平时看着老实，其实也倔着呢，心里有自己的主意，每次我都拗不过他。” 米阳眨眨眼，他倔吗？ 旁边的小白洛川又开始摸他奶瓶，米阳几乎是立刻就小胳膊抱紧了下意识把奶嘴往自己嘴里塞进去，吃到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有点倔啊？ 不，这是婴儿本能的护食反应，米阳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继续努力喝起来。 第11章 包子馅 在白家待了一会，送下七巧板也道别之后，程青就抱着孩子回去了。 小白洛川被抱到门口的时候，还没有觉察什么，因为米阳还在他视线范围之内，他们也经常这样被大人抱起来互相交流的，但是瞧着米阳被抱走了，看不见了，这才急的踢腿去找，嘴里“咿呀”地喊，白夫人给他拿了块小饼干哄他，也被他绷着小脸一把扔到地上去。 白夫人哭笑不得，戳他脑门一下道：“你这脾气才是，真不知道像谁！” 白敬荣带着警卫员正好回来，脸色也是不太好看，拧着眉头放松不下来，白夫人问他道：“怎么了？” 白敬荣坐下喝了一杯水，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还能有谁，咱爸，非要过来，说要看看今年野战区的训练成果。” 白夫人笑道：“那不挺好，是去师部吗？” 白敬荣摇摇头，道：“不是，他要来这。” 白夫人惊讶的看着他，道：“爸要来？什么时候说的？几号到？” 白敬荣头疼道：“就刚刚，给我打了个内线电话，说是人已经到半路了，要突击检查。” 白夫人抿嘴笑起来，道：“那不正好，我瞧着米连长准备的很充足，再说二炮部队什么时候丢过脸？我和程青有时候在房间里打毛衣，都能听到你们在山上轰轰地搞射击演练呢！” 白敬荣道：“但是爸这样一声招呼都不打，不合规矩。” 白夫人道：“他老人家就是规矩，你呀，甭管那么多，也给人家米连长一个表现的机会。” 白敬荣叹了口气，点点头没再说话了，他伸手想逗逗儿子，但是小白洛川现在“玩具”被抱跑了，心情正不好，一个笑脸也欠奉，被戳了两下小肚子更是毫不留情地伸手掰开亲爹的手，嘴上干脆利落地喊出一个字：“不！不不！” 白敬荣哭笑不得：“这又是跟谁学的？发音倒是挺标准。” 他到底还是把儿子抱起来了，放在手里颠了颠，道：“胖了。” 小白洛川瞪大眼睛看他，小眉毛都挑起来一般，特别生动的表达了一个愤怒的情绪。 白敬荣神情微妙，他抱着儿子，忽然想到隔辈遗传这个词儿，还别说，他儿子真的跟他老子一个脾气套下来，爆地不得了。 另一边，米阳被抱回了自己家中。 他躺在床上自己翻了个身，看他妈收拾行李，心里有点期待。 他这次回去，就能见到姥姥了。 上辈子的时候，米阳除了每年来军营住上几个月，剩下的童年时光都是在姥姥家的记忆，他是被老太太亲手养大的，跟老人感情最是深厚，老人平时收到什么好东西都要留着等他回来吃一口，从小时候的一块冰糕、几块点心，再到米阳逢年过节给她的钱，老人全都留给他。老太太不怎么出门，也不花钱，一分不动全都攒在一个存折上，存一个整数之后就笑呵呵地给米阳，让他拿去买房子。 米阳想着姥姥，眼眶红了下，他这突然一回来，老人找不到他了估计又心急，她心脏不好，也不知道身边带没带着药。 晚上的时候，米泽海两口子闹了一件大乌龙。 想着临走了，程青就想开小灶，给米泽海做了他喜欢吃的白面包子，猪肉白菜的，一个个白白嫩嫩发的软胖胖的皮儿，里头特意放了肉丸儿，咬一口直流油，特别的香。 米泽海一口气吃了六个，程青自己也吃了两个，米泽海看儿子一直在旁边吧嗒嘴的小馋样，连明着暗着地给米阳喂了半个包子馅。 米阳难得偷吃，配合的很。 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米阳就嗷嗷大哭起来。 没别的原因，包子馅太咸了，他爹妈忘了给水喝，他渴啊！ 但是这对新手父母慌了手脚，他们拿了各种小儿吃的止咳糖浆和山楂消食片来，试着喂给米阳，但是都被孩子伸手推开了，米阳越是喝不到水，越是扑腾的厉害，要命的是他还没跟白洛川学过“水”这个词儿，还不能冒然开口说出来，真是憋的够呛了。 程青很少瞧见儿子哭，一下就想多了，自己差点也哭了：“都怪你！一定是白天那个橘子汽水的事儿，我都说了不让你给阳阳吃，你偏不听！” 米泽海也手忙脚乱，道：“或许不是这个，是……是不是病了？” 程青已经吓得手脚发抖了，道：“我听说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是容易生病，难道是阑、阑尾炎？” 两个人慌忙穿戴好衣服，包裹着米阳去找军医，但是军医不管小儿科，瞧着他们慌成这样也被吓了一跳，让他们快开车去医院做下检查。军医这么一说，程青眼泪就滚下来，米泽海忙着去找车，营地里的车正巧不在，所幸白敬荣那边还有一辆专车，忙派了司机开车过去带了米泽海一家去了趟医院。 到了医院之后，急诊室里正巧坐着的就是一位对儿科拿手的老医生。 先认真给看了一下，又询问病情，米阳这会儿已经蔫蔫儿的了，他心里想着，要是这老医生要给他开刀，他就什么都不管了，一定自己说出“喝水”两个字。 老医生认真看了半天，怎么也瞧着眼前这孩子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沉吟一会道：“这样，你们带奶瓶了吗？办公室有热水，你先接一点给孩子喝喝看。” 奶瓶拿过来的时候，米阳抱着奶瓶一气儿喝了大半瓶的水才松开，吐出奶嘴的时候发出响亮的“啵”一声，也不蔫儿了，简直精神百倍！ 老医生一下就乐了，道：“我就琢磨着是这样，你们晚上给孩子除了辅食，又吃了包子馅，肯定是齁着了。没事，你们这种情况，新手父母犯错的太多了，抱回去吧，不用吃药。” 米泽海松了一口气，道：“是是，都怪我，是我乱喂他东西。” 程青也破涕为笑，孩子没事就行了，就是这么大半夜折腾了白家一次，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天的时候她去特意道谢，白夫人倒是先急着问了孩子的情况，听到他们这事儿也笑的不行，道：“没生病就好，要不这样，你再留下观察几天看看，孩子小，也说不清什么话，预防万一总是好的。” 程青有点犹豫。 白夫人又劝：“火车还要好几天才能到家，孩子要是在车上生病，那才麻烦。” 程青想了想，道：“也对，那就推迟几天吧。” 米阳那边也开始提高说话速度，他自己不敢表现的太过聪慧，就趁着大人不在的时候，在小白洛川那边使劲儿，多跟他练习着说一些有用的口语，小白少爷得意的当众表演一遍之后，过几天他也开始“会了”，倒是让程青很是惊喜。 第12章 家属 米阳因为被送了一趟医院，特意多留下来观察了一段时间。 军营里事情忙，据说上面来了大领导视察，米泽海和其他几个连长脚不沾地，忙成了陀螺。那位军区来的大领导没走，一连几个月都窝在山里，据说还成立了演戏作战指挥部，每天训练都翻倍了，没两天米泽海都黑瘦了一圈。 程青这些消息都是从白夫人那边听到的一言片语，白夫人不说的，她一个字也不问，只是瞧着米泽海回来疲惫地倒头就睡的样子，忍不住给他开点小灶，做些他喜欢吃的小菜。 米阳倒是记得他爸立过几次军功，家里奖章就有好几块，对这些没有什么担心的，他现在还是个小婴儿，能做到的就是晚上不哭不闹，让大人睡个好觉。 大演习临近，米泽海已经带兵走了，只留下程青一个人在军营里。 米阳在多当了小白洛川两个礼拜的小玩伴之后，终于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又被抱着离开军营，去了火车站。 米阳在他妈怀里仰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这会儿坐火车还是挺新奇的体验，米泽海的工资不高，程青也是节俭的人，买的是硬座票，一张长方形的硬纸板票，被剪上一个小洞就算是验票过了。 米泽海这段时间在山上搞演练忙的脚不沾地，让警卫员来送她们娘俩的，程青刚上火车找到自己位置坐下，就瞧见那个警卫员又赶着回来了，隔着绿皮火车的一个个窗户拍着，喊她名字：“嫂子，嫂子……连长让您回去！连长找您回去！” 程青以为出大事了，慌慌张张地跟着一起回去，一路上想的也都是大演习的时候一些枪伤的事件，抱着孩子差点把自己吓哭了。 等到了之后，却得知是米泽海的一个电话，让她先多留几天。 程青拿不准出什么事儿了，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直到三天后瞧见了丈夫。 米泽海背着行囊笑嘻嘻地站在军营门口，瞧见她们还热情伸出手去，“留的还挺及时，我刚从师部回来，原本那天能赶回来送你们去车站，有点事，开了几天会。” 程青上看下看，黑了瘦了，但是胳膊腿都在也没瞧出他身上缺哪儿了，她气得打了他肩膀一下道：“你吓死我了，还以为出大事儿了！” “恩，是有点事。”米泽海尽量保持语气平稳，但是上扬的嘴角已经翘起来一点，“大演习我立功了，三等功，提了一职，现在是正连级别。” 程青挺高兴的，但依旧困惑的看着他：“这事你发电报或者写信告诉我就是了，喊我回来干什么？” 米泽海咧嘴笑道：“你和阳阳可以随军了，以后咱们三口再也用不分开。” 这次不光是程青，连被抱在怀里的米阳也眨巴着眼睛抬头看向他亲爹。 不用说，米阳回山海镇的计划彻底泡汤了。 程青以为还留在这里，正在那喜滋滋地打扫那个简单的房间，但是没一会警卫员就进来帮着收拾行李了，把个床铺收拾的只剩下个光秃秃的床板。程青愣了下，道：“这是要换地方住？” 警卫员道：“是啊，嫂子还不知道呢吧，连长也是，光忙着工作了，都忘了跟您说他这次升职之后要调去师部工作了。” 程青道：“啊？” 警卫员道：“上回来的那个老首长一眼就瞧中咱们营里好几个人，包括米连长在内，都给抽调到师部去了！营长放人的时候心疼的脸都抽抽了，尤其是米连长的介绍信，愣是拖了三天才给开，舍不得呢！” 程青听见也笑起来。 米阳被抱着坐上军用吉普，一路颠簸着去了师部，他眼睛看着沿路的大片山林风景，对这一段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只记得他爸以前是在野战军区工作，但是工作有保密性，盖的三角军戳都是从来不写发件地址的，也拿不准那个时候有没有去师部。 另外随军的事儿，也得再等上两年，不过那会只有他妈一个人去了，他幼年的时候经常生病，姥姥实在不放心，把他留在了身边养大，一直到读小学了才慢慢和父母住在一起，也是初中的时候再次遇到了白洛川。 他这只小蝴蝶扇了扇翅膀，好像不少事情都提前发生了啊。 米阳随遇而安惯了，现在发生的又都是好事，他也就坦然接受，在妈妈怀里打了个哈欠之后，揉揉眼睛踏实地睡着了。 米阳想过会在师部待上一段时间，再过一段军营里的生活，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体验就是好几年。 第13章 扔鞋 米泽海立了功，提了一职，现在待遇也跟着提高了。原本随军家属的安排也跟着一并提前了不少，按规定他们又是在艰苦地区的人员，可以跳级申请，米泽海这次，就是按照条件去申请的。 程青也不用急着带米阳回去了，马不停蹄地又去办了手续，正巧有一批人调走空出了房子，接着又是分房、收拾新家，等着忙完了之后都已经到了冬天，马上又是春节。 寒冬腊月远在山海镇的程家老太太都发了电报过来，叮嘱女儿不要冬天带孩子回家，生怕冻着宝贝外孙。 米阳一直掰着手指盼着回老家，但是一连几次，要不是因为米泽海工作忙，要么就是程青分配了工作要熟悉一下，一再被拖延下来。 等到他一岁半的时候，才好容易回了一趟老家。 那次凑巧，白夫人也带着白洛川回沪市，他们火车只差三个小时，程青不想麻烦警卫员两趟，干脆和白夫人一起出行了。 小白洛川这会儿已经知道出远门的意思了，原本不大高兴，但是瞧见米阳上车，小脸上又露出笑模样来，大约是觉得米阳也要和他一起走，在吉普车上就开始不停把自己带着的玩具分享给米阳，要不是白夫人拦着，就连火车上吃的小零食也要提前吃光了。 因为米阳一直都待在军区大院，倒是给了小白少爷一个错觉，米阳就是住在这里的人，他在这一睁开眼眼睛就能瞧见米阳，每天都玩的美滋滋。所以被白夫人带上火车的时候，脸色就臭的不行，他一点都不想走。这次还是他头一回笑眯眯地来坐火车，但是等上车坐下之后，小白洛川隔着玻璃瞧见程青抱着米阳在站台那跟他挥手，就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 小白洛川拍着窗户，拧紧眉头道：“一起！” 白夫人耐心教育他：“弟弟要去做另外一辆火车，也要回自己家呢，你听话啊。” 小白洛川不听劝，还在那拍窗户，白夫人皱眉呵斥道：“洛川，不可以。” 小白洛川不拍窗户了，抿着小嘴特别倔强，他一直看着外面站台那，瞧着比他妈还生气。等白夫人给开了一点窗户透气之后，他脱下自己的一只小鞋就扔了出去！ 白夫人连拦都来不及拦着，眼睁睁瞧着那只小鞋子飞到了外面站台，甚至还在地上弹了弹，那个方向分明就是瞄准了人家米阳那边！ 白夫人也生气了：“你想干什么？” 小白洛川指着鞋子那边的方向，意思表达的明确：“要穿，要下去！”他丢了一只鞋，那就得下去捡起来，这一捡鞋，不就能下车了吗？能下车，不就能留下了吗？ 白夫人简直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训他还是说他鬼心眼多。 不过小白洛川低估了这趟旅行的重要性，白夫人没有像以前那么纵容他，把他抱在怀里伸手把他另一只小鞋子也脱下来，从窗户扔到那边站台的方向——程青一直瞧着白夫人这边，她这刚捡起来一只，又见一只扔过来，赶紧捡起来准备给送过去，就瞧见白夫人隔着窗户冲她摆摆手，喊道：“别过来了，马上就开车了，这鞋留下给阳阳穿吧！” 米阳被他妈抱着来站台挥手道别的，现在平白得到一双鞋，一脸懵逼。 小白洛川已经开始哭起来，也不知道是哭鞋还是哭米阳，哭的一抽一抽的，白夫人难得没有给他半点笑脸，大约是瞧着彻底不能下车了，小少爷开始趴在玻璃窗那嚎啕大哭，都哭的打嗝儿了。 米阳看的叹为观止，恨不得手上有个录像机给他拍下来，留着等二十年后再给白洛川看看。 比起小白洛川坐的软卧车厢来，程青就没有那么舍得了，她带着米阳坐的是硬座。 那可真是硬生生坐回来的，老式车厢拥挤，座椅也远没有现在这么宽敞、舒服，程青抱着一个孩子带着行李，走的十分困难，尤其是等到转车之后，最后那七八个小时是无座的票，当真就是没有空座，中间走廊都站满了人，程青只能抱着孩子去车厢中间相连的位置找了个空位，依靠着车壁晃晃悠悠地站着。 三天两夜的旅程，她一个大人坐在那都有点受不了，更何况是米阳一个小孩儿。 程青抱了米阳几天，胳膊实在酸疼难忍，瞧着人少一些之后，就从包里拿出一叠报纸来铺在地上，让米阳躺在那休息，她自己也趁机蹲下来依靠着略微眯一会儿。程青第一天的时候还不好意思坐在地上，还有点害羞，想要体面，但是最后一天她已经撑不住了，她原本就晕车，这一路上也就喝了几口水，还要带着孩子，真的太为难一个刚结婚三年的姑娘了。 程青坐在那打盹儿的时候，是手虚绕着米阳护着的，略微有什么动静就能惊醒。 米阳尽可能地不动弹，让他妈多睡一会，瞧着她脸色惨白自己都心疼起来。这会儿火车上倒是没有什么拐卖小孩的，但是来来往往的旅客还是有不少的，有几个走的匆忙差点踩到米阳的小手，还是米阳手疾眼快自己抬手抱在胸口，这才免去一场意外。 米阳也没作声，只是把自己尽可能地团起来，藏在他妈保护范围之内，一边盯着他们行李。 没办法，他家现在太穷了，一件行李也丢不起。 火车终于停站，米阳被抱着带下来的时候，连站台的空气都觉得特别新鲜。 程青没走两步，就瞧见几道熟悉的身影，全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一朵朵鲜花似的冲她挥手笑着跑过来，一个拿行李，另一个抱孩子，还有一个伸手亲热地挽着程青笑了道：“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等了好一会，说是火车晚点，吓我一跳！” “可不是，三姐没听到广播，瞧见火车没来差点要蹦起来去找站长理论了！” 程青点了那个挽着她胳膊的女孩额头一下，和其他年轻女孩就一起笑起来。 米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是鲜活漂亮的面孔，这不用说了，一准是他那三个姨，当初他姥姥读了一首诗觉得特别好，给自己家孩子起名带了“青春如歌”四个字，也赶巧了，刚好就生了四朵金花，他妈是老大，叫程青，这来车站接他的就是程春、程如、程歌了。 抱着米阳的是他二姨程春，逗他道：“阳阳认不认识我？你妈妈有没有把我们邮寄过去的照片给你看啊，我是二姨呢！” 这回不用程青教，米阳就凑上去亲了他二姨脸颊一口，乐地咯咯的。 他妈和这三个姨感情特别好，长姐如母那种，这么多年只有他妈训人的份儿，训哭了这几个姨都还自己站墙角念检讨书那种，他可是没少听姥姥讲起过，这会儿没准还能赶上现场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少爷（含眼泪泡儿，握拳）：我下章就肥来！ 第14章 山海镇 米阳在山海镇待的这几天还是挺开心的。 他二姨程春订婚，家里面人来人往的特别热闹，那个未来的二姨夫每天跑的最殷勤，不是送礼盒就是送水果什么的，恨不得一下班就骑上车往老程家报道。 程家三女儿程如最是泼辣，经常在门口打趣上几句，“哟，中午刚送了鲫鱼，怎么晚上大工程师又来啦？” 刚订婚的准二姐夫是一位刚大学毕业分配过来的工程师，在油建工作，此刻正满脸通红，站在门口扶扶鼻梁上的眼镜，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米阳被程春抱着走过来，一边把他塞程如怀里，一边戳老三的鼻尖道：“全家就你最坏，快去吧，后院的无花果熟了咱妈让你带阳阳过去摘些吃。” 她一开口，就提醒了门口的小伙子，连忙把手里带着的一兜零食递过来，道：“听程春说大姐回来了，这是买给孩子吃的一些钙奶饼干。” 这个马屁拍到位了，程如笑嘻嘻地接过来，也不再为难他了：“谢谢姐夫！” 听见称呼都变了，门口那位也跟着咧嘴直笑。 米阳趴在他三姨肩上回头看，门口站着的一双年轻男女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都是脸红红眼睛亮亮的，又害羞又想看对方。米阳记得后来二姨夫家里帮着给程春安排了工作，等以后姨夫提了总工程师之后，还分了两套大房子，老两口退休之后每天摄影，拍些花、鸟什么的，小日子过的也挺好。 程如抱着他去摘了无花果，又洗干净了放在盘子里喂他吃，拆了一包饼干给他。 米阳看了一眼包装，是青援钙奶饼干，这牌子太熟悉了，他小时候老生病，姥姥也找不到什么好东西给他吃，就总是买上一些这个饼干泡奶粉哄他多吃一些。 米阳拿了一块小口啃着吃，眼睛眯起来细细感受二十多年前的味道，好像一直都在记忆里没变过。 程如见他爱吃，喜滋滋的拿小布袋都装起来给他带上，等把米阳送回去的时候，那小布袋里面已经装了不少零食了，山楂果丹皮、无花果、杏仁糖还有钙奶饼干。 米阳在这边是跟着姥姥住的，他们镇上的老房子有点像是四合院那种，中间一个天井，四周盖了偏房，最中间的是老人住的地方，也是最宽敞亮堂的房间了。米阳回去的时候，他妈正在和老人说话，瞧见他进来，老太太立刻招手笑道：“咱们阳阳来了啊，快来，让姥姥瞧瞧！” 米阳脱了小鞋，穿着袜子跑过去一把抱住了老太太，小脸挨着她蹭了蹭喊道：“姥姥！” 程老太太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原本就疼爱，米阳这张小嘴又甜又讨喜，没住上两天就成了全家的开心果，老太太心尖尖上的那块肉，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给他。瞧见他提着的那个小零食袋，程老太太又大方地往里面塞了一把红枣干和莲子，笑呵呵道：“正巧，前几天出去吃喜酒，人家那边送了些干果，阳阳拿着吃。” 程青忙道：“ 妈，他咬不动这些。” 程老太太道：“那就让他拿着玩儿。” 米阳小财迷似的立刻把口袋抱住了，眯着眼睛笑道：“谢谢姥姥！” 程老太太就喜欢他这调皮可爱的模样，摸摸他小脸，乐呵呵的。 莲子米主要是图个吉利，不煮是咬不动的，米阳就拿了几颗出来和老太太一起玩儿了一会扔莲子的游戏。 程老太太忽然道：“哟，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她翻身去旁边的床柜抽屉里拿了一个红封出来，念叨着：“这是给咱们阳阳的，昨儿瞧见你们回来太高兴了，一下给忘了。” 程青忙拦住了，道：“妈，别，这又不逢年过节的，给他钱干什么呀！” 程老太太道：“哎呀，这是给我们阳阳的，去年他没回来，姥姥给补上。我估计啊你们今年工作也忙，冬天又冷，也回不了家啦，先提前给了，省的一直记挂着，呵呵！” 程青拦不住，只能收了，旁边的程如瞧见了也拿了一叠红包出来，比老太太的薄了许多，但胜在数量上，她一把将这些都塞到大姐怀里去，笑着道：“姐，咱妈的你收了，我们的可不能往外推啊！这是我和二姐小妹的心意，没多少，给阳阳压岁呢！” 程青推让不过，也只能收了，米阳抱着那八个大红包，仰着小脑袋道：“谢谢姥姥，谢谢二姨、三姨、小姨！”小声音清脆，听的大人们都笑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米阳那些红包就都被程青要走了，说的理由还是一万年不变的那种。 程青：“阳阳，你还小，压岁钱妈妈先帮你存着，以后给你娶媳妇哦。” 米阳：“……” 热乎乎的红包就被拿走了，换来的是一个小皮球，米阳想还行吧，好歹还有个玩具，当安慰奖了。 准备睡的时候，程老太太又给送来一床新被，装在一个高档的真空袋里，她一边打开一边道：“这是年前你爸的一个学生给送来的，说是什么蚕丝被，薄着呢，我瞧着给阳阳当夏凉被正好，省的他晚上踢被凉了肚子。”老太太念叨着就给米阳盖上了，被子不大，做工也挺精致，给米阳捏了捏被角，老太太这才放心走了。 可是半夜，米阳就被送去了医院。 说来还是新被子惹的祸，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成分，米阳被弄的过敏了，起了一身的小红疙瘩。医生检查了一下，给开了点过敏用的药膏，叮嘱道：“看着点，别让孩子抓。现在这市面上的蚕丝被呀，说是蚕丝，都往里面掺好些化学纤维制品，像是什么腈纶啊之类的，这些咱们大人用没事儿，小孩皮肤太嫩了，就容易引起过敏。” 程老太太问道：“医生，这要紧吗？” 医生笑道：“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程家人这才抱着孩子回来，程老太太更是自责的厉害，亲自守着米阳一晚上没合眼，又是打蒲扇又是给用清水擦拭，生怕米阳自己睡梦中抓破了留疤。 程青怎么劝都没用，半夜起来的时候还瞧见老太太去泡奶粉。 她过去问了一句，才知道是米阳说饿了，程青又气又急：“妈，您这也太惯着他了，只是过敏，医生都说没事儿了……” 程老太太不听，摆摆手让她别管，自己泡了一瓶奶粉给外孙，瞧着米阳喝了，又问道：“阳阳，还难受吗？” 米阳睁大了一双眼睛，像是感受了一下，道：“姥姥，不痒了，喝完就好了哎。” 瞧着活像是一只骗吃骗喝的小狐狸。 米阳喝完了，又伸手去拽老太太：“姥姥我困，我要你拍着我睡，你也睡这儿呗。” 程老太太笑道：“好好好，姥姥也睡。” 程青劝了一晚上，都没这小坏蛋一句话管用，在旁边看的哭笑不得。 米阳生病，这几天也没怎么被抱出去玩儿了——他这两条腿基本成了摆设，回了山海镇家里几个姨都抢着抱，基本就没下来自己走过。 等到米阳好的差不多了，也到了要回部队的时候。 最后一天程青收拾行李的时候，程春过来了，米阳挺喜欢这个语气温软的二姨，先扑过去给了一个抱抱。 程春拿了一个提包过来，打开来里面装的是两件新衣，尤其是外面一件羊绒的小风衣又时髦又厚实，一瞧就是价格不菲。程春把衣服推给大姐，说要让她带去部队穿，程青哪里肯要，连忙推拒道：“胡闹，这是你订婚的衣服，人家给你送来的，你拿来给我像个什么样子……” 程家二姑娘人温和，但是却非常坚持，笑着道：“姐，你就拿着吧，你要去那边上班了，我留在家里穿着它们也没什么用。你上班，穿得体面些，别让那些城里人看不起。” 当时的农业户口和非农业户口差距还是挺大的，所有人都想要跳农门，出去上班有工作，说出去是非常体面的事情。程春是真心实意想大姐在外面好一些，亲姐妹，能帮的能给的，她都愿意拿出来。 程青听的眼圈儿都红了，临走了，姐妹两个有着说不完的话。 米阳在一边听着，心里感慨的却是户口的问题。 当年大家都不要农业户口，一方面是不想务农，另一方面也跟农业税有关。后来农业税取消了，也没有了户口限制，去哪里都能找到工作，非农业户口也没有那么稀罕了，再后来随着土地开发农村反而吃香起来，尤其是他们山海镇这种靠近老城的地方，扩建规划之后地皮飞涨，价格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就翻了数倍。 那时候好像也只有没有离开山海镇的三姨一下翻身，光别墅就分到手两套。 这种事情，还真是说不准。 第15章 火车盒饭 米阳返程回去，这次程老太太托人给买了硬卧的票，还特意买了一张下铺的，她心疼大女儿和外孙，把自己能给的都给她们办好。 程青这次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回来，但是因为是硬卧的关系，反而比来的时候还要轻松不少。 米阳在火车上不但好好睡了一觉，中午的时候还吃了一次火车上的盒饭。 卧铺车厢这边人相对要少一些，卖零食小吃的小推车来回走动，饭点的时候餐车也推来叫卖两声，程青买了一个牛肉米饭和孩子一起吃，米阳试着吃了下那个牛肉，味道是不错，但是他咬不太动，吃了一些肉汁拌饭也挺香的。 等到站之后，米泽海亲自来接的她们，北方汉子高大，一只手拎了几十斤的行李包，另一只手抱着孩子，旁边的程青笑眯眯地提了一个小挎包跟着他出站台，打从瞧见丈夫开始，旅途的疲惫就淡了许多。 米阳回部队大院过了两天之后，这才觉得好像身边少了什么。 小白洛川不在，往常这小魔王要是在的时候，总是恨不得一天三次地冲他们家来，他最近跑的非常快了，身边的警卫员都追的满头冒汗。 母子连心，他这边想着，程青也忍不住念叨了一句：“洛川还没回来啊。” 人经不起念叨，没嘀咕上两天，白夫人就抱着小白洛川登门拜访了。 几乎是刚进米阳家大门，小魔王就扭着身子要下来，落地垫脚就冲米阳那去了，手里的玩具都拖到了地上。米阳被他吓了一跳，坐在小板凳上差点被他冲过来撞到地上去，好不容易坐稳了，就被塞了满怀的玩具——是他拖过来的那个变形金刚。 米阳看看玩具，又抬头看看他：“一起玩儿？” 小白洛川想了下，点头答应了：“行吧。” 米阳：“……” 这谁求着谁陪玩儿呢？ 不管怎么说米阳还是尽职尽责的坐下来哄小孩了，他这个年纪也只能做这些，不过也趁着小少爷心情好的时候，拿了自己的一叠识字卡出来，故意装作特别感兴趣似的开始一张张的摆出来念，小白少爷果然被花花绿绿的卡片吸引了，跟着米阳一起念起来，大概是觉得是游戏，“玩”的特别认真。 白夫人在旁边整跟程青诉苦：“……你不知道，这才刚进家门，我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呢，抱着玩具就要来找米阳，拦都拦不住。回去这么小半个月呀，吵的我头都疼了，出门就给买两个玩具，还非得要一模一样的，喏，就这种变形金刚带来一大推，这是挑了最喜欢的一个拿来了。”她正说着，就瞧见调皮捣蛋的儿子随手就扔了这两天最心爱的玩具，凑过去跟米阳玩儿识字卡去了，白夫人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儿子天资聪颖，一学就会，但是就是淘气故意不学，这种卡片她们家不知道买了多少，基本上一遍没读完就全扔光了。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家白洛川竟然主动学习了？ 白夫人欣喜的不行，左看右看，问了程青道：“你家这卡片，从哪儿买的呀？”她觉得一定是程青买的卡片好，能吸引小孩。 程青连忙又找出一盒识字卡来给她，笑了道：“老家的妹妹们给买的，好几盒呢，这个给洛川。” 白夫人也不跟她多客气，笑道：“那我就收下了，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么认真的看图识字呢。” 那边米阳小老师还在尽可能的用少的词汇教育白小少爷，同时忍受他的各种骚扰，米阳觉得白洛川这人简直有多动症啊，一会碰碰卡片，一会碰碰他的，他说个“白菜”，这边就能咯咯自己笑上半天。 米阳拍拍那张印着粉红小猪的卡片，抬头看了白洛川，神情严肃道：“猪。” 小白洛川又笑起来。 白夫人那些卡片带回去没什么用，小白少爷完全不吃这一套，拿回去也不见他玩儿了，怎么哄都没有在米阳家那么有耐心，人家根本不学。 白夫人试了几次之后，终于明白过来，不是卡片好用，米连长家的儿子才是宝贝。她琢磨着两个小孩凑在一起学的也快，也就不怎么拦着白洛川了，每天让警卫员带他过去，她自己工作刚调动过来，每天也不在家，放白洛川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儿子乐意往外跑，就干脆直接送米阳家去了。 从这以后，程青下班回家找不到儿子了，只要往白家一问，定准就在那呢。 两只小的跟分不开似的，有时候是在白家一楼那边玩儿积木和玩偶，有些时候是在白家二楼铺了软垫的儿童房里一起呼呼大睡，手边还散着拆开袋的零食…… 小日子过的平淡又顺遂，米阳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他给忘了。 直到有一天米泽海捡起书本开始认真看书的时候，米阳才想起来，他把他爸考军校的事儿给忘了。 印象里应该是这一两年就有好消息，米阳有时候也跑过去看看他爸看的那些书，米泽海对他宠爱非常，瞧见了就把小米阳抱起来，扛在自己脖子上让他陪自己一起学习。 米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爸念书，大概是从野战军区到了师部的关系，虽然还是参与训练，但是比在下面的条件要好一些，找来的书也更多了，米泽海白天晚上地苦读，眼睛熬红了不说，人也瘦了些。 米阳觉得他太辛苦了。 但是米泽海却不这么觉得，大演习之后他高升了一职，但是在师部更难出头，要做的好，就只能奋发努力，他之前是想当最好的兵，现在比之前要求要高一点儿，想当一个好军官。 米泽海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全凭自己摸索，什么书都看的认真，但是时间却远远不够，他累的够呛，米阳也心急。 这一年军校考卷出的有点偏，考的军事理论比较多，他爸曾经得意的跟他说多亏临考试前两个晚上看了一本书。米阳记得清楚，他们家那本书摆了很多年，硬壳都有点散架了，还是他给修补好的，他爸当传家宝似的放在那，来人就给讲一遍，那书他简直太熟悉了。 米阳瞥见米泽海放在手边的那本“传家宝”，就拍了拍他亲爹，道：“爸爸，看那个。” 米泽海抬眼瞧了，道：“嗯？这个红皮的？” 米阳点点头，道：“对，这个好看。” 第16章 幼儿园 米泽海乐了，他只当小孩儿喜欢颜色鲜亮的，就干脆拿起那本军事理论书翻看起来，他不挑，什么书都看，先看哪本都一样。 但是等他想要换一本看的时候，米阳就不乐意了，坚持让他看完手头那一本红壳书。 米泽海哄他道：“这本也好看，还有图呢，咱们看这本啊。” 米阳抱着奶瓶晃了晃，想使坏，但是还没能他用小手拧开盖子，就被米泽海发现了，把他奶瓶给没收了。 米阳：“……” 米阳：“爸爸我要尿尿。” 米泽海正在那看书，随口答应了一声，还没等起身，他宝贝儿子就骑在他脖子上尿了，连带着正看的书也被弄湿了，米泽海一边扶着骑在脖子上的儿子，另一边手忙脚乱地抢救书，绝望地向上级领导求救：“老婆！老婆你快来啊！发大水了！” 程青拿着锅铲跑来的时候，米阳已经换好了小裤子，一脸无辜地坐在床上玩儿卡片了。 米泽海擦着自己的参考书，欲哭无泪，他手边读的这两本彻底遭殃了，倒是只有米阳看中的那本红色硬壳的军事理论因为搁置一旁没有受到波及。 程青挑高了眉毛就要教训这个小坏蛋，米阳手脚利落地立刻爬下小床，就往外跑，米泽海也心疼儿子，拦着她道：“算啦，算啦，这些我擦擦先晒外面去，不是还有一本吗，我先看那个……” 程青道：“那也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干了错事就要挨罚！” 米阳从她语气里听出要挨揍，跑的更远了，一溜烟就去了白洛川家。 白夫人护着他少挨了一顿打，小白少爷趁机提出了要他跟自己一起睡的要求，连小床都铺好了。 米阳想想他妈盛气之下的样子，二话不说，点头就答应了。 程青来白家抓人的时候，米阳已经躲在白洛川的床上睡了，大概是他说了怕被抱走，小白少爷睡着了也抱的紧紧的，分开一个，另一个立刻能醒来大哭的那种。程青隔着门缝看了一会，低声跟白夫人说了几句，没带米阳回去，暂时放过了他。 米阳在白家躲了一晚上，第二天还是被抓回去了，不轻不重地挨了几巴掌。米阳觉得比预想中的好上许多，大概是小孩子做久了，自尊心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强，尤其是瞧见米泽海捧着那本军事理论认真看的时候，他心里最后一点不好意思的劲儿也消退了。 当年九月，米阳刚过完生日没几天，米泽海得到一个好消息，他被军校录取了，并且拿了他们师第一名的好成绩，连老师长都特意过来表彰了一下，专门开了一个会让得了好名次的人上台领奖，米泽海作为第一名，更是挺直了腰板走在第一位。 米阳被程青抱着远远看了一眼，台上站着五六个人，胸前都戴着大红花，程青指着其中一个高兴道：“瞧见没有，那是爸爸，阳阳以后也要好好读书，跟爸爸一样拿第一名！” 米阳点点头，乐得笑出小白牙。 第一名啊，比之前那个名次风光许多，他爸这次恐怕又要吹上几十年啦！ 米泽海读了两年军校提到副营的时候，米阳也到了上幼儿园的日子。 临入园之前，米阳和小白洛川一起被捉去理发。 小白洛川个子比米阳高一点，头发也略长，稍稍挡着眼睛，一进理发店就要跑：“不要！” 白夫人手疾眼快，抓住他的衣领把人给拎住了，道：“不行，必须理发，你头发都挡着眼睛了。” 小白洛川不爱理发，哪怕是白夫人和程青把米阳送去第一个理发给他做示范，他也只肯在一旁看着，一到了自己要去剪发的时候，就在座椅上扭个不停。白夫人也没办法，只能略微修剪一下长短，刘海也没敢碰，让他这么继续留长了。 小白洛川从椅子上下来之后还是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过去抱着米阳半天没吭声。 白夫人气笑了，道：“你还委屈上了，根本就没剪下来几根。” 程青劝她：“比之前进步多了，以前都不进这个门呢。” 白夫人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阳阳在，但也不能每次都带阳阳来啊，他这辈子自己就不理发了吗？” 程青听了直笑。 回去路上小白洛川总觉得痒，抓抓脖子又抓抓耳朵，都弄出几道红印子，还是米阳按住他的手，从他耳朵和脖子那捏了几根碎头发下来，又凑过去吹了下，道：“好了，没有了。” 小白洛川还有点难受，但是米阳这么说了，心理上就好过了许多，慢慢也就不痒了。 他坐那摸了摸米阳的头发，三七分的发型，刚刚遮过耳朵，刘海剪短了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眼角略微有点下垂，水汪汪的人畜无害的小模样。白洛川忍不住又多摸了两下，大概是他摸了太久，米阳就笑了，眼睛笑起来也是弯弯的向下垂，像是前些天警卫员抱过来让他瞧的小狗，特别软萌。 白洛川越看越喜欢，越是喜欢就越想他跟自己好，也不在意头发的事儿了，挨着他亲亲热热的聊起新玩具。 隔天两个小孩一起被送去了部队幼儿园，进去之后穿上统一的围兜罩衫，看起来更像是两兄弟了。 只是小白洛川头发略长一点，稍稍挡着眼睛，他牵着米阳的手揉眼睛，米阳就侧过身来给他把额前的碎发拨开一点，小白少爷仰头等着，米阳点头说“好了”，他就笑眯眯的继续跟他手牵手，好好奇地往四周打量，他皮肤白，眼睛又大，猛一眼看上去跟个漂亮小姑娘似的。 幼儿园老师对他俩印象深刻，她也带过不少小孩了，但是这俩小兄弟一进来就特别引人注目，大点的漂亮，小点的那个乖巧懂事，分点心的时候也只有他们两个不用喂，自己大口吃了，那个哥哥还举手要了两杯水，说要给弟弟喝。 老师选小班长的时候，就特意选了那个叫白洛川的哥哥来当。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小班长其实是一个小霸王。 她们班上的学生都是部队大院子弟，基本上摔摔打打没什么娇气的孩子，但是皮实的却不少，但最调皮捣蛋的，也不敢随意去碰班级后面玩具柜上的一个小红木马。 老师刚开始觉得奇怪，她还特意拿出来两次，但是顶多也只是摸一下，更多的小孩都远远躲开那个小木马。 老师招手让他们过来，道：“大家怎么不玩这个小木马呀？” 周围一圈小朋友齐刷刷摇头，有说“不可以”的，也有说“不能玩”的，但基本有一句说的一样，大家都说那是白洛川的。 老师哭笑不得，道：“这是咱们班级的，大家都可以玩。” 所有小朋友都不敢动，就跟那上面写了白洛川大名似的，小白少爷地盘圈的牢，玩具和米阳谁都别想碰。 这个良好传统一直维持到了白洛川幼儿园毕业，那会儿他身后已经跟着一串小萝卜头了，但身边的位置依旧留给米阳，玩儿打仗游戏从来都不让米阳去当敌人，永远都是他“白司令”的小副官，让他跟自己一起冲锋陷阵。 有天他们一群小孩出去玩儿，白洛川一口气攻下两个“碉堡”，让米阳留着守家，自己一鼓作气带人继续冲锋去了，但是冲出去没一会，就看到一个小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喊道：“司令！司令不好啦！米阳跟人跑了！” 第17章 槽子糕 白洛川停下脚步，抱着怀里的小木手枪扭头看他道：“怎么回事？” 那个小孩跑的气喘吁吁，道：“就刚刚，一个人过来跟米阳说了几句话，米阳就牵着她手走了！” 白洛川急了，道：“往哪去了！” 那小孩指着后面的假山，道：“那边，去凉亭那边了！” 他们大院靠近后山的地方有个凉亭，比较偏僻了，平时大人不让小孩们乱跑，就会编上几句说那边有偷小孩的，不许他们过去。白洛川一听米阳跟人去那边了，仗也不打了，一挥手带着人去找副官去了。白洛川算是心眼多的，跑了两步又喊住刚才来报信的那个小孩，道：“你往回跑，去告诉家里大人……不，瞧见门口的警卫员就告诉他，说米阳丢了！” 那小孩机灵，答应了一声拔腿就冲门岗警卫员那边跑了。 对面藏在土堆后面的“敌人”等了半天，见白司令带人又冲回去了，也是一脸茫然，有一个歪戴帽子的小孩问道：“首长，我们还守着吗？” 敌军首长也不过年仅五岁，沉思片刻，挥手道：“不，我们冲锋，夺回领土！” 然后土堆后面呼啦啦又蹦出七八个小崽子，都玩儿的跟泥猴一样了，顶着树枝做成的草帽，怀里抱着木枪就嗷嗷地喊着开始追白洛川他们去了，白洛川身边带着一群，身后追着一群，声势浩大地冲去了后山凉亭，一个个都是杀红眼的样子。 而此刻的米阳，正坐在凉亭乖乖的用老人带来的小水壶洗手，洗干净了，对面的老太太就笑呵呵的给了他一块点心让他吃，不住道：“吃吧，喜欢就多吃点。” 米阳冲她笑的开心，咬着手里的槽子糕吃的香甜，半块还没吃完就瞧见一帮小萝卜头喊打喊杀地冲过来了，一下就被噎着了，吓得旁边老太太赶紧给他喝水：“阳阳，没事吧？快喝点水。” 米阳捧着老太太的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白洛川已经率先一步冲进凉亭了，瞧见他喝一个陌生人的水，上前一巴掌就给他把水壶拍翻在地上了，拽着米阳让他站在自己身后，米阳被他拉扯，措不及防手里的槽子糕都掉地上了，“哎，我的糕……” 白洛川拽着他，不许他去捡，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老太太。 老太太倒是笑呵呵的坐在那，满目和善地也在看着他们，手里拿着捡起来的小水壶，旁边还放了一个黑色皮质的大挎包，瞧着像是来走亲戚的。 白洛川道：“你是谁啊！” 米阳在后面不轻不重拍他一下，道：“这是我姥姥。” 白洛川梗着脖子道：“我没见过她，谁让你跟她走的！” 米阳掰开他手，道：“这是我姥姥，你肯定没见过啊。”他走过去，先把掉在地上的那半块糕捡起来，拍了两下，但是槽子糕刚才被踩了一脚，已经不能吃了。 程老太太连忙道：“阳阳咱们不要那个了，姥姥这边带了好多呢，你再拿一块吃啊。” 米阳答应了一声，站在那抬眼看白洛川。 白洛川小脸上还剧烈跑步之后的红润，额前的头发都汗湿了，他站在那一会，还是低头服软了：“对不起。” 凉亭外面的小萝卜头们仰头齐刷刷地看着，特别安静，没一个敢这时候吭声的。 米阳过去从程老太太手里拿了小水壶，晃了晃道：“水还够，大家排队，过来洗手吃糕点！” 这话比白司令的一句冲锋还管用，顿时就不分敌我的开始排起长队，十来个小孩都兴致高昂地等着排排坐分果果了。 白洛川是第一个洗手的，米阳举着那个水壶给他冲洗了一下，又拿纸巾擦过手，给了他一块槽子糕，道：“喏，你的。” 白洛川接过来立刻掰成两半，举着给了米阳半块糕。 程老太太瞧见了，笑呵呵道：“阳阳也去吃吧，姥姥来给小朋友们洗手。” 米阳就接过那半块糕点来和白洛川挨着坐下一起吃，槽子糕不算多么好吃的零食，但是在那个年代是走亲访友必备的，米阳吃的津津有味，白洛川攻城略地了一下午也跑的累了，吃的满口香甜，三两口就都吃进去。米阳又翻出来一块巴掌大的手工花生糖，是用新炒的花生米和红糖粘起来的，米阳两手一用力，“嘎嘣”一声掰开糖和白洛川一起分吃。 白洛川一边吃，一边小声道：“你怎么一声不说，就跟别人跑了啊？” 米阳小口啃着糖，道：“不是别人啊，那是我亲姥姥。” 白洛川还在那哼哼唧唧，米阳把自己手里那块糖塞他嘴里，笑嘻嘻道：“吃吧，这块花生最多。” 换了别人，小白少爷早就一挑眉毛要发怒了，还没人敢这么喂他东西吃，但是到了米阳这，分他半块花生糖都跟得了奖励似的，平时米阳都不怎么做这些亲密的举动，也就越发显得可贵，白洛川眉头立刻舒展了大口吃糖。 米阳留神看了他一眼，凉亭一圈的石椅高，白洛川坐着脚够不到地面，一边吃糖一边晃悠小脚，瞧着是吃美了。 米阳看的直乐，这是他这几年观察出来的一个小习惯，白少爷高兴起来的时候会翘脚晃悠，别说，还挺直白可爱的。 等到家里大人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凉亭那边一个老太太坐在最中央，周围一圈儿小孩都围在老太太身边，一起分着吃糖吃糕。 程青很是惊喜，道：“妈，您怎么来了？也不发个电报，我好去车站接您呀。” 程老太太笑道：“不用啊，我身体好着呢，不耽误你们工作，就是想阳阳啦，过来瞧瞧我外孙。” 正好一圈的小朋友也吃的差不多了，见着程青都喊了一声“阿姨”，又跑去继续玩儿了。 白洛川没走，他拽着米阳袖子，还想他继续跟自己玩儿，在他看来姥姥来了也比不上他们约定好的“作战计划”重要，他刚才都已经攻陷一多半“碉堡”了，马上就能取得胜利。 米阳掰开他的手指头，道：“不行呀，我得回家了。” 白洛川拧着眉头又要开口，米阳拍拍他肩膀，道：“明天吧，明天我去找你，我们玩儿一整天。” 得了这个许诺，白司令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答应了：“那好吧。” 程青替程老太太提了行李，米阳则一手拎着小水壶一手牵着老太太的手，一家人一边走一边说话，老远还能听到米阳笑着说话的声音。 “我当然认识啊，她一喊我，我就知道，这是我亲姥姥来啦！” “哎哟，我的宝贝阳阳，真是姥姥的亲外孙！” 第18章 卤味 程青带着程老太太走回家去，一路指给她看周围的环境，“妈，您看，这是食堂，再走过去一段路就是一个小公园，里面还有假山呢！然后过了马路，就是阳阳他们幼儿园了。” 程老太太问道：“这么大一片哪，安全吗？” 程青笑道：“安全，门口岗亭都有值班的战士，再说了我每天都去接送阳阳呢，您甭担心。而且阳阳聪明着了，念了三年幼儿园都没跟别人走过，我今天猛地听见还以为说错了呢，谁知道他是瞧见您了……家里相册照片没白给他看，还能认出姥姥来。” 程老太太笑成一朵花，不住地摸摸米阳的小脸蛋，又牵着他的手道：“乖乖，姥姥给你带了不少好吃的，等回家都给你啊。” 程青故意道：“妈，您就想着他了，我呢？” 程老太太乐了：“你都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争？” 程青笑道：“那也是看当着谁的面啊，我亲妈来了，我还不能争啦？” 程老太太道：“能能，你们俩我都宠着，呵呵。” 到了家里，程青给老太太找了一身衣服换上，麻利地把她的衣服洗了晾干，一边做家事一边跟老太太聊天，程老太太想帮把手，都让程青给推到一边去，对她道：“您跟阳阳玩儿，让他带您瞧瞧家里新添的宝贝。” 米阳就牵着老太太的手让他坐在家里唯一的藤木沙发上，拍了拍扶手道：“姥姥瞧，这是我爸攒了一年工资买的，您试试，沙发特别软，这个还能掀开，底下能放东西……我爸复习的书都在这了。” 米泽海考上军校之后那些书没舍得扔，尤其是那本红壳硬皮的军事理论，当宝贝似的包起来放着了，家里没有什么家具，唯一能储物的就是这个，放里面搁的好好的。 程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瞧着米阳小大人一样去给他倒了杯水，眼睛视线忍不住就随着他打量了一下那张茶几，是黑漆皮的茶几，擦的锃亮，但是大概用的时间久了茶几的四条腿上都有斑驳掉漆的痕迹，露出里面原木的几块，有些突兀。 老太太一边喝水，一边还是忍不住看。 程青擦了手过来，瞧见她的视线落在茶几上，就道：“妈，说出来您也别笑话，这是米阳他爸去二手市场淘换来的一个旧茶几，凑合先用两年，米阳马上就要念小学了，杂七杂八的费用也多，我俩想省点钱。” 程老太太一阵的心疼，叹气道：“原以为你过的最好，现在看看你家里几个妹妹都置办的比你齐全，程春结婚的时候还添了洗衣机，你这还自己手洗衣服呢。” 程青笑道：“没事呀，我手洗的也干净。” 程老太太摸摸大女儿的头，满眼的疼惜，程青反过来安慰她道：“人家都是穷当兵的，找了当兵的就没打算过富太太的日子，现在米阳他爸还挺争气的，考上军校之后提了一级，等以后熬熬资历，转业回去就好了。” 程老太太点头道：“你们心里有安排就好，有什么要帮衬的尽管开口，妈这里还有点钱，你要用就先拿去。” 程青摇头道：“不用，我们还攒了点，您甭操心了。” 这年头军人工资不高，程青一个随军家属，虽说是安顿了工作，但也是医院里的护工，工龄只有一两年，百十块钱的工资紧巴巴地度日，当真是从牙缝里节省着供全家吃穿用度。 程老太太问道：“你现在还在医院呢？” 程青道：“对，准备考护士呢，过几个月就考试了，现在正复习准备着。” 程老太太连忙道：“那家里的事儿你甭管了，我在的这几天你就好好念书，家里的活儿我来做。” 米阳也有点想念老人的手艺了，蹭过去歪在她怀里道：“姥姥，我想吃你……电视上那种糖醋鱼，要多多的糖汁的那种。”他把话收回去半句，差点就说漏了嘴。 老太太抱着他亲了一下，笑呵呵道：“好。” 米泽海晚上回来，桌上已经是摆了好几盘菜了，都是他们老家的口味，程老太太来还特意带了卤的野兔和整鸡，算是山海镇的特色，必须是整只的野兔和鸡一起放在坛子里煮熟再加秘制的卤汁，味道才足够好。米阳他们爷俩都喜欢吃这个，吃的特别香，米阳自己啃了个大鸡腿，小嘴上吃的冒油光。 程老太太切了半只兔子和鸡，装在盘子里道：“要不要给白家也送点过去？” 程青有点犹豫，米阳已经吃完擦好手了，大大方方接过来，道：“姥姥我吃饱啦，我去送！” 米阳端着盘子一路去了白洛川家，敲门之后他家的保姆阿姨就来开了门，见了他也是特别熟悉地给拿了小拖鞋，笑道：“阳阳来了？晚上在这边吃吗？” 米阳摇摇头，道：“我已经吃过了，阿姨，这个是我姥姥从家里带来的……” 他还没说完，就听见二楼有脚步声啪嗒啪嗒由远及近，白洛川的身影很快就出现了，他声音比人来的还快，高兴道：“米阳，我就知道你晚上肯定要来找我玩儿！” 他后面的老人声音低沉，但也能听出对孩子的疼爱笑呵呵道：“慢点，洛川啊，楼梯上慢点。” 白洛川哪里听，最后两三个台阶更是一步就蹦了下来，冲过来就要抱米阳，吓得米阳先将盘子举高了道：“别，有油！” 白洛川这才稳住了脚步，抬头看他手里的盘子，好奇道：“这是什么？” 米阳道：“我姥姥带来的卤味，兔子和鸡。” 跟着过来的白老爷子听见了，鼻尖动了动，道：“哟，这味道有点熟悉啊，阳阳，这是山海镇带来的吧？” 米阳平时见到这位大首长的机会不多，但是每个月也能遇到一两回，对白老爷子并不陌生，点头道：“是的，爷爷，我家里人让我送点过来给您家尝尝鲜。” 白老爷子挺高兴的，招手让他拿过来，保姆瞧见了赶紧去拿了两双筷子，先让老爷子和小少爷吃着，白洛川第一次瞧见兔子，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肉没怎么敢动，只夹了一只鸡翅膀吃。 白老爷子没他那么讲究，洗干净手先撕了一只兔腿吃，尝了两口就点头连连称赞道：“是这个味儿，多少年了，已经很久没尝到过了，就是有点咸……小吴啊，去给我盛碗饭来！” 保姆听见赶忙去了，端来的时候不止两碗米饭，还贴心的送了一壶水来。 白洛川自己吃了两口，吃的兴致并不是很大，学着爷爷的模样撕下肉条来想喂米阳，米阳摇头道：“我在家吃过了，一整只鸡腿儿呢，这个特意做咸了好带在路上不坏，我喝点水就够了。” 白洛川这才自己吃起来，吃两口又小声让米阳也给他倒水。 米阳脾气好，给他倒了水又拿纸巾，低头看的时候，果不其然白少爷又开始踢小脚了，一晃一晃的美滋滋。 白老爷子人长得高大，北方汉子足有一米八几的个子，即便是年纪大了也颇有架势，不过说两句话的功夫已经把一条兔子腿撕的干干净净的吃光了，吃了几大口饭，跟着又撕了一块鸡架腿继续吃，道：“这不像是饲养的肉鸡，肉吃着真劲道。” 米阳道：“我姥姥说是放养在山上的笨鸡，我家里有一片果园，养了不少，爷爷喜欢吃下回可以去我家。” 白老爷子点头道：“这个主意好，等爷爷去了，一定去咱们阳阳家里多吃一些。” 米阳乐了，道：“那我一定跟我姥姥说，少放点盐。” 白老爷子也笑起来。 白洛川坐在一旁眉头拧了一会，凑近了米阳些，小声问他道：“米阳，你们家的鸡……还分笨的和不笨的吗？” 米阳道：“啊？” 白洛川已经陷入自己的想象，脸上的小表情也有点奇异：“是不是笨的都被抓来吃了，不笨的就继续在山上？” 米阳哭笑不得，道：“不是，就是一个说法，跟吴阿姨去买的土鸡蛋一样，笨鸡就是土鸡的意思。” 白洛川这才明白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埋头吃鸡翅了。 第19章 小乖 米阳送完卤味要走的时候，白洛川拉着米阳的手不让他走，对他道：“家里有南方新来的猕猴桃，可好吃了，你别走我们一起吃吧？” 米阳摇摇头，道：“我吃饱了。” 白洛川不死心，又问他：“那还有上回咱们拼了一半的拼图，那个魔方也没复原啊。”他转着眼珠子打小算盘，只想米阳留下。 白老爷子装作在客厅看报纸的样子，也在偷偷抬眼瞧那俩小孩。 果不其然，那个略矮一点的小孩儿踮起脚来摸了摸他孙子的脑袋，跟小大人似的哄了两句，他家宝贝金孙虽然还不乐意但是也慢慢松开手让他走了，还是听劝的。门口端着空盘子的小男孩儿爱笑，弯着眼睛的样子特别容易让人有好感，又乖又懂事，白老爷子瞧着也觉得喜欢。 白洛川虽然松手了，但是依旧找了借口道：“我要去送送米阳。”然后就跟着人家前后脚就出去了，保姆阿姨拦都没来得及拦一下。 他和米阳手拉手走，路上还在哼唧，他看了米阳一眼忽然喊他：“小乖。” 米阳扭头看他：“你说什么？” 白洛川笑出小白牙，眼里带着狡黠道：“我听见你姥姥这么喊你啦，我也要喊。” 米阳摇头道：“这个不好，你喊我名字呗。” 白洛川得意道：“我不。” 他又喊了两声，米阳也不吭声，白小少爷脾气上来一阵是一阵的，越是拗着他越来劲儿，顺着让他喊上几句慢慢淡了兴趣，就不喊了。果不其然，喊了几声没什么回应之后，白洛川又喊回了米阳，小声念叨着他们读书的事。 白洛川道：“我妈说9月份要去念小学呀。” 米阳点点头，道：“对呀。” 白洛川又道：“咱们还在一个班读书好不好？” 米阳嘴里说好，心里想的却是白少爷能不能留下读书都不一定。白夫人工作调动过来几年，但是每年都会往沪市跑上几趟，瞧着也是随时要准备回去的，白敬荣要留守军区，但这地方实在太过清苦，别说白夫人自己的工作发展受到局限，孩子的教育也跟不上，幼儿园还好说，无非就是陪着玩儿，真到了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候，是不可能留在这个边城的。 白小少爷不知疾苦，还在美滋滋地设想以后俩人继续在“小学”玩耍的样子，甚至还问米阳喜不喜欢那个小木马，他们可以带着去小学继续玩儿。 米阳骗他：“带它干吗，小学发新玩具。” 白洛川惊奇道：“真的？” 米阳点点头，憋着笑道：“对啊，每天都有。”一课一练吗，小学的必备作业，从写字到算术每天都布置新鲜的作业。 白洛川不懂，挺憧憬的。 从白家到米阳家的距离没多远，走了一小会就到了。白洛川把米阳送到了之后眼睛转了两下，在门口磨蹭道：“天黑了，要不我在你家睡吧？” 米阳被他逗乐了，道：“不行，睡不下了。” 白洛川坚持道：“上个礼拜天中午我还睡过的，睡得下。” 米阳摇头：“我姥姥来了呀。” 白洛川这才想起来，有点失望的道：“哦，对，我忘了。”这才三步一回头的回自己家去了。 米阳在门口站着，瞧见他没走两步就有警卫员打着手电筒找过来，也就放心进家门去了。他以前还有点畏惧白少爷，但是变成小孩子之后，这么几年一直跟他在一起，瞧着白小少爷一点点长大，反而常常把自己代入保护的一方，下意识去留神他的情况。 第20章 油炸糕 米阳姥姥来了，这个小家里多了一个人更显得拥挤，但是程青明显轻松许多，她得了空闲可以专门看书复习，毕竟还年轻，总是想要把工作做的再好一些。 程老太太做的一手好饭菜，米阳在家吃的特别滋润，小脸都胖了一圈，出去和小朋友玩儿的时候带出去的小零食也越来越多，花样还翻着来。什么花生粘糖啊、油炸糕啊、烘蛋卷儿、红豆酥饼……比程青之前糊弄米阳的那些鸡蛋饼高级多了，老太太每天都给做一种，让他吃新鲜的，哄着他多吃一口都乐得眉开眼笑。 这些都是米阳小时候吃惯了的，他上辈子就是被程老太太一手带大，老太太做什么他都说好吃，吃的津津有味。 程老太太不但做米阳的份儿，还特意多做一些，让他去分给小朋友。 这边住的军官家孩子们多，有些家里条件好，会分一些进口巧克力糖给米阳，老太太瞧见了就想着让米阳也给小伙伴们分一下。 虽然没人家给的那些东西好，但多少是个意思。 米阳其实不太爱跟小孩儿玩，平时爸妈上班了，他一个人在家看书或者看电视的时候居多，但是程老太太在，他就得尽量装的跟小孩儿一样，装在盒子里一些点心拿出去分给小孩们吃。 白洛川在这帮小萝卜头里一直都是小霸王一样的存在，不论是一直住在部队大院里的这些孩子们，还是偶尔寒暑假过来探亲的孩子，都被他多多少少用拳头征服过，很快就确立了在大院里的地位。米阳因为跟着白洛川，大家下意识的也对他有了威信感，尤其是米阳总是一副老好人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人又本事乐于帮忙，小孩们比起白洛川，更喜欢跟米阳玩儿。 其实米阳是用带孩子的心情陪他们玩儿，瞧见哪儿哭了闹了，把人叫过来各打五十大板而已，但是在小孩们心里就多了一个“公正”的印象。 尤其是现在每天都带点心出来，哄的他们一起玩儿的那些小萝卜头都爱围着米阳转悠。大院里甚至还流行起了一阵“米阳家的点心”的潮流，不少小孩回去之后闹着要吃米阳家做的那种小点心，外面买回来的还不行，连“大大卷”泡泡糖都不好使了，非得是那种炸的油汪汪红亮亮的糕，边沿要焦一点、脆一点，咬一口红糖汁就流下来——那个特别有本事的米阳，吃的就是这种！ 程青一连被人问了好多次，这才知道家里的油炸糕出名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做炸糕边沿才焦脆，回去一问，程老太太就乐了，摆手道：“哎哟，哪儿有什么秘方，我动作慢了点，炸的久啦！” 程青也跟着乐了。 不管怎么说，自制点心的这个小潮流一直在好几个月之后还有热度，基本上大院里有小孩的都做了无数的油炸糕。 有时候米阳在家里写字学算书不出来玩，那帮小萝卜头们也要踮起脚来敲敲窗户，隔着外面喊他：“米阳，出来玩呀，就差你啦！” 白洛川对此颇有微词，但是米阳给他留的一份点心每次都是另外分装的，也是最完整最甜的一份儿，所以他大少爷勉强允许周围这些人靠近米阳了。 白洛川挺得意的。 他凑近了挨着米阳问道：“一会去我家玩，有巧克力豆，还有健力宝，我给你开两瓶儿喝。” 米阳歪头看着他，笑眯眯的不说话。 白洛川想了想，又忙道：“你想去吗？去玩好不好？” 米阳这才点头，道：“好。” 这是米阳坚持的一点，上辈子白洛川就挺霸道的，动不动就做一些他不喜欢的事儿，趁着现在小，一些小习惯趁机培养一下，首先要做的就是询问别人之后，得到认可才行动。 不过这也就是米阳的自我感觉，放在小白少爷那边，已经开始喜滋滋地比划着讲给他家里有多少糖果了。 小白少爷坐在操场边上跟米阳叽叽咕咕的说话，他正是喜欢说话的年纪，什么都要讲上半天，好些是他们小孩才懂的，米阳大部分都能做出反应，有个别没听懂的只要保持一个“哇原来这么厉害”的表情，小白少爷就能得意的讲下去。 又玩了一阵打仗游戏，白洛川依旧是司令，但是这次白司令攻下“碉堡”之后没敢让米阳留守了，带着一起冲锋到最后一块阵地，坐到最高的土堆上之后，给自己和米阳戴上树枝编的帽子之后，大手一挥，算是占山为王了。 对面的输家被押到土堆后面“枪毙”了，拿着小木枪比划一下自己喊一声“啊”就算完了。 米阳看着那几个小戏精一个比一个专业的抽搐倒下，从发丝到手指头都表演出了“我不想死”这四个字，捧着小水壶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乐得不行。 白洛川看了他一眼，忽然回头对那几个输了的小孩道：“再死一遍。” 那几个小孩：“？？” 白洛川道：“今天的新规矩，输了死两遍。” 那几个小孩没什么意见，反正衣服都脏了回家肯定要挨骂，倒地几次都一样，就又来了一遍。白洛川回头看米阳，果然见他眼睛弯弯的，坐在自己身边，越发像是警卫营的那只小狗崽，又乖又听话，不，比那好看多了！ 白洛川又道：“再死一遍！” 那几个小孩不服了：“怎么还来，不是说好了死两遍吗？” 白洛川狡辩道：“刚才我没看清楚，再来一遍！” 小孩们：“……” 连着三遍之后，还是米阳喊停，这个游戏才结束了。 白洛川道：“你不想看啦？” 米阳有点奇怪，但很快就想明白过来，点头道：“不看了，要回家吃饭。” 白洛川听见他说，就拽着米阳胳膊走了，不过他坚持要带米阳先回自己家，理由只有一个，非让米阳尝尝家里新送来的猕猴桃不可。 “和以前的不一样，这次的特别甜，也可软啦。”白洛川一边走一边比划，“我昨天一口气吃了两个，给你留了一个最大的。” 米阳估计白少爷平时好东西吃的也不少，明明就差两个月，这力气大的差点拽他一个跟头，勉强跟上他脚步刚想说句话，就听见旁边有自行车铃铛的声音，抬头去看，就瞧见了程青。 程青刚下班，买了菜回来，瞧见他们俩就笑了道：“又出去玩啦，阳阳记得一会回家吃饭啊，饭马上就好。” 所有的妈妈们似乎都习惯管半个钟头左右的时间叫“马上就好”，米阳听见点了头：“知道了！”旁边白少爷的小手抓的紧，估计不走一趟是没法回自己家了。 小白洛川对程青这个长辈尊敬，米阳站着说话的时候，他就规规矩矩地道别：“阿姨再见。”说完又想了下，仰着头问道，“阿姨，我可不可以去你家吃饭呀？就吃一碗。” 这还没等分开，就已经算计晚上去米阳家玩儿了。 程青笑道：“好啊，来吧。” 他们两家离着并不远，白洛川领着米阳先回自己家，挑着自己特意留出来的猕猴桃给米阳，又拿了小勺挖了果肉，瞧着那架势快要喂到米阳嘴里去了，米阳连忙接过勺子自己来。他吃了两口，旁边的小白少爷就趴在小桌上脑袋枕在胳膊上歪头看他，笑眯眯的道：“没骗你吧，特别甜！” 说的跟自己亲口吃了一样。 米阳吃一口，他视线就跟着小勺上下动一下，米阳自己都乐了，吃到黄芯最软最甜的部分，就挖了一勺果肉喂到他嘴边：“尝尝？” 白洛川犹豫都没有，张口就吃了。 米阳收回勺子也继续吃，他小时候都跟白少爷共享过一个奶瓶，从小到大没少这么吃过东西，他都免疫了，习惯成自然，也没觉出哪儿不对。 等吃完了，米阳收拾了果皮，擦了小手就想走，白洛川又抓了一大把怡口莲糖果塞到米阳衣兜里，装满了就坦然道：“走，回家吃饭。” 米阳：“……” 米阳觉得这家伙已经把自己家当食堂了，吃饭这俩字说的比自己还理直气壮。 白夫人要拦也拦不住，干脆懒得管了，让警卫员拎了一盒子水果，连孩子带水果一起送过去。 不过等吃过晚饭再让警卫员接回来的时候，送去两个，接回来依旧是两个。 白小少爷哭的眼圈儿都红了，拽着米阳衣角不放，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扁着嘴随时都要再哭出来。旁边的米阳倒是没吭声，不过手里抱着自己的小枕头，也有那么点不乐意。 白夫人已经很久没见他这哭包模样了，还觉得挺有趣的，逗他道：“怎么了，今天下午白司令不是打赢了战役吗？” 白洛川吸了吸鼻子，抓着米阳不放：“我要他跟我一起睡。” 米阳还没吭声，他自己又心酸的接了一句：“米阳好几天都没陪我睡觉了。” 米阳扭头看那个哭成小花猫的萝卜头，嘴角抖了抖。 白夫人看了旁边警卫员，警卫员道：“跟米阳妈妈说过了，您不知道，吃饭的时候还笑呢，我一去‘哇’的一声就哭了，问他怎么了，说是不想回家要跟米阳一起睡，米营长家地方小呢，那小床上也是老太太和米阳一起睡的，哪儿挤得下第三个呀，米营长哄了一句哭的更厉害了，赶紧就让米阳带着枕头过来咱们这……” 白夫人耐心道：“洛川，人家阳阳也有家，这次阳阳家长同意了就算了，下次不许这么胡闹了听见没有？哭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下次你哭也没有用，知道吗。” 白洛川含着眼泪，抽噎道：“我不，妈妈你让小乖来咱们家吧！” 白夫人道：“人家阳阳也有家里人啊。” 白洛川哽咽道：“那，那我就去当、当他家的小孩……” 白夫人照着他脑门就弹了一下，自己都气乐了了。 第21章 田字格 米阳抱着枕头和他一起去楼上小房间休息了。 白洛川自己住一个套间，地上还铺了一块地毯，周边堆放了一些玩具，虽然凌乱但是每一件都很新，只是瞧着没玩多久就被小主人丢到一边去了。卧室是木地板，夏天光着脚走路挺舒服的，米阳过去先把自己的小枕头放下，然后自己去洗脸刷牙，白少爷这边东西都很齐全，备用的也充足，他拆开包装竟然还发现了一只粉红色的儿童牙刷。 白洛川小时候长得粉雕玉琢的漂亮，白夫人还偷偷给他穿过小裙子，偶尔也买一点颜色鲜亮的小东西给他，不过也要由着白少爷的性子挑着用，心情好了粉红色的牙刷也喜欢，心情不好平时用的蓝白条纹的小毛巾也能说扔就扔。 米阳拆开用了那个粉红色的小牙刷，用完之后，白少爷还贴心的给他放自己牙缸杯里。 一红一篮，两只儿童牙刷并排着。 米阳看了一眼，也懒得再拿出来单放了，打了个哈欠去睡觉。 米阳睡觉一向老实，仰躺着小手放在肚子上，闭着眼睛睡的挺快。白洛川没他这么规矩，翻来覆去的折腾，一会又翻身过来戳戳他胳膊，米阳睡的迷糊道：“怎么了？” 白洛川翻身看他，道：“你好久没留下陪我了。” 米阳：“啊？” 白少爷撇嘴，声音小了一点：“自从你姥姥来了之后，你都不跟我一起玩儿了。” 米阳闭着眼睛笑了一声，伸手摸索着碰到他的小脑袋，摸了一下权当安慰，“我姥姥一年就来一回，我都想她了……” 白洛川急道：“可我也想你啊。” 米阳道：“我们每天都见呀。” 白洛川不满道：“每天见也想呀。” 米阳还躺在那笑，白少爷的表情就有点晴转多云，小眉毛都竖起来，但还没等发脾气就被米阳一下给抚顺了气。 米阳拍拍他，学着大人哄小孩儿那样哄他：“那我给你讲故事，你听了睡吧？我姥姥给我讲了一个小马过河的故事，可好听了。从前啊有一只大马和小马……” 白洛川就是想听他跟自己说话，随便两句就满足了，挨着米阳也慢慢闭上眼睛。晚上说只吃一碗的人吃了两小碗粥，睡觉的时候还占了大半张小床，听着故事没一会就睡得呼呼的了。 米阳第二天早上走的时候，白洛川还没醒，睡的小肚子都露出来，一身卡通睡衣歪七扭八，人更是横在小床上一样，一副小霸王标准睡姿。 米阳给他盖了下薄毯，自己洗漱好了就下楼去了。 家里保姆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饭，白老爷子正一边看报纸一边和儿子说话，米阳下来的时候，路过餐厅跟他们问好，道：“爷爷，白伯伯，我睡好啦，我先回我家去了。”想了想又道，“等白洛川醒了，你跟他说我上午要跟姥姥出去，等下午回来再来找他玩儿。” 白老爷子放下手边的报纸，笑着道：“好好，你去吧。” 白敬荣也对他和颜悦色，又问道：“要不要留下吃早饭？” 米阳摇摇头，他姥姥肯定在家做好他的份儿了。 等着米阳走了，白夫人正好也端了一份刚拌好的小菜出来，瞧见了问道：“阳阳走了？哎呀，我还特意做了他爱吃的青菜香菇粥呢。” 白敬荣看了她一眼，笑着摇头道：“你对阳阳好的快跟自己儿子一样了。” 白夫人笑呵呵道：“那是，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我那天还在想，要不干脆再认个干儿子好了，我真是越瞧这孩子越喜欢！” 白敬荣摇头道：“算了吧，米泽海现在见了我能躲就躲，你还招惹人家儿子，要是这个干亲认下来，我估计米泽海今年就要提出调动了。” 白夫人道：“怎么了？” 白敬荣言简意赅，道：“他职务提的太快，避嫌。”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白老爷子倒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抖报纸的声音都大了些，白敬荣低声解释道：“爸，您也知道米泽海这个人一根肠子通到底，就是这个性子，您当初不就是瞧上他这份儿刚正了？” 白老爷子嗤笑道：“他？我那是瞧上他那股傻劲儿。” 白敬荣小心看老爷子的脸色，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瞧着也没真生气，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另一边，米阳进了家门也吃上了热腾腾的早餐。 程老太太也熬了粥，不过是白粥，老人早起来煮了一个多小时，米粒都融化了似的特别浓稠，喝起来满口清香，再配上自己家里做的小菜，又爽口又开胃，早上起来喝上一碗再来两根油条，再舒服不过了。 程老太太来了之后做了不少的小咸菜，今天早上端出来的是一小碟卤花生米拌山芹丁，还有一碟腌黄瓜，为着米阳特意做的酸甜口的，沥水晾干之后的黄瓜条嚼起来咯吱作响，微咸配粥刚好。 米阳那边还多了一个红豆沙的小包子，也是程老太太特意给做的小点心，米阳不是很爱吃甜，更喜欢吃肉的，就掰了一半放在米泽海那边，笑眯眯道：“爸爸训练辛苦了，爸爸吃吧！” 米泽海感动的够呛，一点都不嫌弃儿子吃剩下的，旁边的程青心里一清二楚，也笑着没拆穿儿子，只冲他眨眨眼，示意他包子可以不吃但是那碗粥必须喝完。 米阳这个任务完成的非常顺利。 等着爸妈上班出门之后，程老太太也领着米阳出去，她们祖孙俩走的慢悠悠的，也不急，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一直走到了这边的商店。 商店门口还放着一个闲置的牌子没拆，上面写着XX供销社的名字，但是现在已经改成“友谊商店”了。 程老太太牵着米阳的小手走进去，带着他先看了一圈，两层楼的布置，二楼是卖一些衣服之类的，一楼小百货居多，大概是还有散装的糖和茶叶，进来之后闻到一股带着茉莉清香的甜味。 两个售货员站在柜台里面正在聊天，她们祖孙俩就慢慢看着，米阳懂事，什么都不要，越是这样程老太太越是心疼他，不住的小声问他：“阳阳，这个要不要？上学需要的吧？” 米阳摇摇头，笑眯眯道：“姥姥，你给我买几个田字格吧？我听妈妈说小朋友上学之后都用这个写作业。” 程老太太带着他去文具那边的柜台，一口气给他买了50本田字格作业本，又买了一小把中华铅笔，大概得有小20支，米阳抱着这些就说什么都不肯再让老太太掏钱给他买了，“姥姥，这些足够了，你瞧，我能写上一学期，等我寒假回家看您的时候，您再给我买新的呗。” 程老太太摸着他的小脑袋，笑着道：“好好，都听我们阳阳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给米阳买了一支英雄钢笔，念叨着：“等你以后练字可以用，这个好着呢，你妈读书那会儿就用这个，多少年的老牌子了。等姥姥走了之后，阳阳也要好好学习，把姥姥教的那些字都学会，啊。” 米阳点头答应了一声，他光听着老太太说要走，就一阵的舍不得。 一老一少在外面逛了一会，这才一起回家来。 路边有卖冷饮的，老太太还给米阳买了一杯冰镇橘子汽水喝，米阳喝了一半，另一半给老太太的时候，老人就摇头说自己牙疼，笑呵呵的看他喝完那一小杯。 程老太太来探亲住了小一个月，照顾完女儿和外孙，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家里人，买了票要走。 程青亲自送她去了火车站，这次米阳不用被抱着了，站在那个小小的站台上跟他姥姥挥手告别，瞧着老太太隔着玻璃窗慢慢走远，一直到瞧不见了才放下小手。 程青笑着目送火车里去，转过身来就落泪了，用手绢擦了脸还能看出红着的眼眶。 米阳看着她，道：“妈，你怎么哭了，舍不得姥姥吗？” 程青道：“不是，妈妈是想家了。” 她抬头看看远去的火车，站台已经空荡荡一片了，只剩下卖熟食和水果的两三个零星摊位，吆喝的声音也都是这边的方言，她听了几年，虽然听得懂，但依旧觉得没有归属感。火车带着亲人飞驰远去的方向，那个终点站，才是她的家乡。 米阳摇摇她的手，抬头看她：“这里也是咱们家，我和爸爸都在。” “不一样。”程青牵着儿子的小手叹了口气，又笑了一下道：“跟你说这么干什么呢，你也听不懂……等你爸以后转业了，咱们就能回家了。” 米阳在心里回忆了一下，他爸当年并没有这么早转业，一口气在部队当了二十几年的老兵，但是也没有一直在野战军区，后来调动回了老家市里做了部队的文职工作，他妈说的理由是他读书了，当亲爹的要回来他们一家团聚才好。 认真算一下，也就是小学一二年纪的事了。 不知道这一世他爸会不会也走这条路。 米阳跟着程青一路回去，从车窗往外认真看着这片群山，条件是有些艰苦，但是也有不少的快乐时光。 想到这里，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面孔就是白少爷的，不是那个长大后嚣张任性的家伙，而是他瞧着长大的小萝卜头，虽然也有点儿任性，但追着他身后跑的样子总让人想戳一下，欺负一下，逗急眼了还会当场翻小白眼生气呢！ 米阳看着窗外想着，也不知道这辈子他们什么时候分开，如果他真回了山海镇读书，等到初中的时候白洛川还会不会来跟他做同学？当年的白少爷可是被评了个最帅转校生的名号，情书没少收。 这么胡思乱想着，慢慢就到了部队大院。 米阳那张小书桌上还放着一叠的田字格作业本，他摸了摸那些本子，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前几年小的时候，米阳没有办法做太出格的事，就一直慢悠悠的玩着过日子，但是他壳子里装了一个大人，实在没办法继续再和一帮小屁孩一起重念九年义务教育，所以就存了跳级的心思。初中、高中跳级太扎眼了，米阳性子一贯懒散，还是决定从小学开始，先跳个两级试试看。 小学开学之前，他就开始有意在程青和米泽海面前做一些数学题，并且算的很快，这让米泽海两口子特别惊喜，觉得自己家出了个小天才。 米阳琢磨着，等到了小学，再做两套超纲的卷子给老师看，问题就差不多解决了。 他想的挺好，但是现实却十分残酷。 这会儿的小学都是卡生日来的，尤其是部队周边的子弟小学原本师资就紧张，程青带着米阳去报名的时候，人家学校一看米阳的出生日期，九月份和九月之后的学生一律不收。 程青只能把米阳领了回来，打算让他明年再去读小学。她从儿子脸上看出失望，也知道米阳做了不少题都准备好了去读小学了，生怕孩子受打击，路上还给他买了一盒奶油小蛋糕，小心哄着他。 米阳失望了一阵，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多在家一年也不是不行，反正家里还有不少书，他自己在家待着还自由，比在学校里装小孩轻松多了，这么想着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还冲程青仰头笑了笑。 程青看在眼里，更心疼了。 等到小学开学的时候，白洛川又发了一次脾气，这次原因也是跟米阳有关。 白洛川报名那天去的挺早，到了教室找了一圈，瞧见米阳没来读书，也没跟亲妈打个招呼，背上书包又自己回家来了。 警卫员中午去接孩子的时候，等了半天没等到，进去一问，早就走了，生生给吓出一身冷汗，直接去找了白夫人。白夫人还算冷静，第一反应就是去米阳家，果不其然，她儿子正在米阳家一边吃水果一边玩儿一个巴掌大的小游戏机。 米阳在旁边剥桔子，剥好了还一瓣一瓣地给放在她儿子手边，见她过来起身道：“阿姨好。” 第22章 芝麻烧饼 白夫人找到儿子，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过去问他道：“洛川，今天怎么没去学校？” 白洛川低头打游戏机，道：“不想去。” 白夫人拿走他手上的游戏机让他看着自己，道：“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儿，学校是必须要去的地方，你不跟学校说，也不跟家里人说，这叫逃学。” 白洛川不耐烦道：“那是你先骗我的！” 白夫人道：“我骗你什么了？” 白洛川抬头看她，愤怒道：“你骗我小乖也去读书了，还说他跟我一个班！我去看了，根本没有，回来一问他今年都不去上学！” 白夫人愣了下，看向米阳有些惊讶道：“阳阳今年不去读小学吗？” 米阳摇摇头，道：“我生日小，老师不收。” 白夫人失笑道：“怪我，那天瞧着你妈妈带你去学校了，还以为就是去办入学手续的，也没再多问问。这样吧，我跟学校那边打个招呼，让你提前一年读书好不好？” 米阳眼睛亮了下，道：“真的吗，那太谢谢阿姨了！” 白夫人瞧着时间也差不多到中午，干脆在米阳家坐着等了一会，等程青回来之后又跟她商量了一下，程青自然是喜出望外，一叠声的感谢。白夫人问她要了一些资料，当即打了电话去小学跟那边知会了一声，白家人脉广，她刚自报家门，那边立刻就爽快地答应下来，无非是多收一个孩子的事儿，每年班级里都会多几个插班生。 “这也不是我们想搞特殊，实在是有些孩子年纪太小了，来了之后在班里也跟不上学习，每天哭哭闹闹的，老师们也都太辛苦了，所以弄了一个学前班，想让那些年纪小的孩子们再等等，懂事之后再来念书，我们也好管理。”校长笑呵呵道，“不过您这么担保了，我们也相信这是一个听话的小孩，就一起送来吧！” 白夫人笑着跟他道谢，抬眼瞧见自己儿子眼巴巴的看过来，原本还带几分怒意的心里一下就软了，一边伸手戳了儿子脑门一下，一边软了语气又问：“我们家这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没分开过呢，您看能不能给安排到一个班级里？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电话那边很爽快的就答应下来。 白少爷这才咧嘴笑出一口小白牙，也不要游戏机了，过去挽着白夫人的手喊“妈妈”。 白夫人点点他额头，脸上没绷住也笑了，道：“行了，小祖宗，这下都如你意了吧？一会跟我回家去，下午还得去上学呢。” 白洛川问：“那米阳呢？” 白夫人道：“下午你程阿姨去办入学手续，阳阳明天过去。” 白洛川喜滋滋道：“那我也不去学校，我等他明天去的时候，再跟他一起过去！” 白夫人哄他道：“不行，你今天就得去学校。你看啊，你提前去一天，熟悉一下，等明天阳阳去了你就可以帮助他了，对不对？” 程青也在一边敲边鼓：“对对，洛川去学校吧，阳阳还没去学校里面看过呢，你去了记住班级，要是阳阳记不住路你就领着他走，你是哥哥，要照顾弟弟呀。” 白洛川觉得有点道理，就点头答应了：“那我在学校等着他。” 两个妈妈都松了一口气，让这位少爷改变主意可真是不容易。 等着白洛川走了，程青也赶忙翻找报名资料，下午跟单位请了一个假，喜滋滋地去给米阳办入学了，等到傍晚回来之后，手里还拿了一个卡通文具盒，一边给米阳收拾小书包，一边叮嘱他：“阳阳，等着去了学校之后，一定听老师的话，这跟幼儿园不一样了，要有规矩，知道吗？” 米阳点点头：“知道。” 等着晚上米泽海回来，程青又跟他说一起去谢谢白家，米泽海摇头不肯去，程青顾忌孩子在，当时没说什么，等到了晚上回了卧室俩人低声吵了一架。 房间里都是木板门，并不隔音，吵的厉害了米阳也听到一两句，无非是米泽海执拗的脾气又犯了，不愿意落一个巴结领导的名声。 程青气的够呛：“……这是谁巴结谁了？人家骆姐主动来帮忙，还不能谢谢人家？！要不是洛川和阳阳玩得好，人家也不会帮忙，你这一辈子活的犟成牛，指望你不如指望儿子！” 米泽海闷声闷气道：“那你等着吧，你儿子长大还得再等二十年呢！” …… 米阳在隔壁小床听了两句，翻来覆去都是这些，也就踏实睡觉了。他爸妈平时也就为这些小事儿念叨几句，一个热心肠，一个老古板，说一阵就好了，也吵不起来。 第二天米阳背着小书包被程青用自行车送去了学校，他倒是还好，程青比他还激动昨天睡晚了，早上起来也没来得及做早餐，到了学校门口附近找了小摊买了两毛钱一个的芝麻烧饼给米阳吃。 米阳一边吃一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被程青推着走，肩上斜挎着一个旧了的军用挎包，里面放着几本田字格和一个铅笔盒，这就是他上学的小书包了，带着的也是他的全部家当。 正吃着，就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抬眼看去，是一个老太太，正站在校门口表情有些严肃地看了他又看看程青，拧着眉头道：“学校不允许吃零食。” 程青忙道：“老师对不起啊，不是零食，我早上起晚了，就给孩子买了点早饭。” 老太太估计也听多了这种话，不耐烦道：“每天都有这么说的，你们宠孩子也得有个度，你们不好好立规矩，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让老师以后怎么教育？”她也不听程青解释，挥挥手道，“还有，校园里也不允许骑车，你让孩子下来自己走。” 程青答应了一声，把米阳抱下来，她那自行车虽然不是二手的但是几年下来已经骑旧了，明显看着有些掉漆，那老太太瞧着直拧眉，又吩咐她道：“不是学校教职员工的车不能进来，你停外面吧。” 程青拿不准她是教几年级的，生怕落下不好的印象影响孩子念书，也都听她的把车停在校门外了，不过还是上了一把铁链锁，他们家别说几十块的旧自行车，一块钱丢了都心疼。 老太太嘟囔了一句“这么旧的自行车没人要”，就自己走了。 米阳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老太太，没吭声。 程青领着他在外面把烧饼吃完了，生怕他对学校有不好的印象，还在对他道：“这些都是学校的规矩，妈妈第一次来送你，也不知道，咱们以后互相提醒，就不会犯错了。” 米阳点点头，“哦。” 他上辈子没经历过这种事，但是也多少听人说过，学校里的老师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尤其是小学，这种情况更多了。他以前在山海镇的时候，镇子不大，老师也都是认识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待遇，但是现在这个小学人员复杂，哪儿的都有，估计没以前那么舒心了。 这么想着，又在心里盘算起了跳级的事儿。 等到了教室，程青就不能进去了，她站在门口瞧着米阳刚走进班级就被白洛川跑过来抱住，亲亲热热地拉着手走到座位上去——俩人还是同桌呢！ 程青一下就放心了不少，略微看了一小会就去上班了。 白洛川还要跟米阳手拉手，米阳轻轻掰开他的小手，自己放好了书包，拿出本子和铅笔盒放在课桌上，白洛川耐心等了他一会，见他都收拾完了，又过来要牵手，不过再次被米阳躲开了。 白少爷不乐意了，拧眉道：“米阳，你怎么了啊？” 他这话问的太过理直气壮，米阳都让他问乐了。 米阳指了指旁边的小朋友，自己双手也摆放在课桌上规规矩矩的，对他道：“这跟幼儿园不一样了啊，得这样上课。” 白洛川撇嘴，虽然不太情愿，但也跟着米阳学了。 没过一会，小身子又往米阳那边歪过去，凑近了小声跟他说话：“昨天发课表了，你没来，我都替你抄下来了！”小表情得意的像是要邀功，抬头就等着米阳夸他。 米阳：“……” 我真是太谢谢你了，没我你不用课表了吗？ 心里吐槽，但是嘴上还是要说谢谢的，再加上一个感激的微笑，旁边的白少爷立刻高兴地恨不得摇尾巴了，简直不要太好哄。 米阳简单看了一下，他小学的记忆都模糊了，现在看起来课程比他想象的还要丰富一些 ，语文和数学占了大头，另外还有体育、音乐、美术和自然。 外面打铃了，老师踏着铃声就走了进来，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怀里抱着的是数学课本。 白洛川小声跟米阳道：“这是班主任，也是咱们数学老师……” 班主任环视一周，好脾气问道：“班长呢？昨天教过的还记得吗？” 白洛川突然站起来，道：“起立！” 米阳都给他吓了一跳，赶紧跟着班上的小孩们一起站起来，参差不齐地喊了一遍：“老师好！” 班主任笑呵呵的，道：“我听着怎么不齐呀，咱们班的小朋友今天都吃过早餐了吗？” 这次声音大了许多：“吃过啦！！” 班主任又笑道：“那大家坐下，班长再喊一遍，争取这次声音也大一些！” “起立！” “老师——好——！” 第23章 跳级考试 米阳的小学生活开始了。 他晚来了一天，等到下午才领到自己那一套课本，程青来接他的时候，他就都带了回去。 米泽海晚上下班回来特别高兴地拿出来一叠地图纸，都是以前废弃不用的，反面雪白，他认真量了米阳课本的大小，然后裁剪了纸张给他挨着每本都包了书皮。 米泽海军人出身，严谨习惯了，书皮包的有棱有角特别漂亮。 米阳伸手爱惜地摸了摸那些课本。 米泽海得意道：“怎么样，爸爸包的很好看吧？” 米阳笑眯眯道：“好看！” 上辈子的时候，他是读到小学二年级左右才慢慢接触他爸，那会儿他爸刚调动回来，在部队里待的大老粗一个，一张脸晒的特别黑，又不知道怎么讨好他，也是在开学的时候亲手给他包了书皮，他带去班里，简直是独一份的体面。 米阳把这些书放回书包里，空间不够大，小书包外面都放了两本压着，生怕明天忘了带。 等到他躺下睡觉之后，米泽海偷偷进他房间，往他书包里放了两块水果硬糖，给他关了小台灯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白洛川这个同桌自然分享到了一块水果硬糖。 白洛川含着糖，道：“我带了酒心巧克力，一会你偷偷吃，别让老师看到。” 三角形的酒心巧克力糖，外面一层巧克力里面是带着酒心的糖浆，咬一下要先吸一会才行，不然就要流到手上去了。米阳拆开花花绿绿的包装，慢吞吞吃了一颗，白洛川再递到他嘴边的时候，他就摇头不吃了。 白洛川道：“怎么了？” 米阳是对酒精类的东西容易有反应，人也特别容易喝醉，虽然酒心巧克力只有一点点的酒精，他还是没再吃，找了个理由敷衍道：“唔，有点辣，我不喜欢。” 白洛川信以为真，把那几颗酒心巧克力随手送给前后桌的小朋友们了，米阳说辣，他也觉得吃的没意思了。 这一下倒是弄的那几个小朋友受宠若惊，接了糖果道：“谢谢班长！” 白班长挥挥手，特别的大方。 小学四十分钟一节课，过的还是很快的，打铃几次一天就过去了。 米阳老老实实地上了一个礼拜的课程，慢慢开始增加举手回答问题的次数，并且主动拿一些超纲的题目去问班主任老师。小学一年级会一点加减法就很不错了，不少孩子还拿着小木棍在那拧着眉头算1+1，米阳小心把自己会的范围扩大到两位数，这个举动成功引起了班主任老师的注意。 她本就是教数学的，班上出了一个算术特别好的小朋友自己也高兴极了，在米阳的要求下，也拿了两张高年级的试卷题目给他做。 而那个时候，白少爷已经发现小学并不发玩具，而且也不让带玩具来了。 放学后，米阳习惯性多留在教室写一会作业，这年头虽然还没有喊出减负的名号，但是给小学生布置的作业也不少，都是随堂练习，多的是重复性的抄写。米阳没有半点不耐烦，他之前偷着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写过字，但是也没敢练习多了，怕人看出来，现在难得有了光明正大练习的机会，肯定要好好从头开始的，哪怕是拼音，也可以当英文字母练习嘛。 尤其是练字这种事，什么时候都不晚。 白洛川在一旁用手指夹了三支铅笔抄写生字，字虽然丑了点，但是胜在效率奇高，早早就完成了。他坐在一边等了米阳一会，很快就坐不住了，哼唧道：“米阳，我们去玩儿啊。” 米阳摇摇头，道：“我作业还没写完。” 白洛川又道：“那写完了去玩呗？” 米阳道：“写完就要回家吃饭了。” 白少爷不乐意，伸手去轻轻拽米阳衣袖，米阳回头看他一眼，他就老实了不少，松开袖子转而去摆弄米阳的铅笔盒。米阳的铅笔盒是特别简单的那种铁制的，打开就一层，里面放着一长一短两只铅笔，一块橡皮，其余什么都没有了。 白洛川玩了一会，又把自己铅笔盒推过来，他那个是特别高级的全自动铅笔盒，正反面七八个按钮，每个都能弹出来一样小东西，还有指南针和温度计一类的“高级装备”，全班羡慕的对象，听说是沪市最流行的文具，当地还没见过这样的。 白洛川打开它之后，随手抓了几支自动铅笔出来塞到米阳那小铅笔盒里去了。 米阳瞧见了，提醒他道：“哎，我不要啊，我笔够用……” 白洛川把他那个铅笔盒拿在自己手里，把那个全自动的铅笔盒推到米阳手边，道：“我们换着用。” 米阳把最后几个字一笔一划抄写完，收起作业本来，伸手要过自己的小铅笔盒，里面的笔都拿出来连同那个全自动铅笔盒一起还给了白洛川，道：“我自己有，等什么时候不够用了，再去问你借。” 白洛川这才勉强答应了，但还是坚持给了一支和自己一样的带小兔子按钮的自动铅笔。 最近流行用这种自动铅笔写字，但是米阳还是更喜欢用中华铅笔，这种练字带着笔锋，最舒服了。 白洛川见他收拾书包，又高兴起来，等着警卫员来接的时候，就拽着米阳一起回家，十来分钟的路，俩人能在车上叽叽咕咕说上好一会，基本上米阳说什么，白少爷都挺高兴的，也只有他下车之后，才趴在车窗那看着米阳的背影，瞧着跟走丢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 警卫员看着自己都乐了。 白洛川一直以为他和米阳要一起这么念书好多年，但是不过大半个月，等着礼拜一开学的时候，班主任忽然叫了米阳去办公室，整整一节课没有来听课。 白洛川不知道米阳出什么事了，坐立不安了一节课，等着下课铃声一响，立刻就站起来跑到老师办公室去了。等敲门喊了报告之后，他走进去就看到几个老师在围着米阳看他写试卷。 米阳人小，坐在老师的椅子上显得整个人更是缩小了一圈似的，只是低头认真写着题目，偶尔有旁边的老师开口提问的时候，他就认真回答上两句。 白洛川走近了一些，耳中听到的都是一些背诵的诗词，低头看着的是米阳刚写完的几张卷子，语文和数学都有，他还没有考过试，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班主任在一旁抚摸了一下米阳的脑袋，笑着道：“这孩子真不错，家里提前教育的也全面，校长您看，是不是应该让他跳级去其他班？在我这班上有点可惜了。” 米阳抬头也看着那个校长，满眼的期待。 白洛川抬头看着他，小眉毛立刻就拧了起来——米阳要去其他班了？！ 第24章 酒心巧克力 米阳要跳级的事儿来的突然，白洛川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第一次没跟米阳说话，傍晚的时候更是一个人黑着脸先回家去了。 晚上的时候，白洛川也没下楼来吃饭，保姆阿姨去叫也不应，白夫人敲门也不开，自己闷在房间里谁也不搭理。 白夫人也是一脸茫然，她猜着儿子是在学校遇到不高兴的事了，琢磨着要不要等下打个电话问问学校的老师，毕竟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实在是有些担心。 晚饭过后，白夫人还没来得及打电话去询问，家里就来了一位来拜访的小客人。 米阳抱着自己的枕头站在门口，笑着道：“阿姨，我来找白洛川玩儿，今天可以住在您家吗？” 白夫人喜出望外，赶忙让他进来，道：“当然可以呀，小乖，阿姨正担心他呢，你不知道洛川今天一回家来就谁也不理，也不吃饭，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你跟他一个班，你可以告诉阿姨他今天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吗？是不是老师批评他了？” 米阳想了一下，道：“没有，我去帮您问问？” 白夫人道：“好好，你去吧。” 米阳就抱着小枕头上去了，白夫人还让他带了一杯果汁上去，叮嘱说晚饭不吃，多少要喝点东西，瞧着当妈的是真心疼了。 米阳在门口敲了敲门，喊他道：“白洛川？白洛川给我开开门。” 里面安静了好一会，门锁才发出“咔哒”的轻响，被打开了。 米阳试探了一下，慢慢推开门进去，房间里黑漆漆一片灯都没开，他小心摸索着先去找开关，幸亏平时来的次数多并没有被地上那些玩具绊倒，开了灯之后，就瞧见白少爷一个人趴在床上生闷气，脸都埋在枕头里，一副“我不想和你讲话”的样子。 米阳把那杯果汁放在他床前的小柜子上，咳了一声，然后把自己的小枕头放在他旁边。 白洛川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枕头之后这才做起身来只是依旧拧着眉头，问他道：“你来干嘛！不是要走了吗？” 米阳坐在床边，陪着他说话：“没有啊，我们还在一个学校。” 白洛川道：“不是一个班了，也不是同桌，你都没跟我提过，你就是想走。” 米阳歪头看他，戳他脸一下，被白少爷不耐烦地拍开，再戳一下，立刻就气鼓鼓地瞪过来了。米阳被他逗乐了，哄他道：“那是老师让我做的试卷，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让我跳级呀，你平时不是最喜欢说我成绩好？我现在成绩特别好，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白洛川心酸的厉害，扭过头去不跟他讲话。 米阳摸了摸自己的枕头，作势要拿起来，道：“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回家去……” 话还没说完，枕头上就多了一只小手按住了不许他走，白洛川回头看他道：“不许走。” 这次小孩眼眶都红了。 米阳心里软了一下，把自己的小枕头和他的并排放在一起，拍了拍道：“不走，我今天睡这。” 白洛川这才略微缓和了脸色。 米阳看了看旁边的小柜子，上面放了不少零食，他开口道：“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白洛川自己生气的时候绝对不肯主动低头去吃东西的，但是米阳说饿，他就起身去拿了一盒糖过来，打开是一盒什锦糖，什么样的都有，还有几块点心。 米阳拿了一块点心拆开咬了一小口，眼睛亮了道：“这个好吃哎，你尝尝？” 白洛川不肯，但是点心都递到嘴边来了，他还是勉为其难的吃了两口。吃了一块，再吃第二块的时候也不难了，毕竟是小孩子不经饿，晚饭没吃还是有些难受的，他吃了三块点心，又喝了米阳端来的果汁。米阳陪着吃了一块巧克力糖，含着咬了一口，巧克力融化之后才尝出里面是朗姆酒的味道，但是已经咽下去了，只剩下嘴里淡淡的酒香。 米阳舔舔嘴巴，好像酒心咽下去只是热热的，味道还不错。 米阳既然答应了留宿，就去房间里面的小浴室洗漱了一下，白少爷跟着米阳身后亲眼瞧着他洗脸刷牙，又换了睡衣折返回来跟自己躺下，生怕人跑了。 他盯得紧，但是小脸上依旧绷着，大概还是生气并不多和米阳说话，没有了平时活泼的样子。 他不吭声，米阳就主动跟他说：“我学会包书皮了。” 白洛川气鼓鼓的不说话。 米阳牵着他的手，手指勾着晃了晃，对方僵硬着的手臂就慢慢软化下来，跟着晃悠了两下。米阳笑眯眯道：“等下个学期发了新书，我来给你包书皮好不好？” 白洛川闷了好一会，才翻身过来抱着他道：“好。” 米阳又晃晃他的小手，道：“我听班主任老师说，想让我去读三年级一班，明天就让我妈妈去学校谈这个了。”握着的小手抓紧了他一点，米阳安抚道，“就在咱们楼上哎，特别近，咱们班旁边那个楼梯爬上去一层就是了，我下课就来看你好不好？” 白洛川抓着他的手，道：“好。” 米阳听见他这么说，心里就吃了一颗定心丸，知道这位少爷不会再闹了。虽然在黑暗里看不清小白洛川的脸，米阳还是转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当鼓励，他觉得自己瞧着长大的这个小少爷虽然有点小任性但总体还是乖的，他说上两句就什么都听，多懂事，可比长大之后的白少爷好哄多了。 米阳砸了咂嘴，那颗酒心巧克力真的很甜了，晚上刷了牙还是有淡淡的酒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一点酒味的影响，米阳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好久没有梦到的人。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白家老宅里，还是白洛川订婚的那个时候，只是对周围人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亦或者他在梦里醉了，昏头昏脑的，并不能记得那些热络又相似的脸。 他喝了酒，本就不胜酒力，又加上重感冒，被白洛川扶着上楼的时候根本没什么力气只能依靠在他身上，被半扶半抱着带了上去。 白洛川跟他说了很多话，米阳听在耳朵里，却跟有一团棉花塞在里面一样，听进去只言片语，弄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白洛川不依不饶，恨不得贴在他耳边了，米阳被他气息呼在耳畔，又痒又难受，忍不住推了他一下，道：“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白洛川在昏暗的走廊里把他推在墙壁上，人也紧紧贴着，一双眼睛里像是有火苗在窜动，极力在隐忍着怒气一般，米阳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要动手打人了。但是他还未来得及防御一下，白洛川就亲了过来，覆在他唇上哑声道：“就是这个意思。” 梦境模糊，晃的厉害，米阳也头晕的厉害，墙壁都扶不住了一般要跌倒。 他的记忆断断续续，但是白洛川一直都在。 在漫长的黑暗之后，米阳觉得胸口闷的厉害，缓缓睁开眼果然瞧见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那人手臂在撑在自己头部两侧，看到他的时候那张好看的俊脸上勾了一个浅浅的笑。 “别睡，再陪我一会。” 米阳听了之后，才恍然察觉是自己的声音，他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说话这么轻柔，跟求着白洛川一样。 白少爷很吃他这一套，小声道：“嗯，不睡，跟你说话。”他笑了一声，又慢慢开口道，“哎，下辈子我想傻一点，不想这么累了。想让你替我操心，我呢就什么都不管，只要吃好喝好，一辈子过的好……” “好。” 白洛川就弯着眼睛笑起来，唇贴在他的唇上，唇瓣干燥的触感鲜明，他说：“你答应了。” 米阳动动唇，努力张开一点同他接吻，舌尖触碰回应道：“嗯，我答应了。” …… 米阳醒过来的时候心跳还特别剧烈，一下一下的，他手放在那摸了一会，分不清是什么确切的滋味，有惶恐，但又不全都是，即便是醒来，他依旧能品出那一丝的甜。 在梦里，他主动亲吻，并且还回应了那个吻。 米阳抬起手来看了一下，不是婴儿的大小，但也缩水了很多，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学生。他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米阳扭头看着身旁的小孩，心情复杂。 难道他，也是喜欢白洛川的吗？ 第25章 狼崽子 米阳带着枕头离开之后, 白洛川也肯下楼吃早餐了。 白夫人虽然没有问出到底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瞧着他肯吃饭也放心了许多, 她还是担心儿子在学校有什么意外，本想等两天再打电话问问学校老师，但是等到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 整个部队大院都知道了米阳跳级的事儿。 尤其是和米阳一级的小孩们，米阳瞬间就成了妈妈们嘴中“别人家孩子”的优秀范例。 白夫人也想明白过来自己儿子为什么昨天会突然闹脾气了，她晚上特意让保姆阿姨多做了几个白洛川喜欢吃的菜, 还买了一个小蛋糕回来哄他开心。 白洛川吃的兴趣并不高, 不过吃了大半碗饭，就把小碗放下道：“妈妈, 我要去上辅导班。” 白夫人愣了下，道：“什么？” 白洛川道：“我问过米阳了, 他说要提高成绩一般都是要读辅导班。” 白夫人小心道：“洛川，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 慢慢来也挺好的，你这才一年级刚开学呢……” 白洛川摇头道：“我不要，我也要跳级。” 白夫人道：“这个得好好学习, 学很多知识。” 白洛川看着她, 倔强道：“那我就学。” 他这么坚持，白夫人倒是也不好拒绝，但是附近比较偏僻，也没有什么辅导班，顶多就是老师们寒暑假开个一两周算是辅导一下, 白夫人并不满意，她让家人专门从沪市请了一位家庭教师来教自己儿子。 那位家庭教师是退休的省级优秀教师，名叫魏贤，自己的两个孩子已经移民国外生活了，他舍不得离开国内，原本打算享享清福，就算是以前重点中学返聘也不去的，但是欠着骆家一个人情，骆家人来请，他也就施施然地收拾行李过来了。 白老爷子听说之后，还特意打了个电话来鼓励孙子，许诺了不少礼物。老首长自己读书不多，但是盼着晚辈能文能武，尤其是白洛川是家中唯一的独苗，性格脾气和他最像，更是越看越爱，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宠着。 魏老师是住在白家的，二楼空着的另外一个套间就给了他，也是为了就近在对门书房里辅导白洛川，每天放学后都要再单独教上几个小时的功课。 他来了之后才发觉是教一个小学生，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耐心给白洛川出了几道题目作为测试，白洛川做的认真，但依旧错了几道。魏老师耐心教了两天，再测试的时候，已经跟之前大不相同了，白少爷只是贪玩，但是认真起来，学习的速度犹如海绵吸水，让魏老师都惊讶起来，慢慢也开始给他增加了难度。 白夫人听到魏老师这样说之后，心里窃喜，趁机多加了几门课，还有一门是外语。 白洛川学的时候，只是抬头问她：“小乖也学这个吗？” 白夫人严肃道：“对，他也学这个。” 白洛川就开始闷不吭声地认真学起来，特别拼命，他这么一个小孩像是要把书桌上这厚厚一摞书都吃进肚中一般发狠地学，没两天白夫人自己都看不下去了，让老师给他减少了两节课。白洛川为这还闹了一场，抿着唇抬头看着自己妈妈，眼神倔强的很，“我要学。” 白夫人没办法，只能再给他加回来。 这么一来，魏老师反而从最初的兴趣缺缺，变成认真带孩子起来，教的也越发认真了。 另一边，米阳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去了三年级一班。 刚一进二楼的老师办公室，就碰到了面熟的人。三年级和他以前老师做交接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女老师，短发烫卷，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光看面相就是很是严厉并不爱笑的那种，有点像是训导主任。 带米阳来的年轻老师笑着道：“喏，王老师，就是这个学生了，校长已经同意他来三年级，以后就要麻烦您多多照顾。” 王老师低头看了米阳一眼，看到他这个小萝卜头的样子就忍不住皱起眉头，道：“这才几岁？现在送来不是给我们增添负担吗？” 年轻老师有些尴尬，忙解释道：“但是他真的很聪明，做的题还没出过错呢……” 王老师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聪明是一回事，年龄是另外一回事，前几年电视还在报道少年班，十二岁上大学的也有，不是都被退学了吗？生活不能自理，这个跟智力无关，他年龄小，要是在班里哭闹起来怎么办？我喊他家长来，再送回一年级吗？你们这简直就是给高年级添麻烦。” 年轻老师被她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顿，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不说话了。 那个王老师也就是心里有怒火，但又不能跟学校领导说，逮着年轻老师说上几句罢了，也没敢真把米阳往外推，毕竟是校长亲自签字批准送来的，她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下这个学生。 米阳看着她想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她是谁了。 之前第一天来学校的时候，他吃芝麻烧饼还被这老师说过一回，没想到这次又遇到了她。 王老师带着米阳进去，班级里顿时哗然一片，不少好奇的目光都盯紧了米阳，还有人说了一句“他好小”，引起了一阵笑声。 王老师拿黑板擦拍了拍桌子，道：“安静！” 等班里慢慢静下来，她说道：“大家应该也都听说了，这是咱们班新来的插班生，现在让他来介绍一下自己。” 米阳就站在讲台上，努力想着小学生的自我介绍开口道：“大家好，我叫米阳，今年7岁。兴趣爱好是做手工和写字，很高兴能和大家在一个班级里读书，接下来请大家多多关照！” 班里的同学都是九岁的大孩子了，对他虽然有好奇，但是也十分给面子的鼓起掌来，气氛还挺不错的。 王老师并没有给米阳特殊对待，安排座位的时候也跟插班生一样，让他坐在第五排靠窗空着的一个位置那，弯腰对他道：“我们班排座位是按照考试名词来的，和一年级不一样，你是插班生，来晚了就先找个空着的坐着吧，等下次考试了再排一次座位。” 米阳背着自己的书包坐在里面，连连点头。 他才不想去第一排坐啊，虽然前排好像才是好学生聚集的地方，尤其是第一排更是老师一贯安排最宠爱学生的位置，但是第一排坐着简直顿顿吃粉笔灰啊！一节课上完，脸上都是粉笔沫子。 王老师对他这样识趣略微满意了一些，转身走了。 等着王老师走远之后，他旁边的新同桌转过头来好奇的上下打量他，眼睛都是亮闪闪的。 米阳也抬头看向他，这个比他大两岁的男孩眼睛瞳孔乌黑闪耀，头发和眉毛也格外浓一些，还未长开的小脸上就能看出英气，像是外面抽条的白杨树，跟边城当地的孩子一样，这小孩也晒了一身十分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犬齿冒着尖儿，活像是毛皮光滑的小狼崽子。 只是行为举止就没有长相那么正派了，他伸手试探着碰了米阳一下：“哎，小孩！” 米阳：“？” “你说你的爱好是写字啊？你写一个我看看，”那男孩手指头紧跟着落在米阳脸上，轻扯了一下他软嘟嘟的脸蛋，一脸的坏笑。“写的好的话，以后我的作业都给你做了啊。” 米阳：“……！！” 第26章 检查 米阳看了一下他桌上放着的课本, 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唐骁。 唐骁推了一张纸过来, 当真让他写了几个字看看, 米阳嘴角抽了一下，拿过来用左手一笔一划地写了两个字，是唐骁的名字, 笔画有点多，加上故意抬头去边看边写，字体歪歪扭扭的。 唐骁拧着眉头, 道：“你是左撇子？” 米阳点点头, 他以前就写的一手好字，右手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练习的差不多了, 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流畅但是光看痕迹还是能瞧出是练过多年的，等着右手恢复的差不多, 米阳就改成了左手握笔。他以前没用过左手，从小练习起来还挺有趣的, 而且这样写出的字在一帮小朋友里也不算多出众。 唐骁又让他写了一个“语文”，米阳按他说的写了，比之前好一点, 但也只那么一点儿。 唐骁大概是有些失望, 觉得这个爱好写字的小同桌并没有写的多好，也不能替自己分担作业，很快就失去了兴致，扭头坐回去翻书上课了。 米阳松了口气，端坐着开始听课。 三年级的课程对米阳来说依旧是小孩子做游戏一样, 很简单。但是他刚跳级上来，总要适应一段时间再准备下一步，所以米阳努力做出一副乖学生的样子，端正了坐姿认真听课，偶尔举手提问，作业也用左手写的认真。 他坐的有点靠后了，前面的同学比他高，但是米阳一点都不在意，歪歪头就能看到了，而且不看光听他也完全能跟得上，毕竟是小学生的课程。 唐骁对他的好奇心一阵一阵的，尤其是看他左手写字一天比一天好的时候，注意力也慢慢挪到米阳身上来，有时候也会跟他勾肩搭背的夸他是个“小天才”。 米阳被他压着胳膊，手劲儿不稳，“咔吧”一声手里的铅笔尖就断了，他抬头看着唐骁，很想做出大人看小孩的一副责备神态，但是他年纪太小了，这么抬头努力睁大了眼睛看人的时候，反而像是受了委屈不吭声一样，尤其是那双狗狗一样的眼睛，微微垂下来一点，看的唐骁都不好意思了。 唐骁摸了下鼻尖，拿了自己的一支笔给他，道：“用我的吧，现在谁还用铅笔，我给你用这个自动铅笔啊，还是0.5的铅芯呢，特别细……” 米阳摇摇头，道：“不用，我有的。” 他自己用转笔刀重新开始削铅笔，但是唐骁不听他的，夺过他手里的中华铅笔，把自己的那支自动铅笔给了他，道：“你就拿着用吧，没多少钱。”他这个小同桌从一进来的时候，他可是都瞧见了，背着一个家里用旧了的军用挎包，文具什么的也都是最便宜的，零食也没见他带过两次，唐骁自动脑补了一个贫穷小可怜的形象，又见他人小小的坐在那特别听话，不自觉就纳入自己地盘，觉得小同桌得自己罩着。 米阳没办法，只能用那支自动铅笔继续写字，太细了，字写大了显得有点丑。 唐骁却挺满意的，一边替他削铅笔，一边称赞道：“不错啊，进步很快，我瞧着你这样再练两个礼拜就能替我写作业了。” 米阳：“……” 这小哥的字是有多烂啊，竟然还能夸出这样的话。 米阳抬头看了一眼，唐骁那作业本正好打开，写了一个错别字被老师罚抄了一百遍，上面同一个字愣是能看出一百种写法，每一个都丑的与众不同。 米阳心想，还是得赶快练好字，不然要真的和唐骁字一样，那也太丢人了。唐骁这还不如人家白少爷写的好呢！ 等到放学的时候，白洛川就站在门口等着他，他们不能随便进入其他班级，就站在门口让人帮忙去叫米阳一声。 唐骁他们这些大孩子放学都要一起疯玩一阵，他拿着书包站起身看见门口那位穿戴整洁的小少爷，就冲米阳眨眨眼，笑道：“哎，阳阳，你哥来接你了。” 米阳就立刻收拾了书包，拿上东西去门口跟白少爷一起回家。 唐骁在走廊上路过的时候，还问他们：“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去？我今天骑车了。” 白洛川牵着米阳的手，挡在前面道：“不用，我有车。” 唐骁耸耸肩，道：“那行吧。” 等到出了校园，唐骁跟着一帮小伙伴一起出去在校门口买零食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一辆吉普车开过来，警卫员下来等了没两分钟，就走过去接过两个小孩手里的书包，把他们带上车开走了。 旁边的小孩们“哇”了一声，唐骁身边正吃话梅粉的一个小胖子对他道：“哎，骁哥，你瞧见没有？那就是白少爷，打从开学起他家就一直都是警卫员开车来接，真神气！” 另外一个问道：“跟着一起的是谁啊？他家两个小孩吗？” 小胖子道：“怎么可能，现在都是独生子女，那个跟着的小孩肯定是和白少爷玩的好的呗！”他舔舔嘴巴，让话梅粉酸的呲牙咧嘴，“真羡慕，肯定能吃特别多好东西！” “哈哈，谁像你啊，每天就知道吃！” 唐骁看的眉头都皱起来，“米阳家跟他住一起。” 小胖子惊讶道：“啊？那个就是米阳啊，跳级那个？” 唐骁点点头，但是已经没有说的兴趣了，随便买了点巧克力之类的零食就带人走了。 而此刻，米阳坐在车上，正在被握着手翻来覆去的检查。 白洛川道：“你手指怎么红了？” 米阳道：“用铅笔的时候没注意，我下次小心点。”这是他一个坏习惯，手指握笔的姿势不太好，容易磨出茧子。 白洛川还在那检查，米阳干脆自己伸出手在他面前反复晃了两下，道：“真没事，谁都没欺负我。” 白洛川哼了一声，算是今天的检查结束了。 米阳这次没急着会自己家，程青考上了护士，这几天加班多，有时候还要值夜班，他家的晚饭都推迟了两个小时，有时候赶上米泽海工作忙起来，吃块面包当晚饭的事儿也常有。米阳现在都会先去白少爷家里陪着一起写作业，再蹭一两节魏老师的课，然后掐着八点左右的时间回家去。 十次里有八次都会被白夫人留下喂饭，有他在的时候，白少爷也吃的格外香甜，回碗的次数也提高了许多。 白夫人看在眼中高兴，更是翻着花样给他们做好吃的了。 今天依旧是留在白家吃了晚饭，等吃完饭，放下小碗，两个小孩就都被魏老师带上二楼的书房，一人一张小书桌开始学习了。 第27章 古籍修复师 魏贤年近六旬, 作为家庭教师, 辅导得尽心尽责。 二十分钟一小节课, 中间休息五分钟，节奏比在学校里快，大概是在家中比较放松, 也是一对一的教学，学习的速度也提高了许多。 米阳在一旁先写自己的作业，课程主要是针对白洛川, 他这算是旁听生。 米阳一边听一边慢悠悠地写完了作业, 魏老师还特意给他检查了一下，翻动看了几页, 满意的点点头道：“米阳写的不错，都做对了。” 白洛川也写完自己的习题了, 拿给魏贤看，魏贤也夸奖了一句, “可以，这次没有出错，昨天那个地方也改过来了。”他又给白洛川布置了几道相仿的题目, 瞧着白少爷去写去了, 对米阳道，“你今天可以休息一会，不要太累，去玩儿吧！” 白洛川抬头看着他，握着笔停下写字。 米阳看了四周, 道：“魏爷爷，那我在后面坐着拼一会儿模型，不说话，可以吗？” 魏贤点头答应了，对学习好又听话的学生，他向来是宽容的。 白洛川停下的笔尖又动了起来，埋头刷刷地做题。 米阳走到后面抱着那盒乐高积木，找了一块圆形的软地毯坐下，认真开始拼起来。 去年世界杯的时候，乐高积木突然爆红，起初是搭配着一个叫“高乐高”的冲饮当做赠品，世界杯期间购买一罐“高乐高”，就赠送一个足球小人，可以自己拼出各种姿势，挺有意思的。 米阳去年和白洛川玩了一阵，拼好了十几个足球小人。白洛川好动，在家里待不住，但是这边冬天下大雪的时候出不去，白夫人就让人邮寄了一大盒乐高积木回来，哄着他们练习动手能力，但是去年一共就下了三场大雪，没能留住白少爷，模型也就只拼了一半就搁在那了。 米阳闲着没事，辅导课也上完了，就坐在后面开始自由拼东西。 乐高积木小，怎么拼都可以，不一定非要按照图纸来，米阳抓了一小把当练手，他挺喜欢这种动作制作的小玩具，以前的时候为了打工赚钱，也去做过一段时间的楼盘模型，比这个复杂多了，这个才是真正的娱乐。 他拼了一会，拼出了几个小动物，孔雀和猎豹最像，河马做的有点太圆了，不过装上两颗门牙，还是挺有趣的。 瞧着盒子里还有白洛川之前拼了一半的，是故宫天坛的模型，旁边还放了一张图纸，米阳就拿起来看着图纸给他拼好了。他动手能力强，玩儿模型也是最快的，基本上扫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手指动的灵活，放佛那些小碎块积木是橡皮泥做的一样，他想什么，下一秒就能捏出个什么样子来。 魏贤在书房里特意选了这盒积木放着，也是有目的的。 他平时拿这个当奖励，做题做好了可以玩上几分钟，起初想的是给米阳练习动手能力，给白洛川则是用这个磨练性子，两个孩子毕竟还小，一直闷着也学不会什么，不如寓教于乐。不过现在看来，米阳已经乐呵呵的把这个当成了纯粹的奖励，白少爷的性子吗……只要米阳在书房，基本上还是可以控制的。 魏贤不由在心里感慨，还是两个好带，只有白少爷一个的时候，真是难带啊。 白少爷写一会就看看旁边，瞧着已经坐不住了，魏老师看了时间道：“洛川也休息一会吧，今天学的不错。” 白洛川立刻就去了米阳那边，坐在地毯上和他一起摆弄那些小玩具，瞧着那个小孔雀精致漂亮，还特意捧着来给老师看：“魏爷爷，你看这个！” 魏贤拿过来端详了一下，笑着夸奖道：“不错，手很巧嘛！” 白洛川跟自己得了夸奖似的，带着小得意的表情，给老师看完了又立刻捧了回来，放到后面的书柜里，自己站着欣赏了一会，特别满意。 米阳玩了一小会，就把积木收起来，坐在一旁的小桌那陪着听讲。 白洛川看完积木，也听话了许多，认真学习接下来的课程，瞧着教材已经要读二年级的内容了。 魏贤给他们分配不一样的课程，白洛川做算术的时候，他就让米阳写了一篇字来看看。 米阳当着他没再用左手写字，老爷子教的认真，他也得拿出认真学习的态度，而且魏贤在沪市见多了类似的“小天才”，五岁能拿书法金奖的也有，米阳这字儿他第一眼看的时候只觉得不错，但是也并没有很惊艳。 书法这个还真是需要一点天赋，米阳只能说是在普通人里写的字迹漂亮，但也就是个壳子，认真推敲起来并站不住脚。 但不管怎样，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写的字迹整洁已经非常令魏贤满意了，他摸着下巴上的花白胡子，连连点头道：“还不错，不过你这些都是错的，像是这个回锋，得这么来……你跟谁学的？” 米阳不好说是上辈子喜欢摸索着自学的，含糊道：“我家里老人教的。” 魏老师点点头，道：“这个糊弄外行还行，认真写还得从头开始练。” 米阳点头答应了。 魏贤又去拿了一张字帖过来，让他比着写，一边用手指划过字体一边教导他道：“既然喜欢，就从头开始做好基本功，你比着这个字帖练习，启功老师的这篇字儿就很好，雅、清、简、静……回锋柔韧，含而不露，漂亮！” 他说着就忍不住自己欣赏起来，魏老师一共两个爱好，茶和书，茶要热滚滚的清汤好茶，书是博览杂书，什么都爱瞧上一眼，也喜欢收藏书籍。他来的时候知道这边书店少，光书就特意装满了一个皮箱带过来，这字帖就是他来的其中一份儿。 米阳感兴趣道：“那学写这种字的人多吗？” 魏贤啧了一声，道：“练字这种事儿本来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得耐得住寂寞，别说启功先生的字了，就是唐宋大家那些，多少年传下来的好东西，大家都知道好，又有几个去认真学呢？现在的人啊，都是叫好的多，学写的少，你踏踏实实写上十几年二十年，就是好样的了。” 他给两个小孩布置了随堂作业，又坐回自己桌前继续看书去了，不愧是书痴，手头那一本书都有些松散了，还小心翼翼地捧着看，翻页的时候动作轻的不能再轻。 米阳抬头看了一眼，视线更多的停留在魏老师手里的那本旧书上。那是一本《古代字体论稿》，米阳视力好，瞧着书底封页上写的是文物出版社，他以前恰好修过这么一本书，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1964年的那版老书，三十年前的古董书，翻看的次数又多，再爱惜也有点脱页。 米阳看的心痒难耐，忍不住抬头多看了两次那本旧书。 他刚进三年级一班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没有说错，他的爱好确实是小手工制作和写字。 不过他的爱好里，写字只是略有兴趣，真正让他喜欢的是手工——古书籍修复。为着这个，所以他对书法和绘画也很感兴趣，读书那会儿更是学了不少化学和生物知识，自己摸索着做了几次纸张染色，凑巧还弄出了一种质量颇为不错的修复纸。不过这些也都是为了辅助修复古籍而衍生出的兴趣，每当瞧着一本本破损的旧书，米阳都觉得它们是“病书”，自己拿着工具修补的样子，就像是做“手术”一样，瞧着一本本“病书”在手中康复，就有一种特殊的亲切感和成就感。 米阳当初读大学的时候，就想选图书馆专业，他动手能力强，里面有个古籍修复系，是他最喜欢的，但是这种不好安置工作，本专业毕业的人留不下两个，全都转行了。米阳家里人也不支持，商量之后，米阳也只能舍弃了。 不过他也没完全放弃这个小爱好，自己摸索着做了不少类似的活计，当初能提钱把房贷都还上，还是多亏了他这个做“小手工”的本事，做出一点名气之后，接了几个私人订单，赚到不少钱。 要不是一眨眼又回档重来，他应该在还完房贷之后，就打算去考一个古籍修复师了。 米阳想到那套房子又有点肉疼。 赶紧写了几个字静静心。 白洛川看着他一会一抬头的，有点奇怪，也看了一眼，但是只瞧见魏老师捧着书看，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白少爷歪头看了下，视线也落在那本书上。 等到周末的时候，米阳按照惯例抱着枕头来陪白少爷睡觉，他转班去了三年级之后，白洛川就开始让他周末来陪自己睡觉，闹的次数多了，米阳也就习惯了。 米阳刚把自己的小枕头和白洛川的并排放在一起，就瞧见白少爷盘腿坐在床上，眼睛亮晶晶的对他道：“小乖，我送你个东西！” 米阳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等到白少爷得意洋洋地从枕头底下取出一个包裹起来的东西，并示意他自己打开看看的时候，米阳接过来就觉得不对劲，打开一看，头皮都麻了，果然是魏贤老师的那本《古代字体论稿》。 米阳道：“你拿这个干吗，快给魏爷爷送回去吧，他最宝贝这本书了。” 白洛川道：“他有事请假回沪市了，至少要三天才回来呢！这个周末给你看，你那天一直瞧它，是不是很想看？” 米阳看看白少爷，又低头看看那本静静躺在那的“病书”——从症状上看，只是轻微的脱页和页脚卷曲、折损，都是小毛病，他的手指也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你说魏爷爷要三天之后才回来，是吧？” “对！” 作者有话要说： 米阳（搓手）：来，我们来搞一番大事。 第28章 “病书” 米阳拿着那本书认真观察了一下, 魏老师的这个书, 只是看着脱页有些严重, 问题并不大，拆开再上一遍胶就是了，个别页面上污损的地方也只是墨水, 都属于比较好清理干净的。 旁边的白洛川略微有些嫌弃这本旧书，犹豫道：“要不你戴个手套。” 米阳头也没抬地看着那本书，道：“嗯？看书戴什么手套？” 白洛川就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来一副透明的塑料手套, 递到他面前, 米阳一看乐的不行，那是前几天他们在家吃大骨头的时候, 戴着啃骨头的一次性手套。他摇摇头，道：“不用了, 这个戴上手感不好，会打滑。” 白洛川还在犹豫, 米阳就对他道：“我一会去洗手。” 白少爷这才答应了。 米阳抱着书去了书桌那边，打开台灯摊开来左右翻看一遍，基本上已经胸有成竹, 下一步就开始从抽屉里翻找工具。 白洛川看的奇怪, 也从床上下来，走过去道：“你找什么？” 米阳道：“我记得前几天还放抽屉里，我瞧见过……啊，找到了！”他说着拿出一把小剪刀来，咔嚓动了两下, 瞧着挺锋利的，特别满意的拿着剪刀坐在了书桌前。 白洛川凑过去，好奇道：“你拿剪刀做什么？” 米阳歪头看着他，道：“这书‘病’了，我想治疗好它，你不是也嫌它脏了吗，等我弄好了魏爷爷一定也很开心。” 白洛川有点不太明白，但是米阳想做的事儿，他都没阻止过，尤其是这次听着还挺新奇的。 米阳把书摊开，拿着那把小剪刀开始给书籍“治疗”。 开了书桌上的台灯，就更能看清楚它的“病因”了，和米阳预想的一样，这书跟魏老师在南方待了多年，湿度原本就过高，主人爱书心切又暴晒过，纸张内的水分迅速蒸发，书页变得干燥、脆弱，边角有轻微的皱缩开裂。还有几页是翻看的久了，磨损过度，版心中缝的部位也开裂了一些，不过现在还是“早期病症”，只是半开，一张书页变成两张单页。 换了别人可能是补胶，不过米阳想做的完美一些，决定重新上一遍胶。 他搓了搓手，很久没有做过这些小手工了，手痒痒的厉害。他动作很快，一边拆书，一边顺手清除了灰尘，小手越动越灵活。 白洛川在一边看着，瞧着他拆胶线、拆封面、拆书页……然后眨了眨眼，他怎么瞧着小乖是把这书给大卸八块了啊？ 白洛川略微皱了下眉头，不过瞧着米阳认真做事的样子，很快就松开了，他向来是无条件站在米阳这边的，小乖说要给书“治病”，他就帮着，大不了三天后魏老师回来了，他去道歉，然后让家里再陪一本就是了。 米阳忙着手里的活，不怎么说话，白洛川就坐在一旁陪他，偶尔也会凑过去小声问他：“这书怎么会散开呀？我看魏爷爷看的可爱惜了。” 米阳道：“光照时间太久了，喏，你看这里。”他指指边角的地方，又点点书页里面，“边角更严重，晒的颜色都不一样，比里面深多了。” 白洛川道：“哦，我还以为这是脏的。” 米阳笑道：“哪儿能脏的这么均匀呀，边角还坏了两个地方，明天得去找纸来修补一下。” 白洛川惊奇道：“小乖你还会这个吗，从哪儿学的？” 米阳大言不惭地道：“我看电视学的。” 白洛川追问：“哪个台？” 米阳继续编：“中央一台！” 白洛川道：“五点半演大风车那个？是后面聪明屋里教的吗？” 米阳跟着点头，白洛川就信了，还跟着道：“大拇哥是很聪明的，他教的好，你也学的好。” 米阳乐得不行，自己在那笑了半天。 米阳做的修补属于非常枯燥的活儿，需要安静耐心地做上好半天，他做了一会就沉下心去进入那个世界，眼里心里只有修补着的书了。 白洛川大部分时间是安静的，但毕竟是小孩，耐不住了也会跟他说话，他看一眼书页上的字，这本是讲汉字的演变过程的，大篆、小篆、籀文、隶书什么都有。白洛川好奇道：“还有这么多种字，写什么样的好？” 米阳一边拆书，一边道：“学喜欢的呗。” 白洛川又看他，道：“你很喜欢写这个吧，以后是不是要做书法家？” 米阳乐了：“没有啊，我就是有点感兴趣，觉得好玩。”他找了个软毛小刷子清理书缝，低头看书的时候长睫毛也跟着扑闪几下，“以后呀，我就想做点小手工。” 白洛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摆弄那本旧书，忽然灵光一闪，指着它道：“就像这样修书吗？” 米阳点头道：“对。” 他想了很久，这辈子还是做点不让自己后悔的事儿好了，比如坚持自己最感兴趣的事情，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他上一次的人生没有珍惜，难得可以回档重来，还是选择让自己开心的好。米阳把手里的小剪刀放下，抬头看了旁边帮他排列书页的小白洛川，心里默默的也加了一点疑惑。 他还是对那个吻有些在意，梦里的自己，也是自己，感情是骗不了人的。 白洛川察觉到，也抬头看向他：“怎么了，我拿错了吗？” 米阳摇摇头，随便找了个理由含糊道：“没，我刚刚眼睛好像进东西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洛川凑过吹了一下，米阳被他吹的睁不开眼，紧跟着又被捧着小脸认真多吹了两口，米阳眼睛里一下就反射性地带了泪，水汪汪起来。 对面的小孩担忧道：“现在好了吗？” 米阳：“……好了，你松手，脸疼。” 白洛川不放心，拉着他的手去认真洗了一次，又凑过去检查一遍，一脸的不乐意：“那书脏了，你以后玩儿新的好不好？” 米阳揉揉眼睛，道：“没事，我下次注意点。” 白少爷有点洁癖，但是对上米阳，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晚上的时候白洛川偷偷开了一盏小灯，撑着被子努力把小台灯的光亮遮住，让米阳躲在里面修补。两个人偷偷不睡觉，一个躲着干活，一个双手撑着被子挡在书桌前一边侧耳听着门口的动静一边回头又看看米阳，没一会俩人就热的一脑门汗。米阳小脸热红了，白洛川则是汗湿了额前的头发，活像两个狼狈的小贼，他们互相看了一下对方，咧嘴笑了。 白少爷笑了一下，很快又收敛了笑容，抿着唇不笑了。 他最近开始换牙，不怎么愿意露出来让人看见。 这本老书严重脏污的地方也就七八个地方，还是墨水滴落的痕迹，瞧的出还是爱惜的。米阳第一天晚上就是简单做了一个拆页和清洁，把需要修补的也分别记录好，等着明天买胶水和一些修补的清洁剂就可以继续动工了。他心里盘算好了之后，就把这本拆开的书藏到白洛川翻出来的一个大纸盒里，白洛川还特意在上面放了一个玩具，掩饰了一下。 米阳打了个哈欠，道：“明天我也不回家了，在这边修书……” 白洛川眼睛都亮了：“好！” 俩人一起去洗漱完，躺在小床上睡觉的时候，米阳已经累的连讲故事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洛川精力比他充足许多，他这块电池还没完全耗电完毕，躺在那心思很快就动到了别的地方。他忽然翻身看向米阳，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小乖，这本书要修几天啊？” 米阳困的睁不开眼，但是听见他问还是在心里算了下时间，含糊道：“唔，怎么也得三天。” 白洛川道：“白天晚上都修，对吧？” 米阳道：“对。” 白洛川哦了一声，道：“书现在已经散了，也不好带回去……你在我这里修？那你礼拜一也过来睡吧？” 米阳蹭了下枕头，道：“嗯，过来睡。” 白少爷心里美的不行，连声答应了，道：“那我把房门关好，谁也不告诉。” 米阳轻轻笑了一声，摸索着去碰到他，跟以前一样拍了拍他就睡了过去。睡梦里，好像有人轻轻碰到了他的嘴唇，手指伸进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牙齿，似乎确认过他的牙齿都还完好健在，这才放心地退了出去。 米阳想咬一下那个手指，但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只含着磨了两下就又陷入更深的梦乡。 第二天睡醒了，白洛川第一反应就是要和米阳继续修书。 米阳打了个哈欠，道：“不急，一会还要去买点东西。” 白洛川道：“买什么？” 米阳想了想，道：“宣纸和胶水，唔，还得要个喷壶。” 白洛川道：“喷壶？浇花的那种吗？” 米阳摇摇头，给他比划了一下，道：“和我巴掌这么大的，最好小一点，喷的水很细，水雾一样的。” 白洛川想了一下，道：“我妈化妆台上就有不少你说的小瓶子，还是玻璃的，我去看看……” 米阳：“你回来！” 白少爷站在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米阳拽着他不放，头疼道：“你要是动了那些‘小瓶子’，咱俩晚上都得加餐。” 白洛川奇怪道：“加什么餐？ 米阳道：“竹笋炒肉丝，吃过没有？” 白洛川皱了下小鼻子，道：“竹笋？没有，只吃过清蒸的，不好吃。” 米阳被他这幅没受过人间疾苦的样子逗的不行，装作严肃的样子，伸手在白少爷屁股上拍了一小巴掌，自己拍下去还在那一边配音：“啪！” 白洛川吓了一跳，捂着屁股跳到一边，红着小脸道：“你干吗突然打我？” 米阳道：“这个就是‘竹笋炒肉丝’，到时候拿竹竿打才疼呢。” 白洛川拧了半天眉头才想明白过来，立刻反驳道：“不会的，我还没挨过打。”但是他很快又看向米阳，视线落在他屁股上，“程阿姨这么打你了吗？她用竹竿打的？” 米阳认真想了下，他这辈子听话懂事，没以前那么淘气了还真没挨过打啊。他摇摇头，道：“没有，我是看别人这么挨过打。” 白洛川松了口气，但是米阳拦着，他也就不去打白夫人桌上那些化妆品瓶瓶罐罐的注意了。 这本“病书”需要的工具并不多，米阳大概在心里想了一下，去除书页上的墨水斑迹，最简单的是用高锰酸钾溶液和草酸溶液，但是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学生，一般也不会让小孩接触到这些，想了一下，决定用肥皂水和碱水代替，这些在浴室和厨房就能找到。 米阳就拉着白少爷的手，一边下楼一边道：“咱们先在家里找找看，一会瞧着什么没有，再去商店买。” 白洛川道：“好，我有钱。”他想想，又自豪地补充道，“很多！” 打扫楼梯的保姆吴阿姨听到了，笑道：“阳阳和洛川醒了？这是找什么去呀？” 米阳道：“阿姨早，我们找‘宝藏’。” 吴阿姨笑道：“早餐在桌上呢，吃完了再去找啊。” “好！” 这些在普通人看来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对米阳真的有点“宝藏”的意思，他重新开始接触修书的那一刻，脑筋开动的比什么都快，以前的一些小技巧也不自觉地都用上了，简直熟能生巧。 而他身边的白洛川一直兴致挺高，大概是当成了新的寻宝游戏，玩的津津有味。 米阳拿到碱水和肥皂水之后，按剂量配出清洁剂，用一个小碗盛着端到二楼去藏好。另外一边，白洛川也找到了宣纸，抱了不少走进来，问他道：“小乖，这些够吗？” 米阳道：“这都哪儿找来的？” 白洛川道：“上次爷爷给我买的，说等我以后练字可以用这些纸。” 米阳凑过去看了一眼，白老爷子自己就写个硬笔书法，用的都是钢笔一类的东西，对宣纸并不懂，生宣熟宣混着放在一起，种类和品级什么都有——不过薄纸宜画，厚纸宜书，准备齐全了倒也方便。 白洛川先给他拿了一张，道：“用这个吧？” 米阳看了一眼，蜡生金花罗纹，一眼就能瞧出贵气精致难怪小少爷先看中它。他摇摇头，道：“这是熟宣，不用这个。”他伸出手指头摸过去，摸到一张软一些的，就拽出来道：“用这个吧，这个好。” 白洛川奇怪的对比了两个区别，道：“是有点不一样，你们三年级都学这些吗？” 米阳含糊道：“对，最近美术课还让写毛笔字呢。” 白少爷就闭上嘴不再吭声了，心里想着的是等魏老师回来还要再加一门书法课才成。 米阳拿的那一张是棉连纸，便宜又耐用，做修补的时候用最好，找不到合适的吸水纸的时候用它叠起来几层用也可以，修书的万金油了。 剩下的胶水和喷壶没找到，俩人去了一趟商店，找了半天才买齐。 小喷壶好找，米阳要的胶水不太好找，最后还是跑到一家小的书画装裱店里才找到一罐白芨水浆糊，这种胶黏性很强，粘缝最好使了，修补厚页书的时候用它最为合适。米阳以前修过两本大部头佛经，都是用的这种胶水，只是装裱店里那一罐实在太大了，米阳就花五毛钱让老板分了一小瓶子给他。 白洛川的视线还停在那一大罐白芨水浆糊上，忽然道：“你要那个吗？” 米阳立刻摇头，拽着他的手出门道：“不要，不要，我有这一小瓶就足够了，这些都用不完！” 他出门的时候可是都看到了，白少爷从那个小狗储蓄罐里掏出两张十元的票子，米阳真是特别的羡慕。他也有一个粉红色小猪的储蓄罐，还是程青去银行存钱的时候送的，不过里面放着的都是硬币，偶尔有票子也是几分的钞票，大概留个十几年之后能增值百倍——可以换好几块钱的巨款了。 米阳觉得拿出去换几块钱，不如自己留着叠菠萝塔算了，好歹还能留个老物件做念想呢。 买好了东西，俩人回到家，匆匆吃了午饭，借着“午睡”的名义一起回了楼上小卧室，继续开工。 米阳干活，白洛川给他放风。 比起米阳的悠闲，白小少爷还是略微有一点担心的，米阳跟他说过的那个“竹笋炒肉丝”一直让他不敢忘记，米阳在他家，他可以护着，要是被程姨发现拆了魏爷爷的书，被打了可怎么办？ 这种忧虑一直持续到米阳重新把那本书组装起来为止，白洛川在一旁瞧着米阳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用上，书页就跟施了魔法似的一下又组装回了一本书，不过是用棉球蘸着之前配出来的那一碗什么“清洁剂”，书页就光洁如新；拿喷壶装着热水喷过书之后不但没坏，竟然书页都一点点抚平了；宣纸竟然还能修补到破损的书页里去，融为一体似的连新旧颜色都一致……白少爷觉得特别神奇！ 米阳把吸水纸衬在里面，又在书上压了两大本厚厚的硬壳百科全书，甩了甩手道：“好啦，压一晚上，明天早上就差不多了。” 白洛川看着那本被压在下面的书，都忍不住有些期待起明天来。 第29章 惊喜 第二天一早白洛川就醒了, 特别期待的等着米阳拿开那两本压着的厚重硬壳书, 等着看昨天那本《古代字体论稿》。 米阳搬开之后, 从里面抽出昨天放进去的吸水纸，又略微整理了一下，才拿出来观察。这本三十年前老书的书角已经压平了, 昨天胶水修补过的地方也都很结实，因为用了宣纸草浆混着白芨水胶一起糊了一层，所以颜色粉了一层浆水一样, 看着要“干净”了一些, 但使用的宣纸浸泡过红茶，颜色略微偏黄, 看起来并不明显的新。 它安静地躺在米阳手上，瞧着特别自然, 原本的脱页已经全部合拢，“病书”已经被治愈, 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本八品的普通旧书。 白洛川有点惊奇道：“书角都平了！” 米阳笑道：“肯定啊，压了一晚上了。” 白洛川也围着那本书看了又看，他发现这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不是那种崭新的出现在眼前的一本书, 跟书店里那种簇新的不一样，反而放在那看着就跟——自然放久了，没坏过，也没修过一样。 米阳问他：“怎么了？” 白洛川拧着眉头，道：“唔, 掉了的书页都粘起来了……” 米阳放在他手里，满意道：“对，是不是很结实？” 白少爷翻来覆去的看了下，一样，又不太一样。他看了好一会，疑惑道：“我以为它会变白，跟新的一样。” 米阳乐了，道：“那就不叫修补了，叫翻新，不一样的。” 白洛川比划了一下，道：“昨天为什么不洗白它？我瞧见还剩下好多清洁剂啊。” 米阳摇摇头，爱惜地摸了一下书本，弯着眼睛道：“不啦，魏爷爷喜欢它，可能就是喜欢现在的它，这么多年过去了它里面的书页已经泛黄了，那就让它保持现在该有的样子吧。” 白洛川听不太懂，皱着小眉头半天没吭声，但是趁米阳没注意的时候还是用手指偷偷摸了摸书页，擦拭一下，确定这本老书并不脏，才松开眉头，坦然地拿在手里。 米阳用眼角余光把他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要是换了从前，他瞧见白少爷这样，肯定也会多注意一些，不拿这些东西在他面前现眼，觉得这是少爷又找茬挑刺儿，但是现在却只想偷乐，甚至还凑过去问他一句：“白司令，你打仗的时候还在地上匍匐前行呢，怎么不嫌泥土脏了？” 白洛川拧着小眉毛没松开，别扭道：“我怕你眼睛疼，红了之后又要去看医生了。” 米阳愣了下，他之前春天的时候因为柳絮太多，弄的眼睛有点发红养了好些天才好，那时候他在家里待了好长时间，幼儿园也停了小一个礼拜，他从小到大就生过这么几次小毛病，自己都记不得了，没想到白少爷还记得清楚。 他伸手摸摸白洛川的小脑袋，咧嘴笑道：“放心吧，我洗手了，洗的特别干净，不会再弄到眼睛。” 白洛川一副不信他的样子，撇嘴道：“可你昨天晚上还迷眼了。” 米阳道：“没事啊，你帮我吹吹就好了。” 白洛川想了下，点点头道：“好。” 米阳又放了几张吸水纸夹进书页里，把书放回原处，跟着白洛川起身下楼去吃早餐。 礼拜天一天，米阳主要做的就是更换吸水纸，顺便抽空写了作业。 小学生周末的作业一般都是在周日晚上赶工的，米阳他们也不例外，白天摆弄书用的时间太久，等到想起来要写作业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六七点。 俩人一人坐了小书桌的一头，搬着两把木椅过来，埋头赶作业。 白洛川平时看起来挺能玩儿的，但是自制力也强，手里忙着什么事儿的时候一般不会分心，一气呵成的写完了作业。 米阳那边写的就更简单了，把老师发下来的几张试卷写完，就跑去继续摆弄书了。 白洛川写完之后，装书包的时候才发现一张试卷，忙拿过来道：“小乖，这是数学老师之前让我给你的，我忘了。” 米阳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张小学奥数比赛的练习试卷，瞧着题目难度是三四年级的。 九十年代的时候，全国各地奥数比赛都很火，那个时候报纸上也有不少奥数题目，更是有不少的大赛，不少老师嘴里念叨着的都是“华罗庚杯”之类的词，学生和家长们谈一谈这个，谁家的孩子要是能代表学校参加奥数比赛了，那绝对是面上有光的事儿，走路都是抬头挺胸的。 而且不少地方学校在中考的时候，奥数成绩也计算在内，取得奥数赛第一名的学生就算是其他科成绩特别差，也会破例让他升重点中学，免除择校费。 这是一个大街小巷都在吆喝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的年代，人们的热情如火如荼。 米阳他们班里也选了几个人去参加比赛，据说是和四年级一起，班主任王老师特意选了几个数学成绩好的同学送去，平时下午都不在班级里上课，大家看他们的眼神都是羡慕的，觉得去学奥数的同学特别聪明。米阳跳级的时候做过试卷，成绩非常出色，但并没有被王老师选上。 但是显然之前带过他一个月的那位数学老师，觉得有些可惜了，忍不住让白洛川给他送了一份试卷来。 米阳把那试卷拿在手里看了下，小学奥数不难，有不少题目倒是挺眼熟，勾起不少以前的记忆，拿到卷子之后埋头刷刷开始答题。 米阳记得如果奥数比赛拿了第一名，不少学校都给一点奖金，他现在全部的家当就几枚硬币，凑起来都不到两块钱，还是对奖金很有想法的。 白洛川看着他，道：“小乖，你也要去参加比赛吗？” 米阳含糊道：“也不一定吧。” 比赛的事儿拿不准，但是他做完这些题目，或许再等个半年，好好在班级里表现一下，还能再跳一级，等上了初中就好了。这些他没有跟白洛川说，他的计划里，两年之后按照原来的记忆他们家应该就要回山海镇了，白洛川比他走的更早才对，毕竟白夫人也不会让唯一的儿子一直在这里念书。 想到之后要分开，米阳忽然有点舍不得了。 最后几道题写的有些走神，好不容易写完，洗漱之后就爬到床上去推了推躺着玩儿游戏机的白少爷，让他起来跟自己说话。 白洛川还在低头看着游戏机，随口道：“怎么了？” 米阳看着他，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话换了一个说辞：“要是，以后咱们不在一个学校读书了，我们就写信吧？” 白洛川手里的游戏机直接放下了，玩了一半的俄罗斯方块也不管了，抬头看他拧眉道：“你又要去哪儿？” 米阳道：“也不一定是我啊，你要是回沪市读书呢？” 白洛川嗤了一声，也没刚才那么警惕了，捡起游戏机接着玩起来：“我不回去。” 米阳道：“那万一呢？” 白洛川说的干脆彻底：“不可能。” 米阳：“那如果我爸妈带我回老家了，我们不在一个学校读书，我就给你写信，咱们做笔友怎么样？我听唐骁说，现在高年级特别流行在杂志上找笔友，互相写信，也挺好的。” 白洛川把游戏机又放下了，抓了重点问道：“唐骁是谁？” 米阳：“就是我新同桌，不是，我没跟你说唐骁，我是说写信。” 白洛川道：“不写，你也别跟那个唐骁学，写信有什么好的，你跟我在一起。”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可以用家里的电话给你爸妈打电话，等我们以后读初中住校了，就让我妈把大哥大给我带上，每天晚上都让你给家里打电话。” 米阳：“……” 米阳心想，你这安排的还挺周全，一口气安排了五年计划。 米阳跟他说不通，也懒得纠结了，这些目前也不是他能做主的事儿，走一步看一步吧。 等到周一傍晚，魏贤提前回来了。 米阳答应了白少爷和他一起写作业，瞧见魏老师提前回来，跟白洛川使了个眼色，就从书桌前的椅子上蹦下来跑回卧室去拿东西了。 白洛川上前帮老师拎着东西，道：“魏爷爷，一会要有礼物送你，你先别睁开眼睛。” 魏贤跟他俩熟了，就闭上眼睛让小孩领着自己进去，听着他的话抬腿迈步，感觉是进了他们平时上课的那个书房，忍不住问道：“什么礼物？你们俩怎么突然送东西啊，该不会是留下的功课没写吧？” 白洛川道：“怎么会，我都写好了，还和小乖互相检查了。” 魏贤笑道：“小乖又帮你检查了？你得加油了，不然要追不上喽！” 白洛川自信道：“追的上！” 正说着，米阳就回来了，把那本书放在魏贤的书桌上之后退到一边，冲白洛川比了个手势，白洛川就道：“魏爷爷，好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魏贤睁开眼看了一下，果然是在书房里，但是仔细看了周围并没有添置任何新东西，连桌上的小摆件也没有换，他临走时候放在桌上的那本书也还在——他视线扫过那本书，很快又挪回来，眨了眨眼睛看着它不放，太过自然地摆放在那里，差点让他以为这本书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魏贤第一反应没看过来，之后才发现书修过了，大喜过望：“这是？” 白洛川得意道：“米阳给您把书修好了，特别的结实！” 魏贤只看到封页，瞧着比之前有些微变化，但是听见他们这么说心里立刻咯噔一下，连忙过去看了下，翻开的时候特别担心会有透明胶之类的在上面，但是并没有，而且书页平整清洁，整本书感觉厚实了一分，也更扎实了，在手里摸着就特别放心的那种。他忽然“咦”了一声，颠了颠那本书，道：“怎么沉了？” 米阳道：“应该是胶，我把脱落的书页刷了胶，粘回去了。” 听见他这么说，魏贤连忙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重点观察了一下中缝那里，还真是，重新刷的胶特别均匀，不仔细看，他都没瞧出来这是新刷的。他伸手摸了摸，胶已经干了，两端整齐，书脊硬挺，加固的非常不错，魏贤不住用手指来回触摸着，摸完了封面又翻看里面，瞧见里面的脏污痕迹也都不见了，惊喜道：“变干净了好多，之前的墨点都没了！” 米阳在一旁笑着没吭声，白洛川挺起小胸膛道：“那是，小乖擦了一天呢！” 魏贤不住地道：“好好，真是太好了。”这书是他最宝贝的一本，要不然也不会一直随身带着了，他简直对这个修补效果太满意了，尤其是合拢书籍之后，新添的胶跟之前泛黄的书页合并在一起丝毫不显得突兀，除了略微有点硬之外，就好像原本就是这样的。 他激动完了，才忽然想起刚才白洛川说的话，转头问道：“什么？你说这是小乖弄的？”他跟俩孩子待在一起久了，也跟着一起这么喊了。他连忙扭头又问了，“这真是你修的？” 米阳揉了鼻尖一下，点头道：“对，魏爷爷你觉得还行吗？” 魏贤觉得这简直太可以了，他也认识几个修书匠人，但是每次都弄的过于白了，让他十分不喜，他这些书跟了他多年，和他一起有了岁月的洗礼，半白半黄的修补之后，看着特别丑，而米阳这个就弄的很让人惊喜了。他招手让米阳过来，一边捧着手，一边弯腰问他道：“小乖，你跟老师说，你怎么做到的？” 米阳抬头看他，道：“电视上看的，我回家练习过几次，修了好些东西呢！电视上还教了做小兔子灯笼，拼积木、火柴棍儿搭房子，都可有意思了。”他视线落在书上，“不过还是修书最好玩，像是拼积木一样，把胶水填进去，一点点重新对齐，可以玩特别长时间，还能帮助别人。” 这是他一早就想好的说辞，之前的小兔子灯笼他扎过两个给白洛川玩，书房角落里还放着，乐高积木拼的那些小玩意儿也堆在角落里，这些都是魏贤见过的。 魏贤确实见过米阳的手工，他曾经在课闲时间带着他们玩儿纸飞机，叠的款式复杂，米阳基本上一遍就会，对这种记忆力的、重复性并需要耐心的事情，这个孩子表现出了超出常人的天分。 但是魏贤还是没有想到他会做到修书这一步，带着点好奇，让米阳教他两招：“这墨水怎么去掉的？你跟老师说说，我平时就爱用钢笔，不小心弄到好几回了。” 米阳兑了热水，用之前的调配好的肥皂水给他做了个示范。魏贤跟着认真学了两招，不过这太考验细节了，他手大，用镊子夹着棉球擦拭的时候直晃悠，半天就腰疼了，自己试过不容易之后更是直夸两个孩子，说他们有心了，不容易。 魏贤摸着那本修好的书，赞不绝口道：“真好，小乖这份耐性太宝贵了，瞧着比那些学玉雕的学徒都专注，你要是不说，我都觉得是拆开重新装过一遍，修的太好了。这是用细棍粘上的胶？里面都有吧？” 米阳听见了就跟着点头，道：“对。” 白洛川转着眼珠子，也跟着道：“是这样。” 俩人有了小秘密，互相看了一眼，偷着乐。 书修复的越好，越是看不出来，因此魏贤只是觉得扎实了，把之前的散页粘回来了，还当米阳没拆过他的书，只是填补了一些胶而已。等到以后，他拿去跟一位国立图书馆的好友显摆，被对方追问米阳下落的时候，才得知这书被修复的有多好，只是那已经是多年之后了。 而现在的魏贤，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宝贝被修好的喜悦里，还在那夸米阳：“我一早就瞧出来，小乖玩儿积木就很有天分，这么小，手就特别稳，尤其是这份细心，简直要比女孩还手巧。” 米阳还没回答，白洛川先皱了眉头：“米阳是男孩。” 魏贤笑着道：“我就是打个比方。” 白洛川坚持道：“他是男孩子。” 魏老师也不逗他们了，点头称是。他们这种书痴一般很少有物质要求，有的话，也大多是为了自己的书而求。魏贤摸着自己那本修好了的书，看看米阳这个小萝卜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小乖啊，你看你平时功课如果不忙的话，能不能帮老师把其他书给保养一下？我给你钱。” 这话说出来，魏贤自己就有些雇用童工的负罪感，又连忙道：“或者你有想要的东西没有？老师跟你做交换。” 米阳摇头表示不要，问他道：“魏爷爷，有没有能学这个小手工的学校？我想以后继续玩儿这个。” 魏贤想想，笑了道：“还真有，等你将来念了大学，图书馆学、档案学这几个专业里就有，我一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就是教这个的大学教授，专门带古籍修复专业，你真对这个感兴趣？”瞧着小孩认真点头，他也乐了，道：“好，回头我帮你问问，提前让老师教教你。这人啊，就是得先有个喜好，才能对这个事感兴趣，钻研的下去。” 魏贤挺高兴的，当场就给那位老朋友写了一封信过去，由于今天实在高兴，忍不住在信里狠狠吹了一下自己带的这个小家伙，恨不得夸上天的那种。 米阳对这个没有多大期望，趴在书桌边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魏贤，小声道：“魏爷爷，那您见了我爸妈，能不能在他们面前夸我一下？就夸我小手工做的特别好。” 魏贤笑呵呵点头，道：“好。” 米阳也跟着乐了，他修这本书，第一是技痒，第二就是为了多年之后做准备，提前说服爸妈，这里能讲话的权威人士没有谁比魏爷爷更合适的了！ 等着他说完了，白洛川趁着坐回去写作业的时候，小声对他道：“提前修完了，也留下陪我睡，对吧。” 他这说的语调都是陈述句，米阳却不听他的，摇头道：“不行，都待好几天了，我妈要来找我了。” 白少爷眼瞅着就要拧眉头，米阳伸手弹了他额心一下，笑嘻嘻道：“不如你跟我回去吧，今天晚上睡我家。” 对面的小孩立刻阴转晴，喜滋滋道：“好！” 第30章 糖炒面 米阳家里没有白家那么大, 床倒是比他的大许多。 用程青的话说, 提前准备好了, 等以后米阳蹿个子了还能接着用，不浪费。 程青见米阳领着白洛川回来，晚上还特意给他们一人冲了一碗黑芝麻糊, 米阳动了动鼻尖，道：“妈，我想吃炒面, 多放糖那种……” 程青手指戳了戳他脑门, 道：“不许挑食。” 米阳吐了吐舌头，刚打算放弃, 就听见白洛川在一旁道：“程姨，我也想吃。” 小客人开口了, 程青当然是给他们再去冲了一碗热烫的炒面，放了不少红糖, 老远就能闻到香味，米阳踮着脚等着，心情好的要哼歌。白洛川偷偷凑到他耳边, 小声问道：“炒面是什么？” 米阳比划给他道：“就是把面粉炒熟了, 炒成金黄色带香味的那种，然后再加炒过的白芝麻和白糖，用滚水冲开拌匀了和芝麻糊差不多，特别细特别滑，但是比芝麻糊好吃多了。”他想了想, 又弯着眼睛道，“放红糖也可以，都很好吃。” 白洛川有点期待。 没一会程青就冲好了一小碗给他们端来，放桌上的时候还叮嘱他们道：“小心点啊，这个特别烫，尤其是阳阳，上回还烫到舌头了。” 俩小孩一人一把小勺，挖着甜炒面吃的津津有味，米阳吃的比较有技术，用勺子舀了碗的一圈最外层的地方，薄薄地舀了半勺，吹一口气，含进嘴里啊呜一口就吃光，又热又甜，满嘴的香。 白洛川学他的样子，也跟着吃了小半碗，觉得确实比芝麻糊好吃许多。 程青在一旁看他们吃，也笑着摇了摇头，她家米阳平时听话，但是有些时候也有点儿小挑剔，比如吃东西，每回都是白芝麻先吃完，吃光了之后没有了，才肯去吃黑芝麻。 炒面挡饱，另外那两小碗芝麻糊米阳他们就吃不下了，合力也只吃光了一碗，程青就把剩下那一小碗端去给米泽海吃了。 她给两个孩子准备了单独的被子，生怕他们晚上抢被子冻着小肚子，又拍软了一个枕头给白洛川放好，笑呵呵道：“还是洛川好，一点都不挑地方，阳阳去别处睡都得带着自己枕头，不然就要翻上大半夜都睡不着呢。” 白洛川点头道：“我不挑。” 他见了长辈就习惯性一副认真的样子，回答问题跟小大人似的，全神贯注。米阳在一旁看的都乐了，等着程青给他们关上房门走了之后，米阳在床上伸脚碰了碰他，道：“哎，你怎么见了我妈每次都特别紧张？” 白洛川歪头道：“有吗？” 米阳学着他也歪头，笑道：“有呀，都带翻译腔了。” 前两天白夫人给他们找了一位英语老师，带着他们练习口语，为了营造语境氛围，还给他们拿VCD机放了国外的老电影，给他们翻译的时候，也带入里面的绅士，语气特别的正经。 白洛川也跟着笑了，他摸摸米阳的手，道：“他们跟你不一样啊。” 米阳扭头看他，正好和白洛川看过来的目光撞在一起，他把手抽回来，摸了鼻尖一下含糊道：“我们睡吧，明天还要去学校。” 白洛川就躺在和他一样的小枕头上，翻身蹭了两下，安静地睡了。 隔天到了学校，白洛川手牵手地把米阳送到了三年级。 米阳进去坐下之后，唐骁就对他道：“哎小孩，你和白洛川关系这么好啊？” 米阳点点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唐骁是个好动份子，晃来晃去地看了门口一会，瞧不见白洛川的身影了才啧了一声，无聊道：“没什么，瞧着你们手拉手上学跟小孩似的。” 米阳道：“我7岁。” 唐骁扭头看他，米阳一边拿铅笔盒和课本，一边做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老师说让我们回家的时候，要戴好小黄帽，手拉手一起过马路，一起回家的。” 唐骁他们十岁左右的大孩子顶多就戴个小黄帽，出了学校疯跑的厉害，冷不丁瞧见这么一个听话的小孩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伸手又想去捏米阳的脸。米阳伸手拦了一下，瞧着唐骁要挑眉，立刻道：“王老师昨天发的试卷你做完了吗？今天上课要检查。” 唐骁立刻收回手，从书包里翻了一下，拿出来的没有任何意外的是一张空白试卷。 坐在前桌的小胖子也是愁眉苦脸的，转头回来看他们：“骁哥，昨天那卷子你做了吗？我光顾着看动画片了，给忘了。” 唐骁转头看米阳，小胖子也一脸期待地看着米阳。 米阳：“……” 米阳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作业，放在桌上，俩人就凑过来一通狂抄。 米阳看的十分怀念，他以前在山海镇读书的时候也是好几个人一起分摊作业，好兄弟互相抄着完成，但是这辈子换了白洛川做搭档，他自己写的快也就算了，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儿，白少爷那可真跟开了挂一样，米阳觉得要不是自己重来一回，这人他绝对追赶不上，学习的速度也太可怕了。 语文课代表也走过来，要昨天抄写的课文，唐骁骂了一声，抬头去看米阳：“要不你帮我写一点吧？” 米阳现在左手写的多了，字也跟着慢慢好看起来，毕竟有那么多年的功底在，心里怎么想笔锋就慢慢会转。听见唐骁这么说，米阳就“哦”了一声，提起笔慢吞吞的写起来，手底下的字也跟着有了形状和棱角。 唐骁：“……不成，这写的太好了，你写烂点。” 唐骁这么说，米阳就抬起头，故意一副“为什么”“我不懂”“这已经是我最差劲的字了呀”的样子，他眼神太干净太迷茫，唐骁要求了两次，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唐骁有点遗憾。 小同桌字写的太好，也不能替他写作业了，因为一眼就能看出来。 门外面有人喊了一声：“米阳，有人找！” 米阳抬头看了一下，只瞧见一个人影，就站起来往外走，唐骁抄的急也没起来，略微让了一点空隙给他，继续闷头赶作业。 米阳出去之后，就看到了白洛川，他手里拿着一个绿色小青蛙的水壶递给米阳，“蜂蜜水，吴阿姨给准备的，你忘了拿。”他说着，又看了米阳他们教室内一眼，略微警惕道，“他们干吗呢？拿你东西了？” 米阳接过水壶，摇头道：“没，他们作业没写完。” 后半句省略没说，白少爷也能明白过来，他这几天已经要结束二年级的题目了，正在追赶三年级，看向那边抄作业的二位目光就多少带了轻蔑，叮嘱米阳道：“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往楼下跑，来找我，听见没有？” 米阳觉得没人欺负自己，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白洛川这才走了。 第一节 是数学课，课代表提前抱了一大摞试卷进来，有人小声问：“这是啥？卧槽，不会是期中考试的成绩出了吧？！” 课代表一脸悲壮地点了点头。 期中考试之后，就是家长会，这个成绩对小朋友们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名次下滑要挨罚啊。 前桌的小胖子抄了一会试卷，就忍不住抬头看看课桌，担心的写不下去，唐骁没他那么多顾虑，奋笔疾书，没一会就写好了。 课前预习有二十分钟，班长已经开始坐在讲台上维持课堂秩序了，见大家还在说话，就拍了拍桌面，认真道：“都不要说话了！” 唐骁第一个坐好了。 米阳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唐骁歪着身子跟他小声道：“你觉得咱们班长漂亮不？” 米阳嘴角抽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小朋友的思想很危险啊，小学三年级这可真是早恋了。 唐骁自问自答，美滋滋道：“我觉得她是咱们班最漂亮的了。” 班长小姑娘正在努力维持班级秩序，听见唐骁还在小声嘀咕，立刻抓了他杀鸡儆猴：“唐骁，你怎么还说话！”然后小姑娘干脆利落地抽出粉笔，把唐骁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 全班一瞬间都安静下来。 米阳歪头看他，唐骁小朋友眼中的那份热情瞬间就冷却下来，那份小小的喜欢被一个记名字就毫不留情地扼杀在了萌芽期。 唐骁冷哼一声，道：“丑八怪。” 班长小姑娘二话不说，就在黑板上唐骁名字后面写了个符号，瞬间变成了“唐骁X2”。 唐骁这会儿已经彻底由爱转恨，一点都不觉得小班长好看了。 等到王老师来上课的时候，她先看了一眼黑板，就点名让唐骁站着听课，然后开始一个个地喊着分数、名字让大家上台领试卷。 班里数学满分的有三个，米阳是最后一个上去领的，别人那边都有两句夸奖的话，到了米阳这里，王老师只是点了点头，道：“考的还不错。” 米阳自己没什么感觉，倒是前座的小胖子嘀咕了一句：“王老太怎么每次都这样，你考好了她也不夸一句，换了班长她早就夸出一朵花了！” 米阳这才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他抬头看看王老师，好像从他一开始进校门吃那块芝麻烧饼的时候，这个老太太就对自己有了不小的意见，尤其是跳级到她们班里，也一直都是边缘化对待。 米阳也没多想，他内心深处，还是把重读小学当成了一次有趣的旅程，抱着比较轻松的心态。 一天之内，期中考试的成绩陆续发下来了，米阳尽管故意写错了几个错别字，但还是拿了第一。他同桌唐骁虽然平时看着不怎么读书，但成绩还在前五，倒是前桌的小胖子哭丧着脸，他得了36名，全班40人，排名倒数。 王老师课间的时候，特意来开了一个小班会，叮嘱他们说礼拜五下午开家长会，让他们回去通知家长，并且严厉道：“其他科的我不管，咱们班的数学试卷你们带回去，让你们父母签字，听见没有？有些同学，看来是不敲打不进步了，看看你们考的分数，让你们爸妈脸上有光是不是？” 前桌的小胖子脸色惨白，等着王老师走了之后，扭头对唐骁道：“怎么办啊，我数学就考了5分，我怕我爸打死我。”他看向唐骁，带着期盼道，“骁哥，要不你替我签？” 唐骁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了自己的名字，字丑到小胖脸颊抽搐。小胖又转头看向新出炉的全班第一，试探道：“要不，米阳你替我签吧？” 唐骁这次也觉得靠谱，点头道：“米阳写吧，他字好。” 小胖立刻起死回生 ，眼神里带着光芒道：“对对！米阳你就帮我写……”他绞尽脑汁，忽然发现喊了十年的爹没记住自己爸爸大名叫啥，他抓了抓头，灵光一闪道：“哎要不这样，你帮我签个名字就……就签爸爸！” 米阳：“……” 你走吧，我妈不让我和傻子玩儿。 班里年龄最小的第一名严词拒绝了这份喜当爹的工作，小胖只能哭丧着脸回去自己想办法了。 比起班主任王老师，其他科目的老师对米阳喜爱的多，一天内接到了不少的夸奖。 米阳领了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之后，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丝毫没有意外地瞧见白少爷手里也拿了奖状。白洛川拿的比他多了一张“优秀班干部”的奖状，一起卷起来随意放在书包里，倒是挺喜欢米阳那个。他看了一会，道：“三年级的是红色的奖状。” 米阳道：“嗯？” 白少爷放下来，道：“挺好看的。” 第31章 一得阁墨汁 期中考试之后, 班主任王老师按照之前说的, 根据大家的成绩重新调整了座位。 米阳考了第一名, 排在了第一位，但是老师没有让他坐在正中央的那个“宝座”上，而是让他坐在靠窗的那一排第一个。唐骁成绩好, 但是他个子高，自己主动举手申请往后坐一些，就坐在了靠窗位置第三排的那里, 和米阳隔着一个人。 米阳的同桌换成了班长小姑娘, 大概是丢失了全班第一的宝座，她每天都特别认真地上课听讲, 这么努力下来，米阳都不好意思偷懒了。 唐骁有的时候会隔着一排传小纸条, 偶尔上自习课的时候还会跟前一排的同学换一下座位，把桌子推的靠前一点, 恨不得挤到米阳和班长小姑娘之间，变成三人一排，借着问数学题的名义小声跟米阳在那说话。 班长特别生气, 道：“唐骁, 你又想记名字了是不是！” 唐骁翻一个白眼，道：“我跟米阳说话呢，又没跟你说，你激动什么呀。” 班长蹭蹭蹭跑到黑板那，写了唐骁和米阳的名字。 米阳：“……” 米阳觉得自己夹在这俩倒霉孩子中间, 也是够点背的。 班长在自习课的时候是负责掌管秩序的，等了一会，眯眼眼睛观察一下，很快就把米阳的名字用黑板擦去掉，只留下了唐骁。 也是米阳运气好，名字刚被擦掉，班主任就进来转了一圈，瞧见黑板上唐骁的名字，皱眉道：“唐骁，谁让你私自换座位的，站着上自习！” 唐骁撇撇嘴，又回自己那位置上去了，倒是老实了大半节课。 王老师转的时候，故意在班长和米阳那儿停留了一会，她依在窗边，视线更多的落在米阳身上。 米阳身边的班长小姑娘并不知道，她瞧见老师进来，好学生的第一反应就是挺直了胸膛努力写作业，当一个乖孩子。米阳被看的久了，有些不太自在，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和王老师的视线撞上，虽说没有太明显的厌恶，但多少是带着挑剔和不满的。 王老师拿了米阳手里的作业，检查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毛病，似乎是没有放弃又看了米阳的手，拧眉道：“你用左手写字？这像个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现在就换过来。” 米阳愣了下，下意识解释道：“老师，我从小就是用左手写，而且写的还……” 王老师打断他道：“从小？你现在就是个小孩，不要找借口，左手这个习惯你自己说好还是不好？老师难道还坑你不成，我瞧你是报纸上看多了那种说什么用左手写字聪明的报道吧？那种虚假新闻你也信。” 米阳被她呛了一顿，眉头拧了又松开，但还是听从她的换了一只手。 王老师站在那看着他写了几笔，哼道：“对了，踏踏实实从基础开始练习，这才是一个学生的本分。” 米阳张张嘴，到底还是咽了回去，没跟她顶起来。 王老师很快就巡视完班里，踩着坡跟皮鞋咔哒咔哒地去了隔壁的老师办公室。 办公室里，几个老师正坐在那里，有人在备课，也有的在闲聊，瞧见她进来都挺客气的，毕竟王老师年龄大，又在学校多年，大家都下意识对她尊敬一些。 有一个年轻女老师笑着道：“王老师，你们班订的报纸到了，喏，放你桌上了。” 王老师走过去先喝了一口茶，又慢慢悠悠地拿起手里的报纸翻看，她给班里订购了两份报纸，一份是小学生报，另外一份是比较偏向日常的，里面也有不少提供学生们投稿的地方，经常会贴一两篇中小学生的作文。这次报纸上说的一个事件很快就吸引了王老师的目光，她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然后感慨道：“瞧瞧，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旁边一个男老师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新闻？” 没有网络的时候，电视和报纸就是所有消息传播的渠道，大家对报纸上的新闻也都很感兴趣。 王老师把报纸打开那一页给他看，自己道：“瞧见没有，去年那个13岁考上清华大学的‘小天才’被退学了！报纸上都写了，说什么去了之后除了学习，日常无法自理，更要命的是他妈妈还要去陪读，跑到宿舍帮他洗衣打饭……我那会儿就说了，多大岁数的孩子，就干多大的事儿！年纪小，成绩好，就能代表一切吗？” 旁边那个男老师看完，又传递给其他老师看了，大家都当是个新闻，倒是也没有真情实感的带入什么。等那个老师把报纸还给王老师，忽然道：“哎，我记得王老师班上好像有个跳级的‘小天才’，也很聪明啊。” 王老师冷哼一声，道：“成绩好的，上了大学还是被退回来，那些少年班就做对了？13岁考上清华也被退学了，瞧见没有，报纸上登的！”她拿着报纸抖的哗哗作响，好像得到了天大的助力，证明了自己。 其他老师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换了他们巴不得班里有这么一个聪明的小孩，不但教学成绩提升了，而且说出去多自豪啊。 那个男老师笑笑道：“我上回去上课，瞧着米阳……那孩子是叫米阳对吧？我看他特别懂事，比其他小孩还乖呢。” 王老师摆摆手，不接话。 她就一直觉得，米阳年纪小是最大的问题，这样的孩子就算智力跟得上，其他就能跟上了？“不懂事”起来只会给班里惹麻烦。尤其是第一次见到米阳的时候，这孩子被母亲宠溺的样子更是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她还记得米阳被推着进校门，还坐着一边吃一边看，丝毫没有下来走路的意思，实在是家长宠的过头了。 米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那天就是吃了个芝麻烧饼，就惹了这么大的反感。 下午有美术课，大家都把提前准备了的宣纸和墨汁带来了，对这节课特别期待。 等到上课把工具都拿出来，按照老师要求的把墨汁倒入塑料盘里之后，教室里就充满了一阵浓郁的墨香。大部分同学带的都是一得阁的墨汁，也有少部分小朋友买的是大瓶的“臭墨”，这种墨汁最便宜，用起来不心疼，可以写上很久，足够整个学年用的了。 米阳也带了墨汁，不过他的是放在一个小玻璃瓶里带来的，跟其他人的不太一样，这一点墨汁闻起来问道很轻，带着淡淡的松烟的香气，仔细闻的时候还有冰片和麝香的味道。米阳用的时候小心翼翼，这点墨足够他妈一个月的工资了，前天白少爷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了三年级的课程表，听说他美术课要用，把白老爷子书房里那块上好的松烟徽墨给“偷”出来了点。 米阳把墨汁打开来，倒入旁边五色花瓣一样的白色塑料盘里，学着讲台上老师教的开始洗笔，润笔，学着写大字。 美术老师是艺术院校刚毕业的小年轻，她上课的时候就有趣多了，教了一个大概之后，就让大家抽签，每五人一组，把小课桌都拼起来让大家集体完成毛笔字作业。 这样的形式让小朋友们都挺高兴的，尤其是抽签的时候，大家的惊呼和遗憾的声音起此彼伏，出人意外的，米阳的欢呼声是最高的，大概是第一名的光环还在，大家都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在手心里哈气，牟足了劲儿要抽到米阳。 小胖也是其中之一，他搓了搓手心，抽中之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红着脸颊道：“米阳！米阳跟我一组哈哈哈！” 周围一片“哇”地感叹声，所有小朋友的眼神都落在小胖身上，满满的羡慕。 米阳拿了自己的笔墨和宣纸，走到小胖那一边，那边已经收拾出一个空位留给他了。小胖兴奋道：“来来，米阳你坐这！” 唐骁站在旁边，把一支干净的毛笔顶在嘴巴那儿，冲他最鬼脸，逗得米阳笑了一声。 他们这一组的好运还没有结束，大概是觉得小胖手气好的缘故，都让他去接着抽组员。小胖不负众望，接下来抽到了小班长，顿时又引来一片羡慕的感叹声——虽然班长记人名字，但是成绩是真好啊，每一科都特别厉害呢！ 班长小姑娘抱着自己的东西过来了，小脸上特别严肃，俨然已经做好了这次拿小组第一的准备。 有班长在，果然效率要提高了许多，她时刻督促着小组里的成员让大家勤奋写字，如果写的不好，还会指出重写。他们组三个男孩两个女孩，跟班长挨着的另外一个小姑娘，校服有些脏脏的，头发扎的也有些乱，说话声音特别小，班长两次指出她写的比划不对，让她重新写的时候，她眼睛里就含了眼泪，小声嗫嚅了一句什么。 班长小姑娘没有听清，但是她向来刚正惯了，家里又是“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教育模式，就看不惯哭哭啼啼的样子，立刻拧了秀气的小眉毛，道：“不许哭！” 那个女孩吓得不敢哭了，含着眼泪道：“我，我没有宣纸了。” 小胖好奇道：“老师让多准备，你为什么不带？” 女孩揉了一下发红的眼睛道：“我家里没有了。” 小胖还要再问，被米阳在旁边踩了一下脚，他把自己的宣纸分了一半给那个女孩，小声道：“你用我的吧，我快写完了，两张就足够了。” 女孩犹犹豫豫的，但是班长观察了之后，小手一挥道：“不能让米阳同学全出，这样，他出一张，我也出一张，唐骁和袁宇你们俩凑一张出来，三张足够大家完成任务了。” 她分工明确，并且身先士卒地先拿了一张分给旁边的女孩，小胖袁宇家里做生意的，带的宣纸多，笑嘻嘻地拿了两张过去道：“这是我和骁哥的，拿着吧，谁让咱们是一组的呢！” 女孩小脸涨红，小声道谢。 小班长刷地一下抬头又看向她，道：“说大声点！” 女孩立刻道：“谢谢！” 小班长这才满意了，继续开始写大字，特别的认真。 他们这个小组进展颇为顺利，米阳以前做为爱好接触过一段时间的字画，用左手写也差不到哪儿去，字的形体都在，应付个小学作业绰绰有余。而小班长显然也是练过的，大概是家里教的好，悬腕落笔，写的比米阳左手字还要好上一些，米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另外的唐骁和小胖写的就有些惨了，只能算是及格分数上下，勉强认出是个字。尤其是唐骁的，从狗爬，顶多升级为正式狗爬。 唐骁那边还有多余的宣纸，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给米阳那边拿了一张道：“米阳，快帮帮我。” 米阳把纸推回去，给他使了一个眼神，唐骁心领神会立刻和他换了个位置，旁边的小胖也是两眼放光地看着米阳提笔，自己拿了新的宣纸铺好放在红色米字格软垫上，脸上恨不得写上几个大字“爸爸救我”！ 小班长抬头看着他们，眉头皱起来，在是否举报自己团队这个选项里进行了一番强烈的思想挣扎。 倒是一旁的那个女孩已经舒展了眉眼，捂着嘴在那偷乐了。 米阳换了位置，也换了笔墨，用唐骁的开始书写，不求多好只求稳，反正他怎么写都比唐骁那鸡爪似的字写的好。 唐骁坐在米阳那装模作样的提笔，也顺便打量了一下米阳写的字，他只觉得写的工整漂亮，其余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不过看了一会倒是也瞧出一点不同了，好奇道：“咦，米阳，你这墨好像跟我们的不太一样啊。” 小胖好事，凑过去看了道：“怎么不一样了，不也是挺黑的吗？” 唐骁摸了一下，乌黑但是毫无光泽，他疑惑道：“是挺黑的，但是不亮。” 米阳看了一眼，道：“这个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墨汁，唔，就是画画用的那种，画山水什么的最合适了，这种就是这样，不亮。” 下胖好奇问道：“这个叫啥，和我们的墨比起来哪个更好？” “就是用墨碇磨出来的一点墨汁，”米阳一边写一边含糊道：“这个也不一定啊，你看咱们老师用一得阁墨汁教的写大字、画小燕子，在纸上就特别有光泽，我觉得就很好看。” 小胖和唐骁都看了一眼讲台上老师的示范画作，觉得他说的特别有道理，因为写出来的字真的很漂亮。 小班长也忍不住好奇心抬头看了一眼。 其实米阳的松烟徽墨更适合书写，但是小朋友们练习阶段，用的都是一得阁墨汁，他也不想自己太出挑，想融入其中。 旁边的女孩也抬头看了一眼，带着羡慕，她带来的是一大瓶臭墨，对大家用的小瓶一得阁墨汁有些羡慕。 但是一得阁墨汁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他们前面一桌的五人小组里，就有一个男同学用的是金瓶的，格外小巧一些，看着也更贵，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盘，又去给旁边的同学倒上一点墨汁，得意道：“我这个是我阿姨从省城给我带来的，特别香，不信你们试试！写出来也特别好看……” 他说的太得意了，又忙着给其他同学显摆自己的墨汁，晃来晃去很快就撞到了米阳这边，因为是背对背，看不见对方，撞的一下还特别重，要不是米阳提笔快，这张字就毁了。米阳刚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再小心去写最后一个字，就又被撞了一下，这次毛笔直接撞歪了，把宣纸都戳了一个窟窿。 米阳：“……” 班长：“……” 唐骁二话不说，上前就推搡了对方一把，道：“你要死啊！” 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梗着脖子道：“唐骁，你干什么骂我？” 唐骁力气大，拽着他过来，指着那张被戳怀了的作业道：“你自己看看，你刚撞一下、两下的，没完了是吧？你把这张作业弄坏了，你赔？” 那个男同学涨红了脸，又挣脱不开唐骁的手，看着旁边米阳还握着毛笔的样子，张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你、你为什么总是向着这个小不点！” 唐骁：“废话，这是我作业！” 唐骁理直气壮，瞧着对方还不肯道歉的样子，上去就把人教训了一顿，他动手，旁边的小胖也不含糊，立刻撸着袖子“哇呀呀”地就冲上去，俨然一副小跟班的架势！他们三个在班里掐着打起来——其实是单方面的教训，唐骁个子高，欺负人什么的很拿手。 那个男同学被打了两下，也急眼了，挥手的时候推翻了桌子，一下就把桌上一大瓶臭墨给弄翻了，旁边的女孩“呀”地一声都带了哭腔。 小班长手疾眼快，一边抄起他们小组剩下的全部完好作业，一边提高了音量大声道：“你们别打了！不然我就去——告老师——！！” 美术老师出去了一趟，并不在班上，班长小姑娘护着作业，贴墙像小螃蟹一样试图开门去找老师，刚碰到门把手，门就在外面被打开了，班主任王老师黑着脸走了进来，道：“怎么回事！闹成什么样子了，你们出去听听，整层楼里就你们这个班闹的最厉害，像话吗！” 全班慢慢安静下来，但还是能听到一点小声议论的声音。 王老师黑着脸向桌子倒了的地方走过去，那边果然是重灾区，桌子翻了一张，桌洞里的书也掉出来好多本，还滚了两颗玻璃弹珠，不过这会儿已经被撒了一地的墨汁染的乌漆嘛黑，还散发着一股臭墨的难闻味道。 旁边一个扎辫子的女孩正蹲在那用抹布擦着，擦两下又抹一下眼泪，小声在那哭。 王老师看了一圈，瞧着那唐骁那三个校服都撕开了喘着粗气的男生，又看看另一边抢救了几本书贴墙站着的米阳——估计也无辜不到哪里去，袖子上都沾了一大片墨汁。王老师眉头拧的更厉害了，严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班长抱着作业挤过来，举手回答道：“报告老师！是孙乾上课期间在座位上走动，先撞到了米阳，把米阳写的书法作业弄坏了，唐骁就和孙乾吵了两句，然后他们……” 王老师摆摆手，也不等听完，立刻就黑着脸转头看向那几个男生，问道：“孙乾弄坏了米阳的作业，唐骁为什么先上去打的架？” 打架的几个小男生都沉默了，哪怕是被揍了一顿的孙乾也不吭声，他们打架是一回事，抄作业是另外一回事，江湖恩怨不涉及抄作业，因此都闭紧了嘴巴非常默契的没有说。 王老师却更生气了，她看了三个打架的男生，又看看米阳，好半天才笑道：“好，你们可真有本事啊，这么小就打架，还互相包庇，是不是想当少年犯？！” 米阳觉得她这话说的太重了，他站出来一步解释道：“老师，不是那样的，我们只是一点小摩擦。” 班长小姑娘在旁边也咬着嘴巴，睁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去看王老师，她也想给同学们求情。 王老师冷哼道：“小摩擦？从小看到大，你们家长送你们过来，就是接受教育的，你们犯了错，就要受罚！”她看了一周，又开口道，“我不知道你们还有谁出手了，这样，但凡身上沾着大块墨汁的通通出去给我在走廊上罚站！” 周围不少人惨遭连坐，米阳和唐骁他们三个一起站在第一排，贴墙站军姿。 小班长为了保护作业，衣摆也蹭到了一大块墨汁，被王老师毫不留情地一起赶到了走廊上，她咬着嘴巴气鼓鼓的，眼睛也红了。 米阳看了班长一眼，小声安慰她：“没事，咱们组不是还有一个人在教室里吗，不算全军覆灭。”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哇”地一声哭声，那个扎辫子的女孩也哭哭啼啼地出来了，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小胖吃惊道：“你怎么也被赶出来了？王老太不是看你可怜，让你在教室里坐着了吗？” 女孩揉着眼睛哭道：“王老师说、说我哭的太烦人了，让我出来哭。” 小班长气鼓鼓道：“王老师一点都不公平。” 得，这贴墙站着一排，连小班长都叛变了。 第32章 踢球 米阳衣服上被墨汁弄脏了, 白洛川放学之后来三年级接他回家的时候, 低头看到了, 皱眉问道：“是不是班里有人欺负你？” 米阳道：“没有啊。” 白洛川眉头还是没松开，一直看着他的衣摆那，伸手把米阳书包拿过来, 道：“我帮你拿，别蹭脏了。” 米阳就把书包给了他，抬手的时候, 又露出衣袖上的一大块墨迹。 白洛川视线又跟着落在衣袖上, 对他道：“先去我家换一身衣服。” 米阳也怕他妈担心，点了点头跟着去了。程青最近刚换了岗, 医院护士本来就人手不足，又要轮着上夜班, 确实挺辛苦的。他爸米泽海那边也轻松不到哪儿去，每天带兵拉练, 风里雨里的特别累，米阳尽可能的都不给他们添麻烦，有什么自己能处理的事儿, 都自己解决了。 白洛川带着他回了自己家, 推着米阳去浴室洗澡，又拿了自己的一身衣服放门口给他替换。 等米阳从浴室洗白了出来，身上穿着略大一点的蓝白杠的运动服，一边走一边挽了一下袖子。对面坐着的白洛川也穿着一套一模一样的衣服，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瞧见了就抬抬下巴对他道：“说吧，怎么回事。” 米阳张开嘴刚要说，白洛川又打断他道：“说实话，我会再去跟你们班其他人核实一遍。” 米阳乐了，走过去挨着他坐下，道：“你都要自己去问了，干吗还问我啊？” 白洛川烦躁道：“可我就想听你说啊。” 米阳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上美术课有个同学的墨汁不小心碰翻了，沾到一点……哎我衣服呢？” 白洛川道：“我让吴阿姨拿去洗了，明天你再穿回去，先穿这个。” 米阳无所谓道：“哦，没事，我家里还有一套校服。” 白洛川没让他岔开话题，眼睛盯着他，忽然道：“跟唐骁有关吧？” 米阳抬头视线正好和他撞在一起，揉了鼻尖，笑道：“你怎么什么都猜得到，是有点，不过他是想帮忙，然后脾气急了点，就跟人打起来了。”米阳把事情经过大概跟他说了一遍，摊手道，“就这么大一点事，我们还被连坐了呢，王老师让我们出去站了一排，可丢人了。” 白洛川不满道：“你们班老师有病。” 米阳看他一眼，他平时不让白少爷说脏话。 白少爷勉为其难改了一点语气词，但是嘲讽的态度依旧没怎么变：“您班上老师有病吧？” 米阳被他这敬语给逗乐了，笑了一会才道：“你这话应该让唐骁学学，他气了一下午，就是不知道怎么还嘴，真应该拜你为师。” 晚上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上了魏贤的课，因为白少爷之前提了一句三年级在上书法课，魏贤也给他们准备了一些纸墨笔砚，让他们练习一下。 之前的时候都是教的铅笔字，白洛川还是第一次用毛笔，站在小桌前面躬身弯腰，手腕悬空写的十分认真，大字也写的挺漂亮。 米阳也跟着写了两张，他下午的时候也没写好，这会儿才能静下心来认真写几个字。 他们这次用的不是一得阁墨汁了，是白夫人从楼下书房里找来的砚台，瞧着也是老古董，现在已经很少见到这么正宗的徽墨了。米阳起身的时候，白洛川刚好写完一张，走过来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小心点，别再蹭上墨。” 米阳：“……” 这位少爷面上不显，心里还在记仇呢。 米阳洗了的那套衣服还没干，他就先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说今天晚上住在白家。 换了平时白少爷肯定高兴，但是今天从听完米阳讲美术课的事儿之后，他小脸上一直绷着就没露过笑。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到底还是把米阳按在那，扒了衣服彻底检查了一下。米阳就比他小两个月，但是从小身体就比他缩一圈儿似的，尤其是上小学之后，更是矮上半个头，被按在小床上扑腾半天都起不来，只能拽着裤子求饶：“哎，哎，你干吗呢……真没伤，一点都没有！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都没动手、没参与呀！” 白洛川不听，掀开小衣服先看看肚子和背上，确认一遍之后又固执地去拽他裤子：“我自己看。” 米阳后悔一开始没认真坦白从宽了，裤子被扒下来一半，按在那看了小屁股，耳朵都红了，忽然觉得还被摸了一把立刻就恼怒道：“你够了啊，差不多得了！” 白洛川把裤子给他提上，瞧着米阳一生气就水汪汪的眼睛，下意识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果不其然被米阳躲过去了。 白洛川对他道：“我听说有老师会体罚学生，我怕你被打了不说。” 米阳抬头去看他，这才瞧见小孩一脸的担心，心里当下就软了一半：“没有，我又不傻，我妈都没打过我呢，要是挨打了肯定跟我妈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也跟你说。” “要是有人打你，你就往楼下跑，去找我。”白洛川伸出手去这次摸到了米阳的头，小手一边安抚米阳一边认真道：“你这么乖，一定不是你的错。” 米阳剩下那一半心肠也立刻就软下来，看着他神情认真的小脸，弯了弯眼睛点头道：“好。” 美术课罚站之后，班级里的生活也过的平平静静，除了开家长会的时候略微有点让某几位小朋友紧张，其余都还挺顺利的。 米阳拿了第一名，程青特意请假来给他开了家长会，坐在第一排儿子的座位上特别自豪。 王老师最后说要请一位家长来讲话，程青有点儿紧张，她猜着应该是第一名的家长，但是来之前并没有接到过老师的通知，只能努力转动脑筋去想一些既客套又能鼓励其他小朋友的话，她这边正想着，就听到王老师在讲台上道：“下面有请孙乾同学的家长来讲话。” 程青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向身边那位女家长，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不是第一名，那就应该是让第二名上台讲话吧？不过她怎么记得第二名是米阳他们小班长，还是个女孩呀？程青低头看了一眼旁边作业本上的名字，确认了一下：王依依，并不是班主任点名的那个孙乾。 王依依的妈妈也在奇怪地看着程青，她以为是第一名上去呢！ 两个妈妈都是挺好脾气的，互相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台上班主任王老师做了几句开场白，对大家道：“孙乾同学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而且是我们班的劳动委员，前几天还捡到了五元钱交到学校来，做了好人好事，接下来我们请孙乾的爸爸来讲话。” 孙乾他爸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有点小肚子，瞧着像是做生意的，上台之后简单说了几句就下去了，人倒是挺和气。 其他家长们都给他鼓掌，坐在小学教师里，家长们也在努力给自己家孩子营造好的形象，特别积极配合。 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放学之后还有半天时间，米阳班里的男生一起约着去踢球。唐骁、孙乾他们几个男生之前经历过一起罚站的事件之后，感情反而更好了，现在周末都约着一起玩儿，好哥们似的无话不谈。唐骁勾着米阳脖子，叫道：“你偷跑好几回了，这次总得去吧？” 米阳举手道：“那我申请带个小伙伴，行吗？” 唐骁大方地点头同意，米阳就跑去楼下把白洛川叫上了。 白少爷把书包收拾好了，背在肩上对他道：“行，操场是吧？你们先去，我一会就来。” 米阳他们用手心手背的方式简单分了组，唐骁和米阳一组，他体力好跑的快，把对面那一组打的落花流水，踢足球愣是踢出一个10:0来。 对面的小朋友消极罢工，这场球踢的没意思极了，几个小朋友兴致都不高，等过了一会白洛川来了，这才略微踢的好一些。 白少爷是放学回去换了一身球衣再过来的，他年纪虽然小，但是从小身体就发育的好，站在那瞧着比米阳高半头，倒是和三年级班上前排的那几个男生差不多的个儿，跑起来的时候更是小旋风似的，上来就先进了一个球。 小胖原本是输了的那个队，这会儿眼睛里都露出希望来，跟其他小孩提上速度跟进。 白洛川和唐骁不一样，唐骁是横冲直撞一个人得天下，进的十个球里有八个是他的；白洛川步步为营，自己杀出一条路的同时也没忘了安排部署，让几个人拦住了唐骁的脚步，给了队里其他人不少机会，虽然那些小朋友准头没他好，并不是每一球都能踢进，但是次数多了，也渐渐超过了唐骁他们队。 第二局，白洛川那一队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赢了2个球。 唐骁不服，喊道：“再来！” 白洛川把球停在脚下，踩住了，道：“来换个人吧。” 唐骁问：“换谁？” 白洛川看了米阳一眼，很快又收回落在了唐骁身上，道：“咱们俩换，敢不敢？” 唐骁二话没说，就跟他换了阵营。 白洛川跑过米阳身边的时候，只叮嘱了他一句：“小心点，别摔倒。” 这一局唐骁比之前还要卖力，但是队里已经有点习惯团体进攻的模式，两边互相牵绊，没有指挥的反而效果并不好。小胖追着唐骁跑的满头大汗，停下来的时候视线习惯性地去找白洛川，瞧见指挥官正在对面的队伍里指导大家冲锋陷阵，心里一阵羡慕。 白洛川踢完两场球，已经能准确叫出三年级一班这些男生的名字了，他站在这些大孩子里也丝毫不露怯，对米阳道：“球场边上有个书包，我带了一些零食来，你帮我去拿来咱们一起分着吃。” 米阳不疑有他，起身去拿了。 书包里还挺沉的，除了零食还有一个熟悉的青蛙小水壶，米阳跑了半下午口渴的厉害，先喝了几口，这才赶紧给白少爷拿过去。 他走近的时候，正好听到白洛川在同那些小孩说话，他们围了一个圈，白少爷就在中间位置认真听着。 “……是我奶奶，她非要给王老师送礼，这不就让我爸上台讲话了。”孙乾撇嘴道，“要换了平时肯定就是米阳，要不就是班长，再不济骁哥还考了前五名呢，哪儿能轮到我啊？” 周围的小朋友都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阵唏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有人犹豫道：“老师……不会这样的吧？” 孙乾道：“收礼的肯定是少数呗，别的班我不知道，反正王老师收了。” 白洛川坐在那听，眉头皱起来半天没松开。 孙乾瞧见米阳来了，连忙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对他道：“米阳，你要告诉家里人吗？要不你也送点吧，其实那天应该是你妈妈上台讲话……” 米阳更吃惊了，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道：“当然不啊！”他看看其他小孩，大部分都是眼神迷茫的，只有白洛川认真的看向他等他说下去。“收礼是不对的，王老师这样做不对，我来学校是为了学习知识，又不是讨好老师。” 小胖撇嘴道：“我也觉得王老太做的不对，拿了东西就说人好，孙乾我不是说你啊，你是我兄弟，我不收你家东西也说你好！” 孙乾这人大大咧咧，家里也比较有钱一些，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白洛川把那个书包接过来，拿出里面的零食分给大家吃，自己只拿了那个青蛙水壶，他先低声问了米阳一句，见他摇头，这才自己打开喝了几口。 唐骁瞧见有水，道：“哎洛川，也给我喝一口呗？” 白洛川毫不客气地避开他的手，道：“我不习惯和别人一个杯子里喝水。” 唐骁不服：“你刚不是还问米阳喝不喝了吗，我都听见了！” 白洛川道：“他不一样。” 唐骁：“……” 这人区别对待的理直气壮，他竟然一句也无法反驳。 等到踢完球回去的路上，白洛川忽然开口道：“我都问清楚了，孙乾家的地址，王老师家的地址，还有赠送的礼品数量，里面有一个磁石的按摩枕，如果她没转送出去，应该不难认出来。” 米阳有点惊讶：“你就踢个球，问出来这么多东西啊？” 白洛川在他面前才露出几分得意的样子，道：“爷爷教的侦查和反侦察，你是不是又忘了？上回去山上看打靶也是，自己害怕，还给我捂耳朵。” 米阳心想：那是你不肯塞棉球进耳朵里，一点防护也不做好吗！ 第33章 起义(1) 米阳走了一会, 忽然叹了口气, 道：“我觉得, 这事真的不太对。” 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白洛川也没听明白，下意识道：“不对就改。” 米阳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 点头道：“你说的对。” 白洛川也看向他，疑惑道：“怎么一直看我，想什么呢？” 有点不想跳级了, 想多陪你几年。米阳把心里话咽下去, 揉着鼻尖笑了一下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特别好。” 白洛川小下巴抬起来一点, 道：“那是，我对你最好了。”他说着背着书包, 又去牵米阳的手，对他道, “以后我等我去三年级，我护着你。” 米阳一下就乐了，不过非常给面子地点点头, “好啊！” 米阳觉得白少爷一个小孩能想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 但是真要找起来，又不能去抄家，就算真找到了孙乾家里为了孩子也不会承认的，更何况王老师。 白洛川也想起王老师的事情了，问他道：“要不我去找爷爷说吧？” 米阳摇摇头, 道：“再等等。” 白洛川有些不满，小孩子的世界黑白分明，并不知道成年人之后的灰色地带。米阳之前没有怎么怒气，也是因为他没打算在小学待多长时间，但是瞧见白少爷这么全力护着，也开始思索起来。 白洛川踢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有点不乐意但也没强求，半天之后拧着小眉头换了一个条件道：“那你礼拜天留下陪我写作业。” 米阳道：“行。” 白洛川又道：“把校服带上，明天咱们一起去学校。” 米阳点点头，也答应了。 白洛川还在看着他。 米阳想了一下，立刻夸奖道：“你今天可真厉害，我都没想到问这些，而且我去了班里也是过了好久才慢慢和同学们认识，你踢一场球就认识了，特别棒！” 小少爷又得意起来。 周末俩人玩儿游戏机有些晚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都顶着黑眼圈，米阳揉着眼睛，白洛川在一边打哈欠，用冷水冲了把脸才慢慢恢复了精神。大概是没睡饱带着点情绪，白洛川早上吃饭的时候又开始挑剔，山芹不吃，葱花不吃，姜丝不吃，一点点的往外挑，眼瞧着就要发小脾气。 米阳往他手里塞了一根油条，自己端过他那碗粥给挑好了，又放在他手边，道：“喝吧。周一早上升国旗，要早到十分钟。” 白少爷这才两口喝光了，擦了嘴巴，拎上书包对米阳道：“好了。” 米阳也背上自己的小挎包，跑步跟上，半新的军用挎包随着跑动啪嗒作响，上面还别着一个红色的五角星，特别可爱。白洛川上车之后，伸手去拽米阳，俩人挤在车后座上一边去学校的路上，一边还在对作业。虽然一年级和三年级布置的不一样，但是俩人这两天的补习进度基本是一致的，魏贤教的好，白洛川人又聪明，完全跟得上米阳的功课。 米阳看着车窗外面，已经开始有霜了，哈一口气，车窗上就白白的一片雾气，天气渐渐开始冷了。 白洛川伸手摸他小肚子那，米阳疑惑看向他，白洛川摸了一把又拽着他去摸自己的小肚子，露出一点外人瞧不见的小得意表情：“新毛衣，咱俩一样的。” 米阳就跟着笑起来。 升完国旗，校长又简单说了几句话，大概意思是要组织大家给贫困山区的小朋友们捐款捐物。 “同学们，一些大山里的孩子们却连一支铅笔都要节省着用，用烟盒来写作业，尤其是现在马上要入冬了，天气寒冷，我们学校决定动员全校师生来捐款捐物，援助一所希望小学！大家回去之后，准备几天，把要捐赠的物品报给你们的班主任老师，统一交上。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相信我们这次的爱心一定可以帮助更多贫困的小朋友！” 米阳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也跟着老师一起去山区学校支教过，听见之后还晃神了一下，有点儿怀念，他还记得那里的孩子一口一个“米老师”的喊他，临走的时候偷偷塞了满兜的罗嘟野果，他不知情，回来碰坏了好些，但是吃起来也一样的甜。 唐骁换了两个位置凑过来，问他道：“哎米阳，你捐什么？” 米阳道：“纸、笔……文具一类吧。”他刚想说书和衣服，才恍然想起来现在还没有到可以支配那么多钱的时候，不过这辈子可以再去山里一趟，看看那些孩子们。 唐骁跟着点头，道：“我也打算捐这些。” 回到班级之后，王老师进来道：“大家今天回去跟家长说一下学校的这个捐款捐物的事情，要捐什么就报到班长那里去，班长做好记录。” 小班长——王依依小朋友点头表示知道了，还特意拿出那个专门记班务的本子来放在一边准备好。 当天下午的时候就有不少小朋友带了东西来，有捐文具的，也有直接捐钱的，五元、十元的都有，孙乾拿的最多捐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引起了一点小轰动。 小班长认真记录下来，并没有因为谁多谁少就表现出什么，字迹特别认真。 等到傍晚快放学的时候，王老师又把班上一个女孩单独叫了出去，米阳抬头看了一眼，是他们上次美术课的时候一个小组的，带臭墨的那个女孩，好像叫俞甜。 没一会俞甜就又红着眼眶回来了，一副要哭不敢哭的样子。 王老师也跟着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铅笔盒放在讲台上——那是一个擦拭的非常干净的文具盒，尽管旧了也能看出主人的爱惜。王老师道：“大家捐东西的时候要注意，像是这样用过的文具，太旧了，不要捐上来。” 全班雅雀无声，有些小朋友的视线也落在了刚进来的俞甜身上，小女孩埋头坐在课桌那一声不吭，只肩膀微微颤抖。她面前放着的是一个小布袋，打开了一个口露出铅笔来，她把最宝贝的铅笔盒捐了出去，自己心甘情愿地用一个小布袋。 米阳心里的小火苗蹭地一下就起来了！ 他和俞甜一个小组过，下意识就把她和小胖那几个人都归拢到了自己带的“小朋友”里，他自己受点不公平待遇也就算了，他内里装的是个成年人，可以一笑而过，但是一而再地涉及到小朋友就不能忍了啊！ 米阳举手，道：“报告！” 王老师说完正准备走，听见忍不住皱眉，道：“怎么了？” 米阳站起身，道：“老师，俞甜同学的铅笔盒为什么不能捐？” 王老师道：“刚才说过了，太旧……” 米阳越是生气的时候，瞧着越是没什么脾气，笑了道：“老师，那我觉得贫困山区的小朋友，用的比我们用的还好，我们应该接受捐助才是。” 王老师呵斥道：“米阳！” 米阳站直了，没有丝毫退让：“我相信学校原本是献爱心，但是每个人的家庭情况不同，爱心不能和钱直接挂钩。”他平静的看着老师，“您不让俞甜捐赠，是学校不允许吗？还是您自己觉得班级里东西捐的少了、不好，就没面子？” 全班一下就嗡地喧哗起来，王老师脸色也跟着难看了许多。 米阳道：“其实我家里条件也没其他同学好，但是我相信我们家不会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等以后我做了什么捐赠，那份心意和现在也是一样的，就是想要帮助其他人。” 王老师道：“你又顶嘴！” 米阳飞快地背了一段话：“真正的善良是来自心灵深处的真诚同情与怜惜，无私的关爱与祝福，是人们内心最原始的一种质朴纯洁的感情精华。”他看向王老师，眨眨眼道，“昨天语文第三课第二题的阅读分析答案，语文老师让我们熟背来着。” 王老师气的脸色铁青，用力拍了几下桌面让大家安静，但是并没有任何效果，这时放学铃声正好打响，她干脆气的自己先走了出去。 米阳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讲台上去，所有小朋友都看向他。 米阳个子有点矮，但是站上去的时候，班里就安静了下来，大概是刚才那一番话说的太让小朋友们震撼，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米阳看着大家，认真道：“关于咱们班的捐款捐物，我有一个提议。” 白洛川轮到今天值日，打扫完了之后也没等到米阳，干脆找了上来。 三年级一班的教室门紧闭，但是并没有上锁，白洛川有些奇怪，上前敲了敲门，推开一点道：“米阳，你在不在……” 班上40个小朋友齐刷刷地回头看他，小班长更是放他进来之后，手脚利索地关上了门。白洛川还想再问，就被旁边的小朋友拽着袖子，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就又双眼发亮地看向讲台，“别说话，米阳还没说完呢！” 白洛川有些疑惑，他看了一眼讲台上站着的米阳，又看看他在身后黑板上画着的奇怪的图，有点像是分区列队似的，用一个个小方块表示，还分了组，做了记号。 米阳刚好说完最后一点，对大家道：“大概就是这样，放学后我们在这个位置，按照以前分组摆摊，大家拿旧物品，每天的金额交给班长统计，时间预计三天吧。” 白洛川这才看到最上面还有一行字，写着：跳蚤市场。 为了融入大家，米阳还贴心的在上面加了拼音。 第34章 起义（2） 白洛川也知道跳蚤市场, 魏贤曾经跟他们说起过这个, 边城这里虽然没有这种二手物品交易市场, 但是逢年过节也会有庙会，摆摊的人很多，气氛热闹。 他等着米阳宣布散会, 向自己这边走来之后，小声问他：“怎么突然要做这个，摆在哪儿？” “学校不是要捐款捐物吗, 我就想着大家跟家里要钱, 不如拿些旧东西卖一下，也算是一份心意。我算过了, 到时候集体买一批铅笔和本子，批发的更便宜。”米阳边走边跟他讲道：“就摆在学校操场边上, 那边有一个小假山隔着，正好有空地, 放学人还多一些。” 白洛川点了点头，道：“我也去。” 米阳答应了，他原本计划里就有白少爷的一份, 这人不跟着才奇怪了。 米阳这次没去白家, 先回了自己家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家里虽然不富裕，但是程青和米泽海也没亏待儿子，米阳那一个装玩具的小木箱里有一些买来的玩具，也有程青给做的沙包、米泽海给做的小木枪, 还有山海镇上姥姥和几个姨给邮寄来的布老虎等玩具，零零总总翻出来还不少。 米阳挑了一个看起来挺新的金属小青蛙，绿色的外壳，身体一侧有一个转钮，上弦之后可以自己蹦跶好几下，特别有趣。又翻找出一个俄罗斯套娃，还拿了一盒军旗出来，他一边找一边把这些放在袋子里，溜达着去了卧室。卧室的小桌上放着一个青蛙小水壶，还有一个铜制的马蹄闹钟，和白少爷家的一样，这里也有几样玩具，不过是白家送来的，他不好拿出去转卖。 米阳转了一圈，又找出来一点零碎东西，收进袋子里。 正巧程青下班回来，她把买的馒头放在厨房，一边系围裙，一边喊了米阳道：“阳阳，去给妈妈买瓶酱油，家里没有酱油了。” 米阳放下东西，去跑了一趟腿，等回来之后就瞧见家里多了一位小客人。 白洛川坐在客厅正在帮忙剥豆子，瞧见他来了还让了一小块位置给他，小声道：“程姨说这些要两头掐掉，然后掰开拿豆粒出来……”他手边的碗里已经有小半碗了，看的出来的时间不短。 米阳把酱油送过去，洗了手也挨着他剥豆子，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话。 白洛川是来和米阳商量跳蚤市场的事儿的，白洛川那边东西多，已经收拾出两箱来了，想和米阳搭伙弄一个小摊位。 米阳想了下，道：“我晚上过去看看吧。” 白洛川挺高兴的，晚上留在米阳家里吃了饭，程青给他们做了一人一小碗肉丝面，又炒了两个小菜，俩人吃好就收拾东西一起要走。程青瞧着米阳背着书包又拎着袋子的，笑了道：“又去找洛川玩儿了？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白洛川抢着道：“不回来了，程姨让小乖住我家吧。” “行啊，我瞧着他一年里有大半年都住你家呢。”程青给米阳拿了两个苹果，她们单位刚发了一箱做福利，让他们带过去一起吃。“记得明天早上回来吃早饭。” 米阳答应了一声：“哎。” 米阳去了白家，换了小拖鞋跟着去了楼上卧室，白洛川当真是收拾出了两箱玩具——两个纸箱塞的满满的，分门别类，还挺整齐。 米阳道：“用不了这么多吧，我们挑挑。” 白洛川就跟着他一起坐在地毯上挑选起来，他家里亲戚也不少，逢年过节送来的礼物很多，白老爷子又是恨不得把孙子捧在手心里宠的性格，各种玩具、零食都买上一大堆。 米阳一脸黑线地把那个索尼随身听拿出来，道：“像这种的就不用了吧，咱们同学里也没人有那么多零花钱买的起它。”同样贵重一些的东西他又捡出来好几样，倒是把之前一个会发出激光的奥特曼玩具留下了，那个挺大的，瞧着很新，但是已经是两年前的东西了，白洛川一直嫌它丑，扔仓库里不要。 米阳瞧见里面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游戏机，拿出来一看，奇怪道：“这不是你玩俄罗斯方块那个吗，怎么，这个也不要了？” 白洛川无所谓道：“玩儿腻了，没劲。” 米阳哦了一声，把那个游戏机也留下了。 东西是很多，但是大部分都不是怎么好卖出去的，像是这个游戏机，肯定很多人看、很多人想要，但是价格太高，这年头一口气能拿出十几二十块的小学生可太少了。 他们收拾出来一小箱东西，期间吴阿姨来给他们送了一回水果，她今天挺高兴的，脸上喜气洋洋。 米阳一边吃切好的苹果，一边笑道：“阿姨今天好像特别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吗？” 吴阿姨喜道：“可不是，我今天在街上遇到抽奖的，2元钱一次，哎呀一下就抽到了一辆自行车呢！” 米阳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等吴阿姨走了之后，他就开始起身去找了一个纸箱来，擦干净了，又裁剪了一块红色的纸写了“抽奖”两个字贴在上面。 白洛川好奇道：“咱们也抽奖吗？” “对，我先算算看能赚多少。”米阳把箱子里的那些玩具都摆出来，大概计算了一下，白少爷这边的东西都是不错的，完全可以做一二等奖，尤其是那个游戏机，可以拿出来当特等奖了。其余的小奖用他们那些零碎的小物品，最小的安慰奖就是玻璃弹珠一颗。 米阳估摸着他们这堆二手玩具——除那个游戏机外——拿出去卖不了二、三十块钱，但是做一百个抽奖纸团，三毛钱抽奖一次的话，全卖光了就可以连本带利收回三十元。 花三毛钱就可以有机会抽中数十元的游戏机，而且次次不落空都有小奖品，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他跟白洛川说了一下，白洛川立刻心领神会，他清点了一下数量，又去楼下抱了一袋柠檬水果糖上来，把米阳的两个小布老虎扣下，推了这个过去，道：“你这两个给我吧，我挺喜欢的，这袋糖拿去抽奖。” 米阳就把小奖又扩充了一下，除了玻璃弹珠，还有了许多柠檬糖。 一百个奖写到最后还剩下两三个名额空缺，米阳想了一下，低头写上“任选一门功课辅导，米阳帮你过90”，写着自己都乐了。 白洛川瞧见了，皱眉道：“你还要去给别人辅导功课？” 米阳道：“写着玩儿的，挺有意思的。” 白洛川等他写完，就伸手拿过那个纸条来，自己叠好了小心放在箱子里，他原本想记住位置，但是米阳拿起箱子又晃了晃，这下全部乱了，白少爷一脸的纠结，拧着眉头没说话。 米阳把他们俩人的摊位准备好了，又打算多写一点宣传单之类的，明天拿去私下发一下，做个小广告。白洛川没让他写，下楼去找了白夫人说了一下，白夫人问清楚写好了，顺便帮他们复印了一些宣传单，厚厚一叠拿过来的时候还带着热度。 她笑了道：“你这个主意不错，不浪费，又能献爱心，想不到我们洛川还挺有商业头脑呀，你外公和舅舅知道了一定也开心。” 白洛川道：“不是我想的，是小乖。” 白夫人立刻也夸奖了一下米阳，用的也是一样的语气，白洛川立刻浮起骄傲的神色，昂着下巴神气活现的：“对，他就是这么好。” 小摊位解决了，宣传单也解决了，俩人心情轻松了不少。 米阳拿了一本小人书躺在床上看，哼着歌翻了一下，是一本很老的童话故事《青蛙王子》，画的倒是很有童趣。 白洛川走过去，伸手掀开他的睡衣，摸了摸他的肚子。 米阳奇怪道：“你干吗？” 白洛川小手放在上面摸了两下，皱眉道：“你今天晚上没吃多少东西，我有点担心你吃饱了没有，会不会饿？” 米阳拿着他的手往上放了点，笑道：“这才是胃啊，你摸，我吃饱了的。” 白洛川这才放心下来。 隔天早上，米阳和白洛川把东西搬到学校器材室先放着，路上倒是瞧见三年一班不少同学也偷着往这里放，小胖站在门口放哨的时候，瞧见他们都乐了，道：“正好，骁哥就在里面藏东西呢！我们查过了今天没有体育课，就这最安全了，我在外面给你们放哨，放心！” 白洛川和米阳把东西放过去，拿垫子盖住，唐骁也带了一包，正往装足球的那个框里塞，都非常努力。 白洛川又拿了一小叠宣传单，道：“我拿去一、二年级发，剩下的你去发，小心点别让老师看到。” 米阳点点头，等白洛川走了，唐骁就凑过来道：“发什么东西？” 米阳分了他一大半，笑呵呵道：“宣传单，咱们今天傍晚第一天开业，来来，骁哥能者多劳，这些都给你发。” 唐骁：“……” 唐骁做事还是挺靠谱的，那些单子都找好兄弟给帮忙发了出去，很快小学几个年级都悄悄流传起了一个消息：傍晚操场旁边的那块小空地，有个跳蚤市场要开了！ 米阳他们放学之后班上同学约着去了那块小空地，大家在地上铺了报纸、塑料布一类的东西，按照之前说的分了阵型，几十个小朋友的摊位分成两排，看起来颇有规模。 米阳铺了塑料布，和白洛川把他们那个箱子放在旁边，正前方摆了“抽奖”的纸箱。他往四周看了一圈，把摊位交给白洛川照看，去看了一下其他同学那边，他们班的小朋友都没自己摆摊过，有点兴奋和紧张，瞧见米阳跟有主心骨了似的，都盼着他来给自己的小摊位指点一下。 米阳挨个去看了下，把几个东西比较少的同学的摊位统计了物品，然后让他们合并在一处，只留了一个同学守摊，其余的同学安排了其他的事项。 俞甜带来的东西很少，米阳把她调出来专门做统计，这活原本是小班长负责的，但是班长带了不少东西 ，小脸涨红了守着自己摊位处于兴奋中，一脸舍不得离开。 米阳带着俞甜过去，道：“你和班长交接一下，把那个记录本拿上，登记好，尤其是那几个合并摊位的，记清楚了等一会好对账。” 俞甜紧张地点点头，过去跟小班长做交接了。 小班长大方地把笔记本给她，叮嘱道：“我的名字写好看一点呀。” 俞甜低头认真写字：“好，王依依……班长，你这个‘依’字是小鸟依人的那个依吗？” 小班长严肃道：“不是，依靠自己的那个依。” 俞甜：“哎，这俩不是一样的吗？” 小班长：“当然不一样啊！” …… 准备了大概一会，陆陆续续就开始有人往这边来了，不少人好奇地看了一会，真正掏钱买的却并不多。 班里第一个生意开张的是小胖。 小胖和唐骁合并了摊位，他挺有经济头脑，拿了不少家里的笑话书、连环画之类的出来摆在这，5分钱一本，租给大家看，旁边直接放了一个玻璃罐子，叮叮当当地接着租金。 不少小朋友都被这个小书摊吸引了，停下来越围人越多，玻璃罐里投入硬币的碰撞声也多起来，小胖乐得见牙不见眼。旁边有小朋友一直卖不出东西去有点急了，就喊小胖帮忙，小胖也卖力地推销小伙伴们的东西，米阳走过来正好瞧见，刚有点欣慰，就看到小胖做完宣传就收了人家一毛钱的宣传费，笑嘻嘻的把钱也放进玻璃罐里去了。 米阳：“……” 这孩子不做生意太可惜了。 米阳照顾其他小朋友，忙的无暇分身，白洛川这边抽奖的也没怎么吆喝，自己翻着里面的纸团拆着找了半天，一直拧着眉头没松开。 抽奖的小摊位也开始慢慢有人来了，三毛钱一次抽奖，一小袋话梅的钱，比起吃话梅，小朋友们也挺乐意试试运气的。 白洛川目不转睛盯着人家抽奖，瞧着对方一阵惊呼一阵哀叹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没一会，果然有一个低年级的小孩“咦”了一声，道：“任选一门功课辅导……这是什么？” 白洛川立刻站起身，道：“你把这个给我，我让你再抽两次。” 对方有点犹豫。 白洛川盯着他道：“三次。” 那小孩立刻高高兴兴地把纸条给了白洛川，又抽了起来，运气不错，抽到一个一等奖，奖品就是那个看起来挺大个儿的奥特曼玩具，顿时引起周围人一片羡慕的声音。 白洛川他们这个抽奖摊位，也跟做了活广告似的，蜂拥来不少小学生，都要抽奖试试运气。 白洛川一边接钱，一边盯着他们每一个人手里的纸条，生怕有人拿了辅导功课的纸条偷偷溜走——他这也是多虑了，除了他，还真没有哪个小学生喜欢专人辅导功课这一个奖项。 这边小朋友们的摊位进展的如火如荼，另一边，白夫人带着警卫员也在和学校领导说话，她们路过这里，瞧见了也只远远指了一下，笑着道：“瞧，那就是我们家的两个小家伙，不是我自夸，学习都是考的第一名呢，一个在一年级，一个在三年级，两个人呀昨天又凑在一起想了这么一个摆摊义卖帮助山区小朋友的事，我这个做妈妈的肯定要支持他们，我都问过了，一共就摆三天，校长，不会给您添麻烦吧？” 校长立刻笑了道：“不会，不会，我们学校啊特别欢迎这样聪明又有爱心的小朋友，下周一升旗的时候，一定好好表扬一下！” 而在操场边上简陋的跳蚤市场上，米阳正拿着一个傻瓜相机趁着傍晚最后的光线，抓紧拍了几张照片。 边城日报每天都会有一个小专栏留给学生投稿，不过掌心那么大的一点地方，但是却是最好的舆论引导。米阳拍好了照片，脑袋里已经开始想怎么回去写这份稿子了，要写的煽情一些、展现无私大爱最好，这活稳妥起见，只能他来做。 上了报纸，又是好人好事，这事儿就板上钉钉，就算王老师要找他们麻烦也理由不成立了。 米阳就这样一边构思要写的稿子，一边顺手帮着路过的小朋友们，他自己代入的是成年人的心理，所以对大家都会力所能及的帮忙，对女孩们也多了一份体贴照顾。小学生里如果有男孩帮哪个女孩，总要被起哄上几句，但是米阳就不一样了，米阳小啊，男孩女孩都喜欢他。 这个时候还没有绅士这个词流传过来，但是三年一班的小朋友们都喜欢米阳。 米阳心理上照顾大家，行动上却是小朋友们围着照顾他。 这让米阳很是有些感慨。 天色将晚，米阳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吹了一声哨子，所有摆摊的小朋友都利落地开始收拾东西，打包好了往唐骁那边送。这也是提前说好了的，唐骁和小胖这几个男生负责后勤。 米阳用了五分钟，简单把售卖的情况读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记录之后，对大家道：“今天的记录是俞甜同学做的，她非常认真，我觉得写字也应该算酬劳，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大家齐心协力完成捐款目标，好不好？” 俞甜小脸通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班上大声喊出的“好”字卷了进去，动了动舌尖，也跟着说了好。她使劲揉揉眼睛，露出大大的笑容，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呀！ 临走的时候，米阳让大家所有人都凑在一处勾着彼此肩膀一起喊了一声“加油”，小朋友们的声音特别洪亮，也不知道谁的手背碰了谁的，那一瞬间就觉得他们是一个集体，特别有荣誉感。 短短几天的时间，在这个小小的跳蚤市场里，让三年级一班的同学互相再次认识了彼此，从最规矩的班长，到最不规矩的唐骁，他们都认可了米阳的领导，全班同学拧成一股绳儿似的努力完成目标。 米阳在第二天的时候，毫不意外的收到了刊登的报纸，甚至还有记者来采访了他们几句。米阳收到报纸之后，不等王老师说话，就把那张新鲜出炉的报纸贴在了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王老师并没有对他们这件事说一个字，像是被谁说过一般。 接下来再摆摊的时候，大家胆子大了许多，也熟练了，尤其是小胖那边一张嘴说的又快又讨人喜欢，东西也是卖的最多的。更出乎意料的是，班上同学之间互相帮忙的也越来越多，像是成为习惯。 米阳瞧着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团建的力量啊。” 小班长路过正好听见，但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追问道：“米阳，你说什么？” 米阳笑眯眯的摇头道：“没有，我说团结就是力量。” 小班长表示非常认同这句话，她认真看着米阳，道：“我通过这件事发现你能力确实比我强，米阳同学，如果你要竞选班长，我愿意让出，并且带头投你一票！” 米阳连连摇手，道：“不不，我当不了这个，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白洛川在旁边接话：“我来。”他看了米阳一眼，认真道，“下学期我也跳级去你们班，我来做。” 小班长：“……” 我爱如生命的荣誉，却被你们当成苦差，好气。 当第三天结束之后，米阳带着大家回到班级教室里做最后的统计。大家屏息以待，等着黑板上最后一个小组的统计钱数出来。 唐骁在黑板上写着数字，全班同学都在下面算着，就连小胖这个数学只考5分的人也努力算着，这可是他们小组的成绩呀！ “最终结果，第五组三天总收益为102块7毛！” 小胖他们那个小组的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他们是第一啊，五个小组里最多的呢！ 米阳所在的第二小组以七毛钱的弱势屈居第二，白洛川坐在一边心虚没看他，他把米阳那几张辅导功课的纸条都收回来了，让人家免费抽了好几次。 米阳上去看了一眼总数，小五百块钱，四十个小朋友集体的努力，现在这些小朋友正小脸通红、眼睛闪亮亮的看着自己，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充满神采，充满自信和期待。 米阳道：“大家辛苦了，任务已经超额完成，平均每人捐款12块3毛钱，恭喜大家！明天我和白洛川去采购文具，清单也会列出贴在班上，接下来，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啦！” 全部的小朋友都欢呼起来。 米阳拍了拍黑板，示意大家安静，笑着道：“我今天带了相机，大家要不要一起拍张照片留念？” 全班欢呼道：“要！！” 三年一班，四十一个小朋友拥挤在一张小小的照片里——包含白洛川在内，都露出了笑脸。米阳被推到第一排最中央，白洛川就站在他的身边，俩人牵着手，米阳笑出右边浅浅的小酒窝，特别甜。 第35章 起义（3） 米阳带着班上的募捐款回家之后, 也没逞强, 直接去找了米泽海, 把钱给了他爸求家里大人帮着采买文具。 米泽海吓了一跳，道：“这都是你们班上的小朋友凑齐的？” 米阳点点头，道：“对, 我们拿了自己不要的玩具和书什么的，拿出去义卖了，我把我那个小青蛙玩具, 还有姥姥给我的跳棋都卖了。”跳棋还是分颗卖的, 一个玻璃球抽奖三毛钱，这些他就没告诉米泽海了。 米泽海呼噜了儿子小脑袋一把, 笑呵呵道：“可以啊，你小子脑瓜转的够快的, 这种都能想的出来。” 米阳道：“爸，我给你列个单子, 你帮我买这些，主要是本子和铅笔。” 米泽海点点头，答应道：“放心吧, 买东西的事儿交给我, 回头给你送学校去。” 大概是觉得儿子组织能力挺好的，米泽海晚上的时候还跟程青又说了一遍，特意做了一份红烧肉加餐。程青这道红烧肉是跟家里长辈学的，算是拿手菜，瘦五花肉炖的油汪汪的, 又加了些土豆，盛出来的时候一小盆色泽红亮，软糯香甜，咬一口嘴里都是满满的肉香。 米阳最喜欢用红烧肉的汤汁拌饭吃，土豆块被炖的软烂，勺子挖着一碗拌过的饭大口吃是最好吃的了。 程青见他们爷俩喜欢吃，自己心里也高兴，挑着肉夹给米阳，道：“阳阳别老吃土豆，也吃肉呀，要不然都长不过洛川了，你就比他小两个月呢，瞧着比你都要高半头了……” 米泽海道：“我儿子这是学习累的，跳级呢，每天要多学好多东西。”这位还挺自豪。 程青笑道：“人家洛川也在学呀，我听骆姐说明年春天打算也跳三年级了。” 米泽海想了一会，道：“我儿子跳的早！” 程青道：“你儿子还比人矮呢，你怎么不说了……阳阳不许把香菇吐了，咽下去。” 米阳想趁机挑食的举动又再次被制止，爹妈也不吵架了，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不许挑食，他只能随便嚼两下吞了下去。 米泽海动作很快，隔天就联系了以前部队里负责采购的一个朋友，让他帮忙给批发了一些文具来。 米阳和小班长一起过去接了文具，帮忙来送东西的那位叔叔米阳也认识，走过去先问了一声好。那个叔叔穿着军装，帮着批发文具的那个老板一起卸货，笑着问米阳道：“阳阳，放哪儿？送你们班去，还是直接送学校仓库那边？” 米阳道：“仓库吧，那边也有老师统计，我们去了就说是三年级一班的就行。” 小班长也跟着一起过去，瞧着米阳弯腰搬东西，立刻也要去搬，不过立刻就被拦住了。那个叔叔笑呵呵地道：“不用，你们俩太小了，搬不动这些，走在前面替我们带路就成。” 米阳也没跟他客气，立刻就带头往前跑，后面的那位叔叔果然跟的健步如飞，他们在军营里训练的多了，这点负重根本不算什么，还没去山上拉练辛苦呢。 仓库在一楼最北边的一个单独空出的教室，已经有不少的物资存放在那了，米阳他们的东西多，十来箱陆续搬过来摞在那非常壮观。 米阳拿着老板给的单子，跟小班长计算了一下，一共12箱的东西，4小箱是铅笔，其余8箱是本子。五百元钱里，其中两百块钱买了四千支铅笔，平均算下来五分钱一根；生字本、拼音本、田字格这些日常用的作业本批发下来，一本五分到一毛钱不等，买了三千本；大演草和作文本这种比较厚一些的要两毛五一个，那个部队帮忙的叔叔听说是给山区学校捐赠的，自掏腰包给他们凑足了五百本，装在箱子里一起给他们送了来。 这些都比学校周围商店里卖的便宜的多，数量也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小班长听的眼睛都亮了，小声跟米阳道：“米阳，你叔叔真厉害！” 米阳笑了一声，道：“买的多算批发价，是要便宜不少。” 跟仓库负责统计的老师交接好，签了字，米阳就和小班长一起回了教室。 捐款的任务已经完成，下午开班会的时候，王老师在讲台上看了大家，略微拧了一下眉头又松开，道：“捐款捐物的事，我已经从班长那里听说了，大家做的很不错。” 班上的小朋友不少人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还是在内心深处对老师有一种天然的尊敬，仰着小脸认真听着。 王老师又点了几个同学随意表扬了几句，轮到米阳的时候，她语气放重了一点：“有个别同学，可能是觉得自己成绩优异，就跟其他同学不一样了，做事的时候大胆妄为。”她点了名字，“米阳，你站起来，说说你哪里错了？” 米阳站起身，道：“老师我也不知道。” 王老师道：“其他同学都是用二手物品买卖，你呢？你看看你做了什么，抽奖，就等于是赌博，这是一个小学生该做的事吗？小时不注意，大了就犯法……” 米阳看着她，特别天真的问道：“老师，咱们学校门口还有一个福利彩票亭呢，也犯法吗？” 旁边有同学小声嘀咕道：“学校小卖部里也有抽奖呀！” 后排那几个男生更是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对啊，我们今天还去抽了一张贴画，学校自己卖的和米阳的一样，米阳哪儿做错了？” “米阳还都捐出去了，他也没拿这个赚钱呀。” …… 小卖部是校长亲戚开的，外面能开福利彩票亭的也都是有关系的人，王老师自然不敢说，但是听到学生这么反驳脸色更难看了。她还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门外被敲了两下，校长和一个主任笑着走了进来，校长心情瞧着不错，见大家都在，笑了问：“王老师啊，开班会呢？那正好，打扰你们几分钟，我也来说两句。” 王老师缓和了神色，让开位置道：“当然，您请。” 校长走到讲台上，把手里的那份报纸展开，笑了道：“你们三年级一班的小朋友们，很厉害吗，都上报纸了，瞧瞧，上面把你们夸的太好了。我觉得不能光让外人夸奖，所以还是亲自来一趟，也夸奖你们一下。”他抬头见米阳还站着，对这个乖巧小孩还有几分印象，眼睛亮了一下道，“哟，我刚想点名夸奖你呢，米阳是吧，你这次组织的很好，你们班上捐赠的物品是全校最多的，而且特别有爱心，方式也新颖……” 校长夸了一通，除了米阳，又点名叫了几个小朋友站起来，都是报纸上出现过名字的几个小家伙，重点夸奖了几句。 这次站起来不再是被老师批评，被喊到名字的小朋友也特别光荣，一个个挺起小胸脯。 点名叫到小胖的时候，小胖站起身来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成绩差，往常站起来只有挨批的份儿，被校长表扬还是头一次。他眼圈红了一下，不过立刻咧嘴笑了，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别提有多开心了。 校长道：“你们这次做的非常好，等下周一的时候，学校会在升旗后给你们班颁发一个集体荣誉奖状，你们到时候可别迟到呀，来晚了可就拿不到了。” 全班小朋友一起哄笑起来，大声喊：“我们一定准时到！” 校长走了，米阳他们几个也都坐下来，全班小朋友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王老师，等她讲话。 王老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听着放学的铃声响起，压低怒声道：“放学！” 她自己率先走了出去，刚出去没两步就听到班里传来一阵欢快地呼声，原本只是得了奖状开心的声音，但是在她听来，却像是被学生故意羞辱一般，抿了抿唇，脸上闪过一丝恼怒。 米阳这次走的早，去了一年级门口等着白洛川，有认识的小孩瞧见他却不敢打招呼，在他们心里米阳已经是三年级的“大孩子”了。 白洛川很快就出来了，俩人一起回家的路上，米阳忽然问他：“你跟阿姨说过我们跳蚤市场的事儿吗？” 白洛川道：“怎么了？” 米阳道：“其实也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奇怪，今天校长突然来我们班表扬了一下。” 白洛川扬了下嘴角，一副等着表扬的样子。 米阳看向他，道：“还是你做什么事儿了？” 白少爷下巴抬了抬，道：“跟你学的。” 米阳不解道：“啊？” 白洛川看他一眼，带着点小得意道：“你不是给报社投稿，让报社表扬吗，我就学着也写了一份，然后带上那份报纸一起投到校长信箱里去了，他看到肯定要来夸奖你。” 米阳一下就乐了，举起大拇指给白少爷点了个赞，这人够牛的，他就示范了一下，立刻就跟着学会了掌握舆论的重要性，他管校外，白少爷管校内，控评的非常到位。 大概是班会上出了糗，王老师很长时间没有再管米阳，上数学课提问的时候也没有让他回答问题，完全边缘化。 这对米阳基本上没什么影响，别说他闭着眼都能答题，就算真要补课，晚上回去还有魏贤的名师辅导。因为不再点名，反而让米阳过了一段安心日子，等到期末考试的时候，米阳毫无意外的又是第一名。 把期末成绩单发下去之后，王老师讲了一些寒假需要注意的事项，又对大家道：“有需要上寒假补习班的同学，就去班长那里报名一下，并不强求。但是你们要知道，你们玩儿一个寒假的时候，别的同学还在努力，就算是放假了也不能放松，知道吗？” 大家答应了一声，她就宣布了下课，接下来就等着发寒假作业就可以回家了。 米阳拿到寒假作业的时候，就看到班长拿了本子来登记名字，往常什么事都冲在第一位的小班长，这次却犹豫着没有第一个写上自己名字。 米阳和她是同桌，看见了奇怪道：“你不去补习班吗？” 小班长撇嘴，道：“我不想去王老师家，我现在不喜欢她了。” 米阳愣了下，道：“补课在老师家里补吗？” 小班长拿笔在本子上划了两下，闷声道：“是啊，哦，你刚来还不知道，每个学期寒暑假都是去王老师家里上补习班的，十天两百块钱。” 米阳咂舌，95年的两百块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程青最近刚提了工资，一个月加上上夜班的补助也就四百块左右，王老师补习十天就要了半个月的工资，而且还不是单独的补习，听着应该一次去不少的小朋友。 有几个同学陆续走过来报名，其中孙乾也来了，瞧着神色也不太情愿。 小班长一边写名字，一边问道：“米阳，你就不去了吧？你考的这么好，不用补习回来之后摸底考试也能拿满分……” 米阳没听懂，还要问，就被后面走过来的唐骁勾住了脖子，对他道：“王老太那一个礼拜给他们开小灶呢，等着开学回来摸底考试都是那几天讲过的题，去过的还好，总能提高些分数，要是没去上补习班又考不好就等着挨批吧。” 米阳以前念书的学校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他上学时候唯一花钱的就是被送去少年宫学个特长，这种强制形式的补课让他觉得特别不舒服。 唐骁低头瞧见他那个旧军用挎包，手指勾了勾道：“你怎么一直用这个？” 米阳道：“我喜欢啊，这是我爸篮球赛赢的奖品，里面还印着他名字了。” 唐骁好奇，让他打开看了一眼，瞧见里面印刷的粉白的字样，有些肃然起敬：“我以后也想参军，扛枪，穿皮鞋，帅。” 米阳乐了，道：“志向远大啊，小同志加油！” 唐骁笑嘻嘻地又勾着他脖子，跟他说话：“你和白洛川也考军校吧？” 米阳道：“我就不了吧。”他上辈子有点近视，没有去参军，读了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就找了份儿糊口的工作，唯一的爱好就是自己的那点修书的小手工了。至于白洛川，米阳想了下，记忆里白少爷好像也没有去参军，接手了家业，过的风生水起，财经杂志上经常看到他的照片。 米阳正想着，白洛川就来了，他们寒假作业发的快，就提前来接米阳，走过来直接把唐骁挤开伸手去牵米阳的手，道：“收拾好了没有，回家吧？” 米阳道：“还差一本语文作业……好了，咱们走吧。” 唐骁跟他们挥手道别，喊道：“有空寒假出来踢球呀，我家电话你记得吧？” 米阳点点头，还没回一句，就被白少爷拽着走了几步，他奇怪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急？家里怎么了？” 白洛川过了一会，才道：“今天魏爷爷要走了。” 米阳这才想起来，前几天魏贤老师同他们说过寒假就回沪市去，他的孩子们可能回来探望他，如果不来，春节可能就去国外过年同他们团聚。这一走，至少要两三个月之后才能见到了。米阳忽然也有点不舍了，他们跟魏贤学了半年多，相处的非常好。 晚上米阳去了白家，和白洛川一起跟魏贤道别，白洛川平时瞧着跟人不亲，但是老师走了，还是看的出几分失落，弄的魏贤都有些受宠若惊，心里也跟着不舍起来。 魏贤送了他们一人一个小盒子，道：“学校已经布置寒假作业了，我就不多要求啦，你们写完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出去玩。哦，对了，小乖你盯着点洛川，别让他去冰上玩儿，等以后爷爷带你们去滑冰场、滑雪场，那里的冰结实，随便踩都行。” 米阳点点头，答应了一声。 白洛川看着兴致不高，没怎么接话。 等到魏贤走了，他才摆弄了两下那个小盒子，打开瞧了一眼，是一颗串在红绳上的小金豆。 米阳故意逗他：“一定是你上次哭，让魏爷爷看到了，所以送你这个。” 白洛川拿过他那个来，打开看了，也是一模一样的小金豆，他挑高了眉毛道：“哦，那你这个一定也是上回做噩梦哭了，让魏爷爷看到了，才送你的……” 米阳有点尴尬，他从小到大也就哭了那么几次，但是偏巧白洛川都能撞见，他只记得自己哭，但是又想不起梦到了什么，好几回醒了都得缓上好一会才能平复心情。白少爷以前也没拿这个取笑他，这次突然说起，米阳就想合上盖子，但是白洛川抢先抓过那个小金豆先给他戴在了手腕上，顺手也把自己的那个也给米阳戴上，道：“都给你吧，你哭的比我多多了。” 米阳不服，想反抗，但是被比自己大两个月的小暴徒镇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米阳小脸通红，被按在床上还在扑腾，喘着气拿出杀手锏：“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白洛川装作没听到，伸手挠了米阳痒痒肉，米阳一秒钟破功，哈哈哈地笑起来，起初还喊着要回家，没一会笑的肚子都疼了，只好求饶道：“不回了、不回了！” 