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是一只猫 作者: 陈年微雨 简介: 于潇潇小升初的那一天,妈妈留下一只猫便离家了,沉默寡言的于潇潇成了留守儿童,学习上一直第一的她,遇到滑铁卢之后,不断受挫,奶奶重男轻女,在生活上不能给与她任何温暖。幸好有只灰色的猫,一直对她不离不弃,陪伴了她的成长。三个小伙伴先后离开,时间的长河里,于潇潇最后能找回他们吗?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于潇潇,许嘉元 ┃ 配角:江晓寒,班长 ┃ 其它:宠物,青少年,友情,爱情 一句话简介:一只猫,填补了那段孤独的岁月。 立意:总有一只宠物,在你最孤独的岁月里,对你不离不弃;总有一个人,在你的青葱岁月里,让你怦然心动。’ 1、初遇 ◎聊斋里面的狐妖形象◎ 最近,搬了新住处,每到晚上,对面便传来阵阵猫的哀嚎,仔细一看,不知谁家阳台上,蹲着一只孤寂的身影,小小的脑袋望着窗外,像极了笼子里的金丝雀。心中不觉一沉,思绪回到多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 第一次接触猫,是在三年级的那个暑假。 妈妈说家里老鼠太多,需要一只猫来给家里震震威。清清楚楚地记得妈妈往我兜里塞了五块钱,让我去一公里以外的朱伯伯家捉一只猫,还特意叮嘱,不管朱伯伯要不要,都要把钱留给人家。 我惴惴不安地来到朱伯伯家,大门虽是敞开,我喊“朱伯伯”却没人应,我大着胆子往里走,小心翼翼地推开半掩的房门,床上的几双黑咕隆咚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警惕的眼神面露凶光,吓得我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在九岁的我的认知范围里,一切动物都有可能自带攻击性,我的脑海中迅速闪现出聊斋里面的狐妖形象:白天是绝美妖艳的女子,一到晚上,她们就原形毕露,专吸人血。我大着胆子畏畏缩缩往里看:粉红色的蚊帐内,倚卧着一只肥硕的黑猫,眼神懒散,充满敌意,几只小猫崽依附在她周围,还有一只弓着身子竖着尾巴,不安分地瞟了我一眼,一个箭步跳下床,朝我走来。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正倒吸一口冷气的时候,朱伯伯出现了。我兢兢战战地说明来意后,他二话不说,径直走向那片粉红色的蚊帐,随意地抓起一只猫,在手里掂量掂量后,放下,又抓起另外一只,递给我,我犹豫着要怎么接。 “它会咬我吗?”我怯生生地问。 “哪里会?”朱伯伯看出了我的害怕,转身回屋递给我一个竹篮,那只小猫被一块布包裹着,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我仍旧不敢碰它,毕竟是第一次接触猫,是敌是友还未分明。我丢下五块钱,拿起竹篮撒腿就跑。后面传来朱伯伯的声音:“嘿,不要钱,这孩子咋还给钱呢?” 回家的路上,小猫崽似乎很乖,特别安静,也没有乱动,圆溜溜的大眼睛惊恐地环顾周围,我提着竹篮依旧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生怕它掀开不冲我扑过来。快到家时,碰到了邻居的大哥哥,她一眼就瞅中了我的竹篮,“哪里来的猫儿,好可爱,快给我抱抱。”话刚说完,小猫崽已被他抱在怀里,大哥哥放开双手,小猫崽的小爪子紧紧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大哥哥轻轻地抚摸那只毛乎乎的一团,还一边轻松地哼着歌曲。正是他的这个动作,改变了我对猫的认识:原来猫并不可怕,更不会咬人。我像一个沉闷已久的葫芦一下子炸开了,也学着他的模样,把小猫崽抱在怀里,顺着猫崽的毛轻轻地抚摸。 “喵呜——”她半眯着眼睛看着我,眼里尽是温柔。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怕猫了,她像一个亲密的小伙伴,朦朦胧胧走进了我的世界,我也没有想到,有这样一只猫,会陪伴我走过整个学生时代。 几个月大的猫崽,还没有多少战斗力,妈妈说她曾亲眼见过比这只猫崽还要大的老鼠,所以,现在把猫丢进放粮食的储物室,只是为了把那些老鼠吓走,让老鼠“谈猫色变”。 妈妈把储物室的窗户打开,把猫丢进去后,又轻轻关上门,留了一条细缝。 “去拿一根棍子过来。”妈妈吩咐道。 我歪着脑袋问:“作什么?” “要是有老鼠从这边跑出来,我就一棍子打死它。” 我立马热血沸腾,很快找来两根棍子,我和妈妈一人一根。我怀着抓小偷的激动心情,死死地盯着门缝。 很快便听到老鼠窸窸窣窣四处逃窜的叫声,也听到猫崽传来和平时不一样的“喵”声,声音里分明充满了惊恐,我似乎还听出了“救我”的意味。 正在我担心猫崽会不会被老鼠欺负时,一只老鼠蹿出来了,妈妈眼疾手快,立马朝着它一记闷棍。可惜老鼠太狡猾了,矫健敏捷的身姿完美躲过了鬼门关的这一遭,它的终极目标很明确:跳窗,逃窜路径也很明确:阴暗处,家里所有的家具都是它的遮挡物。 妈妈在大厅和老鼠大战八十回合,我慢慢推开储物室的门,快速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的老鼠,侧头看见猫崽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我心疼地抱起这个小家伙,关上门,准备加入妈妈的“打鼠大战”。 妈妈喘着粗气,“哎呀,还是让它跑了,都怪这个桌子影响了我的发挥。我看看屋子里的老鼠被吓得魂还在不在。” 老鼠的魂在不在不知道,猫崽的魂估计吓得半死,小家伙躺在我的怀里,好半天过去了身子都是紧绷的。 “我们丢进的这颗‘炸弹’初见成效,老鼠都被吓得无影无踪了。”妈妈非常满意。 那次以后,家里几乎再也不见老鼠大驾光临了。 第一只猫陪伴了我三年,三年后,那只通体灰色,四爪白色,脖子上有一圈白色的毛像戴了一个白色项链的猫,与我不辞而别了。 我茶饭不思,难过的想哭。 妈妈说,那段时间,街上经常有一些不明来路的陌生人出现,猫崽可能被人抓走了。 “他们抓人家的猫干什么?”我气愤地问。 “炖了吃了。”妈妈平静地回答。 “我讨厌吃阿猫阿狗的人。”我哭着说。 妈妈的回答无疑给我幼小的心灵又增加了一道伤口。每次放学看到街头穿一身黑色衣服,看起来贼头贼脑的人,我就冲他们吹胡子瞪眼,谁叫我没有证据呢,不能叫警察叔叔把他们都关进牢里。 我的第二只猫,是在读完六年级的暑假,我即将告别小学迈进初中大门的夏天。 那一天,妈妈告诉我,等我办了入学手续,她将会离开这座小镇,去往大城市打工。 那时候的我,对‘打工’二字没有确切的概念,只知道,妈妈要离开我了,像很多年前,爸爸离开我一样。 第一次与妈妈分别,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妈妈,我舍不得你。” “傻孩子,妈妈也舍不得你,放心,妈妈以后会每周给你打电话。看,妈妈又给你捉了一只猫,喜不喜欢?” 依旧是一只浅灰色的猫,浑身的毛既顺滑又光亮,两只耳朵非常机灵,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立马竖起来,四只小爪又是白色的,点缀得刚刚好,脖子上有一圈白色的毛,像戴了一个项链。 “是不是很像你那只丢失的猫,知道为什么吗?” 我没有心思回答,谁让妈妈要离我而去。 “因为这是她的重孙。” 2、团团圆圆 ◎连屁屁也不放过◎ 初中的校园比小学大了很多,足球场,篮球场,草坪都比小学的更像模像样,校园里到处是一片欢声笑语。第一天上课,坐在偌大的教室里,望着四周陌生的面孔,我心里满是失落。 课间十分钟,很多人都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各自有说有笑,我前面的四五个女生讨论得尤其激动,我听出来,她们是在讨论某部电视剧的女主有多傻白甜。 “简直令人作呕。”其中一个高个子女生笑得很夸张,其他几位也跟着哈哈大笑。 我面无表情,低下头,盯着手中厚厚的作文书发呆。 “她就是爱出风头。”耳边传来细声细气的女声。 我抬头,是我的同桌。 见我一脸诧异,她凑过来在我耳边说悄悄话,“你不知道啊?昨天分班考试的时候,大家都在议论她,听说她爷爷是我们镇上那所百年小学的校长,她又是家里唯一的独苗,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呢,你看那几个女生,巴结的嘴脸,啧啧,看不下去。” 一时思绪万千,我不知道该感叹高个女生的家世优渥,还是该赞叹我同桌的观察细致。不过我同桌的那张脸很快就打乱了我的思绪,我打心眼里承认,我的同桌长得非常好看,标准的鹅蛋脸,蓬松的齐刘海,樱桃小嘴,长相甜美又可爱,属于人见人爱的初恋脸。 “那又如何,你比她好看。”说完这句,我低头继续面无表情地看我的作文书。 她估计没想到我会来这句,笑得花枝乱醉,看我的表情像看外星人,“靠,你怎么这么搞笑。” 我依旧保持我的面无表情,我只是实话实话,那位高个女生太瘦,下巴太尖,尖嘴猴腮的模样哪有初恋脸好看。 “你好,我叫江晓寒,很高兴和你坐同桌。”她热情满满地伸出手。 “于潇潇。”我轻轻和她握手。 从来没有觉得一天有这么长,这么难熬,放学铃响后,我背着书包冲出教室,一口气跑回家,气喘吁吁地推开门,迎接我的只有已过六旬的奶奶。这下我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妈妈真的丢下我离开这个家了。 走进房间,我重重地关上门,把书包扔在书桌上,身子直直地倒在床上,眼神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喵—”,小猫崽跳到我的身边,用她的小脑袋不停地蹭我的下巴,我抱起她,鼻子一酸,眼泪还是没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抹了一把眼泪,把脸贴在猫崽的小脑袋上,喃喃自语道:“妈妈不在了,就剩你陪我了,以后就叫你‘团圆’好不好?” “喵呜—”猫崽半眯着眼睛斜看了我一眼。 我破涕为笑,“那我就当你答应咯,真乖。”我在团圆的脸上又亲了一下。 “哎呀,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让猫上床,猫身上脏死了,你这么爱干净的人,怎么就是不听呢?”奶奶又开始絮絮叨叨。 奶奶一向不喜欢动物,她觉得所有的动物都很脏,不适合和人类居住,更要命的是,动物还吃得多,那简直是浪费粮食。 团圆受到惊吓,一溜烟跳下床,跑出房间。 我不满地嘟囔道:“奶奶,猫崽都被您吓跑了。” 猫哪里脏了,猫最爱干净了,猫还喜欢给自己洗澡。每次吃完食物,猫都会用舌头舔舔浑身的毛,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一寸也不放过,连屁屁也不放过,猫是个讲究的动物,论爱干净程度,猫绝对是动物界的佼佼者。 我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大纸箱,又在衣柜里翻来翻去,找出一件旧棉袄,整整齐齐地叠好铺在纸箱最里层,一个简易的小窝就做成了,这样团圆睡觉会舒适些。 我把纸箱放在楼梯下面的小空间,把晚饭过后还在舔屁屁的团圆抱进去,蹲下身,揪揪她的小耳朵,一本正经地说:“从今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床了,以后你就睡在这里,听到没?” 团圆显然是没有听到,我刚起身,她就跳出纸箱,用她的小脑袋蹭蹭我的腿,我抱起团圆,用大人对小孩说话的语气说:“乖啦,睡这里,以后这就是你的窝。”我把团圆重新抱回纸箱,这次她倒是乖乖地蹲在里面,不过无辜的小眼神看起来特别让人心疼。 我不忍看下去,转身回屋。 我没有上过英语补习班,所以英语底子弱,今天英语老师在课堂上交代了,每个人的英语水平参差不齐,在小学没有上英语课的人要多努力,多背诵课文。所以我决定每天晚上抽一个小时学习英语。 桌上的闹钟时针指向十点,我关灯,准备上床睡觉。 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盯着窗帘,总觉得窗户外面有一个人影,我起床确定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了,才安心躺下,直到我的世界只剩下纯粹静夜的声音,我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道在梦与醒的边缘徘徊了多久,正与一个噩梦纠缠不清的时候,我猛然惊醒,满头大汗。起身去厨房喝水,我特意看了一眼团圆的小窝,果不其然里面是空的。 关灯,重新躺下,门外传来稀稀疏疏摩挲的声音,我打开灯,壮着胆子走过去开门。 “喵—”团圆敏捷的一个箭步冲进来。 心中一阵窃喜,我抱起团圆,“小东西,又去哪里鬼混了?” 我把团圆抱进被窝,让她像我一样枕在枕头上,又为她盖上被子,像我一样只露出脑袋,做完这一切,我轻轻点了点团圆的鼻子,“晚安。” 刚闭上眼睛,团圆憋不住了,可能她觉得像人一样睡觉太累了,喵了一声屁颠屁颠爬出被窝,俯下身子,小脑袋放在两只前爪上,躺在我身侧的位置,开始打呼噜。 行行行,你说了算,整张床都是你的,想睡哪睡哪。 有了团圆的作伴,我不再害怕了,我要慢慢习惯妈妈不在的日子。我伸出手,把团圆环在我的臂弯里,闭上眼睛,渐入梦乡。 3、玩死猎物 ◎就不怕震成脑震荡,为啥不能在空旷的地方光明正大的“表演”呢◎ “同学们,我们今天学习新的课文《在山的那边》。哪位同学愿意站起来为我们朗读一遍,没有人举手?没有人举手我可点名了啊,于潇潇,请你站起来为同学们朗读一遍好不好?” 我浑身一个哆嗦,怎么也没想到语文老师会点我的名,暂且不论我是哪里入了她的法眼,关键是我不擅长朗读,尤其是饱含深情的朗读。心里的小鹿开始四脚朝天地乱蹬,我看了一眼语文老师,我承认这个身兼班主任的语文老师开学第一天的长篇大论让我大跌眼镜,颠覆了我对老师的认知。在这之前,老师在我眼中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职业,是完美没有缺陷的人物。而她,却在讲台上大声宣布:老师和学生是平等独立的关系,老师和学生不应该是界限分明的师生关系,更应该是一种友好和谐的朋友关系,你们不要把我当你们的老师,我就是你们的大姐姐! 好的,大姐姐,我开始面无表情地朗读了,您随意听! 小时候,我常伏在窗口痴想 --山那边是什么呢? 妈妈给我说过:海 哦,山那边是海吗? 于是,怀着一种隐秘的想望 有一天我终于爬上了那个山顶 可是,我却几乎是哭着回来了 --在山的那边,依然是山 山那边的山啊,铁青着脸 给我的幻想打了一个零分! 妈妈,那个海呢? ······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听,我仿佛听到下面有人嗤笑的声音。 读完了,我面无表情地坐下。 “于潇潇同学读得非常好,同学们,掌声鼓励一下。” 果然是大姐姐,这么给我台阶下,小小年纪我应该学会感恩戴德。 人们啊,请相信-- 在不停地翻过无数座山后 在一次次地战胜失望之后 你终会攀上这样一座山顶 而在这座山的那边,就是海呀 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一瞬间照亮你的眼睛…… 大姐姐把最后一段朗读了一遍,她读起来抑扬顿挫,声情并茂,毫不做作。 说得比唱得好听,我第一次觉得这是一句褒义词。 “所以山的那边到底是什么?”同桌江晓寒小声问我。 “作者说‘用信念凝成的海’。” “那海的那边呢?” 我哪知道,我连海都没见过。 放学后,刚走出校门,就看见江晓寒站在前面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串鸡柳,她身边围着几个男同学,为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与尴尬,我低头假装没看见她。 “潇潇,潇潇。”她在后面喊我的名字,我假装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潇潇,我叫你呢?”江晓寒从后面拉住我 我一副刚刚看到她的模样,“是你啊,这么巧。” “对啊。”江晓寒大方地说:“你回家有事么,没事等下和我们一起去滑冰?” “可我不会滑。” “不要紧,我教你啊,谁没有一个从不会到会的过程。” 我瞟了一眼刚才和他站在一起的几个男生,婉拒道:“不了,你们去玩吧。” 她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再勉强,“好吧,那我下次再叫上你。” 回到家,没有扑过来的身影,我正纳闷团圆跑哪去了,突然听见一声“喵”,这声音比平时的声音更低沉,更粗暴。我常常认为,猫也是声音界的扛把子,她们总会在不同的场合发出不同的声音,有时听起来细水长流,有时温柔缱绻,有时也会十万火急。我循声望去,她的嘴巴里正叼着一只老鼠,眼神锋利,尾巴竖得老高,尤其是她的额头上有一些丝丝缕缕黑色的毛,歪歪扭扭隐隐约约看起来像一个“王”字,好一副王者不可侵犯的模样。团圆抓到老鼠啦,我兴奋地追着她跑,大好机会可以亲眼目睹猫是怎么逗老鼠的。 团圆溜到一个柜子底下,柜子缝太低,我只能趴在地上观看。可能察觉没有敌人了,团圆放下老鼠,蹲在约莫一把尺子的距离休息,这个时候,老鼠感觉自己解放了,八厘米左右的身子开始慢慢朝光亮的地方蠕动,动作又不敢太大,万一被发现,可就一命呜呼了,然而它的小心思怎么能逃得过团圆的慧眼,等它快要爬出柜子的时候,我的团圆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咬住。没玩够,还不过瘾,嘴再松开,老鼠改变了策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装死,团圆走上前,用锋利的爪子在它身上抓几下,再蹲下好好歇息,两者都一动不动,两者都是玩潜伏的高手。果不其然,老鼠按耐不住了,拼死一搏最后的挣扎,继续往外逃离,等它已经爬出柜子露出半截身子的时候,团圆一个跳跃,轻而易举咬住她的猎物。如此反复,老鼠已被□□的奄奄一息了。 孙悟空当年在如来佛祖手掌心蹦跶的时候,一定也和这只老鼠一样绝望。 为什么猫不直接吃掉老鼠呢?我在电话里和妈妈聊起团圆的“辉煌战绩”。 妈妈说,那是它们的天性,猫科动物都是如此。 我不知道何为天性,只知道,老鼠被折磨的一动不动的时候,小猫崽叼着她的猎物跑了,跑到我看不到的地方,最后我只找到了那只猎物留下的一根细长的尾巴。 又有一次,柜子底下传来咚咚的声音,那是团圆跳跃时脑袋撞击柜子的声音。哎,也不知道团圆咋想的,就不怕震成脑震荡,为啥不能在空旷的地方光明正大的“表演”呢。 不好,老鼠活蹦乱跳地跑出柜子了,它沿着墙角一路畅通无阻,完了,团圆这次要失手了。我拿起小板凳准备助团圆一臂之力,说是迟那时快,只见团圆紧随其后,她弓着身子,身体紧贴地面,后腿高频率地往后蹬,电光火石间,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体 ,猎物又重新回到她的嘴里。 “小样,跟我猫斗,你还嫩着呢?”我脸上露出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 有团圆的生活,再形单影只的日子,都能是丰富多彩的。 4、情报网 ◎她就装模作样在地上打个滚,再转转脑袋,然后抛个媚眼过来◎ 团圆对自己的名字似乎不太感冒,很多次我和奶奶呼唤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没有任何反应。在这方面,猫确实不如狗狗开窍,稍逊一筹。不过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用叫她的名字,比如,晚饭时间到了,奶奶甚至还在做饭的时候,她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或者,我在院子里摆弄花草,团圆也能突然出现,故意碍手碍脚各种阻挠,弄得我哭笑不得。