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手表引发的的快穿》作者:罗三夜 文案: 不是传统的时空穿越,更像是一场梦境,但确实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第一篇故事:坚韧成长型徒弟vs清冷禁欲系师尊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浅浅欲子钦江离苏木 ┃ 配角:顾昀梓欣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让爱意肆意成长 立意:在忙碌的现代生活中,能否停下脚步听一听内心的声音,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第 1 章 夜晚,少女半躺在床上,抬起胳膊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不禁思绪飘然。 白日里,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带着黑色高礼帽的男人拦住她,说她是被‘时空恋人’选中的内测人员,时空恋人——是这款手表的名字。 男人穿衣打扮十分的怪异,尤其是他那张一直带着微笑的脸,白皙的过分,总让她觉得有几分诡异。 她坚决摇头,男人却依旧积极地向她展示手表,她实在是抵挡不住热情,索性试戴了一下,最后却怎么也摘不下来。 男人微笑着看着她,语气故作高深:“摘不下来,就代表你前世还有未了的情缘,只有当你遇到你命中注定的人时,它才会自动打开哦。” 她抬起头:“这么幼稚的话谁……” 话还未说话,却发现男人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张宣传单在半空中落下,苏浅浅捡起来一看,上面用彩虹色的字体,写着几个大字: 让时空恋人,寻找你的前世之缘! 她满脸黑线,这广告词写的还真是通俗易懂啊。 少女思绪回转,手指犹豫一会儿,按下了男人说的‘可以直接找到前世恋人的按钮’,房间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果然是骗人的,她觉得自己真傻,明天一定要想办法摘下来…… 眼皮越来越沉,思绪也越飘越散,下一刻,她的手直接朝脸砸下,睡过去。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头的一个少年打开冰箱,拿起一瓶饮料,还没拧开瓶盖,就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一 欲子钦捡到苏浅浅时,她还是个几岁大的孩子,被遗弃在雪地里,冻得小脸发青。 于是他本着仁心带着她回了君吾派,收入门下。 刚来的时候,一个奶大的娃娃,天天在门口探头看他,小心翼翼地不敢进来,是他养了许久,才愿意与他亲近。 就这样慢慢悠悠地就过了许多年,由于他天生喜静,所以门下的弟子,还是只有她一个。 在其他人眼中,欲子钦总是一袭月白长袍,清清冷冷的,疏离又温和。不过,对于苏浅浅而言,他是世上与她最亲近的,也是对她最好的人。 一年一度的下山历练即将开始,欲子钦让苏浅浅随一众师兄弟们下山历练。 下山前一日,欲子钦塞给苏浅浅许多银子。 她放在手中颠了颠,分量还挺足,不禁疑惑:“师尊,你哪来的银子?” “我将你三师叔的佩剑卖了。”他面不改色道。 “什么?”她吓了一激灵。 三师叔可是出了名的财迷,若是叫他知道,非得堵着听竹院门口,唠叨上几天几夜都不嫌累。 “放心,这是他下棋输给我。”欲子钦连喘大气,端的都是霁月清风状。 她哭笑不得,只希望他能改一改说话说一半的习惯。 翌日,苏浅浅背着小包袱和一众师兄师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天色渐暗,大家一致认为应该先找一处平地休息。 夜晚的荒古森林,格外危险,有许多东西都藏匿在黑暗之中,四周大树的树枝随风摇晃,张牙舞爪,宛如吃人的怪物。 有细碎声音响起,众人立即进入戒备状态,一只全身只有骨架组成的妖怪从树丛中窜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几位师兄挡在苏浅浅和师弟们的身前。左不过是说苏浅浅是女孩子,师弟们年岁尚小,小小骨妖待他们捉了便是。 几位师兄拔剑冲了过去,打算围攻骨妖,不料骨妖道行深的很,不消一刻,几位师兄倒的倒,伤的伤。 苏浅浅双手飞快交叠,祭出秋水剑,与骨妖过招。 正当她占了上风,在一众师兄弟钦佩的目光中,准备说出是师尊教导有方的话时,却被骨妖五花大绑,成了直挺的鱼儿。 她看着骨妖越走越近,却动弹不得,心焦气躁。 “你这皮相倒是不错。”它伸出爪子,用指头尖从她脸颊划到了脖领。骨妖的脸上没有皮肉,由头盖骨和下颌的牙床组成,十分可怖。 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想做什么?”苏浅浅壮着胆子问。 “当然是物尽其用啊。”骨妖发出嘿嘿的笑,看不出脸部表情,只能看到它的两排牙齿一开一合。 它的两只爪子宛如锋利的刀刃,轻轻一划,便皮开肉绽。她硬咬着牙不出声。她觉得就算死,也不能给师尊丢人。 “呦,还是个硬骨头。” 正当她几近昏厥之际,一股温和的力量从天而降,暂时缓解了她的疼痛。苏浅浅垂着头,没力气睁眼。 “又来一个送死的!”骨妖气急败坏的看着挡在面前的人。 眼前人手执长剑,一袭月白长袍,宛如谪仙从天而降。此时,他那双水银般的眸子里含着怒意,薄唇微抿,执剑刺向骨妖。 是谁,会来救我? 苏浅浅垂着头,想不出是谁会来救她,若是师尊,通常此时师尊都在房中打坐,哪里知道她遇险,难道是哪个路见不平的修士。 伴随着一声惨叫,她四肢一松,随即被人抱在怀里。一个清冷出尘的声音陡然在她头顶响起:“浅浅,为师来晚了。” 原来是师尊。苏浅浅无比安心地昏过去。 由于伤在皮肉,她被裹成了粽子。为她治疗的二师叔,眯着开了好多药方,他交代欲子钦,需给她三天泡一次药浴。 这药浴太熏,甚是难熬,每每她想少泡一会儿,都会被欲子钦拒绝:“你是女孩子,身上留疤不好。” 她泡在药浴里昏昏欲睡,他则一旁打坐,中间只隔着一层纱帘,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师尊,我口渴了。” 许久都不见纱帘那边的动静,在她还以为欲子钦睡着时纱帘的一侧被缓缓掀起,探进一只手来,手中握着一只青瓷茶杯。 他的手指修长而纤细,和那骨妖的爪子相比,不知道好看多少倍。她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顿时觉得舒畅不少。 欲子钦道:“骨妖已有千年道行,打不过也正常,莫要丧气。” 她对这些倒是甚不在意。 只不过二师叔说受了伤要忌荤腥,她整日只能吃些白粥青菜,吃的她脸都发绿了。 且她浑身裹着纱布,行动不便,整日里只能一蹦一跳的,把夜里巡逻的师兄弟们吓的不轻。差点把她当行尸擒了。 苏浅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即合上眼,闭目养神。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次药浴。欲子钦隔着纱帘问她:“一个月之后就是你的生辰,想要什么?” 可能是泡的太久,腾腾热气蒸的她昏昏欲睡。 她哼哼唧唧道:“想要……师尊……” “什么?” 苏浅浅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脑中的记忆停留在欲子钦问她想要什么生辰礼,只是她后面说了什么,却想不起来了。 此刻她最好奇的是,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的呢。 难道是……呸,想什么呢!她打了自己额头一下。 “嘶~”怎么这么疼。 她摸着额头凸起的包,忽然觉得胳膊和大腿也有点疼。 下床照了镜子,一双杏仁眸子又黑又亮,虽称不上美人,却也是清水芙蓉,只不过,此刻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块突兀地青紫。 睡了一觉,怎么还受伤了。 她带着满腹疑问,找到欲子钦。得到的答案是,她泡着药浴睡着了,所以他对她施了傀儡术。只不过隔着纱帘看不清楚,导致她迈出浴桶时,摔了一跤。 “师尊其实你可以把我叫醒的。”苏浅浅善意的提醒他。 欲子钦睁一双水银般眸子,很是无辜:“你睡的香,为师不忍打扰。” …… 她竟无言以对。 