白少爷这才放过他，他脸上也露了笑模样，瞧着比刚才心情好多了。 米阳寒假在家里过了几天舒坦的小日子，紧跟着就收到了一通求救电话。 电话是小胖打来的，他跟人要了米阳家的座机号，打了好几次才找到米阳，在电话里哀求道：“米阳，救命！我有一道题不会，今天再学不会就要挨揍了。” 米阳问他：“你不是在王老师那边补课吗，她不教你？” 小胖道：“就是她教的，我就是听不懂，她说明天要是再写不对就要给我爸妈打电话了！我爸下手可真打，救命啊阳阳！” 米阳道：“唐骁呢？” 小胖哭着道：“骁哥教了我一上午，说我朽木不可雕，气跑了。” 米阳乐得不行，点头道：“那你来吧，我家地址你知道吧？我今天都在家。” 小胖千恩万谢的挂了电话，没过半小时连人带书包都过来了，他把自行车往米阳家院子里一放，自己进去先喝了一大杯水，这才喘过气来。 米阳家里暖气不是很热，除了毛衣还在外面裹了一件厚绒的外套，头发软软的，脸瞧着也是粉白软的，笑起来右边一个浅浅的酒窝，人比学校里还显小。他又给小胖倒了一杯水，道：“怎么来的这么急，慢点喝。” 小胖摇头道：“慢不了，再慢一步我爸就打死我了。” 他这边心急如焚，米阳就让他拿了书和演算本出来，认真教他。 这题并不难，但是小胖基础不好，自己急的满头大汗，但就是听不懂。 “三角形的面积=底×高÷2，即S=ah÷2，”米阳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又发飘，忽然明白过来，“公式背过了吗？” 小胖心虚摇头，米阳就拿了一张纸过来从头开始教他背公式，每一个符号的含义不厌其烦地讲给他听，等他能够重复下来，再讲下一个。 一个下午的时间，看着磨了一道题，但其实补了不少平时落下的基础知识。 米阳把这个题目做了一个变形，让小胖再写的时候，这次没有什么难度的就写完了，米阳点点头，道：“对了。” 小胖挺兴奋的，感激道：“谢谢你啊米阳！我觉得你教的太好了……比王老太教的还好，我都听懂了！” 米阳笑了一声，道：“晚上你再练两遍，别紧张，明天一定能做对题。” 小胖一叠声的感谢，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赶紧收拾了东西要走：“我一会就去王老太家，她今天家里来客人，让我们晚上过去，你放心吧，我一定不给你丢脸，这题我倒背如流，绝对能做对喽！” 米阳道：“这么晚去啊，路上小心点。” 小胖“哎”了一声，推着自行车出门的时候差点和一个人撞上，稳住瞧了一眼才看到是白洛川，连声道：“洛川我有事先走了，回头来找你们玩儿啊。” 白洛川看他风风火火地骑车走了，回头道：“他来找你了？什么事？” 米阳缩着脖子往家里走，哈着白气道：“来找我问一道题目，我教了他一会，你怎么来了，骆姨不是说今天家里来人吗？” 白洛川道：“我表哥，送了台新电脑来，说是可以摇号上网，弄了半天也没弄好。我觉得没劲儿，就来找你了。” 米阳哦了一声，还真有点怀念有网络的世界，现在的电脑都是大头机，特别笨重的那一款。 医院越是临近过年越是忙，程青今天又去值夜班了，米泽海倒是放假，但是不放心老婆，尤其是看了天气预报说是要下大雪，就拿了厚衣服说是再去给送一件大衣，这一送也没提回来的事儿，估计也留在医院陪着了。这夫妻俩一直都是这样，谁也离不开谁似的，米阳都习惯了。 家里大人都不在，米阳一个人看家，白洛川见拐不了人回去，就耍赖也留下了。 米阳冬天怕冷，被窝铺的又厚又软，整个人缩在里面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小仓鼠一样，鼻尖微微泛红，打一个小喷嚏就又往里面缩一点，恨不得整只都团进去。 白洛川掀开被子，钻进米阳那边，暖暖的特别舒服。 米阳哆嗦了一下，伸手推他：“太冷了，你去那边暖热了再过来。” 白洛川把手使劲儿搓了两下，捏着他耳朵给他暖着：“热了。” 米阳：“……” 简直自欺欺人啊！ 米阳哆哆嗦嗦地开始暖他，不过还好，白少爷从小身体特棒，一会之后就开始自己发热，跟小暖炉一样。米阳这才放松了身体，没那么僵着了，凑近了取暖。 白洛川跟他亲昵习惯了，他从小到大身边最常带着的就是米阳，就像是他最喜欢的一件玩具，亦或者是他自己的一部分，熟悉的无法分开，凑在一处只有安心，很快就睡着了。 米阳睡了一会，又打了两个喷嚏，白洛川闭着眼睛伸手去拍了拍他，安抚似的，又伸手去摸索着去找他双手捧住了额头贴在一处，试了试温度，含糊道：“不烫。” 话是这么说，等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白洛川又回去一趟拿了一些药剂过来，都是金银花冲击、板蓝根颗粒一类的，让米阳留下喝一点。 米阳还是裹的毛绒绒的一团，点头答应了。 但是到了中午的时候，门口又有几个小朋友来敲门了，这次是小胖领队，后面几个是熟悉的面孔，都是三年级一班的同学。 小胖有些不好意思道：“米阳，我今天上午按你讲的解出来一道题，大家都不会，就我会，但是我说不清楚……” 米阳点点头，让他们进来，道：“我给大家讲吧。” 白洛川站在一边有点不乐意，听着米阳坐在那讲题，拧着小眉头看了一会，听见米阳咳嗽一声，立刻道：“我讲吧，你去喝药。” 米阳道：“没事啊，马上就好了。” 白洛川站在那不吭声，等米阳说完一段起身去喝水的功夫，自己就到了米阳那个位置坐下来，撸起袖子道：“下面这道题，我来讲。” 小胖有些困惑地看看他，挠了挠头，道：“这是三年级的题目，洛川，你会吗？” 白洛川挑眉道：“当然，米阳会什么，我就会什么，我在家里的老师出的题目比这个难的多，每次考试我都是满分。”他又补充道，“米阳也是满分。” 周围的小朋友哇了一声，期待地看向他。 白少爷展开一页新的习题纸，道：“现在我开始讲了，你们认真听好。” 米阳给大家端水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客厅里一帮小萝卜头在那认真学习，白洛川坐在主位上，袖子都卷起来，拧着眉头特别认真的样子，旁边那些小朋友大概是被他突然的严厉吓到了，没有一个走神的，都在那认真听着、写着。 米阳把水放外面的柜子上，站在门口挺感兴趣的看了一会，自己先乐了。 第36章 胜利 米阳原本以为辅导一次两次就结束了, 没想到紧跟着第三天来了更多的人。 除了小胖, 这次连班长都来了, 她自己一个人来不好意思，拽了俞甜一起过来。小班长站在米阳家大门外面垫脚看了两眼，道：“米阳,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复习？” 米阳奇怪的看着她，小班长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揉了鼻尖, 道：“就, 我们好些人不是没去王老师那边补课吗，但是又担心开学之后摸底考试考的不好, 就凑在一起复习呢。” 米阳让他们进来，几个小朋友进来之后叽叽喳喳地说了一会, 就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他们这个复习还是挺有针对性的，小胖他们几个在王老师那边补习完了, 就立刻把做过的题目带来让其余同学一起看，大家商量着一起把题目再做几遍，多练习。 但是这次好学生都憋着一口气没去王老师那边, 去的都是小胖和孙乾那几个平时成绩吊车尾的学生, 他们很努力的抄写题目，但是回来之后，磕磕巴巴地跟大家也讲不清楚。 小班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瞧见昨天小胖忽然一下开窍似的，立刻找到了希望, 再看到米阳的时候就像是找到了指路明灯，小脸上都是期待，但又不敢大声提出要求，只试着小声问一句：“那个，你能跟我们一起复习吗？” 小胖在一边也小声道：“上回咱们班一个女生都被王老太训哭了，她就多问了两遍……” 米阳点头道：“好，我给大家补习吧。” 小班长喜出望外，跟米阳约好了时间，就走了。 程青平时有时间都会去送米阳上学，他年纪小，做妈妈的不放心他，现在又要去学校，程青就舍不得了，问他道：“阳阳，要不你让小朋友们来咱们家学习吧？学校还冷，你们过去一趟也不近。” “人挺多，家里可能坐不开。”米阳想了一下，道：“我和白洛川一起去吧，他明年就升到三年级来了，也可以和大家提前认识一下。” 程青瞧着他给白洛川打了电话，两个小孩似模似样的商量一阵，就找好了地方。 白老爷子给找了一个会议室，让他们去那边复习，还有一块小黑板可以使用，那边房间里有炉子，会暖和一些。米阳跟小班长说了一下，小班长拍着胸脯保证通知到位，米阳没想到，这个通知到位基本上包括了全班的同学。 一帮小朋友坐在小板凳上抱着书本，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他推门进来，米阳被他们渴望知识的眼神都吓了一跳：“怎么，都来了啊？” 小班长站起身维持了一下秩序，道：“今天米阳同学帮助大家补习，大家鼓掌！” 一帮小朋友啪啪啪鼓掌，完了又跟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看他。 因为是放假，米阳没穿校服，身上裹的特别厚实，围巾手套一应俱全，帽子都是遮住耳朵的那种毛绒针织的，最上面一个蓝色的绒球，走路的时候一晃一晃。他走到最前面，摘下手套拿过粉笔，另外一边小胖也递了一张试题过来，米阳踮着脚在小黑板上给大家讲题。 也不知道是粉笔末呛到了，还是天气太冷，米阳讲了半个小时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上面的题目有一些比较简单，但是更多的是需要补习基础，光会做几个题是不行的，米阳讲了两道，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招手让小班长和白洛川过来，让他们把几道简单的给大家讲了，自己去一旁重新备课，打算多给大家巩固一下知识点。 米阳以前支教的时候也做过这些工作，那会儿去山区支教的人少，不管什么课程都要教一些，瞧见小朋友摆好姿势双手交叠乖乖坐在那，他就忍不住爱心泛滥，想多教一些自己会的东西给他们。 三年一班的小朋友们也是一样乖巧，米阳趴在一旁一边重新备课，一边看着小班长和白洛川给大家讲题，留神他们哪里有失误。 这么上了几天课，白洛川的作用就慢慢显现出来。 魏贤教他的方式，明显要好很多，尤其是带基础的部分，比米阳做的还好。有人问的时候，他也没有遮着藏着，直白道：“我家里有老师，一直在教我，等开学之后就要跳级去你们班。” 他说的肯定，放佛已经通过了跳级考试。 小胖羡慕道：“真厉害，你和米阳谁考的分数高啊？” 白洛川道：“上次我考的好，比米阳高两分。” 小胖道：“才两分啊……” 白洛川立刻道：“两分也高啊。”他说的有点急了，拧着眉头去看米阳，想在他那边得到夸奖。 米阳一眼就看出他心里的想法，配合着哄他道：“对对，上次他考的比我好，我也要继续学习才行。” 白洛川立刻挑眉看向小胖，一副“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特别神气。 有了米阳这一句话，三年级一班的小朋友们对白洛川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这是比第一名的米阳还厉害的人呀。小胖崇拜地看着他，道：“你这得是全校第一了吧，太牛了。” 白洛川抬高了下巴，谦虚道：“还成，就考过他这么一次，其他时候还是要多努力的。” 小班长在旁边心有戚戚焉地道：“哎，你平时在家学习很累吧，追赶的滋味我懂的，很辛苦。” 白洛川耳尖红了一下，哼道：“我会追上的，快了。” 他们一直凑在一起复习到快过年的时候，小班长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还给大家做了一个出勤表，叮嘱那些来的少的人多看一些习题，可以说非常认真了。 白洛川留在这里陪着白老爷子过节，年初二就跟着白夫人去了沪市，也是要待上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米阳难得一个人清净了一下，但是又觉得不习惯，身边太安静了，反而有点别扭。 他瞧见书桌上放着的一些小学奥数试卷，顺手拿过来做了。这是之前那个一年级的数学老师让白洛川带给他的，陆陆续续好几份了，那个女老师挺好的，一直没有忘了他。米阳虽然不是很想再跳级了，但是做一下也可以打发时间。 米泽海和程青年底没有带他回老家，他们两个小声讨论过几次，都是躲着米阳在说话。 米阳偶尔听到一点，是因为钱的事。 “……给老家那边邮寄的再多一点吧，要不是急事，那边也不会发电报来开口要钱。”米泽海声音有些为难，但还是说了。 程青道：“准备了一千五，要不我再凑一点。” 米泽海低声说了一个数字，程青也为难起来，道：“不行啊，阳阳开学还要交借读费，600块钱呢！” 米泽海沉默不语。 程青叹了口气，道：“我再去借借，知道，给我妹妹们发电报呢……不去找白家借钱，放心吧，不给你工作添任何负担，幸亏我家亲戚多。”她说着自己都乐了。 米泽海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对她道：“老婆我、我一辈子对你好。” 程青掐他一下，道：“那是当然了，你还想对谁好？” 米泽海道：“对阳阳好，你和阳阳我照顾一辈子，给你们遮风挡雨。” …… 米阳听着，他对这件汇款的事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对“老家的亲戚”记得一些。 他也是上初中那会儿才知道，他爸当初是被抱养的。原本的家里比较穷，孩子又多，就把米泽海过继给了一个远房亲戚，带到了山海镇，虽然生长在山海镇，但是米泽海心里也记挂着以前的亲人。他走的时候五六岁，已经记事了，后来工作了慢慢和老家那边联系上，知道老家的亲人依旧过的贫穷，就会时不时帮一把。 程青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换了其他人无法理解，她却是懂的，所以小家虽然收入不多，但能帮一把她都肯帮。 用程青的话说，她当初就是看上了米泽海的孝顺，她自己找的，就不会后悔。 陆陆续续支援了那边十数年，那边的孩子们也争气，都成材了。 有一年米泽海出车祸伤了腿，米阳上班照顾起来不方便，还是这几个老家的堂哥闷不吭声地帮着照顾了三个月，能背着，就绝不让这个亲叔下地落一下脚，生怕影响他的伤势。 米阳对他们的印象还是挺好的，他家里人都没有什么奢侈爱好，平淡度日就很知足，再说这些都是父母的钱，他们支援谁米阳都支持。 96年的春节，米泽海和程青两个大人虽然紧巴巴地凑着钱过日子，但是没有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一点，依旧是笑着的，过年的时候俩人都没添新衣服，只给米阳买了一身，从头到脚，连小袜子都是雪白簇新的一双。 米阳瞧着也没多问，爸妈笑呵呵的，他也跟着弯起眼睛，日子再苦，笑着过总要舒服点。 开学之后，米阳他们班第一件事就是摸底考试。 王老师气呼呼的，对班里这么多人没去补习感到生气，她试卷发下来，一边在班级里转着一边紧盯学生们写试卷。但一圈转下来，脸色却更难看了，她原本想抓的那几个典型，这次都有点超常发挥，比期末考试的成绩还要好一些，甚至一道她在寒假补课上讲的超纲题目基本也都做了出来。 她神色难看，等数学课代表把试卷收上来之后，又吩咐把寒假作业拿出来，挨个检查。 往年寒假作业都是抽查的，有些学生会抱着侥幸心理随便写写，但是三年级一班这帮小朋友找米阳补课的时候，米阳为了让他们多做练习，带着他们在寒假作业上找了好多题目，所以大家的寒假作业都写的工整规范。 王老师随便看了几个人的之后，就走到米阳这边来，重点翻看了他的，忽然手指停在其中一页上，道：“这几个题目只写了答案，没写过程，你知不知道这样有抄袭嫌疑？而且没有过程，是只给答案分数的，得了一次第一名，就想偷懒了？” 米阳道：“没有，这些我都会做，我现在可以写出来给您看，而且这个是选做题……” 王老师道：“所以你就选择不做？你可真厉害！” 她翻了几页，忽然瞧见后面一本作业下压着的一叠试卷，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小学奥数题目，她抚了抚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对上米阳不满道：“你有空做这些东西，不好好写自己的作业，好高骛远……你自己说，你写这么多奥数题有什么意义？！” 她像是抓到了小辫子一样，立刻就拿了讲台上的木尺过来，对米阳道：“伸出手来！” 米阳解释道：“老师，这些是一年级的数学老师给我的，怎么现在多做练习也不对了吗？” 王老师根本不听，伸手去拽米阳的胳膊，米阳抿嘴不说话了，但是也固执地盯着她，不肯伸出手去。他今儿还就和这个老太太杠上了，多做题挨打，也太亏了！ “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什么是踏踏实实的学习，一定是你寒假时候玩的时间多，临到最后使小聪明随便写个答案……” 小胖忽然大喊了一声：“报告！”他第一个站起来，红了眼睛盯着王老师道，“老师你打我吧，米阳就算没时间写那几个题，也是为了给我补课！” 唐骁也站了起来，沉默不语抬头看她。 小班长刷地一下也跟着站起来，绑着的两个小辫子因为起的太猛都颤了颤，她勇敢道：“王老师，米阳他学习好，还帮助我们其他同学一起进步，他、他真的特别好！您不能打他！” 紧跟着一向沉默不语的俞甜也站了起来，小姑娘虽然怯懦，但也努力站直了表达自己的想法。 一个接一个的小朋友，都站了起来。 全班非常安静，只听的到学生们站起身桌椅间不停发出的轻微声响。 全班40名同学，都站了起来。 王老师被他们看的头皮发麻，松开米阳的胳膊，做出恼怒的样子道：“我不能管你们了是不是？！” 她举起尺子，这次不是冲米阳的手心了，而是对着他的脸颊，米阳偏头躲过，伸手抓着那把尺子，用足了力气拽住了，抬头对上她的视线里都有小火苗在跳动了，他一字一句道：“王老师，如果您觉得我做的不对，可以打电话叫我的家长来，我做错了，我就改，但是打人是不对的。打脸更是侮辱人的行为，我相信我妈妈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王老师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硬茬，尤其是全班都在抗议的情况下，让她气的浑身发抖，指着米阳道：“好，我现在就给家长打电话！你，也给我出来！” 米阳起身要去后排拿自己的羽绒服，王老师愤怒道：“不许拿，现在立刻给我离开班级！” 米阳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走出了教室。 王老师黑着脸往办公室走，她是大人，比米阳一个小孩走的快许多，提前进入办公室去并把门关上了，一副要罚米阳站走廊的架势。王老师现在想想还是气的胸口疼，一边翻着通讯录找到米阳家的电话，一边拨号过去，等喊了他家长过来，又故意把米阳晾在外面冻了一会，喝了一杯热茶消火之后，这才打开办公室的门想喊他来批一顿。 办公室的门打开，外面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王老师愣了下，这才发现米阳早走了，又被气了个倒仰。 另一边，米阳早就一溜烟跑到楼下去找白洛川去了。 白少爷他们这节课是体育，班里只有一两个留下出黑板报的同学，其余都去了操场。米阳轻车熟路的找到白洛川的羽绒服，裹在自己身上让身体暖过来，又笑眯眯地对班上的小同学道：“哎同学，麻烦你一件事，能帮我去把你们班白洛川叫回来吗？就说有急事。” 那个同学道：“我们班长吗？行，你等一会。” 米阳裹着羽绒服缩在白洛川的座位上，半张小脸也都藏在里面，但还是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尖，也不知道是之前就有点不舒服，还是刚才出门在走廊上冻了一下，现在浑身都不太舒服。 尤其是手心，他刚才虽然抓住了王老师的尺子，但到底是小孩，手掌太嫩了，这会儿掌心发红，火辣辣的疼。米阳在白洛川衣兜里摸到一个东西，拿出来是一只拳头大小的橘子，外皮冰凉凉的，他就把橘子攥在手心，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 手上舒服了，身体又觉得冷起来，米阳裹着羽绒服趴在桌上想休息一下，刚闭上眼睛，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握着的那个橘子睡着了都没放下。 睡了没一会，就觉察有人在碰自己的手，睁开眼就瞧见了白洛川。 白洛川把他手里的橘子拿开了，看着掌心那一块红痕脸都黑了，问他道：“怎么回事？谁打的？” 米阳撇撇嘴，道：“王老师，说我寒假作业有几道题少写了步骤，投机取巧，还打了电话叫我家长呢。” 白洛川眉毛都挑起来，拽着他胳膊道：“走，我们去找校长！” 米阳头有点晕，对他道：“等会再去，我妈快到了，我先跟我妈说一声，省的她担心。” 白洛川还在气愤：“她这是体罚！” 米阳耸耸肩，这种程度算不上体罚，这个年代北方教学质量高一些的学校多少都会对学生动手，某些家长也信奉“严师出高徒”这一套理论，他就抓了一下尺子，这点伤过一点时间就没了，真去找了校长，也解决不了什么事。 白洛川脸色难看道：“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回来。” 米阳喊他一声，想把羽绒服给他，但是白少爷头也不回地就跑远了。 米阳在一年级班级靠窗位置看着，没过一会，就看到了程青的身影。他把羽绒服脱下来，立刻也上二楼去了，在走廊上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程青一上楼就瞧见了，立刻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解开自己大衣扣子裹住了小孩，道：“阳阳，怎么不穿羽绒服？今天早上还说不舒服，要是冻感冒了可怎么办。” 米阳抱着她蹭了蹭，暖和过来一点，道：“妈，没事，我刚才在楼下穿了白洛川的羽绒服，没冻着。” 程青追问道：“怎么去一楼了？出什么事了？” 米阳一边走一边跟她把事情说了一下，路过自己班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后门敞开一条缝，唐骁他们几个击鼓传花似的把他羽绒服给递了出来，小班长坐在讲台上维持秩序，小脸严肃地当没看到他们的小动作。 米阳接过来，自己穿好了，对程青道：“妈，一会到了办公室，你一定要相信我说的。” 程青牵着他的小手，点头道：“当然。” 到了老师办公室，王老师坐在那里看见她们来也没起身，只抬了抬下巴，道：“你知道你家孩子在学校做了什么吧？出言顶撞老师，还不是头一回了，这么小的孩子本来就难带，现在又天天的给我们惹麻烦，耽误我们教学进程，这孩子我是教育不了了，你带回去吧。” 程青道：“请问老师，我们家孩子是成绩跟不上吗？” 王老师不耐烦道：“刚说那么多你听不懂是吗？我都说了，这跟成绩没关系，是他自己的问题，太调皮了。” 程青护犊子，听着就忍不住道：“跟成绩没关系？我们当初报名这所学校的时候，校长可是说这是教学成绩最好的学校，要不然我们才不来呢！合着每年一千多的借读费交下来，换来一句‘和成绩没关系’啊？” 王老师想不到小的难惹，大的也伶牙俐齿，根本就说不过这对母子，尤其是程青站在那护着的模样，一下又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的“溺爱孩子”的场景，对她们也就越不耐烦了：“好，我就算他成绩优异，但是也太能惹事了吧！来了我们班以后，带的学习风气都变差了，一个个的全都不听话。” 程青口齿清晰地反问道：“那三年级一班的平均成绩下滑了吗？” 王老师：“……” 王老师道：“他不配合班级活动！” 米阳眨巴着眼睛，道：“但是校长都表扬我了哎，还说我们班特别团结，王老师，难道我们班不团结吗？那怎么会得‘最佳班级活动’奖呀？” 王老师恼怒地拍了桌子，道：“那这些荣誉，也不是你可以省略计算步骤不好好写寒假作业的理由！” 程青见她这样，比她还生气，立刻拽着米阳让他躲在自己身后，也提高了一点声音道：“是我让他不写的，怎么了？不过就是几个选做题，他选择做了，就已经值得表扬了！”程青不等王老师开口，先声夺人道，“而且这些我们家孩子本来就会，他成绩有多好，您也看的到，何苦为难一个孩子？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只能让阳阳再跳一级，您这班级我们也待不起了！” 米阳惊讶的看向程青，程青却捏了捏他的手，面上不显分毫弱势。 米阳嘴角抽了一下，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妈竟然还会现场吹牛，这得多信任他。 王老师看看程青，又看看她身后护着的米阳，一股怒气无处发作，咽下去又觉得像一把火一样烧的心肺都疼了，嘴上也越发没有遮拦起来。 小班长趁着课间的时候拿了两本作业送到老师办公室去，她也担心米阳，想着去打探一下情况，可是刚走到办公室打开一条门缝，就听到王老师挖苦的声音。 “……对，教不了！你找谁都不好使，带回去反省两个礼拜吧，我看不止是孩子，你这个当大人的也要重新学习一下什么叫尊重，什么叫礼貌！” “哈？我怕什么，我在这个学校辛辛苦苦几十年，带过的学生那么多，就这一个刺头我还收拾不了吗！我告诉你，不但要你们反省，我还要给他记过！” “还有，我早就想跟你说了，米阳这个书包，我从上学期看着就心里别扭，又旧又破，太影响我们班级的形象了！等反省回来之后，不允许背这个！” …… 小班长站在门外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见程青要带米阳出来，这才赶忙一溜烟的跑回了教室。 她胸口火辣辣的，但并不只是跑快了吸了冷空气才这样，她觉得那里也有一股愤怒的小火苗在蔓延、在燃烧，这种小却坚定的愤怒，迫使她强烈的想要做些什么。她看了一眼班内，合上教室门走上了讲台，重重把作业本放下。 “大家安静，听我说！”小班长脸上带着愤怒的红晕，握着拳头道：“米阳同学在寒假的时候用自己的时间来帮助我们，病了也一直坚持给我们补习，我刚才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听见王老师要让他回家反省两个礼拜，还要记过……今天这件事我觉得不是他的错，是王老师不讲道理！” 唐骁站起身，沉着脸道：“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全班小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怎么办？” “班长，想想办法吧！” “对啊，米阳根本没做错什么，那几个破题我也只写了答案没步骤，王老太根本不说！” 小班长咬唇道：“我看到有校长信箱，之前白洛川往里面塞过报纸，校长就来表扬咱们了。” 小胖立刻领悟，道：“那咱们这次往里面塞意、意见信？” 其余同学立刻附和道：“对，就这么办，抗议！” “米阳帮了我们这么多，成绩又好，王老太每次都针对他！” “告校长去！” 这天下午放学，三年级一班的小朋友们齐刷刷地留下来写了意见信，由小班长归纳总结，选了其中比较好的十封亲自塞到了校长信箱里，小脸上的表情特别悲壮。 另一边，程青骑车带着米阳回家，路上愤愤道：“阳阳，别听你们老师的！我要是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才不让你去她班上，你也甭有什么压力，妈妈刚才是吓唬她的，咱们不跳级，实在不行妈妈辞职带你回山海镇去，咱们去姥姥家念小学，你爱读几年级就读几年级，谁稀罕这破学校！” 米阳在后面抱着程青乐得直笑，点点头道：“好！” 程青又道：“我现在就带你去买个新书包……” 这回米阳没答应了，抱着她道：“不用啊，妈，我就喜欢这个。” 程青道：“这个太旧了。” 米阳笑道：“但是这个是爸爸打篮球赢的奖品，他还是第一次赢呢，我就想背这个。” 程青也笑了，她眼睛有点湿润，但是很快就被寒风吹干了，温柔道：“好，咱们阳阳喜欢，就背着。”她从来没跟孩子提过家里经济的问题，但是肯定是不宽裕的，儿子从小懂事，从来不要什么，乖的让人心疼。 米阳休学的第一天，学校就出了大事。 三年级一班的小朋友们，起义了。 王老师自习课的时候，阴沉着一张脸进来，拉上班级的窗帘并且关好了门，重重地把一叠信拍在桌上！她视线扫过全班，愤怒道：“说！这是谁带头搞的事情，你们能耐了啊，还敢往校长信箱里写这种东西！” 全班同学坐的笔直，没有一个人吭声，都在沉默无声地看着她。 王老师气的浑身发抖，她把学生们一个个叫出去在走廊上问话，但没有一个人说，要么是闭嘴不言，要么就是说一句“不知道”。王老师问了几个之后，还故意骗再叫出来的小孩，对他道：“你老实点，全说了吧，刚才已经有同学说了名字，这是你们谁做的老师心里有数！” 那个同学使劲摇头，沉默又愤然的看着她。 王老师被他眼神看的心里不舒服，让他回去，又叫了自己平时比较喜欢的几个好学生出来，其中就有小班长，还是按照之前那样，暗示他们听话，“刚才已经有人说了，你们也不要想再瞒下去……” 小班长第一个就涨红着脸道：“不可能！” 王老师抿唇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严厉。 但是她面前的那个小女孩握紧了小手，一边发抖一边大声说道：“我们班的同学，都是最好的、最团结的！” 王老师带了她们回到教室，看着班上的这帮孩子，怒极反笑：“好好，你们最好，就老师不好是吧？” 大家不吭声，沉默的看着他，40个孩子坐在那没有一个退缩，脊背笔直。 王老师气的脑仁疼，上去讲台上拿了教鞭，她还未开口说话，就听到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抬头去看，是校长来了。 王老师勉强笑了一下，道：“校长，您怎么来了？” 校长看着她，眉头拧起来，道：“我来是找你有事。” 王老师一阵心虚，她和校长办公室的人关系好，提前拿到了举报信，但是也并不清楚是不是只有这些，一想到万一有遗漏，就开始额头冒汗。 校长刚想跟她什么，就听到他身后跟进来的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开口道：“既然是班上发生的事情，我想，就在班上说吧。” 校长对她非常客气，道：“行，那我就让王老师在这跟您道个歉……” 王老师已经五十多岁了，眼瞅着已经快要熬到退休的年纪，一贯在学校里倚老卖老，以前从来没跟学生家长低过头，尤其是这么年轻的家长，她心里不服气，道：“校长，我做错了什么要道歉？！” 对面的漂亮女人笑了一下，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骆，我家的孩子在您班上，他叫米阳，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 王老师上下打量着她，带着疑惑，这位家长的穿戴非富即贵，看的出家境优渥，但是米阳的家长不是那个叫程青的吗？ 白夫人看了她，面上带着客气，但笑意并不达眼底，她是为了丈夫才留在这个边城，本身家中几代经商也是颇有家产，举手投足带出的气势都不一样，只站在那不说话就稳稳压了王老师一头，嘴角挑起来一点，语气带了嘲讽道：“您可能不知道吧，您昨天体罚了我们家孩子，又让他在走廊上罚站，啧啧，他才7岁呀！那么小，又不让穿上羽绒服，回去之后就冻感冒了，高烧不退，还好找了军医来诊治了一下，您猜有多严重？肺炎呢。” 王老师白着脸道：“不可能！就、就站了一小会，怎么可能得肺炎！” 白夫人挑眉道：“哦，您这是承认让孩子吹冷风罚站了，是吧？” 王老师眼神闪躲，不肯接话。 白夫人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一张医院的单子，上面写着肺炎的诊断结果。她愁眉不展，叹了一口气，不多说话，就让旁边的校长吓出一身冷汗。 白家的孩子，他可开罪不起啊！ 白夫人转头对校长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原本还想孩子可能说的太严重了，好歹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唉，现在看看我们家孩子没有说错，这还是他说的，没说的又有多少呢？别说我们米阳是跳级上来的‘小神童’，他都这种待遇了，普通孩子得多遭罪啊。” 一通抢白下来，校长赔笑点头称是，额上都冒出细汗。 坐在第一排的小班长眼睛一直看着校长，她嘴巴微微动了动，颤抖着把手举起来一点，想喊报告。 王老师手疾眼快，先瞧见了，呵斥道：“王依依！” 门外进来的第二波人被王老师的高声吓了一跳，他们一身西装革履的装扮，带着公文夹，胸前别着徽章，这次校长都有些紧张到结巴了：“王、王副局，您怎么来了？”他去市教育局开过几次会，认识这些领导。 王副局摆摆手，道：“有点事，过来看看。”他视线落在那个举着手的小班长身上，道，“这是怎么了？” 王老师抢白道：“正在开班会，这帮学生有点不好管理……” 小班长举手抗议：“不是！我们只是争取自己正当的权益！” 校长心里喊了一声苦，这算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今儿所有人都冲三年一班来了？！他瞪了一眼那边站着的王老师，但是王老师虽然脸色煞白，但是也是茫然无措，她并没有这个能力可以惹到教育局去啊？ 王副局带着工作人员过来，站在讲台那低头看了一眼，瞧见上面那些“举报信”，王老师这次恍过神来，连忙伸手都拿了过来，心虚的不行。王副局也不阻拦她，只是笑呵呵的从公文夹里拿出来一个白色的信封，放在桌上，道：“真是巧了，我呢，也收到这么一封举报信，全班39名小朋友实名举报三年级一班——王老师。” “体罚学生。” “做事不公。” “私下收取学生家长礼品。” “利用寒假实践，私自开补习班并收高额费用。” …… 一项项说下来，不止王老师，一旁的小学校长都脸色煞白了。王老师张了张嘴，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艰难地吞咽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面前坐着一整个班的小证人，他们坐的那么直，眼中清澈，放佛她开口说一个字的谎言，他们就要立刻站起来拆穿她。 白夫人倒是瞧了一出好戏，见教育局的人已经约谈王老师了，也点点头道：“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也先走了，毕竟孩子还病着，需要照顾。哦对了，校长，我家米阳现在可以回来上课了吧？之前说是让回去反省，还要给记过呢！” 校长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随时欢迎米阳同学回来，学校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同学，不记过，您放心！” 白夫人这才满意的走了。 而王老师和校长，也被教育局的人带去办公室约谈了。 三年级一班的小朋友们纷纷议论起来，也有小朋友松开握着的手，手心里都是汗水，他们刚才也是紧张和害怕的。 俞甜已经吓得哆嗦了，她小心碰了碰班长的肩膀，等她回过头来问道：“班长，你刚才不、不害怕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领导呢。” 小班长沉默了一下，凑近了一点低声对她道：“不怕，那是我爸。” 俞甜：“……？？” 俞甜：“那你咋不早说啊，直接告诉你爸不就可以了吗？” “我不能出卖大家！我们是一体的，整个集体要团结在一起！”小班长有点气愤，小脸还是红着的，她握着拳头义正言辞道：“哼，我就知道王老师肯定变坏了，校长信箱投不进去，我就匿名再投了一份。” 俞甜想了想，道：“你投到教育局去啦？” 小班长摇头，道：“我塞我爸卧室里去了。” 俞甜：“……”那这匿名不匿名的还有啥意义。 小班长没说的是，她不但塞到她爸卧室里去了，还特意放在枕头上面，一个雪白的大信封，上面写着鲜红的两个大字：告状！ 王副局瞧见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第37章 第一名 三年级一班的王老师因违反教学工作条例, 影响正常的教学秩序, 由学校作出处理并向全校通报。 大课间的时候, 大家没有去做操，而是都在听着广播里的批评通告：“……经学校研究讨论，扣除三年一班班主任老师当月工资, 该老师年度考核为不合格，两年内不得晋升职称、不得评优，严重警告一次。” 三年级一班的小朋友们也在听着, 但是更多的人把视线小心落在讲台上, 王老师正在和新来的老师做交接，大概是没想到校长会把她的处分和检讨书直接这样广播出来, 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新来的班主任老师叫吴勇，是一个略微有点跛脚的男老师, 圆脸微胖，瞧着特别和气。王老师在和他做交接的时候, 脸色一直很难看，趁着那位老师不在的几分钟，在讲台上对学生们道：“你们不要以为换了老师, 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们上次在年级排名前三，不代表这次的成绩还会这么好。”她绷着脸道，“不说别的，对教学我问心无愧，你们要是保不住班级排名, 到时候就等着让人看笑话吧！” 她说完就走了，只带走了平时常用的备案本。 三年级一班的小朋友们：“……” 按照惯例，开学第一次的小考原本是挺轻松的事，但是王老师这一句话让同学们一下压力大起来，这次的考试很关键，他们那么努力地争取了自己的权益，必须也要好好证明自己才行。 全班都憋足了劲儿好好学习，不用新班主任多说，就结对子，一对一地帮助其他人进步。小班长亲自带了小胖，小胖撸起袖子就拼命地追赶，但是他之前偏科的太厉害，又对王老太不喜欢，所以数学还是全班垫底，虽然不考5分了，但依旧还是不及格。 小胖都要哭了，他觉得自己成绩不好，给大家拖后腿了，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得高分。 但是他再心急，成绩也不是一下就能猛地提上来的。 小班长也急，她自己一个人带不动小胖，就把俞甜也拽来，俞甜成绩不错，人也耐心，她们两个利用一切课余时间对小胖辅导。小班长觉得米阳不在，她们班也不能被别人比下去，尤其是这个时候，她更要证明一下，她们这班小朋友绝对不比任何一个班差，也绝对不允许其他人说自己班小朋友一个不好！ 俞甜也在算着成绩，她担忧道：“班长，怎么办，如果按照上次年级成绩来算，咱们班至少要提高1.7分的平均分才能稳住前三呢！而且前几个班的平均分拉不开，稍微不小心就要落后。” 小胖眉头拧着一直就没松开，叹气道：“都怪我，我平时不该置气，带着情绪自己不好好学习。” 班长摆摆手，道：“你现在使劲学，还来得及，不是还有五天才小考吗，我相信你可以！” 她嘴里说着相信，但是心里也是没底的，王老师这次被降了职，直接去了低年级当普通老师，但是也还在学校里，如果她们考的不好，第一个就要被王老师笑话。 俞甜也想到了，她托着下巴叹了口气，道：“怎么办，复习的时间太短了，除非咱们班来一个大天才，一个人能拉动平均分好几份那种，唔，至少也得有米阳那样的成绩……” 小班长也在咬唇，小声道：“或者米阳回来，他回来，大家考的肯定好。” 正在发着愁，新班主任吴勇老师就推开班级门走了进来。 吴老师看着大家笑呵呵道：“同学们先回座位上坐好，我有点事要说。”瞧着小朋友们都安静下来，他这才招手让门外的一个人走进来，对大家介绍道：“这是今年新跳级来咱们班上的同学，他叫白洛川，成绩非常好，来，大家欢迎新同学！” 三年一班第四十一名同学，到了。 大家的眼睛都亮了，小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白洛川，忽然哽咽一下，奋力鼓掌起来。像是开了一个头，其他小朋友也举起双手用力鼓掌，欢迎他的到来。 吴老师给白洛川安排了座位，是在第二排俞甜旁边。白洛川却没有立刻坐下，在小声跟老师商量了几句之后见他点头，就走到俞甜座位那边，对她道：“跟你商量一下，你到第一排和班长做同桌吧，往前窜一个位置。” 俞甜下意识地收拾东西，书拿在手里才怯生生道：“可是，那是里有人坐了呀。” 小班长也困惑不解，道：“对啊，这是米阳的位置，白洛川你为什么要抢别人的桌子？” 白洛川站在那道：“谁抢桌子了，我是要你的同桌。刚才跟老师说过了，咱们这排都窜一个位置，你听我的坐就对了。” 小班长：“那米阳同意了吗？” 白洛川道：“我一会让他跟你再说一遍，成了吧？” “啊？” 小班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门外有说话的声音，然后班级的门被人推开了，米阳背着书包走了进来，他身上裹得毛茸茸的跟大家招手，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笑弯弯的，道：“嗨，大家好啊，我反省回来啦！” 三年级一班沉默了片刻，瞬间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五天之后，小考开始。 这一次的考试异常的顺利，全班的小朋友都在埋头奋笔疾书，即便有一科感觉不好，也毫不在意立刻去翻看下一课的知识，做着准备。 考试成绩发下来之后，三年一班全校第一。 他们还打破了全校的一个记录，平均分就远超第二名班级6.8分！ 除此之外，三年一班还有三个并列第一。除了米阳和白洛川之外，奋起直追的小班长终于也拿到了一个并列第一，乐得笑成一朵花。 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刚走马上任的吴勇老师根本就没来得及做好准备，他来的时候还被王老师含沙射影地说了几句，总之也不是什么好话，原本想着这批学生要先用一个学期把班级精神带起来，万万没料到他刚来，就白捡了一个全校第一！ 三年级一班成绩提高飞速，不止是他们年级，全校都在讨论。 很快大家就知道那个班上有两个跳级的小天才，“米阳”这个名字更是被传开了，而且不光这样，有多少家长知道米阳，就有多少家长知道王老师的失职——这样一个满分的小朋友，尤其是乐意辅导其他小朋友功课一起进步的，怎么能因为少写几个做题步骤就让人家孩子回家反省呢？而且还冻出了“肺炎”啊！ 舆论压力太大，王老师本身心态也有些问题，精神恍惚之下，低年级的小考成绩还降低了不少，更是引发家长们的不满。 学校原本就是看在她年纪大的份上，算是“留校察看”再决定任用，现在教学也出了问题，就约谈了王老师，把她调离了教学工作岗位，王老师也自己面上难看，觉得不光彩，很快就辞职离开了学校。 而此刻，米阳只是在看他们班的成绩单，他觉得特别的满意，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全校第一啊。 米阳与有荣焉。 新班主任比米阳还觉得荣耀，吴老师心里美的都不行了，他自己掏腰包给同学们买了100个作业本，把每科成绩最高的、进步最大的几个小朋友都叫起来好好表扬了一番，然后奖励了作业本，这钱花的他特别舒坦！ 米阳领了10个作业本，放在桌上，他感觉到旁边有人在看自己，略微侧头，就看到了一旁也领了十个作业本奖励的白洛川。 白少爷看看他的作业本，米阳立刻就把自己的两个本子分给了他，夸奖道：“考的特别好，这是我给你的那份奖励！” 白洛川拿手指拨弄一下，收了起来，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也能看出他心情大好。 米阳也跟着弯起眼睛笑了。 拿了第一名的米阳，这段时间忽然有了一点小小的烦恼。 他开始换牙了。 白洛川换牙是在六岁左右，但是米阳比他晚上许多，程青为此还专门带他去看了医生，医生说七八岁换牙的也多，属于正常情况，他就一直没着急，现在突然换牙，说话漏风的感觉让米阳觉得特别古怪。 少了两颗牙齿吃东西嚼起来也很麻烦，吃的慢不说，还要小心换一边去咬，米阳这几天吃饭也不香了，明显吃的更少。 程青在家里给他做蔬菜肉汤，去了白家，白夫人也想着法子给他做软一些的食物，让他容易吃进口。 但这毕竟还需要一个过程，米阳吃的少了一些，人也在慢慢长高，瞧着小脸没有以前那么圆了，倒是显出几分眉清目秀。 其他吃的米阳不怎么爱动，主要是懒得用缺了的牙齿去咬着吃，但是每天晚上的牛奶还是喝的很勤快的。尤其是瞧见白少爷咕咚咕咚一杯热牛奶下肚，他也毫不含糊地捧杯一饮而尽，这都是长高的希望啊，多补钙，多补充营养，这次一定能长高一点儿。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常常打脸。 米阳在家的时候喝的牛奶是小瓶，一口气喝干没什么问题，但在白家的时候这边喝的是鲜牛奶，喝完一杯还续杯那种，米阳喝了一杯半实在咽不下去了。 白洛川问他道：“喝不下了？” 米阳点点头，他就接过那半杯，一点都不嫌弃的也喝光了。 米阳：“……” 米阳嫉妒地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高的小孩，他也很想跟他比啊，但是肚子不争气，实在喝不动了。 第38章 生病 春天流感多, 米阳熬了一个寒假都没去医院, 终于还是倒在了流感前。 程青上班带着他去打针, 中午的时候再送他回来，做好了饭一边喂他一边念叨：“阳阳多吃点，吃饱了咱们睡一觉, 药效发挥之后就好了，你在家也别看书了，每天都学那么多也太累了。” 米阳嘴里发苦, 不想吃饭, 转着眼睛看向桌上，道：“妈, 我想吃苹果。” 程青道：“再吃三勺饭，妈妈数着呢, 你吃完就拿苹果给你吃啊。” 米阳没办法，只能继续张嘴吃饭, 程青认真给他数着，三勺之后果真就不再喂了，洗了苹果切好放在小盘子里给他拿过来, 让他在床上吃。 “学校那边妈妈已经给你请好假了。”程青给他掖了被角, 又摸摸他的额头，“没上午那么烫了，你自己在家睡一会，哪儿也别去，知道吗？” 米阳点点头, 程青就匆匆吃了两口饭，又急急忙忙回医院去上班了。 米阳在家睡了一会，忽然觉得有人在碰自己头发，他眼皮沉的厉害，过了好一会才道：“妈？” 给他拿湿毛巾擦额头的人动作没停，小声道：“程姨在厨房做饭了，一会就来，你要不要喝水？” 米阳听出是白洛川的声音，点点头，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白洛川还要喂水，米阳就摇摇头道：“不喝了。” 白洛川拿走水杯，又拿了体温计来给他试温度，体温计在外面放的冰凉，贴上皮肤的一瞬间米阳忍不住抖了下。白洛川有点心疼，摸了摸他额头道：“一会就好了。” 米阳没什么精神，没有像平时一样跟他说话，只缩在被子里。 量体温要几分钟的时间，白洛川又问他要吃什么，米阳没胃口，缩在厚厚的被子里小脸通红道：“唔，苹果吧。” 白洛川就出去拿了一颗又红又大的苹果回来，苹果放了一冬，水分略微少了一些，但是更清甜，白洛川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个手摇的削皮机来，摆弄给米阳看：“你瞧，吴阿姨今天中午用它削苹果，特别快，我看着好玩就给你拿来了。” 最近特别流行这样的小机器，整颗苹果插上去，控制着手摇柄转动几圈，苹果皮就均匀地削成长长的一条削，露出里面雪白清香的果肉。 白洛川拿来当玩具的心思更多一些，他知道米阳平时喜欢吃苹果，拿它过来也是哄生病的小朋友玩儿的。 米阳瞧见的时候果然引起了一些回忆，多看了两眼。 白洛川把苹果给他之后，也把这个小玩具推给他，道：“这个留下给你玩。”他也不等米阳开口，又接着从书包里掏出今天的笔记和作业，对他道，“我都做好笔记了，老师讲的也都听懂了，我教你，放心吧，一点功课都不会让你落下的。” 米阳一边啃苹果一边道：“你把笔记留下，我自己看，你回去吧。” 白洛川愣了下，道：“你让我走？” 米阳怕传染给他，点头道：“对，我自己看就行了，有不会的再打电话问你。” 白洛川道：“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米阳道：“不了吧，我现在好困，不想听课。” 白洛川不想走，犹犹豫豫的，但是白家的人显然也更了解他的习惯，警卫员直接敲门找了过来，说要接他回去吃饭。白洛川脸色不好，觉得他们都是觉得小乖生病了，不够“好”了才不让自己跟他多接触，他抿着嘴不太高兴，但是警卫员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这种顾虑。 警卫员道：“本来没想这么早来叫洛川回去，魏老师回来了，急着见学生呢。” 白洛川脸上神色缓和许多，虽然还是有点不舍，他握着米阳的手说上几句话还是磨磨蹭蹭地回去了。 等晚上吃饭之后，程青也瞧见了白洛川留下的笔记，她摸了摸米阳的脑袋小声问他：“阳阳，妈妈知道你不能回学校很心急，但是身体第一，妈妈不要你考多好的成绩，健健康康的就足够了。” 米泽海也在一旁安慰他道：“你现在就特别棒了，真的，你爸我从小到大除了考军校这回，都没得过第一名呢！” 米阳道：“不是啊，还有一回。” 米泽海自己都想不起来，道：“我还哪次得第一了？” 米阳眨眨眼，认真道：“打篮球呗，我背着的那个书包还是奖品呢！” 米泽海上前呼噜了一把儿子脑袋，哈哈笑起来，连旁边的程青都忍不住乐了。 家里不给什么压力，米阳本来也不是特别喜欢拔尖要强的人，当初跳级不过是想早几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但是现在看看，慢慢悠悠地过完这一生也挺不错的，他很喜欢三年级一班的这帮小朋友，慢慢也融入到这个小集体中。 米阳上辈子有个小遗憾，就是读书的时候没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而是听从父母老师的建议，选了一个相对好就业的专业。毕业之后虽然也很顺利的找到了工作，但是他始终都觉得缺了点什么，这次重来一回，他决定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事儿。 反正现在房价还低，等几年劝说父母也好、自己想想办法凑点钱也好，总能提前买上一套小房子，这就等于把过去的生存任务完成了，吃住不愁，他随便找点活儿就能养活自己，想想就挺美的。 隔天的时候，白夫人让人送了一些营养品过来，这年头保健品市场刚开始行程，电视、报纸上陆续有了几个广告，针对儿童和老年人的营养品还挺多的，白夫人送来的就是“太阳神”“哇哈哈”一类的，说让孩子增强些抵抗力。 白洛川每天晚上都准点来报道，有时候拿点南方来的水果，有时候拿两瓶冰糖燕窝，米阳翻着看了配料表，估计还没市场严打，这后面配料上什么都敢写，人参、鹿茸的写的齐全。 白洛川对上米阳家大人的时候，小脸上还挺认真的，但是房间里如果只剩下他和米阳的时候，就少爷模样原形毕露，尤其是米阳催着他回家的时候，一脸的不乐意。 白洛川一脸控诉地看着他，不满道：“你最近老赶我走。” 米阳心想废话，我那不是怕传染给你吗！ 但是这话又不能直接说，他要说了，白少爷肯定一口一句“不怕”地就要脱衣服爬上他床一起睡了。 米阳半躺在床上，好声好气道：“我生病了，不舒服呀。” 他这么说，白洛川那点小脾气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凑到跟前伸手碰碰他额头，摸着略微还有点烫，忍不住道：“都怪王老师，当初就是她让你出去罚站，才冻着了。” 米阳哭笑不得，道：“你别什么都怪人家啊，这都过去多久了，是我自己感冒的。” 白洛川不听，坐在米阳床边一点点的靠近他，脚边蹭来蹭去还想脱鞋，米阳一眼就看穿他什么意思，推着他肩膀道：“不行。” 白洛川小眉毛又挑起来，“我就躺一小会儿。” 米阳摇头，又推他一下：“不行，你回家去睡。” 白少爷哼唧半天，见米阳半点软化都没有，这才愤愤地又把鞋穿上回去了。 大概是被白少爷闹了这么一出，米阳晚上睡觉的时候，难得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了白洛川。 梦里，最初他还是孩童的模样，坐在白家二楼卧室的地毯上，收拾那一箱的玩具。 白少爷最喜欢的那个游戏机扔在一旁，已经是被抛弃的模样。 他看到的时候，忍不住问道：“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也不要啦？” 小白洛川撇嘴，道：“玩腻了，没劲儿。” 他在梦里听的心惊肉跳，低头看了一眼，莫名有些发慌，像是自己成了那个游戏机一般。 梦里断断续续，像是上辈子的一些事，让他觉得熟悉，却记不清楚了。 模糊中，他又回到了医院，只是这次是少年人的模样了。 他推开病房的门，慢慢走出去，就看到了同样十六七岁的少年白洛川。白洛川翘着脚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那打游戏机，他走了两步，对方就抬起头来看他，露出那双微微上扬的好看眼睛，看着他哼了一声道：“笨蛋，感冒报什么长跑啊。” 米阳听到梦里的自己带着点疲惫道：“没办法，班级荣誉吗。” 白洛川把游戏机放在一旁，不屑道：“你说一声，我替你去啊。” 米阳下意识想要顺着他的话，夸奖两句，这个时候的白少爷嘴硬心软，顺毛摸就对了。但是梦里的自己只笑了笑，没有接话。 白洛川看向他的那双眼睛挑起来一点，锐利又美丽，少年的魅力展露无遗，但是扬起嘴角嗤笑一声，说出的话带刺儿一样：“你总是这样，欠着我点怎么了？至于这么小心吗。” 米阳心里却猛地跳了一下，他被说中了心事，他是故意这么小心的。 ——因为怕。 米阳在梦里恍惚一阵，拧着眉头拼命去想，他怕什么呢……好像又忽然想不起来了…… 他在梦里被这个问题一步步紧逼，困扰到想要挣扎醒过来，但是却像是被藤蔓缠绕一样寸步难行，好不容易被人推了两把，立刻大口喘气地惊醒过来，额头上都是一层细密的汗水。 “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叫醒他的小孩担忧地看着他，米阳跟他视线撞在一起，像是确认了一遍，小心问道：“白洛川？” 白小少爷点点头，奇怪道：“是我啊。” 第39章 小脾气 白洛川今天过来的时候, 还给米阳带了一身衣服, 是学校鼓号队的一身白色制服, 他把肩膀上有金色流苏的那一身小指挥官的给了米阳，还拿了一根指挥棒给他，道：“学校今天选人, 咱们班选中了八个人，大家就把这身……挑给你了，等你病好了咱们一起练习。” 米阳听着他中间飞快弹过去一个音节, 怎么听也不像是“挑”中, 反而像是“抢”来的。 白洛川看他没说话，又安抚道：“没事, 不难的，我都帮你练好了, 等你去了就教你。” 米阳摸摸这身小制服，他记得以前过六一儿童节的时候, 他们都要穿上这么一身去登台表扬，男生是一身帅气笔挺的小制服，还要带上配套的帽子和手套, 穿上小皮鞋, 手里拿着擦地锃亮的乐器特别精神，女孩子则是一身蓝白色的小裙子，裙边镶嵌着金边，背着小鼓一边走一边敲打，也很漂亮。 他上辈子没有穿过指挥官的衣服, 倒是跟玩的好的几个朋友一起吹过小号，过去很久了，但还记得彼此吹的有多烂。 米阳笑了一声，抬头道：“指挥官挺好，你们都自己背过谱子了吧？如果我指挥错了，可别跟着我一起错啊。” 白洛川下巴抬起来一点，道：“错不了。” 他们这边聊着，白夫人在外面和程青也在聊天，只是大人的话题要沉重的多。 白夫人压低声音跟程青说了两句，程青立刻就变了脸色，白夫人扶着她肩膀道：“……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我问过老白，他说伤势控制住了，但是人还没醒，正在军区医院全力抢救。” 程青嘴唇动了动，眼眶泛红。 白夫人看了一眼小卧室那边，又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刚得到消息，那边说要给你打电话，我拦着了，还是我亲自来跟你说一趟才放心。你现在收拾一下东西，去军区医院那边陪护吧，伤到腹部，估计醒了之后行动也不方便，还是有家人贴身照顾的好。” 程青放下茶杯，慌慌张张地想要去收拾东西，但是手头没稳住，茶杯一下就翻倒在桌面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动。 卧室里小孩说话的声音也停下来，米阳小声喊道：“妈，怎么了？” 听到孩子的声音，程青反而镇定下来，她擦了一下眼睛清了清喉咙道：“没事，妈妈找点东西。” 程青在白夫人的帮助下收拾了包，她看了看卧室那边，第一次开口求人：“骆姐，军区医院离着这里远，我要照顾泽海也不能来回跑，能不能麻烦你先帮我照顾阳阳几天？他感冒快好了，就是还有点咳嗽……” 白夫人摆摆手道：“我们什么交情，你还跟我说这些客套话，你不在家，就算不说我也要把阳阳接到那边去照顾的。”她看了程青那张焦急的脸，叹了口气道，“你就别担心家里了，一切有我，等去了医院打个电话来报平安，我们也都担心着呢。” 程青点点头，简直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进去小卧室，给米阳也收拾了一小包衣物和日常用的，对他道：“阳阳，妈妈有点事要出差，你爸在外面拉练也要等几天才回来，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先跟着洛川去他家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米阳道：“就几天吗？那我自己可以在家。” 白洛川在旁边已经喜出望外了，听到米阳这么说立刻反驳道：“你生病了，生病怎么照顾自己？” 米阳还想说什么，程青这次没有跟他商量，而是拿了一身干净衣服过来，给米阳穿戴好了，道：“你乖啊，先跟洛川过去，等妈妈回来就去接你好不好？” 米阳点点头，举着胳膊配合着把小衣服都穿好。 白洛川在旁边已经开始给他挑鞋了，除了米阳穿的那双，连他平时常穿的小拖鞋也一并装包带走。 米阳又抱上了自己的那个小枕头，他有点认床，带着熟悉的枕头会更快睡着。 米阳跟着去了白家，但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向程青离开的方向。 程青走的太突然了，而且出差的事儿也是突然说起，总让米阳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白夫人牵着他的手，弯腰道：“阳阳，你要是想家，每天放学都让洛川带你回来看看好不好？” 米阳点点头，道：“谢谢阿姨。” 白洛川对大人的事全然不知，只听到米阳要在自己家住一段时间乐得尖牙不见眼，上前牵着米阳另一只手道：“你什么时候想去，我都陪你。” 两家离着也不太远，平时一溜小跑没几分钟就到了，如果自己再大上两岁或许程青就能放心留自己一人看家了。米阳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倒是引得旁边一大一小都回头看他，白夫人瞧着他那懂事的小表情心都快化了，她抬头又看向自己儿子，旁边的白洛川也冲她抬了抬下巴，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怎么样，米阳是不是很乖？ 白夫人笑了一声，眼睛里之前留下的情绪散了大半，也冲儿子略微颔首回应：特别乖。 等到了白家，白洛川要带着米阳去见魏贤，米阳抬头看看白夫人，等着她说话。 白夫人笑笑道：“快去吧，我去给你们准备一下睡觉用的东西，今天只学一节课，早点回来睡觉。” 米阳点点头，跟着白洛川去楼上书房了。 魏贤正在书房里翻书看着，听见咚咚的脚步声抬头去看，门推开之后凑进来两个小萝卜头，他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笑呵呵道：“哟，小乖也来了！” 米阳站在那跟他问好：“魏爷爷好！” 魏贤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招手让他过来，“你来的正好，我还琢磨着要是你一直不来，改天就让洛川给你拿去呢。”他从抽屉里取出两本厚厚的书，递过去放在米阳手边道，“魏爷爷送给你的礼物，恭喜你考了第一名。” 米阳低头看了一眼，两本都是大部头，一本是彩页的《古籍修复与装帧》，红丝绒硬壳的一本书，看起来就非常扎实；另一本就比较熟悉了，是《小学生汉语字典》。 魏贤笑道：“上回写信给我那个老朋友，他啊都忙糊涂了，非要我亲自上门才想起来还没回信。喏，这是魏爷爷帮你要来的东西，你先自己看，回头要是有不明白的就翻字典或者来问我。我虽然不懂这些东西，但是帮你读一读，解释一下字词的意思还是做的到的，呵呵。” 魏贤说的客气，但是米阳也能猜到对方或许没把一个小孩的事儿放在心上，这书应该是魏贤厚着脸皮硬是找上门给要来的，米阳摸了摸书封面，爱惜的像是宝贝一般。书很重，抱在怀里很有分量，米阳几乎是扛着放到了自己平时坐的小书桌上，白洛川瞧见赶紧过去搭了把手。 把书放好，米阳翻开看了下，上面分门别类地整理了七八种古籍的修复课程，还有附图案例，非常详细。他以前喜欢这个专业，但是并没有正式接触过，都是零星着摸索或者接一些帮人打下手的活儿，才知道一些知识，算是野路子。虽然也在书店里买过一些资料书，但是这样详细讲解的专业书还是第一次看到，米阳目不转睛地翻看了一会，又抬头问道：“魏爷爷，这个就是你说的大学的教材吗？” 魏贤摸摸下巴上的胡子，道：“算是吧，我那个老朋友比较忙，原本我还想请他来指点你，不过他给了这么一本书，我可以带着你慢慢看。你有什么不懂的，就跟我说，等周末的时候我打电话问他，那老家伙，估计是在省图书馆忙大活了，找他可真费劲儿。” 米阳笑着点头，道：“哎！谢谢魏爷爷！” 他低头珍惜地摸摸桌上的这本书，忽然跳级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了，如果能多学一些修书的基础知识，再有老师教着，那真是比什么都让他高兴了，哪怕是远程指导也高兴。 白洛川走过来摸了摸那本书，有点好奇，但是并没有和米阳一样对它感兴趣。 魏贤瞧见了，问道：“洛川啊，你看小乖已经找到自己奋斗的目标了，你有什么目标没有？” 白洛川皱着眉头，认真道：“我要再想一想。” 魏贤听见他这么回答也挺满意的，这么小的孩子，已经有自己选择的意识，算是非常难得的了。这时候的小孩往往是接受外界信息最多，也最容易人云亦云的时候，模仿为本能，白少爷这么说，想必已经是在转动脑筋思考了。 米阳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魏贤只让他们上了一节课就挥挥手让他们去休息了。 米阳临走的时候想抱上那本新得的书，白洛川没让，摇头道：“卧室就是睡觉的地方，不能再干活了。” 米阳争辩道：“没干活，我就是想看一小会儿，看书睡的快呀。” 白洛川还是不答应，拽着他回了卧室道：“你看我吧，看我也一样睡的快。” 米阳被他拽回房间的时候，站在门口又停下脚步了，左右看了一下，道：“我去睡客房吧。” 白洛川没松手，拧眉看着他道：“别闹。” 米阳道：“我感冒还没好，晚上还老咳嗽，吵得你也睡不好……” 白洛川嗤了一声，把他推到自己房间来，道：“我不怕，我身体比你好多了，再说了我妈已经把你的东西放进来了。” 米阳被推着进来，果然瞧见了自己那一小包东西，白洛川床上还并排放好了他的小枕头，旁边铺着一床新被，花色素淡，有点偏蓝色，在灯光底下反着微光。 他正在看的时候，白洛川拿了药过来，瞧着他吃好了，又满意的点点头道：“现在去洗漱，我们睡觉。” 米阳看他一眼，小少爷瞧着特别精神，一点睡意也没有，但一个劲儿地催他去床上。 米阳：“……要不，你再玩儿会游戏机？” 白洛川不肯，自己先爬到小床上去拍了拍让他过来，抱怨道：“你都好久没陪我睡了。” 米阳走过去，道：“也就生病这几天啊。” 白洛川把那床新的小被子给他伸开，盖在米阳身上，笑眯眯道：“怎么样，舒服吧？” 新被子很轻很软，裹在身上的时候立刻就温暖起来，米阳用手指摸了一下材质，点点头道：“舒服，这是蚕丝的吗？” 白洛川道：“对啊，上回程姨和我妈说话，我都听到了，你回老家盖的那是什么破玩意儿，都过敏了，下次就别回去了，省的又生病……” 米阳看他一眼，道：“我觉得挺好。” 白洛川没听出来，嗤道：“就那种破烂，哪好了？” 米阳道：“我姥姥家的东西，我觉得都挺好的。” 白洛川也反应过来了，但是也不肯低头，拧眉道：“姥姥是挺好的，但是家里东西是破烂还不能说？” 米阳：“……” 米阳忽然有点生气了，他小脚在下面把那个被子踢开一些，不肯盖。 白洛川起初以为他热，还给他裹了两次，但是第三次米阳再踢开的时候，他忽地一下坐起来盯着米阳不放，米阳躺在那也看他，眼神没退让，白少爷眉头拧的紧，上去就把米阳踢开的那条小被子卷吧卷吧团起来，打开窗户扔到外面去了！ 米阳看的目瞪口呆，这破孩子脾气怎么这么大啊！ 白少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看着米阳不说话，米阳也瞧着他，一声不吭。 忽然楼下传来一声汽车喇叭的声响，紧跟着有大人的声音传来：“哎，这是谁扔的？怎么大半夜把被子扔出来了？！” 两个小孩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立刻穿着睡衣往下跑，米阳找到拖鞋匆匆穿上就要推门出去，白洛川动作快一些，顺手抓过旁边椅背上搭着的一件厚外套，直接罩在米阳的身上，但是米阳抬头看他的时候，白少爷还是绷着下巴扭头错开了视线，不跟他对视。 第40章 访客 两个人急匆匆跑下楼, 刚下来, 就看到白老爷子和白敬荣一同走进来, 老爷子走在前面，白敬荣在后面还抱着那床被子，瞧见他们两个的时候明显挑了挑眉。 白老爷子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扔的？” 米阳抓着白洛川的手, 上前一步道：“是我，我不小心弄的。” 白老爷子微微皱眉，看向白洛川还在等他解释。 米阳抓抓脑袋, 不好意思笑道：“白爷爷对不起, 我们俩不是故意的，就是想晒被子来着。” 白老爷子道：“大晚上晒被子？” 米阳转着眼睛, 道：“对啊，我生病好几天没去学校了, 今天听白洛川给我讲自然课，书上说月光是反射的太阳光嘛, 我就想试试……”他在白洛川手心挠了两下，白洛川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道：“对。” 白夫人摇摇头, 笑道：“亏你们俩想的出来，行了，这条被子没收，以后晚上都不许晒被子。” 她抢先把证据拿走了，白敬荣也没有多追问, 只是在妻子凑近自己小声问“医院那边怎么样了”的时候，略微点点头，道：“人醒了，有医生轮值照顾，她也到了。” 白夫人松了口气，表情也缓和了许多：“人没事就好。” 他们两个的话，白老爷子也听到了，再看向对面的小萝卜头们，尤其是视线落在米阳身上的时候也多了几分疼惜，他没拆穿小孩们的话，神色疲惫地挥挥手道：“行了，都上去吧。洛川照顾好阳阳，不许再淘气，不然就分开睡，听到没有？” 白洛川撇撇嘴，道：“知道了。” 俩人上去之后，这次房间里只剩下一条被子，也不知道是楼下大人们谈话忘了再送一条来，还是故意“惩罚”，米阳没办法，只能和白洛川挤到一条被子里去。 白洛川跟平时一样挨着他，但是估计心里还有火，抿着唇没有先开口说话。 米阳还在想刚才听到的那两句模糊的话，好像是谁病了，他先是想到父母，但是记忆里他爸妈都没有生过大病，米泽海也只得过一次阑尾炎而已，米阳还记得他爸当初说军部医院的小护士不够温柔，冷着脸硬抓他起来走路，疼的走不动也不行，说的时候一脸的感慨，结束句永远是：“真的，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你妈这么温柔的女人了。” 米阳想了一会，又觉得时间对不上，想的有点头疼了，药劲儿也慢慢上来，眼皮子沉的睁不开，揉揉眼睛就睡了过去。 他贴着自己的小枕头睡的很熟，模糊中感觉到旁边的人翻了两次身，睡沉了之后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第二天是礼拜五，米阳本来想去学校，白夫人给他劝住了。 白夫人道：“小乖，你现在去了也就上半天课，我问洛川了下午还是美术课，也不是特别重要，不如再休息两天等礼拜一身体彻底好了再一起过去呀？” 米阳想了下，点点头答应了。 白洛川去上课，米阳就留在家里陪白夫人，白夫人最近工作正在升迁，似乎也打算不在原来的岗位了，在家里的时间比较多。 米阳对白家的事知道的不多，但是白夫人以后接手沪市的产业，把房地产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他买房子那会儿，就有朋友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你怎么不去找白洛川啊，大家都是老同学，你跟太子爷开口，别说一套房，拿一层都能打对折吧？” 米阳没去找，只是听那些玩笑话里的意思，白洛川是要接手做地产生意的。 但是现在的白夫人还年轻，并没有后来他印象里的那样女强人的样子，笑容清浅美丽，正哄着他陪自己一起缠毛线球。 米阳伸开小手支撑在那当架子，白夫人就跟他一起缠一个毛线球，米白色的毛线特别蓬松，缠起来的时候那个毛线团都圆滚滚的，白夫人坐在那夸奖米阳道：“小乖真厉害，也就你能陪我一会了，洛川呀根本坐不住，两分钟就要跑了呢。” 米阳有点拘谨，冲她笑了笑。 白夫人看了他一眼，道：“昨天晚上是不是洛川欺负你了？你别怕，跟姨说，姨给你做主。” 米阳鼻尖有点痒，举着手伸出一根指头挠了挠，道：“没有，我俩玩儿呢。” 白夫人狐疑道：“真的？” 米阳笑道：“真的，他没欺负我，我昨天也冲他发脾气了。” 白夫人惊讶道：“真的假的？小乖你还会生气呀……” 正说着，就听到门那边一阵响动，保姆吴阿姨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道：“太太，有客人来了。” 白夫人站起来，把毛线球放下，就看到走进来的一大一小，大的是一个和她有几分神似的女人，瞧着年纪相仿，女人手里领着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小西装，带着黑色呢帽，抬头看人的时候也是精致可爱。 白夫人惊喜道：“江媛你们怎么来了？快来，快来，这是柏安吧？都长这么大了！” 骆江媛和白夫人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只比白夫人小一岁，对这个姐姐感情也深，见了立刻就走过去握着手亲亲热热地谈了好一阵，又把自己儿子推过来，笑道：“可不是，上回你见的时候他还是个小皮猴子呢！现在都要读一年级了。” 白夫人夸奖了几句，道：“什么时候去学校？” 骆江媛道：“今年九月入学，我听家里说你发了电报，说是想家里人，正巧也没什么事，就带柏安一块过来住一段时间。” 白夫人笑道：“那可太好了。” 骆家姐妹叙旧，骆江媛身边的那个小男孩就用好奇的视线打量着米阳，他来的路上听说这边有一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哥哥，但是看着眼前这个白白软软的小孩，并不像他们家的人，如果硬要做一个解释的话，那就是——看起来太好欺负了。 米阳也在看着对面的小男孩，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身体僵硬了一下。 第41章 投喂 对面的小男孩伸出手, 米阳下意识地就要向后退, 但是刚动作一下立刻就让自己稳住, 硬生生站在那没有动。小男孩有点奇怪地看了米阳一眼，把手落在米阳胳膊上缠着的毛线上，他好奇地摸了两下, 像是在试探毛线的柔软似的，米阳低头看了一眼，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当“架子”。 白夫人看到他们两个小的已经玩起来, 笑了道：“忘了跟你们介绍, 这是我们家米阳，和洛川一起玩到大, 也是我瞧着长大的，这孩子学习特别好, 去年读一年的时候刚上了一个月就跳了两级，聪明着呢！” 骆江媛有点惊讶的看了米阳, 也笑着夸奖道：“那可真厉害，是个小天才呀，洛川现在也读一年级了吧……” 白夫人道：“哪儿呀, 他俩从小就没分开过几天, 这不一个跳级，另一个也坐不住了，今年春天洛川也跳到三年级去读书了，俩人还是同座。” 骆江媛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姐姐家中还有一个小孩子，但是她给白洛川带了不少的礼物, 从里面挑了一样送给了米阳，笑道：“来来，米阳，这是阿姨送你的礼物，你一定收着啊，阿姨带着你这个弟弟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你也带带他，让他知道怎么学习的……柏安？”骆江媛喊了两声，回头去看，自己宝贝儿子也不知道哪里找到米阳那边的一根毛线头，正在那悄悄地拽，她气的够呛又喊了一声，“季柏安，又淘气，想打手板了是不是！” 季柏安笑眯眯的，把那根线头随意塞回去，抱着骆江媛又软又甜地喊了一声“妈妈”，眨巴眨巴眼又变回了小天使。 骆江媛道：“还不跟你这个小哥哥问好？” 季柏安就伸出手来，睁大了眼睛道：“哥哥好。” 米阳嘴角抽了一下，放在十几年后，季柏安别说喊他一声哥了，单说一个“好”字他都立刻拔腿就跑。但这是96年的季柏安，还是一个小萝卜头，瞧着攻击力并不是很强，米阳飞快地跟他握了握，点头含糊道：“你也好。” 白夫人拍拍米阳的肩膀，道：“你和弟弟去玩儿吧。” 米阳只能点头答应了，带着季柏安去了二楼，那边基本是白少爷的地盘，有个房间专门放了玩具。 米阳一路上都在后悔为什么没跟白洛川一起去上学，他早上的时候应该多求两遍，不，应该在白洛川第一次问他的时候就哭着说要去学校，这样白少爷一准儿心软，说什么都会带上他。 米阳这边胡思乱想着，旁边的季柏安正在歪头看他，忽然道：“你们这里，平时都玩儿毛线吗？怎么玩的，这么多一起翻花绳？” 米阳：“……！！” 米阳这才想起来自己瞧见季柏安太紧张了，胳膊上的毛线都忘了拿下来啊！他扭头去看，从一楼客厅到楼梯上蜿蜒成一条线，白夫人和骆江媛去了一楼小会客厅谈话去了，现在还没人注意到，米阳赶紧返回去重新收拾了一下，把毛线都收好，又取下来放在沙发上，这才松了口气。 旁边的季柏安一直笑眯眯地看着，等米阳抬头的时候，他就拿手指戳了米阳脸颊一下，戳出一个浅浅的小肉坑，米阳僵在那没敢动，小心道：“怎么了？” 季柏安自己就咯咯地笑起来，刚才家里长辈一个劲儿地夸眼前这个小孩聪明，他有点烦，但是瞧见他又变得笨笨的之后，忽然就没那么烦他了。季柏安转了转眼睛，道：“你叫小乖呀？” 米阳：“……不是，你别这么喊我。”听着太渗人了。 季柏安又问他：“那我叫你什么？” 米阳道：“你就叫我名字就行。” 季柏安满意的点点头，他也不乐意自己突然又多一个哥。虽然还没有明确的概念，但是小孩子总是喜欢争大，尤其是跟自己个头差不多的，季柏安拿眼睛瞄了一下他和眼前这个白软软小孩的身高，觉得差不多。 米阳上辈子听这人张口闭口地喊“穷酸”“傻子”，正式喊他名字都没几次，明里暗里地总是整他，耍人玩儿的手段还特别过分，有回还把他所在档案室里一夜没放出来，第二天来人才能回家。当然他在心里对季柏安的称呼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般都偷着骂他小畜生。他读书那会就不乐意跟季柏安遇上，跟眼前这位比起来，白少爷的任性根本就不算啥啊，好歹发脾气都能看出来，眼前这人才是笑面虎，阴晴不定的，前一秒还冲你笑，后一秒就翻脸不认了。 米阳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招惹这位爷了，持之以恒地拿他寻乐子。 现在再碰到，米阳是一点都不想跟他再有瓜葛，他小心应付着，挖空心思想着以前的事，努力揣摩着去让季柏安觉得自己没劲儿。 季柏安拿了零食给米阳吃，米阳潜意识想要拒绝，但是想了下，又接过来小口吃了。 他多顺着点，季柏安大概就觉得他特别没意思，不想跟他玩了吧？ 米阳这么想着，坐立不安地啃着手里那块荷花糕，他心神不定的时候眨眼睛的次数就多，这会儿长睫毛已经忽闪了好几下，黑白分明的瞳仁瞧着特别无辜。 吃完一块，季柏安又拆了一盒新的糕点，兴致勃勃地抓了好几块枣泥梅花糕给他。 米阳想说不吃，但是看着对方亮晶晶的眼神，生怕再惹得他提起兴趣来，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吃一个吧。” 季柏安托着下巴看他吃糕，小脸上挺高兴的，他觉得这人跟他想的一样，特别软特别白，特别的好欺负。 像是他家里养的那只白白软软的小狗，肉嘟嘟的奶膘还没退，抬头看人的时候眼里含着一汪水，他都不舍得欺负。偶尔实在手痒戳上一下，小狗就浑身毛茸茸地抖着，特别可爱。 尤其是抬头看着自己讨食吃的样子，更招人喜欢。 他妈总说他喂的多，太胖了，但是这次他喂小孩总没事吧？季柏安眼睛转了转，又想去拆糕点，但是米阳已经吃了不少了，这才再喂就直接摇头，说什么也不吃了。 季柏安有点失望，但还是凑近了一点，问他道：“怎么样，好吃吧？” 米阳点点头，一肚子的糕点太腻了，他现在胃里都难受。 对面坐着的小男孩得意道：“我就知道这穷地方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带了好些呢，还有布丁，薯片，那些你也没吃过吧？哎，你吃过猕猴桃没有？”他说着又兴致勃勃地拿了一个过来，“这个要挖开吃，这边商场破破烂烂的，水果都不好买吧？” 米阳：“……” 米阳觉得这人和白洛川真不愧是亲表兄弟，说的话怎么一样这么欠揍呢！ 季柏安举着勺子兴致勃勃地要接着喂米阳，有点过家家的意思，勺子碰到唇边，米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扭开头道：“我吃饱了，不想吃。” 季柏安估计平时也没什么小玩伴，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就举着勺子又凑到他嘴边道：“就吃一口，你肯定没吃过吧？” 门口砰地一声有一个书包砸到地上，米阳吓了一跳，抬头去看，就瞧见白洛川站在那，一脸不耐烦地道：“过来！” 季柏安发愣的功夫，米阳已经手脚利落地起来跑过去了，白洛川看着他还有点别扭，但是看他嘴边那点绿色的猕猴桃汁更别扭，拧紧小眉头道：“你去帮我拿游戏机来，我妈说要跟他一起玩儿。” 米阳巴不得出去，答应了一声就小跑出去了。 白洛川站在那看着新来的小客人，神色并不怎么友好。 季柏安也在看他，转着眼睛心里也没什么好主意。 白洛川看了地毯上拆散开的几袋子零食，问他道：“这都是你喂他吃的？” 季柏安点头，笑眯眯道：“对呀，我和小乖玩儿了一上午，他特别听话。” 白洛川警告道：“不许你这么叫他。”小乖是他叫的，不是谁都能这么喊的。 季柏安挑了一点眉头，站起身慢吞吞道：“哦？为什么不能呀？” 米阳在卧室里找到好几个游戏机，也不知道白少爷现在喜欢哪一个，就干脆都抱了过来。等他抱着游戏机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拆袋的糕点已经散开碎了一地，大件的玩具也倒了几个，对面的白少爷仗着身高优势已经把季柏安按在地上锤了，那位也是硬骨头，一声没吭，还想着抓住机会翻盘，但差一岁也差了不少，这会儿只有被按着教训的命。 白洛川大概是觉得不够解恨，拿了刚才他硬喂米阳吃的那颗猕猴桃一把糊到小孩脸上去了，道：“你想吃啊，给你吃个够！有病吧你，谁没吃过个破猕猴桃儿啊！” 季柏安年纪还小，对上大人还能撒娇蒙混过关，遇到同年龄段的暴力分子一点都没办法，扭头躲开的时候身上雪白的小衬衫糊了一片绿色的果汁，气地够呛！ 白洛川放开他，道：“下回还敢不敢了？” 季柏安低头转着眼睛擦自己衣服，没吭声。 白洛川拿脚踢踢他，提高了点声音道：“问你话了，还敢不敢了？！” 季柏安立刻道：“不敢了，表哥我不敢了！” 第42章 和好 白少爷单方面施暴, 米阳站在门口慢慢把门给合上了, 小心帮他放哨。 听着里面没什么动静了, 这才走进去，道：“我把游戏机拿来了。”他眼睛还在看着，地上乱的不行, 俩人身上也沾着果汁，尤其是季柏安身上，简直没法看了, 米阳有点担心小季柏安去找大人告状什么的。 但是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这表兄弟两个虽然瞧着表面不太像，但是内里还是一样的, 属于打了一架还特别爱面子的那种。俩人谁也没吭声，打完就各自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脸也洗干净了，重新换了一个房间隔开七八米地互相占据一方, 开始打游戏机。要不是互相都不搭理对方的模样太过明显，瞧着跟没事人似的。 米阳：“……” 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 米阳有些吃不下了, 肚子里的糕点都没消化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汤。幸亏中午大人多，白夫人又看见妹妹高兴，没有盯着小孩们吃饭，米阳这才躲过去。 一般饭后要午睡一会, 但是米阳上楼的时候听到客厅有电话铃声，就停了一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吴阿姨接的电话，似乎是白夫人朋友打来的，米阳有点失望，他还以为是自己爸妈。 他这边停住脚步，白洛川就站在一旁拽着他的手，白少爷顺着米阳的目光看下去，瞧见他又看楼下谈话的大人那边，烦躁道：“对不起。” 米阳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怕他反身回客厅去——他们俩可是也吵架了，还没和好呢。 白洛川拽的紧，米阳又扭头看了一眼客厅，也没再多留，跟着他回卧室去了。 米阳平躺在小床上，手指头抠着自己的枕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自己爸妈。旁边床陷下去一点，很快白少爷就爬上来了，挨着他躺下没老实两分钟，又翻身熟练地掀开了他的小睡衣，伸了手进来摸了他的小肚子一下，开始轻轻给他揉。 米阳歪头看他，白少爷视线跟他撞上，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道：“我们和好吧？” 米阳略微软了一点，白洛川就凑过来抱着他，闷声道：“你以后别惹我生气。” 米阳：“……” 米阳分分钟又想气了啊！ 白洛川拿脑袋抵着他蹭了两下，也觉得委屈，“我就想把好的给你。” 米阳闷了一会，才道：“那你也不能这么说我姥姥家啊，你这叫嫌贫爱富，要是等以后你特别有钱了，我家还是住现在这样的小房子，你还不跟我玩儿了吗？你去我家，也管我家那些东西叫破烂吗？” 白洛川抱着他紧了点，道：“那你就跟我走吧？” 米阳被他气笑了，拿脑袋撞他一下，道：“谁要跟你走！” 白洛川听见他笑，比刚才要放松一些了，哼唧道：“你不跟我，以后谁见了都欺负你怎么办？”他伸手给米阳揉着肚子，教育他：“上体育课不是跑的挺快吗？你跑啊。” 米阳懒洋洋道：“哦。” 白洛川又道：“还难受吗？” 虽然脾气不好，语气也不对，但是米阳已经能领会他意思了，笑了道：“没，不难受了。” 白洛川奇怪道：“那怎么都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米阳也不能说实话，他总觉得程青那天走的有点突然，心里忽上忽下地有点发慌，但这都是他的猜测，也没个准。一边抠着枕头边，一边敷衍道：“哦，我就想……猕猴桃。” 白洛川小眉头皱起来。 米阳和他挨着近，还能闻到一点他身上的果香，上午糊季柏安一脸猕猴桃的时候估计也没少弄自己身上，光他瞧见手上就有汁水，也难为这大少爷洁癖成性的还没急着去洗澡，只擦了擦就围着他在这转。米阳想着自己都乐了，道：“想刚才那个猕猴桃一下就糊他脸上了，那么软，一定很甜吧？” 白洛川哼了一声，道：“你想吃？想吃我去给你要一箱来，你等着。” 米阳当他说着玩儿的，没想到他还真去搬了一箱过来。白洛川选了几个放在桌上，还要再拿，米阳忙拦着道：“够了，一次吃不了那么多，我就想吃两口尝尝。” 白洛川才意犹未尽地用小盘捧着那几颗猕猴桃过来，米阳哪儿吃的了这么多，再说胃里也塞不下了，就挑了一个最软最甜的和白洛川一起分着吃了。 熟透了的猕猴桃酸甜可口，挺好吃的，米阳上午吃点心腻着了，这会儿吃的津津有味，还舔了舔手指。 白洛川拿勺子喂他吃完最后一口，瞧着米阳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听话吃下去，自信心特别膨胀。他自己又绕回刚才那个话题，叮嘱米阳道：“以后谁再欺负你，你别吭声，先躲起来，等我回来就告诉我，看我不揍他。” 米阳乐了，点头道：“好。” 白洛川又道：“你叫我一声哥。” 米阳笑着看他，不吭声。 白洛川捏捏他的脸，等了一会，撇嘴道：“行吧，不叫就不叫，那你也不准喊别人‘哥’，听见没有？让我瞧见了，我也揍你。”最后还威胁了一小把。 米阳想了一会，还真不记得白洛川对他动过手，这人性格毛躁，但是他们俩对掐的时候都很少，顶多都是他不乐意了扭头就走，被白洛川拽着胳膊吼上那么一顿，隔天他大少爷臭着一张脸还非凑到他跟前来，这破脾气，也真是没谁了。 骆江媛和季柏安在白家一起住了下来，晚上魏老师在书房补习的时候，也多了一个小旁听生。 季柏安被收拾了一顿，明显老实了一些，但趁着白洛川去上学的时候还是会故意来招惹米阳，米阳记得大少爷的话，要么就跑，要么就躲，躲不开了就带着季柏安去上魏贤老师的课。他现在也发现了，季柏安和白少爷有一个习惯，这俩兄弟当着大人的面都爱表演，白洛川是绷着小脸当自己小大人一样，凡事都严格要求自己，季柏安这位是喜欢装乖卖巧，特别有表演欲。 米阳脾气好，又耐得住性子，魏贤老师讲什么他都能听得进去，完了还认真写作业，一点逃课的意思都没有。 季柏安被他带着上了几节课，就转着眼珠子开始装肚子疼，自己躲着玩儿游戏机去了。 米阳对季柏安的到来还是有点焦虑的，他把自己最宝贝的东西——那本古籍修复的书给结结实实地藏了起来，积攒的瓶瓶罐罐也都收好了放在了白洛川的床底下。就这样还不放心，时不时的要去看一下，打从这位来了之后米阳就做了两个噩梦，毫无例外都是被季柏安捆住了手，面对面坐着让自己看他撕书，米阳动不了，越是着急，对面那小恶魔就笑的越甜，呼吸都近在耳边，米阳侧头躲开，就听到他贴着耳朵小声道：“怎么样，声音还不错吧？你不喊啊，不喊那我再撕一本给你听听？” 米阳这是没有召唤能力，简直恨不得召唤十个白少爷来揍的他鼻青脸肿。 他那些书宝贝的不行，白洛川那会儿脾气最大的时候，都没敢碰过呢！ 又过了几天，天气慢慢暖和起来，柳树都抽了枝芽，像是一夜春风拂过山水都绿意映然。 米阳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身体终于彻底好了，可以去学校了，坏消息是他妈打了电话过来，说要再等一段时间回来。 程青对他道：“阳阳，你爸爸生病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去，你在洛川家好好的，不要乱跑，听伯伯和骆阿姨的话，知道吗？” 米阳答应了，问道：“妈，我爸怎么了？病的严重吗？” 程青道：“没事，就是一个小手术，养一阵就好了。” 米阳又问：“阑尾炎吗？” 程青含糊道：“差不多吧，妈妈要回去照顾爸爸了，你听话啊。” 米阳听着她在电话里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很着急的样子，也慢慢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家人健康，没有大病大灾的他就很知足了。 米阳回去的时间又延长了，白洛川挺高兴的，但是他看的出米阳还是想家，就主动提出陪他回去看看。 白夫人自然是答应的，不过又招手让季柏安过来，笑着道：“柏安也跟着一起去吧，来了这么久，都还没出去玩儿呢，洛川和米阳对这里很熟，你跟着他俩就行。” 白洛川有点反感地拧眉，道：“我们要去米阳家啊。” 白夫人道：“我知道呀，洛川，你带上柏安，以后也跟弟弟玩儿好不好？” 白洛川翻了个白眼，道：“我弟是米阳。” 白夫人哭笑不得，道：“这是表弟，不一样的。” 白小少爷看也不看，不耐烦道：“我不要。”他回头要去拽米阳的手，却被骆江媛握住了小手，弯腰哄他道：“洛川不急，你看，这些都是小姨给你带来的玩具，让弟弟陪你玩儿好不好？你看看喜欢哪个，都是你的……” 白洛川更不耐烦了，把手抽回来，道：“我都说了我不要，我要出去，不爱跟他玩。” 旁边的小季柏安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小家伙，平时在家当小皇帝习惯了，外出的时候他妈妈一再叮嘱了让他当一个乖孩子表现的好一些，当着姨妈的面多了一些表演的成分，这会儿听见小表哥一口一个不待见的话，也不乐意了，嘟囔道：“谁爱跟你玩儿。” 骆江媛赶紧扯了他衣袖一下，有些尴尬地笑笑。 第43章 打群架 白夫人还在那劝, 这次换了东西：“要不你和弟弟……”她还没说完, 就瞧见儿子小脸要黑, 立刻改口道，“你和表弟一起拿些零食去小乖家吧？家里还有好些水果呢，你昨天不是说猕猴桃好吃吗, 妈妈给你挑一些你送去小乖家好不好？” 米阳刚想张口拒绝，就看到白洛川站在那点头道：“那好吧。” 米阳不想要，但是白夫人太热情了, 实在推脱不了, 趁着白洛川不注意的时候还冲他挤了挤眼睛，小声做了口型道：“带上柏安一起玩儿, 好不好？” 照顾自己许久的大人来求情，米阳就点点头, 嗯了一声。 不过米阳没要猕猴桃，在桌上看了一圈, 拽着白洛川衣角道：“我不想吃猕猴桃了，拿个苹果吧。” 白洛川低头问他一句，米阳还是摇头, 小声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 其他的容易放坏。” 白洛川最喜欢听他说这样的话，听到就觉得米阳要在他家住上很久一样，心里特别高兴。他抬头对白夫人道：“我要两个苹果，要最甜的。” 白夫人有点惊喜，连连点头, 道：“好好，我给你拿去。” 拿来的红苹果放在了米阳手里，旁边的季柏安也抱着两三袋零食，花花绿绿的包装一看就是小孩子最喜欢的那种，白洛川看了一眼，要伸手去拿，季柏安躲开一点，撇嘴道：“我带着给米阳吃的，不给你。”他现在已经被收拾的不敢随便喊“小乖”了，当着白洛川的面不行，白洛川不在家的时候他追着米阳喊好多遍米阳都不理他，叫名字才回头给一点反应，次数多了，季柏安也学聪明了，不再掰扯名字的事儿。 这个小尾巴是甩不掉了，白洛川就一手拿着零食一手去牵米阳的手，扭头先跑了出去：“妈，我跟米阳出去玩儿了，一会就回来！” 旁边的小季柏安也赌一口气，一边追上去一边喊道：“妈妈，我也跟米阳出去玩儿啦，一会再回来！” 他这一嗓子喊的，前面的小霸王立刻就不乐意了，也不跑了停下来等在那要撸袖子收拾他。 白夫人和骆江媛站在门口看他们三个小萝卜头吵吵闹闹一路走远，她们家两个孩子你顶我一句我还你一句的，互不吃亏，倒是站在中间的米阳被他们挤在那做了和事佬，小声劝架。 白夫人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们两个真是，加起来都没有阳阳懂事。” 骆江媛也在看着，她也有点无奈，抬头看了白夫人问道：“姐，你真的决定好了吗？离开这里工作，可要和姐夫分开好久啊，而且给洛川转学的事儿，我看也不好办，不说洛川自己的意思，白老爷子那边怕是就不答应……” 白夫人叹了口气，道：“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也就是这么想想。”她这段时间一直让儿子和小表弟接触，也是存了一点自己的心思，她琢磨着要给儿子转学，又不想增加儿子的反抗情绪，只能一点点从添加小玩伴开始。儿子小，玩心重，或许遇到更喜欢的小伙伴就愿意去新学校了呢？ 白夫人想的很好，但是实施起来实在太困难了，两个小家伙脾气太像，反而无法处到一起，倒是两个人都和米阳玩的挺好的。 骆江媛是站在姐姐这一边的，她们母亲去世的早，一向都是长姐如母，要不然也不会因为一封电报就带着孩子赶过来。她想了一会，不太明白道：“姐，我这几天看姐夫对你很好，为什么你会想走呢？别说白家的那些产业，就我们家以后分到手的，都不会亏待了你和洛川，何苦自己去打拼呀？” 白夫人道：“你啊，还是以前的性子，一点都不着急。” 骆江媛奇怪道：“着急什么？洛川的学业吗？” 白夫人道：“洛川的学业算一半吧，另一半也为了我自己。” 骆江媛还是不理解，她这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嫁人之后丈夫接手家中外贸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她则当起了全职太太，日子舒心的不得了。来的时候丈夫还一再叮嘱早些回来，要不是季、骆两家是世交，恐怕骆江媛的丈夫也不舍得放人，这两人感情也一直很好，在她看来，家庭富裕生活美满就已经足够了。 白夫人站在那看着远处，笑着摇摇头道：“我在这里每天看到的都是一样的，时间久了，看到外面世界变了就忍不住着急，怎么你在外面看习惯了，反而不急了吗？”这座边城被群山环绕，位置也是半隐蔽的，最适合部队驻扎，但是看的久了眺目远望也只能看到这一小片的地方，她叹了口气，缓声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为了洛川已经错过了最好的几年，现在又有机会，是怎么都不舍得放弃的。” 骆江媛理所当然道：“姐当然是和我不一样的，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白夫人冲她笑了一下，骆江媛挽着她胳膊，忍不住又眨着眼睛说了两句姐妹间的俏皮话：“姐，你跟我说实话，这几年不舍得走真的是因为洛川吗？难道就跟姐夫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夫人脸上红了一下，啐她道：“少贫嘴，都跟小季学坏了。” 骆江媛听到她提自己丈夫一点都不害羞，“学坏又怎样，反正当初也是你帮我挑的。” 白夫人戳她额头一下，自己也笑了。 骆江媛自己是没什么主意的，只看自己姐姐的意思行事，不过心里还是存了一份担忧，她自己没有在外面拼搏过，总是觉得有些不稳妥，但是白夫人虽然话里还有几分犹豫，眉宇间却多了坚毅，有些事迟早都是要做出改变的，她有这样的能力，就不愿意一再错过理应属于自己的东西。 骆家姐妹在家中谈心，另一边，米阳回到了自己家里。 有段时间没回自己家了，米阳走到门口先从脖子上掏出一根细绳，拽着它把拴在上面的钥匙拿出来，然后开始开锁。这边大门是内锁，只留一个巴掌大小的铁皮门洞，需要把手伸进去开锁，有点麻烦。 季柏安站在一旁，往他们这边挤了挤，有些嫌弃地看着路边的花坛道：“那是什么，白乎乎的。” 米阳看了一眼，道：“石灰，隔一段时间要来做除虫的。” 季柏安身上僵硬了下，道：“你家还有虫子啊？” 米阳还没开口说话，旁边的白洛川先拿手里的零食袋子敲在表弟脑袋上，黑着脸道：“你家才有虫！” 季柏安撇撇嘴，道：“我又没说你家，凶什么。” 白洛川理直气壮道：“你说米阳家也不行。” 米阳刚有点儿欣慰，就听见白少爷嗤了一声道：“他家就我能说。” 米阳：“……” 你也不能说好吗！！ 前几天下雨，锁芯有点锈住了，米阳在那开了好久，季柏安蹭来蹭去道：“好了没有？能不能快一点，外面好晒。” 米阳道：“马上就好，再等一下。” 白洛川把零食塞到季柏安怀里，自己过去拿了米阳的钥匙开门，钥匙还挂在米阳脖子上，这么一下连人都拽到了白少爷面前，米阳使劲儿仰着头，道：“你等我一下，我把钥匙摘下来，勒的难受……” 白洛川看他一眼，乐了：“你刚才怎么不摘下来？” 米阳小声道：“上回摘下来开过啊，不小心掉里面去了，我又不会翻院墙进去，等了一个多小时我妈才回家。”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我妈要好几天才回来了，掉进去就没法回家了。” 白洛川又把他拽近了一点，伸手进他领子摸着把钥匙拿下来道：“给我吧，我给你打开。” 他们这边门还没打开，就听到附近一阵脚步声，几个七八岁的男孩一路尖叫着跑过来，脸上都晒的发红，额上冒着细汗，身上的衣服已经沾了不少灰尘，看到米阳在那开门的时候，都停了下来，起哄似的喊了两声。 米阳当没听见，还在盯着白洛川开锁，“你小心点，别太使劲儿拧，小心断在里面。” 白洛川要回头去看，米阳就问：“哎，好像动了，你看是不是打开了？” 旁边的季柏安道：“米阳，他们是不是说你呢？你认识他们吗？” 米阳躲不开，只能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熊孩子起哄的更厉害了，领头的那个小孩还拍了自己屁股一下冲米阳做鬼脸：“小马屁精，哦哦！” 白洛川向来就不是能忍让的人，也不开锁了，拧着眉头道：“说谁呢？” 米阳拽着他胳膊，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道：“这是我爸同事家的孩子，算了吧。” 不光白洛川不乐意，旁边的季柏安都咽不下这口气，他跟着米阳过来就算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了，对面那帮小兔崽子骂米阳跟骂他有什么区别？！ 米阳也很是无奈，这几个小孩是刚来大院的孩子，领头起哄的那个小孩的爸爸和米泽海是上下级，他周围那三个是他堂哥，他家今年才办的随军把老婆孩子们接来，只是别人一般都接一个孩子，他把几个侄子也一并起来了，这几个孩子刚从农村来，性子野的很，大院里的孩子们都不乐意跟他们玩，他们人多，就自己玩。 在部队米泽海是副团长，那小孩的爸爸是正团长，官高一级按理说分房之类的都应该是正团长的在前面，但是米泽海军校毕业又立功过，加上白敬荣一力举荐，凡事都比在了他前面。等到了今年，这位正团长才分到了这边的楼房，搬来之后发现和米泽海家是邻居，平时俩人在单位就不怎么对付，来了之后更是总要摆脸色。尤其是最近，米泽海眼瞅着又要升一级，正团长五年了还是没什么动静，难免就有些针对，尤其是团长家那位从农村来的老婆，嗓门大吵架不嫌丢人，平时程青都躲着她，米阳见了她家孩子也是躲着的。 那几个小孩嘴里乱叫着，很快又把视线落在了他们手里的零食上，尤其是小季柏安怀里抱着的那一堆，后面一个又黑又胖的男孩还吸了吸口水。 季柏安眯了眯眼睛，把怀里的零食抱紧了点，他就是扔水沟里也不给对方吃。 领头那个小孩，走过来抬着下巴对米阳道：“你又去拍马屁去啦？” 米阳当没听见，被白洛川捏着下巴转过去，让他面对面看着那小孩，教他骂人：“你告诉他，让他‘滚蛋’！” 米阳修书做的是慢工，人也慢吞吞习惯了，对上上辈子讨厌的同事朋友都不见得多生气，顶多就是躲着不搭理就是了，还真没跟谁这么对骂过，尤其是对面还是货真价实的小孩，他犹豫了一下，就听见那边又喊了一声“马屁精”，然后哄笑起来。 米阳心里也气啊，但是程青一再叮嘱过他，只能无奈道：“你们别闹了。” 对面领头那个小孩撇嘴道：“谁闹了啊，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你们家能做，就不让我们说啦？”他眼睛也在盯着他们怀里的那些没见过的零食，一边努力控制不去咽口水，一边继续奚落道，“你爸就是这么起来的呗！整天拍领导马屁，你也是个小马屁精……” 米阳生气了，声音高了点：“别胡说啊，没有的事！” 对方见他生气，更得意了，扯着嗓子喊：“你爸这次升职有啥了不起，还不是因为替领导挡了子弹，差点就死了呢！” 米阳气得哆嗦，这次也不用白洛川教了，上去几步就推了那小孩一把，道：“你瞎说什么！你爸才差点死了！”这什么破孩子啊，嘴这么毒！ 那小孩被推了一个咧歪，回手也要去推米阳，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话，小孩能懂什么，他会这样说，无非是在家里的时候听大人念叨多了，跟着学舌。米阳越听越生气，上去给了他一拳头，那孩子没见过米阳打架，还当他是软柿子，没想到被揍成个乌眼青，哇地一声就哭了喊了一声：“打他！” 他这边四个人，米阳那边人也不少，白洛川撸着袖子就上来了，旁边的小季柏安心眼多，生怕这帮破孩子占自己家便宜，把那些零食全都隔着院墙扔到米阳家院子里，也卷着袖子嗷地一声扑上来——他和表哥自家人关起门来打架不记仇，但是遇到外界敌人，那可是要一致对外的啊！ 第44章 “石灰粉” 原本他们三对四就没有输的意思, 这边动静太大, 很快就引来了其他小孩, 那帮小萝卜头都是跟着“白司令”和“米副官”混了好几年的，这交情能一样吗？瞧见自家司令都下场了，立刻也都冲过来了, “上啊！给司令报仇！” 有机灵的，跟着冲锋到一半又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你们等着, 我再去叫人！” 那边的四兄弟本来就有点怂了, 听见更是吓哭了两个，眼前这仨他们都打不过, 他们竟然还要叫人啊。 这下已经不是单纯的打架了，已经正式升级为打群架。 而且是一群殴打四个那种。 最后还是米阳喊了停, 这四个才被那帮孩子押送过来，按在那让他们道歉。 白洛川站在那, 问道：“之前打过米阳没有？” 被按在那的小孩估计还没缓过来，跪坐在那一抽一抽的哭，后边押他来的人立刻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司令问你话哪, 打过我们副官没有！” 那小孩扁嘴道：“没有。” 白洛川又问：“骂过没有？” 押着的人又跃跃欲试的要再给一巴掌, 按在那的怂了，立刻道：“没有没有！” 白洛川道：“撒谎。” 这次被打了两小巴掌，小犯罪分子老实了，哭着道：“就骂过几次……但我也没骂别的啊，我就说他是马屁精, 都没骂他王八蛋。” 米阳对那几个小孩道：“让他们起来吧，下回不许再骂人，嘴里干净点知道吗？我不是马屁精，你也不许咒我爸死。” 那小孩擦了一把鼻涕眼泪站起来，他后面一个黑胖的男孩嘟囔道：“你爸本来就进医院了啊。” 米阳没听清，凑近了一点，道：“你说什么？” 黑胖的男孩抬头看着他就要说话，但是领头那个却忽然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抓了一把什么就从米阳扔过来，恶狠狠盯着米阳嘴里用家乡话骂了一句！ 米阳被旁边的白洛川拽了一把护住了，他自己没事，就听到白洛川咳了一声。他鼻尖闻到石灰粉的呛鼻味道，一时也被气的狠了，松开白洛川眯着眼睛去看那个扔石灰粉的，瞧见那破孩子还要跑，上前就给按住了，在地上抓了一把东西塞他嘴里去，恶狠狠地教训他：“吃啊！你刚才不是扔的很厉害吗，敢扔就给我吃进去！” 那小孩平时没吃过亏，被打了才心里愤愤不平，这会儿听见米阳说吓了一跳拼命摇头不肯吃要吐出来，米阳堵着他嘴巴，呵斥道：“你也怕？你怕还敢冲人脸上扔石灰！以后你再敢做这事，我瞧见一次就抓把石灰塞你嘴里，让你自己吃了！” 旁边跟着的几个小萝卜头愣了下，他们平时瞧见米阳的时候，米阳一直都是温吞的好脾气，明明年纪还小一点，但总是让着他们，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瞧见米阳这么生气，不过也就愣了一下，立刻又气呼呼地上来替米阳按着人了。 米阳捂了一会他的嘴巴，这才松开手，那小孩立刻扭头“呸呸”地吐出几口黑褐色的东西，哭的脸都花了。 米阳没理他，过去看了白洛川，拧着眉头给他吹了吹还是不太放心道：“眼睛疼吗？伤到哪儿没有？” 白洛川睫毛上都有点白，想要揉，被米阳按着手又仰头对他道：“你闭眼。” 白洛川嗯了一声，闭上眼又被米阳吹了好一会，才摇头道：“没事了。” 旁边的季柏安刚才躲的很快，一点都没伤着，但是这会儿瞧着米阳这么照顾自己表哥，心里又有点羡慕起来，转着眼睛凑过去道：“米阳，我眼睛也有点不舒服。” 白洛川眼睛都没睁开，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滚蛋，你刚才跑的比猪都快。” 季柏安很想反驳，但是他没见过猪跑的有多快，迟疑道：“瞎说，我真碰到一点，好像进眼睛了。”他还想再凑过来，白洛川这次睁开眼了，伸手就拎住了他后衣领，小季柏安立刻一叠声地喊道：“疼疼疼，表哥疼啊，我不敢了，没碰着！我眼睛好好的！” 白洛川这才哼了一声，松开他。 米阳还是不放心，要让白洛川先去医院看看，石灰粉这事儿可大可小，万一真的进小孩眼睛里就不得了了。 他们这边还没走，那边的小萝卜头们忽然咦了一声，喊道：“不好，跑了一个！” “刚才没看着，让他跑了，一定是他扔石灰粉的时候！” 米阳对季柏安道：“你带白洛川回去。”然后自己又转回身去，对其他小萝卜头严肃道：“把他们三个押上，我们去他家！”这事儿绝对不能这么善了，米阳平时看着脾气好，但是认准了什么事倔起来也是谁都别想拽回来。 那帮小萝卜头们立刻听从米副官的话，押送上手头的三个破孩子就浩浩荡荡地过去了。 季柏安看了两眼热闹，还是记得自己的任务，过去扶着表哥的手带他回家。 白洛川没什么事，略微一想，立刻大步往家走，比季柏安走的还快，最后还是小季柏安使劲儿追他才赶上去。 另一边，米阳已经带着一帮小萝卜头去了那一家。 刚到门口，就和那家小孩的妈妈撞上了，来搬救兵的是那个黑胖的男孩，瞧见米阳他们吓得直往自己婶子身后躲，喊道：“是他，就是他们！他们一群打我们四个，还、还喂李茂吃石灰粉！” 站在门口的女人原本就生气，这会儿亲眼看到自己儿子和侄子们被押送过来，一个个身上都是土，脏兮兮的，尤其是自己儿子，瞧见亲妈之后更是哇地一声哭了，嘴里黑乎乎一片：“妈，米阳、米阳他喂我吃石灰啊妈！” “什么？！这不要命了吗！都快起开——”那女人伸手要去拽自己儿子，米阳没让，她气的眉毛都竖起来，“米泽海家的孩子是吧？你知不知道石灰粉有多厉害？别说吃进去，弄眼睛里一点就要瞎了，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全家都没完！” 米阳对上她，惊讶道：“您知道石灰粉这么厉害啊？” 女人道：“废话！” 米阳绷着小脸，问她道：“您怎么不问问石灰粉是哪儿来的呢？” 对面哭丧的小孩声音忽然卡壳了，自己呛咳了一声，不敢再喊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孩子，心里知道家里熊孩子什么样，第一反应就是先把儿子拽过来再找回场子，仗着自己是大人，推搡了那几个小孩一把，吼他们道：“我管得着吗！反正这石灰粉不是好东西，你们都给我让开，我一会再跟你们算账……” 她刚碰到自己儿子肩膀，就听到旁边有脚步声，连带着白老爷子低沉愤怒的声音一起传来：“我也想知道这石灰粉打哪儿来的，怎么落到我孙子脸上了！” 第45章 报仇 白老爷子带着人走了过来, 他身边跟着季柏安, 小孩正在一边走一边指着那几个一身是土的小孩说着什么：“……白爷爷, 就是他们几个，抓了一大把石灰粉撒过来，表哥和米阳身上、脸上都是, 哎呀特别危险！” 白老爷子是临时有事过来一趟，身边还跟着警卫员，听见他这么说脸色越发难看, 他抬头看了一眼, 很快把视线落在唯一的大人身上，道：“是你家的孩子弄的？” 那女人硬着头皮看向这个看起来颇有威严的老首长, 她是农村来的，并不知道军衔怎么看, 但是瞧着来的这位前呼后拥就忍不住有些胆怯，但是看了一眼嘴里黑乎乎吐着东西的儿子, 立刻又拧起眉头撒泼道：“就、就算是我家小孩撒了一把石灰，那米副团长家的小孩呢？米阳就没做错了吗？”她说着就拽过自己家儿子，用手给他擦了擦脸上, 嚷嚷道, “你看看米阳这个孩子有多恶毒，他要给我们家孩子喂石灰，那可是石灰呀！吃进去要活活烧死人的，他一个小孩才这几岁呀，怎么这么狠的心啊！” 白老爷子站在那转头看向那群小萝卜头, 道：“米阳，你喂他吃石灰了？” 米阳跟老爷子熟悉，虽然白老平时看着严肃但是只有他和白洛川两个小孩儿的时候绝对是一个慈祥的爷爷，因此也不怕他，站出来坦然道：“没有，白爷爷，我就喂他吃了一把土。” 站在门口那个黑胖的侄子小声喊道：“你撒谎，我都看到了，就是石灰！” 女人也觉出不对劲来，掰开儿子的嘴巴看了看，黑乎乎的也没有什么其他反应，并不是石灰，还真是喂了一把土。 领头欺负米阳的那个孩子叫李茂，他刚才打架就没赢，这会儿又被自己妈掰开嘴看了半天，心里也憋屈的够呛，张口就喊道：“就算是土，刚才我撒的石灰也落土上了，你就是想喂我吃石灰、你就没安好心！” 女人想捂他嘴巴也来不及，她儿子已经连珠炮似的喊完了，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只能反手狠狠拍了儿子后背一巴掌，这一下打的结实，小孩直接哇地一声就哭了。 米阳却不管她怎么教育孩子，他是来讨公道的就要先把事实摆明，指了指那个嚎啕大哭的男孩裤子口袋，道：“石灰粉是他从裤兜里掏出来的，应该是之前藏了一小把，现在检查肯定还有剩下的粉末。不信的话你可以验证一下，当然我可以先把自己的口袋给你看，我们的都可以——”米阳说着自己把身上几个口袋翻出来，亮给她看，又对其他小萝卜头道，“大家把口袋翻出来，给李茂妈妈看看有没有石灰粉。” 那女人来不及阻止，对面一帮大院的小孩都听米阳的，齐刷刷地翻出口袋来给众人看，除了几个人掉出了两颗糖果，其余都干干净净地，没有一点白色粉末。 李茂却不敢，他捂着自己口袋一个劲儿地往后缩，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 米阳站在那，仰头对白老爷子道：“白爷爷，李茂右边裤子口袋里有石灰粉，他手心也有，是不是就可以证明只有他拿石灰粉扔人了？” 女人还想辩驳，就听见白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对！” 女人小声道：“您这么大一个首长，就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吧，而且也没见着伤的多厉害……” “没见着？没见着就对了，我们家孩子已经送医院去了，他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等着吧！”白老爷子厉声道，“少跟我扯那些道德的大帽子，文ge都结束了，还当自己是红小兵，一张嘴就能随便给人扣帽子了？现在人人平等，我站在这也只是一个孩子的家长，家长不分大小！我是领导，你在这给我装起委屈了，我要是普通人，就白白受欺负？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女人被白老训斥的脸上涨红，也不敢撒野了，但她心里始终有一股气，忍不住道：“那米阳呢，米阳就白白带一帮人打我家小孩了？人多了不起吗，还喂我家孩子吃土！” 白老爷子还没开口，旁边一众小萝卜头们先不乐意了，他们可是都听的清楚，白司令被害的送去医院了，现在这家人还要陷害他们米副官啊！ 几个人坐不住立刻就嚷嚷开了：“白爷爷，你别听他们家说的，是他们欺负米阳！” “对，就是他们四个兄弟！他们平时就老找米阳麻烦，瞧见我们人多就跑，人少的时候老去惹米阳！” “他们先动手的，而且李茂还骂米阳爸爸要死了，我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李茂他们说米阳爸爸不好，他们还骂人！” …… 那女人管不住这么多小孩七嘴八舌地说话，急地额头都冒汗了，道：“别瞎说，我们家李茂从来不会说脏话！” “谁说的？他就冲米阳说这个了——”那个最先跑出去搬救兵的小萝卜头特别机灵，学着李茂那边的家乡话喊了一句，别说，学的音调都出来了，“上回李茂说这个，我妈就说这是脏话，好孩子不能听，听多了要烂耳朵呀！” 另外几个纷纷跟着附和，道：“就是，李茂说了！” 小孩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大人一听就明白过来，白老爷子身边也有过几个会说方言的警卫员，虽然跟这个语调不太一样，但是一听就黑了脸，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这边动静大，已经有人通知了李团长让他抓紧回家，等着他赶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被当街指责的场面，他额头上冒了汗，平时他在家里确实醉酒的时候骂过几次，那也就仗着米泽海一家脾气好，不跟他们计较，他们大人平时在家横眉冷眼地说多了，小的就跟着学会了，没想到这次竟然还跑出来骂人，惹了大祸。 李团长赶忙过去，小声道：“老首长，是我们家的不对。” 女人抱紧了自己的孩子，还想反驳，被李团长瞪了一眼，道：“还不快带孩子进去，你看看平时怎么管的孩子，像个什么样子！” 女人不服气，她见丈夫来了反而不是很想进去了，倒是把李团长急的不行，一再使眼色也不好使。 白老爷子沉着脸道：“我不跟孩子计较，只跟你们做家长的谈谈。孩子懂什么，他这么说，肯定是听到了才跟着学，那就只能是你的责任。” 李团长尴尬道：“其实这就是一句口头禅，在我们那都是随口说的，也、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白老爷子冷笑道：“哦，既然随口说的，没什么别的意思，那好。”他指着站在女人跟前吃了一嘴土的小男孩道，“你转过身去，对着你爸妈连说十遍。” 李团长和他老婆脸色都不好起来，他勉强笑道：“首长，这，这怎么好……” 白老爷子呵斥道：“说！” 白老是上过战场的人，气势格外带着压力，真生气起来别说小孩大人都不敢造次，那小孩一下就哭了，还不敢大声哭，肩膀一抽一抽地往自己妈妈身后要躲，女人眼看又要撒泼，被白老爷子一个眼神就吓住了，站那不敢动。 白老爷子道：“怎么又不说了？你当我是好糊弄的？” 李团长一头汗道：“不敢。” 白老爷子看他们夫妻一眼，冷声道：“我给你们机会辩解，你们自己不愿意，如果要撒泼的话在我这里不好使，做错了事都要受罚，父债子偿，儿子犯错老子也别想脱卸责任，再敢乱喊就让警卫员抓你们这些大人去关几天紧闭，彻底接受一下教育！”说着他身后的警卫员就上前一步，女人彻底一声都不敢吭了，缩在丈夫后面小声说了两句，跟蚊子哼哼一样：“没，我没想撒泼……” 李团长也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道：“我道歉。” 白老爷子看着他，道：“只对孩子吗？” 李团长咬咬牙，道：“不，我对米泽海同志也道歉。” 白老爷子嗤了一声，道：“很好，再写封道歉信送到师部来！我看你是平时训练的少了，整天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胡闹！干不好就别干了，给我滚回老家去种地！” 李团长两口子低着头不敢吭声。 白老爷子带着一帮小孩走了，让警卫员送了其他小孩回家，把今天的事情也跟这些小孩的家长说一下，解释清楚，没给那些背后嚼舌的人一点可趁之机。他自己带了米阳回去，到家的时候，白洛川已经从医院回来了，他眼睛被医生看过了，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开了一些药水和冲洗的，让这两天再观察一下。 白老爷子看了警卫员递过来的那张医院的单子，抽了一张收费单，对他道：“拿着送去李团长家，让他家给钱，记住了，一分不多要，一分也不能少。” 警卫员打了个敬礼，道：“是！” 白老爷子又招手让白洛川过来，认真瞧了瞧他，问道：“洛川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一定要跟爷爷说，千万别落下病，眼睛可是太宝贵了，以后得用一辈子呢。” 白洛川笑了一下，摇头道：“爷爷，我没事了。” 白洛川眼睛看向米阳，忍不住带了点担心，白老爷子哼笑了一声，道：“你还担心他？阳阳今天可不得了，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帮你‘报仇’呢！” 白少爷眼睛亮了下，眼神期待地看着米阳问道：“真的吗？都干什么了，没伤着吧？” 米阳笑眯眯地摇摇头，老实站在那，看着又是那个温和好脾气的乖宝宝了。 第46章 “病号” 白夫人和骆江媛也被惊动了, 白夫人眼睛里还带着担忧, 看向自己儿子的视线多, 骆江媛则是坐在沙发上带着点好奇目光看向米阳。她来住了一段时间，一直觉得米阳乖巧懂事，都没见过这孩子跟谁高声说过话, 这得怎么“报仇”？ 旁边的小季柏安忍不住，比划着跟大家说了一遍，最后还在那感慨：“真好, 我也想有人这么帮我打一架, 真气派！” 骆江媛哭笑不得，轻轻敲了他脑袋一下, “又乱用词语，有这么形容的吗。” 小季柏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米阳, 充满了期待。 白洛川从刚才就认真听着，神情认真, 眼睛也是看着米阳的，反倒是米阳站在那特别规矩，一点都不像是指挥了一场群架的小军师。 白夫人听完已经把目光转到米阳身上了, 她受过高等教育, 平时遇到这样的事也是生气，但要不是米阳带着那帮孩子去堵在人家门口讨公道，她们大人还真不好上前理论，一时听着也解气。 白老爷子路上只听了一半，现在听了全场也是非常认真, 听下来发现自己家小孩没吃亏才舒心了不少。尤其是听见米阳吓唬小孩的时候，忍不住摇摇头笑道：“这话听着倒像是洛川说的一样。” 白夫人也笑了，道：“爸您不知道，阳阳特别老实，从小就跟在洛川后面，这些肯定是洛川教的，他小时候都是跟着洛川学的说话。” 白洛川还有点得意，点头道：“这倒是。” 白夫人气笑了，点了他脑袋一下道：“你还得意上了！” 白老爷子乐了，问米阳：“你是跟着洛川学的说话哪？” 米阳：“……是。” 白老爷子又笑呵呵道：“别怕，别怕，爷爷问问你，那会儿你就喂了把泥，为什么要吓唬小朋友啊？” 米阳道：“因为他嘴巴臭，不干净。而且我吓唬他，他就害怕了，说明他自己是知道危险的。”他一边说一边想着，他那会儿气的够呛了也没多考虑什么，现在说的时候都要努力想怎么去解释，“我爸说有时候在野外找不到干净水源的时候，会有石灰消毒过滤，但是千万不能直接弄到身上，不然就特别危险，我想教训他，但是我爸妈说不能伤害其他小朋友……白爷爷，我做的对吗？” “做的对。”白老爷子笑着点点头：“米泽海把你教的不错，现在的小孩就应该像你这样，我们野战军区出来的孩子，这种野外基础的知识必须得知道。” 白老十二岁扛枪入伍，那年头八岁的孩子就已经能当半个大人用了，什么苦都吃过，也不怎么惯着家里的孩子。要不然平时也不会带着孙子上山训练，只是打架这事儿白洛川做他信，一直斯斯文文的米阳突然爆发一下，倒是让他有点惊讶，惊讶之后，就是多了几分喜爱。 有理有据，不惹事，但也在原则上绝不吃亏，实在是个好孩子。 白老爷子平时觉得自己孙子性子毛躁，但这会儿瞧见米阳，又觉得米阳是一块非常好的磨刀石，两个人磨合一下，互补一下倒是刚好。 带着这样的心思，看着米阳的视线都柔和了不少，从自己兜里掏出一支钢笔来递给他，道：“拿着，你今天的奖励。” 白夫人在旁边小声道：“爸，他们打架还给奖励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白老爷子就摆摆手，道：“这里一切都听我的，谁有道理，做的好，我就奖励谁。我们白家的人，能吃苦，但绝不吃亏！” 米阳犹豫一下，接过了那支钢笔，换来白老爷子粗糙的大手在脑袋上使劲儿呼噜了一把，头顶都是老爷子中气十足的笑声。 米阳抬头问道：“白爷爷，李茂说我爸爸受伤在医院了，我爸爸他到底怎么了？” 白老爷子沉吟了一下，也没瞒着他，道：“阳阳，你是个大孩子了，爷爷就跟你说了吧。你爸在实战训练的时候受了轻伤，弹片已经取出来了，情况已经稳住，你妈现在就在医院照顾他，等过一个多月就可以做复建。”老爷子安抚地拍拍他肩膀，道，“你别担心，现在已经不要紧了，如果你想去见见他们，爷爷可以派车送你过去，你要去看吗？” 米阳认真想了一会，还是摇头道：“算了吧，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在家等着他们回来。” 白老爷子很欣慰，摸了摸他小脑袋道：“你是个乖孩子。” 米阳上楼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这是上辈子没有经历过的事儿，所以他也不知道他爸伤的到底有多重，不过上次从程青打电话来说的语气，还有这次白老爷子安抚的口吻，似乎危险期已经过去了。 米阳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爹在部队里混的也不容易。 今天的小型群架事件之后，家里大人就不让几个孩子出去玩儿了，白洛川要养病，米阳就坐在一旁陪着他，小季柏安想要跟过来，但是被白少爷毫不留情地给叉了出去，白少爷眯着眼睛道：“我卧室不习惯别人进来。” 季柏安挤在门口，一边往里张望一边道：“那米阳呢？他都进去了，还睡里面呢！” 白洛川道：“他又不是外人。” 季柏安还想往里挤，“我也不是啊……表哥，你就放我进去呗，我不说话，就坐着也不行吗？” 白洛川道：“那你听话吗？” 季柏安立刻道：“听话！” 白洛川冷声道：“那你现在松手，往后退一步。” 小季柏安就当真松开门把手，往后退了一小步，还没等反应过来面前的木板门“砰”地一声就当他面紧紧关上了。 季柏安在外面挠门，白少爷权当听不见，躺在小床上闭目养神地在那休息，米阳看了一眼门口，也学他那样翻着一本故事书看，想找点有趣的故事念给他听。 白洛川听着他翻书躺不住了，侧过身，故意问他：“怎么今天学会跟人打架了？” 米阳低头一边看书一边道：“因为他扔了你石灰啊，那么危险，我就生气了。” 白洛川就高兴起来。 他自己躺在那美了一会，又伸手拽着米阳让他凑近了看自己的眼睛，米阳就跪坐在床边仰头看了一会，瞳仁黑白分明，没有红，看着没什么事了。 白洛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认真道：“很多人这么说你吗？” 米阳没听懂，“啊？” 白洛川道：“你跟我玩儿，他们说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米阳摇头道：“没有啊，就他们家，再说也不是多大的事。” 白洛川看了他一会，忽然得意道：“因为我受伤，才是大事，对不对？” 米阳：“？？” 白洛川乐得笑起来，自己笑了一会，又开始理所当然地用病号身份去吩咐米阳做事：“我要听第五个故事，你念给我听。” 米阳道：“可是昨天读过了呀。” 白洛川皱着鼻尖，哼了一声道：“我不管，就听这一个。” 米阳就翻到那一页给他读，白洛川记性很好，有些地方他都背下来了，米阳读错一两个字他都听的出来，闭着眼睛给他指出来。米阳气笑了，把书推给他：“你自己背吧，我不念了。” 白洛川滚到米阳那个小枕头上也跟着笑了，他睫毛很长，落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闭着眼睛懒洋洋道：“那就不念了，你拿两杯果汁，我们一起喝，我背的都渴了。” 晚上的时候，白敬荣回来了。 白夫人没有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等到回了卧室才慢慢跟他讲了一遍，骆家人也是偏袒护仔的性格，在外面还不多说什么，但是在卧室里当着自己丈夫忍不住就念叨了几句，除了李团长家的错，剩下的担忧，就变成了儿子的学业问题。 白夫人坐在梳妆台上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道：“洛川这样不行，这个环境，对孩子的学习很不利，我担心他以后去了沪市会跟不上。”她拧了下眉头，“我以前还觉得小学的话还好，如果要追赶什么功课，等到初中再开始也不迟，而且我们还请了魏老师教导他，并不比其他地方的孩子差，但现在……” 白敬荣话一向很少，只抬头看着妻子，目光柔和：“你想给洛川转学，是吗？” 白夫人坐在那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丈夫：“洛川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白敬荣道：“这件事，慢慢来吧，爸那边还要再做做工作。” 白夫人咬唇，点点头。 米阳一架成名，大院里的孩子们或多或少也都有参与，没有一个说米阳坏话的，反而都在学李团长家孩子的不讲理样子。自己家孩子这么说了，连带着家长们也都对李团长家有了意见，尤其是米阳还是跳级的优秀学生，米泽海夫妻这几年也结了好人缘，原本在家长们的心里就有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这会儿更是偏着米阳这边了。 李团长日子并不好过，虽然没有人给他故意下绊子，但是一些日常问题上针对性地严格要求却是少不了的，他业务能力一般，之后很忙就忙的焦头烂额，别说再提一级，没降下去就已经千恩万谢了。没过多久，他就因为一次工作上的失误，被派去了基层，落魄几年之后，转业到了地方慢慢没有了消息。 第47章 蚕宝宝 米阳也因为这件事, 日常平淡的生活中也有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白洛川装病号上瘾了, 当着大人的面一点不显, 但是回到二楼的小房间就闭着眼睛什么都不肯做，连喝口水都要躺在床上让米阳喂，最近两天更过分, 大概是在楼下的时候跟着白夫人看了一会琼瑶剧，到了卧室之后更是“弱”地连脱衣服都不能自己脱了，站在那举高了双手等着米阳来给他脱。 米阳伺候了两次, 瞧着他一脸得意仰着下巴的小模样, 也不乐意伺候了。 米阳觉得白洛川这大少爷脾气是惯得，得从小改过来；白少爷觉得自己还没得到足够的重视, 故意板着脸要米阳多注意自己。 俩人较劲儿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话, 除了白洛川拿油条的时候劈开两半给了米阳一半，基本上都没吭声有过交流。 小季柏安坐在对面观察了一会就瞧出来了, 他眼睛转了转鬼心眼特别多，找了个机会就拽住米阳的胳膊，道：“我表哥不跟你玩儿了, 你现在跟我玩吧？” 米阳站在那沉默的看着他：“你要不要再想想……” 季柏安自从那天打群架之后就开始对米阳感兴趣起来, 不是想要欺负他的那种，而是动不动就想凑到米阳面前，努力想要讨好人家。季柏安凑到米阳身边，转着眼睛道：“我表哥脾气也不是多好，还不如跟我, 对吧？” 米阳抬头看他，然后季柏安就一脸期盼的看着他，还不肯松手一个劲儿地问道：“哎米阳，你觉得我和表哥谁好？” 米阳慢吞吞道：“你表哥就在后面，要不你问问他吧。” 季柏安：“……” 白洛川背着书包走过来，勾着季柏安的脖子把他带去外面，堵在外面走廊和树的角落里开始“长者的教育”。季柏安还没挨一下打，就开始喊求饶：“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真不是，我就是挺羡慕米阳替你打架的……” 白少爷这几天就爱听人说这个，也不打他了，站在那带着虚荣心继续听他说。 季柏安羡慕的非常真情实感，他感慨道：“我还以为米阳一直都这么乖，平时看着也不怎么说话呀，没想到这么厉害。” 白洛川嗤道：“他那是懒得搭理你，你没见过他在学校的样子，凶着呢，老师欺负了他们班同学，他带着全班讨说法，校长都惊动了。” 季柏安一脸的惊讶。 但是很快，脸上的惊讶又转变成了期盼，他眼睛亮晶晶道：“表哥，你说我从现在开始也对米阳好，他也替我打架吗？” 白洛川哼了一声，毫不客气道：“做梦吧你。” 季柏安这个梦一直不肯放弃，他身边没有关系这么好的小伙伴，越是没有，就越是忍不住羡慕。他琢磨着米阳和表哥好，肯定是因为表哥之前的照顾，现在他只要加倍对米阳好，超过表哥，米阳肯定也会有“替自己打架”的那种友情。 季柏安拿定了主意，有事没事地就去讨好米阳。 米阳和白洛川一起去学校的时候他不能跟着，但是他们回来之后，总还是能凑在二楼书房一起上补习课的。季柏安围着米阳转个不停，像是一只小蜜蜂，有一次他翻看米阳的书，给米阳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检查了下，见他没弄坏一点才放下心来。 季柏安完全没察觉，还在那围着米阳兴致勃勃问道：“这是什么书呀？自然吗？是不是有观察课的那个……你们都观察什么？” 米阳把书本拿给他看，道：“春蚕，正好和语文一起，老师说这几天要观察昆虫。” 季柏安点点头，“哦”了一声，眼睛还在围着他的书转。 米阳心生警惕，抱着书往白洛川那边靠拢，季柏安再贴过来，他就又远了几步，书本都和白洛川并排放着了。 白洛川拍了表弟脑袋一把，道：“再闹就出去，不让你上课了。” 季柏安这才悻悻住手，自己在那玩儿了一会，看着表哥和米阳在那商量着写作业，头挨着头说话的样子，认真看了很久。 米阳以为季柏安消停了，但是隔天就在书房自己那张小书桌上收到不少小玩意儿，小到巧克力糖，大到塞满桌洞的一个毛绒玩具，堆成一座小山，最上面还别出心裁地放了一枝刚摘下来不久的鲜花。 米阳：“……” 季柏安站在一旁，还在那一脸惊讶的问他：“哎这么多礼物，谁送的呀？米阳你看，这人对你可真是太好了！” 旁边刚背着书包进来的白少爷脸都黑了。 家里一共三个小孩，两个出去上学一天没回来，还能是谁放的啊？ 米阳哭笑不得，把那堆东西都还了回去，摇头道：“真不用，我用不到这些。” 季柏安也急了，道：“那你要什么？你说啊。” 米阳无奈道：“我什么都不要啊，我现在挺好的，什么都有了。” 季柏安还在那哼唧，被旁边的表哥拍着桌子黑脸道：“还不快拿走！” 季柏安也不敢再哼了，抱着东西不甘心的出去了。 米阳觉得这两天的事有点魔幻，他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季柏安突然就转性了，现在表达的意思好像是想跟他做朋友一样——他忍不住在魏贤老师的小课间，去问了一下。 季柏安挨着他们坐着练习写字，听见他问，也是一脸惊讶：“我们一起打过架，就是兄弟了，我当然对你好啊！” 米阳对这个答案还有点不安，但是也没有再拿出像之前那样躲避他的态度了，兄弟算不上，普通朋友不找他麻烦他就谢天谢地了。 季柏安拿手里的铅笔戳了戳米阳的胳膊，眼睛发光地看着他。米阳正在喝水，被戳了两下奇怪道：“怎么了？” 季柏安露出期待又害羞的表情，小声问他道：“米阳，我以后对你好，你也替我打架吧？” 米阳“噗”地一口水就喷出来。 白洛川躲避不及，桌面上作业本湿了一块，米阳连忙拿纸巾给他擦拭，“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我给你弄干净。” 白洛川把作业本给了米阳，也没什么生气的表情，反倒是隔着米阳看了表弟一样，挑眉道：“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米阳只帮我一个，要打架你自己学去。” 季柏安转念想了一下，兴致勃勃地问道：“我学什么好？” 白洛川想了一下，隔着米阳开始给他传授心得：“我爷爷说军体拳啊，近身格斗啊，部队里有好些厉害的呢，不过你也不是我们部队的人，在外面报名学个空手道什么的应付一下就行了。” 米阳：“……” 米阳想起这兄弟两个以后的战斗力，又是一阵头疼，白洛川的破坏力就不说了，季柏安下手也是够黑的，他们俩什么都不学才好。 俩兄弟说着说着，就开始言语顶撞，两位小少爷都不是肯先退一步的主儿，隔着米阳你一言我一语地又掐了一架。 季柏安还想伸手去摸米阳，被白洛川敲了手背一下，也怒了，伸手非摸米阳一把不可！ 白洛川哪儿受得了这个，摆明了就是挑衅他吗！二话不说拎着表弟过来，按在书房里就打了一顿，季家这位小公子也不肯轻易吃亏，暗中使劲儿，偷着给了表哥两下，不过也没能翻盘，被按在那揍的更狠了。书房里打架的动静太大，很快魏贤老师就进来了，拦了两声，那两位都不肯先停手，还是魏贤拿着戒尺拍了桌面几下才停下。 魏贤道：“这怎么回事，怎么又打起来啦？！” 两位长得模样出众的小少爷站在那一个比一个倔，这个说“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个说“看到一只猪摔跤，不小心撞猪上去了”…… 小季柏安气得脸皮涨红，回头怒道：“你才撞猪上！” 白洛川翻白眼，道：“对，就撞你身上。” 俩人一句话不对付，眼瞅着又要打起来。 魏贤举着戒尺敲了桌子几下，呵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像什么样子，书房就是教室，在教室里怎么可以这么乱来！洛川，柏安，出去罚站！” 白洛川看了米阳一眼，米阳就站起来小心道：“老师，其实他们就是闹着玩儿，白洛川也没有真打他……” 魏贤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还偏袒！他们俩有错，你也做的不对，出去一起罚站十分钟。” 三个小孩一起被拎出去站在二楼走廊上罚站，魏贤也是气的够呛，大概是觉得他们太不团结友爱了，让他们手拉手站着，谁都不许松开。 白洛川和季柏安互看不爽，谁也不乐意牵着谁，俩人就一人一边牵着米阳的手，期间还在试探着把米阳往自己这边拽。 白洛川拧眉道：“你放开！” 季柏安翻了个白眼，哼道：“你怎么不放开。” 白洛川道：“让你松手听见没有，不然还揍你。” 季柏安警惕道：“你敢，姨妈就在楼下，你打我一下我就喊救命，特别大声那种。” 米阳：“……” 他才想喊救命。 楼上动静很快就吸引了骆江媛的目光，她上楼来瞧了几个牵手罚站的小朋友，笑的不行。她知道自己儿子的调皮劲儿，怕耽误白洛川和米阳的功课，先把儿子领回去了，一边走还在一边耐心地教育他。 季柏安忽然抬头问她：“妈妈，你见过猪吗？” 骆江媛：“……” 骆江媛还是见过的，但是儿子下一个问题她就回答不上来了。 季柏安充满期待的问她：“妈妈，那你知道猪跑的有多快吗？” 骆女士：“……” 米阳和白洛川每天都去学校上课，俩人同进同出，给小季柏安突袭的空间少的可怜，他再努力，现在也顶多和米阳变成“普通好朋友”。 这天米阳他们又去学校了，季柏安就趴在窗边特别羡慕地看着，骆江媛趁机教育他道：“柏安，你也想去读书吗？” 季柏安点点头，大声道：“想！” 骆江媛道：“那等我们回家去，九月份你也可以也背着小书包去念书了，开不开心？” 季柏安却拧起眉头，道：“为什么要回去？我不走，我要和米阳读一个学校。”他想了一下，勉为其难又加了一句，“还有表哥，我们三个一起呀。” 骆江媛怎么都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一时都傻眼了，坐在那想了好半天的话来哄劝孩子跟自己回沪市去。她姐姐还在想办法哄洛川去沪市读书呢，她家这位眼瞅着也要叛变来这边来了，这可怎么好哟！ 骆江媛细声慢气地问儿子：“宝宝，你怎么想留在这读书呢？这里没有家里好，你刚来的时候不是还说这里商场小吗？” 季柏安年纪还小心里想什么就说了，言语里的羡慕简直要溢出来：“我想让米阳也对我好，帮我打架呀。” 骆江媛当他小孩心性，要争小伙伴，戳了戳儿子脑门摇头笑了。她对儿子道：“过几天你爸爸要让人送东西过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还有衣服的册子，宝宝来挑几件衣服好不好？” 季柏安兴致缺缺，挑了一会，就抠着书上的一个小黑点玩去了。他抠两下，忽然抬头兴奋道：“妈妈，我想要一个东西！” 他跑过去，贴着骆江媛耳边小声说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骆江媛一脸为难，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好吧，我试试看，不过太难带了，不一定能带到。” 季柏安倒是很自信，道：“爸爸一定能办到的！” 季家的人没两天就到了，是季总手下的一个经理，特意跑了一趟来给骆江媛母子俩送东西。季总对老婆孩子非常好，生怕她们带的东西不够用，这次又给送来了不少，季柏安等着他们把东西一样样搬进来，就踮着脚等待自己的那份惊喜，瞧着经理从随身带着的皮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之后，眼睛都亮了。 经理笑呵呵道：“这是季总特意让带来的，挑的都是最大最好的，而且路上我都小心养着，长得非常好，特别能吃呢。” 骆江媛闪开一点，身体有些僵硬道：“别给我，放、放桌上去吧。” 那位经理一点都没在意，笑着给放到了桌上。 季柏安一点都不在乎，扑上去小心打开盒子，纸盒做了几个出气孔，里面铺着一层桑叶，上面是几条白白胖胖的虫，正在蠕动着啃食桑叶，发出细小的沙沙声——是蚕宝宝。 季柏安很欢喜，但是很快又纠结起来：“这些不够吃吧？我听米阳说，它们要吃很多哎。” 经理道：“准备了，季总知道您要观察蚕，给带了不少桑叶呢，包管它们吃到吐丝结茧！” 季柏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抱着那个纸盒，其他什么礼物都不看了，一溜烟跑到二楼书房去了。 骆江媛站在楼下喊了他两声，也不见他理睬，只能摇摇头自己无奈地留下分类东西，除了她们自己的，也给姐姐带了不少用得到的东西，礼品是一类，经理专门送来的市场资料又专门归档，这些也是她力所能及为姐姐做到的事情。 季柏安不管大人那些事，他小小年纪里唯一的烦恼只有怎么从表哥那里“撬墙角”而已，现在有了新礼物，他满怀期待地把这个小盒子放到了米阳那个小书桌里面去。 想了想，又怕米阳回来一眼看不到，把那个纸盒干脆打开了，他自己先欣赏了一会儿，又想着米阳回来一脸惊喜的样子，忍不住托着下巴偷乐。 米阳和白洛川在回来的路上也在谈论今天的自然课。 小学三年级有一门功课是写观察日记，北方很少见到蚕，一般都用别的代替。自然课老师尽职尽责，亲自拿了一罐面包虫来教室，分给大家观察，这虫子一般是钓鱼用的，平时北方用来喂鱼的也不少，很好找。 米阳一般很少有怕的东西，但是软乎乎的虫子是他的弱点之一，瞧见之后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白洛川用小玻璃杯拿着他们小组的虫子略微一靠近，他头皮都在发麻。幸好白少爷发现的及时，一直挡在他前面，帮他观察完了，口头叙述着，让米阳写完了观察日记。 回来路上，米阳还觉得一阵绝望，揉着胳膊上还未完全退下去的鸡皮疙瘩道：“还要写21天啊。” 白洛川摸了他胳膊一下，安抚道：“没事，我帮你写。” 米阳没吭声，蔫蔫儿的。他觉得小学也不好混了，要不还是再想想跳级的事儿吧，初中高中的生物观察也就是个细胞和哺乳动物，怎么都比现在观察虫子好……不过也就是想想，别说丢下现在三年一班的小朋友，光白少爷他都有点舍不得。 等着晚上吃完饭，季柏安催着他们一起去二楼上课的时候，米阳在书桌前坐下，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桌洞里放着的笔记本的时候，忽然摸到了软软的一条东西，还贴着他手指小小地动了一下。 米阳反应没有动作快，等抽出手来，那小东西掉在自己腿上才发现不好——两条白白胖胖的虫子还在他腿上一耸一耸地蠕动着。 白天的精神冲击还没过去，晚上就又遇到了虫子，米阳整个人都炸了，吓得连人带椅子摔到了地上！ 旁边放书包的白洛川也吓了一跳，忙问他道：“怎么了？” 米阳越是紧张，身体就越是僵硬，半躺在地上根本就动不了，眼睛盯着那还在爬的虫子道：“拿走，不行……我看到这个就动不了……” 白洛川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也瞧见那爬着的两只白色虫子了，一把抓起来塞到了铅笔盒里，连铅笔盒带“虫”都扔到了门外的垃圾桶，弯腰去扶米阳，道：“没事了，虫子已经扔出去了。” 米阳坐在那眼睛视线刚好对着小书桌的桌洞，眼神盯着那，绷紧了身体道：“还、还有好几只！” 白洛川过去翻了一下，连盒子带虫一并都扔了出去，他刚扔出去，就碰到了高高兴兴进来的季柏安，季柏安瞧见他往垃圾桶里扔的东西，立刻也翻脸了，推他一下道：“你干什么！扔我的宝贝干什么！” 白洛川也气的够呛，道：“果然是你放的，你给我等着，一会收拾你！” 他反身回去，米阳已经可以扶着桌子站起来了，瞧着脑门上一层薄汗，腿上刚才摔倒的时候还摔了一下，磕出一块月牙形的小伤痕，还流血了。 白洛川弯腰看了一下，皱着眉头一脸的担心。 米阳已经缓过来了，反过来正在安抚他：“没事，小伤，舔舔就好了。” 白洛川听见他说，二话没说就凑过去舔了一下。 米阳吓了一跳，躲闪也来不及，被他舌头在伤口舔了一下浑身难受，躲开点道：“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说说……我一会去擦药。” 季柏安也怒气冲冲的走进书房了，他原本还想找表哥麻烦，瞧见米阳一身狼狈吓了一跳，道：“怎么回事，米阳你、你嘴巴出血了！” 米阳舔舔嘴巴，是有一点血的味道，但是更不舒服的是在晃动的牙齿，他皱眉捂住嘴巴。 白洛川站起身来，掰开他的手看了一下，道：“我瞧瞧？” 米阳原本就有一颗小牙有换牙的迹象，这几天已经晃动了，他有时候舔几下白洛川还会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让他不许舔，刚才那么一摔，碰巧就把那颗牙磕了一大半下来，只剩一点连着。他自己伸手碰到那颗小牙，略微用力拿下来，含糊道：“没事，本来就快掉了……” 季柏安惊叫了一声：“流血了！” 白洛川吓了一跳，大概是刚才舔过腿上的伤，瞧见米阳嘴巴出血下意识凑过去又要舔一下，米阳也不捂着自己的嘴了，伸手一边推他，一边捂他嘴巴：“别闹！” 舔腿就已经很过分了，怎么还想舔嘴巴啊！ 白洛川担心的看着他，眉头一直拧着没松开：“咱们去看医生吧？” 米阳少了一颗牙齿，说话漏风，摇头道：“没事啊，我，我漱口，就好了。” 白洛川现在也没心情管表弟了，带着米阳去漱口，他被吓坏了，一直在旁边紧张地看着，等着米阳漱口完了真不再流血之后，才略微放松了一点。 米阳对着镜子看了看，有点不太适应，不过是侧边的牙齿，总体还好。 白洛川也凑过去看了看，他神情严肃，还伸手摸了摸米阳的小牙，哄他道：“快换好了。” 第48章 恩人 季柏安也跑来卧室这边看他们, 米阳腿上已经涂了药, 嘴上的那点血也擦掉了, 坐在那被白洛川捧着膝盖吹了一下，瞧见季柏安进来的时候，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把腿收了回去, 小声道：“真没事了。” 季柏安走进来两步，小心道：“米阳怎么了，怎么突然摔了？” 白洛川这会儿正心烦, 瞧见表弟也没给他好脸色, 推搡他一下，冷着脸道：“走开, 拿着你那些虫子一起走！” 季柏安反驳道：“什么虫子，那是蚕宝宝！” 白洛川道：“米阳最怕这些东西, 你塞他桌洞里干吗！” 季柏安本来还想还嘴几句，但是听见他这么说, 立刻回头去看米阳，视线从他膝盖上转到他脸上，拧眉道：“你怕蚕宝宝？” 米阳有点不好意思, 视线都不敢跟他对上。他怕虫子这事儿上辈子都成功掩盖住了, 没有被白洛川知道，谁能想到现在一下大家就都知道了。 季柏安沉默一下，跟米阳道歉：“对不起。” 米阳摆摆手，道：“没事，不要紧, 是我自己不小心。” 白洛川不耐烦道：“你还帮他说话！” 季柏安的脸色都是没有刚刚那么难看了，他走过来认真看了米阳的伤口，确定真的不是很严重之后，又想伸手去碰，被表哥毫不留情地拍了手背一下，呵斥道：“还敢碰他，想挨揍是不是？” 季柏安收回手，手背上红了一块也毫不介意。 米阳瞧见了，但也只收回视线，没说什么。 这些蚕宝宝在垃圾箱里被吴阿姨发现的时候，也把吴阿姨吓了一跳，白洛川这才想起来罪魁祸首没有收拾。米阳怕这些软乎乎的虫子，白洛川自然也跟着厌烦它们，拿纸盒装了就要扔出去，米阳拦住了他道：“拿到咱们班去吧，给班长，还可以让咱们班写观察日记。” 白洛川虽然不乐意，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好吧。” 季柏安一直在看着那些蚕宝宝，听见米阳这么说，也松了一口气。他重新拿了一个盒子过来把那几只蚕宝宝装好了，又把带来的一大袋桑叶一起抱了下来，白洛川大概是怕他再耍什么鬼主意，没让他拿，连蚕带桑叶都要走了，道：“给我吧，我带去教室。” 季柏安给他之后，视线还盯着那个纸盒看了好久，有点担心的样子。 米阳安抚他道：“没事的，我们班长人很好，我让她拍照片给你看，会养的很好的。”他记得季柏安以前也养过类似的昆虫，他见过一次，好像是什么稀有品种的蜘蛛，米阳挺怕那些也没仔细看，但是季柏安照顾这些小动物倒是不分贵贱，一律神态温柔。 季柏安抬头看他，忽然道：“那是给你找来的，你之前说要上观察课，我就给你找了。” 米阳摇头道：“不用啊，我不要。” 季柏安坚持道：“可是我都给你找来了啊，从南方那么远特意带过来的。” 米阳站在那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愧疚。 季柏安歪头看着他笑了，眼神里带着狡黠道：“你记得啊，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弄来送你的，你不要，也得领这份情，知道吗？” 米阳：“……” 季柏安大约是礼物送出去了，心里很舒坦，还在那问米阳：“不要这个，要不要蝈蝈？你们还观察什么？” 米阳硬着头皮道：“不了，不需要那些了，我看蚕宝宝就好了。” 白洛川刚好回来，他最近迷上一本百科全书，看了不少的昆虫，进来的时候听到季柏安在那缠着米阳说话，立刻哼了一声道：“老师让我们观察蚕，是观察完全变态昆虫，蝈蝈是不完全变态的，看那个干吗？” 季柏安很感兴趣：“什么叫变态啊？” 白洛川有心想显摆一下，但是瞧见他不停往米阳这边靠，忍不住推搡了他一下，表兄弟俩人本来就心里各自都有火气，白洛川觉得刚才米阳受伤的事儿还没找算回来，季柏安觉得表哥伸手就把自己千辛万苦弄来的“礼物”扔了，俩人你推我一下、我还你一下的，剑拨弩张，眼瞅着就要打起来，米阳一个伤残病患，只能站在中间垫脚劝架。 他刚掉了一颗牙，说话漏风，咬字不准地拦了半天，也不知道表兄弟里的谁先笑了一声，另一个也不打了，冲着米阳哈哈哈地乐起来。季柏安还在那一脸希冀的要求米阳再多说两句话，白洛川这回没拦着，偷看了米阳一眼也乐了。 米阳：“……” 变态啊你们！没掉过牙吗！ 晚上白洛川照顾米阳，连着几次起来给他伤口擦药膏，米阳劝了两次，拦不住也就懒得管了，任由他摆弄。白少爷不停擦了好几遍药，弄的有点晚了，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两个人都困的打哈欠。 不过带到班级里的蚕宝宝大受欢迎，小班长特别喜欢，给它们换了一个干净的新纸盒，然后放在教室最后面一张小桌上供养起来，成了班宠。 三年一班的小朋友每天下课的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去瞧瞧蚕宝宝，有些胆大的男生还轻轻摸一下，女生先是躲着，但是看它们沙沙地啃食桑叶，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瞧着，毕竟是自己班里养的，慢慢也不觉得丑了，都还挺自豪的。 蚕宝宝的桑叶是从季柏安那里拿的，但是不少都是干桑叶，毕竟也是怕坏了，但是干桑叶让蚕宝宝的食欲下降了不少，虽然也吃，但眼瞧着每一只都瘦了一圈。 孙乾想办法让家里给搞来了新鲜桑叶，总算接上了供应，在班里人气急升，很是小骄傲了一把。孙乾以前捐款的时候都是拿最多的，五十块钱也没现在这么大的荣誉感，简直像是全班的小英雄，得意极了。 班里除了米阳，都慢慢向蚕宝宝靠拢围观。 米阳只敢远观，靠近它们十步之内就要拔腿就跑了。 有时候其他男同学跟他闹着玩儿，故意推着米阳也去看班宠，米阳抗拒地脸都白了，抓着白洛川的衣袖特别紧，摇头道：“不了吧，我在这看的清楚，我视力挺好的。” 男同学们还在起哄，白少爷瞧着米阳两只手都抱着自己之后，这才站出来，道：“别让他看了，你们还想不想米阳给你们划重点了？” 小胖笑嘻嘻地第一个放手了，还帮忙拦着：“别闹米阳了，都散了吧！” 唐骁拿了四驱车出来，大家就一窝蜂地“斗”车去了，最近这个动画片正火，不少人都买一辆小小的四驱车凑在一起比赛，唐骁手头的车最多，有五六辆小四驱车了。 白洛川在这些刚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玩儿了，家里还专门弄了一个四驱车的跑道，大概五六米的回旋长度，因此对这些也不怎么感兴趣，留下来帮米阳写观察作业。 米阳写了两笔，就开始揉眼睛，白洛川凑过来一点，道：“眼睛怎么了，疼？” 米阳摇摇头，道：“没，就是左眼老跳，不过左眼跳财，是好事。” 白洛川好奇道：“那右眼呢，右眼跳是什么？不好的？” 米阳一本正经道：“右眼跳就不准，不能信。” 白洛川趴在课桌那笑了好一会。 米阳这一套小伪科学的理论还是有点道理的，当天晚上他就见到了最想见的人。 米泽海出院了，程青陪着他一起回来，两口子哪儿也没去，东西都没来得及放下，先去了白家去接儿子。米阳刚背着小书包回来，听到客厅里大人的笑声，眼睛瞬间一亮，冲那边小跑了过去，果然米泽海和程青正笑吟吟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到他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惊喜。 程青冲他招手道：“阳阳，来！” 米阳跑过去抱着她蹭了两下，又被程青捧着小脸抬起头来看了看，又低头亲了一口，笑了道：“高了一点，这才几天没见，就长大了。” 米泽海也试着抱了儿子一下，笑呵呵道：“也胖了，骆姐照顾的比我们还好，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米阳不敢动，推着他肩膀要下来，生怕碰到他爸腰腹的伤口。 程青也在嗔怪米泽海乱用力气，叮嘱道：“还要小心一些的，伤口刚长好。” 米泽海年轻力壮，最是不缺力气的时候，平时几十公斤背着玩儿一样，负重拉练更是不在话下，抱起米阳这么一个小萝卜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老婆说，他就立刻听话的收敛了。 白夫人也是笑着的，她已经把米阳的东西收拾好了，见小孩也回来，就点头道：“本来还想留你们一起吃饭，不过瞧着阳阳也是想家了，就先回去吧，等过两天咱们两家一起吃顿饭，给你接风。” 米泽海这次没有再客气，爽快的答应下来，瞧着跟白家人感情增进许多。 米阳看在眼中，牵着程青的手并没有多问，只是带了几分好奇。他爸平时都躲着白洛川家，生怕给自己和领导添麻烦，怎么现在突然想通了？ 等回去之后，程青才发现家里已经被打扫过了，厨房里也放了新鲜的蔬菜和肉，她一边系围裙，一边感慨道：“一准是骆姐让人准备的，她心细，对我们也是真好。” 米泽海想去帮把手，挽起袖子道：“对，白大哥一家很好。” 程青看他一眼，忽然笑道：“怎么，不喊政委了？” 米泽海叹了口气，道：“要不是他来的及时，送我去医院治疗，恐怕我现在就不在这了。我这人知道感恩，不管他什么职务，这声大哥我喊定了。” 第49章 电报 米阳坐在客厅抱着几个苹果蹭过来要洗, 顺便也竖着耳朵偷听, 听见他们这么说惊讶的同时, 也有些明了。难怪那天白夫人来拜访之后，程青就匆匆“出差”去了，恐怕那时就是来通知她去医院照顾病人的, 她知道的早，也是因为白洛川的父亲第一个救助了米泽海。 米阳心里把这几个人的名字念了几遍，也是带着感激。 程青很快做好了三菜一汤, 端着出来给米阳他们吃, 米阳很久没吃到程青做的饭菜，加上父母都健康地在自己身边, 心里踏实，捧着小碗吃的津津有味。米泽海也挺长时间没有吃到家里的饭菜了, 在医院里的时候吃的清汤寡水，实在馋了, 一盆米饭，他自己吃了大半，连最后一点菜汤都拌饭吃的精光。 饭后, 米泽海坚持要证明自己不是个废人, 端着这些去厨房刷碗了，程青也没拦着，就让他去。她自己留在客厅，抱着米阳好好和儿子亲热了一会。 程青瞧见米阳膝盖上的伤，碰了碰, 道：“这是怎么弄的？” 米阳有点不好意思，道：“我瞧见虫子，自己摔的。” 程青好好笑话了儿子一番，米阳怕虫子的事儿她是知道的，米阳刚会走的时候，扶着小餐桌一直在那转圈，程青还疑惑了半天，走近了一看原来是桌上有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虫子，虫子往哪儿爬，米阳就向另一个方向躲，但是小孩走路还不太利索，需要扶着，就只能围着桌子一圈圈地绕，特别逗。 程青摸摸他膝盖上伤了的地方，瞧着快结痂了也不是特别担心，又抱着他问了一会学校里的事，听着米阳说考试成绩还是第一，除了放心，也多了点自豪，亲他一下道：“我儿子真棒。” 米阳笑了一下，还没等说话，就被程青捧住了小脸，听见亲妈惊讶喊道：“哎呀！米泽海，你快来看呀，你儿子掉牙了，哈哈哈太好笑了！” 米泽海两手泡沫地从厨房跑出来，惊喜道：“来了，来了，掉了哪颗？丑不丑？” 程青肯定道：“上牙，特别的丑！” 米阳：“……” 亲爹亲妈掰着他嘴欣赏了好一会，又听说米阳作文在学校里得了一等奖，立刻表示要弥补上缺憾，听亲儿子把那篇得奖作文再朗读一遍。 米阳想了想，道：“好吧。” 他拿出那篇作文来，开始朗读，作文的题目叫《我的理想》，特别宽泛的一个标题，写什么的都有。新来的老师对他们这帮小朋友也好，无论什么职业都表扬，极高地提起了大家的积极性。米阳写的这个，就是想长大了当一名古籍修复师。 他一直没忘了自己这个小小的梦想，上辈子因为家人对这个行业不了解，他自己也犹豫着没有坚持，率先屈服了，所以错失了机会。现在重来一回，他想从头开始，这一辈子就认认真真做好这一件事，做好自己的小手工。 米阳写的挺好的，但是他现在缺了一颗牙齿，说话跟漏风似的，没读上几句坐在沙发上的爹妈就开始乐起来，米阳停下抬头看看他们，他们就立刻坐直了身体，重新换了严肃的表情，示意米阳再朗读下去，但是没几分钟又笑场了。 程青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道：“哎哟，我儿子成小豁牙了，这可怎么办哈哈哈！” 米泽海也乐的不行，应声道：“说话跟小老头一样，敷敷地哈哈哈！” 米阳：“……” 米阳怀揣自己伟大的梦想，凝神屏气，坚持读完了自己的小作文。 程青和米泽海坐在那一起给他鼓掌，夸奖道：“写的真好！” 米阳拿着作文本道：“这个拿了一等奖，还贴到学校门口的布告栏里去了，全校一共五篇，下回你们去了可以看看。” 程青道：“好，妈妈一定去看。” 米阳趁机又道：“妈妈，魏爷爷也说这个专业不错的，他有朋友就是教这个的大学教授。魏爷爷还说做古籍修复很好，将来可以考公务员，也可以去省图书馆工作。”他学着魏贤的语气道，“国家还是缺这方面的人才，建议发展自己的特长，从小培养，一步步踏踏实实走到工作岗位。” 程青挺感兴趣道：“哦？还能考公务员啊，那挺好，以后就在图书馆工作了，确实不错，咱们阳阳手工也不错，肯定做的来。” 米泽海在一边跟着点头，也是一副高兴的样子。 米阳把这一颗小种子埋在他们心里，就不怎么担心以后了，他趁热打铁道：“我们老师也说呀，小学的时候就要立志，我就以后就要当一个修书匠！”米阳说的慷慨激昂，一点反悔的机会都没给他们。 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两口子还在给米阳鼓掌，当爹妈的哪儿有打击小孩的呀，他们不但不反对，还跟着一起鼓励：“阳阳说的好，我儿子就是棒！” 米阳问他们道：“爸，你觉得我以后念大学了，学古籍修复怎么样？” 米泽海根本就没停过这个，程青碰他胳膊一下，他立刻鼓掌道：“好！咱就学这个！” 米阳笑弯了眼睛道：“那我以后就听爸爸妈妈的话，努力向这个目标看齐！” 程青和米泽海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依旧努力给家里的宝宝鼓励，米阳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们，他们心里甜滋滋的，特别有为人父母的自豪感。 程青和米泽海：我儿子真是太优秀了！ 米阳：爸妈年轻的时候真好哄，开心。 这篇作文拿到一等奖是意外之喜，米阳当初写下它，其实就是为了拿来哄程青和米泽海的，这才是他的目的。米阳这个愿望很小，每次进步一点点，往前走一小步都觉得高兴。 米泽海知道米阳他们班以前出过事，又问了他新换的班主任怎么样，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儿子，也是挂念。米阳自然是都说好，他眼睛盯着米泽海腰侧，小心碰了一下，米泽海乐了，道：“儿子，想不想看男人的勋章？” 米阳点点头，米泽海就掀开衣服给他看了一下弹片伤过的痕迹，已经缝合的伤口看起来还是很狰狞，米泽海对儿子吹嘘道：“当时你爹我一点都没怂，推开那个新兵蛋子就翻身躲开了，那炮弹也炸哑了，哎呀也都是天意啊，一颗炮弹下来还全须全尾的也就你爹我一个了……到了医院我也一声没吭，取弹片咬牙撑着，爷们吗，就得这样！” 程青拿着衣服去洗，路过的时候听见他吹牛，忍不住从后面给了他一小巴掌，气呼呼道：“你还敢说！别的我懒得说你，在医院撑着没吭声？谁在手术室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让我带好孩子继续过日子，啊？又是谁求我多想他一年再改嫁，啊？！” 米泽海悻悻地把衣服下摆放下来，在那一句不敢反驳，瞧着程青走了，才冲米阳挤眉弄眼，爷俩都窝在沙发那偷着乐起来。 米泽海在单位请了假专心养伤，他在家待的时间长，米阳也渐渐察觉出来，米泽海伤着的不止是腰腹那里，他的听力也受损了，耳后有一块不太明显的疤痕，但是确实是有影响的。 米泽海已经不再适合待在野战部队，他的身体条件不允许，大概是带着这份焦虑，刚出院的高兴劲儿也慢慢消了下去，他当着程青和米阳的面还是有说有笑的，但是自己沉默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不是文职出身，也从来没想过文职的工作，在最好的时候却无法再更进一步，实在让他内心烦闷。 米泽海在家中休养了一段时间，就接到了老家来的一封电报。 电报是山海镇发来的，但并不是程青家中，而是米家。 米泽海年幼的时候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无法养活许多孩子，被送去了米家抚养，他也拿着养父母当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对待，平时给亲生父母那边补贴的时候，也绝对不会亏待了养父母这边，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米泽海是个孝子，两边他哪个都放不下。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们这个小家什么都没存下的原因，米泽海对物质要求不高，程青人也善良，这样的家庭让米阳也一直云淡风轻的，吃饱穿暖，有套小房子就很知足。 米家发来的电报很短，一行字刺的米泽海眼睛酸痛：母病危，速归。 米泽海夫妇二话不说，当夜就收拾了东西，程青给自己和米阳学校那边都匆匆请了假，一家人急急忙忙地准备回老家一趟。 米阳收了两件自己的东西，又放下来，道：“妈，我出去一下。” 程青忙的抬不起头，问道：“去哪儿？” 米阳已经穿好外套往外走了，一边换鞋一边道：“去白洛川家，我跟他说一声。” 程青叮嘱他：“早点回来啊，我们这次要在老家待一段时间，要带不少东西。” “知道。”米阳点头答应了，跑了出去。 白洛川正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看书，听见门口门铃响了，立刻去开了门，瞧见米阳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伸手就要拉他进来。 米阳站在门口摇摇头，道：“我不进去了，一会还有急事要回家，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们家里有点事，要先回老家住一段时间了。” 白洛川愣了一下，道：“去哪，山海镇吗？” 米阳点点头，道：“对，我奶奶身体不好，我爸妈要带我一起回去看她。” 第50章 回家 白洛川问他：“什么时候走？” 米阳道：“买了明天一早的火车票。” 事情太突然, 白洛川一点准备都没有, 神情有几分慌乱, 但是他很快就稳定下来，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你去吧。” 米阳走了两步，又转头看他，果然瞧见小少爷站在门口没挪脚步, 他折返回来抱了抱白少爷, 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很快就回来。” 白洛川嗯了一声，看着情绪还是很低落。 米阳回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 程青没给他多拿衣服，程家也住在山海镇上, 她家中别说程老太太了，光那三个姨就每年都给米阳准备许多衣物, 因此并没有多带。但是米阳误会了，他以为是停留的时间短，才没拿多余的衣服, 心里也没有特别担心。 第二天临出门的时候, 米阳就看到自己家门口那挂了一个小书包，他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他平时爱吃的零食，还放了一个绿色青蛙的小水杯，不用问也知道一准是白洛川给送来的。 小书包瞧着已经被露水弄湿了一块, 挂了挺长时间了，应该是昨天晚上就送来的。 米阳拿着那个小书包，看了白家的那个方向一眼，程青在一旁催他，“阳阳，要上车了。” “来了。”米阳收回视线答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这不是米阳第一次坐火车，但是全家一起的次数很少，往常都是程青带着他过年的时候挤火车回家，这次难得米泽海也在，程青一下轻松了不少。 火车上人多，他们买的票也急，只买到一张卧铺和硬座。程青担心丈夫的身体，想让他留在卧铺这边休息，但是米泽海不肯，他把程青母子俩安顿好了，道：“我去前面找列车长再补一张卧铺的票，你们在这等我，别乱走。” 程青拦不住，只能看着他的身影又慢慢挤到前面去了。 米泽海运气不错，过了两站之后也补上卧铺车票，他跟人换了一下位置，过来找了程青。 卧铺车厢的条件比米阳之前回老家坐硬座的时候好了很多，这里人也少，躺着还可以休息，回山海镇三天两夜的时间，也能熬过去。米阳在车上大多时候自己看看卡通书，再看看外面的景色，旁边的程青和米泽海一脸担心地小声交谈，两人都拧着眉头，看起来并不怎么轻松。 米阳听了两次，都是在谈老太太的病情，但是父母有意小声说话，他也懂事的没有多去问。 米阳看书累了，就躺在卧铺上睡觉，昏昏沉沉睡了好久被火车晃动着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外面天都黑了，耳边都是轰隆隆的穿过隧道的声音。 他揉了下耳朵，程青看到了，对他道：“阳阳张嘴，打个哈欠就舒服了。” 米阳打了个哈欠，耳朵里听清了不少，人也慢慢精神过来。 程青泡了方便面喂他吃，是炸酱面味儿的，带着点咸甜的口感，米阳很久没吃这种垃圾食品了，闻着肚子就咕咕叫，用叉子卷着面条吃的很香。 程青也吃了自己那份，还给米泽海端去一碗。米泽海没什么胃口，大概是心里焦急，坐不住一般又站起身去别处走了走。 米阳问道：“妈妈，奶奶病的很重吗？” 程青叹了口气，摸了他脑袋道：“挺严重的，阳阳去了那边之后，我们住在奶奶家，你要听话知道吗？” 米阳点点头。 他其实对奶奶家并没有很深的印象。 他只记得奶奶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大概也是上一世他念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跟现在的时间差不多对的上。老太太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全靠米阳爷爷细心照顾，每年吃的中药很多，老房子里挂着药包，常年累月的都能闻到浓重的药香。 老太太身体弱，三天两头的生病，照顾自己都力不从心，只能把米阳托付给程家照顾。但是她和老伴儿每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一定都会给程老太太那边送去一份，嘴上不说，也知道是特意给小孙子送来的。天气晴朗的时候，米阳奶奶也会亲自来瞧瞧孙子，不过这样的时候真的太少了。 奶奶去世之后，米阳记得自己的爷爷也不怎么跟人接触，脸上常年见不到一丝笑，脾气古怪的厉害，有时候逢年过节也不跟家里人吃顿团圆饭，自己把自己关在那所老房子里，守在老屋里谁也不理。 性情古怪，这就是米阳对爷爷最后的印象，老人多活了二十年，最后在老屋里离开人世，倒是最后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神情平和放松。 米阳作为长孙，又是唯一的孙辈，跟在米泽海身边为他扶棺送了最后一程。 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米阳看着火车玻璃窗外面一闪一闪晃过的电灯，微微出神。 另一边，白家。 白洛川自己在家里也觉得挺没劲儿的，尤其是放学之后，回到家也总一副打不起精神来的样子。 他在卧室看看那支和自己的并排放在一处的小牙刷，又看看书房里空着的那张小课桌，虽然课桌空了，但是米阳的书和笔记本都还在，他看到这些零碎东西都在，才觉得心里踏实一点。 有这么多物品在，他觉得米阳就一定会回来。 有时候上课白洛川也走神，魏老师喊他好几次都有点恍惚，魏贤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知道他和米阳俩个从小就没分开过几天，叹了口气，道：“今天的作业我们来写信吧，老师教你。” 白洛川没什么兴趣。 旁边的季柏安问道：“也可以给米阳写信吗？贴了邮票，多远都能收到对不对？” 魏贤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白洛川这才提起点精神来，开始拿出纸笔学写信。 白夫人在书房外面看着，脸上也有些担忧，连着两三天了，一直都是这样，她都怕儿子生病了。等着白洛川晚上课业结束，白夫人就把他带到楼下的小书房去，认真对他道：“洛川，妈妈想跟你谈一谈转学的事儿。” 白洛川有些困惑的看着她，但是听到“转学”两个字，立刻拧起眉头。 白夫人尊重儿子，也不糊弄他什么，坦诚布公地分析给他听，把转学的事说了一下，她一直教育儿子要等长辈说完再提意见，因此白少爷虽然恼怒，但也等到她说完之后，才立刻道：“我不去。” 白夫人想了一下，道：“那我们就去看看，好不好？你最近学校不是开春季运动会吗，妈妈先给你请两天假，我们一起看看，如果不好的话，我们再回来。哦，你要等米阳是吧？妈妈问过了，他这次回山海镇要待很久……” 白洛川本来就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现在听到又发了一阵脾气：“谁说的！他亲口跟我说了，很快就回来！” 白夫人叹了口气，看着眼前气的够呛的小孩，知道劝不进去，只能哄他道：“妈妈也是听说的，反正小乖要回来也要坐好几天的火车，这几天要不你先跟妈妈去沪市，去看看吧？如果好的话，我们也带小乖过去好不好？” 白洛川哼了一声，歪头不看她。 白夫人弯腰认真道：“那里教学条件好，篮球场呀，足球场什么的也特别大，你不是最喜欢和小乖踢球吗？去了也可以一起玩。你可以先看看，回来你跟小乖说，妈妈去跟程姨做做工作，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白夫人拿出十分的耐性这么说着，还是让儿子先点头。 “不好，反正我不走。”白洛川不肯，固执的不行。 白夫人道：“那如果妈妈去沪市工作呢？你不要妈妈啦？” 白洛川怒道：“说那你就走吧，反正我不走！” 说着他蹦下椅子，自己跑了。 白夫人叹了口气，坐在那揉着太阳穴缓了缓。 旁边的骆江媛也在偷偷听着，见小魔王走了才拍了拍胸口从隔壁小房间走出来，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我家那个就够难哄的了，刚才瞧见洛川发脾气，真是吓我一跳，姐夫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洛川脾气这么大，”她念叨两句，自己又低声笑了道，“可能是像姐姐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 白夫人现在也是苦笑，问她道：“柏安怎么了？” 骆江媛愁眉不展，道：“还能有什么事，米阳今天没来，他一直问我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呀，就随口说明天就来了吧。谁知道他跑去问了一圈，打听到人家是回老家了，还要待很久，这不回来就跟我生气了，一晚上一句话也不跟我说呢！” 白夫人揉了揉眉心，她觉得她也找到白洛川的症结所在了，没别的，就两个字“米阳”。 而此刻的米阳，一路火车颠簸，终于到了山海镇。 米阳先跟着爸妈去了爷爷家。 老房子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刚踏进院门，就闻到一阵浓浓的中药味道，米泽海看到院子里的一个老头弯腰正在那倒药汤，立刻放下手里的行李，上前喊了一声“爸”，小心帮忙。 老头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脸上皱纹很深，瞧着不苟言笑的模样，正是米阳的爷爷米鸿。米鸿拧着眉头没让儿子帮忙，使唤他道：“去洗把脸，一会来见见你妈。” 他转身瞧见米阳和程青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缓了许多，还从兜里掏出一块糖给米阳，但是也没来得及说上两句后，听见房间里的一阵咳嗽声，立刻就端着药进去了。 米泽海带着老婆孩子进去洗了把脸，程青又给米阳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一家三口这才去看了老太太。 第51章 爷爷 米阳迈着木门槛走进房门的时候, 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数年后的老房子, 他一边看着, 一边把它们和记忆里的东西对比。除了颜色新旧，真的分毫未变，大堂里摆着的八仙桌, 贴着的仙鹤祝寿挂图，还有爷爷最常坐的太师椅…… 走进去之后，米泽海掀开门帘, 就听到一阵咳嗽声, 夹杂着老太太声音柔和地念叨：“你叫孩子回来干什么，阳阳也来啦？快让他们走吧, 小心过了病气……”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米鸿坐在木床边上，旁边放着他刚端来的药碗, 还有一块剥开了的糖纸——和刚才他给米阳的糖是一样的。米鸿在那跟老太太小声劝了两句，老太太这才点头答应了, 道：“行，就见见吧，正好我也把东西给他。” 米阳个子矮, 进来之后, 先抬头看到了木床上的奶奶，紧跟着就看到她床边小桌上摆放着的那把三弦琴，这琴他见过很多次，每次米泽海带着他来老宅子看米鸿的时候，都能看到它, 这么多年了，依旧摆放在原来的位置，米阳从来没见爷爷用过，三弦琴挂在那都烂了，米鸿临死都不让人取下来。 耳边一阵咳嗽声，米阳被轻轻推了一把，就看到程青小声道：“阳阳，奶奶叫你呢。” 米阳忙走过去，趴在木床边上去看望老太太，小心喊道：“奶奶。” 老太太瞧着气色还好，只是嘴唇灰白，她年轻时候漂亮，这会儿五官容貌还在，看起来也是一位慈眉善目很美的老太太，弯着眼睛笑的时候最是和善。米鸿把她照顾的很好，即便是在病床上这么多年，也保留着最后的体面，穿戴整洁，头发梳理的也整整齐齐，除了药味，房间里没有其他任何气息。 她看了看米阳，眼睛里带着柔和的光，大概是想伸手碰碰孙子中途又想起自己生病了，犹豫着没有靠近，米阳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她年纪大了，手上皮肤松弛干燥，但是依旧温暖有力。老太太握了他的手一下，笑的更开心了，对他道：“阳阳，奶奶快有一年没见到你啦。” 米阳点点头，道：“我这次住很久，一直陪着奶奶。” 老太太又笑：“那挺好，不过你姥姥也想你呢，前几天她来看我，还给我看了照片，我呀就告诉她，一样的照片我这里也有，你妈妈也给我邮寄了呢！”她拍拍米阳的手，哄他道，“奶奶瞧见你，病就好了一大半了，你不用在这里陪着我，去看看你姥姥吧。” 米阳握着她的手没松开，也没吭声。 老太太就握着他的小手，又抬头去看米泽海和程青他们，道：“本来没打算发电报，我这身体老是生病，前一阵病了好久，你爸自己吓着了，这才把你们喊回来。不过回来一趟也好，有些东西正好给你们。” 她从枕头旁边拿过一个小木盒，递到程青手边，道：“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给了你一只金镯子，这是另外一只，你留着吧，以后给阳阳讨媳妇用。” 程青连忙推拒，道：“妈，您不用给我们准备这些，阳阳还小呢！等以后……” 老太太笑道：“就是太小了，才给你啊。” 她没说出来的后半句，是知道自己可能也没什么以后了。 程青看了老太太现在的身体，忍不住眼圈红了，颤着手接过那个小木盒。 老太太也说不了太久的话，她肺不好，又喘着咳起来，米鸿脸色变了一下，把米泽海他们都赶了出去，自己留在那亲力照顾老伴儿，神情慌张的手都发抖了。 米泽海和程青也没有干等着，两个人都是山海镇上长大的，对这里的环境熟悉，米泽海出去买了些蜂窝煤，程青卷起袖子把家里的厨房收拾了一下，手脚利落地切菜做饭，尽可能的做一些软烂可口的食物给老太太吃。 米泽海搬煤的时候有些没注意力气，弯腰哼了一声，程青听到连忙过去要掀开他衣服看看，米泽海不肯，但还是被掀开了，程青一看到他伤口又泛红要开裂的样子，忍不住要哭，“你路上也不说，怎么这么严重了啊！” 米鸿正好进来放药碗，抬眼就看到了米泽海肚子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但也只看了一眼，跟没瞧见一样，放下药碗就转身出去了。 要是他问了，程青这个做晚辈的肯定要说“不碍事”，但是亲眼瞧见还这样冷落，让程青有些心酸起来。就算不是亲生的儿子，但是养了这么多年，米泽海拿着米鸿当亲爹一样尊重，孝顺的不得了，现在爹看到儿子负伤，竟然不闻不问，太超乎她的预料了。 米泽海却毫不在乎，他眉头紧锁，把衣摆放下道：“没什么，回头擦点药就好了，你也别说，妈还病着了，不能让她操心。” 程青点点头，转头回去做饭了，憋着一口气不吭声。 直到吃了晚饭，米鸿也没跟米泽海多说一句话，他围着老太太忙忙碌碌，谁都看不上，有两次还使唤受伤的儿子去搬一个木柜——就因为老太太一句话，说柜子好像挡着风了，她有点喘不过气。 米泽海是个愚孝的人，一点都不爱惜力气地去帮着弄了，根本不理程青的眼神，程青能有什么办法，她心疼自己丈夫，只能卷起袖子，也去帮忙，只恨自己没多一点的力气能搬动这柜子。 等到晚上回到他们住的房间里，隔着小半个院子，程青才敢抱怨两句。 “他心里只有自己和老太太，”程青气的红了眼圈，丈夫的伤口还没好全呢，一路上来她都千万个小心，现在看到伤口又有点发红，简直提心吊胆的。“当初流了那么多血啊，你怕家里担心，不让我说一个字，现在好了，他都自己瞧见了，连问也不问一句……” 米泽海哄她两句，程青还要说，他就有些生气了，压着声音道：“青儿！别说了。” 程青把给他擦拭伤口的毛巾放进盆里，红着眼圈出去了。 米阳躺在床上装睡，一声不敢吭，爸妈吵架，又是家庭问题，他只要“什么都不知道”就对了。 米泽海坐在椅子那叹了口气，忽然听到门口“咚咚”两声敲门声，他起初以为是程青，刚才自己语气也重了点，连忙过去给开了门，门前站着的却是米鸿。 米鸿脸色依旧是白天那样，恨不得全天下欠了他钱的模样，眼神沉沉地看了他道：“你跟我出来一下。”说完就自己迈步走了出去。 米泽海连忙跟上他，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拿。 米阳也不装睡了，略微犹豫一下，也起身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他人小，晚上月色下树影黑漆漆一片，他这样一个小孩放轻了脚步声躲在花丛里根本瞧不出来。 米泽海跟着米鸿去了外面，他站在父亲面前有些尴尬，拿不准父亲刚才听到多少程青的话，刚想解释一下，就被米鸿拦住了。 米鸿沉声道：“我时间不多，就来跟你说两句，一会还要回堂屋照顾她。” 米泽海连声应是，又问他道：“爸，要不今天晚上我去照顾妈，您辛苦这么多天了也歇歇……” 米鸿摇摇头，道：“用不着，我伺候一辈子了，习惯了，这不是你该做的事儿。” 他话里带着一种排外感，米泽海却丝毫没有觉出什么，他是个孝子，父亲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米鸿给了他很多东西，都是老物件，两件值钱的古董，一个半新不旧的存折，依旧是用半热不冷的声音对他道：“这里也没多少钱，攒了一辈子就存到现在也就一千多块吧，我没什么能耐，你也别嫌弃。” 米泽海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推拒着不肯要，但是米鸿拿出的下一个东西把他额头上的汗都急出来了。 米鸿拿了一份地契，道：“这是老宅子的房本，我和你妈这辈子也没其他孩子，你收着吧。” 米泽海声音都提高了，连连摆手，急道：“爸！这怎么可以，就算妈……那您还在啊，您把这个给我了，您怎么办？” 米鸿依旧是那副凶面相，语气也是干巴巴的：“她不在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儿。” 他说完就把那些东西塞到米泽海怀里，扭头就走了。 米泽海喊不住，再追就被米鸿低声骂了两句，不许他进堂屋了。 第52章 长途电话 米阳在那边停了一会, 才慢慢顺着小路摸回去。 米泽海和程青不在房间里, 估计是两个人躲出去商量米鸿给的那些物品的事去了。米阳躺回去, 也想了一会，他对这个爷爷说话冷硬的态度并不奇怪，过去那么多年, 性格比现在还古怪的时候还多，但是米鸿把全部的东西都给了米泽海，这让米阳很不踏实。 像是一个收拾好行李、交代好一切事项准备出远门的旅人, 没有打算归来。 米阳想了一会, 加上一路火车颠簸旅途疲惫，不知不觉就睡了。 米阳跟着父母在山海镇暂时住下, 程青只来得及带他匆匆去见了程老太太一趟，来不及说上两句后就要回去：“妈, 我先过去，我公公一个人照顾, 家里没人做饭。” 程老太太一边给她拿袋子装上新鲜蔬菜，又拎了两只鸽子一并给她，小声问道：“又病了？” 程青眉头不展, 道：“一直就没好呢, 这次瞧着更严重了，我回来这两天就没能下床走一步。” 程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我去瞧她，你公公还扶着她在院子里走上一小会，这上了年纪的人啊, 一旦躺下，再想起来就难了。” 程青拿了东西，就要回去，米阳站在那忽然停住脚步，仰头问道：“姥姥，家里的电话可以拨长途吗？我想打个电话。” 程老太太点点头，道：“能啊，前面加个0就行，小乖来，姥姥带你去，你要打给谁？” 米阳跟着过去，道：“给我一个朋友，就是上次来咱们家吃了半锅炸糕的白洛川。” 程老太太笑了一声，道：“哦哦，是他，我记得他！” 程青这边急着要走，看了一眼时间，对米阳道：“阳阳，那妈妈先走了，你一会打完电话自己回奶奶家，要是不记得路，就让姥姥送你过来，知道吗？” 米阳点点头，道：“我记得路，顺着门前石子路一直走到头右转。” 程青道：“对，别玩儿太晚啊。” 米阳应了一声，送走了程青，回来去了程家客厅打电话。 程老太太收拾的家里板正仔细，什么东西都特别爱惜，也喜欢给它们盖上点什么，不说沙发上盖着一层纱纹，电视机上啊，灯罩上啊都有，就连电话也是擦的干干净净的，在台式电话上盖了一块素净漂亮的手绢。 她把手绢掀开，把电话推给米阳，道：“会拨号吗，姥姥帮你。” 米阳道：“会的。” 他早就把白洛川家的电话背的很熟，只是拨到部队那边还需要转一道线，那边询问的时候，他就报了番号，说了白洛川家的内线号码。这次很快就拨通了，响了没两声就被接起来，那边刚“喂”了一声，听到是米阳的声音，立刻道：“哎哟！阳阳啊，你可打电话来了，你等着，千万别挂断，等着啊……” 米阳听出是白家的保姆吴阿姨的声音，听着她在喊什么人下来，没一会，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和带着喘气的小孩声音：“喂，米阳？” 米阳揉了一下鼻尖，笑了道：“是我。” 那边声音很快就提高了起来，带着得意的声调：“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给我打电话！你到了？奶奶身体好吗，你什么时候回来？” 对方连珠炮似的提问，米阳都耐心的回答了，等到最后一个问题却有点迟疑了，道：“可能要再过一段时间。” 白洛川问道：“那是要几天？” 米阳犹豫一会，对他道：“我可能要好长一段时间回不去了，我奶奶病的很重，我妈今天还说要给我请了很长时间的假。” 白洛川道：“学校，也不来了吗？” 米阳没吭声。 白洛川那边也沉默了一会，但还是尽量用比较和缓一点的语气道：“没事，我等着你，多久都行。”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虽然程老太太宠着他，但是米阳也记得这个时候的长途电话费是非常贵的，简单说完之后，就要挂断。 白洛川道：“等下！这个号码是你家的吧，我打这个就能找到你？” 米阳道：“这是我姥姥家的，你可以记一下，不过我平时都在我奶奶家，那边没有电话，这样我每周三都来一趟，等你放学的时候，就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白洛川一直挺沮丧，直到听见他这么说才略微高兴了一点，道：“行，那咱们就说好了，周三你一定来。” 米阳原本以为在山海镇住上一小段时间就可以，但是奶奶的病情时好时坏，最坏的时候程青都偷着给她准备后事的衣服了，一连几次，把米泽海和程青这一对小夫妻也吓地抹了两次眼泪，米泽海在床前伺候走不开，程青要照顾丈夫和公婆更是不肯离开，孩子放在哪儿都不如带在身边放心，她只好给米阳请了长假，也一并在身边照顾着。 米阳请假的消息，很快就被白洛川知道了。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连着几次周三打过电话，白洛川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也能感觉出他在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等他回来。结果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又是个长假，甚至一直请到了暑假，要大半年不回学校来那种。 再一个周三他们打电话的时候，白洛川情绪很差。 他压低了声音对米阳道：“我病了。” 米阳很愧疚，但也只能低声道：“对不起。” 白洛川本来想对米阳好一点，再好一点，这样他就会很快回来，不走了。 但是他发现自己的一厢情愿并没有用处。 他心里也知道，米阳这次肯定要请长假一直待在山海镇了。 米阳哄他道：“你可以和白爷爷一起来啊，白爷爷每年不是都会来老家看看吗，今年来的时候你可以跟着，我就在这待着，哪儿也不去，等你来了我去车站接你好不好？” 白洛川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你根本就不想回来。” 他说完就挂了。 米阳再拨过去也不接，一看就是生气了。 米阳打了几遍，看着没什么希望，也只能放下电话叹了口气回奶奶家去了。 米阳现在一个小孩，也没有办法决定去留，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给家里带来点欢笑。他发现只要讨了奶奶欢心，爷爷神情就会立刻放松下来，偶尔几次也会笑，发现这个之后，米阳留在堂屋的时间都变多了。 老太太一直很担心米阳的身体，生怕自己过了病气给他，但是瞧着小孙子身体健康，活蹦乱跳的样子，一边放心的同时，心里也多了几分喜欢，疼的半点不比程老太太少，当真是当成了眼中珠，掌心宝。 相比起来，米泽海反而心事要重一些。 他的身体原本就带着伤，虽然程青发现的及时也已经护理过来，但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不能再和从前的自己一样了，不止是腰腹的伤，耳朵的听力时好时坏也给他带来一定的困扰。 他有的时候也会想，等从老家再回到单位，恐怕也不能再去一线了。 米泽海虽然笑着，但是转过头的时候总是拧紧了眉头，他手放在腰腹那里，不自觉地就用力按着，像是在做一个重要的抉择，带着挣扎。 程青看到，也装作看不见的样子，尽量不去提这件事，丈夫好面子不肯说，那她就等着，等他肯说的时候再去倾听。偶尔瞧见米阳的视线跟着米泽海转，她也只是关切的摸摸米阳的小脑袋，安抚他两句“已经好了”“妈妈是护士当然知道”“没事了，都过去了”……儿子每次都会懂事的点头，程青看向小孩满眼的疼惜。 米泽海想了一段时间，终于在一天晚上开口和程青商量起要办调动的事，想要转业回地方，不留在部队了。 “我现在身体，确实比不上以前了，留下也不一定能做到之前那么好。而且爸妈这样，我也放心不下，如果调动回来就可以多陪陪爸妈，就算妈不在了，也能照顾爸，家里这样我实在放心不下……”米泽海这么说着，只是说道离开部队的时候眉头还是紧锁着，看得出不舍。 程青也不多想，听他说完立刻就点头答应了，“行啊，我跟你一起，反正哪儿都有医院，工作比你还好安顿呢。” 米泽海本来还担心妻子反对，但是程青非常支持他，反过来还劝他道：“正好阳阳户口还跟着我，都在原户籍，回来也好，考初中也要回来读书的，早晚的事儿。” 米泽海特别感动，他放弃了不少，妻子何尝不是。 米泽海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道：“回来之后，可能要重头开始了，辛苦你了。” 程青笑了一声，嗔道：“我要是怕吃苦，就不找当兵的了。” 米泽海又道：“能娶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他说的认真，程青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推了他一下自己笑了。 米阳留在奶奶家里，和老人们接触的多，慢慢也有些改观起来。 他记忆里的爷爷性情古怪，但是现在看起来，依旧是那个怪脾气的老头，但是每次在奶奶面前的时候，都变得像是一个老小孩儿一样，会低声为自己辩解，会为了多哄老伴儿吃一口饭、喝一口药变着法子地逗她开心，这样的一面，是米阳从未见过的。 米阳空闲了也会去姥姥家看看，周三的电话断了之后，连着一个多月都没有再打过来，米阳每次去都等一会，听到电话铃声响，都是第一个接起来。 等不到白洛川的电话，米阳也没有气馁，他现在全副的心神都被家人占据，偶尔放松自己留出这么一小块空地来，就是等这一通电话的。 有的时候米阳看到以前小伙伴的身影，一群孩子嬉笑打闹着跑远了，他就站在那个老巷子口那看着，忽然又觉得有点陌生。 像是以前的自己，又像是记忆里的东西，已经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他选了另一条路，不是那个疯玩疯跑，无忧无虑度过的童年了。 米阳有一回在姥姥家等了很久的电话，一直到天黑也没有等到，他怕程青担心，就急急忙忙地往奶奶家跑。想回家的路有很多，米阳这些天七绕八拐的也熟悉了不少，就挑了一条小路想要抄近路回去，天黑人少，他走在那心里还有点毛毛的，总是听着身后有脚步声似的。 快到奶奶家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路边的野猫还是什么的叫了一声，米阳吓了一跳，躲开两步差点碰翻旁边放着的一个旧花盆，发出“哐当”一声响。 奶奶家那边的灯亮了，紧跟着米鸿就披着衣服走了出来，看到米阳站在小路上跑回家的时候，立刻黑了脸训斥道：“站那别动！谁准你走这边过来的！” 第53章 折桂 米阳站在那不敢动了, 他看看那个花盆, 以为米鸿在意的是这个, 连忙解释道：“爷爷，我就是想快点回家，不是故意碰到的。” 米鸿脸色难看, 大步走了过来，双手抱起米阳匆忙把他带了出去，一边走一边严厉道：“以后这里不许走, 听到没有？” 米阳道：“可是……” 米鸿提高了声音, 道：“没什么可是！” 米阳噤声了，被米鸿半抱半用胳膊夹着带出来, 一路到了家里的小院，米鸿也没放下他, 又让他坐在外面石头水池旁边过的小凳子上，亲自取下他脚上的小鞋子, 拿瓢舀了水给他冲了几下脚，拧眉道：“在这坐着别动，一会让你爸抱你回屋去。”说完就拿着米阳刚才穿过的那双鞋子走了。 米阳坐着等了一会, 听到脚步声以为是米泽海回来了, 连忙抬头去看，结果却是去而复返的米鸿。老头走过来，拿了一个草编的蝈蝈笼子给米阳，道：“拿这个去玩儿，以后不许钻小路。” 米阳接过来的时候愣了一下, 里面有东西晃动，米阳吓了一跳，还当里面真的有虫，提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只草编的蝈蝈，青翠碧绿，有着长长的触角，跟活的一模一样。米阳抬头再去看的时候，米鸿已经披着衣服默不作声地回堂屋去了。 米阳低头看看那个蝈蝈笼子，他怕虫，原本以为只有爸妈知道，没想到爷爷也知道，还一直记着。 米阳玩着蝈蝈笼子，特别乖的等米泽海过来接他，没过多一会，米泽海就过来了，他已经从米鸿那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来之后揉揉儿子的头发安抚他，对他道：“阳阳，以后咱们家后面放了花盆的小路都不能去，知道吗？” 米阳不太理解，道：“但是爷爷也去了啊，我都瞧见了，他平时特意都走这条小路。” 米泽海道：“嗯，家里就他能走。” 米阳抬头看着米泽海，微微拧起小眉头。 米泽海道：“那个地方你爷爷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因为那边路上埋了药渣。老一辈有个说法，踩了病人喝剩下的药渣，就要过病气，病就从原先那个人身上转到踩药渣的人身上去了。” “那爷爷还……”米阳顿声，神色复杂地抬头看向堂屋，忽然明白过来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是故意的，而且故意一个人去踩，简直恨不得把老太太的病气都过到自己身上，拿自己的寿命去补她的。 米泽海摸摸他的头，也叹了口气：“但是这个也不准，你爷爷都踩了多少年了，打从我记事起他就这么做。” 米阳用手抠了一下蝈蝈笼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爷爷拿走了我的鞋。” 米泽海坐下来，抱着他道：“对，也是为你好，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其实你爷爷人很好，奶奶人也好，他们都是好人。”他哄着儿子，大概是这些话太过感伤，米泽海为了转移注意力低头看了他手里的蝈蝈笼，问道：“这是你爷爷给你的吧？我小时候常玩这个。” 米阳道：“也是爷爷给你做的吗？” 米泽海道：“对啊，每年夏天都有一个，带出去玩儿他们不知道有多羡慕我。你爷爷的手特别巧，这点咱们全家你就跟他像，对了，你不是想学修书吗，以后可以问问你爷爷，他会的杂，什么都懂一些，肯定能帮到你。” 米阳觉得很新奇。 米泽海笑着道：“不止这些，你爷爷还带我烧东西吃，那会儿的烤玉米可没现在这么干净，但是我又喜欢吃刚下来的嫩玉米，烤的黑不溜秋的，啃几下就一嘴灰，你奶奶不让，说这样容易生病，我们爷俩就躲出去偷着吃。”米泽海看着那个小蝈蝈笼子非常怀念，话都比平常多了许多。 米阳从未听过这些事，还想再问，忽然听见有三弦琴的声音传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好奇问道：“谁在弹琴？” 米泽海道：“你爷爷吧。” 米阳更惊讶了：“爷爷还会弹琴吗？我以为咱们家那把琴就是放在那当摆设的。” 米泽海笑道：“当然会啊，你奶奶以前唱戏，多少人花钱想听都要排队等着了。你爷爷啊，就在一边给她弹琴，只要你奶奶开口唱，他拿到什么乐器都会，什么都能上手，最好的就是这把三弦。我小的时候还能听到你奶奶唱戏，唱的特别好听。”米泽海说着，然后自己又摇头感叹道，“可惜她后来病了，很多年都不唱了。” 小院里三弦琴的声音咿咿呀呀地传来，米泽海抱着儿子低声说着话，又回头看看那个自己小时最熟悉的院子，满目的怀念。 房间里，米鸿正在拉三弦，神情认真，但也会习惯性地抬头去看老伴儿。 老太太就笑着道：“又错了，这里太高，我每回唱上去都好费劲儿，你下次弹低一点。” 米鸿也笑了一声，点头道：“好。” 米鸿拿了琴哄老太太高兴，老太太兴致好了，也哼唱两句，不过很快就咳了，米鸿又不许她唱了，就拉三弦给她听，然后自己哼哼。 出乎意料的，他唱的还不错。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米鸿低头拨弄琴弦，一张凶脸在灯光昏黄的明暗里也没有太过于棱角分明，低眉垂眼的样子看着有几分沧桑，他接着唱：“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琴弦弹了手，发出“铮”的一声，米鸿心里发苦，勉强笑道：“咱们不唱《锁麟囊》了吧，这个不好。” 老太太点点头，随意道：“好。” 米鸿琴调慢下来，很快换了别的词唱起来：“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广寒清冷我欲折桂呀……” 老太太看他一眼，笑道：“瞎唱什么呢，哪儿有这句呀。” 米鸿停了琴去看她，道：“当初你唱的最好的就是这《锁麟囊》和《贵妃醉酒》，我当时在一旁听的出神，一直看你，都看呆了，还是旁边的人拍醒我。那人给我出了一道题，他问我，知不知道‘月宫折桂枝’是什么意思？我回去之后想了很久，才知道他是损我呢，这月宫和金桂都是高得无法攀登的，他这是变着法告诉我剧院里的小桂枝是‘高不可攀’的角儿。可谁能知道最后是我蟾宫折桂呀……” 他又哼唱了两句，眼角笑出皱纹，停下拨弄琴弦的手慢慢覆在老伴儿手上，低声唤了老太太的名字，“桂枝啊，你多陪陪我，我就多享两天福气，好不好？” 老太太斜倚在木床上笑起来，轻声道：“哎，听见啦。” 老太太精神不错，神情柔和，米鸿弹唱，她就凝神听着，偶尔低声哼一句附和一下，更多时候是唇角带着浅笑去看老伴儿。 她每次都跟米鸿说好些了，但是她的身体拖了这么多年就像是风中的烛火，风吹来闪动几下，那个豆粒大的火苗硬撑着一次次又坚持住了，她用自己最大可能，艰难地活着。 但无论怎样，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衰弱下去。 米鸿心里焦急，煎药的事更是一力承担，只是他也上了年纪，有一次熬药的时候不小心趴着睡着了，然后醒来发现药锅里的药汁几乎快要干了，带着一股刺鼻的怪味，米鸿手忙脚乱地把它端下来，勉强沏出小半碗来，黑糊糊的已经不能入口了。 他自己眼圈红了，在厨房抹了眼泪，把药倒了重新熬了一遍。 中药熬干，是不吉利的，米鸿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照顾的更加小心了，也不肯再离开小院和老太太身边一步。 这期间老太太一直笑着，反倒是米鸿经常被吓到，有时候他蹲在厨房熬药还哽咽几次。米阳瞧见一回，他是进来拿东西的，瞧见之后见米鸿也没有闪躲，就大了点胆子，凑上前去安慰了一下：“爷爷，你是在担心药熬干的事吗，那个没事的，坏的不灵好的灵，这个才准。” 米鸿摇摇头，哑声道：“不是，我是心疼她这一辈子过的苦。” 说完就守着自己那个咕嘟响动的药砂锅，亲自沏好了药端着给老太太送去了。 但是这一碗药，老太太没有喝。 她喝了大半辈子的药，从未有过一天气色如此之好，脸上带着红润，人也看起来年轻多了，一下有了精神。她自己坐在那，已经换好了一身新衣，瞧见米鸿端药进来，就笑着对他道：“把药放下吧，我不喝啦，你坐着，我想跟你说说话。” 米鸿眼泪已经滚下来，摇头不肯：“桂枝啊，咱们先喝药，当我求你，我求你……” 老太太对他道：“我要走啦，你帮我看着孩子们吧。” 她声音柔美，说话的时候带着叹息一般，看着老伴儿的眼神里有着不舍：“你当初要抱养一个孩子来咱们家，是为了我，我何尝又不是呢。” “你呀，这一辈子跟头牛一样倔，谁的话也不听，当初如果不是我……好好，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了，我身子骨一直不好，也不能给你留下个孩子，我就想啊，等有一天我要走了，怎么留住你呢？得有个‘家’在，一辈辈的儿孙都在这个家里长大再成才离开，去别的地方抽枝发芽、开花结果，我看不到，你就帮我看着。” “累赘？这么好的儿子，这么乖的孙子，怎么成累赘啦？” “我不管，米鸿，你答应我。” “答应我，活着啊。” “不然我到了那边，就不等你啦……” …… 老太太跟他说了很多，她的眼神太过哀求，米鸿一辈子只对她一个人心软，从来没有拒绝过她一件事儿，她坐在那抓着他的手，求他活——他再不愿，也硬是从嗓子眼里憋出了一个字：“哎。” 老太太得了他的许诺，神情一下放松了，她笑着道：“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 米鸿扶着她躺下，半跪在床边握紧了她的手小声喊她名字，一声一声，由小到大，由急到缓，但手里握着的温度还是一点点流逝。 米鸿跪在那老泪纵横，一口血咳出来，两眼通红嘶哑道：“桂枝——啊——” 昔年蟾宫折金桂。 金桂逝。 不可追。 第54章 车队 米泽海听到声音匆忙赶去堂屋之后, 只听到米鸿的哭声, 就明白过来, 心里像是被巨石狠狠砸了一下，鼻酸眼胀，喊了一声“妈”也跪下哭了起来。 老太太去的很安稳, 像是睡梦中离开一般，神情放松。 米鸿整个人都废了，只顾着在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伴儿, 哪里都不肯去, 嘴里念叨着她的名字，像是要把她再叫醒。米泽海和程青年纪轻, 不懂这些事该如何操办，还是程老太太出面, 来帮着办了一场丧事。 等到要把人抬出去的时候，程老太太还在担心米鸿会不会上前抢人, 一再叮嘱了那些人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伤了老爷子：“他年纪大了，人又倔, 一会要是起了争执你们也多担待些, 小心一点别让他摔了。” 来帮忙的都是一些年轻小伙子，长辈吩咐，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但是米鸿并没有上前抢人，他看着老太太被抬出去，愣在那, 然后眼睛红了，喃喃念叨一句：“真走了，走了。”紧跟着又闭了眼睛滚下一行热泪，嘶喊了一声什么，他声音太哑听不真切，人站在那昏了过去。 老太太刚走，米鸿就病了。 米泽海一边办了丧事，一边照顾父亲。 米鸿的身体原本很硬朗，这么多年照顾老太太跑前跑后的从来没耽误过什么，但是现在突然一下就松了劲儿，自从那天在堂屋昏过去之后，人再醒来，像事一下就苍老了，勉强撑着身体送了老伴儿最后一程。 老太太那个黑漆的骨灰盒，是米鸿亲自放下去的，他神情淡漠，除了身体虚弱，面上已经不怎么悲伤了。 只是老太太入土为安那天，米鸿原本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 第二天米鸿醒过来之后，先把米泽海叫到身边来，平静地跟他说了几句话：“你母亲的事已经都办完了，现在你走吧。” 米泽海道：“爸，您让我去哪儿？” 米鸿看着他，道：“去找你的亲生父母，这么多年我和他们书信来往从来没有瞒着你，你也知道在哪，去认认路，一家人总归是要在一处的。” 米泽海跪在那，眼睛通红道：“爸，我不走，您就是我的父亲，妈走了，我会永远照顾您。我都和青儿商量好了，我从部队转业，我哪儿也不去，就回咱们镇上，我守着您一辈子，伺候您……” 米鸿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只是抬手的时候虚弱了许多，人也看着憔悴，他哑声道：“你走吧。” 米泽海哪里肯听，坚持留在家中照顾他。 米鸿上了年纪，忽然受到打击，更是病来如山倒，躺在床上粒米不进。 米泽海急的不行，拼命想法子让他吃东西，实在没办法只能让医生来给打一点营养针，但上了年纪的人，并不能这样折腾太久，医生把话都说给他们听，要让老爷子自己配合才可以。米泽海什么方法都用了，用求的，用哭的，还跪在那伺候他吃饭，哪怕只喝一口清粥都高兴的不行，老爷子还没起来，米泽海自己先瘦了十多斤。 程青照顾着一家老小，虽然她也心疼丈夫，但是比起躺在床上短短数日就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老头，米泽海这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她现在对公公米鸿没有半分怨怪了，米鸿对老伴儿什么样她都看在眼中，这会儿心里除了哀痛，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只能努力做好自己的事，多帮上一点忙。 米鸿一心求死。 米泽海在床前伺候了数日，终于明白过来，父亲之前把房本和所有值钱物件交托给他的时候，并不是说说的——米鸿对儿子的照顾远远没有老伴儿那么多，但他也依旧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养大了米泽海，送他参军，凡是别的父亲能给的，他也给了这个养子一份。这么多年米鸿从不打扰他，偏偏这次不管一切的叫他回来；这么多年对儿子疼爱，偏偏这次受伤不管不问……只因为他已经和儿子划开了一道界限。 他或许早就料到老太太要先走一步，从她身体转弱那天开始，米鸿就把自己也划为了将死之人，一个存了死志的人，对任何事都是冷淡的，他把儿子叫回来，亲自给了他那些家当，冷静地交托完毕，对这个世上就再没有了牵挂。 她走了，他也不肯独活。 米泽海想通关键，愣在那里，他看着木床上脸色灰白的老父亲，跪在那里继续守着他，固执地试着给父亲喂粥喂饭，不肯放弃。 程青重新给他们做饭，她也很无奈，丈夫和公公一个比一个脾气倔，米鸿是个大好人，米泽海对长辈孝顺、对她爱护，也是个好男人。这两个大好人，都是一副好心肠，偏偏都一颗心倔得厉害，认准了一个道理，就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程青也没有办法劝他们，她起身去了厨房做饭，堂屋里的粥又要凉了，总要换上热的才好。她在厨房切了点青菜碎末，打算做青菜鸡茸粥，这个比较好克化，生病吃着也好。正切着菜，忽然脑海中想起什么，切菜的刀都停顿下来，她“哎呀”了一声，终于想明白米鸿昏过去那天喊的那句话是什么—— 他说，桂枝你带我走吧。 程青眼圈发红，自己拿手捂着嘴，在厨房里哭了半天。 米鸿躺在床上，有气无力，每天喝几口汤水吊着命，他睡的时间多，但每次一醒来的时候说的话永远是那么几句。 米泽海一言不发，跪在他床边也不走，现在的样子没有了刚来时候的意气风发，只带着一股固执的劲儿，又气又可笑。 米鸿对他很冷淡，总是催他走。 米泽海每次都摇头，坚持道：“我不走，我守着您。” 米鸿道：“你守着我干什么？我要去找你妈，你拦不了我。” 米泽海趴在他床边，颤声道：“爸，我求您了，您别这样，您就当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多少吃点东西……” “你活好你自己的就可以了，不要管我，我是死是活，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米鸿顿了一下，哑声道：“我们这辈子，父子缘份已尽，你做的很好，是我撑不下去了。” 米泽海跪在那泣不成声，那么高大强壮的一个汉子，在老父亲面前哭的跟个小孩儿一样，他哭着哀求道：“妈让您活着。爸，求求你睁开眼看我，您看看我吧……妈肯定让您留下来陪我，而且您走了，再也没有一个人像您这样能把妈所有的事都记得这么清楚的了，没有一个人会像您这样去想她、去念着她了啊，您忍心吗……” 米鸿不为所动，躺在那里，忽然外间传来一声琴声，他手指颤抖一下，紧跟着又是清晰的几声琴声，米鸿猛地撑着身体要坐起来，他太虚弱，手臂都抖了，苍白着脸道：“谁！是谁在动那把琴！” 米泽海擦了一把脸，连忙站起身来去看，还未走出去，就看到外面米阳小小的身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怀里抱着的正是那把老人平日里最宝贝的三弦琴。 米阳又轻轻拨动了那把三弦琴，米鸿脸都急白了，厉声道：“谁让你碰我的琴了！” 米阳抬头看着他，瞳孔清澈，对他道：“奶奶让您教我学琴。” 米鸿怔愣在那里，他看看小孩，还那么小，手指也小小的，拨弦的调子都不对，但是却能稳稳地抱住那把三弦琴。 琴旧了，但人却是新的。 米鸿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老伴儿让他活着的原因了，他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他们年轻时候的样子，他的桂枝唱戏，他在旁边弹琴。那时他们还年轻，鲜活地生命是最动人的色彩。 她说，你答应我，活下去。 她说，生命绵延不断，我看不到了，你待在这儿，替我看着它们延续下去。 她说，我总要给你一个理由，活下去。 …… 逝者不能留，生者不可追。 米鸿抱着那把旧琴，痛哭失声，即便是在送葬时也没什么哀伤的老人，此刻把心底最痛的一切都宣泄出来。他痛哭了一场，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他开口第一次要求吃饭。 米泽海立刻就去端了热粥来，在床边喂他吃，见父亲多喝两口粥，他高兴的眼睛都红了，又开始哭，喊了一声“爸”，哽咽地讲不出话来。 米鸿咽下了嘴里的粥，眼睛还有点木沉沉的，转到儿子身上直勾勾看了好一会，才声音虚弱道：“你的伤，有空也去医院看看吧。” 米泽海忽然就颤抖着手端不住粥碗了，他鼻子一酸，哑声又喊了“爸”，放下碗趴在米鸿身边哭了一场，他知道他的父亲已经不会死了，不会离开他了。 米鸿身体慢慢在恢复，家里小辈们照顾的用心，他自己虽然沉默，但还是每天吃饭并在院子中转上几圈，比之前好了许多。 程青松了一口气，看了日历才发现已经回山海镇三个月了，她有些恍惚，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她觉得简直像过了几年一样。 米阳现在不止周三了，隔上两天就去姥姥家给白洛川打一通电话，只是每次打过去人都不在，偶尔吴阿姨接起来，回答的也都是老样子：“洛川呀？他出去了，他和他妈妈一起走的，可能去沪市了吧。” 米阳有些落寞，他挂了电话，抬头看着日历算了下，现在已经是暑假了，白洛川之前夏天的时候也有和家人出去旅游过，但都是几天，像这次一直联系不上的情况实在少见。 米阳叹了口气。 旁边的程老太太瞧见，安抚他道：“没准是去旅游啦！” 米阳笑了一下，道：“我也这么想，姥姥，我先回去了。” 程老太太道：“那你顺路也提上点红枣回去，哎哟，我上次过去，瞧见你妈那嘴唇都白了，她那么大个人了怎么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说她两句，还冲我发脾气呢！”老太太念叨着，给米阳带了一兜干红枣，送到了门外还在叮嘱他，“煮粥或者泡茶的时候放两颗，实在不行干吃也可以，你和你妈都吃一点啊，我们阳阳这小脸也瘦了。” 米阳点点头，道：“知道，姥姥我走了。” 米阳按着石子路一直往前走，他爷爷家和姥姥家离着并不远，直走绕一段就到了，刚走到拐弯的地方，就瞧见几辆车停靠在路边，大约是里面小巷子不好进出，高档轿车只能尴尬地都停在了外面，足足有五六辆，瞧着像是一个小型车队了。 米阳看了一眼，并没有多想，但是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米阳！” 声音太熟，米阳都觉得自己像是出现了幻听，他眨眨眼抬头去找，就看到最前面一辆轿车的门打开了，走下来一个小男孩，正抿着唇看他，那生气都带着天生傲慢的小模样，不是白少爷是谁！ 第55章 红枣 米阳很惊喜, 走过去道：“你怎么来了？” 白洛川站在那等他走了两步, 道：“我陪爷爷过来看看。” 米阳问道：“白爷爷也来啦？” 白洛川点点头, 视线落在米阳手上提着的那一大袋上，皱眉道：“什么东西，沉不沉？”说着习惯性伸手去提到了自己手里,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白夫人没少说他是哥哥，做哥哥的, 自然是要照顾弟弟。 米阳道：“不沉, 是晒干的红枣，就是显得多。” 米阳想去和白老爷子打个招呼, 但是并没有瞧见他老人家，只有白夫人在, 白夫人看到他之后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也从车里出来, 先摸了摸他的小脸，心疼道：“阳阳瘦了好多啊，你家里……”她视线转向米阳的衣袖, 上面带了黑纱, 收了声叹了口气，安抚道：“好孩子，辛苦你了，你爸爸妈妈在吗，我想去看看他们。” 米阳点点头, 领着白夫人他们过去了。 白夫人原本是来探望重病的长辈，带了不少营养品礼盒，米家老太太没了，米鸿身体也不太好，东西倒是也能用的上，她就尽数都留了下来，还去祭拜了一下，给了米泽海和程青留了点钱。 米泽海推拒不要，白夫人道：“拿着吧，这是咱们老家这里的规矩，我是嫁过来的媳妇，也懂这些。” 程青脸色有些疲惫，人看着不胖，但是脸上水肿了一圈儿似的，看着起色也不太好。米泽海要照顾父亲，程青就带了白夫人去了他们住的那个房间，给她倒了茶水，陪着说了一会儿话。 白夫人低声询问着老人的事情，程青尽管压低了声音，但说了没两句就眼圈泛红，米阳瞧见了，就从凳子上蹦下来，拉着白洛川的手道：“咱们出去吧？我带你出去玩儿。” 白洛川点头答应了，他从来了就没有多跟米阳说话，一副“我还在生气，没跟你和好”的样子，但是米阳主动跟他说话，他还是要多看两眼的，这会儿被握住了手也没松开，任由米阳牵着手走到了小院里。 米阳看到小院石桌上放着的那一兜红枣，拍了自己脑门一下，道：“坏了，忘了这个了，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枣。” 白洛川立刻道：“我也去，你等我一下我去拿衣服。” 他起身就要走，米阳却拿起那个装红枣的袋子，两人都看着对方手里觉得不对劲。 米阳奇怪道：“洗枣拿衣服干什么？” 白洛川拧眉道：“你拿的什么东西？浴室用的？” 米阳一听就乐了，道：“不是那个洗澡，我说的是这个红枣，”他提高了袋子给他看，“能吃的这种。” 白洛川点点头，又道：“去哪儿洗？” 米阳提了袋子过去，道：“就在院子里啊，这边不是有个小水池，井水呢，可凉了，特别舒服。” 白洛川原本还站在一边，但是听到米阳叫了他两遍，就一副“我勉为其难来试试看”的样子坐在一旁的小竹凳上，也伸手捧着井水玩儿了几下，入手冰凉，他惊讶道：“像放了冰块，都可以当小冰箱了。” 米阳道：“对啊，过几天我们可以拿个西瓜来冰着吃，这边压水……对，你再按两下，水接到那个木盆里。”米阳一边指挥他取水，一边抖着袋子把红枣都倒进去泡着，“这个木盆大吧？我们可以泡两个西瓜，小点那种的，对半切开了用勺子挖着吃，我昨天还吃了一次西瓜，可甜了，我现在能听声音挑瓜了，包熟！” 他一边干活，一边跟小少爷絮絮叨叨的讲话，什么都讲给他听，也带着哄他的意思。毕竟是他太久没回去，对那个原地等着的人，心里总是难免有些愧疚。 小白洛川很好哄，知道米阳还是把他放在第一位，就不怎么生气了，两个人没过一会就又熟悉起来，感情好的像是没分开过。 米阳挑出一颗最大的红枣，擦了擦上面的水，递到白洛川嘴边，“尝尝？” 白洛川正在压第二盆井水，拿着这个当玩具了，正玩的开心，米阳递到嘴边他就张口吃了，嚼了两口道：“好甜。” 米阳也拿了一颗红枣自己吃了，问他道：“你的病好了吗？怎么病了，严不严重？” 白洛川道：“就是感冒，不小心吹风着凉了一下，已经没事了。” 米阳不明白：“怎么会着凉，司机不是一直接你上下学吗？” 白洛川道：“晚上着凉了。” 米阳在他家住过的次数太多了，简直要比自己家里还熟悉，听见他说更是皱眉：“那也不对啊，吴阿姨每天晚上都检查门窗的，被子也够，你是不是偷跑出去了……” 白洛川闭上嘴，不肯说了。 米阳想了一下，凑近一点问他道：“你是不是晚上偷跑去我家了？” 白洛川也不继续压水井了，扔下手里的东西，板着脸道：“这个不好玩，我不玩了。”说完扭头就走了。 米阳坐在那想了一下，小白洛川半夜顶着风跑去他家垫脚看他回来没有，那得要等上多久才会生病？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小孩可怜兮兮又一脸倔强地等自己回来的样子，米阳就心软的不行了。 他叹了口气，把红枣收拾好放在盘中，自己过去找了白洛川。 白少爷没走远，在米阳家门口站着瞧一棵树，恨不得瞧出花儿来。 米阳走过去，也抬头看着那棵树道：“这是石榴树，我爷爷给我种的，我每次回来都能有一个大石榴，外面的皮干了，但是里面特别甜，不过有回我吃它呛着过，把我爷爷奶奶吓得够呛，我就说我不爱吃了。”米阳笑了一下，叹了一声道，“他们也不信呀，每回都把石榴籽挖出来，然后拿小勺压出汁一口口喂给我喝。” 白洛川干巴巴道：“哦。” 米阳去牵他的手，弯着眼睛问他：“今年石榴还没下，要等八月十五那会儿了，我给你留一个好不好？” 白洛川刚想点头，立刻又愤怒地挑起眉：“你还想留到过中秋吗？！” 米阳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还没等开口说话，就听见身边的少爷怒火更旺了：“你还想这事！” 米阳揉了鼻尖一下，低声轻笑起来。 白洛川被他惹恼了，甩开他的手想走，米阳又抓紧了几分一叠声哄他：“我就是说说啊，我想邀请你来我家玩，请你吃石榴，不好吗？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我得问问我爸妈，他们说了才算。” 白洛川转头看他，眼睛里像是有跳动的小火苗，气的脸颊都红了。 两个小的和好了又吵架，吵架了又和好，不管怎么说，米阳还是暂时安抚住了小少爷，等到程青送了白夫人出来的时候，白洛川就拉着米阳的手一起过去，道：“妈妈，小乖跟咱们一起走。” 白夫人弯腰对他道：“妈妈不能做主，你要先问问小乖，再问问你程姨才可以。” 白洛川就牵着米阳的手走过去，小心问道：“程姨，我和小乖说好了，今天晚上他去我家里玩，明天我们再一起过来，可以吗？” 程青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忙，米阳一直尽可能的去帮她，从来不到处乱跑，更别提和其他小朋友玩了，乖的让她心疼。她听见白洛川这么说，点头答应了道：“当然可以，你在这里待多久？” 白洛川当着长辈的面总是有些拘谨，小大人似的站在那回答道：“我妈妈说，可以住一个暑假。” 程青道：“那让阳阳多和你玩两天。” 白洛川惊喜道：“真的吗！谢谢程姨！”他道谢飞快，生怕程青后悔似的，还不忘了讨好一句，“程姨最好了！” 白夫人在一旁笑道：“听听，我忙前忙后这么多天，一声好都没听到呢，现在最好的就是你程姨，对不对？” 白洛川达成所愿，毫不吝啬地夸道：“妈妈也最好了！” 最好的白夫人带着两个小孩一起去了白家老宅。 白家老宅占地很大，踏着高高的门槛进去，就像是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和外面的喧嚣都隔开了，只感觉到庭院的静谧，院中的老树枝繁叶茂，入耳听得到清脆鸟鸣声。 米阳一边走一边看着，他来过几次，但是太大了，并没有像这次一样逛着走完，而且大部分去的地方都是右边新盖的一座楼上，那里也是白洛川平时休息娱乐的地方，虽然外形也跟老宅相符，但只做了木质外层，里面依旧是钢筋水泥，室内装修的非常时尚现代，酒会一般都会在那边开，去的也大多都是年轻人。 不过现在还早，白洛川那栋自己住的小楼还没建起来，老宅也没有上一世修葺整顿后的样子，还保持着最初的古朴。 米阳抬眼看着，带着几分好奇和比较，这么看下来倒是和记忆里的慢慢重叠起来，有些地方也觉得有些熟悉了。他和白洛川一起迈步走进内院，转角处的一道石屏风上的壁画颜色斑驳了，米阳对这些老物件比较敏感，抬头多看了一眼。 白洛川却是皱眉，在看着院子里偌大且空荡荡的天井，这里的荒草碎石都清理了，但空着也并不好看。白洛川小声哼道：“这边应该弄个池塘，旁边种花才好看。” 米阳错愕地看他一眼，眨了眨眼睛。 上一世白洛川还真这么做了，他接手老宅之后，当真在这里挖了一个池塘，里头养鱼养荷花，周围边上也种了许多品种名贵的花，一年四季常开不败，有几次还带他来看，神色里得意极了。 第56章 小枕头 白洛川先带他去见了白老, 米阳站在门口问了好, 白老爷子坐在书房那正在摆弄沙盘, 书房里古色古香，宽大的檀木桌上放着这个沙盘还真是有点突兀，但是他老人家完全不在乎, 招手让两个小的过来，仔细看了，这才笑道：“阳阳, 怎么一段时间没见就跟爷爷生疏了？” 米阳摇摇头, 他身上还带孝，小孩子倒是没有那么严格不能去别人家, 但是白老毕竟是老人，有些老人还是忌讳这些的。 白老爷子也瞧见他胳膊上的黑纱了, 对他道：“不碍事，爷爷当年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不忌讳这些。” 他让米阳过来，问了他家里的情况，米阳一一答了, 白老叹了一声拉开厚重檀木桌的抽屉, 给他和白洛川一人一个长条的红绒盒，对他们道：“拿着吧，你们自己去玩儿，洛川照顾好弟弟。” 白洛川点头应了，带着米阳出去。 他们在走廊上拆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装着的东西, 是两支派克钢笔，应该是一早就准备下的礼物。 白洛川挺满意和米阳用一样的东西，他瞧见一些家里有兄弟的总是穿一样的衣服、用一样的东西，觉得很有意思，他和米阳都是独生子女，但是白少爷觉得自己就是米阳的哥哥，两个人穿一样的才显得更亲昵，兄弟感情更好一些。 白夫人这边也给他们收拾出来了卧室，老宅的房子太大，显得空荡荡的，她怕两个小孩突然换了环境害怕，俩人还是住在一处。 她在来这里之前就准备了双份的小孩用品，什么都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摆放在卧室让他们一起用。 白洛川看到之后，奇怪道：“怎么有两支蓝色牙刷？” 白夫人道：“你是深蓝色的，小乖是浅蓝的呀，你们都长大了，小乖是男孩子，用蓝色的更好看。” 白洛川摸了摸，满意道：“对，蓝色的更好看。”也和他的更像了。 米阳倒是无所谓，不过白夫人很细心的照顾到他，还是心理暖暖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米阳忽然想起来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儿。 他躺在那翻来覆去滚了几下，最后还是受不了地坐起身来，苦恼道：“坏了，我忘了带我的小枕头。” 白洛川白天路上累了，听见他说先伸手摸了一下，拧眉道：“这个是荞麦壳的，不够软，你试试我这个……” 米阳也困了，但是没有枕头睡不着，“你这个软也不行，不是我用的那个。” 白洛川拽着他挨着自己的躺下，两个人枕在同一个软乎乎的枕头上，白洛川闭着眼睛一边搂着他，一边在他后背安抚似的拍了两下，含糊道：“你试试，我觉得这个和我在家里用的挺像的，你以前睡觉的时候，好几回都睡到我这边来了，不是也睡着了吗。” 米阳不情不愿地躺着，每次想翻身，就被白少爷勾着肩膀又带回来一点，哄他一句：“先闭上眼睛，这个真的跟咱们在家里用的那个枕头一样软呀。” 也不知道是安抚起了作用，还是白天忙了一天太累了，米阳困意上来，随着肩膀上的小手一下接一下的轻轻拍抚，也慢慢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第二天米阳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分不清睡在哪里，眯着眼睛转身的时候和旁边的小孩脑袋撞了脑袋一下，俩人都哼了一声，睁大眼睛看着对方，一起笑了。 白洛川没什么事的样子，精神抖擞地起来穿了衣服，米阳头还有点疼，摸了一下嘀咕道：“真硬。” 白洛川听见了，转身问他：“什么？” 米阳摇摇头，道：“没什么，我想一会先回家去。” 白洛川立刻道：“不行。” 米阳道：“我就拿个东西，我拿了枕头就回来。” 白洛川有点犹豫，拧眉道：“睡我那个枕头不行吗？你昨天不是也用了，我看你睡的挺好啊。要不我多拿几个来，你再试试？” 米阳看着他，没吭声。 白洛川就不太情愿道：“行吧，我一会陪你回去。” 两个人回去的路上，白洛川一再强调特别远，要好久才能去米阳家，出来一趟不容易让米阳拿了东西赶紧跟自己回去。 米阳：“……” 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特别近，走几步就到，我还能随时回家去呢！ 白洛川当瞧不见米阳那个眼神，在车上还在跟他念叨：“你都不知道我能来这里一趟多不容易，跟我妈谈了好久的条件，还去沪市读了俩礼拜的书呢！” 米阳好奇道：“去沪市？怎么你要转学吗？” 白洛川说起这个就心烦，拧着眉头道：“不知道，我妈特别想我去那边读书，还得听我爷爷的吧。反正我为了来找你，忙活了半个暑假，假期都上课，我看你都快把我忘了。” 米阳道：“怎么会？” 白少爷一脸的不乐意。 米阳被他攥着手也动不了，只能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掌心动了动。 白洛川扭头看他，就瞧见小孩带着点讨好似的用那双微微下垂的小狗眼看他，又可怜又可爱，心里那一点小火苗立刻就扑灭了，他最喜欢米阳听话的样子，尤其是这样眼睛只瞧着他一个人，伸出手捏了捏米阳的脸颊，哼道：“你都不记得过几天什么日子了。” 米阳心里动了一下，看着他道：“记得呀，你的生日吗，每年我们都是一起过的。” 白洛川这才心里舒坦了，嘴角挑起来一些，“你送我什么？” 米阳其实还没准备，硬着头皮道：“唔，先保密吧，给你一个惊喜。” 白少爷被惊喜这个词哄的开心起来，一路上眼睛亮亮的。 回到米阳爷爷家里之后，米阳推门进去，先拿了自己的小枕头，又抱着枕头去程青那边打了个招呼，顺便还想要一点零花钱，买点什么给小少爷做个小手工哄他开心。 白洛川全程跟着，米阳就偷偷摸摸躲着跟程青要钱。 程青正在厨房忙活，听不见他说的话，一边掀开锅盖一边道：“什么？阳阳你说大声点！” 米阳：“……也没啥事。” 程青做了清蒸鱼，刚放上去不久，打开之后是想起再放一点豆豉，米泽海平时喜欢吃这一口。她这边刚打开，还未熟透的鱼腥味夹杂着水雾腾起来一团，让她脸色变了下，匆匆丢下锅盖，跑出去干呕了两声。 米阳吓了一跳，连忙追过去，道：“妈，你没事吧？” 程青摆摆手，但还是恶心的说不出话来。 米阳去倒了一杯水给她，看着程青漱口之后脸色略微缓和一点，这才略微放心，他接过杯子，担心道：“妈，你是不是病了？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程青道：“没事，就是这几天太累了，昨天晚上也没睡好，过两天就好了。” 米阳还是担心的不行，要去跟米泽海说，却别程青拉住了胳膊，程青无奈道：“真不用，妈妈休息一下就好了，等几天吧，妈妈就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米阳免为其难的答应了。 程青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 第57章 小宝宝 回来之后米阳一直都有点担心, 他觉得程青这段时间忙里忙外太操劳了, 很怕她的健康出问题。 白洛川想了一会, 忽然问他：“你妈妈是不是要有小宝宝了？” 米阳愣了一下道：“不会啊。” 白洛川道：“上次来我家的那个阿姨，也是这样，吐了几次然后就有小宝宝了。” 米阳下意识的还想否定, 因为上一世就没有，他忽然皱着眉头想起来，上一世他们母子俩也没有那么早随军, 程青也并没有留在那边工作, 只是两边跑着，每年去探望几个月, 他更是在山海镇姥姥家长大……这一世已经改变了太多。 米阳开始犹豫起来：“应该不会吧？” 白洛川道：“请医生来看看就知道了。” 白老爷子心脏不好，有随行医护人员陪同, 而且镇上的医院也距离不远，去一趟并不是麻烦事, 但是最要紧的是现在的规定，现在可是独生子女一代啊。 米阳没吭声，含糊道：“我妈自己应该知道, 我等两天, 先问问我爸。” 白洛川点头道：“好。” 米阳虽然这么说着，也跟着忍不住犯愁。 计划生育什么规定来着？好像要孩子就保不住本职工作吧？当年就他爸一个人有工作，小学二年级转业回来，他妈妈才跟着一起安顿了工作，接着他在这里上了初中, 去市里读了高中…… 突然多一个小宝宝，好多事情都要出现变动了。 米阳这两天在白洛川家待的也不安心，总觉得白少爷说的也有道理，晚上做梦的时候还梦到自己给刚出生的小宝宝泡了一晚上奶粉，小宝宝总是饿，他泡慢了就哇哇大哭，米阳这个小萝卜头的身体腿太短，简直恨不得自己踩上风火轮。 隔天醒来的时候，都累的够呛，没两天就有了黑眼圈。 白洛川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眼睛下面，皱眉道：“要不，我陪你住在你家吧，你是不是在这里睡不好？” 米阳想了想，点头道：“我是有点不放心我妈，你要是不介意我那边床小的话，咱们就一起睡。” 白洛川当然不介意，他都追到这里来了，就是想和米阳一起玩儿，当下就收拾了不少东西准备带过去，瞧这架势是打算在米阳家过暑假了。 白洛川收拾东西的时候，才看到一份作业，拿给了米阳：“我差点忘了，我把你暑假作业给带来了，给。” 米阳：“……” 行吧，接到就做，反正也没几道题，米阳翻了一下，瞧见也就是语文那边抄写的比较多，赶赶工几天还是做的完的。 白夫人正在楼下打电话，似乎在谈生意上的事，瞧见他们下来就跟电话那边轻声吩咐了一句，挂了电话看向他们：“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白洛川背着包，道：“米阳想回家，我跟着一起去，妈妈我去他家住几天。” 