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零》作者:沐声 文案 李昀州平平无奇的继承人试炼因为接踵而来的”重生者”开始逐渐走偏…… 突兀找上门投诚的下属意外死亡 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暗中脚踏两条船 争锋相对的家族对手突然俯首称臣 有心发展的对象却倒戈相向 相看两厌的世交被脑补成与他有无数爱恨情仇 …… 只想按部就班升级的李昀州表示,这故事有点不对! 然而“重生者”带来的不仅仅是被改变的未来 还拉开了一场关于无限世界的游戏大幕…… -------------------------- 文案2: 当正常世界和无限世界的壁垒有一天突然打破 在无限世界挣扎求生的人毫无缘由的突然回到了现实 惶恐者、复仇者、报恩者……怀着各种目的的人苏醒了无限世界的记忆 豪门继承人李昀州,一个没有任何无限世界记忆的人,被所有人视为必须攻略or干掉的未来大佬 只能携手曾经相看两厌的世交发小共同解决找上门来的各种难题 却没想到,无限世界里的发小竟然还和他有着说不清楚的爱恨情仇? ps:互攻1V1 PPS:披着剧情流的感情流,双视角 重点:这是一个逆无限流的故事=v=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异闻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昀州,盛域 一句话简介:大佬他不想当大佬。 立意:脚踏实地,走向胜利 第1章 小弟前来报道 下午五点半,跃升制药总经办,李昀州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准备下班。 桌上放着看完的资料,OA里待签发的文件也已经全部审核完毕,卡着下班的点,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 李昀州低头看了眼手表,他的办公室和公用办公区隔着磨砂玻璃,但不拉窗帘的话,有些缝隙的地方并不存在视觉障碍。 整个下午,市场部的陆凯已经在他的办公室外徘徊了很多次,与生俱来的‘天分’加上从小到大所处的环境让李昀州对这种缝隙中的窥探相当敏感,外面的人不出意外应该是‘挣扎’了很久的陆凯。 “进来吧。”这点小插曲,李昀州原本不觉得会耽误多少时间,然而来人的反应却打破了他的预设。 陆凯三十出头,身材微胖,没有系领带,身上的西装也有点皱,进入办公室后,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却走得极慢,在离李昀州办公室尚有半米的距离时就站定不动了,整个人像拉满的弓弦一样紧绷。 李昀州记得陆凯,这人在跃升属于排名靠前的大区销售,平时做人圆滑,和同事们关系都处得不错。李昀州进入跃升时间不长,跟他没什么交集,但碰面了对方也会主动地点头问好。 然而这一刻,站在面前的陆凯身上的突兀感喷薄而出,仿佛与普通人割裂了一般,整个人有种神经质一般的游离感。 陆凯直视着办公桌后的李昀州,他眼睛睁的极大,眼白的部分布满了红血丝,“总监,我……有件事情想跟您谈一谈。”陆凯嘴唇开阖间微微颤抖。此时此刻,站在李昀州的办公桌前,不再有以往的局促和客套,反而呈现出一种令人不适的狂热。 李昀州的手轻轻搁在抽屉边的按钮上,维持着一贯的冷淡表情点了点头:“你说。” 陆凯仿佛极其笃定,语速极快地开口道:“我知道……您进跃升的目的,我,我可以帮您。” 李昀州面上露出一丝惊讶。 这些微的情绪泄露仿佛给了陆凯极大的信心。他不自觉地双手交握,像是找到了面前的男人可突破的缝隙,明显地激动起来,语调也跟着高扬,“您想查跃升在B端市场的交易明细,找到那几笔暗账,我……我有相关的信息,可以汇报给您,我可以帮您,相信我,我真的可以帮您!这里……这里有个加密的硬盘,里面有我说的那些信息,您可以立即查实,您会知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陆凯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微型硬盘猛地放到李昀州的桌上,他的态度相当怪异,一方面似乎急切地想要取得李昀州的信任,愿意把加密的信息透露给李昀州,一方面又对他相当戒备,戒备中还努力压抑着恐惧。 李昀州没有看那个硬盘,他盯着陆凯,顺着正常人的逻辑做出推断,“你是商业间谍?” 陆凯没有否认,李昀州却并没错过他眼睛里一闪而逝的犹豫。 看来并不是。 “我想你误会了。”李昀州语气平淡,他垂眼看了一眼桌上的硬盘,目光又缓缓挪到陆凯的脸上,“我是正常渠道进入跃升工作的,并不存在什么调查跃升账目的目的。”李昀州说的是实话,虽然此时此刻,陆凯的行为给了他新的想法。 “不可能!”陆凯声音猛地提高,粗暴地打断他,他身体晃了晃,接着又仿佛突然想通了一般,“我知道了,您是在担心对不对,我当然不会泄露您来跃升的目的,不仅如此,我还会竭尽一切的帮您,我进跃升三年了,对这里很熟悉,我可以帮您去调查,我可以帮您搞定这家公司。” “陆经理,你是不是喝多了?”李昀州这样轻慢的态度显然刺激了此刻情绪不稳的陆凯。 “我没有!”陆凯喘着气,他上前了两步又猛地顿住。 李昀州从他身上看出了忌惮,很奇怪的忌惮。 李昀州自认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市民,从不用非常手段去对付对手,也不存在苛待下属的事情,进跃升之后不过就是按部就班的工作,陆凯的这种忌惮又是从何而来? 他身体紧绷、眼神狂热、情绪癫狂不自控,确实不像喝了酒,反而像吸食了什么软性毒品之后的状态,但以陆凯平日的为人做派,至少上班时间不可能蠢到犯这种错误。 “陆经理,不如等你冷静下来之后再谈?” “我很冷静!”陆凯打断他,“总监,相信我,您会需要我的!您看一看这个硬盘就知道了,这里面的资料可以帮您,我知道您的最终目的并不是跃升,你是来跃升历练的,只有在跃升取得了成绩,你才能向你的父亲向你的祖父证明自己胜过李从河,你可以比他做的更好,你才是最合适的接班人。但是跃升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这样一步步的走会浪费太多时间,会来不及的,一定会来不及的……”陆凯从一开始的大声反驳到后面变成喃喃自语。 “陆经理似乎真的知道很多?”李昀州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位置,相比神经质的陆凯,他显得格外冷静,但这种冷静在陆凯看来更似一种高高在上,也勾起了陆凯更多的恐惧和回忆。 “我……”面对李昀州的目光,他竟然产生了一瞬间的迟疑。 “硬盘的资料我会看的,但那些没由来的猜测,陆经理还是忘掉的好,跃升毕竟是大家的公司,我们在跃升工作,自然一切要为公司的利益着想。”李昀州身体微微后仰,整个办公室的氛围随着他的几句话又有了变化,那些激烈焦灼的情绪被压制下去,“你我都知道,张总是什么样的人,你进公司三年,对张总的了解只会比我更多,现在你把这些东西放在我面前,岂不是让我为难?”李昀州用手指敲了敲那个迷你的黑色硬盘,他话锋一转,“当然,如果这些资料真的如你所说有很大的作用,我们大可以从长计议。” 陆凯脸上露出惊喜。 李昀州也缓和了语气,“我知道陆经理的好意,但事情总不能急在一时。” 陆凯的眉毛立刻又皱了起来。 “陆经理今天情绪起伏这么大,外面难免有人议论,跃升销售市场的竞争这么激烈,各个大区之间不是朋友而是对手,如果有话传到了张总那边,反倒不好办了。” 李昀州的话说的隐晦,陆凯到底也不是傻子,对方的话让他渐渐回想起了跃升老总张中巍曾经带来的威慑和阴影,但这些并不足以打消他的念头。 谁也不能理解,当他亲眼看见还坐在跃升办公室的李昀州时,心里是何等的惊涛骇浪,他怎么能看着自己唯一活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溜走,他手里的资料是他唯一的依仗,那几个小时,他徘徊在李昀州的办公室前,想着无论如何要搏一搏,哪怕要跟张中巍为敌也在所不惜,毕竟得罪张中巍可能会死,但是没了李昀州,他活得会比死了还要惨。 可惜,他现在什么也不能说,他只能用自己的办法,让李昀州赢,无论如何,要在李昀州这一方占据一席之地。 “我知道了,一切按您说的去办,只要……您愿意相信我。”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让陆凯还是选择了让步,他盯着李昀州,语气颤抖中不乏认真,“这个硬盘的资料很重要,您拿着它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总监,我们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李昀州心中微动,沉默地点了点头。 陆凯是勾着腰离开李昀州办公室的,他像个鼓足了所有勇气把一切交托出去的人,进门的时候疯狂到孤注一掷,离开的时候又步履蹒跚,等待命运的裁决。 李昀州盯着他的背影,盘衡着陆凯带来的大量信息。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李昀州桌上的手机下一刻就响了起来。 “老板,他已经走了,电梯到1楼,应该是准备离开跃升了,需要继续盯着他吗?” “你安排。” “我知道了,我会让阿衡盯着,我去地下停车场接您。” 在陆凯进门后,李昀州就察觉到了他的问题,联系了守在公司附近的保镖。 他原本是不爱带着这些人的,但家里坚持,他也没过多推拒,没想到只是到跃升上班,这些人就排上了用场。 今天的陆凯不管是情绪反应还是行为模式都跟昨天完全不一样,如果说昨天他还只是个正常的上班族,刚刚就像变成了孤注一掷的亡命之徒,这个改变太大,大到仿佛省略了一段漫长的酝酿时间,连张中巍对他的威慑力都大不如前,陆凯不像是嗑药嗑到神经质的,所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李昀州关掉电脑,对着镜子整理好衣着,拿起了桌上的迷你硬盘放到了口袋里,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路上碰到的人又纷纷点头跟他打招呼,有客套的也有暗含激动的,各式各样的情绪和眼神汇集在他身上,李昀州维持着一贯的冷淡做派,和大多数人保持着距离,乘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家里派来的保镖兼司机已经停好了车等他。 “老板,没事吧?”丛山又确认了一遍李昀州的状况,自从李昀州回国进入跃升,他跟另一个保镖阿衡基本就只是做司机和生活助理的工作,这是李昀州第一次在上班时间紧急联系他们,他们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没事,阿衡那边怎么样?” “正盯着。”丛山把车子开出停车场,刚转上大路,就因为前面的拥堵和大量路人的围观减慢了车速。 “出事了。”丛山看了眼后视镜,谨慎道。 紧接着,车内的通话系统传来阿衡的声音。 “老板,陆凯刚刚在跃升门口被一辆违章的半挂车撞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第2章 美人投怀送抱(1) “陆凯,男,三十三岁,未婚。母亲早逝,父亲在沧山市务农。三年前进入跃升制药,一年半后晋升为华东区区总,在全国销售大区中排行第五,半个月前回到跃升制药总部轮值。在吴州和沧山市分别有1套房产,无债权债务。总的来说,除了17号上午出现异常焦躁的情况,以及当天下午在您面前表现出异常外,陆凯是个没有任何问题的普通人。”丛山把调查得到的卷宗交给刚刚从警察局出来的李昀州。 因为陆凯是在跃升门口出的事,在他死前接触过的同事都在警方那边做了笔录,在李昀州录口供的期间,丛山和阿衡也立刻对陆凯进行了调查。 “跟警方那边查到的消息没什么出入。”李昀州翻了几页纸面文件,陆凯的个人背景没有太大的问题,关键要看这起交通事故的调查结果。 “阿衡已经提前回去查探别墅的情况了。”出了这种事情,他们更要小心周全,“下午发生事故的时候,阿衡也在现场,半挂车是违章进入正华路的,那个时间点像半挂车这类车型是禁止驶入的,但那辆半挂车不仅违法进入交通要道,还逆行连闯3个红灯,直接撞死了人行道上的陆凯,巧合的是,那个时间点,居然只有陆凯一个人在等绿灯。” 以丛山的职业素养,自然看得出这件事的蹊跷。 “不像是意外。”丛山总结道,哪怕没有切实的证据,像他们这种常年在危险边缘徘徊的人总有自己的一套分析法则。 “陆凯在死前给了我一些资料。”李昀州把随手携带的迷你硬盘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里面的内容我已经看过了,是跃升在B端市场的交易明细,和这几年跃升向集团总部上报的税务信息有很大的出入,上面还有一些经手人亲笔签名的文件照片,以及电子账户的来往凭证。” 丛山脸上的震惊和李昀州的平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您是说跃升在偷税漏税?”丛山和阿衡是李家派到李昀州身边的人,负责的并不仅仅是李昀州的安保问题,属于李家培养的全能型人才,照理来说,同样可以在公事上辅助李昀州,只不过李昀州回国的时间不长,在跃升制药的工作没有任何障碍,自然谈不上需要他们帮忙。 直到陆凯出事,他们才算是第一次真正出手。 “他们暗地里还在进行资产转移,牵扯了大量跃升制药的高层。”李昀州补充道。 丛山看着桌上烫手山芋一样的迷你硬盘,皱眉道:“难道……陆凯的死是因为他查到了这些?” 李昀州没有回答他。 从陆凯之前的表现来看,他的不对劲应该不止是因为这些要命的资料。资料更像是陆凯交给他的投名状,但这些和丛山他们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人已经死了,死前的情绪异常到底该怎么解读,没有接触过的人很难判断。 “难道陆凯知道了您的身份?”丛山犹疑道。跃升制药是宏盛集团旗下的制药公司,也是集团的三大支柱产业之一,虽然比不上宏盛旗下的酒店和赌场,但在集团里的地位不容小觑,他看向李昀州,犹豫道,“所以陆凯收集到了这些证据后才选择交给您。因为就算是要交给警方,也难免会打草惊蛇,这中间的能出现的变故太多了,如果交给您,风险就小多了。”丛山推理出一整套行为逻辑,“您进跃升就是为了调查跃升的账目,找到张中巍的把柄?”连丛山也这么猜测起来。 李昀州:“……” “不是。”他诚实道。 丛山一脸不信。 李昀州回国时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最后却只是到了跃升制药做一个部门总监,虽说李家的人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他这样选,家里的人多少还是有些不理解。 张中巍在跃升制药盘踞多年,作为制药这一块的老总,在跃升制药的威信甚至要高于李家人。 李昀州想要出头想要学习去哪里不好,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早已经划分好势力的医药版块去做? 可如果说,李昀州时察觉到了跃升制药的问题,从而进入这边进行调查,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李昀州和丛山目光对视,完全洞悉了他的想法,也知道再解释恐怕对方也不会信。 丛山把他的态度解读为默认。 “这件事需要告诉先生吗?”丛山指的是李昀州的父亲李嵩然,跃升集团的副总。 “人死在跃升门口,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李昀州的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新的信息,同时丛山也收到了消息提示。 李昀州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两个人收到的消息竟然大同小异。 “让我们最近不用回月湖香郡,这是什么意思?”丛山一时没弄懂。 月湖那片地是李家当年为了做度假山庄买的,当时正好赶上第二波城市开发热潮,李家的度假山庄没做成,反而建了一片湖景别墅,这片地虽然只是在三环以内,但湖岸风景和单位面积的绿化傲视了吴州大部分同等级别墅,时至今日,更是变成了寸土寸金的城中花园,老爷子和李嵩然目前都住在那边。 “意思是,这件事情让我们自己看着处理。”老爷子他们暂时不会插手。 这是在考验李昀州。 丛山顿时觉得这件事变得棘手起来。 他和阿衡在李昀州回国被分配给他,就意味着在这场继承人选拔中要站在李昀州这一边处处以他为重,突然出现这么一件意外事故简直是横生枝节,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陆凯是下午五点多死的,到他们从警局出来有三个多小时了,张中巍那边迟迟没有作出反应有两种可能。 要么他们并不知道陆凯拿到了这些重要的资料,陆凯的死也跟他们无关,但他的死必然会让一些人警觉,他们会隐藏在暗处窥伺试探,李昀州拿着这些资料要更加小心谨慎,一边继续调查核对,一边权衡如何处理这块烫手山芋。 第二种可能,陆凯正是因为拿到这些资料才丧命,而且,他最后一个见的人是李昀州,关于李昀州的身份,张中巍很清楚,他不可能一开始就用对付陆凯的手段去对付李昀州,李昀州的背后毕竟站着李家,只要张中巍不打算彻底撕破脸,他就只能想新的对策。 不管哪种情况,李昀州都很危险,丛山深吸一口气,“陆凯死前和您见面的事情不是秘密,张中巍肯定会有行动,我会再向先生多申请几个人过来,确保您的安全。” 李昀州没有反对。 他直觉,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上午,张中巍的电话就打到了李昀州这里,他这段时间都不在国内,主动联系李昀州还是第一次,电话里,张中巍语气相当亲热,把李昀州当成了自家子侄一般。 关于陆凯的事情张中巍一句也没有提,反而给李昀州推荐了一个人。 “昀州啊,我亲外甥刚刚大学毕业,他也是海大的,说起来还是你的师弟呢,他知道一些你在学校里的事迹,特别崇拜你,正巧这段时间在找地方实习,我就想着把他安排到你这边,让他跟着你学习学习,你看怎么样?” 李昀州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可以。”他的办公室位置和采光都极好,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普通总监能够坐的地方,但李昀州当时进来了,那些原本议论纷纷的同僚愣是一句话也没多说。 “太好了,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人事部那边我已经让人打了招呼,我把他的资料发一份给你,下午就让他到公司报道,你帮我看着他,有什么事情多指点一下,不用客气。”张中巍和气道,“你们年轻人就应该多接触接触,我们这一辈年纪都大了,未来还不都是你们的。”这话说的意有所指,另一边戴着耳机监听的阿衡却皱起眉,丛山也是一脸摸不清头脑。 前一天发生了陆凯的事,丛山就干脆跟着李昀州一起进公司了,明面儿上说是他的司机兼助理,阿衡则继续在暗处守着,为了不漏掉什么信息,得到李昀州同意后,他们对张中巍打来的电话进行了监听。 这通电话说的不短,可除了一些公司的常务还有张中巍的外甥,后面尽是寒暄,等到电话挂了也没多少有用的信息。 “昨天的事他一句都没提,早上就是让行政部的人来慰问了一下大家,反而把自己外甥推出来了,这是要做什么?”丛山是个直脾气,之前确认了办公室没有监听设备,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场也就问了,他知道李昀州看起来冷淡,其实并不难交流。 “人来了就知道了。”李昀州道。 这个时间点,张中巍也不可能无的放矢。 当天下午,张总的外甥就到跃升制药报道了,人事经理亲自领着进了李昀州的办公室。 “李总监您好,我叫陈溪栎,见到你很高兴。”清秀到可以说一句漂亮的年轻人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目光亮闪闪地注视着李昀州。 “你好。”李昀州微微点头,心中虽然对这样突兀的示好十分微妙,面上却还是一派平静。 在得到了李昀州的回应后,年轻人像是得到了了不起的鼓舞,耳廓胀得通红,连连保证道:“我在跃升一定好好学习,不让学……不让总监失望,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去做。” “市场部正好需要人,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你觉得怎么样?”李昀州态度平和地询问。 陈溪栎立刻答应道:“我没问题,哪里都可以。”他眨了眨眼,看向李昀州的目光十分专注。 李昀州面不改色,随即打了一通内线喊来了市场部的助理Susan。 “总监。”高挑干练的美女进门后和李昀州简单打了招呼。 李昀州点头,“这是Susan,市场部的助理,你的具体工作暂时由她来安排。”李昀州介绍道。 Susan对陈溪栎礼貌地笑了笑,“你好。”她是个足够吸引眼球的美女,气质也有别于刚出校门的小女孩,拥有职场历练后的成熟与自信,很多刚到公司来的实习生第一次见到她时都会忍不住侧目。 “这是陈溪栎,部门新进的实习生。” 陈溪栎面对她时却十分自然,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紧张,“Susan姐你好,我叫陈溪栎。” 两个人互相握了握手。 李昀州在一旁没有说话,Susan顿时领悟了他的意思,主动和陈溪栎沟通了几句今后的工作,接着就提出要带陈溪栎去了解一下市场部的工作情况。 陈溪栎嘴上答应了,却迟迟没有动。 他抓紧了背包的带子,眼带希冀地望着李昀州,直到人事经理喊了两声,他才回过神。 Susan和人事经理暗中对了个眼色。 张总的外甥不出意外是冲着李总监来的了,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两个人想要装瞎都不成。 人事经理又咳嗽了一声。 “总监,那我先去工作了。”陈溪栎这才缓缓转过身。 Susan微笑着在前面领路,两人带着依依不舍的陈溪栎往外走,一边佩服总监的淡定,一边头疼将来的日子。 这可是张总的亲外甥,真要在公司闹出点什么,收拾烂摊子的还不是他们? 人都走了,办公室里旁观了整场戏的丛山纳闷了。 “这是要玩哪一出?”突然弄来这么一个人,说监视不像监视,说崇拜那也太假了,他怎么看着就是不对味儿呢。 没想到李昀州竟然开口了。 “我见过他。” 丛山立刻看向他,连阿衡都竖起了耳朵。 “上个月的商桥之夜,他露过面,和盛域一起。”李昀州的语气中莫名多了丝微妙,他想起当时在庭院里见到的场景,“他是盛域的情人。” 第3章 美人投怀送抱(2) 盛域,吴州有名的纨绔,八卦论坛里的常客。 他出名的原因有三,长得够帅,是那种拿出去不输各路大牌明星的帅,眉眼棱角皮相骨相俱佳,走出去就是人群焦点。 其次是家世,吴州盛家传到盛域这一代已经显赫了二百七十年,盛家的宅子在吴州中心区被划归为文物保护建筑,盛家不是没经历过波折,相反,这个家族一直以来都不断经历着大风大浪,但每一代总能出一两个能人力挽狂澜,延续家族的辉煌。 盛域这一代按族谱应该是和字辈,他祖父在他出生时找高人推算,说‘和’与他不利,也不顾盛域父亲的阻拦,一意孤行把盛域中间本该有的和字去掉,盛域这个双字名字顿时就在同辈中显出了不同,因为祖父的偏爱和这个独一无二的名字,盛域在同辈人中一直备受关注。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盛域这人打小性格就跟‘和’背道而驰,上房揭瓦下河摸鱼,那股撒欢劲儿没少让他爸盛从译头疼,可惜祖父护着,盛从译又整天忙于家族企业的各种事务,盛域的母亲也向来遵循开明教育,不爱干涉孩子,到了十几岁的时候,盛域在圈子里就出了名。 拿全A的成绩单,领着人在外面打架,跑出去和人飙车,开出破纪录的赛道成绩,被安排到国外留学,自己偷偷跑回来考了首都大学的金融系,提前毕业了不好好上进工作,反而跑去开了家和家族产业完全不沾边的娱乐公司,头年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投资了一堆小成本喜剧,爆了,又在人不看好的情况下,大手笔的投资无底洞的国产科幻剧,又爆了…… 等到所有人都认为他要专心事业,在娱乐圈做一番事业时,他又当了甩手掌柜,把公司丢给了职业经理人,说要享受生活。 盛域的第一任女友就是在那个时候交往的,他找了个比他大八岁的高校女博士谈恋爱,那股认真劲让他家里人都提前做好了准备,打算接纳一个和他们交际圈完全不同的媳妇,连圈子里的人都听到了风声,结果没几个月,两人就分了手。 不过半年,盛域又交往了第二个对象,这次竟然是个男人,消息一传出来,盛域的腿差点没被盛从译打断,要不是盛域的母亲拦着,爷爷又到底是心疼孙子,恐怕到现在盛域都进不了家门,盛域这一任对象是个餐厅厨师,年纪也比他大几岁,这次交往了快一年,盛家人也没一开始那么激烈反对了,结果两人又分了手。 盛域的每段恋爱,不管对象是谁都从不藏着掖着,他一直都爱的很高调,圈里圈外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一举一动闹上八卦论坛也就不奇怪了。但在这两任对象之后,盛域就一直单着,没听说有和谁在交往,直到一个月前,他在‘商桥之夜’带来了一个新面孔,以他的性格,如果是正式交往对象在众人面前肯定不会否认,这次却没有明着介绍,不过这任年纪很轻,似乎还挺害羞,跟他以往的对象都不大一样,不知道是关系尚未确定还是有别的原因,盛域虽然护着行为也很亲密,却没有主动挑明。 当时李昀州刚从南城出差回来,路上遇上暴雨堵了几个小时,晚宴过半才到达会场,应酬了一轮之后想去庭院散一散身上的酒气,在廊桥上走了一半,就看见亭子里盛域被人抱着脖子亲吻,李昀州自然是识趣的人,只能半路转了回去,到会场门口时又被人拉去应酬,没跟盛域打上照面。 李家和盛家虽然谈不上攻守同盟,但关系向来不错,李昀州和盛域从小就认识,但外人眼里的李昀州一直以来都是按部就班,是继承人框架里最优秀的模型,与盛域那样时时刻刻都张扬反叛的性格截然相反,自然算不上一路人,这些年他们走的路线不同,交集也很少,遇上了最多点头打个招呼,李昀州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盛域的人扯上关系。 陆凯的死亡事故还在调查中,张中巍玩了一出按兵不动,反而把陈溪栎推到了台前。 而陈溪栎自从进了公司,就摆明了阵仗不断对李昀州示好。 他笑容干净,做事认真,在李昀州主持会议时会满眼崇拜地盯着看,遇到问题时又会虚心求教,他关心李昀州的午餐,即便总被拒绝也总是亲手准备午餐拜托丛山转交,在李昀州加班的时候会默不作声地陪同,有应酬的时候,会主动出来帮李昀州挡酒,他会去看李昀州之前会议的影像记录,记得他说过的话,了解他常喝的咖啡品牌,记下他经常吃的早餐品种……一来二去,公司的人都看出了端倪,如今这个时代,倒也不至于用异样的眼光去看人家,反而不少人觉得陈溪栎直白坦率,爱的热烈……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丛山、阿衡和他们的老板李昀州。 丛山在关键时刻是很沉得住气的,但陈溪栎这些天表现得简直无懈可击,如果不是李昀州一早说过他是盛域的情人,丛山可能都要被糊弄过去,以为陈溪栎真对他家老板暗恋已久,爱得深沉。 丛山以为陈溪栎这样的表达就已经是极限了,然而事实证明有演技又肯努力的陈溪栎还有一颗坚持不懈的心。 周五的最后一场会议结束,办公室里的气氛就热烈起来,因为第二天既是周末又是情人节,跃升制药的年轻人不少,从会议室出来后就开始说说笑笑的讨论起来,李昀州和销售总监是最后出来的,他们在对二季度的市场销售目标做下一步的核定,这个时间才刚刚谈完,销售总监离开后,李昀州也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 在工位上踌躇了许久的陈溪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放下手里的文件和笔记,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小盆包扎的极为精美的小苍兰盆栽追了上来,在众人有意无意的注视下喊了李昀州一声。 “李总监。”陈溪栎脸红红的,他身材瘦削,背虽然挺得直直的,眼神却难得有些躲闪。陈溪栎把用浅蓝色丝带扎着的小苍兰递向李昀州,“这个,是送给你的,祝你……节日快乐!”办公室里有人忍不住起哄了一声,又被旁边的人搂着脖子按了下去。 陈溪栎的热闹可以看,但李昀州的热闹是不能随便看的。 办公室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陈溪栎虽然尴尬却并没有放弃的打算,他执着地盯着李昀州。 李昀州停住了脚步,他没有开口,先是看了眼陈溪栎,又垂眼看向他手上的盆栽。 那几秒,陈溪栎紧张得浑身僵硬,往前递的手只能紧紧捏着盆栽的底部,直到手上分量一轻,他愣愣地抬头,看见李昀州那张英俊冷淡的面孔。 李昀州的手指拎着扎好的丝带,声音稳而沉。 “谢谢。” 陈溪栎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在确定盆栽到了李昀州手上后,他的眼神顿时亮了,整个人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用客气,你喜欢就好!”这还是李昀州第一次没有拒绝他,之前无论他怎么明着暗着示好,李昀州都一概不回应,对他的态度一如最初见面那天冷淡客套。 他以为还要更久李昀州才会有点回应,没想到还是被他等到了! 这一次他竟然接受了他的礼物还说了谢谢! 陈溪栎勉励压抑着从心底而生的雀跃和兴奋,热烈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一会儿有空的话,我们谈一谈。”李昀州的下一句话,让陈溪栎再也无法掩饰兴奋和激动,他连连点头,声音都高扬了几度。 “我有空!一会儿我请您吃饭好吗?”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李昀州,迈出了第一步就要抓紧机会再接再厉! 李昀州居然没有拒绝,反而道:“我让丛山去安排。”这是答应的意思了,而且是让丛山去安排,也就是说是李昀州要请陈溪栎吃饭了,对陈溪栎来说,这可是巨大的收获。 “好的。”陈溪栎的笑容简直炫目,在目送李昀州进入办公室后,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旁边跟他交好的同事立刻涌上来,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小陈你可以啊,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恭喜呀,居然能让我们李总监松口!” “哇,小陈你不得了,我觉得你这次有戏的。” “是啊!” “……” 被众人围攻调侃的陈溪栎一脸害羞,像是个初恋成功的小男孩一样开心又忐忑。 李昀州的办公室里,隔着帘子悄摸注视着公共办公区的丛山一脸惊叹,他回过头来对李昀州感叹道:“他这么好的演技,不去演艺圈发展太可惜了,我估计奥斯卡都要惋惜失去了他这样的人才!”爱的这么真情实感,真的就快让人信了啊!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这样的想法?”李昀州难得反问了一句,竟然有点玩笑的意思。 丛山惊了,他看见李昀州把那盆瞧着就是精心饲养包扎的小苍兰随手放在茶几上。 “盛域也算是半个娱乐圈的人。”李昀州道。 如果盛域的情人想往娱乐圈发展,凭借盛域的人脉简直再简单不过。 丛山顿时觉得很有道理,他好奇道:“关于陈溪栎的事情我们要透露些消息给小盛总吗?”外面的人开始都爱叫盛域“盛少”,年纪小的时候盛域还无所谓,这几年长了几岁,总觉得这个称呼太中二,外面的人这才慢慢改了称呼。 “盛域不是轻信的人。”李昀州合上笔记本,“他只会信自己认定的东西,除非你能用事实向他证明。”他们到底算是一起长大,虽然没什么很深的交集,这点了解总还是有的,“而且,以我们的交情,说这种事情不恰当。”这就是分寸的问题了,也是圈子里的规则。 “那您还答应和陈溪栎吃饭?”这不是给陈溪栎机会吗? 李昀州的椅子转了半圈,“本来跃升的事情是不该和盛域扯上关系的,但偏偏张中巍推出来的外甥陈溪栎又是盛域的人,要动他的人,自然要跟他打声招呼。” 这顿饭他不是跟陈溪栎吃,是要请盛域一起吃。 第4章 美人投怀送抱(3) 下班之后,陈溪栎立刻动身去了苏助理定好的那家餐厅。 其实和李昀州约的是晚上七点,餐厅离公司也不远,中间还有一个小时的空档,但陈溪栎自认是个周全的人,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他需要提前到餐厅观察一下环境,顺便酝酿一下情绪。 陈溪栎庆幸自从进了跃升后他每天都拿出了最好的状态,不管是容貌、衣着还是形象都趋近完美,不然这样临时的邀约他根本来不及重新收拾。 到了餐厅之后,陈溪栎依然有些坐立不安,他试图从记忆里扒拉出更多关于李昀州的细节,但他之前跟李昀州的接触实在太少了,虽然后来陆陆续续听了不少关于李昀州的消息,但毕竟是听来的东西十分片面,那时候他也没花太多心思去打听李昀州的事情,毕竟时时刻刻都在死亡线上徘徊,能不能活过下一天才是最重要的,李昀州的金大腿也不是他那会儿能抱到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回来了! 想到这里,陈溪栎就忍不住激动起来,他走进卫生间,仔仔细细地观察镜子里的漂亮青年。 他打开水龙头沾湿了手指,把稍微有些翘起的那一缕头发往下压了压,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带点天真意味的笑容,很完美。 是了,那场死亡噩梦多少给他留下了点赠品,他的演技比大学毕业的时候好太多了,上天又给了他这样一次特别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把握,只要能早早地接近李昀州,成为李昀州的爱人,他的命就能保住! 他相信,李昀州就是那把通关噩梦的钥匙! 陈溪栎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手指,擦干净后再抹上护手霜,再补上一点清淡的男士香水,这才打开了洗手间的门,正好和刚要进门的人擦身而过。 那人瞟了陈溪栎一眼,陈溪栎却目不斜视从他旁边走过去,原本想要打招呼的男人微微皱眉有些纳闷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没看错啊,是那个陈溪栎吧?”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弄得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上完洗手间回到包厢,里面的人已经吃上了。 “你怎么才回来,小盛总都到了。”有人招呼起来。 “就是啊,去个洗手间去那么久,来来来,必须要罚一杯。” “张少,走着,我给你满上!” 张随还没说话,酒杯就被塞到了手里,他也不说什么,一口就把酒干了。 周围的几个人立刻叫好。 “张少就是爽快!” “行了,别一会儿把他灌醉了,小盛总要怪我们了。” 坐在主位的年轻男人嗤笑了一声,“谁灌的谁送回去,张随的酒品你们都知道的。”他一开口,其他人顿时附和起来。 “是了是了,咱不是出来吃饭的吗,先吃再说,今晚少喝点。” 张随放下酒杯,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不跟你们几个计较,刚刚我碰到陈先生了,怎么,他还没进来吗?” “哪个陈先生?” “今天不就咱们几个吗?”其他人诧异道。 “你说溪栎?”主位上的英俊男人看向他,飞扬的眉眼间满是肆意,他靠在椅子上,敲了敲桌子,“你刚刚看见他了?” 张随没发现什么不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刚刚在洗手间碰见了,不过他好像不记得我了,这也难怪,认识这么长时间你也没怎么把人带出来,快别把人藏着了,赶紧喊进来大家认识一下,我看他今天弄得特别正式,你们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他调侃道,“怪不得喊我们几个出来吃饭,这是准备让咱们给红包的吧!” 在座的这些人里,这话也就张随能说一下,他家里跟盛家有亲戚关系,他跟盛域也走得近。 “你真看见他了?”盛域没理会他的起哄,又问了一句。 张随点点头,这会儿总算察觉到了点儿不对。 “我没约他过来。”盛域喝了口桌上的酒。 “那可能是凑巧了,陈先生是不是也刚好到这儿来吃饭?”张随讷讷道。 桌下有人踢了张随一脚,显然是在提醒他。 盛域把玩着桌上的打火机,突然站起身,“我出去看看,你们先吃。” 等盛域出了包厢,张随才纳闷道:“怎么回事啊?难道真是碰巧了?” “碰巧个屁!”有人摇摇头,“刚你不在的时候,小盛总给那个陈溪栎打过电话了,他说在公司加班呢!”本来大概真是盛域攒的一个局,想介绍下现任,现在看来恐怕是出问题了。 “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有人小声提议。 “你想死你就去。”万一看到什么情侣吵架多难看。 小盛总要是被下了面子,他们也不好过啊! ※ 陈溪栎重新坐下没多久就看见李昀州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走过来。 有那么几秒,陈溪栎是真的心跳加速了。 李昀州过人的气场往往让人忽略了他极其出色的外表,在加上他性格低调又冷淡,总给人强烈的距离感,以至于从学生时代到进入公司,敢主动接近他的人一直不多,但这不代表李昀州没有吸引力,相反,不管在哪里他都是人群瞩目的中心,只是碍于他周身的气场,没几个人敢随意冒犯。 陈溪栎记忆里的李昀州缀满了光环,距离却非常遥远,而现在朝他走来的这个是真真切切看得见摸得着的。即便抛开这个人身上附加的利益与价值,仅仅是现在所接触的李昀州,也足够让人神魂颠倒。 随着李昀州的接近,陈溪栎放在桌布下的手逐渐握紧,这样的紧张又和他此刻想要表达的情绪不谋而合。虽然已经回来了一段时间,陈溪栎还是难以把这个李昀州和传言中的那个人联系起来。 既然现在的李昀州还是个没有被爱情俘获的人,那就让他来做这个对象,这样,总比他日后爱而不得求而不能反受其害性情大变要好吧! 在李昀州拉开椅子坐下来的瞬间,陈溪栎也露出酝酿已久的笑容。 “学长,你来得好早。”陈溪栎很自然地换了称呼,拉近距离。 幸好他提前到了餐厅,否则不是还要让李昀州等他吗? “早点把事情说清楚也好。”李昀州语气淡淡。 李昀州其实很擅长委婉那一套,像他们这个圈子从小到大学会怎么讲话就是一门课程,单看要不要去做罢了,可跟陈溪栎委婉难受的是自己,哪怕是为了摸清张中巍的套路,配合陈溪栎的演出也真的很费神。 陈溪栎适时的露出疑惑,“学长指的是什么?” 李昀州没出声,因为他等的人到了。 盛域抬了抬眼,在看到陈溪栎对面坐着的人是李昀州时,原本的漫不经心变成了皱眉冷脸,但他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溪栎,加班加完了?” 陈溪栎在看到他的瞬间就变了脸色,应激一般站起身,“盛域!”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盛域怎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说今天晚上有个聚会的! 盛域走过去拍了怕陈溪栎的肩膀,触手的僵硬让他略微放轻了一点力道,脸上却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盛域把陈溪栎按回椅子上,然后直接坐到陈溪栎身边,手臂伸开搭上他的椅背,朝对面的李昀州笑了笑。 “这不是昀州吗,好久不见了,今天这么巧的吗?” “小盛总。”和盛域浪荡随意不同,李昀州的问候平淡又客套。 盛域最烦的就是他这类装腔作势的人,李昀州又恰好是其中翘楚,要不是这次碰上他跟陈溪栎一块儿,盛域看到他是连招呼都懒得打的。 “盛域,李总监是我上司,最近我在跃升制药实习,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面对盛域,陈溪栎下意识地张口解释,说完之后,顿时又觉得这句话实在太欲盖弥彰,心里又急又悔,脸上却硬生生的扯出了笑容。 盛域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嘴上却说得很漂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既然都是熟人,今天就让我做东,谢谢李总监平日里对溪栎的照顾。” 陈溪栎到底是历练过的,很快调整过来,他垂下眼快速思考着眼前的局面。 他回来的时间点与盛域刚刚好处在一个暧昧的时刻,虽然没有挑明关系也八.九不离十了。 盛域确实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对象,跟他谈恋爱,陈溪栎周围的朋友会羡慕到尖叫,但要说盛域对他有多爱那绝对谈不上。 陈溪栎将来要过的不是普普通通的生活,而是时时刻刻都要面对危险分分钟可能丧命的日子,盛域这种对兄弟比对情人好的性格,他永远都无法在他这里排到第一位,他绝不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有没有李昀州,盛域都不是那个能够为他以命相护的人。 虽然注定要放弃对方,但人却得罪不起。陈溪栎原本打算慢慢来的,反正恋爱对盛域来说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他逐渐拉开距离,再表示有了其他心仪的对象,盛域肯定不会再纠缠。 可他从没想过这么快就碰上了两人同时在场的情况,如果李昀州误会了怎么办! 不,或许他已经误会了。 陈溪栎简直有苦说不出。 第5章 便当不要钱 盛域脾气虽然难搞,但对情人向来多几分宽容。 他没打算为难陈溪栎,更何况还有李昀州这个外人在场。 几句话的功夫,起先尴尬僵硬的气氛就过去了。 陈溪栎不敢开口,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 他们随口聊的都是些商业面儿上的事情,陈溪栎其实听不太明白。 他舅舅虽然是张中巍,但他对这些商场上的事情并不太感兴趣,家里这些事情都是舅舅在做主,他之前一门心思只想演戏,进海大靠的也是艺术特长,要不是后来横生变故,他肯定是找门路投身表演事业了。 陈溪栎刚刚回来时就已经想好了要去接近李昀州,知道李昀州这会儿正在跃升制药工作时,他就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他舅舅向来待他亲厚,他努力求一求,这个实习的机会肯定能拿到。巧合的是还没等他开口,他舅舅就主动提了让他进公司,正合了他的意。 陈溪栎想着李昀州这会儿年纪也不大,还在经历家族历练,更没有后来那些变故,是最好接近的时候了,可惜开头就不太顺利。 陈溪栎搅弄着桌上的柠檬水,目光轻轻掠过身边的盛域,又缓缓落在李昀州身上。 其实,他也听到过一些传言,正是关于面前这两个男人的。 在那个世界里,他们是有过很多复杂纠葛的。 但他其实不大相信,他想不出冷酷无情的盛域是什么模样,也无法把面前沉稳疏离的李昀州和心机狡诈为爱痴狂的疯子联系起来。 他要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行动。 李昀州和盛域虽然在聊天,但也并没有忽略陈溪栎的反应。 原本还紧张兮兮的陈溪栎随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居然开始神游了。 盛域简直要气笑了。 他忽然停下话头,敲了敲桌子。 “溪栎。” “什么?”陈溪栎愣愣地看了他一眼。 “张随他们在301包厢,你进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陈溪栎看到盛域的脸色就知道,盛域没和他商量,他只能点点头。 “我现在就过去。”陈溪栎起身,又看了眼神色淡然的李昀州,果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心里有些气恼,面上却流露了一些踟蹰不舍来,但还是照盛域说的离开窗边的位置去了包厢。 餐桌两边顿时只剩下了盛域和李昀州。 陈溪栎走了,原本言笑晏晏的两个人也没了装腔作势的必要。 盛域靠在椅子上,扬了扬下巴。 “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来意了,李总监。”他刻意用了陈溪栎对李昀州的称呼,显得十足讽刺。 “你是故意带着人上这儿来的吧,让我猜猜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的,张随应该不敢做这事儿,那是汪岳红还是汤臣,别是徐佑禾吧,哦,对了!徐家跟你们李家关系应该不错,我没记错的话,他那个姨妈是嫁给你三叔了吧,前年才摆的酒。” 盛域歪了歪头,“这么大费周章把人带到我面前过个眼,想来是有些用意的。”盛域忽然冷下语气,抬眼盯着李昀州,“陈溪栎得罪你了?” 李昀州喝了口桌上的柠檬水,放下杯子,语气淡然却没有否认。 “小盛总想保他?”他反问了一句,“即便知道他的打算?” “他能有什么打算?”盛域哼笑了一声,“他那点小心思能瞒得了谁?”不就是想瞒着他偷偷干点事业,证明自己不是依附他人的菟丝花。 李昀州没出声,目光缓缓落在盛域的头顶上。 盛域眉头一皱,“你看什么?” 李昀州收回对他头顶的瞩目,“只是有点诧异罢了。”原来盛域真的不介意头顶长草的? “李昀州,别绕圈子了,既然已经找到了我这里,直说还有得商量,你知道我没那么多耐心,如果陈溪栎真的有什么地方得罪你,我替他还。” 李昀州点点头,“小盛总情深义重。” 盛域嗤笑一声,“你可别埋汰人了。”他敲了敲桌子,“溪栎是张中巍的外甥,是张中巍那边出了问题?” 李昀州眉头轻挑,盛域的脑子确实动得快,猜的自然也很准。 只是在情人的问题上心大了点儿。 见李昀州没反驳,盛域又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张中巍会老老实实当你们李家的狗,现在也学会反口咬人了?” 他看了李昀州一眼,“你想办张中巍。”盛域语气肯定,又接着道,“张中巍的事情我不管,但是陈溪栎,他碍不了你的事。” 那倒不一定。 “今晚这顿饭是陈溪栎邀约的。”李昀州道。 盛域脑子一转就知道他所指了,他面色一冷,“李昀州。”怒意一闪而过,紧接着又缓缓扯出一抹笑,“你的意思是溪栎有别的心思?” 李昀州倒是一如既往,平静又端方,他深深看了盛域一眼。 “有些事情查一查就知道了。”毕竟信任是一回事,信的那个人值不值得信任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昀州这趟也不是真的为了这顿饭,该说的说完就够了。 他起身告辞,盛域也没有留他,只是刚走到餐厅门口,里面就传来一阵喧哗。 一直待在门口的丛山和他对视了一眼,一个闪身就进了餐厅,又很快跑了出来,只是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老板,出事了。” 李昀州心中一沉,“是盛域?” 丛山摇摇头,脸色却依然很难看,“是陈溪栎。”他看了眼李昀州,“我问了服务员,陈溪栎刚刚在包厢门口突然间就倒下了,抽搐了几下就没有呼吸了,他们刚刚已经在用AED了,我出来的时候,人还没有反应,已经叫了救护车,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虽然是这么说,但从之前的状态来看,情况恐怕很糟。 这实在太突然了! 李昀州立刻转身回到了餐厅,丛山连忙跟了上去。 服务生已经在疏散围观人群了,餐厅里没有离开的人都在议论,就那么一两分钟的动静罢了,有些人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昀州刚要过去就被服务生拦住了。 “先生,先生,请不要过去。” “我是他们的朋友。”李昀州绕过服务生,服务生还想再拦,被丛山扯了一下。 之前包厢里的人也都出来了,有人眼尖看到了李昀州。 “昀州?”徐佑禾神情紧张地跑过来,脸色同样很差。 “我刚刚在外面听到了。” 徐佑禾点点头,这会儿也没心情多说什么了。 “我们先待在这,需要帮忙再过去。”都围在那儿也没用。 刚刚还活生生的陈溪栎现在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餐厅的人员和盛域在交替帮他做抢救。 周围还站着几个熟面孔,只是一个个的脸色难看得跟见了鬼一样。 急救用了,AED也用了,人还是没有呼吸。 张随放下手机,朝满头大汗的几人道,“医院已经安排好了,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来了来了,救护车来了。”有人喊了一声。 救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进来, “快,把人抬上去。” “小心点!” 盛域护着陈溪栎上了担架,餐厅的人帮忙分开人群,把人抬了出去。 救护车不能上太多人,遇到这事,包厢里的几个人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分了几辆车跟在救护车后面去了医院,李昀州看徐佑禾神色恍惚,喊住他上了自己的车,让丛山开着一道跟了过去,路上才开口问,“陈溪栎怎么会突然倒下?” 徐佑禾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本来都好好地,他进来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只喝了一杯啤酒,大家坐在一起聊了几句罢了,我们看着他有些心不在焉,还调侃了几句,他坐了一会,后面说盛域在外面谈事情想出去看一眼,就出了包厢,刚刚推门人就倒下了,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啊。”徐佑禾苦笑,他接过李昀州递来的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盛域那会儿就在走廊上,我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急救了,但是……人还是没反应,也不知道……”徐佑禾竟然有点不敢说了。 这可是人命,上一秒还说说笑笑的人,下一秒就不省人事,这哪里接受得了。 徐佑禾苦笑着摇头,“这平时看着那么健健康康一个人,你说怎么会突然发病呢?” 李昀州没出声,他只是觉得这件事太巧了,而且巧得近乎诡异。 陆凯的交通意外还没查清楚,陈溪栎又出事了,真的会有这么多巧合和意外吗? 徐佑禾也有些神思不属,他看了眼李昀州,“早知道就不跟你说盛域在这边的事情了,把你也搅和进去了。” “陈溪栎本来约的就是我,就算你不说,他出了事情我一样脱不了身。” “现在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只希望人没事,他要是真的出问题,盛域那边就麻烦了。” 徐佑禾又拿着手机发了几条消息,之前包厢里盛域的那群朋友各个都在发愁。 虽然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他们能做的一切,但刚刚人就没气儿了,这事要怎么整!? 救护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医院,人被推到了抢救室,外边儿围了一圈人。 人群中心的盛域气势凌人,格外显眼,此刻却靠在手术室外面的墙壁上一言不发。 周围的人也不敢上前劝他。 这事来得太快了,他们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徐佑禾他们安静地坐在一边,李昀州默默注视着手术室上亮着的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多久,灯灭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摇了摇头。 徐佑禾瞬间站起身,张了张嘴,和另外几个略有些茫然的人对视了一眼。 这是什么意思? 陈溪栎死了? 就这么死了? 第6章 求求了 餐厅那边有人报了警,也提供了那段时间餐厅所有的监控。 医院这边的结果也出来了。 陈溪栎属于非心源性不明原因猝死。 他在餐厅倒下时,确实有不止一个人可以证明已经当场没了呼吸和心跳。 这种猝死可以说是无解的,也没有任何人说得清楚原因。 所有的东西都明明白白,警察那边也就只是例行做了一下笔录就结案了。 这也是为了照顾家属和朋友们的心情。 陈溪栎的父母都不在吴州,舅舅也身在国外。 他父母那边是盛域通知的,电话里陈溪栎的母亲就已经哭得喘不上气了。 挂了电话之后,盛域坐在走廊里半天没出声,周围的人也不敢上前安慰。 他们只能沉默的陪在旁边,虽然大家都心情起伏,总还是要有人帮忙处理后续的事情,办理各种手续,处理他身上的物品、签字等等。 张中巍那头是丛山打的电话,收到陈溪栎死讯后,他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最后哽咽着表示会马上回国。 陈溪栎倒下时,身上的手机也掉了出来,被餐厅里的人捡到了,顾客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派了人到医院,餐厅的经理离开时把陈溪栎的手机交给了徐佑禾。 “刚刚陈先生的手机响过很多次,我们接了一通电话,是陈先生的朋友打过来的,因为他一直追问,我们把陈先生在医院的事情告知他了,但没有说陈先生……那位先生说他会马上赶到医院来。”餐厅经理又慰问了几句,提出有什么事情可以再联系他们,这才先一步离开。 徐佑禾点点头,暂时收起了手机。 陈溪栎被转移到了医院的停尸间,他身上的东西之后还是要转交给他的家人,在他家里人来之前,只能由他们帮忙先收起来了。 大家忙了一晚上,徐佑禾借着买宵夜的借口把同样一直待在医院的李昀州悄悄拉到外边。 “陪我抽根烟。”徐佑禾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知道李昀州没有抽烟的习惯,只自己点了一根。 “昀州,要么你先回去吧,人都待在医院也没用,忙了一晚上都累了。”他抽了口烟,劝李昀州,“说实在的,这事太突然了,别说盛域了,我都有点缓不过来。盛域那边我们几个过去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让张随那小子陪着,他跟盛域铁一点,现在也只有他能说上几句话了。” 想到今晚发生的事情,徐佑禾只能苦笑,“我估计盛伯伯他们应该也都知道了。虽然陈溪栎没跟盛域确定关系,但盛域这人其实挺重感情的,要不也不会把人带出来跟我们吃饭了,真是世事难料。”徐佑禾摇摇头,人倒在他们面前,虽然知道是意外,但心里的愧疚一时半会儿哪下得去。 “我去跟盛域打声招呼。”李昀州道,陈溪栎之前是跟他约的晚餐,于情于理他也应该去说一声。 徐佑禾点点头,“等我这根抽完跟你一道。” 拎着丛山帮忙带回来的宵夜,徐佑禾和李昀州重新回了医院。 盛域和张随他们还坐在椅子上,不远的地方就是医院的停尸间,这条走廊比起其他的地方也要冰冷得多。 李昀州刚要开口,走廊尽头突然响起慌乱的脚步声,染着红色头发身材瘦弱高挑的青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满脸惶恐,他停在停尸房房门,望着走廊的一圈人,嘴巴张张合合,颤抖着哭音喃喃道:“小溪呢,小溪人呢,他真的……死了吗?” 满脸阴郁的盛域抬头看了他一眼,红头发青年浑身一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盛域的嗓音低哑难言。 “我叫路威,是小溪的朋友,我是他最好的朋友!”青年红了眼眶,眼泪流了出来,虽然打扮得有些非主流,但看得出来他年纪不大。 他看了眼停尸房,徐佑禾朝他开口道:“你是不是之前给他打过电话,是餐厅经理接的?” 红头发青年点点头,哭着说:“我们每天晚上都聊天的,但是今天他一直不回我消息,我就给他打电话了,打了好多通他都没接,直到餐厅经理接了电话,他跟我说小溪出事了,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一直不回答我,后来小溪的妈妈就给我打电话了,她跟伯父现在正往这边赶,他们不认识其他人,只能拜托我先到医院,我这才知道小溪已经……” 路威又抹了把眼泪,“明明白天还好好的,我们还聊了好久,怎么会这样呢?” 徐佑禾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是突然猝死,也查不出原因,科学上是有这种情况发生的,大家都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你也节哀吧。” 路威低着头抹眼泪,双手紧紧抱着胸口。 “他的后事我们会帮忙的,盛域也在这儿,你可以让他爸妈放心,路上注意安全。” 路威听到盛域的名字却浑身打了个激灵,他红着眼睛望了眼最开始出声的英俊男人,心里陡然升起莫大的压力,在盛域看向他后又猛地挪了一步,试图让面前的徐佑禾帮他遮挡,他突然抓紧徐佑禾的手臂,压低声音,颤颤巍巍地乞求道:“你认识一个叫李昀州的人吗?” 徐佑禾皱了皱眉,旁边听到这句话的几人悄无声息地瞟了眼不远处的李昀州。 盛域也坐起身,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路威显然有些着急了,他红着眼睛又问了一句:“你认识李昀州吗?我想见见他。” 徐佑禾语气有些怪,“你找李昀州做什么?” 路威深吸了一口气,明明个子很高,却一直微微驼着背,像是在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有他能帮我,只有他能帮小溪!”说到后面一句,他声音虽然颤,语调却上扬了一些。 “你在说些什么?”徐佑禾眉头皱得更深,“我知道你作为陈溪栎的朋友很难过,我们也很难过,但这个时候就不要添乱了,人已经走了,我们好好办他的后事,让他也能安心吧。” “不是的,不是的!”路威猛地摇摇头,他望了眼停尸间的方向,焦急道,“我想见李昀州,求求你了,让我见见他吧,我有话想跟他说。”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搞什么? 李昀州这时候走了过来,他拍了拍徐佑禾的手臂,徐佑禾一愣,还是让到了一边。 “我就是李昀州。” 路威愣了愣,眼睛里还含着眼泪,他望着眼前的男人,哭得有点喘不上气,却还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的袖子,“你真的是李昀州?” “我是。”李昀州道。 路威深吸了一口气,又抹了抹眼泪,咬牙道:“你帮帮我好不好,不要让他们火化小溪,小溪说过,你是唯一能帮他的人。” 李昀州还没开口,徐佑禾就已经出声了。 “你是不是疯了?”不管是这件事情本身还是李昀州的个人立场,让他做这种事情都太离谱了。 盛域也站了起来,显然是听到了路威的话。 路威因为他的动作又抖了抖,他想走,又不能就这么离开,只能又扯着李昀州的袖子。 “我求你了,你帮帮我好不好,小溪,说不定小溪没有死呢?” “你简直是疯了,昀州,别理他!”徐佑禾道。 医生那边确认过,他们也确认过,什么叫没有死? “让他说!”盛域突然开口,“听听他都能说出什么?” 路威急得又哭了,他一边颤一边抓着李昀州,其他人都顾不上了,只逮着他一个不停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小溪他之前都跟我说过,只有你一个人能帮他。” 盛域的脸色黑沉沉的,周围的人噤若寒蝉。 “你先松开手。”李昀州道。 路威摇头。 “路威对吧?我觉得你现在需要冷静。”李昀州的语气很平静,但这种时刻,这样的平静恰好在一定程度安抚了路威。 “你答应帮我了?”他满脸希冀地看着李昀州。 “你说的这些太荒谬了,陈溪栎过世了,他的身后事情应该由家人来处理,我只是他的同事,没办法决定这种事情。”正常过世也要讲究入土为安,不让人火化放到哪里都没道理。 路威不断摇头,焦急与慌乱的情绪充斥着,他哭着道:“你相信我,他们会害了小溪的。” “放屁!”张随忍不住张口斥责。 “够了。”盛域一开口,路威就抖了抖。 李昀州沉默了片刻,转身对盛域道:“小盛总,我想他可能需要点空间单独跟我说些事情。” 躲在他身后的路威连连点头。 盛域冷冷地看着李昀州。 “等他讲完了,我会给你个交代。”李昀州道。 路威抿了抿嘴,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把眼泪。 盛域停顿了半晌,缓缓闭上眼睛,“我知道了,看在他是溪栎朋友的份上。”他没有拦人。 李昀州点点头,路威又看了眼停尸间的大门,这才跟在他身后离开医院。 他们只是找了间离医院最近的24小时便利店。 李昀州给路威买了杯咖啡。 “谢谢。”路威接过咖啡双手抱着,失神地看向玻璃外的街道。 时间已经很晚了,外面已经没几个行人了,只有路灯和马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辆。 路威眼睛又红了,他喃喃道:“小溪真的死了吗?”他忽然又侧头看向李昀州,吸了吸鼻子,“我确实有些事情想跟你讲,这些事情非常非常重要,如果我跟你说了这些,你能帮小溪吗,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李昀州坐在高脚凳上,同样看向他。 “那要看是什么事情了。” 第7章 陈溪栎的秘密 不知怎么的,路威突然抖了抖,被他握在手里的咖啡差点溢出来。 离开了医院那个环境,没了盛域带来的压迫感,他却隐隐从身边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另一种强烈的气息,这并不是什么安全感,而是另一种没办法言明的危险。 路威猛地抓了抓红色的头发,整个人显得矛盾又恐惧。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坐在身边沉静如初的李昀州。 “小溪说过,你是唯一能帮他的人。” “陈溪栎已经死了。”李昀州淡淡道,“没有人想看到这种意外发生,但这是事实。” 路威苍白着脸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小溪真的可能还没死。” “他之前跟你说过什么?”李昀州精准地切中了要害。 路威一时没有出声。 “你刚刚说过,我是唯一能帮你们的人,那么至少我应该知道需要怎么做。如果你连我都不能说服,更不可能让其他人相信你说的话。” 李昀州的话让路威彻底动摇,他低下头,失神地看着手里的咖啡,慢慢找到思路,开始讲述。 “一个月前,小溪忽然辞掉了他面试上的一个网剧的配角,他跟我说决定暂时放弃往演艺圈发展,要去他舅舅所在的公司实习。 我当时惊呆了,因为那个配角是他花了很多时间做了很多准备才面试上的角色,他为了那个角色付出了很多,不仅减重了10斤还把头发染回了最讨厌的黑色,他说那个角色就是他在演艺圈的第一步,一定要有仪式感,甚至为了这个角色,他还推掉了不少和盛域的约会。” 说到盛域的名字时,路威还是很不自然,满是抗拒和惊恐。 “在那之前,盛域在他那里的位置是非常靠前的,和他对娱乐圈的向往不相上下,小溪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那么坚决实在太奇怪了。这跟他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完全背道而驰,小溪原本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刻板的朝九晚五的办公室生活,他家里人之前几次给他安排的公司实习都被他想尽各种办法逃掉了,这一次他却主动去要求。 不止是这样,他对盛域的态度也忽然冷淡了很多。原本就是他主动去追求盛域的,他之前一直都说盛域太多人追了,他要花很多心思才能打败那些追求者从那些人里脱颖而出,为了这个,他私下不知道下了多少工夫,眼看着跟盛域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可是他突然就冷淡了下来,小溪还跟我说,反正迟早都是要分手的,现在冷淡了也没什么,盛域也不是那种会主动贴上来的人,自然而然就能拉开距离。这些都太奇怪了,完全不像是他做出的决定,我担心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一直追问他。” 路威缓缓描述着当时的情景,“我跟小溪从小学就认识了,虽然中间不是一直在一块儿,但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大学也离得很近,他有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说,但是那次他犹豫了很久,是我怕他出事,不断追问,并且保证会相信他帮助他,他最后才跟我讲了那些事情。” 越是回忆就越是忐忑,联想到陈溪栎现在的样子,在这些情绪之外还多了恐惧。 路威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开口道:“小溪说,现在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这一次他不能重蹈覆辙。” 似乎是怕李昀州不相信,路威干脆一股脑的把事情摊开了,语速也渐渐快了起来,“他曾经按部就班的演了那部面试上的网剧,但是那部剧最终的成片质量完全不行,根本不像之前宣传的那样,播出之后就没什么水花,连主演都糊穿地心,更别说他这个配角了。 小溪本来想靠盛域翻身,也一直想尽办法接近盛域,本来都以为能成功了,结果后面盛域的态度突然就冷淡下来,也不怎么理会他了,原本他能认识盛域就已经是巧合了,盛域不想发展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不过分开的时候盛域还是给他介绍了个不错的资源,他去演了盛域推荐的那部戏,那部戏班底很好,他也凭借那部戏积累了一些粉丝,但之后又没有好的资源跟进又没有团队,在娱乐圈里根本混不下去。 小溪的家人本来就不想他在娱乐圈发展,更不会出手帮他了,所以最后他也没混出名堂,他不甘心,就去接了很多网剧的小配角,结果有一天,在吊威亚的时候出了意外,他死了。”路威越说就越觉得害怕,明明便利店里灯火通明还开着暖风,他依然冷得瑟瑟发抖。 “后面的事情,小溪就不肯告诉我了,也许,不是他不愿意跟我说,而是他根本说不出来。” 路威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他忽然抬起头看看向身边的李昀州。 这个男人即使只是坐在便利店普通的高脚凳上,也有种说不出的莫名的气质。 这种东西很不明显,所以刚刚在医院里,在盛域强力的存在感的对比下很容易让人忽略。 可是现在,当这个便利店的一角只有他们两个人时,路威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气场。 路威莫名的觉得,李昀州会相信他说的话,尽管这一切听起来十分荒谬。 路威回忆着过往又忍不住哭了,他擦了把眼泪,尽量稳定了下语气,哽咽道:“小溪说,跟盛域有交集只会害死他,只有你能救他的命,所以他一定要进跃升,因为你就在那里工作。 小溪说的很认真,而且他真的就这样做了。其实他跟我说这些时候我也是半信半疑,因为听起来真的很不可思议,简直像是小说里写的天方夜谭的故事,但是我很了解他,我知道小溪没有疯,所以他说的这些很可能是真的。 后面两个星期,他又陆续给我发了很多证据,他提前就知道我会被哪家公司录取,他知道我在回家的路上捡了一只猫,他之前说过的一部电视剧真的在开播之后就红了,这些都能证明他没有骗我,可是他突然就死了!” 路威颤了颤,“他怎么会突然猝死了?小溪明明很健康,我知道他没有任何隐性疾病,我们每年都一起去做体检的,而且今年的体检才做完没多久,这跟他之前说的威亚的事故也不一样。”路威有些神经质地搓了搓手臂,“我怀疑这不是意外。他一直跟我说盛域会害死他,这次,他也是在盛域身边出的事。” “你想说盛域是他死亡的原因?”李昀州说出了路威不敢说出口的话。 路威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抱着渐渐变冷的咖啡,“小溪跟我说过,不要接近盛域,但是他也说过,你能救他。” 陈溪栎对李昀州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连带着路威对李昀州也有了这样的期待。 这甚至是他目前唯一的期望。 他看向李昀州的目光异常执着。 “你会相信我说的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帮他,也许小溪真的没有死!”在这件事上路威格外的坚持,“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这跟他之前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路威喝了一大口冷掉的咖啡,可惜这时候的咖啡已经压不下他涌动的情绪了。 “我刚刚也见过那个盛域了,如果小溪的死真的跟他有关,他会不会害我?我会不会像小溪一样出事。”路威一个大男人竟然又哭了起来,他祈求一般对着李昀州道,“李先生,我求求你了,你帮帮我们吧,既然小溪说你能帮我们,你肯定有办法的。” 尽管听了一堆不可思议的事情,不管李昀州心里有什么波动,在路威眼里他却依旧很冷静。 就像刚刚进便利店时一样。 “很遗憾,陈溪栎之前并没有跟我有过任何除工作以外的交流。其实今天晚上他是跟我约好吃晚餐的,盛域并不知道他会在那家餐厅,如果仅仅从科学和现实的层面来讲,陈溪栎的意外和盛域没有任何的关系,不管是周围的目击者还是餐厅走廊的监控都可以证明。” 李昀州显然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那也不代表小溪的死和盛域没关系!”路威略有些激动的反驳。 李昀州微微点头,“确实,如果从你刚刚说的那种非科学的层面去论证什么都有可能,但把责任归咎到盛域,太主观了也太片面,你无法证明陈溪栎告诉你的那些一定是真的。就算陈溪栎真的经历了你所说的一切,他告知的也不一定是全部,你也说了,他其实有所保留,有些事情他不想讲或者不能讲,那么你所知的内容就十分有限。再进一步,如果陈溪栎真的经历了某些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陈溪栎从自己的角度去理解的就一定是正确的吗?他了解的部分有多少,他依靠什么做出的判断,任何细节的错漏都可能产生错误的认知,更何况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他用目前的知识体系去分析真的能得到正确的结论?” 李昀州的理性让路威发寒,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上来,他的每一个问题,路威几乎都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 李昀州却还在慢条斯理的分析。 “哪怕是现在的一切,也都是建立在你所说的都是真实的基础上。这里面其实有无数的悖论,你是否在说谎,陈溪栎是否在说谎,又或者陈溪栎是否被欺骗了?当陈溪栎死亡,仅仅靠之前的三言两语,你所说的一切注定无法验证。很抱歉,在没有确实的证据前,我对上述的一切只能保持怀疑。” 面对这样的李昀州,路威慌乱的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当然,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李昀州的话又给了路威一丝希望。 路威没有发现,从一开始,他的情绪和节奏就已经被对方所掌握。 直到这一刻,对方微弱的让步反而让他生出了巨大的庆幸与感激。 “假如你担心自己的安危,在这段时间内,我可以为你提供安全的住所,也可以让人随身保护你。” 路威连忙点点头。 “但是陈溪栎的后事如何处理,只能依照他家人的安排。”李昀州的下一句,让路威面色惨淡,然而这时候他已经知道,李昀州之前说的很对,他确实没办法让人相信他的话。如果面前的不是李昀州,他可能已经被当成了疯子。 李昀州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坐在高脚凳上的姿势。 平静中渐渐透出冷酷。 “你可以把这些告诉陈溪栎的家人,让他们选择信或者不信。陈溪栎的命运不该由我或者你来决定。” 路威愣愣地看着李昀州。 所以,就算陈溪栎死而复生没有可以依托的尸身,也只能怪他做错了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我的房子 陈溪栎的父母抵达吴州后接手了陈溪栎的丧葬事宜。 虽然承受了巨大的打击,但他们依然坚持拒绝了盛域提供的一切帮助。 陈溪栎的父母对盛域并无任何好感,他们之前就隐约知道陈溪栎与盛域的关系。 盛域带来的死讯对他们而言仿佛灭顶之灾,他们也很难放下芥蒂去面对这个人。 路威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帮着处理陈溪栎的身后事。 自从那天晚上重新回到医院之后,路威整个人就沉寂下来,他依然谨慎地与盛域保持距离,但总算不再像最开始那样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只是偶尔面对陈家父母时,会不自觉流露出难言的愧疚。 不知不觉,陈溪栎这个好朋友也成了陈家父母唯一的寄托与依靠。 陈溪栎下葬的那天,盛域没有惊动陈家的人,只是站在远处旁观了整场葬礼,在陈家的亲友全部离开后才把带来的鲜花放到了陈溪栎的墓前。 执意要和他一起过来的张随陪着他在墓前站了很久,直到天色变暗逐渐下起了雨,张随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劝道:“走吧,人总要往前看,你已经尽力了。” 盛域的黑色西装渐渐被雨水打湿,他沉默地看着墓碑上陈溪栎带着笑容的照片,声音低沉。 “那天在医院里,路威一直说溪栎可能没有死。” 张随闻言,叹了口气,“他是溪栎最好的朋友,那天可能也是一时接受不了事实胡言乱语吧。” 后来路威不也接受了事实,再也不神神叨叨的说那些话,可能也是那次李昀州把他叫出去说了什么。 张随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盛域虽然跟陈溪栎不算真正开始,可到底相交一场,不可能毫无感情,陈溪栎这么突然一走,盛域这些天也沉寂下来。张随作为兄弟,这几天都想着让盛域能尽快走出来,也没多的功夫去琢磨别的。 这会儿张随才看出了盛域表情不对。 “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张随试探着问了一句。 盛域微微仰起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脸侧。 “那个叫路威的不太对劲。” “我去帮你查一查。”张随知道盛域恐怕是故意选在陈溪栎葬礼结束后才提起这件事。 他是怕打扰了逝者的安眠。 盛域又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忽然转过身。 “走了。”他摆摆手,“陈溪栎,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他率先迈出了步子,张随也连忙跟了上去。 雨越下越大,盛域却依然不紧不慢,走了几步后,盛域突然掏出了手机。 他轻嗤了一声,发了条信息出去。 “别忘了还欠我一个解释,我等着。” 收件人是李昀州。 ※ 此刻,李昀州却遇到了新麻烦。 有人闯进了他在跃升制药附近的住所。 这套房子是李昀州到跃升上班之后才搬来住的,房子不大,但离跃升的办公大楼很近,所在的小区无论是环境还是安保都在标准线以上。 李昀州日常上班多数会住在这边。 但现在,他常住的这套房子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李昀州下班回家打开门时,房子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房间里客厅里到处都是凌乱散落的物品,很多东西都有被毁坏的痕迹。 这已经不像是简单的入室行窃了,反倒像是有预谋的打击报复。 因为东西被翻得太乱,在没有清理之前也不知道具体损失多少或者遗失了什么物品。 警察和物业的人都已经来过了,李昀州家里的监控被黑,所以整个白天监控里呈现的画面都很稳定,警方那边怀疑是被人直接替换成了前面的监控录像,小区一角一个比较隐蔽的监控倒是拍到了两个陌生人的身影,但人挡的很严实,而且闪避的非常快,并没有留下关键的线索,物业和警方只能表示会继续追查。 苏衡沉着脸检查了房子各处的问题,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加固了李昀州各个住所的安全措施,就是防止发生什么意外,现在却依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对苏衡而言这是对他专业水准的挑衅。但随着一处处的重新排查确认,他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丛山跟着李昀州从凌乱的书房里出来,看到就是紧皱着眉头的苏衡。 “发现了什么?”丛山问。 丛山的武力值很高,但苏衡在安全防御这方面更为专业。 “动手的不是一般人,不止监控处理得很干净,房子虽然很乱,他们自己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做的太专业了。我怀疑小区里拍到的可能是他们故意留下的线索。”不然以这伙人的本事,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他们为什么要留下线索,为了故意让我们发现?这说不通啊。”丛山停顿了下,他望了眼李昀州,“老板,会不会跟之前陆凯那个案子有关,是不是张中巍那边派来找东西的?”丛山合理推测,“张中巍前几天不是已经回吴州了吗?虽然借着陈溪栎的丧事没有露面,保不齐他想利用这个机会做点什么。” 两个人齐齐看向李昀州。 李昀州的手机震了震,弹出了一条新的未读消息,他淡淡扫了眼手机,开口道:“这个做法太激进也太愚蠢,既容易打草惊蛇又大概率会无功而返,不像是张中巍的手段。虽然不排除狗急跳墙的情况,但我更愿意相信,能把跃升制药做到如今的程度,张总的水平应该不止这样。除非他能确定,陆凯百分之一百地偷走了他们重要的资料,并且百分之一百在死前交给了我,而我还脑子发懵地把这些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而不是多拷几份备用。” 丛山从没什么表情的李昀州嘴里听出了浓浓的讽刺味道。 这段时间他和苏衡一直跟着李昀州,原本他以为对这位年轻的候选继承人已经有了些了解,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又让他觉得李昀州的脾性其实藏得很深。 苏衡思索了片刻,“如果不是为了寻找资料,那就是有别的目的了,也有可能是我们暂时没查到的人下的手。”他看向李昀州认真道,“老板,我建议您这段时间暂时不要住这边了,包括您在跃升附近的其他住所,不,包括您名下的所有住所都暂时不要居住,我需要安排人去重新检查。既然他们派了专业的人出马,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要不,您还是回……” 李昀州瞟了他一眼,苏衡的话就含在了嘴里。 如果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回月湖香郡,别说李昀州,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丢人。 还是丛山开口解了围,“我们再去找个住处就好了,就是要找的更隐蔽一些,再做好安保措施,我护送老板的时候会更加小心的。” “不用那么麻烦。”李昀州一口拒绝,他看了眼手机里的新信息,“只是找个住的地方罢了。” 他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 “小盛总有空吗,找个地方见个面?” ※ 盛域和李昀州约在了穗丰国际。 盛域的娱乐公司在这栋大厦的16-22层,虽然把公司交给了职业经理人,但他依然保留了23层的办公室。 穗丰大厦位于吴州的江畔,盛域的办公室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抬个眼就可以欣赏整片的江景。 临近落地窗的沙发上,李昀州和盛域分坐在两侧,盛域压根没想到他跟李昀州会产生什么交集,更没想到有一天两个人竟然会单独待在办公室里,谈的还不是公事。 “咖啡、茶还是啤酒?”盛域靠在沙发上,他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完全干,此刻的样子比平时在外面时还要懒散了几分,但他神色恹恹,眼底下还有青黑,确实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咖啡谢谢。”李昀州随口道。 盛域按了内线,等秘书送来了咖啡离开后,他才起身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 打开啤酒,盛域重新坐到李昀州对面。 “溪栎今早下葬了。”他喝了口啤酒,“有些事情也该摊开来聊一聊了。” “小盛总想知道什么?”李昀州问。 果然,盛域一点儿也不蠢,也是了,在圈里混的风生水起的盛域怎么可能是个蠢蛋? “我要知道那天晚上路威和你聊的内容。这不是你承诺要给我的交代?” 盛域直指问题的核心。 盛域的眼瞳很黑,当他抛开那些轻佻桀骜安静的盯着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巨大的压力,顶不住的大多都会转开目光逃避。 李昀州没有,不仅没有,还一脸淡然的反问。 “小盛总认为陈溪栎的死和那些有关?” “这是你说的。” “也是你想的。” 盛域忽然笑了一声,放下啤酒罐,啪啪鼓了两下掌。 “李昀州,你还真让我意外,我以为你一直都是那副框子里画好的模样,没想到也会和人争执。” “这就算争执了吗?”李昀州望着他,“小盛总恐怕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是不是误解你心里清楚。”盛域嘲讽道,“现在是你在浪费时间和我争论这些无聊的事情。” “那要看小盛总想知道的在你心里到底有多少价值了。” “你在威胁我?” “何以见得?” “李昀州,路威和你说的那些我不是查不到。”盛域沉下脸。 “但你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你不一定等得起,小盛总的耐心似乎不怎么样。” 李昀州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盛域的眉头微微一紧,他抿起唇。 “我以为你今天是带着诚意过来的。” “我当然是。”李昀州点了点头,他缓和了语气,“其实那些事情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秘密,或许这些东西对陈溪栎或者路威很重要,但于我而言,既然我已经知道了,再多一个人知道也毫无问题,虽然即便我讲了,小盛总也不一定会信。” “为什么不信?”不等李昀州回答,盛域就说出了答案,“因为它们脱离了科学,匪夷所思?” 果然抛开了感情问题,盛域的脑子灵活得惊人。 李昀州喝了口咖啡,“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就连科学这个词也是现代社会发明出来的,科学之外的世界那么大,人类应该保持敬畏之心。”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盛域喝完了最后剩下的啤酒,“李昀州,开出你的条件。” “我对小盛总没什么特殊的要求。”李昀州道。 盛域冷笑一声。 李昀州接着说:“不过家里的房子出了点意外,要找小盛总借一处住所罢了。” “就这么简单?”盛域不信。 “我说过了,路威和陈溪栎的所谓秘密对我并不重要。” “好,房子是吗?我名下的房子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这样满意吗?” 李昀州微微点头,“那当然很好。”他好整以暇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李昀州盯着盛域的眼睛,“陈溪栎在小盛总心里有多少分量?” “这很重要?”盛域语气不好地反问,他不觉得李昀州是个八卦的人,当他问这样的问题时,盛域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接受一些既定事实始终是需要勇气的。” 盛域有点想把李昀州那股隐隐流露的高高在上撕下来。 他冷笑着道,“我的心脏问题不需要李总监操心。” 第9章 好好谈恋爱 李昀州用足够客观冷静的态度转述了那天晚上路威所说的“秘密”。 盛域全程都没有插话,只是在李昀州说完后许久都没有反应。 任何一个接受科学教育的正常人在听完这种匪夷所思的内容后都会保持怀疑。 盛域愿意花时间去思考而不是马上否决一切已经相当难得了。 “你觉得路威所说的那些有多少可信度?”盛域不像是在期待答案,反而像在自我确认。 李昀州对他的冷静感到一丝意外。 “不为错过挽救陈溪栎的机会可惜?”他突然对盛域的态度产生了一点好奇。 盛域仰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道:“先不说路威讲的那些有多少可信度,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小溪真的死而复生过,但他重来一次为什么还是逃不掉同样的结果,甚至死亡时间还要远远早于第一次?即便他真的活过来,路威怎么能肯定他会重新在这具身体里苏醒?保留尸身的选择根本没有意义。而且已经死而复生过一次,还会有第二次机会吗?这种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不信没有代价。” 就算他之前知道了路威说的那些,也会做和李昀州同样的选择。 “假如溪栎的经历不是虚假的,他第一次发生意外时,陈家人不可能不去办理后事,既然这样他也能活过来,那么这次的处理也不会对他产生影响。” 阻止陈溪栎火化这种事情太愚蠢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压抑着没有情绪流露的盛域反而让李昀州感受到了一点乐趣。 “你认为路威说的关于陈溪栎的那部分可能是真的?”盛域刚刚说的那些,完全可以当做是站在了相信的立场上。 盛域的反击来得很快,“人类要保持敬畏,这不是你说的吗?” 说完他又闭上眼睛,用一种有些自嘲的语气开口道:“这倒也能解释他这段时间奇奇怪怪的表现了。” 李昀州知道他说的是陈溪栎。 “我只是很好奇,他凭什么觉得你就是救世主,而我是那个会害死他的人?他是经历了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觉得我会害死他?他宁愿相信一个之前没有接触过的陌生人,也不愿意向我求助?” 盛域多少是觉得有些伤心的,还有些心灰意冷。 这和陈溪栎陡然去世时的震惊恍惚难过不同,而是种微弱又绵长的刺痛。 “你太当真了。”李昀州这句话不像是劝慰反而像是泼冷水。 盛域睁开眼哼笑一声,“李昀州,所以你才是那个不相信的人。” “廉价的信任是一种灾难。”李昀州的凉薄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 “嗤,我早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可是总有些蠢蛋被你装腔作势的那一套骗的团团转。”李昀州在圈子里的名声是什么?是优秀、听话、稳重! 他每每听到一次,就觉得可笑。 “人当然更愿意相信他们觉得更好的一切。”李昀州从来没有故意往身上贴标签,一切不过是顺理成章罢了。 “那你又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了?高高在上,俯视愚蠢的凡人?”盛域犀利地点出李昀州隐藏的恶劣,他又摇摇头,“我跟你讲这些做什么,跟我有屁的关系。” 盛域瞥了李昀州一眼,“哦,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他们故事里的‘救世主’呢,说不定在他们的眼里,你还真是神一样的存在。” “那被他们惧怕的你又是什么?”李昀州并不在意盛域的反感,只是单纯对他此刻的情绪与态度有点兴趣罢了,“小盛总,难过也没什么好丢人的,都是人类的正常情绪罢了。” 就像盛域敏锐的感知到了李昀州的恶劣一样,李昀州也从盛域的挑衅下摸到了他真实的情绪。 “关你屁事。”盛域也懒得对他客气,他扬了扬下巴,“溪栎的事情我不想再让其他人知道了,我相信你也不想被人拉去做研究吧?” 李昀州不置可否,“我没那么多空闲。”愿意跟盛域说这些,一是因为他是核心的当事人,二来他需要通过和盛域的交流,确定更多关于这件事的细节。 “那就好。”盛域笑得十分敷衍,“我会让人继续盯着路威,也会去查实他说的关于溪栎的事,谁都不想一直当个傻瓜,你说是吧,李总监。” 盛域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哦,对了,晚点我会让秘书把我名下在吴州的房产罗列出来,你要住哪里都随意,如果对我名下的那些房子不满意,你看上什么地方直接告诉我的秘书,我会让他去安排。”盛域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那就谢谢小盛总了。” 李昀州离开办公室后,盛域一个人捏着一罐新的啤酒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这个牌子的啤酒还是前段时间陈溪栎买了寄到公司的,那时候他的态度还很正常,两个人的关系也在渐入佳境,现在酒只剩最后一罐,人也不在了。 盛域把啤酒放在茶几上,整个人躺进皮质的沙发,他抬起手盖住眼睛。 “想好好谈个恋爱,原来这么难的?” ※ 李昀州离开穗丰大厦时,突然刮起了一阵很大的风,从树上吹落下来的金黄色的叶子掉在他的肩膀上,李昀州忽然停下了脚步,紧跟在身后的丛山也停了下来,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老板?” “没事。”李昀州拨掉了那片落叶,“走吧。” 苏衡把重新检查过的车子停在了离穗丰不远的街道,从车子到车牌号都是之前李昀州没有使用过的,在李昀州的住处出事后,苏衡就加强了一切警戒。 他从家族里的前辈那里隐隐听说过,老板小的时候曾经遭遇过绑架。 虽然很快就被人救了出来,消息也隐瞒的严严实实,但李家当家的那几位对老板的安全问题就格外上心了,他和丛山之所以被安排到老板身边,也有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们两人多年来配合默契,安保方面的成绩也尤为出色。 “老板,我们现在去哪里?”驾驶位上的丛山问了一声。 “盛域的秘书发了一份资料过来,你们选一处合适的,这几天就暂时住那里好了。” 丛山和苏衡都有些意外,但没有多问。 李昀州把资料转给了苏衡,“你们挑就可以了,我没意见。” 苏衡点头,打开随身的笔记本,迅速拉出了那份资料中各个住处的地址、照片及布局图。 苏衡的速度很快,结合了丛山的意见后他确定了两处公寓的位置,最后又征求了李昀州的意见,选择了一处作为他们最近的落脚点。 “我让许阿姨先过去打扫一下,您晚餐在家里吃吧?” “嗯。” 许阿姨是李家用了很多年的保姆,除了李昀州出国的那几年外,一直都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在李昀州回国后,许阿姨也会定期帮李昀州打扫做饭。 李昀州虽然从小在李家长大,但对吃住并没有太高的要求,家里阿姨做的那些家常菜就足够了。 “把您送过去之后,我再去接她。”苏衡这样做也是为了确保来往之间的安全。 这种在其他人看来有些草木皆兵小题大做的安排,在苏衡和丛山这里却是理所当然。 李昀州在这些事情上向来很配合,这也让苏衡和丛山松了一口气。 他们听到过太多同僚抱怨遇到不配合又难搞的少爷小姐们,李昀州这样的着实让他们轻松了不少。 丛山在开车,苏衡随即把这两天的情况简单汇报了一遍。 “跟在路威身边的人发来了消息,他这几天都和陈溪栎的父母住在一起,也一直跟着他们忙前忙后,对他们很照顾。陈溪栎的父母似乎有意与他认个干亲,但这件事还没定。 路威的情绪依然比较敏感,曾经多次向我们的人确认他的安全,我们的人一直在安抚他。他有打算下周去新公司报道,那间公司在苍南路,他是那间公司新晋的服装模特。我们的人也会跟他一起去公司,继续观察他的情况。 他的社交媒体方面暂时没有什么特别的信息,路威平时也不太喜欢在网上发布日常状态,这方面我们会继续留意。” 苏衡汇报这些的时候李昀州还没什么反应,直到他说到张中巍。 “张中巍那边最近行踪很隐秘,他虽然一直没去公司,却在不断暗中联系之前合作过的对象,还有些地方我们的人进不去,暂时还不清楚他跟哪些人见过面。”这明显是要搞事情的节奏。 苏衡又补充道,“陆凯那个案子,半挂车的公司愿意赔偿,半挂车司机也认罪了,最后大概率还是被归为交通肇事。” “和张中巍那边约个时间。”李昀州很快回应道。 “您想和他见面?”苏衡其实不认为现在是个见面的好时机,张中巍实在太可疑。 “如果始终不和他见面,反而会拖出更大的麻烦。”李昀州向来不喜欢处理不必要的麻烦,他转头看向窗外,“总要让他知道,如非必要,没人会对他赶尽杀绝。” 第10章 和人斗 他们选的这处公寓离穗丰大厦不远,苏衡和丛山把李昀州送到后又仔细检查了公寓的各处设施,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开车离开。 不久后,李昀州就接到丛山的电话。 “张中巍已经同意见面了,就在后天下午三点,他会去公司参加第三季度的销售会议。会议结束后他会跟您单独谈一谈。” 洗完澡换上浴袍的李昀州靠在书房的窗边,免提中传来丛山的汇报。 没了发胶的固定,他过长的头发呈现出无序的凌乱,敞开的领口下,白日里被层层衣着包裹的身躯隐隐呈现出惊人的力量感。 “张中巍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丛山一直关注着跃升内部的情况。 李昀州喝了口红酒。 盛域的的这处公寓位置极好,日常所需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虽然房子里没什么生活痕迹,但书房里的沙发却和他在穗丰办公室里的一样宽敞又柔软,可惜对李昀州没什么吸引力,他更喜欢书房窗外的景色,更中意黑夜里闪烁的霓虹灯光。 “我们虽然向他传达了您的意思,他也答应了见面,可在那之前他手下那些人已经搞了不少小动作了,盯着他们的人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只等着您需要的时候一起处理。” 张中巍在跃升制药盘踞多年,也培养了一批亲信下属,自从陆凯和陈溪栎接连死亡,张中巍又久久不归后,已经有人察觉到公司气氛的转变,有些聪明的日常行事已经收敛了不少,试图在这场逐渐看见端倪的风波中苟存,可有的却开始焦躁不安想要解决曾经遗漏在外的小尾巴,可惜蹦跶得太明显反而被一直暗中守着的他们抓到了把柄。 丛山怀疑李昀州之前一直让他们按兵不动就已经预料到如今的情况,张中巍既然避而不见,他们就顺势而为,明面上任由他搅风搅雨酝酿图谋,私下做好一切准备,随时准备掀翻他这条狡猾的大鱼。 “现在就看您的打算了。”是再虚与委蛇,还是跟对方彻底摊牌? “听过鳄鱼法则吗?”李昀州忽然开口,“当发现背离了方向时,不要有任何侥幸,要及时止损,因为越挣扎被撕咬的越多,最后反而会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李昀州把剩下的酒喝完,“我们已经给了张总机会,希望他不要让人失望,毕竟他也算是宏盛的肱股之臣。” 丛山微微一惊,随即恍然。 原来之前老板说不打算赶尽杀绝竟然是真的! 他心情陡然间有些复杂。 不管是陆凯之前拿出的那些证据,还是这段时间他们抓到的张中巍手下的那些把柄,都足以证明这个为李家为宏盛集团干了几十年的老臣已然有了贰心,他中饱私囊偷税漏税转移资产陷公司于不义,可即便这样,李昀州还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他真的不太像一个李家人。 但这样似乎也不坏。 丛山怀着复杂又矛盾的心情挂了电话。 李昀州不知道丛山脑子里发散了什么。 他只希望张中巍足够聪明,千万不要踩到底线,毕竟和人斗是一件非常烦的事情。 明明最开始他进跃升制药,只是想在家族企业里找间不用花费太多心思的公司积累一下资历罢了,按部就班的工作难道有什么不好?怎么这些人就是要一个个蹦跶出来,制造事端和无穷无尽的麻烦? 李昀州放下酒杯准备再处理一下白天遗留的文件,手机忽然又响了。 看到上面的来电名称,李昀州的表情有了微微的变化。 “喂?欧忱?”他接起电话。 “昀州。”电话里传来温和的男声,“打扰你了吗?” “没有,我现在不忙。”李昀州合上了刚刚打开的文件。 “那就好,你不是刚进公司不久吗,跃升那么大的公司压力肯定不小,我怕打扰了你工作,你到时候要在心里给我扎小人儿了。” “不会。”李昀州道。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笑声,“你还是这样,别人开玩笑你却搞得一本正经,这么不解风情将来怎么找对象?” “想找总会有的。”李昀州难得回了他一句。 欧忱又笑出声,“是是是,我知道以昀州你的条件确实想找什么样的都可以,只是你不想罢了对不对?好了,这次打电话给你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肯定猜不到。”欧忱微微得意。 李昀州微微垂下眼,“你准备回国了?” “我去,你怎么知道的?”欧忱惊讶道。 李昀州没有回答。 欧忱也不在意,“被你猜到了,我现在已经在等飞机了,明天就能到吴州,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他哈哈一笑,“所以亲爱的昀州,明天你能到机场来接我吗?我可是好久没和你一块儿吃饭了,我记得你说过等我到了吴州一定会做东请我去吃最正宗的吴州菜,我马上就能满足你的愿望了。” 李昀州脸上起了微微的笑意,“是我的愿望还是你的愿望?” “我的,我的总可以了吧!”欧忱妥协,他的声音依然含着笑,语气却正经了不少,“昀州,我们可算是能见面了,这次我会在吴州待1个月,我们好好聚一聚。” “好,等你回来,我们好好聚一聚。” 可惜第二天,当李昀州赶到机场时,却并没有如约等到欧忱。 连欧忱的手机都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搭乘的那趟航班虽然晚点了很久,但也已经抵达,航班上所有的乘客都陆续从出口离开了,唯独欧忱不见人影。 李昀州抬起头盯着航站牌,联系完机场工作人员的丛山就一路小跑了过来。 “老板,已经查到欧先生的信息了。” “他在哪?” “欧先生之前已经上了这趟航班,但是飞机刚刚起飞,他突然在机上昏迷了,飞机临时停靠在诺达州,机场人员把欧先生送到当地医院去了,航班后来又重新起飞,所以才延迟了这么长时间。机场这边已经帮我们联系到了欧先生所在的医院,欧先生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依然处在昏迷状态,医院那边还没查出原因,他们联系不上欧先生的家人,我说我们是他的朋友,医院那边才大概说了下他的情况,也拜托我们帮忙联系他家人。” “欧忱已经没有家人了。”李昀州低头看了眼手表,侧头对丛山道,“帮我订最快去诺达州的机票。” “老板?”丛山惊讶,连苏衡都一脸诧异。 等看到李昀州的表情,丛山才点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订票,我和阿衡陪您一起过去。” 两个小时后,三人乘上了飞往诺达州的飞机。 因为是临时买票,头等舱和经济舱都已经没了位置,只剩下中间的商务舱还有空位。 李昀州上了飞机后就闭上了眼睛。 坐在他后方的丛山和苏衡却在小声交流。 两个小时的时间实在太紧了,他们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做了简单的临时安排。 诺达州原本不是他们熟悉的区域,他们辗转了几层关系才联系到那边的地头蛇,一边再次确认欧忱所在医院的情况,还要搞定他们几个人的出行和住所问题,最重要的是确保李昀州的安全。 跟着李昀州这段时间以来,他头一次做出这种称得上“任性”的决定。 丛山都开始好奇这位欧先生的身份了,他忍不住小声问苏衡,因为苏衡负责情报这一块,对老板的私人关系也了解的更多。 这倒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苏衡不想打扰李昀州,压低了声音回答他,“欧先生是老板在国外的同学,同一个宿舍的,关系非常好。” “就是同学吗?”丛山总觉得他们老板不是那种为了个同学就能丢下一摊子事情跑去国外的类型。 “老板在国外这些年跟欧先生互相照应,感情肯定非比寻常了,而且欧先生没有家人,遇到这种特殊情况,确实需要人在身边。”苏衡虽然这样对丛山解释,却也知道欧忱在李昀州心中的位置恐怕很不一般。 不然,就算欧忱出了事,他们多花点时间也能在诺达州找到人去照顾他,甚至为他提供最好的医疗,完全不必李昀州一刻不停地飞过去。 丛山却似乎接受了苏衡的解释,之后一路两个人也没再说话,只能抓紧时间赶紧休息,养好精神应对后面的事情。 十三个小时之后,他们乘坐的班机抵达诺达州。 苏衡的手机刚刚重新打开,里面就冒出了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和信息。 苏衡稍一浏览,表情就变得格外严肃。 “出什么事了?”看到苏衡的表情,丛山就觉得不妙。 苏衡看向李昀州,“医院的人说,欧先生忽然不见了,他们已经找遍整个医院都没发现人在哪里,他们说欧先生应该是醒过来自己跑掉的,诺达州没有那么多监控,虽然已经派人去找了,但暂时还没消息。” “我去!”丛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都是什么事啊? “欧先生就算醒了,又怎么会突然自己跑掉?”苏衡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先去医院。”李昀州当机立断。 他们很快和等在机场接应的人会和,一起赶往了欧忱之前待的那家医院。 地头蛇把他们带到医院后,他们顺利见到了之前照顾欧忱的医生和护士。 果然,欧忱除了昏迷外,没有查出任何其他的问题。 “唯一有点奇怪的是,他昏迷的时候好像一直在喊一个名字。”金发的护士皱着眉头回忆。 “他喊了什么名字?”李昀州问。 “应该是个华国名字,他一直在念,但是我说不太清楚。”护士摇摇头。 “没关系,你就把他的发音模仿一下,也许我们能猜到。”苏衡安慰护士。 金发护士点点头,卷着舌头模仿着欧忱的发音。 “他所说的好像是xu……xuwei……an?nan?” “徐蔚然?”丛山脱口而出。 “没错,徐蔚an!就是这个!”金发护士连连点头。 李昀州和苏衡同时看向丛山。 “徐蔚然是谁?”苏衡问。 李昀州也没听过这个名字。 丛山摸了摸脑袋,惊讶道:“真是徐蔚然啊,你们不知道她吗?她是现在正火的一个电影明星啊!不过,欧先生好端端的怎么会在昏迷中喊她的名字?” 李昀州也想知道。 第11章 这种八卦 穗丰大厦停车场,刚刚从电梯出来的盛域被抱着鲜花的美女堵了个正着。 “小盛总,送给你。”身材姣好的女人取下墨镜露出荧幕中让无数人疯狂沉迷的精致五官,把花往前递了递,她扬起红唇笑了笑,风情中又透出一丝可爱,“总算让我碰见你了,看来这次没白来。”那些高档包包也没白白贿赂。 盛域没接她的花也没理会她,冷淡地从她身边走过。 虽然穿着8厘米的高跟鞋,但一点儿也不影响敏捷,她一个转身,迅速又堵到盛域面前,拖长了语气有些委屈地看着盛域,“小盛总,不,盛哥,你怎么不理我了,你现在真的这么讨厌我了吗?”她手上还抱着花,原本就十分出色面容在鲜花的映衬下更显得娇艳万分。 盛域被迫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鲜花一样的女人,面上带着隐隐的不耐。 “徐蔚然,你是真的不怕被狗仔拍?” 可惜这句冷淡又嘲讽的话压根无法让面前的女人退缩。 徐蔚然眨眨眼,“那有什么关系,如果能跟盛哥一起上八卦周刊,我求之不得呀,再说了,谁不知道我一直在追求你,可是他们敢写吗?”她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中满是得意与笃定,“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还不是一个字不敢漏?顶多也就私下八卦一下。”媒体不去写,徐蔚然反倒还不怎么满意。 “也是,你徐小姐做什么事情都有徐家帮忙兜着,但能不能拜托你有一点身为公众人物的自觉?维护维护自身的形象,不要让公司的人,让你身边的人难做?还有,你不觉得你日常的这些举动已经严重骚扰到我了吗?我是不是不止一次跟你讲过我们没有任何可能,我拒绝了那么多次难道你还听不懂吗?”盛域对女士一向非常绅士,但是面对纠缠不休的徐蔚然,绅士是没用的,甚至冷言拒绝都起不了什么作用。 果然,徐蔚然听了盛域的话只是摇摇头,微微嘟起唇,“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没关系,我喜欢你啊,现在不可能不代表将来不可能,只要我一直认真追求你,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的。我们只是需要对对方再多一点点了解。” 盛域面无表情,“我已经足够了解你了,徐小姐。” “那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徐蔚然自认一点都不比盛域之前的几任差,不管是容貌、身材、学识还是家世,她都甩那些人几百条街,盛域都能看上他们,没可能看不上自己。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很严重的交流障碍。”盛域已经懒得跟她说了,只是刚刚要走,又被徐蔚然抓住了机车外套。 “盛域!你就不能再听我说几句吗?我们晚上一起去吃饭好不好,就定万和怎么样,你不是喜欢中式餐厅吗,我在万和有个包厢,我们现在就过去好不好?”徐蔚然依然不放弃,甚至还想把盛域往自己的保姆车那边拉。 “松手。”盛域的语气已经带上了火气,只是习惯性地尊重女性才努力压抑着。 “不放。”徐蔚然把花丢在地上,也扬高了声音,只是刚一开口又后悔脾气上来了语气不够温柔,她依然拽着盛域的外套,“盛哥,我们之前明明很好的,你还邀请我做你电影里的女主角,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去认真演戏,更不会成为明星!那部戏那么好,我们都成功了不是吗,为什么不能继续下去呢?” 盛域不出声,他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到底还是让徐蔚然胆怯了,她默默松开了手,只是还维持着那股气性,勉力站在盛域面前。 “别说的我们好像有过什么一样。”盛域冷眼道,“当初我找上你确实是因为你很适合《欢家》里的那个角色,但那是因为导演和编剧都认为只要你本色出演就能演得很出色,你是徐正涛的妹妹,《欢家》又只是个小成本电影,他们怕请不动你所以才让我去请,我也很感激你接了这个角色,《欢家》的成功最终获得了双赢,但这不代表我对你有任何其他的感情,这些我都不止一次跟你说过了,徐正涛那边我早就跟他打过招呼,连他都劝不动你吗?” “原来是你跟哥哥说的,难怪哥哥让我不要来找你。” 徐蔚然根本没抓到重点。 盛域只觉得头疼。 “你之前不喜欢我,是因为那个陈溪栎,他现在都不在了,你也没对象了,为什么不能考虑我?”徐蔚然咬着嘴唇,委屈巴巴道。 好不容易那个讨厌的死同性恋陈溪栎不在了,盛域就不能看看她吗? “闭嘴,滚蛋。”盛域再也懒得理会她,他冷眼看着徐蔚然,“徐蔚然,我的脾气真的不好,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盛域!”徐蔚然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盛域扬起下巴,嘲讽道:“我再没品位也不会看上一个装腔作势的绿茶,你可以滚蛋了。” 徐蔚然眼睛红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流眼泪,盛域已经走了。 徐蔚然转过身,朝着他大声喊道:“盛域,你会后悔的!” 盛域上车后,围观了许久的张随才悄摸发动车子,盛域的脸色太差了,想也知道闹这一出他有多烦。 “小盛总,咱们去哪儿吃饭去?” “回家。”盛域黑着脸道。 “不出去了?” “哪还有心情出去,烦都烦死了。”盛域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让你白跑一趟了,干脆跟我回去一起吃,家里阿姨这几天放假了,我们点外卖。” 张随看他对自己语气竟然挺不错,心里还挺欣慰。 “也行啊,开哪边你说。” “去辰湾吧。”盛域忽然改口,“不,去港惜别墅。” “不去辰湾吗,那边不是最方便?离穗丰也很近。”张随不解道,他知道盛域之前住的比较多的就是辰湾的公寓。 “辰湾那边有人住了。”盛域随口一句在张随脑子上炸了一颗巨雷。 “啊,什么?哦……”盛域居然把辰湾给人住了,他不是最不喜欢别人占他的地方吗,房子都给人住了,那能是什么关系?不对啊,这才多久,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对象的,更别说发展到同居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随八卦而不敢问。 盛域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皱眉道:“你在乱猜什么,住在那的是李昀州。” 哦,李昀州。 张随点点头。 等等,李昀州?! 张随的愕然都没来得及掩饰。 这难道不是更可怕了吗! 为什么盛域会跟李昀州扯上关系? 什么时候盛域的房子都能给李昀州住了? 李昀州难道还缺盛域这套房子吗? 张随深吸一口气,他觉得他还是老实开车算了,盛域和李昀州的八卦,他不敢听,不敢听。 可惜这顿晚餐是注定没法好好吃了。 张随点的外卖还没到,盛域的手机先响了,他派过去跟着路威的人发来了消息。 “怎么了?”张随看盛域脸色不好,忍不住问道。 盛域把手机递给他,张随看了眼上面的消息,顿时也是惊了。 “这……路威从T台上摔下去了?这是意外?” 怎么最近的事故一桩接一桩,陈溪栎的还没完呢,他的朋友怎么又出事了? “现在还不知道。”盛域没有轻易下结论,只是回想起之前和李昀州的那些分析,心里有些不太好的猜测。 “我暂时不方便去医院。” 盛域一开口,张随立刻明白了,路威对盛域的排斥是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万一摔下去没什么,醒来被盛域吓出毛病可就说不清了。 “这事搁我身上,我帮你去医院看看,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了。”盛域拍拍他的肩膀。 “都是兄弟,这点小事谢什么。”张随是真的觉得这种随手能做的事情不足挂齿,他忽然想起来,“路威出事,其他人应该还不知道吧?” “不见得。”盛域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李昀州那边应该也收到消息了,说不定你去医院还能碰上他。” “他也派了人跟路威?”张随惊讶。 “路威整个人都奇奇怪怪的,之前还抓着李昀州不放,派人盯几天有什么奇怪的?路威不是还口口声声喊着要李昀州保护吗?李昀州只怕还比我们先得到消息。” “不知道他那边是什么反应,但是这样就更奇怪了,明明有人保护,他怎么还会出事?” 盛域没回答,如果真的是什么不科学的因素,那恐怕再多人也派不上用场。 身在诺达州的李昀州确实已经收到了消息,也的确如盛域所料,路威刚刚出事,保护他的那些人就已经通知他了,他们甚至已经把T台上的那段视频都发了过来。 路威是彩排时突然崴脚,莫名其妙倒下的。 虽然是男模,但路威那天的T台服装是夸张奇幻类型的,他的鞋子也设计的非常童话风,跟高也不好着力,再加上配合服装布置的主题T台不止有水雾还有各种泡泡球障碍物,路威走的时候就不慎滑倒了,那个特殊的鞋子让他根本没办法站稳,直接翻到了台下,全程都没人碰到他,整个倒下的过程都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他的衣服和鞋子都已经单独保存拿去检查了,但是之前保镖们就看过一遍,基本能确定服装除了很奇特外,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看这都是巧合和意外。 “路威倒下的时候撞了头,不过送医及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他目前还没有醒过来,医生说可能会有脑震荡或者后遗症,具体还要等他醒来才知道,另外就是右脚脚踝骨折了,身上有一些擦伤,这些都已经处理过了。”电话另一头的保镖及时汇报了路威的情况。 “知道了。”李昀州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有什么变化我们会立刻跟您联系。”保镖小心翼翼道。 李昀州挂了电话,同样刚刚打完电话的苏衡立刻走到他身边,“老板,欧先生那边有消息了。” “他在哪?” “诺达州这边的人帮我们查到了机场的信息,欧先生已经自己买了飞机票飞回吴州了。” 苏衡一说完,丛山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的手机之前已经打得通了,但是他一直没接电话。”李昀州的平静反而让苏衡和丛山都有些怵。 “可能……欧先生没有听见,或者有别的什么意外。”丛山不知道怎么说,虽然心里对这位欧先生也是一堆意见,但绝不能让他老板察觉,反而还要安慰老板几句。 “徐蔚然是在吴州吗?”李昀州突然问。 苏衡一愣,快速地打开笔记本查了查,等看到显示出来的信息时不免惊讶。 “徐蔚然最近都没什么行程,她确实在吴州。”苏衡说着看了李昀州一眼,“她是小盛总那家娱乐公司的合作艺人,有传言说她和小盛总关系匪浅。”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三万字红包,本章留言前30送红包啦~ 第12章 太多破绽 “又是小盛总?” 苏衡思忖,望了眼李昀州。 “您的意思是欧先生醒了后自己离开医院飞回吴州是为了找徐蔚然?” 从欧忱昏迷时念出的一个名字就有了这样的联想吗? 虽然听起来有点武断,但想一想说不定真有这样的可能? 丛山和苏衡两人的关注点显然并不相同,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接下来的交流。 “最近这个出事的频率总感觉有些不对啊。”丛山皱眉。 “而且多集中在您和小盛总为核心的人身边。”苏衡看向李昀州。 他忍不住认真分析起来,“欧先生是您的同学,而徐蔚然又是小盛总身边的人,欧先生如果在昏迷期间喊的真的是徐蔚然的名字,那么他们一定有某种程度的联系。 可是我调查过欧先生在布朗的关系网,他和徐蔚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也从没在任何社交媒体关注过徐蔚然有关的信息,他到底是从什么渠道认识的徐蔚然,甚至在昏迷中还在呼唤她的名字。 能够产生这样深刻影响的人,不应该在他的生活中没有任何痕迹才对。” 丛山都忍不住看了苏衡一样,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他已经调查了那么多东西,还是说欧忱的信息原本就在苏衡的日常关注范围内? 李昀州也看了他一眼,苏衡哽了一下,强行解释,“我没有监视他人的爱好,这完全是工作需要,如非必要我不会侵犯他人隐私的,我只是日常关注下他们的社交媒体罢了。” 丛山没有拆穿他,他觉得苏衡在对待老板的问题上往往认真到他都佩服的境地。 虽然他们还在李家的时候就知道将来会跟着老板做事,也为此训练学习了很多年,但苏衡确实比一般人要更加认真专注,也更快让自己融入了角色。 “我认为这不是巧合。”丛山把思绪拉回问题本身。 “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会不会是针对您和小盛总的阴谋?但为什么是您和小盛总?”最近发生的事情,产生了太多让人疑惑的问题。 丛山也点点头,“对,在陆凯出事以前,不对,在陈溪栎出现以前,您和小盛总并没有这么多的交集。”盛域在他们的关系网里,只是一个略微需要注意的符号罢了,“但最近你们身边的人都开始有所牵扯了。” “我总觉得这些事情还没结束。”苏衡小心总结道。 甚至仅仅才刚刚开始。 一唱一和的丛山与苏衡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了某种奇怪的预感。 李昀州没有对他们的分析做出任何点评,他跟盛域的那次谈话所涉及的内容比他们分析的还要动摇三观,然而在没有明确的证据和指向时,任何结论都没有意义。 欧忱既然已经确定飞回了吴州,他们继续留在诺达州也没有意义。 但诺达州最近一班飞往吴州的飞机还有半天才起飞,他们只能继续在诺达滞留了一个下午。 苏衡趁这个时间,找诺达州的地头蛇弄到了欧忱的病历记录。 当他们重新抵达吴州时,天刚蒙蒙亮。 两天不到的时间来回诺达州和吴州,虽然三人的体质都很不错,但疲劳总是难以避免的。 苏衡背着背包和丛山一道跟在李昀州身后出了机场。 车子一直放在机场的停车位倒是方便了他们回程。 只是还没开到辰湾,之前那个始终无人接听的电话居然来电了。 李昀州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名字,却异常地停顿了几秒,之后才接起电话。 “欧忱?”还是之前的语气,听不出丝毫的异样。 前排的两个人却瞬间一丝困顿都没了。 “昀州。”欧忱的这一声有些奇怪,不再像之前那么温和明朗,反而有股莫名其妙的疏离与尴尬,但这种感觉又随着下一句话消失一空,快的让人觉得前面是一种错觉。 欧忱在电话那头诚恳地道了歉。 “前天上午出了点意外,我后来改了班机忘了通知你,等忙完才看见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过来,之前还让你去机场等我,实在抱歉,害得你白跑一趟了,这次是我不好,等我把手上的工作忙完,我们再碰头一起吃个饭,这次我请客怎么样?”欧忱说着,语气逐渐轻松下来,伴随着轻松的还有谎言。 李昀州听了却只平淡的应了一声,“好。” “昀州,你没生气吧?”电话那头的欧忱突然有些小心翼翼。 “没有。”李昀州回道,“你刚到吴州,安顿好了吗?” 李昀州平和的语气让欧忱放下了些许紧张,他压抑着心底的情绪,尽量用寻常的口吻,“出发之前公司那边已经订好了酒店,你不用担心。我在这边是代表公司来做技术交流的,接应的公司早就已经对好了各种流程,只不过这段时间会有很多会议要参加,我本来就晚来了一天,更没办法缺席,这几天可能没办法跟你见面了。”欧忱话语中满是惋惜。 “没关系。”李昀州拿着手机,眼睛看向窗外,脸上的表情莫名的有些冰冷,语气却还是之前与欧忱对话时那样,听不出丝毫不同,“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客气。” “我知道。”欧忱的笑声通过电话传过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老同学!现在可是到了你的地头了,我还等着你带我去欣赏美景尝遍吴州美食呢!” “想吃什么?”李昀州忽然问了一句。 “什么?”欧忱却顿了顿,他隔了几秒才回答,“当然是吃这边的特色菜了,之前我们不是商量过吗?不过这次说好我请客的,你到时候可不要跟我抢。” “我知道了,我会提前订好餐厅,等你有空通知我。” “这些你定就可以,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你从来就是我们这些人中最会做规划的那个。”欧忱笑着感叹了一句,又好奇地问了一声,“对了,昀州,你现在住在哪里?说不定哪天晚上等你下班,我能摸个空档去找你先聚一聚。” 李昀州拿着手机的手微微缩紧。 他声音有些沉,“最近住辰湾公寓。” 欧忱却并没有察觉。 “我知道了,等我导导航,诶,离我这边还有段距离,看来最近几天是真的跑不掉了。不过你放心,这次我在吴州会待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肯定有机会叙旧。”欧忱说的差不多了,“好了,你应该也要上班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也要去准备会议的事情了,吃饭的时间我们再约。” “好。” 这通电话让欧忱终于微微宽心,然而他并不知道电话另一头的李昀州经历了怎样一番情绪变化,他那些自以为完美的掩饰,在某个熟悉和了解他的人眼中,实在有太多的漏洞,让李昀州连自我欺骗都做不到。 挂掉手机后李昀州又是一阵沉默,前排的丛山和苏衡却明显感觉到他情绪的低沉。 “老板,没事吧?”丛山忍不住问了一句,欧忱这个电话来得也太是时候了,他们刚回来他的电话也跟着过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算好了的。 苏衡也想知道答案,哪怕李昀州极少会在他们面前表达什么。 李昀州并没有解释这通电话带来的影响,他的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坐姿依旧笔挺端正。 “你们觉得什么情况下会让一个人的感情和态度在两三天的时间内发生绝对的转变?” 苏衡皱眉思考,丛山却瞬间给出了答案。 “遭到对方的背叛?或者发现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只有这种情况感情和态度才会突然大转变吧?哦,不过这是从好向坏,如果从坏向好的话,可能之前是有什么误会解除了,或者是受了对方的大恩?老板,您怎么想起问这个?”刚一说完,丛山突然就悟了。 “您觉得欧先生变了?”苏衡说出了猜测的答案,毕竟刚刚老板才和欧忱打完电话,他说的除了欧忱外也很难有其他人。 李昀州没有否认,太过清醒的人总是容易不快乐,李昀州现在就觉得心情很差。 他心情差了,也不想别人心情太好。 “人忽然变了还有一种可能。”李昀州面色平静,食指却轻轻敲了一下座椅,他望着后视镜,刚好和前排的人眼神对上。 “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李昀州张口道。 丛山闻言汗毛一竖,感觉老板说了个鬼故事一样,他是最听不得这些的! 苏衡却没做声,但显然也觉得这种说法不够科学。 可老板这样说了,又让他们有种想要相信的感觉,这种矛盾的情绪简直无法形容。 李昀州看到两个呆住而没有言语的人,顿时觉得遭到极点的情绪有了稍微的缓解。 “查一查陆凯和陈溪栎近几个月有没有住院记录。”李昀州的话让前面两人回过神,只是突然转变的话题让两人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带回了欧忱的病例?”李昀州看向苏衡,本来就侧着身的苏衡尴尬地笑了笑。 “老板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既然拿到了病例,正好对比一下,或许……” “或许什么?” 李昀州闭上眼,幽幽道:“或许他们都经历过这样一场莫名其妙没有缘由的昏迷。” 他也不希望这种猜测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昀州:并不想自找麻烦,但麻烦总是找上我…… 第13章 只想看戏 李昀州回到吴州的当天下午,跃升制药的季度销售会议如期召开。 然而答应要回来参加会议的张中巍却突然缺席。 张中巍一系本应该参加会议的一些人同样提出了各种理由临时请假。 偌大的会议室里,安静的仿佛能听到周围人的呼吸声。 李昀州坐在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在张中巍秘书转达请假的消息后,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负责主持会议的销售副总顿时觉得室内空调的温度太高了,让他忍不住想要擦汗。 会议有条不紊的进行,每一个上台汇报的人,不管上一季度的业绩如何,汇报的时候都十分收敛,只是业绩好的至多是有些紧张,业绩没达标的在这样的气氛下就十分难挨了。 李昀州的身份在跃升制药已经不算是秘密,但如果他仅仅是身份特殊,那些在跃升打拼了多年为公司立下功劳的元老们还不见得服他。 要命的是李昀州的气场和手段,在张中巍不在公司的这段日子,他拉拢了少壮派,稳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分割了部分张中巍的势力集群,和销售总监达成了共识,迅速奠定了公司第二季度的业绩成果,并且为跃升拿下了下一季的大客户。 这些才是李昀州稳坐跃升的底气。 至少在这个层级的员工中间,李昀州已经渐渐成了堪比张中巍的存在,张中巍不在,原本可能陷入混乱无序的跃升制药却重整了精神,尽管公司里不乏各种传言甚至暗潮汹涌,但稳住了大局的跃升反而显示出与从前不一样的严谨与自律。 这恐怕也是张中巍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张中巍今天并没有外出,他一直待在家里,也没有其他人上门拜访。”散会后,苏衡立刻跟上李昀州的步伐,挑明了张中巍在吴州的动向,“他是有意不来参加会议的。”先答应又毁约,难道是要表明姿态? “那他就是有别的打算。”李昀州没有停下脚步,“一直不在公司出现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 苏衡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如果现在公司里没有李昀州,张中巍的这一步恐怕还真的走得没问题,因为张中巍毕竟是跃升制药的核心,他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李昀州能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就摸清公司的运作,在他不在的时间里让公司完善的运转,甚至搞定他留下的那些硬桩。 不知道该说李昀州太低调还是张中巍太自信,毕竟在陆凯拿着那些资料突然找上门之前,李昀州的工作按部就班,除了身份让人在意,根本看不出什么特别。 “路威是不是还在医院,人醒了吗?”李昀州话题一转,苏衡立刻跟上他。 “下午还没来得及联系医院那边的人。”他虽然没有参加会议,却一直在查张中巍的消息。 “那就现在联系。” 苏衡点点头,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等他再进李昀州的办公室时,表情竟然有些怪异。 “路威出什么问题了?”李昀州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苏衡把手机放回兜里,脸上有些古怪,他咳嗽了一声。 “医生说,路威失忆了。” 旁边一直待着的丛山差点没被口水呛到。 看到他这样,苏衡反而正经了几分,他正色道:“真的,医生真的说他失忆了,医学上是有这种情况的,他当时摔下T台因为摔破头昏迷了好一阵子,脑子的问题本来就不好说。” 剧烈的撞击后什么情况都可能出现。 “但这也太电视剧了吧,这是什么狗血剧情?”丛山忍不住吐槽。 苏衡瞥了他一眼,丛山立刻侧过身挺直背目不斜视,只是表情还是一言难尽。 “确定他不是装的?”李昀州又问了一句。 苏衡摇头,“给他看的医生是脑科专家,还有专业的调查人员都在那边,真失忆假失忆肯定分辨的出来。”他忽然想起来,“对了,张随刚刚也在医院里,说是去看路威,我们也没拦着消息。” “是盛域让他去的。”路威是陈溪栎那件事情里重要的线索人物,盛域是肯定会关注他的消息,以路威对他的排斥和畏惧,让张随替他不奇怪。 李昀州取下外套重新披在身上,“我们去一趟医院。”总要看看路威的失忆到什么程度,他到底记得什么又忘了什么? 李昀州心里有了些模糊的想法需要确认,就像一张残缺的拼图,渐渐已经有了能够弥合的部分。 “可是您还没吃晚餐。”丛山担心老板的胃。 李昀州看了眼手表,“从医院出来再回去吃,耽误不了多久。” 丛山点点头,“那我跟许阿姨打个电话。”先让家里安排好了准没错。 三个人离开公司直接去了医院。 医院停车场里,丛山还在寻找停车位,远远就看见前面的通道被一辆豪华的黑色保姆车堵住了,医院停车场的路本来就很窄,那辆保姆车堵在路中间,其他的车子根本没办法过。 丛山这么好脾气遇到这种事情都忍不住按喇叭,他不想掉头,他只想前行。 只是对方司机纹丝不动,嚣张的很。 一直闭目养神的李昀州听到动静也坐起身。 “前面路堵住了。”苏衡解释道。 丛山见李昀州醒了,想着实在不行就退出去掉头,刚准备换挡又突然停住了。他发现那辆豪华保姆车可能不是为了堵通道,而是为了堵住另外一辆车上下来的人。 “那不是小盛总吗?”苏衡也看见之前被挡住的人了,那身高那长相还有那个不耐烦的样子,不是小盛总是谁? 李昀州也看向窗外。 盛域被3个保镖一样的人物团团围住,而保镖中间站着的是个一头长卷发身材姣好的女性。 对方正堵在盛域的面前毫不退让,一副纠缠不休的姿态。 苏衡那个角度恰好能看见更多,他往旁边挪了挪身体,惊讶道:“徐蔚然?” 丛山吓了一跳,“真是徐蔚然吗?”丛山仔细瞅了瞅,怕苏衡看错。 果然是徐蔚然啊! 这几天他们调查时看过她太多照片了,不会认错的。 这是怎样一种运气,在这种地方也能碰到小盛总的八卦? 而且对方还不是别人,是欧先生昏迷时还念叨的徐蔚然。 丛山忍不住想知道老板的表情。 但他不敢。 “老板,要下去看看吗?”丛山尽量不把期待表现得那么显眼。 “我们可以借此机会探一探徐蔚然的底。”这是苏衡考虑的角度,他做情报工作除了收集来的资料,偶尔也需要通过实际接触去判断。 “你们想看盛域的热闹?”李昀州却瞬间切中他们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目的。 丛山和苏衡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咳嗽了两声。 正当两个人放弃准备倒车出去时,李昀州却转了语气。 他说:“在车上看也一样。” ※ 那边来了几个看热闹的,盛域这边却并没有发现,被徐蔚然带着人围住时,他已经很不耐烦了。 “徐蔚然,是不是我之前对你太客气,你才有恃无恐一而再再而三的踩线?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还是说徐正涛根本管不住你?”盛域虽然被人围住,但那是因为他并不想在医院的停车场和人动手。 徐蔚然听懂了盛域的威胁,但她依然不想放弃。 “盛哥,这次我真的是有事才会来找你的。” 徐蔚然咬咬唇,“前几天是我不对,你知道我脾气不好的,你一直拒绝我,我脾气上来才会说那些话,我跟你道歉,但这次真的不一样。” 她看盛域没出声,有些懊恼,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这几天我发现有人一直暗中跟着我,跟狗仔记者还有粉丝那种不一样,是真的有人一直在窥视我,而且不止是在外面,连在家里我都有这种感觉。 那个人对我肯定有企图,不止有企图,他还对我很了解。他知道我常去的地方,知道我的那些住处,不管我怎么化妆他都能找到我,还给我递纸条,你看,纸条就在这里。”徐蔚然把一张被撕碎又重新黏贴起来的纸条递给盛域。 “盛哥,我真的好害怕,说不定跟着我的就是个变态!你一定要帮帮我。”徐蔚然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虽然找到盛域是有别的目的,但她这次表现出的胆怯和担忧也并不是假的。 谁知道会不会是个疯狂迷恋她的神经病想对她不利呢。 国外这种情况难道还少吗? 盛域没有接那张黏起来的纸条,“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应该报警,再不济也该找你爸妈找你哥。”他嘲讽地看了眼围住他的三个保镖,“或者把保镖用到正确的地方,而不是来找我。” “盛哥,我说的是真的。”徐蔚然急了,“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看看这张纸条。”徐蔚然把那张纸条硬塞到他手里。 盛域瞥到上面写的那几句话,顿时皱了皱眉。 “蔚然,如果你回来了,就去老地方见面,我很想你。 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你,我们好好在一起行吗?” 徐蔚然摸了摸胳膊,仿佛想擦掉那些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你看这上面写的东西,我根本不明白,什么回来,什么我想你,还有老地方见,我根本就不认识这种人,不知道他到底说的是什么,还脑补在一起,这不是变态神经病是什么?”徐蔚然低声道,“盛哥,我真的很害怕,感觉这个变态随时可能出来找我,你让我待在你身边好不好,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以为我是防狼喷雾还是自动报警器?”盛域后退一步,后背靠在车上,“如果这次你说的是真的,真心建议你报警或者让你哥多派几个人保护你。” 因为换了动作,也让他看到了被堵在不远处的那辆车。 车牌号还挺熟悉。 盛域“啧”了一声。 冤家路窄,医院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只想待在你身边,你就让我跟着你行不行,我保证不打扰你。” 徐蔚然说的那些确实是真的,害怕担心当然有,但她更觉得这次是她追求接近盛域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盛域虽然脾气不好,但对女性其实很忍让,徐蔚然知道盛域不喜欢她缠着他。 如果现在缠着他的换成一个男人,可能早就被他收拾了。 正因为盛域不会对女人下狠手,所以她才能一再接近。 但她不敢继续挑衅盛域的底线,只能抓住这难得的好机会,在看似危险的情况下与盛域培养感情,谁叫她就是喜欢这个男人呢。 “你现在已经打扰到我了。” 盛域拨开堵在面前的保镖,他的手抓上保镖胳膊的时候,保镖脸色就变了,竟然只能眼看着盛域走过去,其他几个人想拦,又被徐蔚然瞪了一眼。 她蹬着高跟鞋,追上盛域。 “你到底要去哪里?” 盛域没理她,他走到那辆被堵住却一直没动的普通黑色轿车旁边,抬起手敲了敲后排的车窗玻璃。 “热闹看够了没?” 几秒后,后排的车窗慢慢降下来。 徐蔚然惊讶地看着车里的男人,一眼竟然被惊艳到了,但她很快回过神。 “盛哥,这是谁?”她怎么不知道盛域身边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跟你没关系。”盛域笑了一声,他挑高眉,“徐蔚然,你不是一向觉得自己最美最优秀吗?实话告诉你,我身边这样的人多了。” 他突然抓住李昀州的领带猛地一扯,李昀州瞬间靠近窗边,与徐蔚然的视线对上。 盛域笑得高傲,“你就看他吧,你比得上他的一根头发丝吗?” 徐蔚然呆住了。 丛山和苏衡也愣了。 第14章 小盛总有空 盛域笑得很嚣张。 李昀州目光微动,他伸手把领带从盛域的手里扯回来,朝徐蔚然点了点头。 “小盛总,何必和徐小姐开这样的玩笑?” 盛域“嗤”了一声,“你还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只想看戏不给报酬,打算白嫖?”盛域对着李昀州开口就是浓浓的嘲讽。 徐蔚然的视线不断在两人之间游移,一时竟然没有出声。 李昀州反而对她很客气,“你好,徐小姐,我是李昀州。” 徐蔚然反射性的和他握了握手。 “你好,我是徐蔚然。” 盛域抱着胳膊站在一边,嘴角微微挑起,仿佛在看什么世纪大笑话。 “徐小姐,初次见面说这些可能有些冒昧,但我确实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李昀州道。 盛域眯了眯眼,目光转向李昀州。 徐蔚然有些迷茫地点点头。 “你身边最近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李昀州话音刚落,他和盛域两人几乎同时察觉到了什么,迅速抬头盯向同一个方向。 “怎么了?”徐蔚然看到他们的样子,满脸疑惑。 丛山和苏衡此时已经下了车,护在李昀州身边。 “老板?” 盛域看了李昀州一眼,心里有些微妙,这家伙也发现了? 看李昀州没有说话的打算,盛域也没卖关子,对剩下几人道:“刚刚那里有人。” 盛域和李昀州敏感的其实不单单是他人的视线,具体来说,应该是敌意或者更进一步的杀意。 有这种直觉的人本来就罕见,盛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碰到第二个,还是李昀州。 “这个距离过去也追不上了。”丛山反应很快,他迅速估算了一下老板他们指的那个方向,“人已经跑了,就看医院那边能不能调监控查一查。”看看有没有线索。 苏衡思忖,“仅仅只是怀疑有人尾随,这个理由恐怕不太充分。”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只看老板有没有这个需要。 李昀州没出声,盛域也没有追过去的打算,不是没必要,而是对方的敌意到底是针对谁他们都没搞清楚,现在追过去,如果徐蔚然这边出了事反而麻烦了。 徐蔚然和她的保镖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她一下子缩到保镖中间。 几个保镖后知后觉地把她挡在身后,徐蔚然忍不住向盛域求助。 “是不是那个变态又出现了?我就知道,肯定是他,除了他还会有谁这样跟着我?”虽然是想着借这个机会接近盛域,但眼看着那人越来越过分,她真的觉得有些瘆得慌。 “盛哥你看,我没有骗你对不对,现在人都跟到医院来了,如果再不把那个家伙抓住,我怕会出事,你就让我跟着你吧。”她哀求地看着盛域,徐蔚然本来就是那种娇艳热烈的美人,露出这种可怜兮兮的姿态时反差得尤为动人,可惜对上盛域,仿佛献错殷勤。 徐蔚然心里愤愤,要不是盛域之前确实交往过一任女友,她还把对方的信息调查的一清二楚,她真会觉得盛域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了。 盛域不为所动,不止如此还当着她的面,直接打了个电话给徐正涛。 徐蔚然一下子偃旗息鼓了,气愤地把身上背着的包包甩到保镖身上,她没有离开,反而听着盛域跟她哥讲了她被人跟踪的事情,中间还忍不住产生了一丁点期待,结果盛域讲完了她的“坏话”就把电话挂了,根本没有说要保护她! 没等徐蔚然发作,盛域的电话一打完,她的手机紧接着就响了。 简直是无缝衔接。 果不其然,就是她哥打来的。 徐蔚然不敢不接他哥的电话,只多拖延了几秒,就不情愿的接了。 她幽怨地看了盛域一眼,听着电话里他哥噼里啪啦一顿教训,满腹委屈又不敢出口抱怨,徐蔚然不管在家里在外面怎么作,但是他哥一发脾气,她就只能听话了。 电话里徐蔚然就被迫接受了他哥派来的更多保镖,连她的经纪人和被支走的贴身助理也收到消息,正匆匆忙忙往这边赶。 “现在你知道我身边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就这几天,天天有个疯子暗中尾随,图谋不轨。”徐蔚然心里气愤,干脆转向李昀州,“你探听这些做什么,难道你也是我的粉丝?” 徐蔚然的粉丝确实多,而且大小姐人设和真人性格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在公众面前稍微收敛了一点,她完全不觉得别人喜欢自己有什么奇怪的。 “确实有个朋友是徐小姐的粉丝。” “你朋友看见我小号发的内容了吧。”徐蔚然不在意地说,“我是在上面抱怨了几句最近碰上了麻烦,李先生的朋友还挺有心的。” “徐小姐客气了。” 李昀州的话让徐蔚然的怒气平复的些许,她瞟了眼一直靠在车边的盛域,故意对李昀州笑得十分灿烂,“那要不要给你签个名带给你朋友?” “嗤。”李昀州还没出声,盛域先笑了。 徐蔚然先是一怒,但又发现盛域这次居然没有掉头就走,突然觉得这招可能有点用处。 她理了理脸颊边的发丝,转向李昀州,“我还可以送你朋友两张新片发布会的票,一会儿李先生给我留个电话?” 李昀州客气的微微点头,“那就谢谢徐小姐了。” 徐蔚然满意地点点头,好歹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竟然对盛域打直球没用,她就试试曲线救国好了。 徐蔚然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跟着盛域到医院的,这会儿她哥哥派来的保镖和经纪人都到了,她只能恋恋不舍的随着他们上了保姆车,随后徐蔚然的助理就把她的签名和新片发布会的门票送下车交给了李昀州。 丛山把车子退出去,徐蔚然的保姆车调转方向就驶出了停车场。 盛域和李昀州却还站在原地。 “又有什么怪事发生了?”徐蔚然走后,盛域一脸了然地看向李昀州,李昀州从来就不是个废话多的人,主动搭讪徐蔚然,说出去就是个笑话。 徐蔚然可以自我感觉良好,但盛域又不是个傻子。 李昀州要是没目的,盛域的脑子可以摘下来当球踢。 “原来小盛总一直没离开是因为好奇心这么重。”李昀州又开始打太极,虽然这句感叹也不是虚的,盛域比他所知的更有探索欲。 苏衡看他们两说话,自觉地后退了一段距离。 “李昀州,你这样就没意思了。”盛域眉头挑了挑,收敛了脸上的笑,“你突然找上徐蔚然,还找了那么拙劣的借口,是因为有什么人或事和徐蔚然扯上了关系?跟那个跟踪尾随她的人有关?而且,是最近两天发生的事情?” 李昀州心底叹息,盛域果然不是一般的敏锐。 “这件事的相关者是你认识的人?”盛域的推测又进了一步,而且瞄准了方向。 李昀州不动声色,盛域却似乎依然看出了什么,他若有所思般点点头。 “我懂了,确实发生了一些连你李昀州都觉得苦恼的事情了。” 他忽然笑了,“我真的觉得有点意思了。” 盛域靠着他那辆黑色吉普,一边腿微微曲起,手放在夹克的口袋里,背脊勾勒出有力的弧度。 “小盛总不觉得麻烦?”李昀州反问。 一桩桩一件件,不在预料之中,却不得不去思考解决。 盛域看了他一眼,“我看是你李昀州怕麻烦才对。” “是很麻烦。”李昀州神色淡淡的,竟然没有否认。 盛域顿时惊讶了,李昀州也会有坦然承认怕麻烦的一天。 李昀州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 “小盛总到医院也是为了路威的事情吧?” “你在转移话题?”盛域摸了把口袋里的打火机,虽然有些心痒,到底因为这是医院的停车场不方便抽烟而没有拿出来。 “没必要在不确定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罢了,毕竟我不像小盛总那么有空。”让张随到医院打探还不够,自己还要跑到停车场等着,真是让人羡慕的有空。 盛域被他风轻云淡的语气气笑了,“李总监的确是个大忙人,还要兼顾帮朋友找女明星要签名。” 李昀州侧头和盛域对上。 一个平静淡漠,一个高傲讽刺。 李昀州打破了两人间的对峙,“既然已经来了,不如一起上去看一看。”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又不是什么聊天的好地方,盛域一起上去,正好看看路威的反应。 盛域闻言皱了皱眉。 李昀州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不知道张随有没有告诉你,路威摔下T台醒来后失忆了。” 盛域的眉头猛地一跳。 路威的病房前很热闹,他的家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但陈溪栎的父母却都来了。 特别是陈溪栎的母亲,在路威昏迷期间一直守在医院里不愿意离开,陈父倒是回去了几次,但也是按时到医院给他们送饭和换洗的物品,在其他人眼中,这跟路威的父母也没什么差别了。 路威醒了之后,陈母才被大家劝着回去休息,张随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他已经提前跟医院打了招呼,李昀州和盛域一上来就被带到了病房门口。 路威病房的窗帘没有拉上,隔着玻璃能看清他正半靠在床上翻一本时尚杂志,察觉到窗外有人时,他只是疑惑地看了两眼,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管是对李昀州还是盛域,都是一模一样的陌生。 “要进去和他聊聊吗?”张随问他们。 “你跟他聊过?”盛域随口问,他盯着路威,发现对方确实除了疑惑和陌生没有其他的反应,之前那些恐惧和担忧已经完全不见了。 “我们都跟他聊过,包括医生护士,专业的调查人员,陈溪栎的父母,还有我们几个。这些人和事他全都不记得了,但是对生活常识,对时事要闻却没有任何障碍,连最近发生的社会事件他都记得很清楚,唯独忘掉了关于自己的事情。”张随解释道,他又看了两人一样,补充道,“包括陈溪栎的事情,他也完全不记得了,现在他就比一张白纸好一点。” 李昀州和盛域同样沉默。 “你们想问什么可以亲自进去,他现在对人是没什么反感,反而很好奇。”虽然不知道李昀州和盛域怎么会一起过来,但这并不妨碍张随询问两人的意见。 “不去了。”盛域首先拒绝,他隔着玻璃窗向疑惑地望向窗外的路威点了点头,“看他现在的反应就知道是装不出来的。” “他日常的行为习惯变了吗?” 李昀州的问题让张随哑然,“这个,可能要再观察几天。” 李昀州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盛域倒是有了些联想。 他刚想开口,发现徐正涛居然给他发了条带图片的消息,盛域低头点开,惊讶道:“徐正涛这次竟然这么有效率?” 李昀州还没动静,张随倒是问了一句。 “他给你发什么了?” “他找到跟踪徐蔚然那个人的线索了。” 张随不知道前因,顿时有些疑惑。 李昀州侧头还没来得及开口,盛域就自然地把手机递给了他。 “徐正涛发了张照片过来,这个人,你认识吗?” 李昀州接过手机看了眼上面穿着黑色卫衣把帽子压得很低的男人,心里微微叹息。 “我认识,这个人叫欧忱,是我国外的同学,几天前刚刚回吴州。” 第15章 他的痕迹 李昀州回到辰湾公寓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几个昼夜的连轴转加上层出不穷的意外太容易让人疲惫不堪。 他拒绝了丛山和苏衡待在辰湾就近照顾的打算。 辰湾公寓的面积不大,走的是精致风,包括主卧在内的卧房也只有两间。 李昀州住进来的时候,没有动盛域的那间主卧,而是占了次卧的位置。 丛山和苏衡想要住在这边,只能睡沙发打地铺,对于奔波了几天的人来说,实在太辛苦了。 辰湾原本就是他们仔细挑选后的住处,李昀州真正住进来也才几天,安全上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丛山和苏衡最终还是被李昀州说服,把人送回公寓后回了自己的住处。 许阿姨一直待在公寓里等李昀州,她原本做了一桌菜,温箱放不下的都冷了,看李昀州回来,没等他开口就去把菜重新热了一遍。 李昀州正好趁这个时间去洗了澡,客厅落地窗的窗帘被晚风吹的飘了起来。 许阿姨把菜端出来的时候,顺手关上了窗户。 她准备给李昀州盛饭,李昀州却摆了摆手。 “不用了,许姨,晚上不想吃饭了。”李昀州去酒柜拿了红酒和高脚杯,在吧台倒了大半杯酒端到了桌边。 盛域这边的东西一应俱全,也许他之后应该给盛域寄一张支票。 许阿姨见状想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又转去厨房。 “晚上少喝点。”过了几秒,厨房里才传出她的声音。 除了应酬,李昀州在外面其实很少喝酒,每当李昀州没什么表情的时候,那些试图灌酒的人也常常偃旗息鼓,而那些实在不方便推脱的,李昀州喝的也很有限。 他任何时候都不喜欢失态。 但在家里,李昀州却偶尔会自斟自饮,有的时候是因为心情好,而有的时候是因为心情差。 今晚,他的心情就很差。 许阿姨出声后,他那杯酒就只喝了一半。 桌上都是他喜欢的菜,而且菜的种类比平时他一个人吃的时候要多。 许阿姨做的这一餐很丰盛。 李昀州对着满桌子的菜,下筷的频率却不高。 许阿姨已经待在厨房很久了,李昀州吃的差不多了,她才出来收拾餐桌。 “许姨你做太多了,根本吃不完。”李昀州对着家里做了十几年的老人,语气缓和得多。 “吃不完没关系,最重要是吃的好。”许阿姨低头收拾着桌子,“你回国之后都没好好照顾自己,也不知道国外那几年是怎么过的,人都瘦了,回来又忙着公司的事情,应该好好补一补的。” 还是惯常的那些嘱咐与唠叨,李昀州却一直在桌边听着,想动手帮帮忙,也被许阿姨推到一边。 “你去休息吧,回来都这么晚了,晚餐都吃成了宵夜,以后……一定要按时吃晚餐,不然对身体可不好。” 她埋头收拾东西的身影看着很柔和,除了李昀州出国的那些年,他小时候的生活起居基本都是她照顾的。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李昀州干脆站在一边陪她聊天。 “你怎么样,这段时间膝盖还会经常疼吗?我让人从利州找了一个骨科方面的专家,他调配的药膏据说对关节问题很有效果,过些日子,我请他过来给你看看。” 李昀州说着之后的安排,晕黄的灯光柔和了他眉宇间的淡薄,显出了几分温情的味道。 许阿姨抹桌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昀州少爷,这太麻烦了,我用不着这样的。”她终于抬起头,脸上有些说不出的愧疚。 李昀州看着她没说话,他转过身给她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许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李昀州忽然问。 许阿姨张了张嘴,又急忙放下抹布接过他递来的温水,她摇摇头,挤出笑容。 “我能有什么事情啊,昀州少爷,你不用担心我,你做的那些才是大事,我一切都好好的。” “真的?” 许阿姨喝了口水,“真的。”她点点头,生怕李昀州不信一样。 “昀州少爷,我知道你有本事,许姨老了,还不知道能照顾你多久,看着你回来之后这么忙……心里有些过不去。”她说着,眼睛竟然红了,又赶紧用袖子抹了抹,转过身去,“哎呀,不跟你说了,我厨房还没收拾完呢,桌子上的东西你不要动了,明天再给你做新鲜的吃。” 她端着几样剩菜进了厨房,李昀州等她走后,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刚准备打出去,手机又被他按掉重新放到一边。 算了,等她想说的时候再办吧。 极其罕见的,李昀州竟然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困意。 他想睡觉了。 ※ 路威是真的失忆了。 这是盛域离开医院后真正确定下来的事。 他比李昀州走得要晚,很不凑巧地碰上了到医院送饭的陈溪栎的父亲。 陈父见到他的时候脸色黑沉沉的,要不是顾虑着医院的环境又有路威在一边看着,他带来的那些汤汤水水恐怕要全部招呼到盛域身上了。 盛域之于他们,与洪水猛兽也差不离了,他们没了陈溪栎,现在有些移情到路威身上。 看到盛域到医院探望路威,自然如临大敌。 盛域没说什么,对他们的态度他虽然心里不怎么舒坦但也能理解。 路威一直隔着玻璃看他们,他对盛域确实不再有其他的反应了,对陈父却表现出了亲近。 盛域离开医院时,张随也跟着一块儿走了。 他忽然觉得,路威忘掉过往的一切重新开始,对他也不是全然的坏事。 那些调查而来的资料上,路威的经历并不美好。 忘记陈溪栎告诉他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重新开始过自己的人生,对路威来说可能才是走回了正轨。 盛域有种感觉,这很有可能也是那种非正常力量对某些人和某些事的矫正。 盛域从医院离开后马不停蹄地去见了徐正涛。 李昀州看到他手机上那张照片的表情盛域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这又是一个围绕着李昀州和他出现变化的人。 欧忱,李昀州的同窗。 徐蔚然,盛域的追求者。 而欧忱又对徐蔚然有着非同寻常的企图。 欧忱一直在国外求学,他在利州长大,在认识李昀州之前,跟吴州根本没有什么交集。 徐蔚然则是土生土长的吴州人。 欧忱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不可能跟徐蔚然产生交集。 徐蔚然那边也表示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如果说欧忱是通过网络成为了徐蔚然的粉丝,可是在他回吴州之前,又完全没有痕迹。 不管是他国外熟悉的朋友,还是他的父母亲人,包括李昀州都知道,欧忱从不追星。 就算他真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了徐蔚然的粉丝。 那些尾随跟踪,他写给徐蔚然的字条,还有突如其来的杀意又是因为什么…… 这一团乱麻的关系偏偏又把他和李昀州牵扯在其中。 盛域总觉得,李昀州一定知道了什么,他极有可能比他知道的更多。 所以,当看到徐正涛发来的那张照片时,李昀州的情绪不是惊讶,而是尘埃落定的无奈和低沉。 盛域随手翻着手机里一张张过往的照片,当翻到某一张时,他突然停住了。 他又仔细看了眼那张照片,还快速地前后翻动了几张照片,确认他的记忆没有出错。 盛域深吸了一口气。 这原本应该是一张他和陈溪栎的合照。盛域不喜欢拍照,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是陈溪栎硬拉着他照的这张照片,为了照顾陈溪栎的情绪,他才妥协的。 但现在,这张照片上只剩下他自己 原本陈溪栎的位置一片空白,变得好像只是他的单人照。 他可以确定,没人动过这张照片,照片也没有丝毫的修改过的痕迹。 一切都自然的仿佛开始时就是这样。 他和陈溪栎只有这一张合照,如果这张还不能证明什么…… 盛域翻开即时通讯软件,陈溪栎的对话框不见了,整个人的信息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猛地起身,打开书房里的笔记本,翻出原本存放陈溪栎资料的地方。 文件夹里其他的东西都在,但是陈溪栎的资料完全……消失了。 盛域抓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张随。 “之前你过生日时,陈溪栎送你的那副画还在吗?” 张随那边一头雾水。 “小盛总你在说什么,什么画?” “陈溪栎送的那幅画。”盛域又重复了一遍。 “陈溪栎又是谁?”张随不解,“是你哪个新朋友吗?他送我什么画了?” 盛域脸色十分难看,他挂断了电话,又打给李昀州。 李昀州的电话竟然没人接。 “该死的,搞什么?难道这个点就已经睡了,他是老年人作息吗?” 盛域抓起外套就奔向停车场。 他要亲自去找李昀州,确定这件事。 他要知道,李昀州还记不记得陈溪栎。 还是说,陈溪栎的信息莫名巧妙消失一空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 路威的失忆,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16章 公主抱 盛域的黑色吉普穿行在城市的街道上。 从港惜别墅到辰湾公寓的这条路盛域头一次觉得这么漫长。 半开的车窗吹进来的风撩乱了他的刘海。 霓虹灯落在他脸上的光影让他的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盛域的脑子其实还很乱,当发现未知的神秘在不断侵蚀生活时,就不只是人对世界的认识受到重创的问题,而是如何应对这种亟待解决的不可控制的麻烦。 辰湾住的人其实不多,夜里12点的小区也非常安静。 当盛域停好车走到公寓楼下时,那个站在隐蔽树荫处的人让盛域一瞬间放慢了脚步。 黑色的卫衣,头上黑色的鸭舌帽压得很低。 就在不久前,盛域才把这个人的照片递给李昀州。 竟然是欧忱!盛域的脚步顿住了,他侧身站在一处阴影里。 远处的欧忱并没有发现他,而是一直抬头看向公寓高层。 是李昀州住的地方? 盛域只能有这个联想,他想不出欧忱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能有别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 半夜徘徊在李昀州楼下的欧忱到底有什么目的? 辰湾公寓这么隐蔽,他怎么会知道李昀州住在这里? 谁泄露了消息,徐正涛掌握了欧忱的照片居然没有找到人,还让人游荡在李昀州的公寓楼下? 辰湾的安保系数不低,这个人到底是怎么逃过小区安保进来的? 盛域脑海里迅速闪过无数的念头,却并没有耽误他估算与对方的距离。 欧忱的防备心似乎下降了很多,还是说他的专注力并没有放在躲藏上? 他到底为什么要在楼下往上观察李昀州的位置,他没有任何设备,凭肉眼能看到什么? 既然搞不清楚,就把人逮住问一问,盛域迅速拿出手机发了消息给张随。 安排好接应的人,他眯起眼,盯着远处的欧忱。 这一次他有把握可以在欧忱逃跑前制服他。 这时,远处的欧忱又一次抬起头,踟蹰一般在原地来回了走了几步,又不断地低头看表。 从他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他到底有多焦躁矛盾。 盛域的心中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妙,他猛地看向李昀州那层的窗户。 厚重的灯光下似乎能隐隐看见……红光? 危机感仿佛针扎一样瞬间刺痛盛域的神经。 他甚至来不及再多思考几秒,直接奔向了公寓的方向,根本顾不上惊恐着后退的欧忱,他快速地奔向李昀州所在的楼层。 艹,艹艹艹,千万不要他妈的出事。 盛域一边跑一边打电话,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了。 他一边喘气,朝着电话另一边的秘书喊道:“马上联系辰湾物业的人,还有赶紧多派几个人过来辰湾,我怀疑李昀州出事了!立刻通知李昀州的助理,让他们现在就过来,另外联系好最近的医院,安排救护车。” 接到电话的秘书脑子一懵,马上反应过来。 “知道了小盛总,我马上安排!您要小心!” 当盛域发现指纹锁失灵的时候简直要恼火得跳起来骂人了,而门底的缝隙处竟然能隐隐看到烟雾。 先前只是猜测,但猜测成真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 盛域心猛地一沉,他抬头看向上方。 走廊里的烟雾报警器居然被湿布紧紧包裹着,没有丝毫反应。 盛域使劲拍打着严实封闭的大门,试着大声喊李昀州的名字。 “李昀州!李昀州!” “妈的,这都不醒!”不会是被呛晕了吧? 盛域忽然想起来,他快速地掏遍了口袋,居然在夹克的内口袋里找到了辰湾的机械钥匙。 他迅速把钥匙插进大门,当他拉开门时,满屋子的烟气铺面而来,差点没呛昏他。 盛域当机立断,敲碎了楼梯间的消防窗口,拿着灭火器冲进了烟雾弥漫的公寓。 沙发和地毯是火势的中心,这个客厅被燎成一片火海,烟雾弥漫。 这么大的烟,烟雾报警器都没响,这是被人动了手脚了? “李昀州!我……咳咳咳。” 人在哪里,不在客厅就是在卧室? 盛域捂紧了口鼻,用灭火器打头,奔向主卧。 主卧的门紧紧锁着,盛域直接一脚把门踹开。 里面居然是空着的! 妈的,李昀州人呢? 他迅速转向次卧,同样用脚踹开了大门,次卧的床上,李昀州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房间里的烟尘虽然不及客厅,但已经有浓烟进来了。 盛域把用完的灭火器丢在一边,冲过去拉起床上的人。 盛域拍了拍他的脸,李昀州依然没有反应。 盛域立刻把放在床头柜上水泼到脱下来的棉布衣服上,盖住李昀州的头,把人拖下床。 昏迷的成年男人体重惊人,盛域把李昀州撑到背上,来不及调整姿势就背着他往外冲。 李昀州,你这次欠的人情可大了! 火势蔓延的太快了。 盛域甚至听到了楼下消防车的声音。 走道上挂着的画框和布艺的装饰成了火势蔓延的最佳燃料。 盛域冲到卧室门口时,门框的木料猛地掉下来,砸在他面前,他清晰地感觉到皮肤被火烧到的灼热感,盛域不敢喘气,眼睛也几乎睁不开,大火挡住了去路。 但是不冲过去,待在这里只有被呛死的份。 盛域心里默数着3、2、1! 背起李昀州踢开门口拦路的火堆,冲到了卧室外的走廊。 还好,辰湾公寓不大,他们离大门处不远。 客厅里的大火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黑色的浓烟让人看不清也无法呼吸。 盛域完全靠记忆背着人往门外跑,就在刚刚拐出走廊的时候,他脚下忽然一个踉跄,连带着背着的人一起往前扑倒在地上,那个原本放在客厅拐角处被他从苏伊拍卖行拍回来的雕像因为木座烧毁横倒在地上,成了逃生过程中的拦路虎。 盛域的腿被烧的烙铁一般的雕像扎的鲜血横流,那一瞬间骨头折断的声音甚至清晰可闻。 盛域扑倒在地上,皮肤感觉到了剧烈的灼痛。 那一口憋着的气喘出来后,漫入口鼻的烟尘让人痛苦万分。 一瞬间,盛域甚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了。 “你是白痴吗?” 恍惚间听到什么声音,接着身体猛地一轻,他居然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那一刻的愕然竟然压过了对死亡下意识的恐惧。 淌血又剧痛万分的腿却让他没办法有其他的反应,他反射性的抓住了李昀州的睡衣袖子。 甚至来不及思考,李昀州到底是什么时候清醒的。 李昀州抱着他顺利冲到了楼梯间的安全通道,火势还没有弥漫到这里,但是滚滚烟尘已经来了,其他楼层的烟感器都已经开始剧烈的鸣叫了。 李昀州抱着他不断往楼下跑,盛域在剧痛之间竟然清晰地听到了李昀州剧烈的喘息和不断起伏的心跳,皮肤的灼热感依然没有消退,反而在下楼的过程中越发的明显。 烟尘渐渐小了。 “李昀州,这次你人情欠大了,我跟你说,咳咳咳……谁他妈让你公主抱了,你不会学我一样背着人跑吗……咳咳咳……” “这种情况都不能让你闭嘴吗?”李昀州在跑的过程中居然还看了他一眼。 “要不是我他妈腿断了……”还轮得到你吗? 谁刚才躺在床上睡得死沉了? “还有力气说话,看来伤的不重。” “呵呵。”盛域冷笑,他疼得眉头都不断抽动。 李昀州抬了抬胳膊,“忍一忍。”他加快了速度。 盛域一愣,钻心的疼一阵阵的冒出来,要不是跟李昀州说几句,他可能都要忍不住喊了。 李昀州大概看出来了,盛域闭上眼睛。 终于,跑离了烟尘笼罩区域的他们遇到了正急奔上楼的消防员。 他们接过了鲜血淋漓的满脸黑黢黢的盛域,扶着几乎站不稳的李昀州逃离了公寓大楼。 楼下已经停满了消防车,救护车也在最近的位置。 “老板!!” “老板!” “小盛总!” “我的天,小盛总你怎么样?” “盛域?盛域!” “老板,老板你撑着点!” 出来就被送上担架的两个人也根本没力气说话了。 盛域满身鲜血不说,还有不少地方烧伤了,李昀州脸上也沾着黑污。 汗水流出来又被蒸干,原本就是勉强撑着的人这时候彻底脱了力。 …… “李先生应该不只是脱力和烧伤,他血液里有不明成分的药物,而且他之前还喝了酒,和药力混合产生了毒副作用,他那个时候能够醒来除了有极大的意志力外,我们也很难找出其他原因。” “那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 “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不过他现在需要休息,他冲下楼的时候凭借意志力把全身的力量都调动到了极致,身体肯定是需要一段时间做自我修复的,让他睡一会儿,你们不用担心。” “小盛总呢,他怎么样?” “盛先生的情况比较严重一点,虽然身上的几处烧伤不算严重,但他的右腿粉碎性骨折,肌肉被灼热的金属划伤并扎入了碎的尖锐金属,我们已经为他进行过紧急手术,之后他需要好好休养,之后还要一段时间慢慢复健,你们家属朋友不要着急,他这个伤势一定要好好养,他这么年轻而且体质很好,恢复速度会很快的。” “知道了……谢谢医生。” 第17章 有伤同当 盛域醒来的第一反应是查看腿部的情况。 他的腿被高高吊起,打着固定用的石膏,看来他的腿保住了,起码不用下半辈子坐轮椅。 他是真的没想到会阴沟里翻船,被自己千辛万苦拍卖回来的雕像伤得这么重。 早知道客厅转角的位置就不放那玩意儿了。 好看是好看,危险也是真的危险。 盛域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想着,以后家里那些易燃的物品通通换掉,怕就怕那个万一。 身上的伤口虽然包扎过了,但是该疼的地方都在疼,这下子可能有一段时间都不能动弹了。 家里的老爷子和他爸妈肯定也收到消息了。 他妈估计得心疼死了,老爷子嘴上不说,肯定会去查这件事情。 至于他爸,骂他一顿都是轻的。 一会儿人过来了,恐怕还要好好安抚他们。 盛域头疼,嗓子眼儿也疼,估计还是被烟熏着了。 “醒了?” 身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盛域猛地侧过头,他身体不方便动,脖子却没问题。 “你怎么在这里?”谁把李昀州和他安排在一个病房里了,他们难道缺这点钱吗? 躺在旁边床上的李昀州已经削好了苹果,他手指很长,骨节清晰,拿着小刀把削好的苹果切成一块块的,放在小瓷碟里,推到盛域那边。 “吃吗?”李昀州还是那副平平淡淡的样子,他身上也一堆包扎起来的伤口,但不像盛域那么严重。 盛域看了他一眼,伸手把盘子拖到面前,用牙签插着苹果放到嘴里。 李昀州削的苹果,不吃白不吃。 盛域躺在床上就开始嘎吱嘎吱的嚼苹果,他望着天花板。 “李昀州。” “这次算我欠你的一个人情。”李昀州不等他开口直接说道。 盛域哼笑了一声。 他的头发被火燎了一大截,此刻头上也是乱七八糟的,可惜他看不到,他只看到李昀州干脆剃了个寸头,过短的头发让他五官的特点更为明显,原本看着还有几分斯文稳重,但现在李昀州眉眼间的锋锐几乎已经藏不住,全靠己身的气质在压着。 “你这次是着了道了?”盛域明知故问,他想起火场时发生的事情,就想找点什么刺激刺激李昀州,用来平息自己的郁闷。 李昀州的表情果然不太好看,他又拿了一个苹果。 “你削了自己吃,我可不吃苹果了。”盛域忍不住道。 “不是给你削的。”李昀州没看他,径自削了起来。 盛域一根牙签插到了脆甜的苹果里,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你醒来之后还没喝过水。”李昀州淡淡道。 “关你屁事。”盛域的腿还在隐隐作痛。 “随你。”李昀州原本就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这一次是因为盛域救了他。 李昀州从不喜欢麻烦别人,这个人情确实欠得有些大。 “当时,我在房间算是半昏迷的状态,晚饭被人下了药,而且我还喝过酒。” 李昀州非常罕见的解释了一遍。 盛域心里惊讶,脸上却没怎么表现。 “晚饭被人下了药?”李昀州看着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 “是家里的人。”李昀州把苹果皮丢到垃圾桶里,用湿纸巾擦了擦手。 盛域眉头微微一皱,他侧头看着李昀州没出声。 他知道当时李昀州不对劲,没想到他居然是吃了药,药加酒?难怪现在脸色白的跟鬼一样。 这样了这人还能撑着跑出来,确实有些……了不得? 盛域嘴上绝不会承认李昀州的能耐。 但此刻,也难得的没有落井下石,而是顺着李昀州的话,“人已经抓住了?查出原因了吗?” “嗯。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也会给小盛总一个交代。” 盛域没说什么,因为李昀州这话明显是很认真的,如果说是家里人下药……能在李昀州晚餐里下药的人一定是很亲近的人了,这事情…… 盛域不再追问这件事,他的嗓子确实有些难受了,吃了几块苹果也没有缓解,于是伸手,试图倒点水。 只是人不能动,倒水对于他来说暂时难度还是高了点。 李昀州越过去,把倒好的温水递给他,顺便还放了吸管在里面。 盛域这次接了,他把杯子放在床头,就靠吸管喝了点水。 “谢了。”他低声道。 李昀州很轻的叹了口气,“这次是我要多谢小盛总。” 盛域忽然想起来在李昀州楼下看到欧忱,还有陈溪栎的事情。 他神色一紧。 “其实我那么晚去找你是有原因的,你还记得陈溪栎吗?” “陈溪栎?” 盛域忽然有些紧张,难道李昀州也把他忘了? “当然记得。”李昀州看向他,“你这么问,是除了路威外还有人忘了他?” 盛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松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除了他之外终于还有个人是记得陈溪栎的。 他朝李昀州摇摇头,“不是除了路威外还有人忘记他,而是除了我和你,也许其他人都不记得他了,他所有存在的痕迹都消失了。” 李昀州立刻拿起手机翻了翻通讯记录。 公司大群里,陈溪栎的头像已经没了,他之前给他发消息的记录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些都没了。”盛域摇头。 李昀州放下手机,“所以你前天晚上是发现了这个才来找我?” 盛域点头,“不然呢?我大晚上没事干去辰湾找你聊天吗?”他自嘲道,“我还没那么闲,我是发现溪栎从合照里消失,周围的人又完全不记得他后,才想去找你问问。毕竟……你在他们的眼里是特殊的。”他又瞥了李昀州一眼,“果然,你真的还记得。也许这也说明,他们之前说的那个‘特殊’是有道理的。” “你也记得。”李昀州提醒他。 “是啊,我也记得,也许我也是那个‘特殊’的。”盛域真有种虱子多了不愁的感觉。 他嗤笑一声,“还有件事情,我想应该告诉你。” 李昀州咬了一口苹果。 “前天晚上,我去辰湾的时候,在公寓楼下看见了欧忱。” 李昀州咀嚼的动作停了停。 “他一直站在楼下望着公寓的方向,而且在不断看表。”李昀州不可能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李昀州也没了啃苹果的心情。 “也就是说,他要么是这件纵火案的参与者,要么是这件纵火案的知情者,你觉得他是哪一个?停车场里,他的杀意又是针对谁?” 盛域的犀利和他此刻看起来虚弱的状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昀州还是啃了口苹果。 “想知道这些,把人找出来问问看就知道了。” 护士查房的时候才发现两个不听话的病人已经醒了,不止醒了还在没有检查的时候就吃了苹果喝了水,碍于两个人的气质她不敢当着人面讲什么,可一出去就朝着他们家人嘱咐了一堆,外面的人连忙点头答应,没多久,病房就涌进了不少人。 盛域的爸妈是最先进来的,跟着他们的还有张随,盛域的秘书则守在外面。 盛域的妈妈果然很心疼,看着盛域眼睛都有些红,强忍着安慰了他一番,脸上尽量摆的轻松。 盛域显然也很会哄他母亲,在他妈面前是绝不喊疼的,反而还能借着石膏腿开几个玩笑,让她妈放宽心,唯独在他妈说已经安排好一整个月的营养餐时,盛域才露出苦脸。 他爸爸话倒是少了很多,只是眼里的关心是作不了假的。 看盛域的妈妈在跟他聊天,他反而跟李昀州说起了话。 李家和盛家原本就是多年的交情,盛从译算是看着李昀州长大的,在他们这一辈人对李昀州的印象一直挺好,这次盛域为了救李昀州受伤,他虽然意外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有了这样的交情,但也没有怪李昀州,反而在跟李昀州的交谈中对他的进退谈吐有了更深的认识,比起自己家跳脱不定性天马行空管不住的儿子,李昀州这样的才是他们这种人家理想的继承者,盛从译谈兴更浓,直到盛夫人提醒他,他才咳嗽一声,安抚了两个年轻人。 “既然是一起受的伤,就一起养着吧,也可以互相做个伴。” 盛域一脸无奈,“爸,原来是你安排的?” “正好趁这个机会,跟昀州多熟悉熟悉,说起来你们也算是从小一块长大,这次又互相救了对方,趁着这个机会多聊聊,以后总是要互相帮衬的。”盛家和李家的关系总要靠小一辈继续延续与维护。 盛域勉强忍住了没有反驳,李昀州微微点了点头。 盛母又嘱咐了他们几句,这才跟着盛从译一起离开。 全程当听众的张随,这会儿才得了空出声,“你们这次真是大难不死,我看肯定是有后福的。” 这会儿,丛山和苏衡也进了病房,当着盛域和张随的面儿就低头朝着李昀州鞠了一躬。 “老板,抱歉,是我们失职了,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们会回家领罚。” 张随咋舌,盛域却没什么反应。 “是我让你们回去的,这件事我会向家里人解释。”李昀州道。 两个人都不出声,显然是并没有放弃回家领罚的打算。 “先生来了,现在在接待室。”苏衡低声说。 李昀州点点头,“我跟你们过去。” 他朝病房里的两人点点头,难得嘱咐了盛域一句,“好好休息。” 随后,就跟着丛山和苏衡出了病房。 等到他们几个离开了,张随才忍不住道:“李家还真的是很特别。”虽然之前隐约听说过,但没亲眼见过。 盛域倒是一点不奇怪,他们家对李家的了解比其他人深得多。 “李家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他也没打算在张随面前多说。 张随也没有主动问,只是感叹道:“说起来,李昀州确实有股世家大族贵公子的范儿。”他惊奇地看着盛域,“他这样的人也会公主抱?” 盛域只想把张随的嘴封了,然后丢出去。 第18章 这个人情 医院的接待室里,李昀州见到了他父亲李嵩然。 丛山和苏衡把人送到后,带上了接待室的门,一步不离地守在了外面。 “爸。” 李嵩然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来坐吧。” 李昀州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 “您怎么过来了?”李嵩然一直在忙卡诺萨州新兴市场的工作,这些日子待在吴州的时间很不固定,有时候今天还在,可能明天就飞到另一个地方了。 “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还能不回来?”李嵩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都是外伤。”李昀州身上的伤口并不少,最严重的还是药物混合酒精之后产生的副作用,幸亏他两种东西摄入的都不多这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尽管这样,身体还是受了不少罪。 “好好养养,家里的事情先不急。”李嵩然道。 “已经不算是家里的事情了。”李昀州敛眉。 李嵩然看着他,“你心里这是有成算了?” 李昀州没说话。 “锯嘴葫芦,在你老子面前还要端着。”李嵩然忍不住笑了一声,摸了摸他的脑袋。 “爸。”李昀州无奈地看着他。 李嵩然放下手,神色一正,“许芳蕊已经被抓住了,这件事情我原本不想让你去处理的,她算是照顾你长大,你小时候出事也是她一直在看护,情分跟家里其他的雇员不一样,她虽然不是李家出生,但丈夫算是半个李家人,对自家人下手,家里是留不住她的,按过去的规矩还要再受处置,现在到底时代不一样了,家里那套也该变一变了,老爷子的意思是让你自己决定,你的想法呢?” “把她送去警局,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李昀州道。 “不想再跟她聊一聊?”李嵩然问。 “她和前夫生的儿子张新平赌博成性,为了红场的一个女人还砸破了岳平家老幺的头,原本就欠了一身债又想靠钱把事情平息免除牢狱之灾,可惜岳平家的老幺也不缺钱,为的就是争那口气,咬死了不肯放过张新平。她不肯开口找我,却做了比这个更越界的事情。” 李嵩然点点头,“什么时候知道的?”这是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 “我醒的比盛域早,丛山和苏衡已经把该查的都查到了。” “他们这是将功补过。”李嵩然好笑道。 “是我让他们回去的。”李昀州习惯性地看表,却忘了手腕上的表之前摔在地上的时候已经磨坏了还扔在病房的抽屉里。 “大意的是我,不是他们,如果我没有轻信,重视那一点不对劲的直觉,不至于这样。” 李嵩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心是会变的。” 李昀州没有开口。 “许芳蕊说收买她的是张中巍。”李嵩然从茶几上拿了根香蕉给李昀州。 李昀州接过来却拿在手里没有动。 “一点都不惊讶?是猜到了还是查到了?”李嵩然问他。 “猜到的。他一直拖延不肯露面肯定有别的打算,收买许芳蕊是之前就埋下的棋子,但他选择这个时候用,用在这一步,并不像他的行事风格。”张中巍收买许芳蕊的代价并不低,完全可以用在更关键的位置,难道就是为了下药之后烧死他,这么简单粗暴的行事,就像是一个被逼急了的人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哪怕李昀州真的死了,李家还有其他人,张中巍图什么? 激怒了李家,他能有什么好下场? 除非,有人许给了他更高的利益,让他愿意铤而走险。 李嵩然听了他的话却笑着摇摇头,“那是你不够了解张中巍,他或许在聪明程度上不如那几个,但论这个‘狠’字绝不输其他人,他一旦下定决心,就会破釜沉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要他觉得这个代价他付得起。” “所以这一次,张中巍是觉得他能安然脱身?”李昀州反问。 “又或者他是觉得你已经打算跟他鱼死网破,他不得不做出反击。” 李昀州望向窗外。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一直以来,我向他传递的信息也不是这样。”张中巍又不是傻子,难道不懂他在说什么? “那就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了。” “我不认为是误会。”李昀州神色冷然,他转回头看向李嵩然,“他之前已经同意面谈却临时缺席,如果这不是虚晃一招,那就是中间有人让他改变了主意。” 李嵩然微微一惊,眉头皱起,立刻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有人想借张中巍对你下手?”许给张中巍更大的利益,让张中巍对李昀州下手,张中巍则利用收买了许芳蕊,把这件事做到了无可挽回的余地。 “你有头绪了?”这件事情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李昀州没说话。 李嵩然了解他的性格,他不开口,要么是没有把握,要么是觉得时机不到不必说出口。 “爸,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不科学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还没有摸到规律找到方法时,他不想让更多的人涉入其中。陈溪栎的“消失”已经提醒了他们,有某种规则掌握着这一切的运行,既然有规则,就能够被摸索与掌握,李昀州还需要时间。 李嵩然看了他一眼,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其实当初你回国选择进跃升制药,而不是其他公司,我是犹豫过的。 张中巍这些年的小动作一直没少过,你爷爷想着跃升起来本来也有他的功劳,念着他的情分不想动手,他老人家原本以为让张中巍在任上安然退休拿着跃升股份享福就是全了这么多年的情分,谁知道他这几年他胆子越来越大,也不满足李家给他的那些了。 你上次送回来的那些证据,你爷爷看了生了好大的气,差点又要去医院。后头的事情,我就不想跟他说了,但他该知道的总会知道,只是他老人家也没想到你能在跃升做到这一步。”李嵩然的话似有深意。 李昀州在张中巍离开后玩的合纵连横那一套,可是让老爷子都吃了一惊。 李昀州不以为意,打破正常脉络的那个人不是他。 他面无表情道:“如果没有陆凯拿出的那些资料,我会正常在跃升工作积累经验,察觉跃升出现状况的时机不会这么早。 如果张中巍不孤注一掷,我也从没想过要置他于死地。他补齐该补齐的东西,还上欠公司的钱,未必不能荣休养老。” 这也是给老爷子一个心理安慰,也安抚家族里的其他人。 “是张中巍太看轻我,也太看轻他自己。”所以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李嵩然这一松口也给了李昀州最大的自由。 “老爷子这一次不会再说什么了。”他微微一笑,“毕竟,这次张中巍害得不只是你,还差点害死了盛家那小子。老爷子总要顾及盛家的面子,给盛家一个交代。”他眯起眼轻轻叹了口气,“这次也算是盛域帮了你。” “这个人情我会还给他。”李昀州道。 李嵩然点点头,“交个朋友也就罢了。” 李昀州立刻察觉到李嵩然对盛域的那丝微妙。 “您不喜欢他?”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他是盛家的直系继承人,是我们天然的盟友,交好总是没错的。” 李嵩然这么说,也就意味着他对盛域这个人是有所保留的,但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说的必要。 李嵩然转过身,“时间也不早了,这一次你就趁着机会好好休息吧。” 再过不久,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李昀州沉静地点点头。 李嵩然往外走了几步又忽然回过头,“许芳蕊被抓的时候就交代了张中巍的事,张中巍没有傻到自己去收买她,是许芳蕊找到了蛛丝马迹还留下了证据,她说她交待这一切,只想和你见一面。你还是决定不见她?” “不必了,没什么可说的。” 有时候选择和抛弃也就在那一瞬间。 李昀州回到病房时,VIP病房的阳台门关的紧紧的,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盛域不见踪影。 李昀州推开阳台,就看到轮椅上翘着脚的盛域,他一手还在打着点滴,另一只手已经夹着烟,脸上的伤口并没有让他显得狼狈,反而有种颓废的帅气,除了头发烧得乱糟糟的毫无美感,他还是那个让吴州名媛们疯狂心动的盛域。 “来一根?”他把烟递给李昀州。 “不用了。” 盛域瞥了他一眼,“昀州少爷,心情不好?” 李昀州垂下眼,看着盛域毛呲呲的头顶,盛域这种对情绪的敏锐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对了,你不是说欠我一个人情吗,我已经想到让你怎么还了。”盛域忽然开口,笑得有些无赖。 “你确定?”李昀州并不认为盛域随口说的什么值得他那个人情的价值。 “有什么不确定的。”盛域笑了笑,随手拿起阳台玻璃茶几上搁着的电动推子扔给他。 李昀州难得一脸莫名。 盛域笑得眉目飞扬。 “昀州少爷亲自给我剃个头,这次的事情就算扯平了怎么样?” 这样一来,李昀州也没脸再拿那个公主抱说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拿李昀州的人情换他亲自剃头 李昀州表示从未遇到过…… 第19章 诱捕猎物 秋风飒爽,病房的阳台被温暖的阳光笼罩着。 穿着病服坐在轮椅上盛域煞有架势的围着理发用的围布,背后传来电动推子的声音。 焦枯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落在地上,原本烧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渐渐变得平整。 李昀州会答应,盛域既觉得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从李家人嘴里拿到的人情当然价值不菲,但盛域又不是那么看重。 他想要的会自己努力去拿到,他要不到的那些,李昀州也不见得帮得上什么。 救命的人情太重,人情一重牵扯就深了。 盛域无意拿这种事挟恩图报,玩笑一般的提个要求,看李昀州出个糗,反而顺意。 李昀州并不在意撕毁条约,关键要看这种行为是否具有足够的价值,大多情况下,他愿意信守承诺得到两全的结果,理个发也值当不了什么。 盛域不知道从哪搞来了一整套的专业设备,除了李昀州正用的推子,玻璃茶几上还放着几把小剪刀和一面手持镜子,他原本被阳光照得犯困,当想到现在给他剃头的是李昀州,又觉得错失了下对方面子的机会太可惜,至于李昀州能理成什么样子他并不在意。 盛域刚才已经从镜子里看过了,被火燎过的头发也剪不出什么帅气的发型,就算剪毁了,大不了也就是剃光罢了,反倒是李昀州亲自给人剃头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才是圈子里的大新闻。 盛域看着远处的秋日风景,任由身后的人不紧不慢地修剪头发。 等身后的推子的声音停了,李昀州才把镜子递给他。 “好了。”李昀州语气还是那样,情绪反倒因为盛域的神来一笔渐渐平复。 盛域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发型,微微惊讶。 李昀州竟然没有敷衍,而且理得似乎……还不错? “你学过?”盛域从镜子里看向他。 “你觉得呢?”想也知道不可能。 李昀州没理他,放下工具,去旁边洗了个手。 盛域笑了一声,“你们李家一直号称培养全能型人才,我原来一直觉得是假的,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这句嘲得不动声色,很有盛域的风格。 李昀州擦干手,“小盛总想做,也可以做得很好。”李昀州的反击也在波澜之下。 盛域笑了笑,“我对托尼老师的职业可没有兴趣。”他放下镜子,语气微微一扬,眯着眼望向远方,“话说回来,这个世界越来越不科学,也许现在不起眼的什么技能,在将来就能起到大用处。” 李昀州重新走到阳台。 陈溪栎消失得了无痕迹,似乎除了他们两人,再也没人记得世界上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盛域到底不可能无动于衷。 如果这是某种不科学甚至超越科学的存在造成的结果,造成结果的规则又是什么? “有没有兴趣找到那个欧忱查一查?”盛域望向李昀州的眼神里既有挑衅又有笃定,“他和你曾经熟知的样子不一样了,难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就像之前怀有无数秘密的陈溪栎一样,欧忱的改变似乎也隐藏着同样的秘密,他们之间是不是存在某种联系? 李昀州没接桩,而是轻轻看了他一眼。 “小盛总又想从中查到什么,确认什么?”他问到了核心。 盛域又点了一支烟,大咧咧地在阳台抽了起来。 “我他妈想知道是什么东西对这个世界做了什么手脚。”他最不喜欢被人玩弄在掌心的感觉了,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就让人心情恶劣到想要放肆破坏。 盛域扯下身上的围布丢在一边,拨了拨侧脸上沾着的碎发。 “怎么样,有兴趣合作吗?” 李昀州这才察觉,盛域轻轻松松把那个人情放了,大概也是为了这一出。 盛域看似毫无章法天马行空,但他绝对是个聪明人,还是个脑子异常灵活的聪明人。 李昀州把手机里的一份资料传给了盛域。 常用的即时通讯工具里,他们一直加着对方的好友,但那都是场面上的事情,同一个圈子的人互相有个好友很正常,只是在此之前两个人的聊天界面都干干净净,就像那种平日里随手加的一个广告号,从来没有任何信息往来。 李昀州发的这份文件,竟然算是他们的第一条聊天记录。 盛域点开看了,这是一份医学调查报告? 他晒着太阳,快速地浏览了一遍里面的内容。 “溪栎、欧忱,还有跃升的那个陆凯,之前都曾经有过未知原因的昏迷?” 李昀州点头。 “欧忱的昏迷是我经历过的,就在他打算回吴州的那天,他在飞机上突然不明原因的昏迷,之后他自己从医院离开到了吴州,当时我就有怀疑。我让人查了陈溪栎和陆凯的记录,陆凯在一个月前同样发生了未知原因的昏迷,就在他出差参加合作公司销售大会的半路上,至于陈溪栎,他是在返校交流的时候在学校昏迷的,当时就被送去了校医院,只不过他的资料之后全部消失了,这是我凭借记忆重新记录下来的。” 盛域皱眉,“你的意思是昏迷可能是他们变化的契机。” “现有的证据暂时指向了这里,不排除他们有其他的共性。”李昀州的理性让他在任何时候都选择保留其他可能。 盛域的手指差点被烟烫到,他把烟头按灭,晃了晃手机。 “李昀州,这是不是代表你愿意跟我合作了?”他盯着李昀州,脸上虽然笑着,眼神却极其认真。 李昀州靠在栏杆上,“我只是跟你一样,不想被未知所愚弄。” 盛域不在意他怎么想,只要确认两个人的目的暂时一致就够了。 “那么首先,让我们先想个办法,找到欧忱。” ※ 拉尔夫电影之夜的庆功晚宴上,徐蔚然端着酒杯又拒绝了一个前来搭讪的公子哥,刚刚陪着她一起聊天的朋友被另一个剧组的监制叫走应酬,她对那些主动围上来试图攀关系的男男女女又没什么搭理的兴趣。 助理被安排在统一的休息室,保镖们守着各个方向的进出口,徐蔚然在觥筹交错的庆功宴上竟然觉得百无聊赖。 她瞟了眼远处谈兴正欢的徐正涛,要不是她哥这次投资的电影获了奖,对这种级别的宴会她才懒得参加,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怎么攻克她的心上人。 徐正涛身边围了一圈人,有想拉关系的投资人和导演,也有这一次获奖电影的演员们,而她哥向来就是人群的中心,徐蔚然当然也喜欢这种被瞩目的感觉,接受男人们的欣赏和女人们的艳羡能让人虚荣心膨胀,但自从迷上盛域,这些就都成了次要。 如今,她哥为了让她不要去缠盛域,走到哪里恨不得都把她带上,实在没办法盯着她的时候,还会让保镖和助理一刻不离地跟着她,嘴上还说是为了保障她的安全。 徐蔚然无聊得要命,尽管一身高定礼服的她早已在宴会厅的一角自成风景。 她晃动着酒杯,望着舞池中间跳舞的男男女女们,从前那些炫耀的兴致这会儿都淡了。 “徐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徐蔚然眉头一皱,刚想要拒绝,就看到了面前一身深灰色西装的高大男人,顿时满脸惊讶。 男人接过她手里的酒杯,绅士地朝她伸出手。 徐蔚然下意识地就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 “怎么是你?” 随着新的一首乐曲响起,她跟着男人的步伐滑入舞池,红色裙摆似一朵玫瑰花,流畅转圈时画出层层波浪。 男人的头发理的很短,但这完全影响不了他的英俊,反而让他有种与众不同的冷然气质。徐蔚然不由地观察起他。 “李先生对吗,我记得你是盛哥的朋友。” 李昀州微微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盛哥让你来的?他也来了吗?”徐蔚然一下子精神了。 “不对。”她又摇摇头,“我听说他受伤了,他这段时间应该都在医院才对,我之前还想着去医院看他,但我哥看得太紧了我根本没办法过去,你既然在这里,那你知道盛哥的情况吗,他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生龙活虎精力充沛,一点也不像受伤的人。 徐蔚然显然不满足这么简单的答案,她一边随着李昀州的步伐舞动,一边说,“我帮盛哥买了点东西,我哥那边是不指望了,你可以帮我带去医院给他吗?” “可以。”为了达到目的,想必小盛总也不会介意帮这点忙。 徐蔚然幽怨道:“其实我更想自己去看他。”这是个多好的拉近彼此关系的机会,徐蔚然想想就十分扼腕。 “徐小姐想见小盛总?”李昀州忽然问道。 徐蔚然抬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 即便她心心念念的都是盛域,喜欢的也是他那一款的类型,但不代表她欣赏不了其他好看的男人。 徐蔚然眼神飘到一边,“是啊,我想见他。”这句话真心实意。 “我一定会帮徐小姐转达。”李昀州的话让徐蔚然瞬间开心起来。 “不过这次也想请徐小姐帮我一个忙。”自然而然的请求礼貌又让人无法拒绝。 “什么忙?”徐蔚然问道。 “先跳完这支舞。” 男人身上幽静的古龙水味浸染了鼻腔,徐蔚然的脸忽然有些发热。 李昀州牵着她随着音乐的高点一个下倾,又带着她起身,两人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舞蹈的姿势却极尽优美有力,徐蔚然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步伐起舞,目光专注地落在他身上。 不知不觉,其他跳舞的人给他们空出了相当一段距离,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这对外表极尽出色的男女显然已经成为人群瞩目的焦点。 徐蔚然大家都认识,她的美毋庸置疑。 与她跳舞的那个又是谁?不像是刚刚出道的新人,在圈内也十分眼生。 过于出众的外形与气质,以及与徐蔚然看起来如此亲密的关系,一时间在人群中引起了议论。 徐蔚然显然也沉浸在这种和谐愉悦的气氛中,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这一支舞蹈已经跳完了。 她不知不觉地挽住了李昀州的胳膊,抬头时却恰好对上她哥的目光。 徐正涛像是老早就盯着他们了。 徐蔚然瞬间想要松开手,却被李昀州轻轻拍了拍。 “徐小姐不用担心。” 徐蔚然怔愣了几秒,点了点头。 她又看了眼徐正涛那边,这才发现他哥看的竟然是李昀州,甚至还向他举了举酒杯。 他哥这是认识李昀州? “你到底想让我帮什么忙?”徐蔚然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十分钟后,我想请徐小姐去一趟三楼的会客室。” “就这么简单?” 李昀州点头。 “我哥也知道这件事吗?”徐蔚然忽然想到他哥刚才的表现,“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李昀州没有回答她。 徐蔚然知道从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她也明白有些事情不能深究。 既然她哥已经答应,至少安全问题上不需要她操心。 “我知道了,你这个忙我肯定会忙,看在我哥和盛哥的面子上。” 徐蔚然微微扬起下颚,骄傲的赏心悦目。 作者有话要说: 哇,昨天忘记搞6万字抽奖了,今天补上! 老规矩呀,前30留言的宝贝送红包~ 第20章 新阶段 拉尔夫电影之夜星光璀璨,主办方在德威诺酒店包了整整四层。 除了给远道而来的明星和工作人员准备的房间,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宴会厅,以及配套的六间休息室,这些休息室和房间分布在酒店的二层和三层,围绕着中心区域的宴会厅。 德威诺酒店向来以建筑的奢华和设计的繁复而出名,吴州中心区的这一间更是其中翘楚。 第一次来到这里没有酒店工作人员带领,想要迅速找到房间都有一定的难度。 欧忱看中的也正是它这样的特点。 电影之夜群星汇聚,人员复杂,查验难度高,又在德威诺这样迷宫一般的酒店,他绝不能错过这样一次机会。 隐藏在人群中的欧忱在看到徐蔚然独自一人离开宴会厅后迅速地跟了上去。 他一直在等一个可以和徐蔚然单独见面的时机,但徐蔚然身边永远都是一层又一层的人群,他无法像曾经那样和她亲近地说话,她那么骄傲,也绝不会轻易搭理一个陌生男人并且相信他说的那些话。 可是欧忱没有时间,他根本没有办法循序渐进,只能孤注一掷。 蔚然还没有经历生死时只有彼此互相依靠的时刻,她不记得他,不认识他,排斥他,唯独一心一意惦记着盛域,追逐着那个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可是这样,她只会重蹈覆辙。 欧忱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他不想吓到徐蔚然,但他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可以顺利接近她。 徐正涛比他想象的要难缠百倍,在他出现前,就已经在徐蔚然身边放满了耳目。不管这是监视还是保护,都给欧忱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欧忱有种预感,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希望在此之前给徐蔚然留下更多讯息,让她避开那些曾经犯过的错误,逃出必死的杀局。欧忱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这一切,只能趁着有限的时间拼死去搏一搏。 为了避开无处不在的保镖,他只能极为小心。 徐蔚然的身影还是在三楼消失不见了。 她到底去了哪里? 还有,为什么这一次,蔚然会和李昀州走得那么近,明明之前她根本不认识李昀州。 欧忱的脑子很乱,他总是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时刻逼近的危机、对命运的疑惑和忐忑还有对徐蔚然的忧心与愧疚都紧紧禁锢着他,让他苏醒后的每一刻都像在窒息中挣扎。 死亡的镰刀高悬不落。 欧忱的恐惧却没办法和任何人诉说。 前方拐角处忽然出现身着红裙的身影,她进了右手边的一间休息室。 欧忱神色一动,是蔚然。 欧忱谨慎地避开巡逻的保安,小心翼翼地来到那间休息室门口。 他重新压了压头上的帽子,从身上挂着的记者证的下一层掏出一张万能门卡,轻轻地触碰电子锁。 “滴答”一声,休息室的门开了。 欧忱迅速的闪身进去,合上大门。 休息室内却一片黑暗。 难道去了内间休息? 欧忱回忆着之前从酒店电脑里搜出的户型图。 德威诺酒店的休息室似乎确实都是套间,蔚然会在哪里? 欧忱放轻了脚步,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借着阳台那边透进来的月光渐渐看清了房间里的布局。 当他越过客厅,试图走到套间门口时,整个人忽然怔住了。 有人轻轻按下按钮,整个套间顿时灯火通明。 欧忱脸色惨白地看着稳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找到你了。”李昀州静静地看着他,“欧忱,我等你很久了。” 如果给欧忱机会,他最不想面对的可能就是李昀州。 他转身就想往外跑,却发现明明一拉就开的休息室大门此时却紧紧锁着,他那张好使的万能门卡也彻底不管用了,他回过头看着李昀州。 “你还想跑到哪里?”李昀州依然坐在那里,神色平静地问他。 欧忱突然蹲下来,不断地抓着头发。 “你为什么要逼我,你为什么要逼我?”他又去拉门把手,依然完全没用,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地望着李昀州,“昀州,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难道不是你想要怎么样吗,学长?” 欧忱紧紧地捂着脸,情绪瞬间失控,为什么要叫他学长,为什么?! 曾经代表亲近和玩笑的称呼,此时从李昀州嘴里出来却像极压垮欧忱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昀州坐在那里没有动。 好一会儿,似乎平复了几分的欧忱才抬起头,他眼睛泛着红血丝,声音也有些沙哑。 “你把蔚然藏到哪里了?告诉我,你把蔚然藏到哪里了?” 李昀州静静地看着他,“徐小姐很安全,她正和她哥哥待在一起,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好好谈一谈吗?” “我没什么话想谈。”欧忱重新站起来,他还在试图粉饰一切,“我要离开这里。” “你从这里出去,就再也找不到徐小姐了。徐正涛不可能让你见她,在他眼里,你已经被划为危险人物。”李昀州说的很明白。 欧忱身体颤抖,他嘴唇不停开合。 “李昀州,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他忽然抬起头,盯着李昀州,“你想知道什么?” “你昏迷苏醒后做的那些是为了什么?” 欧忱直接坐到地上,跟他跟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你果然……猜到了。” “猜到这些很难吗?”如果起先没碰到那些不科学的事情也就罢了,有了陆凯了陈溪栎的先例,欧忱又有多难猜,何况那几年同宿他们还朝夕相处过。 “你在飞机上昏迷的那天我去了一趟诺达州。” 欧忱微微动容,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安静的房间里他的呼吸变得清晰可闻。 “你从诺达州的医院独自离开飞回吴州,我接到你的电话时以为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欧忱,你不愿意见面处处推脱又开始跟踪过去没有任何交集的徐蔚然,种种行为不断佐证我的猜测,直到现在——” 尽管李昀州连动都没动一下,但氛围上的压抑感依然让本就情绪紧绷的欧忱微微发抖。 “我发现我错了,你是欧忱,只不过不仅仅是我认识的那个欧忱。”他甚至没有问欧忱他的猜测是否准确,而像是早已经认定,只等着对方在他面前坦诚。 欧忱又捂住了脸,“你还是这么可怕,还是这么……可怕。”欧忱的声音像是从喉管里撕拉出来的一般,有着砂纸摩擦的粗粝。 “我想知道为什么?”李昀州起身,慢慢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欧忱低垂的视线中,唯有他剪裁精致的裤脚和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皮鞋。 他记得这个姿势,记得对方俯视的姿态,记得他哀求李昀州时他的冷漠和不屑。 欧忱猛地抬起头,“你不是聪明吗,你不是什么都能猜到吗,你不是就喜欢把一切都玩弄于鼓掌中吗,有本事你就自己猜啊,凭什么让我告诉你,现在是你在求我,我就算什么都不说,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欧忱的歇斯底里和他惨败的脸色让他整个人都呈现出脆弱的病态感。 “欧忱,我从没想过要对你做什么。”李昀州道。 “是,你现在是没想过做什么,是我面对不了你李昀州。”欧忱笑得咳嗽起来,“你总能知道你想知道的,可惜……可惜你也有想得到而得不到的。”他望着李昀州的脸,忽然笑了起来。 “在你的记忆里,或者在你的世界里,在你经历过的日子里,我做过伤害你的事情?”李昀州望着他,欧忱从这张脸上却看不到除了平静之外的情绪。 即使他还不是那个李昀州,却依然让欧忱感到心悸。 “如果我告诉你,你可以让我见到蔚然?” 李昀州摇头,“徐正涛不会让这种状态的你去见徐蔚然。”在欧忱表态之前李昀州又道,“但我可以让徐蔚然相信你告诫她的话,让她避开你心中给她划定的危险。” “为什么你会知道?”欧忱喃喃道。 “徐蔚然将来会成为你的恋人,又或者和恋人一样亲近的人,你跟踪她提醒她,除了让她避开危险之外还能有其他的原因吗?既然你是我曾经认识的欧忱,至少不是个对女性怀有恶意的人。当然,人是会变的,如果你真的变了,徐正涛的人也不会让你有任何机会伤害徐蔚然。” 欧忱恍惚道:“总有徐正涛触碰不到的地方,在那个世界,所有人都只能靠自己。” 李昀州眼神微动。 “徐正涛没办法永远保护她。”欧忱眼睛红了,他望着李昀州,“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但你必须答应我,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离徐蔚然远远的,这个条件还要包含盛域在内。” 耳机里传来盛域的声音,李昀州微微点头,“可以。” 欧忱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慢慢挪到沙发上,在他之后,李昀州也重新走回去,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这种距离在心理上给了欧忱一定的安全感。 李昀州任由他沉默了很久。 欧忱的胳膊一直撑在膝盖上,手紧紧地捂着额头。 许久,李昀州才听到他的声音。 “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可以不信,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说出了这些我会有什么结果,而你听了这些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即便这样,你还敢再听下去吗?” “如果我不选择去听,就只能听之任之,被你所谓的规则左右。” 欧忱竟然一点也不意外李昀州的选择。 他忽然敛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仿佛沉浸到某种情绪中。 “我的时间在某一刻戛然而止,然后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第21章 探索未知世界 “从我回来的那一刻起,不,从我进入新世界的那一刻起,我就把它当成了一场神造的游戏,我试过很多种办法,把那个世界的规则记下来留给蔚然,但我所有的努力都失败了。因此我知道,就算我幸运的回来了,依然要受困于规则。” “那个世界和你现在了解的完全不一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每天都在与死亡和时间赛跑,人心狡诈规则压迫,每一个人都在被迫改变,不改变就只会沦为炮灰与尘埃,成为那些攀登者的垫脚石。” “不要想去深挖,关于它的具体信息我根本没办法向你描述,我只能告诉你,李昀州,你是属于那个世界的人,迟早有一天,你会进入那里,命运是不可违抗的,新世界就是你的命运。” “我的确是在昏迷苏醒后拥有了新的记忆,但我不认为那是记忆,而是未来的那个我幸运的回到了现在,可惜,我的时间太少了,我能做的也太少了。” 欧忱的叙述断断续续的,中间也有无数的停顿,或者就像他所说,有些东西他说出口时本身就受到了限制,因此当他越界时,只能停下来重新换一种方式去表达。 这显然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茶几上原本给客人准备的红酒被他一杯一杯的喝完,空的杯子和玻璃碰撞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欧忱的胳膊依然撑在膝盖上,只半抬起头。 “我回到吴州后,原本打算让一切至少在表面上维持原状,暗中调查再找到合适的机会达成我的目的,但我发现你的人生轨迹竟然产生了偏差。” 明明这个时候那家叫跃升制药的公司还应该牢牢掌握在张中巍手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至少在你回国的头一年,你根本没有任何掌控公司的计划,这些是曾经的你亲口告诉我的。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跃升制药的情况并没有那么难查,甚至你和张中巍的博弈在跃升也不是秘密,如果没有人插手,不可能产生这样的变化,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不是唯一的那个幸运儿,还有其他人在我之前回到了这里。 等我发现一切的变化源于张中巍的外甥陈溪栎时,我终于知道那个让命运转弯的人是谁了,既然他已经在你身边出现过,并且引起了这样大的变化,以你的警惕和我不成熟的演技,和你接触越多反而暴露的越多,不如由明转暗,反正,我本来就只有那一个目的罢了,就算我再恨某些人,凭我现在的力量也完全报复不了,不如专心一意想办法提醒蔚然。” 欧忱说了这么多,李昀州始终没有打断他的情绪,直到现在才缓缓开口。 “辰湾的那场大火也是你所谓的命运的必然?” 欧忱嘴唇微合,望着李昀州的目光顿时有些复杂。 “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管是和张中巍的博弈,还是辰湾公寓的大火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只是一切都提前了。我回吴州后,一开始去你之前住的地方找过你,你并不在那里,跃升又发生了那些变故,我猜到你可能搬进了辰湾,果然在辰湾的停车场我看到了你的车。之后的每天晚上,我都会守在辰湾公寓。” “你应该不止是想做一个命运的见证者?”李昀州表情淡然,即便得知曾经的好友见死不救冷眼旁观这样的事实,也把所有的情绪控制的完美无缺。 欧忱看着他,轻声道:“谁不想要你李昀州的人情呢,毕竟这个人情的价值不可估量。我也想要啊,我还想用它来救蔚然的命。”他定定地看着李昀州,“只要救你一次不就可以吗?毕竟,在那样的未来,有多少人想求你李昀州的照拂与眷顾。” 但是连这样的机会也被盛域夺走了,当他在辰湾公寓楼下见到盛域时,那种命运对他的嘲讽几乎完全击垮了他,他不明白这个时候明明应该只比陌生人好一点的李昀州和盛域为什么会提前产生交集。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卷进那个新世界对吗?”李昀州问。 欧忱的嗓音依然异常沙哑,他看着李昀州又像是透过他看着谁。 “你问的到底是所有人还是盛域?”欧忱这一刻的犀利倒是让李昀州看到了几分他过去的样子。欧忱并没有强求李昀州的答案,他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李昀州,告诉他,“没错,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选中,但进入新世界是不可抗力,没有人能够阻止。” “那么你们呢,又是因为什么回到了现在?” 喝完了红酒的欧忱脸色反而变得更加难看,“如果我知道原因,我拼尽一切也会不断制造回来的机会,改变我和蔚然的结局。” “也就说,即便是你们,也完全不知道能够回来的原因。” “我只想告诉你,它的力量是不可控制的,不可想象的,现代的科学根本无法解读。” “所以在你们心中,它无所不能。” “我不知道。” 李昀州明白了,欧忱本身对这一切的态度都是矛盾的,他恐惧这种力量的同时又崇拜它,抗拒它的同时又渴望它。 如果说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有这样一种力量,再加上他所说的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则,那么确实很容易让人逐渐剥落道德的枷锁,被追求强大的欲望所驱使。 “没人能在那里保守初心,包括你,李昀州。”欧忱似乎觉得有些冷,整个人都蜷缩起来,他看到李昀州无动于衷的样子,嘴唇动了动,“你不信吗?” “不,我信。” 欧忱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呓语一般,“或许是我错了,不是你在那里改变了,而是那里让你露出了真正的样子。”他抬头盯着李昀州,“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样子。” 欧忱深呼吸了一下,“我能说的就是这些,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希望你也不要忘记。” 耳机里,盛域的声音幽幽传来,“如果我是他,我不会求你。明明他才是掌握关键信息的一方,现在却没了丝毫主动权,还把信与不信,答应还是不答应的权利交给了你。保护徐蔚然的方式明明有很多种,他却选了最蠢的一种,如果那个世界真像他说的那么残酷,他还能活得这么单纯无知吗?还有,他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他的片面之词,我相信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吧,李昀州。” 李昀州没有回答他,面对欧忱传递的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表现出了惊人的平静。 在欧忱还纠缠于情绪中时,他已经思考了很多。 “你恨的那个人是盛域?” 欧忱显然没想到李昀州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连耳机另一边的盛域也皱起了眉头,但却没有出声。 “我一直以为停车场里你的杀意和恨意是针对我的,因为你和其他人并无来往,我忘了,对你们来说,其实交集并不仅仅存在于现在,还存在于未来。当时停车场里除了徐蔚然和我之外还有盛域,你要求我和徐蔚然保持距离,这个条件包含的人里依然还有盛域,也就是说,在你所说的那个未来那个新世界,徐蔚然那个最坏的结局是跟我们有关,跟盛域有关的。” 随着李昀州的平铺直叙,欧忱努力压住了不自觉颤抖起来的胳膊。 他咬牙道:“是又怎么样?” “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李昀州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欧忱一边摇头,一边颤抖着笑了起来,“我确实很恨盛域,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昀州静静看着他。 “是因为你啊,昀州。”欧忱眼睛通红,“那时候,我跪在地上求你,你也没有答应救我和蔚然,因为你选了盛域放弃了我们,明明我们才是相处多年的朋友,明明我们才是好不容易重逢又一起淌过那么多危难的兄弟,可那个时候你为了救他,放弃了我们。” 耳机另一边的盛域简直惊了。 李昀州却站了起来,走到欧忱身边。 “假如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在那种情况下我选了盛域,那一定是因为在我眼里,这就是我认为对的选择。还有,你恨的真的只是盛域?你站在辰湾公寓楼下的时候,有没有一刻是觉得我死了也挺好的?欧忱,我一直觉得人最重要的一课是学会认清自己。 关于答应你远离徐小姐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但你想要向徐小姐传递的那些话,你有认真想过吗?从一开始你的方式就错了,到如今,你依然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告诉徐蔚然不久的将来将要遭逢危机,让她时时刻刻处在担忧与害怕里,对她来说真的好吗? 接受这个不科学的世界是需要勇气和胆量的。 李昀州和盛域有这样的探索欲,不代表其他人也有。 欧忱嘴唇颤了颤,似乎再次陷入了纠结与矛盾。 李昀州走到欧忱身边时,他呼吸的频率又变得急促起来。 李昀州没有看他反而望着门的方向,“我会给你时间,等你做个决定。” 隔壁的房间里,坐在轮椅上的盛域翘着腿,好整以暇地看着刚刚回来的李昀州。 “就这么放过他?” “他还能做什么?” “可不,他至少还是你的好同学。”盛域哼笑一声,把一份文件袋丢给他,“看看吧。” 李昀州顺势打开了上面的捆绳,抽出里面的档案。 “欧忱的病历?胃癌…晚期?” 盛域嘴里叼着烟,房间里暖气开得很高,他只穿了一件贴身的T恤,胳膊随意搭在轮椅的扶手上。 “至少,那个所谓的新世界在选人的时候是存在一定规律的。如果我和你将来都要卷进这个世界,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李昀州?”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人知道的都是片面的,很多内容会在后续慢慢揭露的哈~ 大家说出来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第22章 情感导师 欧忱这一晚透露出的信息非常多,涉及的面也相当广。 狭义的来说跟他们的未来息息相关,广义上来讲,这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科学的认知范围。 然而奇怪的是,不管是最开始的陆凯,还是之后的陈溪栎和欧忱,假设他们都经历了同样的事情,都有了另一个所谓的“新世界”的记忆,或者像他们认知的那样是从“新世界”回到了现在,可他们的意识里对现在这个世界未来一段时间的认知却相当模糊。 在李昀州和他们有限的接触中,他逐渐意识到,不管是世界局势也好,未来即将发生的影响世界的大事也好,在这些人那里都像是被刻意淡化了,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身和与自身有关的几个人身上,除此之外,只有李昀州和盛域在他们的记忆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所以他们两个人在这件事里扮到底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假设未知原因的昏迷是拥有记忆的契机,现在的情况可以证明这些人拥有特殊记忆的时间是不一致的,而对那个“新世界”的记忆也极有可能存在时间差。 从欧忱透露的信息里可以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卷入那个新世界,就像盛域所说,选人是存在规则的。 陆凯在发生意外之前的事情盛域已经让人去调查了,从当初路威透露的消息里可以推断出陈溪栎是在片场发生的意外,而欧忱有极大可能是因为胃癌,徐蔚然的情况暂时还不清楚,但仅仅这些人并不足以让他们找出这个所谓的规律到底是什么。 陆凯、陈溪栎、欧忱并不像个例,也就意味着,未来李昀州和盛域的身边再也不会平静了。但这些人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从那个所谓的“新世界”回来? 依然有无数的谜团得不到答案。 这个夜晚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个难眠之夜。 VIP病房里,盛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李昀州倒是轻松,早早就出院了,盛域却因为腿伤的原因还需要定时做常规检查,从酒店提前离开之后就回医院报道了。 此刻,少了一个人的病房难得的让盛域有些烦闷。 虽然李昀州平时也不太喜欢说话,但在沟通某些问题时他确实是个极佳的对象,在思路上也能够迅速的和盛域对上,偶尔两个人交谈还能激发更多的灵感。 今晚接受的信息太多,即便那时候表现得再怎么平静淡定,受到的影响和冲击也绝对不小。 这个时候如果有个人能一起聊一聊,或许还能冲淡一些对未知的疑惑和顾虑。 夜深人静时,盛域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反而不断回想着欧忱说的那些话。 一帧帧的画面在脑子里浮现。 关于所谓“新世界”的信息,关于他们拥有的记忆、进入的契机以及回来的目的…… 直到欧忱的某段话跃入脑海,听到时受到的冲击又一次提醒了盛域。 他猛地坐了起来,可是行动不便的腿让他突兀地直起腰后又被迫躺了回去。 他只能先伸手打开了夜灯,又按了按钮让病床上升了一些,形成半靠的姿势。 搞完了这些才拿起手机打给了张随。 电话响了半天,张随才接起来。 “我的小盛总,这都几点了,你现在打过来就不怕我在办事?”张随一开口就是带着强烈睡意的抱怨,白天绝不会有的怨气通过电话清晰地传递过来。 “你平时不是三点前都不睡的吗?”不然盛域也不会选他打过去。 “可是我前几天逃班了啊,被我老子抓了个正着,这几天尽盯着我,还让我跟着王叔做个什么鬼方案,你知道我的,公司的事情屁点兴趣都没有,但我爸说不搞定这个方案,就把我的卡停了,那哪受得了啊,我只能每天加班了,忙得出去浪的时间都没有了。”回到家里就只想睡觉。 “那你现在醒都醒了,正好我有话想问你。” 神他妈醒都醒了…… 张随真是要为盛域的想一出是一出给跪了。 可惜他怂。 “你说你说。”这次他是没在办事,谁知道下次小盛总还会不会这种时间打过来。 