身体大好。她终于摆脱了清粥小青菜。 天不亮她就钻进小厨房就捣鼓,做了一盘喷香的红烧肉,欢欢喜喜地端进了屋。 可不是她背着师尊吃独食。师尊这样一个霁月清风的人,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早就不食五谷了。 风卷残云之后,苏浅浅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巳时,她拎着鸡毛掸子出现在欲子钦的门前。前段时间伤着,她已经许久没有打扫师尊的住处了,也不知道落灰了没有。 敲了敲门,没人应。 “师尊,我进来了。”苏浅浅推开门。房中的布置十分简洁,若和别人说说是君吾派的五长老的住处,兴许别人都不会信。 方桌上放着一个半开未开的木匣,隐约能看出是一对耳环。 莫不是师尊知道她正现在值青春貌美,也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平日需要些首饰装扮。开心之余苏浅浅忽然想到,她没有耳洞。 啧,她咂咂嘴,看了那匣子半天。 算了,现扎两个也行。苏浅浅喜滋滋地伸手关紧匣子,继续打扫。 夜幕沉沉,只几个星子散落在四处,一闪一闪,十分寂寥。 欲子钦乘着夜色回了听竹院。天已入秋,夜里寒气更重,连他的眉梢上都结了点冰晶,加上皮肤又白,更显得不食人间烟火。 苏浅浅困的在桌子旁打瞌睡,欲子钦为她盖了件外衫,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后颈,冰凉的触感使她清醒了不少,睁开朦胧的眼,“师尊,你怎么才回来?” “最近魔族的人又开始在各派闹乱子了,与掌门和长老们商议此事,所以晚了些。”他的神情是少有的严肃。 “就算魔教的人想混进来,往常不都是挡在结界外嘛。”她揉着惺忪睡眼,有些不解。 欲子钦在苏浅浅的对面坐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桌面,“这次不同,魔教里出了些极端者,自立为□□,已经有几个门派遭了殃。” 苏浅浅从他的言语中觉出了这次事态的严重,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肩。她的肩膀有一个印记,却不是娘胎里带出来。而是一个封印。 这缘由还得从她母亲那辈说起,苏浅浅是苏氏一族唯一的后人,她的母亲爱上了魔族中人,导致一家人最后被名门正派所斩杀,而欲子钦赶到时,只有还是婴孩的苏浅浅站在大雪中,冻得脸色发青,周围是被烧成灰烬的房屋。 对于她的身世,欲子钦并没有隐瞒她,他并不觉得半人半魔的苏浅浅是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不过别人就不一定了。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出声安慰:“不用担心,没人会发现的。” 她点点头。 夜凉如水,苏浅浅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索性开了窗子,一阵夜风吹在身上,她打了哆嗦。 第 2 章 欲子钦门下只有她一个弟子,日常吃水洗衣做饭都是她做,十几年了也没个师弟分担。导致她的手和别的师叔门下的女弟子的相比起来,略微有些粗糙。 苏浅浅挽起袖子,将木桶放在泉眼下方接水。 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这里的不远处就是结界,很少有人来,她的身体紧绷,左手暗暗捏诀。 她深呼一口气,猛地转头。 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手中也拎着一个木桶,那人眉眼舒朗,身上带着一股介于少年的与成熟男人的气质,笑的十分谦和。 他与苏浅浅打招呼:“在下顾昀,是上清派的弟子。” “上清派?”她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眉,眼中露出疑惑来。 顾昀的眉头一沉,笑容也淡下去:“前几日,魔族的人到我派生事,导致许多师兄弟受伤,我与师妹是师父派来与贵派掌门商议对策的。” 苏浅浅颇同情地看着他,将自己身旁接满的木桶移开,示意让他过来接水。 “本来只是想打些水,不想却迷路了。”顾昀拎着木桶走近,接上水。 “那倒正好,这个泉眼里涌出来的水比别处的都要甘甜。” 可能是因为同为修仙门派,门派又被魔族重创,苏浅浅不禁泛起同情心,连说话的语气都软了几分。 待木桶接满水,他非要帮苏浅浅拎着盛满水的木桶,推辞了几番,顾昀两手各拎着一个木桶在前面走,她则跟在他后面。 山路崎岖,顾昀拎着两桶水走了这么久,却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神色怡然的与她搭话。 平时苏浅浅一个人习惯了,除了师尊,第一次有人与她结伴走了这么久,还是帮她拎水,导致她道谢时的语气都有点不自然。 * 清晨的雾气沾染了苏浅浅的发鬓,化作朦胧地湿气,她穿了一身云锦色的长裙,端端正正地坐在院子里。 今日是她的生辰,她特意换了件耦合色的衣裳,与那日在欲子钦房中看到的那对耳环正好相称,她还想着,过几日找四师叔为她扎两个耳洞。 欲子钦的手中拿着一只木匣,放在石桌上,往她的方向轻轻一推:“打开看看。” 苏浅浅因为心中的欣喜,并未注意到,她手中的木匣略长,那日在欲子钦房中见到的木匣是正方形。 打开来,并不是耳环,而是是一支玉簪,簪子的一端雕刻着木兰花,通体温润,摸起来手感极好。 她有些疑惑,若是这玉簪是师尊送她的生辰礼,那耳环呢?又是师尊准备送给谁的?还是说它是某人送与师尊的? 她不敢往下再想,收起眼中微不可查的失落和疑惑,对着欲子钦甜甜一笑:“谢谢师尊,我很喜欢。” “那便好,你四师叔总说女孩子都喜欢着首饰发簪之类,如今看来她的话没错。”他温和的笑道。 远远的有隆隆雷声响起,炸裂开来,吓的苏浅浅眉头突的一跳。 一个弟子打扮的急急冲进听竹院,向欲子钦抱拳行礼:“师尊,月湖的封印有异动,掌门请五长老过去。” 欲子钦的脸色沉了几分,与那弟子一齐离开。 月湖的湖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法阵,繁复的符文发着湛蓝色的光芒,一起一伏,犹如心脏一般,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在湖里冲出来。 欲子钦与其他几位长老分别站在阵法的各个方位,双手结印施法,阵眼的风吹的众人衣袍猎猎作响。 苏浅浅的左肩上的封印隐隐发烫,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她暗暗屏住气,可是封印仿佛不让她如意一般,烫的越发厉害,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手也不自觉的在袖子里握紧。 随着封印的加固完成,她左肩的灼烧感终于恢复褪去,刚刚的忍耐仿佛耗费了她许多精力,竟有着站不稳。 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胳膊,她茫然地回头,看到了欲子钦清冷的眉眼,“师尊……” “莫要说话,你先静下心来。”他的神情还是一如往常没什么变化,语气也是淡淡的,却令苏浅浅十分安心。 顾昀站在人群中,他并不像其他人关注着月湖上方法阵的变化,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苏浅浅的身上,带着探究的意味。 夜里,苏浅浅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依旧是孩童般的样子,她的母亲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嘴里哼着歌谣。 母亲很美,不施粉黛,一双眼睛楚楚动人,既有少女的纯真,又有成熟女人的妩媚。 画面一转。大雪漫天,她的母亲将她藏到一个角落,眼中含着泪花,口中喊着她的名字:“浅浅,你藏在这里别动,娘一会儿就来接你。” 她的母亲踉踉跄跄地跑出去,将一群拿着剑的人引开。 那群人叫嚣着要除魔卫道。 她年岁尚小,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 “娘,娘,别走……”苏浅浅紧闭双目,口中呢喃着,她的手向前挥舞,直到抓住了一个物体,才慢慢平静下来。 欲子钦坐在她的床边,他袖子被她紧紧拽着,他看着紧蹙眉头,沦陷在噩梦里的苏浅浅,轻轻叹了一声。 梦醒时分,她好像看见了欲子钦。