米阳也背着一个一样的背包，怀里抱着小枕头，有点不好意思道：“骆姨，不好意思，我担心我妈妈。” 白夫人道：“你妈妈怎么了？” 米阳含糊道：“她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 白夫人只当他是小孩子说不清楚，轻轻皱了眉头，也拎上自己的小包叫了司机来，对他们道：“走吧，我跟你们一起过去看看，我前两天瞧着你妈妈那脸色也有点不好，别是累病了，自己都不知道。” 她和程青这么多年关系一直不错，又是瞧着两个小孩在自己跟前长大，因此对这件事也挺上心，带了一个随行的军医一起过去。 米阳坐在车上有些不安，道：“骆姨，不用带医生了吧，我妈妈她自己就在医院上班。” 白夫人摆摆手，道：“没关系，这是给你白爷爷看病的医生，让他去给你妈妈看一下，这样大家都好放心。” 米阳没办法，只能跟他们一起回到自己家里。 程青在房间里休息，听见院门口有动静，准备起身去看看，还没等走出去，就觉得一阵头晕，坐在床边缓了好一会，白夫人刚好带着医生进来，瞧见她脸色苍白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住了，道：“怎么了这是，快躺下。” 程青小声道：“不碍事，我就是累了点，休息一下就不要紧了。” 白夫人不听她的，叫了医生来给她看，医生提着医药箱过去问诊了一下，很快就“咦”了一声，神色复杂道：“这不是生病了啊。” 白夫人也愣了，道：“不是生病？脸色都这么差了呀。” 医生摇摇头收起听诊器，道：“不是病了，她应该是有了孩子，我看至少三个多月快四个月了吧，胎心听的很清楚。如果不放心可以去拍个片子看看，不过看你家的情况……”最后一句没说出来，这个年代，要和不要，是两种选择，如果去了医院被人知道，恐怕又是一番麻烦。 白夫人惊讶地看着程青，道：“真有了？” 程青咬了咬唇，沉默着没有说话。 白夫人明白过来，又小声问她：“你早就知道了？” 程青摇摇头，眼圈已经红了：“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发现，反正也是不能留的，现在家里事太多，等过段时间我再去医院吧。” 白夫人也是当母亲的，自然理解她的想法，都是舍不得。 她先让医生看了一点补气血的药，又让司机跑了一趟去医院买了，吩咐好这些事之后，招呼两个小孩过来。 米阳从刚开始就站在门口那，生怕阻碍了医生给程青看病，这会儿都在门口听见了，一脸的惊讶，站过来的时候看看程青，又看看她和平时几乎一样的小腹，小心碰了一下，也就指尖碰到一点就立刻停住了，小声道：“妈妈，这里真的有小宝宝了吗？” 程青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道：“是啊。” 米阳抬头看她：“能不能留下他？” 程青道：“咱们阳阳想当哥哥吗？” 米阳点点头。 程青叹了口气，冲他笑了下没再说话。 白夫人瞧着她精神不好，就让两个小的先出去，自己留下多陪了程青一会，同她说话。 米阳哪里肯走，躲在窗台下面竖起耳朵来听着，但是里面说话的声音太小，只听到短短几个音节。 白洛川蹲在一旁，戳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我就说吧，你妈妈是有小宝宝了。” 米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抬头看着窗户那边的时候有些无奈。 上一世他没有听说过这个小宝宝，但他不一定不存在，重生的小翅膀扇动几次，让他在这个时候知道了这件事。 白洛川小声问他：“你想要弟弟或者妹妹吗？” 他问的像是所有的小孩子一样，带着点新鲜也带着点微微争宠的担忧，但是米阳不能用小孩的心思去看，想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看他们吧，我现在太小，也做不到什么。” 他是心疼他妈，刚才程青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米阳看了心都跟着揪起来。 白洛川误会了，凑近了他一点，抱了他一下道：“没事，你可以来我家，我只对你一个人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永远就对你一个好，我跟你保证。” 米阳原本还在感伤，听见被他逗乐了，歪头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也笑着点点头，“行，你可记住了，以后不能欺负我。” 白洛川摇摇头，认真道：“我不欺负你，我护着你。” 白夫人过了一会，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牵了白洛川的手带他先回去，对米阳道：“你在家照顾你妈妈两天，多陪陪她，我已经给你爸爸打了电话，他一会就回来。” 米阳点点头。 白少爷也听出事情严重了，听话的跟着白夫人一起走，到了门口的时候折回来抱了米阳一下，小声道：“过几天，我等着你。” 米阳拍拍他肩膀，道：“嗯。” 米阳送走了客人，又回到房间去陪着程青，程青大概是心事已经说出来，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她坐在那里，把米阳抱在怀里小声和他说话。 米泽海回来的很快，他进来的时候正好和来送药的人碰到，那个老军医也跟着一起来，他不对女同志说什么，但是看到米泽海忍不住把他叫到一边，严肃地批评了几句：“……已经快四个月了，你们当大人的一点自觉都没有吗！身体这么差，也不注意休息，以为年轻就没事了是不是！她不在意，你也是个马大哈，怎么都没察觉！现在做手术身体创伤还小一些，如果再拖几个月，对她身体伤害更大。” 米泽海吓了一跳，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送走了医生，这才转头回来找程青，眼睛看着她呼吸都轻了，小心道：“青儿，这、这是真的吗？” 程青点点头，已经比见白夫人那会神色平静许多。 米泽海站在那看了她好一会，才道：“那就是之前，在军区医院复健的时候……” 程青脸红了一下，啐他一声道：“当着孩子的面了，什么都敢胡说！” 米泽海立刻噤声，他凑近了一点，坐在床边去看妻子，又低头看看她的小腹，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很快就满是担忧起来。他面前坐着的程青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个大人叹了口气，一起坐那发愁。 米泽海道：“是我没照顾好你。” 程青摇摇头，道：“家里事情这么多，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再说也是我自己没注意，这次也跟怀阳阳的时候不一样，听话多了，一点都没闹腾我。”她手放在小腹那轻轻摸着，神情复杂。 米泽海又道：“这个孩子……” 程青躲避了一下，道：“你先忙其他事吧，这个等过段时间再说。” 米泽海没有听她的，握着她的手，声音轻但坚定道：“留下来吧，咱们养他。” 程青抬头，错愕地看着丈夫。 第58章 转机 如果是换了另外的时候, 米泽海都会再犹豫一下, 但正因为家中刚刚发生了大事, 反而让他清醒过来——钱可以再赚，工作可以再找，一条小生命就在眼前他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正是因为失去亲人, 才知道生命有多可贵。 程青被他握着手，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但要点头答应也十分困难, 她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谈论这个, 低头对米阳柔和道：“阳阳乖，你先去看看爷爷, 妈妈一会给你拿点心吃。” 米阳知道他们要避开自己讨论这个，点点头, 道：“好。” 他走出去两步，立刻拐了弯儿绕回来躲在窗台下面去偷听, 比刚才那个距离近了一些，耳朵竖地更尖。 房间里，程青犹豫道：“算了吧, 你努力了这么多年, 不要工作啦？咱们有阳阳一个就够了，阳阳多懂事听话啊，我这辈子有这么一个儿子就知足了。” 米泽海道：“工作可以再找，你和孩子最重要。医生说你身体太弱，我听着提心吊胆的, 怪我这几天粗心没看出来。”他顿了一会，又认真问道，“青儿，我不是逼着你要孩子，我知道你在医院也特别努力，总之这事全听你的，就是你千万不要去想我工作的事，我有力气，干什么都能养活你和孩子们，你就想着自己，我、我和阳阳什么都听你的。” 程青被他气笑了，道：“你就给你自己表态就行了，替阳阳说什么。” 米泽海道：“我们父子连心啊，我瞧出来了，阳阳跟我想的一样。” 米阳在窗户外面蹲着听，也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点他倒是赞同的，他和他爸一样，恨不得把程青捧成家里的女王，他们一个国王一个王子，持枪拿盾，甘愿为她保驾护航。 现在计划生育查的严，程青再是不舍，也要考虑他们将来的生活，有了好一些的工作，就能去城市里安顿下来，就可以变成城市户口，孩子也能更好的得到教育，她摸着小腹，叹息道：“不了吧，我想把阳阳照顾好，这辈子能把一个孩子拉扯成才就知足了，至于这个孩子……可能跟咱们没有缘分。” 米泽海沉默了一会，叹息了一声。 程青这么说了，但心里多少还有些不是滋味，她怀了孩子，本就多愁善感，这会儿强撑着维持笑脸，但转过头去自己擦了几次眼泪。 米泽海也是眉头紧皱，他心里是不舍的，但是又想尊重妻子的想法，一时间人都纠结起来。不过再心痛，比起未见面的孩子，妻子的身体在他心里还是第一位的，他询问过白家那边的军医，又去医院打问过一遍，这才回家来跟程青说了，想跟她定个时间去医院。 程青嘴上答应了，中午那顿饭就没吃下两口，下午的时候米泽海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去了医院，只留了米阳一个人在家里。 米阳左眼跳了两下，心里没底。 没过半小时程青和米泽海就回来了，俩人依旧还是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去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米阳连忙站起来，过去抱了抱程青，道：“妈。” 程青把他抱起来，米阳吓坏了，动都不敢动，“妈，你放我下来，我太沉了。” 程青亲他一下，坐下之后依旧把米阳抱在怀里，在那发呆。 米泽海坐在一旁也是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你身体第一，其他的先不管，我陪你去省医院再看一下，实在不行我们去北京……” 米阳听着不对，问道：“爸，我妈到底怎么了？” 米泽海道：“你妈身体不好，要去做个小手术。” 米阳不懂，但听着并不只是为了小孩，更多的是因为程青身体的关系。 米泽海犹豫着，抬头询问程青道：“要不我们把这个孩子留下吧，你身体太弱，我真担心万一出什么问题，医生不是也说可以写份证明，跟单位申请一下吗？” 程青自己就在医院工作，也见过类似情况，但极少有单位会同意，尤其是她和米泽海工作的地方，更是不可能的。边城那边抓的不比这里松多少，这年头独生子女计划很严格，丢工作罚款，都需要一大笔钱，很可能是他们这个小家支撑不起的。她当然也喜欢孩子，但是经济基础在这，总归是要先顾虑好第一个孩子再考虑其他。 如果一个都养不好，生下来才是不负责。 她神态已经淡定下来，对米泽海道：“爸身体已经开始康复了，明天我和你去省立医院看看，那边的医生和设备都好很多，总归是有办法的。” 米泽海点点头，眼神中有愧疚更多的是心疼：“是我不好。” 程青摇摇头，道：“医生不是说了吗，是意外，我们也没想到啊。” 米阳在旁边听着，努力回想，他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程青好像也去了一趟泉城，那时候米泽海还在部队，程青在那边的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他姥姥还特意去陪着她直到出院。当时姥姥跟他说的好像也是“动了一个小手术”这样的理由。 米阳这么多年从来没把这件事和未出生的小宝宝联系在一起，现在想想，或许就是那次手术，让程青的身体变差了，他记得程青是在45岁就提前内部退休了，一直在家，偶尔出去旅游时间长了都要生病，他爸后来特意换了一辆越野车，把车里收拾的跟一个小家一样，周末的时候老两口就出去转一小圈，但也从不走远。 米阳担心起程青的身体，问道：“妈，这个手术很严重吗，是不是很伤身体？必须要做手术才行吗？哪个对你更好啊。” 程青握着他的手，拧眉道：“这是大人的事，你别管了。” 米阳摇摇头，道：“我可就这一个亲妈，别的我不管，我就管您。” 程青笑了一下，眉宇间的愁绪散开一点，对他道：“我再和你爸商量、商量吧，一家医院说的也不准，再去省立医院看看吧。” 米阳点点头，又叮嘱她：“凡事都以健康第一。”米泽海偷偷在背后碰了米阳一下，米阳立刻加了一小句威胁：“不然我就去跟姥姥告状，从咱家跑过去三分钟不到就能瞧见姥姥家。” 程青戳他脑门一下，道：“就你鬼心眼多，妈知道了。” 两个人准备去省立医院，这边收拾好了，正准备走到时候，米泽海接到了白政委的电话。 白敬荣原本要跟父亲一同休假回老宅住上几天，但是之前工作忙，这才晚了几天，昨天晚上刚到，今天休息了一下就打电话来找米泽海，让他过来一趟，说有事商量。 米泽海不知道什么事，急急忙忙赶过去了。 白敬荣正在一楼客厅翻看报纸，看到他来，起身带他去了书房。白敬荣也不是特别能寒暄的人，两人坐下，他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明年部队人员精简方案已经下来了，政策不变，还要继续裁军，师部也在精简人员编制之中，你们团要减掉一半人。” 米泽海怔了一下，心里有些苦涩。 白敬荣道：“以你的身体情况，就算康复以后也不适合继续留在一线。”他略微沉吟一下，又道：“我查了你档案，你入伍时候是在基建工程部队吧，我看上面对你的评价相当不错。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没有的话，我可以推荐给你一个，当初基建工程转到鹏城的不少，那边的单位多，虽然是工程建设公司但也在编制内管理，我可以推荐你去那边，户口和孩子入学的事你不用担心，你是演习保护战友受伤，部队会一并帮你解决安置好……” 米泽海感到一阵愧疚，他没想到白敬荣会一直记得他的伤，还把未来的路都帮他想好了。他犹豫一下，叹气道：“谢谢政委，您也帮我谢谢老首长，我可能去不了了。” 白敬荣愣了下，道：“怎么了？” 米泽海顿了一下，道：“我老婆怀孕了。” 白敬荣道：“你怎么打算的，留下吗？” 米泽海道：“她身体不好，医生说有一定危险。她跟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我不能为了自己，就不管不顾地就送她去医院……我都听她的，但是关系她的身体，最后我肯定还要听医生的。” 白敬荣点点头，道：“从感情上我能理解你，现在还有一段时间，你们回去可以再商量一下。” 米泽海转身刚走两步，还未出书房，就听到白敬荣又问道：“如果坚持做这个决定，那么就没有办法分配单位，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私人公司？” 米泽海回头看他，有些错愕。 白敬荣笑了一下，道：“江璟想回沪市了，她当了我这么多年贤内助，我自然也要支持她的决定，但是她一个人我总是不太放心，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去帮帮她，你和程青为人我信得过，主要是和鹏城那些工程公司打交道，不少都是你老部队的战友，我相信你可以胜任，至于薪金，我太太会给你开出一个满意的年薪。” 骆江璟，做了许多年白夫人之后，终于在96年翻滚的商潮中决定回沪市做一番事业，她思考了许久，瞄准了正在慢慢热起来的地产业。 白家给出的两条道路，第一条米泽海为了妻子十分犹豫，但第二条路，就是他现在最最需要的，他之前受伤被白敬荣及时救助，心里原本就存了一份感激，现在别说白家是在帮他，即便是让他辞了公职去帮忙，他也是肯的，听见白敬荣这么说，也没有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白家的意思是要他们一同去沪市，除了户籍问题，其余和鹏城待遇几乎没有差别，可以说非常好了。 米泽海留下和白夫人又商谈了一阵之后，还有些恍惚，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困扰他们夫妻的一个大麻烦，会这么顺利的就解决掉，甚至他还能陪在程青身边一直照顾她。 白夫人把装合同的文件袋推给他，笑道：“也不是全为了你们，我也有私心，回沪市之后工作忙起来肯定不能多陪着洛川，正好你们现在情况特殊，能不能让阳阳在我家住上一年？” 米泽海要拿文件的手立刻收回来了，特别的警惕。 白夫人笑的不行，对他道：“我开玩笑的，去了那边之后我们两家还是挨着不远，孩子们跑两步就回去了，他们俩一起长大，还真没分开过，我自己也舍不得呀。”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小宝宝会引起这么大争议，是我没有在文里说清楚，这里稍微解释几句哈。 1、小宝宝是剧情需要，会继续保留，因为这也是米家离开部队去其他城市的转机，也是发财的转机，特别招财哒！（前面时间暗线埋了很久，82年裁军工程兵-工程建设公司-房地产业；97年裁军-米爸转业-去沪市，都是一早就定好哒！） 2、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啥的才写二胎，写文十多年了，不至于还有这样的思想啦。 3、妈妈为什么等到四个月，因为之前几乎没有反应，所以也没有发现，最后家里长辈重病去世，丈夫这么拼命，她察觉到一点但也不能倒下，所以才拖了一段时间。另外也是不舍得，一条小生命，做这样的决定即便是大政策下，一个母亲要亲手去做也是艰难的。 4、重生文最大的意义是补足遗憾，有很多小生命是在那个时候被强迫放弃的，有的时候会想，如果经济允许，那么大部分妈妈会留下ta吧？带着这样弥补遗过去憾的想法，所以才会有前面的三一班起义，还有这次的小宝宝，请大家稍安勿躁哟~这是甜文，放心叭！ 5、如果硬说为了剧情的话，那就是要让幼稚夫夫白米不分开啦→_→打包一起送去沪市哼唧！ 6、只能把后面剧情提到前面，下一章会有小乖今天的打滚，不是重复，是换了剧情顺序哈。 7、今天有二更，大家开心点 ^口^ 看文，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小白甜文种田，没什么可担心的，挨个抱抱！ 第59章 燕子风筝 米泽海从白家回来, 先去了堂屋找米鸿聊了一会。 等出来的时候有些狼狈, 被米鸿扔了手边的两个药盒, 还夹杂着老爷子带着怒气的声音：“滚出去，这辈子我都不离开这个小院儿，这就是我的家, 我哪里都不去！还有，你敢请什么保姆，敢踏进这个院子一步, 我就拿棍子把他打出去！” 米泽海站在院子中央被骂了好一顿, 他一声不敢吭，低头等老头消火, 等了一会堂屋才不骂了。好歹是养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老父亲，米泽海听着倒是也不记仇, 心里还琢磨着老爷子声音比之前洪亮许多，身体真的快好了。 他挨了一顿骂, 摸摸鼻尖回了自己住的那个房间。 程青正抱着米阳正在那给他讲故事，瞧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童话书道：“怎么了？刚才听见爸特别生气, 你又做什么事招惹他老人家了？” 米泽海站在那, 道：“也没啥，我就跟跟他说我可能要直接退伍复原回家了。” 程青急的不行，道：“这怎么可以？你奋斗了十来年了，当初考试是容易的吗，而且将来的生活……” 米泽海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在她手边, 握着她的手，小声问道：“青儿，你其实是想要这个孩子的吧？” 米阳在一边拧着眉头小脸没松开，跟着表态道：“妈，如果你想生的话，就生下来吧，我替你们养。” 程青本来还有点发愁，被他这么一说“噗嗤”一声就笑了。 米泽海臊了个满脸通红，道：“臭小子，胡说什么呢！你爹还在呢，哪儿轮得到你说话！” 米阳还要说，米泽海就把他抱起来放到一边去了，他自己坐在程青旁边的小板凳上，那么大一个男人这会儿露出几分小心，活像是被主人训过的狼犬，小心问道：“青儿，如果我能保证照顾好你和孩子，也有稳定的收入，你愿意要这个孩子吗？” 程青自己也想过很多次这种如果，叹气道：“真这样的话，那还是想的。” 米泽海眼睛里的光彩一瞬间就亮了，他坐在那认真握着程青的手，跟她许诺：“今天白大哥来了，我去和他谈了一下将来工作的事，他跟我说了很多，也给我介绍了一份特别好的工作。” 程青有些错愕，她观念里还是认为铁饭碗最好，但是白政委亲口说的，那自然也差不了。 米泽海道：“你看，这是新工作的合同，聘期三年。不管怎么说，头三年我能照顾好你们，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一切事，不让你和孩子们吃一点苦，受半分委屈。” 程青红了眼睛，把丈夫和孩子一起抱住，过了好一会才松开。她摸了摸米阳的小脸，问道：“阳阳，咱们家以后要过的再节俭一点，可能不会给你买太多玩具，以后有好吃的，也会分给你和小宝宝，你是做哥哥的，有些时候还需要你帮着妈妈一起照顾小宝宝……你愿意吗？” 米阳当然愿意啊，而且他比米泽海乐观许多，现在虽然不是80年代初那会儿遍地黄金了，但是90年代发家致富的机会也不少，他爸妈也没有那么多的物质要求，一家人都不爱攀比，弄上两套小房子，种种花、钓钓鱼，就知足了。 程青打开那份文件袋，一边看一边问道：“你能找一份工作就够了，我也在自学考试，又有临床几年的经验，医院的工作不好找，小诊所总是可以的，日子过的苦一点但熬几年也过的来，就是咱们走了，谁照顾爸？还有阳阳上学怎么办？” 米泽海道：“我刚才就去跟爸说了。” 程青道：“你不会是说，让爸跟咱们一起走吧？” 米泽海点点头。 程青笑了一声，道：“活该被骂，这话你也敢说出口。” 米泽海叹了口气，道：“爸不肯走，我说要不找个人来照顾他，也被骂了，他不肯让别人进来，要一辈子守在这。” 程青也叹了一声。 米泽海打起了一点精神，又对她道：“阳阳上学的事儿已经解决了，骆姐说全包在她身上，到时候去沪市任职的时候，阳阳还是和洛川一起读书，好像是读什么寄宿学校，骆姐说挺好的。” 米阳愣了一下，道：“爸，我也去吗？” 米泽海道：“当然啊。” 这件事米阳没有想到，坐在那听了一会，才听出来白家并不只是介绍了一份工作，根本就是让米泽海进自家公司去了，白夫人在沪市有钱有人脉，又有白家的助力，自然是如鱼得水，她要的不一定是多得力的下属，但人可靠才是她目前的首选。 米阳低头看了一眼合同，上面的“工程建筑”字样特别醒目，果然和他上一世记忆中的一样，是做房地产。 米泽海留下和程青说了小宝宝怎么安顿，在外地又有人帮衬，总归是要比在这里方便一些。 一家人商量着做了决定，说完之后，全家都放松不少。 程青第一次让米阳摸了摸她的肚子，之前没想要这个孩子，也就没让米阳多接触，生怕给小孩留下什么不好的记忆。 米阳伸出手轻轻碰了下，只摸到程青肚子上鼓起的一个小包，有点硬，但是一点也不明显，要不是程青现在经常不太舒服，真跟平时没什么变化。 米阳觉得挺神奇的，又摸了一下，米泽海道：“行了，别摸坏了。”说着自己也小心摸了一下，这些天老婆脾气不稳定，也没让他摸过小肚子呢！ 程青哭笑不得，把他们爷俩都赶了出去：“快走吧，可真是太烦人了！” 米泽海也就刚才颓废了一阵，这会儿精神抖擞，像是确定了新目标一样，立刻挽起袖子去厨房洗菜做饭去了。米阳也跑出来，直奔堂屋去了，米泽海半路拎着他后衣领，拦住他道：“那天我可都听见了，臭小子又跑去弹三弦了对不对？还让爷爷教你做风筝，线都顺走了好些吧？” 米阳半点都不脸红，理直气壮道：“那是我亲爷爷啊，拿点线怎么了，爷爷说让我随便拿。” 米泽海想想自己刚才挨骂，又眼瞧着儿子当着长辈理直气壮小皇帝的样子就心酸，他刚想伸手揉米阳脑袋两把，米阳就警惕地躲开了，还伸出四根手指比划给他看。 米泽海道：“这什么意思？” 米阳下巴都抬高了，得意道：“我在这可是还有一个姥姥和三个姨呢！爸，您别动我，我援军可多了！” 米泽海哭笑不得，敲他脑袋一小下道：“快走吧你，真是，回来就上天了。” 米阳一溜烟地跑去了堂屋，找米鸿继续求他教自己做风筝，白少爷的生日快到了，他手头的零花钱就那么一块几毛的，别的也拿不出手，只能做一个漂亮点的风筝给他，正好七月底山坡上微风习习，带着他家少爷去放放风筝，陶冶一下情操也不错。 米鸿对儿子和孙子的态度还是略微不同的，虽然依旧臭着一张脸，但没赶小孙子出去。 米阳在老人面前都是乖巧的，尤其是现在心里放下一块石头，脸上表情都高兴起来，米鸿指导他的时候，不自觉地哼了小曲。 米鸿依在木床上，腿上盖着薄被，忽然开口道：“不对。” 米阳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地看了半天，抬头道：“爷爷，这里没扎错呀。” 米鸿动了动唇角，道：“曲儿哼错了，调子高了半分。 米阳看了一会，才瞧出刚才他爷爷是轻轻笑了一下，他立刻弯起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凑上去讨好道：“那爷爷教我唱吧？我就随便听奶奶唱的，偷师没偷全，嘿嘿。” 米鸿看他一眼，咳了一声道：“先做你的风筝，贪多嚼不烂。” 米阳已经不怎么怕他了，一连几天都来学做风筝，跟爷爷的感情都亲近了几分，这会儿米鸿对他笑一下，他就觉得自己特别受宠似的，嘴里的话也多了起来：“爷爷，我爸说你还会修书呢，我也想学，我看过书，在部队的时候魏老师给过我一本特别厚的古籍修复书呀，我看了好久，自己也比着练了，但有些还是不会，爷爷你教教我吧？” 米鸿招手让他过来，米阳立刻两眼放光的过去了，老爷子伸出两根指头圈起来照着他脑门弹了一下，瞧着小孩傻乎乎在那额间微红的一个指印，刚想教育他几句，就瞧见自己那个跟奶狗一样的小孙子一下就摊开肚皮躺在他床角开始滚了两下，捂着头说“爷爷骗人”“完了我受伤了”“不教修书起不来啊”。 米鸿扯了扯嘴角，这次笑的比刚才要明显许多。 米阳的风筝扎完，也到了7月末，离着白洛川的生日就两天了。 他扎的那个是燕子风筝，上面精心上了色，还装饰了两个在风中会旋转发出响声的小哨，试飞的时候效果特别好，只是风筝太大，无法装起来，米阳又怕碰坏了，只能抱着去找了白洛川。 白少爷在家里正在拆东西，他生日快到的时候总会收到一大堆的礼物，只是这会儿拆了半天也都懒洋洋的没什么兴致，哪怕手边放着一台最新的笔记本电脑也懒得去打开玩。 米阳进来的时候，他站起来，瞧见他抱着的那个大风筝眼睛一下就亮了，迫不及待道：“这是给我的吗？” 米阳点点头，白少爷立刻就丢下那一堆东西，来看自己的生日礼物了，他围着看了一圈，米阳还指给他看，燕子尾巴那儿还写了他的名字，跟专门定制的一样。 白洛川特别满意道：“真漂亮，我的名字应该再写大一点。” 第60章 生日愿望 白洛川拿到风筝就想去试试, 米阳劝他道：“今天没有风, 等你生日那天我再陪你去试试。” 白洛川点头道：“好。” 他抱着风筝放在桌子上面, 占了好大一片地方，站在那欣赏不肯走，忽然道：“怎么没写你的名字？” 米阳奇怪道：“写我名字干什么？” 白洛川道：“一般制作者都要写的吧？我帮你加上。”他说着就去拿了笔, 把米阳的名字挨着自己的一起写上去，两个名字并排在那，他看着更满意了。 风筝现在不能玩儿, 白洛川就带着米阳去了沙发那边, 一起拆自己那些收到的礼物。骆家那边邮寄来的东西最多，送的都是一些小孩儿喜欢的高档玩具, 米阳帮着他拆了两个，视线落在他身旁的笔记本电脑上, 最初米阳没认出来，因为和后来那种轻薄版本的不同, 现在的笔记本电脑厚重一些，而且四四方方的，要不是上面的“IBM ThinkPad”的标志, 米阳差点没认出来。 白洛川见他看那边, 就把笔记本打开让他一起来玩儿：“这是我小姨送来的，你要不要玩？” 打开之后键盘划开，比笔记本扩大了一圈儿，设计非常独特，瞧着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这么一看, 米阳就认出来了，他以前有一个表弟特别喜欢收集这些电子物品，还特意跟他说过一些，但是对米阳一个爱好古书的人来说，这些黑漆漆的电子产品都长得差不多，唯有这一款米阳记得清楚，因为设置的特别，一直都是热门收藏，昵称就是“蝴蝶机”。 米阳伸手摸了摸那个键盘，果然新的比后世收藏的古董电脑触感要好的多。 白洛川打开电脑和他一起玩游戏，忽然道：“季柏安回家去了，要去念书。” 米阳抬头看他，白少爷撇嘴，小声抱怨道：“我妈也让我去，非要我读那个什么寄宿学校，夸的天上地下的好，我一点儿都不想去。” 米阳试着安抚他：“或许学校条件挺好呢？” 白洛川道：“好什么啊，我在那边上了俩礼拜的课，一点都不好！” 米阳又道：“可是我听说操场很大，而且还可以学游泳和网球……” 白洛川掐他脸一下，扯起脸上软软的肉，米阳小脸都变形了，眨了眨眼说不出话来。白少爷威胁他道：“你哪儿边的，嗯？” 米阳含糊道：“你这边。” 白少爷这才松手了，捏的挺有分寸，小脸一点都没掐红。 白洛川仰躺在礼物堆里，还在那哼哼唧唧的，不乐意去上学。 他大概以为自己要和米阳分开了，就算是刚收了燕子风筝做生日礼物，也不怎么能开心起来，小脸上皱着眉头，跟生离死别似的，神情严肃。 米阳几次想告诉他，都被拦住了，白少爷根本就不许他说话，摆摆手道：“你听我的，我也有东西给你，你这次正好带回去。” 白洛川拽着米阳的手一起去了楼上，推开房门给米阳看了地上放着的一个小箱子，招呼他过来看：“这里放着的都是胶卷，我记得你有一个柯达相机，正好用这个，你每天照一张照片儿，然后三天一通电话、一个礼拜给我写一次信，信里记得放上照片……”他叮嘱着，小脸上表情难过，“反正不许把我忘了，听到没有？” 米阳蹲在他身边，歪头看他。 白洛川不耐烦道：“问你了，听到没？” 米阳冲他笑出小白牙，肩膀碰了碰他的，问：“哎，你想不想我跟你一起去读书？” 白洛川道：“当然啊，但你又不能去沪市……”他说到这忽然停下，扭头去看米阳，睁大了眼睛道：“不是吧，米阳，你爸妈答应你跟我去读书？他们让你去吗？” 米阳道：“嗯，他们也去，骆姨不是要开公司吗，我爸要去骆姨公司上班了。” 白洛川欣喜若狂，道：“那咱们以后就能在一起啦！” 米阳点点头，也笑了。 白少爷傻笑了一阵，忽然变了神色，盯着米阳道：“不对，你刚才就知道了，一直不告诉我！” 米阳举手求饶：“没没，我也是刚知道，这不就赶紧来告诉你，还给你送了风筝对吧！”功劳必须说出来，生怕小少爷教训他。 白洛川把他按在地上，开始恶狠狠地挠他痒痒，米阳别的地方不怕，就腿和后背就怕痒，碰一下整个人就蜷缩成虾米，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一叠声的求饶：“不敢了，不敢了，我跟你逗着玩儿呢！” 白洛川又问他：“这三个月，你想我没有！” 米阳连声道：“想了、想了！” “跟我分开念书，舍得吗！” “不、不舍得！哎哟松手，太痒了哈哈哈！” …… 米阳被按着教训了一顿，哈哈笑地眼泪都出来了。 白洛川道：“你哪儿舍不得我，我看你玩的挺高兴的，亏我还给你带作业、带魏爷爷给你的书！” 米阳眼睛亮了一下，道：“魏爷爷给我带书啦？在哪儿呢，是不是上次说的那本讲修补的？” 白洛川沉着脸道：“在那边矮桌的抽屉里。” 米阳立刻爬过去要拿，被小少爷抱住了，恶狠狠道：“你哪儿舍不得我，我看你就是舍不得这些破书！” 米阳哄他道：“怎么会。” 白洛川就作势要去打开抽屉，他刚伸手碰到书，米阳眼睛就亮了也伸了手过去，嘴里道：“真没有，我就是舍不得你。”这么说着，手碰到书就不舍得松开了，“哎你松开手，我看看书名，这什么书呀？” 白洛川眯着眼睛看他，然后把人按在那，自己压上去！ 米阳被压地闷哼了一声，道：“太沉了，你和一袋面粉一样重啊，快下去……” 白洛川不理他，张嘴咬了他细白的小脖子，咬地米阳“哎哟”了一声，但是像是被扣在那的小动物，逃不开，没一会就哼唧着求饶了，“不行，不行，快松开，咬破了！” 白洛川又用小牙磨了磨，听着那人又求饶了两声，这才松开。 米阳看不到后面，伸手摸了一下，后边脖子那一圈儿牙印，还挺整齐，白少爷一口小牙超凶。 他看米阳在那摸，也过去给他揉了两下，还挺深的一个印子，估计段时间都消不下去。 他抬头去看白少爷，那位一点都没有悔改的意思，还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问道：“怎么了？” 米阳闷声道：“被小狗咬了。” 白小狗气的差点再咬人！ 打闹归打闹，没一会就好的穿一条裤子了。 白洛川这股高兴的劲头一直到了晚上，到达了顶点。 米阳到了天黑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找了一本书坐在白洛川身边看的津津有味。白洛川凑近了他，小声问他一句，米阳就笑眯眯道：“对，不走了，留下住两天，给你过生日。” 白少爷高兴坏了，当天晚上就要吃个生日蛋糕。 白夫人道：“洛川，今天不是生日呀，要明天才能吃呢！” 白洛川道：“试吃也不可以吗？” 白夫人哭笑不得，摇头道：“不行，你肯定要许愿，还要点蜡烛，这要等生日许愿才灵呢。” 白少爷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米阳是背着自己的小背包来的，里面瞧着塞的很满，其实就一个小枕头。 白洛川看到那个枕头就彻底安心了，抢着把它和自己的枕头并排放在一起，晚上俩人一起说了好一会关于新学校的事，白少爷现在也不排斥那个学校了，因为他在那里待了两个礼拜，比较熟悉，正得意洋洋地跟米阳显摆：“特别好，球场大极了，草坪也软，我们可以去踢足球，我还学了两天游泳呢，一点都不难，下水就会了！等你去了，我教你，吃饭什么的也还可以吧，有你喜欢吃的红烧排骨，特别甜！” 米阳：“……” 明明是你喜欢吃的红烧排骨，你才喜欢吃甜好吗！ 白洛川抓着他的手晃了两下，躺在床上美滋滋道：“我都有点喜欢那个学校了。” 米阳嘴角抽了一下，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是垃圾学校呢！ 白洛川生日那天，米阳陪他去放了风筝，燕子飞的很高，在天上像是一个小黑点一样，白洛川牵着线一直看它，恨不得在脸上写上“这是我最棒的生日礼物”几个字来炫耀了。 燕子风筝上面写了两个人的名字，米阳眯着眼睛抬头去看，觉得自己心情也好的飞上蓝天，特别轻松。 晚上回来，俩人一起吃了蛋糕。 白洛川在切蛋糕前还认真对着蜡烛许了愿望，每一个都深思熟虑，许的也慢。 白夫人觉得特别有意思，去拿了录像机来想拍一段，她这边刚走，白洛川又慢慢地准备双手合十，米阳笑他：“还没许够？几个啦？” 白洛川道：“第三个。”他双手并拢看了米阳，忽然问道：“你明年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米阳都被他问傻了，今年还没过完呢，就开始打明年的主意了，他开玩笑道：“要不我把我家小宝宝送你？” 白洛川鼻尖皱了一下，道：“那还不如把你送给我呢。” 他眼睛亮了一下，紧跟着双手合十开始闭着眼睛许愿。 米阳吓了一跳，道：“哎，你别乱来啊，你都许什么愿望了！” 白洛川已经许完了，这次非常迅速，回道：“不告诉你。” 米阳还问，他就认真道：“最后一个愿望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不灵了。”白少爷挑高了一边眉毛，拖长音调得意道：“我才不告诉你呢！” 米阳过生日之前，全家都去了沪市，他的入学是白夫人一手办理的，去了和白洛川一样的寄宿学校，因为两个人情况特殊，都是跳级生，学校重新考核之后，把他们分到了同一个班级。不过沪市的教学，比边城要好上许多，为了让他们跟上双语教学，让他们重新读了一年三年级，不过俩人依旧分在同一个班级。 俩人聪颖，但年龄偏小，校方对他们也多有照顾，除了在同一班级，还在同一个寝室。 这家私立贵族学校在当地非常有名，小学部和初中部连在一起，教学条件也好，宿舍都是两人间。 去学校的时候，米阳准备的东西不多，就带了一个背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东西。 白洛川道：“不用带那么多啊，学校里都有。”他要去看，米阳支支吾吾拦着，白洛川摸了一下手感就摸出来了，打开背包果然那个小枕头立刻蓬松地弹了出来。 白洛川取笑他道，“哦，你的小宝贝！” 米阳红着脸道：“我就带这一个啊，我用惯了。” 这里小学就开始寄宿制读书，在学校住的第一天，两个人睡在一个寝室里，各自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熄了灯之后特别安静。白洛川除了觉得新鲜之外，还有那么一点想家，翻身去看对面床铺上的米阳，已经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睡的香甜了。 白洛川：“……” 这人只要有小枕头，去哪儿好像都能适应啊？ 小学部和初中部是一起的，米阳和白洛川一起在这里读了7年书，原本以为会花很大力气去适应新环境，但是有白少爷在身边，好像突然都跟开了挂一样顺利起来。 少年心事 第61章 少年期 7年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事, 米泽海的事业稳步发展, 几个工程下来, 比他自己预料的还要顺利许多，近几年房地产热门，公司里有人出走, 也有别家来挖人，米泽海都不为所动，一心留在公司做事, 和他刚开始许诺的一样。 程青在沪市开了一家小药房, 聘请了一位退休老医生在这里坐班，小日子过的也不错, 她过的精打细算，家里收入也稳定, 除了刚开始的两年比较紧巴巴的，之后都很不错。 家里第二个小孩叫米雪, 是一个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地可爱，米泽海和米阳都很喜欢她, 尤其是米阳, 第一次当哥哥，特别宠爱小孩儿，程青只好在家中扮黑脸，担当起教育责任，不过小姑娘也懂事听话, 很少犯错，偶尔撒娇也是想吃点糖果，这种小事程青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瞧着那边的父子俩人轮番偷偷给小姑娘糖吃，只要别太过分，她都懒得管了。 初中学业也比较紧张，米阳所在学校里不少人已经在家里的安排下为下一步做准备了，正好是出国热，不少人家里都安排了出国。 白洛川家里倒是没有这个打算，只是白夫人也在有意无意地让儿子多接触自己事业相关的事，瞧着没有把他继续往部队里送的打算。 白少爷轻松悠闲，他心情好了，米阳也跟着能放松几天。 俩人现在住在一个寝室里，相处的时间比陪伴家人还多，周末两天回家的时候还不一定能瞧见家里大人了，礼拜天晚上白少爷定准让米阳提前去自己家，名头都找好了，说是怕第二天迟到，司机一起送他们去刚好。 一连几年，习惯成自然，连米阳的小妹妹都知道礼拜天哥哥就要提前去“学校”，每次都泪眼汪汪地送他。 米阳收拾书包的时候，小姑娘就站在门口，一半身体躲在外面只倔强地露出一双眼睛来看哥哥，小胖手还在抠着门那儿，小声喊他：“哥哥，你又要走啦？” 米阳瞧见她就招手让她过来，小姑娘跑来之后，他就一把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逗她道：“对，哥哥要去上学了，你也要在幼儿园好好读书，知道吗？” 小姑娘特别认真地点点头。 米阳道：“现在能写好自己名字了吗？” 小姑娘就从他膝盖上扭着身体蹦下来，去找了纸笔写给哥哥看，一笔一划的写了“米雪”两个字。 她出生的时候刚好是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米泽海和程青就给她起了这个名字，倒是和九月份阳光灿烂时候出生的哥哥成对比，家里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 米阳看着她写的字，知道这段时间小姑娘又练习了不少，很有几分样子了，他拿了几块奶糖奖励给她，揉了她脑袋道：“宝宝真棒。” 小姑娘含着奶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紧跟着也剥了一块糖递给米阳：“哥哥也吃！” 米阳咬了那块糖，笑的眼睛弯起来：“好。” 尽管展示了才艺，也没能留住哥哥，小姑娘今天依旧泪眼汪汪地送走了自己最喜欢的哥哥。她瞧着那辆黑色轿车把米阳接走的时候，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倒是把程青吓了一跳，连忙哄着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这么哭了？” 小姑娘抱着妈妈，扎着的两个羊角辫都哭的直抖：“哥哥又去他家了！” 程青哭笑不得，道：“哥哥是要去上学啊。” 小姑娘道：“上学怎么上到他家去了啊！” 程青哄她：“没礼貌，白哥哥不也是哥哥吗，怎么叫人呢。再说了，他们第二天一起去学校呀。” 小姑娘抽抽搭搭地还在哭，难过的不行，程青哄了她好一会，带着她去药房，给了她一个计算器让她帮着自己“统计数字”这才把人哄住。这么大点的小朋友哪儿帮的上忙，无非就是安排个任务分分心，程青一边忙自己的，一边看着小孩坐在那认真按计算器上算“1+1”忙的忘了哭，忍不住笑了。 另一边，米阳也到了白家。 白家在沪市住的房子位置没变，只是周边的价格已经翻了数倍，白夫人对自己家里打理的相当细致，非常懂得享受，尽管忙起来可能没什么时间回来，但是司机、厨师和保姆阿姨都在家中，时时刻刻都能照顾的上念书的儿子。 米阳进来之后没在客厅看到白洛川，就去了楼上，在走廊上就听到了一阵打游戏机的声音，房间的门大开着，白洛川正盘腿坐在那握着手柄打游戏，手指按的飞快，脸上到没有什么表情，看着还有点懒洋洋的，要不是电视屏幕上双方激烈厮杀互搏，真看不出是他在操纵的。 十四岁的少年，幼年时候的模样已经消退，白洛川的五官长开了，眉眼俊俏，棱角分明。他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道：“橙汁放桌上，我一会喝。” 米阳道：“那你等下，我去拿。” 白洛川停下动作，抬头挑眉道：“来了？比上回早了点。” 米阳点点头，“绕了一点路，没碰到堵车。”上次来晚半小时，少爷发了好大脾气，吓得司机都不敢说话，这次可不是特意提前又绕路赶来，只敢早，不敢晚了。 米阳还要下去端橙汁，白洛川打了个哈欠道：“别去，等一会让吴阿姨拿来就行了，你陪陪我。”他挪了挪身边，让出沙发上一小块位置，米阳就坐过去，也就刚坐稳，白洛川就顺势倒在他腿上去了，白少爷大长腿一伸搭在了双人沙发的扶手上，自己耍赖似的躺在米阳腿上哼唧道：“头疼。” 米阳伸手给他按了按太阳穴，心里想着活该，谁让你打一天的游戏。 白洛川闭着眼睛笑了下，道：“你肯定在心里骂我。” 米阳：“……” 吴阿姨端了橙汁进来，给他们放下，顺便准备了一些零食，她知道米阳一般这个时间过来，都是准备的双份的，进来看到米阳给白少爷揉太阳穴，忍不住念叨了两句：“昨天就在玩啦，晚上都没睡好，阳阳下次你早点过来，也管管他！” 等着吴阿姨走了，白洛川睁开眼睛看他，跟询问似的。 米阳摇头道：“真不能再早了，我也要回自己家啊。” 白洛川不满：“带你妹妹一起来，行了吧？” 米阳摇头：“算了，你俩见面又要吵。” 白洛川嗤笑：“我会跟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吵架？” 米阳面无表情道：“上次是谁，在我家隔着门板跟她吵架。” 白少爷也怒了：“那怪我？我都关了房间门了，就表示‘不接受打扰’，你妹妹一个劲儿的敲门，一会送糖一会送牛奶，还要不要人有隐私了……” 米阳道：“可那是我卧室，我平时都没反锁过啊。” 白洛川翻身抱住他腰，含糊道：“我就反锁一会怎么了，烦死了。” 米阳被他呼吸弄的痒，推他脑袋一下，笑道：“起来，吃东西了。” 白洛川道：“不要吃！” 米阳听着他声音沙哑，道：“那就喝点果汁？喉咙还疼吗？” 白洛川这才翻身起来，碎发落在额前，眉眼深邃鼻梁英挺，人长得俊美，说的话却刻薄的多：“你管米雪啊，管我干什么。” 米阳哭笑不得：“她才六岁，你跟她争什么呀。” 杯子送到手里，白洛川这才不情愿地喝了，他这段时间变声期，声音不太稳定，喉结也因为发育有点充血，喝水的时候仰头咽下去看的到喉结滚动，隐约透着少年人的模样。 补充了一点糖，白少爷心情好多了，他伸手摸了摸米阳的脖子，大拇指在喉咙那摩挲几下，得意道：“你声音没变，还是个小孩儿呢。”说着又拉着米阳的手去摸自己的，得意道：“你看，不一样吧？” 米阳：“……” 书上还说要防止变声期自卑，你这种莫名的自信是怎么回事啊？ 米阳和他一起喝了果汁，听着他说没吃饭，又陪着下去一起吃了点东西。 白洛川坐在那跟他聊起学校的事，俩人下礼拜都有比赛，只是白洛川去参加IJSO，米阳是去参加一个航模比赛，比赛地点倒是都在北京，学校统一安排的，住宿也不远。 白洛川问了米阳时间，跟自己的核对了一下，道：“你比我早结束几天，等我一起回？” 米阳点点头，道：“好，那我跟老师说，把票和你们队的一起定。” 白洛川满意了，看着米阳吃百叶结烧肉，也要吃一口，“甜吗？” 米阳给他夹了一块，道：“甜。” 白洛川一边吃一边道：“好吃，难怪你平时喜欢吃这个。” 米阳这么多年背黑锅都习惯了，一点没脾气。白少爷嗜甜，但也傲气地不肯承认，每次都推到他身上，搞的他过生日的时候蛋糕都是加大的，礼物也没少收糖果巧克力一类——白少爷还会趁机买一些自己想吃的，塞到他那边，然后借机吃上一些，特别狡猾。 吃完饭，大概是米阳在这里，白洛川跟他聊天都觉得有意思，也没有再去碰游戏机了。米阳在这边还有一个小工作室，是书房里面的一个小隔间，现在收拾出来，放了一张桌子给他当工作台，这几年他和爷爷米鸿书信来往，一边学一边实践，慢慢开始练习修书技术了。 米阳拿了纸张去污的时候，白洛川就在一旁拿了张白纸折飞机玩儿，一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你们那个老师也太抠门了，订个酒店都那么偏，怎么不跟我们住一起？” 米阳道：“这次航模比赛本来就不大，我都没想到还会去北京比赛。” 白洛川啧了一声，趴在椅背那拨弄手里的纸飞机，忽然问他：“我给你加点钱，换到我们酒店好不好？” 米阳摇头：“不好，我们那么多人呢。” 白洛川眼睛转了下，米阳又道：“你也别想把我们都换过去，别闹。” 白洛川这才道：“那好吧。” 第62章 护手霜 学校里跟往常一样, 教学条件再好的学校也一样写作业, 甚至兴趣课还多一些, 要多交几份作业。 白洛川昨天晚上睡的还可以，但是过完周末总是要比平时困一点，趴在桌上没精打采地等米阳给他买水回来。 坐在后面的一个男孩名叫周通, 和他关系不错，凑过来带着点讨好道：“少爷，过几天放假, 想好去哪儿玩没有？” 白洛川道：“去北京, 参加比赛。” 周通愣了下，讪笑道：“对对, 我给忘了，你和米阳一起去吧？那暑假呢, 写完作业想好去哪儿玩没有？” 白洛川打了个哈欠，道：“谁还写作业啊, 开学就换学校了，你到时候把作业交给谁？这边老师给你看吗，高中老师也不收啊。” 周通挠了一下头, 道：“忘了, 平时抄米阳作业习惯了，暑假你们什么安排啊？要不要一起出国去玩，周明他们在挑地方呢，可以玩小半个月。” 白洛川懒洋洋道：“不去，要回山里。” 他们每年寒暑假都要回山海镇, 米阳是去照顾爷爷米鸿，而白洛川则是去探望白老爷子，白老退休了，回来留在老宅安享晚年，侍弄花草，养养鱼，非常悠闲。 周通听了很感兴趣，两眼放光地问道：“有寺庙吗，我最近在研究禅学啊……” 白洛川挑眉道：“那你最好先修一下闭口禅，这个最适合你。” 周通：“……” 平时也被白少爷怼习惯了，周通没把这话放到心里去，他这都还算好的了，换了其他人估计白少爷直接上来开嘲讽，一起读书这几年，他就没瞧见白少爷对谁客气过——除了米阳，他当初能和白洛川熟悉起来，好像也是因为无意中帮了米阳一个小忙。 这么想想，周通心里也平衡了，反正在少爷这里除了米阳，众生一律平等。 白洛川在那等的不耐烦，站起来想看看米阳怎么还没来，周通有个外号叫百事通，知道的也多，一看就知道他这是要找米阳，连忙道：“我刚好像看到他帮班上的女生搬作业去了，应该顺路，快回来了。” 正说着，就瞧见走廊那边走来几个人，最中央的就是米阳。 米阳被那几个小姑娘围着，他脾气温和，跟谁说话都是笑着的，认真听了其中一个女孩说的之后，摇头拒绝了什么，对面的小姑娘略微失望但很快又高兴起来，缠着他还在小声说着。 白洛川早上就没睡好，这会更是看的一肚子火气。 周通也瞧了一眼，感慨道：“米阳对女生真有耐心啊。” 白洛川不满，道：“他对我也有耐心啊！” 周通连忙举手投降，笑了道：“对对，你少爷最大。” 米阳进教室之后，那几个女生也终于说完了，组团站在那依依不舍地送他过来，虽然也偷偷看了白洛川这边一眼，但是白少爷脾气太差了，她们这个年纪喜欢的还是温柔体贴的白马王子，对白洛川这种暴脾气的霸道人设爱不起来，跟米阳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匹肆意奔驰在草原上的野马，虽然也很帅，但横冲直撞地不讲道理。 白洛川的臭脸不分男女，他这儿是真正的平权，基本上谁来都不爱搭理。 米阳过来给他拿了一瓶牛奶，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小袋面包，递给他道：“给，早上就没吃多少，饿了吧？” 白洛川心情略微好了一点，接过来道：“跑那么远去给我买面包了？” 米阳点点头，笑道：“是啊，正好碰到班里的同学，她们去给老师送作业，太重了，我就顺手帮了一把。”米阳从兜里拿出两颗包在金箔纸里的巧克力，摊在手心问他，“这个吃不吃？她们给的谢礼。” 白洛川皱眉道：“不要，扔了。” 米阳没听他的，拆开一颗含在嘴里道：“太浪费了，你不吃我自己吃了。” 白洛川一脸的不乐意，米阳又拆开一颗，抵在他嘴边，逗他道：“骗你的，这是我妹昨天偷着放在我书包里的，尝尝？” 白少爷这才勉为其难地张口吃了，依旧排斥：“难吃死了。” 米阳道：“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白洛川鼻尖动了下，忽然道：“什么味道，一股奶味。” 米阳愣了下，他闻了下并没有闻出哪里不对，“是不是巧克力，这个好像是牛奶巧克力……”白洛川没理他这个解释，鼻尖耸动几下，抓起米阳的手闻了闻，道：“就是这里，你碰她们谁了？怎么这么重的奶味啊！” 米阳有点尴尬，抽回手，道：“没有啊，”他捧起手自己闻了下，“奶味很重吗？” 白洛川凑近一点，一副要他给个解释的样子。 米阳收拾了两下课本，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上礼拜我不是选了击剑课吗，那个木刀上面有刺，回来之后我弄书一直都把纸弄坏，就在家里找了支护手霜……我妹平时都用这个，我闻着也没什么味道啊，要不一会我去洗了吧。” 白洛川又摸了一下，米阳的手很软，手指也长，摸起来很舒服，这会儿皮肤比平时还细腻了一些，他揉了两把道：“没事，抹着吧，也不是很明显。” 米阳哦了一声，就收拾东西准备上课了。 白洛川和他坐同桌，两个人坐在靠窗偏后的位置，米阳认真听课，白少爷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手抓了米阳的手一起放在书桌下面，带着几分好奇又试了试新鲜的触感。从软乎乎的掌心到皮肉细腻的手背，从指间到指缝，摸来摸去，玩的不亦乐乎。 碰到指缝的时候，米阳手指动了下，再摸几下，米阳的手就开始挣扎起来，白洛川不肯放开，抬眼就看到米阳扭头看他，耳尖都红了。 米阳小声道：“你松开，我要写字。” 白洛川也跟他咬耳朵：“你用另一只手，我知道你左右手都能写。” 米阳：“……” 这种从小一起长大，在对方面前毫无隐私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米阳不敢使劲甩开他，只能用另一只手去写字，任由白少爷玩儿了一节课，感觉自己手上涂抹的那点护手霜都被白少爷蹭走了。 下课之后白洛川才松开，米阳问他：“现在不嫌有奶味了？” 白洛川笑道：“涂你身上还挺好闻的。” 第63章 比赛 去北京比赛的时间很快确定下来, 米阳和白洛川他们一同出发, 参赛的同学周四提前回家去收拾行李。 米阳回家之后, 程青一边帮着他装了行李，一边道：“阳阳，那边冷, 我看天气预报说要降温，再带上一件毛衣，把羽绒服也带上吧？” 米阳点头道：“好。” 他收拾了两件衣服, 转头看向旁边, 有点不好意思带那个小枕头。 那是他从小就用惯了的一件东西，里面的枕头芯换了几次, 枕套还是干净柔软的，他用的小心仔细, 看起来还很整洁，只是布料已经揉的很软了。 程青瞧见了, 低头对身边寸步不离跟着的小姑娘道：“小雪去客厅帮妈妈拿针线盒来，妈妈给哥哥再缝一下扣子。” 小姑娘就迈着小短腿跑去客厅了。 程青支开小姑娘，把那个小枕头拆开, 只拿了枕套叠好了, 给米阳放在行李箱最里面，笑了道：“这两年我还以为你不用它了呢。” 米阳戒这个小枕头也有一两年了，断断续续地带着去学校，现在虽然也能入睡，但是它不在身边的时候, 总睡的不踏实，一晚上醒上两次。在学校有白洛川两个人说说话分心还好，现在出去比赛，晚上睡不好怕耽误事。 程青也就跟他说笑两句，她这个儿子处处让她省心，别说带一个枕头，带三五个她都同意。收拾好行李，程青又给了他一些钱，道：“洛川不是也去吗，你们比完赛有时间的话去逛逛，别光顾着闷头学习，累着自己。” 米阳收了钱，道：“知道了。” 小姑娘拿了针线盒来，程青在一旁顺手给米阳衣服上缝了两针，小姑娘就凑过去跟哥哥说话：“哥，你是不是要去北京啦？” 米阳抱着她放在自己膝盖上，道：“对。” 小姑娘就咬着手指，问他：“是上次爸爸带了特别好吃的点心的，那个北京吗？”中间顿一下的点加了重心，还吞了下口水。 米阳笑了道：“嗯，我也给你带，还是要京八件点心，海棠果脯，对不对？” 小姑娘高兴极了，点头的时候羊角辫直晃，抱着米阳的手臂撒娇道：“我最喜欢哥哥啦！” 程青问她：“怎么，今天不是最喜欢我啦？” 小姑娘连忙软乎乎道：“也最喜欢妈妈，普通的喜欢爸爸。” 米泽海正好下班回来，听见这么一句心都要碎了，鞋都不换了就走进来抓了小姑娘起来用胡茬扎她，“怎么爸爸就是普通啊，不行，你再想想，想好了说！” 小姑娘躲了两下，躲不开，咯咯地笑个不停。 这次比赛学校挺重视的，尤其是白洛川他们那一组，都是省级种子选手，学校老师专门带队一起送去参赛。相比的话，米阳他们这个兴趣小组更像是来打酱油的，不过他们本身也不争什么，凑在一起讨论模型也挺有趣。 上了飞机之后，白洛川和人换了位置坐到米阳旁边。他现在已经有一米七的个子，还在长个儿，依旧保持比米阳高半头的架势。 米阳人缘好，和他一起来的航模兴趣小组的同学都给他递了水和小零食过来，分来的还有一小瓶口香糖。 米阳吃了一颗，低头去问白洛川：“口香糖，吃吗？” 白洛川摇摇头，把帽檐压低一点，歪头依靠在米阳的肩膀上睡觉。 白洛川眼底还带着点睡眠不足的青黑，白夫人今天早上把他送来的时候，还在心疼他，跟米阳念叨“学习太辛苦了”，其实米阳一猜就知道，白少爷这是昨天晚上玩儿游戏困了。因为知道今天出来要坐一天车，有时间补觉，所以就毫无顾忌地玩到了半夜。 白洛川精力充足，睡上几个小时就生龙活虎，米阳有时候都熬不过他，他的生物钟和中老年人一样，特别的规律，每天晚上一早就躺下了，看一会儿书就能睡着。白洛川跟他截然相反，从小就是太阳能充电一样，天一亮就自动醒来，晚上非得把所有电量耗光才肯老实睡下，有时候睡的不足，白天补上一两个小时就又精力充沛了。 米阳羡慕的不行。 飞机快降落的时候，白洛川醒了，他睡的迷迷糊糊，米阳把矿泉水拧开给他，他就着米阳的手喝了一口。 米阳小声问他：“还喝吗？要不要吃东西？” 白洛川摇摇头：“不要了。” 他在那坐了一会，人瞧着还有点迷糊，跟米阳道：“我做了一个梦。” 米阳问他：“都梦到什么了？” 白洛川道：“回边城了，和唐骁、班长、小胖他们一起去春游，也是闹哄哄的……” 米阳也挺想三年一班那些小朋友的，他们就在边城读了一年小学，但是发生的事儿倒是不少，毕竟也算是一起“起义”的情谊了。刚开始的时候两边还互相通信，但是慢慢的读初中之后就联络的很少了，米阳还收到过一张小学毕业照，他们特意拍的，空了两个位置给他和白洛川，背面打印名字的时候手写加了他们俩。 米阳挺珍惜的放着。 这会儿听见白洛川提起，也有点怀念道：“等以后有时间了，可以回去看看。” 白洛川道：“嗯。” 两个多小时的行程白少爷睡了一路，这会儿睡饱了，恢复了精神，看着又是一个精神奕奕的小帅哥了。 飞机降落，大家分头去了酒店。 因为比赛会场不在同一个地方，白洛川和米阳他们两队住的地方也不同，米阳跟着自己这边的同学去了略微偏远一点的酒店，住宿条件还可以，反正就比赛一天，很快就能结束了。 跟他同一个房间住的同学也是个乐呵呵的人，没什么富二代的骄纵之气，对米阳挺客气的。他们平时一般都在兴趣小组见面，除了模型谈论的东西不多，难得有机会私下接触，他对米阳还挺好奇的，问他道：“你和白洛川很熟吧，之前是不是也跟他参加过奥赛？我记得你也得过奖。” 米阳笑道：“都是小学的事了，我初中以后就没参加。” 对方道：“有点可惜了。” 米阳倒是没觉得可惜，他来沪市的学校之后参加了不少比赛，小学的时候跟着白洛川一起参加过一次奥赛，后来上了初中就有自知之明了，不去参与那些，转头忙活小手工去了。 他对数学也没有那么大的热爱，后来瞧见学校里还有航模团队，他对这种精细的活计倒是挺情有独钟，就去跟着参加了几次比赛，目的只有一个，佛系拿奖。名次没什么要紧，他们学校有一个规定，学生拿到省级奖励的就会发奖金，还有根据当年的综合分数减免一部分学费。 米阳今年初三下学期还去参加比赛，没别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个奖金和减免。 这学校的学费太贵了。 米泽海和程青虽然收入也可以，但家里还有一个妹妹，程青最近又有点想要盘下现在药房的这家店铺，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节省一点都没有坏处。 米阳在学校里参与的这些比赛多了，几年下来倒是积攒了一点人气，不过比起白洛川这种学校里的名人来说，还是差的远了。大家记得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白洛川的弟弟”。 白少爷长大了几岁，在外面也依旧没有什么收敛，地盘划分的清楚，地盘里的人更是恨不得圈在自己手脚能拢抱过来的范围之内，谁都不能碰一下，护短的要命。 托他的福，米阳直到初中快毕业了，也没被什么人欺负过，但也没在学校里交到几个朋友就是了。 航模比赛结束之后，米阳他们团队拿了一个二等奖，因为比赛等级比较高，大家拿到第二也挺高兴的，老师带着他们一起去吃了顿饭庆祝一下，点了鸳鸯锅。 不少同学吃不了太辣，米阳倒是挺喜欢的，尤其是里面的鸭血，特别嫩，在红汤里烫一会，滚动浮起来的时候就可以吃了，麻辣鲜香，入口即化。 米阳自己吃了小半盘，特别满足。 旁边的同学看的目瞪口呆，道：“我还以为你就爱吃甜呢，没想到还这么能吃辣呀？” 米阳想起自己替白少爷背负的甜党人设了，笑了道：“我不挑食，都挺好吃的。” 饭后，米阳跟老师请了假，去了白洛川那边。 白洛川那边的比赛要再过两天才结束，正好是周五、周六的比赛，他跟着礼拜天一起回去刚刚好，不耽误星期一上课。 米阳起身离开的时候，火锅店里悬挂着的电视上一条新闻一闪而过，白色衣服全副武装的人推着一个急诊病人的报道只持续了一分多钟，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米阳弯腰拿起围巾和帽子，也没有看到那个新闻，他裹好了羽绒服站在饭店门口打了车，隔着出租车玻璃看外面，初春的北京还是很冷的，呼出的热气很快就在车窗上凝成了一小片水雾。 米阳到了那边在大堂给白洛川打了电话，白少爷很快就下来认领了，带着他开了一个房间，一边拎着箱子带他上去一边问道：“外面冷不冷？” 米阳手还揣在衣兜里，围巾挡着半边脸道：“还行。” 白洛川看他一眼就笑了：“怎么还这么怕冷，一会进去把空调打开就暖和了。” 白洛川特意选的和自己是一层的房间，就没有走的打算，还是跟他一起的同学一再来敲门喊他才不情愿的出去，站在门口低声讲了两边，他才皱眉答应了道：“知道了，一会就过去。” 他回来拿了自己外套和房卡，对米阳道：“我晚一点回来，老师叫我们过去讲题，明后天有实验题，再做一点准备。” 米阳道：“好。” 白洛川走了两边，又转身回来对他道：“你累了就先睡，我叫人又送了一床棉被来，你一会开门让他给你铺好。” 米阳穿着厚毛衣坐在房间里，捧着杯热水已经暖过来不少了，听见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 第64章 低烧 白洛川晚上回来的时候, 就看到米阳已经睡下了, 房间里两张床, 米阳睡了靠窗的那一个，整个人裹在被子团起身体，床垫微微凹陷下去一点, 看起来床也跟着软了似的，他睡的沉，白洛川就觉得自己也带了困意, 特别好入眠一般。 白洛川绕过去给他又掖了下被角, 房间里留了一盏小灯，灯光昏暗, 但是也能瞧见米阳手里捏着个什么露出一角。白洛川伸手揉了一下，触感熟的不能再熟, 米阳从小就没离开过他身边，这个小枕头自然也是天天见, 虽然现在只是一个枕套，但捏在手里这人就能睡的特别踏实。 白洛川轻手轻脚的去洗漱，又把房间里空调温度开高了一些, 这才睡下。 米阳生物钟挺准的, 第二天一早就醒了，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把白少爷叫起来，挤了牙膏让他刷牙，白洛川早上有点起床气，一脸的不乐意, 但牙刷都被塞到嘴里了，米阳又一个劲儿的催，只能洗漱好了，跟着一起去吃了早餐。 他们下去的时候，一起来的另外两个同学也到了，瞧见白洛川都有点惊讶，其中一个女生笑了道：“真是难得，跟你一起出来比赛这么而多次，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起来吃早餐。” 白洛川随意“嗯”了一声，坐在那等。 女同学还想问他为什么不去取餐点，就瞧见米阳一个人端了两盘过来，放了一份在白少爷面前，小声问他：“不要咖啡了吧，牛奶怎么样，我看到那边有热的。” 白洛川点点头，对他语气好一些：“好。” 米阳端了两杯牛奶过来，俩人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坐下开始吃饭。 女同学的视线在白洛川身上转了下，很快又落在米阳身上，大概是觉得米阳比较平易近人，说话又温和，小声跟他聊了两句：“你是白洛川的弟弟吗？” 米阳摇摇头，道：“不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女同学道：“难怪，你们挺熟的吧，我看你一直照顾他呢，你对他可真好。” 米阳笑了，道：“他对我也很好啊。” 女同学有点想不出来，她是在大半年前和白洛川经常一起参加比赛的，个人赛还好，团队赛的时候白少爷可是没一点把她当女孩子，该怎么分配还是怎么分配，做不好的就黑脸，不过硬要说的话，对男生要求的更狠一些就是了。 那个女同学跟米阳交谈这么几句的功夫，白洛川就来打断了两次，第一次是要米阳把手边的方糖盒递给他，第二次是嫌弃盒子里面放的是黄糖，眉头皱地死紧。 米阳又给他加了一块，搅拌化开，低声道：“一样的，喝吧。” 白洛川这才喝了。 女同学在旁边偷看两眼，和白洛川视线撞到，立刻收回来专心吃自己的，也不敢和米阳聊下去了。只是她心里也在嘀咕，这俩人看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在管谁，白洛川脾气大，但是米阳看着一点都不怕他啊。 第一天比赛很顺利，晚上回来的时候白洛川在其他人面前没说什么，还是一副沉稳的样子，只剩下他跟米阳两个人的时候，忍不住炫耀了一下自己压中了题型，听着米阳夸他一句尾巴都要翘上天。 晚上他们一起吃饭，米阳也跟着去了，那几个和白洛川一起比赛的同学凑在一起闲聊，有人开玩笑道：“听说明天的实验还有电视台来拍呢，不知道会不会播出，搞不好我们也能上电视了。” 白洛川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眼睛却在看着那个和米阳说话的女同学，女孩大约是早上的时候和米阳交谈过，晚上也坐下打了招呼，和米阳小声聊了起来，白洛川隐约只听到米阳说了句“家里有个妹妹”，就看到对面那个女同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带了笑意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跟你说话的时候特别放松，你平时是不是对你妹妹特别好呀？你对其他女生也这么温柔的吗？” 米阳还没回答，就听见旁边“嘶”了一声。 白洛川捂着自己的嘴，皱眉道：“疼，好像咬破了，你帮我看看。” 米阳看了一眼，拿纸巾擦了一下就印了血迹，这一口咬的不轻，倒了一杯清水给他道：“怎么咬到嘴了？” 白洛川含糊道：“不小心，还是疼，你再看看，是不是好大一个口子。” 他一直让米阳看，听着米阳说不碍事也不肯撒手，非说疼，直到米阳就跟他一个人说话才消停下来。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倒是也没有刚才那么大着舌头喊疼了，话也讲的利索很多。 过了一会，那个女同学走过来打断了他们一下，白洛川还特别不耐烦道：“干吗啊！” 女同学很尴尬，她抱着一本书抠了抠书角，小声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有个题想再跟你确认一下计算步骤……” 白洛川道：“现在才想起这个？早管着干吗了。” 女孩脸都红了，站在那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米阳道：“现在也不晚啊，明天不是还要比赛，你去吧。” 白洛川道：“那你呢？” 米阳道：“我回房间等你，反正也没什么事，看会书什么的。” 白洛川想了一下，眼角余光又看到那个女同学在看米阳，立刻下意识侧身挡了一下，点头道：“行吧，你回去就不要再出来了，外面冷，小心着凉。” 米阳答应了一声，起身回房间去了。 他回去之后先在行李箱里找了一下，每次出门的时候程青都会给他准备一个小药盒，放一些常备的药在身边，这次算是出远门，准备的还要齐全，米阳拿了一瓶西瓜霜喷雾出来，这个是治口腔溃疡的，白洛川咬伤嘴角也能用到。 把药放桌上，米阳拿起昨天看的那本书继续翻看下去，这本也是魏贤老师给他们找来的，魏老师一直从边城跟着他们回了沪市，悉心辅导，白洛川的天分居多，但他这边更多的是依赖这位良师，如果没有魏贤的话，他可能没有今天这份儿成绩。 重来一次，并不代表很多事都理所当然的会了。 米阳在沪市学校里见过许多同学，他们很多人在起跑线上已经远超普通小孩，或是天赋出众，或是家世优越，但他们付出的努力也远远比普通人更多。米阳自认天赋普通，惟独多了一份成年人的理智和沉稳，让他可以静下心来去踏踏实实地做事，因此有魏贤辅导的时候，他总是拿出十分的精力去努力学，努力听。 他手头看的书也是魏贤给找来的，魏贤来了沪市之后，从那位好友教授的手中搜刮了不少好东西，连修书的工具也给米阳找来一套。这会儿米阳看的就是那位教授整理准备要出版的一份书稿，是他带队去新疆抢救册页式拓本和绢画的记录，拍了不少的照片，这份是整理出来送去出版社的，被魏贤又多印了一份拿来给米阳先瞧瞧。 关于修补具体案例的书米阳一直都很感兴趣，他上一世都是自己摸索，接触的少，现在简直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光是看着就恨不得自己也去吐鲁番博物馆亲眼瞧瞧那些东西。 等到九点多，白洛川回来了，米阳就放下书道：“我找到药了。” 白洛川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自己带伤，道：“哦，不用了，好的差不多了。” 米阳道：“那么深一个口子怎么可能一下就好，你过来喷药，要不然明天早上又说疼，不肯吃东西了。” 白洛川想躲，但是房间就这么小，实在没办法只能被抓过去喷了一嘴药粉，苦的脸都皱起来。他刚开口要说话，米阳就道：“不能说话，就这样含着吧，一晚上就好了。” 白少爷修了一晚上闭口禅，翻来覆去睡不着，憋得难受。 第二天一早临走又被米阳叫住，米阳看着他自己喷药之后，点头道：“好，可以走了。” 白洛川戴上围巾，含糊道：“你等我回来，我中午就没什么事了，我们出去吃，下午陪你去买东西。” 米阳把手套拿给他，道：“嗯，加油啊。” 白洛川咧嘴笑了一下，两根手指在眉毛那比了一下，少年人的样子带着傲气的鲜活，意气风发。 米阳上午看了一会书，躺在床上也睡了一会，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房间里特别冷，看了一下果然空调停了，只有一点暖气的余温，裹着被子都觉得冷。 他起来穿了厚衣服，打电话去问前台，前台那边的人抱歉道：“真是对不起，全市都供电紧张也没有办法，电梯都停了呢，我们会尽快恢复的，要不再给您送床被子过去？” 米阳住在17楼，加上昨天已经多要了一份，就没让他们再送来。 他把衣服都穿好，想去喝点水发现房间里也么有热的了，只能勉强喝了一点冷的，隐约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 外面传来救护车的声音，最近的一次甚至都停在了酒店楼下。米阳站起身在窗边往外看，穿戴的全副武装的医务人员正用担架抬着一个人从酒店出来，旁边还有人举着输液瓶，急匆匆地送上了救护车，但也只走了一辆救护车，另外一辆救护车停留在原地，不停有人进进出出，还有一些人拎着箱子慌乱地跑了出去。 这画面太过熟悉，米阳记忆里甚至和他曾经在电视中看到的一些画面重叠，脑海中两个字猛然浮现——非典。 SARS，传染性很强可能导致猝然死亡的严重急性肺炎，更可怕的是，它的病原尚未确定，所以被称为“非典型肺炎”。 米阳印象里它是发生在夏天，最早的通报也是在五月份前后，当时他人在山海镇，学校放假两个多月一直留在家中，并没有非常深的印象，只记得那年夏天所有人都留在家里，还有消退不去的消毒水和熏醋的味道。 他看着外面已经有医务人员开始消毒并拉扯起警戒线，眉头皱的更深，或许是因为他太依赖上一世的记忆，反而没有及早做出预防，太大意了。 房间里的电话很快响起，是酒店前台请他留在房间，“是一位香港来的客人突然发烧了，已经送去医院救助，还请您不要慌乱，留在房间里等候医务人员去测量体温，确认之后就给您办理退房，损失由我们酒店承担……” 米阳听着她说完，冷静道：“好的，我知道了。” 他先给白洛川打了一个电话，手机关机，应该是还没有比赛完，手边也没有他们老师的电话号码，只能先给他发了信息过去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又一再叮嘱道：“你们不要回酒店，直接回沪市。” 发完短信又给程青打了一个电话，道：“妈，你听我说，京城有‘流感’，我们住的酒店有人发烧被送去医院了，我没有事，你不用担心，只是还需要再隔离确认一下……对，我就在酒店里，现在很安全，你在沪市等我回去。” 因为没有任何新闻报道强调病毒的严重性，大家只当做是新型流感，每年春天都有，只是没有隔离这么严重，程青迟疑一下，问他道：“阳阳，要不要我过去陪着你？” 米阳拒绝了，道：“你在家陪着小雪吧，我没事，可以照顾好自己。”他顿了一下，又道，“如果可以的话，再进一批药吧，板蓝根和小柴胡冲剂，还有消毒水、口罩一类的，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也别让小雪去幼儿园了。” 程青道：“小雪身体比你还好呢，你每年春天都要感冒一次，这次又去北边，一下冷那么多……真不用妈妈过去陪你吗？” 米阳道：“不用，你们在沪市，哪里也不要去。” 等程青答应了，米阳才挂了电话。 他把手背放在额头试了下，觉得微微发烫。 随身带的医药盒里有体温计，他拿出来量了一下，等几分钟后取出来看了一下，37.5度，低烧，但依旧是发热了。 第65章 我陪你 米阳自己在酒店房间, 裹着被子, 尽量取暖。他给酒店打了电话, 让人送了热水来，吃了药，又喝了一大杯热水, 感觉略微好了一些。 等到医护人员来测量体温的时候，已经略微降低了一点，是37度3了。 医生听着他说体温下降过, 略微放松了一点, 但仍旧带着厚厚的防护口罩站在门口询问他这几天的行程：“几号到的京城，有没有出去？都去过那里？” 他问的很细, 米阳一一回答了，医生又问他和之前那个生病的人有过接触没有。 米阳摇头道：“没有, 我一直都在房间，就去餐厅吃过饭, 没有离开过。” 医生道：“不到38度，只是低热还不用去医院，但也需要再观察一下。还请你留在房间, 不要到处走动。” 米阳点头答应了。 随行的医护人员给他留了一些药, 并且跟酒店人员说好让人给米阳送了饭放在门口，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人暂时是不能离开这个房间了。 米阳表现的还挺镇定的，倒是来的医生安抚了他几句：“很快就会过去的，大家体谅一下, 也坚持一下。” 米阳道：“应该的，您也辛苦了。” 医生隔着防护口罩冲他笑了一下，点点头，走了。 米阳记得非典时候医护人员是最辛苦的，新闻里还报道过牺牲了的医生和护士，其中一个护士在被病毒感染后还一再表示愿意在自己身上试验新的治疗方法，想为更多的生命争取活下来的希望，这些奋斗在一线的医护人员，实在是很值得敬佩的。 米阳简单吃了一点饭，身体暖和了一些，隔了一会又给自己测量了一下体温，依旧维持在37度左右，应该只是着凉，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米阳拿起药看了一下，都是医院里普通的那些治疗感冒的，还有一小袋消炎药。他按照说明把药吃了，刚把药咽下去，放在一边的手机就响了，是白洛川打来的。 白洛川比赛的时候全程关机，因为电视台的人来拍摄，后续还被老师带着去接受了一个采访，手机开机的有些晚了，看到米阳发来的那些信息他声音都带着慌乱：“你在哪儿？” 米阳道：“在酒店，我没事，但是酒店现在限制人出入，你们直接回沪市吧……” 白洛川打断他道：“我知道了。” 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米阳有点不安，再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并不接。米阳心事也有些重，加上药劲儿上来了，眼皮子沉的厉害，裹着被子在那睡着了。 幸亏昨天白洛川给那边多要了一床被子，他现在都用上了，取暖效果还不错。 不知道是被子裹的太多，还是药效厉害，米阳身上发热，蜷缩在被子中昏昏沉沉地睡着，就算耳边有声响，也跟隔着一层似的，怎么都醒不过来。 他一会模糊听到有救护车的声响，一会又听到白洛川的声音，还总梦到那个被医生抬走的担架上有人，大概是听了白洛川的声音，总疑心躺在上面被抬走的是他……心里越是着急，身体越是动弹不得，喘气都艰难。 “高烧38度以上才算，现在是37度5，对……没有其他症状。之前的时候因为喉咙疼也发热过，他从小就这样，换季的原因，不是第一次了……” 米阳头晕晕沉沉，听到有人在身边说话，声音很熟，但是耳中嗡鸣，跟隔着一层一样，怎么也听不清楚。 他张了张嘴，喊道：“白洛川……” 声音比他预想的要小很多，也沙哑，那个人就走过来握着他的手，小声问：“醒了？还难受吗？” 米阳想要喝水，还未等开口温热的水就抵在唇边，他闭着眼睛喝了几口，稍微舒服一点了，点头道：“好点儿了。”他被扶着坐起来，就看到白洛川去门口送走了医护人员，关了房门转身回来坐在床边伸手试探他额头温度，米阳躲了一下，但还是被他掌心覆盖在额前。 白洛川皱眉道：“还是有点热。” 米阳看了他道：“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说让你先跟老师他们回去吗？” 白洛川道：“老师让我来照顾你。” 米阳看着他没说话。 白洛川顿了一下，道：“行行，我自己偷溜进来的成了吧，我瞧着那边警戒线不严，就冲进来了。” 米阳被他弄的头更疼了，道：“你这样不行，一会就去跟楼下的人说一下，测一下体温看看能不能开一个健康证明，先出去再说。” 白洛川道：“我不走。” 米阳道：“你别闹了，下午送医院去的那个人还没确诊，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白洛川给他披了一件衣服，道：“我开了空调，觉得暖和点没有？要不要再开高一点？” 米阳道：“白洛川！” 白洛川抿唇看着他，眼睛里也带着愤怒，但依旧压低了声音道：“我说了，我不走。” 米阳打开电视要给他看，现在报道的新闻还没有那么多，但也陆续开始有了，换了几个台还没有找到关于非典的新闻，白洛川先把他手里的遥控器拿走了，他站在床边看着米阳，道：“我知道有多严重，来的路上我数了，过去12辆救护车。” 米阳看着他，张了张嘴但是没能说出话来。 白洛川俯身给他把被子盖严实了一点，道：“我不会走的，楼下已经拉警戒线了，刚才酒店的人来就是告诉我，至少要在这里隔离15天。” 米阳揉了眉心，好半天才点点头：“好吧，你把我手机拿来，我跟家里说一下。” 白洛川道：“给程姨打电话是吧？刚才你睡的时候我打过了，都已经跟家里说好了，你别担心这些。” 米阳身上没力气，坐一会又躺回去了，白洛川握着他的手，他动了动手指，问道：“吓到她们了吗？” 白洛川摇摇头，道：“沪市还没这么严重，她们只是说知道了。” 米阳“哦”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 白洛川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小声安抚道：“你别怕。” 米阳其实并没有很害怕，毕竟上一世大概不到半年就控制住了疫情，大家慢慢恢复了正常的工作，但是现在的气氛太过紧张凝重，他也没办法放松就是了。 晚上的时候酒店的人送了饭来，放在门口处，白洛川去取了端进来和米阳一起吃。他看着米阳食欲不太好，又打电话重新叫了一份粥，哄着米阳喝了小半碗，才让他吃药睡下。 米阳原本没有病的这么严重，但是白天的时候酒店供电一会有一会停的，忽冷忽热，他又是从南方过来还没有适应气候，这才病的比以往重一些。 白洛川按照医生说的，每隔一段时间就给米阳测量一下体温，记录在一旁的表格上。 到了半夜，米阳发起低烧，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他长途跋涉，走了太久，累的脚都无法抬起来，一直想要寻找什么，但是又叫不出那个东西的名字。 直到在黑暗中走了很久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光，他抬起头来，与那片火光凝视。 很熟悉，又很古怪的感觉，像是好朋友见面，又像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一颗跳动着的血红色火焰“心脏”。 他只抬脚迈了一小步，立刻就被席卷而来的火光包裹其中，入眼皆是炫目的红。火焰席卷全身，却小心没有伤他分毫，狂舞着带着安耐不住的喜意。米阳伸手碰了碰它，它立刻缠住他手腕，卷舔过掌心，带着略烫的余温占有似的缠着他不放了。 像是彼此都找到了归宿，并不畏惧对方，有的只是亲昵。 火焰缠的紧了，有些累，米阳动了动手指醒过来。 他躺在那好一会才想起自己是在酒店，腰上是白洛川搂抱着的胳膊，沉甸甸地压着不放，对方整个人也从背后缠过来，难怪他晚上做梦也不踏实。 米阳想着梦里的事恍惚了一下，小声道：“……原来是你啊。” 背后原本睡着的人几乎是立刻就醒了，带着厚重的鼻音哑声道：“你以为是谁？！” 米阳笑了一声，掰他手指道：“我家少爷呗。” 后面的人哼了一声，听起来还在不痛快。 米阳道：“你怎么到我床上来了，别离我太近，小心传染给你。” 白洛川没听他的，只把人抱紧了一点，道：“你晚上一直喊冷，我把羽绒服也给你盖上，但还是在发抖，我就上来了……现在还冷吗？” 米阳摇摇头，道：“不冷了。” 白洛川身体也跟着放松了一点，他拿了体温计来给米阳，亲眼看了温度之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去拿了表格来记录：“好多了，36度9，不发烧了。” 他开了一盏床前的小灯，在那里认真写下那个数字，表格上已经写了很多了，基本上每隔两个小时就给米阳测量一次，米阳看的时候注意到晚上10点之后就是空白，奇怪道：“这里怎么没记？” 白洛川道：“我太困了，就没记。” 米阳道：“撒谎，你晚上都睡很晚，从来没10点睡过。”他看了前面两组慢慢升高的数字，也明白过来，问他道，“我发烧了是不是？过38度了吗？” 白洛川摇摇头，把那表格扔在一边，低头抱着他道：“就差一点，我给你量了好多次，一直不降温。我想了很久，如果你超过38度怎么办，如果我给医院打电话，半夜送上救护车就这样走了，我怎么办……” 米阳没怕，但是抱着他的人手臂在发抖，嘴里还在逞强地道：“就算去医院你也别害怕，要是你真得了非典，电视上说经常和病人接触的人也会得，到时候我也被隔离，咱们还在一起。” 白洛川小声但坚定道：“我陪着你，别怕。” 米阳也抱了抱他：“我没事了。” 他觉得再不抱抱这个眼前的这个人，这人就要哭出来了。 第66章 戒严 米阳的病情时好时坏, 但都没有超过38度。 晚上的时候, 白洛川不顾他的反对硬是跟他挤到一张床上, 寸步不离的照顾着。 医护人员每天都会过来，他们给米阳测量体温的时候都是让白洛川最紧张的时候，他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生怕错漏了任何一个细节。等到医生点头表示没有异常，过来给他测量的时候，白洛川就放松了许多, 他的身体比米阳的好许多, 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米阳有时候也会故意跟他开点玩笑，想让他放松一下, 但是白洛川这会儿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玩笑，什么是真的了, 米阳说什么他都点头答应。 米阳说：“平时都是你使唤我买零食，这次等我们回去之后, 你帮我买一个月的面包吧？要学校附近那家现烤出炉的牛角包，大个儿的那种。” 白洛川就点头，道：“好。” 米阳又逗他：“送到手上还要烫手才行。” 白洛川道：“好。” 米阳看他一眼, 笑道：“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白洛川从后面抱着他, 用被子把两个人都围住了，下巴抵在他肩膀那认真做了一次检讨：“以后我帮你打饭，帮你叠衣服，帮你买零食……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米阳趁机要求道：“脾气也要好一点。” 白洛川闷声道：“我努力改。” 他这么听话，米阳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道：“我逗你玩儿的，其实你平时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帮你打饭叠衣服什么都是小事，顺手就能做好，反正我们一起吃饭，衣服也都放在一起啊。” 白洛川还是抱着他不肯撒手。 米阳想了一下，道：“你把我包里的书拿过来，我们一起看看。” 白洛川这才稍微离开一点，但是很快又坐回原来的位置，和米阳一起看书。米阳包里带了两本书，一本是魏贤给他找来的那本古籍修复相关的，另外一本是随便在家里拿的一本闲书，比较鸡汤一类的小故事，白洛川也跟着他一起看，米阳就随手翻开了那本闲书，挑了一个小故事看起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低头看书。 白洛川看书的速度比米阳快，眼睛一扫就看到了右边一页上面的一句话“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他坐在那，脸色苍白道：“不看这个了吧。” 米阳还没反应过来：“嗯？就这一本了。” 白洛川把书从他手里抽出来，生硬道：“这书不好。” 他想隐藏什么的时候，总会故意遮着，这次也不例外用大拇指故意捏了右边书页上的那句话，但只挡了几个字，还露出来一些，米阳眼角余光看到了，也不跟他争抢，任由他把书抽走扔到一边。 白洛川把米阳抱在自己怀里，用手脚把人圈起来，像是婴儿时期抱着玩具熊的模样，闷声道：“你哪儿也别想走。” 米阳道：“嗯，不走。” 米阳记得上一次瞧见白少爷这么惊慌失措模样的时候，还是在他们小时候。 那个时候魏贤刚来边城给他们上课，老人对他们的学业非常认真，挑选的书单也是精心准备，有些书甚至米阳以前都没有听过。 也是那一次，他和他们谈到了生与死。 这个问题，显然让小白洛川有些无措，这是小孩第一次听到关于“死”的含义，眼神里带着迷茫，白天一直没有说话。等到了晚上的时候，米阳和他躺在一张小床上，忽然被小孩翻身抱住了，听见他结结巴巴地小声问：“爸爸妈妈都会死吗？” 米阳小声道：“会的。” 小白洛川抱着他的手紧了点，又问他：“你也会，是吗？”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一边安抚他，一边告诉他大家都会的，还告诉他一生其实很短暂，所以要做一些开心的事才不浪费……过去太久了，反而记不真切，倒是当时那双抱着自己努力要勇敢又忍不住微微发抖的小手印象深刻。 一如现在。 米阳叹了口气，头往后仰了一点抵在他胸前，好了好一会才慢慢道：“你还记得魏老师刚来的时候，给我们读过一本书，上面谈到关于生命的问题吗？” 白洛川干巴巴道：“不记得了。” 米阳还想说，就被他飞快地打断了，白洛川显然不喜欢这个话题，语调生硬地转开跟他聊别的：“你每年都参加那么多比赛，也太拼了，像是这次的比赛，我觉得你喜欢做的小手工也不是这种，为什么一直参加啊？” 米阳道：“跟你说过啊，想得奖呗，年底奖学金不少呢。” 白洛川道：“米叔叔和程姨有钱啊，他们可以养你的。” 米阳笑道：“可我也想帮他们减轻负担啊，我家里在存钱，打算把我妈现在那个店铺盘下来。” 白洛川道：“那个位置可以，就是有点小吧。” 米阳道：“嗯，再大也买不起了。” 米阳不清楚以后拆迁规划的情况，但是大概的商圈还是知道一些的，而且在沪市买个小商铺绝对不会出错，以后都是寸土寸金的地儿。而且那个店可以用两层，一楼做药房和门诊，二楼住人也非常方便了。 白洛川认真跟他说了一会药房选地段的事儿，他大少爷拿着一处百十平的小房子屈尊降贵地说了好半天，一点点的分析着，丝毫没有厌烦，他去的次数多了简直要和自己家一样熟悉那里。米阳安静听他说着，白洛川跟他聊了好一会家里的事，连最不喜欢的米雪都跟他聊了。 白洛川道：“我那边还有一套别人送来的飞机模型，回头就把那个给米雪送去，她不是一直吵着要看你比赛做的那个吗？你那个做的太费劲了，别给她，把这模型送她刚好。” 米阳笑了一声，点头道：“好。” 白洛川又道：“我可以再给你妹补一份东西，像是玩具熊什么的，女孩都喜欢什么来着？” 米阳道：“芭比娃娃或者小零食吧，小雪一直很想吃海棠果铺，上回我爸来京城出差带了一份回去，她特别喜欢，每天吃一颗，吃的可爱惜了。”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窗外，“我本来答应她，这次回去要带一盒给她，现在也不行了。” 白洛川道：“等你好了，我陪你去买。” 米阳笑道：“算了吧……”过段时间防控严格起来，估计街上开门的店铺都很少了，他这么想着还没说出口，白洛川听见他说这三个字就胳膊抱紧了一点，道：“可以的，我陪你一起去，我给你妹妹买一箱。” 米阳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听见他语气紧张，这才想过来白洛川是怕他失去求生的信念。从家里又谈到他最喜欢的妹妹，生怕他放弃了这个世界一样。 米阳是个过来人，虽然有些慌张，但并没有特别的惧怕。 他拍了拍白洛川的手，安抚道：“行吧，不过一箱还是太多了，小雪换牙呢，一天最多只能吃一颗……” 他慢慢的接话，白洛川就没有那么紧张了，人也跟着放松了一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说下去，两个人声音都小小的，在空荡的房间里，裹在雪白的被子里相依取暖。 白洛川每天给家里打电话简单说一下情况，骆江璟声音疲惫，但每次都是第一时间接起电话，询问情况。骆江璟前两年力排众议在沪市买下了一大片烂尾楼，公司为此争议很大，有人说是烫手山芋，也有人说是金娃娃，总之现在都是窝在手里的资产，现金流通缩减了许多，也是最难的时候。 白洛川也知道她工作忙，只简单道：“再过一个多礼拜就回去了，嗯，你也照顾好自己，没什么事。你别让人来了，我们都挺好的，要不我让小乖跟你说？” 白洛川说着，把手机递给了米阳，米阳接起来就听到了骆江璟的声音，和以前一样温柔：“小乖？好点没有，要不要阿姨请个医生去看看？” 她跟着白洛川一起喊了几年，叫习惯了，带着一份亲昵。 米阳听到连忙道：“不用了，骆姨，我已经好了，今天量体温36度5，只是晚上的时候会低烧一点，就跟以前一样，可能是换季的关系吧。” 骆江璟道：“我还是不放心，过两天让人去看看你们吧。”她在那边又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似乎在签什么文件，“那就这么定了，你们照顾好自己，我等几天派司机去接你们。” 米阳答应了一声，那边才挂断了。 通知完一边的家长，又给等着的程青也打了一个电话，因为电视新闻上并没有特殊说明，程青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但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再加上米阳说白家已经让人前来探望了，她就没再要求自己要来，只叮嘱他们注意保暖，衣服带的不够可以再买几件。 程青对他们两个很放心，米阳和白洛川在一起又每天能和家里联系的上，她并没有太担心。 没过两天，新闻里又报道了几起生病被送往医院的消息，甚至中央台在午间新闻也插播了短暂的几十秒，气氛变得凝重。 酒店里的工作人员也都戴上了厚厚的纱布口罩，饭菜放在门口之后迅速就离开，十分畏惧他们所在的“隔离房”。 走廊上每天都会有人拿着消毒喷雾来回喷洒，有时候还会顺着门缝洒进来一些，气味呛鼻。原本白洛川是可以离开房间在走廊上走动一会的，但是现在酒店整层设置了检道，拉了警戒线。 从早到晚都能听到救护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整个京城已经开始隐隐有了戒严的预兆。 第67章 安全 京城戒严。 骆江璟派来探望的人没能进来, 只好戴着口罩站在楼下和白洛川打了一通电话, 把带来的东西托人送了进去。 在外面这么严峻的形势下, 唯一让白洛川有一点安慰的是，米阳终于退烧了。 之前米阳晚上总会低烧上一段时间，但是现在已经不会了, 他贴身照顾着，晚上一连几次给米阳测量体温都在36度5左右，看着稳定下来已经没有什么危险, 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等着医护人员来了之后, 白洛川跟他们说明了一下情况，对方也表示目前是安全的。 但是整个酒店前后的警戒线还在, 包括部分酒店人员在内，仍旧不允许出入。 白洛川皱着眉头看着楼下, 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不知为何，来的更多了。 “卫生部新闻办公室现在通报……” 米阳打开电视, 看到的就是这些新闻，他听的认真，倒是旁边的白洛川有些烦躁地在窗边走来走去。 下午的时候, 骆江璟派来的探望的人又准时到了酒店楼下。 很快两袋东西送上来, 吃穿用的，什么都不缺，而且都是准备的双份儿。 骆江璟这两天的电话少了，但是派来探望他们的人来的更勤快了些，基本上每天两趟, 今天把东西送上来之后，在酒店大楼下打电话询问白洛川道：“还有什么需要的吗，什么都可以，骆总说了，她让我尽量满足你们一切需要。” 白洛川一时也想不出要什么，扭头问米阳道：“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米阳想了一下，也摇了摇头。 白洛川就对那人道：“那不要了，都还够用，再说就最后几天隔离了，不用再送东西来了。” 那人答应了一声，走了。 骆江璟的电话是在第二天下午到的，她声音里带着疲惫和一丝绷紧，对白洛川道：“洛川，你站在窗前往外面看，能看到妈妈吗？” 白洛川愣了一下，紧跟着过去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外面空荡荡的庭院里，只停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厚厚的风衣站在那里也在仰头看着，她还试着挥了挥手，两边离的太远了，并不能看清楚彼此，白洛川只看到她脸上戴着厚厚的口罩，遮挡的严实。 他点点头，道：“能看到。” 骆江璟道：“你听妈妈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之前从酒店里送去医院的那位病人确诊了，已经送去了加护病房，你们还要被继续隔离一段时间。好消息是你们两个都没有发热的迹象，而且已经快要满十五天的隔离期限了，妈妈帮你们申请了一下，让你们可以在家里面进行隔离……只是和人群分开，做一些预防，我们先去医院检查登记，没事的，妈妈陪着你们。” 白洛川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 骆江璟又道：“你把电话给小乖，妈妈跟他也说两句话。” 白洛川答应了一声，把手机给了米阳，自己转身去收拾东西。 米阳接起来，就听到骆江璟轻声劝慰道：“小乖，你妈妈很挂念你，本来也坚持要来京城的，是我拦住了，让她不要来的。你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如果不小心照顾肯定要生病，你妈妈很辛苦，你可以体谅她吗？” 米阳一开始只盼着白洛川也离开这里，并没有想家里人来这，更没料到骆江璟会亲自来一趟，听见忙道：“当然，骆姨，我之前给家里打电话说过了，你也帮我劝劝我妈，我能照顾好自己。您也不该来的，工作已经很累了，又专门跑一趟，我们过几天就能回家了……” 米阳是知道半年内就能控制住疫情，所以没有太多的惧怕。骆江璟只当他年纪还小，整天在学校里被保护的很好，像白纸一样单纯听话，但是这个时候的听话也好过畏惧，她对米阳道：“一会你跟着洛川下来，阿姨带你们去医院。” 米阳道：“好。” 骆江璟满意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有什么要的就跟骆姨说，知道吗？” 米阳点点头，道：“谢谢骆姨，我知道了。” 米阳挂了电话，转过身白洛川已经简单收拾好了东西，只带了必要的，其余的都丢在酒店。 救护车来的晚，骆江璟给他们打电话，不断安抚着孩子们。 白洛川道：“你快回去吧，真没什么事，我们今天都测过体温没有发热，肯定没事的。” 骆江璟忙碌多日，又站在寒风里，整个人都要晕倒了，苍白着脸道：“妈妈不累，你再看我一会。” 白洛川道：“外面冷，站久了要感冒。” 她这才肯坐回车里去。 不多时，救护车来了，白洛川和米阳两个人走下楼，他们并没有跟骆江璟说上一句话，双方都戴着口罩，隔着警戒线彼此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米阳和白洛川被医护人员送去了救护车上，骆江璟的视线一直追着两个孩子的身影，等救护车开走，她也立刻回到车上，一路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医院检测的在另一栋楼上，虽然没有传染科那么严格，但也不好随便进入，骆江璟穿了一套防护服只能跟到门口，她隔着一道玻璃门看着他们进去做检测，只能点点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两个孩子。 白洛川的检查很快就做好了，米阳因为之前低烧，检查完之后又被医生再次叫了进去。 米阳转身回去的时候，白洛川吓得站起来。 骆江璟隔着一道门也被他吓了一跳，看他脸色苍白，安抚道：“没事的，小乖很快就出来。” 也不知道隔着玻璃门白洛川听到了没有，他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等着。 骆江璟也皱眉看着医护室。 很快，米阳就出来了，他戴着口罩跟他们点了点头，白洛川就松了一口气。 骆江璟也把一颗提起来的心放回原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额头上都吓出了冷汗。 两个人在那边等着，骆江璟去给他们开了健康证明。 白洛川跟他并肩坐着，不安地伸手抓着他的手腕，生怕米阳要去什么地方似的，米阳抽了一下，他力气更大了，低声道：“别动。” 米阳伸手去掰了一下他的手指，道：“你这样我不舒服。” 白洛川垂着眼睛半天没说话，手抓地死紧，等骆江璟来了也没松开。 骆江璟神色已经放松了许多，连带着气色都变好了，眼里带着笑意道：“可以了，没什么问题，比我想的还顺利，咱们上车吧，我带你们回家去。” 白洛川抓起米阳的手跟上她，骆江璟见惯了他们两个亲密，从小就是这般，也没有任何在意，小声跟白洛川还在说着话，“你不知道，我刚才还以为特别严重，需要留在京城隔离一个月，我上午还去买了套房子，正在发愁怎么找阿姨来照顾你们这一个月……” 白洛川道：“我跟你说了，肯定没事的，我已经问过了温度会降低就不会，而且小乖退烧之后都没有再发热。” 骆江璟道：“对，这下好了，检查也做了，健康证也开好了，我们可以回沪市去。虽然一个月内还需要跟当地医生汇报一下情况，但是比在这里好多了，自己家怎么都要方便一些。”她想了一下，又道，“对了，你们在京城隔离的事儿没有跟你爷爷说，他年纪大了，怕吓着他，你爸倒是来问了好几次，他那边也忙，走不开……你爸给你打电话了没有？” 白洛川道：“打了，今天早上还问过。” 骆江璟道：“这还差不多。”她叹了口气，转头又去安慰儿子，“你也别怪你爸，他工作太忙了。” 白洛川嗯了一声。 他们母子神色如常，反倒是米阳一直被抓着手腕，莫名有些心虚。 上了车之后，骆江璟起初还跟他们讲话，很快就睡着了，她工作忙，如果不是亲生儿子出了事情，估计不会拼了命也要跑这么一趟。 白洛川一直握着米阳的手腕没松开，回去开车需要几个小时，两个人就这么握着手，头挨着头的睡了一路。 等到了沪市，米阳老远就看到自家的那辆小夏利，那是程青接货用的车，老远就在路口等着儿子了。 米阳提着东西下车，骆江璟也没有让司机多停留，略微放下车窗跟程青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程青使劲儿抱了抱儿子，捧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红着眼圈道：“走，跟妈妈回家。” 米阳笑了道：“哎。” 程青带着米阳回到家中，先把他带来的行李箱放在门口，推着儿子进了浴室，里面已经放好了一浴缸的热水，可以舒舒服服泡上一会。 米阳泡澡的功夫，程青已经把他行李箱里的东西都消毒、清洗了，还给他拿了一套睡衣放在门口，隔着浴室门问他道：“阳阳，你有想吃的没有？妈妈今天给你做大餐。” 米阳道：“都行，妈，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程青应了一声，就去厨房了。 米阳洗好了出来，刚穿好衣服的功夫，就听到小拖鞋踢踢踏踏的声响，抬头就看见小姑娘睡的脸上红扑扑的，一边揉眼睛一边冲他扑过来，声音里带着点软绵绵的哭腔道：“哥哥！” 米阳一把抱住小姑娘，亲了她一下，道：“哎，哥哥回来了。” 小姑娘有十几天没见到哥哥了，抱着米阳脖子不肯松手，跟他撒娇。 米阳就抱着她去了厨房，站在门口道：“妈，有要我忙吗的吗？” 程青见到他回来心里就踏实了许多，尽管眼底下还有未散去的青黑色，但人精神了不少，笑着道：“没有，你们去客厅玩儿吧，这里油烟大。对了，小雪，你不是说等哥哥回来要把你的画给他看看吗？” 小姑娘这才想起来，扭着身体从米阳身上蹦下来，跑去拿了画。 那是她在幼儿园的图画作业，蓝天白云和一栋房子，前面草地上站着一排小人，依旧是火柴人一家，长头发的是妈妈，短发的是爸爸，中间两个略小，是两个小孩。只是跟平时不同的是，最小的那个小孩头上戴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帽子，上面还画了红色的一个符号。 米阳抱着她，问道：“这是什么？” 小姑娘道：“是医生的帽子。”她扭身抱住米阳，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我不要哥哥一个人生病，我要陪着，还、还要给哥哥治病。” 米阳心都软了，抱着她亲了好几口。 第68章 电子宠物 程青做好了饭, 端出来让米阳先吃, 米阳看了一眼时间, 道：“等等吧，我爸一会就回来了。” 程青道：“不用等他，他这段时间忙的很, 戴着口罩也不能耽误出门，不过去的不是人流密集的地方，不碍事的, 你们先吃。” 米阳这才动了筷, 他很久没有吃到家里的味道了，之前又生病了几天, 一直喝粥，这会儿吃到家里的饭菜只觉得特别香, 埋头吃了两碗饭才停下。 小姑娘也跟着胃口大开，吃了满满一小碗的米饭, 有的时候只顾着抬头看哥哥就干扒米饭，菜都忘了夹，还是程青给她夹进碗里的。 米阳给她什么都吃, 连哄都不用了, 平时要商量好数量只肯吃三筷的青菜，今天也多吃了好些，特别的听话。 饭后米阳带着小姑娘去洗碗，他洗好一个，就递给小姑娘让她摆好, 一边洗一边跟程青说话：“妈，之前说让家里药房多进一些84消毒水和板蓝根冲剂，进了吗？” 程青道：“进了，这几天卖了一些了，怎么，京城那边很严重吗？” 米阳点点头，道：“挺严重的，消毒水和板蓝根冲剂什么的都多进一些吧，还有口罩和白醋，对了，也给姥姥那边打个电话，让她提前准备一点。” 程青点头答应了，道：“行，你姥姥那边有呢，年初的时候我不是回家一趟吗，给她们带去好些，肯定都没用完。” 米阳道：“那给我姨她们打个电话说一声。” 程青点头答应了，疑惑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见电视上报道呀？” 米阳道：“过段时间就有了吧。”当时一药难求的场面他记得清楚，近乎恐慌一样蔓延全国，也不知道是哪里开始说起喝板蓝根冲剂可以预防，家家户户都在喝这个，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哪怕能图个安心也是好的。现在才三月，至少要等到七月以后，才会慢慢恢复正常工作生活了。 米阳跟程青聊了一会，小姑娘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干活积极的不得了。 米泽海是晚上九点多才进家门的，回来瞧见老婆孩子们都在客厅，脸上的表情和缓许多，道：“阳阳回来了？你回家我心里就踏实多了，前段时间一直跑工地，也没时间去京城看看你，心里总是放不下……”他换了鞋，抬头看着米阳怀里的小姑娘道，“小雪还没睡呢？” 程青压低了声音道：“睡着了，非要在客厅一起等你回家，这不阳阳抱着都不敢动呢。” 米泽海过去接过小姑娘，小孩睡的脸上红扑扑的还盖着一块小毯子，他亲了女儿一口，连人带毯子都送到她的小卧室里去了，安顿下女儿之后，他又出来坐在那跟米阳低声聊了几句，问的无非是京城的情况，以及米阳的身体。 程青给他端饭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米泽海在那跟米阳说话。 “……从前年就在统计这个了，我带人跑了130多处烂尾楼看了，挨个对比挑选出来的，原本还觉得这一单稳妥些，不会有什么太大风险，但是谁知道又遇到今年这个事，市里发了预防流感的通知，工程可能要慢一些了，看情况吧。”米泽海接过程青手里的碗碟，也是饿坏了，两口下去就吃了小半碗。 程青道：“还是那幢楼吧？我记得是在徐家汇那一带？” 米泽海一边吃一边道，“对，光徐家汇那里总面积就有8万平方米了。” 程青道：“十多年前的老房子了，之前不是有人接了半路又跑了吗，骆姐这次胆子太大了。” 米泽海道：“骆总眼光还是很独到的，我相信她。” 程青道：“哎，我也不懂你们这些，反正能卖掉就高兴。” 米阳：“……” 何止是卖掉，简直是翻数倍的生意，那是沪市商业繁华地段，圈了那么大的一片地，他都有点不敢想了，粗粗算下都是十亿上下起跳。 程青已经跟米泽海说起其他话题了，她在家里守着店铺和孩子，世界很小，说的也是周围热热闹闹的琐碎小事儿，脸上笑意盈盈的。 米泽海如今穿戴的西装革履，但每天晚上都会回家吃饭，即便应酬的再晚也从不超过晚上12点，他的眼界和程青不同了，但心里永远把这个小家当成第一位的，看向程青的时候也永远都是山海镇上带着爱慕的小伙子一样，看到程青笑，他自己也跟着笑，程青说什么，他都听的津津有味，跟她搭话的时候也永远都能接上一两句，街坊邻里的都记得清楚。 一家人围坐在小客厅里又说了一会话，米泽海就催着米阳去休息，对他道：“我已经跟学校请好假了，你什么都别担心，在家里看书复习也是一样的，过段时间回学校就算考不好也没事，咱们阳阳聪明，读哪个学校爸都高兴，不争名次那些的，没意思。” 米阳知道他这是安慰自己，怕在家隔离一个月的时间回去跟不上进度难过，就点点头应了一声。 等回了房间，米阳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忍不住摇头叹了一声。 这一年估计大部分学生都考不太好，学校放假是时间最长的，一两个月都是短的，最长的甚至连放三个月，一直和暑假接上。不过他们是毕业班，应该会特殊一点。 正想着，手机闪了两下有短信发来，他打开看了下，是白洛川发的。 刚才从吃饭的时候就没看手机，打开一瞧，已经有五六个未读短信，第一个是手机欠费通知，紧跟着第二条就是已缴费的记录，再然后的那几条短信才是白少爷发来的，光看字就能听出语气。 “怎么停机了？” “我给你充好了，接电话。” “怎么不接我电话？” “人呢？！ …… 米阳给他打过去，那边秒接，语气倒是比想象中的好一些：“我正准备给你发短信，你就打来了，刚才干什么去了？” 米阳道：“回家收拾了一下，又吃饭来着。” 白洛川不满道：“吃到九点半？又是你妹挑食了吧，多大了，吃饭还要你喂，真当自己是小孩吗。” 米阳：“……她才6岁，就是小孩啊。” 白洛川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米阳试图给自己妹妹正名，白洛川却懒得提了，对他道：“我打电话来是想问问你，这一个月要不要住到我家来，这边不是有家庭医生吗，检查也方便一些，要不然隔两天就还要去医院检查一次。之前我妈开那个健康证明让咱们回来就已经是破例了，原本按照规定是要留在京城的……” 米阳立刻明白过来，点头道：“那好，我收拾一下东西，跟我妈说一声，明天一早过去吧。” 白洛川答应了一声，也没挂断，过了一会又问他：“有没有累到？没有再低烧吧？” 米阳笑了一声，道：“没有，骆姨照顾的很好。”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你路上照顾的也好。” 那边轻轻哼了一声，道：“没什么事，我挂了。” 米阳第二天一早跟程青说了，程青表示理解，帮着米阳又收拾了一个背包，对他道：“行，去吧，要没你骆姨我都见不到你，洛川家也不远，知道你在身边妈妈就放心了。” 小姑娘从米阳开始收拾背包就含着两包眼泪，要哭不哭的，等趴在窗边看到楼下白家那辆熟悉的车之后哇的一声哭了。米阳心疼她，但给了几块奶糖都哄不住，小孩哭的鼻尖都红了，最后还是程青抱起她道：“不许哭了，嗓子疼了就喝药，还要打针。” 小姑娘打了一个嗝儿，硬生生制住了哭声，但眼泪还是滚下来一串。 程青抱着她送了米阳离开，米阳上车的时候，还听到她们在说话，小姑娘脸上戴了口罩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但是程青那句听的清楚。 程青警告道：“没礼貌，不许说‘坏蛋’，那也是哥哥知道吗？” 小姑娘大概是赌气，抱着程青的脖子扭过头去不肯看那辆车。 米阳笑了一声，拿拳头抵着唇边轻咳了一下才掩饰过去。 等到了白家，他带着背包直接去了二楼。 白家住的房子大，单独隔了一层给他们用，吴阿姨每天把饭菜送到门口，除了不能出门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以前礼拜天的时候，米阳每次来找白洛川，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和白少爷在房间里打打游戏，再自己去书房做做小手工。 骆江璟担心他们第一天不适应，还特意在家里多陪了他们一会，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也跟着放松了心情，道：“你们再忍耐一下，有什么要的就跟司机说，让他去给你们买，等一个月之后……哦，你们还要去学校，那就等暑假，送你们去国外玩一下，当补偿。” 米阳连连摆手推拒，白洛川倒是挺无所谓的，站在二楼道：“再说吧，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 虽然在一个房子里，但是瞧着儿子不能自由出入，骆江璟心里还是有点难受，她抬头看着二楼很想说一句“我留下陪着你”，但是现在她是留不下来的，之前勉强跑了一趟京城，已经是极限了，公司里一大堆事等着她去解决，也只能酸涩道：“妈妈会多回家来看看你。” 白洛川站在二楼手肘撑着楼梯，对她点头道：“好。” 二楼上书房什么的和平时一样，两个卧室也是挨着的。 他们两个现在不睡在一起了，白洛川前两年对那种上下铺很感兴趣，就在客房按了一张，有时候和米阳睡上下铺，这次要住一个月，吴阿姨也提前把上下铺的床给米阳收拾好了，枕头被子都是新的，晒地软软的。 米阳把睡衣从背包里拿出来，又拿了两本书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白洛川一直看着他那个背包，米阳也注意到了，问他：“怎么了？” 白洛川抬头看他一眼，道：“你没觉出少了点什么？” 米阳看了一下，疑惑道：“少什么了？” 白洛川看着他眼神更怪异了，但闭紧了嘴巴，不肯告诉他。 米阳觉得莫名其妙，也没放在心里，他和白洛川虽然请假没去上课，但是功课也没有落下，魏贤老师卡着时间打电话过来，给他们两个单独辅导，老爷子还学着人家上网，想尽一切办法，努力给他们讲题。 米阳写好了作业，就用企鹅号码再给魏贤发过去看看，魏贤那边就会发一个笑脸表情来夸奖他。初代的表情包米阳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冷不丁看到还真有点怀念。 他现在用的企鹅号码是和白洛川一起注册的，腾讯刚推出靓号业务，白少爷挑了他们两个的生日做账号，特别好记。班里也有其他同学用UC聊天，米阳用惯了企鹅号码，就没再多注册，他平时上网也少，大部分时间喜欢安静地做做小手工，偶尔闲了也是写字画画看看书，再帮着程青忙忙药房的事，剩下的时间还要带着米雪。 这年头小孩的幼儿园作业也是不少的，程青忙不过来，大部分的手工作业都是米阳带着妹妹做完的，这也是兄妹俩感情好的原因之一，小姑娘特别崇拜自己哥哥，觉得米阳简直无所不能，什么都会做。 白天跟着魏贤上完了课，晚上米阳就要去客房睡。 刚躺下，就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他的枕头忘带了。 昨天刚从京城回来，程青拿去给他洗了，估计这会儿还没干，还在家里晾着呢。 米阳翻了翻身，闭着眼睛背了一会课文，刚背到第二遍的时候，就听到两声敲门声，紧跟着白洛川就推门走了进来，挨着他坐下摸了他枕头一下道：“睡得着？我就说你忘了带什么东西，今天你背那个包，也就刚够装一个枕头。” 米阳掀开一点被子，让他进来，被白洛川胳膊上的温度冰的哆嗦了一下，道：“没事啊，现在不用那个也睡得着。” 白洛川笑了一声，道：“撒谎，第二天又要黑眼圈了。”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碰了碰米阳的脸，拇指贴着他眼睛那轻轻蹭了蹭，小声呢喃：“从小就娇气。” 米阳道：“没有吧？”他觉得自己挺能吃苦的啊。 白洛川抱着他，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道：“春天换季要感冒，夏天太热了不肯吃饭，秋天的时候老是喉咙疼，一旦开始咳嗽一个冬天总是反复……我哪个说错了？” 米阳道：“也没那么夸张吧，谁都会生病呀。” 白洛川捏他脸一下，哼道：“还挑食，牛奶都喝不了一瓶。” 米阳：“……” 这点米阳特别想抗议，这跟胃容量有关啊，他已经拼尽全力去喝了，白家每天早上的这一瓶鲜奶顶商店里卖的两三瓶了，完全不一样好吗！ 白洛川拍了拍他肩膀，把被子拉上来一点，裹紧了彼此，打着哈欠道：“忘了带小枕头也没事，我陪你睡啊，你乖一点闭上眼睛一会就睡着了。” 米阳大半夜都被他气精神了啊！ 白洛川看他动来动去，又道：“我给你背课文吧？”他小声背着，没两遍自己先睡着了，米阳刚才就在心里已经背了几遍了，这会儿听到也觉得眼皮子沉，不知道是课文的功劳，还是身边的人相处太久已经熟悉的和他的小枕头一样，在又软又暖的新被子里米阳也慢慢睡着了。 白家的厨师有事请假，这几天都是吴阿姨在做饭，白洛川之前还说米阳不好好吃饭，自己就开始挑食了，白天没吃好，晚上天一黑就饿的肚子咕咕叫。 吴阿姨只白天在，晚上骆江璟还在公司忙，估计也要住在那边。米阳给白洛川拆了包干脆面，大少爷挑食到闻一下都不肯，躺在那肚子又叫了一声，闭眼不耐烦道：“好饿，明天想吃炒饭，软一点那种，还要加火腿……” 米阳站起身，道：“走吧。” 白洛川歪头看他：“去哪儿？” 米阳道：“去一楼，我给你做炒饭。” 白洛川一下就坐起来了，立刻跟着米阳去了一楼厨房，下楼梯的时候太心急都没去开灯，借着一点从侧窗照过来的月光勉强看着台阶，咚咚地往下快走了两步。 一楼厨房的冰箱里放了不少东西，米阳找了一会，拿了蔬菜和火腿出来，还有白天大少爷不肯吃的饭，现在拿出来之后，加上菜和肉，一起回了锅，香味立刻就蹿了出来，直往鼻尖钻。 白洛川看的新奇，他还没见过米阳下厨，“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米阳一边炒饭，一边道：“带我妹妹的时候学会的。” 白洛川听见之后，在米阳身边挑高了眉毛，问他道：“这也是你妹妹爱吃的吧？” 米阳见过不讲理的，还真没见过他这么不讲理的，都给气乐了：“不是，小雪喜欢吃清蒸的东西，这是你刚才自己点的啊！”他把炒饭盛出来，自己也有点饿了就分了小半碗，剩下的一大盘都给了白洛川，拿了勺子塞他手里道，“尝尝吧，看合不合口味？” 白洛川吃了满满一大口，好吃的停不下来。 米阳自己也吃了那小半碗，火候还不错，炒的入味儿了，吃起来米饭嚼劲儿也刚好，偶尔咬到一粒火腿，咸滋滋的肉味儿特别香。 白洛川吃了一会，忽然道：“你平时没少给米雪做饭吧？” 米阳道：“还好吧，寒暑假多一些，我妈要管药房那边太忙了。” 白洛川皱眉道：“不过等再过几年就好了。” 米阳道：“什么？” 白洛川吃了一口炒饭，含糊道：“等两年，她十岁就能干活了。” 米阳哭笑不得：“你当旧社会买小丫鬟呢？我那可是亲妹妹，不让她做这些的。” 白洛川道：“你能做，凭什么她不做？哪儿有你伺候她的道理。” 米阳道：“那也没有妹妹伺候哥哥的道理啊，都是互相帮助，反正我也没什么事，顺手做个饭而已，没关系的。” 白洛川一边吃饭一边跟他反驳，大概是肚子没那么饿了，心情放松了许多，连“米雪应不应该学做饭”都能跟米阳争执上半天，最后俩人各退一步，说等米雪16岁之后征求她意见再决定。 白洛川摸了下巴，道：“她16岁，那就是十年后了，那会儿我们都24了。” 米阳去把吃空的碗盘放在厨房，道：“对，大学毕业两三年，应该都忙工作了。” 白洛川笑他：“你一定是在最大的图书馆里忙着做‘小手工’了。” 米阳也笑了一下，道：“或许吧。” 米阳和白洛川在家中隔离的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 4月上旬，卫生部部长表示，疫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 4月下旬，该负责人以及京城市市长被免职。 4月底，新任卫生部部长上任，首次公开疫情隐瞒情况。 5月，受“非典”疫情影响，宣布取消五一黄金周。 5月中旬，全国各地中小学生陆续开始停课，为解决停课带来的问题，教育部和广电总局开办临时频道“空中课堂”。 …… 电视上滚动播放着抗击“非典”的新闻，到处贴满了“众志成城抗非典”的条幅，与此同时全国性的恐慌开始蔓延，人们开始抢购各种生活用品，只要是能吃的、能喝的都被一扫而空，超市里只剩下一排排空荡荡的货架。 大批人仓皇离开京城，防疫人员在车站等人员密集地方挨个检查离京人员的身份证、车票和健康卡，数日后开始流动人口管制…… 骆江璟看着新闻上报道的，心里一阵后怕，电视台上正在播放京师大学为本校师生发放预防“非典”中药汤剂的事，校园里都是戴着口罩排队领药的学生们，她看到之后拍了拍胸口，心里明白这是限制人员离京了，也在暗暗庆幸之前带了两个孩子出来。 白洛川和米阳的一个月期限早就到了，现在已经解禁，但是外面这样严重的情况，家里人也不敢让他们出去，依旧是关在家里，请了魏贤老师来家中辅导。 米阳两边跑着太麻烦，就还是住在白家一起上课，只礼拜六、日回自己家里，和平时在学校念书的时候一样。 白家现在也都是消毒水的气味，吴阿姨拿着消毒喷雾不时地喷洒着，特别小心。 不夸张的说，现在咳嗽一声，周围的人都要吓得躲地远远的。 之前一个女同学不知道从哪里要到了米阳的手机号码，打了电话过来问他数学作业，问完了也不肯挂断，支支吾吾地还想跟米阳说话，但又说不出两句有用的。白洛川在一旁听的脸都黑了，抓着米阳的手靠近自己一点，大声咳嗽了两声，对方立刻兔子一样迅速说了再见就挂断了，生怕病毒顺着电话传过来一样。 米阳：“……” 白洛川冷笑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人性。” 米阳别的没看出来，就看出他任性了。 白洛川还在那教育他：“你别听那些女孩说漂亮话，关键时候没用，那次在京城的时候，我把你发给我的短信跟他们说了，回酒店拿行李的时候，老师顺口问了一句需不需要人照顾你，你不知道，一圈人吓得往后躲，别说什么男同学女同学，酒店的人脸色都变了。这打电话的更夸张，咳嗽一声隔着电话都跑了……”他看着米阳，总结道：“现在知道谁对你好了没有？说。” 米阳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心里有点感动，立刻道：“你最好了。” 白少爷心里舒坦了一点，又道：“他们都靠不住，知道吗？也就是我了，这叫患难见真情你懂不懂！” 米阳点头道：“懂了。”他把手机搁在一边的桌上，认真问道：“我不打电话了，我去帮你把昨天那个模型拼好吧？” 白洛川道：“不拼了，那个没意思，我让人买了新的游戏机来，我们一起玩儿。” 司机很快就送了两大袋东西到房间里，这次送来的不止有游戏机和书，还有不少零食饮料。 白洛川翻了一下，拿出两个看起来就不是很高级的纸盒，上面花花绿绿的，倒是印了“游戏机”三个字，估计是临时从商店里随便抓了一个，大概只有巴掌大小，屏幕不大，下面只有三个按钮，打开就瞧见一只电子鸡顶着蛋壳钻了出来，长大了嘴要吃的。 白洛川随便按了几下，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什么鬼东西！这也叫游戏机？” 米阳凑过去看了一眼，他倒是见怪不怪，淡定道：“电子宠物，小雪也有一个。” 白洛川按了两下，特别不爽：“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游戏机。” 米阳乐了，道：“见过啊，小雪给我她那个红色的宠物蛋玩，上次你不是在我家见到过。” 白洛川道：“就是她不要的那个？” 米阳看他一眼，道：“是她最喜欢的那个。” 白洛川嗤之以鼻。 米阳指点白洛川道：“按这里，还可以给它起名字，然后点这个给吃的，这个是散步，最后这个是把它的便便铲走。” 白洛川都震惊了：“这玩意儿还需要铲屎吗！” 米阳道：“是啊，电子宠物都是这样玩儿的，养成吗。”米雪之前养了很久，小姑娘还拿来跟哥哥特意炫耀过，米阳对它比较熟悉。 白洛川给它随意喂了点吃的，看着那电子鸡一啄一啄地在盆里吃东西，一副难以言尽的表情：“它最后能养成什么样？长出翅膀吗？” 米阳道：“就是普通的鸡，还挺可爱的。” 白洛川按了几下，不觉得哪里好玩，臭着一张脸扔到一边，米阳捡起来，给那个刚出壳的电子鸡起了一个名字“美美”。白洛川看见了，皱眉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打电话那个女同学好像名字里就有一个“美”字。 米阳倒是没他想的那么多，淡声道：“它是女孩子，这边还显示性别了，你看。” 白洛川：“……” 白洛川不肯让他起那个名字，自己拿过来删除之后又开始打字，刚写了一个“雪”，米阳就咳了一声，他就改成雪球了。 米阳看了他一眼，白少爷还在那义正言辞道：“你看它多白啊，就应该叫这个名字。” 大概是起了名字就比较有责任感，又或者米阳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白少爷认认真真地养了三个月电子鸡。一直等到非典的新闻慢慢在电视上不再出现，他那只电子宠物也达到了满级，留下一只蛋飞走了。 白洛川愤怒了：“……这什么鬼游戏机！这不等于清零重玩儿吗！垃圾游戏，活该倒闭啊！” 第69章 探亲 2003年的夏天, 充斥着消毒水、体温计、白醋、口罩、板蓝根这些东西, 在一片慌乱中度过了。 对被父母保护起来的孩子们来说, 那是一个安静的夏天，除了空荡荡的街道和消毒水的气味，还有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情深深雨蒙蒙》, 随身听的磁带里永远放着周杰伦的歌，男孩们还会一起玩儿电脑游戏。 部分地区学校的中考也降低了难度，英语考试取消了听力, 数学题难度降低, 物理化分数比重调低，有的学校还取消了体育分数……米阳他们学校保留了数语外的全部题目, 只调低了物理化学的分数，比起往届来, 难度也降低了不少。 他和白洛川这几个月有魏贤悉心教导，成绩稳定, 成绩没有什么意外的拿了高分。白洛川拿了全校第一，米阳是第五名。 白少爷为此不高兴了好几天，第二名那几个有市级优秀生的加分, 如果没有的话, 和米阳的分数差不多，他们俩的名字就能挨在一起了。 米阳参加的比赛大部分是兴趣，拿奖也都是为了减免学费和拿一些奖学金，都是校内奖励，跟分数的关系不大。不过他拿了这个名次自己倒是挺满意的, 他从没考这么好过，以前在山海镇上随便读书，后来高中才去市里，拼了三年考上一个重点大学就挺满意的了，哪儿比的了现在，一步步的规划未来，特别踏实。 米阳反过来劝他：“我觉得挺好的了，第五名也不错，比我之前估分要高了。” 白洛川皱眉道：“第二名加太多分了，去掉之后你还比他高零点五分。” 米阳收拾了书包，把一些不要的书带回去，对他道：“没事，下次再努力呗。” 白洛川看他一眼，道：“这些破书你还要它干吗？周通他们都扔了。” 米阳道：“哦，我带回去给小雪，我妈说以后或许可以给小雪看看，多留一套教材也好。” 白洛川道：“过几年肯定改了，你别带回去了，这么多书太沉了，她要看什么回头我买一套给她。” 米阳书被扣下，只能随手拿了本数学和语文的，对他道：“那我就带这两本回去吧，一本没有小雪又要哭了。” 白洛川啧了一声，道：“真麻烦，行吧。” 最后一个暑假照旧给发了几本暑假作业，周通他们领了之后，又来找白洛川，主要是问他暑假的安排，有没有要去什么地方玩儿，他们几个是打算暑假出国参加夏令营。 白洛川摇头道：“不去了，回山里。” 周通佩服道：“还是白少觉悟高，修身养性。”他看了一眼旁边，问道，“米阳，你也去吧？” 米阳点点头，道：“对。” 白洛川每年寒暑假都回山海镇，白老爷子退休了，定居在那边颐养天年，他父母工作都很忙，每年他就去那边过一段假期陪陪老人，权当替他们尽孝了。 米阳跟他一起回去，他家里情况差不多，爷爷和姥姥家都在那，每年回去的时候米鸿除了手把手教他修书，还会把自己会的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绝活儿一起教给孙子，他这两年性格越发古怪了，但尽管沉默，对孙子还是很好的。 说起山海镇，米阳还是挺怀念，那毕竟是他长大过的地方，除了边城之外也就是山海镇最让他熟悉，每次回去都特别放松。 这次暑假，骆江璟也让人送了他们回去。 这次的车是一辆别克商务，比之前要大一些，也方便多带一些东西。白洛川自己的行李就带了好几箱，但是他这会儿眼睛一直看着米阳那边，眉头都皱起来，忍了半天终于压低声音道：“你带她干吗啊？” 米阳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路上轻轻颠簸，小孩睡的很香，乖乖的在哥哥怀里。 米阳低头看看她，又低声道：“嘘，别吵醒她，刚睡着。” 白洛川道：“后面空间大，你把她放后面睡。” 米阳道：“不行，会滚下来。” 白洛川不耐烦道：“她这么大，太沉了！” 米阳道：“不沉，还行……” 两个人小声争辩了一会，怀里的小姑娘动了一下，俩人都噤声了，白洛川瞧着小孩团在米阳怀里又呼呼地睡了，抿着唇半天没吭声。 路途比较远，中午的时候他们停在一处临海小城吃饭。 这边的特色就是海鲜，也没有什么菜单，当天捕捞上来什么就放在门口透明的水缸里让大家自己挑选，简单说下想怎么烹饪，就给客人做，吃的就是一个鲜味儿。 白洛川和米阳去点菜，白少爷挑的都是自己没见过的，吃个新鲜感，米阳跟他完全相反，牵着妹妹的手两个人商量着点自己家里常吃的一些，以稳妥为准。 白洛川用手肘碰了碰米阳，问他：“再来两个甜点吧，给你妹吃。” 米阳笑着看他，白少爷一点都不脸红，他就点点头道：“好，小雪听见了吗，快谢谢白哥哥。” 他低头说的自然，白洛川却是耳朵动了一下，忽然看向米阳，眼睛亮了一下。 米雪没有爸妈在身边，还是有些胆怯，一直抱着米阳的腿躲在后面听见也只小声说了一句。 白洛川立刻道：“太小了，听不到，你再教她一遍啊。” 米阳就蹲下身来，抱着小姑娘道：“小雪，要有礼貌，说谢谢白哥哥。” 米雪小声说了一遍，白洛川现在也不嫌弃小丫头了，忽然跟发现了新世界一样，打从吃饭开始到再上路，都对小丫头照顾有加，路边瞧见什么新鲜玩意儿不管便宜还是贵的，都硬给她买来塞到小丫头怀里，然后理所当然地要求米阳再教她感谢自己一遍。 次数多了，米阳也觉察出来了，抬头看着白洛川不吭声。 对面兄妹俩都保持沉默，白洛川也忍不住摸了鼻尖一下，咳道：“我就是看着挺有意思，随便买点，给你妹妹拿着玩儿吧。” 米雪一路上已经学会了，对白洛川也没有刚才那么大的警惕性，开口道：“谢谢白哥哥。”然后抬头看着米阳，等着自己家哥哥点头才敢去碰玩具。 米阳轻轻点头，小丫头就抱过来那个红色小皮球自己玩儿，眼睛还在看着后面，白洛川给她买了太多玩具，都放在后排的座位上了，花花绿绿的还是很吸引小孩儿的。 米阳摸摸她小脑袋，道：“去吧，小心一点，不要摔下来。” 小姑娘点点头，乖巧的自己过去玩儿了。 白洛川坐在一边假装看窗外，自己嘿嘿笑了一声，又把他和米阳之间的扶手放下来靠近一点，对他道：“哎，要不你也喊我一声吧？” 米阳道：“一路上还没听够？” 白洛川哼道：“你都没看着我叫，我也给你买……”玩具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对面的少年一把拽下帽檐，遮住了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白洛川在帽子下面闷笑：“怎么还害羞了？” 米阳塞了一个耳机给他，淡声道：“别闹，听歌吧。” 第70章 小马 周杰伦的歌来回听了几遍, 就到了山海镇。 米雪下车的时候, 已经可以熟练地也喊白洛川“哥哥”了, 这次说的特别积极，尤其是最后一句“再见”，小声又脆又甜。 白洛川随意跟她摆摆手, 转头看向米阳道：“我过两天来看你。” 米阳点点头，牵着妹妹的小手走了。 米阳先带着小姑娘去看了爷爷米鸿，米鸿这几年一直住在小院里很少出来, 他在房前开了一块小菜地, 除非必要，一般都不会离开这个小院。他大概也是算好了孩子们暑假要来, 提前准备了一些水果和糕点，厨房里的小灶上还炖着一锅冰糖梨, 给他们降暑吃的。 米雪有点认生，她没来过山海镇几次, 大部分回来的时候都是程青带着她，这还是她第一次跟着哥哥一起回来，冷不丁瞧见不苟言笑的爷爷小姑娘直往后躲。 米鸿也不介意, 只是给他们盛了雪梨汤, 又拿了点心给他们吃，瞧着也没有留晚饭的意思。 米雪吃了半碗汤，就开始甜甜地喊爷爷了，小孩好哄，分享一点食物让她感觉到善意就敞开心扉去信赖人。 米鸿嘴角动了一下, 做了一个笑的样子。 等从爷爷家出来，又去了姥姥家的时候，程老太太那边准备的可就丰富多了，她提前几天就开始给程青打电话，恨不得掐着分钟来给孩子们准备吃的，光干果零食就摆满了客厅的茶几，瞧见米阳他们进来，先是抱抱外孙，又低头亲亲外孙女儿，疼爱的不得了。 三姨程如从外面走进来，笑着道：“阳阳回来了？快去房间里瞧瞧，三姨给你和小雪准备了新衣服，你姥姥非说买大了，我跟她说你今年一准长高，你去换上给老太太看看。” 米阳每年回来几个姨都给他准备不少东西，大概是这个家里第一个出生的小孩，几个姨疼他习惯了，对他的关注比妹妹更多一些。这次也是，他们住的卧室床上放着两三套新衣，米雪的是两身小连衣裙，他这边的要正式的多，衬衫裤子还有外套，连带着薄毛衣开衫也有一件。 程如道：“上回不是说想去山上钓鱼吗，我跟你姨夫说好了，让他找人陪你去，山里冷，得穿厚一点。”她看着米阳把外套穿上，眼睛都亮了，推着他出来给程老太太看，“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不就是正好，阳阳长高了呢！” 程老太太认真看了一会，笑着点头：“是高了，高了好，阳阳长大了。” 程如又去给米雪换了小裙子，大概是对家人天然的血脉亲近，没过一会米雪就开始喊人了，小声清脆，程老太太给她奶糖吃的时候，小丫头抓着糖笑地眼睛弯起来，但也只吃了一块，剩下的那块偷偷塞到哥哥的衣兜里去了。 程老太太瞧见他们兄妹感情好，坐在那也笑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程如更是大显身手，她是四姐妹中最泼辣的一个，但个子却是最娇小，米阳去给她帮厨，程如不让他在这，米阳笑道：“三姨，让我偷偷师，回头学会了也做给我妈吃，她一直夸你是咱家做饭最好吃的，大厨水准呀。” 程如得意道：“那是，不过要说做的好吃，那还是你姥姥的手艺好，回头让老太太教你几道拿手菜，将来也用的上。你不知道，现在男人不会做饭都娶不到媳妇啦！” 米阳被她说的脸红，道：“三姨，我还早了。” 程如道：“提前准备，咱们可别输在起跑线上。” 米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起跑线，都听乐了，一边跟她聊家常，一边帮忙做饭，最后一道菜的时候程如让他试着掌勺，见米阳做的有模有样，连声夸他有天赋。 晚饭准备的饭菜很多，程老太太特意盛出来一份排骨莲藕汤放在一旁，对米阳道：“晚上给你爷爷拿过去，我记得以前的时候这菜还是他教我做的。” 米阳答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爷爷家里摆放着的那把三弦琴，依旧是当初那个位置，擦拭的干净。米阳想，或许米鸿现在不爱吃莲藕排骨了，喜欢吃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一日三餐也失去了味道。 晚饭之后，米阳去送了一趟，果然米鸿脸上表情淡淡的，只是让他放下并没有动筷的意思。 米阳想留下陪他说会话，米鸿却道：“我今天累了，你先回去吧，明天上午再来。” 米阳站起身来，想了想又道：“爷爷，我带了两套工具来，有些是买的，有几件是我自己打磨的，明天也拿过来给您看看，顺手的话您也留一套？” 米鸿道：“行。” 老人这两年看着明显苍老了，虽然脊背挺的笔直，但脸上的皱纹增多，也越发不爱说话了。 米阳和妹妹住在了姥姥家，程老太太给他们收拾了一间卧室，里面放了一大一小两张木床，米雪白天的时候还好，到了晚上小孩还是有点认生，抱着自己的布娃娃去了米阳身边，小声道：“哥哥，我想妈妈。” 米阳就翻过身来轻轻拍着小姑娘后背哄她：“没事，姥姥是妈妈的妈妈，也跟你亲。” 米雪哦了一声，手指头去抠米阳睡衣的扣子，玩了一会就慢慢睡着了。 虽然刚开始怕生，但是等几个姨家的表弟表妹们也放了暑假送来的时候，米雪就又高兴起来，除了三姨程如家是一个表弟，另外几个都是表姐——程春家是一对刚上初中的双胞胎女儿，程歌家里是一个和米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米雪跟着她们玩儿的特别开心，没一会就凑到一起翻花绳去了。 三姨家的表弟年纪也小，最近有点假性近视，程如就给他配了一副眼镜先戴着想矫正一下，米阳一看到他戴眼镜的样子就想起以后这个表弟的模样来了，也是差不多类型的框架眼镜，一直戴到大，书生气十足。 孩子们一多程老太太这里就跟开了幼儿园似的，特别热闹。 米阳看米雪已经适应了姥姥家生活，就放心去了爷爷那边，有时候晚上还会住下，多陪陪米鸿。 米鸿对他的到来不置可否，米阳留下，他也会准备住的地方，更多时候是教米阳修书，顺带着指点他分辨书籍，米鸿手里还有几本老书，手上也有几分本事，给米阳讲解的时候，顺手在纸上能画出一些书上没有的东西。 米鸿道：“我父亲当年是鉴别金银券的，后来兵荒马乱的金银券也不好使了，他又去当铺行做了十几年，见到的东西多了，眼睛、手上也有准头，我画给你看的这些，你瞧仔细了，一般看准了这几处不会错。” 米阳点头道：“嗯。” 米鸿又道：“别的东西太贵，我只略微碰过几次金器，但像是古籍这些版本的鉴定，我还是能说的准。早些年书肆兴旺的时候，琉璃厂、福隆寺周围开了几十家，古书买卖也看压宝，看好一部书，压中了，也能赚上一小笔。” 米阳心里一动，问道：“爷爷，您之前去过京城？” 米鸿看他一眼，平淡道：“听讲。” 这是并不打算提起了，米阳认真听着，米鸿是手艺人，但又是个小商人，讲的杂而精，多余的话半句也不说，他教给米阳的这些与其说是技艺，不如说是他这大半生流离颠沛所学到的维生手段。 老人见米阳学的认真，嘴上不说什么，但等米阳临走的时候给他摘了两颗树上刚挂果不久的石榴，对他道：“这是今年春天新栽下的石榴树，观赏用的小石榴，不能吃，你拿着玩儿吧。” 米阳笑了一声，道：“哎！” 米鸿送他出了小院，对他道：“下午不用来了，去山上弄两个竹片，明天我教你画栏。” 米阳答应了一声，有点迫不及待。 他中午回去给了米雪一个小石榴，红皮的小果子很可爱，小姑娘开心的不得了，瞧着米阳兜里还有一个，缠着他撒娇还想要。 米阳捏她鼻尖一下，笑道：“这个不能给你了，要给别的人。” 小姑娘咬着手指问道：“哥哥要给谁呀？” 米阳道：“给你白哥哥。” 小姑娘想了一会，点点头道：“好，除了我，哥哥跟他最好了。” 米阳忍不住笑了，这话太耳熟，白少爷也说过一模一样的，只是神情不同，小丫头是悻悻地妥协，白少爷那边是趾高气昂地批准。 米阳下午去了后面的小山坡，这边有点难走，他就没带妹妹一个人去了，他们这里气候偏湿润，也有一些竹子，但并没有南方长得那么高大粗壮，细细弱弱的立在那里，根根青翠。 米阳挑了一会，选中一棵，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就听见旁边有人说话。 “城里来的少爷吧？瞧着像。” “干吗呢这是，你们看……哎，说你呢，你就是那个城里来的小少爷吧？” 米阳刚开始完全没觉得对方是在叫自己，结果被人扔了一小块竹片在脚下的时候，才抬起头来，愣了道：“你叫我？” 对面站着的三四个男孩年纪跟他相仿，暑假刚开始就到处跑晒的比他黑上许多，十来岁刚刚有些少年人的样子，也带着这个年纪的骄纵，抬了抬下巴道：“对啊，就说你呢！” 米阳认出他们来了，这几个是他当年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啊，不对，他现在的发小只有白洛川一个，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和这些小伙伴们还真没什么交集，每年寒暑假虽然都来山海镇，但是大半时间都用来跟米鸿学习了，剩下那小半的时间也被白少爷霸占的死死的，一点都没抽出空来去结交新朋友。 米阳还在想着，对面那几个男孩打量了他，忽然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哼了一声，道：“出门还戴帽子啊，真娇气！哎你们城里没见过竹子吗，大下午的顶着太阳来看？” 米阳：“……” 米阳觉得头疼，当年白洛川来的时候，他这帮小伙伴好像就是这么排斥白少爷的，他万万没想到还有一天轮到自己。 对面几个男孩对他有好奇更多的是排外，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米阳还是很想和以前的小伙伴打好关系的，努力找着话题去融入他们，慢慢跟他们也能聊上几句了。 就在山海镇上的小伙伴们慢慢向米阳靠拢的，并开始问他找什么样的竹子，打算帮忙的时候，就听到一阵自行车急刹的声响，声音有些大，米阳抬头去看，就瞧见白洛川骑着一辆崭新的山地车停在山坡下，仰头眯着眼睛看他，响了几下铃铛，喊道：“哎，你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下来走了！” 对面那几个看向米阳的眼神立刻就不善起来，甚至再瞧他都跟看“叛徒”“卧底”似的。 米阳：“……” 为首那个嘲讽道：“快下去吧，你们城里来的少爷不经晒，小心回去脸上脱皮疼的哭啊！” “连几根破竹子都看半天，不知道选哪个，你还上山玩儿哪！” “就是，回你们城里去吧，看不起谁啊！” 米阳被山海镇上的贫穷小伙伴嘲讽的一脸懵逼啊！ 白洛川已经上来了，他骑着的那辆山地车挺专业的，喷了一层很酷的漆，是现在男孩们最喜欢的那种，一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不过刚才都已经划清了界限，那几个男孩也没多待，很快就都跑了。 白洛川上来的时候只听到最后一两句，还冲米阳挑眉问道：“怎么，没交上朋友？” 米阳：“……” 这都是你该承受的，你知道吗！ 白少爷显然不知道，还在那得意道：“算了，不用理那些人，你上来，我带你去爷爷那边，有好东西给你看。” 米阳闷声道：“什么东西啊？” 白洛川道：“特别带劲儿的小宝贝，你来就知道了。” 米阳看了他那辆山地车，不知道怎么上去。 白洛川道：“踩着后面就行，然后你抱着我。” 米阳试了下，道：“这样行吗，不会踩坏吧……” 白洛川道：“抱紧了啊！”说着就加速冲了下去，米阳吓了一跳，只能弯腰抱紧了对方，白少爷在前头笑了一声，骑的更快了。 到了白家老宅，米阳跟他进去之后，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带劲儿的小宝贝。 那是一匹黑色的小马，毛色锃亮，额前一小撮儿白毛，一双黑亮的眼睛特别漂亮，听见有人来，两只尖尖的小耳朵机灵地抖了抖。 第71章 乌乐 院子里宽敞, 放了一捆草给小马吃, 它瞧见有人来了, 站在那里张望，耳朵直直地竖着，打了个响鼻。等着白洛川和米阳再靠近一点, 它就用前蹄子使劲的刨土，瞧着紧张起来。 米阳隔着一段距离去看它，越看越是喜欢, 白洛川从旁边拿了一根胡萝卜给他, 道：“先喂点吃的，一会就跟你亲了。” 米阳没喂过马, 试着往前递了递，小马警惕并没有吃。 白洛川道：“奇怪啊, 上午的时候就是这么喂的……你看，它吃了。” 白洛川喂的, 小马就低头吃了，只是那双大大的眼睛还在看着米阳那边，吃着东西都透着好奇。米阳被它那一身黑缎子似的皮毛诱惑的无法自拔, 趁着白洛川靠近的时候, 终于忍不住伸出小手也摸了一把，惊奇道：“真滑！” 白老从后面拄着拐棍走了过来，笑呵呵道：“怎么样，漂亮吧？” 米阳跟老爷子问好，点头道：“白爷爷, 这小马是从哪里来的，太漂亮了！” 白老爷子道：“前段时间老区那边的军马场裁减，最后剩下的这几匹马也要卖了，我舍不得，就托人给运回来一匹。”他走近了，伸手抚摸了一下小马的脑袋眼里透着怀念，“当初我参军那会儿还有骑兵团呢，每年最盼着的事儿就是新马入营，跟过节似的，一早就去营地门口守着，就为了提前看它们一眼。后来骑兵团没了，养马场也一个接一个的裁减掉了……” 小马跟白老很亲，没有胡萝卜吃也拿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毕竟是三岁大的幼马，对人的防备心还不重，也是最容易和人建立感情的时候。 白老被它蹭了一下，也笑起来：“好好，不说那些老黄历了，瞧瞧，它都不乐意了。” 小马还在蹭着白老的手掌，打了个响鼻，期待地看着他。 白洛川道：“爷爷，你兜里是不是装糖块了？” 白老立刻否认：“瞎说，哪有！” 白洛川警惕道：“那它怎么跟你这么好啊？” 白老哼道：“那是爷爷驭马有术，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在军营里开始摸爬滚打了，别的不说，我当骑兵团团长的时候，手底下一千多匹好马，挑着使唤，一个个都这么亲我！” 白洛川不信，上前摸了一下老人的衣兜，白老拿拐棍赶他：“去去，没大没小！” 白洛川道：“您还说没有，我都摸着了，好几块呢！” 爷孙俩当面争宠，一个手里拿着胡萝卜一脸的不服，另一个兜里揣着糖块梗着脖子死活不认，小马比他们嗅觉要好的多，年纪小也忍耐不住，很快就弯下头轻轻去咬白老的衣角了，隔着他衣服口袋讨糖吃。 白洛川冷笑：“您还说没有？” 白老：“……” 白老拄着拐棍站直了身体，勉强道：“我这是给阳阳拿的，刚才忘了吗，现在就给他。阳阳你过来，爷爷教你怎么喂小马！” 米阳憋着笑走过去，白老一本正经从兜里掏出几块水果糖来给他，教着把糖纸剥开，把那几块糖平摊着放在掌心让小马去吃。白老握着他的手，举高一点，道：“对，就这么慢慢靠近，多喂几次就跟你熟了，小东西记性好着呢，谁对它好它都知道。” 小马靠近用舌头卷了那两块水果糖吃了，终于肯让米阳摸脑袋了。 米阳不小心碰到它耳朵，小马立刻警惕地抖了抖，又退后了一步。 白洛川凑过来对他道：“耳朵不行，先摸头，慢慢来。” 白老陪着他们看了一会，他年纪大了，身上有些乏，叮嘱他们不要喂多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白洛川陪着米阳一起跟小马留在院子里建立感情，顺便给米阳讲这匹马的故事。 “当初爷爷在骑兵团的时候，骑的就是这样一匹黑马，爷爷说是蒙古牧区里运来的，当时整个骑兵团都轰动了，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马，其他马撒开了跑也追不上它，一个马厩里吃草的都先让这它，没一匹马敢跟它抢。全团当宝贝似的供着，后来你猜怎么着？”白洛川摸了小马的脑袋，冲米阳眨眨眼道，“它跑了。” 米阳吃了一惊，道：“跑了？跑哪儿去了？” 白洛川道：“一路从甘肃跑回了内蒙，从骑兵团到牧区小一千公里，它领着另外两匹马大半个月就回去了，牧区入伍的两个战士每人两匹马一路追了27天，到了养马场之后，那匹黑马还在那吃草料呢！牧工也是被它感动的不行，都不想把它给骑兵团了，后来还是师部又派车过去连人带马给运回来，当时还上内刊了，夸这马特别灵性，可出名了。” 米阳听的津津有味，追问道：“后来呢？” 白洛川道：“后来啊，它就跟爷爷了呗，退役之后也一直养着，爷爷每年都往那边捎钱，以前还捎一点副食券，就是知道它爱吃糖。养了这是三四代了吧，这不军马场裁减，那边问是要卖给牧民还是怎么处理的时候，爷爷舍不得，让人给运过来了。” 他摸了摸小马的脑袋，眼里带着些温和：“这也是最后一匹了。” 米阳看着他，觉得他身上有种矛盾的冲突感，这人脾气大，但是对着小动物的时候总是天真无害，但对着其他人就又立刻武装起来，米阳想着之前在山上遇到的那些小伙伴，忍不住道：“你刚才瞧见那些小孩的时候，好像……没现在心情这么好？” 白洛川皱了一下眉头，道：“他们叫的烦人，懒得搭理。” 米阳愣了下，道：“给你起外号了？” 白少爷不愿多谈这个，又拿了根胡萝卜逗着小马喂它，跟动物在一起的时候更舒心一些。 米阳想了一下，道：“或许他们不是故意的……” 白洛川打断他道：“你还没见过马厩吧，我带你过去看看。”他牵着小马，带米阳一起过去，马蹄声哒哒地响着，小马非常温顺地跟着他走，大概是米阳刚才给了糖块，它还扭头看了米阳，好像在奇怪他为什么不跟上。 米阳叹了口气，抬步跟了上去。 白老让人在后院给小马搭了一个马厩，大概是考虑到它以后要长大许多马厩建造的非常宽敞，木墙上爬满了常春藤，侧边还挂了一块小牌子写着：乌乐。 米阳好奇地拿着那块小木牌看了，问道：“这是它的名字吗？” 白洛川道：“对。” 米阳道：“好像是蒙古语，翻译过来什么意思？” 白洛川把小马牵进去安置好，摸了摸它脑袋，看着它那双黑而亮的天真眼睛，笑了道：“云图，好听吧？你不知道它跑起来有多帅气，比天上的云都要快，等明天天气好了，我带你一起去看。” 第72章 懂事 米阳隔天去向米鸿请了假, 专门去看小马。 白洛川带着他去找了一块平坦的场地, 那边临时用木栏围起来一块, 撒开了让乌乐跑了一会，小黑马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围着场地跑了几圈, 又溜达着来找过来，白洛川摸了摸它，道：“我试试, 等学会了再带你一起。” 米阳让开一点, 点头道：“骑慢点，小心些啊。” 白洛川在旁边大人的帮助下, 试着骑到乌乐背上，在指导下有模有样地骑了一圈, 然后那个驯马的大人就松开手，让他自己来了。 白老有些时候对这个唯一的孙子溺爱非常, 恨不得捧在手心要什么给什么，但有些时候又特别严厉，像是小时候的训练, 米阳做不来, 但白洛川却一定要做到，还要做到白老满意为止。又像是现在，包括驯马师在内，都没有因为他还是个少年人就放松了要求，甚至还要比常人更严格一些。 米阳站在围栏一边看着白洛川骑马, 白少爷身姿矫健，胯下的小黑马也是肌肉漂亮，迈开腿跑动的时候带着风呼啸而过，脖颈上还未完全长长的鬃毛甩动着，看起来漂亮极了。 米阳看了一会，忽然想到，白洛川从未让身边的人失望过。 他把一切都做的很好。 白洛川跑过来的时候，目不斜视，但只看侧脸也能瞧出少年人的俊美，眉眼深邃，鼻梁挺拔，这人带着如利剑一般勇往直前的锋利，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米阳看着他的侧脸，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骆江璟。 骆江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即便是发怒也是赏心悦目的，只是勾勾唇角就让人心里打颤，总是想低下头，不敢多看她一眼。他刚才瞧见白洛川的时候，只觉得他和骆江璟十分相似，也是一张漂亮的脸，只是多了几分少年气息，这个年纪带着雌雄莫辨的美丽，笑起来的时候像，发怒的时候更像。 但即便再相似，也绝对不会把他错认成女孩。 骆江璟像雪峰下流淌的暗河，带着冰冷的温度和未知的汹涌，而白洛川则像是一团火，年轻肆意，又带着天真的贪婪，从未受过挫折的骄纵让他舒展开爪牙，是栖息在自己领土上的天之骄子。 白洛川骑着小马过来，额头上带着薄汗，眼睛里满是快活的笑意，轻轻勒了下缰绳坐在马上看他：“我刚才骑的怎么样？” 米阳仰头看着他，忽然觉得两人之间有些不一样了。 白洛川看着他，又喊了他一声：“米阳？” 米阳笑道：“特别棒。” 白洛川又高兴起来，从小黑马上利落翻身下来，想让米阳也上去试试，米阳犹豫一下，还是摇头拒绝了。 白洛川看了他，道：“怎么了？” 米阳：“我还是慢慢来，先喂几天吃的吧。” 白洛川劝了几次，米阳还是笑着拒绝，他就耸耸肩道：“那好吧，你在这看着啊，我骑给你看，瞧，乌乐特别温顺，不会把人丢下来。” 他骑着小黑马围着米阳绕了两圈，已经可以控制地很灵活了，一边骑马一边对米阳道：“乌乐的爸爸当初在牧区的时候，还救过一个人呢。” 米阳道：“怎么回事？” 白洛川道：“有一回草场迁徙，路上下了大雪，牧工骑着它走在前头遇上了野狼，它一脚就把那头狼的脊骨踹碎了，虽然人和马都跑出来，但也跟大部队隔开了一段，天黑又下着大雪，差点找不到回牧区的路。那个牧工有经验，就伏在马背上，抱着它脖子让它自己跑，老马识途，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就回到牧区了。” 小黑马打了一个响鼻，白洛川伸手安抚它一下，道：“这都是爷爷告诉我的，他说如果骑马迷路了，不要强行控制马，你听它的，它一定会安全的将你带回住处。” 他说完翻身下来，碰了米阳肩膀一下，笑道：“你说，是不是个特别带劲儿的小宝贝？” 米阳笑了一声，点点头。 两个人和小马玩儿了一天，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沾了草料和尘土，白洛川刚进房间就开始脱衣服，受不了道：“怎么这么臭……” 米阳没带换洗的衣服，只能先拿了白洛川一套先凑合，听见他说也乐了，道：“你下午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说乌乐是个小宝贝。” 白洛川催着他去洗澡，米阳抱着衣服进去了，刚脱了冲了没两下，就听见门口“吱呀”一声响了，白洛川光着膀子赤脚走进来，道：“楼下太久没人用了，浴缸好脏啊，我跟你挤挤。” 米阳身体僵了一下，道：“你等我一下，五分钟，我很快就冲好。” 白洛川已经进来了，他站在那还在看着米阳，眼神往下瞟。 米阳恼羞成怒，拿毛巾捂住了道：“你看啥啊！” 白洛川啧了一声，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大小，道：“也没长大多少呀，还是我的比较大。”这个年纪的男孩已经开始发育了，不少人课间上洗手间的时候一边撒尿一边比大小，完全是一种雄性的炫耀本能，白洛川也不例外，尤其是他还是发育的比较好的那种，走过来跟米阳一起挤着冲澡的时候，还要伸手去摸，米阳耳朵立刻就红了，伸手推他出去：“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出去了……” 白少爷道：“走走走，我走不成吗，又不是姑娘你怎么老这么害羞。你别出来了，一会又着凉感冒。”他一脸不爽地走出去，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就看到米阳穿上衣服出来了，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看都不看他道：“行了，你去吧。” 白洛川道：“你洗好没有？” 米阳没理他，拿了条毛巾顶在头上闷头走了出去。 白洛川觉得莫名其妙，自己进去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热水打在皮肤上的时候舒服地他都想哼歌了。 白老这边很少来人，晚上的时候特意留了米阳一起吃饭，又兴致勃勃道：“阳阳，洛川说你最近在学修书？这个不错，爷爷这边也有一些书，都是家里以前留下来的，等会找给你，你拿回去看看能不能修。” 老人这么说了，米阳就留了下来，但是跟着去看了之后才明白白老口中一些的概念。 哪儿是一些，根本就是一整个书房。 老宅里的书房保存完好，榫卯结构，没有一颗铁钉。 白老推开书房的雕花木门，带着两个小孩进去看了一下，这书房挑高了极为高大宽敞，里面不少老物件都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柜上还能看到以前贴了封条的样子，撕下来的时候匆忙，不少书上面还带着白色残缺的纸。 白老爷子道：“这是一百多年前建的了，我接手之后也没再打理过，这些东西平白放着也是糟蹋了，阳阳你看看还能救回多少，就救多少吧。” 米阳看着这一书房的书，根本挪不开脚步了。 他原本想说晚上还要回家去，这会儿话到了嘴边，也变成了一个“好”字，连白洛川问他住下的时候，也回了一个好。 米阳没贪多，先看了一遍，挑了两本情况略微轻一些的准备带回去。 白洛川半路打劫，对他道：“你晚上肯定又要偷着修书，放我这吧，书房钥匙也在我这，明天一早你来跟我要。” 米阳眼睛落在他手里拿着的钥匙上，点点头道：“行吧。” 白洛川晚上和米阳一起睡，把枕头并排放好的时候还在轻声抱怨：“爷爷也不多请几个人打扫一下，这边太大了，客房没两天就落灰，你刚洗干净又去睡那边？不成。” 米阳穿着他的睡衣躺在那，摸了摸枕头，睡衣袖子有点长了，盖住半截手指，看起来米阳整个人都小了一圈儿似的。 白洛川瞧见心里还挺美的，又捏着他下巴让他看向自己，得意道：“而且你枕头没带，自己肯定睡不好，我陪你吧。” 米阳垂着眼睛“哦”了一声，心想，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白洛川出去跑了一天，运动量充足，没一会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好像抓到了一个什么小动物，对方软软的小小的，但是特别不乖地在挣扎，老想跑。 他就咬住了对方的脖子，用牙齿威胁似的磨了磨，想听到平时那种讨饶的声音，往常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只要咬一下，或者挠挠痒痒，对方就一叠声地讨饶，什么好听的话都说给他听。白洛川等了一会，身下的小东西哼唧了两声但是却没喊疼，缩在他身下软软地发抖，小声说：“不要了，疼……” 声音在梦里，都跟浸透了蜜似的让人心口发甜。 白洛川一颗心脏忽然没有来由地加快了跳动，他喉结滚动一下，松开一点牙齿，但还是不舍地叼着轻轻磨嘴里那块嫩肉，含糊不清问他要什么。 要什么，他都愿意给，什么都想给他的那种心情，说不清道不明地只想要哄着他。 身下的小东西一直趴伏在那，小声念叨着疼，还说想要舒服。 白洛川喉结滚动一下，舍不得松开嘴，但又想看看小东西现在什么样子，哑声问他:“想怎么舒服？” 他不懂。 但是身下的小东西懂。 …… 白洛川醒来之后，胸口的心跳还是剧烈的，他缓了好一会才坐起身来，不用掀开被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门口传来敲门声，米阳在喊他：“白洛川，起来吃早饭了，爷爷都在楼下等着你了！” 白洛川应了一声，但是看到门被推开一点的时候，立刻捂着被子道：“先别进来！” 米阳被他吓了一跳，站在门外道：“怎么了？” 白洛川脸上发烫，含糊道：“我有事……反正你等一会再进来！” 第73章 小贼 白洛川一大早偷偷摸摸洗了内裤的事儿, 瞒得了别人, 但是瞒不过米阳。 米阳他们这种做修书小手工的, 有的时候还需要把一整本糟烂的快成碎末一样的古书拼起来，米粒大的一个小细节都不能放过，早就练出一双好眼睛, 房间里总共这么大的地方，白洛川又悉悉索索地弄出一点水声，他进去抬眼一看, 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洛川脸上还有些红, 看见米阳的时候视线都没敢跟他对上。 米阳陪着他吃了早饭，一边想着昨天挑中的那几本书, 一边又想着青春期知识的科普，他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比白洛川大一些, 这会儿潜意识就想要帮他解决一下这些少年人的小烦恼。 等吃过早饭之后，俩人回了楼上, 米阳就关上房门打算坐下来跟他谈一谈。 米阳看了浴室那边一眼，白洛川立刻绷紧了身体。 米阳问他：“紧张吗？” 白洛川道：“啊？” 米阳搬了椅子坐在他面前，道：“咱们上课的时候不是学了吗, 其实这个是正常现象。” 白洛川心虚, 视线没敢跟他对上，只随口“嗯”了一声。 米阳坐在那硬着头皮跟他科普生理卫生，课本上说的太少了，三言两语地都在往解剖方面去说，也是一贯的国人式含蓄, 没有说什么细节和特别的注意事项。 “要注意卫生，穿宽松一点就行了，还有尽量分散一下注意力，别弄太多，对身体不好。”米阳说了一会，又半真半假地吓唬他道：“弄多了要长不高。” 白洛川忽然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米阳愣了下，含糊道：“我爸给我找了两本书，我从书上看到的呗。” 白洛川问他：“你看这些干吗？” 米阳道：“我提前准备啊。” 白洛川这次看向他了，问道：“用上了吗？” 米阳坐在那硬聊，有些尴尬道：“快了吧，反正早晚都能用上。” 白洛川凑近了他一点，小声道：“我跟你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具体的不能告诉你，反正刚开始就只觉得有点热，后来就蹭地特别舒服，梦里跟有雾似的其实我也看不到什么，但确实进去了……” 米阳被他说的脸上臊得慌，往后躲了一点，挠了挠脸道：“也、也正常啊，反正一般都是这样。” 对面坐着的白洛川看了他一会站起身来，笑了道：“这些我都知道，之前也看书了，你甭担心我，我刚才逗你玩儿的。” 米阳：“……” 白少爷起身出去了，瞧着神情比米阳还放松许多，半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米阳开始怀疑青春期心理辅导类的书籍了，包括他以前的时候，多少也会有点不太好意思去看这些，但是白少爷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样子，让米阳觉得自己才是弄错的那个。 白洛川拿着钥匙去开了书房的门，找了昨天那几本挑出来的书给米阳，大概是嫌书放的时间太久了，用一个干净盒子装好了才让米阳去拿，还一再叮嘱他：“你修的时候小心点，这书可有年头了，戴上眼镜吧，别弄到眼里。” 米阳点头答应了，带着书回了米鸿那边。 米鸿倒是对这两本古书很感兴趣，摸了封面道：“清代的医书，品相还不错，像是你手里这两本就挺好。”他用手指头敲了敲，忽然问道：“是谁让你修的？” 米阳道：“是白洛川的爷爷，他有一个好大的书房，说随便我拿来练手。” 米鸿淡漠道：“说是练手，那修好了的钱要另算。” 米阳愣了下，道：“还跟他家要钱吗？” 米鸿看他一眼，略有些不满道：“你怎么一直帮着白家？你还不如姓白算了。” 米阳脸上一阵发热。 米鸿道：“手艺人靠手艺吃饭，即便是学徒，也从不做白工，我们这一行虽然没有什么祖师爷，但规矩就是规矩，你一个小孩脸皮薄开不了口也是正常，我去问吧。” 米鸿放下书，去堂屋打了电话，米阳连忙跟上去，米鸿已经开始拨号了。 米阳小声道：“爷爷……” 米鸿打去白家的电话被接起来了，白老的声音传来：“哎，老米，你这老家伙，怎么今天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声音听着熟稔，带着笑意的打趣。 米鸿道：“我孙子去你家修书，活计拿到家里，他一个小孩什么都不懂，我瞧见自然要问清楚雇主的要求。” 白老笑呵呵道：“什么要求不要求的，我那一堆破书放在那也只是发霉，没什么用处，拿给小孩们玩儿吧。前两年你帮我修了老宅的门窗，我还没谢你呢。” 米鸿道：“这不成规矩。” 米鸿跟对方询问的清楚，说起话来又像是书肆里那个修书先生了，声音淡漠但具体的都讲的清楚，是生意人的模样。白老却是大大咧咧的，估计听了一会就厌烦了，随意道：“行行，听的我耳朵都疼了，你要多少钱？” 米鸿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孙子，回他道：“不要钱，每修五本就给我们一本吧？您放心，不拆成套的，行里有规矩，就捡几个单本的收。” 白老爷子道：“行，就这么办吧！” 米鸿挂了电话，教育小孩道：“以后遇到什么事儿，提前都说开了，虽然瞧着有些生分，但比起以后的麻烦好处理的多。” 米阳点点头，道：“跟谁都这样吗？” 米鸿扬了扬嘴角，难得跟他开了句玩笑话：“不，跟自己媳妇不用分你我。” 米阳还在那点头，米鸿看他一眼，道：“谈小女朋友了？” 米阳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米鸿道：“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说的肯定，米阳脸上发烫，视线挪开努力岔开话题道：“爷爷，您、您还去给白家修过门窗啊？” 米鸿道：“对，白家老宅前两年翻修过一次，弄了一些好木材又信不过别家的手艺，找到我这里来了，就给帮着修了一下。镇上不少人家都去帮忙过，白家是个好雇主，钱给的挺大方。” 米鸿丝毫不介意地讲了出来，不觉得哪里低人一头。 米阳也只是想换个话题，立刻道：“对，我还瞧见收拾庭院的了，好像就是雇了镇上的人。” 米鸿点点头，看了一眼小孙子，忽然道：“你这是喜欢上谁了？” 米阳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不肯说，下午的时候米阳更是埋头修书，不提这件事，幸而米鸿也只是随意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再追问的意思，让米阳偷偷喘了一口气。 米阳晚上踏着月光回姥姥家去，夜里的山海镇寂静，石子路上踩下去发出细微的声响，米阳踢着一块小石子慢慢往前走，想着心事。 从那天骑马回来，他就一直在想。 他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觉得应该留在白少爷身边了。 这个习惯太理所当然，恍然惊醒的时候，才察觉到有些事情变了味道。他开始在意两人之间的距离，开始也去看着他成长的身影，还有下意识想要去照顾他的心情，理所当然为他和他的家里去修书…… 米阳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月光清明，照的人无处可逃。 他好像，有那么一点儿喜欢。 米阳走了两步，又自言自语道：“也不一定，或许是习惯了。”他多念叨了两遍，跟劝自己似的。 他这边走着，都快到程老太太家了，忽然听到外面小院那悉悉索索的声响，隐约还有说话的声音。 米阳警惕道：“谁！谁在那儿！” 那边安静了一下，立刻又发出一阵声响，像是要跑。 米阳拿着手电筒直接开了最强光，他一路上原本不用这个，遇到小贼了想起个震慑作用，大声道：“我瞧见你了啊，哎！还跑，说你呢……”他本来想大声喊人来，这边离家近，左邻右舍的喊一嗓子就都能出来帮忙，但是手电强光照上去的时候，米阳自己先收声了。 被照的直捂眼睛的也是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十四五岁的模样，拿胳膊直挡脸，小声喊道：“别、别！别喊，自己人！” 米阳被他气乐了，手电筒的光线放低了一档，但是也没挪下来还照着那男孩的脸，凑近了道：“别挡了，我知道你是谁。” 那个男孩有点臊得慌，把手放下来挠了挠脸，也不好意思看他，左顾右看的道：“那什么，我就是晚上吃多了，来溜达溜达……就，到处看看。” 米阳道：“就溜达到我家小菜园来了？” 男孩咳了一声。 米阳道：“王兵，说说吧，大晚上干吗来了？” 王兵抓耳挠腮，说不出来，米阳就把手电筒的光全身扫了他一遍，很快落在他那鼓鼓囊囊的裤子口袋里，王兵立刻捂着口袋不吭声了。 米阳想笑，这事儿他再清楚不过了，眼前这个王兵就是之前去山坡上挑竹子的时候领头说他的那个男孩，也是当年他的发小之一，人不坏，就是特别喜欢讲义气，总爱扎堆跟人玩儿，爱替人出头。王兵想当老大，就要做出点老大应该做的“大事”来，这年头的少年人会偷偷在家里一起看香港电影，王兵家有DVD机，暑假大人又不在，更是凑在一起看电影了，米阳记得自己以前也跟他们一起看过，好像是古惑仔一类的，片名都记不清楚了。 只记得王兵当时吹牛，瞧见电影里的大哥抽烟，非说自己也学会抽烟了。 一帮半大的孩子毛都没长齐，起哄说让王兵抽给他们看。 镇上就这么大，王兵哪儿敢自己去买烟，买了之后卖烟的六婆能在十分钟内告诉半个镇上的人王家小子学坏喽，会抽烟了。 但是牛都吹出去了，能怎么办？王兵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一个小道消息，说是干枯的老丝瓜藤卷起来当烟抽，味道跟香烟特别像，劲儿还更足。 他那个暑假没少祸祸镇上有小菜园的人家，拔了人家好些丝瓜藤，米阳姥姥家这块小菜园留着做种的老丝瓜都被他拔了好些——米阳记得当时他还求自己给他拔丝瓜藤来着，伏低做小，求他千万别告诉别人自己抽的是“假烟”。 米阳憋着笑，故意绷着脸道：“说说吧，偷什么了？” 王兵脸皮涨红，吭哧半天道：“就，就一点菜，我回头跟程奶奶说一声还不成吗！” 米阳点头道：“那行，走吧，现在就进去跟我姥姥说去。” 王兵一下拽住了米阳的胳膊，小声求他：“别别，米阳，当我求你，这事儿真不好说，但我跟你保证，不值钱，就一小把那什么。” 米阳惊讶道：“你知道我名字啊？” 王兵：“……” 米阳道：“我以为你还管我叫城里来的少爷呢。” 王兵抹了一把脸，憋屈道：“我错了，我跟你道歉还不成吗。” 米阳就收了手电筒，道：“行吧，那我就当没看见。” 王兵愣了下，他还以为米阳要故意折腾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求人的说辞，冷不丁听见他这就不管了，反而有点诧异。 米阳看他，奇怪道：“还不走？” 王兵立刻道：“走，这就走！”他冲那边的菜地又低声喊了一声，“哎，赵海生！走了！” 那边立刻滚出一个人来，比王兵胖一些，圆滚滚的结实，听见立刻应了一声也跟着逃窜了。 米阳看他们一眼，心道，这还是团伙作案。 偷个丝瓜，阵仗真大。 第74章 抓包 米阳回了姥姥家, 进门之后就听到里面一阵笑声, 家里小孩多, 程老太太被哄的也跟着高兴起来，这几天一直都是笑个不住。 米雪扎了漂亮的小辫子，正坐在一帮小孩里举着自己的翻花绳给老太太看, 她瞧见自己哥哥进来，立刻就跑过来了，举高了手给米阳看：“哥哥, 瞧, 我会弄到第七个啦！” 小女孩都喜欢玩儿花绳，米雪人小, 每次都只能勉强跟上，今天弄了一个类似纵横“井”字的蜘蛛网一样的, 比之前进步很多。 米阳弯腰看了，认真夸她：“厉害啊, 都会这么复杂的了。” 米雪又给哥哥展示了今天新得的礼物，把小脑袋凑过来给米阳看：“哥哥你看，表姐给我的新发卡, 可好看啦！”她头上带了一个金属材质的小蝴蝶发卡, 翅膀上都是五彩的小珠子串成的，走路的时候蝴蝶翅膀还会一颤一颤地晃动，给小姑娘美的不行了。 米阳也夸了她两句，小姑娘又问他：“我可以把哥哥给我的小石榴送给表姐吗？姐姐送了我发卡，我也想送她东西。” 米阳道：“可以啊, 怎么想起送小石榴了？” 小姑娘仰头道：“姐姐说她们画素描要用哎。” 米阳道：“那你送吧，回头哥哥再给你找一个小石榴。”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问他：“哥哥桌上还有一个，那个，白哥哥还要嘛？” 米阳想起来还没给白洛川拿过去，最近忙给忘了，倒是小丫头一直眼馋着了，他捏了小孩鼻尖一下，笑她：“小机灵鬼，那个不行。” 米雪吐吐舌头，又牵着米阳的手去了卧室，他们房间的小桌上放着一个小布口袋，小姑娘打开给他看，一边说道：“姥姥今天带我们去摘枣啦，我和几个姐姐挎着小篮子去摘的，摘了好多，这些是给哥哥留的。” 米阳过去看了下，是第一茬冬枣，个头比较小，但是特别甜，他瞧着那结结实实的一小袋子，惊讶道：“摘了这么多？” 小姑娘道：“对呀，去王奶奶家的枣园里摘的，王奶奶还夸我有礼貌，说下次让我带哥哥一起过去玩儿。”她从抽屉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又垫脚捧了几把布袋里的冬枣，把它们分成两小堆，多一些的推给米阳：“这是哥哥的！”她指着另外一小半认真道，“这是哥哥要留给白哥哥的。” 换了平时没什么，但是现在米阳脸皮莫名有点发热。 连妹妹好像也知道了，他什么东西都要给白洛川留一份儿，简直留成了习惯。 米雪现在已经适应了姥姥家的生活，抱着枕头跟着几个表姐一起去睡了，小姑娘们有说不完的话，凑在一起特别开心。米阳把妹妹送过去，自己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想了好一会。 他有点儿失眠了。 他这一夜心事重重，想着过去的白洛川，还有现在的白少爷，两个人的身影交织成一片，想着他们的过去又想着他们的现在和将来。 …… 米阳内心不是小朋友，就没有办法孤注一掷地去放肆享受这段青春——他比少年人沉稳，但也没有了少年人的勇气。 想了一夜，天蒙蒙亮才睡下。 米阳第二天起来，难得有小枕头的情况下还没睡好，刚吃过早饭，白洛川就打了电话来问他要不要来白家老宅，米阳推拒了，道：“不了吧，我有点事。” 白洛川道：“什么事？麻烦吗，我去帮你。” 米阳道：“没，就是帮我姥姥在家干点活，你忙你的吧，等我空了就过去。” 白洛川那边答应了一声，挂了。 米阳自己心里有事儿，想再冷静一下，正巧程老太太从前面小院子里摘了一些蔬菜瓜果要拿出去给人，米阳就接了过来，道：“姥姥，我去吧。” 程老太太笑道：“也行，这不昨天带着小雪她们几个孩子去摘了你王奶奶家的冬枣，今天你给她送点菜过去，就是街口王兵家，你认识吧？” 米阳点点头，道：“认识。” 山海镇不大，邻里关系一直很好，小镇又静又安全，程老太太特别放心的让他去了。 米阳走在清晨雾气还未完全退散的街上，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心里略微放松了一些。他以前就是在山海镇上长大的，大学毕业之后，还有一段时间想回来继续过这样平淡的小日子，找一个温和的人，两个人不吵不闹、有滋有味地过一辈子。 可是这么想的时候，总有个身影霸道地跑出来，挥散不去。 米阳走了一会，忽然闻到一股呛鼻的味道，像是什么烧了带着糊味。 他四处看了一下，就瞧见一帮半大小子偷偷摸摸地躲在一处避风的墙角围着也不知道干什么，没一会又一股白烟冒出来，立刻引来“哇”地一阵羡慕声。 米阳：“……” 王兵躲在墙角正在显摆自己会抽烟，他昨天用白纸卷了几根“香烟”，猛一看还挺像的，可是点上之后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老丝瓜藤点上之后，这种辛辣比香烟可要呛多了，一口气闷进去，又苦又涩，王兵眼泪都快要呛出来了，但当着一帮小弟的面前，他哪儿肯示弱，还在那为了逞能夸张地往肚里咽，博得满堂彩的同时，一张面皮都憋红了。 米阳隔着这么远都觉得呛得慌，真有点佩服王兵了。 王兵正躲在墙角一边享受羡慕的目光，一边准备咬牙再来一口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墙那边一声怒吼：“小兔崽子学能耐了，要造反啊你？！” 米阳都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抬眼去看，就看到一个高大壮实的妇女从矮院墙那直接翻了过来，蒲扇大的手一抓就是两三个小崽子，全都给推搡到墙角那边去了，那几个缩在那成了鹌鹑，哆哆嗦嗦的，一个都不敢跑。 还有人试着喊人：“王王王……” 那女人怒气冲冲，戳了他脑门道：“小王八蛋不学好，敢抽烟！” 另一个都快哭了：“没没，不敢，王大娘！” 女人冷笑道：“叫王母娘娘都不好使，今儿谁都跑不了，一会排队给我回家去，让你们老子娘好好管管，念书也不见你们这么积极，学坏倒是都知道扎堆了啊！”她扭头又看着自己儿子，怒道：“王兵！你给我转过来，说的就是你，别的不争第一了，学这些东西你倒是快啊？！” 王兵打从刚才起见了他妈就跟耗子见了猫，两腿发软，一口“烟”吸进去愣没敢吐出来，这会儿憋的满脸通红，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本就难受的不行，被点了名又害怕地哆嗦了一下，没撑住咳了起来，这一咳呛到气管里，咳的太阳穴都爆青筋了，简直涕泪横流。 王兵他妈估计也是真生气了，夺过儿子手里那半截“烟”，伸手就去揪他耳朵，王兵当着这么多人也不肯说出真相，梗着脖子闭着眼就要硬抗。 米阳提着篮子走过去，道：“阿姨。” 王兵他妈还没被人这么叫过，一时没听出来是喊自己，米阳喊她第二声的时候她才回过头来，道：“什么事儿？” 米阳举了举篮子，满满的一篮蔬菜瓜果都带着露珠，每一颗都是程老太太精心挑选最漂亮的，特别讨人喜欢，米阳穿戴的干净斯文，笑起来也是讨人喜欢的样子：“阿姨，这是我姥姥让我送来的，说是谢谢昨天王奶奶让我们去摘冬枣，您家里的枣特别甜，比外面卖的好吃多啦。” 王兵他妈神情缓和了许多，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人家还是来道谢的，也回了一个笑脸道：“米阳是吧？甭客气，我以前跟你妈关系特别好，青儿跟我都喊姐，你就当自己家，什么时候想吃了自己去摘，姨家里一片冬枣林呢，管够。” 她对米阳笑着，但手底下没松劲儿，还拎着家里小崽子的耳朵。 米阳看了一眼，道：“阿姨，还有王兵的事儿，其实不是这样的。” 王兵他妈皱眉，道：“我亲手抓到的，还能有假？” 米阳指了指她手里那半截烟，道：“这个其实是我昨天给他的。” 王兵他妈惊呆了，这好歹是镇上来的小客人，又听说学习特别好拿了好些奖，斯斯文文站在那她完全没办法想对付家里的这些皮猴子一样去动手，只眨了眨眼重复道：“啊？你，你给的啊？” 米阳点点头，道：“您让他们走吧，我跟您解释。”他说着就冲缩在墙角那几个人使眼色，那里面有机灵的，立刻就猫腰窜出去了，另外几个有样学样，也跟着跑了。 王兵他妈懒得去抓，只拎住了自己儿子，还在看米阳，眉头已经皱起来。 米阳等着人都跑了，把她手里那截烟要过来，掰开给她看了道：“喏，您看，这里面不是烟丝，是老丝瓜藤……王兵其实没抽烟，您管的严格，他不敢的，但是跟别人又说了，就没办法，昨天晚上去我姥姥家的菜地抓了好些丝瓜藤，您要是不信，可以让他带您去看看，家里保准还剩下不少。” 王兵他妈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向自己儿子：“你抽丝瓜藤？” “嗯。”王兵脸都红了，抽这个和抽香烟不一样，毕竟是假烟罪刑比较轻，但是也特别丢人就是了。 王兵他妈还是不轻不重地教训了他两下子，唬他道：“学也不行，以后不许玩儿这个，这不是小孩该会的！” 王兵也觉得自己特别傻逼，赶紧点了点头。 第75章 赶会 王兵他妈也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样, 无非又是吹牛了, 教训完了就让他回家去把剩下的老丝瓜藤都翻出来, 严肃道：“给你程奶奶都送回去！” 后面拎着菜篮子进来的米阳：“……” 米阳觉得他姥姥好像也用不到这些丝瓜藤。 米阳给王家送下蔬菜，篮子里又被王兵他妈放了一个小西瓜，对他道：“黄瓤西瓜呢, 拿回去吧，你家孩子多，吃个新鲜。” 米阳谢了她, 从王家出来, 后面跟着提着小半口袋丝瓜藤的王兵。 米阳过了拐弯处，见王兵还跟着自己, 笑了道：“干吗啊，还真给我姥姥送去吗？别傻了, 你拿去玩儿吧，别让你妈再瞧见就行。” 王兵眨眨眼, 道：“啊？” 米阳乐得不行，对他道：“这事儿就你我和王阿姨知道，她比你还要面子呢, 不会说的, 我也不告诉别人，我跟你保证。” 王兵脸上立刻拨云见月似的放晴了，眼睛亮晶晶道：“你真不说出去？” 米阳在嘴上做了一个缝拉链的手势，道：“一个字儿都不说。” 王兵彻底松了口气，腰杆也挺直了, 过去跟米阳勾肩搭背一副好兄弟的样子道：“可真吓死我了，刚才你怎么这么机智啊，哎米阳我跟你说，以后有我的地方，一准儿护着你，你在山海镇上报我名字，没人敢动你。” 米阳道：“行吧。” 王兵也不在意他这么平静的接受，拍着胸口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刚才我还以为我这辈子毁了。” 米阳：“……你这一辈子也太短了点。” 王兵道：“这要是传到其他人耳朵里，我以后还要不要在学校混了，我跟你说，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面子特别重要。”他自己挠了挠脸上，带了点不好意思道，“我这也是想耍帅吗。” 米阳看他一眼，道：“抽烟可不怎么帅。” 王兵不服，哼道：“那你是没见过帅的！” 米阳想反驳，但是脑海里一个画面一闪而过，那是一张在夜色下烟雾里半明半灭的俊脸，皱起来的眉峰都是帅气的。他张张口，把到了嘴边反驳的话又收了回去，如果是少爷的话，确实是赏心悦目。 王兵还在那嘚瑟，米阳看不惯，道：“等以后再抽吧，现在抽烟女孩也不喜欢啊。” 王兵立刻脸红道：“谁、谁抽给女的看了啊！” 米阳简直不能再了解他，装成熟也是为了吸引班花，当初追了好些年，好不容易人家姑娘点头答应了，结果大学又是异地恋，苦哈哈地坚持了7年，姑娘研究生毕业之后跟他结婚，也算是功德圆满，婚礼上王兵特别没出息的哭了一场，说俩人再也不分开了。 米阳去给他当的伴郎，也挺感动的。 但是现在看看十几岁的王兵，米阳就觉得人家姑娘一开始没答应也是正常，这人从头到脚都冒着傻气啊。 米阳这边感慨什么，王兵全然不知，但是也不妨碍他把米阳划入自己小圈子范围之内，米阳保住了他的面子，就是他王兵最铁的哥们了。 王兵带着米阳去认识了一圈小伙伴，听说米阳要去爷爷家里学修书，也没多留他一起玩，但是等到了中午的时候，王兵带着这帮小子们给送了七八根竹子，有长有短、有粗有细，大概是不知道他要什么样的，连竹叶都没敢去掉，囫囵个地弄过来，也亏了这帮傻小子们力气大，隔着院墙扔过来之后，又一哄而散地跑远了。 米阳听见响声出来的时候，正好瞧见王兵隔着院墙看他，冲他嘿嘿乐了一声，也跳下去跑远了。 米鸿也出来看了一眼，院子里乱七八糟地放了一地竹子，道：“你认识的小朋友送来的？” 米阳道：“对，上回我去找竹子来着，他们瞧见了。” 米鸿带着他整理了一下，拿刀砍了一小节竹子道：“他们挑的还不错，这个正好，今天给你做两个小工具，把画栏学了。” 米阳笑道：“哎。” 王兵这帮小子们像是一夜之间就都接纳了米阳，交到第一个朋友之后，顿时就都跟他热络起来，平日里程老太太的人缘就不错，加上米阳又是好学生的样子，这帮人发现只要他们说去找米阳玩儿，家里大人也都松口放他们出去。 米阳身边的朋友开始多起来，以王兵为首的这帮人开始带着他重新认识了一遍山海镇，倒是和米阳记忆里的都重叠起来，更熟悉了几分。 王兵这天带着米阳去赶会，类似庙会但又有点不同，每个月中都会有一场，在离着这里不远处的一个街上，热闹的时候连着的三五条街满满的都是人。王兵骑了自行车，带着米阳一起过去，路上还在兴冲冲道：“这次比之前的都大，小广场上还有杂耍表演，哎你玩儿过套圈没有？我请你啊，我妈给了我五块钱呢！” 米阳出门的时候程老太太也给了他零花钱，他听见王兵这么说就道：“看看吧，我听赵海生说有卖旧书的是吗？” 王兵道：“有啊，你要那些干吗，又破又旧的。” 米阳道：“我喜欢书。” 王兵笑了一声，道：“你还真喜欢啊？我当你应付大人的呢，成，等到了之后我带你去找找，咱们人多，保管一会就能给你找到。” 赶会的人多，沿街的铺子都开了，有些人还铺了垫子把东西摆在石板街道上叫卖，特别热闹。 米阳跟着王兵他们一路走一路看，觉得这才是又回到了小时候，东西虽然一看就是廉价的小商品，但是出了这里，就不是那个热闹的味儿了。 王兵一路四处张望，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些小物件上，找了好几个地方之后，忽然眼睛一亮道：“来了！” 米阳挨着他近，听见了道：“谁来了？” 王兵已经开始摆弄头发了，随便抓了两把，就开始依在一旁的石狮子那抖着腿等，尽量做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太亮，估计会更像。 没一会，对面来了几个女孩，走在最前面的两个手挽手，都是十来岁的样子，左边那个梳了马尾辫，唇红齿白的特别漂亮，右边那个要秀气一些，梳了两个麻花辫看起来温婉可人。 王兵激动的不行，拿胳膊撞了米阳一下，眼睛还盯着人家女孩，对米阳轻声道：“瞧见没有，那个麻花辫的女孩，怎么样够漂亮的吧？” 米阳脸上表情有点僵，他视线落在左边那个女孩身上好半天都没挪开，那个高个子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是他们学校当时的校花——他最后一次见她，是在白洛川的“订婚”宴上。 第76章 偏心 那几个女孩一路逛着一路走过来, 女生走路都习惯手挽手, 凑在一起挑小手链之类的东西, 最前面那两个漂亮女生关系亲密，看着很要好，有说有笑的。 王兵小声道：“那个叫姜媛, 我同桌，也是我们的班学习委员，班花呢！”他美滋滋地在那跟米阳说着, 随后警惕地上下打量了米阳一眼, 叮嘱他道，“先说好了, 你可不能跟我抢啊。” 米阳点头道：“不会。” 他还在看着那些女孩的方向，王兵顺着看了一眼, 道：“瞧上姜媛旁边那个扎马尾辫的了吧？没用，她叫杨柳青, 全校第一，成绩好人长得漂亮，傲着呢。” 正说着, 几个女孩就走到他们这了, 等人走近了之后，王兵先开口了：“哎，姜媛媛！” 麻花辫的女孩脸皮薄，对他道：“别瞎叫。” 王兵那次听到她的小名，就总爱这么叫她, 跟两个人之间特别亲昵一样，带着一点自己的小心思，觉得这样喊叠字小名心口就发甜。 旁边几个女孩凑过来小声说话，笑闹了一阵，姜媛气地追打她们两下，脸红道：“瞎说什么呀，我才不和他好呢！” 王兵只听到最后几个字，问道：“什么？谁好？” 姜媛道：“谁都好，就你不好。” 王兵脸皮厚，已经毫不在意地挤过去了，他和姜媛那些女孩一起挨着走，一边护着她们一边问道：“哎，你今天来买什么呀，我瞧见那边有新出的歌曲磁带，你上次不是说想听歌吗，我带你去吧？” 姜媛道：“嗯，有任贤齐的吗？我最喜欢他了。” 王兵道：“你逗我呢，任贤齐长得那么丑！！” 姜媛怒道：“你才丑，不准你侮辱我偶像！” 王兵道：“行吧，其实我也觉得任贤齐还行，我还学了他一首歌呢，我唱给你听啊！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 “难听，不许你唱小齐的歌啦！” “慢慢的爬在沙滩上，数着浪花一朵朵~~” …… 姜媛对这个同桌还不错，米阳在一边听着，她正在那问王兵作业写了多少，试卷写完了没有。 王兵一提学习就头大，但是这会儿居然还认真听了，也不用他妈拧着耳朵去学，甚至还给姜媛背了一段英文作文。 米阳看的叹为观止，爱情的力量果然是伟大的。 另外那几个女孩见米阳一路跟着她们一起走，又是新面孔，对他很好奇。杨柳青走在姜媛身边，她们俩本来是挽着手走路，王兵一过去，就挤到另一边去挨着姜媛去了，倒是她和米阳并肩走在了一处。 她有点好奇地看了米阳一眼，问他道：“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转学生？” 米阳摇头道：“不是，我姥姥家在这里，来这儿过暑假的。” 杨柳青点点头，又小声跟他聊了几句，互相介绍了一下。她见米阳一直看着自己，忍不住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名气特奇怪？” 米阳道：“嗯？” 杨柳青叹了口气，道：“真不是故意诗情画意的，因为我爸在津市杨柳青木板年画那上班，又刚好姓杨，就给我起这么一个名字了。” 和以前一样的爽朗，一样的接地气儿，米阳听着都笑了。 他和杨柳青当年第一次见面说的话也是这几句，不过当时是同学，关系更好一些，杨姑娘是翻着白眼跟他说的，一个字不差，全程吐槽她爸，说这名字跟她性格完全不符。她性格脾气也是多年来一点都没变，带着点机灵劲儿，同时也风风火火泼辣的很。 米阳记得她高中去了市里读书，依旧成绩很好，只是犯了一个小姑娘最容易犯的错误，她喜欢上一个男孩儿，还给他写了封含蓄的情书，没有署名，只画了一颗爱心，但她是亲手交给喜欢的男孩的，郑重其事地把自己第一份小小的爱恋一并交了出去。但那男生不是好东西，把信拿出来炫耀，从男生宿舍一路传到了老师手里，学校开大会点名批评早恋，把那封信当着全校师生读了一遍，用嘲讽的语气说道：“麻烦这位‘爱心’同学到教导处来领一个处分，学校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杨柳青坐在班级里，漂亮的一张面孔上血色尽失，她也觉得自己的脸面都丢尽了。 男生害怕被处分，在宿舍写了检讨，想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米阳看不下去，拦着他，站出来说是他写的。 事实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学校无非是要立规矩，要一个人出来认错。 米阳替她认了错。 杨柳青不能退学，她家里其实条件不好，只有她和父亲两个人生活，她也足够心高气傲，这样一件事完全可以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压地抬不起头来，光是舆论就让她无法继续留在学校。 米阳家里表妹多，也一直被长辈教导着要爱护女孩子，他觉得所有女孩都要被尊重，就站出来帮了她一把。 结果是他被记了一个小过，写了一封五千字检讨，教导处问他那个女孩的名字，米阳自认是不肯说，问他谈了多久，米阳也只挠了挠下巴，含糊道：“一个礼拜吧？” 虽然没说，但也不少人都知道和杨柳青有关，这个“谈了一个礼拜”的小男朋友自然是不能和她继续一个班级了，米阳被调去了另外一个班级。然后也是在那个班里，他遇到了白洛川。 白少爷那会儿刚转学过来，只在山海镇上读了一年多高中，他留在这里是因为白老身体不好，特意过来陪伴老人。 米阳一转到那个班级，就被白洛川盯上了。 …… 想到这里，米阳看着杨柳青的神色就复杂起来，他对这个聪明漂亮的女孩是有一些好感的，但仅限于同学，米阳背锅当了她短短一个礼拜的“男朋友”，她倒是在高中毕业的时候，也半开玩笑似的说过，等以后她30岁还没有结婚，就和米阳凑合着过。 米阳当时只是笑笑，那几年流行过一阵这样的忧伤文学，说这种话的小姑娘特别多，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他毕业之后回到鲁市，杨柳青有一次回家探亲的时候，他们还遇上过，两人简单喝了一杯咖啡，聊了几句近况，就各自走了。 再见的时候，已经是在白洛川的那个“订婚”宴会上。 米阳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杨柳青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了回答的兴趣，只含糊点头应了几声，就对王兵道：“我看这里也没有什么书，我就先回去了。” 王兵听不出来他想走的意思，还拽着他道：“一起呗，人多力量大，我们一起帮你找啊。” 王兵这么说着，又去跟姜媛聊天去了，眉飞色舞地还学粤语歌，变声期完全是一个公鸭嗓，逗得姜媛那几个女孩直笑。 这个年纪的男孩能干出傻兮兮的事儿，也就是为了争取女孩的注意力了。 赵海生看完杂耍，买了点东西挤过来，瞧见王兵在那跟小丑一样献殷勤，闷声闷气道：“穷、穷嘚瑟。” 米阳：“恩？” 赵海生有点结巴，努力说道：“这是看，看上人家校花了，想追、追追追不上。”他总结道，“什么傻逼事都干得出，像耍猴。” 赵海生跟他走在后面，带着同情感慨道：“还不如直，直说。” 米阳看着王兵一会笑一会竖起眉毛恼怒的样子，心里像是什么闪过，但是太快了，他没抓住。 这个时候，前面主街上传来一声汽车喇叭的声音，很短，只是提醒对方，混杂着一阵阵汽车发动机的闷声震动，光听动静就能听出那车被困在街上无法走动的窘迫样子。 王兵道：“哪个傻……”他被姜媛看了一眼，半路小心改口道，“傻乎乎的人今天把车开过来了，这边堵的厉害，主街宽敞但人也多，没半个小时开不走。” 米阳抬头去看，就瞧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车慢腾腾地像是乌龟一样在挪动，他隔着老远，都能想象的出白少爷那张拧起眉头的脸，一准已经憋不住要发火了。 米阳想过去，但是又看看前面满眼好奇的杨柳青又顿住了脚步。 米阳就站在那，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白洛川喜欢的人是她吧？ 当初，白少可是和她订婚了。 米阳停住脚步，站在那没动了。 他不走，旁边的赵海生差点撞到他，“哎哟”了一声，问道：“这、这怎么了？” 王兵听见，也转头回来搭着米阳肩膀跟他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估计是和姜媛搭上话，心情也好了，笑嘻嘻道：“哎你看什么呢？好半天没动了，我也瞧瞧。” 米阳低头看着旁边木桌上放着的一排泥人，随口道：“就瞧着这个挺有意思的。”他随手拿了一个，在那细细地看着，不打算再走了。 王兵也凑近一点，道：“我看看，好像是不错啊，你说女孩喜欢这种吗，这小兔子怎么样？头顶还一个花呢……” 他还没说完，手里那个兔子就被人拿走了，白洛川站在一边道：“我买了。” 王兵一句话就要骂出来，但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女孩忍了，翻白眼道：“桌上那么多呢，你非买我手里这个？” 白洛川从兜里掏出皮夹，抽了两张大钞，道：“这些我都要了。” 米阳下意识就要按住旁边的人，但王兵已经按不住了，梗着脖子骂道：“有钱了不起啊！” 白洛川抬眼看他，不咸不淡道：“还成。” 老板倒是乐得做生意，已经收拾好了装了一个大纸盒给他，还送了一个特别结实的袋子方便提着。白洛川就提着那个袋子跟在米阳身边，米阳停下，但凡碰了什么，他就冷着脸给买下来，弄到后面米阳都不敢在小摊位上多停，但他一走，白少爷也黑着脸跟上去。 白洛川不开口，米阳也不敢说话。 他们两个跟锯嘴葫芦似的闷着，尤其是白少爷脸色不好，周围那几个男生女生都不敢随意问话，一时气氛都有些冷了。 白洛川一路跟他们一起走，也不知道是街上人多，还是他走路快，没两步就把米阳身边的人挤开了，自己和米阳并肩走着，甚至还借着躲开人流的时候拦着米阳肩膀一起快走了两步，不着痕迹地就把米阳带近了自己身边，跟旁边那些少年人隔开了。 这下王兵不乐意了，追上两步道：“你什么意思啊？” 白洛川拽着米阳的手腕，沉声道：“别理他。” 王兵气乐了，道：“我跟你说话呢！” 白洛川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他看米阳脚步放慢，立刻抓紧了他手腕威胁道，“你几天没去见我了？你自己想想。” 米阳有点怂了：“有点忙。” 白洛川嗤了一声，不客气道：“我喊你几次，每次都说忙，我还当你有正事要做，我这次去了你姥姥家里才知道，原来你忙着跟人出来逛街？” 王兵不服：“跟我们出来逛街怎么不算正事？米阳，你自己说，你想不想跟我们玩？” 米阳有点犹豫，白洛川抓紧了他的手，压低了声音带着怒火道：“你乖一点，别惹我生气。” 王兵在一边冷嘲热讽：“是，大少爷上来就压人，一贯的手段吗。” 米阳试探道：“你们俩之前见过？” 白洛川言简意赅，连看一眼都懒得看王兵：“他们人品不好。” “你才人品不好！”王兵直接炸了。“你说谁呢？有种出去比划比划，谁不来谁是孙子！” 白洛川冷笑道：“上次你们挨揍了还没长记性是吧？” 这俩人一见面就开怼，谁也不让谁，眼瞅着就要一言不合打起来。 米阳挡在中间，听出一些来，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白洛川不肯说，执意让他先跟自己走。 米阳看了王兵被他几句话羞辱地脸皮涨红，有点同情，犹豫道：“我等一会再走吧。” 白洛川气的够呛，脸都黑了。 王兵觉得米阳又给他找回面子了，舒了一口气，他发现只要沾惹到米阳，那个凡事不落下风的白少爷就很容易气急败坏，他立刻就伸了手搭在米阳肩膀上，道：“对啊，我们是好兄弟，就准你和米阳是朋友啊？真要论起来，我家还和程奶奶家沾点远房亲戚呢，你算啥！” 白洛川抿唇看着米阳：“真不走？” 米阳道：“我下午去找你吧。” 白洛川头也不回的走了。 米阳看着他背影心里有点难受，王兵还起哄似的吹口哨，刚吹一声就被米阳拿手肘给了肚子一下，都吹岔气了，米阳拧眉道：“你差不多够了啊。” 王兵哼着歌道：“你不知道，他以前高高在上的样子，简直就是……”他抬头看了一眼女孩们在另一边挑选小饰品了，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简直就是十个杨柳青，不，十个校花加起来也没他这么傲，特别烦人！” 米阳觉得不对劲，问王兵道：“你们之前怎么了？” 王兵道：“还能怎么了，他大少爷看不起人，欺负我们这些土包子呗！” 米阳摇头道：“不可能，他不是这种人，一定有个缘由。” 王兵不耐烦道：“哪儿有那么多缘由啊，反正我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欺负人了，过去说上两句，他还诬赖我们偷了东西，反正态度特别差，我们能偷他东西？闹呢，山海镇上多少年都没出过小偷儿，谁不认识谁啊。”王兵脸色也不好看。 米阳拧眉，觉得他这只是一面之词，心里还是更信任白洛川的，但是白洛川从未对他说起过这些，让他有些拿不准，犹豫一下立刻道：“我先走一会，你们逛吧。” 王兵瞧见女孩们也往路口去了，立刻就道：“我跟你一起出去，送你回家。” 米阳从人群中穿过，大步走着，越想越觉得蹊跷。 他和王兵那些人一起从人群里出来，刚走到路口，就看到了白洛川的那辆车。 米阳犹豫一下，过去敲了敲车窗，白少爷就落下车窗，也抬眼看着他，瞧的出怒气未消。 白洛川语气生硬道：“你今天跟我回去，明天带你去市里，爷爷去看一个书画展，带我们一起过去。” 米阳心里软了一下，白少爷还记得自己喜欢书法这件事，他眼神也柔和了不少，小声道：“我一会过去，得先去跟姥姥那边说一声……” 王兵凑过来，大大咧咧道：“米阳，程奶奶不说了吗，让我们带你去山里玩儿，你不是想去钓鱼？我带你啊，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白洛川眼神发冷，瞧着唇边那点刚刚扬起来的弧度又收了回去：“你要跟他们去玩儿？” 米阳觉得头疼的厉害，刚想解释两句，就看到白洛川从车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从里面取了支新手机出来，塞到他手里，道：“给，上次中考成绩咱们不是都进了全校前五吗，这是奖励。” 米阳愣了一下，道：“不用了，我的手机还能用。” 白洛川道：“你那个程姨都用好几年了，再说手机上一个游戏都没有，这个可以玩儿滑雪，还能上网了，你拿着。” 米阳没去接，推拒道：“这个我不能收。” 白洛川手伸出去时间长了，人也不耐烦起来，塞到他手里道：“就一个破手机，你拿着就是了，跟我倔什么啊。” 米阳刚才那一点心软，在这个手机面前被撞地七零八碎，他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语气平稳一些，“真的不用了，真的，我有手机。” 白洛川也不听他多解释，把手机塞他手里，还在催他上车走。米阳上前两步，隔着车窗把这手机给扔到座位上去了，白洛川气地一下要推开车门出去，但是后面车门上了锁，气得他使劲儿锤了两下，对司机道：“把门打开！” 司机开车门锁的功夫，米阳已经走了，连头都没回，根本就没看他。 白洛川揉了眉心一下，憋着火气没下车追上去，冷声对司机道：“走，回老宅。” 司机应了一声，战战兢兢开走了。 白洛川觉得他对米阳，已经远超过自己的底线，一再的宽容。 他坐在车上塞着耳机闷不吭声，眉头拧紧了一会，那支被扔进来的手机一直在座椅上搁着，他连碰都没碰一下。 一直到下车之后，白少爷走了两步，才又折返回来掏出自己兜里那支一模一样的手机，取了卡出来，把那新手机扔在同一个位置，对司机道：“我不要了，你把它们扔了。” 说完转身走了。 司机站在那愣了一下，又扭头去看那两支手机，都是最新款的，市价要两三千了，他犹豫了一下，仍旧拿盒子把那两支手机放好和其他在街上买的几大袋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一起送了进去。 另一边，米阳还是搭王兵的自行车跟他们一起回去了。 王兵大概是看到米阳拒绝白洛川那份昂贵礼物，还跟他竖起大拇指，一再表示他们这个小集体接纳了他。 王兵道：“当初我们跟这个大少爷就合不来，这人简直就是从门缝里看人，都把人看扁了！我们还跟他打了一架，你不知道，这大少爷嘴皮子有多厉害，死人都能让他气活了，就看我们穷吗，还撒谎，非说我们偷了东西，故意欺负我们……” 米阳在他身后立刻否定道：“不可能。” 王兵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啊，他欺负那人就是赵海生的表弟，赵海生多老实？他表弟你没见过吧，跟他一般老实憨厚，不可能偷人东西！” 米阳道：“你带上那个人，我们当面对质。” 王兵觉得为难：“这不太好吧，那可是我兄弟的弟弟……” 米阳严肃道：“你不去我就告诉别人你抽假烟。” 王兵：“！！” 王兵恼怒道：“你之前不是说谁也不告诉吗！” 米阳也怒了：“你也没跟我说和他打架了啊！” 王兵更气了，自行车都骑不稳当，磕磕碰碰地向前：“那是打架吗，我们好几个都被他打的差点胳膊折了，你不知道那姓白的多阴险，踢我几脚阴的也就算了，用拳头的时候他专门打我的脸啊，我回家还得说是从山上摔下来，脸砸石头上了！”他愤愤不平，至今还带着怨气，“打的我半个月都没敢出门，脸都肿了！！” 米阳眯眼道：“你们几个人，一起打他一个？” 王兵也有点不好意思，梗着脖子道：“刚开始一对一啊，是他自己说的，让我们一起来。” 米阳冷笑：“你们就一起上了？” 王兵道：“没，轮着的。” 米阳：“……” 车轮战，不要脸。 王兵警惕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米阳揉揉眉心，过了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气，道：“反正你们把人叫出来，我把白洛川也喊出来，当面说清楚，他不是那种人，我也不是就说你们偷东西了，总要有个交代。你们还想这样被人冤枉一辈子？” 王兵虽然不太乐意，但也只能勉强道：“行吧。” 第77章 见面 米阳在路上跟王兵约好了时间, 一再叮嘱了对方, 王兵虽然不太乐意, 但点头答应的事儿都肯办到。尽管这样米阳心里还是不踏实，想着今天的事儿，虽然白少爷送东西的方式让人心里不痛快, 但总归是一片好心，他气过一阵之后，又有点心软了。 白洛川这么多年身边只有他一个,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会先给他留一份, 这个手机，和他桌上的那个小石榴说到底其实是一样的。 这么一想, 心里最后那一点小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米阳到家之后跟程老太太说了一声，又去跟米鸿请了假, 说明后天也不过来学手艺了。 米鸿道：“要去白家吧？多给你几天假，也和朋友一起玩玩。”他拿了一支竹笛给米阳, 语气温和道，“以前白家那小子还老来找你，这两年瞧着好多了, 都不怎么来打扰你学东西, 他在这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你拿这个过去给他玩儿吧。” 米阳接过竹笛，摩挲了一下，答应了。 米鸿又道：“你那支还在打磨，等下次找到好材料, 再给你们做更好的。” 米阳道：“哎，谢谢爷爷！” 米阳带着那支竹笛骑上自行车去了白家老宅，二十几分钟的路程出了一身薄汗，到了之后一问，才知道白洛川不在。 打扫庭院的一个阿姨道：“他刚和白老爷子去市里了，听着是有事要做，估摸着要明天才回来呢！” 米阳有点失望，但也没办法，只能道：“那麻烦您告诉白洛川一声，说我两天再来找他吧。” 那个阿姨笑着答应了，看他推着自行车要走，又问道：“你也是镇上的小孩吧？” 米阳点头道：“对，您有什么事吗？” 阿姨把竹扫把放在一旁，让米阳等她一会，去了没一会又提着一小袋东西过来，笑了道：“你知道赵海生家吗？就是特别高特别壮的那个，跟你年纪差不多……或者王兵家？他家就在街头拐角那，对面是个挂着灯笼的小商店。” 米阳点点头，道：“我知道王兵家。” 那个阿姨道：“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捎带给王兵家，让王兵帮我给赵海生？”她说着就打开那个袋子，里面放着的是两袋大白兔奶糖，她拆开一袋，也不管米阳阻拦，先塞到了他口袋里一把，笑着道，“你可能没见过我，我是赵海生的小姨，今年刚搬回镇上，好不容易找了份儿工作也不方便常回家去，就是挺想孩子的……我家小孩叫符旗生，你知道他不？” 米阳只留了一块奶糖，其余的放回袋子里去，摇了摇头：“我也是放暑假回我姥姥家住段时间，就认识王兵那几个。” 阿姨叹了口气，又笑了道：“唉，我家那孩子比较内向。” 米阳对这个热情的阿姨印象还挺好的，把袋子挂在车把上，跟她道别之后就返回镇上去了。 一路上边骑边想，觉得符旗生这个名字太陌生了，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过去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淡薄了，他能记住的很少，偶尔一些事件会在梦里浮现，但是现在连关于上一世的梦都做的很少了。 米阳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熟悉的小路，倒是觉得眼前的一切更为真实鲜活。 只是有些事记不清，有一些却记得清楚。 米阳在路上，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当初来给白洛川送份子钱的时候了。想到那个场面，最耀眼的还是那个站在他身边穿一身白色礼服的姑娘，哪怕就算在梦里，一眼扫过去也忘不掉……可是在梦里，白洛川也吻过他啊。 米阳心里酸的厉害，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等到了镇上，米阳把那袋子糖给送到了王兵那边，正巧王兵那儿几个男生在玩军棋，左边那几个米阳认识，右边是赵海生和一个瞧着脸生的男孩，估摸着也是十四五的样子，但是黑瘦许多，站在一边也不主动去说棋，习惯性抿着唇挺沉默的。 米阳过去把东西放下，道：“赵海生你也在啊，那正好，我刚去了白家老宅那边遇见你姨了，她让我把这些捎过来给你表弟。” 赵海生接过来直接给了旁边那个黑瘦的男孩，笑呵呵道：“谢，谢谢啊。” 米阳笑了一下，视线落在那个男孩身上，道：“这就是你表弟吧？符旗生，我正好有点事想……”一个问字还没说出口，就瞧见那边王兵把棋子丢下，喊了一声：“旗生，你先替下啊！”他说着就把米阳给扶出去了，在他耳边小声求道：“米阳，哥，你是我哥行吧，先别问啊，我还没跟海生提这事儿呢！” 米阳眯着眼睛看他，王兵讨饶道：“再给我一点时间，好歹让我跟他们说一声啊。” 米阳伸出一根手指头，道：“就一天，你今天要是不说，明天上午我自己来跟他说。” 王兵道：“行。” 米阳又道：“刚才为什么不能说啊？打架的不就是你们这几个人吗？” 王兵撇嘴道：“旗生他妈不是在白家干活吗，你好歹也顾及一下人家自尊心吧，你心里就那大少爷……” 米阳甩开他胳膊，不满道：“你们还一直对他有偏见呢！再说了，工作不分高低贵贱，我刚给符旗生糖的时候他也没什么反应，我看就是你们自己想太多了。” 王兵举手投降：“行行，我想多了，行了吧？” 米阳道：“就一天啊，明天一早我就来找你。” 王兵道：“知道啦。” 米阳这才从王兵家出来，临走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符旗生，这个男孩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忍不住拧起眉头认真想了一会，但依旧想不起什么来。王兵和赵海生他们以后发生的事儿，他多少还能记起一些，但是唯独这个人，像是凭空跳出来的一样，丝毫没有印象。 米阳想了一阵，也没什么头绪，只能先回自己家去了。 晚上的时候，程老太太做了最拿手的板栗炖鸡，铁锅架在那用木柴烧出来的味道特别足，足足炖了个把钟头才出锅，板栗冒着油光，鸡肉炖的酥烂，筷子一碰就能骨肉分离，咬在嘴里特别的香。程家人多，但是这一铁锅也足够吃了，盛出来结结实实的两小盆板栗鸡，程老太太给孩子们挑的都是肉多的，但是小姑娘们更喜欢吃里面香甜软糯的板栗。 人多了吃饭也香，米雪还回了一次碗，多吃了小半碗米饭，小姑娘最喜欢用汤汁拌饭吃，米阳瞧见了，小声叮嘱她多嚼几次才可以咽下去，米雪就又端着小碗慢慢地吃完那些饭，还自己夹了青菜吃，比在家里吃的听话多了。 晚上镇上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米阳陪着程老太太坐在树下看月亮，程家院子里有一棵老榆树，长得高高大大的，枝叶茂盛，祖孙俩就坐在那一边摇蒲扇一边聊天，程老太太没念过什么书，但是知道不少神话故事，从三清开始讲，竟然还能把佛道儒都能连上一点，米阳坐在小板凳上听着，一边想自己的心事，一边跟她搭上两句话。 说上几句，米阳就掏出手机来看一下，他下午的时候就给白少爷发信息了，那边没回，刚才又发了一条，等到现在，估计也不会回了。 程老太太笑了道：“等朋友电话哪？” 米阳道：“没，跟白洛川发着玩儿呢。” 程老太太道：“洛川呀，他今天还来家里呢，特别有礼貌，问你去哪儿啦，我跟他说你去街上之后，他还认真问我要不要去，说有车可以接送我。哎哟我这老胳膊腿的是去不成啦，也不放心你几个妹妹在家，阳阳，我瞧着洛川不错，可真是个好孩子。” 米阳：“……” 米阳摸了摸鼻尖，道：“他啊，还行吧。”每回在长辈面前都特别讲究，私底下跟他相处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样子。 正聊着，他的手机就响了，接起来就听到了程老太太夸赞不停的那个好孩子的声音：“你在哪儿了？” 米阳道：“在我姥姥家呢，你瞧见短信啦？” 白洛川道：“等我五分钟，马上到。” 米阳：“？？” 米阳赶忙起来往小院门口跑，程老太太吓了一跳，道：“阳阳，这是怎么了？” 米阳道：“没事，您在这歇一会，我去看看……白洛川来了！” 他心跳的飞快，觉得在院门这等还不够，想了想拿上手电筒就走了出去，程老太太这边拐两个弯就到大马路上，那边比较宽，一般白少爷来都走这里。 米阳刚到了没一会，就听见一阵汽车声响，白家的汽车很快就出现在视野中。 车上的人也瞧见了等在路边的米阳，很快停靠过来，白洛川提着一个纸袋下来，低声跟司机说了两句什么，司机就先走了。 白洛川走过来，看着米阳，绷着脸没先开口说话。 米阳上下打量了他，笑了道：“少爷去哪儿了？穿的可真漂亮。” 第78章 只要你 白洛川难得穿了一身正装, 看起来像是参加宴会的小少爷, 头发也精心打理过了, 这会儿把外套拿在手里只穿了白衬衫和黑色西裤，提着那个纸袋，站在米阳面前看了他一会才道：“去看书画展, 爷爷的老朋友来了，发了邀请函来请他去一趟。” 米阳道：“白爷爷也回来了吗？” 白洛川道：“没有，他留下参加宴会了。” 他站了一会, 又道：“我看到你短信了。” 剩下的话不用问也知道, 白少爷宴会一开始就偷溜出来，跑回山海镇来找他。 米阳嘴角动了一下, 再看他的时候，眼睛里都带了一点亮闪闪的, 总是忍不住要弯起来：“那今天晚上还回去吗？” 白洛川脸上还绷着，硬着口气道：“司机走了。” 米阳打开手电筒, 照亮了路带他回去，笑了道：“那留下来吧，住一晚再回去好不好？” 白洛川嗯了一声, 也没多说话, 但人跟在他身边走着。 米阳一边带他回家，一边小声跟他说话：“你上午来的时候，还跟我姥姥说让她也去吗？你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你知道吗？” 白洛川道：“我这是有备无患，谁让你总是不听话。” 米阳道：“白天的事啊，”他停下脚步, 转头看着他道，“我跟你道个歉吧？” 白洛川愣了一下，没什么心里放松的感觉，反而提起来似的更紧张了。米阳是很听话，但是从来也没有听话到这个份儿上，他的小乖还是很有自己的主张的，冷不丁的一句道歉，完全出乎意料。 米阳没管他，揉了一下鼻尖道：“我知道你给我手机是好意，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你的，但是好几千块钱的东西，我真的不能要，现在咱们都是学生，还用家里的钱了，一下拿这么贵重的东西……” 白洛川打断他道：“那是我自己赚钱买的，你要吗？” 米阳愣了一下，道：“你赚钱买的？你从哪儿赚的钱啊？” 白洛川又问他一遍：“你要不要？” 米阳想了好一会，才点头道：“行吧，如果是你自己赚来的钱，我就拿着，等以后我赚了钱也买好的给你。” 白洛川嘴角勾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挑眉道：“下次跟你说清楚了，你不要，我就真扔了。” 米阳道：“那你这脾气也改改啊，一生气什么都往外扔，小时候扔被子挨训忘了吧？”他回头拿手指戳了白洛川腰那一下，“你在北京的时候还答应我要改来着，你改了吗？” 白洛川握着他的手腕，道：“这次是你先扔的。” 米阳跟他一路小声吵回去，等到了程老太太住的那个小院，基本上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白洛川瞧着懒洋洋的嘴上也没饶了他，不冷不热地回上一两句就特别气人。 等进了小院见到程老太太的时候，白洛川又换了一副三好少年的样子，过去跟老太太问好。他见了长辈总是拘谨且有礼，不管是程老太太还是米鸿跟他说话，他都从不厌烦，站在那耐心听着。 程老太太这次没说多少，笑呵呵地让他们坐下，自己起身道：“你们坐啊，我去那边瞧瞧去，丫头们出去玩儿好一会啦，我去问问怎么还没回来。”说着摇着蒲扇就慢悠悠出去了。 树下摆了一把单边扶手的竹贵妃椅，宽大的像是一张小床，白洛川自己坐了，也拽着米阳挨着他坐下，两人并肩坐在那赏月。 小镇上的夏天暑气淡了许多，尤其是到了晚上，庭院里更是纳凉的好去处。 米阳想问他和王兵他们怎么有的过节，但是白少爷不肯说，米阳也不强求，就和他坐在那张竹贵妃椅上，透过树枝去看星星。 米阳现学现卖，把程老太太教他的那几个星座指给他看：“瞧见没有，那个勺子一样的就是北斗七星，最亮那个是玉衡，靠中间了……不是那个，我带你认一遍啊。” 米阳握着白洛川的手，举起来在星空里一起慢慢划过，勾出一个勺子的形状，轻声道：“这样，头柄指南，天下皆夏。” 白洛川被他握着手，指尖痒了一下，但没有挣开，又问他：“那玉衡又是哪一颗？” 米阳握着他的手，向上挪了一点，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点了点道：“喏，在这儿呢。” 白洛川觉得自己手背上又痒了一下，很轻，像是被小虫子咬了一口，但是一直钻到心尖，又痒又疼，脸上也跟着热起来。他应了一声，等到米阳把他手松开，他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合并在一处，手指搓了搓手背那里，才没有那么痒了。 天气很好，天空是深蓝色的，还能看到云彩在游走。 白洛川坐在那仰头看着，除了夜空，还有他们头顶上的那棵大树。树荫散落下来形成一方被笼罩的阴影，像是一座孤岛。 白洛川心里微微一动。 他忽然有点喜欢上了这棵树，它用树荫划了一片区域，里面是他和米阳，外面是马路、房屋和其他所有人。 除了他和米阳以外的，所有人。 白洛川笑了一下，瞧着米阳看过来，又很快用手抵在唇边咳了一声，掩饰过去。 米阳问他：“怎么了？” 白洛川心也静下来了，看他一眼，道：“没什么，你这两天都干什么去了？” 米阳道：“就跟平时一样呗，去爷爷那边学东西，他年纪大了，我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吃饭，做好饭和他一起吃了再回来。然后啊我姥姥就一定要再喂我一顿，老太太觉得我在外面吃不饱，受委屈了，我不吃她心疼的眼泪都要下来，我能怎么办，只能吃啊。这几天真是，撑的快要走不动路了……” 白洛川笑了一声，挨着他近了一点，道：“我摸摸。” 米阳推他，道：“别闹。” 白少爷力气大，米阳推不动他，到底让他把手伸到衣服里面摸了一把小肚子，没有以前那么软了，但是带着少年人的柔韧，皮肤细腻白皙，白洛川手覆盖在那捏了捏，道：“是胖了一点，挺好的。” 米阳被他摸的发痒，拽着他的手出来，白洛川手出来了，人却赖了过来，没骨头一样靠在米阳身上，下巴搭在他肩上问道：“刚才就想问了，你妹妹呢？” 米阳道：“出去啦。” 白洛川道：“哦，我说怎么这么安静，她干吗去了？” 米阳道：“和我姨家的其他几个小孩一块去抓知了猴……哦，就是金蝉，今天晚上估计都不睡了，昨天姥姥给她们讲三十六计，这不听到金蝉脱壳，都说要观察一夜呢。” 白洛川问他：“你怎么没去？” 米阳抬头瞧他一眼，就看到那人挑了唇角在笑，一看就是故意的。 白洛川牵他的手，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小声道：“你才不去，你怕虫子，娇气包。” 米阳试图反抗：“我不是。” 白洛川道：“以前养几只蚕宝宝都不敢去碰。” 米阳：“哎，我也放过桑叶的好吧……” 白洛川：“第一次还被吓哭了。” 米阳恼羞成怒：“……你够了啊！” 白洛川躺在竹塌上闷笑了一阵，忽然道：“爷爷那边的院子里也有一棵树，说是椿树。”他轻声念了两句庄子，带着点放松的轻慢：“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树的时间比我们长多了。” 风吹过树叶翻动，哗哗作响，外面行人很少，只听到虫鸣和偶尔几声蝉鸣。 白洛川握着他的手，忽然道：“小乖，我们不吵架了吧，好不好？” 米阳道：“嗯。” 白洛川弯着眼睛也笑了，打理整齐的头发散了几缕碎发落在额前，看着更有几分少年人的活泼模样，一张俊脸不笑的时候就能引得人不住瞧他，笑起来更是如沐春风，视线要移不开了。 那些抓金蝉的回来了，听着小孩的声音叽叽喳喳的越来越靠近小院，白洛川忽然拉着米阳起来，一起跑去了他那间卧室，还把灯关了。 程家小院类似于四合院那种，米阳住的是侧边单独的一间房，门窗一关，进来就是漆黑一片。米阳在黑暗中摸索了几下，小心翼翼不磕绊着，问他道：“你干吗？” 白洛川道：“嘘，别说话。”他跟不放心似的，还去找米阳的嘴，轻轻捂着。 一会就听到有人进来了，有小姑娘说话的声音，带着兴奋道：“抓了这么多呢，我要拿给大表哥看看！” 米雪的声音听的特别清楚，清脆道：“不行，不能给我哥哥看！” 另外的小孩问道：“为什么呀？” 米雪道：“它太丑啦，我哥哥不喜欢丑的。” 小姑娘们在外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在大人的催促声中，提着东西一起去了堂屋。 白洛川忽然低头在他耳边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米阳耳尖都红了，紧张道：“啊？” 白洛川贴着他耳朵，轻笑一声道：“问你喜不喜欢我，我这张脸漂亮吧？” 米阳脸上都滚烫起来：“还，还行吧。” 白洛川得意道：“那就是喜欢了？” “你，你刚才关灯干什么，我都看不到东西了……”米阳岔开话题，心跳的简直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要换衣服准备睡了。” 白洛川道：“等一会。” 米阳不知道他要等什么，但是白少爷难得心情好了，他也乐意哄着他，就一起摸黑在房间里等了一会。 没过多久，米雪的声音又传来，小姑娘哒哒地跑过来，推了一下房门，咦了一声，道：“怎么关门啦？哥哥，哥哥你睡了吗？” 叫了一会，黑漆漆的小房间里一直没人应声，小姑娘就自己走了。 米阳嘴上还被白洛川捂着，等妹妹走了，就拽下他的手低声道：“捂什么，我又不喊，你什么时候还把门反锁了？” 白洛川哼了一声，没回他。 米阳想想又觉得想笑，白洛川这反锁门的本事，还是打从米雪一岁多会走路开始就有的，稳准狠，例无虚发，一招制敌。 两人偷偷摸摸地洗漱了，再摸黑回房间一起躺下，白洛川比米阳高了一截，这会儿两个人躺在床上，米阳翻身就能不小心踢到他小腿。 白洛川哼道：“我这两天晚上老抽筋，你还踢我。” 米阳羡慕道：“是要长高啊，真好。” 白洛川道：“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米阳想了一会，搓了一下自己的小枕头边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道：“其实，我下午去找你来着。” 白洛川心里一下就软了。 过了一会，白少爷翻身抱着他道：“我下午去给你拿了本字帖，想着你要是明天不来找我，我再给你送过来……就在我刚才提着的那个纸袋子里。” 米阳道：“啊，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白洛川道：“早？你一早还跟着那些人去街上闲逛呢！我数了下，十来个人吧，可真够热闹的啊，光女孩就四五个吧？你还跟旁边那个女孩说话，你们很熟吗？” 米阳垂着眼睛，道：“那个女孩挺漂亮的，对吧。” 白洛川捏他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压低了声音带着怒气道：“怎么，你还想早恋啊？” 米阳眼神躲了一下，道：“没啊，我就是随便问问。” 白洛川冷笑道：“你不乖了。” 米阳：“什么？” 白洛川抱紧他一点，跃跃欲试地隔着他衣服开始磨牙：“之前在酒店隔离的时候，我说什么你干什么，多听话啊，你现在怎么回事？你跟他们出去玩儿，一直帮他们说话，还打算早恋，真是一点都不乖了，我要罚你。” 米阳被他按在床上，也有点不乐意：“干什么啊，刚刚不是和好了吗？白洛川松口，疼疼疼！” 白洛川咬着他脖子后面那点软肉，又用小尖牙磨了磨，身下的人哆嗦了说着好听的话求饶才松开，拇指按着狠劲儿揉了揉，道：“就得给你个教训！” 米阳裹着毛巾被滚到床最里面去了，自己摸了一下道：“你肯定咬破了，特别疼！” 白洛川道：“过来。” 米阳不肯，被他抓过来吹了两下，道：“没破，就是印子深了点。” 米阳闷声道：“下次别咬了，疼。” 白洛川弹了他脑门一下，道：“那你也长点记性，我不是不让你交朋友，周通那些人我从来不拦着，但是王兵他们不行，他们有问题。” 米阳还要问，白洛川把他按下睡了，道：“我困了，今天陪着爷爷他们好久，又半夜跑回来，真的特别累。” 米阳一肚子问号，但是白少爷已经闭眼表示开始进入睡眠状态，他只能带着疑惑也睡了。 白洛川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的场景换了，但是他抓在手里的小家伙没有变，还是他最喜欢的那一个，也是他唯一的那一个。 他没有像之前一次那样急迫，反而更想先看看他的脸，想看清他是谁，心脏跳地像打鼓一样，迫不及待想要映证自己心里那个想法。 人转过来了，先是软而蓬松的头发，被额前的汗珠浸湿了一些粘在脸上，巴掌大的一张脸，皮肤白皙，鼻梁挺翘，一双微微下垂的小狗眼和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就软软地看人，又可怜又可爱，这会儿估计是被欺负的狠了，要哭出来一样，张了张嘴喊他的名字：“我没乱跑，我在这儿呢……” …… 白洛川在听到他开口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小腹那里还未纾解，浑身血液奔腾一般带着滚烫的热度。 他喉结滚动两下，忽然抬手捂住眼睛无声笑了，跟他想的一样。 ——果然是“他”。 第79章 暴雨 白洛川起的很早, 米阳醒的时候, 他已经出去跑了一圈回来了。 米阳睡的迷迷糊糊的, 瞧见他打了个哈欠道：“怎么醒这么早啊，没睡好吗？” 白洛川道：“睡的挺好的，就是起来活动一下, 外面空气不错。我还买了豆浆和油条回来，要不要起来吃点？” 米阳点点头，去洗漱好了跟他一起去吃早饭。 程家今天早上特别安静, 那些小家伙们昨天晚上又是抓金蝉又是观察的, 一晚上都兴奋的没怎么睡，现在一个个睡的像小猪一样香甜, 程老太太没喊她们，只自己起来煮好了粥, 简单吃过之后，就去侍弄小菜园了。 白洛川把油条放在盘子里端出来, 瞧见了问道：“姥姥不跟咱们一起吃？” 米阳盛了两碗粥，坐在那道：“她吃过了，每天早上都要看看前面的小菜园, 估计要好一会才回来了, 咱们自己吃就行。” 他夹了一根油条，两股拆开分了白洛川一半，这么多年分着吃习惯了，动作比想的更快，白少爷接过来的时候也丝毫没有觉得哪里错来, 俩人就这样分着吃了。油条是刚炸好出锅的，外皮金黄酥脆，内里绵软，嚼起来非常劲道，米阳拿它撕碎了泡粥一起吃，程老太太煮了瘦肉粥，撒点胡椒粉和小葱花，热腾腾、咸津津的一碗，滋味别提多美了。 一小碗吃下去，人就醒过来了，也精神起来。 白洛川也跟着吃了一碗，坐在那跟他说话：“过两天没什么事了，我就带你去山里吧。” 米阳道：“怎么突然想进山了？” 白洛川道：“你不是想去钓鱼吗，我已经问过了，山里有条小溪水挺清亮的，一般钓鱼都去那里。说是有条路还挺平坦的，顺便也带乌乐去跑一跑，它这两天在家也待腻了，正好出去遛一下。” 米阳点点头，道：“行，看看天气，好的话我们就去。” 夏天是雨季，这边虽然不会阴雨绵绵，但是北方的天气就像当地人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狂风暴雨地就会下一阵儿，让人措不及防。 白洛川道：“嗯，昨天还报着下雨，也没下了。”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小声聊着，白洛川没在这边多留，一会司机就来接了他回去。 米阳送他走到院门那，又喊住他，折返回去拿了一个小石榴和一小袋冬枣给他，道：“之前老是忘了给你拿过去，给，爷爷那边的石榴树上就结了这两个好的，上回摘回来了，这是给你留的。” 白洛川把小石榴揣进衣兜里，道：“另一个呢？” 米阳觉得这话太耳熟了，笑了道：“你怎么也问这个，那个给小雪了，她还老惦记你手里这个呢，快拿着走吧，再晚两天我也留不住。” 白洛川道：“她不敢。” 欺负小孩欺负的理直气壮，白少爷拿了东西走了，给米阳留下一个纸袋，里面装着的是一本字帖。 米阳起来吃完早饭，翻看了一会字帖，米雪她们就醒了，跟在后面一起出来的还有他的小表弟，八岁大的年纪这会儿戴着个框架眼镜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不时地用手轻轻扶一下鼻梁上要滑下来的眼镜，看到米阳的时候喊了一声“表哥”。 米雪凑到哥哥身边，跟他撒娇，米阳就陪着小姑娘玩儿了一会，米雪抱着他问道：“哥哥今天还出去吗？” 米阳点点头，道：“对。” 米雪就跑去房间里拿了一把伞给他，认真叮嘱他道：“姥姥说今天要下雨呢，昨天晚上蜻蜓飞的可低了，菜园里还有蜗牛爬出来，哥哥拿上伞，淋雨要生病的。” 米阳摸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好。” 米阳看了一会字帖，就去找了王兵。 王兵那边也没想到他来的这么早，正在那捧着一本英语课本大着舌头在朗读，冷不丁被米阳瞧见还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道：“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米阳道：“读的挺好的。” 王兵松了一口气。 米阳又道：“跟姜媛发音挺像，学的不错。” 王兵被他闹了个大红脸，放下书道：“哎，说点别的成吗。” 米阳点点头，问他：“你跟赵海生他们说了没有？” 王兵道：“说好了，你等我一会，我拿点东西跟你一起去找他们兄弟俩。” 米阳在一旁等着，王兵拿了一身校服叠好了放在袋子里，这校服瞧着是穿过了的，有点旧，但是洗的很干净也没有什么破损。 米阳在一旁问道：“你带校服干什么？” 王兵一边收拾一边道：“给海生他表弟，就是那个符旗生。你不知道，他家里挺可怜的，他爸一直生病，药罐子似的躺在床上全靠他和她妈养活，他四岁起就踮着脚做饭给他爸吃了，再大一点就去捡瓶子、报纸，有回我瞧见他手腕上还拖了一根绳子，绑着一块也不知道哪儿捡来的磁铁，一路走一路在地上吸，一天弄不到几个铁片……你别瞧他闷不吭声的，其实人特好，特别孝顺，你说他什么他都不吭声，但是说他妈一个字儿，绝对能跟你拼命。” 米阳认真听了，问道：“他们家以前不是住在镇上的吧？我听说搬过来了？” 王兵又顺手塞了几个自己用不完的作业本进去，道：“对啊，以前在旁边那镇上，这不他爸去年冬天没熬过去，走了，旗生和她妈就搬过来投奔娘家人一起住了。要我说，他爸走了也算放他们母子俩一条活路，旗生现在还壮实点了，之前可真是瘦的一把骨头。” 他收拾好了东西，提着那个袋子对米阳道：“行了，咱们过去吧。” 米阳看着他那一袋衣物想了一会，道：“我也有几件穿旧了的校服……” 王兵乐了，道：“得了，少爷，你那是沪市的校服，跟咱们这可不一样，再说旗生转学过来我们学校了，我给他这几件他刚好穿上，你的心意我替旗生领了，就甭操这份心了。” 米阳点点头，没再强求。 王兵领着他到了赵海生家里的时候，那表兄弟两个正在闷头写暑假作业。 赵家条件一般，房间不多，符旗生来了之后是在表哥赵海生的卧室放了一张小床，哥俩床铺中间还放了个小书桌，凑合着挤在一起用，倒是看起来感情很好，赵海生对这个表弟也特别照顾，桌上他用的文具符旗生也都有一份，符旗生把它们整整齐齐摆在那，看的出特别爱惜。 赵海生正愁眉苦脸地写数学题，咬的笔尖都要秃了，看到王兵进来松了一口气，道：“太，太好了，你来，我数学实……实在不会写，咱俩换换，我，我来英语吧？” 