盛域眉头微微皱起,似乎还酝酿了一会儿,“你说说,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为了救另一个人,放弃救他的关系亲近的好兄弟。” “什么什么?”张随一时间被绕晕了。 “没听懂?”盛域眉头皱了皱。 “不,我听懂了,你让我捋一捋。我懂了,那他要救的那个人关系肯定比那个亲近的好兄弟还要亲近啊,要么是骨血至亲要么是爱人伴侣,再或者他救的那个是老弱病残,这人道德水准比较高,只能先救弱的那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盛总会大半夜问他个俗气二选一的问题,张随还是耐心回答了,谁叫他脾气好呢? 盛域半天没说话,一脸莫名深思,几度否定又几度怀疑。 他拿起床头的水杯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凉白开,顿时来了个透心凉。 “小盛总,到底什么情况?”张随还在那摸不清状况。他这会儿睡意也没了,反而因为盛域半夜这一出激起了一点点好奇心。 “就没别的可能?”盛域追问了一句。 张随叹了口气,“小盛总,这种问题我不信你还要问我,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就得不出答案,你问我不就是想要我给你再确认一遍吗,那基本就是这个理儿,你说是不是?”他语气一缓,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咳,小盛总啊,你是不是又遇到感情问题了?” “不是。”盛域立刻否认了,没有丝毫间隙。 张随一哽,反而有些拿不准了。 不是,诶,他之前只是猜的,一点把握也没有,现在小盛总这个反应,他反而存疑了啊,不是真的吧?真是感情问题?小盛总也会遇到这种极限二选一的麻烦? 盛域那边听张随一问就知道他会有什么联想了,但他又不能把那些不科学事情讲给张随听。 暂时不要把这件事情透露给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人,这算是盛域和李昀州无声的默契。 “要不你跟我具体讲一讲?”张随试探着问了一句。 “没有具体的。”盛域觉得自己大半夜问张随这种事情确实是昏了头,“算了,不讲了,我挂了。” “诶,等等,小盛总别挂,说真的,那种情况下如果放弃了兄弟也要救的人,那肯定是真爱。真的别挂,你先让我说完,过两天,薛浩过生日,他想请你的但又没好意思,上个月开始他就在那踟蹰了,本来前些天已经下定决心要开口的,结果你又受伤入院了,他就没好意思,说起来,上次给你找的那个理发师还是他介绍的,怎么样,手艺还行吗?” 盛域一听冷笑了一声,“理发的手艺怎么样我不知道,勾搭人的心思倒是真真的,我让他留下工具滚蛋了。” 张随这下是真的彻底清醒了,他翻身坐起来,“这事薛浩估计不知道,也是我的问题,突然想着找个手艺好的给你理发,太急了都没来得及好好查查人,小盛总你别怪他。那小子知道估计更要急了。” “行了,没怪他。” “那好,我明天就再找个靠谱的去医院。” “不必了,已经理完了。”盛域的语气又有点微妙。 之前明明觉得理发这种小事不算什么,听完了欧忱讲的那些,反而觉得怪异了起来。 “理完了?”谁给理的? 张随还想问,盛域直接打断他,“你跟薛浩说,他生日我会去的。” 张随立刻忘了理发那一出,“那小子知道了肯定高兴得要命,他为之前那个事情愧疚很久了,只是之前一直不敢见你。” “我可没拿他怎么样。”张随的话又让盛域想起了些不愉快的事。 或许是大半夜气氛使然,张随竟然难得的有些感性,大胆地劝了盛域一句。 “小盛总,感情的事情,怎么说呢,它重要又不那么重要,你把它看太重了,最后受的伤可能也越重。” 盛域轻哼了一声,“你挺适合做电台深夜情感导师的,要不要帮你找个电台去试试?” “不不不,不敢,不必,小盛总你还有问题尽管问。” “没了,挂了。” 盛域的电话挂了,张随的好奇心却彻底起来了,他觉得小盛总大半夜打电话问的问题绝不会那么简单,听着就跟感情有关,但小盛总最近都受伤住院,最近能接触什么新人?他琢磨了半天,难道是小盛总在医院遇到了什么美女护士或者医生? 盛域也懒得再想这些事了,他虽然先一步离开了酒店,但李昀州还要留在那里收尾。 他们和徐正涛合作,利用徐蔚然做诱饵,引来了欧忱,虽然徐正涛表面上把事情的主导权交给了他们,但欧忱跟踪的是他妹妹,以他的掌控欲必定会想办法弄清欧忱的事。 李昀州不可能把人交给徐正涛,知道那些破事的人越少越好,谁也不知道消息万一泄露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恐慌,又或者会不会被有心人利用。 所以李昀州在那免不了要跟徐正涛虚与委蛇。 盛域有预感,接下来他们恐怕还要应对更多接踵而来的危机。 他按下按钮,关掉夜灯,重新躺平,试图快速地进入睡眠。 等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李昀州的一条新消息又跳了出来。 盛域眯着眼看了消息后,顿时感觉腿都抽疼起来。 “徐蔚然在家中晕倒了,十分钟前被徐正涛送去了医院。” 后面又加了一条。 “我明天下午过去,有什么情况你多留意。” 第23章 徐蔚然醒了 徐蔚然自昏迷之后整整一天都没有醒过来,医院果然也查不出原因,大概是基于徐蔚然的职业缘故,推测她多半是因为疲劳过度陷入昏睡,等身体休息好了自然能苏醒。 徐正涛当然不接受这种说法,他妹妹的工作情况具体是什么样子他一清二楚,绝不会让她到疲劳过度的程度,而且大小姐一向非常自我,不喜欢的工作统统都推了,连经纪人和公司都拿她没办法,又哪来的疲劳过度? 但连医院都查不出来,徐正涛也毫无办法,加上徐蔚然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只能暂时让她待在医院继续观察,在她苏醒后再做打算。 徐蔚然作为公众人物,又是在拉尔夫电影之夜结束后出的事情,虽然人是在家里昏迷的,但送医的路上还是被娱记盯上了,当天徐蔚然入院的事情就上了八卦新闻,在各大娱乐论坛传的纷纷扬扬,只不过社交媒体上刚有了消息就很快被压了下去,连带论坛那些带图的爆料也被删了个一干二净。 徐正涛一边要顾着徐蔚然的情况,一边还要安抚得到消息的父母,又要处理网上闹得纷纷扬扬的新闻,也就顾不上和李昀州掰扯欧忱的事情了。 盛域在病房里和李昀州闲聊。 “所以你把欧忱弄哪儿去了?”盛域一边吃香蕉一边问,他今天没穿病号服,换了一身T恤短裤,在恒温的病房里摆出了一副度假的姿态。 “送去医院了。”李昀州说。 “没把人关着?” “我关他做什么?非法监/禁?” “果然遵纪守法好公民。”盛域习惯性地怼了他一句,“徐正涛找你要人了吧?”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他没有找我,他找的是你,只是你那天先走了。” 盛域笑得狡黠,“我怕他觉得跟我熟,想找我做人情。” “所以就把人丢给我?”李昀州了然。 “他在我这没那么大的面子。”盛域理所当然道,“至于你嘛,能者多劳,体谅体谅伤员吧,李总监。”盛域把吃完的香蕉皮精准地扔进垃圾桶。 “现在徐蔚然昏迷了,徐正涛的心思分不开,但如果她醒了,又发生了什么不可预知的变化,徐正涛保不齐会想到这件事上,他又不是傻的,欧忱古古怪怪的事情一做,马上徐蔚然就昏了,他没有联想才怪。” “他查不出什么。”李昀州道。 盛域笑了一声,咕哝道:“果然还是昀州少爷有底气,看来欧忱确实已经安顿好了。” “生病了自然要治病。” “哪怕治不好?” “哪怕治不好。” 盛域点头,“你说的对。有病治病才是顺理成章的,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该来的总会来,是不是?” “你似乎对欧忱有很大意见?” “他不是恨我吗,还容不得我讨厌他?他又不是我的好兄弟,好同学。” 李昀州没出声。 盛域这句话说的很直,但看到李昀州的神情后,居然难得一见的有了一丝丝后悔。 “算我说错了,你别放在心上。” “不,你说的对。”李昀州看了眼盛域放在床头柜上的烟盒。 盛域扬了扬眉,把烟扔给他。 “你不是不抽烟的吗?”据说还挺讨厌烟味。 李昀州确实没有抽,他只是抽了一根出来,凑到鼻子下。 “有点淡。” 盛域撇了撇嘴,“我妈把我的烟都收走了,这还是我找张随顺的,我哪里知道他居然抽得这么淡。” 李昀州把烟搁在一边。 盛域拍了拍轮椅,“推我到外面转一圈?”他指使起人来倒是相当自然。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走到床边,伸出手。 “别抱,我自己来。”盛域摆了摆手,果然很顺利地挪到了轮椅上。 李昀州顺势推着轮椅出了病房。 这些天的相处他也看出来了,盛域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喜欢热闹,但住院这些天来看他的人却被他一一拒了,只有张随偶尔过来一趟。 盛域应该是不想把这件事渲染太过,尽管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受伤住院的事,也纷纷派人送了慰问,但都很知趣的没到医院打扰他。 李昀州推着盛域的轮椅去了花园,绕着林荫道转圈,盛域手里拽着一片飘过来的枯叶子,望着草坪上跑动的小孩子还有坐在上面晒太阳的病人们。 “事已至此,李昀州,放宽心吧。”盛域状似无意地感叹了一句,却让李昀州微微一顿。 垂下眼看了眼盛域的头顶。 “最近发生挺多事情的,全部憋在心里会抑郁的,那天欧忱说的,我都听了,我不是你这个当事人,做不到什么感同身受,我只能跟你说,一个人的变化在于他自己,其他人是没办法掌握的,他把你当兄弟朋友也好,把你当仇人陌生人也好,都是他的事情,你做到无愧于心就够了。”盛域嗤笑一声,“人么,情绪的东西都要自我消化,伤心太伤身,不值得。何必为那些你根本还不知道不确定的事情买单?” 李昀州没开口,他其实是根本没想到盛域会说这些算的上安慰的话。 盛域又像想到什么,往后侧头看了他一眼,“现在我们也算得上一根绳上的蚂蚱,大风吹来,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你可别给我拖后腿。” 李昀州继续推着他往前走,“不至于。” 哦?是不至于为了欧忱伤心,还是不至于拖后腿? 盛域这些天住院也完全没有闲着,包括陆凯在内,前面那几个人的资料他都好好研究了一遍,特别是欧忱的部分,既然查了欧忱自然也带出了不少李昀州的事情,毕竟这两人有几年的时间都是重合的,住在一个宿舍关系自然是很亲近的,像李昀州这样骨子里那么冷的人,最后能和欧忱成为朋友,这其中欧忱是绝对少不了下功夫的。 感情这种事一直都是双向的,欧忱用了心李昀州才会把他当朋友当兄弟,但一眨眼人变了,对欧忱来说可能是几度春秋历经坎坷,但对李昀州对他们这些正常世界的人来讲,就是真的“一眨眼”,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上一刻是朋友,下一刻就成了敌人这种事情的。 人的感情又不是水龙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 李昀州这些天虽然看着还是那副样子,谁知道别人看不见的时候又是怎么消化的? 这不是连平时碰都不碰的烟都拿起来了。 但盛域也说不了太多,一是他觉得李昀州这种内在强势的性格,必然是会自己调节,二来,欧忱不是最后一个,他们身边将来还可能出现这样的人,必然要接受这种事情。略微提两句,以李昀州的脑子,自然什么都明白的。 盛域兜里手机响了两声,他慢条斯理地接了电话,听了没两句,眉毛就挑了挑。 “知道了,我们过来。” “徐正涛打的?”挂了电话之后,李昀州先问了一句。 “这都能猜到?”盛域把玩着手机,“徐蔚然醒了,她说想见我们。” “我们?”李昀州这个着重显然是有些意思的。 “是我们没错。”盛域的话里明显也有深意。 “看来欧忱说的不全是假的。” “可能也不全是真的。”盛域翘了翘完好的那条腿,“走吧,就让我们去找徐小姐验证一下。” ※ 徐蔚然的病房里,徐正涛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徐蔚然却茫然地躺在病床上,对着天花板出神。 之前医生就再三检查过了,徐蔚然醒了也确认了身体上什么问题也没有,唯独精神有些恍惚。 但徐蔚然对这方面的医生异常抗拒,应该说,她对陌生人变得相当抗拒,徐正涛根本没办法对症下药,直到徐蔚然提出要见盛域和李昀州,徐正涛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思联系了两人,尽管心里塞满了疑惑,可当务之急还是确定徐蔚然的状态,确定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徐蔚然要见就只能想办法让她见了。 其实徐蔚然想见盛域,徐正涛还能理解,毕竟他妹妹对盛域的迷恋,她身边的人全都知道,但为什么现在又多了李昀州?他们总共也才见了两次吧,什么时候李昀州变得这么重要了,她妹妹醒来不想见爸妈,就想见这两个人了? 徐正涛虽然烦恼,也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只能把人请了过来。 李昀州和盛域到了病房门口,徐正涛朝他们点了点头,“麻烦二位了。” “徐总客气了。”推着盛域的李昀州跟他打了个招呼。 盛域却只朝他扬了扬下巴,一副懒得理人的样子。 徐正涛也不在意,亲自打开病房门,把这位大爷送进了病房。 他妹妹只想单独见这两个人,他只能给人腾出空间。 病房里,徐蔚然的表情终于因为刚刚进来的两个人有了变化。 她半靠在床头,先是怔愣,身体微微发抖的同时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李昀州推着盛域站在门口不远的位置,并没有冒然靠近她。 直到徐蔚然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一下情绪后,他才推着盛域走到她对着的沙发附近。 “抱歉,我失态了。”徐蔚然看着盛域有些发愣,又看了眼李昀州,她声音很轻,和曾经的盛气凌人完全不同,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望着两个人,好半天才喃喃道:“难怪……原来这个时候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李昀州微微动容,盛域却差点跳起来。 “徐蔚然,你在说什么?”他跟李昀州是哪门子的在一起? 第24章 不能说的秘密 “是我弄错了吗?”徐蔚然茫然地看着他们。 “徐蔚然?”盛域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徐蔚然随手拿起一个枕头,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 “我脑子好乱,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需要再给你一点时间吗?”李昀州冷静地问她。 “不,我只是突然再见到你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徐蔚然抬起头,她看着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内心波涛汹涌,却无法开口去描述此刻的情绪。 她忽然又哭了,“我真的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即时是假的也没关系,让我再待一会儿吧。” “徐蔚然?”盛域这一次终于没有不耐烦。 徐蔚然大哭起来,不断抽着纸巾擦拭眼泪。 “我还以为一切都是假的,医院是假的,哥哥是假的,所有的人都是假的,我让他去找你们,根本不觉得他真的能把你们找到,但你们真的来了,这不是我的幻觉对不对?”徐蔚然红着眼睛望着他们。 “不是。”李昀州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徐蔚然又埋进枕头哭了出来,“太好了,哪怕只有几天都够了。”她使劲呼吸着,仿佛连医院里的空气都是稀有难得的,她摸着手机摸着床单摸着枕套摸着自己的杯子,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真的不需要再给你一点时间吗?”李昀州又问了一遍。 徐蔚然闻言抬起头,怯怯地看着他,“副队,你这个样子好像做梦一样,真的让人很不习惯。” 盛域瞥了李昀州一眼,“副队?你果然也是从那个见鬼的世界回来的?” 徐蔚然看着他们,“你们……你们难道不是?” 盛域面无表情。 “那你们现在为什么会在一起?” “谁说我们在一起了?”盛域反驳。 徐蔚然一哆嗦,“可是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徐小姐,你可以慢慢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徐蔚然闻言,摇了摇头,“我说不了,很多事情我想说,但是我根本说不出来。”她又犹豫了一下,“这真的是现实吗?这是过去对不对,我是回来了对不对?”她仍然不敢相信。 “如果我们说的你不信,也可以找其他人求证。” 徐蔚然听到李昀州的话,下意识地点点头,她看向李昀州的目光仍旧存着惧意,但又不像欧忱那样充满复杂的情绪,反而单纯得多。 她鼓起勇气,“我会把能说的都告诉你们。” “和我们说这些,会对你产生影响吗?”李昀州问。 徐蔚然抿了抿唇,她虽然昏迷刚醒,但身体状况并没有什么问题,情绪稍微冷静下来后,依然是那个美艳动人的徐家大小姐,只不过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觉得不会。”徐蔚然冥冥之中有这样的感觉,“但我不能和其他人讲。” “这个其他人是?” “没有进入那个世界的人,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不能把这些告诉无关那个世界的人。” 李昀州和盛域对视一眼。 他们似乎知道路威为什么会失忆了,还有其他人为什么会忘记陈溪栎。 因为陈溪栎虽然无法向路威提起那个世界的事情,但却透露了自己重活了一遍的事实,路威如果没有进入过那个世界,和那个世界无关,陈溪栎的做法就彻底违背了规则。 “但是跟你们说应该可以。”徐蔚然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们。 “你还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吗?”李昀州问她。 徐蔚然回忆了一遍,微微点头,神情有点复杂。 “所以我脑子很乱,我不知道到底哪段是真的,哪段是假的。”甚至怀疑这又是一个新的幻境。 “欧忱也回来了对吗?”她醒来后,关于欧忱的一切就不再那么难理解了。 李昀州点点头。 “还有陈溪栎。”盛域看着她。 “陈溪栎?”徐蔚然甚至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是队长你那个很早以前的前任?” 队长? 好的,又是一个新称呼。 李昀州,副队。 盛域,队长。 徐蔚然,疑似队员。 那么这是一个以小队为单位行动的世界? 徐蔚然两边的记忆还没有完全理顺,她又抱着枕头想了一会儿,才微微点头。 “原来,他也进入那里了吗?” “你们从来没遇见过?”盛域问。 徐蔚然摇摇头,“没有。”她想了想,“所以队长你和副队现在就在一起,是因为除了我和欧忱之外,那个陈溪栎也回来了?” 盛域已经不想反驳了。 他只是盯着徐蔚然,就让徐蔚然反射性地打了个哆嗦,还偷偷看了李昀州一眼。 “你看他做什么?” “我习惯了。”徐蔚然小声道。 醒来后的徐蔚然,眼里身上再也没有对盛域的疯狂迷恋,反而像个被吓坏了的小鹌鹑,身上萦绕着满满的不安全感,小心地觑着他们的神色。 “你还记得多少,能说多少?可以从头说起吗?” 李昀州的平和让徐蔚然又搓了搓胳膊,她的样子显然逃不过另外两个人的眼睛。 盛域心里纳闷,李昀州这是在那个世界搞了多少事情,怎么各个都那么怕他? 徐蔚然点点头,她缩着脚靠在床头,似乎思索了一阵,才轻声开口。 “其实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进入那个世界的,大概、可能是因为我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她轻轻一顿,似乎下定了决心,“那些对我来说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我曾经很喜欢队……很喜欢小盛总,但小盛总一直拒绝我,我哥也总是管着我,后来有一天我终于彻底放弃也想开了,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树林呢?圈子里那么多年轻帅气的小哥哥,找谁不好呢,更何况我有样貌有身材有钱还有背景,想找什么样的小帅哥不行?于是我打算换个心情,瞒着我哥接了那部万和牵头投拍的电视剧《成凰》。” 盛域眉头微动。 《成凰》这部戏他确实听说过,现在刚刚立项,在圈里还属于保密项目,是因为他有特殊的渠道才收到风声。 徐蔚然说到《成凰》时情绪变得逐渐压抑,“《成凰》那部片子资方很复杂,立项的时候就是各方博弈,后面参与的人员也是五花八门,配角演员也是东塞一个西塞一个,连工作人员都不是一家的,我那时候自恃身份,又根本没把这些贴上来的小演员放在眼里,谁知道剧组里的傲慢最后让我着了道。” 她紧紧抱着枕头。 “徐蔚然,算了。”盛域突然出声打断她,“这些你不用讲了。” 李昀州没说什么,但沉默也是赞同盛域的意思了。 徐蔚然接下来要说的显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他们还不至于让一个女人再次剖开伤口。 徐蔚然却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其实这些你们本来就知道的,我并不是第一次跟你们说,不过那时候是为了求你们可怜,求你们收留。”她压了压并不那么蓬松的枕头,“在《成凰》拍摄尾声,有一次剧组聚会去了很多人,我被人捧得飘飘然,不顾助理的劝阻,喝了很多酒,还特意让人把助理支开,我总觉得她们都是我哥派来监视我的人,我天天生活在我哥的监视下都快喘不过气了,好不容易有那么开心的时候,怎么能还被这些人看着呢?可就是那一次,我喝的不省人事,完全不知道我醉酒后发生了什么。我以为凭我徐家大小姐的身份,没人敢动我的,是我太天真了。” 徐蔚然轻轻眨眼,“《成凰》后来扑了,因为剧本乱改,演员加戏,剧情混乱,哪怕有大把的资金精良的后期也挽救不了这部剧剧情的硬伤,观众不买账,资方赚不到钱,自然就不满意。但这些对我的影响其实没有那么大,我就算没了《成凰》也还有其他的戏可以拍,我哥虽然气我蹚了这趟浑水,但他总是对我好的,总是对我不忍心的,他自己投资给我立项了一部新片。 那部片子的剧本非常非常好,非常非常扎实,剧本的版权是我哥很多年前意外拿下的,这其中还有小盛总你的帮忙,不过那时候我是不知道的,这部片子很多人想拍,但是投资太大风险太大,我哥又一定要安排我当这个女主角,谁想到就糟了人的暗算。 某一天我醒来,我的裸/照就已经铺天盖地,删不掉删不完,不停有人转发,而且是那种完全正脸朝上,连身上的胎记都看得一清二楚无从抵赖的照片。” “徐蔚然,别说了。”盛域又一次打断她。 徐蔚然摇摇头,“真的不算什么了,这些比起那个世界经历的,又算的了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个时候我有多绝望,现在回忆起来我都觉得害怕,我哥也疯了,我爸妈也疯了,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可是已经传得全天下都是的照片根本就删不掉。我家里人为了这件事情焦头烂额心力交瘁,而我却懦弱得差点想要自杀,真的是差点……我不敢死的。” 徐蔚然抱着枕头,“但是那时候我彻底绝望了,天翻地覆一样,只有醉酒的那天我是毫无记忆的,但就算我知道,我没有被强/暴但是照片是实实在在的,这和强/暴又有什么区别?” “那些拍照片的人就算抓到了,但我依然是彻底毁了。我每天都绝望得想要死却又不敢死,直到有一天我迷迷糊糊睡着又醒来,现实的一切都消失了,我以为终于可以逃开一切,没想到迎接我的是更加危险诡秘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当我真的差点死掉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不想死,我有多想我的家人,我有多想活着,可是我真的太弱了,我那时候又胆小又懦弱每天都活得困难极了,我不知道熬了多久,每一次都艰难的求生,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直到我又遇到了队长,没错,就是小盛总。” 徐蔚然看了盛域一眼,“我求你收留我,你虽然骂了我,但却默认了我的加入,让我活过了那一次的危机。当时队伍里已经有几个人了,有队长,有副队,有……还有欧忱。” 第25章 我的副队 “当时你们似乎刚进那个世界不久,但队长已经和我认识的很不一样了。大家进入那个世界的时间并不是一致的,有些认识的人对过经历后也发现,那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是不一样的。因为我拍《成凰》之后就再也没打听过小盛总的消息,所以并不知道队长后来发生过什么事情,又是为什么会进入那个世界,那个时候我在队伍也里根本不敢打听队长们的事情。” 徐蔚然分得很清楚,她似乎更习惯把之前的盛域叫做小盛总,而把之后的盛域叫做队长,仿佛也以此区分了她人生的两个完全不同的阶段,一个光鲜亮丽人人欣羡又骤然跌落谷底,一个痛苦不堪艰难求生却又暗含着希望。 “我知道那时候队长让我跟着队伍时,有很多人心里是不满的,那时候大家都很难,这不是平时不损伤自己施舍一点同情心的事情,而是真的会因为某些决定进入生死局,虽然从没有说过,但我真的很感谢你们那个时候接纳了我。”说到曾经的刻骨伤害时徐蔚然没有哭,反倒这个时候哭了起来,她一边哭又一边笑着说,“真的,我很开心又能见到你们,尽管你们还不是我的队长和副队,可是我很开心又回到了这里,尽管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死前的一个梦,但这个梦真好,真的好,我很开心。” 盛域和李昀州都没有说话,把这一刻的静默留给了徐蔚然。 她又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一下情绪,“让你们看笑话了是不是?”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现在应该还很漂亮吧?”她红着眼睛笑了笑,“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现在的模样,更加觉得自己在做梦。” 以他们描述的那个世界的残酷和恶劣来讲,美貌对那些并不愿意利用它的人而言并不是利器而是灾难,至少那个世界的徐蔚然或许已经放弃了这个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还记得你为什么会回到这个世界吗?”李昀州问。 徐蔚然茫然了一瞬,“也许是因为我死了。”她有些不确定,但并没有伤心和痛苦,唯独只有一些遗憾。 徐蔚然抬起头,对两人道:“我不知道欧忱对你们说过什么,但我的死绝不是因为你们,在那个世界有很多事情是人力无法违抗的,我知道不管是队长还是副队都不会主动选择放弃我,除非是真的到了绝境。你们连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徐蔚然都愿意接纳,更何况后来我还成了你们的队员?队长虽然脾气坏,副队虽然很可怕,但绝不会主动放弃你们的队员。” 徐蔚然抹了一把眼泪,陷入情绪时她显然连纸巾都顾不上了,习惯性地用袖子擦拭脸上的脏污。 “每个人都很难,每个人都在拼尽一切的活着,我唯独只是可惜最后没有和你们道别,没有机会再见到我爸妈我哥哥,但是现在,不是已经给了我机会吗?”徐蔚然似乎依然没有完全相信她回到了曾经生活的世界,脑海深处依然怀疑这是死前的一个梦。 李昀州和盛域无意拆穿她,因为骤然遇到这么多的记忆与情感的冲击,能够像徐蔚然这样接纳释怀的人已经很少了,从他们之前遇到的陆凯、陈溪栎、又或者是欧忱,每一个“回来”的人无不是陷入某种极端的情绪不可自拔,也做出了很多迥异于自身的事情。 “欧忱在那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说的和你所说的有很大的出入。”问出这个问题的不是李昀州而是盛域,但在徐蔚然眼里,竟然一点都不奇怪,她似乎已经很习惯盛域在很多时候代替李昀州开口,只是盛域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你还有精神说话吗?”盛域到底没有强求,徐蔚然再哭下去眼睛都肿了,一会儿徐正涛还要找他们算账。 徐蔚然点点头,她似乎也有一种迫切的想法,想把所知道的一切告诉盛域和李昀州。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我入队的时候副队和欧忱的关系很冷淡,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欧忱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对人很好,总是积极乐观,在那样的世界这样的人真的已经很少很少了,在每个人拼尽一切只为努力活着的时候,他就像绝望中的希望,轻易地吸引了我。 后来和队伍里的人熟悉了,才有人告诉我,其实在遇到队长以前副队是和欧忱一起行动的,他们在那个世界经历了很多,但是突然有一天,欧忱离开了副队,后来副队才遇到队长,重新组成了一个新队伍。直到很久以后,欧忱又找了回来加入了队伍,但那个时候副队和欧忱就已经不怎么说话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关系冷淡。在我记忆中我们最后一次一起行动,欧忱和我都是分到队长这一边的,我确定副队不会放弃我们,因为不管什么情况下,副队都绝不会放弃队长。” “那如果是为了盛域呢?”李昀州的一句话让现场的两个人都愣了愣,“如果在生死关头,为了盛域放弃你们,你相信这是你副队的选择吗?” “我相信。”徐蔚然声音很轻,她终于愿意抬头看向李昀州,这也是她醒来后头一次直视李昀州的目光,“如果是为了队长,我相信副队他会这样选。” 盛域眉头又跳了跳。 李昀州却平淡道:“你在说谎。” 徐蔚然瞬间抖了抖,反射一般的紧紧拽住了枕头,竟然也没有一丝反驳的念头。 “对不起。”徐蔚然又想哭了,不过这一次她忍住了眼泪,“我没有想骗你们。”她也没想过能真正骗过李昀州。 盛域看了眼李昀州,他到底是从哪里听出徐蔚然在说谎的? “你知道欧忱和你的副队之前发生过什么,对吗?” 李昀州的话让徐蔚然又瑟缩了一下,她抿着唇,“真不愧是副队。” 就算不是在那个世界,遇到曾经的副队,她也完全招惹不起。 “只有这一点我隐瞒了,对不起。”徐蔚然轻声说,她长长的头发垂在脸颊边,却遮不住她脸上的怅惘,“我只是不想你们再去找欧忱了,他……”她略带祈求地望着两人,主要是盛域,“可以给我和欧忱一点时间吗?”在徐蔚然心里,她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就像是一瓶沙漏,一直在倒数。 “只要你能说服徐正涛。”盛域道。 “我会的。”徐蔚然目光逐渐坚定,这也是从前的徐蔚然绝不会拥有的眼神,“我确实知道一些欧忱和副队曾经的事情,这也是队长你告诉我的。” 盛域又是一愣。 李昀州却恰好看了他一眼。 “你看我干什么?我是这么多嘴的人吗,而且你不想想,你不跟我说的话,我怎么可能知道?” 李昀州望着他,“我什么都没说。” 盛域陡然觉得他今天跟李昀州一起来看徐蔚然就是个错误。 徐蔚然却笑了一声,一脸现在真好的模样。 但说起曾经的事情,情绪又低落下来。 “其实那个时候队长你是在发脾气,你说,一个背叛过的人你还指望他有多忠诚?你是在维护副队,因为曾经欧忱和副队在一起行动时,在生死关头时……他抛下过副队。”徐蔚然不敢抬头,明明是欧忱曾经做过的事情她说出口时反而充满愧疚,“后来副队才遇到队长。” 李昀州没出声,他似乎在想些什么,盛域却冷了脸色,“所以当初明明是欧忱先抛下的李昀州。”就这,还有脸指责李昀州后面没有救他们? 先不说这个没有救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欧忱又凭什么指责他? “对不起。”徐蔚然又说了一遍抱歉,“我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死前都没来得及向副队道歉。” 其实这些跟徐蔚然又有什么关系? 但徐蔚然似乎早已把欧忱和她当成了一个整体。 徐正涛在外面敲了敲门,显然他们这场谈话已经耗时太久了,外面的人有些等不及了。 徐蔚然说:“我不奢望副队的原谅,只希望可以给我和欧忱一点时间,其实回来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对我们来说都是稀有难得的,如果它是梦是一个新的幻境,我希望用它来实现愿望,和我的家人爱人在一起,如果它是真的,我能感觉到我拥有的时间并不多,我不能浪费任何一丁点时间。” 徐蔚然朝他们笑了笑,“队长,副队,真的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曾经那样帮过我。”也给了黑暗中的徐蔚然活着的力量。 李昀州推着盛域离开后,两人都许久没有说话。 徐蔚然今天所说的一切,又让他们对那个世界,对“他们”曾经发生或者说将来要发生的一切有了新的认识,太多的讯息需要消化整理,他们也需要确定,作为“曾经”,他们的未来到底会不会因为那些不断“回来”的人而改变。 而那些“回来”的人,又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回来? 至少绝不仅仅是因为在那个世界的“死亡”。 他们描述的“新世界”每天都有人在死亡中挣扎,那么多濒死或者死去的人,为什么回来的偏偏是他们? “我觉得徐蔚然知道的应该也不是全部。”轮椅上的盛域指使李昀州调转方向,又指了指花园,他显然依旧对回到病房没有丝毫兴趣。 盛域微微后仰起脑袋,李昀州也低下头。 刺目的阳光让盛域眯了眯眼。 “你真会放一个曾经在生死关头放弃过你的人重新加入你的队伍吗,副队?” 李昀州不动声色,“说不定是你放进来的,队长。” 盛域嗤笑一声。 他就知道,李昀州绝不是什么烂好人。 所以李昀州刚刚的沉默就是因为他知道,一旦有人背叛,他不是那种会选择接受和释然的人。 “说不定真是我于心不忍呢?”盛域玩笑道,“毕竟副队你也不是铁石心肠,理智让你拒绝,但感情又是另一回事了,你不愿意做的决定有人帮你做不就行了?” 李昀州微微一怔,再低头看盛域的时候,盛域已经挪开目光看别的地方了。 “我总觉得徐蔚然他们回到我们这个‘曾经’不是意外,可他们回来除了让我们意识到那个世界的存在,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盛域敲了敲轮椅的扶手。 李昀州的脚步停了下来,“如果不停有新的人回到这个世界呢,你确定不会对这里的一切造成影响?” 盛域摇摇头,“蝴蝶扇一扇翅膀,都会带来新的变化,何况是这些回来的人,或许变化是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慢慢酝酿。李昀州,你发现没,死亡可能是他们回来的契机,但不一定是他们进入那个鬼世界的契机,陈溪栎是片场意外,欧忱得了癌症但他确定是死亡瞬间进入那里的吗?还有徐蔚然,她刚刚一直说她想自杀但并没有那样去做,她是突然被卷进那个世界的。如果我们能找到进入那个世界的契机,是不是可以避开它?” 盛域笑得十足的嘲讽,“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想要进入那种见鬼的世界吧!” 尽管李昀州一个字也没有说,盛域就是有种感觉,这人心里的叛逆和高傲一点都不少。 他绝不相信,这家伙是个坐以待毙的人。 李昀州又重新推着他往前走。 “如果消除了徐蔚然进入那个世界的契机,结果还会是一样的吗?”李昀州静默了几秒,“试一试就知道了。” 盛域嘴角微动,果然,李昀州这是已经选好小白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蔚然所了解的只是某一个阶段的盛域与李昀州,徐蔚然的结束并不是盛域和李昀州那个时间点的结束。啊,我不能再剧透啦,剧透看起来就没有意思啦! 第26章 旧情人 辰湾纵火案登上社会新闻直接把跃升制药送上了热搜。 许芳蕊、张中巍被逮捕归案接受审讯调查,接踵而来的是跃升一系列的人事变化。 宏盛集团召开董事会会议,撤销了原跃升制药总经理张中巍的一切职务并追究其法律责任,经过会议任命李昀州为宏盛集团旗下跃升制药公司总经理,全权负责整个跃升制药的日常经营,并对董事会负责。 在多数二代们还在跟随父辈学习又或者根本只是在打酱油混日子时,李昀州已经一跃成为集团旗下大型制药公司事实上的掌权人,这让李家这位回国不久的后辈再一次成为吴州的风云人物。 虽然对于宏盛的这一决议并不是所有人都持乐观的态度,但随着这项任命上扬的股价却给了更多人信心。 跃升制药作为宏盛集团的重要版块,在宏盛巨大的版图中都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位置,李昀州以这样的年纪掌管宏盛,艳羡者自然不少,但同时也有更多人选择暗中观察,想看他是乘风而起而是折戟沉沙。 就连吴州二代圈子里的聚会也少不了谈论关于李昀州的话题。 薛浩的生日会上,早来的几个人已经聚在沙发上聊了起来。 他们大多是已经结束学业正处在跟随长辈在家族企业学习的阶段,也有一些还挂着学校只差一张毕业证书,当然也少不了拿着家里的钱各处投资妄图整出点成绩的投机者。 拿着红酒香槟,揽着各色美人,在沙发上高谈阔论,倒也撑起了别墅里的热闹。 在薛浩跟刚进别墅的人打完招呼后,张随把人喊到了一边。 “你这次怎么喊了这么多人,前面没跟我说啊?”张随心里没个准,他之前跟小盛总说薛浩要搞个生日会邀请他过来,还以为薛浩这边搞的是个小型聚会,顶多是在哪个会所包一个包厢,大家喝喝酒吃吃饭唱唱歌也就罢了,没想到这小子弄了个大型Party,还叫来了一堆人。 “我邀请函上不是给你写了吗?”薛浩个子不高,但长得不错,精神头儿十足,他搞这么一个生日聚会当然也是有他的目的,只是现在他主要想请的那几个人还没来齐,他心也没放下,人就一直站在门口张望着,说是给人面子迎宾,实际上也只想亲自迎想请的那几个人。 “我哪注意看那个?”张随差点没翻白眼,“我都是快到日子了,才打开看看地址的。你都把地址发群里了,我当然也就懒得看了。”他们这个也不是那种正经八百的聚会,要凭邀请函进门,薛浩对这些向来不看重,来的人都是刷脸进的。 薛浩还是有点心不在焉,他频频朝门口张望,“你说盛哥今晚会来吗?” “这会儿急了?”张随摇头,“反正我话是带到了的,他也说要来,但至于最后会不会来,几点来,我是真的不知道了。他最近也忙。” “盛哥不是受伤了?他在忙什么?”薛浩最近也是被家里的事情缠得头疼,好不容易有机会得了空,就想着搞一个生日会,借这个机会缓和跟盛域的关系。至于盛域这段时间在忙什么,他是真的没敢打听。 “他啊,忙着和人联络感情,再要不,就是弄弄投资。” “联络感情?和谁?”薛浩一脸纳闷,没听着有这样的风声啊。 张随伸出手指摇了摇,一脸不可说,搞得薛浩更纳闷了,但纳闷的同时心里又有了想法。 “你说盛哥都有新的人可以联络感情了,那我那事情是不是可以放一边啦?”他先试试张随,张随毕竟常跟盛哥一块儿,也更了解他的想法。 “这一码归一码,怎么能混为一谈呢?他有了新目标是他的事情,你之前害得他被绿,那是另一回事吧?” “张随,张哥,你这话可得说清楚,说得好像我是绿他的人一样,我哪儿敢啊,我哪有那个胆子?”薛浩哭笑不得。 张随点点头,“你是没有,你表哥有啊!” 张随前头刚说着,后脚人就到了。 “我艹,他们怎么来了!”张随看着车里下来的两个人,瞬间看向薛浩。 薛浩连忙摇头,“我没请我表哥和那谁啊,我怎么知道他们会过来。”他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张哥你得信我,我今天是特意多请了些人,给盛哥敬酒道歉也好有个见证,但我真的没请我表哥过来,我发誓。” “算了,我给小盛总打电话。”张随觉得这场面,盛域还是别来的好,省的待会儿一言不合,打起来是小事,闹得大家看笑话才是没意思。 张随侧身要走,可惜来的人动作更快,不仅快眼神还特别好,开口就叫了张随的名字。 “张少这是要去哪儿啊,见了我就躲,有意思吗?” 张随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郭少,有一阵子没见了,你倒还是老样子。”张随对郭飞的态度是肉眼可见的不怎么样,但对他身边跟着的那个虽没有理睬,却并没有摆出脸色,只是那人站在旁边虽然谈不上手足无措,但可见的并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郭飞也不在意张随的嘲讽,反而朝他点点头,把礼盒递给薛浩。 “小浩,生日快乐,我带你嫂子一起来给你庆生了。” 薛浩尴尬地笑了笑,接过礼物,朝郭飞和孙奕点了点头。 “谢谢哥了。”人都来了,又是亲戚,他还能把人拦在外面不让进吗? “哥,孙哥,你们先跟我进去坐吧。”薛浩想着,今晚这个道歉算是没戏了,只要不出事,平平安安过去就够了。 郭飞没有马上动,似笑非笑道:“怎么,人还没来齐?”他环顾四周,“盛域还没来是不是?他前段时间是伤了吧,据说在坐轮椅了?”他提起盛域时,身边的人明显有几分不自然,连薛浩心里都开始冒火了,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话音刚落,盛域的车就在门口停下了。 他那辆越野不止车是限量款,车牌也很显眼,一停下周围的人就认出来了。 好事者纷纷议论起来。 “小盛总真的来了?” “腿伤了都来参加生日会了,薛浩还有几分面子呀。” “不是说和薛浩闹翻了吗?就因为那谁……是不是叫孙奕?” “门口那是郭少和姓孙的吧,这下有好戏看了。” “要我说,小盛总都不跟他计较了,他还跟着薛浩跑来干嘛呢?” “宣誓主权懂不懂?” “哪个宣誓主权?” “郭少咯,他可是抢到了小盛总的人。” “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 “谁知道?” 司机把盛域的轮椅搬下车,又打开车门打算扶人,张随和薛浩也连忙走过去。 郭飞插着口袋站在那,叹息了一声,“小盛总果然是好命,腿伤了都有这么多人鞍前马后。 门一打开,先下来的却是李昀州。 不止是张随和薛浩,剩下的人也都愣住了,门口围观的那些更是瞬间惊诧。 司机把轮椅放到车门边,穿着卡其色休闲服的李昀州朝车内伸出手。 “谢了。”盛域借着他胳膊的力撑下来,接着被李昀州扶着坐到轮椅上。 “我推你。”李昀州扶上他的轮椅,在一堆人的注视下走到门口。 坐在轮椅上的盛域朝门口的一堆人摆了摆手,笑了一声。 “哟,到的这么齐,是准备列队欢迎来着?”他看了眼薛浩,“礼物我让人送到花园门口的签到处了,生日快乐,浩子。” 回过神来的薛浩立刻露出笑容。 “谢谢盛哥,你能来就好了!礼物什么的无所谓的。”他又看了眼盛域身后的人。 盛域也难得主动介绍了一句。 “李昀州。” 薛浩连忙点点头,“李总,欢迎你来。” “薛先生,生日快乐。”李昀州微微颔首。 等李昀州推着人过去了,周围的人这才恍然,议论声顿时起来了。 “居然是李昀州!” “他怎么会和盛域一起过来?” “今晚有好戏看了。” 有些聪明的已经开始暗地里打探这两个人是怎么忽然拉近了关系。 李昀州都亲自给盛域推轮椅了,这是给足了盛域面子,而盛域这样高调的介绍,等于把李昀州划入了自己的朋友圈子。 李盛两家合作多年,但小辈中交往密切的一直不包括这两位,他们这次联袂出现,还是在吴州这么多二代聚集的场合,就像是给出了某种信号,原本就横亘在很多人心里的继承人之争似乎隐隐有了苗头。 薛浩一直想找机会向盛域道歉,盛域好不容易肯来了,他忙不迭地就围了上去,还殷勤地接过了帮盛域推轮椅的活儿。 盛域对泳池边上围着的一群人没什么兴趣,进了别墅就被招呼着去客厅玩牌,李昀州倒是没跟他一块儿,他被张随叫到了二楼,二楼有几间VR游戏室,还有独立的电影放映厅。 张随拉着李昀州一道玩了两局CS对战,原本只是借着游戏拉近一下大家的关系,没想到几局打完,简直放不开手了。 李昀州的技术实在太好,不止技术好还有大局观,而且真的够阴,简直阴的对面怀疑人生。队友是兴奋的哇哇叫,隔壁却被打得鬼哭狼嚎,打完几局后实在忍不住了,一群人冲过来要求换队友。 “这个金大腿不抱不行,大佬,大佬让我抱一抱吧!”有人嬉笑着开玩笑。 这大腿是真的值得抱啊,谁能想到李昀州还有这样的能耐? 学业事业搞得好不算什么,游戏打得好才是真的厉害! “滚!抱屁抱!”张随笑着推开来人,“去打你们的,说好了五局三胜,还没打完呢!” “还打什么打,我内裤都要打没了。”隔壁的对手又哀嚎起来,“大佬,大佬救救我们,别跟张随玩儿啦,跟他玩没意思,他菜鸡一个。” “你丫才菜鸡,刚被打得哭爹喊娘的是谁?” “这不是你有大腿抱吗?我也愿意做大腿的挂件,保证服务到位,还帮大腿挡子弹!” “滚!”张随笑骂道。 队友也围到李昀州旁边,明明都算是见过世面的二代了,游戏玩起来各个都像是未成年。 “大佬,你这技术到底怎么练的?” “多练练就会了。”李昀州放下VR的设备回答道。 “那到底要怎么练?”有人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凭感觉?”李昀州是认真的。 其他人一脸不信。 张随忍不住先笑了,“我跟你们说,游戏这东西真的也是要靠天分的,天分懂不懂,走走走,去玩你们的。” “再来一局?”有人还是按捺不住想试试。 张随看了李昀州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又是一路碾压,等隔壁的人再冲过来已经坚决要求,要么把李昀州分给他们,要么把大佬移出队伍。 李昀州干脆把道具给了陆续上来的围观党。 “真不玩啦?”他们就算看屏幕也觉得十分精彩,是真想不到李昀州会有这一手。 “怎么什么话都是你们说的,休息一会儿怎么啦?”张随拉着李昀州,“走走走,我们去外面抽根烟。”说着就把人拉了出去。 二楼的阳台,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楼的花园和泳池。 “李总,佩服,我是真的佩服,你玩枪玩得这么溜,难道真的练过?”张随真心实意道,他觉得李昀州这技术比小盛总强太多了,但这话肯定不能说给小盛总听,待会儿楼下那群人知道了,说不定还要拉着李昀州玩儿。 “读书的时候偶尔玩玩。”李昀州随口道。 张随拱了拱手,“大佬,以后一定带带我。让我早日脱离小盛总的恐怖支配吧!” “你可以当着他的面说。” 张随连忙摇头,“不敢不敢。”他发现李昀州竟然还挺戏谑的,没外表看上去的那么无趣。 张随忍不住想为大佬点烟,他也真的抽了一根烟,递给李昀州。 李昀州摆摆手,“你抽。” 张随也没推,自己点了一根,只是刚放到嘴里,就呛了一口。 他盯着楼下的花园烧烤架那儿。 “那不是小盛总吗?他旁边坐着的是孙奕?”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进入感情回合。 PS:过几天这篇文要改名字啦,大家可以提前存一下,免得之后找不到~ PPS:说不定文案也要改,文案苦手每天为文案流泪…… 第27章 这个生日会 “孙奕?”李昀州的目光落在远处那个青年身上,他穿着一身浅蓝色衬衣,头发梳理的很整齐,气质文秀,看起来微微有些腼腆,像那种温柔平和的性子,当然,长得也不差。 “那是小盛总的前任。”张随努了努嘴,他见李昀州不出声,突然想起来,李昀州和盛域熟悉起来是这段时间的事,孙奕和小盛总在一起的时候李昀州人还在国外,对这些过往恐怕根本就不清楚。 “盛域的前任?”李昀州又看了眼远处的孙奕,“确实很像他喜欢的类型。” “小盛总喜欢的类型?”张随好奇地看向他。 “乖巧温柔的,听话有趣的,或者再加一个小鸟依人。”李昀州总结道。 张随听着觉得很对,但又莫名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嘲讽,明明李昀州语气挺正常。 “这么说起来,小盛总之前交往的几个对象确实都是这一类。”张随是忘了陈溪栎,否则还要更容易对号入座一些。 “孙奕现在跟郭飞是一对?”李昀州一开口,张随顿时诧异。 李昀州跟盛域明明是一起来的,郭飞带着孙奕过来的时候他们也没碰上,就门口那会儿打了个照面,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张随这么想着也就直接开口问了。 李昀州说:“盛域的前任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到薛浩的生日会来,要么是薛浩请的,但薛浩应该更顾忌盛域的想法,不会主动去做这件事。要么孙奕只可能是跟着别人一起过来的,进门的时候他站在郭飞旁边,他们肩膀是叠靠的,在空间足够时,普通朋友站在一起是不会自然摆出这种姿势的。孙奕之前的生活圈子应该跟现在也不太一样,他在这种环境并不自在,是跟着郭飞一起来的可能性更大,郭飞又是薛浩的表哥,他带着人来参加薛浩的生日会,薛浩不可能把他们拒之门外,所以郭飞很可能是孙奕的现任。” 李昀州讲的很随意,张随听他说完,却缓缓竖起大拇指。 “你厉害。”他算是见识到李昀州见微知著的本领了,“所以游戏打得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张随虽然是一句玩笑,但也算真情实感。 “其实这事情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基本上这里的人都知道。当初孙奕是跟小盛总谈恋爱的,他是华西餐厅的甜点师,小盛总这个人追人纯粹看感觉,不然以他的条件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他当初追孙奕的时候,我们哥几个也劝过让他再考虑考虑,倒不是有什么门第之见,或者看不起他,而是因为我们觉得孙奕不够喜欢他,如果小盛总是玩玩的当然没什么,但他是认真的,外在条件什么的可以不谈,但起码感情要是比较对等的吧,但是孙奕……”张随摇摇头,他这也算是说了掏心窝子的话了。 “后来是郭飞挖了墙角,小盛总才和孙奕分手的。当时这事情还闹了些风雨,不过都被小盛总压下来了,连伯父伯母那边小盛总都没吭声,不过这都是面儿上的事情,里面的纠葛多着呢。就因为郭飞是在薛浩组局的聚会上和孙奕接触上的,所以薛浩才一直觉得挺对不住小盛总,一直想找机会跟他道歉。”谁能想着,这次郭飞又来了,不止来了还带着孙奕一起来了。 张随并不打算讲得太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可以讲给李昀州听,但事关盛域隐私的,他是绝不会开口的,但听得出来,他对郭飞这人极度反感,只是不想在这种场合闹得太难看。 “昀州你想知道的话,不如直接问小盛总。”张随琢磨了一下,换了个称呼。 他觉得最近小盛总跟李昀州关系挺好的,再者人都有个气场问题。 李昀州就是那种在小盛总面前也绝不会逊色的类型。 不像他们,有时候对着冷了脸的小盛总,是真的怂。 张随说完,李昀州果然没有说什么。 这称呼一换也算是把朋友关系拉近了一大步。 张随见他默认了,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说,“看来下次我也可以在徐佑禾面前炫耀了。之前我们那些人里只有徐佑禾和你走得近点儿,他在我面前说漏嘴过。” “嗯?” “说你什么游戏都玩得溜,可以带他飞升,我当时还不信来着,以为他吹牛。”主要是李昀州这人的形象和打游戏距离太远,“不过以后我也有大腿抱了。”这绝对算是意外惊喜。 他还真有些期待的看着李昀州,“行吗,大佬?” “行啊,有空可以约。” 张随见他爽快,也忍不住实诚了一把,“其实今天最惊讶的不是别的,是你跟小盛总一块儿过来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一楼,“那些人各个都要惊掉眼珠子。”他其实也被好奇心搞的心痒痒。 “正好有空,毕竟是一个病房的关系。” 张随想笑,心说一个病房又不是一个病床。 徐佑禾一直跟李昀州走得近还能推说是有些亲戚关系,但小盛总和李昀州一向是不对付的,往年在什么大型聚会上碰上了,也就是点点头的表面功夫,现在竟然都能一起参加私人聚会了。张随也不清楚小盛总突然拉近和李昀州的关系,是真的交了他这么一个朋友,还是在为将来铺垫人脉?但既然小盛总正式把人引到他们圈子,张随故意拉着李昀州一起聊天玩游戏也是为了出来表个态。 花园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孙奕已经提前离开了。盛域在那儿自个儿弄了几串烤串,像是早就知道二楼有人看他一样,朝上面的人勾勾手。 “小盛总看见我们了?”张随惊讶。 应该是先察觉了有人在看他才对,李昀州知道盛域的直觉有多强。 盛域在下面和孙奕说话那会儿估计就发现了,只是不在意罢了。 所以现在这人聊完了也不打算继续装不知道了,就开始招手喊人了? “我们下去好了。”张随笑了笑,小盛总是打算拉他们一起烧烤了。 两个人从二楼到了花园一角的烧烤区,盛域旁边已经又来了几个人,不过盛域不搭腔,他们也没敢围上去,选了另一张桌子在那烤东西,只是时不时过来搭把手。 李昀州和张随一过去,盛域就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 “聊完了?玩的挺开心?”盛域挑眉。 “说真的,小盛总你知不知道昀州是个游戏高手?”张随一边挑了几个烤串摆上去,一边问。 “他?游戏高手?”盛域一脸不信。 李昀州从他烤好的盘子里拿了一串肉串,吃了。 “喂,我烤的,我的。”盛域指着那盘肉。 “写你名字了?”李昀州又吃了一口。 “没写我名字,但是我烤的。”盛域假笑道。 “烤的不错。”李昀州又拿了一串香菇。 盛域把一打生的肉串塞给他,“自己烤才有的吃。” 李昀州把肉放到炉子上,动作相当熟练。 这一来一回,张随都插不上话,感觉自己很多余,这肯定是错觉。 “你游戏真的打得不错?下次比比?”盛域一边吃烤串,又开了桌上的啤酒,问李昀州的这句话挑衅意味十足。 “什么彩头?”李昀州无所谓道。 盛域抖了抖炉子上正烤着的东西,随口道:“输了的做顿饭。” “你说的。”李昀州的嘴角竟然微微有了点弧度。 “我说的。”盛域扬起眉,显然并不觉得自己玩游戏会比不过李昀州。 张随心说,小盛总你这次真的失策,李昀州的游戏玩得可溜了! 他们在这聊聊天烧烧烤也挺自在,中途薛浩也来了一会儿,陪着喝了几罐啤酒,又被泳池那边的人喊了几声。他是今晚的寿星,要应酬的人也多,来来回回地转,只临走时跟盛域诚恳说了想他多留一会儿,估摸着还是想找机会给他正式道歉。 原本薛浩是想要切蛋糕之后给盛域敬一杯,可现在郭飞和孙奕都来了,这么做只会尴尬,只能把时间再往后挪一挪。 盛域没拒绝,他今晚既然决定来了,就没想着为难薛浩。 那时候虽然有点火气,但他也知道,这火气不该薛浩来受。 感情这事么,强求不了。 等薛浩走了,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他们在这里自成一隅了。 好几个人喊着他们去客厅打扑克。 盛域之前就跟他们打过几局,他打牌很随意,输输赢赢都不太在意,之前桌上的筹码也都还放在那儿。 张随倒是有兴趣玩几把,拉着两个人去了客厅。 盛域临走拿了一罐啤酒,等到了牌桌边上,他晃了晃啤酒罐,“我就不打了,让他们玩。”说着又朝李昀州道,“有没有兴趣替我玩两局?”说着,轮椅往旁边滑了滑,让出了他之前的位置。 李昀州也不推辞,坐到他的位置上。 其他人看着,心里又是一堆念头,只是牌桌上不方便聊天,只能转一转心思。 他们打的德州扑/克,桌上的几个人都是会玩儿的。 德州扑/克要算牌,高手过招可看性是很高的,恰好这张桌上几个人的水平都不差。 打了几局之后,形势渐渐明朗。 李昀州这边的筹码越堆越多,牌桌上的气氛也逐渐从轻松变得专注沉凝。 盛域喝着啤酒,心里惊讶。 他侧头时不时看一眼李昀州,原本只是想试试他的水准,没想到人真会玩儿,还玩的很高杆? 张随也是越打越吃惊,所以李昀州不仅会玩儿游戏,牌打得竟然也很好?怎么原来圈子里一点风声都没有,这人之前也太低调了吧? 或许牌局真的很精彩,围观牌局的人不知不觉也越来越多。 但大家都默契的很,只围观不发言。 李昀州的牌打得轻松,他只是习惯打牌的时候算牌面罢了,这对他来说并不费什么脑子,还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牌桌上剩下的几个人就没那么惬意了,连话都不怎么说,全都聚精会神的盯着牌面。 看得人越多,输牌的时候不是更丢脸? 牌局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花园泳池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尖叫,这一声还没停下又是接连几声尖叫响起,打破了牌桌上的寂静,像粗粝的麻布被利器割开一般让人心里狠狠一沉。 “怎么回事?”客厅里围观牌局的人先问了一声。 打牌的人也跟着停下了,纷纷望向泳池那边。 薛浩拉开门,朝外面喊了一声,“叫什么呀,你们疯归疯,别闹得太厉害,一会儿还要切蛋糕的,留着点精神!”泳池那边的人不少,薛浩以为是有人在那儿恶作剧,玩的太疯了。 李昀州和盛域对视了一眼,心里直觉的不妙。 李昀州把手里的牌反扣在桌子上。 薛浩刚喊完,两个浑身湿淋淋的人就冲了过来,脸色跟见鬼了一样。 “浩子,真出事了。”过来的人只穿了条泳裤,身上的水都没擦干,浑身打着哆嗦。 跟他一起进来的那个也没比他好多少,他吞了吞口水,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身体微微发颤。 客厅里的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都站了起来。 来的两个人简直要吓哭了。 其中一个哆嗦着道:“蛋……蛋糕里有个人头。” 作者有话要说: 9万字留言红包来啦,还是前三十,啾咪~ 第28章 隐藏的恶意 “什……什么?”什么鬼? 薛浩都结巴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真的,真的,蛋糕里有个人头,你们快去看看啊!” 三层的定制蛋糕一直搁在花园的花廊下,离泳池不算远但也有一段距离,但之前在泳池附近玩的那群人搞了个藏东西谁找到归谁的游戏,结果抽到当鬼的那个跑岔了方向,追逐时撞翻了甜品桌,三层蛋糕瞬间倒了两层,他们竟然在里面看到一个人头!!! 一圈人直接吓软了腿,疯狂尖叫起来。 他们两个算胆大的才想起赶紧过来报信。 薛浩闻言也慌了,“怎么可能,是不是有人在恶作剧?”蛋糕他明明找的专人定制,送来的时候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来人显然还没从惊吓中醒过神,想起刚刚看到的场景就浑身发寒,整个胃部不停翻涌。 薛浩只能硬着头皮往花园去了。 客厅里的人面面相觑,有几个胆子大的也跟着过去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今天参加生日聚会的人一时间都走不了,说不定还要挨个接受调查。 当务之急是确定花园那边的情况。 “我过去看看。”李昀州对盛域道。 盛域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李昀州看到盛域眉间深深的沟壑,“你也想过去?” 盛域点头。 轮椅虽然是电动的,但是有人推当然更方便。 他们留了几个人在客厅安慰惊魂不定的报信人,一群人结伴去了花园。 花园边上,一群穿着泳衣的人缩成了一团,连椅子上的披毯都不敢过去拿,全部窝在一起远远地看着泳池另一边花廊的方向。 看到终于有人过来了,他们连忙往那边指了指。 “有……有人头……” “死人了,死人了,太可怕了……” “我们到底怎么办,那是真的吗?”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我……我想回去。” 先到的几个人不知是不是被这种恐慌的气氛影响了,也开始踟蹰着不敢上前。 李昀州推着盛域靠近时,所有人都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 他推着轮椅摩西分海一样穿过人群 薛浩看到他们,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哭丧着脸喊,“盛哥……昀州哥?” “我们过去看看。”李昀州道。 盛域也沉着脸点了点头。 一群人目送勇士一般看他们往前。 薛浩咬咬牙,还是跟着过去了,后面来的几个胆子大的年轻人也跟了上去。 花廊下一片狼藉。 甜品台被鲜花簇拥着,甜点却撒了一地,到处都散落着瓷碟和刀叉,还有惊慌跑开时被人群踩烂的鲜花。 三层蛋糕的上层和中层已经翻倒在地上,可以明显看到中间被挖空的地方, 面目模糊的人头镶嵌在第三层的蛋糕胚上,皮肤青白,双眼紧闭。 桌子上,地上还有死人头的脸上、头发上,到处都糊满了白色的奶油。 “呕——” 有人顿时忍不住了,捂着嘴跑到一边疯狂吐了起来。 之前被吓到的人这会儿已经躲在最远的角落里,看到他们的反应,有的人瑟瑟发抖,有的人竟然吓哭了。 薛浩也想吐,他转过身弯下腰捂着嘴不停地干呕,感觉之前吃进去的东西都在往外翻。 他这一辈子都不想看到奶油了。 近期也完全不想看到任何白色的稀软的东西。 刚刚靠近时看到的那一幕让他产生了巨大的阴影。 他短时间内怕是好不了了。 除了薛浩之外,那些跟着过来的人也各个脸色难看,作呕声此起彼伏。 薛浩背对着那边,“怎么会这样?”他声音干巴巴的,颤抖着抓了抓头发。 他搞不懂怎么好好的生日会,好好的蛋糕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人头? 怎么偏偏就他遇上了这种事? “报警吧。”盛域沉着脸说。 这时候才有人回过神,“对了!报警,赶快报警啊!” 之前受的冲击太大,他们竟然现在才想起来,旁边的人赶紧拿出手机拨电话。 薛浩这时候也顾不上麻烦不麻烦了,还有什么比人头蛋糕更麻烦的事情? “帮我打给贾叔,让他帮我联系我爸。” 在一堆人凑在一起打电话联系人的时候,李昀州又往前了两步。 这一次他没推盛域一起。 盛域伸手拦了一下,李昀州朝他摇摇头,“我去看看。” 盛域倒是可以自己过去,但轮椅滑动容易破坏现场,万一损坏了线索,更不利于之后的调查。 在所有人惊恐的眼神中,李昀州缓步走近,逐渐凑近了那个紧闭着眼睛死相可怖的死人头。 他蹲了下来,盯着人头看了半天。 因着这个动作,又有人去吐了。 盛域忍不住道:“要吐离远点,是生怕觉得不够恶心?” 他这一吼,其他人反而咽下了一点恐惧,真的身体身体受不了的都走远了。 李昀州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待在他后面胆子大些的那群人此时也是一脸菜色。 只有盛域冷着脸坐在那儿。 “好像是假的?”李昀州声音很稳。 “假……假的?”有人忍不住问了声。 “好像是。”李昀州并不完全肯定,为了不破坏现场证据也不方便上手去试,但其实基本已经有了把握。 这个奶油死人头做的很真,做工非常的厉害,但应该确实是假的。 “先别慌,既然叫了警察就等警察来了查一查,即便是假的,这种事情也远不是恶作剧的程度了。”李昀州站起来说道。 在人家生日的时候送一个藏着假人头的蛋糕,不是恐吓就是报复,现在是假的,那之后呢? 这东西背后隐藏的恶意只会更深。 做的这么逼真,一般人不凑近不伸手去触碰,恐怕完全看不出来。 “真的是假的吗?”哪怕李昀州说是假的,大部分人还是接受不了这东西。 “先围起来,不要让人靠近。”盛域当即让人拿了绳子,把甜品桌散落的区域整个围了起来。 出了这种事情,别墅里几乎所有人都惊动了,刚刚吐完的薛浩被人一提醒,这才发现从始至终他都没看见郭飞和孙奕。 之前一部分胆子小的人待在客厅里根本不敢出来看,剩下泳池边上那些受了惊吓的人也都在旁边互相安慰,可这些人里都不见郭飞和孙奕。 “别不是出事了吧?”刚刚那一出还没完呢! 有人忍不住心慌起来。 “这么大动静,人都出来了,他们去哪了?” “刚孙奕不是还在花园的吗,郭飞还在客厅待了一会儿,我看着他们后来上楼去了啊。” 薛浩也急了,他再怎么不待见郭飞,那也是他表哥,万一人在他这里出事,他根本没办法向家里人交代,他连忙叫了几个人,“别说了,快,帮忙到处找找,看看他们到底在哪?” 千万不要再出任何事情了,不然这件事他是真的包不住。 很快有人在别墅的三楼找到了孙奕。 孙奕似乎是喝多了,一个人待在客房里睡觉,被人找到喊醒之后还有些迷糊。 找到他的人把之前花园里的事情都跟他说了,孙奕一听什么酒意都散了。 他急忙跑到一楼,对薛浩道:“我刚刚酒喝混了,一下子上头有点晕,郭飞就送我上来休息了,之后他就说要下去找薛浩,你们也没看见他吗?”孙奕慌乱不已。 “真的没有。” “没看到。” 客厅里当时都在玩牌,围观的人也多,但确实都没注意郭飞有没有来过。 “我也去找。”孙奕转身就跑了出去。 别墅的房间都有人去找了,孙奕和其他人一起去了花园,剩下的人都进了客厅,他们分散在各个区域,不约而同都没离开一楼的位置。 张随帮盛域和李昀州各倒了一杯热茶。 “知道你们胆子大,那也喝点茶缓缓神。” “刚刚还在喝酒,现在却要喝茶。”盛域嘲了一句。 李昀州却缓缓喝了一口,“至少你现在还喝的下。” 盛域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张随算是服了,小盛总和李昀州确实是胆大,但今天这事传开了,还不知道会不会变味儿,他心里真有几分担心不好说。 没多久,外面传来声音。 “找到了,是郭飞吧!” “是他!是他!” 刚刚还跟李昀州一队打游戏的几个人在别墅后花园的树丛里发现了郭飞。 “郭飞,快醒醒!” “天啦,这么多血!” 客厅里,张随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你们先别过去。”张随觉得这件事小盛总最好还是避嫌,他正坐着轮椅,李昀州就陪他待在这里,也方便有个照应。 这会儿整个别墅都不安生,万一再分开出事了,张随也难辞其咎了,毕竟这次生日会还是他怂恿小盛总来的。 张随出去后,李昀州和盛域对视了一眼。 “你怎么看,你觉得跟那些事情有关吗?”盛域问李昀州。 “现在还不知道。”李昀州说,他又语气一转,“如果那些人没有不小心碰翻蛋糕,薛浩是不是有很大可能在吹完蜡烛后,邀请你一起去切蛋糕?” “也许。”盛域斟酌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这事情也有可能不是针对薛浩而是我?” 李昀州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只是突然想起这个可能罢了。” “要相信直觉。” 被李昀州一提醒,盛域突然觉得这个可能性变得很高。 “先看看郭飞的情况吧。”人头蛋糕之后郭飞又突然出了事情,这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联系?郭飞又会不会是下一个“回来”的人? 没多久,外面又是一阵喧哗,之后张随回到了客厅。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回来后就跟盛域和李昀州说了外面的情况。 “薛浩他们已经叫了救护车了,郭飞的腿被人全部切烂了,人也昏迷了,腿上有些地方已经见骨,倒下的草丛里全是血,还不知道命到底救不救得回来。” 看来今晚这些事情是彻底没法善了了。 第29章 蔫儿坏李昀州 薛浩的生日会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戛然而止。 警察封锁现场后,参加生日聚会的相关人员也陆续地录了口供。 张随之前的担忧并不是无的放矢,在盛域和李昀州不清楚的情况下,他们被标记成了需要重点调查的对象。 警方的怀疑并不仅仅是针对这次生日会的意外,而是因为在近几个月的时间,与李昀州和盛域相关的死亡、昏迷、伤害案件的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人的正常值。 有些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遭遇的意外,他们在这几个月却频频牵连其中,这种几率微乎其微,虽然在翻阅了他们之前涉及的那些案宗时,可以确定他们确实不属于嫌疑人,案件也并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但这种频繁的牵扯依然让警方对他们两个人产生了怀疑。 郭飞还在医院抢救,一部分警员去了医院等待郭飞的情况,另一部分调查人员收集完口供后已经在紧锣密鼓的连夜商讨案情。 因为这件案子不仅情节古怪恶劣,涉及的人员也非富即贵,警方也面临了很大的压力,光是上面来的电话就打了好几个,各方的目的也不尽相同,当然,扯皮的事情暂时跟他们无关,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亟待解决的恶性伤人案件。 警局的办公室内,警方已经就这件案子进行了相关梳理。 “我们首先要清楚这是一件性质非常恶劣的伤人案件,一旦被害人郭飞抢救失败,就会直接变成故意伤害致死。以现场了解的情况来看,嫌疑人一定与郭飞有相当深刻的仇恨,这是一种明显的报复性伤害,我们需要尽快查清被害人的交际关系,特别是涉及到了感情、金钱等相关的部分,需要着重关注。另外,现场的出现的那个人头蛋糕极有可能与郭飞的伤害案有所关联,因为在人头蛋糕出现后,别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泳池、花园等地方,别墅的二楼及以上,还有后院矮树丛的区域都成了盲区。” “我们调查后确认了这栋别墅属于生日会举办人薛浩名下,但并不是他的常用住所,因为距离市区较远,但环境和隐私性较好,所以才被他选择作为生日会的举办场所。这栋花园别墅区域内没有安装任何的监控设备,但整个别墅区的安保措施尚可,别墅四周也有电网设备,从外部侵入进行故意伤害的可能性要小于内部作案,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需要注意的是,薛浩与郭飞是表兄弟关系,但郭飞并不在这次生日会的受邀行列,他与他的男友孙奕是临时出现在生日聚会上的,那么这起故意伤害罪是否有可能是临时起意进行的犯案,但这里又有几个矛盾点。如果是临时起意,那么嫌疑人是如何做到在进行如此残忍的犯罪时,让被害人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当时别墅的人非常多,一旦被害人呼救了,嫌疑人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大。如果是预谋犯罪,那么嫌疑人又是如何确定郭飞会出现在薛浩的生日聚会上,这起案件有相当多的疑点。” “我想,我们还需要特别注意两个人。盛域,被害人郭飞的现男友孙奕的前男友,与他们二人之间存在情感纠葛。另一个,李昀州,和盛域一起参加了薛浩的生日聚会,在人头奶油蛋糕被发现后,第一个确认了人头的真伪,表现出了惊人的胆量、细心与冷静。试问,一个没有任何相关经历,没有经过任何专业学习的人能否在那种情况下做出准确的反应与判断?我知道,这起案件涉及的人员身份复杂,背景复杂,我们刚刚讨论的只是一个方向与思路,接下来,我们需要分成几个小组,对生日聚会现场、郭飞的日常人际交往以及他的家庭情况进行全方位的调查,争取早日破案。” ※※ 在警方讨论案件的同时,录完口供的李昀州和张随等来了刚刚出来的盛域。 因为腿伤坐轮椅,他是被警方推出来的,享受了一把特殊待遇。 结果出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找个地方吃宵夜吧。” 张随脸瞬间垮了,“小盛总你认真的?”今晚他已经累死了,精神和身体同时消耗一空,而且那个人头蛋糕的模样依然历历在目,让他完全没有食欲。 盛域点点头,还一脸奇怪地问他,“你晚上就吃那几个烤串,难道不饿?” 张随不敢说话,转头看李昀州,却发现李昀州竟然已经拿起手机开始翻餐厅了。 他结巴了一下,“昀州,你也饿了?” 李昀州确实饿了,竟然都同意盛域的想法了。 “附近有家晚茶不错,开车过去十分钟。” 张随要给他们跪了,他觉得盛域和李昀州才是一个级别的,他不行,他恶心。 “要不,你们两去?”张随在小盛总发怒的边缘反复试探,他苦着脸,“小盛总,我真的想回家倒头睡觉。” 盛域面无表情,李昀州竟然还笑了一声,是那种从喉咙里发出的很轻的笑声。 盛域本来还在看张随,李昀州这一笑,盛域把头转了过来,张随却没察觉异样。 李昀州突然觉得,盛域这人的情绪是真的比一般人还要丰富,他确实是那种感情丰沛的类型。 “算了,你回去吧,我和李昀州去吃。”盛域道。 张随如蒙大赦,立即道:“明天,明天我去找你们。” 张随没义气的跑了,推轮椅扶盛域又成了李昀州的事情,在李昀州帮忙把盛域扶上车时,盛域忽然问,“之前跟着你的两个人呢?这种情况他们没出现,不像你李总的作风啊?” 李昀州上了驾驶座,发动了车子,“被我爷爷叫回家里了。” “这是上次事情的惩罚?”盛域随口问,“事情才过去多久,他们现在就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外面了?”其实李家在整个吴州圈子都属于神秘一挂的,当然这个神秘指的是内部的一些行事方法家规制度,但以盛家和李家的关系,有些事情盛域是知道的。 “我不是未成年了。”李昀州看着前方,“这不算是惩罚,他们不会回去太久。”李昀州这算是回答了盛域的两个问题,“如果说这也算是惩罚,那把他们叫回去,应该算是对我的惩罚。” 一只手搭在窗户边的盛域皱起眉,侧头看他。 李昀州握着方向盘,云淡风轻的样子。 盛域忽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把李昀州身边用得习惯的人,保护他的人撤了回去,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算是对他的惩罚。 李家是真的奇怪,也难怪会养出李昀州这种性格的人。 闲聊了几句,盛域把话题扯到正轨上。 “今天晚上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外面肯定已经传开了,明天又要热闹了。”盛域把车窗打开了一些,让晚风吹进来,他调侃了一句,“昀州少爷,你怎么看?今晚发生的事情会跟那些人有关吗?” 在别墅里他们其实也简单讨论过这件事,只不过那时候事发突然,他们也需要整理情绪,梳理事情的脉络,到现在反而有了更多的想法。 李昀州知道盛域说的是什么,在生活节奏被彻底打乱后,他们也在逐渐适应不断发生的意外。 两人的推测和警方那边竟然有很大的重合,李昀州说到了今晚生日会上最矛盾的地方,到底是蓄谋伤害还是临时起意? “警方那边要查清楚这个应该要花不少时间,但如果从不科学的角度来讲,如果参与这个案子的是从那个世界回来的人,这个矛盾就能够解释清楚了。” 盛域微微一思索,“你的意思是郭飞不是那个回来的人,而是回来的人和郭飞有仇,他知道生日会的事情,所以报复了郭飞?”盛域一哂,“那这岂不是更难查,说不定在我们这儿那些仇恨什么的根本还没发生,毕竟那些人的记忆可比我们多,万一郭飞是将来跟人结下了血仇,现在上哪儿去找嫌疑人。”他嗤笑一声,“说不定警方还会怀疑我们两。” “与我有关?”李昀州依然平稳地开着车,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平稳,“你才是前男友。” 盛域哈哈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忘了,最近跟你扯上关系的乱七八糟的案子有多少了?说不定早就上了警方那边的黑名单。” 李昀州因为红灯停了下来,“是我们,不是我。” 盛域嗤了一声,他也没想到他跟李昀州会有这么难兄难弟的一天。 但嘴上是不能让的,“你当时自己跑去查看那个人头,就没想过那会是真的?那些少爷们缓过神来了,又会怎么看?” 李昀州惊讶,“你也有在意旁人眼光的一天?” 盛域微微扬起下巴,笑了,“我从来都不在意,但你呢,昀州少爷?” “如果我在意,今晚就不会和你一起去薛浩的生日会了。” “昀州少爷帮人推轮椅的样子当然越多人看到越好了。”盛域笑的得意。 车子已经开到了目的地。 李昀州停好车摆好轮椅,朝盛域伸出手,在盛域下车的时候突然开口,“因为那个人头我见过。” 盛域一惊没站稳,整个人朝前一扑。 “他是徐正涛身边的人。” 李昀州稳稳扶住了他的腰。 盛域脸黑了。 妈的,李昀州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自己写得还蛮开心的,但这篇文的状况其实蛮惨淡的,就谢谢每天给我积极留言看文投雷的小天使们~让我可以每天努力码字2333,本来这篇应该算是个中篇的,没想到写着写着就……似乎要往长篇发展了,啊,感觉到了压力~痛并快乐着,不管怎样,给我的读者们比个小心心吧~ 第30章 找个聪明人 餐厅里包厢里,李昀州和盛域相对而坐。 得益于李昀州出色的记忆力,在他为数不多的和徐正涛打交道的场合,他见过那个跟在徐正涛身后的年轻男人。 奶油人头清晰地还原了那人的特征,纷杂的眉毛、驼峰鼻以及削薄的嘴唇,这些特征让李昀州隔着一段距离就已经有了隐约的熟悉感,等到凑近后基本确定了人头的身份以及真伪。 “我刚刚已经向警方提供了这条信息,他叫卢鹏伟。” “他一直跟着徐正涛?你观察的可够仔细的。”盛域在刚刚被李昀州扶过一把后,脸色就没好看过,这会儿说话都带着冰渣子。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也不算,只是那一次碰面,他恰好跟着徐正涛,徐正涛对他算是很亲近了。” “徐正涛和薛浩本身属于两个圈子的人,徐正涛身边的人又是怎么跟薛浩扯上关系的?” “从薛浩刚刚的反应来看,他应该并不认识那个人头。”李昀州把餐牌递给了盛域。 “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盛域思索片刻,“今天晚上出事的是郭飞,那个仿真人头仿造的是你说那个卢鹏伟,徐正涛和薛浩或许没有关联,那郭飞和卢鹏伟呢?” 盛域的话给了李昀州新的思路。 “或许真的有这种可能。”李昀州下好了单,“还有一种情况。”他看向盛域。 盛域的眉头一皱,“你说我?” 李昀州微微点头,“你和他们几人之间也存在某种联系不是吗?你是薛浩的朋友,是郭飞的情敌,与徐正涛……” 盛域打断他,“我跟徐正涛只是有几个项目的合作。” “但徐小姐仰慕你。” 盛域嗤了一声,“她喜欢的是欧忱。” “那是现在,在其他人眼中,她一直钟情于你。” “薛浩是朋友没错,郭飞又算哪门子的情敌,他那样的人。”盛域目光里浸着冷意,嘲讽道,“不配。”这一句才是刺骨的刀锋。 李昀州沉思片刻,“或许要梳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才能找到关键线索。” 盛域忍不住又嘲了他一句,“你还真把这个当谜题来解了?” 李昀州不置可否,与其被动的接受命运的分拨,他当然愿意做那个主动掌握命运丝线的人。 在服务员把他们点的东西送上来后,盛域特意把那叠流心奶黄包挪到了李昀州面前,又纡尊降贵地伸筷子夹了一个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 李昀州看着那个奶黄包没动,又抬头看了眼盛域,他记得刚刚没点过这个。 “昀州少爷,尝尝吧,这可是这家餐厅最出名的点心之一了,一口/爆浆。”盛域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李昀州。 李昀州微微一顿,在盛域兴致勃勃的目光下,缓缓伸出筷子,把盛域夹的那个包子几口吃完了。 “确实味道不错。”他拿起纸巾按了按嘴角,望向盛域时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 盛域嗤了一声,转头夹了腐皮卷放进嘴里。 今晚换了任何别的人在这里,别说吃流心包了,就算多看一眼那也得恶心。 毕竟那个一口/爆浆真的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奶油人头蛋糕。 不说多的,这一周内他们大概碰都不会碰任何黏糊糊的食物。 李昀州,太没意思! “再等等吧。”李昀州忽然开口说,“也许下一刻就会出现转机。” ※※ 滨江路最大的一间酒吧里,卢鹏伟一口干了刚刚点的烈酒,他敞着衬衣摊在沙发上,周围挤满了大声说笑扭身疯闹的男男女女们,也有人凑到他身边想和他调笑,却被他一把推开,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鹏伟,你上哪儿啊,喝了这么多,你行不行?”旁边的人嬉笑道。 卢鹏伟瞥了那人一眼,“老子去放水,你是不是要跟去接着?” “滚你的,你去吧,可别栽到坑里了。” 卢鹏伟没理他们,手里还拽着一瓶酒就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迷幻的灯光和拥挤舞动的人群,让他一路行进的跌跌撞撞,在和抱在一起跳舞的男女擦身而过时,他被绊得倒在地上,差点被人踩到,幸好有人适时的挡在他面前。 黑色的裙摆在他眼前晃动,水波一样的绮丽,身材高挑的长发女人缓缓的朝他伸出手。 卢鹏伟迷迷糊糊地迎着灯光往上看,隐约看见对方画着浓妆的姣好面孔。 他一把握住女人的手,借着对方往上的力道勉强站了起来,随着惯性靠近女人时,他的鼻尖突地涌入了一阵浓烈花香。 卢鹏伟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味道,只觉得飘飘然地让人沉醉。 被酒精熏得晕乎乎的脑子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伸手搭住了女人的肩膀,凑过去想多闻一闻这股迷人的味道。 女人没有拒绝,顺势揽住了他,让他支撑着自己一步步的摇晃的往外走。 “我们去哪儿啊,美女?”卢鹏伟痴痴笑了一声。 女人没有搭腔,扶着他在人群中穿梭,迷离闪烁的灯光落在身上形成一圈圈晃动的暗影。 两个人的身体靠得紧紧的。 他们挤进了厕所狭窄的隔间。 卢鹏伟一把抱住了女人,猴急的咬上她的脖子,却被女人稳稳地抓住了下颚。 卢鹏伟从喉咙里挤出了挣扎的声音,又随着女人解开他裤扣的动作变成了急促的喘气。 下一秒,他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卢鹏伟才被越来越强烈的疼痛刺激得渐渐醒来。 卢鹏伟捂着脑袋,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他迷茫地往下看向疼痛的地方,满地的鲜血和空荡荡的血洞让他整个人剧烈的颤抖起来, 下一秒,他撕扯着喉咙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救命……救命啊!” ※※ 第二天上午十点,跃升制药总经理办公室里,李昀州迎来了一位临时拜访人。 徐正涛在秘书送上咖啡后,坐到了李昀州对面的沙发上,他开门见山道:“昨天薛浩生日会的事情,整个吴州圈子都传开了,我今天早上特意拜访,其实也算是为了这件事情。” 薛浩生日会的人头蛋糕和郭飞的案子在吴州的圈子简直炸开了锅,一个晚上的时间,各种消息层出不穷,直到今天早上都没有平息。 徐正涛喝了一大口咖啡,他平日里做派精致,服装发型都相当讲究,但现在袖口却有微微的折痕,头发垂落了几缕,眼下也是一大圈青黑,显而易见的熬了一宿的样子。 “昨天半夜12点,卢鹏伟在路易斯酒吧被一个女人切掉了命根子,事后女人不知所踪,监控录像都找不到任何线索。”徐正涛一直盯着李昀州,自然也没有错过李昀州脸上流露的惊讶。 这样的发现却并没让徐正涛感到轻松,他沉下声,“昨天半夜已经有警察找上门想找卢鹏伟,但他并不在家里,电话也联系不上,最后是酒吧那边报了警我们才收到消息他在酒吧出了事情。 警方那边说,之所以半夜上门,是因为薛浩的生日会上有人认出了奶油蛋糕里的人头仿的是卢鹏伟,他们担心卢鹏伟遇到意外才会连夜赶来。” 见李昀州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徐正涛又喝了一口咖啡,显然情绪也相当糟糕。 “这件事情警方虽然已经立案调查,但因为牵扯了人头蛋糕和郭飞的案子,情况会变得非常复杂。我不知道李总有没有收到消息,郭飞虽然命暂时救了回来,但双腿没有保住,昨晚手术时已经坏死截肢了,人到现在还没有苏醒。郭飞家里绝不会对这件事善罢甘休的,这件事情牵扯的人越多,调查的时间就越长。 不瞒你说,卢鹏伟的事情我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卢鹏伟的父亲救过我们全家的命,他父亲去世后,卢鹏伟是我父母照料着长大的,他这几年虽然越来越不像样,但我父母也不可能放弃他。 原本,我已经定好了下个月送卢鹏伟去喀斯宾州进修,现在郭家人要插手这个案子,肯定不会让有所牵扯的卢鹏伟轻易离开,我不想让家里和郭家对上,这没有任何必要。所以,我想请昀州你帮我这个忙。”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为你们和郭家说和?”李昀州话锋一转,一针见血道,“看来你不是想请我帮忙,而是想请我爷爷帮忙。“ 徐正涛苦笑,“我见不到李老,只能求你。” “那你应该求的是我爸,还是你没有把握让我爸答应帮你转达?” 徐正涛只能承认,“我确实没有把握说服李先生。我知道郭家的那一位曾经欠了李老很大的人情,如果李老能开口,郭家起码可以抬抬手,让卢鹏伟离开。” “现在不是人情的问题,卢鹏伟既然牵扯到案件中,警方也不会轻易让他离开,你就算把他送去了喀斯宾州,又能保证他的安全吗?还是说,徐先生你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更清楚他留在吴州的下场不会比去外面更好?” 所以才拼命想把人送走,哪怕这人刚刚受了重创? 徐正涛深吸一口气。 在徐蔚然被跟踪的事情发生以前,徐正涛从没和李昀州打过交道,之前那几次短暂的接触,他也只是感觉李昀州是个难缠的对手,直到现在,面对李昀州不动声色的步步紧逼,他才知道之前有多低估对方。 李昀州这个人只能做朋友,绝不能做对手。 “你想知道什么?”徐正涛问,他已经做好了让步的准备。 “卢鹏伟和郭飞是认识的,对吗?”李昀州这基本算不上一个问题,更像是确认。 徐正涛脸色难看的点点头,这件事情其实很少有人知道,但这几年卢鹏伟越长越歪,经常在外面鬼混,他认识的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多了,总会有徐正涛帮他擦屁股的时候,他也是从卢鹏伟的一个狐朋狗友那里知道,卢鹏伟竟然认识郭飞。 “那么我再换一个问题,卢鹏伟是不是曾经对孙奕做过什么?” 徐正涛倏然而惊。 李昀州点点头,“看来他确实做过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 “我猜的。”李昀州说。 徐正涛知道他这是不想说,既然李昀州已经猜到这个地步,那些事情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了。 “卢鹏伟确实针对过孙奕,他表面上跟郭飞交好,实际上对孙奕并不客气,还唆使他身边的那些混混打过孙奕,这件事情孙奕应该没有跟郭飞说过。”不然郭飞也不会继续叫卢鹏伟那群人出去喝酒了。 “所以你怀疑是卢鹏伟和郭飞在外面得罪了人,所以遭到了报复?郭家的人不会去怪郭飞,只会怪跟郭飞混在一起的那些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卢鹏伟。” 郭家人的迁怒从来都是没有道理的,甚至他们还会怪是卢鹏伟得罪了人连累了郭飞。 “没错。”所以只有尽快把卢鹏伟送走,才能救回他一条命。 “可是卢鹏伟为什么会为难孙奕?仅仅因为看不惯?应该不至于,他跟郭飞又不是什么交心的朋友,管他找什么样的男朋友?那就是孙奕得罪过他?也不像,孙奕不是那种会得罪人的性格。”李昀州越说,徐正涛的脸色就越沉。 李昀州望着他的目光,仿佛真能看穿他隐藏在迷雾下的最真实的目的。 “是因为徐小姐吧,因为徐小姐讨厌孙奕,连带着卢鹏伟也讨厌他,说不定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和郭飞混在一起。”否则一个郭家目中无人的大少爷,一个徐家的养子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徐正涛的脸色这才变了,他阴翳的看着李昀州。 “送走卢鹏伟一是为了救他的命,更重要的是不要让郭家发现卢鹏伟和郭飞混在一起的目的,是为了徐小姐。” 徐正涛极力掩藏着心底的惊涛骇浪,目光复杂的看着李昀州,真心实意道:“李总,太聪明的人是交不到真朋友的。” “那就找一个一样聪明的做朋友。”李昀州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 第31章 小盛总吃鱼 徐正涛知道他再不拿出足够的筹码,是不用想从李昀州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我手上有一个熙州影视城的开发项目,不知道李总有没有兴趣?”在商言商,他相信抛出这么一个诱饵一定能使李昀州动心。 熙州濒临吴州,在吴州的发展空间日益饱和的情况下,熙州将会是大州区下一个影视娱乐的核心区块。为了这个熙州影视城的开发计划,徐正涛做了几年的铺垫,花了很大的心血。这个项目顺应了大州区未来七年的发展规划,开发项目的同时还能享受政策的红利与扶持,目前虽然是起步阶段,但已经足够让人垂涎。 见李昀州没有开口,徐正涛心里有了几分成算,“我知道宏盛旗下的华阳酒店这几年一直在寻找突破口,熙州的影视城开发本身也需要一系列的生活旅游配套,其中,酒店更是关键的一环。一旦未来熙州建立了以影视城为核心的娱乐旅游一体化商业,这个市场体量足够成为华阳的下一个增长点,我相信李总的志向应该不止是一个跃升制药?”他望着李昀州的目光已有几分笃定,在徐正涛眼里,李昀州显然已经被归纳为集城府与野望于一身的人。 李昀州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愿意用这张入场券换李总的一句话,如果李老愿意出手帮忙保住卢鹏伟,熙州影视城的项目我们也可以共同开发。” 徐正涛这是下了割肉的决心,如果李昀州再不答应,他就只能选择放弃这条路了。 还好,李昀州并没有让他失望。 “我可以答应你。”李昀州的话瞬间让徐正涛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句话又吊起了徐正涛的情绪,“但我要见卢鹏伟一面。” “他现在正在医院里治疗。”徐正涛不明白李昀州见卢鹏伟的意义在哪里。 “我知道。”李昀州点头,“警方也派了人保护他。” “没错。”徐正涛不解,“你之前应该不认识卢鹏伟?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见他?”徐正涛虽然没有明说,但李昀州不会不明白,不管是郭家还是警方都想通过卢鹏伟找到有关凶手的消息,现在见卢鹏伟不仅没有丝毫好处,反而横生枝节。 “我需要从卢鹏伟那里确认一些事情。” 徐正涛心里忽然闪过奇怪的念头,他盯着李昀州久久无语。 “你这样做,难道是因为……小盛总?” 李昀州一愣,徐正涛为什么会有这种联想? 徐正涛却似乎想明白了一般,自语道:“我妹妹讨厌孙奕是因为当初她迷恋小盛总时,调查过他的那些前任,其他人也就算了,孙奕那个人没那么简单的。这次郭飞和卢鹏伟季接连出事,他们都和孙奕有关,你是不是担心小盛总会被牵连?”徐正涛观察着李昀州,似乎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徐正涛的话却正好提醒了李昀州。 他忽然站了起来。 “李总?”徐正涛疑惑地看着他。 “你之前说的事情我答应了,我有急事要处理,徐先生自便。” 李昀州说完就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徐正涛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没回过神。有什么事情居然能让不动如山李昀州都露出这么匆忙的姿态? 李昀州一路跑到停车场,一边跑一边跟盛域打电话。 盛域的电话打不通,他又换了张随的号码,好在张随这边接的很快。 “昀州?你不是说今天早上没空吗,怎么这会儿打电话过,你腾出时间了?” “你跟盛域在一起吗?”李昀州发动车子。 “对,我们在通山。”张随纳闷了,他听出李昀州的语气有点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原本不是要去医院的吗,怎么会突然去通山?盛域的电话也打不通。” “哎,他陪盛爷爷钓鱼去了,手机应该没带在身上,我们也是今早被临时叫过来的,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盛爷爷那边肯定也是收到了消息,他老人家叫了,我们只能改道进通山了。” “你们暂时先待在那里。”盛家老爷子住的地方起码安全无虞。 “到底怎么了?”张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是不是又有什么情况?” “先别问,你们今天开的哪辆车?” “原本打算开小盛总那辆的,但他那个车我开不惯,就让他坐我这辆了,他的那辆我让司机开去医院了。” “你打个电话,让人检查一下那辆车。”李昀州道。 张随倒抽一口冷气,“你怀疑盛域的车被人动了手脚?” “确认一下才知道。” “我马上让人去,你等等,我去找盛域回来,要不你干脆到通山来一趟?”也就两个小时车程,把事情当面说清楚,也免得他一直悬着心。 在李昀州答应后,张随也立刻行动起来。 徐正涛无意间的一句话,让李昀州察觉到了他们一直以来忽略掉的一个人,孙奕。 其实并不是刻意忽略,而是因为在薛浩的生日会上,孙奕表现得毫无破绽。 但这个世界是存在一群拥有“未来记忆”的重来者的。 也就是说,任何现在发生的事情都需要和曾经发生的进行对照。 两个小时后,通山的水波亭里,李昀州面无表情地坐在石凳上,一旁穿着棉布长衫竹拖鞋的盛域欢快地翻转着刚刚钓上来的鱼,一边翻转还一边撒着作料。 “已经来了就别干坐着了,我知道你手艺不错的。”盛域把一条清洗好的鱼递给李昀州。 李昀州接了过来,“你昨天还没吃够?”到山上了还要继续烧烤? “就是因为昨天没吃够,今天才接着烤啊,而且昨天的食材差了点,今天这些都是爷爷他们在山上亲手种的,选的种子品质足够好,而且全人工饲养,天然无污染。”盛域指了指盆子里切好腌制好的鸡肉,“鸡也是散养的,比外面的肉鸡更有劲道,爷爷他们特意提前准备的,不吃可惜了。” 李昀州把鱼放到了烤炉上,“盛老准备了这些,怎么不跟你一起烤?” 盛域眉头扬了扬,“老人家要面子。”他瞥了李昀州一眼,“你第一次来,他怎么好意思在你面前搞什么烧烤?” “你开玩笑的?”李昀州不觉得盛家那位叱咤风云一辈子的老爷子会是盛域嘴里爱面子的老头。 “爱信不信。”盛域又往鱼上刷了点油。 “你给太多了。”这是烤鱼还是炸鱼? 盛域看他一脸不忍直视,哈哈笑了起来,“油多有油多的吃法,自己烤鱼不就是吃一个高兴?” 这么说好像也对? 没多久,烤鱼的香味渐渐出来了,盛域看了眼李昀州面前炉子上的那条。 金黄焦脆,还没糊。 看着确实比他面前的这条好点儿? 盛域立刻拿了条新的鱼放到李昀州面前的炉子上,在李昀州朝他看过来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能者多劳。” 李昀州没跟他计较。 “李总,到了山上就好好享受一下山上的乐趣吧,一直这么绷着很累的。”盛域踢了踢他脚上那双竹拖鞋,“看看,我自己扎的。” “扎的不错。”有模有样的。 “骗你的。”盛域大笑起来,“这种难度的我不会,我顶多编个小蚱蜢。” 李昀州又拿起一把串好的蔬菜。 “那也不错了。” 盛域看着他动作利索地烧烤,突然道,“你是不是会做饭?”烧烤搞的这么熟练,这是点亮了烹饪技能点的吧? “很奇怪吗?”李昀州没否认。 盛域没想到李昀州居然真的会做饭,这真的很奇怪! 他以为搞搞烧烤算是乐趣,没想到李昀州是真会,而且李昀州这个人他说会的,可能不一定只是会,而应该称作擅长。 盛域想起了那个关于游戏的赌约。 如果赢了李昀州,让他做顿饭,似乎真的挺不错的? 张随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人坐在亭子里享受着山风泉水快乐烧烤的模样。 那提到嗓子眼儿的担心和忧虑瞬间被怨气取代了。 他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的石凳上,吐槽道:“我辛辛苦苦去查消息,你们两居然吃的这么开心!”明明李昀州来的时候绝对不是这么轻松的。 盛域递了一串香菇给他塞住他的嘴。 张随嚼了两口,“唔唔唔,这么辣的!谁烤的?” 盛域眨眨眼,“不小心放多了。” 张随把那串超辣香菇放到一边,拿起旁边的矿泉水喝了起来,又渴望地看了眼李昀州那边漂漂亮亮的烤鱼烤蔬菜。 “拿吧。”李昀州一开口,张随立刻伸手,却被盛域半路截了。 盛域指了指自己炉子上的。 “专门留给你的。”主要是他自己烤的刚才真的手抖放多了辣椒。 张随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小盛总不是人! 还是李昀州把新烤的一条鱼留给了他,他才终于不再跳脚,满足了口腹之欲。 被这么一打岔,之前的紧张情绪都没了,但想起他过来的目的,张随的语气还是随之严肃了几分。 “小盛总那辆吉普的刹车油管发现了问题。”这是真的被人做了手脚,“幸亏发现得及时,否则开上了路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意外。”虽然不知道李昀州是怎么发现问题的,但这次真的太险了,张随只要一想到他们差点跟死亡擦肩而过就感到后怕。 盛域这个当事人却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之前张随把李昀州给他打电话的事情告诉他时,他就猜到了几分,盛域只是好奇,是什么让李昀州产生了警觉从而想到了车的问题? 第32章 人都有两面性 “上午徐正涛过来找我,想用熙州影视城的项目换我爷爷出手保住卢鹏伟。” 张随一口烤鱼差点卡到喉咙里,他锤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李昀州这句话信息量也太大了! 熙州影视城的项目!让李老出手保住卢鹏伟?这都是什么情况? “有人要对卢鹏伟出手吗?他不是已经受伤躺进医院了?还有,这又关徐正涛什么事情?”张随连连发问。 盛域却似笑非笑地感叹了一句,“徐正涛很舍得下注啊!”他咬了一口烤好的肉串,“熙州影视城那块饼也舍得分出去?” “重点是这个吗?”张随咳嗽完了灌了一大口水,“这个项目本来就要招商,他当初不是有意和你合作的吗?”张随看向盛域,“他这是一块大饼分几家吃?” 李昀州也诧异了一阵,盛域之前就在投资娱乐行业,之前也跟徐正涛有过合作,徐正涛拿到新项目想继续找他并不奇怪,但熙州影视城的项目还在起步阶段,徐正涛就已经跟盛域通过气了? 盛域倒没有什么惊讶的,相反,他觉得徐正涛拿这个项目给李昀州,恐怕依然存着和他合作的心思,徐正涛这到底是在试探,还是已经把他和李昀州划到一起了? 这些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你也说了是一块‘大’饼了,徐正涛想拿出去交换人情不奇怪,这个指标确实很难拿下,除了准备充足的资金外还要拿到很多麻烦的资质,有些是要经过好几道高标准考核的,徐正涛为了这个项目死磕了很久。”盛域施施然道。 他把自己这边加了辣椒的烤串递给李昀州,一边继续说:“不过想让李老出面,光这个项目恐怕还不够吧?”他们那一代的人情分量太重,轻易是欠不起的。徐正涛之前跟李家也没什么交情,想要李老出手帮忙,难。 “那就是他跟爷爷的交涉了。”李昀州面不改色地咬了口特辣烤串。 一直盯着他的张随忍不住问了一句,“你都不怕辣的吗?”明明他舌头都要掉了。 “挺辣的。”李昀州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那是我的水。”盛域满脸不高兴。 李昀州拿起瓶子看了一眼,“不好意思。”他把瓶子递给盛域,“还给你?” “你留着慢慢喝。”盛域没好气道,又重新开了瓶啤酒。 他不跟李昀州计较,李昀州这个人看起来光风霁月,其实小气又记仇!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呗。 张随悄悄给李昀州比了个大拇指。 真的,他现在是真的服李昀州了,老虎的毛不能随便拔,但李昀州他是敢的! 是个真大佬了! “徐正涛花这么大代价想保住卢鹏伟,卢鹏伟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盛域果然找到了李昀州那句话的重点,他一开口张随也跟着想起来了,是啊,徐正涛凭什么保卢鹏伟。他也跟徐正涛打过交道,徐正涛可不是什么慈善家,他愿意花这么大代价保卢鹏伟,那卢鹏伟得有多大价值? 话说回来,这些跟小盛总的车被人动手脚又有什么关系? “徐正涛说卢鹏伟的父亲救过他们全家的命,卢鹏伟是在徐家长辈跟前长大的。” “还有这种事?”张随居然没听说过。 盛域也皱起眉,“徐家的保密消息做得挺好。” “可能也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到处去说的事情。”李昀州道。 “卢鹏伟之前在吴州圈子里根本查无此人。”盛域的竹子拖鞋轻轻扣了扣地面,“也许这也是徐家故意的,卢鹏伟虽然在他们跟前长大,但到底不是徐家人,顶着徐家养子的名头接受大众瞩目的同时,也要背负很多异样的目光和背后的议论。与其这样,不如单纯享受徐家给予的资源和人脉,在徐家的庇护下清净的长大,这其实才是对他更好的。”盛域轻哼一声,“可惜,不是每种好意都能被人接受的,做得不恰当反而会造成坏的结果。” 就像盛域说的,也许这真的是徐家的初衷,可惜,照卢鹏伟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并没有照所有人期待的那样成长。 “但他跟徐蔚然还有徐正涛的关系应该很不错。”盛域又拿了一串李昀州烤炉上的肉,“或者跟徐家两老关系密切,要不然徐正涛也舍不得。” “徐正涛这么做不止是为了保住卢鹏伟,也是为了保住徐蔚然。”李昀州道。 “这件事跟徐蔚然有关?”盛域诧异。 “要看怎么理解了。”李昀州继续吃着特辣烤串,“针对卢鹏伟的是郭家的人,因为郭家人认为是卢鹏伟那群人牵连了郭飞。” “这是什么逻辑?”盛域还没说话,张随先来了一句。 “郭家的强盗逻辑。”可以我负别人,不能别人负我。 盛域对这群人太了解了,正因为了解才习惯嘲讽。 他朝李昀州扬了扬下巴,“所以卢鹏伟是为了徐蔚然接近郭飞的?为什么?” “具体细节不清楚,但据徐正涛说,是因为徐小姐在卢鹏伟面前直言厌恶孙奕。”李昀州道。 卢鹏伟跟徐蔚然和徐正涛其实算不上兄妹,甚至可能一直都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却能这样为徐蔚然动脑筋? “徐蔚然就算说了一些厌恶孙奕的话,也不可能指使卢鹏伟去伤害他,也就是说,卢鹏伟很可能只是因为徐蔚然在他面前随口抱怨了孙奕什么,却被他记在了心里?卢鹏伟看重徐蔚然和徐正涛,听了徐蔚然的抱怨就想着替这个妹妹出气,所以刻意接近了郭飞和孙奕?”盛域只能这样推测。 李昀州点点头。 否则,以卢鹏伟和郭飞他们的交际圈,是很难搭到一起的。 “卢鹏伟不止这么干了,而且还成功了?”盛域不可思议。 “应该是这样。” “这么说来,徐正涛来求你帮忙,确实是因为两个原因,卢鹏伟和徐蔚然。卢鹏伟不管人怎么样,对徐家这两兄妹倒是真的了。”或许徐家兄妹一直以来也对卢鹏伟不错,否则他也做不到这样惦记他们。 “人都有两面性,不奇怪。”李昀州的理解一向更理性。 盛域摇头笑了一声,“你说得对。” 人确实都有两面性,就像卢鹏伟这个人,不学无术为人不怎么样,接受了徐家的培养却长成了一颗歪脖子树,却把徐家两兄妹放在了心上。 张随打断他们,“等等等等,让我理清楚这个关系!徐蔚然不喜欢孙奕是因为小盛总吧?” 张随这句话顿时提醒了盛域。 张随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都没注意盛域的脸色了,“然后卢鹏伟因为这个蓄意接近郭飞,结果郭飞不知道被什么人害了,卢鹏伟也不知道被什么人害了,郭家因此迁怒卢鹏伟,徐正涛为了他这两个弟妹,跑去求昀州,对吗?”他这是把前面的逻辑理清楚了。 但这还是和小盛总的车出问题没有关系啊? 张随这么想也就直接开口问了,“所以呢?为什么有人会对小盛总的车动手脚?” 李昀州和盛域对视了一眼,李昀州缓缓道:“之前我们一直在纠结卢鹏伟、郭飞和薛浩的关系,但一直忽略了一个人。” “你是说孙奕?”盛域微微皱眉。 生日会那天他见过孙奕,孙奕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而且郭飞出事的时候,孙奕还在房间里睡觉。正是因为这些,他们之前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会和孙奕有直接关系。 李昀州确认了他的猜测。 “卢鹏伟接近郭飞后,利用机会欺压孙奕。郭飞虽然是孙奕的恋人,但你能保证他不会做对不起孙奕的事情吗?” 盛域眉心跳了跳。 他确实不能,甚至在这一点上,他比李昀州更加确定。 他知道郭飞是一个混蛋,所以当初孙奕为了这个人和他分手时,盛域才会觉得无法接受。 李昀州望着他,再次出声提醒:“别忘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盛域心里的迷雾渐渐散开。 郭飞和卢鹏伟的伤明显是针对性的报复,一个残了腿,一个伤了男人的重要部位。 这种很有指向性的报复带着强烈的目的性。 他们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接连遭遇报复? 因为他们很可能伤害了同一个人。 那个人会是谁? 孙奕。 虽然现在的孙奕看不出任何与往日的不同,那些伤害的事情也许根本还没有发生。 但如果拥有记忆的人回来了呢? 携着刻骨的仇恨,狠狠报复曾经伤害过孙奕的人。 第一个是郭飞,第二个是卢鹏伟,第三个是……他? “为什么会是我?”理清了一切的盛域依然搞不明白这一点,甚至因为这个烦躁的踩了踩地上的碎石子儿,“我相信自己不会去做伤害孙奕的事情。” 这句话他是看着李昀州说的。 旁边的张随一脸的云里雾里,什么情况? 怎么感觉他错过了很大一段。 还是说小盛总和大佬对视一下,就能心灵感应了? 他都不明白的,怎么他们两个都明白了! 第33章 真相在哪里 盛域情绪不太好,提着鱼篓子跑到河边蹲着抽烟。 李昀州和张随也知道,有些情绪只能自己去消化,盛域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 其实整件事分析下来,大家心情都不太好,连张随都觉得这些事哪哪都透着奇怪。 他依然惦记着心里那点疑问,最终还是凑到李昀州身边问了一句。 “昀州,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有人会对小盛总的车动手脚的?” 李昀州脱下手套,收拾了一下清理干净的烤炉。 “其实没那么复杂,郭飞和卢鹏伟既然遭到了报复,凶手必定认为他们做了伤害孙奕的事,他如果还想接着报复,那只能是和孙奕有各种感情纠葛的人,卢鹏伟会接触孙奕究其原因是因为徐蔚然爱慕盛域,徐蔚然和盛域自然很容易成为凶手的目标,徐蔚然现在不在吴州,盛域成为下一个对象的几率就跟着高了。” “所以说,其实你也并不确定凶手会对小盛总下手?”张随这次终于听明白了。 “你早上的时候不是给我打了个电话?” 张随点头,“昨天说好要来找你的,你不是没空吗?再加上孙奕突然联系我们,说想在医院见一面,跟我们说点事情,我跟小盛总就想着先去一趟,哪知道被盛老喊到了通山。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老爷子对小盛总是真的记挂,我们实在不好违背老人家,就改了行程上山了。” 李昀州点点头,“郭飞是昨天晚上出事的,卢鹏伟是半夜,凶手的作案手段很残忍,但两个被害人受伤间隔的时间却非常短。” “这说明什么?” “凶手的时间可能很有限,一般情况下,凶手如果已经有了行凶的目标,并且确定是连续犯案,他的犯案时间极有可能是有一定规律性的,前两个被害人受伤间隔时间这么短,那么凶手有很大几率在短时间内接着行凶。”李昀州冷静分析,“如果这个对象是盛域,以盛域的警惕心,一个陌生人想要突然靠近他并且不被防备太难了,他现在行动不便,出行一定会用交通工具,在他的车上动手就容易多了。” “所以说,其实一切只是可能性较高的推测?”张随惊奇道。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即便是推测也要慎重确定一下。” 张随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对。”如果当时不是他凑巧开不惯小盛总的车,又没有李昀州的提醒,他们可能已经开了那辆刹车出问题的吉普。 “你刚刚提到孙奕打的那个电话?”张随突然想起来,“他那通电话有问题?还是说你怀疑孙奕?” “孙奕应该有不在场证据。” 张随点头,“昨天郭飞出事的时候,他还在楼上睡觉,郭飞伤成那样,他再怎么掩饰,衣服上、房间里应该也找得到血迹什么的,但是今天也没听说警方那边有什么消息,而且,郭飞出事之后就直接被送到医院了,孙奕不是跟着去了吗,我刚听薛浩说,他到现在都陪在那没走,也没办法去酒吧对卢鹏伟下手。” “但是那通电话却决定了盛域今早必定会开车出门。”李昀州停顿了下,“凶手很有可能是孙奕身边的人。” ※※ 薛浩生日会上的事故随着郭飞的彻底清醒发酵到了高潮。 医院里,连隔音病房都挡不住郭飞痛苦的嚎叫声,郭父一脸阴沉,郭母哭的快要晕厥过去。 病房里没有任何尖利的物品,郭飞只能撕扯着胳膊上的针管,把茶几上所有能扔的塑料制品都甩到了地上,他一边因为疼痛而不断痛苦哀嚎一边又完全无法接受失去双腿的事实,只能把满腔的怒气发泄身边的物品上,他拼命撕扯着胳膊上的留置针,被护士和几个男医生压在病床上,为了防止他乱动影响刚刚动完手术的双腿,只能强制把人固定。 郭飞刚刚做完大的手术,身体也没什么力气,没多久就停了下来躺在床上喘息,但通红的眼睛,挣扎嘶吼的模样却让人望而却步,无菌病房阻隔了其他人和郭飞的接触,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却能清晰看到里面的情景。 缩在玻璃窗一角的孙奕红着眼睛转过头,不忍再看,但又忍不住不停把目光投入病房,确认里面那个人的安好,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皱巴巴的不见了昨晚的光鲜,整个人就像是徘徊在生死线旁一样显现出难言的痛苦与焦虑。 郭母再也忍不住的试图冲进病房,被郭父拦住后还在挣扎,又被守在门口的保镖们挡住。 “让我进去!我要看看我的儿子,到底是谁害了我儿子,他将来要怎么办啊!!”郭母的哭声响彻整条走廊,走廊里除了她的哭声外,一片死寂。 郭母扯着郭父的袖子。 “成学,成学你要救救我们的儿子啊,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下半辈子要怎么过,他这是被人害了啊!” “你冷静一点!”郭父吼道,他虽然也痛苦,但比起郭母却收敛了许多。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现在是我的儿子躺在里面!我一定要把害他的人碎尸万段!” 她突然看到了玻璃窗旁边的孙奕,猛地挣脱了身边虚按着她的几个人,一巴掌甩到孙奕脸上。 孙奕整个人都懵了,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儿子!要不是你,他根本不会去薛浩的生日会!”郭母一边哭一边骂,“他要是不跟你在一起,现在已经不在吴州了,他会健健康康的活着,娶一个门当户对优雅漂亮的妻子,现在什么都完了,什么都完了,他什么都没了!” 郭母拼命地捶打孙奕,还是郭父看不下去让旁边的人把她拉开。 郭母瘫软地哭倒在地上,郭父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转身想要离开又被郭母猛地拉住。 “你要去哪里,你现在要去哪里,儿子还躺在里面,你还要去找谁?!” “我总要去看看这件事后续要怎么处理,现在医院这么多人照顾他还不够吗?” “我知道你想找谁!”郭母状似疯癫,“你想找你那几个私生子!你别想了,我的儿子不好过,谁也别想好好活着!” “无理取闹!你简直疯了。”郭父看都没看孙奕一眼,直接吩咐身边的人,“把夫人带回去,让夫人好好休息,等少爷情况稳定了再送夫人过来看他。” 郭母被人连拖带拉的带离了隔离病房。 孙奕呆呆地站在门外,病房内的郭飞也安静下来,他似乎是挣扎累了,仰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医生终于从里面出来了,“暂时给他打了一针镇定,他现在必须好好休息,不能太过激动,他这种情况,能救回命已经是万幸了,千万不要胡来让情况恶化,否则还会有危险的。” 孙奕恍惚地点头,“我知道了医生,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外面的人陆续离开后,走廊里只剩下守门的保镖和孤零零站着的孙奕。 他整个人失神了一般,手机震动了好久才茫然地接了起来。 “喂?” “你还在医院?” “小城?”孙奕眼泪啪嗒流了下来,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伤,“小城,小城!” “哭什么?为那个人值得吗?” 孙奕说不出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温和了几分,“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睡吧,熬到现在还撑得住?” “小城……”孙奕什么话都讲不出来,只像是找到依靠一样不断喊着对方的名字。 “先回家吧,回家吃点东西,洗个澡睡一觉,我给你煮了粥。” “我不想离开,他现在这个情况,我不能走。” “你难道想倒在医院?我已经到医院楼下了,乖,听话,下楼,我们一起回去。我不拦着你照顾他,但你起码要自己先撑住才能照顾人吧,他现在这样还出不了监护室,等你睡一觉醒了再过来也不迟,还是说,你要我上去找你?” “不,不用了。”孙奕终于让步了,“我下去,我跟你回家。” ※※ 另一边,惨白着脸的卢鹏伟情况同样糟糕到了极致。 遭遇到这样的人生重创他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生存下去。 他刚刚做完了警方那边的笔录,一脸生不如死地躺在病床上。 徐正涛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给了他一台平板电脑。 “这件事情我还没有跟蔚然说,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跟她联系。” “不,不要跟她说。”卢鹏伟抢过电脑,打断徐正涛的话,“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二十好几的大男人竟然呜呜哭了起来。 “我也不跟你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些话了,现在想想该怎么保住你的小命吧。” 卢鹏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徐正涛头疼欲裂,完全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在徐家长大的,周围的人都教了他什么? “郭飞的腿被锯了,现在成了废人,郭家的怨气没发出去,你就是首当其冲被迁怒的对象,想保住小命,就好好回忆一下自己都干了什么?” 卢鹏伟一时间只想昏过去,他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拽着徐正涛的手,不停道:“哥,哥,你要救我,我不想死。” “那就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之前对孙奕做过什么,你准备做什么?还有事发当晚,你看见了什么,任何细节都不能漏掉!” “我……我知道了。” 徐正涛和卢鹏伟的对话持续了快一个小时,对话结束后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 徐正涛离开卢鹏伟病房的时候,卢鹏伟虽然脱力了,却一直殷殷切切地望着他。 徐正涛心里叹了口气,在走廊的拐角就给李昀州打了个电话。 “你要我问的事情我都问了,我会整理成资料发给你。”照理来说,徐正涛要么在电话里明说,要么就该干脆和李昀州见一面,但卢鹏伟说的那些事情简直让他难以启齿,他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转达给李昀州。 好在,李昀州那边没拒绝。 徐正涛现在也不求别的了,只希望卢鹏伟能保住这条命。 第34章 恶意滋生 现实往往比故事还要狗血百倍,看似微小的恶意在人不知道的犄角旮旯里滋生壮大,突然有一天爆发出来造成惨烈的结果,然而回头望时竟然不知道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徐正涛发来的那份邮件里,把卢鹏伟的所作所为用一种极为客观冷静的口吻进行了一一的阐述。 卢鹏伟对孙奕的骚扰确实始于为徐蔚然出气的初衷,然而随着和郭飞与孙奕的逐渐接触,他对郭飞那种光鲜肆意生活的渴望,对郭家父母对他无条件的支持与宽容,对郭飞事业爱人都周全美满的人生生出了深深的羡慕与嫉妒。 差不多的年纪,一个成了人生赢家,另一个却活得小心翼翼处处不得心处处看人脸色。卢鹏伟并不觉得郭飞有多么优秀,相反,这个人自大狂妄,脾气也不好,事业上虽然干的不错,但也是因为有郭家的光环笼罩,看似痴情实际上也有莺莺燕燕纠缠在身边,这样一个人,凭什么得到他梦想中想要的一切呢? 卢鹏伟不敢得罪郭飞,那些微妙的嫉妒与恶意就转移到了郭飞的恋人孙奕身上。 他一边觉得孙奕可怜,一边又嫉妒孙奕能一步登天,堂堂正正的站在郭飞身边,获得卢鹏伟求都求不来的“身份”。 卢鹏伟开始背着郭飞对孙奕使绊子,孙奕跟在郭飞身边总是有股小心翼翼的味道,似乎是终于拿到了什么易碎的珍贵物品,总是呵护着,退让着,包容着,但这种小心翼翼在旁人看来,却沦落成了好欺负,上不了台面。连郭飞这个实际上应该跟孙奕最亲近的人都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其他人自然觉得这个人是容易掌控欺负的。 卢鹏伟对孙奕大多是言语上的欺辱,要他真的做什么,他心里还是有顾忌的,一部分来自郭飞,另一部分却来自徐家,他怕徐正涛彻底放弃他,但他身边跟着一群混子,他在那群人面前是绝不会露怯的,偶尔郭飞心情好叫上一群人狂欢时,这些人也都见识了所谓有钱人的光鲜浮华,在卢鹏伟嘲讽孙奕时,也跟着一起鄙视,甚至动过手。 卢鹏伟见到了,也从来没阻止过。 他还知道郭飞和孙奕之间一直有根刺,是盛域。 吴州的盛家,盛家的小盛总,一个走在哪里都闪闪发光的人。 一个处处碾压郭飞的人。 这样的人,曾经是孙奕的前任。 哪怕郭飞这个初恋,这个现任,在小盛总面前也算不上什么。 即便从盛域那里抢回了孙奕,但郭飞这样自大自傲的人,怎么能容忍孙奕有那样一个前任。 盛域这个人就像一颗石子卡在那里,让郭飞时不时的情绪暴躁,遇到什么事情时更会拿盛域去说事。卢鹏伟既然知道了,就总会拿孙奕和盛域刺一刺郭飞,郭飞对孙奕自然也就忽冷忽热,有时疼在心里,把他当成宝贝,想起那些过往时又会忍不住在心里比较,冷言冷语地刺激孙奕。 所以他们好起来的时候蜜里调油,争吵后郭飞也能把人甩到一边自顾自地去会他的莺莺燕燕。这些缝隙也给了卢鹏伟那些人机会,不断从压榨孙奕中寻找愉悦。 卢鹏伟一直自称从没给孙奕带来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但在徐正涛看来,他的这些行为无疑是自私卑劣的,有时候言语上的伤害甚至比身体上的更加可怕,在徐正涛这样的人眼里,卢鹏伟和他身边那群混混的行为讲出去都让他觉得羞愧丢脸。他没想到徐家会教出这样一个人,没想到卢鹏伟会因为蔚然的一句厌恶做出这么多的事情,他更没办法面对面的和李昀州陈述,只能把李昀州要求的一切都写在了邮件上。 这封邮件一直冷静客观,直到结尾的部分才显现出徐正涛的想法。 他会亲自带着卢鹏伟向孙奕道歉,不管对方是否接受,也会给与对方补偿。 其实在这件事以前,徐正涛常年忙于家族事业,别说是卢鹏伟,就算是他的亲妹妹徐蔚然,他也只是给了她优质的生活和最大程度的宽容,但从没去理解过他们的心思与想法。 结果徐蔚然迷恋盛域不成,又不知道怎么跟那个跟踪她的欧忱混在一起,一心一意陪着对方去国外治病,徐正涛忍了,至少徐蔚然看起来成熟了很多,那个欧忱也不见得能活多久。但卢鹏伟做的这些事情,是真的打醒了他,尽管卢鹏伟自己也受到了惩罚,但徐正涛也开始反思,他从前吝啬时间在家人身上,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 李昀州收到这封邮件后久久无语。 如果说郭飞和卢鹏伟今天的下场是始于一场报复,那么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带给孙奕和孙奕身边人的一定不仅仅只是言语动作上的伤害,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伤害在不断延续加深后所带来的结果恐怕才是刻骨仇恨的来源。 卢鹏伟这些阴暗的心思在与警方的笔录里是根本没提过的,李昀州只能重新给徐正涛打了个电话。他之前猜不到那个凶手的心思,但看了卢鹏伟这份自述,他却想到了很多,郭飞和卢鹏伟虽然生不如死,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如果报仇的人真的是拥有未来记忆从新世界回来的某个人,这种隔世的仇恨恐怕不仅仅是这样的伤害能够平息的。 卢鹏伟身边那些小混混或许已经出事了,只是这些人名不经传,也不是天天都跟卢鹏伟联系,恐怕出了事情都没几个人知道,又或者警方根本没把出事的小混混和薛浩生日会的案件联系起来。 李昀州在提醒徐正涛之后,徐正涛那边也联系了警方。 果然没过多久,警方就调出了几件奇怪的死亡案件,原本还以为是那些混混内部起了什么冲突,互相内讧以致殒命,没想到竟然和目前正在着重调查的恶性伤害案联系在了一起。 警方因为证据有限暂时还是一头雾水,李昀州和盛域这边却有了新的进展。 大约是薛浩生日会上的事情给吴州众人带来了很大的阴影,原本应该在李家继续待一段时间的丛山和苏衡也回到了李昀州身边,李昀州把调查孙奕背景资料的事情交给了苏衡,苏衡也很快查到了相关的信息。 “孙奕并不是一个孤儿,他有个弟弟,”盛域的办公室里,苏衡把查到的照片和资料摆在盛域和李昀州面前。 “确定是弟弟不是妹妹?”李昀州记得卢鹏伟提到过,酒吧里和他进了厕所隔间的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漂亮的身材优越的女人。 “是弟弟没错。”苏衡肯定道。 盛域把照片摊开,映入眼帘的是个身材修长长相清秀的少年,眉宇间跟孙奕非常相似,甚至乍眼看,某些角度可以说一模一样。 盛域捏着照片,眉头紧皱。 苏衡和丛山早在调查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 “他叫孙城,今年17岁,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因为年纪小又聪明很快就被收养,但是收养他的家庭后来夫妻离婚,谁也不愿意继续养他,他差不多小学的时候就开始自己生活,直到听说了消息的孙奕辗转找到他,才回到孙奕身边一起生活,他户口上的名字是潘城,虽然跟着孙奕回了吴州,但户口一直没有迁过来,所以身份资料和其他人对他的叫法也存在一定的区别,也给调查带来了不少麻烦。” 苏衡接着道,“孙城和孙奕相依为命,但并没有长期生活在一起,他一直在葛州上学,但他和孙奕的感情非常不错,孙奕工作这么多年,也是为了供他读书。不过孙奕很少在外面提起他,他周围的人都不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弟弟,要不是我们找到了孤儿院的老资料可能还查不到这些,之后我们又到江州寻找孙城曾经的生活轨迹,还找到了孙城之前的养父,这才确认了孙城的身份。” “他和孙奕长得很像。”李昀州的这句话仿佛挑开了什么似的,让在场众人都微微一怔,“卢鹏伟遇到的那个女人很可能是他假扮的。” 也就是说,孙城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凶手,是从那个世界回来帮孙奕复仇的人。 盛域突然滑动了轮椅,“我出去透透气。”他摆了摆手,独自一个人去了阳台。 没过多久,李昀州也推开了阳台的门。 果然是满满的烟味儿。 盛域没看他,径自道:“你不觉得现在发生的事情都特别可笑吗?那个所谓的新世界让人提前知道那些坏结果的意义在哪里?扰乱目前正在进行的生活,让那些受害的人回来报仇,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说,让我们明知道将来会遭遇致死的危机却依然只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盛域并不需要李昀州的回答,只是酝酿了许久的情绪在逐渐发酵。 “到现在为止,我们根本不知道在那个曾经,孙奕身上发生过什么?郭飞、卢鹏伟,还有那些说不清名字的人又对他做过什么?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也是其中的一个?” 这些不确信让盛域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也许我主观意义上不想伤害他,却还是做了伤害他的事情?也许那些事情给很多人带来了难以磨灭的伤害,让孙城从那个鬼地方回来都要想着找/人/报/仇?” 盛域又打了火,试图再点燃一根烟,手上的烟却被人轻易地抽走了。 他一脸烦躁地望向李昀州。 李昀州把他的烟含在了自己嘴里,“你在为还没发生过的事情烦恼什么?” 只是这一句话,竟然让盛域满腔的烦躁消弭于无形。 他盯着李昀州含着烟的侧脸,忽然捂住了半边脸。 李昀州往前走了一步,手臂搁在阳台的横杆上,身体微微前倾,半侧的脸陷入一片阴影,声音淡漠却又温和。 “盛域,那些事情只发生在他们的记忆里,是属于他们的曾经,但并不是我们的。” 第35章 灰鸽拍卖会 一周后,一年一度的吴州灰鸽拍卖会在落枫岛拉开帷幕。 吴州穿江临海,拥有诸多的港口及岛屿,落枫岛更是其中最著名的岛屿之一,但因为离吴州本土较远,加上秋冬季节岛上的气候比之市内更冷,此时来岛上旅游休闲的人不多,灰鸽拍卖会却反其道而行之,选在这个季节在落枫岛举办。 参加这个等级拍卖会的人非富即贵,倒也并不在乎这点距离,落枫岛相关设施齐全,如果游艇出行不便也还有直升机等交通工具。 “拍卖会持续整整三天,每天一场,时间是晚上8点到10点,拍卖的藏品也分为几个等级,越到后面的藏品越珍贵,不过也要看各个收藏者的兴趣。第三天除了正常的拍卖会之外,还会额外举办一场慈善拍卖会,拍品会在这三天陆续向来宾征集,同时主办方也会提供一部分展品加入慈善拍卖会的拍品清单。除了拍卖会之外,剩下的时间可以在岛上参加各种娱乐项目,岛上有一些艺术沙龙、化装舞会,还有品酒会、牌局,海上娱乐项目也应有尽有,当然还有数不清的俊男美女。” 苏衡向刚刚上岛的李昀州和盛域介绍了岛内的情况,为了让李昀州上岛之后更方便,他提前到岛上做了一些准备工作,丛山则留在了后面,跟李昀州他们一道行动。 其实灰鸽拍卖会算是吴州圈子每年秋冬季节的一件盛事,来参加的人一直很多,但李昀州和盛域恰巧都没来过。 李昀州是因为这些年在外求学,待在吴州的时间不算多,而盛域是完全没兴趣,他虽然喜欢热闹,但对这种花里胡哨的交际场合兴趣不大,本身他们这个圈子平时的社交应酬就已经够多了,有这个时间盛域宁愿找几个朋友单独出去旅行。 苏衡把他们带到了酒店的房间,酒店已经被主办方整个包了下来,拍卖会期间都会对持有邀请函的来宾开放,当然根据邀请函的等级,来宾住的房间也并不相同,假如不满意酒店安排的房间,岛内各处也有一些别墅型酒店可以为宾客安排。 在灰鸽拍卖会举办几年后,主办方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可以应对宾客的各种需求。 苏衡:“为了安全起见,我只预定了两间房,我和丛山住一间,老板和小盛总住一间。” 李昀州对这样的安排习以为常,盛域眉心却跳了跳。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和人住过一间房,但他也知道这次是形势所迫,他们到落枫岛并不是来度假的,引蛇出洞这一招也意味着很可能遭遇危险,两个人住一起比一个人住更安全,况且,他的腿还不怎么方便。 “我知道了。”盛域无奈妥协。 好在,苏衡定的是一间双床房。 “房间我已经提前检查过了,没有问题。”苏衡确认过房间没有任何的监控设备,水电消防都是安全的,“但是落枫岛四面环海,而且正值拍卖会活动期间,包括酒店在内,整个落枫岛的人员来往非常复杂,安保的难度很高。” 富豪们出门可不都是轻装简行拎着行李就走的。 相反,他们自己可能不带什么,但是身后却带了一群人,这群人带齐了他们所需要的各种装备。 光是这些随行人员就占了酒店一大半的房间。 虽然进出酒店都需要验证身份,但人一多就容易钻空子。 他们也不能指望岛上的保全人员,毕竟这些人数量有限,而且更多的是保护拍卖会的拍品,其他人则是自带保镖,不过人员就远不止李昀州和盛域这样简单了。 “也快中午了,两位先在房间休息一下,我去让人送午餐过来。”苏衡在丛山再次检查完房间后开口说道。 李昀州点了点头,苏衡拉着丛山离开了房间。 “那个苏衡是李家为你准备的管家?”盛域在他们走后随口问了一句。 “现在是助理。” “那将来也许就是管家了?所以另外一个是贴身保镖?”虽然苏衡和丛山看起来都很精干,但苏衡明显更会处理日常琐事,偏向于智力型的人才,而丛山从体格看就更为硬朗,气息和步伐都很稳,身手应该很不错。 “算是吧。”丛山和苏衡确实是家里的安排,但李昀州在他们到身边之前其实也见过他们。 “还是你们李家讲究。”盛域漫不经心道。在继承人之一正式开展事业后就把人安排到身边辅佐,果然是家规庞杂的李家。 盛域放下行李,习惯性的想去洗个手,轮椅转到洗手间时却突然停住了。 这个酒店设计时应该没考虑残障人士入住的情况,否则洗手间门口就不会弄那么高的台阶了,这个台阶横在那里,轮椅根本过不去。 盛域虽然没开口,李昀州却看到了,他走过去动作自然的帮他推了一下,让轮椅顺利的进入洗手间,轮椅停下后,盛域单手一撑,竟然一条腿着力站了起来。 “谢了。”虽然盛域刚刚只要像这样撑起来就能自己进去,但李昀州既然帮了忙,他也不会吝啬一句谢谢。他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抬头时从镜子里看向身后的李昀州。 “你不洗?”光就站在门口看? 李昀州忽然有些想笑,他觉得盛域这个样子很像是连厕所都要招呼着一起去上的小学生。 但他却走了进去,在盛域旁边的洗手台洗了个手,达成了这个小学生情谊。 “你的腿恢复的很快。”李昀州这句话让盛域忽然有些警醒。 “你想说什么?”盛域好整以暇。 “只是突然想到了,你没发现吗,你腿的恢复速度远快于常人。”盛域的伤势情况李昀州很清楚,他毕竟和盛域一起住了几天医院,当时盛域在火场骨折,以他的伤势程度至少需要几个月来恢复,但现在他手术结束才过去多久?盛域已经能从容的单腿行动了,而且受伤的那条腿落地时也没有太大的障碍。 盛域低头看了眼他的伤腿,其实这个问题他当然也有察觉,但年轻人本身恢复速度就快,他之前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奇怪的,直到李昀州提了,他才察觉到一些不对,难道是当局者迷? “有时间再去医院检查一次。” 这个问题也就在这里告一段落。 他们出了洗手间后又在沙发坐下。 “你真的觉得这次孙城会跟着孙奕一起来这里?”这才是李昀州和盛域来落枫岛参加灰鸽拍卖会的原因。 孙奕要来参加这次的灰鸽拍卖会,这个消息其实是薛浩那边透露的。 郭飞自从没了腿,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奇奇怪怪,一时暴躁狂怒一时又抑郁痛哭,孙奕虽然难过,却一直想尽各种办法照顾他安慰他,他想起郭飞之前说过想要一块特殊型号的古董手表,那块手表又恰好出现在灰鸽拍卖会的拍品预告中,他就想着亲自拍下这块手表送给郭飞,这才咬牙找薛浩要了一张邀请函,薛浩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孙奕虽然要来,但孙城不一定会跟着,除非还有别的诱饵。” 盛域挑眉,“所以这才是你让我一起来的原因,引出孙城?”盛域虽然早知道,这时候还是忍不住嘲讽了一句,李昀州真不怕他在这里出事? “孙城之前就想对你动手,只是失败了,灰鸽拍卖会对他来说也是个好机会,错过了这次,我们也不一定能抓住他了。”而且他们也安排了后手保障盛域的安全。 孙城的时间明显不多,而且他和之前他们面对的那几个拥有记忆的人也不一样。 他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手段狠辣凶残,心思也十分机敏。 况且,现在的十七岁不一定是真的十七岁。 那个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新世界”应该同样有时间的流逝,甚至在那种高压残酷的环境下,还能加速人的成长。 就像孙城,自从苏衡找到了他的相关资料后,他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连闻讯而去的警方都没有寻获他的蛛丝马迹。 “我们可以让警方去找孙城,但首先在短时间内他们不一定找得到,孙城显然跟欧忱相似,他们对自己的时间相当谨慎珍惜,绝不会故意浪费,其次,我们的秘密太多了,如果警方真的抓到孙城,即便让他开口说了实话,会有人相信吗?就算真的相信了,会不会像路威一样发生集体失忆事件?这些都没办法预料,与其这样,不如我们亲自找到他。” 李昀州确实考虑过许多方案,但“新世界”的来客显然给他出了很多难题。 不过找到这些人却势在必行。 只有从他们的经历里、记忆里寻找蛛丝马迹,才能一块一块的拼凑出关于那个“新世界”的拼图,假如连对手都不曾弄清,又何谈去了解它甚至……攻克它? 没多久,苏衡就带着午餐过来了,送来午餐的同时他还带回来了两张艳丽无比的面具。 盛域看着那火鸡毛一样的彩色面具,“这是什么?” 苏衡把面具放到两人面前,轻轻咳嗽一声,“进入拍卖会会场的必备物品。”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要入V啦!到时候会更3章分量~谢谢大家每天的留言支持给我码字打鸡血,其实这篇文真是我废稿最多的一篇文了,有的章节真的来来回回写了很多次,废了很多稿,所以可能每天更新的字数不是特别多,但我希望能够继续坚持更新,希望早日让两位主角修成正果。这次的主角们感情线会比较慢热,但其实一直在酝酿的,你们知道的!我希望他们的感情线也能越到后面越动人,至于剧情,咳咳,剧情就慢慢来吧,它已经超出我预期的复杂了,导致我大纲飞了,总之,谢谢大家!希望之后的更新还能看到我可爱的读者们~ 第36章 西装和面具 “所以他们的审美就是这种火鸡毛?”盛域拿起其中一张粘满了红色、橘色长羽的面具,桌上的另一张面具则是深蓝和浅蓝色的羽毛装饰的。这些并不是半脸面具,大小足以覆盖成年人的整张脸,眼睛的部分还被格外加深,连系在脑后的丝带都缠上了金丝,处处彰显它的华丽。 “其实做得还挺精致的。”苏衡强行解释,显然他并不觉得李昀州会喜欢这类型的东西。 苏衡道:“主办方这么做是为了照顾那些不愿意露面的宾客,如果实在不愿意戴面具也没有强制的规定,只是过去几年,可能是因为约定俗成的关系,基本上参加活动的宾客都戴了,而且据说大家反映都不错,而且拍卖会上不戴面具的那些人反而更受瞩目。” “羊群效应。”盛域轻嗤了一声,“我这样坐着轮椅就算戴着这玩意儿也没什么用。”稍微了解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就能猜到是他,“只能说幸好我们的目的并不是隐藏。”他们到落枫岛为的就是不着痕迹的显露,这样才能引诱孙城尽快现身。 李昀州也拿起了那张蓝色的面具,“如果要戴最好换一身衣服。” 盛域上岛的时候为了行动方便里面穿了件白色T恤,外面只套了一件烟灰色的毛衣,像他们手里这种华丽的面具需要搭配正装,不过本身灰鸽拍卖会就需要正装出席,主办方准备这样的面具倒是无可厚非。 “小盛总的衣服已经提前送来了,我让人放在衣柜里了。”因为盛域没有另外带助理上岛,这些事情苏衡就连带着一起安排了,“老板的衣服也已经熨好了,待会儿两位可以再确认一下。” 盛域看到衣柜里并排挂着的好几套衣服,总觉得有些微妙。 “顺便,老板您定的东西也到了,需要现在看一看吗?”苏衡又提了一句。 盛域看了李昀州一眼。 李昀州点了点头,苏衡从柜子里取出一个体积不小的盒子递给李昀州。 李昀州转手就交给了盛域。 “给我的?”盛域坐在轮椅上,惊讶之余还有一丝好奇。 手里的盒子有一定的分量,李昀州也不是无缘无故送东西的人,大概率不会准备什么花哨的东西。 “拆开看看。”李昀州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 盛域依言拆开包装精美的丝带,打开盒子,里面竟然是一根用料扎实的……拐杖? 拐杖?李昀州竟然给他定了一把拐杖? “阴沉木?”盛域看着拐杖上的纹路,并不完全确定,这根拐杖做工精良,雕刻的师傅功力不俗,像是大师手笔,李昀州品位似乎还行? “眼力不错。”李昀州给了肯定的答复,“以你的恢复程度,用这根拐杖应该可以正常行走了。”这样即便到了拍卖会上,也不一定需要全程使用轮椅,更方便盛域的行动。 “你这是早就猜准了?”这种雕刻大师定制型的拐杖应该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拿到的。 “并不是,只是觉得或许能用上。”李昀州习惯把很多事情想在前面,尽力做好周全的准备。 李昀州送得坦然,盛域接受的也很坦然。 苏衡却后退了几步,仿佛在房间里隐身了一样。 盛域拿出拐杖放在地上,借着支撑慢慢站了起来,他身材挺拔背脊笔直,双手交叠在拐杖雕刻古朴的把手上,从肩膀到手肘呈现出一种力而有余的状态。 盛域随手拿起面具覆在脸上,微微歪了歪头。 “这样?” 微微低沉的声音不若平时的随意,即便面具遮掩了英俊的眉目,但面具也同样加成了周身的气质,让盛域的张扬和热烈变成了浓情与诱惑。 这样荷尔蒙爆棚的盛域一旦走出去恐怕会吸引数不清的狂蜂浪蝶。 今晚的拍卖会恐怕会相当精彩了。 苏衡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他又忍不住看了眼自家老板,却发现李昀州搭在椅子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 ※※ 灰鸽拍卖会的首日,落枫岛的港口和停机坪不断有新的船只和直升机陆续抵达。 岛内各处也逐渐热闹起来,除了酒店外,沙滩和户外露天酒吧是人最多的地方,不少放下行李的宾客已经提前开始了三天的度假生活。 相比这些人,怀着明确目的上岛的孙奕就显得局促多了。 孙奕在普通家庭长大,日常接触的是相对简单平和的生活,他一直都不喜欢酒醉金迷繁华乱眼的环境。尽管两任男朋友都非富即贵,但盛域是那种热情又包容的性格,本身也并不在意约会的场所,喜欢的东西不管是吃还是穿都更看重质量本身,孙奕和他在一起时,盛域或许是知道他的不适应,并不经常让他出入这样的场合,反而是和郭飞正式在一起后,他出入这类地方的次数变多了,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也越发浓烈,只是因为喜欢这个人而在不断适应和迁就。 落枫岛的灰鸽拍卖会就是典型的这样的场合,其实孙奕大可以假手他人去去做这件事,但自己亲自买回来的和拜托别人买来的终究意义是不一样的。他知道郭飞会在意这些,所以鼓足了勇气也要亲自来一趟,为此,他还找到了郭飞的助理,拜托他一起随行,孙奕毕竟从没参加类似的拍卖会,在这种富贵云集的场合始终不太适应,前期准备和后期的手续工作也都需要熟悉这些的人帮忙处理,但郭飞的助理依然是在询问了郭父之后才答应了孙奕的请求。 其实对郭家来说孙奕原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要不是郭飞和他纠缠不清,郭父早就派人把孙奕打发了,只不过现在郭的飞下半辈子没了着落,有孙奕这样死心塌地的人愿意在他身边照顾反而是件好事,郭父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种事情上多容忍一下顺手帮个忙,也不算什么了。 孙奕上岛后和郭飞助理又确认了一遍参加拍卖会的相关流程,之后就进了酒店的房间。郭飞受伤之后,他也无暇再去做甜品师的工作,只能趁着空隙在网上做一些类似的教学和美食博文的工作,为了让自己集中精神不沉浸在情绪中他沉下心在酒店房间完成了部分工作,之后又收集了一些帮助人复健和鼓励伤残人士的文献资料,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他几经犹豫,这才忍不住给孙城发了几条消息。 孙城没有回复。 孙奕看着之前留存的那些消息出神。 连续很长时间,他给孙城发消息,孙城都再也没有回复过了。 一周前,警察来找孙城的时候,孙奕已经联系不上他了。 孙城这个弟弟在孙奕心中一直是独立又懂事的,他很坚强并且相当有主见,从不让孙奕操心,有时候孙奕甚至有点怕他,似乎在孙城眼里,他这个哥哥反而才是没用的那一个。 孙奕一直觉得,他这个哥哥其实做得很失败,因为他能帮孙城的很少,反而是孙城一直支持着他。 当初他坚持要跟郭飞在一起时,他弟弟虽然极力反对,最后依然尊重了他的选择,只是一直提醒他要有自己的生活,要有自己的工作,但孙奕却只能做到一部分。 因为郭飞曾经在他最难捱的时候帮过他,郭飞这个人在他心里的位置也是最为特殊的,明知道两个人并不合适却依然割舍不下。 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又何况是其他人呢? 因为这样,他更觉得不敢面对孙城。 孙城虽然一直反感他的这段感情,但也保持了一定的克制。 但是这段时间,他突然变了。 他变得很极端,似乎仇恨着孙奕身边一切的人,特别是郭飞,当他不小心提起郭飞时,孙城会变得异常激动,那种压抑的恨意让孙奕感到害怕,也让他完全不知道缘由。 郭飞和他之间的感情确实让人焦灼又痛苦,但孙奕从没想过这会让孙城对他产生那么大的恨意。 他只能想尽办法分开两人,尽量不在孙城面前提起任何关于郭飞的事情。 郭飞却依旧出事了,孙奕简直天崩地裂一般。 孙城却在郭飞出事后突然失踪了。 那一刻,孙奕除了痛苦还充满了忧心,那种隐约的预感甚至让他感到了一丝绝望。 孙奕只能每天不断的给孙城发消息,但孙城从来没有回复过。 后来,警察也找到了家里,他们在寻找孙城的下落,孙奕知道,警方也开始怀疑孙城和郭飞还有卢鹏伟被害的案子有关了。 孙城的消失无疑又加深了这种怀疑,孙奕午夜梦回时甚至不断尝试抓住记忆的节点,回忆孙城提到郭飞时的片段,但每一个片段都是模糊的,似乎孙城在提到郭飞时除了恨意再无其他。 但孙奕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孙城会做出那样残忍的事情。 孙奕发出去的消息依然石沉大海,他只能无奈地放下手机,连日来的疲惫痛苦与焦虑让他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即便是落枫岛的美景都不能让他有片刻的舒心。 “小城,你到底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先来发一波入V前的12万字福利吧,前30留言的小天使送红包,另外明天入V订阅的小天使再来抽奖吧~ 第37章 命运交错 “900万一次, 900万两次,900万三次,5号藏品900万成交, 谢谢。下面让我们请出6号藏品, 来自山泉大师创作的不锈钢雕塑《幼狮》, 这是山泉大师于70年前创作的艺术品,以简洁神秘的造型闻名于世,是上个世纪的经典艺术巨作之一,起拍价格300万,请出价——” 盛域随手举起了牌子。 “350万一次——” 拍卖会已经开始了有一会儿,盛域旁边的位置却空着。 李昀州在他们准备换衣服前往拍卖会现场的时候临时接了个电话, 是李家长辈那边打过来的, 这个电话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讲不完, 盛域只能先出发到了拍卖会现场,谁知道拍卖会已经开始半天了,李昀州竟然还没来。 “李昀州到底什么时候过来?”盛域微微后仰身体,问了一声坐在他后面的苏衡。 苏衡压低声音, 身体前倾,对他道:“丛山跟着老板,他没有发消息过来说要临时改变行程, 那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盛域闻言没再说什么, 又把目光投向藏品台上展示的《幼狮》, 这时候价格已经叫到了900万。 “1000万。”盛域又举了一次牌。 深灰色的西装和鲜艳的红色面具在这个人身上显得矛盾又融洽,就像黑色岩石下暗暗滚动的红色岩浆,深沉下压抑着火热,这样鲜明又特殊的气质引起了现场不少人的注意,然而那张红色的华丽面具却把人遮得严严实实。 苏衡不由地看了盛域一眼, 他以为小盛总之前叫价只是为了显得不那么突兀随手参与一下罢了,但是叫到1000万这样的价格,已经不算是随便叫叫了,小盛总这是想顺手买个艺术品回去? 展示台的《幼狮》尽管美轮美奂,也极具艺术欣赏价值,但这不过是拍卖会的第一天,还有很多值得收藏的东西都安排在了第二天和第三天的拍卖会。 而且山泉大师创作的这只不锈钢幼狮虽然浑圆稚气,整体造型流畅美观,很有童趣,但实在不像是小盛总会喜欢的东西,还是说,小盛总的喜好就是这么特殊? 苏衡还在思索间,有人从他身边经过,苏衡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 那人却在经过他们这边之后走到了盛域坐的那一排,越过了几个人,目标直指盛域旁边的位置? 拍卖会的位置都是提前定好号码的,苏衡正准备等人过来时开口提醒,谁知那人一转身,苏衡整个人都愣住了。 盛域也侧头望向不速之客。 宝蓝色西装配了条深枣红色的口袋巾,修身的西装完全突显了来人优越的肩背弧度和腿长优势,行走时步伐仿佛自带节奏,隐约间可以看到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造型特异的戒指。打理过的头发微微后梳,深蓝与浅蓝羽毛修饰的面具覆在脸上,这是一个仅仅凭借身材就可以掠人心神的男人。 苏衡不敢信,连盛域都怔住了。 这人竟然是李昀州??? 这还是日常黑白灰的李昀州吗? 李昀州在盛域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盛域却还侧头望着他。 《幼狮》已经叫到了1400万。 “1500万。”李昀州举起了牌子,“你不是想要?” 该死的语气倒还是一如既往,也提醒了盛域。 “1600万。” 他深吸一口气,眯起眼,“我自己来。” 李昀州点点头,放下了叫价的牌子。 当李昀州坐在盛域身边后,威力就不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了,而是倍数增长。 至少拍卖会在座的女性十有八/九都若有似无地朝这边望了过来。 “1600万一次。” 两个人男人微微侧低着头交谈。 “还在吃惊?”隔着面具,李昀州的声音似乎也和平时有了区别,盛域竟然听到了一丝笑意? 开玩笑的吧? “你弄成这样,别说是为了找到孙城?”盛域总觉得李昀州又在打什么算盘。 在盛域眼里,李昀州一直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 “为什么不是?”李昀州平和的反问。 “1600万两次。” “你到底哪来的笃定?”风格大改反而指望人认出来? “你没发现吗?从那个世界回来的人所认知的李昀州,其实和现在的我并不一样。”李昀州承认,他其实也很好奇那个世界的“李昀州”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一个人的变化要有多颠覆,才能让那些接触过那个世界“李昀州”的人对现在的他产生如此大的观感变化。 盛域当然记得那些人描述的李昀州。 他们对李昀州的恐惧和敬畏令人印象深刻,想忘都忘不掉。 “你觉得现在这样……才是符合他们认知的?”盛域眯着眼观察着李昀州,但可惜面具到底是个阻碍,仅仅从一双眼睛很难看出人的表情,更何况还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李昀州? “也许。”李昀州给了个不算确定的答案。 盛域总觉得很牵强,而李昀州并不是那种为了一个猜测就随意行动的人。 “你不会是觉得被我比下去了,所以才这样的吧?”盛域忽然凑近他,一只胳膊搭在李昀州的椅背上,在他耳边低声道。 “有可能。”李昀州的声音同样很小,语气中却有着微微的兴味。 “嗤~”盛域忽然笑了起来,他身体微微后仰,李昀州不管是不是在玩笑,今天这一场倒是有意思极了。 “1600万成交——恭喜!” “恭喜了,小盛总。”李昀州随着众人轻轻鼓掌,那句恭喜却轻易地钻到了盛域耳朵里。 面具下盛域的嘴角微微扬起。 “昀州少爷,这件东西拍下来是送给你的。”盛域摩挲了下手里的拐杖,他从不喜欢欠人人情。 李昀州微诧,这时候才回过头看了眼展示台下正被人搬下去的藏品。 哦,幼狮。 幼狮? 盛域想说明什么? 盛域不欲多言,扔下了这个饵就把问题抛到了一边,毕竟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盯着。 盛域一边看着展示台上的藏品,一边对李昀州道:“负责酒店保全的人查过这次拍卖会工作人员的名单,确认过并没有突然新增或减少的人员,但跟随宾客过来的人没办法查,只能暂时核验跟之前上报的人数相差不大,个别入住人数有区别的,他们也暗地里查过,没有问题。” “这也不能保证孙城不会混进来,机会都是人创造出来的。” 孙城比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拥有记忆的人难缠许多,他显然有自己的手段,就像薛浩生日会那样的场合,他一样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混了进去。 那个世界给与他们这些人的当然不可能只是无尽的迫害,也许同样有所给与,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层面的东西,否则在那样艰难的环境里如何让人坚持生存?要么那是个恶意玩弄人类的世界,没有任何的规则可言,但至少从回来的那些人嘴里,它是拥有限制的。 “你真这么肯定孙城这次会上岛?”盛域问。 “你不是已经相信了吗?”李昀州淡然道,否则也不会配合他的行动。 盛域轻哼了一声,他的确相信李昀州的判断。 等等,从什么时候起,他居然这么相信李昀州了? 盛域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这一次却带着几分思索的样子。 “怎么?”李昀州问。 盛域抿了抿唇,“孙城上岛的几率确实很大,因为不止我们来了,孙奕也来了。孙城不管是想报仇,还是带孙奕离开,让他彻底脱离这个圈子,这都是个绝好的机会。” 李昀州点头,“你也觉得孙城这次会选择带孙奕走?” “难道他还要看孙奕继续围在郭飞身边?” “孙奕不一定愿意,除非他也拥有孙城所知的那些记忆。” “如果孙奕极力反抗,孙城一个人很难做到既带走孙奕又成功报仇,就看他怎么选了。” “不要小看他。”孙城能凭一己之力犯下那么多案子,就绝不是个简单的人,“孙奕那边的人怎么样了?” “还盯着。”盛域懒洋洋地看着拍卖师一锤锤的敲下成交,“他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房间。”盛域微微一顿,补充道,“他一直不喜欢这种场合。”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 他们都知道,如果不是为了郭飞,孙奕是绝不会来这里的。 孙奕对郭飞的感情很深,是所有人都能看出的执着深情。 但是这样一来,盛域在这段关系里的位置就很尴尬了。 之前苏衡在查孙城的时候也连带查出了不少关于孙奕的消息,他们都知道孙奕的初恋是郭飞,那是他们念书时候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年少的时候感情非常真挚,又或许这中间还存在一些他们不知道的纠葛,总之这段感情对孙奕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可惜,孙奕和郭飞原本就是意外进入的一所学校,恋爱时年纪又很小,不管是外界还是自身都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因为各种原因分开一点也不奇怪。 和郭飞分手后,尽管不乏人追求,孙奕却一直都是单身,直到进入社会成为出色的甜品师,孙奕才重新恋爱,这个对象就是盛域。 可惜郭飞再次出现后,孙奕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到郭飞身边。 盛域虽然嘴上不说,但如果曾经为这段感情认真投入过,当然不可能毫无感觉。 面对这样的前任时,盛域表现出了足够的风度。 从不恶语相向背后诋毁,甚至在遭遇孙城的针对后,首先从自己身上寻找问题。 李昀州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在那个所谓的“新世界”,盛域会是那个队伍的队长,而他竟然会愿意把队长的位置给盛域来做。 李昀州很了解自己,他虽然不喜欢接受突如其来的意外,但不代表他会随波逐流,相反,无论什么时候,李昀州都不喜欢输,除非这个“输”具有足够的价值。 那么在那个世界,盛域作为队长的价值一定比他去做这个队长来得高。 在不断有人从那个新世界回来后,李昀州也试图寻找那个世界“李昀州”的经历,从而拼凑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拍卖会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只是山泉大师的作品拍卖完毕后,接下来拍卖会出现的藏品大多比较常规,总的说来,灰鸽拍卖会的第一晚虽然也有几个小高/潮,但还是处于一个预热铺垫的阶段,拍品的基本成交价格都在千万级别,这是让刚刚到达落枫岛的宾客们找一找感觉,真正让来宾更感兴趣的实际上是第一天拍卖会结束之后的晚宴。 灰鸽拍卖会虽然以拍卖为主体,但其中包含的各种活动同样为它的名气增色不少。 比如第一天拍卖会结束之后的迎宾晚宴就很受来宾的欢迎。 虽然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社交场合,但既不影响宾客之间互相告知身份,也对那些希望隐藏身份得到一点点平日没有的乐趣的宾客们提供了便利。 有人在这里拓展人脉,也有人在这里寻欢作乐,享受猎艳的乐趣。 怀着各种目的的人聚集在一起,在娱乐项目异常丰富的酒店宴会厅里举杯相碰。 今晚大受欢迎的盛域和李昀州身边都围了不少人,以他们为中心形成了两个热闹的小圈子,可惜这两人都表现得非常神秘,虽然什么话题都能言之有物的聊上几句,但却都不愿意聊得太深,看起来似乎都只是准备在这个场子玩一玩,享受一下放松的假期。 那些想要打探他们身份的人往往会无功而返,但这样的举动反而给了另一些人信号,他们身边涌上来的年轻男女不由得多了起来。 盛域这边,侍者为他送来了一杯颜色瑰丽的特殊调酒。 “这杯酒叫fire,是那边那位女士亲自为您调的,希望您今晚过得愉快。”随着这杯酒送上的还有一张带着蜜桃香味的精致卡片。 盛域还没开口,周围已经响起一片轻笑声。 似乎对于这种场合盛域受到的“欢迎”毫不奇怪。 然而盛域却并没有接受这份“殊荣”,他一手扶着拐杖,从身边装饰桌台的花束里取了一朵黄色的玫瑰放回盘子里。 “帮我谢谢那位女士,抱歉要辜负她的美意了。” “好的,先生。”训练有素的侍者似乎对任何的情况保持着波澜不惊,礼貌地欠了欠身后,单手托着托盘离去。 对于他绅士的拒绝,其他人也报以了理解,但又因为这份拒绝,对于这位难以真正接近的男士,他们反而有了更大的探究兴趣。 盛域在这样的社交场合简直游刃有余,只要他想,他能成为全场最受欢迎的男士,和任何人进行愉快的交谈,诸如此类的小小插曲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有趣。 李昀州那边却是另一种氛围,和盛域这边的热情肆意不同,李昀州这边的谈话气氛显然更加安静优雅,话题都围绕着今晚拍卖会的一系列展品,他们也对明晚的部分藏品进行了讨论,从行业到艺术,从价值到收藏的感官与体验,涉及的内容也更加广阔庞杂。 等到谈论的话题多了,女士和男士们看向李昀州的目光不禁有了更多的欣赏与认可,他们非常乐于结交这样学识渊博且极具涵养的人。 一直待在两人身边时刻盯着他们动静的苏衡和丛山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各种惊叹,尽管他们从小接受训练,但李昀州和盛域的这一面对他们来说仍旧是陌生的。 丛山忍不住和苏衡咬耳朵。 “你不觉得老板和小盛总就像两团光吗?”吸引了周围一群人紧紧围绕他们。 他指了指盛域,“热的。” 又指了指李昀州,“冷的。” 然后那团“冷光”就摆脱了人群,走到了“热的”旁边。 盛域周围的交谈声也随着李昀州的接近而停了下来,大家似乎有志一同的望向了优雅走来的男人,等待他和红色面具的主人碰面。 “去沙发那边坐会儿?”李昀州朝盛域伸出手。 盛域从参加晚宴就没用过轮椅而是一直撑着拐杖站立,这么长时间下来估计腿早就疼了,他的伤毕竟还没恢复。 盛域很自然的把胳膊交给李昀州。 “不好意思,先失陪了。”他朝周围的人点了点头,借着李昀州的支撑,随着他的步伐走向沙发那边的休闲区域。 等他们离开了,剩下的人才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原来这一位是有伴儿的? 盛域坐到沙发时才松了口气,他抻了抻腿,接过李昀州递来的没开封的瓶装饮料,打开喝了一口。 “你那边怎么样?”盛域问李昀州。 “没什么情况,你呢?” “除了拒绝了几杯酒和几张房卡之外,也没什么情况。”盛域耸耸肩,应酬了这么久他已经很渴了,喝了几口瓶装水瞬间舒服了很多。 盛域静静看着偌大宴会厅里热闹的人群,“他今晚可能不会行动。”毕竟这才是第一天,而岛上的活动会持续整整三天,连孙奕想拍的那块古董手表也是在第二天的拍品列表里。 李昀州和盛域都不是缺乏耐心的人,他们早已为行动前的等待和蛰伏做足了准备,对于第一天几率很高的空手而归并没有感到失望,李昀州很快提起了另一件事。 “拍卖会开始之前,我爸联系了我,他说徐正涛已经和爷爷那边交涉过了,等这次拍卖会结束回到吴州,我会接手熙州影视城的开发项目。”某种程度而言,这是李家对李昀州的一场新的考验,同样也是一种资源的给与。 “合作开发?”盛域微微诧异,他很确信李昀州的话中之意。 “对,合作开发。”不仅仅是周边配套的承接,而是整个影视城的合作开发。 盛域寻思着,徐正涛这次确实是豁出去了。 “他这么做是拿到了你家老爷子那个人情了吧。” 李昀州微微点头。 盛域“啧”了一声,“卢鹏伟这个教训可谓是代价昂贵。”恐怕会让他终身难忘。 盛域忽然回过味来,“你跟我说这个的意思是?” “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李昀州点点头。 “你想找我合作?”虽然徐正涛一开始的确和他提起过共同开发这个项目,但既然没有白纸黑字也没有正式进入谈判流程,就不存在所谓的敲定。 虽然徐家可能没有足够体量独自吃下这块大饼,但加上李昀州这一方是可以的,然而李昀州主动让他入局,成为三足鼎立的形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虽然这的确有利于互相制衡,但也相当于把到嘴的利益分了出去。 “为什么这么做?”盛域直言不讳,“你应该不是做亏本生意的人?”虽然盛域自认入局只会给这个项目带来更大的便利,但他也没自大到觉得人人都会想拉他入伙,李昀州又不是散财童子。 “因为我觉得,如果按照既定的轨迹,这个熙州影视城的项目很有可能是由徐家和你共同开发的。”李昀州这句话可谓一记重拳。 盛域瞬间挺直了腰背,他很快反应过来。 “李昀州。”随着和李昀州的接触,他确实在一次又一次的刷新盛域对他的认知。盛域深吸了一口气,“你还想到了什么?” “徐蔚然被陷害,熙州影视城的项目,还有郭飞、孙奕和你的恩怨,我觉得这几者之间是存在某种联系的,也许和你进入那个‘新世界’的原因有一定关系。但我没办法求证,也还缺少了一些关键性的线索,这只是近来发生的这些事情让我产生的一些推断,我需要完善这块拼图,那么最好的办法是让它遵循一定的从前的轨迹,虽然现在很多事情都改变了,但这些改变我们是能找到源头的,我更需要通过曾经发生的事情去证明一些推断,我想知道如果你加入了这个庞大的影视城开发计划,你周围的人与事是否也会产生相对的反应,这是一个有趣的实验。” 盛域看着他,久久无语。 “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些人都说你可怕了。”李昀州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也许一些事情只是灵感乍现,他却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做出最有可能的推测,并且主动采取措施去验证这些可能,而不是等待事情发生。 他已经逐渐在从被动转为主动,这是李昀州对命运的挑战,对那个所谓“新世界”的质疑。 “人类在面对很多不科学的事件时是无能为力的,因为我们的力量太渺小,但如果什么都不去做,那只能当永生永世的蝼蚁,我不愿意。”李昀州的冷漠和悲悯似乎是一体两面,看起来无情却未必,这样的冷漠狠狠扎进了一片荒芜的土壤,让这片土壤产生了新的变化。 “盛域,你想试一试吗?”试一试去做些什么,而不是无能的被动的被那个新世界左右,被那些所谓的从那个世界回来的人所影响,这不应该是一个被重生者完全左右的世界。 李昀州朝他伸出手,这是一种邀请,也是一种等待。 盛域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轻轻叹息一声,同样伸出了手,和李昀州轻轻击掌。 两只手合拢又错开的瞬间,似乎已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 迎宾晚宴进行到后程,随着一阵悠扬的音乐,主持人的声音在舞台上响起。 “亲爱的来宾们,感谢大家莅临今年的落枫岛灰鸽拍卖会,你们的到来为落枫岛增添了无尽光彩,今晚,除了我们例行的迎宾晚宴外,我们还给大家准备了很多的惊喜,希望你们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 随着主持人话语的结束,宴会厅的灯光突然一盏一盏的暗了下来。 每一年的迎宾宴会主办方都会加入一些不同的环节及巧思,用以彰显每一年的特点,同时也给曾经光临过的宾客更多的新鲜感,在主办方主持人的温馨提示下,并没有人显得惊慌,反而因为一盏一盏大灯的熄灭而不断发出惊喜的欢呼。 整个宴会大厅逐渐只剩下部分的氛围灯,骤然暗下来的宴会厅有了截然不同的氛围。 随着一段音乐的扬起,成排的落地窗帘朝两边缓缓拉开,人群中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叹。 窗帘后一个又一个被装饰得美轮美奂的露台逐渐显现在人前,花草点缀,星光闪烁,只等待客人们的光临,随着成排露台的出现,宾客们自然而然地不断往那个方向移动。 随后“砰”的一声,海上升起了灿烂的烟花。 在第一朵烟花的炸开后,更多的烟花不断的在眼前升空绽放,深蓝色的天空被一朵朵巨大的烟花彻底点亮,宾客们瞬间对这场别出心裁的海上烟花秀表现出了惊喜。 连不少内场跳舞的人都停了下来,望向了窗户那边。 在灯光暗下后依然坐在原味的盛域和李昀州对视了一眼。 “竟然是烟花欢迎仪式?”盛域也微微诧异,“不是说他们一般在拍卖活动结束之后才会燃放烟花吗,今年怎么突然提前了?” 据苏衡之前介绍的,灰鸽拍卖会近两年都准备了烟花秀,但基本是在拍卖会的最后一天,规模也不大,只是作为添头给来宾一个完美的欢送仪式感。 李昀州,“也许之后有新的安排,而且烟花欢迎仪式放在最开始,也能让活动的气氛更加热烈。”只不过,这种安排不应该在最开始毫无风声,烟花秀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准备完毕的,它同样需要不少工作人员去安排协调。 盛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静静看着窗外的方向,嘴上却说:“灰鸽拍卖会主办方还真是深谙人的心理,这个烟花一放,下面的期待感就更强了,他们这是在第二天和第三天准备了后手还是说藏品里还能出现什么惊喜?” “也许都有。”李昀州淡淡道。 海上烟花秀让一部分人雀跃不已,露台那边也被绚丽的烟花照的璀璨,暗下来的大厅却又是另一番风景,没有了华丽明亮的灯光,只打着一盏盏小巧氛围灯的大厅反而酝酿出迷离又浪漫的气氛。 难道这也是主办方的目的? 在烟花燃放的同时,整个宴会厅的入口处也热闹了起来,身着正装礼裙戴着各色面具的工作人员在音乐声中推着一辆辆堆满了礼物的小推车进入了场内。 这是主办方准备的又一项小活动。 他们把神秘的礼物藏在了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盒子里准备送给在场所有来宾。 盒子里的礼物各不相同,盲盒一般让即将扯开丝带的人充满了期待。 实际上能参加灰鸽拍卖会的人都不会缺一份小小的礼物,但这样有趣的形式和未知的惊喜却是让人喜欢的,一辆辆进场的小推车受到了宾客们的热烈欢迎。 宴会厅里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盛域看着逐渐进场的推车,心下一动,指了指露台的方向,“过去看看吗?” 李昀州若有所觉的看了他一眼。 这或许是盛域的一种灵感又或者是一种天赋。 他点了点头,“我扶你。” 他们正准备往窗户那边走过去的时候,推着礼物的工作人员恰巧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两位,我们的礼物里藏着惊喜哦~你们可以随意选择两个,说不定好运眷顾就能选到今晚的大奖。” “不用了,谢谢。”盛域不感兴趣的摆摆手。 李昀州也没有任何要动那堆礼物盒子的兴趣。 工作人员见状并没有勉强,朝他们欠欠身后,推着车子到了下一位宾客身边。 “您好,你可以在我们这里选择一份礼物哦~” 宴会厅里很多人都从善如流的随手选了一个礼盒,更有不少人现场就把盒子打开了。 灰鸽拍卖会的主办方这次确实下足了心思,准备的礼物充满了巧思,有岛上的旅游纪念品、餐券、海上各种娱乐项目的票券,也有拍卖会此次藏品的各种微缩版的模型纪念品,还有灰鸽拍卖会的标志小灰鸽的各种周边物品,以及一些设计精美的中性饰品,不拘男女都可以使用。 直到某个男性宾客拆开了一个体积较大的礼盒,他一脸诧异的从盒子里拿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黑色遥控器。 这看起来像个玩具,应该是某个遥控飞机或者遥控汽车的手柄,男人观察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按向开关的地方。 无意间侧头的盛域正好看到这一幕。 一声“等等”刚刚叫出口,开关已经被按下。 宴会抒情优雅的圆舞曲被猛地拉高,几乎刺穿人耳膜的啸叫像是开启了什么信号一般,“砰”的一声,一个巨大的礼盒在堆满了礼物的推车上轰然炸开,血肉人头腾飞到空中炸开,飞溅的不明物体让周围那些刚刚还没反应过来的人发出惊声尖叫。 炸开的人头盒子仿佛一根□□,大量礼物车上、宾客手里的礼盒接连炸开。 小的、大的,被人拿在手里的,依旧堆在礼物中间的。 “砰”“砰”“砰” 不断爆炸的盒子让整个宴会厅在几秒内陷入了混乱。 “有炸弹——” 四散的血肉和嘶声尖叫声被升高的音乐和外面不断腾空的烟花压抑成了一出荒诞的哑剧,高频的声音让人瞬间失聪,有人直接口鼻出血倒在了地上,被奔逃的人群踩在了脚下。 在盒子爆炸的那一瞬间,李昀州拽着盛域扑倒在远离推车的位置,双手紧紧捂住了耳朵张开嘴,然而在白色烟气冒出之后,他们又迅速的捂住了口鼻。 移动的过程中,盛域的拐杖落在了一边,整个人倒地后,他被李昀州拉着往靠近露台墙面的地方拽了几米。 炸开的血肉带着焦糊的味道连同喷溅的鲜血散落在宾客们的身上,引来了更多惊慌的尖叫和哭喊声。 浓烈升起的白色烟气含着刺鼻的味道迅速遮挡了奔逃者的视线。人群分为了两波,一波疯狂的往入口的地方挤,却发现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被紧紧锁住,一些人拼命去撞也纹丝不动,另一波人干脆涌向了露台,宴会厅不过是三楼,还有大量的长桌布和窗帘,就算真的跳下去也比炸死强。 离李昀州和盛域不远处的丛山和苏衡迅速反应过来冲向他们这边,然而没跑多远,丛山一个踉跄竟然跪倒在地上,他脸色突变,捂着胸口和喉咙的位置痛苦的咳嗽起来,苏衡也不遑多让,甚至比丛山更加严重,跑了几步之后就浑身发颤,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 许多宾客也陆续出现了这样的症状,接连倒在地上喘不过气。 盛域扔了脸上的面具,扯下旁边的桌布扔给李昀州,两人紧紧捂住了口鼻。 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李昀州一个使力竟然撑起了盛域,这时候,勉强缓了口气的丛山也终于跑到了盛域和李昀州身边,他指着阳台的方向。 “快走——” 然而巨大的声响之后,人有片刻是失聪的,他们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通过口型理解对方的意思,丛山伸手去扶李昀州,李昀州却把盛域推向他。 一个眼神的交汇,丛山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但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办法跟李昀州争辩,只能顺从的弯下腰,李昀州拽着盛域起来,把盛域放到丛山的背上。 盛域猛地抓住李昀州的胳膊,李昀州却摇了摇头,他反手握住盛域的手又陡然松开,之后又迅速地指了指苏衡的方向。 丛山根本没时间耽误,背着人就往阳台的方向冲,只有快速把盛域送到安全地方他才能回头接应老板。 火光和白烟中,盛域猛地回头看了眼李昀州。 李昀州逆着人流奔逃的方向跑向苏衡那一边。 不断有人倒下,也不断有人擦着他的肩膀跑向露台。 摔在地上的苏衡已经挣扎着往这边靠近,看到跑来的李昀州他疯狂的摇着头,抬手指着外面。 随着烟气的升腾,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李昀州离着他不过几米远的距离,就在快要接近他时,他的后颈忽然一麻,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只是一瞬间身体就失去了控制,意识也很快消失。 倒下的李昀州被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近他的戴着黑色面具的人扶住,顺手放在了旁边的推车上。 苏衡目眦欲裂,他猛地爬了起来,刚朝那边跑了几步,就被往这边涌来的人流冲倒在地上。 “阻——咳咳咳——” 然而奔逃的人群一心逃命,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苏衡眼睁睁地看着戴着黑色面具的人把李昀州推着消失在漫天烟雾里。 ※※ 李昀州是在海浪的拍打声中逐渐恢复意识的,摇晃的感觉让他一瞬间有些分不清当下所处的位置,但很快他就确认了,这应该是一搜体量不大的游艇,周围除了海浪的拍打没有其他声音,但他依然不能确认附近有没有其他人。 李昀州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过,然而下一刻,耳边就传来了声音。 “既然醒了,就不要装了。” 李昀州依然没有动。 “还是说你想让我在你身上割点什么下来再醒过来?”少年的声音还带着稚气,但不管是语气还是话中的含义都早已脱离了稚气的范畴,反而显出一种世故与冷酷。 李昀州缓缓睁开了眼睛。 黑色的冰冷的眼睛一对上,却是少年一瞬间移开了目光,但又很快转了回来。 这一秒钟的闪烁并没有被李昀州错过。 “孙城。”李昀州安静地看着他,确定一般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指挥官。”孙城嘴里也出现了一个新的陌生称呼,他轻轻叹息,“想不到我们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我很想说幸会,可惜,你现在还不是那个值得我说一声幸会的人。” 第38章 他们的关系 深蓝色的天空下, 白色的游艇飘荡在看不到尽头的海面上。 如果说其他人回到这个世界见到李昀州时还在试图掩藏与隐瞒,孙城这样的算得上是把一切都摊在台面上。 他很清楚现在的命运轨迹是偏离的,甚至猜到了还有其他人带着记忆回来, 也根本没有在李昀州面前上演那些蹩脚大戏, 从始至终他都有着明确的目的。忽略他外表的年纪, 这个人无论从性格、行事还是手段都比曾经那些人要老辣成熟,就连他口中对李昀州的称呼也截然不同。 “不用想着离开的事情了,现在是在公海上,除非有人来救你,否则就算你跳下船也没有办法自己游回去,这艘游艇的油我已经放了大半, 哪怕你现在就抢到船, 也没办法自己开回去。” 孙城的确是做好了准备, 如果说这艘游艇的油不够李昀州离开,那么孙城也同样困在了这里,换句话来说,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过离开, 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复仇。 李昀州却比他想象的还要冷静,听完他的话也没有任何的表示。 在他沉默的时间里已经迅速观察过了游艇的情况,这应该不是临时开走的一艘游艇, 相反, 很多地方都看出了改造过的痕迹, 又或者游艇本身经过了一番改造才被孙城选中,作为了这一次行动的工具。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游艇的甲板,但因为他躺下位置的限制,只能看见前方座椅的区域,身后属于视线的死角, 但他的头靠着的部分似乎有些布料垂落的触感,质感不像是船帆和普通的衣料,既然是垂落,那必然是被什么东西挂起来的,他身后似乎堆叠着什么大型的物体。 在李昀州分析环境的同时,孙城却表现出了矛盾的态度,“原本你跟这件事毫无关系,也根本不必牵扯其中,怪只怪那些先回来的人没有脑子,让你在这个时间就和盛域牵扯到一起。” 李昀州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他其实很想问,和盛域牵扯到一起跟绑架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他却暂时选择了闭嘴,因为总觉得孙城嘴巴里说出来的恐怕不是他想听的答案,同时,他还需要从孙城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尽管把李昀州绑得严严实实,孙城其实一直跟李昀州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在发现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后,他不由地皱起眉,以俯视的角度盯着李昀州,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你真的一点也不奇怪吗?”不管是他的来历,他们上这艘游艇的原因,还是关于那个世界的事情,李昀州竟然一句也没有开口问过。 “如果我说奇怪,你就会主动解惑?”李昀州平静的反问。 “不会。”孙城冷漠道,“不过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猜得出来。” 虽然现在的李昀州还不是将来的“指挥官”,但“指挥官”改变的只是性格和处事的手段,并不是智商。 孙城盯着李昀州,其实有几个瞬间他也怀疑过自己选择把李昀州带来这里是否是正确的? 李昀州的身体被特殊的绳结绑着,麻醉针的效果还没完全过去,晕眩感也没有消失,但这些并没有妨碍他的思考。 孙城对他的称呼以及对那个世界“李昀州”信息的了解和之前回来的那些人都不一样,也就是说他们回来的时间节点可能本身就不相同? 李昀州在心里打出一个问号。 “看来你们了解信息的渠道并不一样,信息也并不完全是互通的,那个世界的行动应该是相对独立而封闭的,又或者在初始的阶段是独立而封闭的,所以你们了解的事情会产生偏差,然而随着时间的推进又或者你们能力的成长,信息的接受会变得更加丰富,所以,你在那个世界比之前的那些人等级更高,又或者说,你在那里生存的时间更长?” 孙城的表情微微一动,他看着李昀州没有出声,但实际上他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李昀州答案,他的判断并没有错。 现在已知那是个时刻面临危险的世界,进入那个世界的人以小队为单位分开行动,或者初始是个人行动,随着能力等级的提升组成小队,但是一开始所有人都面临了信息隔离,无法像现实世界一样迅速沟通交换信息。 李昀州的语气变得更加冷静而笃定。 “你回到这里,提前拥有了未来的记忆,不打算提前接触会进入那个世界的人,不做任何对未来的铺垫,反而选择了复仇,因为在你看来,仇恨才是扭转你的人生改变了你未来命运的契机,不管是为了你哥哥还是为了自己,你都要提前亲手扼杀那些人,哪怕触及现实的法律,成为一个沾染鲜血的罪犯。” 在这一刻劫持者和囚犯仿佛换了一种位置,掌控一切的劫持者被触动了秘密而动摇,囚犯却因为劣势下的冷静和清醒而获得了权柄。 孙城刚刚短短的几句话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李昀州勾勒出他的画像,他又往前逼近了一步,“你割了郭飞的腿,切了卢鹏伟的男性/器官,还杀了那些小混混,是因为你想把孙奕曾经遭受的一切都原样报复回去。”李昀州冷漠地垂下眼。 其实从孙城做了那些事情后,关于孙奕曾经遭遇的一切也早已有了眉目,但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挑明这一点,因为把郭飞、卢鹏伟还有小混混那些人所承受的放在一个人身上实在太过于残酷,盛域当时情绪产生了巨大的波动,大约也有这个原因在其中。 孙城死死地盯着李昀州,胸口不断起伏着,“闭嘴。” 李昀州却并没有如他所愿的闭嘴,“孙奕真的愿意看到你为他做出这些事情吗?” 孙城的指甲死死地抠进手心,“不要再说了。” 如果这是一场不论武力的战争,孙城已经输了,心理上一旦出现漏洞,也就是战争溃败的开始。 孙城再也不能像一开始那样表现得游刃有余,情绪的起伏开始显露。 “就算你知道了这些又能怎么样?” 李昀州摇摇头,“存在过的事情已经不能改变,作为一个没有那些记忆的人,我无权评判你的选择,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把盛域也归为你的复仇对象,甚至不惜在他的车里动手脚,事故失败后,又花费心思在落枫岛导演了刚刚那场大戏。” “拥有记忆的那个人是我。”孙城的言下之意是,他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已然判决了那些人的罪行,其中也包括盛域。 李昀州不置可否,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表明态度。 “你就这么相信盛域?”孙城的语气又变得很奇怪。 “你可以说这是相信,也可以说这是基于认知后的判断。”秋季夜晚的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海上的气温也非常低,孙城只给李昀州身上留了一件衬衣,低温让他脸上冻得有些发白,反而显得那双眼睛更加幽深。 “那么这次你错了。”孙城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哥会身死,盛域也无法脱罪。” 李昀州没有和他争辩,反而道:“绑我过来就能威胁到盛域?”他像是说起了什么令人好笑的事情,语气中有淡淡的轻视,“是什么让你们有了这样的错觉?” 真想让盛域做出妥协让步,顺着正常思维找的也应该是他的至亲至爱,就算盛家父母身边安保严密,盛家总还有其他人,孙城却偏偏选上了李昀州,这其中的逻辑让人难以理解,他们之前也根本没想到孙城会舍盛域而选择带走李昀州。 李昀州的手指轻轻动了下,身体似乎渐渐恢复了一点知觉。 孙城就这样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他,“你居然不知道?”他恍然,“对,你现在确实体会不到。” 又是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李昀州眉心又跳了跳,那个世界的“李昀州” 和“盛域”到底搞出了多少麻烦事情,导致现在回来的这些人对他们的认知区别这么大?似乎连他和盛域的关系,在每个人眼里也是不一样的。 抛开信息太少无法梳理的陆凯和陈溪栎,在欧忱和徐蔚然的认知里,他和盛域起码是处在一个队伍作为副队和队长而存在,但是在孙城的认知里,“李昀州” 已经成为了“指挥官”,孙城虽然没有明确的表达,但从他含糊的言辞里也能推断出,“李昀州”和“盛域”之间的关系已然有了未知的变化,这个世界节点确实是存在问题的,无法用科学衡量的世界充满了太多隐藏的秘密,却又和他们这些人息息相关。 回到这件事情本身,结合孙城之前说的那些话,还有他在灰鸽拍卖会上的行动,李昀州心中忽然明晰。 “迎宾晚宴里爆炸盒子中释放的烟雾具有麻醉神经的作用,还会导致人呼吸困难意识恍惚,所以,炸死人并不是你的目的,你只是想通过那些炸开的盒子释放那些气体,从而达到你的目的?你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在晚宴上杀死盛域,或者说你针对盛域的报复也根本不是杀了他,也许连那场车祸也只是掩人耳目诱导视线。” 如果说孙城的目的不是直接伤害盛域,那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 “你想从精神上摧毁一个人?”李昀州的声音里藏着冷意。 孙城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惊叹,惊叹之后又变成深深的忌惮。 他幽幽道:“盛域马上就要来了,他曾经为了所谓的朋友之义放弃了我哥哥,现在你作为他‘重要’的朋友待在了天秤的一端,当天秤两端分别站着你和他自己时,他会做什么选择?我真的很好奇。” 孙城起身走到李昀州身后,扯开了一块巨大的黑布,露出里面的鲨鱼笼。 这种鲨鱼笼的作用,原本是为了让人在水中近距离观察鲨鱼的一种工具,笼子的作用是为了防止凶猛的鲨鱼攻击待在里面的人,但显然,孙城的目的并不是这样。 李昀州这才发现,他腰部背后的绳子是跟笼子的钩子紧紧连在一起的,当孙城按下开关,滑轮移动,他就会被紧紧拴在笼子里,而眼前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第39章 信任游戏 盛域是乘坐一艘小艇来的, 应该是出于孙城的要求,小艇上除了盛域以外只有一个驾驶员。 大海一望无际,也没有任何的遮挡物, 今晚海上风浪不大, 能见度也很高, 船只的靠近很容易被发现,这样的环境很大程度保证了孙城的安全,但事实上,他对安不安全这件事情已然不怎么在意了,他只想要尽快达成自己的目的。 相隔一定的距离,只能看见船上的人影, 但人的面部是模糊不清的, 孙城拨通了卫星电话, 要求盛域从那艘船上游泳过来,并且很清晰的说明了是他一个人单独游泳过来。 “你果然是疯了。”李昀州在他挂上电话后冷然道,“你让一个瘸腿的人在这个天气从海上游泳过来?” “我没有阻止他用游泳圈。”孙城蹲在旁边,把玩着手里的小刀,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过来,就在那艘船上, 待会儿看着你一个人下水, 事先说明, 我可没有为你们准备潜水服,这个装备穿起来太麻烦了。” “那你是打算不仅折磨他,还要他的命了?”李昀州感觉身体的力气又恢复了一些,但是随着夜越来越深,海上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我劝你现在还是保留一点体力, 也许他根本就不会过来,期望太高可是会失望的。”小刀灵活的在手指尖翻转,孙城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黑色的遥控器,只是遥控器还没按下,不远处传来“噗通”的下水声。 李昀州的脸色一瞬间冷到了极致,他望向那艘小船的方向。 孙城忽然笑了,“看来在盛域眼里,指挥官还是有些分量的。” 李昀州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可笑的怜悯,被绑缚在背后的双手微微握紧。 盛域的动作并不快,哪怕套着游泳圈,在海里拖着一条还没恢复的腿想要游一定的距离都是十分困难而危险的,他的身影不断在海水中起伏。 孙城趴在游艇边上,遥望着逐渐靠近的盛域,脸上显现出一种奇怪的兴奋。 在盛域终于靠近游艇旁边时,孙城忽然按下了手里的黑色开关。 李昀州背后的绳子被滑轮带着往后收缩,原本倒在地上的人被直接拖到了身后的鲨鱼笼子里,绳子继续往上,让他整个人逐渐形成被吊在笼子上方的状态。 大海里浑身湿透的盛域抬起头和李昀州目光相对。 同样的狼狈不堪,同样的身处劣境。 盛域深吸了一口气,竟然朝着李昀州笑了笑,直击心脏一般充满了安抚和让人信赖的意味。 等他看向船边的孙城时,又一秒钟冷下脸,“你让我一个人来,我已经来了,你应该可以说出你的目的了?” “急什么?”孙城给他扔下了一条绳子,让他可以顺着绳子从船尾爬到船上,即便多了根绳子,盛域的动作同样相当艰难,花了很大工夫才上了游艇。 此时他浑身湿透,从头到脚都不断滴着水,脱离了冰冷的海水后身体的体温下降的极快,但盛域确实体质出色,即便这样也只是微微有些发抖,他不断调整着呼吸,似乎在极力缓和身体的状态。 “你想玩什么游戏我可以奉陪,但是牵扯其他人就太下作了,还是说你从那个见鬼的世界里只学会了这些下作的手段?让无辜的人牺牲,让那些普通人为你的复仇为你的情绪买单?”盛域对这种神经病从来就没有好语气。 就在孙城带着李昀州离开不久后,赶来的保全人员就平息了宴会厅里的混乱,结果他们发现,那些四散的碎肉和人头都是假的,只是在那种环境下被人引导,再加上血肉造假效果绝佳,让慌了神的人们根本分辨不出来。 人头血肉虽然是假的,但是在那种混乱的环境下,拥挤摔倒踩踏一不小心就会造成人员伤亡,刚刚已经有很多人被送到了岛上的医院,也有人干脆直接坐船离开了落枫岛,还有那些毒性气体,虽然只是麻痹神经,但依然会对人体产生伤害。 由此可见,孙城的整个行为都是割裂的,一方面似乎还存着那么一丁点底线,但实际上根本没有把人命当一回事,怀着仇恨进入那个世界的孙城只怕已经被那个世界改变了。 “别说这些可笑的话了,盛域,你只是还没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才能站在这里大言不惭,你以为将来的你能有多高尚?不过就是伪善罢了,你根本不知道我哥还有我,因为你遭遇了多么惨烈的人生。我哥没了性命,我进了那个见鬼的世界,可是你呢,在现实世界高高在上,进了那个见鬼的游戏,还能有他——”他指着李昀州,又指着虚空的方向,“还有那些人围绕在你身边,众星捧月把你当成人生的明灯,可笑,真是太可笑了,你又凭什么呢,盛域?” 吊在半空的李昀州咀嚼着“游戏”这个关键词。 孙城还在那里不断把玩着小刀,“虚伪的人终究被虚伪报复,你看,最后他们不都离开了你,还是只剩你孤家寡人,你不是标榜兄弟齐心,为朋友舍生忘死吗,今天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你看看,你最好的朋友已经在那里等你了。” 他指了指笼子里的李昀州,“他身上已经被我植入皮下炸弹,遥控器就在我手里,不过你们大可以放心,这种炸弹的成分非常稳定,是远高于这个时代的高科技武器。” 盛域立刻抬头看向李昀州。 “如果你们能共同完成我设计的游戏,我可以把遥控器还给你们。”孙城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眼神交流,因为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游戏规则很简单,你们两人一起进入那个鲨鱼笼,我会给你们一瓶氧气,只要你们能够坚持1个小时以上,我就把炸弹的控制器交给你们,甚至可以亲手帮他把皮下炸弹取出来,是不是很简单?” 他主要的询问对象是盛域,看似给了他选择的权利,其实更期待盛域的犹豫和拒绝,如果能提前看到那样的场面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答应,现在,把他放下来。”盛域指着挂在半空的李昀州。 孙城忽然把小刀握住,他伸直了一直蜷缩的腿,按下开关。 笼子里齿轮转动,李昀州也终于落到了地上,盛域拖着腿走过去,直接走进了笼子里,伸手解起李昀州身上的绳子。 “你真的想好了?”浑身滴水的盛域一靠近,李昀州就感觉到他身上不断冒出的热气。当孙城说出这个所谓的游戏时,他们都能预见这个游戏考验的到底是什么? 无非就是寒冷,氧气的稀缺,选择利己生存还是共同面对濒死的绝望。 但即便提前有所准备,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面对的。 哪怕现在冷静无比,到了真正濒临死亡的时候那种灭顶的绝望很容易让人跨过道德底线。 孙城的确在考验人性。 他想让那个所谓“自私虚伪”的盛域在所有人面前无所遁形。 “你的腿——”而且盛域还不是完全健康的状态。 “别废话了。”盛域解开了李昀州脚上的绳子,站起身靠近他,“你知道他植入的那个皮下炸弹在哪里吗?” “后颈。”李昀州清晰的答道。 盛域扯了扯他衬衣的领子,李昀州的颈后果然有一个清晰的伤口。 盛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孙城这个疯子真的干了。 手上的绳子也落地了。 被绑了很久的李昀州晃了一下,盛域立刻伸出双手扶住他的肩膀。 “你怎么样?”李昀州落在神经病手里这么久,谁知道孙城会不会下手干些什么折磨人的事情。 “冷。”李昀州声音很低,干脆低头靠在盛域身上。 盛域挡住了他大半的身体,他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孙城,“他麻醉都没消,你让他现在下水,你是打算要他的命?” 几乎一样的话又从盛域的嘴里说了出来。 孙城看了眼手表,“我已经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互诉衷肠了,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要么下去,要么‘砰——’大家一起死,我的命不值钱,如果能让游戏里鼎鼎大名的两位给我陪葬,也值了,你们还要继续拖延时间吗?” “怎么证明你手里的遥控器是真的?”盛域沉声问。 孙城轻轻按了一下其中的按钮。 李昀州的颈后的皮肤猛地跳动了一下。 “够了,氧气瓶拿来。”盛域打断他,不再废话。 孙城终于满意了,随手拿起一瓶氧气扔给他们,同时拿出了一个小时沙漏。 “我这个人非常公平,你们下水后,我会把沙漏倒过来,一旦笼子锁上,炸弹的遥控器也可以给你们,只要时间一到,这场游戏就结束。” 盛域把氧气瓶拿到手里才发现这是个特制氧气罐,气管和呼吸器都分成了两个,两边都有控制的阀门,也就是说,他和李昀州需要共用一个氧气瓶,但气瓶的总量是有限的,一瓶这个重量的气瓶根本支撑不了两个人一个小时的呼吸时间,那么就总需要有人关闭自己那一边的呼吸器,把氧气留给对方,如果两个人都抢着用氧气,反而会提前耗光/气量。 确实是人性与信任的考量。 原来这就是孙城的目的? 轮轴转动,鲨鱼笼自动关闭,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整个笼子连着笼子里的两个人被微微吊起,挪到了水面上方,又缓缓下沉。 轮轴的速度很慢,仿佛故意制造恐慌一般,在笼子入水一半时,盛域朝孙城伸出手,“遥控器。” 孙城果真把遥控器扔给了他。 下一秒笼子沉入水底。 孙城忽然笑了起来,他坐在船舷边,轻声道:“忘了告诉你们,这片海域的深处真的有鲨鱼。” 第40章 作恶者 海水淹没头顶, 一切反而变得安静下来。 笼子第一次往下就下水/很深,他们只能顺着笼子下潜,没有潜水服, 身体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氧气面罩罩在脸上, 让两人没办法直接用语言交流, 手势和动作成了唯一的沟通手段。 盛域捏着手里的遥控器,又指了指李昀州的后颈。 李昀州摇了摇头,示意暂时没有问题。 此时左右两边氧气管都是打开的状态,但两个人都下意识的降低了呼吸的频率,这样可以让他们在水下坚持更长的时间。 鲨鱼笼的构造一目了然。 笼子的角落里装着一台水下摄像机,时刻监视着水下的情况。 原本为了让人进出方便避免被困, 鲨鱼笼上方一般是不会刻意锁住的, 但孙城弄来的这个笼子经过一定的改造, 笼口的地方不仅加了门还上了一把防水密码锁,四周的横栏有几排故意伸出的栏杆,除了加固笼体的作用外,上浮的时候也可以扶着借力。 除此之外就是空空如也的大铁笼, 虽然一定程度阻隔了危险鱼类的袭击,但却并不能阻挡小型鱼类的骚扰。 水下,李昀州忽然靠近了盛域, 盛域微微一怔, 若有所感一般握住他的手。 李昀州的大拇指快速的在盛域的掌心写了一个字。 “挡。” 盛域了然, 握了握他的手。 就像刚刚在游艇夹板上时一样,李昀州借助盛域身体的遮挡,在低头靠着他时,成功从皮带内层抠出了一根细长的金属丝,此刻他同样需要盛域的掩护。 盛域猜到李昀州要对上面那把锁下手, 但不管是为了开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起码不能在一开始就被孙城察觉。 李昀州也许有自己的计划。 盛域来之前当然也做了准备,但这不妨碍他配合李昀州,做好万全的应对。 因为只有一个氧气瓶,氧气管长度有限,导致两个人本来就不能分开太远距离。在李昀州主动往上游之后,盛域也立刻跟了上去,他的腿伤依然拖了严重的后腿,在海里移动的速度很慢,李昀州转身朝他伸出手,盛域干脆地搭了上去,借着李昀州的力道直接被带到了靠近笼口的位置。 当盛域坐到横栏上时,笼子微微往他那一侧倾斜,盛域的背抵住了后面的密码锁。这看起来很像是为了让盛域的腿更轻松一点的做法,李昀州游到他身边,单手握住他身侧的栏杆,笼子却忽然被外面的大型鱼类撞得一个晃荡,两个人猛地朝外看去,然而鱼类的速度太快,竟然没有被视线捕获。 此时笼子又往旁边倾斜了一定角度,李昀州也从单手拉住栏杆变成了两只手握住盛域两侧的围栏,两个人的目光再次对上,然而太长时间的焦灼反而更容易被发现端倪,盛域干脆伸手把李昀州拉到面前,给了他一个近身的拥抱,然后把自己这一头的氧气开到了最低的状态,如同兄弟互助前给彼此的鼓励,让这个动作看起来更顺理成章。 李昀州一怔,却没有浪费这一点有限的时间,特制的金属丝快速的插入了锁头。 盛域微微后靠,把李昀州的双手挡在背后,自己却伸手仿佛安抚一般的一下一下轻拍着李昀州的背部,像是一秒一秒的数着时间。 或许是因为缺氧,让盛域的思维有些发散。 他好像是头一次跟人保持这么亲近的姿势还持续这么长时间,这个人竟然还是李昀州,这种感觉真是相当的微妙又诡异。 这些一个个回来的人天天叫嚷着他和李昀州在那个见鬼世界里的是是非非,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得清楚明白,这件事横亘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但李昀州似乎从来就不在意,盛域觉得身为一个不喜欢废话的爷们儿,既然李昀州不提,他也不用婆婆妈妈在这些事情上计较,管他是什么关系呢,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就够了。 因为靠得太近,不算很亮的海下环境,盛域发现李昀州脖子侧边居然长了一颗很小的痣,平时他总穿着衬衣,刚好把脖子这个地方遮住了。 他还真会藏? 盛域的呼吸越发缓慢困难,脑子也有些晕了。 李昀州是真的很会藏东西,之前居然把那种看不出材质的金属丝藏在了皮带里,他为什么会提前准备这种东西?这看起来不像是为这次落枫岛之行准备的,那也就是他长期带在身上以防万一的了。 李昀州生活的环境照理来说不至于危机感这么强,他为什么会随身带这种东西,还是说他曾经遭遇过什么事情,让他对这些意外早早有了防备?堂堂一个李家继承人,一个大少爷,又为什么会去学开锁这种技能? 因为缺氧思绪跳动的快而混乱。 盛域想起来,他似乎没来得及告诉李昀州,再过一会儿,成功定位他们的支援人员就会立刻赶到,孙城是肯定跑不掉的,那李昀州是不是已经从孙城身上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那些证据和信息? 逐渐失去氧气的每一秒都像是被拉得格外长,当呼吸阀里重新涌入空气时,停滞的时间仿佛才重新走动起来。 那些纷杂的思绪逐渐消失,李昀州的样子在面前渐渐清晰。 盛域没有马上大口呼吸,而是尽量找到水下呼吸的节奏,他看到李昀州退到他身侧,知道笼子的锁可能已经打开了,他们随时都可以逃出牢笼,那种赌对了的愉悦感顿时冲散了一些身体的不适。 盛域依然维持着背靠牢笼的姿势。 “差不多了。”他看见了李昀州的口型,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去。 远处,海的上方,似乎有一束光照了下来。 ※※ 海面游艇上的孙城在发现不对时迅速移动到了船尾。 船尾座椅的下方藏着一台单人水下推进器,这种水下推进器以小型螺旋桨作为动力,可以在水下毫不费力的行进一个小时。 他并不真的像之前对李昀州和盛域时说的那样表现的无所畏惧,临到头依然为自己准备了后路。 当孙城脱下外面穿着的常服时,里面早已经穿好了全套的潜水服,他把水下推进器拖出来扔进水里,紧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牢牢的握住了推进器的两边的把手。 孙城拧开开关,准备发动机器,却发现它没有任何反应。 这台水下推进器非常先进,而且他之前已经一再确认过,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孙城连忙又试了一次,推进器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不可能。”他猛地拍了一下推进器的头部,推进器依然只是浮在水面上,甚至没有下沉到水下的趋势,就像一艘摇摇晃晃无法移动的小船孤零零漂浮在游艇旁边。 头顶上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刺眼的光束照了下来。 孙城咬咬牙,干脆舍弃了推进器,翻身跃入水中,打算从水底游走。 然而刚潜到一半,他已然发现,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几艘民用改装潜水艇围住了,潜水艇之间扯着巨大的渔网,以普通人的下潜深度根本不可能逃出渔网。 瓮中捉鳖。 这一巴掌狠狠甩到了孙城脸上。 他费力的游上水面,死死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披着毛毯坐上小船的盛域。 同样一个坐在船上,一个泡在水里。 此时的位置却彻底调换了。 “泡在水里的滋味好吗?”坐在远处的盛域打了个喷嚏,嘲讽地看着他,“现在你也可以多试试了。” “你们怎么出来的?”孙城脸色黑沉。 “难道你以为我们真的会待在笼子里按你的指示玩那个狗屁的信任游戏?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盛域又抱着热巧克力喝了一大口,“别废话了,先把人抓起来。”想审问大可以等到万无一失的时候。 孙城的四周已经被统一穿着黑色潜水服的行动人员悄无声息紧紧包围。 “别忘了李昀州身上还有什么东西,你觉得我会把真的遥控器就那样交给你?”孙城仍然不死心,他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他做了万全的准备。 “那你尽管试试,看你的遥控器还灵不灵。” 盛域从海底上来时身体差点冻得失去知觉,幸好他们在海下的时间并不长,这才没有冻死在这里。他那条伤腿虽然来之前就已经打过封闭,也牢牢包了防水层,但现在依然有些进水,并且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明明应该是无比狼狈的状态,盛域身上却丝毫看不到颓丧。 李昀州上了手术台取脖子后面那玩意儿,他总要在这里盯着。 孙城从随身的暗袋里掏出极其迷你的黑色遥控器,这时他才发现本应该常亮的红灯变成了缓慢的闪烁,他忽然看了眼旁边失去动能的水下推进器。 “你们屏蔽了信号?”孙城不敢置信,到底是谁悄无声息的破坏了他的装置。 盛域根本没有回答他,示意了一下周围的人,旁边的一群人立刻扑上去。 “别过来——”孙城忽然喊了一声,他拿出一只针管,指着自己的脖子,冷笑道,“我原本就是要死的,也根本不在乎什么时候去死,反正死了就会回到那个地方,但你们呢?” 盛域立刻想到了那只针管的作用。 “你竟然丧心病狂到给自己也种了皮下炸弹?” 盛域原来也听说过这种东西,他知道有一种皮下炸弹是可以靠药物引爆的。 “你是真的疯了?” 孙城大笑起来,“进了那个世界的哪个不是疯了?不止我这儿有炸弹,船上也全都是,一旦爆炸,你们都逃不掉。” 他把针管猛地扎进自己的脖子里,“要死就大家一起死!” 可惜,他原本期待看见的震惊,恐惧和担忧却并没有如愿出现在盛域脸上。 盛域指了指半空中的直升机,“你确定要一起死?连带着你亲哥一起炸上天?” 孙城脸色突变,猛地抬头看向上空。 夜空和直升机的轰鸣,再加上距离,他并不能看清上面的人影。 但是下一刻,孙奕的声音通过喊话器响了起来。 “小城,收手吧,你做了这些还不够吗?你是不是真的要死,你如果真的要死,我就陪着你一起死,都是我害了你对不对?” “无耻!”孙城眼睛通红,冻得惨白的脸上除了痛恨还有无措,“为什么要把他找来?” “问这句话之前,先想想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吧?” 就孙城的所作所为,还有脸去质问别人吗? “小城,收手吧。”孙奕的声音随着渐起的风浪传过来,浓浓的苦涩和绝望夹杂其中,让孙城浑身发抖,下一刻,他听见孙奕哭着大声喊了起来。 “你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我求求你,收手吧。” 孙城手上的针筒落入了水里。 第41章 面具下 孙城被抓并不是结束, 后续还有一堆复杂麻烦的事情等着人处理。 首先是孙城的归属问题。 孙城作为嫌犯,盛域他们是无权私自扣留的,他被抓后就被移交给了接到通知赶到落枫岛的警务人员, 但因为事先盛域就和警方那边通过气, 达成了良好的警民合作关系, 官方那边也给了盛域一些方便,让他可以旁观整个审讯,盛域提出的希望能单独跟孙城面谈的要求也获得了准许。 但是落枫岛上的事情就远远不是那么简单了,孙城搞出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灰鸽拍卖会的主办方恨他恨得想要亲自动手了结他。 孙城在迎宾晚会上搞得这么一出,首先拍卖会后续的活动就彻底废了,花了大量资金投入, 做了很长时间筹备工作的主办方损失惨重,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 因为迎宾晚宴上的袭击事件,很多人都受了伤,也有相当多的宾客受到了惊吓。 活动毕竟是主办方办的,他们安保不过关把这种危险人物放了进来, 还被人替换了大量的礼物盒子,引起了巨大的混乱,这幸好不是真的炸弹, 否则只怕所有人都要炸上天了, 主办方失责是肯定的, 也因此得罪了一大批富豪权贵,之后再想挽回灰鸽拍卖会的名声就是难上加难。 好在嫌犯很快被抓捕归案,主办方也很清楚孙城虽然是冲着盛域和李昀州来的,但这件事并不能怪在他们头上,毕竟安保失责确实是他们的问题, 反而这两位亲自带人把犯人抓捕回来交给了警方,也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了一点主办方岌岌可危的名声。 主办方代表亲自给盛域打了电话,除了转达对李昀州的慰问外,也对两人抓回嫌犯表达了感谢。在盛域出面和拍卖会几位重量级的来宾友好沟通了一番后,几位重量级来宾也公开表示了对主办方的谅解,随后,灰鸽拍卖会最重要的一位投资人又亲自赶来和盛域见了一面,就此又建立了一条优质的人脉关系。 从海上暂时回到落枫岛之后,盛域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几乎都待在岛上的医院里,一边忙个不停的打电话,一边做一系列的身体检查,包括一些抗感染的治疗。 李昀州那边也同样如此,在先他一步回岛上的医院后已经紧急进行了手术,落枫岛上的医疗虽然不差,但肯定比不上吴州本土,只是李昀州这种情况,身体里危险品放置的越久越不安全,回到最近的落枫岛反而是最佳选项。 丛山和苏衡全程守在手术室外面,整个手术耗时并不长,毕竟是微创手术,但他们坚持让李昀州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包括毒性检测以及和盛域一样的抗感染治疗等等,等这些全部做完,天已经亮了。 盛域在下半夜的时候也来看过李昀州,那会儿李昀州还在做检查,两个人只是打了个照面又分头行事了,直到清晨,忙了一宿的两个人才重新碰头,在医院的餐厅里迅速吃了个早餐,但因为同样在餐厅用餐的伤者不少,他们也并没有进行过多的关于整个案件的交流。 原本盛域和李昀州应该在医院多待一段时间,确定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再返程,但盛域是待不住的人,李昀州也想看一看孙城的审讯情况,他们希望能够尽快返回吴州,主办方这边就专门为他们准备了小型直升机直接把两人安全的送到了吴州本土。 此刻,孙城的审讯室外,盛域和李昀州单独占用了一个小的单向玻璃观察室。 审讯还处在刚刚开始的阶段,是一些例行的关于身份信息的询问。 但孙城并不是很配合,连基础的问题都不愿意回答,他一直在用沉默表达抗拒。 有经验的审讯者都知道,犯人这种情况就是需要和他打消耗战,这一次证据确凿,审讯的警员也不着急,一点点寻找他的突破口。 观察室里,盛域和李昀州终于有了交谈的机会。 “身体没事了?”盛域瞥了眼李昀州的脖子。 可能是刚刚做完手术的缘故,李昀州换了低领的衣服,露出脖子后面的纱布。 盛域下意识的多望了眼他脖子上那个小痣的位置。 原来他在海下的时候真的不是眼花? 因为当时缺氧,脑子里也混混沌沌的,盛域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事情。”李昀州注意到他的视线时不时漂移,“你在看什么?”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什么看什么?”盛域一脸正经,他怎么可能让李昀州知道他在看什么,那不是太奇怪了吗? 李昀州果然没有深究。 “你的腿呢?”他转而问了盛域的伤情。 盛域拖着伤腿在海里泡了那么久,说不定情况比他还要严重。 “我也没事。”盛域看了眼重新包扎过的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仅没事,恢复程度还很高,我怀疑可能真的有点不对劲。”他皱眉盯着那条腿,像是看着什么不能理解的东西。 李昀州没说话,同样看向他的那条腿。 盛域手里还拿着主办方特意给他找到送回来的拐杖,“我怀疑过不了几天可能就可以正常走路了,但我还会继续用一段时间拐杖。”不然他这个恢复速度可能会引起某些骇人的猜测。 “也就是说你的肌体恢复能力可能真的提高了,也有可能是细胞活性提高了?”李昀州考虑着这些可能。 盛域摇摇头,“落枫岛上的医院不方便检查这些,等到这件事差不多了结,我需要找家内部医院再重新检查确定。”这也是他不愿意在落枫岛医院多待的原因,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关于他恢复能力的事情说大不大,就怕有人在这些事情上做文章。 虽然险象环生,但好在两人都平安无事。 审讯室里,对孙城的审问还在缓慢进行。 盛域想起了昨晚在宴会厅发生的事情,他隔着玻璃注视着审讯的过程,嘴上却道,“昨晚你自作主张主动跳进孙城陷阱这件事情,你身边那两个人都吓坏了,下次你再做这种事情以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如果没人看懂你的暗示,或者我根本就不打算配合,你知道是什么结果吗,你是真不怕在孙城手上出事?” 盛域的秋后算账终于还是来了。 从前他一直觉得李昀州循规蹈矩,是长辈心中优秀的典范。 但现在他发现,他们完全错了,他也错了,这些人包括他都被李昀州骗了。 他循规蹈矩?那真的是睁眼说瞎话。 李昀州不仅胆子大,骨子里的离经叛道说不定比他还狠,只是这人一贯会伪装,外表上一点看不出来,平时又没什么事情能让他破功,他也乐得做个“守规矩”的人。 但其实,真的遇到了事情才能发现他胆子有多大。 这是拿命在跟人玩呢! 盛域想着就有些忍不住了,“你这是为了骗孙城,连自己人也一起骗了,万一我没看懂意思呢?” 李昀州很淡定,“就算没看懂,你这么聪明,难道会毫无准备的一个人过来和孙城硬碰硬?” “我又不是白痴。” “那不就对了?” “你还真是相信我,我是不是应该再谢你一声?”盛域冷哼一声。 “是我要谢你。”李昀州看着他竟然有一丝认真,他微微笑了笑,“谢谢你这次亲自带人去救我。” 盛域被他突如起来的直白弄得一怔,他转过头抿了抿唇,声音也小了一点,“不算是救你,也是为了抓孙城,而且那时候在海下的鲨鱼笼子里,是你破坏了那个锁,那应该不止是个普通的密码锁吧?”这也是盛域之后才想通的。 孙城一直都是个小心谨慎的聪明人,他为了这次行动做了很多准备,包括屏蔽游艇周围的信号传播,还有提前准备好逃生装置,以及在船上装了一堆炸弹,这桩桩件件都能说明他是经过细心策划的,只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奇怪的心态,他把其中一个屏蔽器放在了鲨鱼笼的锁头里。本来已经藏得这么隐蔽了,却还是被李昀州发现了,在李昀州破坏这个屏蔽器之后,他们的所处的位置才迅速发送然后确定。 其实当时在宴会厅里和李昀州对视的那一眼,盛域就知道他又在搞什么让人头疼的计划,偏偏盛域看懂了,当时情况紧急也来不及说什么,他只能顺着李昀州的意思跟着丛山离开宴会厅,迅速准备了那些后手,准备接应李昀州。 在跟一直待在游艇的李昀州会合后盛域又配合他破坏了那个藏得异常隐蔽的屏蔽器,紧接着拦截了以他们为中心一公里以内的无线信号,最终让孙城束手就擒。 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其实每一个细节都值得推敲。 李昀州什么时候发现的血肉假人头,又是什么时候酝酿了引君入瓮的计划,在船上又是怎么跟孙城周旋,最后还发现了那个屏蔽器的位置? 他甚至大胆的赌了一把和盛域之间的默契和信任。 虽然他们最终都赌对了,但是盛域仍然认为,李昀州确实冷静细致,但也胆大妄为。 不知不觉,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又深入了。 盛域看着李昀州,幽幽叹了口气。 “孙城确实玩不过你。” 谁能玩得过又胆大心又脏的李昀州呢? 李昀州轻轻弯了弯唇。 “客气了。”他也盯着审讯室的单向玻璃,摇头道,“谁想这么伤脑筋呢?” 还不是这些人自己跑出来的? 盛域无语地看着他,发现他这句话居然是认真的。 他愣了愣,又忍不住大笑出来。 他们这边气氛轻松,单向玻璃的另一端又是另一种氛围。 孙城不愿意开口,警方那边在考虑,是不是要通过孙奕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因为从收集到的消息可以明确知道,孙城的弱点就在他哥孙奕身上。 “孙奕也在警局。”盛域说到孙奕时依旧有些难言的情绪,倒不是因为感情上还惦记对方,毕竟这段感情其实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盛域一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孙奕那段之后他才遇上的陈溪栎,那时候他就已经彻底放下了,否则也不会和陈溪栎有所接触。 但因为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他其实对孙奕、孙城还有很多事情都存着疑惑。 孙城的角度很偏激,从他那里只能得到一些大概的信息,有些事情可能永远都找不到答案了。 盛域接着道:“孙城的事情传开,孙奕也不会待在郭飞身边了。”这就不是孙奕想不想的问题,而是郭家的人会不会放过他们的问题了,警方的调查一直处在保密状态,他们这边也是依靠推理和对那个见鬼世界的了解才推测出孙城的嫌疑,而郭家之前就算查恐怕也查不到孙城身上,他们从不会把这种“蝼蚁”放在眼里。 如今却不一样了。 “你担心孙奕之后的遭遇?”李昀州了然道。 盛域也不讳言这种事情,“就算分手做不了朋友,但他终究是个无辜被牵连的人。”郭家可不会在乎这些,他们只会认为是孙奕兄弟害了郭飞,孙奕作为一个普通人又怎么能挡得住郭家的报复? “也许你担心得太早了。”李昀州淡淡道。 盛域刚想细问李昀州这句话的意思,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一直守在门口的丛山和警员一道进了观察室。 “警长想找小盛总聊一聊关于孙城的事情。” 盛域配合的点点头,转头对李昀州道,“我过去一趟。” 李昀州也微微点头,盛域跟着警员一道出了观察室,朝走廊另一侧的办公室去了。 盛域离开不久,李昀州也从隔离室出来准备去趟洗手间,刚好在走廊碰见了被警员陪同着往这边走的孙奕。 他似乎有些失神,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苍白着脸跟在警员身后。 “孙先生。”李昀州忽然开口叫住他。 孙奕停了脚步,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李……李总?” 李昀州定定地看着他,孙奕依旧茫然无措,“对……对不起?”他突然捂住了脸,似乎情绪失控了一般,完全不知道该跟李昀州这个受害者说些什么。 带着孙奕过来的警员自觉的走到了一边,以为李昀州有话要跟孙奕说,然而李昀州却摇了摇头,“没什么。”他转过身先一步离开了。 孙奕却一直低头捂着脸,身体微微颤抖,带着他的警员叹了口气,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待他情绪的恢复。 “我也想去一趟洗手间。”过了一会儿,孙奕才抬起头,眼睛有些红。 办案警员对孙奕的事情很了解,知道他这会儿大概是想去整理下仪表,毕竟现在这样确实太狼狈了,随即点点头,给他指了路,“就在走廊前面,直走就到了。” “谢谢。”孙奕说完,快步的走向洗手间。 警局的洗手间里,李昀州正在洗手台洗着手,孙奕就进来打开了水龙头,他双手撑着洗手台,几秒之后又用双手捧着水使劲的搓了搓脸。 李昀州关掉水龙头,慢慢擦干手,却站在原地并没有走,反而从镜子里看着此时略有些狼狈的孙奕。 他忽然轻声开口,“现在一切都如你所愿了。” 孙奕擦脸的动作停住了。 “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满脸水珠的孙奕慢慢抬起头,镜子里,他蓦的笑了。 第42章 一体两面 李昀州心里出现了一句“果然如此。” 孙奕双手撑在洗手台上, 苍白的脸上胀着血丝的眼睛盯着镜子里冷静的李昀州,笑着轻声道:“找我有事?” 李昀州看着他,“我以为是你想聊一聊。” 孙奕单手捂着半张脸, 手掌下一边的嘴角轻轻扬起, 发出闷笑,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不是你跟来洗手间的吗,我以为你有话想说。”李昀州了然的看着他,“虽然很多人经常说反派死于话多,但自诩天才的罪犯们一旦完成了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难免会想要炫耀,否则, 这个世上岂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理解自己的快乐, 所以在事成时他们总是忍不住找人‘分享’。” 孙奕听完李昀州说的话, 笑得更大声了,他放下手,依然从镜子里看对方,“你知道吗, 一个这么了解罪犯心理的人是最容易成为罪犯的。”孙奕的眼神充满了恶意,又似乎期待着李昀州的答案。 “深渊窥视理论?”李昀州并不意外,“我认为这一条同样适用于你, 当你心中充满复仇之心, 被强烈的负面情绪所占领, 不也变成了一个择人而噬的‘怪物’?”而孙奕所做的一切也印证了这一点。 “你认为我是怪物?”孙奕眯起眼。 李昀州转身离开洗手台,“你不是怪物,你只是另一个孙奕。” 孙奕原本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了,他转过身盯着李昀州的背影。 “等等。” 李昀州没有转身,“你确定要在洗手间里谈?” 孙奕深深看着他, “你想去哪里?” 李昀州并没有回答。 孙奕没有犹豫,几步跟了上去。 这是吴州安城警局里一间普通的空办公室,看起来像是警员们讨论案情之余用来歇息的地方,办公室布置的虽然很简单,只有一桌两椅,但桌上墙边却堆着很多日常用品,包括水瓶饭盒,烟盒打火机,墙边还靠着两张折叠板床,窗台上甚至放着几盆养的不错的多肉。 孙奕不知道李昀州是怎么找到这间办公室的,但这里看起来确实像是没人打扰的地方,他和李昀州坐在桌子的两边,和孙城的静默如死不同,孙奕脸上是微微笑着的,他嘴巴里甚至在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手指还敲着桌子,一下一下地打着节拍,显得自然又惬意。 他一边哼着曲子一边从桌子上自然的拿起烟,抽出一根放在嘴里,又朝李昀州摇了摇烟盒。 “不用。”李昀州虽然不介意孙奕在面前抽烟,却拒绝了一起抽烟的提议。 “怕我下毒?”孙奕轻笑了一声。 “这里是警局。”言下之意,孙奕在这里做不了什么,他只是单纯的不想抽罢了。 孙奕听懂了,但仍然忍不住挑衅,“你确定?”他的眼神里压着跳动的危险。 “你试试?”李昀州却平静无波,没有理会他的故意挑事。 孙奕猛地笑了起来,然后无所谓地耸耸肩。 打火机噌的一声打开,点燃了他嘴里的烟。 他嘴里叼着烟,单手撑着下巴,缓缓升起的烟雾里,他笑吟吟地看向李昀州。 “当我知道你也被卷入了这件事情,我就想过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这就像是一个突然出现的谜题,让人寝食难安却始终找不到答案,孙奕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李昀州看穿了一切。 “可以为我解答吗?”在提出问题时,他表现出了相当谦逊的姿态。 “你指的是你在背后眼睁睁的看着孙城上蹿下跳为你复仇这件事,还是指一个身体里有两个人格这件事?”在李昀州说完的一瞬间,孙奕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但又平息下来,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赞叹和不可思议,甚至笑得浑身发抖。 如果说整件事在李昀州的脑海里是一座迷宫,在迷宫里最关键的一道门打开后,一切都清晰起来,所有的路都连成了一片,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也都有了答案。 