她的眸子里还带着梦里的悲伤:“师尊,我梦见了母亲,梦见许多拿着剑的人在追我们。” 他用手帕将她的额头的号汗珠拭去,像哄小孩子一样,安慰道:“别怕,都是梦而已。” 真的,是梦吗? 每当苏浅浅左肩上的封印有异,她就会做噩梦,有时梦见母亲,有时梦见鲜血淋漓的夜晚,火光冲天,她站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 据巡逻的师兄弟们说,近日在结界的附近发现了魔教的踪迹,于是君吾派召开了弟子大会。 高高的台阶上,一个身材高大,五官硬朗的男人在台上讲话,声音低沉,却清楚传进每一个人耳中,可见此人内力之深。 而这个人就是——君吾派的掌门。 总结会议内容,就是一句话,要想彻底歼灭魔族,不能坐以待毙,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每个长老都要派出几名弟子,组成小队,对魔族进行地毯式搜索。 欲子钦门下只有苏浅浅一个弟子。当她正愁如何是好时,顾昀走了过来,向她发出邀请:“我亦想为贵派出一份绵薄之力,不知苏姑娘可愿与我作个伴。” 这段时间苏浅浅去后山搭打水时常会碰到顾昀,倒也算是相熟,于是欣然同意:“那正好,我师尊门下就我一名弟子,我正愁没人组队呢。” “这是我师妹,梓欣。”他微微侧身,像苏浅浅介绍身后的女孩,“刚好我们可以三人组成一队。” 这女孩看外形也就比苏浅浅只小一点,有着像苹果一样粉粉的勃勃生机的脸蛋,笑起来眉眼弯弯,只不过她的唇色过于红了,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协调。 苏浅浅微笑示意,算是打招呼。 翌日,苏浅浅与顾昀和他小师妹组成的三人小队准备出发。 出发前,欲子钦又塞给她些东西,这次不是银子,而是一杳符纸。 欲子钦无论做什么,神情永远都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可内地里却是担心的要命。 这一点苏浅浅早就看的透彻了。 三人穿过结界,来到荒古森林的东侧,此处偏僻,荒草丛生。 顾昀打头一剑又一剑的砍断脚下的荒草,费时又费力。苏浅浅索性丢出一张符,轰的一声,符纸生出火焰,点燃了面前的荒草。一瞬间,霹雳吧啦响声不断,一股青色的烟直直的冒上天空。 虽然这样做,会有打草惊蛇之嫌,但苏浅浅不认为他们蜗牛一般的前进速度,能发现什么魔族,反而这样做,兴许会将魔族引过来。 顾昀一眼看出苏浅浅的想法,笑道:“苏姑娘倒是足智多谋,比在下的方法好多了。” 苏浅浅回了一个十分谦虚的笑,解释:“我也是才想起来,师尊给我的符文里有火符。” 那火焰似有灵性,在荒草丛生中,烧出一条小路来。 梓欣皱着眉,扯了扯顾昀的袖子,顺着梓欣的目光看向前方,隐约有黑影飘动,顾昀握紧手中的剑,目光凛冽。而苏浅浅的双手交叠准备结印。 一只黑色的渡鸦从树枝上飞过,虚惊一场。 几队人汇合,最终结果也只是斩杀了几只小妖物,连魔族的影子也没见着。 众人返回途中,被一棵古树挡住了去路,有人开口:“奇怪,来时我和师弟并没有看见这颗树啊。” 与荒古森林里其他的树相比,这棵树的树干粗壮不止一倍,没有枝叶,垂下的树藤如手臂一般粗,十分诡异。 梓欣歪头瞧着,转着乌黑的眼珠,似是好奇,捡起脚边的石头,掷向大树。 树身一震,树藤摇动,用力打向梓欣,苏浅浅扯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后一退,藤条打在地上,地面凹进去一个坑。 “大家小心。”苏浅浅提醒道。 大树如同拥有生命,第一次没有击中目标,愤怒的扭动着身躯,挥舞树藤,再次向众人袭来。 第 3 章 “师哥……”梓欣害怕的躲到了顾昀的身后,顾昀紧皱眉头,握紧剑,死死盯着前方的怪树。 随着两声惨叫,两个站在后方的师弟瞬间被高高拎起,倒挂在了树上。 原是那怪树将树藤悄悄伸到了后方,趁其不备,得了手。 “呸,这怪树还挺聪明……”有人骂了一句。 苏浅浅目不转睛的盯着怪树,执剑跃起,向缠着人的那枝条砍去。 这树藤硬的出奇,几剑下去,迸发出零星火光,震的她手腕发麻,却毫无作用。 众人摆出剑阵,围攻怪树。 苏浅浅与顾昀相视一眼,一齐跃到相邻的树枝尖上,她从袖中掏出几张符纸,双手飞快交叠,符纸飞向怪树,爆出几簇火焰,树藤蹭的一声燃烧起来。 顾昀手中的剑,破空飞出,直击树藤燃烧处,那怪树似觉得疼痛,骤然松开缠着人的树藤,苏浅浅忙不迭的抽身飞出,接住了其中一个,顾昀接住了第二个。 燃烧着火焰的树藤,在空中甩来甩去,苏浅浅落地时,由于拎着人躲闪不及,被抽中了左肩,登时出现了一道血痕。树藤上长着倒刺,扯破了她的衣袖。 有人出声:“师姐的左肩,怎么有个印记……” “我记得这好像是专用来封印魔族的……” “魔族,那师姐岂不是……” 你一言我一语,在这些人的目光中,苏浅浅捂着左肩,心里乱成一团,双脚如生了根,迈不出一步。 顾昀脱下外衣,为她披上,扫视那些人,一字一顿:“她为了保护你们,受了伤,你们却在猜疑她,难道这么多年的相处,你们还不清楚她的为人。” 一番话,说的他们哑口无言。顾昀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苏浅浅离开人群。 这次事故的开头说起来也算是梓欣引起的。她小心翼翼的跟在顾昀的身后,没一会儿,三人就远远甩开了众人。 苏浅浅垂着眼,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刚才,多谢。” 言简意赅。 他知道苏浅浅好心救人,却反被人猜疑,心里肯定难受极了,体贴道:“别为难自己,不想笑就不笑。” 苏浅浅一怔,嘴角的弧度松下去,眼中有自嘲:“你不怕我吗,可能我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魔族呢。” “魔族又如何,只要不滥杀无辜,与正道又有何区别呢?”出声的是梓欣,一路上话很少,乍一开口,声音又脆又亮。 顾昀微微一笑,道:“如我师妹所说,若是不滥杀无辜,魔族和正道也并无区别。” “是嘛。”她轻声应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了一会儿,苏浅浅仿佛才回过神来,顾昀在这寒冬里只穿着中衣,她抬手想将披在她身上的外衣还给他,被顾昀拦住,“小时候我经常光着膀子在雪地里练功,这点冷不算什么。” 她有点惊讶,苍穹派的人训练如此严格吗? 不过他说的后一句话,苏浅浅信了,这一路走来,顾昀的面色如常,步履轻盈,确实无半点不适。 过了结界,顾昀让梓欣先回去等他,他先送苏浅浅回去。苏浅浅摇摇头,道过了谢,径直走了。 她心里乱糟糟,如今被别人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封印,往后这君吾山也不知还能不能待。 可若是不待在这里,她又能去哪呢。 门发出吱呀一声,被推开,苏浅浅破天荒的没有敲门,她披着外衣站在门口,清冷的月色落在她身上,眼中有泪光,欲言又止。 只一瞬,欲子钦站起来,大步走过来,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别哭,我在呢。” 像小时候一样,苏浅浅练剑扭到了脚腕,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他也是如现在一般,轻拍着她的背,哄她。 苏浅浅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毕竟这件事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扭伤,“师尊,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欲子钦拦住了,当她失魂落魄的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不要紧,大不了……为师陪你离开这儿。” 他轻轻柔柔的话语,仿佛一阵温和的风,吹进她的混乱的心,安抚了她的焦躁不安。 苏浅浅的黑亮的眼珠被泪水侵湿,唇角却带上浅浅的笑:“师尊,我不怕。” “不怕就好。”欲子钦将她发鬓掉下来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去换件衣服吧。” 这动作做的分外亲昵,因为她是师尊从小养到大的,放在平时她是不当回事的,可今日却红了脸,低着头匆匆离开。 苏浅浅换了衣服,又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不少。 大约半个时辰后,房门被敲响,门外是欲子钦的声音“为师进来了。” 