王兵道：“那不成，我都跟姜媛媛说好了，昨儿还打电话问她阅读理解呢，我不换，你自己接着磨吧。”他把那袋衣服放在床上，又道，“旗生，这是我去年穿小了的校服，我妈已经洗过了，你别嫌啊，拿去穿吧。” 符旗生有些拘谨，嘴唇动了下不知道说什么，赵海生大大咧咧道：“行啊，放那吧，我那身旗、旗生穿太大，你的，正好。” 米阳扫了一眼，就知道这和过去的传统习惯一样，一人写一门作业，完了集中凑在一起抄一遍，他以前都是负责语文，还要帮着编几十篇周记的内容，光上山钓鱼就要换着法子写七八次。 王兵问他：“米阳，你们不写暑假作业吗？” 米阳道：“我毕业生，也有一点吧，但是不多，已经写完了。” 王兵这才想起来旁边这位还是一位跳级的好学生，人家已经初中毕业了，回头就去读高中，放假时间也比他们长，那点作业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估计分分钟就能写完，答题的速度比他们连蒙带猜的快多了。 米阳还在旁边等着，王兵就看了一眼赵海生，赵海生明白过来合上书道：“咱们去，去外面说，我写这个写的头疼。” 赵海生喊上他表弟，四个人一起去了外面，也没敢在家里，生怕家人大人听见，特意走远了一点在街口一颗大树下面，正好有几个石凳，就坐在那说了一会。 米阳看了符旗生，问道：“你和白洛川，到底怎么回事？” 符旗生沉默寡言，一双眼睛黑峻峻的，看着地面半晌才道：“我没偷东西。” 米阳道：“那他为什么冤枉你？” 这话说的有点主观意识了，王兵皱起眉头来，轻轻推了米阳一下道：“哎，你别老站在姓白的那边啊，什么叫‘那他为什么冤枉你’，我还想问问他为啥动手打人呢！” 赵海生拦在中间，说了句公道话：“人，人家熟，正常！咱不也帮着旗、旗生？” 王兵抿了抿嘴，不吭声了。 符旗生坐在那没吭声，沉默的像是一块石头，不管别人问什么都没反应似的。 米阳也无奈了，白少爷不说，这位也闷不吭声的，不明不白地就这么打了一场，两个当事人都觉得自己没错，但又都不肯站出来解释。 问了半天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来，米阳也只能放弃了，起身准备回去。 赵海生也带着表弟回去了，王兵起身小声道：“旗生特别老实，别人打到他脸上也不吭声，除非惹急了才动手，我看一准是你家那位少爷先惹了他。” 米阳摇头道：“白洛川不是那样的人。” 王兵还在嘀咕，走了两步见米阳没跟上来，回头问道：“哎，看什么呢，走吧？” 米阳还在看着符旗生离开的方向，他还是有些疑惑，他对这个人真的没有什么印象。 王兵不满道：“我看你就是觉得旗生撒谎了，心都偏到白家老宅去了！” 米阳道：“也没偏到那个程度吧。” 王兵愤愤道：“果然偏心了！听听，都自己认了！” 米阳笑了一声，没理他。 王兵也就是嘟囔上两句，等到了下午的时候，又带着那帮小伙伴来找米阳了，问他道：“哎，你去不去山里钓鱼？旗生以前学校的同学要来，咱们都商量好了，先过去探探路，等他们来了就带他们去玩儿。” 米阳看了一下天色，这才两点多就瞧着有些积云了，天光暗下来一些，他道：“瞧着要下雨，你们也别去了吧，山上路滑不安全。” 王兵那几个笑了，道：“没事，你来的少不知道，这天下不了雨，别的不说，去山上玩儿我们比你有经验！” 程老太太听见动静过来看了一眼，瞧着他们那几个孩子骑着自行车又扛着鱼竿家伙什的，就道：“哟，去山里钓鱼呀，今天可不成，要下雨啦。你们几个也回家去，淋了雨小心感冒……” 王兵最怕老太太念叨，他家里平时念的就够狠了，立刻调转了车头道：“哎，程奶奶，我们这就回家去！” 程老太太满意道：“对啦，回家避避雨，要爱惜身体啊！” 王兵那几个人骑着自行车一哄而散，嘴里喊着“回家避雨喽”跑的更快了，瞧着方向是向街口那边去的，但是过不过马路去山里，那就说不准了。 程老太太拍拍米阳的肩膀，道：“阳阳咱们不去啊，等几天让你姨夫带你去山里玩儿，你跟他们这帮皮小子不一样，养在城里没被风吹过，淋雨一准就要生病啦。你今天穿的也少，去加件衣服，可千万不能感冒。” 米阳扶着老人一起进了房间，道：“嗯，不去，我陪您去下棋。” 米雪她们找了一副跳棋出来，这几天正在那玩的起劲儿，小姑娘们爱干净又爱整洁，跳棋珠子一颗颗地被擦拭的像是透明的糖果球一样，每天都按颜色分类摆好再收起来，这会拿出来就能玩儿。 米阳陪着程老太太下了一局棋的功夫，窗外就变天了，乌云滚滚地压过来，天色一下就暗了，程老太太眼神不好，米阳去把客厅的灯打开，老太太还戴了老花镜，特别认真的继续下那盘棋，她快赢了呢！ 米阳兜里揣着几颗自己家的棋子，一边不露声色地帮老太太，一边抬眼瞧了外面，心里有点担心王兵他们几个。 不过还好，不过是瞧着阵势大，阴天了一会又慢慢转晴了，太阳还更大了一些，晒地人在窗边也跟着热起来。米阳脱了外套，眯着眼看了一眼外面，小声道：“运气还挺好。” 程老太太听见了，还以为在说自己刚赢的这局棋，立刻反驳道：“什么运气好呀，姥姥当年下棋特别厉害，你姥爷还在的时候呀，回回都输给我呢！” 米阳笑了道：“是是，您最厉害了，咱们再来一盘？” 程老太太满意了，道：“那行吧，输了不许哭鼻子，昨儿小雪还哭了一回呢！” 米阳惊讶道：“她还哭啦？” 程老太太笑道：“可不是，一边哭一边不许我们告诉你，这好面子的劲儿，跟你妈小时候可不像，你妈都是憋足了劲儿非赢回来不可，一滴眼泪都不掉呢，我瞧着是像你们老米家！” 米阳揉揉鼻尖，笑出一边的酒窝。 一连几天瞧着外面天气都不太好，王兵他们去探路了好几回，虽然都没碰到下暴雨的时候，但是有一次回家的时候还是晚了点，紧赶慢赶地被淋湿了头发，衣服上落了雨滴，回家被大人们给骂了一顿，不许他们再出去了。 王兵也郁闷的够呛，他们每次去的时候，都没下雨啊，但是这天气变来变去总一副要下大暴雨的样子，符旗生那边的同学也总是推时间，几次下来他也烦了。 但是看着符旗生那沉默寡言的样子，他又咬牙道：“旗生啊，别担心，回头哥一定帮你把面子挣回来！咱们这快要评旅游景区了，什么都比你以前住的那镇上好，你就放心吧，你同学他们来了一定都羡慕你！” 赵海生笑道：“我弟，我，我管，你甭操心了。”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天公不作美，慢慢又下起雨来。 一连数日下的还挺大，雨珠砸在地上噼啪作响，一下一个凹陷下去的痕迹，撑着伞走上一小段路都觉得伞骨发沉，路上的行人没有多停留的，都拢着衣服急匆匆地回家避雨去了。 程老太太家里几个小孩也出不去，被闷在家里好几天，都趴在窗边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米雪胆小，不敢靠近窗户，躲在米阳怀里捂着耳朵，偷偷看外面，小声道：“哥哥我怕。” 米阳抱着她，帮她一起捂着耳朵道：“不怕，哥哥在这。” 小姑娘胆子大了点，歪头去看，半黑不黑的天上正好一道闪电划过，吓得她又缩回米阳怀里去了。 米阳低头亲了亲她发顶，道：“没事，没事，雨停了就好了。” 小姑娘怯生生地小声道：“什么时候停呀？” 米阳看了一眼外面，也拿不准，迟疑道：“快了吧。” 一般到了夏季总是要下上几场暴雨，山海镇上的人们已经习惯了，大人们闲在家里的时候还会讨论上几句，一如这场大雨，一连下了几天之后，终于拨云见日放晴了。 太阳又挂在空中，雨水还未完全晒干，但路上那些小水洼都被晒地发烫一般，又恢复到了炎夏。 白洛川打了电话来，对米阳道：“这两天我先不过去了，家里请了师傅来给乌乐重新钉马掌，它太不听话了，上次那个师傅都没能钉成……”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就听见白老爷子不服气的声音：“它才三岁呢，多小啊，得哄着来不是！” 白洛川也没避开米阳，跟白老争辩了几句，道：“它上次用的那副铁掌都磨成什么样了，您就是一直惯着它，人家别的小马9个月就能钉掌，怎么它就这么难办啊？再说了，它蹄子那角质层那么厚，一点都不疼，跟穿双鞋似的，能有多费劲儿！” 白老爷子道：“穿鞋不费劲儿啦？你小时候让你穿鞋才难办，你还往火车外面扔鞋呢你忘啦？” 白洛川：“……您老提我干吗啊！” 米阳隔着电话都能听出那边有多热闹来，乐得不行，对他道：“你先陪着乌乐吧，等两天我也去看看它。” 白洛川那边听着在上台阶，像是去了房间里面周边都安静了不少，白少爷哼道：“你就只来看看它？” 米阳道：“也去看看白爷爷。” 白洛川道：“我呢？不看我了？” 米阳笑了：“也看你。” 白洛川那边也笑了一声，道：“那我等着你。” 第80章 遇险 放晴了几日, 符旗生以前学校的同学们终于确定下周末的时间, 要来这边玩了。 但是王兵他们这帮人前段时间老往山里跑, 玩儿的时间太长，家里人都不让出去了，逮着他们留在家写作业。王兵还想偷偷摸摸翻墙出来跟他们一起去, 被赵海生劝住了，道：“你，你别来了, 在家待着吧, 回头让王，王大娘瞧见又要打个屁滚尿流！” 王兵道：“哪儿那么严重了！就出去玩一会。” 赵海生还是不让, 笑呵呵道：“我认识路，咱们都去踩点多, 多少次了！放心吧，你回头帮我把, 把数学作业写完就成。” 王兵骂了他一句，但是对方已经把写一半的数学暑假作业扔进来了，拽着表弟跑远了。 王兵也没办法, 只能留在家里闷头写作业。 那边的赵海生虽然有点结巴, 但是长得人高马大，这才初中就跟个成年人似的了，眼瞅着就要一米八的个儿，老远看着跟小铁塔似的，符旗生那些以前的同学虽然听出他结巴, 但是没一个敢取笑他的，反而还对他挺尊敬。 符旗生的同学来了七个人，四个男生三个女生，其中两个女孩还背着画板，瞧着是要来写生画画儿的，路上画板就被几个男生给抢着背上了，她们车筐里就放了一些渔网一类的小东西，等到那个车筐里放着鱼饵的男同学靠近的时候，女孩们还笑着尖叫了几声，都快骑了两步躲开了：“讨厌，别拿虫子靠近我们！” 那个男生估计也是头一回这样被女孩说，脸都涨红了，道：“不是，这里面也不全都是虫，哎符旗生，你……你准备的，你说说呗！”他平时仗着家里条件好，常压符旗生一头，要不然也不会任性地一再要来这里，还让符旗生陪着了，但是山海镇上他不熟，也不知道符旗生还有这么一个身高力壮的表哥，一时有些讪讪的。 符旗生没吭声，倒是旁边的赵海生开口了：“是，是鱼，切成段了，别怕。” 那几个女孩这才放松了许多。 赵海生在前面带路，喊表弟也过来，等人靠近了之后他小声道：“旗生，别怕，哥，哥罩着你，让他们也瞧瞧你多本事，挺直了腰杆。” 符旗生听他的，挺直了背卖力蹬自行车，惹得一旁的赵海生哈哈笑起来。 这次来还是赵海生替表弟应承下来的，他多少知道一点符旗生在学校被欺负的事儿，但是没到动手的地步，顶多就是看不起言语上冷嘲热讽几句，赵海生怕表弟在这帮人面前直不起腰来，也是有意提前准备了几天，带他们来山里玩一趟，给表弟挣几分颜面回来。 到了山脚下，再后面的路就不好走了，赵海生招呼他们把自行车停一边靠在树上，然后让大家拿上东西徒步进山。 临镇来的那几个学生有点犹豫，尤其是拿着鱼饵那个，他的自行车是新买的变速车，六百多块呢！想了想，还是用车锁链子捆在车轮在树上，讪笑道：“那个，预防万一吗。” 赵海生道：“我们山海镇从来就没，没丢过东西。” 那人摸了摸鼻尖，笑笑没回话。 另外几个人有跟着一起锁了车子的，也有随便放下就跟着进山的，叽叽喳喳的特别热闹。 赵海生走在前面，给他们当向导，他们从小就在这山里玩儿，对这一片很熟悉，但是为了给这几个人找更漂亮点的地方，走的就深入了几分。果然没一会，就听见身后那几个人“哇”了一声，还有人懊恼道：“应该带相机的！” “现在回去也晚啦，用眼睛多看看好啦！” “我还带了画板呢，一会找个好看的地方画一会，这里可太美了，溪边肯定更漂亮！” …… 赵海生看着表弟沉默地走在自己身旁，低声问他道：“怎，怎么不高兴？” 符旗生犹豫道：“哥，其实我不想来。” 赵海生蒲扇似的大手拍了他肩膀一下，把表弟瘦小的身子差点拍歪了，他大大咧咧道：“来，怎么不来，这以后就是你家，你做主人就要，要招待！” 符旗生抿了抿嘴，道：“嗯。” 他们一行人到了小溪边，下了几天雨，这里的水比之前多了些，但是依旧清澈见底，连里面游动的几尾小银鱼都看的清楚，那几个跟来的人又一阵欢呼，有的已经坐下拿出零食开始招呼大家吃了，还有两个女生摆好了画板，正在选地方取景。 赵海生教着他们甩勾钓鱼，但也只教了一个，另外一个想问的时候，他就指了指表弟道：“旗，旗生会，你问他去。” 那人当真就捧着鱼竿过去了，符旗生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就开始低声跟他说起来，赵海生在一旁看着，满意的笑了。 他们这帮人在山里钓鱼，不觉得时间过的有多快。 米阳留在山海镇的家中，正在听程老太太和几个长辈在那闲话聊天，说的内容天南海北的，倒也听到了一点关于房子的事儿。 那位长辈道：“哎，我家的儿子考到京城读书，瞧着也不打算回来了，前段时间说是在看房子，挺偏的地儿了都要一平三千多啊，可真是，十平米就小四万了，够咱们这买一套房了呢！” 程老太太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退了休也忙忙自己的，热热闹闹的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多好，孩子们大啦，让他们去打拼吧。” 那位也在感慨：“您这说的轻松，家里四个女儿一个比一个优秀，我听说您家里老二又要分房了？” 程老太太笑道：“是，前段时间说是单位分房啦。” 两个老人在那说着话，米阳觉得光线暗了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又开始阴天了，瞧着要下雨。 米阳心里不太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他以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更多的是一种隐隐不好的感觉。他起身站在窗前往外看着，外面天色大亮，但风声却渐渐大了起来，吹地外面树叶哗哗作响。 程老太太和老朋友还在说着话，两个人从京城聊回了山海镇，谈话的只言片语传了过来。 “市里的批文快下了，我听说是要在咱们这建旅游景区呢！” “那挺好哇，以后来的人多了，咱们这还能办个农家乐什么的，多份儿进项，也热闹。” …… 米阳站在那浑身发冷，上一世的时候山海镇根本就没有建成旅游景区。 因为发生了一起事故。 他想起来了，也是这样夏天的一个暑假，一场雨下不完似的断断续续的不停，周末的时候难得放晴，但他因为之前淋雨生病，被程老太太送去医院，输液去了。 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回来之后才知道镇上出了大事。 就在放晴的那天，一帮学生跑去山里玩儿，天气忽变下起了大雨，溪水暴涨，夹着泥土和石块、树枝冲下来，半大的孩子被卷在水里几个起伏，立刻就没了身影。搜救队找了整整一个晚上，还是第二天才陆续找到已经失去呼吸的学生们。 那一年淹死了七八个孩子，逃出来的只有一人。 被水冲走的是外乡人，活下来的唯一那个是赵海生。 山海镇上的孩子们不知为何那一天都被家里人劝住了，只有赵海生带着他们去了山里，他死里逃生，但是之后还是转学走了，赵家全家都没有继续留在这里。 米阳脸色发白。 难怪，难怪他会对这个人这么陌生，不记得和他有所交集…… 因为符旗生，是已死之人。 米阳腾地一下站起身，腿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磕磕碰碰地去摸着找到电话，抖着手去拨电话号码，打通了王兵家的电话之后紧张的上下牙齿都碰到一起，哑声道：“王兵，赵海生呢？他那个表弟在哪里，符旗生在哪里？” 王兵道：“进山了啊，难得今儿天气好，海生给他们当向导一起去溪边钓鱼去了。最近可能是下雨多的关系吧，溪水涨高了好大一截，鱼也跟着多起来了，就是多了些冲下来的石块挺烦人的……” 米阳闭了闭眼睛，一字一句用力道：“你在家等我，哪里都别去，我马上就到。” 他挂了电话，起身去房间里拿了背包，又在院子里找了一捆结实的绳子放进去，拿了手电筒和打火机，还有一点吃的，以及桌上米雪当玩具的一个塑料口哨。往背包里一边放东西的时候，米阳就一边慢慢冷静下来，他手上速度不慢，很快就收拾装好。 程老太太见他突然动作，吓了一跳，道：“阳阳，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米阳看了一眼天空，乌云还没完全散尽，但是天上挂着太阳，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和猜测，这样的天气任谁都不觉得会降下暴雨。他也记不清当时报纸上那一个小小的版面具体写的什么了，只记得当时画了一张河道和防汛图，分析了当时如果可能的逃生路线，只是当时的遗憾，在现在变成了一丝的希望。 米阳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是却明白事情的危机，他不能预知溪水在什么时候暴涨，只能尽可能地编一个理由把事情说的严重一些：“姥姥，刚才王兵打电话，说山里溪水涨了好些，还有石块冲下来，今天赵海生带着一些小孩去那边玩儿了，一直联系不上，太危险了，您给镇上大人们说说，让他们进山去找吧！” 程老太太吓了一跳，答应了一声就去打电话，刚拿起话筒就瞧见米阳转身背着包走出去，程老太太搁下话筒，忙追出去问道：“阳阳！阳阳，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米阳骑上自行车，道：“我去找王兵！” 程老太太这里只能尽量去喊人，但是并不一定能叫来谁，毕竟山海镇几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如今太阳又高高挂在半空中，更是没有哪个大人肯轻信。 米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等到了王兵家，说了这个理由之后，大人们嬉笑的态度却还是让他心里发冷。 王兵的一个叔叔正在喝小酒，听到拿手指了外面的太阳，笑哈哈道：“我瞧你们是读书读傻了，这么大的太阳，能出什么事儿？” 王兵有些犹豫道：“可是溪水确实涨了一些。” 那个叔叔道：“不碍事，晒上几天就好了，我在这一辈子都没遇到过事儿，这点雨不算啥。”他看了侄子，又故意逗他，“哦，我知道了，你这是想出去玩儿，找借口呢！想都别想啊，你爸妈可是说了，得写完作业才能出去。” 米阳也不跟他多废话，对王兵道：“你认识路吧？带我过去！” 王兵略微犹豫一下，立刻道：“好！” 他们骑上车就走，等到了山林边缘，瞧见那里绑着的几辆自行车之后，王兵也开始有些犹豫：“米阳，我看他们车都还在这呢，天气也没那么夸张，是不是你想多了？” 米阳沉声道：“那如果遇到暴雨呢？连着几天大雨山上的土都松了，再冲下来就不止是小石块，连人都要被冲走。” 树林里信号不好，米阳进去之后，拿出手机给白洛川打了一个电话，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跟他说了自己在山里，白洛川那边有清脆的马蹄声，问他道：“你进山了？都有谁跟着，最近天气不稳定，山里太危险了。” 米阳道：“我和王兵，赵海生他们一群人大概有……” 天忽然黑下来了，大中午开始有了乌云，一层层地叠压下来，遮天蔽日。 王兵感觉到自己脸上落了一滴雨，颤声道：“九个，他们九个人。” 米阳拿着手机道：“赵海生他们有九个人，去了溪边的位置，王兵说靠近东南方，有个小山崖的地方，溪水下游是河道，被冲下去非常危险。你跟白爷爷说一下，先报警，再尽可能去通知镇上的人注意溪边和下游……” 白洛川那边说了什么，王兵也没有听到，只听见米阳应了一声说“好”。他现在整个人有些慌张起来，等米阳挂了电话，从背包里拿了绳子给他捆在腰上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米阳给他打了一个结，和自己捆在一起，道：“你别怕，水流方向、河道位置我从地图上看过，不会冲到这边来。如果遇到水，我站在前面，你从后面弯腰抱住我的腰，我们就都不会倒，然后尽量找粗一些的树爬上去，听到了么？” 王兵已经恢复了一点，点头道：“知道。” 米阳抬头看着他，道：“我不会让你有事，能带你出来。” 王兵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人恍惚间像是一个大人一样稳妥，让人信赖。他喉结滚动一下，用力点了点头。 溪水边。 赵海生坐在一旁，摸了自己脸上一下，落了一颗雨水，抬头去看天色也暗了不少，但是在树林里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风，他微微皱眉，心里有些警觉。等再落了几滴雨在脸上的时候，他立刻起身，对着那边喊道：“走，走了！下雨了，得回家。” 那边几个人已经挖了一个坑当土灶，正在点火准备烤刚钓上来的几条鱼，那个骑变速车的男生格外积极，他因为拿着鱼饵，用多了鱼饵之后钓上来的果然就多了，他刚赢得了众人的目光，正夸口说让大家尝尝烤鱼，这会儿自然就不乐意走，没有起身地继续生火，回道：“干吗走啊，这才刚玩多大一会，我看雨也没下吗，烤完了鱼再走呗！” 赵海生道：“已经下，下了！” 符旗生倒是听他的话，立刻收拾了东西，但是另外那几个却是不听，还围在升起来的火堆那哄笑成一团，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赵海生过去两步，生气道：“跟你们说了走……走！” 那个烤鱼的男生心里不服气，故意在那学着他大舌头道：“知知、知道了！” 一群人又哄笑起来。 符旗生脸色变了下，上前推搡了那人一把，踢了一脚土把他们那火苗带串在树枝上的烤鱼一起埋了，道：“我哥说了，让你们走！” 那些人也不乐意了，跟他们推搡起来，那几个女生胆小，躲开一点，也有人劝了两声，带着点不满道：“好啦好啦，不要打，走就是了，真扫兴！我还以为能在这里画完呢！” “就是，下雨而已，在树林里听雨多美呀，我瞧着那边的岩石就能避雨，也不知道在急什么，现在出去一准要林成落汤鸡啦！” 另外一个比较文静的女孩一直没开口，但是她的视线却频频落在溪水的方向，脸色紧张道：“哎，你们看，水是不是大了一些……还，还变黄啦？” 符旗生被他们推倒在地上，他离着溪边近，扭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了，不远处一股浑浊而急促地水流正迅速冲过来，天色发暗，看不清楚里面还有什么，但是漂浮在里面的一截木头却是看的清楚，和他身边清澈的溪水截然不同，光凭肉眼看就能看到水位明显高了一截！ 赵海生看了一眼，沙哑了声音嘶喊道：“水……发大水了，跑啊！！” 那个烤鱼的男生也不蹲在那了，站起身来六神无主地张望一下，下意识要去河边拿自己东西：“我的鱼竿……”他还没过去，就被赵海生轮了一个耳光，捂着脸差点倒在地上！ 赵海生眼睛都红了，骂道：“我操……操你大爷！要不要命了！” 第81章 救援 大雨开始往落下, 雨滴起初缓慢, 紧跟着就重重地大颗大颗砸下来, 暴风骤雨地下个不住。 闪电划过天空，米阳和王兵裹着带来的雨衣，缓慢前行。 往日林中幽静听到的潺潺水声也变了, 像是什么动物的咆哮声似的，离着很远就听到水流哗哗作响。溪面比往日宽了两三米，之前还有一个简易的木板小桥此刻已经完全不见了, 不知道是被冲毁了还是被水面漫过去了, 只看到滚滚水流席卷而下。 王兵在前面带路，米阳跟着他一路过去, 之前溪边的位置已经被急促的流水冲宽了许多，米阳没有让他走太近, 两人站在安全的位置观察了一下，之前不过漫过小腿膝盖左右的水, 现在也涨高了许多，沿着河道哗哗流淌而过，水也是浑浊的。 溪水不会漫延太宽, 河道有限, 但从上面往下冲的力量很大。 但是人并没有在这里。 王兵想了一下，立刻道：“肯定去上游了，那边我们之前也去踩点过！” 米阳道：“别靠太近，慢慢过去。” 王兵点点头，跟他一起向前走着。 山里原先的河道只是干涸, 现在水位高涨，水势看着汹涌，但并没有脱离河道原先的范围，米阳看了一眼，心里略微放下一些，这和他上一世记忆里的一样。 当年出事之后，学校里还专门训练过学生们如何在水流中逃生，当时分析的就是这次的事，只要上游没有什么突发泄洪之类的情况，水势骤然增大，也不会脱离一个安全范围，只要迅速离开河道范围，往上游、或者高处等待救援就可以保证生命安全。 但那次出事的时候并没有成年人在，唯一懂得这些的也就一个当地长大的赵海生，但他带着的是一群半大的学生。 悲剧的发生，也跟这个有很大的关系。 学生年纪小，尤其是这个年纪，并不是完全服从于同龄人的。 王兵脚下磕绊了一下，米阳扶住他，道：“小心。” 王兵哆嗦着声音问道：“你说，他们不会有事吧？上面会不会有大石头滚下来啊？” 米阳摇摇头，道：“如果有石头滚下来，就不是这样的水势了。”那恐怕会是整座山坡滚落，声音轰鸣，山摇地动，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安静。比起山体滑坡巨石滚落，现在的情况还算是轻微的，只要人听话不乱跑，就不会有事，巨石滚落恐怕下面半个镇都要被压垮在里面。 米阳抬头看了一眼黑幽幽的山，大山沉默巍然，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王兵道：“现在就怕他们避雨到处乱跑，不过海生在，他知道这些，应该不会有事……”他跟安慰自己似的这样说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米阳沉声道：“但愿如此。” 暴雨如注，山里天色暗下来路都看不怎么清，米阳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打开照着，沿着岸边几米处安全的地方往上游走。 王兵认识路，这次走了没一会就看到了人，只是和他们预想的不一样，人还在，但是却是在岸边不远处起了争执，夹杂着女孩的哭声和男孩们的推搡，像是要打起来。 米阳看到人还在心里就一块石头落地，他和王兵迅速跑过去，手电筒晃了他们两下，大声喊道：“赵海生——！！” 赵海生人高马大，人又壮实，即便瘸着一条腿在人群里也特别好认，他丢开拽着的一个男生的衣领，抹了一把脸脸上的雨水道：“在这！”他声音嘶哑，离近了看一身的水，头发都湿透了，腿上的裤子破了一个大洞不知道被什么蹭的血肉模糊一片，一瘸一拐地冲米阳他们走了两步。 王兵跑的快一些，看到他之后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你掉水里去了？” 赵海生眼睛也是赤红的，几乎是咬着牙齿在说：“他们抢着拿东西，我，我说让他们跑，不跑……那个傻逼掉水里，我把人捞上来，旗生就没了！” 王兵脸色变了，过去道：“符旗生呢？！他人怎么没的！” 岸边上那几个外乡人其中有两个似乎摔了一跤，身上衣服都挂了泥，还有一个跟赵海生一样蹭伤了，这会儿正被同伴搀扶着，估计是掉水里被捞上来捡了一条命的。受伤的那俩抖的厉害，扶着他的几个同伴也不敢作声，还是其中一个蹭伤了脸的女生哭着喊道：“是苒苒，苒苒去拿画板，我没拽住她一起摔了一跤……符旗生跳到水里来救我们……他把我拽上来，抓住苒苒的时候，被冲走了……” 那个女生哇地一声哭起来，又冷又怕，站不住几乎摔坐在地上。 米阳脱下雨衣给了赵海生，他身上的伤太过骇人，多少能保护一点，再抬头数了一遍人数，包括赵海生在内一共有七人，符旗生和那个叫苒苒的女孩被水冲走，其余人都还在。 那几个外乡人中的一个男生开口道：“你们来的正好，我刚才就说要走，现在情况太危险了，我就跟他说，大家不如先下山去，再报警求援，赵海生就一直问符旗生……水这么急，我们也不知道人被冲到哪儿去了啊！” 另一个也道：“就是，应该先保证剩下人的安全啊。” 赵海生红着眼睛骂道：“我，我操你们大爷！我弟为了救你们这帮王八蛋没，没了！要走你们自己走，我要去找旗生！” 他说着扭头就走，王兵怒火也上来了，骂了那帮孙子一句也要拔腿跟上赵海生。 那几个学生看着他们还要去下游，其中一个颤着声音喊道：“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去了！我要回家，要下山！”他抬腿就要往反方向走，又问身边的人，“你们走不走了？傻了啊，真要跟着去送死啊！” 他这么说完，另外几个原本迟疑的也抬脚跟了上去，六个人互相搀扶着要走。 米阳看着他们，忽然明白过来，难怪当年不是在同一地点发现的他们。 溪水下游发现的那两个人，是符旗生和那个叫苒苒的女孩，另外一处河道打捞数日之后才逐渐找到的，就是这六个人——他们走的方向是错的，山里暴雨的时候黑的看不清路，刚才那个领路的人走的路是错的，那边有一处断崖，摔下去之后连通“之”字形河道，这里的水流如此湍急，那边更宽一些，只怕水会更大，也更快地把人给冲走。 米阳喊道：“王兵！你留下！” 王兵停了脚步，看着米阳道：“我要去找旗生，他们这帮王八蛋没事了，旗生可怎么办啊！” 米阳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叠起来的防水塑料布，又给了他一个小的手电筒和哨子，道：“你拿着这些，带他们往高处走，找安全点的地方，然后待在原地不要动，手电筒光线三长三短不间断闪光，同时吹这个口哨……我去和赵海生找人。” 王兵愣了下，道：“不行，太危险了，你带他们！” 米阳摇头，道：“我没有你对这里熟，你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他把手按在王兵肩上，用了力气死死按住了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撑到救援来，就够了，知道吗！” 王兵拿了东西，咬牙道：“好吧！” 米阳快步去追赵海生去了，王兵扭头走回来，看到那帮人捡了两根树枝撑着正在没头苍蝇一样地向前乱走，立刻喊道：“都给我站住！还要不要命了！！” 那帮学生愣了下，看着王兵走过来夺了他们手里的树枝，恶狠狠道：“都跟在我后面，这次跟好了，丢了可没人再去救你们！”他嘴上这么说着，但看到那两个浑身狼狈的女生的时候，还是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雨衣给了她们，他胡乱裹上那个塑料布也没管刚才那几个嚷着要走的男生，闷声喊道：“跟好了，前面是断崖，你们再乱走，摔死了不管！” 赵海生腿上受了伤，走的慢，米阳追上他的时候，他摔了一跤正努力爬起来，米阳连忙上前去扶起他来，撑着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道：“撑住了，我跟你一起去找。”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赵海生抖着声音，哭喊道：“旗生说他不，不想来！是我，是我让他来的啊！” 米阳还是第一次见他哭，那么高壮的一个人哭的脸上都扭曲了，他抓着自己受伤的腿，嫌它没力气一样往前走，手指上都有血滴下。 米阳扶着他一路走，沉声道：“省省力气，先别哭，等真找不到人了再哭。”他喘了一声，咬牙道，“还有机会，已经救了几个了……总还有机会。” “我跟我姥姥说过了，也已经打了电话让白洛川报警，救援队应该就在路上了。” “我们现在去了那边最重要的是确定位置，旗生刚被冲走，下游肯定有人拦截。” “我们也在往那边赶，总还是有机会的。” “赵海生，你弟弟会不会游泳？他水性怎么样？” …… 大概是身边的人足够冷静，赵海生也慢慢平复下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雨水，道：“会，旗生力气大，你别看他个，个子小，力气跟我一般大。” 米阳立刻道：“我和王兵刚才过来的时候，沿着水走的，并没有看到他，我猜旗生肯定是半路抓住了什么，被挡在别处了。” 赵海生停下脚步道：“在，在北边！那边有个干了的小河道，现在有水，肯定冲，冲那边去了！” 赵海生是在这里长大的，打小不知道来了山上多少次，这次更是情急之下一时未能想起来，米阳跟他分析一下，他恢复理智之后立刻就瘸着腿往北边去，米阳快步跟上他，心里也是沉甸甸的，那六个人应该是不会死了，但是符旗生和那个女生，他并不敢保证。 赵海生猜测的没错，他们找到了符旗生和那个女孩。 另外一边的河道平日是干涸的，现在水不断冲下来已经涨到胸腹的位置，如果是平静的水流并不会有危险，但是此刻夹杂着泥沙一起从上游汹涌而下力量非常大，人站不住脚，万幸的是有一棵枯树横在那里，符旗生和那个女生被勾住了。 那个女生带着的画板撑在他们前面，已经破了一个洞，看样子替他们挡了一下石块之类的东西。 赵海生要下去救人，被米阳拦住了，米阳用绳子捆在岸边一棵结实粗壮的大树上，又把自己捆住，留出一部分打了一个绳结。 米阳道：“一会你抓住我，我去。” 赵海生不肯，米阳道：“你在岸上，力气比我大，我用绳子套住他们……水太急了，下不去太远。”他把背包放在地上，摸了一下，果然在侧面小袋里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米雪有个习惯，自己有什么，都会偷偷往他包里也塞一份，这里面就是一个粉色塑料的口哨，再便宜不过的那种，但也是此刻最能救命的东西。 米阳把手电筒调亮灯光放在一旁保持闪光的状态，又试着吹了一下口哨，声音非常响亮，甚至还隐约听到了一声回应，不知道是王兵他们还是救援的人员。米阳把口哨给了赵海生，道：“你抓紧了绳子，在岸边使劲吹口哨，报对了方位就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赵海生点点头，叼着口哨去拽住绳子，他力气大，试了一下就把米阳拖拽回来，这才一点点地放了绳子出去让米阳踩进水中。 口哨一声声吹着，刺耳的哨声三长三短，不停歇地响在山林里，被困在水中的人也像是被鼓足了劲儿一样又有力气再撑一会了。 但是他们第一次并没有成功，米阳量力而为，不敢下太深的水中，但绳子扔不过去，被水一冲就卷走了，第二次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被冲下来的塑料小水桶，似乎是他们拿来钓鱼装水的，用它绑在绳子上，扔过去，这才让捆在水中的那个人抓住了。 第一次救过来的是那个女生，她力气小，但也抱住了那个小桶，被米阳和赵海生连拖带拽地弄上来了。 但是想要再用同样的方法救符旗生的时候，横在那的枯树忽然被冲断了，在赵海生的怒吼声中符旗生和那一段枯枝一同再次被卷走。 米阳在水里也受到波及，整个人跌倒呛了水，被拽上来的时候还被石块割到了腿。 远处的灯不停闪烁，先是一点，紧跟着一片，像是由远及近的星光，混着人声一同到来。 米阳躺在岸边浑身狼狈地呛咳着，一颗心也彻底踏实下来。 救援队来了。 第82章 世间你最好 救援人员动作迅速, 也有对讲机在联络彼此, 很快就行动起来。 赵海生要跟着过去, 被大人们按住，披上厚衣服送到后面做紧急包扎处理伤口去了。 米阳也被赶来的救援人员抱着送了过去，米阳呛了水, 人还清醒着，只是水呛到气管之后口鼻处和喉管都火辣辣地痛，说不出话来。他听到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眼睛眯起来去看的时候, 只看到晃来晃去的手电筒，旁边有人在说话：“在岸边发现的, 呛水了……” 很快就有人凑过来，遮住了所有的光线, 俯身对上了他的嘴，一手捏着他脸颊让他张开嘴, 然后唇贴唇地使劲儿吸了一口，紧跟着吐掉口中的河水，又低头吸了两口, 清理干净之后, 捏住他鼻子，又再次贴上来做了人工呼吸。 米阳躺在那只来得及闻到熟悉的气息，被迫张开嘴接受的时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动作非常迅速，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就带着他呼吸了两次, 围拢上来的炙热呼吸和干净的气味是他最熟悉不过的，耳边的声音带着急切也是他所熟悉的：“米阳？米阳你试试，用嘴呼气。” 米阳跟着他做了一次，想要张开嘴说“可以了”，但是只发出一点微弱含糊的声音，就又被白洛川捏紧鼻孔，俯身贴紧了他的唇吹了一大口气，每隔几秒反复一次，直到米阳的呼吸和他融合，这才放松一点。 米阳哑声道：“可以了。” 他鼻子被捏住，说话的时候只能动了动舌尖，略微碰到了白洛川的，两人都是一触即分。 白洛川松开他，但解开了他领口的纽扣，手指放在他气管和颈部那儿还在轻轻按压，拧着眉头小声喊他名字，问他好点没有。 米阳平躺在那，已经缓解很多，点点头道：“我没事。” 救援队来的人多，除了前面呼喊着营救的，后勤人员也抬了担架，白洛川还从家中带了随行的医生，只是医生年纪有些大腿脚不便，此刻正在山下等着。 白洛川解开自己身上的雨衣，把米阳也裹进去，抱紧了他道：“冷不冷？” 米阳摇摇头，他刚才有点冷，但是现在整个人都被包裹住了暖烘烘的，并不觉得冷了。 白洛川又道：“我先带你下山，他们会找到人的。” 米阳点点头，道：“好。” 白洛川把雨衣脱下来给他穿上，自己蹲下身道：“上来，我背你。” 米阳略微犹豫一下，道：“算了，我可以自己走，或者……” 白洛川蹲在那没动，身上被雨打湿了，道：“上来。” 米阳就趴到他背上，努力用那个宽大的雨衣遮挡住他们两个人，旁边的一个救援队的人看到了，道：“怎么样，可以走吗？后面有担架！” 旁边跟着他一同上来的警卫人员来走了过来，道：“我来背吧，咱们还有一匹马，可以让马驼下去更快一些……” 忽然不远处有人对讲机滋滋作响，很快传来呼喊的声音：“找到了！那个男孩找到了……人还活着，要担架，快、快送下山去抢救！！” 白洛川在一旁听的清楚，立刻对警卫道：“我跟救援队走，你带着马去那边，乌乐还小，穿过树林不难，比担架快许多，先救人！” 警卫人员立刻应了，牵着马跟救援队一同过去了。 白洛川又对一旁的救援队的工作人员道：“他只是呛了水，现在人醒着，我带他下去就行，担架留给更需要的人吧。”他把米阳往上托了托，道：“麻烦您找两个人给我们带路。” 对方立刻道：“好，你们跟我来，正好王队那边也找到几个学生，先送你们一起下山！” 白洛川点头应了，跟着他一起过去。 米阳趴在他背上，耳边只听到雨水落在雨衣上的噼啪声响，还有白洛川的呼吸声，沉稳又有力。白少爷后背很暖，即使他浑身湿透了也能一点点暖回来，米阳抱紧了他一点，忽然有点累了，慢慢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在白洛川背上颠簸了多久，米阳模糊听到他在说话，好像是跟谁在陈述什么，声音带着凝重：“呛水了，可能会引起肺部感染，还是拍片看看，再留院仔细检查……对，先测一下，我怕他会对药过敏……” 米阳听了两句，每个字都听的清楚，却反应不过来，手背上冰凉了一下紧跟着带着微微的刺痛，有一股冰凉的液体慢慢注入，让他意识开始不那么清醒，慢慢睡了过去。 米阳做了一个并不是多好的梦。 梦里地动山摇，房屋垮塌之后，连压在身上的那份重量都逼真的像是他亲身经历过一样。 他凝视过的那座山滚落了巨石下来，雪上加霜地压在已经塌了的房屋残骸上，堵住了唯一的生路。 他又梦到了白洛川覆在他身上的样子，他们姿势亲密，但白洛川手臂撑在他头部两侧，那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白洛川在保护他。 他想起来了，白洛川订婚的那一晚，不是他在头晕，是墙壁真的在晃动。他们被落下的墙壁砸倒困在那个狭小的空隙里苟延残喘，白洛川护着他，始终撑在他胸前用自己的身体护着…… 米阳鼻尖发酸，但是在梦里，却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他像是浮在那的一层微薄的记忆，无法撼动曾经的过去。 白洛川不知道撑了多久，他声音都哑了，以前那么光鲜亮丽的一个人此刻只剩下狼狈，只剩下一双眼睛还是同以往一样盯着他不放，他用砂纸摩擦过一样的声音嘶哑道：“米阳，你亲我一下。” 他说：“就一下。” 米阳就凑过去，艰难的亲了他一下。 他嘴里有血腥味，不是自己的，是白洛川的。护着他的这个人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喂了他血喝。 白洛川得了那个吻就笑了，眼睛里像是盈满了星光，即便在是黑暗中也能看到那份儿忽然柔软下来的温情，他道：“我逗你的，不订婚，都是骗你的……我谁也不娶，我只想跟你在一块。” 落在脸上的吻一下又一下，白洛川呼吸变慢，但是心情很好，他喘息道：“这，这是给英雄的奖励吗？等出去之后，我可不要只亲脸颊。” “嗯。” “嗯？” 米阳抬起下巴又亲了他一下，哑声道：“出去之后我跟你结婚。” 白洛川胸口跳动的快了几分，眼睛里也闪着欢快的光芒：“真的？你不是骗我的吧？” 米阳认真道：“不骗你，你坚持一会，别睡，我们能出去。” 这次那人等了很久也没回应，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米阳道：“白洛川，出去之后我们是不是要领证？去哪儿领？那还要摆酒席，请多少人来合适？你醒醒，别睡了……我上回去见骆阿姨的时候，她还说让我教育好你，现在我都跟你‘同流合污’了，你怎么赔我？” 他说很很多，很仔细的问他。 白洛川轻笑了一声，声音很虚弱：“赔你十克拉的钻戒，只能绑我一个人的那种。” 米阳道：“那不能比杨柳青戴的小。” 白洛川断断续续的发出气音：“傻逼……才给她买……戒指……” 都这会儿了还有力气骂人呢。米阳鼻尖泛酸，道：“白洛川你醒醒，你陪陪我，好不好？” 白洛川又清醒了一次，不顾米阳的意愿再喂了一次血给他。 他把头埋在米阳肩上，搭在那用微弱的气息跟他撒娇：“我好累。” 米阳手脚被压着无法动弹，咬破了自己舌尖，歪着头也要哺喂给他自己的血，但是力气不足，白洛川也不肯喝，只一边亲吻他一边逼着他自己喝了。 米阳哽咽着喊他名字。 白洛川忽然有了一点精神，他小声道：“我有点冷。” 米阳想抱抱他，但是手脚已经在疼痛中没有任何知觉了，他眼眶发涩，道：“那你抱抱我，抱一下就不冷了。” 白洛川笑了一声，脸颊贴着他的，带着冰凉的体温道：“不知道会不会有转世，如果有的话，我怕记不得了，那可怎么找你呢……” 米阳道：“没事，我来记，我来找你。” 白洛川轻笑道：“好啊。” 米阳自己身上也开始发冷了，他轻轻蹭了白洛川的脸颊道：“我记忆力好，我肯定能记得。” 白洛川道：“那你多说几遍，我怕你忘了。” 米阳修书的时候做了无数遍反复枯燥的修复工作，他有足够的耐心，一遍又一遍在白洛川耳边重复着：“我会记得你，记得所有事……我还会去找你，你要等着我，这次……这次永远陪着你，不离开你一步了……” 白洛川笑了一下，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只记得好的，我做的那些傻逼事，都忘了吧。” “不过我这狗脾气估计也改不了，你要是再见了我，一定陪在我身边，多教教我，我就听你一个人的话，我想变好一点。” “你记得见了我，对我笑一笑，我就能认出你，一辈子跟你好。” “要是能重新开始，我们就一起开始，好不好？” 米阳动了动嘴，发出一点声音：“好。” …… 白洛川没了力气，米阳也渐渐没了力气，浑身发冷，意识涣散。 他和身前的人保持相拥的姿势，闭上眼睛。 他想，这人不是骗我的。 那些拙劣的、暴躁的脾气混着一颗笨拙的心，但从未有逗弄的意思，自始至终都是那个真实而浓烈的白洛川。是自己没有敢迈出那一步，如果还有机会再来一次——我愿意再遇到你。 这世间，最好的你。 梦境扭曲，如同被融化的镜面，很快又变换了其他的场景。 都是他熟悉的，已经分不清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亦或者，都是他们自己。 米阳被包裹在一个军绿色的婴儿襁褓里，被年轻的父母抱着轻声哄着，他们笑呵呵的拿了小拨浪鼓哄他玩儿，外面是不停落下的大雪。 没一会，年轻的白政委夫妇也走了进来，白夫人烫着时髦的卷发，怀里抱着一个精致漂亮的婴儿，戴着一个小熊帽子，动了动鼻尖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落在了米阳身上。 小婴儿米阳抬了抬小手，冲他笑了一下。 那个漂亮的小婴儿立刻也咯咯地笑出了声，露出仅有的两颗米粒大的一点小白牙。 …… 米阳脸上被温热湿润的毛巾擦拭过，对方动作很轻，但他还是醒了，动了动睫毛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小心给自己擦脸的人。原本还有点心疼的神色，在看到他醒来的时候，立刻挑起眉头，压低了怒声道：“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又发烧了？医生说如果再不醒，可能就要转成肺炎，你真是……一点都不听话！” 他把毛巾扔在一旁，站在那居高临下道：“我让你在岸边吹哨子，等我来，谁让你下水了啊！现在知道怕了吧，烧了一晚上光说胡话，吓得一直哭。” 米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这样的反应反而让白洛川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就要按铃：“小乖，你怎么了？我这就让医生来，没事没事，你要是不舒服就跟医生说，什么病都治得好，你别怕。” 米阳抬了抬手腕，哑声道：“白洛川。” 白洛川立刻坐在床边，托着他的手起来一点，包裹着道：“别动，晚上动的太厉害还鼓针了，是不是疼了？” 米阳看着他道：“我找了你好久啊。” 白洛川伸出手指给他擦拭了一下眼角，放缓了声音道：“怎么又哭了？没事了啊，昨天是我来晚了，是我不好，下次我就把你放在我身边，去哪儿咱们都一起，好不好？” 米阳点点头，但是眼泪止不住。 白洛川有点慌了手脚，笨拙地给他擦拭着，看着他红着眼圈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连声问道：“怎么了？到底哪里疼？” 米阳摇摇头，还在看着他，舍不得移开眼睛，哽咽道：“我做了一个梦。” 白洛川愣了一下，道：“什么？” 米阳道：“我梦到特别喜欢你。” 白洛川一下涨红了脸，但也不肯退开分毫，眼睛看着米阳还在那逞强：“什么意思，你就梦里喜欢我？我还以为你现在也喜欢我喜欢的不行呢！” 原本只是随口的一句话，没想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红着眼睛的小孩认真回答了。 “喜欢。” “特别喜欢。” “我最喜欢你了，白洛川。” 白洛川嘴角扬起来一点，又努力把那个弧度压下去，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咳了一声道：“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叫医生来，这次听话一点，好不好？” 米阳点点头，乖的不像样，软声道：“好。” 第83章 生机 医生来的时候, 身边还跟着程家的人, 连米鸿这样常年不肯外出的人, 也跟着一起过来了，把米阳住的这个小单间病房里围的满满的，白洛川扶着程老太太的手站在离医生最近的地方, 老人紧张地看医生给外孙诊治，小声让他别怕。 医生看了一会，道：“没事, 可能是惊吓引起的发热, 现在已经不碍事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再观察一天吧, 情况好的话明天就能出院。” 程老太太松了一口气，伸手碰了碰米阳的小脸, 勉强笑道：“我就说我家阳阳肯定没事，你想吃什么啊？姥姥去给你做。” 程如也道：“对, 咱家离着这里近呢，三姨开车来的，一会就能给你送来。” 医生看完了又给开了一个单子, 简单再吃一点消炎药。 程如对老太太道：“妈, 您在这和阳阳说话，我去跟着拿药，再送去护士站，阳阳一会还要挂水呢。” 老太太答应了一声，满眼心疼的看着外孙不放。 白洛川也跟着医生一同出去了, 米阳血管比较细，普通的针老是鼓针，他想问问有没有儿童用的那种细一些的，或者软针。 米鸿看了孙子一会，见他身边有人照顾，默不作声的出去了。 过了一会他又回到病房，留了一些钱给米阳，叮嘱道：“我已经去把住院费交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养好了身体再出来，这段时间也不用来瞧我，在你姥姥那养好身体再学手艺也不迟。” 老人大概是长时间没有跟人交流，语气有些生硬，惟独在跟米阳说话的时候才能放缓和一些，但也不是多话的人，说完放下钱就走了。 程老太太也没推辞，瞧着旁边那小柜子上的钱笑了一声，摸摸米阳的头发道：“你爷爷疼你呢。” 米阳也笑了一下，点头道：“嗯，我知道，您对我也好。” 程老太太就点点他的鼻尖，心疼的跟什么似的，道：“我昨天都吓坏了，你一直也不醒，我还想着要真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怎么跟你妈交代哟！” 米阳道：“姥姥，您跟我妈说了？” 程老太太道：“昨儿晚上想说来着，怕她着急连夜过来，这不你三姨说等今天早上医生看过了再打电话，医生也一直安慰我们呢，说你就是累了……也就刚才，才跟你妈说了一声，她那边也急的够呛，过两天就来啦！” 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又念叨了几样菜非要米阳选，米阳想了一会道：“姥姥，我想吃白粥，再要一点带辣味儿的小咸菜。” 程老太太道：“小乖，白粥行，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太刺激的东西，姥姥给你做点酱菜好不好？甜的那种。” 米阳道：“好。” 程老太太得了他的准信，也高兴起来，等着程如回来就跟着她的车一起回去做饭去了。 白洛川没走，留在病房陪着他，道：“刚才我看到爷爷去交住院费了，我昨天就交过了，他又交这么多根本用不了，我问了医生，今天晚上就能回去，到时候我帮你退吧。” 米阳点点头，白洛川说什么他都说“好”，又乖又信赖他。 白洛川拿了苹果坐在一边给他削皮，看他一眼，见米阳跟等着喂食儿的雏鸟一样眼睛一直随着自己转，他去哪儿，病床上小孩的视线就跟到哪里。 白洛川切下一块苹果，喂到他嘴里，米阳就慢慢嚼着吃了，再喂还吃。一直喂了大半个苹果，白洛川伸手去摸他小肚子的时候也老实的没半点反抗，乖的不像话。 白洛川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抬手弹小孩脑门一下，道：“现在知道害怕了？” 米阳伸手抱住他，道：“害怕了。” 白洛川心里已经软了一半，但还是硬着声音道：“下次还敢不敢了？简直胡闹，我让你在岸边吹哨，你还敢下水，那水位都比你高了！” 怀里的小脑袋轻轻摇了摇，小声道：“不敢了。” 白洛川把人抓出来，捏着他下巴盯着他看，米阳大概是刚睡醒头发还有些乱翘着，努力想着正确的答案补了一句：“没有下次了，真的。” 白洛川略微满意了一点，放开他道：“我去给你拿杯水过来。” 米阳现在看不到他就有点心慌，坐起身道：“不要，我不想喝水。” 白洛川道：“那你要什么？” 米阳捏着被角，道：“你陪我一会吧。” 白洛川掀开被子和他挨近了一起半躺在那，忽然笑了一声，把他抱在怀里道：“就这么怕我走啊？我不走，在这陪你，陪你一个白天。等晚上医生说没事了，我就带你回家……回我家好不好？爷爷那边有医生，我实在不放心，咱们再观察两天，嗯？” 米阳挨着他，想了一会道：“要跟姥姥说一声。” 白洛川笑了，道：“好，我去跟姥姥说。” 米阳趴在他肩上闭了闭眼睛，脑海里想的还是梦里那些惊心动魄，心脏跳的太快，整个人反而显得有些迟钝起来，白洛川跟他说话的时候，他过上好一会才能想明白，慢慢回应他。 白洛川看他醒过来之后就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就握着他的手，小声在那跟他说话：“你知道吗，那个被你和赵海生拽上来的女孩没事了，符旗生也救回来了。” 米阳微微动了一下，道：“都平安了吗？他们也在这个医院？” 白洛川道：“对，已经脱离危险了，那个女孩胳膊骨折两处，符旗生比较严重一些，不过昨天也抢救回来了，他求生欲很强，家里人也都陪着，一定会没事的。”大概是为了安抚米阳，难得多说了一些，“我让爷爷给赵阿姨多放了几天假，让她照顾符旗生，你放心吧。” 米阳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白洛川说的是上次自己在白家老宅遇到的那个打扫庭院的阿姨，也就是符旗生的妈妈，当时那个阿姨还请他帮忙带大白兔奶糖去镇上。 米阳点点头，道：“好。” 白洛川搂着他，手轻轻在他后背拍抚着，跟他说话：“市里这次特别重视这件事，特意安排了人来看你们，要给你和赵海生、符旗生他们颁锦旗，应该还有奖金什么的吧，反正到时候给你就拿着就行了。市里要建旅游景区的事儿已经定了，想评5A吧，如果这次真出事了，什么影都没了，说起来你们还真是帮了大忙。” 米阳愣了下：“旅游景区……吗？” 白洛川知道的消息多，道：“对，听说镇上那一片也要重新规划建设，可能都要拆迁吧，过几天就有人来量房子面积了。” 米阳抓着他衣服的手紧了紧，喉结也滚动一下，他又想起梦里那一场事故，想起滚落的巨石……那样的力道，白家老宅离着山脚近首当其冲被覆盖其下的话，整个山海镇，估计也都毁了。 他从清醒过来之后，人还未从惊吓中恢复，一时很多事情都想不周全，但是那份惊恐犹在。 白洛川的一句“拆迁”的话，让他在这份恐惧里生出一线希望，并一点点扩大，犹如破开乌云的光，一丝一缕很快就照亮了地面，驱散了阴霾。 米阳怔怔道：“整个镇，都要拆迁吗？搬到别的地方去？” 白洛川道：“我听爷爷说市里是这么打算的，因为我家老宅子占地太大，加上后面还有两小座山，那边先来跟爷爷谈了谈。” 米阳坐起身，认真问道：“白爷爷想搬吗？” 白洛川道：“爷爷倒是觉得没什么，他年纪虽然大了，但是也不在意这些。不过也不知道镇上有没有人反对，毕竟每次拆迁的事儿都挺难办的。” 米阳松了一口气，白家带头的话，事情就不难办了。 如果建了景区，那么就有专人维护，可以预防一切悲剧源头，而镇子拆迁，又可以避开一切不幸……想到这里，米阳心里一块重石放下，眼睛又恢复了光彩，这会儿也觉得肚子饿起来，摸了一下，道：“白洛川，我饿了。” 白少爷伸手摸了一下，道：“是该饿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只吃半个苹果，想吃什么？” 米阳道：“想吃鸡腿！” 白洛川点点头出去了，过了一会拿了一份粥和一碟糕饼回来，这会儿还是要吃清淡的病号饭，没有给他鸡腿，但是这样米阳也吃的很香。 白洛川看着他大口吃饭的样子，不满道：“吃东西的样子倒是看着挺正常的，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刚才还吓成那样，现在又好了？” 米阳咽下嘴里的糕点，笑道：“我就是觉得，做好事还是有好报的吧，挺高兴的。” 白洛川冷笑道：“什么好报，一个破锦旗吗？” 米阳抿嘴直乐，弯着眼睛笑道：“你信不信因果？” 白洛川看他一会，叹了口气道：“信，你信我能不信吗？以后陪你做善人，行善事，行了吧？你有本事就管着我一辈子，别生病，也别再出事。” 米阳点点头，不知道想起什么，又笑了。 过了一会，有人在外面敲门，白洛川起身去开了门，就瞧见外面站着的两个半大男孩，一个扶着另一个，受伤的腿脚打了绷带，这会儿卷起病号服的裤腿来，拄着拐杖撑着人肩膀顽强的蹦过来，瞧见白洛川和米阳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咧嘴笑道：“我，我来看看，你们！醒了就好！” 米阳认出他，招手让他们进来坐：“王兵，你怎么把赵海生扶过来了？快过来坐下吧，别再伤着。” 白洛川把椅子给了他们坐，自己挨着米阳坐在床边，还在轻声哄他吃完剩下的那半块糕。 米阳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嚼着吃了，看见对面椅子坐着闷不吭声的两个人，有些奇怪道：“怎么了？你们过来什么事吗？” 赵海生是嘴不利索，但一张脸上满是感激，不用说话都能看的出真诚。王兵是见着白洛川有些不好意思，他之前对白家这位少爷有点偏见，但是人家不计前嫌，用一切方法帮了他们，还救了符旗生一命，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先开口道：“我们来说声谢谢，真的，米阳，这次多亏你和白洛川了，要没你们别说旗生，就是海生也不一定保得住，真的特别、特别谢谢你们！” 赵海生比他直接的多，坐在那道：“我和我弟的命就，就是你们捡回来的，有事说一声，我俩绝对没二话。” 米阳笑了一声，没往心里去，倒是旁边的白洛川抬头看了他一眼，重新审视了一遍这个人，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 米阳又问道：“旗生呢？我听说他脱离危险了，现在人醒了吗？” 王兵道：“醒了，比你醒的还早一点呢，今天早上六点多就睁眼了，先喊饿，哎你不知道旗生这小身板吧，看着弱不禁风似的干瘦干瘦的，但是力气大着呢，也能吃，只要睁眼能吃东西，就没事了，他平时顶我三个吃的多，呵呵！” 赵海生笑道：“我弟命，命硬。” 第84章 万千宠爱 赵海生坐了一会, 又道：“之前打架的事儿, 我们不, 不对，我问过旗生了，等两天好了, 让他亲口跟你说。” 米阳听见他说这个，糕饼都不吃了，就要追问, 还是白洛川掰了一小块塞他嘴里去的, 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回头大家坐下聊一聊就过去了, 跟昨天比，什么都是小事。” 赵海生咧嘴憨厚道：“听你的。” 等他们走了, 米阳回头看了白洛川，问道：“你一直也没跟我说, 到底怎么回事啊？” 白洛川把手里那小半块糕饼都喂完了，瞧见米阳听话的吃光，这才道：“也没什么, 就是有一次你去姥姥家住了, 我听到外面有动静，过去看了下就瞧见一楼房间的玻璃破了，符旗生站在外面看着慌慌张张的……我当时以为他偷了东西，就跟他起了争执。后来有次在外面遇到他，王兵他们人来的多, 反正没说两句就打起来了。” 米阳有点惊讶：“他偷什么了？” 白洛川皱了下眉头，道：“怪就怪在这，家里什么东西都没丢，就玻璃破了。” 米阳道：“难怪我怎么问你都不肯说了。” 白洛川点头道：“对，我之前骂他是小贼，但是没丢什么，事后再遇到也没说过他了。这人骨头很硬，嘴巴也够严实，梗着脖子站在那一句话也不多解释，现在想想应该是我误会他了吧。”想了一会，自己又笑了道，“这两兄弟倒是都挺有意思的，赵海生看着憨厚但也带着一点精明，符旗生看着文文弱弱但一根筋的厉害力气大又犟，不过都挺有血性的。” 米阳对赵海生的印象也一直非常好，点头道：“他们是挺好的，等符旗生身体好了，我陪你过去找他把话问清楚，误会解开就没事了。” 白洛川道：“好，听你的。” 他学着赵海生说了一句话，但是语气却没有赵海生那样沉稳，带着笑意说出来跟哄小孩一样，宠的没边了。 程老太太一天跑了两趟医院，送了不少吃的来，米阳吃不下那么多，白洛川替他吃了大半，但也还是剩下好些。米阳心疼她，不肯她再折腾了，程老太太就一直陪着他等到晚上，亲口听着医生说“可以出院”之后，才松了口气。 白洛川跟老人商量了一下，因为白家有家庭医生，程老太太也信任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听见白洛川说带米阳过去住几天，立刻就答应了，她对白洛川道：“你能帮我照顾小乖，我可就太感激你们家啦，等我做了吃的就让人送去，你和小乖一起吃，可别嫌我老太婆烦啊。” 白洛川笑道：“怎么会，我也想吃您做的菜了。” 程老太太笑呵呵道：“那没问题，我给小乖做的时候，多给你带上一份。” 真送了米阳去白家的车上，程老太太又不舍得了，还是白洛川一再保证每天给她打电话报平安老太太这才让他们一起走了。 米阳只是轻微呛水，出院很快，但是符旗生身上多处受伤，外伤就有不少，肋骨那更是断了三根骨头，这会儿只能躺在医院静养。 符旗生的妈妈抹着眼泪照顾他，看到自己的孩子浑身绑着绷带的样子就心疼，尤其是昨天医生还差点让他们紧急转院，后来白家的医生来了跟着一起会诊，之后才确定了抢救方案，身体好转起来。 听医生说一根肋骨差点插到肺里去，离着死也就一步远了，真是生生拽回来的一条命。 符旗生年轻，身体虽然受伤，但还能强打起精神来去安慰他妈：“我没事，躺躺就好了，妈……” 符妈妈走过去，靠近了他让他减少说话的力气，刚靠近了就听到符旗生小声说：“妈，你带我回家吧，我不想在医院，要花很多钱。” 符妈妈眼泪都下来了，对他道：“什么钱不钱的，我儿子命都快没了，我要它们干什么啊，旗生你听妈妈的话，在医院好好养着，等你病好了咱们再走。” 符旗生看着她，过了一会才道：“可你要上班……” 符妈妈道：“没事，白家特意给放了一段时间假，说让我多照顾你几天，等你好了再回去不迟。”她给符旗生掖了掖被角，絮絮念叨，“他们家人真的挺好的，还提前给了我半年的工资，妈现在有钱，你就放心养病，只要人在，就什么都有。” 符旗生缓声道：“他们家，对你好吗？” 符妈妈笑了道：“好啊，这是我遇到最好的主顾了。” 她喂符旗生喝了一点水，润了润嘴巴，就坐在旁边陪着他。 符旗生一直很沉默，偶尔疼的时候也只是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并不轻易开口喊一声，符妈妈心疼他，但是她每次问，都是儿子反过来宽慰她，几句话说的她眼泪直掉。她命不好，丈夫常年卧床不起病的厉害，儿子刚开始懂事的时候就知道帮她做活，娘俩一直都是这样扶持着熬过来的，别人家的小孩小时候过生日都有好吃的，她家里穷，就算有一口好的，旗生也会掰开硬喂到她嘴中，她吃了，他才肯去吃…… 她已经没了丈夫，旗生就是她最后的盼头，如果儿子没了，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符旗生醒来的当天下午，就有人送了一束花和果篮过来，来的人是一个女孩，她身边还跟着自己的父母，胳膊也打了石膏固定起来，脸上带了点擦伤，抹了药水已经开始结痂了。 符旗生并没有认出她来，躺在床上只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女孩站在那动了动唇，然后给他鞠了一躬，颤声道：“谢谢……谢谢你，我叫许苒，是你救了的那个人，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女孩说着就哭了起来，又怕打扰到病人休息，咬着唇情绪激动到肩膀发抖，含糊不清地在那跟他道谢，又说对不起。 她的母亲在旁边扶住了她，她和丈夫都是知识分子的模样，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瞧的出眼圈也是红着的，她开口缓声道：“我和我爱人都非常感谢符旗生同学，真的，没有他，恐怕我女儿就回不来了，我们愿意承担符同学所有的医疗费用，请您务必答应，让我们尽一份心意吧。” 符旗生母子两个显然没有想到她们会说这样的话，愣了一下之后，符妈妈站起来磕磕巴巴地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们一辈子老实本分，即便是这样拼命去救人了，也从未想过要对方什么回报。 许家一再坚持，正好赵家人也来了，就带着符妈妈和许家的人一起出去商量，只留了赵海生在病房陪着醒来的表弟。 符旗生还在看着门口，好半天没有移开视线。 赵海生也抬头看了一眼，对他道：“别看，这是他们应，应该的。”他伸手给符旗生盖了盖被子，冷着脸道，“我弟一条命，他们拿钱来赔，便宜他们了。” 他低头看了符旗生被绷带包扎起来的十根手指，那天旗生和那个女孩根本就不是被那棵枯树勾住的，是旗生用手指死死抓住了那一线生机。符旗生水性不算多好，但好在他有一身蛮力，手指都抠进枯木里去，他被救起来的时候十根手指的指甲已经裂了，鲜红的肉在水里泡的不像样子。 赵海生脸色难看，符旗生却看着他咧嘴笑了一下。 赵海生道：“笑，笑个鸡巴。” 符旗生还在咧嘴笑着，瓮声道：“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 赵海生想骂他，但是嘴不够利索，越生气越说不出话来，表弟伤城这个鬼样子也打不得，只能黑了脸道：“滚，犊子！这次要不是米阳在，你就等死去！谁也捞不上来，差一点就死了，还笑，笑个屁！” 符旗生挨了一顿骂，也一点都没有懊恼，阳光落在他身上只觉得浑身发暖，重回人间。 符旗生道：“哥，不会了，我一定爱惜这条命。” 赵海生这才停了骂声，喘着粗气看他，红了眼道：“你要死了，我怎么跟姨交代，她非，非跟你一起去不可。” 符旗生沉默一下，道：“我保证，一定好好活着。” 赵海生道：“下次，想想你妈。” 符旗生道：“哎。” 那些一起被送来的学生们此刻也在医院，他们有人在等着家长来接，身上有伤的也被安排去做了检查，除了符旗生和那个叫许苒的女孩，其余人只是些皮外伤，精神上受了惊吓，并没有什么事。 许苒父母担心女儿，让她留在医院多住了一天观察，另外几个人虽然在山里嚷着要回家，但是瞧见许苒留在医院，也都纷纷住院观察了一天，还有一个男生说自己头晕，打了一点葡萄糖。 等到下午的时候，确定没什么事了，他们就要出院。 救援队和医院的人都拦住了他们，原因只有一个，让他们把钱交了再走。 那些家长以为只要送一个锦旗过去就可以了，万万没有想到还要给钱，一时都傻眼了。只有许苒和另外两家的在认真询问该交多少，旁边一个男生的家长听到救援队报出的上千元数目，顿时睁大了眼睛道：“怎么可能，怎么这么多！” 另外一个家长也犹豫一下，道：“是啊，公民遇险获救是一项基本人权，你们这样带有盈利性质，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啊？” “搜救费用是可以随便开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多啊，不过是从山上迷路走不下来……” 救援队的王队长是一个肤色黝黑的汉子，他拧眉看了周围的几个家长，一半人要交钱，另一半则还在唧唧歪歪说个不住，他冷笑一声道：“迷路？你自己看看他们身上，昨天是在哪儿救上来的，让他们自己说情况危险不危险！前面就是断崖，要不是有个当地的孩子去阻止他们，恐怕都摔下去死了！” 这个“死”字太重，周围那些家长立刻都噤声了。 王队长道：“我们义务救援，没有任何费用，让你们交的这笔钱是当时怕有意外调动车辆进山的时候，砍了一些树，清理道路障碍，给林业交的罚款。” 问清这笔钱之后，家长们无法可说，只能认了。 这个时候旁边医院的人也站出来，道：“那麻烦你们把医院的费用也结清一下。” 有一个男生是打了葡萄糖的，他父亲拿了几十块钱出来，准备去交，但是被那个医院的人叫住了，道：“不够。” 那个家长愣了下，道：“还有什么其他费用吗？” 医院的人道：“有，我从头跟您算啊，你们的孩子昨天晚上是坐救护车来的，救护车按往返全程公里数来计算收费，每公里2元，外加随车出诊费10元，医院去山里往返费用为一人200元……哦对了，还有几个同学用了担架，这个也是需要额外收费的。” 家长脸色不好道：“我也坐过救护车，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贵的，我要找你们领导，问问是什么车！” 医院那人道：“不用了，我就是领导，他们坐的是心肺复苏的抢救车，当时情况危急，我们都是按第一时间抢救生命来安排的，就这还是专门为你们调动来的。”他当着孩子的面原本不想说重话，但还是忍不住道：“你们生下他们，就要教育，要负责，不然别怪社会教你们如何做一个公民！” 许苒的父亲跟医生和救援队的人道歉，率先表示要去交款，又低声问道：“昨天孩子还做了检查，我想补交这部分的钱，请问也是一起吗？” 医院的人脸色缓和了一些，道：“对，是一起的，我去开单子给你。” 许苒是除了符旗生伤的最重的一个，费用也是最多，旁边有家长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还在算这两笔钱，医生转身对他们道：“你们也一起来，昨天下午到的时候，你们也坚持给孩子们做了检查吧？” 那些家长哑口无言，有些看着医生的脸色已经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起来，另外一两个还在不满。 只不过这次的不满，冲着许家去了，许苒一直保持沉默，跟这些同学和家长也没有一点眼神的交集。她永远记得自己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其他人都缩回去避如蛇蝎的眼神。 因为符旗生和赵海生也是私自上山被救援的其中之一，也是需要承担这部分费用，许苒的家长主动给他们两个交了，他还问了昨天那个赶来救了许苒的男孩，问能不能也替人家把救护车的钱一起出了，他们家重新捡回女儿的命，对此非常珍惜。 对方道：“米阳是吧？不用了，他的钱已经交过了，人也出院了。” 许苒的父亲又问道：“那他家在哪里？我们想亲自登门道谢。” 对方道：“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送他来的是白家的人，你去山海镇上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许苒父母在带着女儿出院之后还真的去打听了一下，白家老宅非常好找，整个镇上说起白家，也只有那一户，许苒一家找过去的时候，却没有见到人，只有平时照顾白老爷子的一个家庭医生出面冷淡道：“米阳那孩子还在养病，需要安静，就不用特意过来了，心领了。” 许家父母这才作罢。 米阳对此一无所知，他在白家现在特别忙。 白老爷子看着他们两个小孩一起长大，好不容易瞧着快出落成少年模样，突然差点丢了一个，老爷子自己都心惊肉跳的，恨不得把所有补品都拿出来让厨房给做了喂到米阳嘴里去。 另外一边的程老太太也是一样的心情，三天两头的让程如开车给送炖的汤汤水水，还每天都做米阳爱吃的小菜和点心，一天三顿都不带重样的。米鸿虽然没有这么做，但隔了几日之后，也送了一个锦缎包裹的小盒子去了白家，里面装着的是一株老山参，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淘换来的，连照顾白老爷子的那个医生都啧啧称奇，说是好些年没见这么好、这么整的参了。 白老爷子想了想，道：“把这参切片让阳阳吃了吧？” 医生笑道：“那可不成，他们年纪小，火气旺着呢，不能这么补，我跟厨房说说炖鸡汤的时候加一点就成了。” 白老爷子道：“好，你看着办吧。” 然后米阳每天吃的饭里，又多了一道鸡汤。 撇去浮油，炖到肉烂骨酥的鸡肉也统统不要，只这么一碗清澈的鸡汤，架在火上数个小时地熬了，一大锅浓缩成这么两三小碗的量，只供着他一个人喝。厨师水平特别高，加了药材也闻不出什么来，高汤鲜美，烫口的时候喝下去，从胃里开始暖起来，片刻功夫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了。 米阳喝了爷爷送来的鸡肉参汤，吃了姥姥送来的点心，又在白家一众人关切的目光下一日三餐地吃着饭，多吃一口周围的人都恨不得给他鼓掌一样。 米阳扶着餐桌站起来，已经眼神有点发直了，道：“不行了，真吃不下了……” 白洛川也放下筷子，道：“那就不吃了。” 米阳扶着桌子走了两步，还没离开餐厅，就听见白洛川对厨房那边道：“把那碗鸡汤端出来。”白少爷转头看着米阳一张吃到生无可恋的脸，忽然笑了，安抚道：“就一小碗，喝了就让你回房间看去，看书或者做什么都行，好不好？” 米阳：“……” 米阳觉得这万千宠爱太沉重了，他肚子不争气，可怎么办啊！ 第85章 网络 一连喂了几天, 米阳气色红润, 比以前还好上许多。 白洛川一直小心照顾着, 看他完全没事了，这才带着他在老宅里走动一下，老宅占地大, 三进三出的宅子光后院就修了一座戏台，不过荒废久了，变成纳凉的地方, 也没什么人搭理。戏台旁边不远处就是马厩, 小黑马乌乐一个人住了好大一处地方，白老爷子特别偏爱它, 吃住都是最好的。 尤其是这次小黑马还立了功，帮着一同救了人, 当时符旗生情况危急，乌乐被卸了马鞍, 背上放了简易的救生架，等下山之后才发现背上蹭破了一小块皮，它路上也只甩甩尾巴, 温顺服从, 并没发一点脾气。 现在这处的伤已经被擦了药治好了，但是白洛川心疼小马，依旧不让它背上落鞍，让它多养上几日。 白洛川牵了乌乐出来，乌乐几乎是立刻就开心地打了个响鼻, 马蹄轻脆地跟了出来，连放在那里掰碎的大块燕麦饼都不要了，黑而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喜悦，还以为白洛川要带它出去玩儿呢！ 白洛川摸摸它的鼻梁，让米阳也过来跟它亲近一下，米阳兜里揣着糖块，剥了糖纸放在掌心喂给乌乐吃。 三岁大的黑马小胸脯就挺地直直的，肌腱结实漂亮，顺着黑缎子一样光滑的皮毛露出来，虽然小，但已经有了骄傲的姿态。它低头吃了米阳掌心的那颗糖之后，就歪头蹭了米阳一下，漂亮的大眼睛还在看着外面，瞧着还是想出去。 米阳被它逗的笑出来，摸它一下道：“只能在家里走走，伤还没好呢。” 白洛川道：“你再跟自己说一遍。” 米阳：“……” 白洛川道：“你俩情况差不多，都得老实关几天。” 略微被喂胖的小马和小孩一齐抬头看他，两双无辜的圆眼睛眨了两下，乌乐是委屈，米阳是满含歉意。白洛川瞧着他们真是可怜又可恨，依旧没松口放开禁令。 乌乐比米阳要乖一点，但是米阳嘴巴要甜一些，他们一起陪着白少爷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再回到马厩的时候，少爷心里的火气就已经降下来许多了，只剩下一点点隐隐约约还未完全熄灭的小火苗，口气也比刚才好上许多：“等明天看看，医生再给你检查一次，要是全好了我就带你回姥姥那边。” 米阳手被他牵着，听见高兴地晃了两下，抬头看他道：“你也住下吧，好不好？” 白洛川唇角那点笑意差点没藏住，故意慢吞吞问他：“你怎么回事，这几天太粘我了，我离开一步都不行吗？” 米阳有点不好意思，想抽回手，但是被白洛川握地更紧了，听见少爷大声叹了口气，道：“行吧，我再陪你两天，除了我谁会对你这么好。” 米阳见他看着自己，立刻道：“你最好了。” 白少爷就更满意了，手指跟他十指交叉握在一处，告诉他道：“对，我对你最好。” 这个最好，很快就受到了长辈们的爱心冲击，米阳一直听话懂事，这么多年恨不得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典范，冷不丁出了这么大的事，打电话来问候的人这几天就没停过。 除了他爸妈和程老太太，米阳家里的三个姨更是每天都要准时打来问问他。 “……不是，您着急也没用呀，我现在也回不去，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放心吧，真没事。姥姥不是都跟您说了？”米阳坐在那耐心的跟程青说话，他妈人在沪市，越是见不到他越是着急。 程青道：“说了，那你再等几天吧，你爸马上就要到了，要不是他拦着我昨儿就到了。” 米阳道：“真没什么事，我姥姥说的您都不信？我就呛了口水，没事了。” 程青又叮嘱了他几句，米阳笑道：“好，我知道，您忙您的，过段时间我们就回家了。” 刚挂了程青的电话，几个姨的又打了过来，跟约好了时间排号拨过来似的，一个接一个。 米阳去了阳台那接起来，又是原样的话再说了一遍。 二姨程春嫁了当年追她的那个工程师，现在一家人在省城生活的不错，姨夫那边提了职务之后还分了两套大房子。小姨程歌现在在市里当老师，嫁的也是油田系统的，不过和程春家的不同，他们一个是工程师，一个是一线实践，从事的工作倒是都和钻井平台研发有关。 她们两个人来不了，但是没少给米阳邮寄东西过来，全都放在留在山海镇做生意的老三程如家中，让程如再给米阳捎带过去。程如这两年和丈夫做生意，置办起一家实木家具工厂，因为之前“非典”的关系，生意也淡了许多，正好闲出大把时间来回跑，探望的事儿就全托在她身上了。 米阳听见她说起生意冷清，就问道：“是没有客户来吗？” 程如道：“可不是，以前往南方运好些呢，生意好的时候半年都歇不了一两天，现在都不敢跑啦，会展也都不敢办了，没人哪儿做的成生意。” 米阳试着道：“那从网上找找呢？” 程如道：“什么网上，网上还能做生意吗？” 米阳笑道：“能呀，三姨，我给你推荐一家吧，我瞧着你都给表弟买了电脑，光他一个小孩用多浪费，工具应该大家一起用啊。”他走回去打开白洛川那个笔记本电脑，上网看了一下，道：“找到了，您回去搜一下‘阿里巴巴’，这个网站里面有一个‘诚信通’业务，刚开办的，特别好，交一点钱就可以让他们帮忙找新商家了。” 程如做生意多年，胆子大，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高，听见了点头道：“行啊，我一会就去找找。阳阳，你今天想吃什么？” 米阳现在听见吃就不行了，立刻道：“不了不了，我刚吃饱，您也帮我跟姥姥说一声，我明后天就回去看她，不用送吃的来了，我真的吃不下了。对了，刚才听我妈说，我爸也要回来了。” 他把话题努力转到米泽海身上，岔开说了好一会，程如那边才噗嗤一声笑了，道：“知道了，小机灵鬼，今天三姨不过去了，你好好养着吧。” 米阳这边松了口气，就瞧见白洛川走了进来。 第86章 误会解开 米阳下意识先看他手里有没有端着碗。 白洛川道：“想喝汤了？我去给你拿……” 米阳立刻过去拽住他衣角, 求他道：“不不, 一点都不想喝。” 白洛川作势还在走, 问他道：“那一定就是想吃点心，今天有荷花酥，你等着啊。” 米阳伸手抱着他胳膊往回拖, 道：“不要，你别走，坐这陪陪我呗。” 白少爷心里高兴但是面上不显, 装作是被硬拽回去的样子, 看够了米阳不肯让自己离开一步的样子，这才道：“没有鸡汤, 我刚才躲在楼下偷偷替你喝了。” 米阳面上松了口气，白洛川就凑过来, 掀起他的衣摆摸了一下肚子那，捏在手里都比平时软了, 满意道：“胖了点，挺好。”他瞧见米阳拿着手机的样子，笑了道：“三姨又要来了？” 米阳道：“今天劝住了, 不过来了。” 白洛川点头道：“家里什么都有, 你想吃什么跟我说，让厨房去做就是了。” 电话铃声又响了两声，米阳吓了一跳，低头去看了自己手机却没有亮，旁边的白洛川拿出一个跟他手里用着的一样的手机, 接起来，道：“喂，妈，是我。” 这次出事不算小，除了米阳家里人，沪市那边也打了电话来，骆江璟都被惊动了，抽了时间特意询问他们的情况。 知道米阳现在养好了身体，彻底都平安无事之后，骆江璟道：“洛川，你把电话给他。” 白洛川看了米阳一眼，道：“好。” 手机是交过去了，但是人也凑了过来，一起听着。 骆江璟在那边叹了一口气道：“小乖，你胆子也太大了，人没事就好，下次不可以做这样的事了，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要是出点岔子可怎么办呀。我看，就该让洛川看着你，在那边待的性子都野啦，也该管管你，在家里关上几天才好呢。” 骆江璟是看着这两个孩子一起长大的，她对白洛川付出了很多心血，甚至牺牲了自己最好的几年时间来专心抚养儿子，儿子身边永远都有这么一个乖巧的小朋友，爱屋及乌，她心里也一直牵挂着。 米阳住院的时候她没敢多说什么，但是现在身体好了，骆江璟就小小“教训”了几句，依旧是心疼居多。 等骆江璟那边挂断之后，白洛川就道：“瞧，我也是这么想的。” 米阳坐在那好一会，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白洛川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道：“生气了？我以后陪你出去玩儿，别担心。” 米阳笑了一下，道：“不是这个。” 白洛川道：“那是什么？” 米阳看了电话一眼，摇了摇头道：“没，我觉得骆姨说的对，我在家里反省几天吧。”骆江璟上一世的时候对他就很好，这一世就更不用说，她一直以为他可以帮着劝住白洛川“胡闹”，但是现在，他要变成和白洛川一起的同谋了。 米阳心里有点愧疚，但也只想了一下，又开始去思考以后如何解决了。他们错过了太多，这一次，他不会再做那个放开手的人。 白洛川凑过来捏了他的脸一下，道：“没事，你就只听我的，别怕我妈。” 米阳被他捏着说话都含糊不清，小声道：“好。” 他们两个的手机并排放在一起，两支新手机，一样的款式，连上面挂着的吊坠绳都一样。 米阳的手机在山里泡了水，不能用了，来了之后就被白洛川取了卡换上新的用着，这次米阳没有推辞，白洛川给，他就收着，他心里的那份儿隔阂已经淡化不见，只剩下亲昵。 白洛川摆弄了一下桌上的手机，瞧着用一样的东西，心里挺高兴的，不过大概还是想着之前米阳反抗的样子，坐在那跟他解释道：“我没有看不起的意思，你之前那个手机是程姨用旧了的，开学就得用新的啊，看，咱俩还是一样的。” 米阳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弯着眼睛道：“好。” 他这么乖，白少爷自己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他摸了鼻尖一下，带着点不满小声道：“程姨老给你用旧的东西，我就不信，等米雪以后买手机也给她旧的？你们家怎么回事，重女轻男啊？” 米阳笑道：“你别这样说啊，真没有，家里也要给我买来着，我自己没要。我就是觉得这些我也不常用，随便有个就行了。” 白洛川胳膊搭在他肩上，把人抱住了，皱眉道：“我就是心里不痛快。” 米阳道：“怎么了？” 白洛川道：“我不喜欢你妹妹。” 米阳道：“嗯。” 白洛川道：“程姨对你都没有以前好了，以前她什么好东西都给你留着，现在对半分不算，还老要你让着小的，凭什么……” 米阳都听乐了，安抚道：“我比她大啊。” 白洛川没理，抱着他紧了紧，道：“我对你好。” 米阳“嗯”了一声，抱着他的少爷又小声道：“我把程姨那份也给你补上，比谁都对你好，比谁都宠着你，别人有的你有，别人没有的你也有，全都给你。” 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一口气儿说了许多，米阳都觉得自己要被他蛊惑了，原本没觉得怎样的小事，连最后一点轻微的缝隙全都被白洛川填满，像是被琥珀包裹在最中央一般，一层层，粘而浓稠的蜜糖色包裹着，心甘情愿沉在其中。 白洛川摸他脸上一下，道：“你酒窝出来了。” 米阳道：“哎？” 白洛川在他脸上轻轻点了一下，道：“你笑的特别开心的时候，才出来一点。”他也跟着满足了似的，扬起唇角笑了。 白家老宅住的人少，但是房间太多，大大小小几十间根本打扫不过来，白洛川也不放心米阳现在一个人，就让他跟自己睡在一处。 早上起来的时候白少爷经常先提前出去跑步了，有两次还去冲了澡。 米阳上一世就知道白洛川有点儿洁癖，但是他一直跟白少爷住在一起，倒是没感觉出来——他拿旧书放在小工作室的时候，白少爷也没少去，好像这个毛病在他这都失效了，顶多就是皱皱眉头。 市里的人又来了一趟白家，这次不是和白老商议老宅的事，而是特意来给米阳颁发锦旗和奖金的。 米阳和王兵救了人，给了他们一份奖金，除此之外符旗生也有一份。 王兵的钱一分没要，要全都给符旗生，他家里人也支持，觉得符家母子可怜，都想帮衬一把，但是赵家出面否了，没有要，两家人都很豁达，关系现在走的近，感情也好，他们觉得人还活着，钱什么的都是其次了。 米阳的奖金有两万块，拿了钱之后，白洛川就道：“你存着也没什么用，先给我吧，我有个远房堂哥在京城读书，门路还挺多的，我让他帮着一起投出去，多少能赚一点回来。” 米阳当然信他，钱给了之后，又问道：“咱们用的新手机也是你之前这样赚回来的？” 白洛川点头道：“对。” 米阳道：“你堂哥还挺厉害的，他叫什么啊，我见过没有？” 白洛川道：“叫白斌，上回来他来看爷爷，不过走的匆忙，你去学修书了没见着。等下次去了京城我带你一起去见他，他人不错，也挺有本事。” 米阳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夸人，他上一世和白家接触的并不多，顶多就去见见骆江璟，最多的时候还是被白少爷抓着参加宴会，但是宴会上人多，他也记不清谁是谁，不过听着白少爷的语气，应该是个厉害的人物。 米阳准备回程家的时候，赵海生兄弟两个来拜访了。 符旗生一身硬骨头，看着伤的重，好起来也快，仿佛是田间最常见的野草，即便被踩碎了碾在地上，给点雨水，立刻又能活过来。 他被赵海生推着过来，见到白洛川和米阳的时候，就想在轮椅上站起来。 米阳连忙道：“别，你坐着吧，身体好点了没有？” 符旗生点头道：“好多了。” 米阳就笑了一下，道：“那就好，多养着吧，你不该来的。” 符旗生道：“我想来说清楚，也来道歉。” 白洛川道：“不急在一时，都是小事。”生死之间，过去那点小误会都不重要了。 符旗生摇摇头，他还记得米阳站在水中扔过来的那截救命的绳子，眼神里带了感激，道：“我应该来说清楚。”他咳了一声，道：“是我砸了玻璃，但是我没偷东西。” 白洛川抬头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符旗生道：“我是故意砸的。” 符妈妈在白家老宅做事，这里地方大，每天光是打扫就要耗费很多功夫，符旗生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尽管他妈让他安心读书，但是一有空他就会偷偷过来帮忙干一些活，想让符妈妈轻松一些。 事情的起因说起来也简单，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符旗生那天又来白家老宅做事，他尽量躲着干活，但也在那一天，白洛川路过花丛的时候抱怨的一句“房间里不干净，像是没打扫过一样怎么能住人”，一时让他心里拧了起来。 符旗生戾气有些重，尤其是白少这一句话，让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神气的小少爷，那样的语气听着一个半大少年的耳中，只觉得雇主家的少爷是嫌弃他妈没做好活。 他年纪小，觉得妈妈被欺负了，羞辱了，一气之下就拿石块打碎了白家的玻璃。 白洛川追出来瞧见的时候，窗户玻璃破了，符旗生一脸的惊慌站在那傻愣愣的也不知道跑，显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他还以为是小偷，符旗生跑的快，他没追上，下一次见到的时候白洛川自然和符旗生身边的人起了争执，还打了一架。 符旗生怕影响母亲的工作，不肯说出事情的原因，咬紧了牙撑着。 白洛川没有发现家里少了任何一样东西，带着少爷的傲气，自然也不肯再说对方是“小贼”，但依旧对他带着偏见，连带着也不让米阳和这些人多接触。他自幼都是以保护者自居，米阳就是在他羽翼下长大的，他知道这些人有问题，哪里肯让米阳再多跟他们讲一句话。 符旗生带伤来道歉，更是来道谢，把一切都说开了，咬牙道：“是我的错，我赔你家的玻璃，如果你要开除我妈，我也没话说……” 白洛川道：“怎么会，赵阿姨人很好，工作也认真，我那天也不是在说她，她平时是负责庭院的。”白洛川想了一下道，“我应该说的是家里的卧室，我记得那天米阳要过来，不怕你们笑话，老宅子人太少了，好多地方没都打扫干净，米阳现在都只能睡在我卧室里，凑合跟我挤着住。” 赵海生是个实在人，立刻道：“我，我们的错，还打了你，对不住。这样我来给你打扫房子，保管把卧室都，都弄干净！” 白洛川顿了一下，道：“也不用，现在都习惯了。” 赵海生笑呵呵道：“别客气，我干活快！” 白洛川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不过打扫就不用了，不如去帮我照顾乌乐几天……哦，就是那匹黑马，当时它背符旗生下山的时候，背上都磨破了。这段时间一直养着，也没给它洗一下，等你空了来给我刷马就行了。” 赵海生痛快道：“行！” 和赵海生兄弟冰释前嫌，送走了他们之后，白洛川就回去继续给米阳收拾东西。米阳来的时候一个人，走的时候东西零零碎碎地装了一个行李箱。 白洛川不让他动手，让他坐着看哪些要带走——白少爷觉得必须带上的已经装好了，米阳能选的是那些他找来哄小孩开心的小玩意儿。 米阳随便挑了两个，白洛川就利落地打包装好了。 米阳坐在床边问他：“之前我问你和符旗生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白洛川道：“担心了？” 米阳想了一会，点头道：“有点，也觉得特别奇怪，其实多花点时间互相了解一下可能就没有这些误会了。” 白洛川奇怪道：“天底下人那么多，我还要一个个去认识吗？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也不想去了解那么多人。”他把行李箱装好放在一旁，走过去弹了米阳额头一下，恨恨道：“也就是你，别人说句什么你都能站在那听着，当好人习惯了是不是？” 米阳抬头看他，伸手去拽他衣角。 白洛川耳尖发红，做出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道：“撒手，我养一个就够累的了，一点都不听话！” 米阳没松开，又去勾勾他的手指，笑出一边的小酒窝道：“我以后听话。” 白洛川能在他的瞳仁里看到自己，但还是硬着声音道：“听谁的？” “你的。” 米阳软下声，笑眯眯地一句话彻底把少爷说的哑火了。 第87章 懂事 米阳收拾好了东西, 回程家去。 程如亲自来接的他, 但是她没想到白家的小少爷也一起跟过去, 笑了道：“那正好，我给阳阳送了一个新床过去，比之前那个大, 你们一起睡也不挤。” 米阳在车上问起她生意的事，小声在那跟她说话：“三姨，你回去之后用网络找了没有？那个诚信通好用吗？” 程如道：“找啦, 还真有人打电话来问了, 订了一单呢！就是你姨夫和工人做的战战兢兢的，总怕人家是骗子, 这不，今天收到人家的预付款, 这才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去。” 米阳在那跟她小声交谈，试着提了一些网店的意见, 让程如把店铺搬到网上去一起开，现在刚开始有这个，程如正好也做了这么一单, 很有些兴趣。米阳想了一下, 道：“可以申请看看有没有企业店铺，再请摄影师拍一些专业的照片，尽量看起来好一些。” 程如点点头，道：“对，我回去问问, 让厂里抽一个人出来办这个。” 白洛川在用手机跟人发短信，一路上都没怎么停下过，米阳注意到之后，问他是不是忙，他又立刻摇头道：“不忙，就是跟我堂哥随便聊几句。” 到了程家之后，程老太太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们回来了，这会儿瞧见他们进来，先摸了摸米阳的小脸，觉得胖了，就笑着道：“不错，看着是好了。” 米雪和家里的几个小孩也都凑过来，米阳这个大表哥平时做的还是很合格的，这帮小孩儿都挺喜欢他，瞧见他回来都叽叽喳喳凑过来问好，米雪拦着其他人，努力牵着哥哥的手带他去客厅，端了一盘洗好的红枣给他，“姥姥说吃红枣补血。” 米阳吃了一颗，摸摸她的小脑袋：“嗯，你也吃。” 米雪这段时间都没见到他，见了米阳就特别粘人，跟块小唐糕似的走哪儿跟哪，什么游戏也不玩了，其他小朋友喊也不去，只要哥哥。 等吃过晚饭之后，米雪还想跟米阳一起睡。 程老太太道：“你现在是个大姑娘啦，男女六岁不同席，不用你哥哥陪着睡，姥姥昨天不是都跟你说好了吗？而且这还有白哥哥呢……” 米雪误会了，立刻反问道：“那白哥哥也超过六岁了啊，他为什么能让我哥陪着睡？” 程老太太都被她问乐了：“他们呀，他们不一样。” 米雪哼唧着不肯走，还要问，白洛川走过来道：“您去忙吧，我陪她玩儿。” 程老太太笑呵呵道：“那行，我去看看那几个孩子，也淘着呢，一会不在就要上房掀瓦。” 白洛川拿了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给米雪玩，好些都是上次赶会的时候买的，零零总总的一大袋子，想用玩具把她打发走。 米雪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里面铺床的人，小声道：“哥哥……” “你哥在忙。”白洛川站在一边居高临下看着她，挥挥手让她走。 米雪小声抗议：“为什么你可以和我哥哥睡觉。” 白洛川笑了一声，道：“为什么？因为我能帮忙啊，而且我是男的，懂吗？” 米雪抬头看他，努力提高一点声音道：“我姥姥说，男女平等。” 白洛川摸了下巴，想了一会告诉她：“大了才平等，你现在六岁，上回去做云霄飞车是不是也没让你上去？真的，外面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快走吧，拿着东西给你那些小伙伴分着玩儿，我要和你哥一起干活了，你在这碍事。” 米雪越过他去看自己哥哥，仰头问道：“哥哥！我碍事吗！” “不碍事啊，”米阳回过身拿了一个花瓶给她，弯下腰跟她说话。“小雪，能不能帮哥哥一个忙，我刚才看到院子里开了不少花，你去帮我摘一些放进去好不好？” 米雪眼睛亮了一下：“再接小半瓶水养花，对吧？” 米阳笑着点头：“对。” 小姑娘就抱着花瓶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米阳看了白洛川一眼，眼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你来帮我铺床单？” 白洛川到了嘴边那点抱怨的话也没影了，立刻卷起袖子过去了，认认真真干活。 米阳觉得这俩人特别像，米雪年纪小，要是想让她出去，给她吩咐个事儿去做就行了。白少爷心理年龄估计也高不到哪儿去，尤其是见了米雪之后，耷拉着眼睛一脸的不高兴，也给他吩咐一些事忙起来就忘了。 程如送来的那张床比之前那张矮一些，但是雕工不错，四个床柱镶嵌地结实，看起来就很舒服。重新铺好了床铺，放的被子也是今年新下的棉花弹好了做成的，轻软，人躺在上面跟睡在云彩里一样。米阳摸着之后还在感慨：“要是冬天睡肯定更舒服，现在隔着凉席，就觉得软了。” 白洛川道：“你喜欢这个？那等冬天我们就盖这样的，弄两条棉被又不难。” 米阳道：“冬天啊，冬天就去高中了，也不知道新学校都有什么，我听说是军事化管理，挺严格的。” 白洛川知道一些，小声跟他说着，听起来严格的是教学制度，吃住倒是也没亏待到哪里去。他想了一下，道：“我们成绩差不多，应该都会分在实验班，到时候跟学校申请一下两人间就行了，跟之前一样，别担心。” 米阳有点惊讶：“住宿条件这么好？” 白洛川道：“我妈说可以申请，让她去弄呗。”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收拾妥当，米阳隔着窗户就看到米雪抱着花瓶又回堂屋去了，小姑娘从小就有点强迫症，晚上花都闭合了，找半天也都是半开的，她肯定不满意，估计要等明天挑好了最漂亮的插在花瓶里才给他送过来。 白洛川洗漱好了之后打了个哈欠，已经提前躺在那了，他空了里面的位置给米阳，催着他进来好落下蚊帐，“快点，一会有蚊子进来了。” 米阳道：“是不是被咬了，给你抹点药？” 白洛川皱眉道：“我不要，太难闻了。” 米阳上来之后，把蚊帐落下，塞了一圈儿还想再检查一下有没有蚊子的时候，白少爷不耐烦地直接关了灯，翻身拽着他躺下，道：“快，睡觉，不然一会你妹又要来了。” 米阳躺在那眨了眨眼：“哎？哪能说睡就睡着啊……” 白洛川按着他不松开：“那就给我讲故事。” 米阳：“……” 米阳：“你多大了，还不如小雪，她现在都不听人讲故事了。” 白少爷觉得照顾了几天有功劳，来程家感觉像是度假，坚持让米阳给他讲一段故事。 米阳想不出什么故事来，说了一个童话故事还磕磕巴巴地给说串了，被白洛川笑了一阵，他就干脆把以前在报纸上看到的电话诈骗案子翻出来凑了个故事跟他讲。 这么说了两个，米阳自己先睡着了。 窗外月光清亮，房间里也并没有多暗，白洛川翻身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就侧躺在那认真看旁边小孩的脸，从小看到大，以前觉得这是他养大的，比其他小朋友都好，现在觉得他以后要接着养，养的比所有人都好才成。 米阳手放在竹席枕头那，闭着眼睛沉沉睡着，纤长的睫毛浓而密，落在一小片阴影，不知道是月光在晃动，还是他轻微起伏的呼吸声，看了一会，白洛川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跟着轻轻摇摆起来。 白少爷伸手轻轻碰了下，人没醒，乖乖睡着，他自己看着米阳笑了一声，把人搂在怀里也闭眼睡了。 米阳是觉得自己身体真的好了，之前就没什么大碍，这一阵又吃的比较补，被狠狠补了之后的结果是他在这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米阳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就算在梦里也是按部就班的来，但是他老实，不代表另一个人就老实。 他在梦里也分不清是哪一个白少爷，先是被两个轮流戏弄了一阵，手足无措的时候，又被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堵在角落里，逼着他非选一个不可。 米阳一阵迷茫，看看这个，又看看另一个，怎么也挑不出来——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啊！ 白少爷见他沉默了一会，坏脾气又上来了，从前面靠近了他一边凝视一边冷笑道：“就这么贪心？就这么两个都想要吗？” 身后的白少爷也没走开，沉默了一阵，勒在他腰上的手臂更紧了，哑声道：“我一个不行，是不是？就我一个，不行吗？” 米阳：“……” 他就没见过在梦里自己跟自己吃醋，还吃这么认真的人！ 梦里的白少爷也是一贯地不讲理，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他，这次不再一个人一个人的逼问了，两个都没走，前后夹击，跟较劲儿似的做了特别过分的事，一个晚上都没消停，简直像是在米阳身上进行一场跟自己的耐力比赛。 米阳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像是半夜被人拖出去打了一顿。 他略微喘了口气，先把勒在自己腰上的手和压在身上那条腿给掀开了，白洛川最近睡眠习惯不好，特别霸道地摊开手脚去睡，有些时候还会压地他喘不过气。 但是今天不止是这点重量压过来的关系，米阳躺在那怔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 他歪头看了白洛川一眼，对方还在沉沉睡着，没有清醒的迹象，米阳偷偷摸摸地爬起来想要去把内裤洗了，刚起来一点，就被白洛川在身后搂住了，带着鼻音含糊道：“去哪儿？” 米阳：“……” 米阳抓着他的手不让他靠近，脸上发烫，小声道：“就，去洗漱啊，你怎么醒了，今天不跑步了？” 白洛川笑了一声，呼吸都喷在他脖子那，懒洋洋道：“今天不想跑。” 第88章 生日 米阳还在想怎么起身, 就听到白洛川凑近他耳边小声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米阳：“！！！” 白洛川道：“害羞了啊？没事, 正常现象, 上次你不是还跟我科普来着？要不要我也跟你说说？我这段时间还查了点资料，哎，我跟你说啊心态特别重要, 你要是不好意思自己来，我就帮你……” 米阳耳尖都红了，连声道：“不用！真不用……我自己能洗。” 白洛川在后面沉默了一会, 笑出声来。 米阳咳了一声, 掰开他的手道：“你松开，我去洗一下。” 白洛川松开手, 让他下床，瞧着米阳匆匆忙忙穿上拖鞋拿了换洗衣服出去的样子, 忍不住又眯起眼睛想了一会。 米阳起了一个大早，洗完内裤晾上之后, 又老是想起昨天晚上那个荒唐的梦，干脆去前面小菜园里帮程老太太浇水去了。他干了一半活之后，程老太太才过来, 瞧见他吓了一跳, 道：“阳阳，今天起这么早呀？” 米阳道：“嗯，想看看有什么菜，姥姥，玉米什么时候能吃？” 程老太太道：“现在刚包浆, 倒是也能吃，我看看啊。”她带着米阳过去，在菜园里查看了那一排玉米，还真找到两三颗嫩玉米，摘下来拿进小厨房去煮给他吃。 米阳呼吸了新鲜空气，原本已经放下了，但是拿着玉米到了小厨房抬头瞧见白洛川站在门口等他的时候，一看到这人又脸红了下。 白洛川看了他手里，问道：“早上吃这个？” 米阳点点头，白少爷就去餐厅那等着了，瞧着挺期待。米雪起的早，带着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正在那翻花绳，白洛川单手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旁边指点她们。模糊听到米雪嘀咕了一句“你说的也不对”，白少爷立刻竖起眉毛，让小姑娘把花绳给他，亲手给翻了几个高难度的。 米阳端了早饭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白洛川手指灵活地翻出一个复杂的绳结，大少爷带着得意道：“瞧见没有，你让你听我的，这么简单的东西还能出错？” 小姑娘特别不服气，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瞧见米阳来了立刻丢下花绳过去找他，抱着他哼唧道：“哥哥——” 米阳放下手里的东西，道：“小心点，别烫着你。” 米雪站起来，跟着他走：“哥哥，我也去帮你干活。” 米阳让她跟着，随手给了一小碟咸菜丝，米雪大概觉得自己又有用了，高高兴兴地跟在后面一边当小尾巴一边跟她哥念叨：“我今天早上去摘花啦，摘了一把放在瓶子里，已经送到你房间去了！就是早上过去，你怎么不在呀，哥你去哪儿啦？” 米阳道：“我去前面菜园，和姥姥一起浇水了，还摘了几个玉米，一会咱们分着吃。” 小姑娘挺高兴的，把咸菜丝端过来放在桌上之后，看着白洛川忽然又提出了新的疑问：“哥，他怎么不干活啊！” 白洛川坐在那道：“刚才姥姥给我的任务就是看着你们几个，你当我闲着没事儿干坐在这呢？”他也不乐意看孩子，但是这是米阳家，又是长辈特意交代过的，自然不会推脱，。 早上吃饭的时候，白洛川给米阳多夹了一块玉米，凑过去小声道：“我听见你喊我名字了。” 米阳没听明白，白洛川碰了碰他的腿，“昨天晚上……”米阳一下就反应过来，憋红了脸，玉米都差点呛着，连咳了好几声。 白洛川给他拍了拍，道：“别急呀，慢慢吃，还有好多呢。” 米阳按着他的手，回头看他：“没，没有吧？” 白洛川看了他一会，笑地眼睛弯弯的也不说句准话，只是又拿了一块嫩玉米让他吃，岔开话题道：“怎么没有啊，玉米有好多。喏，多吃点，受累了多补补。” 米雪挨着他们近，只听到这一句，扭头好奇道：“我哥为什么会累呀？” 米阳回答不上来，白洛川手背放在他椅背那，笑着回了一句：“谁知道，大概梦里跑了一场马拉松？” 米阳红着耳尖闷头吃玉米，一句话也不说。 程家条件比之前好了许多，但是也比不上白家老宅宽敞，白洛川留在这里脾气也比之前收敛了些，在长辈面前看起来更谦恭谨慎，看不出什么少爷脾气。 米阳多留他住了一天，白洛川本来没觉出什么，只当他是在山里出事之后就变得粘人，等第二天早上米阳做了一碗面端上来的时候，他还没察觉，但是米雪随后捧着一个小蛋糕过来，他才愣了一下，抬头看看米阳，又看看那碗面道：“这是……长寿面？” 米阳把筷子递给他，笑着坐在一边道：“对，我那天跟白爷爷说，想给你过个生日，他说那些礼物先帮你收着，等你回去看。这边条件可能不是特别好，但是我想给你过个生日，感谢一下……” 白洛川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先是站起来很快又坐下去，认真道：“不用，这样就很好，我自己都没记住，今年事儿太多了。” 米阳道：“嗯，我让你费心很多。” 白洛川道：“我愿意的。” 他端着那碗面吃了一口，含糊道：“是我自己愿意的。” 他大口大口把那碗面吃了，汤都喝的一干二净，旁边的小蛋糕不过是巴掌大小，瞧着烤的也不是特别好，更像是蒸的，抹了一层奶油，还写了他的名字。白洛川吃了一口，有蜂蜜和奶油的香味，很甜，这么大一点，不过三两口就吃下去了，到最后一口的分量才想起来，喂到米阳嘴边，问他道：“很好吃，也是你做的？” 米阳吃了，道：“嗯，试着做了一个，上回看吴阿姨做的时候学了一点。” 白洛川有点意犹未尽：“可惜太小了，不能点蜡烛。” 米阳笑了：“晚上回去呗，白爷爷那还等着你了，肯定有大蛋糕。” 白洛川想了想，道：“我让人送到这边来吧，你……”他看了旁边的米雪一眼，转了下道，“你们陪着我一起过生日？” 寿星最大，米阳自然是听他的，白洛川等不到晚上，中午就让人把东西都搬了过来，除了蛋糕之外白家还送了一个厨师过来，做了一桌好菜，吃的大家赞不绝口。 白洛川的那个生日蛋糕有三层，非常巨大，带着鲜奶和草莓的香甜气息，他点上了蜡烛，跟往年一样认真许愿，只是今年要比往年的愿望还要多那么一点。 家里热热闹闹的吃着饭，外面忽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小院外面也来了人。 程如去开门，瞧见对方笑了道：“哟，阳阳快来，看看谁来了？” 米阳过去两步从树影下就看到了米泽海，惊喜道：“爸，你来啦？” 米泽海手臂上搭着一件西装外塔，后背上的衬衫被汗湿透了一些，他的车在路口坏了，实在等不及干脆徒步走了回来，想先看看儿子。瞧见米阳之后先是上下打量了一遍，看着他好端端的，这才放心了：“你妈在家吓得好几天没睡好，这下好了，一会我给她报个平安，让她也放心。你呀，这次多亏了洛川……”米泽海说着在儿子脑袋上敲了一下，米阳还没什么反应，后面跟过来的白洛川先伸手捂着他的脑袋，小声问他疼不疼。 米阳道：“不疼，我爸吓唬我的。” 米泽海哭笑不得，道：“我没使劲儿，要我说这小子也该受点教训。” 白洛川道：“您别打他，我教训过了。” 米泽海道：“行吧，以后你也多替我管着点。” 白洛川认真道：“好。” 米泽海原本以为就是普通吃饭，进去之后才发现是白家小少爷的生日宴，他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一时也忘了，给白洛川补了一个红包当做生日礼物，白洛川也没推辞，直接收了装在口袋里。白洛川他们从小逢年过节的时候，两家大人都互相给红包，他和米阳还不会走路的时候都穿戴好新衣新帽，抱着出去收一圈儿，他拿米泽海当自己长辈，收长辈的赠礼，收的理所当然。 吃过了饭，白洛川也拿到了米阳亲手做的礼物，是跟他去年收到的那个燕子风筝加强版，那个风筝白洛川很喜欢，放了两次之后，瞧着上面的纸破了一个小洞立刻就收起来不肯拿出去了。他跟米阳念叨过几次，说还想要一个，米阳记在心里，今年就又做了一个。 这个燕子风筝个头略小一点，但是竹骨架扎的更结实，糊了一层漂亮的外衣，仔细描绘了图案在上面，飞起来的高度也比之前那个更高。 白洛川生日的时候是天气最好的时候，有点微风就能让风筝顺利起飞，山海镇上这会儿正是漂亮的时候，外面的小山坡上绿草盈盈，踩上去又软又舒服，跑起来让风筝飞上天，就可以躺在草地上舒舒服服看上好一会，手里牵着那根细细的线，晃动的时候风筝和风的分量一起落在手中一样，沉甸甸，但又可以掌控，让人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白洛川果然很喜欢这个礼物，收到之后下午就和米阳去找了个山坡放风筝去了。 米雪有点想跟着，但是被寿星本人拒绝了，他想独享自己的生日礼物。 米阳提前做了一个巴掌大的袖珍小风筝给妹妹，米雪就站在门口送了他们走，米泽海过去把女儿抱起来，哄她道：“小雪，爸爸和你玩好不好啊？” 米雪还在看着门口，小声道：“爸爸没有哥哥厉害。” 米泽海道：“瞎说，爸爸比你哥哥厉害多了！” 米雪不服气：“爸爸都不会扎风筝！” 米泽海：“……” 米泽海：“爸爸现在就去跟爷爷学，小雪也一起去，咱们一块儿做风筝好不好？” 小姑娘点头答应了，又开心起来：“我要给哥哥做一个！” 米泽海道：“那爸爸呢？” 小姑娘斩钉截铁道：“爸爸自己做呀！” 第89章 故土 山海镇被市里规划建造旅游景区, 需要全部整顿, 房屋搬迁是迟早的事。 市里给的政策待遇好, 除了补偿房子和拆迁赔偿款之外，还提供了一部分镇上的工作名额，旅游景区建立之后总是需要一些负责日常管理的工作人员, 就近招聘是最好的，这让最后还有些异议的人也都平复下来，心平气和地准备搬家了。 市里派了专门的人员来考察勘测, 开始准备镇上的迁居工程。 但凡从事拆迁工作, 都担心遇到钉子户，山海镇上人员不多, 民风淳朴，只要赔偿款处理得当一般都没什么大碍, 市里最担心的就是白家。 白家老宅里那些当初都是京城专门批了条子来让保护的，虽然六几年那会儿被贴了封条, 但是并没有让人进去，里面那些木楼虽然看着破旧，但都是一百多年前的老物件了, 说大了就是古董, 哪儿能搬得动，简直想想就头疼。 市里领导原本怕白老不肯，他们亲自跑了一趟，但是白老爷子大手一挥，对他们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 想的太多了！老头子做了一辈子的国家工作，肯定第一个支持的嘛！按正常操作来就好，我这里你们就甭担心了，全力配合。” 有了他的这一句话，市里领导也都放下心来，再谈到赔偿款的时候，因为金额太大，想商量着赔偿一块住房用地，白老对此点头同意了，他手头不缺钱，多一块地也不错。 市里挺高兴的，白老那边也觉得满意，后面两座山没动，白家光住宅面积就翻了一小倍，虽然没有之前那么静了，但是在镇里住着也方便。老宅扩建之后面积大，周围种上林木，还有一条护城河绕过去，完全闹中取静，不比之前的差。 白老虽然同意，但晚辈们却不敢这样让他放弃老房子。 骆江璟是知道白老爷子对这所老房子的重视的，她每年都和丈夫一同回来住上几天，白老爷子给故去的老伴儿扫墓，再吃上几天斋饭，这么多年都成了习惯。她从事地产行业，对这些拆建的事做起来也方便，公司里有专业的团队，可以更好的拆了木楼运送过去，顺便重建。 她不放心其他人，专门让米泽海带着工程师过来测绘了，打算原封不动地搬过去。 白家老宅大部分是木制结构，并没有用铁钉，只要小心一些技术上完全可以达到复刻要求，另外一些石狮、石屏风和其他院中大树之类也都能挪过去，尽一切可能保持原貌不变。 米泽海亲自带了人去跟白老商议，对这部分的规划做的细致，白老爷子听见能把东西挪过去就挺高兴的，问道：“都能挪吗？后院那几棵树一起带过去吧，有两棵柿子树，还有一棵无花果，还是我家老婆子以前亲手种的，每年秋天不吃上两个果子就觉得缺了点什么。” 米泽海道：“当然，树没什么问题，保管给您种好。这是宅子初步规划的图纸，您看看还想怎么弄就跟我们说，等全都规划好了咱们再开工，完全按您的心意来。” 白老拿着那图纸看了一眼，就招手让白洛川过来，和他一起看了一会，小声商议。白老爷子向来做事雷厉风行，但对这个唯一的孙子也是宠爱有加，即便是迁宅这样重要的事情，也完全没有因为白洛川的年纪小而轻视的意思，甚至在白洛川点出什么的时候，他都会用红笔圈上，要什么，老爷子就点头给什么。 白洛川点了马厩、花园之后，白老问他：“好，还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白洛川想了一会，道：“我想把图纸拿回去，晚上再想想。” 白老点头应允，给了他图纸，并对他道：“带回去多看两天，不着急，爷爷等着你。” 等白洛川走了，米泽海身边带来的工程师没有多言语，但另一位建筑师还在忍不住看着门口的方向，他刚从国外回来，并没有和米泽海他们一样在公司做事多年，对这位白少爷也不了解，只是一时看到一位老人对孙儿这么宠爱，有些吃惊——这其中还带着一些羡慕，在他看来的这么大一笔财富，简直就像是给小少爷随意摆弄的。 等到出了白家老宅，建筑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大寨子，小声感慨了一句：“这还真是，我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一座宅子，拿出去在沪市黄金地段也能换不错的几套顶层泳池豪宅了吧，老先生真是舍得，跟送给小少爷一样。” 米泽海道：“不止。” 那个年轻人愣了一下，道：“不会还有吧？” 米泽海笑道：“从这里往后看，后面两座山都是，除了山海镇上的这些，沪市骆总打拼下来的……将来也都要小少爷接手。” 年轻人咂舌：“这得是多大一笔巨款啊。”再回想一下刚才那位白少爷的样子，这会儿恨不得浑身镶嵌了钻石，行走间自动发光了。 白洛川拿了图纸回到楼上，米阳正在他卧室里睡午觉，小脸睡的红扑扑的，气色很好。他坐在床边小声把人叫醒了，让他起来跟自己一起看图纸，“我打算在这弄个马厩，然后花园再扩大一些，但是觉得还缺点什么，你帮我看看。” 米阳揉着眼睛看了一会，听着白洛川跟他讲这才明白过来是白家老宅搬迁重建的新图纸，这在上一世是没有过的事儿，老宅一直没换地方，但是白洛川倒是在这里重新改造了许多，当时还带米阳专门参观了一下，米阳把记得的几个地方给他点出来，顺便提了一点防震建议。 这些设计毕竟是成年之后的白洛川的想法，比现在少年时期的白少爷高明了许多，而且他们是同一个人，想法和审美极为相似，说了一些之后，现在这个少年白洛川就不断地点头，表示认可了。 白少爷满意道：“你和我想的一样，就加这些，剩下的让爷爷和他们商量着去弄吧。” 米阳坐在床上，手边还放着一个等人高的玩偶熊，是前两天白洛川生日的时候别人送来的，米阳觉得它抱起来舒服拿着当枕头睡，这会儿听见他满意了，也坐在那弯着眼睛笑。 白洛川看的心痒，摸了摸他的脸颊，顺手捏了耳垂一下，“小乖？” 米阳抬头看他，全然的信赖。 白洛川又捏了他耳垂一下，笑了道：“等下回咱们再回来，一起在池塘养鱼好不好？我买好多锦鲤，再种一点荷花，肯定漂亮。” 米阳想到以前的那个池塘，他第一次被白洛川带着去参观的时候，对方同他一起站在凉亭里，也是带着点得意地问他：“怎么样，我修的这个池塘还可以吧？现在只有荷叶，先委屈你赏鱼，等六月了约你来看荷花，吃全鱼宴……” …… 白洛川手掌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奇怪道：“小乖，想什么了？” 米阳眨眨眼，看着眼前还带着几分青涩气息的少年，笑了一下：“再养一点其他的鱼好不好，等夏天可以在凉亭那看荷花，吃全鱼宴。” 白洛川捏他鼻尖一下，道：“贪吃鬼。” 这么说着，他还是低头用红笔划上，认真做了标注。 白家这边搬迁顺利，市里也派了专人去镇上其他人家中积极地做着工作。 米泽海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人从米鸿那个小院出来，米鸿比较平静，没送客，但是也并不欢迎。 出来的人和米泽海认识，之前在白家见过面，这会儿略微有些尴尬，但是见面相互无奈一笑也都把这份疏远隐去了，对方小声道：“我们也是工作，实在没办法……” 米泽海点点头，但是又说不出什么来，心里不是滋味。 他送走了这些人，跟平时一样去厨房做了饭菜，还开了一瓶酒，放在小桌上喊米鸿一起吃饭，爷俩坐在那喝了一杯。 米鸿喝了一小杯白酒，一边吃菜一边对他道：“这道酿肉做的火候还不对，起锅晚了，焖的太久。” 米泽海应了一声：“下回我注意。” 米鸿又吃了一筷，缓声道：“做菜和做人一样，心里有事，总拖着也不行。”他看着米泽海给自己那个小酒盅里倒酒，忽然道：“我让你为难了吧？” 米泽海酒倒的有点多，撒出来一些，连忙擦干净，摇头道：“没。” 米鸿看着他，没说话。 米泽海眼睛发涩，轻声道：“爸，您要是真的不愿意搬，我就去再跟那边申请一下……” 米鸿打断他，道：“申请晚搬走几天？算了，没什么意义。” 父子二人沉默地吃完了一顿饭，米泽海要收拾，米鸿拦住他道：“不急，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老人有很长时间没有迈出小院了，米泽海听到自然是连忙跟上。 米鸿走了很远，路上也没有跟儿子多说什么，父子二人隔着半步的距离，一个是已经弯下腰走路的年纪，另一个是人在壮年，即便在办公室坐的久了，也还是保持了部队里的走路姿态，刚正笔直。 米鸿带着他去了山脚下的一片树林，那里种着一片香樟树，郁郁葱葱，枝叶繁茂，走在树下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米鸿在这片树林里，一边走一边同儿子说话：“他们今天来的人，你瞧见了应该跟他们道个谢，后面跟着的那个是搜救队的王队长，是当初上山救过阳阳的那个……找了这人来当说客，也算是费了心思了。”他语气很淡，看透了也并不恼，像是在陈述一件实事。 米泽海喉头滚动两下，喊了一声爸。 米鸿慢慢走着，对他道：“我年轻时候就在这里做过护林员，那会带着你妈刚来山海镇上，就守着这片香樟林。你小的时候我还带你来过，不过你应该没什么印象了，其实我不是当地人，我当年陪着你妈找了很久才找过来，在这安家，几年后又收养了你。”他拍了拍身边一棵粗壮的樟树，仰头看着它的树冠道，“你不知道吧？这片林子其实是你妈小时候起攒着的嫁妆，咱们这过去有个风俗，打从姑娘出生，就种下一片树，留着她出嫁的时候好打嫁妆，不过现在已经是公家的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道：“你妈以前身体好的时候，我经常带着她一起来这里转转，四处看看。” 米泽海不敢说话，一颗心被搅地生疼。 米鸿看着四周的树眼神里透着不舍，问他：“山脚下这片林子还留不留？” 米泽海道：“留。” 米鸿又问：“能不能申请一下，让我留在这当护林员？” 米泽海哽咽道：“嗯，我去帮您申请。” 米鸿就点点头，道：“那份搬迁的协议我已经签字了，就放在桌上，你回头拿给他们。” 米泽海跟在他身边答应了一声，米鸿却不让他再跟着了，挥手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在这待一会。” 米泽海红着眼睛停住脚步，哑声道：“哎。” 米鸿渐渐走的远了，迈步比年轻时候慢了很多，但是也依旧沉稳有力，他时不时地抚摸着树干，对这里每一棵树都熟悉的很。他一路走，一路看着，拍了拍树干笑了一声，道：“桂枝啊，我替你守着呢，哪儿也不去。” 他说：“我就在这陪你。” 第90章 军训 米泽海接连数月往返沪市和山海镇, 等到暑假结束的时候, 顺便把这几个孩子一起带了回去。 程青在家里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上学需要的东西, 兄妹两个一人一个新书包，米阳那个是现在学生们喜欢的一个运动品牌，平时还可以背着出去打篮球什么的, 给米雪的是一个粉红色的卡通书包，双肩背的那种，印着一只雪白的小猫咪。 程青一边帮米雪背上, 一边道：“你哥哥读小学那会儿可没你这么好的条件, 咱们家那会儿家里也困难，你哥哥背着一个军用黄挎包当书包用, 还被老师说了呢。” 米雪道：“老师说什么啦？” 程青道：“说你哥哥书包太旧了，不好呗。” 小姑娘立刻不满道：“这个老师不好, 怎么可以这么说呀，我们小周老师就特别好, 她从来不这样！她昨天还教我们站队来着，我们是一班哦妈妈，站在最前面呢！” 小孩话题蹦的快, 一会就叽叽喳喳地说起昨天第一天去报道的事情了, 第一天主要是领书，认认班级，米雪就读的小学就在家附近，虽然没有米阳以前读的那个好，但是米雪的小伙伴们都在那边, 小姑娘自己也想和她们一起读书，家里让她选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跟小朋友们选在了一处。 程青听着她在那不停说着，心里也在感慨，毕竟是时代不同了，当初米阳读书的时候那帮小孩可没有这样敢质疑老师的，现在学校管理公开透明了许多，老师们也都比在边城的时候好多了，小女儿去学校她挺放心的。 米阳收拾的东西少，他就带了一身日常替换的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其余的就没什么了。 程青过去问他：“要不要再带点钱？生活费够用吗？” 米阳把背包放在一旁，点头道：“够了。” 程青不放心，又给他塞了两百块钱，道：“你们学校也是，这不让带那不让带的，管理的太严格了，那就多点钱去，到时候看看需要什么自己买。” 米阳拦着她，笑道：“妈，您怎么跟我爸一样，他昨晚也给了我几百，真够用了。” 程青不听，硬塞到他包里：“拿着吧，你也长大了，多带着点钱我也放心。”她给了钱又看了一圈，忧心中中道：“怎么就一个小包啊，你这次去了就要军训吧，我看报名表上说要半个月之后才放假了，再带点吃的？军训那么累，晚上肯定饿，我烤了好些牛肉干，比外面的好吃也干净，我记得洛川也爱吃这个，我再去给你装一袋拿上。” 米阳忙道：“一袋就够了，这次好像去军营里面训练，估计带不进去。” 米雪已经跑去当程青的小帮手了，帮着妈妈一起用密封袋装好了满满一袋牛肉干，抱着放进米阳的背包里，还用衣服遮盖了一下，认真道：“哥哥，你偷偷带进去呀。”小姑娘脸上也满是担忧，现在就已经开始怕自己哥哥在外面挨饿了。 米阳被她逗得不行，摸摸她小脑袋，道：“好。” 去学校那天，白洛川过来接上米阳一起过去。 白洛川带的包和米阳的差不多，也是运动系列，不过白少爷包里带的东西更少，随手搁在一边。他瞧见米阳上车之后，视线落在那个装地鼓起来的背包那，问他道：“怎么带了这么多？去了要换军训的衣服，还要发两身校服，估计穿不上便服了。” 米阳道：“嗯，就带了一身替换的，还带了点吃的。” 白洛川挺感兴趣的，问他：“什么吃的？” 米阳就拿了一袋牛肉干给他，白洛川早上没好好吃饭，拿过来拆开吃了几块，他牙口好吃的很香，米阳好几次都忍不住看他，这人一口白牙也太锋利了，吃这个吃的特别轻松，就跟磨牙的饼干似的。米阳瞧着挺羡慕，单从身体这方面看，他从小到大就没比过白少爷的一天。 白洛川舔了舔手指，奇怪道：“怎么了，一直这么看着我。” 米阳摇摇头，道：“没，就觉得你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白洛川来了点兴致，高兴道：“你也瞧出来了？之前的上衣还能穿，裤子短了一点，两三厘米吧。” 米阳听的羡慕极了。 他记得上辈子白洛川就跟模特似的天生的衣服架子，又高又帅，现在更是眼瞧着一点点开始拔高，慢慢开始有一点少年的轮廓了，但是他呢，跟着喝了那么多牛奶，喝完了就想睡觉，也没见长高多少。认真吃饭、锻炼的话，可能也会高一点，至少比上一世高些，米阳在心里这么宽慰自己，只跟自己比较，还是可以的。 高中是寄宿式军事管理学校，比之前的要严格许多，刚开始新生进去之后宿舍都是六人间，人员名单也都是打乱的，白洛川把自己名字和米阳写在一处也没能分在同一个班级里，别说宿舍，连班级都不是同一个。 白洛川脸色不好，但是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暂时先这么住着。 白洛川被分到了高一一班，而米阳在二班，上午学校开新生大会的时候两个班级也隔着一道白线，白洛川个子高些，虽然比班级里的人小一岁，但也看不太出来，还是站在比较靠后的位置那，他略微歪头看了隔壁班级，找了一会才从一群一模一样校服的学生里认出米阳，他家小乖站在二班右侧中间一排的位置，正在认真听主席台上的那些学校领导讲话。 白洛川还在看着，他们班的班主任就走了过来，低声对他道：“白洛川你一会上去代表新生讲话，准备一下，稿子写了吧？” 白洛川收回视线，点点头。 一班的班主任还有些不太放心，让他拿出来自己也看了一遍，觉得没问题了才拍拍他肩膀，笑着鼓励道：“写的挺好，一会上去尽量脱稿说一下，紧张的话对着念也可以。” 白洛川道：“好。” 校领导那边很快就讲完了，白洛川被班主任带到主席台那边，让他自己上去做新生讲话。 白洛川稿子都没拿出来，站在那平视前方脱稿演讲，说的非常流利，视线在找到高一二班站着的那个人之后，更是没挪开过，稳稳站在那讲了下去。一班的班主任倒是比他还紧张一些，站在一旁一直听着，不住跟着点头，他刚才看过一遍演讲稿，大概知道内容，瞧着自己班的学生站在那一气呵成地讲完，马上就剩下一个收尾了，脸上忍不住带上微笑，正准备鼓掌的时候，就听到白洛川又开了一段继续讲下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住了。 这段稿子上没有啊？ 班主任傻眼了，听着他自己现场临时加了一段，自己一颗心都提起来，额头上冒了汗，一边听一边小心观察，白洛川扩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多说了那么几分钟，很快就走了下来。 班主任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带了白洛川走回班级队伍，小声道：“怎么临时又加了一段？刚才吓我一跳。” 白洛川道：“上去有点紧张。” 班主任：“……” 他带了这么多届学生，头一回瞧见这种紧张了能发挥更好的。 学校每年军训的时候都送学生去军营参加训练，这一批高一新生也按照往年惯例一起送了过去，按照班级分了列队，每个班级一个教官管理，全都是铁面无私的样子，完全不做一点通融。 白洛川到了之后先去了二班，去找米阳简单说了两句话，看他那边有什么要帮忙的没有。 米阳跟他一样，都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倒是对绿色的军营更有熟悉感，动作也利落，已经把内务收拾的差不多了。白洛川凑过去帮了他一把，小声跟他说话：“要是有什么事就去一班找我，撑不住就请假，你身体刚好……” 米阳点点头，道：“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白洛川略微有点迟疑：“我帮你收拾好了再走。”他在新生大会上出了一把风头，这会儿谁都认识他，瞧见他来带了点好奇地看过去。白洛川一点都不在意，确认米阳这边没什么事了，这才离开。 在军营里学生们也是住宿舍，比学校的条件还艰苦一点，八人一间，人多聊天也热闹，有人瞧见米阳这边还有人特意来照顾，都挺羡慕的，问他道：“刚才那人是白洛川吧，新生演讲的那一个？你认识他？” 另外一个也凑过来道：“哪儿是认识，我看他特别照顾米阳。哎米阳，他是你哥吧？” 米阳想了一下，笑着点点头道：“对。” 旁边的人就更羡慕了：“你哥对你真好。” 米阳笑笑没说话，默认了这一点。 另一边，白洛川回去之后就撞上了负责自己班的黑脸教官。 教官严肃道：“你是这个宿舍的人吗？” 白洛川站在那道：“是！” 教官：“那你怎么不在自己的位置上！” 白洛川：“……” 教官冷脸道：“出去，外面操场，跑步走——！” 这个对米阳特别好的“白哥哥”，当天晚上就因为没有遵守纪律，擅自离开自己宿舍被教官罚去操场跑了五圈。 白洛川跑的很快，回来的时候额头上都是汗水，后背的衣服也汗湿了，胸口剧烈起伏，只一双眼睛黑亮地跟刚才一样。他站在宿舍门口重新喊了一遍归队：“报告！跑步完毕！” 教官道：“进来，整理内务，休息！” 白洛川：“是！” 第91章 牛肉干 九月的天气炎热, 军训开始之后太阳还是晒地厉害, 一群学生穿着统一的军训服在操场上笔直地站军姿。 高一的新生分成二十余个方阵分开训练, 每个班自成一个小方阵，各自占据了一处位置，由专门负责训练的教官严格管理。 因为是在军营里, 即便是对十来岁的学生，教官们也是一视同仁地高要求，绷着脸神情严肃地来回检查学生们的军姿, 有谁站的不好, 就被立刻指出来，不断纠正着。 天气太热, 额头上的汗水就像是小虫在爬一样，慢慢地滑落下来, 米阳觉得自己眨眨眼，就能感觉到汗水滴落。 其实除了热, 其余的还好，米阳从小在部队长大，白洛川觉得他身体不好, 但是那也是跟白少爷自己对比, 米阳觉得自己还可以，站在二班的队伍里他的姿势是最标准的，也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他们小时候还被米泽海带着去山上一起拉练，五公里没有负重，自己走回来都没跟大人求助过。 米阳队伍里已经有同学撑不住了, 他们男生站在后排，有几个身体虚胖的已经汗水湿透衬衣了，前排几个女孩眼瞧着就被晒地有些站不住。 米阳他们教官是个小年轻，脸在其他教官里看起来也白一些，笑嘻嘻的瞧着脾气很好，也挺照顾他们。小教官瞧见他们站不住，就对他们道：“全体都有，向前——齐步走——！” 米阳他们班就整体向前挪了一个位置，等女生部分走到了树阴下的时候小教官就立刻喊停，“立定！向后转——！” 这次转了之后是女生在后方树荫下，男生直面了烈日骄阳。 有男生小声嘀咕了一句。 小教官耳朵尖，笑嘻嘻走过来道：“说什么啦，大声点！” 那个男生红着脸大声道：“报告——我说、说教官这样不男女平等！” 全班都笑起来，小教官点点头，道：“对，男子汉嘛，就要吃点苦，咱们班女生到目前为止一个都没举手请假，已经很棒啦！” 他偏袒地理直气壮，这次女生里原本几个比较瘦弱的也都咬牙坚持下去，眼睛亮晶晶的，集体荣誉感特别强。 那些男生也只是闹上几句，并没有真的攀比，在那继续绷直了身体站军姿。米阳站在倒数第二排，正好是一半身体在树阴下一半在阳光里暴晒，即便有帽檐的遮挡，看向前面也需要眯起眼睛来，他听到同学和教官的对话也笑了，脸颊一边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小教官让他们站了一会军姿，又开始让他们一排排开始练习齐步走、正步走，大家练习地努力，每次过半个小时都能有几分钟的自由时间活动一下手脚，相对来说是比较幸福的了。 隔壁一班的教官天生皮肤就黑，估计也是在部队里晒过之后显得更黑了许多，板着一张脸十分严肃，对待同学们也当成手下的新兵，没有一点情面可讲。做的好了黑脸教官就叫出来大声表扬，并做示范，做的不好他就绷着一张脸惩罚多做几遍直到会为止，可以说非常严格了。 一班的学生里白洛川是最显眼的一个，他姿势规范，是做的最好的一个，站军姿的时候黑脸教官都让他一个人站在全班的正对面，以他为范例来教导大家。 白洛川站在那里，双腿笔直，手臂自然下垂贴近裤线，身姿挺拔如同一株白杨树。 他们班上最前排站着的也是女生，原本在新生大会的时候就做致辞的同学很感兴趣，这会儿难得有光明正大看他的机会，都带了点害羞睁大了眼睛看着，只是不止是女生，班上后排的男生也在看着，带着几分好奇。 白洛川对他们的视线并没有特别在意，眼睛直视前方，帽檐下遮盖了出了些许阴影，露出来的鼻梁英挺，唇薄而俊美，连下巴绷紧的线条看起来都让人觉得帅气。 隔壁二班的方阵和他们紧挨着，也提前占领了唯一的树阴，现在正在一排排从他们身旁走过练习踢正步。 二班的小教官笑眯眯地吹着哨子，让同学们跟上节奏，自己在旁边盯着纠正。这帮学生都很服从管理，小教官觉得他们差不多了，就让他们一排排地不间断练习。 走了没两遍，就听见隔壁的的教官喊道：“白洛川！出列！向前三步走——！” 站在最前面的高个帅气的男孩大声道：“是！” 黑脸教官走过来，站在他面前沉声问道：“好看吗？” 白洛川大声道：“报告教官，好看！” 黑脸教官又问：“是吗，那你告诉我，隔壁班哪个走的最好看！” 白洛川站在那没有犹豫：“报告教官，还需要仔细观察！” 这句话一说完，全班都哄笑起来。 黑脸教官道：“既然那么好看，给你一个机会换个角度看个够，俯卧撑50个准备！” 白洛川姿势标准，体能充足，完全没有在怕的，教官说完就原地趴下做起了俯卧撑，一边做还一边报数，声音清亮，姿势干脆利落，比入伍几年的老兵做的都好。 二班的小教官瞧见了，也不让他们班练习正步了，让大家整体向前齐步走，走到树荫下之后停下来，前排蹲下、后排站立，笑眯眯道：“来来，大家都看仔细了啊，据我观察，这个同学是全操场上姿势做的最规范的了！你们认真看看，这才叫标准的俯卧撑，都学着点，一会我们也做几个哈！” 树阴不大，二班的同学蹲坐在那齐刷刷地看过去，多了几十双眼睛一起打量一班最耀眼的新生。 白洛川撑着身体僵硬了一瞬：“……” 黑脸教官道：“继续！” 白洛川咬牙道：“……27！28！” 50个俯卧撑做好了，白洛川被教官放回队伍里，白洛川脸上虽然和平时一样表情淡漠，但是也能看出耳尖略微红了一些。 新生队伍里就白洛川做的最好，但也是个刺头，每次动作最标准的是他，不守纪律视线移动地也是他，黑脸教官对他格外关爱，几次出列受罚之后，又放他回去，总体来说还是表扬的多，批评的少，算是最喜欢的一个学员了。 一班和二班离着近，米阳他们班也受到了波及，白洛川的这张脸长得俊美帅气，又是天生皮肤白不容易晒黑的那种，在一众新生里拔尖一般的存在，每回他出列受罚做俯卧撑或者其他动作的时候，米阳他们班里就有不少女生也偷偷抬起眼睛去看。 二班的小教官比较好一点，笑嘻嘻的挺平易近人，瞧见了也不生气，对他们道：“不行啊，咱们班的乖孩子可可不能学啊，来，全体都有了，向后转！” 二班的乖宝宝们全部转向了后方，面对树阴继续站军姿。 他们也就刚转过去，就听到一班的黑脸教官带着怒气道：“白洛川，还看！再加20个俯卧撑！” 后面那声少年清亮的声音大声应道：“是——！” 训练了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都比平时积极许多，米阳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他旁边的同学一天下来就晒黑了一层，坐在那跟米阳对比强烈，但是男生也不在乎肤色的问题，能吃饱了才不管这些，那个男生一口气吃完了一碗饭，这才腾出嘴来感慨道：“米阳，你哥可真厉害，这一天的运动量赶我们三天了！哎你哥家里是不是部队的啊，姿势怎么这么标准？” 米阳点点头，道：“对，我爸以前也当过兵。” 那个同学羡慕道：“难怪了，你内务收拾的也好，被子叠的跟四四方方的豆腐块一样可真漂亮！” 米阳笑了道：“明天我帮你。” 男生眼睛立刻亮了，道：“那可太好了！”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其实也不用帮太多，你就帮我把那四个角捏出来就行，我每次都弄不好那个。” 米阳点头答应了。 大概是瞧着米阳挺好接触，那个男生又笑呵呵地开了玩笑：“哎，你哥今天运动量这么大，得吃三碗饭吧？” 米阳想了一下，认真道：“不止。” 隔着两三桌的位置，白洛川正在自己班里吃饭，他旁边就坐着黑脸教官，俩人闷不吭声地吃饭，白洛川大口吃饭，旁边放着的三个空碗看起来和他那张俊美的脸不太相符——军营里米饭都是提前盛好放在那的，他为了省事多拿了两碗饭，直接没去回碗，现在再去估计也不剩什么了。 白洛川运动多，吃的也多，长身体的时候没有一点顾忌，吃完一抹嘴就往宿舍跑。 他刚一进宿舍，就看到自己那个暖瓶里已经被接满了热水，旁边写着他名字和编号的脸盆里也已经放好了半盆凉水，还搭着他的毛巾。白洛川愣了一下，道：“这是谁打的热水？” 旁边和他一个寝室的男生道：“哦，你弟——他说你你弟来着，二班的一个男生，个子不高，皮肤挺白的一个，笑起来有个酒窝。” 白洛川唇角扬了一下，道：“我知道了。” 他用热水洗漱好，站在那用毛巾擦脸的时候，旁边的同学好奇道：“白哥，你还有个弟弟啊？我瞧着你们长得有点不太像哎。” 白洛川道：“胡说，我们长得特别像。” 那同学站在那认真想了好一会，满脸的困惑，白洛川这周身气势锋利地简直像是一把匕首了，可是今天来的那个男孩没有啊，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微风拂面，特别好相处呀！ 好相处的米阳同学正在自己宿舍里搞小活动。 他背包里藏了一袋牛肉干带进来，趁着教官还没来查寝室，迅速果断地分给了同宿舍的几个人一起解决了，这个年纪的男生胃像是一个无底洞，吃多少都不饱，晚上刚吃了饭立刻又凑在一起奋力解决了那袋子牛肉干，每个人吃了几大块，满口都是肉在嚼着的感觉让他们眼睛都亮了。 米阳细嚼慢咽着，忽然想起白洛川那边也有大半袋，来学校报道的时候路上吃了一些，现在应该还有一些可以解馋。 隔了几个房间的男生宿舍里，白洛川正穿着背心短裤被搜查。 他看着黑脸教官在他床铺那翻了两下，眼睛也跟着看过去，道：“教官，真没什么……” 话音还未落，教官手里就拿了小半袋牛肉干出来，拎在手里问他道：“这是什么？” 宿舍里灯光很亮，袋子上画了一个粉红色的爱心，歪歪扭扭地写着“给哥哥”三个字，简直就像是刚刚幼儿园毕业的小孩一样，但是即便字不好看，那一抹粉红色还是让全宿舍的男生眼睛都亮了——他们里面，还没有谈小女朋友的呢！ 白洛川思考了一会，道：“这个是一个小妹妹给——” 教官大手一挥，严肃道：“什么哥哥妹妹的，我不管你早恋，但是在这吃零食不行！” 白洛川视线落在那个袋子上，还在看着。 同寝室的几个兄弟们简直都要感动了，有一个人还认真举手打了一个报告：“教官，能不能还给他啊，罚点别的好不好？” 也有人道：“教官也别老罚我们白哥了，他也听不容易的，今天做多少俯卧撑了，您别难为他啦！” “就是，您老针对他干啥啊，就为这么一口吃的，您要是罚他，我们也跟着跑圈去！” “抗议暴力执法——！” 教官看了宿舍一圈，视线落在白洛川身上，举着那袋子严肃问他：“如果再给你一个机会，你会把牛肉干分给同寝室的战友吗？” 白洛川喉结动了两下，道：“报告！我要想想。” 黑脸教官抬头问那些男生：“你们还陪他跑步吗？” 全寝室男生愤愤道：“报告教官，不去了——！！” 第92章 标兵 白洛川那包牛肉干被没收的事儿, 很快就传遍了, 具体人名没说, 但都知道高一有个小帅哥大半夜不肯上交一袋牛肉干，宁可去操场跑十圈。 刚开始大家还饶有兴趣地讨论是谁给的，后来话题就偏了——这得是多好吃的牛肉干才能甘愿跑十圈啊！ 米阳他们宿舍的男生们也听到了一些, 在讨论着，还有人回忆着昨天晚上米阳分给他们的那个牛肉干咂咂嘴，道：“哎米阳, 你说那袋传说中的牛肉干, 和你上次给我们分的那个比起来，哪个更好吃啊？我觉得你家做的那个就特别好吃了, 真想尝尝传说中的美食。” 米阳收拾好内务正准备睡觉，光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憋着笑道：“我想，大概一样好吃吧。” 寝室的同学还在咂嘴, 感慨道：“不，我觉得肯定不一样，我听说还是什么小女朋友送的, 切！肯定是瞎说, 爱情哪儿值得了十圈啊，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操场十圈跑步。哎你们说那人体能得有多强，跟隔壁一班的白洛川有的一拼吧？” 大家纷纷应和，米阳躺在上铺，手臂枕在脑后偷着乐。 晚上11点熄灯, 宿舍里准时都关灯黑成一片，军营里安静地只有虫鸣声，这里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还有靶场，即便只竖立几块残缺的警告立牌，也能在上面闻到硝烟的气味，只远远看着就觉得庄严肃穆。 米阳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忽然有些怀念起小时候，他那会儿和白洛川跟在大人身边也去过靶场，他们戴着耳塞，只能触摸一下那些冰冷的枪械，白洛川比他胆子大，还试着拼装过几个零件，大概是天生就有这方面的天赋，还真的拼出来大半，不过他们能触碰到的都是那几样，旁边大人看着，也只是让他们摸摸而已。 想着那个时候两眼亮晶晶的小白洛川，米阳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他们这次来训练营，他从路过的时候就看见那片靶场了，不知道白洛川有没有心痒。 米阳手习惯性地捏了一下枕头，但触感有点不太对，揉了两下又放弃了，闭上眼睛慢慢睡了。他睡着之前，还在想着，这边的床铺太硬了，也太小，不知道白洛川能不能伸开腿睡的舒服点，他大少爷平时都恨不得横在床上把他当人形玩偶抱着睡的啊…… 凌晨一点，宿舍楼下忽然响起紧急集合的哨声，吹的用力又急促！ 各班教官的声音也响起，每一个都是大嗓门，催着他们下楼：“全体都有，集合——！” 学生们之前就被提醒过，五分钟之内必须穿戴整齐跑去楼下站在自己班的方阵，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呼啦啦冲下来一群，先是男生宿舍楼，紧跟着女生那边也跑来，就是相比来说女生这边要狼狈的多，有些女孩头发都没扎好，长发胡乱塞在帽子里，还有人攥着肩章没来得及带上，急地眼圈儿都红了。 这次教官们对他们没有白天那么严苛了，也只是看看他们的速度，米阳他们班的小教官尤其和蔼，还对班里的女生道：“大家别急，来，再给我们班女同学一分钟扎头发的时间……一分钟够吗？我也没留过长发，咱们男生都体谅下哈！” 二班和气地笑成一团，女生们也松了口气，立刻手脚利落地扎好了头发，也不管好不好看，整齐是第一位。 一班的黑脸教官用眼睛巡视了一遍，绷着脸道：“白洛川，出列！” 白洛川向前两步，站了出来。 教官道：“向后转——！”他瞧着这个学生兵利落的姿势，略微点了点头，又对一班的学生道：“大家都看看，这才叫穿戴整齐！看看你们自己领口，风纪扣怎么系的！现在，给你们一分钟，对比白洛川开始进行整顿，一分钟之后不许再给我看到这幅‘紧急集合’的邋遢样子！” 大晚上的紧急集合了一阵，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是看一下学生兵的反应速度，很快又解散让他们回宿舍休息去了，毕竟第二天还有更严格的训练，保持体能才是最重要的。 大群人拖着又困又累的步子走回宿舍去，解散之后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米阳晃了晃手腕也在慢慢往回走着，旁边一个人忽然揽住了他的肩膀，米阳回头的时候，就瞧见半遮挡在黑暗里的一张帅气的脸，白洛川对他笑了一下，挑眉道：“怎么，两天没跟我睡，不认识我了？” 他声音小，跟开玩笑似的，但是米阳自己心里有鬼，听见耳尖都发烫起来。 白洛川看他就在那“嗯”了一声做回应，有些不满，凑过去一点道：“怎么这么冷淡啊，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哎米阳，我跟你说，等军训结束我就立刻让我妈给我换班，然后宿舍也换了，我不管，几天没见你就对我这样，要是真的高中三年都不在一块，你还不得把我忘了？” 他在那故意说着任性的话，哼着像是撒娇，米阳笑了一下道：“不会忘。” 白洛川抬头看他，等他说下去。 米阳还在笑：“为了一袋牛肉干跑十圈，哪儿忘得了。” 白洛川在那磨牙，愤愤道：“我那是没舍得一口气吃完，我们班教官太过分了，你不知道，我就眼神多往你们那看一眼，顶多就是帽檐动一下那种，他都能立刻看出来，可真烦人！” 米阳道：“我看还行，你这个标兵应该做的更好点。” 白洛川听见他说，又高兴起来：“你也瞧见了？我姿势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帅？” 米阳点点头，哄他道：“帅。” 白洛川一路跟他说着话到宿舍，特别想跟他一起进去，但还是放弃了道：“算了，等回学校吧。” 米阳要进去，白洛川又喊住他：“哎！米阳。” 米阳回头看他：“怎么了？” 白洛川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制服也在看向他，抬手碰了碰他眼睛下面略微透出的青黑色，小声问他：“睡的好吗？” 米阳把他帽檐拉低一些，笑道：“管好你自己吧，每天运动量那么大，别又腿抽筋了。” 白洛川笑了一声，站在那跟他说了两句，看着差不多了，就走了。 两个人宿舍离着不远，但是要每天想见上一面，除了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还有就是晚上解散后那么一点时间。 白洛川班上虽然还没选班长，但是军训的这段时间，也就他最引人注目，无论是凭外形还是凭本事，全班同学都对他没话可说，隐隐形成以他为中心的小团体。有的时候教官临时有事，让白洛川监督一下，他做的也非常好，班里同学也都听他的。 二班的小教官有的时候瞧见了也打趣两句，问道：“又上岗啦？怎么样，白教官，还适应吗？” 白洛川举手敬礼，道：“报告教官，适应！” 小教官就点点头，道：“那行，我正好要去买点东西，你帮我也看一会！” 白洛川还真应下来了，没有一点局促的样子，先喊口号让二班的人也正步走过来，两班并列排在一起，在那站军姿，他迈着步子来回看着。 白洛川在看着二班的人，二班的那些同学们也好奇的看着他，对面站着的虽然和他们一样都是新生，但是适应的也太好了，简直在军营里如鱼得水。 白洛川走到米阳这边的时候脚步略微停顿一下，多看了一会，米阳旁边那个男生吓得挺胸收腹，生怕自己哪儿做的不正规，这个一班的白洛川虽然不是正规教官，但是气势也没差到哪儿去，那男生被盯着简直要小腿肚子抽筋了。 白洛川站在他们那看了一会，视线也只停留一下，又慢慢迈步走开了。 那个男生刚放松一点，就听到白洛川的声音从他们后面传过来：“腿站直了。” 男生吓了一跳，但是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拍肩膀或者怎样，用眼角余光去看，反而瞧见他身边的米阳晃了一下，又站稳了。 米阳额上有汗，这会儿脸晒地更红了，抿了抿唇角。 白洛川的声音还在：“肩膀向后张开一点，背……也绷直了，挺胸、抬头、收腹！” 听着旁边啪啪地几声轻微的拍打声，那个男生觉得也被敲打了一样，连忙站直了一些。 白洛川道：“不错。” 然后脚步声又轻轻响起，继续向后面走了。 那个男生松懈下来，看向米阳，小声动了动嘴唇道：“哎，米阳我觉得你听规范的啊，你都是咱们班做的最好的一个了，那人是不是故意挑刺呀……” 米阳皮肤白，这会儿显得脸上都带了薄红似的，依旧直视前面，两片唇略微张开一点道：“别说话，站好。” 白洛川在后面又“突袭”了几个人，都是冷不丁在腿弯那踹一下，不疼，但是力道也是有的，就是看人站的稳不稳。 几个同学都没准备好，一班二班的都有人被他冷声说了两句，大概是气场在那，瞧着冷漠又不怎么言语的，比教官在的时候秩序维持的还好，两个班上的同学们光听着他的脚步声靠近就有点怕他。 二班的小教官很快就回来了，他手里提了两大袋冰镇饮料，回来之后先问了代理教官：“怎么样，白教官，我们班同学做的优秀吗？” 白洛川点头道：“非常好。” 小教官就满意地把自己班的同学带回原来的位置上，给他们几分钟原地休息时间，然后一人分了一瓶饮料让大家喝。 二班的人欢呼起来，开饮料瓶盖的声音刺激的隔壁几个班眼睛都红了。 等到一班的黑脸教官回来的时候，一班的同学们都期待地看向他，但是教官手里只拿了一份文件，并没有饮料。 黑脸教官道：“因靶场场地关系，参与人员有限，下面我点到名字的人准备一下，过几天回去靶场进行射击训练。” 第93章 肩章 “白洛川, 王颀, 毛岳……” 参与打靶的人员名字一个个从教官嘴里念出来, 一班第一个被点名的毫无意外是白洛川，剩下的几个人也都是在军训这段时间里表现比较好的几个同学。 二班的小教官从兜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白纸，上面也有名单, 不过他比一班那个教官随意的多，人员名单也都是班上表现最好的几个人，除了米阳, 还有6个男生5个女生, 其中周通也在里面。 小教官点完名字之后还笑着鼓励了几句：“大家加油啊，到时候上午训练, 下午还有一场小比赛，拿出我们二班的风采, 勇夺第一！大家告诉我，有没有信心？” 二班的同学们欢呼声很高：“有——！！” 解散之后回宿舍的时候, 那几个被点了名字去打靶的同学都挺兴奋的，主动留下把明天去靶场时候排的小队形练习了一下。 米阳形象好，小教官让他站在排头的位置, 周通快走两步跟上了米阳, 步子练习的也很好，齐步走的时候跟的很快。略微练习了两遍，小教官就告诉他们明天上午出发的时间，让他们解散回去休息了。 几个男生一起往宿舍走，一想到明天就能摸枪一个个都挺兴奋的。 周通跟在米阳身边一起走着, 他和米阳、白洛川他们是初中同学，他们几个人关系一直挺好。周通人长了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特别容易让人有好感，说话做人也很有一手，短短一个军训的时间就跟班上的人关系都处的不错，知道的消息也多，有一个外号叫万事通。 他这次凑巧跟米阳分到了一个班上，自然也是跟在米阳身边，米阳人温和谦让，周通又是一个凝聚力挺强的人，二班这边慢慢也开始围着米阳形成一个小团体了，不过比起一班那种白洛川式的独裁，二班这边明显要和气的多，做事都是商量着来的。 周通略微有些虚胖，被军训这几天折腾的一下瘦了不少，人也黑了，倒是瞧着更精神了一些，他是个乐天派，觉得是免费减肥来了，瞧着军训服都比刚发的时候大了一个号，成果还是不错的。想着明天的打靶，周通美滋滋道：“真没想到，我还能跟你们一起去呢！” 米阳看了他一眼，道：“你也很厉害了，这段时间训练的很刻苦，人都瘦了很多，咱们明天一起加油。” 旁边的人道：“就是，周通你这跟吹气球似的，胖瘦全在一念之间呀，女生们得多羡慕你。” 周通笑呵呵道：“还成，还成，过几天又胖回去了。”他手里拿着帽子一边走一边道，“听说明天打靶去的人还挺多的，各个班都有，到时候比赛肯定也挺激烈。” 有人问他：“打听出来一班都有谁去了吗？” 周通道：“一班去哪些人具体名字我还没问到，但是不用想，肯定有白哥呀！” 那人问：“谁？” 周通得意道：“白洛川呀！我们以前初中的风云人物，对吧米阳？” 米阳笑着点点头。 周围那几个男生兴致勃勃道：“哦哦，我知道，就是前几天代替教官的那个，咱们小教官不是也夸他俯卧撑做的标准了？” 周通简直跟听到在夸奖自己似的，抬高了下巴：“那是，我们白哥什么做不好，别说这些体能训练了，学习上也厉害，全校第一呢……” 后边有人拍了拍周通肩膀，周通回头去看，就瞧见了全校第一的白洛川。 白洛川挑眉道：“换个位置？” 周通立刻就把米阳身边的位置让出来了，笑呵呵道：“好嘞！白哥我先去吃饭了，你们聊啊。” 周通和几个同学先走了，白洛川慢慢和米阳走在后面，他手里抓着军帽，额头上的汗水把头发微微打湿一些，随意往后捋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锋利的眉眼，不知道是不是这身军装的关系，瞧着整个人都比平时挺拔了许多，神气活现的。 白洛川靠近他一点，道：“明天咱们两个班挨在一起，我问过了，一班一排，你站第二排一号靶位，和我挨着。” 米阳有点惊讶，但是很快笑了，活动了几下手腕道：“你来和我比吗，那我可得拼命了。” 白洛川得意道：“咱们到时候比比看。” 米阳问他：“赢了有什么彩头没有？” 白洛川想了一下，大方对他许诺：“有，要什么给什么！” 米阳还在看他，白洛川瞥他一眼，手指照着他脑门不轻不重弹了一下，自己先笑了：“看不起谁呢，别这么看我，我说到做到。” 隔天上午班上其他同学留下继续日常训练，每个班里挑出来的那一小队人去了靶场，去进行射击训练。 靶场已经收拾妥当，周围非常空旷，趴伏在地上的时候耳边都是接连响起的枪响声，枪托震动在肩上的时候也是让有些同学吃不消，但机会难得，大家都咬牙坚持下来，有些男生甚至还觉得不太过瘾，摸到枪就不想走了。 上午是教官带着做训练，说好了下午比赛。 各个班在听到比赛之后，都在拼命练习。因为靶场离着宿舍比较远，大家中午就都没回去，由炊事班给送了饭菜过来，两菜一汤，花样少但是数量多，管饱。 吃饭的时候各个班级是解散的，因为在野外，也比较放松一些，三三两两地找了认识的朋友围坐在一起聊天吃饭，比在军营里放松许多。 米阳和白洛川坐在那一起吃了，然后找了个树荫一起睡了一会。 米阳手指习惯性抬起来，指尖刚搓动一下，就被白洛川给握住了，白洛川都没睁开眼睛就笑了一下，轻声道：“别找了，捏我手指吧。” 米阳：“……” 米阳努力辩解：“我只是挠痒痒。” 白洛川闭着眼睛还在睡，听见道：“嗯，我手指痒，你帮我挠挠。” 被握在手心里的手指头动了动，很乖，挠的也轻，划过手心的时候酥麻麻的痒，动作几下就慢慢平静下来，连身边的呼吸声都缓慢而平稳，像是就这么睡了。 白洛川用帽子遮着脸，也睡了。 军训这么多天以来，竟然是他们睡的最好的一次。 下午哨声响起的时候，白洛川收拾利落，神清气爽地归队去了，米阳活动了一下也觉得睡醒精神了许多，回到自己班级队伍里去。 下午的训练继续，但是一班却出了一点小状况。 一个叫毛岳的男生肩章找不到了。 教官问道：“怎么会没有？上午的时候不是还戴着吗？” 毛岳急的不行，翻来覆去地在身上找，头上都冒汗了：“就，就是啊！我中午就在那睡了一会，起来就没有了。” 教官道：“你先出列，没有肩章不能在队伍里，去外面看一会吧。” 毛岳瞪大了眼睛，道：“啊？不能打枪了吗？” 教官摇摇头：“衣冠不整，不可以归队。” 毛岳眼圈都红了：“教官，如果我肩章找到了……” 教官道：“向后转——！” 毛岳转过去，倔强道：“我肩章要是拿到，我就回来啊！” “跑步走——！！” 毛岳心里不服，但身体还是服从命令，跑步走了。 教官去领取今天下午训练的物资了，队伍原地站了一会军姿。 白洛川站在第一排，眼睛视线没有丝毫移动。 后排几个男生小声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还有嗤笑的声音：“不是说毛岳这个人家里有点本事吗，怎么一副肩章丢了都不能继续打靶了？” “对啊，我看他傻乎乎的，怎么考进来的？” “咱们班还有人花钱买进来，进来又跟不上，还不如去30班啊，来一班这是拉低谁呢！” “就是啊，给这傻子一个教训，哈哈哈！” …… 毛岳家里情况特殊，据说分数低了一百多分都能进来，而且还插进了一班这样的尖子生里。能进一班的都是有能耐的，比较傲气的人，尤其是班里的男生们，只服气有本事的，毛岳一来就被排挤了，那帮男生还给毛岳起外号叫关系户。尤其是军训的时候，他们觉得这个傻子都得了夸奖，所以故意使坏拿走了他的肩章捉弄他，想让教官惩罚他。 可没一会毛岳就回来了，教官不在，大家还在站军姿，往常这会儿都是白洛川在管的，毛岳一根筋，心眼也直，过去跟白洛川喊了一声“报告”，就兴高采烈的要归队，掏出兜里的东西给他看：“你瞧，我有肩章了！” 白洛川看了一眼，立刻把他手里的东西夺过来揣进自己兜里，拎他出去单独“谈话”了。 原因无他，毛岳新拿来的那个肩章是两杠三星，货真价实的上校肩章。 白洛川抿了抿唇，问他：“哪儿来的？” 毛岳还没弄清楚状况，傻乎乎道：“我家里给送来的啊，这个不行吗？这是最小的一个了。” 白洛川冷淡道：“这个不能戴，而且你还违反纪律，带手机来了吧？” 毛岳震惊的看着他：“你怎么发现的？！” 白洛川道：“你不打电话，上哪儿弄这个去。” 毛岳愣在那，想了一下还真是，他固执地站那一脸纠结，人看着傻了点，但是一根筋的厉害，坚持要参加军训。他磕磕巴巴道：“我，我准备了很多！我可以做好，我不是傻子！” 白洛川把他那副肩章放在自己兜里，看了他那张憋的通红的脸，伸手取下自己肩上的给他，让他归队。 毛岳拿在手里还有点不太真实，他上午打枪是不错，但是可没有白洛川打的好：“你怎么办啊，要是你不参加，咱们班肯定赢不了……” 白洛川冷声道：“没什么可是的，马上就要打靶比赛了，我命令你现在归队，向右转、跑步前进！” 教官不在，白洛川就是教官，毛岳打了个敬礼，戴上肩章立刻就跑回去了。 毛岳那副肩章白洛川不敢戴，放口袋里，也站回队伍。 第94章 蝴蝶 教官回来的时候, 给班上的同学们分了子弹, 就看到了队伍里多出来的毛岳, 视线落在他的肩章上，同时也瞧见了白洛川光秃秃的肩膀那，问道：“怎么回事？” 毛岳道：“报告是我……” 白洛川打断他道：“报告！毛岳同学的肩章找到了, 我已经让他归队。“ 教官视线落在白洛川身上，很快就看到他口袋里鼓鼓囊囊的，问他：“这是什么？” 白洛川道：“报告, 什么都没有！” 教官绷着脸道：“我现在命令你, 拿出来！” 白洛川手指动了一下，只露出一个金黄色的边角, 就不肯再往外拿了。教官离着他近，自然也看的清楚, 抬头等他解释。 白洛川含糊道：“班里有人丢了学员肩章，家里……家里给拿了一副来, 也不是故意的，这是最小的……” 教官的脸也抽了一下，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戴上这个,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教官了, 就是他们领导来了也只有立正敬礼的份儿啊。 白洛川没有拿出来炫耀的意思，教官也知道这位不是故意找事，如果白洛川或者后面站着的毛岳是故意找麻烦，或者是带着其他心思，那大可以从一开始就使用特权, 但是这两个恰恰是班里最认真的两个同学，能吃苦能受累，而且受罚了从不多说什么，二话不说趴下就是俯卧撑。 但是事情变成这样，一时有些尴尬。 后面几个同学们虽然没有瞧见，但是有几个也跟着动了动嘴角，很小声的说了两句，议论起来。 教官黑着脸道：“安静！” 这个时候站在白洛川后面的那个叫毛岳的男同学又大声喊了一句：“报告！” 教官道：“说！” 毛岳大概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喘着气道：“刚才就是我出错，我、我愿意去跑步！”他还要把肩章还给白洛川，但是被白洛川阻止了。 白洛川沉声道：“我也有责任，我负责班级秩序，一中午就有同学丢了肩章，是我失职。报告教官，请允许我和毛岳在射击比赛结束后，一起跑步五圈！” 教官想了想，道：“十圈，现在归队，准备进行比赛！” 俩人应声道：“是——！” 一班这边应付完突发情况，略微耽误了一点时间，但是很快也列队开始参加射击比赛。 十人一组，枪声轰鸣之后，就有人挥旗示意，并大声报出环数。总体来说，五枪之内打出35环左右，就已经是中上了，部分班级有的同学打出了40环，每次都会引起一阵热烈的讨论声，这样的十个里面有一两个就很厉害了！ 四轮之后，一班和二班的打靶数据最好，已经甩开其他班级一大截，最后的比拼也主要看这两个班互相比赛。 最关键的第五轮，由一班先上。 白洛川趴伏在地上，胸口贴地，双腿收紧并直，三点一线瞄准靶中心，利落地扣响扳机！ “1号靶位，10环！” 毫无悬念地报数声响起，5发子弹打出了50环，高一一班的这个新生又一次让后面等待的同学们哗然，紧跟着就是激动地鼓掌！尤其是一班的同学们，脸上都兴奋的红了，不管怎么说，就算团体没能拿到第一，他们班单人第一名的成绩没跑了！ 白洛川放松了下肩膀，准备起身的时候，就听到报数声又再次响起：“3号靶位，10环！” 3号那边的毛岳站起身来，他甩了甩手臂，脸上带了兴奋的神色。 毛岳最后一枪神准，加起来打出了5枪48环的好成绩，除了白洛川以外是班级里最好的成绩了！ 一班的同学们都对他刮目相看，那几个刺头这会儿也拍手叫好，有激动点的更是冲过去一下抱住了毛岳，但是紧跟着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在集体荣誉感面前，毛岳做的比他们强的多。 毛岳没他们那么多心思，赢了之后就是满心的高兴，咧嘴笑道：“看，我就说我不是傻子！” 那几个人更不好意思了。 毛岳没觉出什么，觉得自己表现挺好就想走，白洛川起身离开位置，跟在他们身后，把那几个人叫住了，道：“你们就没有其他话要跟毛岳说吗？” 那几个人愣了一下，然后立刻站在那道：“毛岳对不起啊，我们以前不该那么说你。” “对，在宿舍也对不住了，兄弟，以前真不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就听人说你成绩低一百多分都能进来，所以才……”领头那个挠了挠脸，从兜里拿出毛岳的肩章还给他，“我的错，回头请你吃饭，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一回吧！” 毛岳瞧见自己肩章，连忙拿过来把肩上那个还给了白洛川，一边自己戴肩章一边道：“也没说错啊，我进来的时候确实加了一百分，偏远地区部队子女加分政策规定的啊，跟少数民族加分差不多，但是顶多就加个中考成绩，其余就没有了。”毛岳倒是挺看的开，笑呵呵道，“我成绩是不太好，不过体能训练不错，各有所长呗！” 他说的坦荡，反而是那几个人挠了挠头，也跟着笑了一下。有几个还在小心看着旁边的白洛川，毛岳好说话，但是白洛川显然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果然，白洛川冷漠道：“光道歉就完了？” 那几个人有点傻眼，互相看看，然后小心问道：“那还怎么呀？” 白洛川想了一下，道：“等一会看看成绩，看毛岳怎么说。” 毛岳显然已经不记仇了，但是他直觉知道白洛川是为他好，白洛川走了，他立刻拔腿跟上，也不跟这几个人继续说下去了。 二班的人开始了，米阳在1号靶位，因为排列问题，虽然数字和白洛川挨着，但其实他旁边的人是三班的一个同学，那个男生瞧着紧张的厉害，手一直哆嗦。 米阳瞄准打完最后一发子弹，还没等耳边的子弹声散去，紧跟着就听见旁边那男生“砰”地一声也打出去一发！ 那个男生捂着嘴哼了一声，眼泪都快下来了，道：“教官，我牙好像磕着了……” 他们教官过来看了一下，正在查看伤势，就听见对面报了环数。 “二班1号靶位，11环！” 米阳愣了一下，他旁边的同学也都愣了，听过10环的，没听过还能多一环的啊？ 那边枪托磕着牙的同学也抬头去看，还没等偷乐一声，就听见他的声音也被喊了出来：“三班1号，0环！脱靶！！” 三班1号同学傻眼了。 高一军训新生里的三个1号都让人记忆深刻，一班、二班的1号靶同学都拿了10环的满分，三班这个1号就特别倒霉了，他不是打靶里唯一脱靶的人，但却是唯一脱靶到人家靶上的——这人一发子弹打到了米阳靶心上，给打了一个1环出来，加起来愣是让米阳五发子弹打出了一个51环！ 周通他们在一旁一直留神听着呢，猛地听明白了也来不及笑，先凑过去一脸期待的问教官：“这算是我们班的吧？教官，你说这可不关我们米阳的事儿，他自己硬给凑的1环，我觉得怎么也得算我们班成绩吧？” 教官：“……” 周通立刻发动身边的同学们，进行舆论攻势：“来来，我们先谢谢三班同学们的热情帮助！” 二班的同学立刻开始嗷嗷喊起来：“谢谢三班的同学，你们永远是二班的好朋友！” “三班的朋友们，哥哥们拿了第一，永远记得你们的帮助！” “军功章有我们的一半，也有你们的一半，三班的朋友们一起来庆祝！！” …… 旁边已经开始起哄了，不止是二班，其他看热闹的也开始拍手叫好，他们也都是头一次见这么逗乐的事儿。 不过闹归闹，最后还是没能算上，只取了两个弹着点最好成绩的10环给米阳记在分数上。 白洛川拿了50环单人成绩第一，米阳这次超常发挥，跟他一样，也是打了50环的总成绩，俩人名字挨在一起并列念出来。 毛岳拿了第二，也挺高兴的。因为毛岳这最后关键的一枪，在团体成绩上，一班最后拿的分数略高一些，这样他们班算下总成绩成为团队第一。 一班比二班多拿了一个团队的奖状，班里的气氛要更热烈一些。 两个班的同学都跑去拿奖状了，白洛川没急着去，瞧见米阳在前面站着就走过去，对他道：“我输了。” 米阳道：“没有啊，咱俩之前不是说的个人比赛，那看单人成绩你也……” “就是单人成绩我输了啊。”白洛川笑了一声，靠近他一点道，“毕竟你单次最好的成绩11环，我可太羡慕了，回去要跟程姨她们说说。” 米阳撞了他肩膀一下，也笑了。 白洛川小声问他：“想要什么？” 米阳想了一下，一边走一边道：“要什么啊，你随便在这找个漂亮点的小东西给我就行了。”米阳随口这么说着，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草丛上，那边野花挺多的，都挺漂亮。 白洛川在旁边点头答应下来。 毛岳跑过来一脸兴奋地喊了白洛川的名字，对他道：“白哥，我想好了！” 白洛川也不知道这人怎么突然也跟他们宿舍里的人一样这么喊他了，但是也没拒绝，对他道：“想好什么了？” 毛岳道：“想好要什么了！” 米阳抬头看向白洛川，白洛川咳了一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有特殊原因……”他低声在米阳耳边跟他把肩章的事儿说了一下，嘀咕道，“我就是看那些人不顺眼，欺负人没完了。” 毛岳还站在那边等着，见白洛川看向自己，立刻上前一步。 白洛川从口袋里拿出肩章，递还给他，对着毛岳也没怎么太客气：“你记住了，我今天也不是帮你，是看在这肩章的份上。你把这肩章拿回去，也告诉你们家大人，肩章不是这么用的。” 毛岳哦了一声，拿过来揣在兜里，站在那有些无措。 白洛川抬了抬下巴，问他：“你想怎么办？” 毛岳见他还跟自己说话，这才又露出一个笑来，兴奋道：“我想踹他们屁股！一人一下，轻点那种，就教训一下……我爸以前老踹我，我也想试试！” 白洛川点点头，跟米阳说了两句，带着他回自己班上了。 二班捧着奖状集体欢呼的时候，一班的同学里有几个男生被毛岳喊着口令“向后转”，然后踹了他们一人一脚屁股，这是对他们差点让班里丢了团队第一的小惩罚。毛岳踹的也不疼，就是报复回去一下，反而感觉跟扯平了一样，大家心里都松一口气。还有一个同学没踹上就怪叫了一声，气氛一下就缓和了，一群人哄笑起来，大家都成了好兄弟似的。 别的班有好奇看过来的，白洛川对外的解释一致是“庆祝”两个字。 每个班习惯不同，其他人也就笑笑就过去了。 他们坐车回营地的时候，米阳的礼物也收到了。 白洛川和周通换了座位，和米阳坐在一起，递给了他一个火柴盒：“打开瞧瞧。” 米阳慢慢打开，抽出一半来就瞧见了里面关着的一只火焰一样跳动的红色小蝴蝶，它身上还有金色和黑色的脉络，看起来精致美丽。 白洛川问他：“够漂亮吗？” 米阳看了一会，点点头。 他们在靶场的时候休息了一阵，估计就是那个时候白洛川去抓来的。火柴盒里装着的这只小蝴蝶，像是穿过硝烟带来的一抹柔弱而绚丽的美，米阳摩挲了一下火柴盒，看了一下，然后把它放走了。 白洛川道：“不喜欢？” 米阳笑道：“挺喜欢的。” 白洛川不解：“那怎么放走了？” “嗯，记住就够了。”米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闭着眼睛笑了道，“记在这了。” 白洛川也笑了一声，一边歪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伸了一只手过去和米阳握在一起。 下午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吃饭的时候，但是白洛川还有跑圈的任务，他之前被教官处罚和毛岳一人十圈，这会儿回来之后就直接去了操场。 刚在操场做完准备运动，没跑两步，就看到他们班一个同学满头热汗地跑来道：“白哥，我问教官了！他说咱们一人一圈的话，20圈分摊，一圈就完事儿~咱们陪你一起跑呗！” 后面陆续跟来的都是一班的男生们，他们跟白洛川关系不错，加上这次班级的荣誉也是白洛川他们赢回来的，听清肩章这事的经过之后，立刻都坐不住了，纷纷过来一起跑圈。 最后的结果就是，白洛川他们班男生集体都去操场跑了一圈。 这一圈下来之后，一个男生扶着膝盖直喘气，他对白洛川竖起大拇指道：“白哥你牛，怎么，怎么办到的……那十圈跑下来不得废了啊……” 白洛川呼吸还算平稳，只额头上带了汗水，回他道：“平时多练习。” 刚跑完还要再走上几分钟，略微让身体缓一下，那几个男生正走着，就看到对面来了一个人。 米阳提了一个水壶过来，递给白洛川道：“跑完了？饭我给你打好了，趁现在还热去吃吧。” 白洛川接过水喝了，道：“好。” 剩下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一起往前冲起来。 白洛川听着声音不对，拽着米阳胳膊就跑，问他：“你把饭放哪儿了？食堂？” 米阳愣了下，跑了两步才道：“对啊，就在你平时吃饭的桌上……” 白洛川道：“快跑！” 后面的人嗷嗷喊：“大家听见没有！白哥吃饭那桌上有热饭热菜，冲啊——” “先到先得，冲啊——！！” 第95章 书店 白洛川跑的快, 如愿以偿保住了自己的那份饭。 食堂里还有不少饭菜, 都是热的, 男生们跑去自己打了饭，凑过来一起吃，训练了一天外加多跑一圈之后吃的格外香。 白洛川餐盘里比其他人多了一份菠萝咕咾肉, 有人试着想夹一点，被他一筷子敲开，三两口就吃光了。 毛岳坐在他旁边, 看着也挺眼馋, 他每次打饭都抢不到几块肉，瞧着白洛川盘子里被人给打好的菜羡慕道：“白哥, 你弟对你可真好。” 白洛川埋头吃饭，只随意嗯了一声。 二班那边的餐桌也有吃的慢的几个人, 周通就在其中，这会儿刚准备走, 瞧见白洛川他们这边热闹也过来了，还顺便给大家拿了不少饮料，笑呵呵道：“这我们教官给准备的, 我们班好些女生怕胖, 不喝这个，咱们一起喝吧。” 两个班是场上最能竞争的，关系也最容易好起来，加上周通嘴皮子灵活，一瓶饮料喝完大家就有说有笑的了。 饭后白洛川跟着也去了二班那边, 有周通在，他和那边的人很快也熟悉起来，大概还有一点名人效应，大家对这个传说中的新生代表都挺好奇。比起一班被黑脸教官训练出来的一群小狼崽子似的狠劲儿，二班的同学们顺从的多，也和负责他们的小教官一样，逢人先露三分笑，特别有亲和感。 白洛川感受了一下二班的氛围，确认米阳在这个班级里过的还不错，这才略微放心些。但他心里还是在意，等晚上自由活动的时候又去了米阳宿舍转了一圈，还伸手摸了摸米阳睡的那个上铺，踩在梯子上小声跟他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开。 和米阳住同一个宿舍的同学都带了点好奇，但是白洛川瞧着不怎么好说话的样子，他们也不敢冒然开口问，等他走了，大家就开始跟米阳询问起来：“你哥跟你感情真好啊，又来看你了？” 另外一个跟着插话：“米阳对白哥也不错啊，前几天一直帮着打水，我都瞧见了。” 米阳对他们这个称呼挺好奇的，问道：“你们怎么都喊他‘哥’？” 宿舍里的同学说的理所当然：“我听一班的人都这么喊的啊，而且白洛川瞧着长得也高，哦对了，听说他生日还是7月份的，比咱们几个生日都大吧？” 另外几个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其中一个男生已经按月份给宿舍里排上顺序了，笑呵呵的道：“哎米阳，你是九月份的吧，排第三！” 米阳微笑认领，也没说自己和白洛川一样，比他们小一年。 年龄这件事一直等到白洛川提前参加高考才曝光，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儿了。 军训最后几天，教官对他们也放松了一些，一班的黑脸教官瞧见白洛川帽檐动三次才罚一次，但就算这样白洛川一天之内也多做了许多俯卧撑。 等到方阵休息的时候，二班的小教官都起了恻隐之心，主动过来跟一班结对子，一起坐在那拉歌，好好热闹了一把。 大家还玩儿了一把击鼓传花，两个班人多，玩起来之后为了活跃气氛，还让输了的同学上来表演节目。 白洛川一个走神的功夫，就被抓到了，他站起身走到前面想了一会道：“报告，我不会表演，我做几个俯卧撑吧，这个我拿手！” 所有人都哄笑起来，他们这段时间可没少看白洛川做的标准俯卧撑。 二班的小教官应允了：“那也行！” 其他跟白洛川熟悉了的男人跟着起哄：“做跨障碍俯卧撑！” “就是！只做俯卧撑太便宜一班的人了，得撑高一点，躺着一个人的高度最好了！” 白洛川道：“报告教官，我觉得这样对男生和女生都是不礼貌的行为！” 有男生起哄似的喊：“白哥，我不怕！我愿意你对我不礼貌！” 周围又笑起来。 黑脸教官也笑了一下，不过很快收拢了笑容，咳了一声：“女生就算了，这样，你自己选个男生出来吧。” 白洛川飞快道：“报告教官，我请求二班的米阳和我配合！” 教官点头同意了。 米阳走过来，先是平躺在那当了一回人形障碍物，白洛川覆在他身上做了几个俯卧撑，力道很稳，和平时一样规范，手臂弯曲向下两人靠拢的时候，周围的女生尖叫声比男生还大，还有好几个女孩握着手两眼放光地看着他们。 米阳也在仰头看他，不过没有太紧张，还有闲功夫去冲着白洛川笑了一下。 白洛川绷紧了腰腿，慢慢俯身下来，感觉鼻尖都要贴到对方的一样，呼吸之间都是彼此的气味——从小到大，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但是也能让他此刻心如鼓擂，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米阳，手臂绷直又弯曲下来，和他靠近成最近的距离。 白洛川小声道：“你帮我数着。” 米阳就用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慢慢数下去：“1、2……” 白洛川只这样做了两三个俯卧撑，他知道米阳脸皮薄，不经闹，又让他坐在自己背上，驮着他做了几个俯卧撑，白洛川的腰很好，撑起、放下的动作相当稳。 白洛川表演完了，那几个起哄最厉害的男生也被黑脸教官叫出来，让他们表演了一下“障碍”俯卧撑。 毛岳刚才手都拍红了，笑声也大，被教官拎出来之后也和一个男生配合着做俯卧撑。毛岳在上面，但是趴上去之后，仰头红着脸大声喊道：“报告教官！他、他双腿分太大了，我就这么趴啊？” 二班的小教官道：“周通，把腿并上！” 周通喊了一声是，“啪”地一下就把毛岳的腿给夹住了！ 大家又笑起来，一群学生都笑的东倒西歪。 训练一天之后，晚上是自由活动。 白洛川去了米阳他们宿舍，正巧宿舍里其他几个人都出去了，就剩下米阳一个人在那收拾内务。 白洛川进去看到他手边的被子，忍不住问他：“怎么现在叠起来了？” 米阳一边叠一边道：“哦，这我们宿舍一个人的，他晚上都不盖被子，怕明天早上突袭检查内务来不及，让我提前帮他把四个角整理出来，这就好了。”他说着已经弄好了，动作利落地把被子放回下铺，回头看他道，“你怎么来了？” 白洛川道：“给你拿点药。” 米阳：“什么药？” 白洛川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把米阳按在座椅上解开他领口的扣子，对他道：“擦肩膀的，打靶时候枪托后坐力那么强，撞疼了吧？” “还好。”米阳这么说着，也没动弹，配合着把衬衣脱了大半露出肩膀坐在那。“你让家里送来的？” “没，毛岳家里给送来的，有多的一份，我瞧见就问他要过来了。”白洛川给他擦了药膏，又揉了一会，见他肩膀上放松了不少之后，又把药膏给了米阳，让他帮自己也涂一下。 白洛川反身跨坐在椅子上，双手抱着椅背，头也歪着枕在上面催他：“快点。” 米阳照着刚才那样也给他抹了药，手指又捏着他后脖颈那笑了一声：“这里都晒红了。” 白洛川懒洋洋道：“那也涂一点药吧，这两天晒的有点脱皮。” 米阳给他涂抹了一些，逗他道：“还真是细皮嫩肉的大少爷，不经晒。” 白洛川等他涂好了，就先转身过来捏了他脸一下，手顺着下去又拍了拍米阳腰那儿，嗤笑道：“你还说我呢？你自己才是细皮嫩肉的……白天那几个俯卧撑咱们换过来试试？你背的动我？” 米阳想了一下：“要不你让我试试？我觉得我也行。” 白洛川两只手捏了捏他的腰，试了一下力道，摇头道：“省省吧，我怕一会去医院还得跟上面申请车，这里可离市区远着了。” 米阳给他上完药，也没躲开他的手，任由他捏来捏去的玩儿腰上那点软肉，他腰那不怕痒，也不在意。 白洛川手上捏够了，就站起身来把衬衫穿上，一边系扣子一边问他：“你和你们班同学都熟了么？他们对你好不好？” 米阳看着他单手跟一颗扣子奋战，实在看不下去，伸了手过去帮忙：“挺好的啊，大家都互相帮助，挺团结的。” 白洛川皱了下眉头，小声道：“要不我调到你们班来吧？” 米阳看他一眼：“你真要来？” 白洛川奇怪道：“怎么了，你不想我跟你一个班吗？” 米阳把扣子给他系好：“回去跟骆姨商量一下吧，别让她为难，这些都是小事了。” 白洛川点了点头，还要说什么，就听到耳朵动了一下：“我们教官好像上来了，我听见他皮鞋的声音，先回去了。” 白洛川走的迅速，比起刚才不耐烦整理衣服的样子，这会儿外套、帽子整理的特别快，一分钟不到就穿戴整齐出去了。 紧跟着，就听到一班那个黑脸教官在走廊上吹哨的声音，大声喊道：“一班，全体都有，紧急集合——！！” 米阳：“……” 得，白少爷这反侦察也练出来了。 军营里的训练时间度过的很快，军训结束之后，联合其他几所高中一起在市体育馆搞了一次汇报演出，类似阅兵那种，学生们穿着学员的绿色军装列成方阵，踢着正步走过主席台，抬手敬礼，喊出口号。 米阳也在其中，化身成绿色海洋里的一点，身边都是年轻富有朝气的笑脸，耳边也是十几岁少年们的呼喊声，觉得自己也融入其中，那是一种回到那个青春期里最好的、最奋进的感觉。 军训结束之后，学校给放了两天假期，让学生们回家休息。 米阳回到家中之后，就闻到厨房传来的浓郁香气，炖好的玉米排骨汤热气腾腾地端上来，客厅的桌上还有几道他平时最喜欢吃的菜，清水白灼虾、肉酿豆腐、醋溜豆芽，还有一道红烧肉。新蒸的米饭颗粒饱满，配上红烧肉和一些汤汁，拌饭一起吃最好不过，米阳兄妹两个最喜欢吃这个了，连胃口小的米雪都回了一次碗，多吃了小半碗的饭。 程青心疼儿子军训受苦，回来就想好好给他补一下，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道：“多吃点，都瘦了。” 米雪也学着妈妈那样，给哥哥夹了一块肉：“哥哥多吃，晒黑了。” 米泽海把自己的碗往女儿那边推了推，米雪没弄明白，米泽海厚着脸皮道：“爸爸每天往外跑，也晒黑了。” 米雪皱眉：“爸爸吃了三块了，我数着，不能多吃！妈妈说你吃多了要不舒服呀！” 米阳道：“怎么了？” 程青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让他减肥呢，老在外面吃，今年体检查出来轻度脂肪肝，忌口几天正好。小雪替我管着呢，特别严格，你吃你的，甭理他们爷俩。” 米泽海现在每天吃的口粮都是由女儿管理，米雪严格按照程青的要求，恨不得数好了米粒给爸爸吃饭，对他的健康特别负责。米泽海痛并快乐着，每天和女儿斗智斗勇，只为多吃一块肉。 米阳被他们逗得不行，趁米雪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给了他爸一块肉，瞧见米泽海迅速地吃进嘴里，米阳低头继续笑着吃饭了。 休息了一天，米阳在家里好好睡了一个懒觉，觉得自己差不多放松休整过来之后，隔天跟程青说了一声去书店买了一些参考书。 高中了，是时候紧张起来了，提前多准备一些准没错。 米阳站在那选参考书的时候，瞧见有高考模拟卷和真题卷，就拿起来一本真题看了一下，他当年高中的时候也是题海战术过来的，翻看的时候还有几分熟悉感，看了两页，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上一世他高考是在07年，现在他跳级之后，即便回到沪市重新读了一年小学稳定成绩，也比之前提前了一年高考。 如果说07年当年的高考试卷他只有几道题目印象深刻的话，那06年的高考真题是他们反复练习过很多遍，老师也讲透了的，其中还拿着跟前几年的试题不停对比分析，找了很多同类型的题目来讲。 米阳拿着那一卷高考真题愣在那，好半天才哭笑不得地看着手里那一卷试题，他上一世是在鲁市参加的高考，现在换到了沪市，两边都是自主命题的地区，高考试卷题目并不一样，这份“透题”对现在的他来说用处并不大。 以前的他拼命考上了一个重点大学，现在成绩比以前好了太多，家里也没有再搬回鲁市的打算，就算没有“透题”，也能稳上自己喜欢的那所学校了。 米阳心态还挺好的，虽然有点遗憾，但还是把试卷放了回去，挑了几本高一用的参考书各拿了两份去柜台付钱，习惯性地给白洛川也买上了。 书店老板看他年纪挺小，给他装袋的时候还好奇地问了一句：“高一刚开学吧，现在就要开始用功啦？” 米阳付了钱，道：“提前准备。” 书店老板笑呵呵道：“还买两份，帮同学买的哦？” 米阳点点头，笑着应了一声，拿了他找回的零钱走了。 他中午也没什么事儿，就溜达着去了白洛川那边，把参考书给他送过去。 白洛川正在家里收拾东西，有一双挺喜欢的球鞋怎么也找不到了，把挨着他卧室的那个小客厅的东西都翻出来散在地上，这会儿他人也躺在木地板上，瞧见米阳来都没能爬起来，不知道折腾了多久。 米阳也被他这阵仗吓了一跳，看了一圈道：“这是怎么了？” 白洛川有气无力道：“找鞋呢，有双球鞋找不到了，想带去学校打球穿。” 米阳看他旁边散落了一地的鞋盒，问他：“那几双不行吗，我看着都挺好的，这个标签都没取下来吧？” 白洛川不乐意，上来一阵固执地一定要自己喜欢的那双，对其他放着的上千块的球鞋无动于衷。 米阳帮他找了一会，也找不到，他这里东西太多了，光球鞋就几十双，而且偏好明显，米阳看着它们都差不多，实在不明白白洛川为什么非要那一双不可。他看了一眼手表，道：“我回家吃饭要来不及了，你把你自行车借我呗？” 白洛川懒洋洋道：“不借。” 米阳道：“那我走回去了？” 白洛川就抱着他的腰，跟大型犬似的挨着他蹭了蹭，跟他撒娇：“别走了，留下陪陪我。你不知道，我为了找这双破鞋翻了好多东西出来啊，都堆地上没收拾，太乱了，我受不了。” 米阳揉他脑袋一把，笑了道：“你这什么习惯，别人弄又嫌乱，不收拾又嫌脏……行吧，我去给家里打个电话，留下来帮你。” 白洛川得寸进尺，又提了新要求：“晚上也住这陪我，咱们明天正好一起去学校。” 米阳拖着他去找自己包，翻出手机来找家里电话，听见他说摇头道：“那不行，晚上得回去，答应了给小雪辅导功课。” 白洛川不太乐意，刚想抗议就听见米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可以留下陪你吃晚饭。” 白洛川想了一下，勉强道：“那行吧。” 米阳给家里打了电话，程青那边挺忙的，听见他说立刻就答应了。白家经常没人，只有白洛川一个小少爷住在那栋空荡荡的豪华大房子里，房子的装修内饰、厨师和司机等等一切都是最好的配置，但惟独缺了一点人气，米阳经常留宿在那边，家里都是支持的。 程青有些时候还会主动让米阳去陪着白洛川，她也是看着这个男孩在自己跟前一天天长大，即便现在是少年模样，在她心里也永远都是需要照顾的孩子。 第96章 白班长 白洛川没能找到那双球鞋, 下午的时候和米阳一起去买了一双新的, 他挑中了两双一样的, 兴致勃勃地让米阳和他一起穿上看了看，“我觉得这个不错，等周六的时候出来打篮球, 咱们就穿这个。” 米阳道：“我不用啊，开学的时候买过了……” 白洛川道：“我觉得你穿这双好看。”他蹲下身给米阳系上鞋带，米阳下意识躲了一下, 但也躲不开, 只能让他给自己换了那双新鞋。 米阳无奈道：“骆姨给我买了很多东西了，这个太贵, 你以后不要给我买了。” 白洛川道：“没事，你先拿着, 等以后我赚了钱一次还给她。” 米阳想反驳，不过想想白少爷以后赚钱的速度, 又默默闭嘴了。 大概是瞧着米阳穿上效果不错，白洛川也有点喜欢这双新鞋了，直接换了和他一起穿着走了出去。外面也没什么好买的, 米阳上午也去过了书店, 白洛川想了一下，和他一起去了新开的商场。 米阳对服装要求并不高，平时除了校服之外随便两身衣服就能凑合，白洛川不同，他在这个年纪已经学会臭美, 骆江璟对他十分宠爱，要什么给什么，别说几身衣服，几套房子也是舍得的。 白洛川比米阳高半头，衣服也比他大一码，他觉得不错的就要买两身，米阳只挑了一套比较宽松的拿了，其余的摇头说不喜欢。 导购员长了一张巧嘴，笑了道：“这身就挺好，平时外出或者在家里穿都可以，布料特别舒服，而且你弟弟皮肤白，显得气色特别好……” 米阳坐在那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他听多了别人说他是白洛川的弟弟，已经习惯了。 白洛川倒是挺高兴的，米阳不要其他的衣服，只看中那一身，他干脆就多买了两套不同颜色的给他拿上，“就这个吧，白色、米色、卡其色……都拿一套，米色的再多拿套大一码的。” 米阳：“……” 导购员高高兴兴去拿衣服了。 白洛川拿了外套过来，哄他伸开手把衣服穿上试试，米阳抬手穿了一个袖子，看了他道：“你怎么买这么多啊。” 白洛川帮着他穿好，“难得从你嘴里听见一句喜欢，多买两身替换吧。” 米阳想了一会，忍不住小声道：“那我也会长高啊，很快就穿不下了，多可惜。” 白洛川凑近了一点才听清他说什么，笑得不行。 米阳不服：“真的啊，我今天早上量，还高了一厘米呢。” 白洛川哄他：“那明天早上咱们再量量，没准又长高了，抬手，袖子这边有颗扣子还没弄好。” 两个人正在店里试着衣服，就听到旁边有路过的人试着喊了一声：“米阳？” 米阳正抬起胳膊让白洛川给自己弄那颗装饰的扣子，听见了抬头看了一眼，“啊？” 对面站着的是一个穿连衣裙的女孩，头发散下来披在肩上，齐刘海看起来乖巧可爱，正眨着眼睛看他，听见米阳应声，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走过来道：“我刚才就看着眼熟，一直没敢认呢，真是你！” 她走近了，米阳也认出来这是他们班上的一个女同学，恍然道：“宁宁？” 女孩立刻笑了道：“哎，是我！你还记得我名字呀！” 白洛川坐在一旁也在看她，只是没米阳那么面善，双手插在兜里眯着眼睛打量她。 女孩瞧见他和白洛川在一起，有点惊讶，但是很快又笑着道：“你们也在逛街吗，要不我请你们一起喝奶茶吧？前面有家店，特别好喝！” 米阳连忙道：“不用，不用！” 女孩坚持：“让我请你吧，就喝一杯奶茶，军训的时候我还没谢谢你呢！” 米阳道：“真不用，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不用这么客气。” 女孩不肯走，还在那小声求米阳，声音软软的，看起来挺温和的一个妹子，长相也甜美，很容易让人有好感。 但除了旁边臭着一张脸的白洛川以外。 白少爷好心情都被搅合没了，站起身来也看着米阳，冷声道：“你走不走？” 女孩道：“你们要去哪里呀？” 白洛川懒洋洋道：“洗手间，你去不去？” 女孩被他的话弄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不敢接话了，米阳站起身来当了和事佬，对她道：“真不用了，我们一会就回家了，谢谢你啊。” 导购员也拿了衣服回来，已经都装好袋子，米阳接过来提上跟着白洛川一起走了，白洛川走了几步忍不住一脸不痛快道：“那谁啊，还宁宁？喊的够亲切的呀。” 米阳道：“她名字就叫这个，真不是故意这么喊的，她爸妈都姓宁，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我也觉得挺特别的，所以记住了。” 白洛川又问：“你军训时候怎么她了？” 米阳道：“也没什么啊，就是她军训时候轻微中暑，我正好带了药，分给她了。” 白洛川道：“我看你真是，从小就喜欢人家漂亮小姑娘，班花、校花的就没断过啊。小时候那个王依依，就那小班长，你跟她前后桌还老一起做题，暑假那会儿在山海镇上，人家一哄就跟着出去玩儿了，认识谁来着？那人叫杨什么的，扎一个马尾辫的那个你也跟人家说话……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就喜欢长头发的小姑娘？”说道最后，已经带上怀疑的语调了。 米阳道：“真没有，你这是冤枉人，凭空扣大帽子。” 白洛川眯起眼睛看他，冷哼道：“是你劣迹斑斑，你才多大啊，就想着早恋，我告诉你，没门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知道吗！”他说到这，忍不住又威胁道，“你要是敢早恋，我就告诉程姨去，让她收拾你！” 米阳试着反抗：“怎么光说我，那你要是早恋呢？” 白洛川还在看着他，道：“我跟谁早恋去？跟你啊？” 米阳：“……” 米阳面上发烫，移开眼神没吭声了。 他刚才在心里说了一声是。 就像是在冬天咬了一口冻得冰凉的夹心糖葫芦，去了籽可以放心大口咬下去，入口先是山楂绵软的酸，紧跟着才能品出那一点糖衣的甜，粘口到说不出心里的话来。 白洛川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干巴巴道：“把袋子给我，回去还要做手工，又该喊着手腕疼了。” 米阳把东西给了他，白洛川拎起来走的很快。临回家的时候白少爷绕路去一家挺有名气的奶茶店专门买了一杯珍珠奶茶给他，虽然没说，但还记得这茬。 高一开学之后，先要选班干部，一班的班干特别好选，白洛川占了全班绝大多数的票当选班长，团支书是一个女孩，学习成绩非常好。二班选班干的时候，大家都是简单说了一下，只有一位戴眼镜的男生认真地拿着稿子念了自己提前写好的计划，对班级的事物也十分尽职负责，米阳和班上其他人都觉得这人挺好，同时也带着偷懒的心思，大家都投票选了这人做班长。 米阳没想到的是，自己得票也很高，莫名中了一个团支书的职务，和班长一起负责班级纪律。 不过很快，两个班的同学就发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了。 白洛川跟骆江璟提过换班级的事儿，但是这次却没能成功，当时分班的时候是按照中考成绩来分的，报考这所高中的学生里，白洛川的成绩最好，米阳其次，所以他们两个被分到了一班和二班，为了保持平衡，是不可能让他们在一个班的。 也就是说米阳现在是二班成绩最好的学生，是他们老师的心肝肝，调换班级是想都不要想的事儿。至于白少爷，他这第一名要想换班，估计他们班主任也要捶胸顿足地跟着他一起过去了——这何止是挖心，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白洛川虽然人在一班，但是一颗红心向着隔壁班，恨不得以编外人员的身份加入进去了，什么事儿都会跟二班的团支书米阳一起商量着来，领东西更不必说，但凡一班有的，也都给二班送过去一份；有需要团支书领取的材料，早早地就给二班送来摆在讲台上了，事无巨细，一概办的妥帖周到。 两个班级关系水深火热，各自脑补了一场大戏。 一班同学们心想，我们班长看上了隔壁班的团支书啊，求而不得，简直虐恋情深！ 二班的同学们倒是挺乐观，他们觉得团支书米阳当初军训时候打了51环就很牛了，没想到现在愣是把他们50人的班级扩成了51人——编外人员，也是成员嘛！ 而看着白洛川又站在门口喊了米阳去教务处领资料的两班的班干，也陷入了深思。 一班团支书：……我每次都感觉要被隔壁班团支书换掉，这已经不止是自己班的竞争了，太尼玛残酷了！ 二班班长：……我感觉我不是我们班的班长，大家明显更听白洛川的啊！我是谁，我在哪，我可能是个假班长。 月末时候有一场辩论赛，两个班的同学都参加了，白洛川懒得多说话没上场，二班的团支书倒是亲自去了，白洛川拿着自己班的选题认真跟米阳分析哪里更容易攻克，米阳被他这幅认真的语气逗得笑个不停。 米阳拿笔敲了敲他手上的纸，问他：“班长，你良心不痛吗？” 白洛川握着的圆珠笔在修长的手指上利落地转了两圈，挑眉笑道：“不痛，不帮你才会痛。” 米阳被他理直气壮的说辞折服了，认真一起研究了辩题。 等到辩论赛那天，白洛川坐在自己班的位置上认真观赛，只是鼓掌的节点明显和自己班里不太一样。 他旁边的同学小声道：“班长，你鼓掌时间错了，刚才咱们班没加分，是隔壁班的米阳拿分了……” 白班长认真看了一会，道：“你不觉得他说的挺对的吗？” 同学：“……” 不觉得啊！我们是反方好吗！！ 第97章 早恋 辩论赛二班取胜, 拿了冠军。 一班的同学们回来之后开了一次小班会, 表示今后要再接再厉, 班长上台讲话的时候说的都是安慰的话：“大家今天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放轻松心态，输赢其次, 友谊第一。”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二班发挥不错，也值得我们学习。” 全班同学：“……” 他们班长从辩论赛一开始就目不转睛盯着人家二班, 又是夸奖又是鼓掌, 原来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吗！ 不管怎么说，一次小比赛还是增进了一下两个班级的交情, 二班的同学们喜出望外地拿了冠军，把奖状贴在后面班级荣誉墙上的时候特别开心, 不过团支书表示这次是超常发挥，大家开心一下就好, 除了课外活动，还是要把学习放在第一位；一班的白班长也说了同样的话，但是完全没啥效果, 一班同学表示我才不听啊, 我们就是爱拼才会赢！ 班长没有什么进取心，全靠同学们自己拼！ 总体来说，两个班级开始了良性竞争。 只要隔壁班没有人去食堂吃饭，另一个班也不肯先离开教室，每次都是白班长第一个出去喊了隔壁班的团支书出去吃饭, 大家这才迅速收拾了书本跟上，两个班课间时间也都在拼命刷题，生怕比隔壁班少做一套。 这倒是让任课老师非常高兴，这么好带的学生，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 白天考了数学摸底卷子，米阳觉得自己做的还可以，晚上回到宿舍洗漱一下准备睡了，正在刷牙，就听到宿舍里的同学们在对今天的数学答案，大家也有点紧张，毕竟都是从各个不同的学校里考到这里来的，之前的教学质量也不同，成绩出来的排名让不少人压力很大。 也有人问了米阳最后几道大题的答案，米阳想了一下，跟他们说了，顿时宿舍里有几个松了口气，也有人在困惑之后哀嚎一声：“完蛋了，我跟你们都不一样，我肯定做错了，怎么办啊，15分的题呀！我要给我们全班拖后腿了，要是这次考的比一班成绩低……” 咚咚两声敲打的声音响起，门外站着的男生跟回自己寝室一样自然，眼神很快落在米阳身上。 米阳看他一眼，连忙漱口：“等下，马上好。” 上铺的同学躺在那还在忏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早知道我就不该这样解题，丢了这15分我就是班上的千古罪人，我们要是输给一班也是因为……怎么了？干啥一直敲我的腿？” 旁边的同学咳了一声。 那个上铺的男生坐起来看了一眼，就瞧见了一班的白洛川正站在他们宿舍的阳台上等着米阳洗漱好，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不过看着神态全然没有在意。 男生挥手道：“没事，白洛川是咱们班自己人，对吧白班长？” 白洛川笑道：“是。” 米阳听了也笑，不过没搭话，很快洗漱好，把牙刷水杯都放回去就要跟白洛川出去。 白洛川在一旁等着，也没那么急，反而用大拇指给他擦了一下嘴角笑着道：“怎么弄的，跟小孩儿一样毛毛躁躁的。” 米阳自己又擦了两下，白洛川点头说行了，他才跟着一起出去。 宿舍有同学问他：“米阳，你去哪儿？小卖部吗？” 米阳道：“去下操场，应该路过那。” 同学想了想，道：“能不能给我带包方便面啊？” 米阳还没说话，白洛川就道：“你们去隔壁宿舍，这是我柜子的钥匙，里面有十几袋泡面自己去挑吧。”他把那把小钥匙扔过去，对面同学千恩万谢地接过来，刷刷地抖了抖衣袖起手冲他打千儿，笑嘻嘻道：“恭送陛下！” 白洛川带着米阳去了操场那，十点多了，学校晚上的操场上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跑步了，只有偶尔一两个人路过背着单词的，估计是怕在宿舍影响到其他同学，来这儿发奋用功来了。 操场上铺了橘红色的橡胶跑道，踩上去很软，路灯隔着十来米才有一盏，树影重的地方黑乎乎地看不到什么，只能听到晚上风吹动树叶哗啦啦的声响。 白洛川带他走了小半圈，问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等走到一盏路灯下面的时候，他站住脚步道：“小乖，我有东西要给你。”他拿了一个小盒子递给米阳，等着他打开，略有些紧张道，“准备的时间不长，不过想了下，也就这个好一些，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小盒子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米阳打开之后，就瞧见一只红玉髓宝石蝴蝶。很小的一只蝴蝶，做工精致华美，镶嵌了黑色和金色的纹路，舒展开的双翅也栩栩如生，红的似火，浓艳如血，在灯光闪动着的光芒像是在流淌的一抹红。 白洛川还在小声说着：“本来那天去商场，是想看看你有喜欢的东西没有，但是看着你对那些也没什么兴趣，就干脆没买，准备了这个。我跟他们说做成书签，那些人笨死了，重复几遍才听懂，差点做成首饰。” 单纯这么看，纯净度这么高的一块深红色玉髓，倒是更适合做成首饰。 米阳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手心凉凉的触感很舒服，“有点像军训时候那只小蝴蝶。” 白洛川又高兴起来，道：“对啊，就是那只，你还记得吧？这次你可以收起来了，不用只记得。” 米阳有些迟疑道：“这是……辩论赛赢了的奖励吗？” 白洛川笑了一身，凑近他一点，亲昵道，“才不是，是生日礼物，你自己生日都忘了？小乖，生日快乐。” 米阳抬头看他：“明天才是吧？” 白洛川哼道：“我要赶在12点第一个跟你说。” 米阳笑了一声，低头看着礼物道：“可惜不能请你吃蛋糕。” 白洛川道：“明天，明天中午就……” 米阳打断他：“你不会中午让人送了一个蛋糕过来吧？我猜猜，还是好几层的那种，特别大。” 白洛川：“……” 白洛川道：“就，跟大家分着吃啊，反正那么多同学。” 米阳想了一下，挠挠下巴道：“不用了吧，到时候还要点蜡烛，当众许愿也挺不好意思的。” 白洛川固执道：“那总要许愿吧？你就没什么想要的吗？” 米阳想了想，道：“还真有一个，你别让人送蛋糕来了，我今天就提前许愿吧。” 白洛川不满道：“没有蜡烛，早知道我就让人今天把蛋糕送来，赶在12点正好。” 米阳笑道：“不用啊，我有这个。”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盒子，拿出那只红玉髓蝴蝶握在手心里，双手合拢抵在下巴那开始许愿，闭眼好一会才又睁开，唇角还是带着笑意的。 白洛川好奇道：“许了什么愿望？” 米阳道：“大家都身体健康，我们学习进步呗！” 白洛川道：“还有呢？有没有关于你自己的？” 米阳视线落在他那双倔强的眼睛上，又移开，低头笑了道：“有一个，不过得过很长时间才能实现，就算这一次……不是那么顺利了，我也想主动出击，拼全力拿下。” 白洛川没听懂，追问道：“拿下什么？我能帮忙吗，要不你跟我说说？” 米阳摇摇头，把那个小盒子揣进衣兜里，收下了这份漂亮的小礼物，眉眼弯弯地道：“等两年吧，要是我办不到，再求你帮忙。” 过生日寿星公最大，白洛川听见他这么说，点头应了一声：“行。” 收礼物的人满意，送礼物的人就也跟着心满意足起来，白洛川陪着他把剩下的半圈走完，两个人一起回了宿舍。 白洛川送下他，这才回了隔壁自己的寝室。 高一都是六人间，白洛川跟其他同学调换了之后也只能和米阳挨着住在隔壁宿舍，两个人隔着一层墙，都躺在同一个位置的下铺那里。 晚上宿舍熄灯之后，米阳有些睡不着，他翻身对着那面墙，伸出手去摸了摸冰冷的墙面。 白洛川睡在对面，严格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睡。 军训的时候累地倒头就睡，忙起来也没多少时间想这些，但他还是带了黑眼圈，原本以为已经戒了小枕头，等到那个时候才发现，他之前能够丢开那个小枕头也睡着，是因为白洛川。因为这个人一直在自己身边，他已经熟悉到可以替代那个小枕头了，只要他在，米阳总能踏实地很快入睡。 白洛川在军训的时候问他睡的好不好，他现在可以回答了，一点儿都不好。 十多年的习惯，已经变成理所当然的事，没有对方陪在身边，就像是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总有些不自在。米阳无意识地伸出手指捏着枕边一角，又觉得触感不对，松开手翻了个身。 他想知道现在对面的白少爷在做什么，是不是也面对着墙壁，侧躺在那觉得不舒服？往常这个时候，白少爷都会故意拽着他手腕，懒洋洋地非要他讲一个故事听才肯睡。 光是这想着，米阳眼神就缓和下来，唇角也微微扬起。 白洛川躺在隔壁的宿舍床上，手臂枕在头下，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宿舍里小声谈论的很热闹，刚开学一段时间，就有人给各个班级的女生打分排了名号，选了一位校花出来。有人兴致勃勃道：“我就说吧，二班的宁宁肯定能选中，听说她还会弹琴，当特长生招进来的，拿过好些奖了，特别多才多艺！” 另一个不太服气：“也不一定吧，我看着十班的班花也挺好啊！” 上铺的人哼道：“她哪儿比宁宁好了？” 有人小声道：“身材好。” 整个宿舍小声哄笑起来。 上铺那个男生虽然力挺宁宁，但是也感慨道：“可惜宁宁有喜欢的人了。” 好打听八卦的立刻问道：“真的假的？这才刚开学吧，校花看上谁了？你从哪儿听来的啊？” 那人哼道：“二班的团支书，米阳呗！好像听说从军训的时候就好上了。” 白洛川黑脸道：“胡扯。” 那人道：“真的啊，我一个发小就在二班，他跟我说的，那回宁宁还写了一封信要给米阳，她不好意思自己给，但是放班里也不合适，就让我发小给转交的！哎哟你们不知道，我那哥们当时脸都红了，还以为是给自己收着情书了呢！” 白洛川脸色更差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啊，白哥，你不会要管吧？” 白洛川冷声道：“我是他哥，我管他不应该？” 那个同学笑呵呵道：“白哥，你这严防死堵的，要是米阳是个大姑娘，我还以为你俩处对象呢！这也守的太严了。” 白洛川一脸不爽道：“他才多大，处什么对象，早恋没什么好下场。” 同学道：“是是，班长说的对！” 宿舍里的人觉得白洛川不愧是班长，这人觉悟真高啊。男生们凑在一起总要议论哪个女生身材好，哪个脸蛋漂亮的，白洛川完全没这个意识，非但如此，还对自己弟弟严格管理，连带着也不让弟弟去接触，可以说是一个特别尽职尽责的哥哥了。 有人还在感慨：“我看米阳对女生都挺客气的，女生那边都说他好，有绅士风度……” 白洛川不耐烦打断道：“那是因为他家里有妹妹，所以习惯照顾人。” “难怪呢，班长，你和米阳家里也很熟吧？你们是亲戚？” 白洛川闷声道：“不是，发小。” 大家打听到一点八卦，聊的更开心了，但是对男生的兴趣毕竟没有多大，很快又转移到女孩们那边去了，说起谁谁初中谈过对象，送了什么礼物，又多费尽心力拿了什么东西才能讨好追上小女朋友。说起这个，自然又提到了白洛川，有人好奇道：“哎白哥，你那个小女朋友呢，就送你牛肉干那个，你当初怎么追的她呀？” 白洛川沉默了一会，缓声道：“他啊，是我发小。” 有人抗议：“怎么又是发小，班长糊弄我们呢！” “就是，就是！强烈要求说细节！” 白洛川却不肯开口了，闭着眼睛装睡。但想入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听着耳边的谈话，想的却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白洛川想着米阳以前过生日的时候，他会送自己喜欢的篮球、衣服，还有游戏机，不管米阳喜不喜欢，都把自己最好的给他一份。但是现在，他开始注意米阳的视线，看他多留意了什么东西，忍不住地去观察他，揣摩他想要什么。 白洛川从来没有这么努力挖空心思地想去讨好一个人，还做的心甘情愿。 这已经不是对弟弟的那种喜欢了。 白洛川没有对别人有过这样的付出，他从小到大的视线里都有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这个身影，从迈着小短腿学走路开始，就没有过别人，他一直护着米阳，以哥哥自居，比任何人都对米阳好。但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像是突然睁开眼睛，在熙熙攘攘走动着的人群里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他一人。 那种枰然心动的感觉，叫喜欢。 白洛川躺在那过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一件事。 他好像早恋了。 他喜欢的人不一样，不是女孩，而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他眉头皱起来一瞬，很快又放松舒展开，内心的纠结很快变成了庆幸。他暑假之后就查过书，也翻阅了一些资料，自己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他喜欢的人太小，还要等上好几年，也因为这样，他有好几年的时间去彻底弄清楚，弄清楚自己的想法，也弄清楚米阳的想法，然后去为将来做准备。 就像是巨龙盘旋身体护卫自己的宝藏，而他可以守着对方长大。 长到足够羽翼丰满，鳞牙锋利。 第98章 两人间 米阳第二天还是收到了一个蛋糕, 不过是米泽海特意给送来的, 他这个做父亲的平时工作很忙, 加上还有一个小女儿，难免要让懂事的儿子迁就一些。平时没照顾上，到了逢年过节或者特定的时候, 米泽海就会对儿子加倍补偿，这次米阳在学校过生日，晚上也不能回家, 他就干脆送了一个蛋糕过来, 另外给了米阳一些零花钱，他也不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什么, 就干脆让儿子自己去买了。 米阳那个蛋糕和班上同学分着吃了，自己切了两块, 拿回宿舍和白洛川一起吃。 白少爷那边特意切了带字的一块，写着一个“乐”字。 白洛川喜欢吃甜, 米阳把自己那份上的奶油也给了他，他更喜欢吃绵软的蛋糕底。米阳吃了一会，忽然笑了：“小雪今年肯定很失望, 她每年都等着吃三回蛋糕, 尤其是夏天，咱俩生日近，她到了7月就掰着手指头算时间。” 白洛川道：“这个简单，我回头买个蛋糕给她送去就行了。” 米阳摇头，笑了道：“生日当天吃的蛋糕不一样。” 白洛川伸出拇指擦了最后一块奶油, 反手涂到了米阳脸上：“那怎么吃？这么吃吗？” 米阳冷不丁被他这么弄了一下，仰头往后的时候差点倒在床上，手里还拖着小餐盘不住求饶：“行了行了，别闹，一会弄床上可怎么办……” 白洛川道：“那就去睡我的床。” “我不去，挤不开。” 宿舍里只有一个人在阳台洗衣服，水声哗哗作响，另外几个人还没回来，半开着的门外面还有同学说笑走过的声音。米阳坐在旁边，眯着眼睛小口吃蛋糕，吃的一脸幸福，好像这么一点甜品就让他心满意足了，一个蛋糕就算是过完了生日。 白洛川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点了点他鼻尖道：“我还有份儿礼物。” 米阳抬头看他，“什么？” 白洛川从兜里拿出一个东西，握在手里举在他面前道：“不过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我也有份儿。” 米阳伸手去接，叮当一声清脆响声，掉在手心里的是一对钥匙，和他们宿舍里用的一样，上面写着编号，挺靠前的。 白洛川伸了个拦腰，道：“换班是没指望了，不过可以换一下宿舍，我跟我妈说了一下，让她帮我们换了一个二人间，条件比这里稍微好一点。” 米阳挺意外的，不过握着钥匙也笑了，分了一把给他道：“喏，给新室友。” 白洛川接过来，轻轻敲了他脑门一下，挑眉道：“错了，是老室友，你什么时候跟我分开过？” 米阳想了一下，还真是，好像从小到大他们都没分开过，这次高一军训到现在，一个多月一直分开睡，算是破纪录了。 中午时间紧张，米阳也没立刻就搬走，等到晚上才搬过去。 白洛川过来和他一起搬的，白少爷中午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搬了过去，集体宿舍在新楼那边，两人间的宿舍在隔壁院区的老楼，离着这里有个几分钟的路程。老楼外面墙壁上都爬满了绿藤，夏天的时候格外凉爽，单从外面看有些旧，但是内里的装修还是挺不错的，这边住着的多是高三的一些人，大部分准备出国留学，也有少部分的留学生会在这里。 留学热还在，不少家长在这方面费劲儿，白洛川的那个表弟季柏安初中起就给送到国外去了，他们这圈子里的小少爷们，还有小学送出去的，配了司机和保姆全程在国外照顾着，除了爸妈见不着，简直要什么给什么。 米阳和白洛川住在三楼，房间和之前的集体宿舍差不多大小，但是只住他们两个人，就放了两张一米五的单人床，另外还有各自的衣柜和书桌，配置比之前要好一些。 房间已经被人精心打扫过了，非常干净，米阳把自己带来的参考书和衣物放好。白洛川就站在一旁依着衣柜环视四周，瞧着周围那些碍眼的铁架子高低床全都不见了，房间里也只剩他和米阳两个人的时候，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挑眉笑道：“怎么样，这份礼物不错吧？好歹都是住几年的地方，我可撑不住一直跟你分开。” 米阳：“你们班主任又要提高警惕了，他上回还来问我们文老师，说她是不是想把你弄回我们班来呢。” 白洛川好奇道：“可以弄过去吗？” 米阳道：“你让你们老班省省心吧，他一天天地防你和防着偷渡的人一样，生怕一撒手你就跑没影儿了。” 白洛川笑了一声，左右也没其他人，他凑近了一点跟米阳咬耳朵：“我上回还瞧见我们老班写诗了，不知道写给谁的，用词儿特别酸。” 米阳想了想，道：“不一定吧，他不是教语文的吗，或许在备课？” 白洛川肯定道：“我瞧着像情书。” 他又问：“你收到过没有？” 米阳道：“没有啊，刚开学，这不摸底考之后，马上又要准备月考，大家都特别紧张，哪儿有心情弄这些。” 白洛川不肯走，敲了敲他桌面又问道：“我怎么听说你收到过一封？还是校花送的，好多人都在说这件事。” 米阳有些茫然：“校花？咱们校花是谁啊？” 白洛川道：“你们班的那个宁宁。” 米阳被他一提醒，这才想起来了：“她没给我写情书，就送了两张奶茶店的抵用券，买一送一的那种，说是上回没请我喝奶茶，想补偿一下。”米阳哭笑不得，“这也太离谱了，当时连信封都没有，就让人帮忙转交了两张券，怎么还给传成情书了？” 白洛川道：“你要了？” “没有啊，我跟她说，我哥带我去喝过了。” 对面收拾衣柜的男孩笑眯眯地一句话就把白少爷心里的小火苗给浇灭了，白洛川瞧着这人真是一颗心都软下来。 他从后面抱着米阳，脑袋抵在他肩上蹭了两下，小声跟他说话道：“你要是想喝奶茶，我还带你去，你要什么跟我说，别理那些人。” 米阳点头道：“好。” 白洛川又道：“还有别老看漂亮小姑娘，现在要学业为主知道吗？我从现在开始周末都要出去了，有些事要做……”他说的含糊，但是语气很肯定，“我会赚很多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但是你也要乖一点，不许早恋，知道吗？” 米阳问他：“你要去骆姨那边帮忙了？” 白洛川道：“也不一定，再看吧，想自己做点事。” 他等着米阳收拾的差不多了，又催着他去洗漱和自己一起睡，不过这次没有让米阳回旁边的床铺上，拖着他去了自己那边，熄灯之后也比平时话多许多，不过没让米阳给他讲故事，而是小声跟米阳在那聊天。 床铺很小，白洛川让米阳睡在靠墙一边，自己翻身枕着胳膊小声问他：“小乖，你大学打算去那儿读？” 米阳心里已经有一个专业，但是学校还没想过，犹豫一下道：“可能去京城吧，还没想好，你呢？” 白洛川道：“去你要去的地方呗。” 米阳被他哄地笑起来，白少爷心情好的时候，一张嘴能甜死人。米阳小声道：“我跟你一样。” 白洛川没听清楚：“嗯？” 米阳闭着眼睛笑道：“我也去你要去的地方。” 床铺并不宽敞，两个人搂着睡也略显拥挤，米阳原本以为晚上要睡不好，但是闭上眼睛之后，手指习惯性地向上摸到枕边那里触碰到了白少爷的睡衣，搓着的虽然布料不同，但是白少爷身上暖烘烘的，手指间微微动上几下，就很快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天亮，一夜无梦。 白洛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有点赖床，蹭着米阳肩膀诬陷他：“你昨天晚上睡觉不老实，要不是我抱地紧，都要被你踹下去了……” 米阳不听他的，推他道：“起床，一会还要跑早操。”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又问他，“你不是最喜欢晨跑吗？起来锻炼了白班长。” 白班长不太乐意，但还是被拖起来了，只能一脸不高兴地回自己班上去了。 学校早上六点半晨跑，也就是在操场跑上两圈，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跑步完毕之后就是早自习，比起其他学校，这里要严格一些，每个班还分配了卫生区，早晚各自打扫一遍卫生。 白洛川他们班主任姓戴，名叫戴书桐，光听名字就像是一个搞文学创作的，微胖中年男子，未婚，心态极好，整天笑呵呵的很乐意和同学们打成一片，现在最大的心事就是怕自己家班长投敌——跑到二班去。 老戴同志打从早操开始就一直跟着学生们，自己也运动一下，打扫卫生的时候也会经常去班上的卫生区看看。 这天早上老戴去卫生区的时候，瞧着学生们干活认真，自己也踱步过去瞧了瞧，问他们道：“怎么没拿大扫把，这榕树就容易落叶，这样打扫不干净，要是没工具就让班长去我办公室拿……班长呢？” 那几个同学道：“班长刚才也这么说的，他去拿工具了！” 老戴很欣慰，但是等了一会也没见班长回来，他又点了一个同学去叫班长，自己撸起袖子开始一边和同学们谈心一边干活。老戴热爱劳动，但是工具不趁手也觉得别扭，等了半天没见刚才那学生叫回白洛川，忍不住又让两个学生跑了一趟，叮嘱道：“一定把班长带回来，还有，把工具也带回来啊！” 那俩同学答应了一声，跑远了。 老戴自己在卫生区忙活着，扫落叶，擦铜像，把这一小片卫生区打扫地干干净净，非常勤劳！他刚开始还能哼歌，但是没一会就哼不下去了，班长没回来就算了，怎么派去找班长的几个全都石沉大海，一个也回不来了啊？ 老戴自己把卫生区打扫干净了，心里直犯嘀咕，弄完之后过去一看，气了个倒仰，他们班同学正在班长带领下帮人家二班打扫卫生呢！ 他走近的时候，还听到白洛川在跟二班文老师认真回话：“……您不用客气，这都是我们兄弟班应该做的，戴老师也一直教育我们要助人为乐。” 老戴：“……” 对面文老师一叠声的感谢，但老戴内心还是不快乐。 他把自家小班长叫到办公室，找了个没人的时候问他：“洛川啊，你认真跟老师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白洛川：“没有啊。” 老戴严肃道：“那你怎么老去帮二班？真没看上人家班上的小姑娘？” 白洛川笑了一声：“没，您是说今天早上卫生区的事儿吧？他们卫生区比咱们大，又难打扫，去的女生也多。” 老戴：“不是还有一个米阳吗！” 白洛川理直气壮道：“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啊，您没瞧见，人家文老师都亲自来帮忙了，真的特别难弄，帮一下也不耽误事儿。” 老戴愤愤：“我也去帮你们了啊！我每天都去，你怎么不心疼我？” 白洛川道：“心疼，您下回别来了。” 老戴：“……” 他要再不去盯着，班长都要带人直接伙蹿去二班了！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毛岳跟几个男生正好从走廊过来，看见他道：“白哥，老戴找你说什么了？” 白洛川道：“没说什么，就是说早上打扫卫生区的事儿，怕我跟二班小姑娘早恋。” 毛岳笑呵呵道：“不光老戴，我都要这么觉得了，你去的也太勤快了。” 白洛川嗤道：“怎么就光说我？我每回去，前脚刚到后脚老戴就跟过来了，怎么不说他盯着二班啊。” 揣着一颗隐晦早恋心的白班长非但自己不承认，还试图反手甩锅，说完就走。 后面跟着的毛岳那几个男生面面相觑，老戴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人又特别正的那种，绝对不可能看上人家未成年小姑娘，唯一的可能就是二班的新来的女班主任文老师。 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个忽然带了点激动道：“哎我觉得，有点靠谱啊！上回白哥没去二班，我也瞧见老戴去了！” “对啊，老戴还特别积极地去二班听课，文老师教的英语，他也去听了！” “老戴上回还写诗了，我在他办公桌上看到过，哎呀，文老师好像也没有男朋友？” …… 等到当天下午，一班班会的时候，老戴站在讲台上试图融入大家，说完了自己高中时期的青涩感情之后，又叮嘱道：“老师是过来人，知道你们现在的感受，你们现在年纪还小，很容易对女生有好感，但是咱们还是不支持早恋哈，学业为主知道吗？你们去了大学之后，一定要尝试一次恋爱，哎，别等到像老师这个年纪，一个人也孤零零的只能每天批卷子，有些同学的卷子写的错误还多，半夜都无心睡眠，只想给你们改题！” 一班的同学们目光炯炯，闪烁着八卦并鼓励的光芒，等到老戴说完，有男生起了一个头，小声喊道：“戴老师我们支持您！” “戴老师不要怕，我们全班都是您的后盾！” “戴老师加油！” 底下学生们起哄支持他找寻真爱，老戴懵了一下，但是很快痛心疾首道：“给老师加什么油，给你们自己加啊！你们还没上一本，我哪有心情谈恋爱！！” 但是不管他怎么说，这次班会之后，一班的同学往二班跑的更勤了，甚至有的时候都不用班长带头，瞧见二班文老师有什么要帮忙的，立刻都冲过去干活，临走还附带一个笑容：“文老师不用客气，我们戴老师让我们来的，这是兄弟班应该尽的义务！” 第99章 运动会 高一摸底考试之后, 一班和二班成绩相差很少, 但仍然是一班同学平均分数略高一些。 白洛川组织两个班的同学之间结对子, 互相帮助学习，对老戴的说辞也是名正言顺：“咱们班男生多，二班女生多, 这样咱们班女生和二班女生一起学习，男生和二班男生互相帮助，我带个头, 和二班的米阳结对子。” 老戴一阵头疼：“你俩这成绩, 还想凑一起怎么学啊？” 全级第一的白班长表示这都不是问题：“我就是起个带头作用呗，您不是说了吗, 早期的朦胧感情只有朦胧着才最美，我这是听您的话, 预防早恋。” 老戴觉得这话听起来挺对的，但是哪里还是有点不对劲, 他想不出，班长又特别的优秀，憋了半天只能抬抬手放他回去了。 两个班级结对子的模式得到了一致好评, 尤其是第二次小考的时候, 二班的总成绩明显提高了，但还差着那么一点超过一班的朋友们。 那次小考之后，有个考试成绩不太理想的二班同学独自坐在操场边上一边背英语单词一边难过的要哭，她身边的一个朋友正在安慰她，朋友是八班的同学, 在班上成绩也不错，只是分班的时候俩人没有凑到一起去。 朋友：“别伤心啦，没事的，只是一次小考。” 二班女生：“但是我没考好，我拉低了我们班的平均分，呜呜！” 朋友窃喜：“其实我也没考好哎，你考了多少分？” 二班女生泫然欲泣：“语文126，数学145.5，英语……” 朋友：“行了，别说了，你不说完我们还能做朋友。” …… 白洛川和米阳的成绩也保持稳定，白洛川发挥正常拿了第一，米阳这个第二名做的还美滋滋的，毕竟以前的时候他都是前五名左右，当第二名也很开心。 十月底的时候，学校开运动会，给拼命学了一段时间的同学们喘口气，也活跃一下氛围。 各个班级都在积极准备，老戴也回班里热情动员了一下，白洛川在初中的时候就处理这些事，老戴这边刚动员，他那边人员名单和项目流程就已经确定下来了，老戴深感欣慰，他觉得自己真是有一个特备省心的班长。 老戴笑呵呵道：“大家都比我想的要准备充分吗，很好，听班长的吧，咱们班争取拿一个好成绩！” 等到运动会那天，老戴特意也换了一身青春洋溢的运动服，和班上啦啦队的同学们坐在一起摇旗呐喊，给自己班加油。比赛的场地很大，他们班坐的位置是在观众台靠近跑道的地方，正好能看到五千米长跑的同学路过，老戴坐在那双目炯炯地看着，冷不丁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跑过去，一下激动的站起来大喊：“加油！高一一班加油！！” 一班同学：“……” 老戴自己呐喊还不过瘾，回头热情道：“喊啊，大家怎么这么安静，刚才跑过去的是咱们班白洛川吧？” 旁边的同学道：“是白班长。” 老戴特别高兴：“班长真是不错，身先士卒，最难的长跑自己上了啊！等会他路过的时候，大家都拿出干劲儿，大声给班长加油！” 一班同学张嘴想说什么，就被隔壁班一阵欢呼声压过去了，他们班同学在参加其他项目拿了第一名，广播里正放呢！ 老戴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 一班同学看他这么高兴，有些于心不忍，摇头笑道：“没没，戴老师我们听您的，一会站起来给班长加油！” 老戴点点头，又继续盯着场上的比赛，竖着耳朵听广播里的奖项通报，另外也热情动员自己班上的同学们多写通讯稿，“来来，都写起来，也给班长写几个！他们五千米跑好一会了，找个跑的快的同学送去主席台，等班长拿下第一名咱们的稿子正好念出来，呵呵！” 老戴自己诗兴大发，还写了一首现代小诗一起送去了广播站。 白洛川不负众望，拿了第一名，老戴高兴的手都拍红了，坐在那别提多自豪了。 他旁边的几个同学正拿着稿纸奋笔疾书，写着给班长的通讯稿，笔尖下一行行写出来的都是类似“赛出友谊，赛出风格”“团结就是力量、就是榜样”“你站在领奖台上的那一刻，我们大家都为你骄傲”“成绩是我们两个班共同付出辛勤的结果”一类的话。 只有老戴一个人美滋滋写：“秋日微风徐徐好，高一健儿志愿高，旌旗飘扬期可待，绿荫红场比天骄！” 老戴写完意犹未尽，又道：“我再单独给白班长写个诗！” 一班同学连忙拦住了，劝他道：“不用了，不用了，戴老师您看下一场马上就开始了，是毛岳比赛，比标枪，您给毛岳写吧？” 老戴想了想，也对，不能只偏心一个学生，又坐下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 那边五千米长跑终点那，米阳正扶着白洛川走着，长跑完了都要慢慢走上一小会缓一下，白洛川看起来并不是很疲惫，但是米阳来扶着的时候，他还是把手搭在米阳肩上，他喘的不激烈，但是胸口跳动着的声音特别响，身上皮肤也是热的。 米阳扶着他走了一会，又带他去休息，拿了毛巾给他擦汗。 白洛川懒洋洋地抬头，瞧着没有自己动手的打算：“我累了，刚才后面那个人跑的也太快了，一个破运动会这么拼命。” 米阳给他擦了额头，笑了道：“人家是体育生啊，你最后超过去三四个人，还压着他跑了小半圈，他能不拼命吗。”擦完了，又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白洛川道：“要。” 这么说着，却没有自己动手的意思，眼瞧着也是要人喂了。 而且还是专人喂水。 米阳伺候白少爷喝水，白洛川喝了几口，声音才缓过来，问他道：“怎么样，我说一定能给你拿个第一，没说错吧？” 米阳道：“其实我自己也可以……” 白洛川打断他道：“拉倒吧，你这小身板，平时慢慢跑还可以，这种跟人拼的事儿还是我来，你们班也是，十几个男生抽签也能抽到你。” 米阳道：“运气呗。” 白洛川抬头看他一眼，米阳眼睛笑地弯起来看着他道：“我运气好，有你帮忙拿第一，谢啦。” 白洛川也笑了。 高一二班的同学们刷题还可以，但是体能一直不占优势，像是一班还有白洛川和毛岳他们，要么爆发力强要么耐力好，他们班上也就米阳还不错，身为团支书更是身先士卒地一个人报了四五项最累的项目，他带头，班上其他男生也都纷纷报名，周通都报了俩。等到五千米长跑这个大项的时候，班上抽签，没想到也落到了团支书米阳身上。 米阳当天回来，白洛川就知道了，要替米阳去跑。 米阳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白少爷对此只有一句话回答：“我啊，有线人。” 这个线人这会儿正屁颠屁颠地捧着两瓶冰镇可乐过来，兴奋喊道：“白哥！牛批啊白哥，第一！真牛！”他把可乐给了他们，脸上还带着兴奋，“我们班都炸了，那帮小姑娘都在写通讯稿呢，激动坏了，大家都没想到还能拿个第一，你不知道，我们班其他项目，就米阳的一个跳远拿了第二，其余都没排上名次，这可是我们班头一个第一名啊！” 万年第二的米团支书揉了揉鼻尖，略微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白洛川道：“这个就当是米阳拿的。” 周通搓着手，笑嘻嘻道：“哎！对对，都是咱们班的，白哥你看一会方便吗，我帮你去拿奖杯啊！” 白洛川没动饮料，把米阳给他准备的矿泉水喝光了，站起身道：“好了，走吧。” 另外一边，老戴也在兴奋的等着。 听说今年五千米长跑给的是一座挺大的奖杯呢，啊，正好可以放在他们班讲台旁边，还有一盆绿萝陪伴，那是他精心养大了亲手抱到班上来的，到时候绿萝和奖杯金绿交辉多好看！ 老戴等了好一会，已经把领了奖的同学都恭喜一遍，也没等来他家班长和奖杯。老戴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妙，追问道：“班长呢？” 一班同学道：“在隔壁班啊！” 老戴脸都绿了：“怎么又去隔壁班了？不是，他休息好了那也应该回来了啊？” 旁边同学道：“他去二班跑五千米去了呀！” 老戴：“……！！” 老戴心心念念的奖杯也没能拿回来，端正地摆放在了二班的讲台旁边，那边有一小盆绿萝，还是他们班那盆大绿萝掐枝分过去的！老戴每次去二班上课，看到之后都会痛心疾首，但是每次他试图绕弯子想跟二班的文老师聊上几句，把奖杯要回来的时候，每次文老师都以感谢开口，憋的老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文老师感激道：“戴老师，你可真是个好人！” 老戴：“……还行吧。” 第100章 我养你 运动会之后, 天气很快就凉下来, 学校没有发厚外套, 只一身的单薄校服，很快大家就慢慢都开始穿上了风衣、大衣，再冷一些的时候, 还有女孩穿上帽兜滚一圈儿白毛绒的羽绒服。 米阳和白洛川的大衣是一样的，没过几天，连里面的毛衣也都是一样的了。 程青在药房抽了空闲时间, 给他俩一人织了一件毛衣, 略大一点的给了白洛川，小一些的给了米阳, 就这还生怕他们两个穿混了，特意在衣领后面绣了他们名字的缩写字母。 天气冷了之后, 米阳都有点起不来，揉着眼睛穿上毛衣才发觉衣服有些大, 白洛川就走过来翻开他后领子那看了一眼，“我的，穿着吧, 把袖子挽起来一点就行。” 米阳也懒得换, 宿舍里没暖气，和他以前在北方时候不一样阴冷的感觉，他倒了温水去刷牙含糊道：“你穿什么？” 白洛川已经换上一套宽松的卫衣和牛仔裤，走过来伸出牙刷去让米阳帮他挤了一点牙膏，道：“穿这个就行。” 米阳看他一眼道：“不穿校服了？” 白洛川道：“不了, 今天有点事跟老师请了假，要出去一趟。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了？” 米阳这才恍惚想起来，白洛川说是要去骆江璟的公司一趟，有什么测绘要忙，现在白洛川周末也开始陆续出去做事了，大部分时间是被骆江璟叫到公司，已经开始让人带着他从最基础开始做事，小部分时间被他拿出来跑一些自己的事情，米阳问他的时候，他也会说一点，但不想说的就伸手捏捏米阳的脸，笑着打诨过去。 白洛川洗漱的比米阳快，收拾利落自己，又抬手揉了揉他脑袋笑了道：“我走了啊，晚上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米阳刚想说不用，那人就做了个飞吻的手势，转身走了。 上课还是要继续的，米阳在课堂上认真读书的时候，偶尔也会看一眼窗外，深秋初冬交替的季节，学校里种了成排的梧桐，大片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和他在北方时候真的不太一样了，山海镇这个季节，树叶已经都掉光了，光秃秃的枝丫等着迎接落雪，有时候老师还会组织他们去给树干刷上一层白石灰保暖。也不知道现在白洛川穿那么少出去，会不会冷…… “米阳，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米阳回神，抬头看向讲台。 讲台上捧着语文书的老戴看着光明正大开小差的二班团支书，和气道：“来，你跟我讲讲，这首词主要运用了什么样的手法，表达了作者怎样的思想感情呀？” 米阳站起来瞟了一眼同桌的课本，他刚才竟然走神到好几页都没翻。 同桌努力把自己的课本往他那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把自己答案说给他：“望江南，用白描手法，讲倚楼等待心上人归来的女子孤单寂寞，又殷切盼望……” 老戴道：“旁边的那位同学，不要急，一会就轮到你回答哈！” 