为了让她知道自己有了名字,我还是得训练她,每次对着她“团圆”“团圆”叫个不停,后来,她一定是嫌弃我太烦了,再听到我呼唤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装模作样在地上打个滚,再转转脑袋,然后抛个媚眼过来。哎,总算有点成效了,我表示很满意。 随着团圆一天天地长大,我发现她越来越懂事了。早上出门上学,她跟在我的身后一路小跑,我回头,挥挥手,“回去,回去。”团圆是只懂事的猫,我并不担心她会跟上来,再次回头,她果然只是呆呆地蹲在原地,在离家门口十几米的地方,蹲在地上,歪着脑袋看着我。 我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一刹那间,我明白了妈妈为什么趁我不在家的时候独自一人离开,那种不想分别又不得不分别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英语课上,老师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表达韩梅梅和李雷怎么啰里啰嗦地打招呼,我突然感到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小肚子那里隐隐作痛,肯定是自己吃错东西了,终于挨到下课铃响,我捂着肚子,准备去洗手间。 “等一下,潇潇。”背后传来江晓寒的声音。 “怎么啦?”我回头,看见她一脸奇怪的表情。 “你那个来了,弄到裤子上了。”她站起来,离我站得很近,用身体挡住我,以免周围的同学发现,她把她的薄外套脱下来,系在我的腰上。 那个是哪个,我还在琢磨她话里的意思,她的动作却让我恍然大悟了。明白过来后,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有点慌了。好巧不巧我今天只穿了一件毛衣,幸好有她的薄外套。 “带那个了吗?”她问我。 “没,没有。”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脸却更加发烫了,“我第一次来这个。” 她略加思索,“我身上也没带,这样,你先去洗手间,我去学校的超市买一包,然后给你送去。” “谢谢你。”我万分感激地对她说。 “都是同桌,谢什么。走,分头行事。”她搂着我的肩膀,笑嘻嘻地往教室外走。 心里觉得很内疚,离开学有一段日子了,我平时都是独来独往,很少与班上其他人有交集,有好几次,江晓寒主动和我说话,但都是以我只言片语的回答结束聊天,她也不会自讨没趣,转头和周围其他同学聊得热火朝天。 “谢谢你。”回教室的路上,我再次对她表示感谢。 “没事。”她冲我调皮一笑,“第一次来啊。” 我点点头。 她乐了,“作为前辈呢,我必须给你几点建议,来了这个呢,要保护好自己,有几点禁忌,比如不能吃冰的,不能吃辣的,不能游泳,不能过量运动······” “要多喝热水,注意休息。”和妈妈在电话里说了这个尴尬的事,妈妈在电话里一直自责,说是在家的时候没有好好给我科普。 “潇潇,女生来这个是好事,别不好意思啊,没有才是不正常。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及时给妈妈电话,千万别憋在心里。” “嗯。” “在家好好学习,好好和同学们相处,没什么事,妈妈挂啦?” “嗯——” 电话那边传来好几秒的盲音,我怅然若失地挂掉电话。 江晓寒的家和我的家在不同的方向,她家在学校的西边,我家在西边偏南的方向,有一半的路程我们顺路。上次她帮了我之后,我和她渐渐熟悉起来,她也高兴和我分享校园里的各种八卦趣事,我则乐意当一位安安静静的倾听者。 “我们这个校园啊,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别说她还真有说书人的架势。 江晓寒手上似乎掌握了一个情报网,很多课外我不知道的事情,她都如数家珍。比如,隔壁一班的外语老师和四班的数学老师暧昧不清,五班的一位男同学上课看小黄文被教导主任当场抓获,初二班的谁谁谁在篮球场上扯着嗓子对班花表白。 “那谁说过,‘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惩罚’,他就没点自知之明,我要是这朵班花,我明天就得枯萎了。” 我被她逗笑了,是我以前太木讷了,居然会忽视掉身边这样一个活宝。有这样一个同桌,学习之余不会太枯燥。 晚上回家的路上,我和江晓寒并肩而行,江晓寒又约我去溜冰,我还是有点犹豫,推辞道:“我不会溜冰”。 “那有什么关系,我教你啊,还有他们几个也会教你。” “他们是谁?” “他们就是他们啊。”她笑着看我。 看我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江晓寒补充说:“别瞎想,都是学校的同学。” 也许是我太敏感想太多了,我还是有所顾忌,“下次吧,等这周考完期中考试,我就和你一起去溜冰。” 她不以为意,“一个小小的期中考试,你也这么重视啊。好好好,等考完考试了,你什么时候想去了,我们再一起去。” “好,就这么说定了。” 我再次感谢她的善解人意! 打开门,听到钥匙声,团圆欢快的不行,一边叫一边摇晃着尾巴踩着有节奏的猫步向我飞奔过来。 5、考试第一 ◎一个初一的学生能有这样的心思?◎ “第一名,于潇潇,第二名,宋语凝,第三名,许嘉元,第四名,郭翔宇,第五名,文倩······”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班主任在台上把前十名的人名念了一遍。 我考了全班第一,我长舒一口气,心里总算踏实了。 宋语凝是江晓寒口中“爷爷是我们镇上那所百年小学的校长,她又是家里唯一的独苗,掌上明珠,万千宠爱”的那位大小姐。 下课后,江晓寒笑个不停,“潇潇,你刚有没看到宋语凝看你的表情,一副苦大深仇此仇不报非君子的样子,你可真给我们平民百姓长脸。” “是吗?”我坐在教室中间第五排的位置,宋语凝坐在教室中间的第二排,她侧着脸,身边又围了很多人,我看不到她的脸。不过也不奇怪,班上有很多中心小学毕业的同学,她们早就是同学了,她又是英语课代表,走到哪里自然都引人注目。 “看不出来啊,我身边还坐了一个大神。”江晓寒看着我的表情满是崇拜。 我不想表现的太明显,谦虚地说:“一次而已,运气啦。” 背后传来敲桌子的声音,我回头,是坐在我后面的许嘉元,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他有几次总是把脚搁到我的凳子腿上,被我瞪了几次后终于收敛了。 “你的语文也是单科第一,可以把你的卷子给我欣赏下吗?” 老实说,我并不太想把试卷给这个没有给我留下好印象的人。还没等我回答,江晓寒已经拿起我桌面上的语文试卷给他了。 这个叛徒! 心里堵得慌,因为我并不觉得他是真的想看我的试卷,像他这种人肯定是对语文没兴趣的,不然也不会在语文课上昏昏欲睡。 “你对语文有兴趣吗?”我故意用揶揄的语气问他。 “没有。”他倒是回答地老实又爽快,“我就是想单纯地欣赏你的语文试卷,特别是作文,写得多好啊,字也写得这么漂亮。” 我嗤之以鼻,“你的呢?给我看看。”本以为他会遮遮掩掩,谁知他一点也不在乎,“拿去,拿去,分文不取,其他的要看吗,数学?英语?政史地?” 许嘉元的同桌冲他嚷嚷,“哎哎,不厚道啊,我刚才要看你的试卷,你怎么不给啊?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班长,你们这就不对了,怎么没人要看我的试卷啊。”江晓寒故意装作吃醋的模样,“可怜啊,我的试卷难道就不是试卷吗?” 还是班长会打圆场,“好啦,好啦,我们互相交流。” 我才不是真的想看许嘉元的试卷,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发现他语言表达题和作文那里扣了不少分。 “于潇潇,我的英语拉了我的后腿,以后英语方面有不懂的,可以向你请教吗?”班长一本正经地问我。 班长看起来就是和许嘉元不一样的人,许嘉元看起来就是一副散漫不严肃的样子,班长一看就是个老实本分人。 “可以。”我爽快地答应他。 “那你们也要帮助我,我这次成绩中游,我要求不高,下次期末考试让我前进五个名次就好。”江晓寒说。 许嘉元道:“好说好说。” 考第一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期中总结大会过后,班上的氛围变得压抑起来。整个初一年级一共十二个班,我虽是班级第一,可是确是年级第十二,也就是说我是第一里面最差的一名。 “同学们,我在这里不得不痛心疾首地告诉大家。”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敲桌子说,“年级排名,除了语文和历史排在前面,其他各科基本都垫底,作为班主任,我感到很惭愧,我不得不怀疑我的管理方式、教学方法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我想起了第一天这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情形。 “大家好,我叫叶诗韵,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也是你们的班主任。我从事教师这一行已经五年了,带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在我看来,老师和学生是平等独立的关系,老师和学生不应该是界限分明的师生关系,更应该是一种友好和谐的朋友关系,你们不要把我当成你们的老师,我就是你们的大姐姐。” 三个月前,她站在讲台上是那么神采飞扬,自信满满,三个月以来,她既像姐姐也像母亲一样照顾我们这个大家庭,三个月后,我看见她站在讲台上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进行自我反省。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啊! 我很想走上去像一位朋友那样去安慰她,可是我没有勇气,她毕竟是高高在上的老师,我只是一名学生,我没有资格去安慰她。 放学后,宋语凝一脸真诚地向我解释,今天是他爸爸生日,她要早点回家和家人聚餐。 “我邀请了我的同桌也去我家吃饭,所以今天只能你们两个值日了,辛苦你们啦。” 本来是四个人的值日,现在变成两个了,我和我的同桌江晓寒。 “她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态度,这是商量的语气吗?分明是下指令。当我俩是什么,她的小跟班吗?”江晓寒一副冲上去要打架的架势。 我连忙拉住她,“算了,算了,她也不是经常这样。” “潇潇,你可不要小看她,值日表一个月也才轮一次,上次打扫卫生的时候也没见她人影。报复,绝对是报复?” “报复什么?” “报复你比她考得好。” “你又来了。” 一个初一的学生能有这样的心思? “哟呵,仿佛错过了一场勾心斗角的好戏!”是许嘉元的声音。 江晓寒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把他撕了。 “看在后同桌的份上,我和班长今天帮你们值日了。不用谢,他日好酒好肉招待就可以了。”许嘉元一副英雄救美的神情。 江晓寒一秒变脸,“好好好,感激不尽。” 我低头憋笑,江晓寒真的有卧底的潜质。 “来,一人一把扫帚,簸箕在这,一人一组,速战速决。”许嘉元把扫帚递给我们三个。 江晓寒故意开玩笑说:“哎,我肚子突然有点疼,要不你俩再怜香惜玉下,帮我们俩女生把卫生都做了。” 许嘉元放下扫帚,一只手搭上班长的肩膀,边走边说:“我想起来了,昨天一局还没分出胜负了,等下一起?” 江晓寒赶紧讨好地补救,“别别别,别走啊,我开玩笑呢。” 看得出来,许嘉元也是在开玩笑,我打圆场道:“你们别闹了,赶紧做完我们赶紧回家吧。” 许嘉元把扫把横拿,学着古装剧里大臣叩拜皇上的模样,故作严肃地说:“遵命。” 教室里捧腹大笑的声音传了很远。 6、藏了一个人 ◎把水果刀放在我伸手可触的枕边◎ 妈妈因为我考了第一,在电话里很高兴,还叮嘱奶奶周末多买几个菜,给我庆祝庆祝。 今天确实很丰富,奶奶罕见地炖起了排骨汤,我望了一眼桌上的两个菜,一盘清炒莴笋,一盘千张肉丝,我皱了皱眉,“奶奶,没买鱼?” “哦,我看今天有排骨汤了,就没买鱼。”奶奶说得很理所当然。 妈妈说过,奶奶以前是地主家的小姐,后来家道中落,很长时间吃不饱穿不暖,过怕了没有粮食吃的日子,所以奶奶一生节俭,从来不舍得吃穿。每当我挑食的时候,奶奶总会说:“那是你们这代人没过过荒年。”奶奶口中的“荒年”,奶奶经历过因为□□没有粮食吃的日子。 好吧,鱼是荤,排骨也是荤,幸好团圆没那么挑食。 我盛了半碗饭,舀了一勺汤,在排骨上剃了几块肉,又在千张肉丝里面挑了一些肉,搅拌几下。 我给团圆准备这些的时候,团圆早已经迫不及待了,在我脚边转个不停,还试图搭上我的膝盖,抢吃一口她的伙食,被奶奶一瞪眼,吓得团圆只有乖乖蹲在我脚边的份。 “喵喵喵—”团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声音一浪比一浪高。 “好啦,你给它吃那么多肉干嘛,排骨好贵的,你多吃点。”奶奶说。 我看了一眼奶奶,起身往楼梯间走去,不用招呼团圆,她自会跟上。 我把碗里的饭全部倒进团圆的碟子里,团圆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我捋捋她的毛,“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平时没时间,周末的饭桌上,奶奶喜欢和我分享她从张三李四王麻子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也不管我爱不爱听,奶奶自顾自地说得头头是道,可是,今天的传闻确实吓得我头皮发麻。 “听说啊,上周有个村的一户人家,家里只有一个爷爷一个孙女,也是一个周六的早晨,爷爷上街买菜,没有关大门,孙女还在睡觉,结果有人进去了,孙女被人,脏了身子。” “啊?”我惊得下巴快掉了,奶奶这大白天是在讲鬼故事嘛,不,这比鬼故事还要可怕。 奶奶还是自顾自地说:“爷爷回来的时候,孙女都吓傻了,唉,可怜呐,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么给毁了。关键最后还没找到人。” “是村里人吗?” “不晓得,应该不是。”奶奶全然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多吃点多吃点,今天我特意多放了好多油,都吃完,不然多浪费。” 我喵了一眼大开的大门,以后一个人在家可得好好锁门。 晚上,奶奶接了一个电话,是婶婶打过来的,说是我的小堂弟突发高烧,要奶奶过去照顾。 “潇潇啊,我今天就去你婶婶家过夜,你一个人在家记得把门锁好啊。”奶奶拿了一件外套出门了。 我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时间尚早,我拿起书架上没有看完的一本《故事会》,看着看着,翻到一个标题“湖底发现割头女尸真相何时浮出水面”,浑身一个激灵,想起奶奶白天讲的事情,我吓得把书抛到一边。 不要想不要想,我拍拍自己的胸脯,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又从书架上拿起《少年维特之烦恼》。 “多数人为了生计,干活耗去了大部分时间,剩下的一点业余时间却令他们犯了闲愁,非得挖空心思,想方设法把它打发掉。啊,人就是这么个命。” 呵,把人说得那么可怜,这个维特真会无病呻吟。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十点了,该睡觉了。不,我还要再做一件事。 我走下楼,把大门的锁打开重新锁了一遍,又扫视了一遍客厅,柜子,桌子,沙发,茶几,确定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走进厨房,空的,再到卫生间,开门,空的,接着是储物室,开门,空的,奶奶的房间,开门,空的。做完这一切,我才蹑手蹑脚地回到我的房间,打开衣柜,我深吸一口气,在衣服的中间用手挥了几下,确定是空的,我一步一步靠近我的床,鼓起勇气蹲下去,壮着胆把床单掀上去,里面只有一个行李箱,明明知道那么点空间里藏不了人,我还是要确认一遍才死心,万一这人会缩骨功呢。我拉出箱子,打开拉链,里面全是一些旧物品,我没有心思翻看,又推回床底。 我都怀疑我神经质了。 “胆小鬼,做完这一切,可以关灯了。”脑中有一个小人用嘲讽地语气说。 我按下开关后立马又开灯,屋子里漆黑一片的时间不过零点一秒,我还是害怕。 我拿起电话,想打给妈妈,和她说说话壮壮胆,可是,妈妈这个时间点应该睡了吧,她白天工作也累,我不能再打扰她了。 要不要打给江晓寒,发现我们还没有互留电话。思来想去,握着话筒的手终究没有拨出一个电话号码。 我起身,匆匆跑进厨房,取了一把水果刀。上楼梯的时候,发现团圆的小窝还是空的,她又不知道跑去哪片树林潇洒了,我的团圆,漆黑的夜居然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我睡在床上,把水果刀放在我伸手可触的枕边,一直悬着的心这才安定下来。我不敢关灯,如果一直开着灯,坏人应该不敢进来吧? 我躺在床上望着那条门缝,当初为了让团圆夜里能够方便进来,妈妈给门加了一把安全链,一条细细的铁链。现在,这条五六厘米宽度的距离像一个恐怖的漩涡,我越看,越觉得会有一张脸出现。 开灯实在没有睡意,明天是周一,还有一天的课,我关了灯,蒙上被子,闭上眼睛,手里还死死地捏着水果刀。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妈妈第一次离开我的夜晚,我也是这样担惊受怕,难以入眠。我有点想哭,可还是忍住了。 夜里我被噩梦吓醒了,我把手伸出被子,摸摸枕边,再往下摸,摸到毛茸茸的一团,心里一阵窃喜,打开灯,团圆蜷缩着四肢眯缝着眼对着我轻轻“喵呜”了一声,仿佛在告诉我,“我回来了。” 我把团圆抱进怀里,告诉自己,这样的夜我一定会挺过去。 7、裤子开线 ◎劣质产品最可恶,黑心商家最可耻,我,最倒霉◎ 鉴于我班其中考试的“垫底”行为,班主任在班里实行小组学习策略。方法很简单,前后排的两个同桌,四个同学组成一组,相互监督,相互学习,个人摘抄的好词好句要拿出来和大家互相分享,有课文背诵的四个人要互相检查,小组里谁有不懂的问题要拿出来互相讨论。 “如果你有一个人苹果,我有一个苹果,彼此交换,我们每个人仍只有一个苹果;如果你有一种思想,我有一种思想,彼此交换,我们每个人就有了两种思想。”年轻的班主任在讲台上循循善诱,“这是英国作家萧伯纳的名言,你们要认真执行,记住了吗?” “报告老师,我同桌说他没有思想。”底下传来一个声音,全班哄堂大笑。 班主任面不改色,玩笑中带着严肃,“这位同学,你很会活跃气氛。” 许嘉元倒是一点都不含糊,一下课就问我要我平时摘抄的好词好句。 江晓寒冷嘲热讽他,“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平时不是最不喜欢语文呢?” “哎哎,我说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没发觉我们班主任这几天一直情绪低落呢,我就不能做做样子?” “要做样子阿,来,我的给你。”江晓寒拿起她的小笔记本在手中晃荡。 许嘉元起身去抢,江晓寒吓得赶紧把笔记本扯得老远,“你还真要啊?” “就知道你不敢给。”许嘉元悻悻地说。 班长腼腆地看着我,“能把你的借给我看看吗?你的作文只扣了三分,我也想提高我的语文成绩。” “给你。”我没有犹豫,很爽快地递给班长。 “唉呀,小心脏受伤了。”许嘉元捂着胸口故作疼痛状。 我忍住笑意,“班长看完你再看。” “这还差不多。”许嘉元总算满意了。 “那我呢,我该看什么,我各科都比你们三个差呢?”江晓寒抱着头如临大敌。 “你问什么我们都会回答你。”许嘉元看着我,“潇潇,你说是不是?” 我点点头。 周五了,活跃分子江晓寒说为了庆祝我们小组的成立,应该去庆祝一下,提议我们四个一起去溜冰。 “不准说不,你上次可答应我了的,期中考考完就去。” 好吧,这下我真没有理由拒绝了,不能自己打自己脸。 许嘉元不用说,一听有玩的,他最兴奋了,“好啊,我再练练,就可以倒着溜了。” 班长倒是还在犹豫不决,被许嘉元捂着嘴巴,“我替他答应了,他不去我抬着他去。” 溜冰场离学校不远,生意特别好,里面很多人,大多是这附近的中学生,也有个别小学生,还有几个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应该就是老师口中的“社会青年”。第一次来到这种娱乐场所,我刚开始还有点担忧,看到大家都自顾自地玩自己的,我想我是过度紧张了。 换好鞋后,我扶着栏杆不敢移动一步,江晓寒一个劲地给我打气,告诉我溜冰要领。 “你先去滑吧,我扶着栏杆自己先感受感受。”说话中我的手也没敢离开栏杆。 “行,那我去玩了,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叫我。”江晓寒往人多的地方滑去,滑了两三步又退回来,对我神秘一笑,“如果有男的搭理你,不要理他。”还没等我回答,她就一脚蹬开了。 我往灯光中心看了看,许嘉元的溜冰技术和江晓寒不相上下,班长比我好点,至少他可以独立溜完一圈。 我放开一只手,慢慢地滑起来,说来也怪,滑起来后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身边闪过一对身影,是一对互相搂着腰的男女,就因为我多看了一眼他们,左脚没跟上右脚的步伐,重心不稳,我的左右手对着空气胡乱挥舞,狗趴式游泳是不是就是这个姿势?还好胳膊被人拉住了,不然还得是狗趴式摔跤,被团圆看见了,一定会被她斜着脑袋眯缝着眼鄙视。 “班长,谢谢你。”我惊魂未定地说。 “没事,我刚开始练的时候也摔过跤,摔着摔着就会了。” 我哭笑不得,难道大家都是摔会的? 一个人继续在溜冰室的边上练习,中途摔过一两次,还有两三次被我及时扶住栏杆稳住了,我慢慢地找到感觉了,放开手小心翼翼地往前滑。 “要不要我带你啊?”许嘉元一个熟练的“刹车”稳稳当当地站在我面前。 旁边有一对男女手牵着手嬉笑打闹地从我们身边经过,我找了一个自认为很有说服力的理由,“不,你要带着我,我就更难学会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我的不自在,他只是笑笑,“那你慢慢练,小心别摔着。” 人群中开始起哄了,他们玩起了长长的接龙游戏,室内的音乐更加劲爆了。我靠在栏杆边休息了一会,继续慢慢往前溜。 身旁经过一个一头蓝色头发的人,他露出膀子,胳膊上有一条长长的蓝色纹身。“嘘—”他回头对我吹了一个口哨,我一不留神,屁股重重地摔在地上,幸好灯光没有打在这边,没有几个人关注到我。等我站起来了后,发现了一件更丢人的事,我赶紧回到栏杆处,面对玩得嗨翻了天的接龙队伍,偷偷摸了摸我的屁股,确认我的裤子开线了。 劣质产品最可恶,黑心商家最可耻,我,最倒霉,我居然又只穿了一件毛衣。 大脑开始飞速旋转,室内灯光暗,没有人注意到我,裤子只是开了一条线,外面黑灯瞎火的我完全可以夹紧屁股蒙混回家。 “潇潇,你怎么啦?被人葵花点穴手了?”江晓寒咯咯地笑起来。 “我,我的裤子开线了。”。 “啊?”江晓寒下意识地瞅瞅自己的上半身。 江晓寒今天穿的是一件卫衣,这次她也无能为力了,班长穿的是一件长袖衬衫,许嘉元是? “许嘉元,过来。”江晓寒招呼他。 许嘉元又是一个潇洒的“刹车”,人还没站稳,就被江晓寒按在原地,“把外套脱了,急用?” “什么情况?”许嘉元不知所措。 “潇潇受凉了,有点发冷,借你的外套用用。” 江晓寒给了我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我连忙象征性地握着拳头捂住鼻子咳嗽了两下。 “是吗?”许嘉元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俩,不过他还是很绅士地脱下他的外套,露出白花花的半截胳膊,“记得还我。” 他人比我高一个头,外套本身又是长外套,我穿上后正好可以盖住。 “那个,我和潇潇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玩。”江晓寒从身后推着我往外走。 走出溜冰室后,我和江晓寒互相对视,一瞬间我们俩笑得前仰后合。 8、什么笑话 ◎你才不正经,你连头发丝都不正经。◎ 小组策略还是有效果的,至少我们大家都能感觉到,班级的学习氛围比以前好多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大家都能按时完成,上课老师提的问题同学们也能积极发言。 不管结果如何,态度是有了。这是各科老师信奉的至理名言。 临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班上的气氛骤变,好像昨天一个个还是嬉笑打骂的面孔,今天就被一股压抑的气氛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的同桌江晓寒丝毫不受影响,她天生有种把这股压抑的气氛撕成粉碎的能力,上课的时候我看她还是人模狗样地盯着老师,一下课,她就从教材书下面拿出一本发黄的书本,低着头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我故意把身体往她那边挪了挪,一行标题赫然入目:第二十三章塞上牛羊空许约,什么鬼?我一时迷糊,继续往下看:眼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阿朱伏在他怀中,已然沉沉睡熟。萧峰拿出三钱银子,给了那家农家,请他腾了一间空房出来,抱着阿朱,放在床上,给她盖上了被,放下了账子,坐在那农家堂上闭目养神,不久便沉沉睡去。 好家伙,居然在看金庸的《天龙八部》。我不得不对我同桌刮目相看,别看她上课经常坐不住,跟小学生的多动症似的,原来她也有雷打不动的时候。 我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住了,她突然起身,看着我,我以为她发现我偷瞄她,谁知她竟眼含泪花哭哭啼啼地抓住我的肩膀,“阿朱死了,阿朱死了,好可怜啊,萧峰该怎么办。”然后又一声不吭低头继续沉迷在武侠小说中。 我瞠目结舌地呆在原地,对着同样瞠目结舌的许嘉元和班长无奈地耸耸肩。 “‘中毒’不浅。”我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什么中毒?”一不留神,班主任已经站在我们这里,我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们,在讲笑话。” “什么笑话,讲出来给老师笑笑?”班主任的眼神很是真诚。 我自然无颜面对这种真诚,只能给许嘉元传递一个眼神,“你把笑话再给老师讲一遍?” 自从他上次在溜冰场稀里糊涂地借给我外套后,我就对他再也不反感了。 许嘉元也不甘示弱,“班长,开头是什么来着?” “啊?”班长没料到自己稀里糊涂地成了接盘侠,估计踹死我们的心都有了。“老师,其实不好笑,就是他们笑点低。” 嘿嘿,平时老实巴交的班长也有机灵的时候。 幸好善解人意的班主任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班长,快元旦了,你组织几个同学负责办一下黑板报,内容就以‘欢庆元旦’为主题”。 班长面露难色,“老师,时间这么赶,来得及吗?” “来得及,简单一点就好了,内容不要太复杂,你们看到没?我们后面的黑板报内容还是开学时候的‘新学期新起点’,教导主任说我们班太不积极了。” 教导主任?那个黑脸大王?冷面大叔,被他盯上了,后果很严重。 “好的,老师,我尽量。”班长恭恭敬敬地回答。 “潇潇,许嘉元,你们有时间都要协助班长啊。”班主任欣慰地看了我们一眼,满意地离开了。 “你们俩听到没,你们都要协助班长办黑板报。”江晓寒一脸幸灾乐祸指了指我和许嘉元,就差来点音乐手舞足蹈了,“哈,我又有多的时间看我的武侠小说了。” “想得美,你也要参加。”许嘉元立马打断了她的美梦。 “凭什么?老师又没让我加入?” “就凭我们是一个小组。”许嘉元振振有词。 江晓寒没辙了,“那,潇潇参加,我就参加吧。” 班长诚恳地邀请我,“加入我们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看到三双期许的眼神,我点点头,“耶!”他们三个同时欢呼。 放学后,我们四个在纸上开始讨论黑板报的大致框架。 “中间画一个大灯笼。” “边上再画一串烟花,或者鞭炮?” “右下角要不要加上一个小毛孩?” “画这么多,我们谁擅长画?” “算了算了,扬长避短,少点画,多点文字,这样节省时间。” “这边写一首诗,那边写新年祝福” “潇潇擅长文字,文字交给你了。” “文字周围多用点框框点缀,这样又可以填充版面了,欧耶。” “不要太多,你没听班主任的意思,简单点,不要太花里胡哨。” “哎哎,人手好像不够,要不要多叫个人,不如叫上宋语凝,她在小学的时候就喜欢参加各种文艺活动,她一定会答应的。” “一边去,许嘉元你要叫上她,我和潇潇立马退出。” “你们是有多大仇多大恨?” “深仇大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草稿定下来后,我们就开始各司其职了,我主要负责文书,许嘉元和江晓寒主要负责绘画,班长的工作像个“万金油”,他负责整体布局和架构,同时协助我们三个的工作。 许嘉元笑我不应该把字写得这么正正方方,中规中矩,不然看起来像我一样死板,应该要像跳海草舞一样,灵动俏皮。 我死板,我哪里死板?你才不正经,你连头发丝都不正经。 我笑他把烟花画得像菊花,看起来像是屁股开花。 班长在大红灯笼的周围加了一条飘逸的彩带,我们笑他这顿操作就像给一个没有脖子的胖子裹了一条围巾。 粉笔灰在空中肆无忌惮地飞舞,我们的青春也在肆无忌惮地欢腾。 曾经,我像一只刺猬,浑身是刺地拒绝周围所有的人,是他们三个,朦朦胧胧闯进了我的生活,他们解救了孤僻内向的我,带我离开那个封闭的牢笼,走向外面明朗的世界。从那以后,我的初中生涯,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孤军奋战。 9、半夜看鬼片 ◎这个剂量更猛◎ 黑板报大功告成后,班主任很满意我们的杰作,特意在班上表扬了我们四个,班上其他同学在班主任的带领下齐刷刷地鼓了鼓掌后,又一头扎进了政史地的背诵大军中。 理解理解,毕竟上次期中考试我班年级垫底,这次期末怎么也要咬牙“摘帽”。 果然,咬牙还是有必要的,我班从倒数第一,变成了倒数第四,在年级排名中,我班前进了三名。 “同学们,我觉得这个成绩挺好的,龟兔赛跑的故事你们都听过吧,学习上不怕慢只怕懒,你们想想看,如果每次考试我们班都能前进三名,那你们在升初二以前,我们班就是年级前三了,多好啊。” “哈哈哈哈—”虽然知道这种结果不太可能,但我们都被班主任的幽默逗笑了。 我,许嘉元的班级排名没什么变化,班长前进了两名,排名第六,江晓寒进步最大,上次还徘徊在中游,这次第二十六名,进步了十几名。 放寒假了,意味着快过年了,过年了,意味着爸妈要回来了,我开始天天翻着日历过日子。 江晓寒说为了庆祝她考试有进步,约我去她家看碟。她在电话里说得神神叨叨,她妈上周刚买了DVD,今天晚上她家里人都不在,只有我们两人,那感觉太酸爽了。 葫芦了卖什么药看个碟怎么像在玩间谍一样,虽然心里有疑惑,我还是披了一件大棉袄出门了,刚走了没几步,团圆踩着猫步摇着尾巴又跟上我了,想想这段时间因为复习期末考试都冷落她好久了。“好吧,就带上你吧,我们一起去串门。”我抱起团圆在冬日的暖阳里缓慢前行。 团圆很乖,躺在我怀里丝毫不闹腾,只是离家越远,团圆的眼睛就越警惕,抓我衣服的爪子越抓越紧,猫就是这样,离开了自己的领地,到了不熟悉的环境,她们就会感到不适。 我们两家离得不远,走路二十多分钟的路程,江晓寒出门迎接我,她看到我怀里的猫,伸手就要抱,团圆正处于高度的紧张之中,用爪子抓了一下江晓寒的手,幸亏江晓寒躲闪及时。 江晓寒倒是一点也没生气,挽着我的胳膊往屋里走,眼睛瞪着我怀里的团圆,“呀,你还长脾气了!” 我赶紧替团圆发声,“她现在比较紧张,缓一缓就好了。” “当当当当。”江晓寒从抽屉里拿出一大沓影碟在我面前晃。 那个年代,小镇上还没有一家电影院,家里的彩电也没有几个电影频道,能在家看一部完整的电影,对我们中学生来说,是一种简单却又快乐的奢望。 我一把夺过来,一张张地翻看,成龙的电影,周润发的电影,周星驰的电影,再拿起一张,我立马被封面吓得半死,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女鬼。我赶紧摇摇头,“不看这个,瘆得慌,还是看前面几张。” “这几部鬼片是我特意租的,我零花钱就那一点,不看多浪费啊。” 我想起奶奶给我讲过的初中生在家被□□的故事,这世上本没有鬼,人比鬼更可怕。 “那,看看?” “好。”江晓寒动作迅速,立马抽出一张,插进DVD里。 我起身,把房间的窗户也打开。 “等等。”在电视里的画面还没有出现之前,江晓寒起身打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大堆零食,有薯片,辣条,瓜子,面包,饼干什么的。 我手疾眼快撕开一袋面包,掰了一块塞到团圆嘴里,她嗅了嗅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江晓寒看了一眼我的猫,又看了我一眼,默默地按下手里的遥控。 伴随着刺耳的音乐,画面缓缓拉开。这是一部僵尸片,并没有多恐怖,但是江晓寒好几次被吓得屁滚尿流,我的团圆好好地吃着零食,倒是被她的尖叫声打断了几次。 “也没有多恐怖嘛。”我一脸不屑地说。 “你们在干嘛?”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啊—”这声尖叫杀伤力比较大,吓得团圆都躲到床底下了。 “哈哈哈哈—”江晓寒五官都变形了,她使劲摇晃我的肩膀,学着我刚才的语气和表情,“‘也没有多恐怖嘛’,打脸打得猝不及防有木有?” 我傻傻地看那声音的来源,声音还在颤抖,“这能怪我吗?你不是说你们家就你一个?” “哦,这是我弟,小屁孩,可以忽略不计。”江晓寒起身走过去,“你不是找你的小伙伴玩去了,这么快回来了!” “姐,你们什么时候看完,我想看《神奇宝贝》。”小男孩怯怯地说。 “乖,今天姐姐的同学过来了,下次电视让给你看。” “哦。”他转身回屋,轻轻地关上门。 “好乖的一个小弟弟。” “呵,反正别人都说我弟的性格像女孩,我的性格像男孩,我俩投胎的时候肯定被孟婆狸猫换太子了。”江晓寒说完,身子往我身边一靠,“还继续吗?这个剂量更猛。” “纠正一下,孟婆只负责煲汤,不负责接生。” “切。” 影碟上写了四个大字“山村老尸”,我坚定不移的眼神透露出大无畏的目光,“继续—看!” 我的坚定不移很快被这部鬼片摧毁的渣都不剩,中途好几次我和江晓寒忍不住捂住眼睛,最恐怖的一个片段,我俩吓得扑在床上不敢起来。 “主要是音乐恐怖,你把音乐关了先,等会再开。”我提议。 “那就没意思了。” “有本事从现在开始谁都不准闭眼睛?” “好,谁闭谁是小狗。 ” 我严重怀疑团圆是个睁眼瞎,不然她怎么会吃饱了就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睡大觉,被我俩惊叫的声音吵醒后,半眯着眼继续懒洋洋地“喵”了一声,又一脸嫌弃地闭上眼睛继续睡大觉。 我和江晓寒看了一眼团圆,又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你家的猫刚是说要我们别打扰她睡觉吗?”江晓寒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她正有此意。” 一瞬间,我俩立马坐起来,正襟危坐地各自抱着一个枕头,自己选的片,含着泪也要看完。 10、更长的离别 ◎长大后才知道,我们要做的,不是改变,而是学会接受所有我们不能接受的事◎ 腊月二十四,是传统意义上的小年。 我拿起话筒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喂,潇潇啊。”听筒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我满心期待地问:“妈,你和爸坐上火车了?” “还没有。”妈妈特意用很大的声音回复我,“潇潇,别担心啊,我和你爸排了两天队,刚才问了售票员,今天保证可以买到票。你就安心等着我们回家吧。” “好。” 我抱起团圆转圈圈,“爸妈马上就能回来了,开不开心?开不开心!”看见镜中的一人一猫,我心生一计,故意把团圆放在镜子前,揪揪她的耳朵:“看看,这是谁?” 团圆看了一眼镜子,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从哪里来”的模样,又把头扭到一边。 “我信了你的鞋子了,真的不会看镜子?” 来了兴致,我找来一把斧头,一只手把团圆按在镜子上,强迫她看镜中的自己,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斧头故意要砍下去的样子,镜中的团圆仍旧一脸呆萌,呆萌完后又若无其事地把头扭到一边。 我败下阵来,经过我的“暴力”证明,团圆是真的不会照镜子。 小年这天,江晓寒又约了我去她家,她说她提前收到了一笔压岁钱,兴高采烈地租了全套的《天龙八部》的影碟。 那一晚,我们看到了很晚,我理所当然留她家过夜,第二天朦朦胧胧中被一阵吵架声吵醒,是江晓寒的爸爸妈妈。大致意思是她妈嫌弃他爸,做什么都做得一塌糊涂,开店开得一塌糊涂,照顾孩子也照顾得一塌糊涂,长得不用说了,更是一塌糊涂,当初不知怎么会瞎了狗眼才嫁给他。他爸也毫不客气,说她妈心高气傲,眼高手低,什么本事没有,数落人第一,就是一凶婆娘。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声音越吵越大,我睁着眼睛,起来也不是,躺下也不是,哎,原地卧倒吧。 眼看这场架一时半会也消停不了了,江晓寒从床上一跃而起,气冲冲拉开房门,大声吼,“你俩有完没完,天天吵日日吵,今天吵够了吗,没看到我还有同学在吗?”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江晓寒气冲冲躺回床上,门外顿时鸦雀无声。 我离开的时候,江晓寒的妈妈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同学啊,要不要留下来吃午饭?” 那时的我,竟非常容易地在她妈妈脸上看到了“客套”两个字,“阿姨,不用了,我奶奶已经做好饭等我回家了。” 不出所料,阿姨果然没有再坚持。江晓寒红肿着眼尴尬地朝我挥手告别。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她每次约我,都是趁她爸妈不在家的时候。 我以前羡慕江晓寒有爸妈陪着,现在我却很同情她。 我把家里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做了一个大扫除,为了迎接新年,迎接爸妈回家。 除夕这天是最忙碌的时候,妈妈在厨房张罗各种各样好吃的,年夜饭是个大讲究,一定要有鱼,寓意年年有余,菜的数量也有讲究,一定要是双数,最好是十道菜,寓意十全十美。 我和爸爸贴好春联,放完鞭炮,供完财神爷后,把菜一盘一盘的端上桌。 “祝潇潇生日快乐。”爸爸,妈妈,奶奶一起举杯向我庆贺。 “祝我生日快乐。”我咧起嘴端起饮料。 “新年快乐。”四个人举起杯子再次碰杯。 很幸运,除夕这天是我的生日,一年到头,我最盼望的就是这一天。只有这一天,大圆桌的四方才坐满了人,只有这一天,我们一家人才是团团圆圆;也只有这一天,我们一家人才会坐在一起合家欢乐地看春晚; 寒假总是过得很快,团圆的日子稍纵即逝。还没有等到开学,爸爸和妈妈又要离开了。 “潇潇,我们走了,好好听话,好好学习。”妈妈说。 “有事打电话,千万别闷在心里。”爸爸说。 “好的。”我强忍住不舍。 