门被推开,他手里端着一碗粥。 苏浅浅坐下,低头仔细看去,白粥里加了许多鸡蛋碎,倒是变得诱人不少。 苏浅浅最不爱喝粥了,那段时间受伤她整日喝粥吃青菜,伤后以后她就戒粥了。 “知道你不爱喝白粥,我加了两个鸡蛋,你尝尝。” 苏浅浅一愣,她还以为是食堂里师傅良心发现了,改良伙食了呢。 这时她才闻见欲子钦身上的烟火味,往常欲子钦的身上总是带着清冷梅香,清风霁月,如今居然为她下厨。 她喝着粥,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欲子钦慌忙伸手抹去了她眼角欲落未落的泪,关切的问:“怎么了,很难喝吗?” 其实粥有一点咸,应该是鸡蛋里面的盐加多了。 但苏浅浅摇摇头,嘴咧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粥了。” “好喝,就多喝一点,锅里还有很多。” “……”苏浅浅默默喝粥。 君吾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苏浅浅左肩上有封印的事,像风一样迅速传遍了君吾山上下。 欲子钦叫她不要担心,他已想好了法子,去消除她身上的魔气。 三日后。苏浅浅按照他的叮嘱,收拾好了行囊,吃穿用品,什么都有,足足有有两个大箱子。 欲子钦则只是拿了一两件换洗的衣服,系了个小小的包袱。 他站在门口,看着摩拳擦掌,准备在搬箱子的她,无奈道:“山下镇子里有客栈,你不必样样都带。”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箱子上扣着一口锅。 她闻言抬头,“师尊,那你有银子?” “上次你刚下山就受了伤,银子还没使。”他提醒道。 被人提起糗事,她抿着唇,活像是炸了毛的猫。半晌,她开口:“万一不够呢。” “没事,我还卖了你四师伯的笛子。”他一本正经,水银色的眸子坦荡荡的,仿佛再说一件寻常的小事。 她震惊:“师尊,你又什么时候与四师伯下的棋啊?” “前些日子。” 苏浅浅缩减行囊,只带了些换洗的衣物和秋水剑。 * 巍峨的青山连绵,中间夹着一道河水,倒映着两岸青山和湛蓝的天空。 河面上有一排小小竹筏,由灵力催动,缓缓的向前行驶,竹筏尾部拖出一条长长的白线。 这是一条近路,通常君吾山的弟子下山历练都要经过荒古森林,但还有一条这样的水路,而历练自是要脚踏实地,不能抄近路的。 欲子钦站在竹筏一头,风吹过,发梢轻扬。 苏浅浅冻的耳朵尖发红,她翻出小袄套在外面,“师尊,你不冷吗?” 活了这许多年,他都忘记是从何时起,就不再感到饥饿与寒冷了,摇摇头,“为师不冷。” 天色渐暗,繁星点点,一条银河带似割裂了夜幕。 苏浅浅躺在竹筏上,望着夜空,手指着银河一端的极亮的星子,问:“师尊,这颗是什么星啊?” 他坐在她的对面静坐,他睁开眼,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 “那是,牛郎星。” 她的眸子里映着点点星光,手一笔一划的画着银河的纹路:“那另一端的就是织女星了。” “没错。”他应道。 传说中相爱的两个人,只有在七月七才能短暂的在一起,平时都只能隔着银河遥遥相望,真是令人唏嘘啊。 翌日的午时,两人终于到了明月镇。 苏浅浅舒服的泡着热水澡,氲氤的热气将身上的寒意消散的一干二净,她惬意的闭着眼。 泡完澡,她让小二上几道店里的特色菜。 不愧是明月镇最大的客栈,菜色比君吾山食堂里的饭菜,诱人太多,连米饭都是颗粒饱满的。 她端起碗,夹起一个鸡翅咬下去,霎时汁水迸满口腔,满足地眯了眯眼。 “姑娘,是否需要给隔壁房间也送一些饭菜?”小二立在一旁,贴心的问。 苏浅浅摆摆手,“他不吃。” “……”小二满脸疑惑。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解释,“我是说,他已经吃过了,不用送了。” “好的,那您慢用。”小二笑笑,退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傍晚的明月镇是最热闹的,街上小贩叫卖声不断,人流熙攘。 苏浅浅跟在欲子钦的身后,兴奋地看看这,瞧瞧那,最后停在一处摊前,拿起一张兔子面具,遮在脸上:“师尊,好看吗?” 欲子钦嘴角轻轻翘起,眸子里印着少女的模样,温柔道:“好看。” 他从袖子里拿出钱袋,递给小贩一块碎银子,转头问她:“还想要什么?” 她拿起旁边的一张面具戴在了他的脸上,耳根微微泛红:“我想要师尊带这个。” 他接过面具戴在脸上,水银般的眸子在面具下烨烨生辉,竟让人想看一看面具下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片刻后,欲子钦摘下面具收里怀里:“时候不早了,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苏浅浅觉得还没看够呢,跟在他身后问:“去哪里啊?” 第 4 章 夜晚露水很重,长街寂静无人,路边挂着红灯笼,随风摇动,红彤彤的光打在路面上,有点些诡异。 苏浅浅跟在欲子钦的身旁,走到了一家酒肆前。 “醉心。”她抬眼看着匾额上两个龙飞凤舞的字。 他推开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 “进去吧。” 大堂里灯火通明,坐了许多桌客人,小二端着菜肴,在桌与桌之间穿梭,碰杯说话声交错喧天。 门里的热闹与门外的寂寥有着明显的对比。苏浅浅的手不自觉捏住欲子钦的衣袖一角,他转头看她,安慰道:“莫怕。” 穿过许多人,两人来到帐台前。帐台里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她懒懒靠在帐台内侧,眉眼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和妩媚,红唇一勾,看着来人。 “呦,稀客啊。”连声音都带着上挑的钩子。 苏浅浅看着欲子钦和那老板娘,眼中带着疑惑,师尊和她是旧识? 欲子钦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老板娘,我来是想借用一下玉牌。” 老板娘看着他,目光又移向他身后的苏浅浅,轻笑一声:“是为了你的宝贝徒弟?” “罢了。”老板娘扭着腰,从帐台里慢悠悠地走出来,“跟我来。” 两人随她离开大堂,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一木门前。 老板娘轻轻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宛如一个黑洞,她回头留下一句,“等着。”便只身进入了黑暗。 半晌,她从里面出来,脸色苍白的仿佛换了一个人,她丢给欲子钦一个翠绿色的牌子。 欲子钦神色严肃,片刻后道:“这一次,算我欠你的。” 老板娘轻笑一声,“我可不敢让仙尊欠人情。”她的眸子一转,“你记得下次来给我带点驻颜丹,我都快吃完了。” “好。” 离开酒肆,苏浅浅想起刚才的事,有些失神,以至于欲子钦停了脚步,她都没察觉,直直撞上了他的后背。 她吃痛的揉着额头:“师尊……” 两人的前方是一片湖泊,是长河的一个小小支流。 湖泊水面微澜,映不出夜空的一颗星辰,黑沉沉的,越看越压抑。苏浅浅收回目光,往后退了几步。 他的手中玉牌发出莹莹绿光,脱手浮在空中,飞向湖面中央。 湖面开始分别两个方向涌动,仿佛有一把大刀生生劈开湖水,陡然成了两个截面,露出湖底,一截阶梯的小路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在她惊讶的神情中,他解释道:“湖底有一间密室,是上古留下的,由世代由羽家守护。” 两人踏着阶梯,一路向下。墙体并没有因为湖水和岁月的侵蚀变得脆弱斑驳,反而是坚固的立在湖底。 墙面整体都覆着一层淡淡的蓝光,苏浅浅伸出手,轻轻一碰,蓝光如同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玉牌浮在半空,欲子钦伸手握住它,收进了怀里。 石门轰隆隆地打开,黑暗中有点点蓝色的星光,或大或小,汇聚成一条银河带,银河尽头有一张床。 欲子钦牵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前走,指尖的温度陡然升起,她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慢下来。 “师尊,这是?”眼前是一张硕大的冰床,散发的寒气直逼向两人,她不禁发问。 “是万年玄冰。”他解释,“一会儿在净化你体内的魔气时,它可以起到压制的作用,以防血管爆裂。” 