同桌：“……” 语文课后，米阳这个优秀学生被老戴发抄温庭筠的《望江南》二十遍，同桌作为从犯，在米阳抄写的过程中要大声朗读二十遍，非常羞耻了。 这首词很短，米阳写的快，一个课间就写完了。 同桌忍不住问他：“你这两天老走神，是家里有什么事吗？要紧吗？” 米阳眨眨眼，笑道：“没有，你想多了。” 同桌凑近一点，带了点好奇道：“哎，米阳，你真没谈对象啊？” 米阳道：“没有啊。” 同桌搓手道：“那什么，我有个同学跟我以前一个初中的，她在六班，上回你带队跑操的时候她瞧见你了，就想让我问问……” 米阳没听完就摇头道：“不了，学习为主。” 同桌道：“不耽误啊，你们俩可以一起做试卷，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多带劲。” 米阳还是笑眯眯地拒绝了：“真不用，我高中没打算谈。” 他现在和白洛川一起在宿舍刷题，也挺带劲儿的。 晚上白洛川回了宿舍，又换了一身衣服，比早上出去那身要厚一些，也加了一件风衣，但就这样从外面进来两手还是冰凉的，他在米阳脸上揉了两下权当暖手了，凑过去看他写的东西，好奇道：“怎么又写语文试卷？你们班今天发的？” 米阳道：“没，今天上课走神，被你们老戴抓住了，把我叫办公室去做了半天思想工作，喏，这几套卷子都是他送的，说让我端正态度，不能欺负他一个老实人，只在老实人的课堂上溜号走神。” 白洛川乐得不行，拿过来看了一眼，都是古诗词分析和阅读理解的题，老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挑的这几份儿还都特别肉麻，全都是思念为主的一些。白洛川随手拿了两张过来，道：“我帮你一起写。” 米阳忙拦着他：“别，老戴认识你的字。” 白洛川道：“不怕，我模仿你的。” 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米阳可以左右手同时写字，大部分时间用的是左手，右手也练习着没扔下，白洛川没他这么闲情逸致地写字玩儿，但是也一起练过几年字，模仿别人的可能不行，但是米阳的字他太熟悉了，仿写没什么问题。 白洛川一边自己写，一边还在催米阳：“我带来那个包里，还有一些点心，热着的，你先吃啊。” 米阳把自己这张最后两道题写完，过去打开一看，是他最喜欢吃的蟹黄汤包，用保温盒带着过来的，三层足有十几个，咬一口还烫地吸气的那种，最好吃不过了。 白洛川那两份试卷很快也写完了，他们班前两天还做过其中一些题，回答起来简直不要太简单。 这个年纪容易肚子饿，白洛川写完了也过去和米阳一起吃，还跟他说自己今天在外面的见闻。 “……别提了，今天和米叔一起跑了一天，东区那个二期刚收尾，要请房地局测绘队来面积实测，我就知道我妈让我去，肯定不是什么好活儿，她一开口说要‘磨练一下性子’我就懂了，肯定这一天得折腾个没完。”白洛川比划了一下道，“一栋塔楼实测面积比图纸面积多出2000平方米，米叔都急了，带着我专门跑了一趟房地局。” 米阳也觉得奇怪，他这几年听米泽海说的多了，也知道一些：“一般施工过程四点定位准确，不会出现大的误差吧？这也太多了。” 白洛川道：“是啊，那边态度挺好的，紧赶着又做了一遍，把之前结果都推翻了，这次说比图纸上少了2000平。米叔坐不住了，我们去了测绘队想要一份测绘记录资料，那边也是绝了，外包给人干活就算了，还是手算，一台电脑都没见着，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办公都不用电脑，啧。” 米阳听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这个年代还真是一个交接点。 电脑办公会在接下来非常短的时间内开始普及，好像一夜之间大家都拥有了电脑，再然后房价也开始由两三千，摇晃几下之后，一路疯狂翻倍，哪怕广播里专家一直分析了好几年马上就要房产泡沫了，也没有阻碍楼市的飙涨，房产最红火的十年，马上就要开始了。 骆江璟有意要把自己的公司交给儿子，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她疼儿子，也不愿意跟其他人一样白让儿子浪费上几年时间从底层做起，选择让米泽海带着他慢慢接触，算是半保护半扶持。 白洛川道：“我听米叔说，程姨那个商铺定下来了？” 米阳道：“嗯，徐汇区那边的一套商铺，正赶上降价，说是买一送一，还送了一百多平的地下室，我妈说把商铺和二楼的公寓一起买下来。” 白洛川道：“挺好的，米叔也跟我说了，今年房价降了一些，有余钱可以再买一套住宅。” 白少爷大概是白天的时候跟着出去看了不少关于楼盘的事情，挺有兴致地拿出市区的地图来给他标记，分析哪里好，跟自己要买房一样，还挺兴奋。 米阳瞧着他标出来的一个地方，听着他嘴里的“2360一平米”，再一次感受到了重生的真实感。 两千多一平米，还是在沪市，以后可真是想都不敢想。 商铺比住宅要贵上一些，但是沪市中心很多地方商业氛围还未成熟，这个时候投资一套商铺还是不错的。 白洛川划完之后，伸了个懒腰道：“京城房价涨的也挺不错的，我听我堂哥说，他在东三环那买了套别墅涨了小一千，不过也就四千多一平米吧。那会儿我妈还嫌那边偏，买了那外一个地方的公寓……你还记得吗，就暑假那会，你病的那么厉害，给她吓坏了，差点把我们送过去住呢！” 米阳笑了道：“记得，骆姨动作太快了，一上午就买了套房子。” 白洛川道：“哪儿是一套，她嫌小，把那一层的三套都买了，打通了凑一套住。” 米阳：“……也挺好，你要是在京城念大学，就可以住那边了。”大少爷住着小楼长大，还真没睡过小公寓，三套凑一起都算委屈他了。 白洛川弯起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忽然笑了道：“小乖，你信不信我大学的时候可以买套房子咱们一起住，不住我妈那。”他小声道，“我养你。” 米阳张了张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换了一句，笑道：“行，那我负责买菜，给你做饭，也养着你。” 第101章 念旧 高中生活过的简单又忙碌, 有的时候觉得每一节课时间都很漫长, 但是三点一线的生活习惯之后, 又觉得像是跑步前进一样，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白洛川高中开始就没闲下来过，一直到高二都在家里公司做事, 有些时候还会专门跑一趟京城。 米阳跟他去过两次，米鸿这两年身体慢慢有些不太好了，没有以前硬朗, 给他邮寄了一封信过来, 写了一个京城的地址，让米阳去找他以前的师兄弟, 跟着对方多学些本事，他能教的这几年已经教的差不多了。 米鸿本事学的杂, 更多是为了混口饭吃，各个行当都学过一些, 但是他信里提起的师弟不太一样，米鸿最后离开京城的时候，对方已经手里握着两三家书肆, 算是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米阳跟着白洛川一起去了京城, 找了两次都没能找到。 米阳按照信里写的老地址找了几处，都是胡同里的老四合院，有些已经改建做了别的，另外一处则是大门紧闭，敲了几次也不见有人出来, 似乎已经没有人住在这里了。 他没有办法，只能就近四处打听，但是住着的老人不太多，并不能问出什么。 白洛川也帮着想办法打听了一下，也没问到什么，京城里的人员流动太大，这样一个手艺人转去其他地方再正常不过，能记得他的也都是一些老书友，并不好找。 米阳去了两次虽然没有找到人，但是也买到了一些自己以前喜欢的书，略带了一点小遗憾的回去了。 高二寒假时间短，只给了两个多礼拜的时间，就这样也没少布置作业。 各科老师都拼命地想让学生多提高一下自己这门功课的分数，比赛似的发题，分了文理班之后一班和二班依旧是挨着的，老戴这边是理科一班，班长依旧是白洛川，二班也是凑巧了，是文老师那边，带的也大部分都是原班人马，她们班女生居多，选文科的也多一些，米阳还是二班的团支书。 两个兄弟班依旧感情好的不得了，老戴这一年多的时间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他觉得自己太自私了，竟然只想要回长跑比赛的奖杯、分出去的绿萝、元旦晚会的奖品、联合竞赛的第一……真是太贪婪了！ 文老师每次都是真心实意的感谢，而他，就想要这些物质上的奖励！ 老戴看着自己班上的同学每次都积极热情、不图回报的帮助人家二班，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反省一下人心的自私，决定洗心革面，和自己班同学们一起努力做一个好人。有些时候文老师有事，他也会去帮着管上两节自习课，跟带自己班一样的认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这么做的时候，不止是二班那帮学生，他们班的小兔崽子们明显更兴奋啊！ 白班长身体力行，对二班的关爱无微不至，两班的同学们也互相有爱，甚至还上了几次学校的光荣榜，被学校广播站一再表扬做榜样。 白洛川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还是从米阳那边听说的，刚听到的时候有些震惊，但是很快就淡定下来：“老戴暗恋你们班文老师？我就说么，他老那么盯着我，肯定不对劲儿。这哪儿是怕我看上你们班小姑娘，是他自己看上你们老师了。” 米阳道：“听说还写了好多诗，从高一刚开学就开始写了。” 白洛川啧了一声，道：“果然，我那次就说他写诗像情书似的，这么早就开始了，老戴行呀。” 两个人坐在寝室感慨了一番，谁都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白洛川对米阳的感情问题抓的还是挺严的，他问道：“还有小姑娘给你送打折券吗？” 米阳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没有了，就那一回。” 白洛川不满道：“你也注意点，这都几个校花了，王依依、杨柳青、宁宁……” 他数的比米阳还清楚，米阳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拿脚轻轻踢了踢他腿：“哎，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你不会看上她们谁了吧？” 天气有点冷了，米阳赤着脚没穿袜子，白洛川也没嫌弃他直接摸了脚背一下，觉得他脚面冰凉就给塞到被子里去了，嗤了一声道：“我看上她们？看上她们什么，长得都还没我好看。” 米阳还在笑，觉得自恋的少爷也特别可爱。 白洛川在被子里还在握着他的脚，等暖一点之后给他穿了袜子，叮嘱道：“小心着凉，一到冬天就感冒，你今年乖一点，如果不感冒的话，我就给你奖励。” 米阳被他摸的有点痒，缩回来一点笑道：“奖励什么？” 白洛川想了一下，道：“奖励你一千块钱。” 米阳配合着哇了一声，点头道：“好。” 白少爷就满意起来，手指轻轻勾了勾他脚心，看着人在床上笑的直躲开始求饶，也跟着笑了。 白洛川寒假也没能闲着，去了家里的公司。 骆江璟有心要让他提前参与公司的事，瞧着并没有让他出国镀金的打算，所有休息的时间都把人叫到公司，让米泽海等人亲手去带。这份儿家业是她自己一手创下，想要给儿子再正常不过，有几次还笑着跟白洛川打趣：“你要是早点念大学，毕业之后也能帮我分担一些了，我也偷偷懒，去周游世界。” 白洛川只有外貌遗传了骆江璟的美丽，上挑着眼睛跟人说话的时候也不让人生厌，反而带着少年的傲气和骄纵，带着笑意道：“您跟谁去？我爸可不成，他这辈子出国都不能指望了，除非特殊军务递交申请。” 骆江璟哑声，很快又戳了他额头道：“真讨厌，和你爸一样，整天就知道打击别人积极性。” 白洛川道：“那是帮您认清现实，您呀，和我爸去趟草原就得了，内科尔沁啊那拉提什么的随您挑。” 骆江璟道：“谁要去那里，不过你提起这个来，那边倒是有工程，你再惹我生气寒假就让你去新疆。” 白洛川：“……” 骆江璟这些年保养的不错，坐在那瞧着还像是一个三十左右的漂亮女人，成熟优雅，岁月对她非常眷顾，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她这些年在商场上奋战累也只累脑子，白家的男人们把她保护的很好，即便是有些非去不可的酒宴，她也从未被人灌酒过——不是没有人起这个心思，但凡有一点这样举动的人，都被随行的警卫员冷着脸架出去了。 白家男人一贯的宠爱妻子，即便是白洛川，也不敢轻易惹他妈生气，这说发配可就真发配了，隔着大半个中国他想偷溜回来也不容易。 骆江璟又问他：“快放寒假了，有什么打算没有？” 白洛川道：“能有什么打算，任凭您差遣呗。” 骆江璟就笑起来，瞧着又高了些许的儿子点头赞许道：“是个大小伙子了，可以派点体力活给你。” 白洛川又补充道：“做什么都行，我不离开沪市。” 骆江璟道：“你这孩子是念旧怎么的，当初我要带你离开边城的时候，费了多大的劲儿啊，把柏安都弄来了，你也不肯松口。现在好了，来沪市之后又不肯离开这了，我可是听其他人说起家里的小孩都是恨不得插上翅膀就往外飞呢！” 白洛川道：“我就是念旧。” 骆江璟打趣道：“不会是有喜欢的小朋友了吧？怎么样，是你们学校的吗？” 白洛川道：“您有空在这问我，怎么不去问问季柏安？小姨可是把他扔国外去了，那么远，小心给你们找一堆小女朋友。” 门外正好有人敲门，骆江媛走了进来，瞧见他们都在笑了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骆江璟招手让妹妹过来坐：“我就问问他有没有认识什么女同学，他倒好，一竿子打到柏安那里去了，真是半点也不吃亏。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骆江媛也笑了：“柏安才没找呢，他最近被考试弄的焦头烂额，刚才还跟我打电话撒娇，说想提前回来几天喘口气放松一下。”她转头看了白洛川，柔声道，“洛川呀，等表弟回来，你带米阳一起来家里玩好不好？” 白洛川道：“带他干什么？” 骆江媛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道：“柏安说好长时间没见他了，也想以前的小朋友，你知道的，他一个人在国外没什么朋友，难免就想起以前的小伙伴。对了，他还想让你帮着问一下，为什么给米阳打电话总是打不通呀？” 白洛川原本想拒绝，话到了嘴边听见她说这个，又转了眼睛道：“哦，米阳不怎么用手机，我们高中管得严。” 骆江媛道：“那邮寄的东西和信也一直没有回应……” 白洛川道：“国际邮件，那么远肯定有纰漏吧。” 骆江媛还要再问，白洛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小姨，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您跟我妈聊正事儿吧，我不打扰你们了。” 骆江媛连忙道：“洛川等等，这是我刚才来的时候瞧见有家蛋糕店挺不错的，买了两盒你拿去和米阳一起吃吧。柏安也一直说呢，说米阳以前最喜欢吃小蛋糕了，越甜越喜欢。” 这种亲手送来的礼物，白洛川总不好再推掉，他接过来礼貌道：“谢谢小姨。” 骆江媛笑道：“一家人客气什么，柏安今年回来过年，到时候一定要来玩儿呀，他念叨你们好多次呢。”又叮嘱道，“带上米阳，记得呀。” 白洛川唇角挑了挑，道：“我会帮您问问他，不过他挺忙的，还要帮家里做事，到时候再看吧。” 有这么一个回复骆江媛就挺知足了，点头让他走了，自己留下和姐姐谈起家中新开百货大楼的楼盘，季家这几年也过的不错，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规模比之前扩大许多。 第102章 季少爷 每年冬天期末考试前后, 正好是米雪的生日。小姑娘过农历腊月的生日, 运气好的时候正碰上学校刚放寒假, 那个时候米阳会陪着她玩儿好几天，去动物园、博物馆，还会带她去游乐园买张通票一整天都待在里面, 玩到过瘾为止。 今年也不例外，米阳提前就准备好了，带着她去游乐园。去年这个时候米雪身高不够还不能坐“丛林飞鼠”, 现在已经超过一米二了, 一大早就让程青帮她量好了确认了身高，自信地背着小书包跟着米阳出去了。 米阳和她穿了一样的衣服, 兄妹装，只是刚到了游乐园米雪就多了一顶粉红色的卡通帽子, 米阳蹲下身给她正了正，“送给小寿星的礼物。” 米雪道：“哥哥昨天晚上已经给过啦！” 米阳笑道：“这是额外的小礼物。” 小姑娘站在那任由哥哥给她戴好, 小脸红彤彤的特别高兴。 米阳带着她玩了大半天，白洛川的电话就打来了，游乐园里声音嘈杂, 米阳一边盯着自己妹妹, 一边跟他回话，好半天才把自己现在的位置说清楚，挂了电话没一会，白少爷人就找了来。 天气有些冷，白洛川穿了一件飞行员式样的短款翻领夹克棉衣, 头发理地短了些，看起来带着青春张扬的帅气，他在人群里张望了几眼，很快就瞧见了跟他挥手的米阳，大步向他走过来。 白洛川问他：“还要玩儿多久？” 米阳露出手腕上那一条卡通手环，笑道：“通票，还要很久了，要不你先去忙其他的事，傍晚总可以回去的。” 白洛川啧了一声，依着栏杆看了周围花花绿绿闪着灯光的游乐设施道：“真麻烦，算了，我陪你吧。” 米阳今年也长了个子，有一米七的身高了，白洛川还是保持比他高大半头的模样，两个人等在旋转木马那边小声说话的样子，从远处看起来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都是小帅哥，一个挺拔俊美，一个温润帅气。 白洛川低头跟米阳抱怨了一句什么，米阳就笑起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挺大的风车，哗哗转动着，人也是眉眼弯弯地特别容易让人有好感，跟以前一样，没什么攻击力似的，可以放心跟他谈天说地。 米雪从旋转木马上下来的时候，就看到白洛川正在伸手给她哥弄头发，特别自然地给整理了一下，瞧见她也是抬了抬下巴道：“走吧，接着去下一个。” 那架势，活像是他才是生日的主角，她哥是来游乐园陪他的。 小姑娘起了点争宠的心思，对米阳道：“哥，我还想坐旋转木马。” 米阳自然是宠着她的，点头道：“去吧，我在这等着你。” 白洛川手臂搭在米阳肩上，凑过去跟他开玩笑：“要不你也去，我看那匹黑色的挺像乌乐，你提前适应一下，省的每次放假回去骑马都紧张地不敢动。” 旋转木马那边都是小姑娘，米阳才不肯去，笑着摇头拒绝了：“下回去了，你多教教我就行了。” 这话白少爷爱听，当下就点头答应了。 米雪选了粉红色的小木马骑着转圈儿，但还在寻找自己哥哥，游乐场音乐声太大，她离着又远，并不能听到哥哥在那边说什么，但是能看到哥哥跟人交谈和笑起来的样子。小姑娘咬咬嘴巴，心里有点挫败，她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和哥哥天下第一好了，不得不承认她哥和白洛川才是最要好的。 带着幼稚想法的不止小姑娘一个，另外一边的大龄幼稚儿童也在跟米阳讨价还价。 白洛川斜眼看着木马，哼道：“你今天陪米雪玩儿了这么久，等过年的时候得陪我一整天。” 米阳道：“你怎么老跟小孩比啊。” 白少爷不觉得哪里有错，理直气壮道：“我过生日你也只陪我半下午啊，我不管，我问过程姨了，她说今年你们不回老家，初五才回呢，你过年得陪着我。” 米阳想了想，道：“好吧。” 白洛川就高兴起来，跟他商量着过年去哪儿玩，米阳脾气好，他说什么都顺着，偶尔白洛川问他一句，他也要想上半天，才笑笑道：“我也不知道啊，以前都是跟爸妈一起回老家，一定要选的话……唔，去南京路跨年倒计时？” 白洛川冷笑：“你们班女同学说的吧？” 米阳挠挠鼻尖，道：“大家都这么说，每年都有很多人去那边，听说特别热闹。” 白洛川恨不得一放假就把他藏起来，一个女同学都不让他见，哪儿还有心去凑什么热闹，三言两语地把这个提议岔过去了。正好米雪的木马也停了，小姑娘排队出来之后过来跟哥哥要她的大风车，叽叽喳喳地像只百灵鸟似的跟她哥哥说话。 “哥，我跟你讲讲星座吧？”米雪牵着哥哥的手晃着走路，又高兴起来，她们学校的小女孩都喜欢买那种卡通杂志，最后两页一定讲一点星座相关，她们就买来分析，女孩们很热衷这个。“我那天算过啦，哥哥是天秤座的！” 米阳配合道：“哦，天秤座怎么样，好吗？” 米雪道：“特别好！” 白洛川也跟着问了句：“我的星座怎么样？和天秤合吗？” 米雪跟着吃了这么多年的蛋糕，自然也记得白洛川的生日，但是平时她就只看自己哥哥单人的，没怎么看过其他星座，努力想了一会道：“应该也可以吧。” 白少爷自然是不满意这个结果，正好游乐园还有一个占星屋，他们路过那里，干脆就进去测了一下。 米雪被带着进去摸水晶球，小姑娘看到什么都兴奋，白少爷却没那么多闲心思，坐下来直接让人给分析他和米阳的星座到底合不合拍。 “……天秤往往会喜欢狮子的直率和勇敢，而狮子也会欣赏天平的温文尔雅，但假如做了情侣整天在一块，久而久之就没有当初的感觉了，生活会改变很多。”工作人员干巴巴地念着手册，她也是刚上班不久，瞧着眼前这人脸色越来越差，都不敢说下去了，努力憋出一句手册上没有的话，“那什么，其实没有合不来的星座，只有合不来的人，您说对吧？” 白洛川脸色还是不好，绷着脸坐在那不吭声。 工作人员放弃手册开始现编，努力让这俩星座特别搭，特别合拍。 白少爷脸色才慢慢开始缓和了一些。 “……总之，这俩星座挺搭的，如果有喜欢的人可以放心大胆的追求，一定能成功！” 米阳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工作人员在说这句，他看了白洛川一眼笑道：“你还信星座呢？” 白洛川站起身跟他一起走出去，懒洋洋道：“闲着无聊，随便问问。” 米阳看着前面活蹦乱跳走路的妹妹，想着刚才听到的那一句，带了点私心咳了一声道：“你刚才问什么了？” 白少爷笑了一声：“没什么。” 米阳又装作不在意地问：“是喜欢上哪个女生了吗？刚才好像说追求的话挺顺的。” 白洛川握着他的手，学着米雪那样晃了两下，果然跟着心情也好起来，笑道：“还行，等我追上了再告诉你，现在保密。” 米阳心里有些发堵，又泛出一丝酸，鼻尖都闷闷地感冒了一样，好半天都在恍惚。 他觉得自己特没出息。 光听见白洛川这么说就心里开始难受起来了，但是这人在身边，随便说上几句话，又能让他心情跟着起起落落，握着的手很暖，像是酸涩里带了那么一点点的甜，含在嘴里好半天才能尝出来一点。 三个人里，只有米雪放开了好好玩了一天，另外两个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直玩到傍晚，白家的司机来接了他们回家，一路送到了米阳家中。 白洛川原本要走，但是眼角余光扫到附近停着的一辆车之后，立刻抬脚跟着下来了，道：“我也上去看看。” 米阳不知道他要看什么，白少爷来他家的次数不比他去白家的少，自然是答应的，还跟他开玩笑道：“要不你跟骆姨打个电话，留在我家吃饭吧？今天我妈肯定做很多好菜，还有红烧肉，做甜一点……” 门打开了，米家客厅里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坐在那，他大概来了挺久，风衣外套和格子围巾都已经脱下来搭在一旁的衣架上，这会儿手里正捧着本小孩看的杂志书看的津津有味，听见门铃响，抬头瞧过来，立刻笑了道：“哟，都回来了？我还想要不等一会给你们打电话催一下，程姨饭菜都要做好了，来晚了可是没有口福喽！” 米阳愣了一下，看着他觉得有些眼熟，旁边的白洛川黑着脸叫了一声：“季柏安！” 他这才想起来这是当初那位季少爷，白洛川的表弟，当年也是一位问题少年，他看到就会下意识躲着的那种，可能是小时候对他印象好了一点，又或者是这几年被白少爷保护的特别好，现在看到倒是没有再怕他了。 白洛川比米阳还警惕：“你来这里干什么？” 季柏安放下手里的杂志，依旧是笑眯眯的：“来吃饭，顺便听说小雪过生日，给她送份儿礼物。” 白洛川道：“你见过她几次，还喊上名字了。” 季柏安想了一下，道：“也对，我该跟着米阳一起喊她‘妹妹’，对吧？” 米阳硬着头皮道：“都行吧。” 白洛川在旁边重重地哼了一声，特别不满。 表兄弟两个人明里暗里不合，但是程青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又变得温和有礼，嘴巴一个比一个甜了，白洛川卷起袖子去帮忙端菜，季柏安被他挤开没能拿到什么，但是也不妨碍他站在一旁赞美，什么话都能厚着脸皮夸出来。 第103章 受伤 米雪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季柏安几次, 从他出国之后就完全没有再见到过了, 对他还是很拘谨的, 也正是因为有季柏安在，才有了对比，明显看的出小姑娘和白洛川更熟悉, 也更好一些。 季柏安并不在意，大方送了米雪礼物，不但留下吃饭, 还等到了饭后的蛋糕。 小姑娘戴着生日帽认真闭上眼睛许愿, 房间里的灯关了，只剩下蜡烛点燃发出的跳跃的微弱光芒, 照在周围人的脸上也跟镀了一层温暖的金色似的，都是带着和善笑意的。 季柏安看着斜对面陪伴小姑娘的米阳, 看了一会，也跟着笑。 白洛川瞧在眼里, 但是碍于人多也只拧了下眉头。 蜡烛吹灭之后，大家分了蛋糕吃，季柏安也得了一块, 眯着眼睛吃的津津有味。 程青去厨房给小客人们切水果, 米泽海正好有些公司的事要跟白洛川说，两个人坐在沙发那小声讨论，反而剩下米阳和季柏安在那陪着小姑娘。 米雪一直偷看新来的客人，米阳让她跟这个好看的小哥哥问好，她也只说了一声“你好”, 跟小兔子似的躲在米阳身后，警惕地去打量新来的客人。 季柏安倒是对她挺有好感，大概是瞧着她一直躲着自己的样子，想起小时候和米阳相处来了，笑了道：“小雪是吧，哥哥看了一下你这本书，你喜欢上面的星座是吗？我看你还画了标记呢。” 米雪点点头。 季柏安随手翻了一下，坐在那认真跟小姑娘讨论起星座来，他知道的也不比小孩少，说什么都一副挺感兴趣的样子，听见米雪说起天秤座，立刻赞同道：“对，我也喜欢这个。” 米雪高兴道：“哥哥是什么星座的？” 季柏安笑眯眯道：“双子啊，和天秤最合得来了。” 坐在沙发上跟米泽海谈事的白洛川抬头看了一眼，眉心微皱，很快把视线落在季柏安身上。 季柏安跟小姑娘聊了一会星座，又去跟米阳说话，还要给米阳看手相，兴致勃勃道：“你伸手出来，我给你瞧瞧？” 米阳没伸手，笑了道：“你在国外还研究这个呢？” 季柏安道：“宿命论的一种，还是挺有研究意义的，不是吗？反正也是闲着无聊呗，能干的事儿也就那么几件，就什么都琢磨着玩一下。” 他还要去抓米阳的手，但是刚碰着就被人捏住了手腕，白洛川走过来对他道：“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小姨该到处打电话找你了，我送你回家。” 季柏安道：“不用，我……” 白洛川拽着他起来，道：“我送你。” 季柏安就从善如流地站起身，笑了道：“行吧，也该走了。”他被表哥掐着手腕也彬彬有礼地跟主人家道别，热情道，“谢谢程姨和米叔叔的招待，我吃的很饱，蛋糕也很好吃，改天一定要让米阳和小雪也来我家里玩啊。” 白洛川站在门口道：“程姨，我先回去了。” 程青送他们到门口，白洛川走在前面，季柏安拿了风衣和围巾跟在他后面一起出去。 白洛川没让他自己回，当真让他上了自己的车要送他回去。 刚坐上车，白洛川就皱眉道：“你在车上等我一会，我马上过来。” 季柏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看着他下车之后回了楼道那里，也就刚到，就和追着下来的一个人碰上了。米阳下来的急，还穿着拖鞋，手里拿了一条针织的厚围巾给他道：“刚才还念叨着，临走又忘了，喏，我妈织的爱心牌围巾，我都戴了两天了，你也戴上吧。” 白洛川站在那让他给自己围上，他略微有点高，站在那米阳得垫脚才能给他弄好，垫脚的时候两个人离得特别近，白洛川还能看到他略微垂下眼睛时长长的睫毛，抖一下就在自己心里也颤一下似的，痒痒的，围巾的暖意也融入了心里一般。 白洛川站在那道：“那杂志上写的都是哄小孩的，不一定准。” 米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你还信星座呢，我不信那个。” 白洛川还是有一点不乐意，问他道：“那你信什么？” 米阳笑了一下，道：“我信你啊，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呗。” 一句话就把少爷哄得多云转晴，又高兴了。 季柏安坐在车里往外看，他表哥挡的挺有技术含量，他看了半天才瞧出追下来的那个人是米阳，刚想下车去再说两句话，就看到他那个黑脸表哥又回了车上，人家米阳也走了。 季柏安瞧着他新添的那个围巾，眼睛绕了两圈，还没等开口说话，就被白洛川拒绝了：“想都别想，不可能。” 季柏安失笑：“我都还没说要什么呢！” 白洛川打了个哈欠，只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也不装优秀生了，挑眉道：“要什么都不成，赶紧回你家去，乱跑什么呀。” 季柏安不服：“我是来找米阳的，哎哥，米阳也不能只有你一个朋友吧？” 白洛川道：“他朋友挺多的。” “那就是了，也不多一个我，哥你怕什么呢，我还能吃了他不成。”季柏安伸了个懒腰笑道：“我呀，就是觉得他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没觉出来吗，小乖年纪比你小，还老让着你，我有的时候觉得他跟长辈似的……” 白洛川冷脸道：“你好好叫他名字。” 季柏安斜眼看他，笑道：“我喊一声都不行啊？” 白洛川道：“不行。” 季柏安嘀咕了一声小气，但还是从善如流道：“那我就喊米阳了。” 白洛川拧了一下眉头，忍了。 季柏安坐在那还在跟他聊天，估计是在国外憋久了，什么话题都能聊上几句，白洛川闭着眼睛半搭理不搭理的陪着说了两句，他们从小相处就是这样，季柏安也习惯了，这次能提前回国，还能碰上他们几个他就挺知足了，换了往年，这会儿他表哥和米阳他们都回山海镇上去了，那边还有一位白老爷子在，每年都要回老宅去过节。 季柏安问道：“哥，你们今年什么时候回去？不回老家过年了？” 白洛川道：“过完年之后吧，初五左右。” 季柏安又问：“米阳也跟着去？” 白洛川道：“对，一起。” 季柏安不好追到山海镇去，他家里也有不少事，顶多就在沪市抽点时间出来玩一下，听见就道：“那我明天再来找他……” 白洛川道：“明天他没空，要陪我去看图纸。” 季柏安道：“那就后天。” 白洛川道：“后天也不行，要去挑树苗，找了几颗四季桂还不错，准备带到山海镇去种，那边老宅重建，事儿挺多的。” 季柏安气笑了：“那我等他一个礼拜，总不能这段时间都安排满了吧？” 白洛川坐在那想了一下，慢悠悠道：“你说的还真没错，再过一个礼拜他们班上有个同学过生日，提前两个月就约好了。” 季柏安：“……” 季柏安不信，但是来了几次都没能抓到人，有的时候在药房碰见米阳也被好言好语地推辞了：“我妈病了，我得替她值班了。” 程青感冒了，这几天米阳作业都带到药房来写，是没有时间出去了。 这种事没有骗人的，季柏安坐在那跟他搭话道：“你一直都这么忙？” 米阳笑着点点头：“差不多吧。” 季柏安又问：“那你好像也不常带着手机吧，我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挂断，发信息也从来不回。” 米阳莫名其妙，眨眨眼看了他一会，恍然道：“啊，对。” 季柏安还是不太信，拿出手机来亲自跟米阳核对了一下电话号码，问他：“这是你的吧？我哥说这是你的。” 米阳低头看了一眼，那一串号码熟悉的不能再熟，除了尾号不一样，其余都跟他的一样，不是白少爷的是谁的。 但就这样，他也只能掩饰到底，认真点头道：“对，是我的。” 季柏安笑了一声，道：“那就好，我之前还以为我哥又骗我呢。” 季少爷是坐不住的性子，他想带米阳一起出去玩儿，但是长时间在一个地方耐不住，等了一会，就带了点遗憾起身走了。他坐在车上的时候想，没准他表哥说的是真的，米阳这一个寒假还真挺忙。 忙的不止米阳一个，白洛川也忙得团团转。 山海镇上的白家老宅到了最后装饰的阶段，花了一两年的时间慢慢打磨，原样搬过去远比重新再建难得多，大概有一小半的老房子被舍弃了，房子当初选了好木料的那几栋小楼还保留着，重新打磨保养之后搬了过去，恢复了光彩之后别具古韵。白老看着心喜，又特意请了一个人来养花种草，连院里的池塘都搭理好埋了莲子进去。 白洛川说带米阳去看四季桂，也不是瞎编出来的，白老确实想要这么几棵树，他带着米阳去找了想带回去讨老人欢心。 白天忙着跟米泽海去公司，有些时候还跑场地，半下午的时候才能抽出时间带着米阳去花市，有些时候晚了还去逛一下夜市，虽然累，但是白少爷觉得挺充实的。 他年纪小，不觉得累，睡一觉就好了，米泽海这个中年人却是有些疲惫了。 程青感冒几天，儿子去了药房帮忙，米泽海就在公司和医院两头跑着去照顾老婆，春节感冒的人多，有些时候程青都只有一个输液椅，米泽海几天没休息好，公司的事又要赶上进度，就只能晚上再抽时间看图纸和文件，熬的有些久了白天就难免要困，恍惚一下就不小心从还未完全装修好的一个商场那摔了一跤，要不是旁边的白洛川手疾眼快地护着他，怕是要滚下两层楼梯，摔破脑袋。 米泽海毫发无损，白洛川却受了些轻伤。 人没什么事，就是腿磕伤了，需要静养。 米泽海对此自责的厉害，白洛川倒是觉得应该的，他护着米阳的家人再正常不过，尤其还是十几年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米阳停下药房的事，去照顾白少爷，煲汤熬粥，做一些清淡爽口的小菜给他吃，白洛川在医院养的气色更好了些，之前空下来的作业也都一口气写完了，闲着无聊转着笔还和米阳互相出题目，测试对方。白少爷出的那几道题里，还真压中了一道高考大题，米阳看着他自己出题自己解答，觉得这人自傲也是有本钱的。 不过做题只是借口，每天米阳能来陪着他，白洛川就觉得挺不错的。 他腿上的伤不重，但是段时间不能下地走路，就只能在医院里做一个闲人，米泽海心里有愧，白洛川提了一句想米阳来看看他，他就立刻答应了，每天都煲了骨头汤让米阳送来。 第104章 千纸鹤 米阳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病床旁边, 叠了许多千纸鹤放在一旁的瓶子里。 白洛川不乐意道：“你又帮米雪做她们学校里的小手工了？” 米阳笑道：“没有啊, 小雪都上小学了, 不做这些手工了，这是给你的。” 白少爷看着那些千纸鹤都觉得漂亮了许多，心情愉悦道：“我要一个粉色的, 就你手边那个，带樱花图案的……不是那个白的，要那个带金边的, 好看。” 米阳按他选的拿了纸, 给他叠了很多都放在玻璃瓶里。 白少爷也不觉得烦了，美滋滋地还在那数着, 大概是私有物品更能带来满足感，他把每一只千纸鹤都数的清清楚楚。他还留意到米阳叠之前都会提笔很快写一点字, 好奇道：“你在那写什么呢？” 米阳道：“祝福的话呗，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白洛川就挺高兴的, 对他道：“都是外伤，很快就能好了。” 米阳：“嗯，好之前我都照顾你。” 白洛川纠正他：“好了之后也要照顾我。” 米阳被他逗得笑起来, 他低头写完又把纸叠成纸鹤, 手指灵活，引得白洛川一直看他。叠好了之后，白洛川就把那个纸鹤拿过来，捏在手里把玩，他自己也试着叠了一下但是弄的并不好, 这种小东西太精巧又考验耐性，他做不来，就干脆握着米阳的手，去玩儿他手指，又挠挠他手心道：“你怎么能做的这么好，练了很久吗？” 米阳道：“没啊，今天刚跟小雪学的。” 白洛川弹了弹那个小纸鹤，道：“她们小学生又流行玩儿这个了？课余活动还真是丰富多彩。” 米阳看着他笑，弯着眼睛没回他。 白洛川还在握着他的手玩，捏了他手指道：“可惜没能带你去跨年。” 米阳道：“等下次吧，以后时间还多了。” 白洛川坐在病床上想了一会，皱着眉头道：“我再想想办法。”他忽然拽着米阳靠近自己，道：“你这里有点东西……” 米阳被他拽过去，鼻尖差点撞在他肩上，闷声道：“什么？” 白洛川的呼吸在他发顶吹过，很轻：“一个线团吧，我帮你吹开就好了。” 米阳这样跟被他抱在怀里似的，额头抵着他肩那，只感觉到头顶悉悉索索的声响，不像是吹开，反而像是被大型犬按着闻气味一样，过了好一会，白少爷才懒洋洋松开他道：“好了。” 米阳脸已经红了，手里的纸鹤都捏地皱巴巴的，低着头展开好一会才重新叠起来。 他觉得这段时间的白少爷好像更粘人了，又或者是他自己对少爷动了小心思，对方随便做什么动作，他都要心跳加快。 米阳没抬头，也没有看到对面坐着耳尖发红的白少爷，对方眼神大胆明亮，但握紧的手指瞧着还是带了几分小紧张。 白洛川看了好一会，忽然心里涌出一股得意，觉得这世界上简直没有再比自己家小乖更好的了。 好到，他想捧在手心里，然后紧紧合拢手掌把人藏起来。 *** 宁宁的生日是在临近过年的时候，她家就在沪市，在学校人缘也很好，叫了很多同学一起来聚会，给自己热热闹闹过了一次17岁的生日。 花季雨季的少女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娇嫩可爱，偶尔任性撒娇，也只觉得娇憨可爱。 宁宁在学校里算是挺出名的小美女，之前还有男生暗地里排行，说她是校花，追求她的男生还是挺多的，这次生日聚会的时候，就有一个特别亮眼的男生。是一个学音乐的艺术生，自己会弹钢琴，穿着打扮也挺出众，尤其是私下聚会的时候，明显和其他男生不太一样，家境十分优越。 宁宁请大家吃一家日料，这个男生就提前去买单，一千多块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还不算完，紧跟着又订好了饭后娱乐，笑了道：“我在好乐迪定了一个大包间，咱们一起去玩吧？难得出来一趟，给宁宁好好过个生日。” 这个年代的娱乐也就是那几样，不是溜冰场就是一起去唱歌，宁宁歌唱的也不错，对此很动心，但还是小脸红扑扑的看了其他人道：“我听大家的吧，大家不忙就一起去呀？” 来聚会的人刚吃了人家一顿昂贵的日料，自然都是捧场的，纷纷应和要去。 米阳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还在犹豫，宁宁已经看过来了，带着点期盼道：“米阳，你要不要去呀？” 那个男生视线也落在米阳身上，笑道：“去吧，总要给我们小寿星一点面子对不对？” 话都说到这里，米阳也只好跟着一起过去。 KTV里声音嘈杂，一群少年人进来之后更是活泼的厉害，有人去点歌，也有人已经拿着麦克风开始搞怪，米阳推脱了让他点歌的那几个同学，自己坐在角落里给白洛川发短信。 骆江璟公司开年会，包了一家酒店，因为知道米阳一家也不急着回去，带着犒劳老员工的心思多安排了几天酒店，让他们也留下一起过节。米阳今天原本打算简单聚餐完之后就赶过去，但是现在看来要去的晚一些了。 他短信刚发过去，白洛川电话就打来了，包间里太吵，米阳就出去接了电话。 白洛川不满道：“怎么这么久，还在吃饭？” 米阳站在走廊外面道：“没有，他们又来唱歌，实在走不开。” 白洛川那边沉默一会，不耐烦道：“地址给我。” 米阳：“很快就结束了，我一会也打算提前走，你别来了，腿伤都还没养好……” 白洛川坚持要地址，米阳就报了一遍给他听，那边说了一声“知道了”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回到包间里，正好赶上班里的一个男生在上面搞怪唱歌，起哄道：“团支书刚才偷跑，罚你也来唱一首吧！” 米阳笑着摆摆手，道：“我唱的不好，你们玩儿吧。” 宁宁也帮着他说话：“我来，我来，我替团支书唱！” 不少同学跟着起哄，还有人吹口哨，宁宁脸都红了，但还是固执地握着麦克风道：“我唱的好听，大家听我唱就行啦！” 女孩的声音清甜，唱的确实很好，她坐在那唱着的时候眼睛视线也在偷偷看着米阳，但是瞧见米阳一直低头发短信的样子，略微有点失落。 米阳被短信里的白少爷闹的头疼，住的酒店里有温泉，他之前答应了白洛川早点回去一起泡温泉，现在说了没做到，被白少爷抓着话柄不断割地赔款地讨饶，但就这样大少爷也不怎么乐意。 米阳一直发短信，旁边的同学看到笑了道：“团支书，你是不是谈对象啦？怎么一直发短信，哦，我知道了，要跟对象汇报是不是？” 周围的人也跟着道：“这么怕女朋友可怎么行？来来，团支书和我们一起玩儿，玩骰子喝酒敢不敢？” 说是酒，也就是几瓶啤酒而已，还有人觉得涩口难喝兑着饮料喝。 米阳被拽着一起玩了两局，输了之后就喝了两杯，入口只觉得红茶味道很重，还以为是饮料，但是没一会就觉得略微有点头晕，仔细咂了一下味道，才喝出这是一杯点过来的混合酒。 米阳单喝一种酒不觉得醉，但是最怕这种混合的，觉得有些头晕就放下杯子自己找了角落坐下。他喝的少，但是也架不住十几年来第一次再尝到酒精的滋味，身上有点软，飘飘的，不是很难受，但是也知道确实有点醉了。 白洛川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周围的同学愣了一下，紧跟着欢呼起来，白洛川是学校里的名人，尤其和他们二班感情交好，不少人直接喊他：“班长，你来啦？”完全不管自家班长正在那卖力唱歌，苦着一张脸想讨回自己在二班的名分。 米阳也在看着白洛川，他觉得挺高兴的，一瞧见这个人进来就忍不住想笑。 白洛川跟大家打了招呼，随手送了一个花花绿绿的纸盒给宁宁，简单送过祝福之后就来了米阳身边坐下，房间里灯光很暗，白洛川低头看着他，都被气乐了：“傻笑什么呢？出来玩就这么高兴啊。” 米阳坐在那摸了自己脸一下，“我笑了吗？” 白洛川捏了他脸一下，哼道：“傻死了，不许笑。” 米阳顺着他的手，也跟着捏了自己脸一下，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不许笑。”但是眼睛还是弯弯地向下垂着，抬头瞧着人的时候跟一只摇着尾巴见到主人的小狗一样，满心的欢喜都掩盖不住，又乖巧又讨喜。白洛川低头看他一会，忽然凑近了闻了闻他，小声道：“小乖，你是不是喝酒了？” 米阳点点头，他和白洛川离着近，微醺状态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嘴唇轻轻擦过白洛川凑过来的脸颊，“喝了一点。”他眯着眼睛还在那伸出手指比划，“一杯，再多这么一点，我尝到酒味就没有喝了。” 白洛川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忽然有人拿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道：“喂，喂！听的到吗？” 包间里的人都停下来，抬头看着前面，是那个请客的音乐特长班男生，他穿了一件薄毛衫和长裤，衣服单薄，但是额头上已经微微有些冒汗了，双手握着麦克风看的出有些紧张，但还是笑了道：“今天，是宁宁的生日，我还准备了一份特别惊喜送给她。” 包间门从外面打开了，两个穿着人偶装的工作人员走进来，推着一个放了三层蛋糕的餐车进来，上面还缠了粉色丝带和一些祈求，看起来很可爱。 那个男生也走过去，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打开之后是一个LV的项链：“宁宁，祝你生日快乐。” 宁宁瞧着有点想往后躲，但是包间就这么大，人又多，也没有办法避开，站在那红着脸道：“那个，谢谢你，蛋糕我收下了，项链就算啦！” 男生怔愣了一下，脸上更红起来，周围有他的朋友还在帮他起哄加油，俨然已经成了大型告白现场。 白洛川没管那些，看着米阳只会傻乎乎看自己对外面那些声音一点都顾不上的小模样，心里那股小火也被撩拨的厉害，扶着他起来道：“咱们回家？” 米阳歪头看了那边一眼，道：“他们在告白。” 白洛川心中警惕，对他道：“早恋不好，你不许早恋，知不知道？” 米阳想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道：“哦。” 白洛川被他气乐了，揉他脑袋一把道：“你还挺失望的啊？喜欢上谁了？” 米阳笑着看他，在嘈杂的房间里小声道：“喜欢。” 第105章 告白 白洛川听不清这个小醉鬼在说什么, 先扶着哄他出去, 米阳拽着他衣袖不许他走太快, 白洛川就耐着性子慢慢走，小声责备道：“头晕了是不是？还喝不喝酒了？” 米阳一字一句道：“要慢点，白洛川腿受伤了。” 白少爷到了嘴边的话都硬生生被他磨软了, 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嘴角扬起来一点很快有收敛下去。 到了好乐迪门口，白洛川就打电话喊司机把车开过来, 这么一会等着的功夫, 就听见后面有人在喊他们。 宁宁和那些同学也都出来了，她和身边的几个女生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就跟她们摆摆手自己跑了过来。她穿着毛绒边的短款羽绒服背着自己那个红色的小背包，跑来的时候很活泼地跳了两下, 门口招牌的灯光打在她年轻美丽的脸上，能看到她画了精致的淡妆, 嘴唇也是粉粉的。 宁宁站在那看看白洛川，又歪头看看旁边的米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道：“白班长, 能不能把米阳借我一会儿呀？就一小会, 我想单独跟他说句话。” 白洛川没让开：“你想说什么，在这说就行了。” 宁宁摇头道：“那可不行，我要和我们团支书说一点小秘密。”她看着米阳，双手合十眨着眼睛道，“拜托啦, 米阳，跟我来一下，就说一句话。” 米阳也转头看向白洛川，像是等家长点头同意。 白洛川拧了下眉心，虽然不乐意，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宁宁先往一旁的树下走去，那边有一小片阴影。米阳抬步要跟上，白洛川伸手搭在他肩上捏住他的脖颈，用拇指摩挲着那一小片皮肤，小声警告道：“离远点跟她说话，听见没有？” 米阳点点头，就走过去了。 白洛川看着他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棵树下，神情阴郁。 树下，那一小片黑暗给了女孩一些勇气。 宁宁站在那抬头看着米阳，跟他说话：“我没答应宋学长，那条lv项链我也没收哦，一看到它就想起我妈妈戴的啦，我不喜欢。”她吐了下舌头，又笑着看向米阳，“今天收到了特别多的惊喜，你和大家一起送我的那个手机我也很喜欢，你有没有额外的惊喜给我呀？” 女孩小心翼翼的暗示，但是米阳站在那里脊背挺直，神情也是认真的，但如果白洛川在就能一眼看出米阳眼神有点发飘，努力思索的样子恰好是因为没听懂，想要去理解对方说的话。 米阳站在那没动，也不吭声。 宁宁等了一小会，就假装叹了口气道：“算啦，你不单独给我礼物，那我送一份给你好了。”她从背包里拿了一个巴掌大的粉色信封出来，红着脸交到米阳手上，低头没敢看他：“那个，我第一次写，可能不大好，希望团支书给我一个机会，以后也能继续给你写……” 女孩太害羞了，低声说完就跑走了。 米阳低头看了一眼那封信，上面写了他的名字，还加了一个亲启。 白洛川也一直注意着树影那边，天色很暗看不清那边的动作，也听不到他们小声说了什么，他心里烦躁，等着宁宁先跑走了，这才大步走过去。 米阳好端端地站在那，双手插在外套兜里，看着他来又笑了一下。 白洛川把他拽到自己身边，皱眉道：“笑什么？” 米阳道：“看到你，高兴。” 白洛川嗤道：“看到我有什么高兴的？我看你是跟校花说话才高兴的吧。” 米阳摇摇头，道：“没有，看到少爷高兴。” 说着又伸手过来去勾着他的手指。 白洛川被他哄得脸色好了一些，扶着他去了车上。 家里的司机一直负责接送他们，这次也一路送他们去了酒店。 米阳在车上很安静，端坐在那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是特别乖顺，白洛川让他靠着自己肩膀休息，他就当真歪头靠过来，还闭上了眼睛，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当真都在休息。 车内后排座椅光线很暗，只有经过的路灯会不时闪过他们脸上，白洛川低头看着米阳，觉得他皮肤很白，睫毛又太长了，很好欺负一样，手指拨弄几下就感觉到睫毛刷过手指的触感，痒痒的。 白洛川凑近了闻了闻，微微皱起眉头。 司机停下车，道：“白少，酒店到了。” 白洛川点头说好，扶着米阳下了车，往酒店里面走去。 他们回来的晚，直接坐电梯去了楼上房间，没有再去跟家里大人打招呼。米阳自己站了一会，偷懒把力气卸到白洛川那边，倚靠着他。 白洛川眉头还没松开，等刷开房门带着人进去，才埋在他领口那闻了好几下，又凑到他脸上闻了闻疑惑道：“我从刚才就觉得奇怪，你身上也太香了点。” 米阳眨眨眼：“啊？” 白洛川伸出拇指在他唇边那用力擦了两下，并没有什么粉色唇膏，确认之后心里才放松一点。 但就算是这样，白洛川也觉得不对劲，他鼻子灵，很快就找到了香味的来源，伸手在米阳身上摸索了一阵就在外套口袋里找到了那封粉色的情书，带着一点淡淡的香水甜味，一看就是女孩用的那种。 白洛川捏着那封信，问他：“这封情书怎么回事？” 米阳伸手要去拿：“啊，那是给我的。” 白洛川就举高了不给他，绷着脸不说话。 米阳攀着他肩膀也够不到，又怕他不管不顾地打开看，干脆豁出去抱着他，脑袋抵在他胸口道：“我没打算要，也没想看，还要还回去的，你别动。” 白洛川道：“没看过？” 米阳抱着他摇头：“真没看，碰都没碰。打开之后再还回去，多伤人家的心啊……我妈说，不能让女孩子伤心。” “哦？那我呢？你就忍心让我伤心了？”白洛川恼怒道，“你明明答应过我不收情书也不早恋。” “可是我控制不住了。”米阳抵着他胸口磨蹭了一下，小声道。 白洛川脸色还是不好：“你再说一遍！” 米阳抱着他，脸上发烫：“我有东西给你，在我口袋里，你摸。” 白洛川在他大衣里找了一下，没有找到，米阳小声哼道：“在裤子口袋里。” 白洛川伸手下去，贴着他腿那里摸了一下，在裤子口袋里把东西拿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他的体温，是一只小千纸鹤。他见过太多了，他在医院养伤的那几天米阳坐在房间里叠了很多给他，快要攒满那一个玻璃瓶了，全都是给他一个人的。 米阳耳尖都红了，抱着他不撒手，小声说：“你拆开看看。” 白洛川慢慢拆开，千纸鹤叠的很小，他被米阳抱着只能抬起手来慢慢地拆，怀里的人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害羞，埋头在他胸口不肯起来，又像是怕他跑了一样，抱得结结实实的，等着他拆那只小纸鹤。 千纸鹤打开，里面白色的纸上画着的是一颗红色的爱心。 白洛川喉结滚动几下，用那个拥抱着的姿势低头去看对方，喊他：“小乖？” 米阳没松开他，还是抱着，埋头在他胸口小声道：“我喜欢你。” “我最喜欢白洛川了。” “就喜欢你一个。” “特别、特别喜欢……” 好听的话不断说出来，声音软软的，那人还在胸前蹭着。 白洛川也抱紧他，俩人只开了门厅的小灯，套间里还暗着灯，但是白洛川一点都不急着去让灯亮起来，他觉得再也没有比这一盏小灯更温暖的了。 他抱了米阳一会，如饥似渴地听着对方小声说出的话，他不敢动一下，怕惊醒了怀里的人，但一颗心跳动地太快声音太大，简直耳朵也要充血一般发烫。他下巴低下来一点，抱紧他贴在耳边道：“我不信，你得亲我一下我才信你说的。 怀里的人反应慢半拍似的慢慢探出头来，扬起来亲了他一下，擦过唇边像是浑身过了细小的电流，心脏都暂停了一拍，紧跟着是巨大的狂喜。 不过一个怔愣，怀里的家伙又埋头回去了，挨着胸口那蹭了两下特别安稳。 白洛川想再抓他出来亲一下，但是又舍不得现在他这么抱着自己依赖的样子，心里纠结的厉害，又觉得怎样都甜，使劲用手臂抱紧了些，笑出声。 “小乖，你再亲我一下。” 怀里的人慢慢抬头，这次白少爷没有放过机会，低头跟他认真亲了好一会，唇瓣贴在一处慢慢蹭着，带着彼此的温度，融合在一起。 那是一个青涩又很浅的吻。 两个少年磕磕绊绊地亲了一下，再睁开眼睛互相看着对方，一个眼神明亮带着惊喜，另一个有些懵懂但却认真。 白洛川喉结滚动一下，紧张道：“过完年，你就16岁了。” 米阳：“嗯？” 白洛川道：“我觉得可以早恋一下。” 米阳趴回他怀里闷声笑起来。 白洛川紧紧抱着他，过了一会也笑了。 米阳喝醉了酒，白洛川就扶着他去躺下休息，房间原本是一个套间，两个人各自都有自己的卧室，但是白少爷从小都不肯跟米阳分开，这会儿更是不舍得分开睡了，拿热毛巾给米阳擦过之后，自己也跑去冲了个澡回来抱着他睡觉。 米阳睡的很快，倒是旁边的白洛川拿手臂撑着脑袋看了他很久，直到米阳侧过身躲了下灯光这才连忙把灯关了。但是没等他伸手去找米阳，睡在旁边的人就伸出手来摸索着找小枕头，大概触感不对，又一路寻找到他这边，找到他手指之后攥着慢慢睡了。 白洛川凑过去亲了他额头一下，小声跟他说晚安。 原本以为紧张刺激的感情会让自己睡不着，但是把人抱在怀里的温度很暖，白洛川过了一会也跟着沉沉入睡，从未有比这次睡的更好的了。 米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眨眨眼就看到旁边的白洛川。 白少爷也在紧张地看他，拧着眉头欲言又止的，看了他好一会才道：“你还记得吧？” 米阳点点头：“去同学生日聚会，最后还去唱歌了。” 白洛川干巴巴道：“之后的事呢，还记得多少？” 米阳道：“我跟你说话了。” 白洛川：“说什么了？” 米阳笑了一下：“说我特别喜欢你。”他凑过去亲了少爷一下，白洛川一下从床上光脚蹦下去，红着脸跑出去了。 米阳：“？” 没两分钟人就又蹿了回来，带着一嘴的薄荷牙膏味儿，哄他道：“你再亲一口，刚才的不算！” 米阳笑得不行：“你怎么不去拍戏，偶像包袱这么重啊！” 白洛川皮肤白皙，这会儿带着薄怒更是眼角和唇都殷红起来，俯身下去闭着眼睛没头没脑地亲了一气，简直像是只小狗一样。米阳笑了一阵，抬手勾着他脖子拉他靠近自己，半闭着眼睛用鼻尖轻轻蹭着他的，唇瓣也贴在一处，轻轻亲了一下，又亲一下。 白洛川喉结滚动，跟他厮磨在一处，呼吸都热了。 米阳被他按在床上亲了一会，小声道：“我想起床。” 白洛川哄他：“再亲一会，就一小会儿。” 米阳歪头道：“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白少爷厚脸皮道：“以这次为准。” 米阳笑他，过了一会肚子先叫起来，白洛川就伸手探到他的睡衣里摸了一下他的小肚子，鼻尖蹭了蹭他：“把我小乖饿坏了，不亲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这么说着，到底还是多粘了十分钟才肯起床。 米阳洗漱好了换了一身衣服出去，他的行李箱在爸妈那边，不过白少爷带的衣服多，连他的也准备了两身，俩人穿着一样的出门去吃早餐。 白洛川平时最不耐烦在酒店吃早餐，他挑剔的厉害，但是今天心情特别好，唇角都是带着笑。 米阳捧着一杯热牛奶小口喝着，白洛川坐在对面看的心痒，伸手要给他擦掉嘴角的奶渍，但还没碰到人，就被米阳塞了一张纸巾到手里，对面的米阳也站起身来笑眯眯道：“骆姨早！” 骆江璟只拿了一片吐司和一杯黑咖啡，坐过来跟他们一起吃了早餐，笑着道：“你们也起这么早呀，昨天洛川说你和朋友出去玩儿了，我还以为要很晚才回来呢。” 米阳抬头看了白少爷一眼，有点不敢相信他昨天晚上去接人的时候还专门去告了一状。 白少爷对于这事倒是理直气壮：“多亏我去接回来，还喝了一点酒。” 骆江璟却担心到了别的地方：“小乖没喝过吧？我记得你对很多东西过敏，对酒精过敏吗？” 米阳摇摇头道：“没事，就一点啤酒，下次不喝了。” 骆江璟笑道：“男孩子喝一点没事的，你还记不记得洛川小时候吃东西烫到了，急急忙忙抓了一杯白酒喝下去，他还以为是水呢，喝完哭的那个惨哟！” 白洛川道：“妈妈！” 骆江璟道：“怎么了，小乖又不是外人，你什么事他不知道？” 白洛川：“……” 骆江璟好奇地问儿子：“小乖昨天喝醉酒什么样子的？好玩吗？” 白洛川又得意起来，挑眉道：“不告诉你。” 骆江璟这个问题，两个人都不肯回答，白洛川是带了得意不肯跟任何人分享，米阳是略微脸上发烫错开视线也怎么问都不说。 骆江璟跟他们开了两句玩笑，又叮嘱道：“小乖下次早点回来，不行就让洛川陪你一起去，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米阳点头答应了。 她说完桌边的手机就响了，即便是过节也有不少事需要她亲自处理，很快就离开了。 白洛川换了位置和米阳挨着坐下，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听见没有，我妈说的，以后不让你出去那么久才回家。” 米阳撞回去，笑道：“瞎说，骆姨明明说的是晚上不要太晚出门，要注意安全。” 白洛川伸了手下去跟他手握在一起：“晚上其实也可以，我陪着你去。” 米阳道：“去哪儿？” 白少爷比他记得清楚，握着他的手还在笑：“去把那封信还给你们班女同学啊。” 米阳：“……” 要不是白少爷提，他都把这茬忘了。 还信总要再等上几天，大过年的冒然找过去也不太好，米阳把那封信夹在书里放在酒店房间的桌子上，白少爷一直盯着，他收在哪里都不合适，干脆摊开放在那。 白洛川这几天做什么事都要跟他一起，米阳比他考虑的多，有些时候想要提醒一下，但是看到对方明亮的眼神和落在自己身上那种期待的时候，就又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反正他会多注意一些，让少爷多开心一点，也没什么不可以。 米阳考虑的有些多了，他也是带着心虚，其实十几年的相处下来，白洛川和他在一起再正常不过，两家的大人都觉得特别适应，反倒是两个人分开才觉得奇怪。 程青有的时候和骆江璟聊天，还笑着道：“我觉得他们俩好的跟亲兄弟似的，打小就没分开过。” 骆江璟含笑称是，她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的白洛川有多难缠，哭着要去当米家的小孩儿呢！ 两个从小没有分开过的兄弟，这会儿正在房间里偷偷摸摸背着长辈们做一点坏事。 白洛川把米阳按在墙上低头亲吻，跟几天前那个轻轻的吻已经有所不同了，落下来会再吸一下，跟贪恋着那点甜味似的痴缠着不肯松开。米阳扭头躲他，白洛川就顺势亲他的脸颊，米阳被他亲的发痒，推他一下笑道：“别闹了，一会真要迟到了，说好了去打球的。” 白洛川还要伸手去摸他的肚子，被米阳隔着衣服在肩上咬了一口才嘶了一声，道：“好好好，知道了。” 第106章 喜欢你 酒店附近有个网球场, 白洛川之前和周通他们约好了一起过去打球。米阳初中时候起就和白洛川一起选了网球练习, 几年下来打的也挺不错, 正好米雪念小学也在选一门运动课，小姑娘什么都要比着哥哥的来，首选就是网球, 这次也跟着一起去了网球场，打算提前练习一下。 米阳去要了一个小孩用的球拍和网球过来，自己也换了小球拍跟小姑娘一起练习, 非常有耐心。 白洛川腿还没好, 但是坚持要来，就坐在一边负责口头指导, “手臂再抬起来一点，用手肘和手腕发力, 早上不是吃了挺多吗，怎么跟没劲儿一样？” 小姑娘特别不服气, 气鼓鼓道：“我要我哥哥教，不要你教。” 白洛川得意道：“你哥都是我教出来的，不信你问他。” 小姑娘就抬头看着自己哥哥, 小脸都鼓起来, 米阳被她逗得不行，戳她小包子脸一下道：“白哥哥打的也好，他姿势比我规范，咱们都听他的。” 小姑娘这才悻悻道：“行吧。” 白洛川负责指点，米阳就手把手教她怎么挥拍, 下场之前还特意带着小姑娘做了准备活动，特别细心。白洛川在旁边看着，觉得不怪米雪会喜欢她哥，他自己看着都喜欢的不得了，又漂亮又乖顺，做事也处处妥帖，穿一身运动服站在那都觉得全场最亮眼的了。 白洛川视线粘在米阳身上，光是看见这个人就能微笑出来。 米雪打中了一个球，欢呼了一声，转头对白教练道：“白哥哥，你看到没有，我打中啦！” 白洛川看着那边的人，笑了道：“看到了，很漂亮。” 周通他们几个还带了女生过来，要打男女混合比赛，米阳没去，摇摇头指着身边的小姑娘笑道：“你们去玩儿吧，我带带我妹妹。” 周通他们就去了，打了两局，他自己先下来擦着汗连连摆手：“我不行了，太累了，你们接着来。”说完就跑去和白洛川说话去了，白洛川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闲聊，视线还落在米阳那边，看的目不转睛。 周通也看过去，笑道：“我们团支书打的不错呀，初中那会我记得还是你一直教他呢，现在他都能给小孩当教练了。” 白洛川道：“还行，他学的快。” 周通坐在那又问他：“白哥，你过段时间还去京城吗？” 白洛川看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事儿，就是我哥在亚运村车市那新弄了个门店，凑了一个越野车队，他最近闲着呢。”周家主要做进口车生意，自己多有钱未必，但是接触的都是有钱人，周通他哥也是玩车的行家，之前在保税区倒车听说狠赚了一笔之后拿了钱去了京城自立门户了，也是一位左右逢源的人物。周通和他亲兄弟关系好，说起来的时候眉飞色舞：“我上回求他好久，他终于松口了，说这次带咱们打野兔去，京郊附近有个草场挺不错的……” 白洛川打断他道：“再说吧，我这半年都没什么空，不出去了。” 周通愣了下：“怎么了？” 白洛川说的认真：“我得学习，忙。” 周通眨巴着眼睛道：“不是吧，白哥，你这都全校第一了还想怎么学啊？真要当学霸啊？你这成绩，沪市学校随便选了，就算是明年考京城大学也没什么问题，怎么还学啊？” 白洛川想了一下，道：“不是明年，我想今年考试。” 周通明白过来：“提前高考？” 白洛川道：“对，懒得再等一年了想提前试试。” 这次周通就没有吭声了，春季场的提前高考是高二下学期，课程虽然都学完了，但也比其他人都少了一年的复习和模拟时间，尤其是这位一看就志向高远，学校也就挑着拔尖的那一两所来了，这么分析下来还真要抓紧这半年时间努力学习了。 周通叹了口气，也不再提出去玩儿了。他过了一会，忍不住笑了问：“那你跟我们团支书商量了吗，你走了他怎么办啊，你俩感情这么好，跟冷不丁突然扔下人家似的，不太合适。” 白洛川笑了一声，道：“我回头跟他商量。” 周通问：“一起提前考试？” 白洛川道：“我听听他的意思吧，不为难他。” 两个人正聊着，那边的米阳也跟人攀谈起来。 米阳带着妹妹打球，教的认真姿势也漂亮，就有一旁来打球的人看上他了，凑过来递了名片询问他课时费多少钱。米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笑道：“不不，我不是这的教练，我也是来打球的。” 那个男人低头看看他身边特别依赖他的小姑娘，错愕道：“那这是？” 米阳道：“这是我妹妹。” 这次轮到对方不好意思了，不过还是问了一句：“真不带其他学生吗？我家里的小丫头也这么大，就周末两天教几个小时就够了，费用好说。” 米阳摇头推拒了，对方大概是看着米阳脾气温和，站在那跟他又说了两句话。 米阳身后有人过来，手臂搭在他肩上，笑嘻嘻道：“哎米阳，这叔叔是谁呀？” 声音太熟，不是季柏安是谁，米阳回头一看，那边的白少爷也坐不住了正被周通扶着往这边走，脸也够黑的。他用胳膊把季柏安撑开一点，笑道：“也是这打球的，刚才误会了，以为我是教练，想找我给他家女儿上课。” 那个男人看到他朋友来了，就大方笑笑，给了米阳一张名片就走了。 季柏安拿过名片看了一眼道：“哟，还是个搞房地产的老总。” 他要把名片还给米阳，被后面走过来的白洛川抽走了握在手里看了一眼，问了一样的话：“那人是谁？” 米阳又跟白洛川说了一遍，白洛川直接道：“别理他，谁知道干什么的。” 季柏安也在一旁敲边鼓：“就是，你要带人也先带带我呗，我排队报名，费用肯定比他高！” 白洛川不爽道：“他不缺钱。” 季柏安球拍在手上翻了个花，挑眉笑道：“那我就请吃饭，看在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带我两天，对了晚上一起去吃日料怎么样？有家的海胆味道不错，特别新鲜。” 他脸皮厚，几句话就说到了吃饭上去，跟米阳说了不算还低头去问人家小姑娘要吃什么饭后甜点，简直跟已经约好了一起吃一样。 米雪抬头看着哥哥，牵着她哥哥的手等他说话。 米阳就摇摇头，客气道：“不用了，这几天我们跟爸妈一起，要跟长辈一块吃饭。” 季柏安嘴角有些耷拉下来，问他：“过几天我就要走了，你抽一天时间，当给我送行呗。” 白洛川道：“等几天我们请你吃日料，店你选。” 季柏安这才高兴起来，拽着米阳要跟他打一场，一边活动手脚一边道：“我在国外都是自己玩儿，学的野路子，一会你可别笑话我啊。” 米阳接过球笑道：“不会。” 白洛川坐回去看他们打球，刚才那个名片已经顺手团起来揣进自己口袋里，打算一会就扔了，他以前没有防着男人的意识，今天出来忽然警惕起来，眯着眼睛觉得全场都是敌人，简直要不分年龄性别了。 周通看他神情严肃，也有些紧张起来：“这人打球很厉害吗，我们团支书不会输吧？” 白洛川皱眉道：“应该吧。” 打球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季柏安出球刁钻，力道也重，出手干脆利落；米阳接的稳，扣球的时候出人意料地非常重，一击即中，丝毫不拖泥带水。从一开始就你来我往的，打的非常激烈，米雪坐在一边给哥哥加油，手都拍红了。 两个人打了个平局，到了赛点这才收手。 季柏安打的非常痛快，跟米阳一起过来，周通递了水过去，他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半瓶，甩甩汗湿的头发笑道：“真带劲儿，哥，要不是你腿伤了我都想跟你比一场。” 米阳在那边喝了白洛川递过来的矿泉水，接过毛巾擦了汗，就听到白洛川笑了一声道：“回头我跟你打一场，保管你输的心服口服。” 米阳听了忍不住笑，真是从一张嘴说话就占人便宜，半点都不吃亏。 季柏安从小听习惯了根本就没在意，恍然道：“也对，你打球是我哥教的吧？上回好像短信上好像这么说的，那我肯定输，没劲儿不打了。” 白洛川忽然咳了一声，跟突然呛着了一样。 米阳看他一眼，白少爷眼神没敢跟他对上，躲开了一些。 季柏安没瞧出来，还在那跟米阳说话：“你电话老没信号，我也懒得打了，我听他们说现在都用企鹅号联系了，昨儿也申请了一个，你加我一个好友呗？以后可以上网聊天。”他说着就掏出手机来要加好友，也是说风就是雨的急性子，米阳沉吟了一下说记不清号码了，旁边的周通听见这是白洛川的表弟，上赶着掏出自己手机道：“我这有米阳好友，写着号码呢，来，就是这个加上吧！” 米阳：“……” 季柏安加好了之后，还特意备注了自己名字，米阳就在一边看着这次也不好再拒绝了。 季柏安笑道：“那回头我网上跟你联系啊，以后跟你做网友。” 米阳心想，我可一点都不想跟你上网冲浪，旁边的白少爷醋浪翻涌，在这就恨不得要被醋味儿熏一个跟头了。 打了一下午球，四点多的时候米阳他们提前回去了，周通那些人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出去联谊，米阳就笑着看白洛川，白少爷立刻严词拒绝了：“要回去学习，你们也别老玩儿，回头开学考试成绩不好小心老戴又开始一边背出师表一边哭。” 周通脑补了一下老戴捶胸痛哭的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道：“放心吧，头可断血可流，模拟考成绩绝对不敢丢。” 从体育馆回来的路上，小姑娘打球累了跟哥哥撒娇，米阳就笑笑，蹲下身去把她背起来。 白洛川习惯性道：“我来。” 米阳看了他腿一眼，笑着摇头：“算了吧，你把腿快点养好就是帮了我大忙，那天我妈还问起，我照顾了你这么久，也该出点成绩了。” 白洛川也笑了一声，跟着他一起走，这边回酒店距离很近，走两步就到了，他们走的慢一些边说话边走。白洛川扭头看了一眼趴在米阳肩上的小姑娘，抬手给她扣上帽子，他离着米阳近凑在耳边小声道：“睡着了。” 米阳嗯了一声，也放低了声音：“一会送去我妈那边，醒来见不到大人会哭。” 白洛川笑道：“我还以为是个小辣椒，没想到也是一个小哭包。” 米阳就抬眼看他，白少爷笑着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趁着他双手都在背着小孩，趁机还捏了一小下，亲昵道：“我的。” 米阳躲开一点，带了点笑意看他。 虽然和平时一样，但是白少爷刚在网球馆被拆穿以前的错事，莫名就有点心虚。 回到酒店，先把小姑娘送过去，米阳回了房间之后又要出去，“我去下我妈那里……” 白洛川立刻抓着他的手：“对不起！” 米阳刚从那边回来，又要再过去，怎么想都不对劲，白洛川第一反应就是先跟米阳道歉。他心里发慌，觉得不道歉米阳就要走了。 米阳道：“松开。” 白洛川不肯。 米阳叹了口气：“你总得让我坐下来才能跟你慢慢说吧。” 白洛川这才松手，还是有点心虚地开口道：“季柏安问我要你电话来着，我没给。”见米阳还盯着他看，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其实也给了，就是，给了我的……他不好好学习，整天想着玩儿，这是给他一个教训。”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觉得有理了，坐直了腰背振振有词道：“我小姨也说了，要让我平时督促他啊，我是他哥，我管他不应该？”总之就是一副我没错的样子。 米阳都被气乐了，道：“你可真行，你说的这些也有理，但是唯一错在没先问问当事人。” 白洛川道：“你想给吗？” 米阳想了一会，摇头道：“不是很想，你看着办吧，都交给你处理。但是以后这种事你得先跟我商量，知道吗？” “好。”白洛川也笑了一下，得了这句话放心不少，凑过去挨着他肩上蹭了两下哼道：“他老跟我抢，从小就是，太烦人了。” 米阳问他：“抢什么？” 白洛川：“你。” 米阳失笑：“我又不是什么物品，抢不走的，我在这呢。” 白少爷凑过去又亲他，从下巴那开始亲了几下，紧跟着又亲他唇角，“我下午都没亲你。” 米阳跟他亲了一会，含糊道：“不闹了，我真得去一下我妈那边，有点东西忘了拿。” 白洛川追着他不放，米阳说话的时候舌尖和他的轻轻碰了一下，白少爷脸上浮起一层薄红，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简直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缠着要让他张开嘴，“那再亲一下，就一下。” 米阳不是很信任他，但是对方缠人的厉害，如果不如他的意一时也摆脱不了，只能略微松开牙齿，垂着眼睛跟他亲了一下，“就一下……唔！” 白少爷舌尖和他抵着，像是一尾灵活的小鱼，最初的试探之后就开始霸道地舔弄，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来了，把刚才说过的话都忘的一干二净。米阳跟他讨饶，开口只会被欺负的更厉害，配合着想快点结束也不见对方收手，痴缠不休，鼻息都重了。 米阳咬了他舌尖一下，这才让那人闷哼了一声清醒过来，不太高兴地趴在他身上道：“我还没亲够。” 米阳道：“你刚才说就一下。” 白洛川笑了一声，鼻尖蹭着他的赖皮道：“是一下啊，就没分开过对不对？我亲的好不好，舒服吗？” 米阳脸都被他问红了。 最后只能含糊丢下一个“舒服”才被白少爷满意地松开，这才离开房间出去了。 米阳拿了东西回来的时候，白洛川也坐在小客厅那里看资料，茶几上摊开几份学校资料和申请表，他瞧见米阳进来拍拍旁边的位置对他道：“回来了？来，坐这一起看。” 米阳瞧见有些好奇：“现在就看学校志愿了？” 白洛川应了一声，握着他的手让他挨着自己一起看，他们都参加过许多竞赛，尤其是白洛川，竞赛金牌更是没少拿，高二刚开学的时候就被一些名校锁定了，提前掐尖抢夺优质生源的事也是常有的。米阳一直觉得白洛川对此不是很着急，尤其是抽时间还去家里公司那边帮忙，还以为他高三之后总要考虑一下沪市，但是拿在手里的资料毫无例外，全是京城的学校。 米阳瞧见一个考古修复相关的，拿起来翻看了一下，他对这个专业一直很感兴趣。 白洛川瞧见笑道：“京师大学的考古文博院很不错，最有名的是章教授，我找人问过了，他明年起就不带本科生，今年是最后一年。” 米阳愣了一下，白洛川就把他抱进自己怀里，亲了他一下，得意道：“小乖我们提前考试吧？一起提前上大学，你喜欢读书，我们就去最好的学校、找最好的老师。” 米阳抬头看他，白洛川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少年人的热切，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他的那种爱意，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又亲了两下，笑了道：“我可能不跟你读同一个系，不过也没事，我们可以在外面住，对不起啊小乖，之前吹牛了，可能买不到大房子，我们先买一个小的好不好？就我们两个人住，给你空一间工作室，然后我留一间书房，卧室里就放一张大一些的双人床……白天在学校读书，晚上回来我们忙完了就一起睡，好不好？” 米阳还在看他，白洛川被他看的心痒难耐，低头鼻尖蹭了蹭他，唇瓣也贴上去问他好不好，像是一只收拢了锋利爪子和牙齿的大型猫科动物，这会儿只会呼噜卖萌，让人心尖都甜起来。 米阳笑了一下，抬头勾着他脖子小声道：“好。” 白少爷满意地亲了他好几下，跟索要奖赏一样。 米阳微微仰头，闭着眼睛亲的很认真，他真的太喜欢这个人了。 他只说了一句“喜欢”，对方就恨不得迈开步子大步向前，把他们未来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的事都计划好了，许诺给他一个周全的未来。 亲了一会，房间里的灯忽然暗了，米阳吓了一跳：“怎么了？停电了吗？” 白洛川亲他额头一下，笑道：“没有，我跟酒店里的人说的。” 米阳没听懂：“什么？” 白洛川就坐在小客厅的沙发把人揽在自己怀里，下巴抵在他发顶，一双长腿也圈住了对方，以一个完全保护的姿势霸占住之后跟他咬耳朵道：“你看窗外呀。” 米阳抬头看过去，窗外忽然响起几声咻咻声，紧跟着天空上炸开了数朵烟花，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刚熄灭下去的烟花又瞬间变成了十几朵、上百朵，接二连三不断地盛开在夜幕之上，绚烂到让人仰头目不转睛地看个不住。 “其实之前就一直在准备，想了好久，总觉得还不够好，想再等等再拿给你，可是我没想到你会先说，那天实在是太高兴了……但还是想给你看看。”白洛川低头笑了一声，在他耳边道：“小乖，我有没有说过，我也喜欢你？” 米阳倚靠在他怀里，抬头用一个亲吻回答。 他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是那个喜欢我到拼了性命的白洛川啊。 撑在身上的勇气，咬开的手腕，还有渡进口中的滚烫血液……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即便没说，米阳也知道，他爱他如命。 两人在窗外烟花下亲吻，一片黑暗中互相拥抱着温暖，没有压迫在胸口闷到窒息的重量，但米阳依旧还能在甜中尝到那一丝记忆深处的铁锈苦涩血味。 白洛川舔了舔他唇角，带了点不好意思道：“我好像力气太大了，咬破了一点。” 米阳用鼻尖蹭了蹭他下巴，轻笑道：“亲亲就不疼了，不过要轻一点。” 白洛川低头在他唇边印下很轻的一个吻，收紧手臂抱紧了在他耳边碎碎念着“喜欢”两个字。 “好喜欢，好喜欢，全世界最喜欢小乖了。” “喜欢到想跟你私奔。” “想跟你过一辈子。” 第107章 留宿 酒店房间里有温泉, 水流直接引到室内的温泉池里, 用起来非常方便。 白洛川来之前就一直念叨, 很想去泡一下。但是他腿伤还没完全好，米阳不让他碰水，白少爷就催着他去试试, 自己也不走，坐在旁边赖皮似的非要伺候他。 白洛川道：“我帮你按按？我手没伤着，手法好着呢。” 米阳想了一下, 点头道：“好。” 白洛川有点期待地跟进去, 但是米阳泡的时候还穿着泳裤，大大方方伸开手臂搭在池子上, 人也趴伏在那歪着头道：“按吧。” 白洛川侧身坐着，给他按了一会, 还挺有模有样的，就是偶尔手指往下顺着脊背那按下去, 也顶多碰到一点，再深的地方就在水里了。他碰不到，就努力用指尖去碰一小下, 身体歪的厉害了, 米阳就闷声笑他：“别了，一会你就要掉下来了。” 白洛川自己脸红了一下，给他又按了两下，“要是我腿没事就好了。” 米阳闭着眼睛应了一声，道：“嗯, 谢谢你救了我爸。” 他说的认真，白洛川也不好一直闹下去，坐在那跟米阳小声聊了一会。说起正事的时候时间过的比较快，两个人说了一会关于考试和学校的事情，白洛川做的功课多一些，大部分是他说给米阳听。 两个人商量好了，米阳就道：“那我明天跟我妈说一下，问题应该不大。” 白洛川道：“是，程姨知道你从小就喜欢这个，肯定支持你。” 米阳笑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洛川没有再亲了，但是依旧把人抱在怀里，人也半压过去，手臂圈的紧紧的。 米阳被他压地睡不着，觉得简直像是回到小时候一样，那会儿白洛川也就比他大一圈，从会爬能自主选择最喜欢的之后就开始不停地扑过来，带着口水印子的亲亲贴在他脸上，拼命往后仰头都躲不开。现在白少爷又重新捡回这个爱好，虽然没有口水了，但是印在脸上和耳垂上的亲吻也没少多少，跟只大型犬似的喷着热气亲昵起来没完，他现在也不往后仰头了，只能低头埋在他胸口，反手抱着求睡一个安稳觉。 白洛川就用下巴抵在他发顶，蹭两下然后轻笑一声，跟他小声道：“小乖晚安，睡吧。” 米阳躲在他怀里含糊应了一声，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 白洛川手臂搭在他肩上，偷偷用手指摸了一下露在外面的皮肤，泡了温泉滑滑的，触感特别好，他唇角挑起来一点也闭上眼睛睡了。 在酒店住了几天，米阳一家就先回去了，骆江璟多留了两天，据说白政委要回来一趟，她一年到头也难得和丈夫团聚上几次，就多等了两天。 回家路上米泽海瞧见百货商场开着，就带女儿下去买了玩具，这是他和米雪约定好的，小姑娘表现乖巧的话就可以奖励一个洋娃娃，米泽海现在赚钱多了，自然舍得给女儿花钱。 程青瞧着他们爷俩下去，笑了一声摇头道：“真是，小雪买了好多个了还要，全是你爸宠出来的。阳阳，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妈妈给你买。”她这话说的自然，完全没觉得自己也是在偏爱大儿子。 米阳想了一下，道：“妈，一会路过书店吧？我想去买点参考书。” 程青嗔道：“又看书，买点别的吧，还有一年多才高考呢，我看你老学习都学傻了，礼拜六日回家也学到半夜，哪有你这样的呀。” 米阳坐在那跟她聊天，笑了道：“我这两天跟白洛川一起商量了一下，想提前参加高考，妈你觉得我行吗？” 程青刚听到前半句有点惊讶，但是米阳后半句问的太有技巧了，当妈的哪儿有觉得儿子不好的，立刻点头道：“当然行！就是，阳阳你想好了吗，妈妈不懂这些，要不你再和你们老师商量一下？” 米阳道：“嗯，要跟老师说，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把这两天关于春季考场和选报学校的事情在那轻声说给程青听，声音低缓，说的也不徐不疾的，多了这个年纪的沉稳，听起来让人忍不住点头赞同。程青只知道儿子学习成绩好，人也优秀，想了一下就同意了：“行，反正妈妈也只念了高中，你爸还是在部队里后来考上的军校呢，我们当年都没高考成功，你现在已经超过妈妈啦，也有自己的想法，就看着办吧，我什么都支持你。” 她抬头看着米阳，瞧着眼前这个出落成大小伙子模样的男孩，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又笑道：“阳阳，你别有压力，就当提前去参加高考积累一下经验，不成还有来年呢，不怕啊。” 米阳侧过脸在她手心里蹭了一下，笑道：“哎。” 他们两个正在车里聊着，米泽海抱着米雪回来了，提了满满一袋子，瞧着可不像是只买了一件礼物。 程青张口道：“米泽海，你又乱买东西——”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姑娘扑过来抱着脖子软软地喊了一声“妈妈”，再大的怒火也浇灭了。 米泽海坐在前排开车，笑呵呵道：“小雪说不要洋娃娃了，那钱拿出来给咱们一家买零食吃，咱们今年在外面过年，家里都还没准备呢！” 米雪剥开一颗大白兔软糖，味道程青嘴里，撒娇道：“妈妈吃呀！买了妈妈最爱吃的奶糖！” 程青捏捏她的小脸，道：“什么妈妈最爱吃的，明明是你最爱吃的奶糖。”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又转头喂了米阳一颗：“哥哥也吃，特别甜~” 米阳咬到嘴里，果然是熟悉的味道，奶香味十足，嚼劲也够，咬着吃更甜了。 程青坐在车里跟米泽海说起米阳要提前高考的事，米泽海一边开车一边听着。 家里孩子的事儿米泽海说不上什么话，就跟程青说的一样，米泽海也是后来自己工作之后奔起来的，军校和地方院校也不一样，他原本还抱了一点心思想让米阳高中之后考军校，替自己完全那个军营梦，但是后来瞧着儿子找到了自己的爱好，也就不说什么了。 米阳想提前参加高考，米泽海听完之后也帮不到儿子什么忙，只能从其他方面关心：“行，学校的事你和你们老师商量着办，你也是大孩子了，爸妈就从生活上支持你，这段时间要是学校不方便就先回家住，我接送你。” 米阳道：“不用，学校住的是两人间，白洛川也提前参加高考，我们俩正好一起复习。” 米泽海点头道：“那也行，反正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家里说，咱们一家都全力配合。”他说完之后过了一会，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半开玩笑道，“我之前还想着你能考个军校，再替老爸穿回那身军装呢！” 米阳还没回话，旁边的程青不乐意了：“你呀，先过好你自己的吧，儿子是我生的，我都不要求他什么，你也不许多说话，让他过自己的去！” 米泽海怕老婆，小声哼道：“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程青不满：“随口一说也不行，阳阳压力已经很大了，你还在这给他制造压力！” 米泽海连声投降：“好好好，我的错，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以后不说啦。” 米阳坐在后面听着笑起来，他能听出父母这种拌嘴式的爱意，不止是对他，也是对彼此。米雪年纪小，还听不太出来，一边吃着糖一边骨碌转着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看到爸爸比较吃亏就凑过去有点安慰道：“爸爸没事的，等我长大了，我去考军校！” 米泽海感动的够呛，眼泪都快下来了：“宝宝真好，爸爸太高兴了！” 程青故意道：“小雪，那妈妈也有一个没完成的画家梦，谁替妈妈去画画呀？” 米泽海连声道：“你让阳阳辅修一个就成了，小雪啊，咱们先坚持三年……不，一年的军校梦，好不好？” 小姑娘笑着点头：“好呀！” 下午全家一起陪着米阳在书店逛了好久，买了不少的书和模拟卷子回来。 晚上到家之后，围坐在一起吃了火锅，这个准备的简单又吃着热闹，过年吃特别合适。 米阳喜欢吃里面的丸子，这些都是程青提前做好的冻在冰箱里，拿了一些出来煮进去，鸡肉丸子很弹牙，又在火锅红汤里翻滚了很久，滋味很足。 饭后米泽海去洗碗，米阳收拾了一下去扔垃圾，他扔掉之后刚走两步，就被一颗小石子扔在肩上，轻轻打了一下，回头就看到了白洛川。 白少爷穿的俊俏单薄，站在那冲他笑了道：“小乖，想我没有？” 米阳有点惊讶，过去问他：“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白叔叔回来吗……”牵着他的手握了一下，感受到掌心火热没有冷的意思才放心下来，“又偷跑了？” 白洛川任由他牵着自己，视线还是落在他身上：“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米阳笑道：“也就半天没见，行吧，你来的正好，我下午去书店买了一些参考书还想给你送去，你自己背回去呗。” 小区楼道里黑，一楼的灯坏了一直还没修理，白洛川趁黑抱着他小声道：“明天再背回去，今天不想走，你留我住一晚上吧？好不好？” 米阳问他：“你跟骆姨说过了吗？” 白洛川道：“说了。” 米阳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见他凑过来亲了一下连忙扭头躲开，低声警告道：“住下可以，不许乱来啊。” 白少爷眼睛亮晶晶道：“好。” 第108章 奶糖 米阳出去一趟, 又带回个人来。 程青瞧见的时候都笑了：“哟, 怎么现在就追来了？” 米阳也歪头看着他笑, 白洛川倒是站在那落落大方：“想起一道作业题，来跟小乖商量一下。” 这个理由挺好用的，程青立刻就让他们去房间里看书去了, 她去厨房切了水果，又拿了点心给他们送去，两个人坐在书桌旁边认真商量题, 白洛川还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果盘道：“程姨不用忙了, 我吃饱了来的。” 程青笑道：“给你们补充点营养，这个年纪哪儿有饱的时候呀！”她又叮嘱了白洛川, “就当自己家一样，我去给你拿床被子过来, 晚上你就和阳阳一起睡。” 白洛川笑了道：“好，麻烦程姨了。” 程青关门出去了, 听着动静是去拿新收到的那两床被子去了，要翻上一会。 白洛川坐在米阳旁边，也不去看题了, 手指戳了戳他脸道：“说好了这三道题写完就给我吃的, 我的糖呢？” 米阳嘴里动了一下，脸颊略微鼓起一点很快就挪到了另外一边去继续含着，他还在低头看书，睫毛垂下来显得很长，“你不好好吃, 老想这些花样，不给你吃了。” 白洛川就换了一边，继续用手戳他脸那，小声道：“我错了，这次一定好好吃。” 米阳道：“没了，我吃掉了。” 白洛川笑了一声，原本在他脸上轻轻挠着的手指也变了方向，捏了他下巴自己凑过去唇对唇地亲上去，舌尖比前几天熟练不少，舔开一点缝隙立刻就钻了进去，灵活地追了一圈紧跟着就抢回了自己的糖。 米阳：“！！” 白少爷舔了舔唇，把那一点奶糖的味道也都一并吃进口中，品尝一下笑道：“好甜。” 大概是和家里大人就隔着一层薄薄的木板门，甚至还能听到外面大人走路和说话的隐约声响，亲的比之前时间短，但是也比之前在酒店的时候更让人容易心跳加快，米阳被他抢了糖，这么一下就红了脸，抬头睁大了眼睛看他：“你答应我不乱来。” 白少爷回的坦荡：“我已经很克制了，你要不要让我放开了试试？” 米阳可不敢，推了两本参考书给他，让他继续做题了。 白少爷一颗糖吃的心满意足，一边做题一边偷偷看旁边陪着自己读书的人，怎么瞧怎么满意，连这个小房间也只觉得温馨，放在书桌上摞起来的练习册摆放整齐，连搁在那的一个陶瓷小兔子都精致可爱。 程青很快找了被子过来，给他们铺好了床，一边放了枕头一边道：“那边商铺的房子也在装修了，再等半年就好啦，下回洛川来家里可以睡客房，也宽敞呢！” 白洛川道：“我跟米阳睡就挺好的，习惯了。” 程青笑道：“也是，就是这边床有点小，你俩挤一挤吧。” 白洛川道：“好。” 程青跟他们略微说了两句话就去休息了，她白天还要去药房忙，事情挺多，一般九点多就睡了。 白洛川听着外面安静下来，也把笔搁在桌上，合拢了练习册道：“我困了。” 米阳压根就不信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闹钟逗他道：“这才九点二十呢，你平时不是这个时候最精神吗，放假还没见你这么早睡过。” 白洛川挑眉道：“按学校的作息也该下晚自习了，正好洗漱休息。” 他坚持困了要睡觉，米阳就拿了一套自己的睡衣给他，让他去洗澡换上，自己又多做了两道题这才过去洗漱。 等收拾干净回来的时候，白少爷已经躺下了，正拿了一本书在床头灯光那翻看，大概是挺无聊，瞧见他推门进来的时候眼睛才亮了一下，立刻道：“我刚想了下，做了五道大题只给一颗糖吃不太公平吧，是不是还得补我一颗？” 米阳失笑：“你刚才想半天，就想这个了？” 白洛川眼睛跟着他转，喉结滚动一下道：“也想了点别的。” 米阳转身关上房门，把灯也关了，带着沐浴露的香气走过去低头在黑暗中亲了他一下，舌尖挑开他的，主动舔了舔，含糊道：“没有奶糖了，刷牙之后吃不好，吃一颗没有甜味的……要不要？” 白洛川当然是要的。 米阳怕冷，上床之后就被白洛川抱进怀里，手脚蜷缩起来贴着他取暖，脚尖踩着白洛川的脚背暖了好一会才慢慢放松了身体，略微舒展开一点。 白洛川搂着他道：“这么怕冷，以后去京城读书怎么受得了？” 米阳道：“没事，有暖气就好了。” 白洛川抱紧了一点，皱眉道：“那总要出门吧，冬天时间又这么长。” 米阳笑笑，道：“你陪着我呗，冷了手就揣你兜里去。” 白洛川也笑了，觉得米阳这个回答很幼稚，但是一时又被甜的想不出其他答案，他简直恨不得把这个人都揣进自己兜里去带着了。 白少爷身体好，暖烘烘地像是一个小火炉，米阳挨着他一会就热了，有点不老实地动了动，伸了手去旁边拿东西。 白洛川帮他找，摸索了一下问道：“要什么？” 米阳含糊道：“没什么。” 床上的位置就这么大，白洛川已经顺着他的手摸到了，米阳那个小枕头的触感简直不要太熟悉，这么多年来除了他就是这个陪伴米阳的时间最长了，堪称是最爱。 白洛川瞧着他把小枕头抱在怀里，翻身准备安稳睡觉的样子，有些心理不平衡：“有我在，你还要这破枕头干吗？” 米阳脾气好：“双重保险呗，睡的香，你也快睡吧，明天一早还要送小雪去少年宫。” 白洛川还和小枕头吃醋，要伸手把它拽出来拿来，米阳不舍得松手，低声道：“别拽呀，小心给我弄坏了。” 他说的心疼，白洛川也就松手了，但还是翻身抱着米阳，鼻子抵在米阳脖子那来回蹭着哼道：“你把它扔了。” 米阳道：“什么？” “那破枕头，扔了。” 米阳气地拿脑袋向后撞他一下，都给气乐了：“你今天晚上怎么了，跟它较什么劲。” 白少爷眯起眼睛，认真问了一个问题：“它和我哪个好？” 米阳想了一会，没等回答身后那个人就恼了，“这个问题还要想这么久吗！” 米阳低声笑道：“有点难选，总要让我想想……别咬，别咬，你重要，我选你。” 白少爷叼着那一块后颈上的嫩肉磨牙，过了一会才松开，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三颗糖。” 米阳道：“你简直坐地起价，哪有那么多，明明只欠你一颗不到！而且刚才还补给你了。” “五颗。” “哎，白洛川你是不是有点不太讲理？” “六、七、八……” 米阳回头用手捂着他的嘴，那人这才住口了，眯眼眼睛舔了他手心一下，还是气呼呼的，明明占了便宜也跟自己勉强妥协一样。 “六颗，多一颗也不给了，你老让我那样喂你吃，也太为难人了。”米阳脸都热起来。 白少爷勉为其难点头应允，米阳也终于可以抱着自己小枕头睡觉了。 被子里热乎乎的，怀里的小枕头也是熟悉的感觉，手指捏着搓上两下睡意就上来了，闭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白洛川临睡前伸出手指重重弹了一下那个小枕头，但也没再坚持让米阳扔出去，自己在后边抱着他下巴搭在肩膀那闭眼睡了。 六颗奶糖分期支付，白少爷第二天一早就先拿了两颗，一颗甜在心里，一颗甜在嘴里。 他穿戴整齐收拾利落，吃着奶糖从米阳家出门的时候天色还早，但是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车上还放着一身熨烫好的衣服，瞧着是要去什么重要场合穿的，米阳疑心他又逃了什么要紧的活动出来找自己，刚问了两句就被白少爷滴水不漏地躲过去了，“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我爸回来了，正好也要去拜访几个长辈。” 白洛川坐在车上放下车窗，指了指自己脸上，临走还想要一点点福利，“小乖……” 米阳弯腰轻轻弹了一下他额头，笑道：“你表现好一点，别再跑出来，骆姨又要担心了。” 白洛川笑道：“给糖奖励吗？” 米阳道：“表现好再给你。” 白少爷眼睛亮了一下，点头应了，跟司机走了。 白洛川这两天一直很忙，大约是记得和米阳的约定，不敢再偷跑了，一心想要多拿到几颗糖，只空闲了的时候给米阳发短信说宴会有多无聊，也说起他爸回来之后管得多严。白家父子没见面的时候关系倒是还不错，但是这些年一直没怎么见过，两个人反而性格上有了很大差异，白政委也不怎么会跟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沟通，父子两个偶尔顶上两句，一个严厉，一个不服，说不上两句话就都摆着张臭脸谁也不肯先低头了。 米阳回想了一下以前的记忆，他也没见过白洛川他爸几次，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这人刚正不阿，特别严厉。白洛川跟骆江璟关系更好，也跟白老感情很深，反而对父亲情感并不深厚，大约是白政委并没有参与到他的成长里来，缺席太多年，再回来总是要生疏一些。 白少爷的短信又发来了，这次就一行字：“事情太多今天也不能过去了，我先把糖寄存在你那里，记得给我利息啊。” 紧跟着发来一个计算利率的公式，米阳扫了一眼，这哪儿是利息，简直就是高利贷。 第109章 分房 初五的时候, 米阳跟着程青一起回了山海镇。 这次米泽海没有跟着, 他还要工作, 米雪小丫头也报了兴趣班，这段时间要送去少年宫学习，就只有程青和米阳母子两个回去一趟看望老人。 程青很久没回来了, 这次刚到就看出山海镇变了模样。 镇上这一两年已经开始修建旅游景点，房屋拆迁基本完成，原本的房子都搬到了靠近市区的集体楼房那里, 前面是别墅和洋房, 后面是高层，路面也加宽修过了, 去市里方便了不少。 程青没想到会修的这么好，一路上看的特别惊喜, 米阳跟她开玩笑道：“妈，姥姥家也搬走了, 您猜猜咱家现在住哪儿？” 程青笑道：“这你可难不住我，你姥姥生怕我找不到路，还特意画了一份路线图过来呢, 而且呀咱们家院子里那棵老榆树还在, 那么高呢，打眼一看就知道在哪啦。” 程老太太搬家的时候特意带上了那棵老树，春天结榆钱儿的时候一嘟噜一嘟噜的绿，特别招人喜欢，老人有时候胃口不好就爱吃个新鲜, 摘下来一些搀面粉蒸上，加点榨菜末、酱油醋和芝麻拌一下，吃着正合口味。程青对那棵老树也有感情，一边走一边跟米阳说：“我出生那年，正好赶上饥荒，哎哟听说别的地方连树皮都吃了，咱家这还好，尤其是家里还有棵榆钱树，多少能有口吃的。这树也特别争气，那年春天结了好些榆钱儿呀，救活了好几家人呢！” 米阳问她：“那时候也是搀和面粉蒸着吃吗？” 程青笑道：“想什么呢，家里能搀点玉米面、地瓜面的就不错了，而且也不光榆钱，树叶也得混一点，饿不死就成。你没发现你爸现在都不肯吃地瓜呀，他小时候吃怕了，呵呵！” 米阳也笑了，抬眼向前看的时候就瞧见靠前的一栋小别墅院子里伸展出一棵高大挺拔的树，冬天叶子都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他还在辨别的时候，一旁的程青已经确认了：“到了，就是这家！” 米阳有点惊讶：“这样您都能认出来？” 程青笑道：“自己家，有什么认不出来的呀，那棵树我从小爬到大，认它比认你还准呢！” 上前走了几步，果然是程老太太家。 开门的是老三程如，她就嫁在山海镇上，来看老太太的次数也是最多的，过年的时候更是三天两头的来送年货，今天一早就接到程青电话，特意来等着大姐的。两姐妹挺长时间没见面了，见了特别亲热，程如接过大姐手里的包，连平日里最喜欢的外甥都不要了，一个劲儿地跟姐姐说话，那劲头像是又回到了小姑娘的时候，跟自己姐姐有说不完的话。 “前两天就把房间给你们收拾好了，咱妈偏心的厉害，给你们都留了房间，阳阳也有单独的一个，惟独没给我留！给我气的呀，就把隔壁那栋买下来了，我就要天天来问问老太太，凭什么这么偏心呀！都是姑娘，怎么我在镇上就没我的份儿啦？”程如还在跟姐姐告状，但是眼角眉梢藏不住笑意，“姐，你要不要来家里买一套？这房子可便宜呢，给阳阳留一套也划算，楼房一套三万不到，别墅也就十七万吧。” 程青惊讶道：“这么便宜呀？” 程如快人快语，边走边跟大姐在那说房子的事：“也就你觉得便宜，在咱们这还算贵的呢！有好些人家都不要，市里年初的时候不是分了房吗，这不还有人等着单位分房，想去市里住。” 米阳回想了一下以后的房价，其实市郊价格也不低，他当时的房子就买在了新城区，一平方也要一万五六的价格了，现在一套竟然才十来万，真是十几年前才有的价格了。 程如说完这个，又笑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阳阳他爷爷那边还买了一套楼房。” 这事儿程青都不知道，听见了忙问道：“我公公也买了？” 程如道：“可不是，我也是前几天听人说起来的，不过说来也奇怪，买了之后也不去住，还是住在护林员那边的小木屋里。” 程青叹了口气道：“是，他这两年越发孤僻了，上回中秋的时候米泽海过去陪他过节，就提了一句接他来住，就被赶出来了。老人其实也不容易，他心里苦，随便他吧，怎么活着舒坦怎么来。” 米鸿买了一套房子，自己又不肯住，显然是要留给儿孙的。 光是这么想，米阳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他想到了，程青自然也想的到，在家里略微歇了歇脚，就立刻要去探望。 程老太太打从大女儿进门开始就一直看不够似的，程青一要走，她下意识地也要跟过去，老三程如在一边嗔道：“妈，我姐回婆家，您跟着去干吗呀！” 程老太太闹了个大红脸：“哟，忘了，就想顺便跟着去瞧瞧，也多少时候没去探望过亲家……” 程如拖着她的手，笑道：“您这么想走亲家呀，那感情好，回头去我婆家，我婆婆前几天还念叨要让你来住两天，我呢也给你打了一套八仙桌和对椅，你瞧瞧用着顺手不，合适就一起带回来。” 程老太太被她拖住脚，只能留在家里，程如对姐姐眨眨眼，程青立刻就笑了，带着米阳一起过去了。 米鸿住在那片香樟林的小木屋里，合起来也就两间半的小房子，那半间是搭起来的一个凉亭，夏天能坐着，冬天就堆了煤炭和木柴，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那里。 程青给他带了不少东西，有些是从沪市带来的，有些是从家里拿的蔬菜瓜果。她敲门喊了几遍，米鸿才开了门，但瞧见她们手里的东西就皱了眉头，道：“我用不上这些，那篮子菜留下，其余的都带回去吧。” 声音冷硬，并没有因为程青是儿媳妇就好说话半分。 程青还要再说什么，米阳就已经把那篮蔬菜留下，其余的放在外面没提进来，笑着道：“爷爷，我来给您拜年，过年好！” 米鸿脸色这才略微缓和一点，冲他点头道：“进来吧，外面冷，屋里暖和点。” 小木屋里升了炉子，上面放了一个烧水的铁壶，正在咕嘟咕嘟水泡翻滚。 米鸿给他们拿了杯子，米阳就过去帮着泡了茶，他在米鸿身边的时间多一些，对他的一些习惯也了解，这些事做的非常顺手。程青坐在那小心跟米鸿聊天，但是她问的话三句里米鸿答上一句就不错了，老人性格比之前还要冷漠一些，惟独米阳小声询问他手艺的时候，能多说上两句。 程青有心想要也说上两句，但是她对这些手艺什么都不懂，没一会就坐在那变成听众了。偶尔能插上一点话，就赶紧问道：“爸，家里有需要的吗，泽海还特意让我给您带了些……” 米鸿道：“不要。” 程青把最后那个“钱”字硬生生咬住了，没敢说出来。 米鸿抬头看她一眼道：“阳阳留下陪我说会话，你先回去吧，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去陪陪你妈。” 程青想了想，点头笑道：“哎！那让阳阳留在您这吃饭吧，他最近学会做菜了，做的很不错呢，您尝尝他的手艺！” 米鸿点点头。 程青也不多客气，就先回去了，带来的礼品大部分也只能一并提走，木屋里的老头说了不要，那就真的不会收这些东西。 米阳留下来陪他，问完了自己之前积累的那些问题，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挽起袖子收拾了带来的菜，在小炉子上坐了两三道拿手菜给老人吃。 米阳笑道：“爷爷，您等着啊，我这道菜可是程家秘传，传女不传男的那种，我偷学来的呢！等一会出锅了您多吃一点。” 忙活一阵，做出了两菜一汤，一道肉末茄子，一道木耳山药，还有一道冬瓜排骨汤。 都是米鸿平日里喜欢吃的清淡口味，这边菜好了，电饭煲里的米饭也正好，米阳盛好饭和老人一起坐下吃。 米鸿尝了一口，破例夸奖道：“会做菜了，挺好。” 米阳笑道：“是不是比我爸做的还好吃？小雪那天打分，我们家除了我妈，就是我得分最高了。” 米鸿嘴角动了一下，点头道：“做的好，以后讨媳妇容易些。” 米阳坐在对面又笑了。 老人一顿饭就说了这两句话，他吃的不多，瞧着比之前更瘦了，但是护林员需要经常外出反而看着硬朗一些，像是燃烧到最后一截的蜡烛，安静沉默，但稳稳当当地立在那里，履行自己的诺言。 饭后米鸿赶着米阳也回去，他这里小，没有留他住的地方。 米阳离开两步又悄悄绕回去偷偷看了一下，他心里不放心老人一个人在这，虽然水电齐全，但总觉得米鸿一个老头孤零零的心里不忍。 隔着窗户，能看到米鸿又佝偻着腰认真擦了一遍桌子，然后摆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相框在桌面上，跟里面的照片说话。 隔着窗户米阳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是老人低声交谈的时候，神情是认真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米鸿从不贪图享乐，唯一的贪恋可能就是相濡以沫的那个人。 那人不在了，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老人每天都把自己的琐事处理的干净利落，于他来说，反而在期待去另外一个世界。没有畏惧害怕，只有满心的期待，期待在那外一个世界，和自己守了多年的人久别重逢。 他一个人对着相框说了一会，那张古板的老脸上动了动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抬手小心地给相框擦了擦，手指落在照片上又忍不住摩挲了一声，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米阳看了一阵，安心下来，悄悄走了。 第110章 不合 相比米阳一家, 白家回来的时候阵仗大的多。 骆江璟带了一个车队回来, 大大小小的东西更是没少带, 骆江璟疼爱儿子，光是白洛川平日里用惯了的那些全都备了一份带来，生怕他在老宅哪里不适应。尽管带了不少, 这还是多少顾及了丈夫的感受，今年比往年要收敛一些。 白政委白敬荣刚从部队回来，冷不丁瞧见她这样宠溺儿子, 眉头都皱起来。 父子两人一早就因为这个吵了一场, 现在尽管坐在同一辆车里也彼此不说话。 骆江璟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轻声劝了两句, 白敬荣就冷声道：“他才多大，你这样做也要考虑清楚以后……” 白洛川听不下去, 反问道：“你能不能别什么都先怪我妈？我哪儿做的不好了，你就直说, 别拿我妈撒气。” 白敬荣道：“你这是跟长辈说话的语气吗！” 白洛川脾气跟他一样，吃软不吃硬，越是这样越反抗的厉害, 抬眼看着他道：“那你又用什么语气跟我妈说话？是, 你是保家卫国，了不起，但是我妈一个人在家就容易了吗？” 白敬荣脸色难看道：“我们是在商谈对你今后的教育问题！” 白洛川笑了一声道：“教育？您给我开过一场家长会吗？不说初中了，小学您也没怎么管啊。还有这次回来之后除了对我挑刺，就没一句好话, 如果这也算教育的话，我觉得您教育不好我。” 白敬荣拍了扶手提高了声音喊他：“白洛川！” 车子正好开到服务区，白洛川直接打开车门下去换到了后面的一辆路虎车上去，插上耳机，把帽兜罩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倚靠在后排座椅上谁也不理了。 白敬荣闭眼沉默了一会，好半天才道：“我带过那么多兵，就没见过这么难带的。” 骆江璟嗔道：“废话，这可是你亲儿子，你还真拿他当你手下的兵训呢？洛川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很懂事听话的了，你呀要求太多了，一回来也不夸他，什么都按你的严格要求来，别说他这个年纪的小孩要叛逆了，大学生都不肯听呀。” 白敬荣揉了眉心一下，有些疲惫道：“是我太着急了，我是怕他习惯了现在，对钱也没什么概念，万一去了大学一时没人管跟那些人学一些不好的。” 骆江璟道：“你都听到什么了？” 白敬荣道：“我老师前段时间找到我这里，问我有没有津市的关系，也是家里的孩子不争气，撞了几辆车不算，还把老师也搭进去。” 这事儿骆江璟也有耳闻，还是她妹妹听来说给她的，据说是几家的小子半夜封路飙车，被查了两次躲过去就得意忘形起来，还开了盘口，最后出了事故闹出大动静。毕竟人命关天的大事，那几个抓进去估计也是难捞出来了。 当时骆江媛说的时候，也担心了一把自己家季柏安以后会不会学坏，她还笑妹妹想多了，没想到今天白敬荣又说了一遍，把这份担心直接放在了自家儿子身上。 骆江璟摇头道：“洛川不会，你不了解他，他不是那种乱来的孩子。” 白敬荣道：“我是怕万一……” 骆江璟自信笑道：“那也万一不到我儿子头上，敬容，你对他了解还少呢。” 白敬荣是看不惯那些风气的，他话少，意思或许只是警示，但说出来白洛川这样的傲气和骆江璟一模一样，又隔着一层父子关系，俩人就有些不对盘了。 骆江璟嗔道：“儿子这脾气也不能怪我，咱爸宠的比我还厉害呢，不过洛川成绩好人又懂事，也不怪爸什么都想着他。咱爸你还信不过吗，原则问题上他比你抓的还严呢！” 骆江璟抬出长辈，白敬荣只能点头道：“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骆江璟道：“你光跟我说可不行，等一会儿子回来了你也跟他说一声，你们呀坐下好好谈谈，父子俩闹的跟仇人似的，都不能坐下说上几句话。”她说到这里，又笑了道，“不过，你怎么确定洛川今年一定能考上大学？他心气高着呢，就挑最难的那一两所，我都担心他一次考不中。” 白敬荣唇角扬起一点，道：“这小子骨头硬，说出的话，绝对做的到。” 这一点的自信和自傲，倒是白家男人惯有的。 一直到了老宅，白家父子也没见上一面。 白洛川估计是一半心烦一半不愿意让骆江璟难过，故意躲开了他爸；白敬荣那边一直端坐着，眉头拧紧，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儿子交谈。 白家老宅搬到了新址，前院是宽敞的庭院和新建的房屋，穿过去之后是中院的回廊和之前的木楼，木楼按照原样搬过来翻新了一遍，把书房单独列了出来，之前那些老旧书籍已经都送去米鸿那里，现在零零散散只放了两只细口长瓶上去。再走到后面才是白老住的地方，立了两栋略高一些的小楼在这里，前面修了池塘养了鱼和荷花，后院留了宽敞的空地，用竹林隔开几个区间，放了乌乐的马厩和它跨栏的几个小玩意儿。 原本还有一个戏台，白老嫌麻烦不想单放了，就拆了搭在了池塘中央，一圈的水，中间一座红木戏台，倒是也挺应景。负责翻新老宅的人心思巧妙，给做了几个略高于水面的石墩权当台阶，一步步可以迈到水中央的戏台那里。 庭院里栽了不少树，也移了太湖石来，戏台宽敞足可以做凉亭使用，还能喝茶下棋，坐在里面春赏桃花夏赏荷，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处处都是不错的景致。 白老爷子坐在大厅里等着他们进来，瞧见宝贝孙子的时候特别高兴，招手让他过来和自己说话。 白敬荣想跟白老谈一下自己的工作，白老也不乐意听了，对他道：“你老子我都退休了，还要管你这些事？别跟我说，爱跟谁说跟谁说去，我不听！”老人扭头看向孙子的时候又换了一副慈爱面孔，拍着他胳膊道：“洛川啊，来来，上回你说的那个辩论赛怎么样啦？你和小乖谁赢了？慢慢说啊，爷爷给你们都准备了奖励，第一名再多加一份儿，呵呵。” 白敬荣：“……” 骆江璟摘下手上的小羊皮手套，轻轻用指尖戳了一下丈夫的手臂，低声笑道：“我就跟你说了，咱爸宠的比我还厉害呢，走吧，这儿没咱们说话的份了，我们出去瞧瞧园子。” 白洛川留下来陪着老人，他和白老感情深厚，也更愿意陪伴老人身边，尤其是路上和白敬荣闹了不愉快，这会儿并不想再见面。 白老爷子瞧在眼里也懒得去管，这种小事，如果儿子来告状他肯定要拉偏架的——哪儿有爷爷不向着孙子的道理？ 白老爷子等了挺长时间，还真有点期待。 不过白敬荣比他们爷孙沉得住气，性格也更沉稳一些，大概已经忘了之前的不愉快，并没有再来提起。 白老略感到有些遗憾，他这还摩拳擦掌地想拉偏架呢！ 白洛川坐在那陪老人看电视，放着的是之前录下来的雅典奥运会重播，老人爱国，一看奥运会上中国拿金牌就高兴，反复看了好些遍了。 白洛川当时在学校没有看全，只看了几场感兴趣的，其余的大概知道比赛结果，现在跟着看的也挺有兴致。 白老爷子专门挑了乒乓球队的比赛，看的津津有味，还不时跟白洛川解说一下，讨论哪个队员更厉害些，“这个马琳不错，拿了金牌！” 白洛川笑道：“爷爷，这刚开打呢，您怎么就把结果说出来了。” 白老笑道：“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嘛！” 晚上的时候白老还是替孙子出了口气，家里别的没有，就房间多，老人直接把儿子发配到另一栋小楼上单住去了，儿媳妇无辜受到连坐，也一起收拾东西搬了过去。这栋小楼就他们爷孙两个，白老直接给白洛川准备了单独一层，随他住着，想当宠爱了。 白洛川躺在床上给米阳发短信，米阳前几条还回复的挺快，后面的就隔着快二十分钟也没回一句，白少爷眉头都拧起来。他翻身仰躺在床铺上，枕着自己手臂盯着天花板思索，第一天就找过去也不太合适，好歹要给小乖一点准备时间……可又准备什么呢？他们都几天没见到了啊。 这么想着，就更睡不着了，重新拿起手机给米阳发起短信，撒娇、威胁什么语气都用一遍，要他快点回话。 正发着信息，就听见楼下有响动，住在一楼的保姆阿姨起来给人开了门，紧跟着就听到低低的交谈声，似乎还很熟悉一样，引着人进来了。 白洛川觉得奇怪，他爷爷这里来访的客人是有一些，但熟悉到晚上来家里还被迎接进来的实在想不到，除了他就是……白少爷眨眨眼，忽然心跳快了一拍，从床上翻身下来，随手抓了一件长浴袍裹在身上就往下跑，刚到楼梯那，就看见了自己最想见的人。 米阳没让阿姨开大灯，只开了一盏木楼梯旁的小灯上去，跟对方笑道：“没事，我知道这里的路，跟之前一样的，您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楼上找他就行。” 阿姨笑着答应了，自己先回去休息了。 米阳走上去，摸索着向前，上完楼梯刚走两步到了拐角处，就被人一把在黑暗里抱住了，紧跟着一个吻就落在他耳边，对方轻笑道：“你自己上楼找谁，嗯？” 第111章 橘子糖 米阳听见声音, 摸索着也抬头亲回去一下, 刚说了一句“你”就被白洛川低头含着唇慢慢加深了那个吻。好几天没见了, 白洛川实在想的厉害，把人抱在怀里就舍不得松开，亲完了鼻尖还蹭着对方的, 小声道：“来住几天？” 这才刚到就惦记之后的了，米阳笑道：“多住几天陪你，好不好？” 白少爷挺高兴的, 又问他：“我的糖呢, 带来了吗？” 米阳道：“带了两块，吃多了不好。” 白洛川笑了道：“嗯, 其余的继续存在你那。” 米阳把手放在他厚实的浴袍里取暖，带着凉意的手指立刻就被白洛川按在胸口了, 他皱眉道：“怎么这么凉，你骑车过来的？应该给我打电话, 我去接你。” 米阳笑道：“很近啊，比以前近多了，我骑车也就五六分钟, 倒是从前院走到这边花的时间更长, 这边也太大了，我看前头还有门岗，晚上也有人守着了？” 白洛川带着他回房间，一边走一边道：“没，在那弄了个锅炉房。爷爷这边太大了供暖得自己来, 这不找了几个人白天晚上倒班，等天气暖和了就好了，北方还是太冷。” 房间是一个套间，走进去先是一个小书房和客厅，之后才是卧室，卧室一侧是衣帽间和浴室，风格挺简洁的，大概是刚弄好，放着的东西也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白洛川这次带来的一些。米阳没什么意外地在那些挂起来的衣服里找到两件自己的，连睡衣都有一套。 白洛川得意道：“跟我的一样，袖口这里还修了你的名字。” 衣服上绣名字这件事还是从他们小时候起就有的习惯，白家和米家的两个妈妈是好朋友，两家的小孩也差不多大，哪个妈妈去买小衣服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地顺便再买一套一样的，给他们打扮成双胞胎似的模样，时间久了，别说小衣服，就是帽子、小袜子一类的都积累了很多一样的，有一回小白少爷还穿了两只左脚的鞋回家——他们鞋都是一样的，小孩穿着都没觉得哪里错，给大家逗得够呛。 鞋都能错，别的就更别说了。 慢慢的程青就开始给他们在衣领和袖口绣上名字，这才分开一些。 米阳刚从外面进来，还是有些冷，他怕感冒了就去冲了一个热水澡，洗完了穿着新睡衣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白洛川坐在床上正捏着一个小枕头，他的背包就放在一边已经敞开了，显然白少爷就是从里面拿了“人质”。 他瞧见米阳从里面出来，晃了晃手里的小枕头问他：“感觉比之前沉了点，你换枕头芯了？” 米阳怕冷，直接钻到被子里去了，缩在里面眯着眼睛道：“嗯，我三姨给我留了一点今年新晒的棉花，弹的可软了。”他说着伸手要去拿，白洛川捏了两下还给他，自己也上床抱着他，凑在他耳边低声问道：“这破枕头就这么好？你之前抱着我也睡的挺香啊，咱们把它扔了，你就只抱着我试试呗。” 小枕头里的棉花晒过，又是新的，抱一下就暖呼呼的米阳舍不得扔开，安抚道：“都抱，都抱，两个一起睡的更好。” 白洛川抱了一会，又开始不满足起来：“小乖，我们做点情侣该做的事儿吧？” 米阳道：“什么？” 白洛川眯起眼睛：“我这几天上网查了很多资料，我先问你个问题。” 米阳道：“你说吧。” 白洛川沉吟一下，问他：“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的小枕头一起掉进水里你救……” 米阳刚听到这就忍不住笑了，拿头撞了他下巴一下道：“我求你住口吧。” 白洛川也笑起来，他这两天查了不少情侣之间怎么相处，连以后纪念日的礼物都想好了，还瞧见不少情侣必杀问题，忍不住挑了一个来问米阳。他的小乖果然比那些人有意思多了，不过这些都是见不到本人的时候他一个人胡思乱想的，见到米阳之后，白少爷也不想问那些无聊的问题了，手臂略微用了点力气把人翻过来，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的亲了一口，又觉得不太够，贴近了再亲过去。 唇和对方的贴紧在一处的时候，觉得心里都满了。 两个人躺着说了一会话，白洛川几天没见他，什么都想跟他说，在外面瞧着挺高冷的样子到了米阳面前完全不是那回事了，眼神里跳动着小火苗似的，恨不得把之前分开的每一秒都再分享给米阳，粘人的厉害。 “明天咱们去骑马吧？教骑马的师傅正好过来，也顺便给乌乐再换一副马掌，它上个月就该换了，老是不听话，换块新铁也不疼，不知道闹个什么劲儿。” 米阳应了一声，又笑道：“像主人。” 白洛川捏着他的手玩儿，听见道：“嗯？” 米阳道：“你小时候也不爱穿鞋，还在火车站扔过一回呢。” 白洛川：“……爷爷又跟你说了是不是，他怎么老提这个啊！” 米阳道：“没，我就在现场，你扔的时候我还看着呢！” 白洛川挠了挠他手心懒洋洋道：“你那时候才多大，哪儿记得住呀？” 米阳笑了一声：“记得，你的事儿我都记得。” 白洛川只当他又说好听的话哄自己开心，明明这种话一听就觉得不靠谱，但白少爷心里还是忍不住开心起来，像是喝了一瓶橘子汽水，喜悦的小气泡咕噜噜地不停上涌，爆开的一瞬间发出好听的声音和甜甜的橘子香味儿。 两个人聊了一阵，就慢慢睡了。 白洛川很久没有睡的这么踏实，大概是这段时间被恋爱冲的大脑都过于兴奋，一直没有梦到的那些旖旎，终于在这天晚上又重新浮现出来。 梦里的小乖和他抱着的这个嘴巴一样甜，软乎乎的，怎么揉捏都可以。 白洛川喉结滚动几下，手指慢慢挑开他穿着的那件T恤。 T恤挺大的，一直遮到了大腿那里，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了。 最要命的是，这唯一的一件衣服还是他的。 人，也是他的。 …… 白洛川醒来的时候人懒洋洋的，旁边的床铺已经空了，小枕头还规规矩矩地放在那里，主人已经提前出去了。 他看了一眼床头的小闹钟，八点半多了，确实是米阳平时起来的时候了。 他收拾利落自己，这才下楼去。 米阳正在楼下和白老爷子一起看电视，还是昨天的雅典奥运会，这次从男子乒乓赛改成了女子队，战况激烈，白老正在跟米阳讲解：“这个张怡宁特别厉害啊，拿了两块金牌，争气！” 米阳一边看一边问道：“是吗，这次她又把福原爱打哭了没？” 白老对乒乓球还挺懂的，听见笑着摇头道：“那个瓷娃娃？不行，她也就打打澳大利亚和美国，这次只进了16强，可惜了。” 两个人这么说着，就瞧见白洛川走过来，白老抬头对他道：“醒了？餐厅有早点，自己去吃点儿吧，还热着。” 白洛川站在沙发后面看了一眼电视，问道：“爷爷，您吃过了？” 白老爷子道：“吃了啊。” 白洛川哦了一声，还是不肯走，偷偷站在那用手指去勾米阳的头发，还趁着没人，拿细细软软的发丝去戳米阳的耳垂，“小乖，你也吃了吗？” 米阳被他弄的痒地缩了下脖子，只得站起来道：“我陪你再去吃点吧。” 白老爷子道：“我就说你刚才吃的少，去吧，和洛川一起吃点，想吃什么再跟厨房说，让人给你们做。” 白洛川应了一声：“知道了。” 米阳跟着他过去坐下，白少爷胃口大开，吃什么都很香。米阳已经吃饱了，就拿了一个橘子慢慢剥开吃，小声跟他说话：“爷爷说今天先不给乌乐换掌了，让它先玩儿两天，再说也不带它去特别硬的地方跑，这个旧的其实还能用，我今天早上和爷爷去看过了，旧掌没磨坏太多。” 白洛川吃了一个汤包，拧眉道：“它现在不听话，都是爷爷宠出来的。” 米阳还想着早上见到黑马神气活现的样子，心也开始跟着偏了：“没有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白洛川眯着眼睛看他：“你也宠它。” 他们两个正说着，就听到外面门响，紧跟着白敬荣和骆江璟就进来了。 他们夫妻两个昨天被白老赶到旁边的小楼去住，今天想早点过来陪着老人说说话，刚进来就看到儿子在餐厅吃东西，头发都翘起来一点，一瞧就是刚睡醒不久的样子。 白敬荣在部队习惯了注重仪表，看到他这样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骆江璟倒是瞧习惯了，还走过去笑道：“小乖也来了？刚起来吧，早上又没有出去逛逛？” 米阳起身问好：“骆姨早，和爷爷去看了乌乐，它比去年长得又大了点儿。” 骆江璟道：“是，上回老宅搬迁的时候我还特意找了专门的人来安置乌乐，那人也说了，按平时的小马四五岁就定型了，但是也有成长期慢一些的，有些品种要六岁才完全定型。”她说着又露了笑容，“那人说这有部分是血统的关系，也跟平日喂养有关，老爷子照顾的好，乌乐要长大个子呢！” 米阳也有点期待，小黑马现在已经肌肉结实漂亮了，再大一些肯定更威风。 白老坐在那边也在跟儿子说话，老人不爱聊公事，白敬荣就问他家里的事儿，老宅里的东西挺多，但是最得老人喜爱的除了宝贝孙子就是后院那匹小黑马，说起来的时候也是极为得意：“你不知道，它还有自己的小脾气了，那天出去不听话，我就骂了它两句，回来就跟我生气，屁股对着马厩门那儿，我一过去它还绕着圈子跑着躲我，哄了两天才哄好，小东西心眼多着呢！” 白敬荣道：“您也小心点，年纪大了就不要骑马了吧，万一摔着……” 白老指着门口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出去，信不信？” 白敬荣：“……” 他没记错的话，昨天明明是他父亲自己说退休年纪大了不想谈工作，一心颐养天年。 白老现在活的舒坦，跟老小孩儿似的，除非必要的一些事都随着自己心思来。他觉得儿子古板，也没有那种拼杀的狠劲儿，反而是有傲骨的孙子更让他喜欢一些，尤其是孙子在外还懂事，形象也好，怎么瞧都让他满意。 去骑马的时候，白敬荣也跟着去瞧了一眼，他参军的时候部队已经全部机械化，除了仪仗队并没有军马了，因此他也并没有接触过这样高大美丽的动物。 黑马乌乐十分俊美，灵动的瞳仁看向人的时候像是在跟你交谈，歪头晃动两下，发出轻轻的响鼻，光是站在那就让人觉得和周围的景色变成了一幅画。 白敬荣原本以为小黑马跟人亲近，也比较好控制，但是试了一小会儿就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这小东西简直就像是加大号的白洛川，还是幼年版的那种，白敬荣语气严厉管束的厉害，它就瞪大了眼睛看人，鼻子里喷着气，你说什么它其实都听得懂，但就是扭头不跟人沟通，简直让人又气又好笑。 最后还是白敬荣服气了，狼狈道：“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自己玩吧。” 骆江璟挽着丈夫的手跟儿子眨眨眼，叮嘱他们道：“带乌乐出去跑一下吧，但别跑太远，中午要是不回来吃饭就打个电话回来，别让爷爷等你们。” 白洛川点头道：“知道了，妈。” 白敬荣就在一旁站着，见他没有喊自己一声的意思，也觉得头疼，带着妻子离开了。 米阳看看走远的白政委，又看看一边旁若无人继续轻抚小黑马的白洛川，觉得真是马像主人，这漂亮任性的劲儿简直绝了，一模一样。 教骑马的师傅也到了，米阳学的认真，乌乐也认得他，一人一马挺配合的挺好，慢走没什么问题，就是小跑起来的时候米阳还是有些身体僵硬，白洛川瞧出来了，就过去也跨坐在马背上，从后面抱着他，带着他跑了两三圈才慢慢让米阳放松下来。 师傅笑道：“洛川骑的不错，已经出师了，我瞧着你替我教人都成了。” 白洛川谦虚道：“也就会基本的一些，其余还要跟您学习。” 米阳扭头看了他一眼，带了点好奇，没忍住小声问道：“你跟别人都能好好说话，怎么一碰到白叔叔就……” 白洛川勒了下缰绳，乌乐立刻停了脚步，米阳冷不丁被晃了一下撞在他怀里，听着白洛川道：“不许提他，我这几天都不想跟他说话。” 米阳失笑，但也跟着点点头，顺着他道：“好好好，听你的。” 白少爷这才舒坦一点，和他一起带着乌乐出去玩儿了一圈，乌乐以前撒欢跑步的地方已经成了旅游景区的一部分，不过这附近也有一片空地，土质松软一些，也没有碎石子什么的挺适合乌乐跑圈儿。 米阳被他带着胆子也大了不少，跑了两圈之后，觉得自己也可以了，就要求自己单独试试。 白洛川起身下马，叮嘱了米阳一些基本动作，又用手揉了揉乌乐的鼻梁那儿，对它道：“慢点跑，别摔着他，听见没有？” 黑马抖了抖耳朵，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他，轻轻蹭了小主人一下。 大概是真的通人性，听懂了白洛川的话，米阳单独骑着的时候黑马跑的比刚才慢了很多，也稳了一些，有些时候米阳平衡掌握的不是很好，它还会主动停下来让他调整一下，特别乖顺。 米阳心里感慨，又有些同情起刚才离开的白政委了。 乌乐实在太过乖巧，米阳忍不住从兜里摸出两块糖，剥了一块自己含在嘴里，另一块拿在手里喂给了乌乐吃。一块糖吃了之后乌乐更高兴了，对米阳也亲近起来，跑起来的时候尾巴和脖颈上的长长鬃毛一甩一甩地，柔顺又漂亮。 米阳过了一把瘾，跑的差不多了，就骑着乌乐往回走，白洛川正在后面跟人说话，走近了之后才发现是也是熟人，是赵海生。 “……放，放心，绝对没有石子，我弟知道你家来遛马，就怕伤着乌乐，每天都来挑，挑一遍！”赵海生咧嘴笑道，拍着胸脯保证，“他做事细心，我打包票！” 白洛川点头道：“那谢谢了。” 赵海生比前两年长得更高壮了，比白少爷还高一些，现在十几岁就有一米八几了，像座铁塔一样站在那带着沉稳，听见他说摇头道：“跟我们甭，甭客气！过命的交情，我和我弟欠你们一辈子，做点小事，应该的。” 他说的自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在里面，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米阳骑马过来，白洛川走过去伸了手扶他，“慢点。” 赵海生要上前去帮忙，他个子高，一下就能把人抱下来，但是白洛川拦住了道：“让他自己慢慢练习。” 赵海生哦了一声，挠了挠头站在一旁。 白洛川把乌乐撒开，让它自己在附近吃草，他和米阳一边走一边同赵海生闲谈，山海镇上的这些小伙伴对外界的消息知道的或许不多，但是对镇上的事儿可太清楚了。白洛川听了一会，就忍不住对赵海生刮目相看，问他道：“你怎么什么事儿都知道？简直像是装了电子眼。” 赵海生笑呵呵道：“旗生跟，跟我说的，他耳朵好使，听的多，又不爱跟别人说话，就，就都跟我一个人说了！” 米阳也忍不住问他：“还有人去偷我姥姥家的树呢？” 赵海生点头道：“有，没，没偷成！王兵家跟程奶奶家挨着了，他妈瞧见之后，好家伙，把人揍，揍的差点进医院！” 米阳道：“报警了吗？” 赵海生道：“报了啊，小偷自己打的电话，警察来了还哭呢，说，说再晚来一步就被打死了。那孙子孬种，不禁揍。” 白洛川道：“问清楚为什么来偷树了么？” 赵海生道：“问了，惯犯，那人刚开始是踩点，那段时间不是都，都搬家吗？他们弄一辆大车，说是帮人搬家，回头全，全弄走了，找也没地儿找去。这次是贪心，看上那棵老树，好像城建局那收……”他比划了一下又道，“这么粗的一棵，小两千了，贵着呢！” 米阳哭笑不得：“那么大，他们也敢下手？” 赵海生点头：“敢，那傻缺白天去挖坑，王大娘一，一擀面杖下去，腿就折了。” 米阳听着耳熟，他记得以前的时候王兵有阵子不好好上学偷着去网吧，被他妈抓着的时候也是先敲腿，疼的跑不了了，人也废一半，留着慢慢收拾正好。光想他就能想到当时小贼有多惨了，而且王大娘嗓门还好，一边打一边喊人，估计最后出手的群众不止她一个。 白洛川还在一旁问他详细的情节，问留下案底了没有，瞧着样子还想再去查一遍。 赵海生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在那小声跟他说了几句，话不多，但都在点子上，倒是也提供了不少有效信息。 赵海生对他道：“我叔就在派出所上班，回头我带去你，那地我熟。” 白洛川点头道：“好。” 他们两个约定好了时间，米阳也想去，被白洛川阻止了：“你就别去了，你一去你姥姥肯定就知道，别让老人再担心一回。我就去再确认一下，别以后再有什么麻烦，家里就老人在，咱们在外面也不放心。” 白洛川心细，米阳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其实米阳也在后怕，再想到刚来的时候三姨程如半开玩笑说的那段话，忽然就有些明白过来，程如买下隔壁的房子，人也隔三差五地回家来，估计也是为了守着老太太，生怕家里老人出什么事儿。程家几个姐妹感情好，并没有因为距离而生分，离着远的邮寄钱物，离着近的勤跑动着，都想一齐把家里的老人照顾好。 程如快人快语，人也干脆利落，从来不跟姐妹们抱怨一句话，悄无声息地承担了很多事，姐妹们回来的时候，也永远是她笑着接待，忙前忙后。 遛马回来之后，白洛川就要和赵海生出去一趟。 赵海生还是第一次进白家老宅，站在楼下等他，瞧着略微有些拘束。 白洛川上去换了一身衣服，又拿了手机，米阳问他：“真不用我一起过去吗？” 白洛川摇头道：“不用，就去问问，很快就回来。” 米阳道：“那我在家，你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白洛川都走到门口了，听见他这么说又站住了脚步，把门重新关上招手让他过来：“还真有点事情。” 米阳过去道：“什么？” 白洛川捏着他下巴抬高一点，问他：“你和乌乐刚才偷吃什么了？我可是瞧见了啊。” 米阳笑了道：“橘子糖。” 白洛川喉结动了两下，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梦，梦里也是橘子糖味儿的，酸甜可口的那种。他手指摩挲一下米阳的下巴，道：“小乖，我也想吃糖。” 米阳道：“没有了，路上的时候吃光了。” 白洛川低头吻他，一边小声道：“我不信，我要检查一下。” 米阳手勾着他脖子凑过去，张开嘴给他检查，白少爷只尝到一点橘子糖的甜味，不知足地又追过去。 等他下去的时候，多耽误了五分钟，他神色如常的对赵海生道：“抱歉，换衣服时间长了点，咱们现在走吧。” 白洛川和赵海生去当地派出所查了一下卷宗，又用自己家里关系把那几个小贼之前的案子调出来看了下，确认只是几个偷东西的惯犯，没有什么伤人的前科之后就放下心来。不过翻看的时候，倒是瞧见供述里他们几次提到被打伤——偷东西不成还被打好几次的贼，估计也就他们这一伙了。 赵海生用一个词总结并嘲讽了对方：“傻，傻贼！” 第112章 幸运儿 小贼的事情解决了, 米阳也就放心下来。 他这次回山海镇的时间短, 但是也带了两本参考书, 毕竟要提前参加高考，哪怕已经经历过一遍现在想来也是黑色六月，总是要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再努力拼一下, 不敢轻易放松。 白洛川跟他一起刷题，他倒是没有米阳那么紧张，但是很喜欢和米阳一起写作业的感觉。 一张书桌,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抬头就能看到对方认真落笔写字的样子。 白少爷一颗心都软下来。 周通跟他们也有联系，拍了滑雪的照片发给他们, 说沪市开了一家挺大的滑雪场，半室外的那种, 他们和一班不少同学约好了一起去滑雪，同学们人基本都到齐了, 就是两个班一个缺了班长，一个少了团支书，二班的人一致认为他们米团支书是跟着白班长跑了, 十分忧虑。 白洛川回复道：“告诉他们, 说对了。” 周通那边发了一连串锤子敲头的震惊表情，接着就是也不知道谁发来的一串哀求：“果然是被扣下了，我就说是，白班长高抬贵手啊，我们团支书还小他还是个孩子！” 白洛川回他：“不小了。” 对方估计看多了警匪片, 学着谈判的语气：“您开个价，要怎么才放了我们米团？” 白洛川：“明天准备一个亿，存我账户上再谈。” 对方：“哈哈哈哈不用了，您留着我们再选一个吧！” 白洛川拿了手机给米阳看，对他道：“瞧瞧，你们班的人都叛变了，是不是只有我对你好？” 米阳点头：“原来我这么值钱啊，要一个亿呢。” 白洛川撑着桌面站起来，附身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笑了道：“我小乖最好了，给一个亿都不换。” 米阳抬头看他，对方眼睛亮晶晶的，跟会说话一样，而且说的全都是一句话，光是看着就知道他要开口说“喜欢”。米阳捏了捏他鼻尖，笑道：“写题吧，写完了给你奖励。” 白少爷干劲儿十足，为了奖励多一些，从来都破格完成任务。 初七的时候山海镇下雪了，下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停下。 雪很厚，平地踩上去能没过脚腕，白老这边一早就起来扫雪，清扫出一条路来供人行走，其余的雪倒是没动，尤其是后院的那片池塘和戏台，水已经冻住了铺了厚厚一层雪上去，银装素裹的一片天地间就那红木搭建的戏台最显眼，飞檐翘角地精致可爱。 米阳在楼上就看着有趣，拿了本子出来画了两个速写涂鸦，白洛川也跟着画了一下，他懒得动手自己翻纸笔出来，就挤在米阳那张白纸的一角，画的歪歪扭扭的丑，被米阳笑了一阵。 白洛川从后面抱着他，下巴搭在他肩上也笑了：“这个我真不会，你教我吧。” 米阳就握着他的手，一边抬眼看了戏台，一边带着他画，“这样，先打一个结构，就跟做几何似的，然后再把房顶翘角勾出来……” 他说的认真，但是白少爷并没有什么学的心思，半点没看参照物，只低头看怀里的人去了。 画完了一个，白洛川问他：“小乖，你想不想去滑雪？” 米阳愣了下道：“这里？这雪不够吧，而且也没有平坦的山坡，应该滑不起来。” 白洛川笑道：“不是这儿，等两天回去之后啊，周通不是说他们去了挺好玩的吗，你很喜欢雪对不对？小时候下雪了都不肯回家，一直要在外面抓雪玩儿，每次都被程姨拎回去。” 米阳揉了鼻尖一下：“是挺喜欢，不过现在不去了吧，回去之后想去跟魏爷爷再念几天书，要提前考试了就总觉得时间不够用。” 白洛川握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问他：“我给你压力了吧？” 米阳摇头：“没，这样挺好的，而且我也不是很想去玩，在电视上看看滑雪就行。昨天还和爷爷一起看了奥运会，看人家专业的滑雪才精彩。” 白洛川笑了一声，放开他伸了个懒腰道：“是啊，下一次咱们就在京城看了，你要想看冬奥我们就飞去国外待几天，大学时间应该挺自由的。” 大概是想着大学的生活，白少爷唇角又扬起来一点，套了一件外套给米阳，和他一起下楼跑步去。 米阳耐力不错，慢跑有些时候比白洛川做的还好，但是像是爆发性地运动他就不如白少爷了，两个人在一起慢跑了几公里，身边都是雪，还有被雪覆盖了顶端的山林，倒是有点像是当初的边城。 米阳跟白洛川提了几个以前的小伙伴，白少爷都记得，只是听见米阳说起“王依依”的时候，眯了眼睛道：“你怎么就记得女同学的名字？是不是又想起校花漂亮了？” 米阳道：“没有啊。” 白洛川道：“说起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信还给宁宁？” 米阳想了想，道：“等回去之后吧，趁着开学之前我约她出来，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就好好复习了。” 白洛川立刻道：“我也去。” 米阳抬头看他，犹豫一下道：“你……也行吧，你坐远一点，别让她看到，这事儿我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你也别提。小姑娘人挺好的，尽量别让她太难过吧。” 白洛川吃味：“我就不好吗？” 米阳垫脚亲他一下：“你是最好的啊。” 说完又继续向前跑了，白少爷站在那回味了一下，心里那点醋意彻底散了，只剩下甜。 在山海镇上住了几天之后，白敬荣先提前回部队去了，他年假只有短短的几天，一年到头也只有这么一点时间能和家人团聚，临走的时候骆江璟让白洛川给他端了一杯热茶，虽然没说，但也是做儿子的先低头，父子两人交谈的少，也就最后这一天互相缓和了许多。 米阳在老宅陪了白洛川几天之后，又回了程老太太那边，老人也是想的厉害，一天打三遍电话问他玩好了记得回家。 程青在家里排行老大，米阳就成了家里的大表哥，几个被送来过寒假的小孩都跟他挺亲的，尤其是三姨程如家的小表弟，以前他放了假都是跟着姐妹们玩儿，今年十岁了，可能有点小男子汉的意识，开始喜欢跟着大表哥身后当小尾巴。 但也跟不了多大一会，米阳实在太忙了，除了在程老太太这里，还经常跑去香樟林小木屋那边探望米鸿，留下给他做饭，陪他说说话，一起修书什么的，有些时候回来的早，但是家里也一准有一个跟他抢的——白家那位少爷简直像是卡点来的，把最后剩下的一点时间占的满满的，理由倒是挺好，一起读书。 还住在程家一回，就睡在米阳的房间里。 这个房间小，床也没有白家老宅那边的大，但在冬天挤在一起睡更暖。 白洛川从背后抱着他，在黑暗里凑近了小声要米阳亲自己一下，连着说了好几遍，米阳才回过头来亲他。 米阳发现这人宠不得，稍微放松警惕很快就要得寸进尺。 米阳垂着眼睛跟他亲着，忽然伸手按在腰那，含糊道：“做什么呢，出去。” 白少爷还在那恶人先告状：“你不专心。” 米阳没理他，拽着他的手出来，放在睡衣外面：“别闹，好好睡觉吧。” 白洛川隔着衣服也没挪开，他亲了米阳一下，小声求他：“我就摸摸肚子，不做别的。” 米阳躲了一下：“痒，我不要。明天还要去爷爷那边送书，一大早就得起来……” 白洛川道：“就一下，好不好？” 米阳犹豫一下，略微放松了一点手上的力气，白少爷就挑开他的衣摆钻了手掌进去贴在软软的小肚子上，皮肤触感很好，滑到一边腰侧的时候就能楼的更亲密一些，白洛川觉得这个新姿势很不错，亲他一下满意道：“睡吧。” 米阳：“……” 米阳无奈，闭上眼睛睡的时候想，幸好他腰那儿不怕痒。 白少爷这一堆坏习惯都是他宠出来的，也只能受着了。 程老太太有点感冒，程青放心不下，就多留了几天，让米阳先跟着白家一起回沪市去。 白洛川挺高兴的，骆江璟让他们俩坐了一辆车，她这边也有公务要处理，一个电话打一个多小时，也不拘着孩子们在自己跟前，让他们俩自己去后面玩儿去了。 米阳昨天晚上陪床，程老太太虽然是在自己家输液，比医院里舒服一点，但是也需要人守夜照顾，米阳舍不得程青受累，晚上都是自己来。他这会儿眼底下有些微的青色，从上车开始就一直闭眼睡着，白洛川看他晃来晃去的，就让他躺下枕在自己腿上，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好好睡了一路。 米阳路上接了一个电话，迷迷糊糊接起来应了几声，挂断之后揉了眼睛道：“到哪儿了？” 白洛川开了一瓶水给他，道：“刚进沪市，米叔的电话？” 米阳点点头，喝了一口水道：“嗯，说是怕小雪知道我妈还没回来又要哭，把她送去冬令营了。” 白洛川道：“米叔工作也忙，你这两天自己怎么办，要不去我那？” 米阳刚睡醒人也乖顺的很，点头道：“好。” 白洛川在外套下跟他握着手，捏了一下：“那我跟柏安说一声，他问好几回了，一直念叨着吃饭的事儿。” 米阳笑了一下，道：“他这两天就要走了吧？” 白洛川点头：“对，提前吃完也好，不然整天烦人。你想吃什么，日料还是私房菜？” 米阳道：“都行吧，你看着定，我不挑食。” 白洛川逗他：“私房菜好了，有炸蚕蛹，你要不要试试？” 米阳：“……” 白少爷就坐在一旁笑起来，揉他脑袋一下道：“逗你玩儿的，带他去一家新开的馆子吃，保证没有这些东西。” 最后还是订了一家日料店。 季柏安估计也是闲得无聊，电话一打过去立刻就颠颠儿地赶了过来，比米阳他们还早到一些，坐在那已经点了不少东西，瞧见他们来还挑眉笑道：“哥，我可是听你的话，没给你省啊，今天管饱吧？” 白洛川坐下道：“管饱。” 季柏安就又喜气洋洋地继续挑选起来，手指划了一下，又点了七八样：“这家鹅肝看着不错，来两份儿！” 米阳道：“这么多吃不了吧？” 白洛川道：“他属猪，吃的下。” 季柏安挑眉道：“瞎说，谁属猪了！”他合上菜单，对着米阳笑道，“我明明属于你。” 白洛川拍了筷子在桌上，眯眼看他，季柏安就揉了鼻尖一下不敢闹了，小声嘟囔道：“随便聊一下都不成啊。” 米阳坐在一边喝水，半敞开式的包间，抬眼看过去外面环境布置的挺有风情，看了一会，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经过，穿着一身红色呢子短裙的宁宁从外面经过，她头上还带着一顶漂亮的小帽子，整个人精致可爱，笑起来跟身边的另外一个女孩在说话。 米阳放下杯子道：“我有点事，出去下，一会回来。” 季柏安好奇，也想跟着起身，被白洛川拦住了道：“你干吗去。” 季柏安道：“我也瞧瞧……” 白洛川道：“别去，他处理自己的私事。” “他在你这还有私事儿呢？”季柏安挺夸张地拍了拍胸口笑道，“我还当你俩好的从小穿一条裤子，什么都知道。” 这话某种程度上取悦了白少爷，唇角挑了一下没跟他说。 季柏安很快明白过来，眼尾挑起来一点拖长了声音道：“哦，你早知道了是不是？米阳交小女朋友了？” 白洛川擦了擦嘴角，把餐巾丢在一旁挑眉道：“不是。” 季柏安问了半天才问出一点来，他表哥口风紧，只模糊听出米阳另有喜欢的人，但是死活问不出更多的信息了。季柏安换了激将法：“米阳是不是也没跟你说啊？他肯定只告诉你他有喜欢的人，但是没说喜欢谁，对不对？” 白洛川认真回想了一下，得意道：“他说过。” 季柏安狐疑地看着他。 白少爷神情坦荡，坐在那笑道：“说了还不止一次。” “喜欢你”这句话他听过好多次，米阳高兴起来，还会一口气在他耳边说上好一会，甜得人心尖都发颤。 另一边，米阳和宁宁正在说话。 宁宁原本和家里一个姐姐出来吃饭，被米阳叫住的时候愣了一下，紧跟着紧张地脸都红了。她跟着米阳过来，找了没人的地方站在那还觉得又兴奋又紧张，抬头看一眼米阳，又眨眨眼睛垂下眼帘，等着他说话。 米阳沉默了一会，小心开口道：“很抱歉。” 宁宁一听这个开口，肩膀就垮下来，她皱着一张小脸道：“团支书，别这样啦，我光听着三个字就觉得今天最惨的就是我……” 米阳还是说了下去：“我真的很抱歉，不能回应你的感情。” 宁宁眼圈儿已经红了，小声道：“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米阳道：“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很喜欢他，从以前就喜欢，以后也打算一直对他一个人好。” 宁宁吸了吸鼻子，道：“你怎么跟其他人不一样啦，还不如说学习要紧，多少给我一个撑到高三毕业的动力……我真的觉得你好帅，人又暖，不过这话也像是你说的，我们团支书特别正直，从来不骗人。”小姑娘站在那又难过又要说米阳好话，就算被拒绝了也还是站在喜欢的人这边，说不出他一句不好来。 米阳站在那也有些无措，但只能跟她一再说抱歉。 宁宁难过了一会，叹了口气又恢复了一点笑容，抬头看他道：“我能拥抱你一下吗？” 米阳道：“不了吧，我们握个手？” 宁宁噗嗤一下就笑了，失恋的伤感都冲淡了许多：“你那么警惕干什么呀，算啦，那就握手吧！” 两个人跟革命战友似的握了握手，宁宁也不哭了，米阳冲她笑了一下道：“你以后一定能遇到一个特别好的人，比我还好。还有你的信，我回头邮寄给你，会封的很严实，你放心。” 宁宁光是听着就又想起这个人有多好了，又体贴又温和，她有点舍不得放开手，但是对面的男孩收回去的很快，指尖一触即分，人也跟她道别之后就走了。 宁宁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个人真是特别好，做她们团支书的女朋友一定是最幸福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得了这份儿幸运。 第113章 一个机会 米阳回来之后, 菜也刚好上齐, 季柏安看到他就跟他开玩笑道：“去看小女朋友啦？” 米阳看了白洛川一眼, 否认道：“别乱说，没有的事儿。” 季柏安凑近了一点，笑着道：“采访一下, 那女孩是谁，你们同学？长得挺漂亮的啊，你们都出去说什么了？” 他问的多, 但是米阳只笑着摇头, 一个字都不跟他提。 季柏安问了一阵，就觉得没劲儿了, 看着米阳这态度也不像是追女生的样子，倒是给他哥夹菜挺殷勤, 比伺候女朋友还周到。 一顿饭吃完，又陪着季柏安去了下电玩城, 季少爷在别人面前装老成，谈的都是什么车之类的，但其实这个年纪还是喜欢玩儿游戏, 他不乐意跟其他人玩儿, 但是米阳和他表哥白洛川就不一样了，米阳性子好耐心足，而白洛川打电动的技术非常好，可以说打遍整个游戏厅没对手了。 季柏安玩了一圈，拿游戏机券换了一等奖的那个一人多高的玩偶熊, 扛着走在路上引的人直侧头瞧他。米阳手里也多了一个小水晶球，里面是一座小城堡，晃一下就有亮晶晶的碎片落下来跟下雪似的，他晃着玩了两下，出门的时候白洛川就顺手把水晶球揣进自己口袋，给米阳戴上手套，叮嘱道：“外面冷。” 季柏安道：“哥，我也冷。” 白洛川冷脸道：“瞎说，你抱着那么大一个熊，不冷。” 季柏安把手揣在玩偶熊毛茸茸的肚子那，歪头努力去看他们：“一会还去哪儿玩？” 白洛川道：“哪都不去，送你回家。” 季柏安原本只是想蹭一顿饭，现在还搭上了电玩城，也心满意足了，挺好脾气的就回家去了。季柏安住的地方在一处新建的高档小区，他原本想让米阳他们也去自己家玩儿一会，白洛川替米阳拒绝了：“很晚了，晚上还要回去复习，明天要去找魏老师补习。” 季柏安就笑道：“那成，你们回去路上小心点。” 说完就扛着玩偶熊下车走了。 米阳从车窗里看过去，瞧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白洛川轻声跟司机说了两句，转头回来的时候，米阳还在看窗外。 白洛川跟他握着手，小声道：“柏安就是小孩子脾气，任性了点，其实人不错。” 米阳以前被季柏安捉弄过，虽然并没有受伤，但是对他这话还是无法完全认同，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轻笑道：“可能吧，他对朋友挺好的。” 上一世的时候，他和季柏安可真算不上朋友，顶多也只在白少爷面前收敛一些不欺负的那么过分罢了。 白洛川又问他：“怎么了，刚才愣神想什么呢？” 米阳摇摇头：“没，在想明天见魏爷爷的事，那天跟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就特别高兴，说给我们多出一些题。”他手指动了动，白洛川没松开，看着他道：“怎么了？” 米阳把手抽回来，脱了手套放进他的衣兜里，找个了舒服点的位置道：“有点冷。” 白洛川把自己的手也揣进口袋里，握着他的给他取暖，叹了口气道：“我感觉明天肯定有大惊喜等着，魏爷爷平时布置的就多，多出一些题估计够我们做到考试那一天。” 魏贤确实给了他们一份儿惊喜，不过不是试卷，是之前他一直联系的那位当大学教授的老朋友，对方无意中看到了魏贤被修理好的旧书，瞧着修补痕迹找来问他是找的哪位师傅修理的。 魏贤书柜里的书多，他就这么一个爱好，喝茶看书，书柜里以前那些书也陆续被米阳拿去都修补好了，米阳手艺在米鸿的教导下，比小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技法也熟练，修理的非常妥帖。老朋友追问不休，魏贤趁机要了两个陈年上好茶饼，这才得意洋洋的告诉对方：“之前那个小朋友，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你不是都拿本书打发人家吗？人家现在会啦，不用你教喽！” 对方教授特别着急，他带着一个团队要去哈密，之前修补绢书的时候抢救不及时，损坏了些许，一直是老教授心里的痛，他们也想多挖一些人才，但是从省博物馆一直找到各大高校，拔尖的好手一共就那么几个，哈密那边的项目也不是最受重视的，只能给了一笔经费，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老教授正在发愁，冷不丁瞧见魏贤这里的一本旧绢书被修理好了，眼睛都亮了，急急忙忙就跟他要人。 魏贤这次等着米阳他们过来，就先开口问道：“阳阳，你要不要跟孙教授去一趟哈密？他人不错，肯带学生，去一趟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米阳问道：“要去多久？” “至少一两个礼拜吧。”魏贤笑道：“你也别有压力，只是有这么一个机会，你看看是要继续留下复习，还是想提前练练手。我个人是觉得这个机会不错，你考上了大学，也不见得就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出去跟着学一趟，不是我夸，我这个老朋友人还是不错的，他那边还带着两个博士呢！” 米阳沉吟一下，道：“我回去想想。” 魏贤点头道：“行，这周三之前给我个准信儿，我跟他说一声，那边还等着出发呢。” 这一天的补习，魏贤教的认真，米阳记录的也多，笔记写的跟平时一样认真，但是白洛川还是能感觉到他有心事。等着他们傍晚回去的时候，他问道：“你想去吗？” 米阳依靠在车座那想了一会，微微拧眉道：“我也不知道，复习的时间有点紧，现在去我怕会影响考试。” 白洛川道：“你不用在意那个，我觉得魏爷爷说的对，上了大学也是为了做那些事，你要是想去，就去吧。考试的话，实在不行我们明年再考一次。” 米阳笑道：“你怎么不说在京城等我一年？” 白洛川握着他的手道：“我等不了。” 米阳犹豫问他：“你觉得我行吗？” 白洛川看向他，笑了道：“行啊，我小乖最好了，选什么都能做好。” 第114章 章教授 米阳回去之后想了一晚上, 第二天给了魏贤答复, 他还是想去。 魏贤那边挺高兴的, 换了其他孩子在考试之前他都不会提这个要求，但是米阳是他看着从小长大的，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喜欢接触这些, 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下来，坐在那就是一天，半句也不喊累。跟其他人不一样, 是从一开始就坚定了要做的事, 所以他也愿意在有机会的时候推他一把。 魏贤道：“功课的事儿你别担心，洛川先补习, 回头你有什么问题我再单独给你补，你们俩底子都很好, 我觉得完全没有问题。另外你出去参加这个活动，我也让老孙去跟你们学校里申请一下, 好歹是省博的联名活动，争取评一个市里的奖，考试的时候多少加点分数。” 米阳挺意外, 认真跟魏贤道谢, 魏贤摆摆手道：“你去就是给他们帮了大忙了，老孙这次急的上火，能找到你真是赚了，呵呵。” 米阳笑了道：“其实我也觉得我赚了。” 孙教授那边听到消息非常高兴，一拍即合, 立刻就联系了米阳他们学校把人借调出来。 这还是头一回有高中生被大学教授点名，学校里的领导开了个会，简单商议过后才签字放行。不过因为是特例，并没有对外宣传，只说米阳去交流学习了。 白洛川特意请了一天假回去帮着他收拾行李，米阳的东西不多，但是架不住白少爷买的多，一袋一袋地往他家里提。米阳眼看着自己的行李箱已经塞不下了，连忙劝阻道：“够了，我这箱子里放不开这么多。” 白洛川看了那个旅行箱一会，点头道：“是有点小，你等一下我去拿个大些的来……” 米阳拽着他胳膊：“别别，这些就足够了。” 白洛川皱眉：“我查了天气，那边天气冷，风大，防风的衣服总要带上一套吧？” 米阳翻了一下箱子，道：“这个就行，冬天的大衣我穿着，再带防风帽和围巾这些，防寒足够了。” 米泽海拿了一件厚毛衣过来，还用肩膀夹着手机在打电话，一边应着一边对米阳道：“再把这个带上，还有小药箱，你妈打电话来这俩一定要带。” 程青的声音在手机里传来：“阳阳听话啊，常备药多带点总没错。” 全家人给米阳一人装箱子，旅行箱收拾到最后，勉强能合上。 白洛川站在一旁还在和米泽海商量：“米叔，一个箱子会不会太少？小乖要出去两个礼拜，这点东西不够用吧。” 米泽海也是忧心忡忡：“是啊，他还是头一回一个人出去这么长时间。” 这两个人恨不得把一个房间都给装进行李箱，米阳听了失笑：“你们再装下去，怕是够我出门两年用的了。” 白洛川立刻道：“那不带了，就这些吧。” 米泽海道：“那就多带点钱，去了却什么自己买吧，你们老师说去哪儿了吗？周围有商店吧？”他又担忧起来，总觉得儿子要风餐露宿。 米阳点头道：“问过了，孙教授说要先去吐鲁番开会，第二天才去哈密，一路都有车接送，好多人一起了。” 米泽海道：“那还好，你记得跟好大家，要是路上遇到意外就给我们打电话，少了什么东西都不要紧，人没事就成，知道吗？” 米阳点头应了。 米泽海接了一个电话，自己先出去了，在客厅里隐约能听到他在跟人谈工作，也是忙的厉害。 白洛川过去把箱子推到门口，关上门坐在床上伸手把米阳抱住了，脑袋埋在他胸前半天才叹了口气：“去这么久啊。” 米阳站在那抬手摸了摸他头发，白洛川头发略微长了一点，蓬松柔软，手指触摸的时候能从指缝流动一般，他摸了两下笑道：“也可能早回来，孙教授那边的负责人打电话说最多两个礼拜，我问过了，他们上回就去了10天。” 白洛川抱着他沉默了一会，还是没吭声。 米阳小声跟他说话：“下回咱们一起去好不好？” 白洛川点点头，过了一会才道：“今天晚上我留下吧。” 米阳应了一声，去给他拿了枕头被子过来，收拾好了让他睡下。 白少爷一晚上翻来覆去没怎么睡好，米阳忙了一天跑了几趟教务处，又跟那边的人交接，撑着跟他聊了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半夜的时候被抱着贴紧了一点，也只唔了一声，顺从地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点的位置继续睡了。 第二天早上要出门的时候，白洛川和米阳走在后面，米阳瞧了一眼时间道：“都快九点了，上课迟到了。” 白洛川觉得没劲，皱眉道：“你不在，我都不想去学校了。” 米阳笑道：“那可不行啊，我缺课俩礼拜，还指望你学好了给我补习呢。” 白洛川嘴角动了动，但是没能笑出来，米泽海已经去上班了，米阳锁了门和他一起出去。外面下了一点小雪，冬末初春的天气还是冷的，白洛川撑了一把伞给俩人一起遮着，出了巷子口陪他等学校的车过来接。 米阳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正想跟白洛川说话，就看到眼前黑了一下，白少爷举着的那把伞垂下来把他们两个遮挡在伞和墙壁之间，对方用力抱了他一下，小声道：“小乖，你亲亲我。” 米阳仰头亲了一下，唇瓣微凉，呼吸交缠。 伞外面的小雪还在落着，重新把伞举起来不多时，学校的车就来了。 米阳跟他摆摆手，笑了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上课，回来我要检查笔记。” 白洛川嘴角扬起来一点：“好。” 地面上一层薄冰，箱子拖着都打滑，白洛川看着米阳慢慢走上车，直到车子开走自己才离开那里。 孙教授一行人去了十几个，米阳是其中年龄最小的，脸也最嫩，车上那些哥哥姐姐们对他都很照顾，听说他是高中生的时候都笑了道：“太小了，老师这是雇佣童工呢！” 另外一个道：“雇佣都不算，不给工钱吧？” 一个读研的学姐道：“都闪开点，别吓着我小师弟。”她挺爽朗的，对米阳自我介绍道，“我叫单静，跟你还是一个高中的呢，你叫我静姐就可以了，这次来我负责带队，老师平时搞研究，忙起来自己吃饭都顾不上，有什么事儿你就跟我说。” 米阳连忙点头：“好，谢谢静姐。” 刚才跟米阳开玩笑说雇佣童工的那个也凑过来说了一句：“静姐，你以前最疼我了，先在只疼小的了。” 单静挑道：“瞎说，那是你长胖了，我呀只疼长得好看的，你瘦下来再跟我说话吧。” 车上的人都笑起来，米阳也跟着笑了，跟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亲近了一点。 一行人舟车劳顿，先到了吐鲁番，孙教授去跟那边的几个教授碰头开了一个座谈会。 单静有意带着米阳熟悉一下，做会议记录的时候带着他一起进去旁听，她对米阳道：“我记上半场，你负责记录下半场，只记咱们教授的就行了。” 米阳点头应了。 会议是对这边几个古墓出土的古代纺织品修复相关的事项，还有部分是绢绸制的文书，非常宝贵。 单静记录的快，抽空还看了米阳那边一眼，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新来的小家伙记录的又清晰又好，让她有些欣喜，她刚才只是说了那么一句，没抱太大的希望，但是瞧着米阳这样心里又期待起来，不管在哪儿身边有个能帮上忙的还是要放松许多。 会议开到一半，忽然走进来两个人，一个年级大一些，瞧着六十多岁，有轻微驼背但是人看着还是硬朗，另外一个年轻一些，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羊绒衫和一条牛仔裤，笑起来的时候挺帅气，痞帅的那种，放在学校里一瞧就是让老师头疼的问题学生。 单静有点激动地小声道：“……啊，是章教授！” 第115章 偷人 米阳愣了一下, 抬头看了一眼, 小声问道：“哪一个？” 单静视线没有移开还在看着上面, 小声对他道：“当然是坐下的那位老教授呀，你不觉得他气质很特别吗，咱们这一行的泰山北斗。”她见米阳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 简直要恨铁不成钢了，“你竟然不知道吗，还能有哪个章教授？京城大学考古文博院的章教授呀！” 米阳这次恍然明白过来, 之前白洛川拿了志愿表给他看的时候, 就专门提到过这位章教授，他们提前一年高考, 其中白洛川有想早点念完书的打算，更多的也是为了让他早点进入大学, 跟上章教授最后一批班底。 用白少爷的话说，要跟教授, 就跟最好的那一位。 米阳看了一眼台上，章教授人很和气，笑呵呵地跟大家问好, 在座的人都认得他老人家, 有些站起身还跟他握了手。原本坐着的孙教授见老人来了，连忙起身，他们看着很熟，只是孙教授年轻一些，跟章教授客气地说笑几句, 就把主场交给了对方。 孙教授换了位置挪开还不忘了拿走自己的茶杯——那里面泡着的可是孙教授自己带来的好茶叶呢！ 章教授瞧见了，就跟后面的年轻人笑着说了一句什么。 那个年轻人就出去要了一个白瓷水杯，笑嘻嘻地捧着空的过来跟孙教授讨茶叶，孙教授想当没听见，但是会议室慢慢安静下来，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就听见那个年轻人弯腰跟他说话：“……孙叔，我都瞧见了，你给我们加点茶叶呗，等了好几天了，听见你要来杯子都自己带着了。” 孙教授：“……” 脸皮厚，吃个够，孙教授显然是不如这位脸皮厚的，肉疼的给了他一小袋，打发他走：“快走，快走，像个什么样子！”虽然是嫌弃的样子，但是也是和对待家里小辈一般的态度。 那个年轻人笑着道谢，晃晃悠悠出去打水泡茶去了。 在座的人都笑起来，单静也笑了。 米阳凑过去一点，小声问道：“静姐，那是谁？” 单静低声道：“那是陈白微，章教授去年新带的学生，宝贝着呢，说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当亲孙子似的那么疼，做什么都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 米阳眨眨眼，道：“可是我刚才听见他喊孙教授‘叔’？” 单静咳了一声，尴尬道：“那个吧，咱们孙教授面相显老，其实他才五十来岁，章老就不一样了，他今年都快七十了呢，是返聘回来当院长的。反正咱们这些人就指望章老给咱们指一条明路了，我要求不高，将来能有章老的十之一二就满足了。”说了没两句，又开始吹捧起偶像来。 陈白微给章教授把茶泡好了，自己坐在他身后的位置上老实听着，这么安静下来的时候只看侧脸实在是够帅的，高目深邃，翘着一点唇角似笑非笑的，引得旁边几个小姑娘都看直了眼——单静除外，她视线在章老身上，旁边的帅哥瞧都不瞧一眼，完全化身文博考古界迷妹。 准备就绪之后，会议继续下去。 章教授对着前面小架子上的话筒用手轻轻拍了两下，道：“咳，那这样，我就先来跟大家讲两句，关于这边的工作我们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 单静激动道：“快，都记下来！” 米阳道：“啊？不记孙教授说的了吗？” 单静斩钉截铁：“不记了，记章教授的话，一个字也别漏下！” 单静说到做到，提笔飞快地记录下来，比之前记录的时候要认真许多，眼神里都带着全神贯注地倾听与狂热。 米阳觉得，他只在看演唱会的小姑娘眼睛里看到过这种狂热的情绪，还是头一回见做个会议记录都激动地恨不得原地打CALL的。不过单静说了，他也就跟着记录下来，他可以不用看本子就能写下流畅的文字，章教授说话带一点口音，米阳一边听一边看着他口型，写下来的字就像是从笔尖流淌出来一样，落在纸上。 一场会议章教授讲了大半，老人看起来精神劲头很足，说的也都是干货，米阳光是听就觉得受益非浅。 会议结束之后，章教授和其他教授们都陆续走了出去，章教授身边的那个叫陈白微的年轻人弯腰扶了老教授一把，低头听他吩咐什么，点点头笑着应了。陈白微回头向会议室扫了一圈，那双跟含着笑似的眼镜漫不经心掠过，和米阳撞了个对眼，大概是也没想到还有个这么小的，陈白微有点惊讶，冲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打了个招呼，也没多停留就转身走了。 一旁的单静把记录的资料都归纳整理好，甩了甩手腕道：“太累了，我没想到今天章老会说这么多，不过也值了，我记下来大半，米阳你记了多少？回头我们核对整理一下，留一份给其他人看，这都是一手的资料呢。” 米阳道：“我都记下来了。” 他说的肯定，单静愣了一下道：“全部吗？” 米阳点点头，又迟疑道：“有些词没听过，只记了个大概，做了标注回头静姐再修改一下吧。” 单静拿过他手里的看了一下，她刚才听的仔细，心里记了个大概，米阳还真没吹牛，基本上都记下来了，堪称人肉写字机。单静特别满意，夸了他两句，拿着回去自己再整理了。 第一天就是开会和彼此熟悉，米阳跟着一起去吃了顿饭，提前回了住的地方。 他给爸妈那边打电话说了一声，又算着放学的时间，给白洛川也打了一个。 白洛川很快就接起来，问他道：“到了？吃饭没有？” 米阳道：“吃过了，吃了烤肉，那么大一整块搬上来，我感觉自己就吃了半头羊。” 白洛川笑了一声，道：“撒谎，平时家里炖羊肉你都吃不了巴掌大的一块。” 米阳躺在床铺上，笑着跟他道：“真的，跟家里的不太一样，很好吃呀。” 白洛川跟他聊了一会，觉得自己胃口都好了很多，米阳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就对他道：“明天再给你打电话，来人了。” 打开门就瞧见之前开会时见过的年轻人，生着一双笑眼，很难对他有排斥感，米阳记得他叫陈白微。 陈白微拿来了一袋杏干，递给米阳吃：“尝尝？这里的杏干很好吃。” 米阳跟他道谢，伸手要接，但是陈白微没撒手对他道：“抓一把，我也就这一袋啦，跟你们大家伙分着吃！” 对方穷的坦然，米阳都听乐了，把他让进房间来问道：“我也带了零食，师哥吃点？”米阳是这里最小的，喊谁都喊师哥师姐准没错。 陈白微笑着走进去坐在椅子那等，一边跟米阳闲聊，听着他说是高中生的时候惊讶道：“难怪，我就看着你年纪小嘛！我觉得我大一被抓壮丁就够惨了，啧，这还有个童工！” 米阳笑了一声：“也是我自己报名的，难得有机会来学点东西。” 陈白微觉得这小孩特别老实，很有点意思，问他道：“你大学也想学这个？” 米阳点点头，道：“对。” 陈白微道：“难怪了，你是怎么被选上的？手上有点本事吧？特长是什么？” 米阳道：“我跟我爷爷学了十年修书，其他的东西也能修一点，绢绸正在学，金银和瓷一类的只能修最简单的。” 陈白微眼睛都亮了，问道：“行家呀！” 米阳连忙道：“没有，没有，就是学点手艺混口饭吃。” 陈白微笑了一声，转头看到他桌上放着一份地图，问道：“哟，你们也有这份地图呢？” 米阳看了一眼道：“哦，对，静姐给拿来的，好像是这边的地形图。” 陈白微单手打开看了一下，点头道：“对，老师怕大家没地图不方便，找了当地文物局给专门弄了一份，上面标注的都是这段时间他要去看的几个地方。” 他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位置，米阳抬眼瞧见了，就道：“这里不好进车吧？地势太矮了，看着标注出来的路也挺窄。” 陈白微问他：“你看的懂？” 米阳点点头：“我爸以前当兵，野战部队的，我小时候就跟着他看地图，跟这个差不多。” 陈白微眼睛转了一眼，再看向米阳的时候笑意更重了。 他瞧着米阳打开行李箱一件件拿的时候，立刻打断道：“哎，不用翻那么厉害，明天还要走呢，就东西都搁在箱子里别拿出来，省的明天忘下。” 米阳答应了一声，拿出两袋牛肉干来给他：“这是超市买的，回头有机会请师哥尝尝我妈做的牛肉干，特别好吃。” 陈白微拿了一包拆开吃了，小白牙非常锋利，吃的眼睛都眯起来：“谢了啊，回头请你吃饭。” 陈白微就像是来串个门一样，带着他那袋子杏干，又去了其他几个人那边，这次来了十二三个人，陈白微抠门地用那大半袋杏干硬是跟大家熟络了一遍。 隔天米阳他们凑在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大家说起这个来，有两个挠了挠头道：“啊？陈白微没跟你们说回头他请吃饭吗？跟我们俩说了呀。” 米阳也抬头看过去，周围一圈人都在摇头，他心里奇怪，昨天陈白微也跟他这么说了。 单静身边坐着的一个小胖子愤愤道：“你们今年新来，别被那个笑脸狐狸骗了啊！我认识他这么久，就没见过他请吃饭！静姐，你说对吧？” 单静有点犹豫，小胖子立刻痛心道：“他不会也跟你说了吧？静姐，你别信他啊，那个小白脸就是嘴上说说，昨天分了什么，一袋杏干，给是三个人我的天哪，静姐你清醒一点啊，跟他没有前途的！他那么抠门！” 单静啐道：“谁说我要跟他，他长得是不错，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知书达礼的。” 小胖子捶胸道：“米阳也不行啊！” 米阳一口炒饭差点喷出来，咳了好几声，单静在那边已经拎着小胖的耳朵教训起来了：“不许你毁我清誉啊，还有，什么小白脸不小白脸的，论辈分你喊他师叔呢！那可是章教授收的徒弟，以后不许这么喊他，还有，他是小白脸，你是啥？大白脸啊？” 小胖子除了略微有些丰韵，人还是长得不错的，白白净净，当初瘦的时候也是小帅哥一枚，他还在那跟单静冒死进谏，被单静收拾一顿，老实了。 正吃着早饭，陈白微就晃晃悠悠走过来了，穿着的还是昨天那一身衣服，瞧见大家过来打了个招呼露出小白牙笑道：“吃着呢，还合胃口吗？” 听着活像是他承包了整个食堂，请大家吃的早饭。 小胖嘴角抽了一下，看着他敢怒不敢言。 陈白微就站在旁边看大家吃，几个人压力都挺大的，加快了速度，陈白微看大家停下筷子又问：“吃好了吗？那有点事麻烦几个新来的朋友帮帮忙，搭把手的事儿，很快就好。”他笑着点了几个人的名字，正好是他昨天说要请客吃饭的那两个男生和米阳，说完了又抬眼去看单静：“静姐，走呀？” 单静道：“你们先去，我一会来。” 陈白微就笑眯眯地带着这三个新人走了，他身边还有个大个子，挺老实的问他是不是要做体力活，他包里带了工具。陈白微摸了下巴，点头道：“也行，米阳也带工具了吧？你们先走，我回头让人把你们东西拿过来。” 米阳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人笑的太贼了，越来越像是一只大尾巴狐狸。 等一路出了住宿的地方，被陈白微带到吉普车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早饭都快吐出来的时候，那俩位仁兄也觉察出来了，颤抖道：“冒昧问下，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陈白微坐在前排，裹着大衣侧身笑道：“没事，就去帮个小忙。” 那个高个子的男生都有些畏惧他了，抖着道：“不了吧，我们要不还是回去，一会孙教授该找不到我们了。” 陈白微摆摆手道：“哎哟，都是一家人，真的，孙叔跟我们特别熟，昨天你们没去开会吧？可惜了，没见着，我们章老一来孙叔立刻就给拿茶叶，特热情！” 米阳：“……” 另一个也小声道：“那我们也给孙教授说一声吧，今天好像还坐车去哈密。” 陈白微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笑了道：“是吗。” 后话却是不再接了。 陈白微拐了三个人回来，到了百公里以外的另一个营地，在门口等了一会就瞧见另一辆车送了单静过来，同时带来的还有他们几个人的行李。 米阳看着自己的行李箱和背包，心里没有半点意外，他半路就猜着了。 那两个男生刚反应过来，吃惊的看看行李又看看陈白微：“怎么回事？我们不去哈密啦？” 陈白微道：“哈密呀，那是个好地方，不过等几天再去好了。哎，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其实我们章老这边一直都缺人手，最近又出了新物件，一整副的唐卡——你们说说，哈密那些文书和唐卡能比吗？这对以后研究当地的艺术人文和宗教都太有帮助了，我昨天晚上对大家做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你，学过四年油画，色彩调配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把控，另外那个小兄弟不要怕，你是学理工的，各种器械操作和维护也熟悉，咱们带来的设备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还有米阳，哎哟杂学这么精通，什么都能修一点，静姐负责后勤统筹，简直就是我们最需要的。不是我说，这项工作真的太适合你们了！” 他夸完了，又拍着胸脯道：“你们放心，回头章老亲自给你们请功，有什么事儿章老都扛着，保管不让孙叔为难你们一点！” 几个男生站在贼窝前面憋着没说话，单静属于自己叛变，也没好意思吭声。 米阳看着他想，合着这位昨天是去踩点的，还是专门偷人。 第116章 陈白微 陈白微带着他们进去, 他们住在一个挺简陋的临时住处, 顶多就算是遮风挡雨, 唯一一处比较好一些的房子还让给了带来的机器，那些都是章教授特意申请带来的高科技精密仪器，分析取样用的, 半点都舍不得损坏，老爷子自己都跟学生们同甘共苦，惟独舍不得它们损伤一点。 住处前面已经停了三辆吉普, 临时收拾出来的房子里, 拼凑起来的几张木桌上铺着白布，放着刚抢修出来的一些文物, 章教授正在带着学生说着什么，瞧见他们进来, 停下来笑道：“回来了啊。” 陈白微把人带过去，不过昨天晚上才认识的, 就已经能非常流利地跟章教授介绍了，而且还能说出各自的特长：“老师，这是孙叔那边的几个学生, 这位是单静, 研二的，基本功扎实统筹能力也不错，这是米阳，年纪最小，什么都能修一点, 家里长辈是手艺人，从小学的，有十来年的功底，这是孙叔从油画系的挖来的学生，研一在读，色彩控制的好……” 几个年轻人在陈白微面前还略微有点小不服，但是到了章教授跟前，都忍不住激动起来，他们但凡学这个专业，接触这些事儿，就都听过章老的名字，不少教材都是章老负责编写的，可是说是这一行的前辈先驱了。 四个人站在那屏住呼吸，看着章教授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还亲切握了握手，都有点雀跃。尤其是单静，眼睛亮晶晶的，要不是场合太过科研，简直像是参加偶像握手会。 章教授对他们非常和气，握手的时候还一直道谢：“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让白微这么把你们请来都吓了一跳吧？呵呵，不要怕，咱们这次是国家重点抢修项目，时间紧，人手少，我从京城抽调的人也要等半个月才来，实在等不及啦，只能先让大家这段时间先来帮帮忙，你们放心，我亲自帮你们跟导师请假。”他看了陈白微又笑着吩咐道，“白微啊，你带着他们先去那边把名字登记上，抢修完毕，到时候给大家论功请赏。” 站着的那四个年轻人听见章教授这话，心一下就稳下来，都是来干活的，只要导师那边有交代就好办了。而且听着章教授的意思，这边的项目更大一些，而且帮忙半个月还能留下个名字，怎么听都是好事。 陈白微答应了一声，带着人去登记了，看着他们在那签字低声对他们笑道：“你们运气不错，孙叔和咱们章教授都是不错的老师，俩人都不会占学生便宜，瞧见没有，你们现在签的这个名字等年底的时候就知道分量了。到时候这份工作完成了不管是整编成册出书，还是报到上面算科研成绩……”他手指在签名册的一串名字上划过，笑了道，“能抵得上你们发表两三篇论文。” 除了米阳，其余几个人眼睛都亮起来。 陈白微带着他们去分配了工作，几个人各司其职，都有已经在那边忙碌着的师哥带着，清一色的男生，女生就单静一个独苗，她一进来的时候还有一个蓬头垢面头发微卷的蓝眼睛小哥惊讶喊道“哪里来的丫头子呢”，他外貌本来有点混血的感觉，这话一说出口单静都乐了，一看就是新疆同胞。 那小哥估计也在这处风沙席卷的地方待了很久，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也有不少尘土，笑起来的时候就那一口牙齿最白。 单静工作上一贯认真，尤其是有心想在章教授面前好好表现一下，戴上专用手套，麻利地把头发扎起来，帽子也扣好，跟那小哥一起干活去了。 另一边，先斩后奏的章教授也打通了电话，孙教授那边都快要蹦起来了：“章老！你敬重您是前辈，但前辈也不能老干这种事儿吧？！” 章教授笑呵呵道：“年轻人不要急……” 孙教授：“我不年轻了，我今年五十好几了！” 章老和善道：“你们不是有十三个人吗？” 电话对面的孙教授已经开始怒吼了：“那是加上我才十三个！加上我！！”孙教授稍微平息了一下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商量道，“别的不多要，您就把我那个叫单静的学生还给我，我哈密那边还有一半队伍呢，您把我指挥官都抽走了！” 章教授答应了一声，然后慢慢悠悠地往后面喊着问了一句：“单静去哪里啦？” 孙教授也在屏息听着，盼着自己好歹能收回一个学生来，隔着电话老远就能到陈白微的声音说了什么，紧跟着章教授和气道：“哦，我刚问过了，单静呀，去干活啦。” 孙教授：“……” 孙教授气的都哆嗦了，道：“我十二个清清白白带来的学生，您就让陈白微那小兔崽子一口气给我顺走四个！四个啊！您自己算算，这都三分之一人马了，还专挑最好的偷，太过分了，简直太过分了！您昨天晚上走我就觉得不对劲，您走了怎么这小混蛋还留在这儿，一准就没好事儿！” 章老笑呵呵道：“哎呀，也不要这么说嘛，他也是为了我好。” 孙教授气道：“他怎么不为我想想呢！昨儿就偷我的茶叶，今天又来偷我的人，有完没完了，陈白微这个兔崽子！这个小王八蛋！” 章老脾气还是挺好的，劝慰他道：“不要这样说，白微都大了，你也不能总骂他嘛。” 孙教授说气得把电话挂上了，再说下去他怕自己撑不住要开车追过去打人。 章教授那手机有些旧了，打电话的声音特别清晰，周围的人在旁边听见了都忍不住侧目。 反倒是当事人陈白微跟没什么事儿一样，还在那笑眯眯地干活。 米阳跟着陈白微，也是离着章教授最近的，章教授年纪大了，陈白微在他身边悄无声息接过来许多重活，实在替换不了的也在一帮尽可能的帮老教授，简直就是万能小帮手，什么都会一些。整个场地上有什么事，找他准没错，他人虽然不在，但也像是长了四双眼睛八只手臂，哪里都能插上一点，把事情解决。 不说别的，光看他对章老这份儿伺候的孝心，米阳都觉得章老和他像是亲爷孙俩一般。陈白微拿着他老人家的事，当成了自己的家事，尽心尽力，又做的自然。 章教授正在台子上带着他们看那副唐卡，略微出来一点形状了，但还是看不清原本的样子，只能凭借一点边角的图案和色彩来猜测。章教授指着那边小声道：“瞧这里，看到他肩上没有？‘左经右剑’的形状已经拼凑出来了，应该是一幅宗喀巴大师唐卡……” 陈白微小声点头称是，按照老教授说的，开始小心动手整理。 米阳也戴上了口罩，听着陈白微的话，帮他做一些小事，陈白微并不敢让他一开始就接触大件的东西，怕他碰坏了，只让他做一些不是很重要的杂事。 米阳性子沉稳，手也足够稳，吩咐什么都做的认真，而且他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不说话。 陈白微如果不是停下来休息片刻的时候抬头去看，都不能察觉身边还有一个小师弟，简直太乖巧了。 陈白微笑了一下，走过去看米阳手头的活计，他刚才吩咐米阳去磨颜料，这边修复的时候颜料都是矿物颜料，而且必须现场研磨，这样效果更柔和自然也更能和原色协调，也就是说这活儿需要不停地、一点点地去弄，又细致又琐碎，米阳就安静坐在那手上动作非常稳，正在那把花青和藤黄混合调成草绿色，旁边已经放着几只小碗，装着调配好的颜色，极清淡的色彩，瞧着就赏心悦目。 陈白微观察了他一阵，瞧着小孩耐性足，心里也挺满意的。等着米阳做完手头的这些，陈白微就道：“这些颜料 今天就够用了，你搁在一边吧，先去洗个手找副手套来帮我拼碎片。” 米阳答应了一声，收拾好了去帮忙。 陈白微人看着轻浮，但是对着手上的这些残片却十分细心温柔，一边带着米阳做事，一边小声跟他说着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里，比着这个来拼，对，手上再轻一点用镊子，这里太干燥很容易脆裂。这是肩膀以上的部分，这黄色的部分是帽子，你负责这个吧。”陈白微道，“有拿不准的再问我。” 米阳点头，拼凑了一会，陈白微看着点头，夸赞道：“做的不错。” 米阳跟着陈白微，自然也是和章教授接触的最多的，不过两天，就让章教授自己来问了他名字：“你叫什么？也是沪大的吗？” 米阳摇摇头，道：“不是，我是高二的学生，孙教授让我来帮忙的。” 章教授最喜欢听话的学生，米阳手又灵巧，很快就慢慢把一些琐碎的拼凑事情交给他来做，打发陈白微去那边记录文物信息去了。 “纤维检测分析要快点弄出来，还等着调配，你去做那个，还有数据表也尽快弄好，还有……”章老拍了拍他肩膀，笑呵呵道，“那边有把椅子，你坐着写啊，写好了就去睡会。忙了两天就睡了4个小时，铁打的也不行，快去吧。” 陈白微笑着道：“哎，知道了。” 赶着陈白微去休息了，章教授又带着米阳继续做事，老人知道的多，一边做一边讲解，米阳第一次接触唐卡，对这些很是好奇，但也谨言慎行，只点头应是，下手特别小心。 章教授看他一眼，笑着摇头：“你这性子也太沉稳了，白微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鸡飞狗跳地没少折腾事儿，我啊，那个时候最盼着他念大学了就沉稳了，喏，就像你现在这样。” 米阳笑了一下，道：“陈师哥现在也挺好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第117章 校服外套 跟在章教授身边学的多, 但是留下来的时间也延长了几天。 米阳给白洛川打电话的时候, 白洛川听到忍不住道：“又晚？” 米阳道：“嗯, 陈师兄说要再等两天。” 白洛川有些不乐意道：“前天你就这么说的，明天就是第十天了，要晚到什么时候？” 米阳也有些无奈, 低声道：“没办法啊，章教授那边的人有些事在京城耽搁了，再过来怎么也要等几天。” 白洛川道：“是不是故意欺负你呢？就跟你一个人说的吗, 其余人呢？” 米阳笑道：“没有, 大家都等着呢，这边的人都很好, 师哥师姐们很照顾我。” 白洛川还是坚持：“你让他们拿出机票行程，看看时间, 到底订票了没有，哪有这么一直拖起来没完的, 你还要不要回来考试了？” 春季考场各地时间都不一样，沪市今年设了四个考点，时间在五月份左右, 现在回去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抓紧复习, 米阳来的时候带着不少参考书，他虽然不说，但是心里也是紧张的。 两个人电话里说了一阵，米阳都觉得头疼起来。 另一边，坐在车上准备回家的白少爷心情也不太好, 他觉得自己忍耐到了极限，他和米阳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分开过，米阳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哪怕是高中他们不在一个宿舍住的时候，他也能和米阳班上的同学混熟了，知道他的每一件事。但这次不一样，他忽然有一种米阳离开他的错觉。 不是那种距离上的，而是多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人、也多了很多他不了解的事。 车开的很快，车窗外晃过的路灯刺眼，白洛川手背搭在额前听着米阳在那边跟他解释，但是米阳说出来的人名他一个都不认识。 “……静姐就带着我们先自己倒腾，不敢直接下手，她找了半天就陈师兄一条围巾料子比较细密，拆开了教我们梳理经纬线，那副唐卡的镶边和画芯都裂了，也先在那条围巾上试过缝合针法才敢下手。陈师兄捧着剩下那点围巾残骸去找章教授，非说是工伤，让系里出钱赔一条，特别逗。”米阳努力跟他说一些好玩的事情，想要缓和一下。 白洛川听着，抿着唇没有回话。 手机那边忽然有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喊了米阳一声，“哎哎，快趁热，先脱了进来！” 米阳答应了一声，悉悉索索地响动传来，白洛川立刻问：“那是谁？” 米阳道：“哦，是室友，先不聊了，明天再给你打啊。” 陈白微转身又去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放在床边，自己脱了鞋也泡了脚进去，舒坦地呻吟了一声，“天儿可真冷，还是泡泡舒坦。” 米阳也学着他的样子卷起裤腿泡脚，滚烫的热水瞬间就让全身都热乎起来，“是呀，谢谢师哥，明天我打水。” 陈白微摆摆手，笑道：“跟我客气什么，照顾你这个小孩儿也是应该的，尊老爱幼吗。” 米阳也笑了，他来这边来之后，陈白微一直都很照顾他。 放在床上的手机震动好几下，米阳低头看了，不出意外是白少爷，他才刚挂了电话白少爷那边短信瞬间就追过来了：“他让你脱什么？” 米阳失笑，回他：“脱鞋，陈师哥给我打了热水泡脚呢！” 哪怕有短信发着，白少爷终究意难平。 一直到睡前，白少爷隔段时间就发一条短信过去问问，生怕米阳出什么意外，听着他说要睡了这才停下。 陈白微裹着厚大衣问他：“跟谁发短信呢，这么勤，小女朋友？” 米阳有点不好意思，揉了鼻尖一下笑道：“就，我喜欢的人。” 陈白微拖长了声音逗他道：“哦——早恋呀，小朋友也不是很乖吗，不过早恋也不错啊，提前谈着点，积累经验，等进了大学就不会挑花眼了。” 米阳笑道：“不挑，我就谈这一个。” 陈白微觉得这小朋友太有意思了，又纯又可爱，坐在那老实听话的像是一只小奶狗，跟谁都能走上两步但跑远了还能回来蹲在家门口等小主人的那种。 这房间就米阳和陈白微住，两人都是怕冷的那种，陈白微刚泡出一点热乎气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米阳去把水倒了，又回来睡觉。他在那铺被子的时候，就听到陈白微小声骂了一句：“冻成狗了，我恨不得穿着羽绒服钻被子里睡。” 米阳笑了一声，自己铺好了躺下休息，厚被子里面还多了一件衣服，没穿着，但也盖在身上裹着睡的。米阳闭着眼睛，在黑暗里拽着那件校服外套略微高出来一点，把鼻尖都埋进去，呼吸着慢慢睡。 晚上冷的厉害，陈白微在对面悉悉索索地翻身，过了一会摸黑起来抱着自己被子摸到米阳这边了，人都冻得打哆嗦了还在那道：“小师弟，我观察你好几天了，你是个好孩子。” 他用这个开头，米阳瞌睡都飞走了。 他没跟白洛川在一起之前，不觉得两个男的睡一块有什么，但是陈白微半夜摸到他床上，米阳立刻紧张道：“师哥，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块。” 陈白微掀开被子摸上床去。 米阳警惕道：“师哥，你想干什么？” 陈白微挤过去，双手抱胸，冷的牙齿都撞在一起：“你，你晚上睡觉老实吧？别占我便宜啊，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米阳冷，但是越冷团起来身上越热的那种，陈白微就像是一块寒玉，人长得俊俏，皮肤也如玉似的白，冷起来那也是通透地冰凉。他人一凑过来，米阳那点怀疑的心思都散了，这人是真冷啊！ 小师弟第一次反抗，推陈白微让他出去，“不成，师哥你也太冷了，你回自己那边去吧，嘶！” 陈白微出去一趟，拿了一个小热水袋回来，哆哆嗦嗦和米阳抱着睡：“就这一个了，我平时用它就能暖前半夜，条件艰苦，大家克服一下吧。” 米阳为了那一点热度也屈服了，跟他挤在一起。 不过睡觉的时候还是把自己那件校服扯走了，翻身背对背睡着。俩人背贴着背，也不知道是暖水袋的功劳还是米阳的，慢慢的陈白微那边也有了一丝热乎气，呼吸沉稳地睡了。 米阳抱着自己怀里的校服，困意也上来了，觉得陈师哥真的是来取暖的，也就慢慢放松下来闭上眼睛。他手指在校服一角搓了两下，遮着鼻子的衣服上气味已经很淡了，但是也能闻到一点干净而熟悉的香皂气味——这次来行李有限他就没带小枕头，带了别的，一件白洛川的校服外套。 第118章 铃声 两个人睡暖和一些, 但是陈白微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一张俊脸依旧是冷白的, 他裹上衣服之后还觉得不够, 又把那个暖水袋拿出来重新换了热水，揣在衣服里面带着去干活。 他自己试了一下，觉得挺暖和, 还扭头问米阳道：“你冷不冷？要不我把这个让给你？” 米阳看他小肚子那鼓起来一块，笑着摇头道：“不了，我还行。” 陈白微就喜滋滋地自己用了。 揣着暖水袋暖和不少, 但原本穿的衣服本就厚重, 这会儿肚子那鼓起来一团，就像是身怀六甲一样。陈白微一进工作室就接受到了四面八方的目光, 他人缘不错，一进门大家就纷纷跟他道贺, 一个戴着黑框圆眼镜体态丰韵的师哥还迈着小碎步特意跑过来把脉，他摸了陈白微一只手腕, 没两秒就眉梢眼角带着喜气道：“哟，这是喜脉啊！白微，你自己跟大伙说, 是不是有宝宝啦？” 陈白微就抬起一双细长的眼睛笑了道：“是, 过俩月就生了，到时候请你喝满月酒。” 胖师哥腆着肚子道：“你一个人的面子可不够，孩子他爸谁啊？”他视线就往陈白微同屋住的人身上瞅，陈白微推他一把，笑道：“别闹啊, 米阳还是个小孩儿，脸皮薄，经不起闹。再说孩子他爸怎么可能是小师弟，你瞧着我这牙口，怎么也得啃个硬骨头呀！” 米阳立刻澄清：“跟我没关系。” 胖师哥点头道：“也对，我瞧着也是熟人作案，既然跟小师弟没关系，那就没跑了，肯定是小任的了。” 旁边的新疆小哥也举起手，咧嘴笑道：“我也猜是他，这孩子肯定是任景年的！” 周围几个章老带的学生也跟着起哄，都笑起来：“快给小任打电话，让他把人接回去好好伺候着，我们还等着过几个月去喝满月酒了！” 他们跟着章老好些年了，但是谁都没有陈白微跟着的时间长，这毕竟是在老人跟前长起来的，十来岁就鞍前马后地伺候老爷子，和章教授的亲外孙任景年关系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了，陈白微外向热情，任景年内敛沉稳，尽管陈白微要大一点，但平时俩人在一块都是陈白微使唤小任去做事。 章教授从外面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叠资料，老远就听见他们在工作室里说笑，走过来也笑着问道：“哟，都来了啊，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胖师哥就开玩笑道：“老师，您看白微的肚子！咱们白微这是有喜了，刚都审问出来了，是您家小任的。” 章教授也笑呵呵地点头道：“我看着也像，白微啊放心生下来，咱们家有钱，养得起。” 章老就那一个外孙，他老人家虽然清廉，但是早年间收集了不少古玩，家底也丰厚。再加上任景年是搞计算机的，这才刚大一就已经在外面和人一起捣鼓起公司来，确实有钱。 章教授还过去慈爱的看了一眼“曾外孙”。 陈白微大大方方挺着肚子让老爷子看，没一点害臊的样子。 章教授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不但看了还伸手摸了一把，笑道：“这也是个办法，天儿是太冷了，白微不行回头把我屋那个暖炉子也拿过去。” 陈白微哪儿能要，笑着推拒了，章教授事情忙，抬头看了一圈叫了米阳来给他帮把手，米阳立刻就过去了，这次离着陈白微保持一点距离，远离这位“有家室”的人了。 陈白微手机响了，他接起来道：“喂，景年？” 旁边的新疆小哥跟任景年也熟，平日里也闹惯了，起哄开玩笑祝他喜当爹。 陈白微唇角还带着笑，对旁边说了一声“滚蛋”，然后出去接了电话，声音都柔和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陈白微才回来。 胖师哥严肃道：“白微啊，你这是偷懒知道吗？”他自己说完又好奇起来，“你刚和小任说什么去了？你俩怎么每天都这么多话啊。” 陈白微挑眉，得意道：“谈了一会孩子满月酒摆多少桌，到时候一定叫上你，红包记得包大一点，不然不让我们家老爷子给你过，年底重考。” 胖师哥捂着口袋摇头：“那不成，我是有原则的人！” 陈白微问他：“什么原则啊？” 胖师哥认真道：“孩子不像我的，一概不给钱。” 陈白微：“……” 胖师哥又谴责他：“你们家景年都这么有钱了，还缺我这三毛两毛的嘛。” 陈白微冷笑：“缺。” 胖师哥沉痛指责了陈白微的抠门行为，并表示小任是个好孩子，绝对不会和他同流合污，他要回京城亲口问过任景年再决定要不要参加这个“满月酒”宴。胖师哥一边忙活手里的活，一边愤愤道：“你早晚要把小任带坏了！” 陈白微笑嘻嘻的道：“怎么带坏？一家子的抠门，整整齐齐的多好。” 抠门的陈白微等到拐了人来的第十天，才履行了诺言，请了米阳他们四个人吃入伙饭。 陈白微去采购补给，带了米阳他们四个去了一趟市区，他去买东西，然后给米阳他们开了两间宾馆的房间让他们去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休息一下。陈白微虽然抠门，但是对女生还是很绅士，单独给单静开了一个房间，让女孩子好好梳洗打扮了一下。 等着买了东西回来，陈白微自己也去楼上找了米阳他们，在房间浴室里冲洗干净，换了身儿干净的新衣服，以前的旧衣服团起来装在袋子里提上，对米阳他们道：“怎么样，舒服点没有？好了咱们就去吃饭，今天吃烤肉，管饱！” 几个人都欢呼起来，尤其是男生，眼睛都亮了。 陈白微找了一家烤肉店，他也能说两句当地话，逗得点菜的小姑娘笑个不停，还送了他们一瓶果汁。 西北饭菜实惠量大，先上来的就是馕和烤肉，陈白微还要了一些烤包子，一个个烤地香气扑鼻，咬在嘴里又酥又烫，满口流油，一行人扎扎实实的吃了一顿肉，已经不是胃里满了，恨不吃得顶到了脖子那。 陈白微招手要了酒，笑着道：“来来，咱们大家喝一杯，认识一场，也多谢你们留下帮忙。” 米阳低声道：“师哥，我就不喝了吧。” 陈白微道：“当然不可以呀，宝贝儿你这样，抿一小口，剩下的师哥替你。” 他最近跟米阳也熟悉起来，喜欢说话的时候加一个“宝贝儿”，米阳要是做事做的好，他就竖起大拇指夸他“宝贝儿干得漂亮”，米阳要是做的不好，他就连声道“哎哟，我的小宝贝儿可不敢这样，这里不能用镊子”，反正越是熟悉了，这人就越显露出原型，特别像是一只甩着尾巴的不正经狐狸，还是蔫儿坏又漂亮的那种。 米阳看着那酒也没搀其他的什么，略微想了一下，觉得还可以，就举起来喝了一小口。 陈白微果然把剩下的倒在自己杯子里，跟其他几个人谈笑风生起来，大概是喝了酒暖身，他整个人都舒展开一样，神采飞扬，什么话经过他嘴里都变得俏皮许多，逗得整个桌上的人笑的开怀。 一顿饭下来，大家的距离又拉进不少。 米阳旁边坐着的是带他们来的司机，司机这两年也一直跟着章教授这个团队忙活，每次来都是他服务，他是汉人，但是来定居的久了，说话也夹杂着当地的口音，跟米阳交谈了两句笑着道：“这次选的时候大家都给白微投票，他去了，你们就来了！” 司机跟米阳解释了一下他们这个团队“偷人”之前的准备工作，大家在营地里面待的久了，就算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一个个都穿的跟落难民工似的，简直像是刚从黑煤窑里挖出来。这边风沙大，这帮人一个礼拜没洗澡了，实在形象不够好。 司机道：“然后他们就说让陈白微去，他形象好，去洗吧干净之后就能把人拐回来了，真有用啊！”就这样，司机还坐在那夸他能干。 米阳：“……” 司机憨厚道：“陈白微这小伙子挺不错的，能力好，人也好，就是评价不是很好。” 米阳自己正端了一小杯酒试着喝了两口，听见差点没喷出来。 司机摇头晃脑道：“评价两极分化，特别厉害。” 米阳就问他：“都是怎么说的？” 那个司机就挠挠头，笑了道：“一般跟他一队的时候，成天都有人夸他好，跟他不是一队的时候，见了他就想骂娘，你们都是文化人，换了我们可能都动手了。” 米阳听了直乐，但还是点了点头。 别说，还真是这样，总结相当到位了。 采购了物资，又痛快洗了个澡喝了点小酒，大家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陈白微刚到就去给章教授那边送东西去了，他这次去特意买了一双厚些的护膝，担心老爷子腿冷，一到就给送了去。 米阳喝了一点酒，身上暖暖的，也没急着回房间去，自己在营地附近走了走，他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电话，先给程青那边打了一个询问了一下，知道程老太太感冒好了，程青已经回沪市之后，就放心下来。他握着手机又翻看了一下短信，并没有白洛川的短信，白少爷今天话特别少，他中午抽空打电话的时候都关机没接，这会儿短信都没发了。 米阳给他发了两条短信，对方没回，他又忍不住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这次没关机，但是依旧没人接，嘟地一声拖长了音在响着，米阳就一边迈步走一边等他接电话。 快走到营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一点模糊的铃声，由远及近，声音也特别熟悉，跟他现在用的这只手机一样的和旋铃声。 米阳愣了一下，抬起头来，营地门口站着一个身影，也在抬头注视着他，瞧见之后立刻就大步走了过来。 第119章 睡袋 白洛川穿着一件和米阳身上一样的羽绒服, 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呼吸声都重了, 像是也跑了一圈刚找到他一样, 先是上下打量了一遍，紧跟着皱起眉头道：“你去哪儿了？我听到他们回来就出来找你，都说你下车了, 一眨眼人就没了。” 米阳看了他好一会，才愣过神来，笑弯了眼睛先上前使劲抱了抱他。 白洛川心里的火气忽然就熄灭了, 他抬手也抱了米阳一下, 略微用了点力气把他按在自己怀里小声道：“我以为你又丢了。” 米阳笑道：“怎么会，我刚去转了一圈, 顺便给你打电话。”抱了一下很快就分开了，米阳握着他手腕带他回住的房间, 一边走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昨天都没跟我说，不然我就不出去了, 留在这等你。” 白洛川道：“周末，学校放假。” 米阳笑着看他一眼，觉得这个理由不太成立, 哪儿有周末闲着没事从沪市跑到新疆来的？ 白少爷心里的酸意勉强压下去一点, 对他道：“我昨天晚上都没睡好，早上跟魏爷爷请了假，订了最早的航班过来……”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个人影走过来，改口道：“过来给你送点资料, 马上就要考试了，你也不能落下太多。” 陈白微正好也回来，一边推开房间门一边好奇道：“米阳，你朋友？” 米阳点头，带着白洛川一起走进去道：“我同学，来给我送点学习资料和笔记。” 陈白微吹了一声口哨，挑起眼睛看着他们笑道：“感情可真够好的，不远千里来送资料，真是中国好同学了。” 白洛川略微颔首道：“家里在附近正好有工程，也是顺路过来。” 陈白微在这待了一两年，对这边也熟悉，问了一下什么工程，白洛川就大概跟他提了两句，陈白微知道那家，是和央企合作的一个西线大工程，但凡能留下参与一部分的都是有背景有实力的大公司。他看了白洛川笑道：“哟，富二代啊。” 白洛川抬头看了一下房间，实在太过简陋，他忍不住眉头又皱起来。 米阳问他：“你行李呢？” 白洛川道：“就带了一个包，放在登记处那边了，其余的明天送过来，等下我去拿。” 他们两个人在那低声说话，陈白微上前去把床上的被子拿起来一条，略微叠了两下抱起来道：“米阳，我今天晚上先不回来睡了，我们老爷子今天有点咳嗽，我不放心得过去照顾下，正好你同学来了，让他睡我那床铺吧。你们要去登记处吧，顺便也跟单静说一声，让她给你同学拿床被子。” 他一边说一边又从床上翻找出一个暖水袋，笑了道：“这我也拿走了啊，你一会从单静那再要一个，今天多买了几个，以后不用咱俩挤着用一个了。” 这次轮到白洛川拧紧眉头去打量他了，先是看看他抱着的被子，又看看之前放被子的地方——确实是一张床上，如果他没看错，那边还剩下一条被子以及米阳的一个背包。 白洛川霍地抬头看向他，加重了音问：“你们睡一起？” 陈白微还没听出来，点头道：“可不是，天儿太冷了，我恨不得晚上抱着米阳睡了，他身上也凉，最后真不知道谁暖谁。” 米阳咽了下口水，抬头去看白洛川，小心摇头道：“不是，就这两天才一起睡。” 陈白微喝了点小酒，身上暖眼神也飞扬起一点，看了米阳眨眨眼笑道：“跟师哥还害羞什么，我走了啊，你在这招待好你同学。” 陈白微抱着被子走了，米阳看着白洛川黑着脸上去把门插上，就觉得要坏事。 果然紧跟着就走回来按着他肩膀，抵到墙上开始亲，米阳躲了一下，支吾道：“别，别……你把灯关上。” 白洛川咬他一下：“怎么，我现在亲一下都不成了？” 米阳推他肩膀，这人浑身绷紧了跟一块铁似的，根本推不动，他想扭头也被捏着下巴再转回来，白洛川垂着眼睛一边看他一边用力亲吻，亲的卖力，舌尖抵着他的恨不得卷起来吞吃入腹。米阳被他亲的没有招架之力，干脆放松了身体，这人贴上来就不肯分开，他嘴角都酸了，等停下来之后用手背擦了嘴角，眼睛湿润地抬头看他：“没不让，开着灯窗户上有倒影，被人看到怎么办。” 白洛川额头抵着他的，闭了闭眼睛道：“那就告诉他们，谁要是敢说你一句，我就把你带走，正好不想你在这破地方了。” 米阳被他气笑了，轻撞他一下：“我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选什么都能做好，你都支持，我行李都还是你收拾的呢。” 白洛川道：“我后悔了，行不行？” 米阳摇头，没憋住笑起来。 白洛川小声道：“又不是没床，他跟你挤什么。” 米阳道：“陈师哥特别怕冷，白天都要揣着暖水袋干活。” 白洛川道：“哦？他就是你做的那个陈师哥，给你打水的那个？”他看米阳点点头，还一副想帮陈白微说话的样子，绷着脸道：“你这个陈师哥有问题。” 米阳：“啊？” 白洛川道：“他跟咱们一样，你没看出来？” 米阳惊讶道：“不会吧？他挺正常的啊，每次出去好多小姑娘都特别喜欢他，真的，今天吃饭他就跟人家说了两句话，烤肉店的姑娘还送了他一瓶果汁……你就见刚才过他一面怎么看出来的啊？” 白洛川捏他脸一下，问道：“这么明显，你一点都没感觉出来？” 米阳茫然的摇摇头，他觉得陈白微和大家都一样啊。 白洛川啧了一声，放开他道：“反正我不喜欢他，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别让他靠近你。还有，床铺分开，真是几天没盯着你就跟别人睡一块去了！” 米阳被他说的耳尖都红了，想争辩几句，但是张开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白洛川对这里的一切都不习惯，他看着这简陋的房间心里不爽，尤其是米阳那床，让他更不爽，干脆卷起袖子自己去收拾起来。 米阳连忙上前拽他胳膊：“你干什么？不用给我收拾……” 白洛川道：“不收拾晚上怎么睡？你闪开，我看看还有什么东西，不是你的都拿走。” 米阳拽不动他，干脆自己扑到床上压着被子不让他动，含糊道：“你先去登记处那拿你行李，我自己收拾，保管你来了就全都收拾好了，你快去。” 他越是赶白洛川，白洛川就觉得他是有事儿瞒着自己，更是一步也不肯走了。 白洛川力气大，爬到床上去把米阳拽起来抱在自己怀里，一边单手制住了他，一边在他耳边磨牙道：“你乖一点，别惹我生气啊，我今天早上六点的飞机，没有直达的转了两次才到这里，你……”他说到这，手里也翻出了米阳藏在被子里的东西，刚好捏在衣领绣着名字的那里，上面绣着一个“白”字。 白洛川低头看他：“小乖？” 米阳鸵鸟心态，把头埋在对方怀里恨不得扎进去不起来了，叫什么也不理。 白洛川又叫了他几声，瞧着怀里的小孩耳朵都红通通的样子，一边喊着一边自己嘴角扬起来，凑过去一点亲了他耳尖一下：“做什么出远门带我的衣服，嗯？” 米阳小声：“……就，带着了啊。” 白洛川笑了一声，把人从怀里抓出来，让他瞧着自己不许闪躲，“你说点好听的，我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啊，下午四点多才到呢。” 米阳脸上发烫，看着他咽了咽道：“我，特别想你，每天干完活就想给你打电话，昨天晚上做梦还梦到你突然来了，我刚见你的时候，还掐了自己一下，我以为我是做梦……” 他说一句，白洛川就凑过来亲他一下，后面都亲的说不成了。 过了好一会，白洛川才停下来，趴在米阳身上鼻尖蹭了他的：“我从刚才就想问了，小乖，你晚上喝酒了是不是？” 米阳点头：“一点点。” 白洛川笑着亲他一下，道：“难怪嘴这么甜，我小乖一喝酒啊什么好听的话都说，是不是把平时藏在心里的话都说给我听了？” 米阳还在那点头，他眼神追着白洛川，确实比平时反应略微慢一点，但也诚实的厉害。 白洛川见着他一颗心就踏实了许多，让米阳在房间里等他，自己又出去把行李拿回来，那是一个登山背包，里面放着一个折叠起来的双人睡袋，还有一本笔记，和其他一些实用的小东西。白洛川剥开一颗橘子糖，放进自己嘴里，又转身哺给米阳，吸了他舌尖一下满意道：“你今天做了让我高兴的事儿，也奖励你糖。” 米阳坐在房间里，酒劲儿有点上来了，虽然没上次那么厉害，但他还是老实坐着，也不敢随便说话了，生怕白洛川一会又来审问他，含着糖鼓着腮帮子看他忙碌。 白洛川重新收拾了米阳的床铺，彻底检查没有外人的东西之后，这才把睡袋搬过来，铺好了招手让米阳过来一起睡。 白洛川叮嘱他道：“都弄好了，我又拿了一个新的热水袋过来，你以后自己用一个，听见没有？” 房间里的灯关了，米阳悉悉索索地爬进睡袋里，几乎是立刻就被白少爷给抱了个满怀，热乎乎的小暖水袋送到他手里，全身也被白洛川抱住了，白洛川体温高，抱住的一瞬间米阳就觉得从头到脚都暖起来。他鼻尖动了动，贴在白洛川脖子那小心闻了一下，比校服的气味更好闻，带着白洛川特有的气息，干净而清爽。 白洛川抱着他，给他暖手暖脚，一边这么做一边吃味道：“你和陈师哥怎么睡的？也这么抱着？” 米阳摇头，笑了道：“没有，我们背对背，就像这样。”他翻身过去比划了一下，白洛川紧追过去，两个人在睡袋里抱的紧，白洛川搂着他的腰愤愤道：“那也是在一个被子里了？” 米阳：“……” 米阳觉得这人陷阱挖的太深了，试着给自己辩解：“我穿睡衣了。” 白洛川在背后酸的厉害：“他还给你小暖水袋，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啊？” 米阳手放在他胳膊上，笑道：“可是我跟你好呀。” 白少爷被顺毛摸了一把，嫉妒的小火苗勉强压下去一点，但还是没停止燃烧。 米阳还在那小声说着好听的话，白洛川看不到他，就伸了手过去轻轻蹭过他的唇，感觉到唇开开合合说的全是自己才满足了一点。 是了，刚才他还翻出了米阳藏着的衣服，那可是一件他穿过的校服。 小乖还是最喜欢他的。 白洛川这么想着，忽然问道：“你这次来，没带小枕头吧，那衣服你平时都放在哪里的？” 米阳蜷缩起身体，含糊道：“我困了，想睡，明天再聊吧。” 白洛川不肯，凑近了一点咬他耳朵，呼吸也加重了些：“你晚上偷偷抱着睡的？跟你平时抱着那小枕头一样，是不是？”光是这样一个念头，他就有些反应。 两个人在睡袋里抱着，白洛川起了反应，米阳自然也感觉得到，身体僵硬了一下略微躲了一点。 白洛川按着米阳，哑声道：“别动。” 米阳背对着他，脸上有些热，抵在自己后腰上的那个东西竟然还自己跳动了两下。 白洛川声音低沉，鼻息都重了：“跟你说了别动。” 第120章 秋梨膏 米阳觉得这人简直就是诬赖, 明明自己蜷在那一动不动地, 反而是白少爷一边说着一边压过来蹭的好吗！ 白洛川要他耳朵一下, 喷着热气低声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米阳：“……！！” 身后的人贴过来抵在他腰上，米阳觉得后背都要烧起来似的，现在是一点都不冷了, 额头都要冒汗，心跳也突突地加快，小声抗议道：“我没。” 白洛川小幅度蹭动了两下, 但也只那么两下, 很快就克制了自己，他下巴搭在米阳肩上道：“你乖一点, 我过一会就好了。” 米阳哦了一声，背着身在那不动, 拿手指头抠了一下睡袋又小声提醒他：“你要不出去解决一下？别把睡袋里面弄脏了，好不容易睡暖和点……” 白洛川埋头在他后脖颈那磨牙, 叼着那一小块软肉用牙齿咬下去磨了两下，牙齿陷入软肉中的触感鲜明，入侵似的痛快, 对方反应也足够, 几乎是立刻就缩起来讨饶。 “哎哎，别咬，我不是赶你走，我错了！我那也是为你好啊，一会冷了睡着了要感冒呀。” 白洛川咬着他没松开, 含糊又愤愤道：“那你还让我出去？” 米阳：“我就那么随口一说……” 白洛川被他气的情绪都下去大半，怀里的人那点小想法他一清二楚，压根就是冷怕了，又想要睡袋又想要他这个火炉，从小就是胆小怕事，但是只要他一生气对方就立刻软下来怎么都成了。 白少爷偏偏就吃这一口，对方脾气软，他心也跟着软下来。 他抱着米阳忍了一会，略微好一点了，凑过去亲他一下：“别怕。” 他还在安慰米阳。 米阳嘴角翘起来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白少爷小时候的样子了，那个时候的小白洛川也是这样，脾气冲地不得了，因为比自己大上两个月，凡事都走在他前面，两个人小手拉小手地慢慢回家，小巷子很黑，小白洛川也是牵着他的手这么跟他说的，板着一张小大人似的漂亮脸蛋神情严肃地安抚他，告诉他“别怕”。 米阳在睡袋里悉悉索索地翻身过去，双手抱着他的腰，抬头亲了他一下：“等回去。” 白洛川弹他额头一下，小声笑道：“不行，乖一点，等考完试吧。” 米阳哦了一声，又问他：“你这次过来待几天？” 白洛川道：“明天下午就走了，就来看看你。” 米阳以为他怎么也要再住一天，冷不丁听见心里又有点舍不得了，他往白洛川怀里钻，这次反而是白少爷推开他，也不肯亲了，米阳小声问他，“怎么了？” 白洛川抱着米阳，在他耳边道：“我怕一碰你，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小乖，快一点长大……” 最后这句，也不知道是跟米阳说还是跟他自己说，带着叹息的语气。 米阳抱着他睡的特别安稳，临睡着之前，他模糊想到，幸好自己今天去市区了一趟还洗了澡。 第二天一早，米阳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被亲了两下，第一反应是先去推对方的脸，但是都在睡袋里也挣不开，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松了口气道：“是你啊。” 白洛川不乐意道：“你以为是谁？！” 米阳眨眨眼，看着他。 白洛川冷声：“你编啊，编一个我看看。” 米阳就自己笑了，抵在他肩上蹭了两下喊他名字：“白洛川，我们起来呗，我都饿了，我刚看到你包里有巧克力，我想吃一点。” 白少爷对米阳向来有求必应，听见他这么说就先放他一马，俩人起来洗漱完毕，又去了小餐厅那边吃了早点。 米阳啃了大半块巧克力，有点腻住了，早饭那一盘炒饭吃的很慢。白洛川拿过来替他吃了，对他道：“我行李中午的时候到，里面还有很多吃的，饿了再吃吧，别勉强自己了。” 米阳应了一声。 他们来的挺早，吃了一会也只有单静一个人过来，米阳跟她打了招呼介绍了一下白洛川，单静昨天熬夜做表格还一直打哈欠，抱歉地笑了道：“小师弟招呼好啊，我拿点东西去工作室，那边还有两个人等着，真是忙的过来一趟吃饭的功夫都没有。” 没一会陈白微也过来了，他瞧着精神不错，见了打招呼道：“小师弟早啊，同学也好，昨天睡的怎么样？” 米阳道：“挺好的，章教授怎么样了，身体要紧吗？” 陈白微道：“不要紧，老毛病了，吃点润肺止咳的就好了，主要还是休息不够，跟他老人家说了，怎么劝都不听。”他坐过来跟米阳他们一起吃饭，刚说了没两句，旁边的白洛川就动作迅速地解决了一整盘炒饭：“我吃好了。” 白洛川站起身看着米阳。 陈白微也停下说话歪头看着他们，带着点儿好奇。 米阳连忙站起来道：“哦哦，对，师哥你慢慢吃，我带他回去。” 陈白微笑道：“你带你同学去1号工作室看看，那边还有椅子，让他坐着等。” 米阳点点头，又道：“他今天下午就走了。” 陈白微道：“不碍事，咱们这难得来个人，你带着去参观一下吧。” 米阳道：“哎，知道了师哥。” 白洛川跟着米阳出去，小声跟他道：“你怎么这么听他的？” 米阳觉得这位今天没再闹，也没摆脸色已经进步很多了，趁机压低声音哄他道：“因为，因为他名字里有一个‘白’，我一喊他就觉得像是喊你，瞧见就特别亲切啊。你不知道，我在这可想你了，每天都想。” 这个理由特别牵强，但是白少爷也勉强认了。 但是刚走出去没几步，又听见身后的陈白微喊了一声道：“哎小师弟啊，我突然想起来，先让你同学去1号工作室吧，你跟我来一趟！” 米阳这段时间一直跟着陈白微干活，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好！” 白洛川不乐意了：“我人就在这里，你怎么还跟他走啊？” 米阳道：“干活呗！干完了就能早点回去了。” 白洛川拧眉，但也只能认了。 陈白微拐了四个劳动力，再瞧见白洛川的时候总有些忍不住地打量他，觉得不用实在浪费，他带着米阳抬了箱子走过，白洛川立刻就来帮忙，力气瞧着也挺大。陈白微笑道：“哎，这位同学，有没有兴趣来给我们帮个小忙？” 这话听着耳熟，米阳刚想开口，白洛川就接过陈白微递来的手套，利落地戴上，一言不发地过去给他们帮忙了。 白洛川想要的很简单，他想看看米阳离开自己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再也没有比亲自看着知道的更多的了。 白洛川做事卖力，话又少，也非常注意不去影响他们工作，不碰着展台上的任何东西。 他这么小心，反而让旁边的胖师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笑呵呵道：“小白是吧，没事，别这么紧张，那边就是我们昨儿刚买来的一些丝线，不是文物。” 白洛川点点头，依旧站在一旁避开那些，他戴着口罩遮挡住了鼻梁以下的部分，视线平淡地只盯着米阳那边看他干活。 胖师哥瞧见了，又道：“哦，他们那边修复的是唐卡，说来我们这次在高昌故城找到了不少好东西，老师忙活了两年，估计明年还得来呢。” 白洛川这才看向他：“明年也来这边？” 胖师哥笑道：“差不多吧，老师为这里准备了太多，和这边的研究馆、博物院都讲好了，这边一个丝绸博物馆里已经展览了一些修复好的了，总体来说这次收货还是不错的。” 白洛川点点头，又扭头去看米阳那边了。 胖师哥闲不住，一边干活一边跟他搭话：“你和米阳穿的羽绒服一样啊？” 白洛川言简意赅：“校服。” 胖师哥道：“哟，你们沪市高中就是不一样啊，校服都发名牌的呢。” 白洛川随口应了一声，胖师哥还想跟他再聊几句，但是对方忽然抬脚大步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了主工作台那边。 陈白微正握住了米阳的手腕，一边教他一边道：“哎哟我的宝贝儿啊，这两条线是错的，你看这里，不应该是放这块碎片……” 米阳难得没松开镊子，试探道：“可是，我觉得它们才是一部分的，昨天静姐教我看经纬线，师哥你看这条线的走向和折痕。” 陈白微凑过去看了一眼，拧眉道：“还真是，可图案就对不上了，这应该是经书纹理，你等着啊，我请老师来看看。” 他一抬头，就看到站在旁边的那位个子挺高的同学。 白洛川面无表情问他：“陈师哥，还需要我干什么活吗？” 陈白微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拍拍他肩膀道：“要啊，这样，你帮我去把章教授请来，他在3号工作室呢。”说完又回头去跟米阳继续探讨去了。 白洛川：“……” 白洛川去请了章教授来，米阳发现的那个问题让老教授也有些惊讶，文物已经破损了，他们按照各类资料上记载的或许就直接拼好，依旧能够保证完整，但是现在看来，并不只是单纯的一幅图，至少和他们之前发现的都不一样。章教授有些激动起来，去找了其他人开始继续查询资料，米阳这边负责的琐碎活计也都停下，要等商讨完之后，再由章老带着他们开始修复。 一个微小的线索，文物的价值就大大不同起来。 米阳也因此得了空闲，和白洛川一起能坐着聊一会了，陈白微也停下手头的活计，伸了个懒腰走过来，跟他们凑在一处偷闲。 白洛川忽然开口道：“我还有一些东西中午送过来，给大家买了一些吃的用的，也给陈师哥买了个睡袋，保管暖和，就不用再两个人挤了吧。” 陈白微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白洛川道：“米阳不习惯跟人一起睡，晚上睡不好，他忙完这里的事儿还要回去准备考试。” “行啊，多谢你。”陈白微笑着点点头，又开口问他：“哦，对了，你们昨天怎么睡的？” 白洛川面不改色道：“一人一张床。” 陈白微挑了一下眉毛，唇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但也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了。 白洛川的行李提前送到了，比米阳预计的还要多，已经不是几个行李箱的问题，而是打了几个结实的包，捆地结结实实地像是运来的物资，堆了小半个帐篷。这次不知是陈白微，每个人都得了一个睡袋，吃用的东西更是挑着最好的带来不少，连药品都准备了，专门给章教授备了一份儿，里面好几瓶清热润肺的上好秋梨膏。 这些将来都是米阳的师哥师姐，还要多相处好几年的时间，白洛川做事细致周到，人情方面从来不会亏待。 陈白微看到那几瓶秋梨膏的时候，手指尖在瓶子上弹了两下，笑意更重了。 他觉得这俩小家伙有点意思。 大城小事 第121章 提前高考 白洛川带来的东西太多, 除去给营地里其他人的, 米阳的是单独装了一份儿拿过去, 摞在房间里。米阳一共在这里待不了几天了，觉得这些等他走也根本用不完，但是白洛川坚持, 他也只能留下。 米阳道：“那就放在这，等暑假没准还会再来。” 白洛川正在给他整理参考书和笔记，除了昨天他自己带来的那本之外, 今天又送了一些过来, 听见问道：“暑假还来？” 米阳道：“也说不准，章教授那天问我来着, 他说如果还带队过来，到时候会看情况给我打电话。” 白洛川又问：“你想来吗？” 米阳抬头看他, 眼睛亮晶晶的。 白洛川笑道：“干什么这么看我，你想来就来啊, 到时候我先处理好我那边的事儿，然后也来瞧瞧。” 米阳点头，高兴了不少, 问他道：“是你上次和我说的那个, 京城的堂哥带着你做生意的事儿吗？” 白洛川点头道：“对，我本来还想带你先去趟京城，你上次说要找的人有点消息了，我堂哥找到以前接手书肆的一个人，不过你要先来新疆也行吧, 那边有堂哥在帮我们打点着，回头去了大学我再陪你慢慢找。” 米阳点头应了一声，伸手去拽他衣袖，白洛川道：“别动，我给你划重点了。” 米阳道：“你别划了，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再跟我说呗。” 白洛川低头一边写一边道：“我怕说不清楚。” 米阳凑近了一点，两个人在房间里也没有外人，他抬头看了一眼关着的房门，又凑过去亲了白洛川脸颊一下：“少爷现在对我真好。” 白洛川道：“我以前对你不好？” 米阳笑着摇摇头，又亲他一下：“越来越好了，我最喜欢你了。” 最喜欢的人还是要走，下午的时候白家的车就来接了，大概是怕白洛川临时变主意，来了三辆车瞧着要一路护送去机场的架势。白洛川磨到了最后一分钟，背上包出去了，在营地门口跟米阳挥挥手，上车离开了。 白洛川隔着车窗看了一眼，营地门口的小孩戴着帽子围巾，裹的像是一条蚕宝宝，看车开走了这才慢吞吞地挪回去。 白洛川唇角扬起来一点，很快又收敛下去，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米阳留在这边继续跟着章教授忙碌，师兄们都肯带他，米阳记性好，说过一遍的事儿都记得住，而且肯动脑去想，章教授在一旁瞧着十分心喜，有次吃饭闲聊的时候还跟米阳问了两句，听到他第一志愿是考自己这里，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连声道：“好啊，这可真是太好了！米阳啊，你要是想来，就放心大胆的准备考试，明年不成就等后年，老师提前给你留个位置，你什么时候来我都带你，呵呵！” 米阳揉了一下鼻尖：“谢谢章老，我其实今年就打算考试。” 章教授惊讶道：“今年？提前考试吗，哟，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个情况，耽误你复习了吧？” 米阳摇头，笑了道：“没事，我同学给我送参考书过来了，也划了重点，我晚上可以自己看。” 陈白微也在旁边提醒道：“就是前两天来的那个男同学，个子挺高长得也不错，力气特别大，就扛箱子那个……您想起来没有？” 章教授恍然道：“对对，是有个同学。” 米阳笑道：“他也跟我一样，提前考试，我们俩一起复习，他这次也是家里人在这边有工程过来一趟，正好给我送点东西。章老，运气好的话等九月份您就能见到我了，您自己说的，一定要带我啊。” 章教授道：“带，一定带！” 米阳比预计的又晚了五天，要不是听说他要考试，章教授都不打算放人了。二十天的“交流学习”非常圆满，米阳人回来的时候除了瘦了一点没什么太大变化，眼睛里都带着希冀而明亮的光芒，比之前的信念更坚定了许多，很快又投入到忙碌的学习中去。 托白洛川给他送了一份参考资料的福，米阳回来之后的考试成绩还不凑，魏贤给他们也出了题目，针对他们课目的弱点集中补习。 五月，米阳和白洛川一起参加了春季场考试。 程青不管药房的事儿，专门腾出两天来陪他，临送米阳进考场的时候还一起和他又检查了一边：“阳阳，你再看看，身份证和准考证都带了吧？笔呢，笔够用吗？” 米阳拿出来给她看，两证齐全，2B铅笔和黑色水笔也都多准备了两支，其余允许带的三角板等工具也都带了，还多带了一块手表，专门看时间的。 程青脸都白了还在那勉强笑道：“很好，都拿齐了就行，你进去慢慢写，时间不够也别紧张，能写多少写多少，要是提前写完了就坐着多检查一下，别提前交，知道吗？” 米阳点点头，笑了道：“我知道了，妈，到点了，我进去了啊。” 程青点点头，她这边刚送了米阳进去，就看到旁边停着的那辆黑色房车打开了车门，下来一个挺高的男孩，长得也帅气，见了她点头笑道：“程姨，我妈也来了，您进车里歇一会，也陪陪她，她刚才念叨好久，瞧着比我还紧张呢。” 程青笑了一下，道：“行，你快去吧，阳阳刚进去。” 白洛川点头，大步向考点大门那走过去，隔着大门不远处米阳正站在那等着，果然瞧见白洛川之后两人才肩并肩地一起进了教学楼。 程青看着他们走远了，瞧不见了才回头上车上去，骆江璟坐在那也隔着玻璃正看着，眼圈有点发红，她瞧见程青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道：“哎，你说我，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他们忽然长大了，怎么一眨眼就这么大了，我也帮不上什么，跟着瞎操心。” 程青坐在她身边，笑了道：“不瞒你说，刚才我送阳阳的时候也紧张的手心冒汗，像是二十年前我自己参加高考一样，这一晃眼都过去多少年啦！高考只是一站，人生的路啊长着呢，且走着吧。” 骆江璟笑着点头说是，过了一阵，又忍不住抬起头来隔着车窗玻璃往外看那栋教学楼。 程青也在看着，她期望没有那么高，与其说担心米阳的成绩，不如说是担心考的不好儿子自尊心受到挫折，不过转念想着好歹小学跳了一级，再多考一年也不耽误什么。她是个乐天派，自己安慰了自己一阵，又放松下来。 上午考完一场，两个人回来的时候，状态还不错。 下午那场考试时间在三点，给了充足的时间休息，骆江璟在附近一定订好了酒店，把两个孩子一起送了过去。程青不放心酒店的饭菜，借用了人家厨房，亲自给两个孩子做了一顿饭菜。 两个人吃的很香，白洛川更是吃了两碗饭才停下，比在家里的时候吃的多些。 原本订了两个房间让他们各自休息，但是白洛川拿了书道：“妈，程姨，我和米阳一个房间吧，我们要再看一小会书，之后睡午觉。” 骆江璟道：“行，那妈妈一会叫你们。” 白洛川想说自己可以订闹钟，还没开口，旁边的米阳就笑着点头道：“好，那麻烦骆姨了。” 骆江璟得了这个任务，就去隔壁房间和程青一起坐着去了，她们两个是没有一点心思睡午觉的，骆江璟更是连公司的文件翻看了两页，什么都没记住，只抬头时不时地去看时间，生怕给孩子们耽误一点儿。 白洛川和米阳躺在一张小床上睡觉，米阳翻了一下书，白洛川就笑道：“还真看啊，这本都快被你翻烂了，有哪个你不会的？” 米阳也笑了一声，把书放在枕头边轻轻叹了口气道：“就是有点紧张。” 白洛川道：“没事，你考不好我花钱给你买进去，你等白哥哥赚了钱，给学校捐一栋楼……哦，京城大学估计一栋不成，得再加个体育馆。” 米阳被他逗乐了，紧张劲儿也散下去一些。 白洛川唇角翘起来，闭着眼睛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握着，小声道：“快睡吧，下午还有一场呢。” 旁边的人睡的快，就跟情绪带动一样，米阳身体也慢慢松弛下来睡着了。 下午的时候他们的小闹钟先响了，刚起来洗了把脸，紧跟着外面也响起了两声敲门声。 白洛川打开门，骆江璟和程青就站在外面，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程青拿了一点薄荷膏沾在手指上，给他们两个太阳穴那揉了两下，笑着道：“提神醒脑的，下午也要加油啊。” 白洛川笑道：“知道，谢谢程姨。” 那边骆江璟也给了米阳一块新手表，对他道：“今天中午跟你妈妈聊起来才知道，你那手表之前还泡过水，万一出点什么问题可怎么行？我让人去买了一块和洛川一样的过来，小乖听话，把这个拿上。” 米阳愣了一下，连忙推拒道：“骆姨，不用的，那都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已经修好了，我用着还挺好……” 骆江璟不肯听他的，坚持要他拿着，白洛川就过来给米阳换上，一边给他戴上一边道：“你就听她们的吧。”他眨眨眼，笑了道，“也理解一下高考考场外面焦急的家长心情。” 米阳抬头去看程青，见程青也无奈地笑了点头让他拿上，只能礼貌道：“谢谢骆姨。” 骆江璟摸了摸他脑袋，笑道：“考试加油呀。” 高考两天，两个妈妈一直全程陪伴，第二天的时候下了雨，骆江璟的房车开地离着校门口近了一些，但她还是不放心，时间不到就和程青俩人撑着伞下去等了。 这个月份的天气还不热，绵绵细雨落在伞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不多时教学楼的考场铃声响了，过了一会开始有学生陆续走出来。 有不少考生提前带了伞来，等在周围的家长们围上去，虽然考场不大，人数也不多，但是家长们来的都是双倍，一时间校门口那也围满了人。瞧着周围有个接女儿的家长抱着孩子哭，骆江璟也有点眼眶发热，但是抬头再去找自己家的孩子时，就看到那俩挤在一把伞里一边走还一边在那小声争辩。 “你怎么自己不撑伞啊，这个太小了。” “我懒得打开，你撑着呗！” “我书包都湿了……” “书包重要我重要？！” …… 骆江璟那一点伤感的小心思立刻都被冲淡了，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程青在旁边也跟着笑，一边摇头一边跟她道：“骆姐，你昨天还说他们长大了呢，我瞧着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压根就没变！” 骆江璟失笑：“洛川还是这性子，整天就知道欺负小乖。” 程青道：“米阳也有脾气，不是谁都能欺负，他那是习惯照顾了，呵呵。” 骆江璟觉得头疼：“从小我就教他照顾弟弟，真是，半点都没听进去。” 程青不在意道：“一样，反正他俩互相照顾，咱们呀就甭操心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过去，把两个男孩接上，骆江璟先递给了自己的伞给白洛川，戳他额头一下笑道：“又欺负弟弟，跟你说多少次，你是当哥哥的，要照顾小乖听到没有？你看看小乖怎么照顾米雪的，学着点。” 白洛川不在意道：“好哥哥吗，我知道，晚上搂着他睡觉还给他讲故事呗！” 骆江璟：“……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白洛川揽着她肩膀往前走，把雨伞往她那边打着，哄她道：“怎么可能，我最心疼您了，我们骆女士心胸宽广，肯定能活到一百岁，而且啊还驻颜有术，到了一百岁也是最漂亮的老太太。” 那边的程青接过米阳的书包，笑着跟他说话：“甭管考的怎么样，先放松两天，明天周五的课妈妈去给你请假，连着周末两天你好好休息一下，什么都不用管。” 米阳笑着点头道：“好，谢谢妈。” 成绩要等一个月左右才出来，这段时间两个人也松了一口气，一边继续回学校读书，一边等成绩。 一班和二班的班主任也在关注这两个尖子生，这都是他们的心头宝，等着他们回来，也给他们各自估算了一下分数。因为文科和理科都是分开的，白洛川和米阳之前对过一次分数，但也只对了语文、数学和英语这三门，其余的都是各自估算的。 这次班主任给他们估了一下分数，算着还不错，都没什么问题，尤其是白洛川，老戴特意请了他们教学组的老师来给算了一下，白洛川这都算是超常发挥了。老戴心里高兴，但是也没表现出太多，只点头道：“还不错，回去接着复习啊，还有一个月呢，没出成绩之前你就是咱们高二一班的学生，跟着大家老实地一起念书吧。” 白洛川点点头，起身要走，站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老戴电脑上贴着的一张行程表，愣了一下道：“老师，您晚上要出去……吃饭啊？” 老戴也瞧见了，把那个单子拽下来咳了一声，有点不自在道：“你管我呢，快回去念书，一会我上课就抽查你背课文啊。” 白洛川：“……” 白班长估了一个不错的分数，老戴一高兴，上课就让他背了两遍《游褒禅山记》。 等到下课之后，白洛川也隐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老戴那行程表上写着时间和饭店的名字，关键是还画了波浪线和一颗爱心啊。 另一边，米阳估分完了之后，被班主任文老师慈爱地夸赞了几句，把他送回了教室。 文老师这段时间清减了不少，穿着连衣裙显得身材苗条又温婉，她在班里转了一下，又给讲台上放着的那盆绿萝倒了点水之后这才走了。 全班的气氛陷入一种古怪的幽怨中。 米阳看着同桌，平日里阳光活泼的大男孩也幽幽地看着讲台上的绿萝不说话，米阳胳膊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揉了胳膊一把小心问道：“这是怎么了？大家怎么都……不太对劲啊？” 同桌冷声道：“哪里是我们不对劲，全是这个世界的错。” 米阳：“……” 米阳耐心问道：“这世界具体错哪儿了？” 同桌眼神里的怨念都快凝结出来：“团支书，你出去交流学习又忙着考试还不知道吧，隔壁班的戴老师背叛了我们。” 米阳：“啊？” 同桌已经把自己代入琼瑶剧女主角了，悲痛道：“老戴去相亲了，一个星期还相两回啊！” 第122章 鸡汤 米阳惊讶道：“戴老师去相亲了, 和谁？” 同桌低声道：“和一个特时髦的女的, 咱们班袁琪她家就是开咖啡厅的, 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戴老师，一眼就认出来了，当时跟我们说的时候咱们大家都不信, 但是老戴也是，逮着一家相亲起来没完了，又领着另外一个女的去了一回！这次袁琪亲眼瞧见的啊, 回来说的时候眼圈都红了……” 米阳觉得他情绪也有点激动, 嘴唇抖着，像是至今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同桌哽道：“老戴这次太过分了。” 他们这边小声嘀咕着, 米阳忍不住道：“或许，或许戴老师就是普通的想去多认识一点朋友？” 米阳后排的一个女同学幽幽道：“团支书, 咱们文老师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站哪边儿的？文老师肯定伤心了, 你看她都瘦了好多。” 