我倚在门边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下一次见面,还要等到下一年的今天,这中间还有三百六十五天。想到这,心里像针扎一样难过。 “爸,妈。”我上前一步,眼含泪花,不舍地看着他们。 爸妈一起回头,“再见。” “潇潇,我们走了。”妈妈说。 我除了假装什么事也没有,还能做什么? 团圆朝爸妈离开的方向小跑了几步,扭头见我没跟上,又乖乖地跑回来蹲在我的脚边。 泪水无声无息地掉下来,我抱起团圆,呆在原地,朝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了很久。 这一刻,我懵懵懂懂地明白了,有些事情,你只能接受,无法改变。我希望我能快快长大,等到有一天,我能改变所有我不能接受的事。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长大后,我们要做的,不是改变,而是学会接受所有我们不能接受的事。 和我一样沉浸在离别中的还有许嘉元,他的爸爸也是长年在外,一年回来一次,他比我任性,他拉着爸爸的手不肯松开,拉不住后又死死拽着车门不让爸爸上车。可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永远改变不了大人们的想法,大人们有他们迫不得已的理由,爸爸狠狠心拉开他,开着车子离去了,地上满是烟花燃尽的纸屑,许嘉元站在原地哭成泪人。 江晓寒的爸妈在短暂的和平相处后,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的模式又开启了,江晓寒摔门,戴上耳机,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 远处的鞭炮声还没有结束,天边的烟花还在绽放,我们的亲人已经提前离开了。 短暂的相聚之后是更长时间的离别! 11、英语演讲 ◎还不都是半斤八两,who怕who啊◎ 寒假过得飞快,开学第一天,教室里个个都忙得热火朝天,一拨人叙旧,一拨人恶补寒假作业,一拨人沉浸在假期的慵懒里无法自拔。 江晓寒一边抄我的寒假作业,一边对我感激涕零,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为了一个寒假作业,江晓寒可真够违背良心的。作为对救命恩人的回报,她把抽屉里所有的零食都塞给了我。 蛋黄派,瑞士卷,手指饼,棒棒糖,果冻,我把棒棒糖和果冻还给她,蛋黄派,瑞士卷,手指饼才是团圆的饭后点心。 江晓寒发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精神,把棒棒糖和果冻分给后座的许嘉元和班长。 许嘉元丝毫不客气,撕开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把班长的寒假作业递给江晓寒,“来来来,换着抄,不然连错误都一样,太明显了。” “言之有理。”达成协议后,江晓寒和许嘉元交换了我和班长的寒假作业。 我问许嘉元,“你怎么也没做作业?” “别提了,成天七大姑八大姨地拜年,哪还有闲工夫做作业。”许嘉元表现得很是颓废。 “得了吧,没有七大姑八大姨,你也不会做。”班长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知我者,班长也。”许嘉元甩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后,继续抄作业,用劫后余生的口吻说:“幸好我妈没有检查我的作业,不然我好日子到头了。” 全班的寒假作业都顺利上交了,班主任脸上乐开了花,我们也乐开了花,英语老师乐开花地给我分了一个重要的任务:一个月后学校将举办一场英语演讲大赛,每个班派一名代表参赛,英语老师直接指定我作为班级代表。 我有点心虚,毕竟我只是考试厉害,我那点哑巴英语根本上不了台面,更别说在演讲台上“大杀四方”了。 “说的好像其他班级的哑巴英语能‘大杀四方’似的?”江晓寒的发言总是能一针见血,“还不都是半斤八两,who怕who啊?” “就是,别怕,我们都给你打气,不管输赢,你都给我们班级争光了。”许嘉元说。 “他们行,你也可以,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班长给我加油。 有了他们三人的鼓励,我信心大增,别人能做到的我也可以,赶鸭子上架也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好,我决定好好地准备我的演讲稿。 下课期间,我去了趟洗手间,回教室的时候,路过讲台,我一路都在低头小声背诵我的演讲稿,余光瞟到迎面走来两个人,我下意识地往旁边让路。 “啊”的一声后,玻璃杯与地面碰撞破碎开花的声音格外刺耳。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我杯子都被你打碎了。”宋语凝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我看了一眼地上碎得稀烂的玻璃渣滓,又看了一眼宋语凝,再看一眼对面挡路的两位女同学,她们甩了我一个“不关我事”的眼神,然后趾高气扬地从我身边走过。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好只是一个玻璃杯,还是老老实实道歉吧。 “别装无辜,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宋语凝显然不想得理饶人。 讲台就那么巴掌点大,虽然教室里吵吵闹闹,但我们俩的声音足够引起前几排同学的围观,宋语凝的神态,她的语气,她的盛气凌人,都让我很不舒服,我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我是为了躲那两位同学才不小心碰到你了,你没看见吗?” “我不管,反正我的杯子碎了。” “那我赔一个新的给你。” 懒得与她争辩,说完这句后,我拿起角落的扫把,开始清理地上的碎片。 “谁稀罕你赔,乡巴佬!” 宋语凝的声音很小,却还是字正腔圆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扫把在我手中顿住,我挺直腰杆,忍住一扫把要挥在她尖下巴上的冲动,怒极反笑,正当我准备长篇大论教训她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把扫把放回,从讲台走到座位的这短短几秒,我反而庆幸刚刚没有对宋语凝长篇大论,那得浪费多少时间啊,不与傻瓜论短长,我的原则向来就是:绝对不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 “Are you the kind of person who just has trouble getting along with most people Do you find yourself offending people or getting into an argument when you’re just trying to say hello to your neighbours” 放学后,我在江晓寒面前一遍遍模拟演讲,江晓寒喜滋滋地鼓掌,“一字不落。” 我摇摇头,只是背下来了,感情还不够充沛,只是完成了“念”的过程,没有达到“演讲”的目的。 “这不还有几天嘛,再练习练习,到时候拿个一等奖,把那个宋语凝气死,看她那个‘城里人’嚣张个什么劲?” 然而,我还是没能在全校师生都参加的演讲台上把“城里人”气死,我朗诵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一阵心慌,心跳加速,紧接着大脑一片空白。该死,我忘词了,然后仿佛听到台下的一阵嘘声,还有“乡巴佬”这三个字在脑中盘旋来盘旋去。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能拥有白娘子的法力,胳膊一抬白光一闪,我能瞬间消失。 不知道在台上尴尬了多久,久到我以为会像电视里那样,会有同学扔书本上来把我赶下去,有这样的想法后剩下的演讲内容一下子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力,我快马加鞭似的一股脑不带喘气地把剩下的内容背完。 比赛结束后,江晓寒安慰我,“哪有很久,也就十来秒的样子而已,忽略这十秒,你演讲的是最流利、最顺畅的。” 许嘉元和班长纠正我,“哪有嘘声,是你自己太紧张,幻听罢了。 英语老师对我大手一挥,多大个事,重在参与,人人有奖。 大家都对我这么宽容,我反而更加无地自容了。 “于潇潇同学—”两天后,许嘉元拿着我的获奖证书神情肃穆地朗读,“在我校举办的第六届英语演讲比赛中,荣获三等奖,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喔喔。”江晓寒和班长两个人热烈的鼓掌。 果然是重在参与,人人有奖。 12、一窝猫宝宝 ◎黄鼠狼吃了猫宝宝◎ 一个平常的日子,奶奶神秘地对我说,她发现团圆藏猫宝宝的地方了。 小学时候的我很好奇猫到底是怎么生宝宝的,像母鸡下蛋那样孵出来的吗?妈妈笑着告诉我,猫是不会让主人看到这个过程的,她们会找一个自认为隐蔽安全的地方,产下幼猫,等过了一段时间她才会把猫宝宝送到主人面前。 妈妈的话打消了我的好奇心,我只管安安静静耐心等待团圆“公布喜讯”的日子。那几天,团圆总是围着我打转,又很挑食,吃完就跑开了,我叮嘱奶奶,每天要多准备了一些鱼肉,保证团圆的营养供给。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正在房间做作业,突然,听到团圆的一声惨叫,那声音充满了绝望、悲愤和痛苦。不好,肯定有坏事发生了。果不其然,就见到团圆跑到我的房间来,着急地在我腿上蹭来蹭去,声音不像平时那么温顺,很急躁。 “坏了。”奶奶说道:“小猫崽肯定出事了。” 奶奶急匆匆地跑出去,回来后,很无奈地说:“小猫崽不见了,应该是被黄鼠狼吃了。” 我很自责,都是我大意了,前几天我明明看见有一只黄鼠狼大摇大摆地在后院出没,当时如果做好保护措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该死的黄鼠狼,我抱着团圆,下定决心,下次见到那狗日的,一定毫不留情把他们打成一坨屎。 这以后的几天,团圆每天无精打采的,没有了往日的活力。我每次给团圆的碗里加满了白米饭,团圆只是闻了闻,然后耷拉着脑袋离开了。我问奶奶,为什么没有鱼,奶奶说,这个月我的课外资料费交得有点多,超支了,生活费不够,买不起鱼。 “哪有天天给猫吃鱼的,猫就应该自己捉老鼠吃。” 我不想和奶奶争辩,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第二天一大早,我去了趟菜市场,很多卖鱼的小摊小贩不要鱼的内脏,正好可以捡回来给团圆加餐。 “来来来,刚拉网的啊,好新鲜的草鱼。”卖鱼的小贩四处吆喝。 对上小贩真诚的眼神,我有点心虚,地上到处都是水,我惦着脚尖慢慢走过去,琢磨着怎么开口。 我走到一位看起来比较温和的叔叔面前,水池里活蹦乱跳的鱼溅了我一脸的水花。 “小姑娘,要什么鱼啊?”大叔温和地问我。 “叔叔,可不可以把那些内脏给我一点,我家的猫好几天没吃鱼了。”我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他,生怕他拒绝我。 “没问题。”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扯下一个塑料袋,麻利地用手抓起几把内脏,打好包,递给我,动作一气呵成。 “谢谢,谢谢叔叔,叔叔您真是个好人。”我不停地说“谢谢”,就差给他鞠躬作揖了。 提着塑料袋我低着头做贼心虚似的逃出菜市场,在马路边没走几步,前面窜出一个人影,吓了我一大跳。 对面的人发出奸计得逞似的笑声,“大白天的都能把你吓成这样!” 没想到是许嘉元,我松了一口气,假装漫不经心地冲他打招呼,“好巧。” “来买菜啊?就你一人?买的什么?”他对我手里的塑料袋特别有兴趣。 我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移,“哦,一点鱼的内脏,给我家猫买的。” “给猫吃的?那你干嘛不买鱼?” “因为—”我支支吾吾的同时,脑子里也在考虑要不要对他实话实说,好像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许嘉元似乎看出了我的为难,“我知道有个办法,你等我一下。”说完他就跑开了。 十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桶,还有一条杆,杆的末端有一个小渔网。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笑着问他:“我们要去哪里?” “跟我走。”他一副大爷风范。 小镇的西边有一大片稻田,稻田里有一条很高的田垄,田垄旁有一条小沟,小沟连着稻田尽头的小河,哗啦啦的流水把小沟里的水草洗涤得很是肥沃。 许嘉元放下桶,脱掉鞋,挽起袖子,一个瞄准后,把渔杠扔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几条三四厘米的小鱼在渔网里扑腾扑腾个不停。 我连忙拍手鼓掌,“太好啦,还是你有办法。” 许嘉元摇摇头,“不行,太少。” 他把裤脚卷至膝盖处,找到一处水草茂盛水流很狭窄的地方,又捡起一块砖头堵住那个狭窄的缝隙,“我要把鱼儿都赶到这里,然后来个‘瓮中捉鳖’。”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在岸上欣赏就好了。” 瓮中捉鳖的方法果然很有效,半个小时后,水桶里的鱼儿已经够团圆一周的分量了,我和许嘉元满载而归。 “谢谢你啊,不然我家猫这个月只能吃素了。” “下次没有余粮了,随时叫我。”许嘉元拍着胸脯向我保证。 “一言为定。拉钩?” “你多大了?还玩这套。”许嘉元挥挥衣袖,一脸嫌弃。 我在身后冲他扮鬼脸。 四月的风夹杂着青草的香味,吹在脸上是暖暖的甜。两个少年沐浴在春风里,随风摇曳。 三个多月后,团圆又怀上猫宝宝了。这一次,我吸取了上次的惨痛教训,发现团圆的秘密基地后没事就偷偷地溜去看猫宝宝,趁团圆不在,我把周围的草堆堆得严严实实。 几天后,我放学回家,刚打开门,就碰到走廊里嘴里含着猫宝宝的团圆,不过,她选择无视我,直接招摇过市地从我旁边路过,直达她的老巢。我大为惊喜,跟在她的后面,才发现那个我亲手为她准备的“小床”上,已经有了三只小猫崽,此时此刻三小只正缩成一团闭着眼睛酣睡。 太可爱了,小小的身体,小小的脑袋,和团圆一样乌黑发亮的毛发,比我当初见到团圆的时候还要小。我轻轻地抚摸那三只猫宝宝,团圆温顺地用脑袋蹭了一下我的手,然后躺在他们身边,喘着大气。 我蹲下身,捋捋团圆的毛发,“团圆,一家人团圆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作者有话说: 小时候亲身经历过,猫叫得非常凄惨。 13、龙舟大赛 ◎猫认生,万一她狗急跳墙从你家楼上跳下去了怎么办?◎ 教室的天花板上吊扇吹得哧啦哧啦地响,教室外的水泥地被烤得滚烫滚烫地疼,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在燥热的暑气中姗姗来迟。 每年的端午节,镇上有举办龙舟比赛的传统,小镇的中心区有一个几百亩的莲花池,每到春末夏初,大片大片的荷花,成了这一带远近闻名的风景区。莲花池中央有一个弧度呈半圆形的拱桥,名曰莲花桥,到了正式比赛的那一天,以这座莲花桥为界限,哪支队伍先过了桥,谁就赢。莲花池的岸边,是一条长达几公里的绿道。每年龙舟比赛的这一天,莲花桥上,以及靠近莲花桥的绿道上,都黑压压的挤满了人。 小时候,妈妈从来不让我上莲花桥,她说人太多,容易走丢,只肯拉着我的手在绿道上观看,绿道上的角度和莲花桥比起来,体验感就差了许多。 今年,我再也不用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来挤去了,我,班长,江晓寒,约好在许嘉元家的楼顶上看比赛,他家就在莲花池附近,占据了绝佳观看地点。 江晓寒见我第一句就是,“下次团圆怀孕了,一定要给我留一只。” 本来上一次她早就和我预定了一只,我本想让猫宝宝断奶了再送她,可惜奶奶嫌家里的猫太多,趁我不在的时候,没和我商量全送给左邻右舍了。等我放学回家了,奶奶高高兴兴地拿出几袋饼干给我,与其说是那几个左邻右舍送的,还不如说是小猫崽换来的。 “下次一定给你留一只,怎么说团圆的零食都被你承包了。” 许嘉元问:“你怎么不把团圆带过来一起玩?” 我开玩笑道:“猫认生,万一她狗急跳墙从你家楼上跳下去了怎么办?”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瞪向我,“猫还会跳楼,真的假的?” 我慢悠悠地说:“假的,主要是我出门的时候,不知道她跑哪约会去了。” 莲花池那边响起了有节奏的敲锣打鼓声,龙舟比赛开始了。 我和江晓寒负责搬运“补给品”:汽水,冰棍,刨冰,可乐,雪碧,许嘉元和班长负责搬桌子和凳子。 站在四层楼的高度,楼房周边三三两两的树,基本构不成障碍,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哪条船赢哪条船输,看得一清二楚,当然,我们也不会在乎谁赢谁输,纯粹图个好玩,图个热闹,图个过节的气氛罢了。 “你在莲花桥上看过比赛吗?”我摇着蒲扇问许嘉元。 “我倒是想啊,我妈不可能让我上去,那么多人,她既怕我把别人挤到河里,又怕我被别人挤到河里。” “我上去过,不过没有达到最高点。”江晓寒举手发言,“去年,我铁了心要挤上去,然后凉鞋还被人挤掉了,被我妈臭骂了一顿。” “你牛!”我们三个向江晓寒送去顶礼膜拜的目光。 “加油,加油!”龙舟比赛还在热烈地进行。 温度逐渐升高,光秃秃的楼顶也没什么遮挡物,我们喝完汽水吃冰棍,吃完冰棍吃刨冰,吃完刨冰喝可乐,摇着蒲扇学着远处的人群喊加油。 冰棍吃多了,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我捂着肚子说:“你们继续加油,我下去拉肚子。” 拉完肚子,经过三楼许嘉元的房间,看到他高高的书柜,好奇心驱使,我径直走进去,心里嘀咕了一句:这家伙果然喜欢看漫画书。随手拿起一本柯南的漫画书,聚精会神地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反应过来时,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中年妇女,我吓了一大跳,不过细看她的脸后,我的惊慌失措反而消失了,这绝对是许嘉元的妈,因为许嘉元长得太像他妈了,一张标准的鹅蛋脸,尤其是那一双丹凤眼,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不过,许嘉元可没有她的不怒自威。 “阿姨好,我是许嘉元的同学。”我小心翼翼地解释。 “哦,元元和我说过了。”她的声音不喜不怒,脸上仍是一脸威严。 “妈,你怎么回来了?”许嘉元正好下楼。 “回来拿点东西,拿完就走。” “妈,这位是我同学于潇潇,班长他们也一起过来了,都在楼顶看比赛呢。” “嗯,你们玩好,我先走了。”她说完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我确定她走远后,才敢发表感言,“你妈长得挺好看的!” “你这是不是也在间接夸我?” “少臭美。” “说正经的,你妈是不是不太欢迎我们?你没出现的时候,我刚差点以为她要下逐客令了。”换作是我妈,看到家里有同学在,绝对笑脸相迎,好吃好喝地招待,哪像她这样,脸上清楚明白地写着:老娘不欢迎你,哪来的滚哪去。 “不是,她就是看不惯我玩性大,恨不得我一天到晚埋在书堆里,做个书呆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咦,像你这样的,她就蛮喜欢。” “什么意思?你说我是书呆子?” “我可没说,你自己意会的。”