听到这话,她忽然觉得头皮有点发麻。她跟从他的手势,做到了冰床上,刺骨的寒气从尾巴骨传遍全身,令她忍不住打了战栗。 她伸出双臂,两人掌心相对。他合上双目后嘱咐:“一会儿会很难受,你一定要撑住。” 苏浅浅点点头。 温和的力量自手掌汇入体内,左肩上的封印也开始发出灼烧的痛感,两股力量在她的体内交汇,缠绕,压制。 一枚飞镖带着啸声破空而来,欲子钦腾出一只手挡过去,复又连忙恢复原来的动作,却还是晚了,苏浅浅的身子不停地发颤,冷汗已将后背的衣衫侵湿,显然是寒气入体。 本来用自身修为化去魔气极危险的事,如今运功半途被人打扰更是凶险。 欲子钦紧皱眉头,看着来人。 鲜红的长裙如同海棠花一般,随着主人的动作,一开一合。梓欣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浅浅师姐,别来无恙啊。” 苏浅浅此时身内三股力量相互纠缠,自身如同一道屏障,隔绝外界一切声音,此时她并不知道有人来搞破坏。 欲子钦冷冷的斜睨着她,并不言语。 梓欣的嘴角兴奋地扬着,弯弯的眼睛里笑意盈盈,“早听闻仙尊清风霁月,果然不假,若是你求饶,我也可放你一条性命。” 欲子钦的脸色冷的能结冰,若不是此时腾不出手,他必定能用玄辰剑打得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梓欣看着冰床上对掌运功的两人,不禁赞叹,“这就是净化魔气的功法嘛,倒是第一次见,当真神奇。”末了她的神情甚是惋惜,“只可惜,以后要失传了。” 言罢她手腕翻飞,无数冰针从袖口中射出,向两人袭来。可冰针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墙壁,在碰到欲子钦的前一刻,瞬间融化。 梓欣的脸黑了大半,眯着眼打量着两人,只一刻,脸色又恢复如常,“浅浅师姐,得罪喽。” 梓欣双手一抬,瞬间又射出几轮冰针,无数冰针仿佛有意识般绕开了欲子钦,直飞向苏浅浅。 欲子钦的眉头突兀地一跳,心觉不好,腾出一只手施展法诀,蓝色气波与无数冰针相撞,挡开大半,却有一两支冰针划破了他的手背。 梓欣受到气波冲击,血从嘴角溢出,脸上却是得意扬扬的笑,“真可惜,我们有缘再会。”言罢她捂着左肩逃了。 欲子钦紧抿着唇,黑眸里怒意翻涌,可能是运功太过心急,他的眼尾侵染上一抹猩红,竟显出几分艳丽。 苏浅浅的身体明明烫的厉害,却唇色发白,浑身战栗。 他的眉头越压越沉,眼看着她的身体就要承受不住,骤然收手,她便软绵绵地歪倒在他怀中。 一股热意猛地从胸口往上涌,欲子钦抿着唇强压下去,将她横抱在怀里,迅速从石室出去。 随着轰隆隆的石门开启的声音,湖水也开始往两边分开,他抱着她从石门处一跃而出,如同一阵旋风,几乎是瞬间就到了酒肆门前。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老板娘打开门,看见门外脸色苍白的欲子钦和昏迷的苏浅浅,不禁惊讶。 不过只是一瞬,她便反应过来,连忙让两人进了内院,临了她又回头招呼小二打烊。 小二对着客人们笑道:“夜深了,客官们明晚再来吧,今日酒钱算我们老板娘的。” 已是下半夜,酒肆里只坐着寥寥几位客人,听罢皆称老板娘人意,人家既有事,自然是要知趣,于是都笑着告辞。 老板娘将欲子钦带到一间厢房,什么担忧地看着他,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 他轻轻地将苏浅浅放在床上,直起身看着老板娘,“有人闯入,扰乱了净化过程。” “有人闯入?只有我这玉牌能打开石门,怎么会……”老板娘喃喃自语,忽然灵光一闪,眼中带着惊恐“难道是翼族!可是翼族几百年前就灭绝了……” 欲子钦的眸子沉了几分,担心地看向还在昏迷中的苏浅浅。 老板娘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 欲子钦将苏浅浅扶起,令她保持着半坐的姿势,“一会儿我要运功,别让任何人打扰。” 老板娘点点头,“我会吩咐下去,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言罢老板娘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欲子钦将自身的内力渡进苏浅浅的身体里,压制她身上的万年玄冰的寒气和她与生俱来的魔气。 昏迷中的苏浅浅身体难受的厉害,时而觉得冷的刺骨,时而热的发烫,两股力量将她的五脏六腑搅乱,在她觉得痛苦不堪时,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如同春日的湖水暂时驱散了所有的寒冷与炙热。 而欲子钦将她身体里的两股力量暂时压制住后,终是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鲜红的血珠落在地上,惊心刺目。 净化魔气本就是上古秘法,逆天而行本就会受到反噬,又因为刚刚的净化过程被打扰,再加上将大半的内力都渡到了苏浅浅的身体里,他现在就是一个空壳子,轻轻一戳,就会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软在地。 啪嗒,啪嗒,仿佛有什么在敲着窗子,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只黑色的渡鸦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桌子上。 渡鸦的右腿上绑着一个小小的信筒,他从里面拿出一张小小的字条,摸了摸渡鸦脖子上的羽毛,渡鸦像是有灵性一般,歪头看他,然后扑棱着翅膀飞向了黑夜中。 天幕清明时,苏浅浅才悠悠转醒,她睁开双眼,迷茫地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清明。 欲子钦背对着她端坐在桌前,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像。 “师尊……”因为刚醒来,嗓音有些哑哑的。 他轻轻地转过头,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令她吓了一跳,她本能反应想下床,却发现四肢软绵无力,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 他安抚般笑了,眉眼舒展,道“为师不碍事,你再休息一天,明日便回君吾山。” 第 5 章 响起一阵敲门声,欲子钦道:“进来。” 来人是老板娘,身后跟着一个仆人,手中端着饭菜。眼睛轻轻一扫,便看见了地上早已干涸的血迹,不禁皱眉。 顺着老板娘的目光,苏浅浅也看着刺眼的血迹,先是一惊,心中五味杂陈,湿润了眸子。 老板娘神色甚是担心:“你受伤了?” “不碍事。”欲子钦摇摇头,又颇为抱歉的看着她:“近日你小心些,我怕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老板娘道“不用担心我,这年头还没人敢找我的麻烦。” 老板娘给了身后的人一个眼神,那人伶俐非常,放下饭菜,飞速出去端进来一盆热水,用抹布浸了热水,手脚麻利的处理干净。 这头的苏浅浅将手中的被角就快绞烂了,她认为都是因为自己师尊才会受伤,想关心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隔壁的厢房收拾好了,你去休息一下吧。”老板娘出声劝道。 欲子钦点点头,临走时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对苏浅浅道:“鱼里放了辣椒,你少吃些。” 门关上,门外的声音清晰传进来,“你对这徒弟倒是上心……” 门外的人逐渐走远,她却没有心思吃饭,此时的她仿佛淋了雨的猫儿,耸拉着耳朵,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出神。 翌日,苏浅浅简单的收拾了行囊,与欲子钦踏上了归途。 出发前,他告诉她当日闯入的人叫她浅浅师姐,应该是认识她,但他却从未见过。 苏浅浅思来想去,最后目标就只剩便只有前些日子来君吾山的梓欣了。 * 坐在竹筏上的苏浅浅正在走神,被欲子钦一句话拉回思绪,“你身上的魔气暂时被我压制住了,如今不比从前,你的身体里的还残留着万年玄冰的寒气,回去之后,要小心行事,切勿露出端倪。” 他语重心长地说着,神色凝重。 她露出微笑,语气故作轻松:“放心吧师尊,我会小心的,如今也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多点寒气算什么。” 