同桌心痛道：“可不是，我们眼睁睁瞧着，痛在心里啊, 戴老师这事做的不地道, 平时来咱们班这么勤快，恨不得一天来三回的，现在又去相亲……他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呢？” 二班人的心情整齐划一，他们觉得自己都是文老师的娘家人一般，对老戴相亲的事由震惊到愤怒——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也背叛了“革命”？！ 米阳抬头看着讲台上那一小盆绿萝, 当初还是一班给送来的，掐了一段枝叶过来养到现在已经长得非常茁壮了，绿色的叶子舒展开，绿意映然。戴老师每次来上课的时候，都会顺手侍弄一下这盆绿萝，他爱花，也会养花草，拿着小水壶浇花的时候都是哼着歌的。 文老师刚才浇花的姿势，跟他一样。 另一边，白洛川也在想着戴老师那个行程表，拧着眉头想了一会，转身敲了敲后面毛岳的桌子，问他道：“哎，老戴最近什么情况？” 毛岳虎目含泪，一脸愧疚地看向他：“班长……” 白洛川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毛岳还没开口说话，老戴又急匆匆走进来，给大家贴了新的值日表，一些零碎的活计都分派给了白洛川，大概是对他的估分想当满意，还开了两句玩笑话：“让白班长再给我们服务一两个月，大家抓紧时间，监督他履行班长的义务啊。” 老戴带头开始鼓掌，班上的同学们也跟着稀稀拉拉地鼓掌，虽然配合，但依旧能看出又几分落寞。 老戴也瞧出来了，但是只当同学们是学习辛苦了，按以前那样对他们鼓舞道：“大家也要努力啊，我们还有一年多点的时间可以拼搏，一起冲一把，好！不！好！” 老戴举着拳头兴致勃勃，但是学生们看向他的时候只拖长了音回了一句：“好——”硬生生都能听出一些哀怨来，底下抬头看过来的一道道视线也带着青春的伤痛。全班学生士气低迷，给他一种像是背着全班做了什么对不起大家的事儿一样。 老戴摸不到头脑，又叮嘱了白洛川两句管理好自习课的纪律就走了。 毛岳在后面叹了口气，喊了白洛川一声：“班长。” 白洛川笑道：“又怎么了，我就提前一年多去大学，你们不会这么舍不得我吧？” 毛岳嘴笨，张嘴说半天说不到点子上去，旁边的宣传委员是他同桌，推了他一把自己接过了话茬，愤愤道：“老戴竟然相亲了，对象还不是文老师！这不科学！” 另一个也愤慨道：“还被拒绝了，活该啊！” 也有人叹道：“我们跟二班的兄弟班情谊完蛋了，老戴不争气啊！” “对，这回是老戴过分了，我现在看见文老师心里就特难受，觉得对不住二班的那帮兄弟姐妹们。” …… 全班同学都一致鄙视了老戴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行为——就算是追人，也要有诚意啊，好端端地大家伙一起帮着他追了两年，怎么扭头说相亲就相亲去了呢？很气！一班同学也毫无心理准备，连他们班那个平日里心态特别平和的团支书都连着看了两天《心经》来消火，毛岳一个铁塔一样的汉子抖着嘴角难过的说不出话来，白洛川瞧着毛岳那样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略微离他远了一点。 一班团支书放下手里的《心经》，叹了一口气目光幽幽看着毛岳：“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白洛川：“……” 也不知道是两个班级同学们的怨念还是老戴自己运气不够好，第三次相亲依旧失败了。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老戴这次也有点蔫儿了，穿着他那件短袖格子衬衫和长裤来上课，鼻梁上架着眼镜，虽然还是笑着，但也能瞧出几分失落。 两个班的同学们心情不比他好到哪里去，简直像是看了两年大型真人恋爱秀男主忽然变心，一时心里也不是滋味。 事情的转机来自一个礼拜之后，老戴第一次得到了二班的回馈。 是文老师送的一份鸡汤，装在保温壶里的一罐熬地汤汁浓郁的鸡汤，还冒着热气，喝一口就特别熨帖的那种。 打从高一刚开学，老戴就习惯了他们白班长带着人去二班干活，去给二班送东西，去给二班争取荣誉，这还是头一回从二班得到点物质上的东西，老戴接过来的时候脸都红了。 文老师站在那穿着一身碎花连衣裙，披肩的头发烫了发尾的一点小卷，看着温婉可人，她笑了道：“戴老师，这几天看你一直在办公室备课到很晚，还特意给我们班几个同学补课，辛苦了，这是我自己做的，也不值什么，您尝尝吧。” 老戴一个大龄未婚男青年，这辈子基本只和诗歌谈过恋爱，压根就不懂什么风情，但是瞧着文老师温柔贤淑的模样一张脸还是红了起来，结结巴巴道：“谢，谢谢你啊，文老师。” 文老师略微点点头，笑了道：“不客气，咱们两个班关系这么好，应该的呀。” 老戴喜滋滋地捧着回去喝鸡汤了。 不知道是鸡汤补元气，还是班里的同学又莫名恢复了一点精神，老戴这几天都过的非常舒心。 就在喝了人家文老师四五罐鸡汤之后，老戴再看着自己桌上淡粉色的保温壶的时候，双目炯炯，忽然有点感觉了。 一天放学后老戴捧着那个空了的鸡汤保温壶去找了文老师，文老师也是非常努力的老师，她虽然年轻但是教学抓的也很严，自己更是以身作则地每天留在办公室里忙碌到最后一个走。 老戴过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就剩下文老师一个人，还在伏案修改着学生的作业。 老戴走过去，磕磕巴巴道：“那个，文老师啊，我找你有点事。” 文老师停下手上的笔，抬头看着他笑道：“您说。” 老戴支吾半天，脸皮都涨红了也没能说出一句来，文老师疑惑道：“您这是要说什么呀？” 老戴嘴巴一秃噜，张口道：“我、我想和你比比看咱们哪个班上学生考上一本的多。” 文老师：“……” 文老师：“……行吧。” 第123章 散打馆 老戴自己觉得这样和文老师搭上了话, 非常高兴, 对面文老师一直都是笑眯眯地非常配合他, 有的时候老戴特意来问她小考成绩的时候，文老师也耐心的回答了。 文老师教英语，有时候会给学生们放一两部英文电影给大家看, 老戴也会厚着脸皮搬一个凳子过去一起看，教室里拉着窗帘关上前后门，黑漆漆的, 还真有点像是电影院。 二班的学生一边看电影, 一边留神分出一点精力来听老戴跟他们文老师说了什么。 老戴：“这片子我以前看过，费雯丽气质真好啊, 和公主似的，和咱们这些当老师的就是不一样。” 文老师：“……对。” 老戴兴致勃勃还在那小声说着, 二班同学气的鼻子都歪了，扭头看电影一点都不想听他说话。倒是文老师脾气一直挺温和, 笑着在那点头跟他攀谈，慢慢引着他谈到了其他电影上。 老戴小声道：“乱世佳人吗？我也收藏了电影，你需要的话我明天可以把碟片给你拿来。” 文老师笑道：“那可太好了, 谢谢你呀。” 老戴红光满面道：“不客气, 原来你这么喜欢费雯丽啊。” 文老师：“啊？啊，对！” 老戴美滋滋地看了一场教室里的电影，然后走了。 隔天老戴来给文老师送了电影碟片，还送来不少，任由她挑选, 身为一个文艺青年，除了诗歌最喜欢的就是电影了。文老师连声道谢，挑了两张，一来一往地，两个人互动明显增多了。 一班同学激动起来，觉得老戴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是发现了真爱啊！ 二班同学冷着脸努力绷紧了表情，在心里也是激动地扭着小手帕，一致同意再给老戴一个机会！ 米阳和白洛川回到宿舍的时候，两个人也挺感慨的，米阳坐在椅子上拿着书翻了两页，笑了道：“戴老师这次是认真的吧？” 白洛川道：“应该吧。” 米阳拿书敲了敲他手臂，道：“哎你怎么用词这么模糊，我们班同学可都提高警惕了，生怕他又招惹了文老师，回头再出去相亲。” 白洛川道：“我们这也监控着了，毛岳礼拜天去商场买东西，老远看到老戴立刻就跟了一路，东西也不买了，确定他一路上身边没可疑人物才放心。” 米阳问他：“什么叫可疑人物？” 白洛川道：“除了文老师以外的一切女性，50岁以上的除外。” 米阳笑得不行，冲他竖起大拇指。 白洛川也笑了，过去把他抱起来一直抱到床边，米阳突然腾空吓了一跳搂着他脖子道：“怎么了？” 白洛川把他放下，弯腰亲了他一下道：“等着啊。” 他去打了一盆热水回来，试了温度要给米阳泡脚，米阳躲了两下没躲开，哭笑不得道：“你有完没完了，陈师哥就给我打了两次热水，你还真要按着我洗一个月啊。” “他能做到的，我加倍做到。”白洛川低头给他搓了一下，又道：“别动，你乖一点。” 米阳脚趾缩起来一点，小声抗议：“他就打水，也没给我揉啊。” 白洛川不答反问：“我做的是不是比他好？” 米阳一叠声道：“好好，特别好，可以了吧，我觉得有点热了。” 这个天冲凉都是温热的水了，热水泡脚之后，米阳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而且白洛川走完形式，他还是一样得去浴室洗澡，白少爷就是自己心里不痛快，一定要找补回来，他坚持，米阳也只能配合。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洛川抱着他挤在一处睡，旁边那张床算是彻底闲置了，白少爷一边捏着他的手，一边哼道：“他说你身上凉，我摸着怎么不凉？” 米阳这次学聪明了，立刻道：“他瞎说的，他都没摸过，顶多就摸过手——还是教我梳理丝绸经纬线的时候！” 白洛川又道：“他最近联系你没有？” 米阳摇摇头，白洛川放心了一点，对他道：“要是章教授那边的事，你就还是答应下来，机会难得，你既然喜欢就从一开始跟着多学习一下，我看你上回在新疆挺开心的。” 米阳笑了一声，点头道：“好。” 白洛川在身后伸出手把他圈在自己怀里，跟他咬耳朵：“但是这回不能人家喊你什么都答应，尤其是那个陈白微，你跟他说不许他那么喊你，听见没有？什么‘宝贝儿’的，我上回听见就生气。” 米阳解释道：“陈师哥喊所有人都这样，就是一个口头禅。” 白洛川冷哼：“轻浮。” 米阳笑道：“那我跟他说，让他好好叫我名字，以后这种话就咱们俩能喊，好不好？” 白洛川道：“喊什么？” 米阳手放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拍，安抚似的道：“喊你宝贝儿？” 白少爷在后面嗤笑一声，贴过来一点亲他耳朵，咬着一边亲吻一边道：“你这喊的一点诚意都没有，成天在家里这么喊米雪吧？我才不要。”他略微用力把米阳翻过来，捏着他下巴让他看自己，“我喊你吧，我从来没这么叫过别人，一次都没有。” 他手指放在米阳唇边，来回摩挲几下，落了一个很轻的吻上去，话也轻柔，放在心尖上哄着似的道：“宝宝。” 米阳脸上发烫，躲了一下，白洛川捏着他下巴不让他走，亲完了才笑道：“一点都不乖的，坏宝宝。” 回到学校一段时间之后，米阳接到了章教授的电话。 章教授让他来一趟京城，通知他参加一项考试：“自主招生也是这一两年刚开始弄的，学校里也在摸索，刚好问到我这儿，我就想起你来了，呵呵。米阳啊，你准备一下，过来再参加一下这个考试，分数估计也加不了多少，不过高考成绩多一点总归好一些，考试题目分笔试和面试，因为我这边学生的专业也是固定，都要带上好几年，我就又申请加了一个动手实践。”老人说的很慢，语气温和问他，“你可确定好了呀，如果来参加了考试，可就连着几年都跟着我，不能再修改志愿喽！” 米阳难得有些激动，笑了道：“我愿意的，我从一开始就喜欢这个专业，老师您等我，我一定去。” 这次去京城考试时间很短，来回两天，白洛川没有跟着他去，只是路上发短信鼓励了米阳几句。 白洛川空闲的时间也被占用起来了，像是之前一样，出了学校就去公司忙碌着，也多亏他精力充足并不觉得累，反倒是带着他的米泽海有些时候都跟不上他，笑着夸他：“你这精神头，两个我都比不了。” 白洛川道：“米叔说的哪里话，您年轻的时候也厉害。” 米泽海带着他看完现场，一边走一边摇头道：“现在不行了，对了，一会你还要去哪儿？回学校？” 白洛川看了一眼手表，道：“不了，晚上回去也是自习，做不成什么，我去一下散打馆，约了教练。” 米泽海上下打量着他，惊讶道：“还能训练啊？你今天跟我跑了这么久了，撑得住吗？” 白洛川笑道：“就是走路，没事的，米叔您先回去吧，我自己过去就成。” 米泽海看着他单肩背包离开的身影，恍惚发现白家这小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儿了，将近一米八的身高走在路上还是非常醒目的，光看背影就觉得有一种少年人的劲头。 米泽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还是平整的，但是已经不是以前在部队的时候那种腹肌分明的感觉了，他笑着摇摇头，无奈道：“也是，孩子们都这么大了，真的老了啊。” 白洛川去散打馆练习了一会，他这个年纪，正是精力旺盛到用不完的时候，卷起的袖子露出结实的块状肌肉，胳膊每次挥拳都力气十足，完全不是穿着校服那个懒洋洋的高挑瘦削的学生。 教练以前曾经拿过几个全国散打冠军，也带出不少好苗子，他是两年前才接手这个学生，当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递了名片指名要他带，刚开始以为就是一个家里有钱的富二代，吃不了什么苦，学上一段时间就走了，但是没想到两年来这位少爷一直坚持着，尤其是近一年的表现，已经可以打赢一些职业赛了。 教练也只敢这样在心里想想，这种大少爷，哪里会去参加职业赛。 白洛川也不像是对那些感兴趣的人。 今天训练的时间比往常还久一些，教练最后还和他对打了一场，结束之后脱下手上的护具甩了甩手腕笑道：“洛川，今天这么狠啊，我手都快断了，怎么在学校里待着烦了？” 白洛川脱下拳套，随意用手向后撸了一把额前散下来的碎发，鼻梁上都带着汗水道：“有点。” 他矮身钻出擂台，手指拽了一下领口，身上的T恤已经湿透了，粘腻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走到一旁存放背包的前台要拿了干净衣服去后面冲澡，他手指还没碰到，旁边一个女孩立刻就跑过来道：“我帮你！” 女孩瞧着年轻漂亮，穿着一身健身的短衣更显得身材火辣，尤其是弯腰的时候胸前风光更盛。 白洛川却看都不看她，推开她一点，拧眉道：“别碰我东西。” 女孩有些尴尬，刚才白洛川嫌弃的太明显，她也不好再去碰了。 白洛川拿了包自己去浴房冲澡了。 女孩一直看着他背影，教练走过来拿一颗薄荷糖扔在她脑门打了一下，笑道：“回神了啊，别看了，那不是你能攀得上的。” 女孩脸上涨红，平日里也是因为容貌和身材被宠惯了的，立刻翻了个白眼道：“当我稀罕，今天不练了，我先走了！” 教练看着她摇摇头，不是第一个了，这两年为了白洛川特意转来的女孩也有，走的却更多，这位少爷一点都不在意地释放自己的魅力，但是对所有接近的人全都是冷脸相对，他天生有这样的资本，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而活着，肆意明亮，骄纵任性，像是一团火，但又不是谁都能接近的火焰。 白洛川要了VIP室，浴房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他赤身扶着浴室墙壁冲洗了很久。 花洒里的水雾冲下来，温度很低，但他身上依旧冒着热气。 刚才的运动没有像之前一样让他分散掉精力，反而因为身边的空缺，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身在北京的家伙。这会儿，应该考试完了吧？他们打最后一通电话的时候，他逼着米阳喊了一声“哥哥”。 白洛川喉结滚动几下。 米阳喊的很好听，但又带着点羞涩似的，他现在还记得那一小声有多甜。 白洛川闭了闭眼睛，单手撑着瓷砖墙面，伸了一只手下去动着。 等到完事儿后，面无表情用水冲掉了冰冷瓷砖上的痕迹，他并不觉得餍足，相反，越来越想那个人了。 白洛川收拾好自己，换了一身干净新衣出来，跟教练说了一声就走了。 外面的司机还在等着，跟多年来一样。 白洛川习惯性坐上后排，他人刚坐进去就觉察出有些不对，旁边竟然还坐着一个人，车子里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是能听到对方熟悉的不能再熟的声音，笑着道：“练好了？我猜着你就在这，我考完试也没什么事，就把机票改成今天晚上的，提前回来了。” 第124章 仙人球 白洛川看着他, 对面的人这次看的清楚了, 唇角的浅笑也看的到。 米阳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笑道：“怎么了？是不是瞧见我太高兴了？” 白洛川握着他的手，道：“是。” 米阳觉得他手心的热度滚烫，肩膀挨着他的地方温度也很高, 白洛川运动之后是会这样，米阳问他：“要不要把空调再开大一点？”他想要松开白洛川的手去开，但是对方握着更紧了。 白洛川开口对司机道：“平叔前面路口停一下吧, 麻烦帮我在路边那家面包房买点东西吃, 我饿了。” 米阳道：“我去吧，我知道你平时喜欢吃哪个……” 白洛川握着他的手, 道：“他也知道。” 司机照顾他们好多年，笑了道：“是, 买蝴蝶酥和金桔饼是吧，阳阳再要两个豆沙馅儿的麻团？” 米阳笑了道：“对, 谢谢平叔。” 司机在路边停好车下去买东西了，几乎是他一下车，白洛川就拽着米阳的手按在座椅上俯身吻住他, 他身上刚沐浴过, 带着一点薄荷的清凉气息，在高热的体温下激发出来，米阳鼻尖里都是他的味道，嘴里也被他蛮横地顶开唇缝入侵进来，舌尖被缠裹着吮吸。他只略动两下, 就被白洛川咬了下唇一口，紧跟着又是绵密不断的吻，双唇胶和，没有一丝分开的迹象。 米阳后颈被他单手按着，一边捏揉一边向前送过来，他被白洛川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激地有些怯意。 那是一种想要将对方拆吃入腹，特别凶狠地亲吻。 车窗很黑，从外面并不能看到里面，但是却可以从车里看到外面的情形，有经过的路人，也有呼啸而过的其他车辆，米阳身体发抖，他一边同白洛川接吻，一边看着外面，在感觉到白洛川的大手沿着他的腰线想要挑开T恤的边角伸进来的时候，连忙按住他的手。米阳没有对方力气大，依旧被按在那里，白洛川伸了手进去肆意抚摸着他的后背，沿着脊柱一直向上，只是背，也揉的米阳耳尖充血一般地红起来。 米阳揪着他的衣服，一边抖一边含糊讨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后背会这么敏感。 “白洛川……别，别在车里亲……要回来了……” 白洛川还在专心亲吻他，手心滚烫，只觉得掌心触碰到的皮肤冰凉滑腻，比什么都舒服。他浑身滚烫，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都在奔涌着，耳边听着米阳小声而急促的呼吸声，心脏都要炸开。 米阳看到司机出了面包房的门，推了他肩膀两下，白洛川闭着眼睛亲吻地更狠了，没有松开的意思。米阳推他肩膀，又加大了力气捶打了两下，呜了一声。 白洛川按着他在座椅上，舌尖舔着他的，贪婪成瘾。 米阳舌尖被他吸的发麻，甚至都紧张地呛咳了一声：“白……白洛川！” 司机提着东西站在车边，咔哒一声打开车门，把东西递过去的时候就看到米阳向前趴在椅背上，躬着身体埋头在那，他愣了一下问道：“阳阳这是怎么了？” 白洛川接过那袋面包，神色如常道：“他赶飞机，有点累了。” 司机笑了一声，道：“是，晚上这个航班是有点累。我瞧着刚才有新鲜的蝴蝶酥要出炉，就多等了一会，还买了点你们常吃的那种栗子蛋糕，还要吃什么吗，这些够不够？” 白洛川点头道：“够了。” 他拆开一盒栗子蛋糕，咬了一口嚼着吃了下去，口感甜而软糯，上面还有薄薄的一层奶油，他用手揩下来一点，伸了手指过去喂还趴在那不肯抬头的米阳，手指摸索着要到他的唇，喂进去的时候还被愤愤咬了一小口。 白洛川低声笑了一声。 司机在前面问道：“阳阳是要回哪里？” 米阳一般有三个地方可以去，一个是他家之前住的公寓，另外一处是程青刚装修好的药房，那边的二楼已经收拾好了可以住人，再一处就是白家。 白洛川今天没打算让他去其他两个地方，替他说道：“去我那边。” 司机应了一声，就继续向前行驶了。 米阳在车上趴了一路，不肯抬头，白洛川也没有再为难他，自己坐在一旁看着窗外，外面路灯闪过，他也不知道回味起什么了，垂着眼睛忽然笑了一下。 米阳的行李就一件，白洛川替他提着一起进了家门，他还要伸手去握着米阳的手，但是被米阳躲开了一点。白洛川拧眉看向他，道：“生气了？” 米阳摇摇头，向旁边看了一眼无奈道：“骆姨的车在，你好歹注意一下啊。” 白洛川也看了旁边一眼，眉头还是皱着的，但是没有再伸手了，跟米阳一前一后进去。客厅里的灯光明亮，骆江璟穿了一身颇为居家的长裙，头发散着，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和她平时在公司的样子非常不一样，也没有了之前女总裁的气势，整个人都柔和起来。她瞧见米阳跟着一起进来，笑了道：“哟，一起回来了？怎么样，小乖考试还顺利吧？” 米阳点头道：“挺好的。” 骆江璟又让家里厨师给他们准备宵夜，白洛川摇头道：“不用了，路上吃了点心，不想吃了。” 骆江璟道：“小乖呢，今天有小馄饨要不要？” 米阳也摇头道：“不了骆姨，我吃过点心了。” 骆江璟点点头，视线落在米阳唇上带了点奇怪道：“嘴巴这是怎么了，好像有点肿？” 米阳含糊道：“我吃了芒果。” 骆江璟道：“下次小心点，本来就容易过敏呢。” 米阳答应了一声，和白洛川上楼去了，白洛川在房间里换了一身衣服的功夫，又被骆江璟叫去了楼下的小书房，她公司里有些事要跟儿子商量，这段时间除了让白洛川跟着公司里的其他人跑动，她也开始手把手地带白洛川做事了。 白洛川在小书房待到很晚，骆江璟虽然疼爱他，但是对他也是严格要求的。 他回来自己房间的时候，房间里的床铺铺开着，但是上面并没有人。 白洛川只看了一眼，就去了隔壁客房。 说是客房，和他那一间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只除了没有小客厅之外，卧室里也带了套间小浴室，摆设基本一致，书柜上多了很多书籍，桌上还放着一只马蹄闹钟——那是有一年他们从山海镇上带回来的，米阳一直很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摆在桌上会秒针会不停发出“咔嚓”地轻微声响，听着像是时间都流动起来一样，特别容易入眠。 米阳躺在客房的床上已经睡了，窗帘没有关严，借着月光能看到他长睫毛落下的一小片阴影，嘴巴还微微肿着，如果靠近了看还能瞧见上面浅浅的齿痕，有点可怜。 白洛川反而没有那么躁动了，只要看到这个人在，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白洛川挨着他躺下，把人抱在怀里一起睡在了客房。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米阳是被亲醒的，一下接一下，米阳觉得痒想躲，刚把头埋在薄毯里，就被身后的人追过来咬了他脖子。米阳身体僵了一下，连声讨饶：“别别，留下印子怎么办啊，我今天还要去学校呀……” 白洛川就轻轻叼着那块软肉，吸了一下，放开了。 米阳还是不放心，伸手过去摸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咬红了？” “没有，不过你再揉就红了。”白洛川在后面抱着他问道，“考的好吗？” 米阳道：“应该没什么问题，实践那些都是之前在新疆的时候做过的，静姐她们也教过我，出来的时候章教授还冲我点头了，应该都做对了。” 白洛川又问他：“见到陈白微了吗？” 米阳笑了道：“你怎么就记住他了？” 白洛川道：“因为你陈师哥长得帅啊，我问问都不行？” 米阳道：“我觉得他一般帅吧，你最好看，我就喜欢你一个。” 白洛川听到哼了一声，但是手臂也略微松开一点，跟米阳在床上粘了一会，就起来了。 他们早上还有课，提前出门了，两个人去学校附近吃了早点。 米阳喜欢吃这家的茴香小油条，豆浆也不错，这个天气吃起来正舒服。白洛川有时候吃烦了家里的早点，也会偷溜出来和米阳一起吃这些，两家的妈妈都注重养生，但是这个年纪看来还是学校附近的小吃店更美味，尤其是家里越不让吃，越是想偷着吃。 学校附近还有几家礼品店，这会儿刚开门，也没什么客人，偶尔有人进来看看老板都非常客气地招呼着。 白洛川忽然碰了米阳胳膊一下，小声道：“哎，你看那边。” 米阳抬起头来，就看到对面的礼品店里有两个人进去了，男的略微有些富态，但是人看着白白净净的非常和气，短发清爽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女的则穿着一身小碎花连衣裙，一边走一边笑着同他讲话，不是老戴和文老师是谁？ 米阳豆浆都不喝了，眨着眼睛看着那家店，等了没一会两个老师又一起走了出来，手里都提了不少东西，文老师手上还多了一小盆仙人球。 白洛川拧起眉头，他都觉得不对了：“老戴怎么回事，送了一小盆仙人球？怎么也应该买一支玫瑰吧。” 米阳沉吟道：“可能是防电脑辐射？最近好像很流行送这样的小盆栽。” 白洛川哦了一声，又看了一会，忽然道：“老戴挺高兴的，你看他的手，他一高兴就喜欢瞎比划，上课的时候朗读诗词就爱这样。” 米阳眼睛里亮了一下，道：“他们俩这是成了？” 白洛川摸了下巴道：“说不准。” 第125章 状元 白洛川和米阳回了学校, 一起去教务处领了练习册, 他先送了米阳他们二班的去班上, 又领了自己班级的回去。白洛川刚进教室，就看到同学们每个人都红光满面的，特别精神, 偶尔听到一两句谈话，也都是关于早上校门口礼品店的事，窃窃私语着“俩人一起进去的”“买了一些便签纸和笔记本”“对, 他给文老师买了仙人球”之类的话, 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活像是老戴送的那一小盆仙人球是他们集资的。 一班团支书也不看《心经》了, 开始和周围的几个同学热情讨论起这个月都有什么节日，努力想再给老戴人工制造一些机会, 大家纷纷表示了内心的喜悦以及轻微的不满。 “第一次送礼物送个仙人球，老戴也真是, 买个什么不比这个好？” “也不能这么说吗，送这个也挺好的，现在都流行暖男。” “哎, 你们说是不是学校附近礼品店没有卖玫瑰的啊？我们去批发一点放着吧, 也不用多，每天早上都能有几支新鲜的放着。” “对对，放最显现的地方，让老戴一眼能瞧见的那种！” …… 大家集思广益，恨不得替老戴去送花求爱了。 一班团支书道：“我刚看了一下这个月的节日, 六月份算来算去，除了刚过去的儿童节就是端午节了，硬要凑的话第三个星期日还有个父亲节。” 旁边同学道：“老戴刚过三十岁生日呢，咱们就给他过父亲节不太好吧？” 一班团支书道：“那咱们就和二班一起过个端午节吧？反正端午放半天假，咱们走晚一点，和二班一起搞个小联谊，大家准备点节目，然后抽抽奖什么的。” 毛岳对这个挺感兴趣，问道：“奖品都有什么？” 一班团支书也是根正苗红，小手一挥道：“还能有什么，都是我们大家现阶段最需要的！” 她这么一说，白洛川都挺好奇的，抬眼瞧了一下这帮人列表写下的奖品，刚看两行就神色古怪起来。 团支书写的认真，笔下一连串书名简直不要太熟悉，《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黄冈题库》《海淀名师辅导》……写完之后，又问道：“要不要再加点别的，班长，你带个头？” 白洛川想了一下道：“我那天可能有事忙就不过来了，不过大家需要什么就告诉我，我出钱吧。” 团支书道：“那行吧，我去和二班团支书商量一下。” 等了一个课间商讨之后，一班的团支书又高高兴兴的回来了，对大家道：“商量好了，二班那边也挺高兴，说和咱们全力配合，对了，他们班听说咱们出物资，就说场地他们包了，到时候我们拿着东西过去就行，他们全部收拾好。”她美滋滋道，“二班真不愧是我们的兄弟班啊，他们班也加了不少奖品。” 白洛川问道：“都送什么？” “跟咱们差不多，抽奖送试卷，特等奖是二班团支书米阳的随堂笔记，听说还能点名让他辅导呢！” 白洛川：“……” 白洛川道：“给我留个位置，我也去。” 一班团支书道：“班长你不是有事？” 白洛川道：“我尽量赶过来吧，参与一下集体活动。” 一班团支书挺高兴的，多来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啊。 两个班的学生可以说是非常拼了。 没有机会，硬是创造机会。 比他们摩拳擦掌地筹备端午联谊来的更快的，是米阳和白洛川的考试成绩。 月初的时候他们两个的成绩下来了，老戴拿到的时候激动的已经快要热泪盈眶了，白洛川的成绩比他预想的还要高一些，当初估分老戴就猜着要出个第一，但是没敢想是状元，等拿到成绩的时候他觉得十有八九白洛川这个理科状元的位置就要坐稳了。 老戴一拿到成绩就给白洛川家里打了电话，他声音都抖了，高兴的努力把每个字咬清楚：“语文132分，数学149分，英语146分，物理145分，综合28分……总分600，白、白洛川啊，你不要激动，老师跟你说，你这分数上京师大学没问题，春考状元的位置应该没跑了，没准过两天还要接受个采访。” 白洛川笑道：“戴老师，我没激动，不过采访就算了，我能不能跟您请两天假？家里有点事。” 老戴点点头，又发现是在打电话对方看不到，这才赶忙道：“当然可以，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好好休息。” 白洛川跟他道谢，要挂电话的时候老戴又叫住了他，有些不舍道：“虽然今年情况特殊，京师大学也来招生，但你这分数还是有些可惜了啊，你要不把这次面试推了，参与一下明年的高考？老师查了一下，去年沪市的理科状元分数还比你这个还低几分，到时候选择也更多……” 有不少学霸都是拿春考练手，不去参加后续的面试，但是白洛川从一开始就定了目标，对他道：“不用了戴老师，我就去京师大学。” 老戴笑了一声，道：“行，还是祝贺你了，准大学生！” 白洛川笑道：“谢谢您。” 另一边，文老师拿到文科的成绩也非常激动了，她比老戴要细心的多，当天晚上拿到成绩之后直接去了米阳家中亲手把成绩交了过去。 文老师坐在米阳家的沙发上，对程青亲切道：“成绩刚下来，我抄了一份给您送过来，您看这里，语文121分，数学145分，英语146分，历史134分，综合27分，另外还有前几天自主招生的附加分10分，总分583分。比去年的文科状元还高了5分呢！” 程青也有些激动，问道：“那这个成绩，能上京师大学吧？” 文老师笑道：“当然，其实就算没有自主招生分数也足够了，有这个更稳妥。”米阳的第一志愿就是京师大学考古文博院，所以文老师也没有推荐他参加明年的夏季考场继续选择其他学校，毕竟京师大学也是全国排名第一第二的好大学，她已经非常知足了。 程青打从文老师进门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退下去过，等送了文老师走，回来之后更是高兴地抱着小女儿在家里转了个圈，米雪乐得咯咯笑。 程青把小姑娘放在米阳怀里，美滋滋道：“来，小雪快沾沾哥哥的喜气！” 米雪立刻搂着哥哥的脖子，仰头看他道：“哥哥，你又考了第一名呀？”她还小，不懂高考的含义，只知道米阳每年都是全班第一名，已经足够让她炫耀一阵了。 米阳笑道：“不一定呢，等过段时间看看。” 程青道：“不管第几，考完了就行了。” 两个人的通知书没过多久也收到了，连带着成绩排名也确定下来，白洛川和米阳两个学霸参加的春季考场里，两个人拉开了其他人一大截的分数，一个是理科状元一个是文科状元。 米阳之前也没经历过这些，还是头一回提前一年高考完了，离着放暑假还有一段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去，就依旧还是坐在教室里看书上课，周围的同学敢怒不敢言，瞧着自己班的团支书光明正大地上课看窗外、开小差，眼神都忍不住瞟过去——这人怎么还不回家？怎么就还不走呢？太招人嫉妒了！ 文老师安排米阳轮流和同学们坐在一起，原意是想让米阳带带大家的成绩，但是跟米阳同桌的人都被刺激地嗷嗷地冲刺学习，不管怎么说吧，文老师想要提高成绩的最终目的还是实现了。 端午节的那天，两个班凑在一起热热闹闹搞了一个联谊。 白洛川和米阳考了文理双状元，学校里特意给了一份丰厚的奖学金，有他们两个赞助糖果、瓜子一类的零食，同学们毫不客气地买了许多。老戴自己也买了两兜小蜜橘提着高高兴兴地回了班级，刚进一门就瞧见自己班里别说人了，桌椅都少了一半。 老戴倒吸一口气：“咱们班……班长怎么又跑隔壁去了啊？！” 旁边同学笑嘻嘻道：“戴老师，班长今天特意赶过来的，桌子和椅子也是他带头挪过去的，咱们都准备好啦，就差您了！” 老戴被他推着一边走还在一边回头看自己班教室，心痛道：“我桌上的那个奖杯哪？” 同学推着他加快步伐，欢快回道：“拿到隔壁二班去啦！” 老戴心痛道：“我就那一个了，一会记得给我拿回来啊。” 同学道：“戴老师您怎么能这么小气，咱们可是兄弟班啊，那是文老师的班，文老师哎！！” 老戴嘴角抖了抖，一脸纠结地也不说要回奖杯的事儿了。 联谊活动非常热闹，抽奖的环节也很有趣，虽然奖品并不是非常期待吧，但是大家还是参与的很积极，尤其是一班的白班长，抓住了每一个抽奖的机会，硬是用体力和智商全方面碾压，把一个游戏玩儿地火星四溅，恨不得一个打十个那种。 跟他打对家的同学愤愤道：“状元就能欺负人了吗！！” 白班长在讲台黑板前飞速地用粉笔写完了三道题，最后一道甚至都是推开一位同学硬是仗着身高优势，在人家写了一半的题目上面又迅速写了自己的答案，用事实告诉同学们，他还真是可以欺负人。 最后一个抽奖的名额被白洛川捏在手心里，拉了一晚上的仇恨值，白洛川终于如愿以偿地抽到了二班团支书米阳的随堂笔记。 两个班的同学们都被白班长吸引了火力，老戴和文老师坐在角落里正笑呵呵的看着，文老师手边还有一个剥开的小蜜橘，旁边的老戴还在给她剥纸皮核桃，脸上笑容憨厚，一点都不像教出这种狼崽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ps:参考书是我在山东做的，不知道上海小伙伴们做的什么，就直接写了这些哈。 第126章 剥虾仁 端午联谊非常成功, 文老师吃了五个小蜜橘, 笑的也很甜蜜。一旁的老戴照顾的周到, 同学们唱歌跳舞的时候，他也高兴地手舞足蹈，跟文老师说什么都高兴。 联谊结束之后, 一班的白班长就被老戴赶了回去，老戴提前给他放假了，留着这人在班级里老刺激同学们也不太好, 尤其是还不懂得客气——人家二班的团支书米阳好歹还每堂课都听讲, 偶尔就走走神，白洛川倒好, 来一趟参加个联谊还“欺压”同学抢题做，都快成全班公敌了！ 白洛川家里也刚好有事, 就先回去了。 米阳一个人住在宿舍也没什么事，程青也一直觉得他这两年读书辛苦了, 对他道：“洛川已经回来了，要不你问问你们老师咱们还要再去学校吗？不用的话你就留在家里休息几天，别那么累, 也该放松一下了。” 米阳打电话问了一下学校, 现在学校对他和白洛川也是一听就名字就立刻热情的不得了，立刻批准他可以放假一段时间，白洛川那边可能还要选专业，他这边专业和导师都已经预定好了，直接在家等大学通知书就可以了。 白洛川的志愿也很快就填好了, 他和米阳一个大学，米阳选了考古文博院，白洛川选了金融。 两家都很高兴，特意聚在一起吃了饭。 程青送了他们一人一台时下最流行的笔记本电脑，又给他们买了运动鞋，笑了道：“收着吧，除了号码洛川的大一点以外都一样，回头你们去大学参加个篮球队啊什么的，还能一起打球呢！” 白洛川自然地接过来，道：“谢谢程姨。” 他手机响了，接起来之后压低声音出去接了电话，骆江璟看了他身影，叹了口气道：“现在年纪大了，都有自己的秘密了，他和他那个堂哥每天也不知道鼓捣什么，一个字也不跟我透露。” 程青笑道：“孩子们长大了吗，正常，我刚从后面看着洛川跟大小伙子一样了，真好。洛川这个子够高了，阳阳也加把劲儿，今天晚上多吃饭，争取再长高一点！” 骆江璟也是看着米阳从她跟前长大的，听见下意识护住了道：“小乖这样就很好呀，他们还小呢，十来岁还有长高的空间。”她伸手摸了摸米阳的脑袋，笑了道，“我也不知道送你们什么好，给你们包个红包，回头有什么想买的，自己去买吧。” 骆江璟给的红包很薄，里面就放了一张卡。 米阳不用想都知道这里面的金额有多大，推拒了几声，白洛川正好从外面回来，一边把手机收起来一边坐下对他道：“收着吧，我妈给咱们的，你拿着就行。” 米阳想了一下，收了下来。 白洛川又伸手跟骆江璟讨要：“妈，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的呢？” 骆江璟也给了他一个一样的红包，点了他额头两下道：“就知道淘气，什么时候少过你的呀？”话虽然这么说着，但眼里还是带着欢快笑意，又提议道：“洛川，你这段时间在公司表现的也不错，妈妈给你放假，给你们买机票，你们挑个地方出去玩几天吧？” 白洛川却摇了摇头，道：“我和小乖说好了，今年暑假还是回爷爷那边。” 骆江璟也是知道这两年白老爷子身体有些不太好，她特意送了医生和看护过去精心照料，宽慰道：“妈妈知道你和爷爷感情好，但是也不急在这一时，照顾家里长辈是我和你爸的义务，你呢，就放轻松，该考的考完了，剩下就放心的去玩儿，好不好？” 白洛川还是坚持道：“下次吧，前几天我打电话过去还听见他咳嗽了，我不放心。” 骆江璟点点头，道：“那也行，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她抬头看了米阳，米阳正在一旁照顾妹妹吃饭，一家人坐在那里和乐融融的，米阳用叉子剥了虾壳喂给妹妹，小姑娘就张着嘴等，吃一口满满的虾肉一边嚼着一边弯起眼睛来笑，不用听就知道兄妹俩感情有多好，当哥哥的有多温柔细心。一旁的米泽海也是这样照顾程青的，老夫老妻了，做这些也非常习惯，剥虾壳的手法一看就是他教给米阳的，米泽海剥的熟练，一边说话一边就剥了一小盘，都给了老婆吃，自己也带着自豪的笑容。 骆江璟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空位，笑着摇了摇头，当初她选了白敬荣这个人，嫁入白家那一刻就知道以后自己要面对怎样的生活，羡慕别人是有的，但是她也不后悔。 白敬荣对她的爱隐晦深沉，并不比任何人少一分，她和丈夫为彼此付出，并甘之如饴。 喝了小半杯红酒，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骆江璟就看到自己家那位骄纵的大少爷已经把自己的小碟子推到了米阳手边，盯着人家给自己剥虾，一直到把那一小碟都堆地快满了，白少爷这才拿过来几口吃光，瞧着并不满足，碟子又推了过去。 骆江璟哭笑不得，想要提醒儿子，但是坐着的众人都不觉得哪里错，反而米泽海还帮着米阳挑了两只海虾，对他道：“剥这个给洛川吃吧，这个好吃一些，一会虾线要去的再干净利索一些，你刚才都断了，来，爸给你做个示范啊……” 米阳认真学着，学会了，剥好了一只虾就递给白洛川。 白少爷吃的神色坦荡，像是习惯了。 骆江璟想了一下，还真是从小到大惯出来的坏毛病，小时候就让米阳给他剥橘子，还非得是橘络都剥干净的才肯吃，长大了也没少使唤人家，他比米阳大了两个月，除了个子高点、力气大点，真是白长了，两个人生活上一直都是人家米阳照顾着少爷呢！ 两家大人还有话要说，米阳和白洛川也被同学约了要继续去庆祝，同学们还奋斗在高二的苦海里，难得抽了一个礼拜天一定要让他们出去唱歌，他们俩过几天就要回山海镇，留在沪市的时间也短，就跟家里长辈们说了一下，两个人吃好了就先走了。 到了楼下的时候白洛川还特意去查了一下红包给了多少，两张卡给的一样，密码是他们的生日，里面放着的都是十万块钱。 白洛川道：“还不错，难怪不用红包装，那么厚也太难看了。” 米阳直接把自己那张卡给了白洛川，对他道：“你拿去用呗，我放着也没什么用。”这两年白洛川一直都在倒腾自己的事儿，赚了一些小钱，也跟米阳分享过几次，不过投入的也慢慢多起来，手上流动资金多一些总没错。 白洛川也不跟他客气，把两张卡一起揣进自己兜里道：“好，这两天还真的有点缺钱，堂哥和他那边几个人都看中一个资产包，说一起凑着买下来，我也觉得不错，那我帮你一起投进去了，你要是缺钱了就跟我说。”他伸手捏了米阳脸一下，笑了道，“钱什么时候也赚不完，别耽误我小乖用才好。” 米阳道：“我也不用什么钱啊，你看着办吧。” 白洛川带着他一路走出去，顺便跟他讲了一些和堂哥白斌要做的事，之前他们有认识海关的人，做了一单生意，赚的还不错，白洛川投的钱少，也翻了两三倍回来，这次搞的更大一些，那份儿不良资产包白斌盯了很久，资产相对优质，抵押物较多，做起来利润也大。 这一单成了，白洛川计划在京城买的小房子也能翻一倍的面积，他也想和米阳在读书的时候住的舒坦一点，尤其是还要住四年，那里将会是他们第一个小家。 米阳不太懂他生意上的这些，有些担心道：“安全吗？” 白洛川弹了他脑门一下，乐了道：“想什么呢，正常渠道。” 米阳也笑了。 请米阳他们出来唱歌的是平时玩儿的比较好的那几个同学，周通组的局，来的同学也不少，两个班加起来十几个，从来的人里就能明显看出来，一班白班长在男生里人缘不错，二班团支书米阳简直就是女性之友，二班来的大多是女孩，连校花宁宁都来了，正在那唱歌，瞧见他们俩进来，门口站着的两个男生立刻拉开小礼炮“啪啪”两声撒了不少金粉和彩纸下来，宁宁也和几个女生一起笑着道：“恭喜、恭喜！” 白洛川下意识手掌撑在米阳头上护了他一下，等看清之后才好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周通拿了一个麦克风，喜气洋洋道：“来提前庆祝下！顺便采访一下两位状元，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儿玩耍，家里给了多少天的假期？” 白洛川道：“不去哪，就在家里。” 周通怪叫道：“白哥不地道啊，怎么也应该带我们团支书去趟马尔代夫吧，怎么就在家？” 白洛川道：“是回老家。” 周通跟他们初中起就是同学，知道他们俩老家都在山海镇，也有这个传统习惯寒暑假雷打不动地要回去探望老人，立刻眉开眼笑道：“哦——我知道了，回老家啊！” 旁边的同学立刻道：“这场考试结束后，我就要回老家结婚了。”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考完试我们就回老家！” “我才不要去马尔代夫，我们要一起回老家了！” “阳桑，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老家度蜜月？” …… 白洛川轻踹了周通一脚，脸上一个没绷住笑骂道：“滚蛋！讨打是不是？” 第127章 争宠 周通一点都不在意, 笑嘻嘻地把他们请进去, 桌上摆了十几瓶小支的啤酒, 杯子里还有一些果汁什么的，他们自己喝果汁，但是对两个学霸下了狠手, 都在那劝酒。 一个说：“你俩考这么好，就喝了吧！” 另一个也起哄：“光这么喝也不成，得喝交杯酒！” 白洛川把那两杯啤酒都拿到自己跟前, 仰头喝下去, 杯子“啪”的一声放回桌面看了他们一眼笑道：“我一个人喝就成了，别闹米阳, 他酒量浅两口就醉了。” 周通身为二班的人，眼睛一转立刻就同意了：“行啊, 白班长喝吧！” 一班的人自然是不肯的，毛岳那几个大高个子站出来也要给米阳倒满：“酒量这东西, 练练就有了，都快上大学了，提前适应一下呗！” 白洛川不肯, 自己全接了过来, 来多少挡多少。 毛岳他们也是一心帮着自己家班长，那边周通也不敢玩的太过，意思喝了两瓶就算了。 二班的女生们比男生细心的多，她们还提前准备了一个蛋糕，宁宁那几个女孩把蜡烛点上, 把蛋糕捧到米阳面前笑着道：“团支书，恭喜你提前一年去大学了，我们也不能帮你过今年的生日啦，去年都是你请我们吃蛋糕，今年我们也准备了一个。” 宁宁眼圈还有点红，看着是真的难过了，努力露出一个笑容道：“蛋糕是我挑的，水果味儿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米阳点点头，跟她们道谢：“喜欢，谢谢大家了。” 宁宁她们就又开心起来，拿了一顶生日帽给他戴上，让他吹蜡烛，米阳站在那认真地许了愿望，吹灭蜡烛的时候，好几个女孩都掉眼泪了。 米阳笑了道：“大家别哭啊，我明明许了愿望希望大家都开心，你们帮帮忙，让我第一个愿望成真好不好？” 几个女孩破涕为笑，又围着他一起分吃蛋糕，宁宁站在最前面，但是米阳第一块切好的给了白洛川，其余的才分给了大家，自己最后拿了一块放在小碟子里去沙发上坐着，一边吃一边听大家唱歌。 房间里音乐声嘈杂，白洛川那块蛋糕只随意吃了两口就放在一边，他把额头搭在米阳肩上，小声跟他说话。 米阳低头听着，时不时笑一下，回他道：“不了吧，这个都吃不了，别再买了……当早点也不成，哪儿有大早上就吃蛋糕的呀？” 白洛川不依不饶，还在那跟他说话。 宁宁走过来递给了米阳一支麦克风，鼓起勇气道：“团支书，临走了，能不能陪我唱一首歌？” 白洛川带着几分醉意趴在米阳肩膀上抬起头来，但是身子依旧歪在米阳身上，没有半点起来的意思，就这么挑眉看着眼前的女孩，一双眼睛眯起来。 米阳笑着拒绝了：“不了吧，我唱歌跑调，你和周通唱吧，他是咱们班文艺委员，歌唱的也好。” 宁宁鼓着脸道：“又不是他今年提前上大学呀！” 周通就在旁边，恰好听到了，一脸痛心道：“宁宁同学，你以为我自己不想去吗，我要是考的好我早上了！” 米阳没有起来合唱的意思，宁宁再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眼神里也都是歉意，她心里又酸又甜，觉得她们团支书真是为了女朋友守身如玉，连一点机会都不给其他人，又觉得那个“女朋友”竟然不是她自己，心里酸涩了一阵，像是咬了一口青苹果，只能塌下肩膀去了台上，清了清嗓子道：“下面，我代表二班来唱一首歌送别我们团支书，二班的文艺委员在不在？” 周通立刻窜上去，得意道：“在在在，事关班级荣誉，永远和二班同在！” 宁宁声音很好听，人美歌也甜，周通配合的也好，两个人赢得了很多掌声。 宁宁站在上面往对面看的时候，安静坐在角落里的米阳正好站了起来，她刚有点心热，就看到她们团支书小心扶着白洛川起来出去了，大概是喝了些酒，白洛川一直埋头在米阳肩膀那，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交由对方。 周通在台上道：“二班唱完了，一班的兄弟们敢不敢接！” 一班那些男孩立刻喊道：“敢！！” 宁宁被他们这么一闹，顿时注意力也回来了，这个年纪爱玩爱闹，很快又投入到两个班级的斗歌擂台上去。 米阳扶着白洛川去了洗手间，看着这人半眯着眼睛慢吞吞地在那洗手，就站在一边等他，小心问道：“真不舒服了？” 白洛川道：“我骗你干什么。” 米阳还是觉得不太相信，上一世的时候白洛川可是千杯不醉，两斤白酒喝下去还能嬉笑怒骂，丝毫看不出醉态，顶多就是脸上红一点，有次聚会的时候还一个人干翻了一桌，坐在一旁醒酒的时候还能张开薄唇出言讥讽对方，当真是半点亏也不吃。 这一世虽然没怎么看到白少爷喝酒，但是按理说酒量这东西是天生的，不应该一点啤酒就醉了啊。 米阳还在那小心打量他，正在想着，忽然就听见白洛川开口道：“你差一点就和她一起唱歌了。” 米阳连忙道：“没有。” 白洛川从镜子里看着他，带着酸意道：“就因为她给你买了蛋糕。” 米阳哭笑不得：“才不是！” 白洛川扶着水池边站在那，还在盯着镜子里的他，米阳觉得这人可能真是醉了，就过去扶了他一把问道：“真醉啊？要不我们回去吧，我怕你一会难受，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白洛川这次没有坚持，胳膊搭在米阳肩上跟他一起回包间去跟同学们道别。 回去的时候正好听到毛岳在那吼军歌，什么歌词通通一个调，除了气势足什么都没有，周通都是一副听傻了的样子，人家是五音不全，这位就一个音啊！ 周通夸他：“你可真敢唱。” 毛岳笑呵呵道：“为将来读军校做准备啊，气势够就成了！” 米阳跟他们说了一声，大家也纷纷表示玩的差不多了，都是高二的学生假期里也都带着作业回来的，大家热热闹闹地庆祝完也挺开心，就跟他们一起下去了。 白洛川买了单，周通他们一帮人纷纷送了礼物，有送篮球的，也有送名牌钢笔什么的，基本都是学生用的那些，宁宁送了一个Hermes的笔记本，惹得白洛川多看了一眼。 大家在门口打车，白家的司机最先到。 白洛川还赖在米阳身上，最后那几个女同学确实有想跟米阳拥抱的意思，但是白班长不松手，她们也不好意思一下拥抱两个，都红着脸跟米阳握了握手算是最后的道别。 米阳低头去看白洛川的时候，发现这人又半闭着眼睛一副“我喝醉了”的样子，跟小孩儿似的，争宠的厉害。 第128章 双桂联芳 白家的司机过来接人, 周通也认识他, 帮着米阳把人扶过去笑了道：“平叔, 路上慢点，他喝多了。” 司机点点头，问他：“要不要一起？我记得你家也顺路。” 周通摆摆手, 笑道：“不用，您送他们回家吧，我这边还有好些同学呢, 要先送她们女生回家, 都住在市里不碍事的。”他说完又弯腰看了米阳，对他笑道, “真没想到白哥酒量也这样，他之前还说你酒量差呢, 那你受累多照顾了，等明年我们毕业了, 你们俩记得一定要来啊，你们还欠咱们大家一张集体照，毕业合影可少不了你们呀！” 米阳笑着点头：“好, 一定回来。” 周通这才关上车门, 送他们走了。 回来之后，他又开始招手打车送女生们走，他和男生留在后面，照顾的非常妥帖。 等车的功夫就有人在后面小声问道：“哎，周通, 那是白班长家的车子吗？真好，家里人还来接啊。” 周通笑道：“那是他家司机，其他时候不知道，反正初中我认识他们的时候就一直都是司机接送了。” 大家有些惊讶，也有人咋舌道：“白班长还真是富二代啊？以前都没看出来。” 其实班里有钱的学生不少，像是周通和毛岳他们也偷偷开过家里的车，周通他哥是倒腾车的，经手的豪车价值过亿，周通偷偷开过几回，但是也不敢开到路面上去张扬，只找个空地自己过把瘾就得了，那还是得他哥心情好的时候。像是白洛川家中一直配着司机接送的，还真是少数。 那几个女孩倒是神色平静，她们其中大部分人还是比较喜欢米阳这样的温润少年，米阳的家境从一开始就没有丝毫隐瞒，甚至还有一个住在同区的同学摔伤了，连着就在米阳家的药房换了小半个月的药，米阳一直耐心照顾，下雨了还会专门送他回家，那同学回学校吹了好几天，连声夸自己班团支书妙手仁心，将来是当医生的一把手。 不过和大家期待不同的是，他们团支书没有选医学方向，而是选了文物和古籍修复一类，一看就是要踏踏实实弯下身子干上几十年才有所得的那种，有些遗憾，但也觉得理所应当。 米阳这个人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温和踏实，他去做这样一份远离浮躁的工作，简直再正常不过。 宁宁和一个女孩手挽手地还在看远去的车影，过了一会才问道：“周通，你和我们团支书也是初中同学吗？” 周通道：“可不是！”他报了学校的名字又道，“这学校你去打听打听，谁不认识米阳。” 宁宁好奇道：“我们团支书这么有名哪？” 周通摸了鼻尖一下，笑道：“其实也还行，主要是白哥太牛了，他初中的时候大大小小拿了好些奖呢，跟玩儿似的都拿遍了，米阳初一的时候也跟着一起参加竞赛，那时候不是他第一就是白哥第一，后来米阳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不来了，好像喜欢上航模了，去参加了那边的兴趣小组，还去北京比赛过，得了奖。” 宁宁挺感兴趣的，追着他问了许多。 周通笑道：“这说起来就长了，提起一个，另一个肯定少不了啊，打从初中开始这俩人就形影不离的，有段时间甚至学校里都传言说他俩是有血缘的兄弟。” 宁宁道：“真的是吗？” 周通道：“怎么可能，不过听说他们两家关系特别好，白哥和米阳从小就同吃同住，就没见他们分开过，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了。” 初中的时候白洛川已经有些小霸王的趋势了，性格张扬的厉害，要不是旁边有米阳喜欢安静读书，周通毫不意外这位能搞出不少事情来。那时候说他们两个是“兄弟”的传言挺多，白洛川懒得解释，还是有人问到了米阳那边，米阳脾气好，给解释了两句，再有来问的，就都让白洛川给拦住了，白少爷时刻警惕着，生怕他们这帮人欺负米阳——周通他们哪儿敢，要说他们初中那会最大的势力估计也就是白洛川自己，白少爷自己没觉察到，但他们这帮人可都围着他转呢，巴结都来不及，怎么敢去惹他“弟弟”。 周通感慨了一句：“其实我都没猜到白哥和米阳不在一个班，你不知道，以前初中不是同桌他都能翻脸，现在脾气好多了，呵呵！” 宁宁小时嘀咕道：“要是团支书也对我这么好，我也愿意比现在好十倍。” 周通没听清，问她道：“什么十倍？” 宁宁笑着摇摇头，正好车来了，她和身边的女孩挽手一起上去走了。 另一边，白家车上。 白洛川伸手在那一堆礼物里翻找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宁宁那个盒子，拿在手里问道：“我能看看么？” 他现在说话口齿清晰，看着米阳的神色也挺认真，米阳忍不住笑道：“不装了？” 白洛川见他接过盒子动手打开包装，就知道还是肯给自己看的，依靠在米阳肩膀那又开始装醉，含糊道：“还有点难受，要不你多陪陪我。” 米阳把那盒子拆开，拿了笔记本给他，小声道：“今天就没离开过，还要多久？” 白洛川接过来翻看了一下笔记本，确认都是空白页没写什么字之后又还给了米阳，打了个哈欠依靠在他身上道：“我困了。” 他脑袋埋在米阳怀里蹭了两下，米阳给他揉着太阳穴，但还是没按他的意愿留下。 “还得回去收拾行李了，过两天要回山海镇，我妈要给家里带不少东西，这次就我一个人回去，要准备的特别多。”米阳小声对他道。 白洛川闭着眼睛半趴在他腿上，开口道：“那就都带上，又不是放不开，别回去收拾了。” 米阳笑了一声，还是没答应。 白洛川冷哼道：“你不说我都知道，又是米雪吧，她让你临走的时候讲故事对不对？多大了晚上还要人讲故事，回头我要打电话问问她老师，她在学校成绩怎么样。” 米阳道：“她跟你一样啊。” 白洛川皱眉：“什么？” 米阳捂着他的眼睛，弯下身贴在他耳边小声道：“跟我撒娇呢。” 他声音说的很轻，气音一样几乎听不清楚，但又没一个字都从毛孔里渗入细小电流似的一直勾到了人心里最痒的地方。白洛川能听出他语气里带着的那点儿笑意，不用睁眼就能在脑海里浮现出这人平日里的温润无辜，弯起来的一双笑眼和翘起来的唇角……他喉结滚动两下，把他拽低了一点，两个人摸索着在后排黑暗狭小的座椅上接了一个吻。 蜻蜓点水似的，很快就分开了。 白洛川克制了自己，他坐起身略微和米阳隔开一点距离，让自己平复了一下，又用眼角余光去打量对方，努力看清对方一丝一毫的动作。米阳扭头看着窗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即便这样，脸也红到了脖颈，原本白玉似的耳垂也变红了。 白洛川伸了手过去跟他握着，笑了一声，米阳还在扭头看着窗外，但是跟他偷偷握在一起的手动了动，变成了十指相握。 米阳家很快就到了，等他一下车，白洛川就彻底清醒过来，眼神清亮没有一丝醉意。 等白洛川打开家门之后，家里的灯是亮着的，骆江璟已经到家了。她瞧着回来有一会儿了，换了一身衣服正披散着半湿的头发在接电话，神情难得的温柔，唇边带着笑意，瞧见儿子进来就冲他招招手道：“洛川，来一下，你爸打电话来跟你说祝贺呢！” 白洛川走过来接了电话，跟白敬荣简单交谈了两句，父子两人隔着手机还好，都比较客气。 骆江璟一直在旁边笑着看他，白洛川瞧见她头发还湿着，就去拿了一条毛巾来给她一边擦一边继续道：“是，我会照顾好妈妈，也会照顾好自己，您放心……嗯，明后天就去山海镇，假期时间长，打算多住两天陪陪爷爷。” 白敬荣那边也有事要忙，叮嘱完毕之后，挂了电话。 白洛川随意把手机搁在一边，拿着毛巾擦了两下皱眉道：“怎么头发都不吹干就接电话，男人就这么重要？” 骆江璟拍了他胳膊一下，笑道：“什么男人，那是你爸！” 白洛川自己去拿了吹风机，冷着脸道：“我爸也没你自己的身体重要。” 他给骆江璟吹干了头发，语气不耐烦，但是手上的动作还是轻柔的，他可以说是从小到大都是骆江璟一手带起来，骆江璟为了能照顾年幼的他先是舍弃了自己几年的理想抱负，硬是等到儿子享受够了童年，才出来打拼。有她全心全意的付出，白洛川对边城，对自己小时候的记忆都是非常愉快的，有时候母子两个人聊起来，都很怀念那段时光。 只是和父亲分开太久，父子关系终究是疏远了一些。 骆江璟叹了口气，笑道：“你要是这么伺候一回你爸，他肯定心里乐开花了。” 白洛川嗤道：“算了吧，他才不会让我给他洗头吹干，估计会绷着脸让我向后转滚出浴室吧，我呀，只伺候您就成了。” 骆江璟也不提丈夫了，温和道：“洛川呀，妈妈原本是打算送一辆车给你，留在京城你和小乖用起来也方便，但是你们年龄还不够学驾照，去了那边就还是让司机接送好了。”她从旁边的茶几上拿了两把钥匙给白洛川道：“这个给你，前两年你们在京城遇到‘非典’那回买的房子，装好了一直没去住过呢，我让人收拾了一下，置办了一点家具电器什么的进去，位置也看过了，离着你们学校不算远，你和小乖到了那边一起住吧，都是一个学校，两个人一起我也放心。” 白洛川收了钥匙，坐在她身边的小凳上道：“妈，大学了就别让司机接送了吧，太显眼了，您不如把那车折算成钱给我？” 骆江璟问他：“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白洛川不告诉她，站起身道：“不给就算了。” 骆江璟气笑了：“你回来，坐下，妈妈跟你认真说话呢！” 白洛川又坐下来，两条大长腿伸直了懒洋洋道：“我没乱来，就是跟白斌哥学东西了，另外也想自己存点钱，做点小生意什么的。” 骆江璟道：“你要是真想，妈妈就在京城开个分部，让人过去帮衬你。” 白洛川眼睛转了一下，道：“这个再说吧，您给我几年自由时间，我想自己试试。” 骆江璟摇头道：“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我还盼着你快点接班，我好去你爸爸身边陪他呢。” 白洛川道：“您干吗啊，儿子重要老公重要？” 骆江璟挑眉喜滋滋道：“当然是老公呀。” 白洛川：“……” 他认真想了下，他妈要是把这个问题问回来，他估计也要选小乖，这么一想心里也就释然了。 骆江璟问道：“打算在山海镇待上多久？” 白洛川道：“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吧，看爷爷身体情况。” 骆江璟点点头，道：“好，反正假期长，多待几天也没事。这样，等你回来之后还是先在沪市，让你米叔带着你跑一跑，熟悉一下项目流程，最近正好有个大合同。” 白洛川道：“妈，我假期有点想去新疆看看，那个项目还要多久？” “那边啊，至少还要三年了。”骆江璟嗔道，“你真是，一会要留在沪市，一会又要去新疆的，你到底想做什么呀？上次也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去新疆了，要不是那边的人跟我说，我真是要被你吓死。” 白洛川笑了一声，歪头在骆江璟膝盖上趴着没吭声。 骆江璟戳了戳他额头道：“别想糊弄过去，这一套对我没用，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瞧见小乖有事做，自己还没‘工作’就着急了？” 白洛川道：“对。” 骆江璟就笑了，安抚他几句，最后还是松了口允诺他去新疆：“先说好了，去了之后不许乱跑，要时常给妈妈打电话报平安，知不知道？” 白洛川起身亲了她脸颊一下，笑道：“知道了，骆女士。” 两天后，白洛川和米阳一起回了山海镇。 山海镇现在已经变了样子，上次来的时候还有些路段在施工，这次全部都弄好了，景区大门都已经竖起来，很是气派漂亮。当地人去可以凭身份证免票，依旧可以每天进去溜达一下，周末爬山的人比之前更多一些，旺季的时候周围做小生意的多，淡季也有三三两两的摊位开着，瞧着比以前要热闹许多。 米阳放下东西之后，先和白洛川一起去探望了白老。 白老爷子这两天咳嗽加重，一直在输液，人也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一些，但是眼睛里依旧带着往日的神采，见了白洛川他们一起过来，笑着道：“我今天还想问你们什么时候来，可巧就已经到了，洛川啊，来来，爷爷有礼物送给你们！” 白洛川连忙上前去扶着他的手臂，米阳要搀扶另一边，被白老推拒了，他自己拄着拐棍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这么伺候着干什么，不需要！” 白洛川道：“您今年七十三了，您是不是自己都忘了？” 白老：“……” 白老觉得这小子太招人烦了，挥开他只让米阳扶着，自己另一只手拄了拐棍带他们去书房，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又忍不住得意洋洋地夸奖起孙子来：“你们这次考的很好，你妈都打电话跟我说了，两个状元，两家都教育的好啊！” 老人说完就等着他们回话。 米阳冲白洛川使了下眼色。 白洛川只得道：“哪里，我们平时在爷爷这里学的多，您教育的也好。” 白老又高兴起来，推开书房门道：“喏，到了，我特意找了一位老朋友写的。” 书房的墙上挂了一幅字，是白老请了书法家朋友提的，字体苍劲有力，勾画峥嵘，写了“双桂联芳”四个字裱起来挂在最醒目的地方。 白老笑道：“这是岱山先生的字，我跟他说了你们的事儿，他也挺高兴的，给我提了这个还特意讲了一下典故，说是古代的时候有两兄弟进京赶考，双双金榜提名，这可是大好事啊。”他拍了拍米阳的手，又抬头看着孙子，慈爱道：“爷爷希望你们以后能和今天一样，互相照顾，能做到吧？” 白洛川点了点头。 米阳在一旁也笑了道：“能，白爷爷您放心。” 第129章 琥珀核桃仁 白老前段时间住院, 最近才回到老宅休养, 虽然有家庭医生照顾着, 但依旧一直咳嗽，断断续续地总是不见好转。有的时候憋闷的厉害了，整夜都是坐着才舒服一些, 白洛川不放心他，半夜听见咳嗽声去楼下看了一下，见老人披着外衣坐在那立刻就回楼上去搬了自己的被子过来, 就睡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 哪儿也不肯去。 白老赶他上楼：“家里是没有地方住了吗，这么多空着的房间, 你非在我这，快走快走！” 白洛川不肯, 给他盖了盖毯子道：“您都这样了，还让我去哪儿？是不是之前的医院不够好, 爷爷，你去沪市或者跟我去京城吧，哪有生病一直拖着的。” 白老刚开始哼唧两声, 装没听到。 白洛川就拖长了音眯着眼睛喊他：“爷爷——” 白老被他催了几次, 就瞪起眼睛来道：“去那儿干吗，家里这不有医生在吗，吃药打针，在家里就成，懒得去那人多的地方挤。” 换了白敬荣或许就不敢再多说了, 但是白洛川自幼被他宠着长大，丝毫不怕老爷子这副外强中干的样子，还是坚持让他去医院。 白老不肯，白洛川就看一旁的家庭医生，对方跟了白老很多年，见状也开口道：“已经去大医院看过了，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吃吃药，打打针，年纪大了身体总是要修修补补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白洛川问道：“那会不会有什么炎症之类的？我听着他晚上一直咳嗽。” 医生道：“还是中药温和调养为主，年纪大了，抗生素类少用一些比较好。” 白洛川点点头，还是坚持留下照顾老人。 白老没办法，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到底还是妥协了，让人搬了一张小床过来放在外面小客厅里，让孙子睡在了那。 白洛川睡的警觉，老人一有什么动静就立刻起身去照顾，几天下来倒是也瞧着白老能睡一些了，晚上能睡着，白天的精神就好了许多。 白天的时候，爷孙两个有时候也一起下下军旗，这副棋的棋子少一些，白老想赖皮都不容易，好不容易让一个参谋进了营地，白洛川就道：“爷爷，您进错了，蓝方是我的阵地。” 白老含糊道：“哦？是吗，我年纪大了眼睛看不太清楚啊。” 白洛川推了旁边的水晶石老花镜给他，“给。” 白老：“……” 白老恼羞成怒，趁机推翻了棋盘：“你这小混蛋，一点都不让着爷爷，不来了！你这棋还是我教你的呢，真是教会了徒弟忘了师傅，你快回你家去吧！” 白洛川道：“您不下棋了？” 白老愤愤起身道：“对，不陪着你玩了，我要去看看乌乐，你还没乌乐听话呢，它从来不气我。” 老人拄着拐棍去了后院，白洛川也笑了一声，跟着一起过去了。 乌乐在后院的马厩里，也没乖到哪里去，正在那伸出脖子去咬挂在一边的马笼头，它马厩那边的木栏矮门原本就低，屡屡得逞，照顾它的人已经捡回来两次了，白老来的时候，乌乐正准确的咬住了第三次，长脖子一抬就把马笼头甩到了外面的地面上，打了一个响鼻，马蹄来回踩着要出去。 照顾它的人把马笼头捡回来，瞧见白老过来，也告状道：“白老，您看乌乐啊，一上午没干别的事儿了，一直咬着扔它。” 那边乌乐也瞧见老人过来了，圆而亮的眼睛里带着殷切期盼，马蹄踩的更急了。 白老笑呵呵道：“没事，这次催我带它出去遛一圈呢。”他让人把乌乐放出来，自己体力不行了就吩咐白洛川道，“洛川啊，你带乌乐出去跑一圈吧，这段时间我都没出去，一直关着它都憋坏了。” 白洛川答应了一声，他过去的时候乌乐还认得小主人，因此比较温顺，只是白洛川牵着它走的时候一双大眼睛里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一直扭头看着白老那边。等到白洛川骑上去催着它跑起来，黑马也确实跑了几步，但是很快又不顾白洛川的指挥，扭头调转方向朝着白老这边再次跑回来，迈着小碎步绕着老人转了两圈，轻轻嘶鸣了一声，张嘴咬他衣服。 白老摸摸乌乐的鼻梁，笑着道：“爷爷生病啦，骑不了，乌乐自己去玩儿啊。” 黑马不肯，它虽然已经长成了大马的模样，身体也足够强健，筋骨肌肉结实有力，但依旧和它小时候一样，咬着老人的衣摆往前轻轻拽了一下，又一下，撒娇似的又蹭蹭老人。 白老摸摸它，但是怎么赶都赶不走，拿了糖块给它又好声劝道：“吃吧，吃了自己去跑跑，老跟我闷在这宅子里也要闷地生病了……你听话啊，去吧！” 乌乐吃了糖，耍赖地不肯走。 白洛川骑在马上，也开口道：“爷爷，我瞧着它就想留下来跟您玩儿。” 白老看看他，又看看乌乐，怎么瞧着乌乐都跟它背上的白洛川一个德行，又骗糖吃又不听话，简直就是两个小混蛋！ 白洛川拽着马缰晃了两下稳住身形，笑道：“您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们呢。” 白老：“……” 白洛川又建议道：“您骂我也没用啊，这回是乌乐不听话，您应该只骂它一个。” 白老拿拐棍轻轻给了他一下，笑骂道：“你快走吧，快回你家去！” 另一边，米阳提前放假回来，让程老太太很是惊喜了一把。 她之前就听程青报喜过了，但是瞧见米阳在跟前，还是忍不住抱了抱他，又捏捏他的小脸夸奖道：“我的小乖乖哟，长大了，拿了一个状元呀，真是给姥姥争气！想吃什么跟姥姥说，要什么，给你做什么啊。” 米阳笑了道：“姥姥，我想吃您做的琥珀核桃仁。” 程老太太做各种点心一绝，除了年纪大了有些时候边角容易焦，味道那真是没的说，难得外孙要吃个什么，老太太立刻挽起袖子来去准备了。 离着吃饭时间还早，她先炒芝麻，米阳拿了小板凳坐在一边给她砸核桃，核桃是去年收起来的，老太太嫌内皮有苦味儿，让米阳小心去了皮，一边照看锅里一边跟他念叨：“往年洛川生日那会儿吃核桃正好，新下来的呢，七月底的时候打一些青皮核桃回家，怎么都好吃，新核桃脆，这一层内皮也是浅的，吃起来不苦。别说做琥珀核桃了，随便捡一个扔火里烧烧吃也香！” 米阳听着就想起烧核桃的滋味了，还真有点想吃，不知道这回能不能住到七月份，或许还能打下一些来吃个新鲜。 程老太太看他一直在那砸核桃，忙道：“差不多够了，你要吃姥姥过几天再给你做，新鲜的才好吃呢。” 米阳低头还在砸核桃，笑了道：“多做一点吧，我给白洛川送去，他也爱吃这个。” 程老太太也笑了，点点头：“对，瞧我，差点把洛川给忘了。” 第130章 沙发 程老太太做核桃的时候, 先煮后炒, 她厨艺很好, 核桃仁炒完了都还是半块那样完整的，之后又用蜂蜜混了糖熬了糖色，瞧着焦糖差不多好了, 又加了刚才炒过的核桃翻炒到挂浆，最后出锅时加熟芝麻再滚一遍，盛在盘里里顿时扑鼻的香气袭来, 光闻着就口水直流。 程老太太笑道：“刚出锅的好吃, 你尝尝！” 和炸过的那种不同，核桃仁本来就大火炒熟, 酥脆可口，挂了一层糖浆捏起来的时候还在拔丝, 咬在嘴里先吃到了芝麻的香味儿，紧跟着就是爆在口中的核桃和蜜糖, 又脆又不粘牙，特别好吃。 米阳吃了小半碟，程老太太怕他吃多了晚上不好好吃饭, 哄他道：“去屋里拿两个盒子来, 做了好些呢，装些送去给你爷爷那边，等回来再接着吃啊。” 米阳答应了一声，进去拿盒子去了。 程老太太家里小孩多，逢年过节来的齐全, 家里也提前准备了不少放糖的铁盒，这会儿都派上了用场，米阳拿了两个出来装了满满的琥珀核桃仁。程老太太还在旁边道：“拿大些的，捡着好的送人，这些碎的咱们自己留着吃。” 米阳笑着点点头，老太太这个习惯这么多年都没变，他小时候在部队大院里吃炸糕，老太太也是挑着形状不太好看又焦了边角的自己吃，剩下挑出好的来让米阳装在盒子里送给小朋友们一起分着吃。 刚装好了一盒，就听见门口有车声，紧跟着大门被敲响了传来了程如的声音。 程如是回来送东西的，一边喊了老太太来开门，一边指挥着两个厂里的工人搬了一套沙发下来。她公公是做了多年家具生意的，家中只有一个独子，程如结婚之后就和丈夫又开了一家家具厂，把规模做大了不少，程老太太这边不少家具都是她那边厂里自己打的，有些时候厂里做了样品，只展示了一下东西都还是新的，展览完，程如就给老太太弄回来放在自家用。 这两年流行韩剧，韩式小碎花的窗帘和布艺沙发也特别流行，程如这次就送了一套这样的布艺沙发，就沙发脚那磕碰掉了一点漆，瞧着新上了一遍略微有些痕迹，其余都是好好的。 米阳问道：“姥姥，又换沙发了？” 程老太太道：“哪儿呀，还是以前那个，结实着呢，拿过去让你三姨给重新刷了刷漆，换了个海绵垫子，沙发套也换了一个，还能用好几年。” 米阳笑道：“这个挺好看的，现在正流行。” 程如让工人搬进客厅放好了沙发，出来刚好听见了，就对着米阳诉苦道：“阳阳，你不知道，我把那老沙发拿回去跟厂子里的师傅们一说，他们都说重新做也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了，修着一套不如再做一套呢！可你姥姥不听呀，人家坚持要节省，喏，我是求着厂里大师傅硬给改了过来，凑合着用吧。” 程老太太道：“我这是给你省钱呢，老拿你婆家东西做什么呀，咱们家都有，不用你贴补。” 程如道：“您拿着用就是了，就一套沙发，您跟我分这么清楚干什么呀。” 程老太太坚持道：“你公婆人好，也不能这样。”她又摸摸老三的头发，笑了道，“难得遇到一家脾气这么好的人家，由着你摆弄，你呀得惜福。” 程如笑了一声，嗔道：“知道了，我也对他们好着呢。” 程如让工人们先回去了，自己留下来打算吃了饭再走，程老太太挺高兴的，系了围裙去厨房要给他们做几道拿手好菜，程如和米阳想去帮忙打下手也被她赶了出来，老太太道：“这么大的房子，你们都跟着我挤在厨房做什么，平时工作学习都忙的很，难得有点时间，快去客厅坐着歇一会，我一会就能弄好。” 程如就和米阳坐在客厅，一起吃着刚做出来的琥珀核桃仁，一边问他道：“现在沪市都流行什么沙发了？” 米阳平时没怎么去过家具城，但是多少也知道这两年的流行趋势，对她道：“皮布结合的那种沙发吧，最好再有点别的功能。” 程如道：“支起来，箱体里面可以放东西的那种？” 米阳摇摇头，笑道：“以前老式的也能放，我在我同学家里见过一个挺有意思的，沙发下层抽出来就是一张小床，特别舒服，有些时候房间小了，家里又来客人，用用也挺好的。” 程如来了点兴趣，让他讲给自己听，还拿了笔来让他画出来看看。 米阳大概画了一下，他构图能力不错，虽然不会制作沙发但是毕竟上一世亲自用过，讲的也比较清楚：“就是这样，可以平着抽出来，也有可以把椅背推翻过去直接变成床的，还有这种懒人沙发也挺多，价格便宜一些。” 他把自己记得的都跟程如说了一下，程如收了这份儿图纸，美滋滋道：“挺好，要是做成了，回头三姨给你抽成，我先做两三个拿去展出试试，网上也发点照片。” 米阳问道：“三姨，最近网店怎么样了？” 程如道：“网店生意不错啊，当初多亏了你说，咱们做的也早，回头客不少呢！” 米阳道：“能不能发视频？新功能的沙发一下看不出来，发视频讲解最好了。” 程如摇头道：“还不行吧，没有这个功能，放点照片可以。” 米阳想了一下，视频这个功能的推出好像也是几年之后才有了，就对她道：“那就多放几张，详细说一下，照片请摄影师拍一下，效果更好。” 程如答应了。 网店现在开始火起来，网银支付的人越来越多，做的也规范了一些，这半年来又开发了一个聊天的小软件，可以跟顾客实时交流沟通了。程如生意做的不错，除了固定客户之外还有不断新来的客户，她干脆专门雇了几个人单开了一间办公室来处理网上的业务，生意做的很红火。 米阳记不清什么时候有区分认证，只提醒道：“三姨，如果以后有企业店铺的认证，就早一些认证一个，有什么活动也不漏下。” 程如道：“好，我让她们注意着点。” 她把提来的两盒野生海参指给米阳看，对他道：“这些你拿去，你这次是坐白家的车回来的吧？给白老送一盒过去，咱们不欠人情。另外一盒你拿给你爷爷吃，滋补着呢。” 米阳道：“不用，三姨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妈还给你和其他姨带了衣服，在楼上一会我去拿。其他的我妈也都准备好了，专门给我爷爷带了东西的，这个留给姥姥吃吧。” 程如道：“你姥姥有啊，我给她准备了的，虽然没礼盒，但是都是一样的东西，她每天吃一碗小米海参粥，你瞧气色多好。” 米阳就笑了，收下道：“谢谢三姨。” 程如摆摆手：“跟我客气什么。” 即便没有米阳那份儿图纸，她也早已准备好了礼物，大姐不在，她拿米阳当成自己亲儿子一样的照顾，打点的周全。她们几个姐妹一直感情都好，尤其是对大姐程青，程如心里拿她和程老太太一样重的分量，她可是大姐背着长大的呢！ 程老太太很快做好了饭菜，三菜一汤，青椒土豆丝、香菇烧菜心和番茄牛肉煲，汤是一道冬瓜鸡肉丸汤，自家做的鸡肉丸，白白嫩嫩，咬起来弹牙，特别好吃。 米阳是吃她做的饭菜长大的，记忆里最深的也是这个滋味，吃的非常香。 饭后程如厂子里还有事，临走的时候程老太太给她带了点吃的，幸亏琥珀核桃仁做的多，多分了一份儿，也给程如装了一盒。 程如故意道：“瞧瞧，还有我的呢，要是阳阳不来我都没这口福。” 程老太太笑着赶她：“行了，拿着快走吧，有吃的都堵不上你这嘴！” 程如笑着走了，她在镇上离家最近，也和老太太最亲，时常回来娘俩斗斗嘴，说说话也热闹一些。 米阳拿了程老太太给的一份儿琥珀核桃仁，装在盒子里放好，骑车出去了。 他先去了香樟林，想给米鸿送去。 米鸿那边小木屋没人，米阳看了一眼，也没留下来等，骑车又去樟树林里面找他。 树林里面规划出一条小路径，铺了石子路，骑车倒是也方便。米阳找到他的时候，米鸿正在树林深处埋头干活，手边放着新送来的小树苗，旁边还有两棵大的，是修路的时候挖出来重新挪过去的香樟树，老头固执，守着这片林子就只多不少，不让人随便碰这片林地。 米阳过去帮他一起种树，米鸿看他一眼，也没拦着。 米阳个子长高了一些，已经是大男孩的模样了，常年在教室里捂得皮肤白皙带出几分书卷气，个子挺拔，眉目清秀，站在那闷不吭声地干活都能瞧出安静内敛的性子。米鸿看了一会，夸他道：“做的不错。” 米阳笑着道：“爷爷，我们学校里每年也有植树节，平时也不是光读书，多少也干点活。” 米鸿点点头，又夸他：“你爸打电话跟我说了，考的不错。” 米阳道：“是爷爷教的好。”他把之前去新疆和章教授的事儿说了一下，一边干活一边道，“之前去京城做加分题也是章教授的意思，您教我的那些都用上了，加了十分呢，特别重要。” 米鸿有些惊讶，问他道：“姓章？叫章什么？” 米阳想了一会，道：“这我还真没问过，一般都喊老师或者章教授。” 米鸿又问：“多大年纪，大概什么样子？” 米阳想了一会，道：“六十多将近七十的年纪吧。”米阳想起手机里还有一张合影，是陈白微发给他们的，当时在新疆的时候临走一起照了一张，他就拿出来给米鸿看了一下。 手机上看不真切，米鸿看了好一会才勉强分辨出来，笑道：“原来是他。” 米阳有些疑惑道：“爷爷，您认识章教授吗？” 米鸿道：“也不算认识，很久之前见过一次，这样也好，我这里正好有一份东西托你转交给他。” 米阳还想问，米鸿却是不多说了，把树苗都种好了，让米阳和自己一起回了小木屋。 米阳带来的琥珀核桃仁香酥可口，米鸿洗干净手略微尝了两颗，夸赞了一句，又让他坐着等，自己去隔间里拿了一个木盒过来，里面放了樟脑球，气味却比普通的要淡上许多。木盒里放了几本书摞在一起整整齐齐，似乎是一叠医书，最上面一本写着《医阶辩药》，已经修复好了边角。 米鸿道：“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票据已经丢了，只剩下他亲笔签下的这么一个名字，既然是你老师，那你就拿去问问，就说当年留在肄三堂的书已经修好了，这么多年所幸不负所托。” 米阳拿着那几本书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米鸿几十年前留在京城过，当初会来山海镇，也是因为七几年那会儿文化运动乱的厉害，他就和米阳奶奶一起回了小镇上一过就是几十年。 这几本书不用多提，那时候毁掉的老物件太多，恐怕也是混乱中带了出来的，米阳摸了一下那几本书，想的却是米鸿这几十年的不易，修书的铺子都被砸了，那戏院就更不必多说了，老人当年仓皇逃离又是受了多大委屈，经历了多少艰辛？这么想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米鸿却神色平静，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眉眼里尽是平淡。 第131章 白哥哥 米阳多留了一会, 坐在那陪着米鸿说话。 米鸿对他道：“之前白家送来的那些旧书, 我已经整理好了, 有一半破损太厉害，再加上价值也不大，我就没留下, 其余的已经修补的差不多，我拿回去给白老看过了，他那边已经填补了一些新书, 这些就不要了, 他说睹物思人，瞧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让我找个爱书的人拿去送了吧。” 这个米阳没想到，前两年的时候白老还十分喜爱这些, 老宅搬了之后也特意把那个书房原样搬了过去，一块木头都没少, 他没有料到老人会不要这些书了。 米鸿手边放着核桃糖和热茶，热气腾起房间里难得不再是冷冷清清的了，他看了米阳缓声道：“我思来想去, 也没有其他什么人, 就还是挑拣了一些好的，自己收起来，回头你要是有了地方，我给你邮寄过去。” 米阳点点头，道：“好。” 两个人坐了一会, 就聊起来章教授几十年前送来的这套书，米鸿道：“这套叫《聊复集》，一共分五卷，难得的是五本都齐全，当时那位章先生送来的时候叮嘱过，也看的出他是真心喜爱，那会儿他好像就是京师大学的老师，没想到这么多年还在。” 米阳笑道：“是，他前几年返聘回来，虽然只挂了一个教授的名，大家还是喊他老院长。” 米鸿难得笑了一声，点头道：“一辈子做一件事，也挺好。” 米阳眼角余光看到桌上的那把三弦琴上，喉头哽了一下，连忙移开视线撑起一个笑：“爷爷，这医书是不是比较值钱啊，收藏价值更大吧，我在沪市的时候有时候去老牌的字画店转着看的时候，也瞧见过几次有人送医书来修。” 换了别人，可能就要从对书的感情入手，但米鸿是个手艺人，做的就是修书吃饭的行当，听见就点头道：“对，清代的话，最好的是线装小说，其次是算命相面的，再次就是医书。” 米阳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低头看着木盒里的那几本老书。 米鸿拿了一本，小心翻开给他看：“拿这本为例，你看这里的版面，再瞧书页，如果遇到有藏家印章的身价还会翻倍，现在不知道要价多少，换做以前的话，总要几个银元一本了。” 米阳用心学了，又看了米鸿修补的痕迹，主动开口道：“爷爷，我想这几天过来跟您接着学，这次放假时间多，我能多住一段时间了……” 米鸿却把书收起来，打断他道：“以后不用再留下了，我这边能教的已经都传给你了。” 米阳看着他，不肯走。 米鸿勾了勾唇角，大手在他头顶揉了一把：“别乱想，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能做到。” 他说的是当初对老伴儿的允诺。 他既然已经活到了现在，就不会再轻生。 这把老骨头能撑多久，便撑到多久。 米鸿关门谢客，米阳也被请了出去，老人一个人住的习惯了，并不觉得苦，反倒是米阳被他赶出来的时候心里涩涩的。 米阳回来之后，跟程老太太谈起来，程老太太倒是觉得他这样挺正常。 老太太笑呵呵道：“他啊，年轻时候脾气就这样，倔了一辈子啦，由他去吧。” 傍晚的时候，米阳去给白洛川送了零食，那份琥珀核桃仁很受欢迎，白洛川和白老爷子都很爱吃。 自从白老搬回山海镇上住以后，米阳瞧着有什么新鲜玩意儿，都会给白老这边送来一份，不见得多贵重，都是一些小东西。白老对米阳也是喜爱非常，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拿着和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白老爷子吃了几颗之后，又看到米阳提了一个盒子去厨房那，开口问道：“阳阳，手里提着什么哪？” 米阳道：“哦，白爷爷，就是一些海参，拿去让厨师泡发一下煮粥刚好。” 白老坐在客厅美滋滋地吃核桃糖，对他道：“我不爱吃海参呀。” 白洛川把那盒琥珀核桃仁收起来大半，自己拿走，就留了一小把给老人，对他道：“我小时候，您可不是这么教育我的，您都是说要营养均衡，少吃糖多吃饭。” 白老爷子反驳道：“你那是长身体呢，我这把年纪了还长个什么劲儿，你把糖再给我留一把！” 白洛川没听他的，一边拿着走一边去了厨房吩咐晚上做小米海参粥。 厨师这几天已经听惯了他们爷孙俩每天争辩似的说话，笑呵呵的应了，接过米阳手里那个盒子，去泡海参去了。 米阳慢慢靠近白洛川身边一点，小声喊他：“哎，白洛川。” 白少爷身体站直了一些，看着他的视线都变得温和起来，也配合着放低了声音道：“嗯？” 米阳凑近了给他看自己口袋里，里面放着一个手帕，包裹起来一团鼓鼓囊囊的东西，他乐了道：“我还藏着一小把核桃糖呢，一会咱们去喂给乌乐吃吧？” 白洛川眼睛眯起来。 白少爷摸了他口袋一把，要亲自检查：“我看看。” 米阳道：“不用看啊，都一样的。” 白洛川道：“我看看哪个核桃大。” 米阳：“……” 米阳哭笑不得，小声道：“你别抢，就包了一下，一会撒了，真的一样啊，跟你那一盒都是一锅出来的！” 白洛川还是不放心，亲自检查对比了之后道：“这个看着糖多。” 米阳解释道：“是特意用最后的蜂蜜和冰糖熬的，糖多核桃少，乌乐喜欢吃甜。”他看了白少爷弯着眼睛笑，“反正你又不爱吃甜，那个喜欢吃甜食的是‘我’，对吧？” 白洛川看了他一眼，抬手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很轻，但声音响亮。 米阳耳尖一下就红透了，闪开他一些，左右看了没人才抬头去瞪他，“你别闹！” 白少爷觉得他睁大了眼睛看人的样子显得更好欺负了，低头凑近一点，米阳就连连后退，他笑了一声在米阳额头上弹了一记，哼道：“你别闹我才对，我这可一直压着火呢。” 晚饭时间还有一阵，两个人先去喂了乌乐。 黑马已经长得非常健硕，身体线条流畅，皮毛油亮光滑，梳理地整齐，马鬃长而厚实，米阳站在一边喂它核桃糖的时候，它一边吃一边时不时地抖一下耳朵，看着非常惬意。 米阳视线一直在它甩动的马鬃上，心里痒痒的厉害。 他把剩下的核桃糖给了白洛川，对他道：“你来喂，我想摸摸乌乐。” 白洛川接过来喂给乌乐吃，一块分成好几小块，喂的比米阳小气多了。 米阳伸手摸了两下，比他预想的要软一些，也更顺滑，摸着摸着就忍不住手指动了动，给它编了个小辫子。 白洛川在一边看到了，迟疑一下道：“麻花辫是不是都要两个？要对称的吧？” 米阳就又去旁边再编了一条小辫子，米雪小时候爱漂亮，小姑娘的辫子都是他给扎起来的，乌乐鬃毛长又打理地柔顺，米阳编起来觉得手感非常好。 乌乐相当配合，吃完了糖还站在那等着，由着米阳给它编了好几根小辫子，见米阳停手之后，就甩甩脖子，黑亮的鬃毛晃动几下，小辫子若隐若现的像是装饰品，它已经得意起来了。 白洛川问他：“不再多弄点？” 米阳还在看它：“不了，这几根就够了，我就是觉得好玩，等明天我给乌乐拆了梳好。” 白洛川道：“不用，明天有人照顾它，要给它洗澡，光刷就一个多小时了。”他看了米阳，又问道，“今天晚上住下吧？” 米阳点点头，笑了道：“你不知道，我一说来你这，我姥姥就问我明天中午想吃什么，老太太都习惯我在外留宿了。” 白洛川也跟着笑了一声，天色慢慢暗下来，马厩这边种了大树，树荫落下先遮住了大半看不清这边的情形，白洛川在角落里低头亲了米阳一下，小声跟他说了一句不要脸的话，被米阳手臂抵着要推开，看着米阳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又低声笑起来。 白家老宅的厨师技术不错，晚上做的小米海参粥非常细嫩，又加了点瑶柱提鲜，清淡爽口。 白老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连声说胃口不好，吃不下。 白洛川疑心他下午吃多了核桃糖，但老人不爱吃，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让厨房里热着粥和几样爽口小菜，等他想吃的时候再端出来。 白老爷子摆摆手，对他笑道：“人老啦，胃口就这么大，你们吃你们的，甭管我。”他拄着拐棍慢慢站起来，又让人扶着自己去了后院看黑马乌乐，一边口袋里也是鼓鼓的，像是也藏了糖要带过去。 晚上白洛川还要守在一楼，被白老赶了出来，对他道：“我都不咳嗽了，你怎么还睡我这啊，快走吧，我这客厅好好地摆了喝茶的一套东西，都被你这床占了。阳阳不是来了吗，你们上去打游戏机去吧，快别烦我啦。” 白洛川没办法，只能搬回了二楼。 他自己住的那房间里，米阳正趴在床上跟米雪打电话，米阳一边擦头发一边开着免提，隔着手机都能听到小姑娘软软的声音，撒娇似的喊他：“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都想你啦——” 白洛川冷着脸压在米阳身上，米阳措不及防闷哼了一声，紧跟着就听见白洛川开口替他回答道：“这才刚出来一天，等着吧，至少半个月了。” 米雪还没听出来，娇憨道：“哥哥不想我了嘛，我这次拿了全班第一呢！” 全市第一的白洛川还趴在米阳身上没下来，听见嗤笑了一声。 米阳拿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小声道：“下来，你太沉了。” 手机里的米雪也觉出不太对劲了，疑惑地又喊了一声：“哥哥？” 米阳对她笑道：“刚才是你白哥哥跟你说话呢。” 白洛川在米阳耳边呼吸急促了一些，咬了他耳朵一下，身体也更贴紧了几分，炙热的触感分明，甚至还动作十分轻微地蹭了一小下。 米阳：“！！” 第132章 秋千 米雪在电话里问道：“哥哥怎么啦？” 米阳脸上发烫, 强撑着回她：“没事, 跟……闹着玩呢。” 米雪问：“哎？跟谁呀？” 米阳耳尖都红了：“跟你白哥哥。” 白洛川趴在那亲他一下, 又一下，很轻，嘴里也带着笑起来的声音, 贴着他不放。 米阳电话都讲不下去了，匆匆跟米雪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白洛川在后面抱着他不松开, 笑着亲他：“怎么不说了？” 米阳被他压着翻不过来, 力气都使不上：“你下来。” “我不要。” 白少爷任性了一回，他贴着米阳耳边, 哑声道：“我傍晚那会就跟你说了吧，我憋着火呢。” 米阳被他咬着耳朵, 身体细微抖了抖。 白洛川舍不得咬下去，轻轻咬了两下耳朵又换成了细密的轻吻, 含糊道：“别怕，我不动你。” 米阳头发还有点湿，但是衣服完整地穿着, 白少爷下手有分寸。 …… 白洛川有些失态, 米阳也没好到哪里去。 米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后背会这样敏感，他趴在那一直在发抖，脸红的抬不起来。 哪怕白洛川放开他了，只是面对面被抱在怀里，米阳也埋在那人肩上, 抖着抬不起头来。他咬着白洛川的衣服，口水浸湿了一小块，又黏黏糊糊地去隔着湿了的衣服咬他肩上那一块皮肉，磨牙一样，不敢咬狠了，但反复磨着，像是要把他加在自己身上的感受也还回去一点。 白洛川把他抱在怀里，垂着眼睛一下下亲吻他。 米阳被他激地眼圈儿都发红了，身体抖地不像话。 白洛川就一下一下亲他的唇，哄他道：“好了，好了，不摸了，你乖一点，不哭了啊。”他吻了米阳的眼角，把那一点被激出来的眼泪舔着吃进去，声音低沉的厉害。 他抱着米阳入睡，没有去浴室，像是故意要彼此适应一样，就这样并肩躺在一起，让自己一点点又重新冷静下来。 米阳被他抱的紧，因为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一切反应都有些生涩。虽然之前他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白洛川的攻击性还是太强了，他刚才脸红心跳，反而无法好好配合，现在反手抱着白洛川的时候，手指动了两下，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好。 白洛川只当他是胆怯，对他更疼爱了几分，抱着小声哄他：“小乖不怕啊。” 怀里的人小声抠着他衣服，抓皱了一块，低声道：“没有。” 白洛川没听清，低头看他，怀里的人身体一边发抖，又一定要抱着他不放，伸了手去捏他衣领上的布料搓动几下，努力想要回应。 笨拙的可爱，白洛川看的眼神都暗了，身体简直要再燥热起来。 他的小乖太配合了，他反而舍不得乱来了。 白洛川亲了米阳一下，把自己手指放在他掌心，让他握着：“不急，等你再长大一点啊。” 米阳小声嘀咕了一句。 白洛川没听清，凑近了让他再说了一遍，就听见米阳红着耳尖小声道：“……你别再大了，我怕疼。” 白洛川就笑了一声，亲他道：“我哪儿控制得了，以后就交给你，全都给你。” **** 放假的这几天，米阳经常往白家老宅跑，但大部分时间还是陪着程老太太。 他偶尔也出去跟着老太太一起走动一下，镇上的人搬家之后依旧还是以前的那些老街坊邻居，程老太太跟他们处的好，交情深，小院子虽然没有以前的大，但是也种了一些瓜果蔬菜，她一个人吃不完，经常拿去送给其他人家吃。 王兵家离着最近，程老太太给他家送了一些西红柿和嫩茄子，王兵他妈立刻又回了一小篮子草莓，品相没有外面那么好看，拇指大的一些，但是红艳艳地特别甜。 米阳提着回去，路上听老太太念叨：“咱家也种啦，这草莓还是海生家里移过来的呢，咱们几家都有。” 米阳好奇道：“我怎么没在院子里瞧见草莓？” 程老太太道：“还不是你三姨，非说种草莓要浇足水，来了就给我浇水，她恨不得一天跑回家三回呢，活生生把我草莓给浇死啦！” 米阳乐得不行，哄她道：“没事，姥姥咱们以后吃王兵家的，一样。” 程老太太觉得不太一样，还是耿耿于怀。但是下午的时候又被赵海生家送了一小筐草莓的时候，她就不怎么生气了，转头又跟米阳念叨：“咱们家没种也好，草莓结果子这么多呀，还一茬一茬的长。” 米阳跟着点点头，老太太人缘好，周围的左邻右舍都爱往她这里跑动，头茬的草莓捡着好的基本都在这了。 程老太太又拿了一袋之前程如给送来的新疆大枣，让他给赵海生家里送去。 米阳去了之后，发现赵海生家里竟然没人，符旗生一直住在他家，兄弟两个都不在，真是有些奇怪了。赵家的长辈也听说过米阳提前考上了京师大学还是文科状元，对他非常热情，告诉他道：“海生兄弟两个去白家了，你去那边找他们吧，对了，阳阳，你给我们家孩子也写一句考试鼓励的话吧！” 米阳被拽到桌前，就拿了笔问道：“给海生写吗？” 赵家人道：“不是，给家里准备中考的小侄子，哎，海生都留级两年了，也没什么心思学下去，听着他意思也不想读了，旗生听他哥的，也要一起去打工呢。海生一把力气倒是也不差什么，就是旗生有点可惜，他成绩还能在班里排前十了。” 米阳一边写一边听着他说，他记得赵海生是比他们大上两岁，但是之后的都不清楚了，赵海生当年在出了那件事之后，全家都搬走了，并没有再来往。 米阳看的挺开的，劝慰道：“考试也不是唯一的路，没准海生还是我们中间第一个赚大钱的了。” 赵家人也笑呵呵的道：“可不是，他们兄弟俩能活着从山上下来，我们就烧高香了，由着他们去吧，孩子长大了总要自己闯一闯。” 镇上年轻人结婚的也早，有些高中毕业随便再度两年，找个女孩相识结婚，也是匆匆一生，老一辈对此也看惯了，反倒是瞧着米阳这样大城市里来的学生稀罕，又羡慕又感慨，自家孩子走不到这条路上，他们还是有些遗憾的。 米阳又去了白家一趟，他还是觉得好奇。 他来白家老宅很多次，这边的人都认识了，很快就放了他进去，米阳一直找到后院才瞧见白洛川他们一行人。来的不止是赵海生兄弟，王兵他们也在，他们身边搭了一个半截的东西，悬挂着木板晃来晃去，旁边还有一个竹藤椅。几个人正在那计算着什么，时不时还低声争吵着。 “我来算算，套用这个公式之后应该用的绳子长度是……” “算，算个球，我爸工地上干一辈子活了，也没这样弄，弄过！闪开，我来！” “哎赵海生！你怎么能用蛮力明抢啊，你上去就比划，万一绳子长短割错了怎么办！符旗生你放开我，撒手！” “让我哥来。” “你哥每回数学考试都抄我的，他懂个啥！你撒开我！” …… 王兵被符旗生按住双手不能动，那边赵海生已经手脚利落地把木藤椅用绳子吊上去了，打了两个活结，大概比划了一下，就用绳子割断，重新捆了一遍结实的。 王兵问他：“你这样成吗？” 赵海生笑了一声，他嘴不利索，又忙着干活，就对表弟道：“旗生，说。” 符旗生话少，但他哥让他开口，他就点头道：“我舅以前捆枕木的时候就用这绳结，特别结实，除非绳子断了，越坠只会越紧。” 王兵不吭声了，枕木那种大物件，都是用吊车运的，几百上千斤的都有，比起来这么一个竹藤椅轻飘飘的不算个啥。 白洛川还站在一边看图纸，没过去上手，但是他们组装的时候他也抬头看了一眼。 米阳过去问道：“你们这是在弄什么？” 白洛川把图纸递给他，笑道：“弄个秋千玩儿。” 米阳看看图纸，又看看他们，觉得这帮人都过了玩秋千的年纪，好笑道：“给谁？这里年龄最小的就是乌乐了，我觉得你们这秋千还是小了，一个藤椅不够，得再加大一倍才能放开它。” 白洛川笑道：“谁说给它玩儿了，我自己留着玩。” 白洛川瞧着他们撘的差不多了，还真上去试了试，又让赵海生给调整了一下高度，点头道：“这样就可以了，辛苦了。” 赵海生憨厚笑道：“小事。” 第133章 白老 另一边的王兵瞧着他试过了, 觉得像是验工了一样, 搓着手过去问他道：“白洛川, 你之前不是说有从沪市带来的最新游戏吗？借我两天呗。” 白洛川道：“不用，我直接送给你们。” 他对这个秋千很喜欢，并不想离开, 就让人去拿了一趟，那人提着满袋重重的东西过来，瞧着袋子里勒出的棱角都是四四方方的, 像是一个盒子什么的。符旗生闷着不爱说话, 但是他妈平时就在白家老宅工作，他也时常来帮忙, 瞧见立刻就过去帮了把手，把东西一起提过来。 符旗生力气大, 提着倒是比成年人还显得轻松，他掂了掂又低头看了一眼, 略微露出一丝古怪神色。 王兵在那边还摩拳擦掌地等着，符旗生提过去之后给他，对他道：“你自己玩吧, 我和我哥都不要。” 王兵笑呵呵道：“那怎么好意思, 大家一起的劳动成果……”他接过来坠的手上一沉，怪叫道：“这什么东西，《黄冈题库》？！说好的游戏呢？！” 白洛川看他一眼，挑眉道：“我们平时都玩儿这个，这些还是上次我在联谊会抽奖赢回来的, 现在也用不到了，都送你吧。” 米阳在旁边笑的不行，拍了拍他肩膀鼓励道：“好好玩，这个适合你，提前准备着高考啊。” 王兵呆滞在那，提着一袋参考书欲哭无泪：“可我不想要这个啊。” 一边干活的赵海生乐了，故意唬他道：“嗐！好好学习有，有什么错，快收着！” 王兵恼道：“你一个退学的逃兵你说我？！” 赵海生就叹一口气，拧着螺丝道：“我，我这是把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我打工，养我弟。” 王兵：“你弟都要跟你一起去浪迹天涯了，你当我不知道呢？” 赵海生：“我让他读书，他，他就得听！” 符旗生在一边不吭声，赵海生要扳手的时候，他就递过去，干活特别踏实。 秋千很快就做好了，白洛川用手略微用力试了试，又让米阳也坐上去，“你看看行不行。” 米阳个子在他们几个里最矮，白洛川一双长腿能碰到地面，他也就勉强脚尖碰到一点，不过想着过几年又长高了，也就点头道：“可以，就这样吧。” 白洛川就对赵海生道：“这样就行了。” 赵海生兄弟两个平时没少帮家里干活，动作利落又快，赵海生看着人高马大的，但是心思还挺细腻，不但收拾干净了周围的木料和多余的绳子，还把附近草皮也弄了一下，笑呵呵道：“这样长两天就好了，这草耐活，踩，踩不坏，就怕铲。” 白洛川问道：“你还懂这个？” 赵海生道：“我爸这两年包工程，什么活都，都接！帮市里盖楼、铺草坪也做过。” 白洛川点点头。 搭好了秋千，他们几个也就都走了，赵海生兄弟俩还专门帮王兵一起提了那些参考书送他回家，赵海生嘴不利索，但是嗓门够大，一边走一边笑着道：“兵子，够你看，看两年的啦！好好学习，啊！” 王兵：“……” 王兵想扔也扔不了了，赵海生比他还积极，一直给他提回了家里去，这人瞧着憨厚，心眼转起来也不见得就是个老实人，贼着了。王兵闷闷不乐地跟在后面，瞧着一言不发提着东西走路的符旗生，觉得这也不是自己的兄弟了，这阴沉的小白脸简直就是帮凶。 白洛川只是试了一次那个秋千，自己并没有坐，见米阳也没有玩儿的意思，就带着他一起去了书房，一边走一边笑道：“爷爷今天还让人又买了一些书回来，我列了个单子，把咱们小时候看过的那些也买了一份，就是不知道版本对不对，一起去看看。” 米阳对书感兴趣，就跟着他一起过去了。 还是以前的老书房，被翻新之后又上了一层油，也做了新的玻璃窗，挑高分隔成上下两层，楼梯旋转上去，非常透亮敞亮。尤其是二楼的阁楼，采光最好，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地面都带着温度似的，暖洋洋的舒服。 米阳跟着他进去，瞧见一楼放了很多新书，还真有一些是他们小时候看的故事书，不过版本不同了，新版的都是彩页，跟十几年前又不太一样了。 好些白洛川都能背出来，还指了一本说道：“这句话原本没有，一看就是新加的。” 米阳凑过去看了一眼，他记不那么清楚了，但是看着故事就觉得眼熟：“你以前好像特别喜欢这个，老是让骆姨给你讲。” 白洛川笑了一声，合上书道：“海底两万里，鹦鹉螺号，多浪漫啊，那会儿还想去当个探险家呢。” 米阳问他：“现在呢？” 白洛川挠挠他下巴，笑了道：“想成家立业。”他说完就转身走上楼，还在招呼米阳：“走吧，去楼上看看，还给你准备了点小东西。” 米阳觉得天气是有点热了，脸上烫的厉害。 他跟着白洛川上去，二楼说是阁楼，其实和一层差不多大小，非常宽敞，周边一圈的书柜绕墙镶嵌着，也零散着摆放了一些书。中间单放了一张宽大的桌子，足够三四个人使用，靠着窗户那儿还有一个可以推动的小柜子，放着不少修书的工具，小柜子和他在沪市用惯了的那种一样，上面摆放的工具也分毫不差，一瞧就知道是谁用心打点出来的。 米阳站在那拿起来两样，果然上面还刻了他名字字母的缩写。 白洛川站在一旁问他：“怎么样，用着还顺手吗？” 米阳笑道：“特别好。” 白洛川唇角也扬起来一点，他把书房的钥匙给了米阳一把，让他自己坐在那适应一下那些工具，自己去找了一些感兴趣的书拿过来看，翻了两下之后，又去楼下拿了一本相册过来，凑近了对米阳道：“给你瞧这个。” 米阳扭头就看到相册里的老照片，大概是十几年前的了，拍的是他和白洛川才两三岁的样子，他们站在营地门口额头上被戳了大红点，一个一个小凳子坐着老老实实地拍照，两个小团子裹着厚厚的棉衣，小米阳还在那努力微笑，照片上的小白洛川已经恼了，歪着脑袋特别不配合。 米阳笑了：“这是你被说小姑娘的那次吧？我……我妈跟我说过，因为点了这个，又带着白花边的围兜，有小男孩说你漂亮，还想亲你来着。”米阳比划了一下，“那么厚的雪，你一巴掌就把人按雪里去了。” 白洛川记性再好，也记不得那么小的事，听米阳说着也只模糊记起确实打过架，但白司令小时候打过的架太多了，揍的人也多，也就懒洋洋不去想了。 他翻了几页，和米阳一起津津有味地看完了这些老照片，然后把那相册塞到米阳手里道：“这是我加洗的，这本送你，我瞧着姥姥那边还有一本，你也加洗一套送我呗。” 米阳道：“哪个？” 白洛川这次说的非常清楚了：“客厅电视柜下面，左边玻璃格上放着的红皮相册。” 米阳每年回姥姥家，老太太都非常高兴地给他拍几张照片，洗出来单独放了一个小相册，白洛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惦记上了。 米阳点头道：“行，我回去问问我姥姥。” 白少爷就挺高兴的，下巴搭在他肩上小声跟他说话：“我上回去的时候，姥姥给我看过一张照片，你坐在一个秋千上拍照。” 米阳道：“你还记得啊？确实有个，不过是很早之前了，不过是用轮胎坐的，不是木板。” 白洛川握着他的手亲了一下，道：“我给你一个更好的。” 程老太太家弄的那个小秋千是挂在家里老榆树上的，只能小孩儿玩，大一点的就不能上去了，树枝撑不住，后来家里孩子多了，老人舍不得榆树被折腾，就弄下来了，准确来说坐过小秋千并拍照过的，只有米阳一个人。 白洛川在白家老宅后院里弄的那个秋千，也只想给一个人坐。 搬迁之后，两家离着近了许多，加上白家这书房实在吸引人，米阳经常过来做一些小手工。 米鸿虽然不让他过去跟着学了，但是米阳也在自己练习，他沉浸在自己的小手工里面，这对他来说就和放松一样，慢慢来，瞧着破碎的书重新整合，书页上的皱损也都抚平，觉得心里都舒坦起来。 他在书房的阁楼上忙活自己的，白洛川就坐在一边看书，有时候去打一个电话，小声跟人交谈，似乎是京城的那位堂兄，跟对方低声商量着工作的事情。 两个人都在一处，各自忙各自的，互相依偎，又互相不打扰。 住了几天，白洛川就又发现一个问题。 白老爷子挑食的厉害，除了海参，连鱼虾牛羊肉一类都不吃了，饮食清淡到有些奇怪。 白洛川瞧着他又把厨房做好的海参粥挪开，只吃了两口清粥之后，忍不住皱起眉头道：“爷爷，您说海参没滋味，怎么鱼汤也不吃？” 白老爷子道：“腥，不爱吃。” 白洛川道：“明天我去买些别的，光吃白粥怎么行。” 白老摆摆手道：“不用，我吃不下那么多，随便吃一口就成了。” 白洛川看着老人清瘦了不少，又一副什么都不肯吃的样子，心里着急，站起来就要出去买他喜欢吃的东西。白老被他气乐了，喊道：“回来，我吃就是了。” 他让厨房把那碗小米海参粥又端回来，自己捧着慢慢地喝光，还给孙子看了看碗底，笑呵呵道：“行了吧？你这监工可真够严格的啊，我都七十多了，挑食几天都不行？” 白洛川点头道：“行，但是不能老挑食，一个礼拜允许您挑食一回。” 白老在餐桌上就恨不得赶他走，等着他吃完了，就对他道：“你快走吧，别在家气我，今天给你放假，去跟那些小朋友一起玩儿去。”这两天赵海生兄弟两个经常过来，白洛川跟他们聊的还不错，白老瞧见过两次，也不爱拘着孙子在跟前，打发他出去。 白洛川想了一下，道：“行吧，那我晚点回来。” 白老笑道：“不回来也成，就住在阳阳家吧，不是说家里下了几只猫崽子吗？” 提起米阳，白少爷脸色就缓和不少，点头道：“好。” 白老一直等着他出去了，走远了，这才脸色一变，拄着拐棍站起身去了洗手间，紧紧关闭的木门隔音很好，但也能隐约听到呕吐的声音。 家庭医生立刻被请来了，他在门口拍了两下门板，颤着声音喊：“白老？白老您开开门，让我进去看看。” 过了好一会，门才被打开。 白老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洗手间里也不见一丝脏污，他活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只要站着就还是挺拔如苍松，体面如故。只是白了的一张脸和微微颤抖的手还是一眼就能瞧出他的虚弱，医生扶着老人出来，仔细给他瞧了一下，拿了药给他吃下，轻声道：“您这是何苦，不吃就是了。” 白老摇摇头道：“不碍事，就两口而已，我这身体能撑到现在就知足啦。” 医生叹了口气，也不再劝。 老人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又开口问：“律师找到了吗？” 医生道：“找了，您其实不用这么早就找律师，如果您去治疗的话……” 白老依旧闭着眼睛，摇摇头笑道：“不去啦，老了，不想再受那份儿罪。” 医生张嘴还想劝上两句，话到嘴边滚动几次还是又收了回去，变成了一声轻叹。 第134章 雷雨 白洛川被赶出去, 也没去其他地方, 直接去找了米阳。 他和山海镇上这些少年人并不熟悉, 认识的这几个里，也都是因为米阳和他们交好才玩到一处。比起王兵，赵海生兄弟两个倒是待他更真心, 也舍得卖力气。 晚上的时候，白洛川留在程家，坐在米阳的房间里和他聊天。 米阳做小手工, 给他叠纸鹤。 之前白洛川腿受伤的时候, 米阳叠了一玻璃罐的纸鹤给他，每一只打开都能看到一个爱心, 告白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只小纸鹤，白洛川很喜欢, 但是他也回去认真数了一遍，米阳给的只有几百只, 远远不够一千。 白洛川道：“之前功课忙，一直没说，现在放假了也没什么事儿, 你得给我补上。” 米阳抬头看着他。 白少爷认真竖起一根手指：“一千只, 一只都不能少。” 米阳：“……” 米阳就开始补小手工，白洛川坐在一旁托着下巴看他叠纸鹤，程姥姥来给送草莓的时候，还瞧见白洛川在那挑挑拣拣，非让米阳重新拆开重叠一只, 说那只翅膀不对称。难得脾气好的外孙也不乐意，但抗议的态度也很温和就是了，程老太太被他们逗乐了，笑道：“先吃水果吧，吃完了再叠纸鹤，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个啦？” 米阳还没开口，白洛川就笑道：“姥姥，没事，我俩之前有个约定来着。” 程老太太点头道：“那还是守约的好，阳阳听话，一会按洛川说的重新叠一下啊。” 米阳：“……知道了。” 白洛川在长辈们面前形象太好，程老太太不疑有他，简直说什么就信什么。 米阳叠着纸鹤就不占手了，白洛川自己吃一颗草莓，也喂他一颗，一边吃一边道：“爷爷这两天胃口不好，什么都吃不下，看着真让人着急。” 米阳道：“我姥姥有时候夏天也不爱吃饭，要不你拿点草莓过去？或许吃点清淡的就好了。” 白洛川叹了口气：“已经够清淡的了，每天就吃两口白粥，水果也不怎么爱吃。”他难得为了什么事发愁，拧着眉头好一会才松开，“我明天一早就回去盯着，我总觉得老爷子有事儿瞒着我。” 米阳道：“问医生了吗？” 白洛川点点头：“问过了，家里医生一直都说没事，体检报告也都瞧过了，说是年纪大了。” 米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凑过去轻轻碰了他额头一下，抵着他鼻尖道：“没事的，明天我们过去多陪着爷爷，没准他心情好了，就能多吃一点饭。” 白洛川笑了一下，轻轻亲他唇角：“好。” 米阳看着他精神好了一点，又继续在那叠起纸鹤，白洛川虽然嘴里要求他给自己补足一千个，但是坐在一起没等米阳叠上一会，就又凑过来粘着他。 米阳想起身去拿一些彩纸过来，但是白少爷不肯松手，撒娇道：“你别叠那些了，你看看我呗，跟我说说话。” 米阳脾气好，当真又坐下来看他：“说什么？” 白洛川想了一下，笑道：“我昨天去看了一下赵海生他们兄弟两个，赵海生就这么去工地上干活有点可惜了，这人不错，瞧着模样憨厚，心里灵活着呢，没那么死板。至于符旗生，他变化有点大，之前的时候我以为他在学校是会被人欺负的那种，但是昨天瞧见他们搬枕木，那么大一根，他自己就能翘起来，力气可真够大的，光凭这份力气，一般人可动不了他。” 米阳道：“我以前就听说过旗生力气大，不过，你确定海生灵活？”他对赵海生唯一的印象就是护短和憨厚，小时候他和王兵都喜欢找他一起玩。 白洛川道：“他们兄弟两个挺有意思的，留在这可惜了。” 米阳问他：“你想带他们去沪市？” 白洛川笑道：“没，我再观察一下，可以的话让他们去京城也不错，我和堂哥那边也缺人手。” 他生意上的事米阳从不多问，点点头又继续叠纸鹤去了。 白洛川这段时间对去京城的事挺积极，人还未到，“粮草”先行，已经赚了一些钱够他继续折腾一阵子了。但还是不够，他拿起一个小纸鹤看了一会，像是想隔着彩纸瞧见里面画着的爱心，自己看着先笑了，这么好的小乖，得用最好的东西才配得上他。 晚上下起了雨，起初只是小雨，像是树叶被风扫过，紧跟着响起隐约的雷声，雨滴敲在窗户上的声响也大了起来。 米阳被雨声惊扰，虽然没醒，但是也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他不知道怎么的，就梦到了当年送别米鸿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大学毕业了，他和米泽海一同从市里回来，周围的人还向他们道喜，说是老人高寿去的，是喜丧。 米阳笑不出来，有些麻木地跟在米泽海身后，手臂上绷着一圈黑纱。米泽海额头和腰间都系着麻布，跟周围的老街坊说说笑笑，谢谢他们过来，摆了十几桌的流水席，还笑着问大家有没有吃好。 三天宴席之后，大家都散了，只有他们爷俩跪在灵堂。 米泽海让他出去拿些纸钱，叮嘱道：“每一张都印一下钱，记得啊。” 米阳答应了一声，他刚转身出去，就听到米泽海压抑不住的哭声，米阳听的眼眶发酸，只能加快了脚步去拿纸钱，不忍去看他爸跪在灵堂失声痛哭的样子。 …… 外面闪电划过，照亮半边天空，紧跟着就是轰鸣雷声。 米阳手指动了动，努力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眼睛里还蒙着一层泪似的看不真切眼前的事物，但也能模糊瞧见白洛川已经坐起来在那穿鞋。 米阳揉了一下眼睛，哑声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白洛川摇摇头，眉头一直没松开：“没事，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回家看看。” 米阳想起哪个梦，恍惚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是了，当初白洛川转学来山海镇，就是为了白老的身体情况，他和老人感情深厚，一直陪伴了两年多才和老人一起去京城治疗。现在，好像就是白洛川转学来的时候吧？白老的身体也变差了。 米阳立刻也起身道：“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外面雷雨不断，五分钟的路走过去，浑身上下也被淋湿的差不多了，白洛川心急，走的也快，快到白老住的小楼的时候就听到后院马厩那边传来嘶鸣声，乌乐引颈叫了两声，急躁不安。 白洛川手里的伞已经被吹开了，他索性把伞扔了，走到后面去看了一下情况。乌乐焦躁的厉害，已经开始撞着马厩的门了，照顾它的人试图安抚它，但是依旧没有什么效果，乌乐块头大，这两年喂养的又好，一时半会儿还真制不住它。 对方急了，大声呵斥，但黑马脾气更大，直接上了蹄子，踹地木板门都快裂开了。 白洛川冒雨过去，沉着脸道：“都撒手，让它走，我看它想干什么！” 乌乐不想干什么，马厩一打开，它就直奔着白老住的那栋小楼去了，站在外面廊下拿脑袋蹭着大门，嘴里发出“咴咴”的叫声，等着白洛川过来推开门，它就抖了抖身上的水，走进去了。 白洛川被它甩了一身水，旁边的人忙拿了毛巾给他，白洛川全身刚才都被雨水淋湿也不差这一点，拿了一条递给米阳，自己随便抓着那条毛巾沉着脸跟着乌乐进去。 这边动静太大，家里的司机也赶了过来，他在一边小声解释道：“乌乐不是故意的，上回白老出门，没看住它跟着一起出去了，一直在车后面追，我们都没瞧见，它趟着河水就追过来了。还是白老听见了说好像后面有马蹄声，我们这才瞧见，连忙给送回来。那会儿天还冷呢，乌乐上半身冒汗，腿脚上都是冰碴子，白老怕它病了，就让他进来洗了热水澡，又拿了毯子让它趴在小客厅门口那睡了一夜，这才没病。” 司机叹了口气，看着黑马神情复杂，可能是想起那天的事了声音带了点哽咽：“它可能就想……进来看看白老吧。” 白洛川走进去，就看到乌乐在小客厅门口来回跺着脚踟蹰不敢上前，但是听着里面老人咳嗽，就耐不住似的不停用脑袋和身体在门口蹭着。那边地方小，不够它挪腾地方的，很快就碰撞地沙发发出摩擦地面的吱嘎声响。 白老咳了一声，问道：“谁啊？”大概是坐起来看了一眼，立刻又笑了骂道：“乌乐，你这小混蛋怎么也过来了？外面打雷了吧，进来吧，这边已经弄了一张床，也不多一个你了。” 乌乐就轻轻打了一个响鼻，很快地进去了。 它蜷缩在老人身边的地毯上，四蹄并拢，引颈向前趴伏着，就哪里也不肯去了。 白老坐在床上，拿拐杖勾了一条毯子来给它随意搭在身上，也不在意它把地毯弄的湿乎乎的，摇摇头满是无奈。等抬头瞧见白洛川的时候，眼神里的无奈神色更重，笑了道：“你怎么也弄这么一身水，快去楼上洗个热水澡，夏天也要爱惜身体啊。” 白洛川站在门口应了一声，却是一直看着房间里不肯挪开脚步。 乌乐是军马，又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它血脉里秉承了草原上野马的习性警惕性非常高，夜里无论什么时候去看它，它始终都是站立着闭着眼睡觉。 这样的军马，只有生病了才会趴下休息。 白洛川内心不安。 他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135章 财产 白老爷子看他一身湿地还站在那, 催促道：“傻愣着干什么, 快去换身衣服, 小心着凉了。”他看了后面跟过来的米阳，心疼道，“多大点事儿, 不就是乌乐闹脾气吗，让它留在这就是了，你们两个都去楼上洗个热水澡, 赶紧睡吧。” 白洛川点点头, 道：“我一会再过来。” 白老爷子冲他摆摆手，叮嘱道：“别来了, 你们睡你们的去。” 白洛川看着他又喊了一声爷爷，不是很想走, 白老都乐了，对他道：“我什么事儿都没有, 别瞎操心，快上去吧。” 白洛川这才去了楼上，他和米阳冲了热水澡, 又留在老宅这边睡了。 白洛川睡的并不安稳, 没过多久又悄声去楼下看了一趟，老人夜里倒是睡的很好，没有再咳嗽。 白洛川淋了雨没什么，米阳有点轻微感冒，让白家的医生看过之后, 给开了点药带回去吃。 白洛川要他留下来，自己要照顾他，被米阳笑着拒绝道：“别了，我怕这个传染，你先照顾好爷爷，我吃两天药身体好了就过来。” 白洛川想了一下，只能点头答应了。 他留在老宅几天，一直在观察白老的饮食，但是这次他一个字还未说，守在一旁的家庭医生就先站出来解释道：“老人吃着中药，有些互相冲撞，吃多了反而不太好，就这样吃清淡些就行了。” 白洛川点点头，没再强求。 白老吃东西少，尤其是晚上的时候更是难得咽下去几口饭，白洛川看他吃的勉强，就自己找了借口出去找山海镇上的其他孩子们玩，留了空间给老人。 他这话说的也不算假，他去找了赵家兄弟。 赵家兄弟两个在当地住了多年，尤其是赵海生，家里的亲戚都在这里，基本上有什么消息都打听的到。 白洛川来问他的时候，他想了一会才道：“加油站？镇上就，就两个加油站，我问问去。” 赵海生打电话去了，旁边站着的符旗生穿了一身旧工装，裤子上沾了点白石灰，但依旧站得笔直，他平时话少，但是观察的细，就对白洛川道：“你家那车只能去府前路口那个加油站，那边的油好，不伤发动机。至于什么时候加油，得等我哥打电话问问，我们之前寒假去那边打工过，这段时间的都能问出来。” 白洛川点头道：“谢了。” 符旗生道：“你怎么不问家里司机？他应该更清楚。” 白洛川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别担心，不是司机的问题，只是家里老人有事不想说，我总不好当面去问。” 符旗生怔了一下，小声跟他说了一句抱歉，他妈妈在那边工作，因此他跟老宅工作的人也都熟悉，这才试探着多问了一句。 白洛川摆摆手，道：“你问一句也没什么，只是我这事儿你也别告诉其他人，我就是想查查他们都去过哪儿。” 符旗生应了一声。 没一会赵海生那边也打问出来了，镇上人少，好车总共就这么几辆，白家老宅的车和司机都用了多年，大家都认得，很快就问出来了。也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和白老说的一样，去了省会医院，唯一有些奇怪的是，每隔一个月都要去一次，不像是瞧病，倒像是治疗。 赵海生道：“今天正，正好是应该去加油的日子，按往常，已经去省城了。” 白洛川眉头皱起来，想了一会，对他们道：“我知道了，麻烦你们再帮我接着打听，有什么其他消息也告诉我一声。” 赵海生点头答应下来。 白洛川心里放心不下，又打电话去给骆江璟公司的秘书，白敬荣在部队一心忙事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骆江璟在照料，白老的体检报告每年都会留在她手边一份。秘书那边听说他要找，很快就找到了，按他说的还拍了照片发过来，但是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秘书对他道：“白老的身体我们也一直都注意着，没有什么异常，报告和每年的都一样。” 白洛川皱眉看了一会，对她道：“我知道了。” 他暂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也略微把提起来的心放回去一点。 米阳感冒还没好，但也不是特别严重，只是喉咙有些疼。程老太太摘了院子里的一把苦苦菜给他吃，当地是这个叫法，其实就是蒲公英。这东西吃了清热降火，也有点解毒的功效，一般生病嗓子疼的时候家里老人都会给摘一些吃，平时夏天蘸酱吃的也多。 米阳拿了一根苦菜叶正坐在那干嚼，低头翻看书页的时候嘴边也一动一动的，白洛川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像兔子吃草一样的腮帮子鼓动，眼睛里也带了点温暖的笑意，走过去扯了一下他嘴边的菜叶问道：“怎么吃这个？” 米阳一边吃一边道：“我姥姥给的，吃着玩呢，反正也没坏处。” 白洛川又伸手摸了摸他额头，觉得略微有些烫皱眉道：“还没好。” 米阳笑道：“过两天就好了。” 白洛川对他这话并不是很信，“体温计拿来我看看。” 米阳道：“真没事，低烧都算不上……”白洛川坚持，他也只能去拿了体温计过来量好了给他看，倒是跟他说的一样，37°多点，略微有点热。 白洛川道：“再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早上你要是还没好，就得过来打针，我让医生提前准备好。” 米阳张张嘴想说话，旁边拿了水果端来的程老太太也跟着帮腔道：“洛川说的对，要我说也该打一针。” 白洛川点头道：“姥姥，我明天早上给你打电话，您告诉我温度，我不信他。” 程老太太深以为然，爽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白洛川在米阳家里坐到晚上九点多，这才回去。 米阳送到门口，小声问他道：“爷爷那边怎么样了？” 白洛川不答反问：“你也觉得他有事瞒着对不对？” 米阳点点头，他只知道白老身体这两年有些不好，但是具体什么病症并不清楚，他当年在学校里和白洛川交情并不多么深厚，等毕业之后再次遇到对方，白老已经去世了，听说在京城治疗了一年多还是没撑住，骨灰留在八宝山公墓。 现在比之前提前了两年，有这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米阳提醒他道：“你问问骆姨，白爷爷这个年纪生病不是小事，或许骆姨那边能查到什么。” 白洛川点点头，道：“我知道。” 天色晚了，外面小路的路灯昏暗，看不清什么，他想凑过来亲米阳一下，但是亲到的却是手背。米阳捂着自己的嘴摇头，小声道：“我感冒了，别传染给你。” 白洛川贴着他手背亲了两下，“快点好起来。” 米阳这边还是没能好起来。白洛川一早和程老太太通过电话，老太太毫不犹豫地出卖了米阳，“早上体温还高了一点，晚上也咳嗽啦！” 白洛川就在电话里带着点刚醒的沙哑喊他：“小乖——” 语气里警告的意味太重，米阳只能举手投降：“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那边白洛川还在跟程老太太询问他昨天咳嗽的事情，难得早起还没什么脾气，对待长辈的态度温和有礼，跟平日里那个大少爷一点都不同。 米阳穿戴好了，自己去了白家老宅。 他到了的时候，医生已经在等着他了，带他去了一楼一个房间改成的简单医务室。医生手脚利落，一边拿出针药，一边对他道：“把裤子脱了，自己躺在小床上吧。” 米阳愣了下：“打小针吗？” 医生点点头，笑道：“对呀，不会还跟小时候一样怕疼吧？你小时候可没少哭鼻子哟。” 医生一直跟着白老，几乎是看着米阳和白洛川长大的，从他们小时候起就没少给他们俩打针，对他们的性格也都了解。白洛川是打之前哭，两个大人按着都能闹起来，真打的时候反而没什么事儿了，再大一点就没哭过，好像那点痛楚没什么大碍；米阳不同，打小就乖巧懂事，打针从来不用按着，自己脱了裤子趴在那哆哆嗦嗦地打完，眼睛里含着两包眼泪还哽着跟医生道谢，大些时候好点了，但是依旧会被逼出一点生理性泪水，不能算哭，顶多就是睫毛湿润一点。 米阳趴在那让医生打针的时候，白洛川正好进来，站在一边没走。 医生动作很快，给他打完了就出去拿药了。 米阳趴在那要起来，白洛川走过去，伸手帮他按着酒精棉球道：“别动，出血了。” 米阳“嘶”了一声：“不用，你放开吧。” 白洛川没放，米阳只好在那趴着。 医生拿了药进来，白洛川单手把裤子给米阳提上了，但手还在那给他按着，幸亏穿的是运动裤，倒也宽松，撑在那就是鼓起来一些。 医生瞧见笑了道：“挺疼的吧？这个一般成年人打都疼的呲牙咧嘴的，阳阳做的已经很好了。” 白洛川点点头，又看了一下他手里拿着的药，问道：“好像比之前的少了一盒。” “对，穿心莲太苦了，一般都喝不下去，正好也有针剂，我就给他加在药里一起打了一针。”医生在药盒上写了每天吃的次数，又对米阳道，“回去热敷一下打针的地方，让药物吸收一下，好的快。” 米阳点点头，等医生出去之后还在小床上趴着没起来，白洛川一只手还按在裤子里，另外一只手去碰了碰他额头，摸到一层细密的汗水，问他道：“还疼？” 米阳小声道：“有点，趴一会就好了。” 白洛川摸了一下，药物没散开，摸着有个硬块一样，略微一用力米阳就疼的发抖，他又去拿了块热毛巾过来给他热敷。 米阳抗议不了，只能趴在那等着慢慢消肿，小声跟他道：“其实我自己去医院也行。” 白洛川坐在一旁道：“家里方便一些。” 米阳想了一会，又道：“我怕传染给白爷爷。” 白洛川笑了一声，弯腰亲了他一下：“不会，爷爷搬到旁边小楼上去住了，他说过两天有个老朋友过来，那边高一些，赏荷刚好。” 尽管这么说着，米阳也还是没有留下，白洛川去送了他，在门口叮嘱他道：“明天记得再来打一针。” 米阳点头答应了，他骑车走出去一会，白洛川还站在门口看着，但这次没有追上去，独自留在了白家老宅。 过了几日，白老爷子的客人也到了。 来了几辆黑色高档车，在门口停下之后又有人扶着一位老人下来，他身后跟着的两三个人瞧着三四十岁的模样，都是西装革履的打扮，瞧着斯斯文文却又非常谨慎行事，这些人手里还提着黑色公文包，步履匆匆地去了白老住的小楼。 白洛川站在窗前看了一眼，回自己房间去了，并没有多问。 那些人在白老那边待了一个下午，等到了傍晚的时候，白洛川房间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老宅里接通了内线，方便老人打电话叫人，白洛川房间里也装了一台。他接起来，果然传来白老的声音，老人慈爱道：“洛川啊，你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 白洛川答应了一声，穿戴好过去找了老人。 两边小楼构造相仿，老人住着的房间还是在一楼，他正在小客厅里跟那些人低声说话，手里还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他瞧见白洛川到了时候，就笑着让他进来，又屏退了周围的人，只留了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黑西装男人坐在那。 白洛川坐在斜对面，白老瞧了他一眼，又招手让他坐过来一点，笑了道：“来，爷爷有份儿东西要给你。” 白洛川起身去了白老身边，老人让了自己旁边的位置给他，拍了拍他的手对他道：“洛川啊，你今年十六了，考上了大学，也很出息，爷爷想来想去，正好今天律师也在，还是把这些提前交给你的好。” 白洛川眉头拧起来，刚要开口，就又被白老拍了拍手臂，老人神情倒是一贯的平和，拿了那些文件给他看：“ 这是家里的老宅和几块地，还有一些古董，都列了单子在上面，我也说不清有多少，回头让律师跟你说一下。当初你奶奶还在的时候，就念叨着要留给儿子、孙子娶媳妇儿，你爸这么多年过的挺好，我瞧着他也不需要这些，都给你吧。” 老人一直偏爱孙儿，从小到大都是宠着的，现在看着白洛川的时候目光里也满是慈爱。 第136章 争执 白洛川喉结滚动两下, 道：“我还小。” 白老笑骂道：“小个屁, 你爷爷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 早都已经扛枪上战场几回了，过来把名字签了。” 白洛川不肯，拧眉道：“爷爷, 你现在分这么清楚干什么，我不要，你收回去, 自己搁着。” 白老依旧让律师把笔递给他, 对他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孙子，不给你给谁？快收着, 小心你爸回头来跟你抢了啊。” 白洛川手里被老人塞了笔，也无法落下一个字, 他喉头哽的厉害，心里更是带着一阵恼火, 啪的一声把笔扣在桌上道：“您不是还好好的吗，弄这个干什么！” 白老催他：“我乐意，你管我呢, 你就只管签字就成。” 白洛川心里不安, 不肯要。 白老有些急了，咳嗽了两声，律师都立刻站起身来小心照顾着，白洛川也伸了手想给老人顺一下后背，但是被老人挥开了。 白老脾气也是大的, 虽然没有早年前的雷霆之怒，但是神情凝重的时候也压的人心里沉甸甸的，他看了白洛川又告诉他一遍：“东西我搁在这了，律师也要留几天，我再给你点时间想清楚了过来，你要是还不肯，就别来瞧我了。” 白洛川张了张嘴，喊他：“爷爷……” 白老瞧着有些累了，对他道：“你出去吧，我歇一会，真是要被你气死，换了别家都抢着要，就你这倔脾气，给都不要。” 白洛川被赶出了小楼，自己在外面站了好一会，见白老也没有松口让他进去的意思，只能回了自己房间。 他手机搁在桌上，上面有两通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是符旗生发来的，说之前问到的事有眉目了。 白洛川打了电话过去，那边很快就接起来。 “白少，之前问的事有消息了，给老爷子开车的那个司机之前车子坏了，去我一个表舅家的汽修厂去修来着，后保险杠那略微碰了一下，他说是之前在省城的时候弄坏的，一个学生骑车给擦碰了下，白老心善，让那学生直接走了，这才自己回来修。”符旗生道，“因为那条路是一个地名，黄山路，我表舅刚好又去黄山旅游过，所以就记得特别清楚，时间我也问了，是4月15号。” 白洛川听见这个日期眉头收敛了一下，15号，前几天下雷雨的日子，也是乌乐闹着非要进房间守着老人的那一天。马走过一遍的路记得清楚，对人的气味也分辨的出，它认准了月中的时间，去闹，去守着，也是怕老人在那一天离开老宅。 白洛川问他：“加油站那边问到时间了吗，是不是也是每个月中都出去一趟？这样多长时间了？” 符旗生道：“问了，是月中，已经有半年多了。” 白洛川哑声道：“我知道了。” 他带着最后一点希望，挂了电话之后，又上网查了一下省城黄山路附近的建筑。 黄山路附近只有一家医院，但并不是省立医院，而是军区医院。 那里最有名的是治疗肿瘤。 白洛川闭了闭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睁开，他给骆江璟打了一个电话：“妈，我有事要跟您说……” 把老宅里的事和他查到的情况都告诉骆江璟之后，一向果断的骆江璟也有了片刻沉默，但她立刻道：“你在家里陪着你爷爷，哪里都别去，妈妈很快就到。” 白洛川点点头，道：“好。” 骆江璟连安慰儿子的时间都没有，迅速去准备各项事宜。 *** 米阳晚上睡觉的时候，听到外面窗户那有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敲一样。 他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等到过了一会，又听见两声之后，就起身过去看了一下，他住在二楼，白洛川攀着他们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榆树正好够到他的窗边，正伸着手又敲了两下。 米阳连忙打开窗户让他进来，奇怪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给我打电话就下去开门了，爬树多危险啊。” 房间里没开灯，就一点月光的清辉照进来，白洛川从外面跳进来之后就一言不发地抱住他，埋在在他颈间没吭声。 米阳觉得有些不对劲，轻轻推了他一下，问道：“白洛川，你怎么了？” 白洛川下巴抵在他肩上，过了一会才开口道：“爷爷把老宅和手里积攒的那些东西都给我了。” 米阳愣了一下，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他记得离白老去世至少还有几年的时间，总不会是现在，而且上次去看老爷子好端端的只是略微清瘦一些，看不出什么异样。 米阳和他一起长大，这个时候知道白洛川心里难过，尤其是露出这样难得脆弱的一面，他自己心里也难受起来。伸手也抱着他，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没事的，或许白爷爷就是想给你呢？他一直都疼你，你也先别想那么多，现在不是还没去大医院检查吗？我们一起去劝劝他，去京城找大医院检查一下，总有法子的。” 白洛川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哑声道：“好。” 米阳又对他道：“白爷爷如果去京城治疗，我们读书的时候就能去陪他，我看了学校去年的课表，我课程少，可以经常过去陪白爷爷。大学寒暑假时间也更多一些，白爷爷想回来，我们到时候就多回来陪他一段时间。” 米阳又笑了一下，轻声道：“你要是没空，我就回来陪着他，咱们轮流换班啊，好不好？” 白洛川哽道：“好，我明天要出去一趟。” 米阳立刻道：“那我去陪着白爷爷，我感冒已经好了，再戴个口罩吧，保险一些。” 白洛川勉强笑了一下，对他道：“爷爷今天把我赶出来了，他要是赶你走，你别难过，他年纪大了，又生病……” 米阳笑着点点头：“你放心，我是客人啊，白爷爷不会赶我走的。” 第二天一早，白洛川只身一人离开，临走的时候还是不太放心，又绕到后面去看了一下白老那边。 米阳已经到了，正坐在小客厅里和白老下棋，一老一少看起来非常和睦，白老还笑了好几次，瞧着心情不错。白洛川在窗外小心看了一会，确定没事，这才放心离开了。 一直到晚上，他才回到白家老宅。 白老虽然和他隔开住，但依旧让厨师照料他的三餐，晚上还给他留了饭。 白洛川吃不下，拿起来几次勺子都抖的厉害，他搁下餐具，淡漠道：“我在外面吃过了，回楼上睡了。” 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外面跑，留下照顾他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收起了东西回去跟白老说了一声。 白老听到之后，略微皱眉，挥挥手道：“算了，随他去吧，可能在外面吃过了。” 医生在一旁给他拿了药来，听见笑道：“您这么担心他，就干脆让他过来吧，何苦分开两边住呢？” 白老哼道：“他不听话，这倔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医生又带了一杯热水给他：“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您都说他倔地有种，特像您年轻的时候。” 白老爷子听见笑了一声，他接过药吃了，看着外面叹了一声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骆江璟很快就回了山海镇。 她这次来不但自己过来，还带了两位专家，就差把救护车开到白家老宅门口了。 白老也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把她叫进去单独谈话，骆江璟出来的时候眼圈都红了，但也不敢再开口提这些，只让白洛川去说。 她对白洛川道：“你爷爷平时最喜欢你，你去跟他说说吧，或许他会听你的。” 白洛川点点头，又问她：“我爸呢？” 骆江璟道：“在路上了，他也着急，今天晚上就能到。” 白洛川这才走进去。 这是白老把他赶出来之后，他第一次再被批准进入小楼。 白老没依旧坐在小客厅里，衣衫穿戴整齐，领口几十年如一日的笔挺，即便不穿着那身儿军装，也带着骨子里的刚硬气势。 白洛川在他对面坐下来，对他道：“爷爷，那医院我去了，医生说不能告诉我，我不肯信，又去问了院长。” 白老抬头看向他。 白洛川缓声道：“院长就是那天跟律师一起来的那位爷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一直问他，他就跟我说，他和您是老朋友，您瞒着家里已经治疗半年多了，每个月15号都要去一趟，是……胃癌，对吗？” 白老神色有些动容，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道：“对。” 白洛川眼圈红了，坐在那道：“您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老叹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老话不是说了吗，‘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我都这把年纪了，从一开始就没想到会活这么久，已经知足了。你奶奶生病那会儿，我硬逼着她去医院，什么仪器都用了，药也是大把的吃着，胸口切开那么大一道口子，她临到最后的时候求我，说不想输氧了，让我把氧气管给她拿掉。” 白老看着窗外，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一半身子坐在光下，另一半在房间的阴影里，脸上带着些回忆和落寞。 “我那个时候舍不得她呀，不肯听，我知道，她一直怨我呢。” “我就想，活着有什么不好？多看看这个世界，好不容易国泰民安了，都能吃饱饭了，活着有什么不好啊。” “我能看的，该看的，都看够啦，去年做治疗那会，我就想着，我怎么也要撑到我孙子考上大学，以后再见了老伴儿也好跟她吹吹牛，让她别再那么怨我，起码我把你照顾的还不错呀。” “现在你考上大学了，我觉得特别知足，也不想再治疗下去。半年掉了20多斤呢，再治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住啦，等那个时候太难看了，我怕吓着你们。” 老人一双粗糙的手放在白洛川脸上，给他胡乱擦了两下，毫不客气地嗤笑道：“几岁了，还哭？还要不要点体面了？” 白洛川点点头，紧跟着又摇头。 白老都被他气乐了，对他道：“你听话啊，爷爷这些东西都留给你，回头你要是过的有什么不如意了，你爸妈看你不顺眼，你就走，甭受他们的气。” 白洛川抬头看着老人。 白老爷子神情一如既往的慈爱，那双眼睛里带着些微的浑浊，但又像大地一样带给人力量，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白洛川对他道：“爷爷，您……您想不想看我成家立业？” 白老还未回话，白洛川就抓住他的手，看着他道：“您想看吧？我保证，我三年……不，两年就行，您给我两年时间，我能提前完成学业，然后我自己打拼出一份儿事业，您要是给我的时间再多上几年，我保证让您抱上曾孙！” 白老瞪着眼睛道：“胡说八道，ta……”他把那个音含糊过去，恼怒道，“怎么生？！” 白洛川肯定道：“能！” 白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看着他没吭声。 白洛川眼睛里带着光芒，对他道：“真的，您相信科技的力量，报纸上不是都写了吗，试管技术多发达，对了，您留给我这么多钱，就不怕我大手大脚地花了？尤其是那些古董，我手笨，万一不小心一天砸一个，那可怎么办？” 白老：“……你敢！” 白洛川又道：“而且我最近还喜欢上跑车了，您不看着我，我就乱买东西，一个月买四五辆跑车，全搁在家里落灰。” 白老抬眼看着他，气地现在就想吃药。 白洛川蹲在他身边，把脑袋搁在老人的膝盖上，小声道：“您给我再多钱也没用，您得看着我。” 白老抬了抬手，把掌心放在他脑袋上顺着抚摸了几下，叹了口气：“知道了。” 白洛川趴在那不起来。 白老就笑着拿拐棍轻轻打了他一下，对他道：“去，趁着你爸还没回来，把那合同签了，他来了又要唧唧歪歪讲一堆大道理，懒得听他说话。” 白洛川试探道:“我签了您就跟我去京城治疗？” 白老又拿拐棍给了他一下，道：“去，去！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我跟你去成了吧？” 白洛川这才高兴起来，三步两步走过去，在那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 白敬荣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没有敢去打扰老人，只把跟在老人身边的医生请到书房认真询问了一些情况。等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也是红了眼眶，生老病死由不得人，但身为家人，猛地听到这样的事，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医生道：“洛川白天已经劝过了，我听着老爷子的意思是要松口，明天你们再劝劝。我半年前就一直说，老人不听，也不让我告诉你们，我也是没有办法……” 白敬荣点头道：“不怪您，您照顾父亲多年，我应当说声谢谢。” 医生摆摆手，他跟了白老多年，这份感情也很深了。 白敬荣一夜未眠，根本没有睡意，骆江璟劝慰他到天色泛白，她白天也坐了很久的飞机，又转车请了专家医生，实在疲惫的厉害了，慢慢睡了过去。白敬荣躺在那心里烦乱，干脆起身出去，在老宅里转了一下。 他原本想转上两圈，等天色大亮，就喊上儿子去白老那边问问父亲治疗的意思，但是刚走到庭院那，就看到白洛川从外面翻墙进来。 白敬荣站在那，拧眉道：“你去哪儿了，一晚上没回来吗！” 白洛川看他一眼，脸上原本的一丝笑意也收拢了，没吭声就往院里走。 白敬荣呵斥道：“你给我站住，还有一点规矩没有，大人跟你说话听不到吗？”他原本就因为父亲的病情一直心里着急，之前还想等儿子起床之后去喊他，但是现在瞧见老人病重，儿子依旧半夜出去玩乐，一时怒火就涌上来，“白洛川，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就出去一晚上不回家？！你在学校里考试，考的那些分数都是考给谁看的？成绩好，就可以乱来是不是！” 白洛川抬头看着他，眼底还有一些青黑，但比起父亲的焦急神色要好上不少，他抿了抿唇道：“您觉得我去哪了，就去哪了。” 白敬荣道：“你这什么态度！” 白洛川扭头就走，白敬荣跟在他身后，父子两个推搡两下，白洛川个子已经和他差不多高，即便不如他壮实也不回手，但也不是白敬荣可以随意能拽住的了。 白洛川站在那并不听他的，绷着脸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白敬荣对他这幅样子又急又怒，“你爷爷以前最疼你，他病了，你还……” 白洛川站在那，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问道：“那您呢？我一直都在这，您昨天晚上才回来，又有什么理由来怪我？” 作者有话要说：白老（期待）：阳阳，你能吗？ 第137章 拥抱 他们这边动静大, 争执间, 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 白老早上起的早, 但也没想到这么早就要帮着断官司，让人把他们父子两个都叫进来之后，听了两句就用拐棍去打了儿子几下, 瞪着眼睛道：“胡闹，怎么给人当爹呢，也不问问清楚！” 白敬荣：“……” 他挨了两下, 站在那没回话。 骆江璟也起来了, 披着一件薄衫站在那有些心疼，小声劝道：“爸, 敬容就是跟他吵了两句，也没动手。” 白老看向她：“你这是说我动手不对了？” 骆江璟小声道：“没有, 我就是想，要不我们都坐下来好好谈谈。” 白老拿拐棍点了点白敬荣, 道：“你老子我当兵这么多年，也从来没在家里冲你吆五喝六，你少拿部队‘服从命令’那一套带到家里来, 你做对了我就奖, 做错了我就罚，我自认没亏待你半点，你自己心里不痛快也少拿我孙子出气！洛川哪儿做的不好，还有我呢，在我这你都敢动手了？反了你了。” 白敬荣道：“爸,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着急……” 白老又给了他一下，瞪眼道：“着急也急不到小辈身上去，你冲他发顿火，我就好了？你自己说可笑不可笑！” 白敬荣抿了抿唇，站在那没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老人身体不好，他不愿意再让老爷子动怒。 白老爷子有些头疼，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但就是为人刚正古板的厉害，他偏爱孙子，也是喜欢孙子身上那股灵动狡黠的劲儿，一样米养百样人，也强求不得。 骆江璟也在一旁无奈看着，白家父子两个都是吃软不吃硬，白敬荣能对白老服软，对着儿子自然是不肯低头的，白洛川这脾气其实跟父亲、祖父尤其相似，只是更肆意张扬一些，硬碰硬，撞在一起的时候半分也不退让。 白老爷子又招手让白洛川过来，亲手给他整了整衣领，语气缓和了问他道：“怎么回事，一大早这是去哪儿了？” 白洛川道：“没去哪，去找米阳了。” 旁边的白敬荣皱起眉头看他一眼。 白洛川站在那也看着他，绷着脸不肯再说下去。 骆江璟揉了两下眉心，她家这位少爷从小在长辈面前都乖顺，但惟独对着父亲白敬荣的时候总是会有些摩擦，大概是血缘天性，两个人都想亲近，但大的想教小的，小的不服管教，不对盘也是应该的。 过了没一会，米阳也来了。 他敲门进来的时候没想到白老这边人这么齐全，除了老爷子，长辈小辈都站在那，白老身后的医生冲他使了使眼色，又看了对面白家父子两个，眨眨眼。 米阳就明白过来，这是又起冲突了。 白老爷子好面子，当着小朋友的面也不想再纠缠下去，挥挥手把白敬荣赶了出去：“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两个人都有错，一个不好好说，一个不认真听，下次再这样就都回去，我年纪大了，就想过两天安生日子，都出去吧。” 白敬荣夫妻两个出去了，但是白洛川仗着受宠留在那没走。 米阳把带来的两个盒子，拿了一盒大的放在桌上，剩下的一小盒拿在手里道：“我炒了一下，你和爷爷一起吃吧，还多了一些我去拿给骆姨。” 白老来了点兴趣，问道：“什么东西？好香啊。” 白洛川道：“山核桃，您尝尝。” 他和白老坐在那小声说话，米阳拿了另一盒去找了骆江璟。 骆江璟在一楼客厅正坐着喝咖啡，瞧见米阳过来，神情温和道：“让你看笑话了，他们爷俩真是，见了就要斗个半天，两个人都是硬脾气。” 米阳笑着摇摇头，他跟骆江璟亲近，把那小盒子给她，“骆姨，你尝尝这个。” 骆江璟打开之后就闻到扑鼻的香气，刚炒过的山核桃还带着热度，咬在嘴里有点奶油的细腻味道，又有坚果的香甜，嚼起来特别酥脆可口。 骆江璟用它配着咖啡喝，很快就吃了一小把，眼睛都亮了：“这是你做的？我以前就知道你妈会做牛肉干，没想你还还会做这些呢，很好吃呀。” 米阳笑道：“不是我，是我和白洛川一起做的。” 骆江璟忍不住又吃了一颗，一边吃一边等他说下去。 米阳道：“他昨天晚上来找我，说白爷爷答应去京城治疗了，我们都特别高兴，两个人都睡不着，干脆起来偷着在我家小厨房砸了一晚上山核桃。白爷爷上次吃了一些核桃，还说好吃，白洛川就说山核桃或许也能吃一些。”米阳还是笑眯眯的，“我早上又借了我姥姥家那边的炉灶，把这些山核桃炒熟了拿过来，挑了好久呢，刚开始控制不住力气，砸坏了好些，我们都给吃了，这些都是大点的。” 骆江璟听见笑道：“你们可真是，也不怕吵醒你姥姥？” 米阳道：“不怕，我姥姥睡的沉，小厨房在外面院子里搭的一间，离着远了。我们垫了报纸砸的，喏，您看，我这手指头上还是黑的……” 他对着骆江璟“卖惨”，但换来的只是轻轻拍了拍脑袋，骆江璟眼睛带着笑意，米阳也知道她一向偏爱自己，弯着眼睛冲她乐了一阵：“白洛川手比我的还黑，我让他带手套，他还不肯，回头您也笑话他去。” 他们正聊着，就看到白敬荣从楼上走了下来。 米阳就坐正了身体，看着他客气道：“白叔叔好。” 白敬荣点点头，米阳对他还是小心拘谨的，没再留下多说什么，东西送下就走了。 白敬荣看着他的背影走出门去，又扭头对妻子问道：“阳阳跟你说什么了，怎么我一来就走了？” 骆江璟道：“还能说什么，这孩子心细，来跟我解释呢！你宝贝儿子没出去玩，给老爷子砸核桃去了，整整砸了一晚上。” 白敬荣愣道：“砸核桃？” 骆江璟给他整理了衣服，衬衫扣子全部都系上，“可不是，老爷子这段时间一直不爱吃东西，就那天多吃了点核桃，这俩孩子就记在心里了。” 白敬荣觉得有点紧，想伸手松开，被骆江璟拦住了，骆江璟笑了一声道：“你不是爱规矩吗，这才和规矩啊，你们部队里叫什么‘风纪扣’是吧，那就都扣着吧，一颗也别解开。” 她拍了拍他领口，自己转身走了。 白敬荣：“……” 米阳回了白老住的小楼那边，刚进去没走两步，就听到白洛川坐在小客厅里在跟白老低声告状。 “爷爷您看，您还在这，他就老找我麻烦，您要是不在了，他肯定要抢我的钱。”这是白老当初让他签字的时候说他的，现在被白洛川原封不动地又说了回来。 白老气的也敲了他一拐棍，笑骂道：“胡说八道！当老子的会抢儿子的钱？” 白洛川躲都不躲，站在那道：“怎么不会，中央台法制新闻，您打开瞧瞧，隔三差五就有这样的官司。” 白老爷子气的都不想跟他说话了，招手让米阳过来：“阳阳你过来，咱爷俩下棋去，不理他们。” 老人带着米阳进了小楼，把白洛川也赶了出去。 中午的时候也只让骆江璟和米阳陪着他一起吃了饭，白家父子都晾在了外面。 **** 白老爷子答应去京城治疗，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白敬荣和骆江璟积极安排。在生病这件大事面前，白敬荣听说了那份财产合同，也只是略微拧了一下眉头，很快就松开了，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骆江璟道：“那可是你亲儿子，咱爸疼他，你怎么还不高兴？” 白敬荣摇摇头，道：“也没不高兴吧，这事儿爸以前就说过，老人的东西想怎么处理都可以，我尊重他的意见。只是洛川年纪还小，我怕他走上歪路，可能这两年见的多了，就总有些担心。” 他没有坚持让白洛川参军，但是同期或者上峰总还是有些子弟进来，有些是好苗子，但总有少部分没那么好，没少招惹是非，有个别的连累的整个家都败落了。 骆江璟嗔道：“那是外面的孩子，我看你呀，应该多回家看瞧瞧自己的孩子。洛川的教育上，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咱爸？洛川虽然一直跟着我，但每年但凡有假期他都过来，不是我要送，是孩子自己要来，他孝顺着呢，老爷子心里明镜似的，不白疼他。” 白敬荣眼神里带了点愧疚，握着她的手道：“你受累了。” 骆江璟冲他笑笑，这是她的家人，亦是她的爱人，即便有小争执感情依旧不会散开。 白敬荣请了假，专门陪同白老去了京城治疗，骆江璟也陪同照顾，反倒是白老觉得不自在，在病房住下之后就赶着他们走：“我这边看护也有，医生也有，这么多人照顾着，也不缺你们两个，都回去忙自己的工作，整天在医院看我干什么？你们又不是主治大夫，我的病你们看着就能好啦？” 白敬荣还要说话，被一旁的骆江璟拽了一下衣袖，骆江璟笑道：“爸，您看，要不趁现在医生还在诊断的时间，咱们这两天出去走走吧？洛川也来了，他说他们学校离着这不远，咱们一起去看看？” 白老爷子果然听到之后又高兴起来，点头道：“好，洛川自己去看过没有？没有的话，咱们就一起去。” 骆江璟道：“没呢，他说等着您一起。” 现在医生还在会诊，白老这边办了住院只吃着药，身体都还好，骆江璟就给他请了两天的假，带着他一起去了学校。 暑假期间，有很多人都来京城旅游，京师大学前身是皇家园林的一部分，钟灵毓秀，这会儿不少家长带着孩子都特意来瞧一瞧，也是为了树立一个榜样，鼓励孩子们考到最好的学府来。 白老平时对这些地方也不怎么在意，但是这次不同，这是他孙子将来读书的地方，走起路来也带了一份得意，旁边的白洛川捧着一份手绘地图，爷孙两个一边走，一边还在小声为了路口方向争辩，白洛川让了他两次，也不干了，小声道：“您自己看啊，正南正北多好认，就应该往这边走。” 白老不听，坚持带路。 果然带着队伍走错了方向，到了一处没有校舍的地方，虽然面前的湖水风景不错，但和经院离着还有一段距离。 白洛川看着他。 白老爷子又带着大家坐着校车绕回去，多绕了一段路，身边大人都不敢说话，只有白洛川跟老人嘀咕了两句，“错了还不让说。” 白老用拐棍给了他一小下，红着脸道：“怎么不让说了！” 白洛川道：“那您道歉吗？” 白老虽然脸红，也认错，但拒不道歉，老人含糊道：“多走几步路，身体好！越大越偷懒，你爸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早上五公里训练呢！” 旁边的骆江璟笑的不行，她看看白老，又看看自己身边的丈夫和后排坐着的儿子，觉得这三人不愧都姓白，连脾气都是一脉形成的。 白老身体不好，没有多走动，只大概看了一下就回去了。 大概是活动的关系，晚上吃饭的时候也多吃了那么一点，白敬荣的眼神里都是暖色，他抬头看看儿子，等着他照顾完老人，低声对他道：“你跟我来一下。” 父子两人去走廊外面谈话去了，白老等了一会，有些耐不住，又对骆江璟道：“你去看看，他是不是又说洛川啦？洛川白天都是跟我玩呢，快别让他教训孩子了，一天天的，被他说的都没有半天活泼劲儿了。” 骆江璟笑道：“好，您别急，我这就去看。” 她出去也没费劲找，白家父子两个就站在走廊拐角处在那低声说着什么，只模糊听到“医生”“化疗”一类的词，谈论的时候脸色凝重认真，从侧面看过去，两个人眉眼间的锋利都相似。 骆江璟听了两句，就回来复命了，只说在谈学业。 白老听到他们父子俩没吵架就放心了，他有些累，躺在病床上很快睡了。 骆江璟看着旁边的医护人员照顾他，视线又落在老人苍老消瘦的脸上，虽然穿着病号服，只能露出脸和手来，但也能看出他的虚弱。 她叹了口气，眼眶有些泛红，很快拿了包小心退了出去，不再留下打扰他。 **** 白家出了这样的大事，米阳有些不放心，跟程青商量之后决定也提前去学校。 程青倒是挺能理解，支持道：“去吧，洛川一个人肯定也不好受，当初你姥爷病重的时候你那几个姨还小，你三姨哭的呀，眼睛肿了半个月都没消下去，她那会儿也跟你们这么大年纪，十来岁，生老病死的，哪里受的住呢。” 她给米阳收拾了行李，又叮嘱他道：“你先带一点过去，有什么需要的再给家里打电话，等快开学了，我给你送去。” 米阳有点惊讶道：“妈，你也要来京城吗？” 程青笑道：“去呀，怎么不去，我儿子上大学了，我们全家都去送你，好不好？” 米阳想起上一世的时候，他超常发挥考了一个重点大学，当时全家也是非常高兴，程青和米泽海特意跟单位请了假送他去学校，他军训的时候，爸妈都没走，还专门跑来给他送了些吃的用的。想到这里，米阳也笑了一声，毕竟和上一世不同了，现在他还多了一个妹妹，这次全家出动，可就是四口人了。 米阳轻装出行，临去的时候给白洛川打了一个电话，问了医院地址，但刚下飞机还是瞧见了等候在那的白洛川。 白洛川看着精神还不错，出了眼底略微有些熬夜的疲惫，倒是比他预想的要好的多。 “走吧，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白洛川上前接过他的包，习惯性地背在自己肩上。 米阳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道：“爷爷身体怎么样了，这里的医生怎么说？” 白洛川道：“跟之前的诊断差不多，晚期，积极治疗吧。” 米阳看着他，白洛川也清瘦了一些，随意穿着一套休闲的衣服，说话的时候半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他伸了手过去，几乎是立刻就被白洛川紧紧握住了，白洛川小声对他道：“去年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了，爷爷一直没说。” 米阳也沉默下来。 胃癌晚期常伴随剧烈疼痛，进食困难，但是他们暑假回去的时候，白老一直都是笑呵呵的，努力撑着，不让他们看出分毫。 司机等在外面，白洛川带着米阳上车之后，跟他说了一下住的地方就又沉默下来。 米阳看着他，想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抚的话，他还没开口，白洛川看着窗外一栋栋闪过的房子忽然笑了一下，他低声道：“原本打算在这里给爷爷买栋房子，方便他住下治疗，都挑的差不多了，爷爷死活不肯答应，谁提都生气。我知道，他是还想回家去，怕在这住下治疗就不让走了，他昨天还跟我说，说想山海镇了，也不知道池塘里的荷花开全了没有，乌乐有没有不听话……” 米阳伸手把他按在自己肩上，用手捂着他的眼睛，白洛川嘴角边勾起来的那点笑就一点点收拢下去，唇抿成一条直线，不再说下去了。 米阳掌心里带出一点湿润，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白洛川肩膀，给了他一个拥抱。 第138章 堂哥 司机一路把车开到楼下。 白洛川心情也平复下来, 带着米阳去了住处。 这套房子是几年前“非典”时期骆江璟买下来的, 当时因为“非典”的原因, 房价降了不少，骆江璟又住惯了宽敞房子，就把这一层的三套都买下来, 打通了一起住。 整层大概三百多平，装修好了之后宽敞明亮，家具、家电都齐全。 就这样骆江璟还是嫌小, 这一层全加起来也就和白老那边的一楼差不多大小, 老人不肯再单独买一栋房子，她们也不舍得让老人一直住在医院, 只能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跟白老说好了, 他出院的时候临时也住在这里。 白洛川跟米阳说了一下，又道：“我问过学校, 大一出来住也可以，手续办起来有些麻烦，我打算提前搬出来照顾爷爷。”他抬头看着米阳, 打算听听他的意思。 米阳觉得他这个举动就挺让人心里踏实, 教导了这么多年，白少爷总算学会了民主。 米阳想了一下，道：“我想大一住校，如果白爷爷来的话，我就请假出来看他。” 白洛川又问他：“只陪爷爷吗, 我呢？” 米阳笑道：“我周末回来陪你吧。” 白洛川又补充道：“节假日也要陪我。” 米阳点头道：“好。” 米阳跟着白洛川去医院探望白老的时候，老人看到他挺高兴的，让他常来：“阳阳啊，你要是有时间就多过来陪我下下棋，洛川这臭小子，棋下的太差了。” 白洛川正在一旁给他削苹果，听见不服道：“那我也没偷棋子儿啊。” 白老：“……” 白老恼羞成怒：“我都生病了，你还气我！” 白洛川张张嘴，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病号服又低头削苹果去了。 米阳看的直乐，拿了棋盘来跟老人下棋，让白洛川当后勤，照顾他们吃水果，白老手上还在输液，另一只手忙着拿棋子，没空吃，白洛川就把切的很小的水果丁喂到老人嘴边，哄他多少吃一点。 米阳下棋的技术没有白洛川高，但是下棋也能看出性格，至少米阳让棋的技术比白少爷高明的多，一退一进的，白老都没察觉，三局两胜，老人赢了两盘，美滋滋的还要再来。 白洛川啃着剩下的半个苹果，站在一边学习。 白老对他道：“怎么样，知道什么叫棋逢对手了吧？这才叫高手过招呢，好好学着点！” 白洛川看着收拾棋子重新布局的米阳，笑了道：“知道了，学着呢。” 有米阳留在医院陪陪伴老人，白洛川也放心了不少，他有时候出去忙自己的，也会带一些新鲜的零嘴小吃来，尽量挑着温和滋补的哄着老爷子吃一点，多吃一口他都高兴。 米阳跟他轮班似的来陪床，医院里专门请了看护，病房也是最好的，他们过来也就是陪着老人说话解闷，换了别人白老也不乐意让来，但是这俩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跟亲手养大也没什么区别，这俩非要凑过来，他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的让他们来了。 米阳观察了两天，就开始自己做一点老人想吃的家乡口味带过去。白老开始治疗，少食多餐，医院里的饭再怎么吃也不是滋味，米阳瞧出老人吃的少，自己下了功夫做饭。 白老不能吃别的东西，询问过医生之后，米阳回来就炖一些鸡汤之类的带去。 有些要炖的久，白洛川晚上回来看到他在厨房忙活，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对他道：“是我疏忽了，明天就把家里的厨师接过来。” 米阳把火关小，“接过来也好，我会的不多，爷爷吃惯了家里的菜，可能吃到熟悉的就能多吃点了。” 白洛川应了一声，他看着米阳，觉得这人真是太好了。 就连开着一盏小灯，站在那里煮汤的背影也好看。 他上前两步从背后抱着米阳，跟小时候抱着自己玩具熊的姿势一样，双手从他胸前环绕，身体贴紧，下巴抵在他肩上，全然的依赖和信任。 米阳侧过头去问他：“怎么了？” 白洛川看了他煮汤，小声道：“有我的吗？我也饿了。” 米阳笑道：“有啊。” 白少爷的饭是单独做的，米阳用煮好的鸡汤给他做了一碗面，面条是手工做的，煮熟捞出之后又撕了细细的鸡丝在上面，撒了青翠的葱花，汤汁浇上顿时香气扑鼻。 米阳给他拿了两碟小菜过来，用手托着下巴坐在桌边看着他吃。 白洛川在外面跑了一天，真的有些饿了，一直到他吃到糖心蛋的时候才恍然道：“今天我生日？” 米阳笑着点点头，道：“对，我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冰箱里还藏着一个蛋糕，想起来就给你吃，想不起来就明天早上给你吃。” 白洛川也笑了。 他吃了面，又和米阳一起分着吃了那个小蛋糕，巴掌大小的一个，吃起来甜度也刚刚好，略微还有缝隙的胃都被占满了，又暖又舒坦。 他抱着米阳不肯松手，亲了亲他：“小乖，你真好。” 米阳鼻尖蹭了蹭他的，轻轻回应了他那个吻。 **** 白洛川白天去给白老送饭的时候，米阳带的多，他就拿了空碗过来想跟老人一起吃一点，希望自己陪着老人能吃的多些。 白老却不肯，笑着打了他的手道：“这是病号饭，不许你偷吃。” 白洛川被打了两下手，就不再坚持了，他看了一下房间里又道：“爷爷，我去给你洗点草莓吧。” 白老点头道：“去吧。” 老人自己特别小心，自己吃的东西不跟他们搀和，医生提醒过幽门杆菌的问题，他自己也非常注意。 门口有轻轻的敲门声，白老只当是孙子回来了，应了一声之后，进来的却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长相英俊，瞧着大约二十来岁的模样，手里还提着一个果篮和一束鲜花。他站在那跟白老问好，声音磁性，和他的人一样都让人记忆深刻：“三爷爷好，我是白斌。” 白老眨了眨眼睛，立刻笑了道：“哦哦，我知道了，是你啊，你爷爷还好不好？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几岁大小，一眨眼都长这么大啦。” 白斌笑了一下，走过去把花插在空瓶中，又放了果篮坐在老人身边陪他说话：“托您的福，家里一切都好，我爷爷也常念叨您。您生病的事，洛川一直都不肯说，还是那天在医院偶然碰到问起来才知道的。” 白老叹道：“年纪大了，总是有这么一天。” 白洛川不爱用房间里的水，去楼下买了矿泉水冲洗草莓，正好碰到米阳过来，两个人就一起进来了。 白斌正要起身，看到他也略微点了点头。 白老笑呵呵道：“洛川来的正好，去送送你堂哥。” 白洛川放下草莓，跟白斌一路出去了，堂兄弟两个都长得出挑，一个高大英俊，另一个看起来年纪略小，但也生得俊美。 米阳看着他的身影有些好奇，白老就对他道：“这是洛川的一个远房堂哥，我同宗大哥家的孙子。” 第139章 手术 米阳一直听白洛川提起这位堂哥, 今天只匆匆见了一面也对他印象深刻, 大概就是那种家中长辈但凡要提及谁做表率, 那第一位闪过的绝对就是白斌这样的。高大英俊，又温和有礼，正在最好的年华光是看到就觉得如沐春风, 但在他跟前又不敢胡乱造次的那种。 白老爷子夸了白斌几句，说完了，还不忘也夸一下自己孙子：“洛川也不错, 两个孩子都是有孝心的。我那大哥家里儿女多些, 孙辈里白斌最大，他跟洛川不一样, 打小就要求严格，我觉得那日子太苦, 我就这么一个孙子，可舍不得他受那些累, 儿孙自有儿孙福嘛，现在洛川也挺好啊，什么都没落下不说, 还考了个第一！” 米阳点点头, 去给他倒水。 白老坐在那又念叨了一句：“长得还好看，对吧，我瞧着洛川长得更好些。” 米阳给他端水过来，笑道：“好看，都能去参加选美了, 改天咱们给他报名。” 白老笑了一声，接过水喝了一口，“就他那脾气，去了被人摆弄两下都能给人掀翻了桌子，要没评上名次，就只有一个原因，绝对是打裁判了！” 米阳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白洛川那脾气还真能干的出来，摇头也笑了。 白老留在京城医院动了手术。 手术那一天，家里人都来了，白洛川那位堂哥也一同坐在外面等待。 白洛川以往见了他都很客气，但这次他心里烦乱，一丝一毫的精神也抽不出来，他坐在那身边人来人往，偶尔有护士快跑两步来喊了家属名字，他都会下意识跟着站起来，再听了两遍才听清楚叫的并不是自己，他慢慢又坐回去，身后那排座椅上的家属们起身匆匆跟着护士去了，发出一阵轻微响动。 米阳拍了拍他手臂，低声安抚他两句，见他神情恍惚听不进去一样，又伸了手过去握着他的手，对他道：“没事的，一定会好起来。” 这次白老比之前发现的提前了两年，来京城治疗的时间也早了两年，或许会有好转，再怎么也不会比之前的结果更差。上一世两年后发现，还能再挽留白老一年多的时间，这次手术之后，老人的身体应该会恢复的更好一些。 大约是米阳说的肯定，白洛川握紧他的手也像是得到了一丝力量，点点头哑声道：“好。” 白老当天的手术很成功，米阳跟着一起去了病房，只听到医生说了一句“病人的求生意志很顽强”他心里就放下了大半。 等到他们快要快学的时候，白老也在医院休养了月余，恢复了一些精气神，已经可以闹着要出院回家去了。 白洛川看到他这样，知道他是觉得身体舒服了一些，但是又故意板着脸道：“不行，您再多住一个月，年纪大了，医生让的，要不我让医生来跟您说说？” 白老没办法，只能道：“那就再一个月，乌乐还在家等着，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白洛川挑眉道：“它重要还是您的身体重要？我看您就是自己想回去，还非要扯上乌乐。” 白老爷子被拆穿，脸红了一阵，恼怒道：”你怎么还不回学校？快走，快走！考不好就让你妈给你找辅导班，放学也补课！” 白洛川道：“您还不知道吧，大学不用补课。” 白老：“……” 白洛川不着急回去，但堂哥喊他的时候，还是要去的。 白洛川和这位堂哥关系不错，白斌比他大上几岁，在京城Z大读书，对他很是照拂。白斌这次也是提前过来的，在京城有些私事要办，白洛川因为生意的事儿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长，有些时候要去参加一些场合应酬什么的，白斌也会带上他一起。 兄弟两个虽然也是近两年才联系的多一些，但毕竟有这一层关系在，白斌待他比外人要亲近的多。 白老身体恢复的比预想要好上许多，连医生也改了口，之前还说理想状态只有八个月，现在不再多提，只让家里人多照顾好饮食，陪伴好老人，等复查。白洛川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一边往白老这边跑，一边去撒开了忙自己的事儿，有些时候白斌试探之后觉得不好办的，他也不怕，多难啃的骨头都能硬拿下来。 合同、手续、资产核对、报表分析……一项项工作繁重琐碎，需要反复去做，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漏洞，里头的三角债尤其麻烦，来回折腾的人精疲力竭。 离开沪市，没有骆江璟的庇护，白洛川所有都是从最基础的做起，人也踏实了许多，能稳的住了。 白斌玩这个只是玩票性质，想积累一些人脉，白洛川却是不同，他的目的明确，他是一个商人，他要的是钱。 米阳在白洛川那边住了一段时间之后，临近开学也收拾了行李，打算要走了。 白洛川回来的晚，瞧见门口放着旅行箱的时候愣了一下，走进卧室果然就看到米阳在收拾平时穿的衣服，他来的时候带了一个背包，这会儿衣服洗过也一件件叠好重新放进包里去。 白洛川皱眉道：“不是后天开学？怎么去那么早。” 米阳把衣服叠好，对他道：“明天我妈她们过来，我带她们去学校看看。” 白洛川点点头，又对他道：“那我明天让司机跟着你，你陪程姨好好玩一下。” 米阳道：“不用，我们自己玩儿更舒坦些，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在学校转一下，他们都已经定好酒店了。” 白洛川也不为难他：“那行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米阳笑着应了。 第二天两人起的都很早，白洛川要去医院，米阳也要出发去学校，走到门口的时候白少爷又按住了门，在玄关那跟米阳亲了一会，这才放他走了。 见到的时候会觉得粘人，但是见不到了，又总是会想起对方。 米阳坐在出租车上看着外面，恍惚间想起几年前“非典”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打车去找了白洛川，也是留在那家酒店隔离了几日，白少爷一直贴身照顾，晚上睡觉的时候把他抱的很紧，像是稍微一松手他就跑了一样。最近一个月来白洛川也是这样，尤其是白老手术前后的几日，他晚上一直梦魇，会把他抱着很紧才能睡着。 米阳刚离开不到十分钟，忽然有点担心自己走了之后，白少爷能不能睡好了。 这么想着，很快就到了地方。 程青住的酒店离着学校近，她这次是带着全家出动，米泽海手里拿着一个像模像样的长焦数码相机，很有点专业摄影师的风采，旁边的米雪更是把自己的校服穿来了，白色衬衫和一套小西装外套加裙子，棕色配套的小皮鞋也擦的干净，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瞧见他来小姑娘立刻眼睛亮了，跟他挥手喊道：“哥哥，这里！哥哥！” 米阳过去抱着她，掂了掂笑道：“重了一点点，长高了对吧？” 小姑娘咯咯笑道：“对呀！” 米阳把她放在自己行李箱上，拖着一起过去，见了程青笑道：“妈，怎么给小雪穿校服过来了？” 程青道：“哎呀，我也劝了，但是小雪听见要去学校参观，非穿校服不行。” 米泽海心疼女儿，在一旁努力帮腔道：“上回小雪他们去学校参观的时候，老师让她们穿过，孩子就记住了，这不也挺好的，多正式！”他看了扎了两个麻花辫的小姑娘，得意道，“我闺女穿什么都好看，真漂亮！” 程青看不过去，把那行李箱给了米泽海，让他们爷俩推着走，自己挽着米阳的胳膊走在前面，笑了道：“咱们走，你不知道你爸一路都在拍照，见什么都拍，光校门口就拍了十几张，可丢死人啦。” 米泽海小声抗议：“我拍我儿子的学校怎么了。” 小姑娘脆声道：“爸爸，小雪以后考军校，让你拍我们学校大门！”她已经把梦想合并了，从要给哥哥治病的医生，到实现爸爸梦想的绿军装，小丫头现在的梦想是要当一名军医。 米泽海十分感动，克制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小姑娘，军校是不能拍照的，连拍个大门都不行。 学校有几天的报道时间，米阳来的早，陪着家里人一边参观学校一边办了手续。 宿舍是学校随机按院系分配的，档次之间相差不是很大，米阳被分到贵一些的宿舍，比普通四人间面积略大一些，盥洗室条件也好一些，家具什么的已经配备齐全，还是老几样，柜子、书桌和上下床铺。 米阳把行李放下，没急着收拾，只贴了自己名字的标签拿了一张上铺的床位。 程青想要找抹布来给他擦擦，米阳拦着她道：“妈，不用，我自己收拾就行。” 程青道：“那怎么行，你晚上可怎么睡？” 米阳这几天并不打算住在宿舍，一来想多陪着家里人，二来还想回去再看看白洛川，他也没告诉程青，笑了逗她道：“妈，您现在只要小雪陪，不要我这个儿子了？我不住这，多陪陪你们好不好？” 程青想了一下，自己也笑了：“怪我，这还有两天时间呢，咱们不急着住在学校，走，你带妈妈出去看看，咱们拍点照片，中午让你爸请客，咱们去吃烤鸭！” 在学校里转了一圈，程青一行人主要去看了米阳他们学院。 考古文博院以前是专门存放书籍和资料的一处院子，黛瓦白墙朱红门，古色古香的，走进去里面还有一方水池，教学楼也是飞檐翘角的小楼，老教授们骑着自行车来上班，在楼下停了几辆随意搁在那。 第140章 约法三章 程青挺高兴地和米阳在这里合照了几张, 米雪也是跃跃欲试, 米泽海给他们拍完, 想留一张全家的合影，这边人少，基本上没人特意跑来这里拍照, 正好有路过的一个老头，米泽海赶忙过去问道：“老爷子，麻烦您一下, 能给我们拍张合影吗？” 老人笑呵呵地接过相机, 问他道：“行呀，你想怎么拍？” 那边的米阳瞧见了, 走过来跟他问好：“章教授好，您今天也上班吗？” 章教授笑道：“带着你几个师兄, 忙活一个暑假啦，大家都受累, 我也心疼呀，这不让白微去给他们买了点吃的，一会给送过去呢。” 米泽海这才知道给拍照的人是米阳的老师, 连忙问了好。 章教授道：“你们把孩子教育的很好呀, 上次在新疆的时候他帮了我不少忙呢，我们最近研究的这个新课题，也是米阳上次先发现的，这孩子心细，性子也沉静, 在布片颜色相仿的情况下还能一点点辨别，哦哟你们可不知道，我们回来用飞纳扫描电镜又重新观察了一下布片组织结构，这个平纹组织经纬线密度……”老人说起自己专业就忍不住侃侃而谈，忽然停顿下来又笑了道，“不好意思，你看我，先拍照吧，我一说这些就停不下来呵呵。” 米泽海他们也笑了，他们也不懂这些，知道米阳喜欢这个专业教授又夸他做的好，他们就放心了。 章教授给他们拍了两张照片的功夫，陈白微也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大袋吃的，看到米阳也挺高兴的，“小师弟来了？我还跟老爷子说呢，明后天你要是到了我就去接新生，顺便把你直接带回来，咱们院一年总共就这么几个新生，不用搞那么麻烦，我直接带你去宿舍就成了。” 米阳道：“谢谢师哥，我宿舍以后安顿好了。” 章教授要伸手自己提了东西上去，让陈白微带他们逛逛，陈白微不肯，又对米阳道：“你和叔叔阿姨在这等等我，我送老爷子上去，马上就下来。” 他说完就扶着章教授去小楼了，章教授带着几个研究生暑假一直忙碌也没休息，陈白微跟老爷子亲近，自然是跟着伺候。 陈白微不多时就下来了，他在新疆的时候跟米阳住在同一间宿舍，跟他也亲近，带着他们看了一圈。他人长得帅气，嘴皮子又利索，说什么都很有趣，逗得一行人路上都在笑个不停。 程青挺高兴的，她觉得有这么个学长在，总是照料的好一些。 陈白微提了米雪的小背包拎着，丝毫不嫌弃小丫头那包是粉色的，笑了道：“阿姨，我可不是白帮忙的，之前就一直听说您做的牛肉干特别好吃，下回您再来的时候一定给我们带些呀。” 程青笑道：“不用等下回，这次就带了不少呢，多给你分一些！” 陈白微惊喜道：“哎哟，那我今天来可是赚到了，谢谢阿姨！” 程青还没被人这么恭维过，这年轻人长得帅气嘴巴又甜，很会来事儿，几句话哄的程青和米雪都咯咯地笑起来。米阳看着，不知道怎么就开始担心妹妹长大之后的交友情况，万一遇到一个这样的男朋友他可能要跟着他们一起约会，至少监督半年吧。 陈白微看他一眼，冲他眨眨眼笑了，还在小声跟他邀功：“哎怎么样，我把阿姨和妹妹照顾的不错吧？” 米阳：“……” 中午的时候一家人要去吃饭，程青热情地邀请陈白微一起，陈白微却摇摇头笑着拒绝了：“不了，我家老爷子还等着我回去呢，您不知道，人年纪大了就跟小孩儿一样，忙起研究来就忘了吃饭，其他人都不敢催他，也就我能把他哄到食堂去。” 程青听见他说，也不多留，瞧着他走远了还在夸：“真是个好小伙子，阳阳要是女孩，我还真想要这样一个女婿呢。小雪也喜欢吧？” 米雪刚点一下头，米泽海立刻道：“小雪不喜欢，小雪以后找个高高壮壮的，跟爸爸这么厉害的！” 米雪道：“那个哥哥也高，还帅，像电影明星呀！” 米泽海道：“明星有什么好的，都是小白脸，靠不住！你听爸爸的，找个黑的，胳膊至少得和爸爸的这么粗，这样的才能保护人。” 小姑娘看了亲爹努力露出来的粗胳膊，满意道：“那我找个好看的，爸爸一起保护我们！” 露着胳膊显摆的米泽海：“……” 程青和米阳在一旁乐得不行。 一家人中午去吃了全聚德烤鸭，米雪最喜欢吃烤地酥脆的鸭皮，选了鸭胸脯上的那一处片上十来片，沾上白糖，甜丝丝地在舌尖化开，一点渣子都不留，唇齿留香。 程青他们用荷叶饼包了烤鸭肉合着葱丝、甜面酱、黄瓜丝儿一起卷起来，吃了好几个才停手，热乎乎的烤鸭吃着特别香。米泽海是北方汉子，单吃这个吃不饱，又要了他们店里的几道招牌菜，瞧着还有点心，就给孩子们要了一些来，最后还让店里用鸭架煮了一道奶白的汤端来。 米雪年纪小，还是第一次来京城，见什么都新奇，小吃上来的时候眼睛都看不过来了，芸豆糕、豌豆黄、驴打滚、艾窝窝、山药卷……得亏上的是拼盘，一样只有小小的两三只，不然小姑娘都吃不过来了。 米雪对京城的印象好极了，又因为哥哥以后要在这里读好几年书，她也对这里喜爱起来。 米泽海时间有限，就留了一天，参观完学校之后又匆匆回了沪市，程青相对自由一些，就和米雪多留了两天。 米阳带着她们一起去听了一场相声，那边跟老茶馆一样，也可以点茶水和点心，米阳就要了两碟糕点。 小姑娘喜欢甜，有些贪吃，程青拦着不让：“再吃要胖啦！” 米阳给了她一块，摸摸小姑娘脑袋，笑着道：“没事，吃吧，能吃是福。” 程青听见怔了一下，也不再拦着小姑娘了，米雪不懂大人们的事儿，就喜滋滋地拿了一块糕一边听相声一边啃着吃起来。 程青叹了口气，小声问道：“洛川那边，怎么样了？” 米阳摇了摇头，道：“晚期了。” 程青道：“胃癌听说养的好，还能活很多年，这病就这样，没准过几年就有药了，再撑着吧。” 米阳点点头，但他知道至少未来十几年都没有能完全治愈的药。 或许将来会有吧。 他抬头看着台上，出将、入相的门帘起落一下，台上说相声的人换了新人，穿着蓝袍大褂，卷起来一截衣袖笑着重新跟大家问好。台下的人也捧场，大声鼓掌喊好，有常年来听的老顾客，也有旅游路过的年轻人，还有米雪这样的小丫头。 人来人往，嬉笑怒骂。 人生百态，尽在这一间茶馆里。 程青和米雪晚上住在酒店里，米阳把她们安顿好之后，从房间里出来也没停留，还是回了白洛川那边。 白洛川之前给了他钥匙，他到了之后已经挺晚的了，悄声开了门慢慢进去，刚在玄关那换了拖鞋，客厅的灯就亮了，白洛川看到他的时候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笑了道：“我还以为你要陪程姨住在那边。” 米阳道：“原本想住下的，不过又担心你，就回来了。” 他把带来的纸袋给他，里面还有在茶馆打包的点心，有两道奶油小方很甜，米雪喜欢吃，米阳就觉得白少爷应该也喜欢这甜味儿，就买了一份。 白洛川坐在客厅里尝了一口道：“还不错。”他睡的头发有些翘起来，米阳坐在那给他按下去两下，那一撮儿还是又固执地翘起来，米阳手指插进发丝里揉了两下，轻声问他：“今天睡的这么早呢？” “你不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其实躺着也没睡着，就在那想你了。”白洛川吃了两口就放下了，把米阳抱在怀里去亲他，含糊道：“特别想。” 米阳被他按在沙发上亲吻的时候，心跳的也快起来，手撑着他肩上低声道：“去床上吧，我不想在这。” 白洛川略一用力就把他抱起来，一边亲吻，一边抱着进去了。 米阳和上次一样被摸了后背，这次衬衣料子硬挺，没有什么弹性，给白洛川发挥的空间不大，他用牙齿咬着解开了两颗扣子，又隔着衣服咬了下面的嫩肉。 米阳身体颤了下，前后夹击，无处可躲。 …… 白洛川没做到最后，只是抚摸了一下，不停的吻落在他面颊上安抚着，喊他名字。 等待两人平息下来之后，白洛川还是抱着他不放，米阳想去洗澡，白少爷也只一边缠着他不放一边让他再听话一小会儿。 米阳出了一身的汗，身上也粘腻的难受，趴在那用手指抠着他衣领的布料玩儿。 白洛川看到笑了一声，亲了亲他耳垂。 “小乖，如果家里大人知道……”怀里人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白洛川立刻安抚道，“好好好，我就是假设，你别怕啊。” 米阳开口道：“你想说吗？” 白洛川皱眉：“你不想？” 米阳垂着眼睛道：“唔，现在别了吧，再过几年。” 白洛川心里其实也是这么计划的，但是听到米阳这么说，心里多少有些酸意：“为什么等几年啊？” 米阳道：“等我们经济独立呗，最好慢慢跟家里人说，爷爷身体不好，我怕他听到之后生气……” 白洛川道：“不会。” “骆姨那边也要提前想好怎么说，不能太突然，提前几年看看她的态度，还有白叔叔那边，更要小心。至于我爸妈，我会慢慢透露意思给他们吧，总不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就一下跑过去……”米阳把他当成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宠着，语气温和的跟他说话。 白洛川低头亲他几下，米阳被亲的发痒，笑了一声。 白洛川一边问他一边道：“小乖，你等我几年。” 米阳点头道：“好。” 白洛川看着他，又道：“其实我也有点私心，我怕说了之后万一家里反对，总要闹上几年，我一天都不舍得分开。” 他说的认真，米阳听见他这么说没吭声，只笑着抬头亲了亲他。 *** 第二天的时候，程青跟米阳说了一下，跟着一起去医院探望了白老。 白老挺高兴的，老人爱屋及乌，因着米阳的关系，对米雪这个小姑娘也很喜爱。他这里送来的礼品太多根本吃不了，尤其是各种果篮和鲜花，每天都有人送来，正巧说话间又有人送来一束还没打开的鲜花礼盒，白老就转送给了米雪，让她拿去玩儿。 米雪抱着那个绒布的鲜花礼盒，抬头看着哥哥。 米阳摸摸她的脑袋，点头笑道：“白爷爷给的，拿着吧。” 小姑娘这才收下。 程青怕打扰到老人休息，略坐了一会就起身离开了，白洛川去楼下送了她们，回来的时候只身一人。 白老这边身体恢复的很好，已经开始准备出院了。 剩下的都是疗养，在医院和在家里都一样，他家中也有医护人员跟随，还更自在一些，打算近几日就出院回去。白老爷子心情不错，瞧见白洛川的时候也没有再赶他走，反而招手让他坐下跟他聊了一会。 “洛川啊，之前我没想来治疗，所以也没多问你和阳阳的事儿。”白老看着孙子神情变了一下，立刻摆摆手，安抚道，“爷爷这边的态度还是跟之前一样，我活了一辈子，这种还没见过？我当年十二岁就扛枪入伍，拼了那么多年，哪次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见过为兄弟甘愿挡枪送命的，我认识那么两个人，一条战壕上啃过干粮，我那会儿年轻也不理解，问他们的时候，那人跟我说，说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被人说上几句？” 白老笑了一声，道：“后来仗打的多了，也没再见过他们。你爷爷我命大，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活了，我那个时候就想，人活着不能就是为了讨老婆生娃娃，得讨个自己心里喜欢的，睁开眼啊一瞧见她我就心里美的冒泡，什么苦都愿意吃。” “为了讨老婆，我差点入赘到你奶奶家里，姓什么都无所谓，米阳他爷爷不是也一辈子没孩子吗，你们要是想要，领养一个就完了，不要就俩人过一辈子，过好自己的就成，管他以后的事儿呢。” “还有你打小就主意大，自己也有些分寸，你跟我约法三章，人家阳阳也是好人家的孩子，你不能乱来，等他过两年十八了，自己也能想明白了，你再碰他，听到没有？” 白洛川坐在那还在看他，有些怔愣，白老用拐棍敲了敲他，他这才点头道：“我听到了，爷爷。” 白老气乐了：“听到有什么用，我说的你能做到吗？” 白洛川点头道：“能。” 白老又道：“阳阳看着耳根子软，但是性子也倔着呢，要是以后人家真不乐意跟你了，你也别犯少爷脾气，强扭的瓜不甜，知不知道？” 白洛川皱眉不吭声，白老敲了好几下他的膝盖，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略微点了一下头。 白老这边算是默许，但瞧着也并没有偏袒自己孙子的意思，对他们两个一视同仁，并且还有可能随时倒戈——就看米阳愿不愿意。不过这对白洛川来说，已经算是一个比较宽容的好消息了，他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没把这事跟米阳说，总想自己干出些真本事之后再提。 开学典礼之后，米阳和白洛川趁着还没有军训又一起来了一趟医院。 白老要动身回山海镇了，他舍不得那片山水，总是惦记那边。 白洛川中午的时候把老人“偷”出了医院，他们三个一起去拍了照片。 白洛川把自己佩戴的校徽给爷爷带上，和米阳穿着入学的正装，在校门口同老人一起拍了两张照片。两个人站在一旁，老人拄着拐棍站在中间，都是笑着的。 第141章 饭卡 京师大学的军训从9月份开始为期半个月, 米阳去领了军训的衣服, 就回了宿舍。 他早早就过来把行李放下了, 但是人却是宿舍里最后一个到的，推开门进去之后，顿时就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站在门口的那个男生甚至还站起来给他鼓掌, 眼神热烈道：“你就是米阳吧？快请进，快请进！” 另外一个也笑呵呵道：“我们都在等着你来呢，今儿中午哪里都别去, 哥几个请你吃饭啊！” 米阳吓了一跳, 有些疑惑道：“我……怎么了？” 那个男生笑道：“你还不知道呢？你瞧瞧咱们寝室，你家长过来一趟, 专门请了家政公司把咱们寝室都打扫干净了，连窗户缝都没漏下, 还做了彻底消毒，柜子、床板都加固了。”他带着米阳过去, 正好他和米阳是上下铺，拍了拍床那里道，“这给弄的, 简直跟换了个新床似的, 比以前的舒服多了。” 米阳伸手摸了一下，自己那床上已经铺好了，软软的也不知道垫了什么床垫，非常舒服。 那个男生又道：“我刚来的时候，还打算去把寝室的水电费先交一下, 结果去了之后一问，人家说401寝室米阳同学的家长都给交好了，交了两年！不光水电，宽带费也一起交了，也是两年的，这真是，我们一直等你来呢，怎么好占你这么大的便宜……” 他这么一说，旁边那两个男生也挠了挠头，带着点不好意思跟着道：“对，不管怎么说，中午先请你吃饭啊。” 米阳想了半天，才对这个“家长”有了一丝模糊的猜想。 等到被宿舍里的人带着一起去食堂二楼点小炒的时候，米阳没让他们请客，自己刷了一下饭卡，周围跟过来的三个室友都一起跟着沉默了。 饭卡上清楚地显示了充值的钱数：20000元。 米阳：“……” 那几个同寝室的男生也面面相觑，看着米阳神色古怪起来。 米阳下铺那兄弟还在努力宽慰他：“没事，这样也挺好，留着慢慢吃。”他也见过宠孩子的，但是一口气充两万的饭卡这可能打算让孩子吃四年食堂吧？ 米阳饭卡里物资实在充足，那几个人也就没抢着请客，等着吃完饭之后又去给米阳买了点饮料零食一类的东西提到宿舍去了。 米阳抽空给白洛川打了个电话，白洛川那边也是人声嘈杂，听着不像是在学校，一边走一边问他：“小乖，怎么了？学校缺什么？” 米阳道：“没有，我那饭卡是不是你充的？” 白洛川笑道：“对，我让人去办的。”他在那边跟人低声说了两句，很快又道，“我妈最近生意忙，没空过来，就让秘书来了一趟，我让她去办的，要是哪里不够好你再跟我说一下，我安排人去弄好。” 米阳觉得今天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哪里敢说一句不好。 白洛川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停顿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做的太显眼，但是你要住一年的宿舍，我总要安排妥当。” 米阳还没说什么，那边又压低声音带着轻微不满道：“你从来都没跟我分开那么长时间。” 第142章 小笼馒头 白洛川觉得自己吃了很大的亏, 他那边事情忙, 米阳也不好多打扰他, 临挂断的时候白少爷还不忘了又叮嘱一遍：“周末要记得回来，不然我就过去找你。” 米阳只能认了。 不管他再说什么，他这个“家长”已经出名了。 米阳领完了自己的物品, 也趁着军训之前去办公室找了一趟章教授。 暑假那会他回山海镇的时候，米鸿给了他一份书稿，这次正好原物奉还。 章教授正戴着老花镜慢慢看文献, 瞧见他拿着那个木盒子进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等打开之后看到那几本书忍不住“啊呀”了一声，立刻如获至宝地捧在手心里翻看了一下, 老人在看到上面的藏书印章和一些字迹还在，忍不住激动地手都微微有些颤抖了, 抬头看着他道：“这书，你从哪儿找来的？” 米阳笑道：“这是我爷爷让我带给您的, 他还带了一句话，让我问问您记不记得肄三堂的米鸿？时间过得太久了，原先那张票据他已经丢了, 劳烦您再写一张收据, 他惦记了这么多年的一桩心事也可以放下了。” 章老抬头看了他一会，恍然道：“原来是他！米鸿是你爷爷吗，这可真是……”老教授想了半天，高兴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拍了拍米阳的胳膊道, “这可真是缘分，你爷爷不但把书给我送回来，还送来一个教的这么好的学生，我应当谢谢他。” 章老拿出纸笔，认真写了一张收据，按照早年间的那种格式，签了自己名字并盖了私章。 米阳认真把那纸条收起来，有了这个他就能回去跟米鸿交差了。 章老不肯让他走，翻了一下自己身上，又打电话去问陈白微：“白微啊，我钱包放哪里啦？” 陈白微听着老人语气有些着急，问了地方，亲自跑来给送了一趟。 章老郑重其事地从钱包里面拿了五百块给米阳，对他道：“当初只给了五角钱当做订金，其余的一直都没给，这些是修理费，你回头告诉你爷爷，多的也甭退给我啦，多出来的就权当保管费。我知道再多他也不肯收，但是我是真心谢谢他，这套书还是我父亲那儿传下来的，上头有他老人家的字，对别人来说只是一套书，对我来说是无价宝……”老人说到后面，自己都带了叹息，又是激动又是感慨。 陈白微怕他年纪大了，一激动心脏不舒服，就打岔道：“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回来就好，您电话里也不告诉我要钱干什么，看给我吓得，刚才还在楼下一口气提了五千块，生怕不够用。”他笑了哄老人道，“老爷子，小师弟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咱们中午请他吃饭吧？” 章老立刻点头道：“对对，应该的，米阳啊，中午没约人吧？要是有朋友也一起带过来，不用跟老师客气。” 米阳笑道：“有空，我请您也成，毕竟我们家刚拿到工钱，是‘富户’。” 早年间也有这种说法，发了薪金总要请朋友小吃一顿，米阳这么一说，章老和陈白微都跟着笑了。 中午还是陈白微定了一家鲁菜馆子，带着米阳一起过去吃了一顿。 陈白微给他盛了一碗大虾白菜汤，一边对他笑道：“怎么样，知道你是鲁市人就想起这家来了，这味道还正宗吧？” 米阳点头道：“很好吃，谢谢师哥。” 陈白微道：“不用客气，我妈也是鲁市人，后来搬到这边来的，说起来咱们还算老乡。” 章老也笑着道：“米阳多吃点啊。” 陈白微道：“对，放开了吃，一会我去刷卡。” 米阳一顿饭吃完，果然陈白微去前面刷卡去了，米阳觉得有些疑惑，但是也没问出口，跟着他们一起回了学校。 等送下章老之后，陈白微跟他勾肩搭背的一起走，言语里也尽是感谢的话，“小师弟，这次你可立功了，老爷子多长时间没跟今天这么高兴过了，你这个月的食堂我包了，我饭卡……” 米阳听见这俩字立刻摆手，连连拒绝道：“不用，师哥我饭卡里有钱。” 生怕他不信似的，又补充一句：“很多钱，够吃了。” 陈白微看他神态不似作假，笑了道：“那也成，你回头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这附近好吃的馆子不少，我带你尝尝。” 米阳跟他熟了，也开玩笑道：“师哥是不是发财了？跟他们说的不一样，一点都不抠门。” 陈白微笑道：“抠啊，但这个算是公费，能找人报销。”他冲米阳眨眨眼道：“老爷子虽然就领一份儿工资，但是外孙会赚钱，咱们花任景年的。” 米阳没听懂：“啊？” “小任家里就这么一位长辈了，赚了钱也不知道给他买什么，就一直往这张卡里打钱。”陈白微胳膊搭在他肩上晃晃悠悠走路，对他道：“老爷子年纪大了，除了心心念念的那些材料文件，自己东西丢了好几次，一转手就忘了放哪里，老人丢的次数多了也自责，一般都放我那儿了。” 米阳道：“难怪刚才章教授打电话问你要钱包，原来是这样，你们关系真好。” 陈白微得意道：“比亲生的外孙做的还周全吧？” 米阳笑着点点头。 归还了那份书之后，也结下了一份善缘。 章老认可才华，更认可人品，对米阳格外关照，老人家喜爱米阳，陈白微自然也尽可能地多关照他，有些事他顺手就跑两趟替米阳一起做了，选课的时候更是帮他一起分析，陈白微来的次数多了，米阳才从同学口中得知，陈师哥在院里也算个小名人，手上功夫非常厉害，最出名的还是他做的仿品，肉眼无法辨别的那种，有两回做草书仿件，连章教授都没瞧出来。 米阳字也不错，做做修补足够，但是跟陈白微比起来还是有一段距离。 一个擅长书法，另一个各类都多有涉猎，两者都很得院里教授们的喜爱。 米阳对陈白微的关注也只是看完惊叹一下，也就过去了，他更多的精力放在白洛川那边。 白少爷跟他不是一个院，虽然隔几天就见一次，但明显少爷觉得还是不够，电话打的非常频繁。 05年的电话费还是比较贵的，那会儿还没取消漫游费，经常能听到在走廊里打完电话之后又打“10086”查询自己余额欠费的同学。男女生寝室里都安装了一部座机电话，用这个接听免费，米阳寝室里也有同学特意买了电话卡来给外地的女朋友打电话，一解相思之苦。 军训的时间最难熬，有南方的同学刚来北方什么都不适应，米阳他们每天训练完了，回到寝室躺在那凑在一块偷着吃泡面。 睡在米阳下铺的那个男生是东北人，叹气道：“食堂的米饭不好吃，太硬了，一点都不香。” 一旁四川的一个同学也跟着点头，一边吸面条一边道：“馒头也是噻，都不是甜的。” “馒头怎么会是甜的？” “馒头都是甜的噻！” 东北人和四川人为了馒头是不是甜的争论了起来，米阳看了旁边沉默吃泡面的另一个同学，对方目光呆滞地看着面前的泡面桶，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米阳犹豫道：“怎么了，你觉得这个面不好吃吗？” 对方眼泪都快下来了，“我一个苏州人你问我这个面好不好吃……这在我们苏州根本就不能叫‘面’，它就是个‘泡面’，我想吃同德兴、朱鸿兴面馆的爆鳝面，实在不行给我一碗万长兴红汤面加小笼馒头也可以呀！” 东北同学战力非凡，一边跟小四川争论，一边还有余力回头疑惑道：“馒头？馒头还分小笼和大笼的吗？” 对方给他比划一下，他就懂了：“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小笼包。” 苏州同学怒了，泡面也不肯吃了，认真跟东北同学讲起小笼馒头来：“你怎么好讲是小笼包，不是的呀，是馒头！” 鲁市出身的米阳吃了很多年馒头，但是也在沪市读书多年，解释道：“带馅的那种馒头。” 东北同学一时也懵了：“馒头还有带馅的啊？带馅的是包子吧？” “不是，带馅的是馒头，小笼馒头！” “啊？？” 旁边的四川同学和东北同学也加入混战，最后也没掰扯清楚馒头和包子，米阳豁达地接受了南方馒头带馅，但是东北同学表示坚决不屈服，带馅的馒头那是异类，在大东北带馅的全部统称包子。 苏州同学不服：“那汤团呢，你怎么讲？” 东北同学想了一下，道：“啊，你说汤圆是吧？” “对！” 东北男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学着他说南方话：“我不高兴讲了，不讲，你能咋地！” 软糯糯的南方话到他这边，简直要像拍桌子打架，米阳和四川同学在旁边乐的不行，泡面都快吃的呛着了。 嬉嬉闹闹的，四盒泡面都吃了个精光。 军训的时候，白洛川的名字第一次上了学校论坛，破了一个之前保持的记录。他体能特别好，还代表院系去参加了一项个人障碍赛，有人偷拍了两张照片发到论坛上去引起了小范围的讨论，那会儿刚兴起校草的这个说法，大家都谈的津津有味。尤其是在一众文艺男青年里冷不丁冒出这么一位，眉眼冷厉，光凭一双眼睛就把不少女生的心都勾走了。 也有人提出抗议：“他那么白，也是小白脸啊！” 顿时不少人纷纷回应“你懂什么”“看身材好吗”“体能三项训练的成绩看一眼谢谢”“快闭嘴吧让我们安静看会小师弟”……抗议的人少，回应的多，没一会又歪楼开始舔屏了。 米阳他们学院的人少，只分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他们这个专业的人都带着点随遇而安的意思，不争不抢，虽然也服从命令，但是想要大演习上取得排名实在是难为这帮人了。估计教官也看出来了，干脆带着他们训练半天，剩下的半天就盘腿坐在那一起拉了几天歌，考古文博院的一众学子特别知足。 等到休息的时候，大家上去表演才艺，其他班大部分都是表演个唱歌舞蹈，米阳他们班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后推了两个人上去讲了鉴别古董的小知识。 教官觉得这帮年轻人太不年轻了。 他在队伍里看了一圈，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帅的，喊道：“米阳，你来表演一个！” 米阳起身上前，站在那略微想了一下道：“那我说一下古籍修复的几个常见问题吧？” 教官：“……” 教官：“行了，你下来吧。” 军训大演习的时候，米阳他们果然拿了一个末尾的成绩，但也发了一个友情鼓励奖。经院的白洛川拿了一个优秀学员奖，还上台做了简短的演讲，表现的一如既往的出色。 米阳坐在台下，和周围无数穿着迷彩军装的同学一同仰起头来看着台上的人。同样的衣服，白洛川穿起来就是特别精神，双手背在身后，两腿微微分开站立在那，神情淡漠声音清晰，那张脸依旧帅气吸引人注目。好像就是有人天生不用特别费力，就能做到最好，光是站在那就能成为人群里的发光体，让人忍不住追随。 米阳坐在下面看了好一会，自己笑起来。 军训之后时间就宽松许多，白洛川还特意找过来，请了米阳他们宿舍的人一起吃饭。 白洛川之前就来过京城很多次，有些时候是为了和堂哥那边谈生意，有些时候是和米阳来找人，知道一些比较不错的饭馆。米阳他们寝室的人跟着一起去的时候，见他熟门熟路的，还以为他是当地人，白洛川听见愣了一下，很快笑道：“不是，我和米阳老家在一个地方，之前父母工作的关系，换过好几个地方。” 对方点头道：“难怪听着你说话没什么口音。” 另一个也笑道：“之前在论坛还看过你照片，以为你特别酷，没想到还会笑呢！你人挺好相处的嘛。” 白洛川客气笑笑，拿了菜单点了菜和啤酒，瞧见米阳拿杯子的时候按住他的手道：“你就算了，酒量不好别喝了，醉了怎么办。”他抬头对服务生道，“再要一打酸枣汁。” 宿舍里的人瞧见了，拍着胸口道：“米阳醉了我可以照顾他！” 白洛川把菜单递给他们，让他们再补充一些，对这个回答像是没听到一样。 餐桌上铺了厚实的餐布垂下来，他和米阳肩并肩地挨着坐下，躲在餐布遮盖的地方握着手，他拇指在米阳手背上滑动两下，像是安抚又像是表达亲密，他怎么可能让米阳醉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根本舍不得。 第143章 客人 一顿饭吃完, 白洛川也知道了米阳有一位管的周到又严格的“家长”。 “米阳年纪小, 在我们宿舍排老幺, 又是第一次出远门读书，他家里人不放心也是应该的。你都不知道他家长照顾的多好，什么都安排好了, 我来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做火车呢！”宿舍的人感叹道，“家里人一定很疼他。” 白洛川笑着看了米阳一眼，点头道：“是还不错。” 饭后几个同学先回去了, 米阳留下和白洛川一起出去, 还要办点事。 他们宿舍的人瞧见了还跟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了下：“米阳，你要不要跟家里说下？” 米阳问：“什么？” 对面的同学笑了一声, 道：“你这算是外出了吧，家长知道吗？” 米阳哭笑不得, 旁边的白洛川倒是接了一句：“知道，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所有外出都批准。” 同学们不知道这位就是“家长”同志, 还在那跟着点头：“懂了，难怪米阳说你们关系好的跟亲兄弟一样，那你们忙啊, 我们先回去了, 有事给宿舍打电话。” 等着他们走远了，白洛川又凑过来，带了点好奇道：“你跟他们说我了？怎么说的？” 米阳揉了鼻尖一下，含糊道：“就，一个从小到大认识的哥哥呗。” 白洛川唇角扬起来一点, 手臂搭在他肩上凑在他耳边道：“再喊一遍我听听。” 米阳不肯，还要掀开他手臂自己走，白洛川拖长了声音喊他：“小乖——” 米阳左右看了，脸都红起来，忙道：“我喊，我喊就是了，你别在外面这么叫我。白哥，行了吧？” 白洛川道：“我不听这个。” 米阳：“……” 米阳抬头看他，无奈道：“哥，你是我哥行不行？” 男孩十来岁的年纪，少年的轮廓鲜明，穿戴清爽周身的气息也是干净清澈，抬起来微微向上看着的眼睛里像是流动着的溪水，在夏末的阳光下带出些许细碎的光芒，垂下的眼角看起来眼睛更大了一点，无辜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越看越想欺负的那种。 白洛川看着他，手痒的厉害，揉了他耳朵一把低声道：“以后都这么喊，知不知道？” 米阳不服：“你就比我大两个月。” 白洛川手指力度大了一点，把他一边的耳廓都捏红了，眯眼道：“两天也是大，不然比身高，或者比别的大小？”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视线也往下看。 米阳被人当街耍流氓，还是完全比不过流氓的那种，一句也反驳不了，只能自己憋着。 他们两人去超市买了些东西，白洛川现在搬出宿舍一个人住在外面，他那边虽然有阿姨照顾，但也只是临时请来做饭的，不比以前在家什么都照顾的周全。米阳跟他约定好了，周末的时候就和他一起出来采购一些蔬菜，阿姨休息日不在，米阳就负责做饭，顺带照顾少爷。 白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那身力气也就打架和扛米袋的时候好使，做饭连放油还是放盐都不懂得。 白洛川推着小车跟在他后面，瞧着米阳买菜买肉的时候，还在那道：“对了，今天多买一点菜，堂哥说要过来看看，好像还带个朋友。” 米阳想了一下，道：“那咱们就吃火锅吧？人多也热闹。” 白洛川点头道：“行。” 米阳拿一袋火锅料的功夫，回头就看到推车里多了七八瓶的调味品，料酒、米酒乱拿一气，米阳又给他拿出来放回架子上去，“吃火锅不用这些。” 白洛川哦了一声，又跟他说起白老的事：“爷爷这周末就过来复诊，房间我都收拾好了，到时候你也来吧？爷爷问过几次，说想跟你一起下棋。” 米阳点头答应了，问道：“爷爷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昨天打电话去问，医生说恢复的挺好，比预期好很多。”白洛川一边走一边随手往购物车里拿东西，基本上扫一眼觉得顺眼的就拿。 米阳把里面的一套茶杯拿出来，对他道：“家里茶杯已经很多了，都放在客厅柜子里，你一定没好好看，我瞧着有两套没拆开的。” 白洛川还真没怎么仔细瞧过，他干脆推着车跟在米阳身后，让米阳买了往自己推车里放。 十几年前的超市里相对来说比较保守，单独弄了一个小区域放“计生用品”，白洛川瞧见之后忍不住多看了一会。米阳见他没跟上，走回去就看到白少爷站在那认真研究那些“计生用品”，米阳好笑道：“你要这个吗？” 白洛川沉吟一下：“也可以买一点。” 他说完又小声补充一句：“我就想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样的，不乱来。” 米阳就当真给他拿了两盒，他们现在还在彼此摸索的阶段，没有到用到这个的时候，不过米阳对他一贯的纵容，白少爷喜欢拿一些“研究”也无妨。 白洛川心情好了许多，跟在他后面小声道：“我们藏起来，别让堂哥和爷爷看到。” 米阳耳尖红了一下，点头道：“好。” 两个人买完了东西，又一起回了家，白洛川那边一个人占了一层楼的空间，总体来说还是非常安静的。他们军训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白洛川缠着米阳一起在厨房做饭，就切一些蔬菜的准备工作，都愣是没让米阳做完。 厨房切菜板上散放着一些切了一半的蔬菜，菜刀也被搁在了一旁。 米阳一边用手撑在他肩上被他亲吻，一边努力去留意菜刀的位置，推了几下也不见对方有停下的意思，张嘴想咬，又怕过一会客人到了看出来什么，不过一个犹豫，就让白洛川找到空隙探了舌尖进去，紧跟着就被抵在那吻了一阵，直到鼻息都重了为止。 米阳被亲的有些恍惚，等对方停下来用鼻尖蹭着他的，亲昵地啄吻的时候，这才略微有了一点力气，躲开他一点有点狼狈道：“别闹了，一会你哥来了吃什么……” 白洛川顺势在脸颊和耳垂亲了两下，“你不是说边煮边吃吗？随便掰一下扔进去煮就好了。” 米阳都被他气乐了，推他一把道：“瞎说，哪儿有这样招待客人的，你出去，给我十五分钟就好了。” 白洛川不肯，抱怨道：“怎么现在跟异地恋一样，根本见不到你。” “每天都见呀。” “学校食堂吃个饭也叫见面啊？” “那下次我去你们自习室找你一起看书，你先出去啊，给我十分钟也行……” 最后十分钟白少爷也没给米阳，不是他缠的厉害，是客人提前到了。 白斌是特意来探望一下这位堂弟的，他大概是得了家里的嘱托，带了乔迁的礼物过来，拎着的纸袋里装了两瓶香槟酒，另外一只手里牵着一个人——大夏天戴着围巾的一个男孩，脸长得俊俏漂亮，一双眼睛特别机灵。不过瞧着也是非暴力不合作，进门之前还是挣扎往后的动作见到人之后立刻就变成向前迈步，还特别自然地跟大家挥手致意打了招呼：“你们好啊。” 白斌把纸袋递给白洛川，跟他介绍道：“这是丁浩，周末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里，一起带过来吃顿饭，也彼此认识一下，将来要相处的时间还长。” 白洛川也跟他们介绍了一下米阳，之前米阳和白斌在医院简单见过一次，对彼此印象还不错，简单寒暄之后白斌看了一眼厨房，问道：“还没弄好？” 白洛川没什么反应，米阳倒是闹了一个大红脸，刚才净胡闹了，活没干多少。 白斌似乎已经习惯收拾这样的场子，卷起一点衬衫袖口道：“我来吧，你们去客厅坐着。” 他旁边的那个男孩挺高兴的，也喊道：“我来帮你！” 丁浩手脚利落，但所谓的帮，也就是帮白斌给系了条围裙，还在那努力夸赞道：“白斌做饭特别好，这次你们有口福了！” 白斌神色淡然，并没多说什么。 白洛川站在那愣了一下，他还有点无法接受他堂哥会做饭这件事——或者说白斌这人站在厨房里都让他觉得特别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神仙下凡，瞧着冷清清的一尊神像，不但不在意烟火气，还能颠勺做饭。 米阳想进去帮忙，被白斌请出去了，他留了白洛川帮忙，对剩下那两个道：“你们去客厅玩儿，有水果的话自己切一点吃，浩浩不能吃冷饮。” 最后一句是专门叮嘱丁浩的，听着平时没少操心。 米阳身上的围裙也被白洛川拿下来穿自己身上了，对他道：“你去吧，我给堂哥打下手。” 米阳：“……” 米阳小声叮嘱他：“实在不行你就只洗菜，别碰菜板，也别碰电饭煲，我已经煮好饭了，它会自己响，你千万别碰它啊。” 白洛川好笑地看他一眼，推他出去道：“知道了，你从刚才就一直说，我不碰它。” 米阳去了客厅坐着当客人，他旁边的男孩比他自在的多，已经完全融入客人这个角色，甚至还礼貌的问他要了遥控器一起找了一个最近比较火的古董寻宝的节目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米阳原本还有点紧张，但是电视里正好演到鉴别一幅古字画，也看的挺投入。 丁浩大概觉得热了，终于舍得把围巾给解开放在一边了，还在那问他：“我听说你学考古的，哎米阳，从你们专业眼光看一下，这是新造的还是真迹呀？” “应该是新……”米阳回头看他，第一眼没看出来，但是很快视线就停留在他脖子那几点红痕上，他怎么瞧着这个也挺新的？ 第144章 痕迹 丁浩见他一直看着自己, 大大方方道：“我脖子上过敏了。”他说着还自己伸手去挠了两下, 弄红了一片给他看, “特别痒，一抓就红。” 他这姿势太熟练，米阳都看乐了, 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跟他聊了两句治疗过敏的药膏。倒是白斌和白洛川拿了电火锅出来，瞧见之后白斌立刻微微拧起眉头，不赞同道：“别抓, 一会挠出血怎么办。” 白洛川也好奇地看了两眼：“这是怎么了？” 丁浩道：“过敏了。” 白洛川还在看：“哪儿有这样的过敏, 是不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米阳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知道这是吻痕，但白洛川现在还不会留印子, 顶多就几个牙印，范围也控制在肩上、后颈, 这样袒露在外面的青紫还没学会，米阳生怕白少爷学坏了，立刻道：“是过敏, 我们学校也有人这样, 好像是紫外线过敏不能见光。” 白洛川道：“谁？” 米阳毫不客气地把陈白微卖了，瞎编道：“陈师哥。” 果然一听到陈白微的名字，白洛川就一脸不爽起来，一点都不想继续问下去了，他拿米阳当宝贝, 潜意识里觉得陈白微是同类，生怕自己家的白菜在外面受一丁点的损失，简直恨不得把根挖出来挪到自己的院子里守着了。 丁浩在那边仰着头看白斌，小声跟他提出申请：“我‘过敏’了，特别痒，要不我喝点凉的压一下？” 白斌有点无奈，问这边冰箱里有什么，最后给找了一罐凉茶让他喝，瞧着丁浩喜滋滋地坐在那小口喝凉茶和米阳一起看电视，白斌这才回去厨房又炒了两个小菜。 白洛川站在一边当帮手，但白斌也瞧出来他帮不上什么忙，在厨房笑道：“你这手艺可真是，刀玩儿的不错，怎么就切不出一点正常的形状，土豆丝都成土豆条了。” 白洛川有些尴尬，让了位置给堂哥，看着他再加工了一次，切出了均匀的土豆丝，小声道：“我平时也不太做饭，就跟着米阳做过几次点心。” 白斌有点惊讶：“什么点心？” 白洛川得意道：“琥珀核桃仁，我负责砸核桃。” 白斌笑了一声，摇摇头道：“看来你被照顾的很好，以后慢慢练习，做的多了就会了。”他见堂弟一直看客厅那边，还以为他在意过敏的事，跟他解释道：“浩浩前两天一直咳嗽，今天好一点了，又淘气，一天不管都不成。” 白洛川道：“哥，你照顾他跟养小孩儿似的，他都比米阳大吧？” 白斌点点头，道：“也比你大一岁。” 白洛川含糊道：“他脸嫩，显小，我还是喊他名字吧，喊哥怪别扭的。” 白斌笑道：“随你，浩浩不在意这个。” 白洛川站在厨房门口，一边跟白斌说话，一边看着客厅里的米阳。米阳动作熟练地切了一盘水果，还有一盘单独剥出来的橘子，白色筋膜都去干净了，白洛川瞧见忍不住嘴角略微扬起来一点。刚才堂哥说的挺对，他一直都被照顾的很好，有些事儿不用他开口米阳就已经习惯性地给他准备好了，半点不用操心。 火锅很快就做好了，白斌还炒了两个小菜，四个人开了一瓶酒一起喝了庆祝。 白斌酒量很好，丁浩不怎么沾酒，专心吃菜，看着人挺瘦的，但还挺能吃，米阳胃口小，吃不了太多，不过身边有丁浩带着，也比平时多吃了一些。 白斌没让米阳喝酒，觉得他年纪太小，丁浩听见了问道：“米阳多大了？是不是得喊我哥？”听见米阳说16岁之后，立刻笑道：“哦哦，我知道了，跟我一样转学来读高中是吧？哪个学校？我这还有Z大附中多余的练习册你要不要，哎呀，我说不复印来着，白斌非让我多准备一份，去了之后老师就发了……” 米阳愣了一下，有礼貌道：“我读大一了。” 丁浩：“啥？” 白洛川道：“米阳跳级读书的，在京师大学读考古文博院，我哥没跟你说过吗？”他不爱吹自己，但是挺喜欢跟别人炫耀一下米阳的成绩。“你也是学文科的吧？他刚高考完，你有什么不会的题可以打电话问他，虽然没当过家教，不过辅导一下没什么问题。” 丁浩看了一眼旁边坐着安静吃饭的男孩，又看看白洛川。 白洛川立刻道：“经院忙，我辅导不上。”大概是看在堂哥的面子上还特意加了一句，“不过我可以找些往年的参考题给你。” 丁浩觉得这屋四个人，除了他之外都是大学生，等级压制太明显了，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不过吃了两口肉，他又恢复了自信，跟米阳聊起跳级的事儿，眉飞色舞道：“我也跳级读书了，真的，我一口气从幼儿园大班跳到小学二年级呢，要不是老师非让我背什么《百家姓》《千字文》的，我都能一口气跳到五年级！” 白洛川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旁边的白斌倒是依旧带着微笑给丁浩夹菜。 丁浩还在吹牛：“真的，你说这两本书谁小时候背过啊？换了你，你能一口气背完吗？” 米阳犹豫一下，但还是点点头道：“能吧。” 丁浩：“……” 米阳：“小时候好像练字帖都用这个？写多了就记住了。” 丁浩眨巴眼睛看着他，跟看国宝一样，白斌给他夹菜都不吃了，一个劲儿跟米阳说话：“你是学霸那种吧？是不是小时候考试从来没掉下前两名啊？” 米阳认真道：“我考过全校第五。” 丁浩服了，他高二复读那会儿考个全班第一都恨不得挨个打电话通知亲朋好友一起庆祝，这位排名都看全校的吗？这是什么违规操作！身边有个学霸在，丁浩就忍不住开口求道：“米阳，你能不能抽空辅导一下我的英语？我最怕这个了。” 米阳还没等开口说话，白斌就道：“这个不用，我亲自教就是了。” 丁浩不乐意，还在那小声求米阳，米阳下意识抬头去看堂哥，不知道为什么堂哥虽然一直温和有礼，但他也不敢乱开口说话，跟见着自己家长似的，心里总是忍不住带着一份敬畏。 白斌看了他，淡声问道：“我教的不好么？” 丁浩立刻狗腿道：“也不是不好，你那么忙，我怕你累着。” 白洛川喝了两杯酒，原本只是偷看米阳，听见他这么说顿时不乐意了：“米阳平时也忙啊。” 他和丁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米阳都没空听他们说的什么。 米阳在桌面下按着白洛川偷偷伸过来的大手，略微用了点力气，才让他没有顺着腿摸上来，已经顾不得听他们都聊什么了。 丁浩想找人学英语的事儿还是没成，饭后就被白斌带回去了，他临走还不死心，跟米阳交换了电话号码。 白洛川站在一旁盯着他存号码，刚要开口说话，就被米阳踩了一脚，米阳扶着他胳膊笑道：“不好意思啊，踩疼没有？我刚不小心没看到你在这。” 白洛川眯着眼睛看他，他今天有点高兴，喝多了两杯，这会儿还在努力分辨米阳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白斌酒量比堂弟好的多，米阳在门口送了他们，扶着白洛川也没走远，只模糊看到他们两个在电梯关上的一瞬间似乎牵手了，但也不太确定。米阳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丁浩脖子上那些新鲜的痕迹了，他没有白洛川那么敏锐的感觉能发现同类人，但是这次白洛川都没说堂哥身边有人，可能是他想多了？但是他们俩这么看着感情可真好啊。 白洛川嘴唇贴在他耳朵那，小声喊他名字：“小乖，我好像喝多了。” 米阳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扶着他回去了。 几乎是关上门的一瞬间，白少爷就开始粘着他撒娇起来，又亲又抱的像是大型犬，最后连卧室都不肯去了。 米阳哄他：“你，你不是买了东西？在卧室呢，我带你回去看看啊。” 白洛川抱着他的腰，眯起眼道：“什么东西？” 米阳脸上发烫，小声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白洛川想了一阵，这才跟他回去。 米阳相对来说比较保守一些，比较习惯在卧室里关上门办事，在外面总要脸红。白洛川也发现了，这人回了卧室要顺从的多，不过逗弄的狠了也会略微反抗一下，大部分时间还是乖乖地，让他舍不得整个吞吃入腹。 那些“计生用品”拿出来之后只拆开了一盒，白少爷好奇拆开几只研究之后就丢开了，剩下的那一盒一直被他们藏在床头柜的一个小铁盒里，直到过期也没碰过。 白洛川喝了酒力气有些失重，米阳困的厉害，已经躺在一旁睡着了。 被子遮住半边露出一些肌肤，他后背敏感的厉害，上面还有几个红痕未退。 白洛川这会儿略微醒酒了，倒是不困，忽然视线就落在米阳肩和后背上那些红印子上，刚才下手重了点，这会儿已经不是完全的红，像是淤青了一小块一样——他怎么看都觉得特别眼熟，好像刚才丁浩脖子上就是这样的？ 白洛川敢猜想丁浩，但完全不敢去猜测他堂哥半分，最后也只怀疑丁浩一个人谈了个“热情似火”的对象。 在京城读书的日子过的很快。 白老爷子在复查之后，也开始配合医院治疗，基本每个月都要往返京城医院一趟。老人除了在医院的时间，剩下几天会来白洛川这里，米阳也会特意过来，多陪伴老人几天。 他们比以前见老人的时间更多，感情也更亲厚的几分，有些时候白洛川忙自己的事情，米阳就替他在医院和家中陪伴老人。白洛川有时候也会开玩笑，说他这个亲孙子要被米阳赶过去了。 白老笑呵呵道：“可不是，阳阳比你听话多了。” 白洛川半点不吃他们的醋，反而对老人和米阳更好了，他和爷爷感情深厚，老爷子能在病痛中还面带微笑，比什么事都让他高兴。 大学课业繁忙，白洛川没给自己多少放松的时间，他是把省下的时间都拿来完成学分，当初跟白老的承诺没有一天忘记。白老爷子身体不好，说自己看到他念大学就开心了，白洛川却拼了命地往前赶，希望能让他看到自己毕业时候的样子，甚至更久以后、更多成绩的样子。 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两年多就过去了。 第145章 凉拌苦菊 两年来发生了很多事, 但好事居多, 一切都按照白洛川的意愿在加快步伐。 他一面加紧课业, 一面把赵海生兄弟两个找来，让他们跟着自己做事，他留了赵海生在自己身边, 把符旗生送去了旁边的学校读了一个夜大，平时他带着赵海生离开京城的时候，就留符旗生在这里照顾米阳——说是照顾, 顶多也就是照看, 米阳在学校里过的很好，符旗生沉默寡言, 帮着跑跑腿，做点杂事, 他留下也就是让白洛川宽心的。 反倒是有些时候米阳还会给符旗生讲题，这让符旗生有些受宠若惊, 坐在那里听讲的时候都带着拘谨，他一直对学校带着憧憬，之前都没想过还能再进校园, 能有今天已经很知足了。 白洛川两年来带着赵海生往新疆跑了很多次, 有些时候还会和米阳他们在新疆汇合。章教授的研究工作到了最后收尾的时候，对待那边的一切事物都越发谨慎小心，米阳跟了他两年，除了学生这个身份，也是章老得力的助手, 每回都要抽人的时候，总是会喊上米阳。 米阳的大学生活过的舒坦，但白少爷的却是奔波劳碌，有些时候在新疆匆匆见上一面，那么多人在，两人也只是互相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白洛川一双眼睛落在他身上看了好一会，才挑起一点唇角笑了一下，跟他说一句再见。 再次见到的时候，往往又是大半个月之后了。 白洛川对自己下了狠手，恨不得一天过成48个小时，忙起来除了给米阳打个电话略微喘口气，其余不多做什么。 有的时候时间晚了，半夜打过去怕吵到米阳宿舍的人，又怕米阳披衣服出去站在外面受冷，白洛川就在对面不说话，只安静的听一会彼此的呼吸声。 米阳在宿舍住了不到一年，也搬了出去。 他体验了一把集体生活之后，自己心软了，搬进来和白洛川一起居住。 虽然依旧忙碌，但晚上回来多少能见一面，说些话，白洛川比之前绷紧的时候松了一口气，晚上睡的时候大概是相拥而眠，睡的比之前好上许多。 赵海生跟在他身边，对他的状态觉得很惊奇，问他道：“白哥，谈，谈恋爱了？”他比白洛川大两岁，但是却跟大家一起这么喊，有些时候也会喊小老板，总是带着点敬意。 白洛川道：“没，米阳搬回来住了。” 赵海生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一，一样！他一回来，你就高兴。” 白洛川笑了一声，拍拍他肩膀，带着他和一旁沉默的符旗生一同去做事儿去了。 米阳回来之后他们的生活条件明显提高了不少，以前周末的时候是白洛川和赵海生兄弟一起商量事儿的时候，不是在外面吃，就是在家里吃外卖，白洛川专门划出一个小会客室，在这里经常待到天明，随便凑合吃一点。米阳搬回来住之后，他们三个吃的东西都要好上不少，米阳厨艺不错，尤其是那几道家常菜，都是程老太太的传家本事，赵海生兄弟又是山海镇上出来的，最喜欢吃这口。 而以往总要熬夜通宵的白洛川，也不会再超过凌晨三点入睡，看一下手表立刻就开始赶人。 他给赵海生兄弟租了楼下的一套房子，让他们居住，他这边虽然宽敞，但是白少爷地盘意识太过强大，除了白老和堂哥这些偶尔探望的亲人之外，其他人长住总是让他别扭。 他自己也存了点小心思，米阳容易脸红，他总得护着点，不然连在家里亲一口都不容易了。 就这样到了大三的时候，白洛川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学校的课业，学分也拿的差不多，正式从学校毕业了。 米阳觉得这人简直一路奔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做完了他四年要做的事情。 不过等到把这份儿成绩交到白老手中的时候，白洛川和老人在书房里谈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白老走出来的时候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中午的时候破例让他们陪着自己一起喝了一点小酒。 白老的酒基本就是白水，只有轻微的一点味道，老人不太满意，但看到拿着酒瓶的米阳就摇头笑了道：“一定是洛川吩咐的，是不是？他现在胆子大了，都不做栽赃的事儿，直接都推给你，也就你老实，什么都顺着他。” 米阳装糊涂，冲着老人笑笑不吭声。 白老的病这两年也曾下过病危通知书，最严重的一次医生说只剩不到四个月的时间，白洛川在医院熬了一个通宵，一直等到老人醒过来才肯去休息。 或许是家人的陪伴，又或许是老人自己的求生意志非常顽强，四个月之后，白老的身体没有恶化，他留在京城做了治疗，以保守治疗为主，减轻病痛，却也坚持到了现在，连医生都感到惊奇。 白洛川这两年多来一直陪在老人身边，“只剩最后四个月的时间”这一句话从医生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内心几乎崩溃，掐着日子过，越是临近四个月，自己越是绝望。但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他提心吊胆的过完了，反而觉得没有那么怕了。 剩下的每一天都像是是白捡来的。 白老挺知足，白洛川也很知足。 他态度平和了许多，整个人也都变了，没有了以前的急躁冲动，沉稳落地一般，一步一个脚印地坚定向前走着。 米阳给白老倒完了“酒”，又给白洛川和自己也倒了一杯，陪着老人一起吃饭。 白洛川从厨房端了一盘菜过来，十八岁的白洛川已经退去了少年人的青涩，他经历的多，沉淀的也多，将近一米八、九的大高个儿，身材比例极好，宽肩窄腰，穿一件最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裤都看着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模特一般，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五官已经舒展开，完全是米阳记忆中的样子了，眉眼英俊，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哪怕是随意一个动作也能带出骨子里的傲气。 他把菜放在桌面上，道：“爷爷，你尝尝这个，我做的。” 白老瞧了一眼，都给看乐了：“你进去半天就做了一个凉拌菜？” 白洛川道：“凉拌苦菊，对身体好，我在里面还放了一点炸过的花生米呢。” 白老毫不留情地揭穿他：“那花生米是阳阳早上炸的那盘吧？你是不是拿人家的啦？” 白洛川坐下之后，把围裙解开随手搁在一边，挑高了眉头道：“那我这手艺也是他教的啊，反正都一样，您尝尝。” 白老尝了一口，就又吃出了问题，他在这边跟着两个孩子一年到头没少见面，住的时间长了，吃米阳做的饭次数也多，一口就尝出酱汁也是和平时一样的味道，这分明就是米阳提前调配好的，他孙子撑死了就洗了把苦菊，掰碎了一起拌了拌。 白老夹起一根完整的苦菊叶子，嘴角抽了一下，得，连掰都省略了，整片都在呢！ 白洛川倒是兴致勃勃，又给米阳夹了一筷，问他道：“尝尝，怎么样，好吃吗？” 米阳吃了还在那夸他，连声说特别好，白老看的牙都疼了，他觉得自己平时就已经足够宠爱孙子的了，米阳这宠的比他还过分，简直没有底线地宠着了。 不过想想自己孙子的本事，白老爷子又自己得意起来，慢悠悠把那一杯“酒”喝完了，心里美了好一会。 白洛川之前都瞒着他，没跟他说有多辛苦，白老只知道他隔段时间就会抽时间去趟新疆，帮家里公司忙工程上的一些事儿，并不知道他在学校也这么出色，对他提前毕业的事儿更是没料到，一边吃饭一边问他道：“跟你爸妈那边说了没有？” 白洛川道：“还没，您是第一个知道的。” 白老点点头，又嘱咐他：“你爸出任务你可能联系不到，这样，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这么高兴的事儿，就算人过不来，总要说上两句祝贺的话。” 白洛川道：“都听您的。” 白老只喝了一杯“酒”，剩下的都在喝水，倒是破例让米阳和白洛川多喝了两杯。 等到饭后，白洛川他们想回去午睡的时候，白老就把米阳留下了，对他道：“阳阳啊，爷爷有段时间没见你了，你过来跟爷爷说说话。”他见孙子在那边使眼色，伸手先用拐棍轻轻敲了他一下，笑道：“跟个皮猴子似的，都这么大的人了，在爷爷跟前搞什么小动作呢！” 白老只是说他挤眉弄眼，米阳自己平时亏心事干多了，一声都不敢帮腔，立刻跟着白老走了，都没看白少爷那边一眼。 白老带着米阳回了自己住的那边，两边隔着一个宽敞的大客厅，十来米的距离让这一处显得特别安静，旁边架子上摆放了几盆兰草，一旁还有一丛粗壮的箭竹，也都是枝繁叶茂。 白老坐在沙发上，拍拍旁边的位置让米阳过来挨着自己坐下，笑着问他道：“阳阳，洛川把自己的事儿都安排好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米阳想了一会，道：“我大三想跟老师出去多跑两趟，认真学习，我很喜欢现在的课程，觉得学的越多，就有越多的东西是不知道的，至于以后，想多留在学校一段时间。” 白老耐心道：“是打算再读书，还是留在学校当老师？” 米阳笑了道：“我自己现在本事不够，就不去误人子弟了，想再读两年。” 第146章 “女朋友” 白老点点头道：“也不错, 按你想的来吧, 爷爷都支持你。”他喝了一杯茶, 又对米阳道，“洛川那样安排的太紧了，这两年我都不知道他还做了这么多事儿, 你甭学他，一天到晚怪累的。” 老人留米阳在这边喝了一壶茶，又跟他闲聊了一会, 一直都是笑眯眯的。 等过了一阵, 白老又问：“行了，这会儿差不多也醒酒了吧？你回去吧。” 米阳这才明白过来白老是故意把他带过来的, 他平时很少碰酒，偶尔几次也只喝一点啤酒, 白洛川误会了他酒量很浅，他也一直没提过, 不知怎么的，现在连白老爷子都以为他是个沾酒就醉的人，还把他带过来特意醒酒。米阳也不多说, 笑着点点头道：“醒了, 爷爷我过去了。” 白老有午休的习惯，这会儿消食差不多，也去休息了。 米阳自己回了白洛川那边，刚过去就被白洛川拽住了胳膊，带到自己房间里去。 米阳被按在那, 背后是木板门，前面是白洛川笼罩过来的身体，听着“咔哒”一声就知道这人把门给反锁了。他抬头看着白洛川，对方低头先给了他一个吻，小声道：“爷爷叫你去干吗了？” 米阳道：“就聊了一会，问我在学校里过的怎么样。” 白洛川道：“就聊了这个？” 米阳点头：“嗯，还喝了一会茶，让我醒醒酒。” 白洛川嗤了一声，低声道：“哪儿是让你醒酒，这是让我醒呢，都这个时候了还防的这么厉害……” 米阳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白少爷却是不肯再说了，低头亲了他一会，占够了便宜才松开他。 白洛川中午喝的是真酒，有些微醺，拽着米阳陪他一起午睡，两个人躺在那也睡不着，就闭着眼睛聊了一会，大部分时间是白洛川在说，米阳听着。 “我过段时间还要去新疆一趟，跟那边说好了，最后收尾的工作，得亲自去盯着才放心。”白洛川把人抱在怀里，不管在外面什么样子，私下的时候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手脚都缠上来圈住了私人玩具一样抱地紧紧的。他说的时候还皱了一下眉头，米阳瞧见了，伸手给他揉开一点，问道：“怎么了，很麻烦吗？” 白洛川眉间那一丝犹豫就被他给揉走了，低头亲他一下，道：“没事，就是想着，这一单生意做成了，想送你份儿生日礼物。” 米阳笑道：“我什么都不缺啊，你要是有时间回来陪我吃顿饭就行了。” 白洛川道：“那怎么行。” 米阳看了旁边的桌子上，他在这边也有一间单独的卧室，但是跟沪市和山海镇上的时候一样，他单独自己住的时间太少了，除非白老过来，或者白洛川不在家的时候，他才能自己独享一张床，一般都睡在白洛川这边。房间里放着的东西也多，桌面上摆着的一条金丝檀木的镇纸也是白洛川送的，是他去年的生日礼物，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的老物件。 米阳认真想了下，还是摇头道：“真不用，我什么都有了。” 白洛川道：“嗯？” 他掰着手数给白洛川听：“衣食无忧，又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儿，家人身体也健康，我还有你……不缺什么了。” 白洛川听的眼中都带了笑意，但还是没答应，亲了亲他道：“今年特别，我小乖要长大了。” 