在孙奕无意伪装后,李昀州终于把整件事的脉络理清,一旦确定他的身体里真的有两种人格,那么很多之前无法解释的事情就能够说得通了。 孙奕的无辜深情不是假的,孙奕的狡诈狠毒也不是假的,所以一切才浑然天成。 “那个世界会赋予人各种技能,孙城的应该是工具制造或者模仿一类的。”李昀州并不清楚那个世界的力量分类和给予方式,但却从孙城策划的一件件的案子里,推测出了一些可能,那些真假难辨的人头血肉、还有各种略微高出目前时代科技的一些工具,应该都是孙城自己制造出来的,一个曾经普通的十九岁少年做不到这些,那么只会是他在那个世界的收获。 “或许特殊的技能或者超出时代水平太多的东西是无法运用的,但是本身学会的例如模仿伪造一类的技巧属于自身,在你们回归后依然可以在这个世界使用。” 李昀州微微停顿,“可是仅仅凭借这些并不能让他顺利完成那些天衣无缝的计划,薛浩生日会那天,所有人都在打牌、在游泳池那边玩闹又或者聚集在室内玩游戏,如果不是你突然间喝多了,郭飞应该不会选择单独把你送上楼,恰巧又是在他离开你的房间之后落单了,给了凶手对他下手的机会,虽然这也让你有了不在场证据,但一切未免也太巧了。”这也是曾经他们怀疑过孙奕的原因。 孙奕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继续。” 李昀州就算坐在椅子上腰背也挺得很直,“孙城一直抱着为你复仇的想法,向曾经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寻仇,把你身上遭遇的一切原样还给他们,但有一点很奇怪,他不是当事人,到底是怎么知道你曾经遭遇的那些? 如果不是因为从那个世界回来,他应该还是在正常的念书,你们分隔两地,按照孙奕原本的性格,也不像那种会向小自己好几岁的弟弟吐露这些事情的人,照孙城所说的,孙奕曾经因为接连不断的悲惨遭遇最后彻底失去了生命,那孙城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确定了哪些是孙奕的仇人?毕竟事情发生的时候,孙奕已经死了,没有人能告诉他一切,凭着曾经的孙城又能查到什么?他比不过郭家,比不过强权和财富的压制,他找不到证据求助警方。 但回到这个世界的孙城却明确目标的实施了报复。这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在那个世界你和孙城重逢了,他得知了一切并且决定复仇,可是在游艇上,孙城的表现却告诉了我,他并不知道他哥哥孙奕也到了那个世界。相反,他认为你死了,死得凄惨无比,所以他才表现得那么疯狂而不顾一切,因为报仇的心已经压垮了所有的理智,成为活着回来唯一的目的。” 孙奕终于明白了,“这也是你将计就计上了那艘游艇的原因之一?” 李昀州没有否认,他继续道,“排除了以上这些可能性,只能说孙奕又或者你,给回到这个世界的孙城留下了什么线索,一封信又或者是一本日记之类的东西,在上面讲述了自己的亲身经历。 用这些东西也能很好的隐藏你本身去过那个世界的经历,你完全可以把日记或者书信之类的东西伪造成孙奕之前记录下来的,把和那些伤害有关的事情都写上,孙城自然会把这些遭遇和过去发生的事情联想起来,推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至于曾经为什么没有找到这些日记或者书信也很容易解释,当时他毕竟才十九岁,或许经历了太大的变故没有好好整理孙奕的遗物,又或许是曾经的孙奕带走了这些,能想到的理由太多了,也不会造成什么疑点。”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孙城会那么明确的知道伤害孙奕的到底有哪些人,毕竟曾经的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孙奕身边窥视他的人生。 “为什么不能是曾经的孙奕真的有写日记或者书信的习惯,而非要说是回归之后的我伪造的?”孙奕眯起眼,寻找李昀州话里的漏洞。 “因为盛域。” “盛域?”孙奕完全无法理解,这跟盛域又有什么关系。 李昀州看着他,“如果曾经真的存在这样一份东西,盛域不可能没有发现,即使作为一个朋友,他身边的人遭遇了这些惨烈的事情,他一定会为这个朋友讨回公道,但孙城却这么恨他。”恨他见死不救,恨他让孙城自己也归于死亡。 这么看来,孙城的死也有很大可能也源于郭家,就是不知道孙城自己是否明确这一点。 孙奕缓缓吐出一口烟,“你真的很相信他。”人与人之间是很难建立这种基于人品的信任的,孙奕也很好奇,李昀州和盛域之间信任的基础又是从何而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说出类似话的人了。 李昀州想了想,他似乎的确很相信盛域? 虽然的确基于理智的判断,但也确实……有点奇怪?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你说的对。”在李昀州几乎挑明一切后,孙奕终于承认了。 如今这些事情也没了继续隐藏的必要,“的确是我回来之后故意留下了一本日记,让孙城无意间发现,上面写的事情很多都能和曾经发生的那些对照起来,他自然能通过日记推测出那些作恶的人。”孙奕的神情冷了下来,那种皮肉下的厌世感也不再隐藏,“我想看看,这个弟弟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李昀州立刻察觉到他语气中的问题,“他也曾经伤害过你?” 孙奕弹了弹烟灰,笑了起来,“不闻不问,冷眼旁观,鄙视不屑,幡然悔悟,人性真奇怪啊!” 李昀州盯着他,孙奕却缓缓笑了,他似乎能体会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跟在李昀州身边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了,他不像是盛域,不像是烈日下的骄阳光辉灼灼,但他安静的站在那里就给了人无与伦比的强大的力量感,让人从心底里愿意跟随,愿意相信。 “孙奕被人玩弄、背叛、被人欺辱、糟蹋,连身边唯一的亲人也不愿意朝他伸手,他瘫痪后被人欺辱,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给孙城打过一个电话,可惜孙城挂断了,孙奕在最后的几秒钟时间里,回顾一生,他恨的那么深,连自己也一并恨了进去。他恨自己懦弱无能,恨自己有眼无珠,可惜却来不及改变一切,在孙城挂掉那个电话时,小兔子孙奕就已经死了,他不知道死前的那一刻,已经出现了另一个人可以永远保护他。在那个世界活着醒过来的是我,我没有小兔子那样懦弱柔软的心肠,也不像小兔子一样追求所谓的真挚的爱情,放小兔子在那样的世界活着,只怕又是一种新的折磨。幸好,活过来的是我。” 这个‘孙奕’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再也没机会去报复那些伤害小兔子的人,没想到竟然还能回来,还回到了这一刻,哪怕这是假的,也让我好好补偿一下小兔子吧。”他笑得像哭,却又在拼命笑一样,视线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我没想到,我回来了,小兔子竟然也能活过来,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值得庆幸的事情,虽然我不能时时刻刻掌握这具身体,但却能帮小兔子做完他曾经想过而无法做到的事情,我真的能够保护他,照顾他,也不需要让他记得遭遇的一切,他只要脱离这段人生,继续好好活着就够了。” ‘孙奕’笑着说完了这段话,转而道,“但我并没有想过报复盛队,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小兔子的事情。甚至在小兔子瘫痪后借钱给他治疗伤势,是小兔子觉得对不起他,也愧于面对他。你能想象吗,当一个人觉得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时,是无颜再见那些对他施予过善意的人的,他会自惭形秽,特别是那个人还是一直耿直无畏的盛队。 后来,盛队因为郭飞身边的人挑衅把郭飞打进了医院,因此被盛家老爷子带回去,对外说是罚他,实际应该只是想让他避避风头,没想到,小兔子却在那个时候出事了。这些我并没有写在那些日记里,孙城对盛队的报复应该不仅仅是出于维护小兔子,大概也跟他在那个世界的经历有关,毕竟,盛队在那个地方也是人人羡慕嫉妒恨的。” ‘孙奕’说到这里又特意看了李昀州一眼。 当然,这些可能也和跟指挥官纠缠不休有点关系。 “这就是关于我和小兔子的一切了,他确实是不知情的,其实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是可以从混乱的关系里走出来,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的。”铲除障碍这件事情让他来做就好了。 ‘孙奕’笑了,“我唯独没想到,会因为小兔子的过去牵扯了盛队,也把指挥官大人卷了进来,‘孙奕’感叹道,“游戏世界里的那些家伙恐怕依然小看了指挥官大人,因为什么也没有的李昀州也能做到他们望尘莫及的一切。” ‘孙奕’口中说出的话无疑是一种很高的赞赏,但李昀州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细节。 “你把那里叫做‘游戏’而不是‘新世界’?”这是一个和曾经的回归者并不相同的称谓。 ‘孙奕’笑得癫狂,“什么‘新世界’,不就是一个见鬼的‘口口游戏’吗” 他微微一惊,视线投向半空,“怎么,这个词说不出来?” 在知道不会有任何答案后,他又看向李昀州,“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知道更多关于‘它’的事情,因为‘它’为你带来了很多麻烦,甚至可能影响你将来的命运,你不用回答我,因为现在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现在的‘孙奕’显然更加狂傲自信,他知道自己的筹码,也更擅于隐藏,但对‘游戏’却没有其他人那么大程度的恐惧及敬畏,反而充满了不屑以及因为无法抵抗而产生的叛逆。 这些情绪里的蛛丝马迹清晰的展露在李昀州面前,让他不断找出更多关于那个世界的细节。 ‘孙奕’看着神情莫测的李昀州,他在用一种全新的眼光去审视对方。 原来没有经过‘命运折磨’的指挥官大人是这个样子的,一样的聪明绝顶,却更加平和淡定,他说不清李昀州和指挥官哪一个更好,但无疑,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那个见鬼的游戏里走到那样无人可及的高度。 “在这个世界讲关于它的事情确实是受到限制的,我虽然没跟之前回来的那些人交流,但我也猜得出他们能够说出口的只会比我更少,‘它’从来就是很公平的,有‘它’衡量每个人的一套准则。 因为我在那里活得更久,能力等级更高,所以即便回归现在这个世界,我能说出口的关于‘它’的事情也更多,他们把‘它’当成一个新世界,因为‘它’可以赋予人能力,让现实世界死去的人在游戏里复生,就像曾经的小兔子。 它也能治疗现实世界里无法治疗的绝症,或者让那些四肢残缺天生缺陷的人恢复如初,可以说只要它愿意,现实世界人们的愿望没有什么难以达成的,至于物质金钱这些更是小事一桩了,毕竟,一个能操作空间与时间、□□与金钱的存在,对于普通人来说不就是神一般的存在,神所在的世界当然被他们视作一个全新的世界。 可惜,人们所想得到的一切都不是没有代价的,只有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危机中活下来,不断达到越来越难的生存条件,才能进入它的视线,否则就只是蝼蚁,甚至连蝼蚁都算不上,大部分的人大概都只是它眼中的尘埃罢了。 虽然它不会刻意针对这些尘埃,但只是那些不断降临的死亡危机,就足够大批大批的普通人不断死去了,活下来的,活得更久的才是它需要的人,也是值得它慷慨以对的人,而你,李昀州,就是那个让所有人仰望的它的宠儿,排行榜上前三的大佬。” ‘孙奕’抽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你知道为什么那些回归的人,都会忍不住来找你吗?因为他们把你当成了在那个世界活下来的希望。” 由此而产生的渴望,攀附和厌恶嫉妒恨意都不会少。 所有的位置都是一体两面的。 ‘孙奕’虽然愿意吐露这一切,但依然存着看好戏的恶劣心思,他扯起一边的嘴角“除了大名鼎鼎的指挥官,还有另一个人也是他们的目标。” 李昀州几乎不需要猜测,“你说盛域?” ‘孙奕’笑了笑,“没错,就是盛队。”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感叹,“在那个死亡游戏世界,排行榜前三的人永远稳定,他们是指挥官、裁决者和倒吊人。” 改变了游戏的进程,推动了游戏世界的未来,让‘它’都侧目的存在。 第43章 绯色传闻 “这是排行前三固定的称谓?”李昀州问道。 “不, 准确的说,这应该是“它”根据每个人在游戏里的表现给与的一种独一无二的称号,每一次获得称号的人都会进行世界通告, 在排行榜匿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我们所熟悉的排行榜前列也一向用他们的称号去代指, 所以更多在那个世界认识你的人会称呼你为‘指挥官’而不是李昀州,但大部分人并不喜欢叫盛队为裁决者,你知道为什么吗?” ‘孙奕’又一次笑了,“因为‘裁决者’拥有一项特殊的技能,叫‘惩定善恶’,它是口口!”孙奕又一次停了下来, 他捂着脑子, 对着空中比了个中指, 随后对李昀州道,“很遗憾,这些说不出口,那么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通过判断一个人的善恶决定命运的技能, 非常强大,其实很难讲是盛队有了这个技能之后才被它赋予‘裁决者’的称号,还是因为这个称号让他这个技能更广为人知。 在游戏里的人有几个能认定自己是善的呢?所以他们其实并不想遇上当上裁决者之后的盛队, 可笑的是, 在很久以前, 明明很多人都想成为盛队的队员,毕竟,排行榜前十里有不少人都曾经或者正属于他的队伍,包括你,指挥官大人。” “曾经属于他的队伍?也就是说, 后来的‘李昀州’离开了?” 李昀州真的很会抓住重点。 “没错哦~”‘孙奕’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打开合拢又打开又合拢,发出一声声“嘎达”的声音。 “指挥官曾经是裁决者的副队,只是后来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退出了队伍,这可是那个世界人人皆知的事情。”‘孙奕’轻笑着望着李昀州,似乎正期待着他的反应。 李昀州这一次终于能确定,之前回来的那些人果然属于不同的时间段。 欧忱的时间里,他应该刚刚加入盛域的队伍没多久,徐蔚然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那时候他和盛域分别是那支队伍的副队和队长。 而在孙城的时间,他至少已经成为了那个所谓的指挥官,孙奕则在游戏里经历了更久,也知道更多关于那个世界的信息。 那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信息隔离已经打破,有了排行榜,度过了匿名排行时间,再然后每个人的身份公之于众,如果把那个所谓新世界真的当成一个游戏,在孙奕那里,游戏或许已经进行了几次大的更新与调整。 “倒吊人是谁?”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李昀州在这个称呼上画下一个重重的符号。 ‘孙奕’耸耸肩,“很遗憾,我并没有在这个世界见到‘倒吊人’,他的名字我也无法吐露,其实在我们那里,对,就是那个见鬼的死亡游戏里,‘倒吊人’也非常神秘,大部分人只知道他的名字和称号,却无法把他和具体的某个人联系起来,我回到这里时也寻找过他的消息,但没有哦,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 李昀州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孙奕’没有得到自己想看到的反应并不死心,“指挥官大人,你真的不好奇为什么你会离开盛队的队伍吗?那可是曾经被称为梦幻小队的队伍,是你和盛队一手创造出来的队伍哦~” 比起李昀州的好奇,明显是‘孙奕’更想看到他的反应。 李昀州成全了他,“你知道?”他不觉得这种堪称队内隐私的事情,会闹得整个游戏世界人所共知。 “我不知道。”‘孙奕’又一次笑了,他把手里的火机扔到桌上,盯着李昀州,“但关于这件事有很多传言,有一种公认可能性最高的答案是,指挥官对裁决者大人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性情大变,最终无法共同待在同一个队伍里,为曾经的梦幻小队的分崩离析埋下了种子,之后裂痕愈演愈烈,直到某一次彻底崩盘。” 所有人都听说过曾经的李副队用情有多深,之后指挥官的变化又有多大。 李昀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孙奕’忍着心里莫名生出的毛毛的恐惧没有移开目光。 要知道在那个无聊的,每天都只能跟死亡和怪物们为伍的世界里,八卦是多么罕见而又令人愉快的事情啊。 “你的故事讲完了?”李昀州打断了这个话题。 ‘孙奕’大笑起来,笑得弯腰用拳头锤着面前的桌子,他喘了口气,“这真的是那里传的最多的一种说法,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恐怕也只有你们本人才真正知道了。” ‘孙奕’笑完了,脸上那股倦意终于少了些许,他依然用手撑着下颚,“只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李副队和盛队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和兄弟,但指挥官和裁决者大人的关系就扑朔迷离了,这其中有多少爱恨情仇,我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孙奕’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我今天说这一切,是因为盛队曾经用心帮过小兔子,我愿意向两位坦诚这些,回报盛队曾经的善意,只是它的限制很多,更多关于它的事情我也无法透露,甚至我都不知道说出了这一切,我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盛域?” ‘孙奕’眯了眯眼,“能够直面‘裁决者’的人并不多,这其中也包括我。”他并没有避讳他的逃避与恐惧,“还有,在那个死亡游戏里,人获得的技能和称号都是有原因的,盛队为什么成为‘裁决者’,难道仅仅因为他那个技能?” ‘孙奕’摇摇头,他慢慢俯下腰,恶意道,“没有一个傻白甜能在那个世界爬上排行榜,武力、智力、心性以及运气缺一不可,盛队那样明朗热烈的人,最终却成为了‘裁决者’,你不觉得这样的反差里一定存在什么大家不知道的东西吗?盛队真的是我们所看到的样子吗?”聪明的人稍微想一想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排行榜上大佬们的大腿也并不是那么好抱的。 “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但是‘孙奕’并不知道。”李昀州提醒他。 “我不在乎,哪怕他永远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把照顾小兔子的事情交给其他人,这就够了。”说到小兔子,‘孙奕’的表情也跟着柔和下来,“我是在他死亡的瞬间出现的,代替他在那个世界活了下来,我曾经一直以为他彻底死了,但是现在他却和我一起回到了这里,也就是说,在那个世界他也许只是陷入了沉睡,只要活着就好不是吗?如今的小兔子没有任何痛苦的记忆,没有那些惨痛的过往,不管去了哪里,不管将来是生是死,我都会保护他,和他永远在一起,这就是最好的。” “指挥官大人会把我的存在告诉他吗?”‘孙奕’突然感兴趣的问。 “我对别人的事情没有兴趣。”这意味着李昀州没必要主动透露孙奕的这个秘密。 他表现得十分冷漠,甚至进屋之后连坐着姿势都没有什么变化,就事论事道,“没人知道孙奕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也就是你做的一切事情都会被认定成他做的,你造成的局面同样会给他带来麻烦,你一直宣称要保护他,但现在他却陷入了极端被动的局面。” ‘孙奕’的眉头皱了起来。 “孙奕是为什么出现在警局?因为孙城在他心里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的弟弟。” “他算是什么弟弟?”听到孙□□字,‘孙奕’冷笑一声,“小兔子曾经对他那么好,他看起来回报了同等的感情,但在小兔子和男人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正眼看他,轻视他鄙夷他冷言冷语地对他,把他当成病毒一样,连小兔子的最后一个电话也被他挂断了,直到他死才幡然悔悟,可是这样有用吗,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这个‘孙奕’对孙城的观感无疑是完全负面的,他就像孙奕的另一个极端,摒弃了孙奕所有柔软的一面,变得愤世嫉俗并且无坚不摧,唯独说到孙奕和孙城的关系时,他是有所顾忌的。 “你可以放任不管,但结果可能并不如你所愿。提醒你一句,做事情以前问问这里。”李昀州指了指他心口的位置,他停顿几秒,“你确定他真的一无所知吗?” ‘孙奕’怔怔地看着他,莫名的流下了眼泪。 他若有所觉一般擦了擦眼角,突然沉默下来。 过了没多久,他渐渐垂下头,喉咙里哼着一只不知名的曲子,慢慢趴在了桌子上。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走之前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等孙奕再次醒来时,又迷茫地看了眼周围的环境? 他是怎么跑到这间办公室来睡觉的? 孙奕揉了揉额头,难道是因为太累了,迷迷糊糊的找了个地方睡觉吗? 离开办公室的李昀州,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 来电的是盛域,但是现在看着这个名字,李昀州的表情却变得古怪起来。 他盯着有些发烫的手机,平静的外表下是略有些混乱的心绪。 似有预感一般的转过身,果然盛域正握着手机逆着光朝他走过来。 “怎么不接电话,还跑到这边的办公室来了?” 逐渐靠近的盛域出现在灯光下,英俊的轮廓慢慢清晰,手里还拄着那根定制的拐杖,李昀州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眉眼,盛域顿时被他看得有些奇怪。 他把买来的矿泉水递给李昀州,打开自己那瓶的盖子喝了一口。 “出什么事了?”依然是不羁飞扬的味道,其中却含着盛域的敏锐心思。 他了然的看着李昀州,“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李昀州没有回答,喝了一口盛域递来的水,这一晚接收的信息太多,他同样需要时间去解析与分辨,众口铄金,最重要的是不要让自己也陷入混乱,‘孙奕’说的很多事情,盛域同样也有知情权。 “我的确需要和你谈一谈。” 第44章 张随的邀约 随着孙城落网, 吴州近来发生的多起谋杀、故意伤害案件宣布告破,原本应该引起大量舆论关注的案件在案情落下帷幕时却低调又无声无息,除了刻意降低了消息的传播避免造成恶劣的影响外, 还因为在同一时间, 吴州整个舆论的关注点都转移到了另一件引起广泛关注和讨论的事件上。 吴州赫赫有名的风芦实业突然爆发了严重的债务危机, 就在两天前,风芦实业被爆出重大风险事项,因为连续几年的激进并购导致负债一路飙升,公司早已不堪重负,但对外却一直隐藏消息伪造财报,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消息爆出后, 目前企业下属的所有项目都陷入了停工状态, 整个公司不能偿还大额到期债务本息,即将陷入严重的债务违约问题。 谁都知道风芦实业的背后是郭家,郭家就是风芦实业最大的股东,然而在危机爆发后, 风芦对外宣称会积极解决问题,郭家和其他部分大股东却在不断减持套现,顿时遭到了舆论围堵, 整个郭家陷入了异常混乱的状态, 除了面临清算外也将受到法律制裁。 郭家的盟友们自顾不暇, 他的那群老对手却喜得多开了好几瓶香槟。 张随就在这个时候特意组局,言明要为刚刚从落枫岛平安归来的盛域和李昀州洗尘,他专程定了一家远郊有名的综合型俱乐部,邀上了同一个圈子的熟人,定了这个两天一夜的周末郊游行程。 李昀州接到通知的时候原本不打算参加, 因为彼时他刚刚拿到熙州影视城开发项目的相关资料,并且在和李嵩然就这件事进行前期的初步沟通,虽然李家把整个项目的开发交给了李昀州主导,但在项目开始前,不管是资金额度还是项目期限股权及职责的分配,大方向上他是需要和李嵩然进行交流的。 张随的电话恰好是这个时候打来,李昀州原本不打算接,李嵩然却正想趁着这个空隙吃个下午茶,也就顺道知晓了张随邀请李昀州的事情。 “熙州影视城的项目你不是打算找盛家那个小子合作的吗,张家的孩子搞得这个聚会不是正好,放松的时候拉近一下关系也方便你们日后的合作。”李嵩然对盛域虽然观感平平,但对李昀州和盛家人建立合作关系却是乐见其中的,而且李昀州之前常年待在国外,与吴州的新起来的一代关系并不怎么深,现在有这样的场合自然还是应该逐渐融入参与,也为未来商业上的合作铺好关系。 见李昀州没有马上答应,李嵩然心里也微微有些惊讶。 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李昀州虽然沉稳冷静但并不排斥社交应酬,也很善于融入人群,他最近跟盛家的小子还有张家那几个的关系不是近了很多吗,怎么看起来不太乐意的样子? “你不想去吗?”李嵩然放下咖啡,随口问了一句。如果真的不想去,倒也不必勉强。 “没有。只是在考虑合作的问题。” 李昀州答得中规中矩找不出错,李嵩然却莫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他随后又想起之前落枫岛上发生的事,盯着李昀州幽幽叹了口气,“这孩子一长大啊,就什么都不愿意跟父母说了,之前连遇到了那么危险的事情都没跟家里说一声,你这万一要是真出了点什么事情,你让我上哪找人赔去?” 李昀州略微有些无奈,最近一段时间,李嵩然已经揪着落枫岛那件事说了很多次了,恐怕不让他把这口气舒完,他还会时不时想起来数落他一下。 “我跟您解释过了,只是不想让您担心,而且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第二天就解决了,您该知道的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李嵩然又拿起一块松饼,瞥了他一眼,“我只知道连丛山和苏衡那两个小子都已经学会瞒而不报了,你收服人倒是收服的很快。” 李昀州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给他添了一些咖啡。 等李嵩然这块松饼吃完又喝了口儿子亲手倒的咖啡才不提这一桩了,他眉毛微微一抬,似乎只是不经意地说起,“郭家的事情你插了一手?” 李昀州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嗯。” “原因呢?”李嵩然看着他,常年身居高位的人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就能给人以压迫感。 “因为有利可图。” “只是有利可图?”李嵩然显然不信。 “熙州影视城的项目不是还缺一部分资金吗?”李昀州一句话回了他。 的确,李家把这个项目交给李昀州,但并没有承诺提供全部的项目资金,而是只给了李昀州部分额度,缺少的那部分李昀州需要自己想办法,当然,将来这一部分的收益也会属于他本人,这确实是李家对李昀州的考核,但同时也遵循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从正事上来说,李昀州这个解释当然是极其符合常理的。 但李嵩然依然有所怀疑,他抿了抿唇,“你不会也看上了郭家小子的那只金丝雀吧?” 李昀州都反应了几秒才知道他说的是谁。 李嵩然连‘孙奕’都知道了? 他这个惊诧的表情一出来,李嵩然顿时松了口气。 “不是就好。”儿子什么地方都好,但这些年看着清心寡欲的,李嵩然反而怕他在这方面着了道。 “既然如此,张家那个小子组的局你去参加一下也好,他们那几个跟你年纪相仿,将来说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这时候李嵩然又特别提了一句,“下个月初,你大伯和苍峡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一起跟老爷子吃顿饭。” 李昀州放下了手里的咖啡壶。 “李苍峡要回来了?” 李嵩然微微点头,“苍峡这几年干得不错,拿下了几个潜力项目,人也成熟了不少,这次跟着你大伯回来准备去试试萨斯州的赌城开发。” “你确定?”李昀州望着他爸,表情难得有些发沉。 “至少在别人面前他是沉稳了不少的。”李嵩然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然而事业上的成绩并不代表李苍峡本人的“长大”。 李昀州眉头微皱,“只要他不到我面前来发疯,随他想做什么。” 李嵩然大笑,了然的拍了拍李昀州的肩膀。 “儿子,担待些吧,谁叫老爷子疼他呢。” 李昀州看了李嵩然一眼,他爸看好戏的表情不要太明显。 李昀州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我给张随回个电话。”他这边这个两天一夜的行程也就定了下来。 张随接到李昀州的电话,心里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对一旁的盛域道:“我说昀州会答应的吧,这点面子他还是会给的,他就是个大忙人,要调一下时间罢了。” 盛域瞥了他一眼,难得没说话。 “诶,我说,小盛总,你这几天不对劲啊,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从落枫岛回来了都没这样啊,怎么这几天老是怪怪的?” “你想多了。”盛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又签了一份文件。 张随想了一下,“是不是你家老爷子还在气你去海上救人那件事?这都给你安排这么多事了,气还没消呢?” 盛域合上文件,“老爷子没怪我去救人。”相反,唯独这件事他老人家是赞成的,“他只是觉得我做的准备不够充分,把自己的命当玩笑。” 张随恍然,“这是你家老爷子的原话吧。” 盛域没否认,只是摆了摆手,“行了,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真这么闲,就去看看熙州的资料。” “等等,你还没给我个准话呢,连昀州都答应了,你该去的吧?我可是人都邀好了的,小盛总,就给我这个面子吧?”张随磨磨蹭蹭不想走。 盛域抬头,扬了扬眉,“谁让你先把话说出去的?” “好,是我不对!”张随道歉的姿势非常标准。 盛域终于放下了笔。 “行了,我会去的。” 张随大喜,“那我周六上午过来接你?” “不用了,我让司机送我过去。” 盛域一开口,张随微微一诧,小盛总可是很少用司机的,这次怎么改性了?难道又是老爷子强派的? 张随自然也不会强求,“行,我知道了,那我提前去俱乐部安排,保证你们这次玩得开心。” 说完他终于乐呵地走了,一心想着攒局的事,谁叫他这人就是喜欢热闹呢? 等张随离开了办公室,盛域又埋头批了几份文件。 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并不难,却足够烦。 这也是老爷子安排这些事情给他的原因,为了磨磨他的性子。 盛域当然知道这一点,这一次也真耐着脾气处理了很多公司的事情。 但原因却并不完全是为了安抚老爷子。 他放下手里的笔,想起前几天他和李昀州在安城警局天台上的那一番对话。 关于孙奕的,关于游戏世界的,还有关于他们个人的。 尽管两个人对话时都表现得非常冷静自然,但事情过后,却又莫名其妙的陷入了奇怪的保持距离不想见面的模式。 从‘孙奕’那里得到的信息量太大,但目前却没有任何其他的人或事用来佐证,很多事情的真实性有待商榷,再然后,关于他和李昀州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盛域完全不信…… 他没办法把那种描述和李昀州这个人联系起来。 甚至回想起李昀州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事情时,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盛域下意识的摸了摸最近一直在用的拐杖。 一旦把李昀州和对象这个词联系起来,盛域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45章 两天一夜 不知道张随是不是提前看过天气预报, 又或者天公作美,他定的这个周末是吴州近来难得的好天气,虽然按照月份已经到了深秋初冬时分, 但这个周末却难得晴空万里,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 没有了夏日的灼热耀眼,正是恰到好处的温暖舒适,再加上远郊建筑较少,空气流动性更强,小风吹着太阳照着,别提有多惬意了。 这个两天一夜的行程, 张随花了不少心思, 从前面邀约就开始下功夫, 除了常跟他们一起的几个,还约上了近来一直闷闷不乐的薛浩,让他趁这个机会出来透透气散散心,又特意嘱咐和小盛总还有李昀州都很熟的徐佑禾一定要到场。 张随想着李昀州之前跟他们一道出来的少, 怕全都是不熟悉的人他会不自在,有徐佑禾到场,大佬在这儿就又多了个熟人。 本来人数已经安排好了, 张随连别墅都订上了, 结果徐正涛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 居然主动打电话过来说要掺一脚,张随还特意问了问小盛总和李昀州,见两人都不怎么在意这才答应下来,又临时帮徐正涛加了个位置。 其实徐正涛原本是不怎么参加他们这群人的活动的,他虽然跟小盛总有不少商业项目上的合作与往来, 但一来年龄比他们大几岁,混的圈子跟他们也有点区别,徐正涛这人自恃身份,也不怎么愿意搭理除了小盛总之外的人,二来,徐正涛也算的上有名的工作狂了,常年奔赴于各个州,连家里人都很少坐在一起吃饭,更别说这样花时间参加什么周末郊游了。 张随其实也知道没有目的徐正涛肯定不会上赶着来参加这次聚会,但既然小盛总和昀州都不介意,他自然也不会干那个得罪人的事情,就临时又加了一个人。好在秋末是淡季,远郊的这家俱乐部虽然很受欢迎,但因为场子大,也不存在排不出住处的问题,这事也就顺利解决了。 星期六上午人陆陆续续到了。 李昀州来得比盛域要早一些,盛域这些朋友虽然各有各的性格,但都是常年社交磨砺出来的性子,别说来的是李昀州,就算完全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只要他们愿意,都能和人很快打成一片。 到了李昀州这里,就更没什么问题了,一开始或许只是给小盛总面子,他们纷纷主动和李昀州打招呼攀谈几句,等真的说了几句后,就会忍不住又想多说几句,明明李昀州不算个话很多的人,但只是偶尔给个回应,或者点一两句关键的,就能让人心里舒坦又对这个人心生钦佩。 盛域这个班子的人虽然喜欢热闹,日常爱组局,但在事业和未来的发展上都是有所规划的,并不是一门心思只想着玩乐,和李昀州交流起来,竟然越来越融洽。 张随看着远处那一幕心里复杂万分,他望了眼旁边同样端着啤酒喝的徐佑禾。 “早知道就不强要你来了,我看昀州在哪儿都挺自在。”害的张随割地赔款,还给了徐佑禾一瓶好酒。 “我早跟你说过了,他绝对能撑得住场子的,那可是李昀州啊。”徐佑禾放下滋味不怎么样的啤酒,又拿了一杯红酒,“你非要我来,我这还把我妈那边的事给推了,还不知道她后面怎么找我算账呢。” 徐佑禾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可一点不乐意都没有,他瞥了眼那边真的有些格格不入的徐正涛,“他怎么来了?”这位比他们都大几岁,可是从来不掺和他们这些人的聚会的。 张随一边回消息一边道:“冲着小盛总和昀州来的。” 徐佑禾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什么意思?” “别问我,问我我也说不明白,反正你知道是这么个意思就行了。”张随道。 话是这么说,那边徐正涛却没有主动凑过去和李昀州搭话,而是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翻着架子上放的那些商业周刊。 没多久,盛域来了。 他这次没坐轮椅,而是拄着拐杖,前面是领路的工作人员,后面是司机兼保镖。 张随见了连忙过去,“怎么不给我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出去接你。”远郊的这个俱乐部大得很,没人开着电动小车送进来,光凭两条腿可能一天都逛不完。 “用不着,这不就来了吗?”盛域随口道,他今天穿了一身宽蓝白条纹的长袖T恤,头发虽然打理过,但整体风格更偏休闲。 张随心里羡慕,怎么就有人怎么穿都比人家好看呢?难道这就是长得好身材好的便利? “下次可别了,说好我组的局,出去接你一程也是应该的。”张随嘱咐道。 “嗯。”盛域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另一边的人似乎察觉了这边的动静。 人群中,李昀州朝这边望了过来,和盛域的目光对上,一时间似乎静默了几秒,然后两个人都若无其事的互相点点头。 站在旁边的张随自然也看到了他们这番眼神交流,他心里有些嘀咕,嘴上忍不住道:“你跟昀州怎么了,看着怎么生疏了?” 盛域终于舍得看他一眼,“没有,你看错了。”他说完就往前走了。 张随还站在原地,纳闷道,“真是我看错了?” 盛域走到李昀州那边。 “来了?”李昀州看了眼他的腿,他想起盛域之前说要去靠谱的医院检查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去查过,这件事到底还是有些奇怪。 “嗯。”盛域点点头,站在他身边,“你什么时候到的?”他一手撑着拐杖,站在李昀州旁边一丝勉强也没有,看起来恢复得很不错。 “刚到没多久。” 盛域听完微微点头,瞥了眼徐正涛那边,“他没来找你说话?” 李昀州望了他一眼,“他恐怕是来找你的。”或者干脆是想和他们都谈一谈。 “为了熙州影视城那个项目?”盛域新心中了然。 “我们不是曾经讨论过这个话题?在原本的轨迹上,熙州影视城这个项目,徐正涛想要合作或者说达成合作的很可能是你。” 盛域摩挲着拐杖,“是,我只是在想,我这里有什么值得他去争取的东西,这才是你想验证的真相不是吗?”由获利者去反推阴谋的策划者是一种惯常的思路。 因为讨论的话题又与那个死亡游戏有关,盛域和李昀州不由压低了声音,人也凑得很近,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种自成一隅格外亲密的姿态了。 这下连盛域身边的朋友都觉得,他跟李昀州最近确实走得够近,不止把人拉进了自己的圈子,看着还有超越张随一举成为最好哥们的趋势? 张随心里却一点不平也没有,他只是觉得小盛总和大佬的相处氛围跟他们一起时不太一样,至于怎么个不太一样法儿,那可能只能推到气场问题上。 忽略掉那一点点的怪异,盛域和李昀州的交流确实很顺畅。 “你的腿去检查过了吗?” 盛域微微一顿,仔细盯着李昀州,“你很关心?” 李昀州露出些奇怪的样子,“不可以吗?” “咳,也没有。”盛域神情复杂的注视着自己那条伤腿,朝李昀州勾了勾手指。 李昀州又靠近了一些。 盛域在他耳边低声说:“其实已经全好了。” 李昀州神色不变,目光却也落到他那条腿上。 “确定完全没问题了?” “是。我做了一次血液细胞检测,让他们隐藏了身份把这些送到靠谱的机构去检测,最后发现细胞和基因的修复和调理能力都大大提高了,相比我过去每年的体检结果,刚刚查出的那一份简直像是注射了什么超人能力素,而且,我有种感觉,这可能并不是结束。”盛域握了握拳头,“但是现在并不清楚这种身体素质的提升存不存什么副作用,比如快速老化和快速透支。” 虽然明知道这个世界随着那些回归者的到来,还有那个见鬼游戏的出现已经开始不对劲了,但这个不对劲一旦反馈到自己的身体上,那种整个世界都出了问题的感觉就变得尤其明显。 “除了细胞活性和恢复能力的提高,我的身体力量也比之前有了提升,但这个提升没有其他几项那么明显。”盛域握了握拳,忽然嗤笑一声,“我怀疑再这么下去,将来可能真要变超人了。” 盛域忽然看向李昀州,“你呢,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 既然人大部分都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们也跟那个游戏世界脱不开干系,如今他有了这样的变化,那李昀州身上会不会也发生了什么莫名的变化? “暂时没有发现,从落枫岛回来我也做过体验。”李昀州冷静道。 “这是好事。”白给的说不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盛域在这一点上向来看得很透。 张随那群人看他们两个已经待在边上讲了好半天的话,实在忍不住过来招呼了一声。 “小盛总,昀州,别忙着聊天了,今天是出来玩儿的,这边俱乐部的有靶场还有摩托车赛道,电玩区在俱乐部进门不远的地方,待会儿我们可以去转转,东边据说还有片小草原,上次来的时候他们还没整出来,咱们这次正好赶上了,客户经理说晚上草原上会燃放冷烟花。” 听到烟花这个词,盛域和李昀州又对视了一眼。 盛域脸上露出个笑,李昀州的表情也轻松了几分。 张随还在旁边继续介绍,“那片小草原晚上想搭帐篷也行,要是觉得没兴趣也可以住别墅里,往前过个山坡是他们这儿的温泉,你们累了还可以去泡一泡,怎么样,安排的还行吧?” 盛域点点头,“你们打算先去哪儿?” 张随还有些不好意思,“他们都想先去看看赛车,据说这里有几辆车非常酷炫。”张随知道盛域也非常喜欢重型机车,甚至自己都有一辆花了大价钱改装的,但这会儿人腿还伤着,真跟他们一起去看赛车,不是心痒痒吗? “要不,就先去靶场看看?”张随心里小盛总还是第一位的。 李昀州却开口打断了,“去赛车那边吧,你有兴趣不是吗?”他望向盛域。 盛域又看了他一眼,半天才回了一句,“嗯。” 张随看了看两个人,“行,那我去安排。” 工作人员很快开来了几辆电动观光车。 一群人分坐几辆,不知道是那些人故意分的还是怎么样,盛域又和李昀州上了一辆车,等车子开起来,他忍不住道,“一会儿真见了我有兴趣的车手痒怎么办?” “你会这么沉不住?”李昀州反问。 “说不定。”盛域脸上多了几分肆意的笑容,风吹动他长了一些的额发,看起来潇洒又坦率。 大概是张随特意交代过,盛域他们这辆车开的要比其他几辆慢,等他们到了摩托车的赛车场地时,张随他们早就到了,只不过这时人却都围在前面,似乎跟另一波人起了什么争执。 徐正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旁边,对着两人道:“前面那是何思哲,他的人跟薛浩看上了同一辆车。” 第46章 玩一玩 这原本该是件小事, 不过就是争辆车嘛,还不是买而是开着玩儿的车,其中一个人抬抬手也就过去了的事情, 偏偏却起了争执, 要说这其中没点别的原因那都是说不过去的。 “你就在这看好戏?”盛域明显看穿了徐正涛的意图。 徐正涛被拆穿了也不恼, 他站在两人旁边,笑着说:“我凑上去干什么,我跟何思哲又没什么交情,上去不管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解铃还须系铃人,何思哲看不顺眼的是你小盛总, 薛浩那是本来就心里有气, 何思哲是借题发挥, 不看到他真正想找的那个,他是不会消停的,你信不信,一会儿还要闹得更大。” 徐正涛这话说的不好听, 但道理是点出来了的。 盛域没理他,朝旁边的李昀州招呼了一声,“我过去看看。”这意思是没打算把李昀州牵扯进去了。 李昀州还没来得及说话, 徐正涛就迎上来, “正好我有点事想请教一下李总。” 对徐正涛的打算盛域心知肚明, 他没什么表情的瞥了徐正涛一眼,又朝李昀州点点头,一个人拄着拐杖就过去了。 等盛域走远了,徐正涛才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盛域很护着你呢。”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有多奇怪, 还一派理所当然的跟李昀州说了起来。 “何思哲是个麻烦人物,他家里背景很复杂,这几年又处在上升期,谁也不知道他那个小舅舅会不会更进一步,所以谁都不敢得罪他。但吴州这个地儿,神仙太多,何思哲想撑头也没那么容易,他家的大本营不在吴州,又是这几年才起来的,总是少了几分底蕴,除了跟着他们来吴州的那几家,主动搭上他那条路子的在吴州也算不了个什么。但何思哲这几年得意的很,毕竟他小舅舅路走得很顺,何思哲这儿也是水涨船高,他唯独在盛域身上踢到过铁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姓何的就是看盛域不顺眼,虽然说也不至于影响什么,但这种人时不时使个绊子,卡一卡项目审批,总是很麻烦的,盛域不让你过去,不是不把你当自己人,而是没必要让你也惹上这种人。” 徐正涛这么立场分明的一介绍,瞬间就把自己和盛域还有李昀州放到了一个阵营。 “我看你也不怎么喜欢他。”李昀州的话让徐正涛一愣。 又让他忍不住回想起上次被步步紧逼时的窒息感。 徐正涛实话道:“是不太喜欢,他盯上过蔚然,不过蔚然拒绝了几次,他也就放弃了,这种公子哥身边的莺莺燕燕多了,不存在为什么人屈就的,能低身下气耐着性子主动追几次,说不定在他看来已经够给面子了。” 徐正涛看来是的确不太看得上何思哲了。 不过说起来,能真正让徐思涛看入眼的能有几个? 李昀州抬脚往哪边走。 徐正涛眉头一皱,“等等。不是说先别过去吗?” “你听到了?”李昀州淡淡反问。 徐正涛眉头一皱,盛域虽然没有直说,但明显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李昀州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他有他的意思,我有我的做法,这并不互相违背。” 徐正涛还没弄清他说的什么,李昀州就已经走过去了。 徐正涛叹了口气,只能跟上他,心说,这种麻烦也要上去凑个热闹,小盛总这是也入了李昀州的眼了? 果然,何思哲那边看到了盛域,就把薛浩这个当事人撇到一边了。 何思哲身量不高,长得只能说稳重可看,但大概是这几年混的不错,身上有股风流气度,再加上周围的人又以他为中心,这么一衬托自然让他在人群中很是突出了。 何思哲似笑非笑地盯着盛域,“我说今天阳光怎么这么灿烂,风怎么吹着这么舒服,这是把小盛总给请来了,这不是赶巧儿了吗,早知道小盛总在这里,我总要给你个面子的。”他指着那辆因为先前两人冲突而摔在地上的摩托车,“车子我这个兄弟早就已经找俱乐部买下了,摔在地上损了点,但也算不了什么,看在小盛总的面子上就不让你赔了。”他轻飘飘地看了眼薛浩,惹得薛浩又往前了一步,却被徐佑禾牢牢按住。 何思哲笑了笑,又把矛头转向盛域,拿着薛浩做筏子,“钱可以不用赔,但道歉是不能少的,你看看他把我朋友打的,哦,他刚刚倒下去的时候还碰到了石头,现在额头还流着血人都昏迷着,要不我们再去验个伤?”只是这么一来一回薛浩免不了又要上局子。 “那分明是他自己倒下去故意撞到石头上的,你别以为我们没看见!”薛浩忍不住嚷了一句,满脸愤愤不平。 盛域脸色一冷,侧头看了他一眼。 薛浩瞬间动了动嘴,低下头,缩成了一只鹌鹑。 车子之前明明也没有任何人说已经被何思哲那边的人买下,薛浩也知道自己是一时冲动着了道,何思哲这是故意挖了个坑,等着他人往下跳。 但现在人确实是伤了,这是抵赖不了的。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来着!难道是真的最近犯太岁? 薛浩想着大不了就是闹大,警局又不是没去过,正想上前去担了,徐佑禾又拉了他一下,在他耳边低声道,“没看到小盛总没这个打算吗,你消停点,就看着吧。” 徐佑禾和张随对了个眼神,心里门清。 何思哲正站在那群人的最前面,两拨人形成了一个对峙的状态。 盛域拄着拐杖往前了一步,他比何思哲高半个头,靠的近了压迫感顿时变得更强烈,盛域脸上虽然也带着笑,却让何思哲忍不住后退了半步,然而这半步对于何思哲来说简直奇耻大辱,他竟然在盛域面前露怯了? “盛域,你!” “何少。”盛域打断他,“何必这么麻烦呢,说吧,你想怎么玩儿?” 盛域是看穿了何思哲的小把戏,但这次居然没挑破,而是顺着他的意思给了他一个机会? 张随心里微微有些奇怪,却也没露出端倪。 盛域脸上的漫不经心和嘲讽明显深深刺到了何思哲,他深吸了一口气,故意扯出一抹笑,“就这个俱乐部的项目,我们一人说一个,最后一个盲选,三局两胜制,参加比赛的仅限目前出现在这里的人,赢的一方提一个要求,输的一方必须做到,怎么样小盛总,玩不玩得起?” 这种程度的比赛在他们这群人里着实算不上什么,唯一能说得上特别的恐怕就是这群公子哥打算自己上了。 “可以。”盛域答应也答应的很随意。 何思哲皮笑肉不笑道:“小盛总这么有把握,连我赢了提的要求都不问就一口答应?” 盛域朝他扬了扬嘴角,仿佛这个意思已经足够了。 何思哲顿时怒意更胜,差点没维持住风度,他指着旁边的赛道,“我选赛车。” 盛域:“射击。” “那么最后一项,等他们准备了纸条再抽签?” “可以。”盛域似乎懒得跟他说话,用词都用得敷衍。 一旁的张随莫名觉得盛域这个鄙视人的样子有点熟悉? 何思哲果然忍不住了,“刚刚忘了补充一点,我要求这次进行的是双人摩托车竞技,三局两胜,每局参加的人不能相同。” 也就是光摩托车比赛,他们这边就需要出六个人? 别说小盛总的腿受了伤,就算他没事,他们这边能骑车参加比赛的也就三四个人。 何思哲这是算好了的? 张随很清楚他们这边的情况,沉声斥道:“你这是强人所难。” “不敢?”何思哲得意的笑了,“我们之前可是说好了的,一人指定一项比赛,当然包括赛制在内,我可没说要1对1比赛,还是说你们没有这个胆子,如果没人的话大可以直接认输。” 张随还想找他们理论,却被盛域抓住了胳膊。 “小盛总!”张随不赞同地望着他。 盛域没说话,眯着眼看着何思哲。 何思哲心里顿时有些怪异,面上却强撑着,朝他们摊了摊手,“小盛总不是赛车高手吗?还是说这次你不敢了?” 盛域背后的几个人却已经举起手,“我可以参加。” “我也可以。” “算我一个。” 张随盯着后面几个凑热闹的家伙,“你们真要一起疯?” 徐佑禾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点,他们有把握。” “我也参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徐正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张随嘴角抽了抽。 其他人倒是纷纷给了徐正涛诧异的眼神,想不到他会来掺一脚,但这样也刚好有了四个人。 可就算这样也还差两个。 何思哲却没有耐心等他们,他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小盛总,起点见。”放完话,转身就带着人嚣张的走了。 盛域这边的人算是被激起了火气。 “我们也先去换衣服。”他们既然说要参加,多少都是在这方面有些把把握,否则也不可能自己冒出来丢自己的脸。 赛场的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去了换衣间。 盛域竟然也找人要了一套新的赛车服。 “你要参加?你是在开玩笑吧!”张随拦着盛域,其他人也纷纷摇头。 “算了小盛总,没必要,三局两胜嘛,我们四个人上连赢两局就够了。”他们几个人对各自的水平还是心里有数的,徐正涛那边虽然不知道怎么样,至少有坐在后座的胆量。 “你还不放心我们吗?”就算真的输了,射击那一局他们也能赢回来。 “别拿身体开玩笑,你腿还伤着。”如果小盛总不是受了伤,何思哲那个鸟人敢选赛车吗,他这是故意拿这件事恶心人。 “我心里有数。”盛域自顾自的拿了一套赛车服。 徐佑禾摇头,“就算你真能开,谁能坐你的后座?”应该说,在盛域腿还没全好的情况下,他就算坚持要开车,谁又有胆子和他骑一辆车。 “当时赛场上还有工作人员。” 何思哲确实说过,当时站在赛场边的人都可以参加,那么专业赛场里的工作人员自然也可以。 盛域把赛车服的拉链拉到脖子处,把手里的拐杖放到一边,率先走到换衣间门口。 门边,已经有人换好了红白相间的赛车服,戴好了头盔。 他靠在那里似乎已经等了半天了。 见盛域走过来,一手抓住他的胳膊。 盛域胳膊里还夹着头盔,朝他望了过去。 那人推开了面罩。 李昀州面色平静地朝他道:“你后座不是还缺个人?” 第47章 赛场喧嚣 盛域朝他笑了起来, 他拿起头盔戴在头上,抬起胳膊朝李昀州伸出手。 李昀州同样盖下了面罩,掌心相击, 一触即分。 也无需多说什么, 两个人随即一起走向了赛场。 后面跟着的那群人不由都笑了, 有人主动搂住了徐佑禾的脖子。 “说真的,我服他们。”他朝前面比了个拇指。 小盛总敢在这种情况下上场,除了对技术的极度自信外找不出别的解释。 正式的双人赛车其实骑的应该是三轮的摩托车,像他们这种载人的私人比赛本身就是难度与风险并存,小盛总这个受了伤的人却不止敢应,还敢真的上场。 而李昀州敢在这个时候上盛域的车, 也不是一般的胆子, 就说他们这里的几个人里, 又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什么都不想的直接坐小盛总的后排? 都说不知者无畏,但李昀州可不是那种不知的人,这其中的意味就很值得推敲了。 大约是受到了盛域和李昀州的激发,另外几个即将参加比赛的人也开始整个兴奋起来, 纷纷都扬起了笑容。 “姓何的太嚣张了,他真以为随便找几个人就能赢我们?” “我们可是接近专业的水准!” “除非他作弊。” “那传出去他就没脸继续在吴州混下去了。” “只要他尊重这场比赛,我不信我们会输。” 徐佑禾不由叹息着笑了笑, “心真大。” 张随也跟着叹了口气, 只是眉宇间更多的是担忧。 “真是太乱来了。”不止是小盛总和昀州, 其他人都一样乱来! 这一点徐佑禾却没有附和他。 “你不信小盛总?”他安慰的拍了拍张随的肩膀,就像一开始小盛总主动答应这场比赛时一样,徐佑禾觉得盛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张随反而是关心则乱了。 “我当然信,但主观上不可能不担心, 懂?”张随摇头跟了上去。 小盛总决定的事情他是没办法动摇的,而且李昀州还站在他那一边跟着他胡来,他就更没办法阻止了,只能说,这两个人既然决定一起上场,应该不是意气用事,小盛总的技术他是信的,只要那条腿不影响他的发挥,他这一局肯定稳,关键是谁知道那条腿的影响到底大不大呢? 盛域和李昀州已经走到了他挑好的那辆车旁边。 红白相间的赛车,其中点缀着黑色的纹路,特制的车型让整辆车看起来有种鼓噪又流畅的美感。 “车都检查过了,没问题。”盛域的保镖和丛山同时过来确认了一遍。 赛场的工作人员又做了最后的调试,把车子交给了盛域。 不远处,同样换上赛车服的何思哲也看到了他们,他是在发现第一轮上场的是盛域后,特意调了场次换到第一个出场的,他要和盛域好好比一次,也好让吴州的那些人看看他是怎么赢过盛域的。 在发现盛域身边还跟着一个戴着头盔身材相仿的男人时,何思哲不由诧异的挑挑眉,但这并不值得他关心,他很快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盛域身上,故意朝他轻轻鼓了鼓掌,似乎在赞叹他的勇气,又拍了拍自己大腿的位置,意指盛域的伤腿,随后做了个“等你”的口型。 盛域嗤笑一声,根本没理会他的故意挑衅,转头对旁边的李昀州道:“信我?” 面罩下看不到李昀州的表情,他只是伸手拍了拍盛域的肩膀。 这已经足够表达他的意思了。 盛域一笑,跨坐到了车上。 他弯下腰,身体随着车子的线条俯了下来,形成一个躬身的弧度,肩背的力量感一览无遗。 “上来。”盛域微微侧头,朝旁边的李昀州招呼了一声。 李昀州随即坐到了他身后,弯起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盛域的身体微微一顿,随即调整了一下姿势,找了找握车把的手感,在发现李昀州只是轻轻揽着他时,盛域自然的伸出右手拉了一下李昀州放在他腰间的手,让他双手在腰间交叉合拢。 “抱紧。”面具下传来盛域有些模糊的声音。 紧接着,之前简单搂着的手变成紧紧揽住他的腰,身后那人的胸口也贴到了他的背上,呈现出紧密相贴的姿势。 温度似乎都能透过密闭的赛车服传到皮肤上。 盛域深吸了一口气,赛场的氛围,汽油、马达、人群的欢呼,这许多的喧嚣声中,鼓噪的心跳变成了赛场上的兴奋剂,甚至让他忘记这是一场带着目的的比赛,仅仅是这样的紧握车把等待油门松开的时刻,已经让人开始充满战栗的期待感。 但这一次又是截然不同的。 松开油门的瞬间曾经那种灵魂扯断尽情飞扬的感觉因为背后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而多了一种牵扯,然而他却开始想要让另一个人也体会一下整个人从视觉到听觉,从感官到心脏的完全释放。 工作人员举着红旗跑过,发动机轰鸣声响起。 面具下,传来盛域带着轻笑与得意的声音。 “李昀州。” 前方红灯亮起。 “你这辈子有没有和人抱得这么紧过?” 灯灭! 车子仿佛离弦的箭的一般冲了出去。 一切的声音都湮灭在了风声与速度里。 当盛域和李昀州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时,赛场的气氛整个热了起来。 这是一个极小范围的私人性质的比赛,但俱乐部和比赛的两方并没有禁止围观者,在摩托车比赛进行前,已经有不少在这边娱乐的人赶了过来,想凑一凑这难得的热闹。 赛车、观众和赛场的氛围是能互相促进与影响的。 在这样热烈又刺激的环境里,有些人已经开始忍不住兴奋的尖叫起来。 加油和叫好声一阵阵的刺激着耳膜,也让选手们更加沉浸与此刻的氛围中。 盛域和李昀州的领先是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的。 谁都知道小盛总的技术有多么扎实出众,赛车又本身是种炫技又炸裂到极致的比赛,当速度和拐弯时的惊险都达到极致时,连围观的人都会肾上腺激素激增,紧张到手心冒汗。 连张随这种见惯了小盛总赛车的人都忍不住紧紧抓住了徐佑禾的胳膊。 徐佑禾被他抓得生疼,只能庆幸他们两实在对开摩托车没天分,不然这会儿要是上场岂不是要紧张到心跳失速。 “他太快了!这个速度有多少了?250?280还是300?” “他是不是忘了他还带着一个人?!” “我看脚伤对他根本没有影响,不止没影响,他今天还特别兴奋!” 张随一个人紧张的说不出话,旁边一起围观的人却忍不住不停感叹。 “几圈了?”张随忍不住问徐佑禾。 “10圈结束,现在第六圈了!”徐佑禾目不转睛地盯着赛场。 他们旁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蓝色衣服的是何思哲吗?他赶上来了!” “这也是个疯子,他真以为这是职业竞赛?” 徐佑禾朝张随道:“何思哲是不想输给小盛总,他本来以为胜券在握的吧?”结果没想到小盛总不仅没有被腿部的伤势影响,今天还发挥得异常出色,整个节奏都把握到了极致。明明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车子拐弯的时候是很难掌控的,毕竟之前他们根本就没有经过任何的配合与练习,但这两个人真的完全不像是第一次一起骑一辆车! “第八圈了!” “蓝色的那辆压得好紧,我的妈呀!” “啊啊啊啊!要撞上了!” “我的天哪,我不敢看了!” 又是一圈,又是那个难度极大,弧度刁钻的转弯,何思哲的车横侧过去,意图把盛域的车别倒然后超过去,盛域却像是早有察觉一般,在何思哲动作之前从内圈一个大漂移滑了过去,明明那只是瞬息的一个动作,只能靠身体的瞬间反应来做出应对,盛域却偏偏做到了,还做到完美无缺,让所有围观的观众都惊呼起来! 他完成了这场比赛甚至这个俱乐部赛道比赛的经典一幕。 何思哲的车往前擦了很长一段,幸好他后座的人极有经验的侧了一下重量,帮他艰难的稳定了车子,没有直接冲出跑道造成事故。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错开,盛域的车子已经冲进了最后一圈,往终点冲刺。 这一刻,是真的毫无枷锁,直奔胜利女神的怀抱。 连一直紧张的观众们都开始屏息期待着他们的胜利。 终于,红白相间的赛车在所有人的瞩目中冲进了终点,刷新赛场记录的成绩跳到了大屏幕上,整个赛场都响起了突破记录的音乐声。 观众们终于尽情欢呼跳跃起来,互相拥抱,用力挥舞着手上所有能挥舞的东西! 张随先是和身边的徐佑禾激动的抱了一下,然后猛地跑步奔向终点区域。 旁边准备上场的人也互相击掌,大声笑着,“加油,下一轮该我们了!” “我的天,小盛总已经把第一轮比出了决赛的气氛,这谁能输!” “我们肯定能赢!” “我们肯定能赢!” 终点区域,刚刚停下来的盛域和李昀州也先后下了车。 盛域取下头盔,短短时间内,汗水已经湿透了头发,他把头盔夹在臂弯里,和同样取下头盔的李昀州撞了撞肩膀。 “感觉怎么样?”盛域似乎并不仅仅在为赢下这场比赛而兴奋,艳阳下,他笑得张扬而夺目,连每根发梢都充满了生机。 “很棒。”李昀州同样朝他笑了起来。 风声与速度,自由与喧嚣。 向来沉静的李昀州也因为这场比赛而有了肆意与放纵的尝试。 那种感觉很新鲜,让人跃跃欲试血液沸腾,充满了危险却又不断想要去接触。 甚至让他都忍不住在这一刻才开始放肆呼吸。 盛域竟然因为李昀州这个与往常不同笑容微微愣了一下。 那种心脏的鼓噪感似乎又在跃跃欲试。 他忽然有了一种格外奇怪的感觉。 微妙,激动却又热烈,疑惑忐忑又古怪。 他看着面前这个与平时迥异的李昀州。 忽然觉得—— 他是不是喜欢我? 第48章 执棋者 俱乐部的VIP包厢里, 盛和嘉刚刚拿到了何思哲和盛域第一轮比赛的结果。 在周围的人都觉得他会大发雷霆又或者阴沉咒骂时,他却走到了窗边,从高处看着下方欢呼雀跃异常激动的人群。 加厚的隔音玻璃把一切的喧闹都阻隔在外面, 整个VIP包厢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他站在窗边又翻了一遍下面的人发来的赛场记录视频, 手机开着声音,那些欢呼声如同穿透了玻璃一样把整个VIP包厢也渲染得热闹起来,可包厢里除了盛和嘉之外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一种假象。 视频定格在盛域获胜的时刻,盛和嘉的视线落在他笑得飞扬的面孔上,眼神一瞬间流露出些许的狂热,而后又缓缓沉了下去, 盛和嘉的视线最终停留在盛域旁边的人身上, 这是个长得非常出色的年轻男人, 但比起相貌,他更引人注目的是身上那种沉稳而静谧的气质,像一汪深潭让人探不到底,盛和嘉用目光丈量了一下他和盛域之间的距离, 果然,比起曾经出现在盛域旁边的那些人,这个人无论从哪方面看似乎都很特殊。 盛和嘉忽然笑了, “有意思。”他摩挲着手里的手机, “盛域这是从哪里认识的新朋友?” 他身后如同隐形一般的人适时地冒了出来, 解答了他的疑问。 “这是李昀州,李家的人。”为了能随时回答盛和嘉的问题,他们对盛和嘉关注的一切都收集了相关的资料,盛域作为盛和嘉关注名单里的前三人,他身边的人或事情他们自然也十分留意。 “是我知道的那个李家?”盛和嘉想了起来, “刚刚当上跃升总经理的那个?”这件事前段时间倒是闹出了很大动静,但盛和嘉那段时间在蓝法州,再加上正忙于处理另外一件事,也没特意去看对方的照片。 身后的人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原来是他。”盛和嘉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他忽然笑了一声,“这就是李苍峡嘴里那个眼高于顶,处处和他作对的大哥?”对于李昀州这个人,盛和嘉更多的反而是从其他人嘴里了解的,特别是李苍峡,从他这两年跟李苍峡的来往中,对方没少提家里这个大哥,只是相比其他人,李昀州算得上深居简出,他们之间更没什么交集。 盛和嘉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当然是不需要答案的,他身后的人也聪明的保持了沉默。 赛场上,第二局比赛已经拉开序幕,这一次开局依然是盛域这边的人领先,赢面明显已经向其中一方偏移了,在第一局的强势胜利下,盛域这方的人无论在信心还是气势上都更加强盛,今天参加比赛的这群人毕竟不是专业的赛车手,对局情况是很容易受到赛场气氛影响的。 盛和嘉把手机扔到一边,“何思哲的运气太差了,这一次看来又赢不了。”他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他身后的人忍不住微微抬眼。 “何少他们还有第二个项目的比赛。” “你说射击?”盛和嘉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笑话。 他身后的人自知失语,低下头退到了一边。 “盛域自己提的比赛,你看他什么时候输过?”盛和嘉又透过窗户往下看了一眼,明明这种距离应该什么都看不清的,盛和嘉却像是能确定他想看的人在哪里。 盛和嘉转过身离开了窗户边,他走到宽大的皮质沙发前,整个人都放松的躺了下去,随手从盘子拎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成凰》那个项目暂时挡一挡何思哲,免得他的霉运带衰了万和。” 此时,第二轮的比赛结果也已经出来。 果然是以盛域这边的获胜而结束。 两轮连胜,第三轮也就没有再比的必要了。 何思哲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比赛场上愿赌服输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他扔下一句“射击场见”的话,就带着人离开了。 盛域那边的人虽然不至于露出什么洋洋得意的表情,但脸上的笑意就已经足够嘲讽了,这场“玩一玩”性质的比赛,虽然参与者很少,观看者也远远算不上很多,但能到这个俱乐部打发时间的总不会是寂寂无名的人,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去。当初何思哲的目的也正在于此,却没想到结果并没有如他所愿。 等到离开了赛车场地,何思哲终于按捺不住心里不断蹿升的火气,一个电话打给了盛和嘉。 “你不是说盛域的腿伤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吗,怎么我看着他完全没什么影响,他这到底是真伤还是假伤,别不是他根本就没受伤吧?” 何思哲怀疑盛和嘉消息的来源。 盛和嘉那边面对他的不爽却表现的相当不在乎,他语气里甚至还有几分笑意。 “合着你这是输了比赛跑到我这里来撒气了?我给你那辆车安排的人是专业的,你连一个瘸子加一个新手都跑不赢,难道还要怪我不成?” 何思哲顿时冷笑一声,“你们盛家人还真是一丘之貉。” 盛和嘉那边笑声更大,电话里却语气一转,“既然何少看不起盛家,之前谈的那个项目不如再考虑考虑,何少小心又被盛家人给坑了。” “盛和嘉!”何思哲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却只剩下挂断的忙音。 “妈的,姓盛的真的没一个好东西!” 换衣间里,刚刚脱下赛车服的盛域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一边的李昀州随口问了一句,也跟着拉开了赛车服的拉链。 “没有,可能是一冷一热刺激了鼻腔。”盛域用毛巾擦了擦头发。 原本刚刚比完赛的几个人都要过来换衣服的,但第二轮出场的那几个,忙着在外面和给他们带来胜利的“战车”拍照合影,来换衣间的就只有盛域和李昀州了。 “一会儿那个射击,你要试试手吗?”盛域把擦了汗的毛巾放到一边,随手拿起矿泉水,一边朝李昀州那边问了一句。 “看情况。”也就是并不排斥的意思了。 此时,李昀州的赛车服刚好脱到了一半。 汽联认证的阻燃的赛车服都是连身的款式,李昀州拉完上半身的拉链后,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降温背心,他正弯着腰准备把赛车服整个脱下来。 “咳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李昀州转头看向盛域。 盛域脸色不自然地转到一边,举了举手里的瓶子,“喝水呛到了。” 李昀州点点头,没说话,继续转过去折腾衣服。 盛域却背过身,把毛巾搭在了头上。 “你出了这么多汗不去洗澡?”换完衣服的李昀州把厚重的赛车服放到一边,只套了条宽松的长裤和外套,走到盛域旁边。 换衣间旁边就是淋浴,当然,如果不习惯的话,也可以坐游览车到旁边的别墅去用私人浴室,只不过麻烦一些罢了。 “去。”盛域确实流了很多汗,他把一瓶矿泉水喝了大半,抬头看了李昀州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一起吧。”李昀州随口道。 “嗯。”盛域把毛巾搭在肩膀上,跟着起身。 盛域也不是没经历过集体生活的人,相反,读书的时候他是经常住在学校的,也有跟同学朋友一道去洗澡的时候,只是这次碰上李昀州,怎么都觉得有些怪。 盛域盯着李昀州的后脑,视线在他湿透的发梢上停留了几秒。 心思却在“这是错觉”与“因为知道他喜欢我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之间疯狂摇摆。 从换衣间到淋浴间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虽说是洗澡的地方,但俱乐部显然充分考虑了客人们对隐私的保护,淋浴房很大,却被隔成了一间间的,只有偶尔一两间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做成了双人位置的淋浴。显然,盛域和李昀州都没有这种站在一起淋浴的爱好,他们只是随意找了相邻的两间各自进去冲洗。 然而隔着一道门,其实水声依然很清晰,不管是自己这边的还是隔壁的。 盛域的思绪却很乱,他把淋浴的温度调得稍微冷了一点,任由水流从头顶沿着背脊顺着肌肉的起伏浇下来,也让他动荡的情绪逐渐冷静。 或许,赛车场上肾上腺激素涌动而起的情绪真的只是一种错觉。 那如果不是错觉呢? 心底深处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在冷静地询问。 盛域深吸了一口气,头微微仰了起来。 那就先让他来确定答案。 盛域从淋浴房出来时,纷杂的情绪已经收拾妥当,而李昀州已经吹干了头发换好了一身整齐的衣服在VIP休息室里摆弄国际象棋了,看他终于过来了,李昀州了指旁边的果盘,“刚叫的,先填填肚子,还是你想吃别的?” 盛域盯着他看了一眼又看向果盘,“这就够了。”他态度自然地叉了一块蜜瓜放进嘴里。 李昀州拿起黑色的棋子,“刚刚张随来电话,说下午的射击比赛何思哲说要晚点开始,他们先安排了午餐。” 盛域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点点头,“先把这局棋下完。”他坐到了李昀州的对面,拿起了白色的棋子。 棋盘上已经有李昀州刚刚自己下时摆的阵势,然而盛域接过白棋的第一手就下了一手兵升变,虽然前棋是李昀州下的,但盛域这一手确实也洞悉了李昀州的棋盘,完成了一步漂亮的逆袭。 李昀州的黑色棋子只能调整阵势,“你想通过何思哲确定些什么?” 他在下棋,却又不仅仅只是下棋。 果然被李昀州发现了,盛域瞟了他一眼。 他勾起嘴角,又垂下眼一边操纵棋局一边道:“还记得《成凰》吗?” “徐蔚然出事的那部片子?”李昀州果真记得很清楚。 盛域又挪了一步白棋,“这个项目已经正式启动了,就像徐蔚然说的一样,依然是由万和牵头投资的项目,只不过这一次,我仔细查了查万和的股东构成。” “有何思哲?”所以盛域才看似冲动地接受了这个所谓的游戏赌注? “不止。”盛域仔细盯着眼前的棋盘,忽然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奇妙又透露出不易察觉的危险,“万和的股东构成看似没什么特别的,但仔细捋一捋,猫腻却多得很,何思哲本人只占了比例很小的股份,大的股份在他姑姑何意手里,但我查过何意的情况,她对商业上的事情根本一窍不通,也没有在万和出现过,更别说参加股东大会之类的,多半就是个代持的傀儡,除此之外,万和的另一个大股东竟然是我名义上的堂兄盛和嘉,有趣的是,他在盛家比一个隐形人也好不了多少。” 由此来看,这一局棋当真是精彩极了。 第49章 攻守之间 “你是打算借着何思哲挑衅的机会入局?”李昀州这会儿要是还猜不到盛域的打算就压根谈不上跟他合作了。 何思哲意气用事, 想给盛域一个不痛快,盛域看似是接了他这个挑衅,其实是正中下怀, 利用何思哲这个赌注顺水推舟更进一步的调查万和。 盛域操纵着棋子在棋盘上进退, “这个世界有两条线, 一条是我们曾经走过的路,也是通往游戏世界的路,而另一条就是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被回归者改变的路,无论现在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回头想一想曾经发生过什么,因为这两条路是彼此影响的, 不仅仅是曾经发生的事情在影响现在, 现在发生的事情同样会导致未来的偏移。你说过徐蔚然是个突破口, 那么她身上的事情自然很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了,但不仅仅是从她的角度去查。” 盛域在当初听完了徐蔚然的自述后,就仔细琢磨过这其中的问题,他指了指面前的棋子, “徐蔚然所看到的所知的应该仅仅只是事情的一个面,万和的《成凰》是个大项目,但徐蔚然作为徐家的大小姐, 同时也是《成凰》的女主角, 她一旦出了问题, 难道对剧组就有好处?以万和为首的资方首先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可她不仅是在这个剧组的聚会出了事,照片的事爆出来之后甚至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你信吗?” 盛域哼笑一声,“我是不信的。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几年以前, 恐怕还会被人当做实锤,可是发生在现在,圈内的洗白手段太多了,AI换脸、整容型相似,想要把人摘出来难吗?难,但不是没有操作的余地。徐正涛却没有做,为什么?以他对徐蔚然的感情,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徐蔚然出事,就连卢鹏伟他都愿意花那么大的代价保下来,更何况是徐蔚然。”盛域微微扬眉,“可是徐蔚然说,她父母还有徐正涛删不掉那些传的到处都是的照片。” 李昀州抬头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怀疑,当初徐家可能遇到了别的什么事情,没办法保住徐蔚然,又或者当时被其他的事情威胁牵绊,没办法立刻解决关于徐蔚然的形象危机?” 盛域微微点头,他翘起腿,习惯性的摸了摸烟,却发现烟落在了之前的换衣间里,干脆又叉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 嗯?李昀州点的这个果盘还挺不错的,各种水果居然都挺甜的。 盛域一边解决果盘,一边道:“如果时间线没错的话,当时徐正涛应该正在忙于熙州影视城的项目。”如果不是徐家分/身乏术又或者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徐蔚然不会陷入那样的绝境。至于为什么徐蔚然对这些一点都不清楚,他更倾向于这是徐正涛和徐家父母对她的一种保护,这看着也像是徐家惯常的风格了。 李昀州应付着盛域强势的进攻,但他的棋摆的更稳重,在短时间内甚至看不出什么锋芒,尽管盛域知道这多半是一种假象。 “按照徐蔚然这边的时间线,她在卢鹏伟面前提到厌恶孙奕,应该还处在爱慕你的时间段。”果然,李昀州更青睐于绝杀,在此之前往往春风化雨不着痕迹。 李昀州分析到这种事情时,盛域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很快挪开目光专注于眼前的棋局。 “徐蔚然是放弃你之后才进入的《成凰》剧组,后续她虽然不怎么关注你这边的事情,但如果孙奕出了那么大的问题,她不可能完全听不到任何消息,但是徐蔚然之前根本没提过孙奕的事,也就是说,她是在孙奕之前遇到的危机,之后她进入了游戏世界,自然就不知道孙奕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盛域点头,顺着李昀州的分析道:“《成凰》和熙州影视城的项目同期进行,同时徐家可能出现了很大的危机……” 两人同时抬眼。 所以熙州影视城的项目还有《成凰》项目背后的投资公司万和极有可能存在问题。 “再然后孙奕就出事了,你因为打伤郭飞被盛老关在家里避风头。” “这是‘孙奕’的说法?”盛域跟李昀州当初谈到‘孙奕’时并没有具体到他的每一句话。 李昀州点头。 盛域却微微沉思,似乎在考虑这种可能性。 “看起来的确像是老爷子的手笔,但我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盛域直觉闪耀,也让他察觉到这其中或许缺少了关键的一环。 这就是李昀州和盛域现在的困局所在了,他们知道的有关于曾经那条时间线的事情还是太少了,缺少了一些关键信息,只能靠推断以及现在发生的事情来佐证。 话题重新回到盛域最近的新发现上。 “在调查万和之前,我并不怎么关心盛家其他人的产业,说实话,盛和嘉算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说是‘惊喜’,盛域说到盛和嘉时却表情淡淡,但这确实很像是他的做派。 虽然身为盛家子孙,盛域却足够自我,做的很多事情遵从的都是自己的原则,对圈子内的那套约定俗成不说嗤之以鼻,但也保持了相当的距离,比如同辈之间的竞争,向来就不被他放在心上。 再者,盛家比起其他家族,同辈之间的关系已经算是维持得不错的了。 “你之前说他是你名义上的堂兄?”李昀州看着面前似乎逐渐陷入僵局的棋盘,诧异盛域一心两用居然还能把棋下到这个程度? 盛域不在意道:“盛和嘉是我小叔的养子,但我小叔已经离世很多年了,他一直跟阿姨生活在丰州,跟家里的来往也不怎么多,大概三年前,他一个人搬回了吴州,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去看一看老爷子,除此之外基本不跟盛家其他人来往。”这样低调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突然成为万和的大股东,违和感实在太强了。 “也就是说你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李昀州突然问了一句。 盛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个,但他依然点点头,“没错。” “按照盛家的规矩,他跟你应该并不在一个竞争水平线上。”毕竟盛老对盛域的偏爱简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而盛域的父母也是同辈中的顶梁柱。 那么关于家产和利益的牵扯显然不足以成为谋事的动力,毕竟盛和嘉和盛域之间隔着的不是一般的距离。 李昀州陷入了思考,虽然怀疑盛和嘉和这些事情有关,但目前依旧没什么头绪。 此时,棋局同样陷入了僵局。 他们面前的棋盘上已经没有足够的子将杀对方的王了,也就是进入了和棋状态。对这种局面,对坐的两人也是有所预料的。 “那就再等等。”盛域道。 原本他们想把这局棋推倒重来,但张随那边显然等不起了,早就安排好了午餐的张随不仅打了电话过来催他们,还特意让徐佑禾坐着观光电瓶来接他们了。 盛域和李昀州换好衣服出去时,徐佑禾又给他们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张少安排好了餐厅,结果又碰上了何思哲,他们也在那吃饭呢,我刚到这儿张少才打来的电话,就问你们过不过去,要是不想跟他碰面,咱们就换个地方吃饭,毕竟这里大得很,中餐西餐自助餐什么都有,要说碰不上是正常,碰上才真的是机缘巧合。” 徐佑禾‘机缘巧合’这几个字用得十分到位,明显又是在嘲讽何思哲揪着盛域不放了。他心里觉得小盛总魅力太大,但这种玩笑又实在不敢拿出来开,只能用余光多扫了两眼李昀州,想寻求一下认同,谁知道李昀州根本没看他。 “他算个什么东西?”盛域这话的意思明显是不必为了何思哲这个人挪地方,因为根本没必要。 他登上那辆观光电瓶,还特意给李昀州让了个位置,“先去吃饭。”毕竟那个果盘可不管饱。 李昀州顺势上车,坐到了他旁边。 徐佑禾看着两个没事人一样的,无奈摇头,笑着坐到了前面。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张随事先安排好的那家特色餐厅,这是一家古香古色的中式餐厅,堂位不少,但张随肯定不会选这样的位置,他们人多,就算不怕被人打扰也可能会打扰别人,还不如选个幽静的包厢自娱自乐,张随很自然地挑了个景致极佳的面朝花园的包厢,包厢面积也不小,除了可以摆下两个十人桌之外,还容纳了一排藤沙发,可就是这样,也绕不过何思哲。 何思哲不止人来了,身边还跟着一群气质长相各异的美女。 可要说‘跟着’,他现下的状态又完全不对。 原本应该趾高气昂的何思哲,在这几个美女面前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没精打采有气无力,如同一只抵抗不能卑微妥协的小鹌鹑。 张随几个都惊了。 这群美女里为首的两个他们是认识的,这是何家大名鼎鼎的两位小姐,她们身边剩下的几个反倒脸生,只是容貌虽不是顶尖,气质却都个顶个的出色。 何云枫领着何思哲到了盛域跟前,她个子高挑又穿着高跟鞋,站起来身高也到了盛域下巴的位置,她随手拍了拍何思哲的后脑勺,按着他低下头。 何思哲虽然一脸屈辱,却不敢反抗。 “小盛总,我代家里这个弟弟给你道歉了,他实在不懂事,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别计较。”何云枫显然很清楚何思哲做了什么蠢事,虽说是道歉,但也并没有刻意摆出低姿态,“我知道何思哲之前跟你打了个赌,接下来的两局也不用再比了,何思哲认输,但是赌约仍旧算数。” 何思哲猛地抬头看了眼何云枫,满脸不满,但嘴巴张了张却又不敢反驳。 何云枫没理他,只看着盛域。 “小盛总意下如何?”这是何云枫开口直接承诺了一个人情给盛域,比起何思哲那个赌约甚至更有价值了。 盛域也终于舍得给她一个表情了,“既然何小姐这么说了,总要给何小姐一个面子。” 何云枫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就谢谢小盛总了。”她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整杯酒,“我敬小盛总。”说着,这杯酒一饮而尽。 “嘶——”张随他们都忍不住暗暗惊叹,这么一满杯白的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何云枫真算得上女中豪杰了。 “大姐——”何思哲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 “闭嘴。”何云枫冷冷瞥了他一眼。 何思哲咬牙闭嘴。 “那么祝小盛总还有各位今天玩得愉快。” 何云枫放下杯子,人却并没有马上离开。她又倒了半杯红酒,端着走到了李昀州面前,大概因为刚刚喝完酒的原因,脸上微微有些红晕,冲淡了些许气质上的强势,她朝李昀州举了举杯,脸带笑意地望着他,“这位先生,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 顿时,一屋子的人脸色可谓精彩纷呈。 第50章 挡路小龙虾 何云枫这种搭讪的姿态在场的不少人都相当熟悉。 因为他们搭讪美女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用亲切又礼貌的笑容恰到好处的表达好感,以稍显亲近的语气和得体的应对来吸引对方的注意,从请教名字又或者交换名片开始, 寻找进一步接近的机会, 对方反应好的话甚至可以直接酝酿一次美妙的约会。 何云枫只要换个性别, 就是典型的勾搭现场。 真不怪包厢里的人乱想,主要是认识何云枫的多少都知道一些她的日常喜好。 何云枫喜欢长的好看气质出众的男人,她也不介意外界的流言,遇到了看上眼的就会全力去追求,然后愉快的交往一阵子,没感觉了就好聚好散去寻找下一个。 在整个吴州, 何家大小姐这样的性格和行事可谓是独一无二, 何家的人管不住她, 何小姐的‘风流’名头也就这么流传开了。 只不过何云枫虽然喜欢好看的男人,但眼光极高,也有自己的偏好,她喜欢话少又性子沉稳的类型, 最好是聪明又温文的,当然,长得好看是一切的前提。 这个包厢里, 不少人都是社交场上的常客, 唯独李昀州多年不回吴州, 如今回来了,也没有频繁出入社交场合,算的上一副生面孔,竟然就被何云枫给看上了! 何云枫带来的那群美女倒是见怪不怪,反而还因为何云枫这个主动的行为纷纷都开始打量起李昀州, 何思哲的脸却拉得老长,一脸不敢苟同又不可置信的盯着何云枫,他狠狠瞪了眼李昀州,最后又把愤恨的目光投向盛域,然而他发现,盛域的脸色居然也不怎么样。 不是那种挂在明面上的不好看,而是隐忍的像是憋着一口气似的难看,何思哲顿时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心里还油然生出一股憋屈感。 怎么?就准盛域那边的人趾高气昂,何云枫愿意主动搭讪还是给他们面子呢! 何思哲简直是一腔怨气,奈何何云枫在这里,他实在发不出脾气,毕竟何云枫这几年已经牢牢掌握了他们家的经济大权,连他的零花钱都要等着何云枫来发,何云枫现在看着是有些不靠谱,但发起狠来,何思哲真的招架不住,他是亲身挨过何云枫鞭子的,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何思哲的脸色像调色盘一样变来变去,盛域那边人的表情也是五花八门,有惊讶诧异的,有缓过神来一脸八卦的,还有好奇加看好戏的。 只何云枫一个举杯问名,包厢里的人就延伸出了各种联想。 何家大小姐这是突然见猎心喜呢,还是有点别的什么意思? 可是李家这位少爷也不是那种随便玩玩的类型啊? 李昀州怎么看都像个中规中矩的正经人,难说会不会接何云枫这个示好。 众人心思各异,李昀州却并没有表现的过于尴尬或者让人下不来台。 相反,被何云枫搭讪后他专门起身和她礼貌性地碰了碰杯,说了名字后还给何云枫递了一张名片,展现了十足的风度。 何云枫走过来的时候是满脸笑容,举杯时甚至是含着欣赏与赞叹的,但在听到李昀州名字的一瞬间,表情却出现了几秒的空白。 不算是惊讶也不是惊喜或者感叹,反而像是若有所思一般,带着些许回忆性的疑惑。 盛域原本正坐在桌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倒腾着手里的打火机,在何云枫表情变化的瞬间手却微微一滞,脸上原本挂着的无所谓的表情淡了些许。 何云枫到底是场面上的人,心思也转的很快,达到了目的后,没有在包厢里耽搁太多时间就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等这群自带香风的美女都出了包厢,剩下的男人们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连气氛都不像之前那么端着,反而轻松了很多。 “何家这位大小姐,今天真是见识了。”有人直接朝李昀州挤了挤眼,笑着调侃,“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昀州,今儿你可是遇上了。” 像何云枫这种美貌与家世、气质与能力都非同一般的美女,平时追求她的人绝不会少,可惜何小姐只喜欢主动,对追求她的反而兴趣不大,而何小姐愿意主动去追求的,不管从哪个层面去讲,都是相当出色的男人。 李昀州还没说话,盛域先嗤笑了一声,“看来上午的赛车还没把你们的精力消耗完,下午的射击场子反正已经定了,何思哲不来,咱们自己还可以去玩一玩,就打个十靶吧。”他特意挑了刚刚说话的那人,“小伍,你排第一个。” 说话的年轻人当即苦了脸,“小盛总,饶了我吧,别说十靶了,一靶我都不行,你知道的,我手残的,射击真不行,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他自动投降,他怎么知道这年头调侃一下李昀州都不行了呢。 旁边人嘻嘻哈哈的笑他,说他都八卦上头了。 张随随即道:“我让服务员赶紧上菜,先吃着,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 这是张少照顾他,故意说话让人下台阶的。 盛域似笑非笑地看了张随一眼,也没拆穿他,顺着他的意思略过了这个话题。 坐在他旁边的李昀州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这茶不错,尝尝。” 盛域懒洋洋地拿起茶杯,看着里面漂浮着的一根根的茶叶还有荡开的清亮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 一旁观察他们互动很久的徐正涛一脸的若有所思,随即就和同样挪回目光的徐佑禾对了个正着,两个人又很快若无其事的夹起了菜。 饭桌上其实挺热闹,不管是张随还是徐佑禾,还有经常和盛域他们一道出来聚会的几个人都是很会活跃气氛的类型,绝不会让某个人觉得受到了冷落,但又不会有太过刻意的感觉,他们聊得话题很广,小的近的比如这次聚会想玩儿的游戏,桌上哪个菜是大师傅费了工夫做的,大的远的有这段时间投的一些有前景的项目,甚至吴州近几年的市场规划、发展导向,他们都能聊得起来。 李昀州却发现盛域似乎一直都兴致不高的样子,他也不是不搭话或者默默喝酒吃菜,相反,话头递给他他肯定会说几句,甚至刚刚他们点评这家店的菜色时他还会主动发表意见,说的竟然还挺有见地,但其实全程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午餐的后半程,吃得差不多的人已经离开了位置,有的去花园晃荡了,有的坐在藤椅上聊天,张随和徐正涛竟然恰巧都对园林景观有点兴趣,竟然结伴去小院子里观察那个造型特别的活水鱼塘了。 只有李昀州和盛域还坐在桌边,不过吃的菜已经收拾了,他们面前搁着消食解腻的茶水,还有一些做的很精致的山楂枣糕小零嘴。 盛域扔了一块枣糕到嘴里,突然问李昀州,“你觉得何云枫怎么样?” 这其实是一个相当笼统的问题,而李昀州甚至才刚刚见到这位何家大小姐。 “很漂亮。”李昀州也给了一个可以当做共识的回答。 山楂糕是有点酸的,盛域眉头皱了皱。 他不觉得这是李昀州应该有的回答,他难道不应该说的更具体一点? 李昀州慢悠悠的喝了口茶,“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除了漂亮之外?”盛域又问了一句。 李昀州忽然抬眼,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应该不止一次见过何家这位大小姐?”言下之意,盛域根本没必要问他,如果光问对何云枫的了解,盛域应该有自己的认知才对。 盛域果然哼笑了一声,“真不知道该说何云枫眼光好还是不好?” “那你觉得呢?”李昀州这句话一问出来两个人竟然都怔了几秒。 盛域脸上的懒散轻浮不见了,“李昀州,你——” “小盛总,你看看张少竟然在塘里搞到一只小龙虾!”小伍拎着鱼篓子就冲了进来,看样子是要给盛域过过眼,炫耀一下张随的“壮举”。 盛域原本要说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网子里的小龙虾是真的又肥又大,褐色偏黑,挥舞着钳子,“这应该不是鱼塘里的养的,否则该破坏鱼塘里的生态了,我记得院子里是个人工景观鱼塘吧,这下去了还得了,小鱼苗都要没了。” 小伍也跟着笑,“张少为了捞它费了大力了,还特意找后厨的人寻了这个网兜。” 盛域点头,“那晚上就给他烧一顿小龙虾吧,让他尝尝他辛苦得来的果实。” 小伍大笑,“我这就去找餐厅,让他们给我们张少烧一顿。” 小伍走了,盛域刚刚酝酿出的那点儿情绪也没了。 “你刚刚想说什么?”李昀州又问了一句。 盛域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大概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实在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 他望了望李昀州,放下茶杯之后,把最后一口酸唧唧的山楂糕吃了。 盛域说:“我觉得今天的何云枫有点奇怪。”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单指她主动搭讪你这件事情。”毕竟这几年被何云枫看上的男人虽然不多,但李昀州也不会是特例。 “那你的奇怪指的是什么?”李昀州问。 盛域思量了一下,“她身上有种违和感,具体的不好说,硬要形容的话,就好像一个娃娃装在了不合适的袋子里。” 盛域的这种形容如果被其他人听见就算不毛骨悚然也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怀疑她是游戏世界的回归者?”李昀州反而有种感觉,盛域的直觉是不是比之前又变强了?但这到底是直觉还是其他的什么?游戏世界里的一切是不是已经开始影响现实里的他们了? 盛域却没有给他肯定的答案,“不好说,毕竟这几年我跟她打交道也不多,大小姐们的圈子跟我们到底还是有点不同的,只是这一次,她身上的违和感特别强烈。” 所以何云枫这次的搭讪恐怕就不那么简单了。 “现在也不急着下结论,我看何云枫她们也是顺道过来放松的,应该不会急着离开俱乐部,找机会去试试就知道了。”盛域又瞟了眼李昀州,一本正经道,“安全起见,这个试探的事情我去就行了。” 李昀州眉头微微扬起,盛域的意思是何云枫的目标是他? 既然如此,更应该由他去试探才合适。 所以怎么就不安全了? 第51章 心跳时刻 盛域自告奋勇的承担了试探何云枫的任务, 却并没有把这件事变得仓促而又急切。下午的时候,他们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去了靶场,盛域也下场练了几把。 他确实是相当熟练且自然的, 瞄准用力都有自己的技巧和习惯, 从上弹到打靶一气呵成, 整个用枪的姿态都非常轻松,只是他上靶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时候反而是看着其他人在那捣腾,打了几局后再顺道研究一下俱乐部里新收入的一些枪型样本。 都说没有男人对枪不感兴趣,盛域却发现,李昀州好像就是这个例外。 之前盛域问他要不要试一试时, 他回答的就模棱两可, 现在也不需要跟何思哲那边打赌了, 纯玩的情况下,李昀州看起来竟然像是更不感兴趣了,连戴上护具试一试的意思都没有。唯独盛域去看新枪的时候,他主动跟着一道去看了看, 还向随行介绍的工作人员问了不少专业性的问题,盛域这才发现,李昀州不是对枪没兴趣, 他是对那些还没组装好的枪支零件更有好感。 盛域忍不住问了一嘴。 李昀州这才平平淡淡道:“其实射击我不算擅长, 设计这些东西反而有点心得。”他滑过屏幕里成排的枪体模型, 手指落在它们的细节解析图上。 盛域听完先是一愣,施施然地朝李昀州比了个大拇指:“你这个X装的到位。”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过他并不是不信李昀州说的,相反,他还很想见识一下李昀州的设计心得。 “你在国外的时候学的?”盛域感兴趣地问。 中州对枪支的管制非常非常严格, 除了这种经过严格审核拿到许可证的俱乐部,私人是决不允许持枪的,但是中州以外的地区对这部分管制的条例各有区别,只要有门路就算找专业的老师教都可以。李昀州在外那么长时间,会有兴趣学这个其实也不算奇怪。 盛域很清楚,李昀州才不是表面那种安安分分的人。 李昀州果然没否认,还随口邀请了一句,“以后有机会可以去我那看一看图,家里有一些之前画好的,不过都是些畅享型的设计图罢了,有实现的可能,但也有技术的壁垒,并不算是完全实物性质的研发,你也可以把它们当成游戏概念图。”他说的很谦虚,反而让盛域更有兴趣了,他是真没想到李昀州没事的时候还会弄这些。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射击馆旁边的绿茵走廊,盛域干脆找了个台阶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除了这个呢,你平时还会做什么?”盛域抬起头兴致盎然地问。 “普通学生做的那些。”李昀州靠在旁边的柱子上随口道。 “逃课打游戏?泡吧唱K?打架飙车?”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这是普通学生做的吗?这是盛域认为的普通学生吧? “只有游戏打得多一点。” 盛域这会儿忽然想了起来,“对了,上次张随他们几个说过,你游戏打得很棒啊,我们之前还有个赌约的是不是,这不是有机会了吗,来打一局?” 他就是那种兴致来了想做就做的类型,拿出手机迅速的搜了下俱乐部里高端游戏设备的区域,“他们这儿到处都有联机的电脑,有没有兴趣试一试,还是你想打VR那种?” “你打算亲自下厨?”李昀州冷不丁一句让盛域一怔。 李昀州显然还记得上次盛域夸下的海口,输了游戏的人可是要亲自下厨的。 盛域哼笑一声,挑挑眉,“这么自信小心待会儿反噬。” 李昀州的嘴角也跟着扬了些许,“试试就知道了。” 坐在台阶上的盛域这个角度刚刚好看见李昀州低垂的目光以及他脸上极为浅淡的笑容,他竟然觉得李昀州笑得也太晃眼了,他是不是故意的? 盛域垂下眼,如无其事的站起身,随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我跟张随他们打过招呼了,现在就过去?” 李昀州没意见。 他们刚从绿茵走廊出去,外面已经停好了电动游览车,张随、薛浩甚至还有徐正涛都已经坐在车里了。 “怎么都来了?人这么齐,打算一起过去打麻将?”盛域挑眉道。 张随摇头笑着说:“薛浩听到你要和昀州一块去打游戏,非要跟着一起来,徐总嘛,他是对游戏有点兴趣,想去看个热闹。” “放心,不会影响你们1V1。”徐正涛还补充了一句。 薛浩也连连点头。 盛域不过是一句玩笑,自然不会在意。他手里还拿着拐杖呢,另一条腿却直接跨到了车上。 薛浩惊讶的盯着他的腿,实在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说真的,盛哥,你这腿真不像受过伤的,刚刚车开的那么猛,现在又健步如飞的!” 盛域头歪了歪,“要不要把石膏敲了给你看看?” 薛浩连忙摆手,卖了个乖,“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想说盛哥你身体倍儿棒,恢复速度杠杠的,腰好腿也好,肾——” 徐正涛那张淡定精英脸差点没崩住,张随差点笑得脸抽。 薛浩一时嘴快,他咳嗽一声,赶紧转过去,想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盛域却伸出手搭住了他的肩膀,薛浩整个一哆嗦,小小侧过头,苦着脸道:“盛哥,你知道我嘴笨的。” 盛域拍了拍他的肩膀,“待会儿你好自为之。” 薛浩瞬间垮了脸,不不不,他根本不想和盛哥组队!!他缩回前排的位置,深深吸了口气。 这时,李昀州才上了车坐到盛域让出来的位置上,他发现盛域脸上其实是笑着的,他同样看了眼盛域‘努力’包着的那条腿,在盛域察觉到看向他时,像是才领悟一般点点头,“肾也好?” 前面薛浩一句“我艹”伴随着张随被水呛到的咳嗽声骤然响起。 盛域一把揽住了李昀州的脖子,手还猛地扒了扒他的发尾,侧过头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故意调笑道:“昀州少爷,你想试试?”他五官深刻,眉宇间尽是飞扬桀骜,笑的时候却又十足的英俊诱惑。 李昀州竟然也没有躲,反而顺着他的意思也半侧过头,两人的距离一下近的呼吸可闻,李昀州深褐色的瞳孔清晰的映出了盛域的样子,他甚至也笑了笑,“怎么试?” 心脏的鼓噪感像是瞬间冲到了头顶,盛域的目光一下子深邃无比,他突地笑了一下,松开了李昀州的肩膀,下巴微微扬起了一点,“你就想吧,你真以为我是个人都可以?” 大概也知道这个玩笑开得稍微过了点,李昀州在盛域挪开后也没反驳他。 盛域却侧头望向另一边的风景,脸上哪还有刚刚的泰然自若,他脸色变来变去,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游览车的扶手,淡定的外表下,心里却不断重复着,李昀州……是那个意思吗?是那个意思吧!就这还不是故意的吗?! 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头的薛浩忍不住小声感叹:“盛哥,你们真的太gay了!” 这次张随竟然也附和了一句,“看不出来啊,小盛总!”他笑呵呵的,显然根本没把这些当真,反而觉得小盛总和昀州的关系简直突飞猛进,看样子是真的很投契了。 连徐正涛都是一脸:你们真会玩。 两个当事人这次却都没出声。 他们要去的游戏区就在附近,说话的工夫游览车已经停下了。 门口等待的服务人员微微弯身,随后就领着他们到了VR游戏区,在确定他们不需要详细的介绍后,又帮他们检查了一下调试好的设备就离开了。 找到了手感合适的设备,盛域和李昀州这场酝酿了很久的对决也正式拉开帷幕。 张随他们果然坐在沙发上围观的津津有味,面前甚至还摆了刚刚让人送来的水果零食啤酒饮料!? 张随看着屏幕里有来有回的对战,忍不住道:“我看小盛总这次悬了!” 薛浩一脸好奇,“李昀州有这么厉害?”张随不是万年吹盛哥的吗,这次居然还会站在其他人那一边? 张随一脸‘你太年轻’,“还记得你生日会那天吗?” 薛浩的脸刷的一下垮了,“哥,我求你了哥,别提那生日会了。” 张随显然明白他的阴影,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昀州那天也玩了这个游戏,把所有人打趴下了,他们那么多声‘大佬’真不是白叫的。” 徐正涛都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薛浩惊叹地看着游戏里潜伏移动的人物,“所以他现在没发力?” 张随也转头盯着战局,“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跟你说,昀州玩游戏是真的很强。”至于小盛总,那真的完全看心情,常常一言不合就放飞了,玩的就是一个尽兴而为,所以跟他一起组队,那真的是心跳游戏,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搞什么惊人的骚操作,有时候惊天大逆转反败为胜,有时候却跪得无比壮烈。 张随忍不住感叹道:“这两人要是在一个队伍里,不知道会把队伍带成什么样的风格。” 是隐忍埋伏步步为营狡猾的引君入瓮,还是神来一笔大胆心跳刚的理所当然? 第52章 陈年八卦 盛域和李昀州的这场对局可以说非常充分的展示了两人的行动风格和偏好。 但出乎张随他们的意料, 小盛总虽然依旧打的很莽,却真的在几个游戏的关键时刻给李昀州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有一次甚至直接崩掉了李昀州一条血。他的这种粗中有细的风格是之前在跟张随他们一起玩的时候并没有体现出来的, 甚至在游戏中他对一些新的埋伏点的开发简直让张随他们几个常玩游戏的都吃惊不已。 随着战局的推进, 张随脸上的感叹也越来越明显, 他都开始怀疑之前是不是他们真的太菜,导致盛域并没有全部发挥,还是说对手太菜,不能激起他正经迎敌的兴趣? “小盛总之前是留手了?”张随自言自语,他有点不确定地盯着左边大屏里快速移动的游戏人物,“这莽得明明很有技术啊, 小盛总这次总算知道直接跳出去会瞬间被突突了?”对手变成李昀州, 盛域明显不愿意轻易认输了。 张随的目光又挪到右边的屏幕上, 这一边完全是李昀州的视角。 嗯……大佬的思路真的很清奇。 张随研究着李昀州沿路做的布置,同时也在快速考虑他这样做的目的。 和盛域的习惯不同,李昀州完全是走一步想十步的路数,在前期潜伏发育时已经给对手埋了无数的坑, 虽然盛域是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类型,但这种脱离套路的人依然被李昀州套路了几次。 在前期的发育期过去之后,两个人你来我往之间让战局变得越来越精彩, 薛浩已经全然投入进去了, 把自己带入成了他们队伍中的一员, 随着两人的对枪一时紧张一时激动,完全顾不上什么喝饮料吃零食,甚至连话都不说了,他一直紧紧盯着屏幕,不放过瞬息的变化。 连之前对游戏没什么感觉的徐正涛都忍不住紧盯战局, 似乎还能从这盘普通的游戏里看出点别的东西。 这一局游戏进行到三十分钟时,两个人的战损率都已经很高了,输赢也就是一两枪的事情,李昀州前期布置的掩体在这个时候发挥了非常关键的作用,它帮李昀州占据了一个十分有利的位置,然而盛域却从视线目标中消失了。 根据上一次对枪的情况以及盛域之前所在的位置,再考虑到他的负重、装备和战损问题,他现在离李昀州应该还有相当一段距离,而李昀州手上的弹药和补给已经快要告罄,最近的补给包都在旁边的掩体里,那是李昀州之前故意藏在那边以备不时之需的,按正常人的思路,迅速调整位置找到补给无疑更容易让胜利的天平向他倾斜,李昀州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他矮身移动,一晃间就要靠近楼梯并且暴露在窗口,他却突然半侧身偏过头。 游戏里身体的动作和现实中的动作是相互对应的,此时张随他们看到的就是李昀州一个非常漂亮的侧避后仰的动作,那把拿在手上的道具□□被他甩出了一个利落的弧度,李昀州朝着侧前方的窗口位置打出了最后一颗子弹。 巨大的游戏胜利的提示瞬间出现在屏幕上。 张随他们提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 “我艹,真的太强了,两个人都太强了!”薛浩激动地抓着张随的手臂猛摇。 张随虽然也很激动,但显然比他镇定的多,“知道了,知道了,别扯了,胳膊要被你扯断了。”他现在可以肯定,小盛总之前和他们一起组队的时候真的没在用心打,他用心玩儿的时候应该是刚刚跟李昀州对局的状态。 连对游戏没什么了解的徐正涛都非常矜持地鼓了鼓掌,这已经是他很高程度的赞扬了。虽然李昀州和盛域只是普普通通打了一局游戏,但在徐正涛看来显然不只是如此,以小见大,他从这局游戏里也看到不少他想看到的东西。 对局的两人取下了身上的游戏设备和手持的道具枪。 盛域头上出了点汗,他把拿下来的道具枪放在旁边,对李昀州道:“愿赌服输,那顿饭你想什么时候兑现都可以,不过我有个问题。” 李昀州点点头,示意他问。 “最后那一枪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盛域一开口围观的几个人也同时看向李昀州,他们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原本盛域丢掉所有负重,顺着那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的小路绕近试图偷袭李昀州时,他们已经很惊讶了,都以为李昀州这次恐怕要中招。 李昀州和盛域玩的这类对战是尽可能模拟真实的,减少了一切游戏上的辅助与提示,盛域那个距离也不存在能听见他的脚步声,李昀州明明看不到盛域的视角,到底是怎么判断他们已经互相进入了对方的射程范围,还打出了决定胜负的那一枪? 张随他们几个全程围观的人都搞不清楚李昀州的判断依据。 对李昀州而言,这也不是什么难以解释的事情,他接过盛域递来的水,“这一局从开始起你都打得非常粗暴直接,从农庄到山丘都打得很奔放,到村落那几分钟简直像是故意送人头了,身在局中很容易陷入思维惯性,框死你的游戏风格,但你其实并没有固定的风格可言,或许只是顺着感觉选了自己认为打得最舒服的模式?” 李昀州分析盛域的游戏风格时非常直接,虽然他们只打了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局,他却已经有了接近真相的猜测,“既然只是因为打得舒服才这么打,那么为了赢完全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打法,比如偷袭比如化明为暗暗度陈仓?这样的反转会更容易让人措手不及,帮你取得胜局。” 其实李昀州的话简单点来说就是盛域全程奔放,最后耍阴招,让敌人大意失荆州。 张随他们要不是一直看着,真不知道小盛总还能这么苟? 盛域无所谓的笑了笑,“不还是被你发现了?” “其实战局中来不及想那么多的。”李昀州的话一出,张随他们又忍不住笑了。 “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觉得你很大几率会在那个时候偷袭,因为楼梯那个位置危险性太高了,对敌人来说也是绝佳的一个机会。” “如果那颗子弹打空了呢?”盛域挑眉问。 那样不止暴露了位置,还把赢的机会抛到了对方那一边。 李昀州嘴角微抬,“那也不过是输了一局游戏而已。”更何况当时,直觉告诉他,盛域就在那个位置。 李昀州的回答终于满足了剩下几个人的好奇心,他们也摩拳擦掌准备上来打两盘了,还盛情邀请李昀州和盛域一起加入,盛域却摆摆手,哥俩好的揽着李昀州的肩膀坐到他们几个之前坐的位置。 盛域单手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 “你想说什么?”李昀州没有等他开口,主动问了一句。 盛域含着糖似乎思量了一下,才开口小声说:“我之前体质增强的事情跟你说过了?” “嗯。”这和他现在想说的有什么关系吗? 盛域看了他一眼,却发现李昀州正盯着前方的屏幕,盛域也同样看向那里,嘴上却说,“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那个见鬼的游戏真的在影响现实了。” 李昀州目光微顿,“你的意思是?” 盛域瞥了他一眼,“你不觉得你的直觉有点过分敏锐吗?” 李昀州眉头动了动,“你是说是它强化了我这部分的感官?” “这倒不好说,只能等你多试几次才知道了,而且直觉这种东西很难去量化,这个词语本身就足够抽象。” 李昀州赞同盛域的这种说法。 盛域含着糖,声音不免有些模糊,却并没有影响他的判断。 “如果从能力体系上来讲,身体素质的强化应该属于力量一类的,那么直觉这类的强化应该被归类为精神力的类别,我们并不知道在那个世界是怎么提高力量或者被赋予力量,但我们现在只是接触了那些带着记忆的回归者就有了这些变化,那这些力量的媒介或者载体到底是什么?”这也是让盛域觉得难以理解的地方。 在一个个问题都尚未解决的时候又不断产生新的问题,盛域和李昀州却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感到烦恼且措手不及了,相反,这些事情反而激起了人的反抗欲和好胜心,对李昀州是如此,在盛域这里也不例外。 “对了,我刚刚跟何云枫打过电话了。”盛域不经意地又丢下一颗雷,他挑唇笑道,“何云枫刚刚那么客气主动让给我一个人情,我怎么也要回报她一下。” “你跟她说了什么?” 哟,李昀州又猜到了? 盛域越来越觉得跟他说话真是个轻松的事情,只不过想瞒着他做什么恐怕也很难? 盛域心里瞬息万变,嘴上却顺着道:“我把何思哲还有他姑姑何意跟盛和嘉一起投资的事情通知了她一声。”他面色淡淡,偏偏脸上又有三分讥讽,“你还不知道何家那些腌臜事吧?” 李昀州扭头看他,盛域顿了顿,不由收回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何家的什么事?” 李昀州果然不怎么关心这些陈年八卦,否则随便打听一下应该也能知道,当年这些事情在吴州可是闹出了不少风雨的。 “当年张氏姐妹在吴州也是众多青年才俊追逐的对象,后来张何两家联姻,张家大小姐嫁进何家,成了何夫人,也就是何云枫和何思哲的母亲。张家的二小姐自由恋爱,嫁给了大学的同班同学。张家姐妹感情很好,来往也很频繁,但何夫人生了何思哲后身体就不太好,何云枫他们很多时候都是二小姐在帮着照顾。谁知道,就因为这个来往频繁,二小姐的丈夫竟然跟他们的姑姑何意搞上了,还被二小姐捉奸在床闹得不可开交,就在事发当天,何夫人被妹妹喊去主持公道,结果去的路上,出了交通意外当场死亡。何云枫他们的姨妈在丈夫出轨和愧疚害死了亲姐姐的双重打击下,精神出了点问题,到现在还住在疗养院。你说,这种情况下,何思哲还跟何意混在一起,何云枫会怎么想?” 第53章 夜半惊喜(本章无主角) 何云枫既没有打也没有骂, 和盛域打完电话后,言笑晏晏的加入了一群小姐妹的下午茶,她唯一做的只是把何思哲关在了俱乐部温泉酒店的房间里。 此时的何思哲尚且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惹怒了何云枫, 他猜测大半还是上午主动找盛域麻烦的事情惹得何云枫不高兴了。在他这个大姐眼里, 他本来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何云枫也很少给他什么好脸色,对被锁在房间的事情何思哲除了有点烦闷之外也并不在意,比起这个,平白输给盛域这样的事情才是让他觉得更加丢脸的,他咽不下这口气。 何思哲想来想去,忍不住给盛和嘉发了条消息。 “今天的赌约黄了, 我怀疑有人通风报信, 不然我大姐和二姐不可能突然带着人杀过来,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我身边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你派来的那些到底靠不靠谱?” 何思哲明显是怀疑盛和嘉给他的人不靠谱,加上心里又憋着气, 就忍不住找盛和嘉的麻烦。等了半天对方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复和反应,何思哲的火气更大了,发过去的消息语气也越来越差。 “我大姐直接送了盛域一个人情, 她的人情绝对不是那么好送的, 之后一定会在我身上找回来, 到时候就算我二姐说情也没用了,我要是被断了资金,你以为你那边就好过?别忘了你那几个公司是靠什么维持的!”他自以为抓到了盛和嘉的痛脚,然而盛和嘉却依然没有回复他。 何思哲一脸烦躁的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冷笑一边按着手机, “徐正涛已经跟盛域凑到了一起,他手里那个影视城的项目你不会不知道吧,那可是上千亿的项目,如果盛域搞定了这个项目,你以为你还能在盛家苟延残喘?别说盛家那个老头子不会低头看你一眼,就算是盛域也可以把你踩到泥里,盛和嘉,你不会这么孬吧?” 何思哲这条消息发出去,盛和嘉那边终于有了反应,他直接给何思哲打了个电话。 何思哲盯着来电显示,摆足了谱,故意迟了一会儿才接他的电话。 “怎么,终于舍得回复我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装不在呢?” 电话里盛和嘉的倒是好声好气,听着甚至还有点笑意,“我总需要一点时间处理私人事情,你刚刚发来的消息我都已经看到了,你大姐那边不过是一时的脾气,她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平时对你虽然也很严格,但总还是心疼你的,这阵子过了也就好了,难道她还真把你推出去挡枪不成?至于你二姐,何云雾本来也算不上你正经的姐姐,就算是为了维持你们家里的稳定,她也会尽力帮你和你大姐缓和关系,根本不需要担心,不是吗?” 听了盛和嘉的分析何思哲顿时舒服了很多,虽然有时候何思哲也看不上盛和嘉,却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有点本事,也很能说服他人。 “你说的没错,我大姐最多也就关关我,她总不能把我关到死吧。”何思哲心里有了依仗,他料定何云枫这次会发作,但应该不会持续多久,而且她连手机都没收走,起码是给他留了余地的,只要等她消了气,那就什么都好说了。 看他语气好了不少,盛和嘉那边也顺着问道:“你说的徐正涛接近盛域这件事是真的?他跟盛域准备合作熙州影视城的项目?” 何思哲心思一转,冷笑一声,“你真正关心的是这个吧?”之前他给盛和嘉发消息盛和嘉不回,直到他提了影视城那个项目,这人才突然冒出来,说不是关心这个项目他都不信,盛和嘉还真是无利不起早。 盛和嘉也没有否认,他只是更清楚何思哲的心理,笑着说:“这个项目可不仅仅代表了利润,如果盛域真的成功入局还让项目落成,整个中州都要侧目,难道你想看着他飞黄腾达,自己却寂寂无名,被人拿去对比后成为遭人耻笑的那一个?” 何思哲一想起曾经受过的那些屈辱心里就十分憋屈,他当然更不想眼睁睁看着盛域更进一步,但是,他跟盛域也没有深仇大恨,有些事情就算要做,也要看价值有多高。 盛和嘉明显知道他的纠结和犹豫,于是又加了两分力。 “毕竟我们才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只要赚的足够多,你就再也不用仰望何云枫,还是说你想一辈子都生活在你大姐的阴影下,做你大姐手上的傀儡?” 盛和嘉的这句话显然触到了何思哲的痛脚,他阴着脸道:“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答应跟你合作了。” 何思哲换了只手拿手机,“我可以告诉你,徐正涛确实有跟盛域合作的打算,他今天不是也来参加盛域那边的活动了吗,这就是他释放的一个信号。他们之前已经有过几次成功的合作,这次熙州影视城的盘子那么大,徐正涛一个人吃不下来又怕成为众矢之的,再找上盛域也顺理成章,有你们盛家这个保/护伞,他行事可要方便的多了。说不准这件事你们家老爷子那都已经过眼了,只是你还不知道罢了。”何思哲一边说还不忘踩了一脚盛和嘉。 盛和嘉听了他的话却没有马上作出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熙州影视城的项目毕竟还没有板上钉钉。” “你什么意思?”何思哲皱眉。 盛和嘉那边似乎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拿到了开发资质不一定有足够的开发资金,凑齐了资金也可能发生别的事情,项目一天没落地就一天没个准,就算签约开始动工了,资金链万一断了,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不得还要牵连许多人。”最后的那个结果他引而不发,何思哲却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倒是够狠。”何思哲回了他一句,“都说你们盛家这一代盛域是最出挑的,我看他们也是错看了你,你打算怎么做?破坏盛域和徐正涛的合作?” “不需要那么麻烦啊。”盛和嘉语气很轻,“等他们签好了合同就是休戚与共的关系,到时候徐正涛那边出了麻烦,盛域肯定会被牵连,想不帮都不行了。” “你确定?” 万一盛域中途落跑了,何思哲可不信有人会栓死在项目上。 “我比你更了解盛域。” 何思哲居然被盛和嘉的语气激的有点发毛,他搓了搓胳膊,“你想怎么做?” 盛和嘉那边安静了几秒,又开口道:“《成凰》的女主还没定吧?不如就邀请徐家那位大小姐?” 徐正涛的妹妹徐蔚然?何思哲一下怒了,“你别不是想在自己的项目里动手脚吧,这可是万和今年最重要的一个项目,我要靠《成凰》赚钱的!” 在盛域投资的几部片子接连大爆后,何思哲也看上了这片市场,不过他打算从电视剧开始,《成凰》正是他看好的项目,他心里是很想靠这部剧跟盛域别一别风头的。 盛和嘉出声安抚他,“放心,不管《成凰》最后成品怎么样,你都只会赚不会亏,再说了,徐蔚然不也是大受欢迎号召力极强的女星吗,有她加入剧组,这部剧只会更有话题。” 何思哲想了想,默认了他的做法。 “总之,这件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了,如果我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也会提前跟你说,你只需要躺着等赚钱就够了,这样不好吗?”盛和嘉的话实在诱惑,何思哲也实在舍不得到嘴的肥肉,只能相信他一次了。 这个电话打完,天居然已经黑了。 抛开那些费脑子的事情,何思哲终于觉得有些饿了,他拿起内线电话想叫个客房服务,电话竟然是断线的状态。 “搞什么?” 何思哲又拨了几遍电话,一直是无法拨出。 “这么倒霉?这什么鬼房间,电话都打不通。”何思哲干脆用自己的手机拨了前台的号码,这一次前台那边总算接了,前台那边道完歉也表示马上会派人来查看电话的问题。 订好了客房服务后,何思哲悠哉地躺在床上玩手机,他打算买点什么东西哄哄他难搞的大姐,再顺便给便宜二姐搭点什么,何云雾虽然是个养女吧,但在他大姐那里总还是有点分量的,他之后还想让她帮忙说些好话,这点钱总要出的。 何思哲浏览着手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订的餐还没有送过来,不止如此,何思哲居然觉得越来越冷了,房间里的温度好像都下降了不少,这是暖气坏了? 何思哲跑到墙壁边的开关那看了下,显示屏上显示的依旧在正常供暖,但风口里出来的风却是冷的。 “妈的,这酒店到底行不行啊,什么破地方?!”何思哲骂了一声,刚准备打电话,房间的门铃正好响了。 客房服务终于到了? 何思哲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何云枫安排的这间房间并不小,何思哲刚快步走到门口,房间里所有的灯突然一起熄灭了,把何思哲吓了一大跳。 他这才想起来他根本打不开房门,他大姐刚刚不是安排人从外面锁了房间吗! 何思哲猛地拍了拍门,“我在房间里,门从里面打不开,你们搞个备用钥匙来再把餐送进来,还有,电话坏了还停电了,你们这里的服务和设施简直太糟糕了,再不快点给我整明白,我他妈就要投诉了,投诉知道吗!” 何思哲话音刚落,大门就“滴——”的一声打开了。 何思哲还没骂完,就被人推得一个后仰连连后退了几步,在门开合的光影瞬间,他惊愕地看着一身黑衣戴着咧嘴面具的人拿出了一把锋利而尖锐的斧子,整个人踏进了黑暗的房间里,反手锁住了大门。 何思哲的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出来,就被人死死地扼住了喉咙。 第54章 过激反应 晚上八点, 张随一群人正惬意地泡在温泉池子里聊天。 俱乐部的温泉引的是岐山的活水,温度较普通的温泉要高一点,虽然也有人工的痕迹, 但在吴州这一片已经相当难得了。 盛域因为还要维持脚伤的设定, 没和他们一起泡池子, 而是找了个专业的按摩师帮着疏通一下筋骨,等身上的袍子脱下来,见多识广的老师傅也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他的好身材。 盛域的肌肉明显不是在健身房练出来的,并不过分夸张,但肌理间的弧度和身材的比例实在太养眼了,好在按摩师已经不是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了, 否则就他这样趴在那里, 着实容易让人心猿意马。 等按摩师开始工作后才发现趴着的这位客人似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放松, 他身上的肌肉并不僵硬,却保持了一个相当警戒的状态,像是只要旁边的人有点什么不轨之心,他下一秒就能跳起来反击。 给盛域按摩的是个相当有经验的老师傅, 身上还有中医执照,手上也非常有技巧,他选了几个容易让人放松下来的穴位, 只用了五成的力, 想要循序渐进的让这位客人放松适应, 结果当他施力时,明显感觉盛域的身体崩得更紧了。 老师傅哭笑不得,无奈道:“小伙子,别崩的这么紧,是不是平时不太习惯和人接触?” 盛域也是这时候才察觉到问题, 当他背朝对方趴下时,的确有一种相当不舒适的感觉,明明知道这个按摩的老师傅不存在什么危险,他之前也不是没按过,日常的体能训练也少不了和人接触,但身体的感知和防备着实比之前高了很多,特别是在这种露出身体破绽的情况下。 盛域试着让自己状态放松一些,老师傅的按摩工作却依旧不太顺利。 盛域明显也感觉到了,打算让老师傅不用按了,竹屋的外面正好有人敲门。 “进来。”盛域半坐起来看向门口。 为了方便泡温泉的客人直接过来,按摩用的竹屋温度都比较高,加上盛域一直放松不下来,肌肉紧绷的状态也让他出了不少汗。 竹门被拉开,接着是被掀开的麻制门帘。 进来的居然是李昀州。 他虽然穿着浴袍和木屐,但看着不像下过水的样子。 “你怎么过来了,没跟张随他们一起去泡温泉?张随定的那几个池子应该还不错。”盛域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把毛巾随手放到一边,他只穿了一条系带的宽松裤子,袒露上身的样子自然的很。 “他们那边人太多了,正好也有事想找你。” 盛域点点头表示理解,昀州少爷嘛,总是有点自己的小习惯的。 他让按摩的师傅先离开竹屋,结果老师傅不知道是太尽责还是跟盛域杠上了,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一句,“您要是待会儿还放松不下来,可以再找我,年轻人一定要多注意身体保养,这样才能更有活力。” 盛域一脸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表情看着他离开了屋子。 李昀州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放松不下来?要注意保养?” “你肯定是误会了。”盛域脸都黑了。 “误会什么?”李昀州坐到他对面的竹塌上。 盛域又擦了擦身上的汗,把刚刚身体的情况跟他说了,那个游戏世界的后遗症不断刷着存在感,着实给他们带来了很多麻烦。 李昀州听完之后,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随着他的靠近,盛域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苍松的味道。像是在哪个地方染上的木质的熏香味,在这个略微潮湿的竹屋里,李昀州靠近他后,这股味道变得尤为明显。 “转过去。”李昀州打算试一试盛域的情况。 盛域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按照他说的转过身背朝李昀州。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李昀州都没什么动静。 “喂——你搞——” 身后突然有拳风袭来,盛域的身体比思维反应得更快,他瞬间抓住了袭击他的手臂,在侧身躲开针对脖子处的攻击时猛地往前一拽,用胳膊肘把身后袭击他的人压在了原本坐着的竹床上,变成一上一下的俯视状态,而为了快速制服对方,盛域的膝盖也压在了李昀州的腿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在几秒之间,甚至李昀州都没怎么反抗,直到四目相对时,盛域才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还是第一次这个角度看李昀州,他眼神深邃,鼻梁高挺,下巴的弧度非常清晰,英俊的眉目却是一副疏离冷淡的神情。 盛域额头上的汗水‘滴答’落在了李昀州被扯得敞开了的领口处,热意似乎蔓延到全身,盛域有点怀疑这个竹屋里是不是在烧炭火,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昀州。 李昀州却先一步侧了侧头,移开了目光。 盛域眉头扬了扬,嘴角也挑起了一点,他笃定地看着一直被牢牢压着胳膊的人。 “李昀州。” “盛域。” 两个人居然同时开口。 “你先松手。” 李昀州的目光依然没有放在他身上。 盛域的心情却奇异的飞扬,“怎么样,试过之后能确定了吗?”盛域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昀州平淡道:“你的身体应该还在一个适应期。”所以即便提前就知道他会主动攻击,依然采取了最迅速直接的反击与制服,“时间长了控制力加强,就不至于连个按摩都做不了了。” 盛域了然地点点头,他松开手,准备挪开位置让李昀州起身,李昀州却拍了拍他的胳膊。 盛域一顿,分明看到了他忍俊不禁的样子,心里正闪过疑惑,李昀州下一句就来了,他依然保持着侧着头的姿势,莞尔道,“你裤带松了。” 盛域整个人一怔,接着脸色古怪万分,他猛地拽住了自己的裤子,这个按摩穿的系带裤居然真的松开了……盛域立刻拽着裤子从竹榻上弹起来。 李昀州也跟着坐了起来,他理了理刚刚被扯松的袍子,语气竟然颇为轻松,“资本挺雄厚?” 盛域眼睛危险的眯了迷,显然的,他从李昀州眼里看到了平日里隐藏的极好的戏谑与恶劣,但面对这样的李昀州,盛域反而被激起了一种奇怪的探究欲,情绪上的恼怒很快消失,变成了带着试探意味的挑衅,盛域笑了笑,礼貌地接受了对方的称赞,“谢谢夸奖。” 他低下头随手系好了裤腰带,抬起头又看向李昀州,“刚刚你那一拳水平不差,练过?”他抱臂站在一边,懒洋洋问道。 李昀州没有否认。 盛域懂了,李昀州刚刚的确是为了试他的反应并没有还击。 “找个地方练练?”盛域一下子提起了兴趣,他已经很久没遇上合心的对手了,他有种预感,和李昀州对招或许会很有意思。 盛域并不确定他会不会答应,李昀州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可以。” 竟然就这么达成了一致。 他们很快用俱乐部的游览软件定位了最近的场馆位置,正准备过去,徐佑禾和张随结伴找来了。 “你们要去哪儿?”张随看他们两个又打算开小灶,忍不住玩笑道,“小盛总,昀州,你们这关系也太突飞猛进了,天天想着搞两人约会,是不是打算把我们都甩了?” 盛域直接忽略了他的用词。 “你们也过来按摩?”他神色坦然地反问,顺便推荐了一下,“这边有个中医老师傅手法不错。” “哟,那我一会儿真要试试了。”张随道。 徐佑禾也笑了笑,不过当他注意到李昀州凌乱的头发和盛域松垮垮系着的衣带时,脑子里却“轰”的一声——他强压着心底的怀疑和震惊,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禾总,呆住了?”张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徐佑禾拨开他的手,“我没事。”他连忙换了个话题,试图把心里那些胡思乱想盖过去,“薛浩刚刚来过这边吗?” “没有,怎么,人不是都在你们那边泡温泉吗?”盛域最开始过来的时候,薛浩还一边嚷嚷着热,一边泡的不亦乐乎,还叫了一堆冰啤酒清酒还有水果盘什么的。 “他泡了一半说要去洗手间,之后就没看见人了。”徐佑禾摇头,“他之前说回来的时候顺便再拿点吃的,结果我们水果都吃完了,他人还没回来。” “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张随也纳闷了,“要不算了,我们再去温泉那边看看,说不定人已经回去了,晚点再过来按摩。” 他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薛浩的鬼哭狼嚎。 四个人顿时心里一惊,看向同一个方向。 只见远远的,只穿着短裤赤着脚的薛浩像后面有鬼追一样朝这边疯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嚎:“盛哥,救命啊——池子旁边有个死人,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吗呀!怎么又让我碰上了!!!” 盛域和李昀州又对视一眼,薛浩已经扑到了盛域旁边,恨不得直接抱住他的大腿。 “我去,浩子,怎么啦?”张随看着他的狼狈样子,连忙扶了他一把。 薛浩抬手指着他刚跑来的方向,嘴唇都在抖,看起来又狼狈又倒霉,“有个满身是血的人趴在池子旁边,我就看了一眼就跑过来了!”他实在没有勇气上前查探,也记得不能破坏任何案发现场,只能狂奔着跑来报信了。 薛浩眼泪都要出来了,他一脸希冀地看着张随,“张哥,你知道哪个菩萨灵吗?” 第55章 他都知道 张随还真的认真点了点头, “过几天我帮你打听打听。” 薛浩顿时一脸看到救星的模样。 “先别废话了,薛浩你说说人在哪里,我们先过去看看。”盛域一开口, 薛浩立刻就巴巴望着他, “就寻林轩转过来的那个池子, 地方稍微有点偏,但也是来我们这边的必经之路,今天池子都被张哥包了,除了工作人员谁还会没事跑过来,我哪知道还能有人死在来的路上呢?” “你确定人死了?” 李昀州的一句话顿时把薛浩问住了,他努力回忆了一下, 任谁陡然间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趴在地上都会受到惊吓, 薛浩这种有前科的那更是头皮都炸了, 他当时吓得拔腿就跑,的确没有更近的确认。 薛浩一脸菜色的摇摇头,“没,我没有。” “别说了, 现在就过去,你要先待在这里吗?”盛域问薛浩。 薛浩连忙摇头,“不不不, 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盛哥带上我。”虽然这样说, 他紧紧抓住的却是张随的袖子,张随的浴袍都差点被他扯掉。 “松点松点,你胆儿怎么这么小!” 薛浩立刻满脸控诉的看着他。 张随也想起了他的经历,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四个人拖着一个战战兢兢的薛浩, 往他之前来的方向去了。 果然,绕过他们包下的这几个温泉池子,走到薛浩说的寻林轩,在一个树丛掩映下的温泉池子旁边,一个浑身是血的裸男趴在地上。 “先去看看死了没,死了就叫警察联系工作人员,没死就联系工作人员送医院叫警察。” 盛域的处理办法果然很粗暴直接。 李昀州和盛域一起上前,其他两个人暂时留在了原地。 结果他们刚刚走近几步,准备蹲下查看一下裸男的情况时,一只带血的手忽然往前伸了伸,“救——” “啊——”动了动了,死人动了!!! 在场的几人没被血手吓到,反而被薛浩的尖叫搞得一趔趄。 薛浩这时候已经躲到了徐佑禾和张随的背后。 徐佑禾更是不客气锤着薛浩的胳膊,“你要把我吓死了!” “他他他,他动了!” “动了就是没死啊,你是不是傻了!”张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前面盛域和李昀州也发现了,这人只是浑身上下都在流血,但看着应该是表皮伤口,如果他身上的血真的全部是他本人的,这个出血量在他们来之前就应该死的不能再死了,别说还能动,人都已经凉了。 “找工作人员,叫医生顺便报警吧。”盛域冷静道。 在盛域他们来了之后,这个血淋淋的人不知道是受了刺激从昏迷中清醒,还是说干脆就是被薛浩的一系列骚操作惊醒了,居然强撑着抬起头,露出沾着污泥和血点的脸,“不要……报警,送我去医院……”在他看到眼前的竟然是盛域和李昀州时,也哆嗦了一下,但已经来不及酝酿其他的情绪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希望。 “我艹!是何思哲!”张随他们站在后面也看见那人的脸了。 他和徐佑禾面面相觑,薛浩也忍不住从后面悄悄探出了一个头。 居然真的是何思哲? 前面的盛域和李昀州也露出了惊讶。 这种时候,盛域还不至于跟个重伤的人计较,他让张随把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盖在裸男何思哲的身上。 徐佑禾那边联系了俱乐部的工作人员还有何思哲的两个姐姐,工作人员以及内部配套的医护人员很快就赶了过来,看到事发现场也是一脸震惊,急忙抬着何思哲上了救护车,准备把他先送到俱乐部医院,联系到他家人后再看情况直送吴州。 “何云枫的电话打通了没人接,我通知了何云雾那边,她说何云枫晚上喝了点酒已经睡了估计是没听到,她会马上去找何云枫,然后赶到医院去处理这件事情。只是她那边的意思也是暂时不要报警。”徐佑禾把联系后的结果告诉了其他几个人。 张随拍了拍薛浩,“这人不是没死吗,你怎么大呼小叫的跑过来说看到了死人?” 薛浩顿时一脸委屈。 “何思哲身上全部都是小刀割出的表皮伤口,几个关键位置,手腕、脚腕还有脖子上都有伤,而且他身上应该还有不属于他的鲜血,一般人看到这种流血程度都会觉得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李昀州的一番解释顿时让薛浩觉得总算有个人能够理解他了。 “何思哲一直在喊救命,你但凡凑近那么一点点,就不会吓成这样了。”盛域冷不丁泼了他一盆冷水,“不过你这运气也是绝了,我妈认识几个大师,到时候让她介绍给你。” 这一颗枣马上又让薛浩感激涕零,“盛哥你就是我的救星。”都知道盛夫人在这些方面很有讲究,有她把关薛浩立刻有了信心! “不过何家也够奇怪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居然完全不想着报警。”张随虽然这样说,但也知道,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阴私,保不准是何思哲身上有什么问题? “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先回别墅。”徐佑禾说。 何家的事情既然不需要他们插手,他们也犯不着凑上去。 李昀州和盛域却没有表态,因为他们多少觉得,何家这件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更甚至又会不会跟那个死亡游戏有关? “医院那边需要去个人看看吗?”张随问了他们一声。 何思哲毕竟是薛浩发现的,就算不报警,按情理他们该去跟何家人说一声。 “刚刚何云雾怎么说?”盛域问徐佑禾。 徐佑禾摇头,“何思哲突然出事她应该没来得及想这些,晚上医院那边估计也是兵荒马乱,我看明天去也不迟。” 盛域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李昀州。 李昀州也没什么意见,这事就定了下来。 何思哲出了这种状况,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来了不少,这些都交给了张随他们去应对,李昀州和盛域先一步换好了衣服回了别墅,盛域端着工作人员特意送来的安神姜茶,递了一杯给李昀州,自己捧着另一个杯子和他一道站在落地窗边。 “在想何思哲的事情?”盛域现在已经很了解李昀州的习惯了,他脑子转的多,有时候这么面无表情的站着看风景,其实就是在想事情。 李昀州却给了他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我刚刚给‘孙奕’打了个电话。” “孙奕?”盛域微微一诧,“你们还有联系?” 李昀州用一种深思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盛域挑眉。 “一般人听到这句话应该会先问打电话的原因和目的。”而不是惊讶他们还有联系。 李昀州表情淡淡的,自然也没看到盛域那一瞬间的错愕。 盛域垂下眼,“他刚刚从郭家那个烂摊子里抽身,现在是最应该低调的时候。” “嗯,这点他很清楚,对了,他让我帮他转达对你的谢意,郭家现在无暇找他麻烦,少不了你出的那分力。”这一点上,盛域和李昀州出乎意料的想到了一起。 盛域自然知道李昀州说的是哪个‘孙奕’。 其实就算他们不出手‘孙奕’也未必不能脱身,但他们帮了这个忙‘孙奕’的处境肯定会更好,更何况,郭家在吴州也嚣张的够久了,有些事情没有根就不会有果。 “他应该明白我帮的不仅仅是他。”盛域和李昀州一样,把两个孙奕分得很清楚。 “嗯,你帮的还有你的前任。”李昀州静静喝了口姜茶,夜晚的风撩动了他额前的头发。 “难道不是你和‘孙奕’的关系更好?他现在连面都不露了,还会跟你联系,甚至让你帮他转达谢意。”盛域轻哼一声,“指挥官大人在他心中的位置果然是不一样的。” “你在意这个?”李昀州忽然问。 盛域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好吧,你打电话找他的目的是什么?” 李昀州把最后一口热辣的姜茶喝完,把杯子搁到旁边。 “我问他,在那个世界认不认识一个叫何云枫的人。你之前不是怀疑过她?既然这样,直接问那个世界的人应该更容易,哪怕‘孙奕’不认识何云枫不能完全排除她的问题,但假如他真的在那个世界见过或者听过何云枫,那么何云枫的身份就能确定了。” “所以结论是?” “没见过也没听过。” 盛域点了点头,但就像李昀州说的,‘孙奕’没见过不代表何云枫一定不是回归者,既然那个游戏能被称作一个世界,它一定非常大,也许还大的超出他们的想象,这样的世界里两个人一直碰不到面也完全不奇怪。 “何云枫的身份无法完全排除,现在何思哲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何云雾还试图掩盖何思哲受伤的事情,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挺多的,我刚刚大概看了看,何思哲死肯定是死不了的,他那个伤势的情况与其说是要置他于死地,不如说是一种报复性质的凌虐,何云雾的掩盖行为是不是说明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的确有这个可能。”李昀州接道,“但也没必要草木皆惊,毕竟现在并不能肯定这件事情跟那个世界的回归者有关,也有可能只是一种巧合。” “你信吗?”盛域笑着反问他。 李昀州平视前方,“按照正常逻辑来说,目前的确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这几件事情的关系,只能等待后续的变化来验证我们的猜测。” 盛域也认可他的判断。 “何思哲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小盛总,其实还有件事我更想跟你谈一谈。” 盛域从李昀州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认真,心里隐隐有种奇怪的预感。 “你想聊什么?” 清冷的月光照在落地窗旁的两人身上,也让李昀州脸上的淡泊像是镀了层冷光。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也许也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人往往容易被错觉所迷惑,陷入自我欺骗和自我说服的情绪中。” 随着李昀州的话,盛域的表情逐渐变得冷淡。 “你想表达什么?”他挑眉看向李昀州。 李昀州平静道:“我以为有些事情不用说得那么清楚。” 盛域笑了笑,“不,有些该说的还是应该说得清楚明白一点。” 李昀州目光微动,点头道:“也好,我想说,盛域,不管那些人口中描述的游戏世界里我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我们都不应该被那种关系所困扰,游戏世界里的我们并不是现在的我们,你懂我的意思吗?” 盛域点头,“我明白。” 他心里有种微妙的不适和被挑明的尴尬。 所以,一直以来是他自作多情了?李昀州根本不喜欢他,而且还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甚至跟他说,让他清醒点,不要再继续为这种没必要的关系所烦恼? 第56章 午夜入侵 盛域离开后, 落地窗边只剩下李昀州一个人。 姜茶的杯子已经空了,李昀州回到客厅,往杯子里加了点热水, 又重新走到窗边。 这一次, 他把落地窗打开了一些, 冬日夜晚,郊外湿冷的空气混合着山间的草木味道涌入了温暖的客厅,打破了客厅里沁着暖意的慵懒,昏昏欲睡的舒适感被凛冽的冷空气冲的消失一空,这种感觉才是李昀州熟悉而亲近的。 或许是刚刚他太过直接,到底有些伤了盛域的面子, 盛域离开时的情绪明显不太好。 其实在那场谈话里, 盛域已经表现的很有风度, 没有因为他的直接而恼羞成怒,些许的冷淡也是人的正常情绪,毕竟当面挑明这些事情,普通人的面子都会挂不住, 更别说盛域这样骨子里骄傲的。 这些结果甚至盛域的这些反应,李昀州早就有过设想和预料,他不是没有想过一直沉默, 有些事情当成不知道反而比挑明要容易得多, 但盛域的情绪上脑或许是一时的, 长期的放任和纵容才会让人越陷越深,如果李昀州明知道这一切还放任不管任人沉沦,这段建立不久的同盟关系也会分崩离析,与其被若有似无连自己都分不清的感情所困扰,不如拥有更稳固坚定的盟友, 这才是李昀州对盛域的认可和尊重,也是没有宣之于语的东西。 不管盛域之后能体会到多少,起码于李昀州,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做法有任何问题。 这一天里估计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有人都睡得很晚也睡的很沉。 半夜里,一阵警笛尖哮声骤然响起,把别墅里沉睡的几人瞬间吵醒,盛域拉开房门从二楼跑到一楼时就看见穿着睡衣的李昀州已经站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一楼别墅的大门还有洗手间的门都敞开着,洗手间里的一块窗户玻璃被人卸了下来,留下一个偌大的玻璃洞,往客厅里呼呼灌着冷风。 “有人进来了?”盛域看了眼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苏衡,不算太意外。 他知道李昀州身边这两个人一直都没有离的太远,只是为了给李昀州出游更多的空间,所以在不需要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在人前。 苏衡半夜出现,唯一的原因就是这栋别墅遭遇了危险。 李昀州果然点了点头,“打晕了外面巡逻的两个保镖进来的,被苏衡他们发现后立刻跳窗跑了,丛山他们已经追过去了,中间相隔了点时间,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李昀州开口时,别墅里除薛浩之外的几个人也睡醒惺忪的出来了。 “怎么回事,大晚上警笛怎么响了?” “唔,怎么突然冒出了一个人?”有人惊讶地看向穿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就没有睡过觉的苏衡。 “大惊小怪什么,这是李昀州的助理。” 盛域看向大门的方向,其他几个人也回过味了,他们白天见过丛山和苏衡,只是这会儿人突然冒出来一时没反应出来。 “有人从一楼外面的洗手间的窗户翻进了别墅,触发了别墅里的警报装置。”李昀州这么一说,其他几个人哪里还有睡意,大半夜翻窗进别墅,难道还有什么好事? “最近也太不安生了,怎么出来过个周末也能遇到这种事情?”张随忍不住吐槽。 “前有何思哲,现在又是我们,难道是有预谋的袭击?这事情真的不用报警吗?”徐佑禾想到了晚上温泉边上何思哲遇袭的事情,不免有了点联想,因为事情实在太凑巧又太集中,他寻思着是不是他们这群人被盯上了? 同样穿着睡衣的徐正涛此刻的表情也很严肃,只是他担心的是另外一种情况,可惜现在时机不对也不方便说,他看了眼盛域,打算明天就找机会单独跟他谈一谈。 “先看看丛山那边是什么情况吧。”盛域朝李昀州道。 李昀州没意见。 在刚刚结束不久的那场谈话过后,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至少旁边的几个人都没看出任何异常。 “薛浩是不是还在睡觉,要不要喊他起来?”徐佑禾看薛浩不在客厅里,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这是睡神再世吗,这么大的动静都没醒?”张随简直对他佩服不已,“他这睡眠质量也太好了。” “上去看看吧。”李昀州提醒了一声,至少要确认人是安全的。 盛域也点了头,“如果他没事就不用叫他起来了,让他继续睡。”这小子晚上受了惊吓,睡得沉也是件好事。 “行了,我知道,我去看看吧。”张随说着就去了二楼,没多久就关门下来了,“放心吧,我看过了,他还睡着呢,睡的特别香。”张随好笑的摇摇头,“我看他晚上一点儿都没受影响,该吃吃该睡睡,好得很。” 客厅里的几个人又聊了几句,没多久,丛山就带着几个人回来了。 不过到门口的时候其他人都站在门外没进来,他们分散到各处很快不见人影,只有丛山一个人进了客厅。 “老板,那人直接跳湖了。”丛山的语气很沉重,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结果。 客厅里几个人却都惊了,“跳湖?难道是艾斯湖?这个天跳下去是想死吗?” 这可是冬天,艾斯湖虽然有一部分确实在俱乐部规划的区域内,实际上这是吴州有名的城市内湖之一,面积很大水深惊人,半夜往湖里跳就算水性一流也不一定能保证平安无事。 “虽然没在跳湖之前拦下他,但追逐过程中我们发射了几枚追踪器,有一枪确定打中了他。”丛山打开手里的屏幕,指着上面缓慢移动的小点,“他在逃跑的过程中应该没办法很快把追踪器取出来,那么这段时间我们就可以一直定位他的行踪,刚刚我已经派人盯着追踪器了,艾斯湖附近也有人随时候命。” 丛山显然已经做了周全的布置。自从前面几次滑铁卢之后,他和苏衡反思了很久,这一次不管是别墅的防御还是应急的速度都有了很大提升。 对他们行动反应如此之快,别墅里的人也是暗暗惊讶,难免又联想起传闻中李家非同一般的人才培养方式和那一重重复杂的家规。 盛域看张随几个都累的直打呵欠,开口道:“你们累的话就先去休息吧,明天早上你不是还安排了别的活动?” “真的不需要我们在这里?”张随又问了一句,虽然知道估计帮不上什么忙,但问总是要问一声的。 “你想在这里盯着屏幕等个结果?” 果然,盛域一开口张随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那我们先去睡了。” 其他几个人也点点头。 “小盛总,你也别太晚,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办吧。”徐佑禾上楼前不忘嘱咐了一句。 “我知道。”盛域懒洋洋的答应了一声,他只不过还有些话要跟李昀州说罢了。 张随他们回房休息之后,丛山想了想,忍不住说:“那个入侵者是撂倒了外面巡逻的保镖,从洗手间翻窗进来的,我们刚刚已经仔细检查过洗手间窗户的情况,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李昀州问。 丛山描述着其中的细节,“他不止身手非常好,不输经过专业训练的安保人员,手里可能还有一件非常厉害的装备,那件装备应该体积很小携带方便而且异常锋利,除了可以突破非常坚硬的物质外,还能避免惊动窗户上的防盗设备。刚刚他要不是进入洗手间后身体触碰了室内的警戒,我们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有人员入侵的情况,现阶段很难讲这是一种什么武器,我们查过市面上现在能找到的武器资料,苏衡还登录了内部的武器名录,但始终找不到能够匹配这种功能的工具。” 这种事情放在一般人那里可能没什么,但丛山作为专业人士对这类东西更加敏感,也能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李昀州和盛域随着丛山到了洗手间的玻璃处观察他说的那些痕迹,别墅使用的都是安全有保障的防盗玻璃,玻璃上赫然有一个切面平滑面积足够大的洞,而被切下来的那一部分就靠在窗户旁边,李昀州和盛域几乎同一时间想到了什么。 “把这块玻璃拿去检验一下。”李昀州朝丛山道,丛山立即点头,让人进了洗手间,盯着他们把整面玻璃从窗户上卸下来。 客厅里,盛域坐在沙发上倾身倒了两杯热茶,“你要查切口形成的原因?” 李昀州看着杯子里缓缓冒出的热气,“至少要确定一下我们的怀疑是否准确。” “那么撇开实质的证据,凭你自己的感觉呢?”盛域把其中一杯茶递给李昀州。 “谢谢。”李昀州端起杯子,脸上的表情氤氲在升起的热气里,“这很可能是一个新的回归者,但和之前的那些人不同,不管是性格还是行事又或者手段都有所区别,也许他的身上会有一些新的发现,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的目标依然是我和你之间的一个。” 盛域懒散道:“也就是说我们又要面临新的危险了。”他喝了茶,忽然道,“昀州少爷,你怕吗?”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盛域忍不住笑了。 “嗤,算我多问了。”他端着杯子站起来,“该来的总会来,有些事情急不急都没有用,还不如早点睡觉养养精神。”他对着沙发上的李昀州摆摆手,“那个跳湖的家伙没那么快能抓到的,就算抓到了你想问什么起码也要等到明天,早点睡吧。”说完,他也上了二楼。 李昀州看着盛域的背影,忽然觉得盛域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第二天又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虽然前一天先是出了何思哲的事情,后来别墅又被撬了窗户,但一行人的出游兴致并没有被这些事情扰乱,他们起的甚至比前一天还要早,把赖床的薛浩拖起来后这群人就结伴去了马场骑马。 骑马算是这次行程里徐正涛难得感兴趣的项目,他一直非常爱马,甚至在拉法州的马场里认养了一匹小马,对喂马养马也非常有心得。这次他们来的俱乐部虽然无论是马场的规模还是专业程度都比不上拉法州,但也引进了几匹相当不错的成年马,徐正涛原本很想去看看,但盛域对骑马这种事完全不感兴趣,早上也没跟张随他们一道出门。徐正涛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留在了别墅。他这次来毕竟有自己的目的,并不纯粹为了放松心情,在第一天的活动结束后,他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章程,更想借着这个机会跟盛域单独聊一聊。 张随一行人去了马场后,别墅的客厅里只剩下盛域和徐正涛。 徐正涛跟盛域已经合作了几次,整体都算的上很愉快,几次项目的收益也相当惊人,他实际上已经很清楚跟盛域合作的节奏,当下也没有多绕弯子,而是很直接的开口邀请盛域,希望他能一起加入熙州影视城的项目开发。 “这个项目我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了,你应该也听说过。之前我们合作《辉煌的攀登》时,我就跟你聊过在为这个项目做准备,你也知道拿下这个指标和许可有多么不容易,这会是接下来中部地区非常重视的一个大项目,同时也是中部发展计划的一个锚。就像我们当初说好的,如果我能拿下这个指标,你会考虑这个项目的投资和开发,现在,我很需要你给我一个答复。” 徐正涛想起这段时间盛域和李昀州越来越频繁的交集,忍不住补充道:“我不知道李昀州有没有和你说起过,这次的项目,李家已经入局,他也会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如果你也加入进来,这一定会是个三方共赢的局面,我非常真诚的邀请你,并且也希望你能慎重地考虑这件事。” 徐正涛没有选择正式的谈判桌,而是在这样一个更轻松更私人化的场合跟盛域聊这件事,其实就是把这个合作更多的当成利益的结合,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上先对盛域发出了一个更偏向私人性质的邀约,尽管合作肯定是公司集团层面的,但他这样的做法实际也是在表明他的态度,他希望盛域加入这一点一定是非常诚恳的,即便盛域拒绝,那也并不影响他们的私交。 盛域和徐正涛其实在合作上一个项目《辉煌的攀登》时,对熙州影视城的项目就有点默契了,只是那个时候徐正涛还在为指标跑最后的流程,这个东西一天不下来,说要开发要投资都是虚的,当时也有很多人想看徐正涛的好戏,认为他想拿这个指标难于登天,没想到天也有被徐正涛戳穿的时候。 之后为了保下卢鹏伟和徐蔚然,徐正涛和李家那位老爷子交换了条件,但李家的入局并不全是利益的瓜分,多了这样一个投资者不仅有效分担了投资风险,实际上也为这个项目的顺利运转提供了更多的庇护。 “原本一开始我就是想找你合作的,跟李家沾上关系完全是机缘巧合,后来我又仔细想了想,熙州影视城这么大的项目他们加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徐正涛想起昨天半夜里发生的事情,忍不住道,“现在已经有风声出去了,想打探消息或者干脆破坏这个项目合作的人一定少不了,这就是利益伴随的风险,但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值得依托后背的伙伴。” 盛域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道:“你的意思是昨天半夜撬窗进来的那个人,有可能是冲着这个合作项目来的?” “我不肯定,只是有这个猜测。”徐正涛说道,“具体还要看今天李总那边的人调查的结果。” “如果真是这样,你还要邀我入局,是笃定我舍不得这块肥肉?” 徐正涛忽然笑了,“如果这块肥肉注定要分出去给别人,那我宁愿这个人是你小盛总,起码你不是个吃了肉还要反过来喝血的人。” “这个形容不错。”盛域嘴角扬起,“徐总开诚布公,我也有话直说了。对于熙州这个项目我的确有兴趣,但具体能不能合作或者怎么合作,需要有个具体的章程出来,或者三方坐在一起就合作的事项好好谈一谈,不然现在我承诺你什么都是空的。” 徐正涛听了盛域这几句话顿时松了口气,因为盛域这个态度就是倾向合作的,也是徐正涛预想中最好的结果,“当然,这些事情肯定要详细安排,现在有你一个准话就够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盛域靠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你邀请我加入合作,李昀州那边知道吗?”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徐正涛,似乎真的很好奇这个答案。 徐正涛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在徐正涛眼里,以盛域和李昀州现在的关系,难道不是应该早有默契吗? 盛域了然的笑了笑,非常友好的建议道:“李昀州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我建议你最好提前和他说一声,至少也要打个招呼,否则,不管日后的合作成不成,你都可能会非常辛苦。” 千万别被李昀州外表的温和稳重给骗了,论那些恶劣的小心思,恐怕没几个人比得上他吧? 二楼的书房里,同样没去参加跑马活动的李昀州收到了苏衡最新的一条消息。 一直盯着追踪器的丛山看完后确定的点了点头。 “虽然追踪器后半夜就被拔了出来,但是根据当时的定位,那个人唯一躲藏的位置只有可能是那里。” 李昀州看了眼手机里苏衡发来的位置。 这不就是昨天何思哲送去的那间医院吗? 第57章 等一等 李昀州下楼的时候, 徐正涛和盛域已经谈完了,客厅里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烟味,茶几上只有一只空的咖啡杯, 另一只杯子里还装着满满的茶水。 盛域看李昀州臂弯里搭着外套, “打算出去了?” 李昀州走到沙发边, 跟他讲了收到不久的消息。 “昨天半夜里潜入别墅的那个人他们定位到了大概的位置,就在何思哲所在的那间医院。” 收到这样的消息,少不了要去医院看看情况。 “这应该算不上巧合了吧?”盛域简直都想笑了。 俱乐部这么大,艾斯湖能上岸的地方也很多,逃跑的那个却非要选在何思哲住的那间医院躲藏,这就是明晃晃的让他们去查啊。 “我打算去一趟, 有兴趣一起吗?”李昀州主动向盛域提了一句。 李昀州很清楚, 目前他跟盛域之间的关系是僵直而紧绷的, 看似平静的交流间还藏着很多的机锋,这也是很多关系必然要经历的一种动荡,虽然李昀州并不希望这个时间持续太长,但对盛域却罕见的给了更多的耐心。 盛域果然没有拒绝, “我跟你一起过去。”原本昨天出了何思哲的事情,他也有这样的打算,李昀州提了就顺势答应下来。 盛域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在别墅里原本只穿了很薄的羊绒衫, 因为要外出, 临时去房间拿了件外套。 今天天气虽然很不错,外面的气温却明显比头一天低了好几度,再加上郊外的缘故,即便有太阳,空气依然是湿润而冰冷的。 盛域出门的时候, 李昀州叫好的电动游览车已经停在门口了,他人也已经坐在车里,盛域一步跨到了车上,此时游览车已经开了起来,四面的冷风让人呼出的白气仿佛都要结冰,盛域冻得搓了搓手。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随即从侧边拎出了一个袋子递给他。 盛域莫名地接过李昀州给的那个牛皮纸袋,从里面抽出了一条围巾。 他挑了挑眉,倒也没故意推拒,十分自然的把围巾围到了脖子上,这种时候矫情就没必要了。 多了条围巾,果然整个人也暖和多了。 盛域眯了眯眼,随口道:“你昨天不是才说过不要做一些让彼此困扰的事情?”李昀州总不见得有出门多带条围巾的习惯吧? “给朋友多准备一条围巾算过界吗?”李昀州不以为意。 “难道你对每个朋友都这么细心?”盛域反问。 李昀州一看就不是这种人。 “我没那么多朋友。”李昀州语气淡淡的,“真正能归纳到朋友这个位置的至多也就一两个。” 盛域忽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道:“那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很荣幸?” “做李昀州的朋友不见得是件好事。”李昀州的形容其实很割裂,像是把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和李昀州分成了两个个体,但对他来说,这却是一句相当诚恳的表述。 盛域也确实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认真,在这种事情上李昀州根本没必要也不屑撒谎。他观察着此刻李昀州的表情,看不出任何不自然的地方,也许对于李昀州来说,这可能已经是近似肺腑的提醒。 盛域心里憋了一整晚的气像是忽然松开了。 他也再一次体会到李昀州的特别。 从一开始盛域就知道李昀州这个人是复杂的而又危险的,但他没想过原来这人也是护短又排他的。 那一腔平静无波之下掩藏的东西让盛域越来越感到好奇,似乎随着不断的接触与挖掘,还能再发现一些新鲜的不为人知的东西。 盛域心底的小火苗在蠢蠢欲动,然而这一次它却更加小心与谨慎,只在很深很深的角落悄悄点燃了一束,燃烧得无声无息。 他靠在椅背上,笑得坦然而又自信,“我就喜欢挑战别人觉得不可能的事情。”他语气微微一扬,“比如做李昀州的真朋友。” “真朋友?”李昀州看向他,怎么一个真法? 盛域竟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半是自嘲半是玩笑着说:“谁让李昀州太会装模作样,人人觉得他把自己当兄弟,其实他心里人家连个朋友都算不上,至少我是不同的吧?”盛域侧头笑了笑,看起来洒脱又得意,任何人看到他这个样子恐怕都很难反驳。 李昀州什么也没说,却微微扬了扬唇。 李昀州和盛域到医院时,苏衡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看到两人从车上下来,他一边领着他们往医院走,一边说明了一下从半夜到今天清晨的追踪情况。 “追踪器是在医院附近失去信号的,当时差不多是半夜三点,之前的移动路线我们已经保存下来了,潜入别墅又逃走的那家伙水性确实太好了,我们估计他在水里游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医院可能是他的目的地也可能是他力竭之后选择的地点,不过我们更倾向于他想利用医院这个地点来躲藏。” “这是俱乐部的医院,本来就是应急用的,平时人绝不会太多,如果真的随便找个地方躲一躲,怎么不选在人更多的游乐区?” 盛域说的这一点确实也是苏衡他们疑惑的地方,他们只能猜测医院里或许有他能脱身的助力,要么是接应的人要么是之前已经藏好的工具。 “何思哲那边有什么情况?”李昀州问。 虽然半夜里横生枝节,但是昨天到现在,苏衡也没忘记让人一直盯着何思哲这边的动静,他立即回答道:“医生给何思哲检查过了,他身上确实都是表皮伤口,但是人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半个小时之前我们的人才问过护士,护士说他还在睡,他应该打了点安神的针,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还有,盯他的兄弟说,昨天一直是何云雾和另一个女孩儿在忙前忙后,没看到何云枫露面,酒店那边盯着的人我早上也问过了,他们说何云枫从昨天晚上喝了酒回房间之后就没再出过门。” 苏衡把调查到的实际情况都说了一遍,并没有加入自己的主观判断。 “何思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何云雾不该隐瞒何云枫。”盛域道。 再说,以何云枫在何家的地位,何云雾就算想瞒也不一定瞒得住。 “除非,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李昀州接道。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何思哲的病房门口。 守在那里的何云雾看到他们时,立刻站了起来,朝旁边的人摆了摆手。 拦在走廊上的保镖让开通道,何云雾也走到了他们面前。 盛域和李昀州都很高,何云雾又是那种身材娇小的女性,站在他们面前不禁被衬托的更加瘦小,但她虽然长得秀雅动人,气质却并不文弱,反而从骨子里就隐隐透出一股韧劲。守了何思哲一夜脸上多少显露了点疲惫,但面对突然造访的盛域和李昀州,她却表现的很强势。 何云雾主动道:“小盛总,李先生,昨天很感谢你们及时通知了我思哲的事情,等思哲好了,我们会带着他亲自上门向两位道谢,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两位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何云雾这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赶客的意味也很浓,像是并不希望在医院里和盛域李昀州多说什么,她摆出了这样的态度,盛域也就开门见山了,“何小姐,我们这次来主要想求证一件事,昨天半夜,我们居住的别墅遭到了歹人潜入,那人虽然趁夜逃离,但我们最终还是寻到了他藏身的地点,此刻,他就待在这间医院里。” 何云雾神情冷硬的打断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小盛总遇到了麻烦,大可以报警搜查医院,看能不能找到你想找的人。” “这样吗?”盛域笑了笑,李昀州的目光也放在何云雾脸上并没有挪开。 一般情况下,盛域对女士还是相当客气的,连话都说得婉转。 “只要何小姐不担心何思哲的安全就行。” “你想说什么?”何云雾眉头皱起,“你是说那个潜藏到医院的人会对我弟弟不利?” 盛域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 李昀州的目光移到了何云雾的身后,那个苏衡口中跟何云雾一起忙活了一晚上的女孩儿身上,对方却丝毫没有察觉。 何云雾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会保证我弟弟的安全,这一点就不劳小盛总操心了,他现在还在休息,受不了别人打扰,小盛总没事的话,建议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医院不安全,不是吗?” “你说的对,医院的确不太安全。”盛域自此也不再说什么。 他和李昀州一起默契的转身,离开了何思哲所在的这间病房和这条走廊。 何云雾却看着他们的背影半天没有挪动脚步。 她身后的女孩儿这时候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他们来这一趟到底是什么意思?” 何云雾轻声道:“他们知道他在这里。” “思哲?” 何云雾摇了摇头,“他们想找的人。” “这个他们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何云雾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 盛域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找人,其实他刚刚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他在问她要不要选择坦诚合作,他们或许已经猜到半夜潜入别墅的和袭击何思哲的很可能是一个人,又或者还猜到了更多,但何云雾没办法那么快相信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哪怕那个人是大名鼎鼎的盛域。 她还想,再等一等。 第58章 祖传天赋 何云雾回过神又对身边的女孩儿说:“芝芝, 你也跟我忙活了一晚上了,先回酒店休息一下吧,让我司机送你。” 宋怀芝点了点头, 又揽住她的胳膊, “云雾, 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何思哲现在也需要休息,你刚好趁这个空档睡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等睡醒了我们再一起来看他,我也能帮着你一起照顾。” 何云雾无奈拒绝, “医院这边还需要人看着, 我怕思哲这里再出事。” “那也应该是何云枫的事情。”宋怀芝话一出口, 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都怪她一时嘴快,宋怀芝懊恼道:“对不起。”她心里确实一直为何云雾不平,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这种情况, 最应该在这里的本来就是你大姐,结果却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熬着。” “大姐她身体不舒服,我帮着照顾思哲也是应该的, 而且, 我们家并没有分得那么清楚, 这些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我知道了。”宋怀芝轻轻叹了口气,“你真的不能跟我一起回去吗?” 何云雾摇了摇头。 宋怀芝心疼的看了她一眼,“那好吧,我先回去,我让酒店准备点营养的待会儿给你送来, 再帮何思哲也准备一份,这边的医院反正也很空,就算在医院你还是稍微睡一会儿,我下午再过来。” “行了,早点回去补觉。”何云雾拍了拍她的手。 宋怀芝轻轻点头,还是忍不住劝了她一句,“云雾,虽然何家养你长大供你读书,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要为何家付出一切,对你自己好点吧。” 宋怀芝知道何云雾不喜欢听这种话,把想说的说了就转身走了,她不大敢看何云雾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能起到几分作用,只希望真的能让何云雾清醒一点。 宋怀芝离开之后,何云雾疲惫的叹了口气。 她没有进何思哲的病房,而是去到了隔壁那一间。 何云雾刷卡打开了病房门,轻轻拉开了隔帘,病床上的人还在安静的睡着,何云雾在她旁边坐下来,看着她闭目安睡的样子,忍不住浮现愁容。 “姐姐,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呢?” 在暖气开得很足的医院里,何云雾竟然感觉到了寒意,她单手抱住另一边的肩膀,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意外,感觉身体的力气都要被掏空了,可现在又不像小的时候,遇到任何麻烦都有姐姐可以帮她。 床上的人这时候眼皮动了动,何云雾立刻收起了发愁的表情,一脸温和的看着她。 躺在病床上的何云枫伸手按住了额头,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云雾,你怎么在这里?”何云枫的嗓音有些发哑,“这是哪里?” “这是医院。姐姐,你怎么样,你之前在发烧,刚刚才打完针,现在身体还难受吗?”何云雾紧张地问。 “头很痛,还有身体很酸。”何云枫逐渐清醒过来,她看着一脸疲惫的何云雾,又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我记得之前我是在酒店房间的。” 何云雾点了点头。 何云枫叹了口气,“所以,是我的梦游症又犯了吗,我又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何云雾没出声,她摸了摸何云枫的额头,“没事的,姐姐,会好的。” 何云枫虽然已经逐渐对她的这种病症感到绝望,但却并不缺少判断力,“我感觉这一次我犯迷糊的时间特别长,再加上我现在还出现在医院,身体还发着烧,这一次我是不是更出格了?还是说,我做了伤害别人的事情?” 当何云雾不回答的时候,何云枫已经有了答案。 她懊恼的拍了拍脑袋,“我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回去后我会再跟刘医生谈一谈,如果再这样下去只能待在家里哪都不能去了。” “姐姐,不要这个样子。”何云雾难过地看着她。 何云枫却看的很明白,“我自主锁在家里总比被送去精神病院强。” 何云雾摇摇头,紧紧握住她的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是说就算我以后杀了人,你也会帮我收尸?” 何云雾竟然很坚定的点点头。 何云枫却一把揪住了她的脸颊,“谁让你这么干的,我要是真的做了这种事情,我宁愿你报警,或者在我没来得及犯事的时候就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何云雾眼睛都红了。 何云枫看到她这个样子,连忙松开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别哭,说吧,这次我对谁动手了,情况到底严不严重?”她故意转开了话题,效果也确实很好,何云雾的眼泪止住了。 何云枫之前即便失去意识也从来没有主动伤害别人,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连她自己都很慎重,想要找到原因。 何云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你去找了思哲。” 何云枫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然后呢?” “你把他脱光了,然后……在他身上画了十几个血×,还把他的……毛都剃干净了,又往他身上泼了几袋仿真血,把他吓得尿了裤子……然后,还录了下来,发到了我们的邮箱里……” 何云雾几乎是断断续续才把这段话说完,说完后立刻注意起何云枫的表情。 何云枫却全程冷淡的听完了,听完之后甚至冷笑了一声。 “原来我找的是何思哲,看来就算梦游,我也挺会找人的,他活该,听你说的我对他还挺留情,十几个×就够了吗,我应该拉着他出去裸奔,也好让他好好清醒一下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何云雾的痛苦变成了一言难尽,她嘴巴阖了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最后确实是光着跑出去的……”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当事人也没人知道,但何思哲是绝不可能把这么丢脸的事拿出去嚷嚷的。 “你知道何思哲做了什么事情吗?”何云枫冷笑,因为担心失魂伤害了别人的愧疚消失一空,只剩下对何思哲的怒意。 何云雾摇了摇头,“他又惹你生气了吗?” “生气?”何云枫笑了,“何止是生气,我应该打死他才对,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笔钱,和我们那个好姑姑混在了一起,还勾结了盛家一个不入流的小子,搞出了一间娱乐公司,表面上在圈里大肆投资,暗地里不知道做些什么勾当。他难道不知道何意是什么样的人?他难道不清楚是谁害死了妈妈害惨了姨?他对得她们吗?他简直是良心被狗吃了!我怎么没X死他呢?哦,对了,现在是在医院对不对,他肯定也被送到医院了,说不定就住在我隔壁,我这就过去打死他。” 何云枫说着还起身穿了拖鞋,又被何云雾一把抱住。 “姐姐,你冷静点。这些事情你什么时候听说的?还没查证,不一定是真的对不对?” “不会有假的。”何云枫却回答的相当肯定。 何云雾连忙摇头,“别去,他什么也不知道,也许是被人骗了才会做这些事情。” “那也要怪他蠢,还有,我确实没有教育好他。”何云枫不禁流露出深深的无奈,她又看着何云雾,“你也总护着他,还有那个男人也是,你们这样宠着他,纵容他,只会让他越来越无法无天。” 何云雾轻声说:“对不起,因为他是你最亲的弟弟了,是妈妈一直疼爱牵挂的孩子,我不想让你伤心。” “现在不也伤心了?”何云枫苦笑着反驳。 “他受了这次教训会改的,我也会督促他改,不会再那么放任他了。”何云雾显然已经有了觉悟,“但是姐姐,你也要保重身体,我真的很怕……”她不由更加搂紧了何云枫,“很怕你再出事,不要再吓我了。” “云雾。”何云枫又拍了拍她,“别老压着心思了,偶尔也休息一下吧。” 何云雾摇头笑着说,“我不累。”只要何云枫好好的,她就不会觉得累。 何云枫本来还想再说两句,又确实不知道怎么开口。很多事情何云雾自己不想通,旁人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何云枫只能寄希望于慢慢开解她。 “这次的事情有影响其他人吗?”何云枫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这个。 何云雾松开她的肩膀,给她放了个靠枕在背后,才轻声说,“昨天你好像先是潜入了思哲那边,做完了……那些后,又跑去了盛域他们别墅。” “盛域?”何云枫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不明白失去控制的身体怎么会去找盛域。 “你确实找过他们,因为你是半夜游泳来医院的,当时我就在湖边透气,正好看到你爬上来,你还穿着那身衣服,是我后来偷偷把衣服烧了。” “我到底是从哪里搞到的衣服?”何云枫自己都不明白。 何云雾更是迷惑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总能搞到那身衣服,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身,又藏了多少地方……” 何云枫顿时觉得更加头疼了。 “刚刚盛域和李昀州一起来过医院。”何云雾还是提起了这件事,“他们可能知道了你大概的位置,过来找我对峙,但我什么也没说。” 何云枫沉默了一会儿,她在努力思考着目前的情况。 “我失去意识的时候,是不会盲目去找人的。” 何云雾也点点头,她也知道失去控制的何云枫是什么样子,大多时候都只是安静的坐着,像是在考虑什么深奥的问题,即使和人有互动,也总是用深邃且迷惑的眼神看着别人,偶尔说话更是莫名其妙让人无法理解,但在这一次之前却从来没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所以当时发现何云枫身上那把奇怪的斧头时,何云雾简直惊呆了,要不是何云枫当时亲口跟她说自己教训了何思哲,何云雾是打死也不相信何云枫会做那些事情的。 “所以我到那栋别墅去肯定是有原因的,盛域和李昀州既然找上门,难道他们知道点什么?” 何云雾不解,“为什么这么说?也许他们只是单纯的查到了潜入别墅的人躲在医院而已。”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这种感觉。”何云枫很难解释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而且,盛域主动调查这种事情本身也很奇怪,你什么时候见过老板亲自去抓贼的?” 何云枫考虑了片刻,缓缓道:“我要找个时间,找他们好好聊一聊。” ※※ 何云枫两姐妹还在医院的病房里商量细节,回到别墅的李昀州和盛域已经做好守株待兔的准备。盛域甚至突然奇想的去了厨房,打算提前把欠李昀州的那顿饭搞定。 他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条围裙,煞有其事的套在身上,然后把全套新的锅碗瓢盆从橱柜和消毒柜里拿出来,又用热水把这些清洗了一遍,还在手机里特意下载了一个食谱的app,然后递给了李昀州。 “选吧,中午张随他们不回来,刚好把欠你的这顿还了,想吃什么你自己挑,先说好了,太复杂的我不行,你挑几个家常的吧。”下厨之前他还特意圈定了范围。 看着他捣鼓了半天的李昀州犹豫了一下才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机,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谱又瞅了眼一脸自信的盛域。 盛域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犯嘀咕,他挽起袖子挑了挑眉,“怎么,怕我毒死你?这顿可是你自己赢来的。”他都肯亲自下厨了,李昀州难道还嫌弃? 李昀州看了眼手机食谱上的家常菜,“你确定光对着食谱就能整出可以吃的东西?”他还记得当初在薛浩的生日会上烧烤的时候,盛域烤的肉最多最多只能客气的说一句马马虎虎,而且就这临阵磨枪的架势,李昀州真担心待会儿要吃胃药。 “你要是没兴趣那就算了,我去喊管家送几个酒店做的菜拉倒。”盛域说着就要去拿手机。 李昀州已经把打上勾的菜谱递给他了,盛域难得兴致这么高,他也不好尽泼冷水,就凭着经验点了几个简单好上手的菜。 “两菜一汤,这么少?”盛域怀疑地看着他,“算了,再加一个土豆烧排骨吧,我看了下,别墅的管家在冰箱里放了排骨,待会儿可以做一个。” 排骨也是要火候的,李昀州看着盛域兴致勃勃的弯腰从冰箱里拿排骨,强烈的预感这一餐可能会很不顺利。 盛域没让李昀州进厨房,一个人在别墅的大厨房里捣鼓的很起劲。 开始的时候还偶尔跟外面的李昀州说说话,后来完全投入到烹饪的世界里,就没怎么出声了,结果李昀州那边也安静了下来。 盛域把切的个头超级大的土豆放在一边,洗了个手准备去客厅找点纸巾,结果发现李昀州竟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眼底下一片微微的青色,昨天接连发生了那么多事,以李昀州这种多思的性格,昨晚睡没睡都不好说,这会儿或许是阳光太好,客厅里太暖和,他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睡着了。 盛域放轻了脚步,不知不觉走到李昀州面前,他第一次看到李昀州睡着的样子,而且是在这么近的距离。 原来这家伙皮肤还挺白的,睫毛也这么长,闭着眼睛少了锋利的气势,看着竟然挺柔和的。 都是假象,盛域忍不住想。 他慢慢蹲下来,盯着面前这家伙睡着的模样,又想起昨天半夜里李昀州说不要被某些事情所影响时冷淡的语气,当时他就明白了李昀州并不是喜欢他,他这些日子的猜测和情绪都是误解。 盛域头一次反过来思考,那他对李昀州呢? 他对李昀州又是什么感觉? 盛域心里其实有个模糊的答案,只是不够清晰,盛域也有些抵抗去挖掘。 但有些东西并不是想去忽略就能视而不见的。 盛域忍不住伸出手,凑向李昀州的脸。 突然,一声巨响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让沙发上的人瞬间坐了起来。 李昀州看着盛域,盛域看向厨房,他猛地起身跑了过去,李昀州也从沙发上起来跟了过去。 果然……盛域捣鼓的厨房,它炸了。 第59章 一把钥匙 压力锅的盖子飞到了厨房的天花板上, 原本锅里炖的大概是鸡肉,此时已经四分五裂到处都是,炉灶下面直接被炸得凹陷进去, 台面上之前搁着的那些食材还有调料罐子都被炸得飞起,整个厨房一片狼藉。 盛域站在厨房门口, 努力调整着脸上的表情, “意外, 这真的是个意外!” “你原本是打算炖鸡吗?”李昀州走进厨房查看了一下炸开的压力锅,又抬头望了眼那个插在天花板上的锅盖子, 不得不说, 天花板的质量还是很好的,否则以压力锅爆炸这个情况, 锅盖估计都要冲到二楼去了。 李昀州忍不住对盛域道:“你真是个烹饪的人才。” 盛域尴尬地看着他, “我打电话让人过来清理一下。”他忍不住为自己小声辩解, “我绝对没有忘记炖它的时间, 这才过了多久,我估计可能是鸡肉的什么部位堵住了压力锅的出气孔……” 就算是这样, 那也说明盛域处理食材的方式有问题。只不过鸡肉都已经成了残尸了, 实在看不出最初的样子。 李昀州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直言道:“以后你还是尽量别进厨房了。”这绝对是良心建议。 盛域自知理亏, 只能默默拿起电话通知人来清理。 李昀州走过去打开冰箱, 发现里面还剩不少食材,看来别墅的管家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把冰箱塞得很满,李昀州从里面找了两个鸡蛋,又拿了点火腿和青菜。 “吃面吗?”他问盛域。 盛域刚刚打完电话说明了情况, 听到李昀州的话点点头,都这种情况了,他还挑什么,“你要现在煮面吗?要不等他们过来?”盛域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厨房,也不好意思让李昀州下厨。 “折腾这么久了你不饿?”李昀州显然不太在意。 盛域确实有点饿了,因为很早就出门去医院的缘故,他们早餐吃的很简单,这都到中午了,哪有不饿的。 “行了,你去客厅坐着吧。”李昀州从柜子里拿出了完好的电磁炉,脱掉外套挽起了袖子。 盛域走了两步又回头往厨房探了探,“真不要我帮忙?” 李昀州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客厅沙发挺舒服的。” 盛域只能无奈的挪到了客厅,坐到刚刚李昀州睡过的沙发上,位置上似乎还残留了一点李昀州身上的温度,盛域转过身看向厨房里他忙碌的背影,闻到了一点面食煮熟后清淡的香气,虽然厨房还是一片狼藉,他却莫名的觉得这个感觉非常的熨帖,盛域转回来闭上眼睛,整个人靠在沙发上,抬起手盖住眼睛,真是……太丢脸了…… 没多久,李昀州就端着两碗简单的鸡蛋火腿面出来了。 盛域接过他手上的面条,两个人在餐桌两边坐下,李昀州把筷子递给他。 “做的很简单,先填填肚子吧。” “谢谢。” 虽然这么说,当盛域把面条吃进嘴里的时候仍然诧异了一阵。 味道居然挺不错?盛域又愉快的吃了起来。 所以,李昀州的厨艺就跟他烧烤的技术一样,真的还挺好的? “看来下次打赌不能输了。”盛域感叹道。 在李昀州看向他时,盛域忍不住笑了笑,“这样才不浪费你的厨艺。” 李昀州往面条里加了点葱,“下次就不赌了,万一你又输了岂不是又要炸厨房。” 盛域觉得这件事怕是短时间内都过不去了。 两个人快速的解决了这顿味道很不错的便捷午餐,接着又聊了聊徐正涛和盛域商量的熙州影视城的项目,等到差不多快到午休时间,厨房都已经被工作人员收拾好了,何云雾竟然这个时候出现在别墅外面。 “还不到四个小时。”盛域看了眼手表。 从他们离开医院回到别墅总共都不超过四个小时,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何云雾抛下了医院里的何思哲直接到了他们别墅门口? 对于何家人的造访李昀州盛域是有预期的,但他们没想到何云雾会来得这么快,而且神情紧张,显然是有急事的。 李昀州打开门,何云雾跟他打了个招呼就直奔客厅,甚至没有和他多说两句客套话,在盛域站起来后,何云雾直接走到他跟前,她仰着头声音很轻却异常认真的请求道:“小盛总,我现在非常需要你帮个忙,你可以去医院看看我姐姐吗?” 这句话出来,不管是盛域还是李昀州都微微一诧。 “你姐姐?何云枫?她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我去医院看她?”盛域的几个问题都问得非常合理,一般人听到何云雾这样的请求,常理来说也会有这样的疑问。 李昀州关上门,却没有马上回到客厅,而是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望向这边。 何云雾抿了抿唇,没说话,眉头却紧紧拢在一起。 “我先上二楼,你们聊。”李昀州出声道。 显然何云雾是有什么话只想跟盛域说。 李昀州也不会计较这点事情,正准备去二楼的书房却被盛域拦住了。 “有什么事情是李昀州不方便听的吗?”盛域这句话是对何云雾说的,意思也表达的十分明确,“我跟两位何小姐之间都不存在什么涉及私隐的事情,没道理不能让其他人听见。” 盛域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何云雾又看了眼李昀州,挣扎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只是今天这件事情只跟小盛总有关。” “既然我都不介意,那更没什么不能听的了。”盛域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直接对楼梯口的李昀州招了招手,“坐这边。” 李昀州忽然觉得有些想笑,很多时候盛域的直白都会让人觉得他肆意妄为,但这种明确的表达却也非常可爱。 何云雾甚至来不及说什么,李昀州就已经坐到盛域身边。 何云雾看到这种情况虽然也很无奈,可现在已经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了,当务之急是解决她姐姐身上的麻烦。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我姐姐突然发病了,这一次的情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麻烦,我希望小盛总能去一趟医院,因为我姐姐现在谁都不记得谁都不认识,她只想见小盛总。” 何云雾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显然很难让人马上领悟其中的意思,但她实在已经没那么多时间可以解释了,只能恳求的看向盛域,“小盛总,这件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说清楚的,你只用知道,你现在去趟医院可以让我姐姐平静下来,度过一个情绪的危险期,具体的事情,我之后再详细跟你解释,可以吗?” 何云雾心里已经焦灼万分,但为了能让盛域走这一趟,她还是选择了亲自过来说服他,她担心换了别的人又或者只是打电话根本请不动盛域。 盛域深深看了她一眼,他从沙发上站起来,随口道:“走吧。” 何云雾心里松了口气,立刻点头,“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去医院。” “不用了,你的车在前面领路,我们后面跟着就到了。”盛域挑眉道。 何云雾自然没什么意见。 盛域拉着李昀州上了车,这的确是开往医院的方向。 车子一发动,盛域就忍不住跟李昀州聊了起来。 “你觉得会是什么事情?之前根本没听说过何云枫身上有什么问题,何云雾都亲自上门请人了,问题看来还挺严重,而且——” “而且还找到了你的头上。”李昀州说出了他没说完的话。 盛域点点头,“我跟何云枫不熟。” “那她现在出现问题,又指明了要找你,你不觉得这种情况非常熟悉吗?” 盛域挑挑眉,“她果然是从那个游戏世界回来的?”这一点并不难判断,从昨天在俱乐部碰面时,盛域已经察觉到她身上强烈的违和感,“只是她身上的问题可能很奇怪。” 何云枫似乎并不像之前出现的那些回归者,要么有明确的目的,要么有明确的表征,她反而隐藏在迷雾里,似乎还遇到了什么危险的情况,甚至到了需要何云雾上门求助的程度。 “你发现了吗,何云雾求助的那个人是你。”李昀州提醒了他一句。 “这说明什么?何云枫在那个世界是认识我的,她或者她身边的人觉得我能帮助她?” “这只是一方面,你不觉得昨天的那个何云枫和现在需要你帮助的何云枫并不一样吗?” 盛域眯着眼回想了一下,他忽然一顿,李昀州微微点头。 “昨天的何云枫对我的态度确实很平常,甚至连我都没察觉到什么异样,这种平淡和寻常并不是伪装的。” 跟他比起来,何云枫看李昀州的目光都要闪亮百倍,如果何云枫真的是回归者,而且在另一个世界和他认识或者熟悉,她绝不可能表现的这么淡定,参考一下之前那些回归者就知道了。 “根据你昨天从她身上察觉到的违和感,还有刚刚何云雾求助的重点——情绪危险期,有理由怀疑,何云枫可能存在两种不同的状态。”李昀州冷静分析道,“正常的情绪期,也就是我们昨天见到的何云枫,那么情绪危险期又是指什么?一个无法自控,没有枷锁,又或者武力暴涨,会伤人伤己的何云枫?” “你是说又一个双重人格?” 李昀州摇摇头,“不,她跟孙奕应该不太一样,何云枫身上的情况更加复杂,我有种预感。” “什么?”盛域知道李昀州的感知绝对需要慎重对待。 李昀州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她的情况很可能并不是因为自身原本存在的问题,而是在那个世界出现了什么纰漏导致她身上产生了某种变化,而这种变化在她回归时也同样带到了这个世界。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她的问题根本就是回归这个世界时产生的,回归这个行为给她带来了麻烦,致使她的身体或者精神出现了问题。” 盛域明显意识到了李昀州这些话的重要性,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清晰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何云枫身上一定藏着关于那个世界的很重要的一把钥匙。” 第60章 性别疑云 在何云雾的带领下,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何云枫所在的病房门口。 “就是这里了,我姐姐就在里面。”何云雾让守在病房门口的保镖让到一边,她也没想到仅仅几个小时, 被她请走的两个人又要被她亲自上门去请回来,甚至费尽心思隐瞒的真相还要亲自摊开到对方面前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何云枫突然恶化的病情。 “何小姐是昨晚到医院的?”盛域没有马上进病房, 反而站在病房门口很有耐心的问了一句。 都到这个时候了, 何云雾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况且之前何云枫清醒的时候也跟她聊过这个问题, 她原本就想借着盛域探寻一下她这个离奇的“梦游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竟然又一次发病了,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何云枫之前就算失常, 也绝对不是这个频率, 照此下去,何云雾是真的担心何云枫会不会有一天完全消失, 变成那个她都不认识的人。 “是的, 她是昨天晚上到的医院,就像你们所猜测的那样, 她就是那个试图潜入你们别墅, 然后从湖里爬出来逃进医院的人, 同样的,她也是袭击我弟弟的那个人,但这一切都是在她失去了自主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她没办法彻底控制自己,就算是报了警由警方那边进行专业的医疗鉴定, 他们也没办法定我姐姐的罪,因为她确实出了问题。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都是保密状态,知道的人除了我姐姐外,只有我和她的主治医生,可现在,她的情况明显在恶化。” 既然已经开了头,何云雾干脆把事情全部摊开了,“三年前,我姐姐发生了一起很小的车祸,她在去公司的路上,一辆小货车超速行驶造成了连环车祸,我姐姐是中间那辆车,除了车子报损之外,她本人经医生诊断只是撞到了头部,有轻微的脑震荡,在医院休息了两天就回家了,谁都没把这点伤势当一回事。可是在那之后,我姐姐开始出现了问题,她会在半夜里突然变成另一个人。” 何云雾回想起第一次发现何云枫变化时的场景,依然觉得那是噩梦的开端。 “那天是思哲的生日,家里人都在为他庆祝,大家都玩的很高兴,我和姐姐晚上难得的躺在一起回顾小时候的事情,就在我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我姐姐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把我直接踢到床下,打碎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差点扎死我。如果不是我姐姐从前一直督促我练习防身术,可能那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半夜从床上醒来的已经不是我熟悉的姐姐,而是一个失去记忆的陌生人。我以为,是我姐姐在和我开什么玩笑或者是睡的迷糊了,她明明还是那副睡前的模样,甚至还穿着我送给她的睡衣,怎么半夜醒来就会以为自己是另外一个人?可结果真就是那样。 我和她在卧室里打了几个来回,就在我快忍不住找人求救时,她终于停下了,她看到了打碎的镜子里自己的模样,然后她就昏迷了。那天晚上我根本睡不着,我甚至不知道要不要送她去医院,结果等她醒来时,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我把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时,她都以为我在故意和她开玩笑。 这是她发生变化的第一次,或者说这是我第一次察觉到她可能生病了,我匿名咨询了一些医生,大多数给我的反馈都是她可能是一时的创伤后遗症,而且如果只发生了一次这种情况,是不足以作为参照样本的。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怎么敢离开她身边,她无论到哪里我都想要跟着,我怕她又继续出现这种突发状况。没过多久,她果然又出事了。 这一次,依然还是晚上,但这天没有任何奇怪的事情发生,她也没有喝过酒。你们能想象吗,半夜里突然醒来的时候发现床头坐着一个人时,那种惊悚的叫不出来的状态,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进到我卧室的,也不知道她在我床头坐了多久,但她看着我的眼神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是一种很陌生的带着研究的眼神,那个时候我才真的肯定,她可能真的不是我姐姐,我甚至怀疑过,她会不会是我姐姐的第二人格,但她既没有任何我姐姐的记忆,对自己的过往也是一片空白,她说不出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唯一清晰的认知是,她让我不要叫她姐姐,因为,他是个男人……”何云雾深深的叹了口气。 盛域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李昀州都微微一诧。 何云雾看到他们的样子一点也不惊讶,因为何云枫不停强调他是个男人时,何云雾就已经逐渐免疫了,现在干脆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一开始姐姐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并不长,他每次清醒的时间大概也就2~3个小时,发生这种变化的间隔在十天到半个月之间,他那个状态下其实是可以和我交流的,虽然他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说话,但偶尔却能透露一些信息,比如他失忆的情况,比如他觉得这个世界是不对的,这不是他生活的地方,再比如,他一直在找一个人,但他并不确定他要找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在哪里,这一切他都不记得了。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一年,在这期间,我姐姐也终于察觉到她身上的不对,我和她一起去请教了这方面的专家,也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治疗,包括药物治疗和催眠治疗,还有各种新式的疗法,却没有任何的缓解,他依然会每隔十天半个月出来一次。 其实如果一直是这个状态,我相信总有办法能解决,但这种情况逐渐在发生变化。有一次,他在出来的时候意外的看见了我父亲,当天晚上,他突然拿着一把利器出现在我父亲的房门口,他每次出来的时候我都会守着他,可有的时候他却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苏醒的,那天幸好我没有睡着也拦住了他,强行把他带回了房间,否则,我父亲可能也会遭遇和思哲一样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很多时候还是愿意听你的话的,相反的,他对你父亲和你弟弟充满了敌意,你探究过这其中的问题吗?” 盛域这句话竟然让何云雾愣了愣,她微微思索才开口说,“其实,在这次他袭击思哲的事情之前,我并不知道他对思哲也有这么大的恶意,因为他清醒的时候从没见过思哲,他当初试图袭击我父亲之后,我就拉着姐姐搬出去单独居住,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回一趟大宅,而且他一开始产生攻击倾向也并不仅仅针对我父亲,大宅里的几个佣人也被他袭击过,只是都被我及时发现制止了。” “所以你并不觉得他的攻击是有指向性的?”李昀州抓到了其中的重点,“他试图袭击人时,是不是根本无法交流?” 何云雾惊讶的看着他,点了点头,“没错,除非他的目的已经达成或者干脆是被我阻止了,他才会变回平静。” 李昀州若有所思,盛域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又在想问题,也没有打扰他,而是继续问道,“现在何云枫的情况又变了?” “没错。”何云雾疲惫的闭了闭眼,她娇小的身躯里显然隐藏着极大的坚韧,支持着她几年间一直努力的和何云枫的“疾病”周旋。 “最近这段时间,姐姐无缘无故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频繁了,而且间隔的次数也在不断缩短,他清醒的时候产生攻击欲望的程度也比过去要高得多,从昨天到今天,他甚至已经出来了两次,中间的间隔不过几个小时,我担心照这样下去,之后消失的会变成我姐姐。” 何云雾的担心不无道理,就算他们都不认为何云枫这种情况属于双重人格,但此消彼长的情况又跟双重人格有很大的类似性。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确实是一个人。” 李昀州的话让何云雾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她咬着嘴唇摇摇头,“他们不管是习惯还是性格甚至性别认知都不一样,你告诉我他们是一个人,这也太可笑了?” 盛域却朝何云雾道:“我劝你仔细想一想他说的。”以盛域对李昀州的了解,他知道李昀州是绝不可能随便下判断的,他既然这么说了,至少有了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并且绝不会低于这个数字。 “昨天何小姐才知道关于令弟的事情,到了晚上他就找上了何思哲。你说,他们的记忆不是想通的,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你想过吗?”李昀州又问。 何云雾白着脸摇摇头。 “这说明深层意识上他们是相通的,只是出现了一些问题,导致何云枫被强行割裂了。” 李昀州的话让何云雾再一次陷入了迷惑,“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为什么会选择来找盛域?”这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上。 “因为昨天我姐姐见到了小盛总之后,她的情况才变得这么奇怪,而且在她清醒时,她也同样表示要跟小盛总好好谈谈,最重要的一点,这一次清醒过来的他主动去了你们的别墅不是吗?他一定是知道别墅里有他想找的人。这一次他醒过来时表现的非常不对劲。” “具体表现在什么方面?”盛域问。 “他更愤怒也更焦急,拼命的想要跑出去,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或者根本就已经找到了想要找的人,他在试图跟那个人见面。” “你觉得他要找的是我?”这个答案盛域几乎都不需要去猜。 何云雾没有否认,“所以,我想让你跟他见一面,你放心,我已经把人锁了起来,只要他有异动,随时都有人进来帮忙,我也会在旁边保护你。” 盛域瞥了她一眼,“不必这样,如果我都到了需要你来保护的程度,那他应该也不是几个保镖能简单搞定的对象了。” 何云雾根本不在意他这点挖苦,“现在,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小盛总,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盛域也明白,何云雾如果不是到了实在没办法的程度,肯定不会把有关何云枫的这么隐私的事情吐露出来,因为何云枫不仅代表的是自己,同样也是何家的一块招牌,如果这些事情泄露出去,对何家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丑闻,对何云枫也是莫大的伤害,这种事情放在任何家族都是要低调处理甚至三缄其口的。 “都到这里了,难道还能转身回去不成?”盛域挑唇道。 “谢谢。”何云雾这句感谢也是发自心底了,这些事情确实也在她心里压了太久。 “一起进去?”盛域问旁边的李昀州。 李昀州却摇摇头,“你们先进去。” 盛域立刻明白了,李昀州大约想试一试何云枫的反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甚至比他想的还要了解李昀州。 “行,你十分钟后进来。” 他们的这种互动也让何云雾心里多了几分诧异,但随着盛域打开病房的门,何云雾的注意力也全部放到了里面那个人身上。 病房里的是何云枫,但却不是大众眼中的她。 她呆呆的坐在病房的正中间,手上和脚上都戴着特制的链条,在看到盛域的一瞬间,原本像是一潭死水的脸上突然像是被注入了活力一般,她紧紧地盯着盛域,看到他一步一步靠近病床,她的背脊也逐渐从微微弯曲的放松形态逐渐挺直,像是接受检阅的士兵一样,绷紧了从肩膀到背脊的线条,双手也交叉握在一起,她一动不动盯着盛域的脸,脸上显而易见的期待中又包含着微妙的戒备和谨慎。 盛域注意到,此刻病房里的何云枫跟他过去认识的何云枫确实有很大的区别,并不仅仅指她的表情和对他的态度,而是她整个人的状态都跟之前有很大的差异。比如坐姿、手习惯摆放的位置、肩膀的舒展程度、眼神的落点,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习惯往往是一个人对外形象的窗口,而何云枫这些细节习惯的改变让她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姐姐,我带小盛总来看你了。”从进门开始就没得到何云枫一个眼神的何云雾不得不打断她这种异常专注的注视,她见识过这个何云枫的破坏能力,为了保证盛域的安全,她也不敢让盛域太靠近何云枫所在的床铺,以免何云枫暴起伤人。 “我不是你姐姐。”何云枫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低而沙哑,“我说过,我不是女人。” 盛域的表情随着何云枫的这句话变得微妙起来。 何云枫却继续保持着那个状态,“说过很多次了,你应该叫我哥哥。” 何云雾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笑容,至少现在这个何云枫还是能够交流的状态。 “知道了,哥哥,我带小盛总来了,你想见他吗?” 何云枫慢慢站了起来,拖着锁链超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盛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 打量了盛域半天的何云枫似乎终于确定了什么。 在何云雾惊诧万分的注视下,眼睛渐渐红了,几秒之间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苦逼兮兮的望着盛域,哽咽着道:“我他妈终于梦醒了吗,队长,是你吗,你终于来救我了吗?” 第61章 双向试探 这一句话出来, 整个病房肃穆的氛围消失一空。 从僵滞冰冷变成了一种莫名的尴尬…… “何云枫?”盛域挑眉问了一句。 何云枫疯狂地点头,“是我啊队长,就是我!” 何云枫这个态度一出来, 哪怕是盛域都愣了一下。 何云雾更是一脸吃惊地看着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对了。 他在她面前绝不是这样的, 他可以沉默, 可以冷酷, 可以一言不发,可以狠绝, 唯独不是现在这样, 像是突然找到救星一样,整个人都不需要再继续伪装, 难道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吗?何云雾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在做梦了? 何云枫似乎已经确定了面前站着的盛域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非常直接的对何云雾下了逐客令, “我要跟他单独聊聊。”不是‘想’而是‘要’, 这个意思就表达的就很明确了。 何云雾欲言又止,她并不是一定要知道他会跟盛域说什么, 相反, 她更担心他的不稳定会危及盛域的安全,导致事后无法收场。 虽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恶化的余地了, 但何云雾依然在尽力控制住他影响的范围, 她忍不住看向盛域,何云枫的这个要求也需要征求他的意见。 “我可以应付,何小姐可以先离开。”盛域在进门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打算,即便何云枫不开口,他也会让何云雾先离开, 因为这个“何云枫”所说的话,何云雾最好还是不要听到,就像之前的路威一样,普通人扯进这个光怪陆离的游戏怪圈不是件好事。 何云雾心里松了口气,她带上了病房的门,最后又看了眼病房里的两个人,她殷切盼望着盛域的出现能让她姐姐的病情出现转机。 何云雾离开后,何云枫刚刚崩起来的一点情绪也彻底消失了,他激动地看着盛域,甚至又忍不住往前了一点,试图碰一碰他的人,确定他是真实的,而不是自己的又一次幻想。结果人刚往前几步,就受限于脚腕上锁链的长度,何云枫不耐烦的看着那个限制了他行动的东西,他抬起脚,抓住了锁链,“咔咔”两下,把链子和脚铐的连接处扯断,另一只脚也依葫芦画瓢,瞬间就从一个行动受限的人变得自由奔放了。 他屁颠屁颠的跑到盛域面前,以一种绝不会出现在何云枫这类美女脸上的谄媚又期待的表情盯着盛域,“队长,我不会认错的,是你吧!这一次的任务真的太难了,我竟然在这个世界待了三年,三年你知道吗,简直每分每秒都度日如年,这简直太变态了。”何云枫是真的已经委屈的哭出来了,在骤然见到盛域后,情绪都绷不住了,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实在太大了,不但把他困在一个女人的身体里,而且他能够醒来掌控身体的时间都只有一点点,不仅如此,有的时候他甚至连身体都控制不了,像是被什么恶灵控制了一样,本来他就只有这具身体的一点点使用权,结果就是这一点点还要被恶灵去瓜分。 何云枫自从加入了盛域的队伍,虽然进入的任务世界也是千奇百怪,但从来没像这一次一样,完全摸不着头脑,没有任何的任务提示,只能惶恐地被困在女人的身体里,有时候能醒来看着她做一些事情,有时候又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仅有的可以操控这具身体的时间又非常短暂,何云枫甚至不敢随意行动。他知道SSS级的任务世界遍布陷阱,他担心一不小心就打出bad ending,那他一个人挂了也就算了,万一他这具身体是个关键人物,掌握着什么重要的线索,那就妥妥的拖累全队人,所以他无论说话还是行动都小心又谨慎,可他没想到这种日子一过就是三年! 虽然SSS级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有的甚至在进入任务世界十几年之后才突然出现杀局,打人一个措手不及,但其实这就是一种意识浓缩,等出了任务世界,他们就会发现一切都是假的,三年了,三年了,一想到这三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何云枫就想哭,现在,他终于等到队长了,他总算看到一点完成任务的曙光! “队长,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这里连任务开始的提示都消失了,现在进程到哪一步了,说真的,我到现在连这个世界的类型都没搞清楚,破鸟就把我关在这个身体里,除了偶尔会被恶灵控制外,我能查到的讯息非常有限,还有,这一次也太惨了,它禁用了我所有的技能,我在这里就跟一个新手世界的白板一样,完全动弹不得,呜呜呜呜,我连初始技能都用不了了,要不然我早就能去找你们了。” “你说完了?”盛域站在他面前听他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大堆,如果他不打断他,以现在这个何云枫的性格,他一个人都能讲到饭点。 盛域的话似乎异常奏效,他一开口,何云枫就停了下来。 “队长,老大,你说,我保证听令!” “首先,非常遗憾的告诉你,我不是你的那位队长。” “不可能!”何云枫的神情突然变了,“队长你别开玩笑了。”他皱眉思考道,“我知道是你,我记录过你的味素,虽然现在技能没了,但这个已经是我的天赋了,你知道的,我基本不会认错人。”这个‘基本’还是他谦虚的说法。 他盯着盛域,“不对,队长,你应该知道我这个技能才对,还是说死鸟也给你下了限制了,它对你做了什么呀?”何云枫又扁了扁嘴,“这次它是不是又刻意针对你了,你也像我一样没了技能吗,还是说……你失忆了?”他大惊失色地望着盛域,简直像是盛域受到了什么惨无人道的对待,“它这次玩儿这么大的吗?!” 盛域忽然笑了,他觉得这次李昀州应该会很快乐了。 因为面前这个出了问题的何云枫真的知道很多东西,甚至还可以把这些东西清晰的表达出来,对李昀州这种最爱探索和挖掘的人来讲,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来的太及时了。 只不过这个何云枫身上确实出了不小的问题,他好像连这里是哪儿都没真正搞清楚,还一心沉浸在他的任务世界里,为了想要完成任务而苦恼。 盛域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他刚放下胳膊,病房的门就被敲了几声。 何云枫整个状态一下子变了,盛域感兴趣地看着他,何云枫的这个变化简直就是二货混子到精英战士,跨度大到一般人会觉得他是神经病的程度。 “有人要进来。”何云枫谨慎地看了眼盛域,“老大,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外面守着的人突然要进来,是不是轮转期要到了。” “不,是我的朋友要来了。” 朋友,这是什么见鬼的形容? 死鸟的诡异世界里没有人能成为朋友。 何云枫又想起老大被恶意针对,现在很可能是失忆状态,这才释怀了他的称呼。 来的到底是队友还是老大在这个世界结交的土著? 何云枫思考时,病房的门被打开,身材修长俊挺的男人走了进来。 而就在他走进来的那一刻,何云枫吓得整个人都后退了几步,还不忘把盛域也拉着往后退到了窗户边,何云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小斧头,对准了来人,强忍着恐惧,“指…指挥官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这是金字等级的对抗世界?不,为什么会匹配到指挥官啊!” 何云枫这个一点都不小声的嘀咕被进门的李昀州听得一清二楚。 他走进病房后,坐到了病床旁边的沙发上,对着窗户边的两人轻描淡写道:“演完了就过来吧,你没必要这么试探,和你站在一起的虽然不是你的队长,但也是盛域本人,而我也不是你口中的那位指挥官,我是李昀州,需要做一个初次见面的介绍吗?哦,对了,这个世界大概率不是你想象中的任务世界,对于我们来说,这是我们真实生活的世界,对于你们来说,也极有可能是你们的原点,现在,你愿意放下武器,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盛域也轻轻点了点横在身前的奇怪武器,懒洋洋道:“他说的是真的。” 何云枫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奇怪。 他愣愣地看着盛域,又看向房间另一端的李昀州,心中被巨大的疑惑所包围。 没错,从开始到现在,何云枫始终处在半真半假一半演戏一半试探的状态下。 另一边,盛域也通过手表里的小道具进行实时转播,并通过敲击手表通知了李昀州,李昀州这才选在这个时机进入病房,在这个何云枫面前挑明了立场。 这是一个双向试探的过程,李昀州和盛域甚至先一步抛出了橄榄枝。 何云枫盯着背对他的盛域,复杂道:“所以,站在这里的是最初的队长,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一个?” 李昀州点了点头,“哪怕你现在不能完全相信,至少也要给我们一个彼此确认的机会。” 何云枫收起了武器,盛域也走到了那边的沙发上,挨着李昀州坐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的何云枫顿时表情更加古怪了,他甚至捂了捂脸。 “怎么,很奇怪?”盛域对他们这群回归者看到他和李昀州时的奇怪表现都快见怪不怪的。 何云枫竟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我的队长,竟然和试图把他关小黑屋的指挥官没有任何火/药味的坐在一起,这是连死鸟都模拟不出来的场景吧,我想,我可以相信你们一点点了。” 第62章 他是谁 “小黑屋?”盛域刻意加重了这几个字的读音, 显然抓住了何云枫话中的重点,然后用一种相当惊异的眼神看向李昀州。 李昀州当然不会不清楚何云枫这句话里隐藏的意味,但他都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 要么这个事情在那个世界算不了什么,要么就已经人尽皆知不值得大惊小怪了。无论是哪种情况, 他跟盛域在那个世界的关系都相当的复杂。 李昀州甚至想了想, 他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生出把另一个人据为己有的冲动? 爱而不得, 甚至甘愿违背自己所设的那条线,只为了留住一个人? 