欲子钦望着她,没再说话。 到了君吾山山下,结界入口处多了许多弟子看守,领头的认出欲子钦是君吾派的五长老,打手势放行。 苏浅浅跟着欲子钦进了结界,回头看了一眼站的笔直弟子们,不禁出声“现在派里戒备这么森严了吗?” “前夜掌门传信于我,魔族的手已经伸进了派里,你四师叔受了伤。”他跟着苏浅浅的步调变慢,神色却沉了几分。 苏浅浅睁大眼睛,脑子里有一瞬间闪过梓欣那张像苹果一样红彤彤的脸。 刚回到听竹院,欲子钦被内门弟子请去了正元殿。 * 正元殿。 大殿内有五个莲花状的站台,站在主位的掌门开口:“如今魔族实在猖獗,只是短短半年,魔族分裂出来的□□已经重创大大小小十几个门派,如今更是将我派将我派藏经阁的雪石盗走,恐怕有大谋。” 欲子钦越听脸色越沉,雪石能活死人肉白骨,只不过是逆天的秘术,反噬之大,还无人敢尝试。 “五师弟,这雪石不是你之前在雪山上降了三头鸟才带回来的嘛。”开口的是青蓝长裙的温婉女子。 “四师妹,你不提我都忘了,这雪石可是宝贝,这魔族可真是大胆,居然想行逆天之术。”站在女子旁边莲花台上的年轻男子开口,他穿着上好的狐裘大,腰间还挂着犀角带,坠着一枚白玉佩,看着好生华贵。 他对面的男人,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就算不是魔族,那雪石要早晚要落到你三师弟手里。” “二师兄你这是什么话,我明阳虽然爱宝贝,但是平时还有分寸的。”他不满地反嘴。 掌门看着斗嘴的二人,开口打断他们:“好了,如今我叫你们来是商议对付魔族的对策,有什么话,留着回头再说。” 二人缄了嘴,眼神却互相瞪着,甚不友善。 掌门转头望向欲子钦,沉吟道:“五师弟,你有什么点子吗?” “魔族百年前,有一天才,十岁就打败了老魔王,只是可惜短短二十几年殒命了,我猜那些人应该是想用雪石复活他,来重振魔族。” 欲子钦的声音虽低,却字字珠玑,“只不过想要催动雪石运转,需要几位有千年功力的人一齐催动方可,魔族衰败,如今又内斗的厉害,长老级的死的死,伤的伤,恐怕现在连两个有千年功力的人都寻不到了。” 掌门点点头,“五师弟说的对,那雪石在他们手里就像是块铁石,暂时不足为惧,只不过对付魔族刻不容缓。” 二长老忽然想到什么,目光沉沉,向掌门禀报:“前些日上清派来了两个弟子,他们一来,就有魔族进犯,如今雪石又丢失了,我觉得不像是巧合。” 掌门的神色也凝重起来:“这件事我派弟子去核实,虽然现在是非常时期,却是也不能冤枉了人。” …… 大约半个时辰,一名弟子来报:“掌门,几位长老,那两名上清派的弟子已经不见了,弟子去的时候,二人房间已经空了。” 几人听罢,面面相觑。 “这两个人手里有上清派的令牌,平日的礼数也是上清的惯用的,恐怕这事不简单啊。”开口的是四长老,她虽是几人里内力最弱的,心思却是最细的。 掌门的脸已经黑的能滴水了,忍着怒意吩咐道:“你快去给上清派飞鸽传书,核实一下这个两个人到底是不是上清派的……” …… 傍晚,苏浅浅特意在汤里放了许多有益身心强健身的灵药,端到欲子钦的面前,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手里冒着褐色泡泡的汤药,愣了愣,随即道:“为师的伤不重,修养几日就好了。” “都吐血了,怎么不重,”她瞪着眸子,“师尊还是喝一些吧。”言罢又把碗往前送了送。 欲子钦实在是受不了她热切的目光,只好妥协,“那你放在桌上吧,为师一会儿喝。” “好,那一会儿师尊记得喝。”她将粥放在小方桌上,颇为满足地走了。 欲子钦扫了一眼桌上的粥,实在不忍下口,索性闭上眼开始打坐。 * “就是她,五长老的徒弟,魔族的混种!”内门弟子打扮的少年在远处指着苏浅浅,对身旁几位弟子说话,声音之大到一字不落地传进了苏浅浅的耳中。 苏浅浅的眉头突地一跳,不予理会,拎着盛满水的木桶就往回走,可没走几步,就被拦住了去路。 她抬起头,一个眉眼傲慢的少年拦住挡在她面前,身后还跟着几名弟子。 那少年扬着下巴,目光轻慢:“你就是魔族的混种。” 苏浅浅皱了皱眉头,这人她见过,是二师叔门下的弟子,当日与怪树缠斗时,她记得人群里有他。 苏浅浅本想绕开,那人却跟着她的移动而迈步子,不偏不倚得正挡在她脸前:“我都在藏经阁里查过了,你肩膀的图案,就是用来封印魔气而留下的印记,如今还不承认?” 苏浅浅的的眸子沉下来,“是混种,又如何?” “如何?”那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与旁边的人一齐笑起来,末了,狠狠道:“魔族的妖孽,怎么能与我们正派有瓜葛,说来也怪,你与上清派的那两名弟子不是很相熟嘛,说不定是你里应外合与他们盗了雪石呢。” “我与他们只是见过几次,况且雪石丢失时我并不在门派。”苏浅浅皱眉解释。 “呦,事实就是雪石已然被盗,如今你又有何证据证明你自己说的是真的?” 苏浅浅知道对于这种人,多说无益,于是拎起木桶就想走,却被少年一脚踢翻,“还想走,也不知道五长老是不是瞎了眼,居然收了个魔族的妖孽。” 她拧着眉盯着少年,眸子压抑着怒意。有人觉得事情闹大了不好,扯了扯少年的肩膀,低声道:“师兄,她可是五长老唯一的弟子……” 少年白了身边人一眼,轻哼:“怕什么,她本就魔族妖孽,还是咱们冤枉她不成。” 胸口里的怒意宛如江海翻涌,仿佛十几年恨和怨,都要在此刻喷涌而出。 你是魔族的妖孽…… 魔族妖孽…… 妖孽…… 无数的声音在她脑子里一起炸开,如同魔咒一般,催眠着她…… 她这一生都从未滥杀无辜,如今却成了人人喊打的魔族妖孽! 头痛的仿佛要炸开一般,浑身热的厉害,她只觉得只有杀了这几个人,才能让自己的头舒服些。 她的眼尾渐渐爬上艳丽的红,眸子黑沉沉的,宛如两个黑洞,又如同深渊,深不见底。 挡在苏浅浅面前的几人,被她此时的模样吓得后退几步,领头的少年忍着胆怯开口:“你若是知错,就随我去掌门面前受罚,说不定还能……” 说还未说完,他便如同一只小鸡仔被高高拎起,苏浅浅扼住他的咽喉,歪头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不带一丝情绪,“我,何错之有?” 本来跟着他的几个弟子吓得落荒而逃,苏浅浅将手中的人丢出去,瞬间移动到几人面前。 她的理智已经被魔气淹没,如今只知道要杀光眼前人,一个不留。 被丢出去的少年,后背撞在了石头上,喷出一口血,挣扎着想要逃走,双腿却是软的使不上力气,只能蠕动着向外爬,哪有半点刚才意气风发的样子。 第 6 章 她抬起手就要向他们劈过去。 “浅浅——” 她的动作顿住。谁在唤她,声音很熟悉,可是她记不起来了。 “浅浅,你醒一醒,浅浅——” 她站在黑暗里,忽然一道光出现,她便挣扎着想要抓住那道光。 她的眸子渐渐恢复清明,眼前是师尊握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 “师尊,我……”几乎是带着哭腔,她看着面前的一切,不知所措。 眸子里含着泪花,只是一瞬,她便将手抽了回来,认命般的闭了闭眼,笑着说:“看来,这君吾山徒儿是待不下去了,请师尊日后好好保重身体。” 欲子钦的神情缓下来,道“说什么傻话。”随即扫了一眼身后的几人,冷冷道:“苏浅浅是我门下唯一弟子,你们敢伤她,就是对我不敬,我有权替二师哥清理门户。” 哪里是他们伤她啊,明明是他们差点送了命。 几人是动也不敢动,面面相觑,直到欲子钦的一声“滚。”才架着受伤趴在地上的人落荒而去。 “是为师大意了,让你受委屈了。”他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背,苏浅浅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这些日子的发生了太多事,师尊为她受了伤,可她还不让师尊省心,差点入了魔。 “乖,别哭了。”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哄着她,温暖的怀抱让她不想动,脸埋在肩颈,湿润了一片。 不知多了多久,苏浅浅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地抬头看他,许是哭了太久,连鼻尖都是红通通的。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牵起她的手往回走。 “师尊,木桶。”她哑着嗓子提醒。 “不要了。” 翌日,掌门站在听竹院门前,一袭黑袍,目光凛凛地看着坐在院中喝茶的欲子钦。 沉吟了片刻,掌门终是憋不住了,踱着步子进来,坐在了他对面,叹道:“昨日你徒弟打伤了二师弟的弟子,他找到我说了好一通啊。” “那他怎么不来找我?”他似笑非笑地沏了一杯茶,往掌门面前推了推。 “那他也得敢啊。”