许嘉元转身往楼上跑。 “你才是书呆子。”我追着他打。 等到我们把“补给品”都吃完了,许嘉元提议要到莲花桥上看看,“我妈这次好不容易放手,我怎么说也得张开我弱小的翅膀扑腾几下。” 都有此意,到了现场后,我们傻眼了,别说上桥,我们连桥边的墩子都摸不到,黑压压的全是脑袋。许嘉元和班长在前面开路,我和江晓寒手拉手紧跟其后。我低着头紧紧拉着江晓寒的手,许嘉元在我前面,我似乎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的。 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声,龙舟比赛已分出胜负了,可我们才刚刚摸到莲花桥最边上的桥墩。 “明年一定要挤上去。”许嘉元不甘心地说。 “对,爬也要爬上去。”江晓寒说。 “我凌晨起来占位置。”班长说。 “不见不散。”我说。 多年以后,当我孤影自怜地站在桥上独自欣赏两岸的风景时,年少时的许诺已经随风而逝再也找不回来了。 14、暑期特训班 ◎他们看不惯自己的孩子暑期天天在家吃饭睡觉打豆豆,更看不惯别人家的孩子本来优秀还能享受特殊待遇◎ “铃铃铃—”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了,我们迎来了中学的第一个暑假。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又爱又恨的消息。 学校规定,每班推荐十名学生,十二个班级总共一百二十号人,这一百二十号人平均分成两个班级,号称“暑期特训班”,每周四天课,进行语数外三门主课的补习。 这十名学生怎么选,毫无疑问,主要以及唯一的依据就是考试成绩。 我,许嘉元,班长,宋语凝都入选了,江晓寒丝毫不受影响,“我要坐船摇到外婆桥,去我外婆家避暑,你们三个慢慢受虐吧。” 我和班长没什么怨言,许嘉元却满腹牢骚,“我的暑假啊,我的漫画啊,我的坦克大战啊,我可怜又可悲的青春啊。” 班长骂他矫情,“那么多人想进去都进不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找抽。” 我故意用激将法,“敢不敢把名额让给别人,肯定有很多人虎视眈眈地过来抢。” 许嘉元脑袋一耷拉,瞬间怂了,“不敢,我怕我妈把我们灭了。” 特训班的六位老师也是从初一各班的老师中挑选出来,我班的语文老师也在其列,虽然我并不在她的班级,可我还是很自豪与骄傲。补习内容主要是初二的教材加上课外知识的延伸,特别是数学,据说有很多题目堪比奥赛的难度。 坊间传闻,学校领导并不重视奥赛,一是觉得小镇上培养奥数苗子太费时间和精力,占线拉得太长,吃力不讨好;二是在他们看来,升学率才是王道,其他都是旁门左道。 可惜,好景不长,暑期特训班开展了不到三周,就原地解散了。两班老师废话不多说,也不屑于解释,一句“以后不用来上课了”,就此堵住悠悠众口。 坊间传闻,学校开展暑期特训班引起大多数家长的不满,因为这直接触碰了他们的逆鳞,他们看不惯自己的孩子暑期天天在家吃饭睡觉打豆豆,更看不惯别人家的孩子本来优秀还能享受特殊待遇,这可不得了,那以后差距不是越来越大嘛,这谁受得了,索性来个鱼死网破,我不好过也不让你好过,所以他们联名上书向市教育局举报,把学校给告了。 我和班长依旧没什么影响,回去该干嘛干嘛。许嘉元可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他家那位“皇后娘娘”是不允许他这么玩下去的,暑期特训班结束的第二天,他妈就在市区物色好了地段,租好了房子,花高价把他塞进了市区里唯一的一家培训机构。 许嘉元在那里各种哭天抢地,班长又送了他两个字:矫情! 我说许嘉元同学,您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上补习班却由于经济问题上不了呢? 不知道宋语凝是不是也去了市区上补习班。 不用上补习班了,我在家也乐得自在,书柜上多了几本经典名著,全是许嘉元去市区前丢给我的,“你那么喜欢看书,你就帮我消化掉他们吧,放在我房间也是当摆设,有几本是我爸妈买的,还有几本是亲戚送的,还有的我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水浒传》,《红楼梦》,《老人与海》。”我哭笑不得,“你这随便塞我一本都够我看的,你是怕我暑假太闲了?” 我挑了一本《老人与海》,还有“剥削”了他最爱的漫画《名侦探柯南》,还有几本《故事会》,这个暑假有得忙了。 大概是我这段时间因为补习一直冷落了团圆,最近她特别调皮。一些求关注的小动作让我哭笑不得:故意躲在门后面,等我走过去时,她会突然跑出来,用两只前爪在我的小腿处一阵拍拍打打,然后突然跑开,再一脸傲娇地回头看我是什么表情;或者,不管我有没注意她,我在做什么,她仍然肆无忌惮地在我的鞋子上磨她的爪子;我洗完头发,用毛巾擦头发,我的头发也成了她的玩物。好吧,看在妈妈说这是为了让她的爪子更锋利、更容易抓老鼠的份上,我当然是选择原谅她了。 拿起《老人与海》坐在书桌前津津有味地看起来,团圆特地跳上桌子,蹲在我的书本上,胖乎乎的身子遮住了所有的文字,她倒好,心安理得地打起盹来。这家伙,实在太会刷存在感,可是,您把我的文字全挡住了这样厚道吗? 看完半本书,暑假已经过半了。有天吃完晚饭后,我正拿着铃铛逗团圆玩,许嘉元骑着单车突然出现在家门口。 “潇潇,你简直在过神仙日子啊,羡慕嫉妒恨。”许嘉元哭丧着脸说。 我有些惊讶,“这么快结束了?” “想得美,我妈回来有事,我明天就走。”许嘉元从单车上下来,把手里的资料塞给我,“这是我补习课上老师发的资料,我只补了两门,数学和英语,想着也给你一份。” “啊”心中有种异样的情绪在发酵,脸颊开始发烫,我一时语塞,最后很不自然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嘛,有资源就该共享。”许嘉元倒是很大大方方的,他眼睛一亮,“把你的宝贝给我抱抱。” 我和许嘉元说话的这会功夫,团圆已经跟着我跑了出来,我抱起团圆,小心翼翼放到许嘉元的手上,团圆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冲他“喵”了一声,算是和这位新朋友打招呼了。 许嘉元一边抚摸团圆的后脑勺一边说:“真羡慕你可以养猫。” 我调侃他,“你又有苦衷?” “还不是因为我妈,我之前想养狗,她说什么来着?玩物丧志,她啊,能让我看漫画,已经是她最大的底线了,这个底线还是靠我求我爸才争取来的。” 我看着他脸颊上豆大的汗珠,一时有点走神。 “哎呀,我要回去了,我是趁我妈做饭偷溜出来的。”许嘉元看了一眼手表,急急忙忙把团圆还给我。 “你慢点骑,谢谢你的资料。”我在他后面大声喊。 夕阳下的许嘉元,飞快地骑着单车,回了我一个“OK”的手势。 15、各种睡姿 ◎一人,一猫,在燥热的午后,享受一份简朴的懒散。◎ 八月份的燥热,还有知了赌气似的叫声,是暑假特有的符号。 我拿着书本,躺在地上的凉席上,旁边的电风扇是唯一的解暑工具。书本从手中滑落,伴随着热风,我渐入梦乡。中途醒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团圆已经睡在我的身边,她的前腿和后腿分别并在一起,四肢和脑袋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有点像大写的字母E,团圆睡得很安静,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我很贴心地轻轻抬起她的小脑袋,再轻轻的把我的枕头挪过去,这个时候,团圆轻轻哼了一声,身子翻一下,变成了四脚朝天的睡觉姿势。 就这样,一人,一猫,在燥热的午后,享受这份简朴的懒散。 印象中,团圆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睡姿。 放杂物的大桌子是团圆光顾最多的地方,桌子中间有一个竹簸箕,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团圆总是喜欢把自己的身体围成一个圈,睡成一个圆状。起初,我早起上学,打开房门,看到她睡在那里,还觉得好玩地摸摸她的脑袋,她会象征性地抬一下头,眼睛却是懒得睁开,估计是闻到我没有吃的给她,于是继续把脑袋缩在尾巴里,睡成一个圆。 我特意给她准备的小窝,一个厚厚的纸箱,铺了好几层毛茸茸的棉布,她只有在大冬天的时候,才会偶尔进去睡睡,虽然有自身的毛御寒,但她也怕冷。寒冬腊月,她更喜欢闯进我的房间,蜷缩着四肢,脑袋放在前爪上,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安安静静地睡在我的床尾。 团圆最常见的姿势就是把四只爪子压在自己的身下趴着,眯着眼睛,她经常以这种姿势迎接我放学归来。 暑假快接近尾声时,江晓寒出现在我家。她又给我带来了很多零食,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团圆的份。她也不仅仅是为了看我,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图我家清净,看碟方便。 我们继续上次没有看完的《天龙八部》,继续看乔帮主寻找杀父仇人,继续看里面每一个悲剧人物的“爱而不得”。 雁门关外,阿紫抱着乔帮主掉下悬崖的时候,我和江晓寒哭得稀里哗啦,在泪眼婆娑中,江晓寒还不忘边哭边抄我的暑假作业。 很快到了开学的日子,学校的公告栏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分班名单,我,许嘉元,江晓寒,宋语凝在一个班级,很不幸,班长分到了另外的班级,幸运的是,他的班级就在我们楼上,两个班级都在走廊边上,串门也方便。 第一天上课,许嘉元就被班主任“看”上了,我们班班主任何许人也,人送外号不好惹的“老处女”,时时刻刻板着一张脸,走到哪都是一副昂首挺胸的模样,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深邃有神,总能看得你头皮发麻。 “同学们,你们好,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也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徐飞燕。现在请同学们打开课本,我们来讲第一章第一节。”果然雷厉风行,直入主题,不拖泥带水,如果每次总结大会上,校领导讲话都能像我们这位班主任一样,那我们一个个的得四脚朝天的欢乐。 当我发现班主任看向我这个方向的时候,我预感有事要发生,她如鹰般的眼神里分明透露出洞察一切的蔑视。来不及容我多想,班主任手一抬,半截粉笔一路火花带闪电直直地向我这边飞来,我吓得大气不敢踹,不过粉笔的发射对象不是我,是我后面正在打瞌睡的许嘉元。 我虚惊一场的同时,也为许嘉元同学捏了一把汗。 许嘉元同学,你也太能睡了,趴在桌上口水都流出来了。目标暴露这么明显,不被“射杀”才怪。 班里鸦雀无声,人人提心吊胆,原以为等着我们的是劈头盖脸的暴风雨,谁知班主任只是停顿了两秒,然后无缝对接地继续讲课。 “为什么叫她‘老处女’?”放学后,我,许嘉元,江晓寒,还有班长四人一起结伴回家。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江晓寒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听说啊,她脾气暴躁,连自家老公都受不了,结婚没几年,两人就离婚了,我们这位爱岗敬业的班主任啊,十几年都没有再婚,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 “她也挺可怜的,起这外号的人,太缺德了。”班长愤愤地说。 “就是。”许嘉元附议。 “哟,你还真是大人有大量啊,你忘了今天吃的粉笔头了。”江晓寒怼他。 “一码归一码,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 我停下脚步,问许嘉元,“痛吗?” 许嘉元满不在乎地说:“不痛,幸好我没坐前排,不然这杀伤力,还真不好说。” “你也是,干嘛第一天上课就睡觉?这么爱睡觉,跟我家猫一样。” “别提了,说多了都是成吨成吨的泪。”许嘉元作苦大深仇状,“昨天刚结束完一段昏天暗地的补习班培训,今天我就马不停蹄地来学校,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还不让我打个瞌睡了?我还不如你家猫呢,至少你家猫想睡就睡,想玩就玩,多自在啊!”许嘉元又打了一个哈欠。 我口是心非道:“我才懒得管你睡不睡觉呢,我是担心班主任一个没瞄准,打偏了,我吃‘粉笔头’。” 许嘉元笑嘻嘻地安慰我,“别担心,不好惹的‘老处女’外号不是白叫的,我们老师玩这个可是专业的,你要相信她,整个班级都在她的射程范围内,一打一个准。” “哎哎,你俩这,有完没完,太像打情骂俏了。”江晓寒故作玩笑地说。 我神经一紧,心跳突突加速,故意大声说:“江晓寒,你不要乱说,这个成语是用在这里的吗?” “怎样,你有意见?有意见来抓我呀。”江晓寒一边倒退一边向我挥手。 我朝她的地方追去。 “你们俩慢点。”身后传来班长的声音。 “班长,加速,百米冲刺。”许嘉元跑起来。 街上的四个少年像风一样在天空下穿行。 16、滑铁卢 ◎有他在,我整个初二不可能拿班级第一了◎ 第十六章滑铁卢 初二的第一次期中考试,我迎来了人生中考试的第一个滑铁卢:班级第四。在此之前,我的每次考试都是第一。没有想到这个第一的保质期这么短。 班级第一是谭敬思,同时也是年级第一。我这才发现这个长相清秀,身材瘦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生原来一直是个学霸,初一的时候就稳坐年级前三的宝座。 也难怪,开学第一天班主任直接点名他为数学课代表。 我很沮丧,因为有他在,我整个初二不可能拿班级第一了。可为什么是第四,我对这个数字耿耿于怀。 许嘉元排名第九,不过他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 我一整天都因为这个成绩闷闷不乐,好几次,许嘉元在身后叫我,我都懒得回应。放学后,我也没有等许嘉元和江晓寒一块,我像逃难似的冲出教室,一个人默默地走回家。 妈妈在电话里显得很云淡风轻,“没事,第四也不错啦,也不可能每次都考第一,这次没考好下次继续,也不是什么大考试,别放在心上啊,你呀,就喜欢给自己增加太大压力,顺其自然就好。” 许嘉元肯定很羡慕我有这样的妈妈,因为他家的“皇后娘娘”对他的成绩非常不满意,在家开□□会,“成天就知道玩,这才第九名,这个成绩能考上好高中吗,你对得起爸爸妈妈对你的一片苦心吗,你能不能积极点,认真点学习。臭小子,你眼睛看哪里,你有听我说话吗,你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 “我在听呢,听得可认真了。”许嘉元嬉皮笑脸地说。 妈妈的话没有半分安慰到我,我想听的也不是这些话。 我把脸贴在书桌上,越想越难过,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团圆跑过来,跳上我的书桌,然后一屁股坐在我的面前,她绝对是故意的。我抱起团圆,把脸贴在她的脸上,幸好还有团圆在我身边。 “潇潇。”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心里一惊,慌忙跑出去,果然是许嘉元。 “我想去兜风,要不要一起?” “现在?”我看了看只剩几缕晚霞的天边。 “现在正好,保证天黑前能把你送回来。” “你等等。”我冲进屋里推出单车。 他骑的方向是与学校相反的方向,我在他后面大声喊:“我们要去哪?” 他没有回头,“跟上我就对啦。” 二十分钟后,一大片金灿灿的稻田出现在我的眼前,原来已经到了稻谷收割的季节了,晚风吹来,阵阵稻香迷晕了我的眼。我后悔没有带上团圆,这么好的风景她应该和我一起欣赏。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们的小镇原来也这么漂亮?”许嘉元放慢车速,和我并排骑车。 “看来我真的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我老老实实承认。 “你才发现啊,你个书呆子,除了学习你能不能关注点别的?” “你才书呆子?”我嘴硬道:“我只是,有点难过罢了。” “看出来了。” “······” 小路不宽,很多稻谷已经歪歪斜斜地躺在马路上了,我稍微放慢速度,让许嘉元骑在我前面。 他回头看我,“昨天你一整天都没说话,都写脸上啦,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我不自觉地用左手摸了摸脸,生怕脸上还写了其他什么东西。 “你妈骂了你吗?”我赶紧转移话题。 “不骂才怪。”许嘉元手里折了一枝长长的稻谷,很悠闲地拿在手里摇晃,“我已经很正常发挥了,不管她,我妈就喜欢神经兮兮的瞎紧张。” 他放慢车速,我们又一次并肩骑行,他眼睛看着前方,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心情好点了吗?” 晚风吹来浓郁的稻香,我第一次觉得许嘉元的侧颜特别好看。 我笑着说:“再陪我去一个地方,我的心情就能恢复正常了。” “哪儿?” “跟上我。” 弧度呈半圆形的莲花桥安安静静地卧在硕大的莲花池上,我站在莲花桥的最高点,逆着风大声说:“敢从这里冲下去吗?” 这是一段很陡的斜坡,过了桥后,也没有多少滑行的距离,骑行者要迅速调整车头拐向右边的小路,稍不留神没有掌握好节奏,就会连人带车冲进前方的池水里。 我曾经亲眼见过一个小男生冲进莲花池,不过他很聪明,在快掉进河里的一刹那,成功跳车了。 我在心里默念:小概率事件,没有什么好怕的。 “这有什么不敢的,小菜一碟。”许嘉元骑上车,用脚抵着地,做好往下冲的准备,“看好啊,我要飞起来了。” “别,还是别冲了。”我立马就后悔了,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几乎是同时,许嘉元已经像脱缰的野马冲下去了。 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别掉到河里,别掉到河里,我在心里一个劲地祈祷。 “快转弯啊。”不管他有没有听到,我扔下车,着急地边跑边喊。 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还没跑两步,许嘉元已经站在在小路上向我比了一个胜利者的手势。 “潇潇,该你啦。”许嘉元把手环成喇叭状高声喊道。 我重新坐上车,学着他的样子用脚抵着地,担心地问他:“要是我掉到河里怎么办?我不会游泳。” “我会游泳啊,你要是掉下去了,我救你上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我严重怀疑他巴不得我掉下去看笑话。 两眼死死盯着前方,抬脚,车子随着惯性往下冲,车速很快,风在耳边吹得呼啦啦的响,我的心砰砰地跳。那几秒,脑海中涌现出各种出车祸的场景,我在心里咒骂自己,是不是脑子抽风了才要来这里体验刺激感。骂过之后,反而不怕了,眼前的这条路看起来绰绰有余,足够车子滑行到自然转弯。 原来,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看起来可怕。 许嘉元觉得没有玩尽兴,想要再挑战一次,他说要在快冲进河里的时候转弯,还自信满满地说一定没问题,结果在右转的时候轮胎打滑,摔了个狗吃屎,看着他红肿的额头,我很不客气地送他四个字:骄兵必败。 17、做你同桌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明明是口吐芬芳。◎ 期中成绩出来后,班里进行了第一次调座位。 我们这位班主任依旧把雷厉风行,不拖泥带水的原则贯彻到底:严格按照成绩调座位。黑板上画好表格,每个人按照成绩,依次进教室,在自己心仪的“座位”上写上自己的大名。