这简直太难想象了。 想要留住一个人的办法那么多, 根本没必要采取这种非常手段。 即便那个人是盛域又或者是在那个世界经过了许多磨砺, 更加成熟也更加难掌握的盛域,办法也不会只有一个。 这种手段, 李昀州不是不行, 而是不屑去做。 真的想要得到一个人, 找到他的弱点, 用心去换用利益去换,总能找到突破口。 如果对方是真的从心理到生理都接受不了, 那强求得来的又有什么快感? 这些念头飞快的闪过, 在李昀州脸上甚至没留下什么痕迹。 “想不到昀州少爷还有这种爱好?”坐在他旁边的盛域话里充满了调侃的意味,“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看你挺想试一试的?”李昀州显然知道盛域在故意挤兑他, 还击起来也完全没有客气。 盛域顺手搂住李昀州的肩膀, 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你看,你都想要关我小黑屋了,到底是想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哪怕是玩笑,盛域在听到何云枫说出这样的话时,心里的感觉也是十分微妙的。 “你说呢?”李昀州表情淡淡的。 “我觉得你别有用心。”盛域哼笑了一声, 虽然是玩笑但其中有几分认真就值得品一品了。 “我们为什么要讨论这些还没发生的事情?”李昀州看着他。 盛域耸耸肩,“也许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呢?” 这一句话让李昀州都忍不住眉头扬了扬。 盛域的话看起来只是随口说说,细想起来却非常有趣。 不知不觉成了围观党的何云枫是真的惊愕了,嘴里喃喃道:“队长……”难道他被困住的三年,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让决裂到上了世界公告的两个人居然重归于好还更进一步了?何云枫努力分析着眼前的情况,试图找到这团搅成一团的毛线球的开端。 “我看他是真的知道很多了不得的东西。”盛域观察到何云枫的表情,忍不住在李昀州耳边说了句悄悄话。显而易见的,何云枫的情况跟前面那些人都不一样,他知道的很多,但也更加混乱,且又有着相当的戒备,说出来的话也不一定全部是真的。 李昀州竟然没有拨开盛域搭在肩膀上的手,反而对何云枫道:“我想我们应该先聊聊关于你的名字还有你进入这个世界前最后的记忆这两件事。” 话题回到了正轨,李昀州提出了两个关键性的问题。 何云枫忍不住顺着他的问题回想了一下,他抓了抓披在肩膀上的长发,一时间竟然找不出答案。 太奇怪了,为什么他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何云枫的反应被沙发上的两个人看在眼里。 李昀州又平静地挑开了他身上的迷雾。 “你之前一直强调你并不是何云枫,如果你不是她,你又是谁?为什么你会认为这里是你的任务世界?” 连盛域都审视地望着他,“当我叫你何云枫的时候你并没有否认,态度也很坦然,起码潜意识里你承认的是何云枫这个名字。如果在那个世界,你真的是我的队员,我们平时称呼你肯定会提到你的名字,但现在你却忘了这个,你不觉得这很有问题吗?” “所以到现在你依然怀疑你是被困在别人的身体里待了三年,直到完成一个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任务?”李昀州又戳到了何云枫的疼痛处。 面对他们一唱一和的提问,何云枫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是死鸟屏蔽了我的某些认知?”让他不仅失去了技能,根本是连很过关键记忆都是模糊的,何云枫简直觉得眼前的局面仿佛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楚。 “你口中的死鸟是你们那个世界的控制者?”从何云枫的三两句话中,李昀州做出了推测,“不,也许不一定是完全的控制者,但至少是你们进行任务的引导者,是那个世界的一个关键人物,就像游戏里新手任务的NPC一样,并且,它对你们并不友好。” 何云枫没有否认,反而戒备地看着他,“如果这真的是原点世界,那么你跟队长都应该是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又怎么会知道有游戏世界的存在?” “是个好问题。”盛域‘啪啪啪’的鼓起了掌,又嘲讽地看着他,“谁让这个世界已经被穿成了筛子呢?那个世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跑回来,导致现在已知剧情已经全乱套了,惊不惊喜?你的队长有没有告诉你,他跟李昀州在最初的时候根本不熟?但你看看现在?” 何云枫不敢信他居然从队长嘴里听出了一点嘚瑟? 他却不得不小声道:“队长后来根本就很少提指挥官的事情,他一向都讳莫如深。” 盛域啧了一声,又故意看了李昀州一眼。 李昀州没理他,不动声色道:“你的确不是第一个回到这个世界的人。” “还有谁?”何云枫竟然有点激动,那会不会是他的队友们? 李昀州没有给他答案,显然并不打算现在告知他这些。 “在此之前,我认为你应该先从头讲讲你的事情,这样不仅能让我们搞清楚你的状况,你也能通过对比判断你自己所处的时间和状态。”盛域给了他一个更好的建议。 “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有一说一,何云枫自己都是脑子都是乱糟糟的,在盛域和李昀州的双重提醒下,他也确实发现了很多问题。 “那么换我们来问。” 到了这个地步,何云枫也不会再拒绝李昀州的提议了,就像他所说,他们需要信息对照来解决目前的麻烦。 “首先,你还记得你当初是怎么进入那个世界的吗?”李昀州问。 “我当然记得。” “说说看。” 何云枫坐到了病床上,开始讲述他的经历。 “我是一间环保燃料公司的总经理,家里最开始是做油漆行业发家的,传到我父亲那一辈才开始逐渐转行。我父亲没什么做生意的天分,早早就被我爷爷安排和我母亲联姻,生下了我和我弟弟。小的时候父母感情一般,但家庭氛围还算不错,母亲对我们也非常疼爱,有一次我陪同母亲做公益时,我们意外的救了一个被虐打的小女孩,小女孩父母双亡,辗转流离,我母亲实在看不下去,申请领养了那个女孩儿,从此,我们家里又多了一个妹妹,只可惜这段安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我母亲的妹妹,也就是我姨,不顾我外公的阻拦嫁给了她的同班同学,一个家境悬殊的普通男人,原本以为真爱无敌,没想到那个男人却和我父亲的妹妹,我的姑姑搞上了,因为这件事情,我姨求着我母亲主持公道,没想到在去酒店的路上,母亲出了交通意外,连医院都没到已经断了呼吸,而我姨也因为这件事彻底疯了。” 在何云枫刚刚开始描述他的这段经历时,盛域和李昀州已经察觉到不对了,但他们都没有打断他,而是让他顺着思路继续去回忆。 “之后呢?”盛域问。 何云枫表情也冷了下来,这些回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东西,但他还是继续说道:“之后,我拼命努力,在爷爷和外公的帮助下,早早独立并且接管了家族企业,彻底架空了我父亲,妹妹也一直努力学习,在各方面给我最大的支持,可惜,我们都以为给弟弟顶起了一片天就能让他无忧无虑的长大,让妈妈泉下有知也能安心,然而事实告诉我们,只有我们努力是根本不够的,我们忽略了他的成长,任由父亲纵容他宠溺他,连我们自己都尽力包容他,这些都是大错特错,也会让他误入歧途。” “他做了什么?” 何云枫握紧了拳头,“他和我们那个姑姑狼狈为奸,被人忽悠着投资了一家娱乐公司,并且还成为了公司里的大股东,结果那就是个专门帮人洗钱的空壳公司,他却被人骗的团团转,以为那是只可以下金蛋的母鸡。 他在那个骗子的哄骗下不断为那间公司注资,不仅如此,他原本以为我们那个好姑姑是他手里的傀儡,可以帮他代持公司股票,结果那个女人反将一军,和骗子合起伙来偏他,让他不断用高价去购买更多的公司股票。 为此,他不得不四处借贷,甚至动了当时环保公司最重要的一个项目的流动资金,那个项目是跟机要单位合作的,他这样做直接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了水,可笑的是,他能做到这一切,也有赖于我父亲的帮忙,他早就对我在公司一手遮天不满了,脑残到用这种方法去暗算我,他竟然完全不懂,影响了这么大一个项目,拖垮的难道只是我吗? 整个家族,整个公司,那么多的员工,所有人都要为这件事情买单,我那个蠢货弟弟直接被送进了大牢,当时家里已经濒临破产,我和妹妹四处奔波,我几乎天天都在求爷爷告奶奶,为了一个消息一个可能,几乎没办法从酒桌上下来。 终于有一天,出事了,有个老家伙想趁我喝多了占我便宜,我当时甩了他一巴掌,然后自己开车离开餐厅,当时我喝得太多了,为了躲开一个行人车头直接装上了桥墩,你们敢信吗,那一刻我甚至听到了汽油的滴答声,我以为我最终会走向和母亲一样的结局,谁知道下一秒,我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就是你的经历?”在何云枫说完后,盛域又问了一遍。 “没错。”何云枫看着他,幽幽叹了口气,“我挺倒霉的,活着的时候都没什么开心的事情,除了捡来的妹妹外,摊上了一群极品亲戚,都是孽债。队长,其实这些事情我曾经都给你说过,只是现在的你还不知道罢了。”何云枫语气幽怨,显然让他又回忆一遍曾经发生的事情,压力真的很大。 “你真的确定这就是你的经历?”盛域又向他确认了一遍。 何云枫点点头,“我当然确定了,这些事情我死了活,活了死都不会忘记。” 盛域看了眼李昀州,往后靠在了沙发上,显然把揭露真相的活丢给了他。 何云枫嘴角抽了抽,却也忍不住看向李昀州。 “到底有什么问题?”他忍不住疑惑。 李昀州说:“你说的这些,应该是曾经发生在何云枫小姐身上的事情,你们的经历有高度的相似性,如果你非常肯定这是你自己的经历,那么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就是何云枫。” 第63章 传话工具人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 何云枫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李昀州的话。 他不像之前那些人,听到了无法理解的事情就立刻去反驳李昀州,反而因为这番话是李昀州说出来的, 何云枫真的好好动脑想了想,过了半天他才喃喃道:“难道我真的是个女人?”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 原本以为是暂时失去了, 难道真相是从来没有过? “不可能吧。”何云枫欲哭无泪, 他求助地看向盛域,“队长, 我怎么可能是个女人呢?” 所以搞了半天, 何云枫的关注点竟然只是这个? 何云枫又摇了摇头,眉头拧成一团, “也不对啊, 我在游戏里的记忆非常清晰, 我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是个男人, 这一点是绝对不可能搞错的。虽然进行任务时可能会出现性别错置的问题,或者死鸟故意恶意满满的把男人丢进女体, 女人丢进男体, 但只要任务完成,就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你确定你最初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就是一个男人, 不是之后发生的改变?”盛域问道。 何云枫非常肯定的点点头, “我可是在泰拉湖水里洗过澡的男人。” 说到这个他显得格外骄傲, 连脑袋都扬了起来。 “这个湖有什么特别?”盛域懒洋洋地问。 “泰拉湖也叫真言湖,在湖里所有的任务道具都会失效,并且不能进行任何的伪装,如果泡在湖水里说了谎话,皮肤会马上溃烂, 不及时出去就会死的很惨。遇到重大的交易,有人宁愿花费巨大的代价,也要前往泰拉世界的湖里交易,泰拉湖的水也叫真言之水,喝了之后的一小时内也只会说真话,但这个水太难保存,整个任务世界没有几个瓶子能装的了它,把它放进普通的瓶子里会失去所有的功效。”何云枫悄悄瞥了眼李昀州,小声道:“据说指挥官大人身上就有真言之水,是他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服从的骗子用的。” 李昀州对这话不置可否,真言之水这个道具听上去确实非常有意思,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也许他真的会去收集一些进行研究。 但现在,李昀州显然从何云枫的描述里找到了更多有趣的细节。 多维空间,平行宇宙,灵魂穿梭以及这一切背后的拨弄与操控。 盛域看了眼窗外的天空,哼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薄荷糖丢了一颗到嘴里。 李昀州问何云枫,“你刚刚说你们进入任务世界时,可能会遇到性别错置?” “没错,像队长他曾经就遇……咳咳,咳咳咳……”何云枫脸色大变,猛地捂住了嘴。 “哦。”李昀州了然的看了眼盛域。 盛域盯着何云枫的目光变得非常危险。 何云枫讨好的笑了笑,“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我现在脑子本来就乱糟糟的,队长你多多体谅。” 盛域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明显是打算秋后算账。 何云枫不禁捂住了脸,显然想起了当初进行这个任务时发生的事情,他的队长顶着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做了那么多难以描述的事情,最后还给他们来了一套威胁三连。 何云枫连忙转移话题。 “死鸟对人类永远报以最大的恶意,从来不吝惜任何人的生命,也乐于看到任务者在不同的世界里挣扎求生,直到指挥官大人登上金券,我们才知道原来死鸟也有自己的喜好,它极度喜欢指挥官大人,甚至还会亲切的叫他一声‘先生’,这在其他人眼里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何云枫又忍不住看李昀州,含含糊糊道,“也因为这个,认为指挥官大人阵营邪恶的不在少数。” 他咳嗽了一声,“相应的,被死鸟格外针对的人也有,比如,咳,比如……” “比如我?”盛域都不用他讲出来了,直接笑了一声,“哟,看来你们那个鸟挺有眼光?” 何云枫又默默相信了一点点。 面前的可能真的是他的队长,尽管还缺了点渊渟岳峙的气度,缺了些生死磨砺之后的成熟,但这嘲讽的口吻,这不可一世的态度,是他们队长没错了。 只不过可能还是初始机状态。 “死鸟是一只黑天鹅。”何云枫轻声道,“一只没有眼睛却能看到万事万物的黑天鹅。” 说完这句话,何云枫身体猛地抖了抖,他忍不住抱住了头。 “你怎么了?” 盛域刚起身准备走过去,何云枫已经摆摆手,“不要过来。”他怕身体出问题。 何云枫的头像要被震裂一样,心脏也突突地跳了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破胸而出,何云枫只在女彘附身的那一次体会过这种级别的痛感,过了三年舒坦这日子,这一下简直让他比死了还难受,他胃部翻涌,干呕了半天,终于慢慢缓了过来,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背后的病号服已经湿了大半。 盛域丢了一件衣服给他。 “穿上吧。” 何云枫也没矫情,把衣服捞过来就披上了,他现在毕竟是个女体,衣服湿了不方便。 “我可能说了不能说的话,所以它才惩罚我。”何云枫忍不住虚弱道。 “但你依然能把这些说出口,而且它只做到了惩罚,而不是抹杀。” 李昀州的话让何云枫一惊。 “确实……”何云枫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大胸虽然让他愣了愣,但是……好像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是这三年已经习惯了,还是说这根本其实可能大概就是他自己的? “在你之前回来的那些人在开口前就已经知道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而踩线的甚至会直接暴毙,死亡后周围的人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会一起消失的干干净净,好像这个人根本没有存在过。” 盛域的补充让何云枫脸上顿时一片惨淡。 “不用那么担心。”李昀州竟然安抚了他一句,“还记得刚刚你说的性别错置问题吗,既然它可以把人放进不同的躯壳,那么它能操控的就并不是人本来的身体,很多人在进入游戏的那一刻身体已经是死亡状态了对吗?”他的话拉回了何云枫的思路。 “你怎么知道?”不是说没有任何记忆,不是指挥官大人吗? “取样已经足够了。”李昀州淡淡道。 所以到底有多少人从游戏世界回到了这里?还他妈都撞到脑子开了光的指挥官身上了?到底是那些人太倒霉,还是指挥官大人真的像传说中一样有幸运加成? “你说过你进入那个世界的前一刻遇到了交通意外,车已经漏油了,下一刻就会爆炸,而你根本逃不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几率你会葬身火海,那么你的身体直接进入那个世界的可能性已经低到不需要计算,灵魂的状态是不是更方便操控,投入和转移?” 何云枫听着李昀州一点一点的分析,居然开始瑟瑟发抖。 “既然是灵魂进入那个世界,身体只能是虚拟和创造的,你又很肯定自己进入游戏时是一个男人,那么这个身体,也有很大可能是根据你当时的想法创造出来的。何云枫,在你死亡的那一刻,你最大的念想,最重的执念还有脑子里一瞬间的念头到底是什么?” 何云枫的脸已经惨白一片,她愣愣的看着李昀州。 盛域却像跟她处在两极,他盯着李昀州的目光闪闪发亮。 在这样的脑子下,英俊的脸都成了第二位了! “想起来了吗?”李昀州问。 何云枫低下头,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她神情恍惚,一时迷惑一时恍然,一时惊讶又一时错愕,连呼吸都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错乱不已,心跳的声音几乎要炸穿她的耳膜,渐渐的,迷乱的眼神重新有了落点,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用一种新鲜又敬畏的目光盯着李昀州,终于缓缓道:“我好像真的想起来了。”何云枫抖着手摸了摸脖子后面的头发,“我的确就是何云枫。” 盛域挑眉,“原来这就是解开谜题的关键钥匙。” 当何云枫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到底是谁的那一刻,记忆也就跟着回来了。 何云枫深吸一口气,“在死前的最后一刻,我想,下辈子做个男人就好了,这样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那些悲剧也不会无可挽回,因为这种强烈的意识,生成了我的初始技能“变身”,而我自己在那个世界的身体也变成了男人。”何云枫感慨的摸着自己的胸,“在那个世界那么久,我早就习惯做男人了。”突然变成女人,现在反而觉得哪里都不对。 “所以,你在三年前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上,只不过因为中途出现了某种意外,你反而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入侵者,造成两个世界的意识并存但记忆无法相通的状态,直到找到关键的一点让你肯定了自己就是何云枫,两个世界的意识才能真正融合。” 何云枫简直要为指挥官大人跪了,这就是开过光的脑子吗? 原来初始机版本的指挥官已经这么厉害了?所以脑子其实并不是游戏加成的? “看来没错了,它会提取人进入游戏时最强烈的念头,生成他们的初始技能,有些甚至会直接作用到身体上。”李昀州淡定的总结。 何云枫点点头,“初始技能非常重要,所以每个人都会尽量保密。” 何云枫被李昀州盯的两腿颤颤,“您还有什么想问的?” 李昀州思忖道:“也许,你真的是程序运行中的BUG,你知道的太多了,回来的方式也并不对,那么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它原本并不想让你回来,但却需要遵循某种规则,只能给你找了点麻烦,让你困在这个出不来的身体里?” 何云枫被他说得更害怕了,“它会怎么对我?”她已经开始不知不觉询问李昀州的意见。 “你不是已经体会过了吗,它现在能做的似乎已经很有限。或者说,它能对你做的很有限。只要你没有彻底过界,它最多也就让你再经历一轮之前的痛苦。” 刚刚那种痛苦她也不想再经历第二回 了! 李昀州的思考似乎并没有结束,他微微停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比起这个,你身上的BUG更像是被人故意做出来,用来提示我们的,你觉得呢?”他转头问盛域。 盛域抱着胳膊点点头,“有这个可能,所以何云枫就是个传话工具人?” “老大们,我还在这里呢!”何云枫欲哭无泪,“再说,设计我做传话工具人,就不怕我一辈子什么都想不起来,天天自己跟自己玩儿轮班吗?” “因为李昀州迟早能找出问题的答案,也许那个人就是有这个自信。”盛域笑了笑,“所以现在,答案不就来了吗?” 第64章 什么关系 三人在病房里交谈了接近两个小时, 外面等待的何云雾从开始的淡定逐渐变得有些焦躁,她几次靠近病房想查看一下里面的情况,担心里面出现什么变故, 可又怕自己突然进去会刺激到何云枫,就这么一直在走廊里踟蹰了很久, 直到旁边的护士通知她何思哲醒了, 她才不得不让人继续守在何云枫门口, 自己去了何思哲那间病房。 何思哲果然已经清醒过来,只是身上涂满了药水, 像脖子这种重要的位置还缠着纱布, 人躺在床上甚至不敢怎么动弹。看到何云雾进了病房,何思哲虽然心里松了口气, 但依然疑神疑鬼不断观察着病房里的环境, 显然之前酒店房间里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无与伦比的深刻印象。 “我还在医院吧?”他之前已经醒来过一次, 只是那会儿全身疼到想死过去, 再加上心里怕的不行,没多久竟然迷迷糊糊又昏睡过去, 这一次醒来, 身上虽然还是疼,但精神已经好了不少, 只是之前吓得够呛, 他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 生怕又有怪人冲进来想对他不利。 “这里就是医院,你之前不是已经知道了?”何云雾的语气不算太好,从何云枫跟她说了何思哲做的那些事情后,何云雾对何思哲已经酝酿了一肚子的怒气,只是她向来不擅于表达, 也习惯了总是顺着对何思哲,这会儿心里虽然已经有了想法,态度上却并不明显,何思哲也并没有察觉。 “大姐呢,我都这样了,她都不来看我?”他色厉内荏,明明心虚的很,对着何云雾却十分强硬,不过这句话说完,他又马上委屈下来,可怜地瞅着何云雾,“昨天那个变态威胁我,说我如果有脸泄露这件事情,就搞的人尽皆知,让我彻底没脸,二姐,你们一定要帮我查,找到那个变态,我要让他去坐牢!”何思哲很清楚什么方法能让何云雾心软,一硬一软这一套拿捏的非常精准。 “你忘了她手里有你的视频?”何云雾故意提醒他。 “什么?”何思哲死死的揪着身上的被子,“他,他真的拍了吗?”他惊恐万分。 何云雾打开手机,调出了那份邮件,打开了递到何思哲面前。 视频一开始播放,何思哲就猛地伸手把手机抢了过来,看了两眼之后立刻按了删除,清空。、 “没用的,她已经把邮件发到了全家人的邮箱,而且家里人本来就不会故意去传这种丢脸的东西,但原始文件在她手里,到时候她想做什么,就不是我们能预料的了。” “怎么会这样?!”何思哲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被吓的,不仅脸上没有血色,嘴唇都干枯掉皮,不过一天的功夫,就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身体上的痛苦和心理上的恐惧一并淹没了他,他咬咬牙,“那就在他来不及做什么之前,找到他。”他祈求地望着何云雾,“二姐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你帮我求求大姐吧,这次这个变态真的不是我主动招惹的,恐怕是有人恨我入骨,故意收买他来对付我的,对,一定是这样!” 要是从前,一门心思站在何思哲这边的何云雾说不定真会顺着他的心思去想一想,可现在,何云雾不仅知道何思哲背着他们干了什么,还非常清楚在他身上画了一堆X的到底是谁,何云雾只觉得此时此刻何思哲的表现,真的让她无比失望,那种深刻的疲惫感又一次涌了出来,但何云枫不开口,何云雾也绝不会挑明这件事,她的态度却显而易见的更加冷淡了。 “这件事你亲自跟大姐说吧。” 何思哲这才察觉到了何云雾身上的不对,他刚想开口去问,何云雾就走到他床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何思哲疑惑的看着她,微微有些不耐烦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何云雾没有回答他,反而静静地看着他,“思哲,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和大姐说吗?除了这次受伤,除了被人威胁,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告诉我们的事情?” “你在胡乱说些什么?什么其他想告诉你们的事情,二姐,你是不是最近忙昏头了?”何思哲瞅着她严肃的面孔,难得放缓了点口气,“你要是太累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你告诉大姐一声,让她来看我就行了,然后多给我派几个保镖。” “没有其他的了?”何云雾又问了最后一遍。 何思哲突然想起了跟盛和嘉合作那件事,难道是这件事被她知道了? 不,不可能,他身边没人知道这件事,盛和嘉更没必要把这种事情捅到他两个姐姐那里,一旦他翻了船,盛和嘉也要跟着一块沉底,他还不会那么傻。 何思哲忍着浑身的疼痛和心里的焦躁,脸上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真不懂你在说什么。” 何云雾心里最后那点儿念想也彻底没了。 何思哲真的一点都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也许母亲对于他已经是太久远的模糊记忆,常年住在疗养院的阿姨也没有什么存在感,甚至她和大姐对于他来说,也只不过是好糊弄的钱袋子。 建立一段感情,无论是什么类型,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积淀去保护。 但是对一个人失望,仅仅一件事甚至一句话就够了。 何云雾不想任何人去玷污母亲的存在,包括何思哲。 他不配当妈妈的儿子。 “我知道了,你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就喊护士,我先走了。”何云雾的态度彻底冷淡下来,她已经不想听何思哲说任何话了。 隔壁的那间病房里,交谈却仍在继续。 何云枫还在试图回忆她回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但是努力回想了半天,仍然一无所获,她烦恼的抓了抓脑袋,“真的想不起来了,完全没有头绪,我居然连我最后做的那个任务都想不起来了,为什么会连这个都忘了?”何云枫自己都相当无语,并且非常肯定一定是死鸟对她动了手脚。 “我唯一记得是,我们之前那段时间一直在频繁的做金级任务,我们好像在寻找一件重要的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卧槽,死鸟到底对老子的脑子干了什么,我会不会彻底傻了?”何云枫一个没注意,秀发被她薅下来了好几根,她欲哭无泪的盯着长头发,显然还没习惯变回女身,“女人真麻烦。” “你勾搭帅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盛域轻飘飘一句话,瞬间让何云枫想起了之前的经历,最近两天的回忆更是猛地刷了一波存在感。 何云枫惊恐的看着李昀州,又看了眼笑吟吟的盛域,不断摆手。 “不不不,我对指挥官大人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唔,他是你的,你是他的,你们才是天生一对,我不配出现在这出双人戏里!”何云枫差点就唱了起来,非常坚决的表明了态度,无数前车之鉴告诉她,绝对不要掺和到这两位大佬的爱恨情仇里,万一一个不小心就被连累成了渣渣。 “看来这方面的事情并不在你受限的范围。”李昀州恍然的微微点头,“既然如此,何小姐不妨就说一说我跟盛域的关系好了,在那个世界的关系,以及你们嘴里的爱恨情仇。” 何云枫惊了,指挥官别不是有读心术吧,‘爱恨情仇’这几个字她有说出口吗? 绝对没有。 盛域也诧异地看着李昀州,虽然他也很好奇,但是李昀州好奇就奇怪了啊。 他明明对感情这种事情防备的那么厉害,现在居然向何云枫打听关于自己的八卦? 嗯,估计没那么简单。 但他也很想听一听何云枫这边到底会怎么讲他们的事情。 盛域把靠在沙发边上的拐杖拿到身前,两只手交叠的放在上面,一副等着听戏的姿态。 何云枫被两个初始版本的大佬这么注视着,依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个事情有点复杂。”她轻声咳了咳。 “难道你赶时间?”盛域嗤笑一声。 何云枫心里疯狂呐喊,为什么是她,怎么就她这么倒霉,还要跟这两个惹不起的人科普爱恨情仇,算了,既然他们真的想听,那就听吧。 何云枫自暴自弃了。 “提前说好,我都是道听途说,亲身见闻的话,只有一部分,所以我只能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两位,但具体真相是怎么样的,连那个世界的人都众说纷纭,所以……以后如果发生了什么问题,不能怪我。” 沙发上的两个人都点了点头,盛域更是催促道,“观众须知讲完了,你可以开始正片了。” 何云枫看了看他们两个,最终还是缓缓开口,“我入队时间比较晚,那时候曾经的梦幻小队已经分崩离析,我加入的是盛队和指挥官大人决裂后,重新拉起来的那支队伍,但队伍里也有曾经的梦幻小队的队员,有些事情,我也是听他们说起来的。 盛队和指挥官大人都是13077那一批进入黑天鹅世界的,每一批次的跨度是原点世界的十年,像我就是13076那一批的,我们之间进入游戏的时间可能相隔不远,但却恰好跨了一个十年期限。而13077那一批又被后来的人称为传奇的序列号,因为在那一批出了5个金券上的人物。 你们可以把金券理解成游戏里的排行榜,虽然叫金券,但它更加诡异,因为金券的外形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十字墓碑,排行榜大佬们的名字就金灿灿的刻在那里,所有完成了铜级任务的人都可以看见它,而且不是在公共空间,而是在每个人自己的任务空间里,它就像一座永远树立在那里的碑,让所有人都无法忽略。指挥官大人的名字是第一个出现在金券上的。” 盛域打断她,“你不是说我们是13077批,不管前面每一批有多少人,这都一万多次了,难道没有人能上的了金券?” 何云枫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样。其实很多事情,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因为一开始所有进去的人都是消息闭塞各自行动的状态,当完成铜级任务的人达到了一定的比例,那些原本被封锁的通讯道具才终于可以使用,而且最开始连组队都是异常艰难的事情,所有人都在忙着挣命,也根本没什么力气去和人交流。是很久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黑天鹅世界那时候刚刚经历了一次寂灭期,所有的一切都重置了,而13075就是寂灭期之后第一批进入游戏的人,从那时起一切也从头开始了。” 何云枫顿了顿,又看向李昀州,“并且,这个消息是指挥官大人那里传出来后来又被裁决者也就是盛队确认过的。” 何云枫回忆道:“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位曾经是关系亲密的队友,他们曾经联手让自己的队伍在整个黑天鹅世界名声大噪,让乌鸦与犀牛瞩目,甚至让黑天鹅俯颈,但是那个世界本身就太艰难了,每个人都面临着无尽的诱惑与折磨,有人天天想死却死不了,有人想活着却无比艰难,与此同时还要不断完成任务与命运对抗,人在这种情况下是会变的,有些矛盾在不知不觉间就会累积。” 何云枫说到这里似乎很有感触,“突然有一天,那支创造了很多奇迹的梦幻小队就散了,队长和副队决裂,毁掉了队印,有人跟着副队离开,剩下的人站在了盛队那一边,关于决裂的原因外界众说纷纭,甚至传出了副队对队长爱而不得怒而出走的消息。”她忍不住朝沙发上表情平静的两位看了一眼。 “经历过这些事情的队友虽然对这些三缄其口,但也曾经无意间提过只字片语,他们说,队长和副队确实有些感情上的纠葛,但这绝不是他们决裂的原因,如果真的要说,前进的目标不同可能才是他们最大的分歧,但这个说出去却没人会相信,因为谁也不知道黑天鹅世界的尽头在哪里,没有尽头的世界又能有什么目标呢?决裂之后的两位队长也陷入了敌对的状态,在银字级别的对抗里争锋相对,甚至偶尔还会打得你死我活惨烈无比,可一旦关键时刻需要合作时,他们又能基于利益互相配合,杀人一个措手不及,这类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在世界通告中都公然嘲讽指挥官的盛队,私下里却没有扔副队的那把钥匙,所以,真的没人摸得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65章 小盛总的心机 何云枫一边说一边也想从原点世界的两位队长脸上看出点端倪来, 只可惜,对面这两个人,一个满脸兴致勃勃, 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另一个根本没什么情绪的流露, 难道是因为没有亲身体会这段记忆, 所以没什么代入感? 虽然心里千回百转, 何云枫口头上却没丝毫停顿,“两位队长决裂的那一次, 因为小队的解散, 游戏第一次进行了任务以外的世界通告,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因为在那之前, 没有亲身接触这支队伍的人, 根本无法想象会有谁愿意或者说能够离开这支创造了无数奇迹的队伍。在裁决者大人的光环之下, 其他人如耀日下的星光,无法与之争辉, 这支队伍多次在任务世界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早就成了无数人的向往,可就是这样的队伍, 居然有人不仅舍得离开, 还导致了整个队伍的分裂。 大多数人根本无法理解副队的做法, 直到脱离了队伍的副队第一个登上了金券,指挥官大人的真实名字也第一次为人所知,很多人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那支队伍曾经隐藏了两个称号者,对于副队的离开也有了不一样的解读。他们说,没有人愿意永远活在另一个人的光环下, 特别是当那个人本身就极有能力的情况下,副队的离开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可不管是队长还是副队,对这样的说法都从来没给过任何的回应。” 何云枫忍不住又瞅了眼李昀州,“在雅兰斯世界的金字级的对抗中,指挥官大人公然带走了暂时失去战力的队长,引发了雅兰斯五界之战,曜日一族兵临深渊,指挥官大人亲下战场,那一战几乎让整个雅兰斯世界天翻地覆,甚至直接打破了轮转期之后世界才会衰败的定律,差点就让雅兰斯直接消亡,是逃脱了桎梏的裁决者大人出面迎战,才最终扭转局面。 虽然那一战各族死伤惨重,战斗结束之后直接进入了世界的萧条期,但雅兰斯反而脱离了崩坏的结局,整个世界的走向也来了一个彻底的偏移,反而苟存了下来。此战之后,指挥官求爱不成心生怨恨意图囚禁的传言就甚嚣尘上。据说,后面进入雅兰斯世界做任务的人,都还能从各族的记载里看到当初指挥官和裁决者大人创下的‘壮举’,也因为雅兰斯的五界之战,很多人才知道原来在世界彻底消亡前活下来只是最基础的任务,任务世界有无尽的危险,但也有无尽的可能。” 哪怕是何云枫,在说起这场闻名黑天鹅世界的战役时,也免不了有诸多感叹。望向盛域和李昀州的目光也面免不了带上了憧憬与向往。 在一个个必然走向衰败的世界里,活着本身就已经够难了,完成游戏任务更是难上加难,但竟然有人在这种情况下整个扭转了世界线,也以此告诉了所有的游戏参与者,他们并不只是蝼蚁,能做的也并不仅仅只是在颠倒怪诞的世界中苟活,他们的前路并不是彻底黯淡无光,他们身上永远有无尽的希望。 “不管别人怎么看裁决者和审判官,但在很多人心中,他们都是值得追随和崇敬的,当然了,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都不同,价值观和生存的目标也不同,他们肯定也会害怕恐惧,担忧戒备,特别当称号者往往都拥有令人恐惧的称号技能时,这种恐惧更会无限放大。” “你还记得你到底经历了多少个任务世界吗?”李昀州问。 何云枫想了半天才摇了摇头,“我记不起来了。” “也就是说关于黑天鹅游戏里的任务世界,你只记得曾经经历过的框架,但很多具体的事情是不清晰的,甚至当涉及到世界数量、任务目标和已知的最后一个任务世界这类关键字眼时,记忆都处于模糊状态。” “没错。” 李昀州接着问:“裁决者和指挥官的称号技能是什么?你所掌握的除了初始技能变身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何云枫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我完全想不起来了,就感觉明明应该是脱口而出的东西,却根本记不起来。” 何云枫的心脏又在砰砰乱跳了,血管里的血液都逐渐沸腾起来,让她的身体像要马上撑爆一样,整个人一边发抖一边流汗。 注意到了她状态的李昀州立即喊了停,“够了,别再想这个了。” “想想何云雾和何思哲。”盛域的话转移了何云枫的注意力。 缓过神来的何云枫大口喘着气,她紧紧揪住胸口,心脏要炸开的疼痛似乎依然残留在身体里,就这一下,已然消耗了大量的精神和体力,何云枫整个人都虚脱的靠向了床头。 “感觉还好吗,需不需要叫医生?”盛域问。 何云枫摇摇头,“不用,我缓一缓就好了。”何云枫直觉她的这种情况叫医生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今天暂时先到这里,这种惩罚机制会给人身体带来巨大的负担,一旦思考或者回忆的内容牵扯到一些关键性问题,限制性惩罚就会自动触发,没必要所有的问题都急于一时。” 李昀州的话显然给了何云枫更多休息的空间,她微微送了口气,紧绷了一下午的精神在此刻终于松懈了几分,她有些新奇的看着原点世界的指挥官,也隐约察觉到他在游戏中到底经历了多大的变化,就这短短几个小时的接触,她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不同,比起指挥官的漠然和隐藏在外表下的无所顾忌,曾经的他似乎要温和的多。 李昀州的提议让这场交谈告一段落,短短几个小时对于其他人可能就是一顿饭一场球的时间,但病房里的三个人却同时经历了几番世界观的颠覆,那些接连袒露的真相,让那个游戏世界的神秘面纱掀开了冰山一角,然而却留下了更多的谜题和亟待解决的问题。 李昀州拉开房门的时候,何云雾立刻从门口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忐忑又紧张的看着他们,她强压着慌张,尽量平稳着声音问道:“我姐姐还好吗?” 盛域点点头,“你担心的问题至少这段时间不会再造成什么影响了。” 尽管盛域说的很保留,但何云雾依然非常激动。 这至少是一个向好的信号。 无论盛域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能够自信的说出这句话,何云雾也能多信几分。 “不管是哪个她,你只用确信她就是何云枫就够了。” 李昀州平平淡淡的一句反而让何云雾愣了愣。 她觉得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但她一时间也来不及多想,只觉得李昀州这句话说的确实很对,她会一直站在姐姐身边相信她支持她。 何云雾目光逐渐坚定,温和地朝他们点了点头,“谢谢。” 此时,病房里却传来了何云枫的声音,她招呼了一声门口的盛域和李昀州。 盛域侧过身,问靠在床上的何云枫,“你还想继续聊?” 何云枫连忙摇头,“只是有件事觉得很重要,我想最好还是多提一句。” 何云枫隐去了对盛域的称呼,但这句话却是对着盛域说的。 盛域下巴点了点,示意她直接开口。 “小心盛和嘉。”何云枫非常慎重的嘱咐了一句。 盛域因为这个名字,表情有了微微的变化。 何云枫又朝李昀州点了点头。 李昀州心下微动,拍了拍盛域的肩膀。 “我们走吧。” 盛域摩挲了一下手心里握着的拐杖,下巴点了点,和李昀州一起转身离开了。 离开医院的两人找了一间最近的餐厅,快速地解决了晚餐问题。 中途张随他们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暗戳戳的控诉他们两个单独行动,丢下了大部队,然后被盛域无情挂断,之后张随就开始在聊天群里疯狂发痛哭的表情包,其他人也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拍他们那边热闹的草原啤酒烟花图,一边在群里调侃张随‘失宠’,约好了明天清早的归程时间后,盛域直接把群都屏蔽了。 “前面就是艾斯湖了,要不要去逛一逛,他们刚刚说晚上湖边的风景也不错。”盛域一手插兜,一手拄着拐杖,询问李昀州的意见。 李昀州也知道盛域为什么不想早早回别墅,这个时间就算回去了,躺在床上也一定睡不着,今天下午何云枫吐露的那些就足够他们思考很久了,与其回去翻来覆去,还不如在湖边转一转。 李昀州看了盛域一眼,“你先等等。”他让盛域站在原地,自己却转身离开。 盛域有点无聊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天上密布的群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光滑的把手。 没多久,李昀州回来了。 他手里端着两杯新买的热饮,把其中一杯递给盛域。 “走吧。” “去哪里?”盛域莫名地接过杯子。 “你不是要去湖边?” 盛域失笑,“我还以为你不想去了。”所以才掉头走开。 “那你还站在原地等?”李昀州淡淡反问。 “多等一会儿也什么。”人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两个人顺着指示牌的方向往湖边走。 盛域喝了口纸杯里装的热饮,诧异道:“不是咖啡?”他以为这种类似景区的位置卖的热饮除了咖啡已经没什么选项了,结果李昀州竟然给他买了一杯热牛奶? 他忍不住嫌弃,“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难道你喝的也是牛奶?” 李昀州把杯盖打开给他看,居然真的是一模一样的牛奶。 “晚上喝咖啡容易失眠。”李昀州的理由相当充分无法反驳。 盛域忍不住摇摇头,“真的,李昀州,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说完,却又喝了口热牛奶,脸上也忍不住笑了。 没多久,他们就走到了湖边,诚如他们所说,艾斯湖边的风景确实很美。 湖边的人虽然不少,但因为沿湖的路足够宽敞,散步的人也分得很开,完全可以互不打扰。 盛域和李昀州一边走一边随口聊着天。 只是因为两人过于出色的外形以及傲人的身高,偶尔有人靠的近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们两眼,不过这两个人对旁人的注视早就习惯了,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困扰。 “你觉得刚刚何云枫说的话,有几分可信?”盛域握着杯子,一开口就把何云枫刚刚说的话打上了一个待确认标签。 “在没有更多实证的情况下,他说的那些即使全是假的,也需要当成真的来想一想。”李昀州的回答也非常有意思,没有正面回答盛域,但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 “看来这件事比我们之前猜测的还要更复杂。”虽然是这样说,盛域的语气却听不出什么担忧,在很久之前,他也好李昀州也罢,已经都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会怎么样?”盛域忽然问,“这如果是影响到整个世界的问题,我和你有权利决定所有人的命运吗?” “我已经做过了。”李昀州忽然丢下一个大雷,“我实名向有关部门发过几封邮件,之后又打过电话,再然后约过人亲自见面。” 盛域先是一诧,之后又恍然,这确实是李昀州会做的事情。 听他这么说,盛域差不多已经猜到了结果。 他啧了一声,“然后呢?” “邮件消失了,电话直接断线,见面的那一位约了三次,第一次他没来成,第二次我亲自见他,他家里竟然突发火灾,直接中断了见面,第三次,成功见面后我也跟他说了一些相关的事情,结果再去找他时,他却完全没有了相关记忆。” “果然不行吗?”盛域眯起眼。 “嗯。”李昀州点头。 “其实这个结果,之前我们不是已经猜到过吗?”盛域相信李昀州会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验证一个结果。 “一个人会失忆,一百个人呢?一千个人呢?总有人会留下一点东西,问题是,这个代价花的值不值得。” 目前确实也没到这一步。 “我懂了。”盛域捂着杯子的手被暖意浸染,“既然这样,不如就从能做的地方开始查起,我有个想法。” 李昀州等待着他的下文。 盛域轻佻地笑了笑,朝李昀州勾了勾手指。 李昀州表情不变的靠近他。 盛域在他耳边低声道:“关于盛和嘉的问题,我想我们可以先下手,不过这件事需要你配合一下,昀州少爷,有兴趣陪我演一场吗?” 李昀州侧头看他。 盛域的拐杖轻轻一挪,他把喝完的牛奶盒子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再慢悠悠的走回李昀州身边,揽住了李昀州的肩膀。 在李昀州还没来得及开口时,凑过去快速的亲了一口他的脸。 远处,白色的闪光灯“咔嚓”一下。 愣了几秒的李昀州回过神,看向笑得不可抑制的盛域。 “这就是你的目的?” 盛域点点头,笑得十分张扬,声音却压得很低,“怎么样,演不演?” 李昀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毫不留情道:“我觉得你在占我便宜。” 第66章 真作假时 “你真这么想?”盛域好奇地看着他, “不如我让你占回来?” “然后再让后面的人多拍几张?”即便最开始还在怀疑跟踪者的目的,李昀州这会儿对他们想干什么也心知肚明了,但盛域这个将计就计难道就是唯一的方法? 盛域笑得异常灿烂, 李昀州没有直接拒绝的通通被他归类为默认。 虽然知道对方很可能只是在估算了半途下车的成本后选择了配合,但结果却喜闻乐见。 “这难道不是最直接有趣的办法?”盛域的手放了下来, 但依然和李昀州的肩膀并在一起, 另一只手还非常尽职的抓着那根触感一流的拐杖。 “直接不重要, 有趣才是重要的,不是吗?”李昀州极为干脆的揭穿了他。 盛域笑得更大声了, “哦, 昀州少爷果然慧眼如炬。”他忽然盯着李昀州的眼睛,脸上的笑意未减, 语气却多了几分认真, “我们现在给了对方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们如果不是傻子, 一定会趁机搅弄风雨,由此而产生的危机也好动荡也罢, 虽然非常烦人, 但总比这些人永远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伺然后酝酿出更大的阴谋来得好,我们不能永远都等着敌人挖坑然后才开始反击, 我宁愿他们跳出来, 哪怕闹得再大也是台面上的竞争, 只不过,硬实力上的竞争他们敢吗?” 盛域嗤笑一声,“有些人蛰伏了这么久,终究还是会忍不住的,我很想看一看, 到时候他们到底会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盛域微微一顿,笑容带上了几分深意与感叹,“我也想知道,这些到底是不是我进入黑天鹅游戏的原因。” “然后你就理所当然的拖我下水了?”李昀州淡淡反问。 盛域一脸惊讶,“我们不是一直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吗?这种事情难道你要我找张随或者徐佑禾他们去做?你觉得那些人会信吗?”盛域自己光是想一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在你眼里,我这个朋友和张随还有徐佑禾是不同的?”李昀州盯着他。 “当然不同。”盛域笑得十分灿烂,半真半假道,“你是我喜欢的人啊。” 如果盛域这句话里再多几分认真,那这一定是一句相当动人的表白情话了。 李昀州望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抓到他更多的真实情绪。 但是这一次,盛域却表现的很好,他滴水不漏,所有的情绪都藏得完美无缺,只让人看见他想要展露的那一面。 “现在即便你转身就走,该拍的也拍到了。”盛域幽幽叹了口气,“虽然也不是不能澄清,但这个成本,这个麻烦的程度,你这么擅长衡量的人肯定很清楚。” 盛域把之前李昀州说过的话又还给了他。 但这句话又确实无可反驳。 “你想引起多大层面的注意?”事已至此,李昀州也不是那种会一直纠结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会有多大麻烦,到时候怎么解释等等问题的人。 相反,既然已经做了,就要把利益最大化。 盛域虽然早有预料,但这会儿心情也是真的飞扬,夜晚艾斯湖边的风撩动了他的头发,湖水也被吹出微微的波澜。 “那要看对方想在什么程度搞我了?是把照片拿到爷爷那里,还是干脆公之于众,又或者通过这些制造什么流言,不过,以上的这些可能都无法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我爷爷对我的事情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假如说对象是你。”他瞥了眼李昀州,摊了摊手,“说不定他还会悄悄跟我说干得漂亮。”盛域的嘴角扬了起来。 “你确定盛老不会真的打断你的腿?” 李昀州虽然跟老爷子并不熟悉,但也听过他当年是怎么借势而起,一飞冲天的,纵横商场那么多年,盛老除了在盛域面前是个实实在在的的慈爱祖父,在其他人眼里却是绝不能轻易打搅的人物。 盛域想了想,“唔,也有这个可能,到时候你要帮我说说好话,这种事情难道就让我一人承担吗?” “谁捅出来的篓子谁承担。” “但这种事情明显不是一个人能搞出来的啊?” 盛域的一手插进兜里,掏出了薄荷糖,滑开之后丢了一颗到嘴里。 “至于我爸,他没办法的,他听我妈的,只要能搞定我妈,那我爸那边就自然解决了,至于我妈妈。”盛域眨眨眼,“她喜欢好看的人。” “就跟你一样?” 盛域笑出声,“啊,没错,就跟我一样。” 他拉过李昀州的手,让他掌心朝上,把一颗薄荷糖倒在他的手心里。 “所以,昀州少爷,这些都不用担心。” 盛域看向微起波澜的湖面,“如果我喜欢一个人,至少我要保证我的家人对他是友善的接纳,而不是挑剔与嘲讽。” 李昀州看了眼手里的薄荷糖。 “试试吧,味道挺不错。”盛域忍不住笑着道。 薄荷糖吃进嘴里时,那种透彻而出的清凉感让李昀州忍不住微微扬眉。 “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虽然这种味道刚进口的时候有点冲鼻,但其实过不了多久就会喜欢上这种感觉,之后反而回味无穷。”盛域干脆把一整盒都拿出来递给他,“如果你愿意,真的可以试一试。” 李昀州的沉默并没有让盛域感到气馁,相反,他觉得今晚李昀州的反应已经让他相当惊喜了。 他们在湖边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盛域把拐杖靠在椅子边,伸直了一条腿。 “这种程度上的爆料,应该并不能让那些人有足够的发挥余地,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应该还需要更多能够刺激他们神经的东西。”盛域哼笑一声。 “比如?” 盛域挑眉,“比如,熙州影视城的项目。这个周末结束以后,徐正涛一定会主动找你谈熙州影视城的项目,加入我这个合作者。” 这是盛域之前就埋下的一步棋。 “这个项目本身就一直备受关注,与其一直默默进行引来一群人的好奇的打探,不如借这个机会把声势铺开,项目的正式落定一定会促使某些人开始动作,这时候那些偷拍的照片就是很不错的噱头了。” “这本来就是计划内的。”李昀州道。 “那如果我愿意出资承担风险,但把大部分的项目收益归于宏盛呢?”盛域这时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如果被了解这个项目的其他人听到,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那盛老可能真的会打断你的腿。”李昀州直白道。 “爷爷不会,我爸那边就说不定了。”盛域笑的得意,“这样一个为爱昏头的败家子难道不能给人可趁之机?” 李昀州已经知道盛域想要演什么剧情了,只有盛域自己暴露了破绽,盯着他的人才能跟着一起暴露破绽,盛域这出追爱的戏码,必然要在吴州引发疯狂的八卦狂潮。 盛域接着说:“这种情况下起码你能安抚住李家的人。”如果只是他一头热的追求,李家那些人至多也就是提醒李昀州几句,总不至于为这些事情闹得天翻地覆。 显然在此之前,他已经充分考虑了李昀州的立场。 “我认为这种剧情并不合适。”李昀州却相当直接的拒绝了。 “为什么?”盛域问。 “因为太假。” “哪个部分?” 他们竟然真的煞有其事的讨论起来。 “如果我完全厌恶你的行为。” 盛域点点头,等待着他说完。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继续出现在我面前。”李昀州的嘴角扬起几不可查的弧度,“所以你明白吗,单方面的追求很假,除非这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 盛域先是愣了几秒,直到看到李昀州脸上的笑,他才忍不住大笑起来。 所以至少要让人觉得他们可能已经有了默契,只不过还没完全挑明吗? “但是这样做的话,你确定李家的人能够接受?” 盛域对李家不说了解的一百分的透彻,但盛李两家这么多年的世交,又同在一个圈子,他对李家的认知还是十分清晰的,李昀州作为李家悉心培养了多年的标准继承人,假如感情方面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无疑是对整个家族的挑战,也是对李家沉重的打击。 盛域虽然从不畏惧这些东西,但他不得不考虑李昀州的情绪和立场。 李昀州却相当淡定。 “哪怕我明说我是认真的,他们也不一定会真的相信。又或者,根本就不会认为这种‘认真’在各种现实的冲击下,能维持多久,那么是真是假,是演戏还是认真对于他们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盛域微微诧异。 李昀州反而很轻松的微微笑了笑,他侧头看着盛域,“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承担的压力反而会更大,盛域,你想好了吗?” 盛域哼笑一声,“我从来不怕的。”盛域目光很明亮,明亮中又蕴含着笑意与坚定。 李昀州微微叹息,却也跟着笑了笑。 他的手盖住了盛域的后脑,轻轻拍了拍。 “喂,你够了,我的发型乱——” 盛域的眼睛微微睁大,嘴角的湿润一触即分,他愕然盯着若无其事的李昀州。 李昀州却已经站起来,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盛域,表情淡淡,“我不喜欢被人占便宜。” 他转身走了几步,盛域才一下子跳了起来,差点忘记靠在旁边的拐杖。 “我艹,李昀州!你等等!” 第67章 循序渐进 这天半夜, 提前回了吴州的盛和嘉收到了下面人发来的一封邮件。 邮件安安静静的躺在邮箱里,就跟从前无数次他收到的时候一样,带着特定的密码和特别标注的符号。 盛和嘉躺在床上点了根烟, 鞋子也没脱,单手拿着笔记本解压了带密码的文件, 成排的照片罗列在眼前。 盛和嘉打开了床头柜上摆着的音响。 恢弘的交响乐回荡在房间里, 因为空间足够大, 而家具又极其少,音乐响起时甚至能听出回音一般的效果, 盛和嘉只开着床头灯, 仿佛欣赏什么美妙的事物一般翻着一张张的照片。 可惜照片大多是模糊的,不过盛和嘉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模糊, 一样看的很开心, 甚至在偶尔看到了被拍到的清晰画面时, 会忍不住叼着烟和着交响乐的节拍哼唱起来。 这几年, 想拍到盛域的高清图片越来越难了,对方的警觉心就像也能随着年龄与日俱增一般, 有些风吹草动就会被发现, 不过所有敢偷拍盛域的人,大都只知道自己是为八卦杂志服务, 根本不知道背后还有盛和嘉的存在。所以一旦惹恼盛域, 把这些人推出去也就够了, 再过段时间,等事情消停一阵子,盛和嘉依然能拿到不少照片。 他看了眼床对面的墙上被精心挑选过后的照片,又慢慢翻着邮件,寻找能入选的新照片, 可随着一张张翻过的模糊照片,盛和嘉的脸色却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他把嘴里的烟戳到丢在床边的吉他上,光洁的琴箱上被烧出一个黑色的痕迹,盛和嘉扔掉烟头,放大了屏幕上的照片。 下一刻,一张抓拍的非常清晰的亲密照片出现在盛和嘉眼前。 常年不喜欢拍照,不喜欢拥抱,不会主动去亲近别人,永远一脸嘲讽,骨子里狂傲的盛域,居然会主动亲另外一个人,一个男人! 接连几张照片里,盛域都和另一个人靠的非常近,这种距离早就超过一般人的心理社交距离了,那种亲密说话的姿态,眼睛里的生动光彩,都被高清相机捕捉的一清二楚。 盛和嘉猛地把笔记本整个砸了出去,然后跳下床狠狠踩在笔记本上,他不断的碾压,让本就被砸的屏幕碎裂笔记本直接被踩的四分五裂彻底废掉。 盛和嘉一边喘气一边抬头盯着墙上整面的照片,眼睛里出现了迷惑,他伸手摸着少年时期盛域的侧脸,喃喃自语,“你怎么这么不乖呢,你为什么这么不乖呢,为什么一定要做让我不开心的事情呢?乖乖待在那里等我不好吗?” 盛和嘉靠在墙边,过了好一会儿,脸上的恍惚表情才消失,他把踩烂的笔记本踢到一边,从抽屉里翻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帮我仔仔细细的查一个人,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我翻清楚。” 盛和嘉从手机里调出那封邮件,面无表情地打出了刚刚让他脸色大变的照片,钉在了墙上。 “他叫李昀州,是李家的人,记住,我要的不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表面文章,他越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才是我要的东西,明白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什么。 盛和嘉的语调变得很奇特,“难查?如果不难查我又何必找你们去查,他还不是李家的正式继承人,李家还有李苍峡,还有李从河,还是说你已经不想干了?” 盛和嘉的脸上扯出了笑容,他随手拿起一只黑色的笔,把照片上李昀州的脸全部涂黑。 “既然还想干就好好干,对了,别忘了给我送一部新的笔记本过来。” 盛和嘉挂断了电话,把手机随手一扔,又从打印机旁边捡起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照片,他盯着上面笑容灿烂的盛域,又把目光移向微带惊讶的李昀州,轻声叹息,“这可不像是你的口味啊,这次又能坚持多久呢?” 盛和嘉把照片丢到一边,又看向那面夸张的贴满了照片的墙。 从十几岁到如今,各个年龄段,各种不同的场合,身着不同服装的盛域罗列在墙面上,除此以外还有几张明显被涂黑过还打了大×的照片,这里面除了一张是合照,其他剩下的居然全部都是单人照,看他们露出的身形才知道有女也有男。 而那张合照,在这些照片里面却尤为显眼。 盛和嘉的目光再一次看向那张照片,他甚至够过去,以极近的距离盯着那张照片。 “这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一直都想不起来?” 盛和嘉的备份的资料里,也根本就没有这张照片,如果不是实物还贴在这里,恐怕也没人知道这张照片曾经存在过。 而且这张早已被涂黑了一半的照片上还没有醒目的X。 “不过没关系,反正已经不存在了。”盛和嘉笑了笑,看向旁边刚订上的那张盛域和李昀州的新鲜照片。 “盛家可真是个大麻烦。”他忍不住轻轻感叹。 ※※ 盛域一行人回到吴州市区的第二天,李昀州秘书这边就收到了徐正涛正式的预约,两天之后,原本低调推进的熙州影视城项目一下子接连爆出了好几条新的消息。 先是宏盛的入局就引发了不小的议论,接着,以盛域为代表的的盛世资本的加入,又彻底引爆了吴州的商业论坛,私下里,不少人都在讨论这是盛李两家年轻一辈新一轮深入合作的开始,而徐家作为项目的接洽和申办人,无疑成为了这个新的商业联盟的一份子。 三方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初始的项目谈判,并为项目的落定共同成立了一间新的公司,紧接着,宏盛旗下的华阳酒店、盛世旗下的维融科技也接连入局,熙州区域项目开发开始正式进入大众视线。 更让人议论纷纷的是,代表三家进行项目合作的竟然都是年龄不满三十的年轻一辈,很多看到消息的人在钦佩几个家族魄力的同时,也对几个家族的年轻一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盛域作为本就话题十足的人物,这一次又是熙州项目的主要投资人,自然成为了媒体集火的对象。 连续几天,盛域秘书那里的电话一直没停过,进出公司的时候也有不少媒体在外守候,只是全部都被盛域拒绝了,把正式的采访推到了计划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 盛域越是拒绝,媒体的关注度越高,与此同时,却有一波八卦记者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盛域最近的出入地,除了自家公司以外,最常去的竟然是跃升制药?? 虽然跃升制药也属于宏盛集团旗下的公司,但熙州的项目是没有跃升参与的,反而是宏盛下面的另外一家公司华阳才是项目的重要参与者。 在好事者的进一步调查下,他们才恍然,跃升的老总李昀州正是这一次和盛域合作的关键人物,虽然李昀州并没有完全负责集团的酒店板块,但为了熙州项目新成立的这家公司,李昀州却在其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华阳酒店在熙州的业务也被归纳到这家公司运营,既然是合作伙伴,盛域的频繁造访也就可以解释了。 只不过,怎么小盛总每次登门还要带花的吗? 跃升的内部工作群里,对这件事情的议论更多,因为外面的人只知道小盛总每次来都带花,但是他们却看得一清二楚,他带的不止是花啊,还有各种各样的礼物,而且!!他每次来都是直接进的李总的办公室,显然这些东西不可能是给别人的。 请问哪个项目的合作伙伴会每次登门都带鲜花加礼物的? 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吧。 那唯一的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想说而不敢说,心里猜测但完全不敢相信的那个! 即便知道李总从进入跃升以来其实一直很受欢迎,但从来也没有谁把他和闻名吴州的小盛总联系起来啊,就这段时间,每天内部群里关于这件事的讨论都没有停过。 前台那边几天前更是接收到了一件超级大的拍卖品。 前台的工作人员怀着忐忑的心情拨打了李总秘书的电话,在等待那边回复的同时,忍不住上网搜了搜这件拍品的价格,顿时更加小心翼翼了。 没多久,李总的秘书就回复了她,然后派人把这座看起来过分可爱的不锈钢幼狮雕塑摆在了显眼的位置。 每天,跃升的工作人员从它旁边经过时,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然后在内部群里疯狂呐喊金钱的味道。 在底下传言纷纷暗流涌动之时,盛域和李昀州这两个当事人却都相当泰然,他们甚至又去见了一次刚刚恢复的何云枫,尽管很多记忆仍然受到了限制,但何云枫关于她本人以及她曾经经历的那些事情,也回想起了更多的细节。 与此同时,徐蔚然那边果然又一次收到了《成凰》这个项目的主演邀约,徐蔚然理所当然的拒绝了,并且在拒绝之后,打电话给盛域说了这件事情。 当时徐正涛恰好也在一起开会,知道电话是徐蔚然特意打来时,脸上就跟吃了屎一样,忍不住来来回回念叨,“这种事情,她怎么不跟我这个哥哥说,却要单独打电话给你?”徐正涛明显非常心里不平衡。 另一边盛域还故意道:“说明你这个哥哥做的不到位。” 徐正涛瞪了他一眼,“是蔚然知道我这段时间太忙,不想打扰我,我每天都会打电话关心她的情况的,她只是怕我太操心。” “你知道不就好了。”盛域喝着牛奶瞥了他一眼。 徐正涛决定不跟他继续纠缠,不然盛域总能气死他。 他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态度也跟着认真起来,“万和突然邀请蔚然参加《成凰》这个项目,我总觉得不对,最近业内也有些传言,说万和手笔很大,接连投资了几个非常烧钱的项目,业内看好看衰的都有,但万和这个步子未免也拉得太大了。” “万和投了这么多,公司的估值应该不低。”李昀州道。 徐正涛眉头皱了皱,“你是说,万和可能借这些投资去贷款?” “又或者是直接拉高公司的股价。”盛域悠悠然接了一句。 徐正涛看着他们两个,“你们是不是收到了什么内幕消息?” “猜的。” “猜的。” 两个人居然异口同声。 徐正涛忽然觉得怪怪的,他盯着盛域,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 他不开口,盛域刚好说起了另一件事,“这周五是我妈的生日,到时候会举行一个小型宴会,你有空吗?”他直接邀约了李昀州。 “应该有空。”李昀州道。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盛域自然道。 “伯母喜欢什么东西?”李昀州很直接的问了一句。 “你不用准备这些,我来就够了。”盛域早就安排好了。 “那你把账单发给我。” 盛域看了眼李昀州,笑了笑,“行。”果然也没跟李昀州客气。 而一旁的徐正涛只觉得此刻自己仿佛是隐形的。 第68章 风雨前夕 在熙州影视城项目短时间内成为吴州热点话题的同时, 依旧待在医院里的何思哲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自从他受伤入院后,他的两个姐姐竟然一反常态, 表现的漠不关心,大姐之前就算常年忙碌, 对他的事情怎么也会分出一两分心思, 何况他还遇到了这么危险的袭击, 二姐就更别说了,他受伤她只会比谁都关切, 说不定还会忍不住亲自来照顾他。 可是现在, 除了二姐在他清醒后出现过一次,大姐根本连人影都没见到过, 当他实在忍不住打电话给他爸时, 他爸竟然告诉他目前正在国外度假, 暂时回不来, 嘴上嘱咐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尽管从没对他爸抱多大的期待, 但何思哲听了这么一个电话, 依旧感受到了浓浓的失望。 他打电话给那些狐朋狗友,让他们到医院来陪他打发时间, 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有空过来, 后来, 还是一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小弟偷偷给他发了条读后撤回的消息,何思哲才知道原来他大姐竟然已经和那些人打过招呼,如果他们还想跟何家做生意,还想走何家这条线,就都不要理会他。 听到这种消息, 何思哲整个人都疯了,先是在病房里大吵大闹,把能砸的能扯的能扔的全部破坏了一个遍,当发现这些全都没有用,根本不能引起他两个姐姐的关注时,他开始乞求看守病房的人,变着相的哀求又许以利益,当发现这些都没有用的时候,何思哲又色厉内荏的威胁,大喊着要把人开除,要整的人家一分钱都赚不到,在吴州待不下去。 看守何思哲的人却完全不为所动,就像几尊门神一样牢牢的守着病房。 想尽了一切办法的何思哲,只能又捡起手机,给姐姐们发消息,他已经隐约察觉到她们可能是知道了那些事情,所以想用这种办法教训他,他装傻是没用的,何思哲开始声泪俱下的装可怜,装无辜,在信息里问何云雾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不敢联系何云枫,因为他心里也怕,哪一天气到了何云枫,何云枫又带着鞭子来抽他,这里可是医院,就算抽的狠了,马上就能治疗,简直太方便他大姐了。 可是这一次,何思哲的一切招数都失效了,不管是他的好言好语还是苦苦哀求,在何云雾那里都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应。 随着何思哲的伤势-更-多-资-源-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二-荤-二-素-资-源-组-逐渐痊愈,他心理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所有能进病房的医生和护士也只会沉默的给他诊断治病包扎伤口,何思哲甚至试着挟持他们妄想逃出病房,结果却发现能进病房的医生和护士,完全不是他能轻易撂倒的,有一次他试图抢医生手里的药瓶子,竟然直接被医生反手扔到了病床上,摔得整个人都懵了,这时候他要是还醒悟不过来,这些人是他姐姐专门挑选的,那他就是彻头彻尾的白痴了。 何思哲终于崩溃了,这一次他给何云枫发了很长的语音,拼命的道歉,把跟盛和嘉合作投资万和的事情,还有让他姑姑何意代持股票的事情,全都跟何云枫说了,可说到后面,他的情绪也整个绷不住了,直接哭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是想逼死我吗?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您不是最疼我的吗?放我出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当何思哲以为这一次消息又会石沉大海时,居然蹦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你就只有这一点能耐吗?” 何云枫的声音听起来和原来也不一样了,何思哲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两个姐姐会突然间就变了。 何思哲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这一次何云枫那边终于接通了。 何思哲忍不住哭着大声控诉,“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不配当你弟弟,你是不是早就想这样对我了,如果妈妈还在,她会让你这么做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是何家的儿子,你现在拥有的还不够多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是,我是跟何意合作了,我是拿了家里的钱了,我只是想做点成绩出来,证明我并不比别人差,我不想一直做你眼里的垃圾,你知道吗!” 何云枫在电话那边久久无语,同样听到电话的何云雾担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所以,这些才是你的真心话吗?”何云枫冷冷反问。 何思哲这会儿已经只会哭了。 “你已经二十多岁了,不是哭一哭就能得到糖的小孩子了,很多事情你想过后果吗,你知道万和是一家什么公司吗,你真的清楚它到底在开展什么项目和业务吗,你让何意代持股份,国内法规有代持的说法吗,你真的觉得代持就是她顶着风险你拿钱吗?你从公司支钱,你偷你二姐的印章模仿她的签名,你知道这些事情暴露出去,公司会有多大的损失,你二姐又要承担多大的罪名吗?如果拿着这些证据出去,你是要坐牢的,你什么都不清楚,就当了别人的棋子,成了盛和嘉的提款机。你现在告诉我,妈妈会让我怎么对你,生下一个吃里扒外愚蠢无脑和害死她的人纠缠不清的儿子还不如生一块叉烧,妈妈在天之灵只怕都宁愿没有生你,你是不是还觉得你是个男人你就比家里的姐妹金贵,你的字字句句里是不是还在怨我们,你没能掌管家里的公司,没能坐到我这个位置,你心里是有多大的怨气?何思哲,如果你真的行,我还真愿意让你来坐一坐这个位置,试试承担这个责任,可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你是怎么说的?你现在还能在这里哭诉没有糖,再过些日子,你就只能在牢里哭诉一无所有了。” 何云枫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愈加惨痛的哭声,疲惫的揉着额头,“今天,我和你二姐都在这里,有些话我已经说够了,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配合我们做好万和的收尾,彻底割断和万和的关系,我送你出国,等你完成学业,我和云雾会去那边看你。第二,我会按照成丰的目前的市值把你应得的那边钱分给你,从此以后,你和我们姐妹再无关系,至于你要不要做何沢的儿子,随你的便,但你跟我们自此再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我会直接发表公开声明。你不用马上答复我,我给你时间,等你想好了再联系我。” 何云枫说完,不等何思哲那边反应,已经挂断了电话。 此时,何云雾的眼睛已经红了,但她哭的却并不是何思哲,而是何云枫。 她突然抱住何云枫,在何云枫的微微惊讶下,她轻声说,“云枫,别难过。” 何云枫一下子有点哽咽难受,但她毕竟经历了很多事情,还能忍得住。 何云雾却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膀,“我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很多事情可能是我无法理解也没办法帮你的,但你伤心难过的时候我一定是在你身边的,你要相信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守在你身边,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的。” 何云枫先是一愣,何云雾说出来的话,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她不说也许只是因为她知道何云枫的隐瞒是善意的,她尊重何云枫的做法,但对她的难受她的痛苦她曾经的疲惫和心酸却感同身受。 怀带着记忆回到这个世界的何云枫,压抑了很久的怀疑恐惧和担忧在这一刻终于释放出来了,不管她自我说服了多少次,不管她在面对盛域和李昀州时表现的多么稳定自若,经历了太多绝望世界的何云枫内心终究是摇摆不定的,但在何云雾与她倾诉的这一刻,她忽然就想通了,就算这个世界真的不是她的原点,至少这个世界让她知道了,她的妹妹还在认真等着她,陪伴她,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她也不该放弃希望,这也是她当初选择加入盛队的队伍跟着他一起朝光而努力的原因。 既然这个世界同样有盛队,甚至还有指挥官,那只要跟着他们走,总有能突破迷障的一天。 “我知道了,云雾,你放心吧,我不会放弃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放弃的。”何云枫笑了笑,递了一张纸巾给何云雾,“接下来,我们就只用等待收网了,我要弄清楚,盛和嘉到底想要利用我们那个白痴弟弟做些什么,万和的背后到底还藏着多少人!” 同一时间,正在跃升的办公室里翻阅文件的李昀州又被不速之客打扰了。 盛域敲完门后就拎着几个袋子进了李昀州的办公室,然后刻意绕道李昀州的办公桌前,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到他面前,然后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看着李昀州。 李昀州终于放下了笔,他看了眼面前的盒子,“你不用每次都带东西过来。” “做戏做全套,再说了,这点东西能算的了什么,不过是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你喜欢的就留着,没兴趣的就拿去送人。”盛域停了停,瞟了眼李昀州面前的大盒子,“不过这个可不是我带过来的,是我出电梯的时候碰见了你的秘书,她正好准备把这个拿进来给你,是我说帮你带进来的,不过你这个秘书还挺尽职,一开始居然还拒绝了,是我打了个电话给何云雾,她亲自跟你秘书说了,她才把盒子交给了我。” 盛域敲了敲桌子,“所以,昀州少爷,你什么时候又跟何云雾有了联系,她居然还特意给你送东西,还送到公司里来了?” 李昀州看了眼盛域,“你对她送的东西很好奇?”他避而不谈理由,反而对盛域提了个问题。 盛域耸了耸肩,“是有点好奇。”他笑着盯着李昀州。 “那你拆吧。”李昀州淡淡道。 “啧,让人帮忙可是要付报酬的?”盛域扯了扯盒子上的丝带。 “那我自己拆。”李昀州刚要伸手,盛域就直接把盒子上的丝带扯开了。 他随手掀开盒子,原本还懒洋洋的,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却整个人都愣了。 同样看到盒子里东西的李昀州也微微一诧。 盛域从里面拿出一盒盒包装精美的小药材。 “鹿茸?山药?杜仲?肉桂?”他看了眼李昀州,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咳咳咳咳咳,何云雾是怎么回事,送你中药就算了,这几个我看着药效还挺特别的,听说她们那群大小姐里有两个好像是学中医的吧,这不会是找她的小姐妹们搞来的吧?” 李昀州‘啪’的一声盖上盒子,把盒子推到盛域面前。 “送你了,我不需要。” “不不不,我也不需要,我肾好的很。”盛域还在那笑,他挑了挑眉,“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何小姐的一片心意,虽然这个心意奇奇怪怪的,但她据说也不是那么爱送礼的人,所以,你又帮了她的忙?” 盛域在猜测李昀州的心思上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只从何云雾小小的一份礼物里就推断出了很多东西,“是关于何云枫的?” 李昀州无论什么时候背脊都挺得直直的,他没否认盛域的话,沉静道:“无论是谁,在这个世界上活着都需要一个锚,何云雾就是何云枫的锚,至少能让她在这个世界稳定下来。” 所以李昀州这是提点了何云雾几句? 李昀州随即道:“我没对她说太多,只告诉她,何云枫的病需要家人更多的关怀,需要更放松稳定的环境,需要减少心里的压力然后树立一个明确的可供努力的目标,这些其实都是心理医生会跟人讲的,没什么特别的。” 盛域笑了笑,终于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李昀州面前,然后靠在椅背上,示意李昀州拆开,一边还说:“但我相信,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对何云雾来说恐怕作用更大。”从那次在医院里他们帮了何云枫之后,何云雾似乎就对李昀州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恐怕这一点也被李昀州看出来了,然后顺势推了何云雾一把。 李昀州从盛域带来的礼盒里拆出了一套非常有设计感的餐具。 “何云枫既然是怀带那么多信息回来的人,她的稳定就是我们的助益之一。”李昀州说的非常冷静,他拿起餐具里其中一个碗,“为什么送这个?” 盛域忍不住笑起来,“好看就买了,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对了,这个设计师设计的陶罐我妈很喜欢,我订了一对,明天你送给她。” 李昀州点点头,周五就是盛夫人的生日了,其实盛家也正式给李家那边发过邀请函,毕竟两家一直走的很近,盛夫人这次的生日会虽然规模不大,但以和李家的关系,邀请函自然少不了,只是这种事情大多是李嵩然那一辈代表出席了,盛域对李昀州的邀请就属于小辈之间的,和他们那一层互不影响。 盛域这次在跃升没待多久,毕竟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准备,和李昀州又聊了一会儿之后就先走了。 当天晚上,已经提前回到盛家老宅的盛域很早就睡了。 然而到了半夜,盛域的电话开始疯狂的响了起来。 第69章 谁在幕后操盘 盛夫人生日前夕这一夜对很多人来说可能真是个难忘的不眠之夜。 这天半夜里接连发生了几件事, 让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波的吴州暗地里开始波澜涌动。 吴州知e29a的八卦论坛上爆料了几张盛域和‘新欢’亲密接触的照片,帖子很快被删,消息还没来得及出圈, 就被一些人出手封的死死的,然而流传出去的几张照片据说内容劲爆, 不管台面e297引起了多少议论, 号称看过的人面上却全都缄默不言。 与此同时, 徐正涛远在海地亚州的妹妹,知e29a女星徐蔚然遭到了一次有预谋的枪袭。海地亚的媒体把它当成了一起典型的外国人被袭事件在当地进行了报e213, 在这次枪袭中徐蔚然身边的一e29a保镖和一e29a友人同时身亡, 徐蔚然身受重伤,目前正在海地亚医院抢救, 尽管徐家极力想让事e81f低调解决, e1f5徐蔚然作为公众人ebe9, 休假期间遇袭生死不明的消息依然引起了广泛关注。 同样在这一晚, 从培诺飞往萨斯州的一趟航班在途经海地亚时发生了故障,飞机在海地亚机场进行了紧急迫降, 降落过程中滑轮数次放e297失败, 机体直接着落,机组引擎起火爆炸, 机上177e29a乘客中ecb7有半数成功逃生, 而逃生乘客中多人伤势严重, 其中包括搭乘了这趟班机准备飞往萨斯州开发赌场项目的李苍峡父子。 而在这些事件之e297,诸如郭飞消失已久的前任孙某突然在海滨大e213附近跳江,身处监狱的孙姓犯人与其他犯人突发冲突,差点被人edf8牙刷戳穿喉咙这样的事e81f引起的关注就e514得多了。 然而别人不关注,李昀州和盛域却不可能置身其外。 半夜里, 先是张随看到了论坛上的照片,在差点吓掉了e297巴后,当机立断,出手让管理删了所有e6d3关议论的帖子,在他让人解决帖子问题的同时,也发现有人在刻ecc6扩散这些消息,这就不是单纯的恶ecc6爆料,而是更有预谋的针对盛域和李昀州的突然袭击了,张随觉得这事e81f苗头不对,立刻通知了盛域。 在和盛域那边取得联系确定了e297一步行动后,张随仍然久久无法平静,虽然不方便在电ee78里问盛域和李昀州的事e81f,e1f5就他保存e297来的几张照片,张随已然能脑补出一场世纪大戏了,想想盛域和李昀州e0e3人的身份,所处的位置,这件事e81f即将带来的影响,张随感觉头皮都要炸了。 然而这一晚的事e81f远没有那么简单,张随的电ee78挂断不久,徐正涛那边的电ee78紧跟着就打了过来。 徐蔚然在行踪如此隐秘的e81f况e297依然在海地亚遭遇了针对e520袭击,徐正涛担心那边的警方起不到作edf8无法保证徐蔚然的安全,所以半夜里打电ee78给盛域,想找他借人。 徐正涛知e213盛家在海地亚有产业,甚至盛域本人和海地亚当地的某些势力关系也非常不错,他想借盛域的关系请海地亚当地的势力前往医院保护徐蔚然,同时也在这通电ee78里告知了盛域,徐蔚然在海地亚遭受袭击的具体e81f况。 “蔚然他们是在医院停车场被袭击的,非常少见的近距离高火力的猛烈袭击,目标e520极强并且让人防范不及。” 徐正涛微微一顿,沉声e213,“欧忱死了,他和蔚然的保镖为了掩护e409撤离被击中要害,当场死亡。” 盛域握着电ee78的手紧了紧。 徐正涛的语气异常复杂,“我一直阻止蔚然和他在一起,也不知e213蔚然为什么执ecc6陪他去治疗,e1f5他却为蔚然而死。”徐正涛疲惫e213,“如果不是你之前你提醒我要多注ecc6蔚然的安全问题,e409身边连一个保镖都没有,恐怕现在的e81f况ecb7会更坏。盛域,这次的e81f我记e297了。” 徐正涛没有说太多,他打电ee78的时候已经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了,徐蔚然现在生死不知,徐正涛的心早已经沉到了谷底,肩上扛着莫大的压力,“我有理由怀疑这次针对蔚然的袭击,不仅仅是冲着蔚然去的,不管这次结果怎么样,不管蔚然是生是死,我绝对不会妥协,我一定会让害死无辜之人的凶手付出代价。” 盛域在结束这通电ee78后,脸上已经盖了一层阴霾。 紧接着,孙奕和孙城同时遇袭,李家父子差点飞机失事的消息也接连传来。 接连发生的事e81f让盛域根本没有耽搁,他起身披了件衣服,拿着车钥匙就出了门。 在他开着车离开e0ae宅后,三楼卧室的灯也亮了起来,盛从译拿了件外套给阳台上的盛夫人披在肩膀上,温和的揽住了盛夫人的肩膀,“外面冷,别看了,进屋去吧。” 盛夫人有些担忧地看着盛域的车开出去的方向。 “今晚的事e81f不简单,他这么晚跑出去是要去找谁?万一出事怎么办?” 盛从译安抚e213:“他这么大人了,这些事e81f心里有分寸的。” 盛夫人瞪了他一眼,“你就ecb7知e213这么说。” 盛从译摇头,“他也该经历些风雨了,这都是对他的磨砺,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接管公司了,哪像他天天不务正业,尽做些不着调坏规矩的事e81f。” 盛夫人一e4fb他这么说,不依了,“熙州那个项目还不够正经?这也叫不务正业?我看我儿子厉害的很,根本没几个人比得上。” 盛从译微微皱眉,“你知e213我说的不是这个。” 盛夫人了然,“你说他和李家那孩子的事e81f?”e409顿时笑了起来,“我觉得那孩子挺好的,就怕根本不是真的,你看e514域什么时候主动亲过别人,别说亲了,他之前主动抱人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盛夫人这么一说,盛从译反而放心多了,“e572好是这样,他可别闹出什么不能收场的事e81f,李家那群e0ae顽固是绝不可能把悉心培养的继承人放手给他的,到时候光李家他就够呛了。” 盛夫人瞥到他得ecc6的样子,好笑的揽住他的腰,“行了,现在说什么都没edf8,进屋吧。”e409轻轻叹了口气,“明天晚上ecb7怕没那么轻松了。” 盛从译抚了抚e409的头发,“你尽管放宽心,有我在呢。” 盛域把车开到李昀州家楼e297的时候才ecc6识到已经半夜e0e3点多了。 这个时候不管再打李昀州的电ee78还是直接上门,都已经非常不合适了,他熄了火,仰头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思考晚上发生的事e81f,从欧忱的死到徐蔚然、孙奕e1b1人同时被袭击,从照片曝光的时机到李苍峡父子的ecc6外,哪些事e81f是有关联的,哪些事e81f可能单纯是巧合,它们到底是出自一人的手笔,还是几波人在同一时间朝他们e297手了,他们选择这个时间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盛域的脑子里一时间转过很多念头,思考间,手机却突兀的响了。 他睁开眼拿起手机,诧异地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把电ee78接了起来。 “你这么晚还没睡?”盛域忍不住朝旁边别墅看了一眼。 电ee78里传来李昀州平淡的声音,“门口那辆车是你的吧,你进来吧,熄火了停在那里不冷吗?” 盛域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他仰头看向楼上。 “你看到我了?” “保镖他们在监控里看到的。” “那你也没睡啊,还知e213是我的车。” “开进车库吧,后院的门开了,我让他们给你开灯。” 李昀州ee78刚落,别墅的灯就亮了起来,盛域心里的那丝不安定此时也消散了不少,他顺着电ee78里李昀州的指引把车开进了别墅的车库。 从电梯里出来的时,穿着睡衣ecb7披了件外套的李昀州已经在门口e1b1着了。 盛域看到这样的李昀州时觉得有些新鲜。 他也不是没见过李昀州穿睡衣的样子,e1f5当初不以为ecc6,现在看到了却觉得完全不一样了,李昀州身上的蓝色条纹睡衣和深灰色的呢子外套居然都能搭配出不一样的味e213了。 盛域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从寒冷的环境进入温暖的室内,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李昀州从温箱里拿了瓶热的牛奶递给他,盛域微微一愣后接了过来,然后捧着热牛奶跟着李昀州上了二楼,进了李昀州的书房,然后他的注ecc6力就被书房里那张巨大的软皮沙发吸引了。 原来李昀州也喜欢大沙发吗? 盛域坐在沙发上,李昀州坐到他对面。 “你饿不饿,吃宵夜吗?” 盛域顿时愣了,他完全想象不到半夜突然到李昀州这里来,李昀州坐e297来的第一句ee78会是这个,“你这里半夜还有人做饭?” “晚餐厨师煲了汤,还剩了一些,冰箱里有些速冻食品,还有些米粉面条和牛排,不过晚上吃太多肉类不容易消化,你如果要吃的ee78可以少吃点。” 盛域完全能想象李昀州冰箱里的东西有多丰富。 他摇摇头,“算了,不edf8麻烦了,我也没什么胃口。”他看向李昀州,“你也是睡了之后被吵醒的?” 李昀州点点头,“刚睡了没多久,‘孙奕’那边打来了电ee78求救,孙奕半夜在临时住所被人袭击了,差点被闷死在床上,幸好他及时出来撂倒了其中一个袭击者,从三楼跳窗逃跑了,他被人一路追击,跑到了海滨大e213,趁着引来了路人的注ecc6跳进江里这才暂时把人甩掉,因为受伤的缘故他不得不找人求助。” “所以他打电ee78给你?” 李昀州点头,“已经让人去接应他了,监狱里的孙城也及时送医了,警方那边也派了人盯着,短时间内应该没有e520命之危。” 李昀州看了眼盛域,“你看起来很累。” 盛域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上的热牛奶喝完了。 “这个时间过来,是担心我这边出状况?”李昀州问e213。 盛域也没指望这种事e81f能瞒过李昀州。 “在照片的事e81f出现时,我原本ecb7怀疑盛和嘉,e1f5是目前所有出现的回归者在差不多的时间都遭遇了致命的袭击,这件事e81f就没那么简单了。” 李昀州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些事e81f不是ecc6外,应该是针对回归者的有预谋的袭击,从手段上来看不像是黑天鹅世界的非自然力量,而像是某种人为的安排。e1f5不管真e6d3是什么,你现在e572需要的是休息。” 盛域盯着李昀州,“欧忱在袭击中死了,这件事你知e213吗?” 李昀州的语气终于有了点变化,“我知e213。” 第70章 他爸爸 语气的变化仅仅只持续了一瞬, 在李昀州下一句话开口之前已经不见端倪。 盛域盯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李昀州面前, 在李昀州的注视下蹲了下来,因为腿长的缘故, 即使是蹲着, 盛域也比一般人来的要高, 但这个姿势却让坐在沙发上的李昀州微微低头就能看见他的发顶,盛域原本有些戳人的发桩子已经长了不少, 因为之前是睡醒了就直接出门, 所以有些地方被压的翘起,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好看。 盛域蹲在他面前, 抬头盯着李昀州, “有些情绪就算表达出来也没什么的,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展露的东西, 长时间把这些东西压在心里不是一种好的状态,你懂我的意思吗?” 虽然是半蹲甚至仰视的姿态, 但说这句话时盛域的表情却是近乎于严肃的, 这是他平日里嬉笑不羁之外的另一面,也让李昀州微微怔愣。 “撇开其他的, 他曾经是你很重要的朋友不是吗?”这一刻的盛域清醒无比, 不得不说这才是他的日常状态, 尽管他傲慢挑衅讥讽嘲谑不断,但往往又是一针见血的。 “我尊重成年人的情绪表达习惯,但你这样丝毫不露的属于自我封闭,你不得不承认,这不是一种很好的状态。”盛域蹲在他面前接着道, “我半夜里过过来也不是为了见一个无懈可击跟白天一样完美无缺的李昀州的。”他甚至一句比一句直接,“李昀州也可以心情不好,不用时时刻刻都维持着姿态。” 他刚刚说完这一句,李昀州已经伸手盖在了他的头顶上,还顺势摸了摸。 盛域绷了半天的情绪顿时因为这个动作凝滞了。 因为李昀州突如其来的动作,他连身体都微微僵了片刻。 李昀州的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温和,他坦言道:“我的确心情不太好,但也没那么差,成年人的情绪调节是一种习惯,我并没有刻意的压抑,悲愤难过的情绪谁都会有的,但比起一味的情绪宣泄,我更想找到幕后操纵这一切的对象,不管它是人还是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神灵’。没有人甘愿被操纵命运,很显然,现在命运已经拐弯了,有些人在试图让它回到原位,但这些都只是徒劳,因为改变在发生的那一刻已经出现了。” 在李昀州说完话的这一刻,盛域才更清晰的意识到,他面前的这个人拥有着异常强悍坚韧的内在,他比很多人都更擅长隐忍,但并不代表他心中没有光。 李昀州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盛域伸出手。 盛域吐出一口气,笑了笑,握住他的手,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 “今天已经太晚了,没必要在这个时间继续讨论这件事,我这里有现成的客房,你先去睡吧。” 盛域没有拒绝,这个时间他再回去恐怕还会吵醒家里人,就是不知道他妈明天早上起来发现了会不会又唠叨。 “你明天早上还要去跃升?”盛域这样问显然是有了打算。 “不出意外的话。”李昀州的上班时间一向很规律。 “我明早会去一趟圣泽。”这是盛从译日常办公的地方。 盛域思考了几秒,“徐蔚然的事情提醒了我,我要去找我爸聊一聊,最近他们身边的人要重新捋一捋了。” 盛域觉得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实在不能高估幕后之人的底线,“如果背后搞事的那个人目标是我,在发现从我这里并不能得到他想要的结果时,他很有可能会寻找我的其他弱点下手,比如我们故意放出去的熙州影视城的项目,又比如我身边的人,他如果想要打击我,这是最好下手的两个目标。” “你确实应该跟盛伯父谈一谈。”李昀州道。 “你也这么认为?”盛域挑眉,他以为李昀州是那种更倾向于自己解决问题的类型。 “黑天鹅世界的事情没办法跟他们交待,但现实中的敌人并没有影响不是吗,而且有现成的资源为什么不利用?”李昀州说的相当理直气壮。 盛域‘啧’了一声,李昀州不愧是利益至上的类型。 “放在手边的资源不用反而对不起它?”盛域挑眉道。 李昀州有些手痒,却还是很克制的把手收了回来。 “是这样没错。” 盛域点点头,“这两天我会找机会跟爸爸谈谈的。”起码要让他们提高安全警惕。 李昀州看了眼手表,“再聊一会儿就要天亮了,去睡几个小时吧。” 盛域点点头,“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到你这边来。” 这是辰湾公寓着火后,李昀州新安排的一处住所,他搬进来也没多久。 “比之前住的地方大一点。”李昀州随口道。 “毕竟是个小独栋。”盛域笑了笑,“会不习惯吗?” “还好。”李昀州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强,只是之前比起大的屋子,他觉得公寓的利用率稍微高一些,但丛山他们后面找的这栋别墅也算不错。 “起码房间很多,而且能看到门口停的车。”他看了一眼盛域补充道。 盛域装作听不见。 李昀州把他送到客房门口,“就是这间了,里面的东西都是新的,直接用就可以了,我的房间那边。”李昀州指了指他斜对面不远处的房间,“有什么事情可以打我电话。” 盛域随意点了点头,他觉得以李昀州的细致,恐怕他缺不了什么。 盛域刚准备关上房门,李昀州却还站在门口。 盛域关门的动作就停住了。 李昀州站在走道里,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他朝盛域微微笑了笑,“谢谢你今晚过来。” 这一句话的柔软程度出乎意料,在李昀州的身上尤其罕见。 “不客气。”盛域在他离开后关上了房门,面无表情的走到了床边,坐在床沿上,过了半天他忍不住捂住脸,随着心脏的‘扑通扑通’的跳动,他才感觉到了李昀州那句“谢谢”到底有多大的后劲。 第二天清早,徐佑禾出现在李昀州的别墅门口。 他昨天半夜同样没睡好,几个消息震得人心惊胆战的,但因为心里惦记着李昀州这边的事情,再加上清早接的那么一通电话,他想来想去还是早早过来了一趟。 李昀州这个新住所知道的人不多,因为他本来就很低调,再加上这栋别墅买的很急,还走了徐佑禾这边的一点路子,才在短时间内拿到了安保等级这么高的别墅,所以知道消息的人就更少了。 徐佑禾完全没想到,一大清早竟然在李昀州的新别墅里看到了刚刚起床坐在餐桌边吃早餐的盛域,要不是涵养和定力够强,他看到盛域的那一刻就不止是瞳孔剧震了,即便这样,丛山把徐佑禾请进来的时候,他人都是有点懵的。 “小盛总?”这个招呼多少还是带了点不可置信在里面的。 “你见鬼了?”盛域瞟了他一眼,把剩下的一半鸡蛋吞了,又喝了一口粥。 徐佑禾这时候已经恢复了不少,“没有,我就是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在昀州这里了。” “哦,我昨晚就在这儿了。” 徐佑禾微微张嘴,要不是李昀州喊他吃早餐,他恐怕还回不过神来。 什么叫昨晚就在这里的?昨晚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 “不,我已经吃过了。”徐佑禾忍了又忍,想了又想,看看放下筷子的李昀州,又看了眼刚刚吃完早餐正在休息的盛域,勉强开口道,“你们不会是真的吧?”这话说出来都有点难,徐佑禾艰难的看着餐桌边的两个人。 盛域笑嘻嘻的反问一句,“你觉得呢?”在徐佑禾看来格外的欠打。 李昀州脸上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徐佑禾苦笑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们两是真淡定。” “我爸那边给你打了电话?”李昀州笃定道。 徐佑禾惊讶地看着他,他没想到李昀州这都能猜到,徐佑禾点点头,“孙秘书清早打的。”孙秘是李嵩然的首席秘书,他打的跟李嵩然打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李昀州了然,“应该是这样,他就算想问什么也会让孙秘去问。” 徐佑禾摇头苦笑,这可是神仙打架,“我什么都没说,不管孙秘信不信,我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不用这么急,我爸那边只是意思一下罢了,他要是真的觉得这件事严重了不会只让孙秘打给你。”而是直接把电话打给他了。 李嵩然让孙秘打给徐佑禾只是提点一下李昀州罢了,让他不要玩的太过,注意一下分寸。 “真的不要紧?”盛域凑到旁边问了一句。 “我看你也不像怕的样子。”李昀州对他道。 盛域对他眨眨眼,果然只是戏谑没有丝毫担忧。 徐佑禾幽幽看着他们,“孙秘说,伯父今早的飞机去了海地亚,今晚盛夫人的生日宴会可能无法如期出席了,他已经跟盛先生那边表示过了,晚上的活动让昀州代他出席。” 李昀州点点头,“我知道了。大伯那边的事情他没说什么?” 徐佑禾摇头,“孙秘只说了伯父去海地亚处理这件事了。”很明显没打算让小辈去操心。 徐佑禾又看了眼盛域和李昀州,哪怕清早看到了明显在这边过了夜的小盛总,他也始终不觉得这两个人真的是一对,心里的怀疑和确信不断互相攀咬。 “今天跃升门口应该会有很多记者。”徐佑禾适当的提了一句。 盛域却侧头朝李昀州笑了笑,“那你要我送你去上班吗?” 徐佑禾这时候是真的很想隐形了,他忽然想到,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张随说不定都不会像他这样表面淡定实则内心疯狂摇摆。 “不用了,你家那边还有很多事情,晚上宴会见吧。”李昀州很自然的说道。 “行。”盛域也没有勉强,“那我先回去一趟,晚上再见。” 盛域看了眼徐佑禾,“要我带你一程吗?”仿佛觉得他走了,徐佑禾也没什么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徐佑禾勉强道:“行吧,我跟小盛总一道。” 徐佑禾住的地方离李昀州很近,都在同一个别墅片区,就算走回去也没多远,但盛域要送,徐佑禾当然也不会主动拒绝,只是上了盛域的车,徐佑禾才知道盛域真就不是想送他。 盛域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道:“李昀州他爸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徐佑禾脸皮僵了,他就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第71章 重重阻碍 盛域瞥了他一眼, “你不用回答了,我都知道了。” 这果然是一道送命题!徐佑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然后语重心长道:“小盛总, 你现在操心这个是不是太早了?”先不论这次盛域跟李昀州是不是真的,就算万一他们真的成了, 那怎么也算是才刚刚谈恋爱吧, 这刚开始谈恋爱就奔着家长那边的观感去了, 这也太超车了! “未雨绸缪懂不懂。”盛域云淡风轻道,“有些事情要想在前面。” 徐佑禾脸色怪异, “我觉得你根本想都没想。”但凡好好想一想, 就不会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去折昀州这朵‘凌霄花’了! “不是说昀州不好, 相反, 他这个对象太标准了, 你知道太标准的结果是什么吗?”徐佑禾叹了口气, “就是贵妇圈儿里的那些太太们都把他当成女婿的目标人选,大佬圈子里都把他成联姻的考察对象, 更别说我伯父他们了, 虽说昀州现在还算不上板上钉钉的李家继承人,退一万步说, 将来李家没有选他, 没把最重要的支柱产业交给他, 也不会轻易让他选一个男人。” 徐家和李家虽然只是挂了点亲戚关系,但徐佑禾从小跟李家人打交道,对李家人的了解也不浅,他瞥了眼盛域,“伯父他们最多允许昀州在婚前小小放纵那么一下, 说不定连这么一点放纵都是看在他从小到大的循规蹈矩上。” 徐佑禾摇摇头,话说得很真心了,“你们要只是放放烟/雾/弹,或者真就是想试试那也没什么,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是认真的,那我觉得你们真的要好好想一想。”这绝对是一条异常难走的路,绝不止徐佑禾一个人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话说回来,如果是随便玩一玩,这两个人也不会跑去选对方。 图什么?图刺激吗? “你不觉得这样反而更刺激?”盛域像是开玩笑又很像是认真的! 还真是?! 徐佑禾泄气一样靠在椅子上,甚至忍不住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安全带。 你别说,盛域和李昀州,想一想真的挺刺激。 徐佑禾哭笑不得的拍了拍脑袋,“我算是服了你们了。” “放心,我们暂时还不需要舞到李家人面前。”盛域哼笑一声。 “我觉得你这会儿都有这个心思了。” “那你感觉不太准。” 徐佑禾不敢反驳,他扯了扯嘴角,“今晚伯母的生日宴会,昀州也要去,我敢打赌,到时候看好戏的人一定多到你数不过来。” “那又怎么样?”盛域握着方向盘,轻巧地转了个弯,“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说话。” “那伯父伯母呢?” 盛域挑挑眉,“所以我这不就是先回去跟他们打招呼吗?” 徐佑禾心里给他写了个服,说真的,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能肆意妄为遵从自我,又不耽搁正事总能做出成绩的,真就一个小盛总了。 “我到了。”徐佑禾指了指前面那栋别墅。 盛域把车停下,让徐佑禾顺利下了车,徐佑禾想了想,扶着车门弯下腰,对车里的盛域道:“这件事情爆出来的时机太巧了,你们好好查一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别客气。” “我知道。”盛域朝他笑了笑,“放心吧。” 徐佑禾这才带上车门,目送盛域的车一路离开。 等盛域的车看不见了,徐佑禾才忍不住掏出手机,通讯软件里的聊天记录又刷了几百条。 果然全都是今天凌晨发生的那些事情。 当然,关注八卦的那也是一点都不少。 其中张随和薛浩尤其夸张。 张随半夜里就发了一堆“啊啊啊啊啊”。 薛浩今天早上回了成片的“?????”。 可想而知,他们内心的震动了。 凌晨传开的消息带来的连锁反应让这个白天异常的忙碌。 身在海地亚的徐蔚然依然生死不明,同样生处海地亚的李钧山和李苍峡父子虽然伤势较为严重,但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目前仍然待在加护病房接受观察。 吴州市区,在桥洞下哆嗦了几个小时的‘孙奕’和李昀州的人顺利碰头后,被安置到了一个更隐蔽的住所,而被送进医院的孙城也逃过一劫,暂时在看守下默默养伤,而徐正涛虽然暂时离开了吴州,熙州的项目开发却并没有丝毫停滞,反而在这个白天以大刀阔斧的姿态又往前挺进,不仅引入了一项新的环保技术投入,也顺利定下了准确的开工时间。 跃升制药的办公室里,站在窗边的李昀州刚刚结束了和孙奕的通话。 没多久,邮箱里就弹出了一封新的邮件。 他转身走到电脑前,打开了孙奕发来的‘赠礼’。 大量的偷拍照片罗列在眼前。 李昀州面色不变的滑动鼠标,看着里面身处不同地点身着不同服装的盛域。 通讯软件里,‘孙奕’还在给他发消息。 “你让我帮忙查的盛和嘉邮件里的东西大部分都在这里了,除了偶尔几封公事的邮件,基本上全都是盛队的照片,不得不说,他真是够变态的。看邮件的时间,这种偷拍应该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的,这人很狂妄,发件人的记录删除了,但他这边的却一直留着记录,他是根本不怕人查到。对了,你们两昨天引爆论坛的那几张照片我也找到原件了,也在他的邮箱里。” “知道了。”李昀州简短的回了一句。 “让我好奇的问一句,你们是明知道盛和嘉那里有照片,故意看着他放出去的?” “你确定是他放出去的?”李昀州这句回答也非常微妙。 ‘孙奕’确实很聪明,不过几秒就反应过来。 “难道照片是你故意放出去的?” “想要拿到照片的方式并不止一种。”李昀州这句回复不异于承认。 ‘孙奕’过了几秒才回复,“你逮到偷拍的人了?” 想也知道这么大量的照片,盛和嘉不可能亲自去偷拍,李昀州只要能抓住拍照的那个人,确实能拿到相关的照片。不过对李昀州会亲自放料,‘孙奕’也是真的佩服,他忍不住想要可怜可怜盛和嘉了,就算是初始状态的指挥官,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特别是当他已经察觉了敌人的行动时。 ‘孙奕’没有多问,很快从通讯工具里消失。 李昀州也没有继续联络他,他盯着电脑里的大量的盛域的照片,面色冷凝。 晚上六点,盛夫人的生日宴会在盛家位于落雁山的大宅里拉开序幕。 虽然宴会规模并不大,但依然宾客云集。 身着盛装的盛夫人与盛从译一道与来宾们招呼寒暄。 与盛夫人交好的几位年龄相仿的夫人拉着难得换了正装的盛域聊天,言语间丝毫没有提及盛域身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反而多是问了一些他工作生活上的事情,态度相当的亲切友好。 盛从译那边的情形反倒不一样。 在盛夫人去女宾那边后,几个相熟的朋友忍不住笑着调侃,“李家那小孩儿据说挺优秀的,老盛,你有福啊。” “我也见过一次,长得挺俊的,这可是李嵩然的宝贝儿子,你家盛域有本事,有本事哈!” “前段日子,宏盛下面的跃升是不是就是被他接了?年轻人还是很不错的,我看也挺好。” 盛从译板着脸,忍不住道:“都闭嘴,你们加起来多大年龄了,还探听小辈儿的八卦?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自己聊得挺开心的。” “这不是想要恭喜你吗,人来了没,你们都见过,我可没见过,待会儿给我引荐引荐。”有人忍不住逗趣道。 “小盛域可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回的对象总算看着有点靠谱了,这还不让我们先看一看?” “你看他时不时往门口那儿望,这是在等着人吧?” 盛从译被他们那么一说,忍不住往盛域那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盛域虽然笑眯眯的和人说着话,但眼神儿却总忘门口飘。 盛从译脸黑了。 也太没出息了! 好在盛域这样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李昀州的出现,场上不知道多少目光都放到了他身上,这里大部分都是一个圈子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了盛域和李昀州的事情,如今绯闻主角一到,各种各样的打量也就跟着来了。 李昀州长得俊这一点是不用多说了,在受到如此多瞩目的情况下,他泰然的走到了盛夫人和盛域身边,主动和盛夫人打了招呼。 “伯母,祝您生日快乐,您今天很美。” 李昀州的祝福非常简短,但或许是本身气场的原因,他这句话显得格外真诚,说完后,顿时让盛夫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昀州啊,欢迎你来,今晚好好玩儿,让盛域招待你,别拘谨。” 李昀州微微点头,“谢谢伯母。” 盛夫人看了眼盛域,“小域,你先带昀州转转,待会儿人都来齐了,再回来一起切蛋糕。” 盛域点点头,今晚特意打了发胶的头发总算服帖有型了。 他朝李昀州使了个眼神,笑得玩味,“昀州少爷,今晚光彩照人啊。” 李昀州也笑了笑,“比不上小盛总。” “难得来一次,我们去转转?” 李昀州看了眼盛夫人,盛夫人笑着点点头。 “好。” 李昀州又朝其他几位夫人微微颔首,这才跟着盛域一道离开。 在他们走远之后,其他几位夫人这才忍不住感叹。 “真是一表人才。” 盛夫人也忍不住道,“这孩子从小就长得好,几年不见,现在看着是更出色了。” 其他几位夫人顿时一起笑了起来。 第72章 星河之下 盛家落雁山的这处大宅已经有些年头了, 但因为长久以来精心的维护,没有因为建筑的年份而显得衰败,反而因为岁月的沉积有着不同于很多新建筑的古朴大气, 再加上流水潺潺绿意掩映以及园林技艺的加成,整个宅子在气韵非凡的同时又充满了生机, 如果遇上合适的季节, 光在大宅各处边走边逛都能观赏到很多美景。 盛家落雁山的这栋宅子向来是传给继承人一脉, 盛夫人多年前就以主人的身份在这里举行过生日宴会,仅凭这一点就能看出老爷子对盛从译的看重与认可, 而在盛域出生后, 盛老爷子对这位孙辈的宠爱更是独一份,在盛域成年后就把落雁山的这栋大宅过户给了他, 盛家的其他人即便眼红也无可奈何。 盛夫人虽然让盛域带着李昀州到处转一转, 但在宴会举办的过程中, 他们也不可能走得太远, 毕竟一会儿宾客来得差不多了,盛域还要回去陪盛夫人切蛋糕。盛夫人的这句话明显是有意邀请李昀州私下里常来的意思, 也给了盛域主动邀约的机会, 因为短短一个宴会的间隙,是绝不可能把落雁山大宅的美景看完的。 盛域带着李昀州上了三楼。 “这一层是我从小活动最多的地方, 除了我的卧室以外, 还有一个很大的书房, 一间儿童玩具房,一间观星室和两间客房。 ”盛域对这栋宅子的感情也挺特别,虽然这些年并不是经常过来居住,但孩童时的很多特别的东西都存放在这里。 “我知道。”李昀州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的指引观察着。 面对盛域的惊讶, 李昀州解释道:“我来过这边。” “什么时候?” 盛夫人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在落雁山举办生日会,但这几年李昀州都在国外,更早的时候,盛家的活动大部分都是在老爷子所在的主宅或者干脆去酒店办的。” “很小的时候。”李昀州摸了摸楼梯旁边的栏杆,在盛域好奇的目光下,走到了第五根竖着的栏杆的位置,“我记得这里曾经被小刀砍了一个痕迹。”他摸了摸圆形栏杆的下面,“还在这里啊。”连李昀州都有些惊讶。 盛域好奇的走过来,伸手在李昀州碰到的地方摸索了一下。 “真的有?”宅子虽然会定期维护,但真没谁会注意到这么隐蔽的位置。 “是你自己砍出来的,你完全不记得了?”李昀州问。 盛域摇摇头,“真的没什么印象了,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不记得就算了。”李昀州往前走。 盛域连忙走过去,一手搭着他的肩膀,明明穿的挺拔又帅气,却笑得像个小孩子。 “跟我讲讲啊,我真的不记得了,你居然知道是我砍出来的,那你当时也在宅子里吧,是你几岁的时候,六岁?不,六岁的事情我应该有印象,那是五岁还是四岁?难不成是三岁?这么小的事情你怎么还记得,你是不是天生记忆力就比人家好?还是说当时印象太深刻了,所以忘不掉,喂,你跟我说说啊。” 李昀州不为所动。 盛域的手扒拉了一下李昀州打理过的头发,“你不说一会儿可没发型了。” 李昀州忽然停了下来,两个人恰好站在儿童玩具房的门口。 盛域笑嘻嘻地挑眉道,“怎么,打算揭秘了?” 李昀州叹了口气,“你确定要朝我的头发下手?” 盛域微微一愣,随即恍然,然后戏谑道:“昀州少爷担心一会儿顶着乱掉的头发下去会引人误会?”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正中你下怀?” 盛域哈哈大笑,“那你给我讲讲呗,我是真不记得小时候的这件事了。” 在他的印象里,他从小和李昀州就不太对付,连玩都玩不到一起,怎么李昀州能记得的这个事情,他却完全没印象? “有机会你可以问问伯母。” 李昀州守口如瓶,反而让盛域更好奇了。 “行了,今天不说就不说。”反正总有机会能问出来的,盛域不着急。 他指着旁边的玩具房,“要进去看看吗?” 李昀州点点头,跟着盛域进了房间。 “小时候的很多玩具都收到仓库里了,现在搁这儿的都是十几岁之后收集来的东西。” 李昀州在架子上看到了成排的游戏光碟,还有年代久远的各种型号的游戏机。 柜子里还搁着好几个签名篮球,角落里靠着一块五六成新的滑板。 而在靠近窗户的那一侧,大面积的地毯上堆满了懒人沙发和抱枕。 这看起来的确很像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最喜欢的地方。 在篮球柜子的旁边,还零零散散的摆着很多校园的、区域的球赛的奖牌,无一例外都是盛域的名字,发现李昀州感兴趣,盛域不由在旁边道,“读书那会儿喜欢打球,不过后来能凑在一起打球的人少了,去球场的次数也少多了。” 李昀州点头,“后来就去玩赛车划艇跳伞了?” 盛域笑了笑,“这你都知道?” “听说过。”小盛总除了厨房技能没点,玩什么都挺厉害,圈子里的同龄人不少都知道。 “这里有扇门。”李昀州看到角落里那个类似小城堡出入口的地方,他抬头往上看了眼,“这是个楼梯?” “猜对了。”盛域笑了起来,随手过去打开那扇门,“楼梯通到天台的,除了这个楼梯之外,观星室那边也有一个楼梯可以通到上面,上面是个空中花园,想上去看看吗?” 李昀州点点头。 “就从这里上吧。”盛域指了指那个明显很窄,不太适合成年男人攀爬的楼梯。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盛域干脆一弯身钻了进去,然后朝李昀州勾了勾手。 李昀州跟着走了过去,刚刚弯身进了通道,站在上面台阶的盛域忽然凑过去,“啪”的一下按了个开关,顿时整个狭窄的楼梯包括整间房都暗了下来,从光亮到黑暗,眼睛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盛域却完全没有这个烦恼了,身体素质的加强让他能快速适应黑暗的环境,视物没有任何障碍。 他清晰的看到李昀州在微微惊讶后快速平静下来的样子。 盛域忽然忍不住笑了,他准确的拉住了李昀州的手,在黑暗里懒洋洋道:“抓紧我啊,昀州少爷。” 然后带着人一步步的走上了楼梯,沿着台阶慢慢往上,楼梯上的玄机也逐渐显现出来,像是星光着落在面前的台阶上一般,渐渐的,黑暗的楼梯还有两侧的墙壁一点点的显现出了星星点点,宛若银河投射一样的炫美,走在楼梯上就像在穿越一条宇宙星光的通道,而越往上,越有风,带着微弱的清新的香气,洗涤灵魂一般的动人有趣。 盛域推开了终点处的那扇门,星光又一瞬间的消失,所有的光亮归于黑暗,他回过头看李昀州,“这是我十五岁的时候设计的楼梯,那时候我就想着。”他笑了笑,却没把话说完,反而问李昀州,“怎么样,好看吗?” 他的得意和快乐在黑暗里无所遮掩,让李昀州也跟着笑了起来。 “嗯。” 盛域一点也没被一个字的回答打击到。 他忽然回过身,猝不及防间抱住了在下一层阶梯上的李昀州。 在他耳边无奈又惋惜道:“真不想在这时候说那些煞风景的事情。” 李昀州缓缓勾起唇,声音却还是平稳,“所以呢?” 盛域抱着他,“刚刚我的柜子里少了些东西。”他又打趣道,“这样会不会把你的西装弄皱?” “抱都抱了。” 盛域又埋着头笑不可抑,“我怀疑房间里有监视器。”他还不忘和李昀州交流信息。 “你怀疑谁?”盛域的头发搔到了李昀州的脖子,他忍不住偏了偏头。 “这些天你查过盛和嘉的资料吧?”盛域笑着在他耳边低声问。 李昀州一点也不意外他能猜到。 “落雁山这边除了我爸妈之外,平时没什么人会过来,整理维护的都是在盛家干了很多年的老人,唯独上个月,爷爷在这边小住过一段时间,刚好盛和嘉来这边拜访过,你说巧不巧?” “所以呢?” 盛域吊儿郎当地说,“他不是想看吗,我让他尽情看个够啊?”他的脸凑近李昀州,两个人的距离几乎近的呼吸可闻。 盛域挑衅地望着楼梯天顶处的角落,又看向李昀州,小声在他耳边道:“昀州少爷,让我亲一口?” 李昀州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却被盛域推着靠在了墙壁上。 冰冷的墙壁和面前人的体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昀州的脖子微微一偏,淡淡出声,“小域,你做的太明显了。”不管是哪个方面。 盛域因为他这个称呼一下子炸了,皮笑肉不笑,“我真亲了啊?” 黑暗中李昀州的嘴角扬了扬,“你的演出效果已经够了。” 盛域轻哼了一声,放开了桎梏他的双手。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又重新按了下墙上的开关,灯光重新亮起,盛域的笑容回到了脸上,“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上面的空中花园。” 大宅门口,刚刚停下来的那辆车里,年近半百却依然风姿绰约的女人询问着前排的年轻男人,“和嘉,我们还不下车吗?”她声音轻柔,不疾不徐,显出了极佳的气质。 盛和嘉松开了捏的泛白的手指,把依然完好无损的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可以下车了,妈妈。”盛和嘉的脸上慢慢展露出温软的笑容。 第73章 生日快乐 此时, 大厅里的人也注意到了刚刚进来的顾宜和盛和嘉。 哪怕同在盛家,关系也存着亲疏,这些年顾宜这个弟媳一直住在丰州, 她和幺弟结婚的时候,跟他们几个嫂嫂就走的不近, 后来小叔子去世了, 顾宜又带着盛和嘉离开吴州,除了逢年过节或者祭扫的时候会到吴州来, 平时和盛家的其他人都没什么联络, 但这次恰逢顾宜回吴州探友,盛夫人无论是出于礼节还是为了照顾老爷子的心情, 都不会吝啬这封邀请函。 盛夫人对盛和嘉也无甚印象, 只觉得小叔的这个养子谨慎守礼, 小时候是那种十分内向胆怯的性子, 大了似乎在顾宜的教导下外向了不少,但依然是不喜欢和人主动说话的类型。盛家也不是没有人主动和他们交好, 但盛和嘉和家里几个小辈都不亲, 哪怕同姓盛,也和盛家的孩子隔了一层, 顾宜又总是淡淡的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久而久之,关系也实在说不上亲近了。 这次顾宜难得接了盛夫人生日会的帖子,盛夫人也笑着亲自到了门口去接他们。 她们简单的寒暄了几句,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关系是十分融洽的。 盛夫人原本一直都在跟顾宜说话, 这次却拉着盛和嘉讲了几句,盛和嘉全程都礼貌的配合着,虽然话说的不多, 但十分温和得体,对着盛夫人笑得非常的善意含蓄。 “夫人,时间差不多了。”这时,管家走到了盛夫人旁边,稍稍提醒了她一句。 盛夫人笑了,“看我,跟你们聊的太开心,时间都忘了,是客人们都到的差不多了吗?”盛夫人笑着问管家。 “是的,夫人,差不多该上台去致辞了。” “我知道了,小域回来了吧?” “已经派人去叫了。” 盛夫人点点头,朝顾宜和盛和嘉笑了笑,“小宜,和嘉,我先失陪一下,待会儿我们再好好聊。” 顾宜轻轻点头,“姐姐,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们。” 盛和嘉的笑容也如出一辙,“婶婶,您去切蛋糕吧。” 盛夫人目光闪了闪,笑着颔首,跟着管家转身走向了布置的相当温馨漂亮的舞台。 顾宜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嘴上却轻轻感叹:“姐姐命真好啊。” 盛和嘉没有应和她,反而看向了台阶的方向。 盛域和李昀州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轻松的并肩走了下来,他们边走还在边聊着天,盛域脸上挂着笑容,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看起来丝毫没有被昨天的事情所影响,而他身边的李昀州表现的也相当坦然,两个同样英俊又出色的男人并肩走在一起本来就很容易吸引人群的注视,更何况盛域和李昀州之间似乎还有着一股说不清的气场,再加上他们两人之间真真假假的绯闻,让人不由的更想一探究竟。 有人已经忍不住偷偷观察盛家人的反应了,但不管是盛从译还是盛夫人,似乎对盛域和李昀州的联袂登场都表现良好,像是完全没听过丁点谣言,对他们的态度十分自然,在盛域和李昀州走到盛夫人面前时,盛夫人还笑着朝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居然挽上了李昀州的胳膊! 人群里的张随差点一口酒呛到了喉咙,他侧头捂着嘴咳嗽,好不容易才顺下这口气,旁边的徐佑禾已经给他递了一张纸巾,张随眼泪都差点咳出来,接过纸巾之后连忙擦了擦,就这样了,他还忍不住开口吐槽,“我感觉我错过了八十集的内容,现在他们是不是已经快到大结局了。哇,小盛总真的太不够意思了,这种事情也瞒的死死的,不不不,我还是不敢信,他们两这是在一起了还是没在一起?到底是谣言还是真的?怎么连我们这里都没个准,啊,真是要了命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不说清楚呢,他们这次到底是玩的哪一出,我昨天操了一宿的心,结果今天他们就堂而皇之的见父母了吗!” “你担心的太多了。”徐佑禾虽然已经早他一步经历了他此刻的心情,但这会儿看到张随的反应心里果然爽多了,他插着口袋看向盛域和李昀州那边,“如果真定下什么,你觉得以小盛总的性子,会瞒着不说?昀州又不是那种需要藏着掖着的人。” 张随一听果然很有道理,他点点头,“反正他们一天不官宣,我就当自己瞎的。” 徐佑禾忍俊不禁,“你要有这本事,我给你写一百个服。” “那你等着慢慢写吧。” 盛夫人挽着李昀州的胳膊走到了舞台边,又被早就等在旁边的盛从译牵住了手,一起上了舞台,两人相携着在台上感激了到场的亲友,盛夫人的一番致辞温情中又不乏趣味,让现场笑声不断,盛先生也相当的配合,不管在台上还是台下都给足了夫人面子,目光间满是脉脉温情。 “你爸妈感情很好。”李昀州看着台上的盛家夫妻,温和道。 “成天秀恩爱,肉麻死了。”盛域‘嗤’了一声,喝了口香槟,眼睛里却是笑意,“我长这么大,他们连架都没吵过几次,罕见的几次吵架,基本上一两天之内就能互相哄好对方。” “互相哄好?” “有时候是我爸哄我妈,有时候是我妈去哄我爸,很奇怪吗?” “不,挺好的。” 盛域瞥了眼李昀州,笑着撞了撞他的胳膊,“怎么,羡慕了?” 李昀州笑而不语。 盛域轻哼一声,“其实是我妈的脾气好,我爸是个犟驴,执拗起来只有我妈能让他转弯。” “伯父知道你这么评价他吗?” 盛域低声笑,“我小时候就当着他面儿说过,被他拿着藤条追着打,我绕着院子差点跑断气,结果还是我妈来了才救了我一命。” 此时,台上已经进行到了切蛋糕的环节。 灯光暗了下来,盛域放下了手里的香槟,走上舞台和盛夫人拥抱了一下,盛夫人站在盛从译和盛域中间,随着生日歌响起,台下的人也一起唱了起来,盛夫人笑着和丈夫以及儿子一道倒了香槟塔,然后许愿吹蜡烛,亲手切了漂亮的生日蛋糕。 人群里,顾宜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一切,修剪的十分漂亮的指甲却抓上了盛和嘉的胳膊,然后慢慢收紧,盛和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然温和的笑着望着烛光闪耀的舞台。 “妈妈,羡慕吗?”盛和嘉笑着问。 顾宜轻轻看了他一眼,轻声说:“这本来应该是属于我的。” 盛和嘉笑得更灿烂,“你还在做梦吗?” 顾宜叹气,“和嘉,妈妈说的是真的,你难道就不能理解我吗?” 盛和嘉的目光落到了盛域身上,“我很理解。”黑暗中,他的目光渐渐狂热,“我当然知道你想要什么。”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我现在只有你了,和嘉。”顾宜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悲伤与无可奈何。 “只要想,什么时候都不会太迟。”盛和嘉闭上眼,听着欢快的生日歌,跟着哼了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盛夫人的生日会没有太多复杂的环节,整场生日会虽然简单却经过了精心的设计,气氛温馨而欢快,哪怕一开始许多人还惦记着盛家的八卦,但随着生日会的进程和盛家人自然的态度,大部分人也开始享受起宴会的氛围。 席间,盛夫人又拉着李昀州好好聊了一会儿,越是交谈,她对李昀州的印象就越好,之后干脆连盛域也撇下了,高高兴兴的穿着漂亮的裙子和李昀州跳了好几支舞。 盛从译肃着脸盯着场中笑得格外灿烂的盛夫人,对旁边喝着香槟的盛域道:“你也不管管你妈?” “我要怎么管?”盛域挑眉,“我看妈妈今晚特别开心。” “她这都跳了多少支舞了?那个李家的小子就这么随着她闹?不像话。” 盛域咳了一声,“爸,你要想跳就主动邀请我妈啊,她不会拒绝你的。” “我刚刚已经跳过了。”盛从译道。 “那就再跳几支,还是你跳不动了?” 盛域被盛从译瞪了一眼,他忍不住笑出声。 此时,李昀州竟然带着盛夫人跳到了旁边,他牵着盛夫人的手,递给了盛从译。 盛夫人转了个圈,也朝盛从译笑了。 盛先生的表情终于软了,他顺势牵起盛夫人的手走向了舞池。 “你算准了时间过来的?”盛域忍不住问李昀州。 “伯父盯着我半天了。”李昀州的语气中也含着几分笑意。 “你这么善解人意,难怪我妈喜欢你。”盛域似真似假道,“就差认你当儿子了。” “难道不是因为长相问题?” 李昀州平平淡淡一句反问竟然让盛域愣了愣,随即他闷笑起来。 “说的对,哈哈哈,你说的对。” 盛夫人的生日宴会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九点,之后宾客们开始陆续离开。 盛夫人今晚非常开心,酒也稍微喝多了点,盛先生不得不一路搀扶着她。 盛域送完了部分宾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妈微醺的样子,忍不住道:“今晚干脆就在这边歇一晚吧,妈这样回去也不方便。” 盛从译刚要答应,盛夫人就摆摆手,她虽然喝了不少,意识还是很清醒的。 “不了,儿子,我明天还要去万州参加老师的画展,今晚睡在这边不方便,你帮我在这里送客人们,我和你爸爸一起回市区,我们住滨西那边就好。” “可是爸爸也喝了不少。”盛域忍不住道。 “没关系,小张在外面等着,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回去了,不用担心。” 盛域看了眼他爸,盛从译点点头,“你妈是明早的机票,罗老这次特意邀请了你妈妈,你妈妈肯定是要去的。” “刚好我也要回市区,去滨西也很顺路,不如我送伯父伯母吧。”李昀州在一旁开口道。 盛域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李昀州点了点头。 盛域抿了抿唇,“这样也好。” 盛从译不由又打量了一下李昀州。 “还是让小张开车,昀州就坐我们的车吧。”盛从译道。 李昀州点点头,帮忙扶着盛夫人。 三人在盛域的目送下一起上了车,车子很快驶离了视线。 张随走到盛域旁边,拍了他一下,“小盛总,别看了,客人还没走完呢!” 盛域瞟了他一眼,“你今晚也留在这边睡吧。” “你找我有事?”张随只能想到这个。 “没事就不能留你了?” “行行行,你都说话了,我肯定留,帮你把人都送完,我们再聊。” 盛域点点头,他站在门口,望着下山的方向,脸微微沉了下来。 载着盛家夫妻和李昀州的车平稳的行驶在下山的路上。 树荫斑驳,月色迷离,车里盛从译还在和李昀州说着话。 已经离开的盛和嘉开着一辆黑色的吉普停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 这是一辆和他来时完全不同的车,顾宜也并不在车里。 车内的音响循环播着一首生日歌。 盛和嘉也跟着一起哼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啦啦啦~” 白色的车从他身边滑过,盛和嘉眨了眨眼,看着车辆行驶的方向,愉快的笑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开心地说:“生日快乐呀,盛夫人!”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天际,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落雁山的大宅门口,盛域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第74章 这一次 半山的宾客还没走完, 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一群人心神不定的看着火光冲天的地方,准备离开的人这时候也是进退不得。 “是不是下山路上出事了?” “是什么东西爆炸了, 是车吗?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意外,报警了吗?!” 盛域立刻让管家喊了人, 然后抓住张随和徐佑禾。 “大宅这边的事情暂时帮我看顾一下, 我要带人去山路上看一看。” “太危险了!”张随焦急道。 盛域盯着根本打不通的电话,“来不及了, 我爸妈和李昀州的电话全都打不通, 半山出的事故,一定是从落雁山离开的人, 我担心他们出事, 不能在这里等。” 张随只能点点头。 徐佑禾镇定道:“放心吧, 我们会安排好这边的事情。” “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们。” 管家何叔已经让人把车开到了门口, 一边跟盛域汇报情况,“者爷的电话拨不通, 小张那边也联系过了, 一样打不通,其他下山的客人我们都还在联系, 暂时还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到底有没有人员伤亡,但我们已经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了。” “救护车上山太慢了,安排救援飞机, 联系附属医院, 做好急救准备,现在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我明白。” 盛域在何叔担忧的目光下一步跨上越野,他的保镖也跟着上了车。 越野朝着下山的方向一路奔驰而去。 后面紧跟着的是为了这次宴会以防万一准备的安保和医护人员。 没想到, 他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派上用场。 何叔在盛域离开后,立刻返回了大宅,和张随还有徐佑禾一道安抚剩下的宾客,然后迅速的报警、联系相关人员到场,确定各个宾客的情况。 谁能想到在盛夫人的生日宴会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在不知道爆炸背后的具体情况前,各种忧心与猜测纷迭而来,留在山上的宾客也忍不住打起了电话,沟通山下的情况。 破碎四散的车体碎片,爆炸过后仍旧燃烧着的车体冒着冲天的黑烟,一团团焦黑的残骸在烈火的灼烧下发出刺鼻的味道。 这是离事发地点不到50米所看到的情景。 火光中燃烧的车身依然能让人辨别出车的样子,而在场的人在看清那辆车架时,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盛总和盛夫人离开时坐的那辆车。 盛域的脸色苍白而难看,他扯掉了脖子上的领结。 “打开门。” 司机神色复杂的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小盛总,太危险了,不要下去,可能会产生二次爆炸的。” 现在下去又能有什么用,现场已经烧成了这样,人的生还几率已经微乎其微了。 “我说打开门。”盛域重复了一遍。 司机为难地看着他。 “开门!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司机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开了锁,盛域拿着灭火器朝着燃烧的车辆冲了过去。 他身后的保镖们见状也一起跟着冲了过去。 司机立刻拿起电话,联系了管家。 “何叔,出事的是老爷和夫人的车,车子已经烧得只剩下骨架了。” 一群人还没冲到车子附近就因为浓烟呛的咳嗽起来。 盛域却丝毫不受影响,一路狂奔到车子附近,“爸!妈!李昀州!”他一边扑着车上的火,一边喊着,匆匆跟着跑来的司机看到这一幕,眼睛通红。 他跟旁边的保镖一道,隔着一段距离灭火。 盛域手上那瓶灭火器已经空了,他把瓶子扔到一边,马上去拿第二瓶。 “盛域……”这时候他忽然听到微弱的声音。 “李昀州?李昀州是你吗,李昀州?”盛域大喊着。 旁边的人却一脸茫然痛心地看着盛域,他们根本没听见任何声音,只以为小盛总是一时间受不了打击幻听了。 “盛域……” “李昀州!你在哪里?”盛域跑到山崖边,望着草木茂盛的悬崖大喊着。 “盛域,这里,咳咳咳,我们在下面。”这一次的声音总算清晰了很多。 旁边的人也终于听到了。 他们顿时涌到了悬崖边,有经验的已经返回车里去拿手电、绳索和钩子了。 “我在你左下方大约三十米的地方。”李昀州的声音明显很虚弱,“伯父伯母也在附近,他们可能受了伤。” “你等我,我马上下去!”盛域喊道。 “小盛总,绳子不够,一次只能下两个人,否则可能会有危险。”他们还需要留绳子把伤员带上来。 “我下去,你们再派一个人配合。”盛域果断道。 这时候也根本没人敢拒绝盛域了,就在刚刚他们才见识了这位出色的体力和耳力,再加上他救人的心情如此急切,其他人根本也拦不住。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固定好了绳索钩子,把手电绑在了头盔上。 在他们准备好后,盛域朝下面喊了一声。 李昀州适时出声,帮他确定了大概的位置。绳索不断的往下放,盛域一点点的往下落,悬崖上杂草和尖锐的树枝鳞次栉比,盛域的脸和手都被划的满是伤痕,但他完全不为所动,在李昀州间隔性的出声后确定了他的位置。 “伯父和伯母很可能昏过去了,先把他们拉上去,你喊了救护车吗?” “医护人员就在后面一辆车,他们已经来了,直升机也安排好了,不用担心,你怎么样?” “暂时没问题。你的左手边大概十米的位置,伯父伯母应该在附近,你先带他们上去。” “我看到了。”盛域头上的手电照到一处狭窄土坡的草木凹陷处,跟他一起下来的保镖也立刻注意到了,他们跟上面的人稍稍沟通,配合着晃动着绳子帮助他们借力。 “你真的没问题?”盛域又问了一遍李昀州。 “别耽误时间了。” 盛域攀上了悬崖的枯树,靠着臂力挪动,迅速的跳上了平台。 他看到了身上伤痕累累,头发都烧枯了的盛从译。 他爸还以保护的姿势紧紧的抱着他妈妈。 盛域眼睛红了红,确定了父母的呼吸和心跳,检查了他们身上没有大的伤势后,迅速的从他爸怀里把他妈妈抱出来,用绳子拴住,这时保镖也确定好了位置,把绳子系在了盛从译身上。 “你带我妈上去,我来带我爸。”以盛域的体力,也只有他能带着盛从译顺利上去了。 “明白了。”保镖小心翼翼的接过受伤的盛夫人,在尽量不移动她的情况下靠着上方的绳子的拉力慢慢往上挪,盛域这边干脆把他爸横抱了起来,平稳的送到了平台上。 早就等在旁边的医护人员立刻围了上去,把人抬上了担架。 盛域喘了口气。 “李昀州!”他朝下喊了一声。 悬崖下无人答应。 “李昀州?!” “我在。” 盛域微微松了口气,“我下来了。”他拒绝了旁边的保镖换人的意思,让人把他放了下去。 “这里。” 盛域的电筒终于照到了李昀州那里,他艰难的踩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一只手垂着,一只手抱着树干,以一种相当稳固又相当狼狈的姿势困在那里,头上、脸上、身上不是划伤就是黑灰,额角的地方还在潺潺流血。 盛域灵活的挪了过去,踩在李昀州那颗歪脖子树旁边的碎石头上。 这里堪堪有一个落脚点。 “过来,我接着你。”盛域朝李昀州伸出手。 “我右手骨头可能裂了,暂时动不了。”这种时候李昀州依然异常冷静。 盛域眉心跳了跳,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再靠近一点,你用左手,我能接住你。” “好。”李昀州这一个字已经给了盛域莫大的信任。 “三、二、一,跳!”在盛域话音落下时,他已经拉住了李昀州把人紧紧抱住了。 盛域抱着李昀州,拇指擦了擦他被鲜血糊住的眼尾,猛地用唇碰了碰他的额头。 李昀州完好的那只手揽住盛域的背,竟然能感觉到他肌肉微微的颤动。 “别担心。”李昀州哑着嗓子安抚道。 盛域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也绷的很紧,“我带你上去。” 此时,救援直升机也已经来到了确定的方位,降下了安全绳和救护担架。 盛域安排了人守住了车祸现场环境,留下了一部分人善后,又联系了张随和管家何叔,这才跟着一起上了直升机。 盛从译夫妻已经经过简单的检查,此时脸上都带着呼吸机。 李昀州的手暂时固定了一下,也躺在担架上。 盛域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 李昀州的左手握住了盛域的手。 盛域没有动,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差一点我就一无所有了。不止是我爸妈和你,如果这时候爷爷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他的身体也不一定坚持的住。” “不会有事的。”李昀州静静的看着他。 盛域握紧他的手,神情前所未有的冷冽,“不管是谁下的手,他都完了。” 吴州市区的X-lu酒吧门口,黑色的吉普静静的停在那里。 驾驶座上刚刚挂掉电话的盛和嘉把手机扔到一边。 “太可惜了,就差一点点啊。”他满脸惋惜,但不过几秒脸上又冒出笑容,“不过没关系,还有下一次呢。”他轻轻笑着,翻开了头顶的遮阳挡板,轻巧的从里面取出一张盛域的照片。 盛和嘉轻轻摩挲着照片,着迷地看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轻声道:“这次,你看见我了吗?” 第75章 云雾之间 X-lu酒吧的一角, 何思哲一脸神思不属的坐在那里。 酒吧的常客看见他,主动上前跟他玩笑招呼,被他直接忽视, 完全不像平时那么潇洒自如,有美女上来搭讪, 何思哲也是不耐烦的直接让她们离开, 连风度也不讲了,看起来竟然一点玩乐的兴趣都没有。 何思哲一直盯着酒吧大门的位置, 直到看见盛和嘉进了门, 他才猛地挺直了背,在盛和嘉目不斜视的走到二楼后, 跟着利落的起身, 穿过拥挤舞动的人群, 推开那些故意缠上来的男男女女, 跟着上了二楼。 两人一前一后隔了不到五分钟,但因为酒吧环境昏暗人又非常多, 除了像何思哲这种人人都知道的有钱少爷, 相貌平平又穿的普通的盛和嘉完全不会惹人注意。 何思哲上了二楼之后,熟门熟路的穿过楼梯走廊, 到了最尽头的经理办公室, 他也没敲门,直接扭开门把手就进去了,然后随手把门带上。 此时, 盛和嘉已经悠哉地坐在老板椅上, 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你这么着急约我过来,是有话想跟我说?”盛和嘉给他倒了一杯酒,自己面前的杯子却是空的, 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之外,也没有其他人,“这一次你就这样找上来了,这里人多嘴杂,不怕被你大姐发现?” “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盛和嘉打量了何思哲一会儿,发现他果然脸色很差,不止面色苍白,眼下青黑,整个人看着也消瘦单薄了不少,“你这是受了什么虐待,这段时间出不来,该不会是你姐姐故意在家折腾你了?” 何思哲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盛和嘉心下了然。 “我可以理解你试图摆脱你姐姐的心情,但你这样找上来真的太冒进了。” 何思哲冷笑,“现在不是冒进不冒进的问题了,现在是我姐姐恨不得要撕了我。” “哦?”盛和嘉感兴趣地望着他,“何少,不至于这么严重吧,你大姐不是最疼你的吗?” 何思哲碰了碰嘴,仿佛极不想说这些事情,但这次有求盛和嘉,他又不得不开口。 “我姐姐知道我跟何意合作的事情了!” 盛和嘉微微一诧,“这么早?”显然,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一直瞒着何云枫。 何思哲也不是完全的大傻子,盛和嘉这句话一出来,何思哲立刻意识到了问题。 “你早就想过我姐会知道?”他拔高了音调,眼睛里涌动着强烈的怒意。 “你利用何意拿下万和股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盛和嘉笑眯眯地看着他,“既然拿了这么大的好处,就应该做好被发现之后付出代价的准备呀。” 何思哲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盛和嘉笑了,笑得志得意满,“所以,何少今天的来意是?” 何思哲死死地盯着他,咬牙道:“现在我姐姐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再想从她们那里或者从公司拿钱都很难了。” “所以呢?”盛和嘉望着他。 何思哲咬牙:“我要卖掉万和的股份。” 盛和嘉眯起眼,“何意的那部分呢?” “那部分当然不能动!” 落在何思哲身上仿佛被毒牙撩过的压力顿时一松。 “你想把明面上的那一部分股票卖了,为什么?”盛和嘉又给了他一个笑容,却没有放过何思哲任何一丝的神态变化。 “起码在明面上我要给我姐姐一个交代,把这次的事情单纯的当成一笔投资,卖掉万和的股份,小赚一笔,然后和何意断开联系,只有这样,我姐姐才会放松对我的管制,这样再过一段时间,情况就会好很多。我不能让她彻底对我失去信任你懂吗,只有她一直相信我,凭着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才能拿到更多的活动资金,之后,我们万和想要再扩张,或者做别的投资都有一个保障!这是舍一时的利益,保住大头!” 盛和嘉一直等他说完才笑着道:“看起来这件事你想了很久。” “不然呢?你知道我这段日子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我今天是怎么才能跑出来的吗?”何思哲气得身体都发抖了,“我姐姐知道这件事后气疯了,甚至第一次嚷着要跟我断绝关系,我现在还不能失去她,你应该最清楚充足的资金有多重要,我现在信用卡全被停了,连喝一杯酒都要找人刷卡,天天被关在家里什么事情都不能干,只能待在屋子里反思,我都要疯了你知道吗,我都要疯了!” “难怪你这段时间杳无音讯了。”盛和嘉了然的微微点头,“所以你想把股份转让出去?” 何思哲点点头,脸色极为难看,显然是不得已之下的办法。 “你想转给谁?”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卖万和的股份。”何思哲深吸一口气,终于跟盛和嘉用了商量的口吻,“我最理想的目标是何意,反正何意也是替我代持,我转给她等于左手转右手,没什么损失,但我姐姐肯定会盯着,如果我真的跟何意做了这笔生意,那我姐可能就先弄死我了。可是转给其他人,我不甘心。” “你想先转给我?”盛和嘉猜出了何思哲的打算。 何思哲点点头,他勉强道:“我希望你暂时拿着这部分股份,等我姐姐那边平息下来,我会花钱把这部分股份再买回来。” “你以为这是在菜市场买白菜吗?”盛和嘉笑了起来,“来来回回这么容易?你难道不知道股价一直是变动的,你今天卖的股份可能只值几千万,改天你想买回来或许就要几亿了,以万和现在的发展速度,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知道!”何思哲打断他,他一副不想低头而又不得不为的模样简直要逗笑盛和嘉,“所以,我希望你看在我们合作的份上,将来能够低价把这部分股份转给我。” 盛和嘉盯着他,像在评估这个买卖的价值。 “你让我义务帮忙?” 何思哲恶狠狠地盯着他,“我会让利给你,我们可以提前签好协议。” “不必了。”盛和嘉一口拒绝了他,在何思哲发怒前,轻笑着道:“我会让何意买下你这部分股份,也可以给你一个说法,让你安抚住你姐姐,你也完全不吃亏。” 何思哲脸上写满了‘你还能这么好?’ 盛和嘉简直看笑了,“你觉得怎么样?” “只要我能表面上和万和断开关系就可以。” “可以。”盛和嘉点头。 “那我要怎么才能说服我姐姐,我把这部分股份卖给何意是合理的?”何思哲仍然一副忐忑的要命的模样,他甚至忍不住脱了外套,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盛和嘉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很简单,你告诉你姐姐,万和要完了,公司投资的项目存在巨大的问题,很可能马上就要陷入债务危机,你把股票卖给何意,不是便宜她,而是为了套住她,让她破产。” 何思哲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确定这样可以?我姐姐真的会信?” “你只要照我说的去做,你姐姐一定会信。” 何思哲看他这么笃定,总算松了口气,他神情一松后又立刻问何思哲,“这件事什么时候能够进行?一定要越快越好,否则我姐姐那里我没办法交待,再这样下去,我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何思哲烦躁的抠着袖口,却盯着盛和嘉,非要等他一个答复。 盛和嘉笑了笑,“三天之内。” 这下子,何思哲总算笑了,“我相信你。” 何思哲走后,盛和嘉轻笑了一声,拿起了桌上背放的手机。 手机另一头,听了全程的何意踟躇地问道:“盛先生,何思哲说的那些可信吗?” 盛和嘉靠在椅子上,“他有那个脑子说这样的谎话吗?而且,真的卖掉股份难道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明知道万和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之前恨不得把股份都收入囊中,现在又怎么舍得把股份拱手让人,如果不是畏惧畏惧何云枫,他会不断投入更多的资金,以期逐渐掌握万和。再蠢的人,也是有野心的呢!” 电话那头的何意听了这句似乎意有所指的话,忍不住微颤了一下。 “那您就真的愿意他卖掉明面上的股份,拿到一笔钱?”何意小心翼翼地问。 “舍不得这点蝇头小利,又怎么钓得到大鱼?如果不给点甜头他,怎么让他忍着对何云枫的恐惧,从何家挖出大块的肥肉呢,别忘了,我们确实很需要资金。” 何意倒吸了口气,叹服道:“您说的对。”心里却掂量着,盛和嘉可不是一般的歹毒。 “这件事,过两天就给他办妥吧。”盛和嘉提醒何意。 “我知道了,我会照您的意思来的。”何意顺从道。 盛和嘉挂上了电话,又把手机随手一扔,靠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嘴里又哼起了生日歌,他拉开了办公室的窗帘,透过单面玻璃,看着下方灯光闪烁下迷乱狂欢的人群,笑着打起了拍子,原本以为之前的那场小意外让他错失了搞垮盛家的良机,没想到何思哲又给他送来了一个小小的惊喜? 何思哲离开X-lu后,径自回到了家里。 他□□进了院子,然后悄摸的进了别墅,一溜烟钻进了他姐姐的书房。 书房里,何云枫正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 何云雾拿起一个何思哲认不出来的黑色仪器,从他的头发丝扫到了鞋底,连袜子都没放过,然后才点点头。 何思哲一脸忐忑地望着何云枫:“姐。”简直像小媳妇见了大家长一般。 “谈完了?” 何思哲从耳朵里掏出那个迷你耳机,放到一边的盘子里,小心翼翼道:“都谈完了,完全按照那位先生的指示说的。” “嗯,我都知道。” 何思哲悬着的心总算安慰了几分,他偷偷瞅着何云枫的脸色,小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呀?” “因为他比你聪明。”何云枫笑得很假。 何思哲立刻挺直了腰板,“我知道了,不该问的不问,反正照做就是了,大姐二姐总之不会害我。” “你知道就好了。”何云雾这时候在一边温温柔柔的说了一句。 何思哲又打了个颤,对着何云雾可怜巴巴的笑了笑。 “行了,别卖乖了,这些天继续待在家里,如果盛和嘉联系你了,别急着回他,先告诉我,反正你是被限制了自由的人,回消息慢点也不会让他起疑,别做些多余的事情露出马脚,懂吗?”何云枫道。 “知道了。”何思哲连忙答应。 “行了,去休息吧。” 何思哲如蒙大赦的跑了出去,回房间就打开了电脑游戏,一边奋力买买买装备,一边在心里大吼着,“妈的,让聪明人去玩吧,再搞几轮这种事情老子就要死了!!” 吴州中心附属医院。 李昀州刚刚做完了检查,盛域就推开了病房的门。 他手里提了一份打包好的热汤,放到李昀州床边的小茶几上。 “感觉怎么样?”虽然已经问过了医生李昀州的情况,盛域进了病房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不算严重,比预计的情况好很多。” 盛域盯着他没说话。 李昀州干脆开口问起了他,“伯父伯母怎么样?” “他们是被爆炸的余波震晕过去的,有轻微的脑震荡,这段时间可能会头晕想吐,身上有一些擦伤,其他地方并没有大碍,到了医院之后他们醒过一次,现在又睡了,医生说他们需要休息。”盛域盯着李昀州额头处的伤痕沉声道。 “说了,不用担心。”李昀州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被盛域直接抓住了手。 两个人目光对上,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盛域目光复杂中带着一些烦躁,有确认了平安无事之后的松懈,也有余波未过的心悸,最终到了李昀州身上,却化成了愤怒懊恼与难受,他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嘴唇,“这件事情,你之前就有预料吧?” 李昀州没有开口。 盛域握紧了他的手,“你没有挣脱。”他盯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声音压得很低,“是因为什么?” “你以为是因为愧疚?”李昀州了然的看着他,目光淡淡的。 在经过了最担忧,最紧张,最忐忑不安的时刻之后,到了医院的盛域已经平静下来,可以静心的去思考这件事情的细节,从而也发现了更多的疑点。 盛域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些事情的,你也需要休息。”他松开了李昀州的手,目光又再次落到了他额角的伤口以及被包裹固定住的胳膊。 盛域刚刚站了起来,松开的手却被李昀州猛地抓住。 盛域盯着半靠在床上仍然从容不迫的男人。 “有什么话还是现在说清楚。”李昀州的语气很平静,那副平淡的模样让盛域的焦灼感顿时更加浓烈。 盛域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脸也跟着沉了下来,他甚至没问李昀州是不是提前已经预料到了这起意外,到了现在,盛域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而他愤怒与难受的却并不是李昀州在察觉了意外之后顺势而为。 他盯着李昀州,“有没有人说过,你骨子里就是个胆大妄为不顾一切的人?” “没有。”李昀州看着他。 “那我今天把话说了。”盛域道,“你做这些事情之前,有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的安危?” “有。”李昀州很坦诚,“我说过,伯父伯母不会有事。” “好。”盛域信他。 他握紧了李昀州的手,咬牙道:“那你自己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自己的安危?你的头,你的胳膊,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疼吗?” 李昀州在一瞬间的诧异后,静默下来。 他盯着盛域,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眼神盯着盛域。 像试图分析这个人的所思所想,又像遇到了什么连他都无解的问题。 盛域却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他直接盖住了李昀州的眼睛,不让李昀州看他的表情。 李昀州只能听到他懊恼中夹杂着无奈的声音。 “下次再做这些破事之前,想想自己吧,这些事情,值得拿命去赌吗?” 第76章 袭击始末 李昀州的沉默在盛域的预料之中, 他知道一个人的思维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李昀州,他并没有指望李昀州马上作出反应, 只是意外发生之后情绪的涌动让他忍不住想要去说这些话。 不管李昀州能不能有所改变,起码要让他意识到问题所在。 骨子里再疯再任性妄为也好, 至少不能拿自己当赌注。 “哪怕一万次里只有一次出了意外, 这个结果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的,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盛域咬牙道, “你算得再准, 也保不齐有人不按理出牌,一步棋毁掉全局的例子还少吗?” 盛域并不想气急败坏, 也不想在李昀州面前泄露这样的情绪, 但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当他进病房时看到平平淡淡不以为意的李昀州, 那股子怒火和委屈来得连自己都措手不及。 “我知道了。”在盛域手心的遮挡之下,李昀州缓缓开口。 他并没有跟盛域说, 他其实很清楚任何事情都谈不上百分百的成功率, 风险和机遇永远是并存的,他可以为了足够的利益和更好的结果去冒险, 当然也甘愿承担失败的代价, 但在盛域面前,他选择了退让。恐怕连盛域都不知道那一刻他的话让李昀州心里起了怎样的波澜,让他也有了停下来想一想的念头。 “你真的知道了?”盛域抿着唇, 在李昀州视线被遮挡的情况下, 盛域的眼神更加的直接,他紧紧盯着李昀州的面孔,从发丝扫到了下颚, 最终落在他被遮挡的眼睛上。 “我会好好想一想。”李昀州侧头朝着盛域的方向,他的语气依然是平淡的,盛域却从中听出了认真的意味。 他放下了遮住李昀州眼睛的那只手,从椅子上起身,在李昀州的注视下,目光却转到了一边,“行了,今天已经太晚了,你还流了那么多血,早点休息吧,饿的话就喝点汤,还想吃什么我再让人送过来。” 盛域想要提前结束对话的表现实在太明显了,也根本没有指望隐瞒李昀州。 不管是他还是李昀州也确实需要一点时间去想想今晚发生的事情。 这一次李昀州并没有勉强,他朝盛域点点头,“你也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目送着盛域走出病房,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自己却抬起手像盛域刚刚那样遮住了眼睛,没多久,他放下手,手心朝上,静默地看着掌心的纹路。 “盛域……” 第二天清早,云雾山事故的初步调查报告被发到了盛域的手机里。 报告里不仅有详细的事故调查的资料,还有一应的照片和数据,可惜山道好几处的摄像头都遭到了干扰破坏,在盛夫人生日会的几个小时里,没有录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但盛域依然从里面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场袭击的行为模式有很多矛盾的地方,盛域这边的专业事故调查人员在和警方一道勘察了现场的环境后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据李先生那边的口供,司机张尧宾是在开车途中身体突发状况失去意识的,他口吐白沫,身体剧烈颤抖,在车辆遭到无人机的爆炸袭击之前,张尧宾已经无法控制车辆,是副驾驶上的李先生接过了车辆的驾驶,避免了车辆失控冲下悬崖。李先生的口供也得到了盛总他们的证实,在张尧宾昏迷的同时他们遭到了携带杀伤性武器的无人机的追击,前排的挡风玻璃碎裂,张尧宾头部中弹当场死亡,当时的情况非常危险,盛总他们是在山侧找到了一块突出的巨石作为掩护,才在车辆爆炸前脱身,不过还是受到了爆炸气流的影响,被冲击波撞到了山崖下。 比起原地等待被火力猛攻,往山崖边撤退反而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落雁山的山崖草木树枝虽然多,但也能提供很好的缓冲,而且山侧的土坡也不少更方便隐藏,到了草木横生的位置,无人机也会因为障碍物过多无法继续袭击,当时是李先生掩护盛总和盛夫人撤退的,不得不说,他们选择了最合适的逃生方向。 根据他们描述的张尧宾的状况,我们认为司机张尧宾应该是发生了中毒反应,但因为他的尸体在爆炸中已经遭到了彻底的破坏,目前还不知道能不能从身体里验出毒素。” 调查人员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取出了另外一份报告,“就在刚刚,李先生的保镖给了我们一份张尧宾的调查资料,他们发现,一个月前,张尧宾妹妹的户头连续收到了几笔来自国外匿名户头的大额汇款,张尧宾的账户也有一些问题,目前我们还在跟这条线,从上述这些状况来看,张尧宾本身可能也存在一定问题。” 盛域一边翻着资料一边听调查人员的陈述,他抬起头,“如果是有人买通张尧宾,并且已经给他下了毒,大可以等他毒发让车辆失控冲下悬崖,但同时,他又选择了攻击性武器的袭击,让原本可以变成‘意外’的事故直接被定性为恶性的蓄意谋杀,还搞出了相当大的阵势。” 那冲天的火光和剧烈的爆炸可以说在当天参加生日会的宾客心中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还有,我们在袭击发生路段的后三个弯道,发现了一些小的三角钉和爆钉。”调查人员补充道,“而且那个位置悬崖的坡度更陡峭,崖边的树木比起其他位置也要少得多,下方还横着几块尖锐的山石。” “也就是说,车如果从那个地方掉下去,生还的几率只会更低?”盛域慢慢握紧了拳头。 “是的。”调查人员肯定道,“我们认为这个位置很可能才是凶手想要设计成意外的地点,之后,他很可能是临时改了主意,放出了携带武器的无人机进行袭击。警方那边也连夜检验了现场的残骸,袭击盛总他们的无人机是被人工改造过的,包括那些杀伤性武器也不乏改造的性质,我们认为这个凶手非常危险,目前很多检验和调查工作在在进行中,之后我们应该还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和资料。” “我知道了。”盛域合上了手里的资料,“继续跟进这个案子,和警方保持联系,如果有进一步的消息随时通知我。” “放心吧,小盛总,我们会的。” 第77章 直抒胸臆 在调查人员离开后, 盛域去了一趟医生办公室,这时候才刚到住院医师查房的时间,盛域干脆跟医生一道去了他爸妈住的那间病房, 此时盛从译夫妻已经醒了,护士天刚亮就检查过两人的情况, 也抽了血量过了血压和血糖, 目前情况看来一切都还好,等医生确定了他们并没有其他问题, 只需要再留院观察几天后, 盛域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等医生离开了,助理和保镖也跟着出了病房, 还十分贴心的带上了病房的门, 显然很清楚里面的人需要一个单独的可以交谈的空间。 附属医院给盛家夫妻安排了最好的病房, 连医生和护士的人选都经过了筛查, 一则医院本来就是盛世资本投资的,属于盛家旗下的产业, 二来, 昨夜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他们对盛家夫妇的安全问题只会更加重视, 从来访登记到守护巡查的人员, 再到进出管理都相当严格,而病房在隔音性和安全性上也极有保障,几乎做到了万无一失。 这也是盛域在事发后第一时间让人联系附属医院的原因。 在人都离开病房后, 盛夫人拍了拍米白色的床铺, 朝盛域招呼了一声,“儿子,坐这儿来。” 盛域走到了病床前, 刚一坐下,盛夫人就伸出手抱了抱他的肩膀,盛域在微微一愣后,也伸出手拍了拍盛夫人的背,轻轻叫了一声,“妈。” “我在。”盛夫人温和的回答他,“小域,我没事,我们这次也算是大难不死,既然能够逃过一劫,之后必然是否极泰来,一切肯定会向好的方向发展,这次让你忧心了,是妈不好,吓坏了吧?”盛夫人松开手,心疼地看向他。 “嗯。”盛域在他妈面前也并没有否认,“差点魂都吓飞了。” 一旁的盛从译摇摇头,穿着病服还板着脸,“没出息,就算我跟你妈万一真的出了事情,还有你爷爷在呢,老人家那边还需要看顾,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先立起来,这样才能挡住家里的鸡零狗碎和外面的豺狼虎豹。” 盛夫人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说儿子的吗?” 盛域却很清楚,他爸这是罕见的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就在这次意外之前,他爸明明就一直把家里那些不安分的人看在眼里,却从没想过对他们动手,也几乎不在盛域面前直接说起这些,但这一次,他却毫无遮挡的把这些事情拿到了台面上,这也说明盛从译在经历生死劫难之后,心态发生了变化。 “不过你爸说的也没错,有些事情的确要先做堤防。”盛夫人心里明镜一般。 “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盛从译问。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但上面有些顾虑,压了一手消息。”盛域道。 因为盛从译夫妻在吴州的影响力,上面为了不引起公众的恐慌,选择了低调处理这起发生在落雁山的恶性袭击事件,除了正常的警方调查外,特意在媒体那边打了招呼,尽量降低这次事件的传播程度,当然,他们也不会让盛家夫妻吃亏,不仅在事故的调查上非常的重视,也接受了盛域这边调查人员的参与。 “这是个顺水推舟的事情,把事情闹大对找到凶手没有任何的作用,反而会打草惊蛇,现在这个状态反而刚刚好。”盛域解释道。 盛从译同样很认可盛域的这种处理方式,但嘴上却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盛域面无表情,“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们安然无恙。” 盛从译一听眉头又皱了起来。 盛域嘲讽一笑,“假如你们真的出了事情,舆论也好,公众影响也罢,对我来说都算个屁,什么东西都要为找到凶手而让路。”真到了那种时候,什么迂回计谋对盛域来说都是无用,他只会选择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盛从译听盛域这么说,刚要开口反驳,盛夫人就给他使了个眼色,盛从译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盛夫人摸了摸盛域的头。 “妈?”盛域疑惑地看着她。 盛夫人又抱了抱他,“妈妈那个时候也很害怕,但是一想到跟你爸爸在一起,而且妈妈还要回来见你,真就连害怕都顾不上了。” 盛域的目光缓和了几分,又安抚的拍了拍母亲的背。 盛夫人又看向坐在另一张病床上的盛从译,盛从译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的目光中都含着几分感叹。 盛夫人忽然想了起来,“这次的事情你要谢谢昀州,那个时候要不是有他在,我跟你爸爸也很难脱险。” 盛从译也点点头,李家那个小子这次可算是对他们有了救命之恩。 虽然这里头可能还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但救命这个事情是做不得假的。 他们也要承这个情。 盛域脸色有些微妙,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盛从译夫妻都注意到了他的这点不寻常,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 “等出院以后,带昀州回家里吃顿饭吧,我们也要好好谢谢人家。”盛夫人道。 “我会跟他说的。”盛域给了个模糊的回答。 “傻孩子。”盛夫人笑嗔了他一声。 “公司那边怎么样了?”盛从译打断她,他这么问,很明显是怀疑这次的袭击虽然是朝着他们夫妻来的,但对方的目的却并不简单。 “暂时还很稳定。外界并不知道你们的情况,但因为上面也算是出手稳定了舆论,大部分人都还在观望状态,正好,我也想趁着这个机会钓钓鱼。”盛域话锋一转,对盛从译道,“至于盛世那边会跳出什么蚱蜢,就要看老爸你怎么做了,你想放出什么消息勾出什么人最好趁早。” “混小子。”盛从译忍不住骂了一句。 “又有哪里碍着您眼了?”盛域忍不住皮了一下。 “你是早看公司那些人不顺眼了吧?” 盛域懒懒地勾了下嘴角没出声。 这也是明摆着的事情了。 “行了,盛世那边的事情我会安排的,至于这次的意外。” “我来处理。”盛域脸色微冷。 盛从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对这次下手的人,你有方向吗?” “有。”盛域也并不讳言,“但现在查到的证据指向的情况稍微有点复杂,还需要时间收集更多的证据和资料。” 盛从译和盛夫人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盛域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说。”盛夫人刚刚拿起杯子,盛域就接了过去,帮她把水倒好了又递回她手边,还顺手给他爸也倒了一杯水放在边上。 “小叔和顾宜结婚前,你们认识顾宜吗?” 尽管很意外盛域会问出这个问题,盛从译夫妻却很一致的摇了摇头。 盛域看到他们的反应,没有马上说话。 “怎么了,这件事情难道和顾宜有关?”盛从译之前把这件事情想得很深,但绝没想过会和这个久不联系的弟媳有什么关系。 盛夫人倒是神色有些微妙。 “妈?”盛域注意到盛夫人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的确觉得这个弟媳对我有些敌意。”盛夫人这个话说得就很直接了,“这么多年我跟顾宜的交集少得可怜,但我还记得当年四弟还在的时候她是怎么称呼我的,那时候她叫的是嫂子而不是姐姐。” 盛夫人语气微微一顿,“虽然作为弟媳,叫一声姐姐也没什么,但你看蔚蓝她们,即便关系亲近,日常的称呼也不是这样的,顾宜当时这么叫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些别别扭扭,莫名的觉得她对我似乎有些不满,但也没多想。” 盛从译这会儿也品出了点不对,因为这句“姐姐”的意思可比嫂子要深的多了。 盛域看了他爸一眼,发现盛从译也在皱眉思考。 他妈反而一片淡定,完全没在担心的。 “这是个很重要的细节。”盛域给盛夫人比了个大拇指。 “你还埋汰我呢。”盛夫人笑着说了声,“要是再想起什么,我会跟你说的。” 盛从译那边也点点头,“顾宜那边你再查一查。” “我会的。”盛域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线索。 “你爷爷那边估摸着也收到消息了,别忘了给你爷爷打个电话。”盛从译提醒道。 “您不自己报平安?”盛域抱着手臂看向他爸。 盛从译脸一黑,“你小子,让你打就打。” 盛域撇撇嘴,“又拿我当挡箭牌。” 盛夫人‘噗嗤’一声笑了,“你爸是怕被老爷子训,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孩子操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令雯!”盛父瞪了眼盛夫人。 盛夫人又拿了根香蕉拨开了递给他,又朝盛域道,“好了,就帮你爸打个电话吧,也好让老爷子安心,老爷子这会儿没打过来,想必也是怕耽搁事情。” “行了,我知道的。” 盛从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还有件事,我可要再提醒你一声,这次的事情李家的小子也被牵扯进来了,李嵩然那边肯定不会把事情轻轻撂下的,他现在是忙着他们家老大的事情分不开身,不然这会儿,人只怕都找上门了。” “既然我揽了这件事,肯定会给人一个交待。” 盛从译微微颔首,他盯着盛域,问得犀利又直接,“你跟李家的李昀州到底是什么关系?” 盛夫人诧异地看向他,又侧头看向儿子。 盛域在微微惊讶后,表情很快平静下来。 “这么难回答?”盛从译高冷的语气仿佛在嘲笑他的迟疑。 盛域轻哼了一声,挑眉笑了起来,“我喜欢他!你不就是想要这个答案吗,我确实看上他了,现在正在追求中,爸,你儿子眼光不赖吧!” 第78章 看山不是山 盛域是被他爸赶出病房的, 虽然喜欢李昀州这句是话赶话说出来的,但那一瞬间,他脑子里真没什么别的答案, 其实就在昨天晚上,在落雁山的火光冲上天际, 在发现是哪辆车出了意外时, 他很清楚那一瞬间冷到骨髓的感觉并不仅仅因为车里坐的是他的父母,还因为和他们坐在一起的有李昀州, 赶到现场看到满地爆炸后的惨烈场景时, 他的脑子有几秒甚至是空白的。 而当他在黑暗中照到了攀在树上身上满是伤痕的李昀州时,心脏的激越的跳动, 劫难之后重生的恍惚与兴奋, 也让他瞬间明白了他对李昀州到底怀着什么样的感情。狗屁的朋友, 狗屁的兄弟, 他就是喜欢李昀州的,这种喜欢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深刻, 但在察觉了李昀州做的那些事情后, 上头的情绪又让他对李昀州充满了矛盾。 他盛域,居然栽到了李昀州身上?居然栽到了这样的李昀州身上! 再往前个大半年, 谁要是说了这样的话, 只怕是要笑掉他大牙。 越是明白李昀州是什么样的人,盛域越清楚,想要追到这样的人有多不容易, 和这样的人谈恋爱有多艰难, 但他喜欢的,他看上的就是这样特殊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的人,盛域连挣扎都只是意思了一下, 然后认命了。 只是下一步要怎么去走,反而才是盛域要花更多时间去考虑的问题。 看上的对象太难搞,盛域头一次遇到这样的麻烦。 可与此同时,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又不断冲刷着理智。 盛域很清楚,李昀州是不一样的,而他需要一点时间去平复这种激越的心情,他不想像上一次一样冲动的试探然后被精明的对手直接挑落。和李昀州的这场特殊的博弈需要更多的耐心,而摆在面前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正好让他有了最佳的缓冲。 距离落雁山袭击事件发生后九个小时,在平静而简短的新闻介绍底下,各种消息开始不胫而走。在各方马不停蹄的动作之下,也悄然拉开了这场不见硝烟的攻防战的序幕。 盛世的关键人物盛从译夫妇遭遇袭击生死不明,九点开盘后,盛世的股票却奇异的不降反升,有了一个明显上扬的曲线,但过快的涨幅反而让有心人开始怀疑,这是否是盛世对外使出的障眼法,意图掩盖集团的不利消息,借以稳定大盘。虽然无法得到确切消息,但从昨晚事发到今晨盛世集团对内的一系列紧缩和稳定措施,无疑昭示着公司可能产生的变动。 与此同时,熙州影视城的项目又被有心人推到了台面,一封关于“《熙州城开23号建设项目招标》涉及内幕交易”的举报信被发到了上级部门,虽然相关部门没有马上成立专案调查小组进驻熙州,但无论是实名举报还是其中附上的关于熙州项目的复杂举证资料无疑都给刚刚开展建设的熙州影视城项目蒙上了一层阴影。 何思哲在这个早晨又一次联系了盛和嘉,在电话里再次焦急万分的催促了关于万和股份转让的事情,甚至为此不惜透露给了盛和嘉一个新的消息。何云枫主导下的志康能源正在在努力争取熙州项目的开发,不过她有意参与的并不只是影视城项目,而是整个熙州东城的建设,这是志康能源接下来三年最重要的一个计划项目。 只不过这个项目在志康内部一直存在质疑和阻碍,一部分元老并不看好熙州东城的建设,认为投入过大风险太高,而熙州东城的建设不一定能给与足够的利益回报,他们更倾向稳健的DF集团收购计划,希望借此扩大环保产品的覆盖面,而不是为了大比例投入新城建设花费巨大的代价去做产品的科技研发和产品迭代。 此时此刻,徐正涛在海地亚分/身乏术,盛家又是多事之秋,李昀州独木难支,而那封举报信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何思哲认为这无疑是个让他在公司展露头角的绝佳机会,他试图说服盛和嘉,如果能拿到足够的资金,抛弃熙州的项目,转而支持DF集团的收购,他就能借此得到更多的股东和公司元老的认可,借此在志康站稳脚步,之后说不定还能以此跟何云枫打一打对台,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有足够的资金。 所以万和的股份要转,而且是真的转,不是名义上过户,左手捣腾到右手,而是要拿到真金白银。如果在这个基础上还能再拿到一笔资金,为DF的收购计划再加一加码,那就最好不过了。 何思哲的异想天开和狮子大开口连何意都叹为观止。 尽管她听得不太懂,也很清楚仅凭一个何思哲,是绝对斗不过在志康有多年基础的何云枫的,让她意外的是这一次盛和嘉居然没有拒绝何思哲的要求? 盛和嘉当然有他的理由。 因为他很清楚现在如此难得的局面是花了多大心思弄出来的,就算没办法让盛家伤筋动骨,起码他也要拿到一点利息。 何思哲这一局本来也在设想之内。 至于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盛和嘉也非常期待。 在这场隔空对局里,盛和嘉渐渐尝到了有对手的滋味。 盛和嘉挂掉了电话,卡断了另一边何思哲大喜过望跃跃欲试的兴奋,又打发走了何意。 他一个人坐在琴房里,随手敲打着钢琴的琴键,按着没有规则凑不成曲调的单调音符。 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他把整个手掌拍到了钢琴上,“嗡——”的杂音交汇在一起。盛和嘉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一只脚踩上了琴凳,抱着腿弓着背,笑声响彻整个琴房。 落雁山袭击事件发生后十一个小时。 附属医院的走廊里,丛山找到了刚刚抽完烟回来的盛域。 “小盛总,您有空的话,可以去趟老板那里吗?老板想见你。” 就丛山这语气平平的短短一句话,竟然就让盛域心里又起了波澜。 他若无其事的点点头,懒散的挪动步子,跟在丛山身后,分神的时候甚至下意识地丈量了一下对方的身高,然后思绪又跳到了李昀州身上,这个保镖这么高的个子,可是到了李昀州面前,却从来算不上有特别高的存在感,人群的第一眼永远都会放在李昀州身上。不知道是保镖身上的特质使然,还是李昀州确实让人一见难忘,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在彻底想清楚了心思之后又要再见李昀州,盛域心里多少是有些微妙的。 他总觉得这个‘冷却’的时间还不够长。 然而等到进了病房,看见站在窗边打电话的李昀州时,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又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单纯视觉的反馈已经足够吸引他的注意了。 这会儿正是冬季早晨太阳正好的时候,李昀州穿着病号服侧身站在窗边,额头上的伤口重新换过了纱布,脸上一些细小的伤痕一夜之后已经结了痂,右胳膊也重新上了固定,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然而无甚表情的面孔却透出一股符合气质的冷淡。 李昀州无疑是好看的,哪怕是受了伤也并不影响赏心悦目的程度,甚至可以说这样的李昀州相比平时给人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而在发现盛域进了病房后,很奇妙的,他身上冷淡的感觉被冲散了大半,虽然仍然没有笑,只是跟盛域微微点了点头,但盛域已经察觉到其中的区别。 盛域的心情奇妙的飞扬起来,他脸上挂着笑,自在的在病房的沙发上找了个位置,曲着长腿坐了下来,轻声哼着活泼的调子极有耐心的等待李昀州打完这通电话。 拿着手机的李昀州明显注意到了他这边的情况,微微一诧后对上盛域充满兴味的笑脸,盛域抱着胳膊靠在沙发上盯着他,手里把玩着没抽多少的烟盒子,歪着头盯着他,做了个“等你哦” 的口型。 李昀州淡定的移开目光,听着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之后简短的回复了几句,前后没超过两分钟,等他把手机放下来时,盛域已经削好了一个苹果。 他把苹果摆在干净的纸盘子里,还很有心思的用水果刀切成了小块儿,插上了小叉子,等李昀州走过来的时候,顺手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怎么样,漂不漂亮?”看起来很有几分求表扬的意思。 李昀州看了眼切得大小相似,摆的整整齐齐的苹果,微微点头。 “挺好。”他拿起叉子,很自然的插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 盛域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把放着苹果的盘子放到了李昀州的左手边。 “这个点吃水果正合适,我虽然做饭不怎么,削个皮还是可以的。” 李昀州点点头,坐到他旁边,“丛山出去的时候,电话刚好打过来,让你等了。” “这点时间又不是等不起。”盛域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李昀州刚刚接过来,又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凝,“你今天心情很好?”看起来跟昨晚的状态几乎完全不同了。 盛域眨眨眼,“有吗?” “没有吗?” “那就是有吧。”盛域笑了笑,用另一跟叉子插了块苹果递给他。 李昀州看着递到手边的苹果,又看向盛域,明显觉得他哪里不对。 盛域笑了一声,“吃水果。”然后不由分说的把叉子塞到了李昀州的左手上。 “你的手不是暂时不方便吗,给你帮帮忙。”盛域说的一本正经,听着很有道理的样子。 李昀州没有拒绝,但吃完这块苹果之后就把叉子放进了盘子里。 盛域知道,这是李昀州想说正事了。 他单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半侧着身对着李昀州,腿虽然有些憋屈,但医院的沙发就讲究不了那么多了,“你找我过来,是想谈什么?” “我不找你的话,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李昀州没带什么怒气,就是单纯反问。 “当然有,但不一定要这么快。”盛域说的煞有其事,他盯着李昀州的眼睛,笑了笑,“时间还早呢,本来想让你多休息一下,谁知道昀州少爷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就算我不找你,找你的烦心事也一大堆,早知道这样,我就到你这儿来吃早饭了,你别说,附属医院的早餐还不错。” “新鲜罢了。”李昀州语气淡淡的,“吃惯了盛家高级厨师做的山珍海味,医院食堂里的大锅饭就感觉特别香,但其实很可能是错觉,再吃几顿就厌了。”李昀州把原本就搁在桌上的资料袋拿起来递给盛域。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的真爱就是食堂。”盛域玩笑了一句,他接过材料袋,解开上面的绕绳,拿出了明显是被挑出来的几张照片,以及不算薄的资料。盛域翻了几张之后,脸上懒洋洋的笑容渐渐消失,微扬的嘴角也变成了冷笑的模样。 他把资料袋扔到桌上,“昀州少爷好手段,连这些东西也弄得到。” “其实不止这些,你想看的话还有更多。” 盛域捡起其中一张照片,这是他高中时期在学校领奖时拍的一张,看起来张扬又放肆,笑得无所顾忌,而另一张的年代还要更久一点,看起来他还在上初中,是在球场拍下的一张照片,再加上其他陆陆续续的各个年龄的,数量一点都不少,而盛域本人对这些却毫无印象。 “我的确曾经抓到过几个偷拍的,要么是八卦记者,要么是好奇的同学,甚至还有随手拍照的路人,也不是没有调查过这些人的背景资料,无一例外,他们拍照确实是一时兴起,要么就是想发到论坛或者卖到杂志社,我从来不知道,搞出这些的背后居然还有其他人?”盛域冷嘲道,“盛和嘉这个变态,到底是从哪一年开始偷拍的?有胆子拍照,没胆子站到人面前,他还算个男人吗?” 第79章 你来我往 李昀州轻轻咳嗽一声, 引来了盛域的注意。 “你在笑?”他诧异地看向在沙发上都坐的异常端正的李昀州。 “所以你在意的是他没有胆量直接面对你,而不是他拍这些照片的目的?”显然,李昀州认为盛域关注的侧重点更有意思。 “他的目的还用猜吗?”盛域撇了撇嘴。 如果到这个时候他心里还没数的话就是蠢了。 李昀州拿起被盛域扔在桌子上的一张照片,垂眼看着上面笑得鲜活又嚣张的少年盛域。“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看起来变化不大?” 盛域当然知道这是李昀州在调侃, 他故意把照片从李昀州手里拿过来, 欣赏地看着照片,“我一直都这么英俊帅气, 不, 现在可比那个时候更英俊更帅气了吧?”他挑眉看李昀州,十分期待他肯定的答案。 李昀州又看了眼他手里的那张照片, 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盛域盯着他, 忽然眨了眨眼,歪着头道:“你平时多笑笑吧, 笑起来更好看。”说完之后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对上李昀州微微诧异的目光,盛域硬着头皮, “我的意思是你平时还是多做点表情吧, 不然脸都要僵了。”所以说人的情绪一上头, 通常很多话不经脑子就冒出来了,笑起来好看?这都是什么俗的让人不忍直视的称赞?! 李昀州看着他没出声, 半天才“嗯。”了一声。 哦?居然没反驳? 盛域的目光亮了亮。 “你还是变了不少的。”李昀州忽然冒出一句话。 盛域一愣,才想起来李昀州这是回的他之前的那一句。 李昀州看着他, 像是打量又带了几分回忆,“小时候像个炸毛狮子。” “你说什么?!”盛域不可置信。 李昀州转过头,若无其事的从桌上拿起资料,“这些都看过了吗?” “你在转移话题。”盛域眯起眼。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 微微叹了口气,“小时候的事情有机会再慢慢聊。” 看起来居然还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楚的? 盛域盯了他一会儿才点点头,“我发现你记得挺多我不记得的事。” 李昀州没说话,居然默认了。 “我们确实要找时间好好聊一聊。”盛域在‘聊’字上加重了口音,然后暂时放过了他。 盛域看了眼李昀州拿的那些资料,收起了嬉笑的模样,手指轻轻弹了弹那叠资料。 “如果一个人长年累月的观察另一个人,偷拍另一个人,用尽各种手段试图寻找存在感,甚至不惜去伤害其他人,但是却连站在对方面前对峙的勇气都没有,我不愿意把这种行为和‘喜欢’‘倾慕’这类感情扯上一丁点关系,这不是爱,这是披着喜欢这层皮的变态行为,对这种人最好的处理办法是把人送到局子里好好清醒一下,多受受正面感情和正面思想的熏陶。盛和嘉的这种行为代表不了任何东西,只是一种自我陶醉,他沉浸在这种自我感动中,难道还觉得有人该为他这种行为买单?” 从头到尾,知道了这件事的盛域都表现的异常冷静。 对盛和嘉的行为与其说是厌恶,更像是不屑与鄙视。 盛域看着李昀州,用很寻常的语气道:“喜欢一个人,想让他知道,绝不是这种方式。”他语气微微一变,冷漠地盯着那一打资料,“盛和嘉有耐心做这样的布置,能做的也绝不只有这一点,经年累月的情绪累积,常年的自我催眠和自我说服,会让人在某种固化的情绪里越陷越深,要么自我怀疑变成神经病,要么就彻底陷入,不可自拔。” “看来盛和嘉是后一种。”李昀州道。 盛域一点儿也不意外,“昨天落雁山的事故,有他的手笔。”他几乎在用肯定的语气说这件事,“不然你也不会这个时候把这些照片拿出来了。” “在我拿出这些资料之前,你应该就确认的差不多了吧?”李昀州回他。 盛域“嗤”的一声笑出来,“看起来我们对彼此都非常了解。”他在沙发上挪了挪,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的确,在知道他有这么多年的偷拍历史以前,我就觉得这件事情跟他们家脱不了干系,不止是他,还有他的养母顾宜。” “你小叔的遗孀。” 盛域点头,“你也知道她?” “伯母在生日会上和她说过话,之前查盛和嘉的时候也查到了一些她的资料,但查到的东西太表面,我觉得她身上可能有些问题,让人仔细又查了一遍她的过往经历,确实发现了一些问题,但因为很多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当时又都是纸质资料容易动手脚,查起来并不容易,现在还没有确切的结果。” “那我这边的收获可能还要比你多一点。” “你也在查她?” 盛域点头笑了笑,“所以说我们真的很默契。” “这也能扯上关系?这不是正常的逻辑思路吗?”李昀州反问。 “有时候人的想法可以更浪漫一点的。”盛域笑眯眯地看着他。 李昀州不动声色,“和你?” “你忘了我们现在的关系?” “演戏的关系?”李昀州又笑了。 “随你怎么说。”盛域又把话圆了回来,他把这一茬轻轻揭过,压了压心里不合时宜的激越,手从沙发椅背上放了下来,随意的搭在膝盖上。 “今天早上袭击事件的调查报告已经出来了,我早上让人送过来了,你看了吗?”盛域问李昀州。 “看过了。” “你怎么想?”盛域想听听李昀州的意见。 李昀州像在观察他,语气却没什么变化,“不是一路人下的手。” “哦?”盛域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觉得?” “作案的方式太矛盾了,与其说是一个人心血来潮临时改变了想法,不如说半路有人劫了道。” “这就是你查张尧宾的原因?当时在车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李昀州又看了他一眼,盛域对细微线索的捕捉很惊人。 “他毒发时表情非常愤恨,是那种恍然大悟之后的愤怒和恨意。这表示,他之前很有可能被人收买过,计划也一定和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不同,愤恨很好解释,对于一个想杀自己的人存在恨意很正常,那么恍然大悟呢,那他之前一定对某些事情存在疑惑和不解,而在他毒发的那一刻,真相大白了。这个疑惑不解最可能是在什么时候产生的?我更倾向于他在刚刚结束不久的生日会上接触过主使者或者与这件事相关的人,因为疑惑这种情绪拖得太久可能就消失了,反应也不会像他那么大,合理推测,他也许正好在宴会上接触过那个人,然后那个人做了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让他在毒发的瞬间就想到了这一切,认定了凶手。这种可能性极大,所以查一查张尧宾是很有必要的。” “张尧宾毒发的瞬间,你们应该开始遭到袭击了,你还能注意到这么多?” 李昀州一怔,嘴唇抿了抿,“是当时很自然的反应。”在意外时迅速观察周围的环境以及身边人的情绪和细节。 盛域神情复杂的点点头,“张尧宾的确有问题,那么收买他的会是谁?” “我更倾向于顾宜。” “不是盛和嘉?” “你觉得会是盛和嘉?” 盛域摇头,“带着那些改造过的枪械的无人机恐怕才是盛和嘉的手笔。” “嗯?” 盛域嗤笑,“因为盛和嘉那种变态才喜欢这种所谓的‘盛大’的场面。” “你对变态的心理挺了解。”李昀州这句话听不出情绪。 盛域一愣,又忍不住笑了,他调侃地看着李昀州,“这一句我可不认。只能说,我确实对人的本质很敏锐。” “这算是自夸?” 盛域得意的眨眨眼,“其实这种敏锐并不完全是一种好事。” 因为很多时候,你看穿一个人的同时,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失望。 李昀州微微点头,“凡事都有两面性。” “没错。”盛域早已经不在意这个了,他说,“假如顾宜才是那个和张尧宾勾结意图伤害我爸妈的人,那么盛和嘉就是临时插手打乱计划的那个人。但这些都需要更多的佐证,仅仅凭借我们现在桌上的这些资料,这些顶多是基于我们灵感的猜测。” “嗯。”李昀州认同。 “不过这些推测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有果必有因,不如来反推一下,如果这件事真的是顾宜和盛和嘉下的手,他们的目的分别是什么?”他略微一顿,“我妈说顾宜对她敌意,当时在生日宴会上,她叫我妈叫了一声姐姐,你听到这个称呼想到了什么?” “如果单纯一个称呼算不上什么,如果这个称呼和敌意联系起来……你看过宫廷剧吗?那些暗地里互相使坏的妃子之间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称呼。” 李昀州一本正经的解释让盛域忍俊不禁,他笑得弯下腰,“我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盛域脸上维持着笑容,眼神却冷了下来,“她对我妈的敌意很可能跟我爸有关。”所以姐姐这个称呼才这么意味深长。 “但这个敌意到底有多深,深到她想置我爸妈于死地?” “那就要看最后能找到多少过往的资料了。”李昀州说。 盛域点点头,“这件事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接下来是盛和嘉。”盛域停下来,用一种了然的神情看着李昀州,“你在联合何云枫,给盛和嘉下套?” 第80章 鲜活的命运 李昀州并不打算隐瞒盛域, 非常坦然的点了点头。 “没错,我的确设计了盛和嘉。”李昀州用一种极为冷静的语气道,“我有我的目的。” 盛域其实早就有了预感,否则也不会在李昀州什么也没说的情况下给他打了一个配合, 此刻他却忽然灵机一闪, “是有关我的?”这种预感非常微妙又让盛域有种极为强烈的确信, “你跟何云枫配合设计盛和嘉想验证什么?” 李昀州微微一诧,他没想到盛域会这么快想到这一点。 “想听吗?”他依然开口问。 盛域点头, “当然。” 今天早上发生了几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盛世股价的摇摆, 熙州项目的举报信,以及极少人关注的万和的股权转让公告, 尽管这个股份转让的份额很小, 只在4.7%,一般人根本不会在意, 但留心这家公司的人却不会错过。 之所以说它有趣,其实是因为搞出这三件事的恰好是三方,这三方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盛世股价的陡升看起来是外界对落雁山袭击事件的反馈, 在盛世当家人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市场对这家公司的反馈大比例应该是消极的, 而盛世这种上扬很明显就给人过于做作的感觉, 反而诱发了公众更多的担忧,也容易在公司内部造成军心不稳的影响, 但所有这些对外显露的状态实际上都在盛从译的操纵之下,是他故意放任甚至可以说是故意造就出来的一种情况。 就像盛域之前所说, 盛世需要一次洗涤和筛选,既然落雁山的袭击事件已经发生了,盛从译又刚好有了这个决心,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 对集团内部的清理也是顺理成章,他们正好可以看看在盛世繁荣的表面下谁才是隐藏起来的毁巢之蚁,这是盛域的第一层目的。 再往下一层,盛域有意促成盛从译这个计划也有他的目的。 在隐约察觉了李昀州跟何云枫那边的动作时,他默不作声的打了个配合。 他知道李昀州极有可能在套路盛和嘉。 盛和嘉的目的又正好是他。 那么在这种时候,盛世出了如此大的破绽,盛和嘉怎么可能不乘胜追击。 而一旦盛和嘉冒了头,李昀州那边针对他的计划才能更有效的实施。 盛域的这种配合,也是在告诉李昀州,他已经猜到了李昀州的动作。 果不其然,在盛世出纰漏的同时,针对熙州影视城的举报信来了。 这封举报信的来源很好猜,要想知道阴谋的实施者只要看阴谋最后的获利者是谁,基本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熙州影视城一旦被卡,惨的自然是盛、徐、李三家,而获利者除了这几家一直以来的竞争者外,总跑不了一个盛和嘉。 从盛和嘉持续几年的偷拍和针对盛从译夫妻的袭击不难看出盛和嘉的野心与目的,他对盛域存在着病态的执着,他想要的也不仅仅是盛域,还有盛世,而这两者在盛和嘉那里又根本不存在矛盾。因为不管是盛从译夫妻还是盛家老爷子又或者庞大的盛世,都将会成为盛和嘉得到盛域的巨大阻碍,而一无所有,没有任何倚仗的盛域对盛和嘉来说才是触手可及的。 既然是阻碍,蚕食也好,毁灭一击也好,等待了这么多年的盛和嘉不可能错过这样一次难得的机会。 盛域主动给了他第一道口子,而李昀州把这条口子撕的更大。 何思哲把股份转让给了何意,而何意明显是盛和嘉的傀儡,那么这个股份的转让,等于把盛和嘉牢牢的绑在了万和这条大船上,万和如今远没有发展到当初徐蔚然所说的盛极一时,离何云枫说的被完全抛弃变成一家洗钱的空壳公司也有一段距离。 “按照时间线,万和会经历一个逐渐兴起最后由盛转衰,让盛和嘉积累了足够资本最后金蝉脱壳的过程。”李昀州梳理了每个回归者讲述内容中的细节,也得到了更多他所需要的信息,“而在这个过程中,何思哲为他积累了足够的初始资金,这些可以从何云枫的叙述中推测出来,之后,何思哲利用这笔初始资金为万和镀金,在娱乐圈大肆投资,项目好不好不重要,但噱头一定是最大的,片子拍的烂没关系,但名声一定是最响的,徐蔚然曾经参与过的《成凰》就是其中的代表。 我查过目前对《成凰》有投资意向的公司,除了万和之外,有些资本很明显来自国外,盛和嘉的做法也就不难猜了,他在吸引游资,帮国外的资本大鳄洗钱,等到把万和用到彻底以后,他大可以甩锅给何思哲,反正何思哲也一直想做万和最大的股东,甚至愿意为了万和去动何云枫主导的项目的流动资金。何思哲最后得到空壳,盛和嘉大获全胜,何家,何云枫还要帮何思哲买单。” 李昀州微微一顿,“那么我们再深入的猜一猜。何云枫的那个和机要单位合作的环保项目是什么?” 盛域神情微微一凛,“熙州东城那个工厂?”那是上面重点投入的一个科研项目的落地点,目前还在保密状态,只有他们这种参与熙州开发的承建公司才收到了一点风声。 李昀州点点头,“这个项目垮了,何云枫他们的小舅舅的政治生涯也就到了头。何家也就没了靠山,影视城的项目一定会受到影响,并且会牵扯的相当复杂。当初,徐蔚然被设计陷害时,徐正涛分身乏术,是不是在解决这些事情?还有,那个时候你应该刚为孙奕跟郭飞打完架,郭家本身就是熙州项目的竞争者,也一直跟你不对付,一定会趁机落井下石,更甚者,郭家也许本身就是盛和嘉的合作者,毕竟两者的利益目标是完全一致的,那个时候,盛老把你关在家里,让你避风头,是不是也是有意让你稍微退一步,不要被折腾进这团旋涡。” 盛域的表情已经相当凝重。 李昀州接着道:“如果这个时候,你父母甚至盛老又出了意外呢?”照盛和嘉如今的做法,这些并不是没有可能,甚至是有大概率发生的事情,“我们做最坏的打算。”李昀州没有说的太清楚,但盛域已经很明白了。 “我会跟盛和嘉鱼死网破。”盛域很了解自己的行为方式,“这是必然会发生的。” 李昀州点头,“虽然不能完全百分之百肯定,但我认为这个推测是合理的,也佐证了至今为止我们遇到的所有回归者所陈述的经历。” 盛域深吸了一口气,“是。” “那么现在你知道我的目的了吗?”李昀州平静地问。 “你认为盛和嘉所做的这一切很有可能是我进入黑天鹅世界的契机。”盛域用一种包含着感叹与惊奇,夹杂着复杂感情的目光看着李昀州,语气笃定。 李昀州微微颔首,“你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一个问题吗?什么是进入黑天鹅世界的契机?黑天鹅被称作一个世界,就必然有其规则,遵从规则才能让世界正常的运转,既然是有规则的,那么它在挑选参与者时就不可能是完全随机的,那么这个规则或者说挑选的条件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从每个人的遭遇来看,它似乎跟死亡很接近,但徐蔚然进入那个世界时是活着的,何云枫是在车子爆炸的前一刻被挑选的,欧忱是在患病以后尚未死亡时进入的,那么‘死亡’条件显然是不够准确的,如果不是死亡,那么他们的共同点还有什么?” 李昀州显然就这个问题思考过很久,而现在已经有了答案。 他的语气平静又漠然,甚至带着一点天然的冰冷,“是绝望。” 这一瞬间,盛域竟然感到了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意。 但在冰冷之下还有破土而出的逐渐燃烧起来的愤怒。 “死亡前的绝望,被世界抛弃的绝望,众叛亲离被亲人放弃的绝望,以及一无所有孤注一掷的绝望,不需要绵长的情绪,只需要在某一个瞬间达到顶点,这就是黑天鹅世界挑选游戏者的契机。” 盛域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的拳头紧紧握在一起。 整个人像淬了冰又剧烈燃烧的火,“它在玩弄情绪与命运,把人类当成生猪一样挑选?” 李昀州坐在沙发上,仰头看向他,“又或者这就是它的规则。” 在残酷的世界里,把一群曾经向命运低头的人扔进去,看他们不断在这样的世界里挣扎起伏蹒跚,是妥协还是抗争,是服从还是反抗,是死亡还是重生? 李昀州朝盛域伸出手,掌心向上。 “但它也许不知道,有些人的绝望只是一瞬间的,他们会在遭受痛苦时感到窒息,但也会心怀着希望,踏着死亡的阴影,永远不放弃心中的追求,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而人类,就是这样矛盾又鲜活的存在。” 第81章 爱美之心 在黑天鹅世界不断影响他们侵蚀他们时, 盛域从来没有哪怕一刻的孤独感,因为每一次在冰冷的揭示关于那个世界的秘密时,李昀州总在他旁边,之前是合作而这一次李昀州朝他伸出了手。 盛域的沉默和李昀州的沉默并不相同。 在这样的时刻, 那种不合时宜的心跳感又一次出现了。 盛域有几秒甚至怀疑自己最近的心脏是不是有点毛病。 心悸的频率过多是需要看医生的。 又或者干脆承认冷淡又认真的李昀州确实对他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他甚至一直在隐隐期待揭开这一层的李昀州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会为一个人激动吗?会为一个人热烈吗? 人的劣根性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盛域紧紧握住了李昀州的手。 在沙发上的李昀州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 盛域已经倾身过去, 因为他迅速的接近李昀州下意识的后仰了一下身体,上半身整个靠进了身后的沙发,而因为沙发的窄小,变成了上半身半躺而下半身被卡在茶几与沙发之间的姿势,这无疑给了盛域更大的便利,他身体逼近,膝盖压在李昀州身侧的沙发上,手肘撑在他的脸侧, 用身体的重量困住了李昀州,狭小的沙发上身体不可避免的有了接触,目光与目光瞬间对上。 李昀州似乎一时间没搞清楚在说了这些事情之后盛域为什么会作出这种反应, 因而动作也有了迟缓, 竟然没有马上推开他, 同时也为盛域身体素质的再次提升感到惊讶, 那种肌肉之下透露的凶悍和力量感在身体与身体贴近时简直无所遁形。 “你——”李昀州刚开口, 盛域就摸上了他的脸,冰冷的触感不禁让他眨了眨眼, 下一刻他就揪住了李昀州的嘴唇, 还使坏地把人的嘴巴合在一起不让人说话。 李昀州目光微闪,手肘和膝盖刚一抬起,就被盛域察觉, 他微微加了几分力,然后头埋在了李昀州的胸口。 李昀州只觉得胸口一重,眼皮下就是盛域毛呲呲的头发。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又十足十的盛域的风格。 “让我靠一下。”盛域声音有些低哑疲惫。 因为足够的了解,他知道这时候该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李昀州,而这些情绪也并不是虚假的。 李昀州果然没有立刻把他掀开。 在察觉他没有明显的动作后,盛域松开了揪着他嘴巴的手,又重新抓着他的指头插进他的指缝之间。 “盛域,你过界了。”李昀州的话在头顶响起。 平平淡淡,看起来像指责,又没有什么实际动作。 盛域心里笑了起来。 他没有动,反而把李昀州的手抓的更紧了一点。 “盛域——” 盛域抬起头,膝盖微微用力,衬衣在病服上摩擦发出轻微的声音,他咬上了李昀州的嘴唇,深邃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昀州。 李昀州眉头微皱,这一次是真的用了力气,左腿膝盖顶向盛域的侧腰,在盛域伸手去压他腿的同时,左手掐住了盛域的手腕,盛域被迫扬起了身体,但嘴巴却并没有放松,他右手按住了李昀州的肩膀,而右腿把李昀州的腿挤在了沙发边缘,就在这极为狭小的沙发上,两个人竟然来回过了好几招。 盛域微喘地盯着李昀州,“你嘴巴破了。”因为刚刚突然被袭击而没来得及松口的关系,李昀州的嘴唇被他咬出了血,原先有些偏白的唇色因为之前的磨蹭亲吻和撕咬又添了血色,盛域的目光深了些。 下一刻,李昀州就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胸口。 “起来。”身体素质大幅提升后的盛域可以用怪力来形容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昀州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盛域忽然狡黠的笑了起来,他又凑过去很重的舔了舔李昀州的嘴唇,然后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李昀州,我喜——” 脱离了桎梏的李昀州伸出左手扯开了他一边的脸颊,盛域剩下几个字咕哝的没说清楚,但他并不希望这一次就这么结束。 他扯开李昀州的手,揉了揉被他拧的有些泛红的脸,龇牙咧嘴挑眉道:“李昀州,你阻止也没用,老子喜欢你!” 李昀州眉心跳了跳,为他的不按理出牌,也为他的无所顾忌。 “盛域,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不用拿在桌面上一帧一帧的分析,我很清楚自己的感觉。”盛域压着他,这一次说的异常认真,“李昀州,我喜欢你,你考虑下跟我谈个恋爱?” 李昀州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盛域的脑袋,“起来。” 盛域又挑眉,“起来你就好好说?” “嗯。”李昀州无可奈何的应了。 盛域松开桎梏他的腿,坐起身,又把李昀州拉起来。 他看着李昀州皱巴巴的病服还有自己皱巴巴的衬衣,咧嘴笑了。 “这一次你想好了?”看到这样的盛域,李昀州也再说不出质疑他的话,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盛域点点头,眼含期待的看着他。 “我知道了。”李昀州在他热切的目光下缓慢的点了点头,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一想。”这已经是李昀州前所未见的让步。 “哦。”盛域虽然答的很随便,嘴角却明显上扬起来,“我给你时间想一想。”这个‘想一想’被盛域特意强调了一下。 他知道横亘在李昀州心里的疙瘩从来就不止是单纯的感情问题。 他也知道李昀州的考虑总是长远又细节的。 但李昀州没有直接一口拒绝,对盛域来说就是最好的信号。 海地亚阿特兰斯医院,已经脱离危险期被送入普通病房的李苍峡靠在病床上用左手舀了一勺浓汤艰难的送进了嘴里,喝了几勺后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虽然嘴里没说,但明显海地亚的食物并不符合他挑剔的口味,只是手术之后能吃的东西太少了,海地亚一时半会儿也根本买不到什么中餐的食材,他只能强压着恶心把这碗果腹的浓汤喝完。 李苍峡放下勺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一时不察擦到了脸上的伤口,“嘶——”他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拿起放在床头边的镜子,握着手柄仔细盯着被擦到的地方。脸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顿时映入眼中,李苍峡瞳孔剧震,难受的按下镜子,用唯一能动的左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自己的脸。 坐在他对面的李嵩然这时候恰好处理完事情,抬头看到他的动作,一点也不吃惊。 “放心吧,医生说好好修养,大部分的伤口不会留下疤痕,那些深一点的伤口等愈合之后再做除疤手术,你的脸不会有什么问题。” “二叔,这边的医生到底行不行,他们说的话可信吗?”李苍峡不乏担忧。 李嵩然早就知道这个侄儿有多宝贝他的脸,哪怕现在他们是在吴州最好的医院,他也一样会问这个问题。 李嵩然不动声色,“你的命都是海地亚的医生救回来的,这才几天你都能起身自己吃东西了,这时候还要怀疑医生的水平?这是海地亚最好的医院了,如果你还是怀疑,等你爸的情况平稳一点,我们立刻飞回吴州。” “二叔,别动气嘛,我只是问一问。”李苍峡痞气的笑笑,“我爸不是还没好吗,他年纪大了,还是让他多恢复几天,反正现在你来了,我们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就让他在这里好好养病吧,既然医院是二叔你找的,我当然放心了。您知道的嘛,我最宝贝的就是我这张脸了,现在我的脸伤成这样,我心里急。您多担待一点,别往心里去。” “最近这段时间你还是暂时待在医院,海地亚的情况没那么简单,医院这边我已经安排了人,不要仗着自己之前跟这边的人打过交道就到处乱跑。”李嵩然知道李苍峡是个闲不住的人,而越是危险的情况他越跃跃欲试,这时候免不了再提醒他一句,“这次的飞机故障不是意外。” 李苍峡表情微变,嘴上却道:“哟,看来有人是对我和老爸的命很感兴趣了。” 李嵩然没有接这句话,“老爷子今天上午的飞机,估计晚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你做好准备。” 李苍峡瞬间坐直了身体,脸上一苦,“爷爷来干什么,难道不知道海地亚很危险吗?您也没拦着他?”关键是老爷子一来,他可真的是哪都去不了了,还免不了要被老爷子叨叨一顿,有老爷子盯着他还能干什么呀,别说医院,恐怕连病房门都出不了。 老爷子可不像二叔这么好说话。 李苍峡整个人蔫儿了。 “老爷子要来看孙子,我哪里拦得住。”李嵩然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合上了桌上的资料。 “您这话说的,老爷子又不是只记挂我一个。”李苍峡抬起头,双手随意搁在床上的小桌板上,“您都说了海地亚这边情况复杂,老爷子这一趟恐怕不止是来看我跟爸爸那么简单。” 李嵩然看了李苍峡一眼。 李苍峡从他二叔脸上完全瞧不出什么端倪,他心里吐槽了一句,面上却一脸笑嘻嘻。 “这事情我保证不插手,您放心,原本我和老爸的目的地就是萨斯州,海地亚这边的事情即便我想,我也插不上手,绝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李苍峡就算再不靠谱,说出去的话也一定是算数的,这也是李家人基本的行为准则。 “行了,你知道就好,这段时间就在医院好好养伤。” “我——”李苍峡一句话还没说完,头猛地往前磕到了餐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勺子被压得斜飞出去,整张脸埋进了之前装着浓汤的空碗里。 这个头槌简直来的莫名其妙。 李嵩然立刻站起来走到床边,快速的按响了床边的按铃,扶住了李苍峡的肩膀。 此时的李苍峡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这种突如其来的昏迷让李嵩然惊愕不已。 “苍峡,苍峡!”拍了下李苍峡发现完全没有反应,李嵩然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 他转头拉开房门,医生和护士这时候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先生,麻烦您先出去一下,我们要检查病人的情况。”精通外语的护士客气的把李嵩然请到了门外,透过房门上的玻璃,李嵩然清楚的看到李苍峡被人扶着仰躺到床上,脸上沾满了残余的浓汤溅出的痕迹。 以李苍峡爱美的程度,但凡他有一丝丝的意识,都不会允许自己的脸沾上这样的污迹。 等在门外的助理立刻迎了上来,“先生,苍峡少爷出事了?” 李嵩然点点头,“说话说到一半,毫无预兆的突然昏过去了。” “之前医生说苍峡少爷的脑部并没有什么问题,全身检查也查过他的头部,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需要我们联系其他医生吗?”助理问。 “先等等,看看医生怎么说。” 助理点头,并且开始提前做各项准备。 很快,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了,看到门口的李嵩然,语气虽然稳定但不乏歉意,“李先生,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我们需要送病人再去做一次详细的检查,之前我们并没有遇到过这种脑部没有任何伤口却无端昏迷的情况,除非是心因影响,但这种情况非常罕见,目前我们也无法确定,我们会立刻送他去加护病房。” “我知道了,如果苍峡的情况有任何变化,请随时通知我们。”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救治病人。” 不久,几个护士就推着李苍峡的病床从病房里出来。 李苍峡已经带上了氧气罩,整个人平躺在病床上,呈现完全的昏迷状态。 “丛云,联系一下吴州的医生。”李嵩然对身边的助理道。 丛云微微一愣,动作很小的点点头,“我明白,先生。”他犹豫了两秒,“苍峡少爷的情况需要通知老爷子那边吗?” 李嵩然摇头,“老爷子再过几个小时就到了,先看看苍峡的情形怎么样。” “好的,先生。” 李苍峡昏迷的时间并不长,在吴州医院的医生拿到他病例的同时,李苍峡已经苏醒了,这个时候,李嵩然才刚刚结束和李昀州的一通电话。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站在他身后的丛云甚至都不敢吱声,直到保镖过来通知他李苍峡醒了,李嵩然才把手机放下,匆匆的去了李苍峡所在的病房。 隔着玻璃,他看到了加护病房里的李苍峡。 他的状态很奇怪。 他依然戴着氧气面罩,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魂游一般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放空的状态,和之前跟李嵩然谈笑自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医院查不出任何的问题,李苍峡的身体上来讲就好像是睡了一觉自然醒来一样,但李苍峡醒来到现在,这个状态明显是不对的。 “医生那边怎么说?”李嵩然问。 “还是查不出任何问题,苍峡少爷的身体跟之前的情况一模一样。”丛云答道。 “不要让老爷子看到他这个样子。”李嵩然吩咐他。 丛云本来还在惊讶,听到这句话时立刻整个人一凛,虽然如今早已经是信奉科学的新时代,但老爷子那辈人还是受家族规矩的熏陶更多,看人看事和先生这一辈都有很大不同,如果苍峡少爷这个样子被他看见了,老爷子一定免不了多想,到时候又会多生事端。 “我会尽量拖延老爷子到医院的时间。”因为不知道李苍峡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丛云只能快速的在心里拟定了几套计划,他又拿出李苍峡的手机,“这是苍峡少爷醒来后让我新买的一个手机,刚刚苍峡少爷落在病房里的,电话响了两次。”他们人不在,手机扔在病房里到底不安全。 丛云把手机递给李嵩然。 李嵩然的手偶然碰到了手机的开关键,未接来电的名字清晰的显示在屏幕上。 “盛和嘉。” 李嵩然的脸陡然间沉了下来。 他看向病房,望着里面还在发到的李苍峡,微微侧头,“查查苍峡和盛和嘉的关系。” 丛云微微一惊后立刻点了点头,“是。” 病房里,李苍峡混乱的脑子一点点的找到了头绪。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珍贵’的氧气,缓慢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吗?!呜呜呜,我居然还活着!” 脸还是好好的,他的脸只有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伤口。 所以,是不是他哥救了他? 一定是了,在那种情况下也只有他哥有能力从那个神经病疯子的手里救下他。 看样子,他现在是在医院里,那他应该按兵不动打听情况等他哥接应,再多找点线索,晚点和他哥回合后力所能及的提供帮助。 李苍峡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经历了一场奇迹。 他太需要他哥来给他解谜了。 在此之前,他得努力找到这个世界的通关点,还要避开那个变态 ——倒吊人! 第82章 旧时恩怨(1) 葛兰洲松布泰县万察尔乡。 穿过一栋栋蓝白相间规划整齐的房屋, 村落的尽头是万察尔唯一的一所乡间小学。 小学的面积不算很大,但这些年万察尔不少人都搬去了镇上,小学的学生并不多,地方已经足够孩子们活动还有很大的富余。 到了万物凋零的季节, 来万察尔的外乡人已经很少了。守门的大爷听到动静, 打量了一番穿着冬袄脸冻得泛红气质却相当亲切的外乡人, 张口问道:“娃子们来干啥的,这里不让随便进。” 前面的年轻人往上拉了拉帽子,露出一张秀气可爱的娃娃脸,朝大爷礼貌的笑了笑,“大爷,我们来找人的,想找您打听一个人,姓许, 叫许翁坪。” 大爷“哦”了一声,“你们是不是电视台的,又来找咱们校长了吗, 校长说了, 咱们小学挺好的, 不需要捐赠, 也不接受什么采访, 就让娃子们好好读书,你们回去吧。” “不不不, 您误会了。”年轻人摆摆手, 呼出一口热气,“我们不是电视台的,许老师现在已经是校长了吗, 是这样的,我们是许校长学生的晚辈,这些年她一直想回来看看许校长,但一直没有机会,这次特意捎了话,让我们替她看看许校长,您能不能帮我们转达一下。” 大爷有些吃惊,“校长的学生?关洪那边儿的吗?” 年轻人眼睛微微一亮,“没错。” “叫什么名字?” “叫宜淑。”娃娃脸身后的男人开口道。 大爷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你们等等。”他拨了门房里的电话,说了几句之后又看了门口的两个年轻人几眼,然后挂了电话,朝外面的年轻人点点头,“你们进来吧,我带你们去见校长。”大爷起身开了大门上的锁,带着两个年轻人进了学校。 校长办公室里,六旬已过的许翁坪打开抽屉,挪开了压在抽屉里的一摞书,找到了最下面的文件夹,有些费力的把文件夹抽了出来摊在桌面上翻开,他找到最后那一页里夹着的黑白照片,望着上面大大小小面容稚嫩的孩子,轻轻叹了口气,“宜淑啊,这么多年你终于想开了吗?” 三个小时之后,从校长办公室里出来的两个人在寒风中离开了这所矗立在村落尽头的万察尔乡间小学,回到车上后,得到了意外收获的两个人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惊叹与唏嘘,他们没有耽误时间,立刻驱车赶往机场,他们要搭乘最近的班机赶回吴州。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已经打开了电脑,迅速把收集到的消息整理成最清晰的文件资料,在确保备份完成之后,连同一些录音、老照片、多年前的纸质扫描文件一道压缩加密,发送到了一个同样隐藏加密的邮箱,同时,用手机给对方发去了一条消息。 “老板,我们在顾宜身上有了重大发现。我们怀疑盛和嘉不是顾宜的养子,而是她的亲生儿子。” 