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语气又软下来,“你的脾气他们又不是不知道,百年前就因为他布阵时你弄坏了听竹院的门你封了他三天的内力。” 见他不语,掌门饮了一口茶,赞叹道:“这茶不错。” 欲子钦眯了眯眼,对这句话甚是满意,“那就多喝点,反正三师弟那还有许多。” 掌门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住,放下茶杯,目光忽变得意味深长,“你受伤了?” 欲子钦梓挑了挑眉,算是默认。 掌门叹了一口气:“当年你执意收她为徒时,我就说过,若是被人发现,她一定会为正派所不容,魔族也未必接纳她。” 欲子钦神色沉了几分,语气平和,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那又如何,大不了以后我带着她归隐山林。” 掌门瞪着眼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无奈道:“你这性子,实在是执拗的过分。”顿了顿,又道:“你这伤我估计也轻不了,这些日子门派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晚些时候我会让人送着灵药来,放心不会声张的。” 大约又坐了一会儿,他饮完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来,“罢了,我次我主要是来替二师弟传一传话,顺便告诉你,好得让你那宝贝徒弟面壁思过三个月,不然难平众怒。”说了半天闲话,才进去主题。 “一个月。”欲子钦讨价还价。 “不行,至少两个月。”掌门瞪眼。 “好。” 掌门甩着袖子,气呼呼地走了。 欲子钦又拿出一个新杯子沏了满了茶,慢悠悠道:“都听见了。” 苏浅浅从门里闪出来,走到欲子钦的身旁,乖巧地答:“听到了。” “那明日你收拾一下,去明月堂面壁两个月。” 苏浅浅顺势坐在了石桌对面,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拿起杯子饮茶。这茶的口感十分醇厚,微微涩味过后,舌尖上居然还留有一丝甘甜,果然是好茶。 “放心吧,等你出来,那些弟子不会再来欺负你了。” 她点点头,心中升起一片温暖,又想到刚才师尊要与她一起归隐山林的话,耳根子不禁泛起了红,连带着脸颊都是红润润的。 一只手忽然探过来,手背贴在她的额头,喃喃道:“发烧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被欲子钦这个动作一弄,苏浅浅的脸更红了,索性直接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先回房收拾东西。”就匆匆回了房。 * 明月堂。 堂中的四周摆着许多烛台,常年亮着,高矮错落,即使在夜晚也亮如白昼。 苏浅浅带了一本静心咒,用来打发时间,索性接着烛光,坐在案几前,专心地抄写。 她不知道抄了几日,只觉得每日送来的饭菜基本见不着肉腥味,不过后来她就慢慢妥协了,能吃的就行。 抄了几遍,心里的杂念似乎真的少了许多,反正她也出不去,索性就安安静静地待着,抄抄经书,睡睡觉,也挺好。 在她认真抄写时,“轰——”,一道明雷从头顶炸开。 苏浅浅的手抖了一抖,笔尖就划了出去,顿时出现一道十分碍眼的黑线上,她十分心痛地拿起纸端详了一会儿。 正打算等送午饭的小师弟来了,问一问发生了何事,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心里忽然乱起来,总觉得有事发生,于是收好纸笔,从明月堂溜了出去。 她沿着石子路向下走,忽然有几名弟子朝上奔来,其中一名她认出是平日给她送饭的小师妹,也就是十几岁的年纪。 她拦住那名小师妹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被拦住的小师妹惊恐地看着苏浅浅,哭哭啼啼地说:“魔族,魔族的人,攻进君吾山了……” 苏浅浅的眉头突地一跳,抓住了她的肩膀,连声问:“那掌门和长老们呢?” “不清楚,魔族一进去结界,掌门让我们这些法力低微的弟子去后山躲一躲。” 苏浅浅愣愣地松来了手,那名弟子便随着其他弟子匆匆往后山走。 “师尊,师尊……”她喃喃着就往下冲。 赶到正元殿前时,红光冲天,红光之下是对质的双方。 魔族领头的正是之前自称上清派的顾昀,一袭黑袍,眉眼间带着淡漠,与曾经的他判若两人,他身旁是穿着艳丽红裙的梓欣,腰间挂着皮鞭,红彤彤的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 而掌门与几位长老带着一群弟子站在正元殿前,却唯独不见师尊。 对面的顾昀高声道:“在下只是想请掌门与几位长老帮一个忙,何苦兵戎相见?” 二长老瞪着眼,啐了一口:“呸,我看你想用我们做运转雪石的引子,帮忙?我看是送命!” 梓欣轻哼一声,道:“大哥,别和他们废话,那帮老头子估计也不会自愿帮咱们的。” 苏浅浅站在人群后方张望,却怎么也寻不着师尊的身影,她努力地挤进人群,一步一步往前挪,终于挤到四长老身旁,轻轻唤道:“四师叔。” 四长老转过头,看见她,稍稍一惊,“你怎么在这?” 她顾不上回答,直接问道:“您知道师尊去哪里了?” 四长老抿着唇,似乎在犹豫,迟疑了下,还是开口:“他去了月湖。” 月湖有阵法加持,里面封印着极危险的东西,师尊是哪里干什么? 不好的预感直上心头,苏浅浅匆匆离去,赶往月湖。 二长老低声道:“这时候五师弟去月湖做什么?” 四长老摇摇头,掌门目光凛凛地盯着前方道:“说不定这是事情的转机呢。” “什么转机?”三长老道。 “若是这一战,我们还有命活着,你们就知道了。” 三长老白了掌门一眼,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卖关子。 * 急急赶来的苏浅浅,眼看着欲子钦浮在月湖中心,开启法阵。蓝色光波一轮又一轮的从中心扩散开来,巨大的能量淹没两人。 蓝光过后,苏浅浅费力地睁开眼,欲子钦落在她面前,脸色苍白,显然开启阵法消耗了他大半的内力。 “师尊……”她紧张地看着他。 他看见苏浅浅,眉头也不禁松了松,道:“不碍事,随我去正元殿。” 这时,她才注意到,欲子钦手中多了一盏灯,灯身十分古朴,莲花花瓣中央包裹着灯芯,只不过此时灯芯并没有点燃。 “师尊,这是……”苏浅浅迟疑的开口。 欲子钦将灯收进袖中,道:“晚些时候再和你解释,赶去正元殿要紧。” 她点点头紧跟在他身后。 走至半路时,远远就听见嘶吼声和兵器相交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两人不由地加紧脚步。 赶至正元殿时,双方已经开战,红光与鲜血相侵染,顾昀不知道哪里来的能耐,召唤了上万的魔族大军,黑压压地望不到头。 即使掌门与几位长老的内功再好,也抵不住成千上万的魔族大军的围攻,勉强撑着,君吾派的弟子则是零零散散被淹没在魔族大军里。 欲子钦将灭魂灯从袖中取出,口中念动咒语,灭魂灯浮在上空,莲花花瓣如同活了一般,盛放开来,发出淡淡蓝色光芒。 第 7 章 站在魔族大军中的顾昀瞧见了异样,大惊:“是灭魂灯!” 梓欣用绳子缠住一名君吾派的弟子,用力甩出去,“大哥,什么是灭魂灯?” “是件极凶恶的法器,几百年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出现,恐怕我们一战……”他缄了口,生怕说下去,会成真。 梓欣皱着眉疑惑道:“这灭魂灯有这么大威力吗?” 顾不上回答,他从无数人群里跃出去,落在欲子钦不远处,道:“这灭魂灯威力极大,且必须以千年的修为殉灯才可,你早已被反噬,还有何余力催动这灭魂灯。” 苏浅浅听到这,心里明白了个大概。 她没有恐惧亦没有犹豫地走到欲子钦身旁,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笑着说:“那加上我呢。” 她早就知道自身体内的封印已经脆弱不堪,一旦魔气释放,后果不堪设想,如今看来,倒还算有点用处。 欲子钦侧头看她,眼中情绪不明,几经翻涌后,紧紧回握她的手。 在咒语的催动下,灭魂灯瞬间变大了十几倍,莲花花瓣越转越快,绽放出盛大的蓝光,与红光相接,以至于交战的两方都不自觉停了手。 欲子钦深深看了一眼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骤然松开手,反手向后一推,只身飞向灯芯。 