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成绩排前的就有优先选择权。一切公平公正公开,不玩虚的,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半点插嘴的份。 “等下你写哪?”走出教室后,许嘉元小声问我。 “第二组第三排。” “那我写你旁边,做你同桌。” “······” 整个初一,许嘉元一直坐我后座,日久天长,我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后座是他,后座的许嘉元给了我莫名的踏实感。内心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受,抗拒吗?并没有;期待吗?谈不上。可是,分明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窃喜。 “嘿,我脸上开花了吗?”许嘉元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 “我,我只是在想粉笔头会不会把我打开花。”幸好许嘉元这个傻乎乎的呆瓜并没看出什么端倪,又或者是我心中的小九九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 “别呀,我又不是经常打瞌睡。至少保证上班主任的课不打瞌睡好不好?这不,还有你吗,你随时可以监督我,给我通风报信。” 我承认,许嘉元真诚的小眼神让我觉得我的胡思乱想特别的多此一举。 纯洁的许嘉元,不纯洁的于潇潇,我想找面墙缝钻进去。 第一个走进教室的自然是谭敬思,班主任依次念后面的名字,整个过程下来,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这种方式不仅简单粗暴,还有利于老师与学生和平相处。 江晓寒坐在第一组第三排,我和她都是靠同一个走廊的座位,真好,我们三个还是在一起,只可惜少了班长。 只不过,班主任的这种看似完美的调位方式,还是没能十全十美。 班会课上,班主任在讲台上大发雷霆,“我真没想到啊,一个小小的座位,居然还惊动了校长。班里有同学的家长托关系找到了校长,让我调一个好座位,至于吗你们?我就是为了避免这种问题才采用的这种方式,你们还又来给我舔麻烦!” 班主任气得脸都白了,她用黑板擦重重地敲了敲桌子,“我告诉你们,没用。我已经调好座位了,不改了,别说校长,教育局局长来了都改不了。” 台上安静了,几分钟后,班主任恢复了她正常的严肃语气,“剩下的时间,你们自己看书吧。”说完就走出了教室。 片刻的安静之后,班里开始了窸窸窣窣的讲话声,隐隐约约还夹杂了翻书的声音。 “我们班主任太帅了,牛逼。”许嘉元满脸崇拜。 “这气势,比你们家‘皇后娘娘’还要道高一尺呢。”我低头小声和许嘉元讨论起来。 “难说,我妈要是当老师,她俩绝对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那得祸害多少学生啊。” 呵,许嘉元绝对是实力坑妈第一名。 我拿出所有试卷对比了和谭敬思的差距,结论就是我的各科都很均衡,各科都比人家差了几分,但是数学相差最大,人家数学就扣了一分,几乎满分,我扣了十来分。 许嘉元就很明显了,数学、物理、地理和我相差无几,但是政治和历史严重托了后腿。 一个没有什么优点的人,和一个缺点很明显的人,后者更容易出人头地?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把头埋在数学卷子里,为以后的考试忧心忡忡。 “你还没翻篇啊,一个期中考而已,不要整天要死要活的好不好?”许嘉元悠悠地说。 我瞪大眼睛没好气地瞪着他。 “你要学我,我又没有考第一,太阳照常东升日落,我还不是照样每天乐呵呵的?”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在你妈的威逼利诱下还能每天乐呵呵的?” “想知道啊。”许嘉元无不得意地说:“秘诀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白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明明是口吐芬芳。” “切—” 我拿起他的数学卷子,快速浏览了一遍,发现最后一道大题,他居然一分不扣。而我,主要失分在这道大题上。 我拍了一下许嘉元的肩膀,“不错嘛,这道大题居然满分,请许老师好好给我讲讲这道题。” 许嘉元一点也不客气,故意咳嗽了两声,摸了摸下巴那里并不存在胡须,拿起笔一一讲解起来。 再装模作样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这题主要考察的是相似三角形与全等三角形的判定,根据D是BC的中点,延长AD到E,得到三角形ADC相似于三角形EDB······” 放学后,我边收拾书桌边和江晓寒有说有笑讨论周末看什么碟,背后传来一个柔声细语的声音,“嘉元,这道题怎么做呀,上次班主任讲这个知识点的时候,我没太听懂,又不敢去问老师,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我这才发现宋语凝坐在我的后排,许嘉元的后坐。 “噢,我看看。”许嘉元客气地拿起宋语凝的试卷。 江晓寒脸色铁青,拉起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教室外面走。 “那个公主病是不是故意的,看不到现在已经放学了吗?还叫得那么亲热,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许嘉元这个笨蛋,不知道我们俩和那个公主病关系不好吗?”走出校门后,江晓寒还没解气,狠狠地踢开了挡她道路的可乐易拉罐。 “撒气归撒气,不要伤了自己的脚。”我竭力掩饰自己的失落,假装毫不在乎地说。 江晓寒咬牙切齿道:“因为她?那太不值得了,我又不傻。” “不错,头脑还很清醒,分得清是敌是友。” 江晓寒面露难色,“潇潇,你说许嘉元不会把那个公主病拉入我们四个人的战队吧?” 我怒目圆睁,“他敢,我就和他绝交。”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算了,不生气了,不管他们了。”江晓寒搂住我的肩膀,“走,我们去租碟,最近出了一部新韩剧,可好看了。” “换口味了,不看金庸的武侠了?这么善变,对得起你的大英雄乔峰吗?” “谁说的,我永远都不会抛弃武侠,那我不能总做武侠梦,偶尔看看霸道总裁洗洗眼,不然看谁都像要谋害本宫。” 18、告密者 ◎我真的喜欢他了怎么办?◎ 第十八章告密者 作为英语课代表,临上课前,我去老师办公室拿作业本,走出办公室后,路过一个大花坛,我闻到一阵好闻的花香,好奇心作祟,我朝花香的源头走去。发现了一树的白花,我使劲呼吸这舒服的香味,忽然角落里闪过几个人影,我侧头看去,一共四个人,有两个是我们班的,长期占据最后一排的位置,传说中经常打架斗殴,上课讲小话,不好好学习,老师和家长眼中“坏学生”的代表。 他们看见我后表情有些慌张,因为他们正在做校规不允许的事:抽烟。不过他们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毕竟我不是什么重量级人物,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被罚,这种小场面哪至于自乱了阵脚。 我只看了他们一眼,就很自觉地收回了目光,并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吧,我从来都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不相干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不过他们的事情还是暴露了,第二天班主任把那两名同学叫到讲台上,拿起他们的手闻了闻,“别以为你们戴了手套抽烟,我就闻不出烟味了,有这点小聪明,怎么不放在学习上。出去,罚站半天,写两千字检讨,明天请家长过来。” 罚站,写检讨,对他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可是请家长,性质就不一样了,我看见高个的男生用充满厌恶的眼神瞟了我一样,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不会怀疑是我告的密吧? 办公室里,两位家长弯腰驼背地站在班主任面前,点头哈腰地赔不是。 中年男人态度诚恳,“老师您教训的是,都是我们做家长的疏忽了对孩子的关心,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教。” 女家长带着哭腔说:“这孩子从小调皮,孩子他爸常年在外,家里还有几亩地,都是我一个在干活,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对不起,老师,非常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班主任于心不忍,“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光有学校的教育是不够的,也需要家长的配合啊。” 中年男人说:“我回去会好好骂他。” 女家长说:“是是,老师说得是。” 走出办公室后,中年男人一把揪起高个子男生的耳朵,边走边骂,高个子男生痛得龇牙咧嘴,“爸,痛,好痛啊。” “你还知道痛?你不好好学习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你顶撞老师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你抽烟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我平时怎么教育你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女家长枯黄的短发稀稀疏疏地随意挽成一个发髻,明明才三十出头的年纪,脸上却因常年晒太阳,皮肤黝黑且粗糙,哀戚的眼神里,写满了失望。她看了自己的孩子一眼,他正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妈妈。 她勉强挤出几个字,“走吧,我们回去吧。” 我因为和许嘉元讨论一道数学题,走得比较晚,拐过学校一个墙角,那个抽烟的高个子男生挡住我们的去路。 “你为什么向老师告密,我们抽烟关你屁事,你就那么爱多管闲事吗?”他上来就是毫不客气地质问。 许嘉元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疑惑地看着我,“什么告密?”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强装镇定,“无凭无据你为什么说是我告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告密了,我有那么无聊吗?” 他一脸不屑地斜眼看我,“谁知道呢,可能你们这些所谓的‘好’学生,就是看我们差生不顺眼吧!” 许嘉元连忙上前打圆场,“同学,都是一个班级的,能在一起是缘分,有话好好说,她不是那种人。” “你滚开!”他粗暴地一把推开许嘉元,许嘉元个头没他高,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我本想扶住许嘉元,奈何抓了个空,简直欺人太甚,我呵斥道:“你想干嘛,你还讲不讲理了?说我告密,拿出证据啊,就会欺负班里同学,算什么男子汉?” 他愣了一下,大概我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我也没有唬住他,他也没打算息事宁人,“除了你还有谁,那天就你看到我们了,不惩罚你,我咽不下这口气。”说完,他抬起大长腿就要朝我的肚子踢过来,许嘉元反应灵敏,冲上来和他扭打在一块。 “有人打架啦,快来人啊。”我扯着嗓子高声呼喊,也是邪门,偏偏这个时候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正准备上去帮忙,高个子收手了,他整了整衣领,居高临下用挑衅的语气给我下命令,“记住,别再有下次,否则我不会像今天这么手下留情。” 我懒得理他,拉起许嘉元,“你怎么样,他打你哪里了?” “没事,他就揍了我一拳,不痛。”许嘉元摸了摸左脸。 我既心疼又内疚,“都红了,还说没事,等下要肿了。” 许嘉元轻轻一笑,“肿成猪八戒最好,正好可以休个病假,名正言顺地在家睡觉。” 我一点都笑不出来,吼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害怕吗?” “不怕,他下次要再敢欺负我,我就和他拼命。” “你一个女生,这么勇敢干嘛?” 我没有回答他,“走,我回家拿毛巾给你敷敷。” “我是男生,哪有那么娇贵,我好得很,你看。”许嘉元用手拍拍他的左脸,“什么事也没有。” 我不放心,毫无意识地用手去摸他的脸,很烫,下一秒我反应过来,我的动作太过亲密,我赶紧收回手,低着头,做贼心虚地说:“不早了,快回家吧,记得好好用毛巾敷敷。” 回家后,我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许嘉元临别时对我说的话,“等我读高中,长个了,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看有谁还敢欺负你。” 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微笑,我不好意思地用被子盖住脸,又掀开被子,翻了一个身,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许嘉元打架的画面,我坐起来,摸摸自己的脸颊,居然有点发烫,我又重新躺回床上,两眼直直地看着天花板,我是喜欢他了吗,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后,我既惊喜又紧张。 “喵—”团圆从门缝钻进来,轻车熟路地跳上床,我一把抱起她,把脸贴在团圆的脸上,“怎么办?我是真的喜欢他了吗?我真的喜欢他了怎么办?” “喵—” 19、与蛇决斗 ◎有完没完,太像打情骂俏了◎ 原本打算上完英文课后,向班主任告发高个男生丁伟浩的恶劣行径,许嘉元的脸不能白挨,却被许嘉元一把拉住,他逻辑清晰地给我分析,昨晚的事要是捅到班主任那里,那我就是彻底和丁伟浩结下梁子了,之前抽烟的事就算不是我告密也成我告密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他不想安安心心上课,我不能。 我愤愤地说:“那我们就哑巴吃黄连,认栽了?” 许嘉元给我打强心针,“放心吧,他只是想给你个下马威,后面不会再骚扰你的,我们本来就是和他不同世界的人,他才没那个闲工夫一天到晚盯着我们。” “看不出来嘛,还分析得头头是道呢。”我罕见地夸他。 许嘉元得了三分颜色立马开染房,“那当然,我怎么说比你大五个月,吃的盐比你走过的桥都多。” “那你可小心了,别得甲状腺。” 他故意很夸张地说:“你太狠心了。” “脸还痛吗?” “被我妈在脸上滚了两个鸡蛋,全好了。” “你妈,没有刨根问底?” “必须刨,我一口咬定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真聪明。” 哎哎,你俩这,有完没完,太像打情骂俏了。江晓寒的话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心虚地端坐好,拿起水杯猛喝水。 奶奶又一连好几天没有给团圆买鱼了,周末,我和许嘉元约好老地方去捕鱼。 像上次一样,许嘉元放下桶,脱掉鞋,挽起袖子,把裤脚卷至膝盖处,找到一处水草茂盛水流很狭窄的地方,又捡起一块砖头堵住那个狭窄的缝隙,继续“瓮中捉鳖。” 这次我带上团圆,团圆很乖地趴在我的身边,可能是太阳晒得太舒服了,团圆四脚朝天,身子在草地上蹭来蹭去。 “知道你给她准备晚餐,团圆太兴奋了。”我打趣地说。 忽明忽暗的笑在许嘉元脸上闪烁,“做你家的猫可太幸福了,你都快把她宠上天了。” 阳光一样灿烂的男孩,阳光一样灿烂的微笑,让我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连吹在脸上的风都是甜甜的味道,可随之而来的是挥之不去的悲伤,有一天他不在我身边了我该怎么办,我能承受的了吗?这是一种什么心态,乐极生悲? “你起来,换我了。”眼前,我只想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学着他的样,脱掉鞋子,挽起袖子,把裤脚卷至膝盖处,接过渔杆,淌进水里,脚底传来丝丝凉意。 许嘉元一屁股坐在地上,蜷缩起腿,把团圆抱在怀里,摸着团圆的脑袋,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费力地用脚在这边捅捅,又在那边捅捅,自信满满地收起渔网,发现只有稀稀拉拉的水草,半条鱼影都看不到。 我脸耷拉得老长,“怎么会这样?” 许嘉元坐在田埂上拍着大腿都快笑抽了,“东施效颦怎么写的知不知道?” 实在欠揍,为了团圆,我忍。 回去的路上,我问许嘉元要秘诀,他故作深沉地送我三个字,“看—人—品。” 气得我站在他身后对着空气打了一通乱七八糟拳。 新捕的鱼还没有吃完,团圆却消失了。奶奶说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团圆,一开始我还没在意,总觉得她晚上会回家,半夜起床,我特意去看她的小窝,空的。可能早上会回来吧,一大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查看小窝,没有,桌子中间的竹簸箕,也没有。 我慌神了,把平时团圆喜欢呆的地方找了个遍,屋旁的草垛子,小院的竹篮子,门前的小菜园,阁楼的柜子里,一无所获。还有个办法,我从厨房拿出一个最大的碗,用筷子使劲敲,平日里,我随便用筷子轻轻一敲,团圆都会从不知道的角落小跑而来。以前,团圆即使再怎么喜欢在外面玩,到了饭点,她从不缺席,这次已经缺了两天了。 第三天清晨,天边刚露出一丝曙光,我终于听到了熟悉的猫叫声,我掀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团圆已经跳到我的床上了。她发出沉重的喘息声,浑身湿漉漉的,最可怕的是,团圆的半张脸都肿了,额头上肿起的部分几乎覆盖了整只左眼,团圆的脸像极了一个发酵好的馒头。 我又好气又好笑,赶紧拨通妈妈的电话,一直是盲音。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抱起团圆往外冲,跑到街上唯一一家药店,敲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人开门。太早了,没人营业。 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以前妈妈曾经说过,牙膏可以消炎。我立马往回跑,挤了一大坨牙膏均匀地往团圆脸上抹,团圆也很配合,全程乖乖就范。 “记住了,别舔。”我轻轻捏她的耳朵,“肿成这样,难看死了,都破相了知不知道?” 房间的电话响起,是妈妈打来的,“潇潇真乖,没事就好,你吓死妈妈了,这么大早打电话,妈妈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妈,牙膏管用吗?”我还是很担忧。 “没事,动物都有治愈能力,这点毒不算什么,你安心上学吧。” “你说团圆是被什么咬了吗?” “有可能被蛇咬了。” 团圆的确很喜欢和蛇斗。记得去年夏天的一个午后,我正在房间看书,团圆突然跑进来冲我大叫,然后转身就跑,我好奇地一路跟上去。 