米阳没什么危机意识，还在那跟着点头道：“也行吧，别太贵，平时用的上的就行。” “好。”白洛川亲了他一会，又拽着他的手往下让他帮自己纾解。 米阳手指灵活，纽扣很快就解开了，白洛川闭着眼睛，他倒是一直在看着白少爷的那张脸，瞧着他抿唇发出闷哼的时候，视线移不开似的，觉得这个人真是性感到无话可说，那份容貌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而他只一双手就能控制住这人。 面对面躺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睁开了眼睛，两个人慢慢凑到一处，亲了一下，呼吸都纠缠在一起，分不开似的。 白洛川哑声喊他：“小乖……” 米阳应了一声，手指微微收紧。 白洛川额头抵着他的，闷哼着跟他撒娇：“你亲亲我。” 米阳微微仰起头跟他接吻，一如既往的宠着。 **** 白洛川去了新疆一趟，这次把赵海生兄弟两个都带上了，米阳只知道他在帮骆江璟那边的公司打理业务，这两年来白洛川接手的越来越多，米阳听米泽海说起过一些。骆江璟对白洛川的纵容程度不比米阳差多少，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基本上要什么给什么，从人力到物力，由着他折腾。 评价两极分化，有些人觉得不过一个毛头小子，骆总这样太过乱来；而另一部分人则是一开始就站好了队伍，大开方便之门，对太子爷非常热情。 新疆的工程跟政策挂钩，几年前的香饽饽，弄到现在几经调令更改，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当初骆江璟能接到一段工程，受到多少人的嫉妒，这会儿就有多少人在背地里嘲笑，说驰骋商场无往不利的骆总这次是“栽了”。 五六个大公司的业务都卡在新疆，骆江璟这里还好，当初重点拿下新疆工程的一家大公司已经焦头烂额，他们这些搞房产的最缺的就是钱，简直像是血一样，没有了资金的支持，哪里都转不动，更何况新疆这一处卡了几年，毫无进展。 骆江璟对那边已经不抱什么期望，把权利下放给了儿子，任由他折腾去了，反正赔钱已经成了最后的结局，顶多全赔光了。她这两年在沪市房地产做的不错，新出的别墅花园一期已经全部出手，几个亿的资金在手里也不慌，赔上那边虽然肉疼，但也不会伤筋动骨。 骆江璟坐在办公室，秘书在一旁小声跟她汇报，她听见一句就打断问道：“又去新疆了？” 秘书道：“是，昨天白老从京城回来，少爷就去了。” 骆江璟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算了，让他去吧，摔个跟头也好，他就是太顺了，还没遇到过什么挫折，经过这件事之后人也踏实一点，这钱花的也不亏。” 秘书噤声没有接话，他跟着骆江璟身边几年，之前也去其他大公司做过，可不敢认同这是一笔“小钱”。 骆江璟摆摆手让他继续汇报，一边听着，一边却在想着白洛川。她在儿子身上投入了太多的心血，恨不得什么都给他最好的，但是她也知道有些路上必须让孩子自己摔一跤吃些苦头才能长大，白洛川这两年来跑了无数趟新疆，她都看在眼里，光这么想着就有些不忍起来。 但也只是一瞬的事儿，眨眨眼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而此刻，本应在新疆的白洛川，却在沪市一家高档会所里。 这边有人组局，白洛川应酬大半晚上，喝了不少酒，最后借故袖口被打翻的酒水沾湿了这才找了处露天的阳台出来透透气。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但是人却没有半分醉意，眼神清明，先是打电话去给赵海生吩咐完了，又想了一下给米阳打了一个电话。 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对面就接了起来，米阳的声音带着笑意传过来：“忙完了？” 白洛川脸上也露出几分松缓，应了一声道：“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现在已经半夜，平时米阳作息时间十分规律，十点半就早早入睡了。 米阳那边还有其他人声，他走了两步道：“我在宿舍，跟他们一起打牌，输了的要贴纸条。” 白洛川愣了一下，还没说话，就听见米阳那边接着道，“我自己贴了一张出来了，陪你多说一会。” 白洛川心里跟被蜜水浸泡似的，心尖都是甜的。 米阳站在宿舍阳台上接电话，宿舍里剩下那三个人还在厮杀，他们都知道米阳“家长”电话来的频繁，瞧见米阳去接电话的时候，大家还会默契一些都压低了声音，但是手上半点都没放松，虎视眈眈地盯着牌。 米阳在宿舍阳台上站着，压低了声音跟对方说话，声音特别温柔，什么都顺着说好。 米阳下铺的那个兄弟坐在那一边出牌，一边感慨：“米阳家里人管的真严格，我瞧着他也习惯了。” “我家要是对我这么照顾，我肯定天天听话，就是饭卡别冲那么多，不退卡也提不出来，看着可太心疼了。” 几个人这么说着，又低声笑了起来，忽然也没那么羡慕米阳了。 另外一边，白洛川站在会所宽敞的露天阳台那，手扶着木栏也在往北方看着，他住的地方离米阳远，站在这也看不到什么，只能瞧见一片江水和灯火。 身边有一点凉爽的风吹过，他也跟卸下白天的冷硬一样，在电话里叮嘱米阳很多事，听着那边人小声都答应了，心里却更想他了。 有人往这边找过来，白洛川跟米阳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来的人是一位刚才酒局上认识的老总，四十多岁的年纪，手里资源非常不错，也很欣赏白洛川，瞧见他躲在这里就跟他打趣道：“怎么，跟女朋友打电话呢？” 白洛川愣了一下，点头道：“是。” 第147章 一个亿 来露台透风的中年男人叫吴双安, 也是很有名气的一位商人, 早年间在南方做木材生意起家, 这两年转去做些投资，家大业大，手里很是有些闲钱。他来这里一来是受了老朋友的邀请, 二来是听说有几位年轻小朋友，带着好奇过来凑个热闹，没想到还真有让他眼前一亮的人在。 吴双安这会儿就对白洛川非常感兴趣, 来露台多半也是特意找来的, 跟他调侃两句对面站着的小朋友竟然还承认自己谈了对象，这让他忍不住笑道：“刚谈吧？听你刚才语气都跟在房间里不一样, 年轻可真是好，做什么心都是热的, 你眼光这么独到，能被你认可人一定非常漂亮。” 白洛川笑笑, 没否认。 吴双安站在那跟他聊了一会，白洛川对自己的事说的并不多，但是谈起生意来, 明显是深思熟虑过, 几句话把吴双安这只老狐狸都吊起了胃口，看着他眼睛里都闪烁着光芒，“你是说，林总要抽身？” 白洛川没有隐瞒道：“是，我们两家在新疆投入几年, 想必您也听说了。” 吴双安点点头，“略有耳闻。” 当初能跟水利局签合同弄下工程项目的，可都是数得上的大公司，不光是有钱就能办成的，吴双安不是没有想过分一杯羹，但他捧着钱也找不到门路。不过当初有多羡慕，这会儿就有多庆幸，几番领导走马上任，政策变化太大，香饽饽也变成了烫手山芋，那几家现在吞不下，也吐不出来，真正有苦难言。 吴双安是有一些隔岸观火的意思，但也盯着那边不放，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正的商人瞧见商机也总是像闻到血腥气味的鲨鱼一样，不会轻易离开。 白洛川道：“吴总也是知道的，‘画饼充饥’解不了饿，公司那么多人等着，拖一天也是一天的麻烦，索性回来。我上次在新疆见到林总，他也有这样的打算，怕是比我想的还早些……” 吴双安道：“未必吧，我听说的可是林总投入了大半的身家进去，比你们要多的多。” 白洛川笑道：“所以骆氏抽身比他要快。” 吴双安也笑了，他走近了几步跟他碰了一下酒杯当做庆祝劫后余生，又凑近了问道：“听说年底左右，京城要有新项目了？有几块地很不错呀，不知道从新疆回来之后骆氏有没有兴趣来京城一起合作？我听说白公子也是在京城读书，观望了两年，应该也要练练兵了？” 白洛川道：“还是要看公司的安排。” “嗨，那不都一样吗，早晚都是你的。”吴双安摆摆手道，“叔叔是个粗人，不会说那些场面话，你也不要介意啊。早些年我在林场工作的时候还是个伐木工，那会儿想的最多的也就是盼着当个木匠，带带徒弟，也没想到有今天不是？” 但白洛川依旧是笑着道：“我只是帮母亲分忧，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在公司里还是要喊一声骆总的。” 两个人又站在那说了一会话，吴双安抛了些话题想引着他说下去，但等到他杯中的酒都饮尽了，也没有问出一星半点。 他们一个试探的小心，另一个瞒的滴水不漏。 两个人眼里都带着笑意，吴双安拍拍他肩膀夸一句“年轻人不错”，白洛川也客气回一句“哪里哪里”，等从露台背身离开的时候，心里都骂了对方一句老狐狸。 吴双安去跟那些相熟的朋友打过招呼，起身离开，助理和司机早就在一旁等候着了，开了他的座驾过来接了人，助理小心问道：“吴总，要去哪里？” 吴双安道：“去思南公馆。” 助理应了一声，低声吩咐了司机几句，又开了一瓶醒酒的饮品递过去：“这是小姐让带来的，说是解酒护肝。” 吴双安年纪大了，年轻打拼的时候没少喝酒，那会儿有老婆照顾叮嘱，这两年只剩下一个宝贝女儿了，他一听到这话脸上立刻带了几分真正的笑意，拿过来慢慢喝了，又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助理也笑了：“大小姐还说让您少喝一些酒，爱惜身体。” 吴双安心里都熨帖起来，听着助理问明天的安排，也说了两句：“不做什么更改，会议照常开，另外再给我安排一下，明后天去骆氏拜访。” 助理应了一声，他跟在吴总身边多年，也是得力心腹，带了几分好奇道：“听说这次骆氏的太子爷也去了，您瞧着怎么样？” 吴双安哼道：“骆江璟教出来的小狐狸，心眼多着呢！且等着吧，看他怎么收场，多少双眼睛盯着瞧，我倒是想看看……”车子行驶到会馆门口，他视线无意中扫到外面忍不住皱起眉头。 会馆门口停了两部车，一部奥迪A8，另外一部是卡宴。吴双安认得那辆奥迪车牌，一边让司机开慢些，一边就看到了熟人从车上下来，转身上了那辆卡宴——下来的是他刚才提起的那位濒临破产急于从新疆抽身的林总，而卡宴车的主人虽然只露出了一个衣袖，但他也认出来了，不是白洛川是谁？ 吴双安一直到司机缓慢行驶过路口，才收回目光，吩咐助理道：“去查一下，林友才这段时间都去拜访了哪几家。” 助理道：“是。” 吴双安揉了揉眉心，又道：“不对，一定有什么问题，别查林友才，去盯着那个小朋友，我看看他能搞什么花样。” 助理应了一声。 另一边，白洛川和林总聊了一路，也让对方从一开始的否定，变成了犹豫不决。 白洛川道：“我有一笔买卖想跟您谈谈。” 林友才半认真半开玩笑道：“如果还是京城那块地皮的事儿，就算了吧，那块地是我最后一点家当，你要它跟我要的命没什么两样了。” 白洛川客气道：“林叔说笑了，我只是想趁着年轻多多参与，哪儿能开口就要您忙了几年的劳动成果，不过是想一起合作。” 林友才肉疼道：“别，你这一声叔我担当不起，一口咬下去，把我们啃了三年的一块地皮硬是咬走一半。洛川啊，我明跟你说了吧，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白洛川道：“但是您能提一下，不是吗？我们都知道现在土地是什么价，地皮将来肯定要增值，但前提是要先把土地买到手，林叔，时间不等人。”他手指在椅背那敲了两下神情依旧是放松的，笑了一下道，“就算您跟银行关系再好马上承兑出一笔钱来，那也要用在刀刃上，钱备的充足，把握总是大一些。” 他这话说的还算客气，房地产这一行缺钱如缺血，林友才在新疆亏损太多，已经恨不得灌血才能挣扎着活下去。工程已经没有什么希望，唯一能做的就是之前京城运作的一块地皮，他用了三年时间打理关系，上下都已经走通，就等着拿钱拍下来打一场翻身仗，但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还是一笔数目不菲的钱。 白洛川对症下药，又开口道：“而且我这次来，不光是谈合作的事儿，我还想跟您谈一单新的生意，您那些工程车、卡特320铲车，我愿意以35%的价格收购。” 林友才愣了一下，道：“你要那么多车做什么？就算这个价，至少也要大几千万……” “林叔，”白洛川笑着打断他，“那您看我这诚意够么？” 林友才看向他。 白洛川又道：“我不是空着手来，两家合作，总比您白忙一场的强。” 林友才心知肚明，这一单一旦吃进去，他就多了一笔回血的资金，但白洛川这小狼崽子眼睛盯着的却是他在京城的那块风水宝地，林友才心疼肉疼肝疼，一肚子的话要骂他，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缺钱。 太缺这一笔钱了。 有了这笔钱，他翻身要比之前轻松许多，这是一场及时雨，送到嘴边的一口救命水，如果他不答应，京城那块地皮单凭他现在的力量一个人也吃不下，迟早要落到旁人手里。 林友才眼睛盯着窗外一会，眉头拧得死紧：“这是骆总的意思？” 白洛川做出一副随意的姿态，对他笑道：“林叔这是信不过我？那可是我亲妈，新疆的事儿一向是我负责的，我能保证给您结清，现金。” 最后两个字打动了林友才，他问道：“你跟我说句掏底的话，能弄到多少？” 白洛川咬字清晰：“一个亿。” 林友才心动了一下，就在他摇摆的那一刹那已经落了下风。 但是骆氏的太子爷还是一如去参加宴会时的挺拔，带着自信，林友才带了丝疲惫的神色看向他，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来，叹气道：“难怪今天晚上瞧着你没有半点为难的样子，那帮人说什么都能笑着应对，原来骆氏已经想好了退路，罢了，明天我去骆氏……” 白洛川立刻道：“您是长辈，怎么好劳烦您跑一趟，我明天去见您。” 林友才点了点头，他回沪市就是来筹钱的，算来算去，白洛川给的这份算是目前最合适的。 简单商议好了，约下了时间，林友才也到了地方。 他下车的身影已经挺直，像是要保留最后的尊严。 可惜车上的人并没有去看，车子只是礼貌性质地略停一下，就开走了，而车上刚才谈起生意来寸步不让的白少爷此刻正在玩儿着手机翻看发来的图片，也是车，不过都是保时捷一类的跑车。 骆江璟电话打过来，打断了他的浏览，他就顺手接起来：“喂，妈。” 骆江璟问他：“你在哪里？” 白洛川道：“新疆。” 骆江璟给他气笑了，道：“瞎说，你小姨给我打电话来，说是她一个朋友今天晚上去参加宴会还碰到你了，你是不是在沪市？” 白洛川懒洋洋改口：“那就在沪市吧。” 骆江璟被亲儿子折腾的没脾气，又问他道：“不跟你闹了，我听助理说你把工程车运走了一批？” 白洛川道：“对，我拿去卖了。” 骆江璟道：“卖了也好，难为你还能找到门路，不然那些铁疙瘩放在那也是报废，运回来也没什么用处。”她因为儿子在新疆吃了苦头，带着心疼，也带了几分轻微的怨气，连声安抚了他几句，又问：“卖了什么价位？” 白洛川道：“唔，15%？” 骆江璟道：“好好说话，谈工作呢！” 白洛川道：“那就20%，再多真不成了，我给您干了两年活，您都没发工资呢，剩下的当犒劳我的呗。” 骆江璟的笑声隔着手机传过来，嗔道：“你呀，连妈妈的钱也贪，行吧，这个价格也差不多了，剩下的你收着吧。”她只当白洛川按照报废的价格处理，这个也基本是她心目中的价位，多少不至于丢盔弃甲的回来也就知足了，并没有真指望他这一点能做什么。 骆江璟要挂断的时候，白洛川又喊住她：“妈，小乖生日快到了。” 骆江璟奇怪道：“对，月底就是了，怎么了？” 白洛川道：“您打算送他什么？” 骆江璟笑道：“怎么，你现在不但贪钱，小乖的生日礼物你也要贪啊？” 白洛川也笑了一声，道：“没有，就是问问，如果送东西就算了，您直接把钱打我卡上，回头我再凑点钱给他买个。” 骆江璟爽快答应道：“行呀，那你记得帮我说一声‘生日快乐’，月底我要出国一趟，怕是忙起来错过时间。” 白洛川答应了。 挂断电话没一会，骆江璟的钱也汇到了，白洛川手机短信提示到账：60000元。 骆江璟的短信也紧跟着到了：“给小乖五万，剩下一万给你零花。” 她还是习惯性拿儿子当小孩，大约是觉得他受了委屈，总会给一点小小的甜头，零花钱。 白洛川大大方方收下，等到了沪市的住处，回了房间正好周通也赶来了。 周通是白洛川和米阳在沪市读书时候的老同学，如今留在当地读了大学，读书时候就有个名号叫万事通，很有些包打听的意思，对什么八卦消息都了若指掌，对圈内的事儿也都知道。周通家中是做车行生意的，父母和一个大哥生意上虽然已经分开，但都做的很不错，彼此也互相照应。 周通这次来，也是为了他大哥一单生意，他一年来和白洛川见面的次数只有几次，但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和对方的差距越来越远，已经不是追赶能及的了，干脆也放松了心态，只当一个传话筒。他跟着白洛川进了书房，笑呵呵道：“白哥，我哥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第一批的车款已经汇过来，还是按之前说好的价格，原价的40%一台。” 白洛川点点头，道：“好，麻烦你了，这么晚还特意跑一趟，其实电话里说就好。” 周通搓搓手，笑道：“哎，这么好的消息，肯定要亲自跑一趟当面说，也沾沾喜气，提前恭喜了。” 白洛川留他略微说了几句话，周通看出他疲惫，也不多留，通知完就离开了。 白洛川坐在书房的转椅上闭着眼睛算了一会，过几天到账的收入金额大概在心里滚动一遍，确保没有纰漏。转了一圈，无非是钱生钱的买卖，他这两年提前就在想退路，工程不行，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工程车上——都是结实的家伙，买来没几年，但大批量售卖出去却非常困难，尤其是急等钱用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白扔的价，但找对了买家就是另外一个价格了。 倒手一卖，周腾那边需要，他正好抛出，一进一出能落一点钱，但羊毛出在羊身上，亏的还是骆氏公司的钱。 骆家就两个女儿，当年公司给了大女儿，又分了一大笔钱给了小女儿做陪嫁，称白洛川一声骆氏的太子爷也是应当的，自己家里的事儿，哪能吃亏？ 白洛川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在新疆，他盯上了林友才在京城的那块地。 他准备了充足的时间撒网，又抛好了诱饵，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只缺一个庆祝的人。 书桌上面放着一个小相框，里面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人，大概是被阳光晒的有些眯起眼睛，嘴角弯起来笑的很清爽。这是他初中毕业那会儿拍的照片，亲手拍下来的，米阳手里还拿着他的帽子，被抓拍了也不躲，好像什么时候见了他第一反应都是先露出笑容一样。 白洛川伸出手指轻轻弹了照片里的男孩，眼神也盈满笑意。 好像可以买个不错的礼物了。 第148章 地毯 骆江璟离开沪市去了国外, 白洛川伸开手脚大干了一场, 合同刚签订好, 就马不停蹄地去了新疆。 不止是他心急，林友才那边也着急。 手续办理的再快，也总要一项项的来, 林友才现在捏紧了这根救命稻草，一时一刻都不敢放松，他亲自在这边盯着, 自然也不肯让白洛川离开, 只认准了和自己交接的是骆氏的太子爷。 白洛川看着临近月底，有心想抽空回京城一趟, 但也抽不出身，打电话去跟米阳说了, 那边自然是一贯的应声，说等他回来补过就是了。可越是这么听话, 白洛川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做事老练，但到底少年情热, 忙完手头上的事, 心里想的也只有那一个人。 米阳生日前一天，白洛川给米阳连打了几个电话，也不见他接电话，只发了一个短信回应道：“有点忙，一会跟你说。” 白洛川立刻发了短信问他：“你在哪？” 那边却只回复了一个笑脸, 没有再说话了。 白洛川再拨打过去，手机也关机了，他怔了一下，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米阳是不是要过来了？ 他在这边的住处不好找，米阳现在过来，飞机落地应该是在下午，那就一定会来公司找他……光是这么想，心脏就忍不住跳快了几分。 虽然只是设想，但白洛川也立刻在办公室里待着不走了，又起来自己去书柜那拿了两本书放在桌边，尽量摆了个随意的样子，自己也装模作样地坐下。一个上午喊人来打扫了三遍办公室，就这样还自己拿出一双白手套来挑剔出许多问题，恨不得把所有缝隙都清理干净。 等到中午的时候，赵海生兄弟两个拿了文件过来，顺便接他去吃饭。 二十岁出头的赵海生已经有一米九六的身高，比白洛川还高了足足六公分，一身的腱子肉走在路上铁塔一般，穿着一身黑西装让人心生惧意。但这也只是看身高，转过来看到他脸的时候，瞧着又不是那么吓人了。尤其是赵海生往白洛川旁边一站很容易给人生出一种粗莽武夫的感觉，再加上他脸上总带着的笑意，并不觉得这人多难接近，而且还不爱说话——赵海生平时在公司很少说话，他有点结巴，除了白洛川非必要的话他都不说——他在分公司口碑还不错，耳朵里听到的八卦很是不少，有些还会津津有味地分享给自己小老板。 他身边的堂弟符旗生这两年身体也休养过来，但身材也就是普通人模样，甚至瞧着更瘦弱一些，比起一旁的赵海生，这位沉默寡言，看起来就是一个阴沉的小白脸。他比赵海生内心朴实的多，赵海生跟在白洛川身边给那些人下绊子、设套的时候，符旗生还在学校里跟着米阳读书呢！ 但光看面相，两人却是相反的，跟赵海生热络的人多，反倒是跟符旗生说话的少。 他们两个敲门进了办公室，赵海生拿了文件过去，也简单说了一下车行的情况，一切都很顺利。 赵海生道：“这，这是之前的单子，最后70辆卡特320铲车，钱已经汇过来了。” 白洛川核对了一下，又问他：“那边说什么没有？” 赵海生咧嘴笑道：“没，咱们给的价低于市场价太多，又有合同在那，其实这次要不是急着用钱，咱们都算赔……赔了，还有白首长这层关系在，咱们打包票负责到底，那边高兴还来不及。” 白洛川提前一年多就在找买家，骆氏第一单生意就是跟鹏城那边的工程建设公司做的，这次也赶巧，新疆这边有个稀有金属矿，也是对方负责。因为涉及军工，对外一直声称是“玉石”矿，购买设备也是要从国外进口大功率的工程车，白洛川这里的项目属于西线工程，两边都互相有所耳闻，带了人来瞧了一趟，再商谈工程车出手的时候，自然是一拍即合。 骆江璟的消息还是慢了几分，白洛川不止是运了一批车出去，骆氏现在留在这里的车已经所剩无几，陆续已经换成了流动的资金。也正是因为手里有钱，他才心里不慌，可以稳钓林友才这条大鱼。 要是骆江璟在，恐怕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笑的好，骆氏的太子爷不到两年的时间，竟然能“只手遮天”，把消息瞒的滴水不漏，这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赵海生看了一眼时间，小心问道：“白哥，饭点了，我接你出去吃，吃饭啊？” 白洛川还在低头看文件，听见头也不抬道：“不去了，你们去吧，我就在办公室里随便吃一口就行。” 赵海生和符旗生对视一眼，给对方使眼色，符旗生也只好开口道：“附近有家新开的烤肉店不错，要不去尝尝？” 白洛川道：“不去。” 赵海生磨磨唧唧不肯走，他平时除了跟在白洛川身边做事，也兼做保镖，管一些杂事，白洛川待他们兄弟好，他就恨不得用十倍去还。他们这位小老板别看做事又傲又狠，但也带了一身儿少爷脾气，挑剔的事特别多，但偏偏还不肯请女秘书——男秘书也不要，有什么要求都让赵海生一人包办了。 赵海生觉得自己身兼数职，总不好这样离开，说了没两句，白洛川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办公室对面的那套沙发拧起眉头，问他：“库房是不是还有新沙发？” 赵海生愣了一下，道：“应该有，我去问问。” 白洛川这才点头：“好，现在就去问，要全新的，这套用过的拿出去扔了，对了，再拿一块新的羊绒地毯。” 赵海生应了一声，满脸迷茫地走出去，符旗生力气大一些，也跟过去帮忙。 赵家兄弟一中午没做别的，就留在小老板这给他换了一套新沙发，白洛川瞧着办公桌摆放的也不好看，让他们给换了一个方向，完了还铺上了那块新羊绒地毯。地毯非常柔软，带着这边特有的少数民族特色，颜色以白金两色为主，整个办公室都被映衬的柔和了不少。 白洛川等他们安置好了之后，就挥挥手让他们走了，自己也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赵海生没办法，只能自己先走了，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符旗生也小声问他：“哥，小老板是不是在等人？” 赵海生道：“我瞧着也像，不知道下午谁，谁来，他这样一分钟也舍不得离开。” 符旗生想了下：“客户？” 赵海生还是摇头：“不，不知道，都快布置成家了。” 他们这边的事基本上已经结了，按理说只要赵海生兄弟和周通负责手续就成，但林友才不放心，他总要确认白洛川人在新疆才踏实些。平时白少爷心烦嫌闷会出去走走，要么去周腾那边的车行，要么就去附近的玉石古玩市场，待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很少。 今天实在反常。 白洛川掐着时间，反复看了几次航班，让公司另外的司机去了机场，但是对方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 “白少，没有看到您要接的人，我一直在举着牌子，航班人也不多……” 白洛川道：“继续等，五点多还有一班。” 司机答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白洛川心里有个感觉，他总觉得米阳要来，也不急了，一边让司机继续在机场等候，自己也在办公室里继续等下去。 他嘴上这么说，但身体还是诚实的，视线总是忍不住瞟到腕表上去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好像下一秒米阳就会敲门进来。 门忽然被敲响了，“咚咚”两下叩击声传来。 白洛川吓了一跳，很快就站起来双眼有神地看向门口：“进来！” 推门进来的也是熟人，但并不是白洛川期待的人，他眼神里的光暗了几分，撑起一个笑容道：“吴总，怎么来的这么突然，也不提前通知一下，茶水都没有来得及准备。” 吴双安面上带着笑容，爽朗道：“刚在楼下打了内线，一直不通，秘书说要上来问你，我说不如一起上去，瞧瞧白总在这偷着躲什么清闲了？” 白洛川这才瞧见电话线掉在一旁，应当是中午搬动诺换位置的时候不小心碰掉的，他心里记挂着米阳，也没在意这个。 吴双安亲自前来拜访，白洛川自然是客气相迎，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无双安成名早，在圈内也是前辈了。 吴双安坐在来也没有见外，跟他聊了近况，又说起了自己的事：“前几天我本来要走，赶巧了，我那宝贝女儿从国外回来，听见我在新疆就闹着要来瞧瞧，说这里的玉石非常有名，我这才想起来和田的羊脂白玉。我一个大老粗也不懂这个，不过我家那丫头学的珠宝设计，还得过几个国外的奖，有一件就是白玉扣。” 白洛川干巴巴恭维了两句：“您教育的非常优秀。” 吴双安却没接话，他转了一下手指上的玉石扳指，摇头笑道：“说起来去年的时候她还跟我要过几块籽料，我打发人随便买了些给她玩儿，毕竟学的就是这个，总要如了孩子的心意才是。我今儿上午顺便去玉石市场转了一下，你猜现在的玉石价格多少？” 白洛川因为“玉石”矿购买工程车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一些，平淡道：“分品级，好些的一公斤总要有个30万上下吧。” “不止，那是去年的价了，光我今天问的，好些已经过了40万，直奔50去了。就这个价，难怪那些买铲车和挖掘机的人会疯了，简直一本万利。”吴双安感慨完，又看向斜对面的白洛川笑道，“不止是玉，新疆大大小小四千多处矿区，我竟然都给忘了，什么工程不是工程，设备总是要的，单独一家吃不下，费些时间，多跑几处总有收获。” 没有不透风的墙，吴双安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一笔工程车的买卖，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情，夸赞有加。 白洛川也没想瞒着，毕竟除了骆氏和林总那边的大头，其余几家公司他也收了一小部分性能较好的工程车辆，这事儿一旦开始操作，瞒不了多久。 他谦和道：“只是运气好，托了家里长辈的福。” 吴双安笑道：“你自己的本事也不小，不要妄自菲薄，我瞧着你就挺好，只可惜我就一个女儿啊还不肯经商。”他眼睛转了一下，又问道，“洛川啊，你晚上有空没有？叔叔请你吃顿便饭，大家难得在这里遇上，不如一起聊聊？” 白洛川也笑道：“怕是要让您扫兴了，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忙，不如下次我请您。” 吴双安点头答应了，临走的时候还对他道：“年轻人忙工作都太拼了，你也要爱惜身体才是，不要太劳累，多出来走走。”他说了许多，拍了拍白洛川的胳膊，比初次见面的时候要亲和的多。 白洛川送了他出去，又让赵海生去查了吴双安这两天去了哪里，得知他并没有去过林友才那边，也皱起眉头：“这老狐狸什么意思？无事献殷勤。他前些天也跟我提起过京城的地皮，这事儿太巧了，你盯着点，别让他钻漏子。” 赵海生点头应了，旁边的符旗生想了一会，小声道：“我觉得他是想介绍女儿给你。” 白洛川抬头看他，道：“你说什么？” 符旗生道：“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大概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又搬出了自己的小师傅，“米阳修了一套清代话本，那天我跟着一起看的，一般有钱人突然对你热情，家里又有个女儿，就是要招婿。” 白洛川冷眼看他：“我没钱么？” 符旗生硬着头皮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洛川道：“平时还跟着米阳都看什么书了，列个单子，自己去跑一趟，买回来，下班之前我要看到它们放在桌上。”他见符旗生还要开口说话，又道，“再多说一个字，就让你全抄一遍，还不去？” 符旗生一言不发，拔腿就跑了。 下班之前，果然多了几本厚薄不一的书放在了白洛川办公桌上。这些是后来翻印的，自然不是古本，但名字都对，符旗生聪明了一回，只拿了这里有的，找不到的闭口不说自己看过，反正米阳手边的书多，白洛川也不在，根本不知道他看过几本。 白洛川在办公室等了一天，心情已经有些不好了，挥挥手让他走人。 他自己固执地还留在办公室，开了一盏落地灯在那翻看符旗生找来的这些书，似乎想从里面看到一点重叠的痕迹。期间有人小声敲门问道：“白总，已经很晚了，要不要叫车您回酒店？” 白洛川被他叫的惊醒过来，皱眉道：“不用，你走吧，不要让人上来打扰。” 对方大气不敢出，立刻就走了，临走还合拢了房门。 白洛川盯着手里的书，心思却已经飞远了。 他和米阳从小到大就没分开过，最长时间没能一起相拥而眠的时候，也就是高中刚开学那一个月，两个人隔着宿舍的一面墙，但就算那样生日的时候，他们还是一起过的。 他眉头皱的更紧。 已经是夜里了，如果明天一早的飞机，或许下午还来得及去学校见一面，说上两句话。但是明天和林总的会议，以及那个突然来拜访的老狐狸吴双安都让他忍不住往深处多想几分。 白洛川心绪烦乱，正在想着，就听到门口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像是有人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白洛川烦躁道：“听不懂话是不是，我说不要来……” 进来的人没半分怕他，走过去轻笑道：“那怎么办，我人都到了，老师给订的机票还要等一个礼拜才回去，我还想蹭张机票呢。” 白洛川抬眼看着他，他这边的办公室大而冷清，唯一的亮色就是今天新铺的那块暖金色地毯以及眼前的这个人，哪怕是只随意穿了一件印白色T恤和水洗蓝的牛仔裤，整个人在落地灯的微光中也跟白玉似的醒目，脸上笑意盈盈，俯下身慢慢靠近的时候，连他脸颊一侧的小酒窝都看的清楚。 “白洛川，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白少爷深吸一口气，把他拽到自己怀里，低头亲了上去，那个吻气息灼热，又迫切又凶，过了最初的狠劲儿之后，又慢慢放缓了一些，含着米阳的舌尖不放开，双臂比之前更箍紧了些许，一如既往的霸道。 白洛川亲够了，才能放慢了心跳，捏着米阳的手指和他慢慢说话：“我今天也猜过你要来，还让司机一直等在机场，但是一直没等到。你怎么来的？” 米阳道：“先跟老师去了乌鲁木齐，他要去开会，我跟师哥他们请了个假，自己坐客车过来的。” 白洛川道：“难怪接不到你。”但是立刻又皱眉道：“你自己一个人来的？你应该跟我说一声，我让人去接，沿途200多公里你就背着一个包……” 他表情严肃，说一句，米阳就抬头亲他下巴一下，一直亲到白少爷火气都没了，低头又使劲儿亲了那张又甜又坏的小嘴，含着咬了唇瓣一下才道：“下不为例。” 米阳略微动动，含糊道：“我这样不舒服。” 白洛川道：“怎么不舒服，你就喜欢坐在我腿上。” 这话说的蛮不讲理，米阳被他逗乐了，伸了手下去摸索几下，抽了一本书出来：“这个一直硌着，哎，你怎么也看话本小说了？” 白洛川还在看着他，看不够似的没有移开眼睛，盯着他道：“就觉得挺有意思的，找来看看。” 米阳把书翻了一下，头倚靠在他肩上低声笑道：“骗人，我刚才都在门口看好一会了，你一直都没翻页。” 白洛川亲他一下，小声道：“对，没看它，我在想你。” 轻吻一个又一个落下，鼻尖也蹭着，白洛川语气柔软了道：“满脑子都是你，只想你一个。” 钟表铛铛响了两声，米阳抬头要看，白洛川却用手按着他的后脖颈，轻揉慢捏，把怀里的人骨头都揉酥了，落在脸颊、额头上的吻也慢慢变多，最后轻轻落在唇上，贴在一处轻声道：“小乖，生日快乐。” 唇边的话很轻，蝴蝶翅膀震颤飞过一般，软软的。 米阳也笑了，捧着他凑过去亲了一下。 只这一句，他就没有白来。 米阳一路上舟车劳顿，有些累了，白洛川哪儿舍得他跟自己一起待在办公室，牵着他的手一起去了楼下取车回酒店。 米阳在走廊上就轻轻挣动两下，想把手抽出来，但是白洛川攥着的紧，也就随他去了。 公司楼下还有一辆“陆巡”，白洛川身量高，更偏爱宽敞一些的越野车，他拿了钥匙启动，尽管刚拿了驾照，但操作起来也十分熟练。 米阳有些好奇，问他：“这车新买的？” 白洛川道：“没，周通他哥那边给送来一辆，让先开着，我手头其他车太小了，没这个舒服。”他一边开车，一边对米阳道：“回头让人给你报个驾校，把驾照拿了吧。” 米阳应了一声，他上辈子大学拿的驾照，也算是老司机了，不过陪伴他的一直都是家里那辆二手Polo老爷车，他开了多年，对那车也挺有感情。 白洛川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有喜欢的车没有？最近好像有几款不错的。” 第149章 18岁 米阳笑了道：“我刚买了。” 白洛川愣了下：“买了？什么时候买的, 我怎么不知道？” 米阳道：“和陈师哥他们前段时间一起买的自行车, 我们章老都买了一辆, 你上次去我们院的时候不是也看到了？我那辆是蓝色的，挺好看的。” 白洛川笑了一声，道：“自行车怎么够用。” 米阳道：“够呀, 平时就住那么近，从宿舍到教学楼也不远，骑自行车正好, 还不用堵车, 停下也方便。” 白洛川笑了一声，没再说车的事儿。 他在这边的酒店住的是一个套房, 外面客厅沙发上还放着送来的一套干洗好的衣服，白洛川随意把它推到一边, 反倒是米阳习惯性拿起来道：“我去挂上吧，一会又皱了, 你明天就没衣服换了。” 他还没走两步，就被白洛川伸手拽了回来，白少爷没松手, 抱着他抗议：“你怎么就瞧见衣服了, 你也看看我，我们都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米阳笑道：“没多久啊。” 白洛川要抬手拽他衣服，米阳赶紧求饶：“是是，好几天没见着了，我数数……” 白洛川道：“一天亲一下, 你开始算吧。” 米阳没办法，瞧见白少爷在那仰着头半闭着眼睛等他靠近，也只能骑坐在他腿上，凑过去亲了好一会，这人跟以前要糖吃的时候一样，专门放高利贷的，有些时候一天亲一下还不够，得补上两三个才让他数过去。 白洛川手机响了，米阳趁他接电话的时候去挂了衣服。 卧室一旁有个小衣帽间，但是替换的衣服也不多，衬衫倒是还有两件多的。米阳看了外面一眼，听着白洛川起身去接了电话，压低了声音在跟那边谈着工作的事，觉得时间还很充足，就去了浴室。 路上还是有些闷热，米阳洗了一会顶着一条白毛巾出来，外面房间里灯都关了，他摸索着过去，想要开灯被白洛川制止了道：“等会开，再等我一下。” 米阳能闻到空气里有一丝甜味，一边擦拭头发一边就看到白洛川推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问他道：“这是什么？” 白洛川拿了旁边的蜡烛给他点上，弯腰的时候火光跳动，“蛋糕，我刚让人送了一个上来。” 不止是蛋糕，旁边还有一个冰桶和一支不错的葡萄酒。 米阳裹着白色的浴袍坐在床边，饶有兴致地看他摆弄，房间里就这一处亮光，白洛川的脸在烛光下镀了一层金色，英俊帅气，小心点着蜡烛，神情专注。 米阳问他：“今天就许愿吗？蛋糕是什么味的？” 白洛川道：“水果的。”他把小餐车推近了一点，自己坐过去把米阳抱在怀里，下巴搭在他肩窝那里陪着他一起许愿。 米阳小声念叨：“希望家人身体健康，希望大家学习和工作都顺利……” 最后一个愿望没说出来，但是闭着眼睛神情认真，嘴唇微微动了两下，光看那一点微小的弧度白洛川都能知道他是在念自己的名字。等着米阳睁开眼吹完蜡烛之后，白少爷就先吻住了那张甜甜的小嘴，米阳含糊道：“还没吃蛋糕。” 房间里漆黑一片，但是白洛川的眼睛却是亮的，他咬了米阳唇角一下哑声道：“一会吃，你乖一点。” 米阳觉得他跟平时不太一样，但身上就裹着一件浴袍，拽着衣领就顾不上其他，他模糊也感觉到了白洛川的急迫，歪过头去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急促地响起，弄的他耳尖都红了，脸上也烫的厉害。 米阳小声道：“好像不太对。” 白洛川略微停下来，在黑暗里略微适应了一下，借着那一点微光看着他也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觉得应该这样？” 他一边说着，落下的手指一边像是抚摸一架骨骼优美的钢琴一般轻柔触摸，哪怕是再急迫，指尖激动的隐隐颤抖，也像是一个绅士一样做的彬彬有礼，对自己一生独享的乐器怜爱呵护。 米阳身体绷紧了点，但是心里觉得应该这样。 他上一世没有谈过对象，也没在意过这些，不过大学时候看过的外国爱情电影里好像都是这么演的。 白洛川哼笑了一声，米阳抬头去看他，瞧着那道绷起的下颌线弧度也美的让他有些头脑发昏，伸出手指去轻轻碰了碰，上方的人下颌线骤然绷紧，声音像是咬牙勉强发出来的：“小乖——” 米阳没有什么危机感，又或者早就有所准备，笑了一声并不怕他。 白洛川很疼他，一切都顺着他的心意来，但是这样略微有点儿奇怪，总觉得跟白洛川现在的眼神比起来，太过温柔的动作不怎么协调。这人身上滚烫，简直像是要喷涌而出的岩浆，他光贴着就微微冒汗了。 果然没一会，白洛川骨子里的狼性就被激发出来。 米阳咬着唇，小声道：“你衣服，怎么没脱？” 白洛川低头咬了他一口，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少爷，这么多讲究，这么会折腾人，你可真是我的爷，没开过荤吧，让我来教教你。” 米阳闷哼了一声，也看向他：“你就开过荤了？” 白洛川凑过去，贴着他的唇一边亲一边含糊道：“这不正开着呢吗。” …… 良久，终于归于平静。 米阳已经累了，他觉得这人攻击性太强了，被翻来覆去地吃了一遍，刚开始还努力舒展配合，后来就开始想逃了。但没爬开两步，就被白洛川抓回来，后脖颈那一块软肉被叼着，只要米阳一动，白少爷就威胁似的咬一小口，锋利的牙齿磨了两下火辣辣的疼。 米阳不敢动了，侧躺在那缓了一会。 白洛川比他还耐不住，鼻音已经带着甜腻了，贴着他的鼻尖蹭，又亲他的额头，亲他脸颊，趴在他身上拱来拱去的，像是一只大狗。 米阳推他的脸，嗓子都沙哑了：“不来了，真的累了。” 白洛川笑了一声，只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像是确认财宝的巨龙，亲吻他额头几下，视线又落在地面上那个米阳带来的背包上，背包已经被打开了，米阳自己带来的那瓶东西，还是他亲手打开用上的。 白洛川鼻尖蹭着他的，手还是没松开：“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这是什么，给我补的生日礼物吗？” 米阳咬了他唇瓣，亲他一下：“是我的。” 他小声道：“是我的生日礼物呀。” 白少爷都快被他甜化了，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给他，要什么给什么，握着他的指尖放在唇边亲了好一会，听着对方呼吸声重了一点累的睡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把人搂在怀里也闭上眼睛睡了。 第150章 酸奶疙瘩 白洛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闭着眼睛先去摸索旁边, 没有习惯性地摸到人恍惚了一下, 但是听到浴室传来的隐约水声，又翻了个身，拿手背遮住眼睛缓了缓。 米阳没走, 昨天也不是做梦。 他的小乖长大了。 比他想的还要好，还要甜。 白洛川笑了一下，躺在床上又仔细想了一遍昨天晚上的点滴, 从内到外沉浸在一种饱食餍足的感觉里。好像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让他满足, 但是又清楚的知道从现在起，以后只会比今天还要更好一点, 光是这样想着，就忍不住唇角扬起来。 浴室门响了两下, 白洛川转过头去就看到米阳已经穿戴好了走出来，赤着脚踩着一双绵软的白拖鞋, 露出来的脚踝纤细，皮肤很白，刚刚洗完澡被热水浸润之后透着一点粉色, 是他最喜爱的模样。 白洛川伸手要把他拽到自己身边, 米阳笑着躲开了点，站在一旁道：“已经快十点了，你也起来吧，早上的时符旗生还打电话来问了，我说你有点事待会儿再过去。公司没有要紧的事儿吧, 我听着他好像不是很急，说中午也可以……” 白洛川打了个哈欠：“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我人在这就成了。” 他懒洋洋起身，去浴室里冲澡，虽然很想让米阳陪着他再洗一遍，但是外面的小孩学聪明了，怎么都不上当，只能让他连着送了两次衣服，这才勉强出来洗漱。宽大的洗手台旁边牙膏都是挤好了放在一旁的，顺着右侧放着，他们以前读书的时候一直住在一间宿舍，从小住校开始就习惯性米阳的东西放在左边，白洛川的放在右边，连摆放的位置都是多年养成的习惯，白少爷用起来特别顺手。 就是对牙膏不满。 白洛川漱口之后，皱眉道：“怎么一股苦味儿。” 米阳奇怪道：“不会吧，我用着就是普通的薄荷味儿？” 白洛川道：“不信你自己试试。” 米阳走过去两步，还没拿起牙膏就被白洛川拽住了手腕，按在洗手台上得意地偷了一个吻，带着清凉薄荷味道的舌尖灵活地探入进去，让米阳连一句抗议的话都说不出来，半天亲的他脸都红了。白洛川这才放开，自己回味了一下，挑眉笑道：“好像不苦了，我尝错了。” 米阳推他的脸一下，义正言辞：“是苦的，你没尝对，把这一管吃了就能尝出来了。” 白洛川不肯走，赖在他身边又讨了一个吻，非要闹着跟他一起尝。米阳躲了半天，他腰那儿不怕痒痒，但是后背特别怕，昨天晚上白洛川故意又亲又咬的，这会儿还有好些印子，碰一下都忍不住哆嗦，立刻讨饶，喊了一声“哥”，白少爷这才收手。 但也就是不闹他了，俩人在房间里吃了早餐，上午白洛川都乐不思蜀了，压根就没想去公司，跟米阳一起在酒店沙发上一起看书的时候都是把人抱在怀里的。白少爷下巴搭在他肩上，顺着他视线一起看下去，他看的快，米阳认真看着前半页的时候，他已经一抬眼把后半夜都扫完了，剩下的时间就都在看自己怀里的人。 越瞧越是满意，就忍不住亲亲脸颊，又亲亲耳朵。 米阳被他骚扰惯了，歪在他怀里继续看自己的书，倒是也看进去不少。 白洛川自己玩了一会，又有些不满足起来，轻轻捏了他的手指两下道：“小乖，你不累？” “还行。”米阳翻了一页，这是他带来的资料书，时间紧急，他这两天就得看完，老师那边还等着他了。白洛川再跟他说话，他也嗯嗯啊啊地回应两句，努力一心二用地读书。 白洛川眯着眼睛把手伸下去，刚摸到一点，米阳立刻就扭头来看他了，脸上有点红，按着裤子不肯松手：“别了吧，一会还要出门。” 白洛川挑眉道：“你还有力气出门？” 米阳点点头，虽然有点不太舒服，但没有到需要躺下的地步，而且不但今天要出门，明后天还得回老师那干活呢！后面这句他没说出来，白少爷已经开始皱眉了，也不知道哪儿没伺候好，俨然又要开始寻找新问题。 白洛川小声道：“和书上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米阳奇怪道：“什么书？” 白洛川含糊道：“就，资料书什么的，还有几部电影，我之前找了一些看，都在我笔记本里放着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看一下，学习学习？” 米阳：“……” 米阳简直想把他电脑里那些东西全部删除啊！ 他说怎么昨天白洛川花样这么多呢，简直特别折腾人好吗！ 白少爷显然没跟米阳想到一处去，还在那拧眉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够好，问他满足了没有。这话问的太直白了，米阳耳尖都红了，点点头想要躲过去，但是又被白洛川把手里的书抽走了，面对面抱着，额头抵着他的又问了一遍：“真舒服了？” “嗯。” “那怎么今天起的比我还早？昨天晚上都弄到那么晚。” “……” 因为做到后半程的时候昏过去一回，以及半夜里又折腾的时候他太累了，还偷着睡了一小会儿……米阳视线看向一旁，努力找了个理由：“可能我长跑，身体好吧。” 白洛川问他：“有多好？” 米阳转回来，带着点儿恼怒额头轻轻撞了他一下。 白少爷就又得意起来，鼻尖蹭着米阳的小声问他：“我是不是技术特别好？” 米阳怎么知道啊！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是头一回，含糊应了一声还不成，白少爷非得要一个准确的答案，还用一副恨不得做笔记的态度，让他一定要讲出具体好在哪里，瞧着那样儿迫不及待立刻到晚上继续实践学习了。 米阳：“都，都挺好的。” 白洛川大概是从他嘴里得到了技术特好的盖章，心态放松了许多，大方道：“来，我们聊聊。” 一上午时间别的都没干，光坐着聊天的，问到后面基本上白洛川已经自问自答，得意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我替你说，我觉得你是这么想的。” 米阳：“……” 中午的时候，要不是米阳要求，白少爷还不乐意从酒店房间里出来，也就是刚踏出房门，米阳就不让他牵手了，白少爷脸臭的够呛。米阳挺长时间没见他这么任性过，拿肩膀撞了他一下，笑道：“行了，我都饿了。” 找了一家当地的饭馆，菜挺有特色，白洛川点了许多，但是米阳也没吃多少，倒是挺喜欢这家的酸奶，临走的时候瞧见还有老板自家做的酸奶疙瘩，尝了几颗停不住，白洛川干脆买了一大袋给他带上。 甜酸和咸酸两种口味的混装在一起，米阳也不挑，吃了一会儿连白洛川都歪头看他，好奇道：“好吃么？” 米阳点头：“你吃一颗？” 白洛川还是不放心：“要甜的。” 米阳笑了一下，吃到甜的咬了一小口确认后才给他，“这个甜。” 白洛川嚼着吃了，眼角余光看到米阳把手指收回去放在嘴边吸了一小口，喉结跟着滚动两下，笑了道：“是有点甜。” 米阳没察觉，听见他说，只当他也要吃继续喂了两三颗。 这次开车直接去了公司，米阳之前也跟着来过一次，那会儿是替骆江璟给白洛川捎带东西，他们两个人经常往这里跑，两家的妈妈互相让他们给对方带东西都习惯了。 这次来的时候，再进办公室就明显察觉出一点不一样，昨天晚上只一盏小灯，黑漆漆的只顾着看人了没看清楚周围，这会儿瞧见了问道：“换沙发了？” 白洛川点头，把拎在手里的书包和零食还给米阳，让他去沙发那儿休息，自己坐在办公桌那打了内线电话让赵海生上来一趟谈事情。 赵海生很快就来了，瞧见米阳也没多奇怪，还笑呵呵地顺了一把酸奶疙瘩吃。 白洛川黑脸道：“不是急的早上八、九点就找我吗，怎么这会儿还有功夫吃东西？” 赵海生道：“米阳给，给的。” 白洛川道：“你别烦他，让他看书会，过来把事情跟我再说一遍。” 赵海生老实过去，压低了声音磕磕巴巴又说了一遍，也没别的，就是林友才那边的合伙人又闹了点小矛盾，问题不大，都能解决，往常这种汇报的工作都是符旗生说，符旗生话少，言简意赅，说的也顺畅，今天白洛川想着早上那通电话心里就带着点小火，故意让赵海生费劲儿说上半天。 俩人都把声音放的很轻，赵海生语气词都没敢用几个，净在那结巴了。 活像是办公室是在一旁安静看书的米阳所有，他们都是外来户，小心翼翼瞧着米总的脸色。 赵海生终于说完了，抬头毫无意外地又瞧见白洛川视线抬高了一点瞟着沙发那边坐着的米阳，他也跟着看了一眼，视线都没落在人身上，就听见白总冷声道：“你看什么，继续说！” 赵海生：“说，说……说完了啊！” 白洛川思考片刻，又道：“说完了就去做份书面总结，这种事儿都处理不好，这两年白跟着了。” 赵海生抗议：“那，那是旗生的工作，怎么不让，他写！” 白洛川道：“你俩一人一份，去吧。” 赵海生：“……” 赵海生给自己兄弟也领了一份差事，苦着脸出去了。 白洛川起身去了沙发那，挨着米阳坐下，凑过去又瞧见米阳手里捧着上午看的那本书，问他：“这什么书？” 米阳道：“老师给找的，一些资料书，历史相关一类要看的挺多的。”他抬头看了一下，又问道：“你是不是挺忙的？要不我先回酒店等你吧。” 白洛川道：“还行，明天想去哪儿玩，我陪你。” 米阳道：“唔，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白洛川道：“那我带你去买东西吧，生日礼物总要买一份儿。”他握着米阳的手把玩，忽然笑了一下，“我都没想到你能来，本来准备了一份在京城，还打算送到你面前去的。” 米阳好奇道：“什么东西？” 白洛川捏他鼻尖一下，轻笑道：“秘密，回去看吧。” 米阳被他捏着鼻子都带了一点鼻音，但还是道：“那就别再买了，我回去收吧，我什么都有了呀。” 白洛川不肯：“谁说只能收一份儿？你这么乖，要多少我都给你，快想一个，不然我就自己做主了啊。” 米阳想了一下：“要不你送我一个数码相机吧，可以拍照也可以录像的那种。” 白洛川道：“好，是不是上课用的，要专业一些的吗？” “普通的就行，就是平时拍点照片记录一下，老师过段时间要办一个展览，想做一份儿讲解，让我们平时自己积累一些备用。”米阳笑了一下对他道：“还有周通前两天给我打电话来着，说有点事。” 白洛川有点意外：“周通？他找你能有什么事？” 米阳道：“戴老师和文老师要结婚了，可能就是今年冬天，周通就想咱们两个班的同学都提前录一段祝福，他编辑好了，到时候送给老师当礼物。” 白洛川点头道：“有点意思，不再送点别的？” 米阳道：“你也知道老戴和我们文老师的性格，送祝福还行，送别的他们不会收的。” 白洛川也想起来了，老戴是有些文人风骨，带他们那两年说的最多的就是“成绩，就是你们给我最大的祝福”“你们一本都没上，老师怎么谈恋爱”……白洛川也笑了，点头道：“行，我们今天出去买一个，录一段发他。” 第151章 步行街 晚上和赵海生兄弟两个一起吃了饭, 几个人都挺熟的, 尤其是符旗生,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一直都跟着米阳，两个人关系也不错，严格来说米阳算是符旗生半个老师, 符旗生这个学生不错，教什么都不挑，特别爱学习, 或者说是珍惜学习的机会。 米阳一直对赵家兄弟有些好感, 面上都带着笑意听着他们闲聊，也会插上两句自己知道的跟他们打趣。 赵家兄弟两个里赵海生笑的憨厚, 符旗生跟他们在一起也神情放松，不管问什么都认真回答。 米阳忍不住视线多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会, 特别是看到符旗生的时候，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 有说有笑的样子，还是有些触动的。 等回了酒店以后，白洛川和他聊天的时候再说起他们, 米阳有点愣神。 白洛川拿了一杯香槟过来, 贴在他脸颊上逗他道：“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没什么，在想海生他们，我以前都没想到海生做生意这么聪明，符旗生也挺厉害, 看到他们现在这么好，就总是会想起当年的事儿……”米阳接过来笑了一下，抬头看着他道：“我觉得，做好事总会有好报吧，他们现在就来帮你了。” 白洛川弹了他脑门一下，道：“少来，你犯的错我还没找你呢！” 米阳脸颊贴在他掌心蹭了蹭，白洛川没挪开手，勉强绷着脸道：“别来这一套，糊弄不过去。” 米阳笑吟吟看他，又侧过头去亲了亲他掌心，温顺地抬头看他，那一双带着点无辜的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起来越发像是一只讨巧卖乖的小狗。 白洛川坚持了一会，没坚持住，凑过去亲了亲他：“当初跟你说好了的，下不为例，小乖，你不能再出事儿了。” 米阳点点头，抱着他跟他依偎在一处：“不会，我有你呢。” 白洛川笑了一声，但又轻弹了他脑门一下，磨牙道：“真恨不得把你变成巴掌大的小人，揣在我兜里带着，离开一会我都放心不下。” 米阳道：“你让符旗生继续跟着我就行了呗。” 白洛川哽一下，视线移开道：“其实我不是让他去盯着你，就是离开这么远，一天见不到就总担心你出什么事儿，万一需要人帮个忙什么的……”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再等一年，你等我把事情处理好了，就不让他跟了，我回去陪着你。” 米阳笑了一声。 白洛川抱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轻声问道：“小乖，你不喜欢有人跟着对不对？” 米阳摇摇头道：“没，挺好的，多少人花钱都请不到这么好的助理呢，符旗生做的挺好，平时也帮了我好多忙，你不知道，他还会修自行车，有回我车链子掉了，去拿个扳手的功夫，他用根粗铁丝就给我把链子重新装好了。” 白洛川初中的时候玩过一阵山地自行车，一个月换了三五辆，轮胎都没磨损多少就失去了兴趣，扔到一边去了。他听见米阳说忍不住微微皱眉，他还真没有修自行车这个技能，不过听起来也不是很难的样子。 米阳跟他想的是两码事，他每次看到符旗生，尤其是长大了之后的符旗生，总会有一种命运的轨迹真正开始改变了的感觉，十分微妙。 米阳手搭在白洛川的胳膊上，轻声道：“我就觉得他名字挺好的。” 白洛川：“恩？” “符旗生，”米阳慢慢念了一遍，“这名字跟带着生机似的，听着就特别舒服。” 白洛川想到那次山林里的救援，现在回忆起他还觉得心惊胆战，低头亲了亲米阳的发顶，因为米阳这样说，他也对这个名字多了几分好感。米阳依偎在他怀中，想的也是山林里溪水暴涨的时候，不过他的庆幸，要比白洛川心中那份儿大上许多。 符旗生他们得救之后，山海镇也因此改成了风景区，有专人规划，也有专人做安全监测和探查，上一世那样措不及防的灾难也不会发生了。 也正因为这样，扭转了整个山海镇的未来。 米阳心里有些感慨。 白洛川只让他想了一小会，又开始转移他的注意力，抱了笔记本过来跟他一起看了一部电影。 米阳刚开始还有些紧张，怕他给找一些所谓的“资料”来学习，但是发现是一部老电影之后，就放松了许多，两个人从小相处，吃穿用度自然不用说，就连接触的也都相仿，看电影的口味磨合下来也差不了太多。 白洛川找的是《星语心愿》，他们刚读初中那会儿在电视里看的，他当时不怎么喜欢看这种，但是米阳换台的时候瞧见立刻美滋滋地看了一遍，连结尾曲都跟着学会了，白洛川还当他追星，给他买了好些任贤齐的签名CD，要不是米阳拦着不让，他那年的生日愿望就是“想听任贤齐唱一首歌”了。 米阳看到这部电影也想起来了，逗他道：“你小时候还跟骆姨闹来着，一直要见任贤齐。” 白洛川挑眉道：“你记错了吧，我怎么记得是你在闹，还差点哭了。” 米阳有点不好意思：“我那是看电影啊，最后洋葱头消失的时候确实有点……这是悲剧吗。” 白洛川亲亲他，道：“下次拍个喜剧。” 米阳刚想跟他开玩笑说以后难道要投资影视公司，话到了嘴边，忽然又顿住了，影视公司他不记得了，但是白洛川也是“捧”过女明星的——有回一起泡温泉的时候，白洛川身边可不就是带着一位？还是当时挺红的，不但拍电影，唱歌也好听。 米阳看了他一会没吭声。 刚刚成年的白少爷一脸茫然：“怎么了？” 虽然知道没什么实质关系，但米阳心里还是带了点酸意，趴在白洛川身上咬了他肩膀一下，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服使劲儿磨牙，但是这点力量也没让白少爷疼到哪儿去，反而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小牙，担心硌坏了牙齿。 “小乖不喜欢电影了？” “不喜欢我们就不拍。” “不对？那是不喜欢新的？” “我找原班人马拍第二部 好不好？” “洋葱头死了，我砸钱让编剧再把他写活过来就行了啊，没事的。” ……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怀里人耳尖泛红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勉强听出一个“女明星”来，白少爷愣了一下就笑了，把人从怀里挖出来，抱着亲了好几下，“不会，捧谁啊，谁都没你好。以后咱们家的钱给你管，我都听你的。” 大概是太高兴了，亲着亲着，刚开了荤的年轻人就有些克制不住。 米阳比他保守一些，推了推他小声说：“去床上。” 白洛川跟得了批准似的，把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卧室。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的时候简直就像是食髓知味，因为顾忌着明天的出行，白洛川今天晚上也没敢放肆折腾，跟昨天似的做的小心谨慎。 但又乐在其中，一点微小的回应都让他心泡在蜜水中似的。 更何况他的小乖这么听话，一直都在努力适应，积极配合。 要不是白少爷自制力足够，简直要放手冲刺了，但每每瞧见米阳略微皱起眉头，他心里就都软了，半点也舍不得他吃苦，低头亲亲他，又在他耳边说些没羞没臊的话，把人逗弄的耳尖充血似的红才罢休。 米阳对这事儿完全没经验，两个人凑在一起，全凭脸皮厚的那个带着提速。 他家少爷不但突然提速，还一直跟他咬耳朵，小声说一些“我是不是特别棒”“厉害吧？比昨天厉害了对不对”“舒服没有？”“你夸我一句”……米阳断断续续夸了一句，紧跟着对方跟吃了药似的，又来劲儿了，表现欲十足，一次还没完就在跟他说下回要怎样、怎样了。 就像是优等生巴不得天天考试，让老师给评第一。 ……可你跟谁比呢！ 比来比去，还不都是你自己吗！ 米阳无力吐槽，含泪给他评了一个100分，求他赶紧下考场。 白少爷鸣金收兵，已经是后半夜的事儿了，一次很慢，但也吃了个饱。 米阳累的睡过去，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毫无意外地又是将近九点，出门跟昨天一样，中午才踏出酒店。 不过这次没去公司，白洛川陪着他去买了数码相机，米阳选了一个轻薄一点的卡片机，这两年挺流行这种卡片机，又配了两个容量大些的储存卡。 米阳先给白洛川录了一段送给老戴的结婚祝福，轮到白洛川要给他录制的时候，白洛川的手机响了，公司那边打了电话来，说有访客。白洛川在电话里讲了一阵，眉头都皱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一会过去。” 米阳等他挂了电话，就道：“你送我回酒店吧，正好有点累了，想回去睡会。” 白洛川道：“不用，我让旗生来陪你接着逛，再买点东西。” 米阳道：“我是真累了，你……”他声音压低了一点，带着点抱怨和无奈，“你昨天晚上比前天还晚，我想补个觉。” 白洛川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眼底那处，宠溺道：“好，我送你回去。” 米阳回了酒店，白洛川见他进去之后，才调转方向开去了公司。 这次来访的不是别人，还是吴双安，只是他身边还多带了几个人，白洛川扫了一眼认出他身边常跟着的助理，另外两个是女的，一个是二十出头模样漂亮的女孩，穿着打扮挺有文艺气息，另一个穿着一套职业装，像是女秘书。 吴双安笑呵呵跟他握手，打趣道：“又来拜访，白总不会嫌我烦吧？这次是有生意要谈，不然都不好意思来讨茶喝喽。” 白洛川客气道：“哪里，欢迎还来不及。” 他请了吴双安去会议室，进去之后吴双安也没有绕弯子，直白道：“我这里有桩不错的买卖，京城我是沾不上边了，但是津市关系还可以，不知道你对步行街有没有兴趣？” 吴双安说的步行街是一处两公里的商业街，将近六百亩土地的使用权，实打实的一块肥肉，不管是现在下手，还是后续加入的，都有利润可做。但有没有胆子去吃，有没有本事吃到嘴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白洛川略想了一下，道：“这数额实在太大，我做不了主，您能留下跟我谈，是抬举我，但容我说句实话，这桩生意您找总公司谈更为稳妥。但是据我所知，明年的项目计划已经都有所安排，可能还要多方面审核。” 吴双安不以为意道：“我明白，毕竟也不是一锤子买卖，应该的。骆氏讲究控制风险，但我是做投资的，追求风险利润，如果一定要挑一个合作伙伴，我还是更想和你一起。” 吴双安是一只混迹商场的老狐狸，一身皮毛滑不溜丢的不沾手，几次大环境下的危机都没让他受到什么损失，反而嗅到了商机，步步为营，眼光毒辣。他现在就非常看好眼前这个年轻人，越是家世显赫，年纪轻轻就赚得大笔金钱的人，反而对金钱越不在乎，他们更喜欢的是一种刺激——商场如战场，拼搏厮杀，突出重围，一步步取得胜利的那种刺激。 吴双安很是有些期待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成长，他对于自己欣赏的人，投资向来也是大方的，不介意分一杯羹，顺便近距离观察一下。 尤其是他还有一个，且仅有一个宝贝女儿。 吴双安跟他商谈的差不多，再留下也没什么意义，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提议一起去吃顿饭，他指了旁边跟着自己的漂亮女孩笑道：“还没介绍，这是我女儿吴霜，上次同你说起过，刚从国外回来想我陪她去买点玉石，现在倒好，我这宝贝女儿反倒是陪着我开了一下午会。”他拍了拍女孩的手，笑道，“闷坏了吧，是爸爸不好，一会请你吃好的。” 吴霜人长得冷清漂亮，脖颈纤细有些像是孤傲的天鹅，人也是带着几分傲气，只摇了摇头说没事。但是听着吴双安一边走还在一边跟旁边的人介绍自己的时候，她眉头忍不住皱起来，这简直太明显了，硬把两个年轻人凑在一起还能为了什么？ 吴霜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停下脚步道：“爸爸，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先走了。” 吴双安喊了她两声，吴霜也没理，反倒是吴双安身边的助理吩咐女秘书跟上去，两个人急匆匆地走了。 吴双安有些尴尬，“这真是……下次吧，下次我再请你，哎，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宠的有些过了。” 白洛川送他到楼下，瞧着他走了之后目光也微冷下来。 就算刚才那个吴霜没有开口说话，他也是要拒绝的。 白洛川这份儿容忍，给自己家里长辈和米阳已经足够，换了其他人，他可没这么好的耐心。 第152章 讲解员 吴双安追出门去, 等到了车上, 才发现并没有女儿的身影, 疑惑道：“霜霜呢？” 司机为难道：“大小姐……大小姐已经走了。” 吴双安愣了一下，“走了？去哪儿了？” 司机道：“说是去吐鲁番那边的研究所，那边召开了一个研讨会, 还有博物展。大小姐说要为接下来的设计做准备，自己去看展了。她不让我们送，刚自己叫了个车就走了。” 吴双安知道这是跑了, 气了没一会又变成了一声感叹, 揉了两下眉心道：“行了，让她去吧。我就是介绍一下, 又没逼她的意思，这孩子真是……自从她妈走了之后, 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主意也越来越大。” 助理在前面笑了一声, 劝他道：“也跟夫人一样有才华，这是不想依赖您。” 吴双安又是得意又是心疼，看了窗外叹道：“我就她一个孩子, 她还什么都不让我管, 这上哪儿说理去。” 助理低声问道：“吴总，我们现在去哪儿？” 吴双安道：“按原计划来吧。” 助理又问：“那大小姐那边，我让人跟着？” 吴双安摇摇头，道：“别了，今天也是我不对, 别再惹她生气了，这闹起脾气来一下飞去国外，又一年半载的见不到面。”他问了助理这两天的日程，略想了一下，“后天的时间腾出来一些，我去那边接她回来，这孩子真是，玉料还没来得及给她买呢。” 助理笑着应了一声，他是公司的老员工，对吴霜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也知道的彻底，打趣道：“吴总荷包要出血了，大小姐可不好哄。” 吴双安苦笑道：“只拿钱就能解决还好了，她现在脾气大的很，我是不敢惹的。” 吴双安原本只是想安排两个年轻人见一下，他知道白洛川有一个谈着的“女朋友”，听说还在读书，他本人并不是很看好这种校园恋情，相比来说，他更在乎门当户对，而且跟骆江璟见过几次面，对这位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印象非常深刻，他觉得骆江璟跟自己想的应该也一样。 他们都对自己的儿女付出了巨大的心血，谁又不想挑选更优秀的呢？ 小孩子认为婚姻看感情，成年人考虑的婚姻，则是感情和家庭各占一半了。 吴双安看着车窗外飞驰过去的房屋，心思却已经飞远了。 白洛川送走了吴总，又把公司的事情处理一下，正好赶上周腾车行里有点事，干脆带着赵海生兄弟两个去了一趟，等忙完之后已经天黑了。 周腾一再邀他留下吃饭，白洛川只摇头推拒了，对他道：“家里来人了，我得回去一趟。” 周腾这才放他走，等白洛川走了之后，他就小声跟留下的符旗生打听消息：“哎，旗生啊，小白总家里这是谁来了？不会是骆总亲自来了吧？” 符旗生摇摇头，简洁道：“不是。” 周腾虽然没有他弟弟那么热爱八卦，什么都能打听到，但他跟骆氏太子爷接触下来之后，觉得这位还真没有对谁这么客气过，晚上一定要提前回去陪着。他在符旗生这个锯嘴葫芦这问不出一句话，自己想了半天，琢磨着可能真是家人，要不然白总走这么急呢？ 白洛川确实有点心急，他手机短信里收到米阳一条信息，说是等他回去吃饭，这眼看着都快八点多了，他才刚看到，回复了之后也没见米阳那边有动静，怕对方一直傻等着。 刷房卡进去之后，轻微的“哔”的一声，白洛川推门的动作都放轻了，生怕对方万一睡在沙发上被自己惊醒。 外面客厅没人，走到了房间里就看到开了一盏床头小灯，米阳正团在床上睡的很香。 白洛川放轻了动作坐在床边，撩开了他额前的一点碎发，瞧着米阳脸都睡的透着粉色，嘴角忍不住扬起来。 他想给米阳盖一下毯子就离开，但是伸手去碰的时候，又觉察出一点不对来，手下的布料触感硬挺，并不像是睡衣，略微把毯子掀起来一点就能清楚的看到白色的衬衫一角，大概只是裹着，睡着了的人并没有系扣子，露出一小片肌肤，但袖子还是好好穿着的，袖口略长，遮挡了大半，只露出纤长的手指。 白洛川喉结滚动两下，眼神都暗下来。 他伸手松了松领带，俯身低头去亲吻睡的毫无防备的人。 米阳睡的迷迷糊糊，被弄醒的时候有些措不及防，但是也很快认出来了，一边抬手去抱他一边带着点鼻音道：“回来了？” 白洛川嗯了一声，咬了他嘴角一下，“怎么穿我衬衫睡了？” 米阳这才想起来，有点不好意思道：“我没带。” 白洛川追着问：“没带什么？” 米阳含糊道：“没带睡衣……”刚说完就被咬了一小口，嘶了一声道，“我没带小枕头，行不行？我都约了客房服务，明天给你把衬衫送洗了。” 白洛川笑了一声，又亲他一下道：“又偷穿我衣服，我都抓着两次了，老实交代，以前还偷穿过没有？” 米阳摇头，白少爷还是不依不饶，米阳只好改成点头，现场编了一个说给他听才让白少爷满意了。 白洛川一双大手开始游走，米阳只当他要把衬衫脱掉，刚略微有点动作，就被白洛川制止了。 “穿着吧。” “啊？” “你不是约了明早送洗么，不怕弄脏。” “……” 米阳自己挖坑自己跳，简直悔不当初。 不过也没弄到最后，白洛川知道他明天上午就要走，没做的太过分，不过威胁之后又装了个可怜，弄的米阳自己主动割地赔款，红着脸起身道：“我，我用别的帮你。” 白洛川手肘撑着身体坐起来一些，看他要做什么。 米阳穿着白洛川的一件宽大衬衫，觉得有些妨碍手上的动作，就先挽了下袖子，又去浴室拿了一块湿毛巾红着耳尖认真给白少爷擦拭了一下。 白洛川从看到他挽起袖子的一个动作，就差点控制不住把他整个人给扑倒，白少爷刚开荤，实在受不住，脑袋里一时半刻除了米阳想不起什么，尤其是这个人还穿着自己的一件宽大的衬衫满屋子晃悠，没有半点自觉。 米阳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我也是头一回，没什么经验，一会不舒服你跟我说。” 白洛川只盯着瞧他的手，等米阳跪坐下来之后，心里的那份儿疑惑还未完全浮出，就被卷入一阵燥热中——他眼睛都红了，紧盯着米阳不放，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 米阳不想弄脏衬衫，明天哪怕是送洗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沾染上什么奇怪痕迹，为此不惜做出了一点小小的“牺牲”。 最后还呛咳了几声，白洛川跳下去给他倒了清水，哄着他漱口。 晚上白少爷也是少见的安稳，半夜听到米阳咳嗽一声，还伸手摸了摸他喉咙，问他疼不疼。 米阳觉得自己也是刚交了考卷，而且考试成绩还不错，一点心事都没有，含糊应了一声睡的特别香。 不过米阳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嗓子就哑了，有点儿说不出话来，白洛川急的要带他去看医生，米阳脸上通红死活不肯去，写了纸条给他看，只说养两天就好了。 白洛川皱眉道：“那我去买点喉糖给你带着，我就说昨天不要那么勉强，你非不听。” 米阳说不出话，但依旧能弯起嘴角仰头亲亲他。 他愿意啊。 就愿意这么宠着。 **** 米阳紧赶慢赶，卡着点回了章教授那边，章老见他说不出话，只当他病了，不舍得让小徒弟跟着去外面吃苦，让他提前留在博物馆这边布展，他们三年的成果，换了一大一小两个展厅，成绩还是不错的。 这两天已经陆续有记者来采访了，章教授还留了一个口舌伶俐的学生在这负责跟记者们讲解，自己带着陈白微那些人去营地那边，把最后的几件处理好带回来。 留下的那个是戴黑色圆框眼睛的一个师哥，叫苗良，人特别和气，记者问什么都耐心回答。 “是，馆里条件是好一些，但是我们也要看文物出土的实际情况，我们营地里贴着一行标语叫‘保持原真性，最小干预’，这是我们首先要做到的……” 苗良忙着回答记者问题的时候，米阳就默默地在一旁干活，搬东西，挪展台，打印简介贴标签一类的活计，看到什么就干什么，他眼里有活儿，手上动作又利索，认真低头贴标签贴的又快又好。 有个展台非常矮，又分了三层来展示，放着的都是细小的物件，米阳就单膝半跪在那低头干活，擦拭干净玻璃之后，贴上一排标签，跟用尺子量过似的，特别整齐。 听着有脚步声走来，米阳也没抬头，继续忙活自己的。 不远处走来的人也是熟人，笑着喊了他们道：“瞧瞧，我正说呢，可巧人就在这里！来来，这位是米阳，章教授带着的高材生，不可多得的人才呀，一年就来我们馆里几趟，对这里的东西记得比我们还熟悉呢！讲解的也好，不如我请他带你去另外两个厅看看，讲解一下？” 米阳抬起头，就看到了老馆长和一位气质美女并肩走来，女孩有些高冷美人的样子，虽然客气有礼，但是眉宇间带着疏远，瞧着就不好接近。 老馆长和章教授也是老朋友了，拿着章老这边的学生和自己的晚辈一样，平时没少照顾他们，这几年下来也对章老他们的研究提供了很大的帮助。这次是馆里人手不够，又来了一个重要接待的贵客，需要对这里文物熟悉的人来做讲解，老馆长只能亲自来找他们帮忙。 换了平时米阳肯定要帮这个忙，但是现在他嗓子哑了，只能抱歉地指了指喉咙，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 老馆长忙问道：“怎么了，病了？瞧过医生没有？” 米阳笑着拿出手机打字给他看，说自己只是喉咙哑了说不出话来，得过两天才能讲解。 老馆长自然是答应的，又叮嘱他道：“一会你来我办公室，我那边还有些胖大海，你拿去泡水喝，年轻人也要爱惜自己身体呀。” 米阳笑着点点头。 老馆长还要带着吴霜去找其他讲解，但是吴霜视线却落在米阳身上，她忽然开口道：“馆长，不用换其他人了，就让他带我看吧。” 老馆长为难道：“可是米阳说不出话来啊。” 吴霜正是满意他这一点，她来就是想安静看一会，但是她父亲给这边打过招呼，一来就照顾的太周到了，完全没有半分的清静，米阳不能说话她才好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多受到些启发，她还有几份设计图纸等着画。 吴霜坚持要米阳陪同，并说明只带路即可，老馆长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把米阳叫到一边小声求他：“米阳啊，你就帮我们一次，这位吴小姐家里捐了不少钱，回头库房扩建就指望这钱啦。” 米阳笑了一声，抬起手来给老馆长看。 老馆长犹豫一下，试着学时下年轻人的样子举起手来跟他击了一下掌，“这样？” 米阳摇摇头，掏出手机来打字，举起来给他看：“得要辛苦费，不多，给我们章教授五小袋茶叶就行。” 老馆长笑骂了一句，轻拍他胳膊一下道：“你们这帮猴崽子一个个都跟陈白微学的吧，猴精！” 米阳作势要翻手掌，再加一倍。 老馆长按住他的手，连忙道：“给给，我给你茶叶，快去干活吧！” 米阳笑眯眯的点点头，这才去了。 吴霜一直在旁边等着，见米阳过来，也只跟他点一点头，说了一句客气话，之后就跟在米阳身后，全程没有再多的交流。 她人性子冷淡，喜欢安静，只要有博物馆的人带着她认路就可以了。 米阳虽然不能说话，但是眼睛还是很善于观察，瞧见吴霜拿出随身带着的小本子写写画画的，略微观察一下，再带她去其他展览室的时候，看到的大多都是吴霜喜欢的风格了，有几处挂毯上的花纹让吴霜看的挺惊喜，一直画了好一会才停下。 等她停笔之后，才发现米阳一直安静站在一旁，见她停下来，就上前递了一份资料过去，是这挂毯的文献和部分讲解。 吴霜对这个“虽然不能说话也想努力做一个好讲解”的男孩多了一点好感，点头道：“谢谢，我正需要这个。” 米阳弯起眼睛笑了，又指了指挂毯，双手做了一个拍照的姿势。 吴霜笑了一下，举起手里的小本子晃了晃：“不用拍照，我已经把需要的都画下来了。” 米阳就点点头。 他陪着吴霜看了四五个展厅，吴霜瞧着其中一间展厅里金器玉佩一类的东西的时候，米阳也在看着，没看一会自己先乐了。 他没小本子，不过有个新相机，可以拍好多呢。 第153章 三人相见 吴霜让米阳带着自己看了一圈, 对这里感到十分满意。她本身就是一个学霸级的人物, 在国外拼命努力的程度丝毫不输给同期的任何一个学生, 除了比赛也已经开始运营一个自己命名的珠宝工作室，虽然规模很小，但全都是她心血的累积, 从某个方面来讲，堪称工作狂了。 上午简单看了一下，等到下午刚到开馆时间, 吴霜就又来了。 这次她没有要人陪同, 自己去了上午就看中的几个展厅，重点留在那里写写画画, 全神贯注，非常认真。 米阳乐得清闲, 不用做陪同人员了，他就继续去帮师哥他们布置展厅。 半下午的时候, 吴霜又找了馆里的一个负责人，想看一些库房里的东西，有些文物还未整理出来, 只贴了标签, 过两天也陆续要展出了，吴霜提出想看看，负责人瞧着正巧是章教授他们修复的那一批，就去找了留下来的苗良，让他安排人带着去瞧一眼。 苗良上午回复了一批记者, 下午又来了一些市里电视台搞宣传的人，他走不开，看到又是上午来过的那位大小姐，就喊了米阳一声：“哎，小师弟，你辛苦一趟再陪着过去看看吧！” 米阳点点头，放下搬着的一个木架，转身去拿了上午那本资料册子，跟过去找吴霜去了。 吴霜瞧见他笑了一下，道：“又是你？还真巧。” 负责人看了他们，也笑了：“吴小姐认识米阳？那可太好了，这位是……” “是章教授的得意门生，京城来的高材生。”吴霜接了他的话，脸上带了两分浅笑，“上午就领教过了，资料准备的非常充分，我还以为章教授只做自己的课题。” 负责人道：“章老对我们可好了，馆里的文化讲解员说的那些稿子，有什么不懂的都去问他，老先生心善，瞧着我们这里文献准备的不是很充分，还特意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让学生们陆续都给整理出来，当作业交上来的，可给我们帮了大忙了！” 吴霜有些惊讶，“全都整理了一遍吗？” 对方笑道：“哪儿能呀，馆里总共两万多件文物了，章教授他们能帮我们整理一级、二级文物的我们就很高兴了。” 吴霜转头看向米阳，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项大工程。” 米阳笑着站在那，点点头，依旧和上午一样没有开口说话。 负责人见他们互相认识，也就放心的把吴霜交托给米阳，让他带着去后面库房了。 米阳先带着她去了资料室，拿了几份资料，吴霜在一旁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米阳问道：“你知道我在看金银器、木雕、绘画和纺织品这几类？” 米阳米阳嗓子哑了，说不出话，只笑着点头。 吴霜觉得这个大男孩虽然不说话，但是做什么都挺好，人也温和，眼睛清澈明亮好像没有攻击性似的，非常讨人喜欢，她对他也很有好感，相处起来心里放松了许多。 吴霜又对米阳道：“我还想借一点金银器的专业书籍，方便吗？” 米阳点点头，把资料放在桌上，又带她去拿了几本书，认真在借阅名册上写好了，让吴霜签字。 吴霜弯腰签字，放下笔之后却看到旁边的男孩一直在看她。 吴霜有些疑惑，她低头看了自己，并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 米阳犹豫一下，抬手把薄外套的扣子解开。 吴霜有些紧张，退后一步警惕道：“你干什么？” 米阳把自己外套脱下来，指指她的丝质衬衫一处，又递了衣服给她，哑声道：“开线了。”说完自己去门口守着，留着一个背影在那，并没有转身的意思。 吴霜愣了一下，反手摸了背后，检查之后这才发现自己穿着的衬衫不知道在哪里弄坏了一道口子。她脸上一红，刚想换下米阳那件衣服，但抬头看了门口站着的背影，犹豫一下，还是在外面套上了那件外套。 吴霜整理好自己，拿了书走过去道：“谢谢，衣服明天我洗好之后送还给你。” 米阳摇摇头表示不急，见她也没有再看下去的意思，就把她送到了门口，笑着摆摆手告别之后转身就回去继续工作了，丝毫没有留恋的意思，也没有交谈的想法。 反倒是吴霜被这样冷不丁地送出来有些不太适应，换了往常，这个时候她身边的人早都极力献殷勤了，她可以在那些人眼里分辨出是为了她的外貌还是家里的金钱，但是像米阳这样认真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在外面堤防惯了，现在就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刚才在心里也把米阳想歪了。 不过也只是略微有些情绪波动，吴霜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神态，回酒店去了。 米阳穿了一件T恤继续留在馆里干活，苗良师哥是个一心只有国宝的人，对着馆里的那些骨头都能念叨上半天文献资料，但是完全都想不起自己今天穿戴了什么，更何况是米阳的了，所以也没瞧出米阳少了一件衣服，还在那美滋滋地跟米阳说话：“小师弟，说起来还得多谢你，要不是当初你来帮忙的时候核对出那一小块残片有些不一样，章老也不会重新检测，这一查就又挖出另一个墓室呢！” 上次高昌故城的残片有了新的故事，米阳做经纬线梳理的时候，发现一点轻微差异，但这也引起了章教授的注意，重新检测之后发现这块残片比之前的唐卡年份要更早一些，并不是同一个墓室出土的。 这处墓室被盗墓贼光临过，破坏了些许文物，但是也可能留下一些从其他墓室带出的碎片。 章教授带着人在附近追踪之后，果然发现了一处被风沙掩埋的墓室，初步推测年份为初唐时期。 就因为这个新发现的墓室，章老多在新疆留了一年，带着学生抢救新发现的墓室。包括今天，章老带着陈白微去营地，也是为了这个新墓室做收尾工作，不少文物都保存的难得一见的完整，让老人十分惊喜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章教授带着陈白微一同在那边忙碌了好长时间，越是最后越是赶工，陈师哥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这边了。米阳略微松一口气，陈师哥一向爱调笑他，他这次又是自己做了“坏事”心里发虚，还真不敢让陈师哥瞧见自己说不出话来。 这么想着，就又掏出一块喉糖来含着吃。 陈白微还没回来，白少爷却是已经卡着晚上闭馆的时间找了过来。 米阳背着包准备回住处的时候，就看到楼下停着的一辆车打了闪光灯，亮了几次他才明白过来，看了一眼车牌号果然是白洛川的车。他人刚走过去，车门就打开了，白洛川一边让他坐进来，一边顺手接过他那个背包，问道：“累不累？晚上有想吃的么？” 他这话说的极其自然，完全不像是只隔了一天就找来的人。 米阳还在看他。 白洛川捏了他鼻尖一下，轻笑道：“要不回酒店吧，这附近也没什么好吃的，我让酒店后厨做些清淡的粥给你吃，还有上次的那个蒸鱼，好不好？” 米阳点点头，弯着眼睛笑了。 晚餐吃的果然非常合米阳的胃口，除了几道清淡小菜和鸡丝粥之外，白洛川还给他带了一些上次他喜欢吃的酸奶疙瘩，瞧着他多吃了小半碗，比自己吃了还高兴些。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洛川依旧是抱着他不放，虽然没做什么，但是却更觉得两人之间的亲密。 白洛川亲了亲他的额头，带着点懊恼道：“怎么办，我一天见不到你就受不了，过段时间我干脆跟你一起回去得了。” 米阳笑了一声，握着他的手指亲了亲。 白洛川哼了一声：“你让我留下赚钱对不对？钱重要还是我重要？” 米阳故意做出一副要考虑的样子，没两秒钟就被白少爷按在床上泄愤似的狠亲了两口，“你还真敢想啊，一点都不乖。” 米阳笑着举起手来讨饶，举了没一会，又眼神湿漉漉地看着白洛川，两只手拢在他脖子上拉低了人来接吻。 白洛川被他吃的死死的，但心甘情愿，半点都没有想挣脱的意思。 他吃软不吃硬，怀里的人软的简直不像话。 又软又甜。 **** 陈白微跟章教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了，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回宾馆之后先睡了一上午才缓过来，下午来了馆里也坐在一旁跟米阳递东西，偶尔揉揉腰，抱怨一两句：“昨儿晚上可真是把我折腾坏了。” 米阳眨眨眼，看着他没敢主动开口，但是表情也是一副想听内情的样子。 陈白微一眼就看出他想说什么，笑了道：“小师弟胆子大了啊，敢这么看我了，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米阳立刻否认：“没有。” 陈白微摸着下巴啧了一声，道：“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你不用觉得丢脸，大众审美吗，也是对美的一种表达，说明你审美不错懂吧？” 米阳二连否认：“真没有，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嗓子刚好，略微有点沙哑但已经听不太出来了。 陈白微的注意力也都被他说的话吸引过去，立刻带了点兴趣追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谁呀？” 米阳道：“师哥你腰怎么了？” 陈白微道：“哦，昨儿晚上熬夜赶了一个论文，那边的桌子太矮了，趴了一宿腰酸背痛。”他又道，“你别打岔，说说，小师弟春心萌动这是喜欢上谁了？” 米阳一边低头做事一边道：“就，一个我从小喜欢的人。” 陈白微笑道：“哟，早恋呀，我还以为你小时候都是那种只知道学习的乖宝宝呢。” 米阳笑了一声：“他也很好，学习成绩比我还好呢。” 这倒是像米阳的择偶标准，陈白微知道这个小师弟是学霸，一般学霸都容易被学霸吸引，他脑补了一下米阳约会带着女朋友俩人一块在图书馆刷题的样子忍不住乐了，问他道：“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米阳道：“很小就认识了。” 陈白微道：“你就没想过自己以后可能会喜欢上别人？” 米阳讶异道：“我看着他长大啊，他是最好的了。” 陈白微觉得跟这小孩聊天特有意思，又问他：“那要是人家不喜欢你呢？” 米阳想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揉了一下鼻尖道：“那我试着抢一抢吧，其实我觉得吧，我胜算还挺大的。” 陈白微逗他：“还知道抢呢，不错呀。” 米阳认真道：“总要试试看吧。” 陈白微夸赞道：“不错，有点男子汉的样子啊，不愧是刚过了十八岁生日，成年了就是不一样！”他瞧着米阳脸红，逗趣道：“哎小师弟，你喜欢的那人干什么的呀？” 米阳憋了半天吭哧道：“……放高利贷的。” 陈白微笑得打跌。 米阳脸红了一下，又问道：“陈师哥也有对象吧，你说说你家的呗。” 陈白微比他大方的多，一点都不在意道：“我家那位啊，怎么说呢，你还记得咱们营地贴的那一行字不？‘保持原真性，做到最小干预’，文物就应该保持原有的样子，我们做的修复，也要从这一点出发，或许等到以后遇到真正会的人，还能修。”他自己笑了一声，“我呢，争取也做到这句话，我不知道能陪他多久，不过呀，他需要我就乐意陪着。” 米阳愣了一下，抬头去看他，却被陈白微弹了脑门一下，对方又是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了。 米阳还想说点什么，就听见有人向这边走来，高跟鞋的声音清脆，米阳看过去就瞧见了几天没见的吴霜，他立刻就站起身来，大步向吴霜走过去，眼睛都亮了。 吴霜是跟着老馆长过来的，瞧见米阳直直走过来也有些惊讶。 米阳走到她面前停下，问道：“吴小姐，你前两天借的书带来了吗？馆里的内部书籍借阅时间只有三天，马上就要到时限了，上次你签名，但是用的是我的借阅卡。”他又补充道，“如果有一次违规，我要一个月不能借书了。” 吴霜：“……” 吴霜看向他道：“你就来跟我说这个？” 米阳点点头，有些期待她把书拿出来。 老馆长哭笑不得，刚想说话，就被吴霜打断了道：“书带来了，这样，你先带我过去归还吧，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 米阳挺高兴的，带着她去还书了，还是之前那间资料室，检查了书没有破损的情况，米阳把书还了，又认真做了一遍登记。 吴霜难得跟他开了玩笑：“你知不知道这个资料室里的书，都是吴氏集团捐赠的？” 米阳惊讶的抬起头，他还真不知道。 另一边，偷闲的陈白微也被人抓住了。 白洛川白天也没什么事，自己来了博物馆“闲逛”，问了两个人就找到了陈白微那里，只是原本是米阳的座椅那是空着的，他略微等了一下，就问道：“陈师哥，米阳呢？” 陈白微托着下巴慢悠悠地在翻打印出来的资料，听见他问就道：“米阳啊，米阳刚跟人跑了。” 白洛川道：“跑哪去了？” 陈白微指了指一楼方向，对他道：“就刚才一个女的过来，长得还挺漂亮的，米阳就跑去跟她说了两句，俩人一起去一楼了，你去那边问问吧，或许能碰上。” 白洛川知道陈白微喜欢开玩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跟他道谢之后就去了一楼。 但是刚找到资料室那边就听到里面的说笑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问道：“难怪你那天问我要不要相机，你自己偷着拍了这么多吗？这些我可都没看过，回头发我一份吧？” 米阳那边刚说了一个“好”字，白洛川就拔腿走了进去，三个人见面，却都是愣了下。 白洛川看着眼前的女孩，忍不住皱眉：“怎么是你？” 吴霜一瞬间的讶异也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变成了冷漠，挑眉回了他一个相同的不爽神情，淡淡道：“白总，您怎么在这？” 米阳眨眨眼睛，看看白洛川又看看吴霜，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在白洛川身上，疑惑道：“你们……认识啊？” 这俩人对彼此态度冷淡，但是对米阳都还热情，一个摇头回复“不熟”，另一个勉强维持了体面说“前几天见过一面”。 米阳没想到白洛川还是那个比较客气的一位，但是瞧着吴霜和他说上两句就针尖对麦芒似的，两个人没吵起来就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 白洛川站在米阳身边，生怕他误会，还特意解释了两句：“就是你来之前的时候，吴总带这位吴小姐一起到公司开会，有个新项目要谈，不过也就是生意上的往来。”他说完还不忘了表明立场，“吴小姐，我有对象了。” 吴霜莫名其妙看着他：“管我什么事。” 她转头跟米阳要了企鹅通讯号，低声让米阳发那些照片过来，“金器那些我都有了，这些木雕的还没见过，麻烦你了。”大概是米阳态度温和，她也没有对白洛川的那种傲气，反而谦和了不少。 白洛川老大不乐意地看着他们加了好友，抿着唇不吭声。 他跟米阳承诺过不干涉对方交友，但是光这么看着，心里还是酸溜溜的，尤其是瞧见吴霜拿着米阳那个小相机翻看照片的时候，白洛川站在一旁忍不住低头瞟了一眼，万幸，相机里不是什么女孩的照片，全都是米阳喜欢的那些文物。 第154章 “结婚” 吴霜和米阳加了好友, 又跟着去后面一间库房看了几件文物。 说是库房, 其实也是一个准备展出的厅, 还在布展当中，文物都已经安妥放置在玻璃罩内，只是有几处地方的标签没有贴好。米阳对这里也熟, 低声跟吴霜讲解了几句，偶尔吴霜问一两句比较冷门的，大多也能答的出来, 遇到不会的就摇头。 吴霜笑了一声道：“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 米阳坦然道：“我没有苗良师哥知道的多, 他特别厉害，你可以把这些记下来一会出去问他, 连我们章教授都说苗师哥肚子里装了一个杂货铺呢，什么都知道一些, 眨眨眼就能给你说出一个故事来，比电脑查的还快。” 吴霜点点头, 把问题记下来，“好。” 白洛川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做出一副也在欣赏的表情, 只是视线一直跟着米阳的身影在转。 有几件木器之前因为破损严重, 被收在库房里做了修补，其中两件一等文物的木刻精品，米阳都没这么近距离的见过，他珍惜这个机会，一边低声讲解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 吴霜在小本子上勾勾画画, 比昨天要随意的多，她大概已经有了一个设计构思在脑海里，只是来多看一些东西，增加一点有趣的想法在自己的设计中，心态放松了许多。 她走了两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拍照声响。 吴霜被很多追求者偷拍过，换做往常听到这种拍照声心里会非常厌烦，但是这次却并不觉得，甚至还多停留了一会，听着轻微的咔嚓声又响了两下，她偷偷回头去看——米阳没拍她，在认真拍着一只彩绘木鸭，拍的津津有味。 吴霜：“……” 紧跟着又一声手机拍照的声音，吴霜抬头，就看到之前在会议室里年轻有为气势非凡的小白总也拿着手机在拍那个彩绘木鸭的方向，神态十分满足。 白洛川感受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手机没有要收起来的样子。 吴霜唇角抿了一下，眉心微微皱起，但还未多想，就听见米阳在那边热情道：“你们也看上这个了？很有趣对不对？” 两个人愣了一下，然后默契地一齐看向那只鸭子，等着米阳讲下去。 米阳身处工作环境的时候，对其他感知并不敏锐，他心里只有这些有趣的文物，也当这二位思考的和自己一样，隔着玻璃罩指了指那只彩绘木鸭道：“这里是欧亚大陆腹地，气候属于典型的大陆性暖温带荒漠气候，日照充足，热量丰富，降水稀少，极端干燥，年平均日照在三千小时以上，高温期长……在这么一个水资源匮乏，又极度炎热干燥的地区，无论是几百年前还是现在，都不适合养鸭子，严格来说，这里并不会出现任何一只鸭子才对。” 白洛川走过去陪着他一起看了下，木雕栩栩如生，鸭蹼都刻画的清晰，像是在蹬水一般。他看了又低声问道：“那这都是哪里来的？我瞧着这几只好像是一套的。” 米阳点点头，道：“对，这4件是一套，用一段原木雕刻成的。” 吴霜听着他说，也好奇的走近了两步，上面的彩绘几百上千年来保持的依旧非常好，上面的断裂纹也修复的非常好，显然精心处理过。 “不止是这几个，在阿斯塔那古墓群也出土了大量的彩绘木鸭，当时还引起了一阵讨论，那时候还没有网络，章老他们就用写信的方式在期刊上互相为自己观点辩驳了大半年。”米阳笑道，“总体来说，有这么几个观点，有说是财富象征的，有说是当时小孩儿玩具的，还有说是酒具……不过现在大家比较认同的是，这些是迁徙来这里的人们对故土的思念，所以才造了这些木鸭。” 吴霜道：“迁徙？” 米阳点点头，道：“嗯，从文献资料上来看，鸭俑在内地墓葬的出现始于战国晚期或西汉初期，而按照这条时间线顺下来，和这里几处彩绘木鸭墓葬的时代也吻合。”米阳看着玻璃罩里的那件被时间烙下斑驳印记的物品，像是看着它的一段故事，“我们可以这样猜测，有一些‘汉魏遗黎’分批陆续抵达高昌，他们在这里扎根生活，有些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也有些只是普通百姓，但是他们的墓地里都会有这样一只彩绘木鸭随葬，他们这些人多数生前曾在内地生活过，太想念曾经的家乡，所以制造了这些来陪伴自己。” 吴霜听了一会，再看向玻璃罩内的彩绘木鸭的时候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我看的只是它身上的纹路和色彩，你看的是它的故事。” 米阳笑道：“这是我的工作啊。” 白洛川在旁边刚张开嘴，还未开口说话，就听见旁边吴霜点点头道：“这是一份很好的工作，很适合你。” 白洛川：“……” 白洛川觉得一阵牙疼，他想说的话被旁边这姑娘给抢先说了。 米阳问道：“你们还想看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我再看看那只鸭子。” 换了旁人只会觉得他们之间非常有默契，但是两个人彼此打量对方的神情却跟提防竞争对手似的，光是站着不说话都能感觉到之间火星四溅，气氛紧张。 米阳终于知道哪里的问题了，白洛川和吴小姐两个人太像了，出众的外貌，冷淡而略带一些任性的性格，就连喜欢的东西也像。 米阳看了看那个彩绘木鸭，让开一点道：“那行，我拍好了，你们拍吧，从这个位置看会更好看一些。” 两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好。” 后面的展厅遇到的情况也相仿，米阳负责带路和讲解，他说的有趣，跟着的两个人也听的满意，尤其是吴霜，她没有在米阳身上感受到一点攻击性，所以非常放松，但是旁边的小白总一直跟着，吴霜看了一阵，就客气有礼的先走了。 她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相处，尤其是白洛川的压迫感特别重，存在感太明显了，让她略微有些不太自在。 白洛川来这里就是为了米阳，米阳不走，他哪里舍得，正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趁机好好相处了一会。 米阳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道：“我不能陪你看了，陈师哥那边肯定没弄好，我得回去帮帮他。” 白洛川不太高兴道：“刚才那个吴霜在的时候，你都一直陪着，怎么换了我就不行？” 米阳乐了，拍了拍他手臂安抚道：“她是客人，你又不一样。” 白洛川不服：“我哪儿不一样了？” 米阳垫脚凑近了捂着耳朵，跟他小声说话：“上班不让带家属，你别吭声，自己玩儿一会，我忙完了咱们就回去。” 白洛川只觉得耳垂热了一下，像是被轻轻舔了一口，眨眼的功夫就看到米阳笑着站在他面前一副“我什么都没干”的无辜模样。 白洛川抬手弹了他脑门一下，自己也笑了。 吃了米阳的一颗“软糖”，白少爷略微安稳了不少，但是米阳那帮师哥们也都知道白洛川是他老同学，俩人还是发小，感情特别好的那种，白洛川往米阳那边凑一下，立刻就有人给让了位置。白少爷就坐在一旁看着米阳干活，他也想帮把手，但是米阳那边东西太过琐碎，他试了一下也就放弃了，视线一直停留在米阳裤子口袋那。 白洛川咳了一声，问他：“你这里挺忙的吧？回去还要看资料也没什么时间。” 米阳嗯了一声，道：“对啊。” 白洛川道：“那你把相机给我，我帮你把那些照片传给吴霜？” 他们两个的企鹅通讯号还是白洛川以前一块申请的，密码都是一样的，两个人平时很忙，米阳大多时候也只是用手机挂着看看班级里的通知，其余很少用到，听见他说就略微侧身过去，对他道：“行啊，相机在我口袋里，你自己拿，二楼办公室有电脑，你问问他们，很好找。” 白洛川道：“好。” 白洛川刚要走，米阳又喊住他道：“等会你登陆上去以后，帮我喂喂‘妹妹’。” 白洛川笑了道：“知道了。” 他拿着相机去了楼上办公室，碰巧陈白微也在那边，略微打了招呼就登陆上米阳的企鹅通讯号，米阳交往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白洛川认识的，偶尔几个不认识的账号也标注了XX科室X教授的字样，中规中矩。 也就是刚登陆的功夫，一个圆滚滚的卡通小企鹅从屏幕上冒了出来，头上还带着一个蝴蝶结，眨巴着眼睛讨吃的，精力值一栏也显示不足了。 这是米阳养的q q 宠物，严格来说也不能算他养的，是米雪的小伙伴送了她一个宠物蛋，小姑娘前几年特别热衷养电子宠物，得了这个的时候开心坏了，但是她平时都在学校里上学，生怕照顾不上，就求着米阳帮着养，把宠物蛋转送给了米阳。 米阳给这个小宠物顺手起名叫“妹妹”，现在等级已经很高了。 白洛川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出来，发给吴霜，这位账号也好认，直接用了本名。 弄完了之后，又开始认真喂了“妹妹”，并严肃拒绝了最新消息里的一排求婚者——从15级开始，就陆续有人加好友申请一起“生宝宝”，白洛川看着那一栏五花八门的申请，脸都黑了。 通通拒绝之后，白洛川略微思索一下又登陆了自己的账号，买了一个宠物蛋。他运气不错，砸开就是一个戴围脖的公企鹅，白洛川简单粗暴的取了一个名字叫“弟弟”，然后就开始更加粗暴地砸钱填鸭式喂养，等到照片传完的时候，他那只小企鹅也15级了。 白洛川自己申请了一下结婚。 并用米阳的那个账号点了确认，一个人操作着两个账号，让它们在游戏里交换了戒指，领了本。 弄完这些，白少爷心里才略微舒坦一点。 他正在那欣赏，就看到下面头像闪动，点开之后就是季柏安发来的一长串毫无意义的炫耀式对话外加几张在国外划船游湖的照片，季少爷长高了许多，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了。 白洛川见他发起来没完，打字回复道：“米阳不在，他忙去了。” 那边立刻道：“哥？” 白洛川：“嗯，是我。” 季柏安都习惯了，反正他联系米阳的时候十次里有八次都是他哥接手，就继续说道：“哥，你跟米阳说一声，我今年想约他一起去滑雪去，我妈那边有个熟人投了一家滑雪场，半室外那种，你让他晚几天回山海镇呗。” 白洛川道：“我问问他吧。” 季柏安连发了三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叮嘱道：“你一定帮我跟他说好啊，不然我今年就跑山海镇找你们去，每回都剩我一个，还有没有兄弟情了？” 白洛川：“ [自动回复]您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再和您联系。” 季柏安：“……” 第155章 展览 米阳在馆里挺忙, 章教授在外依靠陈白微, 在内就最喜欢做事细心妥帖的米阳, 米阳学了十几年的书籍修复，再小的事情也能给安排妥当没有丝毫厌烦，让他非常放心。 等忙完了之后, 也到了晚上。 白洛川安排好了，亲自去请章教授他们一同用餐。章老对外人客气，但是白洛川已经不算是外人了, 他笑着点头道：“行啊, 咱们今天就蹭洛川这一顿饭。” 白洛川道：“我虽然不是您的学生，但是都是一个学校的, 算是一家人，请您和各位师哥也是应该的。” 苗良笑呵呵道：“这两年可没少受你照顾, 我们这项目快结束了，等展览的时候你来, 酬谢宴上怎么也要给你一个名分。” 另外一个师哥也点头道：“对对，我们也请你一次，营地那些帐篷和物资可都是你投的, 帮了大忙了。” 白洛川也不推辞, 点点头道：“好，到时一定来。” 他们几个人说定了，一齐走到馆外，刚好碰到迎面走进来的吴双安。 吴双安身边是老馆长陪同，正在四处张望寻找什么人一样, 瞧见白洛川他们一行人走出来的时候愣了一下，显然也有些意外。白洛川跟他客气了两句，只说约了其他朋友，以后有空再聚。 吴双安心里记挂着女儿，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走了。 两边人交流很快，米阳甚至都没看清吴双安的样子，白洛川就已经处理好了，转身来拿了他手里的背包自己拎着，低声问他：“还有什么要拿没有？” 米阳笑着摇摇头，道：“没了，就这一个。” 到了酒店，大家坐下一起吃饭聊天，雅间空调温度低，米阳还特意跟章教授换了位置，怕老人受凉。白洛川看了米阳一眼，见他薄外套没有穿，就出去从车里又给他拿了一件，他车上总是准备了一些米阳的东西，已经习惯了。 白洛川拿了衣服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们几个师兄弟都在笑，苗良还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可以呀小师弟，还敢试试啊，不错，是个大小伙子了！” 白洛川一边把外套给米阳搭在椅背上，一边笑着问他们：“聊什么了这么热闹，米阳要试什么？” 苗良笑呵呵道：“说米阳呢，他要试着谈恋爱。” 白洛川不动声色问：“哦？跟谁？” 旁边的人也笑了接话道：“这不正问着，咱们米阳喜欢上一个人，还喜欢了好些年，这小孩太逗乐了，还说要去抢呢。” 白洛川就似笑非笑地看着米阳，也等他开口。 米阳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他旁边的陈白微还在敲边鼓，大声鼓励他去追求爱情，就连章教授喝了一杯茶之后也清了清嗓子，饶有兴趣的对米阳道：“米阳啊，要追求女孩子可不能这么害羞，你得勇敢一点，比如写个什么小诗啊，做个什么小手工，对了，第一次送礼物千万别送戒指，太唐突了。你要是不会写诗，我那边还有两本诗集呢，回头你拿去研读一下，试着写上两首，实在不行就背两首嘛！” 陈白微笑吟吟道：“不止是写诗，你还得写信，情书写过没有？” 白洛川已经放松下来，坐在一旁侧身看着米阳，手指在桌面上随意敲了两下。 米阳道：“我写……” 旁边的白洛川立刻挑起眉头做出质疑的表情。 米阳只得半路改口，硬着头皮道：“我写吧，以后写两封试试。” 白洛川扬起唇角道：“我很期待。” 苗良笑道：“人家米阳写情书，你期待什么呀，你认识我们小师弟心仪的那位吗？” 白洛川点头道：“我认识。” 这一下桌上的人都来了兴趣，纷纷看向他，苗良更是追问道：“哦？什么人啊，我们认识吗？米阳说她特别优秀。” 白洛川轻笑道：“两情相悦这种事儿，跟优不优秀没有关系。” 这回答的太模糊，桌上的师兄弟们都不干了，白洛川又抬眼看了米阳，略微吐露出两句：“据我所知对方也很喜欢米阳，想结婚的那种喜欢，其余的不方便多说，还是等以后米阳亲口跟你们说吧。” 大家伙就一起哄闹起来，说等过两年米阳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一定要请他们喝一杯喜酒。 米阳被闹的脸红。 白洛川护着他，以茶代酒把杯中的喝干了道：“这事儿我替他应承了。” 苗良没觉察出来，立刻道：“对对，要是米阳没请，你这个当哥哥的也要赔我们一桌喜酒。” 白洛川笑道：“好。” 席间吃的热闹，饭后人也散的尽兴。 米阳跟着白洛川回了酒店，白洛川从进电梯开始就把胳膊搭在米阳肩上，重量也压过去一些。 米阳歪头看他，有些不太理解：“晚上没喝酒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白洛川握着他的手去摸自己胸口，“有一点，你摸，我是不是心脏跳的有点快？” 米阳没觉出来，但是他越靠越近，身上也越来越热是觉出来了，想躲也躲不开，电梯里狭窄，出了电梯白少爷也哼上两声一副不能自己走路的样子，米阳只能半撑着他一边走一边被骚扰。好不容易到了房间门口，白洛川也没有自己拿房卡的意思，贴着他耳边道：“在口袋里，你自己摸。” 米阳从他裤子口袋里摸出房卡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大腿绷紧的热度。 白洛川哼道：“你刚是故意撩我的？” 米阳：“……” 白洛川咬他耳朵道：“我都硬了。” 米阳才是被他撩拨的脸上发烫，好不容易扶着进去，把房卡查好开了灯推他一把道：“别告诉我你喝两杯茶就这样了，你这算什么……醉茶？” 白洛川轻笑一声：“醉你。” 他反身把米阳按在房间玄关处，一边低头亲吻，一边摸索着又把灯都关了。 春宵苦短。 一刻值千金。 白洛川再挤出时间来，也不能在这边停留太久，他还有工作要做，最后收尾的时候必须亲自在场，只能匆匆来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赶了回去。 一路奔波，只为了见心上人一面，像是所有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临走的时候亲了又亲，眼里满满都是喜欢和不舍，被再三催了才起身离开。 白洛川有自己的事业，米阳也有自己的工作。 博物馆的展厅都布置好了，他们几年来的成果也第一次对外公示， 米阳他们身上佩戴了工作人员的胸卡，接纳了第一批来参观的人，大概是周末的关系，还有不少家长带着学生一同前来。 苗良戴着黑框圆眼镜站在最前面，也在跟几个师兄弟们一起看，他们看了好几年，还是第一次在玻璃罩内看到他们修复好的物件。 他们自己看的也十分感慨，其中一个指了一件道：“苗师哥你瞧，就是这个一同出土的麻线鞋，它可是帮了大忙。” “对，当时查了好久。” 苗良推了推眼镜，看着它笑道：“啊，是它啊，不但咱们这儿有，敦煌莫高窟147窟晚唐壁画中也有，跟这个一样。” 米阳也站在那看了一会，他也记得这双鞋。 那还是去年的时候了，他们发现了这双鞋，陈白微带着他做了复原工作，那天晚上他们忙到很晚，但是大家都精神振奋，觉得找到了突破点。 陈白微吓唬他，还现场编了一个故事，拿手电筒抵在下巴上讲了没一阵，就被一同来帮忙的孙教授的学生单静——静姐今年又叛变来投奔章老了——狠狠地打了一顿，责令他不许半夜讲这些。 米阳那会儿正在处理麻线，一旁的苗师哥怡然自得，也在猜测这双鞋的来历，扶了眼镜一下精神振奋道：“谁知道呢，那边18号又出土了一些东西，说来还挺有意思的，跟咱们这一样都是一双僧人的麻线鞋，样式却和这边的风格不相符，查了很多资料，是中原地区才出现过的，《旧唐书·舆服志》里记载‘武德来，僧人着履，规制亦重，又有线鞋’……” 苗良仰头看着头顶的破屋烂瓦，苦中作乐笑呵呵道：“说不定一千几百年前，有这么一个僧人，他为了自己心里的信念，一路背着书箱和所有家当，怀着自己心里的信仰，凭着这股念力穿越高山趟过河流，一路走到这里。他或许在这里成了一代大师，又或者依旧默默无闻过完了这一生，最后守着自己的信念长眠于此。” “谁知道呢。”苗师哥自己念了一句，又笑着摇头，“不过可真让人着迷。” 米阳也这样觉得，真令人沉迷。 一旁的陈白微还在跟他说话：“哎小师弟，就小心右手边那个黄帽子，对，就是那个僧帽，你记得给一会给弄好。” 旁边的单静怒道：“什么黄帽子，你讲准确点，那叫黄色桃形间帽，你别乱叫，小心带坏了小孩！” 陈白微懒洋洋道：“哎哟，这么麻烦干什么，这里就咱们几个，还说学术用语啊，那是不是还要把典故讲出来？哎对了，你知道这帽子的典故吗？” 单静道：“我倒是查了一些资料，平时累积的还不够，不过我们孙教授平时带着我们这一两年也研究了不少，等我回去问问孙教授。”她说完又红着脸嗔道：“我要是什么都知道，那不成了博学家了吗。” 陈白微笑道：“其实我也说不好这些。” 单静怒道：“那你还问我！” 陈白微道：“不过有人能说好呀，我现在给你喊个仁波切来啊，不用转世，这些正史野史杂记比谁都清楚，让他给你讲讲。”他拿着手里的麻线，扭头喊道：“苗良何在——” “胡说什么，我上个月刚写了入党申请书，马上就是党员了，朴素的唯物主义者，我就是对这些很感兴趣，我尊重所有人的宗教信仰。”苗良师哥扶了扶自己的黑框圆眼镜，略微矜持了一下，又喜滋滋地讲起来，“来来，我们今天说一下野史啊，据说……” …… 米阳被人碰了胳膊一下，从回忆里抽身，转头看到了陈白微。 陈白微笑了道：“小师弟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是不是觉得自己修复的东西特别好看？” 米阳点点头，又看向它：“嗯。” 陈白微也站在他身边弯着眼睛笑了道：“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咱们加把劲，使劲干。” 米阳也笑了，认真道：“好。” 而在二楼的休息室，章教授在看过一遍之后，身体略微疲惫已经提前进来休息了。 一旁的老馆长跟他聊了几句，留下茶水和两碟干果，又匆匆出去了。 章老还能在这里隔着玻璃窗看到楼下的样子，也能看到为展出立在一旁的牌子，他和他们团队的人名都在上面，老人笑了一声，略微有些感慨。 几年的辛劳，总算忙完了，也总算留下了一些东西。 他一边看着，忽然就想起了远在哈密的孙教授，这两年陈白微可没少“请帮手”过来，他和孙教授那边也熟悉的很，章老笑呵呵地拿出手机，给孙教授打了一个电话，想临走的时候跟他重修旧好一下。 “哎，老孙呀，哈密那边情况怎么样啦？不不，这次不是来找你借人的，我们都已经弄完开展了……也不是跟你炫耀，你看看你这个同志，怎么警惕心这么高，呵呵，就是来跟你说说话。”章老斟酌片刻，努力表达自己的和善，打算从聊家常入手，“听说你们还有哈密瓜吃，那边现在就有熟透的瓜了吗？方便的话带几个回来嘛。” 对面的孙教授回复的斩钉截铁，简直出离愤怒了：“没有！空闲学生没有、熟透的瓜也没有！一个都没有！！” 虽然社交失败，但章教授一行人在临走的时候还是吃上了哈密最甜的瓜。 米阳当天晚上说笑话似的讲给了白洛川听，他家少爷第二天一早就让人送来了一车哈密瓜来，每一个都是个头大味道好，咬一口下去清、甜、脆，生津止渴，应季吃再好吃不过了。 办完了展，吃完了蜜水一样的瓜，告别了这里的老朋友们，章教授带队离开了。 他们的新疆之行结束了，但是再回忆起来，大家都还会记得这里和留在这里的自己的青春。 米阳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也在看着云层之下的那片土地，看着荒漠里偶尔浮现出来的绿洲，还有那里看不到的人。 他唇上还带着白洛川的温度，白少爷来送机的时候偷偷亲了他一下，很短，但唇瓣火热。 白少爷和他偷偷躲在一处，额头抵着他的认真说自己很快就忙完，又一再强调让米阳在家等他一小段时间，他忙完了立刻就赶回家去—— 如果少爷来不及回京城的话，那他放假再过来吧？ 反正已经熟门熟路了，不是第一次找过来。 米阳这么想着，自己先笑了。 第156章 生日礼物 回到京城之后, 章教授给几个学生先放了两天假, 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 米阳没回学校, 直接去了白洛川那边，洗了一个热水澡之后踏踏实实睡了十几个小时，单布展的事并不累, 主要还搭上一个白洛川，伺候白少爷的精力实在耗损的有些过大。 等睡醒之后，手机上只有几条短信, 是白洛川发来的。 米阳躺在床上给他回了一个电话, 白洛川那边很快就接起来，问道：“睡醒了？” 米阳带着点鼻音喊他一声：“白哥哥在忙什么呢？” 白洛川在那边笑了一声, 道：“上班，养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之前让你喊一声得费半天功夫。”他那边有人进来，低声跟对方说了两句, 但是也不忘了调戏米阳。 米阳脸上热了一下，翻了个身没吭声。 白洛川也不急着说话，忙完了自己的, 这才低声对他道：“又生气呢,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工作这么忙，下回你也乖一点，自己喊人，好不好？” 米阳笑着又喊了他一小声。 白洛川听在耳中, 过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喊的我都想回去了。” 米阳脸皮比他薄，小声道：“你那边是不是来人了，你先忙工作吧，我挂了啊。” 白洛川道：“没什么事了，你再陪我聊两句，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米阳笑道：“瞎说，也就一晚上。” 陪着他贫嘴了一阵，白洛川那边事情多，听着要出门，只能先挂了电话，临走前又叮嘱米阳道：“自己吃点东西，钱不够就去门口小抽屉里拿，我取了一点零钱放着，你别又偷懒什么都不吃就去学校，这会儿食堂可不开门。” 米阳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这个时候食堂还真没有什么吃的，点头应了一声。 他从新疆带了一些特产回来，拿出两个盒子放在一旁，细长的那个盒子里装着一件热瓦普，琴颈细长，有点类似三弦琴，是他准备带回去给山海镇的爷爷米鸿的。另外一个盒子是方盒，他直接拿去放在了对面的小厅里，这是给白老爷子买来的礼物，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米阳买了两双当地牧马人常用的皮手套，做的很有那边的特色，里面加了保暖的一层绒，很适合白老这样年纪大了的人用，比商场里购买的马术手套舒服一些。 白老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这边做治疗，算着日子也差不多快来了，放在这里当做给老人的一份儿惊喜。 还有一些吃的东西，新疆的坚果和风干牛肉也带了许多回来，他收拾了装在包里，准备拿去给同宿舍的几个兄弟分着吃。 临到出门的时候，又想起白洛川的话，从小抽屉里抓了几张钞票放在钱包里，零的整的都有，几百也够用一阵了。 米阳楼下放着他那辆蓝色自行车，骑着先去找了家常去的馆子吃了饭，老板跟他们挺熟的，一边把面端上来一边还问道：“怎么你那同学没一起呀？” 米阳道：“他去外地了，过几天回来。” 他和白洛川一起来惯了，老板都认识他们，这会儿人也不多，还给米阳附赠了一碟小菜，对他道：“正好这几天泡菜腌好了，上回没有，你那同学面都少吃了一碗，回去你记得跟他说啊，我们泡菜现在有了，管够！” 米阳点点头，笑着道：“好。” 他吃饱之后，骑车没一会就到了学校，刚靠近宿舍附近就瞧见楼下挺热闹的，米阳也没在意，停好了车就回了宿舍。 他们宿舍这会儿只有一个同学在，正好是他下铺那兄弟，米阳进来的时候他正一边吃泡面一边往楼下看着，瞧见米阳立刻就道：“米阳，你刚回来吧，快来看看！” 米阳把东西放在桌上，过去看了一眼：“怎么了，谁在楼下贴了彩纸……你中午也没吃呢？我带了不少牛肉干回来，你拿点一起吃吧。” 下铺的兄弟问他：“你刚才没从楼下看一眼啊？” 米阳摇摇头，道：“没有，我刚去放自行车了，从侧门过来的，怎么了？” 那兄弟都乐了，对他道：“你还停什么自行车，你不知道，前几天的时候咱们宿舍楼下停了一辆法拉利跑车，特别酷的那种，蓝色的太漂亮了，上面绑了好些彩带气球拼了一个‘生日快乐’，据说是送的生日礼物呢，就是没写名字，也不知道是给谁的。” 米阳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问道：“几号停在这的？” 宿舍的兄弟想了一会，道：“23号，我记得可清楚了，那天刚从图书馆回来。停了好几天了，估计也是内部人士，还从保卫处办了临时停靠的牌照，这两天才刚挪到外面停车场去的，哦对了，你瞧见下面的彩纸没有？那都是小箭头，一路贴到停车上那边的。”他拿了一块牛肉干吃的津津有味，又问道，“哎你的书是不是也快到期了，咱们等会一起还去啊？” 米阳含糊道：“去，你等我一下，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对方笑道：“是，好几天没回学校，回来之后是要先跟家长报声平安，你去吧，我正好把面吃完，不急。” 米阳去了阳台给白洛川打了一个电话，等那边接起来之后就压低了声音问道：“那车是你让人开来的？” 白洛川坦然道：“是，你过生日，送你的礼物。” 米阳道：“我平时真用不着。” 白洛川道：“怎么用不着，代步用就行了。” 米阳哭笑不得：“我就去个图书馆，停车再过去绕好大一圈儿了，还不如我自己走过去快呢，我骑我那辆自行车就够用了。”他想了一下，又道，“而且我还没考驾照，你让人开走吧，放公司或者哪里，你用好了。” 白洛川：“……” 白洛川这才想起来，有些头疼道：“我忘了驾照的事，车钥匙放在你宿舍楼下的邮箱里了，你自己去拿，晚上的时候我让助理过去，先开回家放着好了。” 米阳连忙答应了。 白洛川那边顿了一下，问他：“小乖，你不喜欢这个？” 米阳听着这语气就知道白少爷下句要接什么，十几年了，但凡他试探着说上一句“不是特别喜欢”保管白少爷挂了电话又再送一份过来，比这还贵还张扬。米阳这次不敢试了，低声哄他道：“喜欢啊，这车挺好的……哦，我是还没瞧见呢，不过听说不错，不不不，这牌子我特别喜欢，就这个吧！”他揉了鼻尖一下道，“我就是有点吓着了，这份礼物太贵重。” 白洛川笑道：“哪里贵重，比你差远了。” 米阳也笑了：“这是怎么比的，我又不是礼物。” 白洛川道：“你就是我这辈子收到最好的礼物。” 平时再肉麻的话也听过，但是这句冷不丁的说出来，米阳耳尖还是红了，低头好半天才缓过来。 白洛川那边还有事忙，确认米阳收到礼物并且“特别喜欢”之后，白少爷也满意地挂了电话去工作了。 米阳回了寝室，正好室友也吃完了泡面，正拿了几本书装在包里准备跟他出门，见了他笑着问道：“咱们走吧？我这两本借的时间可真够长的，再拖一阵，就要被扣证了。” 米阳也拿了自己的两本书，跟着他一同出去，到了楼下的时候取了那个邮寄来的小盒子，蓝色包装银色丝线，还绑了一个精致的缎带蝴蝶结。 室友平时也见惯了米阳的“家长”给他邮寄各种东西，看到只笑了道：“家里又送东西来了啊，可真疼你。” 米阳把那盒子塞到书包里，“还行。” 室友也没多问什么，带着米阳一起去图书馆了。他们宿舍平时没少被米阳的“家长”照顾，虽然还没见过，但是这几年宿舍的费用都是米阳那位“家长”包的——不过米阳也听话，这年头出去哪里都问问家长的可不多了，而且只要在宿舍的时候，还每天晚上都打好一会儿电话呢！ 要不是知道是“家长”来查岗，他们都要以为米阳背着大家偷偷谈恋爱了。 他们宿舍相处的不错，都猜着米阳可能是富二代里比较好相处的那一种——从小被当成温室鲜花养大，“家长”还生怕他自己出来不懂怎么人际相处，全都打点妥当。他们吃了人家的，用了人家的，加上米阳脾气也好，宿舍里的人对他印象更好了，即便米阳不在宿舍住，学校有什么事儿也都喊着一起，对他非常照顾。 京师大学的图书馆在全国都很有名气，也跟全国所有的大学都差不多，武侠小说借阅率是最高的，尤其是京师大学中文系前两年还出了一个才女，专门写武侠小说，拿了黄易武侠文学奖，大家对武侠的热情又高涨起来，有些人喜欢写故事投稿子，有些就喜欢借阅书籍，其中金庸的书被借的是最多的，哪怕图书馆里特意多备上几套，边角也总是被翻看的卷起来。 米阳借的书比较偏门，是历史类的，章教授给他们列了书单让他们定期去看些不错的书，这次还了之后又借了两本新的。 室友那边还了之后，除了自己本专业要用的，又借了一本《射雕英雄传》。 米阳看了他手里的书一眼，他举起来笑呵呵道：“这不前段时间看了周迅演的黄蓉，又想起来了，还是想再看看书，这本可真是百看不厌啊。” 米阳点点头，笑着说是。 他们回了宿舍，刚好其他两位室友也下课回来，坐着一起聊了一会。 南方的同学天生会做生意，小四川看了一下他们借来的书，立刻发现了商机：“你这书都卷边了。” 对方愣了下，道：“对啊，就这我还排了好几天借到的，咋了？” 小四川道：“那这说明借的人多、看的人也多呀。”他翻看了一下目录，满意道：“这本还是大陆版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在宿舍里搞点生意做，比如租书，武侠书这么火热，我们就再多进一点武侠的，哦对了，也不止进金庸的书，黄易的《寻秦记》也进一些，最好弄点港版的过来，据说比大陆出版的要多一些内容，到时候放风出去，说保证内容齐全，肯定看的人多！” 另外一边被学校食堂养胖了许多的苏州同学沉痛道：“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小同志！” 小四川摆摆手道：“我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用米阳那同学的话是怎么说来着？” 米阳倚靠在一旁，学着白洛川的口气开玩笑道：“短期内凭借对图书市场的准确判断，迅速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并让自己多了一些商业历练。” “对对！房地产和图书期货，一样的道理。”小四川美滋滋道，“四舍五入一下，我也算是当了一回老板了！” 苏州同学也发表了自己的辩论观点：“我方辩手认为，去图书馆借阅并不只是观看书籍，而是触碰前辈的脚印。” 小四川一副打比赛的劲头，目光灼灼道：“请问对方辩友，图书馆书那么多，你如何在错乱的脚印里寻找到真理！” 苏州同学不慌不忙道：“就是因为书多才有机会，不信你去图书馆借一本冷门的书，经常会借到好些年没有人动过的，最久的甚至是在半个世纪之前，若是细心翻看它的借阅记录，就会发现它曾在某位名人手里流转过。”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托起自己桌上一本书真情深感道，“瞧瞧，这是什么？” “……一本《荷使初访中国记》？” 苏州同学傲娇道：“错！这是被前辈触碰过的知识，这本书上还留有先哲的体温和指纹啊！” 小四川：“你耍赖，辩论就辩论，搞什么煽情，这是诡辩！要求裁判给红牌！” 苏州同学道：“呔！我不但要煽情，我还要给裁判背诗呢！”他说着就捧着书一副老臣哽咽陈情状，站在那里对着米阳颤声道，“你们看这本书和它身上先哲的印记，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啊！” 米阳笑的不行，摆摆手算他们一个平局。 小四川笑嘻嘻地接受了这个平局，自己打开电脑开始追小说去了，他最近沉迷一本叫《庆余年》的网络小说，每天追更新追的欲罢不能，还经常在评论区发帖讨论。 苏州同学对这个结局表示抗议，“你就是看他说的经院的腔调，才判的平局，这是黑幕！你表面看是帮他，其实是帮白洛川，你们是一伙的！” 米阳学他入戏，忍笑道：“哪有，我是本着公平公正友谊第一的原则。” 苏州同学捧着书走过来，还想让米阳摸一下先哲留在书上的灼热温度，米阳跟他笑闹了一阵，宿舍里人多，聊天也热闹，天南海北都能扯上一通，还各有各的道理。 米阳瞧着外面的天色渐晚，拿上自己的背包就要出去。 宿舍里的人好奇道：“你这是去哪儿？” 米阳道：“我今天回家去住。” 他不知道书上还有没有先哲的热度了，他只觉得包里那车钥匙简直要烫手，得赶紧趁黑把车开回家去才成。 第157章 生意 米阳路上接了个电话, 白洛川那边的助理也刚好到, 俩人趁着天黑人少, 没什么人留意这里赶紧把车开了回去。 到了楼下的时候，助理问了米阳的信息，说拿着去给他报名驾校, 米阳其实会开车，也算是老司机了，但是现在回档重来, 驾照也要重新再考一遍, 就把个人信息跟他说了一下。 助理做事细心，又问他要了一份课表：“白总说尽量抽时间学, 不耽误您课业。” 米阳笑道：“麻烦你了，谢谢。” 第二天那辆法拉利神秘消失, 果然又引起了大家的热议。 不但是米阳他们宿舍在说了，连他去了文博院那边, 陈白微都顺口问了两句，啧了一声道：“可真有钱，不知道是不是送错了地方, 怎么给送到男生宿舍楼下面去了, 这瞧着像是追媳妇儿的套路。” 他这么说着，旁边的苗良就忍不住乐了道：“哎，白微你这话说的也不准啊，前年小任送你那么大一捧花，几百来着, 还是我们扛着才搬到院里来的，要我说小任那次才像是追媳妇呢！” 陈白微笑道：“他那不一样。” 苗良道：“哪儿不一样了？” 陈白微道：“他跟正常人不一样，脑回路有问题。” 苗良笑的不行，米阳听见问道：“那花陈师哥收下了？” 苗良道：“收了啊，都给抬上来了能怎么办，你陈师哥也没力气扛下去了，拿着给院里的老教授和同学们都分了一下，我还拿了几支回去插在宿舍花瓶里呢！”他说完又忍不住夸任景年，“小任可真本事，买个花也比旁人买的好，那玫瑰足足开了小一个礼拜！” 米阳觉得这行事倒是像陈白微的做法，他觉得这俩人之间有些什么，但是陈白微坦荡自如，反倒像是他自己想多了。 米阳只是多盯着陈白微瞧了两眼，陈师哥就笑嘻嘻地逗弄起小师弟了，问他道：“哎米阳，昨儿孙教授还打电话来问咱们借人呢，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真的，要真有名额，我就推荐你去，我看着咱们院里也就你最合适了！” 米阳愣了下，道：“我？” 陈白微笑道：“对啊，你每回搬东西都有人帮忙，不说在新疆的时候，就你家白洛川没毕业那会儿，简直就是随叫随到，那天章老还说呢，收你这学生太划算了，还给搭上一个劳力。这不你家白总也在新疆，这次要是你去哈密，孙教授也得高兴地咧嘴笑，买一送一呀！” 米阳说不过他，就只笑，“师哥我记住了啊，你老这么闹我，要真有名额我得要一个了。” 陈白微惊讶道：“怎么，你还真想回去？” 米阳点点头道：“想，那边的蜜瓜好吃，我还没吃够呢。” 陈白微笑吟吟地打量他，米阳耳尖微微发烫，但是手里依旧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没一会就安静下来，又沉入到那份专心致志里去了。 白洛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冬了，刚好赶在学校放假那会到了京城。 他在新疆待了将近三个月之后，终于把事情漂亮利索地收了个尾，明面上骆氏这次算是亏损最少的，但实际里却是赚了一把。白洛川之前倒腾工程车的那一份儿虽然也有些钱，但不足以填补这些年骆氏在新疆的投入，他手里抓着最大的一条鱼，是从林友才手里签订的那份合同——光把这合同拿到骆江璟面前，她也能眼睛都不眨地砸下白洛川付出的两倍，她儿子这件事办的漂亮，比她预想的还要满意。 也因为这样，骆江璟来京城的时候，母子俩在小书房聊了好长时间。 米阳陪着白老爷子在外面下棋，老人最近不怎么喜欢下军旗了，开始拉着米阳一起学围棋，俩都是新手，下起来谁也不嫌弃谁，就图个乐呵。 米阳执黑子，等白老落子儿的时候忍不住往书房那边看了一眼。 白色棋子清脆落下，白老催他：“阳阳，该你啦。” 米阳连忙应了一声，看了一会也落下黑子。 一局棋下的比之前要差一些，白老也看出来了，笑着道：“光咱们这有茶了，他们在书房里谈这么半天也该渴了，阳阳你去倒点茶水给你骆姨送去，要是瞧着她发火，也劝上两句。” 米阳站起身道：“哎，我这就去，爷爷，骆姨应该不会发火吧，最近不是听说白洛川给公司做了一单大买卖……” 白老拿起自己手边温热的茶水喝了一口，慢悠悠道：“这可说不好，洛川那脾气太大，想要什么也不知道瞒着，上来一阵就犯轴。” 米阳心里跳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了白老那边，老爷子脸上神色如常，和刚才跟他下棋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还是笑呵呵的慈爱模样，米阳又觉得不像是说自己。但心里总归是藏着点小心思，倒了茶端着给送去小书房的时候，也打起了精神，从刚推门进去就小心翼翼。 骆江璟正和白洛川一起围坐在办公桌边看图纸和文件，瞧见米阳进来也没瞒着的意思，依旧大方摊开在那，拿米阳当自家人。 白洛川看到他进来，伸手过去接了茶，放在骆江璟手边道：“您也别急，这工程量太大，不是一下就能拍板的事儿，东西我都带来了，您回去再考虑一下。” 骆江璟眉头微皱，点头道：“行吧，你辛苦了，做的很好。”她喝了一口茶，略微缓和了一些，很快又抬头看向儿子嗔道，“你怎么瞒着我弄了这么大一笔数目，真是翅膀硬了，连妈妈的钱都敢骗……” 白洛川道：“哎，妈，您可别这么说，那是‘赚’的辛苦费，要不是我忙了一两年，您现在能站在这心平气和的跟我聊新项目吗？” 骆江璟笑道：“就你歪理多，你要那么多钱也没用，不如拿出来妈妈给你放着，等你长大了给你娶媳妇儿用。” 白洛川挑眉也笑了：“这事不劳您费心，我自己有安排了。” 骆江璟来了点兴趣，问道：“哦？怎么安排的，说给我也听听，你这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还是已经在交往了？是哪家的孩子，我认识吗，做什么的呀？” 米阳站在门口那大气不敢出，努力降低存在感，同时偷偷看着白洛川那边。 白洛川用手指点点图纸，道：“我说这些钱有安排了，这项目您要做，我也投一份，算我自己的。” 骆江璟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对白洛川半路吃下的这份项目十拿八稳，现在也不急了，坐下招手让米阳过来，跟他抱怨道：“小乖你看，洛川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我这些将来还不都是他的，这么早就要跟我闹着分家呢！” 米阳憋了半天才道：“骆姨，我学的修复专业，不太懂这些。” 白洛川那边已经笑出声来，弹了米阳额头一下嗤道：“她逗你玩儿呢，也就你老实，什么都回答。” 骆江璟也被他逗笑了，抬手拍了儿子胳膊一下，护着道：“别老动手动脚的，打傻了怎么办，”她摸摸米阳的脑袋道：“骆姨逗你玩呢，跟你说笑来着。” 她和白洛川商讨的差不多，也跟着一起从小书房出来，骆江璟走在前面，白洛川故意慢了两步，堵在门口挨着米阳，把米阳吓得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白洛川眼睛落在他唇上好一会，压低了声音跟米阳说了一句什么，瞧着米阳连连点头，这才轻笑一声，转身走了。 米阳都没怎么听清楚，听到他说“一会回房间”就开始点头了。 晚上在家里吃了饭，骆江璟又看过了白老的体检报告，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许多。白老这次去做了身体检查，各项指标数据还挺好的，让大家心里踏实不少，骆江璟拍了照片发给丈夫，不过那边也没有及时回复，应该又在忙了。 骆江璟道：“爸，您看这几项，比我们的指标还好呢！” “我就整天在家养着，每天调理还能不好吗，”白老也劝她，“你们在外头也爱惜自己身体，别老熬夜，也别那么累。” 骆江璟答应了一声，又捡着工作上的事儿跟老人商谈了几句。 米阳刚开始还努力听上一两句，但是很快就觉得大腿上被什么碰了一下，像是敲乐器似的，几下之后那只手又理所当然地摸到他腿上去了，甚至还有点向上的趋势。 米阳一口汤差点呛着，脸上发烫，悄悄伸了一只手下去按住了。 白洛川把自己的碗推到他那边，道：“帮我盛饭。” 要盛饭就得双手去拿碗和木勺，米阳这边只要一抬手，白少爷就继续骚扰，瞧着他眼里带着点笑意的样子，估计也打着这个算盘。米阳磨磨蹭蹭的不肯，白洛川凑近了道：“干什么，你喝汤，我都不能吃点饭了？” 米阳看他一眼，把手抬起来给他盛了一碗饭，他速度再快，也总要有个十来秒钟，白少爷摸了好几下，瞧着他腿都发抖了，这才放过他。 白少爷饭吃的很快，两碗米饭很快就见了底，坐在那看着米阳道：“我吃饱了。” 米阳低头还在吃自己那一碗饭，磨蹭半天了。 白洛川又道：“差不多得了，你又不爱吃这个油麦菜，别吃了。” 米阳还没说话，骆江璟先开口了：“你老催他干什么，小乖别听他的，你吃你的，吃饱再去玩。” 白老少食多餐，这会儿一碗汤也慢悠悠地喝完了，自己先回房间去休息了。 白洛川坐在那不走，盯着米阳吃饭似的，骆江璟怕他欺负人，也陪着米阳在餐桌那，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道：“别怕他，从小就这样，一点都没当哥哥的样子，小乖喜欢吃莴笋吧？喏，多吃点。” 白洛川胳膊搭在米阳的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他吃东西，“我哪儿不像哥哥了，小乖你自己说，你平时都怎么喊我的……”他说着还伸手去摸了一下米阳脖子，骆江璟只当他威胁弟弟，敲了儿子胳膊一下，道：“跟你说了别惹他吃饭，一会要噎着了。” 米阳现在也吃不下去了，把碗筷推在桌上道：“骆姨，我吃饱了。” 白洛川一听就他说，立刻道：“那正好，走吧，我房间里有一盒新送来的乐高，你陪我拼一下。” 骆江璟笑道：“我说你怎么一直在这等着不走，多大的人了，还玩儿玩具。” 白洛川道：“从小喜欢呗，我有什么办法。”他也不看米阳，对骆江璟道，“妈，一会阿姨收拾完之后，让她给你再吸一遍房间的灰尘，挺长时间没住人了。” 骆江璟点头应了：“好。” 白洛川一刻也不多留，带着米阳回自己那房间去了，他关门的时候声音有点大，外面还没怎样，倒是先把米阳吓了一跳，“你轻点，骆姨还在外面了……” 白洛川一言不发，把他按在门上低头吻下来，唇舌交缠，力气大的都能碰撞到牙齿似的，人凑过来的时候身躯火热，米阳整个人都被他抵在门上，略微偏头得了点喘息的功夫，但很快又只能咬紧了下唇，把所有声音都努力藏起来。 三个月没见，实在是太久了。 白少爷起初还觉得米阳不出声，总跟少了点什么似的，但是这对他来说也是新鲜的体验。 能开口说话的时候，有说话的好处。 米阳隐忍不发，眼睛里都湿润起来也紧紧咬唇的模样，也别有一番味道。 白少爷吃了再吃，填饱了肚子才恢复了人前的斯文样子。 米阳累的不行，躺在那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小声道：“我想洗澡。” 白洛川像是一只吃饱餍足的兽，这会儿凶性散去，跟驯服了似的什么都听米阳的，恨不得把人捧在心尖上，听见米阳说立刻就抱着去了套间里的小浴室。浴室里面有个浴缸，对两个男人来说有些狭小，但这会儿白少爷粘人的厉害，一时一刻都分不开，就抱着米阳，让他趴在自己怀里一起泡了一会。 白洛川一手搂着米阳的腰，一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在那说话。 米阳累的眼睛都睁不开，听着他说那些合同条款，跟听催眠曲儿似的，闭着眼睛都快睡着了。 偶尔白洛川听上一句“想办法筹钱”，米阳这才略微提起一点精神，问他道：“是缺钱了吗？” 白洛川亲他一下，也不瞒着：“嗯，我准备筹备一个新公司，和我妈那边分开。” 米阳道：“你存在我账户上那些钱，都拿去吧，我三姨这个月也打了一笔钱来，你也一块拿去用好了。”程如在山海镇上的家具生意做的红火，厂子已经比之前扩建了一倍，之前米阳陆续给提供了几样款式图纸，她收到之后也按红利给米阳账户上打钱，虽然没有白洛川赚的那么多，但陆陆续续累积起来也是一小笔款子了。 米阳趴在他胸前，闭着眼睛道：“要是不够，把你给我买的那辆车也拿出去……” 白洛川亲他一下道：“那车不动，是你的生日礼物。” 米阳唇角扬起来一点，闭着眼睛跟他接吻：“我收到最好的了啊。” 白洛川被他甜了一下，简直不知道要怎么疼怀里的人才好，他轻轻咬了米阳唇瓣：“不用，够了，我把你的钱也投进去，写你名字。” 米阳点点头，生意上的事儿他不懂，随白少爷折腾去了。 第158章 热恋期 白老爷子在这边治疗了一周之后, 就直接回了山海镇, 他原本想带米阳一同回去, 但是米阳还有些事要回沪市，就约好了过年的时候再见面。 白老这几年和米阳的关系比跟亲孙子还亲，白洛川忙里忙外, 有好些时候老人来京城治疗的时候，都只有米阳一个人陪着。白老身边不缺照顾的人，但是陪着说话的晚辈, 他还是格外喜爱的, 尤其是从小看到大的这种，简直要视若己出, 当亲孙子一样疼了。 骆江璟公司忙，前几天就离开了, 现在只剩下米阳和白洛川两人。 米阳光是收拾行李就用了三天时间。 没有别的原因，白少爷不但粘人还搞破坏, 连隐瞒的意思都没有，摆出一副不是很想回沪市的样子。 白洛川瞧着他又开始往行李箱里放东西，微微拧眉道：“家里没暖气, 老开空调你肯定又要流鼻血了。” 米阳低头收拾衣服, “不会，我去年就没事啊。” 白洛川借口都不找了，过去抱住他一起坐在木地板上，长腿一伸就把行李箱踢开一些，把米阳圈在自己怀里, 一边抱着一边把下巴搭在他肩膀那，不乐意道：“你回去之后，肯定不让我碰。” 米阳：“……” 这话换成几天前，米阳可能还会脸红一下，但是打从家长走了之后，白少爷可没少上下其手，他身上能有一件衣服就算不错的了，最过分的是前天的时候他根本就没能自己爬下床，被折腾的彻底没脾气了。 米阳侧过脸去亲他一下，耐心哄道：“那也得回家吧。” 白洛川不撒手，抱着他道：“你再陪我一天。” 米阳都被他气乐了，脑袋撞他一下道：“别发少爷脾气了，这都几天了，再晚点就赶不上小雪生日了。” 白洛川眯着眼睛道：“瞧瞧，说实话了吧，你就是偏心你妹。” 米阳脾气好，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让他摸，笑了道：“你再摸一下，还有良心没有，我偏心谁你摸不出来？” 白洛川吃软不吃硬，米阳态度软，他那点脾气也发不出来了，无非就是跟他在这撒娇，跟在外面冷着脸大杀四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米阳捏他耳垂一下，有点想象不出白洛川在外面工作时候的样子。 米阳之前去新疆的时候都会提前打好招呼，两个人时间都紧，他忙着课业，白洛川忙着生意，为了这一点见面的时间，他每次提前说了之后白洛川就已经空出来完整的一段时间来陪着了——所以米阳见到的，永远都是这个带着点任性，又爱跟他发点小脾气的白少爷。 跟他从小到大接触的一模一样，好像在他面前特别放松似的，可以肆无忌惮地展露出自我，挑眉说出全部的话。 但是太过分的米阳也不会答应就是了。 “就再陪我一天……” “一天都不行。”米阳又撞了他脑袋一下，轻笑道：“快闪开，别妨碍我收拾行李，不然我一会不帮你收拾了啊。” 白少爷虽然跟他闹上两句，但该准备的东西也没少。 他们回了沪市之后，米阳正好赶上米雪的生日，小姑娘盼了一年，终于见到哥哥特别兴奋，她今年十岁了，自己觉得是个大孩子，帮着哥哥一起抬了行李箱，又拿了拖鞋，忙前忙后，快乐的像是一只小狗。 米阳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大些的盒子给了程青，小的那个给了米雪。他伸手摸了小姑娘的脑袋，笑眯眯道：“生日礼物，明天就是你生日了，哥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米雪抱着礼物眼睛亮晶晶道：“不算明天，哥哥还有4个小时就是我生日啦，谢谢哥哥！” 小姑娘挨着米阳坐下，美滋滋地拆礼物，上面的蕾丝蝴蝶结她特别喜欢，小心的拆下来说要收藏，“哥哥每年送的都漂亮，比白哥哥送的还好看。” 米阳帮了把手一起拆了礼物，听见问道：“哦？他今年送你什么了？” 米雪比划了一下道：“送了一个这么大的滑雪板，带签名的，不过我不认识那个人哎！” 程青坐在一旁拆开大盒子正在查看，她让米阳帮忙带了两种药，程老太太这两年高血压需要吃的，京城医院里的比较好，之前特意打电话让米阳带来一些。她听见米雪半天也说不清楚，笑了道：“是一个国外挺有名的滑雪运动员的签名，洛川上个月特意打电话来问的，说小雪最近喜欢玩儿什么，我就说她和同学约着寒假去滑雪来着，这孩子有心了，还特意给找来这么好的滑雪板。” 米阳也笑了一下，点头道：“是挺好的。” 米雪这会儿也拆好了自己的生日礼物，盒子里装着的是一个iPod nano，她一直很想要一个拿来听歌，看到之后乐得笑个不停，“哇！哥哥最好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呀！” 米阳跟她眨眨眼，道：“我知道啊，小雪喜欢英语对不对，用这个多听英文原声，对英语听力很有帮助。” 小姑娘也冲他眨眨眼睛，“哎，知道！” 程青装作没看懂他们的小暗号，憋着笑看兄妹两个耍活宝。 米雪生日当天，按照惯例米阳是要陪她玩儿一整天的，不过米雪她们小学组织了活动，利用寒假刚开始的时候搞了一个美食节，不少小朋友都参与，米雪也和几个小女孩合伙搭了一个小吃摊子，要去赚自己的第一桶金。小姑娘跟哥哥说的时候带着点难过，但是很快又拍拍米阳的胳膊道：“哥哥这样好不好，我下午收摊早，回来我请你吃饭。” 她带了点害羞，但是又挺起小胸脯得意道：“我用自己赚的钱，请你吃饭呀。” 米阳捏了她鼻尖一下，笑道：“好啊。” 程青在一旁都有点吃醋了，故意道：“那妈妈呢？” 米雪为难道：“也行吧，我们都少吃一点，妈妈也来。” 程青作势要打电话：“我问问你爸爸……” 米雪扑过去抱着她胳膊咯咯笑道：“妈妈别跟爸爸说，他来了我们就都吃不饱啦！” 小姑娘又一次抛弃了亲爹，不过大方地表示可以带一小份绿豆糕回来给米泽海吃，程青被她逗得不行，不过因为“偷吃”有自己的份儿，又赶上米泽海明天出差还没回来，她就在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手势，表示自己一定守口如瓶。 米雪喜滋滋地拿着生日礼物去下载歌曲去了，米阳以前用的旧笔记本现在属于她，小姑娘不但不嫌弃，反而觉得特别自豪，好像用了也能跟自己哥哥一样优秀似的，半点没嫌弃它是旧款，还给它套了一个粉色的布袋保护着，瞧着特别有少女感。 米阳陪着她一起下了歌曲，又听米雪叽叽喳喳地分享学校里的事，坐在那边听边笑着点头。 晚上的时候米雪也特别有精神，但是戴着耳机没听两首歌就睡过去了，她仰面躺在小床上，粉色的枕头和粉白色的睡衣，散开的头发上还夹着一个亮闪闪的发卡，小脸红扑扑的像是苹果一般红润，看起来漂亮又健康。 米阳伸手给她把发卡摘下来，又帮她盖了下被子，悄悄出去了。 程青正在外面客厅打电话，声音低但是掩不住笑意：“可不是，没你的份儿呢，说你去了我们都吃不饱，不过要给你带绿豆糕……”她跟米阳招招手，让他回去睡了，又低头继续跟米泽海嗔道：“这你还不知足呀，那绿豆糕都不给你留了，我替你吃吧！” 米阳回了自己房间，今天手机格外安静，短信都只有一条，是几分钟前白洛川发来的一句“晚安”。 像是也知道他在忙，没有打扰他和家人的团聚，非常识趣地退到了一旁守候。 不知道怎么的，米阳忽然有点心疼起白少爷来了。 不知道少爷现在怎么样，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单独一个人睡在那所大房子里。 米阳胳膊枕在头下，侧过头看了一眼窗外，微微叹了口气。 白洛川发了晚安之后，也没睡着。 他不是一个人住在沪市的家中，而是还叫了两个人陪着，这会儿正在一楼喝酒。 赵海生兄弟两个是第一次来他家中，略微有些拘谨，但是几杯酒下肚之后，人也放开了许多。 白洛川在新疆的工程需要和沪市的总公司交接一下，走一个书面报告的事儿，并不是很麻烦，不过为了周全起见把赵海生兄弟也一同叫了过来。他们忙了很长一段时间，白洛川有犒劳他们两个意思，也想趁着现在清闲，干脆给自己也放了几天假好好休息一阵。 他们私下里也不谈工作的事儿，喝了几杯酒之后白洛川眉头也未见松开，抿唇道：“我有一个朋友……” 赵海生酒量还可以，瞧着脸皮发红，但是脑子里特别清醒，因此一听到白总用这个称呼开头之后心里就暗道一声不好，一般这么说的，可都是说的自己啊！ 符旗生酒量不如他哥，还坐在那认真听着，一如往常的沉默。 白洛川握着手里的半杯酒，斟酌片刻才继续道：“我朋友谈了一个对象，算是热恋期吧，分开一阵都特别难受，但是时间久了，他很担心对方容易产生厌倦感，都会那样的吧？希望有一个自己的私人空间什么的？” 赵海生现在又有些迷茫了，他私下里也接触过白洛川，这位大少爷性子跟摆在明面上的差不多，做事果断，对毫无意义的人和事懒得装样子，他的傲慢基于他的优秀，天生就是人群里最闪耀最让人想要追随的那种人生赢家。 也正因为这样，换了别人粘着白洛川他信，白少爷会粘着别人到没有私人空间？赵海生打死也不信，甚至都怀疑是自己喝多了，没听清楚他的话。 符旗生是真的喝多了，还在那认真回道：“我觉得，有一点空间比较好，隔开一段距离感情会更好。” 白洛川眯着眼睛看他，不爽道：“你又没谈过恋爱，怎么知道有距离好？” 他又看向赵海生，沉着脸等他回答。 一共就俩答案，符旗生说了“错误”的，赵海生就硬着头皮道：“那，那就活个顺心，想了就找她去呗。” 白洛川认真思索片刻，摇摇头道：“算了。”片刻他又带了点得意，翘着脚依靠在宽大的沙发上睨视他们道，“你们不懂，爱是克制。” 赵海生兄弟：“……” 现在不用白总说，他们也知道这位谈恋爱了。 第159章 滑雪 米雪第二天一早就起来准备, 她们约好了9点过去, 学校里美食节要摆一天摊位, 除了其他小朋友采买的东西，程青还给她准备了一些提前做好的小零食，一样样给她放在背包里, 有分袋包装起来的曲奇饼干、牛肉干、猪肉脯，还有一些卤鸡翅什么的，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个十来斤了。 米阳瞧见了道：“妈, 我一会送小雪过去吧。” 程青笑道：“那敢情好, 我还想一会我送下她再去药房呢，这样你就辛苦一趟吧。” 米阳把装着吃的背包提起来, 笑道：“不辛苦，您忙吧, 我晚上再接她回家。” 程青送他们到门口，还习惯性地要给他们兄妹零花钱, 米阳道：“妈，不用了，我有钱。” 程青拍了脑门一下, 笑道：“瞧我, 都给忘了，你现在和你三姨合伙，都是小老板了，行吧，路上慢点啊, 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米阳答应了一声，带着妹妹出门去了。 也就刚走到小区外面，隔着老远就瞧见了白洛川的车。 白洛川今天没带司机，自己过来的，穿了一件薄外套和毛衣，不知道是不是凑巧，毛衣和米阳身上穿的是一个款式，连颜色都一样。白少爷站在那心情颇好，见了他们打招呼道：“真巧，我刚好有点事过来一趟，你们去哪儿？” 这话别说米阳，连米雪都不信。 小姑娘从小到大都对白家的车有阴影了，觉得这车一来就是接她哥走的，瞧见就忍不住撇嘴。 米阳戳她脸一下，小姑娘歪头，再戳一下，小姑娘就咯咯笑了，抱着他的胳膊喊哥哥，特别好哄。 白洛川完全没觉出来，见米阳牵着小姑娘的手过来，他顺手还给他们开了车门，“要去哪，我送你。” 米阳让米雪自己坐后面，又把包放下，自己坐了副驾驶那边道：“去小雪学校，她们今天有活动。” 白洛川见他手伸过来，下意识地就想要握住，但是米阳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带了点笑意道：“手刹没松开，你怎么开？” 米阳给他推好了，又抽出手去，安安稳稳的坐好了。 白洛川只摸了一下小手，手指搓动两下也笑了道：“瞧见你一高兴就忘了，你驾照考的怎么样，看着学习成果不错。” 米阳道：“还有最后一门，等寒假之后就考完了。” 米雪坐在后面努力寻找话题，听见这个立刻道：“我哥哥特别厉害，一定能考满分的！” 米阳听见后面小迷妹的坚定语气都乐了，白洛川却跟着一起点头道：“对。” 送了米雪去学校之后，米阳又帮着她们一起整理了一下摊位，他心疼妹妹，自己把手边的活都干了。他不走，白少爷自然是不会离开的，站在那也帮忙，不过白洛川对厨房里的这些东西实在不够了解，几次差点帮成倒忙，还是米阳卷起袖子来给重新弄好了，让他站到一边去等着。 米雪也被哥哥叫到一边去等，她现在和白少爷两个人站在那都不肯走，不过小姑娘内心里还是略有不同的想法，她抬头看了旁边高大英俊的白少爷一眼，小声嘟囔道：“我其实能帮上忙，我哥哥就是太疼我了，他舍不得我干活。” 白洛川心里也这么想，但是不好说出来，听见米雪这么说也跟着扬了下唇角。 他从小吃的橘子，都是米阳剥好了送到他嘴边吃的呢！ 干活的人一句话没说，旁边两个站着的已经在心里说了无数句，一大一小都觉得自己才是最受宠的，膨胀的不得了，光站着在那看都觉得特别自豪。 美食节开始了，人们陆陆续续都来到校园里，一排的小学生摊位特别引人注目，来的人大多都是学生们的家长和他们邀请来的小朋友，非常友好，玩的高兴，吃的也高兴。 米雪她们摊位的小姑娘细心，绑了好些气球在上面，五颜六色的特别引人注目，米雪和一个小姑娘卖零食，另一个小姑娘就卖奶茶，还分冷热两种，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来，有些人买的多了，她们还会送一个气球，三个小丫头都长得漂亮，笑起来更讨人喜欢了。 米阳特意留下来转了一下，偷偷去看米雪她们的摊位，眼里带着点笑意。 白洛川也在看着，不过他只看了两眼摊位，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身边的人。 他们两个长得出挑，在人群里总是比较吸引人目光，尤其是白洛川，不少人看过来的时候眼神里都带了好奇，他这个年纪不像是为人父，但是也感觉不像有弟弟妹妹在念小学就是了。 白少爷并不在意，陪着米阳逛了一会，没有丝毫不耐烦。 米阳瞧着米雪她们那边动作慢下来，就走过去招手让小姑娘过来，问她道：“怎么了？” 米雪有点着急，小脸都红了：“哥哥怎么办，我们准备的零钱太少了，都用光了，刚才跟其他同学借也没有借到……” 米阳摸摸她小脑袋，笑道：“没事，哥哥有办法，你等我一下啊。” 小姑娘使劲儿点头，可怜巴巴地待在她的摊位里，另外两个小丫头也凑过来，像是三只嗷嗷待哺的小松鼠，趴在那眨巴着大眼睛去看他。 米阳自己身上没零钱，问了一下白洛川，这位钱包倒是带了，打开里面除了大钞就是卡，还试着问米阳道：“我让人送个pos机过来？” 米阳以为他说笑，但是看着他神情认真连忙道：“不用，不用，这样你陪我出去买点东西，弄点零钱就行了。” 白洛川答应了一声，跟他一起出去。 小学周围一放假店铺也关了好几个，幸好白洛川开了车过来，带着找了一会就找到一家正在营业的花店，米阳让他停下来，自己进去买了一些花。 白洛川瞧见他挑的都是红色的玫瑰，心里微微一动。 米阳特意多让老板找了一些零钱，匆匆赶回了学校，把钱给米雪她们送过去，三个小丫头都扎着漂亮的小辫子，仰头一齐快乐地喊：“谢谢哥哥！” 米阳手痒，捏了妹妹的小脸，瞧着她笑觉得自己为她做什么都开心。 白洛川还在惦记着那些花，不过米阳没说，他也不好问。 玫瑰这种花，一般都是送给喜欢的人。 白洛川有点懊恼，他好像还没有给米阳买过花，第一次要米阳自己主动，以后想起来总是略微有点遗憾。不过白少爷很快又觉得甜滋滋的，已经把那些花瞧成是自己的所有物了。 米阳一直等小姑娘忙到中午，东西都卖光了才和她一起走。 米雪上车之后，米阳为了奖励她今天表现的非常好，还抽出来几支送给她。 白洛川眉头皱了下，但是有舒展开，他看了后视镜一下，确认还有那么一大捧玫瑰之后就放心了许多。 米阳就这么一个妹妹，疼爱一些也无妨。 白洛川问道：“一会去哪里吃饭？小雪今天生日吧，我请客。” 米阳笑道：“不用，小雪之前说好了，她今天赚到钱了，她请。” 白洛川笑了一下，点头道：“好。” 米雪赚的钱不多，精打细算之后，决定请大家吃蟹粉小笼，白洛川自然是捧场的，还特意去药房一起接上了程青，一起去了南京路的一家老店。 店铺就是老板自己的房子，没有租金压力，踏踏实实做了20几年的蟹粉小笼，每天拆掉的蟹都有几百只，做出来的东西也格外的鲜香可口，小笼包的皮薄的几乎透明，沾着店里的酱醋吃口味最好。 米雪给大家每人点了一笼，还给哥哥多点了一碗蟹粉虾仁馄饨，自己数着钱，给白洛川点了一碗鸭血汤。 米阳知道白洛川不怎么爱吃鸭血，跟他换了道：“我喜欢吃这个，你吃馄饨吧。” 米雪就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哥哥把好吃的给了旁边的人，那人还理所当然的接受了。 程青中午已经吃过了，只吃了两只小笼包意思了一下，瞧着小姑娘吃的香甜，自己也在一旁笑。 白洛川对请客的小朋友还是很客气的，夸赞了几句：“这家不错，我和你哥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带这家的东西当宵夜。” 米阳也想起来了，都是高中时候的事儿了，白洛川有阵子忙的不行，请假出去之后每次回来都会带点心，这家还真是带的次数最多的。 白洛川问道：“程姨，我下午带他们去滑雪，您要是不忙，就一起去？” 程青笑着摇头：“不了，我一会还要回药房去，有你和阳阳陪着我也放心了，小雪一会跟着哥哥玩的开心点，晚上回去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米雪点头答应了，她刚刚喝了一小碗汤，小脸红扑扑的都有些冒汗了。 饭后，程青要自己走，白洛川不肯，坚持送了她过去，他对程青这么多年一直都当自己长辈一样尊敬，在长辈面前一贯是好好表现。 米阳等程青下车的时候，又喊住她，把车后座上那一大捧玫瑰抱起来亲手送了过去，笑道：“妈，这是给您的，小雪的生日您也要庆祝一下，平时都是我爸送，今年他出差不在，我替他给您补上。” 程青有些惊喜，收到之后低头看了一会笑道：“我刚才就瞧见了，原来是你买的，我还以为是洛川送他女朋友的呢！这可比你爸送的气派多了，他呀，每次都只送一小束，也就够插在客厅看呢，这次好，也给你和小雪卧室放一束。”她抱了抱米阳，美滋滋道：“还是儿子贴心，行了，你们去玩儿吧。” 米阳点点头，又回去了。 白洛川一直等着，见他回来眉头微微拧起来一点，迟疑着问道：“你刚跟程姨说什么了？” 米阳看他一眼，笑道：“没什么，给我妈送了一束花，她没想到，还以为那花是你要送女朋友的。” 白洛川道：“我没有女朋友。” 他看着米阳，眉头挑高了一点，意思再明显不过——男朋友倒是有一个，还正好在旁边坐着。 米阳拍拍他胳膊安抚道：“她开玩笑的，可能觉得你都工作了，应该有个谈着的。” 白洛川看他一眼，缓声道：“程姨说的也没有错。” 米雪好奇道：“白哥哥谈恋爱了吗？是不是特别漂亮的人？” 白洛川一边调头去滑雪场，一边对她道：“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小姑娘就在后面“哇”了一声，她觉得白洛川长得比明星还好看，被他这么夸奖的，那得多美啊。 米阳原本计划也是要带米雪去滑雪场玩，米雪还邀请了几个小朋友。 他们一起到了之后，发现偌大的滑雪场今天格外安静，只有几位教练和米雪邀请来的小伙伴，都是单独一对一的指导，那几个小姑娘都很活泼，几个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特别开心。 白洛川买了两杯热咖啡过来，和米阳一人一杯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倚靠着护栏安静看着。 米阳喝了两口之后，问他道：“今天人也太少了，你是不是包场了？” 白洛川点头承认了：“是。” 米阳道：“下次不要这样了，她们玩儿不了什么，太破费了。” 白洛川把皮手套摘下来一只，手掌温暖有力地握着米阳的一起放在自己衣兜里，对他道：“我怕人多你会害羞。” 虽然没有人，但米阳还是脸上有点发烫，手指在他掌心扣动两下，笑了一声。 米雪她们由教练陪同去做升降机了，一会要从半山腰滑下来。米阳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妹妹那里，忽然手被握着紧了一点，回头就看到白少爷凑近了的脸，他吓了一跳，略微向后躲了点，笑着推他：“别闹，这是在外面。” 白洛川保持那个距离不肯后退，淡声道：“那些花，全都给程姨了吗？” 米阳点头道：“对呀。” 白洛川道：“我以为，我也有份。” 米阳：“……” 他又靠近一点，带着点不乐意的表情等着安抚似的，米阳只好道：“回去，回去我给你买。” 白洛川想了一下，道：“也要玫瑰。” 米阳笑着点头应了。 他们正在说话，就听见不远处一阵喧哗，有几个抱着滑雪板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门口的工作人员拦不住，为首的那个年轻人还特别不爽地道：“什么包场？我今儿就要在这玩了，我兄弟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你甭跟我说这些，什么我不认识字，你认不认识我？这滑雪场就是我家开的，跟我闹呢！” 米阳动了两下，把手抽了回来。 白洛川也没拦着他，他站直了身体也看向入口那边眼睛微微眯起来，要是没看错，那边跟着一起进来的也是熟人。 季柏安原本是闲着无聊跟朋友出来玩，但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闹剧，一时没什么心思了，正打算转身走，就看到对面站着的人，一下就乐了，拍了拍他朋友的胳膊道：“人家工作人员也是尽职尽责，你好好跟人家说话。”他说着又指了那边道，“那边的人是不是包场的那位？” 工作人员略微有些迟疑，但还是点头道：“是。” 季柏安笑道：“那没事了，那是我哥，一家人。” 他这么说着，就抬手打了招呼，工作人员瞧着他们确实彼此认识，核对身份的人来回来了确认硬闯的这位是少东家，只因为这是新开的一家滑雪场他们不认识，这才闹了点乌龙，幸好都是认识的，就让他们进去了。 第160章 宠物蛋 跟在季柏安身边的那个小开, 叫邵义亮, 人有点二了吧唧, 性格也大大咧咧的，他家里长辈和季家交好，尤其是他妈和季柏安的母亲骆江媛关系尤为好。季柏安偶尔提了一句最近在玩儿滑雪, 他就立刻安排好了等他回国一起来家里新开的滑雪场玩耍，都是十来岁的少年，最是讲面子的时候, 觉得能把季柏安这兄弟招待好了自己脸上也有光。 刚才被工作人员拦住的时候邵义亮脸皮都红了, 但是也知道轻重，跟着季柏安过去打了招呼。 季柏安跟他们这帮人一起玩的时间长, 这些男孩们自然也是听过白洛川的名字，别说现在, 搁在两年前的时候也都是别人家孩子的典范，没少被父母提点着要向白家少爷学习。 他们比白洛川小一两岁, 本来一帮人玩儿的时候季柏安就是他们里面的小中心，这会儿季柏安站在白洛川面前也规矩问好，后边跟着的一帮人自然也老老实实的, 一起站在那喊了一声白哥。 季柏安亲亲热热凑过去, 问他道：“哥，你们怎么来了，也赶巧了，我那天还说有空一起来滑雪，你们不会是看了我日程本, 特意来给我个惊喜吧？” 白洛川冲滑雪那边抬了抬下巴，道：“没，给人过生日。” 邵义亮笑着上前搭话：“大哥，对不住，我刚才脾气有点急了，之前也说没听过在这包场的，您这是给谁过生日？” 白洛川道：“给家里的一个小朋友。” 邵义亮咧嘴笑道：“女孩吧？大哥给我个面子，今天的费用全免了，算我的！” 季柏安想了一下，才想起来米阳还有一个妹妹，算着时间差不多刚好这两天，他笑道：“那这样，晚上我请吧。”他转身又去问了米阳，“你想吃什么，上回吃的淮扬菜不错，我来之前就打问好了，这次有家老店味道听说也挺好，晚上咱们试试去？” 米阳客气道：“家里准备了。” 季柏安凑近了一点笑道：“别呀，每次我喊你干什么都不来，就吃个饭，你老这么躲着我干什么，我带着钱了保管不让你掏一分钱……”他胳膊还没搭上去，就被白洛川拦住了问他道：“带滑雪板了么？” 季柏安愣了下，道：“带了。” 白洛川道：“拿出来我看看，一会先滑雪吧，玩两把，晚上的事儿再说。” 季柏安就笑着把带来的滑雪板拿出来，又让邵义亮去场馆里拿了几件好些的滑雪板过来，让米阳挑，跃跃欲试想要教他。 “你还没玩儿过这个吧？”季柏安给翻找出一副护膝，得意道，“我来教你，我去年玩儿了一冬天，特意雇了一辆直升机送到山顶，一路滑下来特别刺激，可惜这边只能在半室外这么玩一下，回头等你有空了我带……” 白洛川接过护膝来蹲下身给米阳佩戴好，打断他道：“不用，我带他去。” 季柏安撇嘴，觉得他哥特别没意思，“哥，我都多大了，交个朋友你怎么老拦着啊？” 白洛川头也不抬地继续给米阳扣上滑雪板的防护带，道：“你那边那么多朋友，你跟他们玩儿去。” 季柏安也抬头看了一眼，邵义亮那几个人已经自己玩儿去了，这边设施挺多，他们里面有几个还真会两手，都忙着展现自我呢。他看了两眼那边的少年，又回头看了站在那安静着的米阳，不太乐意道：“我不爱跟他们玩儿，我就想跟米阳玩，那帮人跟没长大似的，太吵了。” 米阳抬头看他一眼。 季柏安赶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喊他道：“米阳啊……” 白洛川沉声道：“没大没小，喊哥。” 季柏安还是有点怵这个表哥，毕竟小时候被打怕了，从武力上压根就没赢过一次，但是心里多少有点不服气：“干什么啊，我喊一声都不行？你不是也这么叫么。” 白洛川当然不是这么叫的，但是那个称呼更不能让旁人喊一声，他拧眉看了表弟：“要么好好喊人，要么晚上自己滚回家去待着。” 季柏安眼睛一转道：“哥，你这就是答应晚上跟我一起吃饭了？好好，我喊哥，你俩都是我哥成了吧？”他高兴了之后脸上都带了笑意，原地转了一圈又问道，“你们这是给米雪过生日的吧，一会我再准备个大点的蛋糕？” 白洛川道：“不用，你滑你的去吧。” 季柏安还想去牵米阳的手，想带他一段，被他哥拍了胳膊黑着脸打开了，被赶到旁边去做示范了。 季柏安觉得这样也不错，还能全方位地展示自己，滑到一边之后做了几个流畅的动作，瞧着米阳在那看自己，得意道：“怎么样？我练习的还是有成果的吧？” 米阳点头，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白洛川道：“还不错，就是和我之前看的不太一样，我看他们做的像是滑板一样。” 季柏安道：“哦，那是单板，得去U型池。” 白洛川问他：“你会不会单板？” 季柏安道：“当然会啊，你们去U型池那边等我，我去找块单板。”他说完就兴冲冲地走了。 白洛川伸手拉着米阳，道：“好了，我扶着你，慢点滑两步试试，我带你过去。” 米阳手跟他握在一起，迟疑了一下道：“我晚上得回家去，我妈今天肯定一直等着了，不能让她等太晚。” 白洛川伸出手拉着他往前滑行两步，注意着他的平衡道：“没事，我傍晚送你回去，不耽误程姨和你们晚上吃饭。” 米阳疑惑道：“那季柏安那边？” 白洛川笑了一声，道：“我答应他一起吃饭，又没说跟谁一起，我自己去行不行？” 米阳也被逗乐了，想着晚上这兄弟俩大眼瞪小眼地坐在一起吃饭的样子就想笑。 白洛川这么保证了，米阳也就放下心来，踏踏实实地陪着妹妹在这里玩了一下午。几个小姑娘可以自己说话，他这边是白少爷亲自指导，又加上季柏安在一旁辅助，偶尔还秀一下新学的高难度动作，米阳学的还算挺快，一下午就有挺大的进步了。 玩了一会，米阳见妹妹额头上有汗，怕她们这些小姑娘感冒，就请她们找地方坐下喝热饮，买了几杯姜撞奶给她们。 季柏安厚着脸皮也要了一杯这样甜兮兮的玩意儿，但是喝了两口就丢在一旁跟米阳他们说话去了，倒是白洛川只要了一杯热茶，捧在手里略喝了两口润喉。 米雪这个生日过的高兴，坐下来之后就开始缠着米阳道：“哥哥，让我看看宝宝~” 米阳就拿出手机来，打开让她看了一下她的q q 小企鹅宠物，手机里的“妹妹”已经结婚了，因为和另外一只叫“弟弟”的企鹅亲密度很高，每天的任务也都刷满，这会儿已经生了宝宝。 小姑娘要看的，就是它刚生出来的两只宠物蛋。 上面还带着淡淡的光芒，米雪喜欢的不得了，看了一会又感慨道：“还没出生呀。” 季柏安好奇道：“什么宝宝？” 小姑娘就把手机拿给他看了一下，道：“养在我哥哥手机里的宠物宝宝，特别可爱，对吧？我哥哥可厉害啦，这次生的是双胞胎呢，两个宠物蛋！就是现在小宝宝还没破壳。” 另外一个小姑娘吸着奶茶道：“我听说，好像自己孵不出来，需要给别人孵才行。” 米雪道：“哎？自己不能孵化吗，我还想自己养呢。” 季柏安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就是瞧见米阳养的才好奇了点，听见她们这么说就笑了道：“要不这样，我跟你换吧？我去找个宠物蛋给你，你把这个让给我怎么样？”他指了指米阳手机里的那个问。 米雪有点舍不得。 季柏安闲着没事，在那哄小孩玩儿：“你看，你自己孵不出来还不如给它找个好人家，我别的没有，但是有钱呀，保管一辈子照顾的好好的。” 米阳忍不住道：“季——” “不对！”米雪听不高兴地打断他道，“钱也不是万能的呀，就像白哥哥家比我家有钱，我也不会去他家当小孩儿啊，还有我哥，也不会去的，对吧哥哥？”小姑娘转头一脸严肃地向她哥求证。 米阳一口水差点呛着：“啊，对吧。” 白洛川在一旁也没有多在意，米阳不来，他过去就是了，只要能在一起这些都是小事儿。 季柏安没听出来，还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米雪玩儿，“好好，是我的错，可我瞧见是真喜欢呀，你让我养好不好？而且我还是你哥的朋友，你不信任我，还不信任你哥哥的选择吗？” 米雪年纪小听见他说上两句，就又犹豫了，还真点头答应了要把那个宠物蛋送给季柏安，但是希望他以后能抽时间发几张小宝宝的图片过来。 这话季柏安爱听，立刻答应了，含笑道：“没问题啊，我回头一起发到你哥那边去，你不知道，我俩关系可好了，经常在网上一起聊天呢！” 这次轮到米阳抬头去看白洛川了，白洛川神色如常，端起茶喝了一口，演技十分出色了。 转让宠物蛋的时候是米阳操作的，他和季柏安本来就是好友，送起来也方便，“你要哪个？” 拥有双胞胎的米阳让他随便挑一个，没有心疼的意思，倒是旁边的白洛川微微皱眉，又问了一遍：“柏安，你真能养好？” 季柏安道：“当然，哥你这也太看不起我了，一个电子宠物我再养不好，还能干点什么啊。”季家少爷大手一挥道，“甭挑了，两只都给我，我还养不起了？” 还真养不起，游戏公司规定一个号只允许养一只。 季柏安：“……” 季柏安牙疼道：“行吧，那我挑左边这只。” 第161章 小企鹅 米阳给他转过去, 季柏安收下了那枚宠物蛋, 还在那跟米阳打趣道：“你生的这么辛苦, 我一定好好照顾。” “也不是我哥哥一个人的辛苦，白哥哥也帮了很多忙，那只‘弟弟’就是白哥哥帮忙养的。”米雪小姑娘认真给他科普, “我哥哥一个人不行的，需要先给宠物找到配偶，还得买戒指, 然后去教堂找凯茜确认求婚, 反正结婚这回事很复杂啦！” 季柏安看着她在那感慨，笑的不行, 抬眼看了自己表哥道：“这样啊，你哥哥一个人不行, 还得我表哥努力呢？” 白洛川在外面不怎么跟他们开玩笑，季柏安也只敢这么调侃一两句, 见好就收，不再惹米阳了。 从滑雪场出来之后，白洛川送了米阳兄妹两个回去, 半路上还接到了季柏安的一个电话, 那边给了一个地址，还问他们晚上喝不喝酒。 白洛川道：“不喝酒，开车了。” 季柏安笑道：“哥，那你问问米阳，我这边刚好收了两瓶不错的葡萄酒。” 白洛川道：“他也不喝。” 季柏安在电话那边抱怨：“你管我一个就成了, 怎么把米阳也管的这么严啊？” 白洛川没再跟他多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送下米阳他们之后，正打算自己去赴约，又瞧见米阳自己返身回来了，趴在窗边问他：“你晚上开车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这话听到白洛川耳朵里，就和新婚小妻子叮嘱他“别喝酒早点回家”没什么两样，他看着米阳眼神柔和道：“好。” 路上没什么人，但是毕竟是在外面米阳也不敢乱来，虽然两个人一天都凑在一起，但还是忍不住想再靠近一点，米阳伸手过去轻轻摸了白洛川的脸颊一下，看着他笑。 白洛川贴着他掌心蹭了一蹭，又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两下，眼睛视线也没离开过他，恨不得把人一起揣进口袋里带走，低声问他道：“你明天有事么？” “没什么事，”米阳笑道：“小雪要去补习班，我妈上午接送她，我可能要去药房那边替她守着，你也别专门跑一趟了，难得有几天时间可以休息，就在家等着我呗。” 白洛川捏了他手指一下，问他：“等到什么时候？” 米阳有点不好意思道：“等我忙完了就过去找你吧，晚上陪你一起吃饭？” 白洛川笑道：“好啊。” 他这次答应下来的时候比在滑雪场答应和表弟一起吃饭的时候开心多了。 白少爷还想跟米阳多说两句，但是米雪在不远处已经开始喊“哥哥”了，米阳抬头看了一眼，对他道：“我过去了，你路上开慢点。” 白洛川点点头，瞧着他人进了小区里才慢慢开车走。 晚上程青果然准备了不少拿手好菜，全都是他们兄妹两个喜欢吃的，吃饭的时候程青还从冰箱里拿了一个蛋糕出来，笑着道：“小雪，这个是爸爸送你的蛋糕，他不在，让你替他多吃点。” 米泽海的电话刚巧也打过来了，米雪接起来兴奋极了，连喊了几声好爸爸。 米泽海疼爱一双儿女，尤其是嘴甜的小姑娘和他最亲，听见之后笑得合不拢嘴。 米雪跟小大人似的跟米泽海说话：“嗯，好吃，喜欢，爸爸最好了！请了呀，我中午请了妈妈和哥哥吃饭，哦，没有给爸爸买绿豆糕……白哥哥来啦，他吃了好多，钱都花光了！最后五毛钱呀，买了比巴卜泡泡糖我和哥哥分着吃啦！” 米泽海简直要声泪俱下了，“那爸爸呢？爸爸一块糖都没有吗！” 小姑娘咯咯地笑，开始逃避回答，没一会又娇气地拖得长了音道：“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我都想你啦——” 她这么一说，米泽海心都化了，那点委屈也飞走了，又开始得意地显摆给她买了什么零食。 程青在一旁听着直乐，问米阳道：“是不是听着这对话挺熟悉的？” 米阳笑了道：“熟，跟我小时候一样，还是老一套，我爸这么多年也没点创新，话都说的一样。” 程青道：“下一句不是果脯就是糕点，不信你听。” 米雪那边开着免提，果然没一会就听到米泽海道：“还给你哥也买了一份，你们俩分着吃，这个米糕啊跟咱们那边的不一样，特别软的那种，还加了果仁馅……” 米阳听着笑了。 饭后米阳跟程青要了药房那边的钥匙，平时寒假里米阳只要回家，都会帮程青去药房守着，尤其是上午的时间，米雪寒假要报一些学习班，需要程青接送陪同，这次也是一样。 程青把钥匙给了他之后，还叮嘱道：“那边楼上都收拾出来了，两个卧室，小的那间我放了几箱葡萄糖，有点碍事，你中午要休息的话就睡那间大卧室，平时也没什么人住，自己去了收拾一下。” 米阳点头答应了：“好。” 程青看他现在就要出门，有点奇怪道：“晚上就过去了？” 米阳在门口一边换了鞋，一边道：“嗯，晚上想赶个论文，要跟几个师哥打电话商量，估计要讨论到很晚，在那边方便一点。” 程青也知道他最近一直很忙，点头答应了。 米阳带了笔记本电脑过去，略微收拾了药房那边的房间之后，就开始写论文。 他今年大三，也不急着就业，现在写论文也只是为了继续念书做准备。平日里的实践足够了，但是他论文写的有些少，但幸好陈白微和那几个师哥对他特别照顾，都愿意帮忙。 尤其是陈白微，不但用邮件替他通篇改了，还打电话过来跟他又细细说了一遍。陈白微跟在章教授身边实践长，平时学习的也多，对论文修改比其他几个师哥还拿手，在电话那边跟他吹牛道：“行了，这遍改完了基本就成了，你再修饰一下，我跟你说，我这改论文的功力，啧，再替你看三四年论文不成问题！” 米阳笑道：“师哥你也要继续留在学校吗，直博还是硕博连读？” 陈白微道：“这俩差别也不大，直博顶多省一年，我也不急着走，留在这伺候老爷子吧。” 米阳道：“你对章老真好。” 陈白微笑道：“老爷子对我也好啊，他们一家都是大好人，我以前吃不上饭的时候，多亏了他们家收留，说起来还是我欠了章家的人情，还一辈子都不亏。” 这还是米阳第一次听起他说这些，有些好奇。 陈白微却是不再谈了，只笑着叮嘱他有事给自己打电话，就挂了。 米阳还在想着陈白微那两句话，手机就又响了，这次是白洛川打来的。 “刚才在忙？一直都占线。” 米阳道：“刚跟陈师哥聊论文的事儿来着。” 白洛川哦了一声，又问他：“你现在……写完了？” 米阳道：“差不多吧，怎么了？” 白洛川那边安静了好一会，才小声道：“我不想一个人睡，你偷偷开门放我进去好不好？” 米阳愣了一下，道：“你在哪儿？” 白洛川道：“在你家楼下。” 米阳：“……” 白洛川：“我也不知道怎么的，腿不听使唤，就一直往这边跑。小乖，我就想看看你，我保证什么都……”他话还没说话，就听见米阳小声道：“我不在那边啊，我在药房这了。” 白洛川听见他说，把后半句保证的话都咬断了，又问：“就你一个人？” 米阳道：“对啊，我妈在家陪着小雪了，我自己在守店呢。” 白洛川道：“你等我半小时，我马上到。” 路上也顺，一路绿灯开过去，还比预计提前了两分钟。 白洛川上楼的时候，米阳已经把论文都修好了，穿着一身格子睡衣给他开了门，笑道：“你这点卡的也挺准的，还真是半小时，没堵车？” 白洛川道：“没有。”他视线落在米阳身上，等他倒水过来也不肯好好喝水，拽着人胳膊往自己怀里带，抱住了不撒手，还趴在米阳脖子那闻来闻去的。 米阳被他弄的痒痒，躲了一下笑道：“干什么呢。” 白洛川哑声道：“我都好久没抱着你了。”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见面不能牵手，坐着不能说心里想说的话，视线粘在对方身上越久，越是想要和对方肌肤贴近才能确定这是属于自己的。 米阳小声问他：“晚上吃的好吗？” “晚上柏安带了一个人过来，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女的，他跟我介绍说是刚交往的一个女朋友，他们牵手，给对方夹菜，什么甜言蜜语都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口……小乖，你说可笑不可笑，他们才认识半个月而已。”白洛川答非所问，抱紧了米阳一些道，“我坐在那特别嫉妒他们，根本吃不下什么。” 米阳揉了一下他的头发，放软了声音道：“没事啊，我不想要那些。” 白洛川抬头看着他，米阳就凑过去亲了他一下，紧跟着又是一下，笑了道：“你也别在意那些了，如果你是女孩，小时候哭着满地打滚我也不会陪你睡觉了。” 白洛川嘴角动了一下。 米阳用手指戳了他脸一下，“刚偷笑了吧，我都瞧见了。” 白洛川这才笑了，感觉到那根手指在戳自己嘴巴，也不嫌弃，咬住了手指肚磨了磨牙齿，又轻轻舔了一下，“我要是女的，你得娶我。” 米阳点点头，笑道：“男的也要啊。” 白洛川心里那点阴霾被吹散了似的，一点都不去想餐厅里那个情景了，他甚至还有点庆幸，幸亏他们遇见的早，幸亏他们都是男孩儿，所以他可以把米阳一早圈在自己的地盘里，盯着他一点点慢慢长大，长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他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会也饿了，这边有个小厨房，米阳就去给他煮了一个面，瞧着白洛川吃的香，自己也有点饿了，拿了小碗来分了一点吃。 两个人吃了一碗面，最后的汤都喝的干干净净，特别满足。 这里比起白家太过狭小，但是白洛川一点都不在意，吃饱之后就自觉地跟着去了卧室，想要留宿在这里。米阳的睡衣他穿不下，凑合找了一件浴袍给他，白少爷借着“心里受伤”的理由还试图想和米阳一起洗澡，被米阳推进去直接把门关了，这才老老实实一个人洗了。 米阳等他洗完了才去，顶着毛巾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白洛川坐在床边正在看床头柜上的照片。 那是他们全家很久以前拍的一张合照，米雪那会儿正在换牙，小姑娘都不敢笑，抿着嘴努力做个小淑女。 米阳看了一眼，有点奇怪：“怎么了？” 白洛川沉吟一下：“没，就看后面好像是个花圃，开的是玫瑰吧。” 米阳笑了道：“知道，知道，我欠着你一束花，明天就补上。” 白洛川又道：“你以前买花都是给女的，小学的时候搞那次义卖，剩下那几朵花给了王依依，初中那会儿送花给女同学，高中还给文老师买过花……” 米阳抗议：“初中我没送过啊，那是全班的提议要在圣诞节的时候给咱们班女生送花，你自己不参与集体活动，你还说我？” 白洛川道：“那宁宁呢？她还送你情书，要不是我当时看的紧，你早就让人拐跑了，还有山海镇上那谁，叫什么杨柳？” 米阳道：“杨柳青？” 白洛川更酸了，看着他道：“你还记得她名字啊。” 米阳心想他当然记得清楚，上辈子杨柳青还差点和白少爷“结婚”了，他还去送了份子钱呢，能记得不清楚吗？但是这话不能说，听着白洛川坐在床上念叨：“你一见人家就跟着跑了，从小就喜欢漂亮的吧？” 米阳点点头道：“我还真喜欢了一个校花好多年。” 白洛川眯起眼睛道：“谁？” 米阳戳了戳那张合照，自己先笑了：“这了，我妈，漂不漂亮？” 白少爷也笑了，不过笑过之后就把米阳暴力镇压了。 他心里有多喜欢米阳，就有多担心外界的诱惑，季柏安那小兔崽子都换了好几茬女朋友了，米阳这么好，他要是不注意，得有多少人要伸手来抢？ 他这么想着，用的力道难免就有点失控，米阳小声喊疼，白洛川就清醒了一点，被压在身下的人抬起手勾着他脖子，一边亲一边讨饶似的小声喊他的名字，白少爷就彻底心软了，恨不得把他捧在心尖上去疼去宠着。 弄到一半的时候，米阳忽然挣扎的激烈了一些。 白洛川亲他哄他都不见好，米阳让他关灯，他又不舍得，“就开了一个床头的小灯，不碍事，只给我看啊，谁都瞧不见……” 米阳推他一下，涨红了脸也没能起身，但多少胳膊伸了出来，努力去把床头柜上的合照用指尖拨弄翻了，让照片扣在桌面上。 白洛川抬眼瞧过去，咬他耳朵笑道：“我小乖害羞了？” 米阳觉得太羞耻了，跟在家人面前似的，把照片扣上了也觉得紧张。 白洛川低声在他耳边笑着，说了一些又露骨又安抚的话，几句下去米阳身体都绷紧了，狠狠抓了他肩膀那都留了红印子。 …… 另一边，季柏安也在家中研究新弄来的这个宠物蛋。 他和他表哥白洛川从本质上来说，都是怕麻烦的人，白洛川当初选择了充钱，季柏安也是一个资深人民币玩家，砸了钱下去，牟足了劲儿让刚破壳的小企鹅宠物快点长大。 在金钱的加持下，小宠物开挂一样的成长起来，很快就达到了15级。 季柏安一晚上连女朋友都不去聊了，看了一晚上小企鹅也看顺眼了，觉得这玩意儿还挺可爱的，一边看它升级一边查看“我宝宝现在能做什么了”的攻略，15级是一个门槛，可以结婚生子了。 季柏安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指挥着自己的那只小企鹅去跟米阳那只刷了好感度，并试着求了婚。 宠物乐园教堂里的婚礼负责人凯茜露出一副振奋的表情：“不同代的宝贝需要到20级才可以买戒指求婚哦，快快努力长大吧~！” 季柏安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动动手指，把小企鹅刷到20级。 他又去买了戒指，再求了一次婚。 教堂的凯茜：“求婚驳回！宠物婚姻法规定，三代以内直系亲属不可以结婚的哦！” 季柏安：“……” 这什么垃圾游戏，一个破智障企鹅养成游戏还牵扯血缘的吗也太严格了吧！！ 季柏安不服，又用小号养了一只，一鼓作气刷到了20级，再次买了戒指并填写了米阳的号码。 这次凯茜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天哪，对方已经结婚啦，您来晚了哦！” 季柏安：“……” 作者有话要说：季柏安一怒之下连点几次，换来凯茜震惊三连击。 “天哪，对方已经结婚啦，您来晚了哦！” “天哪，对方已经结婚啦，您来晚了哦！” “天哪，对方已经结婚啦，您来晚了哦！” 第162章 一颗心 早上起来的时候, 米阳还有点恍惚, 被白洛川亲了几下闭着眼睛小声道：“你怎么还不走……” 白洛川还在亲, 听见问他：“你让我去哪？” 米阳也清醒过来了，看了床边摆放的家具之后小声道：“我还以为在京城。” 白洛川道：“你想我们就回去。” 米阳推他一下，没让他趁机再继续亲下去, 逗他道：“不行，爷爷他们还在山海镇等着我们了，我都跟他说好了, 回去要陪他们下棋, 大家伙一起过年才热闹。” 白洛川趴在他身上不起来，跟他腻歪了好一会才起身, 一边穿戴着衣服，一边抱怨：“回去你又要躲着我。” 这话说的有点强人所难, 米阳也不想躲，但是白少爷仗着白家老宅宽敞房间又多, 有好几回故意抓他进去，也不管是什么房间兴致来了就不放人，亲起来没完没了。那会儿他们还没有这么亲密过, 现在跟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似的, 又尝过肉味儿，估计再被抓进房间去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米阳能想到，白少爷自然也想的到，这会儿故意给他下套。 白洛川站在那故意问他：“你自己说吧，回去之后几天才见我一回, 是不是冷落我了？我也不认识其他人，你还不陪我。” 米阳没接他的话，笑了道：“那你跟赵海生他们兄弟两个一起啊，他们今年也回家，白老板今年赚了大钱，是不是还要犒赏部下？红包可得厚一点。” 白洛川凑过去亲他一下，道：“也给你包一个。” 米阳笑道：“我又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 “怎么不是，现在就是了，过完年我那边就跟我妈彻底分开了，都是独立的一套，操作起来也方便，你还是股东呢。”白少爷鼻尖贴着米阳的蹭了两下，得意道，“我把咱们家的钱都投进去了，以后你可得照顾好我，不然我就不给你干活了。” 米阳点头道：“行吧。” 昨夜操劳到腰都隐隐发酸的米阳，为了照顾好给自己家打工的这位少爷，早上起来还是亲自去做了早餐。 白洛川很想帮忙，但是砸了一个碗又差点把锅碰翻之后，米阳忍无可忍把他赶了出去，指着客厅道：“拿着这个碗，去那边坐好了等着吃饭。”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这才让厨房清静下来。 托这些年跑步锻炼的福，米阳身体还不错，虽然有些累但是猛一眼看过去也瞧不出什么，休息一阵就好了。他煮了两碗鸡汤面，端着出去和白洛川一起吃了。白洛川也没闲着，他学自由搏击的时候教他的那个师傅是专门做野外生存训练的，除了近身搏击之外，刀也玩儿的好，白洛川跟着学了一些，把手上的水果刀甩出了花样，切了一盘水果出来。 一盘里苹果切的还不错，猕猴桃略软了一点，不过也够甜，他切好了挑着最甜的几块喂给米阳。米阳小时候总喜欢吃这两样水果，他就一直记到现在，托着下巴坐在那看米阳一口口吃了，嘴角微微扬起来。 米阳留在药房帮忙，白洛川就坐在一旁陪着，但是也没待太长时间，他那边来了几个电话催了几次，这才起身走了。 他嘴上说着不忙，其实还是有不少事等着去处理，休假也就比平时多了喘口气的功夫，就这样也不妨碍他抓紧一切空隙溜过来。 米阳瞧着他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 老戴终于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儿，赶着在今年春节前结婚了。 他和文老师的婚事，让不少同学都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尤其是白洛川他们那一届的学生，简直比自己当了新郎官还自豪，那可是高一二班的文老师呀！他们还帮着老戴一直追了好几年啊！ 有些女同学听到之后还高兴的哭了，换到数年后，她们这都叫CP粉，这帮孩子用了三年时间努力做好人好事，和对方班级做好兄弟班，硬生生把他们最喜欢的两位老师从讲台上凑到了现实中，现如今这二位老师还牵手走进婚姻殿堂了，简直甜死个人。 老戴婚礼之前还在准备给学生们用的卷子，上面虽然没有补课的规定，但是他和文老师特别负责，给学生们准备了一些知识大纲和重点，从高一带着就开始做足了准备。 老戴给学生们送了试题之后，略微有点不好意思，站在那没走。 其实他还带了一些喜糖，他和文老师这次想简单办一个小婚礼，特意没告诉太多人，尤其是邀请函更是只发给了亲朋好友。学生们倒是有不少打电话来问的，想要参加，但是他们不想让孩子们破费，也有老师这一层身份在，只让他们口头祝福了，一个都没请。 不请他们去婚礼，但是可以请他们吃点喜糖，老戴清了清喉咙正准备开口，就听见班长忽然有了动作，他指挥了两个高个子的男生去把讲台上的投影打开，又放了幕布，全班都齐刷刷地坐好一起看着缓缓落下的幕布，等着它播放出画面。 老戴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班长？” 这位班长比之前的白洛川听话的多，但是现在也只是揉了揉鼻尖笑了道：“戴老师您坐下，有点长，得看好一会呢。” 老戴问他：“这是什么呀？” 班长道：“是一个学长给的，我们陪您一起看吧。” “这话说反了吧，应该是我陪你们。”老戴平时跟他们相处的挺好，还当真找了个凳子坐下，挑了好位置一边看一边笑道：“想看电影了是吧，也行，练练语感也不错，但是就只让看今天一天啊，过两天放年假你们在家……” 他还没说完，屏幕上就开始播放了。 一个站在白墙那边的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咧嘴笑着，笑了一会才恍然道：“啊？开始录像了？好好，我开始说了啊！”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乐呵呵道，“戴老师，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您带的第一届学生，我都已经上班了！您看，我当初没吹牛吧，我真进中科院了，现在虽然只是个打杂的，但是相信有一天一定会有我的一间实验室……听说您要结婚了，我在京城给您送上祝福！祝您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啊！” 这个人送完了祝福，紧跟着又是另外一个，画面背景也换了，是一个温馨可爱的小家。这次录像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先站在那笑着道：“戴老师，我学习成绩不怎么样，但是起步挺快，来来，你们快过来！”他招呼着，自己跑出镜头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并搂着自己的老婆过来，同样一张白白胖胖的脸，一家三口特别像，笑意盈满屏幕。他得意道：“戴老师，我结婚比您还早呢，你看，我们一家是不是都特别有福气的长相？戴老师，您可得抓紧呀，我都当爸爸啦！祝您早生贵子！” 接下来是一对小情侣，一起站在大学校园门口拍了视频，男孩笑着道：“戴老师，您帮我跟文老师说声抱歉，我一直借着两班交流追她们班上的小瑜来着。” 女孩也吐了吐舌头，俏皮道：“我们没偷着早恋啊文老师，我跟他说要先考上跟同一所大学才答应呢，我们现在都考上政法大学了，没辜负您和戴老师的期望。” 男孩牵着女孩的手相视笑了一下，又一起看了镜头道：“戴老师、文老师祝你们新婚快乐！现在我们也想跟老师申请，请组织批准我们的恋爱关系！” 几段祝福之后，米阳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屏幕上，他站在新疆的一处戈壁上，笑着道：“我是03级高一二班团支书米阳，现就读于京师大学考古文博院，这里不是流放我的地方，最新文物出土的环境禁止拍摄，我只能到这里来了，还请大家放心。”他说完又笑了道，“我见过最古老的东西，就是爱情，文老师恭喜你啊，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祝你和戴老师新婚快乐！” 替他拍摄的人声音带着磁性，道：“不再多说两句了？” 米阳想了一会，又笑道：“我们当初帮着一班补习了两个月古文知识，没亏，帮的都是自己人。” 他自始至终笑着说完，笑容很暖，老戴听到他说最后一句，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他隐约觉得拍摄那位说话的声音也熟。 米阳说完，白洛川也出现了，他的背景和米阳的一样，只是身上穿点考究了一些，双指并拢在额前打了一个敬礼，旋即笑道：“03级高一一班，班长白洛川报道！” 班级里的学生们发出一阵小声的议论，原因无他，有些人天生就是镜头的宠儿，刚才的米阳已经是帅哥了，现在出现的这位白班长更加耀眼，如果分辨起来，前一位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这位则拥有在阳光下足以闪耀到人脸红心跳的英俊面孔。 老戴忽然“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米阳录像时说话人的声音，笑道：“原来是他。” “我简单说一下我的履历吧，整个高中期间表现良好，负责二班的卫生区两年，毕业前夕还给咱们二班拿了一个卫生标兵。”白洛川还在镜头前说着，“哦对了，二班现在讲台前还有运动会一等奖那个奖杯吗？” 坐在下面的同学们都笑了，有些学生跟着起哄，也不管他在视频里能不能听到扯着嗓子喊道：“有——！” 视频里的白洛川略微顿了一下，就带了得意道：“我猜应该还在，你们记得啊，那年的五千米第一名也是我替二班跑出来的。文老师，我们老戴对你一直很好，您放心，他以后会对您更好，如果他不听话，您就拿那奖杯砸他。” 大家都哄笑起来。 老戴也笑的不行，他这个班长不开口还行，一开口说话简直像是二班的卧底，要不是他拦着，这位当年恨不得搬着桌子投奔二班了。 就像刚才那个学生说的一样，视频很长，但是大家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看下去。 里面出现了很多人，他们之中有大学生，站在大学校园笑着送上祝福；也有出现在研究所的的身影，穿着工作时的白大褂笑着喊一声“戴老师祝福您”。有帅气的男生，也有漂亮的女生，每一个都是老戴熟悉的人，都有着一张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笑着送上发自真心的祝福话语。 屏幕的最后，是所有的人都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方格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心形，声音交杂起来放佛能听到天南海北的声音，他们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在金秋时节飘散到了全国各地，又因为一个原因，几十上百人凑到一个视频里，只为了说上一声祝福。 老戴听着视频里一声声的“老师”，眼泪都快要下来了，视线模糊的看不清楚只能摘下眼镜擦了一把，把眼角的泪一同抹去。 视频结束了，班级里的灯打开。 小班长抱着一大捧玫瑰花过来，火红的颜色把他脸都衬地泛红起来，他笑了道：“戴老师，祝您新婚快乐，这是我们全班的礼物，还请您收下！” 老戴接过花的那一刻，哽咽的说不出话，而班上的学生们又开始快乐地喊道：“要喜糖、要喜糖！” 老戴大手一挥，眼泪还未干又咧嘴笑了：“有，每个人都份儿！” 全班的学生都欢呼起来。 老戴分完了喜糖，换来了一张光碟和一大捧玫瑰，婚礼前夕，他站在工作多年的地方，收到了一生中最珍贵的礼物。 第163章 挂灯笼 过年的时候, 米阳先提前几天带着妹妹回了山海镇。 程老太太这两年身体还算硬朗, 就是有些慢性疾病一时也好不了, 陆陆续续吃着药，年纪大了只能尽量调养。老人没料到米阳兄妹两个今年提前回来，高兴地不得了, 又张罗着要去给他们准备吃的，“家里没有什么好菜了，我去买些来, 阳阳啊, 洛川是不是也一起回来了？你问他来不来吃饭，我一起多买些菜来, 上次他不是说琥珀核桃仁好吃吗，这次也都准备着了！” 米阳把包放下, 回道：“他没回来，得过几天, 上班挺忙的。” 程老太太很惊讶：“是寒假实习吗，现在就去啦？” 米阳笑道：“也算是吧，姥姥, 您要买什么列个单子给我, 我去帮您买回来，我知道路。” 程老太太就站着念了几样菜，瞧着米阳记下来之后，还安抚他：“咱们不急，晚几天去上班也挺好的, 你多在学校里待段时间，出来就累啦，又得考虑存钱又得考虑房子什么的，要想的事儿可多着呢！” 米阳听了一会，才明白过来老人这是怕他见白洛川已经“有工作”了自己心里着急，他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姥姥我去了，一会就回来，让小雪陪着您。” 小姑娘特别乖巧，抱着老太太胳膊甜甜地喊人，跟程老太太亲的很。 米阳买了菜肉回来，又自己系了围裙不让老太太干活，对她道：“姥姥，您就在一边指挥，我正好跟着您学点手艺。” 程老太太想了一下，道：“也行，将来也都用得着，现如今的女孩儿都喜欢体贴顾家的，多学点没坏处。” 米阳没反驳，站在那认真学着，手脚麻利地颠勺做了三菜一汤出来。 米雪来端菜的功夫，他已经把厨房里的东西归类都清洗干净了，一瞧就是常做这些的。 程老太太和他们一起吃了饭，她其实尝不太出咸味，年纪大了口要重一些，但是医生又嘱咐了高血压少油少盐，她吃不出，还特意问了米雪好不好吃。 小姑娘是她哥的铁杆粉丝，一边点头一边竖起大拇指：“特别好吃——！” 对于这样的夸奖，米阳坦然接受。 白洛川赶在年二十九回了山海镇，回来之后也没闲着，瞧着老宅里空荡，虽然贴了春联和福字也还是有些冷清，就自己去库房里找出一些红灯笼之类的挂了起来。白老给老宅里做事的人放年假，让他们也回家团圆去了，白洛川回来的时候老宅里没有什么人，他就自己卷起袖子挂了半下午，傍晚的时候还开灯试了一下，红彤彤一片，喜气洋洋地非常漂亮。 从白老爷子生病开始，他每年都这么做。 刚开始是觉得老人生病，去去晦气，后来就想着过好每一个年，让大家伙都高兴。 白洛川在花园那边挂灯笼的时候，米阳正好给白老来送东西，瞧见了先过去从下面把灯笼给他托正了，帮了把手。 白洛川手里一轻，一边把铜勾弄好，一边站在梯子上往下看了一眼笑道：“你怎么来了？” 米阳道：“我给白爷爷送点吃的。” 白洛川从梯子上下来，“都有什么？” 米阳：“刚出锅的一些红枣糕、发糕，还有几个红糖开花馒头。” 白少爷挺感兴趣的，眼睛瞧着他的篮子还在问：“有黄米年糕吗？” 米阳摇头道：“没有，那个要今天晚上蒸，明天早上才能吃到，到时候我给你送来吧。” 白洛川道：“不用，我过去吃吧，要煎年糕，蘸白糖吃的那种。” 米阳答应了，又去把那一篮吃的送进小楼放下，出来帮着白洛川一起把灯笼都挂完。 两个人干活要快许多，他们这么多年做事配合的也默契，白洛川要什么不用开口米阳就能拿给他，没一会就把灯笼全部弄好了。 天还没黑，白洛川就忍不住把灯笼都打开来了，张灯结彩的，映衬的人脸都带着红晕一般。 白少爷就喜欢这样热闹的气氛，觉得这样才有年味儿。 米阳也在看着，忽然问他：“门口这几个大灯笼去年没见过，你新买的吧？” 白洛川胳膊搭在他肩上，挑眉得意道：“对啊，偷着塞到库房里去的，漂亮吧？” 米阳：“你这要是让白叔知道，又要说你浪费了。” 白洛川道：“不管他，他愿意过他的，我乐意活我的，一辈子都那么多个注意，多没劲儿，我没偷没抢的自己赚钱挂个灯笼都不行？”他说着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松开了嘲讽道，“而且他已经回来了，今年来的倒是挺早，没出正月呢。” 米阳愣了道：“啊？你怎么知道的，你看到白叔了？” 白洛川懒洋洋道：“我在这挂了一下午灯笼，哪儿都没来得及去，还没见着他啊。” 米阳奇怪道：“那你怎么知道白叔回来了？” 白洛川轻笑了一声，贴近他耳边道：“平时早都挂好了啊，也只有他，一个灯笼都管着。”他声音轻，这话也不用特意放低了去说，就是故意做出这个样子来，还冲米阳耳朵那吹了一口气。 米阳躲了一下揉着耳朵看他，脸上有点泛红：“别闹。” 白洛川道：“这算什么‘闹’啊，我跟你说话而已，要不我‘闹’一个你试试？” 米阳躲开他两步，正巧手机响了，他从兜里掏出来的时候白洛川瞧见了人名，问他道：“哪个吴小姐？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吴小姐啊！” 米阳道：“陈师哥介绍的私活，帮着她找文献资料来着……” 白洛川听着他接起来，对面那声音冷冷清清的，他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吴双安家里的那位大小姐吴霜，之前在新疆的时候他们就见过一面，这女的还一直跟米阳说话来着。他听着米阳耐心跟她说话，心里酸意都涌上来，等米阳说了一句“回学校再详谈”之后，吃醋道：“你跟她有什么好谈的啊？” 米阳：“她要找几件玉佩来着，有些图案拿不准，需要我从档案室帮她借阅资料。” 正说着又一个短信发来了，白洛川眼尖又瞧见吴霜的名字，作势抢了手机拿起来举高了不给米阳：“哪儿有大过年工作的，又是电话又是短信，没完了她，让她去找陈白微去，你把钱退给她，这活不接了！” 米阳伸手去抓他胳膊，哭笑不得道：“怎么可能，我都答应人家了啊。” 白少爷也特别坚持：“违约金我出，加倍还她！” “这不是钱的事儿，你先给我看看短信……” …… 楼下花园里两个年轻人闹了一阵，倒是让楼上的人看了一出笑话。 白老爷子站在阳台那笑呵呵的，满眼的慈爱，瞧着那俩臭小子闹腾也只觉得他们感情好，没有半点嫌弃。 白敬荣陪在老人身边，他几年来第一次能请到年假，没在别处多耽搁，立刻就回来探望老父亲了。 白敬荣站在那看了一会，他倒是没看白洛川那边，只是瞧见映入眼中的各色深浅不一的红，略微皱眉道：“爸，这样是不是有些铺张浪费了？” 白老看他一眼，慢悠悠道：“这些都是前两年用过的东西，一直放在库房里收着，洛川有心了，每年都特意回来弄给我这个老头子看。” 白敬荣道：“也不是不能挂灯笼，我是说，这有些太多了，里里外外几十个……” “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人这一辈子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也就能多看上两眼。”白老打断他的话，拄着拐棍站玻璃窗前看着外面，一边看一边笑道，“可真漂亮，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瞧见。” 白敬荣不敢说话了，他光听着一句就忍不住眼圈有些发红，借口找了要做事，先出去了。 白老站在那没动，看着外面天色渐晚，暖融融地一片灯光下的年轻人。 那两个人跟小时候一样，做什么事儿都爱凑在一处，有商有量地又挂了一串小彩灯，离着太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刚才的小矛盾早就过去，俩人又是笑着的了。 白老叹了一声，摇头笑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 他的孙子很争气，一路跑步向前比任何人都优秀都值得骄傲，是他的身体不行了，这一年来断断续续的反复着，撑着这一口气太久，他也觉得有些累了，但总归还想多坚持两年。 想再陪陪他们。 至少，瞧着他们长大成人，过上想要的生活。 第164章 过年 过年的时候程老太太这里最热闹, 家里来了非常多的人, 小辈们尤其多。老三程如挨着老太太买的那套房子派上了用场, 上下三层七八个房间里全部都准备了新的铺盖被褥，等着姐妹们回来，只管让她们宽心住下, 她们四个姐妹凑在一起说话，说什么都开心，一肚子说不完的话。 米泽海和程青也回来过年了, 他们先去陪着米鸿吃了团圆饭, 米鸿性情和之前一样古怪，饭后都没让他们收拾, 又赶着他们回去了。 米泽海站在门口道：“爸，您要是不愿意我在这陪着, 那我让阳阳过来……” 米鸿当着他的面把门合上了，“啪”地一声差点打了个贴面。 米泽海揉了鼻尖一下, 站在那又喊了他一声还想说话，旁边的程青拉了他衣袖一下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你还说，没瞧出爸生气了吗？” 米泽海苦着脸道：“我也没做别的呀, 怎么每次阳阳来都得夸奖, 我来了就关门赶我走。” 程青被他逗笑了，拽着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道：“阳阳来的时候从来不跟你这样话多，别说爸，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翻来覆去就那么两句, 光问做体检没有就问了三遍。” “我那不是一年没见到他了吗，我担心啊。” “那爸一年到头还就想图个清静呢！” 两个人一路说着话回到程老太太那边的时候，春晚刚开始不久，一家人正在一边包饺子一边看电视说笑。瞧见他们两口子回来，程如立刻笑了道：“哟，大姐夫来的正好，赶饺子皮吧，这活全家就属你做的最好了！” 米泽海脱了羽绒服洗手回来接过擀面杖，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忙活。 这边人多热闹，一人一句地说着平日里有趣的事儿，没一会米泽海之前的低落情绪就被分散了，也被逗地笑了两次。 米阳也要来帮忙，被程老太太赶到一边去了，“这里有大人们就够了，你忙活一天了，去那边跟他们玩儿吧！”她指着旁边小孩扎堆的地方，也不管米阳现在都念大学了，还拿他当自己心肝肉肉儿疼，在老太太眼里多大都是个孩子。 米阳还要留下：“姥姥，我想跟您一起，我洗个碗什么的也行。” 老太太不依，推着让他走了。 米阳去了孩子堆里，那边五个小孩儿都抬起头喊了一声“大表哥”，米雪也跟着一起喊，米阳被小姑娘逗乐了，捏她小脸一下笑道：“你跟着喊什么，我是你亲哥。” 小姑娘咯咯地笑，她两只口袋里都装满了奶糖，也不知道是程老太太还是哪个姨妈给塞的，感觉像是只小仓鼠。 几个姨家里的孩子都比他小一些，米阳拿了幅飞行棋出来带着他们一起玩儿，桌上零食也多，这次谁也不急着喊吃饭，家里几个女孩儿更是全神贯注看着春晚，瞧见自己喜欢的明星特别高兴。 米阳也在看春晚。 这年的春晚本山大叔还在，演的小品火炬手逗得全家都笑个不停，大家看着春晚，也在说着来年的奥运。 程如道：“要我说，咱们全家约个时间一起买票去看，现场加油才好呢！”她扭头兴奋道，“妈，您不是一直说想去京城旅游吗？阳阳读的大学您还没看过呢！” 程老太太刚想说年纪大了不想去，听见她后半句又硬生生拐了一个弯：“嗯，去看看也挺好。” 米泽海立刻道：“那我负责买票，我时间紧，可能跟不上大部队集体出行，我们家就派青儿和小雪当导游，阳阳当地陪。” 程如道：“那我把住宿包了！” 程春话晚了一步，就说：“那咱们统一服装吧，衣服归我管。” 程歌笑道：“姐姐多了就是好，我想半天，那吃饭就归我吧，你们可都别跟我抢啊！” 说话的功夫，饺子包好了，大锅一边煮着饺子，旁边的小炒锅里也忙个不停，先上四碟凉菜拼盘，紧跟着又是几道炒菜，砂锅里有下午就顿好的鸡鸭肉汤，鲁市不爱吃蒸鱼，但是逢年过节都喜欢弄条大鲤鱼应景，尾巴红的尤其喜庆，拿来做了糖醋鲤鱼，酸甜口味儿的，小孩们最喜欢不过了。 大人们在厨房喊一声，小孩们就轮流欢呼着去端菜去了，一道道地流水一般端到餐厅里来，葱烧海参、四喜丸子、整只的脱骨扒鸡、炸的丸子和酥肉……满桌的硬菜，在边角才找到两三道素炒青菜，不过最中央摆着一道芙蓉蛋羹，专门给老太太准备的，一眼就能看的到。 家里男人们开了酒，上好的五粮液一打开就酒香四溢，米泽海也给米阳倒了一小杯，让他陪着一起喝了点。 程老太太她们和孩子们一起喝芒果汁，大过年的小孩们嘴巴甜的很，捡着好听的吉祥话说给老太太听，哄地她笑个不住。 老人晚上先提前睡了，年纪大了熬不住，不留下陪他们守岁了。 几个小的难得能有熬夜的机会，谁都不肯去睡，几家长辈大人们也陆续回去休息了，临走叮嘱他们就在老太太这边睡下，不许太吵闹。 除夕夜陆续有人家放鞭炮和礼花，米阳给了弟妹们一些仙女棒，让他们拿着出去也玩了一会，等到半夜的时候又热闹了一阵。 零点刚过，米阳就接到了白洛川打来的电话，听着那边也在放烟花，在一声声爆竹声里互相给对方拜年问好，米阳笑道：“白爷爷睡了吧，你帮我问他过年好，我明天再过去跟他拜年。” “没呢，他在我身边，你跟他说吧。”白洛川说着把手机给了白老，自己等着一旁笑着看他们一老一少寒暄，见他们说了好一会都没有挂断的意思，也不催他们，自己穿了厚外套去院子里又放了两串鞭炮，图个喜气。 等他回来的时候，白老正和米阳聊到明天的安排，笑着道：“好好，我这两天也正好闷的厉害，你来吧，陪我解解闷，你们家那几只小猴子也一起带来啊，这边地方大，够他们玩的啦。” 白洛川进来把手套取下来，问道：“明天米阳过来？” 白老把手机还给他，心满意足道：“来，说要来陪我一天，他家里亲戚们都凑一处去了，倒是也不用来回跑着去拜年，挺方便。” 白洛川笑道：“咱们家的也凑在一处，赶明儿让小乖好好给您拜年。” 白老臊他脸皮厚，白洛川倒是毫不在意，他跟老人在一处的时候格外安心，白老早几年的时候就知道他和米阳的事儿，他还在那跟白老要红包，“我的给了，小乖怎么也得有一个吧？” 白老嘘他，伸手赶他走笑了道：“快走吧你，一家就给一个！” 骆江璟和白敬荣携手过来，他们手里拿着两个红封，瞧见他们爷孙两个在那笑闹，只听到最后一句，骆江璟也跟着笑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一家一个什么？” 白洛川还未开口，白老就说了：“一家一个红包，你们家的洛川领了。” 骆江璟道：“您这边给了，我们也不能落下，洛川给，这是爸妈给你的。”她递了两个红包过去，又推了推丈夫，白敬荣就点头道：“拿着吧，这一年你做的很好，也辛苦了。” 白洛川过年心情好，笑着接过来道：“谢谢爸妈。” 骆江璟又拿了一个出来递给他：“这还有一个，明天你瞧见小乖帮我给他。” 白洛川坦然接过来，骆江璟跟他坐着聊了一会，十句里八句都在聊米阳的事儿，母子两个说笑起来非常轻松。倒是旁边的白敬荣多看了一眼，大约是有些奇怪，但是又看着妻子和老父亲都神色如常地在那里谈论着别人家的孩子，不管是学业还是日常都知道许多，他只当米阳是特别优秀，也没多想。 第165章 22岁 大年初一, 登门拜年。 08年初的时候, 还没有微信, 年轻人之间大部分都发短信，远一些的亲朋好友会卡着时间打电话来祝福，而近一些的人家, 晚辈们一大早就起来去给各家亲戚长辈们拜年问好，图的就是这份儿热闹。 米阳一早就来给白老爷子拜年了，他只带了米雪过来, 白老以前见过她几次, 对小姑娘非常热情，还给她也包了一个红包。米雪不好意思要, 抬头眼巴巴去看她哥，瞧着米阳笑着点头了, 这才把红包拿在手里害羞道：“谢谢白爷爷，祝您新年快乐, 万事如意！” 白老笑呵呵道：“说的好，我这边还真有一把小‘如意’，洛川啊, 去客厅抓一把给小姑娘, 别愣着呀。” 白洛川去客厅端了糖盒过来，里面放着的是金箔纸包着的巧克力，捏成了如意的形状，一个个金灿灿的特别精致可爱。白洛川抓了一把给米雪，小孩儿衣兜小, 他手掌又大，这一把下去塞了两兜都装不下。 米阳挑了几个给她，剩余的给放回去了，摸着她脑袋道：“拿着吧，回去跟你姐姐她们几个分着吃。” 白老听见又问道：“对了，你家其他那几个小孩哪？没一起来玩呀。” 米阳道：“他们在家等着了，我就带小雪过来给您拜个年，一会还要回去，小雪她们想去庙会玩儿。” 白老点点头道：“那边是挺热闹，去吧，难得过年好好放松一下。”他又回头敲边鼓，“洛川啊，你也一起跟着去吧，年轻人老闷在家里陪着我干什么，你和阳阳一起出去玩儿啊。” 白洛川应了一声，拿了外套跟着出去了。 也就是刚走到白家门口，几句话的功夫，就问出了米雪的小心思。 “你去那边就为了吃个糖葫芦？”白洛川带着点好笑的看着小姑娘，不过他个子高，居高临下这么看着让小孩还是有些紧张。 米雪咽了下，道：“就是听表姐说，有草莓串起来的糖葫芦，不是种植的那种，是野生的，又酸又甜特别好吃……我买来也想给哥哥尝尝。” 大约是最后加的这句话讨好了白少爷，破例笑了一下，点头道：“行啊，那我让司机送你们过去，今年人太多，你们自己过去我和你哥肯定都不放心。” 米阳道：“不用这么麻烦。” 白洛川道：“没事，总要有个大人跟着去你才放心。” 他这话说的，已经把米阳半路扣下来，换了司机去。 米雪眨巴眨巴眼睛，这会刚听出来：“啊？我哥不去啦？” 白洛川理所当然道：“他留下陪我，司机陪你们。” 小姑娘一脸的纠结，特别想不明白就来拜个年，怎么还把自己哥哥给丢了。 白洛川又道：“去了瞧见什么想要的，就跟司机叔叔说，买下来带回家慢慢吃。” 白洛川以前有一阵很不喜欢米雪，他觉得这个小姑娘的出生分摊了米阳在父母眼中的关爱，但是现在已经不会了，米阳喜欢她，带着爱屋及乌的心情，白洛川现在瞧着小丫头也多了几分关爱，总归觉得她是米阳一手带大的，身上有几分米阳的影子，对她也多有照顾。 只是比起能和亲哥哥米阳撒娇，米雪在白洛川这边都是小心一些的，她觉得白洛川要求很多，比自己哥哥严格多了。 但是也足够大方。 白洛川在一旁低声跟米阳商量着，见他点头答应留下，又道：“那一会带乌乐出去跑两圈，昨儿放鞭炮的多，没让它出去，肯定闷坏了。” 米阳点头笑道：“好，我也挺长时间没见它了。” 米阳瞧见妹妹一直仰着小脸看自己，就笑着问她：“小雪想去哪？和姐姐们去庙会，还是跟哥哥一起遛小马？” 米雪想了一会，自己做了选择：“我还是去庙会吧。” 白家的小马可一点都不小，比小姑娘还高上许多，虽然神骏威武，但米雪见着还是有些胆怯，也不怎么敢上去骑马。她兜里还揣着姥姥给的五十块钱呢，可以在庙会上买好多小玩意儿，除了野草莓糖葫芦，还有闪闪发光的贝壳小手链，一想到这些小姑娘心里就美滋滋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兄妹两个分开，一个和表姐妹们坐车去庙会玩，一个留下去遛马。 白家自己留了一些场地，这次也没让乌乐跑太远，白洛川和米阳带着黑马出去跑了一圈儿，乌乐踩着雪，特别开心，时不时地打个响鼻，白洛川牵着它，让米阳坐在它背上慢慢走的时候，乌乐似乎还有些不太明白小主人为什么不上来，拿脑袋使劲儿地往他肩上和怀里蹭，轻轻顶着要他也骑坐上来。 白洛川拍了拍它脑袋，笑道：“怎么这么爱撒娇，这可不是我教的。” 米阳坐在乌乐背上也不肯认这个罪名，好笑道：“难道是我？” 白洛川骑坐上来，伸手接过米阳握着的缰绳，把他一起圈在怀里道：“我瞧着像。” 米阳：“我一年才见它几回，这也能赖到我头上……” 白洛川跟他咬耳朵道：“那是我的马聪明，瞧见一会就学会了。” 他贴的近，马背上就这么大点地方，尤其是他上来之后乌乐明显就跑的更快了一些，米阳被他搂着腰，紧跟着耳边也传来一声轻笑声：“别动，小心掉下去。” 米阳手放在他胳膊上，歪头躲开一点：“那你也老实点。” 白洛川不肯，“前两年就想给乌乐找个女朋友，它骨架太大，一般小母马矮一些，品像好的都舍不得，今年冬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估计年后就能有小马驹了。”他又贴近一点，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不要脸的话，“让它提前学学情侣怎么相处的，有什么不对？” 米阳原本撑在他胳膊上的手忍不住捏了他一把。 白洛川就在他身后低声笑了。 不过是在外面，顶多就闹上两句，白洛川知道米阳脸皮薄，往常在家的时候从卧室里出来换个地方做都要脸红上半天，他劝了又劝，还要关了灯才肯的。这会儿哪里敢真把人热闹了，无非就是见了他就想撩拨一下，也说不出为什么，一丁点大的事儿都恨不得拿出来跟对方分享。 米阳也在努力转移注意力，问他道：“白爷爷也盼着了吧，找的哪里的马场？离着这里远吗？” 白洛川道：“泉城的一家，以前参加马术比赛的，距离倒不是什么问题，就是也不一定能成。”他贴在米阳耳边又道，“不过想哄爷爷他老人家高兴，也有办法，看你配合不配合。” 米阳道：“什么？” 白洛川逗他：“不如你生一个？” 米阳：“……我生不出来。” 白洛川点头：“不怪你，怪我不够努力。” 他这么说着，又勒了下缰绳，让胯下黑马调转方向疾步跑去。 米阳被他晃了一下，握着他胳膊惊呼一声：“去哪儿？” 白洛川笑道：“回家，你走的太慢了，我骑马带你回去，想快点亲亲你。”最后一句是贴着米阳耳边说的，又甜又粘，哪怕有冬天的寒风迎面吹来，也依旧让人心里热乎乎的难以自制。 大年初二，白敬荣提前回了部队。 南方雪灾，春运受阻，春晚前后的播报都以这个为主，除了春节的喜庆气氛，抢险救灾也牵动着亿万人民的心。 大小企业捐款捐物，子弟兵们奋斗在救灾第一线，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白老爷子坐在电视机前也在关注着这些，白洛川有些时候会陪着他一起，他忙的时候，米阳就陪着老人，偌大的宅院里，往日人多的时候不觉得，人少了总是冷清的很。 老人看完了新闻报道，晚上八点多就有些疲惫了，在沙发上一直打瞌睡。 米阳给他拿了一条毯子，小声问：“爷爷，您是在这睡，还是回房间？” 白老听见他说，眼皮子还未睁开就笑了道：“还是你说话好听，前两年洛川也这么问我，现在也开始跟他爸妈一样，管的啰里啰嗦，沙发上也不让人睡觉啦。” 米阳笑道：“现在条件好了，您不是说过吗，以前日子苦的时候睡草地睡破庙的时候都有。” 白老爷子道：“对，现在好多啦……” 老人这么说着，声音又慢慢低下去，瞧着困意上来了。 米阳帮他脱了鞋扶着躺下，拿了枕头和毯子盖好，又放了一杯水在一旁，自己轻手轻脚地上楼去了。 白老时常疼痛，老人一身硬骨头，自己忍着不说，有些时候只有在客厅才睡得着，米阳瞧着也帮不上什么，只能尽可能的让他过的顺心一点。 白洛川在楼上房间里跟骆江璟通话，瞧见米阳进来，指了指桌上的热牛奶，对他道：“把这个喝了，今天早上就没喝完，还是我替的你。”他说话又对电话里道，“没，不是跟您说，刚小乖来了，又不好好喝牛奶，中午还跟爷爷一起挑食，这俩凑一块花样可多了……” 米阳端了那杯热牛奶捧在手里慢慢喝着，一边听他继续跟骆江璟谈工作。 公司的事情已经上了正轨，白洛川的人生轨迹虽然提前，但是一切如常开启，拿的天生就是赢家的剧本。米阳视线一直盯着他看，从头到脚，又挪回到那张英俊的脸上，越发觉得像是当年他认识的白洛川了，但是又多了一点不太一样的地方，像是比以前成熟了不少，又或者他以前从未这么近距离、有耐心的观察过。 大概是米阳看的太投入，白洛川挂了电话之后，直接走过来捏了他鼻尖道：“撒娇也不成，别想耍赖啊，自己喝了。” 米阳笑了一下，抬头把那一杯牛奶都喝完了。 白洛川表扬道：“早这么乖多好。” 米阳勾着他靠近一点，给了他一个奶香味儿的亲吻。 白洛川跟他亲了没两下，就被挑逗的不成了，几天来的意志力在米阳舌尖舔过来的时候一下彻底瓦解，一边同他接吻，一边手臂用力把他抱起来，直接去了里面卧室。 夜里还有人在放烟花，远远的看不清距离，但是在空中燃亮的那一片绚烂又美丽。 米阳咬着白洛川的肩膀，一边努力不发出声音，一边抬起眼睛看着窗外。 白洛川顿了一下，哑声道：“想什么呢，还有力气看那些，看来我技术还需要多‘练练’。” 说着又动了一下。 米阳咬着他肩上闷哼：“你那天也给我放的这种烟花……” “什么？” 米阳小声道：“你说喜欢我的那天。” 白洛川捏着他下巴，让他抬头跟自己对视，眼里神情一如最初的那一刻，亲他额头一下，又亲他鼻尖，最后落在唇上轻轻跟他触碰：“那个时候不好意思说，现在能说了。” “小乖，我爱你。” 米阳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 那人难得正经一下，紧跟着又开始在耳边说不正经的话：“这么喜欢听啊，我以后每天都说好不好？你要是喜欢，我每天放烟花给你，然后在床上让你看……好好，不说了，别这么紧，我都快撑不住了……” 米阳埋头回去，牙齿用了点劲儿慢慢又咬回去。 确立了亲密关系，有个人陪在身边，时间都过的快了许多。 一眨眼，三、四年就过去了。 米阳22岁生日，还是在校园里过的，跟往年一样，刚巧是开学之后不久，白洛川亲自送了一个蛋糕过来让他在学校里同大家一起分享，一个全神贯注地许了愿望，又吹了蜡烛，另一个在一旁不错眼睛地看着他，眼里含着笑意，那份宠溺溢于言表。 苗良师哥博士在读，今天吃着蛋糕也在感慨：“明年米阳就毕业了，今年算是咱们最后一起给他过生日，晚上我做东，一起去唱歌怎么样？” 陈白微道：“那得先问问米阳了，要打电话问问家长，还是问问你女朋友？” 这话一说出口，就引得人都挺感兴趣地看过来。 米阳有“女朋友”的事儿还是去年传出来的，系里新来的小学妹现在已经不喜欢陈白微这款风流浪子型的了，说是什么现在流行犬系男友，尤其是米阳这样温柔型的，一波接一波的小学妹给他送花送情书，米阳拒绝了几次，最后直接明确说了，他已经有对象了，而且谈了好几年，感情十分稳定。 这样才让小学妹们放弃了。 但是米阳谈的这个“女朋友”也引起了其他几位师哥们的好奇。 米阳笑着道：“晚上十点之前就不用问了，我都行。” 陈白微乐了道：“哟，还有门禁啊？你这可真够听话的。” 米阳道：“他也听我的话。” 陈白微措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狗粮，闪开一边吃蛋糕去了，苗良挺着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一点都不怕，他今年就要结婚了，给院里几位要好的师兄弟们都发了喜帖，其中就有米阳。听见他说，也笑呵呵道：“这就对了，喜欢是互相的，尊重也是嘛！对了，米阳啊，你不是一直都说奔着结婚去的吗，现在也到法定婚龄了，注意点时间啊，可以现在提前准备着了，结婚这事儿繁琐着呢，怎么也要折腾个好几年……” 他在那跟米阳谈起结婚买房，以及怎么哄丈母娘开心的事，迫切想跟小师弟交流一下心得。 米阳听的认真，旁边的白洛川倒是有些走神了。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生日蛋糕上，上面的蜡烛拼了“22”的数字。 确实到了法定婚龄了。 提前已经准备了好几年的白总，现在被苗师哥说的话又勾动了内心的那根弦，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第166章 准备 晚上的娱乐活动苗良那帮人没请成, 全让白总包了。 白洛川这段时间已经没有那么忙了, 不论是骆江璟那里还是他自己的公司都已运行上了轨道, 他不缺钱，光是白老爷子当初给的那些，足够用一辈子的了, 做这些无非是自己感兴趣，更多的是想试一下挑战的感觉。 米阳这几年在京城读书，白洛川的公司也跟着留在了京城, 跟沪市的彻底分开。 米阳不知道他赚了多少, 但是逢年过节回去的时候，骆江璟会开玩笑说喊他“小白总”, 听起来颇有积蓄，几次生意投的恰到好处, 狠发了几笔。 米阳对这些不怎么关心，他家里并没有多买房子, 除了原有的住房和商铺，程青给他和妹妹米雪一人买了一套小房子，剩下的钱就留在手里舒舒服服地过起了小日子。 米阳受家里的影响大, 觉得现如今这样已经足够用了, 也乐呵呵地每天上学读书，跟着章教授学本事，闲暇时间跟白洛川出去度假——这种时间比较少，前几年白洛川忙，一年能抽出两三天就不错了, 大部分时候两个人都是在家里过的。 白少爷觉得出去就不能牵手，这种日子实在烦透了，还没有在家里自在。 米阳都随他，他也喜欢在家里，闲了看看书，躺在沙发上一晃眼就是一天，特别舒心。 晚上聚会的时候，又赶巧碰上了院里的另外一波来玩儿的师兄弟，问过了才知道，原来这帮人是来过“单身派对”的，那人要结婚了，一帮好兄弟们请了他出来过单身汉的最后一晚。 那人见了米阳他们也认出来了，笑着道：“对不住，不是故意瞒着不跟大家伙说，实在是婚礼没想大操大办，我和我媳妇都是外地户口，就想领个证回老家去摆酒席了。” 苗良笑呵呵道：“跟我们想的也一样，我跟我对象也这么商量的，不过回头喜糖可要给我们分些呀，提前跟你们说声恭喜了！” 那人笑道：“同喜同喜，剩下的几位师兄弟也努努力，白微啊，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陈白微带着个耳机正在跟人通话，一心二用地听见他说也笑着点点头，道：“好啊，借你吉言。” 米阳在他们中间算是年龄最小的，那几位师哥也不催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走了。 白洛川开了这儿最大的一个包厢，宽敞到简直可以请女团来跳舞，领班还认真推荐了一下他们这里的驻场歌手，问要不要请人来唱歌。 白洛川随意指了排名上的几位，对领班道：“就是简单过个生日，别太闹腾了。” 领班答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 苗良他们几个先去点歌唱了一会，往常这个时候陈白微都是负责热场的，但是这会儿他一直用手捂着耳机，也顾不上跟人说话，没一会就跟大家说了一声“抱歉”，起身先出去接电话去了。 米阳有些奇怪，问了身边的人道：“陈师哥怎么了？” 苗良也觉得怪，但还是摇摇头道：“不知道呀，也没听说他谈对象，或许是家里人找他吧。” 但是要真说起他家里的事，大家又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陈白微这人笑起来对谁都是和风细雨的，会的又多，好像什么事儿都难不住他，但是他想保密的事情，没人能撬开他那张嘴，一个字儿都不往外吐露。大家只知道章教授家里似乎帮了他很多，另外就是他和章教授的外孙任景年关系亲近，其余的就不太清楚了。 没一会，驻场的歌手就来了，身后还跟着一支现场乐队，穿着打扮都很清爽，来了之后唱的歌也都是和生日相关，声音又甜又轻快。而且还带现场互动，邀请了包间里的人一起上来合唱，气氛挺热闹的。 白洛川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歪头看身边的人，米阳听的很认真，白洛川看他看的也认真。 晚上热闹完了，两个人回家。 白洛川倚靠在床上手里翻着一本书，等米阳从浴室出来，也难得没闹他，还在那认真看着。 米阳坐在床边回了米雪她们发来的生日祝福短信，小姑娘现在长大了，跟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一样都有手机，这次是偷偷带去学校，趁着晚上自习课之后躲着发了信息过来。 白洛川在一旁把书页翻的很响。 米阳问他：“你看什么呢？” 白洛川书翻的速度这才慢下来，“就随便看看，这家米其林餐厅不错，前段时间有朋友举办婚宴就请了这家的厨师。” 米阳好奇道：“怎么样，好吃吗？” 白洛川皱眉：“不知道，我没结过婚。” 米阳：“……” 这位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干脆都不看书了抬头看向米阳。 米阳好笑地看他：“你没结婚，还不能去吃饭了？” 白洛川道：“味道不一样吧，心情会影响人的食欲和口感。”他手指略微抚开米阳额头上的碎发，顺着额头一直摸到脸颊，摩挲了一下。“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刚好到法定婚龄？” 米阳：“哪儿是今年，是今天呀。” 白洛川：“那也到了，对吧？从年初开始，你们院里都有多少人结婚了。” 这话说的米阳没法反驳，光学校里关系比较好的师哥们的请柬他就收到好几张了，章老这边带着的博士生基本已经算是晚婚，今年就有好几对新人幸福牵手。请柬收到的时候，还会被戏称是“红色炸弹”，说这个月的工资又买了之类的，他们院里的经费补贴少，但是大家玩笑话说完，都穿戴整齐地去参加了，有几个泪点低的师兄弟还红了眼睛。 人生奋斗最好的几年青春，他们都是和身边的战友一起守在象牙塔里，在漫漫求知路上找到真心爱着的人，实属不易。 米阳上一世绕了一圈弯路，现在找到自己最喜欢做的事儿，还是章老带着，按部就班的来，不疾不徐地慢慢向前走，他没有感到一丝慌张，只觉得每天都比昨天还要再好一点，睡醒了睁开眼都是笑着的。 米阳不急，但是他同床共枕的这一位显然有些急了。 白少爷把书合上，看向他重申：“我觉得，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事，你说呢？” 米阳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家少爷开始准备闹事了。 白洛川手指在书本上敲了两下，也等不及他回答，自己说了：“我觉得准备了这么几年，也差不多了，我想要个名分。” 米阳问他：“打算跟家里说吗？” “家里是一方面，我自己也有需求。” “那你要什么？” 白洛川抬头看他，好一会才伸手刮了他鼻梁一下，得意道：“想套我的话吧？我就知道不是我一个人着急，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我准备一下，想想怎么跟你说。” 第167章 小秘密 白洛川瞧着志得意满, 摩拳擦掌的样子太明显, 搞的米阳原本的紧张也没有了, 反而有些好笑。 他们实在是太过熟悉对方了，一起长大，白少爷说了上半句他都能在心里接下半句, 而且分毫不差。只是难得瞧见他又露出几分孩子气的表情，心里都软了几分，无论多少年过去, 他现在成长的如何, 在米阳心里都是那个任性又带着点骄傲的男孩儿。 米阳等了几天，自己也做了一点小准备。 他在学校里偶尔会有一些经费和奖学金, 但都不多，但是还能接一些兼职。有些时候是章教授推荐去省博帮忙赶一些修复的活儿, 更多时候是师哥师姐们介绍的一些私活，帮着一些私人藏书爱好者修复一些他们的心头好, 这些古书在外人看来破旧不值钱，但是对收藏书籍的人来说，这就是他们千金不换的宝贝。 