很快,他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收到,速归。” 从葛兰洲松布泰县万察尔乡到吴州全程有2765公里,在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又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后,他们终于顺利抵达吴州,他们到了吴州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到住处休息,而是立刻联系了丛山,在获得允许后立刻前往了吴州附属医院,在当天晚上八点多他们风尘仆仆的见到了穿着病服的李昀州。 “老板。”两人向李昀州打了招呼。 “一路辛苦了。”李昀州温和的点点头,“坐吧。” “不用了老板,我们身上都是灰。”娃娃脸的青年还没开口,他身边斯斯文文的男人先摇了摇头。 “没关系,坐吧,你们查到的事情应该不是一时半会儿说的完的。” 娃娃脸青年笑了起来,露出脸颊上的酒窝,拉了拉斯文的男人,“丛峰,老板都开口了。” 丛峰抿了抿嘴,还是坐到了李昀州的对面,娃娃脸青年也跟着坐了下来。 “我看了你们发来的资料,这应该只是一部分?” 丛峰点了点头,“有些东西还来不急整理,所以我先发了一部分给您,剩下的我刚刚在飞机上也整理的差不多了,一会儿可以直接发到您这边。” “说说你们这次查到的东西。” “我们调查顾宜身世的时候查到,原来她并不是顾家夫妻的亲生女儿,而是顾家在关洪那边的孤儿院收养的,其实那会儿也称不上孤儿院,关洪那个地方几十年前非常的陈旧落后,遗弃孩子的情况屡见不鲜,养不起的甚至不想养的很多都丢到到村里一所小学门口。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之后就越来越多,后来还是村里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情况往上报,最后政府出钱建了个收容所,那些孩子也终于有了个安定的地方,许翁坪的父亲就是当时收容所的负责人,而许翁坪在读完书之后没有选择去城里,而是回到关洪教书,同时也帮着父亲照顾收容所的孩子们,许家是十里八乡公认的好人,顾宜就是在收容所长大的孩子。”丛峰微微一顿,“除了顾宜之外,我们还有一个非常惊人的发现。”他看了眼娃娃脸的苏跃。 苏跃了然,点点头接口道:“除了顾宜之外,我们发现小盛总的母亲盛夫人小的时候也在那家收容所待过,这是我们查到的顾宜和盛夫人最早出现交集的地方。” 这部分的内容丛峰之前并没有整理到邮件里,因而连李昀州都微微有些吃惊。 “盛夫人是谭家的小姐。”这是整个吴州都知道的事情,也不可能作假。 苏跃点点头,“没错,其实这件事牵扯到几十年前的一桩旧闻,那时候盛夫人才三四岁,不记得在关洪的经历也很正常,盛夫人当年曾经被拐走过,谭家把这个消息捂得死死的,要不是找到了许翁坪,看到了他留下来的资料和照片,我们也不能确信这个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苏跃叹了口气,“我们今天跟许老聊过了,整件事情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娃娃脸的苏跃在说到这种话题时完全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当年盛夫人也就是谭令雯在三岁的时候被家里人带出去玩,谭家一时失察,竟然让孩子丢了,有人带走了谭令雯准备卖到山里,结果中途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谭令雯辗转到了关洪,进了许校长父亲负责打理的那间收容所,她在那里待了快一年,当时同在一个孤儿院的还有许宜淑,也就是后来的顾宜。” 苏跃一点点地跟李昀州陈述他们调查到的情报,语气中不乏唏嘘。“顾宜是那间收容所的孤儿,年龄比盛夫人要大五岁,当时她已经八岁了。许校长告诉我们,宜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但一直非常想要有个家,可是几次阴差阳错,要么是想领孩子的人别有意图被他们看穿了,要么就是把人领回去生了自己的孩子觉得养不起宜淑又把人送了回来,所以宜淑一直在收容所待到了八岁,当时许翁坪的父亲已经动了心思,准备说服妻子干脆他们家收养宜淑算了,许翁坪也很高兴,还把事情偷偷告诉了宜淑,谁知道后来就出了意外。” “谭家找来了?”李昀州心念微动。 “没错。”苏跃点点头,有些惊叹地看着自家老板,“谭家虽然一直压着消息,暗地里却想尽一切办法动用各种手段寻找丢失的女儿,这才有了一点谭令雯的消息,当时谭家的动作多少还是留了些痕迹的,否则我们也不可能找到这些线索。”苏跃接着道,“他们到了关洪,去了那家收容所,见到了顾宜。之后的事情,也是许校长跟我们说的了。” “顾宜当时跟谭令雯的父母说上了话。当时,谭家夫妻已经找孩子找了很久了,可以说身心俱疲,甚至不报什么希望了,跟顾宜见了面聊了会儿天之后,谭夫人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收养顾宜。当时的情况也是很巧,他们是在办公室里和许翁坪的父亲透露这个意思的,恰好被门外的许翁坪和顾宜听见了,顾宜很高兴,一下子就跑了。结果——”苏跃摇摇头。 “结果谭夫人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李昀州已经差不多猜到了结果,“顾宜没有被收养。” “是的。”苏跃点点头,“谭家带走了亲生女儿没有收养宜淑。宜淑最终还是留在了收容所,改名叫许宜淑,但她并不愿意被许家收养,尽管有了这样一个名字,她依然坚持选择要留在收容所。” “她恨许家人,她认为谭家放弃了他,是因为许翁坪和他的父亲想要她一直留在村子里。”丛峰补充道,“但许校长说,其实当年谭夫人是有意带她走的,但她问顾宜想不想离开时,顾宜说舍不得离开朋友,也舍不得徐翁坪和他父亲。之后谭夫人找到了亲生女儿,一颗心都扑到了失而复得的孩子身上,哪里还记得顾宜呢?” “顾宜因此恨上了许翁坪和他父亲,但同样忘不了谭家以及谭令雯。之后几年,她在收容所一直郁郁不乐,许翁坪的父亲对这件事非常愧疚,他认为也许当年谭夫人真的是顾忌宜淑和他们的感情所以才没有选择收养宜淑,一直到几年后,她才碰上了回关洪探亲的顾家夫妇,顾家夫妇无法生育,多年来一直想要个孩子,他们工作稳定,而且在吴州安家了,对当时生活在关洪收容所的孩子来说,这已经是顶好的条件了。许翁坪的父亲询问过宜淑的意思后最终还是促成了这件事,后许宜淑就改名叫做顾宜,跟着顾家夫妻到了吴州。 顾家夫妻原本年龄也不小了,他们那时候的人总觉得没孩子是件难看的事情,一直对外说孩子养在老家,这时候再把顾宜带回去也就顺理成章了。顾宜这一走就是几十年,她再也没回过关洪,连许老师的父亲离世也没有去看过一眼。这是顾宜和盛夫人的第一次交集,盛夫人很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些记忆,但其实她们的交集远远不止这一次。” 第83章 旧时恩怨(2) 从关洪到万察尔再到吴州、丰州, 诸多的线索串起了过往的脉络。 “十四年后,也就是谭令雯十八岁那一年,她以非常优异的成绩考进了首都大学智能科学专业。当时国家正在大力推进产学研一体化的深度融合,盛家在这种政策导向之下和首都大学联合开展了几个很有深度和潜力的科研项目, 项目的负责人就是小盛总的父亲盛从译先生, 而谭令雯也就是盛夫人是当时主导实验室的万教授的得意门生, 他们在这种情况下有了很多的来往,也渐渐发展成了恋人关系。 在我们调查顾宜过往的求学和工作经历时,我们意外查到,就在谭令雯首都大学入学的那一年,顾宜刚好也在首都,当时顾宜作为丰州传媒大学的交换生到首都大学进修,同时,她找了一间公司进行实习, 巧合的是,顾宜实习的那家公司叫楚方科技,盛从译先生是那家公司的联合创始人, 在楚方科技刚刚开始发展的那几年他一直待在首都帮助运营楚方科技并且为这家公司打下了非常好的基础。” 说到楚方科技, 李昀州明显有了印象, “Matrix的前身?” “是的, 在盛先生回到吴州很久以后, 楚方科技才随着发展改名重组为Matrix,在此之前, 盛先生的弟弟盛从文进入楚方科技, 一年后和顾宜成为了恋人。虽然我们并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顾宜在那个时候一定已经遇见过盛先生和盛夫人。 这一次调查时我们运气很不错,在去首都调查时竟然找到了正好回国探亲的顾宜当年的室友, 通过那位夫人我们得到了一封信,信上没有署名也没有写清收信的对象,但在经过对方允许后我们拍下了照片对比了顾宜的字迹,可以证明这封信确实出自她的手笔,这是一封表白信。” 丛峰微微一顿,“虽然没有指名对象,但根据信里的描述和当时的时间点,再结合几人的经历,我们反向推测,顾宜当年的这封信有很大可能是写给盛从译先生的。也就是说顾宜当年在盛先生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写了一封表白信,但最终这封信并没有送出去,而是被她夹在了一本旧书里丢进了垃圾桶,后来书被她的室友捡到,很久以后那位夫人才在书里发现了这封没有首尾的信件并且一直保留至今。” “为什么说盛和嘉很有可能是顾宜的亲生儿子?”李昀州问,“有切实的证据吗?” “因为这个人。”苏越拿出了一张他们刚刚打印出来的照片,“您看看吧。”苏越把照片递给李昀州。 这是一张几十年前的老照片,照片上的人和盛和嘉竟然有五六分相似,只是照片上的人比现在的盛和嘉年纪更大,看起来也更加老练油滑。 “他叫于道峰,多年前因为吸毒过量过世,死的时候几乎不剩下什么遗产,他曾经是楚方科技的零件供应商,虽然只是一个供应商,但因为楚方科技的巨大体量,他的公司也从一个小作坊变成了市值上亿的生产厂家,更早的时候,于道峰还是吴州的一个小混混,在电脑城做倒买倒卖的事情,打架收保护费一个不落,另外,他还曾经是顾家的邻居。” 随着苏越的叙述,很多事情已经初见端倪。 苏跃说:“当年的很多事情因为已经过去太久找不到具体的经过了。” “但凡是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李昀州淡淡道。 丛峰和苏越看了李昀州一眼,都点了点头。 “于道峰能够在那么多家公司里脱颖而出成为楚方科技的供应商,顾宜可以说功不可没。一来,当年盛从文和顾宜恋爱后很照顾她,就连公司里的事情也都没有避讳她,顾宜在楚方科技里变得很有地位。二来,那时候楚方科技发生了很大的变动,因为盛从译先生把事业重心从首都转向吴州,之前在首都的一些产业进行了调整,楚方科技也受到了影响,顾宜那时候是盛从文的执行秘书,在盛从文本身就对公司这些事情就不感兴趣的前提下,很多事情都是由顾宜代为决定的,当时楚方科技的CEO是盛从文的同窗,对于顾宜插手公司的这些事情一直颇有微词,甚至因此和盛从文闹过矛盾,最后他选择了离开楚方科技,跟这些事情大约也脱不了干系。 而于道峰的发家和顾宜的经历几乎可以说是同步的,于道峰在吴州当混混的时候,顾宜还在吴州一所很普通的高中念书,之后于道峰因为倒买倒卖赚了点钱,顾宜考上了丰州传媒,再后来顾宜到了首都,于道峰也去了首都发展,在远郊搞了个做零件的手工作坊。等顾宜进入楚方科技成为盛从文的恋人,于道峰的作坊也变成了大公司。 当年在吴州,顾家住的胡同里就曾经有过顾宜和于道峰的传言,但没多久那些说闲话的人都被教训了,有些甚至直接搬走了,后来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吴州就再也没人提起过这些事情。我们发现,在顾宜进入了楚方科技之后,盛从文接掌楚方科技之前,有接近七个月的空档时间。” “七个月?”李昀州重复了一遍,“她进楚方科技实习之后离开过?” “是的。”丛峰点头道,“楚方的电脑系统里这部分的空档被抹掉了,但是原始的纸质文件里有记录,顾宜在楚方实习了一段时候后离开了,七个月之后她重新回到了楚方科技并且成为了楚方的正式员工,但顾宜缺席了首都大学的答辩,她并没有拿到毕业证书,在和盛从文结婚后她才重新去念了丰州的大学。” 丛峰又拿出了一些拍摄下来的旧的资料,“这是盛和嘉在孤儿院的信息,出生日期不明,被人遗弃在孤儿院门口,身上没有任何线索,在孤儿院待了五年之后被盛从文和顾宜夫妻收养,盛和嘉被收养的同年,于道峰因为吸毒过量死亡。” 苏越深深吸了口气,娃娃脸上表情相当郑重。 尽管丛峰和苏跃没有做出任何直接的判断,但凭借他们调查得来的线索很容易推断出一种结果,盛和嘉很可能是顾宜和于道峰的孩子。当年于道峰还是顾家邻居的时候就已经和顾宜熟识,甚至有很大可能当时就已经在一起了。 “顾宜和于道峰先后去了首都也不像是巧合,最明确的证据就是顾宜牵线了于道峰的公司和楚方科技的合作以及那消失的七个月。”苏跃虽然长了一张娃娃脸,但这绝对是他迷惑人的最好工具,他亲和不假,但思路也往往最果断清晰。 “发现了于道峰和盛和嘉的相似之后,我们已经着手开始寻找于道峰在世的家人,如果还能找到于道峰的亲人,也许我们可以试着确定他和盛和嘉的亲缘关系,因为于道峰的社会经历很复杂而且又去世多年,这方面暂时还没什么结果。” 李昀州点头,从苏跃和丛峰给出的消息里,明显有了新的想法。 “Matrix当年重组时,舍弃了很大部分的楚方科技的业务,去掉了大量的冗余项目,把尾大不掉的楚方科技变成了精良资产,但是这样的做法在短期内对楚方科技内部的很多人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苏跃和丛峰一时没想到这一点,明显愣了愣。 李昀州继续道:“当年盛总离开楚方科技时,对这家公司应该是有所规划的。他把公司交给了弟弟盛从文,至少对盛从文是有一定期许的,但盛从文和顾宜给出的答卷显然并不让人满意。Matrix重组后楚方唯一的核心业务并入了集团,盛从文夫妇手里的实权没了,按照你们调查到的情况,盛从文本身的权欲并不强烈,他本身也并不喜欢处理公司相关的业务,那么Matrix重组对谁的打击更大?” “顾宜?”苏跃一时间竟然不敢确定。 李昀州没有直接肯定他的答案,只是淡淡说道:“盛从文夫妇回到吴州后并没有在盛家的企业任职,但盛家给了他们相应的补偿。” “丰州的公司?”苏跃突然想了起来,他喃喃道,“看来盛总还是顾念着亲人情分的。”远离盛家的纷争,拥有独立的公司,又有集团和家族的分红,简直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了。 李昀州表情不变,“把最合适的人放在最合适的地方本身就是掌权者最重要的一堂课。”他换了个姿势,“对于盛从文来说,这样也许是最轻松的,对顾宜来说就不一定了。” “她难道是因为这个对盛先生他们产生了怨愤?”苏跃皱起眉。 “很多情绪都是不断累积所行成的,而在累积的过程中也很可能产生变异。”不管是对谭令雯还是盛从译,顾宜的情绪与态度恐怕不是光靠调查就能理得清楚的。 “除了顾宜之外,Matrix重组注定要淘汰很多的上下游公司。”李昀州说。 “您是说于道峰的零件公司?”苏跃自语道,“的确,楚方科技都拆了,他的上下游公司一定也会大幅度精简,这种完全靠关系拿到的业务对盛总那边来说肯定是首先考虑裁撤的。”于道峰死时家徒四壁跟这个是不是也有关联? 丛峰适时出声道:“关于顾宜其实还有很多的疑点我们还没来得及查清楚,于道峰的死到底是不是因为吸毒过量,还是说有别的原因,以及盛从文先生与顾宜的婚姻……”丛峰点到即止,显然是因为没有查到实际的东西之前不想妄下判断。 “这件事你们继续跟一跟。”李昀州说。 “明白。”两个人都点点头。 “今晚就早点回去休息,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 苏跃和丛峰立刻摇摇头,“没什么的老板,是我们应该做的。” 苏跃说:“老板,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就先走了,接下来我们还会继续跟这几条线,希望尽快找到线索。” 李昀州朝他们点了点头。 苏跃和丛峰刚刚离开医院的大门,丛峰就忍不住道:“刚刚病房里还有一个人,我们说了这么多真的没关系吗?” 苏跃笑得露出两个酒窝,“难道老板不知道病房里还有一个人吗?既然能在老板的床上躺着,老板也没让人出去,那显然我们讲的这些那个人都是能听的。” “可惜隔着帘子也看不出来是谁。” 苏跃惊讶地看着他,“想不到你这么八卦,居然好奇老板的私事?” 丛峰一本正经的疑惑道:“老板的事情不都是我们应该关注的吗?” “但是老板不一样。”苏跃笑了一声。 丛峰显然不理解,“哪里不一样?” “以后你就知道了。” 苏跃不说丛峰也没有追问,这是他们两人一直以来的默契。 病房里,苏跃和丛峰离开后,李昀州拉开了病床边的帘子。 盛域已经半坐起来,一脸复杂地看着李昀州,闷声道:“想不到我居然在你这里听了一箩筐我爸妈当年的爱情故事,还有盛家的恩恩怨怨。” 李昀州坐到床边,“你没睡多久?” 盛域点头,“病房里进来两个陌生人,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李昀州点点头,“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盛域挑眉,“听了这些事情,现在怎么说也睡不着了。你那两个保镖还挺厉害的,查到的东西很细很杂,在盛家恐怕都没几个人清楚。”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做这方面的工作,也很擅长调查这些事情。”李昀州解释道,“李家的继承人有两支队伍的专属保镖,丛山和苏衡是一队的,他们是二队。两队交替,二队一般负责台面下的事务更多。” 盛域忽然笑了。李昀州连这些都跟他说了,是不是代表他们的关系确实跟之前不一样了? “虽然他们查得很细,但有些事情,其实是他们都不知道的。”盛域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打开盖子递给李昀州,“要听一听吗?” 李昀州顺着他的动作拿了一颗糖出来放在嘴里,慢慢点了点头。 盛域又笑了起来,靠在李昀州的枕头上,“其实我爸妈并不是在首都大学认识的,早在吴州的时候,我爸已经看上我妈了,只是等我妈念了大学他才挑明,然后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我妈的男朋友。” 第84章 李苍峡的敌意 “他们从相识、恋爱到结婚, 虽然不能说没有任何的阻碍,但基本上都被他们一一克服,然后顺利结婚生子。我可以很确定的说,他们的‘故事’里是不存在顾宜这个人的, 假如顾宜和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有什么感情上的牵扯, 我爷爷不会同意小叔和顾宜结婚, 把家里的关系搞得乱七八糟,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 盛域话锋一转,“但在以顾宜为主角的‘故事’里,可能这完全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沉浸在这个故事里的顾宜,对我爸妈,对盛家甚至于对我小叔和爷爷是什么看法,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其实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探究他们的想法和成因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偏执的人总有一套自己的观念,甚至还能逻辑自洽自我说服, 正常人即便想要带入都会觉得困难, 我现在更想找到落雁山事故的直接凶手, 彻底消除危害我父母安全的最大隐晦。所以, 不管是顾宜还是盛和嘉, 只要越界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 到这一刻,盛域的想法已经很明确了, 而李昀州的布置也完全合上了盛域的想法, “万和那边已经差不多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盛域点点头,“这件事你交给何云枫他们了?” 李昀州没有否认, 就像他之前所说,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让她挑战的同时得到成就感,还能让她对目前的局势感到安心,有何不可? “人尽其用。”盛域挑眉,给他伸了个大拇指。 李昀州口气平稳,“作为回归者拥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们更需要在这个世界找到生活下去的目标,不管他们认为这是一次游戏还是一次机会,心里有追求的东西才能走的更远。” ※※ 苏衡放下手机,对同在办公室里的何云枫点了点头。 “何小姐,可以开始了。” 何云枫迅速的在电脑上操作起来,同时把控了多个账户的交易情况,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看到数据快速跳动,大笔的资金进入市场,让多支股票的曲线不断产生变化时,何云枫依然感到了一阵心惊肉跳,与心跳同时产生的还有操控的兴奋感,到了这一刻,她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感才又深了许多。 何云枫忍不住喃喃自语,“盛和嘉这一次可是把人得罪的死死的,指挥官大人亲自下场布置的局,他这一把也死的不亏了。” 她声音很低,离她有一段距离的苏衡也没听清她在念叨什么,礼貌性的朝她看了一眼,何云枫察觉后摆了摆手,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和声音。 “没什么,我是说,盛和嘉这一次要栽了。”何云枫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曲线,“盛和嘉的资金不够,这一局他拼不过。”资金体量是摆在盛和嘉面前最残酷的问题,李昀州根本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积累到能够在股市上争锋的资金。 苏衡点点头,“新闻已经出来了。”他把调出的新闻页面展示到何云枫面前,“这是克里斯教授发表在《经济学》网站上的新闻。”长达二十页的研究报告列举了最近风头正盛的万和传媒欺诈、伪造虚假投资交易、夸大营收及股东挪用大笔资金进行私人投资消费的证据。在万和本身被狙的情况下再加上这些证据,闻风而动的鲨鱼就会一拥而上,到时候就算他们这边不出什么力气,那些闻到腥味的投机公司也会努力钻进来试图分一杯羹。 “李总他们是真的狠,这是明晃晃的给了一个诱饵,故意引来一群豺狼去做空万和。”何云枫虽然这么说,下手却一点也没放松,语气也明显是幸灾乐祸,“如果万和经得起推敲也就算了,只可惜除了少数的优质资产和项目,万和根本架不住这样详细的调查。” 苏衡点头,“万和的杠杆太高,有很大可能涉及财务造假,明天早上开盘,万和股价必跌,这些报告和社交媒体上关于万和的新闻经过一整夜的发酵,明天早上就能看到一个明确的结果,所以今晚何小姐可能要辛苦一下了。” “没什么,和李总合作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何云枫矜持的点点头,眼睛里却写满了跃跃欲试。 “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步。”这时候苏衡才说清了李昀州和盛域下一步的打算,“万和本身的资金来源就不干净,里面牵扯了太多人,一旦万和摇摇欲坠有了树倒猢狲散的架势,只怕很多人都会选择狗急跳墙弃车保帅。” 何云枫倏然一惊,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的经历。 那时候的万和已然不是今天的规模,它已经变成雄踞娱乐产业的庞然大物,可谓盛极一时,但它本身的问题就像现在一样是始终存在的,盛和嘉搞来的那些不透明的资金始终是一颗定时炸/弹,当时的盛和嘉只怕已经计划好了金蝉脱壳,所以才把股份都转让给了傻乎乎的何思哲,让何思哲乃至何家顺理成章的顶了这口锅。 真是造化弄人。 “等万和的情况开始不妙了,那些有背景的资金拥有者,万和背后的那些投资人只怕也要想尽办法逃离,扔下盛和嘉这个箭靶了。”苏衡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何云枫反倒比他看的更开,她长出一口气,靠在皮椅上笑着说,“商场之上尔虞我诈实属平常,李总他们使的甚至还是阳谋,如果盛和嘉没有做出格的事情,也没有背后使阴招故意欺骗嫁祸甚至伤害,又怎么会有今天。”何云枫又看向电脑上的曲线,“或许现在说这些还稍微早了点,不如就等到尘埃落定,再来评判是非吧。” ※※ 何云枫一语成谶,短短几天之内,本来被业内非常看好视为潜力股的万和遭遇了一连串想都没想过的问题,不止是娱乐界,连资圈的人都结结实实的被这一顿操作秀的惊叹不已,万和的股票在来来回回的几次拉锯之后,单日暴跌了83%,随后公司紧急发布公告称,股份于当日上午十一时停止售卖,而被板上钉钉的是,外界几乎已经公认,万和的资金和项目完全是假象,股权可以说毫无价值。 在万和大起大落的波动下,盛世那点起伏被彻底压了下去,等到盛从译夫妇联袂现身公司参与股东大会时,关于盛世的不利传言也彻底烟消云散,只是随之而来的有关盛世高层的人事变化才隐隐让外界察觉到盛世之前种种行为之下的别样意味。 合着这是在肃清公司,然后对大众演了一场瞒天过海? 尽管有这样的想法,但因为这些天万和的情况显然更爆炸也更引人关注,盛世的事情反而在低调中得到了一个十分完满的结果。 此时,身在海地亚的李苍峡却在短短几天内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这个莫名其妙的副本世界竟然完全模拟了他曾经生活的世界。 要不是这个世界的走向跟曾经完全不同,连他都要彻底信了。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微微皱眉一脸严肃的李嵩然,内心冷笑。 别以为百分百模拟出了他二叔的模样就能轻易骗过他。 前几天是他爷爷,之后又是他二叔,还有个躺在病床上的爸。 这个副本可真是不得了,垃圾死鸟越来越能耐了啊,把他放在这样一个世界就想迷惑他?他是绝对不会轻易上当的。 “苍峡,你是真的不记得了?”李嵩然看着他久久无语,皱着眉问了一句。 李苍峡不作声,嘲讽意味十足的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 李嵩然深吸一口气,问身边的助理,“医生怎么说,还是没办法吗?” 助理摇摇头,“真的检查不出什么问题,而且不止一个医生这么说了。” 李嵩然又看向李苍峡,面对他极其罕见的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烦恼。 “你想回吴州吗?” 李苍峡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吴州?”他嗓子像被砂纸摩过,一听就知道很久没开口说话了。 李嵩然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心念一转试探道:“昀州最近一直待在吴州。” 李苍峡眼神有了微微波动,李嵩然心下一动,又问了一句,“想回去吗?” 李苍峡似乎陷入了纠结于迟疑,半天没有说话。 李嵩然再接再厉,“最近,他跟盛家的小子合作搞了个熙州的项目,前景很不错。” 就这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不知道碰了李苍峡哪里的开关,他一下子坐起来。 “熙州?盛家?盛域??”因为说的太快,喉咙太干,一下子声音竟然都劈了。 李嵩然见有效,心里有了成算,“没错。”他让助理把笔记本电脑递给李苍峡。 助理立刻会意,小心的把电脑放在李苍峡能够得着,但是跟他们又隔着一点距离的位置。 李苍峡抿了抿嘴,果然受不住诱惑去拿了笔记本,拿到电脑后他开始快速的搜索和浏览相关的信息,而李苍峡已经带着助理退到了一边,坐在了进门的椅子上。 十几分钟过去,李苍峡的脸色越来越差,直到他登上一个久远又熟悉的论坛,看到里面置顶的帖子时,他整个人砰的一声合上了电脑,忍不住大声咒骂道:“该死的臭鸟,竟然连副本都要把姓盛的狐狸精编进来,我他妈要搞死它,啊啊啊啊!” 李嵩然和助理的表情几乎同时变得异常古怪。 李嵩然忍不住头疼。 助理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低声劝道:“至少苍峡少爷有了反应。”总比一直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们,不出声把他们当一群怪物来得好。 “他这反应,老爷子看到了只怕又要晕过去。”李嵩然已经不打算继续在这跟他耗时间了,“安排一下,准备回吴州。” “明白。”助理立刻道,“海地亚的事故还要继续查吗?” “交给这边的人来办吧,盛家的小子不是在这边有不少人脉?” “您是说小盛总?”助理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的味道。 李嵩然冷笑,“我看盛家的小子挺有能耐,连我儿子都围着他团团转了,处理这点事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助理不敢出声。 李嵩然冷哼一声,收起情绪,“行了,去安排吧。”他盯着在那边‘发疯’的李苍峡,“我看苍峡只有到了吴州才有机会好起来了。” 第85章 抉择 助理迅速为李家一行人安排好了回吴州的私人飞机, 申请好了相关的航线。 回程的时间定在第三天的上午,这是目前最快能申请到的各方都合适的日期。 在李嵩然的示意下,助理联系上了身在吴州的苏衡, 转述了海地亚的相关情况。 结束了这通电话后,已然知晓吴州近来那些事情的李嵩然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在他身边多年的助理很清楚, 李嵩然这会儿的心情并不好。 他嘴上没有提那些事情,反而很家常的问了一句,“昀州这几年交过女朋友吗?” 助理一愣, “应该是没有的。”他回答的很笼统。 因为李嵩然之前在这些事情上其实并不怎么上心,助理也从没刻意注意这方面的消息,但大体的答案是准确的, 这些年别说是女朋友, 昀州少爷似乎连特别亲近的朋友也没几个。 李嵩然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 助理心里微微有些惊讶, 但想到昀州少爷最近在吴州做的那些事情,也多少能理解先生的心情。向来表现的稳健又优秀的昀州少爷这一次可以说搞出了一个大动静。 至少手段上来说并不像他曾经低调沉稳的风格。 虽然万和的确对熙州的项目有了动作, 但昀州少爷的这次反击明显非常激进, 中间还有了几分冒险的意思在其中。哪怕现在万和被迫停牌,资金链断裂,盛和嘉和何意这两个明面上的大股东直接面临了破产清算, 甚至很有可能坐牢, 但万和能起来靠的并不只是这两个人。 何家带来的是明面上的资金, 盛和嘉手里的项目运作的还有部分找不到来源的资金。 那些资金背后的投资人经过这一遭可谓损失惨重,可要说伤筋动骨, 也许还谈不上。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昀州少爷这次在吴州让他们损失这么大,很可能会留下巨大的隐患。 就算在助理看来, 昀州少爷这次也确实动的稍微急了点。 很多事情其实是可以缓缓图之的,他却选了最干净利索收效最快却可能留有问题的处理方式。 助理看了眼李嵩然。 很明显,先生也察觉到了其中的问题,并且认为昀州少爷的这种行为很可能和这件事里牵扯到的另一个人有关。 助理想到前些日子纷纷扬扬的传言,还有刚刚李苍峡打开的那个论坛里最近置顶的几个匿名聊天帖子,很清楚先生这次担心的是什么。 李家的家长们对昀州少爷向来都很放心,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一直都表现出规则之内的出色与优秀,所以很多时候,对于他的个人问题,他们也并不太在意,也不觉得他会在这种事情上出什么问题,但这一次他的很多做法明显引起了先生的警觉。 “这次回吴州,你也留意下这方面的消息。”李嵩然思索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道。 助理微微一怔,“您是说安排昀州少爷认识一下适龄的合适的女孩子?” 李嵩然没有明说,助理需要确认一下,以免领会错了李嵩然的意思。 毕竟这样的事情助理也从来没有处理过。 “他也是时候交个稳定的女朋友了。”李嵩然果然是这个意思,他喝了口冒着热气的茶,“你先去找找合适的人选,找到后给我看一看。” 助理心中了然,“我明白。”但他隐隐有种感觉,先生这次的计划也许不会像想象中那么顺利。 至少从这一次的事情来看,盛家的那位对昀州少爷的影响力比他们想象的大得多。 ※※ 无论海地亚这边的人有多少婉转心思,吴州的各项事务还是以势不可挡的趋势推进着,万和的几次挣扎自救都被毫不客气的分散击破,有些想要出手拉万和一把的公司甚至还没来得及下场,只是稍微有了点风声,就立刻偃旗息鼓,明显受到了阻挠,又或者清楚看到了不可挽回的局势,只能再次选择明哲保身。 在对万和的狙击开始不久,盛域被老爷子一个电话喊回了通山。 他在通山待了一整天,第二天清早张随就上了通山拜访老爷子。 他给老爷子带了一盆新收来的品质极高的兰花,乐得老爷子早餐都多吃了半个米饼,然后大手一挥放了盛域一马。 等坐到张随的车上,盛域忍不住道:“你这时间选的好,特意上山来解救我的?” 张随不敢居功,笑呵呵说:“昀州让我来的,他说你待到今天早上就差不多了,让我过来一趟,让你好有个理由下山。花也是他选的,老爷子果然很高兴。”张随一边开车一边感叹道,“昀州居然连你家老爷子的喜好都摸的这么清楚,真是不得了。” “啊。”盛域笑了一声,李昀州要是愿意花点时间去揣测一下人的心思,有什么人是他讨好不了的? 盛域笑声里面的那股子又矜持又得意的味道让张随啧啧称奇,亏他之前还一直觉得小盛总和昀州可能不是真的,现在看来,果然是他想得不够远,想得不够深! 张随收敛了一下发散的心思回到了正题,“万和那边的事情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这才是张随最初来找盛域的目的。 他原本是计划直接找盛域和李昀州谈谈这件事情的,去了之后却扑了个空,只在跃升见到了李昀州,在说明来意后又被李昀州差遣到通山来接人,以至于现在才跟盛域把话说明。 不出所料,盛域很干脆的拒绝了。 “不用了。”盛域摇头,他的手搁在车窗边,轻松道,“现在事情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了,你们没必要掺和进来,毕竟这是由盛家而起的事端,而且这些事情后续可能还牵扯了别的麻烦,你们没必要沾手。”盛域转头看了他一眼,“真要有需要,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张随闻言点了点头,“行,如果后面真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直接开口。”张随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盛域明说了,他也顺势接受了盛域的决定,只是忍不住道,“老爷子这次派人把你喊上山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盛和嘉再怎么说也算是盛家人,现在盛域和李昀州跟万和闹成这样,虽然明面上不是他们出的手,但暗地里稍微查一查就能很清楚是什么情况。 同室操戈,如果没有让人信服的理由是过不了老爷子那一关的。 盛域这次顺着老爷子的意思上通山,也早就做好了解释的准备。 等到证据线索都拿了出来,事情也就说的通了。 盛域说:“老人家心里明镜似的,就算一开始有什么想不通的,稍加说明也就一清二楚了,只是伤心总是难免的,不管怎么说,盛和嘉是在小叔膝下长大的,既然姓了盛,也就是盛家人了,现在走到这个程度,外头看笑话倒是没什么,只是爷爷年纪大了,多少还是会伤感的。” 张随也叹了口气,“我明白。”所以昀州让他带盆珍稀的花上来除了让盛域借坡下驴之外也有安慰盛老的意思吧。 “过些日子,盛爷爷会想开的。”张随安慰道,“至少你给他骗回了一个顶好的孙媳。”就是李家那一关恐怕很难过了,说罢,张随忍不住同情地看了盛域一眼。 ※※ 身在跃升的李昀州接到了一通来自盛和嘉的电话。 在目前的形势下,他们都以为盛和嘉就算想要联系也会首要联系盛域。 没想到电话却在盛域不在的时候打到了李昀州这里。 “李总,有时间出来见个面吗,我就在贵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电话里,盛和嘉一派和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上的喜怒,“有些事情,我其实很想跟你聊一聊。”这一句话又带了点笑的意思在里面,“我想今天就是个很好的难得的机会。” 李昀州没有拒绝盛和嘉的邀约,在吩咐秘书安排好下午的工作后,带着丛山去了A座楼下的咖啡厅,在离咖啡厅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时,坐在窗户边的盛和嘉已经隔着玻璃朝李昀州打了个招呼。 李昀州身后的丛山立刻微微皱眉,低声对他道:“老板,这个人很危险。” “我想他应该不会选择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袭击我。”李昀州说。 丛山没出声。 “放心吧,至少在他暴起前我有把握制服他。” 李昀州说起这一点,丛山才稍微安了两分心。 前段时间回李家时,他跟苏衡隐约找人打听了一下昀州少爷小时候的训练经历,对他的之前接受的训练有了一个更全面的了解,对他的身手还是很信任的。 李昀州推开玻璃门走进咖啡厅。 雅座上的盛和嘉含笑打量着他,然后朝他挥了挥手。 “久闻不如一见啊,李先生。” 等盛域和张随返回吴州市区时,才从丛山那里得知李昀州去见了盛和嘉。 盛域当场就皱起眉,拿着手机问丛山,“你们现在在哪里?” 知道了位置后,他直接让张随开车把他送到了跃升门口。 结果盛域到的时候,咖啡厅里只剩下李昀州一个人了。 他对面的位置已经空了,只留下了一个喝完了的咖啡没来得及收。 “我们换个位置?”盛域皱着眉盯了那个位置一眼,转头问李昀州。 李昀州从善如流,跟盛域挪到了另一边。 盛域坐到他对面,“我没想到盛和嘉会来找你。”到了这个时候盛和嘉突然找上门,很难说他有什么目的,再加上他偏执极端的性格,根本无法保证他这一刻正常,下一刻会不会突然搞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他来找你做什么?”因为顾宜和盛和嘉这对母子之前的行为,盛域很难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和好的事情联系起来,相反,他觉得盛和嘉会选择单独见李昀州,一定有他的目的。 李昀州重新点了两杯咖啡,等下完单才对盛域说,“他说这次来只是为了见见我。”李昀州语气平静。 盛域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到底还想搞什么?” 李昀州淡淡看了他一眼,“盛和嘉说,想看看能被小盛总放在心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我让他见了。” 盛域顿时怔了怔,紧接着扬了扬眉。 李昀州却跳过了这个话题,“他不是来求和的,相反,盛和嘉很清楚这一次他已经输了,也做好了认输的准备,他表现的非常平静和坦然,虽然这种平静和坦然看起来并不符合我们调查到的他的行为准则和方式。” “他真的会这么甘愿认输?”盛域根本不相信。 “盛和嘉说被堂堂正正打败也非常有趣,而且这一波至少他尽了全力。”李昀州转述了盛和嘉的话,紧接着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我和你一样,并不觉得十分可信。” 等李昀州真的这么说了,盛域反而想知道他的理由了。 李昀州没有卖关子,“他的确表现的很平静,但不像是平静的认输,反而像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一次交锋的结果,但他的游戏似乎还没有结束。” 只是一杯咖啡的时间,李昀州已经准确抓住了盛和嘉的心态。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盛域问。 这时候服务生刚好送上了他们重新点的咖啡。 李昀州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基于观察和分析来说,他刚才的状态不太正常,另外,我发现我的感知的确被大幅度的强化了。” 盛域的关注点顿时放在了后者上面,“比之前更加明显?” 李昀州微微颔首,“是的,比之前更加明显。” 盛域没有出声,显然也在思考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 李昀州却开口说,“除此之外,盛和嘉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盛域抬眼看向他。 李昀州放下手里的咖啡杯,“他和顾宜的关系也许并不像外界看起来的那么融洽,这中间或许有什么我们还没弄清楚的事情。” 盛域虽然并不怀疑李昀州的判断,但也说出了自己那边收集到的资料。 “顾宜很看重盛和嘉这个儿子,倾尽资源培养他,一直以来,顾宜都表现的非常保护他。” 李昀州说:“但是盛和嘉刚刚说,你小叔的死跟顾宜有关,他知道当年你小叔离世的真相,手里还掌握着一些证据。”在盛域开口前,李昀州接着说道,“他可以把证据交给盛家,把顾宜绳之以法,但前提是他想安然从万和脱身。” 第86章 话当年 不管是李昀州还是盛域都认为盛和嘉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他既然选择联系李昀州,手里就一定有后招,盛域小叔的事情就是一个绝佳的饵, 而盛域他们也的确不能对这个饵视而不见。 就在盛和嘉主动找上李昀州的当天,一直待在海地亚的徐正涛突然间联系了他们, 徐正涛在电话里说他已经上了海地亚直飞熙州的飞机, 希望能在熙州跟李昀州和盛域见一面。 虽然这个电话来得有些意外,李昀州在电话里却没有多问,他们很快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只是挂断后,两个人都明显察觉出了这通电话里的蹊跷。 “徐蔚然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她目前仍旧是昏迷状态, 以徐正涛对徐蔚然的重视, 他不可能放着情况不明的徐蔚然待在海地亚, 自己却单独飞到熙州。之前熙州的项目发生那么大的波折,徐正涛也只是视频跟我们联系, 根本没想过赶回来, 你不觉得这中间有什么问题?”盛域很明确地提出了自己合理的质疑。 “有些话恐怕他不方便在电话或者网络上讲,他很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李昀州道,“你在海地亚那边的人不是在医院吗, 他们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并没有,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海地亚风声鹤唳, 情况虽然看似危险,但其实各方面都保持了相当的谨慎克制, 反而把局势维持在了一个平稳的状态,医院那边也守的跟铁桶一样,当地最好的医生都参与了救治, 徐正涛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徐蔚然的情况。”基本上徐正涛需要的东西盛域能调配的都给他安排了,那边的反应也是一切顺利,所以更显得徐正涛这次的行为极其反常。 盛域和李昀州同时沉默了片刻,都在思考这其中可能存在的问题。 “他约在什么地方见面?”盛域问李昀州。 “一期影视城附近的酒店。”李昀州说,“徐正涛自己不可能不清楚他这么做会引起猜疑,他既然打算回来一定有他的理由,现在飞机已经起飞了,下午就能到熙州,我们一起走一趟?” 盛域点点头,“他本来就约的我们两个。”他看了眼李昀州,“倒是你,这个状态过去没问题?”李昀州的胳膊暂时还不能动,医生为了保险起见,一直是建议他留院多观察几天的,放到盛域自己身上这种程度的伤他肯定是闲不住的,但轮到李昀州,他就迟疑了。 “双标的这么明显?”李昀州淡淡反问了一句,完全是玩笑的语气。 盛域轻嗤一声,“我原来也觉得你这个人完全不需要担心,现在我觉得那个时候我肯定脑抽,你才是最需要关注的家伙,谁都没你胆子大。” 李昀州微微一怔,温和道:“放心,我会注意的。” 他这么一说,原本理直气壮的盛域反而不好开口说什么了,喉咙里“嗯。”了一声,伸手捏了捏李昀州被固定住的那只胳膊,抬眼看李昀州,“这次还是把你的保镖都带上吧。” 李昀州闻言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决定了,两个人很快安排好了吴州这边的事情。 熙州和吴州相邻,从高速开车过去也不过三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打算尽快出发,提前到熙州后休息一下,如果有时间的话看看熙州项目的情况,之后再跟徐正涛见面。 本身熙州项目在谈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去过那边一趟,但那时候项目推进的非常急,他们并没有在熙州待多长时间,一期的影视城也只是动工的那天去了一趟,剪彩结束之后就匆匆回了吴州,并没有到场地内去看一看。这次徐正涛既然约在影视城附近,他们刚好可以顺便去一次,看看项目的进展。 就在临出发前,通山那边的管家却打了个电话给盛域,说老爷子让家里的司机给盛域送了样东西过来,人已经出门有一会儿了,让盛域如果没有特别着急的事情就等一等司机。 盛域接到这个电话也是一阵意外,因为他早上从通山离开的时候老爷子并没有特别的交待。 管家在电话里说:“先生是在您从通山离开后把这些东西找出来的,这些东西他保存很多年了。”他微微一叹,“您收到东西就知道了,也许会对您和昀州少爷现在要做的事情有所帮助。” 盛域和李昀州对视一眼,回复那边道:“我知道了。”接着告诉了对方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他和李昀州只能稍微推迟了出发的时间。 没多久,司机就到了跃升,把一个一看就年代感十足的木头雕花的长方形木盒子交给了盛域。司机没停留多久就离开了,盛域拿到了盒子后也没有耽搁,很快和李昀州一道上了车,出发前往熙州。 开车的是丛山,副驾驶坐的是苏衡,李昀州和盛域坐在后排,后面还跟着一辆车坐了李昀州的保镖和盛域的助理。 盛域上车之后就把木盒子打开了,里面竟然是一叠旧照片,照片下面还压着几封一看就年代久远的信,信封上的字工整漂亮,清一色写着“敬请父亲亲启”。 落款是盛从文。 盛域和李昀州微微惊讶。 盛域翻了翻那些保存的很好但依然能看出频繁翻动痕迹的照片,“这些都是我小叔年轻时候的照片,这些信应该也是我小叔当年写给爷爷的。” 李昀州微微点头。 盛域仔细看了看那些信件和照片,竟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张十几年前小叔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照片里盛从文笑得温和但眉宇间像是藏着一股忧郁,和盛域记忆里的模样有很大的区别。 照片里的顾宜非常年轻,穿着一身到现在看来都并不过时的雅致的连衣裙,看起来完全是一副温婉动人的姿态,而被盛从文牵着的盛和嘉却冷着脸,空洞洞的眼睛直视着镜头,哪怕外表看起来并无异样,单单照片里透出的气质与给人的感觉就让人十分难受。 除了这一张以外,还有不少都是类似的照片,有的照片里盛从文笑得还十分明朗,有的却已经郁气沉沉带着勉强,如果把照片按照片角落里自带的日期排一个顺序,可以很明显的看出盛从文状态的变化,从一开始的温和忧郁逐渐到忍耐,最后一张他单人的坐在花园里的照片竟然让人看出了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盛域从几封信里抽出了一封,拿出来展开,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的心整个一沉。 “爸爸,我知道她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我,但我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跟她在一起,成为温暖她的那个人……” 盛域看完了这封信后,感觉郁气都已经压到了胸口,嘴角都扯成了一条直线,他把手里的信递给了李昀州。 “你也看看吧,爷爷知道我跟你在一块儿,既然东西是当着你的面送过来的,就没有隐瞒你的意思。” 李昀州微微点头。 在李昀州看信的同时,盛域也把剩下的几封信都拆了出来,一一浏览之后,他整个人都沉郁下来,同样看完了这些东西的李昀州很理解盛域此刻的状态。 盛域侧头望着窗口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按照我原来的脾气,如果我小叔还在世,我可能要当面骂他一句白痴了。”他又看了眼李昀州,语气依然很平静,“但是现在,说实话我竟然有点理解他的行为和做法。” 盛域自嘲道:“说到底,感性的人往往更容易困于自己的情绪无法自拔,特别像我小叔这种,这简直就是画地为牢困死了自己。” 盛域把信放回盒子里,表情倏然一变,冷笑着说:“可即便这样,这也不是顾宜能够这样对他的理由,我也绝对不会像爷爷那样,因为小叔的苦苦哀求而坐视不理。” 第87章 TA来了 三个小时后, 他们顺利抵达了熙州。 熙州的整体项目在准备开发的这个阶段停留了很长时间,但也因为有足够的时间,各方面的准备都非常充分, 在项目落定以后,影视城周围的配套也开始动工, 之前荒芜的工地这段时间以来热闹了很多, 靠近项目核心区域的影视城远看就已经有了雏形,等车开到附近,更能看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时候车里的盛域和李昀州已经就区域开发的问题聊了有一会儿了。 “熙州这个位置开发实际是完全贴合上层要求的, 因为吴、万、洛三州都是发展程度比较高的城市,但熙州这个地区却因为特殊地理环境的原因,明明跟几个城市紧密相连, 却并没有享受到三州发展的红利, 这次上面大力主导发展熙州, 也是想带动整个区域互通融合和建设。” 对于盛域的观点李昀州也是赞同的。 “影视城的项目作为标志项目,实际上是熙州发展的前哨, 上面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市场和各个州的普遍反映, 所谓政策驱动市场,但市场同样也需要反馈,带动政策的改进和调整。”即便是冬日气温偏低的情况, 映入李昀州和盛域眼中的依然是热火朝天的施工情形。 其实不管是李昀州还是盛域都没少到工地去实际考察, 但大多是工地的情况都是按部就班的, 好一点的情形最多也就说一句条理清晰安排合理,像熙州这样靠近一点就能感受到那种火热气氛的确实十分罕见。 前排的苏衡这时候稍微解释了两句, “熙州苦了太长时间,有了这样一次机会,哪怕是对项目意义没什么了解的普通人也会感受到生活有了更多奔头, 这里的人比起其他地方更多了建设自己家乡的兴奋感,而且我们的确给出了稍高于隔壁洛州的平均薪资。” 盛域闻言朝李昀州扬了扬下巴,“老板大气。” 李昀州面不改色,“彼此彼此。” 一个拐弯之后,他们已经到了徐正涛说的那家酒店门口。 第二辆车紧跟着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保镖下车之后接过了丛山的工作,把他们的车子开去了停车场,盛域和李昀州带着几个人进入了酒店。 这样的阵势多少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但或许是丛山和背后那群保镖的气势太强,面无表情时生人勿进的感觉又十分明显,但凡心里有点成算的围观者也知道这群人不好惹,所以偷偷打量的不少,但没人敢做上前搭讪的事情。 苏衡在他们出发前就已经跟酒店这边沟通好了相关的手续,他们到了之后并没有在前台耽搁太久就被工作人员引导着往VIP包厢走,盛域敏锐的察觉到不远处有人正目光灼热的盯着他们,他偏头与李昀州耳语,“你认识左后方黑衣服戴眼镜的男人吗?” “不认识。”李昀州目不斜视的答道。 盛域插着口袋,低声和他交谈,“那是《三十一天》的导演葛大山,记得徐蔚然说过的那部徐正涛很多年前就买下版权但一直没有拍摄的电影吗?” 盛域一提李昀州就想了起来,“你是说徐正涛后来打算为徐蔚然筹拍,但没等到徐蔚然的那部戏?”这部戏的版权据说还是盛域多年前牵的线? 李昀州的记忆力果然可怕。 盛域点点头,“徐蔚然跟我说过,那部片子就是《三十一天》,导演叫葛大山,就是刚刚盯着我们的那个男人,据徐蔚然说,葛大山对这个剧本很有感情,但他这些年在圈里也没混出什么名头,拍的不是网剧就是广告。按照徐正涛的想法,他是绝不可能选择这样的人去拍这部寄予厚望的电影的。” “但最后《三十一天》还是定了葛大山导演?”李昀州瞥了他一眼。 盛域嘴角弯了弯,“没错,最后那部电影还是定的葛大山,虽然徐蔚然没有等到结果,但何云枫说她印象里这部片子大爆了。” “看来你收集了不少信息?”李昀州和盛域并肩踩在灰色的地毯上,相仿的身高各有千秋的气势以及亲近的姿态,让不少看见他们的人频频瞩目。 这段时间以来,盛域显然在一个个回归者身上挖掘到了不少信息,甚至在不停的比对和相互联系。 盛域虽然天马行空,但并不是那种不做准备的人,相反,他很会收集必要的线索,能敏锐的察觉和分辨有价值的内容,那些看似无用的信息在很多时候能够带来非同一般的效果。这才是他看起来出人意料,但往往又能成功的原因之一。 “也许曾经的葛大山就是走了你这条路子,因为徐正涛的确不是欣赏这类型导演的那种人。” 李昀州这句话说完,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他们都想起了徐正涛在某些地方奇怪的执着。 比如项目要谈大的,房子要住最豪华的,买什么都要配置最高的。 这人最喜欢的就是高大上的感觉。 像葛大山这种没什么名气的小导演怎么想也知道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包厢门口。 “你想给他一个机会?”李昀州已经猜到了盛域的打算。 盛域随意的点了下下巴,“既然他有这个才华和需要,我们有赚钱的意愿,何乐而不为?” 李昀州走进了包间,在盛域也进了包间后,门口的苏衡和丛山很顺手的帮他们带上了门。 “只有这个原因?”李昀州走到沙发边转过身问他。 盛域“嗤”的笑了出来,“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啧,将来的日子可怎么办?” 李昀州没接腔。 盛域叹了口气,笑着走到李昀州身边,紧挨着他坐到沙发上。 支撑力非常好的沙发也因为两个人的重力集中到一处有了微微的下陷,盛域的手心盖住了李昀州的后脑勺,很轻的搓了搓,一脸无奈的叫了一声李昀州的名字,“李昀州……”后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因为盛域自己的心情都比较矛盾。 李昀州这种遇事波澜不惊的模样放在感情这种事情上够让人抓狂的,盛域有时候都想把他从壳子里抓出来好好梳一梳,但自信如他,面对感情这种事情依旧会有忧虑,万一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呢? 李昀州瞥了眼他作乱的手,没出声阻挠,反而微微放松靠在了沙发上。 盛域神色微动,忍不住凑近李昀州,两个人瞬间目光相对。 盛域扬了扬眉,轻轻笑了一声,这次动作的幅度明显比之前更大,就在两人凑得极近的时候,包厢的门被敲了几声,李昀州刚准备推开盛域,盛域已经快狠准的亲上了他的唇,唇瓣紧紧的压了一下又骤然分开,而这种程度的接触对盛域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得到了一点点,爆炸满足的同时又有更多的渴望在不断酝酿,他的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李昀州却是一瞬间的意外之后又融入了几分深思。 这一刻,他们两人都很清楚。 李昀州的每一丝放纵和让步都是在给盛域创造机会。 敲门后进来的果然是徐正涛,就这几天的功夫,他看起憔悴了不少。 “你们来的比我还早。”徐正涛也没跟他们客气,进了包厢之后就拿起水喝了一口,酒店里的普通茶水显然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但徐正涛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你也来的不晚。”盛域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道,“时间卡的可真好。” 徐正涛眉心跳了跳,总觉得盛域这语气挺欠揍的,这话里话外的不满是怎么回事? 徐正涛没精神去理会盛域莫名其妙的脾气,开门见山道:“这次我赶回来,是因为海地亚那边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而我这次回来可以说是受蔚然所托。”说这句话时,徐正涛的表情也变得相当奇怪,他抿了抿唇,“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可能听起来会很不可思议,但我绝不是在编故事。”徐正涛提前给他们打了预防针,但对自己要说的东西他们能信多少他就真的拿不准了,因为如果事情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些离奇怪诞的。 “你讲吧。”盛域一脸懒散的开口,仿佛早就身经百战,什么离奇事情都吓不到的样子,李昀州那边也是差不多。 徐正涛抿了抿嘴,看了他们一眼,“我去海地亚的时候蔚然已经被送去手术室进行手术了,当时情况很紧急,当地的医生只能选择先保住伤者的性命,蔚然是受伤的人里最后一个出来的,出来后就直接是昏迷状态,虽然生命体征平稳,但一直没有清醒,而且这起袭击事件来的非常突然和古怪,我在等待蔚然苏醒的过程中,借用你在那边的人脉做了一些调查。” 盛域点点头,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 “我们并没有查出什么特别的东西,这次的袭击事件看起来完全就是当地两股势力的火拼,这些事情在海地亚可以说司空见惯,但我总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寻常即便有冲突也不会牵扯到外来者,当地人在这一点上是很有分寸的,他们知道什么麻烦最好不要惹,可是这一次,蔚然他们已经完全算不上是被波及了,这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 两方人马在停车场火拼,交战中居然都在攻击他们,可是等我们把那些袭击者都抓住盘问时,不管用什么方法都问不出所以然,他们每个人,注意是每个人都强调,当时是火拼上了头,把蔚然他们当做了另一方的同伙,这听起来简直可笑,谁会请蔚然他们这群人来当同伙呢? 但是被审问的每个人都几乎是一样的答案,测谎仪心理分析师资深探员全上了,结论是他们没有说谎,我几乎都要接受这种无厘头的结论了。但是,当地的一位巫师突然找上了我。” 徐正涛此刻的表情简直精彩极了,似乎还在回忆他当初听到巫师找上门要告诉他真相时那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鬼使神差的,我答应了见她。”徐正涛生怕对面两个人不信,观察了一下他们的反应,发现他们完全还是听他讲故事的状态,顿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无奈。 “他讹了你多少钱?”盛域翘起腿,“巫师也是要吃饭的吧。” 徐正涛一脸无奈的点点头,“她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我在调查蔚然遇袭的案子,她告诉我,那些人火拼的人很像是被人控制了,在那个片刻做出了控制者需要他们做出的行为,而事后他们只会觉得当时是情绪上头完全按照自己意愿做出的举动。” 盛域终于摆出了点认真的表情,李昀州的目光也落在了徐正涛身上。 “我当时真的被她说服了,她的说法虽然怪诞,但确实能够解释那些奇怪的地方。”徐正涛握了握拳,“我给了她三十万。” 徐正涛在很多时候的确魄力十足。 “因为蔚然一直昏迷不醒,我尝试着询问了让蔚然苏醒的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假如她真是个骗子,以小盛总的人脉在海地亚找到她应该也不难。”徐正涛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这个答案花了六十万。”接下来,徐正涛就听到了让他惊疑不定的回答。 “那个巫师让我半夜睡在蔚然的病房里,就在她旁边搁张床,她说晚上我就会知道答案。”徐正涛吸了口凉气,又喝了一大口水,“我给了她一张支票,当天晚上就抱着不相信但试试也无妨的心态这样做了。” “半夜里出事了?”盛域忽然问。 徐正涛苦笑道:“算不上出事,但是半夜里,我做梦了。梦里竟然也是一模一样的海地亚病房,蔚然同样昏迷的躺在床上,但她嘴里一直喃喃自语,我当时又惊又怕,甚至不太分得清到底我是在现实还是在梦里,我终于鼓起勇气去听蔚然嘴里念叨的话,但这一晚,我只能听到一句,她一直在说‘TA来了,TA来了’,而我完全不知道这个TA到底是谁?” 第88章 宵夜 虽说海地亚的部落文化在现代文明浪潮的冲击下早已经消失多年, 但骨子里根深蒂固的巫祝信仰却仍然潜藏在很多当地人的心底,当遇到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时,他们也会求助当地有名望的巫师。 徐正涛在经历了第一晚的‘惊心动魄’之后立刻又让人加紧调查了这位主动找上门的巫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最后只得到了一个孤僻神秘影踪难寻的结果,徐正涛没有放弃, 或许是坚信徐蔚然不会对他不利, 第二天夜晚他又继续睡在徐蔚然的病房里。 这一次前面的场景依然和前一天一模一样,但徐正涛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但徐蔚然这一次没有喃喃自语, 她在徐正涛的关切下睁开了眼睛,在那个瞬间徐正涛的惊喜甚至超过了恐惧,可他不管怎么想要接近徐蔚然都毫无办法, 而徐蔚然在梦中艰难苏醒后, 用尽全力也只说了两句话。 “黑夜将近, 回零重启,神灵游戏, 星河长明。” 即便徐正涛根本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但他依然把徐蔚然说的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从梦里醒来,在头巨疼无比的情况下也没有遗忘中间的任何一个字。他神情凝重地看着盛域和李昀州, “蔚然说的第二句是盛队危险, 速寻。” 李昀州神色微动, 盛域却一派平静,甚至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 遭遇了这样的经历, 徐正涛即便再怎么不信鬼神崇尚科学,也得说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蔚然在梦中说完这两句就陷入了沉睡,不管我怎么喊她, 她都不再有反应,我惊慌失措后觉得脑子猛地一沉,就像被人拉扯着整个人往后退一样,等我醒来的时候,却依然还躺在蔚然病床旁边,蔚然还是呼吸平稳但没有任何要苏醒的样子。我想了半天,始终弄不懂第一句话的意思,但是第二句,那个盛队,我想最有可能的只有小盛总你了。” 说出这句话的徐正涛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从最初的突然冒出来的欧忱,到蔚然一系列的改变,再到海地亚的袭击和蔚然的昏迷,这些事情里的重重疑点徐正涛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但因为从来没往怪力乱神的方面去想,也从没意识到徐蔚然可能正经历着他无法想象的劫难。 “我想,蔚然的这两句话很可能是带给你们的。”他看了眼从欧忱事件后就一直和盛域捆绑在一起的李昀州,“既然她在宝贵的能够说话的瞬间只说了这些,证明这两句话一定非常重要,而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徐正涛甚至在冥冥之中有种感觉,他不能继续待在海地亚耽误时间了,而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情转述给盛域和李昀州,为了取信于他们,防止节外生枝,徐正涛甚至选择亲自从海地亚搭乘专线回来,“至于为什么选在熙州而不是吴州,还是因为那个巫师。” “你后来找到他了?”盛域问。 “并没有。”徐正涛摇头,“但她给我发了一封邮件。”徐正涛说到这个点时,表情又变得古怪起来,海地亚的这个神秘巫师神神叨叨的同时对钱也不是一般的执着,“她让我给一个账户打钱,然后会再告诉我一条重要信息。” 徐正涛还能怎么办,他只能答应对方的条件,而且巫师的要价一直都在他接受的范围之内,他怀疑对方根本就是早已经计算好的。 “打完款之后,她很快给我发了一条新的消息,她告诉我,我手上正在运作的项目隐藏了巨大的危机,如果放任不管会带来很大的灾祸。” 收到了这样的消息,徐正涛当下就想到了熙州的项目,因为熙州这个项目恰好就是投资最大牵扯最多涉及面最广的一个项目,在巨大利益的同时他们也承担着巨大的责任。 “所以我立刻想到联系你们来熙州见面,万一我一个人发现不了问题,还有你们在旁边把关。”徐正涛的这个决定做的很快但也并不容易,因为把徐蔚然放在她出事的海地亚本身就是一件冒了很大风险的事情,但巫师口中的‘灾祸’明显意味着更大的问题,很可能还会牵扯到更多人命,在经历了那两个非同一般的梦境之后,徐正涛对海地亚巫师所说的话是有所敬畏的。 李昀州和盛域对视一眼,然后又一起看向徐正涛。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几天想一起看看熙州这边项目的情况?” “没错。”徐正涛点头,他皱起眉头,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管怪力乱神的事情多么让人难以置信,既然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我不可能坐视不理。”他有些拿不准地看向盛域和李昀州,“我不知道你们对我所说的信了多少,但这件事情真的不能轻忽,蔚然那边我已经做了安排,但她如果一直无法清醒,可能真的要请你们帮忙了。” 徐正涛很清楚,撇开熙州这个大家共同经营的项目,徐蔚然的事情让盛域和李昀州帮忙,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他郑重地对两人道:“我请求你们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帮徐家。” 徐正涛这句话一开口,李昀州和盛域都有些意外。因为徐正涛用的是徐家而不是他自己,明显这就是一个举家族之力的承诺。 “徐小姐的事情我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让徐正涛惊讶的是,先开口的竟然是李昀州,而盛域也在李昀州开口后矜持的点了点头。 徐正涛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那么这三天,我们就好好查一查熙州的项目。”李昀州接着说。 “三天?”徐正涛担心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查不到他们想查的东西。 李昀州却肯定的点了点头,“足够了。” 和徐正涛谈完后,他们立刻确定了这几天要巡查的内容,大体上准备分两路进行,一边当然是明面上的巡查,另一边还要派人暗地里去看一看项目工地上的事情。因为谈完这些,时间也不早了,他们只能先休息一晚明天再正式开始行动。 徐正涛带着满腔心思回了自己的房间。 盛域却光明正大的摸进了李昀州的房间。 “苏秘书给我开的门。”仿佛知道李昀州要问什么,盛域先回答了一句,“你要洗澡就先去,不用顾忌我。”盛域大咧咧的在房间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面对脱了外套只穿了件白色衬衣的李昀州饶有兴致的提议道,“要不今晚我在你这边睡?正好刚刚徐正涛讲的那些事情,我还有些没想通的,我们刚好可以讨论一下。”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忽然也笑了起来,这个笑比起原来浅浅抬抬嘴角那种明显的多,让他整个人都生动起来,“随便你。”他拿了毛巾转身进了浴室。 等他关上浴室的门,盛域“艹”了一声,惊讶的同时又不由好笑。 盛域原本就是随口说说,想逗一逗李昀州罢了。 谁知道对方居然真的一口答应了? 盛域回头盯着浴室门的方向,听着里面传来的水声,忽然体会到了期待又紧张,忐忑又兴奋的心情,他叹了口气,歪着身体靠到墙上,又掏出薄荷糖塞了好几颗到嘴里。 这一次心里火热的感觉就没那么容易压下去了。 盛域低头看了眼捏在手里的糖盒子,轻笑了一声,“切,真是栽了。” 等李昀州从浴室出来时才发现盛域不在室内,隔着玻璃他正撑在外面阳台的栏杆上抽烟,大冬天的身上只穿了件毛衣,看上去根本不怕冬夜的寒冷。 李昀州走过去敲了敲玻璃,盛域转过身,刚刚因为抽烟浮出的几分懒散在看到李昀州的那一刻消失的一干二净,盛域又狠狠的抽了口气,随手把烟灭了,拉开玻璃门快速的进了室内。 室内温暖的带着水汽和沐浴露香味的气息一下子缠绕到鼻尖。 盛域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洗完了?”他看着头发还没全干的李昀州。 这人居然洗完都没穿睡袍,反而换了一身居家服? 李昀州点点头,“坐吧。” 盛域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 “你今晚要在我这边睡?” 盛域显然没想到李昀州下一句问的竟然是这个,他咳嗽一声,“刚刚不是说了。” 李昀州没说什么,“那就去洗澡。” 盛域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烟味太重了。” 盛域在浴室洗澡的时候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会发展到这个情况的。 明明他最开始来找李昀州的确是为了徐蔚然的那两句话。 结果到了李昀州跟前,啧,事情就完全不受控制了。 浴室里弥漫的沐浴露的味道和刚刚李昀州身上的一样。 盛域低咒了一声,把水温调的更低了。 等盛域披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时,李昀州已经叫了客房服务。 “虽然宵夜不算健康,但偶尔吃一次应该没关系。” 盛域看了看眼前丰盛的宵夜,又看了眼表情温和的李昀州,总觉得这句话没有那么简单。 第89章 骄阳如火 熙州项目的规划中是有宏盛集团旗下的华阳酒店的, 但目前酒店片区也才刚刚动工,落成都不是短时间的事情,所以张随给他们订的是项目地附近环境相对而言还不错的一家老牌的中型酒店, 距离项目区域不算特别近,但已经是这个范围内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一家了。 只是酒店再怎么不错这毕竟也是熙州建成年限不短的建筑, 单单房间的设施上来说就比起他们日常住的那些差远了, 张随之所以选择了这家,是基于对老板的了解,他知道比起那些设施更完善但距离更远的临时住所, 老板他们一定会选择这家更便捷的,果然,李昀州和盛域对住处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张随给李昀州订的是一间“豪华标间”。 此时, 盛域和李昀州就待在这间完全算不上豪华的标间里, 摆了好几样餐点的小桌子对坐也就伸一伸胳膊的距离, 稍微低低头,就能碰到彼此。 盛域不是没有跟李昀州一起吃过饭, 相反, 无论是公共场合还是私底下,他们一起进餐的机会都不少,但像这样在颇为私密的环境里, 穿着睡袍在这么一张小桌子的旁边凑在一起吃宵夜还是头一回。盛域哪怕没有什么吃宵夜的心思, 在这个情境下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他施施然地坐到李昀州对面。 “我记得你吃鱼的?”李昀州问他。 盛域点点头, 李昀州叫的主食是两碗鱼汤面,分量不多, 闻起来倒是很香,另外还有几碟爽口小菜,一点点类似肉酱的东西。 “据说是熙州这边的特色, 酒店主厨的拿手菜,试试?”李昀州把筷子递给他。 盛域接过筷子,蘸了蘸酱。鲜咸爽口,的确非常出众。 “看来这里的师傅有两把刷子。” 之前还不觉得很饿的人这会儿反倒被勾起了食欲。 “所以这家酒店才能在熙州这个地方经营这么多年,房间倒是其次,餐厅颇具特色。” “你连这个都调查过?” “算不上,只是之前恰巧来过一次。”李昀州说,“面冷了就不好吃了,趁热。” 盛域端起了面前的小碗,跟李昀州一道吃了起来。 盛家没有什么用餐间不能说话的规矩,都已经是宵夜了,而且又是在房间里,洗完澡的两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他们甚至借着吃宵夜的机会聊起了天,只不过很默契的避开了那些扰人心烦的事情,说的都是些日常的话题,比如最近看了哪本不错的书,这段时间有什么值得去看的景色,然后又聊到了阿塔尔出名的雪景,以及雪天里适合进行的运动。 盛域在这方面天赋拔群,很多运动的水平已经远远超过爱好者的程度,在李昀州无意间提起坤拿那边的高山混合滑雪时,盛域立刻兴致勃勃的介绍了起来。 他刚好在坤拿高山滑雪场附近有栋小木屋,而且是成年的时候自己拿投资的收益买下来的,在木屋搭建的过程中也亲身参与了设计,算是很有趣也很有意义的一个地方了。 “你对高山滑雪感兴趣的话,下次一起去坤拿感受一下吧,虽然都是雪,但是坤拿那边雪上的感觉和我们这儿还是有区别的,天然的粉雪还有坤拿高山的坡度和厚度都挺值得尝试。”盛域其实每年冬天都会去一趟那边,只不过今的事情太措手不及,就没有安排这些出游计划。 李昀州点点头,没有拒绝他的邀约。 等到这顿愉快的宵夜吃完,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他们才坐回沙发。 聊完日常后,在片刻的安静中那些荡漾的心思又偷偷伸出了触角。 盛域看着面前更加放松和居家的李昀州,除了发现了他新的一面的惊喜,更有想要探索的冲动。 盛域勉强束缚住这些跳动的心思,曲着长腿靠坐在沙发上,把洗完之后垂下了一点的额发捋到脑后,“现在该来谈谈正事了。”他们都知道宵夜那会儿轻松的聊天只不过是休息时的调剂。 “关于哪方面的?” 李昀州这句话说出来盛域反而怔了一下,他直觉今晚的李昀州也有些不一样。 盛域的稍微迟疑没有逃过李昀州的眼睛。 “先来说说今天徐正涛说的那件事情。” 盛域打断他,“徐正涛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李昀州,你本来想说什么?”都这种时候了,他当然不可能让人顶着壳子跑了。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面面相对。 盛域又低咒一声,“我觉得我们可以先把之前没进行完的‘正事’做完。” 没等李昀州说话,他一把压住了李昀州的后颈,俯身吻下去。 当嘴唇轻松贴到李昀州的唇时,盛域有些意外的睁开眼,看着同样没有闭上眼睛的李昀州时眉目微扬,然后慢慢的摩挲着对方的嘴唇,不轻不重的啃咬着,即便这样的动作也让他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 李昀州在几秒的平静后,忽然微微张开了嘴唇。 湿润的唇舌舔吻上盛域的唇时,盛域整个人都怔了怔,心火一瞬间烧了起来,他压着李昀州的肩膀,把人推到了沙发上,热情又凶猛的加深了这个亲吻。 从开始唇瓣的啃咬试探到逐渐深入的交缠和进攻。 衣服的撕扯和不受控制的热情迅速的点燃了全身。 布料的摩擦,唇舌的交缠让情况逐渐濒临失控。 李昀州捏住了盛域的后颈,盛域咬了一口他的下巴,喘息地盯着他,眼睛里灼灼燃烧的东西仿佛下一刻就要脱笼而出。 “盛域。”李昀州湿润的唇瓣和不同以往的凌乱让盛域的目光又沉了沉。 “你压到我的手了。”李昀州的呼吸也并不如以往平静。 “你有感觉的对不对?”盛域嗓音沙哑,执着的问道。 “我不是圣人。”这句话不啻于承认,“我说过我会想一想。” “所以这就是你的尝试?”盛域扬高了声音,看着李昀州的表情,他脸色一沉。“该死!”盛域泄愤一般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李昀州湿润的嘴唇立刻冒出了血珠子。 他眉心微微一动。 盛域却懊恼地叹息一声,把头埋进他的颈边,挪开了压住了他胳膊的部分。 “你这个想一想是不是有点过了?”他低喘着在李昀州耳边问。 “你不喜欢?”李昀州竟然又反问了一句。 盛域微微扬起颈子,皮笑肉不笑道,“老子喜欢极了。” 他压了压身体,“你等着。”呵呵,这事没完的。 盛域一个翻身从沙发上起来,也不管松开的浴袍腰带了,转身就冲进了浴室。 半躺在沙发上的李昀州却没有立刻起身。 他盯着浴室的方向,放任着身体涌现的反应。 如果说曾经的李昀州最习惯的是有距离有分寸的感情模式,那么现在,这种模式明显在被不断的撕扯和打破,而放任这一切的正是他自己。 像小盛总那样骄阳似火的人,的确很难让人不心动。 盛域洗了今晚第二个冷水澡,而且这一次还冲了不短的时间。 结果等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竟然还多了一个人。 盛域一晚上的心情起起伏伏,洗完澡还看到苏衡在房间里,顿时撇撇嘴冷笑了一声,然后在苏衡的注视下,掀开了床上的被子,非常自然的钻了进去。 苏衡脑子里有几秒是完全空白的,但多年训练,在各种情况下面不改色的能力已经十分出众,他勉强自己专注着刚刚的话题,“有个叫葛大山的人刚刚找上来,我们看他一直在走廊徘徊,上去问了两句,结果他说他是个导演,几年前跟小盛总有一面之缘,刚刚在酒店大堂碰巧看见了小盛总,希望小盛总能够给他个机会,见他一面。” 苏衡临时进屋找李昀州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只是这会儿看到小盛总不太对头的样子,他干脆就把这个事情一并说了。 靠在床头的盛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知道了,苏助理如果再见到他,就让他直接联系我的秘书,你应该有他的联系方式?” 苏衡点点头,又看了李昀州一眼。 此时的苏衡已经非常明白,他应该大概可能一定是搅合了老板的好事。 来的的确很不是时候,但这种事情,谁能想到呢? 他怎么知道房间里居然是这个情形? 果然,小盛总从浴室出来后,老板也无意多讲了。 “行了,家里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吧。”李昀州对苏衡道。 苏衡这次非常干脆的点点头,“老板,那我先出去了。”关于先生那边的事情该说的也都跟老板说了,至少他们回吴州的时候不会毫无准备,接下来只用等老板吩咐就够了。 苏衡打定了注意,又看了眼盛域,“两位早点休息。” 盛域眉头挑了挑。 房门被轻轻合上。 这时,李昀州转头看向床上的盛域。 盛域挑衅地拍了拍床铺,朝李昀州勾了勾手指头,“昀州少爷,来睡觉啊!” 第90章 基于了解 然而等李昀州真的关上了主灯走到床边时, 盛域却低声笑了起来。 他半躺在床上眉眼舒展的样子极有魅力,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面对这样一个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李昀州也不是圣人, 他只是更擅于控制而已。 所以在上床前他罕见的犹豫了,甚至他自己对这种迟疑的心态都抱有惊讶。 如果仅仅是身体的相互吸引, 是绝不至于让人动摇的, 生活在他们这个环境,从小到大周围都不缺少长得漂亮气质出众的美人,可当引以为豪的自制依然受到了冲击, 就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人对他已经有了相当的影响力,不管是哪个方面。 李昀州平静的面具下有多少心情的起伏,盛域一时间恐怕不能猜的透彻, 但从李昀州的迟疑中, 已然能看出这个阶段让人满意的答案了。 盛域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又拍了拍枕头,“知道你手伤还没好, 今晚不干什么, 纯睡觉。”反正这种和李昀州睡一张床的经历之前也是绝无仅有。 盛域看了眼仍然没动的李昀州,“还是说你想今晚干点什么?”他特意强调了其中某一个字,嘚瑟的简直要上天。 李昀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忽然喉咙里低笑了一声。 他什么也没说, 毕竟有些事情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 逞一时的能耐算什么? 李昀州拉起被盛域掀开的被子, 躺上了床。 酒店虽然设施老旧了一点,但至少床铺的质量和大小还是很过关的。 即便两个身量不小的男人并排躺在一起也并不拥挤, 但床上的人明显心思浮动,本来打算讨论的那些‘正事’也因为这难言的气氛实在不适合继续。 李昀州干脆关了床头灯,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 盛域的视线自然是不受影响的, 但因为身边睡的人,他一时间也很难平复心绪。 黑暗里传来李昀州的声音,或许是因为入夜了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和白天里也有些微的区别,似乎更低沉也更醇厚。 “睡不着?” 盛域耳朵都有些发痒。 “睡意也需要酝酿不是吗?” “我以为你是那种躺着就能立刻入睡的类型。” “我看起来就这么没有烦恼?” “睡眠难道是跟烦恼挂钩的吗?” 两个人小学生似的几句对话,连自己都逗笑了。 “跟人一起睡也是罕见的经历,一时睡不着在所难免的。”盛域幽幽道。 “久了就习惯了。”李昀州淡淡回道。 盛域一时语塞,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侧头望向已经闭上眼睛的李昀州,忽然古怪地问了一句,“我是真的想象不出来,黑天鹅世界里,你到底是怎么个求而不得了?” 但凡李昀州真的用心‘勾引’了,真会有求而不得这种无法想象的事情发生? 等到第二天早上生物钟让人自然苏醒,盛域才恍然发现昨天入睡其实比想象中要快得多,对盛域来说,这也是足够新鲜的体验了,然而彻底醒来时半边的床铺已经没人了,李昀州早起了大半个钟头,盛域隐约是有感觉的,但因为习惯的问题,又为了避免早晨的某些尴尬,他放任自己忽略了这些,直到身体自然苏醒。 盛域起身,露出睡了一晚后已经十分凌乱的衣服,对于习惯不穿上衣睡觉的人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妥协了,他快速的起床,在洗手间里处理好了形象问题,等到要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行李还在之前的房间里。 就在盛域考虑要不要打电话让秘书帮忙拿一下的时候,门外传来刷卡的声音。 李昀州一手拎着早餐一手推着盛域的行李箱进来了。 “起来了?”李昀州不算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虽然时间还早,但他知道盛域遇到正事时是不会懈怠放松的。 盛域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去过我那边了?” “嗯,找你秘书要了张备用门卡,不知道你早上要穿哪一件,所以把箱子一起拿过来了。” 盛域完全可以想象他那个擅长脑补的秘书在早晨遇到这种事情时会有怎样丰富的联想。 他接过李昀州手里的东西。 “你把我行李都搬过来了,是打算之后几天少定一间房了?”盛域挑眉问。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你想住一起?” 盛域不置可否,他轻哼了一声,“看情况。” 李昀州点点头,“先吃早餐,吃完了再整理。”说着,把早餐放在昨天那张小桌子上。 “我以为你又会叫客房服务。”盛域顺势坐到椅子上。 “酒店的大厨的确不错,但这附近的早餐也很有特色。”李昀州解开了袋子。 到了这个时候盛域才发现,李昀州原来也是很喜欢寻找生活乐趣的人,只是这些东西都融在细节里,又掩藏在他本人卓越的条件和外在的光辉下,不够亲近的人恐怕都很难察觉。 “米粉胡椒味挺重,但鲜滑可口,的确很不错,怎么我们来的时候没看到这家店?” 盛域吃了一口后忍不住问。 李昀州坐在他对面,吃着另一碗米粉,抽空道,“早餐推车上买的,不算是正经店铺,但排队的人很多,稍微打听了一下,他们在这一带卖早餐也很多年了,味道算是远近未名,休息日还有市区的人专程开车过来买。熙州郊区这边一直没有深入开发,连成体系的商店都没有,住在附近的人不少还是有外出早餐的需求的,所以这类生意才能做起来。” 一顿早餐又不知不觉谈到了生意上。 盛域对味道好的食物向来更宽容,“等这边的配套体系出来,也可以融入周边的特色,招募这类经营者,让他们入驻街区,规范经营的同时也可以稳定固有的客源……” 早餐的空隙,两个人已经就熙州的项目有了更多的思路。 等到这顿彼此都十分满意的早餐结束,他们才收拾好东西又重新换了衣服。 他们和徐正涛约好了在酒店大堂回合,结果坐上电梯,徐正涛那边又忽然来了点小插曲需要临时处理一下。 盛域和李昀州也没有再折返房间的打算,干脆在酒店一楼的休闲区域找了位置坐下来,打算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一聊再顺便等徐正涛。 结果徐正涛还没来,昨天他们意外在酒店看到的葛大山像是已经等了他们很久的样子,已然下定了决心一样,没有了昨天的踟蹰和犹豫,就朝他们这边过来了。 他没有盲目的直接走到他们桌子边,而是在苏衡的面前停了下来,艰难而客气的再次表达了他的请求。 苏衡之前就已经汇报过这件事,此时看到葛大山明显比前一天还要着急的样子,又再次过去询问了一下老板,得到确切的答复后才回到葛大山这边。 “葛导,李总和小盛总早上还有其他的事情,时间并不多,您愿意现在过去聊几句也可以,或者再约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再详细谈一谈当然更好。” 葛大山明显很焦急,“我想现在先聊两句可以吗?”他焦灼不安地看着苏衡,又忍不住朝盛域他们那边看了一眼。 “当然可以,您跟我来。”苏衡应对的无懈可击,领着葛大山到了盛域他们桌边。 第91章 你这个助理 葛大山的来意不出所料是为了盛域手里的那个本子。 《三十一天》这部作品刚刚写出来的时候, 这个类型剧在当时的市场并不吃香,本子聚焦的都是市井人物,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主角, 相反,每个角色的戏份差不太多, 而且身上都有鸡零狗碎的糟心事情, 从头到尾讲述的都是小人物吃力挣扎的故事,到了终局也没有欢喜大团圆的趋势,反而留下了很多未尽之言, 全程都没有让人‘爽’到的感觉。 虽然剧本质量过硬,甚至很有几分得奖的潜力,业内的人也不是看不出来, 但在当时浮躁的市场环境下, 真没什么人愿意投拍这样的片子。然后本子一推再推, 辗转着就被推到了盛域手里。 盛域当时还没正式开始在圈内投资,不过就是玩票兴致的看上了几个小项目, 并没有打算大肆做圈内的项目, 但本子到了他手里也没有被埋没,他觉得《三十一天》剧本不错,徐正涛那会儿又正愁没地方和盛域合作, 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一派热切的把剧本签了下来划给了自己旗下的文化公司, 给了编剧不菲的版权费,也为当时处境困难的编剧解了围。 葛大山在圈内混了这么些年, 想正经拍个电影的心思从来没断过,但机会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就有的,他和《三十一天》的编剧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当年看到朋友创作的这部剧就很有想拍的意思,甚至还动过自己把本子买下来的念头,可编剧当年处境不好,葛大山也拿不出足够的钱买下这部剧为朋友解困,怕耽误了对方,只能按下了心思。 之后听说这部剧转给了小盛总那边,葛大山为朋友高兴的同时也难免为无法亲自拍摄这个本子惋惜,为了少伤点儿心,葛大山连多的消息都不敢向朋友打听,只知道本子在小盛总那边卖了个好价。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三十一天》这个本子一直没有投拍,仿佛成了个压箱底儿的玩意,而随着葛大山指导的广告和网剧越来越多,想拍个好剧本的念头就越来越强烈。 葛大山一直觉得《三十一天》就是最符合他心意,也是他想了无数次,构思了无数次的本子,里面的每个画面都曾经在他脑子里呈现过,甚至他和小女儿的很多欢乐时光就是在画草图的时候一起度过的。 直到最近,葛大山偶然听说《三十一天》的项目准备启动了!他这次终于下定决心,他想亲自参与这部影片的拍摄,哪怕不是作为导演,他也想亲眼看着这部片子拍摄完成。 葛大山原本已经试着联系了盛世,但盛世那边始终没有回音,他又辗转找了不少人,但一听他的打算,基本不是拒绝就是推脱,最后还是他的编剧朋友听说了这件事情,感慨万千的给了他徐总下面那家文化公司的联系方式,可惜对方只说徐总出国了,回来之后也许还要去熙州那边视察,具体的要等他回来再反馈。 葛大山因为一些难以言说的原因,实在没办法继续等下去了。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到了熙州,熙州影视城的项目在圈内少有人不知了,葛大山干脆就待在这里,这几天都在各个区域晃荡,想碰碰语气看能不能碰到徐总,或者找找其他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帮忙。没想到徐正涛没看见,他居然看到了小盛总! 葛大山又惊又喜,最初甚至都有点犹豫忐忑,但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打算向小盛总证明自己,起码让他能够有机会参与《三十一天》的拍摄。 葛大山在桌前略有些局促地说明了他的来意与打算,尽管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但不管是他提前准备好的厚厚的一叠资料,还是叙述剧本时清晰的观点和投入的激情,都能很清楚的让人了解到他对这个剧本的分析和理解有多么的透彻,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葛大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试图能够得到一个进一步接触这份工作的机会。 结果是好的。 当葛大山听到盛域和他约下一次面谈的时间时,他整个人像被瞬间注入了活力,连日来的疲惫和忧心不说一扫而空,至少也是清掉了好几成。 “谢谢小盛总,谢谢李总。”葛大山自然也是做过功课的,对熙州影视城的几位投资人都有过了解,他感激地望着盛域,“那我就等小盛总您这边的通知了。” “我会让秘书联系你。”盛域没有表现的过分冷淡也并不热切,他对外的形象一直是脾气不算好的那一类,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不好拿捏也不好接近的难搞类型。 在葛大山眼里,小盛总能用这么友善的态度对他,他已经非常惊喜了。 得了小盛总的一个回复,葛大山总算松了口气,带着笑意捏着他那一大打资料离开了。 李昀州发现,盛域这会儿心情明显不错,不至于神采飞扬,但绝对处在一个很不错的节点上。 “葛大山运气不错。”盛域刚刚那个意思葛大山也许听不出来,李昀州却听得很明白,盛域是打算把这部戏给葛大山拍的,虽然之前他们就此聊过几句,但如果葛大山得不到盛域的承认,板上钉钉的事也能黄,相反,葛大山能说服盛域,事情也就十拿九稳了。 盛域因为李昀州这句话侧头看了他一眼,顿时笑了起来,微微啧声,“他运气是挺好的,谁让我今天心情好呢?”他意有所指地瞅着李昀州,根本没遮掩话里的意思。 李昀州也难得的跟着笑了一声,“那他也应该好好感谢我。” 这句难得的俏皮话让盛域哈哈大笑起来,他觉得日渐生动起来的李昀州在不断带给他新的惊喜,让他越来越期待看到对方更多的样子。 “虽然很不想煞风景,但这个时间徐正涛还不下来,他是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去工地了吗?”盛域看了眼手表,良好的时间观念让他没办法对这种事情视若无睹。 他正准备让秘书去催一催徐正涛,徐正涛的助理就从电梯里出来了,他赶紧到了这边,一脸难色的向盛域和李昀州致歉,徐正涛这次是真被公司的事情绊住了。 “不止是公司的事情那么简单,这段时间徐总不在公司,之前徐家的几位元老本身就有些意见,最近徐董身体也不好,那些人就又闹起来了,他们今天闹到公司,把徐董气进了医院,现在那边正一团乱。”秘书按照徐正涛的意思,把这些话直接跟盛域和李昀州说了,“现在徐总正在隔空处理这个事情,所以一时抽不开身,他说两位可以先出发,等他这边处理完了再去回合。” 盛域点点头,“行了,知道了。”又转头对李昀州道,“看来这次又只有我们先去了?” 徐正涛的秘书离开之后,丛山和苏衡那边又重新安排了一下,盛域他们就出发了。 车上,他们也聊了几句徐正涛那边的问题。 “他既然没说什么那就是有处理好这些事情的把握,只是这个时间点是不是太巧了?”盛域凉凉笑了一声,“这可真像是被谁设计好的环节。” 李昀州抬眸看了他一眼。 盛域也正好转头。 这一下视线对上,盛域先顶不住笑了一声。 “你再这么看,就不怪我想亲亲你了。” 他们这次没升起隔音板,这句话被前排的两个人听得一清二楚。 苏衡眼皮跳了跳忍住了,丛山一句粗口都到嘴边了,硬是咬了咬嘴唇也忍住了。 “小心伤了舌头。”李昀州这一句也不知道是提醒谁的。 盛域的背放松了几分,靠在椅子上笑了好一会儿。 他对着前排的两个人道:“以后别大惊小怪了,多习惯习惯就好了。” 丛山不敢出声,倒是苏衡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李昀州,居然回了一句。 “我们知道的,小盛总。” 盛域瞥了眼李昀州,调侃道:“你这个助理有前途。” 第92章 特殊的表达 熙州项目在当地是有负责人的, 负责人姓崔,叫崔浩生。 是联合开发公司的常务经理。 崔浩生清早才接到老板们要来视察的消息。 因为熙州项目涉及范围广,有不少地区都在同时开工, 崔浩生作为其中重要的衔接人员, 每天都在不间断的处理各种预料中和预料外的麻烦。 顶头老板的突然到访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排开早上的工作赶到工地门口接人时多少有点狼狈。 但崔浩生是个懂实务的, 过了最开始的紧张尴尬期,和几位老板聊起具体实施的工作时, 语言就瞬间变得顺畅起来。 “东边是蓬溪文化产业园,现在影视景观已经搭建的有一定规模了,蓬溪大概是77万平方米左右, 主要是东溪时代文化背景的建筑, 也是目前进度最快的一处文化产业园, 比湘川和亚澜的进度更快,我们还是想赶一赶后年的新春文化祭,争取在明年冬季之前能够竣工。” 崔浩生让人把车子停在蓬溪文化产业园的门口。 “几位想要下去看一看吗?” 因为工地杂乱, 他也拿不准两位光鲜无比的年轻老板愿不愿意进去仔细了解。 “当然要看。”盛域一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又不是过来走个过场的。 崔浩生听了这话心里反而松了口气,他是徐总那边安排总理熙州项目的,这次恰好只有徐总没到现场,他本来还担心接待不周, 在两位主要投资人那里落下不好的印象,谈了这一路发现他们是很懂项目操作的实干派, 瞬间觉得对项目运作又多了不少信心。 司机把车停好后,崔浩生让人拿了安全帽给盛域一行人,等他们都戴好装备后才带着他们进入项目工地。 蓬溪这片产业园确定已经有了一定规模,大部分是以古建筑为主。其中一处沧央楼是个七层高的塔型建筑,在产业园居中的位置, 属于蓬溪的核心建筑,在规划蓬溪产业园时就是园区地标形建筑之一。 走到这附近时,崔浩生特意着重介绍了这座楼,正好在这几天塔楼已经基本成型,他主动邀请几位去塔楼内参观。 崔浩生和另外一个行政经理走在最前,中间是李昀州和盛域,后面还跟着几人的秘书、助理以及两个保镖。 崔浩生介绍的时候滔滔不绝,从塔楼的搭建到用工用料再到施工的时间、工程中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法都讲的相当细致。 他们沿着木质楼梯拾级而上,楼上隐约传来小孩子压抑的哭声。 “楼上怎么会有孩子?”盛域听觉敏锐,走在楼梯上就问了一句,然后抬头向上方望去。 崔浩生一愣,“孩子?工地不可能有孩子啊,我们安排了保安巡逻的,工人的孩子也不允许带到工地上,都是为了避免发生安全事故,而且宿舍那边还有专门的人可以帮忙照顾孩子,工人也没道理把孩子带到这儿来,除非是小孩儿趁人不备自己跑进来的。” “先别说了,孩子好像在哭,先上去看看。”盛域说。 崔浩生点点头,“小张,你先跑几步,看看是不是孩子在上面玩闹。” 随行的年轻男人立刻点点头。 “我们也上去看看吧,刚刚崔经理不是说顶层是个钟楼,钟声仿古,敲的时候蓬溪这片都能听到吗,一会儿刚好可以试试。” 盛域话音刚落,楼上猛然传来男人刺耳的叫声。 四楼狭窄楼梯上的一群人同时一惊,上楼的动作倏然间顿住,全都抬头往上看去。 崔浩生脸色一变,朝楼上喊道:“小张,出什么事情了?” 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后,年轻男人声音紧绷恐惧不已的喊道:“有,有三个小孩儿被绑在立柱上,全部在……在滴血!” 如果仅仅是几个流血的孩子,男人可能还不会这么害怕,关键是孩子被绑缚起来的姿势,脸上被涂抹的奇怪图腾,以及身上伤口里不断流出的鲜血,让看到的人瞬间毛骨悚然。 回过神的一行人立刻往楼上冲去。 本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崔浩生和行政经理,但行政经理块头相当大,仿古宝塔内狭窄的楼梯容不下太多人并行,他这个体型也没办法和人并排走,就落到了李昀州后头。 崔浩生反应过来后立刻往上跑,但他远没有盛域速度快。 盛域窜身上了楼梯,就在他上楼的几秒,楼梯突然发出“咯嘣”的声音,像是什么断裂前的预兆。 盛域脚步一顿,楼梯上的人瞬间慌了,但是楼梯拥挤人又多,瞬间造成了上下不得的情况。 丛山被挤在体型巨大的行政经理背后,意识到情况后,立刻朝下面喊,“后面的人先下去,动作轻一点。”因为不知道木头的受力情况,如果慌张的踱步下楼,很可能造成危险。 然而他话音刚落,整个楼梯又发出巨大的“咔嚓”声。 第五级台阶的地方猛然间断裂,楼梯上的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啊——”的尖叫就直接坠落下去,下面的人顿时慌乱的挤作一团。 “快上来!”盛域瞬间把崔浩生扯上楼梯,崔浩生被拽的一个趔趄滚到一边。 盛域抓住了李昀州没有受伤的左手,李昀州借着他的力道一个跨步上了台阶,然而他身后的行政经理惊慌间死死的拽住了李昀州背后的衬衣。 下一刻,他脚下的楼梯垮塌。 李昀州被他整个人的重力拉得往下坠,盛域也被带着扑倒在地上。 “李昀州!抓住了。”盛域紧紧拽着他没受伤的左手,他朝后面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回过神来的崔浩生立刻跑过去拉住盛域。 “老板!”被挤在后面的丛山和苏衡喊了一声,苏衡隔得太远没办法帮忙,丛山立刻抽出了腰间的皮带绕了一个圈,皮带瞬间变成了一个锁环。 特质的皮带竟然是伸缩型的,具有很高的延展度。 丛山朝盛域道:“这样下去不行,重力太大了,木板那里会支撑不住。我用皮带捆住他的腿往上拉,减轻你们那一侧的重量。” 拽住李昀州的行政经理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过于肥胖的身体在半空中摇摆。 “救救我,救救我。”他带着哭腔不断求救。 “别动。”李昀州喘了口气,只有一只能动的手导致他的动作非常受限。 “救救我,我不想死!!李总救救我!”行政经理还在哭喊着。 “闭嘴!再动老子就踹你下去。”盛域朝他吼了一声,“抓紧李昀州的皮带,不要拽他的衣服了,尽量保持稳定,再他妈乱动楼梯全散了。” 行政经理被他吼得一瑟缩,咬牙点点头。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 后面的苏衡已经把楼梯下方的人疏散了,但那些跑了的人很快又折返。 “下面,下面的楼梯也垮了很多,我们被困住了。” 话音刚落,整个塔楼都晃动了一下。 又是一阵混合的尖叫。 “我们需要绳子,塔楼里有绳子吗?快去找绳子!” 有个恰好负责工程这块的助理一拍脑子,“有,我知道哪里有绳子,顶楼的大钟那里有,每层楼的消防柜里也留了应急绳,我马上去拿。” “我们一起。” 下面的人冲去找绳子。 “嘎达——”又是一声闷响。 “木头撑不住了。”李昀州迅速判断出眼前的情况。 他虽然力气比一般人大,但少了右手,单手发力的情况显然不足以长期支撑两个人的力量。 “绳子来了!”跑的气喘吁吁的年轻人把绳子递给丛山。 “这层绳子只有这么多了,把人拉上来,然后我们再用绳子下去。” “现在只能这样了。” “老板你撑住!”苏衡脸色难看的望着那边。 丛山迅速把绳子和皮带扣系了个死结,这次他顺利套住了胖子行政经理的腿。 整个塔楼又是一晃。 “怎么办,怎么办,楼要塌了!” “快点,快点,再不下去都要死在这里了。” 胖子行政经理已经哭了起来。 手心紧张的冒汗,他却一点都不敢放松。 “我要拉人了,再不拉人,李昀州要撑不住了。”盛域吼了一声。 “我准备好了。”丛山喊道。 盛域盯着行政经理的眼睛,“我数一二三,放开李昀州的衣服,那边的人会把你拉过去,你腿上绑好了绳子了,听清楚了吗?” “不,不,我不敢!”胖子连连摇头。 “放屁,还是你想死在这里?妈的,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盛域拽着李昀州,整个人紧绷到了极致。 “小楚,你放心,你被拴着呢,不会有事的,你再不松手,你和李总要一起摔下去了!”崔浩生也紧张的劝道。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行政经历崩溃的哭了起来,“我松手。” 盛域朝丛山那边点点头。 “一,二,三!” 行政经理尖叫的松开手,然后被倒吊着扯到楼梯的另一侧,同时,盛域一个发力,把李昀州整个扯到了楼梯这一边,之前被李昀州压着的木板也彻底断裂。 “李昀州,没事吧!”盛域扶着他的手臂。 “没事。”李昀州喘了口气,摇摇头。 那边的行政经理也被一群男人慢慢拖着到了安全的地方,他躺在地上崩溃大哭。 塔楼的晃动越来越强烈还伴随着爆炸的声音。 不断有瓦片和木头从上面往下掉。 之前跑到楼上的小张又在惊恐大叫。 “有没有人来帮忙,有没有人来帮忙,我要撑不住了,孩子要被勒死了!” 原来几个被绑缚在柱子上的小孩是悬空状态,刚刚从惊恐中回归神的小张不够高解不开绳子,只能从下面托起几个孩子的腿,不让他们窒息,现在,整个阁楼都在晃动,他惊慌不已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旦他放下这些孩子逃跑,这些孩子撑不了多久就要死。 “快啊,快来人帮忙!” 盛域起身,“我上去看看。” 李昀州一把抓住他,“盛域,情况不对。” “我知道,但上面的孩子也是真的,不是录音。”这时候,盛域已经能听得很明显了,“你不要跟过来。”盛域强硬道。 他朝那丛山喊了一声,“把刀给我。”他知道丛山身上会携带应急的工具。 丛山立刻把随身的小刀扔了过来。 盛域捡起刀子,又对李昀州说了一次,“我不会有事,你受了伤,让丛山和苏衡拉你过去,你们先下楼。” 盛域说着就朝上面的楼层跑过去。 崔浩生咬咬牙,也跟着跑了上去。 塔楼不断落下碎的石块和木头,五楼的楼梯也发生了断裂,还好断的并不严重,盛域一个加速就垮了过去,而六楼反而相对完好,等上了楼看到上面的场景时,盛域脸色也跟着沉了。 三个小孩只穿着白色的单衣,脸上身上画满了奇异的花纹。 手臂上被小刀划出了细小的伤口,不断往下滴落着鲜血。 手脚被绑成奇怪的姿态,脖子上的绳子吊在空中的横梁上。 小孩子不断发出痛苦的喘息,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小张看到有人来了,忍不住大叫起来。 “快来帮忙,我真的要撑不住了。” 他顶着几个被吊起来的小孩儿的腿,脸涨的通红,整个人都在发颤。 刚刚才爬上来的崔浩生因为眼前的这一幕整个人都惊住了。 “过去帮忙,我去剪掉绳子。” 崔浩生听了盛域的话,立刻跑过去,分担小张的压力。 “您,您要怎么剪掉绳子?”绳子可是系在最上面的主梁上的。 盛域没有回答他。 于是崔浩生和小张目瞪口呆的看着盛域脱了大衣,从侧边的窗户爬上侧梁然后是主梁。 阁楼的晃动越来越厉害,趴在主梁上的盛域甚至因为晃动差点没抓稳。 “小盛总!” “您没事吧!” “没事,我要剪绳子了,你们接好孩子。” “我们准备好了。” 盛域剪掉绳子的同时,几个孩子也被下面的崔浩生和小张接住抱了下来,他们立刻扯开了勒住孩子脖子的绳索,盛域也原路从柱子上下去了。 就在盛域抱起一个孩子的时候,整个阁楼猛地晃了晃。 “快点下去,楼要塌了!” 三个人一人抱着一个小孩,向楼梯飞奔。 就在他们下楼的时候,不断有瓦片、砖块和木料往下坠落。 到了四楼的时候,盛域发现李昀州居然还没走! “操!让你先走的呢!”盛域吼了一声。 “在这里接应你也是一样的。”李昀州指着地上的收集来的更多的绳索,“套在身上,下面已经铺好安全气垫了,救护车和医护人员都到了。” “你他妈就没有一次听话!”盛域深吸了一口气。 丛山和苏衡把孩子接了过去。 李昀州看到几个孩子脸上的花纹时几不可察的怔了怔。 眼神深暗。 “孩子给我们,老板你们先下去!” 丛山把孩子固定在身上,苏衡把崔浩生手里的孩子接了过来。 小张却没有松手,盛域脸色一沉,走到他身边,“孩子给我。” 小张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们站的位置在四楼中间,顶楼的大钟因为阁楼的晃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张?”崔浩生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 小张忽然笑了起来,把孩子朝阁楼中间悬空处扔了过去。 盛域扑过去抱住孩子的同时,小张朝窗户冲了过去,他抬头看着上方,朝惊愕的众人一记飞吻,后仰着倒了下去。 就在盛域接到孩子的瞬间,顶楼的大钟飞速的砸了下来。 在没人来得及反应的瞬间,盛域感觉自己被人用大力推到了一边,他侧倒在地上,愕然地看着大钟擦着李昀州的脑袋带着人一起坠了下去。 第93章 接踵而来 那一天, 熙州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响了很久。 连续好几辆疾行的救护车散发出的紧张气氛,打破了这座城市惯有的宁静。 熙州东区的医院门口,提前赶来的各科医生已经做好了急救的各项准备。 大大小小形容狼狈的伤者被迅速转移到相应的手术室。 红灯亮起, 一切的希望与绝望, 生存与死亡被锁进了一个个密闭的空间。 守在门口的人只能静默等待, 像无数聆听判决的人一般祈求命运的眷顾。 手术室外时钟滴答滴答拨动。 盛域面无表情地坐在两层门外的家属等待区。 他的身上头发上布满了灰尘、碎石, 还有被瓦片木刺扎出的伤口。 盛域的秘书跟了他很多年,从没见过他像这一刻一般狼狈。 尽管他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做,甚至表现的比什么时候都要平静镇定。 但平静之下是望而可知的惊涛骇浪,镇定下掩藏着摇摇欲坠的情绪与克制。 他们从布满了碎石瓦砾的麻网里抬出那位时, 安全帽已经裂开, 帽子下淌出了暗色的血液, 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塔楼中间空悬的位置每一层都有麻绳编起来的网,一层层的碎瓦砖块掉下去又被兜住,反而形成了陷阱一般的构造。大钟落下, 连续四层的麻网毁于一旦,堪堪在第二层时被止住了坠势,但建筑里散落的碎片变成了无处不在的凶器,与大钟一同落下的李昀州身上布满伤口。 最深的那一处在背部, 碎掉的尖锐的瓦片深深的扎进了后背。 最难以预料的是头部,在安全帽的保护下仍然流血昏迷的情况, 在送上救护车时就得到了‘做好心理准备’的提醒。 劫后余生的秘书没有松一口气的轻松,在沉默等待的上司无暇应付不断响起的电话时,担负起了紧急处理部分后续事宜的主要职责。 不管是无故塌陷的塔楼,断裂的楼梯,坠落的大钟, 还是塔楼上受伤昏迷的孩子,以及跳楼身亡的员工,桩桩件件拿出去都是授人以话柄的巨大麻烦,他们此时不仅要面临一群伤者,更要处理来自各方的压力与质疑,还有来自对手的落井下石和猛烈的舆论攻击。 秘书不敢吱声,他拿着手机焦虑地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口边,尽量回复着能够由他处理的问题。此时,包扎好了伤口的崔浩生一脸苦大仇深的走过来,作为项目的直接负责人,他一会儿就要接受警方那边的审讯了,目前工地已经被全面封锁,徐总那边正在负责和警方交涉,他们也拦截了一部分消息,尽量低调处理这次影视城工地中发生的事故,尽一切可能降低负面影响。 影视城出事不仅仅是一个项目的问题,更涉及到了上面的风险防控和各类管控措施的问题,所谓牵一发而引全身,徐正涛那边接到消息也迅速做出了安排,他会负责和调查组的人员进行沟通,配合调查的同时降低负面影响,盛域的秘书这边则需要安排好医院这边的受伤人员,应付他们的家属,而崔浩生全力配合他完成这部分的工作。 崔浩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此时此刻,他无比焦虑的同时烟瘾也犯了,但是医院的环境让他没办法顺畅的抽一口烟,接踵而来要处理和面对的事情也让他无暇抽烟。 他眨个眼睛的时间,脑子都是几个钟头前塔楼里的画面。 以诡异的姿势绑缚在一起细细呜咽的小孩子。 仿佛中邪一样诡异一笑从塔楼跳下当场死亡的小张。 还有大钟擦着李总掉下去时,疯狂的飞奔着扑下去又在分秒之间被他紧紧抱住大腿的小盛总。 无论是哪个画面都触目惊心,让他捏着烟的手都不停微微颤抖。 就在他们抱着孩子抬着伤者从塔楼离开不到几分钟,这座耗费了诸多心血的高大建筑就在他们面前毁于一旦,坍塌下来的建筑扬起了漫天灰尘,顷刻间化为废墟。 崔浩生敢拿自己命担保,工地里的材料是他亲自过手的,绝对不可能出现质量问题。 塔楼的图纸和搭建是他亲自监工完成的,不可能在刚刚竣工没两天的情况下无故倒塌。 还有小张,他为什么会出现那种诡异的举动? 到底是谁在害他们? 崔浩生想得冷汗直流。 “李总怎么样了?”他望着手术室的方向低声询问秘书。 盛域的秘书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目前情况不明,手术需要的时间可能会很长。” 秘书刚说完,就看见盛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没工夫理会崔浩生,赶紧跑了过去。 “小盛总?” “我去趟洗手间。”盛域站起来,拿起了身边用塑料袋包起来的手机钥匙等物品。 这是刚刚李昀州被推进去做手术之后,护士从手术室里拿出来交到盛域手上的。 秘书欲言又止,只能点了点头。 盛域把手机和钥匙放在口袋里,去了洗手间。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抬起头对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眼睛通红的男人。 盛域嘲讽地撇了撇嘴,“李昀州,你要是死了,没人会记得你一辈子,做梦去吧。” 他垂下眼睛,手撑在洗手间的台面上,低下了头,之前沾满了灰尘的额头在用冷水冲洗干净之后露出了略显狰狞的伤口,盛域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沉默下来,几分钟之后,他走出了洗手间。 秘书正等在洗手间的门口,看到他出来,心里微微一松。 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 盛域抬起头看了眼前方,插在裤兜里的手握住了李昀州的手机。 “把张重名的资料调出来。” 秘书愣了愣。 张重名,那个跳楼死亡的小张? “回神了,该做事了。”盛域平静地提醒,他又望了眼亮着手术灯的地方,嘲讽道,“要是他醒过来发现我就干等了几个小时什么都没做,嘴上不说心里都要嘲笑我。” “小盛总?”秘书难受地看了他一眼。 “李昀州命大得很,他不可能死在这种时候,死在这种地方。”盛域嘴角挑了挑,“等他醒过来,有他好果子吃。” 秘书听了这些,心里反而生出巨大的压力。 秘书强忍着情绪,摆出专业的态度,“您身上的伤口需要先处理一下吗?” 盛域一愣,点点头。 “找个护士过来帮忙包扎一下,把崔浩生叫过来。”他语气随意地说道。 吴州机场,刚刚落地的李苍峡一脸冷漠地观察着人流不断的机场环境。 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预设着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和任务规模。 在黑天鹅世界待久了,他们几乎练就了身处各种环境都处变不惊的本事。 只是这一次情况非常特殊,那只杂毛鸟把他们扔进了一个和原世界高度相仿但走向并不一致的世界,连周围的人都做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不,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还原。 在这次旅途中,李苍峡通过短暂的接触,已经再次明确了这一点。 死鸟把他们扔回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哥,还有他的队友们此时此刻又到底身在何处? 如果现在这个时间线上存在一个李昀州,那这个李昀州是已经被他哥所取代,还是说是死鸟照着他哥的形态完全模拟的? 不,不对,死鸟做不到这一步。 他虽然无所不能,但并不能复制灵魂,这是他们之前就已经确认过的事情了。 人的灵魂永远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 所以,现在的李昀州身体里到底是他哥,还是一个冒牌货? “二叔,最近这边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李苍峡吊儿郎当地问了一句,毫不遮掩的语气让人想忽略他的异样都不行。 李嵩然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跟你爸在海地亚出事就是最大的变数。” 李苍峡笑了一声,没还嘴。 “我哥呢?”他注意到李嵩然跳动的眉头,想了想改口道,“我是说李昀州呢?” “去熙州处理事情去了。” “熙州?那个影视城的项目?”李苍峡脸色立刻阴了,“那个项目就是个烂摊子,谁沾谁倒霉,我哥怎么会去接手那件事?” 在原本的世界,他们家根本就没沾这个事情。 “他真的跟盛域合作了?”李苍峡不可置信。 在所有不可能排除后,最不想承认往往就是答案。 “你知道什么?”李嵩然洞悉了他的意思。 “操!”李苍峡什么也没说,先骂了一句。 李嵩然顿时又皱起眉。 李苍峡看了他一眼,“我要见我哥,你答应我的。” “等昀州从熙州回来,自然可以见到。” 李沧想刚想说话,李嵩然的秘书就快步走了过来,他表现出难得一见的严肃。 “先生,昀州少爷在熙州出事了,他们在视察工地的时候出了重大事故,昀州少爷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李嵩然的脸色猛地一沉,李苍峡也惊愕道,“你说什么,你他妈再说一遍!” “小盛总打了好几个电话,还有苏衡他们也联系过我们,我们之前一直在飞机上。” 他们这架飞机还经过特别处理,防止通讯的过度干扰。 “我哥不可能出事的!” “闭嘴!”李嵩然呵斥了一声。 李苍峡被他吼得一愣,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去视察影视城项目的时候遇到了塔楼坍塌,目前伤者都被送到了熙州当地的医院,昀州少爷是从楼顶摔到麻网里的,头被顶楼的大钟刮到了,现在还在手术中,小盛总那边之前一直联系不到我们,就通知了老宅那边,我们刚恢复通讯,苏管家就来电了。” 秘书把大概的情况说了一遍,“车子已经安排好了。” “去熙州。”李嵩然立刻道。 秘书毫不意外,“明白。” “我也去。”李苍峡急忙道。 李嵩然没有理会他,稍一停顿,“你联系威尔逊医生。” 李苍峡听到这个名字猛地转头,他咬咬牙,一个字也没说。 秘书一惊,“先生?” “照我说的做。”李嵩然道。 秘书只能点头,“好的,先生。” 从吴州到熙州最近的航班也在两个小时之后,国内的私人飞机申请这种距离的航线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办完手续的,他们选择开车过去反而是最快的方式。 李嵩然一行直接从机场的停车场出发,开上了吴西高速。 车里,秘书还在继续跟进那边的情况。 李嵩然忽然道:“除了跳楼当场死亡和之前意外坠落摔成重伤的那一个,昀州的伤势是最重的?” 秘书点点头。 李嵩然表情沉重,两只手交叉搁在膝盖上。 “以昀州的身手,不止于此。”好半天,他才语气冷凝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刚说完,李苍峡就‘砰’的一声,拳头砸上了车椅背。 “出事的时候盛域在他身边?”李苍峡问。 秘书诚实的点点头。 “妈的,跟盛域在一起就没好事!”李苍峡又骂了一声。 然后心里还在不停重复,麻烦精,狐狸精,害人精!操懆懆,死鸟这次真是踩到他底线了,它到底安排了个什么垃圾剧情! 李嵩然这次一句话也没说,脸色也前所未见的难看。 第94章 李昀州没醒的第一天 徐正涛忙得焦头烂额, 一直到晚上七八点了还没吃上一口饭。 一天里电话都没有停下来过。 到了快九点的时候,他带着让助理打包的饭盒去了病房那边,见了状态比他还差的盛域, 一样是忙活了一天, 盛域身上的脏衣服都没换下来, 徐正涛把饭盒递给他, 看了眼还没熄灯的手术室,劝了他一句, “你先去吃口饭换身衣服,这里我帮你看着,有什么消息立刻打电话通知你。” 徐正涛也没想到, 他错过的短短一个小时, 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盛域看都没看他一眼, “不用了,他进去很久了,应该快出来了。”他一天没喝水, 嗓子干哑,嘴巴已经起了裂。 说完这句,他面无表情的起身,到走廊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水, 一瓶扔给了徐正涛,自己开了另一瓶打开喝了几口。 “张重名的资料我看了, 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盛域嗓子发哑,语气平淡,眼睛一直盯着手术室的方向。 徐正涛心里喟叹了一声,“我也让人查了他的资料,刚刚也跟警方那边沟通了, 他身上的确没有什么可疑的,不管是行动轨迹还是人情社交以及经济情况都没有问题,甚至这次陪同你们去视察也不是他主动要求的,而是崔经理的临时安排。” 盛域看了他一眼,“越是没有问题,他在塔楼上的反应就越奇怪。” 徐正涛头一次在盛域面前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抿了抿嘴,“没错,警方那边也在深入调查了,事故到现在还不到10个小时,他们需要时间,熙州上下对这次的事故都非常重视,初步调查后已经被定义成了人为事故,工程问题上不存在任何问题。” “项目的问题你可以处理?”盛域看了他一眼。 徐正涛莫名觉察出了几分沉重,正色道:“我处理。” 盛域点点头,“张重名那个样子,如果从他身上查不出问题,就去查一查他那天接触过的人,包括塔楼里的那些。” “你怀疑他们对张重名做了手脚?”徐正涛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情况,迟疑道,“刚刚崔浩生跟我说,张重名本来很正常,但是突然之间像中邪一样把孩子往下扔,表情也非常诡异。” “中邪?”盛域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冷嘲道,“不管是中邪、催眠还是其他,翻着底也要查清楚。” “早上我家里那些事情也怪的很。”徐正涛表情也不好看,“来的太巧了点。” 他忍不住说,“像是很大一盘棋,我们置身其中,所以看不清来龙去脉。” 盛域的目光又放到了手术室那边。 “谁下了这盘棋,谁就要做好反噬的准备。” “还有那几个孩子,问过他们到塔楼的原因了吗?”盛域问。 “警方已经派人去了,但是这个事情几个孩子也受了很大的惊吓,有些话要等孩子状态恢复一点才方便去问,几个小孩里只有一个是项目员工的家属,年龄最小的男孩子是昨天和父母一起到熙州探亲的,刚好就住这附近,早上自己跑出来玩的时候跑丢的,塔楼出事的时候,他家里人正在到处找孩子,只有唯一的一个女孩儿,是个小导演的孩子,她爸最近在这边逗留了一段时间,应该是想在熙州找找机会。” 盛域眉心一跳,声音扬了几分,还是逃不开沙哑。 “小导演?那孩子姓葛?” 徐正涛一脸意外,“我记得的确是姓葛,难道你认识?” 盛域没开口,像在思考什么。 “是葛大山的女儿。”他缓缓道。 徐正涛眉头也皱了起来,“葛大山是谁?” “就在塔楼出事以前,我们刚刚见过一面,他想拍《三十一天》那个本子,我打算给他一个机会,他应该也联系过你的秘书。”盛域道。 徐正涛有了点印象,“他为什么会把女儿带到这里来?” “葛大山跟他老婆离婚了,他老婆要带着女儿出国,他女儿不愿意,执意要留在葛大山身边,这小女孩儿身体有点毛病,不能离人,又不愿意跟她妈走,照顾这么一个孩子不仅费心思也费钱。” 盛域平铺直叙,把之前调查的事情随口说了出来。 之前李昀州说葛大山运气好,不光光是因为他们有几分先知的意思,也因为盛域动了恻隐之心。 “我会再去查一查。”徐正涛说,这事听起来实在太巧合了。 “不用了,这边我来查。”盛域说这话时,徐正涛又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点点头,“行,你来查。” 他也忍不住随着盛域的视线看了眼依然没有熄灭的手术室灯牌。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随时开口。”徐正涛补充道。 “那几个孩子身上的图纹能向警方那边复制一份吗?”盛域喉咙有点痒,盯着手术室的每分每秒都烦躁的想抽烟,连口袋里的薄荷糖都不管用了。 “我想想办法。”徐正涛叹了口气,“应该不难。” 说完他又指了指饭盒,“你吃点吧,待会儿他手术做完了,还需要人照顾,你是打算饿昏在手术室门口?” 盛域瞥了眼饭盒,“看起来就很难吃。” 虽然这么说,盛域还是端起了饭盒,扒拉了起来。 徐正涛看着他机械的吃饭状态,心里又叹了口气。 他以为是假的东西原来是真的。 他以为是真的那些很可能是假的。 谁能想到李昀州那么一个处处妥帖又绝对利己的人能为了拉盛域一把,把自己坑到生死不知的程度呢? 李昀州最好没事,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疯的就不止一个两个了。 徐正涛坐在盛域旁边,陪着他吃了大半份盒饭。 这点分量绝对算不上一个成年男人的正常饭量,但另外一个人还在抢救,盛域吃不下也完全可以理解。 两个人干脆一起坐在手术室门口煎熬的等待。 时不时有电话打进来,简短的处理之后,又回到相对沉默的状态。 “你之前说,徐蔚然在梦里告诉你,我会遇到危险?” 盛域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徐正涛愣了愣。 “是,她是这么说的。” 盛域微微弓背,两只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声音冷冽,“这么说,是李昀州帮我挡了这一劫。” 徐正涛侧头看他,总觉得盛域这状态有点不对头。 “小盛总。” 他还想再劝几句,盛域却打断他。 “你不用说了,我不是在钻牛角尖,只是就事论事。” 徐正涛并不认可,皱眉道:“既然他选择这么做,就有他的理由,你不需要为这件事情责怪自己。在这件事上,你们还有那些员工都是受害者。” 徐正涛不知道盛域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盛域的情绪明显不对。 下一秒,手术室的灯光骤然熄灭。 盛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几乎是冲的跑到了手术室门口。 大门打开,戴着口罩的医生满目疲惫地走出来。 “手术很成功,但病人的情况还需要观察,如果病人能在短时间内清醒,情况会好很多,今晚我们会一直观测病人的情况,家属暂时不能探望。” “也就是说他只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盛域沉声问。 “病人的生存意志很强烈,本身的身体底子也很好,你们要对病人有信心。”医生只能讲这些劝慰家属,“脑部的问题很复杂,有些后遗症只能等病人清醒之后才能验证,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你们家属的支持。” 盛域沉默着没有开口,他望了眼手术室的方向。 “他什么时候出来?” “一会儿护士会把人推出来,你们暂时不要靠近病人。” 医生交代完具体的事情才先一步离开。 李昀州出来的时候,盛域和徐正涛还有苏衡丛山都被护士隔在旁边。 只能远远地看着。 戴着呼吸罩的李昀州剃了很大一片头发,脸色苍白,因为背部有伤,只能趴在病床上,他闭着眼睛,身体有规律的轻微起伏着。 盛域抿着唇,隔着一段距离,紧紧跟着病床,一直看着护士把人推进加护病房。 徐正涛特意缀在他后面。 丛山想上前却被苏衡一把拉住。 丛山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咬牙道:“等老板好了,我就回去了。” “丛山,别闹了。”苏衡的语气也尽是疲惫。 “我没闹。”丛山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些年学的东西在老板这儿派不上用场,每次受伤的都是他。感觉自己很没用,你懂吗?” 苏衡没说话,因为丛山说的他都懂。 “老板不是一般人。”苏衡说,“他不会怪其他人。” “只会把我们衬托的更没用。”丛山捂住脸,“我他妈从没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 苏衡没有再说什么,显然他的状态也并不比丛山轻松,只是这个时候他更擅于忍耐。 反而是前头的盛域这时候转过了身。 他淡淡看了两人一眼,“李昀州有自己的想法,他都没没说话,你们在这儿妄自菲薄什么?有空在这里闹脾气,不如去做点事情。” 丛山被他说得抬不起头。 苏衡微微一怔后朝盛域点了点头,“我们知道,小盛总。”他扯了扯丛山袖子,“我们从没想过让老板失望。” 盛域点头,“那就做给他看。” 丛山红着眼睛抿着嘴巴没有吭声,神情却坚定了很多。 半晌,苏衡开口,“先生他们马上就要到了,我会去医院门口等他们。”他又拉了拉丛山,丛山这会儿情绪已经恢复了不少,也朝盛域点了点头。 等两人走了,徐正涛才感慨说,“他们这是在提醒你?” 盛域没有说话。 “李家的那位伯父可不好对付。”徐正涛又说了一句,“李昀州这个情况,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盛域垂下眼。 “小盛总?”徐正涛疑惑地看向他。 “管他的呢?”盛域面无表情道,“李昀州要是没事,他想怎么样都无所谓,李昀州要是出了问题,我把自己剖了赔给他都没用。” 徐正涛这会儿都要佩服他沉得住了。 可惜,沉得住的盛域没撑过两小时。 李嵩然和李苍峡一到医院,听苏衡和丛山说了李昀州的情况后,李苍峡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冲到病房门口朝盛域挥了一拳,大吼了一声,“操!盛域!你他妈的,这次是不是又害死我哥了?” 盛域眯起眼,抹了把嘴角渗血的伤口,冷声道:“李苍峡?” “是老子。”李苍峡冷笑,“我还以为是个冒牌货,看你这怂样,是真的没错了。” 盛域冷眼看着他,“看在你是李昀州家人的份上,让了你这一拳,我不想在医院跟你吵,里面的人需要休息。” “呸!”李苍峡气得跳脚,“装模作样害人精!怎么,原来爱理不理,一天到晚吊着我哥,现在东洲代理人之争开始了,就上杆子跑来套近乎了?你害他还不够吗?” 盛域脸色冷了下来,静静看着炸毛跳脚的李苍峡。 他忽然冷笑道:“你是有病还是吃了降智药?”他一把扯住李苍峡的领子,李苍峡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他拽到面前。 盛域满腔嘲讽,“既然从游戏里出来了,就好好理解一下你现在的世界,努力用一用你打了折的智商。”他轻声叹息,“我真怀疑,以你的智商是怎么在那个世界活下来的,你别告诉我,你全都靠的李昀州?” 李苍峡暴怒,“盛域!” 第95章 哪里都不对 “苍峡。”李嵩然的出现让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归于平静。 李嵩然淡淡的看了盛域一眼, 盛域松开了李苍峡的衣领,尽管面容疲惫,态度却不卑不亢, 他向李嵩然问了声好, “李伯父。” 李嵩然微微点头, 态度不咸不淡, 他望了眼手术室的方向,“昀州在里面?” 盛域脸色微沉, 又是点了点头。 李苍峡也看了病房的方向一眼,正要开口,李嵩然就看了他一眼。 “苍峡, 医院是安静的地方, 别在这里胡闹。” 李苍峡还想说些什么, 闻言却是冷哼了一声,理了理自己被揪乱的领子,他后退了一步靠在墙边, 看了眼面色不虞的李嵩然,又看了眼同样面无表情的盛域,忽然挑了挑眉,冷笑了起来。 李苍峡这幅模样旁边的李嵩然和盛域当然不可能看不见。 但这会儿他们都没有理会李苍峡。 两人近乎有默契一般走到了远离病房的走廊。 李嵩然对盛域道:“这次昀州出现意外, 有劳你费心了。” “伯父太客气了,昀州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盛域这个当仁不让的态度有点出乎李嵩然的意料, 他看了盛域一眼,“熙州发生这种事故,别忘了跟家里报声平安,老爷子他们年纪大了,最担心的就是小辈的安全问题, 在这种事情上千万不能轻忽。” 盛域点头,“已经能跟家里说过了,的确是让他们担心了。”他语气低沉,然而话锋一转,“爷爷已经跟李爷爷那边联系过了,这次昀州是为了救我出的事情,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熙州这个项目牵扯很大,我们成了靶子,但不能甘心做一个靶子,等昀州好起来,我会跟他商量着做好这件事的收尾。” 李嵩然的眉头轻轻一皱又很快松开,他盯着盛域,表情高深莫测,许久才淡淡应了一声,“你心里有成算就好。” 李嵩然看了眼病房的方向,“昀州脱离危险了?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看他?” “暂时还不行,还需要观察一晚。”盛域道。 李嵩然点点头,“既然这样,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你们今天都累了,医院就让苍峡在这里守着吧,他知道昀州受伤一路上都很焦心。” 盛域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我还是在医院待着吧,在医院我更安心。” 李嵩然的眉头也跳了下,表情跟着沉了下来。 盛域站在他对面,竟然也丝毫不让。 “伯父,您舟车劳顿,刚刚从海地亚回来就赶到熙州,一路也辛苦了,医院这边交给我们吧,昀州有什么消息,我会让苏衡他们立刻通知您。” “你让苏衡通知我?”李嵩然重复了一遍。 盛域看起来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很是淡定的点了点头。 李嵩然停顿了一会儿,又看了眼病房的位置,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说,“看来昀州跟你的确很亲近。” 盛域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他站在这里丝毫不退让的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苍峡靠在走廊上,脚尖朝外,面色不虞。 他时不时地回头隔着玻璃看一眼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面罩的李昀州。 表情一时怀疑,一时纠结,一时冷漠又一时担忧。 不停变化的模样看得不远处的徐正涛咋舌不已。 之前盛域他们刚刚走远几步的时候,李苍峡居然还打算扭开病房门往里冲。 加护病房的门构造不一样,李苍峡也不知道点亮了哪方面的技能,开锁竟然开的轻而易举,还是苏衡和丛山拦住了,他自己也反应过来,才放弃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暂时老实地靠在走廊里。 徐正涛觉得盛域刚才说的可能没错,这个李苍峡是有点不正常。 等到盛域和李嵩然一起回来了,徐正涛才放松了紧绷的姿态,向李嵩然问了好。 李嵩然多看了他一眼,朝他点了点头。 边上的李苍峡又冷笑一声,胳膊交叉抱着站在那里。 “怎么,谈完了怎么卖我哥的事情了?” 盛域看他像看跳梁小丑。 就这一点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就激怒了李苍峡,他猛地直起身。 李嵩然使了个眼色,旁边的秘书和保镖立刻往前了一步。 李苍峡举起手,一脸无辜,“干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你是跟我回去,还是在医院守着?” 李嵩然这个问题,李苍峡几乎不需要选。 “当然是待在医院了,我可不放心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待在我哥身边。”他瞥了盛域一眼,“等我哥醒了,我还有些话想问他。”他总算说了句正常的话。 李嵩然点点头,“既然这样,今晚你就待在这里。” 李嵩然对盛域道:“苍峡性格跳脱,这段时间在海地亚也出了点事情,状态不怎么好,有些出格的地方你多担待些。” 盛域点点头,“您放心。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李嵩然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医院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我会好好照顾昀州的。” 盛域没有理会一旁李苍峡嘲讽的笑声,态度慎重的做了回应。 李嵩然没有让盛域送他,盛域还是客气地把他送到了电梯口。 等人走了,跟他一起过来的徐正涛才神情复杂的对盛域道,“这就完了?”他也不是傻子,刚刚盛域和李家那位不动声色的交锋他也看得一清二楚,但他直觉李家那位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怎么可能?”盛域轻哼,“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只不过现在他们都顾忌着李昀州,不想把这些事情扯到台面上来讲。 “没那么容易的。”盛域一语双关。 徐正涛也知道,盛域不可能那么容易过关。 但盛域刚刚面对李嵩然的从容也让他心里暗暗吃惊。 李嵩然在他们这一辈来讲也算是传奇人物了,属于小辈们心里非常敬畏的那类长辈。盛域面对他时态度虽然客气,但真是一点都没有退让,特别是在李昀州的事情上。 “李家伯父虽然走了,这不还留了个刺头儿在这里。”徐正涛感叹了一声,又疑惑道,“嘶——我记得李昀州他们这些堂兄弟之间的感情没那么好啊,而且,李苍峡跟昀州的关系也没听说那么亲近,现在看来外面的传言也不太可信啊。” “未必。”盛域看向病房那边。 李苍峡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缓缓地朝他比了个中指。 徐正涛“啧”了一声,“这李少之前传出来的也不是这个性格,是传言有误还是海地亚那边真出了什么意外?” 盛域没有回他这句话,同样回了那边一个轻蔑的笑容。 “我只知道,他现在确实挺碍眼的。” 李昀州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两天。 周围人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平静到越来越紧绷。 期间李苍峡还趁人不注意套上防护服进了趟病房试图叫醒李昀州。 然后被盛域等人拎着扔了出去。 李昀州虽然没有醒,但身体的所有指数都在一路向好。 医生也放宽了许可,允许家属分时段的进去看顾病人,陪病人说话,但像李苍峡这种肆意妄为的,被直接卡在了许可范围之外。 李苍峡之前也是怒气冲冲,甚至给李嵩然都打了好几次电话。 结果李嵩然那边似乎在忙什么要紧的事情,连安抚他几句的功夫都没有。 李苍峡怀疑他这个二叔是假的。 他眼睁睁看着盛域每天堂而皇之的出入他哥的病房,之前暴跳如雷的状态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改变。 李苍峡对这个世界找不到头绪,他总觉得什么地方都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完全想不出来,希望他哥早点醒来的心思也越来越强烈。 无论这个李昀州到底是真是假,李苍峡都认为,醒来的李昀州一定会给他一些提示与启发。 盛域这天清晨亲自给端水给李昀州擦脸,他没有让护工动手,自己试了水温之后拧好了毛巾,避开李昀州脸上的伤口动作很轻的给他擦拭。 又用棉签沾水给他润了润干燥的嘴唇。 做完了这些,盛域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盯着闭目的李昀州。 “睡美人,你准备睡到什么时候?还是打算等我脾气过了再醒?” 他轻哼了一声,“没那么简单的,你什么时候醒来这脾气都过不去,我劝你还是早点醒来,趁着你这幅病歪歪的样子博取一下我的同情心。” 盛域抓住李昀州的手,摩挲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啧,你看现在连我占你便宜你都反抗不了了,李昀州,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之任之了?”盛域低下头,下巴搁在他抓起的手背上,低声道,“你他妈真的睡太久了,李昀州……你还欠我一个回答吧。” 外面敲玻璃的声音打断了盛域,盛域的秘书隔着玻璃扬了扬他的手机。 盛域眯起眼,又看了眼床上的李昀州,叹了口气,“我有个电话,我去接一接再回来。”他顿了顿,“这几天我很忙,熙州的事情我已经有头绪了,等你醒来再说给你听。” 盛域把李昀州的手放回原处,站起身,“李昀州,听话点吧,早点醒过来。” 说完他才转身离开。 盛域和门口的苏衡他们点了点头,接过秘书手里的手机走到阳台那边。 医院的休息室里,李苍峡同样也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语气不善地对着电话那头道:“威尔逊下午过来?他来有什么用,他又不是脑科医生,我哥现在昏迷不醒是外伤的原因,跟心理问题没一毛钱关系!我知道是我二叔安排的,但他现在人不在这里……什么?行!我自己跟他打电话!威尔逊来了你就让他住酒店,反正你安排就可以了,别把人带到医院来,我知道……我负责可以吧!操!” 李苍峡挂断了电话,脸上阴沉沉的。 他下意识地走到李昀州的病房前,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人,自言自语道:“那时候你每次提起这个医生语气都不太对,别人听不出什么,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他是不是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以你的性格,应该早就有仇报仇了吧?可是这个世界,他还好好的,被二叔当成救命良药呢。哥,你也该醒来给我解答一下了吧,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姓盛的到底是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混蛋,这几天……我总觉得什么都不对?” 李苍峡盯着李昀州,深深叹了口气。 下一刻,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贴在玻璃上。 第96章 他醒了 “医生!我哥他动了!” 李苍峡这一嗓子把医院里的人都叫得一哆嗦。 护士瞪着眼睛跑过来让他小点声音。 李苍峡一激动, 转身就往医生的办公室跑。 守在门外的苏衡和丛山也冲过去,隔着玻璃往里看。 可里面的人明明躺着没有什么动静。 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是看错了,还是老板真的动了?”丛山眼睛都不敢动一下。 苏衡比他冷静不到哪里去, 只是面上看不出来。 “医生来了就知道了, 门口不能缺了人。”苏衡补充道。 这也算是他们的经验之谈了。 “要不要给小盛总打个电话?万一老板真醒了, 他人得在这里吧。” 丛山一开口, 他跟苏衡两个都愣了愣。 这话说的太自然,他刚说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但仔细想一想, 虽然外面一直有这样那样的传言,但他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很清楚,有些事情真不是外头传的那个样子, 虽然现在看来距离传言的距离也不太远了。 医生和盛域是前后脚到的。 主治医生和几位专家刚刚进病房查看李昀州的情况, 盛域紧跟着就回来了。 他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觉, 眼睛下面一团青。 人看起来也瘦了一些,轮廓似乎更加分明了。 这会儿少了几分懒洋洋,多了些沉凝与认真, 一下子就成熟起来,气势也更加迫人。 “你这是闻到香味的狗子吧,回来的倒是快。”同样被拒之门外的李苍峡看到他就来气,气一上来就免不了冷嘲热讽。 “滚。”盛域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始终盯着病房里的情况。 李苍峡刚想发作,苏衡就上前拦了一下, 又摇摇头,“苍峡少爷,医生还在给老板检查。”想吵架还是打架也别选在这个时候。 李苍峡“切”了一声,到底是摁下了脾气。 医生在里面的每多待一分钟,外面的人心里就越焦虑。 明明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就像是等了老长时间。 直到里面的人主动打开门,盛域和李苍峡立刻围了上去。 “病人有苏醒的迹象了,估计今天就差不多了,他随时可能清醒,你们可以多关注下病人的情况,稍后我们会把病人挪到普通的VIP病房。” “也就是说他彻底脱离危险期了?”李苍峡急忙追问。 “是的。”医生给了肯定的答复。 主治医生交代了李昀州的情况,外面的人悬了好些天的心终于落了地。 “现在可以进去看他吗?”盛域问。 “等他挪到普通病房你们就可以过去了。” 李昀州很快被转到安排好的单人病房。 苏衡给李嵩然那边也打了电话,然而到了下午,李昀州依然没有清醒的样子。 中间医生也来了几次,检查了之后都确认没有什么异常,只是让家属耐心等待。 李苍峡从最初的期待逐渐变得煎熬,甚至开始在病房里走来走去。 他时不时地看李昀州的情况,生怕错过他清醒的时候。 相比起来,盛域要淡定的多,他拿着电脑一直在李昀州病床边办公,偶尔还会去阳台接个电话。 他这个‘不走心’的样子显然激怒了李苍峡。 他站在阳台上咬着烟,心里想着这些年那个该死的世界里发生的那些事情。 越想越来气,越想越不忿。 盛域怎么能就这么不上心呢,明明他哥一直以来最记挂的人就是他。 明明那么多次生死关头,他哥都惦记着盛域这个混蛋。 盛域有兄弟,有队友,有一群需要照顾的人。 但他哥眼里心里就只有盛域这么一个人。 可他们还是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轮回历39397年,寂灭期结束后新纪元的开始,金券上重新有了崭新的排名,12次轮回后,排名逐渐稳定。 黑天鹅世界开启了东洲代理人之争。 王不见王的两个人再次有了交集。 人人都知道,黑天鹅手里的每一个看似光明似锦的机会都暗藏着凶猛的杀机。 不知道有多少人折在这种‘天赐’的机会中。 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无数人渴望的掌控权。 做游戏的主宰者还是被游戏玩弄的蝼蚁,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指挥官,裁决者,倒吊人。 争端在第十三个轮回正式开始。 每一次破灭世界的排名都会计入得分板,直到钨金钟敲响的那一刻。 李苍峡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感到了各种违和。 他不记得这是他们经历的第多少个破灭世界。 甚至不记得进入这个世界前发生的事情。 他只知道,这一场东洲代理人之争,他们绝不能输。 李苍峡永远记得他哥站在圆形广场上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说金券这个所谓的排行榜既是高高在上的荣誉徽章,也是为失败者哀鸣的坟墓。 既代表了亿万分之一获得自由的机会,也埋葬与献祭了无数英雄的枯骨。 他说他的名字刻在墓碑的最上方。 他说终有一日,会让这块墓碑归于尘土。 李苍峡咬着烟蒂,扭头看了眼依然沉睡不醒的李昀州。 他又看了眼一点儿也不沧桑一点儿也不悲惨的傻X裁决者。 心里的憋屈与恼怒简直分分钟要冲上头顶。 这个世界,他妈就是个假的吧! 李苍峡越想越不爽,把根本没点着的烟丢到一边,拉开阳台的门,转身走进了病房。 病床边的盛域根本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李苍峡冷哼一声,离开了病房。 再待下去,他真的要忍不住冲上去揍人了。 盛域在他离开后,放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终于挪回了李昀州脸上。 他挺起背,慢慢往后靠到椅子上,随手合上了电脑。 “你到底什么时候醒?”盛域再次握住了李昀州的手,他低下头,额头抵在李昀州的手心,“李昀州……” “嗯……” 盛域愣了愣,猛地抬起头。 “李昀州?!” “嗯……”勉强睁开眼睛的李昀州又轻轻回答了一声。 几天没有开口,他嗓子哑的干裂,几乎不怎么发得出声音。 盛域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握着的那只手有了轻轻回应的力气。 盛域深吸一口气,“操!”他扭头避开李昀州的视线,猛地站起来,“我去叫医生。” 盛域的手指被轻轻捏了捏。 他身体猛地一顿。 床上的李昀州似乎终于清醒了几分,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道:“盛队……好久…不见。” 盛域脸色骤变,整个人仿佛瞬间堕入冰窖。 他陡然转身,盯着床上苏醒过来的男人。 几秒之间,噩梦降临。 第97章 降智光环 很难形容盛域此刻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 他想过很多种李昀州醒来时的情景, 唯独没想过这一种。 醒来的不再是他熟悉的李昀州,而是回归者口中无所不能,站在黑天鹅世界顶端睥睨众人的指挥官, 是那个让回归者们敬畏又依赖, 恐惧又渴望的金券榜首。 唯独不是他的李昀州。 盛域站在病床前, 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他没有发现, 病床上的那个人在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后同样骤然改变的表情。 “指挥官?”盛域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说这几个字都像是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可笑的是,盛域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此刻的情景。 李昀州……李昀州! 盛域视线往下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抽出手的时候却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盛域。”床上的人又用力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不是指挥官, 是我。” 盛域木然地看着他, 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盛域……”李昀州说话的声音轻而无力,“抱歉。” “李昀州?”盛域静静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是我。”李昀州又努力捏了捏盛域的手心, “对不起。” 心情大起大落,盛域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缓缓蹲下来,紧紧握住李昀州的手,整个人趴在病床边, 头埋在床铺里,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李昀州想摸一摸他的脑袋, 但手被抓的太紧,因为趴着的姿势,另一只手也没办法碰到盛域,他看着这样的盛域,心里被一种奇怪的酸软的情绪所占据, 陌生的体验让他此刻竟然有几分无措,这种无措又包含了歉意和心疼,他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没有分毫曾经的淡定与从容,甚至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话去平复对方的情绪。 “对不起。”李昀州只能艰难地又说了一遍,难言的懊恼环绕着他。 睡了几天,李昀州脑子还很混沌,身上也没有多少力气,面前的盛域给他的冲击比任何一次都要大得多。 盛域抬起头,明显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昀州。 “你他妈是不是在耍我,这种玩笑可以随便开吗?你他妈是不是想死?李昀州,你他妈,你他妈……”盛域哑着嗓子红着眼睛盯着他,“是你吧?”他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再次寻求对方的确认。 “嗯,是我。”李昀州回答道。 “你醒来的时候,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盛域的情绪终于平复了几分,但脸色依旧难看的不得了。 “抱歉。”李昀州摇了摇头,“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他微抿着干枯的嘴唇,神情复杂地看着盛域。 “你之前是不是又有什么计划?连自己昏迷的事情都要利用一下?为什么要装成指挥官?”盛域砰地一拳锤到李昀州的枕边,“你知不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随便认的?” 李昀州盯着他,缓缓点头。 盛域看着他不再沉寂的眼睛,用手盖住他。 李昀州听到他恶狠狠地说,“没有这双眼睛就没办法让人心软了。” “盛域……”李昀州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猛地咳嗽起来。 盛域松开手,紧张地盯着他,“我按铃叫医生。”说着就要起身去够旁边的床铃。 “等等。”李昀州却阻止了他,“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盛域点点头,因为李昀州没什么力气,盛域压低了身体凑近他。 李昀州缓缓抬起手把他的脖子压到了颈下,下巴搁在他毛桩一样的脑袋上。 盛域整个人怔了怔。 李昀州终于如愿的在他肩背的位置轻轻拍了拍。 盛域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 “我真的很抱歉,吓到你了。”他比盛域所知的任何时候都要温和,甚至有些从来跟他本人搭不上边的温柔。 “我……咳咳……”李昀州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咳嗽,“原本是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找到一些人,也的确有了一些头绪。”他轻轻道,“盛域,昏迷的这些天,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你可以想象人睡在一个黑色的黑子里,能够感受到外界的动静,听得到一些对话知道外界发生的一些事情,但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回应,也没有办法操控自己的身体,那种感觉很特别,但我从没怀疑过自己一定可以醒来,因为……我一直能够听到你的声音。” 李昀州缓了口气,轻声道,“我半睡半醒时想到了很多事情,也想好了醒来之后该如何去应对,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顺利找到幕后的人,还有那个从来没有真正出现却一直很有存在感的倒吊人,那些一直藏在背后的人已经在渐渐露头了,但一天不把这些人找出来,我、你,还有我们身边亲近的人就永远不能安心的活着,甚至每时每刻都可能面临无法预料的危险。盛域,有些办法虽然危险,但却可以一劳永逸,那些人的目标一直是我和你,有人在幕后操盘,但不可能永远隐于幕后,如果从昏迷中醒来的人变成了指挥官一定会是最吸引人的诱饵。” 盛域的拳头猛地握紧,他想要动,却又被李昀州拍了拍。 “但是我失败了……咳咳咳……”因为讲了这些话,李昀州的喉咙越发干哑,但他仍然坚持说着,“我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确定好的计划,但这次……确实没有做到,甚至不到几秒钟就功亏一篑。”李昀州苦笑道。 “为什么?”床铺上传来盛域低沉的声音。 “因为不想看到你刚刚那个表情。”李昀州无奈道,“你的存在,比我想象的更有力量。” 盛域握着拳闷在他颈边,半天没有说话。 “李昀州,什么意思?”他咬牙又问了一遍。 “盛域,你的存在比我想象的还要更重要。无论是在塔楼上根本没经过思考的推开你还是刚刚那种轻易的放弃,对我来说都从来没有过。” 李昀州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坦然与轻松,似乎那些困惑许久的问题终于这一刻有了明确的答案。 “我想我们可以谈一场以永不分离为最终目标的恋爱。这一局,你赢了,这是我的答案,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接受?” 盛域猛地抬起头。 李昀州朝他笑了笑,带着病容的英俊面孔此刻却温柔的醉人。 盛域又锤了一下枕头。 “李昀州,你真的是我所知的最狡猾最有心机最睚眦必报,利用起自己和他人都毫不客气、自私自利、利益至上的代表。” 盛域吐露了一连串他对李昀州真心的评价。 李昀州也平静的全盘接受了。 他的手还搭在盛域的肩膀上,轻轻按着。 “你选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是笃定我会轻轻揭过之前的那些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谁让你不顾自己安危的去救人了?你他妈是身手过人,可你不是铁打的,不顾一切的用命却换一个有自保能力的人不是大义凛然,是傻!这是第多少次了,你的命是不是真的就这么不值钱,你李昀州的命是不是就真的这么廉价,有没有哪一次你算计前好好想一想自己的价值?还有刚刚,我不管那个计划有多天衣无缝,不管你到底做了什么周全的打算和布置,不管见鬼的幕后黑手还有那个该死的黑天鹅世界有多么难缠,但你不能一个人去做一切,没有人需要你李昀州献祭自己拯救世界,你他妈要是再这么搞,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 盛域的口吻激烈又平静,他眼睛依旧有些泛红,神情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刚毅的眉目间充溢着让人动容的信念。 “我不想要一个死的比谁都快的爱人,也不想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人没了。”盛域盯着他,“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李昀州点点头。 盛域居然觉得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有几分乖巧。 这都是什么见鬼的错觉! 他板着脸继续道:“所以这段时间你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不要用嘴说,你他妈说的永远比谁都好听。” 李昀州又点点头。 盛域崩着脸,“这段是考察期,你有意见吗?” 李昀州摇摇头。 盛域心里松了口气,脸上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但我必须收点利息。” 李昀州轻轻眨眼。 盛域伸手也摸上李昀州的额头,避开他的伤口,“都被剃秃了。” “很丑?”李昀州问他。 “会长回来的,放心,不嫌弃你。”他哼笑一声。 李昀州扬了扬嘴角,盛域深吸一口气,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侧脸。 这一触即分的小心样子却让李昀州心里一暖。 “我应该好些天没正经洗过脸了。” “都说了不嫌弃。”盛域撇撇嘴,“每天都要帮你擦一擦的。” 李昀州笑了,“盛域,我喜欢你。”他近乎直白的说。 盛域一愣,恶狠狠地盯着他,猛地冲上去亲了亲他的唇。 “李昀州!” “盛域,你他妈在干嘛!?” 前一句是盛域亲完之后的发言,后一句来自刚刚进病房的李苍峡。 李苍峡大吼一声,立刻冲进来想要揪住盛域的领子把他拉到一边。 可惜心情好转的盛域远不是他能撼动的。 甚至没等他靠近,就挥手把他挡到了一边。 “盛域,你是不是想死,你想对我哥做什么?” “你长着眼睛不会看?”盛域鄙视地看着他。 这时候,紧跟在李苍峡身后进来的丛山和苏衡已经发现了病床上睁开眼睛神色清醒的李昀州,两个人顿时激动起来。 “老板!你醒了!” 李昀州朝他们颔首。 “让你们担心了。” “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李苍峡猛地转过头,不偏不倚正好对上了李昀州的目光。 他愣愣地看着清醒过来的李昀州,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天才吐出一个字。 “哥——”这一声叫得甚至有几分哭腔。 李昀州神色不动,“李苍峡?” 李苍峡眉心跳了跳,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李昀州。 像是要从李昀州身上找出什么东西一般,仔仔细细地翻查他的每一丝表情,好半天才低声自言自语一样问了一句,“你是我哥吗?” 李昀州没有回答他,反而对盛域道:“叫个医生来吧。” 盛域立刻按了铃,一边皱眉问他,“是有哪里不舒服了吗?” 李昀州摇摇头,“恐怕我们都要检查一下。”他看了眼李苍峡。 李苍峡回过神,脸顿时涨得通红。 医生很快来给李昀州做了检查,虽然之后还要继续住院观察,做更详细的专项检查,但目前看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医生检查完护士又给李昀州换了药,之后丛山和苏衡把人送出了病房,给他们带上了房门,他们知道恢复了不少的老板显然是有话要对李苍峡讲的。 李苍峡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愣神地坐在旁边,偶尔抬眼看李昀州都充满了怀疑和忐忑,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当中。 直到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李苍峡才忍不住问:“你是李昀州还是我哥?”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问题他都问得相当艰难。 “你要这个时候跟他谈?”盛域不赞同地看着李昀州。 “关你屁事!”李苍峡对盛域倒是一如既往的情绪爆炸。 盛域也没理他,对李昀州道:“你才刚醒,需要休息。” 李昀州点点头,“只说几句。” 盛域这才不爽地点了头。 李苍峡看着他们这幅样子就来气,眉头死死地皱了起来。 “你不是我哥!”李苍峡恨恨道。 李昀州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你也是回归者。” 李苍峡听到这个词,眉头一紧,“什么回归者?” 李昀州心中了然,“这是你进入的第几个世界?进入这个世界之前,你哥对你说过什么?” “你怎么知道?!”李苍峡的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这个世界的,但他确实记得他哥曾经和他说过几句话。 “你哥是不是让你把话转达给一个人?” 李苍峡嘴唇微动。 他的确清楚的记得,他哥曾经笑吟吟地对他说,“这些话你记在心里,等哪天有人问的时候,你就告诉他。” 当时李苍峡问他,到底要把这些话告诉谁。 他哥只说,“时候到了,你就会知道。” 李苍峡知道他哥喜欢卖关子,但说过的话基本没有不应验的,所以那几句话也就牢牢记在心里,他盯着眼前的李昀州,难道说,那些话是带给这个人的? 为什么? 李苍峡的脑子乱的不行。 “他对你说了什么?”李昀州接着问。 “这是起点也是终点,改变的契机始终在你手里,记得回头看。” 李苍峡几乎是下意识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等说完之后却立刻瞪向李昀州。 李昀州若有所思。 李苍峡终于不耐烦了,“这里到底是什么鬼世界,你到底是不是我哥?”虽然李昀州否认了,但李苍峡却又矛盾地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 “对于我们来说,这就是我们生活的世界,而对于你们,这或许是你们的原点世界,也可能只是你们的一个轮回世界。” 李昀州说的相当明白。 盛域挑挑眉。 李苍峡却烦躁地扒拉起了脑袋。 李昀州盯着李苍峡,忽然对身边的盛域道:“你给何云枫打个电话。” “你有话想问她?” 李昀州点头。 盛域一边说一遍拨了号码,把手机放在他耳边。 电话很快接通,李昀州按了免提。 电话里传来何云枫的声音。 “盛队,有事找我?” “是我。”李昀州道。 何云枫一愣,接着笑了笑,“原来是指挥官大人,您有什么事情想问我?” 何云枫到底还是更习惯用了多年更加深入人心的称呼。 李昀州看了盛域一眼。 看来这次事故的保密的确做得相当好。 何云枫看来是不知道他在熙州发生的意外。 “的确有件事想问一问何小姐。” “只要我能说的你尽管问。” 李昀州看了一脸莫名其妙的李苍峡,对着电话道:“黑天鹅游戏里,有能明确作用在人身上的降智类的药物或者技能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电话那头、病房这边的人齐齐一愣。 何云枫咳嗽了一声,“还真有,的确有这类的药物。”虽然不知道李昀州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何云枫直觉就是不要打听。 她把所知的关于这类效果的药物和技能都大概讲了一些。 电话这边的几个人也一起听了。 “我明白了,谢谢何小姐,暂时先不聊了。” 末了,李昀州客气了几句,挂了电话。 此时,李苍峡还一脸疑惑,摸不着头脑。 盛域却恍然盯着他。 李苍峡立刻怒意升腾,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盛域没说话,李昀州却开口道:“我怀疑你被人动了手脚,降智药,明面上的意思,你在进入这个世界时中了类似‘混乱、暴躁、降智’类的buff,所以现在的你应该也不算是原本的完整的李苍峡。” 李苍峡愕然无语。 第98章 不请自来 李苍峡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 但他目前可怜的思维能力并不能帮助他找到答案。 但他第一反应并不是否认李昀州的判断,反而认真地顺着他的判断思考起来。 他时不时地看李昀州一眼,天人交战都摆在脸上。 “这不会是真的吧?”李苍峡喃喃自语。 实际上, 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内心早已有了倾向。 “我被人动了手脚?”他纠结地盯着病床上的李昀州, 试图得到一个答案。 “你仔细想一想, 你之前在黑天鹅游戏, 在那些轮回世界破灭世界,会像这样毫无头绪吗?再往前思考, 你在最初还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会像现在一样遇到事情时第一反应是紧张慌乱无措甚至暴力吗?”李昀州刚说完这句话,盛域已经把倒好的温水插上习惯递到他面前。 “谢谢。”李昀州朝他温和的点点头。 “少说几句, 你刚刚说的就够他的脑子想半天了。”盛域损的这一句太到位, 补刀补得李苍峡想吐血。 “盛域, 妈的闭嘴,关你屁事!”李苍峡一句刚骂完,就察觉到身上冷飕飕的视线, 他立刻看向床上表情冷淡的李昀州,一下子萎了,嘴巴动了动,“哥, 我不是……”他不就是骂一骂盛域吗,用得着每次都用眼神警告他吗? 李苍峡又想到过去那些年发生的事情, 委屈一下子上来了,嘟囔道:“我都快变成傻子了,你还护着盛域!” “我护着他难道不是正常的吗?他是我的男朋友,你又是谁?”李昀州淡淡道。 盛域不自觉地摸了摸耳朵,瞥向李苍峡时又故意露出得意的样子。 李苍峡炸了, 红着眼睛对李昀州道:“就算你不是指挥官,你也是我哥,还是亲的!”转头又对盛域抬下巴,“你只是个男朋友!还没转正呢,而且我二叔他们还不知道吧。”他恶劣地盯着盛域,“你以为进我们李家有那么容易?” “你当现在还是旧社会?需不需要我蒙个盖头去磕头?”盛域挑衅道。 “别吵了,吵得头疼。”李昀州一开口,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李苍峡瞪了盛域一眼。 盛域也冷哼一声。 李苍峡深吸一口气,他集中注意力回想了一下从上一次昏迷苏醒至今发生的事情,终于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他的确非常的烦躁易怒,甚至慌乱茫然,因为这个世界既普通又太不普通,而他身边能够信任的人又全都不见踪影。 “所以,我是真的不太对?”李苍峡坐立不安地盯着那边的两个人,“可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那种药物?”他皱起眉努力回忆黑天鹅世界的细节,“为什么何云枫知道的事情我会不知道?”他整个人忽然一顿,“不对!” 李苍峡惊悚道:“何云枫不是个男人吗?可是刚刚电话里的是个女人的声音,难道他被迫变性了?” 原来不仅回来的不止他一个,惨的也不止他一个吗? “何云枫本来就是个女人。”盛域啧了一声。 “不可能!”游戏里追着人砍了几天几夜,受伤脱衣服从不扭捏,光膀子和他们打架打得昏天暗地,力拔山兮men气爆棚的何云枫是个女人?开什么惊天大玩笑? 李苍峡立刻看向李昀州,向他哥求证。 李昀州点了点头。 李苍峡感觉自己都裂开了,他恍惚的后退了一步,站稳身体后又一次喃喃重复,“这肯定是个假世界!” 李昀州没有给他太多消化的时间,“如果对你动手脚的是投掷你或者说操控你进入世界的具有智慧的生命体,它当然能做到消减你能力的同时不让你察觉,而这种跟行为能力、自身反应与意识相关的药物或技能,一般情况下也并不容易发现。在进入全新的环境时,人本身的情绪起伏就会很大,在被削减了相当一部分意识反应后,洞察力也会有所减弱,也更容易忽略自身出现的问题。” “你又是怎么发现的?如果你不是我哥,为什么会知道黑天鹅世界里的事情,还有他——”李苍峡指着盛域,“你们都知道那个世界的存在!” “因为你不是第一个回来的人,刚刚我们还和何云枫打过电话,你忘了?”李昀州给了他最简洁的回复,“至于你的问题。”他微微一顿,“李苍峡还没有那么傻,至少我认识的李苍峡不是个冲动的傻瓜,一个傻瓜也不可能在那个所谓的游戏世界活的长久。” 李苍峡对这个结论无言以对。 “我不懂我为什么会回到这里。”他脸色难看地盯着李昀州,“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世界。” “正常,毕竟你现在脑子也不好使。”盛域轻嘲道。 李苍峡咬了咬牙,第一次忍住了,在李昀州面前没再跟盛域起冲突。 他问李昀州,“这个药效会一直持续下去吗,如果一直这样,我到底该怎么办?” “等。”李昀州说。 “等到什么时候?”李苍峡追问。 “等到该出现的人都出现。” 李苍峡还想问,站在旁边的盛域已经很不耐烦了。 “讲够了没有,说好只讲几句的呢?”他不赞同地盯着李昀州。 李昀州微微一顿,“是讲太久了。”他看向李苍峡,“我累了,今天先到这里。” 李苍峡阴着脸,妈的,这个世界的盛域比那个世界的更讨厌了。 而且他哥居然还这么听他的! 真是见鬼了! 李苍峡心里腹诽,面上却什么也不敢说,他对李昀州点点头。 “那你先休息。”他犹豫了几秒,有些委屈地盯着李昀州,“哥,我之后还能来找你吧?” “你幼儿园小班还没毕业吗,天天小鸡找妈妈。”盛域打断他,“他才刚刚醒,有什么屁事都改天再说,用你仅存的一半脑子好好想想自己要怎么做,先别来打扰,明白吗?” 盛域把李苍峡推出了门外,反手就带上了病房的门。 盛域黑着脸走到病床边。 李昀州伸手拉住他,“别生气,男朋友。” “别哄我。”盛域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 李昀州被他弹的一愣。 盛域揉了把他的头发,“不管你现在脑子里有什么复杂的事情,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懂吗?” “嗯。”李昀州轻轻点了点下巴,“只说两句。”他笑了笑,“还记得我们说过的关于那个世界同样拥有规则这件事吗?” 盛域点点头。 李昀州趴在床上,眼睛微微下阖,“不管是何云枫还是李苍峡甚至是之前出现的那些回归者,从他们身上都能看出规则给予的限制,那么相应的,规则一定赋予了我们相对的优势,这个优势又是什么?” 盛域帮他扯了扯被子,“迟早都会知道的事情用不着现在就去想,说好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睡觉吧,睡醒了再吃点东西,明天早上还要做详细的检查。” 盛域干脆帮他关上了病房里的照明灯,只留了一盏很小的床头灯。 他真心希望李昀州的脑子能真的放空一下。 确定李昀州睡着以后,盛域起身准备去张罗点晚上吃的东西。 他在处理熙州事故后续的同时,这些事情也一直在亲力亲为。 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分散一下注意力,让他不要一直去想李昀州昏迷不醒的事情。 不要总是回忆李昀州被巨大的钟带着一起坠下塔楼的画面。 这些天下来,盛域也习惯了。 他拿出手机,翻了翻今天的营养食谱,跟手机那边的营养师和厨师沟通了一下晚餐的问题,中途丛山和苏衡也过来问了几句李昀州的情况。 盛域知道这两个算是李昀州的左膀右臂,对他们也没必要刻意隐瞒,讲了李昀州身体的情况,等他这通事情忙完,又过了大半个钟头。 秘书给他发了消息,说一会儿就把晚餐送上来。 盛域干脆去了走廊的电梯那边等,电梯对面恰好有一排窗户,这几天盛域偶尔也会在窗边站一站透透气,情绪最差的时候甚至在那里悄悄抽过烟。 而现在,他单纯看外面的景色都觉得比前几天要明丽灿烂的多。 尽管仍旧是冬天,但好歹春节快要到了。 热闹的氛围也该来了。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门。 盛域的秘书先出来了,他还不知道病房里的那位醒了,情绪方面拿捏的很到位,一点都不敢露出多余的情绪,把装着饭菜的盒子小心地递到盛域手里,又汇报了几句公司的事情。 盛域懒洋洋地听着,目光却落到了秘书的后方。 同样刚刚从电梯里出来的外国人。 这是个看起来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中年男人。 穿着规整的三件套西装,口袋巾折的老派而讲究,从头发丝到脚底的皮鞋,每个细节都收拾的精致又得体。 在盛域不经意看他的同时,那个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盛域的视线,刻意朝盛域这边看了一眼,朝他轻轻颔首,笑得矜持而客套。 盛域的眉头挑了挑,懒洋洋的姿态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男人也没有在走廊多停留,很快就朝着病房那边过去了。 盛域看了眼他的方向,忽然挺直了背。 “所以目前我们还在跟调查组那边沟通,但最快明天上午应该就能拿到结果……小盛总?” 秘书看向明显注意力不在他这边的上司。 “你在这等一下,等我回来再说。”盛域把食盒塞到他手里。 “小盛总?” 人已经快步往走廊那边去了。 李昀州病房门口,丛山和苏衡拦住了那个陌生的外国男人。 对方也并不恼怒,反而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到他们面前。 “冒昧打扰了,我是李先生为昀州少爷请来的心理医生,这里是昀州少爷的病房吧,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苏衡他们还没开口,紧接着赶来的盛域已经抽走了他手里的名片,板着脸道:“不可以。” “小盛总。”苏衡他们朝他点点头,退到一边。 男人的目光也同时放到了盛域身上。 盛域看了眼名片,“威尔逊医生?” 金发的中年男人点点头,“小盛先生。”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盛域冷淡道,他审视地望着体面的中年医生,“你听说过我?” 威尔逊矜持地点点头,“李先生介绍昀州少爷的情况时说起过您。” 盛域对这个回答没有任何表示,他收起了名片,“昀州已经睡了,暂时不方便被打扰。介于我们之前没有收到任何的通知,医生也来的太不是时候,我想我们需要核查一下你的身份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威尔逊摊了摊手,“当然没问题。” 盛域点点头,“伯父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了昀州苏醒的消息,目前他的状况良好,医生也已经给他做过检查,在我看来他并不需要心理医生的帮助,当然,关于这一点我和昀州会亲自跟伯父沟通。” 威尔逊依然是微笑,“您要知道有些问题并不是浮于表面的,需要更深入的理解和分析后才能解决一些深层次的问题,在遇到这样的事故后,不管是昀州少爷还是同样作为事故经历者的您都同样需要一定的心理疏导,我想,在这方面我完全能够帮助两位更有效的解决问题。” “这些话你可以留着跟伯父慢慢解释。”盛域面色不变,“但现在这个地方我说了算。” 威尔逊深深看了他一眼,笑容满面,“当然,您可以做您认为对的决定。” 盛域朝丛山他们示意,“今天就先请威尔逊先生早点回去休息。” “好的,小盛总。”丛山一脸严肃的应承道。 苏衡也微微弯腰,“医生,我送您到楼下。” 人离开后,盛域又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儿。 他拿出手机,翻出之前事故的资料。 照片里孩子们的胳膊和脸上都被画满了诡异的符文。 据调查的刑警说,这些符文并不仅仅存在于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在简易的白袍下,同样遍布这样的诡异纹样。 警方那边对这个东西相当重视,因为这些东西看上去明显有着不一样的寓意。 他们担心是某些不知名的□□徒在做什么奇怪的仪式,因此这些天一直在下功夫调查这些图案的来源。 然而到现在仍旧一无所获。 莫名的,那位不请自来的威尔逊医生让盛域联想到了这些资料。 盛域在刚刚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在看到那个一脸微笑的中年医生时,一瞬间竖起的防备几乎让他在没有任何理性思考的情况下就迅速做出了判断。 这是个让人异常不安的男人。 在不算拥挤的电梯里,他站在人群的后方。 灯光照在他的头顶,他始终保持着与人的距离,也始终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然而一切都显得虚假。 他微笑的面孔让直觉敏锐的人毛孔竖立。 盛域绝不可能把这样一个人放进李昀州的病房。 甚至私心里完全不想让这样的人和李昀州有任何接触。 而对方敏感的身份,也让盛域浑身不适。 “威尔逊医生?”盛域拿出那张名片。 秘书这时候也已经到了病房门口。 盛域把名片递给他,“去查一查这个人。” “明白,小盛总。” 一墙之隔的病房里,李昀州在昏暗的灯光下睁开了眼睛。 第99章 幼时过往 李昀州这一睡又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对于生物钟一向很准的人来说真是难得一见。 中途丛山他们都忍不住进来看了几次, 待在病房里的盛域一般都是比比嘴唇,没让他们吵醒李昀州,只要不是身体出现问题的昏迷, 他倒是希望李昀州能够得到更多的休息, 毕竟这一次说的上伤筋动骨。 其实清晨医生来查房的时候, 李昀州就迷迷糊糊醒了一会儿, 不过人看着还是疲惫,盛域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安抚了他一会儿等他重新睡着就把医生他们喊到了旁边的隔间,等基本的病情沟通完了,护士们都出去了, 领头的医生才把自己手里拿的那份报告打开给盛域看。 熙州的医院有些检查不方便做, 但是盛域找来的医生不止是熙州的, 还有盛家私人医院里的专家,李昀州手术那晚就紧急从吴州赶过来,全程照料李昀州的身体, 因为他们情况特殊,盛域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做最周全的准备。这会儿跟盛域进了隔间的医生也是盛家培养的老人,他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在盛域点点头示意他开口后才把报告递给他。 “按照您的吩咐, 我们检查了李先生的细胞活性等相关数据,确实发现了一些问题。” 盛域虽然心里早有准备, 但听到这个结论心里还是一沉。 “情况怎么样?”他看了眼报告上繁杂的数据。 医生拿出专业的态度,尽量让语气保持平稳。“跟您的情况非常相似,细胞活性非常高,恢复能力是常人的五到十倍,这只是估算的一个数值, 毕竟我们也没有可参照的案例,李先生之前受伤的手臂没有在事故中造成二次伤害,相反,这些天恢复情况很好,应该很快就能痊愈,事故中造成的其他伤口也会很快恢复,我的建议是,这种情况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除开那些他们所不知道的秘闻,这样的身体恢复能力是会引起很多动荡和连带反应的。 “我们认为李先生目前这种嗜睡的表现也跟身体的状况有关,身体需要时间去做内部的调节,对外就会表现为嗜睡,同时需要摄取大量的能量,预计在调节完毕后,身体各方面素质会更上一层楼。”医生表情严肃,尽管知道很多时候不能武断的下结论,但他依然秉持着为数据负责的态度,“这很像是一种进化。”他用了一个需要谨慎确认后才能使用的形容词。 进化,这个词放在普通人类身上真不是一个完全正向的词语。 盛域没有开口。 他在想这其中的问题。 一开始是他,之后是李昀州。 为什么只有他们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包括昏迷的徐蔚然在内,孙奕孙城以及何云枫都没有这方面的表现,他们在回到这个世界后,黑天鹅世界的能力反而受到了最大的限制。 规则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到底代表了什么?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 盛域没有说完,医生就点头道:“会作为研究所的最高机密。” 盛域点点头,“报告我拿走了,你那边的资料除了给我的备份,全部销毁。” “明白。”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 这种程度的秘密如非必要,基本是要永远烂在肚子里的。 盛域回到了病房,熟练的坐到李昀州床前,李昀州其实是个很警觉的人,但或许已经熟悉了盛域的气息,在很早之前就容纳了盛域的过分靠近。 这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反馈。 盛域给李昀州量了个体温,又看了眼手表,定好了叫醒李昀州的时间,又安排了好了午餐,这才开始处理手头的工作。 这些天,他手头堆了不少事情。 除了吴州堆积的那些公务。 熙州那件事故的后续,涉事人员的调查报告。 他小叔、顾宜还有盛和嘉牵扯的那些往事。 以及刚刚冒出来的李苍峡,还有从李昀州醒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李嵩然。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需要盛域去琢磨处理的。 尽管麻烦一大堆,但李昀州醒了,盛域整个人就安定下来了,他有耐心一件件去盘这些事情,抽丝剥茧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病房反而是个很好的环境,足够安静,也让他们有了更多独处的时间。 李昀州醒来时看到的就是盛域靠在椅子上微微垂着眼处理文件的样子。 很安静沉敛,像是变了一个人。 赏心悦目的同时侵略感展露无疑。 “累吗?”李昀州忍不住问。 盛域惊讶地看他,“你醒了?”他放下手里的文件,把电脑随手合上放到一边,帮李昀州拿了个枕头,“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说你背上的伤还没全好,不过可以暂时起身活动一下,不然久了对身体不好。之前没叫你怕你睡不够,已经这个点了,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我才问了一句,你问了这么多。”李昀州语气轻松,精神也看起来不错。 盛域心里又松了松,脸上也带了熟悉的挑衅,“昀州少爷这是嫌烦?” “不会。”李昀州答得很快,“我高兴。” 盛域的挑衅绷不住了。 操! 明明之前是个最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怎么现在一天到晚打直球? 盛域这几天肯定是累的,但在李昀州跟前他当然一个字也不会说。 他们一道吃了午饭。 李昀州吃的病人专属营养餐,他也跟着一起吃,因为两边做盛域也嫌麻烦。 虽然营养餐寡淡的很,但想想跟李昀州一起吃,味道也就可以忍受了。 吃完了午餐,盛域才把李昀州那份身体检查报告给了他。 李昀州似乎对这件事情也有预料,反而难得开了句玩笑,“至少这个世界不会只有你一个‘超人’,你有伴了。” 盛域笑出声,但他们两人都知道,对这种难以解释的事情,他们本身除了接受也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当然,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盛域很清楚。 李昀州心里有翻天的野心和期许。 他现在还虚弱,但他们都还有时间。 他们又说起了李苍峡。 昨天李昀州和何云枫打完那通电话后,何云枫心里不安,半夜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又突然给盛域发了条消息,今早又特意打了通电话过来。 她毕竟是盛域的队员,又深受黑天鹅世界的记忆影响,对李昀州更多是敬畏,对盛域反而要亲近信任的多。 李苍峡的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盛域也想从何云枫那里问问关于李苍峡的情况。 谁知道何云枫回忆了半天,竟然说不太清楚。 “其实指挥官大人的队伍在那个世界是很神秘的,因为那时候大家基本都是分小队行动,队伍内的事情很多时候只有队伍里的人才知道,而且后期大家也不太喜欢称呼名字了,基本就是一个代号,而且这个部分其实我也挺模糊。不知道是本身认知的问题还是受了规则限制。” 何云枫这时候虽然是十足十的女人打扮,但行为习惯又跟之前有了些许变化。 盛域发现了,但也没刻意说什么。 每个人都需要自己适应和处理一些问题。 “如果我想起了什么,一定会马上通知你们。” 在知道了李苍峡被‘降智’处理后,何云枫莫名的得到了一丁点慰藉。 性别障碍算什么,惨还是李苍峡惨。 关键是这种情况在他们现在的世界算的上无解了。 只能期许无所不能的指挥官大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盛域把何云枫那边消息说给李昀州听。 李昀州想了想,“虽然都是受限,但何云枫的情况明显跟李苍峡不一样。” 盛域坐在床边削苹果,“怎么不一样?” “何云枫像是友军强行送来的外挂,李苍峡是被削了大半功能的buff。” 李昀州这个比喻相当有意思,盛域把苹果切成小块递给他,“这么肯定?” 李昀州吃着苹果,“可能性很大。” 盛域了然,李昀州这么说基本算的上很有把握了。 “这果然是个‘竞技’世界。”李昀州淡淡瞟了眼窗外的平静的天空,“有时间还是要跟李苍峡好好谈谈,buff即便被削了多少还是有作用的。” 盛域莞尔,李昀州偶尔的毒舌还真是有意思。 “他早上就来过了,不过你还睡着,他在门口被丛山他们赶回去了。” “他没抱怨?”李昀州有些意外。 “憋了一肚子气走了,他估计心里也没底,挺难办的。”盛域不跟李苍峡面对面,态度反而好了不少,“他之前不是这样的吧?” 李昀州又吃了块苹果,“虽然也不太正常,但比现在看起来正常。” “怎么说?” “之前大概就是处处作对,没事找事,天天想跟人争个高下。” “这个听说过。”盛域笑了笑,“他可比李从河跳得高。他怎么不找李从河的茬?” “他回来的不多,而且会哄人。” 盛域听了个新鲜,“这么看来,李苍峡是在那个世界是遭受过游戏的毒打了。”否则对李昀州的态度也不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可惜,他们暂时听不到那边的精彩故事。 “毕竟,那是个生生死死就在一夕之间的世界。”什么改变都不奇怪。 盛域去洗手台洗了个手,又把水果刀和盘子也一起洗干净了。 “有件事情,我有点在意。”他回过神看了眼靠坐在床头的李昀州,“昨天晚上,有个叫威尔逊的到了医院,他说他是你爸找来给你看病的心理医生,我很奇怪,你之前一直昏迷不醒,你爸为什么偏偏找来的是个心理医生?”盛域擦干净手,“虽然很不客观,但我还是想说,我对那个人感觉不太好。” 他观察着李昀州的表情,但李昀州听到这个名字确实没有太多不一样的情绪。 “他是我小时候的心理医生。”李昀州说,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盛域走过去坐到那里。 “爸爸找他来可能确实有点原因。”李昀州直白道,“还记得之前塔楼上的几个孩子吗,他们身上被画了很多奇怪的符文。” 盛域点点头,心里忽然有了预感。 “我六岁的时候被绑架过,获救时身上也画着那些符文,跟那些小孩子身上的一模一样,在塔楼里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 第100章 拉锯战 盛域愕然, “你从来没说过小时候发生过这种事情?” “我们之前也没熟悉到会聊起这种话题。”李昀州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 盛域嘴角抽了抽,李昀州这话还真是有道理。 以之前两个人虚假客套连点头微笑都带着一股子嘲讽的关系的确不可能讨论这种事情。可吴州的圈子其实就这么大,如果发生过这类的事情, 盛域不应该从来没听过任何消息, 毕竟绑架不是一般的案件, 性质已经相当恶劣了, 而且绑的对象还是李家的直系继承人。 李昀州显然很明白他的疑问,直白道:“都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 当年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直到我获救案子了结才有些风声传出去。十几年过去这些早就是不起眼的旧闻了,吴州每天都有新鲜的事情发生, 谁会没事提起这一桩?而且那时候还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远比绑架引人关注。”李昀州的语气很平淡, 平淡中又有一丝冷冽,盛域直觉有些不对劲。 “你还记得当年的经过?” 李昀州罕见的面对他的追问沉默了。 盛域心里一突,“不谈这个了, 也许这些真的只是巧合。” 李昀州诧异地看着他。 盛域虽然大多时候直接又犀利,但对亲近的人的包容心简直突破天际,连这种自欺欺人的答案也说的出来。 “不可能是巧合,而且当年的案子本身也很奇怪。”李昀州打破了沉默。 盛域这些天已经把那些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 李昀州一提起,他脑子里立刻呈现出那些符文的画面。 “不管这是巧合还是故意吸引我的手段, 对方的目的都达到了。”李昀州依然表现的相当冷静,他稍微有些艰难的换了个趴卧的姿势。 “需要改天再聊吗?”盛域又问了一遍。 “这不是说不说的问题,而是出现了就要面对的情况。”李昀州他看着盛域,“而且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 盛域点点头, 李昀州不仅不脆弱,还他妈强悍的可怕。 李昀州刚准备开口,外面又有人敲门,同时传来苏衡的声音。 “老板,先生来看你了。” 李昀州和盛域对视一眼,盛域起身过去拉开了病房的门。 李嵩然果然就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脸不耐烦的李苍峡。 “你还在这里?” 李嵩然一开口,盛域眉头就扬了扬。 李嵩然的语气跟李昀州简直如出一辙,平平淡淡的口吻,说出来的话气死人不偿命,但盛域已经能做到波澜不惊了。 他甚至朝李嵩然客气的笑了笑,“伯父,您来了,这几天我一直在这里,昀州不好,我怎么可能离开?” 李苍峡表情古怪。 盛域这话的意思是,你儿子受了伤你自己都不管,我天天在这里照顾,跟你儿子关系亲近,我当然有资格站在这里咯。 李苍峡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盛域王八蛋吗,这厚脸皮简直前所未见。 他又看了眼房间里的李昀州。 他哥倒是平平淡淡看不出什么特别。 李苍峡一头疑惑。 怎么这个世界里他哥跟王八蛋盛域的关系好像是反的? 像是盛域追着他哥的样子? 这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吧?啊? 李苍峡脑补的同时,李嵩然和盛域早已经交锋几个来回了。 “我现在想看看我的儿子,应该不需要小盛总的允许吧。” 李苍峡瞥了他二叔一眼。 哦,他二叔居然生气了? 姓盛的可以啊! “当然可以。”盛域笑着让开门口的位置,外面的人终于鱼贯而入。 盛域转身靠在门上,放了两三个人进去后,对着后面的人摆了摆手。 “进去的人够多了,病房要保持洁净,希望你们离病人距离远一点。” 外面的人立刻看了眼李嵩然,李嵩然表情不变,“你们就待在外面。” 李嵩然说完又转向盛域,“小盛总,我们家里人有些私事要谈,你可以出去了。” 盛域嘲讽地勾勾嘴角,“哦?” “爸爸。”病床上李昀州忽然开口。 李嵩然看着清醒过来的儿子,不辨喜怒,“你有话要说?” “盛域不算外人。”李昀州道。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李嵩然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 盛域笑了一声,他看了李昀州一眼,又对其他人道:“我先出去你们慢慢聊。”他当着李嵩然的面朝李昀州眨眨眼,潇洒的摆摆手转身出去了。 显然是看在李昀州的面子上做了让步。 李嵩然的表情更难看了。 李苍峡也撇撇嘴,暗骂了一声狐狸精。 病房的门轻轻合上。 病房里只剩李家的几个人,但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气氛也不知不觉凝住了。 李嵩然看着终于清醒过来的儿子,表情却说不上欣喜。 “你跟盛家那个小子?” “是您想得那样。”李昀州的回答很果断,罕见的态度也让李嵩然皱眉。 他没有立刻开口,否认拒绝和无法接受的姿态表现的非常外露,但却没有用犀利的言辞打断他,“你的这个选择我无法理解,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这件事背后的代价,我一直认为你足够成熟理智,能够分辨什么是最好的,什么是最合适的,现在看来,你离我的期许还有很长的距离。” 李嵩然原本并不打算挑明这件事情,甚至只想徐徐图之,在大家心知肚明的状态下改变李昀州的想法,甚至让秘书专程挑选了不少合适的人选给李昀州,但李昀州却在一开始就把这件事戳到了窗户外。 李嵩然表情不好看。 李昀州的这个做法只说明了一件事,他对和盛域的关系很看重。 毫不介意的把离经叛道的选择摆在了家人面前。 “我一直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既然决定了,就没有中途反悔的意思。”李昀州轻描淡写道。 “哪怕这个决定是错的?”李嵩然不理解。 “为什么会是错的?难道盛域还不够好?”李昀州也摆出不理解的表情。 尽管李嵩然不喜欢盛域,但也不能昧着良心说盛域很差。 相反,如果盛域不是这个性别,不是这种张狂外露的个性,光凭两家的关系,的确是个合适的对象。 但现在,连前提都没有。 李嵩然看了眼还躺在病床上的儿子。 病房里还有个李苍峡,有些话他并不打算讲的太多。 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李嵩然只能点到即止。 “你们现在应该才开始不久?合不合适好不好现在说了也没用,我认为你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我知道了。”李昀州轻轻点头,一脸平静地看着李嵩然,“毕竟好不好,要用过才知道。” 李苍峡居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嵩然本来就满身怒火,立刻转身怒视了他一眼,“不舒服就先出去待着。” 李苍峡耸耸肩,摊摊手,艰难的捂住了喉咙,朝李昀州点点头真的就出了房门。 李嵩然冷着脸,让秘书把一块硬盘交给李昀州。 “这些东西你好好看一看。” 李昀州没有问是什么,反而是李嵩然的秘书低声补充了一句,“是事故中那几个孩子身上符文的资料,我们找到了一些线索。” 秘书显然想告诉李昀州,这些天李嵩然没来并不是真的不关心他的情况,而是想要尽快查出事情的真相,毕竟这又牵扯到十几年的事,也是很多人的心结。 李嵩然没出声。 李昀州却道:“爸,这件事情让我去查吧。” 这不是李嵩然一开始的打算,但在李昀州开口后,李嵩然却改变了主意,他点了点头,“这件事要尽快处理,下个月初是你爷爷大寿,到时候荣盛会有一些变动。” 李昀州抬头看了他一眼。 李嵩然面无表情道:“你知道你爷爷最在意什么,所以我跟你说,让你好好想一想,不管是哪件事。” 李昀州沉默半晌,平静地回应道,“我明白。” 李苍峡从李昀州的病房出来就开始四处张望。 他出来当然是故意的,因为有话想跟盛域说。 结果转了几圈居然没看到盛域的人。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人跑哪儿去了? 李苍峡撇嘴,要不是为了他哥,他才懒得提醒盛域。 他难得发一次善心,盛域居然不在。 李苍峡刚打算走人,从窗户边经过的时候随意地往外面瞥了一眼,脚步立刻顿住了。 他停在窗户旁边,定神朝外面看去。 花园里那个扎眼的高个儿不就是盛域吗? 他旁边的是什么人? 李苍峡眯起眼仔细看了看。 突然间,整个人神色一凝,这他妈不是盛和嘉吗? 卧槽,这个世界居然还有盛和嘉? 难道真的是一比一还原? 他什么时候和盛域凑到了一起? 李苍峡拿出手机准备放大看看清楚,紧接着就被手机镜头传来的画面惊住了。 他眼睛猛地一睁,瞪向窗外。 盛和嘉整个人扑到了盛域身上,以极为亲密的姿态牢牢抱住了盛域。 李苍峡反射性的按下了拍照。 紧接着,勃然大怒。 第101章 盛和嘉的摊牌 猛然上脑的情绪让李苍峡恨不得下一刻就跳窗而出, 一脚把贱人踹到地上,再把姓盛的带到他哥面前,让他在他哥面前好好反省。 下一秒, 李苍峡就觉出不对了。 尽管李苍峡如今脑子有点问题, 但不代表他完全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他捏着手机站在窗户前面, 手里还捏着那个掌握了有力证据的手机。 冒着怒火的双眼看着姓盛的把盛和嘉推了一个趔趄。 这个时机, 这个动作,还有楼下这两个人。 这是什么世纪大巧合? 李苍峡突然间就冷静下来, 他冷哼一声,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 原来,传闻中对盛域有意的盛家人真的是盛和嘉。 在最初, 李苍峡还没有经历那个世界时, 他和盛和嘉也有过交集。 但经历的世界多了, 很多过去不那么重要的事情早就已经模糊了。 为什么看到盛和嘉和盛域搅在一起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两人有问题? 到底是谁曾经在他耳边提过这样的话? 李苍峡一时间竟然完全想不起来了。 他捏着手机陷入了片刻的迷茫。 其实盛域在原点世界的这些烂桃花李苍峡没少听人提起过,或许是因为裁决者的名头太大, 那个世界的人更热衷于提起那些细枝末节的桃色绯闻,把这些作为生死之间的调剂。似乎有了原点世界的对比,那个强大静默的裁决者才显得不那么非人。 李苍峡听得多了,有些东西就是不想记也记下来了, 再后来他听人提起了裁决者和指挥官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之后,这些之前没被他当一回事过往又被他反复拿来琢磨过。 归根结底, 李苍峡在意的是李昀州进入那个世界的前期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还在盛域那支队伍,或者更早一点,他刚刚进入那个世界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整个人会有那么大的改变? 就算都说那个世界会改变一个人,释放一个人,李昀州的转变也是让人心惊的。 特别是在他这种曾经熟悉他的人眼里。 李苍峡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了一个程度, 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一点壁障。 他隐约觉得,他来这个世界之前,除了他哥嘱咐过他的那些话外,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任务。 到底是什么呢? 李苍峡一边想一边已经走到了李昀州病房门口。 苏衡还在门口守着,丛山和其他人却不见踪影。 “二叔走了?”李苍峡到处看了看,病房都空了。 苏衡点点头。 “我哥呢?” 苏衡指了指外面,“丛山推他出去了。” 李苍峡愕然,“他现在能出门?”他哥不是刚做完手术没多久? 李苍峡心里不满语气也带出了几分。 怎么他哥这些手下尽让他胡来,都不劝着一点? 苏衡面无表情道:“老板决定的事情我们想拦也拦不住,丛山如果不推他出去,他会自己走出去,比较起来,我们宁愿有人跟着他。” 李苍峡讷讷无言,他知道他哥的本事。 用那种柔软的语气做一意孤行的事情,还容不得人反对和拒绝。在那个世界的指挥官那儿都只是洒洒水的小事罢了,不值一提。 至于他哥执意出病房的理由,李苍峡根本猜都不用猜。 他嘴角抽了抽,心里又在姓盛的脸上画了大大的一个叉。 苏衡没给他多想的时间,从桌上拿起了一份文件袋递给李苍峡。 “什么东西?”李苍峡一看那熟悉的装袋习惯就知道这是二叔留下的东西。 二叔那秘书封文件袋的时候喜欢用这个味道和制式的火漆,一副花里胡哨的样子,偏偏他二叔也喜欢。 “先生给您的资料,老板那儿也有一份。”苏衡没有多说。 李苍峡看了他一眼,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纸质资料,看第一眼他就明白了。 哦豁,相亲资料,吴州的,哦,还不止吴州,这是把看得上的扯得上关系的适龄的小姐们都找来了,打算给他找个嫂子? “老板那儿是老板的,您这边是您的。”苏衡适时补充了一句。 李苍峡脸上的笑还没下去,脸就青了。 “我用得着这个?”李苍峡甩了甩那些资料。 “先生说您用得着,毕竟……您现在虽然脑子有点不灵光,但毕竟是后天的事故,应该能给李家生个健康的下一代。” “生孩子?”李苍峡不可置信。 苏衡正经的点了点头。 “比起老板,您这边完成这个任务的可能性无疑大得多。”苏衡转述了李嵩然的原话。 李苍峡盯着他,又看了眼手里的资料,深深怀疑不止他二叔,这个该死的世界都对他有着偌大的恶意。 楼下的盛域心情显然也差到了极致,在刚刚盛和嘉扑过来的瞬间他就察觉到了楼上的视线,而且还不止一道,但盛和嘉这个举动和他之前隐晦的沉默的变态行为差别太大,让盛域有了片刻的迟疑,以至于人近到了一定范围才被他推开。 “你最好有个充足的理由解释你刚刚的行为,盛和嘉,我的耐心没有那么好,你最好别在我面前发疯。”盛域站在花园的石子路上,脸色着实没那么好看,语气也非常不耐烦。 他没有掉头就走不是因为盛和嘉这个人,而是他身上那些事情牵扯到了盛域在意的人。 他可以让盛和嘉在他面前说几句话,仅此而已。 盛和嘉没有被盛域吓到,相反,从偷偷摸摸的注视中真正走到盛域面前,他整个人都充满了雀跃与跃跃欲试,像是即将偷到月亮的猴子一样,发出唧唧的赞叹,内心的兴奋浮现在五官普通的面孔上,一贯维持的很好的温和姿态乍然间破裂。 “我想找你摊牌,盛域。”盛和嘉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似乎盛域眼角眉梢每一个因他而起的变化都能让他感到兴奋。 “摊牌?”盛域咀嚼了一下这个词代表的意思,“你觉得你还有底牌?”盛域的不屑和冷嗤发自内心,“你想说什么?我小叔当年去世的真相?落雁山的事故?还是你用万和做局给盛世下套的经过?” “你都知道啦!”盛和嘉一脸高兴,他歪了歪头,“原本以为事情会很顺利的,谁知道中间竟然出了那么多意外,天不遂人愿,它对我总是缺了几分眷顾。”盛和嘉轻轻叹息,“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按计划进行,现在你就是我的了。” “你果然是个疯子。”盛域面无表情道。 盛和嘉又笑了起来,“那你现在还站在我面前听我说话?”盛和嘉脸上居然有了因兴奋而起的红晕,“是不是因为我这里到底还有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他盯着盛域的脸,轻笑着说,“你想知道熙州这次事故的原因?你觉得跟我有关系?” 盛和嘉盯着盛域的反应,几秒之后,他哈哈笑了起来,“我猜对了是不是,因为熙州这次的事故比你想的要更麻烦,更复杂,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点线索?你这么笃定我跟这次的事故有关?”盛和嘉摇摇手指,惋惜着说,“但是这一次你猜错了,熙州这次的事情我并没有参与,你信吗?” “我信不信有意义?”从盛和嘉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盛域已经察觉到了他身上的不对,他没有掉头就走的确是想从盛和嘉嘴里拿到一些信息。 “当然有意义!”盛和嘉不满道,“你知不知道你在我这里有多特别,不管你问我什么,我都会诚实的回答你。” 盛域的脸色更冷。 盛和嘉笑了一声,似乎认真考虑了一下,“先从哪里开始说呢?不如先说顾宜和养父那件事?” 盛和嘉拿出一颗白色小药片扔到了嘴里,不等盛域反应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养父当年是因为顾宜而死的,他是个好人,可惜,这个世界好人不长命。” 盛和嘉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真实的惋惜,“顾宜不喜欢他,甚至恨他,他活着就会让顾宜不断想起自己失败的一生,想起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和恨之入骨的女人,不管他怎么包容她爱护她,她都无动于衷,养父即便有再多的爱也会一点点消耗干净,可是顾宜没有放过他,她会给他一点点希望,让他一直觉得再坚持一下一切都会好起来,但其实那都是谎言,顾宜这个人没有心的,她的爱和恨都会在瞬间转变,她温柔照顾着人的时候说不定背后还在想着怎么一刀刀凌迟对方,奇怪的是,养父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仅仅因为她一开始在他面前塑造的假象?” 盛和嘉自言自语了一句,“其实他一点也不笨,他早就知道我是顾宜和别的男人生的,根本不是什么领养来的小孩,每次顾宜把我关起来的时候,他都会拦着,可是积年累月的,他也无能为力,因为他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顾宜,他甚至悄悄跟我说过会送走我,但又因为太爱顾宜,始终都做不出违背她意愿的事情,她哭一哭求一求,他就妥协了,这样的男人,居然是盛家人,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养出他这样性格的人的,还是说,盛家真的专出情种?” 第102章 纸条上写着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对事情的起因没有任何兴趣, 我只在乎结果,而结果早就已经摆在面前了,不需要你一字一句的解释。” 盛域对这件事的冷淡出乎盛和嘉的意料, 他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着他, “这真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他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足够引动盛域的情绪。 “盛和嘉, 别说的你好像非常了解我。”盛域的冷嗤, “这真的挺恶心的。” 盛和嘉眉心轻微颤了颤,看不出是激动还是被这句话刺到了, 但情绪上又有了一些变化。 “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你。”盛和嘉古怪的笑了笑,“现在的你被那个人影响的太多了。”他又轻轻感叹了一句,“你没发现吗?你的思维方式越来越接近李昀州了, 这对你来说不是件好事。” 盛域从不轻信别人的判断,何况说出这句话的还是盛和嘉,“说够了没有?”他的耐心所剩无几,“熙州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想要什么?”盛域不再废话,直指核心。 盛和嘉静静看了他几秒, “这个世界真奇妙, 在我们探索不到的地方, 原来有那么多惊喜存在。”他的语气充满了感叹, 盛和嘉张开双手,“如果不是这次切身体会了一把, 我真的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小的令人窒息。”他眯起眼舔了舔嘴唇, 微微扬起下巴看了眼天空, 又笑着对盛域道, “是因为这个世界不是我之前看到的样子,这才是你跟李昀州越走越近的原因?” 盛域没有回答。 盛和嘉也并不需要他的答案,他心里早就有了定论。 “看来我的确晚了一步, 不对,是晚了很多步。”盛和嘉感慨道,“老天真是不公平。”他捂住半张脸,用渴慕的目光盯着盛域,“我想得到的费尽心思也得不到,有的人却能轻易的得到一切,明明我们的本质没有什么不同。”他话锋一转,“一周以前我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来路不明的信息,上面告诉我,我就要死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盛和嘉说着真的哈哈笑了起来,“这看起来真像是一个让人愉快的恶作剧,等我去医院一检查,发现它居然是真的!”盛和嘉笑得更大声了,“我的五脏六腑都在衰竭,看起来真的活不过几天了,我真的要死了哈哈哈哈哈。”盛和嘉拍起了手,“真的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情了,我想了很久,为什么我会收到这样的信息,为什么我的身体会突然衰竭?”他看了眼盛域,“我想,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最近我不小心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他歪着头了然地看着盛域,“其实原本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我没想到你和李昀州身上会藏着那么有趣的东西。”他伸出手指,比了比嘴唇,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我知道这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但它真的太有趣了。” 他哈哈笑了起来,“我想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对你们那么关注,就把所有曾经出现在你们面前的人都捋了一遍,竟然真的被我找到了,熙州的事的确是因为有人想要暗算你们,但其实这里面不止一拨人,我不知道你和李昀州惹到了什么怪物,但很明显,有人想要杀死你们,有人想要救你们,还有人存着其他的目的,因为这几方力量的拉扯,所以才出现了那么奇怪的结果。非自然的力量原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不是吗?” 盛和嘉抚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不然我的心脏为什么会隐隐作痛?”他情绪莫名的诡异,不断跳跃断层的话题中又有种隐秘的逻辑,“我只是隐隐触碰到了一角,就被施以了这样的报复,真不知道之后你要怎么对付它们,会不会彻底被它们所蚕食?” 盛和嘉望着盛域,竟然隐隐流露出一股忧心,“以你的力量要怎么抗衡他们?” “这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东西了。”如果说一开始时盛域还显得焦躁厌烦,听到这里时整个人的状态又奇异地稳定下来,“让他们来就是了。人因为有在乎的东西才会畏惧,如果他们真的突破了人的底线,鱼死网破又怎么样?” 盛域这句话里有股奇异的决绝,顿时让盛和嘉兴奋起来,他眼神发亮的盯着盛域,像是感受到了新鲜又奇妙的东西,整个人陶醉其中,“真好,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盛域没有搭理他,“这就是你想说的?” “当然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盛和嘉注意到盛域身后出现的人,眉目微动,他故意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道,“李昀州的秘密,你难道不感兴趣?” 盛域迅速拉开和他的距离,察觉到他眼神的落点,他微微侧身,看到了坐在轮椅上被推过来的李昀州。 “怎么出来了?你身体还没好。”他迅速走到李昀州面前,满脸不赞同地望着他,他弯下身,帮李昀州拉了拉搭在膝盖上的毯子,“我跟他说几句就回去。” 李昀州神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笑吟吟的盛和嘉。 盛和嘉朝他摆摆手,“嗨,又见面了,李先生?” “滚。”李昀州目光冷冽。 盛和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周围其他几个人也是一愣。 他们从没见过李昀州这么不客气的样子。 李昀州没有跟盛和嘉废话,他看向盛域,“走吧。” 盛域微顿。 丛山立刻让出了推轮椅的位置,盛域挑挑眉,忽然笑了一声,走过去扶上了轮椅的把手,顺从的扶着轮椅转了个圈,背朝着盛和嘉,真的准备离开。 “等等。”站在原地的盛和嘉喊了一声,“李先生,你这时候出现是不想让盛域知道那些事情?” “跟无谓的人废话只会浪费时间。”李昀州的语气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盛域推着轮椅继续往前走。 盛和嘉还站在原地,他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李昀州,我有今天这种结果,你也出了不少力。”盛和嘉的笑声伴随着赞叹的语气,“又何必在他人面前佯装正直呢?面具戴久了只怕自己都会分不清。” 没有人回应盛和嘉,但并不影响他的话传到几人耳边。 “盛域,别忘了我说过的那些话,我等你来找我。” 盛域一路把李昀州推回了病房,等在病房里的李苍峡看到他们回来,刚迎上去想跟他们说话,房门就‘啪’的一声被合上,差点拍到李苍峡的脸。 “我艹,盛域,你是不是有病?哥,你管管他!”李苍峡拍了拍病房的门。 病房里没有人回应。 早有先见之明没有进去的丛山朝他笑了笑,一旁的苏衡礼貌道:“您还是在外面等等吧,老板应该是有话和小盛总谈,这种时候我们也不方便打扰。” “有什么话难道是我不能听的吗?”李苍峡冷哼一声,盯着门板,目光仿佛要把门板烧穿。 “情侣之间确实有些话恐怕是我们不方便打搅的。”苏衡连微笑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变化。 李苍峡嘴角抽了抽,“他们算哪门子情侣?”他小声抱怨了几句,到底还是没有做出强行闯进去的举动,“等就等,他们总不能聊到天黑吧。” 李苍峡坐到病房门口的椅子上,他眨了眨眼,忽然嘲笑了一声,“切,说不定我哥正在收拾姓盛的呢?谁叫他总和人不清不楚!” 一门之隔的病房里,气氛远比房间外的人臆测的和谐。 盛域把李昀州推到床边,主动道:“医生没说你这么快就可以下床,你还让丛山推你出去?他们也太纵容你了。”他弯下腰,朝李昀州伸出手,“我抱你。” 李昀州微微抬眼,“我可以自己来。” 盛域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看着他,显然不准备让步。 李昀州顿了顿,没有再坚持,把手搭在盛域的肩膀上。 盛域微微使力,把人抱到了床上,顺便给他垫好了枕头。 等安顿好了李昀州,他才坐回床边。 “伯父走了?”他随口问了一句。 李昀州点头。 盛域没有多说,他知道李家的事情李昀州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到了他需要参与的时候,李昀州自然会跟他讲。 盛域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刚刚在外面,你都看到了?” 李昀州那种对人的态度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碰上的,对外形象一流,恪守礼节的李昀州即便是心里对人再怎么不屑,言语上也从不会表现出来,刚才对盛和嘉明显不是他一贯的样子。 “不仅看到了,还听到了不少。”李昀州淡淡道。 盛域点点头,的确,李昀州的五感也比之前强化了很多。 距离再远一些要说听到也不奇怪。 “他突然找到医院,我不确定他到底有什么意图,跟他聊几句只是想知道他的目的,他这个人性情不定,很难讲会做出什么事情,但从言行里总能看出点东西。”盛域很确定,李昀州肯定能理解他的意思,多解释几句完全是因为盛域敏锐的察觉到面前的李昀州情绪不太对。 “生气了?”他试探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很难把这个词和李昀州这样的人结合起来,但一时间居然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形容词,他咳嗽一声,“我无意跟他接触。” “我知道。”李昀州打断他,他靠在枕头上,冷白的面孔上眉眼犀利,“他来有他的目的,几句话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盛域点头。 “但是……”李昀州看着盛域,“我不喜欢他靠你太近。” 盛域盯着他,一时间拿不准他这句话的意思。 “其实他有句话说的没错,我和他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在占有欲这一点上。”李昀州异常冷静的剖白却蕴含着完全相反的炙热情感,这种反差的刺激让盛域的心跳陡然间加快。 然而说出这句话的李昀州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靠在枕头上,目光中微有起伏。 “或许,你需要一点时间去习惯。” 话音刚落,盛域就俯身咬上他的嘴角,李昀州一顿,靠在枕头上很快回应了这个吻。 没有隐忍和克制,这个吻激烈的有些出乎两个人的意料。 唇齿的交锋在李昀州的回应后变得愈加热烈。 眼睛闭上又睁开,偶尔几次视线的交汇让两个人清晰感受到压抑在亲吻背后的渴望。 动作间不小心压到了李昀州受伤的胳膊,手掌下的身体微微一僵,盛域猛地清醒过来,自制力让他艰难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抱歉,没有忍住,是不是压到你伤口了?”他喘息着试图拉开李昀州的病号服,检查对方的伤处。 李昀州握住他的手,“没事。”李昀州的声音略有些低沉,“不过你要再继续,就真的不确定有没有事了。” 盛域低下头,额头搭在李昀州的肩膀上,平复着呼吸。