团圆是往家门前的菜园跑去的,在接近一个草堆的时候停了下来,对着我轻轻地瞄了两声,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堆草窝。我顺着团圆的目光慢慢走过去,东瞅瞅,西瞅瞅,没什么异样,扒开草堆,发现一条蛇圈在里面。我吓得转身就跑,赶紧进屋告诉奶奶,奶奶二话不说拿了一把铁锹,解决了那条小蛇。 好可怜的小蛇,人家招你惹你啦,我故意训斥团圆。团圆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继续打圈圈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跑,玩得不亦乐乎。 团圆一定是和蛇搏斗了一番,然后败下阵来,只能回去搬救兵了。 上课之前,许嘉元递给我一盒药膏,“听闻你家团圆的‘丰功伟绩’后,我特意去药店买了一盒药膏,拿走不谢,万一下次她和老虎决斗了,估计还用得上。” 我拍他的胳膊,“去你的。” 果然,擦了几次牙膏之后,团圆的脸慢慢地消肿了。为了更快的药到病除,我把许嘉元送的药膏也轻轻给团圆涂上,并好声好气地给团圆支招,“以后再遇到蛇,记得撒开腿使劲跑,不要再随便调戏人家了,调戏老鼠就好了。” 20、干哥哥干妹妹 ◎据当事人一脸花痴地情景再现,她和她的哥哥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交心。◎ 团圆的“失踪门”才告一段落,还没等我缓过劲来,江晓寒的“哥哥门”再次让我大跌眼镜。 据当事人一脸花痴地情景再现,她和她的哥哥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交心。 第一见,地点是老掉牙的篮球场,那一天阳光明媚,清风拂面,一身白衣飘飘的江晓寒像往常一样经过篮球场,此时的篮球场正如火如荼地举行班级之间自发组织的友谊赛,江晓寒耳朵里塞着随身听,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球场边传来女生的惊呼声。 “这也叫帅?一群花痴。”江晓寒继续目不斜视地飘过。 “同学,小心,小心。”还没等江晓寒反应过来,她就被一双手重重地拉到那人的身侧,篮球在她刚刚行走的轨道上连续蹦跶了好几下。 那是一张从书里走出来的漫画脸,剑眉星目,脸型消瘦,棱角分明,五官精致又端正,短直清爽的头发,更为他清冷的气质加了几分。 “走路小心点,打到头上很痛的。”他放开江晓寒,丢下这句话后,又重新回到篮球场。 只留下当场被这张脸迷得七荤八素的江晓寒。 第二见,此后的一个星期,江晓寒有事没事都要从那个篮球场经过,可惜她再也没有见到那张漫画脸。有次上课铃已经响完了,江晓寒还在楼梯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后面超过她,她不经意地一瞥,“是你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江晓寒觉得这次迟到简直赚大了。 他回头,目光里看不出喜怒。 江晓寒赶紧解释,“上次差点被篮球打中,是你救了我。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呢。” “哦,不客气。” “我是初二一班的,你呢?” “二班。”说完他加快步伐上楼了。 江晓寒在后面一脸坏笑。 第三见,溜冰场上,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接龙的队伍越来越长,江晓寒正打算加入这长长的队伍,等等,这条“龙”的首领是?漫画脸,真的是她朝思暮想的漫画脸,不仅长得好看,溜冰也溜得这么溜,上天是不公平的,有的人天生就能迷死人!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我不敢相信这速度。 “哪有,我认他作干哥哥了。”江晓寒两手拖腮,脸上挂着痴痴的笑。 “醒醒,你忘了班主任怎么说的?” 此刻,我坐在许嘉元的座位上,江晓寒坐在我的座位上,许嘉元被江晓寒赶出了教室,理由是女生之间的小秘密男生不宜参与。 上周班主任怎么在班会上强调的? “有的同学不要不自爱,认什么干哥哥干妹妹,又不是拍韩剧,认了就是影响你的学习,就是自毁前程,一个个的居心不良,别打着哥哥妹妹的幌子,做些伤天害理的事。你们这点小把戏,能逃得过老师的法眼吗?老师们都是过来人,别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记住了,老师教给你们的都是金玉良言,小小年纪,什么最重要?学习最重要。其他的都给狗屁,不要让我抓到,抓一个灭一个,抓一双,全灭不留。” “你想多了,我们目前就是很纯粹的哥哥妹妹关系。”话虽如此,江晓寒嘴巴就没合拢过。 我翻白眼,“你这分明是挂羊头卖狗肉。” “你俩聊完没?”许嘉元坐在江晓寒的座位上无聊地玩弄起桌上的三角尺。 “急什么,再等会。”江晓寒甩了许嘉元一句,又凑到我耳边说:“放心,我会乖乖地当他的干妹妹,保证不干坏事。” 我也凑到她的耳边,学着班主任的语气,“别打着哥哥妹妹的幌子,你们这点小把戏,能逃得过老师的法眼吗?” 江晓寒冲我吐吐舌头,回到她的座位。 那张漫画脸很快就让江晓寒沦陷了,我,许嘉元,班长,三人刚走出校门口,江晓寒坐在某人的自行车后座上兴高采烈地冲我们招手,“潇潇,许嘉元,班长。我有事,先行一步啦啦啦。” 我手心捏了一把汗,这么高调,也不怕被班主任看到。 “你俩没什么问题要问吗?就没有一颗八卦的心?”我很惊讶于许嘉元和班长淡定的反应。 许嘉元说:“你情我愿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班长说:“这种事情,我们就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好装作没看见。” 两损友,绝对两损友。 江晓寒说她和干哥哥之间的感情很纯粹,她们只是放学后手牵手在学校的花坛散散步,江晓寒去他的球场上为他摇旗呐喊,给他准备矿泉水,两人只是同喝一杯奶茶,只是坐在他的单车后座上搂着他的腰在小镇的大街小巷里唱《甜蜜蜜》 有一次,被我撞见她们两个人靠在护栏上聊天,江晓寒毫不避讳地冲我微笑,“千帆,这位是我最好的朋友,于潇潇。” 我冲他点点头后跑回教室,这次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心里却忐忑不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直到有一次,我看见他和丁伟浩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我才想起来,那次在花坛一不小心看到的抽烟四人组,其中一个就是他。 “潇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没觉得抽烟是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啊,我爸也抽烟呢,男人嘛,抽个烟喝个酒,都是很正常的行为。别担心,他们只是抽着玩玩而已,又没有伤天害理。” 好吧,是我疏忽了颜值即正义的力量,我真杞人忧天。 周一早上升国旗,班长整理队形,“江晓寒,你站歪了。” 江晓寒低头发呆中。 班长再次喊话:“江晓寒,你站歪了,往里面站一点。” 江晓寒还在发呆。 站她后面的同学看不下去了,把江晓寒往队伍里拉了拉。 我咬咬牙看着江晓寒,用眼神问她,又在想漫画脸? 江晓寒用眼神回我,是的。 我吐血。 “来,送你们俩,一人一颗,没有多的。”回到教室后,江晓寒给了我和许嘉元一人一颗巧克力。 “我差点以为是喜糖。”许嘉元真是没心没肺。 “去去去。”江晓寒丝毫不生气。 我问江晓寒:“他送的?” “嗯。”她又道:“把这题的解析给我看看,昨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我还没做完呢。” 嗯,眼里还有作业,孺子可教也。 21、来了一位天仙 ◎会传绯闻的,我还要不要活◎ 全校传得沸沸扬扬:初二年级转来一位美如天仙的公主。 “潇潇,听说她转到班长那个班,走吧,我们去串串门,顺便看看传说中的公主。”江晓寒的八卦向来语不惊人死不休,“听说,她爸是我们镇上的首富。” “听谁说?这都能被扒出来?” “管他谁说的,我们又不是去看首富。” 我和江晓寒还是低估了公主的吸引力,走廊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窗户那里黑压压的挤满了人,这阵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学校来了哪位电影明星。 “要挤你挤,恕不奉陪。”见势不妙,我准备打道回府,被江晓寒一把扯住,“来都来了,无功而返多无趣啊。” 好不容易挤到第一个窗户,我俩伸长脖子往里瞅。 “不是这里,她坐教室的中间。”人群中有人走漏风声。 江晓寒拉着我往第二个窗户挤。 “看到了吗?就是那位穿白裙的,长发飘飘的那位。”人群中有人指点迷津。 可惜公主只顾低着头,和我们玩犹抱琵琶半遮面呢,完全看不到传说中的盛世美颜,只是隐隐约约能从侧颜看,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 “好了,这下可以回去了吧?”我正纳闷江晓寒怎么没有回应时,发现她的眼睛直勾勾看向我的后侧。 江晓寒用现场抓包的语气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郭千帆。” “小寒,好巧啊,我过来找我死党玩。” “是吗?走啊,一起玩。” “别。”郭千帆预感大事不妙,大长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江晓寒追上去,“我让你看,还敢跑,站住。” “那位新转来的公主,你去看了吗?听说长得很漂亮。”回到教室后,我故意问许嘉元。 “看了。”许嘉元头也没抬。 我大惊,“什么时候看的?” “昨天。” 我组织了下语言,“你,你觉得她长得怎么样?” “还行吧。” 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我决定今天一天都不理他。 我在生气什么,气他自己一个人去看也不告诉我?气他对某人“还行吧”的评价? 下午第四节体育课,做完蛙跳后,我的右下腹一直隐隐作痛,应该是运动过度,我没有放在心上。等老师宣布完自由活动后,右下腹疼痛感加剧,我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回到教室,我不停地喝水,但是丝毫不管用,疼痛感反而越来越明显。 疼一下就好了,千万别出什么大问题,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我越想越害怕,会不会得了什么绝症? “潇潇,你怎么了?脸色好苍白。”许嘉元抱着篮球走进教室,他看我情况不对,摸了摸我的额头,“没有发烧,是肚子痛吗?” 我无力地点点头,已经气若游丝了。 江晓寒也跑进来,“潇潇,我刚看你就不对劲了,是不是,那个来了?” 许嘉元在场,我特别难为情,小声道:“不是。” 许嘉元问:“还能走路吗,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去,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大小姐,你脸都像一张白纸了,还硬撑。我们分头行动吧,我背潇潇去医院,你去办公室通知班主任。” “好。”江晓寒跑了两步,回头对我微笑,“别担心,我们都会陪着你。” 许嘉元要背我,这怎么可以,万一被同班同学看到了怎么办?会传绯闻的,我还要不要活? 深秋的风刮在脸上一点都不留情,为了不被人看到,我把整张脸都埋进许嘉元的卫衣帽子里。这是我第一次这么静距离与异性接触,内心的千层波澜在翻滚,他的臂膀比我想象中的更结实更有力,发丝间还传来好闻的洗发水味道,听着他沉重的喘息声,我很后悔今天多穿了一件毛衣,他会不会嫌弃我太重?此刻,我竟没心没肺地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我们晚一点到医院,这样他能多背我一会。 于潇潇,一定是把脑袋痛坏了,不然这么会有这么白痴的想法。 挂了急诊科后,我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又痛又累的我,睡意昏沉时,看到了班主任的身影,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医生对班主任说什么急性阑尾炎,需要动手术之类的话。 动手术很痛吧,要花很多钱吧,我的课程是不是要落下了。脑子进入无意识状态前,我想到的居然是这些。 手术很成功,再次醒来,我已经在多人房的住院部了。护士姐姐给我换点滴瓶,看见我睁开眼睛,她露出甜甜的笑,“你醒啦!” 我本想坐起来,奈何手术的地方传来阵阵疼痛。 “别动,好好休养。” 我又急又怕,“很严重吗?” “小妹妹,阑尾炎手术不是什么大手术,正常情况下休息一周左右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乖,听妈妈的话,这个排骨汤一定要喝,不喝妈妈就不带你去动物园玩了。” 我的床位是最后一个靠窗的位置,我的邻床是一个约摸七八岁的男孩,一个小光头。 “我不喝,我不喝,我要吃汉堡,我就要吃汉堡。”小光头又哭又闹。 “再这样,妈妈不管你啦。” 小光头哭得更大声了。 “好好好,宝宝听话,喝了这碗排骨汤,妈妈就给你买汉堡好不好?” 想到孤零零的自己,我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潇潇,我们来看你了。” 我看见许嘉元,江晓寒,班长向我走来,内心一阵触动,眼里泛起了泪花。 “潇潇。”许嘉元把一大束花放在我的床头,“这束花代表我们全班同学的心意,我作为代表向于潇潇同学表达问候。” 许嘉元不标准的敬礼动作把我逗笑了,“看到你们真好。” 江晓寒说:“潇潇,这阑尾和智齿,没什么其他作用,就是用来发炎的。我刚问了医生,他说已无大碍,你过几天就能出院啦。”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把身体养好,好吃好喝,出院后又是一条好汉。”班长晃晃手中的水果篮,“这是我们仨凑钱给你买的水果,尽管甩开膀子吃,别客气。” “谢谢你们。” 江晓寒道:“这么客气干嘛,客气就显得生疏了啊。” 还是许嘉元细心,他起身把窗户关好,我想起了我的手术费,问他:“我的医药费是?” “班主任垫付的,放心吧,你奶奶来了后已经还给班主任了。” 那就好,这次肯定花了不少钱,我开始心疼起爸妈挣的血汗钱。 22、打雪仗 ◎你才眉清目秀◎ 为了省钱,我第四天就出院了。这四天中,许嘉元把把我落下的课都记好了笔记划了重点,文科我自己看书复习,至于数学和物理,许嘉元自觉担当起补课老师的重任。 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听到话筒那边急切的声音,我终于没忍住,眼泪哗哗往下掉。 “潇潇,妈妈对不起你,你动手术住院,妈妈都没能在你身边。妈妈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不要怪妈妈。” “妈,你们大老远地回来多不方便,老师和同学都对我挺好的,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这段时间记得天天给妈妈打电话,有哪里不舒服的就去看医生,千万别自己扛着,什么都不重要,你的健康最重要,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让奶奶买点好吃的,多给你补补啊。” “嗯。” 饭桌上,一碗鸡蛋粉丝汤,一盘清炒莴苣,一盘清炒藕片。 “潇潇,粉丝汤里我加了点瘦肉,你多吃点。”奶奶给我盛了一大碗汤。 “嗯。” 喝了几口汤,没多大食欲,趁奶奶没注意,我把剩下的汤伴着饭,倒进团圆碗里。 吃完饭,奶奶去堂弟家照顾堂弟,家里又只剩我和团圆了。 做了几道完形填空后,动完手术的地方还是有些疼痛,必须做点什么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合上书,看了一眼在沙发底下玩得不亦乐乎的团圆。 团圆,你只顾自己玩,不厚道! 我从屋外的小院里摘了一大把狗尾巴草,蹲在地上,开始诱惑团圆。团圆果然停止了舔屁屁,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手中的狗尾巴草,我当着团圆的面画圆圈,团圆的小脑袋也神同步地画圆圈,狗尾巴草在空中画五角星,小脑袋也跟着画五角星。 “脖子痛不痛啊?”我主动把狗尾巴草送到团圆的鼻子前,团圆下意识地往后躲,猫科动物的好奇心哪能就此作罢,团圆试探性地慢慢往前凑,闻到没有危险的信号后,便开始用爪子抓狗尾巴草,我偏偏不让她得逞,故意抬高手臂,狗尾巴草的距离又远了一截,这下团圆不乐意了,她几乎直立起整个身子,两只前爪对着狗尾巴草一顿拍拍打打,我手中一个摇晃,团圆像触电一般弹开了,我拿着狗尾巴草朝她的屁股用力一拍,团圆立马吓得屁滚尿流,撒开腿躲到桌子底下。我蹲在原地,依旧不慌不忙地摇晃手中的狗尾巴草,团圆慢腾腾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把身子贴在地面上,两只后爪开始不停往后瞪。这个动作是所有猫科动物捕猎的前奏,果然,团圆一个箭步,我一眨眼,手中的狗尾巴草已经成了团圆口中的猎物。 我露出奸计得逞的笑。 狗尾巴草可不好吃,团圆嚼了几下,立马失去了兴趣。躺在地上,敲着二郎腿开始用舌头梳理刚刚因“搏斗”造成的毛发凌乱。我可没打算放过团圆,我把狗尾巴草夹在抽屉上,固定好一个高度。 “团圆,这是什么?”我故意晃动桌子,狗尾巴草在空中胡乱飞舞。 团圆果然是一只经不起诱惑的猫,刚刚的不美味肯定是前世的记忆,她又弓着身子,一步一步接近“猎物”,把前爪搭在桌子腿上,一个弹跳,吃了一嘴的草后,一屁股摔在地上。 我顿时哈哈大笑,此刻的我肯定特有幕后大boss的风范。 缺课一周后,我回到了久违的教室。 许嘉元变戏法式地拿出一个大包裹给我。 “这是什么?” “猫粮。” 我接过包裹,“什么是猫粮?还有这玩意” “就是猫的干粮,就像人懒了不想做饭,吃泡面一样。” 我仔细查看包装袋上的配料,不由得两眼放光,“谷物,肉类,玉米蛋□□,好丰富啊,发明这玩意的人简直是太伟大了。” “那当然,以后你没有时间的时候就不用担心团圆会饿肚子了。” 我迟疑地问:“很贵吧?” “不贵不贵,昨天正好去市区走亲戚了,亲戚买了好几包,想着你家团圆会用到,我就顺便剥削了一包。” 他总能想到我的难处,我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谢谢。” 许嘉元大方一笑,“不用谢我,谢我亲戚就好。” 还有二十多天就是期末考了,介于上次许嘉元政治和历史严重的拖后腿,看在他送我猫粮的份上,我把几页讲义强行塞到他面前,“这是老师强调重点会考的内容,你一定要背。” 许嘉元痛苦地捂胸,“哎呀,我一看见这些,心脏就受不了,我只看两眼行吗?” 我斩钉截铁地表示,“不行,必须得背。” “太惨绝人寰了你,没人性。” “废话少说,背,放学后检查,不背完不准回家。” “啊,你怎么跟我老妈一样!” “······” 大雪纷飞的那个冬天,考完试后的我们,在校园里欢天喜地地打雪仗。 许嘉元眼疾手快,一个大雪球不偏不倚打在我的脖子里。这酸爽,栋得我龇牙咧嘴,某人却在雪地里撒了欢地笑。 好你个许嘉元,我给江晓寒使了一个眼色,江晓寒秒懂,我俩齐心协力滚了一个大大的雪球,搬着雪球目标直指许嘉元。 “班长,救我。” “好的,我来也。”班长在厚厚的雪地上向许嘉元跑过去,然后趁其不备,搂住他的肩膀,冲我和江晓寒笑道:“快,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许嘉元欲哭无泪,“班长,你怎么忍心弃兄弟于不顾。” 