米阳借着修书的机会, 见识了不少好书, 有些是他上辈子只听过名字的，拿到手里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那些送书来修补的人瞧见他这样，原本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许多。他们起先以为学生年纪小会毛毛躁躁地不小心碰坏自己的书, 但是米阳拿到书比他们还爱护，大家颇有些惺惺相惜起来，打交道的时间长了，给米阳介绍私活的人也渐渐多了。 米阳用自己空闲的时间，攒了一小笔私房钱。 他打算去打一对戒指。 白洛川想跟他求婚，他也想跟对方求婚。 虽说白少爷那边可能会准备戒指，但是米阳还是想着自己也弄一对儿，或许没对方的那么名贵，但是心意都是一样的。这是一份承诺，表示自己愿意选这个人，也愿意跟他绑定一生。 米阳自己设计了一个图案，但是找了几家店打了模型，都觉得不够好看，只能融了重新磨合。 他今天难得的一个礼拜天，早上刚起来就接到店家发来的图片，显然还是没做好，对方态度倒是挺好的，但是这种一辈子用一次的小东西米阳难得也较真起来，拿出修补书时候的挑剔和耐心一点点纠正，讲了半天，对方听懂了，但也为难道：“您这要求也太高了，首先物品本来就小，上面还刻那么细小的符号，时间又紧，我们可能做不到让您满意的程度……” 米阳只能安抚道：“再试一次吧，我按开版费给你们，没事。” 他这么说的对方也不好意思了，应了一声，又去出模型去了。 其实除了这家以外，米阳还找了其他几家，但是效果也都不好，这家相比来说算是做的比较好的了，但还是达不到他理想的结果。 他揉了揉眉心，正头疼的时候，就听见客厅门响了，白洛川从外面走了进来。 米阳有点惊讶：“不是说公司有事去加班吗？” 白洛川比起他倒是喜气洋洋的，活像是办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坐下来手臂搭在他肩上笑道：“加班好了，我去看一眼就成，进度完成的不错。你怎么也在家？昨天晚上不是说要去学校看看锦书修复的情况吗？” 米阳道：“哦，刚给我打电话来着，‘修复’情况不怎么样，还得再等等。” 他是找了理由想去看戒指模型来着，现在又要融了重新做，显然今天不用去学校“加班”了。 白洛川那边情况也差不多，不过白少财大气粗，在公司“加班”几次就差不多搞定了。 周末在家也没什么事儿，白洛川也没闲着，带着他出去采买了一些东西，临近年末，他们这次说好了要提前两天回山海镇去陪着老人过年，难得家里大人们也都来的齐，白洛川准备了不少礼物，比起往年来的都要多，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来采买了，每一件都和米阳凑在一处商量，亲手添置才放心。 米阳拦了两次，拦不住，也就随他去了。 他还没想好给两边的妈妈买什么礼物才好，骆江璟什么都不缺，贸然买衣服和补品都不太合适，米阳总觉得这个冬天要发生点什么事儿，提前讨好一下骆姨总没错，所以选起来格外认真。 白洛川和他想的一样，他也想讨好程青，接触了这么多年下来，程姨才是米家当家说话拍板的那个人，讨好了丈母娘就什么都不怕了。带着这种想法，白洛川一路刷卡买下来，因为不好取舍，干脆见到什么顺眼就买什么，买的多了，总有几件能合眼缘。 一个白天都忙这些去了，中午都随便凑合了一口，米阳被他刷卡的架势弄的仿佛第二天就要跟白少爷大包小包去见父母一样，紧张的中午都没吃下什么。 等到了晚上，白洛川正想找家浪漫一些的店带米阳去吃个晚餐，碰巧电话就来了。 打电话来的是吴双安，他之前和骆氏有些合作，是白洛川出面接洽的，这会儿正巧也在京城，打电话来约他吃饭。 “洛川啊，我今天来参加一个银行和企业的峰会，今天空出些时间，不如出来聚一聚？”吴双安那边笑呵呵的，“你说巧不巧，我今天刚到，我那宝贝女儿也刚好回国，这餐当我给她接风洗尘，我对京城不熟，还要请你推荐一家好吃的馆子呀。” 白洛川原本想拒绝，但是瞧见旁边的米阳，话到了嘴边又改了主意，“吴总邀请，一定要去，这样吧我来安排，稍后发地址给您。” 米阳把东西放在车后备箱里，转身的时候只听见他说的最后一句，好奇道：“我们要去哪儿？” 白洛川被他这个“我们”说的心里高兴了不少，凑过去亲他一下，道：“一会有个饭局，咱们一起过去。” 米阳躲了一下，即便是在地下停车场灯光稍暗些的地方，但也总是外面，小声提醒道：“别闹，一会让人看到。” 白洛川最近有些膨胀：“我都要结婚了，亲老婆一口还不行？” 米阳好笑道：“谁是你老婆。” 白洛川凑过去又亲了他脸颊一下，得意道：“我嫁你也行，但是先说好，要写份儿保证书给我，每天陪我睡觉，给我做饭，陪我出来应酬，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我的美色。” 米阳推他脸一下，没绷住笑了。 吴双安和他们前后脚到了饭店，两边见了彼此都很热情，先来了一拨商业互吹，一个说对方是少年才俊，另一个说对方宝刀未老，两个人正在那寒暄着，米阳站在一旁抬眼就瞧见了吴双安身边那位安静站着的女孩。 吴霜这四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长而直的一头乌黑秀发，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人瞧着成熟了一些，但依旧是个冰山美人儿。她这会也瞧见米阳了，有些微微惊讶。 那边吴双安还在寒暄：“哎呀，你不知道，今天实在是凑巧，我也是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霜霜今天的飞机刚落地呢，这孩子也是，从国外回来也不跟我这个当爹的说一声，女儿大喽，现在真是什么都不跟我这个老头子打招呼啦……” 米阳眨眨眼，看着吴霜有些困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吴霜这几个月一直都在京城，光是这个月就来他们学院两次借阅资料吧，一次是月初陈白微接待，另一次就是他陪同去的。 吴霜显然也没想到米阳也在，神情有些慌乱，冲他略微摇了摇头，求他帮忙掩饰。 米阳还是第一次瞧见她这样，只觉得挺新奇的，笑着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没有说什么。 吴霜表情立刻放松了不少，唇边露出一丝感激的笑来。 她和米阳这边偷着互动了一下，那边吴双安也寒暄完了，和白洛川他们一同进去坐下，他和白洛川坐在一处，带来的人各自坐在他们身边，猛一看倒是挺像两位家长带着两个小孩儿一同来赴宴。 尤其是吴双安对他这个独生女特别爱护，频频夹菜，那边的白洛川也同样对米阳照顾有加，剥虾壳的动作想当利落，这么多年他在厨房里都没有什么进步，转了方向改做这些小事，挑鱼刺和剥虾壳就做的非常好。 米阳之前也陪着他参加过几次这样的聚会，白洛川有意带他在身边，一方面从最开始就没想把他藏起来，另一方面也想让米阳亲眼瞧瞧，不管是往他这边塞人还是介绍对象的，他都直接当面回绝，半点都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 他今天也是这么想的，吴双安这只老狐狸几次凑局，但每次又都不挑明，他这次干脆带了米阳出来，他不好自己开口推拒，但是让老婆亲眼瞧着，表表忠心也是好的。 “自从我妻子离开以后，家里就剩下一个女儿陪着我了，不是我夸，我这个女儿真是非常好啊，无论是家里还是外面工作，都特别优秀，今年还成立了自己的珠宝品牌呢，规划的非常清晰，比我当年强多了。”吴双安夸赞了吴霜几句，显然是真心实意为女儿取得的成绩而骄傲，为人父母的，自己赚了再多的钱是一回事儿，子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儿子一般都是鞭策着来，女儿则不同，恨不得捧成掌上明珠，什么好的都给她。 白洛川点点头，顺着说了两句，又道：“我家小朋友也不错，还没跟您介绍吧，这是米阳，几年前您也见过一次，在新疆的时候，他那个时候就跟着章教授去做项目了，业务能力非常出色，全国都找不出几个来。” 这两个人恨不得吹到天上去，吴霜脸上露出些不忍，抬头去看米阳，那位也是吃的慢吞吞的，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又硬着头皮听人吹自己。 吴霜忽然就没有那么窘迫了，她轻笑了一声，米阳也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抖了抖，也弯了一下，神情无奈。 那边的两位家长吹完了家里的小孩，又开始聊工作，说的都是地皮和征税的一些事情，话里话外一边试探一边留下三分余地，说的非常客气。 老狐狸和小狐狸聊天，提防对方，针锋相对。 吴霜在旁边听着都觉得累，听了两句，就拿起手机开始低头认真发信息。 米阳瞧见了，以为大小姐无聊了在跟朋友聊天，没过两秒钟，他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米阳拿出来一看，是吴霜发来的信息，说的话也言简意赅，求他帮忙：“我留在京城的事儿，还麻烦你帮我保密，我是为了一个人，暂时还不能让我爸爸知道。” 米阳回复道：“好的。” 吴霜：“你不好奇是谁？” 米阳：“男朋友？” 吴霜那边发了一个握拳奋斗的表情，“也可以这么说，我追了他半年，势在必得。” 米阳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她，吴霜收起手机，开始优雅用餐，神情还是淡然自若，仿佛刚才说追别人的不是她一般，米阳眨眨眼，她瞧见了也眨了一下眼睛，笑了。 这个信息发送完毕，两个人像是达成了什么小秘密，吴霜对米阳都亲切了许多。 第168章 戒指 吴双安和白洛川他们谈的地产相关的事情, 吴霜并不感兴趣, 倒是和米阳聊了两句。 她这边一开口, 白洛川那边就注意到了，也开始跟她攀谈，什么话都赶在米阳前面, 恨不得严防死堵，只差把家里的小孩儿整个藏在羽翼之下护起来了。 吴双安有了三分酒意，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这会儿瞧见小辈们凑在一处说话, 眼睛忍不住在白洛川和自己宝贝女儿身上转了转，带着几分宽慰, 还借故出去一趟，让他们年轻人好好交流。 吴双安想的挺好的, 但等他一个电话接完了回来，饭局已经冷场了。 白洛川和吴霜两个人倒是在互相看着对方, 只是眼神瞧着都不是那种男女之间欣赏的，白洛川那边还在维持笑容，他家女儿从头到尾都没笑一下。 白洛川冷笑道：“吴小姐口齿伶俐, 审美独特, 我这个大俗人实在比不得。” 吴霜也不让他，冷着脸道：“哪里，哪里，白总应答如流，想必大学的时候也经常是校内辩论赛的常客吧, 有道理的争论我能理解，现在我看不出您那份设计图哪一点能打动我。” 白洛川道：“哦，个人审美和大众审美毕竟不同，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觉得不好看？” 吴霜：“‘美’这个东西是大众都认可的一个形式表现，更何况您是拿来送人，你觉得好看，接受的人呢？我可以推荐您几本书，或者您让身边的这位米阳推荐也可以，我个人觉得他审美都比您来的好。” 白洛川脸都黑了。 吴双安有些惊魂未定，小心坐下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洛川盯着吴霜没有开口，脸色还不太好。 吴霜简单解释道：“没什么事，爸爸，只是白总刚才拿出了一份戒指的设计稿来给我看，您知道的，涉及我所学的专业，我总会提一些适当的意见，我们交谈起来的时候有些投入，言辞难免有些激烈。” 何止是激烈，两边差点就要站起来吵一架了。 米阳坐在那默默吃水果，他觉得这两个人简直太像了，不论是从家世还是那份自我和任性的劲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两把标枪一样，枪头磨地锃亮，闪着寒光略微一接触就火花四溅，根本没办法坐下来好好谈话。 吴双安也听出来一点信息，试探道：“戒指？” 白洛川张了张嘴，吴霜那边又抢了话过去，言语轻快道：“对，白总有一个交往多年的女朋友，马上要跟对方求婚了，所以想让我提前看一下婚戒的设计图样。” 白洛川也点头道：“对，是这样的，原本想听听吴小姐从专业角度有什么建议，不过看来我们审美取向不同。” 米阳：“……” 刚才他可是亲眼瞧见的，白少爷哪儿是征求人家建议，摆明了就是炫耀，吴霜说他用钻太多，他立刻就不乐意了，俩人就为了“主钻是否过大太夸张”吵了起来。 两个人性格针尖对麦芒，一个是涉及到自己珠宝专业寸步不让，另一个炫耀不成恼羞成怒，坚持说自己设计的戒指是最好看的，连之一都不允许存在，哪儿容许人来反驳它一句？ 吴双安这会儿也听明白了，脸上有些臊得慌，他自己是存了小心思的，生怕让自己女儿这会儿丢了面子，但是小心观察一下，他家大小姐并没有任何失落的样子，反而伶牙俐齿地还在那反驳。 吴霜：“白总要是坚持用那么大颗的方钻也不是不可以，周围一圈碎钻……碎钻也不去？哦，那您做什么戒指，改做扳指得了。” 白洛川冷笑：“这是男款，你不懂。” 吴霜淡声道：“是，我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跟着您见世面了。” 吴双安：“……” 吴双安脑仁生疼。 饭局不欢而散，双方都维持了体面，但瞧着也不可能再私下接触就是了。 吴双安带着女儿回了车上，吴霜这次没有走，但是面上依旧是淡淡的，跟着吴双安上车之后也一直安静没有说话。 吴双安一边吩咐司机开车，一边问她：“又生爸爸的气啦？” 吴霜微微皱眉，道：“没有。” 吴双安在外面是老狐狸，但是见到自己女儿半点架子都没有，一下就听出她还在为饭局生闷气，拍了拍她的手道：“是爸爸心急了，你之前说过，我也不是故意不听，只是这个圈子里优秀的年轻人太少了，我就想着多认识一下。” 吴霜道：“爸爸，他才多大！” “他多大……”吴双安话说到一半又去问了前面的助理，听助理说了一声“22岁”，自己勉强讪笑道，“女大三，抱金砖嘛！而且就是认识一下，也没有其他意思。” 吴霜冷声道：“我一点也不喜欢您这样的安排。” 吴双安举手投降，哄她道：“知道，知道，你们搞艺术的就是麻烦。当初追你妈妈的人多了去了，我还不是拼到最后的一个？提前认识一下而已，爸爸也尊重你的意见，不会强迫你……” 吴霜：“您要是尊重我，就不会突然带我过去了。您知道他有交往多年的女朋友了吗？就算是没有，也应该先问问我的意见。” “好好，是爸爸的错，爸爸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跟你保证。” 吴双安自己手里有钱，平时最疼宝贝女儿，他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很是担心将来他离开之后谁来照顾吴霜。不过他再急迫，也不会违拗了女儿的心意，带她过来也不过是爱才心切罢了，既然女儿不喜欢，他不会强求。 吴双安把人哄了一阵之后，又道：“霜霜，我知道你眼界高，爸爸呢也就这一个心愿，就想你找个好对象，陪着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咱们慢慢来，可以先挑着嘛，人才和感情一样，都是需要培养的。” 吴霜道：“爸爸，我不喜欢这样的世家子。” 吴双安斟酌道：“结婚还是需要门当户对才好。” 吴霜还在坚持：“我觉得出身不重要，自己奋斗起来的有什么不好？您不就是这样。” “我？这世上有几个你老爹这样的人？”吴双安都要焦虑了，生怕女儿接触的环境太单纯，耐心教她道，“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被出身局限，但那奋斗出来的凤毛麟角，你又怎么知道他这么多年来，过的怎样，生活习惯怎样，跟你将来有没有话说？他现在哄你容易，哄一辈子可就难了，霜霜，爸可就你一个宝贝女儿啊……” 吴霜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道：“您放心，他很优秀。” 吴双安听出一丝信息，趁机问她：“怎么，有看上眼的小伙子啦？” 吴霜脸红了一下。 吴双安觉得有戏，但是还未开口，就听见他宝贝女儿道：“反正，反正我觉得出身不重要，一个人要看到是他的事业，健康和爱心，谦和有礼，能包容，也能爱护彼此，我喜欢的人要做到这些才可以。” 吴双安听着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他是吃过苦过来的，根本不舍得自己女儿吃一点苦，恨不得亲自帮她斩断荆棘。 吴霜也知道跟他隔着几十年的代购无法说通彼此，有些疲惫道：“我明天就不陪着您了，我出去办点事。” 吴双安道：“你去哪儿？” 吴霜：“我去京师大学文博院，难得章教授在，我有几个古代着装配饰的问题想请教。上次跟您说过的，我接了一部戏的配饰，要求比较精细，这次回来也是为这件事。” 吴双安点点头，“行，我让司机送你。” 吴霜摇头道：“不用，米阳也在那边，不用别人陪着。”她爸这边的司机还兼着保镖，时时刻刻都跟在身边，她可不想让人一直跟着。 吴双安忽然想到饭局上那个看起来脾气温和的年轻人了，健康，爱心，谦和有礼……怎么想都和宝贝女儿说的能对上号，他眉头忍不住拧成一个疙瘩，问她道：“霜霜，那个米阳，我刚才听着他说是什么镇出来的？” 吴霜倒是知道一些，道：“山海镇，他跟我说过，怎么了？” 吴双安道：“你说的就是那个穷小子？” 吴霜没听懂，但也不妨碍她维护朋友：“您当年也是穷小子啊，说人家干什么。” 吴双安哭笑不得，“我就顺口说了一句，没别的意思，好好，我不说他了，那个叫米阳的是干什么工作的？” “京师大学文博院的学生，也是章老他们研究所的呀，刚才他介绍的时候，您没听吗？”吴霜不满，“您也太不尊重知识分子了。” 吴双安：“……” 吴双安一路旁敲侧击，想问问女儿是否看上了这个年轻人，他一颗心七上八下，吴霜在国外时间长了心思比较单纯，绕着来问不出什么，直说了她就摇摇头，道：“我不喜欢米阳啊，他是我朋友，我喜欢年纪大一些的。” 吴双安立刻跟着点头，道：“大些的知道疼人，你选的对，就是遇到喜欢的一定要带回来给爸爸看看啊！” 他这么说的时候，还是不放心。 吴霜却有点心不在焉了，只答应了一声，又扭头去看向车窗外的夜色。 吴双安见她这样，也只能叹了口气。 另一边，车上。 白洛川也气的够呛，臭着一张脸自己生了半天闷气，冷笑道：“就她还开珠宝工作室，还做品牌呢？有点审美没有，我刚说的款式哪里不好看了？” 米阳抬头看他。 白洛川迟疑道：“你也觉得不好看？” 米阳唔了一声，含糊道：“挺好看的，就是钻石有点大……” 中间一颗正方形大钻，周围镶嵌了碎钻，虽然是男款，但是瞧着也让人颇有压力，简直像是把一套房子戴到了手指上，米阳一想到这将来是自己要戴的，就有些头大。吴霜有句话说的没错，这要是带出去不是戒指，简直是扳指。 白洛川哼了一声，还是有些不服气。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吴霜毫不客气地打击了审美之后，他回去又认真反思了一下戒指的构思，自己又琢磨去了，难得这两天休息日也没来缠着米阳。 第169章 甲骨文 米阳生活规律, 去的地方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学校, 固定三点一线, 特别好找。 吴霜来学校的时候，他正好跟在章教授身边，瞧见微微冲她点头笑了一下。 吴霜和章教授这里也有长期合作, 主要是来咨询，她对古代珠宝配饰一直非常感兴趣，章教授这办的一个工作室的仪器都是她家中捐赠, 也为院里做了不少贡献。 按陈白微的话说, 就是仅次于白洛川的大主顾。 米阳拿了章教授递过来的文件，自己回去研读去了, 没有留下多打扰。 他们学院都是古色古香的小楼，本身就是景点之一, 随便找一处都环境优美，加上人员又少, 陈白微经常调侃说他们这儿人丁单薄，但是人少，规矩相对也就少了很多, 米阳找了一处有石桌方凳的地方坐下看了一会文件, 北方初冬只要不刮风，就没有多冷，天阳挂在天上暖融融的，晒晒太阳也很舒服。 米阳坐在那看了没一会，就听见有脚步声走近, 抬头就看到了吴霜。 吴霜是来跟他道谢的，同时也有个小忙要求米阳帮忙。 吴霜坐下笑道：“我听陈白微说你最近在找兼职，还要不要再接一份？” 米阳道：“是什么工作？” 吴霜道：“挺简单的，我有一个朋友姓詹，他家里有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想给她找个家教，每天去辅导她两个小时的功课就够了，她其实很聪明，只是基础差了点，很快就能跟上。”她说到这还不忘了帮那小女孩讲上两句，又带着点期待道，“陈白微说你打工多，耐心也好，交给你最放心了，你看行吗？” 米阳想了一下，摇头道：“我不太合适。” 吴霜愣了一下，道：“哪里不合适？是时间太长吗，其实一个半小时，或者一个小时都可以，关于家教的费用，随你开。” 米阳笑道：“钱不是什么问题，我之前凑的已经差不多了，还是时间的关系，我每天都得回家呢，如果去做家教，来回交通至少一个多小时，再辅导一两个小时，晚上回来就要超过门禁了。” 吴霜道：“门禁？” 米阳认真点头：“嗯，我们家规定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回家。” 其实八点不到家白少爷就要开始查岗了，九点半就已经在出发去接人的路上，真要是磨蹭到十点回来，还连续几个月，怕是白洛川这边先要闹一场。 米阳看到她一直坚持，想了想就道：“不如介绍陈师哥去？其实陈师哥打工才多，他成绩很好的，耐心不错，人品也信得过，可以放心交给他。” 吴霜摇头，坚持要他去，她脸红了一下对米阳道：“其实我想你去的原因还有一个，我希望你能帮我在那边打探点消息。” 米阳好奇：“什么消息？” 吴霜难得有点紧张，手放在一处搓了一下，想了好一会才斟酌着开口：“像是平时的饮食起居，还有那个小孩喜欢吃什么，爱好，喜欢什么样的人，我是说年长的女性长辈……” 米阳神色古怪地看着她。 吴霜干脆破罐子破摔，坦白道：“好吧，我和詹先生目前在接触阶段，不可否认，我对他非常有好感，他有一个十三岁的女儿，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现实中总要多准备一些才是。” 米阳笑道：“你请我去当卧底？” 吴霜也笑了，“你愿意帮我吗？” 米阳想了一下，点点头道：“行，不过时间不能太长，我尽量帮你一两个月，剩下的时间我要回来写论文，也要跟章老忙其他工作，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这也是白少爷能忍耐的极限了，再多估计就要开车来抓人。 吴霜松了一口气，笑道：“一个月就足够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她放下了一桩心事，那天饭局上跟米阳提起这事儿之后，就已经把他当成了可以信任的人，现在更多了几分感激，又对他道：“以后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大概是想起那天饭局的事儿了，忍不住又带了点针对的小情绪，“别的或许我帮不到，但是珠宝这些事情上，我绝对可以帮你做更好的选择，不是我说，你那个朋友白洛川，他的审美真的太糟糕了，我很久没有见过把那么漂亮的钻用的如此浪费的，一套首饰反而要漂亮一些，他全加到一枚戒指上，实在是……” 她想不出什么形容词，但是嘴角抖了抖。 米阳忍俊不禁，笑了道：“他有些时候比较像小孩儿，也是想做好，你要多鼓励他。” 吴霜道：“我鼓励不起，那一颗钻，卖了我的工作室我也买不起，估计还要拿出我爸一年的收益才可以去凑个运气拍卖一下。” 米阳揉了揉鼻尖，被她说的也开始心里打鼓，这玩意儿真送来他绝对不敢带出去，放家里的保险箱中锁一辈子还差不多。 不过吴霜说的这个，也提醒了他，米阳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事想要求你，可以拜托你也帮我看看设计图吗？” 吴霜有些好奇，等着米阳把打印好的一叠图纸拿过来，又翻开手机给她看了那些未完成品，她有些惊讶道：“也是戒指？” 米阳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过都是我自己想的，琢磨了几个模型，但是瞧着都差了点什么，现在还没确定下来。” 吴霜倒是对他这个设计很感兴趣，点头夸赞道：“已经很有天赋了，看的出来你想做的特别一点，这上面的符号是什么？看起来很精致。” 米阳道：“哦，这个是甲骨文。” 吴霜点头：“我知道，中国最早的文字对不对？” 说起专业范围的事，米阳话也多了点，笑着道：“其实现在业内还有一种说法，最早出现的应该是距今8000年左右的贾湖文字，不过这个目前还有争议，有些老教授认为它是刻画符号，也有些认为它们是‘陶纹’而不是‘陶文’，而且出土的字符现在尚未破解含义，中央研究院的《古文字与商周文明》这本书里就曾经引述饶宗颐先生的话……” 米阳很感兴趣地跟她探讨起来，对面坐着的吴霜却看着他笑。 米阳停下来，问她：“我哪里说错了吗？”文献好像都对啊，他刚看过的，还有印象。 吴霜笑着摇摇头，道：“你跟你女朋友也说这些吗？女孩子听到这些可是要头疼了，不如说一下这个符号什么意思，可能还更浪漫一些。”她手指点了点图纸上面的那个甲骨文。 米阳笑道：“就是我的名字，‘阳’。” 吴霜道：“把自己送给对方吗？这个主意不错，而且用这么古老的文字，古老永恒的事物总是很浪漫。”她看了一下米阳画的图，点头道，“可以，以这个图案为准，我帮你设计并且制作吧，这个我可以完成。” 米阳有些惊喜，原本只是想征求一下意见，没想到吴霜会亲自操刀，有她帮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吴霜也是个实干派，坐下一起画图跟他聊了一会，又问他：“大概什么时候要？” 米阳想了一下：“我准备求婚用，年前的时候可以吗？” 吴霜惊讶：“已经要结婚了吗？我都不知道这几年你身边除了白洛川之外还有谁，藏的可真够结实的。” 米阳揉了鼻尖笑了下。 吴霜画了一会图，给他修改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米阳笑道：“他啊，是一个特别好的人，脾气很单纯，对长辈有礼貌，对我很照顾，我每次生病他都会陪着我，照顾我，有时候呢又像是一个小孩子，有点小任性，而且和其他人的界限画的特别清晰，心里只有我一个，有些时候会吃醋，但是很可爱……”他一边想一边说，眼睛弯起来道，“最重要的是我爱他，他也爱我。” 吴霜点点头，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了似的唇角扬起来一些：“难怪你这么喜欢，这么好的人，改天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 米阳：“……” 你俩见面绝对吵起来啊，昨天饭局上都已经互看不爽的那么明显了。 第170章 吃醋 米阳接了吴霜委托的那份儿家教兼职, 等去了之后, 才发现对方也是认识的人。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显得年轻, 也就三十余岁的样子，眼角微微有些细纹，看起来高大英俊, 一身的气度也是商场中纵横历练出来的，没有年轻人的锐利，反而非常平和, 瞧着脾气很温和的模样。 詹先生看着他想了一会, 先笑了，“原来是你, 我们还真是有缘。” 吴霜在一旁看着他们，有些惊讶道：“你们认识？” 米阳只觉得这位詹先生有些眼熟, 但是一时没能想起来，“您是？” 詹嵘笑道：“你忘记了之前在沪市的时候,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大概是几年前的事了，不过你跟之前没什么变化, 我还记得你。”他提点道, “你那个时候带着你妹妹在打网球，对小孩子非常有耐心，我还问过你能不能辅导我的女儿打球。” 米阳恍然，这才想起来好像有一回过年的时候确实遇到过这么一回事，那年白洛川脚受伤, 还是他扶着一起去的网球场，白少爷没能下场亲自打球，他和季柏安打了两局。不过那年冬天记忆最深的是他和白洛川刚刚告白，其余的都排到了后面，能记得这位先生也是因为他曾经递了一张名片过来，也是做房地产的。 米阳因为知道白洛川以后做的就是这个行业，所以才对同样做房地产的商人留了几分印象。 吴霜笑了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几年后还是米阳来给小涵辅导功课，这可真是太巧了。” 都是熟人也好说话许多，詹嵘原先就对米阳印象不错，这会儿又有吴霜引荐，自然是很高兴的，带着他去书房看了一下，又介绍了女儿给他认识。詹雨涵十三岁，个子比其他小女孩略高一点，扎着一个马尾辫瞧着很乖巧，站在那里很文静，米阳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妹妹米雪了，瞧见这么大的小孩就先多了几分好感，等到辅导功课的时候，詹雨涵的问题也不是很大，她是身体不太好，落下一些课程，性格内向又不好意思跟老师举手提问，时间拖的久了，知识点难免啃不动，米阳带着她辅导了2个小时，对她的进步大为赞扬。 米阳平时带妹妹习惯了，语气温和，詹雨涵本就是含羞内向的性格，被夸奖了就努力做的更好，随堂小测验也比米阳想的要很多。 米阳夸她：“很棒啊，上学期的题目都对了，比我想的要好很多，这样我们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把落下的赶上，再用一个月的时间提高，对老师有没有信心？” 女孩抿了抿唇，笑了一下，点头道：“有。” 他问的是自己，没给小女孩一点压力，顿时让她心里也开始喜欢上这个小老师了。 去詹家补课的时间是固定的，但是每次周末米阳都要空出一天时间来回家，对外说的理由是“家中来人”，但是吴霜还在给他做着戒指，知道他是去陪“女朋友”了，偶尔还会跟他眨眨眼睛，表示让他放心去，自己会保守这个小秘密。 同时周末的那一天功课，米阳也会提前写好测验的试卷交给吴霜，由她亲自去给小姑娘补习功课。 吴霜挺珍惜这个相处的机会，拿出了十足的耐心，两个人相处的还不错。 米阳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吴霜并不是一头热，詹先生那边对她也很有好感，两个人从国际政治聊到金融方面，非常有话题，经常一聊就是一下午，有说有笑的，丝毫不会枯燥。 她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去融入对方的生活，詹家父女两个也十分和善，双方在接触的过程中并没有什么问题。 闲暇的时候，吴霜也来学校找了米阳几次。 除了给米阳看戒指的进展之外，就是跟他商量和詹先生的事。 两个人分享了彼此的小秘密之后，虽然都还瞒着一点，但都觉得对方是自己人了。 尤其是吴霜，她在国内也没有什么朋友，和詹嵘的事只同米阳提起过，在他面前就放松了许多，有些小困扰也会来询问一下，让他出出主意。 吴霜眉头微皱道：“总之，其他的进展还不错，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跟我父亲提起他。” 米阳问她：“詹先生那边的长辈怎么说？其实如果介绍给吴总的话，以詹先生的身份，我想吴总应该会放心。” 吴霜道：“如果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他和我爸要求的不一样。” 米阳惊讶：“詹总条件还不够好吗？” 吴霜摇头道：“跟他的财力无关，其实我爸也没有那么势利，我知道他想把一切好的都给我，所以才一直亲自帮我把关，”她用手指画了一个圈，有些无奈道，“他想把他认可范围内最好的介绍给我，这里面也有自己奋斗的，有些并没有詹嵘成功，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我爸这人有一点很固执，可能是我妈离开他比较早有关吧，他其实比我还没有安全感，他一直希望我能嫁到一家比较正常和睦的人家。” 米阳小心道：“那詹总？” 吴霜道：“他是孤儿，长辈听说只有一位养母，在美国定居多年。” 米阳微微惊讶，“看不太出来，他看着很成功。” 吴霜点头：“他非常努力，人也谦和，说起童年的时候提起来的也大多都是和养母、其他兄弟姐妹的一些趣事，并不自卑，我可以保证，他比任何人都要正常，对我也足够好。我以前有段时间还想找你当模特，觉得你外形出众，但是遇到詹嵘之后，我审美都变成熟了不少，觉得他比你还帅……” 这夸起来没完了，米阳取笑她道：“你那天还说我呢，你这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吴霜难得脸红了一下，不过坦然道：“他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 但是对吴双安来说，詹先生却并不会这么完美了。 他的出身，以及他的年纪，还有离异并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儿，这一切随便挑出一样来都够吴双安心脏绞痛的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显然都是想到了这些。 吴霜自己叹了口气，苦笑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追求爱情，但是也希望能有亲人的祝福，爸爸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很爱他。” 米阳道：“我过年也要跟家里去提了，不比你轻松多少，唉。” 吴霜安抚他：“你女朋友脾气不是挺好的吗，去了之后见父母的时候多说些好话，嘴甜一点就好了，这个社会对女孩子还是很宽容的。对了，你是不是还要见她的父母？” 米阳点点头。 吴霜大方道：“讨好对方的妈妈最重要，这样，我工作室刚做了一批新的珠宝，很适合稍微上了一点年纪的女士，女人怎么可以少了珠宝的点缀？你挑几样送过去，保管好使。” 她手机里存了几张珠宝的照片，先拿出来给米阳看了，还真是不错，特别适合成熟优雅的女人。 米阳抬头看她，吴霜自己不打自招了，她对米阳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我原本打算做两样送给詹嵘的养母，听说她近期要回国了，她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女士，所以我就特意多做了一些，凑了一个系列。” 米阳点头道：“你功课做的比我好。” 吴霜又神采奕奕起来，问了米阳“女朋友”母亲的喜好和平日穿戴，指点米阳挑选起珠宝来。 米阳挑了一个钻石胸针和一条同款的手链，都非常别致。 吴霜夸赞他：“你很有眼光，我也想推这两件，这是我做的最得意的几件之一了。” 米阳笑道：“你这是夸我还是夸自己呢，我发现吴小姐从谈恋爱之后，自信了好多啊。” 吴霜微微一笑，歪头道：“没有办法，男朋友太宠我了，让我觉得是世界上最棒的人。” 米阳还是头一次被人喂狗粮，不过吃的也心甘如怡了。 吴霜来找米阳的次数多了，一次两次的，院里的人有些是新生，误会了这就是传闻中的女友，还有人拍了侧面照片发到论坛上哭诉自己的青春终结，米阳师哥的“女朋友”是个气质冷美人的帖子，很快就小火了一把。 白洛川出差几天，来学校接米阳的时候，正好赶上苗良的现场直播。 苗师哥一边刷帖子一边在严肃地批判米阳：“小师弟啊，你要不要去发个解释说明的帖子？你们俩自己知道是朋友，他们可不知道，万一你女朋友瞧见论坛……” 白洛川敲了敲门，自己走进去站在他们身旁笑着问道：“什么女朋友？”他视线落在米阳身上，“米阳在学校谈女朋友了？” 苗良自豪道：“哪儿可能，我小师弟情比金坚，这么多年就谈那一个。” 那一个白洛川也认识，每天起床照镜子就能看到，但是论坛上那个让他挑高了眉毛，道：“这什么？这是……吴霜？她的照片怎么在上面。” 虽然只是一起并肩走路谈话时候被抓拍了一张模糊的，但是白洛川心里还是吃味的厉害。 他以前也担心过万一有一天自己这个绯闻男友和米阳太过亲密，被人抓拍了发到校内网上让米阳为难，但是现在瞧见照片里的人不是他，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的小火烧的更旺了。 帖子上面还有跟着留言的，说什么郎才女貌，白洛川啧了一声，眯起眼睛来：“这谁发的，整天发这些不实内容，学校也不整顿下？” 米阳道：“我一会自己发个帖子澄清一下好了。” 白洛川想了一下，点头道：“也行，我帮你看看。” 苗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笑呵呵道：“你俩关系可真够好的，发个恋爱声明还一起商量。” 白洛川道：“是，从小就这么好。” 几个人正在那聊着，就听见外面有拖动纸箱的动静，陈白微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哎，办公室有人没有？来两个小宝贝儿帮帮忙，孙教授托人从新疆带来的一箱哈密瓜，帮忙弄进去大家一起分着吃呀——” 苗良最喜欢美食，听见立刻掳袖子道：“我来、我来！” 米阳也要过去，被白洛川拦了一下，白少爷脸色不好，显然还记着陈白微刚才那一声“宝贝儿”，他把外套给了米阳，起身道：“你在这等着，我去搬。” 孙教授这次给送来一箱六七个哈密瓜，又脆又甜，切一下自己都能“嘎嘣”一声裂开，熟透了的特别甜。 陈白微留了几个在这里，又抱着俩最大的去了章老办公室，苗良刚好带了喜糖过来，也跟着陈白微过去了，小办公室里的人吃了一会儿瓜自己也散了，只剩下米阳和白洛川在这里。 白洛川吃了一小块，嚼的慢，咬的声音跟啃骨头一样脆。 他一边吃一边还在拿眼睛看米阳。 米阳瞧他一副要炸毛的样子，笑的不行，给他喂了一块哈密瓜到嘴里，顺手推了他嘴角一下：“吃你的吧，我谁都没有，就你一个大宝贝儿。” 第171章 求婚 虽然话这么说, 还没能彻底把人圈住的白总难免有些焦虑了。 他嘴上虽然说看不上吴霜提的意见, 但到底还是听进耳朵里去了, 戒指重新去设计了一遍，现在还没弄好。除此之外，白洛川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想了好几天都觉得不够好。 米阳外出给人补课，平时都是自己过去，白洛川晚上回来的早, 也会去特意接他。 詹先生小区有间高档会所, 来往的车辆不少，白洛川开了辆保时捷停靠在路边等米阳。这两年他也玩过几部车, 不过很快就没什么兴趣了，在市内大部分是这辆保时捷代步, 出去就换周通给他倒腾的越野改装车。 周通大学毕业之后学着他哥也开始做起了汽车倒卖的生意，他手腕灵活, 和气生财，做的挺红火，人也喜欢玩儿改装车, 借着他哥和白洛川的关系也陆陆续续合作过几回, 彼此也熟悉，拿着白少爷的车当自己的一样亲手改装，但就算这样，光改造费用就够再买一辆的了。 不过改了之后多了一些实用的小功能，白洛川有回突然来了兴趣, 带着米阳半夜开到山上去看流星雨，前半夜气氛还不错，后半夜他略微露出一点真面目——想和米阳“试试”新车稳定性——的时候，米阳就不干了。 最后到底也没做成。 白洛川坐在车里回味了一下，啧了一声，嘴角带着笑意摇了摇头。 他家小乖，就是太听话了，又太乖了，年纪小脸皮薄的很。 不过以后日子还长，等着慢慢来就是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今天比平时晚了几分钟，大概是米阳老师拖堂了。白洛川想着米阳辅导功课的样子又笑了一声，他以前抽到的那些专人辅导券还都留着，从小到大的都有。 这么想着，又抬头看了路边一眼，视线扫过之后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米阳穿了一件带牛角扣的风衣外套，特别显小，这会儿瞧着跟刚踏进校门的大学生似的，一边走路一边发短信，白洛川瞧见了也没喊他，果然下一刻自己手机就亮了，米阳的短信到了：“我下楼了，马上到。” 白洛川心里又被甜了一下。 不过这点甜味儿很快又变成了酸。 外面发短信的人收了手机，四处张望一下，就大步越过白洛川的车去了旁边一辆跑车那伸手拉开了车门。 也该着米阳运气不好，对方还正好在车里，车门也没锁，一下就打开了，他这边刚说一句“刚下课晚了”，车上坐着的男人也愣了，疑惑道：“你是？” 米阳闹了个大红脸，看看车又看看他，摆手道：“不好意思啊我看错了，太像了……” 那男人倒是挺高兴的，“没事啊，也算是缘分。” 白洛川下车走过去的时候，对方都已经开始追着米阳要电话号码了，白洛川拽着他手腕黑着脸带回自己车上，亲手给他系了安全带，瞧着磨牙的样儿就知道没憋着好话，脾气眼瞅着就要上来。 米阳看他一眼，先开口道：“我就不小心认错了！” 白洛川抬眼看他。 米阳声音小了点：“他要电话我也没给啊，我怎么知道他开口就说这个。” 白洛川弹他脑门一下，愤愤道：“这俩车哪儿像了！” 米阳躲开一点，“就，颜色一样啊，而且车标也一样……” 白洛川道：“这俩型号都不一样，他那是新款。” 米阳这才听出少爷生气的原因，噗嗤一声乐了，不过瞧着旁边人脸色还绷着，立刻又收了笑容道：“没啊，我觉得他那没你这车好看，真的，刚才天黑了我都没仔细瞧，走近了一摸门把手都觉得不对劲，真没咱们家的车好……” 哄了一路，好歹把少爷哄好了。 但隔天白洛川回了公司，立刻就找了赵海生过来，让他把这车送去周家兄弟的车行，再开一辆新的回来。 白洛川吩咐道：“要今年最新款，换个高调点的颜色，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那种。” 赵海生有些奇怪：“不，不是去年买的，刚开多久就换了啊？” 白洛川跟他们熟的很，也懒得找借口，直说了道：“昨天去接米阳的时候，他认错车了。” 赵海生更懵了，还等着他后话呢，等半天才茫然道：“没啦？就，就为这？” 白洛川沉着脸道：“根本不是车的事儿。” 赵海生老实听着。 白洛川想了一会缓声道：“我觉得他没以前那么在意我了。” 赵海生立刻道：“不可能。”他都不结巴了，“说别的我信，米阳那绝对把你放第一位。” 白洛川冷声：“他连我的车都记不住，是不是以后就记不住我这个人？” 赵海生也不说话了，他听出来了，白总今天就是故意要闹点什么才甘心。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抱怨简直像是撒狗粮，还硬往人嘴里喂的那种，一点小事都能说上半天。赵海生插不上话，等白洛川自己说完，他才苦着脸道：“那，那还能咋，俩男的又不能结婚。” 白洛川沉吟一下，点头道：“你提的意见很好。” 赵海生：“……啊？” 白洛川也不跟他说了，打了内线把符旗生叫了上来，问他：“戒指的事儿怎么样了？” 符旗生道：“在催着办了，不过你指名的那位设计师太忙，还需要再等一段日子，包括准备材料和模型，都要时间……” 白洛川跟他确认了一下时间，又皱眉道：“来不及了，让那边先做方案吧，让你打问的琉璃厂那套房子有消息没有？” 符旗生点头道：“有消息了，原来的房主搬去国外了，不过已经联系到他家人，咱们价格给的高，那边挺满意的，这两天就能敲定合同。” 白洛川这才露出一丝和缓，点头道：“好，你再去盯着点，别出什么岔子。” 符旗生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赵海生瞧着自己弟弟出去，立刻也脚后跟蹭了下开溜，跟着一起跑了。 符旗生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比较放松，小声开玩笑道：“这又是房子又是戒指的，白哥弄的像是要结婚一样。” 赵海生道：“可，可不是！” 符旗生惊讶道：“真的假的？跟谁结婚啊？” 赵海生道：“这么多年，你还没看出来啊？还能有，有谁，米阳呗。” 符旗生一脸震惊：“啊？米阳不是男的吗？” 赵海生乐了：“管他男的女的，白哥心里就，就那一个，换了谁都不好使。” 这话倒是真的。 符旗生也沉默下来，不过想想，这么多年小白总和米阳的相处模式跟男女朋友也没差什么了，又是从小到大的交情，米阳跟他在一起也挺正常。他想通这点，很快也就接受了这件事。 赵海生比他通透的多，早就琢磨的差不多了，白洛川不点出来，他也不说，不过心里觉得这俩人再适合不过。 米阳从来没见过白洛川这么紧张过，有些时候情绪都绷紧了，简直像是有婚前焦虑症。 不过别人焦虑是逃婚，白少爷这是生怕他逃婚。 米阳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就想笑，但是有有点心疼他，这份儿焦灼带着甜蜜，虽然有时候也会小吵小闹，但是比平时更有滋味一些了。 白洛川的焦虑在临近寒假的第一个周末忽然就好了。 那天傍晚他开了新提的跑车去接米阳，颜色是醒目的红色，这次绝对不会再认错。 米阳上车之后逗他道：“怎么换了新车，打算带我去哪儿？” 白洛川道：“去一个地方，到了你就知道了。” 也没开去外面，在琉璃厂附近转了一圈，停了车带米阳进去找了胡同里的一家老店。 米阳越走越觉得熟悉，等瞧见门窗之后忽然想起来了，惊讶道：“哎，这不是爷爷让我找的那个地方，老板都换人了，上次我们来问过了，不是说老板都换了两三个，已经不是以前肄三堂那些人了……” 白洛川带他过去，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米阳有些茫然，跟着他走了两步才想起来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它开着门？认识这里的人吗？” 白洛川看着他笑了一下，没吭声。 他带着米阳走进去，这家店很宽敞，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儿，不大，但是天井那种了棵老树，这会儿初冬时节，虽然落光了叶子，但是老树峥嵘，也带了几分沧桑感。 米阳隔着院墙来看了好几回了，这边一年前还是一家卖古玩玉器的店，几经转手，竟然已经空下来还收拾干净了，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白洛川咳了一声，喊他：“米阳。” 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叫了这个名字，米阳就抬头看着他。 二十来岁的白洛川站在他对面，头发精心修饰过，身上的衣服也穿的合体又精致，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温柔的像是一汪能溺死人的潭水，幽深又长情，只瞧着他一个人就能看一辈子似的。 白洛川托着一个小木盒，打开来之后里面放着的是两把钥匙，拴在一个铜圈儿上，钥匙环上绞了花纹，很细致。 “我想了很久，一直在想送你点什么，虽然有些话我们都知道，不过还是要正式跟你说一遍，不用告诉其他人，我就只跟你一个人说。”白洛川难得有些紧张，他握着米阳的手，给他戴了一个“钥匙圈”上去，瞧着他戴好了才松了口气笑道，“还是送这个最合适，明年你就要毕业了，如果你喜欢学校呢，咱们就继续读书，不想读了，就来这儿当小老板，这里你说了算，卖书、修书都可以，随你高兴。” “爷爷之前让你找的那个老书店没有了，迁了几个地方，改成了国营的书店，我让人打问了很久，找到了以前那家店的后人，他也不知道爷爷要找的人去哪儿了。那人现在也不做这些，我就从他手里买回了这个牌子，‘肄三堂’没了，我就再给你开一间。” “我们找不到爷爷说的那个人，就干脆在这里等，如果有缘，那人也会瞧见，找来的。” 他握着米阳的手，像是注视又像是有点紧张，摩挲着那个钥匙圈问道：“我以后也能来吗，小老板？” 米阳鼻尖有点发酸，笑了道：“当然啊。” 他拿起另外一把钥匙，把钥匙圈戴到白洛川的无名指上，跟他握在一处，弯着眼睛笑道：“我的就是你的啊，包含我在内，这一生都愿意和你共享。” “一辈子可不够。”白洛川把人拽近了，亲他一口，“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得是我的。” 他一下下亲，米阳就一声声答应他。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他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聘礼送了套四合院，白少爷表示还未尽兴。 白洛川（得意）：生日愿望都能许三个呢，我这辈子可就结一次婚，再多送两件怎么了！ 第172章 坚果巧克力 这次寒假回来, 米雪明显感觉到她哥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也说不好具体什么地方, 像是以前的时候也会在家哼歌, 也会做拿手菜给她吃，跟她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着的，过生日那天也和白洛川一起陪着……对, 就是这里不一样了，好像这个寒假她哥和白洛川都没分开过，白家少爷好几回都跑来她家, 要不是她哥平时会去药房帮忙, 恐怕这位都要搬过来小住一段时间了。 但就算这样，米雪偶尔去药房给她哥送东西的时候, 还是会遇到在那整理货架的白少爷。 米雪这两年见他的次数少，但是一般她哥回家, 总是还能见到几回，所以对着白洛川也没有太多的拘谨, 礼貌问候了一声：“白哥哥好。” 白洛川点点头，手里拿着一瓶止咳糖浆一边看着一边放到货架上去，旁边还有一个小筐, 都是零散的一些药品。 米雪撇撇嘴, 这点小事她分分钟就能做完，一看就是她哥特意找来给这人做的。 小姑娘心里有点酸，她这么多年一直都觉得，其实她哥对白洛川比对她还好，她是小孩子, 她哥平时让着她，白洛川都多大了呀，她哥怎么也当小孩似的这么哄着呢？ 米阳从楼上下来，手上拿了两份单子，先跟药房里的人核对了一遍之后，勾画好了，这才瞧见米雪，招手让她过来。米雪连忙跑过去，刚站稳还没等说话，就被她哥握了一下手，问道：“冷不冷？” 米雪摇摇头，手心里忽然被放了什么，低头就瞧见了一块糖果。 米阳揉揉她脑袋，笑着道：“吃吧，冬天消耗多，吃糖不怕发胖。” 米雪笑了一下，剥开糖纸吃了一颗，是她最喜欢的果仁巧克力糖。 那边摆放完药品的白洛川也走了过来，看了米雪一眼，米雪莫名其妙，然后就瞧见比她高了一大截的男人伸手去拉开她哥的衣兜一点，小声问：“还剩几块？” 米雪：“……” 米雪觉得这人脸皮真的好厚啊，这么大的人了，竟然也跟她哥要糖吃？！ 米阳拍了他手腕一下，笑道：“还多着了，楼上一盒子，你又不是没瞧见，小心一会小雪笑话你。” 白洛川抬眼看了小姑娘，对面十来岁的小丫头果然睁大了眼睛在滴溜溜地看着自己，他也就看了一眼，很快又去扒拉米阳的衣兜了。他这么一弄，倒是显得那些糖都是他的一样，米阳给了他两块让他拿走才算完。 米雪心情复杂，不过敢说白洛川的也就她哥一人，她是万万不敢的。 白洛川离开她哥十米之外，就是另一种状态了，别说“笑话”他，想开句玩笑话也得看他大少爷的脸色，眼神冷淡地扫过来，就让人目光躲闪，不敢随便开口了。 送完了东西，米雪磨磨蹭蹭了半天，米阳也瞧了她一眼，笑着问：“想留下一起吃午饭吗？” 米雪眼睛亮了一下，点点头，又带了点小心期待地看向白洛川那边，像是等着两位家长点头批准的小孩子。 白洛川唇角扬了一下，心情不错道：“留下吧，中午带你出去吃点好的。” 米雪不在意吃什么，她就是想哥哥了，得了批准乐滋滋地就开始卷起袖子干活，手脚麻利，一点都不娇气，白洛川手边那一小篮的药盒她也一力承担，全都给归纳整理到货架上去了，极力表现。 白洛川坦然地站在一边，倚在桌子那看了一会，忽然弯腰对米阳道：“你看她，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去别人家里做客的时候？” 米阳一边写东西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够了啊，那是我亲妹妹，要做客也是你来我家做客的。” 白洛川赖在他身旁半步未挪，懒洋洋道：“那天说的话我可都还记着呢，四舍五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在自己家做什么客人。” 他坦荡地站在米阳身边，比那边努力表现自己勤劳的米雪更自信。 米阳被他逗得笑个不停，字都要写不下去了。 中午的时候白洛川如约带了米雪去吃了一顿好的，他们常去的一家店里刚好出了一道新菜，水煮澳龙，做的鲜香麻辣，烹饪的滋味十足，肉也弹嫩。米阳兄妹两个都挺爱吃的，白洛川又要了一份，看着米阳多吃点饭比他自己吃到还高兴许多。 米雪一边吃一边小声跟哥哥商量过年回家的事儿，“妈妈说还是让咱们先回去，她和爸爸过几天再回来，年底比较忙，其实我也想留下帮忙，妈妈不让。” 米阳给她夹了一块咕咾肉，笑道：“你考试成绩提高了两个名次，咱妈心里就已经很高兴了，不用留下帮忙，药房人手够用。” 米雪脸红了一下，扒了两口饭道：“可是哥哥每次都考第一啊，我只是前五名，不够好，而且你一直都在药房帮忙，晚上都不回家睡，我也想多干点活。” 小姑娘声音小，但是包间里就他们三个人，听的清晰。 这次轮到米阳脸上发烫了，他咳了一声：“没事，你，你现在以学业为主，其他的不急，哥哥是要毕业了也没什么事儿，就留在药房……”他编不下去了，旁边的白洛川已经在那边笑出来，他踩了白洛川一脚，耳朵发红地转移了话题道，“咱妈说要准备什么带回去没有？给姥姥的药都打包好了吗？” 米雪是个听话的小姑娘，立刻乖巧地开始回答起来，叽叽喳喳地像是一只小麻雀，压根就没看出她哥的窘迫来，在她眼里，哥哥永远都是最好的呀！ 等吃过午饭，把米雪送走，米阳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白洛川还在笑，想过来抱他一下，米阳抵着他肩膀不许，“你怎么还不走，不是说下午还有事要去公司吗？” 白洛川力气比他大，腻歪过来把人抱住了鼻尖蹭了蹭他的，笑道：“等一会再走，难得有个单独相处的时候。” 米阳抬眼看他，没吭声。 白洛川纠正道：“我是说白天，吃饭的时候不给喂，喝水的时候不让抱，送小雪回去的时候也不让我摸手，现在就咱俩，关上门还不让亲一下了？” 米阳道：“你昨天晚上亲过了。” 白洛川立刻挑眉：“那你还把我的糖给你妹妹吃了呢！”他凑过去含住米阳的唇瓣，一边轻咬一边笑着亲他，“说好了的，少一颗，赔十颗啊。” 这简直就是霸王条款，压根就没有这么一条规定，白少爷现编了一条，试图白日宣那个啥，尝试未果，但也亲了个够本，美滋滋地去公司干活去了。 他觉得药房才是他的办公场地，公司那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两天心思完全没在那。 没办法，他刚求婚成功，这个时候是最想跟媳妇儿粘在一处的，年轻人都这样，多正常。 粘了二十几年的白少爷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去公司的路上就开始想：傍晚回来的时候是带瓶香槟还是红酒好？ 第173章 见证 和往年一样, 过年的时候米阳他们先回了山海镇。 小镇上新开了两家度假酒店, 临近风景区, 逢年过节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来这里过年。 米阳路上特意避开米雪，坐了白洛川的车，两个人商量了一路, 还是没有达成一致。 米阳揉了眉心，有些疲惫道：“我不赞同直接告诉他们，总要有个缓冲时间, 尤其是爷爷那边……” 白洛川道：“我爷爷？他早就知道了。” 米阳鼻梁上的手失了分寸, 揉出一点红痕，转头看向他道：“白爷爷知道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怎么会知道？” 白洛川道：“前几年的事了，他来京城治疗的时候就一直都知道, 怕吓着你，没跟你说。” 米阳：“……” 米阳无奈：“你怎么都不怕吓到他老人家。” 白洛川笑了一声, 伸了手过去握着他的安抚道：“放心吧，爷爷疼我，更疼你, 他不反对我们的事儿。你要是实在担心, 就等过完年，我和我妈先单独谈谈，你也跟程姨提上两句，慢慢告诉家里人。” 米阳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路上商量了许多，米阳一颗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看着白洛川神态平静，他渐渐也没有那么担心了。 总归是要走到这一步的，当初选了这个人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临近爆发点，总还是有些头皮发麻，不过两个人一起撑着，比一个人实在好上太多，勇气就充足了不少。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刚到镇上，就得知白老被送去了医院。 老人的病拖了多年，几次都是抢救回来，这次尤其凶险。 白洛川东西都没放，立刻开车和米阳一同去了医院，守了一个晚上之后，才看到被送到加护病房的白老爷子。 老人戴着氧气面罩，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睡着，白洛川在门口隔着玻璃看他，一双眼睛熬的布满血丝，但也不敢错开视线，等着医生和护士出来，忙上前去询问。 医生低声跟白洛川说话：“跟之前一样，老人年纪大了，他自己的意愿是不想再开刀，我们会诊方案建议做一次穿刺，确定之后可以靶向治疗，现在有一些进口药效果不错，但也不敢保证……” 他们声音慢慢低下去，小声商议了几句。 米阳站在门口还在看着白老，他比白洛川也没好到哪里去，眉心都皱起几道浅浅的痕迹，一时半会松不开。 白老还未清醒，家里的医生和看护也在这里陪着，人手足够，尤其是家庭医生跟了白老多年，也是看着白洛川他们长大的，瞧见两个孩子都守着不肯走，硬是把他们赶走了：“你们回去洗把脸，多少睡一会，这样老爷子醒了瞧见也要担心啊。” 白洛川答应了一声，但是也只在楼下车里眯了一会。 他睡的并不安稳，睡眠很浅，也就睡了一两个小时就再无困意，去买了点吃的回来和米阳一同吃了，又去了医院楼上的病房里。 下午的时候，白老醒了。 老人病重，看起来苍老了许多，说不出什么话来，呼吸的时候氧气面罩都浮现出一片白雾，他张了张嘴，白洛川立刻半蹲下身去凑近了道：“爷爷，我在，您要什么？” 白老抬抬手，白洛川立刻就握住了老人的手，轻声喊他。 白老爷子抬头又看看米阳，米阳也走过去，弯下腰看他：“白爷爷。” 白老握着自己孙子和米阳的手，让他们合在一处，只看着他们，带着慈爱和期盼，但是他太过虚弱，无法说出一句话，只发出几声气音，喊他们的小名。 白洛川眼眶泛红，声音已经嘶哑了。 米阳比他要好一些，但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他强作镇定，用空着的那只左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哑声道：“白爷爷，我今年22了，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我们两个是认真的，这么多年吵过闹过，但是从来没想分开过。虽然有些仓促，但我想请您为我们做个见证……” 他打开那个绒布小盒子，里面是一对男款戒指，戒面雕刻了暗纹，朴素大气，但一眼就能瞧出是婚戒。 米阳主动给白洛川戴上那枚戒指，在戒指套入对方无名指的时候，指尖微微发抖。 白洛川握着他的手，帮他把戒指给自己戴牢，又拿过盒子里剩下的那一枚戒指，给米阳戴上。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门被推开，骆江璟走了进来，她也是连夜赶来，刚才在外面同医生问过得知老人苏醒就连忙找了来，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她愣了一下，道：“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米阳手动了一下，但是立刻就被白洛川握住了，他坚持把戒指推到米阳手指上握紧了对方的手，低头看着那枚戒指哑声道：“妈，我找到一辈子都喜欢的那个人了，我要跟他结婚。” 骆江璟先是觉得荒唐，后又震惊，但她第一反应是去看白老爷子，生怕他们两个孩子做的事刺激到老人，但是白老的神情却十分平静，甚至带着些许欣慰。 老人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点点头，声音微弱道：“好，爷爷看到了。” 骆江璟心里惊疑不定，站近了一些道：“爸……” 白老眼珠动了动，转向她道：“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他呼吸很重，骆江璟眼圈红了，都不敢高声说话，更不敢打断他未说完的话。 白老喘了一会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话说完：“好孩子……你别为难他们。” 骆江璟看到白老这样，眼泪都要下来了，老人像是交代最后一点愿望似的，拼命维护他们，她又哪里说的出一句反驳的话？老人一直看着她，见她点头答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又去看了孙子，努力发出一点声音问他：“钱，够用吗？” 白洛川跪在床边，握着老人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红着眼圈应道：“够，够用。爷爷，您别说了，等你好了，什么都听您的好不好？” 白老手指动了动，像是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 老人身体太过疲惫，清醒的时间不长，很快又睡过去了。 白洛川守在医院，骆江璟心里虽然有一肚子话要问他们，但现在也不是时候，她看着两个孩子守在病房里不眠不休的样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白洛川留在医院不肯离开半步，米阳就先回去程老太太那边，做了一些容易消化的汤水一类的饭菜带来，有给白洛川和骆江璟的，也一直带着给白老的一份儿，只盼着老人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吃上一口。 米阳把饭菜递给骆江璟的时候，喊了她一声骆姨。 骆江璟看了他好一会，米阳捧着饭盒站在那没动，她叹了一口气，还是接了过来。 米阳见她接过去开始吃了，一颗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骆江璟只是最初有些不适应，但是很快对他们的态度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了，她在医院和白洛川一同陪护了两天，期间陆续有人来探望。 白洛川只顾着白老，自己难得露出憔悴的一面，自己都不顾得打理，手上的戒指自然也是戴着，完全不考虑其他人瞧见是什么反应。 倒是米阳虽然也戴着戒指，但是会用另一只手遮挡，把戒指藏在掌心后面，小心顾虑周全。 骆江璟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在心里叹了口气，最后一点的怨气也消散干净。她又有什么理由来指责这两个孩子呢？尤其是米阳，相较起来，她儿子白洛川才是任性妄为的那一个，要说也只能说是她儿子把米阳带“坏”了啊，米阳也是她瞧着长大的，这么乖巧懂事的一个孩子，要是她但凡有个女儿，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良配了。 儿子也就儿子吧。 他们高兴就好。 骆江璟看过来的视线复杂，又看的时间太长，米阳觉察到一点微微抬头看向她，带着一点拘谨，眼神都是怯怯的，小声道：“骆姨？” 骆江璟瞧着他那双眼睛，只觉得这孩子跟小时候一样，从小到大都没变过的乖顺，像是一只想靠近又不敢的小狗，她心里软了一下，招手让他过来，从自己钱包里抽了几张钱递给他道：“我和洛川也走不开，还要麻烦你跑一趟，去买些花和盆栽来放在病房吧，也不知道老爷子要住多久，房间里一水儿的白看着也怪不舒服的。” 米阳连忙推开钱，道：“骆姨我有钱，我这就去买，我知道白爷爷平时喜欢哪些。” 骆江璟也没跟他多客气，把钱收起来，拍了拍他胳膊道：“好，那骆姨就在这等着。” 米阳冲她笑了一下，自己出门去采买了。 白老爷子喜欢文竹，米阳跑了两个花市去找了几盆最好的买来，病房里多了些绿色果然好了许多。 程青和米泽海要晚回来两天，一来也听说了白老的事，急急忙忙赶来探望。 不过老人需要休息，骆江璟就和之前一样，在外面的小客厅略跟他们说了两句，大概是知道了白洛川拐了人家儿子，骆江璟跟他们说话也客气了许多，总归是带着几分歉意。 程青对这事一无所知，只当白老病的重了，她也是为人子女的，长辈这样自己先跟着难过起来，一边安抚骆江璟一边自己先红了眼眶：“骆姐，我爸当年也是这么个病，老人年纪大了，咱们当子女的心里也有个准备吧，能好起来那是最好的了，要是真要做手术什么的，就算了吧，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太遭罪了……” 米泽海听着她这么说，忙捏了她的手一下，“也要问问医生，等白大哥回来，让他和医生商量看看吧。”他又问，“白大哥是不是这两天就回来了？” 骆江璟道：“是，已经在路上了。” 米泽海倒是很能理解，劝慰道：“当兵的就是这样，能回来就很好了，白大哥工作就是这样，他也有难处。” 骆江璟点点头，眉头微微皱起来。其实这两天白老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比前两天抢救的时候好了许多，但是白敬荣回来之后，要是发现儿子和米阳的事，恐怕又要有的折腾了。 骆江璟光是这么想着，就忍不住要头疼起来。 米阳从房间里出来，怀里还抱着一盆小的文竹，嫩嫩的根须泡在水里看着非常健硕，枝叶浓绿一枝枝叶子伸展开非常漂亮，他把这盆文竹放在外面小客厅的茶几上，跟骆江璟小声道：“骆姨，房间里已经放好了，刚才白爷爷醒了，说想吃点东西。” 骆江璟立刻道：“好，我这就去，小乖你在这里陪着你爸妈，一会也替我送送他们。” 米泽海笑道：“都是一家人，不用送。” 骆江璟也笑了一下，点点头，又匆匆去了里面的病房。 米阳也有几天没回去了，只晚上回程老太太那边熬点汤水什么的，现在白老醒了，这边也这么多人照顾着，他就先跟自己父母回家去了。 米泽海开着他那辆车一路回去，还在唏嘘感慨，“你说人有钱又有什么用，身体还不都是自己的？我都想通了，等将来我退休了，你们兄妹俩也都能自力更生了，到时候我就和你妈开着车到处旅游去，趁着腿脚好还走的动，我们多看看。” 程青哼道：“我哪儿也不去，我还得给阳阳和小雪攒钱呢。” 米泽海：“什么钱？” 程青：“你说什么钱？阳阳娶媳妇儿的钱，小雪将来的嫁妆，哪份儿也不能少呀！小雪还好，她还小，能等两年，阳阳这明年都毕业了，马上就工作找媳妇，要是人家女孩儿是外地的，就想留在自己家，你难道还强迫人家跟过来？孩子结婚，咱们不忙谁帮啊。” 米阳听着他们说话，在后面座椅上笑起来，他把手搭在前面轻轻给程青捏着肩膀，哄她道：“妈，他不用咱们家买房。” 程青听出一点意思来，“嗯？哪个她呀，阳阳你这是有情况了？” 米阳只笑，没吭声。 程青反手握着儿子的手，想他多说两句，手刚放上去就摸到无名指上那戒指了，低头看了一眼她忍不住“哎哟”了一声，笑着回头看他：“阳阳，真找对象了啊？这怎么戒指都戴上了，你们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人家要怪咱们家不懂礼数了！” 米泽海也激动起来：“儿子，你找的那位是哪儿的人啊，爸爸见过没有？” 他也想来看看米阳手上的戒指，被程青呵斥道：“你看路，开车呢！” 米泽海道：“我几十年的老司机，没事。” 程青嗔道：“那也不成，一家人都在车上呢，能不能注意安全！” 米泽海看不到，但也没闲着，一个劲儿的发问，米阳认真想了一会才对他们道：“过几天吧，过几天我让他到家里来，我们见一面。” 程青挺高兴的，立刻又想起来一件事，有些懊恼道：“你这说的太急了，我都没准备衣服，不成，一会我得去商场买两件新衣服。” 米泽海笑她：“儿子找对象，又不是你找，你买什么呀，给阳阳买两身吧。” 程青点点头，过了一会又叹了口气道：“也给洛川带上一套吧，刚才在医院瞧见那孩子，往常最爱干净了，这会儿衣摆上落了处咖啡印子也没觉察出来，我瞧着都心疼。” 米泽海答应了一声：“好。” 第174章 父子 程青还是给自己买了身新衣服, 又给米阳和白洛川买了两件, 白家如今老爷子还在医院住着, 他们也没有多去打扰，就让米阳去给送了一趟。 程老太太也是看着白洛川长大的，有些心疼他, 亲自炖了一些汤水让米阳给送去，“冬天容易干燥，洛川那孩子又熬上好几天一直陪着, 炖点冰糖秋梨给他拿去, 阳阳你辛苦一下多跑两趟吧。” 米阳接过来道：“不辛苦，我本来也要过去看看。” 程老太太又问他：“他家老爷子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 米阳道：“好些了, 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在住院观察了, 医生说情况稳定下来的话，还能回家过年。” 程老太太略微放心了一点, 又叹了口气感慨道：“年纪大了，能熬过来就不容易，你一会去了也代我问声好。” 米阳答应了, 去了趟医院给送了东西。 白老爷子比之前情况好了一些, 虽然还在加护病房，但是清醒的时间多了，用药什么的也配合，家里人都守在那边寸步不离，就连白敬荣也赶了回来。 白洛川父子两个交流并不多, 两个人之间似乎又刚因为什么事起了点小矛盾，白敬荣想同他谈话，但是白洛川却几次避开，米阳来送糖水的时候，他就借口起身离开了。 白敬荣还想过去，却被旁边的骆江璟伸手拉住了，对他道：“他们两个小辈说话，你过去干什么，等等洛川回来了，让他跟你说吧。” 白敬荣眉头微皱，不满道：“你刚也听见了吧，他张口就说要结婚，我连多问上两句都不行么？” 骆江璟也不大高兴：“那也是你，回来看见爸醒过来太高兴，什么都提，洛川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自己找对象？你在这忙着瞎介绍什么。” 白敬荣无奈道：“我就是问问他，那天不是正好和罗少将吃饭，他家的女儿……” 白洛川拉着米阳出去了，米阳只听得到最后几句对话。 他抬头看了白洛川，笑道：“少将家的女儿？” 白洛川脸色不好，“你别管他，爷爷都病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思提这些。”他说着又看了米阳，补充了句，“这跟我们的事儿不一样，咱们的事儿爷爷都盼着好几年了，现在说了爷爷是替咱们高兴，他这算什么，什么年代了还想包办婚姻么。” 米阳道：“你这都带着偏见去看白叔了，我刚听着好像就是提了一句……” 白洛川捏他脸一下，不乐意道：“你站谁那边的，向着谁说话？” 米阳讨饶：“我向着你。” 白洛川这才松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把冰糖梨水喝了一些，又吃了几口梨，他这两天胃口不好，吃点清淡的倒是正合脾胃，只是心里还挂念着老人，也没多吃几口，就又放下勺子了。 米阳也没劝，小声跟他聊了两句，把衣服给他放下。 白洛川抬手摸了一下，又看了一眼米阳身上穿着的那件一样的，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对他道：“帮我谢谢程姨，过两天爷爷出院了，我就过去看她。” 米阳手放在他手背上，轻轻握了下，也笑道：“不急，我等你。” 两个人手指上的戒指轻微碰撞了一下，白洛川心里就像是被什么安抚了似的，焦灼不安的情绪都稳定了许多，他忽然很想抱抱眼前的人，他刚一抬手，就被米阳略微用力按住了手背，微微摇了摇头，“算了吧，这是在外面。” 白洛川皱眉，还是抱了他一下，手搭在他肩上略微用力，牙齿略微用力咬字道：“我都结婚了，管他们去说。” 米阳愣了一下，轻笑一声，也抬手回应了他一下，不过很短又分开了，这次语气柔和了许多，劝慰道：“行了，你快回去吧，爷爷一会醒了肯定要找你。” 白洛川被顺毛安抚好了，脾气都软了一些，点头应了。 白家父子上午的时候还没什么，不过是白敬荣回家吃了个午饭的时间，等下午再来医院的时候，脸色就变了。他匆匆赶到病房，骆江璟在一旁追赶了几步，想拉他的手都拉不住，一路小声喊他名字：“敬荣，敬荣我们在家里说好的，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做什么呀！” 白敬荣不听，他进了病房之后，视线寻找了一下，就落在了在病床前伺候老人的白洛川身上。白老爷子正在输液，已经睡了，病房里很安静，白洛川坐在一旁陪伴着并没有多看进来的人一眼，只抬手给老人掖一下被角。 白敬荣顺着白洛川的手看了，果然就看到了儿子手上戴着的那个戒指，他沉了脸色道：“你跟我出来。” 白洛川眼睛也没抬一下：“我不去。” 白敬荣怒道：“……你说什么！” 白洛川转头看了他，又瞧了一旁神色紧张的骆江璟，心里已经明白大半。他嗤笑一声道：“我说，我不去，我留在这是陪爷爷的，没什么话好跟你解释。” 白敬荣压抑着暴怒，上前两步，太阳穴都鼓了出来，白洛川也站起身毫不畏惧地看着父亲，他现在已经比白敬荣略高一些了，无论是从哪一方面都不再畏惧。 白洛川道：“你当着爷爷的面打啊，你是我爸，我不还手，但我不服。” 白敬荣恼怒道：“你做出这样的事，还敢这么跟我说话！” 白洛川笑了一声，眼睛注视着白老那边，哑声道：“我妈和爷爷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我？从小到大，你一年才在家待几天啊，现在跑来管我的婚事……早管着干什么去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早就在一起了，米阳要是女孩儿，孩子都给我生好几个了。” 白敬荣脸色铁青，还要说什么，但是被骆江璟一把拽住了，压低了声音呵斥道：“敬荣！你真要当着爸的面动手吗，你不怕把咱爸气死呀！” 她拽着丈夫的胳膊略微用力，白敬荣站在那没动，骆江璟声音压低了又叫了他一声，硬是把人先拽了出去。 白洛川在白老病床前，守着老人，眼神都未移开。 第175章 双标党 骆江璟拽着丈夫出去, 她在白家老宅跟他说了一些, 原本是想先通通气, 略微做个铺垫，没想到白敬荣反应还是这么强烈。 骆江璟之前虽然默认了两个孩子的事儿，心里其实多少还有点小别扭, 但是现在瞧见丈夫态度激烈的反对，心里立刻被激起了一些情绪，彻底倒戈帮起了儿子。 骆江璟不满道：“不过就是这么一件事, 孩子长大了, 也是考虑过很久才跟我们说，又不是不懂事在这瞎胡闹。” 白敬荣道：“这还不叫胡闹？！这么多年, 你看你把他纵容成个什么样子！” 骆江璟也恼了，“我纵容又怎么了, 我儿子哪里没有做好，他这么优秀, 从小到大基本没让我操心过，在学校成绩优异，在公司谁提起来不竖个大拇指夸他？这么好的一个儿子, 我凭什么不能纵容他一下了？” 白敬荣道：“他做出这么丢人的事……” 骆江璟重重拍了一下桌面, 抬眼瞪着他道：“你再说一遍，我儿子哪里丢人了！”她精心保养的指甲都震裂了一枚，却全然不管，怒火燃烧下丝毫疼痛都觉察不到，“他是一个人, 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白敬荣沉默了一下，重重呼吸几下，略微平缓了情绪道：“我没有想控制他的意思，只是他选的这条路，不对。” “哪里有什么对错，他乐意，我也乐意，我儿子不就喜欢了一个男人么，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骆江璟怒极反笑道，“我嫁了你二十几年，从来没要求过你什么，我和儿子出门在外从未打过你的名号，我也从来没有让警车开道过，就因为你在部队，我们比谁都要低调，比谁都要小心，这么多年聚少离多我一句话也没跟你抱怨过，那是我敬你爱你，但是今天你这么说，那我也只能表明自己态度了……” 白敬荣心里咯噔了一下，喊了她一声，但却被骆江璟伸手挥开他靠近的手臂，冷笑道：“我养的儿子，我自己负责，你要是接受不了我们母子，我们就先分开，大家都暂时冷静一下。” 她说完站起身就去了楼上。 白敬荣留在楼下，看着桌面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愣了片刻，刚才他的妻子还温柔地劝他，怎么一眨眼不到就要夫妻决裂？ 楼上传来一阵声响，白敬荣连忙抬步走了过去，却看到骆江璟收拾了行李出来，拎着手里的小皮箱只冷淡看他一眼，道：“我去洛川那边小楼上住，不留在这碍你的眼。” 白敬荣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明明有一肚子委屈，有一肚子话要说，但是却被噎地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骆江璟爱憎分明，对丈夫好的时候一万份儿委屈也能品出一丝甜，但她不乐意了，那是鸡蛋里也能找出骨头。儿子是她的逆鳞，她捧在心尖上养育了这么多年，是她最为得意的一件珍宝，哪里容许其他人说上半句不好？ 哪怕是丈夫，也是不许的。 白敬荣在儿子那边碰了一颗钉子，回到老宅又碰了妻子这边的一颗钉子，两颗都是硬钉子，差点碰了个头破血流。 他现如今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住在那栋小楼里，吃喝不愁，但也没有人同他讲话。 去了医院，偶尔碰上几次白老醒着的时候，老人也是大多时间同孙子说话，而且他在一旁听着老人的意思，似乎也是知道并支持他们的。 白敬荣白天在医院坐不住，晚上回到老宅睡的也不踏实，没几天眼皮下就熬出了浓重的黑眼圈。 这一天早上，他正在心不在焉地吃着早点，忽然就看到骆江璟走了进来。 骆江璟穿了一身厚呢风衣，头上带了同款的风帽，腰带勒出纤细的腰肢，就算是在冬季也穿戴得一如既往的优雅时尚，她进来之后只小坐了片刻，手上的小羊皮手套都未摘下，抬眼看着白敬荣道：“我想好了。” 他们夫妻几天没说话了，白敬荣见了她心已经先软了一半，坐在那听着。 骆江璟保养的很好，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漂亮，只眼角有一点浅浅的笑纹，但是此刻她并没有笑，抬高了下巴对丈夫道：“我骆氏家大业大，也不输给白家什么，大不了我这份儿给儿子。你家就算是有皇位要继承，难道我家就没有了么？” 白敬荣呆愣了半晌，完全没有想到一向温柔的妻子想了几天之后，会想出这么一个结论来。 骆江璟坐在那喝了一口杯中的热茶，老神在在。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白敬荣能用什么来威逼利诱她儿子？无非就是功名利禄。 而那些东西，她全有。 她的儿子，从一开始就不用受到任何人的威胁。 另一边，医院里。 白老今天精神好了一些，被白洛川扶起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床头跟他讲话。 “你知道你爸妈为什么对你这么严格吗？因为他们生你养你，就要对你的人生负责，我呢，一个老头子啦，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就想享点天伦之乐，我对你没有直接责任啊，所以爷爷怎么宠着你都成。”老人笑了一声，摸摸白洛川的头，眼神慈爱道，“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事儿，你爸现在想不开，过两年就成了。” 白洛川道：“我不需要他的祝福。” 白老爷子：“瞎说，那是你亲爹。” 白洛川低头没吭声，但也带着倔强。 白老看着他这样，瞧着就想起当初围在自己腿边来回转悠的那个小不点了，白洛川小时候也是这样，特别不高兴了也不怎么跟他发脾气，就是赌气不吭声。老人想了一会，笑着道：“你爸做过最出格的事儿就是年轻时候留了长头发，还让我压着去剪了个秃瓢，一个多月没好意思出门呢！他啊，一辈子就是太规矩了，自己活成现在这样，没经历过这些，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还事事都跳出掌控之外，你得让他适应一下呀。” 白洛川忍了忍，还是问道：“我爸还留过长头发？” 白老挑眉道：“可不是！跟小流氓似的，当时给我气的啊，追了三条街才抓着呢！” 白洛川神色古怪，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白老拍拍他的手，笑道：“洛川啊，你和他不一样，你是好孩子，阳阳也乖，你们有什么事儿爷爷绝对站在你们这边，放一百个心。这日子呀还是给你自己过的，管那么多干吗，你爸要是还闹，爷爷替你出头，虽然也盼着他能说句好话，但要是他敢说你什么，我老头子第一个不答应。” 白洛川唇角扬了一下，“爷爷，那我们可说好了，您要快点好起来，咱们提前两天出院，今年一起过年。” 白老笑着点点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双标党： 白老面对试图叛逆的长发儿子（恼怒）：臭小子，抓着剃秃瓢！ 白老面对真·叛逆出柜的孙子（心疼）：我孙子不容易啊，我得支持他！ 第176章 通关 虽然当着孙子是这么说的, 但是到了儿子、儿媳面前, 白老又换了一副面孔。 白老故意绷着脸, 训了他们一顿。 “你们两个吵架了吧？”白老爷子抬眼看了面前站着的这俩人，视线落在自己儿子身上唬着脸道：“我跟你妈别的不说，但这一辈子, 都没当着你的面骂过一次架。” 白敬荣额头冒汗，道：“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哪样？我孙子都吓着了，你说怎么样！”白老声音略微提高一点, 要不是身体不允许, 换了之前早就拍桌子了。但就这样，面前的儿子和儿媳妇也有些提心吊胆, 两个人态度都软了几分，骆江璟眼里都是担心, 白敬荣也小声喊了一声爸。 白老爷子道：“我以为这次自己不中用了，还想指望你把这个家带好, 咱们家人丁单薄总共就这么几个人，你都能搞成这样……”老人说着又来气了，半真半假地威胁道, “本来也没指望你能给什么, 不过就是孩子心善，做什么都想跟爹妈说一声，得一句祝福，你不乐意给，那就算了, 我也不跟你说这些了，过年你啊还是回部队去，别在这气我了。我带着洛川回老宅去，家里那些房子和山林地前两年已经给了他，还剩下些古董什么的，这次也都给他，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你们不稀罕，我老头子自己稀罕！等我百年之后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见了你妈我也能挺起腰杆。” 白敬荣吓了一跳，慌忙道：“爸，您别这么说，您身体还好，不急安排这些事情啊。”他对财物也不看中，人虽然古板一些，但是对老父亲却是一颗敬爱之心的。 骆江璟也跟着道：“是啊，爸，您还年轻呢。” 白老爷子摆摆手，对他们道：“我搞不清楚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的想法，但是我猜你们也是望子成龙，盼着他们小辈好，那话又说回来，什么叫好？无非就是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白敬荣站在那诺诺点头，骆江璟已经听出老人的意思，跟着敲边鼓道：“是是，就是这个道理。” 白老沉吟一下，又开口道：“敬容年轻时候想留在部队做点实事，江璟你呢，是想回沪市发展，想成就自己的一些事业，我也懂，年轻人吗，都有自己的打算，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自己发展地好了，洛川他小时候是谁陪着的？” 骆江璟神色暗淡了一下，叹气道：“爸，我知道我们亏欠洛川很多，我现在也没其他的想法，只要他高兴就好，我这个当妈的愿意支持他。” 白老又看向儿子，见他还在拧着眉头没转过弯来，哼了一声道：“我不懂经商，但说过来无非就是多赚些钱，用钱来证明成功，我把这些提前都给洛川，你们我是管不了了，我孙子我让他一辈子高高兴兴的，半点委屈也不许受。反正现在都独生子女了，我也就这一个孙子，给他，我高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又有骆江璟在一旁应和，白敬荣低头沉默一阵，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他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自己没啃父亲的老本，倒是儿子拿了全部的棺材本，让他心里很是羞愧。 白老面上不显，但是斜眼瞧了儿子之后，心里也宽慰了几分。 能有这么个默许的态度，也算可以了，过上几年两个孩子稳定下来，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地就会变成一家人。本来就是相处了二十几年的时间了，剩下的几十年只会越发熟悉，老爷子对此还是很乐观的——米阳这么听话的孩子，他孙子又天生优秀，有谁能不喜欢他们？ 白老得意洋洋，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大概是心里多年的事放松下来，没过几天，白老的病情也稳定下来。 大年三十的那天下午，白老出院了，回到老宅疗养。 这一年白洛川挂的灯笼格外的多，白家老宅从里到外都透着喜气，处处张灯结彩。 这年来白家拜年的人也多，特别热闹。白敬荣和骆江璟把工作放在一旁，腾出时间来，好好在白家老宅住了一段时间，白老爷子身体还需要疗养，只见了几个亲近一些的家人，其余人都是他们夫妻负责接待的，除了这些，骆江璟留下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等着和米家一起吃顿饭。 但这个事儿她无法像平时一样给定下来，主要还是看白洛川的。 大年初二，所有女婿跟着媳妇一起回娘家的时候，白洛川收拾妥当自己，去程老太太那边拜年去了。 这段时间他在医院照顾白老，人虽然清减了些许，但是看着依旧英俊，站在那一表人才，年轻有为。他身上穿着程青前些天送来的衣服，外套有些薄，但气色好转很多，只是脸上带着难得的一丝紧张，在程青给他开门的时候，那点紧张又变成了眼里含着的笑意，跟她问好道：“程姨，过年好。” 程青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早来拜年，拍了拍他的胳膊关切道：“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快进来坐，家里人都还好吧？” 她问的多，一边拉着白洛川进来，一边跟他说话，白洛川把她问的都认真回复了：“还行，不冷，家里人都好，我爷爷身体也好……” 程家一年里就属这天最热闹，家里的四个女儿都回来了，女婿和小辈们也跟着一同来住姥姥家，一进客厅就能听到欢声笑语，小孩子们剥了橘子在吃，房间里的暖气和橘皮的清香扑面而来，夹杂着糖果的气息，很有过年的味道。 米阳正端了一盘坚果放在茶几上，他身上穿着和白洛川一样的衣服，抬头瞧见对方的时候弯着眼睛笑了一下，“来了？” 白洛川看到他忽然就没有那么紧张了，笑着点点头。 程如笑了道：“哟，这衣服一看就是大姐买的，阳阳和洛川穿着都好看！” 另外两个妹妹也是习惯性吹捧自家大姐，老二和老四听见了跟着点头，赞赏道：“大姐挑的衣服就是好看，这俩孩子穿着刚好，跟亲兄弟似的！” 程青挺得意的，一手握着一个小伙子的胳膊笑了道：“那是他们长得好，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呢！” 程春：“哪里，大姐眼光好，再好的衣服也得人挑呀！” 程如：“就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这俩孩子穿上出去走一圈简直便宜了卖衣服的那家店，给他们家打活广告呢！” 程歌：“二姐、三姐说的对！” 姐妹四个跟说相声似的，一个逗哏，三个捧哏，还生怕捧的不够好，真情实感地夸她们大姐。 程青被逗的不行，带着白洛川他们两个去了二楼客房，又递给他两件衣服道：“这些也拿着，你家里忙，可能也顾不上这些小事儿，过两天降温，记得添两件衣服啊。” 白洛川有些惊讶，很珍惜的接过来，“谢谢程姨。” 程青笑道：“跟我客气什么，还是老规矩，你和阳阳一人一身新衣服。” 白洛川笑了一声，点头道：“好。” 程青留他说了几句话，想送他走的时候，白洛川却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他看了一旁跟自己穿着一样衣服的米阳，视线落在他的手指上戴着的戒指，略微定了定心神，对程青道：“程姨，米叔在吗？” 程青只当他们要谈工作，笑着道：“在呀，刚去厨房揉面去了，打算中午包饺子呢，你等着啊，我这就去叫他。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大过年的还工作呀，要我说你就应该偷两天懒，好好给自己放个假……” 白洛川道：“不是工作，是我自己有些话想跟您和米叔说。” 程青有点惊讶，但还是答应了一声，把米泽海叫了过来。 楼上客房就他们几个人，米泽海被程青叫来的时候身上的围裙都没解下来，带着点面粉印子，一瞧就是刚才在卖力给丈母娘家干活，进来之后还有些奇怪道：“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阳阳那个女朋友来了？” 程青道：“哪儿呀，洛川来了，有话跟我们说呢。” 米阳把他们让到小沙发上，让他们坐下，“爸，妈，你们坐。” 米泽海坚持站着：“不用，我一会还要去揉面擀饺子皮呢，你那几个姨夫馅都调好了……哎哎，别推我，我这身上脏，别弄沙发上面粉，到底怎么了？”虽然是这么说着，但还是被米阳按着肩膀让他坐下了，米泽海更是莫名其妙，看了眼前的两个孩子忽然笑了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事儿要求我了吧？” 白洛川道：“是，我有事想求程姨和米叔。” 米泽海：“什么事？” 白洛川认真道：“我想求你们让我和米阳在一起，我喜欢他，认定他了，这辈子就只要他一个。” 他说的太正式，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大人反而愣了一瞬，程青完全没反应过来，追问道：“什么你们在一起啊？” 米泽海懵了一下，眼睛顺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一下就看到了他们手上那对戒指，他反应比程青快上许多，立刻挑高了眉毛，人也忽的一下站起来：“米阳——！！” 米阳一看形势不好，他爸这边一变脸，他立刻拽着白洛川转身就跑。 米泽海两三下解下围裙摔在沙发上，抬腿就要去追他们，程青下意识就抓了他胳膊一把，心里那点怒气都冲丈夫去了：“你干什么打儿子！有话不会好好说啊？！” 米泽海恼怒道：“你没瞧见吗，那小兔崽子一早就换的球鞋，我这边刚起身，他拽着姓白的就蹿出去了，早有预谋啊他！” 他掰开程青的手就追出去，米阳在山海镇也没什么能躲的地方，除了程老太太这里，也就只剩下米鸿那边能给他撑腰。米泽海闭着眼睛也猜得出，一路小跑着就冲香樟林那边的小木屋去了。 等他找过去，果不其然米阳和白洛川俩人都在，正跟米鸿在那说着什么。 瞧见他来，米阳下意识都往边上躲，瞧着还想去米鸿身后，“爷爷，反正就是这么回事，我都跟您说了，我爸来了……” 米泽海刚走进就听见他说了这么一句，手还跟白洛川的握在一处，米阳往后退半步，姓白的小子向前走了一步，虽然没吭声，但也是一副护着的样子，活像是他要拆散小情侣似的。 米泽海心里一阵绞痛，又气又恼：“米阳，你给我过来说清楚，我这个当爹的还没有知情权了吗！” 米阳往后又退了一点，半躲在老人身后：“爷爷，您刚才可是答应帮我啊。” 老伴儿走了之后米鸿性格越发孤僻古怪，但是对孙子米阳很好，听见他说只略微颔首。 米泽海心里酸的厉害：“爸，您别听这臭小子的话，他一早就有预谋，还不知道瞒着家里多少呢，你瞧他们手上那戒指没有？臭小子说他找了对象，房子都跟人家说好了啊，我这是娶媳妇还是嫁儿子，而且他们俩张口就过一辈子，都没想过俩男的在一起孩子都生不出……” 他说到这一句的时候，米鸿就抬头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跪下。” 米泽海自知说错了话，立刻就跪下了。 米阳也有点怕了，膝盖弯了一下，但还没等跪就被米鸿用手中的竹条轻轻拍了一下，冲他点点头道：“不急，还没轮到你，一个一个的来，你和白家小子先上一边等着。” 米阳和白洛川也不敢站在跟前，立刻贴着墙根站好了，眼睛都不敢多看。 老人用手里的烟斗点了点米泽海的肩膀，问他，“你当初来这个家的时候才几岁大小，瘦得跟个猴儿似的，又黑又丑，饿的哭的力气都没怎么有，我和你妈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一点，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米泽海低头跪在那，脸色涨红：“爸，我错了，我刚才说错了话。” 米鸿站在他身前，语气平淡道：“因为当初是我们决定要收养你的，我和你妈命里没有孩子，你是我的养子。” 米泽海心酸道：“爸，我就是您的儿子。” 米鸿不理他，自顾自道：“我们收养你不光是为了许诺你家人给你一条活路，也是想要让自己的婚姻完整，你自己也结婚了，我就不同你说婚姻是什么，但是对于我来说，婚姻完整也不一定非得去生一个孩子。”他语气加重了几分，斥责道，“你妈不能生孩子，我就不跟她结婚了，就不跟她过一辈子了？你什么时候见我跟你妈吵过架红过脸，你这态度，这个脾气，不知道跟谁学的，又臭又硬！我们当初如果跟你说的这样自己不能生就不过了，你早就饿死了，哪还有命在这里讲大话！” 米泽海跪在那里，还在嘴硬：“爸，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两个男的在一块也不能照顾自己，结婚证也领不到，也没个孩子牵绊着，这前十年二十年的还好，真等到老了，两个人一拍两散可怎么办呀？这是一辈子的事儿啊……” 白洛川动了动嘴，刚想说什么，就被米阳拽了手一下，米阳冲他摇摇头，白洛川也就没再吭声。他其实已经想好了，可以在国外领证，国内大不了多写几本房产证，写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一气儿写上十本二十本的，总能证明他的诚意。 米鸿冷淡道：“我和你妈结婚几十年，我用了一半的时间陪她，剩下一半的时间想她。” 他孤零零一个老头子站在寒风中，小木屋打扫的干净，但是也冷清，只贴了一副春联应景。隔着玻璃，模糊能看到里面一桌一椅一床，形单影只，桌上放着老太太的照片，还有他那把擦拭了多年却从未再弹起过的三弦琴。 米泽海跟养父母感情深厚，没出息地先红了眼眶，挺大声地吸了一口气。 米鸿道：“两个孩子的事儿他们自己跟我说了，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考虑的还算周全。”他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结婚，得先找一个喜欢的人。我当初给你操办过婚事，也相看过其他家的姑娘，我带你去提亲，你当时跟我去看完那家的姑娘之后，还跟我说过几句话……” 米泽海原本是气势汹汹过来追讨儿子的，这会儿先在米鸿跟前跪下就已经失了几分气势，听见老爹这么说立刻梗着脖子道：“爸，您可不能乱说啊，我就喜欢青儿一个！” 米鸿看着他唇角动了下，眼里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收敛下去，点头道：“对啊，你当时站在院子里告诉我，说就看上程家大姑娘了，就喜欢她一个。阳阳也是一样的，感情这种东西他就是喜欢了，他有什么办法？改不了的。” 米泽海还是有些不服，但是憋了半天也讲不出个什么道理来，他当年可不就是这样？就是喜欢程青这个人，换了谁都不成，谁说也不好使。 有他这个先例在，又有米鸿压阵，米泽海憋屈地一个字都不敢吭。 米鸿又抬头看着靠墙站着的两个小辈，对他们道：“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米泽海膝盖动了动，米鸿眼角余光扫过来，他又立刻老实跪在院子里了，他爸就一处逆鳞，但凡提起老伴儿一个字的不好，也是要教训的。 米鸿把两个孩子叫进来，关了木屋的门，也不管米阳在那小声讨好的喊“爷爷”，转身找了一圈，在床头那找到一根略粗一点的竹棍。 他一拿出棍子，白洛川下意识就把米阳挡在自己身后，对他道：“爷爷，您要打就打我吧，米阳一点错都没有，全是我的主意，是我非要他跟我在一起的！” 米阳拽他胳膊一下，白洛川护地严实，半点也不让他出来。 米鸿看了他一眼，转身拿棍子在沙发上抽了一下，“米阳，叫。” 米阳愣了一下，但是很快顿悟过来，米鸿接下来几棍子打在沙发上的时候，他立刻扯着嗓子开始喊疼，别说，和抽在沙发上沉闷的声音混在一起，还挺逼真的。 白洛川愣在那。 米鸿也只是拿棍子象征性地抽了那么几下，就对他们道：“好了，出去吧。” 米阳赶紧答应了一声：“哎！”临出门的时候眼睛余光看偷偷看了米泽海一眼，低头也不敢吭声，一瘸一拐地走路，埋头在白洛川肩上努力做出一副挨打的样子，他不敢看还跪在院子里的亲爹，也不让亲爹瞧见自己的脸。白洛川也立刻配合起来，伸手扶着米阳把人小心带出去，还小声问他疼不疼。 米泽海虽然跪着挺没面子，但是刚才也听见屋里的动静了，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们离开的背影一眼。 米鸿推门走出来，平淡地告诉还跪着的这位道：“行了，你们父子今天都有错，各打三十大板，你也起来吧，下回说话有点把门的，别什么都张口就来。至于米阳，我也打过他了，这事就算这么过了。” 米泽海扶着膝盖站起身，起了一半抬头去看自己爹：“啊？就，就过了？可是爸，米阳和白洛川他们俩……” 米鸿脸色又冷下来：“怎么，刚才跟你说的话没听进去是不是？还想再跪着？” 米泽海额头都冒冷汗了，连连摇头：“没没，爸我不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行吧，就这么过了。”他最后一句都已经自暴自弃了，生怕自己再多说两句，米鸿直接让他滚出院子，连跪的机会也不给他。 老爷子一辈子要强，只对老太太一个人好，也护地跟眼珠子似的，任何人哪怕是儿子也不许说老太太半句不好——他那句“没有孩子”真是再不敢提半句了。 米泽海教训儿子不成，反被自己老子收拾了一顿，他给自己亲爹跪也不觉得丢人，只当大过年的给父亲磕头拜年了，只是跪的时间有点长，他自己磕磕绊绊地起来，要不是扶着旁边砌的一处花坛，差点没能一下站起来。米泽海心酸的厉害，他也是四十大几的人了，跪久了，膝盖挺疼。 等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忍不住又想起挨打的儿子，心里酸胀胀地难受，他宝贝米阳，还从来没打过他一根手指头，要不是今天米阳换上球鞋跑路，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臭小子简直就是故意的啊！一边生气又一边担心米阳挨打的情况，这么走回去之后，到了程老太太家门口还不忘了再拍打一下膝盖上的土，生怕岳母家的人瞧出来。 米泽海带着一肚子委屈回到程家，但并没有在家中看到儿子。 程如站在那对他道：“姐夫，你们这是闹什么呢，都快中午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阳阳呢，咱妈说第一锅饺子一定要他先吃，老太太偷着包了好些硬币和糖的呢！” 米泽海：“……” 米泽海：“他没回来？” 程如比他还惊讶：“没有啊，我姐说你们出去跑步锻炼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她人机灵活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瞧着大姐神色不对还帮着遮掩了一二。 程歌也作出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道：“就是啊姐夫，大家都包饺子，你怎么突然就撵着米阳他们去跑步了，简直胡来，这身体也不是一天能锻炼好的，你都从部队出来多久了脾气还这么大，咱妈都生气了，这会儿我姐正哄着呢！” 米泽海抖了抖唇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憋了半天道：“我去看看。” 二楼的客房里，程老太太正陪着女儿坐在一处，程青眼圈儿通红，显然是哭过一场了，但是瞧见丈夫的时候态度也没好到哪儿去，撇嘴不同他说话。 程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胳膊，叹了口气，又招手让门口的米泽海过来：“泽海啊，你来。” 米泽海坐在一旁，有些拘束道：“妈。” 程老太太一脸为难，但还是开口道：“阳阳的事儿我听你媳妇说了。” 米泽海脊背都挺直了一些，张张口刚想说什么，又听见老太太带着为难的语调继续道：“但是吧，这事也不能怪孩子，我觉得你们平时教育的也有点问题，我们阳阳从小就没给你俩添什么负担，你们俩出去上班，把孩子一锁就是一天，他能有几个朋友啊？还不就是白家那小子，俩人从小玩到大，难免就……反正吧，我觉得你们当父母的也有错。” 米泽海愣了好一会，才道：“啊？我们的错？” 老太太说了几句，觉得没什么错，语气都肯定了一些：“对啊，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不就是找了个男对象嘛，咱们镇上以前也有，你们前两年给镇东边那个舅爷家里还送过一袋米和两盒茶，他们家就是嘛！” 米泽海原本想要辩驳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完全被这个八卦给震惊到了：“那个舅爷家，也是？！谁是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程老太太笑道：“就是你们那个舅奶啊，瞧不出来吧，年轻的时候更瞧不出来，长得比周围的小媳妇都俊呢！” 程青也惊呆了，仔细回想了一会道：“就是那个挺高的舅奶奶？她……不是，他是男的吗？” 程老太太：“是啊。”老人一点都没觉出什么，还怪他们两口子大惊小怪，“不就是过日子嘛，关起门来都一样，俩人感情好就行了呗！他们俩收养了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小孩儿，一家人现在不也乐乐呵呵的，现在科技也发达了，阳阳他们将来要个小孩儿呀什么的，我瞧着都能试管什么的……是叫这个吧？反正也不急，他们俩现在自己还是小孩儿呢，晚两年再说这个也不迟。” 程青看看米泽海，米泽海也看看她，俩人已经不去想儿子的事儿了，小声问道：“妈，那个舅奶奶比舅爷高大半头，平时还穿女装，你们就这么看着啊？” 程老太太道：“啊，怎么了？人家乐意穿红戴花儿的，还犯法了？” 程青摇摇头，道：“没，没，我就是没想到。” 米泽海坐在那仔细想了想，脑补了一下米阳或者白洛川俩人随便一个穿女装的样子，心里一阵排斥，这么一想，忽然也觉得这俩孩子穿着男装站在一处也没什么了，比之前好接受许多。 程青坐在那已经追问起舅爷和舅奶奶的事儿了，原本红着的眼圈也消下去大半，米泽海想插话进去几次也凑不上，只能摸了摸鼻尖，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等着。 第177章 思念 米阳中午的时候直接躲去了白家, 一个是自己有点怂了, 另外一个是白洛川坚持护着。 白洛川道：“你现在回去米叔正在气头上, 算了吧，爷爷不是也说了，过两天家里人就想开了, 你先躲两天。” 米阳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他上午的时候就已经换好球鞋，就抱着不挨打不吃亏的打算, 躲两天等他爸妈气头过了, 估计会好一些。等到中午的时候，米阳偷偷摸摸给程老太太打了个电话过去, 老太太一心护着外孙，也是这么叮嘱他：“先躲一天, 明儿回来吧，放心, 我跟你爸妈说好啦，过年不打孩子。” 米阳：“那过完年呢？” 程老太太乐了：“你跑呀，过完年就回学校去躲着, 你爸那人刀子嘴豆腐心, 过段时间见不到你就又觉得你好了，要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长大了谈对象多正常。” 老太太心里只认外孙一万个好，瞧不见一丝瑕疵，只除了刚开始有点意外, 之后就又开始满嘴的夸了。 米阳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喊她姥姥。 程老太太笑道：“哟，多大的人了，还跟姥姥撒娇呢，你也别太担心，家里我都帮你说好啦，我跟他们说你出去逛庙会去了，先做好你爸妈的思想工作，等过几年啊家里人你们瞧着办，想通知呢就一起吃个饭，不想通知就关起门来过自己小日子，真没什么，你这又不违法又不耽误工作，别总觉得做错了事儿，啊。” 白洛川站在旁边，也听见老太太说了，他抬头看了米阳一眼，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米阳点头道：“哎，我知道了姥姥，那我等明天中午回去吃饭。” 白洛川指了指自己，抬眼看他。 米阳就又加了一句：“我带白洛川一起去，行吗？” 程老太太挺高兴的，“行啊，怎么不行，以后就当是自己家，常来我才高兴呢！你让洛川也来吧，明儿我亲自下厨，做他爱吃的那几道菜。” 白洛川凑近了话筒一点，笑道：“谢谢姥姥。” 他嘴甜，哄的程老太太更高兴了。 中午的时候，米阳他们和白老爷子一起吃了饭，骆江璟也在，餐桌上只没有白敬荣的身影。 骆江璟倒是看起来笑盈盈的，不住地转了家里厨师做的拿手菜到米阳手边，热情地让他多吃一些，“这菜新鲜，是一早才买来的鱼，蒸的火候也好，你尝尝看。” 米阳夹了一筷，尝着确实味道不错，鱼肉很嫩，沾着酱汁吃很下饭。 白老爷子对他们也是笑呵呵的，态度和之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饭后还是跟以前一样，让米阳陪着下了一盘棋，略微过了半个小时才去睡了午觉。 骆江璟趁着这个时候，把儿子叫到了书房，母子两个关上书房的门谈了谈。 骆江璟道：“你年后回去处理一下京城分公司的事情，准备接手我这边的工作吧，早晚都是你分内的事儿，提前做个准备。” 白洛川除了忙自己的，还管理骆氏一处分公司，听见她说点头答应了，又道：“我那边班子您别动，都是跟了我几年的人了，好不容易带出来几个有用的。” “我会抢你的？”骆江璟好笑道，“我这里人多着呢，有本事的也多，你要是有能耐就挖到你那边去，我绝对不拦着。我在这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你自己也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给了你位子你坐不稳被踢出去了，也别哭着来找妈妈。” 白洛川倚靠在桌子一旁，歪头看着她笑：“怎么会，我可是您教出来的，您对自己还没信心？” 骆江璟伸出手去敲了他脑袋一下，“我可没教你说那些气人的话，你爸那天可被你气的不轻，晚上都没吃饭呢。” 她打的不疼，跟嗔怪似的，白洛川也没躲开，他和骆江璟亲近的多有什么话也愿意同她讲，低声说了一会儿自己和米阳的事，“他自己先招惹我的，您那天又不是没听见，要不是他张口就让我过完年去跟人家见一面，我能说出和小乖的事儿么？” 骆江璟好笑道：“这还怪你爸呀？” 白洛川道：“也不算，主要是您把我和小乖培养的太好了，我俩从小就跟着您，再看外面其他人哪儿看的上……” 骆江璟推他一把，也不听他在那乱说了，“行了，你回去休息吧，这次在老家多留几天，陪陪你爷爷，他替你们撑腰做主，你要谢谢他才是。” 白洛川：“我知道，我也谢谢您。” 骆江璟看着他一会，叹了口气：“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白洛川站在她身旁，已经比骆江璟高出一头的身高，这会儿环着她的肩膀拥抱了她一下，亲昵道：“我也就您一个亲妈。” 骆江璟被他逗乐了，摇摇头还是没忍住笑道：“行了，快走吧，别在这烦我啦，我这还一堆事儿要处理呢。” 白洛川给她关上书房门，自己出去了。 一楼平时下棋的那个小厅里这会儿没有人，茶杯也被收走了，瞧着棋已经下完。 白洛川看了一眼，自己转身去了二楼的卧室，他这边也没收拾出什么客房，还是之前那个大套间，米阳正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在翻看书，手边两个抱枕倚着，半躺在那瞧着挺舒服。 白洛川也没跟他客气，过去直接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带去了卧室，他走的快，米阳被他吓了一跳，手勾着他脖子才稳下来，抬头问道：“干吗去？” 白洛川道：“上床睡觉。” 米阳：“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白洛川嗤了一声：“你能走到哪儿去？是去隔壁收拾出一间客房，还是去外面睡沙发？”他把人抱到床上，自己也躺上去，半覆在米阳身上压着他道，“就在这睡，哪里都不许去。” 米阳以前晚上来留宿的时候，两个人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但是白天这还是第一次，他抬眼看了门口一眼。 白洛川捏着他下巴让他转过来看自己，眯着眼睛道：“我戒指戴了这么多天，爷爷他们早都瞧见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不是还说了吗，让你跟着我好好过日子，听我的话。” 米阳：“瞎说，白爷爷说让我们以后互相谦让别吵架……” 白洛川握着他的手放在嘴边咬了一下，哼道：“那你现在就让让我。” 米阳张口想反驳，但是还未说出一个字，就被霸道不讲理的少爷按着亲吻下去，一下接一下的，又深又重，没一会儿就晕乎乎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手指动了动，还是抱住对方一起加深了这个吻。 “只亲一下。” “嗯。” “不许，脱……脱我衣服……”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轻的笑音，白洛川鼻尖蹭了两下他的，吻落在唇边，却不轻易应诺了，“小乖，我想你了。” 米阳努力保持一点清醒。 白少爷又凑过来亲了两下，唇贴着他的小声说的认真：“特别，特别想。” 米阳军心动摇，坚持了一阵还是忍不住屈服了，慢慢松开一点力道，白洛川心领神会，笑着一边亲他一边伸了手下去，小声喊他名字，所有的思念都恨不得一股脑传达过去，全部告诉怀里的这个人才好。 米阳咬着唇，努力不发出声音，被弄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在想着：不是我军防线低，真的是敌军太狡猾了。 米阳在白家老宅住了一天，隔天中午和白洛川一起回了程老太太那边。 两家距离不算远，但是白洛川还是开了车过去，认真挑选了一些礼物，瞧着比上次去要放松一些，大概是觉得有家里长辈护着，已经过了最难的一关。 米阳瞧见他车里准备的那些礼品，也想起自己带的了：“我还给骆姨准备了一件首饰，晚上你帮我带给她吧，是一件胸针。” 白洛川抬头看他，一脸惊讶：“你晚上不跟我一起回去？” 米阳：“……” 米阳揉了鼻尖一下，含糊道：“我连着两天过去也不太好。” 白洛川比他干脆的多，车稳稳停在程家院门口：“那我也不回去，我陪你住在这，胸针等你明天过去的时候亲自给我妈吧。” 米阳还想劝两句，这位已婚人士已经毫不犹豫地提着礼物下车去了，瞧这模样，是绝对没有一个人独守空房的打算。米阳觉得无奈又好笑，只能连忙跟上他的脚步，一起踏进家门。 第178章 约定 程老太太一早就在家等着了, 他们两个到了的时候, 饭菜也刚好, 跟昨天说的那样特意做了几道白洛川爱吃的菜。老太太留了他们吃饭，全家对他们都很热情，有些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有些是模糊感觉到一点但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他们一大家子亲戚一年难得聚在一起，过年这两天大家就只说开心的事儿。 程老太太平时就疼爱小辈, 尤其是对米阳, 那更是捧在手心里护着的，瞧见程青两口子欲言又止的样子, 老太太生怕她们说一两句什么话刺激到孩子，自己先开口道：“你们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喝酒熏得我头疼, 我可不跟你们凑在一处，你们几家凑一桌儿吧, 我领着孩子们单开一桌，我们好好热闹一下，都不许来打扰啊。”老太太说完伸手就把米阳领上了, 还招呼道, “洛川也来，挨着我坐吧！” 这护的，简直没边了。 米阳一走，剩下那几个小孩都跟着过去了，米雪瞧着凳子不够, 还特别自觉地自己抱了一个凳子颠颠儿的过去。程家这些小朋友从小跟着大表哥习惯了，干什么都特别有纪律性，跟一排小土拨鼠似的一个跟一个的就过去了，最后一个小表弟过去的时候还多顺了一盘拔丝苹果，瞧着也非常顺手了。 米泽海站在那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瞧着那俩臭小子被岳母带走了。 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自己生了一会儿闷气，程青在小厨房喊了他两声，米泽海站在那看了儿子和白家那小子离开的背影，还是去了厨房。 程青正在厨房里翻箱倒柜地找，见他进来问道：“你刚炸年糕的时候瞧见白糖没有？你把糖搁哪儿啦？” 米泽海对厨房熟悉的多，这两天都是他们几个女婿做的饭，从柜子里给她找出来，小声嘀咕道：“我以后得教教阳阳。” 程青没听清，问他：“什么？” 米泽海闷头干活，小声道：“还能有什么，教他做饭，以后去了白家厨房里的活还不是得他干？”他们家疼媳妇的传统还是得传下来才是，哪怕娶的是个男媳妇呢。 程青想了想，点头赞同道：“也对，回头你教教他吧。” 另一边，程老太太领着他们一起吃了团圆饭，没出正月都算过年，只要亲戚们凑的多大家在哪儿都开心，尤其是老人身边围着一群小朋友，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了。 白洛川开了一瓶红酒，老太太让他往里面倒雪碧的时候，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特别听话的就给兑上了。 米阳都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程老太太笑呵呵道：“洛川也喝一杯吧，你和阳阳都是大人啦，可以喝。” 米阳忙道：“我喝吧，他平时不……”喝这种。 他还没说完，白洛川抬手已经给自己倒好了，看不出来平时对酒那么挑剔的一个少爷，这会儿好说话的很，估计现在给他倒毒药都能面不改色甘之如饴地喝下去。 白洛川喝了一口，道：“米阳不喝了吧，我们一会还要出去，他开车。” 程老太太点头道：“行，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米阳道：“去我爷爷那边一趟。” 程老太太立刻道：“我也有阵子没见亲家了，一会跟你们一起过去看看。” 米阳看到她关切的眼神，这才想起来昨天事发匆忙，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老太太他爷爷那边的态度，估计程老太太并不知道米鸿已经知道并支持他们的事情。饭桌上也不好说这个，米阳就点头答应下来：“行，那咱们一块过去。” 程老太太知道亲家的脾气，米鸿这古怪性格，带那些太贵重的礼品是决计不收的，就准备了一些年货吃食带过去，过年炸的排骨、酥肉、绿豆丸子、带鱼一类的准备了很多，她挑了一些卖相好的和米阳一起收拾打包在盒子里，给他带过去。 米阳趁着只有他们在小厨房的时候，跟程老太太透了透气。 只是老太太还是不太相信：“他真这么说的？别的一句也没说你，就答应了？”老人摸了他胳膊一下，担心道，“没打你把？你爸昨天说你也受教训了，怎么教训的呀？” 米阳笑道：“没，爷爷那是吓唬我爸呢，拿竹条抽的沙发，没打我。” 程老太太半信半疑，还是坚持跟他们一起过去了。 米鸿不愿意被旁人打扰，但是程老太太算是例外，她年轻的时候曾经救助过米鸿夫妇，那个动荡年月里填饱肚子都算是困难的事儿，谁家都没多余的粮食，她咬牙均出半口袋粮食给了米鸿夫妇，这才让他们熬过刚开始最难的时候。 米鸿见到她也一直带着几分客气，亲自把人请进来，倒了茶问道：“是家里有什么事让我帮忙？” 程老太太把东西放下，笑了道：“没什么事，好长时间没来走动一下，正好阳阳他们要过来，我跟着来瞧瞧你，没打扰你清静吧？” 米鸿摇摇头，“不妨事。” 他也不是能讲客气话的人，和程老太太安静喝完一杯茶也没什么开口的意思，倒是老太太跟他说了几句，也慢慢打问出他的意思。 “他们自己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米鸿神情平淡，“跟谁都行，只是记住这是自己选的，人长大了，得学会为自己负责。” 程老太太松了口气，笑道：“可不是，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白洛川人机灵，站在程老太太身后接了一句：“姥姥，您放心，我一定对他好。” 程老太太道：“两个人过日子都是相互的，小乖脾气还行，你呀我也放心，不过时间长了肯定有拌嘴的时候，你们年轻人别冲动……”她和白洛川说着话，那边的米鸿抬眼看向米阳，对他道：“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些事跟你说。” 他们爷孙两个刚一起身，程老太太也不聊天了，视线立刻转了过去。 米鸿解释道：“我不为难他，之前听他说起在京城开了一间修书铺，有些事想问他。” 程老太太这才放心，点头道：“那行，你们忙吧，我和洛川在这等着啊。” 说到底还是不放心，非要亲自陪着才行。 米鸿点点头：“好。” 小木屋空间很小，冬天的时候把外面的一间敞开的棚子半封闭起来，放了一个箱子在那，米鸿带着米阳过去搬开拿了一套工具给他，又略微问了几句话。 程老太太在窗户边紧张地看着，只模糊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琉璃厂”“肄三堂”之类的话，她听不懂，一旁站着的白洛川跟她解释了一下，道：“是小乖在京城的一家店铺，主要就是做米爷爷之前那些活计，修修书，倒腾一下古书什么的，肄三堂是铺子的招牌，也是以前米爷爷做事的老店挂过的，现在店里那些人有些出国去了，有些留下也不做这些了，我们就把招牌给买下来，重新开了一间。” 程老太太点点头，又问他：“不耽误读书吧？” 白洛川笑道：“不耽误，我送他去学校，而且和他专业也有点关系，接触的还是熟人，毕业了就能直接上班了。” 程老太太不太懂这些，因为程青之前是租房子做了多年生意，所以她也以为两个孩子是租了一间店，心里想着回去贴补外孙一点才是。 几个人各有想法，米鸿也只跟米阳多聊了两句，就带着他回来了，这次不止是那一个木盒装着的工具，米阳手里还多了十来本书。 米鸿一边走一边道：“放冰箱里也一样，冷一些之后用刀切下来就是了，注意分寸，前面我已经切好了。” 米阳一边听一边伸手摸了一下书页，这次米鸿修复的是去“旧”，有些书页面实在太老旧不美观，但又想保留原有的纸张，以前的老手艺人就会用极其锋利的刀劈开纸——单页能劈成三到五份儿，还张张摸着不薄，跟之前变化不大，实在是一门绝活了。 米鸿去的没有那么多，他大约切了三分之一去，但是摸着的触感跟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 “这里还有一些书，我从别处找来的，也有早些年积累下来的，另外几箱是白家老宅里送来修补好了的，”米鸿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白洛川一眼，倒是把白少爷看的有些紧张，忍不住站直了身体努力保持恭敬。米鸿也只看他一眼，并没有什么表情，“这些零零碎碎的等我再整理一两个月，给你邮寄过去吧，既然你自己有了铺子，它们也算有一个好去处，放在那或许还能被有缘人瞧上，带回去摆着，怎么都比搁在这些木头箱子里强。” 米阳点头答应了，又问他：“爷爷，您不跟我过去看看了吗？” 米鸿略微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道：“不去了，也没什么想见的人。” 他想见的人只有一个，就在这片土地，所以他也不会离开。 米鸿说的平淡，但是米阳心里还是有些发涩，他把手揣在衣兜里捏紧了好半天没拿出来，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白洛川小声提醒道：“你不是拍了照片？你给爷爷看看招牌，还有那个天井，这么多年过去了，让爷爷看看变化大不大。” 米阳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拿了手机翻出照片来给米鸿看，米鸿对这些倒是多了一点兴趣，看了之后有些感慨，又问了他们找到谁买下的这个牌匾，米阳一一跟他说了。 “师傅还在的那会儿留在京城的就很少了，好几个师哥都回了原籍，找不到也是正常。”米鸿用手指摸了一下屏幕上的肄三堂牌匾，“你们找的那个人是师傅的一个外甥，他不喜欢学这些，打从前就这样，我听你们一说就知道是他没错。他现在过的好不好？” 米阳道：“都挺好的，他现在退休了，之前在中国书店上班，现在很清闲，每天种种花养养鸟。” 米鸿听见他这么说，也略微宽慰了一些。 米阳见他神情缓和，还想多跟他说两句关于老朋友的事，白洛川找去的时候对方也问起过米鸿，只是他还未开口，米鸿就打断道：“就这样吧，既然店铺都‘回来’了，以后你们不用再找那个人了，那个师哥是比我强一些，但也多少年过去了，你学的东西比我多多了，是时候该自己去做些事了。”他想了一下，又道，“不用别人教，生活就是你最好的老师，日子长了，慢慢就什么都会了。” 他跟米阳叮嘱了两句，就让他们走了。 米阳不舍得走，一步三回头的看他，但是米鸿古怪脾气这么多年半点没变，孙子前脚出了门，后脚他就把木门关严了，不打算跟任何人多亲近一些，仿佛刚才的寒暄已经用完了一年份儿的耐心似的。 米阳前脚刚走，米泽海后脚就来了，他这两天每天半下午的时候都来给米鸿送饭，有些时候是四菜两汤，有些时候是五菜一汤，主食馒头、烙饼、饺子轮着来，别人家长辈过年吃什么，米鸿这边也少不了。 他昨天刚在院子里跪过，这会儿也不敢再招惹老父亲，把装着饭菜的保温盒放在门口，又轻轻敲了敲窗棂，小声道：“爸，我给您放门口了啊。” 过了一会，又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爸，我放门口，今天就不来打扰您了，过年好！” 这一句“过年好”，米鸿听他从年二十八一直说到了初三，瞧着还要再多说几天。 门外面悉悉索索的，像是有人跪下磕了一个头，又起身走了。 米鸿坐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车声响起，慢慢由近及远地走了，只余下木屋一侧的铁皮炉子噼噼剥剥的烧木头的声响，上面放着的老式黄铜水壶里面的水已经热了，正在咕嘟咕嘟地翻腾。 米鸿也不管这些，坐在那发呆。 他看着床边，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有的时候一抬眼恍惚还能瞧见他的桂枝儿半躺在木床上，腿上盖着薄被，歪在床那笑着跟他说话，跟几十年前一样年轻漂亮。她笑吟吟地看着他，发辫乌黑垂在胸前，声音略微有些咳但是听着永远跟唱歌儿似的好听：“程姐人真好，要是咱们家有孩子就该娶她家的女孩儿，一准跟她一样热情又爽朗……” 那年他也是一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想满足她的一切愿望，不愿她再受半点委屈。 他问了桂枝儿，问她想要孩子吗？ 然后那一年秋天，他想办法赚了一些钱和粮票，领养了一个男孩。 …… 三弦琴在咿咿呀呀地轻响，米鸿愣了一瞬，低头去看才发现是自己摆弄了收音机发出的一段曲子，音调带着熟悉，似乎是以前在戏院里听过的，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名字来了。 也是，他自始至终也不是去看戏的。 他是去看那个人。 米鸿抬头看着桌上的相框，伸手习惯性地擦拭了一下相片笑了一下，轻声道：“桂枝啊，你当初挑的孩子，没看错眼，是个好孩子。” “他很听话。” “家里一切都好，你放宽心，再等等我。” 收音机还在低低响着带着一点杂音，戏里唱，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第179章 蜜月 米阳被程老太太护着, 过完年都没回沪市, 老人怕他回去还要受点教训, 硬是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程青其实已经不怎么反对了，米阳私下来找她谈过一次，亲母子两个没有什么是说不开的, 尤其是米阳从小让她省心，什么都做的特别好，略微犹豫一下就点头答应了。她自己一松口, 反而轻松了不少, 再瞧见白洛川的时候也觉得比之前瞧着更顺眼了，毕竟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 二十多年知根知底，做为家庭成员加入比突然来一个什么人总要好一些。 米泽海那边还有点纠结性别, 但是他出发点也是为了孩子考虑，他们自己都不在意, 他也没什么好一直绊着的——尤其家里两位老人都发话了，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初八上班，两家大人临走的时候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白老爷子身体不好, 他们就没有出去, 在白家吃了家宴。 米阳这边是程老太太出面，两家人凑在一起和和气气地吃了饭，席间都没冷场过，程青生怕儿子受一点委屈，一直在跟骆江璟说话, 白家那边也是一样，骆江璟比她还客气热情，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话。米阳把带来的胸针和手链送给两位妈妈，她们也都当场佩戴上了，一样的款式，两个人相视笑了，感情比之前更好许多。 另外一边的两位父亲一半是为了子女一半是迫于老人的压力，也聊了几句，米泽海和白敬荣都是老战友了，平时关系也好，彼此熟悉，喝了几杯酒之后聊的也挺融洽。 米泽海被家里两位老人压着，半点风浪都掀不起来，老老实实的过来陪着吃饭。白敬荣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冷落和反思之后，态度和缓了许多，席间还送了一份礼物给米阳和白洛川他们，依旧是话不多，但是表达了自己现在的意见。 米阳拿着那份儿礼物有些受宠若惊，很珍惜的捧着：“谢谢白叔。” 白老爷子笑道：“喊什么叔叔，以后你就和洛川一样，权当家里的第二个儿子。” 米阳有点不好意思，站在那脸红了。 白洛川倒是落落大方，站起来给米泽海敬了一杯酒，“干爹，您以后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哪里做的不好，也请您多多指教，我一定努力做好。” 米泽海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转到自己这边来，但是也不能不回应，硬着头皮喝了自己杯子里的酒，算是认下这个“干儿子”。 他做了开头，米阳也有样学样地给白敬荣端了酒，喊了一声干爹。 白敬荣依旧沉默寡言，但是没有什么犹豫，接过来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水，也算是认下了米阳。 米雪还小，坐在那有些奇怪地小声问道：“妈妈，以后白哥哥也是咱们家的人了吗？” 程青摸了她脑袋一下，笑道：“是啊，以后你也喊他哥，要拿他当你亲哥哥那样，知道吗？” 米雪点点头，“知道，干亲……也是亲戚对不对？” 骆江璟笑着点头：“小雪很聪明，答对了，以后咱们两家就是亲戚了。” 两家老人都笑起来，饭桌上的氛围顿时活泼了许多，说说笑笑地吃完了一餐。 白老年前刚从急诊出来，身体容易疲惫，大家也没多留饭后就各自回去了。 初九，白敬荣回了部队。 米泽海和程青他们也先回了沪市，白洛川虽然有事要忙，但是米阳还留在程老太太这儿打算过寒假呢，他也不走，跟骆江璟缠了半天好歹要了小半个月的年假，跟着米阳一起留在了山海镇。 骆江璟热情相邀，程青就跟她一同坐在了一辆车上，起初略微有些别扭，但是毕竟太熟悉彼此了，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 程青摇头笑道：“我真没想到他们俩会在一起，以前他们小的时候，咱们不是还说等以后要是凑巧，这俩小子可以凑一天办喜事，这真是……哎，人算不如天算呀。” 骆江璟也笑了，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轻声道：“这不也挺好的吗，反正从小也没分开过，我那天回去想了很久，不过觉得也就这样吧，反正前二十年没分开过，后几十年随他们过去吧。” 程青点头道：“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就甭跟着操心受累了。不过他们两个也算争气，洛川这么优秀，阳阳也听话，俩从来都不跟外面那些小年轻似的乱来过，我也不担心他们两个以后的生活。就是阳阳有时候看着乖，其实脾气也挺倔的，以后他们俩要是吵架闹到咱们面前了，我绝对帮理不帮亲。” 骆江璟也跟着道：“洛川也是，阳阳要是受委屈了，我先拿他是问。” 两个人一路上聊了许多，意外的只聊了一小会孩子们的事儿，更多的聊起了当年在军营的一些日子，聊过去的记忆，聊回忆里年轻的自己和那些逝去的青春岁月，有欣慰，也有感慨。 米阳这个寒假在山海镇过的不错，程老太太自从知道他和白洛川的关系之后，每天都催着他去白家，非要他陪着少爷不可。 老太太说的义正言辞：“娶了来也不能放一边不管了呀，你得陪陪人家，想当初你爸妈结婚那会儿，你爸逢年过年的都来家里干活呢，能顶两个长工！” 米阳笑道：“姥姥，现在都是新时代，不兴旧社会那一套了。” 程老太太不答应，瞧着他一天不去白家都不行，比他还心急呢，拿了刚熨烫好的新衣服给米阳换上，催着他出门“谈对象”去了，都见过家长，绝对是正经对象！ 米阳只能去了白家。 他刚到小楼，就瞧见白洛川在那边打开一张图纸在看，手里还握着支笔在圈画什么，瞧见他来了挺高兴的道：“今天怎么这么早？我还想等会就去找你呢，来，你瞧这个。” 米阳走近了一点，看了道：“什么？” 白洛川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他肩膀上，亲昵道：“后面院子不是空了一大片吗，之前给补了一块地，这里也不能盖别的，爷爷说闲着太浪费，打算整理一下弄个网球场什么的，这不刚找了人来制图，你瞧这个大小怎么样。”他指给米阳看了，又点了点旁边，“这边还能空出一片，我打算盖个玻璃房子，里面做个泳池，夏天可以游泳，冬天把温度调高一些也可以锻炼一下，不耽误。” 米阳看了一下，问道：“不是说给乌乐用吗？” 白洛川道：“之前联系的那家马场有消息了，说是已经配上小马，等秋天的时候就能接来了，到时候乌乐和小马都在这太吵了，也跑不开，另外找了地方给它们，还有七八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他指给米阳看，当初白家老宅搬迁的时候受到一些损失，也因为他们第一个做了表率，当地部门给了一些赔偿，白老没要赔偿金，多要了一些空地，这会儿正好都用上。 米阳看了之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犹豫一下道：“乌乐它们的马场平时也空着吧？可不可以多建一些设施？” 白洛川欣然道：“当然可以，什么设施？” 米阳把公共防震的那些跟他说了一下，马场里自带了消防设备，倒是不用再特意去做这些。 白洛川一听就明白过来，“你是说做震后紧急避难场所？” 米阳点点头道：“对，如果可以的话以后镇上的学校要演习，也可以用一下，这里位置刚好在镇中间离着哪里都近一些，你觉得怎么样？” 白洛川道：“行啊，反正平时也是闲着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又加了一条备注，米阳看着他亲笔写上的那句话，心里踏实少。 山海镇附近已经划入旅游景区，被相关人员监管，出事的几率很小，但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为好。 他又陪着白洛川看了网球场的部分，聊完正事，白洛川把图纸随意放在一旁，转身把米阳抱到书桌上。米阳被他吓了一跳，手撑在他肩上，还没来得及看他一眼，就被凑过来亲了一下。 白少爷鼻尖蹭着他的，满足道：“我一晚上没瞧见你，都想你了。” 米阳歪头躲了一下，被他亲在耳边发痒，还在努力向旁边看着：“白爷爷呢？” 白洛川道：“去医院了，家里的医生和保姆一起陪着去的，现在就咱们俩在这。” 米阳还想说什么，支支吾吾的：“白天……不好……” 白洛川一边亲他一边道：“哪儿不好了，不好干什么，嗯？” 米阳耳尖泛红，看着他小声道：“不好，白日宣ｙｉｎ。” 白洛川好笑地看着他，额头抵着他的，“你想什么呢。” 米阳刚松一口气，就被这人一下抱起来带着去了二楼，那人不客气地哼道：“你当我这半个月留这干嘛？我光明正大度蜜月，家里都批准了！” 米阳试图在白天做个正经人，但是奈何身边那位不配合，坚持白天烎了一番。 米阳无法推拒，也就顺从了，滋味还不坏，但是比起夜晚来也没轻松到哪里去罢了，大概是觉得时间紧迫，没有多折腾他，但是力度和摩擦都重了许多，一个小时完成了以前三个小时的功课，各项课目全能的优等生米阳同学这次也没能轻松下来，白少爷的一堂私人课程上下来腰酸腿疼。 上课的人倒是很轻松，一边给他揉着腰，一边会想的津津有味，略微有点想拖堂的架势立刻就被米阳握住了手：“别，真累了……” 白少爷凑近了一点，在他耳边道：“晚上住哪儿？我陪你。” 米阳：“……” 持证上岗之后，他家少爷已经明目张胆地吃了这顿惦记起下顿了。 第180章 成家 半个月的蜜月度假很快就过去了, 米阳的时间还好, 白洛川却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骆江璟把他叫了回去, 顺便也补上了一份礼物。 两个孩子公布的太匆忙，她也没有提前准备什么，正好在海南投了一个酒店项目, 干脆就把那家酒店送给了他们做结婚礼物。 “之前是一座驻军岛屿，现在已经空了，准备改做旅游度假项目, 不过岛上不让改动太多, 只能留一个酒店，我瞧着那边周围有片珊瑚礁, 水质挺好，就投了一家。”骆江璟对儿子道, “以后你们闲了就过去住段时间，自己家的, 也方便一些。” 国内这两年的风气比之前要开放一些，但还是会有人用异样眼光看待不同的人群。 骆江璟不舍得儿子受委屈，砸了重金给他们买了一处私人空间。 白洛川在一旁半拥着她亲了亲她脸颊, 笑道：“那我们就不跟您客气了, 谢谢妈。” 骆江璟看他一眼，也笑了。 工作和生活总是需要平衡的，她到了几十岁的年纪深有体会，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积累，不愿让孩子们再平白吃那些苦。他们都是特别优秀的小孩, 她护着还来不及呢！ 程青那边虽然财力远远比不上白骆两家，但是也做了表示，她和米泽海之前就给孩子们准备好了一套房子，原先打算留着给米阳工作结婚用，现在直接过户给了他们，房子不大，但也尽了父母的一份心意。等米阳他们回来之后，想住哪里都成，当自己小家一样。 骆江璟把白洛川扔在外面几年，看他扑腾的水花足够了，就把他带到身边亲自教导。 连名目都想好了，既然已经成家，那么就应该立业，不然该让家里的人笑话了——骆江璟这么说了，白洛川自然不会退缩，斗志昂扬地回了沪市。他这几年没有浪费一丝时间，沪市又有米泽海等人做后盾，做起事来更是毫无顾忌大杀四方，手腕想当漂亮。 白洛川和米泽海的关系在公司还没有人知道，大家只当他们两家多年来往，但从未有人敢猜测过还有一层姻亲在。有些人还打算瞧热闹，以为太子爷回来之后夺权会有一场纷争，尤其是米泽海所在位置关键重要，两个人之间的矛盾简直摆到了明面上，但是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不但米泽海事事配合，新来的太子爷更是对米泽海态度恭谨，简直拿着当自家长辈一样客气小心，甚至还有人好几次瞧见太子爷亲自去给米泽海泡咖啡。 骆氏的人都震惊了。 之前有些小心思想挑事儿的人也拿不准这二位什么想法，只能静观其变，更多人瞧着骆氏是要变天，太子爷上位是早晚的事儿。 白洛川在公司对米泽海小心伺候，晚上的时候还不忘了跟米阳邀功。他们现在分隔两地，除了周末来回奔波着见一面，平时只能靠打电话来以解相思。 白洛川洗了澡躺在卧室的床上跟米阳打电话，开始卖惨：“这段时间休息的时间特别短，今天能提前回来都特别不容易，白天给你发信息你还不回我……瞧见没有，我黑眼圈都出来了。”他大少爷皮肤好的很，泡过澡之后尤其细腻，原本皮肤就偏白，这会儿简直要白的发光了，眼底下更是瞧不出有什么疲惫的痕迹，但是装的语气还挺像那么回事。 米阳在电话那边顺着他安抚道：“也要注意多休息，感冒好点了没有？听着好像不严重……” “严重啊！”白洛川立刻打断他，心里冒着酸水道：“我鼻音都出来了，你没听出来？你最近怎么回事，刚分开几天就不关心我了。你都在学校跟谁忙呢？还帮吴霜去辅导那小孩呢，吴霜事儿怎么那么多，不行我去跟她说，怎么逮着一个人使唤起来没完了……” 米阳那边笑了一声，他气息略微重了一些，像是在喘气。 白洛川疑惑道：“你在干吗？” 米阳道：“唔，运动一下。” 白洛川不乐意了：“这么晚了你在哪儿呢，不会又出去跑步去了吧？” 米阳笑道：“没，爬了会儿楼梯。” 白洛川：“爬楼梯？哪里的楼梯？” “等会啊，快到了……”米阳那边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的跟他说话，最后还小跑了一段，白洛川听的眉头都皱起来，他抬眼看了时间，这都晚上快半夜了，米阳大晚上出去他一万个不放心，越是不肯挂断电话。 “你发个位置给我，我让符旗生去找你。”白洛川还没等到回应就听见门铃响了几声，只能起来去开了门，“有人来了，你别挂断，听我的先把地址给……” 白洛川打开门愣在那，连说了一半的话都忘了。 门口站着一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带着微微的喘气声，抬头看着他笑，肩上一个背包穿戴的像是一个刚走出校园的学生，青春活力，整个人又青涩又甜蜜。 米阳晃了晃手机，笑了道：“我提前给章教授那边交了论文，正好学校里也没什么要忙的事儿，过来陪你两天。” 白洛川唇角的笑容都要压抑不住，但还努力板着脸问他：“不做家教了？” 米阳被他逗得不行，配合道：“请假了，这个月吴霜自己去教，我主要任务是陪你，你不是感冒了吗？病号最大。” 白洛川被这一句话说的心里顿时舒坦起来，把人拽进房间，连卧室都没来得及进，先按在门板上狠狠亲了一会儿那张他梦到无数次的小嘴，舌尖灵活的像是一条小蛇，来回游走，纠缠不休，简直要把一连数日没有实践过只妄想过的那些黄色废料都试一遍。 米阳微微侧头，喘了口气道：“我，我去洗澡……” 白洛川不肯松开他，趴在他颈间闻了几下，跟确定领地气息的小狗似的霸占着不让他走，用鼻音哼道：“一起，要么你就别洗了。” 米阳：“你不是刚洗过，头发还湿着呢。” 白洛川咬了他耳尖一下，半商量半强硬地把人抱起来带去了卧室：“那就别洗了。” …… 米阳跟白学霸交了一回作业，但是对方嫌弃米阳功课不够好，硬是不顾自己“感冒”生病，带着米阳同学一起提升了一回，通宵刷题，拿到高分才心满意足地让人睡了。 白洛川原本只是火气旺，这会儿媳妇来了，一夜好眠，第二天起来更是精神焕发，去上班之前更是给米阳做好了早餐，亲自端到床上去喂他吃了一些，又讨了一个吻这才离开。 米阳昨天夜里累的不行，他不是白洛川那种体能超强的怪物，只睡三四个小时对他来说远远不够，被喂了几口吃的之后，又趴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上午。 白洛川中午在公司不回来，米阳睡醒了之后把家里收拾一下，就去了程青那边。 程青在药房忙碌，瞧见他来很意外，惊喜地不得了，药房的活儿也不忙了，先带着儿子回家去吃饭，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好菜。 米雪住校，今天没有回来，家里只有他们母子两个，坐在那一边吃一边好好谈了一会。 程青：“毕业之后想好什么打算了吗？” 米阳：“章教授推荐了几个单位给我，也有师哥留校，我这次回来也是想商量一下，看看选哪一个。” 程青点头道：“问问洛川，结了婚就好好在一起过日子，别跟我和你爸当初似的，刚结婚的时候一年才见一次呢！” 米阳笑着点点头：“好。” 程青又问：“是打算留在沪市？那京城的店还开着吗？” 米阳想了一下，道：“京城的‘肄三堂’就开着吧，那边也有人看着，如果要修书定期送一趟过来我在家也能修，这个倒是不碍事。”白洛川之前找了专人打理店铺，做的很好，米阳只要负责技术支援就行，完全可以当个甩手掌柜。“工作的话，京城和沪市的图书馆和博物馆都在招人，章教授说到时候帮忙写推荐信，但是他还是希望我留在团队里，到时候再说吧，反正干的活儿跟以前都差不多，都是专业技术岗位。” 程青也不懂他专业上的这些事，听见他这么说跟着点头道：“你看着办，我们也不懂这些，你跟洛川多商量一些，也听听他的意见。结婚了，就不是一个人的时候了，想干什么、想去哪儿都成，得学会两个人商量着来，知道吗？” 米阳点头：“知道了，妈。” 程青看他低头吃饭，瞧着儿子真的是长大了，心里又是安慰又觉得有些感慨。 岁月不饶人，她们老了，孩子们也都长大了。 都成家了呢。 她正跟米阳聊着，就收到了米泽海的信息，多少年的习惯了，米泽海晚上如果有应酬一定会跟她说一声，让她吃饭不要等他。程青这边看着短信，就瞧见米阳的手机屏幕也亮了一下，模糊看到白洛川的名字，笑着问：“是不是说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 米阳看了一眼，笑道：“还真是，妈，你怎么知道的？” 程青放下手机，嗔道：“你爸这段时间一直带着洛川忙活，应酬饭局都在一起，俩人一前一后发来的信息肯定都一样。你爸刚才发短信的时候还问呢，问你是不是回来了，也不跟他说一声。” 米阳揉了鼻尖一下，有点不好意思道：“昨天晚上的飞机，到家都半夜了，怕吵到你们。” 第181章 醒酒 程青熬了醒酒汤让米阳带回去一份, 半路的时候米阳担心白洛川喝不惯这个, 又去了一趟药房, 他记得那边还有一些果醋一类的，其实作用也不是很大，无非都是酸一些, 第二天不至于太过难受，胃口不好。 米阳到了药房，找了没一会, 白洛川电话就打来了, 声音听着带着点醉意，也不在意司机在车上就低声说想他, 问他在哪里。 米阳一边拿了一盒果醋一边对他道：“我在药房，一会就回家……” 他这边还没说完, 就听见白洛川吩咐司机改了路线，报了药房的位置, 那边大概是觉得一会就能汇合了还很自然地把手机挂了。 米阳：“……” 米阳揉了揉太阳穴，只能先让店员回去了，自己留在这里等。 白洛川听着喝了不少, 一会还不知道怎么折腾呢, 他总不好让外人瞧笑话。 白家的车很快就开来了，白洛川提着一个小袋子跟司机叮嘱两句，让他走了，自己走进药房来，眼睛略微扫过就停留在柜台那边站着的小老板身上, 视线都温柔起来。他走过去把手里的纸袋邀功一样递给米阳，对他道：“路过以前那家老面包房，买的麻团和蝴蝶酥，还有芋泥蛋糕。” 米阳被他那个袋子塞到怀里，立刻就闻到了那阵熟悉的香甜气息，跟他们读书时候吃的一样，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白洛川站在那，手臂上搭着一件西服外套，眼神里都是得意。 仿佛做了特别了不起的事儿，等着被夸奖一样。 米阳笑了一下，伸手捏了他脸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的？做的真不错，一会有奖励。” 白洛川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瞧着他提着袋子简直跟得了许可似的，紧挨着他问道：“奖励什么？” 米阳弯腰把找出来的果醋也放到纸袋里，“给你醒酒汤或者果醋？你晚上吃饱没有，要不陪我一起吃点饼干？” 白洛川眯着眼睛站在后面看他，视线扫过米阳被衣服勒紧的腰身，紧跟着慢慢落在那道弯腰而略微抬起的臀部上，喉结动了动，“我不用那些醒酒。” 米阳：“那你，哎！你干什么呢，撒手，小心一会汤撒了。” 白洛川没松手，仗着药房光线暗，加上也知道这是米阳特意留着等他的一道灯光，心里底气十足，在那软磨硬泡地求他：“我不用那个醒酒，我……用这个。” 他在后面蹭了一下，动作很轻，暗示十足。 白洛川鼻尖动了动，也不知道是米阳身上还是他自己身上沾染了一点蝴蝶酥的气味，饼干香甜的气味，加上酒精的微醺，让他恍惚间觉得怀里抱着的是还在读书时候的米阳，自己也仿佛回到几年前，心里和身体的悸动压抑不住。 米阳皮肤很白，被激了之后很容易染上一层薄红，他掰了几下白洛川的手，身后那人立刻又哼了一声，这么大高个子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儿不比小时候少多少，简直难缠的厉害。 米阳这边略微一点头，身后的人立刻就把他打横抱起了。 米阳抓着他肩膀，低头看自己的包：“醒酒汤……” 白洛川笑了一声，亲他一口：“我带着呢。” 说完就抱着米阳上楼去了。 二楼这边分了一半做库房，另外一半空着，有两间卧室，米阳假期的时候经常过来帮忙，房间里收拾的也干净，但就算这样被白洛川变着花样折腾的时候还有难免有些羞耻，压低了声音不肯轻易发出一点，只偶尔呼吸声加重，哼出一点鼻音。 白洛川爱惨了他这样，简直拿出了数日没见补课的劲头去疼他，完全忘了自己昨天已经补过一回了。 米阳喊了一回中场休息，喝了几口水，迷迷糊糊睡了一会，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半夜又亲在了一起。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短，白洛川见了他依旧是迷恋的厉害，吃不够似的。 白少爷平时傲气，但是为了能吃饱一回，什么话都能说出口，变着法子为自己争取福利。米阳心软，纵容下来的结果还得自己承担。 米阳躺在那听着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紧跟着白洛川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问他道：“我找到了，用这个吧，我给你擦药。” 米阳歪头看他：“你去楼下柜子里拿的？” 白洛川道：“没，库房，打着手电筒一点点找的。” 米阳神色略微放松一点，伸出手去：“你把药给我吧。” 白洛川却握着他的那只手，自己靠了上去，“我来，你看不到。” 米阳：“……” 那我也不想给你看啊！ 米阳不肯，白洛川就一把抱起他，掐着他的腰把人箍在怀里，米阳撑着他的肩膀要起来，很快又咬住唇。 “还好，就是有点肿了，上点药养两天应该就能好了。”白洛川动作认真小心，“你再抬起来一点，不好弄。” 米阳趴在他肩上，红着脸一声不吭，听见锤了他背上一下，那人就低声笑了。 上了半天药，米阳人都像从水里拎出来一样，他也没力气反抗了，被白洛川抱着亲了好几下，哄他睡了。 米阳小声跟他说了什么，白洛川老大不乐意：“为什么啊，这么晚了上哪儿找药房去补买，而且就这么小一支，”他又瞧见米阳的眼神，语气软了几分试探道，“我拿自己家仓库一支药膏而已，也没什么吧……那么多，他们看不出来。” 白少爷试图争取一下自己受宠女婿的权利：“我都结婚了！” 米阳无情拒绝了他这个理由，白少爷只能出去买了一支一样的药膏补上，才回了被窝睡觉。 米阳已经睡了，被他身上微凉的气息触碰，发出一声呓语。白洛川霸道地把人圈在怀里，没一会就暖和起来，米阳沉沉睡在他手臂那，姿势未变。 六月，毕业季。 米阳在学校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处理完毕，最后几天章教授舍不得他，其他师哥们在组里有聚餐也会喊他，在学校待着的时间反而比平时还多一些。 在学校时间长，平时留在教室里用的东西也多，米阳趁着空闲的时候收拾了一些出来，准备带回去。有些大家常用的材料就留给新来的师弟师妹们，只捡了重要的东西收拾了一个小纸箱。 陈白微特意来帮他的忙，两个人正收拾着，忽然就听见了敲门声，门口站着一个挺漂亮的姑娘，带着点害羞小声问道：“请问，苗助教说这边可以领材料……” 陈白微抬头笑道：“苗良让你来的吧？进来吧，是这里，瞧着那桌子上的材料没，想用什么自己拿，你这位师哥要走了，临走发挥余热呢。” 苗良今年开始在本科部当助教，也是有留校的打算，工作热情十分高涨，米阳跟他打过招呼之后他就通知了自己班上的学生。米阳这里的材料特别多，他平时自己买一份还没用完，白洛川就又照着清单让人补上数份备用，东西太沉，也不能全部带走，更何况有些染料和胶一类的也有时效，拿回去不用才是浪费，还不如分给有需要的人。 那个女学生进来之后选了几份材料，都拿了一些，大概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主动留下给米阳他们帮忙一起装箱子。 她的视线很快就被一套制作精美的工具刀吸引了，盒子是透明的，瞧着简直像是水晶一样，打磨地特别漂亮，里面放着的几把工具刀跟她们自己买的差不多，但是刀从头到尾都是银光闪闪的，雕琢着花纹，异常华丽。 年轻女孩都喜欢这些漂亮的小东西，无法抵抗地就伸出手去碰了一下，还没等拿起来就听见旁边那个冷清帅气的师哥开口道：“别动。” 女孩脸上腾地红了一下，站在那跟他道歉：“不、不好意思，学长，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瞧见它太漂亮了……” 米阳把那套裁制刀具拿起来，递了另外一个铁盒给她：“你用这个吧，这套不外借。”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这套刀头是纯银的，太软了，切不动纸。” 女孩愣了一下，拿着那个铁盒一脸疑惑，想问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 米阳也没多留，抱着自己收拾好的纸箱就出去了。 陈白微也打算跟着他一起走，女孩犹豫一下，小声道：“陈老师……” 陈白微笑道：“我就给你们代过两节课，不用这么客气，怎么了？” 女孩问道：“那个真是银制刀具吗？” 陈白微道：“是啊，那是他收的一份儿生日礼物。” 女孩更加困惑了：“刀头是银的太软了，岂不是又钝又难用，那个学长看着很厉害呀，怎么还留着这一套摆在最上面呢？”她听她们苗助教说过，这位是优秀毕业生，院里的传奇人物，专业底子极其扎实，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事情？ 陈白微笑吟吟道：“不告诉你。” 女孩：：“……” 米阳忙完了自己的，去食堂吃了最后一顿午餐，陈白微也跟着他一起过去了，两个人并肩坐着。陈白微抬眼就瞧见他箱子最上面放着的那套银质刀具，笑了摇摇头，对他道：“下回你跟你家小白总也说说，送点好用的，别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米阳笑了一下，好脾气道：“挺好看的，工作累了看一眼解乏。” 陈白微道：“那白洛川岂不是更好看？你干脆办公桌摆在他旁边得了，累了就看看他，他上次财经杂志封面杂志都能卖脱销，那张脸不混娱乐圈真是浪费了。” 米阳只笑，没说话。 第182章 香樟花落 米阳在食堂吃过饭, 又接到电话, 说是有他的包裹。 原本以为邮寄来的东西很小, 结果去了之后发现是几个包装结实的大纸箱，里面装的像是实心的一样，一个人根本抬不动。瞧见他来, 送快递的人对他道：“要不看看能不能借个平板车之类的，我帮把手给您装车上吧？学校里我们进不去，也没法送到宿舍楼下, 这几箱都是书, 特别沉。” 米阳瞧见邮寄来的地址是山海镇，就知道这是米鸿给他送来的书, 点头道：“我有车，麻烦您稍等一下。” 米阳平时用的车是骑了多年的自行车, 但是现在显然自行车是搬不动的，只能把跑车开了过来, 顶着众人的视线，和快递员一起搬了那几大箱子的书进来。跑车前后储物的空间都小，连座椅上都堆了两个箱子。 帮他搬箱子的人都有些心疼了, 问他：“您这……能直接放吗？” 米阳道：“没事, 纸箱里都是书，磕不坏。” 快递员：“……” 快递员问的不是纸箱里的东西，他担心的是跑车上的这套真皮座椅。不过米阳都不在意，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交接清楚了就离开了。 年前的时候米鸿问起他书店情况的时候, 就提过等他安顿好了，把家里的那些书都给他运来，这次估计一次性清空了全部的库存，都给米阳打包送来了。 米阳开车去了店里，正好符旗生也在，瞧见这么多东西，连忙过来帮着一起搬了进来。 符旗生做事稳妥，力气又大，米阳原本想跟他一起抬着箱子进去，但是符旗生轻轻松松一个人就搬了两箱走进去，很快就全都搬完了。 这段时间白洛川怕他忙不过来，都是让符旗生过来盯着些，米阳只管学校和修书的事儿，其余不用多插手，符旗生兄弟两个现在一个跟在白洛川身边，另一个跟着米阳，单从身形来说，赵海生那样铁塔似的身躯更能唬人，但是凭力气而论，却是其貌不扬的符旗生力气更大，白洛川留了符旗生在这里，一半是想他帮忙店铺的事，另一半也有当保镖的意思。 米阳拆了箱子，把那些书都整理好了，和符旗生一起放到书架上去，这些书一部分是白家老宅的，另一部分是米鸿多年积累下来的，里面有不少孤本藏本，都已经修理妥帖。 符旗生放完最后一本，看着一小片书架都摆满，忍不住道：“这么多啊。” 米阳点点头，恍惚也觉察出一点什么，但是那个念头一闪而过，太快了反而没抓住。他拿起一本老书翻了翻，笑道：“都留在这吧，给它们找个新主人。” 这附近的老教授、学者们也多，有些人很喜欢这些，平日里送来修书的客户也大多是这些人，米阳跟他们打交道的多，彼此也都成了朋友。他拿到书之后，瞧见有几本是之前学校里老教授要找的，就给他们打了电话过去通知了一声，等到傍晚的时候，只通知了两三位，来的却足足有七八位老教授。 有人进来之后，还跟米阳道：“这可不怪我啊，是丘老师先跟我们显摆的，我们听见才跟他一起过来看看，怎么样，还有没有胭石斋的本子？” 后面跟着的几个老人也都进来了，米阳这里地方大，他们哪儿也不去，都挤在那一片小书架附近，仰着头眼睛发亮地去看新到了那些书，口中啧啧称奇，“竟然还有这本，哎哟，老黄要是瞧见了，怕是从病床上爬也爬过来买回家去，不过他不在，还是便宜我了，哈哈！” 符旗生站在一旁擦拭木桌，眼睛瞟向米阳和那些老教授那边，米阳正在耐心地跟他们做着介绍。他也说不出具体哪里好，但是待在米阳身边的时候，总给他一种还在山海镇的感觉，特别让人心安，好像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似的，像是夏日浸泡在一潭泉水中一般舒畅。 符旗生耳朵动了动，转头看向门口。 没过一会，白洛川带着赵海生走了进来，符旗生张口刚想喊人，被白洛川抬手阻止了，道：“你忙你的，我自己看看。” 符旗生点头，又擦桌子去了。 赵海生看着有些羡慕，他这几天跟着小白总忙的天昏地暗，哪怕他只是听命行事的也觉得脑容量不够，很羡慕能做体力活的。 白洛川站在不远处看着米阳翻开书给那些老教授们说话，他没过去打扰，那是米阳的一个小圈子，他知道他在里面过的开心就好。 白洛川轻笑了一声，抬眼看了符旗生问道：“今天还有要晒的书没有？我看时间还够，我帮着拿去后面院子里吧。” 符旗生答应了一声，从柜台后面递给了他一个小纸箱，赵海生瞧见了也撸起袖子要帮忙，“还有没有？我力气大，我来。” 符旗生摇摇头，道：“哥，你帮我把桌子抬一下，换个位置，这边过两天要放两棵文竹。” 赵海生自然同意，弯腰搬了桌子，干完还不过瘾，也要去晒书，被符旗生拽着胳膊小声道：“这个天气太热了晒书不好，而且都快晚上了，哪有这个时候晒书的啊。” 赵海生眨眨眼：“那刚才……” 符旗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道：“那是米阳特意找出来给白哥玩儿的，就那一小箱子，特例。” 赵海生也明白过来，嘿嘿笑了两声没再坚持要干活了。 米鸿把书陆陆续续都从山海镇邮寄了过来，等到米阳最后收到一个用樟木小盒子装起来的工具的时候，那天接到的还有一通山海镇打来的电话，米鸿去了。 米鸿常年一个人住在那片香樟林，程家的人和护林队的工作人员都不放心他独自在那，会经常去看看，这次就是护林队的人前去探望，发现的时候人躺在床上，像是在午睡一样，已经没了呼吸。 米阳一家当天赶了回来，程青路上就哭过，这会儿眼睛还是红的。米泽海强撑着，白天应酬来祭拜的宾客，晚上静下来的时候，他才跪在灵前一边磕头一边落泪，这么大一把年纪的人了，哭的像个孩子。 “都怪我，我上个月就觉得爸不怎么爱说话，怎么就没想到……”程青鬓边已经有了一丝白发，这会儿眼睛里满是血丝。“我应该早点回来看看的。” 程青这么哭着，倒是让一旁劝慰的程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她拍了拍程青的手臂劝她道：“护林队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们也去看了，人家也叫了救护车，我们都是听见医生说的，说人走的很安详，没什么痛苦。你们也不要太自责了，人活到这么大岁数，自己心里也大概知道该什么时候走，要我说，能无病无痛的走才是有福啊……而且他老伴儿走的早，他被强留下来这么多年，也累啦。” 米阳作为晚辈，和米雪一起留下烧了三天纸钱。 他留了多久，白洛川就陪了多久。 白洛川也不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紧紧握着他的手，偶尔低头看他，视线里带着紧张。 米阳瞧见，就轻轻抬一下唇角道：“没事，我不要紧。”这么说过两遍之后，也骗不了自己了，小声加了一句，“就是有点想爷爷了。” 白洛川手放在他肩上，略微犹豫，还是把人抱在了怀里轻轻拍了拍道：“以后每年我都陪你回来看他。” 米阳点点头，拥抱很短，但以足够支撑他走完这段路。 米鸿离开的日子比米阳记忆里的晚了一年多，但是季节相仿，都是香樟花落初结果的时候。这个怪老头没有跟以前那样生病住院，他走的很安详，像是去赴一场旧约。 他给自己穿了最体面的一套衣服，选了最好的时节，不冷不热，直到生命的最后都不愿给孩子们添一点麻烦。 米泽海留下守灵七天，送了老父亲最后一程。 第183章 画报 从山海镇回来之后, 米阳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 不至于严重到住院, 但是也断断续续地吃了一个多月的药才有所好转。 白洛川不放心他，把书店交给符旗生打理，硬是把米阳留在自己身边, 带着他一同回了沪市。 米阳已经毕业，他手头这些年还有些存款积蓄，也不急着找工作, 干脆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留在沪市待在白洛川身边疗养了一阵。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两家都已经认可，程青也放心让他们住在一起, 这么多年下来，她觉得白洛川对她家儿子照顾的比她自己还要周到, 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按照白洛川的想法，恨不得把米阳带去办公室, 就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吃饭喂药才放心，但是米阳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那边还有家里长辈在, 要是被骆江璟看到还好, 被米泽海瞧见自己在太子爷办公室里看书打瞌睡，他觉得自己亲爹估计脸都要黑了。 米阳不肯去，白洛川就竭尽全力减少自己的行程安排，实在迫不得己要出差，也一定会带着米阳。 他一路照顾的妥当, 米阳又主要是心病，路途上的劳累在他的体贴关照下也不显得有什么了，米阳渐渐身体也好了许多。 米阳回了沪市，京城里帮詹先生家女儿辅导功课的事情就先暂时放下了，那边原先也跟吴霜说好只辅导一段时间，米阳不在的时候，詹嵘找不到合适的人，吴霜因为这段时间跟他们父女两个都熟悉起来，就自告奋勇地亲自去当了辅导老师。 吴霜付出一颗真心，她和詹先生的感情发展顺利，和詹嵘的女儿感情也越来越亲密起来，十来岁的小女孩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在最起初的担忧中观察了吴霜一段时间，就小心翼翼地开始接纳她。 詹家这位小姑娘释放出来的这一点儿善意让吴霜大为惊讶，但是很快就转变成了惊喜。 吴霜感情进展的顺利，就想邀请米阳一同出来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毕竟当初也是因为米阳帮她才会进展的这么顺利。 米阳正巧跟着白洛川来京城开会，吴霜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在京城的肄三堂书铺里送修好的书，听见她一再热情相邀，也不好推辞，就答应下来。 吴霜挺高兴的，对他道：“我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这边有个度假酒店，请了米其林厨师来做餐点，还有一片高尔夫球场，你来了吃点好吃的东西，再运动一下，应该会好一些。” 米阳有点意外，但还是笑了道：“好，多谢你费心。” 吴霜道：“你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你那位呢，戒指送出去了吧？不带她一起来吗？” 米阳想了一下，道：“我跟他说一下，他最近工作比较忙，有时间的话我也想把他正式介绍给你认识。” 吴霜笑道：“终于舍得让我见一见了？这可真是你的心头宝贝，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 米阳笑了一声，跟她约定了见面时间，跟吴霜聊完了之后，他又给白洛川那边打了一个电话。白洛川是回京城分公司有些事要处理，这会儿正在开会，米阳打过去之后是赵海生接的，听见是米阳之后就要拿着电话进去找白总亲自接。 米阳忙道：“不用，让他先忙工作吧，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赵海生咧嘴笑道：“白，白总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他跟那帮人斗了一天，也累了，让他接个电话，解解乏。” 他说着就敲了会议室的门，进去了。 赵海生人长得将近要两米的身高，人又铁塔似的魁梧，即便穿上西装板着脸的样子也跟打手一样，怎么瞧都带着野蛮的劲头，他进来之后把面上最后一点笑容收敛了，靠近了白洛川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又把手机递了过去。 白洛川开了一天会，被炒的头疼，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拿着手机低声说了几句，也没提谁，但是态度缓和许多：“是我，这个周末？也不是不行，还有谁……好，那就这么定了，我让人去安排车。你跟她说好，最多一天吧，周一要回沪市，好。” 白洛川这边说话，会议室里的一众人都在竖起耳朵听着。 他们听不见白总手机那边的声音，却能听到一些白总说出的话，信息量有限，认真观察则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些亲近，像是身边的人。 有些人视线在这位小白总握着手机的手指上看过，视线落在他戴着的戒指上，略微有些心思。 但是从骆氏总部跟着一同过来的那几位中年男人却一点都不以为然，他们虽然也瞧见了白洛川手上的戒指，但是并不认为他真的有了妻子——骆氏太子爷找了岳家，难道岳家会这么低调一点都不往来？若是比骆氏低，就会多往来，若是和骆氏平起平坐，那自然更要往来，强强合作在商界才是最普遍的存在，哪怕只是互相借个名号呢。 坐在一旁的米泽海认真翻看手里的合同，他还真就是这么低调。 等着白洛川挂了电话，大家猜什么的都有，有些京城分公司的人甚至在猜是不是骆江璟特意打来帮儿子助阵的，毕竟今天要谈的事情太复杂，前后牵扯了太多利益，让大家都不敢轻易站队。 白洛川看向众人，挑眉道：“关于这块地，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 一时间会议室都安静了，大家互相看了一下，又把视线凝聚在白洛川左右手的位置那。白洛川左手边坐着的是米泽海，而另一边则是他走之后来接替京城分公司的一位元老人物，在这里已经半年，大家都叫一声康总，这块地皮也是他各方面牵线才有了拿下的机会。 康总沉吟一下，笑道：“该说的今天的会上已经都说了，京城的地皮不会有空着的时候，我们骆氏集团也不能落于人后，这批别墅项目开发是迟早的事儿。” 白洛川点点头，喊了散会。 他起身略等了一下米泽海，除此之外并没有对其他人有额外照顾，走的依旧很快。 康总慢悠悠起身，落后他几步，并不急着离开。 他身边的一些亲信也凑近了过来，眉头微皱道：“康总，我听着白总的意思，好像并不是很赞成这块地皮的开发啊，事情不太好办。” 另外一个道：“他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懂什么。” 对方犹豫道：“白洛川年纪轻，但还是懂一些的，骆总把他教的很好，之前的时候他在分公司就做的很不错。” 那人嗤道：“说到底也是沾了新疆那单生意的光，他在京城分公司做的项目都跑到津市去了，哪儿能跟康总比？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单，康总为了这块地前前后后忙了整半年，光银行那边关系就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实在不行，就跟总公司申请，我们自己……” 康总轻咳了一声，道：“都是为了公司，既然总公司派他来，我们就听听他的意见。” 他身边态度略微激进的那位还有些不满，小声道：“说白了就是骆氏的太子爷，他也只会对骆总负责，能代表全体股东的利益吗？” 康总没有对他这句反驳，但眉宇间也没有什么忧虑的样子，瞧着一派轻松，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安排打算。他和众人出去，走了几步上车之后，吩咐秘书道：“去查查，白洛川这周末要去哪里。” 秘书答应了一声，因为是公司派车，没过多久就打问到了地点。 “说是去京郊的一个高尔夫度假酒店。” 康总：“度假酒店？那边周末都有什么活动？” 秘书跟了他多年做事妥帖，回道：“只打听到有一个政府牵头办的银行家和企业家峰会，不少人都要过去，吴双安和金氏投资的詹嵘詹先生等人届时都会到场。” 康总手指在皮椅上敲了两下，有些疑惑：“詹嵘？” 秘书道：“是，他包下了整个酒店，周日似乎要办一场私人酒宴。” 康总眉头皱起来：“这个人倒是有些麻烦。” 他在京城任职半年，但是却图谋京城数年，对京城里近两年出现的人也有所耳闻，尤其是这个詹嵘。这位詹先生几年前他在沪市就见过一面，为人机敏，进退有度，骆氏等大企业把持沪市的地产行业，他绕了一圈，把目光又转向了京城，生意做的也是风生水起。 听闻这人从国外归来，身后有海外资金支持，归国几年也一直都是以代理人自居，出手非常干脆阔气，眼光也独到，和其他一些领域的人也多有来往，康总一直试探不出深浅。 骆氏如今也是继续一笔资金周转，京城的项目迟迟不肯定下有资金的一大半原因在内，康总的关系多在银行，但如果小白总能拉到一笔海外资金的支持，那他努力了大半年的成果怕是要被摘了果子。 康总沉吟一下，吩咐道：“去问问那位詹先生有什么爱好没有，送些合心意的东西过去，争取跟他搭上关系。” 秘书道：“您周末也要过去？” 康总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和气笑道：“当然要去，我们也去凑凑年轻人的热闹。” 秘书答应了一声，着手去准备了。 詹嵘喜欢逛古玩市场，但是看的多是书籍画报，挑的年份并不长，大多都是一些刚建国时候的报纸和戏曲社团的海报，他尤其钟爱京剧一类，这在京城圈子里一打问就能知道，因此并不难找到讨好他的物品。 秘书在查了几天之后，忽然发现了一件重叠率很高的事，这位詹先生，或者说詹先生背后的那位老人，颇为喜爱收集“中和戏院”、“吉祥大戏院”两家的老物件，他也跟着翻找了一些出来，装订成册，打算拿去修理之后送过去。 也是他运气好，周四的时候还找到了一本当时剧院的演出人员名册，听闻那位詹先生也喜爱这些，就一并找人送去修理——没办法，都是翻遍了旧货古玩市场找出来的，霉斑不少，没办法直接拿去送人。 找来找去，这些东西就送到了肄三堂。 这天傍晚，米阳店里来了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急急忙忙拿出几本破旧的名册递到柜台上，“老板，这些周六可以修补好吗？我可以加钱，价格不是问题。” 米阳正在接待另一位客人，对方要求详细到龟毛，这会儿冷不丁被打断，一时恼怒道：“没看到老板手里还有活吗，排队，懂不懂规矩！” 一口流利的中文说出来，要是不看对方那一头金发和碧绿的眼睛，真瞧不出是个外国人。 米阳抬头看了一眼，温和道：“麻烦您把册子先放在那边，让店里的人登记一下，我忙完了手头的就去看。” 那个外国小哥已经不乐意了，他模样长得不错，但是鼻尖微扬就显出几分倨傲，一脸不高兴道：“我先来的，我还没修好呢！” 说着还把手里的书护住了几分，坚持让米阳先修理自己的。 米阳已经跟他在店里耗了一下午了，这人中午顶着大太阳进来之后，就一直站在这没有离开过，哪怕米阳说要修书，他也坚持要亲眼瞧着，一脸的不放心，米阳被他盯着做了下午的活计，也差不多剩下最后一点做完，这会儿也想一口解决，瞧见符旗生过来接手新客人的册子，他继续弯腰清理干净上面最后一点霉斑。 那个外国小哥看的小心翼翼，米阳放开刀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敢大声呼吸了一样。 然后，他拿了一个新的老旧海报递到米阳手边，期待道：“你修理的真好，我见过最好的，那本书先放一边，最后几页先不用修了，我给你钱，修这个。” 米阳：“……” 感情你让我练手的啊？ 米阳揉了手腕，点头道：“行，放那边吧，我晚上修。” 他这个坦然的态度，对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是故意，就是，就是……” “不太信任我的手艺是吧？”米阳笑了一声，“没事，我修给你看，你要觉得不行，我们找别的我再给你示范，慢慢修就是了。” 外国小哥夸赞道：“你脾气挺好的。” 米阳：“开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吗。” 对方咧嘴笑了，点头道：“你这话我母亲也说过，你很不错。” 这个时候，在旁边登记完排队的人也凑过来问道：“老板，要不你看看我这个册子，先看一眼能不能修，我时间来不及，这周六就要，实在不行我好找下一家。” 米阳站起身过去看了一眼，一边活动有些酸涩的手腕，一边道：“只是一些霉斑和脏污，不难，只是时间确实有点赶……”他这边翻看了一下，冷不丁瞧见了熟悉的名字，忍不住停下话来。 册子上是一家戏院的演出人员名单，上面第二排第一个赫然写着：姜桂芝。 那是他奶奶的名字，米阳视线落在上面有了一丝停顿，问道：“您这是要收藏的吗？” 旁边那个年轻人立刻道：“对对，是专门收藏的！有点不好意思，但能不能麻烦您赶赶时间？我们真的急着要。” 米阳视线还停在那个名字上，看了片刻，转口道：“周六，可以来拿。” 那个外国小哥凑过来也看了一眼，最初还有些不屑，很快就“咿”了一声，眼睛发亮道：“这本册子好，这本你卖不卖？我出双倍价格买你这本——” 他还没说完，对方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拒绝了：“这是我们老板点名要的，我可做不了主，您要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把收到册子的店告诉您，这本不卖。” 外国小哥眼里的亮度下去几分，嘴里嘟囔了几句，不过还是去问了地址，瞧着打算还要去试试运气。 第184章 打球 米阳接了要修理的海报和戏单册子, 没半点含糊, 加班加点地给他们修完, 又按照对方要求的打磨了边角，重新做了翻新和杀菌消毒。 他这里忙，另外一边的白洛川也没闲着, 不过米阳跟他相处时间实在太久，总觉得他家少爷这次是故意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人瞧着并不着急。 白洛川确实也不急, 等到周五晚上米阳把那些东西修理完毕, 放在店铺里，白洛川就亲自上门来把人抓了回去。 米阳在店里忙了两三天, 没白没黑地也不肯回来休息，要不是看他精神确实好了一些, 白洛川早就把人抓回来了，忍了这几天, 瞧着他收工了这才迫不及待地把人抓回家去。 家里已经摆好了一桌的饭菜，回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米阳看到有点惊讶, 笑了道：“阿姨刚走？” 白洛川点点头, 他自己不会做饭，勉强也就是煮个面的水平，他把米阳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对他道：“你尝尝看，合不合你胃口, 这两天太忙你都没好好吃饭。” 米阳洗过手坐下，先喝了一碗汤，“挺好吃的。” 白洛川挨着他坐下，伸手摸了他腰那一把，皱眉道：“瘦了。” 米阳笑道：“怎么可能，我觉得还胖了一点，一直坐着没怎么活动，而且我在店铺里吃的也是家里送过去的饭……” 白洛川又捏了他腰那一下。 米阳就老老实实埋头吃饭，也不跟他搭话了，他多吃一点，白少爷脸色就好看一点，一顿饭吃完了白洛川才舒展开眉头，还想再喂米阳喝一点汤：“鸡汤把油都去了，不腻，你再喝一碗？” 米阳摇头，他对鸡汤有点阴影，当初上山救人不小心病了几天，白少爷端着鸡汤的身影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白洛川想了想，道：“那再吃一小块排骨？” 米阳看了桌上，“我吃那盘莲子吧。” 白洛川端过来要给他剥莲子，他力气太大，平时也没伺候过人，掰出来去莲子芯的时候弄的歪七扭八的，米阳笑得不行，让他去吃饭，自己掰出莲子米来一边吃一边和他聊天。 白洛川看他吃的香甜，心痒之下也要了一颗尝了尝，但入口就先皱了眉头：“苦的。” 米阳舔了舔手指，奇怪道：“不苦啊。” 白洛川视线落在他手指上又挪到他唇边，凑过去亲了一口：“我得加点糖。” 米阳笑了一下，包容了他这点小任性，大大方方给糖吃。 两三天没见面，白洛川能感觉到米阳心情好了一些，像是什么事情终于放下一样，米阳没事，他心里也跟着舒坦了不少。等吃过饭回了卧室，米阳以为这人还要胡闹一阵才肯罢休的时候，白洛川却拿了一本书过来，和他一起躺在床上，大有哄他睡觉自己看书的架势。 米阳愣了一下，瞧了一眼他手里的书，还是那种大部头挺正经的金融书。 白洛川捏了他下巴一下，指尖宠溺摩挲几下道：“你先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带你出去玩。” “哦对，还要和吴霜去打球。”米阳躺在他身边，蜷缩起来打了个哈欠，“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白洛川巴不得他忘了才好，但是米阳身边朋友本来就不多，难得有这么几个能聊的来的，他再不愿意也只能放行，不过暗地里转换一下概念也还是可以的。 白洛川：“明天我陪你一起过去，衣服和球杆都已经准备好了，晚上你要不要泡温泉，解解乏？” 米阳回到自己家里睡下之后就有些犯困，一边点头一边含糊应了：“嗯。” 白洛川伸出一只手去抚摸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握着书，视线虽然在书上，但是好半天看不进去一个字。他转头看向身边已经睡熟了的家伙，弯腰亲了一下，唇瓣摩挲着他的脸，轻轻咬了一小下，听着对方在睡梦里发出一声呓语，埋头向自己这边拱了拱，这才弯起唇角笑了。 周末白洛川和米阳一同去了度假酒店，米阳昨夜休息的很好，一整天都非常有活力，放下心结之后人也开朗许多，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米阳网球打的不错，但是高尔夫球是初学者，白洛川虽然只打过几次，但是光看动作很有几分气势了，他没让教练来教，自己亲自过去手把手教了米阳打球。 两个人身材好，长相还帅，穿戴的从衣服到鞋子都是配套的，换了一男一女早就要被周围的人起哄穿情侣装了，因为他们两个动作熟稔又坦然，反而觉得像是兄弟一般。白洛川身高190，略微弯腰就能把米阳拢在怀里，挥杆的时候白洛川都有些意犹未尽，凑近了在米阳耳边道：“再打一杆，刚才做的不够标准。” 米阳信以为真，认真按照他要求的打了好几杆。 后来还是对方挨挨蹭蹭地动作有些不规矩，他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离他远了点：“我学会了，我自己打。” 白洛川双手插在裤兜里挑眉看他，示意他来，自己就在旁边站着看。 至于是看球还是看人，明显还是看人的时候多的多。 看他赢球的时候开心，看他输球的时候略微失望地叹气，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可真好看。 白少爷站在一旁，唇角扬起一点，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柔情蜜意。 米阳长得好，打的也不错，自然有人过来看，也有人约他一起打，这些人里一大半是年纪较大的男人，另外几个是女孩，都被白洛川摇头拒绝了，“他家属管的严，顶多就让我陪着打。” 那几个女孩里有吴霜的朋友，笑着道：“我们又不做别的，只是一起打球。” 白洛川道：“他一个初学者，能陪你打什么？” 那女孩咬唇吃吃笑道：“那你总不是吧？要不你陪我呀。” 白洛川半点笑意也不奉陪，冷着脸道：“我也是初学者，所以我们俩一起打，还请不要打扰我们。” 女孩：“……” 她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干脆彻底的拒绝，甚至都不屑于找理由，那俩“初学者”凑在一起玩儿的不亦乐乎。 女孩走到吴霜那边，一边喝饮料一边看着那俩年轻男人，嘴里小声抱怨道：“霜霜，你看他们，我这么一个大美女站在旁边都不为所动，他们是不是gay呀！” 吴霜笑道：“怎么可能，米阳不是。” 女孩哼道：“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男人，但是我看的出，那个高个子男人肯定喜欢他！” 吴霜抬头看过去，高个子说的就是白洛川了，全场也就小白总身材高挑出类拔萃，那张脸有多招女人喜欢，他那张嘴就能说出多让女人失望愤怒的话来，她身边这位女孩就是一个活生生“因爱生恨”的例子。之前只是抱着玩笑的心思去看，但是听身边这女孩说了之后，吴霜抬眼看过去的时候，眼皮忍不住跳了两下。 这两个人，好像是有些过于亲密了。 又看了一会，等到瞧见白洛川再一次借着指导教学站在米阳身后，带着他一起挥杆的时候，吴霜有些坐不住了，她一个外人都觉得小白总这摆明了就是在吃米阳豆腐。 吴霜拧眉，站起身拿了自己的球杆走过去。 白洛川正贴在米阳耳边让他喊自己一声“老师”，因为说的是不太正经的话，所以压低了声音不让别人听到，吴霜一走近，他就闭口不说了，但是唇边还有未散去的笑意，他在外不常笑，但是笑起来一身风流，颇有世家公子的气质。 吴霜见过太多这样的人，白洛川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有些焦虑，不知道白洛川是否也会有他们其中某些人的陋习。 有些人并不是为了寻找一份长久的感情而恋爱，只是像捕猎一样，打发消遣时间。 吴霜站在一旁，并没有急着离开，她看了一会才开口道：“米阳打的不错，要不要我们比一下？我这里还有一副钻石耳环，上次你不是说想要吗，拿来做添头好了。” 米阳有点惊讶：“那副你不是不卖吗？” 吴霜点头道：“不卖，但可以送你，前提是你得赢我。” 米阳和吴霜一起打球，白洛川就让开了位置，站在一旁观战。 吴霜刻意让着，米阳以微弱的优势赢了，她大方道：“耳环在酒店，一会回去我拿给你，我认赌服输，不过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一杯饮料？或者两杯，我看白少在这里教你很久，也辛苦了。” 米阳知道她有些大大小姐脾气，只当她输了之后略微有些不服，故意要一杯饮料才罢休，他脾气好，笑呵呵地就过去拿了。 米阳一走，吴霜就抬头看了白洛川道：“白少还不知道吧，米阳从我这里买了很多首饰，胸针、手链还有那副耳环，他都是特意买来送人的，就连结婚的戒指也是从我这里订的，他审美很不错，我非常欣赏他。” 吴霜字音着重咬在“结婚”两个字上，但是对面站着的白洛川只略微抬了抬眉毛，颔首道：“原来是你做的。” 吴霜道：“对，白少见过？” 白洛川道：“他每天都戴着，怎么看不到？” 吴霜：“……” 这副比米阳还要得意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吴霜沉吟一下，试着迂回道：“米阳这个人很不错，说实话，几年前我刚见到他的时候就对他非常有好感。” 白洛川果然抬头看向她，带了警惕。 吴霜又开始咬重字音：“只是他有女朋友了，现在也结婚了，作为朋友，我愿意祝福他。我觉得一个人能遇到一段感情真的很不容易，米阳非常喜欢对方，也重视对方，那个人也足够优秀，我虽然没见过，但是不止一次听米阳提起过她有多漂亮，有多温柔体贴，他们真的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白洛川看着她视线从锐利变成古怪，一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道：“说说。” 吴霜愣了下，“什么？” 白洛川握着高尔夫球杆期待道：“他都怎么跟你夸他对象好的？说具体点。” 第185章 女明星 米阳拿了饮料过来的时候, 就看到白洛川站在那跟吴霜正在说话, 两个人一个说一个认真听着, 白洛川脸上竟然还带了点笑意，难得点头赞同她说的一样。 “……对，这点我跟你想的一样, 那人确实不错，很优秀。”白洛川听完意犹未尽，自己补了一句。 吴霜看到米阳回来, 就没再说了, 但是看着眉宇间有些疑惑。 米阳把饮料给她，笑了道：“在聊什么呢？” 白洛川伸手把自己那杯矿泉水拿过来, 得意道：“没什么，就随便聊了两句, 吴小姐说话很中肯。” 吴霜点点头，接过饮料喝了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拿米阳当朋友，护着朋友是一回事，绝不会当面给朋友找难堪, 话是说给白洛川听的, 也止于此。 米阳又跟他们一起打了几杆，吴霜一直陪在那里，带着点小心警惕地尽量隔开他们两个人一点。 白洛川看她一眼，带了点好笑道：“怎么，吴小姐是觉得自己打的不错, 要和我比比吗？” 吴霜这才瞧见自己顶替了米阳，跟白洛川站在前排去了，她也经常玩儿这个，并不推辞，“刚才算是练习，不如我们四人一组，来比试一下？” 白洛川刚点头答应了，吴霜就把米阳拉到自己组里去，又叫了同行的人一同，很快就组好了队。 米阳抬头去瞧他家少爷的脸，居然还是笑着的，真是奇怪。 白洛川刚才被吹捧的心情很好，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这次不止是米阳了，吴霜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位少爷脾气可不怎么好，她简直要怀疑自己今天说了什么好话了。 打了一上午，等到休息的时候吴霜才略微放松警惕，自己回休息室补妆了。 他们年轻人玩儿了一整天，詹先生还有商会的事要忙，一直抽不出身要等到下午才来，吴霜和他正在恋爱期，女为悦己者容，自然也要好好休整打扮一下。 白洛川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空隙，拽着米阳去了贵宾休息室的隔间里亲了好一会，他力气有点大，差点弄下印子，米阳一个劲儿地推他，小声喊道：“别，别，一会还要出去……哎，你怎么还真咬，疼！” 白洛川亲了咬红的皮肤一下，哄他：“咬肩膀那，他们看不到。” 米阳衣服都七零八落的了，勉强保住了体面，不过也不是免费的晚餐，说了一堆好话，白少爷还想让他割地赔款。 白洛川一边亲他一边威胁道：“你说啊。” 米阳支吾了一声。 白洛川小手有些不听使唤，摸了两下，米阳就求饶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晚上一起泡温泉。” 白洛川轻笑一声，贴在他耳边道：“我原话是这么说的吗？我说的明明是晚上泡温泉的时候，你什么都听我的，我让你自己坐上来你就……” 米阳伸手捂住他嘴巴，耳朵通红道：“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白洛川眼里还带着得逞后的笑意，亲了亲他手心，含糊道：“真乖。” 米阳觉得这人结婚前脸皮就够厚的，没想到婚后还能更上一层楼。 他们两人在贵宾休息室休息了一会，期间白洛川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周通打来的，周通这两年跟他们关系一直不错，打电话来说的也热情：“白哥，你在哪儿？我哥回京城来了，他让我问问你有空没有，想请你吃饭。” 白洛川道：“什么事儿？” 他问的是生意，周家的生意一般都给大公子做，周通这个小弟跟着大哥打杂，也不知道那些，他笑道：“我哥也没跟我透口信，你们生意上那些我可不懂，不过吃饭地方是我安排的，无非就是喝酒玩乐……哦对了，最近有个电影要上，那导演和我哥是朋友，找车行借了十几辆跑车拍片子呢，拉着我哥入伙什么的，我哥也投了一点。” 白洛川道：“你哥能抽空去忙这些？这是你自己喜欢吧。” 周通有点不好意思，摸着鼻子认了：“哎还是白哥了解我，确实是我牵的线，之前跟几个朋友开游艇出去玩儿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娱乐圈的人，丘岚你知道吧？就是前段时间上映那个电影里的女主角，人可真是漂亮，多才多艺的，等我们吃饭的时候请她来，她唱歌特好！” 白洛川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直接拒绝了：“最近忙，我就不去了。” “哎白哥你真不来啊？那可是丘岚啊，最近特别红的小花！” 米阳去里面的洗手间整理衣服，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他说的这两句，瞧见白洛川拒绝之后挂了电话，视线还停留在他手机那，犹豫了一会，问他：“是不是那个演清宫剧特别出名，现在又拍了电影版的那个丘岚？” 白洛川抱着他的腰，一脸不乐意道：“你管呢，你瞧我还不够？” 米阳半真半假逗他：“我够了啊，你万一看上别人怎么办。” 白洛川听出点意思来，挠他下巴两下，笑着道：“怎么，吃醋了？” 米阳还真点了点头，“有点，明星肯定很漂亮吧？” 白洛川捏他脸一下，又问他：“你有喜欢的明星没有？” 米阳立刻摇头，求生欲望特别强烈：“没有啊，我只喜欢你。”不怪他提高警惕，这类型的题白少爷问过好多回了，以前他说句“喜欢任贤齐”白少爷都能醋半天。 白洛川果然对这个标准答案挺满意的。 不过说归说，下午打球的时候，米阳还是趁着休息的空闲里用手机查了查丘岚，最初也就是觉得名字熟悉，后来看到脸才确认，这女演员就是当初白洛川带来参加聚会时候的人。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改了一个名字，也比现在有人气的多，算是流量小花里排的上号的，算是一个明星了。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米阳也觉察出一些不对劲来了。 白洛川虽然带了那个女明星过来，但是正常聚会也就只第一天的时候带在身边和大家一起吃了顿饭而已。晚上说好了一起泡温泉，但是真正去的却只有他和白洛川，那么大一个池子，他们俩坐在两端遥遥相望，米阳那时候只觉得尴尬，但是现在想想，他家少爷好像那会儿的眼神就不太对劲啊，后来还找了理由说泡的时间太长头晕，让他半扶半背着回去，晚上都是跟他睡的一个房间…… 米阳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想的却全是上一世的事儿，心里忽然明白了一点什么。 有点甜，但是又有些酸涩。 他愣神的功夫，白洛川就走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他动作轻，还是米阳太过专注的回想，白少爷的呼吸都快喷到米阳耳边了，他站在后面低头看了米阳手机，哼笑道：“你们追星的怎么回事，一点都不专业啊，你之前不是喜欢任贤齐吗，怎么又换成一个女的了？” 米阳被他吓了一跳，手机都差点摔到地上。 白洛川伸手替他接住了，拿在手里也没客气，删了那个网页，然后拿米阳手机自拍了一张递给他道：“拿着，我比她好看多了。” 米阳：“……” 对，他想起来了，当初白少爷也是这么当着那个丘岚的面这么说的，连语气都没变，气的人家女明星一连几天都没出过酒店房门，宁可一个人待着。 下午的时候詹嵘他们果然也过来打了一会高尔夫，他主要是来陪吴霜的，两个人说话不多，但是配合默契。吴霜在他面前笑的特别开心，但是因为还有商会的其他人也都在，尤其是她父亲吴双安也在，吴霜还是特别小心的，不敢露出马脚。 詹先生也在配合吴霜，不过眼神里多是包容和宠溺，比起吴霜，他要考虑的更多，不过女朋友说的话他也都听，凡事都配合。 吴双安跟詹嵘是刚开始合作，接触的次数少，他跟白洛川倒是熟悉，见了他特别惊喜：“洛川啊，你也在？怎么刚才酒会没有见到你人呀？” 白洛川笑着跟他打招呼：“吴总好久不见，我也是给自己放个小假，来活动一下筋骨。” 吴霜小心碰了碰詹嵘的胳膊，詹先生欣然领悟，也过去跟吴双安和白洛川他们一起聊起来，他们凑在一起聊的不是金融就是房产一类，吴双安做投资的，倒是和詹嵘意见有些相同，聊的颇为投缘。 吴霜瞧见松了一口气。 晚上的时候吴双安还有事，晚饭都没吃就先走了，只剩下他们几个年轻人在这里，吴霜明显轻松许多，小声跟米阳聊天的时候也感慨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恋爱、结婚和你一样顺利就好了。” 米阳笑了安慰她：“你肯定比我还顺利。” 吴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斜对面坐着跟詹嵘聊天的白洛川，压低了声音道：“其实你长得挺帅的，你要小心一点。” 米阳：“啊？” 吴霜深深看他一眼，小声道：“你这个长相好像是他们最喜欢的，我在时尚圈见的多了，有些人喜欢男的，也有些男女通吃，反正你自己多注意下，保护好自己。” 米阳眨眨眼，“我？” 吴霜认真道：“对，你。” 米阳还是不太理解：“不会吧，我以为白洛川那个长相会更吃香？” 吴霜嗤道：“他也就一张脸能看，谁跟他说上三分钟还不被气跑，简直都是天上下红雨了。” 米阳很想反驳，但是仔细想想，还真一句都反驳不了。 吴霜还想跟他说什么，旁边的白洛川就等不下去了，他从昨天就开始顾及米阳身体，这还一直吃素呢，好不容易连哄带骗地要了一个“温泉共浴”资格，一分钟也不想浪费，已经结束了和詹嵘的谈话，过来这边催着米阳回去。 米阳顺着他惯了，也没觉出什么，起身对吴霜道：“那我们先回房间休息了，明天见。” 第186章 密友 吴霜点点头, 视线一直看着他们背影离开。 詹嵘走过来笑着问她：“怎么了, 一直看着那边, 你要是实在想和朋友一起吃饭，晚上就请他们一起过来，虽然我个人还是挺想跟你单独吃顿烛光晚餐。” 吴霜立刻道：“不用, 他们也有事要忙，我们自己吃好了。” 她这么直白，詹先生反而被她逗笑了。 吴霜挽着他胳膊, 跟他一起回去, 仰头问道：“晚上就我们两个吗？” 詹嵘点点头，道：“嗯, 老太太过来了，想看看孩子, 估计这两天都会在那边陪着老太太。” 詹嵘口中说的老太太是他的养母，他语气尊敬又带着亲近, 完全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吴霜听他和小丫头说过很多次，每周小丫头和詹老夫人都会打电话, 那份喜爱是做不了假的。这次詹老夫人回国, 暂时的落脚点就是这处度假酒店，她不爱去打扰孩子们的生活。 吴霜心情又期待又有点害怕，小声问道：“她，有特别喜欢的什么东西吗？我提前准备了一点，但是怕做的不够好。” 詹嵘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笑道：“不用，她很好相处，你去就知道了，而且我已经跟母亲介绍过你，她很期待和你见面。等明天峰会结束，还会有一些朋友过来，我先介绍你给他们认识，至于你父亲那边，我可以等。” 吴霜略微松了口气，冲他笑了下。 跟年纪大些的人交往就这一点比较好，总是能够体贴照顾到女孩儿的心情。 詹先生看着自己身旁的傻姑娘轻笑了一声，圈子就这么大，有什么事儿很快就能传到对方耳朵里去，他想给吴霜最好的，但是又特别喜欢看她做一个倔强逞强的小鸵鸟，有些时候矛盾又天真，让他觉得很可爱。 詹嵘握着她的手握了一下，笑着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凡事有我，你不用担心。” **** 米阳来酒店睡的还没家里好。 晚上的时候，他认床了。 白洛川拽着他泡了温泉，仗着自己年轻气盛的硬是胡天胡地了一番，米阳泡的全身泛红，呼吸都有些沉重了，白少爷这才鸣金收兵，意犹未尽地带他回了卧室。 卧室的床很软，几万块一张的进口床垫也非常舒服，但即使缺了点什么。 米阳困的眼皮子直打架，但就是意识清醒到睡不着，手在旁边摸索几下，摸不到习惯性抱着的那样东西，忍不住有翻了两个身，想轻轻坐起来。 他这边刚一动，白洛川就醒了，把人搂到自己怀里哑声问：“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喊累。” 米阳掰开他手，含糊道：“没，我去客厅喝点水。” 白洛川：“床头就有，我刚才给你放了一杯。” 米阳哦了一声，但还是要走。 白洛川坐起身来把灯打开，看了他道：“怎么回事，是不是不舒服了，你让我看看……”他力气大，按着米阳就要掀开他身上的睡衣，米阳拽住了没让，脸红道：“真没事，我，我就是想去客厅。” “你去客厅干什么？”白洛川不听他的，神色略微紧张起来，“你让我看看，你哪儿我没见过，亲都亲过，你怕什么羞！” 米阳推他脸，这次连最后那点睡意都没了，说了实话：“我真没事，就是，睡不着。” 白洛川停下动作，看了他一会，忽然明白过来，“想要那破枕头了？不是吧米阳，我一个大活人就在你身边，我哪儿比不上你那破枕头了？你抱着我，过来，抱紧点，一会就睡着了！” 白少爷脸都黑了，打死都不让米阳去客厅待着，非要他适应自己。 白洛川跟他耗着，米阳不睡，他也不睡，跟那破枕头较上劲儿了。 米阳只能装作呼吸沉稳一副要睡着的样子，毕竟现在回家去拿枕头也不现实，到家天都亮了。也不知道是刚才温泉池里运动的倦意上来了，还是装睡太认真，没一会米阳还真的睡着了。 虽然断断续续地一直在做梦，但睡的还算沉。 白洛川体力好，眯一会就能解乏，等怀里的人真的睡着了，他才闭上眼睛睡了。 这么多年读书习惯了早起，米阳和白洛川差不多同一时刻醒了，俩人起来洗漱一下，先去周围跑步了一会。 两个人跑完又绕着昨天打球的地方转了回来，场地很大，即便横跨一角到酒店也能走上好一阵了。他们两个人的事业是分开的，平日里各自忙各自的，白洛川晚上回家也不怎么带工作回来，他在外面忙碌了一天，回到家里更想和米阳独处，想多聊一些私人的事儿。 就像是现在，白洛川就特别愿意听米阳讲一些他书店里的事，大部分都是平静又有趣的小事情，听起来让人觉得心都沉淀下来，唇角忍不住想扬起。 白洛川看着旁边米阳嘴巴张张合合，觉得这人说的每一个字都特别好听，连声音都顺着他心意一般，他瞧着左右有树木遮挡，也没什么人路过，拽着米阳躲在树后亲了他一下。 一下是肯定不够的，白少爷还想再亲第二下的时候，米阳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白洛川也不恼，挑眉笑着亲了亲他手心，宠的不得了。 米阳等到回酒店吃早餐的时候，手心仿佛还带着一点热度，又痒又麻。 吃早餐的时候米阳遇到了吴霜他们，吴霜跟他坐在一桌，跟米阳聊起今天的活动，又问他：“米阳，你上午有空没有？” 米阳点点头，“有，怎么了？” 吴霜道：“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昨天赢了一对钻石耳环忘了吗？你昨天晚上没过来拿，今天上午总要给你的，不然过段时间大家忙起来又要几个月见不到面。” 米阳笑道：“还真是，你不提醒我又要忘了。” 他们两个人说说笑笑，白洛川只看了一眼就没多放在心上，跟一旁跟过来坐下的詹嵘聊了两句。詹先生邀请他来参加晚上酒会的时候，白洛川心情很好，点头应了：“詹先生下帖子，一定会准时过去。” 詹嵘笑道：“只是家宴，你们是霜霜的朋友，还请你们来祝福一下。” 白洛川看了吴霜一眼又看向他，笑道：“那真是要提前祝福你们了，詹先生好福气，吴霜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儿，你们将来一定会很幸福。” 詹嵘端起咖啡杯略微示意，嘴角的笑容遮掩不住：“托你吉言，也祝福你。” 吴霜还要试礼服，就邀了米阳过去，想先把钻石耳环给他，白洛川这边也有些事要忙，让他自己过去了。 吴霜房间和米阳住的有一段距离，室内没有温泉，但是带了一个小游泳池，环境也清幽。她进了房间之后，先看了米阳一会，眉头都皱起来，米阳被她看的莫名其妙，摸了自己的脸一下，小心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吴霜神情还是严肃的，“我早上的时候，看到你和白洛川在球场边接吻。” 米阳脸红了一下。 吴霜紧接着问道：“你是不是被威胁的？” 米阳哭笑不得，连忙道：“没有，没有，真不是。” “你跟我说实话，我能帮你，我可以确保你现在是安全的，米阳，怎么你连我都不信任了吗？”她说到后面，已经有些焦急了。 米阳心里感激，但还是摇头道：“你误会了，我是自愿的。” “那你上次说的那个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米阳摇摇头，笑了道：“就是他。” 吴霜愣了一下。 她回想了很久，才试探道：“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比我还漂亮，比我还体贴可靠，知冷知热的人？” 米阳揉了鼻尖一下，也学着她的语气笑道：“我也没想到，你说的那个比我还帅很多，文艺浪漫的人会是詹总。”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谁先抖了抖嘴角笑了，另一个也跟着笑起来。 吴霜笑了一会又立刻停下来，脸上带着红晕，目光闪烁道：“我就说，他昨天怎么一直让我说那些，还自己问了好几遍。” 米阳好奇道：“说什么？” 吴霜吃瘪，哼道：“还能有什么，我以为他对你有非分之想，去提醒他你有一个特别优秀的‘女朋友’，好么，搞了半天原来是他自己，他竟然也好意思一直听着不说破。” 米阳连白少爷听吹捧时候的表情都能浮现在脑海中，一准是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听到吹的再厉害，也只挑挑眉毛，还作出一副绅士模样，让人家继续吹下去。 吴霜撇嘴：“他脸皮可真够厚的。” 米阳连忙道：“没没，怪我，一直想跟你介绍来着，但是家里有些事耽搁了，抱歉介绍晚了。” 吴霜看了他一会，忍了忍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感慨道：“他怎么就遇到你这么一个老好人，真是赚了。” 米阳笑道：“我才是啊，他人很好，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吴霜将信将疑，不过已经不打算再自己凑上去吃狗粮了，昨天那一碗还是她自己上赶着盛的，越回想，越撑得慌。 吴霜把钻石耳环给了米阳，那一对儿是她原本带来想给自己搭配衣服的，不过米阳之前就喜欢一个同款，给了米阳也好，尤其是听到他说过年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双方家长的时候，吴霜已经发自内心的嫉妒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我今天晚上顺利不顺利，米阳，你跟我说说吧，一般都要做些什么？” 米阳：“啊？” 吴霜一脸期待地看向他：“有什么特别的礼仪没有，或者你教教我，做什么事能让家长特别高兴？” 米阳：“……” 他过年的时候什么也没做，就换了一双运动鞋，为的是跑快点别被他爸追上挨顿揍。他看着一脸期待和羞涩的吴小姐，想了想还是没倾囊相授，只含糊道：“就，有礼貌一些，识时务，关键时刻有自己的主意就好了。” 第187章 詹奶奶 吴霜听的认真, 但是米阳也给不出更多的建议了, 只安抚她道：“没事的, 你不用太担心，我看詹先生人很好，他家人一定也很好相处。” 吴霜点点头, 表情放轻松了一点。 晚上詹嵘邀请的人不多，但还是有不少人慕名前来，詹嵘在大厅接待, 只留了小厅让老太太和家人坐下聊几句。 詹老夫人大概七十岁左右的年纪, 一头银发烫地微卷，穿了一身绛紫色的丝绒旗袍, 只佩戴了几样简单的珍珠首饰，她气质很好, 看的出年轻时候是位大美人，坐在那正在跟詹嵘家的小丫头闲聊, 脸上带着笑意。 詹嵘带了吴霜进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和身边的人说话，她瞧见吴霜先露了一个笑容, 声音慈爱道：“来了？快坐下休息一下, 我跟他说了不用请这么多人来，这孩子非不听。” 吴霜有些紧张，挨着詹老夫人坐下了。 詹嵘笑道：“他们听说您来，都要来看您，我拦也拦不住, 外面那些人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大部分都是大哥大姐他们的朋友。” 詹老夫人摇头笑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们请了人来，还不是想帮衬你。” 吴霜在一旁没有吭声，她听詹嵘说过，詹家这位老夫人一生无儿无女，收养了数名孤儿，而且都培养成才，他们年龄差很多，詹嵘算是里面年纪比较小的。 詹嵘坐在一旁陪她聊天，也是面带笑容，不是亲生母子，却更胜过亲生的。 门外有人敲了两下，然后迫不及待地就直接开门走了进来，这次进来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哥，他看到詹老夫人眼睛亮了一下，跟迫不及待想要炫耀的小狗一般就冲了过来，亲热道：“妈妈，您快看，我找到了什么！果然还是自己来找一趟最放心，这不是您一直想要的那份海报吗，是这个吧？喏，上面还有您和其他朋友的合影！” 他走过来的急，眼里除了老太太谁都没来得及看，捧着辛苦找来的那两张海报就来献宝了，得意道：“我还特意找人修复了呢，那个师傅手工特别好！” 詹老夫人拿过来也不急着看，先嗔怪道：“詹毅，你又这么毛躁，跟你说了多少次要稳重一些，让人看笑话了吧？快来问好，这是……” 她还未说完，吴霜一紧张就自己先站了起来，伸出手道：“吴霜，我叫吴霜。” 那个起了一个中国名字，一口中文也说的贼溜的黄毛小哥上下打量了她，又看了老太太。 詹老夫人笑道：“是你嵘哥的女朋友。” 黄毛小哥立刻笑逐颜开，握了吴霜的手一下，亲切道：“嫂子好！” 吴霜被他喊的脸上有些发热，但是也被他的这份热情感染了，没有刚开始那么拘谨了，也笑了一下。 外国小哥打过招呼，又期待地看向老太太，他是收养的孩子里最小的一个，年纪都可以喊詹老夫人一声奶奶了，但是从小听着其他哥哥姐姐们喊“妈妈”，发自内心的羡慕，这位也哭着闹着要喊，詹老夫人就随便他喊了。他待在老太太身边时间最长，感情也最深，老人平时没什么其他爱好，就喜欢收集一些过去时候梨园里的老物件，这些孩子们都记在心里，有空就帮老人找一些来，其中詹毅找的最勤快。 詹老夫人把挂在胸前的水晶眼镜戴在鼻梁上，打开那已经泛黄了的旧海报看了一眼，处理的整洁干净，纸张年份久了有些脆，但是边角都已经修补的妥帖，有几块脏污的痕迹也都清理干净，而且看的出，已经精心消毒处理过，非常细心。 那是一张老戏班正月里演出的宣传单，虽然是一张简单的戏单，但詹老夫人还是认真看了很久，从上面的演员表一直看到灯光、绘景、道具和服装等幕后工作人员的名字，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看，尤其是那张黑白的简单剧照，她用手指抚过之后，看着它的眼神就像是透过这张纸，看到了过去的时光。 “没想到还能找到这个呢，”詹老夫人仔细看了时间，“一九五六年三月，我记得这场，是人民委员会主办的专场，请了戏班过去做演出。” 外国小哥挺开心的问：“妈妈，您也去了吗？” 詹老夫人点点头，目光还落在那张海报上，“去啦，大家伙都去了呢。” 外国小哥又跟吴霜显摆：“我妈妈以前是剧团的演员，女一号，特别厉害，你看她现在是不是身材还保持的很好？” 吴霜连忙点头：“是，气质特别好。” 詹老夫人抬起头笑道：“你别听他在那乱说，他都没正儿八经看完过一场戏，我以前唱过两年老生罢了。” 吴霜道：“您嗓子好，唱的肯定也好。” 詹老夫人道：“剧团里有一个小桂枝，她的嗓子才叫好呢，老生花脸都能唱，后来调门高了，我父亲，哦，也就是剧团团长，特意教她去学旦角，那声音，非得现场听一遍才能知道什么叫三月不知肉味。” 吴霜眼睛瞥了一眼海报，愣了一下，问道：“您和金大师是？” “那是我父亲，我祖父和外祖父的名字你或许听的更多一些。”詹老夫人神情坦然，同她说了几个人名。 吴霜脑海里闪过一位国宝级京剧大师的名字，嘴巴惊讶地微张，紧跟着就有些紧张起来，她当初还是为了做一套首饰寻找素材，特意看过一阵儿京剧有关的书，但只是翻书，就必定越不过金家班，当初两岸友好访问，金家是作为艺术家第一批同行的，在那个年代轰动一时。 至于后来，76年发生了那场文化运动，很多老艺术家都吃尽了苦头。 詹老夫人仪态端庄，但是吴霜细心观察之下，这才发现她坐着的是一部轮椅，用薄毯遮盖在膝上，老人腰背挺地笔直，无论何时都不曾随意倦怠。吴霜垂下眼睛没有多问，但是视线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轮椅的一角，心里叹息了一声。 詹老夫人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她正在夸奖身边的小儿子：“这海报可真好，得收藏了大半个世纪了，我记得那时候一张票要一元八角，跟现在可不一样，那会儿一套烧饼油条才一角钱呢，都够吃顿饱饭的了。”她手指抚过海报笑道，“能来看一场戏，很奢侈了，不过依旧一票难求，毕竟场地位置有限呀，哪儿能跟现在一样有那么大的场馆呢。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师哥有个朋友，为了能弄到张票真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最后还学了三弦，跑来给我们帮忙，免费帮忙，能让他坐在一旁听戏就成，呵呵，这一晃都过去几十年啦。” 黄毛小哥立刻狗腿道：“而妈妈您依旧年轻漂亮！” 詹老夫人被他逗乐了，轻轻拍了他胳膊一下，“多大的人了，瞎说什么呢，我呀是想我那些老朋友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 詹嵘道：“您这次回来的时间长，我陪您一起找找，总能慢慢问到。” 外国小哥也跟着点头：“对对，这次我在肄三堂修书的时候，瞧见那边还有人拿着一本戏单名册在……” 詹老夫人忽然抬头看他，抓紧了他胳膊急切道：“你说什么？” “啊？我说一本戏单名册……” “不是，肄三堂……肄三堂还开着？还有人在吗？”詹老夫人问的又急又快，“怎么，怎么詹嵘之前没跟我提过这个？” 詹嵘连忙道：“那是一家新开的，我还没来得及去问，您别急，霜霜认识这家店的小老板。” 吴霜也道：“对，对，他叫米阳，您找他有什么事吗？他今天人也来了。” 詹老夫人念叨了那个姓氏，忽然笑道：“对对，米鸿，他的孩子可不就姓米吗！”她抬头热切地看向吴霜和詹嵘道，“你说米阳来这儿了吗，那可真是太巧了，快请他进来，我有话要跟他说，别吓着那个孩子，就说是故人回乡探访，想跟他说些家常，说起来我和他家里人可是至交好友呢！” 詹嵘答应了一声，和吴霜一起出去找人去了。 吴霜跟在他身边，出了小厅心跳的还是跟打鼓一样，小声问了一些从刚才就有的疑问：“詹先生，为什么老太太不姓金呢？” 詹嵘沉默一下，叹了口气道：“有些原因，母亲也不愿意多谈，我们不想让她伤心。” 吴霜忙道：“对不起。” 詹嵘揉了她脑袋一下，笑道：“你道歉做什么，这跟你没关系。” 吴霜还在懊恼：“我不知道这些就随便开口问……” 詹嵘道：“是我特意没有跟你说，也不是什么有趣的回忆，时间过去的久了，慢慢的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吴霜点点头。 他们一路找过去，遇到了詹嵘的一位大哥，之前的时候詹嵘特意把白洛川介绍给对方认识，但是这会儿却只剩下大哥一个人在这里，他瞧见詹嵘也略微惊讶道：“白洛川？他和他带来的那个人一起走了，好像是说有点事，回家去了。” 詹嵘来晚一步，那边吴霜已经给米阳打了电话，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的，米阳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家里有些事着急回去一趟，下次我们做东，请你吃饭。” 吴霜有些为难地看了詹嵘，又问道：“啊，这样呀，其实是詹先生的母亲想跟你认识一下。” 米阳：“啊？” 吴霜道：“她跟你爷爷他们好像认识，我也说不清楚，你稍等一下。”她把电话给了詹嵘，由詹嵘解释了一下，米阳听完之后也觉得挺奇妙的，在詹嵘的请求下把自己的电话留了下来，笑着道：“原来是爷爷奶奶的老朋友，那我也该喊一声奶奶了，还要麻烦你代我问声好，等以后有机会见面，我一定多陪她老人家聊聊。” 詹嵘客气道：“哪里，是我们要打扰你的清静了。” 他们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詹嵘又回去跟詹老夫人解释了一下事情原委，詹老夫人明显有一些失望，但还是点头道：“没事，明天我亲自过去看看他，那家肄三堂开在什么地方，还在琉璃厂附近吗？” 吴霜去过很多次非常熟悉，点头道：“对，我知道地址，我写给您。” 她写了地址，又开了地图给詹老夫人看，老太太瞧了一会笑道：“我还琢磨在什么地方，原来还是以前的老位置，京城的路修的我都要不认识了，不过那一片我熟，明天带我去一趟，正好也瞧瞧。” 第188章 正文完结 詹老夫人第二天迫不及待地就坐车去了肄三堂。 她一路上都在认真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和景色, 一直感慨地念叨：“不一样了, 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詹嵘和那个外国小哥一同陪她出来, 听见她这么说，就特意开慢了一点让老太太多看一会，但是慢下来之后, 老人又忍不住催他们快写去肄三堂，瞧着心都已经飞过去了。 肄三堂附近胡同窄小，车进不去, 詹嵘兄弟两个一个人拿了轮椅, 另一个弯腰把老母亲抱了出来，小心让她坐在轮椅上。老人的腿膝盖一下都不能动, 她似乎自己也非常在意这一点，用薄毯遮盖了那双细的有些过分的双腿, 维持了自己的体面。 詹嵘推着轮椅走过去，詹老夫人在门口瞧见肄三堂那个牌匾, 就露出了笑容，可等到进去之后，他们一行人却扑了个空。 店里的人道：“小老板他们有些事, 回家去了, 如果你们要修书的话把书留下就行，这里登记一下，半个月内可以修补好。” 詹嵘愣了一下，问道：“回家？他家不是在这里吗？” 换了其他人可能就不知道了，但是留在店里的人刚好是符旗生所以知道的多一些, 他摇头道：“不是，是回老家去了。” 詹老夫人身旁的那个外国小哥张口问道：“他老家在什么地方？” 符旗生没有回答，站在那抬头看向对方，已经开始警惕起来。 “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上次我还来你们店里修书，你们老板给我修了一下午呢……” 詹嵘拍了弟弟的肩膀一下，笑道：“别误会，我们和米阳认识，家里的长辈正好和米阳家长辈是旧相识，很想那些老朋友，所以才一大早着急找过来。” 吴霜也道：“是这样的，我昨天就给米阳打电话来着，以为他说的‘回家’是来这里，没想到已经离开京城了。” 符旗生认识吴霜，对她的态度要和气许多，“小老板回山海镇去了，可能还要在那边待上一段时间，你要找的话可以去那边。” 吴霜跟他道谢，又给米阳打了电话，在得知米阳回去是因为家里老人的事之后，她们一行人更是坚持要去了。 詹老夫人为此还亲自跟米阳通了电话，笑呵呵对他道：“你不认识我也是应该的，我和你爷爷奶奶是多年的老朋友，你让他们接电话，或者告诉他们詹桂芝来了，他们就知道是谁啦。” 米阳对她的名字有一瞬间耳熟，但是听到她说的过了一会才缓声道：“我爷爷他们，不在了。” 詹老夫人那边沉默了一阵，叹息了一声：“那我更应该去看看他们。” 米阳把地址告诉了老人，跟他们约了时间，留在山海镇等着。 米阳和白洛川这次回来是因为那片香樟林，市里规划旧城改造项目启动，有人看中了这一片树林，借着改造的名义，想移一部分樟树出去。正巧赶上程如开车带着程老太太去市院复诊，一看这个情况，老人急的医院也不去了，她知道这片树林对她亲家的意义，米鸿刚离不到一年，她实在不舍得那些人这么糟蹋这些香樟树。 程如陪着一起拦下那些人，但是她们拦住了第一次，却不能一直守在那儿，更何况对方手里还有批文。 米阳他们赶回来的时候，程如还在愤愤不平：“什么批文，要真算起来，那片樟树林还在景点保护区里面呢！也不知道那些人从哪儿搞这么一直批文过来，就要挖树，我看他们就是瞧着这片樟树成材了，想着倒卖一批出去赚钱呢！” 程老太太也心疼的够呛，拉着米阳的手道：“阳阳，那树都是公家的，要弄哪儿去我也管不着，但是他们半点都不爱惜呀，上机器直接就挖，为了好运走弄断了好些树根呀！这再颠簸几天，移过去也活不成啦！” 米阳安抚她几句，“没事，白爷爷已经让人拦下来了，三姨说的对，这是景区的东西，他们那个批文就是唬人的，旧城改造也改不到山海镇来。” 换成以前，米阳或许还能信，当年的旧城改造项目确实山海镇也有份，但是现在整个镇子都搬迁了，原先的地方变成了旅游景区，景区用什么改造？那些人无非就是打着幌子，想要贪下那一大片樟树林。一般的樟树20年成材，米鸿守着的那片香樟林可远不止这个年份，有些粗的需要合抱才能围起。 况且就算是当年，那片香樟林也没有被人动过。 上一世接手旧城改造项目的人是白洛川，米阳心里算了一下时间，现在恰好就是他毕业工作之后，再次遇到白洛川的时候。 米阳想的入神，白洛川从门口进来的时候他抬头去看，正好看到那人穿了一身休闲西装，领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一点锁骨，因为是背光站着，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声音带着磁性：“我跟那边核实了一下，批文是真的，但是效力不够，您放心我会一直盯着这事儿，不会让人动那些树的……” 米阳看着他愣了一会，瞧着白少爷那张俊脸忽然想道，上辈子白洛川是不是也做过同样的事儿？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做了很多这样的事。 是不屑于说，还是羞恼地不肯先开口？亦或者是等着他先发现，带着感激去道谢的时候，对方也会微微抬起下巴，带着得意的神情扬起唇角…… 白洛川已经安抚好了程家人，转过身来看了米阳，奇怪道：“怎么了？” 米阳握着他的手，认真道：“谢谢你。” 白洛川眨眨眼，咳了一声把他的手握紧拽到身边一点，嘴角扬起，显然十分受用，“你放心，这件事处理完之前我哪儿也不去，亲自留在这弄好。”他牵着米阳的手走了几步，又道，“旧城改造项目还没完全定下来，这样，我让公司派人过来也参与投标，其实这项目挺好的，新房源未来发展前景要缩小了，老城区改造是必然的……” 白洛川说了很多，就算压低了声音也掩盖不住他言语里的振奋。 好像米阳一句话，他就有了无限的冲劲儿。 米阳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动了动，白洛川习惯性地松开一点，他们两个人的手指就交叉握在了一起，亲密又自然。 米阳和白洛川在山海镇待了几天之后，詹家一行人找了过来。 詹老夫人依旧是坐在轮椅上，由詹嵘他们推着走了过来，她上下打量了米阳，努力想在他脸上瞧见一丝故人的影子，往日里纵横商场的一位不轻易露出什么情绪的女强人，在瞧见米阳的时候却先伸了手出去握着他的手，指尖已经微微颤抖了。 米阳双手握着她的手指，微微弯腰靠近一些道：“詹奶奶好。” 詹老夫人看着他道：“阳阳是吧，你也好，要不是这么多年没见，我都要抱着你长大呢，你奶奶当年和我关系是最好的，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了，她和你爷爷这么多年都住在哪里？你还有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之前电话里没有说清楚，你跟我说说吧。” 米鸿之前住的那个小院已经拆掉了，但是米鸿给他留的楼房还在，他们一路过去，詹老夫人坐在轮椅上听米阳讲家里那些事，在得知米阳还有一个妹妹的时候，和蔼道：“下次带来让我瞧瞧吧，我最喜欢小丫头了。你我也很喜欢，人和气，不像你爷爷那样的硬脾气，倒是像你奶奶一些。”说完又问道，“你奶奶这些年就生养了你父亲一个吗？她当年最喜欢小孩子，我还以为她要多生几个呢。” 米阳道：“其实我爸是抱养来的，我奶奶身体不好，一直喝着药。” 詹老夫人怔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摇头叹了一声。 米鸿拆迁留下的楼房很干净，他自己只肯住在守林的小木屋里，这边只放了一些米家留下的老家具和一些纪念的物件。走进房间，柜子上摆放着一个黑瓷花瓶，一旁放着一排米泽海当年读军校时候念过的书，破损的地方都已经被老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修补好了，妥帖排在一处，除了落了点灰尘外，别的没什么了。 米阳认真擦拭了一下木制沙发，请他们坐下，又去泡了茶。 米阳跟老人相处的时间长了，对上詹老夫人的时候相处的也很好，他知道老人们都念旧，去拿了家中的几本相册过来跟詹老夫人一起翻看，老人果然很感兴趣，一边看一边时不时地问他，米阳都一一答了。 在瞧见米阳爷爷和奶奶的照片时候，詹老夫人视线停留的时间格外长，米鸿留的照片不多，只有零星几张，大多还都是和老伴儿的合影，但是给妻子拍的照片特别多，能看的出是特意去照相馆拍的，或站或坐，每一张都生动鲜活，都是笑着的。 詹老夫人手指轻轻触碰过照片上的故人，瞧着她弯弯的眼睛，扬起来的嘴角，念叨几句“这就好”“这样才好”，这么说着，自己先湿润了眼眶。 詹嵘他们跟在詹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养母掉过眼泪，即便再困难的时候也从未示弱过，他们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米阳递了纸巾给老太太，老人接过擦了眼泪，又问他：“能不能送我一张他们的照片？” 米阳点点头道：“当然，你不急着要的话，我就去把家里的都再洗一份儿给您，老照片要翻拍，可能要等几天。” 詹老夫人欣慰道：“不急，我等着你。”她像是想起什么，视线从照片上移开，抬头看了米阳道，“我不白要你的，奶奶拿东西跟你换。” 她拿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老金戒指，做的很有特色，像是一枚印章似的，她出来的时候詹嵘兄弟两个互相看了一眼，神情明显郑重了许多。 詹老夫人道：“当年我离开的时候，身上的那点家当还是你奶奶借给我的，说是借，她也没让我还过，这么多年下来还剩下一颗金豆子，我把它融了又添了些打了枚戒指，上面有我的私印，你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去金氏找他们随便一个人，你这些叔叔伯伯们甭管是谁瞧见了，都会帮你。” 这东西太贵重，米阳不肯要，但是詹老夫人要送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过，只把戒指放在米阳手心里，包着他的手握住了笑道：“奶奶给你，你就拿着。” 米阳推脱不掉，只能收下了。 詹老夫人跟放下一件心事一样，她问了米阳墓地的位置，还想去亲自祭拜故人。 米阳自然是陪她一起过去，一路上詹老夫人一改刚才的问话，显得沉默了许多，只问了米阳一句：“她什么时候去的？” 米阳回道：“我八岁那年，96年的时候了。” 詹老夫人叹了口气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呀。” 除此之外，老人路上没有再说什么了。 快到陵园的时候，白洛川也过来了，他走到米阳身边低声跟他说了什么，米阳就摇摇头，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詹老夫人抬头看着他们。 米阳大大方方牵着白洛川的手，走到老夫人身边跟她介绍道：“詹奶奶，这是白洛川。” 他没多说，但是他们相握的手上戴着同样的戒指，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已经带白洛川见过长眠在这里的长辈，白洛川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需要藏起来的存在，而是和他并肩同行的人。 詹老夫人点点头，认真看了他们笑道：“都是好孩子。” 米阳带她去了墓碑前，放了鲜花撒了点水，略微陪了老人一会就和白洛川先走了，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做，詹老夫人来这里却只是为了见故人一面，她一直坐在轮椅上，眼睛看着墓碑上两位老朋友的名字，上面贴着的是他们两个年轻时候的照片。 年轻的时候发下的誓言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全部实现，相守白头，合墓而葬。 詹老夫人忽然笑道：“我们小桂枝跟了你，也算有福气。” 老夫人抬起头来看了陵园另一边，米阳和白洛川已经走的很远了，她步履蹒跚，而两位老友已经提前离开去往另一个世界，詹老夫人心里感慨，但是瞧着身边的年轻人们，又忽然觉得圆满了。 她们这一代的人老了，下一代的人慢慢长大，时间不能治愈那些留下的伤口，但是却可以抚平过去的痛楚。她们那些未能完成的梦，是时候留给孩子们来继续努力了。 她把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 另一边，米阳和白洛川一边走着一边在低声说着悄悄话。 白洛川看了他脚上的鞋一眼，笑了道：“这次怎么没提前换了？” 米阳：“什么？” 白洛川调侃他：“还有什么，你的运动鞋啊。” 米阳笑了一声，握着他的手道：“不跑了。” 白洛川：“嗯？” 米阳揉了鼻尖一下：“反正该见的长辈咱们都见过了，我留下来，跟你过一辈子呗。” 白洛川握紧了他的手，笑道：“一辈子可不够，我得缠着你，这次抓住了，就再也不放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谢谢大家几个月的陪伴，鞠躬！ 从12月开始就写的断断续续，实在是很抱歉，三次元的事一件接一件，两年前合作的一家公司没有及时替作者交税，还反过来威胁作者，再加上自己身体不好高烧不退差点转成肺炎……负能量太多了，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大家看文的兴致，也就没提，更新少了再次跟大家道个歉~下次会约束自己，尽可能每天都来汇报一下QAQ 接下来就是番外，继续甜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