苏浅浅被他一掌推向后方,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欲子钦在彻底进入灯芯前,微微转过脸,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说着: 替我活下 去 ! 苏浅浅惊恐地眸子里噙着泪水,她挣扎着起身,奔向即将被灯芯吞没的欲子钦。 与此同时,顾昀飞速回到魔族大军中,急急发号施令:“撤退!” 他拉着梓欣就想往君吾山下逃,可惜为时已晚,灭魂灯已经彻底启动,魔族大军瞬间淹没在炽盛的光芒之中,灰飞烟灭。 炙热的灯芯中,她死死拉着他的手,皮肤如同受着千万把匕首割裂一般,体内有什么东西躁动不安,挣扎着想要出来,巨大的痛苦仿佛要把她撕裂开来。 * 苏浅浅转醒时,躺在床上,身旁是与她并排躺着的欲子钦,她以为是幻想,便抬起手去碰他的脸颊,温温凉凉的触感提醒她这并不是幻觉。 “咳咳……”有人咳嗽。 苏浅浅转头,才发现掌门正坐在木桌前喝茶。 “我不是以身殉灯了吗,怎么会在这?”苏浅浅开口询问。 掌门放下茶杯,看着她:“按理说应该是这样,可我探查灭魂灯时,发现灯芯里已经有魂魄在了,虽只是一魂两魄,但是足够强大,所以你们并没有殉灯。” 苏浅浅转头看了眼欲子钦,担心地问道:“那师尊为何还未醒?” 掌门轻轻叹了一声:“他原本就受了伤,再加上开启法阵和催动灭魂灯,内力耗尽,身体已是脆弱不堪。” 苏浅浅的眼角被泪水侵湿,无力地看着欲子钦,最后抱有一丝希望般的开口,:“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对不对?” “我已经为他服了九转丹,暂时还死不了,若是做个普通人还能安稳的活几年。” 苏浅浅的泪珠子像是断了线,啪嗒啪嗒地落在衣襟上。 几年,就算是几年也好,在赴死的那一刻,她就从未想过能活着,这原本是她奢求不来的了。 她擦了擦眼泪,沾在指尖的泪水,滴落在了欲子钦的脸上,他皱了皱眉,缓缓地睁开了眼,迷茫的眸子逐渐清明,费力的抬起手,为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声音轻柔:“怎么哭了?” 而苏浅浅含着泪,笑着摇头,“没事。” 这一战,君吾派虽然也损失惨重,但好歹灭魂灯发挥作用及时,反转了战况,而魔族大军惨败,为首的顾昀断了一只手臂,带着奄奄一息地梓欣逃了。 恐怕几百年内,魔族是没法再恢复元气了,复活魔王自然也是无稽之谈了。 后来掌门检查了她的身体里的状况,发现魔气消失的一干二净,体内只残留了一点寒气和自身内力。 那灯芯里的一魂两魄虽不是她的,却一直封印在她身体里,猜来猜去便只有一个可能了,十几年前在苏浅浅刚出生时,她的父亲预感到她人生有一死劫,便取出身体的一魂两魄封印进了苏浅浅的体内,只可惜因为身体魂魄不全,惨败在魔族长老们的手下,以至于早年丧母,被欲子钦收养于门下。 天道轮回,因果不空,又有谁又能理得清呢。 郁郁葱葱地竹林里,有一木屋,屋顶的烟筒升起袅袅白烟,不大一会儿,苏浅浅端出一盆肉香浓郁的老母鸡汤放在石桌中央,旁边摆的是清炒竹笋,糖醋鲤鱼。 她朝竹林深处,高声唤道:“师尊,吃饭了。” 没一会儿,一个蓝袍男人从林中走出,那人背着竹篓,竹篓里装的是刚挖的竹笋,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他笑着走过来,与曾经那个清风霁月,不食人间烟火的欲子钦,判若两人。 苏浅浅将碗筷摆好,“今天炖了汤,快尝尝。” 他看着那盆冒着热气的母鸡汤,欲言又止:“前日不是刚喝过吗?” “这是补身体,多喝一点好。”苏浅浅一本正经道。 欲子钦不自觉地摸着自己已经有肉感的下巴,深觉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胖出双层了。 但是看着她一脸的期盼,又不忍心拒绝,只好连喝两大碗,最后以一个响亮的的嗝结束。 三年后。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的要冷一些,欲子钦抱着一杯热茶,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苏浅浅现在屋檐下晒着鱼干。 一阵冷风吹过,令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苏浅浅看着欲子钦的背影,眼圈红了红,调整了心绪,微嗔道:“这么冷的风,还不快进屋,免得受了风寒。” 欲子钦宠溺地笑了笑,像个孩子一般听话的进了屋。 半夜,隔壁屋子传来一阵阵闷咳,苏浅浅披着衣服出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屋外,隔着窗纱听着屋里的人,缓慢起身,饮了水躺下,咳嗽才渐渐弱下去。 她早就明白,她与师尊只有几年相处的时光,可是临了了,胸口还是止不住的酸涩。 * 一场春雨连绵不绝,将残冬的寒意彻底驱散。 欲子钦站在窗口看着,伸出手感受着细细绵绵的雨丝落在他手心,他的眉眼带着一丝憔悴,脸上却挂着温柔的笑,苏浅浅红了眼,偏偏转头不再看他。 夜晚,欲子钦坐在摇椅上,烛火摇曳,浓密的睫毛在烛光下打下浅浅的阴影。苏浅浅怕他着凉,催促他回床上睡,他轻轻睁开眼,唇角微微翘起:“浅浅,若是有来生,你想做什么?” 苏浅浅看着他,心往下沉了沉,眼圈红起来,面上依旧带着笑,认真地回答:“我希望,我爱的人可以娶我。” 欲子钦的笑意更深了,轻轻阖上了眼,声音声不可闻:“好。” 头微微一歪,仿佛时光静止在这一刻,烛火明明灭灭,映着他的带笑的眉眼。 苏浅浅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颤着伸出手,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他的五官,泪流面满。 若是有来生,你娶我可好。 * 睁开眼的苏浅浅,依旧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明亮的白炽灯照的她有些眼花,她坐起来,看着电脑和打开的窗子,有些发呆。 翌日。 因为昨晚没睡好,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苏浅浅顶着发青的眼圈赶公交。踏进学校的那一刻,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结实的硬物,猛然一抬头,一张熟悉的脸的撞入眼帘,与脑海那张她抚摸了许多遍的脸重叠在一起。 “同学,你没事吧。”男生在看清苏浅浅的脸时,愣了片刻,笑道:“你也是新生?我叫欲子钦,你叫什么名字?” 她眸子里的情绪几经翻涌,最终只吐出几个字:“苏浅浅。” 男生挠挠头,盯着她的脸说:“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迟疑了一下,他的眉头舒展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反正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以后请多多指教。” 苏浅浅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戴在她左腕上的时光恋人,啪的一声,从手腕上脱落。 (补充一点点,算是番外) 苏浅浅打扫木屋的时候,翻出了一个木匣,木匣里装的是她之前在师尊那里见过的那副耳环。 倒底是怎样的女子送给师尊的,都隐居竹林还要顺身带着?她气呼呼地想。 欲子钦从外面进来,看见了黑着脸的苏浅浅,有些不明所以。 苏浅浅扬扬头,示意他去看木匣里的东西,欲子钦瞧见那对耳环后,又看了看阴了脸的苏浅浅,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 “这是十几年前老板娘赠与我的,当年我也算是救过她,她赠与我这副耳环,说等以后遇到了心仪的姑娘就送出去。”他解释。 苏浅浅脸黑的更厉害了,欲子钦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说着:“本来打算送给某人的,只是可惜……”他停住不语。 “可惜什么?”苏浅浅问。 “可惜某人没有耳洞啊。”说罢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苏浅浅的脸烧得厉害,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灰溜溜的出了屋子。 哼,过几日,她就去找四师叔扎两个耳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