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盛和嘉说他查到了一些事,我原本没有当真。”盛域愿意给盛和嘉时间,不外乎想知道他又在搞什么手段,“但他刚刚说的那些,关于熙州的事故,和我查到的东西有不少重叠。” “所以?”李昀州拉长的语调有种让人沉迷的错觉。 盛域抬起头,“他手里应该还有更多线索。” “你想去找他?”李昀州看着他。 盛域轻笑了一声,“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毕竟,你比较重要。”这句情话说的异常顺口,但说出来之后,盛域居然有几分窘迫,“我是说,如果你觉得没这个必要,专注于我们这边的调查也无所谓。” “情理上,我应该宽慰你,然后让你去调查。”李昀州靠在枕头上,慢条斯理地捋着盛域的头发,“但我的确不怎么乐意。” 盛域笑出声,“哦,我知道了。”他面含笑意地望着李昀州,语气中不乏得意,“昀州少爷也有吃醋的一天。” 李昀州眼睛里也露出笑意,末了,却又道:“但有件事,我反而更在意。” 盛域示意他直接说。 “盛和嘉说因为他触碰了某些真相,所以身体日渐衰竭,他要死了。”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这种事情没必要撒谎,一查就清楚了。” “他应该做不出用假的病情博取同情的事情?” 两个人对视一眼。 “那他说的有极大可能是真的。”盛域得出结论,“你对他查到的事情感兴趣?” 李昀州坦然的点点头,“但不足以抵消你去见他的不愉快。” “真是任性。”盛域‘啧’了一声,“谁能纵容你这种个性?” 李昀州看着他,盛域反倒先笑了出来,说道:“也只有我了。” 他又亲昵的吻了吻李昀州的嘴角,“你不喜欢就算了,他能查到的东西,我们总能查到。” 李昀州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两个人说话的间隙,盛域又来个工作方面的电话,他朝李昀州示意了一下,李昀州点了点头,盛域拿着手机去了病房外面,等在外头的李苍峡见状,立刻冲到了病房里,不等盛域反应过来,就‘啪’的一声关上了病房门,临了,还给了盛域一个挑衅的笑容。 盛域嗤笑一声,拿着手机走到走廊的窗台边,很快跟对方交待起工作上的事情。 等他讲完这通电话,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盛域把手机放进口袋,准备回病房时,忽然从口袋里摸到了一张很小的纸条。 他微微一顿,想起之前盛和嘉靠近时那股违和的感觉。 是那个时候塞进他口袋里的? 盛域打开纸条,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纸条上印着一首著名的童谣《ring around the rosy》 但文字的内容却和童谣并不相同。 玫瑰,玫瑰,下一个是谁? 谁在用玫瑰掩盖腐烂的味道? 谁会在灰烬中永远沉睡? 谁在偷偷浇水,谁在默默施肥? 谁会在钟声响起时,归于永恒的墓碑? 最下面用很小的手写体写着。 现在你知道那些符文的意思了吗?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见我的。 第103章 古怪的疏离 《ring around the rosy》这首黑暗童谣起源于1664年的国外的一场大瘟疫。 玫瑰花束在童谣里象征着瘟疫以及死亡的宿命。 尽管下面的译文和童谣的内容并不完全相符。 但相仿的语境和同样不详的预兆, 组合起来像在共同预示着什么。 童谣下面的那些句子初看毫无逻辑,但其实每一句都有指向的对象。 只是以他们目前所掌握的线索,还分析不出个所以然。 盛域迅速拿出手机拍下了纸条上的内容。 以防万一, 这个东西最好做一个备份。 盛域捏着纸条, 想到这东西的来源。 盛和嘉说这些就是小孩子身上那些诡异符文所代表的意思。 这段时间, 关于符文他们早就做了大量的调查。 不仅找了很多专门研究中古符文, 教派符文的专家学者请教,还在很多专业的、民间的渠道挂出悬赏, 试图找出这些符文背后代表的含义,但始终一无所获。 不仅找不到源头,连类似的或者同源的符文都没有蛛丝马迹。 先不管盛和嘉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 又从哪里搞到的符文的解释。 假如他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这些东西十几年前会出现在还是孩子的李昀州身上,十几年后又再次出现在一群年幼的孩子身上,这背后牵扯的到底是不是黑天鹅世界的人? 如果不是,那么无论是符文还是塔楼上出现的一切根本说不通。 十几年前绑架李昀州的那伙匪徒早就落网, 据他们当年的口供, 绘制符文的人在警方出动的当天, 在激烈的交火中已经被当场击毙, 而剩下这些人如今正在重重看守中服刑,身上早就没有可以挖掘的线索, 在当年, 符文就是个解释不清楚的东西。 十几年后, 塔楼上的孩子身上再次出现了这些诡异的图案, 又正好在曾经经历过这些的李昀州面前重演了一次,如果真的是黑天鹅世界的人计划了这一切,他们到底怀揣着什么目的? 盛域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 如果想要答案,今晚十点来驱夜找我。” 消息是盛和嘉发来的,下面留了他的名字还有一行地址。 盛和嘉的确深谙诱饵的精髓,甚至连时间都把握的恰到好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医院里都装了监视器。当然,这绝对是不可能的,熙州的这间医院已经被来回检查了无数次又做了万无一失的布置,安全上毋庸置疑。 盛域把纸条和手机一起收到了口袋里。 这件事他还需要好好想想。 盛域回到病房时,李苍峡已经不在里面了,李昀州靠在床头正在看一本书。 看到盛域回来,他放下刚看了几页的书,盯着盛域的脸,忽然开口道:“改变主意了?”竟然一语就道破了盛域的打算。 盛域还在想着该怎么跟他去解释这件事,闻言诧异道:“这你都能猜到?” “一个要死的人对最后的执念不可能轻易放弃,何况那个人还是盛和嘉?他如果能简简单单就放弃他的打算,反而更奇怪。”盛域回来之后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也足够说明他得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他已经有了决定只不过在犹豫该怎么对他说。 源头不出意料就是盛和嘉。 盛域没有否认,他没提童谣的事情,只是说:“晚上十点,盛和嘉约我在城南的驱夜见面。”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看来他拿出了足够吸引人的筹码。” 盛域没解释,点头道:“具体的要见了他之后才知道。” 李昀州把书放回桌边,“既然已经想好了就不用顾忌什么。”他在盛域说出下一句话之前打断道,“多带几个人,有些话可以回来再说。” 盛域抿了抿唇,“真的不会不高兴?”李昀州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他反而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想我怎么不高兴?”李昀州淡淡反问。 盛域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总有机会让你慢慢还的。”下一句就把盛域所有的话压在了嗓子里。 因为临时改了行程,晚上要去见盛和嘉,盛域这边还需要做些准备。 在他跟秘书交待事情的间隙,李昀州免不了提醒他,“不要掉以轻心。”濒死的蚂蚱还有三分力,盛和嘉对盛域的执念持续了多年,不是那么容易消解的。 “放心,我会带上老杨他们。”盛域道。 老杨是盛家那边刚刚放到盛域身边的保镖,路子深,经验也很丰富。 这么多年一直是跟着盛从译的。 因为最近出了太多事情,盛家人也不放心,才特意安排了他过来跟盛域。 盛域本身的身手更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李昀州点点头,不再赘言,他本身不是擅长说这些话的人,对盛域的能力也不存在怀疑,多说的这几句纯粹是因为刚刚有了感情的牵绊,尚且不太习惯,对放在心上的人免不了考虑的更多。 盛域难得的提前离开了医院。 没多久,一脸古怪的李苍峡回来了。 他看到病房里只剩下李昀州,即便情绪还没完全恢复,都要先开口诋毁盛域两句,“姓盛的这么快就不见人了?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在医院好好照顾你的呢?”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李昀州一边翻着书一边随口道。 “他之前那个样子可不就是霸着你身边的位置不放吗?”李苍峡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他是我的恋爱对象,但并不是我的从属,你搞清楚其中的关系了吗?”李昀州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书本上,话却说得很犀利。 李苍峡撇撇嘴,“哥,你就是对他太放纵,对他太好,他才会越来越嚣张,要知道猴子不止上树还会上天!” “猴子?” 这是李苍峡给盛域起的新外号? 李苍峡冷哼一声,“切,说的就是姓盛的,整天在你面前蹦跶,不是猴子是什么?” 李昀州点点头,“这个论点很有趣,你可以当着他的面和他好好讨论一下。” 李苍峡脸黑了,“老子才不做这种事。” “看来刚刚的电话打得并不愉快。”李昀州了然道。 李苍峡之前离开病房正是因为李家打来的电话。 他虽然常常针对盛域,但口无遮拦大多因为情绪烦躁。 听到这句,李苍峡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微妙。 “刚刚的电话是老头……我是说,是爷爷打来的。”他看了眼李昀州的表情,发现对方毫无反应。 “他真的是爷爷?”李苍峡忍不住自问,他眉头皱了皱,似乎又陷入了回忆,“我印象中他好像没这么……奇怪?” “什么地方奇怪?”李昀州终于分出了一丝注意力给他。 “他原来一直这么偏心的吗?”李苍峡撇撇嘴,“刚刚打电话来,都没怎么问你的事情。” 李昀州没有丝毫动容,“他一直都是这样。” “哦。”李苍峡应了一声,“那我这样反而像挑拨是非了?” “你觉得呢?”李昀州又开始翻他手里的那本书。 李苍峡的食指和中指无意识的搓了搓,“老爷子虽然没怎么问起你的事情,但他说下个月大寿希望家里没人缺席。” 李昀州点头。 李苍峡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哥,有件事情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但一直没有机会。” 其实是那个世界的李昀州让李苍峡根本就不敢提起这些事情,而现在的李昀州看起来威胁性明显要小一点,似乎也更好说话一点,李苍峡压抑了很久了疑惑就忍不住冒头了,“你跟爷爷他们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老爷子对他哥的态度明显不对头。 从前他是不在意,后来他在意的时候不敢问,现在总能让他搞清楚了吧。 “你真的想知道?”李昀州抬头看他。 李苍峡连忙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去问他们,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没有变过。” 李苍峡顿时说不出话。 老爷子要是肯张口,他的疑惑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解开。 李苍峡想起不久前,老爷子在电话里敲打他的那些话。 “听说你最近跟昀州走的很近?你从前不是跟他处不来的吗,怎么现在改了性了?有空的话还是回吴州吧,最近家里的事情多的很,没事别在昀州那里打转了,他有他的事情要忙。有空的话,多联系联系从河,这次他也该回来看看我了……” 老爷子的每句话听上去都没什么奇怪,从前的李苍峡估计也听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怀揣着对李昀州的厌恶,听到老爷子说这些说不定还要暗暗鄙夷一下李昀州在老爷子面前装出的乖巧听话。但经历了黑天鹅世界的轮回,跟李昀州的关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李苍峡要是还听不出什么不对,就白经历那些生生死死了。 老爷子这明显是对他哥心存疏离,细微之处都是对李昀州的不喜和警惕。 同是李家人,原点世界的李昀州还是那种一直以来都异常优秀的模范继承人。 他哥到底哪里跟老爷子不对付了? “等回了吴州,我会问个清楚的。”李苍峡气闷道。 李昀州没说什么,因为李苍峡大概率是得不到什么答案的。 李昀州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 “既然你现在这么有空闲,不如我们来谈谈‘东洲代理人’的事情。” “哥,你不知道这个?”李苍峡下意识的反问,末了才想起,现在这个李昀州可能还真的不知道‘东洲代理人’之争。 他的语气顿时有些复杂。 “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这其实不是什么好的话题,因为伴随这个话题产生的是曾经的指挥官大人并不令人愉快的过往。 “盛域说你提起过这件事。”李昀州道。 李苍峡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跟姓盛的争执时似乎是随口说起过这个,他立刻开了嘲讽,“他当时浑不在意的样子,没想到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他比你想的更细心。” 李苍峡居然从李昀州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愉悦。 这还是他哥吗?! “关于这个‘东洲代理人’之争,你还记得多少?”李昀州紧接着问。 李苍峡看着他,“你真的想知道?” 李昀州轻微的点了点头,“它可能很重要。” 直觉在这一刻陡然开始发光。 第104章 灯塔 到了这个时候, 李苍峡才开始把他记得的,可以描述的有关黑天鹅世界的一切透露给李昀州。 “没有人知道黑天鹅世界从哪里来,又从何处诞生, 有人说它是神灵的游戏, 有人说它是恶魔的盛宴, 更有人认为它是一个真实存在的轮回世界, 所有被选择进入游戏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李苍峡望着李昀州。 “绝望。”李昀州说出了早就推断出的‘契机’。 李苍峡一点也不意外,他就知道即便是原点世界的李昀州经历了之前那些事情也能参透这一点。在他心里, 他哥早已经是他在那个灰暗世界里追寻的灯塔。 李苍峡点了点头,“没错,是绝望, 当绝望的情绪到达一个阈值,不管是活着的人,濒死的人,甚至刚刚死去的人,都可能成为被它挑选的对象,成为游戏的参与者。首次进入游戏的人成功度过了第一个破灭世界才能得部分关于那个世界的信息, 光这一关就已经淘汰了无数人。”哪怕李苍峡已经在很多破灭世界沉沦起伏过,但依然摆脱不了初进那个世界时的阴影,甚至现在、此刻, 他心中依然盘踞中浓雾与阴霾,无法肯定下一步会不会走向死亡。 “而所谓的破灭世界,就是那些摇摇欲坠,注定走向毁灭的世界。毁灭的原因、世界的背景、人们崇尚的道德标准、文化体系、科学体系甚至认知都各不相同, 但毁灭的结果却是肉眼可见的,有的世界离毁灭的临界点只有几天,几个小时, 有的却有几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而我们这些被控制的玩偶,则会被投放到这些世界里,大部分人的目标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存活,得到足够的生存点数,随着任务难度的增加,世界体系的不同,任务也会发生变化,大体上基本还是和生存有关,一开始,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被选入游戏的人参差不齐,那些破灭世界本就充满了让人绝望的气息,把绝望的人放进这样的世界,等于不断在人的心理上加码。李昀州完全可以想象在马太效应的影响下,整个玩家群体会呈现怎样的氛围。 “很多受不了的人选择自杀,但人们逐渐发现,在破灭世界连自杀都是奢侈,那些选择了自杀的人最后都变成了怪物的养料,被放进最残酷的副本经受让人崩溃的惩罚,死亡反而变成了奢侈的存在。”李苍峡曾经亲眼目睹过自杀者被放进血腥副本,成为黏液怪物的奴仆。 那种凄惨恶心让人吐出胆汁的模样,如今回忆起来,他依然浑身发毛。 “有人麻木的活着,但总有人挣扎求生,一时的绝望让他们堕入那个世界,但他们的心底有光,有希望,有追求的目标,他们想活。”李苍峡深深注视着李昀州,“在那个世界,心怀希望是一种奢侈,想要成为这样的人,除了心底的坚持,更需要自身的强大。”李苍峡深吸一口气,“这些话都是你曾经告诫我的。”他闭了闭眼,“每次我觉得可能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起你说的这些。” 血海为池,枯骨为座。 尽管那时候高高在上的李昀州是用完全冰冷讥削的口吻说出的这些话,但在李苍峡眼里明显挂上了百米厚的滤镜,目空一切的李昀州都在闪闪发光。 “我初进那个世界时,只记得死亡前的痛苦,对死前经历的一切反而失去了印象,但身体上留了各种刑讯的伤痕,我不像那些进入世界后立刻被调整到最佳状态的人,它就像故意针对我似的,没有修复我的身体,只差一点点,我就死在新手世界。” 李苍峡的手紧紧捏了起来。 “你对被带进那个世界之前的一切毫无印象?”李昀州这时候忽然提了一句。 李苍峡点头,“但从我身上的伤痕来看,我应该是遭受了相当严重的暴力伤害。”李苍峡表情紧绷,恶狠狠道,“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对我下的手,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么在你记忆里的世界,从培诺到萨斯州的航班发生过意外吗?” “没有。”李苍峡道,“之前并没有这场意外。” 李昀州没在这个问题上做更多停留,他看向李苍峡,“你刚刚说,你在身体没有得到修复的情况下成功度过了新手场?” “有什么问题吗?”李苍峡察觉到他关注的点,“那时候的确是有个老玩家帮了我一把,不然我应该就死在那个世界了,我后来还想寻找他的踪迹,但是一无所获。我总觉得,他好像认识我,是特意来帮我的。”李苍峡咬牙道,“他妈的,我一直怀疑那只该死的鸟看我不顺眼,论起运气,我的情况可能也就比姓盛的好一点。”李苍峡冷笑,“但这个好真他妈少得可怜。” “所以盛域在那个世界很倒霉?”李昀州问。 李苍峡点点头,“倒霉的人尽皆知,甚至一直有人猜测,他身上应该是被下了什么幸运E诅咒。但是……” “但是什么?” “哥你的运气倒是很好,我也是在遇见你之后,才慢慢转运的。”这无疑又是李昀州身上一个巨大的光环,尽管无数人腹诽死鸟对指挥官青睐有加,但谁也不敢当面惹他。 只不过在李苍峡这里,这些都不重要,他只知道,因为他哥他才慢慢有了喘息的机会。 “黑天鹅世界的很多事情都是在大家不断的摸索中慢慢显现雏形的,而这其中,出了最大力的就是你。”李苍峡望向李昀州的目光中瞬间闪过了钦佩向往和狂热,“在你之前,大家甚至不知道那个世界原来曾经有过寂灭期,也没人知道,原来活着不是唯一完成任务的方式,原来还有人能在破灭世界中逆转乾坤,扭转命运。你是金券的首位,是毋庸置疑的指挥官大人。 有人说,一定有前人真正走出过这个世界,一定有人终止过这个游戏,否则,寂灭期又是哪里来的呢?而我们这批人,是游戏重新启动后的养料,但终有一天,一定会再有人代领我们离开这个残酷的游戏,回归真实的世界。 轮回历39397年,在我们完成了12个顶级任务后,黑天鹅响起世界之声,要在东洲的所有玩家中挑选一名代理人,成为代理人,意味着可以获得世界意识之下最大的权柄,可以脱离不断在破灭世界辗转的命运,等于获得了新生。无数人趋之若鹜,各方势力也开始争夺,战火甚至一路烧到了各个小世界,而最为人瞩目的候选者就是金券的前三位——指挥官,裁决者以及倒吊人。” “获胜的方式是什么?” 李昀州的问题李苍峡没办法回答。 “我不知道。”他苦笑,“应该说我根本没资格知道。在三支队伍的排名进入东洲前三位之后,代理人战才算是正式开始,只有候选者才知道该如何获胜。” 李昀州沉默不语,似乎陷入了思考。 “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李苍峡始终无法确信现在身处的到底是任务世界还是原点世界,甚至搞不清楚眼前的到底是原点世界的李昀州,还是他内心期望的指挥官大人。 “在你之前,从那个世界回来的人并没有办法完整的吐露出关于它的线索。” 李昀州看着李苍峡,“而你能说的很多。” 李苍峡诧异,“前面那些人受到了这么大的限制?”他皱眉,“但我并没有太多感觉。”李苍峡感受到的最大的阻碍恐怕就是那个薛定谔的降智buff,让他经常性的陷入混乱,情绪无法自控,分析和处理某些事情的时候根本无法静心思考。 “或许是因为时间。”李昀州说。 “时间?”李苍峡不明白。 “一场游戏越接近尾声,它给出的通关线索会越来越明确。” 李苍峡竟然因为这句冰冷的叙述打了个哆嗦。 “哥……”他有点没办法去深入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假如东洲代理人之争并没有结束,那么这个原点世界,为什么不可能是一个特殊的战场?” 李昀州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一声巨响划破天际,闪电撕裂天空,骤降的暴雨敲打在玻璃窗上。 李苍峡愕然转头看向窗外,“竟然是这样吗?” “你可以把它当成玩笑。”李昀州的语气依旧平淡。 李苍峡却很清楚,他哥从不轻易开玩笑。 “在你眼中,黑天鹅世界的指挥官和裁决者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你见过倒吊人吗?” 李苍峡心跳如擂,他不知道李昀州在说出这样的话之后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地问出后面的问题,李苍峡脑子都乱成了一团,愣愣地盯着病床上看起来依旧十分虚弱的男人。 “自从哥你和盛域分道扬镳之后,你们就一直是彼此最大的对手。”李苍峡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但我知道,你……你心里一直还惦记着他。” 他或许不敢在身为指挥官的李昀州面前说这些,但面对原点世界的这一位,有些话反而少了顾忌,“他……我是说姓盛的或许曾经帮过你,你们有一起拼搏的情谊,但……你们的目的和方向并不相同,你想成为东洲代理人,但他……或许才是死鸟眼里的叛逆者。”李苍峡咬牙,“所以……所以他才一直那么倒霉,你们迟早都会分开。” 话已经到了嘴边,李苍峡也不想再忍,“你为他付出那么多,他却不能站在你身边,他配不上你。”他有些倔强地盯着李昀州,试图得到他的认可。 李昀州却什么也没说。 李苍峡在他平淡的目光中逐渐泄气,撇嘴道:“至于倒吊人,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据说他出现时永远戴着一张恶魔面具,只知道他是个男人。在那个世界倒吊人也非常神秘,但他风评并不好,因为他经历的破灭世界很多时候除了他之外都无人生还。有人说,他是恶魔的化身,死亡的接引人,总之,说什么的都有。而且倒吊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独行侠,他没有任何伙伴,靠一己之力走到了王座之下。” 李苍峡鼓起勇气,“哥,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我们到底怎么才能赢?”他问出这场谈话以来最想问出的问题。 李昀州却看着他,“为什么你觉得,我和你会是一个阵营?” 李苍峡一脸神游天外的走出了房间,被打击的失了魂似的。 病房里的李昀州却转头看向窗外。 “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他像在面无表情的自言自语。 然而下一秒,他的嘴角被动地往上扯了扯,勾勒出凉薄又恶劣的弧度。 “你猜呢?”截然不同的语气,仿若割裂出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第105章 改变 从医院离开后, 盛域带着人返回了最近停留的酒店。 跟盛和嘉见面,盛域不可能完全不做准备。 倒不是怕了盛和嘉这个人,而是承诺了李昀州要全须全尾的回来, 食言就没意思了。 这一行人回酒店的时候又吸引了不少目光。 走在最前面的盛域表情沉凝, 身后跟着的秘书和保镖也跟着有股压人的气魄。 脱离了医院那个环境, 抛开了在李昀州面前的轻松姿态, 这样的盛域才是最近这段时间秘书和保镖们所熟悉的那个小盛总。 回到套间后,盛域和几个早就等在会议室的盛世旗下的负责人开了个简短的视频会议。 秘书在一边记录了会议的重点, 盛域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几位负责人的报告。 短短一个月,秘书已经亲眼见证了这些眼高于顶的子公司负责人对小盛总态度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礼貌客套疏离到观察认可再到如今的谨慎和敬畏。 盛域逐步接手盛世集团的总务意味着盛家权利交接的开始。 几位高层的经理已经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小盛总也不仅仅是外界传言的浪荡随性。 对比他在盛世的表现,之前在娱乐圈的那些产业的确像是玩票了。 会议在一个小时后结束。 随后, 老杨带着人进来。 “小盛总,都准备好了。”老杨四十出头,看起来毫无特色,是个钻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普通中年人,只有常年在这一行混的人才多少有点同类的触觉。 盛域微微点头,“明面上的人不要太多。” 老杨点头。 他们也不是去火拼, 更多的只是给盛和嘉一点威慑。 盛和嘉既然大胆的邀约他去公共场合,谈话才是目的,否则也太过愚蠢了。 晚上八点半, 刚刚吃完饭的盛域跑去阳台吹了会儿风,顺便接了个张随打过来的电话。 这个电话在盛域的预料之中,他下午给对方寄了个快递,还顺便发了条消息, 张随这段时间白天一直在闭关接受家里的培训,晚上才有空回复白天收到的信息,这些盛域都是知道的。 电话里, 张随有点激动,“小盛总,你给我寄的什么东西?别搞得像临终托孤一样。” “大惊小怪,那些东西等到了你就收着,不一定会派上用场。”盛域语气随意。 “你这样搞的我很心慌啊,你们在熙州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外面现在传言也多,但都没个准话,干脆我去一趟熙州?” “不用了。”盛域一只胳膊搭在阳台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张随的爷爷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他爸的身体也跟着出了点状况,所以这段时间家里人盯张随盯的很紧,一边让他留在家里做详细的身体检查,一边也带着他熟悉家族人脉和事务。 盛域知道这些事情,所以熙州这边的问题刻意没有跟他多说。 “你不要是觉得会出事,怎么会寄这些给我?万一有情况把东西给昀州,怎么会有万一的情况?你到底遇到什么危险了?昀州知不知道这些事情?”张随问了一连串问题,要不是形势所逼,他只怕会立马赶来熙州了。 “别想太多。”盛域的态度反而很坦然,“只是做个双保险罢了,熙州这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人也不必过来。”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张随到底是放心不下。 “很快,等事情告一段落就回去。”盛域点了根烟,说话的声音也朦胧沙哑了几分。 张随那边惴惴不安的挂了电话,想了半天,到底还是忍住了没给李昀州打电话。 盛域虽然没开口,但既然把东西交给他,本意就是为了不让李昀州担心吧。 十点,城南的驱夜酒吧。 灯火迷离,鱼龙混杂。 这绝不是盛域平日里会踏足的地方,他喜欢热闹的地方,但要求很高,像这种三教九流混迹其中的位置是入不了小盛总的眼的。 何况这还是城南大大有名的gay吧。 盛域这样的人本身也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从一进门就招惹了各色注视。 有人以为他是来找乐子,暧昧的凑近打算撩拨一下,结果人还没碰上就被盛域身后跟着的人笑眯眯的隔开,人虽然在笑,但压在身上的力道却骇人无比。 男人悻悻地看了盛域一眼,只能自认倒霉的离开。 其他人见了也就心里有数了,进门的这位虽然难得一见堪称天菜,但大概率不是来找乐子的,恐怕碰不得。 穿过拥挤的人群和迷离的舞台,走廊的尽头又是一间小的包厢。 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看到盛域过来,谨慎的朝他弯了弯腰。 “小盛总,少爷在里面等了。”他拉开门,比了个请进的手势。 盛域刚走进去,他身后的保镖就被对方拦下了。 “小盛总,少爷只请了您一位。”虽然是拦人,但话却说得很小心,对方还忍不住看了眼盛域的脸色。 然而盛域脸上毫无波动。 “你在外面等。”他对身后的保镖说。 保镖依言待在了外面。 驱夜的包厢和外面布置的氛围大同小异。 盛和嘉待的这一间也没什么特别,甚至灯光还有场景都更加暧昧。 紫色的灯光打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上,而盛和嘉就坐在沙发中间,面前摆了醒好的酒以及果盘。 他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裤子,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副涉世未深的干净打扮,不仅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跟他之前的风格更是迥然。 包厢里除了他坐的这张沙发,没有其他的位置。 看到盛域进来,他露出欣喜的笑容,朝盛域举了举酒杯。 “晚上好,你终于来了,喝一杯?” 举着杯子的动作维持了几秒,盛和嘉目光灼灼地盯着盛域。 盛域也垂眼看着盛和嘉,然后取走了他手里的酒杯。 他喝了口红酒。 “我以为你不会喝呢。”盛和嘉笑吟吟地看着他。 “人来了,酒喝了,你还要继续绕弯子?” 盛和嘉靠在沙发里,歪着头目光贪婪地看着他,“我曾经想过无数次,怎么才能和你面对面地多说上一些话,怎么才能让你喜欢我呢?没想到有一天,你会为了另一个人站在我面前。”他讽刺的勾勾嘴角,“当然,既然今天你来了,我也会遵照承诺,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我只有一个条件。”盛和嘉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轻声道,“今晚陪陪我吧。” 他盯着盛域一瞬间皱起的眉头,笑出声,“就是你想的那种。” 盛域把酒杯丢在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神情冷淡的嘲讽,“既然你没有谈话的诚意就算了,陪你?你当我是鸭?还是你在做梦?” 盛和嘉闻言又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会直接踹翻桌子。”这才是曾经的小盛总会有的表现不是吗?“看来,那些真相真的对你很重要。”否则,这会儿的盛域该转身就走了。 盛和嘉又倒了一杯酒,“说实话,为了拿到你想要的那些东西,我真的付出了很多。”他轻叹,“毕竟我们生在正常的人类社会,但‘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他抿着杯子里红酒,享受的叹息道,“既然你不想那样‘陪’,就在这里陪我坐坐喝喝酒吧,想来这个应该不算让你为难?还是说,为了你亲爱的李先生,你连这点牺牲都不愿意?” 盛域吐了口烟,“他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都变脏了。” 盛域坐到盛和嘉旁边,隔了大概一个人的距离。 盛和嘉侧身低头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捂着嘴又喝了口酒。 “你以为李昀州是什么好东西?” 第106章 水面上的真相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有些事情就算带到坟墓里也无所谓,但我是个生意人,要死了也想做一笔不亏本的买卖, 秘密在这里。”盛和嘉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交换条件也很简单。”他一颗颗解开白衬衣的扣子, “你陪我睡一觉。” 盛和嘉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要求, 甚至更加直接。 他敞着衣服摊开手,笑着道:“我还选了你最喜欢的风格, 我记得李昀州就最爱穿这种正装?我无所谓你把我当成谁,又或者你愿意接受闭着眼睛来一次?反正这种事情,关了灯, 闭了眼,是谁都可以不是吗?还是说,你根本没尝过李昀州?” 盛域的眉头拧了起来。 沉默在包厢里蔓延。 预料之中的鄙夷和愤怒却没有马上出现。 盛和嘉盯着盛域,后者轻轻挑动眉头,“就在这里?” 竟然是一副嫌弃这个地方的口吻。 盛和嘉心中因为这一句话就生出巨大的波澜。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喜悦和兴奋沾染了眼角眉梢, 嗓音都轻轻发着颤,一副极力压抑激动的模样,“你想选其他的地方当然也可以, 只要你答应,哪里都可以。”他抿了抿嘴唇,迷恋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像是仅凭眼神就已经剥光了他。 他当然不会觉得盛域是那种随意接受威胁的人, 也很清楚盛域有多难搞。 只能说,李昀州的分量已经足够他拿某些东西来交换了。 就算盛域只是想利用这种事情骗一骗他,他也觉得滋味十分不错。 盛和嘉等不及的站了起来, 敞着衣服走到盛域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沙发上姿态闲适的盛域,他想再进一步,只是双腿还没来得及靠近盛域的膝盖,就被盛域抬起的脚抵住了裤腿。 盛域缓缓抬起眼,“我没承诺你任何事情,只是想看看,你这么多年的坚持到最后到底是为了什么东西,原来你只是想睡一觉?还是蒙着眼睛谁都可以的那种睡觉。”盛域叹息着嗤笑了一声,他一贯的嘲讽此时此刻在这个笑容里放大了无数倍。 盛和嘉没有发怒,只是因为盛域的话,原本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这一次的约见,对于盛域的任何反应他都做过预测,如今不过是回到了原点。 “那你今天为什么来?你明知道一个快死的没什么牵挂的人,他最后的秘密一定需要代价。” 盛域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微微前倾身体,把空杯子搁到茶几上,“这就是你的筹码?未免太单薄了一点。” “你什么意思?”盛和嘉瞬间有了反应。 这场谈判的节奏已然倒向了盛域。 盛域笑了笑,“说实话,你所谓的秘密还没有高贵到值得我去□□,盛和嘉,你算什么东西?就算是□□,也要看人的。” 盛和嘉的脸更阴了。 敞开的衣服,刻意修饰过的脸,坦然交换的姿态,无论哪一点在盛域眼里竟然都没有摆上谈判桌的资格。 “盛和嘉,你想活吗?”盛域微微抬眼,似乎问了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盛和嘉一顿,连刻意摆出的放松姿态都收敛起来,他盯着盛域,“你想说什么?” “你有秘密,我也有,一个换一个,很公平。”盛域微微歪头,笑了起来,“那么你是想活还是想要人陪你睡一觉?” 盛和嘉深吸了一口气,尽管没有马上回答他,但心里瞬间就有了答案。 盛域看到他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 他收起了笑容,靠在沙发上,懒散地看了他一眼,“现在该你说了。” 盛和嘉后退了一步,拿起瓶子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喝光。 这一杯酒下去,他的脸色不仅没有变差,还因为酒意上涌脸上有了血色,原本普通的长相在这几分红晕的衬托下终于多了几分活气。 他冷笑一声,走到盛域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选择的是什么已经一目了然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盛和嘉问。 “这种交换全凭自愿,你可以选择拒绝,没有人会勉强。” “你来这里可不像是全无勉强的模样。” 盛域坦然坐在那里,显然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盛和嘉阴着脸,虽然做出了本能的选择,但面前这个毕竟是执着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而他离他,甚至可能只有一步之遥。 盛和嘉虽然做出了选择,毕竟是不甘心的,他咳嗽了几声,呼出酒气,怨意满满道:“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李昀州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其实我从来不排斥把那些秘密告诉你,像李昀州那种循规蹈矩的好宝宝,谁都想剥开他的面具看一看,可你花这么大的功夫知道这些值得吗?” 盛域对他这种无聊的挑拨无动于衷。 “你的废话已经讲得够多了。” 盛和嘉眉目阴沉,闻言不怒反笑,“好,那就从十几年前的绑架案说起,当年李昀州被绑架,明明这件事情应该轰动全城,甚至引起莫大的骚动,但你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起先毫无动静,就连那时候参与营救的人都三缄其口,李家还耗费大量的功夫去平息后续的声音吗?因为这起绑架案不仅有一堆解释不清楚的蹊跷,还涉及了大家族的私隐,名声、金钱、人性,在这个绑架案里体现的明明白白,放到现在都可以拍一出家族大戏了。”盛和嘉刻意停顿了几秒,从盛域脸上没有得到期待的表情他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盛域不可能无动于衷。 “你知道李昀州他妈是怎么死的吗?”盛和嘉转头问,但他并不需要盛域的答案,“外面都说李夫人是急病过世,就在李昀州被绑架那段时间,忧虑过度突发疾病不治而亡。” 这件事情盛域隐约有点印象,社交圈里很少有人主动提起李夫人,人已经过世二十多年,很多事情早就烟消云散,偶尔有人提起也多是称赞李夫人当年是有名的吴州美人,去世的时候许多人扼腕叹息,但当年李家的丧事办的相当低调,也并不愿意外界多提李嵩然的伤心事,久而久之,关于李夫人的事情就更没什么人提起了。 “李昀州一定没有和你说过这些事情。”盛和嘉笃定地看着他,他轻轻笑道,“他怎么会和你说,当年他一个六岁的孩子不仅弄死了一个绑匪,吓疯了和他一起被绑的几个小孩,还害死了他亲妈。”盛和嘉越说越兴奋,忍不住抖了抖,笑出声,“就这样,李家还保了他,不仅没把他送走,还可以低调处理了所有事情,真令人羡慕啊,李家的那群冷血动物竟然会对个幼崽这么好!不过他毕竟是李家的种嘛,就算做出这种事情李家愿意保他也就保了。” 盛和嘉盯着盛域,试图从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哪怕是一点点的反感、防备又或者不认同都能让他起伏的心尝到满足。 可惜盛域依然毫无反应。 盛和嘉知道单凭这几句话自然不足以取信于盛域,于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掰开了讲给了盛域听,“当年李家赶上了第二波城市开发热潮,在月湖那边买了很大一片地,那片地原本就是中间人底价拿了之后为了抵债卖给李家的,后来城市规划下来,那块地跟着水涨船高,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眼红,有人撺掇着之前的住户去李家那边闹事,说他们的收购程序有问题,前前后后闹出了不少事情,结果全部被李嵩然摆平,他还趁着机会更进一步,不仅在上面留露了脸,还凭着手段拿下了下一批的开发权,李嵩然一时间风头无二。没过多久,李夫人连同李家的小少爷就在一个普通的周末的下午失去了踪迹,他们被绑架了,绑匪给李家人打了电话,赎金的份额差不多就是当初李家手里能动用的所有的流动资金,同时,就算拿到了赎金,他们一次也只会放一个人走。” 盛和嘉说的饶有兴味,不禁赞叹道,“真是个天才的主意不是吗?”他盯着盛域,“你应该猜得到李家会选谁。” “李夫人。”盛域冷声道。 盛和嘉啪啪鼓起了掌,“没错,他们选择了李夫人。其实当时那种情况,选择了其中一个,有很大几率就等于放弃了另一个,毕竟能赎回一个人就是天大的幸运了,谁能保证丧心病狂的绑匪会把人质完好无缺的还给他们呢?当初李嵩然亲自到了约定的地点,拿着钱换走了李夫人,亲眼看着绑匪带着李昀州坐船离开,是不是很有趣?哈哈哈哈!那群绑匪把所有的交易画面,包括和李家的通话,人质的反应全都录了下来,他们真的很有创意,事实上,孩子对他们来说的确比大人有用多了,带走李家的孩子无疑更能保证他们的安全,而且,孩子在他们那儿还有别的用处。” 盛和嘉又忍不住倒了一杯酒,一边喝一边道:“可惜谁都没想到六岁的李昀州能在绑匪窝里闹出那么多事情,据说当年绑匪把人带走之后,连同李昀州在内,他们把搞到的差不多年龄的小孩子凑到一起举行了一项特殊的祭典,当年在祭典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祭典结束之后,除了李昀州,剩下的几个小孩被营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全都疯掉了,其中一个还指着李昀州大喊他是杀人的恶鬼,可惜人质疯了,那些没有参与特殊仪式的绑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后来,警方那边查证,搞出祭典的其中一个绑匪在交火中被击毙,但是另一个却在之前就已经死了。” 盛和嘉注视着盛域,“当年,一个仅仅六岁的孩子是凭借什么做到这一切的?聪明的孩子或许会惹人怜爱,但是聪明到让人害怕,结局就没那么美好了。在李昀州被救出来后,李夫人就再也不认这个儿子了,她甚至不止一次对李嵩然还有李家的其他人说,她的儿子已经死了,眼前那个绝对不是她乖巧听话的好儿子,之后,李嵩然选择把李昀州送回了祖宅。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只是为了做做表面文章,过了没多久,李嵩然就带着李夫人去祖宅探望,可就在那一天,李夫人精神恍惚,跳进了祖宅后院的池塘,她是活生生淹死的。”盛和嘉拖长了语调,可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整个包厢的灯忽然间全部熄灭了。 新风管道猛地放出了白色的气体。 盛域反应极快地捂住口鼻,冲到门边,发现包厢的门被锁死后,他一脚揣向门锁。 门被踹的整个抖了抖。 盛和嘉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怎么回事?”几秒之间,他的大脑已经一片混沌,几乎快要站不稳,“不是……我……” 盛域又踹了一脚包厢的门,发现大门外已然被什么东西牢牢堵住了。 头顶的风口出还在不停释放刺鼻的气体。 盛和嘉早就扛不住了,‘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全无知觉。 盛域当即脱下外套,把吧台上大壶的苏打水倒在衣服上,捂着口鼻,迅速拿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然后走到窗边,踹向钢化玻璃的几个角,就在玻璃呈蛛纹炸裂开时,包厢的门忽然间被打开,即便以盛域的反应也没来得及躲开如此大面积的近距离的麻醉针。 就算是这种情形,盛域仍旧扛了了几秒钟。 在昏暗的背光中,昏迷的前夕,他看见了成排的咧嘴微笑的狰狞面具。 第107章 调查 不到两个小时, 李昀州收到了盛域失踪的消息,甚至比盛家的人更早一步。 那群面具狂徒不仅绑走了盛域,当场打死了盛域的两个保镖, 还为了造成混乱, 在驱夜里释放了大量的气雾型烈性迷药, 临走的时候还放了把火, 破坏并且引燃了天然气管道,让整个驱夜乃至周围的一整排建筑全部陷入了混乱, 被盛域事先安排潜伏在驱夜外围的保镖尽管受到了爆炸的冲击,但却清醒的很快,他恢复意识后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李昀州, 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这一场绑架不仅声势浩大,而且无所顾忌,现场死伤惨重。 案子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影响,也直接惊动了官方,匪徒闹出这种程度的动静可谓是一种明晃晃的挑衅,胆大到让人无法理解。 官方亲自派了大量人员前来调查, 并且以最快的速度通知了盛域的家人。 这种程度的危害社会的狂徒,还显然以有组织的方式出现在境内,造成的影响绝不仅仅只是一场绑架案能论述的, 官方的调查人员很快来到了医院。 此时,李昀州的病房里静若寒蝉。李昀州没有躺在病床上,明明在盛域离开之前,他还是只能依靠着对方抱着移动, 现在却已经完全看不出丝毫虚弱的状态。 李昀州坐在椅上上,丛山站在他身侧不远处,他面前是几个低着头不敢言语的男人。 冷汗顺着他们惨白的脸不断往下, 他们却似乎毫无所觉,身前像是压着一座让人喘不上气的大山。 显然,在官方人员调查前,病房里已经经过了一轮问话。 官方人员的到来打破了病房里的让人窒息的氛围。 “李先生吗?关于驱夜的特大绑架伤人案件,我们想跟您单独聊一聊,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 “方便。”李昀州的声音略带一丝沙哑,但却比平时听起来更加冰冷。 前来调查的官方人员看着他的脸色,心里微微一惊,脑中结合之前得来的信息,迅速为面前的案件关联者做出了画像,而越是在脑中描绘,越是觉得这个人跟调查得来的那些信息似乎有着巨大的割裂感。 “你们出去吧。” 李昀州开口后,房间里的几个人如蒙大赦,点了点头,立刻安静迅速地离开了病房。 接着,丛山也退到了病房门口。 “他是我的保镖,我们之前也遭遇了多起意外,保险起见,我不希望他离我太远。” 李昀州的要求无可厚非,语气虽然冷淡却不失礼貌。 调查组的几个人点了点头。 “这位可以守在门口。” “李先生,如果您状态可以的话,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在其他人离开后,调查组的人表情也严肃起来,“关于盛先生被绑架的案件目前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这已经不仅仅是一桩绑架案了,这是重大的危害社会的案件,包括驱夜在内的一整排建筑遭到毁灭性的破坏,现场死伤惨重,没有哪一场绑架会闹出这么大的阵势,假如仅仅只是要钱,他们更应该做的是悄无声息的绑了人就跑,但现在,这是一场明晃晃的宣告,不仅仅是对盛域先生、对你们这些盛先生的家人和朋友,更是对所有人的,你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吗?” “我很明白。” 尽管李昀州只说了几个字,调查组的几个人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突兀。 主要负责发问的调查人员顿了顿,“那么现在,我们非常需要您配合我们回答几个问题。” “几位需要多长时间?”李昀州问。 “这要看李先生的配合程度了,我们也希望尽早结束,以最快的速度查清真相,找到犯人。” 李昀州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调查组里最年轻的那位略微松了口气,他不自觉看了看周围几个前辈的表情,却发现他们各个神情紧张,如临大敌一般。他连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把疑惑埋在心里。 “您和盛域先生是什么关系?” 李昀州没有停顿,平静的看着他们,“之后打算结婚的关系。” 在场的几人沉默了两秒,但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警务人员,他们很快记录下来,进入下一个问题,“您知道他这次去驱夜的事情吗?” “知道。” “他为什么会这个时间去驱夜?” “为了见盛和嘉,盛和嘉约他去见面。” “他们谈什么?”年轻的调查员忍不住开口问。 李昀州转过目光,看了他一眼,“如果我知道答案,我会告诉各位。” “跟日前熙州影视城发生的案件有关联吗?”年长的调查员的语气要平静的多。 “并不确定,因为熙州影视城的事故还没有结论。” 对方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并没有追问。 “那么以您和盛先生的关系,是否了解盛先生日常有没有什么关系不睦的人?”他换了种问话方式。 “关系不睦这个定义太狭窄了,你们是想问,盛域有没有什么敌人、仇人,或者说纠葛很深的人?” 调查员点点头。 李昀州语气依然没什么波动,因为感受不到情绪而显得越发冷静。 “他在逐步接手盛家的产业,这方面的问题各位恐怕需要去调查公司那边的关系,私人方面,盛和嘉一直把盛域当成追逐的目标。” “追逐?可以说的更清楚点吗?” 李昀州微微抬眸,“病态的暗恋。” 周围的人尽管在之前也做过一些基础调查,但听到这种家族秘辛还是心下吃惊。 “盛和嘉是养子。这些事情你们最好还是去询问盛家人。” 发现李昀州在这方面似乎不欲多说,调查员虽然心有疑问,但也清楚像盛家这种影响力广泛的大家族的内部事宜确实不适合问李昀州。 “这次的事情,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李昀州眉心一紧,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并不觉得这是一场私人纠葛引起的袭击。”这句话中包含的意思让在场几个人都陷入了深思。 “李先生的意思是?” “绑架盛域或许是那群人的目的,但绝不仅仅是唯一的目的。” 询问他的调查员点了点头。 “匪徒有没有联系过您?”他盯着李昀州的眼睛,把他的每一丝神情都收入眼底。 “没有。”李昀州的语气平静而坦然。 调查员接着又问了不少关于盛域以及他们这次到熙州来的事情,李昀州都表现的非常配合。 等他们问的差不多了,李昀州才在这场漫长的问话中头一次发问。 “你们有线索吗?那些人离开的时候应该留下了痕迹。”因为动静大,他们不可能做的干干净净。 几个调查员都没有开口说话,主要负责询问李昀州的那一位也没有开口。 李昀州看向其中一人,那人四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十分不起眼,在李昀州配合调查期间全程都拿着本子做笔记,看起来像是记录员一类的人。 对上李昀州的眼神,那人微微一顿,接着合起了记录本。 “街上的监控有拍到他们离开的痕迹,我们已经在追查了,李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营救盛先生,至于其他的事情,抱歉,基于保密准则,我们暂时没办法告知。” 李昀州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结束了询问,打完招呼后鱼贯而出。 病房内外重新被隔离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等到出了医院上了车,按捺了许久的年轻调查员才忍不住探头问前边的组长。 “刚刚李昀州是看出来您才是我们这边领头的?” 一直负责问话的调查员出声道:“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年轻的调查员不解,“明明我们全程都没怎么在意头儿的存在,而且他今天还特意收敛了气势,前面做其他人调查的时候,那些人也没看出什么,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也许根本没什么破绽。”调查组的组长开口道。 “头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调查组的组长叹了口气,今晚这起案件注定会掀起巨大的波澜了,但很多调查却只能尽量低调的在暗中进行。 “因为有些人天生就比别人敏锐,他能一眼找到关键。”甚至是一群人中的核心。 年轻的调查员若有所思,“李昀州表现的很配合,但是在盛域失踪这件事上,他是不是太过冷静了?如果盛域和他真的是他所说的那种关系的话,另一半失踪能做到这么波澜不惊吗?虽然他今晚的回答天衣无缝,但我还是觉得他的状态很奇怪。” “这就是你要学的第二课了。”组长点了他一句,摇头叹息道,“有人越是担忧恐惧就越紧张不安,甚至表现的暴躁易怒,还有一种人,他们刚刚相反,到了眼下这种情况,他们会比平时表现的更加冷静,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只是情绪就需要自己消化了。” “那这样的人才更加可怕吧。”其中一个调查员补充道,“真不知道那些大家族培养出的都是什么样的怪物,我总觉得他今晚虽然没有隐瞒,但也没有向我们吐露什么关键信息。” 组长朝最年轻的调查员使了个颜色,“你看看,小徐也是那种感觉直觉敏锐的人。” 年轻的探员点点头,“徐队,你还感觉到了别的什么吗?” 徐探员摇摇头,“没了。” “绑匪也许会联系他。”车子开动后,组长忽然开口说。 车里几个还在分析案件的调查员都是一惊,“组长?” “二队的人刚刚已经做完盛从译夫妻的笔录了,绑匪并没有联系他们。我觉得——” 他停顿了两秒,环顾众人,“李昀州才是盛域绑架案中的关键人物。” 第108章 周旋 调查员离开后, 李苍峡敲门进了病房。 “他们已经走了,熙州几个大医院的急救中心都住满了人,上面一时间能抽排的调查人员没有那么多, 应该是赶去下一个地方了。” 见李昀州站在窗前没说话, 李苍峡忍不住上前一步。 “哥……这件事情……”盛域的这出绑架来的太过突然, 闹出的阵势也太大了, 对方那种肆无忌惮的在庞大的国家机器面前炫耀力量的状态也太过疯狂,就算是智商打了折的李苍峡也感觉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这不像是寻常的绑架案,一般人不会有胆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是黑天鹅世界的人?” 李昀州依然沉默不语。 李苍峡却倏然间从他的背影上看到了几分熟悉的影子。 “哥……”他一时间心跳如擂。 连他都产生了这种猜测, 他哥不可能想不到,但他现在的反应这么平静……难道…… 李昀州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李苍峡来不及说出口的话被迫咽了回去。 李昀州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 “张随。” “昀州!小盛总是不是出事了?!”张随的语气无比焦急,他似乎勉力压抑了一下情绪,努力在电话中清楚地表达他的意思,“驱夜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消息已经传开了,小盛总在去驱夜之前我们有过一次通话,他提前寄了一个快递给我, 还跟我说,如果有什么万一的情况,就把他寄来的东西交给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在冒险!”张随的语气从一开始的焦急到之后夹杂着憋屈和愤怒,“他肯定是事先知道什么!” 李昀州握紧了手机,“他寄了什么给你?” “我不清楚。”张随下意识地压低声音, “他只说这些东西让我保管,如果发生意外,东西只能交给你,东西现在我还没收到,我看了快递信息,最迟明早就能拿到,等我收到东西,我会亲自送到熙州,你放心,东西我不会交给别人,就算有警察过来也一样。”张随已经意识到盛域寄过来的这些东西很关键。 “谢了。” “不用和我客气,对不起,一开始察觉不对劲的时候我就应该通知你的。”张随内疚道。 “这件事不怪你。” 张随作为盛域的朋友,在盛域拜托他的时候必然是以盛域的要求为先的。 “我没想到他真的出事了,而且还这么严重。”张随咬牙,事到如今,他说这些也没用了,“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随时跟我说,我会配合你的一切行动。”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好。”李昀州答应道。 听到他回话,张随心里才安定了两分,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小盛总他……小盛总他不会有事吧!” “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这是自盛域出事之后,李昀州说出最有情绪的一句话。 张随的电话挂断没多久,盛从译的电话又跟着打了过来。 “昀州。” “伯父。” 两个人开口之后竟然都没有马上说话,隔着电话,像是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情绪一般,沉默反而成了一种情感的互通。 “调查组的人刚刚离开,我和盛域他妈妈已经上车了,你在熙州等我们。”盛从译的话简单却极富力量。 “好。” “昀州,我和盛域他妈妈都很着急,但你也要保持冷静,我们一起想办法。” 李昀州听到了电话里隐约传来的盛夫人低声的啜泣。 “我知道,伯父。” “别冲动,一切等我们来了再说。” 这个电话刚刚结束,苏衡就敲门进来。 “老板,苏跃和丛峰找到了盛和嘉,但是人被先生那边扣下了,苏跃他们也被扣在那边了,先生说他会到医院来见您。” 房间里,丛山眉头陡然一皱,看向前方的李昀州。 李昀州转过身,“他们找到了盛和嘉?” “是的,盛和嘉被丢弃在市郊废弃的轮胎工厂里,对方故意留下了线索,应该是有意为之。” 苏跃和丛峰调查完了顾宜的事情后就被李昀州放在了身边。丛山和苏衡在明,苏跃和丛峰在暗,如果对方真的想找李昀州,他们的确是最快能收到消息的人。 “不用他来见我了,他们现在在哪里?” “榕湖别墅。” “帮我办出院,丛山,安排车子,15分钟后去榕湖别墅。” “老板,您的身体?”苏衡担心李昀州撑不住,毕竟不久之前他还躺在病床上无法起身。 “去办。”李昀州没有多说,打开衣柜取出了熨烫好的衬衣和西装。 丛山和苏衡离开病房,迅速安排了接下来的事情。 李苍峡却还待在病房里,“哥,二叔他为什么要扣住盛和嘉?”他不可能不知道盛域失踪之后,盛和嘉这样的当事人有多么重要! 李昀州脱掉了病号服,随手搁在一边,当着李苍峡的面,坦然地换上了衬衣。 “如果你是他呢?”李昀州扣好扣子。 李苍峡抿了抿唇,“二叔他明知道盛和嘉可能是绑架案的关键人物,他不可能一直扣着人不放的,所以,他是打算在调查组找上门之前做什么?” 李昀州没有回答,他拿起了靠在病床边的拐杖。 看他打算离开,李苍峡连忙跟上去,“哥,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见李昀州没有阻拦,李苍峡立马跟了上去。 医院停车场,丛山已经准备好了车。 “你留在医院。”李昀州上车前对苏衡道,“调查组的人随时可能会回来。” “我知道了。”苏衡护着李昀州上了车,李苍峡也跟着上了副驾驶。 这一晚的熙州又是个不眠之夜。 近来发生的几件大事让这个城市蒙上了一片浓重的阴影。 一路上车里都没人说话。 车子顺利的驶入了榕湖别墅,李嵩然在熙州暂时的落脚点。 几乎从李昀州他们进入榕湖区域的公路,车内的几人已经有了被视线追踪的感觉。 李苍峡忍不住望向树木的阴影处。 从环湖路到榕湖北边的区域,人烟稀少,白日里温暖明亮山水映衬的美景到了夜里仿佛化成了魑魅魍魉,笼罩着前往湖畔别墅的人。 铁门打开,车一路驶入了别墅花园。 丛山停好车后,李苍峡最先下来,他特意绕到后面的位置,打开车门扶了一把李昀州。 守在别墅门口的人见状,皆是眼观鼻鼻观心,至于心里有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从前的李苍峡绝不是这种低眉顺眼,对李昀州言听计从的模样。 李昀州进屋后,李苍峡和丛山都被拦在了一楼。 “昀州少爷,先生在二楼等您。” 丛山刚准备开口,李昀州抬手拦住他,原本打算说话的李苍峡见状也闭上了嘴巴,他瞥了眼屋内的保镖,冷哼了一声绕到客厅里的皮沙发上坐了下来。 “哥,我在一楼等你,有事喊我一声。” 李苍峡翘起腿靠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了客厅上的平板,打开了一个练手速的小游戏。 李昀州跟着管家独自上了二楼。 他推开书房的门,李嵩然这会儿也刚刚抬起头。 “来了?” “爸,盛和嘉在你这里?”李昀州完全没有任何转弯,开口就向李嵩然要人,“我要见他。” 李嵩然抬眼,“昀州,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李昀州站的位置离书桌尚有一段距离,尽管拄着拐杖,大病初愈脸色也绝对说不上好看,整个人却比平时更加锋利,“爸,我没时间浪费。” “和爸爸说话就是浪费时间?”李嵩然不满道。 “盛域还在失踪,现在生死未卜,即便那些人有别的目的不打算杀他,也不代表他们会轻易放过他,现在的每一分钟都非常重要。” 李昀州的手搭在拐杖上,“您明知道现在这个情况盛和嘉这个人有多重要,还把人截了下来。” 李嵩然沉默地看着他。 李昀州垂下眼之后又抬起,他平静地看向李嵩然。 “您想提什么条件?”这句话与其说是妥协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摊牌。 李嵩然怒极反笑,“好,我可以让你去见盛和嘉,但从此以后,你就不要和盛域纠缠不清了。” “不可能,您明知道这件事情说不通。即便我现在答应,之后也可以反悔。” “所以你就打算就这么执迷不悟下去了?” “您不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现在重要的不是我和盛域的关系,而是人命关天。”李昀州的冷淡显然刺痛了李嵩然。 “我不明事理?我这样不明事理是为了什么?你这样下去真的会有好结果?” 李昀州看着他,“您知道我从来不在意这个的。” “你……” “我从来没不在意有没有什么好的结果,我现在最在意的是盛域的安全,您不该在这件事上插手,不管是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激怒了您,又或者对您说过什么,您都不该在这种事情上被影响,盛域不止是我的另一半,也是盛家的孩子,是个普通人,人命和感情不该放在这种时候来衡量要挟。这也是您曾经教我的,不是吗?” 李嵩然好一会儿都没开口,他看着李昀州,从前对儿子建立起的认知竟然在这一刻又有了动摇。 “爸,盛和嘉到底在哪?”李昀州望着他。 对上李昀州的目光,李嵩然终究还是让步了。 “他在别墅的地下室。”李嵩然疲惫道。 李昀州握着拐杖转身走到书房门口。他没有回头,只是道:“爸,现在离盛域出事刚过去四个小时,您身边那人的消息太快了。” 第109章 行恶之人 榕湖别墅的地下室原本是建来用作影音室的, 隔音效果做的很不错,也完全没有人想象中的阴森或者封闭的感觉,墙壁四周是浅木色的软包, 沙发软椅还有影音设备一应俱全, 角落的地方甚至放了一台装着零食和饮料的冰箱。 盛和嘉本人就闭着眼睛躺在其中一张沙发椅上, 他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灰尘, 人像是处于昏迷状态,看得出来, 把盛和嘉安排在这里的确是临时起意。 地下室里外都守着人,看到李昀州从电梯里出来,已经收到消息的保镖们自动远离了他们所在的区域, 但影音室的门外依然还有保镖在看守,近来熙州发生的一些列古怪的案件到底还是让李嵩然充满了戒备,整个榕湖别墅的警备完全超过了日常的范畴。 “医生已经给他看过了,他是吸入了过量的迷药,然后被抛出车外的时候有一些擦伤,其他没什么大的问题, 但他本身的身体情况并不乐观,虽然检查不出任何根源性的毛病,但他全身的器官都在衰竭。”管家向李昀州交待了盛和嘉的情况。 李昀州看了眼墙上的时钟,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2个小时前。以他吸入的迷药的分量,应该快要醒了,需要我们弄醒他吗?” 李昀州看了眼躺在椅子上盛和嘉,“不用了, 你们先出去。” 管家领着房间里剩下的几人一起离开了,地下室里只留下了李昀州和一定要跟着下来的李苍峡。 只是此刻,李苍峡一声不吭地站在李昀州身后的阴影里, 像一尊沉默的影子。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开始逐渐拿对待“指挥官”的态度对待现在的李昀州了。 李昀州拄着拐杖走到盛和嘉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闭目的年轻男人。 一张不算出众的面孔,萦绕着惨淡的肤色,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你想装到什么时候?我没有那么多耐心。”李昀州的语气冷冽而低沉。 盛和嘉缓缓睁开眼睛,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在忍耐了许久后终于可以畅快地咳出来时,他也不再压抑自己。盛和嘉的身体颤动着,眼睛不知道是被熏的还是因为咳的太凶一片通红,嘴角甚至沁出了血丝,脸上却蜿蜒出奇异的笑容。 “李昀州。”近乎叹息的一声,裹挟着宿命一般的语调。 “盛域在哪里?”李昀州问。 “我不知道。” “那些放你回来的人想要什么,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如果盛和嘉不知道盛域在哪里,他被刻意放回来唯一的作用就是帮那些人传话。 李昀州语气中的波动终于取悦了盛和嘉,他陡然笑了起来,一边咯血一边道:“李昀州,原来你也有为一个人牵肠挂肚几欲疯狂的一天?” 盛和嘉被李昀州的目光盯的一个哆嗦,身体反射性地蜷缩在一起,他红着眼睛注视着李昀州,一边发抖一边疯狂地笑了起来,显然,李昀州此时此刻的反应让他兴奋不已。 “李昀州,你想杀我?你竟然想杀我!哈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杀了我你就再也找不到盛域了,你想知道他们对我说了什么对不对?你求我啊,你跪下来求我,我就告诉你怎么样?这个条件简直太轻松了是不是?” 李昀州身后,李苍峡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盛和嘉的嚣张和自以为是简直踩着他的底线疯狂舞动。 李苍峡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但李昀州没开口,李苍峡也不好自作主张。 他虽然智商掉线,但灵敏的直觉告诉他,最好别惹现在的李昀州。 “你以为我是盛域?”李昀州依然站在原地,像一个旁观者那样俯视着陷入自我高、潮的盛和嘉。 盛和嘉不以为意,还在肆意笑着嘲讽,“你不是想知道他们让我转达的话?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李昀州,现在该你掂量盛域在你心里的分量了,是自尊重要还是盛域的命更重要?” 李昀州任由他在那里自我沉醉。 “你真的蠢的无可救药,我说过,我不是盛域。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李昀州把拐杖靠到一边,走到影音室的书柜边,抽出了其中一本书。 整面墙缓缓移动,露出了墙后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工具’。 “本质上来说,我不是盛域那种什么时候都遵纪守法的好人。你可以用言语威胁他,但你的威胁并不适用于我。”紧接着,他从墙上取下带着倒刺的明显是极细的钢丝绞成的鞭子,他看了眼这件很不错的工具,似乎不合心意一般又随手把它扔在一边,选了一个带着倒钩的脖箍,李昀州拿着那个狰狞的脖箍走到盛和嘉身边。 冰冷的刑具反射着刺目的光,每一个尖锐的倒刺都被磨的锋利无比,像是经过细致保养一般。 “你想干什么?”盛和嘉猛地起身,又脱力地倒回椅子上,他意识虽然清醒,但过量的药物给身体带来的影响却完全没有消退,退一步来说,就算他是全盛状态,如今这种情况也根本没办法反抗。 “盛域到底在哪里?他们想要什么?”李昀州把脖箍扔到盛和嘉身侧,重量不轻的‘刑具’发出‘砰’的一声,足以可见它的货真价实。 李昀州面无表情:“我不是在请你回答,你可以选择不说,我也有我的办法让你开口。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到现在你还搞不清楚?” “李昀州!你敢!”盛和嘉厉声道,脸色已然惨白一片,“如果我死了,你什么都不会知道。” 李昀州重新拿起拐杖,“你明知道生不如死比死还要难忍,这里有很多擅长这些的专业人才,只要我想,就能知道所有想知道的一切。”折磨人不是李昀州的爱好,但有些人不值得姑息。 盛和嘉盯着李昀州的眼睛,整个人都开始抖动起来,因为身体的控制能力没有完全恢复,这种由精神恐惧引起的颤抖连他自己都毫无感觉,他知道,李昀州说的是真的。 这个人的眼睛里暗沉一片,没有丝毫的光亮。 盛和嘉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没有立刻开口。 李昀州已经走到了门边。 “走吧。”他对李苍峡说,李苍峡看了眼盛和嘉,随即跟上。 他甚至顺手关掉了影音室的所有的灯,整个空间变得漆黑一片,只剩下拐杖在地面挪动产生的轻微声响,一声一声敲在盛和嘉的心口处。 “等等。”盛和嘉忽然喊了一声,嗓音沙哑而撕裂。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保证要放我离开。” 黑暗里,传来李苍峡的嗤笑声。 李昀州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意外。 有些恶人的胆量其实比想象中要小得多,他们行恶不过是踩着旁人的底线与善良。 盛和嘉的报复欲远不及他对自己性命的看重。 李昀州很快拿到了他想知道的信息。 那群绑走盛域的人,戴着咧嘴乌鸦面具。他们在熙州东面的旗州为李昀州准备了一艘出海的船,24小时之内,他们要在旗州见到李昀州。 看,盛和嘉想要的不过是趁着这个机会践踏一番他人的自尊。 就算没有李昀州的威胁,为了活命,他终究还是会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李苍峡跟着李昀州回到了一楼。 他的手放在口袋里,不住地盯着李昀州的背影,心中天人交战。 他终究还是找了个话题开口。 “哥,你之前来过这间别墅地下室?” “没有。”李昀州用手机翻查这旗州的空路、水路和陆路的信息。 “那你怎么知道书柜后会有那些刑具?” “谁会在阴影室里准备刑具?我爸他没有那种爱好。” 李苍峡早就忘记了,榕湖别墅是他二叔的地方。 李昀州接着道:“那是他的电影周边陈列室,他喜欢看犯罪和冒险类的电影,这两年也看了不少超英片。吴州的几个住处他都有这样的配置。” 李苍峡的表情一时间难以形容,所以他哥用来吓唬盛和嘉的是电影的仿真道具?? 盛和嘉就被这种东西吓得不敢动弹? “万一那后面没有合适的东西?” “有什么关系?让他开口的方法不止有一种。” 李苍峡也回过味来,有没有那些的确不重要,他怎么忘了,这可是他哥。 “你真的要去旗州找盛域?”他突然停下脚步,“那群人戴着乌鸦面具。”这种指向性强烈的道具很难不让人产生那个世界的联想。 他微微一顿,“指挥官在轮回世界有很多敌人,东洲代理人之争事关无数人的生死,甚至整个黑天鹅世界的轮回,为了一个盛域去冒险值得吗?更何况,他不一定会有事。” 李昀州摩挲着拐杖,“人有时候是赌不起的。” 李苍峡长长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哪怕眼前这个还不算是完全意义上的指挥官,但他哥一旦决定什么,旁人是无法动摇的。 唯一的例外……唯一的例外如今还生死未卜。 二楼的书房,李嵩然正在进行一通私人的视频电话。 “照您刚刚的描述,昀州少爷的情况似乎比之前更加严重了,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导致当年的情况再次发生,我们必须要采取一些措施去防范了。”视频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摆着一大叠的病历资料。 “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但他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对这些治疗的抗拒只会比过去更强烈。”李嵩然沉声道。 “当然,我们没办法勉强他完全按照治疗的要求来行动,但强烈的情绪刺激是一定要避免的,盛先生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一个太大的变故,在此之前,昀州少爷的病程其实已经进入了平稳的治愈阶段了。” “我知道,可是没有盛域也会有其他人,我不可能让我的儿子一辈子单身下去。” “一个好的伴侣当然可以帮助他度过艰难的时期,但您真的觉得盛先生是一个好的对象吗?据我所知,他已经不止一次让昀州少爷陷入麻烦与危机,而昀州少爷也不止一次为他动摇情绪,这是我们前所未见的例子。昀州少爷的确需要一个伴侣,但他需要的是能让他保持愉快,过着平静生活的另一半。” “你的建议我会考虑。威尔逊医生,我想让你和昀州见一面。” “这恐怕不是一个好时机,而且昀州少爷对我本身存在抗拒,曾经的治疗虽然带给了他很长时间的平静,但对我本人的抗拒依然存在于他的潜意识,现在盛先生陷入危机,昀州少爷的情绪非常紧绷,不适宜做任何程度的治疗。” “我明白,我只是担心……作为一个父亲担心我的儿子。” “我理解您的心情,您不如再等一等,等盛先生的事情有了结果,昀州少爷的情绪也会跟着缓和。只是您要知道,人的情绪不能只系在一个人身上,这就像走钢索一样,随时会跌入万丈深渊。” 结束了和威尔逊的通话,李嵩然的心情并没有轻松,相反,他整个人都沉寂下来,直到孙秘书的内线打进来。 “先生,昀州少爷已经问完了盛和嘉,他打算离开了。另外,调查组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这么快?” “是昀州少爷通知的调查组。” 李嵩然脸色一黑,“臭小子。”这就报复到他老子的头上了? 第110章 那个白痴 从凌晨到天刚破晓, 李昀州一直没有合眼。 盛家的人半夜已经抵达熙州,之前跟着盛域的人除了伤亡的那一批,还有几个不知所踪, 盛从译夫妻临时抽调了所有能够调动的盛家的队伍, 先一步赶往熙州辅助李昀州。 李昀州这边, 除了当初李家分给家族成员的安保队伍外, 还无声无息的多了一批人手。 这些人从来没在明面上出现过,却轻易地接下了营救任务各个分支的工作, 指挥起李家的人手更是驾轻就熟,和丛字辈与苏字辈的人合作也完全没有障碍。 这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让李家众人心思各异。 李苍峡却只在微微惊讶后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下来,他把跟着自己的人也交给了李昀州一并安排, 在半夜接到李钧山打来的电话后,满不在乎地撂了挑子,气的李钧山在电话里大骂他被下了降头,李苍峡干脆把李钧山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在李昀州闻声向他看来时,李苍峡还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直言道:“谁知道他是真爸爸还是假爸爸, 就算他是真爸爸,我还是假儿子呢。”他翘着腿躺在沙发上,仗着有降智光环几乎无所顾忌。 一整个晚上李昀州都在车里、别墅、酒店各个地方辗转, 李苍峡执意跟着他行动,只是走到哪里都不怎么插手,空隙间就找地方吃零食,顺便打电话点餐, 满足一群工作狂的进食需求。在黑天鹅世界养成的习惯在他身上留下了异常深刻的烙印,他很清楚在他哥忙碌的时候应该怎么做。 早上七点多,张随到了熙州。为了赶在李昀州去旗州之前和他见面, 他连夜开车去了快递的派发中心,费了些周折又托了人帮忙,这才提前顺利拿到了盛域寄给他的快递。 他不懂如果小盛总有心给他留这些东西,为什么会采用这种不算安全也不算快捷的方式?他明明可以让人把东西直接送到他手里,就算他家里最近不平静,小盛总要送东西过来也不会很麻烦。但他也没办法探究,起码要替小盛总完成他的嘱托。 张随来不及吃早餐,一到熙州接到了电话直接到了和李昀州约好的地点。 这里是去旗州的一条必经之路,李昀州一行人分为几批,有人已经提前赶去旗州做相关的安排,李昀州在等到张随、盛从译夫妇后也会立刻动身。 张随紧紧抱着一个盒子,在众人的接应下穿过人群走到李昀州面前。 彼时,李昀州正靠在车边抽烟,身侧是一根眼熟的拐杖,他没穿外套,袖口挽到了手肘,是难得一见的不齐整的状态,这样的李昀州很陌生。 “来了。”李昀州跟张随打了个招呼。 张随颔首,把手里的盒子交给他。 “就是这个?” “是。我亲自去快递中心找的,也确认过所有的包装,是他寄过来的东西。” “辛苦了。” 张随苦笑着摇摇头,“这算什么辛苦。”辛苦的是李昀州才对。 他看着李昀州:“你撑得住吗?”李昀州一看就是一夜没睡的模样,就在几天前他才经历了那么大的手术,如今这个样子绝对算是匪夷所思了。连张随这么一个普通人都察觉到他过人的恢复能力了,但李昀州像是不怎么在意,他灭了烟头,单手拿着那个盒子,“放心,我会把人带回来。” “你也要小心,那群人很难对付。”张随忍不住唠叨的属性,多说了几句。来的路上,他已经把熙州发生的事故又仔细看了一遍,各地的新闻台也已经在报道了。 “嗯。”李昀州应承了一声,“等他回来,让他请你吃饭。” 张随终于露出了一个轻松了几分的笑容,“好,要让小盛总荷包大出血一次。” 李昀州点点头。 “你什么时候出发?”张随又问。 “见过伯父他们就走,他们应该快到了。” “我跟你一起去旗州吧。” “不,你回吴州。”李昀州直接拒绝,“这件事情你不适合参与太深。”因为是张随,李昀州还格外多解释了一句,“没有其他的意思,盛域也不想给你带来麻烦。” “我明白。”张随没有勉强,他很清楚李昀州多有分寸,并且开始庆幸小盛总这个对象找的实在太靠谱,让周围的人除了羡慕说不出别的话。 张随离开后,李昀州没有马上看盒子里的东西,他还要跟盛从译夫妇见个面。 盛从译夫妻从吴州赶来遇到了一些波折,他们中途被熙州调查组的人拦了下来,调查组那边担心他们私自行动会破坏官方那边的安排,执意要跟着他们,盛从译夫妇到熙州的时候不得已带了小尾巴。 到了熙州后,盛夫人见机行事,她默不作声地给了盛从译信号,又使了点小手段留下来与人周旋,让盛从译顺利脱了身。 盛从译这才有了单独跟李昀州见面的机会。 “你确定不需要官方的人参与?这次的案件影响很大,官方那边也非常重视,有他们的力量很多时候更好办事。”在营救盛域这件事上,盛从译已经把主导的权利交给了李昀州。 “他们当然需要参与,但不是现在,即便他们现在参与进去中途也会出现问题。”毕竟李昀州已经实验过很多次,向官方透露黑天鹅世界的事情只会让人集体失忆,如果这发生在营救中途,带来的问题会更多。 “我会先去旗州,您和伯母留在熙州和调查组对接,我们随时保持联系,时机到了两位再和调查组一起去旗州接应,我们还需要医疗队的支援,现在时间不多我来不及安排,这些要靠您和伯母了。” “好,你放手去做,我和你伯母会把熙州这边安排妥当。” 李昀州点头,“伯父,那我出发了。” 盛从译拍了拍他的肩膀,“盛域就交给你了。” “好。” 李苍峡跟着李昀州钻进了车子。 他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盛从译,忍不住道:“想不到盛域还有对好父母。”他想缓和一下车内紧绷的气氛,没话找话道:“医疗队的事情苏跃那边不是提过吗?为什么要让盛域的爸妈准备?”他们这边完全有条件做这件事情。 “这样才能让他们更加安心。”盛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再镇定,作为父母他们也不可能不紧张焦虑,要给他们安排一些事情才能让他们更有主心骨,调查组那边也的确需要盛域的家人去周旋。 这是一举多得。 “嘶——”李苍峡想不到他哥对盛域居然能做到这一步,连他爸妈都考虑到了。 他心里不爽,因为又想起了黑天鹅世界的事情,怎么他哥现在就对盛域掏心掏肺了?盛域到底是哪里对他哥的眼了!但在李昀州面前,李苍峡还是敢怒不敢言,主要是现在这个时间太敏感。 李苍峡只能讷讷道:“哥,你别太担心,盛域不会出事的。”万一出了事才好呢!可惜有句话叫什么,祸害遗千年! 李昀州仿佛知道他所想,侧头看了他一眼。 李苍峡连忙摆正脸色,“我什么都没想。” 李昀州没有理会他,他拆开了张随送来的那个盒子。 盒子很大,里面却只有一张卡片和一把钥匙。 卡片上是那首《ring around the rosy》的童谣,钥匙很明显是保险箱的。 除了童谣外,卡片上还有盛域的留言。 “我感觉他们在找我,当然也可能会找你,但找我的可能性更大,我会试试看弄清楚他们到底要什么,不用担心,他们大概率不会伤害我,就算他们想也做不到,我毕竟是个‘超人’,别皱眉头,你皱眉的样子虽然还是很英俊,但我还是更想亲吻平时的你。” 最下面还有一行数字。 明目张胆偷看卡片的李苍峡撇了撇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脑子里还是裁决者那张平板无趣的死鱼脸,还有整天要死不活苦大仇深的模样。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和盛域‘斗’了好几个回合,但还是想象不出来他写这种肉麻卡片,用这种肉麻语气跟他哥说话的模样。 妈的!原来盛域在他哥面前是这样的!跟在他们面前完全不一样,太狡猾了,这个人太狡猾了! “这行数字是什么?”李苍峡毫不心虚地问。 这数字也不像银行密码啊! 李昀州捏着卡片,语气淡漠,“是保险箱的秘钥。” 保险箱的钥匙加保险箱的秘钥,他们用来支配重要资产的东西。 李苍峡因为这个语气打了个激灵,忍不住离他哥远了一点。 “他这张卡片到底是什么意思?”盛域总不可能真的只给他哥留一张写着肉麻情话的卡片吧。他就算智商不行了,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白痴。” 李苍峡一顿,以为李昀州在骂他,正准备开始委屈,只见李昀州捏着卡片道:“他想钓鱼。” “嗯?”原来说的是盛域! 李昀州捏紧了卡片。 盛域在以身犯些,试探这个世界的规则,又或者说试探那些回归者到这个世界的目的。 试探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是不是存在什么组织,是敌意还是别有目的? 他之前总说李昀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顾惜自己,唯结果论。 但轮到盛域自己,他一样是冒险心态,只不过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试探整个世界的虚实。 明知道这首莫名其妙的儿歌是在钓他,还想反过来深入其中。 真的以为自己不会死? “盛域为什么把保险箱的秘钥留给你?”李苍峡啧啧道,“他就算把全副身家都留给你又算的了什么?”他们任务者大部分时候都不在乎钱! “但在我们认知的这个世界,这些价值连城。”盛域把自己有的重要的那些给了他。 李苍峡没有说话。 盛域真的不觉得这种‘钓鱼’行为很危险吗? 他如果真的这么觉得就不会留下钥匙了。 在李昀州看来,他真的非常非常欠收拾。 李苍峡在车里生生打了个寒颤。 他觉得他哥看了盛域的‘遗物’之后更加生气了。 车子驶入旗州地界。 李苍峡甚至觉得旗州这块土地的天空都比熙州要暗沉,像是被笼罩进了一片深深的迷雾。 李昀州的手机突然弹出了一条视频消息。 他点开那条视频消息。 空旷的没有任何标志物的空地上矗立着巨大的石制祭坛。 半裸的男人高高挂在祭坛中央雕满了奇异符文的石柱上。 双手紧缚,鲜血顺着画满了符文的身体蜿蜒。 男人垂首不省人事,不知生死。 那是盛域。 第111章 重逢 除了这条视频以外, 没有任何其他的指向性信息。 李苍峡发现李昀州竟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震怒。 前排的苏跃回过头,“老板?”他这次代替了苏衡,在明面上跟着李昀州。 “他们发了盛域的视频过来。”李昀州把手机递给他。 苏跃接过来看了看, “确定是小盛总吗?” 视频拍的不算清晰, 人在巨大的祭坛的对比下显得非常渺小, 虽然身形相似, 但人一直是垂着头的模样,他们临时收到的视频也没办法快速通过科技手段辨别真伪。 苏跃合理怀疑这是对方虚晃一枪, 为了扰乱他们特别是李昀州的心绪。 人在慌乱的情况下往往没办法冷静思考。 苏跃从后视镜里看了老板一样,虽然他觉得对方的目的大概率已经失败了。 不仅失败还起到了反效果,从他跟着老板起, 他就没见过老板完全认真起来的模样。 “是他。”李昀州话锋一转,“查查这个视频是不是合成的,再让科技部的人确认一下,旗州有没有相关的地方可以进行这种仪式。”李昀州的人先一步到旗州不是无的放矢。 旗州虽然不算一线的州市,但也绝对不荒僻,在官方眼皮子底下弄这种东西举报都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他们既然做了,还做的声势浩大,找的地方必然不是一般的隐蔽。 “明白。”苏跃把视频转存之后, 把手机递还给李昀州。 前排的丛山开口问:“老板,我们现在去哪?”他们已经下了西奇高速,进入州内区域。 绑匪让他们24小时之内到旗州,却并没有说明到达旗州之后做什么, 除了一条指向不明的视频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线索。 “先去酒店。”李昀州道。 然而还没等他们前往安排好的酒店,李昀州的手机又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李先生,一个小时后, 福溪港见,记得一个人开车过来。我们多发现一个人,就剁掉盛先生的一根手指,你也不想他变成一个没有手的残废吧?” 既然已经到了旗州,李昀州自然已经做好了绑匪提类似要求的准备。 “他们没要钱,也没有提任何和盛世相关的条件,只让您一个人过去。”这实际上是他们最担心的一种情况。 苏跃皱眉,娃娃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他们对您有所企图。” 明摆着的事实让人无法忽略,他们宁愿绑匪是为了金钱利益,也比这种一开口就要人强。 “如果我不去,始终不会知道他们想要什么,盛域还在他们手里。”李昀州脸上没什么表情,显然已经有了打算。 苏跃知道再劝无用,况且绑匪指向明显,他们的确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我让他们把福溪港周围的地图调出来。” 很快,他们就拿到了福溪港的相关资料。 苏跃拉大地图。 “福溪港原本被官方列为重点开发区域,但是十五年前这里附近的海域发现了多种濒临灭绝的海洋生物,有动物还有多种珍稀的珊瑚,这片区域顺势被划分为保护区,基于市场方向的开发也停了下来。 作为海岸线极长的国家,国内的开放性港口足够使用,而且当时也还有其他的选择,福溪港的开发就被搁置了,那边现在除了有好几个海洋保护研究中心之外,都是租出去作为货物存放中心在使用,因为在城市偏远地区,这么多年也基本没怎么维护。”苏跃微微一顿,“虽然福溪港地广人稀,但从卫星地图来看,绝对没有地方可以建造视频中的那种祭坛。” 苏跃把地图和相关的信息发给李昀州。 丛山也开口道:“一个小时的时间从这里去福溪港恐怕来不及。” “他们故意的。”苏跃看了眼手表,因为时间很紧,让他们根本没时间做太多准备。 “你们在这里下车,跟后面的车一起去酒店和丛峰他们会合,我开车去福溪港。”李昀州当即道。 丛山把车停在路边,后面跟着的车也停了下来。 “老板。”丛山看着李昀州进了驾驶座,弯下身,“我们会在港口接应。” 李昀州点头,“去吧。” 丛山看着李昀州的车调转方向,驶往福溪港。 苏跃拍拍他的胳膊,“别担心,老板比你想的更厉害。” 丛山只能闷声点了点头。 “我们先把苍峡少爷送回酒店,然后去福溪港外围等待信号。”苏跃指了指被他们抬上另一辆车的昏睡中的李苍峡。 刚刚老板一个眼神,丛山就把想要偷偷跟上去的李苍峡打晕了,以丛山的力道人怎么都要睡上几个小时,为了避免李苍峡醒来找不必要的麻烦,苏跃让丛山回去之后先避一避,在李苍峡醒之前去港口接应。 李昀州的车一进了福溪港的区域,手机就没了信号。 他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基站,没有丝毫反应的继续往前开。 进港口的路已经有些年头,虽然维持的尚算干净,老旧的气息却挥之不去。 从李昀州的车开进港口的公路,他没有遇到任何其他的人和车辆,道路一侧是个废弃车辆的停车场,那些斑驳的车辆杂乱的堆在那里,在阴沉沉的天空的笼罩下,更显得破败不堪。 开过停车场的区域,前面的路就变得极不好走了,各种工业废品堆积在港口的区域内,车速不得不变得更慢,直到前方的路被彻底堵住。 一群黑色的乌鸦挥动的翅膀飞上天空。 紧接着,成排堆叠的集装箱后冒出了一群穿着黑色衣裤,带着黑色鸟嘴面具的人。 他们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李昀州看着他们,他们也像在观察什么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昀州。 沉默的对峙甚至持续了一段时间。 直到李昀州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这默剧一样的奇异场面才被骤然打破。 在李昀州的脚踏上地面的一刻,乌鸦面具们动作划一,像训练过无数次一般齐齐掏出了枪对准他,只有其中一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身体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小步。 这微小的一步无人发现。 除了李昀州。 李昀州长身而立,他甚至关上了车门,往前走了几步。 不管是直指他的武器,还是这些打扮诡异的人,都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我已经来了,盛域呢?” 看不出任何慌乱和焦急,李昀州的一举一动像是在完成什么早已设定好步骤的任务。 对面的人扔了一张黑色的乌鸦面具过来。 沉重的面具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用了变声器的人操着砂纸磨砺一般的嗓音命令道:“戴上。” 李昀州弯腰捡起那张面具,低头看了眼。 和对方用的那种可以视物的面具不同,这是一张除了鼻处有气孔外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面具。 李昀州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面具,接着,戴在了脸上。 看他戴上了面具,那些严阵以待的人才迅速围了上来。 “李先生,要委屈你一下了,放心,大祭司只是想见你一面,他不会为难你。” 为首的那人说完,立刻有人上前锁住了李昀州的双手。 “保险起见,李先生最好不要反抗。” 李昀州的确没有反抗,他双手被锁在身后,左右两边的胳膊分别被人扣住。 手里的拐杖也被人拿走,完全靠身边的人挟持着行动。 “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看他如此配合,为首那人的语气好了不少,接着,他抬了抬下巴。 旁边的人立刻按下了手里的按钮。 李昀州脸上戴着的那张沉重的黑色面具里冒出了一团气体。 很快,意识陷入了荒芜。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也不是白日的景象。 李昀州睁开眼,望向头顶斑斓华丽的壁画,身侧迤逦垂落的纱帐,这完全迥异于一般现代建筑的布置让他凝神关注了片刻,同时,他尝试着弯曲手指,试探身体的恢复程度。 “您醒了?”不远处,穿着白金色长袍,披散着长发的男人缓步走到床前。 他戴了一张与众不同的金色鸟型面具,毫不在意地坐在李昀州的床边。 李昀州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男人似乎很喜欢这种专注的目光,语气温和如同安抚:“他们请您过来的方法太过粗暴,请允许我代替他们向您表示歉意,见您一面太过困难,我们也是不得已才采取了这样的方法,您可以原谅他们的鲁莽吗?亲爱的指挥官大人。”男人华丽的嗓音蕴藏着圣洁与蛊惑,奇异的矛盾魅力充斥其中。 李昀州眼神微动:“大祭司。”一口挑明了对方的身份。 大祭司显得十分愉悦,他注视着李昀州,称赞道:“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智慧。” “我要见盛域。”李昀州淡淡道。 大祭司没有拒绝,甚至愉快地笑了笑,“当然,我们会竭尽所能满足您的要求。 他轻轻拍了拍手掌,立在墙边同样身着白袍的侍从按下开关。 绘着华丽彩绘的墙面从中间分开,露出后面黑色的空间。 与这间装饰的华丽非常的房间迥然不同的黑色洞穴呈现在人前。 古老的黑色石柱立在四周,背后的刑架像染着一层层发黑的血,黄色的烛光隐隐绰绰。 盛域被绑在洞穴中间的石椅上,如同视频中一般上身绘着复杂的符文,只是鲜血已经干涸。 大祭司扶起李昀州,让他半靠在床头。 “您想见的人来了。” 大祭司朝洞穴那边望去。 穿着黑色袍服的人一拳打向盛域的腹部,抓着他的头发扯着他,让他抬起头。 李昀州脸上阴沉一片,身侧的手倏然握紧。 “盛域。” 盛域咳嗽一声,吐掉嘴里的血,直直望过来。 光亮刺激的他一时间没有睁开眼睛,短短几秒后,当他看清了另一边的人时,盛域胸口起伏,露出松口气一般吊儿郎当的笑容,他沙哑着喉咙笑道:“你终于来了,我可真是太想你了,我亲爱的主人。” 第112章 宾至如归 “主人?” 李昀州深深地看了眼盛域, 然后侧头看向戴着金色面具的大祭司。 “您放心,我们并没有对裁决者大人做些什么。”大祭司凑近李昀州,几乎在他耳边道, “我们只是没想到原来这个世界的裁决者大人如此……不堪一击。” ‘裁决者’几个字在大祭司的口中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原本请裁决者大人参与到祭祀的活动中, 只是想让祭祀变得更加的丰富, 和那个世界有关的有灵魂的祭品比那些愚蠢的一无所知对的低等生物更有用, 也更能显现出我们对神灵大人虔诚。”他狂热地盯着李昀州,“就像您, 您是神灵的宠儿,也是我们最尊贵的大人。” 李昀州推开他,从床上起身朝盛域走过去。 墙边的侍从刚要拦他, 大祭司就摆了摆手,他依然留在光明的宫殿内,笑吟吟地望着李昀州往黑暗的洞穴走去。 “我知道您对我们还不了解,现在您心里一定有很多疑虑,但是没关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让您慢慢了解我们, 您注定是属于我们这一边的,必将带领我们重回荣光。” 李昀州把大祭司的咏叹当成了背景音,他一步步走向盛域, 而盛域也一直保持着之前的样子笑着看着他,只能从身体时不时的抽搐中隐约看出他此刻的痛苦。 “放开他。”李昀州平静道,“你想要的可以谈。” 大祭司朝守在盛域身边的黑袍微微点头,黑袍的人把一张卡片递给李昀州, 去了洞穴的另一边。 “那是电子锁的钥匙。”大祭司依然站在原地,“您可以选择随时打开他身上的锁,但我建议您暂时不要那么做, 虽然我们做过测试,这一位无论哪方面都比不上传闻中的那位裁决者大人,但万一神降成功了呢?我们要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说起来,要不是盛先生说明了和您的关系,我们恐怕也不会留下他——” 大祭司的话因为‘咔嚓’手铐掉在地上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似乎有些无奈地看着洞穴里的情况。 李昀州半跪在地上,用袖口擦了擦盛域嘴边的血。 “脏了。”盛域笑着叹息。 “嗯。”李昀州用另一只袖子继续擦。 盛域闭上眼睛,整个人往前靠。 李昀州扶住他的肩膀,把人整个搂住。 “除了这些,身上有别的伤口吗?” “那些都没关系。”盛域在他耳边低声咕哝。 李昀州面无表情,手却抱得更紧了一些。 盛域艰难地抬起手,搂住他的腰。 “指挥官大人——”大祭司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 盛域睁开眼睛,下巴搁在李昀州的颈侧,完全无视了目光正前方的大祭司。 他轻轻地在李昀州耳边蹭了蹭,整个人都想要窝进李昀州怀里一般。 在大祭司冷冽的目光看过来时,他甚至偏了偏头,嘴巴贴着李昀州的颈子,像是要把自己的味道和对方的味道深深纠缠在一起。 “主人——”这充满依赖和柔软的话一出口,盛域感觉到李昀州身体的肌肉都不自觉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他埋在李昀州怀里,通过这种姿态掩饰脸上的表情。 大祭司的脸色不由冷了下来。 李昀州摸了摸盛域的头发,低声道:“看起来你在这里待的不错。” “不,这里简直糟透了。”盛域沙哑着喉咙用气声说,“我想你了,但你不该来的。” “然后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被人献祭?或者自己编个更加没有底线的故事?我们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关系了,嗯?”李昀州的动作温柔又耐心,说出的话却完全相反。 “说来话长。”盛域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脖子。 李昀州拍了拍他的背,“没关系,有时间慢慢说。” 他们低声的耳语显然十分影响周围人的情绪,尽管其他人没办法听清,但这两个人的姿态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只有大祭司陷入了一种十分矛盾的心态中。 “原来盛先生没有说谎,他和您真的是这样的关系?”大祭司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只是依然没有离开光的范围,他紧紧盯着前方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并没有完全消除怀疑。 “我需要一个地方修整。”李昀州半侧过头,手掌还贴在盛域光裸的背上,“我想,大祭司想要谈的事情应该也不急于一时。” “当然。”大祭司顿了一会儿,微微点头,“就像之前所说,我们会尽力满足您的要求。”他冷漠地看了眼盛域,等目光转向李昀州时又重新恢复了温和的姿态,“您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 “嗯。”李昀州用手指玩弄着盛域的发梢,“你不用担心所谓的安全问题,他不可能伤害我,也没办法做到,而且,这里是你们的地方不是吗?” 大祭司似乎被他的理由说服了,他盯着李昀州的脸,微微一笑,“您说的对。他这样的人不可能伤害的了您,我会为您准备一个单独的空间,您有别的要求也可以提,等您休息好了,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谈,希望您也能看到我们的诚意。” “好。” 大祭司终于满意了一些,他体贴地问道:“需要让人帮您把他扶到房间吗?”他知道李昀州现在的腿行动起来依然不太方便,胳膊上也还有伤。 只是李昀州还没回答,盛域已经一把搂住了李昀州,并且死死地把人抱住了。 就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唯一救赎的小动物一般,紧紧拽住他的救命稻草。 “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李昀州问。 大祭司愉快地笑了起来,“只是用了一些办法,放大了他某部分的特质和情绪罢了。他既然认定您是他的主人,那您一定是他最依赖最信任最不可放弃的人。我们也没想到祭祀之后会得到这样完美的结果,虽然很意外,可这样一来也很好不是吗?他永远不会再做出背叛您的事情,只会成为您一个人的禁脔,把高高在上的裁决者大人踩在脚下,哪怕他现在只是一个赝品,也足够体现您的尊贵了,您说对吗?” 李昀州不再开口,他扶着盛域站起来,原本以为盛域会十分虚弱,没想到对方显得比他更有力气,甚至反过来搀扶了一下他。 盛域用一种依恋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和他一起艰难的走回明亮的房间。 黑色的洞穴在他们身后重新关闭,房间又成了一个单独的华丽的空间。 李昀州坐到床边,盛域顺势跪在床侧,他握住李昀州的一只手,放在脸侧,小心翼翼地看了李昀州一眼,低下头飞快地亲了亲他的手背,看李昀州没有其他的反应,又大胆了一些,用嘴唇不停蹭着他的手背。 李昀州冷眼看他,眼神中似乎没有多大起伏。 大祭司的笑容更深了一些,“我让人送水过来给您,您可以清洗一番,好好休息一会儿。” “你们这里没有浴室?”尽管李昀州的语气十分平板,但明显能听出其中的不以为然。 大祭司脚步一顿,“您想用的话当然有,这里有一个很大的浴池,一会儿让人带您过去。” “要两套衣服。”李昀州继续道。 大祭司点点头,又看了眼盛域,对方还在那里小动物一般地蹭着。 “我会让人准备。” 大祭司绕过一扇华丽的屏风,用指纹打开了电子门,剩下的人也跟着他一道离开了房间。 灯火通明的空间中,只剩下李昀州和盛域。 李昀州低头看了眼还跪在床边的高大男人,拍了拍床沿。 “上来。” 盛域不为所动。 李昀州抚着他的额头,让他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上来。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盛域用一种极快的速度翻身上床,以一副脏兮兮的模样一把抱住了李昀州。 八爪鱼一般地缠着他的手脚。 李昀州的衣服上被蹭了不少的血迹和灰尘。 “脏了。”盛域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与刚刚低声耳语时的语气完全不同。 “嗯。”李昀州不在意地回了一声。 发现他没有生气,盛域顿时高兴起来,头完全蹭进了李昀州的颈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像在享受这难得的静谧。 一墙之隔的地方,大祭司和身后的几个人一同看着屏幕里的画面。 “你们说,他们是真的还是假的?”大祭司的嗓音依然丝滑而华丽,却也冰冷粘稠。 “伟大的祭祀的确能召唤出人心底的渴望。如果他真的是指挥官大人的禁脔,对我们来说总是利大于弊的。”黑袍的乌鸦面具说道。 “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轻易地让他活下来。”大祭司把玩着手里金色的珠串,“虽然没有人能抗住祭祀的威力,但裁决者不一样。”盛域真的被蛊惑了吗?这也是大祭司的怀疑所在。 “我并不认为裁决者到了这个世界。”黑袍乌鸦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与奚落,“尽管是敌人,但裁决者绝不可能是他那样愚蠢和软弱的存在,现在的他仅仅只是一具躯壳罢了。一具躯壳作为指挥官大人的玩具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指挥官大人能够完成我们的计划,这些东西不值一提,如果我们真的成功了,将来能把真正的裁决者踩在脚下,现在的这些不过是提前预演一次罢了。” 大祭司看着屏幕轻轻一叹,“你说的对。”他眼中的渴望逐渐浓烈,“只要能达成目标,这些都是小事,留下盛域的命也不算什么。”大祭司歪着头笑了起来,“我们应该让指挥官大人在这里享受到最优质的服务。” 第113章 争渡,争渡 大祭司为李昀州和盛域准备了一白一黑两套长袍。 白色的样式与大祭司身上所穿的相仿, 而黑色就是这里随处可见的黑袍人的衣服,只是比起黑袍守卫的简单利落,这套黑色的长袍更像是睡袍的款式, 宽松无扣, 只有一条同色的腰带。 浴池不算很大, 但烟雾氤氲, 冒着腾腾的热气。 洗浴香氛精油毛巾一应俱全。 浴池的门口守着黑袍的守卫,而浴池之内, 还有白袍的侍从可以提供各种服务。 白袍的侍从恭敬地跪在软毯上,白色的衣领微敞着,隐约露出肌肉的线条。 在浴池中, 侍从换上了遮住半张脸的鸟类面具,面具侧边翘起的羽毛在热气的蒸腾下已经微微湿掉,和略微潮湿的头发搅在一起,处处展露着勾人的意味。 “您如果需要按摩或者其他任何服务都可以随时吩咐。”白袍的侍从在李昀州进入浴池后谦卑道。 他半垂着头,露出洁白脆弱的脖颈,声音文雅低沉, 和大祭司有七八分相似。 李昀州还没有开口,跟在他身后进入浴池区域的盛域已经走到那人面前。 “你出去。”他冷冷地瞪着跪在那里的侍从,毫不遮掩身上的排斥与敌意。 侍从跪着没有动, 反而微微抬起头,蓝色的眼睛望向李昀州,明显只等待他的回答。 盛域眼神一冷,转身大步走回去, 一把搂住李昀州,伸手取下他脸上的面具。 白袍的侍从看到这一幕连忙低下头。 盛域用手捧住李昀州的脸,抿了抿嘴, “让他出去。” 李昀州顺势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嗯。” 他看了眼那边跪的更低的仆从,“出去吧,这里不需要其他人服务。” “是,大人。”侍从低着头,快速地弯身离开。在靠近两人身边时,盛域一把压住李昀州的头让他的额头压在自己光裸的肩膀上,让其他人完全看不到他的脸,直到人已经退出了浴池,他才松开手。 “满意了?”李昀州解开领口的扣子。 盛域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深谙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这才绷住了脸上的表情。 只是垂着眼睛抓住李昀州的手,声音像从喉咙里压出来一般,“满意。” “这里面具有特殊的讲究?”仅仅从刚才盛域的举动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这个地方等级分明,每个等级的人都有严格的规定,默认的规则是不能摘下面具,可以看见谁的脸不能看见哪些人的脸,都划分的非常清楚,一旦违规。” “一旦违规会怎么样?” 盛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这里谁也不愿意违规。” 察觉到盛域的表情,李昀州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他看了眼浴池附近的东西。 “他们准备了药。”他弯身拿了一条毛巾递给盛域,“自己洗,洗完了我帮你上药。” 盛域不接毛巾,“我没力气。”他低声咕哝,先低下头颇有些幽怨地看了眼毛巾,又瞅了眼李昀州,“你帮我?而且背后那些伤口我也看不到。”这明显作出来的样子不知道有几分是属于他自己有几分完全是演的。 李昀州把毛巾丢到他怀里,“看不到就别洗。”他脱掉衬衣,顶着盛域灼热的目光往浴池边走。 “你不脱裤子吗?”盛域捏着毛巾,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 等到李昀州拿起另一条毛巾时,盛域才凑过去,在他旁边低声问:“那我帮你?” 他适时地露出几分期待,目光灼灼地望着李昀州。 李昀州把毛巾扔过去,在盛域接住毛巾时,他已经脱完了衣服泡进了池子里。 盛域一愣,“你的伤口没问题吧?”他想起李昀州身上的伤口,他才刚做完手术一周! “你刚刚没看见?”李昀州靠在池边,拿起了金盘里的精油,看到上面的说明时,又把装着精油的瓶子扔回盘子里。 盛域确实没在李昀州身上看到严重的伤口……这个恢复速度已经完全不能当成普通人看了,盛域眼中的担忧一闪而逝,但至少现在,李昀州的身体状态更能保障他在这里的安全。 盛域蹲在池边,把李昀州刚刚丢过来的毛巾折了折放在他旁边。 他小心地瞅着正在泡澡的男人,“那我先去冲个澡。” “嗯。”李昀州闭着眼睛靠在池边,低声应了一句。 盛域走到淋浴区,顺手调高了浴池内的温度,随着水流从顶部的喷头喷洒下来,他身上的灰尘和血迹也逐渐消失,只留下一些横亘于符文上的伤口的痕迹,短短的时间内,伤口已经到了结痂的程度,这样非人的恢复力也让那些迷信的人更加坚定了他们所谓的信仰。 符文顺着他肌肉的脉络蜿蜒而下,大片大片的横亘在他的上半身,那些用特殊颜料绘制的奇异图案在这具身体上显现出了异样的魅力,让人恐惧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摸索。 浴池里,李昀州感受到了水流的变化,熟悉的气息没有让李昀州立刻睁开眼睛。 直到一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盛域靠在他耳边,低声道:“现在,可以安心说话了。” “你确定?”李昀州侧身,让两人的姿势变得更加亲密。 盛域的呼吸有一瞬间乱了节奏,他嗓音低哑,“这个浴池原本是大祭司的,刚刚我大概检查了一下,没有监视器,监听的设备在这种潮湿高热的环境也多半要报废。” 李昀州当时提出要泡澡,盛域就猜到他是想找一个能让他们安心交流的场所。 “他们可以看,但他们听不到。”周围水流的声音已经盖过了他的低语,“但我们最好表现得再亲密一点点,这样才能骗过他的眼睛。” “要多亲密?”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起。 盛域盯着他,“唔,尽可能的亲密。” 李昀州倏然拉开与他的距离,在盛域微微的惊诧中抬起他的下巴,手指皮肤与下颚触碰在一起的滋味让盛域心中复杂难言。既激动又觉得浑身难受,既刺激又想要更多一点,理智还在一边拉扯着他,提醒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男人硬挺英俊的面孔清晰地呈现在李昀州面前。 他用手指勾勒着盛域脸上的线条,看起来缱绻又暧昧,口中的低语却完全与情热的状态无关。 “我想知道小盛总到底要用什么理由说服我继续配合你的……情节和故事?你深陷此地,又打算用什么办法脱身?如果我不在,你就打算在这里被他们当成小白鼠一样割开皮肉放血献祭,然后试图让那群疯子高抬贵手放你一马?还是说,像现在一样用柔软的姿态麻痹敌人的戒心,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逃出生天?” 李昀州的质问并没有妨碍他们的‘亲密’,原本因为生病颜色浅淡的嘴唇在热气的蒸腾下变得红润,他的头发已经湿了,尽管因为受伤剃掉了一块,也完全不影响他过人的吸引力。 盛域知道李昀州一定会生气,但他没想到李昀州会这么生气。 他干脆蹭了蹭李昀州放在他下巴上的手指,用柔软又低沉的语气小声道歉:“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了,这一次我的确冒进了。当时我去驱夜是为了寻找真相的,我只是……多做了一些准备,我并不确定这些人一定会出现。” “骗子。”李昀州直接拆穿他,他伸出白皙的手指,捏住盛域的耳垂,“不管是那首童谣还是你留给张随的东西,还有你带去驱夜的那些人,对方用盛和嘉钓你上钩的意图你已经猜的差不多了,你故意做出有所准备但又防范不够的样子,想看他们到底会不会出手?” 盛域心里早就知道瞒不过李昀州,但该说明的还是要说明一下的。 他被李昀州捏的心痒难耐,“虽然有些预感,但没想到他们会搞出那样的阵仗,这点绝对不是作假,我的确在驱夜外面还埋伏了人,是用来以防万一避免伤及无辜的,那种情况下,恐怕他们最多只能做到留下一些线索给你。” 正因为盛域留在外面的那些人,苏跃和丛峰才那么快找到了盛和嘉。 “所以这一次深入虎穴的结果你满意了吗?”这是李昀州今天第二次问满不满意这个问题了。 盛域也很快进入状态,他拿下李昀州捏他耳垂的那只手,嘴唇亲了亲他的指尖。 “能和我最亲爱的主人这样坦诚相对的待在一起,我怎么可能不满意呢?” 目光从下往上,浸染着笑意和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的诱惑,多一分太过油腻少一分又显得刻意,盛域却无师自通一般拿捏的刚刚好。 “这就是你在这个地方为自己编写的剧本?”李昀州显得比平时更加放松了。 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调侃。 越是在危险的环境,他反而看不出任何的紧绷,完美的配合着盛域的演出。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而且,那个祭祀的确能放大人心里的情绪。”盛域回忆起祭祀时那种莫名的感觉。 李昀州目光微动,“类似于催眠?” “他们把那个叫做神降,他们知道黑天鹅世界的存在,并且把它当成心目中的神国,妄想着有一天能成功进入那个世界,以达到长生。”盛域眼睛眯了眯,“一定有人告诉了他们黑天鹅世界的信息,或者说他们中间有人来自于那个世界,并且打破了‘不能泄密’的规则,他们成立这个组织的时间比我猜测的长很多。” 短短一天,盛域在被完全被动的情况下获得了这么多信息,不得不说,他的‘入侵’的确做得很成功。 “这里有你认识的人?”李昀州凑进他,借着啄吻他脸侧的姿势轻声问。 盛域一顿,这次真的是惊讶了,“你怎么会知道?” 李昀州想起他被‘请’来之前,那个微微后退了一步的黑袍人,语气中不见波澜。 “猜的。” 盛域喘了口气,“这里好热。”不仅池子里热,李昀州靠他这么近,他也很热! “那不是更好?”李昀州不咸不淡地说。 盛域陡然看向他的眼睛,像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的话? 他努力整理思路,“他们对你的态度很不一样,是因为他们向往黑天鹅世界,崇拜乌鸦。”“是乌鸦而不是黑天鹅?” “是。” 在何云枫当初的描述中,黑天鹅显然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而乌鸦和犀牛更像是旁观者,又或者说被刻意弱化了代表的形象和意味。 但在这里,到处都是戴着黑乌鸦面具的人。 “传闻中,指挥官一直受到黑天鹅的偏爱。”那个世界被称为黑天鹅游戏,足以看出黑天鹅在那个世界的地位。 盛域指出其中尖锐的问题,“但裁决者和其背后所代表的人却被他们所排斥。”不然盛域也不会被拿去祭祀,有凭借编故事的本领获得生机。 李昀州若有所思,“大祭司穿着白袍。据我所知,黑天鹅世界没有白色的象征动物,黑天鹅、乌鸦和犀牛也都不是白色。” “也许这其中没有直接的关系?” “不,一定有原因。你觉得大祭司那种把信仰当做追求的人,还有这里怪异且森严的等级制度,他穿白金的袍子会没有意义吗?这里有很多秘密,到底是谁把黑天的世界泄露了出去还能不受世界的制约,让这里的人没有任何‘遗忘’和‘死亡’?” “你怀疑——” 两个人目光相对,猜出了对方心底的答案。 “有可能是他吗?”盛域沉思。 “说不准,因为迄今为止,他从没直接出现过。但这种没有直接出现,本身就存在问题。或许这个地方真的能给出一些线索。” “嗯。” “既然我们不打算立刻离开,至少要装的像一点,比如,在你预设的剧本里,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又或者在那些人眼中,指挥官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你可以做个2.0版李昀州。”盛域的头靠过去亲吻他耳侧,轻轻用嘴唇裹了裹他颈侧的皮肤,他想在李昀州青色的血管上留下痕迹,“不需要太过刻意。”他觉得李昀州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在夹带私货?”盛域悄默默占便宜的样子当然逃不过李昀州的眼睛。 盛域的笑容里浮现了些许痞气,“啊,不然呢?”这是多好的亲近的机会!他也并没有耽误正事,想要在这样的李昀州面前完全保持冷静简直强人所难。 “既然如此,我觉得你的剧本应该更完善一点,至少不是这样浅尝辄止。” 李昀州转身带起水流的波动,他抓住盛域的手,把人牢牢的压在池子边,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吻上盛域的嘴唇,摩擦、舔舐和深入,让唇舌在激烈的对峙中勾缠。 这是个一点也不‘李昀州’的深吻。 第114章 我的企图 盛域几乎用上了二十多年来全部的自制力才勉强压下想要上下其手, 反击甚至进攻的冲动。 他不断催眠着自己装作‘乖巧’的回应,以他在这个鬼地方设定出来的人设性格,在李昀州面前他可以主动但不应该表现出哪怕丁点的攻击性。 盛域眸光深暗的盯着李昀州, 如果不是担心大祭司在这个私密的浴池里留了后手, 在李昀州即将退出他的口腔时, 他差点就忍不住去勾缠挽留。即便这样, 在两人分开时,火花也到了一触即燃的态势。 盛域胸口起伏, 微微喘息,眼中是不加遮掩的灼热的欲望,李昀州的欲动变成最强的催化剂, 不断的摧毁着他的防线。 一想到只有他才能看到这个模样的李昀州,征服和渴望的念头差点冲破胸口。 “我难受。”盛域抓着李昀州的手,颇有些哀怨的示弱,目中的凶光却闪烁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热烈。 “大祭司应该不介意看一场好戏。”李昀州道。 “但是我不愿意。”盛域紧紧地搂着他。他的腿搁在李昀州的两腿之间,李昀州气息有些不稳,盛域却还在说着, “你的样子只有我一个人能看。” 这句话说得既骄傲又占有欲十足,明显是盛域的口吻,不是裁决者更不是他在这个古怪地方的人设。 李昀州也没有表演活春宫的兴趣。此时的表现不过是做出一种姿态。此刻, 他们的安危尚且还没有得到保障,就算有心思做些什么。这里既不是最合适的地方,现在也不是最合适的时机。但是盛域的确让他发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也许他们以后可以尝试的更多一点? “需要我帮忙吗?”两个人的身体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掩藏。 盛域的内心还在小小的挣扎。 “我怕收不住。”李昀州冷静道。 “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 “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看起来的冷静也不过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李昀州的话, 差点让盛域破防。 他的手指滑过盛域的胸口。 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灼热的触感,李昀州已经拿开了手指。 “我以为小盛总对自己的魅力应该更有信心。”李昀州语气中流露出微微的笑意。 “对象是你,所以总会让人患得患失。” 盛域毫不遮掩地表露心迹。 李昀州心中微动, 他俯身吻了吻盛域挺直的鼻梁,这温柔平和的亲吻,不至于撬动人的欲望却让盛域心中悸动。 “看来这次你要承受的更多了。”盛域这个故事编的注定要不断受到诱惑。 李昀州这个吻反而更像提前的安抚。 他拿起毛巾,帮盛域擦了擦脸上的水渍。 盛域忍不住道:“需要帮你搓背吗?” “你还想再擦枪走火?”李昀州看了他一眼。 盛域无奈,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们都需要稍微冷静一下了。 只是等李昀州冲完澡回来,两人对视的瞬间,好不容易平息的身体差点又要鼓噪起来。 穿着白色长袍的李昀州,比平时看起来更加的慵懒放松,湿润凌乱的头发和白色禁欲的长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和李昀州庄严雅致的长袍不同,盛域身上的黑色长袍是V领的,贴身的长袍完美地勾勒出肌肉的线条,而丝滑的触感明显有别样的意味。 李昀州走到他身边。 “脱了吧,上药。” 盛域‘乖巧’地解开腰带,黑色的长袍维持在腰间的位置。 他身上的伤口和那些奇异的符文顿时一览无遗。 “看上去像纹的。”李昀州巡视着。 盛域摇头,“是用颜料画上去的。” “刚刚那个白袍人身上似乎也有这样的符文。” “你看到了?”盛域有些不爽。 李昀州拿起药放在鼻间闻了闻。 “有些东西里加了料,但这瓶应该是单纯止痛消炎的。” “转身。”他挖出药膏涂到盛域背上,把一部分尚未恢复的伤口重新擦了一遍,然后把药瓶放到盛域手上。 “他刚刚穿的很少。”这才回答了盛域之前的问题。 盛域冷哼一声,“大祭司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看了眼手里的药瓶,又看向浴池边金盘里各种各样的小瓶子,“等等,你说他加了料?”他脸上简直一言难尽。 “怎么,你想试试?”李昀州瞥了他一眼。 盛域唇角微扬,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我才不需要那些东西。” 有他已经足够了,盛域对自己有着充分的信心。 “行了。”李昀州摸了一把他的头发,“难道你不想知道大祭司的目的?” “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一些。” 盛域着李昀州,“我只是一个诱饵,你才是他们最终的目标。又或者说,我是他们此行的附赠品。”他们对待裁决者和指挥官的指向者迥然不同的态度已经说明很多问题。 盛域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符文。 “这些符文和十几年前的那些很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这段时间,他同样研究了十几年前那场绑架案的很多资料。翻来覆去的研究之下,对那些符文已经熟记于心。 “对于大祭司他们来说,这些符文是连接神国的渠道。” “所以祭祀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仪式?”李昀州问。 “他们认为祭祀能够接引神的力量到自己的身上。如果是献祭者则会得到相应的剥夺与惩罚,而受祭者则会得到赠与,而我这种是受祭与献祭的结合,结果如何需要他们的神来评判。”盛域嘲讽地说。 他回忆着祭祀时的场景,正色道:“他们这样的仪式已经做过很多次,祭祀的过程并不人道,有些人是生生流血而死的。据说大祭司也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到场,只有重要的仪式时他才会前来参加,而大祭司参加的祭祀的确会有更多在世人眼中神奇的结果。” “你发现了什么?”李昀州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大祭司的脖子上挂着一根黑色的羽毛,看起来不像是单纯的装饰品。我的熟人也说大祭司很宝贵那根羽毛,几乎从不离身。一直都穿着白金色长袍的大祭司,脖子上却戴着一根黑色的羽毛,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而且也不是人人都知道这根羽毛的存在。”盛域说。 “看来你这位朋友在这个地方的地位也不低。” 盛域冷笑一声:“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他沉吟了一会儿,“我怀疑这里很可能是某个地下洞穴。” “也有可能是海底。”李昀州补充道。 “海底?”盛域被带到这里时,全程都处于昏迷的状态,定位也比较模糊,只能靠短时间的观察进行判断。 李昀州对大概的方位反而有所猜测。 如果不是现在看不到确切的时间,其实能通过他昏迷时的时间还有中间消失的时长,大概计算出这里离旗州的距离。 旗州靠海,当时那群人说过,他们为李昀州在旗州准备了一艘船,明显是有出海的意思。虽然后面计划似乎发生了改变,但他们的目的地一定是靠海的。 而旗州的海底多年前的确曾经开发过一段时间。大祭司的人并不少,想要掩人耳目,在海底活动不失为一个绝妙的选择。 两个人的心里皆是一沉。 因为这里越是隐蔽,他们逃出去的难度就越大。 “是我过于莽撞了。”盛域握着李昀州的手。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却不想连累李昀州。 “就算你不去找他,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忍不住来找我们,不破不立,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在盛域孤注一掷时,李昀州会让他反省。 在盛域真的为这件事自责时,李昀州反而会宽慰他。 这其实也是盛域教会他的东西。 “在祭祀之后,你真的感觉到了身体上的变化吗?”李昀州对这场祭祀仍旧抱持了很多怀疑。 “对,只是因为体质的原因,我的感觉没有其他人那么明显。但这里都很多人似乎都在祭祀之后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所以我怀疑大祭司身上的那根黑色的羽毛,有可能来自于黑天鹅游戏。”众所周知那个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世界有着非人的力量。 “你是说他拥有那个世界的道具?”这难道不才是最违背规则的事情? 也和他们之前经历的那些相互矛盾。 “但现在的确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因为黑天鹅游戏的世界,完全超出了这个世界科学的认知,他们也不知道其中的道具会在这个世界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这一点还需要再去确认。”李昀州说。 盛域点点头。 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超他们之前的预料。 “大祭司的祭祀和二十多年前你经历的那一场有相似之处吗?”盛域忽然问。 李昀州微微一顿,他抬眼看向盛域,终究还是开口说:“其实二十多年前的那场绑架案,关于祭祀的部分,我的记忆很模糊。并不是完全没有记忆,但是却隐隐绰绰看不真切。为此,我曾经接受过相关的催眠,想要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那个心理医生也是那个时候的?”盛域回想起他看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身上本能冒出的排斥感。 “没错,是别人引荐给我爸的,当时他是那个领域最杰出的专家,我接受过他的催眠和治疗。 但我认为他的治疗并没有任何的效果,反而会激发人的某些负面的情绪。” “这件事你没有跟伯父说吗?” “你觉得是一个孩子的话可信还是心理学领域最权威的专家所得出的结论更加可信?”李昀州语气平淡,“我说过,但效果有限。而且他真正与我接触的治疗时间并不长,只是这些年来,他似乎一直都跟我爸保持着联系。” 他们日常并没有什么交集,在这些事情发生以前,李昀州还没必要花功夫去处理这样一个人。 “现在你觉的他可疑了吗?”盛域问。 “回去之后,我会重新调查这件事。” “我之前就在找人查他,也许等我们回去就会有结果了。” 盛域看了眼浴池门口的方向。 “这么长时间,大祭司居然没有派人过来?”这不符合他对大祭司的了解,“你的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他回头看向李昀州。 “那就看他拿什么来谈了。” 李昀州走到一边,拿起角落里的水果递给盛域,“吃点东西。” 盛域剥了个橘子,掰开之后塞了一瓣到李昀州嘴边。他朝李昀州眨眨眼,对某些人设显然乐在其中。 李昀州微微张开嘴,含住橘子。 盛域干脆扯着他坐了下来。 他把果盘放在身边,转身潇洒地躺到李昀州怀里,晃了晃手里的水果。 眼中得意。 “有没有妖妃味儿?” “还想玩?” 盛域一边给他递水果一边笑,“大祭司的目的没那么简单,他对你越予取予求,说明他对你的企图越大。” “你也是?”李昀州忽然问。 盛域拾起他的手,咬了咬他的指尖,坦然道:“啊,我也是一样。” 他对李昀州的企图,可从来没有掩饰过。 第115章 大祭司的蛊惑 大祭司为李昀州准备了一场盛宴。 白袍的侍从在前方引路。 一路上遇见他们的人, 都恭敬的垂下了头。 隔着面具尽管无法窥视他们此刻的表情。 但谦卑仰望的姿态却无法掩藏。 白袍的侍从和黑袍的乌鸦守卫,各司其职。 他们大部分的时候都一言不发,唯恐泄露声音。在这个地方似乎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开口说话, 而只有地位较高的人才能穿着带有金色纹样和黑色暗纹的长袍, 这里的确等级分明, 森严的等级体现在方方面面。 白袍侍从把他们带到了一扇门前, 轻轻叩响门扉,华丽的大门从内部被人拉开, 映入眼帘的又是一副金碧辉煌的场景。 大祭司似乎对华丽的装饰及场景有着十分特殊的爱好,但白与黑又相当的分明。 比如那个黑暗的恐怖的洞穴,与李昀州之前所在的那间华丽的房间也不过是一墙之隔。 “大祭司希望与您进行一次单独的会面。”门内的白袍侍从恭敬道。 盛域毫无反应。 “你觉得他会造成什么影响?”李昀州语气冷淡。 白袍的侍从只能把头低得更下, 仿佛对李昀州有着天然的恐惧。 短短的时间内已经换了一身白金长袍的大祭司摆了摆手,侍从退到一边。 “裁决者大人对您如此重要吗?”大祭司的语气像是调侃却又带着不容分说的质疑,他望着盛域的目光包含着居高临下的俯视。 “你认为他是裁决者?”李昀州带着盛域走进来,他的话让大祭司微微挑眉。 “裁决者不是他这样的。”李昀州没有望向身后的盛域,他的语气也的确冷淡到不像对待一个有亲密关系的人。 大祭司心下诧异。 “黑天鹅游戏的裁决者和你想象的并不一样。” 大祭司察觉到李昀州口吻中细微的不同。 “您的意思是…真正的裁决者并没有降临这个世界?”大祭司故意显露疑惑。 “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的?”李昀州反问。 大祭司笑而不语。 “您比我想象的更加有趣。我衷心希望能够进一步的了解您,更希望您能够认识我们, 带领我们。”尽管大祭司并没有直言,李昀州却一语堪破了他的意思。 “你想进入黑天鹅游戏?”李昀州的语气并不存在疑问,像是笃定了答案。 大祭司没有否认, “进入神国是我们所有人最崇高的理想。”大祭司眼中灼热,连旁边的侍从都像是受到了他的感染。 “是谁告诉你们黑天鹅游戏的存在?”李昀州问。 大祭司看了他一眼。 他微笑道:“请您放心,等晚餐过后,我会回答你的一切疑问。” 大祭司示意李昀州落座。 侍从为他拉开了椅子。 盛域全程都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像一个执着的追随者一般,目光长久的停留在李昀州身上。 大祭司心下了然,原来眼前这位在指挥官大人的心目中果然只是不得已之下的替代品。恐怕指挥官大人的眼中心中只能看得到容得下真正的裁决者。但这些和他们的目的并没有太大的冲突。 既然指挥官大人能够接受盛域的存在, 那接受他们这样一群虔诚的朝圣者,应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场晚宴倒没有什么静默不语的规矩。 大祭司放任盛域在其中占据了一个位置,只不过完全无视他的存在罢了。 他语带自豪的向李昀州介绍这里的情况。 “我需要一份餐后甜点,可以帮我去取吗?”李昀州侧头询问盛域。 盛域点点头没有分毫的勉强,好像完成李昀州的要求就是天经地义一般。 尽管大祭司并不排斥当着盛域的面向李昀州介绍这里的情况,但李昀州的做法仍然让他感到十分的舒适。 盛域随着白袍的侍从离开了餐厅前往后厨。 李昀州望了眼他离开的背影,“就算是从前,他也不会这样百依百顺。” 李昀州的话让大祭司一笑。 “他经历了祭祀,自然会变得跟从前不同,对您来说,现在应该更好了不是吗?” 此时晚餐已经接近结束。大祭司让屋内的侍从离开,他走到一边,亲自取了酒,朝李昀州抬了抬手。 李昀州淡定的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酒抿了一口。 “您不担心我在酒里加些其他的东西?” “这里是你的地盘。”言下之意,即便大祭司想做些什么,他们如今身处的环境也无法反抗。 大祭司打量着李昀州。 “您与我想象中的很像但也有不同之处。” 李昀州表情淡淡的没有言语。 大祭司同样喝了一口酒,“传言中的指挥官大人□□而高傲,冷漠又残忍,而您很亲和。” “你的传言又是从何而来?虽然这个世界有很多的回归者,但关于黑天鹅游戏他们有不得不遵守的禁令。我也很意外大祭司能够摆脱禁令的束缚,知道关于那个世界的事情。” 大祭司目光下垂又很快挪回李昀州身上。 “一开始是机缘巧合,但我相信这也是神灵的垂怜,神灵不会放弃他虔诚的信徒,它向我们指引了通往神国的道路。” 李昀州看着他脸上的乌鸦面具。 “是它吗?” 金色的乌鸦? 大祭司轻抚着脸上的面具,回忆道:“十五年前,我亲眼见过神灵的使者,他为我们送来了福音,也为我们指明了方向,使者给予了我们神灵的馈赠,它为我留驻了时间。”说到这里,他仍然难掩激动。 “留驻时间?” “您会知道的。” 大祭司从袍服里取出金色的挂链。 上面缀着一根黑色的羽毛。 李昀州内心平静,面上却微露疑惑。 “这是?” “神灵大人的羽毛。”大祭司定定的看着他。 “乌鸦。”李昀州已经有了答案。 尽管觉得李昀州对神灵大人不够恭敬,大祭司却并没有纠正他。 李昀州淡淡道:“既然你已经有了乌鸦的羽毛,想必它的功效也为大祭司带来了足够的利益。在这个世界我和盛域都是普通人,大祭司找我们来又能做什么?我们自己尚且不能回到黑天鹅游戏,也没办法带着其他人一起回去。” “普通人?您怎么可能是普通人?一个普通人又怎么会知道并且记得那个世界的事情?您一直站在神座最近的位置,能直呼神灵的名字,到达这个世界,不过只是一场历练,您终将返回属于您的地方,这个世界的破灭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李昀州眉心一紧,“破灭。”似乎在咀嚼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 “您不用担心这些。”大祭司笑着说。他扶着面具的边缘,在李昀州面前取下了长久以来从未在人前取下过的面具,露出一张堪称华丽的容颜。 他湖绿色的眼睛在白皙面容的映衬下更加的深幽,骄矜的表情和完美的轮廓融合出独特的气质,“您刚才不是想知道留驻时间的意思吗?从15年前到现在,我的容貌没有丝毫的改变,时间的确在我身上暂停了,而我身体的各项机能也一样停留在最好的时间里。” 他轻抚着胸前那根乌鸦的羽毛。 “是它给了我这一切。” 李昀州记得这张脸。 因为这张脸曾经让无数人沉迷。 大祭司就是那位十几年前就已经风靡世界的巨星。在那个年代他就已经拥有了不计其数的追随者,只是十几年前他骤然退出大众的视线去向成谜,而传言中他是因为脸上受了无法修复的巨大损伤才黯然离开。即便如此,到现在盘点影史上有名的美人,这位也仍然榜上有名。 李昀州心中的脉络变得更加清晰。 大祭司很习惯他人的视线,对那些惊艳、仰慕、沉迷甚至贪婪都习以为常。 而李昀州的眼中除了微微的惊讶之外并无其他。 这让大祭司可惜的同时又难免觉得新奇。 无论如何,大祭司对自己的容貌有着无比的自信,他轻抿了一口酒液,让酒液沾湿红润的嘴唇,蛊惑一般的开口:“您当然可以带领我们前往神国。只要能成为您的眷属,在您离开的时候我们就能跟随您一同离开。” 说话间他已经靠得更近,幽暗的香气缭绕在鼻间,大祭司解开束发的丝带,垂落的长发晃荡在腰间,他伸手欲抚向李昀州的面孔。指尖还未触到李昀州脸上的面具,就被他一把擒住。 大祭司没有挣扎,反而温声笑了起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应该是最简单的事情了。您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就可以得到一切,从此以后,我和这座海底的宫殿还有这里的所有人都将属于您,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在神国我们都将竭尽所能的帮助您。” 他骤然靠近,迎着李昀州凛冽的目光,“您可以拥有裁决者大人,也可以拥有我们,这不好吗?” 李昀州微微垂下目光,俯视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大祭司,“你把我当工具?” 大祭司在他的目光下感受着久违的冰冷与颤栗,“我想与您交合。”那张动人心魄的脸上涌现出深切的渴望,“我想成为您的眷属,成为您亲密的人。您当然不是工具,您是我们与神国最重要的纽带。” 第116章 波澜不惊 盛域推开门, 端着甜品,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他看了眼靠李昀州极近的大祭司, 突然大步走过去, 把盘子放在桌上。 盛域径直走到李昀州面前, 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桌边走, 李昀州也没有拒绝,顺着他走到桌边, 盛域为他拉开椅子,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了下来,再把金色的甜品勺放到他手上。 李昀州顺从的用勺子舀一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 他朝盛域点点头,盛域随即露出笑容,他凑过去吻了吻李昀州的唇,轻轻一贴后满意地分开,紧接着他又走回窗边。 此时,大祭司已经重新戴上了面具, 只有金色的头发还披散在后背,戴上了面具的大祭司没了之前的妖冶诱人,又变成了之前庄严神圣的样子。 盛域走到大祭司面前,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揪住大祭司的领子,在大祭司惊诧的瞬时拽住了他露在外面的黑色羽毛。 “祭司大人!”门口的侍卫见状立冲过去。 盛域猛的扯了一下那根脆弱的羽毛。 “别过来!”大祭司出声,他看着盛域,“松手, 你想怎么样?你在这里做什么都逃不掉,我劝你好好想一想,不要一时冲动最后难以收场。” “别碰他, 离他远一点,他是我的。”盛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即便他们现在过来,我也可以把这个东西抓烂,你信不信?我不介意玉石俱焚。” 盛域是认真的。 大祭司沉默了一瞬,终于道:“放开,我不会强迫指挥官大人。” “你最好做到,你真的觉得你能杀了我?”盛域凑近大祭司,“放了那么多血我也没死不是吗?我只想看看祭祀的威力有多大,我的身上还有大祭司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大祭司眼神轻颤,脸上的温和消失不见。 盛域松开了他脖子上的羽毛,往后退了一步,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大祭司,在他松手后,其他黑袍守卫才围过来。 “您没事吧?”为首的人问。 剩下的人涌到盛域身边想抓住他。 “大祭司?”还在吃蛋糕的李昀州放下叉子,在刚刚盛域威胁大祭司时没有任何表示的人这会儿却开口维护起盛域。 大祭司深吸一口气,对周围的守卫道:“没事。” 盛域大步走过去,从背后搂住李昀州的脖子,用额头蹭着他的后脑勺,像只占有欲极强的大猫,在对外露尖牙利齿后,对自己的人袒露肚皮还要诉说委屈。 大祭司简直要气笑了。 “大祭司,盛域的性格就是这样,又在你这里受到了祭祀的影响,冒犯的地方你多体谅。”李昀州淡淡几句就把刚刚那种威胁的举动化解成祭祀的影响。 大祭司把金链和羽毛收到袍服里面,深深地看着他:“大人,这次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他重新戴上温和的面具,“但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李昀州点点头,“只要不触动他的界限,他一直很乖。”李昀州拍了拍盛域的手,盛域松开他的脖子,走到他身边,李昀州舀了一勺甜品放进盛域嘴里,盛域也认真吃了。 “大祭司刚刚的要求也的确强人所难了,我没兴趣做公用的玩具,大祭司不觉得这样很脏吗?”李昀州道。 大祭司的眉头猛的上挑。 李昀州一边喂盛域,一边说:“相信所谓的眷属应该不止大祭司刚刚所说的办法,奉献信仰的方式有很多种,达成信仰的方式只会更多,大部分考验的是人的虔诚和期盼,既然那个世界无所不能,甚至能感知到大祭司的愿望,从而伸手拯救你,那么它一定不会只给你们一种选择,即便大祭司刚刚的说的办法是真的,我只有一个人,信徒却有很多,大祭司要以什么来评判他们迈入那个世界的资格?大祭司,办法会有的,只是需要时间。” 李昀州的一席话让厅内众人都陷入了沉默,李昀州放下勺子,拿起纸巾递给盛域,盛域却微微扬起下巴,李昀州笑了笑,“你今年几岁了?” 盛域颇有些依恋地看着他。 等李昀州给他擦完,他才满意地扬起嘴唇。 “您说的这些我会好好想一想。”好一会儿,大祭司才开口道。 “你取了很多盛域身上的血?”李昀州忽然问。 大祭司看了眼盛域,没有否认。 “这是祭祀的需要。” “大祭司想不想知道真正的祭祀是什么样的?”李昀州的话一时间惊起了巨大的波澜,盛域瞬间握紧了他的手。 李昀州却还在慢条斯理:“大祭司可以好好考虑。” “大人又怎么知道我们进行的不是真正的祭祀?” “大祭司会有这样的疑问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如果坚信你们进行的是正确的仪式,应该不存在任何质疑才对。” “够了。”大祭司制止了李昀州的继续,因为大厅里并不只有他们,还有其他的侍从和守卫。 李昀州的确做到了适可而止,没有把大祭司逼到极致,白袍侍从把他们送回了另外一间房间,一路上盛域一言不发,只紧紧握着李昀州的手。 “您今晚在这里休息,这是祭司大人特意为您安排的房间,您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吩咐。”白袍侍从体贴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门刚一合上,盛域就拉着李昀州进了浴室,他打开淋浴,把李昀州扯进隔间,砰地一声关上门,取下那副只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你刚刚跟大祭司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真正的祭祀,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大祭司到底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李昀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你呢,你的血对大祭司又有什么作用?能让你成为威胁他的把柄?” 两个人面面相对。 “我们一件件说,不过你确定这里安全?”李昀州把水温调高,不至于让冷水一直淋在身上。 “我知道一个地方。”盛域梳了梳李昀州因为打湿而凌乱的头发,“你先洗澡,要把刚刚那个神经病的味道洗干净。” “他没碰到我。”李昀州说,“我以为你刚刚的表现都是装的?” “不是。”盛域摸了摸他的脸,“虽然刻意表现的夸张了一点,但我当时的确很想剁掉他的手。” “哦?”李昀州语调微扬,“你听到了他说的那些?” 盛域冷笑,“他的意图已经表现的足够明显了。” “那是大祭司的试探。”李昀州道。 “嗯。”盛域其实也猜到了。但并不妨碍他的不爽和恼火! “大祭司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金钱精力,创造了这个看起来固若金汤的法外之地,不可能是为了把它当成某个人的后花园,更别说全权奉献给谁,除非真的是他所谓的神灵。”李昀州往上看了一眼,“这里有白袍也有黑袍,既然白袍的代表是大祭司,那么黑袍身后会有其他人吗?” 他在这里又会是什么身份? 李昀州和盛域离开后,大祭司也很快离开了宴客厅,他熟悉地穿梭在这座海底宫殿之中,穿过了重重狭窄的走廊,走进了一间极为现代化的办公室,一整面墙的监视器里映着这间海底宫殿各处的景象。 见他进了房间,坐在正中间皮椅上的黑袍男人转了个圈面向他,还没开口就先笑了起来,“怎么,这么快就折戟沉沙了?指挥官和裁决者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应付吧?” 大祭司冷哼一声,没有开口。 黑袍男人也不在意,接着道:“哪怕是不完整版的初始的指挥官也不是个寻常的家伙,他毕竟先是李昀州,别以为比人家多活了几十年就能玩弄人家,他如果恢复了指挥官的记忆,可比我们活得久多了。” “用不着你在这里嘲笑我。”大祭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的魅力在他身上失灵用不着拿我出气。”黑袍男人翘起腿,“就连现在什么都不是的盛域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想拿到他们身上的东西,光靠威胁和□□是没用的,指挥官如果是贪慕美色的人根本不可能走到那个位置,他在那个世界最出名的就是专情,偏执的专情,懂吗?只是如今这里的也不是真正裁决者,能引动他的几分情绪已经很不错了。” “你说这些听起来好像是站在他们那边一样?”大祭司冷冷道。 “哈,怎么可能?如果我是他们那边的人,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建起这座宫殿?这可是我们多年的心血。”黑袍男人叹了口气,“我只是建议你不要看轻他们,毕竟我们的计划还需要他们。” 大祭司沉默了一会儿,“他发现了祭祀的问题。” 黑袍人眉头皱起,“谁?李昀州?” 大祭司点点头,“他怎么可能知道祭祀的问题?” “难道和当年那场绑架案有关?”黑袍人喃喃自语。 “什么?”大祭司没听清。 黑袍人摇摇头,“他具体怎么说的?” “我没让他说太多,当时宴客厅人不少,消息泄露出去没有好处。”大祭司的手放在胸口处,“我要弄清楚他到底知道多少。” “别忘记我们还有一场重要的宴会,指挥官和裁决者的名头很好用,届时,会有更多的人加入我们。”黑袍人提醒他。 “放心,我有分寸。”大祭司冷着脸,“我为那个目标努力了那么多年,绝不会轻易放弃。” 黑袍人点点头,“至于你说的关于李昀州知道的那些确实应该查一查。我们需要指挥官,但绝不需要一个完整的指挥官,那样的人是我们无法驾驭和控制的,千万不要本末倒置。” 大祭司虽然不满,但也知道事情轻重,他点点头,“我会注意。”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好好看看那场宴会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我想指挥官的到来对他们来说应该算是最大的惊喜了。” 第117章 草蛇灰线 熙州综合医院重症监护室 盛老爷子和医生聊完, 透过重症监护室窄小的窗户往里看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他没有几天了。” 医生刚刚过来也是再次向家属说明情况。 “老爷子,保重身体。”跟着盛老的管家低声劝慰了一句。 盛老摆摆手, “我没什么, 只是没想到, 到了这种时候守在他床前的居然是我这么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人。” “您别这么说。”管家扶着老爷子走到一边坐下。 老爷子坐在监护室对面的椅子上,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也坐吧。” 管家摇摇头。 “你年纪也不小了, 也不是外人,坐吧。” 管家这才依言坐在老爷子身边。 盛老看着那扇监护室的大门,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从文当年一意孤行, 我明知道顾宜不是良配却因为顾念从文没有阻拦,到头来却还是害了他,不仅害了他,还连累了从译夫妻和小域,如今就连这个在从文膝下长大的孩子也……”有的时候人就是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啊。 “这怎么能怪您呢,您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他毕竟是从文少爷和顾宜的养子,你当初就算想把他接到身边也不合适,从文少爷走了以后, 他们又搬到那么远的地方。”老爷子也是鞭长莫及。 “你不用给我找借口了。”老爷子了然地看着他,“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呢,我的确不喜欢顾宜,就算顾念从文, 到底也不想去养顾宜的孩子,哪怕是养子。就是如今,我的确心有愧疚, 能做的也不过是唏嘘几句,在这里陪这孩子最后一程。年纪大了的人总会比年轻的时候心软,但真要我再选一次,可能也还是这个结果。” 到了老爷子这个年龄,很多事情都已经看得很透彻了,他不讳言自己的缺陷和遗憾。只是小辈如今这样的情况,到底是心里不好受。 “调查组那边的人今早才来过,但他一直在昏迷,根本没办法配合官方那边的调查。”管家换了个话题,“难道昀州少爷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才把他交给您?” “都有。盛和嘉手里有顾宜的罪证,这个东西昀州拿着不合适,他选择把他交给我们,是把处理顾宜的主动权交给了盛家,盛和嘉毕竟姓盛,如今他这个样子,警方要来调查,我们作为家人也好应对。昀州那孩子脑子清醒,人也冷静,遇到这么大的事情还能把一桩桩一件件理清楚,是个做大事的材料。”老爷子又朝监护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长叹了口气,“小域的事情落在他头上是个不轻的担子,我们这群老人家能帮多少算多少了,总不能给他们孩子拖后腿。” 管家安慰他:“少爷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他知道老爷子心里的担忧也不轻,如今也是强撑着,以免扰乱从译少爷他们的行动。 “我老啦。”盛老感叹了一句,“小域这次如果能平安回来,就和李家的孩子把事情定下来吧。” “老爷?”管家惊诧地看着他,这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李家的是个好孩子,我看着也不错,从译他们也喜欢,最重要的是小域中意。现在说这些是有些早,但事情总要想在前头。” “您说的是。”管家应和道,老爷子这会儿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在给家里人吃定心丸了,“这次少爷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张随刚回到吴州的大宅,助理就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您回来了。” “爷爷和我爸的情况怎么样?”张随在回吴州的路上就接到他妈的电话,说家里的老人家又被送去了医院,他妈妈已经跟去医院照顾老人家,但是不放心他爸在家里,让他回吴州后马上赶过来,所以张随才马不停蹄地赶回大宅这边。这段时间以来,他基本都被拘在大宅里,原来经常住的公寓已经闲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张老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张总在卧室休息,本来老先生情况已经好转,但是刚刚在书房里接了一通电话突然就倒下了,幸好夫人刚刚上楼送药,发现情况不对,就赶紧叫人帮忙,现在已经把老先生送去医院了,张总之前吃了药睡着了,没听见动静。她怕张总醒了担心老先生的情况,所以才让我过来,您回来也好有个照应。” “我知道了。”张随点头,“爸那边先不要吵他,让他继续睡,家庭医生还在家里吗?” “在的,孙医生刚刚也帮老先生瞧过,说老先生的情况还是要送医院,孙医生之前也陪着一块儿去了,在您回来之前才被夫人安排先回了这边。张总这边也离不了人。” “让他随时注意我爸的情况。” “已经安排了。” “爷爷之前到底接了谁的电话?看过爷爷的手机了吗?” 助理表情一时间有些难看,在张随的追问下不得不说出实情,“看过了,是济阳先生的朋友打来的。” “叔叔?”张随的表情也变得十分难看。张济阳是张随的亲叔叔,但这个叔叔在他们家也是一言难尽的特殊人物。 “夫人刚刚已经打过去问了,那群人知道老爷子进了医院被吓破了胆,把之前跟老爷子说的那些都倒了出来,他们说济阳先生失踪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欠他们的钱还没还,他们问老爷子什么时候替他还钱,他们找不到济阳先生,还问是不是老先生把人关起来了?” “他们跟爷爷说这些?明知道爷爷担心叔叔的安危还拿这些事情打搅他?还有,他们怎么可能知道爷爷的联系方式?” “应该是济阳先生之前说的。” 张随一口气憋在了胸口。 秘书继续道:“老先生一直在让人打探济阳先生的消息。” 这件事张随也知道,只不过张济阳是这个家里,不对,是整个吴州都数得上名号的纨绔,从来不做正经事,整天都在外面浪荡,国内国外,天上地下的玩儿,惹出了不少糟心事。这段时间家里出了这些事情,他们也联系不到他。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有了叔叔的消息?之前爷爷和我爸发病的时候不是找过他了吗,当时根本就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因为张家的男人身体接连出现问题,虽然张济阳一直不着调,但老先生还是疼这个小儿子,一直在派人找他,担心他也出事,没想到那时候没找到,现在他们身体好不容易好些了,张济阳却失踪了。 “他的其他朋友呢,是不是又跑去别的地方鬼混了,他又不止一群狐朋狗友,这边欠了钱,不妨碍他躲到其他地方。” “打电话来的那些已经是唯一跟他有联系的一群人了,连他们都不知道他的下落,只怕也没人能找到济阳先生了。” “爷爷一直疼他,难怪会控制不住情绪。”张随摇头,“这件事不要跟我爸说,我怕他气上头。” “明白。”助理犹豫了一下,“济阳先生失踪的事情需要报警处理吗?”如果真这么干,在吴州又会闹出一桩新闻,张济阳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名声只怕会变得更加糟糕…… “我想想。”张随拿不定主意,主要是不知道他那个不靠谱的叔叔到底是又跑到什么地方浪荡还是真的失踪? “叔叔的信用卡还有账单什么的最近有动静吗?” “暂时没有。”助理说。 张随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对了,不久前我们收到了一个送给您的包裹。”助理想起这事,连忙提了一句,“我们测试过,包裹里没有危险物品。”这个时间的包裹他们一律都很谨慎。 “又有包裹?”张随心里一咯噔,“在哪里?” 助理把放在客厅里的包裹拿给他。 这个包裹的分量不轻。 张随拿裁纸刀拆开包裹,居然是一个恒温保存箱,上面贴着一张卡片。 张随一看到那个签名就知道这是小盛总的字迹! “这……”这居然还有第二个包裹!! 张随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的盖子。 箱子里有一管保存完好的血液。 直觉告诉张随,这个东西很重要,非常重要。 他想打电话给小盛总,又想起小盛总如今的只怕联系不上。 那昀州? 张随立刻拨了电话给李昀州,一样是打不通的状况。 “这个到底有什么作用,他为什么会把这个东西寄到我这里?” 张随想了半天,不得已把电话打到了盛从译那里。 “盛叔,我收到了小盛总寄来的一个包裹,包裹里有一支好像是血液的东西,小盛总没有写的很清楚,我看不懂卡片上的内容,我想发给您看看。” 电话那边盛从译心里也是一沉。 “行,你发过来我看看。” 张随立刻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远在吴州的盛从译。 盛从译看了眼卡片上混乱没有头绪的一小段文字,眼睛顿时有些发酸,他撇过头,嘴唇紧紧抿着,“这是小域留下的卡,你说箱子里是一支血液?” “看起来应该是的。”张随说,看颜色和性状都很像。 “你先拿着箱子,千万保存好这个东西,我马上派人过来取,这个东西很重要。”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盛从译不说张随也能体会到了。 他把东西重新放回箱子里,又盖好盖子,把箱子抱在怀里。 “叔,我在老宅这边,我等你的人过来取,你放心,在你的人过来之前我一定保存好它。” 第118章 别撩火 房间里, 分别洗完澡的李昀州和盛域换上了干净的袍子,戴上了遮住整张脸的面具,但这一次, 他们穿了完全相反的颜色。 盛域一身白金色长袍, 遮住了全脸的面具连下颚的线条都挡的严严实实, 但他的身形却把这套袍子的华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即便遮住脸也挡不住高而伟的美感。 不得不说大祭司准备的很充分,就这么一间给李昀州休息的房间, 光是不同式样的白色长袍就准备了一衣柜,面具也有各种各样的款式,而无论是袍服还是面具都设计的非常华美, 哪怕是不怎么走心的黑色的那几套,看起来也绝对不丑。 李昀州穿了黑色的长袍。 简洁而森然的黑色展露了完全不同的气质。 两个人互相打量。 “你确定这样可行?”李昀州问盛域。 盛域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他听着面具后李昀州的声音,好像跟没有面具阻挡时有那么些微的不一样,更低沉也更让人心里发痒。 盛域喉咙里轻咳了一声,扯回那些发散的思维。 他点点头, “我觉得可以,到时候我们两个配合一下。”不管对自己还是对李昀州,他都相当有信心, 有时候两个人就算没开口,那种默契也很难形容,这是个会让人上瘾的感觉。 “你先到了这里最多一天,居然摸清了这里这么多情况?”李昀州惊讶地看着他。 盛域站到李昀州身后, 对着镜子帮他调整了一下面具的位置,在他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因为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我也没想到的人,意外的居然帮上了忙。”尽管那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本身就让人一言难尽。 两个人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怕隔墙有耳。 “还有什么要调整的地方吗?”盛域问。 李昀州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他进了一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梳子和发胶。 “坐下吧。”他让盛域坐在床边。 房间的空间不大,估计是受限于这个海底环境的关系,里面的各种配置却非常齐全,细节的方面也做的非常细致,可以侧面看出这里主事人的一些性格和喜好。 “你的头发跟我的区别很大,整理一下。”尽管他们并不打算也没办法做到换了衣服之后两个人一模一样,但大体上的相似起码要瞒过一般人的眼睛。 李昀州帮盛域喷上发胶,把头发往后梳,略长的发不再乱翘着,变得服帖和规矩。 盛域看他双手的动作都很流畅,终于放心了些。 因为整理头发的关系。李昀州靠的很近,盛域干脆揽住了他的腰,把脸靠进了他怀里,只露出头发。 “你这样我没办法弄了。”李昀州的手不得已抬起来。 “我想抱一抱。”盛域声音隔着面具又因为埋头有些模糊。 李昀州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忍忍吧。” 他知道盛域应该很累了,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怀里抱着的人低笑起来,“宝贝,你好温柔。”盛域似乎已经抓到了让李昀州心软的小诀窍。 李昀州扬扬眉,一只手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搭在盛域的肩膀上。 “看来是我误会了,你精神好得很。” 盛域又低声笑了起来,肩膀轻轻耸动。 李昀州后退了两步,盛域看他要走,下意识地抓了一把。 李昀州顺势坐在了他腿上。 盛域一顿,反射般地抬头。 隔着面具,两个人的视线对上。 李昀州头歪了歪,手搂住他的脖子,“小盛总想做什么?” “昀州。”盛域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来。 李昀州感觉大腿下的肌肉变得很硬。 “再忍忍吧。”李昀州说出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话,里面的意义却完全不同,“别撩火。”他说完干脆利落地起身。 这一次盛域倒是忍住了没拦,只是忍不住向后倒在了床上,长叹一句,“到底谁他妈在撩啊?” 两个人迅速的收拾好,李昀州问他:“你确定现在出门不会被拦?” “当然会。”盛域说。 他们对自己在这里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如果真把自己当成客人无疑是自取其辱。 既然是以那种形式被‘邀请’来这里的,这个囚徒的身份该认就得认。 “但是我有办法。”盛域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金色的链子,上面坠着一根白色的羽毛。 “乌鸦的羽毛。”不等李昀州开口问,盛域直接说出了答案。 “白色的?” “原本是黑色的,这是一根被大祭司用掉的羽毛,在祭祀那天。”盛域冷笑,“不然他怎么能搞出那么大的阵仗。” 李昀州脑子里散乱的思绪逐渐连成一片。 乌鸦的羽毛停驻了时间,盛域的血对大祭司至关重要甚至可以成为威胁大祭司的把柄,黑色的羽毛和白色的羽毛,不愿意离开灯光下的大祭司,盛域参加过的那场祭祀,关于祭品和受祭者的关系,大祭司的目的,这座海底宫殿存在的意义,还有,大祭司对待他们截然不同的态度,以及黑色长袍后面那个可能存在的支配者…… “你身上的属于黑天鹅世界的一部分力量在大祭司主持的那场祭祀中觉醒了?”李昀州的一句话可谓石破天惊。 盛域却不算意外,“知道瞒不过你,也没打算瞒你。”只是之前都算不上什么说话的好时机,现在说出来也没什么,毕竟大祭司自己也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黑色羽毛是已经使用过的,白色的才是羽毛最初的颜色,所以大祭司一直穿白金色长袍,因为他的神所代表的颜色原本就是这个颜色才对。”李昀州低头看向盛域手里的白金色羽毛,“谁也没有规定乌鸦一定要是黑色,特别是在那个诡秘世界,吊诡的乌鸦有一身白色羽毛,我们限于常识想不到,但不代表不存在,甚至在那个世界,逆向也许才是常态。” 盛域心里再一次赞叹。 李昀州的脑子是真的很好用。 “没错,白色是充满了力量的羽毛。”盛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应该也是它原本的颜色。 “之前为什么不说?‘我怀疑那跟黑色的羽毛来自黑天鹅世界’?”李昀州模仿盛域之前的语气,“骗人很有意思?” 盛域这下庆幸脸上还有面具阻挡了,“我……”他现在也不想找什么借口了。 “怕我担心?”李昀州拿起那跟白的发亮的羽毛,“因为这东西沾染甚至浸泡过你的血?而你的血能够恢复它的力量?你怕我知道什么?” “我没想着瞒你很久,但那场祭祀的确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他拉起李昀州的手,“我们先去那个地方。” 换了白色长袍戴着那根白色羽毛的盛域竟然在这里真的畅通无阻。 其实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见几个人,罕见遇到的人看到他的装扮也是快速低下头行礼,那些看起来地位很低的人甚至直接匍匐到了地上。 这个所谓的‘海底王国’还真是把等级刻入了那些人的骨髓。 盛域和李昀州之所以互换了衣服其实是盛域要求的,因为他始终觉得这里的人对着白色长袍的人虽然敬畏,但眼底深处却暗藏着觊觎,虽然这种感觉并不明确,但向来相信直觉的盛域还是立刻做了这样的决定。 李昀州也没有否决他的提议,但他的想法其实更简单。 既然表面上白色衣服的人有更高的地位,总不能让盛域一直穿着黑袍维持着那个卑微的人设,偶尔也要公平一些。 “这里的人比之前少了。” “大祭司可能有别的安排。”李昀州迅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盛域带着李昀州走了不算长的一段路,直到盛域拉开铁门,嘈杂的机械声顿时传过来。 “这里沿路都有监控,包括这个机械操作间,不过只要不出手破坏,那些看监控的人也不会做什么。”盛域抬头看了眼监控的方向,然后牵着李昀州一路走到最里面。 最里面的场景的确出乎人的意料。 偌大的弧形透明玻璃似乎包裹着什么一般。 盛域和李昀州走近玻璃边。 内部的光不再影响视线。 “那是祭坛。”盛域说。 高耸的石柱和中央的祭坛,曾经出现在视频画面里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李昀州的手落在玻璃上。 “这里是一个圆形的建筑?” 他似乎知道盛域带他过来的目的了。 “是,祭坛是这里的中心位置,所有的房间和建筑都是围绕祭坛的环形建设而成的。之前我在祭坛中央的时候抬头看过,其实祭坛的上方可以看到海,不过那个视线海就像天空一样。四周都是玻璃围成的,只不过有的地方被遮挡住了,而这间机械操作间,留出了大片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这里是很好的视角。” 盛域站在李昀州身后,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这样他们说话的声音可以放得很低,相应的,人也靠的非常近。 李昀州顺着盛域说的抬头往上看,尽管视线仍然收到限制,但的确能依稀看到头顶的海水。 也就是说,这个祭坛的上方也许是除了正常出口外,他们可以利用的一个突破点。 “我们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盛域忽然开口道。 “嗯。”李昀州知道他想说,外面的人一定还在担心,甚至因为接连两人的失踪而造成更大的影响。 “我给爸爸留了一些东西。”盛域继续说。 李昀州忽然一顿,他刚想回头,盛域却又往前凑了凑,让他只能贴到盛域怀里。 “你当时就知道你的血液有特殊作用了?”李昀州猜到了其中的关窍,“这是你跟盛和嘉交换的条件?”等等,盛和嘉的问题是器官的莫名衰竭。 盛域的血液的力量是恢复? “真把自己当成超人了?”李昀州语气依然冷淡,平放在玻璃上的手却渐渐握紧。 盛域用手盖住他的拳头。 “当时你昏迷期间,我做了身体检查,也测试过很多次,也是那个时候我才隐约察觉了一些,但其实一切还没有定论,而且那个时候,血液的力量也的确不算强。”盛域缓缓说,“大祭司的祭祀的确带来了不同,所以我才确定,他在祭祀上使用了特殊的力量,而那个力量不出意外只能来自黑天鹅世界。” 李昀州没有挣开他的手,维持着镜头里两个人贴在一起的姿势。 他甚至干脆往后靠了靠,“大祭司使用羽毛的力量进行祭祀,而你身上的血在祭祀中恢复了羽毛的力量,甚至还带来了一些别的影响。”恐怕当初盛域冒险做这一切,也是因为有这部分的倚仗。 “当时祭祀的意外的确是我还有大祭司那些人都没想到的。”盛域说着当时的场景语气里还冒着寒气,“恐怕也让他们吃了一惊,那么你呢?”盛域话锋一转,“真正的祭祀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说大祭司进行的不是真正的祭祀?” “如果大祭司真的能进行沟通黑天鹅世界和这里的仪式,并且赋予人超凡的力量,你觉得这里还会是如今的模样吗?换句话来说,以他当年的地位和容貌,如果还有这样的手段,会沦落到选择在这里建设这座海底宫殿吗?他完全可以凭借本事得到某些信仰之国的庇佑,甚至掌握一些高层,建立更大的基业。但现在,他选择的这个地方还有做出的这些事情,其实可以看出他的色厉内荏,要么是力量在衰退,又或者力量有限,别忘了,黑天鹅的限制是存在的。” “所以你完全是凭借猜测?”盛域诧然,“那你打算拿什么说服大祭司?” 主要是李昀州不管是脸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太有说服力,连这种忽悠大祭司也能信? “大祭司不是说羽毛是神的使者赋予他的?我想看看,谁才是那个神的使者。所以在此之前,需要一些诱饵来继续这个游戏。” 盛域直觉认为李昀州并没有完全说出实情。 “大祭司和我们都需要用行动证明彼此存在的价值。”李昀州靠着盛域,俯视着祭坛仰望着大海,声音凉薄,“就看谁能赢到最后。” 机械操作间的门被人拉开,来人看到玻璃前纠缠在一起的身影立刻道:“你们在干什么?” 白金色的身影转过头,露出那张没有表情的白色面具。 黑色的守卫巡逻队一惊,立刻俯下头,“大人。”但他们却没有退开,“这个时间您在这里……” “滚。”白袍人森然开口。 袍子忽然动了动,黑色衣袍的边角露出了一二。 守卫们顿了顿,这才发现,被挡在玻璃和白袍人之间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守卫们心下了然,因为不敢得罪白袍人退后了几步,只是还没有离开。 直到一个黑袍人闻声匆匆赶来。 “都守在这里做什么,这几天来圣地的客人很多,明晚就要举行宴会了,还不快去巡逻。”黑袍人粗哑的声音吼完,守卫们才依言退去,最后赶来的那一个也在规矩行礼后匆匆离开。 李昀州的腿勾在盛域的腰上,“是他吧。” 双重的刺激让盛域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恶狠狠地盯着他,“别撩火。”他把这句话又还给李昀州。 他敢打赌,李昀州是故意的,还从不报复在明面儿上。 尽管看不见表情,李昀州的语气里却露出了难得的笑意,“看来大祭司真的给我们准备了一场盛宴。” 第119章 火种 在这个地方, 盛域和李昀州既没有手机也看不到时间,不管是房间里走廊上还是他们之前去过的几个大厅,全都没有挂钟一类的物品, 也因为完全封闭的环境, 光线全靠照明, 所以人对时间是相对模糊的, 他们只能通过用餐的时间大概判断现在的情况。 “尽管现在不困,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睡觉了。”李昀州他们并没有刻意在机械操作间停留太久, 他们决定先回到之前那间房间。 “大祭司说明晚会举行宴会,既然是宴会,就一定会有客人, 你觉得客人一般会提前多久到这里?” 盛域微微弯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背你。” “我的腿没问题,手也一样。”所以突然要背是什么意思?盛域突然蹦出来的跳脱的想法?Y。U。X。I。 “我想背不行吗?我想给他们看。”盛域说的理所当然,甚至摆出了李昀州不答应就僵持不走的模样,“看那些守卫巡逻的情况还有白袍人的忙碌状态, 说不定人今天就来了不少,但最多的应该还是在明天,大祭司不可能让那些人在这里待很长时间, 毕竟这里的供给不可能很方便,假如还要搞的更加高端一点,那准备的工作还要更复杂。”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守卫透露出的明晚的宴会是个好时机。 盛域握着李昀州的手, 手指交叉,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李昀州语气淡淡,“你对日常的亲密行为的需求有点高。”虽然这么说, 还是伸手搭在了盛域的肩膀上。 盛域立刻笑了起来,利索地背起一个身高体重都不轻的男人,但他本人却表现的相当轻松,体质的变化还是能带来很多便利的。 “这不是人设的需要吗,我亲爱的主人?”盛域故意拉长了最后两个字,尾音还微微上翘。这句可听不出什么尊敬讨好的意思,相反,里面的戏谑和诱惑不要太明显! “所以你现在在做的是什么?以下欺上?反客为主?”李昀州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对话。 盛域低声笑了起来,背着他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这不是让大祭司他们看到的戏码更加丰富吗?”他语气一转,“免得总有些人觊觎他们不该觊觎的东西,哪怕是试探。”这一句话虽然说的漫不经心但谁也忽略不了其中的认真。 李昀州的手摸到他的喉咙,手指搭在喉结上。 盛域的脚步一缓:“喂!”他有些无奈地抱怨,“李昀州。” “嗯?”李昀州的手指又动了动。 “嘶——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在走廊表现一下反客为主,以下犯上?”盛域挑衅地看了眼前方的镜头,“反正他们都知道我们换了身衣服也只是情趣罢了。”盛域不喜欢这里黑袍人对白袍的隐秘的掠夺感,交换了衣服后,这一路走来让他再一次验证了这一点。 “你想怎么表现?”李昀州还是那个语气,手指却慢条斯理地梳了梳盛域的头发。 可惜刚刚上了发胶,否则触感应该还要更好一些? 李昀州的心里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这让他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可惜没人看见这个隐秘的表情。 盛域忽然拍了拍他的屁股,咬牙切齿道:“你就撩吧,总有还的时候。” 李昀州一顿,“哦。”他的腰稍微使了些力,双腿夹紧盛域的腰,“嗯,我也很期待小盛总的表现。”这句话就说的很有意思了。 盛域眉头微微一皱,“等等,你想上我?”简直充满了不可思议、迟疑、不解以及无法确定! 不是吧,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个! 李昀州这次居然笑出了声,隔着面具都能听到他愉悦的笑声。 “现在不必想这些。”他开口道。 盛域不吃他这一套,冷哼一声:“李昀州,你就等着被老子上吧。” 李昀州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各凭本事不好吗?” 盛域嘴角扬了扬:“那你可要愿赌服输。” “好。”李昀州居然答应下来,“到了。”他指着前面那扇华丽的大门,“放我下来吧。” 盛域这一路还没背够? “想得美。”盛域直接走过去,顶着守卫的注视,不等白袍的侍从动作,直接不重的一脚踢开门,把人背进房间,扔到床上,然后不等李昀州起身,反身转过去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重新仰躺在床上,把他脸上的面具拿开扔到一边。 “怎么?你想现在就试试?”李昀州也没反抗,顺着他的动作躺的很坦然。 盛域静静盯着他,他的一条腿挤在李昀州的两腿之间,“李昀州,你是我的男朋友。” “转正了吗?”李昀州轻轻笑着说。 “啧,有人早就以这个身份行动多时了吧。” “啊,因为有小盛总的纵容。”李昀州仰望着他。 盛域笑了起来,眼睛里有光,他把人抱住,又亲了亲李昀州的耳朵,小声道:“你是我的。” 这才是盛域更想说出口的一句话。 李昀州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们身处的环境好像某种程度上激发了盛域的感情,让他变得更霸道更渴求认同感还有安全感,而李昀州并不吝啬给与这些。 ※ 大祭司从一片凌乱的床上起身,长发顺着□□的身体旖旎而下,隐约能窥见背部大片的金色纹身,他没有理会身后男人的目光,赤着脚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床上的人‘嗤’了一身,重新躺了回去。 浴室里有一整面巨大的镜子,完全超出了一般镜面的大小。 大祭司走到镜子跟前,拿起一缕头发。 发丝中夹杂的一两根罕见的白发让他的眉头狠狠地皱成一团。 他盯着镜子里的脸,探寻着上面每一寸的痕迹。 多出的一条极为细小的痕迹让他的心陡然一沉。 他抓住脖子上那根黑色的羽毛,深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他还有时间,改变一切的机会就在眼前了不是吗? 从浴室里出来时,大祭司已经洗完澡换好了衣服,收拾的整齐服帖,只有床上的男人还放松地躺在原处。 “这个时间还打算出去?有的是人在准备晚上的宴会。”男人不甚在意地说,“之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够多了,这个时候你应该放松一点。” “放松?我可不像你。”大祭司瞥了他一眼,“我没有时间浪费。” 男人笑了起来,即便是现在,他脸上的黑色面具也没有取下,“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的时间已经快用完了?那可是神灵赋予的力量。” “闭嘴。”大祭司盯着他,“你知道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男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是啊,不管是一起建立这个地方,还是不断的拉拢信徒,举行祭祀,奉献祭品,甚至和我上床,不都是为了让你自己留住时间吗?哦,不对,还有进入神国,这才是我们大祭司最终的目的。”男人撑起头,笑吟吟地说,“美貌是神的赋予,可惜有的时候也不完全是幸运。” “你错了,美貌就是天赐的最大的幸运。”大祭司盯着他,忽然道,“那么你呢,既然这一切在你嘴里都无足轻重,那么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别跟我说权利和财富那一套,这些你都不缺不是吗?” 男人大笑起来,看起来十分快活。 “祭司大人,你果然是最近太紧绷了,我说过的那些难道你都忘了?我最想要的就是欢愉和永生啊!这可是世界上最难得到的东西了,为此就算付出一切又怎么样?” 大祭司知道,他并没有说谎。 这个男人也许对很多事情都很随便,但以对他多年的了解,他知道他说起这句话时是认真的。 他的欲望是真实的。 “我要去找李昀州。”大祭司说出此刻的目的。 “可是调查的结果没有那么快出来。”真正接触李昀州,他们反而产生了更多的疑虑。 大祭司没有停顿,“可惜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总是这么着急。”男人无奈道,“如果此刻站在我们面前的是接近完整的指挥官,我们的计划说不定要改变。” “不可能。如果真的是完整的指挥官,你觉得他会放任自己落入这个程度的陷阱?” 男人哈哈笑了起来,“那可不好说,虽然记忆里指挥官的力量已经接近顶峰,可你别忘了,他最开始为人所知并不是因为力量,他的头脑才是让他走到那个位置的核心。” 大祭司皱眉:“你又想起来什么了?” 男人一顿,摸了摸自己的头,“哦,我说了什么吗?” 大祭司没出声。 男人换了个姿势,“你知道,那场祭祀的后遗症很猛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说出什么东西来,你听一听就是了。”他看起来早就不在意这个了。 大祭司也知道这一点,只是这一次沉默的时间长了一些。 他看了眼床上还不打算起身的男人。 “你要睡就睡。” “你还要去找李昀州?你打算拿什么筹码去打动他?”男人笑着问,他挑挑眉,“他拒绝了这里的一切美人、财富和权势不是吗?”其中还包括了眼高于顶的大祭司。 大祭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人会对掌控时间不感兴趣,哪怕是在这个无能的世界。” “你可真是个疯子。”男人又笑起来,身体一阵阵抖动,“我最喜欢疯子了。”他挑挑眉,“可这是你最后的底牌了,你如果现在拿出来再一次被他拒绝,你打算怎么办?” “那指挥官也不过是最昂贵的祭品。”大祭司说完摔门而去。 男人的笑声久久回荡在房间里。 ※ 之前撩的有些上头,真正躺下休息的时候,盛域和李昀州反而睡的隔了一段距离,床位中间足可以塞下一床被子里,因为靠得太近着实怕晚上睡不着。 虽然也没有做什么一觉到天亮的美梦,以两人的警觉性以及现在所处的环境也不可能真的睡得很死,可哪怕能正常睡几个小时对于身体的恢复也会很有帮助,可惜天不遂人愿,半夜里,姑且说是半夜,就有人敲了他们的房门。 李昀州要动,盛域按了按他的胳膊,黑暗里他兀自起身,披回了那件黑色的袍子,戴上面具走到门边。 “谁?” 外面的人没有回答,仍然敲了敲房门。 对了,这里的确是没有什么门铃的配置。 盛域拉开了门,门外居然是衣着整齐的大祭司,他身后还跟着同样身着白色长袍的侍从,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东西。 大祭司看向屋内,屋内还是一片漆黑,只能隐约透过缝隙看到床上的人影。 盛域又走近了一些,扎实地挡住了人的视线。 大祭司的视线终于放回他身上。 “你在阻拦大人的会客?”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会客。”盛域道,“你打扰了主人的休息。” 大祭司冰冷的目光盘剥着盛域,“我不知道你的行为是否经过了大人的允许。”尽管争锋相对,但或许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大祭司并没有让身后的人有所行动,只是提高了声音,意图让屋里的人察觉。 “你觉得主人会不知道吗?” 大祭司完全听出了盛域的得意与讥讽,尽管隔着面具,看不到他脸上相应的表情。 大祭司冷下脸,刚准备动作。 “好了。”盛域的腰被人从后方抱住,紧接着,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出现在灯光下。 李昀州只是轻轻抱了抱就松开了手,他拍了下盛域的胳膊,盛域一声也不吭地退到了他身后,黑色的袍子和黑色的面具似乎瞬间就融入了阴影。 “找我吗?”李昀州的声音比之前多了些沙哑与随意。 大祭司一听就能听出其中的不同,脸上却恢复了温和与高雅,“打扰您的休息了,但今晚有场非常重要的宴会,恐怕您需要提早准备一下,晚间才能出席,我想借这个机会把您介绍给大家。” “大家?”李昀州仍然站在门内,“还有其他人?” “当然,神国的光辉让无数人向往,而您对他们而言不啻于神国的接引人,伟大的引领者。” “大祭司不用说这些虚言。”李昀州看了眼身后那些人捧着的东西,“只是提早准备?” 大祭司微笑着点点头,“是的,等您准备好了,我也有东西想要给您,我们可以再单独谈谈。”他刚说完,冰冷的目光刺入皮肤,如芒在背一般。 李昀州的头微微一偏,似乎有些叹息,“恐怕不行。” “看来的确有人得到了您的偏爱。”大祭司微眯着眼睛,轻声道。 一听到独处就威胁? 李昀州也没有否认。 “我会带他一起去。” 大祭司这一次没有拒绝,“可以。” 大祭司为这一次的晚宴的确做了精心的准备,之前为李昀州准备的各色服饰配饰已经足够华丽,但晚间这场宴会似乎有着更为特殊的意义,李昀州的这身衣服看起来就与其他不同,不管是布料还是绣纹亦或者裁剪的款式都出自大师手笔,想想大祭司曾经的身份,他能接触到这样的人也并不奇怪,连面具都是镶嵌了宝石的款式,这种一般人穿上很容易压不住的款式在李昀州身上竟然也相得益彰,甚至更加衬托了他本人的气质。 李昀州其实很冷,只是骨子里的冷往往被温和的外表和同样温和的日常处事掩盖了。 服饰越华丽,他本人的气质反而越出众。 大祭司对李昀州这身十分满意。 盛域却不以为然,他隐约感觉这既不是李昀州最喜欢的,也不会是最适合他的。 李昀州适合什么样的衣服呢? 脑子里隐约冒出一个画面。 黑色的天空,血色的月,最寂寥广阔的土地,最高处巍峨的座椅,和最简单没有任何花纹的服饰,只要单单看向那个人就足够了。 脑子里的画面太过鲜活,居然像曾经见到过一样。 而那个仰望的角度和平静中压抑着激动的复杂心情似乎也在刹那间复刻了一般。 让盛域诡异的有种想要紧紧抓住某人,阻隔一切目光的冲动。 这是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也是那个狗屁祭祀的后遗症? 尽管这个世界的认知已经一再被打破,奇异反而成了寻常,但这种时不时的来自自身的变化依然让人不适应。 仍然身着一身普通黑袍的盛域靠在墙上,目光紧紧地锁定李昀州,如同看守着猎物的猎人。 那种笼罩和排斥其他人的感觉不仅李昀州察觉到了,大祭司一行也都隐约有感觉。 “过来。”李昀州朝他招招手,盛域沉默地走过去,并且不等李昀州开口,就握住了他的手。 大祭司的眉心狠狠一跳,长袖下的手指倏然握紧,笑容还维持着之前的弧度。 李昀州任由他握着手,把他叫过来也没有说其他的话,似乎这个举动仅仅就是为了安抚暴躁不安的巨龙一般。 大祭司心中冷笑。 这对‘主仆’还真是情深义重。 大祭司让其他的侍从都离开,不再浪费时间,“您知道今晚这场宴会为何如此重要吗?” 李昀州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因为今晚,我们将再次举行一次伟大的祭祀,向众人展示神国的力量,与此同时,我们将宣告您的存在,而信徒们也将为了同一个目标奉献他们的一切。” 大祭司意味深长道:“所以我们非常需要您的配合。” “什么样的配合?” “您之前不是说,只有您才知道真正的祭祀是什么样的吗?也许您可以成为这次的主祭,那么您也可以证明您所说的,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我也可以拿出您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李昀州似乎很好奇,“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大祭司笑了起来,“事成之后,不管您是想要离开又或者想得到那位神国使者大人的消息都没有问题。”只怕到时候人大概也不会想要离开了。 “哦?”李昀州语气淡淡,“大祭司果然知道我想要什么。可是仅仅这些还不够。” 大祭司脸上的笑容冷淡了下去,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大人还想要什么?” 李昀州的视线落到他胸口的位置,袍服上空荡无一物,袍服下那枚羽毛却微微发热。 “我想知道时间的秘密。” 第120章 松弛有度 大祭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他的底牌,虽然他有拿出这张底牌的准备,但他完全没想到会是李昀州在这一刻提出来, 他又看了眼盛域。 李昀州见状, 淡淡道:“既然我愿意让他站在这里, 就没有隐瞒他的必要。” “大人确定吗?这毕竟是个很重要的秘密。”大祭司轻飘飘地问。从亲自接触李昀州和盛域后, 他对这两个人之间关系的看法就一直在变化,当他觉得两个人不过如此的时候, 他们却表现得异常亲密依存,当他觉得两个人可能真的有些感情羁绊的时候,往往又能看出李昀州的心不在焉和盛域的盲目偏执。 李昀州点了点头, 盛域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在他们交谈期间并不插话,只是单纯的守卫,但却丝毫不让,偶尔目光放在大祭司身上时也是浓浓的警告,不容他人逾矩。 “我可以告诉大人, 但大人信不信不由我左右。”大祭司提前打好预防针,他从衣服里面拉出那条链子以及上面晃动的黑色羽毛,“大人应该知道这是神国的使者送来的礼物, 其中包含了至高无上的时间力量,但它最初送到我手里时一共有五根,五根白色的羽毛。”他仔细地注视着李昀州的眼睛,然而李昀州平静如夕, 眼睛里也看不出什么波动。 大祭司微微讶异,语气也多了几分谨慎,“您知道羽毛原本的颜色?” “不知道。”李昀州波澜不惊, “你继续说。” “这五根羽毛改变了我的命运,彻底的改变了我的命运。”这么多年来,大祭司每次想起这件事仍然会深深地感受到奇迹的力量,命运的馈赠让他比别人多了一次重生的机会,他无比庆幸自己能有这份幸运,这份来自神国的馈赠让他愿意付出所有,尽管不断平息情绪,他的语气仍然带上了些许激动,“每一根羽毛都拥有强大的力量,它能激发信徒心中的渴望,赋予信徒各种各样的力量,满足他们内心最深切的渴望,因为它,我们多年来才成功完成了那么多场祭祀,这里的很多信徒都从它那里得到了力量,只是,羽毛的数量不多,它的力量在逐年的消耗后渐渐衰弱,失去了力量的羽毛就会变成这样。”他扬起那跟黑色的羽毛,细细地捧着,“这还不是最深沉的黑色,所以它其中依然还有力量。” “你在对盛域的祭祀中消耗了一片羽毛?”李昀州突然问。 大祭司看了眼不远处的盛域,虽然有所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没有隐瞒的必要,因为李昀州从盛域那里也能轻易得到验证。 “也就是说你能控制每根羽毛力量的使用,甚至分配它在每一场祭祀中使用的量?” 大祭司深吸一口气,“是的。”他已经渐渐明白了黑袍人所说的指挥官的不容小觑。 李昀州若有所思,“这些应该还排不上大祭司所说重要的秘密?所以还有什么?它们最初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是时间,对吗?” 李昀州的每一层追问都让大祭司心里越发的忌惮,他盯着眼前的男人,总觉得这个冷淡的男人面具下的确压抑着一头最凶猛狡猾的猛兽,一步步地把人逼到无法喘息的地步。 “大祭司?”李昀州看他没有反应,提醒了一句。 大祭司垂下眼再缓缓抬起,“是的,是时间,五根羽毛最初力量圆满的时候,曾经帮助我短暂的回溯了时间,给与了我重生。” 即便是李昀州,听到大祭司这样一番描述也半晌无语。 大祭司终于从李昀州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波动,他心里莫名地得到了某种安慰。 “我之前对您说,神灵的羽毛为我停驻了时间,其实,这只是它一部分的力量。”大祭司轻抚着他的面具,“其实当年我的脸已经受到了无法挽回的巨大创伤,我遭人陷害,在片场出了很大的意外,脸上大面积的腐蚀烧伤,我寻遍了全世界最有名的整容医生,也没办法让它恢复如初,而那场事故也对我的身体造成了致命的打击,留下了很多无法治愈的后遗症,我却连报仇的能力都没有,我几乎想要去死了,哦,不对,我已经尝试了好几次,只是每一次都被身边的人发现了,他们不想让我死呢,毕竟我死了,那场事故就真的不可能平息了。” 他呵呵笑道,眼神讥削。 “所有人都为利益驱动,对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来说,我活着就是当时他们能获得的最大价值了,可惜,谁都不让我死,死对当时的我来说可是巨大的解脱,我甚至会感谢一下他们。即便放到十几年后的今天,我那种程度的伤也是没办法治愈的,那种刻骨的疼,午夜梦回我还常常想起,真是太令人难过了。还好,神灵拯救了我,让我知道原来活着不止有一种方式!” 大祭祀逐渐激动起来,他紧紧握着胸前的项链,“我尝过了生不如死的滋味,让我用那样的脸和身体活着不如死去,可是神灵的力量改变了我,它回溯了时间,哈哈哈哈哈,它回溯了时间你敢信吗,它让我回到了那场事故发生前的一分钟,仅仅一分钟,我躲过了那场灾难一般的事故,保住了我的脸和身体,让我得到了重生!!它就是我的神灵,它让我的身体停驻在那个时间,一直保持着当年的容貌。” 几乎每一次回忆起这样的神迹他都忍不住激动,大祭司高昂起头,“从此以后,我便是神灵的信徒,不断寻找着重回神国的道路,也应神的召唤,召集更多的信徒,一同前往我们向往的圣地。”他的激动仍未退却,身体微微颤抖地望向李昀州,“它的力量不容置疑。” 不远处,听到了全部内容的盛域脑海里也基本刻画出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曾经蜚声全球的巨星遭遇了毁灭性的伤害,毁容甚至残疾,被人陷害陷入绝望,想死都不能死,大概也只能看着仇人逍遥法外,这种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握的状况的确让人痛苦,绝望之际他遇见了那个所谓的使者,这个使者极有可能来自黑天鹅世界,甚至携带了黑天鹅世界的重要道具,他把这几根羽毛给了如今的大祭司,这些羽毛奇迹一般回溯了他的时间,让他回到了事故发生之前,甚至让大祭司的面貌多年不变,从此以后,获得了忠心不二的信徒,甚至通过大祭司招徕了这么一批同样向往黑天鹅世界的狂热信徒,建立了这一座海下宫殿,图谋着前往‘神国’的美梦。 大祭司手里羽毛的力量有限,每一次祭祀都需要消耗它的力量,如昀州刚刚所说,大祭司能控制每一次祭祀羽毛消耗的能量,看来上一次针对他的那场祭祀,大祭司实属慷慨了,毕竟一根还算是白色的羽毛当场变成了纯黑色,直到沾上了他的血—— 呵—— 等等,十几年前?也就是说十几年前黑天鹅世界的人已经在浸染这个本土世界? 那么这跟李昀州更早之前经历的绑架到底有没有关联? 还有,大祭司的这个故事盛域总觉得曾经在哪里听过,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隐隐隔了一层薄纱,盛域几乎就要抓到突破的灵感了! 绝望……绝望…… 对了,是绝望! 这不是黑天鹅世界一贯的选人标准吗! 在面具的掩盖下,盛域内心一片惊涛骇浪。 以大祭司自己的说法和如今的表现,大祭司当年绝望的程度绝不亚于其他进入黑天鹅游戏的人,可为什么何云枫、李苍峡甚至欧忱、徐蔚然都能成为游戏的参与者,而大祭司却有了完全不同的经历,他和其他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盛域清晰地意识到,大祭司的不同大概就在于他遇见的那个所谓的神国使者,一个真正来自于黑天鹅世界的人,这个人也是他们迄今所知的最早的来自黑天鹅世界又或者说觉醒黑天鹅世界记忆的人。 可是昀州的绑架案还要发生在那之前,所以当年的那场绑架到底是不是跟黑天鹅世界有关?如果真的有关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盛域纷杂的思绪都在面具的遮掩之下,目光却仍然没有从李昀州他们那边移开。 “如果羽毛作为道具真的能够回溯时间,那么它回溯的是整个世界的时间,还是大祭司你一个人的时间?”李昀州的一句话让打断了大祭司的狂热。 这个问题其实很重要,也非常关键,多年以来,大祭司也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它回溯的是整个世界的时间,那么这个世界大概率只是虚拟的造物。” 李昀州的话残酷又真实,盛域心里一沉。 的确,无论他们再怎么不愿意相信,如果道具的力量能够颠覆的是整个世界的时间,那么它作为真实世界的概率在无限降低。相反,如果只是作用在某个人的身上,羽毛的力量尽管也非常逆天,但至少这个世界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一个。 “对我而言,它回复的是我本身的时间。”大祭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更愿意相信是它把我的灵魂带回了那个时间点。” 李昀州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的确,现在大祭司说出的很多东西都给了他们巨大的冲击,它验证了一些事情的发生,也让那位‘神国使者’真正走到了人前。 “羽毛虽然已经黯淡,但在为盛先生举办的那场祭祀中,我们意外得到了新的收获,裁决者大人虽然没有真正降临,可我们得到了让羽毛重新获得力量的方法不是吗?” 大祭司轻抚着羽毛,赞叹道:“一切都是神的指引,是神为我们照亮了新的道路。” “让裁决者降临?”李昀州的语气变得莫测起来,“大祭司,你们真的弄清楚了裁决者在那个世界所代表的意义吗?没有把握的胡乱祭祀,可能招致的是灭亡。” 这一刻,大祭司忽然感受到了李昀州这句话的分量。 诚然,他其实完全没有成功的把握,只是不想错过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对于你们来说,裁决者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羽毛除了回溯和停滞时间外,还是你沟通黑天鹅世界的道具?是什么给了你裁决者可能降临和希望?就算他真的来了,你打算如何让他为你所用?”李昀州的一连串问题几乎让大祭司没有时间去一一思考,“大祭司,你的话未免有太多漏洞,只是这些,你就打算把它们当做利益交换的筹码,这笔生意也太好做了。” 隔着一段距离,李昀州和盛域目光相对。 李昀州忽然开口:“还是说,其实在祭祀中羽毛沟通的不是你的神国,而是那位神国的使者?” 大祭司身体禁不住地一颤,这完全下意识的反应泄露了大祭司最重要的秘密。 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地望向李昀州,而后者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我猜对了。” 盛域的手倏然握紧成拳。 妈的,李昀州。 哪怕是围观,也能让人心潮澎湃。 “这样就说得过去了,无论大祭司在祭祀中招来了什么,那位使者大人都有办法去解决对吗?他曾经许下了这样的诺言,是他告诉了你关于黑天鹅世界的事情,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你们接收的不够完整。” 李昀州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场谈判的主动性。 “那么现在,该你选了。大祭司,你想要重新得到羽毛的力量,经历一场真正的祭祀,找到进入黑天鹅世界的正确道路吗?” 大祭司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咬着唇舌,声音微微颤动。 “你想要我怎么做?” “告诉我,谁才是神国的使者,他在哪里?” 第121章 海下盛宴 张随小心地带上病房的门, 对外面的看护嘱咐了几句,这才帮他妈拿起包,扶着张夫人的背把人送去了医院的停车场, 等他妈上了车, 还不忘嘱咐:“妈, 回去睡一觉, 医院这边有我在,爷爷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爸还在家里,你们一起好好休息一下,熬了一夜了, 别伤了身体。” 张夫人脸上难掩疲惫,但张随明显顶事了不少的样子又让她十分安慰。 “放心吧,我回去睡一会儿就来和你换班。” 张随摇头:“爷爷这儿不缺人,他老人家就是醒了也是要多休息的,人多了反而不方便,有我和护工在这儿就可以了, 倒是爸的身体,一定让孙医生对盯着。” 张夫人点点头:“我心里有数,公司那边我会让陈总帮忙应付一二, 你有空也多过去,现在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要稳住股东。”张夫人很少插手公司的事情,但大事之下也从不掉链子, 至少知道这种情况应该用什么人做什么事。 “我明白。”张随和张-更-多-资-源-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二-荤-二-素-资-源-组-夫人又讲了几句,临到要关车门了,张夫人忽然道, “你叔叔的事情别跟你爸说,你爷爷已经因为这个进了医院,这件事我来处理。” “我们要报警吗?”之前助理也问过张随,张济阳失踪的事情要不要直接报警,之所以迟疑还是因为多事之秋,现在家里两个顶梁柱都身体欠佳,如果又爆出张济阳失踪的消息,外界对张家的情况肯定多有揣测,既然有人故意放出张济阳的消息想让张家乱,他们就更不能乱,但一直不报警,他也担心这个不着调的叔叔会真的出事,到时候爷爷只怕更受不住。 张夫人一口拒绝:“你真的觉得你叔叔会出事?” 张随没出声。 张夫人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让张随坐到车里,然后才对他说:“如果你叔叔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自己都会嚷的人尽皆知了,如果问题是他解决不了的,他肯定立刻回家。如果他身陷囹圄菩萨难救,那么困住他的人起码会找上家里,那几个说你叔叔欠钱失踪的完全不够格。你爷爷是本身身体出了问题加上关心则乱,但是我们不能乱。”她看了眼这段时间成长了不少的儿子,“盛域那孩子还没消息吧?” 张随脸色不佳地点点头:“还没有,调查组那边一直在跟。盛家也倾尽全力在查了,而且,昀州,我是说李家的李昀州也过去了。” 张夫人幽幽道:“盛家一向与我们交好,如果不是盛域那孩子出了事,如今张家遇到困难,他们一定会出手。同样的,如果不是张家现在麻烦缠身,盛域那边出了事,我们也会全力相助。” “妈,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张随皱眉。 张夫人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这些事情背后只怕有些关联,有人在织网,我们只怕不是其中唯一的鱼,说不定只是河虾罢了。” “你是说有人想对付盛家?” 张夫人摇摇头:“如今还不好确定,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总能看出一二的。” “我是不是要跟盛叔叔说一说,他不久前才派人过来取了小盛总的东西。”张随忧心不已。 “傻孩子,我能想到的事情,你以为你盛叔叔想不到?没事的,既然想到了,总能有办法,如今我们要做的反而是‘定’,张家先‘定’,至少不能拖累旁人。” “我明白了。”张随握了握张夫人的手,“妈,我会见机行事,稳住现在的局势。 ” 张夫人的私人助理轻轻敲了敲隔窗。 “夫人,时间差不多了。” 张夫人点点头,张随打开车门下了车,“慢点开。”他又叮嘱了一下司机。 “回去吧。”张夫人朝他摆摆手。 车子驶离后,张随才带着保镖离开,坐电梯去了他爷爷私人病房所在的楼层。 刚一上楼,助理就一脸古怪地迎了上来。 “怎么?”张随看他脸色不对,心里也是一咯噔。 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吧? “少爷,济阳先生寄回来了一张邀请函,东西是寄到公司那边的,刚刚公司的人联络我,我就让他们把邀请函送过来了。”助理把邀请函递给张随。 张随接过邀请函,脸上精彩纷呈。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古怪体质,怎么这些天尽收到一些古怪又复杂的东西? 就算是托孤也不带连续剧的! 虽然心里腹诽不断,张随还是打开了邀请函上面的封口,迅速的浏览了上面的内容,等看完邀请函,脸上也变得古怪难言。 助理看他一下忧虑一下疑惑,一封邀请函竟然搞出了烫手山芋的意思。 “少爷?” 张随摇摇头,没说话。 “您的手机在振动。” 被助理一提醒,张随才回过神,接通了电话。 “哪位?” “张随吗?我是何云枫,你是不是收到了一封邀请函?让你去公海的那个?” 张随惊了,“你怎么知道?”何云枫怎么会这么巧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我已经到医院下面了,有空下来谈一谈吗?” “谈什么?”张随不明白。 “几句话说不清楚,你先下楼,对了,不要带太多人,这件事有点复杂。”何云枫在电话那边叮嘱了几句。 “行,你等等。”张随捏着邀请函,“在A栋下面见。” “好,我在下面等你。” 张随挂上电话,又对身边的助理说:“你还是待在这里,随时留意爷爷的情况,如果他醒了,记得通知我,我下去见见何云枫。” 助理也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何总,闻言立刻答应下来。 张随带着保镖到了电梯门口,谁知道电梯门刚一打开,里面居然出现了一个不应该此时出现在医院的人。 来人一见他张口道:“张随,你是不是拿到了一张邀请函!” “李……苍峡?”张随惊诧地看着他,“你不是应该在旗州?!” “我哥把我撇下了,先不说这个,你是不是收到了一张邀请函?” “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张随顿时惊诧了,他自己也才刚刚拿到这东西。 “还有谁知道吗?”李苍峡立刻问。 “何云枫,她就在楼下。”张随进了电梯,“我要下去找她。” “等等!”李苍峡同时钻进电梯,“我跟你一起去。” 等到三人在楼下碰了面,找了个最近的地方沟通了彼此之间的消息后,张随才恍然。 “所以,你们都是接到了一通莫名的电话,说我这里有一封邀请函,可以让人去公海救小盛总和昀州?”张随顿时觉得手里这邀请函古怪又珍贵。 李苍峡至今接受不了何云枫是个女人的事实,目光基本不往她那里看。 “是,电话追踪不到来源,说完消息就挂了。”李苍峡说。 “这会不会又是新的陷阱?昀州到现在也没出来不是吗?”张随问,他觉得这事情听起来就不靠谱。 “但也没有别的不好的消息,说明他们现在没事,既然现在地点已经更明确了,我们就有机会把人救出来。” 张随心里还是觉得哪哪儿都不对。 “可是这封邀请函是我叔叔寄来的,小盛总和昀州的失踪为什么会跟我叔叔扯上关系?” 李苍峡摇头:“不知道。” “也许只是以你叔叔的名义寄过来。”李苍峡想了想又说。 张随只担心他们会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人没救出来,结果搭进去一堆! “我认为消息应该不是假的。”何云枫这时候才开口,“而且,这是请我们观礼的。” 邀请上写的是诚邀前往观礼,分享神圣的喜悦。 张随还是不解。 这种词一看就很不靠谱好吗! 李苍峡却是心思一恍,这才忍不住看了何云枫一眼,顿时觉得眼睛要瞎,但心里却很明白,这完全就像是黑天鹅游戏最喜欢的口吻。 什么神圣的喜悦,什么盛大的礼赞,什么崇高的敬意。 每一个漂亮词汇后面都是深深的陷阱,但的确非常‘黑天鹅’! 李苍峡都能想明白的,何云枫当然也很清楚。 “我要去!”两个人几乎同时道。 “你别掺和,这件事不适合你参与。”何云枫一口拒绝了张随想说的话。 等到两个人把邀请函拿走了,张随才回过神。 “等等,那不是寄给我的吗!”张随无奈地回到病房门口,给看起来靠谱一些的何云枫发了条消息,“如果有我叔叔的消息或者见到了我叔叔,麻烦把他带回来,万分感谢。” 阴差阳错之下,何云枫和李苍峡居然坐上了同一班前往旗州的飞机。 等到两个人在相邻的位置坐下来,李苍峡才一脸压抑地问何云枫。 “为什么邀请函要保存在你那里?”虽然一张邀请函可以去两个人,但李苍峡怎么都不觉得自己应该听何云枫的安排。 “你现在是有光环在身的人,不适合拿着这种重要的东西。”何云枫施施然道。 “什么光环?你怎么知道?你在说什么鬼!”李苍峡的否认三连并没有搪塞过何云枫。 何云枫用一种十分‘怜爱’的目光看着他。 “上次,副队特意打电话给我问过我这件事,而且最近我又想起来一些事情。”连头疼的情况也在逐渐减弱,“我想,除了你之外,副队身边最近应该也没有出现其他的‘熟人’。” 李苍峡猛地低下头,他依然没办法把眼前身材高挑的美女和曾经认识的‘何云枫’联系起来,哪怕他们除了外形之外,内核其实是相似的。 “你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为了救盛域?也许他根本就不需要你去救!”李苍峡有些气急败坏。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不也是为了副队过来的吗?”何云枫反驳道。 李苍峡摇头:“我是想弄清楚一个究竟,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真的是一个任务世界吗?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可能会给我们一些提示。” 两个人不再说话。 邀请函的确是一张畅通无阻的通行证。 飞机到了旗州后,他们按照邀请函上的路线到了福溪港附近。 “我哥的人在港口附近,我要避开他们。”这会儿,李苍峡倒是毫不客气的用何云枫打起了掩护。 何云枫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等等。”她打开车窗,点了根烟,在车上换了双平底鞋,然后让司机先一步离开,“走吧。” “直接开车过去?” “不然呢?”何云枫叼着烟,“你以为那些人真的会让他们看清楚自己是怎么到公海的?说不定他们下一刻就出现了,你避着副队的人也没必要,因为真不一定遇得上。”何云枫刚说完,整辆车就被后面被一块硕大的黑布包了起来。 “卧槽,这是什么——”李苍峡转头看何云枫,“你这是什么乌鸦嘴?” 何云枫耸耸肩。 他们的车似乎被整个吊了起来,挪腾到了某个地方,整个过程车子晃晃悠悠,李苍峡都担心下一刻车子会掉下去,但最终他们还是平稳落地。 “我猜我们已经到了船上。”何云枫说,因为窗户密闭,她不得已把烟灭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慌?”李苍峡完全不理解她。 “慌?你要是没有光环影响,应该也不会慌?这种事情不值得慌的。”何云枫一副老油条的沧桑模样。 “先睡一觉吧,旗州离公海还有段距离的,反正现在也出不去。”说着,她竟然真的闭上眼睛开始小睡。 李苍峡无奈,只能自己一个人干着急,时间长了也不得不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他们发现手机已经没信号,连卫星电话都打不出去的时候,基本上已经知道离目的地不远了,车外一直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车子还在时不时的被挪动,李苍峡之前再怎么不平静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 他复杂道:“我叔和我爸要知道我单枪匹马过来找我哥,估计要把我劈了。” “你还会怕他们?”何云枫总算有了点好奇,“你不怕我们去了白给,反而怕长辈发怒?” “你懂个屁。”李苍峡翻了个白眼,“家里只有我哥不怕长辈,他可以不鸟他们,我多少还是有点忌惮的。”说起这些,他倒是完全没什么不好意思,但如果人都是假的,那就另说了。“虽然我觉得,这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何云枫闻言却皱眉摇头,“那完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不觉得周围越来越潮湿了吗?” “就这?车子关的严严实实你能感觉到潮湿?”李苍峡咋舌。 何云枫没理他。 “快到了。” “嗯?” “再不到就要尿在车上了。” 何云枫话刚说完,车子上那块一直盖着的黑布被掀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隧道型的大门,隧道很长,却被灯光照的明亮无比,视线的最远处甚至只是一团绚烂的让人睁不开眼的强光。戴着面具的黑袍的守卫立于两侧,白袍的侍从站在车子侧前方微微弯腰。 “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邀请函上写的是诚邀他们参加一场神圣的仪式。 到了这里反而不需要他们开车了。 每辆车上都会上来一个黑袍的守卫帮他们驾驶车辆直到目的地。 何云枫和李苍峡到了之后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唯一的嘉宾,准确的说,他们应该是上百组宾客之一,因为前前后后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明显可以看到不少车辆,甚至那些人都不像他们这样对周遭的一切十分陌生,相反,对这些进门的步骤接待的礼仪之类他们都十分熟稔,不是经历过就是之前已经熟知流程。 何云枫和李苍峡反而才像是乱入的两人。好在,以张随叔叔的名义寄来的这张邀请函没有任何问题,上面并没有邀请对象的具体名称,而是以邀请函准入。 何云枫挽上李苍峡手臂的那一刻,李苍峡整个人都抖了抖。 “冷静点,没看见其他人都是以结伴的方式进去的吗?”何云枫接过白袍侍从递来的面具递给李苍峡,自己也戴上另一个,“张随的叔叔既然寄来了邀请函,他的人很可能就在这里,你见过张济阳吗?” “没有。”就算见过也记不得了。 “大家都戴着面具,不方便找人。但我们是拿着他的邀请函来的,如果他有办法,应该能找上我们。看了进门的地方流程的安排吗?马上宴会就要开始了,甚至没什么修整的时间。” 李苍峡瞥了她一眼:“至少你有时间去上厕所换衣服。” “那倒是。”何云枫笑了一下,“他们时间安排的这么紧,宴会上大概有大餐了。” 李苍峡没出声。 何云枫见状倒是好心安慰起他:“放心,盛队和副队一定会出现。” 宴会厅里越来越热闹,身着盛装脸戴面具的男男女女们端着酒杯优雅的交谈,如果不是他们诡异的进入方式还有这里偶尔违和的环境,还真像他们日常参加的那种社交晚宴,甚至比那种晚宴还要更加热闹兴奋,没错,就是兴奋。 这里的客人尽管各个都表现的优雅得体,但言行举止间却流露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兴奋。 “发现了吗,这里所有的面具都分黑白两色,包括他们自己的人也是。”何云枫寻思道。 “那又怎么样?”就是寻常化妆舞会也不会都搞一模一样的面具。 李苍峡四处巡视,意图找到他想找的人。 何云枫却总觉得,这些面具代表的涵义并不一般,就她刚刚观察到的,这里大部分的主要宾客戴的都是白色面具,而黑色面具的更多的像是舞伴一类的人。 等到场内的气氛彻底热闹起来,进口处的大门也被关上,原本优雅愉快的音乐陡然间切换成一首激昂的乐曲,全场的灯光骤然熄灭,只有正前方舞台处打了一束聚光。 穿着华丽白袍的男人一步步登上聚光的中心,宾客们的目光随着他的出现逐渐变得狂热而激动,像是下一刻就要顶礼膜拜。 男人的声音神圣清越,却充满了蛊惑。 “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们前来参加这场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特殊宴会,因为你们的到来,今晚这座海底世界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在神的光辉的照耀下,愿你们度过一个最难以忘怀的夜晚,这是你们走向神国获得永生的第一步,敬我们伟大的至高无上的神祇!” “敬神祇!”周围的宾客们兴奋地举起了酒杯。 这仿佛神棍洗脑的一幕,让李苍峡浑身不适。 何云枫却好整以暇地同样举起酒杯,只是放下时没有喝酒杯里的酒而已。 李苍峡瞥了她一眼,总算她还有点警觉性。 “我知道,大家对这场晚宴,对这一次的相聚已经期待了许久,我们其中的一些人,甚至为此等待了十多年,奉献了所有自己能够奉献的一切。在这里,我想告诉你们,你们的等待没有白费,你们的牺牲和付出也没有白费!今晚的这场宴会,请你们尽情玩乐释放自己,这是我们伟大仪式前彻底的狂欢!0点时分,我们将举行迄今为止最盛大的祭祀,我们特别邀请的主祭大人将为你们之中最虔诚的客人加冕,铺垫信徒们前往神国的道路!” 舞台下又是一阵尖叫与欢呼。 有人甚至直接脱下了身上的衣服,赤/裸着上身跳了起来。 “在这之前,享受眼前的美酒佳肴和盛宴吧!既然你们已经来到这里,即将成为神国的一员见证我们非凡的仪式,大可以抛弃那些世俗的约束,但请记住,一定要在0点前以你最好的面貌见证神迹!” 台上的大祭司说完,台下更是一片喧闹,尖叫和欢呼充斥在耳边。 大祭司也很快融入人群,被最前方那些一看就地位颇高的虔诚信徒团团围住。 整个宴会厅里的人也彻底放肆起来。 热舞热吻者比比皆是,脱了衣服跳上桌子的也不是没有,但也有些看不上这种不入流的肆意,端着酒杯四处寻找猎物与机会。 “这是邪恶洗脑活动的固定项目?”李苍峡简直不忍直视。 何云枫却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舞台:“那这个涉及的范围和人数也太大了。” 何云枫从这些人的衣着打扮行为举止已经看出了不少东西,这些人非富即贵,甚至很可能牵动着多方势力,而且很明显,他们来这里之前已经很清楚过来的目的,与其说这是一场洗脑活动,不如说这已经是这群人狂欢的终点,他们是来收获成果的。 “那我哥在哪里?”这里的环境让李苍峡浑身不舒服,而周围的人越发沉浸其中更让他觉得浑身发毛。 “你冷静点。”何云枫提醒他,即便隔着面具,人的状态也是无法隐藏的,而在这里的确是存在猎物和猎人的。 “小姐,今晚你愿意与我共舞吗?” 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直接挤开了李苍峡,作势要揽住何云枫的肩膀。 何云枫迅速抓住他的手。 李苍峡已经嚷了起来:“你做什么?” 男人反而诧异地望着他们,他看着白色面具的李苍峡以及戴着黑色面具的何云枫。 “难道是我误会了?”他疑惑地看着两人。 “你什么意思?”李苍峡反问。 他还想说话却被何云枫一把按住。 何云枫眼神微变,故作歉意地松开男人的手。 男人越发狐疑地看着他们。 “你们难道不是今晚被邀请的宾客?” “怎么可能?您认为没有邀请函我们怎么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何云枫笑着说。 男人点了点头:“的确,大祭司绝不会放不相干的人进来,只有虔诚的信徒才能参与这无与伦比的祭祀。”男人又上下打量了一边何云枫和李苍峡,“或许是我弄错了,两位的面具是不是戴反了?” 何云枫一把挽住李苍峡的胳膊:“您误会了,这只是我们有心玩的一些小游戏。” 男人恍然,他微妙地笑了起来,又看向何云枫。 “既然如此,小姐,今晚不如选我共舞?您应该知道就算作为从者也有选择的权利,一旦进入这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您大可以选择更好的对象。” 李苍峡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何云枫倒是猜到了一二,可在这种环境里却不好轻易搭话。 “先生,勉强就有失风度了。”第四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低沉入耳又冷淡的语气却让人浑身一激灵。 何云枫和李苍峡几乎瞬间就认了出来。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但又跟平时有哪里不一样。 何云枫死死捏住了李苍峡的胳膊,没让他把称呼和惊叹之类的话脱口而出。 男人转身看向来人,顿时直起了身,连之前略有些放荡轻佻的姿态也消失一空。 “这位……大人?”他迟疑地看着来人,越看越惊讶。 这里一般的宾客即便戴着面具穿的也是自己的礼服,但男人穿的完全是这座海底宫殿最高等级的白金色长袍,比起大祭司也不遑多让。 能让大祭司拿出这样的礼服,这个人的身份简直难以想象。 他在这个‘海底王国’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男人的身后同样跟着一个身材高大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 尽管只是穿了这里最寻常的黑色长袍,但他迫人的气势却让人忍不住退避。 连从者也是这样的存在吗? 男人很清楚他今晚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欲惹出更多麻烦。 “抱歉,打扰了。”他遗憾地看了眼何云枫,可惜了他刚看上一个完美的合作对象就只能被迫放弃,明明白袍的那个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 男人端着酒杯离开。 李苍峡跟何云枫迅速地看向来人。 “你们怎么来了?”华丽的白金面具下,熟悉的声音让李苍峡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身后的另一个人打断。 “你们是白痴吗?打算来这里送菜?” “盛队。”何云枫看向盛域,苦笑道,“总不能让我们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吧。” 李昀州握住盛域的手,剩下两个人的目光几乎瞬间就挪了过去,只有李昀州淡定道:“既然有人希望他们来,他们也已经来了,说这些也没必要了,其他的等回去之后再讨论。” 李苍峡咬咬牙,眼神艰难地挪到李昀州的面具上。 “哥,你没事吧?” 盛域冷哼一声。 李昀州淡淡地看着他们:“我们没事,只怕有事的是你们。” 第122章 群英汇聚 李苍峡不敢出声, 何云枫一瞬间就有了一连串不太美妙的联想。 以副队的性格绝不会轻易下结论。 结合刚刚观察到的环境,何云枫犹豫道:“跟我们面具的颜色有关?” “如果是那么简单就好了。”李昀州没说话,反而是盛域向他们解释了两句, “在这里, 白色面具的是受祭者, 黑色面具的是从者。受祭者奉献祭品获得神赐, 从者本身既是祭品也可以从受祭者身上分享力量。”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李苍峡低声嘟囔。 几个人纷纷都用一种窒息的眼神看着他。 李苍峡一哽:“这能怪我吗?”他说听不明白还被瞧不起了是不是? 何云枫犹豫道:“其实刚刚我也感觉到了一些, 可是祭品、受祭者、神赐……这些都是什么?他们是真的打算在这里搞什么□□仪式?”她其实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有了点心理准备,也做过一些安排,可人真的到了这里, 发现这地方把这些仪式弄得这么声势浩大,还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她环顾四周,“这些人真的相信这些?”她自问完又觉得其实不需要答案,看场内那些人的状态就知道了,这些人不止相信, 还狂热的相信,甚至崇拜着刚刚那个白袍人口中的神祇! “因为他们中间的不少人应该确实从曾经举行的祭祀中获得过力量,他们觉得依靠这个仪式, 他们能进入黑天鹅世界。” “黑天鹅游戏就是他们口中的神国。” “怎么可能!”何云枫不可思议,“他们……他们把黑天鹅游戏当成神国所在?” “别说神国了,那破地方难道不是比地狱还要灾难吗?”李苍峡想想那些恐怖的过往,都觉得往事不堪回首, 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死死活活地挣扎过来的。 “很少人会相信未曾经历的灾难,但往往会期待未获得过的‘幸福’。”盛域嗤笑道,“他们中间的不少人大概已经为即将到来的仪式付出了很多。” “沉没成本吗?”何云枫皱眉低语。 李昀州这一行人身上逐渐开始聚集了不少目光, 特别是徘徊在盛域和李昀州身上的注视格外的多。 李苍峡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明明是个普通世界,我怎么有种身处怪物吃人的破灭世界的感觉。”他甚至觉得那些普通人的目光都让人毛骨悚然。 “大祭司通过祭祀,让受祭者得到最渴望的某种力量,前提是要有足够的祭品。”盛域握着李昀州的手,不断驱逐着那些侵略的视线。 “所以黑色面具的就是储……储备粮?”李苍峡喃喃道。他迷茫地看着同样疯狂又欢愉的戴黑色面具的那些人,这些人明明看起来没有一点要被牺牲的痛苦啊,甚至还特别兴奋,总不会各个都被洗脑了吧? “并不是绝对的。”何云枫摇摇头,如果这个牺牲关系是绝对的,刚刚那个男人就不会兴致勃勃地来邀请她,甚至还认为她也有选择的权利,因为她戴的也是黑色面具。 “确实。”盛域终于看了她一眼。 何云枫莫名有种被曾经的盛队注视的感觉,不自觉地崩紧了神经。 “祭品不是绝对的,白色面具的人也可以选择别的东西作为祭品,金钱财富,权利健康,甚至某种情绪感知,五感,又或者身边其他的人,只要是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都可以拿出来作为交换。” 没错,是交换。 用一种换取另外一种。 仿佛重演着黑天鹅世界的可怕。 “白色面具的人获取了力量后,是可以分享给黑色面具的人的,但这个力量可以给与也可以收回。”盛域想起大祭司在叙述这一切时自然又高傲的姿态,冷嘲道,“所以黑色面具的人就像一个充电宝,可以充电保存也可以输出电量,只不过对象只能是之前给它充电的那个人。” 说到这个份上,何云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思忖道:“这个力量是以什么形式给与呢,给与了他人之后,在他人身上又是以什么形式存在呢?” “如果你许愿的是青春,那么当力量传递保存时,另一个人获得的也是青春。至于传递的方式……”盛域环顾四周,轻讽道,“接吻、做/爱,体/液的交换与传播,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何云枫和李苍峡面面相觑。 角落里,露骨的目光缠在盛域身上许久,李昀州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换作一般人早就知趣的离开选择别的目标了,毕竟看李昀州这身装备就知道惹不起,但这个人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兴味盎然地扫了李昀州几眼,甚至朝他举了举酒杯,只不过眼中的贪婪更多的还是聚焦在盛域的身上。 在场内所有戴黑色面具的人中,盛域本身就是独一无二极其吸睛的存在,虽然黑面具中不乏白面具的亲近者,可以获得力量的分享,但气质的特殊并不是面具能够掩藏的。 甚至不少人认为,盛域这个黑色的面具是有点问题的。 他看起来更像是那些戴白色面具的人。 这些人本身就集财富和权利于一身,要么就极其狠心且豁得出去,但后者还是少数。 李昀州的目光冷了下来,盛域刚要朝那个方向望过去,李昀州就侧身和他换了个位置。 “怎么?”盛域低声问。 “别看。”李昀州声音淡淡的,手指却插入了盛域的指间,从简单的握手变成了更加紧密的十指相扣,盛域也察觉到了角落里越界的视线,但的确没有看向那边。 角落里的目光微微收敛了一些。 李苍峡完全没注意他们之间的小细节,还在不解地问:“那黑白面具到底是怎么划分的?”怎么有些人就能拿到白色面具,有些人就是黑色?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 盛域嗤笑一声。 李苍峡恼怒道:“是不是不能问?”能不能不要老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那个狗屁光环难道是他想要的吗? “智障光环作用在智商本来就不怎么样的人身上,真是毁灭性打击,不像有些人,即使用了,最多也就是降低到跟普通人一样的程度。”盛域耸耸肩。 李苍峡努尔反击:“你骂人的时候还要顺带秀个恩爱吗?你别以为现在我哥帮着你你就……” “呵呵。”盛域抬起手,正好拉着李昀州一起手一起放到李苍峡面前,他得意地亲了一口,“嗯,就是差了点东西。”盛域寻思着,李昀州这人太浪,还是要搞点什么绑一绑。 何云枫睁大眼睛盯着他们,像在见证什么惊人的场面。 这……这是她能看见的吗?以后不会被迫失忆吧? 所以传闻那种东西一定都是有源头的,谣言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感情纠葛也绝对不是假的,就是中间谁是谁非可能说不太清楚,但爱恨纠葛肯定是真的,一头热这个倒是要再思考一下! 何云枫脑子转的极快,有限想起来的东西和无限发散的思维缠绕在一起,差点让她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中分神! “别欺负他了。”李昀州难得帮李苍峡说了一句,虽然只是为了扳回话题。 盛域笑了一声,朝李昀州眨眨眼:“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苍峡废了好大工夫才忍住了没怒而起跳,跟他打起来。 还是何云枫好心给他解释了:“白色面具的人本身应该就是拥有更多资源的,不管是财富权利这种大众化的东西,还是刚刚说的其他那些,他们拥有的多也更愿意舍去,而黑色面具的那些更加被动,他们能来参加这个祭祀应该是有条件的,所以更加被动。” 场内也不是没有那些瑟缩可怜的戴黑色面具的人,这些明显就是祭品一类的存在,也更不被人在意。 “所以,待会儿0点会举行一次盛大的集体祭祀?”何云枫想到这里,心下一沉,“我们这些戴着面具的都会参加?”难怪刚刚副队说他们反而危险,李苍峡要拿什么出来祭祀?如果选择不参加又会是什么结果?何云枫倏地看向盛域和李昀州两人,“盛队,你和副队难道也要参加?” “嗯。”盛域的语气也不太好,不仅要参加,李昀州还是狗屁的主祭,李昀州作为主祭的这场仪式连他心里都没底,他忍不住看向李昀州,李昀州的视线却放到了刚刚那个角落。 原本站在那里的人已经不在原处了。 之前那个人穿了一身黑色定制西装,面具是白色的,头发黑中泛着紫,是精心染过的。眼睛是浅绿色,不是混血就是外国人。 这个人之前不在场内,李昀州迅速的回顾了从入场后脑中记忆的各人的特征。 他是后来的,身边没有跟着其他人,没有和其他人群接触。 但这个大厅里也并不缺少特立独行的人。 很难,很难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怎么了?”盛域注意到他的分神,也朝那边望过去,“刚刚那边的人有问题?”他微微皱眉。 “嗯,那个人身上侵略感很强。”男人对盛域不止有觊觎,李昀州还从中觉察到一丝恶意。 虽然这种想法在这个环境下并不出奇。 这满场的群魔乱舞,欲念和恶念的放纵本就让场内逐步脱离了秩序和普通道德的制约。 可那个人的视线尤为让人在意。 何云枫还在想一会儿的仪式要怎么应付过去,他们能不能在仪式举行之前找到安全离开这里的办法,李苍峡反而更加直接,问出了之前就想问的问题:“哥,你们到底是怎么认出来我们的,这里人人都戴着面具不是吗?” “你们的面具是进门前才戴上的,这里沿路都有监控。”盛域直接回答了他,“你以为的隐藏其实真的没有那么隐藏。” “那刚刚你们说的那些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紧接着问。 这应该不是短短时间就能查出来的东西吧? “不过是交换罢了。”李昀州语气平淡。 何云枫犹豫了一下,也说起来:“我来旗州之前,万和那边的事情其实也已经有了很大进展,还记得万和背后的那些人,就是那些操纵万和背后的资本吗?”她声音压低,“我查到了一些人,其中有两个人个人特征很明显。” 李昀州和盛域同时看向她。 何云枫顿时觉得压力巨大:“我刚刚看到了两个特征极其吻合的,一个褐色头发的矮子,左脚微跛,还有一个染着紫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还有耳洞。”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这是不是说,当初盛和嘉背后操纵万和的人也在这里?虽然只是猜测,但未必不中……” 第123章 意外频出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李苍峡有些神经质地开口问。尽管一直在努力压抑, 但他从进入这个宴会厅以来就浑身毛毛的,总是忍不住目光四处飘,唯恐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但又极其想找到让他发毛的地方, 矛盾的感觉一直在拉扯, 只有跟身边的人说话的时候才会觉得好一点。 “什么声音?”何云枫原本还在担忧, 被李苍峡一打断也跟着神经一紧,连之前说的话都停了下来, 只是没像李苍峡一样四出乱看。 “我也听到了。”盛域一开口,何云枫和李苍峡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不安。 “在那里。”盛域抬头朝宴会厅的高处看去, 那里悬挂着一块金色的幕布,因为和周围的装饰氛围融合的极好,不特意去分辨甚至不大看得出来那是单独挂上去的一块幕布。 “是个挂钟。”李昀州的话让盛域之外的两人皆是一愣。虽然有布遮挡,但因为服帖,隐约能看出一个轮廓,加上之前听到的声音, 基本能判断出幕布后的东西。 “挂钟?”李苍峡听到这个答案,才仔细去寻找那个声音时,立刻就对上了, 他怔怔道,“好像真的是个挂钟?不是,为什么宴会厅里要放那么大一个挂钟,还用布遮着?”在四周狂欢的人群、嘈杂的背景音乐、还有各种碰杯、交谈、亲吻、尖叫甚至做/爱的声音的掩盖下, 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几不可闻,但对场内某些特定的人来说,仔细聆听不难分辨。 本来这种地方放个钟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 但是用布盖着就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你觉不觉得那个有点像潘达尔奶奶的挂钟……”何云枫怔怔看着那边,已经顾不上被人看出端倪了。 李苍峡却像被踩到了痛脚一样差点跳起来,“你别胡说!不不不,不可能!”一向嚣张的李苍峡头也不抬了,一个劲的否认,“绝不可能是潘达尔奶奶的挂钟!那种挂钟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难道这里真的是破灭世界?不会的,这里的真实度,还有那些人不会是假的!”李苍峡搓着手臂,感觉自己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潘达尔奶奶的挂钟是什么?”盛域皱眉,黑色的面具把他的脸遮挡的严严实实,“是黑天鹅游戏里的道具?” 李苍峡整个人都极度不安,何云枫深吸一口气,勉强点点头。 周围的人看他们几个一直站在一起,慢慢也没有不识相上前打扰的了,何云枫这才低声说了起来。 “没错,潘达尔奶奶的挂钟是游戏里非常出名的一件道具,出自黑/童/话破灭世界卡古拉大森林。”何云枫发现自己透露这些并没有受到任何规则的制约和影响,语速不知不觉快了起来,“时针每往前走一圈,它作用范围内的生物身上的时间就会倒退一年,也就是每24小时人也好动物也好都会变小一岁,如果不在有限时间内离开这座种的笼罩范围,人就会一直变小直到变成胚胎甚至化为虚无……这座钟本身坚硬无比,还有结界的功能,它笼罩的范围很广,想要打破结界要么破坏整座挂钟,要么就去卡古拉大森林的摩多城堡寻找蘑菇新娘,她是潘达尔奶奶用鲜血养大的孙女,她身上封印着挂钟的钥匙,可以暂停挂钟的时间。” 何云枫担心她随时可能被禁言,一口气不停歇地说着,“黑/童/话破灭世界卡古拉大森林是队长和副队一起通关过的世界,当时潘达尔奶奶已经把这座钟输给了盛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盛队好像没有从那个世界拿走这座钟,而是让它一直留在卡古拉大森林。” 那会儿何云枫还没入队,所以对通关这个世界的详情并不那么清楚,但卡古拉大森林改变了破灭的命运之后,又有一些小队曾经进入过那里,潘达尔奶奶的挂钟也一直留在潘达尔奶奶的柴火屋里,那个柴火屋也是游戏者心中公认的黑/童/话世界绝不能踏足的禁地之一。 何云枫把基本信心说完之后,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盛域和李昀州。 “还有什么别的信息吗?”李昀州察觉到她的停顿,有意问道。 何云枫抿了抿唇:“其实我也曾经去过卡古拉大森林,甚至很近地接触过潘达尔奶奶的柴火屋,还在屋子的窗外往里看过。” 同样对卡古拉大森林有所认知的李苍峡倒吸一口凉气,用一种看勇士的惊叹目光盯着何云枫,妈的,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猛男何云枫啊!!居然连老巫婆的柴火屋都敢偷看!真是不怕被老巫婆用大剪刀剪头啊! “我当初进卡古拉大森林时破灭世界的任务已经刷新了,当时需要去偷潘达尔奶奶家的一根麻绳……我没认出来那是柴火屋,觉得那地方挺像藏麻绳的位置,就先透过窗户看了一眼,我在那个屋子的墙上不止看到了那座挂钟,还看到了……盛队的照片。”都说到这里了,何云枫干脆也不藏了,咬咬牙道,“我看到了盛队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的照片,那个孩子很眼熟,非常眼熟,虽然当时一下子没认出来,但事后我也想起来了他到底是谁。” 四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是我?”李昀州轻轻反问。 李苍峡原地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何云枫默默点了点头,她看了眼李昀州。 盛域也眨了眨眼,摸了摸李昀州的手指。 “是副队没错。”何云枫纠结道,“因为当时副队已经不在队伍里了,整个黑天鹅世界关于两位队长反目成仇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盛队也不是喜欢和人说话的,我就算看到了那张照片也没跟其他人讲过,我猜很可能是盛队和副队在过那个任务时留下的东西。”黑天鹅游戏中的破灭世界一旦被通关,历史不仅会被改变还会按照新的世界线去运行,而任务者在游戏里留下痕迹也不会消失,而是顺着那个世界的脉络去发展。 “那张照片太难忘记了。”何云枫实话说道,“和潘达尔奶奶的挂钟一道成为我没办法忘记的东西,甚至那个钟特有的走时的节奏我也印象深刻。”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看向李苍峡,“你应该也被那个钟迫害过吧,不然应该不会留意到它特别的节奏感,刚刚你也听到了不是吗?按说在这么吵闹的地方,我们根本不可能听到挂钟的声音的。” 李苍峡无言以对,他其实没有被潘达尔奶奶的挂钟选中过,但他差点被潘达尔奶奶的剪刀剪掉头!为此在潘达尔庄园的各个地方躲藏逃窜了整整一个月,没日没夜无时无刻,连觉都不敢睡…… “那块布遮着,我们不能确定……”李苍峡还想挣扎一下。 何云枫已经一脸怜惜地看着他。 “你不觉得那个钟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科学吗!!”李苍峡忍不住低声反驳。 “可是我们这些人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已经跟科学无关了啊。”自从何云枫接受了自己的两个性别之后,科不科学这些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现在没人可以去摩多城堡找蘑菇新娘,以我们现在的能力也没办法毁坏那座钟,如果它真的是潘达尔奶奶的挂钟,并且在起作用,我们现在应该想的是到底怎么离开这里,你不觉得这个地方本身就好像一个封闭的结界吗?” 何云枫完全讲出了他们此刻的困境。 李昀州和盛域比她想的还要更多一点。 大祭司知道这座钟的作用吗? 挂钟以蒙着幕布的状态挂在那里到底是不是大祭司的授意。 如果不是,又有谁有能力操控这一切? 是黑袍背后的那个人,还是说是那位一直没有出现过的神的使者? 仔细去听的时候,挂钟走针时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一直在人的耳边响起。 “你刚刚说,在潘达尔奶奶挂钟的笼罩下,时针转动,生物的时间会倒退?”李昀州忽然又问了一遍。 何云枫点点头。 “那么它适用的对象呢,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李昀州抓住了何云枫刚刚遗漏的部分,“你说当初在柴火屋的墙上看到盛域和我的照片,那时候盛域还是一个成年人,而我变成了小孩的样子,李苍峡应该也去过那个世界,他也没有受到挂钟的影响,所以挂钟作用的对象是经过挑选的对吗?” 何云枫再次点点头,她刚刚竟然遗漏了这些吗? “它只会作用在选中的对象上,但这个对象可以不止一个人。”这是后来的任务者收集到的情报。 李昀州握着盛域的手,正好也对上盛域的目光。 所以,大祭司身上停驻的时间到底是因为羽毛又或者根本是这座‘潘达尔奶奶的挂钟’? 何云枫刚想说话,宴会厅中央突然喧闹起来,原本这喧闹在舞会上也不算起眼,直到中心处某个人脸上的黑色面具被掀飞,直接落到了盛域的面前。 人群一片哗然,原本并不关注的人也一下子围了上来,似乎其他地方的热闹都不及这里的刺激。 “我的天,她的面具飞出去了!在祭祀前出现这么大的失误,她难道不怕遭到神的惩罚?” “绝不能让祭司大人看到这一幕,这实在太失礼了。” “那是谁,飞出去的是黑色的面具,她是谁的从者?” “人还趴在地上,头发遮着脸,看不清样子呢?” “这样的从者是会给主人惹麻烦的。” “是因为主人不在身边,她又拒绝了其他人才被摘下面具的吗?” “还是起了别的冲突?” 盛域几人即便不在核心区域,周遭的这些议论也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面具不能轻易摘下的吗?”李苍峡小声问何云枫。 “应该是。”何云枫盯着人群的中间,不仅不能摘下,如果落下来了好像还有什么讲究? “面具掉到了哪里?”突然有人高声问。 “在这儿!”有人指着盛域面前的黑色面具,“面具掉在这里了。” 人群的视线猛然集中过来,坐在地上低着头的女人和盛域所在的地方一下子成了人群关注的核心。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戴暗红色领结,脸上覆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看了眼盛域,又把目光移向李昀州,然后又看回盛域。 “巧合总是令人惊喜。”男人夸张的惊叹道,“面具竟然掉在了两位的面前,这绝对是神赐的恩典,那么两位是否愿意接受这份幸运,参与接下来的游戏呢?” 第124章 勇敢者游戏 什么游戏, 哪里来的游戏,为什么没有人提前通知一声? 一个面具掉在跟前就要做游戏?这是哪里来的规则?他们进门的时候根本没人提醒过! 李苍峡一听就觉得不妙,撞了撞何云枫的胳膊, 示意她说话。 何云枫瞥了他一眼, 暗暗摇头。 盛队他们都没说话, 她这时候插嘴实在没必要。 以副队的智商和能力, 应对这种事情不成问题。 “献祭者游戏?”李昀州看了眼地上的面具,看向来人。 “原来您知道!”白色面具的人夸张的惊喜道, 然而声音虽然惊喜,面具下眼睛却是深谙一片,只是大部分人都无从察觉罢了, “既然您知道这个游戏那就好办了。”他语气虽然礼貌,看好戏的态度却根本没有掩饰,也因此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从者在祭祀前被摘下了面具已经失去了献祭和分享祭品的资格,她的面具掉在谁的面前,谁就有权成为她新的主人,前提是和她的主人玩一场小游戏, 赢的人会多拥有一位从者,在今天这场每个人只能带一位从者的祭祀,这可是非常不错的收获, 而输的人,自己的从者会变成别人的所有物。”白 西装的目光从盛域身上滑过,笑意渐深。 这就是让那位大人感兴趣的存在吗? 既然大人感兴趣,他当然乐意效劳。 “这不公平。”李苍峡立刻出声呛道。 “公平?”白西装和他身后的一群人齐齐笑了起来, “这是哪儿来的天真的小子?居然还是戴白色面具的吗?” “哇哦,真是太有趣了,小朋友, 你是不懂规矩吗?” “我们这里可没有公平,从规则制定的那一刻起,这里的每个人都要遵守哦,包括我们尊敬的大祭司阁下。” “游戏从来没有公平,弟弟,记住这句话,这可是姐姐对你的忠告。” 四周的调笑不绝于耳。 何云枫出手拦住想要上前的李苍峡。 “我们可以选择不参加。”何云枫最快做出了判断。 白西装看了看她,又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昀州和盛域。 “小姐,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他笑着耸耸肩:“当然,这位先生的确可以选择不参加。”他刻意加重语气,“代价是直接让出自己的从者,或者干脆成为另一位的从者。” 白西装不再掩饰他的恶意,后面跟着的人也三三两两说了起来。 “在这里,拒绝献祭者游戏可是会被瞧不起的。” “是啊亲爱的,只是一个小小的游戏不是吗,就算输了,结果也没有那么难接受。” “反而是拒绝比较惨呢,一不小心连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 “不过是献祭者游戏而已,难道进了这里的人还玩不起?” 李苍峡气的咬住嘴唇,要不是何云枫死死地拽着他,他又怕影响他哥可能有的计划,这会儿他就要冲出去了! 这群人绝对是故意的,即便戴着面具,他们也早就已经认识彼此,并且说不定早就不止一次合作欺辱过这里的其他人,面具故意扔到他们面前,就是想逼他哥参加这个不知所谓的游戏吧,可笑,所以抱团欺凌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是止不住的吗?妈的,在黑天鹅游戏是这样,这他妈的鬼地方还是这样! 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下,李昀州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黑色面具,他把黑色的面具拿在手里翻过来翻过去看了一眼,然后递给盛域。 后者接过面具,把玩一般的把面具捏在手里,轻视的态度着实让人意外。 “她的主人说话了吗?”李昀州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个问题让人沉默了片刻,的确,地上那个从者真正的主人此刻还没有出现。 周遭对李昀州的审视又多了一些。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身着高等级白金色长袍,戴着瑰丽的白金色面具的男人,整个宴会厅里大部分的人都投以过关注。猜测质疑考量者有之,敬畏胆怯不敢靠近的也有,但以白西装为首的报以不屑和挑衅之心不在少数。 面具丢在他们面前的确是故意的。 既是别有目的的试探,也是想在另一位大人面前卖个好。 他们明知道白袍的意义并不一般,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大祭司一般值得他们顶礼膜拜的。 面前这个人,有那样的资格吗? 即使大祭司说有,他也该让他们好好看一看,他的分量到底有多少。 人群忽然分开,摩西分海一般,有人迈着不紧不慢地步子从后方走到近处。 来人穿着一身黑西装,浅绿色的眼睛含着笑意落在李昀州身上,但这目光很轻,只有很浅的兴味,并且转瞬即逝,然后目光才放到盛域的身上,那久久的停顿任何人都忽略不了,在场的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这一位对那个高大的黑袍男人浓厚的兴趣。 “抱歉,我似乎来迟了一点点。” 来人微微颔首,声音丝滑,带着一些陀罗州人的口音,“我就是曼丝的主人。” 是他!何云枫心思微动。 她前不久才跟盛队他们说的人居然这么快就找上了门? 前面以白色西装为主的一行人看到他出现,立刻恭敬地低下头。 “伊凡大人。” “伊凡大人来了!” 这里的人并不互通姓名,但看周围人的态度就知道,男人在这里的地位并不一般,‘伊凡’即是他在这里的代号? 何云枫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以权势、财富和绝对的能力来划分地位的海下世界竟然像是黑天鹅游戏的缩影一般,弱肉强食,践踏人性,阶级的碾压比比皆是。 白西装立刻把主导的权利交给了对方,直接退到了伊凡身后,只站在略前于其他人的位置,既然他想讨好的大人亲自来了,他自然要把位置让给对方,且让的心甘情愿。 伊凡走到李昀州面前,原本遗失了面具坐在地上的女人也立刻爬了起来,然后‘砰’的一声跪在伊凡身后,有些从者在这个海底世界根本算不上是一个人的,可尽管女人仍旧垂着头,但再也没人敢把垂涎的目光放在她身上,这就是伊凡这样的主人所带来的改变。 “你捡到了她的面具,那么介不介意来一场小小的娱乐呢?”名叫伊凡的男人轻轻笑了笑,他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十分有趣且合味口,“今晚的氛围很让人愉快,如果你答应参加,我们就选择不那么血腥的勇敢者游戏如何?在不长的时间就可以完成游戏,也不会耽误0点的祭祀活动。” 如果说酒色放纵和□□是海底世界的泥沼,那么宾客之间进行的以人类为等价物的游戏就是吸收恶泥的养分长出的花,看似美丽的外表下全是血腥残忍的本质。 伊凡朝身后的男人点了点下巴,白西装就上前了一小步,笑着介绍起了这个勇敢者游戏的规则。 勇敢者游戏顾名思义,是那些‘勇敢的孩子’参加的‘趣味小游戏’。 参与者需要在迷宫的环境中狩猎他们的对手,战胜一些人为的障碍,场上最后一个站着的人即为胜者,因为不是狩猎游戏,所以大家所使用的武器或者工具都不具备致死性,但这并不代表没有意外,适当的意外也在游戏规则的容许范围之内。 一般情况下,主人都会让身边的从者去参与游戏,因为从者在这里大多是主人的附属品。 特定的情况下,当主人选择亲身参与的时候,可以选择一件杀伤力高出其他工具的武器,这是给主人的优待。 “游戏其实很简单,限时的单人生存类挑战而已。” 白西装几句话介绍完了规则,周围的人也纷纷流露出期待与兴奋。 “据说大祭司阁下在不久前刚刚设计了一座极富科技感的迷宫,除了实体障碍外,还有多重的科技配备,打造出了丰富多变的环境氛围,上一次我们可没有享受到这么有趣的游戏环境,看来这一次应该能让人有十分愉快的观看体验了。” 白西装说完,其他人的关注又重新集中到了李昀州身上。 而舞池里、二楼的露台上、巨大的立柱后、隐秘的窗帘边……还有无数的目光聚集过来,关注着这场不大不小的对峙。 “我参加。”李昀州开口答应了。 “哥!”李苍峡焦急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惊呼和兴奋的叫好中。 白西装为李昀州鼓了鼓掌,他让白袍侍者送来一张装在盘子里的参赛磁卡,然后指派侍者端着托盘到了伊凡身后。 伊凡拿起卡片递给李昀州,手里的卡片却被李昀州身边的男人一把抽走。 盛域指尖夹着那张卡片:“我来参加。”他拿着卡片的姿势十分嚣张,“没有谁说从者不能代替主人参加的吧,而且这个游戏一开始也是为从者们准备的。” 盛域早就看透了这群人的本质。 白西装略有些迟疑,下意识朝伊凡看去。 李昀州眉头扬起,盛域不等他开口,没有拿磁卡的那只手就握住李昀州垂在身侧的手, “我的主人只用好好待在这里,享受胜利的果实就够了。” 把这句对其他人说的话讲完,他侧头看向身边的李昀州,外人眼里也能看出其中浓重的抹不不开的独占欲,“可以吗,我的主人?”哪怕是这种祈求的话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也宛如爱语。这完全不像一般从者的表现让人啧啧称奇,对这两个人的关系更加充满了探究与好奇。 “不可以。”李昀州拿走了他手上的磁卡,“这个游戏不需要两个人参加。”言语中已经把盛域排除在外。 单纯的从者之间的对抗太过危险,所谓的不血腥不过是嘴里的漂亮话,如果这游戏真的这么简单,在白西装和伊凡开口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从者们也不会都瑟瑟发抖了。 地位高的从者有,然而如蝼蚁一般的在这里才是常态。 李昀州的拒绝并没有打消盛域的念头,大庭广众之下,他一把搂住了李昀州的腰,头蹭在李昀州颈边,“让我参加吧,主人,不会有事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游戏不是吗?”这种宛如恃宠而骄的模样让何云枫目瞪口呆,面具下李苍峡的嘴角不停抽动,如果不是有面具挡住了两人的表情,盛域演这一遭就完全废了。 “两位需要再商量一下吗?”伊凡表现的一点也不着急。 “我参加。”盛域直接道,他没有去拿李昀州手里的磁卡,而是代替他说了话,“不用商量了。”他对李昀州眨了眨眼,“这一次听我的好吗,主人?”这个‘主人’缠绵悱恻极了,却也不乏强势。 在很多情况下盛域都会妥协,但一旦他不愿意妥协了,也极少有人能够说服他。 两个人不可能都不让步。 “相信我一次。”盛域在李昀州耳边低声道。 “好。”半晌,李昀州眼垂了垂,“就一次。”他又深深地看向盛域。 盛域从他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最后通牒的意味,差点没忍住想摸鼻子。 之前他说要和盛和嘉见面的时候也跟李昀州说过类似的话。 这个第二次确实不能失误了,总觉得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可能会有大麻烦…… 盛域拿走了李昀州手里的磁卡。 白西装又向伊凡确认了一下,伊凡无不可地点点头。 “偶尔的变故也非常令人惊喜,这会让一成不变的游戏充满意想不到的美妙趣味。” “那么我去向大祭司请示一下?”白袍人问。 “不用了。”不知何时出现的大祭司缓步走到几人面前,“你们要开启献祭者游戏?确定吗?”后一句明显问的李昀州,周围人看到大祭司的态度,一时间也是心思各异。 “大祭司。”伊凡这时候忽然开口,“不要打乱我们游戏的乐趣哦,请放心,我们不会影响今晚的祭祀活动,只是为大家增加一点调剂。” 大祭司竟然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阻拦他们。 一方面是因为伊凡的逼迫,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李昀州并没有强力的拒绝。 李昀州身为今晚的主祭,明明有理由推掉这个游戏,哪怕尊严受到一点损失也根本无足轻重,可他却完全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大祭司不得不怀疑他有别的目的,但回忆起之前自己的经历,他在面对并无太多好感的伊凡时顿时也有了幸灾乐祸的心思。 在伊凡的授意下,瞬间聚齐了一堆举手想要参加游戏的‘主人’们,无一例外,全部派的从者上场,而为了增添所谓的游戏趣味性,一部分黑袍守卫也会参与其中。 大祭司领着一群神情各异的人去了宴会厅的二楼。 这里有若干个VIP包厢,其中一个足以容纳十几人共同使用。 VIP包厢里布置着各种舒适的沙发,除了巨大的中岛外,还有四处散落的软垫。 两面没有贴墙纸的墙上一边挂着一块巨大的投影幕布,另一边却是窗帘遮挡着。 大祭司让人打开幕布。 “这边可以随时看到迷宫内的环境,包括从者们的位置和状态。” 相当于一个实时监控。 然后他又走到另外一边,打开电动窗帘,巨大的玻璃窗呈现在众人眼前。 而透过玻璃窗往下看,居然刚好能看到下方纵横的迷宫区域。 迷宫整体并不大,有些地方甚至极其狭窄,但上面悬挂的各种探头和设备却让人心惊。 “真是不错的设计。”此时,伊凡正站在窗边,看到下面的环境不由称赞了一句。 “比我们之前玩儿的那个的确好多了。”白西装也笑吟吟地说。 何云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李苍峡跟着看向李昀州,他心里忍不住怀疑,如今姓盛的绝对不是全盛状态,他到底能不能行?万一不能行了,他怕他哥会当场发飙。 那场面就真的不好看了。 毕竟这是有过先例的。 穿着黑西装的伊凡站在玻璃窗前,玻璃倒映着他脸上的白色面具,紫色的头发在灯光下越发的夺目,李苍峡望着他的背影,那种全身不适的感觉又渐渐浮了上来。 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 到底是什么? 包厢里忽然想起“嘟——嘟——”倒计时一般的声音,同时迷宫内的指示牌也开始跳动时间。 “迷宫里的声音会实时同步过来。”大祭司恹恹道。他对这群人的游戏兴趣不大,心思全都在即将开始的祭祀上,此时会过来无非是不想得罪伊凡,还要确保李昀州在祭祀前完整无缺,毕竟伊凡下面的那群人时常玩的有些过火。 “勇敢者游戏即将开始——倒计时5、4、3、2、1!请玩家入场!” “轰隆”一声,一群戴着黑面具的人伴随着尖叫从半空中被投掷进场内。 有些人直接从高处摔到了地上爬不起来,也有一些利用身边的道具和迷宫内的布置减缓了下落的趋势,只是一个进场,参与者内部已经形成了巨大的分水岭。 第125章 迷宫围猎 “4号、8号、12号、21号、33号、34号选手淘汰。”系统声音冷硬的宣布了淘汰名单, 紧接着,场内迅速涌入了黑袍守卫,把摊在地上无法行动的选手拖走。 有些人还在哀嚎, 有些人却已经一动不动。 镜头里, 盛域的动作非常利索, 如果不是身上贴了号码牌, 单在俯视全场的画面中,几乎很难抓到他的身影。镜头恶意地在那些一开始就淘汰的参与者身上停留了片刻, 血腥的场面在包厢里引起了一片兴奋的惊呼,然后才转到其他选手身上。 在游戏开始前,没人通知选手他们将会以这种方式入场。 每场游戏, 所谓的规则都在改变。那么规则也好、黑色面具的从者也罢,在这里实际还是捏在上位者手里的玩物。 VIP包厢里,‘主人’们显然对这个开局十分满意,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叫起了酒。 迷宫内,游戏还在继续,成功降落的选手们有不少已经找到了工具或者补给包。 “这到底是个什么游戏, 为什么有种打真人CS的感觉?”李苍峡压低了声音问何云枫,因为李昀州在更前面的位置,他觉得他哥此刻身上的气场有点渗人, 本能的没有靠太近。 “加强版的真人CS。”何云枫望着大屏幕,“盛队是9号吗?” “嗯,刚刚屏幕旁边弹出来过,他是9号。”李苍峡同样时刻关注着迷宫内的情况。 其实如果只是这个程度的真人对抗, 何云枫一点都不会担心。 别说盛队了,就算是小盛总,当初也是以‘会玩’闻名吴州的。 那些纨绔公子哥们但凡想玩点有挑战的, 基本都会屁颠颠跟在小盛总后头,也没别的原因,就是他玩的好,比一般人甚至很多专业人士还要好的多,让那些纨绔们都打心底里佩服。 一般程度的真人对抗根本难不住小盛总。 关键是,这群人玩的明显不是一般的迷宫挑战真人对抗。 “22号,淘汰。”随着一声枪响,落地之后的第一名淘汰人员出现了。 是出现在盛域附近的一个黑袍守卫。 黑袍守卫?包厢里很多人眼睛里出现了惊讶的情绪。 黑袍守卫是海底宫殿里拥有武力的警备人员,一般情况下,他们作为‘陪玩’对游戏的机制也有一定了解,最开始都不会淘汰。那些从者就不一样了,除了少数一些人是被特意挑选的有这方面的优势,绝大多数的并不是为了这种游戏来的,在对抗游戏中不可能存在很大优势。 然而最先淘汰的居然是个黑袍的守卫。 众人还没回神,紧接着又是一声通报。 “14号,淘汰。” 不用包厢里的人说,负责镜头的人就打了一个近景回放。 就在1分钟之前,迷宫的一角已经发生了小面积的集火。 22号的黑袍守卫和14号的黑面具的从者同时对9号发动了攻击。 他们都落在9号附近的位置,没有任何商量,先是14号在远处用找到的弓箭射向9号,他似乎意图为22号打一次掩护,箭射的并不准,只是擦着9号的身体过去,9号甚至没有移动太多,他借助迷宫的墙壁侧了个身,却精准地躲过了14号之后从22号那里射出的子弹,14号和22号显然都没有放弃,他们这个落点比较偏僻,不远处就是迷宫的边缘。 这座不算小的迷宫并不是越外围越安全,相反,作为黑袍守卫的22号很清楚,外围会不断放东西进迷宫,随着时间的推移,迷宫的外部会比内部更危险。 22号试图把9号逼入角落围杀,有14号的配合算是恰当好处。 但他没想到,就在箭矢和枪击的几下交替之后,9号居然不见了。 在他的视线范围内,9号消失在了迷宫之中。 22号小心的活动身体,四处寻觅。 迷宫里很安静,但上面的出风口却在呼呼地吹着冷风。 汗顺着他的额头滑到侧脸,面具下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忽然,左侧处人影闪过,22号下意识地开了一枪,露出了半个原本隐藏在墙后的身体,他迅速察觉到不对,想换地方寻找掩体。 下一秒,背部忽然感受到了巨大的推力,关节处陡然间没了力气,他整个扑倒在地上。 是背后! 消音手/枪?! 22号试图移动身体,但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完全没了反击余力。 虽然不是实弹,但他身上挨的两下全部都在关键位置,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喇叭里已经传来淘汰的通知。 紧接着遭殃的是14号,14号原本听到通报见势不妙就准备逃跑,但迷宫的地形既是隐藏也是阻碍,他竟然在迷宫里昏了头,几个拐弯之后和9号正面撞在了一起,他这种捡到弓箭的完全比不过拿枪的人速度快,14号举手投降,成为9号第二个淘汰出局的人。 接着,局势就以一种摧枯拉朽的状态往前推进。 多地区的小规模的集火对抗频频出现,那些运气不好初始时就没捡到好武器的往往淘汰的更快,黑袍守卫也明显比黑面具的从者们有更强的生存能力。 盛域在迷宫的一个岔口处迅速整理了身上的装备,他抬头看向上方的出风口。 从他们被投放到这个迷宫开始,这个出风口就一直在吹冷风。 10分钟左右的时间,温度至少下降了5摄氏度。 他眯起眼,看向最近那个出风口。 白色的细碎的雪花从出风口吹了出来。 原来,这东西不仅是空调,还是一台造雪机? 他伸手摸了摸前方迷宫的墙壁,又摸了摸身后的墙壁。 两边的温度不一样。 墙体内置了温控的设备? 也就说,外围的气温不断降低,但内圈尚且可以让人保持正常活动的温度。 人必须往内圈靠近。 一旦人开始聚集了,一定会产生更多的集火和摩擦,而为了寻找补给以及有温度的区域,交火必不可少,而越到内圈,手里的装备不一定会更丰富,反而会消耗的更快。 盛域手里现在就一把消音手/枪,一套弓箭,一把中距离的步/枪。 手/枪和步/枪的子弹都不多,弓箭的箭矢也很少。 对了,他还捡到了一把菜刀和擀面杖。 这点负重对他来说问题不大,所以盛域并没有丢弃看起来多余的装备,而是尽量都装在了身上。 他迅速分析着路线,逐渐向内圈靠近。 这场游戏一共有39个人参加,现在淘汰的有11个,也就是说他还有27个对手。 内圈的环境跟外圈完全不同。 不远处传来刺耳的尖叫声,痛苦的哀嚎几乎响彻整个迷宫,很多人都是心里一沉。 “2号、3号、26号……淘汰。”又是一连串的淘汰宣告。 盛域躲过腰部的射线,靠在有温度的墙面上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前面拐角处,还能隐约看到地上蔓延的鲜血以及散落的残肢。 刚刚那堵墙上暗藏着射线机关,一旦触发,会把人拦腰斩断。 前面的人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身后45度的位置! 盛域侧身,黑色的袍子在进场时就被他撕短,还剩下一点的衣摆几乎变成一道残影。 偷袭的人隐藏的功夫很绝,气息几近于无,出手狠辣利落。 这是个高手。 可他站在出风口的下风处,味道泄露了他的踪迹。 曾经的盛域可能找不到这样的破绽,但现在他嗅觉的灵敏早已经超出了普通人。 枪在盛域的手里几乎被玩出了花,他甚至没用上眼睛,在身体完全隐藏的情况下,朝着计算好的方向放了两枪。 “16号淘汰。” 很好,下一个。 VIP包厢里,一群人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只有寥寥几个人站在玻璃窗前,毕竟玻璃窗距离迷宫有一段距离,俯视之下,人变得极小,看整体的效果大于局部,但随着游戏的进程,镜头已经越来越集中到某些表现出彩的人身上。 比如9号——伊凡最开始选中的参与者。 包厢里时不时传来围绕9号的议论。 伊凡也是寥寥几个站在玻璃窗前的人之一。 白西装原本站在他身后,伊凡俯视着迷宫,轻轻点了点头,白西装上前和他耳语了几句,然后又退开,不一会儿人就从VIP包厢离开。 同样站在窗前的李昀州转过头。 伊凡一点也没有阴谋被察觉的忐忑,他甚至端着酒杯走到了李昀州身边,用一种仿佛老友的语气寻找身边人的认同:“很精彩的游戏不是吗?”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李昀州冰冷的警告并没有让伊凡退却。 他笑着耸耸肩:“请放心,我不会破坏游戏规则。”伊凡着迷地看着迷宫处移动的人影,“你不觉得他动起来的样子非常迷人吗?”他毫不掩饰对盛域的兴趣,“真是个可爱的家伙,让人十分想要据为己有啊。”这五分戏弄五分认真的话让其他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嬉笑起来。 “做梦的话会更快一点。”李昀州看着迷宫的方向,冷沉的让人听不出情绪,“还有不到两个小时祭祀就要开始了。”他像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这与我们小小的游戏有关吗?相信它很快能够结束。”伊凡喝了口红酒,自信的宣告。 李昀州忽然笑了笑,面具的遮挡让人只能窥见他幽深的目光。 他轻轻叹息:“我的意思是,伊凡先生应该不想错过这场特别的祭祀吧。” 这目光中包含着浅淡的怜悯和冰冷的杀意。 迷宫内,从风雪弥漫到黄沙飞舞不过片刻。 温度出现了极大的起伏。 仅剩的十来个人小心的蹲在迷宫的各个角落伺机而动。 一场针对盛域的围杀悄无声息地展开。 第126章 硝烟之下 盛域很快察觉到迷宫内形势的变化。 当同时遇到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对手时, 对方的第一选择不是互相攻击,而是同一时间选择将目标指向他。 “10号、15号、29号淘汰。” 盛域靠在墙上,咬掉一只手的手套, 抖干净影响了手指触感的沙粒, 又迅速的把手套戴好。 刚刚15号和29号迎面对上,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后同样没有互相攻击, 而是各自隐蔽,甚至给对方打了个掩护, 在10号独自上前吸引他的火力时立刻选择背后偷袭。 可惜,水平不够。 10号是个黑面具的从者,而15号和29号都是黑袍守卫。 盛域佝偻着身体迅速穿梭在一条条狭窄的通道里。 迷宫像是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阻碍。 盛域脑子里迅速盘点着目前场上现存的对手, 同时细致观察着周围环境的每一丝变化。 越到迷宫的中心区域,交火的声音竟然越来越少。 有意思。 面具下盛域的眉头扬了扬,他垂眼看了下身上贴着的号码牌,又歪着头对着高处的镜头比了个中指。 想算计他? 这种程度的‘游戏’还不至于让他失手。 更何况他还答应过昀州少爷。 他可不想到时候没办法交待。 盛域用掉了手里的最后一发子弹,回收了一支箭矢。 就在刚刚的交火中,他收获了一件好东西, 一枚空气弹。 威力很小,但关键时刻说不定有奇效。 他小心前进着,额头终于冒出了一点汗, 内圈的环境温度已经到了让他的身体都有反应的程度了,其他人恐怕会更加受不了,拖到最后,倒下的也不会是他。 可他想速战速决。 比起0点祭祀, 现在进行的这些不过是前菜,不必浪费太多精神。 盛域有了计划。 1号,北区黑袍守卫的队长, 目前场上剩下的黑袍中综合能力最强的一个。 在16号被淘汰后,1号已经不敢小看9号的能力了,这个家伙的能力只怕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差,想要按照上面的要求把他淘汰出局,只能选择合作。 那些凑数的从者无关紧要,这些人就算听从了指示能起的作用也十分有限,这种时候还是只能靠自己人。 1号匍匐在地上,他刚刚躲掉了一次隐藏在黄沙下的齿轮攻击。 这些齿轮会在迷宫的墙壁移动时突然出现,一不小心就容易着道。 刚刚就有个不算老手的黑袍不熟悉机制,被切了双腿。 在这里,游戏的机关对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 黑袍1号四处寻找着9号的身影。 9号的行动速度很快,在袭击完对手之后会迅速隐藏,虽然是第一次进入这个迷宫,但对迷宫的路线竟然记忆的相当快,观察能力和记忆能力都非常惊人,而且身手敏捷出手果断,看起来真不像一般人。 1号远远看见了冒头的7号,7号向他打了个手势,指向内围30度的方向。 1号点点头,比了个突进的手势。 在他们往内围30度小心移动时,头顶又连续通报了好几个淘汰名单。 想起游戏失败之后要应对的惩罚,1号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和7号往目标处移动时,中间又遇到了28号。 28号刚刚就跟他打过照面,现在多了一个人,把握更大了。 1号三人不断缩小包围范围。 中途又躲过好几波机关射线和高温的袭击,身上难免受了点小伤。 1号脸上的汗不断滴落,他们人好像越来越少了。 半天没有冒头的7号突然向他比了个方向。 1号朝那个方向看过去,远远地看见一截黑色的身影。 是9号吗? 那个袍子撕碎的程度好像真的是9号。 1号点点头,又示意了跟他90度平行行动的28号。 他们要设计一个万无一失的行动计划,确保一次性淘汰9号。 9号一旦淘汰,剩下的不管谁是这场游戏的获胜者,他们的任务都已经完成。 1号和7号还有28号通过手势迅速确定好了方案。 7号的身影迅速进入了内圈,内圈里巨大的黄沙风暴瞬间湮灭了人的身影。 7号进入内圈后,不久,内圈就响起了不同枪/支发出的枪响。 7号已经和9号交火了? 这和他们之前商量的不一样! 1号恼怒,7号这是在做什么?说好不打草惊蛇的呢? 28号不断打手势,让1号指明下一步的行动。 1号思考了几秒,决定先不管7号。 7号还没有被淘汰,说明他还在牵制9号,有人牵制9号分散他的注意力也好办。 1号拿起狙/击枪,在黄沙外围几次试图寻找目标失败后,和28号一起按原计划悄无声息接近内圈,他的武器虽然威力巨大,在他手里甚至可以做到一击毙命,但找不到对手就是最大的问题。 交火的声音又一次消失了。 7号仍旧没有被淘汰。 他是被1号困住了?在没淘汰的情况下怎么不给他和28号打手势?至少让他们知道9号目前的位置。 1号眯起眼,他的眼里又被吹进了沙子。 1号眼睛发红,生理性的泪水让他十分不适。 28号显然没有他这么好的耐心,他几次想要前进都被1号按了下来。 此时见局势胶着,又不断受到极端恶劣天气的影响,他的耐心逐渐濒临崩溃。 又等了几分钟,里面还没有动静,温度已经高到让人有些受不了了。 28号的呼吸有些困难,他等不下去了。 1号眼睁睁看着28号一个矮身窜入了黄沙之中。 他咬咬牙,也跟着钻了进去。 整场游戏的幸存者已经不剩几个了,如果现在再不拿下1号,他们就要输了。 28号在进入内围后竟然也不见了踪影。 1号不断吸气吐气,眼睛还不停因为进了沙子流眼泪。 人到底去哪了? 1号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他转过身立刻往外围撤退,然而飞起的黄沙龙卷风完全阻碍了他后退的路,他只能寻找到最近的掩体。 1号喘息着思考。 7号和28号极有可能遇到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情况。 现在黄沙太大,他们无法确定对方的位置,但只要他们的人没被淘汰,他们就还有机会。 突然,不远处黑色的面具一闪而过。 那是7号? 7号好像没察觉他的位置。 1号有些心急。 28号没有出现,至少可以和7号打个配合。 7号好像也看见他了,他在前面的交叉路口给他打了个手势。 1号微微点头,如果7号那个位置可以观察到他们的目标9号,他就可以远程对目标进行狙击。 1号迅速地靠近7号所在的位置。 就在他踩进内圈的一刹那。 ‘轰隆’一声爆炸声响起,飞起的黄沙把他重重地压在地上,他脑袋昏沉一片,心神恍惚地看见爆炸范围的另一边7号还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7号?”怎么可能? 7号微微歪头,对着他打了个‘再见’的手势,然后扔掉了身上的号码牌,露出了下面遮盖的9号。 “7号,28号,1号淘汰,本轮游戏最终获胜者9号。” VIP包厢里,一群人怔然地看着迷宫内的情况。 “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 “什么时候7号变成了9号,不对,是9号变成7号?” “9号就这么轻易赢了?这场游戏才花了多长时间?” “最后到底是什么情况,能不能回放一下?” “他怎么能换号码牌呢?这是不是违规了?” “没人说号码牌不能换,游戏的规则又不是击杀9号,所有人都是对手,9号就算用了别人的号码牌又有什么关系?” “9号躲过了镜头的追踪,找不到记录。” “哥,刚刚那个到底是怎么赢的?”此时,刚刚接收了盛域获胜信息的李苍峡怀着复杂的心情问李昀州。 “他早就知道那些人的目标是他。他绑了7号,让7号无法行动但又没到失去游戏资格的程度,脱了7号的衣服拿了他的号码牌,通过观察黑袍人之间的手势混入其中,为了取信1号,在和1号碰头的过程中用同样的办法控制了几个人的淘汰,让1号不至于把9号和7好联想到一起,中途可能还故意放过了几个其他的对手,扯坏对方的袍子,让那些人成为诱饵。1号这个号码本身就不一样,而且1号的手里有整场最危险的远距离狙/击/枪,不适合拉远距离作战,不如取信9号,利用他之前捡到的空气弹淘汰对手。至于28号,武力强势但性格毛躁,就算这一次不上当,之后也容易对付。” 就算没有看见全程,李昀州对盛域在这场游戏里的操作也分析的一清二楚。 何云枫忍不住又看了他好几眼。 “等等,哥你上哪儿去?”李苍峡看李昀州转身要走,连忙上前问。 “我去接他。”李昀州侧头对旁边一直守着的大祭司道,“规则应该没有不允许我去接自己的人?” “请便。”大祭司对场下的结果并不意外,心里甚至觉得十分舒坦。 因为盛域给了伊凡一群人好好上了一课,也好让他们知道,这个地方不是他们想如何就如何的,这是他的海底王国,就算他要敬伊凡他们几分,但也绝不想有人爬到他的头上撒野。 李昀州在白袍侍从的带领下来到了出口处。 大门打开,背着武器满身风沙与硝烟的盛域从门内出来,看见门口等着的李昀州。 他走上前,给了李昀州一个很大的拥抱,单手搂着李昀州的肩膀,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头发。 “不负所托。” 第127章 万事俱备 “你不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紧跟在李昀州后面下来的何云枫冷不丁地问李苍峡。 “什么熟悉?”李苍峡刚想反驳, 抬头时忽然一怔,然后猛地转头看向何云枫。 “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吧,似曾相识。”在发现规则的制约在这个海底宫殿被大幅削弱后, 何云枫的的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画面, 又有李苍峡这个来自同一个倒霉游戏并且互相认识的人在旁边, 何云枫甚至还可以和他交流一下彼此的想法。 “明明……那个时候他们关系已经很差了。”李苍峡不可思议。 为什么在何云枫说完之后, 他竟然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特别是迷宫大门打开后,后面黄沙滚滚烟尘肆虐, 那两个人站在一起又异常和谐,而他们这群人还站在后面,怀着诡异又微妙的心情望着彼此。 “我好像真的见过类似的场景, 但绝对不是在梦里。”何云枫补充道,“一定是在黑天鹅游戏,我敢肯定。”但何云枫除了性别障碍以及一直受到规则的制约外,并不觉得自己像李苍峡一样记忆混乱。 何云枫搓着手指思考,唯独是怎么到这个世界的过程她一点都记不起来,难道是那个时间的画面吗?但这也挺奇怪的, 就像李苍峡说的,自从队伍分裂后盛队和副队要么王不见王,要么互相挖坑争斗的你死我活, 现在这种……过于亲密的画面怎么会让他们一起觉得熟悉? “既然9号获胜,按照献祭者游戏的规则,伊凡大人的从者的归属权……” “不用了。”盛域直接走过去打断白袍侍从,拿走他递给李昀州的那个象征从者的牌子, “他不需要其他人。”盛域把牌子轻轻一抛,牌子准确地掉到跟着下来的白西装的怀里。 白西装挑挑眉,嫌弃地看着手里的牌子。 白袍侍从也立刻看向李昀州。 “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果不其然, 李昀州这个‘主人’对9号几乎已经纵容到无法无天的地步了。 盛域哼笑一声。 游戏可以赢,但人要不要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白西装把牌子放进口袋里,“既然两位拒绝了,那我们就以自己的方式处理这个人了,可惜了,那可是个大美人呢。”白西装怜悯地叹了口气,他幽幽看向盛域,“9号的游戏确实玩的很漂亮。” 盛域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个女人你们要怎么处理?” 白西装笑了起来:“谁都不要的东西自然要当废物处理,难道你觉得伊凡大人还会回收这种别人都不要的从者吗?像今天这样的夜晚,缺人的地方可不少。”白西装看向李昀州,“您说对吗?” “她自然有她的去处。”李昀州冷淡道。 白西装一顿,竟然有些意外,他仍旧笑着点点头:“确实。”他指了指头顶的屏幕,又一种十分愉快的模样打了个响指,“就像那些被9号淘汰的失败者一样,他们都会有各自的去处。” 屏幕里,统一着装的黑袍守卫抬着那些已经无法行动的游戏失败者离开迷宫,屏幕的环境很黑,他们像走在一层层向下延展的阶梯,来到一个挂着巨大铁索的房间门口。 守在铁门左侧人看见他们,用随身的磁卡打开电子锁,右侧的那个拿出另一把钥匙打开铁索。铁门被他们用力推开,他们的动作熟练而麻木,像是经历了无数次。 抬着担架的人慢慢走了进去,隐约可以看见门内似乎有一个巨大的蓄水池,墙壁和地上还有纵横交错的粗粗细细的透明导管,在人进去后门又重新合上。 白西装似乎非常期待他们的反应,可惜李昀州面无表情,唯一能窥见一些情绪的眼睛里也是一片平静,白西装有些失望,又立刻看向盛域,结果这个刚刚赢了游戏看起来十分有气性的男人虽然皱着眉,但也根本没有出声,反而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一副催促他搞快点的模样? 白西装深吸一口气:“既然两位没兴趣,不如我们早点上去。” “怎么,你的伊凡大人在楼上等你?” 盛域的挑衅让白西装顿时不悦地皱眉。 “你敢对伊凡大人无礼?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从者在这个海底王国算的了什么? “你们不也仅仅只是一群宾客?”盛域冷嘲。 “宾客?”白西装笑出声来,他轻蔑地看着盛域,“9号,别以为你赢了一场游戏就有狂的资本,这里可不是外面。”他意有所指,“从者在这里有时候连蝼蚁都不如。” “哦?”这一次出声的是李昀州,“这是你说的?” 白西装停下脚步,“您有不同的看法?”他对李昀州倒是表现的恭敬不少,但多半也是因为他身上这套代表身份的白金长袍。 “我的人不一样。” 冷淡的目光落到白西装身上,他听到男人淡淡开口:“我说他高贵,他就比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要高贵。” 白西装心里一紧,对着那双眼睛竟然依稀有种面对伊凡大人的错觉。 他居然被骇住了一瞬? 白西装脸色极度难看,幸好有面具的遮挡才没让他当场失态。 “您到底……” “伊凡在这里又是什么身份?”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李昀州却问完了他的问题。 “看来您对这里还缺少一点了解。”白西装没有隐藏眼中的探究,“那您又是以什么身份说出刚刚的话呢?” “伊凡不止是大祭司的支持者,也为建设这个地方出了不少力吧。他并不是这里的元老人物,或许进入这里的时间也不是最长的,但他能影响的宾客却很多很多,多到有点超出大祭司的预期了。”李昀州根本不需要他的答案。 “你知道?”白西装变得警戒起来,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 一旁的盛域低声笑了起来,他真是太喜欢听昀州少爷忽悠别人了,特别是那些人上当之后还总是问相似的问题,做出相似的惊诧、怀疑、惊恐的表情…… 李昀州其实说的还有所保留,有些怀疑没必要暴露在白西装面前,目前这些信息也已经够用,刚刚盛域故意挑衅这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个伊凡,在海底之外的地方也具有相当的实力,否则根本没办法织起内外相连的一整张网。他得到的支持从外部到达了这座海底宫殿的内部,甚至一定程度影响到了大祭司。 大祭司既需要他,又戒备他。 把他当成重要的客人,甚至给与了相当的权利,内心却绝不愿意这样的人凌驾到自己头上。 这是一层互相牵制的关系。 可以利用。 “我是今晚的主祭。”李昀州的话让白西装狠狠震惊了。 他诧异地看着李昀州。 “您说的是真的?”白西装甚至停下了脚步,他们这群人站在这里半天没有动,等在走廊另一头的何云枫他们已经频频往这边看了。 “你觉得呢?”李昀州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是了,没人会拿祭祀那么大的事情去开玩笑,何况还是这种五六年都不一定碰的上的大祭。 他盯着李昀州,大祭司不可能随便把祭祀的位置交给其他人,更何况还是大祭中的主祭司之位,大祭司不敢让更不会让,可今晚的主祭竟然变了?他们之前都没收到消息。 等等! 白西装突然想起来。 这次大祭司通知他们来之前,给了他们一条非常特别的讯息。 大祭司说,他寻到了和神国息息相关的重要人物。 白西装之前收到消息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因为这些年冒充神使的人并不少见,他以为这次也只是一个由头。 白西装盯着李昀州,像是要把他身上每一寸都看清楚。 这一回,难道是真的? 直到李昀州他们重新回到宴会厅,白西装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旁人与他说话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只有一半心思放在伊凡大人身上。 好在今晚伊凡大人的心情似乎不错,就算输掉了自己提议的勇敢者游戏,也没有任何不悦,反而还兴致勃勃地拉着旁人回看了一下游戏的‘精彩片段’。众人看伊凡都不在意,就更不会在意这里头的输赢了,不过对赢了游戏的9号以及9号的主人投以了不少关注。 9号很厉害,他的‘主人’也不像一般人。 众人皆在揣测他们的身份。 只有白西装心里藏着事情,且这个事情还不太好分享。 之后的宴会流程都非常顺利,直到祭祀开始前都没有再出任何的事情。 大祭司似乎也随着祭祀时间的临近逐渐精神起来。 甚至越靠近祭祀开始的时间,他越是按捺不住兴奋与雀跃,像是对今晚这场重要的大祭抱以了绝对的期待,众人被他的情绪影响,也跟着兴奋难耐。 临近午夜,一切的喧嚣都平静下来。 在祭祀开始前的一个小时,宴会厅里的人已经纷纷离开。 所有人都要回去进行最后的准备。 宴会厅从欲望海洋重新回到宁静。 李昀州和盛域也被带回了房间暂时休息。 “一会儿祭祀开始前,大祭司阁下会提前过来接您,请您做好准备。”白袍侍从转达完大祭司的要求躬身离开。 等人走了,盛域才起身关上门。 “你做好准备了?”他拿开脸上碍事的面具,给李昀州递了一杯水。 “你也是?”早已经脱掉面具的李昀州接过水杯,与他相视一笑。 这笑容很淡,却戳到了盛域心里,他转过身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 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居然因为对方笑一笑而窘迫,小盛总并不想面对这种没出息的行为,赶紧喝了几口水。 “待会儿祭祀开始后,我可能没办法一直在你旁边。”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盛域忍不住提醒李昀州,“你要注意安全,如果祭祀中途出了问题立刻停下来,我会接应你。” “我知道。”李昀州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两个人的默契,他们在保密的前提下也能猜到一些对方的计划。 “黑袍背后的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过,甚至今晚来的这些宾客也完全没提到过黑袍背后的人,但我直觉这个人很重要,还有今晚来的那个伊凡,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盛域快速的交换信息,“这种直觉性的不好很难形容,但往往很准确。他给我的感觉很像你曾经的那个心理医生。” 李昀州从不忽视盛域的直觉:“你是说威尔逊?” “是他,你要当心。” 两个人交流的时间很短暂,很快白袍侍从就在门口提醒了。 “大人,大祭司阁下来了,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128章 乌鸦 大祭司亲自到了休息室的门口。 他身后跟着不少人, 白袍和黑袍的皆有,但都跟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你准备好了?”他按捺住激动,最后一次询问李昀州。 “需要什么样的准备?”李昀州反问他。 “你没有问过我祭祀的流程, 今天的场面是不允许出现问题的。”大祭司深深地看着他。 “那么你大胆地把祭祀交给我, 做出这样的豪赌前, 难道没有做好失败的准备?”李昀州目光平静, 大祭司想从这双眼睛里看出更多的情绪,却只陷入一片深暗。 “如果你失败了, 祭祀仍旧可以继续。”大祭司微笑着说,“只是场面难看一些罢了。”在与李昀州的博弈中他不断让步,可到了此时, 他仍然不愿意承认几天之内已经交出了所有底牌,指挥官的大名如雷贯耳,但现在这位并不完全是曾经叱咤整个黑天鹅游戏的指挥官大人,大祭司没有想到与这位的交锋也会让人深觉喘不过气。 “那大祭司最好祈祷场面不要那么难看。”李昀州语气随意。 “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大祭司走近一步,和李昀州肩膀交错,在他耳边低声问, “您到底想从这场祭祀中得到什么?”他倏然对上盛域的目光,对方正站在李昀州身后,用一种森然又冰冷的眼神望着他。 被猛兽瞄准的危险感让大祭司瞬间竖起了防备, 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而后,对方面具下传来的嗤笑差点让大祭司恼羞成怒,他深吸一口气, 再看向盛域时,对方的目光已经不在他身上,显然, 盛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又恢复了沉默守卫的姿态,却让人憋屈难言。 洞悉了一切的李昀州语气里顿时有了微妙的笑意,用一种堪称平和的态度回答大祭司:“大祭司想得到什么,我就想得到什么的,人的目的有时候其实是相通的。”李昀州的眼神有了轻轻的波动,只可惜大祭司根本无从得知。 “你在敷衍我。”大祭司冷声道。 屡次受挫显然让大祭司的心情非常不美妙。 可李昀州明显已经无意多说了,那种信不信由你的态度在大祭司看来就是一种默认。 离零点已经没多长时间了,大祭司不再耽搁。 “跟我来吧,现在该去祭坛了。” 祭坛是这个海底世界最让人惊叹的一处建筑,至少在何云枫和李苍峡看来是这样的。 它位于这里一切建筑的中央,甚至周围的建筑都是围绕着它而建造。 它是这个海底王国毋庸置疑的核心。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远远望过去,也能感受到它让人心悸的压力。 一种莫名的感觉扑面而来。 李苍峡与何云枫身处人群之中。 这一次他们与人群会和时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那些不久前还疯狂放肆如同享受黎明前最后的疯狂的一群人此刻变得静默而庄肃。 他们依次排着队伍,顺着石阶,一步步地进入环形的祭坛。 在石阶上的每一步他们都走得很慢,慢的甚至有了点小心翼翼的意味。 同样的,每个白袍人的身后都跟着一个黑袍的从者。 他们不再交谈,也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唯一能泄露情绪的只有压抑着狂热与激动的双眼以及微微颤抖的身体。 没错,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大咧咧如李苍峡都感受到了那种压力之下的窒息感。 他不适地动了动脖子,步子稍微一顿就被身后的何云枫轻轻推了推。 李苍峡只能继续跟着人群往前走。 他前面的人,再往前的人,肉眼可见的紧张与激动,有些人的步子甚至都有些趔趄。 只是全都压抑着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最前方的人停了下来。 人群也跟着停了下来。 何云枫他们按照之前白袍侍从的交代,停下后在自己的位置跪了下来。 所有人围成了几个圈,环绕着中心的祭台。 雕刻着古朴花纹的石柱上燃起了火焰。 有人已经忍不住匍匐在地,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朝着中心的区域跪拜。 人们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李苍峡实在忍不住,低声问身边的何云枫:“他们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没听见吗,他们每个人都在诉说自己的祈求,他们在向那个神告解祈祷。”何云枫小声对他道,“待会儿你注意一些。” “注意什么?”李苍峡压低了声音。 何云枫用一种十分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声音又低了一些:“待会儿一定会有大的变故,你随机应变,能帮上队长他们的忙最好,帮不上忙也千万不能拖后腿,先跑为上。” 李苍峡惊愕地看着她,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遍似的。 “你们原来的队伍都是这样的?”他不可置信道。 何云枫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请你充分信任你的队长,你要知道危险情况下,他们可能不会死,我们是很有可能会死的,保住命,懂吗?” 李苍峡有些回不过神,还是点了点头。 离零点还剩5分钟,祭坛上方隐隐传来空灵的钟声。 何云枫抖了抖,反射性地朝钟声响起的地方望过去,好在她不是人群里唯一作出这种反应的人,只是其他人表现的更多的是兴奋,而何云枫完全是惊恐。 这是……这是潘达尔奶奶的挂钟吗? 李苍峡显然也冒出了这个想法,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恐。 “这个钟在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响?”李苍峡差点忍不住搓起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不是说这个钟不发动的时候不会响吗,没有魔力驱动的时候只会像普通钟一样走时不会报时吗?而且还没到O点啊!” “这个声音我不会记错的,是它。”何云枫深吸一口气,“我听过它报时的声音,就在卡古拉大森林的那座柴火屋。”何云枫脑子乱成一团,“这个世界明明是真实的,这里是原点世界,我是回到原点世界的何云枫,我的妹妹我的家人都在这里,我已经改变了过去发生的事情,这一切不可能是假的。” “你你你,你在说些什么?”李苍峡的脑子转不过来。 “真正的潘达尔奶奶的挂钟的确会在整点之前报时,等整点到来的时候报时的声音又会变得不一样。”何云枫盯着那个方向,“这是结界笼罩的信号。” “妈的,简直疯了,我就知道,这个世界有问题。”李苍峡回忆起刚刚苏醒记忆时那种荒谬的感觉,“我们是在任务世界是不是,这里还被死鸟控制着对不对?” “你冷静点,现在还没有定论,不要乱想,不要乱想。”何云枫一边劝慰他,其实也是在说服自己,“我们会知道的,队长他们还在这里不是吗?” 随着钟声响起,最下方一层的另一个入口果然缓缓步入了一行人。 为首的不是信徒们所熟悉的大祭司,而是不久前出现在宴会上那个陌生的白袍人。 “那是谁?”有人发现了不对。 “他凭什么出现在那里?那是大祭司的位置,那是最虔诚的信徒才有资格登上的地方。” “那不是刚刚宴会上的那一位吗,我以为他只是宾客之一?” “今晚这么重要的祭祀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新人?” 大祭司似乎非常清楚他们心中的疑问。 他在祭台前方停下,独自离开队伍,走到台前。 祭台前特殊的装置,让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地传到四周的人耳中。 “众位稍安勿躁,众所周知,今晚我们将会迎来一场期待已久的至关重要的大祭,所有人都为这一刻等待了很长时间,为了配得上这一场特别的祭祀,我特意邀请了一位非常重要的来宾,也许许多人曾经听过他的名字,但都无缘得见。现在,我要隆重宣告,这位大人来自我们向往的神国,今天,他将带领我们一通进行这场盛大的祭祀,为我们开启通向神国的大门。” 大祭司的话音刚落,骤然响起一片议论之声。 有人倒抽一口凉气,惊愕地望着祭坛下方静立不动的人。 有人不断琢磨大祭司刚刚所说的每一个字,开始露出渴望和期盼。 有人迅速回想起曾经打听到的消息,眼中惊疑不定。 还有如白西装一样早就有了猜测,此刻又被验证的人。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慑。 他们无一不把目光集中到了祭坛处的白袍人身上。 来自神国,不是神使。 那么就是曾经在神国生活,创造出无数奇迹的那几位之中的了? 会是谁? 不管是谁,都是他们一直以来渴望不可及的存在。 而现在,那人就在他们眼前,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 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躁动,有人差点压抑不住激动,跪在地上的膝盖不断颤抖。 一些人的目光变得憧憬而崇敬,还有一些则弥漫起贪婪。 没错,这个人刚刚还在他们身边。 原来,这就是曾经生活在神国的人吗? 不,这样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 大祭司对祭坛下方的情况早就有所预计。 他知道这里聚集了怎样的一群人,对其中一些人的恶念毫不意外。 没有贪婪,又怎么会聚集在这里?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因为他要的也不外乎于此。 周围这些人再怎么蠢蠢欲动,也会等到祭祀之后。 大祭司转身朝李昀州抬起手,做出邀请的姿态。 他更期待的反而是这位大人的反应。 他和这里所有其他人一样,同样深深地期待着指挥官大人会给他们带来一场怎样特别的祭祀。 李昀州一步步走到祭坛前,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之下登上祭坛。 “咚——咚——”随着远处钟声的响起,祭坛上方亮起了醒目的红色光柱。 “大祭司。”祭坛上,男人的声音低沉却清晰,“每场祭祀都需要祭品。” 大祭司点点头,这个他当然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也都十分清楚,不然从者是做什么的呢? “接下来的这场当然也不例外,只是我要的祭品更特别一些。” 大祭司继续点头,下意识地寻找了一下盛域的身影。 盛域人呢?大祭司心下一惊,刚刚还在他们身后的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失去了踪影? “我需要一个人,他将会是这场祭祀的核心之一,想必大祭司不会拒绝。” 大祭司的眉头皱了起来。 因为大祭司的沉默,四周的人,整个祭坛的人都开始疑惑地看向他。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祭品他们拥有很多,什么样的都有! “你要谁?”大祭司不得不开口。 李昀州忽然笑了起来,他轻声道:“大祭司,你的从者,他的名字叫乌鸦。” 这一句话明明说的很轻,却回荡在整个祭坛之上。 “乌鸦,就是这场祭祀最重要的祭品。” 第129章 他醒过来 大祭司已经来不及去考虑李昀州为什么会知道乌鸦的名字。 光是他提出的这个条件就已经让大祭司陷入了巨大的麻烦。 “我的确有一个从者叫做‘乌鸦’, 但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祭司眯起眼盯着祭台前方的男人,“大人想要祭品很容易,我可以给您提供各种各样的选择。” “除了乌鸦?” “除了乌鸦。” 大祭司已经注意到周围异样的沉默, 但‘乌鸦’太过特殊, 他绝不是可以轻易拿出来当祭品的东西。 台前的李昀州却用一种微妙的语气陈述道:“这难道不能说明他的特殊之处吗?正因为他是大祭司的从者, 他才是今晚最不可或缺的人, 我想大祭司应该不会为了区区一个从者扰乱这场……大家期盼已久的,盛大的祭祀。”李昀州的声音传遍整个祭坛, 他的身影出现在祭坛上方的环形墙壁的屏幕上,他微微垂眼,呈现在众人眼里的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悲悯, 眼神里的每一个细节和情绪都清晰暴露在众人眼前,而祭坛里的人像是被他的情绪打动而后有了共鸣一般,竟然一声声应和起来。 “大祭司,只是一个祭品罢了,您也不想耽误今晚的祭祀吧。” “这位……这位神使可是您亲自请过来的,您难道不相信他?” “还是说我们也不该信任他?” “既然由这位来主持今晚的祭祀, 至少要按照他的吩咐完成祭祀前的准备吧。” “乌鸦是个什么人,我反正从来没见过,既然无关紧要, 给他就是了。” “没错,是这样。” 人群中的李苍峡和何云枫注意到场中形势的变化,一时间惊呆了。 他们竟然不知道李昀州是怎么让这些奇怪又疯狂的信徒轻易站在了他这一边,他不是明明才说了几句话吗? 但他们此时也无法胡乱猜测, 只能屏息静待着事态发展。 李苍峡唯一的最直观的感受是,他哥肯定又在搞事情,而且, 还在搞大事情! 大祭司的脸上变得阴沉无比,外人虽然无法窥见全貌,但他身上的气息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祭司身后跟着的一群人齐齐看向李昀州,骇人的压力刹那间对准了祭坛前唯一的人。那种齐刷刷的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注视会让人一瞬间产生巨大的惊悚感,换一个人站在这里只怕几秒钟就要落荒而逃。 李昀州微笑起来,像是在享受这场盛宴。 他的目光只落在大祭司脸上,对他身后那群恐怖的木偶视若无睹。 没有灵魂的人不配获得注视。 他没有说话,祭坛四周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他的沉默此时反而变成了一种讽刺。 看,大祭司多年奠定的威望也不过如此。 比不上一场祭祀,比不过一个刚刚才登上祭坛的人。 “如果‘乌鸦’成为祭品,大祭司就是最直接的受祭人,也会成为今晚第一个最直接感受到神迹的人,其他的信徒们也能一同得到神的福泽,为今晚开一个好头。时间不再是困扰你的难题,衰老不再是阻碍你的巨石,你的前方将会出现一条崭新的大道,通向你还有你们。”李昀州环视四周,微微仰头,看向望不见尽头的穹顶,他深深道:“通向那个你们最向往的地方。” 狂热的信徒们倒吸一口凉气,有人竟然激动的哭了起来。 李苍峡愣愣地看着下方那个隔了很远距离的李昀州,又抬头看着头顶的屏幕。 他眨了眨眼,再次见证了他哥神棍一般的忽悠能力,他仍然忍不住啧啧称叹。 周围的那些人虽然本来就被忽悠的不清,但也不是傻子,这会儿竟然一个个都信了。 太上头了,简直太上头了。 旁边的何云枫也睁着眼睛激动地看着李昀州。 显然也是有差不多的想法,不过她激动的这个样子倒是和周围的人毫不突兀的融为了一体。 大祭司这些年来利用这里的信徒达成了许多目的,当然清楚这里的信徒是一群怎样的人,李昀州利用的也正是这一点。大祭司知道尽管他经营海底王国多年,但真要在这种时候逆着众人一意孤行保下‘乌鸦’,下面的这些人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想大祭司应该不用为难了。”李昀州看向他身后。 大祭司立刻转身看向最下方的入口处。 带着黑色面具的高大男人被一群人压着走到了门口,脸上的乌鸦面具醒目无比。 白西装从门口的阴影里冒了出来。 他笑着朝众人挥挥手。 身影也出现在头顶的大屏幕上。 “按照伊凡大人的要求,我们把人带过来了。”白西装对祭坛正下方的李昀州道,“您想要乌鸦,我们就有‘乌鸦’,不知道您是否满意呢?” 当着大祭司的面,‘乌鸦’被人压着一步步到了祭坛处。 李昀州率先登上了最后几级台阶,在他踏上圆形祭坛的正中央之时,四周石柱上的火焰忽然大盛,像是被什么彻底点燃一般熊熊燃烧起来,头顶的红色光柱倾泻下耀眼的光芒,像在欢迎久别重逢的尊贵来宾。 这样的盛景不免让祭坛四周的信徒们更加激动。 李昀州静立等待。 乌鸦从大祭司面前一步步走过。 大祭司猛然抓住了乌鸦的胳膊,黑色的长袍被他紧紧拽住。 队伍停了下来。 白西装施施然笑道:“大祭司大人,您还有什么话想要和这位说吗?我想大家应该不介意用几分钟宝贵的时间等待两位做一个短暂的告别。” 乌鸦的脸藏在面具之后。 他手上还戴着铁锁,忽然紧紧抓住大祭司的一只手。 “我不想去,我也不可以上去,你知道的。”他沉重地摇头,用一种旁人看不懂的眼神盯着大祭司,“没有祭品能真正完整的活着走下那座祭台。” 大祭司当然知道。 他看着乌鸦,几秒钟之后,忽然冷淡地移开了目光。 大祭司身上唯一一点怜悯和软弱在刚刚那个动作之后已然消失殆尽,他松开了手,“我们离成功只有一步了。”大祭司垂下眼,注视着脚下用大块石块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古朴祭坛。 “你会活着。”大祭司低声说,“祭品不会真的死去。” 不远处,李昀州眸光微动。 乌鸦却只静默地看着大祭司,白西装身后的人推了推他,他冷笑了一声,转过身重新走回队伍之中,在白西装一行人的‘护送’之下同样登上了祭坛,站在属于祭品的位置上。 不久前,盛域也曾经被绑缚在那个位置,作为祭品而存在。 只是祭祀中出现了变故,献祭者和受祭者竟然合二为一,也让盛域验证了身上鲜血的秘密。 祭品被人绑住了手脚,黑色的长袍被人机械的剥开,露出赤/裸的胸膛。 当手脚同时被锁链绑住高高束起,其他的白袍和黑袍逐渐分散到祭坛四周,他们开始有节奏的吟诵起古老的歌谣,沉闷到让人窒息的乐声开始在祭坛中心响起,大祭司也站在他们之间成为辅助祭祀的一员,这一刻,祭坛中央所有辅祭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一空,如同剥离了情绪的木偶一般机械地吟唱起来,连大祭司也不例外。 在一遍遍古怪的吟唱之下,这种安静和古怪逐渐从中心区域向四周扩散。 李苍峡惊恐的发现,周围那些原本激动狂热,或是充满欲望或是胆怯兴奋,蕴含了各种各样情绪的人都开始变得空洞起来。 彩色的世界在他们面前逐渐褪去了颜色,只剩下深沉的黑白,那些耀眼冲天的火光还有红色的光柱变成了夺目的白,眼前的人影也像是逐渐扭曲。 他们不再是人,而是一个个条形的怪物,张着空洞的眼睛和巨大的口,不断呻/吟哀嚎,他们身上黑色的部分不断蔓延,像浓稠的墨水越浸越多,而后逐渐融化,顺着怪物扭曲的枝干往下流淌,它们滑腻的吞噬着周围的怪物,互相吞噬然后融为一体,再融化蔓延…… 李苍峡吓得尖叫起来,却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像被割喉而未死的人只能发出一声声干裂的气音。他下意识地寻觅周围可以使用的武器,想要砍死那些怪物。 李苍峡整个人抖的筛糠一般,想要逃离却发现腿脚完全没有力气,他低头看过去,只见自己的腿也变成了漆黑一团的浓墨,他颤抖着掏出身上藏的餐刀,抬起手用力朝那团蔓延的黑墨捅了下去。 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疯狂的拧他的脸颊,把他的脸拧的通红一片。 “醒醒,快醒醒!!” 李苍峡疼得脸都扭曲了,那些黑白的场景逐渐在眼前褪去,四周又有了颜色。 他怔怔盯着眼前眼睛通红,看起来也十分狰狞的何云枫。 何云枫把一只耳塞塞到他耳朵里。 “不要去想那些调子,会被催眠的。” “催眠?”李苍峡还没回过神,周围的那些人也依然没有出声,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到自己的情绪当中。 “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东西,但这个调子绝对有迷惑神志的功效,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何云枫自己都是艰难挣扎出来的。 “我哥呢?”清醒过来的李苍峡立刻看向祭坛中央。 那是吟唱最核心的区域,也应该是受影响最严重的区域。 李昀州居然没事人一样从一盆黑汪汪的石锅中拿出了浸染在其中的一支笔。 他走到了‘乌鸦’的面前。 一直以来都十分镇定的乌鸦在吟唱的包围中居然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安静下来,反而像突然惊醒了一般不断确认四周的情况,紧接着他惊悚地大叫起来。 “干什么,你们想对我做什么?走开,你们这些疯子,放开我!!放我离开这里!你们这样……你们这样是违法的,你们会受到制裁!对,受到制裁,我家里的人也不会放过你们,如果……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绝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警告你们,快……快放开我!!” 带着哭腔的哀嚎响彻祭坛。 见识了无数次祭品临死前哀嚎的辅祭们毫不动容。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信徒也同样毫无反应。 李昀州的笔尖落到了他身上。 “啊——大祭司,大祭司救救我!”乌鸦疯狂的挣扎起来,锁链敲在石柱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大祭司低垂着眼毫无动静。 “大祭司,大祭司快救救我,不然我会带你一起去死,你也会死的,他也会死的!” 大祭司依然沉默着,像是死了一般,嘴里却应和着节奏吟唱着古怪的调子。 “他是谁?”李昀州的笔尖在乌鸦身上流畅的画完了一串字符。 乌鸦似乎此刻才注意到他的与众不同。 他睁大哭红的双眼,抖着嘴唇喊道:“放了我,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一切,给你钱,给你权利,你可以一夜暴富,过上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只要你放了我!” 李昀州的笔尖依然在他身上挪动。 那些图案好像早就了然于心一般在祭品的身上一点点成型。 乌鸦绝望的颤抖着。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不想死,呜呜呜呜,我不想死啊!” 极短的时间内,乌鸦的身上已经绘制了完整的图案,那些神秘的符文和图案交缠在一起,在耳边古怪又极富节奏的吟唱中泛着不详的色彩。 李昀州搁下笔,拿起了紧挨在旁边锋利的刀。 石柱上的男人抖成了筛子。 “放过我吧,求求你,我真的不是祭品,我没用的,我一点用都没有的,我的血即便流干了也无济于事,我不是他,我不是他啊!!” “你是乌鸦吗?” 李昀州手上的刀子泛着寒光。 “我是!不,我不是!”男人似乎陷入了错乱,“我是!不不不不,我不是啊!” “你是大祭司的从者吗?从一开始来到海底世界的人是你吗,一直以来,黑色面具的主理人是你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男人颠三倒四似乎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不重要了。”李昀州的目光下垂,放在男人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平淡的像看一个死人。 这样的李昀州陌生的让人心惊。 像是与人性完全剥离。 死亡的恐惧无限的放大,男人已经恐惧的说不出话来。 他想杀他,他真的想杀他,他会杀死他! 刀子‘噗’地扎破了喉咙的皮肤,却在即将深入时,被一只手紧紧握住。 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上,李昀州手里的刀子又往下扎,阻拦的力道也更大。 石柱上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挣开了右手的铁链,紧紧地握住了置他于死地的刀刃。 头顶的红光落在两个人身上,映出扭曲的人影。 乌鸦,醒过来了。 “你终究还是舍不下这具身体,看来他对你很重要。”李昀州的刀子还扎在那里,他看着不再叫嚷再一次恢复平静的‘乌鸦’。 “我该叫你什么名字?乌鸦,还是倒吊人?” 第130章 硝烟滚滚 古怪的吟诵声骤然变大, ‘啪嗒’一声,另一条束缚着手腕的锁链应声落下。 对方没有回应,劈手抢夺李昀州手里的尖刀。 李昀州的刀没继续往前送, 而是逆位往后拉, 骤然变向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刀子在手心里划出又深又长的口子, 鲜血洒了一地,然后在红光的笼罩下迅速被祭坛的地面吸收。 双手恢复了自由的男人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在刀子远离了脖颈的动脉之后,迅速挣脱了脚上的锁链,飞出一脚踢向李昀州。 李昀州侧身后退了一步躲过踢向心口的这一脚, 就着侧身的姿势手肘袭向对方的颈部,男人带血的手弯起挡开他的胳膊,相撞的力道让他脚下一个不稳,背部狠狠的撞向刻着古怪花纹的石柱,手臂的剧烈疼痛让他暗暗吃惊。 明明李昀州刚刚受过伤,他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恢复力?一个常年待在安逸环境里, 至多不过是接受了那些基础训练场洗礼的人怎么可能有这种身经百战的身手? 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李昀州手里的刀。 那是把小巧锋利的薄刃刀,看起来跟普通的水果刀十分类似,可握刀姿势不同它能起的作用也截然不同, 呵,李昀州这种姿势可不是用来切水果的! 短短几秒钟,两个人已经交手了几个回合。 男人很快察觉到李昀州动作中的细微的滞涩,他尝到了一丝兴奋。 可惜, 他自己现在这具身体此前也受了伤,不然李昀州也撑不了多久。 男人舔了舔手心里还在流血的伤口,忽然朝李昀州笑了起来, 倏地,他从黑袍里掏出一支玻璃管猛地砸向身后的石柱,玻璃管应声而碎,管子里的血液染到石柱上,整个动作下来不过一两秒。 石柱沾染上血液的那一刻,头顶的钟声再一次敲响。 “哐——哐——”报时声压住了祭坛里的一切声音。 李昀州抬头,又迅速看向那根石柱。 血液顺着石柱上花纹的缝隙逐渐渗开,一部分沿着那些细微的回路流转,一部分就跟之前渗进石板里的那些一样被吸入了石柱。 钟声之下,那些念叨着奇怪歌谣的祭司们声音转小,四周的信徒中也有人开始迷茫的抬起头。 仍然待在那些信徒中央,努力抵抗幻觉的李苍峡和何云枫顿时觉得浑身一轻。 那些恐怖骇人的幻觉随着钟声的响起彻底消散一空。 “是钟声?”随着特殊的钟声再一次来临,何云枫的脸色更加苍白难言。 现在她可以确定了,那隐藏在帷幕之下的巨物的确是来自黑天鹅游戏拉古拉大森林里潘达尔奶奶的挂钟。 那样的东西终于还是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的身体忍不住轻轻发起抖,并不是因为惧怕这件黑天鹅世界里的传奇道具,而是因为它的出现,等于把这个现实世界狠狠撕开了一个口子。 何云枫不愿意承认,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她记忆之中的那一个了。 何云枫努力压抑着奔腾上涌的情绪,习惯性的把自己控制在崩溃的情绪之外,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转头看见李苍峡眼睛里的血丝,料想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不是她身体里曾经叠加了两个意识,自己这具现实中的身体在某种意义上如同获得了精神力的加成,刚刚只怕也逃脱不了被催眠后陷入幻觉自残或者被杀死的命运。 “啊——”短促的尖叫惊扰耳膜。 身边的黑袍从者倒吸一口凉气,望着七窍流血倒地的白袍。 同样也有白袍面无表情地看着死相凄惨像在死前经历了莫大恐惧的黑袍人。 整个祭坛周围一片惨烈的景象。 这就是陷入催眠无法自拔的结果。 可周围的人即便惊惧也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表现出意料之中的样子,有些恢复的快的竟然十分兴奋,他们激动的不断观察自身,像要在身上找出什么新鲜的东西。 这样的祭祀他们绝对不止经历了一次,甚至那些幻觉他们也早就有所准备。 死去的人是祭品,活着的人分享果实。 而少数死去的白袍只能怪他们的信仰不够虔诚。 原来所谓的祭祀竟然就是一场被道具所操纵的‘催眠’。 就在刚刚,在祭坛染上鲜血的时候,他们感受到了巨大的生命的气息! 这和以往似乎有哪里不同,却更让他们兴奋。 难道这就是通往神国前非凡的感受吗? 何云枫推了推李苍峡,李苍峡反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两个人同时朝祭坛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地方被一大片的红光笼罩住。李昀州手里还拿着刀,但周围那些祭司和辅祭们却已经清醒过来,他们察觉到了祭坛上的变化。 围绕在祭坛中央的迷雾渐渐消散,李昀州眼前出现了祭坛周围真实的景象。 信徒们静默沉吟的假象在眼前裂开,血流遍地,一些人不知是死是活的躺在地上,哀嚎与喜悦兴奋的笑声同时在一个地方响起。 眼前矛盾又诡异的景象让这座海底的祭坛瞬间化身为炼狱。 李昀州在短暂的惊讶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和乌鸦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进入了对峙的状态。 红光之下,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而凝固。 ‘乌鸦’一直观察着他。 他发现了李昀州眼神轻微的变化,很快明白,原来李昀州不是没有被幻觉所影响的。 祭坛营造的幻觉往往最爱寻找人心的漏洞,模拟人们最恐惧的场景。 有的人是幸福到极致然后一瞬间打破。 有的人是单纯的惧怕某种事物。 有的人是获得最期盼的东西然后骤然失去。 还有些人内心荒凉,沉迷于欲望不可自拔,甚至猝死其中。 而如果李昀州眼前是一片岁月静好,他最惧怕的又是什么? “抓住他,祭祀还没有结束。” 李昀州的声音打断了‘乌鸦’的思考,而下方的祭司们似乎被这句话所惊醒,发现脱离了束缚的‘乌鸦’后他们立刻看向大祭司,大祭司幽幽睁开眼睛,却没有太多思考,重复了李昀州的命令,“愣着干什么,赶快抓住他!”就在刚刚,他真的感受到了祭祀带来的力量,大祭司掩在衣袖下的手微微发抖,他指尖紧捏着的那根羽毛也在隐隐发烫。 他感受到了,他就要感受到了。 无穷无尽的生命的力量就要降临在他身上了。 祭祀绝不能结束在这个时候。 祭坛上的‘乌鸦’挑了挑眉,“大祭司,你可真是无情的人。” 大祭司没有心思和他对话,他堂而皇之道:“你明知道打断祭祀会影响最终的结果。”下面的人本不该死成这样,他们明明可以起更大的作用,现在却白白浪费了! 大祭司看到石柱上的鲜血已经知道‘乌鸦’做了什么。 盛域的血对祭坛上的石柱有特殊的作用,这是他们在上一次祭祀中发现的秘密。 它可以放大祭祀的效果,甚至可以影响那座多年来一直沉寂的巨大的时钟。 他们为此收集了盛域不少鲜血以备不时之需,但那些血应该都保存在只有他知道的秘密的地方,‘乌鸦’什么时候竟然拿到了一管? 不,也许是很多管。 大祭司心中瞬间涌起了不悦。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乌鸦的所作所为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背叛! ‘乌鸦’突兀的笑了起来,他对大祭司道:“亲爱的,你不止是个无情的人,还是个健忘的人,你真的以为这个地方是你一个人的海底王国,他们都是你忠心不二的仆从?” 大祭司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因为原本应该一起围上去的祭祀和辅祭们竟然隐隐开始对立起来。 “你是不是疯了?”大祭司完全不理解‘乌鸦’此时的所作所为,事情根本没必要到这个程度,“你没有死不是吗,就算作为祭品也不会丢掉性命。” “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乌鸦’此时竟然还有心情与他闲聊,他甚至看向李昀州,一边询问他,“指挥官大人,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乌鸦’的直言不讳传到了祭坛周围每个人的耳中。 一些听过‘指挥官’大名的人隐隐颤抖起来。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大祭司也并不认为‘乌鸦’有彻底反抗他的能力。 没错,他的确需要‘乌鸦’的存在,因为‘乌鸦’作为一个载体,曾经接受过神降! 神降之后,他的身体里也遗留了很多东西。 这些东西对大祭司充满了吸引力。 可就在刚刚,在他隐约感受到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命之力后,大祭司有了新的渴望与目标。 ‘乌鸦’如果背叛,对他来说,还不如成为一份养料! “抓住他。”大祭司不再犹豫,“祭祀还要继续。” 战斗在片刻间打响,一瞬间,祭坛四周多数的黑袍竟然都站在了大祭司的对立面,他们拿出了随身的武器与白袍祭司们对峙起来。 大祭司脸色难看无比,哪怕‘乌鸦’的确是这座海底宫殿中黑袍们实际的头领,但黑袍守卫们在此时公然背叛,仍然叫他怒火冲天。 “抓住他!抓住那个祭品!” 乌鸦没有动,他眯着眼靠着石柱,看着战成一团的黑袍与白袍,以及下方也开始骚动起来的信徒们,忽然对着李昀州鼓了鼓掌,“指挥官大人好算计。”他知道这种程度的话激不起李昀州什么特别的情绪,于是话锋一转,“想知道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喧嚣中,有人已经冲到了祭坛的阶梯上。 何云枫和李苍峡也裹在人群中装作那些被洗脑的信徒,躲过那些交锋的人群,混到了祭坛的附近。大家脸上戴着面具,此时连衣服都穿的大同小异,实在很方便浑水摸鱼。 ‘乌鸦’忽然从脖子上拽出一根白色的羽毛,只见羽毛上沾染了新鲜的血液。 他拿起羽毛扔到身边燃着火焰的石柱上。 羽毛被烧融的瞬间,祭坛上的所有人在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硬生生停顿了三秒钟。 就这短短的三秒已经足够他冲到了李昀州身边。 他踩住了李昀州脚下不远处的一块石板,石板轰然间打开,在众人惊异之下露出一个黑漆漆的看不到底的洞口,‘乌鸦’拽着李昀州飞身而下。 “哥!” “副队!” 李苍峡和何云枫同时冲过去,却眼睁睁看着石板逐渐合上,人根本跳不进去。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拎着一个小型的肩抗狙击炮跳上祭坛,对着入口旁边‘猛’地轰过去。 “卧槽……”何云枫看着天降猛男怔住了。 飞沙走石,烟尘漫天。 原本快要合上的洞口被活生生地轰开了一个大口子,男人从他们身边猛冲过去。 “跟上!”男人吼了一声,随即跳进了那个深不见底的洞口里,动作干净利落。 “快快快,快跟上!” “那他妈是盛域吧!” 何云枫和李苍峡来不及多想,直接冲了过去,跟着跳进了那个洞口里。 回过神的来人简直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我的羽毛!”大祭司看到‘乌鸦’拿出羽毛那一刻已经瞋目裂眦,愤怒到了极致。 在恢复行动的瞬间,他冲向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可惜中途却被那些黑袍的叛徒挡住了!等他的人控制住局势,他再看向那个洞口时,只看见深不见底的黑暗,大祭司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拿探照灯和绳子过来,快点!” 旁边的侍从立刻转身跑远。 ‘乌鸦’到底是什么时候弄出了这样一个陷阱?是暗道还是洞穴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乌鸦’又为什么要拽走李昀州! 盛域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该死的! 大祭司紧紧握着手里仅剩的一根羽毛。在没有摸清里面的情况前,他不能以身犯险。 他站在洞口处,不断往下看去,这个洞太深了,他竟然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动静。 就在大祭司还在洞口边思索时,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推力,“谁!”大祭司惊叫一声,甚至来不及看清后面的情况,就被人硬生生推进了祭坛下的洞里。 第131章 欢迎光临 高处落下的失重感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 气垫床缓冲之后是一个环形的滑梯,人从斜着的气垫被动滑向了滑梯入口,黑暗中意料之外的下落节奏让李苍峡惊呼一声, 紧接着, 短暂的惊呼变成了连绵的尖叫。 这个被‘乌鸦’突然打开的洞穴崎岖黑暗, 里面的滑梯既深又长, 弧度还非常扭曲,顺着滑梯下落很快就让人失去了方向感, 下行的时间也出乎意料的长,在一片黑漆漆压抑的环境中让人产生了一种没有尽头的错觉。 盛域单凭着李苍峡的尖叫就估算出后面两人跟他的距离,滑落的过程中他不时触碰可以接触到的墙面, 感受着墙面的温度和湿度,以此判断周围的情况。 就在不久前,他刚刚看过这个海底建筑群的部分地图,虽然地图上完全没有标注他们身处的这个洞穴,但未必不能依靠周围的环境推断一二。 想在海底搞出这样的机关洞穴是一项不小的工程,如果是在海底的建筑都竣工以后才修建的, 大祭司不可能一无所知,但看他刚刚的反应,他明显被‘乌鸦’摆了一道, 那这个洞穴包括这些滑道只可能是在整座海底建筑施工时同时建造的。 看来‘乌鸦’介入这里的时间比他们先前预计的还要更长。 肩扛狙击炮在这种狭窄下行的地方很危险,盛域把东西背在了背上,灵活的躲过了几个拐角。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是种障碍,但是对盛域的影响并不大, 黑暗中视物的能力让他能够清晰看见前方的情况。 只比他早一步跳进洞穴的‘乌鸦’和李昀州明明应该在他前方不远处,和他后面的李苍峡距离相仿,可他根本看不到前面两人的身影。 该死的!这里还有其他的机关。 旋转下落的滑梯骤然出现一个收势, 前面大概五米的地方是崎岖的岩石墙壁,刹车不及时就要生生撞上去!盛域用脚抵住滑梯,速度减缓后立刻用手扯住了滑梯上的麻绳扶手。 “后面的人减速!”盛域喊了一声,“前面是断崖!” “什么速,什么崖?啊啊啊啊啊!”李苍峡大喊着,根本听不清盛域说了什么。 习惯性立刻执行盛域命令的何云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李苍峡直线下落的重量挤飞了出去,李苍峡甚至一把抓住了她的领口,两个人的重量叠在一起,速度甚至比之前还要快! “用脚,用脚抵住滑梯!你是傻子吗?”何云枫大吼一声,李苍峡却一把箍住她,他双手发冷,身体哆嗦,嘴巴甚至都不太利索根本说不出话,反应也变得很慢。 何云枫立刻意识到他不是单纯的害怕,李苍峡出问题了! “盛队,我们停不下来了。”何云枫当即喊了一声,她这个身体素质不行,根本抵不住两个人下坠的重量和加速度! 前面的盛域闻言,利落的一个侧身,从单手抓绳变成双手拽住绳子,顺势把身体挪到一侧,抬起了左脚抵住滑梯的另一边,整个动作不过一秒,在看见何云枫和李苍峡身影的同时,他们已经飞快地滑落到他跟前,盛域一手拽着绳子,另一只手在黑暗中准确拽住了李苍峡的腰带,没了压力的何云枫同时双脚减速,又被盛域的腿拦了一下,在滑梯的边沿生生停了下来。 “抓住绳子。”黑暗中,盛域对李苍峡道。 李苍峡恍惚了一下。 身体那种不受控制的恐惧,让他的反应比寻常慢了很多。 “抓住绳子!”盛域在他耳边吼了一声。 李苍峡身体猛地一顿,抓住了滑梯旁边粗糙的麻绳,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冷汗不停的往下淌。 “盛队,他情况不对!”何云枫一边抓紧绳子,一边拽着李苍峡的腿。 “我知道,准备往下跳。”盛域当即做了决定,他已经听到上面又传来了声音,“有人要下来了!”盛域心念微动,已然判断出了眼前的情况。 三个人可以挤在这里,如果是四个人或者更多呢? 往下跳可能是在冒险,但也有可能是一条出路! 何云枫此时也看见了了滑梯下方的幽深,甚至还隐隐感觉到了刺骨的冷风。 刚刚他们就不敢冒然下去才硬生生刹车,现在又要往下跳? 尽管心里满是疑虑,但她动作上却没有半分迟疑。 在黑天鹅世界里,队长的话就是命令,违背命令很可能是会死人的! “我拉着李苍峡,我们先下,我叫你下来你再跳。”盛域一手拉绳子,一手拽着李苍峡的皮带。 “你最好清醒一点。”他对李苍峡说完这一句,就松开绳子跳了下去,李苍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着跌向下方。 “卧……卧槽……”李苍峡连惊呼的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哆哆嗦嗦。 “咔哒”一声,他们好像破开了一层壳子一般,终于落到了地面。 盛域迅速观察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拽着李苍峡挪开了位置,朝着上方喊了一声,“下来。” 何云枫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整个人跌进了一团沙堆。 没错,金色的沙堆。 她跳下来时甚至没感觉到什么疼痛。 何云枫愕然地抬头往上看,只见上方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但他们头顶不过几米的地方竟然是一层泡沫碎屑一样的东西,之前那东西挡在上面,他们完全不知道所谓的‘悬崖’下方居然只有三四米的样子,只要愿意跳下来,其实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先等等。”盛域背上还背着那个狙击炮,又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了一把枪,“把他拖到边上去。” 何云枫立刻站起来,拽着李苍峡挪到更远一点的地方。 盛队现在只怕是他们中间武力值最高的一个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趁机迅速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里比上面要亮了不少,在堆满了沙子的坑前面又是悠长的管道,还有明晃晃的几扇门。 她屏息等在一边,来不及多想,很快也听到了上面传来的动静。 “轰”的一声,在他们之后,有人没有减速直接从上方摔了下来,身着华丽白袍的人伴随着短促的尖叫,人脸朝下整个摔进了沙堆里。 身体剧烈的疼痛加上沙子进入口鼻的痛苦让大祭司不仅半天起不来身,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勉强睁开也是通红一片眼泪狂流。 “是谁!到底是谁!”大祭司疯狂咳嗽着,踉跄着站了起来。 当他终于能看清前方时,迎接他的却是冷冰冰的枪口。 “大祭司。” 盛域一开口,大祭司顿时冷静下来,他盯着黑黢黢的枪口,张了张嘴,“盛先生,枪可是会走火的。” 盛域的拇指摩擦了一下枪柄,脑袋侧了侧,“大祭司明白这一点就好。既然大祭司不幸一起下来了,就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希望待会儿大祭司也能好好配合,这么小的地方可经不起火力乱窜。” 大祭司面色难看无比,却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刚刚盛域轰的那一炮他看得清清楚楚,他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这种武器? 武器库里的东西虽然多,但到底有什么他绝不会记错。 肩抗狙击炮这种是绝不会有的。 东西一定是有人给他搞到手的。 这个地方居然还有他的内应? 大祭司在心里排查着名单。 识时务者为俊杰,暂时的妥协不算什么,只要让他知道到底是谁把他推下来的! 他捏紧了手里仅剩的那根羽毛,仍然忍不住辛辣的嘲讽:“破坏祭祀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句话可不是危言耸听。 盛域仿佛没有听到,又或者听到了根本不在意。 他没有跟大祭司废话,朝何云枫那边走过去,何云枫扶着李苍峡站起来。 “看着他。” 何云枫点点头。 这会儿李苍峡也缓过来了一点,他脸上的面具在刚刚的混乱间已经不见了踪影,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出了一道口子,精神平静了不少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额头,结果摸了满手的鲜血,他对这个倒是不甚在意,干巴巴地对何云枫说:“刚刚谢谢了。” “这话你该对盛队说。”何云枫反而更在意李苍峡刚刚的反应,那太像是游戏里带出来的后遗症了。 李苍峡望了盛域一眼,他实在开不了口。 察觉到大祭司的打量,李苍峡只能转移注意力,恶狠狠地瞪了大祭司一眼。 “看什么看!老实点。”说着就走到大祭司旁边,跟何云枫一人一边看着这个家伙,也算是带过了刚刚那一茬。 “现在去找我哥吗?”李苍峡问盛域,对于黑暗的滑梯里自己的失态并不想多说。 盛域已经走在了前面:“他跟‘乌鸦’之前一直在我前面,但是半途就听不到声音了,这个洞口很深,中间也许有别的机关岔路,但目的地应该只有一个。” 大祭司看了他一眼。 何云枫问:“为什么不会有其他的地方?也许‘乌鸦’还准备了别的后手呢?” “既然已经是后手了,那目的就是躲藏或者逃脱,隐蔽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方便,你会做一个异常复杂的逃生通道给自己吗?”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盛域又说:“就算为了阻挡可能有的追兵,前面那几层障碍也不少了。” 一开始就是黑漆漆的让人觉得危险重重看不到尽头的山洞。 里面又是重重叠叠复杂蜿蜒的滑梯。 滑梯的尽头又是那种障眼法一样,让人无法轻易试探的遮挡。 中间的各种障碍已经足够争取到可以利用的时间了。 盛域迅速的来到那几扇大门前。 大祭司也被何云枫和李苍峡压着走了过去。 门不算大,厚度却肉眼可见的非常可观。 大祭司脸色越发难看。 这里的构造越复杂,越是说明有人背着他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多少事情。 三扇门上刻着三个词语。 逆转,羁绊,小丑 毫无联系,也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们进哪一扇门?”何云枫看向盛域,等待队长做决定。 “羁绊。”盛域开口说完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刚刚几乎没怎么思考,明明应该多想一想的,可既然说了也没反口的必要,三扇门都没什么线索,如果对方是顾布疑云,进哪一扇都差不多。 “我们全都进一扇门?”何云枫又问。 “嗯。”盛域走到门前,伸手贴了上去。 没人看出来他平静的外表下心里到底有多焦灼。 他看着‘乌鸦’把李昀州扯下洞穴深处的时候,只想轰开一切的阻碍,他再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陷入绝境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了。 那个滋味可真是酸苦难言。 盛域的手用力推了一下刻着‘羁绊’两个字的大门,门居然没有锁,稍微一推就打开了一条缝隙,门内挤挤攘攘的放了很多的大型的机械,巨大的机器布满了这个不算小的区域,只留下间隔的一些缝隙,比起盛域和李昀州之前去过的那间机械操作间,这个地方竟然更像控制了整个海底建筑的机械枢纽。 在尽头的一台黑色的大型机器上方,戴着面具的‘乌鸦’正用枪指着李昀州的头,和几分钟以前盛域用枪指着大祭司时一模一样。 “看来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乌鸦’耸了耸肩,“虽然我很想邀请指挥官大人去我的地方做客,但大家似乎都不怎么乐意,不过没关系,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 ‘乌鸦’注意到盛域的动作,打开了保险栓,顶住李昀州的头。 “别动。”他轻轻笑了笑,“我可不在意客人的死活。” 盛域的手紧紧捏拳。 “你想怎么样?” “让我想想。”‘乌鸦’俯视着下方的人群,“不如我们一起玩个俗套的小游戏怎么样?名字就叫‘你问我答’,转瓶子,转到谁谁就要回答对方的问题,答不出来的我就‘啪’!”他另一只手比了个开枪的动作,接着又大笑起来,“放心哦,这把枪里其实只有一颗子弹,偶尔答不出来也没关系的,反正指挥官大人的运气一直很好,非常非常好,他一定不会轻易死掉的!” 第132章 幸会呀 “运气”对李昀州来说可不是个好词语。 ‘乌鸦’一说完, 李苍峡跟何云枫的脸色瞬间都不大好看,李苍峡还想开口,只是被何云枫使劲拽了一下, 何云枫摇摇头, 李苍峡才咬牙后退了一步。 ‘乌鸦’的话是对着盛域说的, 直白的根本不需要过多的思考。 盛域手腕一动, 枪对准了‘乌鸦’。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面具下他的声音甚至有点失真,“你敢开枪, 先死的也一定是你。” 高台上的‘乌鸦’感叹一声,凑近前面被指着的李昀州。 “看来你对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嘛。”他轻声笑了笑,“哪怕你用了那么多心思, 花了那么多功夫,到头来结果依然没有改变不是吗?” “你又在臆想些什么不存在的东西?”李昀州还是冷冷淡淡的语气,甚至姿态都很放松,但他身后的‘乌鸦’却并没有掉以轻心,他太清楚小看指挥官的下场了。 ‘乌鸦’眼眸微动,继续低声在他身后蛊惑:“我知道刚刚你输掉时其实并没有尽全力, 如果你拼尽全力,现在我们应该是两败俱伤而不是被我用枪指着。你现在的身体的确不怎么样,但其实心里也有想知道的答案对吗?不如好好配合我, 我也可以让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你觉得这个交易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昀州望向下方的盛域。 因为面具遮着脸,他的表情不太让人看得清,但眼神却没有遮挡。 盛域拿枪的手很稳。 ‘乌鸦’语气里满是失望, “那就没办法了。” 他话音刚落,子弹瞬间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如果不是他身体微微向左闪了几厘米, 只怕已经见血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开枪?”‘乌鸦’的声音冷了下来,对盛域道。 “你还想跑不是吗?”底下的盛域望着上方,一枪之后他的动作也依然没有改变。既然想跑就不会轻易杀死人质。 楼上的李昀州竟然也轻轻叹了口气:“东洲代理人之争还没有结束,死亡也不是终点,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不是吗?” ‘乌鸦’的神情微微一变,刚刚的冷酷又瞬间变成了和煦,几秒钟之间竟然像换了一个人,情绪上的转变让下方的人都暗自吃惊。 一直旁观的大祭司默默捏紧了拳头。 李苍峡的身体又开始下意识的微微颤抖起来,他不解的捏住自己的一条胳膊,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你知道?”‘乌鸦’哈哈笑了起来,“你居然知道这个?” 他俯身望着下面几个人,这一次目光特别停留在李苍峡跟何云枫身上。 他轻轻搓了搓手指,作恍然大悟状。 “看来……他们知道的比想象中的多啊,真让人意外,它居然会让这样的漏洞出现?”他单手摸了摸下巴,居然真的思索了几秒,“是你还是他呢?”他歪着头盯着李昀州的后脑勺,又瞥了眼下面的盛域,“是他的可能性不大,他那个时候应该没有这个心思,这可真让人烦恼啊。”他语气一转,“既然你们都不想玩游戏,不如我们直接回答几个问题?我一向很民主,也非常尊重人质和对手的意见,我们完全可以用一种和平的方式结束今晚不是吗?” “你到底是谁?!”这一次先受不了愤怒喊出来的竟然是大祭司。 他不出声差点让人遗忘了他,而他一直待在原地什么也没做,显然也是想了很多东西。 ‘乌鸦’对大祭司的态度反而很冷淡,甚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兴致盎然的盯着李昀州和盛域。 “你不是‘乌鸦’,‘乌鸦’不可能是你这样的。”大祭司深吸一口气。 乌鸦就算背叛也绝不会彻底无视他,他很清楚自己在乌鸦的人生中到底有多大的分量。 ‘乌鸦’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这么多年了,你可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语气一变,陡然笑了起来,“不如就从这个问题开始怎么样。”‘乌鸦’兴奋起来,他情绪的确转换的非常快,‘乌鸦’用枪抵了抵李昀州的后脑勺,“猜猜我是谁?” 盛域的脸色阴沉无比,“拿开你的手。” “那可不行。刚刚我已经见识过裁决者大人,不,现在还不是裁决者呢,哈哈哈哈,刚刚我已经见识过盛先生的枪法了,放心,我会小心不要走火的,刚刚不是已经说过,指挥官大人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哦,我忘了,指挥官大人现在不要开口哦!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我的问题不是问你的。” ‘乌鸦’盯着盛域,“盛先生,你觉得我是谁呢?” “倒吊人。”盛域竟然说出了和李昀州在祭坛上时一模一样的答案,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李苍峡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死死地盯着‘乌鸦’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乌鸦’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打了个响指,“不对哦,哈哈哈哈哈,不对哦。”他疯狂地笑了起来,笑的几乎直不起腰。 “不对?”何云枫在听到答案时已经超级震惊了,但听到‘乌鸦’的否认竟然更加震惊。 “唔,看来你们真的猜不到,答错了可是要被惩罚的。”‘乌鸦’兴味盎然地盯着李昀州的后脑勺。 “有什么不对?”李昀州往前走了一小步。 “别动。”‘乌鸦’眯起眼,“再走我真的开枪了哦。” 李昀州的手此时已经可以握住前面的栏杆。 “那你说说为什么是对的?”‘乌鸦’似乎又改变了念头,很想听一听李昀州的答案了。 李昀州侧了侧头,没有马上开口,沉默的意思大概是,‘你真的让我说?’ 乌鸦的回答是用枪点了点他的后脑勺。 李昀州垂眼。 “多年前与大祭司相遇的是乌鸦,等大祭司遇到那位神使之后,‘乌鸦’就不是纯粹的乌鸦了。” 高台下大祭司脸色骤变,惊疑不定地盯着李昀州,又死死看向‘乌鸦’。 “你什么意思?” ‘乌鸦’倒是笑吟吟地没有否认,甚至鼓励道:“继续说呀。” “大祭司和乌鸦应该也经历过祭祀。” “是。”高台下的大祭司嘴唇张合,“我们很多年前就经历过祭祀。” “大祭司认为,祭祀到底是什么?你们那位所谓的‘神’的力量又是从哪里来的?”李昀州显然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在大祭司沉默时已经揭秘了答案,“这些年,的确有不少人通过‘祭祀’实现了所谓的‘愿望’,但‘愿望’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达成,大多数人会把这种结果归因为信仰不够虔诚,又或者祭品不够出色。”反正套上了‘神’的外衣,祭祀的结果不理想可以有无数种原因。 “那又怎么样!就算不是百分百的结果,也不能否认‘神’的伟大!”大祭司激动的否认。 李昀州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 大祭司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乌鸦’这时候却变得十分耐心,甚至刻意引导,“那么你又是怎么看的呢?这和我们之前的问题有必然的联系吗?” 李昀州对他的挑逗和引导无动于衷,他的节奏永远掌握在自己手里。 “多年前,和大祭司相遇的乌鸦,在祭祀后达成了一部分的愿望。大祭司,你知道乌鸦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难道你会知道?”大祭司冷笑着反问,“你才来这里几天?”他都不知道的事情,李昀州会知道吗?他以为他真的全知全能? “我的确不知道,但有人知道。”李昀州看向盛域,后者轻轻挑眉。 盛域吊儿郎当道:“大祭司,这世界上真的没有永远的秘密,只有愿意保守秘密的人。但人偶尔也会累。” “你做了什么?”大祭司侧身盯着盛域,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抛开了之前对盛域的轻蔑态度。 “乌鸦多年前陪你一起建立了这个海底基地,那个时候他负责了很多事情,也招徕了不少人,这么巧,其中有一个是他小时候的邻居玩伴,邻居搬走的早,又曾经改名换姓,后来你们做身份调查的时候也不是各个都查得那么仔细,在乌鸦的有意纵容下,这样一个人也留了下来,成为了乌鸦偷偷藏起来的朋友。 乌鸦不会什么事情都跟他讲,但人烦恼的时候都是需要倾诉的,邻居渐渐还是知道了乌鸦最大的心愿,他想通过祭祀,成为一个不那么木讷寡言冷淡的人。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大约就是过往的经历曾经让他受了不少罪。没过多久,乌鸦真的获得了机会,因为他是你的同伴,所以你带着他参加了最早的那一批祭祀。那一次祭祀似乎持续了很长时间,乌鸦在祭祀之后也沉睡了很久,再后来,乌鸦醒了,邻居却发现乌鸦变了,他不再去找他,等邻居找到机会悄悄去见乌鸦时,乌鸦也表现的根本不认识他,直到很久之后,在邻居已经开始计划趁着运送物资逃离这里时,乌鸦又出现了。乌鸦说,他的身体里有了第二个人。” 盛域平铺直叙地讲述着这一切,丝毫没有关注大祭司的反应。 “乌鸦对他说,那个人与他记忆并不互通,他记得的对方并不记得,而对方经历的他却能清晰的感知到,但他能控制身体的时间并不长,他趁着恢复时帮邻居安排好了后路,帮对方离开,可邻居却并没有依言离开,反而悄悄留了下来。邻居举目无亲,唯一的朋友身陷海底,他还想帮他,于是邻居开始悄悄观察的周围的情况,并且一直留意着乌鸦。他渐渐发现,另一个乌鸦出现的时候的确比原本的要长,但他胆怯,虚荣,自卑又自傲,的确与乌鸦截然相反,但完全不是乌鸦当初期待的那样。邻居很悲痛,却无能为力,在那之后,他毅然留了下来想要带走清醒的乌鸦,在乌鸦先前的铺垫下,邻居逐渐在这里获得了更高的身份,可大祭司却带着乌鸦又进行了一次祭祀,那一次的祭祀很特别。” 盛域说到这里终于停顿了一会儿,他望向高台。 “因为海底王国落成,神使降临,带来了所谓‘神’的旨意,大祭司在神使的见证下进行了第二次的祭祀,再之后神使消失了,可邻居也发现,他认识的‘乌鸦’也彻底消失了。” 此时的大祭司已经颤抖起来,“不可能。”他不断摇头否认。 盛域继续道:“留下的是那个怯懦的‘乌鸦’和他完全不认识的一个‘乌鸦’,最初的那个人不见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这些是假的!”尽管内心已经彻底动摇,大祭司依然不断否认。 “我朋友的叔叔刚好不久前来了这里,成为了邻居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邻居不想到死都带着这个秘密离开,不得已之下把秘密告诉了他,之后的一切自然就不再是秘密了。” 盛域的话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李苍峡都已经顾不上身体本能的反应了,脑子里不断思考着盛域刚刚说的话,那个‘乌鸦’的身体里到底有几个人?为什么这种事情又发生了?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古怪?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把想的直接问了出来。 李昀州说:“曾经是两个,后来也是两个,只是不是同样的两个罢了。”但这个答案其实并不准确,因为不久前,在祭坛下的那个也许并不是他们眼前的‘乌鸦’。 “怎么可能?”大祭司忽然冲上前,似乎想要找地方攀上高台问清楚上面的‘乌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祭祀从来没有真的成功过,每一次你们所谓的祭祀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漏洞和缺憾,更有可能造成完全相反的结果。”李昀州用平淡的语气宣判了祭祀的真相,“至于原因,你以为起作用的真的是那些流血致死或者致残的祭品吗?也许只是藏在石柱里的某些东西罢了。” 从潘达尔奶奶的挂钟出现的那一刻,这个世界的科学性就打了个大的折扣。 规则不会让黑天鹅世界的道具无限制的出现在这个世界,否则世界早已经大乱了。 可潘达尔奶奶的挂钟作为道具出现了,那么还有第二件就不奇怪,而这个道具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那座神秘的祭坛。 李昀州只是直觉性的认为,黑天鹅世界的道具绝没有单纯的给与。 或许很多连给与都算不上。 比如很可能藏在祭坛里的那一件。 鲜血是奉献,但给与的却不是百分百的愿望,它在凭自己的意识戏谑的对待许愿者。 如果道具有意识,这一定是件恶劣的喜好玩弄人心的道具。 “那他又是谁?”在盛域和李昀州接连开口后,大祭司的内心已经摇摇欲坠。 “他?”盛域盯着高台上的人,“他不就是你当年迎接过的那位神使。” “或许你可以叫他倒吊人。”李昀州补充道。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李苍峡忽然间蹲下来抱住了脑袋。 “你怎么了?”何云枫连忙问。 李苍峡却只抱着脑袋不断重复,“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不用管他,他应该一会儿就好了。”李昀州说。 何云枫只能一脸复杂的站在一边。 “精彩精彩!”‘乌鸦’高兴地拍起大腿,“居然被你们发现了!”不愧是他亲爱的对手们呀! “你会不知道这个结果吗?”李昀州忽然道。 “嗯?”‘乌鸦’眨眨眼,似乎不知道他的意思。 “有些结果是你放任别人发现的,游戏真的很有趣不是吗?” 这一次‘乌鸦’真的兴奋起来,他大笑着说:“很高兴在这个世界和你们重逢,幸会呀,我是你们的倒吊人~” 第133章 逃离 果然是他! 尽管在此之前做了无数次的猜测与验证, 哪怕刚才用十分笃定的语气宣告了对方的身份。 但到了对方承认的那一刻,一切才有了尘埃落定之感。 当然,这个尘埃落定也只是暂时而已, 不过是验证了他们先前的推断。 “黑天鹅游戏里的东洲代理人之争并没有结束, 这才是你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李昀州没有转身, 他始终抓着生锈的金属栏杆, 用极其普通的口吻宣告了这个惊人的结论。 高台之下,何云枫已经呆在原地, 一直蜷缩着身体颤抖的李苍峡也微微一顿,他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不断呢喃:“东洲代理人之争, 东洲代理人之争,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不,它确实没有结束,那个时候……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拼命抓着脑袋,每次想不起关键信息都让他痛苦万分。 盛域仰起头, 对上李昀州的视线,后者没有动作,眼睛却向下瞥了一眼。 高台的墙壁虽然是个垂直的平面, 上面却有个非常狭窄的金属突起。 李昀州在枪口之下继续说道:“乌鸦只是你意识的载体之一,在更久之前,你已经在这个世界清醒了,可赢得游戏的方式并不是对手的死亡, 更大的可能是死亡会造成更麻烦的后果,所以你才布局了这一切。”他微微一顿,“祭坛的存在也并不是为了眷顾所谓的信徒, 你在收拢这个世界的权势,这些东西在黑天鹅世界一文不值,但在如今这个世界,它可以帮你达到很多目的,还有,祭坛里的那件道具也是你的所有物。” “哦?这么肯定有什么道具在那个祭坛?那可是信徒向神明虔诚祈祷的地方。”倒吊人挑高眉梢,看起来十分期待他的答案。 “来自黑天鹅游戏的玩家不可能还对那个世界的所谓的神抱有天真的幻想,何况是走到金券顶端的人。规则也不会允许这个世界的人向所谓的神国许愿。”规则不会只约束一部分人,它既然能被称之为规则,自然是所有人都约定俗成要遵守的东西。 “所以,那里只可能是一件特殊的道具,准确的说是一件许愿道具,以物换物,鲜血和生命是大部分人最宝贵的东西,用这些足以交换到很多人的愿望。”至于愿望达成度有多少,就全看道具的心情了。 “精彩精彩。”倒吊人如果不是单手举着枪,真要给他鼓鼓掌了。 “你明明有更高明的方式达成你的目的,为什么引我们来海底?” 从一开始铺垫到现在,李昀州终于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虽然表面看起来盛域是大祭司让人绑来的,但谁知道倒吊人又在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除了刻意引诱盛域用的那首意味深长的儿歌,还有故意发给何云枫和李苍峡的邀请函,凑齐他们这些人到这里倒吊人到底又有什么用意?总不可能是刻意给他们线索,让他们查明所谓的‘真相’吧! “因为太无趣了。”倒吊人居然没有故意绕弯子,而是颇为正经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也实在很想见见我的老朋友们了,以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想知道我的老朋友们是不是真的和我一起来了这个世界。”他的语气古怪又微妙,“毕竟,这个世界太特别了。不管玩什么游戏,还是跟熟人一起更有意思。” 他的视线往下,扫过高台下方的盛域、何云枫以及仍旧埋头蜷缩的李苍峡,最后才落到大祭司身上,“而且最近我的确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他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最近血池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这里总是有些不安分。”他脸上的肌肉反射性的抽动了一下,“这具身体我也用了很多年了,还是很有感情的,如果它不安分我也会很烦恼,总要想个办法解决一下问题。”大祭司说起这具身体就像在说一件用了很久又有了毛病的工具,轻轻的抚摸完之后他又煞有其事的用了些力气拍了拍胸口,“我知道它是为什么不安分,它看着它的好朋友死了,它的下属们也死了,同是黑袍的那些人也死了,它也难过的想死,但它又没完全死掉,所以它才不甘心。” “你是什么意思!他还活着是不是,乌鸦还活着。”大祭司忽然激动的喊了一声。 “大祭司,这可不是对待神使的态度。”倒吊人俯视了他一眼,“而且乌鸦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他不过是你身边一个熟悉的可以互相利用的伙伴不是吗?别忘了,你的愿望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追求啊。” 大祭司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明显十分挣扎。 “他既然还在你的身体里,你为什么不能把身体还给他?”现在倒吊人的计划已经暴露,那这具身体还有什么作用? “那可不行,就算只是一件容器,我的就是我的。”倒吊人咬了咬自己的食指,“至于多余的存在,迟早可以消化完毕。只要解决了它的执念,它自然会乖乖消失,你看现在它不就很听话了吗?” 大祭司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高台上的倒吊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猜的没错,他只是还惦记着这里曾经的另一个‘朋友’,大祭司,是你打破了他之前的幻想,让他彻底绝望从这里消失。”倒吊人哼出一句古怪的调子,“绝望啊绝望~是土壤最好的养料。” 在大祭司的怔然之时,倒吊人忽然后退几大步,枪仍然指着李昀州的后脑勺,身体却一下子远离了之前的位置。 李昀州猛地弯下腰,电光火石间盛域一个前跳踩着高台上一块狭窄的突起,抓住了李昀州往下伸的手,借着他拉扯的力道直接跃上了高台,几乎在落地的瞬间就朝着倒吊人开了一枪,精准地打中了倒吊人的腿。 “打完招呼就想跑吗?你的故事应该还没说完吧!”盛域躲过他的子弹,紧接着用枪打断了后面垂下的锁链,截断了对方的退路。 倒吊人右腿血流如注,一只手还抓着那条断掉的锁链。 “你们就是这样和老朋友问候的吗,今天我说的已经不少了。”倒吊人口吻里满是遗憾,他脸上仍然戴着面具,一边说话一边朝李昀州开枪,枪里面的子弹一颗也不少,显然他刚刚又说谎了。 李昀州凭借着出色的反应能力躲掉了几枪,盛域在火力的对撞间不断缩小着对方的安全范围,同时掩护着李昀州的行动。 高台上的位置太小了,除了中间竖起的半块铁板,几乎没有什么掩体。 倒吊人的枪法显然也很准,即便受了伤也完全不影响他的施展,他边开火边后退。 “小心!”盛域眼尖地注意到倒吊人对准了李昀州心脏的一枪,他立刻放弃了追捕前者,身体跃向李昀州,扑过去抱住李昀州的腰把人扑倒在地上滚了半圈,躲过了致命的一枪。倒吊人却在开完这一枪后拖着血淋淋的伤腿一跃而下。 高台之下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管道口,倒吊人正好跳到了早已摆放在那里的滑椅上,他仰头望着赶过来的李昀州和盛域,笑眯眯地朝他们摆了摆手。 “今天就到这里了,替我向指挥官问好哦~”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他朝着不远处几个巨大的管道连开几枪,同时双脚一蹬滑椅直接掉进了前面的管道瞬间不见了踪影,紧接着,管道入口轰然崩塌。 下面的几人只看见他瞬间消失,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知道他早有准备,但倒吊人的确豁得出去,刚刚盛域那几枪不是白开的,换成一般人现在根本动都动不了,更别说从这么高的地方不靠绳子辅助直接跳下去,摔个半残都不意外。 “别追。”李昀州拉住盛域,“他早就算好了。” 盛域点头,回过神来立刻询问李昀州的情况,“你没事吧?” “没事。”李昀州被他牵着站起来,两个人同时看向刚刚倒吊人开枪的位置。 “那是海水管!”高台下何云枫大喊了一声。 刚刚倒吊人打的是几个巨大的海水管,此时水柱已经开始往外喷溅了。 大祭司脸色倏然一变,连忙跑过去看,还没走近就被喷涌的水柱激的后退。 他立刻跑到之前进门的地方,却发现那个地方竟然已经落锁,“他想杀了我们!他想让我们死在这里!”他猛然想起盛域的狙击炮,“对了,用炮把那个门轰开。” “没用的,那边的进口太低了,海水会倒灌。”李昀州直接泼了他冷水。 “还有别的出口吗?”盛域皱眉。 “就算有别的出口,这里只要被水淹没,我们就跑不了,他这是打算同归于尽?”何云枫喘息道。 “别慌。”李昀州之前就利用高台的地理位置看清了这个机械工坊的情况,他指着高台上放,“看到东35度位置那个阀门了吗,从那里应该可以出去。” “你确定?”大祭司质疑,那个阀门在很高的地方,想要爬上去都不容易。 “你可以选择不跟着。”李昀州和盛域迅速攀到高台的边沿。 盛域朝下面的何云枫道:“从后面的绳梯上来。” “他呢?”何云枫指着旁边的李苍峡。 盛域看了眼李昀州,“不介意我用点特殊办法吧?” “随意。”李昀州立刻去接应正在努力往高台上爬的何云枫。 盛域换了几发子弹。 “砰砰砰”几声给李苍峡描了个边,李苍峡吓得瞬间跳了起来。 “艹,你是要杀了我吗!”回过神的李苍峡尖叫着跺脚。 “你看,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盛域甩了甩枪口,对着下面喊了一声,“把我的炮背上来。” 李苍峡看着早就已经爬了一半的何云枫,不得已背起了身边的炮。 如果不是高台的位置太狭窄,用不了这种杀伤性的武器,只要朝着下面的管道一轰,倒吊人想跑只怕也没这么轻松。 何云枫和李苍峡先后爬上了高台。 李苍峡满头大汗,把炮丢给盛域。 盛域看了眼李昀州。 李昀州点了点头,指着刚刚说的东35度的那个阀门,“朝那打。” 盛域比了个OK的姿势,肩抗的狙击炮对准了那个位置。 “轰”的一声,在漫天烟尘里,之前还是阀门的位置已然破了个大洞,露出后面的空间。 第134章 逃出生天 此时海水已经没过了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 大祭司的小腿也被海水淹了,他没再犹豫,立刻脱掉了外面湿了大半的长袍, 利索地往盛域他们所在的高台上爬。 “那节绳索应该有用。”盛域把枪别在腰间, 取下之前倒吊人留在高台上的半截绳索同样在腰上系好, 他目测了一下那个洞口的距离, 对李昀州几人道:“我先上去,然后从上面放绳子下来, 绳子没有那么长,你们必须要爬到那个位置。”他指着洞口下方一个崎岖的节点,“至少要到那个位置才能拉你们, 你们可以吗?” 如果有人不可以,就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李昀州点头,“我最后上。” 盛域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说阻拦他的话,因为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女人,一个是体力方面不太行的李苍峡, 论身手他们还比不上李昀州。 “副队,你应该第二个上去,你上去了才好跟盛队一起在上面拉我们。”何云枫分得清轻重缓急, 他们不做无畏的牺牲,但必要的时候保住最重要的那个人以获得集体的胜利一直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队魂。 “我可以上去,哥你不用管我。”缓过来不少的李苍峡望着那个高台,心里没底但嘴上却不能承认, 待会儿拼了命也要往上爬,他现在的身体也没那么差,咬咬牙也要上去。 “行了, 都别啰嗦,就按我刚刚说的顺序,没时间了。”李昀州直接打断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刚才说的,盛域先上,然后是何云枫李苍峡,我垫后。盛域在上面可以把你们拉上去,我水性可以,就算后面水上来了也可以多撑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中间可以垫脚的几个点少而窄,几个人是可以同时往上爬的,但因为那堵金属墙大部分的面都很光滑,只有相隔了一段距离的几个落脚点,所以一个个往上爬才是效率最大化。 “水更高了,走。”李昀州对盛域道。 盛域一个大步上去,两只手捧住李昀州的脸,狠狠亲了他一口。 “我在上面等你。”说完,他转身攀上了高台旁边的栏杆,动作灵活地爬上了目标那堵墙。 “跟上。”李昀州出声提醒愣住的两个人,两个人急忙跟上,照着盛域攀爬的路线先到栏杆和墙边挨着的地方等待。 等李昀州也离开了高台,大祭司才艰难地爬了上来。他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喘了口气,连忙不停歇的跟了过去,水已经快淹上来了,刚刚他要是再慢一点都可以直接游泳到这里了。大祭司知道李昀州说的没错,那边被盛域轰开的大洞才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出路,等到从这个洞穴出去,打开之前准备的排水通道,这里的危机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盛域上去的很顺利,他攀上去之后看了下洞后的情况,确定里面的确有条向上的通道后立刻返回了洞口,把绳子扔了上去。 “上来!”他朝下面喊了一声。 李苍峡托了一把何云枫让她顺利的踩到第一个落点,尽管已经加快了速度,碍于身体的不适应,何云枫攀爬的速度依旧不算快,李苍峡知道不能心急,但看着越来越高的海水,汗还是开始不断的冒出来。 在何云枫抓到绳子后,下面的李苍峡松了口气,盛域在上面拽着绳子,两个人同时使力,一番努力下,何云枫终于顺利的到达了洞口。接下来是李苍峡,他攀爬的速度比预计的要快,因为要给后面的李昀州留下时间,他爬的非常卖力,可正是因为太快,在离绳子还差最后一步时,李苍峡整个身体一滑差点从高处直接掉到下面的海水里,幸好这次他反应的快,在身体下落的瞬间一把抓住了绳子,上面的何云枫也连忙帮着盛域一起把他往上拉。 海水已经漫过了之前他们所在的高台,淹到了李昀州的腿部。 “哥,快上来!”李苍峡气喘吁吁地朝下喊,因为海水喷涌,喊的声音都听不分明。 李昀州没有耽搁,在李苍峡进入洞口后开始往墙上爬。 前面的几个人爬完这堵没多少落脚点的金属墙后,墙面上满是水渍变得更加湿滑。 后面赶上来的大祭司看李昀州动了也根本等不及,因为水已经淹到了他的胸口处,眼看着就要没过头顶了,在李昀州挪动了位置后他立刻就攀上了墙壁。 “艹,你他妈不能等等吗!”李苍峡在上面急了。 盛域俯身盯着李昀州的动作,帮他找准上来的节奏,李昀州顺利地抓住了绳子。 不远处被海水淹没的机器因为受不住一边的压力整个侧弯,就在李昀州抓住绳子的那一刻朝他们这边的墙壁倒了下来,巨大的金属臂砸向他们,紧跟在李昀州身后的大祭司为了躲开这个金属臂直接松开手猛地一跳抓住了李昀州的腿,金属臂‘轰隆’一声砸到他们旁边,把旁边的墙壁砸的整个凹陷下去。 李昀州因为一下子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身体跟着往下一坠,上面的人也受力,李苍峡直接就趴在了管道里,何云枫的手瞬间被勒出了深深的血痕。 管道里全都是水湿滑无比,他们差点就被一起带了下去。 “你他妈是不是要害死他?!”关键时刻,盛域用腿抵着洞口紧紧拽着绳子,没让两个人掉进海水里,下面的海水浮着一层深黑色的油渍,应该是海水淹没,有些较轻的机器乱飘之后相撞导致里面的油泄露了。 大祭司此时完全没有吭声,刚刚他要是没抓住李昀州,现在不是被砸死就是掉进海水里爬不起来,这种时候他才不会傻的去出声挑衅。 “不想死就抓住腰带。”李昀州对抱着他腿的大祭司说。 他的一条胳膊有些颤抖,到底恢复了没多久比起另一只手不太受力。 盛域看见他的状况,眉心紧紧皱在一起。 “别管他,你先上来。”他朝李昀州喊。 旁边的何云枫心中诧异,这可不像盛队会说出来的话,就算在危机关头盛队也从来没抛弃过同伴,虽然大祭司绝对算不上他们的同伴,但即使是萍水相逢的普通人,只要对方没存害人之心,盛队也一向是能救则救的。 李昀州仰头望向他,眼神里也有些说不出的东西。 “放心,没事。”他喘息着抓住绳子慢慢往上挪动,等留出了一点可以抓的距离后立刻让大祭司抓在上面,这个人还有用,能活着最好就不要死。 “我们往上拉了。” “好。” 洞口的三个人同时使力,终于让下面的两个人攀进了洞口里。 李昀州爬上来的瞬间就被盛域紧紧抱住,他拍了拍盛域的后背,“我没事。”他低声说着安抚的话,一边平复着剧烈的喘息。 盛域越过他,目光死死地盯住后面上来倒在地上喘息的大祭司。 一旁瞥见他目光的何云枫心里一激灵,盛队看大祭司的样子像看一个死人,如果不是被副队抱着,那样子简直是要把大祭司再直接踹下去。 “行了,我们走,先离开这里再说。”李昀州松开手。 盛域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我在前面探路。”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弯下腰默不作声地走在了前面。 后面紧跟着李昀州三人,刚刚才被他目光洗礼过的大祭司连忙爬了起来,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跟了上去。 这个洞口的确是通向外面的,而且坡度也比他们之前下来的那个滑梯要缓和的多,人爬上去并不太费力,他们很快就爬到了有光的地方,盛域抬头看到了上面那块压着的铁板。 “这里不能用炮轰。”里面太狭窄了,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敲了敲那块铁板,估算着用枪把栓口打开的可能性。 刚刚在大祭司扯着李昀州的腿差点两个人一起掉进海水里时,他差点就掏出了枪。 最后剩下的子弹都在这里了。 然而没等盛域动手,上面的盖子忽然被人挪动,光亮中露出一张戴着黑色面具的脸。 那人看见盛域眼睛一亮,立刻揭开面具,“是我,张济阳!快!快上来。” 盛域点头攀着边沿从洞里爬出来,外面居然就是他跟李昀州之前去过的那个机械操作间。 “你怎么会在这里?”盛域之前和张济阳碰头后明明已经让他在出口的地方接应了。 “我一直等不到你们过来,这不是心急吗!”张济阳腆着脸看他,“外头乱着呢,我趁机到这边来看看。”之前他们就一直在这边碰头,这不是巧了吗!真被他遇见了。 “刚刚我听见动静还不太敢开。”本来他都做好不对劲就跑的准备了,没想到运气这么好,挪开盖子看到的就是盛域。 盛域心知肚明,张济阳是怕没接到他的人,他之前的答应他的事情不能兑现,谁叫他外面还有一堆债主呢? 盛域没跟他多说,先把后面跟着的李昀州拉了上来。 张济阳惊愕地看着那个看起来不太深的洞口里居然接连出来了一串人。 直到最后一个人出来时,他整个人都惊骇地跌倒在地上。 “大,大祭司!” “盖子拿过来。”盛域没理他,让他把手里的盖子递过去。 张济阳脑子还在混乱,身体已经下意识地行动了,立马把盖子递给盛域。 盛域把洞口重新合上。 “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他问张济阳。 张济阳还在发愣,“外……外面彻底乱起来了,那些黑袍和白袍的人都打起来了,他们看见大祭司被一个黑袍人推进了洞穴里,认为那人有意谋害大祭司,祭祀进行了一般突然中断,有些信徒一直恍恍惚惚,他们说是因为祭祀没有完成受到了神的诅咒要用从者的鲜血献祭,有些不愿意的从者就跟着反抗了。” 大祭司的脸色难看无比。 “外面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你们也不想困死在这里吧。”从机关洞穴里出来,大祭司也跟着硬气了几分,只是胸口仍然被枪指着,让他无法轻举妄动。 “没问题,等我们到了要去的地方就放你走,在此之前,大祭司最好配合一下。” 盛域把枪给了何云枫。 “你们先待在这里,我要去取一样东西。” 何云枫接过枪继续指着大祭司。 “我跟你一起。”李昀州当即道。 盛域点点头。 “那我呢?”张济阳连忙问,从不小心落到这个鬼地方他就想着办法脱身,在这个破地方他最怕的就是大祭司了! “你待在这里,等着我们过来会合,不想出事就看牢他。”盛域冷声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等你们回来。”张济阳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看盛域态度坚决连忙应了,“保证看好人质。” 盛域和李昀州离开了机械操作间,外面果然已经乱的厉害。 “挂钟太大,我们暂时无法挪动,你是想找祭坛里的那件道具?”李昀州问。 之前盛域开口时李昀州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 “我们先去祭坛,我不确定那个道具还在不在那里。”盛域道。 他们之前在洞穴里耽误了不少时间,倒吊人比他们先一步出来,如果那个道具真的是他的,他很可能先去取那个东西。 两个人立刻向祭坛奔去。 此刻的祭坛的确是海底王国最混乱的一块地方,不少人在祭坛中间交火,有些没有武器的甚至在旁边直接武力搏斗,加上之前盛域那一炮造成了祭坛中央大面积的坍塌,现在整个祭坛一片狼藉。 李昀州他们灵活地穿梭在人群间,很快就顺利地到了祭坛下方。 “如果有东西,应该就在石柱里面。” 盛域和李昀州有同样的想法,因为之前他被绑在石柱上时,的确隐隐有些特别的感觉。 等他们再往前靠近时,只见石柱中下部的位置已然破开了一个不算很大的四四方方的洞。 两个人瞬间了然。 东西已经被倒吊人拿走了。 他们到底是晚了一步。 “走!” 既然已经晚了就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 “外面接应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这是李昀州在进入海底之前就做好的准备,只要离开信号屏蔽的范围,他们就能立刻被定位。 “我们走西边的那个出口,张济阳在那里准备了一艘小型潜艇。” 虽然看起来非常不靠谱,但张济阳能在这地方混到能搞一艘逃生工具,某方面来说着实也很厉害了。 “挂钟那边不用去了,之前我跟张济阳见面之后去过那边一趟。”回去的路上,盛域快速的跟李昀州交代了一下之前的事情,“那个挂钟不用急着搬走。” 李昀州心下微动,“它是你的?” 盛域神情一时间有些难以言喻,他沉声道:“它是裁决者的东西。” 李昀州没有马上开口,盛域接着说:“那个挂钟别人搬的时候都很重,我碰到的时候却一点分量都感受不到。如果不是它体积太大,现在就能搬走。” 李昀州忽然握住他的手。 盛域知道他有话要说,但他此刻心里也憋着事情,他反握住李昀州的手。 “等出去之后再说。” 他们赶回机械操作间的时候,大祭司还一脸菜色的被枪指着。 此刻他脸上早已经没了面具的遮挡,但面前的几个人却全都视这种顶级的美貌于无物。 包括看起来最没用的张济阳。 盛域回来后冷眼看着大祭司,忽然走过去,一手刀把人敲晕了。 张济阳倒抽一口冷气,盛域那一下也太重了,他都怀疑会不会把人劈死了。 “刚刚怎么不敲晕他?”李苍峡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醒着可能有用。”何云枫先回答了他。 “那现在呢?”李苍峡无语。 “现在队长心情不好。”何云枫耸耸肩。 “别废话了,走。”盛域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装备,一群人快速地出了操作间。 “我带路。”张济阳连忙道。 四十分钟后,海面上停泊的几艘搜救艇同时搜到了一个陌生的求救信号。 不同的两条船上,盛从译和李嵩然同时站起身。 “快看看,是不是我儿子!” 第135章 关禁闭 李昀州一行获救后才知道这件横跨吴、熙、旗三州的大案引起了多大的动静, 就连很多媒体都收到了消息,只是警方那边不愿意在结案前引发太多公众讨论以免影响案件调查,媒体那边才没有大肆报道, 但该知道的人都早已听说了这件事情, 就算时隔了半个月, 在吴州一场普通的宴会上, 讨论这件事的人也仍旧不少。 “那天海警船都不知道出动了多少,听说可壮观了, 从海底下提溜了一串人上来。” “可不是吗,谁能想到他们居然在海底搞出了那么大一个工程建筑,据说修的跟宫殿似的, 有这个技术做点什么不好,居然搞这种□□?” “你不知道,越是这种组织的人,越是愿意用钱去换他们的信仰,对那些人来说,信仰才是一切, 我就是没想到,领导这一切的居然是几十年前享誉全球的大明星!” “确实,这谁能想到呢?但小盛总和李家的那位又是怎么牵扯进去的?听说前些日子熙州那个大案就是小盛总被绑走时搞出来的, 只是警方那边消息盖的实,盛家也硬是一点风声都没透,结果人居然是被抓到那种地方去了。” “我怎么听说小盛总这事儿跟张家的张济阳有点关系,张随不是小盛总的哥们儿吗, 他二叔着了道,小盛总调查他的事情所以才被对方盯上了,至于李昀州, 他跟盛域的关系又不是秘密,这还有什么难猜的?” “你是说李昀州跟小盛总是真的?我怎么就不信呢,我一直觉得他们就是放个烟雾弹啊。” “这烟雾弹放着可没什么用,不过我先前就觉得他们两就是随便玩玩儿,偶尔换换口味也挺新鲜的,但现在觉得只怕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 “听说盛域那边是李昀州亲自去救的,还带了自己兄弟和何家的大小姐。回来的时候,李昀州他爸亲自去接的,据说脸都黑成锅底了。” “嘶——” 都是吴州圈子的人,谁还不知道李嵩然啊,他们完全能想象出李嵩然脸色难看的时候有多恐怖,这位大佬平时不笑的时候就够严肃了,发起脾气的样子真没几个人见过,小辈们一般都不怎么敢在这位面前造次。 “李昀州可真敢,冒着危险去救人,人救了盛家是欠了个大人情,可要是把自己搭上去了呢?” “你们一个个怎么说的都好像自己亲眼看到过似的,这都是哪里来的消息?” 有人质疑道。 “旗州那地方又不是什么热闹地儿,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们以为知道的人还少了?再加上海下面捞出来的很多都是外国人,牵扯广的狠,总是漏了不少消息的,这次上面肯定要好好下手治一治了,不然咱们这儿也太危险了。” “可不是吗,想在海下搞出那么大的东西安排那么多的人牵扯可不简单,旗州上上下下免不了都要好好查一查,这事情没那么快了结的。” “那小盛总跟李家的岂不是现在还绊在旗州不能回来?这都半个月了,也没听人说在这边见过他们。” “案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得清楚的,我估摸着他们要在旗州待不短的时间。” “啧啧,本来还想跟小盛总同场竞技的,看来是要错过了。” “你可少来,盛域真要是回来,你敢当着他的面说这话儿?” “开个玩笑而已,别较真了。” “怎么我听说的跟你们不一样呢?”这时候忽然有人插了一句,打断了几个公子哥儿火热的八卦,他们顿时一起看向来人,那人却指了指大厅入口处。 几个公子哥儿齐齐望过去,眼神好的一下子从人群的缝隙间看到了进门后就被人围在中间的那一位,“小盛总?!他居然真的回吴州了!” 这一晚周老先生的寿宴可谓热闹极了,因为身处八卦中心许久不在吴州现身的盛域居然出现在寿宴上,代替不在吴州的盛总为周老先生送了一份贺礼。送礼这件事情没什么可说的,但盛域这会儿出现自然是为了给外界一个信号,盛家的继承人已经平安回到了吴州,有些不太好的传言也该销声匿迹了。 盛域在寿宴上待的时间不长,除了寿星外只跟熟悉的几家代表小聊了几句,很快就离开了宴会,在他离开之后,八卦虽然又一次爆发,但那些传的乱七八糟的,比如盛域牵扯到违法案件中已经被拘留等等传言算是不攻自破。 盛域是跟徐佑禾还有张随一道走的,他们晚上还有其他安排。 从盛域获救由旗州返回吴州,这也是他们头一次见面,来寿宴的路上都没来得及好好交流一番,好不容易从寿宴脱身了,他们也有不少话想聊。 徐佑禾干脆把盛域和张随带到了自个儿家里,徐佑禾家里常年没人,最近外头出了不少事情,比起外面那些地方家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徐佑禾拿了瓶珍藏的酒,醒好了后一人倒了一点,量不多,纯粹放松用的。 “看你状态不错我就放心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前你们都瞒的那么紧,好几个兄弟问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徐佑禾有些郁闷,“昀州那边也是,根本就问不出什么,好在,你们都平安回来了,薛浩那小子那边也被我按住了,你回来的事情他还不知道,等你今晚出现的消息传了出去,他知道了保准要找上门。” “确实太多事情了,等能分开身的时候就到现在了。”盛域笑了笑,喝了口酒。 徐佑禾总觉得小盛总经历了这么一遭,整个人都沉稳了不少,看着变化还挺大的。 张随苦笑道:“前段时间我心里慌得很,事情一下子找上来,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还好你们都没事。” 盛域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张随忍不住道:“小盛总,盛哥,哥,你以后别给我寄快递了,我真的是怕了。”他现在看到快递盒子都要瘆一下,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放心。”盛域眉毛轻扬,总算有了些轻松的样子,他忍住笑说,“不会再来一次的。” 张随点点头,无奈道:“我二叔还没回来,家里老爷子醒了还问了几次,都被我搪塞过去了。” 徐佑禾诧异,“你二叔果真牵扯到小盛总这件事里了?” “他还在旗州接受调查,他的事情有点复杂。”因为牵扯到了人命。 盛域没有详细说,张随心里也明白,他二叔摊上的事情不算小,但是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这是最起码的,至于其他的总能慢慢解决。 “海下他帮了不少忙,我跟警方那边都录过笔录。”盛域的手指捏着杯托,“这件案子牵扯太广太深,没那么快结束。” “你还要回旗州吗?”徐佑禾问。 盛域摇摇头,“调查组在吴州也有不少人,不需要我们一直两边跑。在旗州的那些很多都是从海底抓上来的人。” 那一天,他们获救后,李昀州还有何云枫布置在外面的人就根据他们的指引带着警方一道潜进了海下,同行的还有好不容易从下面逃出来的张济阳,为了戴罪立功又带着人重新下去了一趟,也幸好他们下去了,海下出了大问题,维持海下活动的很多机器被人为破坏无法运转,导致海下宫殿的生存环境瞬间被打破,要不是警方去的及时,只怕很多人都要命丧海底了。 “昀州呢,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张随早就想问了,小盛总是刚刚才到吴州不久,同行的也没有李昀州,张随估计人应该还在后头,这会儿看盛域脸色像是不大好的样子,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盛域又喝了口酒,“他比我先回来。” 李昀州那天直接被李嵩然带上了船,都没来得及跟盛域打个招呼,船就直接开走了,李嵩然也很绝,找到他们之后居然直接把他们剩下的人全都丢下了,不过没过一会儿,盛家人就到了。 盛域跟李昀州在旗州的警局就打了个照面,没来得及说几句又被喊去做笔录,之后全程都没碰上,他们手机也不在身边,许多资料要重新去补,一时没联系上,再之后李家的人就不断阻碍他们见面,后面他们能回吴州了,干脆就直接把人先带回来了,搞得盛域郁闷的要命。 徐佑禾尴尬地喝了口酒,居然没出息的呛了一口。 盛域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徐佑禾跟李家沾亲带故,的确可能知道的比他们多。 “这……”徐佑禾难得卡了一下。 “有什么不能说的?”张随疑惑地看着他。 徐佑禾瞅了眼盛域,叹了口气,还是道:“昀州他被伯父关起来了,也不能说关吧,就是不让他跟外面联系,除了警方那边传唤,都不让他跟外面打照面。所以他比你先回来,在吴州也没什么消息。” “怎么会这样?!”张随完全不理解,“昀州他也不会由着他们来吧。”据他对李昀州不算那么深刻的了解,李昀州也绝不是这么容易就范的人,他会轻易被关住? “这里面可能是有点什么事情,但我不知道,我去打探过,李家的人不说啊,我连李苍峡都联系不上,别忘了,李家人要是动真格的,确实是件麻烦事情。”徐佑禾说。 “我知道。”盛域的声音跟着沉了下来,他把剩下的酒喝完,“他要是能抽身,不可能这么久都不跟我联系。”他火急火燎的结束旗州那边的事情硬赶着回来也是因为这一茬。 “那你打算怎么办?”张随问盛域,他纠结了一下,“你说,李家的人把昀州关起来,是不是怪他自作主张去救人?” 盛域没说话,反而是徐佑禾先接了一句,“李家只怕是觉得昀州动了真格。” “嗯。”盛域抿了抿唇,“总之要先跟他见一面。” “怎么见?”徐佑禾觉得这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要不我再联系下伯父那边?” “如果找他有用我早就去了。” 徐佑禾心里也明白,“那你打算怎么搞?” 盛域哼笑一声,“没什么,就算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不过要先知道他在哪里。” 李昀州做事不可能不留后手,只要能找到他留下的线索,确定他的位置就不难。 盛域站起身,“旗州的案子还没调查完,有些事情我还不方便说,等到案子结束我们再详细聊。” 徐佑禾连忙摆摆手,“只要你们人没事就好。” 张随也点头,“你还帮我找到了我叔呢。” “昀州那边需要我帮忙就直说。”李家对盛域的态度徐佑禾这会儿也摸了个透彻,他进出李家肯定比盛域方便。 “行。”盛域也没跟他客气。 张随附和道:“就当是李伯父给你的小考验吧。”谁叫你盯上了人家儿子呢? 第136章 夜探 夜晚的月湖别墅一片寂静, 湖心区域的独栋别墅修的比其他区域的更高一些,但其他的别墅尚且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湖心别墅却一片漆黑。 别墅三楼的走廊上, 丛山接过管家亲自端上来的饭菜, 他用手试了试饭菜的温度, 努力把憋到嘴边的话往下压了压。 管家把饭菜交给他后, 又从口袋里拿出门卡交给旁边的苏衡,苏衡恭敬的接了过来。 “饭菜还是热的, 你们送进去吧。”管家递完了东西对两人说道。 “早就过了吃饭的时间了。”丛山还是没忍住,念叨了一句。 苏衡盯了他一眼,摇摇头, 示意他闭嘴。 丛山抿着唇没再出声,好在管家也没说什么,当着管家的面,苏衡敲了敲房门然后拿卡刷卡了门锁。 走廊外昏昏暗暗,房间里大部分区域也是一片漆黑,只有一扇不算很大的窗户, 深色的窗帘拉开,月光照进来反倒让靠窗的一片区域有了些亮光,躺在窗前躺椅上的人闻声回过头。 “老板, 晚餐好了。”丛山的语气一听就不大高兴,完全是强压着情绪在说话。 “放在桌上。”李昀州缓慢地从躺椅上起身,他胳膊上仍然绑着绷带,人也没有马上走近他们, 依旧停在窗前的位置。 丛山放下了晚餐,站在原地没有动,管家这时却进了屋, 他用平板的语气询问李昀州:“昀州少爷,老爷子问您今天想好了吗?” 黑暗中,丛山紧紧握了一下拳,苏衡的眉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让爷爷操心了。”李昀州极为平淡的回应了一句,答案也是一如既往。 管家并不诧异,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您的话我会带给老爷子。”他微微一顿,“那您好好休息。” 等到管家要出门了,苏衡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说:“今天我们可以和老板说两句吗?” 往常他们送饭也好送东西也好,都只能在管家的监督下进行,根本没办法跟李昀州说上什么话,这些日子他们老板待在房间里也完全是与世隔绝的状态,通讯设备没有,别说电脑了,甚至连个电视机都没有,更别说书籍之类打发时间的东西了。 管家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你应该懂家里的规矩。”丛山和苏衡都是从小在李家长大,一路接受训练。 “是。”苏衡低下头,“但老爷子说这次我们立了功,是有奖赏的。”他语气恭敬却并不退缩。 “你想要的奖赏就是这个?”管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确认性的问了一遍。 “是。”苏衡没有犹豫。 一旁的丛山也跟着点点头,“我也一样。”奖赏什么的他们并不稀罕,但老板关在里面这么久,他们却只能守在外面,再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管家看了他们一眼,“十分钟。”他的确有这个权限,只是没想到跟着昀州少爷没多久的两个人居然舍得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事情浪费老爷子给的奖赏。 苏衡和丛山这次动作十分一致,“谢谢您。” 管家点点头,先走了出去,在关上门之前才提醒了他们一句,“交流几句都是可以的,但别做多余的事情,老爷子不过是盼着昀州少爷给个答案罢了。” 丛山和苏衡都低着头,“我们明白。” 管家带上了房门,暂时守在门口。 房门关上,里面其实很隔音。 “您要先吃饭吗?”丛山忍不住问李昀州。 李昀州摇摇头,“你们要把这十分钟的时间都浪费在看我吃饭上?” 他带了点轻松的语调让两个人心里皆是松了一口气。 “您待在这里已经快一周了。” 不用李昀州问,苏衡就把现在外面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他挑的全部都是要紧的事情,从外头公司的到李家内部的,特意着重提了一下,老爷子最近联系了李从河。 “老爷子催促了几次,想让从河少爷提前回来,那边应该是答应了。”毕竟老爷子的寿宴就在跟前了,这事情在李家算不上秘密,就连李苍峡那边都嚷嚷了许多次。 “确实该回来了。”李昀州没说什么,如果说老爷子对李苍峡是偏爱,对李从河就是看重,这些年来一直如此,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老爷子那边,您还是打算一直不回复吗?”苏衡这一句问的其实过界了,但老板一直这么被关着也不是事,关键这个环境让人感到十分压抑,关于老板过去的事情苏衡是知道一些的,正是因为知道才越发担忧。 “没必要回复,他问的问题我早就给过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而已。”李昀州拿起水壶倒了一杯热水,老爷子想熬鹰,却不知道鹰早已经长大了。 “等到寿宴的时候总不可能不让您出来。”丛山低声说。 他们完全没想到从旗州一回来,老爷子就让人把老板锁在了家里,虽说不是什么不见天日的禁闭,但也算的上这么多年来难得落在老板身上的惩罚了。老板向来优秀,除了小时候,老爷子的手段极少会用在他身上。 李昀州眼角瞥了眼窗外,忽然笑了一声,然后拿起另一个杯子又倒了半杯温水。 “现在这样也不错。”他这一句竟然说的十分认真。 丛山不解地望着他,实在不明白,一个成年人长时间被关在昏暗的房间里,连个打发时间的东西都没有,三餐都是混乱的,也无法正常和人交流,这到底哪里不错了? 李昀州像是知道他的疑问,端着水杯说:“很久没这么安静的等过人了。” 丛山不解其意,苏衡心里却隐隐有了感觉,只当是老板在等寿宴那天,小盛总到时候肯定会出席,能让老板等的,除了小盛总还能有谁呢?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管家既然让你们守着,你们就好好守着,不用争执什么。”李昀州难得的宽慰让两个人都心情复杂,他们这一次成功把老板接回来看起来是有功,但特意安排他们守着被关禁闭的老板,可不是耐人寻味吗?而且他们是轮换守在房门口没错,走廊上可还有其他的人,哪怕这种看守更多是象征意义上的。 李昀州真要想跑,闹得鱼死网破也不是不行,只是不管是老爷子还是李家其他人都笃定李昀州不会那样行事罢了。 知道李昀州情况还好后,苏衡和丛山面上没什么,心里都松了口气,离开房间时状态也比之前松快了不少,唯独想起老爷子那天的态度,才生出几分前路坎坷的感觉。 老板这一次这么认真,不知道盛家的那一位到底给不给力了。 李昀州看到房门合上,干脆在桌边坐了下来。 房间里没有灯,白天有阳光,晚上有月光,除了有些微的不方便外,其他的对李昀州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他拿起筷子端起碗顺利地吃完了饭,不久后又去浴室洗了个澡,再跟往常一样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不久后,床边有了轻微的动静,李昀州睁开眼时,某人已经撑着下颚静静跪在床边了。 李昀州笑了一声,刚打算起身就被人用手按了下肩膀。 他没挣扎,躺在床上看着半夜到来的不速之客。 床在黑暗处,离窗户有一段距离,但习惯了黑暗已经能清晰的看到近在咫尺的人。 “本事见涨了?”居然真的搞定了别墅外面的层层守卫,连守在门口的丛山和苏衡都没发现就找到了他所在的屋子,甚至不动声色的打开了两层的锁窗进了室内。 “偷香窃玉总要有点本事的。”盛域凑过去大方地亲了亲李昀州的唇角。 李昀州刚要抬手又被人按住。 “不够是不是?我知道。”盛域自说自话,手指插到李昀州的指间,把他的手压在床铺之间,这一次吻的很准,干涸了很久的唇瓣终于有了湿润彼此的机会。 唇舌摩擦与交缠的声音在黑暗静谧的空间里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鼓噪的心跳伴随着逐渐深入的唇舌,在独处的黑暗环境里逐渐酝酿出更浓重的色泽。 盛域微微起身,李昀州的胸口明显比以往起伏的更厉害,眼神对上的那一刻压抑在眼底的欲望几乎同时爆发开,盛域的手指一瞬间收紧,喉咙里压抑的喘息让他重新狠狠地吻上躺在床上的人,李昀州微微偏头,盛域的亲吻从嘴唇滑到了侧脸,他没有停下动作,顺着对方下颚漂亮的弧度往下,吻到了修长的脖子上。 “松手。”李昀州低哑的嗓音反而添上了一把火。 盛域轻哼了一声,“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他的确依言松开了手,却不客气地在李昀州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明天你要穿高领了。”他低笑着在李昀州耳边喘息道,“当然,不穿也不错。” 李昀州的手获得自由后,没有像盛域猜测的推开他,反而搭上了盛域的肩膀,他的手指滑过盛域后颈的发尾,“上来。”声音几乎在盛域耳边炸开。 盛域的目光顿时变得深暗,喘息着问:“你认真的?” “你是笨蛋吗?”李昀州也不复过往的平静,手指的慢条斯理和身体的火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嗤~”盛域踢掉了鞋子,翻身上了李昀州的床。 虽然不知道月湖的这间房间是不是李昀州日常住的地方,但这张李昀州睡了几天的床此刻却萦满了他的气息,寒冷的天气和室内的温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床上更是火热的让人想要彻底的解脱与释放。 第137章 月色之下 盛域伸手去解李昀州的扣子。 “你在家里也穿衬衣?”他的呼吸比平时更急促也更沉重, 手指上的动作却又快又准,不一会儿就解开了领口,露出大片肌理紧实的皮肤。 “废话真多。”日常的冷淡语气在这种时候却有了别的意味。李昀州忽然用一边的手肘撑起上半身, 腿也跟着曲起, 另一只手竟然直接从绷带里脱离, 完好无损的手揽住盛域的脖子, 紧跟着吻上盛域的唇。 这个由李昀州而起的吻,深沉而缠绵, 舌尖轻轻刮着上颚,又彼此深刻的交缠,衬衣也跟着往下滑, 盛域的手不客气地抚上他有力的腰,手掌下的肌肉好像有吸力一般勾着人不断抚动,偶尔的按压更是引来两人更剧烈的喘息,视线交缠欲望几乎喷薄而出。 盛域低咒一声,忽然紧紧抱住李昀州,他蹭了蹭李昀州的侧颈, 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他在李昀州耳垂的位置不轻不重地舔咬着。 李昀州扬起脖子,耳边是盛域急促的呼吸。 就在盛域沉迷于这种灼热的气氛时,李昀州忽然抓住他的手, 动作利落地翻了个身,两个人的视线和位置瞬间调转,李昀州的拇指轻抚着盛域的眼睛,轻触着柔软的睫毛, 滑过高挺的鼻梁,湿润的嘴唇,最后落在有些扎手的下巴上。 “李昀州?”察觉到李昀州眼神的变化, 盛域几乎立刻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曲起膝盖挡了一下对方的动作,不可思议道:“你来真的?” 这一次他终于不问对方是不是想上他了。因为实在太明显了,他喘息着抓紧李昀州的胳膊,手心的汗水和火热的皮肤黏在一起,神经几乎崩到了最紧,他们都知道,只要一个小小的火花就能彻底引燃彼此。 “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李昀州低笑起来,他下颚微微扬起,目光居高临下,但身体的躁动却无法隐藏,迥异于平时的放松与恣意的姿态让盛域心头更加火热。 “想得美。”盛域轻哼一声,他扬起嘴唇,“你上次说各凭本事的。” 话音刚落,两个人居然一下子交起了手,这张原本颇为宽敞的床顿时变得拥挤起来,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后,床上的枕头散落在地上,李昀州的衬衣被扯得七零八落,盛域的头发都被揉的凌乱不堪,战场也挪到了别处。 盛域反剪着李昀州的手把人压在门边,李昀州回头时又被他在后颈的位置地咬了一口。李昀州笑了一声,仰头靠在盛域的肩膀上,在盛域怔愣的片刻,抬脚后踢,这一脚瞄准的位置相当精准,盛域只能松开他的手险险躲过,一边忍不住嚷嚷道:“嘶—— 你就不为将来的性/福想想?” “也许用不上呢?”李昀州转过身,他摸了摸脖子酸疼的位置。 盛域见状得意的挑起眉:“好像咬的深了一点。”然后指了指自己光洁的胸口,“你可以咬回来啊。” 李昀州目光微变,“哦?” 他往前走了两步,两个人顿时靠的更近。 就在李昀州抬手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盛域神色一变,立刻看向门口的位置,房间中安静了一下,霎时只剩下两人起伏的呼吸。 敲门声依然没有停,好像在提醒什么,又带了些警示的意味。 “不用管,已经是睡觉的时间了。”李昀州忽然笑了起来,他干脆脱掉了身上的衬衣,走到架子边打开了上面那台古董一般的留声机,悠扬的音乐顿时在黑暗的房间里响了起来。 月光洒落在窗边,拉了一部分的窗帘让房间里一半是黑暗,另一半却被照的微亮。 李昀州走过去抓住了盛域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去哪里?”盛域也不再在意没有停歇的敲门声了。 李昀州没有回答他,拉着人进了黑漆漆的浴室,花洒打开,温热的水喷洒下来,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瞬间炸裂开。 水声时而激昂时而缠绵,和卧室响起的交响乐一般引人沉迷,低沉时扣动心弦让人战栗,高昂时涛声汹涌热情肆意,曲调的节奏和水声的应和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起伏绵长激流涌动,相携着攀上一座座高峰,直到深深的融于彼此。 一曲之后又是新的一曲,直到夜色过半也未曾停歇。浴室之外,黑暗的房间也成了有趣的游乐场,在月光的侵洒下,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微光,不管是柔软的床铺,长绒的地毯,还是泛着木质特有光泽的长桌,每一处都有它不同以往的趣味,最让人喜欢的还是房间里那张柔软宽大的单人沙发,虽然只是单人沙发,但也明显受到了主人的偏爱。 留声机换了一张轻快活泼的唱片,柔软细腻的曲调让原本幽深的夜晚变得静谧而多情。 换了一身睡袍的两个人靠坐在床边,红酒随意搁在地上,身上有着完全相同的沐浴露的味道。 李昀州的头发还有些湿润,浴室里的吹风机刚刚不小心进了水,这会儿也没办法用了,盛域用仅剩的那条干毛巾帮他擦着头发,这个时候两个人反而睡不着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他们还给你准备了红酒?” 刚刚李昀州从柜子里把酒拿出来的时候,盛域诧异了一番。 房间里不止有红酒还有全套的品酒的工具,虽然他们刚刚根本没用上其他的。 “除了没有灯,没有通讯工具,需要送饭以外,基础的生活用品都是有的。”李昀州慵懒地靠在床边,他披了件外套,神情比往常放松的多。 盛域低笑道:“不是没有套吗?”他眨了眨眼,擦着头发还忍不住揉了揉李昀州的耳朵。 “你还想被上?”李昀州瞥了他一眼,“这种东西一个人的时候会需要吗?” “我想上你啊。”盛域歪着头,凑过去亲了亲他染着红酒的嘴唇,用舌头舔了舔对方唇上细微的伤口。 李昀州的手抚上他的脸,两个人交换了一个亲昵柔和的吻,不过吻着吻着又有点变味。 “再搞下去天要亮了。”李昀州推开盛域的头,手按了按他的腰,“你的腰不疼?” “没感觉。”盛域放下已经湿了的毛巾,也跟着坐会他旁边,“还差得远呢。” 盛域忽然站起来,他脚上还穿着李昀州的拖鞋,起来时却把拖鞋踢到了一边,朝李昀州伸出手。 李昀州微微抬头看着他。 “这首曲子我很喜欢,可以请你跳个舞吗?”盛域做了个标准的邀舞的动作。 他满脸笑意地看着李昀州,英俊的眉眼间毫不掩饰心情的愉悦,肆意挥洒着荷尔蒙,在黑夜里展现着别样的魅力。 李昀州搭上他的手,被他轻轻一拉就站了起来。 斯文冷肃的面孔在月光下变得柔和,又带着些满足之后的漫不经心。 两个人牵着手,随着留声机悠扬的小调在月光下慢慢跳着舞,偶尔一个人跳着男步,偶尔又变换过来,没有刻意的争夺,反而是随着心意,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融洽。 “突然很想吃火锅。”盛域蹭着李昀州的侧脸,懒洋洋地冒出了一句。 “这里可没有食材。”李昀州的语气也很平常,两个人随口聊起了家常,“关禁闭时没有这么好的伙食,能吃饱就不错了,你实在想吃的话,不如等明天。” “我怎么觉得你已经习惯了?你应该不是常常被关禁闭的那种人吧?”过去的李昀州可是各种意义上的好学生,特别是在他们这一辈,常常是被拿来当范例的人物。因为实在太懂规矩,年龄差不多的这批人反而跟他都不太亲近。 “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李昀州的手搭在他的肩背上,“小时候的待遇可没现在这么好。” 盛域的眉头轻皱了一下,“他们真的关你?”是李家的家风还是唯独针对李昀州? 李昀州却笑了一下,不甚在意地说:“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小黑屋,全黑的,没有窗户,没有其他东西,连床都没有。” 盛域忽然抱紧了他,李昀州脚步一晃,嘴角微微上扬,“心疼了?” 盛域嗤笑一声,“谁心疼你?”这种事情怎么能轻易承认?他话音一转,“他们为什么关你?你小时候应该也做不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把一个孩子关在那种地方,这可是虐待。” “谈不上虐待,我有段时间确实状态不怎么样,在那种环境反而能安静下来。”李昀州语气淡淡的,这样的经历似乎并没有在他的人生刻下太深的痕迹。 盛域听着却不太开心,他抿着唇,“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对待一个小孩子。” 李昀州心中微热,笑着应和了一声,“你说得对。” 他这样的语气反而让盛域有些窘然,明明刚刚更加亲近不分彼此的事情都做过了,却在对方用独一无二的温柔态度说话时觉得不自在。 盛域抱着他,“李昀州。” “嗯?” “这半个月没有见面。” “嗯。” “我很想你。”盛域说完轻轻叹了一声,亲了亲李昀州的耳廓。 李昀州微微一怔,接着又笑了起来。 “我也想你。” 两个人安静的没有说话,似乎都在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直到又换了一首曲子,盛域才缓缓开口:“这次是你们家老爷子关你的?” “嗯。” “因为和我的事情?”盛域其实并不意外。 李昀州没有否认,“这也是我的决定。” “所以老爷子到底想让你怎么样?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结婚?”哪怕只是假设,他的语气也讽刺极了,“他还想继续安排你的人生?” “老人家观念固执,的确需要点时间,但我不会等太久。”在盛域面前,李昀州显然直接的多。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两人之间的事情,还有亟待解决的更大的困境,那个压在所有人头顶的黑天鹅游戏。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李昀州看着夜空,“你还不打算离开?” “好不容易来了难道就这么轻易走掉?”盛域嘴上绝不会承认心里的舍不得。 “被发现了也没关系?” 盛域不以为意,甚至挑了挑眉,“被发现了岂不是更好?” 李昀州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盛域听到这句话,瞬间觉得有点微妙,立刻就想起了不久前李昀州带他去的那个地方。 他咳嗽了一下,“你现在可以出去?” 李昀州摇头,“你真的觉得老爷子打算靠几个人守着我?不过是做出个态度罢了。” 他带着盛域到了衣柜旁边,拿了全套的衣服出来递给他,“你穿来的那些都打湿了,换了吧。” 盛域点点头,刚准备接过衣服,又痞气地盯着他笑了起来。 “你帮我穿?” 第138章 阻挠 盛域故意开了个玩笑, 想逗一逗李昀州,李昀州看了他一眼,居然真的取下了衣架, 轻轻抖了抖衣服, “转过来, 把浴袍脱了。” 盛域一瞬间有些愕然, 但话都说出去了,真要李昀州帮忙穿个衣服好像也没什么, 除了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羞耻? 盛域清了清喉咙,大方地脱掉浴袍,露出添了不少痕迹的身体。 李昀州用手指按了按他背上红色的抓痕, 因为碰触的动作太轻,盛域反而不习惯,反射性地躲了一下。 “疼吗?要不要上个药。”他顿了一下,“我没想到会抓伤你。” 盛域瞬间笑了起来,眼角眉梢尽是得意,“没什么, 昀州少爷可以抓的再重一点,我喜欢。”他看了眼李昀州的手指,“嗯, 反正恢复起来也很快。” 李昀州嘴角扬了扬没说话,他拍了拍盛域的胳膊,“手抬起来,穿衣服。” 说着居然有模有样的给盛域套起了衣服。 两个人,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盛域很快就换好了全新的一套,尺码也非常合适。 “你不会是特意准备的吧?”从内到外的尺码都这么合适, 真的不像是巧合。 李昀州没有回答,继续手上的动作。 “头低一点,系领带。” “我们要去什么正式的场合?”不然大半夜的系什么领带? “算是吧。”李昀州居然点了点头。 盛域没有多问,反正一会儿总能知道。 他盯着李昀州利落翻折领带的手指,眼神不由自主地有些灼烫。 “行了。”李昀州提醒了他一句。 盛域低笑了一声,心里也有些无奈。 李昀州又去浴室拿了把梳子,“你自己梳还是我来?” 盛域颇为‘乖巧’地坐在床边,李昀州笑了笑,很快帮他梳好了凌乱的头发。 盛域这边打理完了,李昀州才放下东西,同样换了一身衣服。 他走到月光下,盛域才发现他穿的居然也很正式,深灰色的西装让他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气质。 “可以了,走吧。”李昀州握住他的手。 李昀州的手略微有些冰冷,盛域反握回去,他手心一片火热,和李昀州中和一下刚刚好。 李昀州从里面打开了房门,外面守着的丛山和苏衡吓得一个激灵,特别是苏衡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盛域,差点没忍住喉咙里的声音。 “老板?小盛总?”小盛总怎么会从老板房间里出来?他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了? 他们在房间里一直待着吗,这大半夜的,早先他们敲门也没人应,这…… 丛山虽然一脸正经,脑子里却跟跑马一样。 “嗯。”李昀州点点头,“你们也跟着一起来。” “老板,您真的要出来吗?老爷子那边……”苏衡回过神,心里一阵不安。老爷子让他们守在门口无非是要逼老板给一个答案,但老板那边一直没有出来也就是一直没有妥协,管家之前再三询问老板都没有改变主意,现在小盛总突然出现,所以老板这是有了决定了? “你们不用交代什么。”李昀州显然已经有了打算。 苏衡和丛山分别点点头,哪怕心里还有很多顾虑。 小盛总的到来,还有老板这么多天来头一次走出房间,无疑意味着肉眼可见的动荡,苏衡看见他们相携的身影,想必老板给出的答案也一定不是老爷子期望的那一个。 以李家一贯的作风,老板这次直接把人带到了家里,只怕要有大风波。 李昀州对月湖的环境非常熟悉,他带着盛域下了楼,绕过这栋靠前的主楼到了靠后一些的别墅。尽管是半夜,那栋别墅也依旧亮着灯。 沿途他们也遇上了几波家里巡逻的护卫,看见李昀州从房间里出来他们都表现的很镇定,唯独视线在盛域身上停留的有些久,但因为李昀州握着他的手,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李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更加陈旧封闭的家族。 规矩多,守规矩的人更多。 “到了。”他们穿过别墅的院子,到了主楼门口。 盛域闻到了不轻的香烛一类的味道。 李昀州上前一步推开了门。 丛山紧跟在他们身后,苏衡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变得格外复杂。 这栋别墅的一层供奉着李家的前辈们,虽然不像旧时候把牌位摆在头顶,但实际上这里也供奉了不少祖辈们的遗物,和供奉祖辈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是家里祭祖的地方。”李昀州直接领着盛域走了进去。 丛山心里大为震撼,大致已经明白老板的打算了,除了佩服之外,真的也说不出别的什么。 苏衡此刻也早就已经认命,待会儿就算要受罚,大不了就是拼命受着。 李家还从来没有后辈在没有任何报备的情况下领着一个外人进到这个地方。 年轻一辈除了固定日子的祭扫外,能领着其他人过来要么是已经定下了对象不作更改了,要么就是已经正式结婚了,在婚后头一次进门祭拜。 不管是哪种,进来之前都是要做足准备,需要长辈见证。 他们老板这一次不仅私自来了,还领着一个男人进来了。 丛山钦佩地盯着李昀州。 苏衡也已经认命了。 李昀州拉着盛域到了中间供奉的位置,亲手点了一炷香交给盛域。 此时此刻,盛域就算完全不懂李家那些封建古老的规矩,也大概清楚李昀州的意思了。 他接过那炷香。 “跪就不用跪了,上一炷香吧。”李昀州对盛域说完,自己也点了一炷香。 两个人并肩站着,对着上头鞠躬了三次,等到要上香的时候,门却被人一下子推的大开。 “李昀州,你在胡闹什么?”沉闷的声音炸在耳边,带着惊人压力直接朝向室内的几个人。 李昀州没有立刻回答,顺手把香插到了炉子里,也没有让盛域有迟疑的机会,直接压了压盛域的手,盛域的香稳稳插在那里,亮着星火。 拐杖‘咚’的一声砸在地上,一头银色白发,精神矍铄的老人被人扶着大步走了进来。 “谁让你们私自进来亵渎祖先的?李昀州,你现在胆子也太大了,跪下!” 老人并不怒骂,一字一句地敲打在人心上,看都没看盛域一眼,直接对着李昀州道:“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你对得起家里这么多年的培育和教导吗?” 李昀州站在那里没有动,老爷子头几句说完之后,他才转过来,平静道:“爷爷,这么晚还没睡吗?” 老爷子冷笑一声,眉眼间还能隐约看见年轻时的锐利,“早就睡了,可不孝子孙也能把人给气醒,还有你们两个,跟着李昀州胡来,是不想在李家继续待下去了?” 苏衡和丛山低下头不吱声。 “你们还想继续待在这里亵渎祖先吗?全都走。”老爷子冷着脸说完,身后的几人就上前把李昀州他们围了起来,比了个‘请’的手势。 “把他们的香拿下来。”老爷子皱着眉吩咐。 “老爷子?”管家轻声提醒,“敬上的香再拿下来不好。” 老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他看了眼幽幽燃着的烛火,转过身,“都离开这里,把他们也带出来,让人过来收拾一下,以后给我把门看好了。” 李昀州几人不等他们‘请’,就自己跟着走了出去,就算是这样,他也始终握着盛域的手。 “想不到居然以这种方式和你们家老爷子碰上面了,他刚刚看都没看我一眼。”盛域小声跟李昀州耳语,“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 李昀州一边走一边说:“进了李家的人都要经历这么一遭。” 盛域此时还能毫无顾忌的笑出来,不得不说,不止胆子很大心也很宽了。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他整个人成熟了很多,但张扬肆意的性子却并没有消失。 “其实这种情况也不错,我们也算是先斩后奏了,那我香都上了,是不是已经算过了明路了?”他笑着在李昀州耳边道。 “不然呢?”李昀州跟他并肩往前走。 盛域握了握他的手,突然认真说:“放心吧,昀州少爷,这种事情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应对的。” 结果走到老爷子住的那栋主楼时,盛域却被管家拦了下来。 “小盛先生,请留步,接下来老爷子要跟昀州少爷说的都是家事,您进去恐怕不大方便,老爷吩咐我们送您回盛家,天就要亮了。” 管家微笑着转达了李家老爷子的指令,李昀州的步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盛域的香都上了。”他淡淡道。 前面的老爷子转过身,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 “谁承认过?你们私自上的香算数吗?没有长辈的见证,你们就是胡来。”老爷子此刻像是也平静下来,他终于看了眼盛域,“盛家的小子,昀州不懂事,你也不懂道理吗?深夜造访不请自来就是盛家教你的规矩?” “老爷子,昀州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而且如今我和昀州也算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他一起分担,您如果想谈,约个时间我喊上家里人,一起坐下来谈谈也可以的。” “不必了,没有谈的必要。” 老爷子先一步进了屋子,在管家还要继续拦人的时候,他摆了一下手。 盛域也跟着李昀州到了大厅。 天尚未大亮,大厅里灯火通明。 老爷子拄着拐杖到了主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看向跟着进来的李昀州和盛域。 紧接着,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冷然地质问李昀州。 “这是你的答案?” “是。”李昀州点点头。 “好,好,好。”老爷子连说了三个‘好’字,他盯着李昀州,“李家的继承人都要正常结婚生子,你如今草率地选择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是打算彻底放弃这一切?” 第139章 局势 “这是一个二选一的题目?”李昀州站在老爷子的对面, 似乎对老爷子‘激烈’的反应早已有所预料。 “你爸应该早就告诫过你。”老爷子似乎已经不想多说,他给足了李昀州时间,就是为了让他清醒一下脑子, 谁知道他还是让人失望了。 “我明白了。”李昀州握着盛域的手, “我选他。”他居然淡淡笑了起来, “爷爷, 在他面前没有什么二选一,我只会选盛域。” 李昀州说完整个室内都沉默了几秒。 之后, 他朝老爷子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外走,丛山和苏衡对视一眼, 也立刻跟了上去。 管家见状,连忙吩咐人拦住他们。 客厅里的老爷子却摆了摆手,“让他们走。”他拄着拐杖盯着李昀州和盛域的背影,“李家的人做了决定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既然是他选的,就自己承担选择的后果。 管家再怎么不动声色此时也露出了些无奈,万万没想到多年来听话稳重的昀州少爷会突然做出这么叛逆又惊人的决定, 而这个决定已经足以影响到整个家族的未来走向。 从月湖离开是丛山开的车。 他们当时跟着李昀州出来,无疑也是决定了将来的路。 虽说是时势的影响,但那一刻的选择也完全出自本能, 将来给他们发工资的就完全是李昀州了,这个‘老板’也算是彻底坐实了。 李昀州愿意带着他们出来,也说明认可了他们,在短暂的迷茫之后, 丛山反而对崭新的未来充满了期望,甚至在开车时打开了音响,放了一首抒情又轻快的小调。 苏衡对这个某些时候木讷的过分, 某些时候又另类聪明的同伴十分佩服。 因为音乐放起来之后,整个车内的气氛也缓和下来。 苏衡没再说什么不适合气氛的话,反而升起了车内的隔板,他猜后座的两位这会儿应该有更多话想说。 和他想象的不同,李昀州和盛域从李家出来之后反而安静下来。 盛域直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要不要枕着我睡?” “后座的椅子不是更舒服?”李昀州直白地戳穿他,“而且还可以躺下来。” 盛域笑了一声,“知道你累了。”他帮李昀州调了下座椅,“休息一会儿吧。”说着,倾身吻了吻他的唇,又把外套脱下来搭在他身上。 “小盛总,用得着这样吗?”李昀州语气虽然调侃,却没有推拒他的动作,衣服也老老实实盖着,眉眼间居然有种温和又乖顺的错觉,“你不睡一会儿?”毕竟忙碌了一整夜。 盛域抓起他的手,似乎在用自己的手去丈量他的手指,“恐怕睡不着,毕竟刚刚才收了那么大的礼。”盛域的身体是完全不累,此时坐在李昀州身边,心情的起伏却难以形容,莫名有一种激动又安宁的矛盾感。 李昀州已经闭上眼,“不用多想,这一步是迟早的事情,恰逢其会罢了。” 真的是恰逢其会?盛域觉得李昀州只怕是早有准备。 从老老实实待在月湖别墅里关禁闭,到他登门造访,再到李昀州的一系列举动,他只怕早就有过预设,但也确实是刚刚好。 “爷爷那边近日应该会有些动作,不过不用担心,他不会对盛家动手。”李昀州的声音逐渐变小,“我跟你的事情,不至于影响两家的关系,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是错认了一个继承人罢了。”在老爷子眼里,恐怕李昀州已经沦落成那种恋爱至上,拿前途和家族当玩笑,本质浪荡不羁又天真的傻瓜了。这种人不堪为李家的继承人,但老爷子也还有其他的选择。 李家对后辈从小到大的严苛训练,在这种时候反而体现出有备选的优异之处。 盛域搭着他的手,声音也跟着放小了,“放心,有我在呢。” 已经是清晨时分了,盛域让丛山把车开到了港惜。 下车的时候李昀州已经醒了,盛域说:“这边的电子钥匙你都有,指纹上次已经录了,暂时先住这边,等我爸回吴州,我们再一起回去?” “好。” 盛域立刻笑了起来,自己拎着半路特意买的早餐和李昀州一道进了屋子,顺便把丛山和苏衡的住处也都安排好了。 两个人回来简单吃了早餐,洗漱之后小睡了一会儿,中午的时候就起来了。 盛域带着李昀州在别墅里转了一圈,港惜这边的变化一眼就能看出来,短短的时间内从冷淡普通的单身居所变得一看就是两个人住的地方,不止各种生活用品都变得成双成对,整个别墅的布置软装,很多细节的部分都发生了变化,看起来宜居了很多。 “你回来之后准备的?”客厅里的大沙发重新换了颜色,落地玻璃居然也换了个样子,配套的窗帘当然也改了,这种零零碎碎的更新一时间居然数不清楚,盛域甚至特意弄出了一个小花园,虽然没有老宅里那个经年打理的花房植被丰茂,但却玲珑可爱的很。 李昀州没想到盛域还有这种兴致。 盛域闻言目光挪了挪,“之前就让人开始准备了,东西大部分都是我挑的,只让人参考了一下,你觉得怎么样?”他又看向李昀州,难得有些期待,“有不喜欢的我们再一起换别的。”说完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挺好的。”李昀州拿起一个柔软的抱枕,“都挺好的。” “那我们先住这边,以后你要是看中了别的地方,我们再换个地方住。”盛域看起来淡定的安排好了之后的住所问题。 “好。” 等到李昀州答应了,他的眼睛也亮了亮。 同居的问题就这么定了下来。 午饭过去没多久,李昀州接到了李嵩然的电话。 这个电话其实比他们预料了还迟了不少。 李昀州离开李家的事情就算李家再怎么保密,也不会瞒着李嵩然。果然,他们昨天半夜从月湖离开,李嵩然那边就立刻得到了消息,今天一早就赶回了吴州。 他在电话里提出要单独见一见李昀州,因为特别强调了是单独见面,盛域就没跟着一起过去,他今天同样有别的安排。 “下午谈完了,晚上可以一起吃晚饭,何云枫约了我见面。”盛域在李昀州出门前跟他商量,“在罗平山的酒店,她也是刚刚从旗州回来,那边应该有了新进展,我先过去看看。”盛域虽然先从旗州离开,但旗州那边也安排了人,何云枫当时受了点小伤,干脆顺势留在了那边治疗,主要是为了盯着旗州方面的事情。她到底曾经是盛域的队友,对黑天鹅世界的事情比较熟悉,更适合处理这方面的问题。 “下午谈完了,我联系你。” 两个人打完招呼各自行动。 盛域先去了罗平山,何云枫果然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同行的还有何云雾。 因为何云枫的擅自主张,她一回到吴州,何云雾那边就盯上了她,打定主意不让她再乱来。 好在跟盛域见面的时候,何云雾自觉避开了。 何云枫处理公事的时候何云雾肯定不会一直盯着,这次主要还是被何云枫的自作主张吓到了。 酒店的包厢是在后院的一角,隐私性极好,盛域来的时候,何云枫已经点了不少菜。她也没跟盛域客气,在他到之前已经吃了一顿,因为大清早从旗州过来,路上没吃什么东西,这一餐就被当成午餐解决了。 盛域点了一壶热茶。 何云枫一边看着他泡茶,一边赶紧把旗州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调查组那边的进展不怎么样。”何云枫接过盛域递来的茶,闻着幽幽的茶香,语气却有些沉重,“那些人从海底上来之后就开始意识恍惚,大部分都被直接送进了医院,因为当时那个状态,根本没办法回答警方的讯问。” “这些我知道。”盛域待在旗州的时候已经知道这些消息了,“后面呢?” “他们的问题不在表面,医院方面给他们做了血检和精神方面的检查,最后结论是,他们大部分人体内都有一种神经性药物的残留,这种东西有点类似现在的精神d品,是之前没有发现过的品类,具体的调查组那边还在化验,暂时没收到消息。”何云枫呼出一口气,“另外,精神科的医生也给他们看过,有些人被证明受到了过度的刺激,导致意识恍惚,对海下的事情记忆非常混乱,甚至吵着要请律师或者回国,有的干脆沉默不开口,什么都不愿意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被请过去,跟他们其中一两个碰过面。” “情况不好?”虽然有过这类的猜测,但现在真的被证实,事情果真变得很棘手。 何云枫摇头:“他们确实记忆混乱,固执的认为自己是去海下参加一项重要的仪式,仪式可以帮助他们达成心愿,但具体仪式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周围都有哪些人,都做了什么,他们居然都记不清楚了,再加上一直戴着面具,现在换了衣服脱下面具,连彼此都认不清楚。只有少数人是记得大祭司的,他们知道大祭司现实的身份,所以大祭司也被重点调查了。他们中间不少人身份都很特别,上面调查的时候也很仔细,保密措施做得很好,暂时还不知道大祭司那边的情况。” “那个叫伊凡的呢?被抓的人里面有他吗?”盛域问。 何云枫摇摇头,“当时我特意去查过,这次被带上来的人里面没有伊凡。海警那边到海下救援时,其实下面已经死了一些人了,虽然我觉得那个叫伊凡的家伙应该不会轻易死掉,但是警方那边也的确没有他的信息。” 盛域沉默了一下。 何云枫问:“盛队,你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吗?” “他们的情况像不像是受到了道具的影响?”盛域放下茶壶,清亮的茶水已经摆好了,“在道具影响的范围内有固定的认知,离开了道具的范围,意识会变得模糊,只能记得印象最深的事情,或者被人为划定的部分内容。” “你是说当时你们在柱子里没找到的那个道具?倒吊人的东西?”何云枫瞬间想起了被倒吊人拿走的那个道具。 盛域点头,“黑天鹅游戏里有关于那种能够迷惑人心的道具的传闻吗?” 何云枫皱着眉思考了一阵,“其实游戏里那种类型的道具不算少,我是说迷惑人神志的,只是功能的大小维持的时间不一样罢了,不过就算能迷惑敌人两三秒在游戏里也算是很强的道具了,但是我从没听过有什么东西能够催眠那么多人,迷惑那么多人的心智,还可以维持那么长时间,不过听起来这的确像是黑天鹅游戏的道具能做到的事情。” 逆天的道具并不是不存在。 “倒吊人在那个黑天鹅游戏本身就是很神秘的存在吧。” “是。”何云枫点点头,的确是这样,倒吊人尽管名声响亮,但长相、背景还有他手里具体有什么东西确实没什么人知道。 “你说,那个潘达尔奶奶的挂钟曾经是裁决者的东西?”盛域忽然问。 “没错。”何云枫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但我没见队长用过,盛队也没从卡古拉森林拿走那座钟。” 盛域终于喝了口茶:“假设潘达尔奶奶的挂钟是裁决者送到这个世界的,柱子里的那个东西是倒吊人的,那李昀州身上是不是应该也有一件和指挥官相关的东西?” 何云枫震惊地看着他,“这个……”这个好像真的有可能! “不过都是猜测。”盛域又补充了一句。 何云枫一脸复杂,这个猜测真的太合理了。 “那座钟还在调查组那边放着吗?”盛域不在意地问了一句。 何云枫点点头,“海下能拿上来的东西都拿上来了,不过并没有检查出什么特别的,包括那座钟。”她苦笑道,“我怀疑这个案子最终还是会被定性为邪/教犯事的案子,也不会大肆宣扬,就看大祭司那边是个什么结果了。” 盛域本身在三个州都安排了人,现在何云枫过来是把最新的消息先带了过来,一旦有了结果,他这边也很快能收到消息。 “我会申请把那座钟拿回来。”盛域早就有了这个打算,“那座钟的秘密还没解开,到时候也让昀州帮忙看一看。” 何云枫瞅了他一眼,总觉得盛队说这话的时候莫名的有点自豪是怎么回事? 她听错了? “的确可以让副队看看,副队的脑子最厉害了。”何云枫应和了一句。 “没错。”盛域点点头,脸上露出笑意。 何云枫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盛队,你和副队是定下来了吗?”她眨眨眼,颇有些期待的看着盛域。 “嗯。”盛域淡定的应了一声。 何云枫立刻笑了起来,真心实意道:“真是太好了。”这确实是她意识觉醒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李苍峡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 盛域看了她一眼,“应该也知道了。” 何云枫惊讶地看着他。 “昨天李家的人已经知道了。”今天远在旗州的李嵩然就回来了,李家其他人也该收到消息了。 何云枫更惊讶了,两位队长行动起来速度也太快了吧?她突然想起来副队现在的身份和处境,把陷到黑天鹅游戏的思维扒拉了一点出来。传闻中李家的那些规矩,副队这一关只怕不好过啊? 包厢外,何云雾看到了手机里新收到的消息,想了想,敲了包厢的门。 “云雾,什么事情?”何云枫在她进门之后问了一句,如果不是要紧的事情,何云雾不会这个时候敲门。 何云雾把手机递给何云枫,也摊开在盛域面前。 “李家老爷子的寿宴提前了,李家那边说,寿宴当天会公布一个重要的消息。”何云雾顿了顿,“我想可能和你们要谈的事情有关。” 同一时间,各大财经媒体也发布了一条新的视频动态。 李家最有潜力成为家族继承人的后辈从机场里拖着箱子出来,身后跟着几个黑衣的保镖,身前停着李家安排的车辆。 李从河回国了。 第140章 继承人选 这么多年以来, 李嵩然担心过李昀州身上的不少问题,担心隐藏在他身上的定时炸弹有朝一日会爆发,担心他幼年的遭遇会影响心智的成长, 在他外出留学时担心他的学业还有对未来的规划, 当然, 也担心他的事业发展是否符合家族的预期。 李嵩然唯独没担心过的就是他的感情问题, 因为李昀州多年来的随波逐流和淡定稳重不仅仅表现在学业和事业上,在私人问题上也一直如此, 干净顺从,哪怕在理应精力旺盛的青春期,对这方面似乎也没有太大的热情和冲动。李嵩然万万没想到, 就在李昀州稳步成长,的确该开始物色结婚对象的时候,他竟然扔下这么大一个雷,不止炸翻了他也炸翻了整个家族,甚至足以影响到他的前途和未来。 李昀州在与盛域有关的事情上表现出的不理智,一度让李嵩然非常头痛。 从开始一意孤行的靠近到发展出难以掌控的关系。 哪怕到现在, 旗州的事情也还没有彻底结束,老爷子至今没有过问,不过是因为盯着最后的结果, 以及更想提前扼杀李昀州破格的行为。 身为李家人,在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居然还能去亲身犯险,这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与失格。 可这竟然都不是最坏的结果,李昀州为了这么一段算不上尘埃落定的感情放弃了李家继承人的资格, 而这个资格算的上是李昀州这么多年来一直奋斗的目标了。 李嵩然在愤怒之余更多的是焦灼与不解,哪怕他表面上表现的多么镇定,在对李昀州和盛域的这段关系的处理上, 也相当的憋屈难受。 如果盛域不是盛家最受宠的小辈,李家乃至于老爷子那边也更好施为,但盛域的身份摆在那里,反而让他们不上不下,难以动作。 李嵩然知道老爷子那边早就提前联系过盛老,盛老那边推诿圆场的态度摆明了和李家的想法不一致。盛从译那边就更可笑了,他好心和他商量这件事,盛从译竟然摆出一副不可理喻的态度,指责他胡乱插手小辈的感情问题。李嵩然差点就怀疑盛从译在外头是不是还有别的私生子了,否则怎么对盛域的问题如此放任? 盛家摆明了无法合作,也不会和他们站在同一边。 李嵩然知道这件事只怕不好善了,但没想到他只是分了更多心思在旗州的事情上,老爷子就把人叫回来搞出了这么一遭,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直到现在简直就是不可收拾了。 “如果我不联系你,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和我说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就这样仓促做了决定,有没有尊重过我这个爸爸?”李嵩然尽量保持着平稳的语气,但话里行间的愤怒和不满还是流露出来,他手里捧着李昀州递来的热茶,却一口也喝不下去。 “爸爸,这是很大的事情吗?我以为这只是我的感情问题,感情问题一向很私人的,我不觉得我做了多么出格的事,我的对象除了性别不符合你们的预期之外,有哪里不好吗?” “哪里都不好!性别就是最大的问题!”李嵩然在李昀州面前也坦诚的很,“这只是你的感情问题吗,你在你爷爷面前说了什么,放弃了什么?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么白白浪费?就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爸,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把成为李家的继承人当成什么必定要达成的目标。”Y。U。X。I。 李昀州这句话一说出来,李嵩然的眉头倏然皱紧。 “你说什么?”李昀州已经昏头到这一步了? “这是您内心帮我设定的目标,并不是我的。”李昀州不声不响又丢下一个雷,“我只是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是那么重要的目标放弃一个重要的人?这个买卖不划算。” 李嵩然怔了一下,他发现李昀州居然是认真的。 难道这么多年来他心中儿子为之努力的目标真的是不存在的吗? 李嵩然有一会儿甚至说不出一句话。 “爸爸,您知道,我很少会坚持一件事情,而在这种事情上您劝我也是没用的。” “但盛域真的是一个合适的人吗?他和你不一样。”李嵩然仍旧不满甚至不解,“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你的选择一直比他们都多。”哪怕李嵩然是个男人,一直不方便帮李昀州操持这方面的事情,身为李昀州的父亲,他也知道儿子作为结婚对象来说有多么受欢迎,光是往李家长辈那里打听他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 李嵩然想起那些关于盛域过往的详细调查,嘴巴都拉成了一条直线。 “他感情经历那么丰富,交往过那么多对象,他又爱玩又嘴甜,认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接触的圈子那么复杂,他哪里配得上你了!”肯定是盛域哄的他儿子,不然以李昀州这个性格,他还能主动去找盛域? “爸,你这是偏见,你在以有色眼光看他。” 李嵩然冷哼一声,把椅子上的资料扔到桌上,那厚厚一叠资料被丢在桌面上都摔出了声音。 “这是偏见吗?这是事实。” 李昀州不为所动。 “你不相信我看人的眼光?” 李嵩然目光沉凝:“我是怕你心软容易受伤。” 李昀州倒茶的手顿了顿:“爸。” 李嵩然移开目光,声音又冷了下来:“姓盛的是不是个好对象先摆在一边不说,你爷爷那边你打算就这样放弃?”李嵩然回到了谈话的正题,“你知不知道你爷爷的打算,这几年,他一直在考察你们,你,从河甚至还有苍峡。苍峡一直不是他的最优选,但是你和李从河在他心里是不分轩轾的,你这次是在自断前程!” 话题的重点竟然又回到了最初。 “没关系。”李昀州说,“没什么关系。”李昀州甚至从来没把这两样放在一起衡量过,因为确实没有必要。 李嵩然深深地看着他:“你以为你违逆了你爷爷的决定直接放弃继承权,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吗?” “他不会对付盛家,得不偿失。”李昀州很冷静。 “那盛域呢?他是不是和你一样坚定?”李嵩然显然更了解老爷子,他顿了顿,“还有你呢?”老爷子虽然隐居幕后,但他在李家的掌控力一直没有削弱过,甚至让李嵩然这一辈都成了有些尴尬的存在,他和盛家那位早早退休的不一样,老爷子一直没有放手过,哪怕像李嵩然这样能力出色的儿子在他眼里也不是继承李家的人选,他的目光始终放在孙辈上,因为等孙辈执掌家族的时候,他才真的老了。李嵩然也不知道老爷子会怎么对待完全辜负了他期待的李昀州,这才是李嵩然最深的担忧。 他缓缓喝了口茶,忽然放下杯子,抬头盯着李昀州,眯起眼:“这么仓促就在老爷子面前摊牌,你是故意的?” 因为李昀州表现的太过淡定,李嵩然差点放过了这一茬。 “你主动把盛域带到老爷子面前,迫使老爷子当众发话,连个私下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你到底想做什么?” “当然是想把人定下来。” 李嵩然的脸黑了。 “你——” 李昀州微微笑了笑:“爸,你也说盛域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人,这样过了明路不是挺好吗?” 李嵩然说不出话来。 “你真是……吃了迷魂药了。” “或许是吧。”李昀州慢悠悠喝了口茶。 孙秘书这时候拿着手机上前来。 “先生,您的电话,是老宅那边打来的。” 李嵩然接过手机,摆手让孙秘书离开。 这通电话李嵩然没有避讳李昀州,电话也很短暂,但短短几句话的内容,却让李嵩然的脸冷到了极致。 挂断电话后,他把手机丢在桌上,冷着脸对李昀州道:“老宅那边说,你爷爷今天已经跟他们知会过了,他的生日宴会提前办,他会在生日宴会上宣布,李从河将升任宏盛的总经理,李从河已经回国了,刚刚去月湖见老爷子了。”其中的意味已经无需言表了。 宏盛集团的总经理几乎等同于李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李嵩然和李昀州的这次谈话显然没谈出什么结果,反而让李嵩然意识到,李昀州对盛域的态度的确比他之前设想的还要认真。 “你说他这是不是昏了头了,他这是不是把二十多年累积的叛逆一次性发出来?”李嵩然坐在车后座,前面的孙秘知道他并不需要答案,只是在自问罢了。 “昀州少爷他一直很冷静也很认真,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孙秘书挑了个折中的说法。 “怕的就是他的认真,他要是真的随便玩玩还是好事了。”李嵩然揉了揉眉心。 “您这几天还是头疼吗,还是让医生来看看吧。”孙秘注意到李嵩然的情况提醒道。 “不用了,上个礼拜不是才看过,老毛病罢了,不用让他来了。” “威尔逊医生那边约的见面时间也要到了,需要为您推迟几天吗?”孙秘书接着问。 “不。”李嵩然皱着眉摇摇头,“我的确需要见他一面。”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昀州他回哪边了?”意识到孙秘书没有立刻回答,李嵩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没住自己的公寓?” “昀州少爷他住在港溪。” 港溪不是盛家的地方吗!多年前,盛从译还在他面前炫耀过他在港溪选的好地皮! 孙秘不用回头就已经能想象出先生此刻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了。 老爷子的确雷厉风行,三天后,在他老人家的生日宴会上就大方宣布了刚刚回国的李从河接任宏盛的总经理,与此同时,李昀州也从之前待了很久的跃升离职。 这一升一贬,在吴州一下子炸出了巨大的水花。 谁也没想到,李家下一辈的竞争居然就在众人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瞬间有了结果,而且还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李从河一直被外派出去开拓海外市场,虽然能力出众,但也没有冒头到让人一眼认定的地步。 有些家族甚至都开始后悔,没有早早下注,让小辈们和李从河打好关系了。 谁能想到,李家的这盘棋会下的这么快呢。 李嵩然他们那一辈难道就没什么意见,没什么想法,没什么动作?就放任这件事情定了下来? 还是说老爷子乾纲独断,仍旧牢牢掌控李家,做下的决定不容忍反驳? 与此同时,又有另一种说法开始在吴州的八卦圈子里流传。 李昀州这次被踢出继承人的范畴,是因为他选了盛家的盛域,不是玩玩的那种,而是打算正经在一起的那种。老爷子不仅看不惯,甚至直接摆出了厌恶的态度,如今所做的决定就是为了惩戒李昀州的一意孤行。 寿宴那天,李昀州虽然也到场了,但待的时间并不长。而且离开的时候还是跟盛家的盛域一起走的,李家的李苍峡在寿宴上还闹出了一点小事故,把一整杯红酒泼到了李从河的西装上,一开始宾客们还说李苍峡这是小家子气,小辈们的斗争居然闹到了长辈的寿宴上,实在没眼看。等到老爷子讲完了话,李从河成了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之后,众人才恍然明白,难怪李苍峡有那么大的气性,老爷子这个决定的确来的太惊人了。虽说之后李苍峡就被他父亲李钧山拎着关了禁闭,但李家寿宴上的八卦还是传了出来。 “现在我是真知道人情冷暖,人走茶凉是什么意思了,那些之前特意凑过来跟咱套近乎的现在都跑到人家那里去了,人那才刚回国呢,他们现在跑上去套近乎有什么用?锦上添花,还要看人有没有闲心看他们那花儿吧。” 徐佑禾怕李昀州和盛域心情不好,特意攒了局,约了几个相熟的朋友出来,想让两人特别是李昀州换换心情。外面都说李昀州多年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虽然没这个感觉,但私心也觉得兄弟这么多年的努力白白浪费了挺亏的。 徐佑禾邀约之前还担心他们都不肯出来,没想到盛域和李昀州都来了,不止来了,心情看着还不错,徐佑禾这才说了几句。如果两人心情都不好,徐佑禾反倒不会提起这些了。 “这不是正常操作吗?”李昀州端着杯子看着不远处正在打台球的盛域。 徐佑禾注意到他的目光,突然一笑:“诶,昀州啊,我现在是真的肯定你是看上小盛总了。”徐佑禾幽幽叹了口气,“曾几何时,我一直觉得,你就是想找找刺激呢。” 那边的盛域打了漂亮的一杆,直起身朝这边看过来,又刻意瞟了眼徐佑禾。 李昀州喝了口酒:“的确挺刺激的。” 徐佑禾疑惑道:“啊?”隔了这么远,他怎么觉得小盛总听得到呢? 第141章 猝不及防 徐佑禾还想再问的时候, 李昀州已经放下酒杯走到盛域那边去了。 盛域的这一局刚刚结束,毫无意外的赢了对面的薛浩,薛浩放下杆子, 长叹一口气又抓了抓头发, “我都说不跟盛哥打了, 我根本打不赢他, 完全是送菜,你们一个个的就在那边看好戏!有本事你们也上啊。” “我们刚刚都上过了, 我们上完了才喊你上的。”旁边打扑克的几个人忍不住起哄,“你就陪着盛哥再打两局吧,难得他有这个兴致。” 薛浩头疼, 主要是球台上被教做人的次数太多,他快有心理阴影了,再这么打几局,他下次都不敢和别人玩儿了。 “不想打了?”盛域靠在球台边,一只手握着球杆,“不想打就去休息。”难得盛域这一次也没有勉强他。 “真的?”薛浩瞟眼看见了李昀州, “切,原来是昀州哥过来了,你想让他陪你打吧。”他不等盛域反驳, 立刻走过去把球杆递给李昀州,“昀州哥,你们打呗,我看只有跟你打的时候, 盛哥才不会那么凶。” 旁边的人闻言都跟着笑了起来,“哎,这个要围观下, 来来来,这局牌打完不打了,我要看他们两打球。” “我也要看!” “人家一对儿打球管你们屁事。”有人笑闹起来,这是看着盛域今天心情不错,特意来闹气氛的。 “我们这不是要看看小盛总对待‘自己人’是不是会手下留情吗!” “就是就是!” “行了你们,再有说话的先上来打两局。”盛域瞥了他们一眼,等那几个起哄的都乖乖闭上嘴才对李昀州说,“打一局?” 盛域今天的兴致的确不错,他走到李昀州身边,把巧克粉递给他,“我记得你会玩儿。” “你记得?”李昀州有些意外,他接过盛域递来的巧克粉擦了擦球杆皮头,“我很久没打了。” 盛域上一次看李昀州打球还是很多年前,那会儿他们应该还在读初中,大人们参加商务晚宴,他们这群年纪不大的就各自社交,这种场合家里的长辈带他们过来的意思也不外于此,提前拓展人脉,为将来打打基础,要说有多功利可能谈不上,就是个习惯罢了。 也的确有很多人在那里端着饮料杯子学大人一样热络的聊天,但也有凑在休息室里打扑克玩游戏的,李昀州这种待在一边安静打球的不是没有,只是少罢了。 盛域当时在隔壁房间玩游戏,出来只是为了透透气,路过那间休息室的时候随意往里看了一眼,就看到李昀州搁那儿一个人打球,因为姿势标准挺有美感,打的也十分不错,盛域就这么记住了。 “在想什么?”为了方便打球,李昀州脱了身上的外套。 盛域走过去,自然地接过他的衣服,帮他挂在一边,他笑着说:“当初的我估计怎么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和你一块儿打球。”毕竟小时候两个人也玩不到一块儿,盛域对李昀州这种乖巧牌实在没什么接触的兴趣。 “你当初想不到的岂止是打球?”说话间,李昀州已经弯腰开球,打了个漂亮的开局。 盛域忍不住笑出声,现在的确不止是在一张球台打球了。 李昀州虽然多年没打,姿势还是一如既往的标准又漂亮,除了当年身形更为瘦削外,打球的姿态和记忆中的竟然相差无几。 明明是对手,盛域居然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欣赏的目光,一边还忍不住调侃:“我可不会放水,这是对对手的尊重,你待会儿要当心了。” 李昀州打球的间隙站起身,走到另一边,一边打球一边说:“行,谁输了谁今晚睡客房。” “啧,你这个赌注不对啊,那不是总有一个人要睡客房?”盛域扬起眉。 “偶尔睡个客房不好吗?你难道不需要一点自由的空间?” “你这是还没几天就烦我了?”盛域抱着胳膊靠在墙边,“我不睡客房,你也不准去。” 李昀州弯腰出杆,头却微微抬起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谁赢了谁说了算。”盛域拿着杆子上前。 另一边,薛浩早已经凑到徐佑禾身边了,一边拿着啤酒喝一边盯着盛域他们那边摇头。 “你说说,他们两个是不是也太旁若无人了,我们这都在呢,他们就公然谈论这种事情,实在是太……” “太什么?”徐佑禾把水果盘往自己这边挪了点。 薛浩深吸一口气:“太了不起了。” 徐佑禾‘噗’地一声笑出来,“你好像还挺羡慕。” “我是佩服。”薛浩拿着叉子叉了一块水果扔嘴里,“有几个人敢像他们那样硬刚,我真没想到昀州哥能做到这一步,就像我吧,平日里看起来是不错,但真要为了一个人跟家里闹,终归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只有听家里的份儿,家里说是不管我找什么样儿的,如果我真找个不符合他们预期的,结果还不是只能分手?” 现如今待在这里的一群人多少都有这么一点想法,经过这次的事情,原本李昀州在吴州这群公子哥心目中的形象简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刚起哄的那群人打完了牌还真去围观盛域他们打球了,没一会儿,徐佑禾和薛浩就被人挡住了视线,球台那边不时传来几声没压抑住的惊呼,显然这场球打的还相当精彩,本来应该安静看球的人都没忍住声音。 “看吧,我说只有昀州哥才能跟盛哥打个旗鼓相当。”薛浩啃完了一块水果笑嘻嘻地说,“盛哥就算不放水也能打得过瘾。” “我记得今天李从河要代表宏盛和亚当斯国际集团签约?晚上还有场庆功宴。”徐佑禾喝了口酒,突然说道。 “提这个干什么?”薛浩显然也知道这件事。 “有感而发罢了。”徐佑禾放下酒杯。 李家和亚当斯国际集团的合作是李从河接任宏盛总经理后经手的第一件大事,也可以说是老爷子送给李从河的见面礼,此前两家公司的合作实际上就已经谈了不短的时间,基本尘埃落定了,之所以放到现在由李从河作为代表来签约,完全是为了给李从河造势。 老爷子一旦选定了继承人就会不遗余力的扶持,其他人瞬间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尽管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没想到老爷子的动作会这么快。 徐佑禾都佩服李昀州的心态了,因为一般人恐怕都很难接受这样的落差,但现在李昀州的心情看上去依旧很好。 “今天来的几个谁不知道这件事,但他们还是来了。”徐佑禾缓缓说道。 “你想说什么?”薛浩放下水果叉子,“李从河就算现在风头再大,也总有人不买账的,不是人人都要去他那个庆功宴的。” “我知道。”徐佑禾笑了一声,“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把局定在今天?我就是想看看到底能来几个人,没想到结果还不错。” “他们都知道你的心思。”薛浩扬扬下巴,“不管是真心还是纯粹利益的选择,起码他们眼光都很不错。”今天能来这里的谁又不是心知肚明。 “如果接任宏盛的是昀州,只怕今天还要更加热闹。”徐佑禾感叹道。 薛浩拿起酒塞到他手上,“你可闭嘴吧哥,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单纯找不开心吗?不是我说,昀州哥和盛哥又不是没本事,之后想要做什么不行,没了家族的依仗哪怕这几年难一点,但他们两又不是那种只会靠家里的人,再说了李家真会一直不管昀州哥吗?我看不见得。” 徐佑禾点点头,刚想开口继续说话,包厢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徐佑禾皱眉,和薛浩一道看向门外。 之前他们不想被人打扰,也没用包厢内原本配置的服务生,包厢里全都是自己人,没人在外面哪来的这种敲门声? 他们定的这间会所服务一向非常周全,也绝不会出现这种猛锤门打扰客人的状况。 这到底是…… 徐佑禾站起来,刚想过去,包厢的门就从外面被人直接打开。 会所的负责人一脸难色和一群警官一道进了包厢。 “几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 “这是怎么了?” 球台边的人终于反应过来,停下了围观,看向门口,打到一半的球自然也只能停下来。 为首的警官直接穿过人群,走到李昀州面前,拿出一张证件。 “李昀州先生吗,现在有一桩谋杀案,我们想请您回警局协助我们调查。” “你们在搞什么?”旁边的人面面相觑,原本火热的气氛一下子落到了冰点。 谋杀案? “什么谋杀案?”盛域拨开人群,走到李昀州身边,看了眼警官的证件,证件没问题。 “我们一直在这间会所没有离开过。”警官突然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找上门,难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啊,我们都没离开过,哪来的谋杀案?”其他人也纷纷说了起来。 为首的警官点了点头,他身边的警员立刻会意。 现如今也的确没有保密的需求,因为这个案子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的,现场甚至还有诸多媒体,再过不久只怕整个吴州都要轰动。 警员对着他们,镇定开口道:“就在二十分钟之前,宏盛集团和亚当斯国际集团于华阳酒店联合举办的庆功晚宴上,宏盛集团的总经理李从河先生因为服用了含有剧毒的酒水当场身亡,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是一场针对李从河先生的恶意谋杀案件,现在想请李昀州先生前往警局协助我们调查,同样的,诸位也请随我们走一趟,我们需要给各位录口供。” 第142章 阴影下 整个包厢在一瞬间的寂静后陡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警官, 等等,你们刚刚说谁被谋杀了?李从河?” 在得到确认的答案后,包厢里顿时陷入了奇怪的气氛中, 有人已经忍不住拿出手机翻起了里面的信息。 “各位现在最好不要对外发送什么消息, 一会儿官方的通告就会出来, 现在请各位一起去警局协助我们调查, 这起案子影响非常恶劣,希望各位能够配合我们, 早日找到凶手。”为首的警官在说话的同时,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李昀州身上。 “走吧。”李昀州放下了手里的球杆,主动上前了两步, 走到警员们中间。 “等等。”盛域打开柜子把他的外套拿出来递给他,“我跟你一起。”他走到李昀州身边。 旁边的警员见状看了为首的警官一眼,对方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一群人也放下了手边的东西,穿好衣服带上了随身物品跟着警员们鱼贯而出。 他们内心还是非常震惊,实在没想到风头正劲的李从河怎么会突然被人毒死了, 这感觉也太奇幻了!华阳本身就是宏盛集团旗下的大型连锁酒店,宏盛和亚当斯国际集团的合作也是两家公司这几年内最重要的项目之一,李从河在自家的酒店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被人下毒还当场死亡, 这件事情的影响光是想一想就知道有多轰动! 在从会所走到外面的过程中,一群人的目光不由落到了李昀州身上。 警方在案件发生后几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这边,甚至他们都没来得及得到消息,一来就要把李昀州带回去协助调查,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是掌握了什么跟李昀州有关的证据? 一群人往外走的时候都相当沉默,心思却百转千回,脑子快的已经开始分析这件事情的利弊得失了。 薛浩走在徐佑禾的前面, 徐佑禾眼睁睁看着他从一脸不安到浑身不适。 薛浩这会儿心里实在很乱,忍不住回过头对徐佑禾说:“怎么我又碰到这种事了?是不是拜佛都没用了?怎么还要把我们拉去警局调查了,关我们什么事?” “行了,别说了。”徐佑禾摇摇头,“不会有事的。”他安慰了薛浩一句。 徐佑禾望着前面的李昀州和盛域,真正有事的只怕是昀州。 因为谁都知道,李从河一旦出事,李家剩下的人里李昀州就是最合适的继承人。作为既得利益者,不管有没有证据,他的嫌疑都一下子被拉得很大,这恐怕也是警方那边来的那么快的原因之一,而且投毒这种事情,不是非要本人在场的,他们不在现场也推断不出现场的情况,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前面李昀州和盛域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李昀州这边是李嵩然打来的。盛域这边居然进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张随,另一个是他爸。 他们上了警车,这会儿也并不允许接电话,两个人只能挂断,手机也被暂时没收保管了。 虽然在一辆车上,但此时也并不允许有过多的交流,李昀州左右两边都坐着警员,他表现的十分淡漠,唯独在察觉到盛域在看他时脸上的表情才松了几分,他朝盛域轻轻摇摇头。 盛域知道李昀州这是在跟他说,没关系见机行事,但他的心情依旧很糟糕。 徐佑禾想到的那些盛域心里只会更清晰。 警察赶在案发现场的人联系他们之前过来拘人,手里一定是有什么东西。他们直指李昀州,现场的东西恐怕和李昀州脱不开干系。 刚刚为首的警官虽然表现的很平静,但他身后的几个警员却一直在打量李昀州,他们在观察李昀州的表现,这是一种对嫌疑人的不动声色的探究,很细微,但在盛域或是李昀州眼里都不算隐蔽。 谁想要李从河死? 为什么要杀李从河? 前几天才闹得纷纷扬扬的李家继承人之争在这个案件之后无疑又要被重新捞起持续沸腾了。 到了警局,李昀州果然被带到了单独的审讯室。 盛域作为和李昀州关系亲近的对象被带到了不远处的另外一间审讯室。 其他人反而只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盛域这边的审讯进行的非常枯燥。 警员们在询问了盛域和李昀州的关系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针对李昀州近期的表现,以及这一周来他的行动轨迹在提问。 “我说过,这周我们的确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起,偶尔分开也是有公事在办。” “我们的确没有二十四小时在一起,刚刚我已经说过了是大部分。” “包括睡觉?当然,我不觉得情侣一起睡有什么大不了的。” “剩下没有在一起的时间你们也可以去调查,他工作方面的问题我并不过多参与,他是个独立的成年男人,有自己的事业和社交都不奇怪,作为伴侣,我尊重他的私人空间难道不可以吗?” “如果你问我,我当然不觉得他有谋杀李从河的嫌疑和动机,如果你们做过提前的调查,应该清楚他早在一周前就已经和李家的老爷子摊牌了。” “我不能假设他会不会为了一段感情放弃家族产业,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因为他已经这么做了,如果你们觉得这是他为之后的谋杀放的烟/雾/弹,这难道不是一种先入为主吗?” “没错,我们感情很好。” 盛域的回答无懈可击,尽管情绪实在称不上很好,甚至有些不耐烦,但已经足够配合警方的询问了,在外观察审讯的专家摇摇头,“他的情绪是符合我们预设的,真实度应该很高,他和嫌疑人的关系相当亲近,并且对这段感情很有信念感。” “什么叫对感情很有信念感?”旁边记笔录的警员忍不住问。 “他们现在应该处于热恋期吧,这一位对嫌疑人的感情毋庸置疑处在非常热烈的阶段,且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对方,以及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都非常有信心,他当然不会觉得嫌疑人会在此时去谋杀他人,因为这是一种毁灭感情的行为。” “那如果嫌疑人真的做了什么,他岂不是也会包庇?” “你在做一种无用假设,为什么不猜测他们是同谋?” 警员一时间愣住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直觉上觉得对方不会是帮凶,嫌疑人那边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围观了这场审讯,他实在不觉得里面的那位会是谋杀案的知情者。 “一切还在调查,不要那么早下结论,先看看再说,这场审讯只怕没那么容易有结果。” 盛域这边果然到最后也没问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对自己所知的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我同样相信李昀州,当时现场的环境那么复杂,在没有做尸检以前你们怎么能肯定李从河就是毒发身亡,并且还是因为那个杯子里的酒中毒而死?再退一步说,就算他是中毒死的,你们找到的那个嫌烦也的确是被人指使,你们又怎么能凭嫌犯的一面之词就确定指使他的人是李昀州?这实在太可笑了。” 盛域毫不客气的在审讯室里反问对方,因为表现的太有底气,反而让人信服。 “你以为我们这次带你们过来仅仅是因为李家李从河的死?” 审讯到现在,对面的人才透露出了一点关键信息。 “旗州的案子还没有结束,这段时间以来发生在你们身边的奇怪案件已经多到很难让人不产生其他联想了,关于这一点,我们想听听盛先生的解释。” 就在盛域面临询问的同时,摆在李昀州面前的也是几乎相同的问题。 “李先生,关于这几个案子,您有什么想说的吗?”审讯李昀州的正是带他们回警局的为首的警官,他盯着李昀州,试图从他脸上找到蛛丝马迹,对微表情的把握让他可以把嫌疑人每一个细微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但在李昀州身上,他居然感觉到了压力。 “我可以说,但你能保证不失忆吗?”李昀州靠在椅子上淡淡道。 “李先生,请你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旁边的人忍不住呛了一声。 为首的中年警官拦了他一下,“您是什么意思?” 李昀州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就算现在我说的再多再详细,也许明天你们就忘记了。” “李先生的意思是,你所经历的是多起非自然性的关联案件?” “你信吗?” 旁边的警员显然是不信的,并且表现的满脸怀疑。中年警官却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我们分析过最近您身边发生的一系列的案件,的确有很多无法解释的可疑之处,如果说这些真的和非自然现象有关,也许我们可以深入调查一下,那么李先生,您可以说一说您所知的关于这一切的真相吗?” 李昀州终于抬起眼看向中年警官,他沉默了几秒,缓缓道:“可以。” 两个小时后,盛域在警局门口等到了从里面出来的李昀州。 李昀州并没有像很多人设想的被一直扣留在警局,哪怕现场找到了非常不利于他的证据,但他依然在所有朋友已经离开警局后顺利地从里面出来了。 李家的车等在旁边,孙秘书朝他点点头,知道盛域和李昀州有话要说,他没有马上凑过来,打完招呼后就等在了一边,但看态度,肯定是要接李昀州回去一趟的。 “其他人都回去了?”李昀州主动开口问。 “嗯,你怎么样?”盛域打量着他的状态,尽管知道李昀州不会有什么事情,但心理上的惦记总归是不会少的。 李昀州摇头:“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忘了。” 这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盛域却一下子明白了。 “果然也是这样,还是不行吗?”他皱眉喃喃道。 “规则不可能让这个世界的人了解黑天鹅游戏,这是被强制禁止的,特别对象是大多数没有跟黑天鹅世界接触过的普通人,这条禁令是绝对凌驾在所有规则之上的。” 这个世界不是没人能察觉到很多事情的异常,比如那个相当敏锐的中年警官,可一旦他说了关于那个世界的一些事情,他们一定会忘记。 集体失忆事件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了。 “所以现在他们放你出来了?” “嗯,一旦讲到黑天鹅游戏,最后只会变得证据不足。包括刚刚华阳酒店的案件,有些东西忽然就消失了。” 盛域一愣,明白了李昀州的言下之意。 “也就是说李从河的死跟黑天鹅游戏有关?” “至少有一定的关联。”李昀州对案子的了解并不清晰,警方那边目前也不可能把调查到的所有信息告诉他们,“我要回趟月湖。” 盛域点头,“我跟你一起过去,在车上等你。”盛域知道李昀州这趟回去必然是跟李嵩然有事情商量,孙秘书等了这么久肯定也是李嵩然的意思。他们父子有话要说,盛域不方便现身,但陪着李昀州回去可以以防万一。 李昀州没有拒绝,他跟盛域一道走到李家的车旁边,孙秘书看了盛域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引着两人上车之后,车子很快启动,直接开回了月湖。 此时的月湖别墅果然灯火通明,李家名下的整个区域从入口开始就陷入了令人胆寒的寂静。 第143章 尘封的裂缝 别墅的客厅没有人, 李昀州进去之后被孙秘书引到了书房。 孙秘书解释道:“老爷子当时也在现场,从河少爷出事后老爷子当时就没撑住被送到了医院,钧山先生和苍峡少爷也跟着过去了, 先生负责料理外面的事情所以提前回来了。”李家老宅那边也收到了消息派人过来了, 李嵩然刚刚才应付完老宅那边的人,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睡, 就为等着李昀州回来。 “知道了。”李昀州点点头,两个人在书房门前站定。 “您进去吧, 先生一个人在里面。”孙秘书轻轻敲了敲门,和外面的保镖打了个招呼,没有跟着进书房, 在李昀州进去后带上了书房的门。 谁都可以预见,今晚必定是个不眠之夜。 李嵩然站在书桌后,听到李昀州的脚步声才转过身。 “华阳酒店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他脸上难掩疲惫,看着李昀州的目光也有几分复杂。 李昀州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脚步微微一顿,又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他面前。 两个人隔着一张书桌。 “坐吧。”李嵩然把桌上的热咖啡推到他面前, 自己也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刚刚让他们送来的,喝了提提神。” 李昀州看了眼咖啡, 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放到桌上。 “庆功宴上到底是什么情形?李从河他是当场毒发身亡?”李昀州开口问。 李嵩然没有马上回答他,他同样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向来更爱饮茶的他现在却在喝咖啡, 因为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实在耗费了太多心力。 李嵩然缓缓叙述着宴会上发生的事情。 “当时台上的流程已经差不多结束了,李从河拿起香槟向来宾们举杯时突然倒下了,酒店的人立刻围上去急救, 但他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连救护车都没来就断气了,我们马上封锁了整间酒店,你应该知道这场晚宴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出了这种事情有几个能完全不惊慌?能够拖到警察过来已经是卖了李家的面子,酒店那边的一些宾客还在继续接受调查。”李嵩然的手机整晚没有停过,他是硬挤出来的时间跟李昀州见了面。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马上回来吗?”李嵩然盯着他问道。 “李从河死了,李家刚刚选择的继承人又没了,爷爷也进了医院,老宅那边人心不定,家里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应对,跟亚当斯集团的合作不能因为这件事出差错,还要安抚参加晚宴的宾客,跟警方交代,与媒体对接,甚至做好明天股价波动的准备。”让李昀州罗列,他可以罗列出一系列李家亟需解决的问题。 “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李嵩然打断他,“警方在现场抓到了一个可疑人员,已经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他就是直接向李从河酒杯里投毒的嫌疑人。” “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李昀州直接挑明,面对李嵩然的沉默,他接着开口说,“如果没有关系,警方应该也不会立刻找上门,您应该也不会这么急着让我回来。一般这种情况下,我更应该避嫌,越是置身事外才越安全。所以,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是许芳蕊常年资助的一个孤儿。”李嵩然闭了闭眼又睁开,“警方已经在查许芳蕊了,但许芳蕊没理由害死李从河,她和李从河没有其他的瓜葛,这么多年她在李家一直照顾你,跟李从河的接触反而不多。如果许芳蕊要害李从河,唯一的理由只有你。” “许芳蕊差点害死我,那一次我差点死在火场,而且她还在坐牢,这个理由太牵强了。”李昀州语气冷淡,并没有因为李嵩然的宣告有任何特别的表现。 “但她对你也有愧疚,她一直很想见你。”李嵩然看着李昀州,“她很后悔。”人在剧烈的情绪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您不觉得这一切看起来太像一个圈套了吗?一个有胆量公然投毒的人被轻易抓住,恰好是照顾我长大的阿姨之前资助的孤儿?就算我跟李从河利益相关,我有必要杀他吗?”李昀州把疑点摊开在李嵩然面前,“退一万步,就算真是许芳蕊指使他人谋杀李从河,哪怕她真是为了给我扫除障碍,但这并不是我的主观意图。” “这些我们都知道。”李嵩然沉声道。 “你们?你,还有爷爷,大伯,还是老宅的那些人?”李昀州的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我们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老爷子怎么想。” “爷爷怎么想?”李昀州步步紧逼。 李嵩然没有直接回答他。 “证据的确对你非常不利,但这种局面反而是可以预料的,作为了解你的人来说,当然不会觉得你会设计这种容易被轻易拆穿的圈套,但再反过来想想呢,老爷子一向想的很深,李昀州会不会故意设计出这种愚蠢的圈套反而可以洗脱嫌疑呢?昀州很聪明也很优秀,他可以做的有很多。” “那您呢?”李昀州直视着李嵩然的眼睛,“您是相信那些证据,那些基于了解的推测还是相信您的儿子?” “我当然相信你,你不会为了李家的产业去杀李从河,没有这个必要。” 李昀州缓缓摇头,他依然看着李嵩然,只是目光平静又淡漠。 “不,您不相信我。” 李嵩然整个怔了怔,握着咖啡杯的手倏然收紧。 “你的确不认为我会为了财产和继承权指使他人谋杀李从河,但如果还有其他的原因呢?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某个时刻又会失去控制,变成你们不认识的你们都害怕的那个陌生人,他冷血地利用借刀杀人的方式,杀了李从河,扫除我面前的障碍。” “闭嘴!”李嵩然脸色陡变,厉声呵斥道。 李昀州坐在那里,并没有停下来。 “李家的继承人不算少,但如果老爷子真的还有一丝理智,他都会站在家族的立场上选择最能维持这个庞大家族继续运转下去的继承人。就算他不想,老宅的那些人呢,还有很多人需要靠李家活着,把家族交给李苍峡或是其他人真的可以吗?很痛苦对吗,即使不想选,我也是最合适的那个人,这么一想,我的确很有动机。” “够了!李昀州,够了!”李嵩然猛地站起来,他手边的咖啡杯被掀落在旁边,咖啡洒了一桌子,李昀州也停了下来。 李昀州的这番话,终究是把多年以来粉饰的看不出痕迹的东西撕开了一条裂缝。 “我不在乎爷爷怎么想,也不在乎他之后会做什么。”李昀州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他依旧看着李嵩然,李嵩然在他目光的注视下隐隐地尝到了难言的酸苦,他胸口有些起伏,下意识地想找药。 李昀州起身走过去,把他口袋里的药拿出来,拧开瓶子放到他手边。 “爸,保重身体。”李昀州退到桌边。 他没有在李嵩然面前继续澄清自己,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我知道您今天叫我回来的目的,爷爷的确在怀疑我了,他醒过来之后很可能对我出手是吗?” 李嵩然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回答李昀州,也没有动手边的药。 “无所谓。”李昀州道,“您不用为我担心,当务之急还是看好李苍峡吧。” 李嵩然脸色微变。 “昀州!” 李昀州平静地说:“李从河死了,如果爷爷一意孤行,他能选的大概只有李苍峡了,李苍峡或许很危险。” 李昀州说完这句忠告,也不管李嵩然怎么想,转身离开了书房。 孙秘书站在门口,察觉到此时非常不妙的气氛,看了眼李嵩然。 李嵩然拿起药吃了两颗,对孙秘书摆了摆手,孙秘书没有拦李昀州,目送着他离开了别墅。 李昀州走出了别墅的大门,月色下盛域正靠在车边抽烟,看到李昀州出来,他立刻把烟灭了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我看你一直没出来忍不住抽了一会儿,我已经在戒了!” 李昀州直接走过去,在盛域还在怔愣间抱住了他。 “没关系。”李昀州似乎只是当下需要一个拥抱,他抱了一会儿就要松开。 盛域连忙用手搂住他的背,把这个即将分开的拥抱重新填满,“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我们回去再说。” 盛域眉心微皱,他知道李昀州肯定有什么事情,而且这事情竟然还影响到李昀州的情绪了。他松开李昀州,却紧握住他的手。 “好,我们回家再说。”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盛域干脆拉着他上了车,让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我开车。”不等李昀州动手,盛域干脆帮他系好安全带。 在回程的路上,他一直忍不住看李昀州,盛域心里难得有些焦急,但又知道李昀州需要一点时间,也没有主动开口追问。 李昀州侧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吴州是个没有夜晚的城市,不管到几点,外面依然灯火璀璨,窗外的灯光映在玻璃上,车窗内却一片寂静。 盛域打开了车内的音响,一首悲伤的曲子响了起来。 盛域眉头一皱,换了一首,下一首竟然还是不怎么开心的调子。 盛域又换了一首,这次终于是个悠扬抒情的曲子了。 他松了口气,发现李昀州竟然转过头在看他。 盛域放缓了车速,温声问他:“累吗?” 李昀州安静地看着他,终于还是缓缓道:“的确有点累。” 盛域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旁边是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饿不饿?吃点东西?”他问李昀州。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盛域停好车就去了便利店买东西,没过多久就拎着满满一袋子东西回来了,手里还捧着冒着热气的速食。 他打开车门,快速的钻进了车。 “好冷。”盛域用冷手摸了摸李昀州的脸,“是不是很冰?” “嗯。”李昀州的表情温和下来,他把车内的空调调的更高了一点。 盛域把手里的热饮递给李昀州。 “喝点热的,我还买了些吃的,有些我试过,味道还是很不错的。”大少爷买起这些居然熟练的很,手里的面条还冒着热气,他几下拌匀了面条,把筷子递给李昀州。 李昀州接过来,把面条分了一半到盛域碗里。 “一起吃。” 两个人相视一笑,坐在车里吃起了东西,分享着食物和饮料。 “谢谢。”李昀州捧着热饮,靠在椅背上,短短两个字已经说尽了很多情绪。 “跟我说什么谢。”盛域放下饮料,倾身过去,把李昀州的脑袋按在怀里,他的下巴搁在李昀州头顶,叹了口气,“昀州少爷,有什么不开心的记得要跟我说。” 第144章 他记得 暴雨突降冲刷着干涸了许久的地面, 整个吴州都笼罩在这突来的瓢泼大雨中,雷雨从半夜开始持续,到了白日天依旧是阴沉沉的一片, 大颗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 虽然因为良好的隔音房间里还算安静, 躺在床上的人却睡得并不沉。 闪电划过阴沉的天空, 原本已经减小的雨势骤然变大。 盛域捂着额头睁开眼睛,还没完全清醒就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床, 床边一片冰冷,半夜里一起入睡的人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盛域摸到放在一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竟然已经中午了? “嘶——”他打开床头灯, 半坐起来,露出添了些许痕迹的上半身。 盛域弯下腰找了找睡衣,昨天凌乱的衣服已经不见了踪影,床尾放着一套干净的新睡衣。 他掀开被子,随意地披上了睡衣,乱着头发眯着眼睛穿着拖鞋就打开房门走到客厅。 “昀州?”他喊了一声, 不见人回答,餐厅的桌子上摆着昨天他们买回来的零食。 他拿起同样放在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 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温度刚刚好。 盛域端着杯子到厨房晃了一圈,厨房蒸箱里的东西还在保温,他想了想端着杯子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半掩着, 里面传来开会的声音。 李昀州穿着衬衣坐在电脑后面,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看到门口的盛域, 他的声音短暂停顿了一下,电脑屏幕的另一边,一群开会的下属们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还在十分有条理的继续汇报着工作。 李昀州朝盛域笑了笑,盛域回了他一个笑,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压了压嘴唇,松散中带着股帅气,找到李昀州后他并没有进书房,反而端着杯子离开了。 李昀州哑然失笑,屏幕另一端的人这下才是愣住了,作为下属他们极少能看见这位能力超群的顶头上司露出这么轻松的表情,一群人一下子噤了声。 “继续。”直到李昀州开口,他们才整理好情绪,继续讨论起工作,只是心头留了些疑惑。 没多久,洗漱完毕的盛域就端着蒸箱里的午餐还有两杯咖啡到了书房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在李昀州点头后,端着东西进了书房。 盛域依旧随性地穿着睡衣,脸虽然清爽了,头发却还乱糟糟的懒得打理。 他坐在书桌另一边宽大的沙发上一边喝咖啡,一边吃东西,一边偶尔看看李昀州。 直到李昀州那边会议结束。 李昀州合上电脑屏幕,径直走到沙发边坐到盛域旁边,盛域把咖啡和午餐推到他面前。 “几点起来的?”他问李昀州,“你才睡了几个小时?难道昨晚没睡好?” “睡得挺好的。”李昀州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有些工作要提前准备,不想吵醒你。” 盛域放下杯子,摸了摸李昀州的后脑。 李昀州轻轻抬眉。 “别太累了,小心身体吃不消。” “我知道。”李昀州拿下他的手,盛域干脆抓住他的手指。 李昀州任他扣着手指,“早上你手机响过,是伯母打来的,你手机昨晚放在我那边了。”李昀州被手机吵醒后下意识就接了,等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时才瞬间清醒过来。 “你接了?”盛域仍旧有点困,懒洋洋地问道。 “嗯,伯母说让你今天回去一趟。”李昀州帮盛域整理好睡衣的领子,因为凑得很近,清淡的须后水的味道掠过鼻尖,盛域眉眼低垂着,李昀州抬起头,刚想说话,盛域的吻就倾覆而下。 滚烫的唇舌放肆的侵略着他的唇齿,盛域目光中的灼热让李昀州微微一怔,诧异间就被推倒在沙发上。这个吻顿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亲吻从嘴唇下巴一直蔓延到脖子,瞬间勾起了身体的记忆,这种一触即燃的身体反应在这几天已经过于熟悉,李昀州按住了盛域的肩膀。 盛域微微喘息着停下来,半抬起头,他朝李昀州笑了笑,抿了抿湿润的唇,眼睛微微上扬,“刚刚看见你在那一本正经的工作就想这么做了,本来不想让你这么累的,但你偏要凑过来。”说的好像都是李昀州的问题。 “这个借口不错。”李昀州躺在沙发上胸口微微起伏,他半撑起身,“这几天做的还不够?今天事情很多。”继续下去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了。 “我没打算做什么,只是让你试试新沙发。” 盛域说完俯下身,李昀州的手指抓紧了他的肩膀,脖子后仰深喘了一口气,喉咙里沙哑的声音差点让盛域破功。 窗外依旧下着暴雨,寒冷倾袭着整个城市,冷风和雨水拍打着窗户,书房内却一片火热。 “小域——”李昀州摩挲着盛域的头发又缓缓松开,他拉起盛域,吻上他湿润的嘴唇。 分开时,盛域笑吟吟地看着他:“舒服吗?” “下次换我。” 盛域惊讶地没反应过来,就被沙发上的李昀州一把推开。 李昀州重新扣紧被扯开的衬衣,用手指梳了梳凌乱的头发。 “等等,你说真的?”盛域还坐在沙发上,大咧咧地露出脖子上鲜艳的痕迹。 李昀州回过头,“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盛域差点跳起来,为了掩饰这种兴奋,他咳嗽了一下,勉强坐直了身体。 “那今天下午,你跟我一起回去?” “今天没办法,有些工作要在下午做完。” 事关李昀州的工作,盛域并没有勉强,如今李家的事情一团乱麻,李昀州肯定要提前想好对策。 “可以,那我先回去一趟,正好也跟我妈聊一聊。”如果李家那位老爷子真的想差了,想要对李昀州做什么,盛域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他家里人必然也是要做好一些准备的。 李昀州点点头:“替我向阿姨问好,对了,楼下客厅有我给叔叔阿姨还有爷爷的东西,你一起带回去。” 盛域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早上接到电话的时候,然后打电话让人送来的,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 “你送什么他们都会喜欢的。”盛域笑着说,“你下次跟我一起回去,不用送什么他们都喜欢。”他想起之前李昀州的工作,“公司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昀州虽然递了辞职信,但上面并没有完全批复下来,李家现在形势微妙,许多人都在观望。 “上午开盘时宏盛的股价跌了不少,爷爷醒了,发了个短暂的声明,看起来身体状态还不错,下午的盘稳住了暂时没有大跌,但李从河这件事的影响不是立刻爆发完就结束的,也许会变成一个持续的状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乱子。”李家也不是没有敌人,商场上,对手虚弱时无疑就是最好的进攻机会,不过都在小心试探瞅准时机罢了。李从河的事情是根导火索,李家面临的问题只怕比旁人想象中还要复杂。 盛域给李昀州倒了杯热水:“这种时候就算你打算放手,你们老宅那边的人会轻易放过你吗?”盛域不觉得李昀州离开李家是件完全的坏事,他反而觉得没了束缚的李昀州说不定会更加轻松,但他从来不会把这种话讲出口,因为李家对于李昀州的意义不是旁人能够完全理解的,盛域不想给他什么压力,不管李昀州怎么选择,他总会站在他这一边就是了。 “我在林州和纳西达州还有两家公司,是大学的时候开着玩的,这几年虽然管的不多,但两家公司都发展的不错,我打算等李家这边的工作全部交接完之后,把重心转向那边。” 李昀州果然不是毫无准备,论未雨绸缪谁能算的过这一位? 盛域笑了笑:“行啊,反正我这边事情随意的很,到时候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 “你想待在吴州,我会把公司的业务逐渐转过来。”李昀州一点犹豫都没有。 盛域哑然,他站起来走到李昀州面前,叹了口气:“昀州少爷,你这样是犯规的。” “嗯?” “你对你的每一任恋人都这么体贴周到吗?” 李昀州放下手里的水杯:“我不像小盛总,我只有现任。”在盛域惊讶的表情中,李昀州走到了书房门口,他看了眼时间,“我还有工作,你也该出门了。”李昀州瞟了眼盛域身后的沙发,“记得把沙发清理干净,新沙发不错。” “喂——李昀州,你等等!”盛域怔愣之后站在原地笑了起来,“昀州少爷,下次我们再试试啊!” 直到回了盛家老宅,盛域身上那股活泼劲都掩藏不住,盛夫人看了好笑。 “本来我挺担心你跟昀州的,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安心了不少。”晚饭后,盛夫人切好了水果和盛域一道坐在沙发上聊天。 “妈,不用担心,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盛域安抚道,这段时间以来他妈一直在操心各种事情,盛域不想她太过劳累。 “别的事情我都不担心,但是李家那位老爷子。”盛夫人摇摇头,脸上有些忧虑,“李从河的死太让人意外了,整个圈子都炸了锅,连我那几个小圈子里都有人在打听,老爷子现在人在医院,但凡他好些了,只怕这事情都没办法善了。”盛夫人当然听说过关于李昀州的那些流言,这些流言传播的太快也太广了,背后恐怕有人在操纵,“如果昀州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要跟我们开口。” “我会的,别的我都不担心,但和李家的关系怎么去处理本身就让人很为难。” “这个时候你更应该站在他身边,支持他做的决定就好。”旁的总还有他们这群做父母的。 “放心吧,我知道。”盛域本来无意提起太多,盛夫人的态度已经给了他很大的支持。 盛夫人安心地点点头,忽然笑了起来:“原来不觉得,现在想想你和昀州的缘分还挺深的。”盛夫人感叹道。 “世交。”盛域笑着接了一句,两家的关系一直不错,小孩子自然认识的早。 “世交的小孩子那么多,你小时候怎么就单抓着昀州不放?”盛夫人好笑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什么抓着他不放,我怎么不记得了?”盛域回忆了一下,“我小时候跟他关系不太好吧,他小时候肯定没现在那么可爱。”盛域故意道,话语间却不乏亲昵。 “哦?”盛夫人揶揄道,“也不知道谁才两三岁就知道抓着最漂亮的小朋友不放,人家眼泪珠子都在眼眶里打滚了,你还非要扯着人家一块儿玩,还去餐厅里偷拿了一把水果刀,差点没把我吓死。” “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盛域突然想起老宅楼梯上的刀痕,难道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上次李昀州还在那卖关子,盛域一下子被挑起了好奇心。 盛夫人聊起往昔:“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了,那时候你们才三岁吧,我们在老宅办宴,你们小朋友被阿姨带着在楼上的游戏房玩,我跟你杨阿姨她们在旁边聊天,顺便盯着你们皮猴子。昀州那时候可漂亮了,眼睛又大又亮,头发软软的,又文静又礼貌,不像你们一个个的,一不看着就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的,那时候你刚带着一群小屁孩从外面疯玩回来,进了游戏房看见昀州之后就硬抓着他不放,把他的手还有衣服都弄脏了,可人家就是不想跟你玩儿,你当时还问了句,怎么才能跟我一起呢?”盛夫人瞅着盛域突然窘迫的模样笑不可支。 “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盛域抿了抿唇,一口否认。 事关颜面,就算是幼儿时期不懂事,也绝不能轻易承认的,况且他确实完全不记得。 “然后呢?”虽然嘴上不认,心里却好奇的很。 盛域盯着盛夫人,在盛夫人好笑的目光下,认输道:“妈——” 盛夫人笑了起来:“昀州就说,他要跟勇敢的小朋友的一起玩,你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敢’就跑去餐厅偷拿了一把水果刀,要割破自己的手指证明你是勇敢的小朋友,我跟你杨阿姨一个错眼没看到,昀州当时也被吓的不轻,应该是怕你受伤所以推了你一下,你的手撞到楼梯上刀也掉了,大概是被撞痛了,当时你嚎啕大哭,我跟你杨阿姨这才发现,还好你们都没受伤。说起来,这些事情还是小昀州跟我们说的,你们这群小不点那会儿连话都说不清。” 盛域那时候差点出事,也是因为看着他们的阿姨正好去了洗手间,要不是小昀州推了他那一下,只怕他真要血洒楼梯了。 盛域没想到,他跟李昀州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往事? 盛夫人瞥了他一眼:“不过不知道你是因为自尊心受挫,没有当成最‘勇敢’的小孩在昀州面前出了丑,还是因为昀州推了你一下把你撞疼了,之后你居然都不跟人家一起玩了,气性可大了。” 盛域无奈:“都是小孩子。”小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 “是啊,再后来昀州开始有了课业,忙起来之后就不怎么出来玩了,你还抓着我问过几次。时间长了才再没有提起过。” 盛域愣了愣:“我说怎么小时候一见到他就觉得哪里都不顺眼呢,原来是有这种‘恩怨’。不过为什么你之前都没提起过?” “你跟昀州之前关系很一般,谁会突然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情,二十多年了,一般人早就忘了。”要不是当年盛域割手的事情又好笑又惊险,盛夫人只怕都记不清楚。 “李昀州记得。”盛域轻轻笑着叹了口气。 盛夫人惊讶地看着他。 盛域放软了语气:“他一直都记得。” 第145章 礼物 李昀州的会一直开到接近晚饭时间, 他手里的两家公司虽然之前秘而不宣,但一旦他完全脱离宏盛,老爷子要查他的资产, 公司的存在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两家公司无疑都要做好抵抗风浪的准备。 宏盛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个难以攀折的庞然大物, 它本身的实力是一方面, 更多的是因为他背后的李家在吴州扎根多年,跟许多家族以及企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就像大树的根系互相交缠在一起,一般的手段根本难以撼动这颗大树。 李昀州的目的不在于击毁,蚍蜉撼树的事情做起来太累了, 但至少要保证自己拥有的不受影响,如果让李昀州去想李家可能会采取的手段,让他彻底失去倚仗,只能依靠家族或许是很多李家人所乐见的。至于老爷子,经历了李从河的事情,想法会有什么样的转变尚且不得而知。 如果说跃升的飞速发展是李昀州进入宏盛后拿出的一张漂亮的成绩单, 那么他学生时代开的两家公司最初无疑耗费了他更多心血,虽然中期稳定后,李昀州就放手给了专业的经理人, 但公司的基础框架和班底算是李昀州一手拉扯起来的,对于公司的中长期规划他也有明确的想法,如果按照他一开始的设想,这两家公司的经营范围和宏盛并不相关, 甚至没有丝毫的联系,即便他之后想要完全脱手也并不困难,同时, 这也是一种保障,在非常情况下以这两家公司为基础,完全可以走另一条规划好的路。 李昀州在林州和纳西达州的两家公司的资料的确被摆在了不少人的桌面上。李嵩然听着孙秘书的汇报,表情一时间十分的精彩。 “他的那两家公司已经发展到这个规模了?”李嵩然曾经听李昀州提过几句自己开来练手的公司,但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因为他一直认为李昀州回国后选择跃升才是他事业的第一步,之前那些顶多是学生时期拿着零花钱做着玩玩的,亏也好赚也好,影响都不大,但他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把玩票性质的公司做到了行业的前列,这甚至都称不上是玩票了。 孙秘书查到这些的时候同样非常惊讶,“如果不是荣峥最近有了大动作藏不住了,昀州少爷恐怕还会继续隐身在后面。荣峥现在其实是个很关键的时期,如果它们旗下的新项目成了,在整个行业内至少三五年间都不会有对手,如果项目失败,资金上恐怕就会有很大困难。”但不管怎么样,孙秘书都没想到昀州少爷居然会不声不响在另一个行业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他向来喜欢画那些图纸。”李嵩然摇摇头,“谁都会以为那只是兴趣。” 谁曾想他读书的时候就已经把兴趣变现了? 孙秘书没说话,心里却感叹不已,在本身课业已经足够重的情况下,家族里还安排了强度很大的各种训练,就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人能分出心在外面搞出两家发展潜力巨大的公司,这种毅力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老爷子那边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李嵩然捏着手里的文件,“他还是不肯见我吗?” 孙秘书点点头:“我两个小时前才去过医院,老爷子还是不愿意见您。”孙秘书甚至不是打电话询问而是自己跑了一趟,本身就是怕传话中途会出现什么变故,但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李嵩然的脸色有些难看,老爷子一直不愿意见他,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他声音发沉:“他在怀疑昀州。” 孙秘书不敢说话。 李嵩然把文件丢在桌子上:“苍峡那边通知了没有?” “通知过了,我们也联系了钧山先生,他那边已经加强了安保,时刻有人跟在苍峡少爷身后,但是苍峡少爷非常不满,他一直不愿意被人跟着。”孙秘书稍作停顿,“老爷子清醒后见了苍峡少爷一面,但是闹得很不愉快,当时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但外面的人听到了病房里传出来的争吵声,而且苍峡少爷出来时脸色也很不好,还帮老爷子叫了医生。”其他的消息虽然不得而知,但李钧山那边已经把李苍峡盯得死死的,也一再拒绝了他想要和李昀州见面的要求。 “他们现在不见面是好事。”李嵩然这边显然也有这个默契,在李从河意外死亡的当下,李苍峡身上也背负了很多关注,跟昀州之间最好还是避避嫌,“和小赵说一声,待会儿我要去趟老宅。”最近为了李昀州的事情,李嵩然往老宅跑的次数也显著增加。 “好的。”孙秘书刚答应下来,身旁处理公事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李嵩然心里像是有什么预感一般停下脚步。 孙秘书看了眼手机,“是钧山先生的秘书打来的。” “你接。”李嵩然心里一紧,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孙秘书点点头,走到一边接通了电话,说了几句之后表情也变得十分紧张,他很快挂掉电话,对李嵩然道:“苍峡少爷不见了。” 盛域吃完晚饭回到家,李昀州才从书房里出来,他虽然一天都待在家里,却忙了一天的工作,相比盛域还要更加忙碌一点,到了□□点时才差不多忙完,此时,盛域已经准备好了宵夜在餐厅等他了。 “过来吃点东西吧,我就猜到你忙到这个点肯定什么都没吃,特意让张姨煮了带过来的,张姨是老宅那边的阿姨,做菜的手艺很不错,你试试。”盛域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李昀州走到他身边坐下。 盛域居然带了好几个菜回来,除了菜之外,旁边还有打包好的点心,一些新鲜的蔬菜,甚至还有几大包卤味。 盛域耸耸肩:“妈非要我带回来的,她知道我们一起住之后,担心我们两个照顾不好自己,所以打包了一堆东西,菜也是她自己种的,卤味是家里的厨师做的,点心是我妈跟张姨一块儿做的,我试过了,味道还不错。”如果不是怕突然过来太突兀,担心李昀州会不自在,盛夫人都想自己过来一趟了。喁栖 李昀州端起碗:“伯母很有心。” “嗯。我妈就是操心的比较多,如今我总算做了件让她不那么操心还特别愉快的事情,她总算没数落我了。”盛域的手搭在李昀州的椅背上,侧着身子盯着他吃饭。 李昀州被他看着也没什么不自然,他吃饭速度不慢但一举一动又非常斯文。 “你今天回去心情不错?” 盛域点点头:“因为知道了一些小秘密。” 李昀州看了他一眼:“跟我有关?” 盛域诧异:“你怎么知道?” “你对着我笑成这个样子,难道跟我没关系吗?” “啧,李昀州,你这个自恋的样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盛域调侃道。 “彼此彼此。”李昀州吃完了饭,放下了筷子。 盛域站起来自然地把碗筷拿到了厨房,该丢进洗碗机的丢进洗碗机,该收拾的收拾。 李昀州跟在他后面,看到他逐渐熟练的动作,“看来你有好好练习。” 盛域转过身:“喂,能不能别老提我的黑历史。” 李昀州轻笑了一声:“可以。”他转身朝外走,却被身后的盛域一把搂住肩膀,盛域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手上的水还没擦干净,只用胳膊搂着李昀州。 “我今天回去,我妈跟我讲了我们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楼梯上的刀痕我已经知道了。”他得意的宣告。 “嗯。”李昀州没什么反应。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盛域不满地蹭了蹭他的侧脸。 “惊讶什么?伯母记得这些不奇怪。”毕竟当时的小盛域可谓让人印象深刻。 “那你怎么会记得?当时我们应该都只有两三岁吧。”盛域搂着他往前走,李昀州抽了桌上的纸巾塞到他手里,盛域不接,伸着手指在他面前晃。 李昀州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用纸巾帮他擦干了手。 “因为印象深刻,而且我确实记事很早。” 盛域闷头笑了起来,两个人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盛域懒散地靠在李昀州肩膀上,把玩着他的手指:“我们的事情我妈都知道了,她很想见见你,让我下次务必带你回去吃饭,家宴。”他特别强调了一遍。 “知道了,我会提前准备的。”李昀州侧过身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盛域问他。 “你等等。”李昀州站起来去了书房,没过多久拿着一个黑色的绒布盒子出来了,看起来像是那种装首饰的盒子。 李昀州坐到盛域旁边,把黑色的盒子放到盛域手上。 “这是什么?”盒子质感很不错,但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打开看看吧。”李昀州道。 盛域打开盒子,里面是个弯月形状的挂坠,不是那种很秀雅的月亮,而是有点钝感的弧形,以盛域的眼力,一眼都没看出是什么材质,与盒子一样,这个特别的挂坠一眼看上去就有种特殊的质感。 “送你的,留着吧,下次可以去配一条链子。”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为什么突然要送东西?”盛域笑了起来,小心地把挂坠拿出来放在手心里,“看起来应该不是你最近买的吧?难道是什么传家之宝?”他玩笑道。 李昀州看了眼他手心里的坠子。 “我母亲留下的,小的时候她送我的。” 李昀州语气很平静,却让盛域满心诧异,他把坠子放回黑色的盒子里。 “你介意吗?”李昀州问他。 盛域失笑:“怎么可能?但是这种特殊的东西现在送给我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东西总要送给恰当的人,这个挂坠本来一直放在月湖,上次回去的时候正好拿出来了,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时间,但觉得很适合你。” 李昀州目光温和,盛域心里一暖,他笑了起来:“行,下次我们一起去配个项链,正好这个款式也不分男女。”整体的感觉甚至有点粗犷。 “介意我问一问吗?关于你母亲的事情?”盛域忽然道。 李昀州沉默了片刻:“你想知道什么?” 盛域看着李昀州的眼睛,他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不用回答我。”不等李昀州开口,他笑了笑继续道,“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们再聊,情侣之间也可以有秘密的。”他翘起腿身体靠着李昀州,腿放在沙发上,整个人懒散地窝成一团,“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一直横亘在你心里,时间长了未必是好事,什么时候你想拆解了,不要忘了跟我说。” 李昀州低头注视着他:“好。”他用手盖住盛域的眼睛。 盛域顺势闭上眼。 第146章 动摇 李嵩然的老宅之行注定要夭折, 因为就在他知道李苍峡不见的消息后,老爷子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去一趟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 李嵩然联系上了李钧山, 李钧山直言李苍峡是趁着去洗手间的空隙甩掉了跟在身边的人自己跑掉的, 人虽然是自己跑的, 但是一出了门就不见踪影,甚至沿路的摄像头都没拍到他离开时的样子, 加上最近李家接连发生了不少事情,实在让人非常不安。 秘书是当着老爷子给李钧山汇报的消息,老爷子知道李苍峡不见后第一时间就让他们出去找, 他也派了他手里的人一起出去找,但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居然一直没有任何线索,李苍峡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时间拖得越久越是让人焦躁。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他自从那次飞机出了意外之后, 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根本不听我说话,成天就想往外跑, 要么就是去找李昀州。”李钧山甚至为此给他安排了几轮的脑科检查,“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我的儿子,还是李昀州的儿子?” “你这说的什么话?”李嵩然在电话里不悦斥道。 “现在不见的是我的儿子,你在这发什么脾气?”李钧山心情也差的很。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嵩然靠在车子的椅背上, 整个人都笼罩在沉郁之中。 李钧山叹了口气:“爸那边让你过去八成也是因为这件事。”他虽然心情很糟糕,但还是跟李嵩然说了不少医院那边的情况,“现在人已经派到各处了, 从苍峡离开的各条路摸排,如果再找不到,就只有报警了。”而报警是当下的李家最不愿意选择的一种方式,前有李从河,现在又是李苍峡,李家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李嵩然并没有冒然提出要帮忙找人,李钧山更是没有提类似的要求,他们的默契完全是基于老爷子对这件事的避讳。 “昀州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了。”李钧山说,“就算我不派,老爷子也会安排人过去守着,为了避免意外,你最好还是通知他一声。” 见李嵩然没有答话,李钧山忍不住道:“爸他刚刚才醒,身体还没好,待会儿你到了医院如果他说了什么你只当没听见吧,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再提起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李钧山难得说了句肺腑之言。 “我知道。”李嵩然却像被踩到了痛脚,硬邦邦的回了一句,挂了电话。 不久后,车就开到了医院,李嵩然一路领着秘书和保镖,越过重重保护的人群,往病房的方向走,越是靠近病房,越能感受到医院的冰冷与沉默。 病房门口守着的都是常年跟在老爷子身边的人,李嵩然肃着脸敲开了病房的门。 老爷子并没有躺在病床上,反而坐着轮椅,脸上戴着一副老花镜在翻看身边堆积的资料。 “苍峡不见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老爷子头也没抬,一边翻着资料一边问。 “知道了,钧山已经在找了。”李嵩然说。 “几个小时了,一直没有消息,你觉得合理吗?”老爷子又问。 “苍峡也是经过多年训练的,凭他能自己甩掉跟着的人就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了。” “你的意思是他没那么容易着道?” 李嵩然不说话。 老爷子抬起头,银白的头发肃然的眉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威严又具有强烈的压迫感。 “比起苍峡,从河受到的训练不是更多,他从小到大表现也一直很出色,但是结果呢?”老爷子‘砰’的一声合上文件,“他在最风光的时候死了,你敢说他当时真的毫无防备?”说起李从河的死,老爷子依然沉痛无比。 “爸——您想说什么?”李钧山皱起眉,他本来无意跟老爷子讨论这些,但老爷子一来就咄咄逼人,几乎不让李嵩然有回避的机会。 “到现在你还觉得李昀州毫无问题吗?” 李嵩然皱眉:“他有什么问题?昀州他不会做这些事情,如果说为了李家的继承权,那根本就没有必要,他自己的两家公司已经发展的很不错了,我了解我的儿子。” “你真的了解他吗?”老爷子似乎早有准备,他把资料丢到李嵩然面前,“好好看看吧。” 李嵩然弯腰捡起资料,拿在手里一页一页翻了起来,“这是威尔逊那边的心理评估,他不应该把这些东西给您。”李嵩然看完资料直接冷下了脸,“这是违反职业守则的,我完全可以拿这个去起诉他。” “这重要吗?”老爷子盯着他,“你好好看看里面的内容,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跟我说他早就好了,当年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但是心理评估表现出来的根本不是这样,这还是他十几岁的时候做的,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真的知道吗?他看起来平静稳定,但如果被另一个人格主导了身体呢?你了解你的儿子,但是另一个人格做的那些事情你确信你能把控?” “我的儿子没有双重人格,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李昀州。”李嵩然捏紧手里的资料,“威尔逊他犯规了,这些东西我会拿去销毁,从今以后他不再是昀州的医生。” 老爷子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他甚至比李嵩然更加冷静,他指了指床头的柜子。 “把里面的硬盘拿出来插到电脑上。” 李嵩然脚步迟疑了一瞬,他看了老爷子一眼,在老爷子的坚持下走到了床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硬盘插到了电脑上,硬盘里只有一个文件。 李嵩然盯着电脑的屏幕,点开了里面的文件,多年前陈旧的影像几乎瞬间把他拖入了回忆。 片刻后,他颤抖着手‘砰’的一声合上电脑,发出沙哑的声音。 “这是假的,合成的。” 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审视着明显遭受了巨大冲击的儿子。 “到了现在,你还要自欺欺人吗?”老爷子闭上眼,“这些东西我一直不愿意拿出来,因为你总跟我说他已经康复了,但事实呢?当年秀淇一直说我们救回来的不是她的儿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里始终有根刺。到底是那个孩子生病了还是他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变故,他变得和最初的时候不一样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孩子长大了都会变,但是有谁会变成他这个样子?也许秀淇说的是对的,她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 “够了!不要再说了。”李嵩然拔掉那个硬盘猛地摔到地上。 老爷子看都没看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只是盯着李嵩然。 “你该醒醒了。” 黑暗中,李昀州陡然睁开眼睛,他伸手捂住阵痛的额头,平静了片刻后翻了个身。 身后的盛域闭着眼睛拍了拍他,迷糊着低声问:“怎么了,睡不着吗?” “没事,你睡吧。”李昀州翻身下床,披了件衣服走到床边,他拨开窗帘朝下望了一眼。 床上的盛域翻了个身朝着他那边,声音中还带着没睡醒的咕哝:“怎么,他们还在下面盯着呢?” “嗯。” “别管他们了,既然他们想盯着就让他们盯着好了,如果李苍峡真的出现了,那也如他们的愿了。”盛域打了个呵欠。 李苍峡不见的事情孙秘书已经提前跟他们说过了,乃至于李家派人过来盯着,他们都不算意外,丛山和苏衡甚至还过去跟外面的人打了招呼,但这并不代表盛域和李昀州就乐意一直被人像犯人一样看守。 盛域觉得李昀州现在的态度是不想和李家彻底闹翻,所以也没有理会外面的人。 他拍了拍身边的床铺,朝李昀州勾勾手:“快回来睡觉,一会儿被子里就不暖和了。” “会不暖和吗?只会热吧。”李昀州放下窗帘,往床边走,刚刚走到盛域边上就被人拽着一把拽到了床铺里,这个时间盛域也不打算做什么,翻身过去把人压住,然后抽了一下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 “昀州少爷,早点睡吧,我们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是吗?”他的头埋在李昀州的颈边,“如果你实在不想睡,我们也可以做点助眠运动?” 李昀州侧头看他,静静道:“套没了。” 盛域愣了一下居然没反应过来。 李昀州捋了捋他的头发:“上次买的用完了,一个都没了。”他帮盛域整了整被子,“下次可以多买点。”李昀州说完关上了床边的灯,把纷繁的思绪压在最深处。 “艹!”黑暗里传来某人不甘心的低咒。 李苍峡失踪的消息原本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家和李昀州之间的裂缝开始逐渐显露在人前。李苍峡久不露面,李家四处寻找李苍峡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家族里最优秀的几个直系的后辈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唯一剩下的那个又干脆的辞了宏盛的职位,几乎可以说抛弃一切重头开始,他身后的公司也开始在圈子里有了风声。 反观李家这边,除了一心调查李从河的谋杀案,不断投入人力寻找不见踪影的李苍峡外,对李昀州那边反而毫无反应,可越是平静越是让人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暗中打探李家的意图,甚至有不少电话直接打到了盛域这里,因为盛域现在和李昀州密不可分的关系,李家和李昀州之间的问题也更让人摸不准了。 如今,李昀州这个仅剩的可以担起家族重任的人选无疑变得更加重要了,难道真要因为私人的感情问题而放弃吗?李家会因为盛域对李昀州网开一面吗?李家两位继承人的接连出事到底跟李昀州有没有关系?李家最终到底会如何抉择? 外面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李苍峡依旧不见踪影。那些指向李昀州的流言从来也没有停止过,他几次被叫到警局接受调查,但每一次都安然从警局里出来,明显警方那边即便有怀疑也根本找不到证据。 宏盛的股价经过几次大的跌宕之后也终于稳定在了一个比从前低了不少的位置。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不少人看到了宏盛的弊端,宏盛的掌权人年纪已经不轻了,作为宏盛这个庞大集团里说一不二的决策者,一旦真的出了问题,宏盛这艘大船是否能够继续迎接风浪?稳定的权利过渡是一个大型的集团公司必备的工作,但如今的宏盛真的可以吗? 就在流言纷繁之际,李昀州带着人去了林州。荣峥这几天将要进行一次关键的表决会议,还要对外公布几个重要的议题。李昀州既然不打算继续隐身幕后,这一次也算是个正式露面的机会。 苏跃和丛峰刚刚从旗州回来,他们和盛域的人一道,带回了一件重要的东西,为此,盛域不得不放弃和李昀州一起去林州的打算,留在吴州接收那件废了不少功夫才拿回来的重要物品。 丛峰指挥人把那个打包的严严实实的大箱子拖进屋子,他们七八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把这个重的不可思议的东西搬进客厅。另一边,苏跃也把旗州的情况和盛域说了一遍,他拿出一张照片放到盛域面前。 “这是克莱因……也就是大祭司现在的模样。” 盛域看着照片里苍老憔悴的男人,见过大祭司的人只怕都无法把他和美貌惊人的大祭司联想在一起。 “他被逮捕后,日渐憔悴,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衰老,科研组的人为此特意过来调查过,但是什么也查不出来,只能推测他身体里的基因在离开大海后受到了影响,导致了迅速的衰老,虽然这个理由无法让人信服,但大家也找不出其他更有力的证明。”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无解的。 “大祭司一直不愿意开口,等他愿意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吐露的那些东西又颠三倒四的,调查组那边之前一直认为他的精神受到了刺激,哪怕精神科的医生证明他神志清醒,但他的表现也无法让人信服,他之前一直要求见您和老板调查组那边都没有许可过,现在案件的调查陷入了瓶颈,调查组那边很可能会联系你们。” 第147章 懂不懂 “我可以见他, 如果调查组那边联系我了,我会配合他们的工作。”盛域像是并不意外大祭司会提出见面的要求,也并不排斥和大祭司见面, 这样一来, 苏跃这边就很好操作了。 “您有别的要求吗?”苏跃虽然长着一张娃娃脸, 但论起严谨与缜密, 苏字这一辈的人里也没几个赶得上他。 盛域思索了几秒,他的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我知道和大祭司的会面一定会采取录像记录的形式, 但我希望现场和镜头后的人控制在3人以下。”这样即便失忆了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虽然不知道盛域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苏跃还是认真记录下来。 “我会和调查组那边交涉,这个条件应该不难达成。” 盛域点头。 苏跃接着问:“您还有其他的要求吗?如果没有完全想好, 也可以再考虑一段时间,以调查组那边的态度,一般的条件应该都不难谈。” “暂时没有了,如果我想到了会再跟你说。”盛域看了眼被丛峰他们搬进来的大箱子,“这个东西你们是怎么拿回来的?”虽然把事情交给苏跃和丛峰之后,他并没有去过问他们操作的细节, 但能在案件结束前把相当于‘证物’的东西搬回家,不得不说,这里面应该挺有讲究。 “这个东西虽然是从海底搬上来的, 分量很重体积很大,但海底下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调查组那边不可能一直把底下收上来的每一件东西都存在警局,别说警局没有那么大的地方, 就是专门储存证物的仓库也放不下它,不管是大祭司还是其他海下的涉案人员,他们都没提起过这座钟,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就是不值一提的装饰物。在警方那边,这更是没办法处理的大型家具,其实我们能顺利把它赎出来,也是因为调查组检查过几轮之后,已经确定了这些都是普通的装饰品,当然也要做相应的处理。” 虽然苏跃说的很简单,但要在案件还没结束时把这件东西带回吴州,其中必然是有很大操作难度的,苏跃的能力可见一斑。 盛域打量着李昀州手下这个一直相当低调的助手,在李昀州决定离开李家时,丛山和苏衡是下意识跟着他们一起走的,但苏跃和丛峰这群人却根本连犹豫的过程都没有,像是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决定跟着李昀州了。 盛域摸了摸下巴,李昀州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跟李家决裂这件事到底是顺势而行还是……早有预谋? 丛峰确认了包装的完整程度后,让搬东西的人离开了别墅,之后才到了盛域跟前。 “需要帮您拆开吗?”丛峰问盛域。 盛域站起来走到那个钉的严严实实的大箱子旁边。 越是靠近它,越是有种奇怪的亲近感,哪怕心理上以及记忆中,盛域对这个玩意儿都应该陌生无比,可一旦靠近了,那种牵扯的感觉实在让人无法忽略。 “拆了吧。”盛域用手拍了拍箱子。 丛峰也不啰嗦,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工具,几下就把箱子打开了,一座巨大的复古挂钟展现在人前。 盛域看了眼它的时间。 钟没有走。 盛域还记得何云枫说过的关于这座钟的特殊‘效果’,如今它没有动反而是好事了。 “它是现在不动的,还是从海底上来之后就一直没走过?” “调查组的人在海下找到它的时候,它就没有动过了,他们打开钟身看过也检查过,里面什么都没有,钟不走很有可能是里面的机械出了点问题,这个钟应该有些年头了。” “知道了。”盛域没有继续问。 苏跃和丛峰的任务完成了,他们也没有在别墅多待,两个人还要赶回旗州处理后续的事情,如果不是老板十分重视这个钟,他们本来也没必要特意回来一次。 两个人礼貌地和盛域道别之后离开了别墅。 客厅里只剩下盛域。 他站在钟旁边静静地观察,在陌生人的气息消失之后,‘哒’的一声,原本好像锈住了的钟居然动了,就在盛域的面前它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直到和现在的时间一致。 “你是故意的?”盛域把手放在钟身上,那种钝钝的又有些温度的感觉让他觉得十分微妙,感觉这个钟好像活过来了了一般。盛域眯起眼,摸了摸钟身。 “那个破世界的东西真的很奇怪,你也是从那里来的吗?” 根本没有人回答他。 “你可别闹出什么麻烦来。” 盛域失笑,他撇撇嘴:“我真是傻了,居然觉得你一个道具会说话。” 他轻松地把钟挪到一个看起来顺眼的位置,并且再次确信这并不是因为体质改变后力气变大了,而是这个钟在他手里的确没什么分量。 盛域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眼这个奇怪的潘达尔奶奶的挂钟。 “你真是裁决者的东西?” 钟当然不会回答他,盛域摇摇头,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又响了。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接着拨了个电话回去。 “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是盛域的秘书,他一直负责盛域工作方面的事情,他知道盛域最近很忙,这个时间联系他的确是有急事。 “盛总,刚刚收到的消息,宏盛集团成功收购了天桓科技,谈判已经结束了,十分钟前,天桓和宏盛同时发布了对外公告。”这件事情来的实在太突然了,之前甚至一点风声都没有。 盛域握着手机的手一紧,“天桓?荣峥在PGT项目最大的对手?” “是他们。”盛域的秘书同样素质出众,他很清楚宏盛旗下的业务跟天桓根本没有交集,天桓所经营的科技类目也跟宏盛既定的发展方向毫不相关,他们能想到的宏盛收购天桓的唯一理由就是天桓的市场地位,它是李昀州的荣峥最大的行业竞争对手,特别是在荣峥耗费了巨大的资源争取的PGT项目上,两家可以说一直争锋相对。 “天桓最近应该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为什么会这么轻易接收收购?如果他们争取到PGT,只会更有前景,哪怕他们本身对这个项目信心不足,对外也不可能轻易表现出来,股东那边现在应该都是看好,是有人做了什么?”盛域几乎瞬间找到了核心问题。 从公告发布到秘书来电,中间还有十分钟的时间,这十分钟的时间正是被他用来调查这些信息了。 “我们查到天桓的老板是李嵩然先生的同窗,不久前,他们刚刚见过面。” 盛域的表情陡然间冷了下来,他握着手机走到窗户边。 “你是说伯……李嵩然他主导了这次的收购?” “暂时无法确定,但因为他们之前的交集,我们倾向是这种原因。”因为时间太短,他们暂时只能查到这些。 盛域的心情顿时变得极其糟糕,他不确定李昀州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李家那位老爷子的反对和不认同,盛域和李昀州都早有预料,老爷子在吴州这个圈子里的形象本就如此,了解他至深的李昀州也很清楚自己的选择会遭遇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盛域知道,李嵩然对李昀州的意义是不同的。 他是李昀州的亲人,是他的父亲,是他在李家最信任的人。 如果连他都选择站在李昀州的对立面,盛域光是想就觉得难受无比。 盛域深吸一口气:“李家既然已经开始了,就不会这么简单。他们的动作绝对不止是收购天桓而已,继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情况随时通知我。” “收到。” 盛域挂掉电话后,在手机里找到李嵩然身边那位孙秘书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 “孙秘书吗,我是盛域,我想见见李嵩然先生。”盛域在电话里没有用私人的称呼,显然是有公事想跟李嵩然谈。 然而孙秘书还是一口拒绝。 “盛总,不好意思,先生不想见您也不会见您的,如果您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对我说,我会帮您转告先生。” “我只有一个问题,收购天桓他有难言之隐吗?” “抱歉,盛先生,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您,但请您相信,先生所做的一切都不是被迫的,在李家没有人能强迫先生做什么,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一定是他愿意的。” 盛域的声音冷到极致:“我明白了。”他挂掉了电话,坐到了沙发上。 身在林城的李昀州在听到天桓被宏盛收购的消息后,在会议桌上沉默了片刻,但坏消息不止于此。 “银行那边说我们项目的三期计划有问题,贷款暂时下不来。之前明明已经谈妥的,是他们新来的那位行长接手工作后突然叫停,我们联系过银行那边,他们说都是按规章行事,让我们重新送计划书过去,但是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到半个月项目招标就要开始了,如果我们没有充足的资金储备,不仅PGT的项目拿不到,现在正在运营的几个项目都会出问题。”荣峥的经理脸色难看,“有人在故意使绊子卡我们。” 会议桌上的其他人虽然没说话,心里也很明白,他们甚至知道到底是谁在那里使绊子。 宏盛收购天桓的消息瞬间传开,他们老板跟宏盛还有李家的关系也不是秘密,李家要对付他们老板,宏盛就要针对他们荣峥。 这是一场必须要打的仗。 “给我一点时间。”李昀州环视四周,“你们继续做好手头的事情,准备好PGT的招标,其他的交给我。” 身在吴州的盛域也很快知道了荣峥资金紧张的问题。 李昀州虽然暂时没有联系他,但荣峥的问题也并没有瞒着盛域。 这就是老爷子的第二步棋?卡断李昀州的资金链? 盛域简直无法理解李家人到底想要李昀州怎么样? 他思索再三,盘算了一下自己名下的产业,但还没来得及计算清楚,盛从译那边的视频电话就过来了。 “爸?您怎么这个时候打过来了?” “我给儿子打个电话怎么了?”盛从译冷笑一声,“怎么,遇到困难也不知道找爸爸了?果然是长大了。” “爸,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盛域皱着眉头。 “你真的没想过联系我?”盛从译挑眉,“昀州那家公司的资金被银行卡了吧。” “您也知道了?” “李家这么多的动作,你觉得会是秘密吗?不妨跟你说,荣峥的贷款下不来的确是李家那位老爷子动的手,但这都是合法商业竞争,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商场上的事情历来如此,成王败寇,技不如人就要认输。” “我们还没输。” “哦,对,是你们。我的儿子如今都跟李昀州成了‘我们’。” “爸,这个问题可以晚点再讨论吗,我现在很忙。” 盛从译的语气正经起来:“你真的没想过找家里帮忙?” 盛域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的确想过。 盛从译了然。 “盛世可以出手,但是要走正规的商业流程,融资可以,但是我们要入股荣峥,我们不是银行,就算真的投资荣峥,也是因为看好它的发展,你要知道商场无父子,我们既要对家里人负责,更要对股东还有我们的员工有交待。”所以钱绝不是白拿出去的。 “我知道。” “还没完,我还有个条件。”盛从译打断他。 “爸——” “你等我说完。”盛从译的语气松了几分,“你要知道,在这片地界能跟宏盛正面抗衡的公司很少,愿意跟宏盛打擂台的更罕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想让李昀州的荣峥拿到足够的资金比登天还难,李家可以卡他一次,就可以卡他两次三次,我的要求反而不难。” 在商言商,盛域的确可以理解。 “你还有什么要求?” 盛从译也不啰嗦,坦言道:“你跟李昀州结婚。” “我拒绝。”盛域一口回绝。 “为什么?”盛从译问。 “我不会用这种事情威胁他,或者作为交换。” “你把这个称作威胁?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他没信心,或者对你们两个人的感情根本没有信心?” “都不是。我不想让两个人的感情掺杂利益你懂吗,我想把节奏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这种因为交换而被迫产生的结果。” 电话那边的盛从译笑了起来:“傻儿子,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你现在不利用机会把李昀州绑住了,等李家那群傻子醒过神,你还想再把人捞到家里就难了,这叫先下手为强懂吗!” 盛域懂了。 第148章 一波未平 盛世楼下的停车场, 盛域碰上了刚刚停好车的徐佑禾跟薛浩。 “你们怎么过来了?” “盛哥!我们是专程到盛世来找你的。”薛浩忙开口道。 徐佑禾也点点头:“还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就在停车场碰到了。”徐佑禾看他一副打算出去的样子,这个时间突然离开公司难道是有事?这也太不巧了吧。 “你们到公司找我?有事?”盛域上午刚刚安排好了公司的事情,他打算去趟林州, 也不是林州那边有多需要他, 甚至李昀州都没打电话给他, 可宏盛收购天桓的事情涉及到了李嵩然, 盛域到底是有些担心李昀州的情况,他也没提前跟李昀州说, 打算直接过去一趟。 徐佑禾和薛浩相视一眼。 “其实也算是公事。”徐佑禾说,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选择到盛世来找盛域了。 除了失踪的那段时间,这半年来盛域一直都有按时到公司处理工作, 也接手了盛世的不少事情,外界因此也有了盛世在逐渐进行权利过度的说法,所以涉及到公事,徐佑禾跟薛浩就直接到了公司这边,毕竟事情来的匆忙,又有朋友这层关系在, 他们也顾不上提前找盛域的秘书预约了。 盛域先关上了车门,站在车边说:“我打算去趟林州,公事的话, 可以等我回吴州再谈,如果是要紧的事情,我们也可以线上联系。” “盛哥,你是准备去找昀州哥吗?其实我们要谈的刚好和他有关。”薛浩急忙说。 盛域看了徐佑禾一眼:“你们也知道天桓和荣峥的事了?” 徐佑禾和李家有亲戚关系, 消息来的很快,薛浩家里刚好也有这方面产业。 盛域一下子猜到,徐佑禾一点也不意外, 他叹了口气:“我们真不知道伯父他们为什么会和昀州闹成这样。” 李昀州被带走调查的那天他们都在场,甚至还一起去警局做了笔录,可这件事情不仅来的太快,也太蹊跷了一些,甚至李家的反应都让人看的云里雾里。 薛浩也不拐弯了,直说道:“我们想去荣峥看看。” “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里的意思?”盛域也没绕弯子,直白地问。 薛浩挠了挠头,他心里当然是很想帮忙的,但他一直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这次是他家里主动提的,似乎有些想合作的意思,只是没有说的那么直接,毕竟他们开口那就是正式洽谈合作了,万一谈不成反而有些影响彼此之间的关系,倒不如先派个跟盛域走得近的小辈过来试探交流一番,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先上车再说。”盛域知道一时半会儿他们是说不清楚了。 “我们这就去林州了?”薛浩看了眼前面开车的司机兼保镖,又看了眼旁边的盛域,这速度也太快了? “你们不是想去林州看看荣峥吗?荣峥的工业园都在那边,不自己去怎么看的清楚。”盛域合上电脑,处理完一个紧急的工作,把电脑搁在一边。 “这也太雷厉风行了。”薛浩之前虽然一直跟着盛域瞎玩儿,但从没见过他工作时的模样,一时间竟然觉得陌生的很,总觉得这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盛哥变化实在太大了,不管是哪方面…… 薛浩还在一边消化,盛域问徐佑禾:“你呢?”薛浩找上门是为家里探路,但徐家却是一直以李家马首是瞻的,李家的态度摆在那里,徐佑禾这趟过来只怕不是家里的意思。 徐佑禾叹了口气,苦笑道:“家里是不打算掺和的,但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盛域有些意外。 徐佑禾继续道:“昀州在这件事上太无辜了,如果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袖手旁观,说实话,我心里过意不去。”常跟盛域一起的这群人不少都没到深入接触家族产业的年龄,又或者干脆是不管家里干什么的纨绔,想帮忙的人不是没有,但能帮上的到底不多,徐佑禾恰巧是那种能帮上几分的,除了身份比较尴尬。 “不管能不能帮到忙,我还是想去看看昀州。”既然已经知道了宏盛收购天桓打算跟荣峥打对台的事情,徐佑禾也做不到假惺惺装作不知或者随便打个电话问候两句。 薛浩也跟着点点头。 盛域忍不住笑了,他眉毛轻扬,看着薛浩:“你小子不怕又遇上倒霉事情?”薛浩最近身上发生的那些事都在圈子里传了个遍,不少人私下里都开始给他介绍各种转运方法了。 薛浩苦着脸,深吸一口气,看着盛域认真道:“以毒攻毒。” 徐佑禾差点笑岔气,顶着盛域的目光死死捂住了嘴。 盛域靠在椅背上,原本是一时冲动打算开车去林州找李昀州,最终却变成了无奈的三人行。 盛域他们到林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既然来了一群人,也没必要搞什么突然袭击了,他提前打电话联系了苏衡,确认了李昀州的时间后,开车到了荣峥楼下,结果到的时候苏衡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见到盛域一行,连忙迎上来。 “老板在楼上开会,特意让我下来接您。” 盛域点点头,他们跟着苏衡一道去了荣峥的行政办公区域。 徐佑禾和薛浩打量着荣峥的环境,哪怕现在已经知道了荣峥是李昀州的公司,也很难把往日里十分低调温和李昀州和锐意十足的荣峥联想在一起。 “我们在休息室等他,让他不用着急。”反倒是盛域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哪怕是第一次来荣峥,也像是没有什么陌生感,被徐佑禾带到休息室之后就一边喝咖啡一边处理工作。 “您真的不去老板的办公室等他吗?老板吩咐过,几位可以直接过去等的,会议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苏衡离开前又问了一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吩咐秘书随时照应他们的需求,这才从休息室离开去李昀州那边回复。 盛域在处理工作,徐佑禾和薛浩也没闲着,薛浩让人带着去荣峥各处参观了,徐佑禾接连接了好几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无奈。 “家里面打来的?”盛域提前把盛世的事情处理完之后,终于放下了手头的资料。 徐佑禾点点头:“我没说我来林州的事情,不过家里还是知道了,他们也没说什么,反正意思就是我自己看着办。”总体来说其实态度已经不错了,毕竟他要掺和的是李家的家事,李家的事情又不仅仅是家事,宏盛要对付荣峥,谁也不会觉得荣峥能赢,但李昀州毕竟是李家最有前途和希望的小辈,谁知道李家会不会又改了主意了,所以各方的态度都暧昧的很。 “你不用做到这一步的,心意到了就好。”不管是盛域还是李昀州,都不会去勉强或者强求身边的朋友一定要做到什么,有这个心已经足够了。 徐佑禾笑着摇摇头,坐到盛域对面的沙发上:“这件事情,小盛总你还瞒着张随吧?” 盛域没有否认:“最近他家里事情多。” “如果他知道了,这会儿根本闲不住。” “这也是我不告诉他的原因。”张济阳还在旗州,家里的事情也没解决完,张随这会儿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不告诉他,他之后只怕还要埋怨你。” “那就让他埋怨吧。” “这就是我想来的原因了。”徐佑禾看着他,“你和昀州都是喜欢自己顶在前面的人,时间长了总会累吧,偶尔也看看我们这些朋友,虽然能做的不多,但至少能给你们分担一些压力。” 盛域微微一怔,终是道:“谢了。” “好兄弟不说谢。”徐佑禾连忙把这怪煽情的几句带过去,“待会儿昀州工作结束了,我们好好喝一杯。” 虽然刚刚分开没多久,李昀州也提前知道了盛域要来林州的消息,见到人时表情还是温和了许多,那些一个个跟着他从会议室里出来神经紧绷的下属们看到他表情的变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大老板步伐都快了几分,主动走过去和人并排着去了电梯。 李昀州只比盛域提前了几天到林州,但论起对林州的熟悉程度,盛域却远远比不上他。 “当初荣峥选址的时候,我考察了不少地方,在林州待的时间很长。”李昀州选了家不错的特色餐厅,还参考了几个人的喜好,餐厅不算远,但菜色出众隐私性也很好。 去餐厅的路上薛浩还是一贯的话多,基本没停过,徐佑禾也时不时说几句,有朋友们在气氛当然没什么问题。只有盛域一直留意着李昀州的情绪,虽然李昀州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盛域却并没有放心,他知道李昀州这个人有多能忍,又有多会伪装。 饭桌上,徐佑禾和薛浩都说明了来意,李昀州让他们在林州对待几天,也方便了解荣峥的情况,对于合作的事情却没有完全敲死,他和盛域想的一样,并不排斥朋友们出手相助,但也不勉强去合作。 酒过三巡,薛浩和徐佑禾都有些上头,特别是薛浩,估摸着是很久没这么喝酒了,一时间喝的太多,在席间嚷嚷着要唱歌,然后拿着酒瓶子当麦克风,在包厢里高歌了没多久就跑到洗手间去吐了。徐佑禾虽然也喝了不少,到底是比薛浩强不少,李昀州扶着薛浩去洗手间之后,徐佑禾也跟着去了,想看能不能帮上忙。 盛域刚刚为了阻止薛浩拿龙虾当耳机往耳朵里赛,被举着酒瓶的薛浩泼了一身酒,等他去车上换了身备用的干净衣服回到包厢时,桌边已经没人了,倒是阳台的门打开了一些,风吹进来让包厢里的空气都变得冷冽了不少。 盛域走到阳台上,看到李昀州正靠在边上喝酒。 “还喝?”盛域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我以为你还在洗手间。” “薛浩吐了一声,徐佑禾找店里买了套干净衣服在帮他换,我不方便。”李昀州咳嗽了一声。 盛域皱眉摸了摸他的额头:“没生病吧?一边喝酒一边还在阳台吹冷风,你是不是又想躺医院?” “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李昀州笑着看他,“想抽烟了?”他看盛域站在那不动,手里还拿着烟盒,“虽然我一直觉得抽烟不健康,但如果只是偶尔也没什么关系。” 盛域把烟盒放到一边:“算了,都已经打算戒了,我不抽了,你今晚也别喝酒了。”盛域进了包厢把李昀州的外套拿出来递给他。 李昀州笑了一声,接过来把衣服穿好了,两个人并肩站在阳台边。 “今天你应该不是为了徐佑禾跟薛浩来的吧?”夜色中,李昀州的嗓音带着些微的沙哑与醉意,到了这会儿他们才有单独说话的功夫。 “嗯,本来就打算过来,是出发的时候碰上他们的。”盛域和他的肩膀紧靠在在一起,虽然一个晚上他都看不出李昀州的异样,但那种隐约的感觉却一直都在,李昀州今晚笑了好几次,可他的心情其实并不好。 “你是不是知道天桓的收购是我爸出手的事了?”李昀州轻声问。 盛域没想到一晚上都没主动提起这件事的李昀州会突然切入核心,他顿了片刻,没有否认。“我觉得这个时候我应该过来,我也很想过来。”他没有问李昀州有没有事,只是颇为直接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你今晚的酒喝的有点多了。” 李昀州抬头看了眼今晚有些毛茸茸的月亮:“今晚的确喝的有点多。” “徐佑禾他们今天来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李昀州不知道盛域为什么说这个,只静静听着。 “他们来林州不只是因为我,更是因为他们也把你当成他们的朋友。”盛域一点点的阐述,“不管天桓的收购是不是跟伯父有关,不管李家的人怎么样,你身边都有我,也有其他朋友,你不是一个人。” 李昀州侧头看着他:“盛域。” 盛域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一贯的暖和干燥:“荣峥的事情你也不用太担心,今天我和我爸……”盛域还没讲完,阳台的玻璃门就被人敲了敲,两个人顿时停了下来,转身看过去。 徐佑禾见状,拉开阳台门,他眉头紧皱成一团,完全没了之前放松的模样。 他把手机递给盛域和李昀州:“出事了,你们最好先看看,然后赶紧想想要怎么处理。” 盛域接过手机,只见偌大的新闻标题上公然写着:荣峥董事长或有人格障碍,公司未来发展堪忧,荣峥何去何从? 第149章 你愿意? “他们这是从哪里搞来的不实消息?”盛域的脸色倏然变冷, “这种无良媒体是虱子多了不愁,完全不怕被告了?”公然诽谤可是要坐牢的。 徐佑禾摇摇头,苦笑道:“他们既然敢发肯定是不怕被告了, 大不了就是三年, 关键是这些内容, 他们言之凿凿, 就算大部分人不信也会造成舆论影响。”这一点他们其实都明白,累积的既定印象也能影响一个人在大众心目中的形象, 而且现在还是荣峥发展的关键期。 李昀州平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不用担心,我来处理。” 几乎是李昀州刚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 是荣峥公关部的负责人打来的,李昀州拿着手机离开了阳台,阳台上只剩下盛域和徐佑禾。 徐佑禾刚要收起手机就被盛域拦了下来。 “等等,再给我看看。”他拿着徐佑禾的手机,把这篇标题耸动的内容从头到尾的看完了,表情也越发严肃, “上面说李昀州有人格障碍,还是据可靠消息来源,他们哪来的可靠消息?” “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徐佑禾为难道, “现在出的一连串的事情明显都是算好的,收购天桓,切断荣峥的资金链,放出昀州的不利消息, 这是一套组合拳,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我们现在的情况太被动了,先不说前两个怎么解决, 光是针对昀州的这个消息,你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这种隐私消息,能够知道的除了本人之外,只有患者的医生或者亲密的家人,按理来说,连家人都是不能随意知晓病人的资料的,现在不管昀州有没有问题,但在外界看来,这就是李家和昀州彻底翻脸的明示了,只有李家才会把这些东西丢出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至于这些媒体不过是背后指使者的喉舌罢了。荣峥越是大张旗鼓的告他们,消息就会传的越广,如果不管他们只是低调警告,他们还觉得荣峥理亏,说不定李昀州真的有什么问题。” “你说的都没错,但李昀州和荣峥需要的不单是一纸澄清,还有一针强心剂。”盛域握着手机看向一门之隔正在打电话的李昀州。 “你打算做什么,小盛总,你可别胡来。”盛域这明显是要有动作,徐佑禾察觉到了什么,现在这种时候胡乱出手只怕会搅乱局面。 盛域看了他一眼:“不是胡来,本来就是早就安排好的事情,现在想想,或许真的可以一举多得。”他摸索了一下衣服口袋,对徐佑禾说,“你可以在阳台多待一会儿吗,我需要一点时间。” 徐佑禾心有预感似的点点头。 盛域进了包厢,此时包厢里已经被人情理了一番,李昀州正站在沙发的一侧刚打完一个电话。 “跟公关部那边联系了?”盛域问。 “他们已经在处理了,不用太担心,当做正常的舆情去应对就可以了,因为不是事实,完全可以告他们诽谤。”李昀州表现的很平静,处理的显然也是干净利落。 “你真的没事吗?”盛域并不担心荣峥会怎么应对这种事情,也不怀疑李昀州处理这种问题的能力。 “你指的什么?” “这是李家传出来的消息吗?” “大概是。这才是刚刚开始,后续也许他们还会针对这一点攻讦。” 盛域沉默了两秒。 李昀州看着他:“我没有人格障碍,一直以来,我就只是我而已,我很确信这一点。” “我没怀疑过你。”盛域走到他面前,“我只是想说,不管消息是不是李家放出来的,不管伯父有没有在其中做过什么,你都……”他纠结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去准确的描述,“我知道有些亲人的地位是无法取代的,很多事情造成的隔阂也是难以消除的,但是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是一个人。”不管李家人是怎么选择的,不管李嵩然是怎么选择的,此刻,盛域选的是李昀州。 盛域站在那里,一只手还插在口袋里,整个人却崩的很直:“我其实不是那种会一条路走到黑的人,我也犯过很多错,做过一些错误的选择,但每个当口做的事情,哪怕事后也不会觉得过于后悔,因为我一直觉得每个阶段的人生都是有价值的,只要我对得起别人对得起自己。” “你的意思是至少现在你是站在我身边的。” 盛域皱眉,他觉得李昀州说的不够准确:“我想说的是,我不会后悔现在的决定。” “我明白了。”李昀州也朝他走了一小步,两个人的距离顿时变得更近,“这样就够了。” “不,不够的。” 面对李昀州的目光,盛域罕见的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或许再强悍的人一辈子也有那么几个让人紧张的手心冒汗的时刻。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盛域敢打赌,他从没见过李昀州这么怔愣诧异说不出话的样子,盛域眉头皱了皱,声音又大了一些:“李昀州,你愿意跟我结婚吗?”见李昀州不说话,他又补充道,“我们结婚,是回击流言和诽谤最好的方法,盛世和荣峥也可以互相合作,荣峥的资金问题也可以解决,PGT的项目也可以继续公平竞争……虽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李昀州终于说话了:“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跟你结婚!”盛域盯着他,“我想!这才是最重要的。” 盛域的最后一个字淹没在汹涌而来的亲吻中,那种近乎撕咬的凶猛力度,他敢说他的嘴一定流血了!李昀州从来就是一个成竹在胸的人,哪怕最激动的时候也一直表现的游刃有余,沉浸其中也总是克制大于失控,此刻,盛域竟然从这一个吻里感受到开闸一般凶猛的侵略感,那种被凶兽桎梏着喉咙,在尖牙下瑟瑟发抖又激动难言的兴奋涌动在血管里。 “你是认真的?”李昀州揪着他的衣领,唇分开的间隙,幽深的目光始终紧紧的束在他身上。 “操!我当然是认真的!”盛域被激起了气性,反手拽着李昀州的衬衣把他往沙发上推。 “好,既然是认真的就不能反悔。”李昀州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沙发上。 盛域的手撑他身侧:“我从来不做反悔的事情!” 李昀州竟然在这个关头笑了,平静的眉眼被生动的笑取代,眉梢微微上扬,笑意在眼角晕开。 “等等!你刚刚说‘好’?”盛域的话淹没在下一个亲吻中,并且还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李昀州?”盛域喘息了一声,李昀州的手摸到了他的口袋,“等等!” “你连戒指都准备了?”李昀州摸到了盒子的形状,诧异地问。 盛域懊恼地看着他:“你他妈能不能让我保留一点惊喜感?”他艰难地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准备了很久的绒布盒子,在李昀州的注视下,打开了盒盖。 居然是对戒? “盛域,你愿意和我结婚吗?”结果盛域还没开口,李昀州居然抢先了。 “你怎么连这个都要抢?”盛域拿出戒指,强硬的拽着李昀州的手,套在他左手的中指上,戒指套上去的那一刻,盛域终于笑了出来,“啧,套住了。” 李昀州居然埋头在他肩膀处闷笑了起来,在盛域忍不住咬起他的耳朵时才拿出另一枚戒指给他戴好。 “你完全不怀疑我这是想用商业联姻利益交换把你套牢?”盛域翻身坐起来拉了一把李昀州,手却没松开。 “无所谓。”李昀州说,“就算套,也是双向的。你呢,不担心我真的有问题?” “哪方面的问题?”盛域的目光不由地往下,“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新闻虽然是假的,但有些东西或许是真的呢?” “什么意思?”盛域正经起来。 李昀州垂眼看着手指上尺寸非常合适的戒指:“你不觉得我爸的倒戈太突然了吗?在一切是他默许的前提下,他们是用什么说服的他?” 盛域的确也想过这个问题,甚至有过一些怀疑,但因为对李家的了解没有那么深刻,很难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答案。 “能让我爸轻易倒戈选择针对我的,只有一个可能,要么是他装的,要么只能和我母亲有关。” “和你母亲有关?可是伯母不是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吗,还有什么事情是能够让伯父动摇的?” “我也很想知道。”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已经不是盛域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但这一次他很认真,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情也许可以解开很多谜题。 “你知道多少?”李昀州问他。 盛域摇头:“我想听你亲口说。”盛和嘉曾经说过一些李家的往事,但盛域更想从李昀州口中知道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以至于李家老爷子多年来对李昀州有这么深刻的防备,哪怕李昀州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循规蹈矩十分出色,李从河一出事,他仍旧立马把苗头对准李昀州,而李嵩然也轻易倒戈,对付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你今晚可以不用睡了。”李昀州站起来,“我们可以回酒店慢慢说,不过先要把徐佑禾放出来。” 阳台门的另一侧,徐佑禾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在外面跺脚了。 第150章 撕裂的过去 徐佑禾进屋后, 顿时觉得重新活过来了,他狐疑地看了眼屋子里的两个人,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有些不对了, 刚刚他在外面也不是没朝里面看过, 但一看到两个人站的很近, 就自觉的转了身背朝阳台, 情侣之间那点事情谁都懂的,要不是实在冷得受不了, 徐佑禾还能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你们这是?”商量出什么结论了? 盛域点点头,他表情镇定,但连徐佑禾都看出来他此刻的心情跟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盛域轻咳一声:“盛世会和荣峥合作, 资金上的问题不大,而且我们……”盛域抬起手整了整衬衫的扣子。 徐佑禾立刻看到了他手指上多出来的戒指,反射性地看向李昀州的手,果然是一模一样的! 刚刚还没有的,他确定! “你们……这是订婚?结婚?”他惊愕地看向两人,咳咳咳, 这就是商量出的结果吗?! “是我想的那样吗?”徐佑禾干巴巴地问。 李昀州在他震惊的注视下也点了点头。 徐佑禾先是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伯父他们知道吗?”他问的是盛域,因为李家现在知不知道同不同意已经不重要了。 盛域一副你在废话的模样。 “他们当然知道, 而且这件事还是我爸先提起的,不过我还是想在他前面。”盛域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强调他的‘先’。 李昀州都多看了他一眼,明显之前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 徐佑禾到底比薛浩他们几个更沉稳, 诧异了一会儿就冷静下来,只是还是忍不住感叹盛家一脉相承的大胆敢为,对面前两位能迈出这一步也着实钦佩。 “恭喜你们!我应该还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朋友吧?” “你当然是。”徐佑禾甚至还算得上是他们的见证者。 “那我可以在他们面前好好炫耀一番了, 张随估计要气死。”徐佑禾终于笑了起来,他想起那一群好哥们,顿时觉得刚刚受到的惊吓不算什么了,毕竟听了这个消息他们都要被惊吓,可见证求婚他可是独一人!张随都羡慕不来! 徐佑禾都能想象他们听到消息时鬼哭狼嚎的模样,小盛总居然是他们中间第一个结婚的!这么早就要把自己套牢,还是主动的! 换个角度想,他们拿出的结婚这一招其实真的很妙。有盛家背书,关于李昀州身上那些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难道偌大的盛家会让盛域和一个本身有问题的人结婚吗?荣峥的资金问题也的确能得到解决。有了盛家这么一座靠山,其他的公司想要趁着荣峥的危机落井下石也要掂量几分了。 “我会打电话跟他们说的,到时候大家一起出来再聚一聚就是。” 徐佑禾听了盛域的话点点头:“明白!我去看看薛浩,你们两还没聊完吧?”他现在都怀疑他是不是进来的太早了,估计还打扰了他们两个人。 “已经聊的差不多了,一会儿一起回酒店。” 徐佑禾理解的看了他们一眼:“我懂,对了,我们来的时候只订了两间房,我跟薛浩一人一间,小盛总你今晚还是住昀州那儿吧。” 盛域还没说话,李昀州就答应了:“好。” 盛域当然没有不愿意的,他还记得跟李昀州刚刚的话题。 司机尽职的把他们送回酒店,一到酒店,徐佑禾就拖着迷迷糊糊的薛浩回了房间,来林州一趟,知道了这么大的消息,虽然暂时还需要保密,徐佑禾也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光是想想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传开后吴州一些人的反应,就足够他乐呵很久了。 徐佑禾他们走了后,盛域跟着李昀州回了他订的房间,他的行李已经被送上来,跟李昀州之前带过来的行李箱整齐地摆在一起,看起来非常顺眼。 “还想吃点东西吗?”李昀州让人提前准备了热茶,不过没有吃的。 “不用了,晚上已经吃饱了。”盛域端起茶杯,坐在李昀州对面,摆出促膝长谈的样子,“我比较想听你说之前没说完的事情。”他环视了一眼房间,“这里都检查过了?” “住之前就查过了,房间很安全,没有监听设备。”李昀州端着茶杯,“你真的想知道过去的那些事情?” 得到盛域肯定的答复后,李昀州表情未变,“其实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知道的和记得的那些事情和你所知的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一直不大想重复的去回忆,深陷回忆就没办法好好走之后的路,人这一辈子能活多少年?没必要过的让自己这么难受又难堪。” 虽然这么说了,但既然答应了盛域,李昀州也确实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其实应该从那场祭祀说起,十几年前被绑匪带走后经历的那场祭祀我的记忆一直有些模糊,祭祀上发生了很多事情,结果你应该也知道,在警察来之前,绑匪就死了一个,其他的孩子也疯了,事后我也很奇怪,我记事很早,也并不觉得自己忍受不了那样的场面,哪怕是遇到这种意外,也不应该印象模糊,唯一的可能就是像当年那些大人们怀疑的那样是PTSD,可是警方那边提供的心理的医生的诊断居然无法认同这一点,警方那边的心理专家认为我当时的状态并不完全符合PTSD的表现。” 盛域的眉头皱了起来。 遇到绑架时李昀州的年纪还很小,面对突如其来的绑架、祭祀、威胁和死亡,事后他却茫然的失忆了,在当时的状态下,居然还能冷静的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因为心理受创失去了那一段记忆? “我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我父母和李家的其他人显然也不满意,失忆本身就是PTSD的一种症状,他们认为我需要更多的干预和治疗,他们找来了威尔逊。当时的我并不确认自己到底是哪一种情况,我也很想知道医生们会有什么样的诊断,所以,我接受了他的治疗。” “威尔逊的治疗有问题?”盛域警觉道。 李昀州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说有问题也谈不上,但是他的治疗方法的确比较极端,他用了很多违反守则的方式试图让我回忆起祭祀中发生的事情,让我找到祭祀时的状态,这本来和我的目的也并不违背,所以当时我表现的很配合,这种配合大约给了其他人很大的错觉,他们认为这种治疗是有效的,除了我母亲。” “李夫人?” “她不认为这种治疗是有效的,因为在她眼里,从祭祀之后回到李家的已经不是她曾经的那个孩子。” 李昀州看出盛域的动摇,没有停下,而是接着说道:“被绑架的那天我记得是个周末,我母亲那天兴致很不错,带我去了远郊的花园农场去挑花,那家花店很大,后面是农场和花园,前面是铺面,花店的室内区域有一整面书墙,还有很多高大的花木,当时我在店里看书,母亲和其他人在外面挑花,那天天气很好,虽然隔的太远听不到什么声音,但我看见她一直在笑,中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察觉到不对时,外面那些守着她的人已经全都倒下了,我看到几个绑匪把她往车上拖,我应该停下的,因为那个年龄的小孩子是不可能抗衡那些绑匪的,我更应该躲起来寻找机会报警联系我父亲。”李昀州冷静的叙述像一个旁观者,“但我躲在门边的大箱子里时听见了我母亲哭着喊我的名字,那时候年纪太小了,根本来不及想太多就冲到了门外,最后两个人被一起绑走。或许我母亲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在我被救之后也总是念叨当时不该喊我,但是她有什么错呢?人在遇到那种危机时,惦记着自己的孩子太正常了,她只是忘了我在里面,而且她喊我的时候是我忍不住跑出来的,要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误,可惜她并不这么觉得。” 李昀州端起茶杯,“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过一些,绑匪为了顺利逃脱只愿意释放一个人质,家里人选择了母亲,她性子柔软又敏感,身体也一直不算好,家里人担心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意外选择先救她,她一直在哭,哭的很惨,哭的眼睛打湿了遮眼睛的黑布,嗓子也发哑喊不出声音,我保护不了她。” 盛域忽然站起身,李昀州停下来抬头看向他。 “对不起。”他皱着眉难受地说,“我确实不该问这些。” 盛域没有想过这些陈年的隐私居然这么伤人。 “已经过去很久了,过不去的从来不是那些发生过的事情,而是人心。”李昀州又喝了口茶,“坐下吧。”既然已经开了头,他也没有中断的打算,“当年李家人选了她,大概又让母亲觉得很愧疚,加上绑架时发生的事情,她也一直深受困扰,哪怕接受了心理方面的治疗也不见好转,原本祭祀时发生的事情家里人是一直瞒着她的,可她还是知道了。在那之后,她就变了,或许变得不止是她一个人,从我回来之后,我的存在大约只让她感受到了陌生,那些愧疚终于不用日夜折磨着她,满腔的情绪有了抒发的渠道。” “够了,昀州。” 李昀州停下来,望着他:“这还是第一次你单独叫我名字?” 盛域怔了怔,他抿了抿唇走到李昀州旁边坐下,拿走李昀州的杯子放在桌上。 李昀州看了眼杯子,也没有再继续拿回来,“有些事情摊开去剖析是很伤感情的,但有些人却爱追根究底,到底是过不了自己心底那一关,我母亲大概很愧疚于她的‘自私’,在她喊我名字的时候,在李家选了她的时候,得救的庆幸,对自己的憎恶,对孩子的愧疚或许一直困扰着她,等到听闻了祭祀上的那些事情时,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如果我不是她的孩子,或许她真的会觉得好过一些,那她所做的选择,她‘自私’的想法也就不再成立了。” 盛域一把抱住他,他的手压着李昀州的后脑,另一只手贴在他的背上。 “我不想听了。”盛域在李昀州耳边低声道,他不想要李昀州用这种自我剖析的方式刮开伤口分析什么真相。 李昀州拍了拍他:“真的已经没什么了。”他平淡道,“人性的自私是深入骨髓的,谁没有阴暗的一面?只是有些人的光能压住心里的暗,有些人做不到罢了。过去那些年,她作为母亲并没有失责,她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盛域不想说什么诋毁李昀州母亲的话,心中的怨愤却无法隐藏。 哪怕再早慧,当年的李昀州也还是个稚龄孩童,李夫人和李家做的这一切对李昀州意味着什么,盛域都无法去思考,李嵩然对妻子一往情深,那这些年,他对李昀州这个儿子到底是不是出于愧疚的补偿,李家那位老爷子对李昀州的防备又是不是因为李夫人临死前反复说的那些话在他心里埋下了深深的一根刺? “聪明的小孩招人疼,太聪明的小孩却让人觉得诡异和畏惧,平淡普通一点反而能过的更快乐。” “这就是你这些年来一直置身事外,打算按部就班地按照家里人规划的那样去走的原因?”盛域的嗓子发哑,“凭什么呢?” 李昀州怔了一下。 “凭什么他们那么对你,你还要按照他们的心意来?”这么多年来,李昀州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在过日子?身边明明有许多人,但是却很难从人身上感受到纯粹的感情,如果不知道就好了,可越是清晰的认知到这些,越是让自己平静去看待,不是越发感到孤独吗? 孤独至死,盛域脑中冒出这么一个词,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怀抱。 李昀州轻叹了口气,又缓缓拍了拍他的背。 “我不想说这些的。”他语气温和,“一直不愿意告诉你,只是因为这些事情说起来似乎太狼狈了。”也没有谁应该为另一个人的情绪买单。 “不,我现在觉得,你可以说给我听。”盛域执着道,“因为不说出来,永远都不会好。”他松开手扶着李昀州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他,“不管你身边谁走了,谁死了,我都会努力活的比你久一天。”保证你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有人陪伴。 至少不是那么空荡荡的清醒的活着。 李昀州平静的心湖仿佛被掷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头,谁都不知道湖面之下有多少波澜涌动。 “之前你说伯父会倒戈最大的可能是因为你母亲,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要么是那场绑架,要么是她的‘心病’,要么是她的死,可是绑架不是你造成的,你甚至还是个受害者,她的‘心病’伯父心里应该也是知道的,唯一剩下的就是她的死。”打定了主意后,盛域开始认真分析这件事情,既然已经讲到这一步,至少要达到他们之前的目的,确认李嵩然变化的原因。 “是。”李昀州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或许有人给他看了些什么,彻底打破了他多年的认知,这件东西应该和我有关,也许他是真的认为我母亲的死原因在我。” “但他这些年都没有这么想过。” 李昀州用手指梳理着盛域乱翘的头发,“他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吗?” 盛域一时间居然无法回答,有些话说出来太伤人了。 李昀州接着道:“或许这件东西只是让他再次确认了他的想法。” 盛域:“你觉得会是谁?” “能和当年的事情扯上关系的人已经不多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威尔逊。” “又是他。”盛域沉声道,“我一直在让人查他。” “还有件事,这些年来,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也找不到方法去解决,我不认为我会真的接受不了祭祀上发生的一切,可我的确对那一段经历记忆模糊,直到现在。”那些陆续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事情逐渐拼凑出一个吊诡的世界。 “直到现在……”盛域显然也想到了割裂世界的黑天鹅游戏,“你是说,也许很多年前以前,在你只是个孩童时,黑天鹅游戏或者游戏里的某些东西已经介入了这个世界?” “准确的说,应该是介入了我的人生。”李昀州看了眼窗外,“否则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几岁的孩子怎么大发神威打死了匪徒,逼疯了人质,哪怕那是我自己。” “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它为什么会找上你?”盛域的眉头拧成一团。 “这就像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你觉得是先有了黑天鹅游戏才有了指挥官,还是先有了指挥官,才有了过去的那些事情?”李昀州和盛域一道靠在沙发里,“或许现在我们并不用考虑的太远,那些该出现的人总会出现,你不觉得,这一次倒吊人消失的太久了吗?” 盛域冷脸道:“如果东洲代理人之争还没结束,他迟早会出现。我们总会知道这一局游戏到底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他接着问,“你不打算再去见见伯父吗?” 李昀州摇头:“他要见我早就出现了,如果他不想见我,我去找他要个答案根本没有意义,既然他想在商场上要一个结果,那就用这些来说话。”他话锋一转,莞尔道,“还要谢谢小盛总雪中送炭,给了我一阵强心剂。”他看了眼手里的戒指。 “不客气。”盛域握住他的手,“明天,我要去趟旗州见一见大祭司。” 今晚,李昀州已经说得够多了,而他说的这些,足以为盛域拼凑出许多过去的真相,一切追根究底又回到了那个该死的黑天鹅游戏之上,它既然能在多年前就恶劣的拨弄命运玩弄别人的人生,所图就不会只是眼前他们看到的一切,不管是大祭司还是倒吊人,盛域已经开始迫切的想要从这些人身上挖出更多那个世界的秘密。 他想毁了它,彻底撕碎它,这样的念头甚至比以往还要强烈百倍。 第151章 质问 “先生, 荣峥今天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刘总,荣峥那边在同步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昨天晚上的新闻报道。” “陈先生, 据说盛世那边要和荣峥合作了, 您知道这个消息吗?” “荣峥已经告了那几家媒体?他们动作也够快的。” “我打听到一个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盛家要跟李昀州联姻,这要是真的, 那岂不是要跟李家打对台戏了,这么多年,他们两家可是老朋友了!” “都说李昀州有病那件事是假的, 李家这一次也做的太绝了,再怎么说李昀州也是李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需要做到这一步吗?” “谁知道李家是什么打算呢,我现在只关注荣峥能不能争取到PGT的项目,到时候整个行业都要洗牌!” “孙总, 我们查过了,消息确实是从盛世和荣峥那边放出来的。” “想不到啊,盛家居然会为了李家一个小辈跟李家翻脸, 怎么说呢,不愧是盛家的作风?” …… 短短一夜,荣峥的新闻就从发酵到掀起舆论高峰,再之后就是荣峥迅速高效的处理, 当天凌晨,荣峥接连发出了一系列利好的消息,公布了多个新的发明专利, 同时在第二天举行临时的新闻发布会,澄清了一系列针对荣峥的诽谤与指控,宣布在PGT项目最终结果出来之前,他们已经攻克了又一个新的技术难关。 荣峥的一系列反应堪称教科书式的,而最关键的是盛世为荣峥的背书,盛世的代表同样出席了在林州举行的新闻发布会,并宣布了两家公司的合作计划,盛世的出面可谓给荣峥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荣峥年轻的创始人虽然没有亲自露面,但经此一事,也算变向走到了台前,不管关于这位创始人的臆测和猜想有多少,行业内的人对这的位手腕也有了新的认识。 在一系列的措施之后,沸沸扬扬的流言改变了方向,更多的人开始关注荣峥这家新兴企业,他们的发展前景,是否可以进行合作,PGT项目的胜算等等,而公司创始人身上的八卦更多是在吴州的某些圈子里流传。 盛域看完了消息关上了手机,李昀州那边的事情暂时不需要担心了。 盛域在特意前来接引的苏跃的带领下见到了旗州海下案件调查组的组长,在短暂的交流后,他了解了目前被关押者的大体情况。 “和前几天的状态差不多,他要么不开口,要么就是说一堆颠三倒四让人听不懂的东西,我们怀疑他在混淆视听,他想要见你的意愿非常强烈,我们也很希望盛先生你能帮助我们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帮助我们调查。”调查组的组长和盛域打过照面,对这位的作风也有一定的了解,对他说话很客气。 “你们想要知道什么?”盛域之前也在旗州配合过调查,跟他们的交流很熟练。 “他的背后有没有其他的组织或者个人,除了那几起恐怖袭击之外,他们有没有在其他的埋伏,组织的成员到底有多少,还有没有隐藏身份的参与者,他们与国外的哪些人有联系?这些都是我们想知道的,我们已经从其他人口中查到了一些消息,如果克莱因愿意开口,我们也能更好的比对口供。” “我明白了,我会尽力。”盛域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我的要求,苏跃应该跟你们提过了?”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这个案件本身也要保密处理。”仅仅克莱因的身份就是个麻烦,还有那些牵扯到各国政要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盛域的绑架案,他们不知道还要在旗州的海下潜伏多久。 “在和他谈话的过程中,希望你们不要打扰,我不排除会使用一些其他的手段。” 调查组的负责人看了他一眼,答应道:“可以。” 两边达成一致后,很快盛域被带到了临时关押的地点,就这一段路,已经经过了几轮的身份验证,盛域很清楚,调查组的人对这个案子的特别之处是有察觉甚至有应对的,但在规则的影响下,注定他们能做的不多。 时隔多日,盛域终于见到了几乎变了一个人的大祭司,但他脸上没有丝毫异样,拉开椅子在大祭司对面坐了下来,而大祭司始终盯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见他面对自己的苍老和丑陋都无动于衷后,大祭司反而笑了。 他嘴唇干裂,戴着手铐的双手搁在桌子上。 “你居然真的来了,我以为我会在这里见到指挥官大人,没想到来的会是你。” 大祭司的嗓音不复曾经的清亮优雅,沉郁厚重了很多。 “有什么区别?”盛域靠在椅子上,他没有急着进入正题,反而顺着大祭司的话聊了起来。 “当然有区别,见到你和见到他,我们会聊的话题都不一样,不过没关系,虽然有一点区别,但影响并不大。” “看来你在这里过的挺好的,还有心思想这些东西,要知道进了特别看守所,八成要在这里待一辈子的,哦,对了,你的一辈子也许已经不剩多少了。”盛域居然没有讽刺的意思,而是就事论事。 大祭司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发怒,身体的每况愈下让他很清楚盛域说的是对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一脸的皱纹和松垮的皮肤让他的手微微发抖,大祭司嘴唇轻轻开合:“我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的。” “你是说这个?”盛域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白色的羽毛。 大祭司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伸手去抢,却被盛域轻易的躲开。 “想要?”盛域把玩着手里那根白色的羽毛。 大祭司死寂的目光顿时变得热切起来:“给我,把它给我!” 盛域无动于衷,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大祭司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你想要什么?” “我要的你现在还能给吗?”盛域嘲讽地摇摇头,那根白色的羽毛在他指尖晃动,似乎比曾经还要更显光泽。 大祭司颤抖着捏紧了手指:“你想知道什么?” “你又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让我来这里的不是你吗?”盛域一点也不着急,就像最有耐心的猎人,等着猎物一步步上钩。 盛域倏地捏紧了羽毛,在大祭司渴求的目光之下,把那根羽毛随意地塞进了口袋里。 大祭司艰难地把目光从他口袋的位置移开,挑了挑耷拉的嘴角:“我们做个交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回答你几个问题,之后,你要把羽毛给我。” “我怎么知道你的秘密和问题到底有没有那个价值,至少这个东西的作用和价值我是知道的。”他无所谓的拍了拍口袋。 大祭司上身猛地前倾,手铐擦过桌子发出声响:“如果你没有想知道的事情,你就不会来,而我的秘密,它一定物超所值。” “那就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 大祭司盯着他,忽然道:“其实这个秘密更适合跟李昀州交易,如果是他,应该能够给的更多。” “可你最想要的难道不是它?”盛域拍了拍自己的口袋。 “它可以帮我挽留时间,但前往神国的方法始终在他身上。” “你对这一点还真是深信不疑。”盛域嗤笑道,“到现在还渴望进入那个世界吗?不觉得一切都是虚妄?” “把它拿出来。”大祭司说,“我想看着它。”他不理会盛域的质疑,只想完成这个交易。 盛域不置可否,他拿出那根羽毛放在桌子上,用一根手指轻巧地按着它,“该你了。” 大祭司目光灼灼,他的手指往前伸,试图触碰那根羽毛,可惜宽大的桌子限制了他的动作,他闭了闭眼,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你可以向我提问。” 盛域靠在椅子上,翘起腿:“关于倒吊人,你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我认识的只有神使,还有……乌鸦。” “当年他找到你时,除了让你建造海下的宫殿,还让你做了什么?” “海下的宫殿并不是他让我建造的,那是我和乌鸦创造的王国,他一开始甚至没有告诉我你们的存在,他只是说,前往神国需要更多的使者也需要更多的祭品,只有信仰足够,我们才能达成愿望,当我们做到这一切后,只需要等待,而羽毛可以给我足够的时间,让我等到那一天。” “你不知道他就是乌鸦?” 大祭司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瞬:“不,他不是乌鸦!他只是可以控制他,对,只是控制。” 盛域冷笑一声,事到如今,大祭司还在自欺欺人。 但这不重要。 “李昀州十几年前经历的那场祭祀跟你们有关吗?” “没有关系。”大祭司说,“直到一年前,我们才注意到了你们的存在。” “谁告诉你的?”吁袭 “乌鸦。” “所以黑天鹅世界的那些事情,也是乌鸦告诉你的?哪怕是这样,你之前都没有怀疑过他?”盛域简直不敢相信他的愚蠢。 大祭司不以为意,干裂的嗓音沙哑道:“你知道乌鸦为什么是我选择的从者吗?因为神使曾经在他身上降临,神使离开后,他身上留下了神国的烙印,他知道很多关于神国的事情。” “这就是他哄骗你的说辞?”盛域哼笑了一声,轻轻扣了扣桌子,感叹道,“聪明的大祭司。” 大祭司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他又勉强把难看的表情拉成笑容:“你呢,作为同样被愚弄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他忽然看到盛域手指上的戒指,目光闪了闪,继而笑得更夸张了,“盛先生似乎好事将近?” 盛域冷笑:“关你屁事。” “是跟指挥官大人吧。”大祭司感叹了一声,“一直以来,我也有个问题非常好奇。”大祭司突然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垂下眼,又忽然抬起头,眼睛里像被注入了什么新的东西。 “盛先生中意的到底是李昀州还是指挥官大人呢?要知道,指挥官大人和李昀州可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光是灵魂就漆黑的发亮让人战栗。” 盛域的表情冷了下来。 大祭司紧绷的身体整个舒展开,几秒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缩回一直前伸的手,轻声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秘密,他很早之前就已经来了,你猜猜,你的昀州还在吗?” ‘滋啦’一声,盛域站起来,椅子翻到在地上,他扯住大祭司的领口,把他拽到身前:“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大祭司被他拽的脸色惨白,脸上却犹自笑着:“你也感觉到了不是吗,偶尔是不是觉得他很陌生,时不时目光交汇间他似乎总有不能说的秘密,他心思太深你也不知道他那一刻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会不会想着,杀死李昀州取而代之?” “放屁。”盛域死死拽着他。 大祭司因为被勒住,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困难。 盛域盯着他的眼睛,忽然松开了手,大祭司剧烈的咳嗽起来。 盛域站在那里,低垂着眼:“倒吊人。” 大祭司眸光闪动。 盛域双手撑在桌子上:“藏头露尾的无耻之人,这就是金券前三的倒吊人?” ‘大祭司’啪啪啪的鼓起了掌:“金券之上果然无虚名,哪怕是原点世界的裁决者大人也没让人失望,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盛域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同样的戏码可以重复玩无数次?” 倒吊人无声笑了起来:“有意思!”倒吊人用戴着手铐的双手撑起下巴,“大祭司所说的秘密并不是谎言哦,以指挥官的性格,哪怕彻底吞掉李昀州也一点都不奇怪,更何况,不管是李昀州还是指挥官,你真的觉得你足够了解他们吗?”倒吊人瞟了眼盛域手指上的戒指,满是皱纹的脸露出奇异的笑容,“哪怕他主观上并不想吞噬李昀州,可一旦他的意识在李昀州身上多次苏醒,以他强悍的精神能量,你猜,李昀州还能坚持多久?”倒吊人轻轻点着桌子,“盛域,这些你又知道多少呢?” 苏跃看了眼手表,盛域进去的时间已经比原定的时间多了二十分钟了,虽然里面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动静,镜头后面也有人一直看着,但苏跃依旧没有放心,如果再过十分钟人还没有出来,苏跃就准备去看看情况了,结果刚刚做好安排,盛域就在调查组人员的陪同下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了。 苏跃走过去:“盛先生,一切顺利吗?” 盛域点点头:“算是顺利吧。” 苏跃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面上却完全看不出异样:“接下来您有什么安排吗?” “我要去见见我爸,你暂时不用帮我安排了,如果调查组这边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我会在旗州多待几天。” “好的。”苏跃目送他离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第152章 他来了 苏跃被调查组的人喊回了办公室。 “调查进行的还顺利吧?”苏跃客气的和调查组的人寒暄了几句, 主动问道。 “挺顺利的,盛先生和疑犯聊过之后,疑犯的状态好了很多, 也愿意开口和我们的组员交流了。”组长的神情看不出丝毫异样。 “那就好, 您这边如果还有什么需要, 尽管联系我。” “放心, 这次的事情也麻烦你了,小苏。” “都是应该的。”苏跃看起来年轻又稚嫩, 做事情却十分周到,“我们李总那边最近公事实在太忙了,如果需要他出面的地方, 您也可以先联系我。” “没问题。”组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他还站在那里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了然道,“放心吧,刚刚他们交流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嫌犯的状态也是一阵阵的, 只要他现在愿意开口就是好事。” 苏跃连忙点头:“我知道了。” 调查组这边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难道刚刚小盛总和疑犯的会面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苏跃心里盘算着,打算一会儿跟老板那边通个气。 盛域坐在回酒店的车上, 不久前倒吊人说的话不断在脑海里反复。 “原点世界确实是游戏的一个战场,但正因为它是原点世界,所以才显得那么特殊,它受法则的保护, 哪怕是黑天鹅世界也无法干预太多,对我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东洲代理人算什么, 这可是脱离黑天鹅游戏最大的机会,但有一件事,准确地说,有一个人必须要解决,那就是我们最亲爱的指挥官大人,指挥官大人的意识投射在最初的李昀州身上,他的存在,就是这个世界和黑天鹅游戏最大的链接之一,切断这个链接也是切断原点世界和黑天鹅联系的重要步骤,盛域,我和你的目的并不冲突。指挥官的精神力量过于强大,只要他存在,李昀州就会不断被影响侵蚀直到彻底消失,他离开了,原点世界才会更加安全和稳固。当然,如果能彻底切断原点世界和黑天鹅游戏的通道,指挥官自然会回去他该去的地方,因为失去了通道,原点世界的规则会直接排除一切异常,所以我们完全可以一起合作。” “先不论你说的这些里面有多少谎言,光是切断通道这个说法就让人发笑,你一个连身体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人,在这里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就得到这样一个结论?” “我在等,你没有裁决者的记忆,裁决者也不曾在原点世界复苏,所以你才不知道这些。只有灵魂是苏醒的状态,道具的力量才会恢复。” “道具?这跟道具有什么关系?” 倒吊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看来你确实一无所知,东洲代理人之争是黑天鹅游戏重启之后最重要的一场争夺战,黑天鹅在神圣殿堂里为每个人设下了三重制约,剥夺力量、剥夺道具、以及最重要的针对个人选择产生的制约。” “什么选择?” “进入原点世界前,我们可以说失去了所有在黑天鹅世界获得的大部分力量,那么至少应该保留一点生存能力吧,在这一点上我们难得的达成了共识,所以我们向黑天鹅提出了要求。”倒吊人的表情变得古怪不已,大概没有几个人可以见到黑天鹅被人威胁的场面,回忆起当初的场景,他的嘴角奇异的挑起,目光湛湛,“黑天鹅给了我们三张卡牌,我选了小丑,裁决者选了绳索,指挥官先生选了时钟,每一张卡牌都会赋予一种效果,同时收取相应的代价,如你所见,小丑的力量是面具,它意味着多面性和多变性,所以我才能坐在这里通过他来跟你对话。” 倒吊人抬起自己的手,正过来又翻过去,他扯了扯大祭司皱纹横生的脸皮。 “我可以短暂的控制他们和你们见面,多么神奇的能力。”他嬉笑着摊了摊手,“可与此同时,我却失去了身体,只能不断的停歇在这些不同的躯壳上,当然,我选择这张卡牌时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它比我想象的好用很多哦,至少它保留了我的记忆。裁决者那张绳索卡的作用不得而知,但时钟卡的作用到如今也已经很明朗了。” 盛域瞬间想起海底下的那三扇门。 三扇门上刻着三个词语。 逆转,羁绊,小丑 “指挥官大人的时钟卡,逆转了原点世界的时间,他选择了进入这个世界的切入点,啧,这可真是绝妙的选择,也给我造成了不少麻烦。” “你真的不知道绳索的作用吗?”盛域冷冷地看着他,“海底下的三扇门出自你的手笔吧,时钟卡逆转时间,小丑卡控制躯壳,而绳索是羁绊。” 倒吊人的嘴越咧越大,渐渐拉成一个惊悚的弧度。 “啊,你说的对,绳索卡的能力应该就是羁绊,至于它的副作用。”他盯着面前的盛域,满脸遗憾,“至今为止,裁决者大人也没有苏醒不是吗?”说着他面色一变,“可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原点世界不需要那么多强大的灵魂,这会让世界碎掉的。”他晃着特制的手铐笑了起来,“来吧,和我一起切断原点世界和黑天鹅游戏的链接,让这个世界彻底自由。” “既然在进入原点世界之前,黑天鹅游戏剥夺了你们身上的道具,那你从祭坛石柱里拿走的又是什么东西?” “既然是争夺战,当然不可能让我们完全空手而来,黑天鹅虽然剥夺了几乎所有的道具,却唯独留下了一个位置,它让我们选择名下的一件物品带到原点世界,如你所想,石柱里的确实是我带到这个世界的小玩具,它很有趣不是吗?至于裁决者大人,大名鼎鼎的潘达尔奶奶的挂钟我可是帮您保存了很久,如今不是也送到您的手里了吗?唯独指挥官大人,还是那么让人摸不着头脑,我至今仍然找不到那把兰德尔之心。” “指挥官的道具?” 倒吊人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没错,兰德尔之心,获得龙族帝王兰德尔虔诚的爱意才能得到的神器,一把在金字等级的破灭世界也能称得上是传奇武器的匕首,传说中能够划破空间割裂时间的利刃,也是我们的指挥官大人未曾离身的武器。只怕连黑天鹅都没想到他能在那个破灭世界得到这把不可能获得的匕首,甚至指挥官的称号里也有它的几分功劳。”倒吊人歪着头,“在神圣殿堂里,指挥官选了这把随身武器,原本我以为他会选卓绝木偶的,那等于多了一条命,可惜我们的指挥官大人似乎对双重保障毫无兴趣,最终还是选了更直接的武器,但现在想想,武器的作用确实更大。”他盯着盛域的眼睛,仍然咧着嘴摆出笑容,“我在原点世界的二十多年可不是白待的,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他伸出手指毫无美感的点了点嘴唇:“那把匕首在特定的时刻,可以割断两个世界的链接,但要找到它顺利的让它发挥力量却没那么容易,我的小可爱和你的那个挂钟都是黑天鹅游戏里的顶级道具,启动后可以把所有的能量都给它,但这还不够,必须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在两个世界交汇最薄弱的时候,咔嚓,切掉它,皆大欢喜。” 倒吊人兴奋地拍起手:“怎么样,盛先生,我已经足够真诚坦率了,甚至把这样大的秘密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你,更不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只需要你考虑一下与我的合作。相信我,换成是李昀州,他一定也会赞成。”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上他?” 倒吊人苦恼道:“因为我也不知道我面对的什么时候是李昀州,什么时候又会变成那位残酷无情捉摸不定的指挥官大人。”他深深地看了盛域一眼,“如果回到黑天鹅游戏,指挥官大人和裁决者大人可是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就算是为了盛先生,他也应该很想留在这个世界取而代之吧。” “放屁。” 倒吊人毫不在意,哈哈大笑道:“我说的可是真的哦,再附送一个小秘密,我亲眼见过裁决者大人差点杀了指挥官大人,哦,多么让人心碎的爱情!还是原点世界平和又美好呀!假如指挥官大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他是绝不会让你轻易切断两个世界的链接被法则驱逐的!” “所以,一切的前提是,你说的指挥官他真的来了。” 倒吊人忽然凑近:“那你大可以去试试呀!” 窗外的风景快速的从盛域眼前掠过,放在身侧的手机突兀的震颤了一下。 盛域拿起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了一条模糊的视频消息。 盛域面无表情地点开。 视频的清晰度不算特别高,是一个监控视频的角度。 穿着白色长裙的长发女人脚步蹒跚晃晃悠悠地踩着草地一路走到湖边,她在湖边站了几秒,然后慢慢地走进了湖水里,直到湖水渐渐没顶,她全程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平静的好像湖水就是她选择的最终归宿,乍看之下,画面里除了女人之外空无一人,但视频的角度微微一转,在林间的阴影处,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小男孩,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湖水里时,他还静悄悄地站在林子的空隙处,既没有呼救,也没有逃跑,更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如同安静的幽魂。 他苍白瘦弱,五官却漂亮的惊人,黑色的头发耷拉在额前,眼睛里却雾霭沉沉。 盛域的呼吸变得沉重,耳边甚至能听见心脏的跳动声。 他闭上眼,紧紧握住手机,这是年幼的李昀州。 紧接着,手机里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现在你还觉得这是李昀州吗?他早就来了,比所有人知道的都要早哦~” 第153章 试探 半个月后, PGT项目花落荣峥。 李昀州在一片闪光灯中与PGT项目的负责人签署了合作协议。 镜头里,他温文稳重又不乏年轻企业家的锐意,不管是与合作方的洽谈还是与媒体的交涉都处理的游刃有余, 让外界从当家人的身上看到了荣峥欣欣向荣的前景。 经历了这半个月波澜曲折的人却再没办法把李昀州当成一个简单的对手, 如果说李家对李昀州的围剿属于逼迫就范, 李昀州这半个月的反击只能说完全出人意料。 半个月前, 就在荣峥举行完新闻发布会的第二天,宏盛集团下属公司涉嫌税务造假, 编造虚假计税依据的消息不胫而走,宏盛旗下著名的端阳地产非法侵占土地被查,紧接着, 华阳下辖的酒店就发生了伤人事,闹上了热点新闻,刚刚被纳入宏盛的天桓科技又突然爆出设计抄袭,一连串的事件让宏盛多个部门应接不暇,就在这个当口,上面多部门会议公布了一系列的经济发展计划, 产业结构调整的风声在业内疯传,宏盛的多个公司受到了巨大的影响,其中最难捱的要数天桓的原料危机。宏盛的股票头一次在市场上遭遇了巨大打击, 看衰的声音在各处弥漫。 荣峥却在此过程中顺利拿下了银行贷款,以前所未有的迅捷速度推动PGT的进展。 宏盛的滑铁卢让人措手不及,李昀州的手段更叫人暗暗心惊,原来李家人自己打起自己也可以这么不客气, 经此一役,只能是彻底撕破脸了。吴州圈子里的不少人开始暗地里感叹,李家当家的那几位这一次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何苦来哉?别说李从河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比不上李昀州,这位原来一直默不作声的继承人原来真是深藏不漏,头一次出手就搅得商场风云迭起。 早就返回吴州的盛域这段时间也接到了一堆各式各样应酬邀约,一些原本不敢凑上来的人也忍不住开始试探地接近,明里暗里的打听李昀州的事情,直到盛域当众发了场脾气,搞的人灰溜溜的离场,这套不停凑上来的趋势才有所减缓。 盛域这几天常常出入公司,从旗州回来后,盛从译就开始正式让渡盛家的权利,大有赶紧把盛域推上台之后尽快退休的架势。盛域很忙,徐佑禾几次来找盛域都碰见他身前身后跟着一堆人,当初满心都是不耐烦的小盛总,如今虽然还是不耐烦,但已经能迅速地处理完这些日常事务了,然而徐佑禾还是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段时间以来,小盛总的心情似乎不怎么样,仔细回想一下,正是从半个月以前从旗州回来时开始的,徐佑禾这会儿来找他的时候,盛域正好在看回放的新闻,李昀州的声音清晰的从电脑里传出来。 徐佑禾刚进来,盛域‘啪’的一声合上电脑。 徐佑禾吓了一跳:“怎么了?”荣峥拿下PGT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小盛总看着还不大开心,难道真是这段时间累了? “不是说要去清境喝几杯吗?”盛域站起来,拿下挂着的外套,刚准备穿上,看到手上的衣服皱了皱眉,又把西装丢到一边,“等我一下。”他去休息室换了套衣服,“走吧。” 机车服牛仔裤? 徐佑禾站在那里没动:“咳,小盛总,你要是累的话今晚要不算了?还是休息最重要,我看着你这些日子都瘦了不少。” “少废话,说好了要去的。”盛域瞥了他一眼,走出办公室。 虽然已经是下班时间,还有不少人还待在办公室,许久没见到盛域这一面的员工们被唬了一跳,等盛域走了才忍不住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清境酒吧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他们占据了视野很不错的一个角落,终于从家事里解脱出来的张随也难得赴约,看到盛域过来,他立刻站起来笑着打招呼,“小盛总!” 盛域看到他神色倒是好了不少,跟他聊了几句,只是落座后隐隐约约的低气压还是让人瞧了出来。 盛域确实是来喝酒的,他喝的不快,也不像借酒消愁,但一点点匀速的喝,杯子也空了不少。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谁都看出来他今晚心情不好,真是来喝酒的。 “他什么情况,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张随悄悄问徐佑禾。 “我哪知道,你怎么不自己问他。”徐佑禾也跟着压低声音。 “他这种状态,我怎么敢问他?”张随一脸无语。 “你不是他好哥们,怎么不能问了?”徐佑禾端着酒杯掩饰。 “你难道不是他兄弟?”张随翻了个白眼,“我是觉得,这事情是不是跟昀州有关?” 徐佑禾没吱声。 张随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两最近不是挺好的吗,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哪里知道?”徐佑禾避而不谈。 张随撞了撞他:“之前他们要订婚你不说,现在又有事情,你又不说,你还是不是人了?” 徐佑禾摇摇头:“我是真不知道,但小盛总最近心情的确不好,联姻的事情虽然一直有消息,但他们其实并没有对外正式公布啊,昀州这段时间又不在吴州,谁敢去触小盛总眉头?” “说的好像他婚前恐惧犯了一样。”张随喝了口酒。 两个人忽然对视一眼。 “别是真的吧?”张随讷讷道。 徐佑禾最近常去找盛域,有公事也有私事,对盛域的情况自然知道的更多一些。 “不是,最近他们联系挺多的,不至于吧。今天荣峥还拿到了PGT的项目,这是好消息啊。” “难道是因为昀州最近一直没回来?” 徐佑禾拍了拍张随的肩膀:“不管怎么说,如果他心情真的不好,我们陪着喝酒就是了,有什么事情等他心情好点再说也可以。” 张随答应了一声。 不远处,一个栗色卷发的高个男人端着酒杯笑吟吟地走过来,目标直指坐在沙发上的盛域。 盛域还靠在沙发上在喝酒,目光微微下垂落在酒杯上。 张随看男人走过来,刚要起身去拦就被徐佑禾扯了一下,“那个好像是嘉丰建设的柳玺。” “刚刚宣了跟荣峥合作的那个?” “嗯。” 就说话这个间隙,人已经到了盛域面前。 “盛总,这么巧居然在这里遇见了,可以一起喝一杯吗?” 盛域似乎反应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男人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盛域瞥了他一眼,说话的节奏都比往常慢几分:“你哪位?” 男人哽了一下,体面地维持了风度:“我姓柳,今天刚从林州过来,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上盛先生。” “你认识我?”盛域没有马上赶人,而是靠在沙发上看着来人,“我想起来了,嘉丰的柳总,前两天刚刚和荣峥宣了启明星计划。” 男人笑着点点头:“能被您记住真叫人荣幸。”他顺势走过去,正打算坐下,盛域的腿就伸了过来,卡在人面前。 盛域周围的人也纷纷看过来,盛域不开口,他们也不开口,全都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柳玺。 柳玺弯腰,把酒杯放在盛域面前。 盛域忽然笑了笑:“我想问柳总一个问题。” “您说。”柳玺被卡住了位置也没恼,干脆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盛域,对盛域的兴趣简直表现的明明白白。 “嘉丰和荣峥的合作是什么时候定下的?” 柳玺一愣,显然没想到盛域会在这种明显放松的私人场合突然问了句跟公事有关的问题。 “不可以讲?”盛域喝了酒,语调都有些懒洋洋的。 柳玺目光微顿:“倒也没有,只是没想到盛总会这么关心这件事。” 盛域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柳玺不自觉换了个姿势:“其实和荣峥的合作在一个多月以前已经彻底敲定了,只是一直没有公布。” “为什么没有公布?” 柳玺心中有些奇怪,但如今尘埃落定,的确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荣峥的李总希望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公布消息,我想这也是为了配合荣峥的一些工作,这对我们来说并没什么问题。”当然可以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柳玺等待着盛域的反应,后者却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 “盛先生?” 盛域看了眼桌上的酒,他端起酒杯,把柳玺送来的这杯酒一饮而尽。其他人还没回过神,杯子就已经见了底。 “酒已经喝了,柳先生自便。” 盛域这明显拒绝的意思,瞬间让柳玺有点下不来台,刚想开口,旁边坐着的人忽然有些激动地喊了一声:“昀州?” 柳玺也转身,看到一身正装的男人从酒吧另一头走过来,他还是白天新闻里的那身打扮,只解开了领带和领口的扣子,看起来仍然可以随时出席任何一场高端晚宴。 盛域坐在那里看着他,同样看见了李昀州。 李昀州胳膊上搭着西装,顶着一堆注视走过来,经过柳玺身边时还淡定地和他打了招呼,随后坐到盛域旁边,拿走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端起的一杯酒。 “你喝多了。” 柳玺诧异地看着他们,李昀州拿起桌上的酒瓶往杯子里又加了一点,对着柳玺举了举杯。 “柳总,还没给你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夫盛域。” 周围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柳玺回过神,咳嗽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刚刚才知道。” 李昀州没说什么,举杯喝完了酒。 “下次有机会再请柳总喝酒。” 柳玺点点头,连忙找了个借口走了。 盛域笑了一声,放任酒意倒在李昀州的肩膀上。 “回来了?” 第154章 挂钟 周围一圈人虽然喝酒的喝酒, 聊天的聊天,其实都恨不得多竖几个耳朵。 李昀州和盛域的朋友简单打了招呼,然后扶住他的肩膀:“你喝了多少?” “不多。”盛域扒拉着李昀州的袖扣, “还没醉到认不清人, 刚刚嘉丰的那个柳总也是你的合作伙伴?”柳玺搭讪的很娴熟,意思表达的也很直白,最后的尴尬也不是演出来的。 李昀州:“嘉丰跟荣峥近期有个合作。” “一个月前就定下了?” “嗯。” 盛域嘴角挑了一下, 懒洋洋道:“嘉丰应该不是唯一一个吧, 如果这些事情早点公布, 之前荣峥的困局也不算是解决不了的麻烦。”他半仰在沙发上,“除了嘉丰之外, 你应该还有其他的准备?”甚至不需要李昀州的答案, 盛域心里已经十分清楚了。 就他这一个月以来陆陆续续知道的跟荣峥达成了合作意向的公司就有不少,除此之外, 李昀州在大溪州还有一笔数额不菲的资金储备,具体的金额虽然弄不清楚, 但大溪州各方势力复杂,触及到冰山一角时调查的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还没恭喜你拿下PGT的项目, 不对,以李总的深谋远虑, 拿下PGT项目自然不在话下,我早该知道的。”酒吧的环境让盛域的声音变得模糊, “就算没有其他人帮忙,荣峥也能度过这个危机。这真的算是危机吗, 还是只是基于某种目的的安排?” 李昀州目光微滞:“盛域。” 盛域笑了一声, 从他手里拿走空了的酒杯, 稍微往前倾了倾身体, 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了半杯酒:“先别说话,刚刚你把我的酒喝了,现在是不是要赔给我?”他把酒递到李昀州面前。 李昀州看了眼酒杯,接了过来,在盛域准备拿起另一个杯子时直接按住了盛域的手,“你喝的够多了。” 他把盛域倒的酒一口喝完,刚刚放下杯子,就被盛域揪着领口很重的亲了一口。 唇紧紧压在一起,亲的很短暂却又力道十足,分开的时候盛域还刻意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不出意外的破了个口子,残留的酒液刺痛着伤口,鲜红的血珠在湿淋淋的唇上格外醒目,李昀州一身的正装顿时有了丝不同的意味。 周围不知道是谁抽了口气,发出惊讶的低呼,又立刻闭上嘴,连忙转移视线。 八卦人人爱看,但情侣吵架还是别掺和了,没看连徐佑禾跟张随都在装不在吗? 盛域这一口咬的不轻,李昀州尝到了血的腥味,他却并不怎么在意,顶着还在流血的嘴唇用手摸了摸盛域的额头:“累了吗,要不先回去?” 盛域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好啊,我们先回去。”他站起身,结果碰倒了身边的酒瓶子,酒瓶子倒下又把空酒杯和旁边的手机带倒在地上,酒杯摔在岩石面的地板上顿时四分五裂,盛域弯腰从一堆碎片里把手机拿出来,手指却被细小的玻璃碎片划了个小口子。 “你手流血了。”李昀州叫服务生去拿消毒的工具。 盛域一把拉住他:“不用麻烦了,回去再说。” “小盛总,虽然是小口子,别不当回事啊!”旁边的人忍不住劝了一句。 盛域看了他一眼,对方立刻收口。 盛域随意拿了张纸巾,擦干净那一点小口子,跟周围的人摆摆手:“我们先回去了,帮我跟老板打个招呼。”完全不等李昀州找人过来,就往酒吧外走。 张随他们连忙点点头:“放心吧,你们路上小心,回去还是再消消毒,这边我们来处理。” “行了,知道了。” 盛域松散地走在前面,李昀州紧随其后,路过徐佑禾跟张随身边时,他们朝李昀州使了个眼色。 兄弟,小盛总今晚心情不好,多担待点。 李昀州轻轻点头,跟着盛域离开了酒吧。 等他们两个人走了,安静了半天的角落才彻底热闹起来,张随和徐佑禾都被人扯着八卦。 “我他妈从没见过小盛总在公开场合亲人的,还亲的这么狠,太凶了,简直太凶了!!从前他碰都不碰人家的,牵个手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旁边的人还补充道:“他亲的还是李昀州。” 如今吴州圈子还有谁不知道这位的大名呢? 众人心思阵阵,张随忍不住跟徐佑禾低声说:“小盛总这阵子心情不好的果然是因为昀州吗?”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徐佑禾忍了忍:“大概是……没有正式公开婚讯?” 张随一脸无法直视。 开玩笑,怎么可能是这种原因? 一出酒吧,外面果然守着一堆人。 丛山把车门打开,让盛域和李昀州上车,盛域一坐到后排就闭着眼睛靠在那里。 李昀州把暖气调高了一点,把外套搭在盛域腿上。 车子开了没多久,盛域听到旁边传来的低声咳嗽。 李昀州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眉头收拢,戴着戒指的手搭在膝盖上。 盛域抿着嘴,把腿上的西装拿下来,他推了推李昀州。 “别睡了,你是不是不舒服?”他把西装放到李昀州身上,“自己穿。” “没有不舒服。”李昀州看了眼西装,在盛域的目光下,重新把衣服穿好。 盛域皱着眉看他,一言不发地脱了自己的外套:“算了,太薄了,脱了穿这件,刚从发布会下来就过来了,连件衣服都不换,真就仗着体质胡来?”他把自己的外套给了李昀州。 李昀州抿了抿受伤的嘴唇:“你还生气吗?” 盛域一言不发。 李昀州也没拿他的衣服。 盛域不耐烦地说:“快点穿。” 李昀州脱了西装,穿好了盛域这件更厚的外套,盛域的外套穿在李昀州身上大小合适,但风格跟李昀州实在差太多了,虽然十分违和却有种新鲜感。 盛域的表情缓和了一点。 李昀州又咳嗽了一声。 盛域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你真的感冒了?刚刚还喝那么多酒?之前还摸我的额头?你怎么老是这样,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开口跟我说,没有人会一直猜到你在想什么的,你病了不舒服了累了都不想找个人说一声吗,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一个人扛着?不管需要还是不需要,都从来不讲出来是吗?” “抱歉。”李昀州声音低沉,主动伸过去的手很冷。 盛域的眉头皱成一团,末了,才忍不住道:“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没有说。” 车子在家门口停下。 盛域率先打开车门,脸上的酒意已经消失一空,他穿着单衣大步走在前面,一进别墅就走到沙发边坐下,他面前摆着一堆资料,盛域冷下脸看着随后进来的李昀州:“本来你回来,我很想找你谈一谈,但你感冒了,今天就算了。” “没关系。”李昀州走到沙发边坐下来,“你想谈什么。” 盛域闭上眼,极力忍耐:“你去睡觉,明天再说。” 好一会儿李昀州才开口:“好,明天我会留在家里。” 盛域没出声,等到客厅里空无一人了,他才睁开眼,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准备好的消毒工具。盛域看了眼早就止血只留了点痕迹的小口子,站起身走到客厅巨大的挂钟面前,酒精让他的情绪在这个夜晚被持续放大,他盯着面前巨大的挂钟,这半个月以来累积的东西一下子爆发出来:“李昀州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我他妈怎么就能一次又一次地心软呢?” 盛域把手搭在挂钟上面,面无表情道:“他们都说你是裁决者的东西,你肯定也认识他对吧,你说说,他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李从河的死至今找不到原因,以李家的本事都找不到凶手把所有的疑点放在他身上,李家找不到盛家居然一样找不到凶手,找来找去,所有的指向还是他,这是为什么? 李家耗费那么多心思针对他打击他,但他居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到底准备了多久才能以一己之力抵挡李家的全力出击,就算未雨绸缪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盛家就算不出手,他也一样能有办法全身而退,嗤,不是全身而退,现在李家都节节败退了。他的后手何止我查到的那些,只怕暗地里还有更多手段。 李苍峡失踪了这么久,我问他要不要去找,他却一口拒绝。他之前跟李苍峡的关系明明不错,为什么李苍峡不见了,他反而一点都不担心? 孙奕那些人为什么再也不见踪影,徐蔚然到现在都昏迷不醒,为什么徐正涛再也不主动联系,连电话都不愿意再接? 他不记得小时候被绑架后祭祀时发生的事情,他从没开口提过他到过那个湖边,他说我第一次那样叫他的名字,可是真的是第一次吗?就在刚刚他还在骗我,他们根本没告诉他我在哪里!” 盛域的手紧紧的压在挂钟上,干涩道:“他竟然一直派人跟着我……在熙州医院里醒过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手指的伤口被压得发痛,凝固的血液沾上挂钟的外壳。 ‘滴答’原本死寂的指针动了。 盛域愕然地看着挂钟,诡异的灵魂共鸣感让他整个人静立在原地。 从海下搬出来后一直不动的挂钟动了。 盛域猛地抬起手,看着手指上干干净净的伤口。 是血液? “动了又怎么样?”盛域脸上的表情消失的一干二净,“这他妈能证明什么?能告诉我他到底是李昀州还是指挥官?操啊!我要的是李昀州啊!” 他扯出脖子上的项链,看着上面那个小小的弧形挂坠。 面前的挂钟却像是被什么激起了情绪一般,指针越走越快,越走越急促。 盛域的眉头倏然皱紧,他盯着这个诡异的挂钟,心脏应和一般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冥冥之中好像有道声音出现在脑海。 盛域取下项链,把那个小小的坠子提到眼前,挂钟好像感受到了喜悦一般,指挥着盛域。 他从茶几下快速的拿出一把水果刀,割开了手指上的小口子,鲜血一下子冒了出来。 盛域冷静地用染着血的手指捏住那个小坠子。 那个轻飘飘的小东西顿时像灼热的金属一般,原本拴着它的链子也跟着发烫到几近融化,坠子掉在了地板上,把地板上烧出了一个小黑洞。 盛域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弯月型的坠子在他眼前变成了一把华丽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它落地的瞬间,挂钟哒哒哒地逆转了几圈又顺转了几圈,像个乐疯了的智障,而匕首还静静躺在那里,莫名的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威势。 盛域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冷笑道:“呵,妈妈给的挂坠?兰德尔之心?” 第155章 割裂 李昀州的生物钟让他第二天一早准时醒了过来, 床铺的另一半一整晚都是冰冷的,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客卧的床上有睡过的痕迹, 被子掀在一边, 衣柜里有几个空衣架,昨天晚上还说今天要谈一谈的人看起来已经离开很久了。 李昀州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奶两个蛋一块肉排,在厨房里做早餐的间隙, 手机里接连弹出了不少消息, 略过那些每天都要处理的日常工作, 其中一条让李昀州煎蛋的动作迟滞了几秒。 那是一张盛域和一位女士在餐厅里共进早餐的照片,两个人相谈甚欢, 时间就在半小时以前。以李昀州对盛域的熟悉, 完全可以看出盛域放松的姿态并不是伪装,这顿早餐看起来的确让盛域很惬意, 跟他昨天晚上醉酒时的状态截然不同。 锅里的煎蛋散发出焦糊的味道,李昀州关掉了炉子, 靠在灶台边拨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李昀州敛下眉目,放下锅铲, 发了条消息给盛域。 没有回复。 锅里形状完美但糊掉的鸡蛋似乎已经预示了这个早晨的不完美,因为缺少了另一位主人, 这顿早餐最终半途夭折,李昀州放弃了继续做早餐的想法, 打电话让阿姨临时帮忙送了一份过来。 “忙完了吗?今天要不要谈一谈?我在家里等你。” 发过去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李昀州坐在椅子上, 吃完了有些陀了的面条, 把碗筷放进了洗碗机, 甚至稍微收拾了一下主卧和客卧, 等做完了这一切,他泡了一壶茶,看着茶汤袅袅的烟气,手机里依然没有回复的消息。 李昀州处理完了早上紧急的公务,安排好了后面几天的工作,等停下来时茶已经凉了,盛域那一栏的消息仍然停留在他发送过去的状态,李昀州放下手机,站起来走到客厅那座醒目的挂钟面前,盯着它停滞的指针。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就在他安静地盯着这座挂钟时,挂钟的指针颤巍巍的毫不起眼的微乎其微的往前挪动了一小格。 李昀州的手“砰”的拍在挂钟的木面上。 “看起来你真是活的。”他的语气古板没有起伏,淡定的做着结论。 挂钟一动不动,宛若死物。 李昀州平静的放下手:“盛域昨天晚上在客厅待了很久,他今天的不对劲跟你有关?” 挂钟仍然不动,衬的自言自语的李昀州反而像个疯子。 李昀州也不在意,与挂钟的沟通似是一时兴起,他后退了一步,对着挂钟好像仔细端详了一阵,末了才缓缓开口:“这么好的木料当柴烧可惜了,但是坏的东西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毁掉,毕竟,那个世界的东西都太脏了。” 李昀州伸手作势要把挂钟取下来,就在他两手都碰上挂钟时,钟里如同绣掉的指针像被突然打了鸡血一般,稳定的动了起来,一下一下走动着,顿时从行将就木变得青春活泼。 李昀州审视着它:“原来真是你。” 挂钟滴滴答答。 李昀州:“我讨厌一切蛊惑他的东西,如果还有下一次。” 挂钟的指针颤了颤。 李昀州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盛世的地下停车场里,盛域摆摆手,让周围的几个保镖走开,剩下中间那个穿着黑夹克被压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表情惶恐,一脸不知所措,看到盛域过来色厉内荏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想对我做什么,恶……恶意袭击可是违法的,我可以报警抓你们的!” 盛域嗤笑一声:“恶意袭击?谁看见你被恶意袭击了?这里有其他人可以看见吗?”他笑容一收,“恶意袭击没有,跟踪偷窥倒是人赃并获,你以为这些人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还不是因为盛世是他们的地盘,摄像头把一切都拍的清清楚楚。 被压在地上的人心知已经暴露,这会儿也不装了,艰难道:“盛先生,都是误会。” “没有什么误会。”盛域接过保镖从这人身上搜出来的相机和手机,翻了翻相机里的照片,面无表情道,“这些足够告你了。” “盛先生!”那人露出求饶的表情,“我这都是受雇主所托,也不会对您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只是……” “只是跟踪和监视。”盛域冷笑一声,他蹲下来,看着那人老老实实被压在地面上,“我可以不追究,但你要闭紧你的嘴,不要让你的雇主知道我发现了这件事,懂吗?” “懂,懂,我懂。”那人连忙道。 盛域把手机和相机搁在他身边,动都没动里面的照片。 他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保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刚刚这人说的一切都已经录下来了。 “你最好记牢一点,否则就不是在这一行混不下去了。” 这都被人录下来了,他还能怎么办?那人苦笑着说:“我明白,您放心。”他也没想到以自己的灵敏居然碰上了硬桩子,“您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搞不定的时候只能认栽。 “他让你做什么你可以继续做,我需要的时候会联系你。” 盛域站起来,不再理会地上的人,等他走了,跟着他的保镖才松开手,跟着他一起离开,趴在地上的人这才缓缓爬了起来,他赶紧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和相机,果然东西都还在,可这会儿他确实生不出要跟雇主交待的心思了,谁能想到帮雇主监视个未婚夫还监视出毛病来了? 盛域带着人面无表情地进了专属电梯。 从电梯里出来时满身的低气压让员工们顿时噤声。 看来盛总今天的心情依然不太好,也不知道这个状态还要持续多长时间,就不能来个人解救一下他们吗? 员工们的心情盛域自然不得而知,他进办公室没多久,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这半个月以来,每到差不多这个时间,他总能接到那个神经病打来的电话。 接与不接,盛域全凭心情,但今天,他却接了这通电话。 李昀州的回来到底改变了一些事情。 “盛先生,今天考虑的怎么样?”电话那边传来倒吊人黏腻的声音。 盛域拿着手机走到窗边:“你好像一直都很急。” 倒吊人并不否认: “是啊,我的确很着急,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半个月以来,想必你也验证的差不多了,怎么样,我给的那些线索有没有让你找到答案呢?” “就算我同意了合作,你能找到那把兰德尔之心吗?” 电话那头传来拉高的笑声,这笑声听起来甚至有几分尖利:“盛先生,您又在跟我开玩笑了,那把兰德尔之心不是已经被你找到了吗?” 盛域的手瞬间收紧,声音不变:“哦?” 倒吊人话语间满是怜悯:“信息不对等真的太可怜了,真可惜裁决者没有把记忆留给你,所以你也不知道,黑天鹅游戏里顶级的道具之间是存在一些共鸣的,就在昨天你激活了兰德尔之心。”说到这里他顿时兴奋起来,“真是让人意外的进展啊,盛先生,你可太让我惊喜了!你知道昨天晚上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有多么激动吗!我激动的差点带着这具身体从100层跳下去!原本我以为只有主人的血液才能在这个世界激活自己的道具,但是指挥官大人的匕首竟然被你激活了,哈哈哈哈哈,竟然被你激活了呀!” 盛域没有理会他的疯狂,冷声问:“为什么?”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倒吊人笑嘻嘻地说,“也许曾经的指挥官做过什么,又或许是裁决者动过什么手脚,谁知道呢?只要这把匕首在你身上不就好了吗?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倒吊人压低了声音如同引诱,“亲爱的盛先生,你想好了要跟我合作吗?” 盛域沉默不语。 倒吊人也没有催促他:“或许你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验证?” “不必了。”盛域沉声道。 倒吊人兴奋的不可自抑:“这么说你是答应跟我合作了?” 盛域冷笑:“合作?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我从来没打算跟你合作。”他冷着脸,“我只想用这把兰德尔之心彻底地切断两个世界的连接,让一切都恢复如初。” “这不正是我们共同的目的吗?”倒吊人大笑,“我早就厌烦那个世界了,永无止境的算计与阴谋,到处弥漫的鲜血和搏杀迟早会让人彻底疯掉,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不得不说,我们的运气真的非常非常好,我之前和你说过,要等两个世界连接最薄弱的时候用兰德尔之心切断世界之间的连接,我一直担心其他人找不到兰德尔之心,又或者找到了却无法激活它,但我真的没猜到,你居然可以使用它,哈哈哈哈,你居然真的可以使用它,看来指挥官大人对裁决者的爱意的确不是虚假的,连这样专属的神器也能共用,这可大大方便了我们行事。” 在一通兴奋的感叹后,倒吊人终于说出了他的计划:“三天之后,通山将迎来一场几十年难得一见的木浪流星雨,那期间,黑天鹅游戏对原点世界的控制将异常衰弱,届时,只要你把李昀州带来通山,用我们三个人的鲜血加上我们身上的道具,彻底激发兰德尔之心的力量割破空间,原点世界从此就自由了!”他激动的喘息声从手机里传出来,“所以我说,我们是多么幸运,我原本以为我们赶不上这个时间,还需要几年的功夫去寻找兰德尔之心,还要想办法去操控它,可原来你就能做到这一切!只要再等三天,就能达成多年的夙愿。” 盛域站在落地窗前:“所以,三天后我要把他骗到通山放血?” 倒吊人止住了身体的颤抖,笑嘻嘻地问:“怎么,舍不得?只需要一点点血就够了,没有到放血那么严重,只用小小的代价就可以达到一劳永逸的效果,盛先生是个买卖人,难道算不清吗?” 他话锋一转,“但我也要劝一劝你,如果你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了李昀州,保不齐那天来的就是指挥官大人了,指挥官大人是绝不会答应重回黑天鹅游戏的,到时候你的李昀州也难以保全,盛先生完全可以好好衡量这笔交易到底是做还是不做?盛域,别怪我没提醒你,真正的指挥官比你的李昀州要冷血无数倍,经历了黑天鹅游戏的早就不是你所钟爱的那个人了,就算是占有自己曾经的躯壳对指挥官来说也无足轻重,只要能达到最终的目的,你最好牢记这一点,千万别做愚蠢的事情。” 盛域沉默了很久,最终缓缓闭上眼睛:“我知道。” 第156章 尾声(上) 整整一天, 盛域都没回通山的别墅,到了晚上才打了个电话给李昀州。 李昀州脱下身上的围裙,靠在餐桌边, 看着一桌子的菜, 语气不变道:“这两天都不回来吗?” 电话那头的盛域沉默了一瞬,半天才回答:“嗯。” “我知道了。”李昀州垂下眼,“你昨天喝了酒今天早点休息。” 盛域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感冒好点了吗, 头还疼吗?” 李昀州声音有些哑, 他轻咳了一声:“吃过药了。” “吃过药了还在咳嗽,我让吴医生去家里帮你看看?” “不用了, 没那么严重, 我今天会早点睡。”李昀州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还要低缓。 “我……”盛域顿了顿,“我知道了, 那你今晚早点休息,实在不舒服了就联系吴医生, 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好。”李昀州答应了一声。 盛域握紧了手机:“这周五通山会有一场流星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通山?”李昀州似乎有些惊讶, “你想看流星吗?” “爷爷一直住在那边,我很久没去看他了, 正好去探望,晚上的流星雨据说难得一见, 你要一起吗?”如果此时盛域面前还有第二个人,就能看出他并不那么期待电话那边的答案。 “好。”李昀州一口答应, “还需要做些其他的准备吗?” 盛域闭上眼:“不需要了, 你人能来就可以了, 到时候我去接你。” “不用了, 你从公司那边出发应该更近,我自己开车过去就可以了。” “这几天好好休息,等一切忙完了……”盛域半天没有说后一句。 “一切忙完怎么样?”李昀州问。 “没什么。”盛域抿了抿唇,“早点睡。”说完他挂掉了电话。 李昀州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按掉了手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脸上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他起身去厨房盛了饭,一个人吃起桌上的菜。 结束了跟李昀州的通话后,盛域冷着脸拨了之前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倒吊人夸张的问候:“盛先生居然在这个时间主动联系我,怎么,是有什么好消息了吗?” “你这个语气真的很恶心。”盛域毫不讳言,语气平板道:“我答应的事情不会变,三天后的行动需要我们三个人在场,我可以保证我跟李昀州都会到,你呢,你确定那天一定会来?”他冷笑一声,“我可不想忙到最后一场空。” “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没有谁比我更期待那个特别的晚上,我一定会盛装出席,绝不辜负盛先生的付出。”倒吊人笑嘻嘻地说。 “还有一点,如果这件事影响到了李昀州的安全,我随时都会终止,而你绝对走不出通山。”盛域直白的威胁,完全不掩饰他对倒吊人的防备。 倒吊人并不在意,甚至觉得盛域的防备在意料之中,他哈哈大笑起来:“您多虑了,我对指挥官的性命并无兴趣,我们从来不是生死之敌,否则在两位尚且年幼时,我已经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杀死你们了,可你们还是健康快乐的成长到了今天,变成了大家期待的模样,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诚心吗?” “呵~”盛域冷笑,并不开口。 倒吊人的话从来不能相信十分,他说的这些里面顶多有一半是真。 他跟李昀州曾经经历的事情几乎都有倒吊人的影子,他从前不动手顶多代表杀死过去的他们没有意义。 倒吊人耸耸肩:“事实会证明我所说的,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哦,对了,做个友情提醒,盛先生千万别忘记带上那两件道具,特别是兰德尔之心,这可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关键道具,没有它,一切都是枉然。” “不用你说。”盛域‘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城市的另一端,倒吊人把手机扔到一边,整个人倒进冰冷的游泳池里,无声大笑起来。 “啊,黑天鹅啊黑天鹅,这一天终于要来了,我真期待他的反应呀!” “据悉,今日晚间,本州将迎来罕见的木浪流星雨,23时流星雨将出现极大值,每小时出现约120颗流星,本州区域内通山地势较高,暗夜环境较好,光污染程度较低,是木浪流星雨的极佳观星地之一,在此提醒观星爱好者们,观星时注意秩序,切勿拥挤,保护当地环境……” 盛域关掉了车里的广播,整个人沉默地靠在车后座。 司机一声不吭,车内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车子一路开到山脚下,盛域忽然开口道:“待会儿上了山你先回去,不用在这里等我了,我今晚会留在通山。” “好的,盛总,明天需要过来接您吗?”司机屏息问了一句。 盛域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的声音:“明天再说。” 过了今晚,谁知道明天又会是什么样子? 透过玻璃窗,盛域看着窗外晴朗的夜空,表情却异常沉重。 车行到山腰,一路开到老爷子的小院门口,盛域远远就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的李昀州。 他穿了件保暖的羽绒外套,极少的休闲打扮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活泼’了不少,但眉宇间的温和却一如既往,看到盛域的车过来,李昀州不自觉露出了一点笑容,朝盛域挥了挥手。 盛域下了车朝他走过去:“来得这么早?” 李昀州点点头:“是你晚了,我已经见过爷爷了,还跟他老人家吃了晚饭喝了茶。”他语气莞尔,“他说你是大忙人,比我们都要忙的多,连陪他吃个晚饭的时间都没有。” “那我待会儿过去,他岂不是要揍我?”盛域叹了口气。 李昀州笑了:“我会帮你说说情,让他老人家打轻一点。” “你就不能让他别打我?”盛域挑眉。 “看你的表现了。”李昀州笑着说。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小院,一路上交流都自然的很,丝毫看不出像是冷战了几天的样子。等进了院子,老爷子果然好好‘招呼’了盛域一顿,因为盛域来的太晚,老爷子罚他去写了好几个大字,又去棚子里帮他把种的菜浇了一遍,之后被指使去换了几个坏掉的灯,修了好几件不趁手的工具。 盛域忙的热火朝天,李昀州这边却一派清净。 最近他们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老爷子一句都没问过,甚至一点勾头都没提起来,他跟李昀州下棋、赏花,聊着山上发生的一些趣事,聊院子里新收养的小黄狗和偶尔上门打牙祭的红狐狸,末了才悠悠地说了一句:“别看小域那么一副什么都行,什么都能抗的模样,其实他心软的很,遇上事情你们要好好沟通,只要说清楚了困难总能解决的,你们都是大人了,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要选择什么样的人生都需要自己决定了,我们能帮忙,但最终日子过得怎么样还是你们自己经营的,你们呀,可都要好好的。” 山里的风很冷,李昀州却笑着点点头:“我们明白的。” 老爷子让人给他们收拾了今晚住的房间,知道他们要去山顶看流星雨,还给他们提供了一些十分专业的装备让人给他们放到后车厢。 “我来吧。”盛域拒绝了帮忙的人,自己把东西搬上车。 李昀州要搭手的时候也被他赶到车上:“你感冒还没好,别在外面待久了,先去前面坐着。” 李昀州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装好了东西的盛域也跟着上了驾驶位。 车子一路行驶,路上他们也遇见了一些上山准备看流星的天文爱好者,去山顶的路线有好几条,走完了公共路线之后,大家也都分散开来,各自去了选好的观星点。盛域对通山很熟悉,一路上行驶的都很顺利。 没了老爷子,两个人在车里居然有些沉默。 李昀州靠在车窗边,山路上有灯,但对偌大的通山来说,山路上的灯光星星点点,不过是照亮前方一条路,黑暗仍旧占据了大多数,而山里的树影,枯黄的草木都在黑夜里被赋予了森然之色。 “你今天话很少。”李昀州忽然开口说,“为什么想到山上看流星?” “不觉得看流星很浪漫吗?”盛域一边开车一边说。 “原来你是喜欢这种浪漫的人?”李昀州讶然。 “你不记得我阁楼上的房间了?我本来就很喜欢看星星。”盛域拧开了音响,“休息了几天感觉好点了吗?” 李昀州支着头:“很奇怪,这次的感冒好像有点麻烦,一直都不见好,我也见过吴医生了,该做的检查都做过了,没什么其他的问题,确实只是一个小感冒。” 盛域握着方向盘:“除了感冒的那些症状,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你指的什么?”李昀州语气淡淡的。 “只是有些奇怪,以你的体质不该有这样的问题,现在发生了问题难道不应该多想想吗?”盛域好似意有所指,“黑天鹅游戏有那么多不确定的东西,万一有什么影响了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昀州看着前方黑漆漆的山脉。 盛域没吭声。 李昀州缓缓道:“盛域,这几天你一直在躲我,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盛域没有回答。 “你那天晚上说要谈一谈,我第二天在家等了一整天。”李昀州平淡道。 盛域的表情在黑暗里看不分明:“我们确实需要谈一谈。”他拐了个弯,“前面就是山顶了。” 他把车子停到指定的位置,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了一个大包背在身上,手上还拿了一个大提袋,朝一起下来的李昀州伸出手:“跟我走。” 李昀州握住他的手。 “这条路线知道的人不多,从这里上去有个不大不小的平台,刚好可以放下这些东西,这是个很特别的观星点,如果不是上次看星星意外发现了这个位置,只怕我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盛域带着李昀州走了条有些崎岖的小路。 这条路一般人走起来十分麻烦,特别是在晚上能见度低,路上也没有什么灯,只靠他们自己的照明设备探路,周围还是很黑。好在盛域跟李昀州夜视能力不错,降低了不少麻烦。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是山侧一个矮小的平台,看起来是天然形成的,后天又被人加固了一下,周围还安装了简单的栏杆,但这块小平台总体还是凸出去的一块,前面几乎没有任何的遮挡物,抬头就可以看见星空。 “如果没有这些栏杆,这个地方就像是跟天空连成了一片。”很好看也很危险。 “所以才在这里加上了栏杆,避免人忘情时掉下山崖。”盛域打开保温杯,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李昀州,“喝点热的,你刚刚还在咳嗽。” “谢谢。”李昀州接过杯子捧在手里,一边喝水一边看盛域摆弄那些观星的设备。 等他架好了装置,就只剩一个不算小的背包一直没有打开。 “要来看看吗?”盛域问。 李昀州没有回答,“几点了?”他没有看手表,反而问旁边的盛域。 “离11点还有5分钟。” 李昀州坐在他们带来的折叠小凳子上:“那你是不是可以说明这次让我上通山的目的了。” 盛域顿了顿。 李昀州接着道:“背包里是缩小的挂钟吗?你把它也带来了?” 盛域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没有否认也就是默认了。 “看来你已经可以操纵它了,这段时间你一直心神不宁,这几天也一直避开我,是在烦恼这些事情吗?” “什么事情?”盛域抿着唇,看起来竟然有些执拗。 李昀州仰头看着浩瀚星河:“我以为到了这个地方,我们真的可以好好谈一谈,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愿意讲的吗?” “不,我比任何时候都想去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盛域沉声道。 李昀州轻轻咳嗽了两声,引来盛域的侧目。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居然有了我不知道的问题。”李昀州的声音带了几分疲惫,“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其他的事情,有了别的想法,或者你对我们之间的感情产生了怀疑?” “都不是。”盛域打断他。 “那为什么……要在水里动手脚呢?”李昀州的声音变得很低,整个人困倦的往旁边靠,语气流露的无奈和失望让人听得心里发颤。 盛域揽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倒下,他从衣服的里侧拿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古朴匕首。 “你认得它吗?” “兰德尔之心?”李昀州的声音越发虚弱。 “你果然认识它。”盛域叹息道,“你不应该认识它的,如果没有指挥官的意识,你怎么会知道兰德尔之心的存在?” 李昀州已经闭上了眼睛。 “你想做什么?”他轻声问。 盛域没有回答。 他们身后林子里走过来的人代替他回答道:“当然是用我们指挥官的血激活兰德尔之心,分离原点世界和黑天鹅游戏呀!” 盛域转头看着对方一步步走到他们面前。 “伊凡。”他静静盯着他,“你又摆弄了一具身体?” “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用随便一具身体过来呢,我的小玩具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操纵的,伊凡可是我最重要的一具身体了。”倒吊人拿出了一张黑色的面具戴在脸上,这个面具跟海底守卫们的黑色面具十分相似,跟乌鸦脸上戴的也很相像,唯一的区别是,上面的羽毛在微弱的光线下散发出奇异的光泽,好像本身就在微微发光一般,羽毛之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原来这就是倒吊人的道具,为了隐藏它你真是煞费苦心。”盛域冷然道。 海下的宫殿弄出那么多黑色的面具,这张面具虽然特殊但也容易混入其中。 倒吊人歪歪头:“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流星雨马上就要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盛域身边的李昀州好像微微挣扎了一下。 “你跟他……合作?”李昀州的声音平平无奇,说出来的一字一句却让人心惊。 盛域收紧了手臂,把人紧紧揽住:“等一切结束了,我会给你解释。” “不用了。”李昀州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没必要了。” 盛域的表情变得无比难看。 倒吊人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切,对盛域道:“别浪费时间了,割破他的手指,激活兰德尔之心。” 盛域抬起李昀州的手,看到他手指上的戒指时微微一顿,他深吸一口气,用小刀飞快划破了李昀州的手指,鲜血涌出滴落在兰德尔之心上。 “够了吗?”一向镇定的人此时手居然有些发颤。 “当然不够。”倒吊人施施然道,“要浸满这个匕首。” “你别耍花样,明明挂钟被激活时只需要一点点血。”盛域警告道。 “你没看见匕首还没有反应吗,你虽然之前激活过它也可以使用它,但现在指挥官就在面前,用他的血不是更保险吗?” 随着血越流越多,盛域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牙齿几乎咬破嘴唇,而靠着他的李昀州脸色也越发苍白,好像陷入了昏迷。 第一颗流星划破天河。 染满鲜血的兰德尔之心终于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倒吊人的目光微微颤动。 盛域从口袋里拿出止血的纱布快速地缠好了李昀州的手指,却迎来倒吊人的嘲讽:“现在包扎可没什么作用。” 他不等盛域质问,把手里的面具抛上天空,面具居然悬在半空没有坠落。紧接着,盛域背包里的挂钟嗡嗡振动,接着突然变大,直接挣破了背包的束缚同样飞上半空。 兰德尔之心跟着脱离了盛域的掌控,染血的匕首和上面两件道具会合后,三件道具在半空中转了两个圈,各自散发的光晕交汇成一团,下一秒,匕首脱离而出,刀尖朝下,猛地冲向昏迷中的李昀州。 盛域脸色陡变,想都没想,直接用手去阻拦。 匕首划破了他的手掌,割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洒落。 有了两个人的血,它好像终于满足了似的,调转方向飞回半空中,和悬而不动的挂钟贴了贴。 倒吊人目光痴迷的看着这一切,利落的割破了手掌,他的面具飞回他手心,染满了鲜血后才重新回到半空。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盛域站起身,李昀州往后一倒,他不得已只能扶着李昀州。 “把他放下,去拿那把匕首。”倒吊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马上,它就要来了。” 他刚说完,兰德尔之心转了一个圈,悬在盛域面前。 盛域一把握住匕首:“它是谁?” “当然是最大最亮的那颗流星了,当它降下来的那一刻,闭上眼睛,用你全部的力量挥过去。” “你他妈最好别耍花样。” “闭嘴!到了现在你除了相信我,你还能做什么?”倒吊人几乎嘶吼出来,“快!就是现在!” 一颗巨大的流星出现在天际转瞬间就要落地,盛域下意识地朝天空挥动了一下匕首。 这看上去虚无的一挥,竟然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光芒,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连流星都黯然失色。 流星坠落之时,躺在地上的李昀州咳出一大口鲜血,紧接着又是一口。 血几乎染红了他的衣服。 盛域浑身发冷,呆愣在原地。 原本昏迷的李昀州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冰冷一片,死寂荒芜,喉咙里还在不停地咳着血。 “昀州?”盛域的声音有些颤抖,“昀州!怎么会这样?”盛域松开手,试图扶着李昀州,却被醒来的李昀州用手推开,血还在不停往外流,盛域脸上惨白一片。 此时,倒吊人却笑了起来,放肆的笑声响彻这个沉寂的夜晚。 他干脆蹲了下来,盯着脸色惨白不停咳血目光黯沉的李昀州,轻笑着说:“李昀州,你要死了哦,是你最最爱的盛域亲手杀了你,怎么样,被最爱的人杀死的感觉是不是很奇妙,被整个世界抛弃,被所有人背叛的滋味是不是很特别?” 李昀州安静地看着他。 倒吊人欣赏着他此时惨淡的模样,他站起身,俯视着濒死的男人:“竟然能让指挥官亲自品尝绝望的滋味,的确值得我骄傲了,可惜,失败者的名字终究会消失。”他摇摇头,目露怜悯,“再见了,李昀州先生。” “绝望?”李昀州沙哑地重复这个词语。 他嘴角微微勾起,下一秒,沾满鲜血的兰德尔之心穿透了倒吊人的脖颈,倒吊人的笑容甚至还没有消失,刀尖就戳进了落在地上的面具里,戳碎了隐藏在羽毛下的黑色宝石。 “白痴。”李昀州捂住嘴里的血,“绝望果然才是你最终的目的。” 倒吊人说不出话,只能发出‘赫赫’的声音,几秒之内就失去了呼吸,与此同时,那张发光的面具居然发出了尖利的叫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 盛域连忙扶起李昀州,从口袋里掏出药丸塞进他嘴里,眼睛通红道:“你他妈骗我,说好不会有事的,你是不是要死了!李昀州,你要是把自己搞死了,我跟你没完。救护车,救护车就在下面,你撑住。” “我没事。”李昀州握住他的手,喉咙里的血似乎终于止住了。 挂钟降落下来,兰德尔之心从碎裂的宝石里拔出,一个贴着盛域的背,一个乖乖躺在了李昀州的手心里。 “倒吊人,你输了。”李昀州笑了起来,“这一局我玩的很开心。” 倒吊人还没说话,盛域就吼了起来:“你他妈够了,闭嘴!” 李昀州看了盛域一眼,把头埋进他胸口:“我有点疼。” 盛域深吸一口气,把人抱了起来。 面具还在发出尖利的嘶吼:“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可能输!” “带上他吧,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再做什么了。” 下一刻,李昀州被盛域的衣服牢牢罩住了。 “天亮之前,一切的结果都将明了。” 第157章 尾声(下) 倒吊人始终不明白, 为什么完美无缺的计划会这样突然失败。 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一切滑向了失败的深渊。 碎掉的宝石禁锢着他的灵魂,让他根本无法轻易行动, 他被活生生地困在了面具里, 被盛域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破网子装着,提在手里跟着他一起上了救护车。 他们果然早有准备,救护车甚至就藏在半山的一个院落, 当他们上山之后, 救护车也跟着开了上来, 接到了人后,立刻畅通无阻地一路开进了盛家的私人医院。 李昀州被推进了急救室, 倒吊人居然在医院里看见了一脸紧张的李嵩然, 甚至还有白发苍苍一脸严肃拄着拐杖的李老爷子,以及扶着老爷子频频询问李昀州情况的李苍峡。 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倒吊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切, 看到李嵩然焦急地询问李昀州的情况,看到李老爷子镇定地站在一边, 听着盛域跟他们沟通山上的一些事情,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可笑! 难怪李昀州一点也不绝望, 原来从他回到吴州之时,不对, 从他逃离了海底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这张大网, 在如此严重的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在黑天鹅游戏里无往不利的倒吊人思索了很久, 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到了此时已经不需要解释, 但还有更多的问题,他要一个答案,倒吊人从来没有输的这么狼狈! “李从河到底死了没有?”面具里的倒吊人当着众人的面开口道。 守卫的人都在较远的位置,手术室门口的除了李家人就是盛域。 李家人听到面具发出了古怪的声音,脸色都十分难看,却并没有惊慌,显然早已经有了准备。李苍峡听到这个声音,习惯性地哆嗦了一下,却镇定的没有躲开。 “我现在没心情回答你的问题,如果你想死得更彻底一点,我可以帮你。”盛域眼都不眨地注视着手术室的灯,那个缩到了钥匙扣大小的钟居然在盛域的口袋里鼓动了一下,发出滴滴滴的声音,如同嘲笑他的无知。 一个道具,竟然也在嘲讽他? 倒吊人肝胆俱裂,但他心神大动时,本就碎裂的黑色宝石竟然有更加粉碎的趋势,倒吊人如今还能残存一些意识,靠的就是这颗从黑天鹅游戏里带出来的宝石,此时此刻显然他已经无力回天。 李苍峡出去接了个电话,过来时低声跟盛域沟通后续的事情:“刚刚山上的人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除了地上的血。”那个伊凡的尸体竟然也不见了踪影。 盛域仍然盯着手术室的门,并无意外:“早就猜到了,既然伊凡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旦死了碍于规则都会消失不见。” 李苍峡点点头,走到旁边坐下,这种情况下他肯定不会去触盛域霉头,况且他哥还躺在急救室,李苍峡心中忧虑,也顾不上去害怕了,毕竟嚷嚷的只是个烂掉的面具,而不是让人摸不着碰不到防不胜防的倒吊人。 李昀州在手术室没有待多久,很快医生就出来跟家属们交待了情况。 “他只是失血过多,我们仔细检查过,内脏并没有问题,虽然这个失血量和内脏问题有些对应不上,但检查结果确实如此,我们已经给他输了血,他目前还是清醒的,不过人肯定是要休养一段时间,这期间我们还会给他安排一些别的检查和会诊,一会儿人推进病房了你们可以去看看,不过别耽误太久,让他好好休息。” 盛域以及一群李家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盛域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李昀州被护士们从里面推出来,连忙上前。 李苍峡刚想要凑过去就被李嵩然拉住了,连老爷子都没有马上过去。 李昀州朝他们微微点头,报了个平安后就被护士推走了,其余的人这才跟上去。 “通山上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处理好的,今晚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老爷子进病房看了李昀州,确定了他的情况后就先出去了。这么多年来,老爷子对李昀州虽然心有隔阂,但他并不愚蠢,更不是那种会被随意玩弄欺骗的人。 李嵩然走到病床前,摸了摸李昀州的额头。 “爸!” “你也太胡来了,差点就把自己搭进去。”李嵩然又瞪了眼盛域,“你也是,跟着他一起胡搞,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有你们后悔的!” “爸,已经没事了。”李昀州安抚道。 他失血过多,嘴唇发白,一副病容的样子让李嵩然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 “等你好了,我们再慢慢算账。”李嵩然看了眼一言不发的盛域,知道两个年轻人还有话说,又瞟了眼被盛域拎在手里的面具,“这个东西你们打算怎么办?留着它终究是个祸患,只是一张面具罢了,我们有无数种办法让他彻底消失,一劳永逸。” “爸,这件事交给我们处理吧。”李昀州看着李嵩然苍老了不少的样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李嵩然面上有些不自然:“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儿子,我还能不帮你吗?别想着用怀柔手段让我心软,我可不是这小子,不吃你这一套。”他冷哼一声,脸上严肃了几分,“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到时候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今天就算了。”他又嘱咐盛域,“别聊太晚了,让他早点睡。”说完就转身走了,他很清楚有些事情适合他们出面,但有些恐怕只适合让李昀州他们自己去处理了。 盛域点点头:“我知道。” 李嵩然又冷冷地盯了眼那张黑色的面具,转身出了病房。 “结束了吗?”盛域握住李昀州的手,语气有些僵硬。 “还没有。”李昀州温和地看着他,“只差一点点了。” “你差一点就死了。”盛域双手握着他的一只手,头埋进他的掌心,“就差一点点。” “你不是准备了那个药丸吗,里面有你的血,至少我保住命是没问题的。” 盛域一动不动地埋着头:“我知道你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只想让这件事彻底结束,只是一想到你差点真的就死了……你知不知道死不可怕,更痛苦的是留下来的人。” “对不起。”李昀州愧疚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盛域没有开口,他突然直起背,拿起那个破网,盯着里面那张面具:“我觉得你爸爸说的对,我们的确应该彻底毁了它。” “就算不毁掉它,天亮之前一切也都会结束。”李昀州平静地看着那张面具。 只是今晚大概真的没办法早早休息了。 “你撑得住吗?”盛域皱眉问他。 李昀州点点头。 这时候,沉默了许久的倒吊人终于开口了。 “指挥官,这一局是你赢了,但你赢的只是东洲代理人的挑战,黑天鹅游戏里的一切还没有结束。”此时的倒吊人已经冷静下来,回想着之前的发生的一切,从蛛丝马迹中寻觅着真相。 李昀州摇头:“你说错了,我不是指挥官,从始至终我一直都是李昀州。” “不可能!”倒吊人厉声反驳,“如果指挥官没有进入这具身体,如果指挥官的意识没有降临,当年那场祭祀你根本没办法逃脱,一个几岁的孩子面对母亲的惨死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你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黑天鹅游戏的事情,更别说布下这样一个局!” “跟他解释这么多做什么?输了就是输了,何必浪费你的精力。”盛域冷眼瞥着面具,如果不是这个东西,或许多年来他们身上的遭遇也不至如此,很多事情都可以避免发生。 “这是我答应他的事情,在倒吊人死前给他一个明白。”李昀州说完,盛域怔愣了一下,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倒吊人反倒一下子明白了那个他到底是谁。 他细嚼着那三个字:“指挥官。” “是他。”李昀州承认了。 李昀州让盛域把病床稍稍摇起,他一只手上还打着点滴,神色十分平静,说起‘指挥官’的存在时也非常坦然。 “这一局游戏你从一开始时就已经输了。”李昀州下着冰冷的结论。 倒吊人冷笑着反驳:“你又知道什么,区区一个原点世界的蝼蚁,不过是赢了短短一局游戏,就敢这样大言不惭,对于你们来说,这个世界的几十年是你们的一生,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不过就是黑天鹅游戏里的一个副本,就算我在这里死了,我也可以重新开始,金券上的人谁没有几个保命的手段。” “所以我说你从一开始就输了。”李昀州还是那么平静,但这平静里又流露出一种难言的嘲讽,“你真的觉得这是属于指挥官和裁决者的原点世界?” 蹦跶的面具忽然停住了。 “你是什么意思?” “所谓原点世界,就是指挥官和裁决者还有很多其他人的来处,可是当这些人离开那个世界时,他们经历过的事情,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早已经存在,世界也早就改变了,这样的世界就算是叫原点世界,也跟我们如今所处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当初,在神圣殿堂,黑天鹅说你们会回到原点世界,一切都将重新开始。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原点并非你们的来处,也有可能是一个模拟出来的全新的起点,你走到了金券的前三,竟然还会完全相信黑天鹅说的话吗?还是说曾经的胜利麻痹了你的神经,当你离最终的胜利触手可及时,却犯了最大的毛病,轻信可是会致命的。” “够了!”面具无能狂怒。 李昀州神情不变:“如果东洲代理人的争夺赛是一个特殊的副本,那么这个副本到底应该如何通关,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什么叫做赢,什么叫做输?死亡绝不是最优解,这一点相信在多年的尝试中你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你一直在试图打破这个藩篱,如果说当年绑架后的那场祭祀是一时兴起,张中巍当初突然改变主意想要烧死我,针对盛域一次次的袭击就是你的一次次试探,你想知道,死亡是不是能够提早结束一切,结果却让你失望了。真到了危及性命的时候一定会发生别的事情,大幅改变世界原本的进程,你也会受到规则的警告,最终只能选择那条更加困难的获胜方法。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让历史重现,走向必然的那个‘绝望’的结局。你原本应该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么让‘原点’世界的指挥官和裁决者走向绝望,开启通往黑天鹅游戏的大门,这应该就是属于倒吊人的胜利,更是属于黑天鹅的胜利,绝望的人终将绝望,未来是不可改变的,对吗? 可惜,指挥官和裁决者都不这么认为。改变过去,让这个世界以新的方式延续下去,才是属于他们的胜利。 即便是黑天鹅游戏也不可能让所有人只有一条死路,九死之中一定有一线生机,这才是法则存在的意义。所以在神圣殿堂里,指挥官选择了时间,裁决者选择了羁绊。” “这些都是指挥官告诉你的?”面具震颤着发问。 李昀州摇头:“他不可能告诉我这些。因为规则之下,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指挥官只是选择了相信这个世界的我和盛域。” 盛域神情一时间复杂难言。 “一切从神圣殿堂时,甚至更早,在指挥官和裁决者了解到东洲代理人争夺赛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指挥官选择了卡牌——时间,但这个‘时间’的作用并不是回溯,而是在特定的时间里苏醒,它的副作用是沉睡,而裁决者。”李昀州看了眼盛域,“裁决者选择的羁绊,让和我们有牵连那些人意识投入了这个世界,否则,这个世界的很多人恐怕只能像提线木偶一样,这些人意识的投入会让我们察觉这个世界的异常甚至发现黑天鹅游戏的存在,而羁绊的另一个作用或许是……给了我和盛域一个重新认识彼此的机会。羁绊的能力太强,相应的副作用也更大,直到如今裁决者也依然不曾清醒。” 但盛域的身体素质的大幅提升,鲜血的特殊作用,无一不彰显着裁决者的存在,他的意识虽然一直沉睡,但盛域的身上却处处都是他的影子,可他胆大到在这样的决胜局中放任自己意识的沉睡,除了对自己的自信外,更深层之下无疑是对指挥官的信任。 “指挥官从一开始大概就没有相信过他们可以回到原点世界,发生过的事情已然无法改变,因为过去的那些事情才是他这个人存在的证明。他第一次苏醒,是因为你改变了原本的发生过的事情,指挥官的童年或许的确经历过绑架,但祭祀并不存在。第二次,我的母亲因为绑架案陷入了抑郁,指挥官应该没有亲身面对过她的死亡,我也不该经历这一切,是你控制的心理医生催化了这些的产生,你想让我面对母亲的死亡,打算创造一些方便你掌握的契机,让我未来面对家人的质疑,甚至自我的质疑,更轻易的陷入绝望。所以,他在那个时候代替我出现,而我根本没有这一段经历的记忆。” “但他明明出现了,却没有阻止你母亲的死亡,你不恨他?”倒吊人从不相信人性,正因为如此,李家亲人之间的决裂,盛域作为爱人的背叛才会被他当成理所当然。 “我知道他的目的,为了最终的胜利,他不能让你产生怀疑,也的确放任了我母亲的死亡,你可以说这很残忍,其他人也都可以怨恨他,唯独我没有资格。”李昀州清醒的让人心惊,而黑天鹅游戏里的指挥官也的确不是什么纯良的人物。 盛域握紧他的手,李昀州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 “从旗州的海底活着出来,我就不得不去想,怎么才能找到没有身体的倒吊人,更进一步的是怎么才能彻底结束这场所谓的东洲代理人的争夺,首先要明确的就是你的目的,你想要让我和盛域“绝望”,一定会努力设计一出大戏。你曾经对盛域做的一切,意图谋杀他的父母,分裂他的家族,挑拨他的爱人,不都是为了达到你的目的吗?可惜这一切都失败了,那么换作布置的更早的李昀州呢?从家人和爱人乃至朋友身上着手,割裂一个人和整个人世界的关系,这不就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吗? 既然如此,不如由我亲自操刀。你不信人性,笃定人的自私与狠毒,从过去的指挥官身上看到李家分崩的影子,十几年前就操纵着心理医生威尔逊介入李家,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的家人会宁愿选择一个明显有疑点的外人,而不去相信自己的家人,在他们明显发现了威尔逊有问题的情况下,威尔逊哪怕拿出更多的直观的影像记录,他们首先要做的也是深入调查,除了调查‘证据’的真实性外,更重要的是调查威尔逊这个人,他为什么要拿出这些,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一直在找,你操纵的这些人里,最重要的一个到底是谁,你是真的以精神体的方式进入的这个世界,还是说你其实拥有实体,只是更加特殊?” “所以盛域才会问,我今晚会不会上通山?”倒吊人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可笑。 “对,到了这种关键节点,倒吊人怎么可能只拿一具无用的皮囊过来,至少那也是要是你最重要的一具身体,所以来的那个人是伊凡。”对于倒吊人来说,伊凡这具身体是特别的,甚至很可能是他从黑天鹅游戏里带来的重要皮囊,而要彻底消灭他,当然要找到这具皮囊。 倒吊人哈哈笑了起来:“为了让我相信指挥官确实来了,你们竟然不惜杀死了李从河?” “谁跟你说李从河死了,你亲眼看见了吗?”李昀州语气淡淡。 面具上的宝石‘咔嚓’一声出现了更多细小的裂痕。 “这么多人参与其中,不可能每个人都在演戏!”倒吊人尖锐的声音充斥着病房。 李昀州露出一副‘你怎么如此天真’的表情,缓缓道:“只要关键的几个人就够了,李从河可以中毒吐血,调查组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全力配合?毕竟旗州的案子一直悬而未解,调查组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们当然可以合作演一场戏,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只要有理有据地说服他们,调查组甚至可以把一切布置的更加完美。 “所以,连调查组的那些人也一直在帮你?”倒吊人笑得不可自抑。 李昀州点点头:“只要他们说死了,在场的那些宾客都会相信,李从河的确死了。”然后不用他们说就会大肆宣扬这件事情,再加上老爷子的态度,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木浪流星雨的确是个特殊的节点,但连接我们这个世界和黑天鹅游戏的支点并不是我们这些人,也不是指挥官或者裁决者,而是你面具上的那颗黑色宝石。”李昀州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破烂不堪的面具,“它是黑天鹅的眼睛。”李昀州靠在枕头上,微微挑唇,“这一点的确是指挥官告诉我的,这是他发现的秘密。想要创造一个一模一样的世界,黑天鹅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啊。” 李昀州语气一变:“规则或许公正,但黑天鹅却心怀鬼胎,它想在这个特殊的世界干掉指挥官和裁决者,所以把最重要的一颗宝石悄悄给了你,都说指挥官是黑天鹅的宠儿,在黑天鹅游戏拥有无与伦比的好运气,但这世上真的有白来的运气吗?也许金券上的每个人都可能成为它的养料。” 眼前的李昀州竟然让倒吊人尝到了面对指挥官时的恐惧,不是武力的威胁,而是一步步的蚕食人心,设计结局,让人从心底里胆寒。 “你和盛域演了这么一出,就不怕自己真的会死?你就这么相信指挥官?” “你们不是都说过吗,指挥官曾经也是李昀州。”那他为什么不能相信一下自己呢? 李昀州沉思:“但我的确不知道集齐了三种道具力量的兰德尔之心,在流星划过之时,会造成这样的伤害,你的目的是让我有‘绝望’这样的情绪,达到目的的方式是盛域的背叛,但盛域用什么样的举动去完成它,我的确没有猜到。” “终于也有你没有猜到的事情了。”倒吊人的语气变得微妙起来,“你的确应该感谢指挥官,如果没有指挥官,现在躺在这里的或许真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所以大型的星象变动的确可以影响这个世界和黑天鹅游戏的连接,兰德尔之心也的确重伤了指挥官。”李昀州恍然。 “他虽然赢了,也总要付出代价吧。”黑色的宝石还在继续碎裂,“你和盛域为了这场大戏也是煞费苦心,连两个人独处的时候都不忘记演戏。”倒吊人冷声嘲讽。 李昀州面露疑惑:“不然呢?一个灵魂飘忽的人,别说是其他人了,我们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能附着在某些道具身上,那些与我们有关的重要的人物或许受规则的保护,但其他人就说不准了,再加上顶级道具之间或许会有联系,安全起见当然是要做足全套。” “李苍峡那个蠢货的失踪也是你们安排的?”倒吊人嗤笑。 “他太难保守秘密了,‘失踪’了正好一举两得。”李昀州道,“李苍峡对你非常恐惧,太容易露馅了。” 倒吊人笑了一声,像是品尝什么美味一般:“那是因为他进入黑天鹅游戏的时候,我不断变成他心里最惦记的那群人,一直折磨他到死,要不是他身上要保命道具,他绝对活不到今天。这一局我的确是输了,但是黑天鹅游戏绝不会轻易结束。” “是吗?”李昀州看着一部分已经消失的黑色宝石,“可是指挥官曾经说过,游戏的失败者或许不会死,可浪费了黑天鹅的一双眼睛,或许就很难活了。” 话音刚落,黑色宝石彻底化成了齑粉。 倒吊人的一切意识也在这一声碎裂后彻底消失。 黑天鹅为金券顶端的三个人设计了一场游戏,三个人各有心思,黑天鹅也心怀鬼胎。 所谓的原点世界却是用黑天鹅的一只眼睛化作能量精心打造,另一只眼睛成为了这个世界和黑天鹅游戏的链接,它悄悄给了倒吊人重要的底牌,让他带着记忆降临在最初,可惜却还是算不过指挥官和裁决者。 “结束了。”李昀州轻轻吸了口气。 盛域把那堆粉归在一处,用袋子装起来:“还有没消失的待会儿我拿去处理了,保证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嗯。”李昀州看着盛域,“累吗?” 盛域板着脸不出声。 “谢谢你。”李昀州笑了起来,“谢谢你一直相信我。” 谢谢你一直爱李昀州,让他有力量去面对生命中的各种困难,挣扎出不一样的人生。谢谢你让李昀州一直是李昀州,让他心有期待,最终没有变成黑天鹅游戏里的指挥官。 盛域凑过去抱住他,李昀州单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哪怕一直参与其中,盛域都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世界能够一直运行,应该不止是因为黑天鹅的能量,虽然指挥官这么说,但我总觉得它或许是回应了很多人的期许才产生的,如果我们仅仅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虚假世界,我们周围的人不会有自己的人生,也不会有这么真实的情感。再退一步,哪怕它真是被人创造的,对于我们来说,这也是属于我们的真实世界。只要它是自由的,它就会有属于自己的未来。” “连接消失了,那些回来的人会怎么样?” 李昀州笑了笑:“或许他们自己也要经历一次艰难的选择了。”他吻了吻盛域的唇,看着窗帘的缝隙处隐约透出的光,“天好像亮了。” 盛域起身拉开了窗帘,朝阳穿透了云彩,果然是一个大好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