篮球大的雪球砸到脸上一定很痛,我没忍心,掰了一小块,拍到许嘉元的脸颊上,再掰一小块,拍到他的眼睛上。 班长可比我大方多了,掰了一大坨在许嘉元的头顶上天女散花,剩下没有掰完的雪球被江晓寒塞到许嘉元的脖子里。可怜的许嘉元! 漫天飞舞的雪花像极了盛开的青春。 那个冬天,我们四个人合力堆了一只胖乎乎的猫。 “我家团圆有这么丑吗?” “明明堆得眉清目秀的。” “许嘉元,你才眉清目秀。” “咦,你才知道啊!” “······” 23、紫云草 ◎这只大燕是失恋了吗,想不开,找个理由自杀◎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谭敬思稳坐班级第一的宝座,许嘉元第六,我第三,江晓寒还是一如既往地处于中游。 手里拿着成绩单,心里的一块重石总算落地了,“幸好。” 许嘉元侧头,“幸好什么?” 幸好成绩没有下滑,所以,我们还能继续做同桌。 田野上的紫云草开得正旺,一片连着一片,连成一片紫色的花海。一到紫云草开花的季节,我们特别喜欢在草地里嬉戏打闹。如果刚下过雨,那么正好,可以免费清洗脚上的靴子。 “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大片土地种这种花?” “这可不是普通的花,这种花营养价值高,可以当肥料。”班长回复我。 原来如此! 春天来了,我,许嘉元,江晓寒,班长约好去田野上放风筝。 许嘉元的风筝,是一条拖着长长尾巴的“凤凰”,颜色艳丽,在天空中特别显眼。 班长的风筝,是他自己动手做的,一只普普通通的“燕子”。 江晓寒负责带零食,我负责带我的团圆。 草地里,放风筝的人很多,不多一会,天空中已经布满了好多只奇形怪状的风筝。 许嘉元和班长在放风筝,我和江晓寒坐在田埂上吃零食,团圆在草地上打滚。 “你们俩要不要过来放风筝?”许嘉元在不远处喊。 江晓寒回他,“我不去,我就坐在这晒太阳,多舒服啊。” 我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杂草,“那我去玩玩,我还没放过风筝呢。” “去吧,我和你的团圆都会在这等着你的。” “好孩子!” 许嘉元的风筝放得很高,“凤凰”的尾巴像鱼儿一样在天空中游来游去。他把风筝线盘递给我,教我要怎么放线。 一圈一圈,线越放越多,“凤凰”超过一只“蝴蝶”,又超过一只“老鹰”,继续扶摇直上。 许嘉元提醒我,“你慢点,太快会掉下来的。” 许嘉元的乌鸦嘴没一会就灵验了,一阵大风刮来,“凤凰”像折了翅膀一样急速往下掉。 班长在远处大喊:“跑起来,跑起来,要借助风力飞起来。” “啊?”我握着线盘慌不择路,一路小跑,可“凤凰”丝毫没有展翅高飞的意思。 班长再次发话,“要逆着风,线要有收有放。” 没救了,风筝已经不受我控制了,我一回头,脚下一崴,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草地里,“风筝”直直的不带丝毫犹豫地落在我眼前。 眼前的许嘉元抱胸作看好戏状,“要不要再来一次?” 我瘫坐在地上气鼓鼓地瞪着他,“见死不救,你故意的。” 许嘉元理直气壮,“我就想看一下你能把我的风筝折磨成什么样。” 还有心情调侃我,我不服气,站起来向他示威,“来就来。” 我逆着风再次奔跑,风筝晃晃悠悠飞起来了。其实也不难嘛,许嘉元,你等着,我肯定比刚才飞得更高。事实是,我得意得太早,风筝飞到四五米的高度后,“凤凰”再一次歪歪斜斜地摔在地上。 太受挫败了,不玩了,我丢下“凤凰”欲找团圆玩。 “来来来,本大爷亲自教你。” 我赌气地说:“没有慧根,不玩了。” “潇潇同学,这么容易放弃,可不像你。” 许嘉元果然很清楚我的“七寸”。 “哎哎,我的‘燕子’给你,他的‘凤凰’身形不好,有难度。”班长把他的风筝给我,“我来试试驾驭这只高傲的‘凤凰’。” 班长说得没错,“燕子”果然比“凤凰”要简单,在许嘉元的指导下,我手中的“燕子”总算是飞上天了。 团圆一点也没有玩够,一会闻闻花儿,一会咬咬草儿,在草地里撒了泼地打滚。 放完了风筝,我和江晓寒也学着其他小伙伴,摘了一朵又一朵的紫云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我编了一个很大的花环,跑过去要戴在许嘉元的脖子上。 许嘉元躲闪,“太娘了,我不要。” 我偏不随他的愿,就是要戴在他的脖子上。 许嘉元好脾气地笑笑,一手握着风筝线盘,一手拿下花环,套在身边的班长胸前。 班长像个小大人一样看着我俩,“看在花的份上,我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了。” “你以为你能逃得过吗?”江晓寒从背后又给许嘉元套了一个吊到胸口的花环。 “班长也不能少。”同样的招式,江晓寒给班长脑袋上戴了一个小花环。 江晓寒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这下齐了,我们四个都头戴鲜花了。” 远处的团圆受到了挑衅,空中有一只大燕子俯冲而下,惊扰了正在欣赏花香的团圆,团圆可不是好惹的,一个上冲,大燕子飞快地飞上天空,团圆扑了个空。 这是什么名场面,居然还有这等好戏看,我们四个坐在草地上静候结果。 大燕子显然是来了兴致,又一次发起挑战,直直地往下俯冲,团圆再一次跳起来,大燕子敏捷地飞起。 玩上瘾了,大燕子贼心不死,越战越勇了,继续俯冲,反复几次后,团圆弓着身子,贴着地面,准备发起攻击。这一次大燕子没有按常理出牌,盯上了团圆的尾巴,团圆也不是吃素的,一个360度转身,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回旋,大燕子的小命堪忧了。 我们赶紧冲过去,我紧紧卡住团圆的脖子,许嘉元小心翼翼把燕子从团圆口中夺回来,可惜为时已晚,大燕子已经奄奄一息了。 江晓寒说:“这只大燕是失恋了吗,想不开,找个理由自杀?” 许嘉元说:“也有可能觉得活腻了,生平来个大挑战,留个纪念。” 班长说:“为什么我们事先不阻止?”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班长,我伸出右手,对着大燕子的尸体一个深鞠躬,“阿弥陀佛!” 噗—他们三个笑疯了。 我一把取下许嘉元头上的花环,戴在团圆的脖子上,旗开得胜,是不是该奖励一个花环? 落日在湖边洒下光辉,狗尾巴草在余晖下摇曳起舞! 24、大洗牌 ◎我下下辈子祖孙万代都不想看到你◎ 一眨眼,我们走进了初中的最后一年。 初三是一次大洗牌,十二个班级被分成了两类,两个清华班,十个平行班。我有理由相信,这两个清华班的前身,就是初一那个夏天的两个暑期特训班。 有些事是躲不掉的,该来的迟早会来。 花名册上,我和许嘉元分在了一班,班长分在了二班,江晓寒分在了平行班八班。 谭敬思也在卧虎藏龙的一班,听说,一班班主任看到他名字的时候,那放肆的笑声让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差点没站起来打他,有了谭敬思这个尖子生,明年特级教师的评选,一班班主任有希望了。 出乎意料,宋语凝转校了,江湖传言,她的爷爷早就给她铺好了路,转校去了西部地区教育相对落后的一座城市,宋语凝会在那里参加中考,这对接受中部地区教育的她来说很有优势。 江晓寒酸溜溜地评价,校长果然是校长,转校的方式都比别人略胜一筹。 初三开学的前半月,江晓寒和郭千帆的恋情东窗事发了,他们溜冰的时候被江晓寒的同班同学看到,这个同班同学告诉了自己的妈妈,这位妈妈恰好是江晓寒妈妈服装店里的老顾客。 她妈知道后二话不说甩了江晓寒一个耳光,说各种各样的狠话逼她分手。江晓寒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越逼她,她越反抗。 “就是不分。” “一个女生能不能自爱点,你是不是犯贱?” “是又怎样,关你屁事。你从小到大关心过我吗?”江晓寒发疯似地吼道。 不过他们的恋情也没能维持多久,开学后的一周,郭千帆被学校点名通报批评,理由是校内斗殴,打伤同学。 我很难想象那张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五官精致又端正的漫画脸打起架来能狠到什么程度。连他自己的班主任都哀婉叹息:白白浪费了一张漂亮的脸。 三天后,郭千帆的书本被清理干净了,桌子被人搬走了,有人说他转校了,有人说他进少管所了,还有人说他去考艺校了。 对于郭千帆的去向,江晓寒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后来江晓寒说了一句话,一句成熟到我仿佛不认识她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谁也不会为了谁而留下。 从那以后,江晓寒对学习突然上心了起来,班里有其他男同学向她示好,都被她冷眼拒绝。 周末,江晓寒邀我去她家一起做作业,我正坐在床上给她讲解一道数学题,客厅里又传来她爸妈吵架的声音,这一次听着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别以为你和店里那个小妖精眉来眼去的我不知道,你当我瞎啊?” “你不要乱说,你自己乱搞不要扯到我头上。” “我乱搞?你讲话能不能摸摸自己的良心,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吗?就一泥腿子,你当年为什么娶我,不就是看中我是吃商品粮的吗?现在怎样,喜新厌旧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张老脸人家看得上你吗?” “我他妈是脑子抽疯了,才看上你。” “我他妈是眼里进屎了,才嫁给你。” “你—好,我走,我现在看到你都觉得恶心。” “要不是因为孩子,你以为我会想看你一眼。” “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你。” “我下下辈子祖孙万代都不想看到你。” 江晓寒把厚厚的书本用力朝房门摔过去,啪的一声,书本重重地掉在地上,客厅里随即恢复了安静。 那天我离开的时候,江晓寒的妈妈冷着脸对我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我们家了,我们家晓寒从小就不是学习那块料,不用你白费苦心。 ” 我看到江晓寒的眼圈红红的,我打心眼里理解她的处境,作为朋友的我却无能为力,最后我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从那以后,我和江晓寒渐渐的联系少了起来,我想,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我们不在一个班级,不在一个楼层,也因为初三课程实在太繁忙了,讲不完的习题,做不完的试卷,考不完的考试。 初三的第一次统考,我的班级名次比那次滑铁卢还低,班级第八,年级排名第十八。 许嘉元第一次破天荒地超过了我,他是班级第七,年级排名第十。 班主任在班上点名夸奖许嘉元是后起之秀,一匹黑马。希望我们所有人都向他学习。 许嘉元妈妈的说辞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天开眼了,自己的儿子总算开了聪明孔了。 许嘉元的同桌围着他要学习方法,许嘉元摸着脑袋一脸无辜,“就把老师上课讲的听进去,老师发的练习册都好好做,把自己不懂的知识点都一一攻破,没什么秘诀。” 同桌翻白眼,这不废话吗,说了等于没说。 后起之秀,一匹黑马?不存在的。只有我知道,许嘉元的脑袋瓜子本来就聪明,只是他以前对学习不太上心,没有拿出十成的功力来对待学习,对待考试,现在初三了,到了关键的一年,他有紧迫感了,于是开始发力了,就像龟兔赛跑中,睡觉的兔子突然醒悟了,只要醒得及时,超过腿脚不利索的乌龟那是易如反掌的事。 班长就危险了,班级排名四十多名,全班六十人。江湖传言,上半学期,清华班里最后十名是要被刷下去,刷到平行班。所以十个平行班的前二十名还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很残酷的事实,末位淘汰制早在学校就有了。 “我觉得还是我不够努力。” 我大呼,“班长,你可是我见过最努力的一个人。” “不不不,我们班第三的那个短发女生,听说她每晚都学习到一两点,她并没有特别聪明,但她能把要背的全部都背下来,我能有她一半的功力就好了。” 许嘉元急了,“那也不能没有方法的死学,还是要劳逸结合。” 班长显然打定主意了,“勤能补拙,笨鸟先飞。我有不懂的你们俩要帮帮我啊。” 考试过后调座位,班主任基本上按成绩调座位,但是也有个别打了招呼的“关系户”是例外。我被调到二组第二排,许嘉元被调到三组第三排,我们中间隔了相同的走廊,我四十五度侧头,眼角的余光就能扫到他。 谭敬思从初二起,就没有离开过教室中间的第一排。 25、那夜星空烂漫 ◎说你呢,一组那位靠窗的男同学◎ 上课快迟到了,我一路小跑往校门口冲。前面一个穿黑色外套的高大背影越来越熟悉,我轻轻踮起脚跑到他的身后,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像只兔子蹦到他的面前,“是不是吓了一跳?” 许嘉元摘下耳机,“幼稚鬼。” 我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被灭得无影无踪,我故作严肃道:“快迟到了,还不跑起来?” “还有三分钟,不急。” “你这姿态,像个老爷一样。” “呵,我又没有前呼后拥的丫鬟,出门也没有八抬大轿,像哪门子的老爷?” 我回头瞪了许嘉元一眼,那张丹凤眼的圆脸真欠揍。 “过来。”他向我伸手。 “干嘛?” 他把一只耳机塞到我的耳朵里,里面传来周杰伦散漫朦胧的声音。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可不可以简简单单没有伤害 你靠着我的肩膀 你在我胸口睡着 像这样的生活 我爱你你爱我 想简简单单爱 很美好的画面,我不敢再想下去,拿下耳机,怔怔地看着许嘉元的脸,他调皮地向我抬抬下巴,脸上是波澜不惊的坦然自若。 我又想多了! 上午一二节的化学课,我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早上和许嘉元一起听mp4的画面。 “那位同学,不要再发呆了,看什么呢,有我好看吗?” 全身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身子僵硬到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是在说我吗?完了,完了,丢人丢大了,等等,我的眼睛明明正盯着黑板? “说你呢,一组那位靠窗的男同学,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看什么呢?看到美女也请你把目光收回来,我虽然没有美女好看,但我的课你还是要听的。” 周围传来三三两两的哄笑。 我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吓死我了,都怪许嘉元。 课间十分钟,许嘉元不在座位上,我在他的书桌上翻到一本化学练习册,有一道题老师的讲解一句话带过,我还是似懂非懂,想看看许嘉元的解题步骤。 “你在干什么?”许嘉元的同桌语气极其不友好。 她留着刚到下巴的短发,眼睛上架了一副深度眼镜,此刻看我的眼神像看小偷。 “哦,我找下他的练习册。” “同学,你难道不知道趁别人不在的时候,乱翻别人的东西是不礼貌的行为吗?” “······” 该死的胜负欲一下子就上来了,“他现在不在,等他回来了我和他说声便是。” “那你等他回来了再问他要。” 还来劲了是吧,我一下子气血上头,“我现在就要,你奈我何?” “你,真野蛮。” 我找到那本白色的练习册,趾高气扬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心里越想越别扭,这个四眼仔,她和许嘉元关系很好吗?居然说我乱动他东西,你认识他多久,我认识他多久,一个外人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指指点点。 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许嘉元不会喜欢她吧?许嘉元真的喜欢她吗? 等我再次回头的时候,许嘉元已经坐在他自己座位上了,他满头大汗,正咬嘴唇吹了一下额头上的刘海。 我气冲冲地走过去,看也没看他一眼,就把练习册甩到他桌上。 他并没有生气,开玩笑道:“姑奶奶,你什么态度,我的书招你惹你啦?” 压根不想理他,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许嘉元,我们准备去小卖部,要不要给你带一只雪糕。” “雪糕不用,给我带瓶绿茶,谢谢。” 我侧头 ,眼角的余光扫到许嘉元正和几个女同学有说有笑,其中就有他的同桌四眼仔。 我紧紧握住手中的笔,眼里不自觉地黯淡下来,许嘉元的性格开朗大方,风趣幽默,老少通吃,不仅受男同学的欢迎,更受女同学的欢迎。 他的好好像从来不属于我一个人,我也没有权利霸占他一个人,想到这,内心一阵揪心的疼。 这两天,我赌气似的没有和许嘉元说话。他找我借圆规,我头也不抬直接拿给他;他喊我放学一起走,我假装没有听到,自己一个人走;他要我看他打篮球,我实在没忍住,“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打篮球?” “考试归考试,难道你连我打篮球的权利也要剥夺?” 我抬眼,那张丹凤眼的圆脸真欠揍。 晚自习下后,回家的路上,我低着头,脑海中慢慢消化那些化学公式,突然身后有人揪了一下我的马尾辫,我愤怒地回头,一道身影闪过,许嘉元已经在离我两三米的地方,扮起了鬼脸,“是不是吓了一跳?” 我掩饰住内心的欢喜,学着他的语气,“幼稚鬼。” “择日不如撞日。”许嘉元拍拍自行车的后座,“上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哪?” “反正不会卖了你。” “······” 满天的星星是最好的指明灯,我们穿过长长的街道,经过一条安静的小河,最后停在一大片草丛里。 我回家的路是在街道的中段就左拐,这条路与我回家的方向相反,我不知道许嘉元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这边远离镇中心,没有了霓虹灯的照耀,繁星更加闪耀,星空更加深邃。 我伸开双手,贪婪地拥抱这片只属于我和他的星空。 “会有萤火虫。”许嘉元用脚在大堆草丛里四下乱蹬。 “你小心点,小心有蛇。” 果然,有三四点闪烁的荧光慢慢地从草丛中漂起,像极了天空中掉落的繁星。 “好美啊。”我伸手去抓他们,以为抓到了一只,结果抓了个空。 “看我的。”许嘉元弓下身子慢慢移动脚步,一个躲闪不及的挥手,他向我炫耀,“抓到了。” “天理难容啊,怎么你一抓就抓到了?” “人太聪明了没办法。” 嗯,人太自恋了也没办法。 他把另一只手覆在紧握的拳头上,两只手慢慢地松开,我看见他的手心慢慢发出光来。我把脸凑上去,好奇地看着这只会发光的虫子,我蓦地抬起头,许嘉元也正好抬起头,我已经忘记我要说什么了,我们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对方,他的眼里有星光闪烁,像盛满了整个星空的烂漫,那一瞬间,我的世界都是明亮的。 我猛然慌张地回避,怕被他看出来什么。 “让他们飞吧,不然要憋死他们。”我不敢看许嘉元的脸。 “好。”许嘉元举起胳膊,“提灯小天使”毫不犹豫向草丛中飞去。 我很久以后,还一直记得,那夜星空烂漫!那人温柔如水! 26、生日快乐 ◎他应该很高兴吧,不然他的眼睛为什么在笑。 ◎ 后天就是许嘉元的生日,我绞尽脑汁想着要送他什么礼物。 我向我的同桌求助,她贼兮兮地问:“送给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同学。” “好说,音乐盒,小摆件,洋娃娃,笔记本,手链,随便选,你要实在没有时间挑选,买个生日蛋糕得了,省心省事。” 这些都不适合送许嘉元,下课后我找了个时间偷溜到校门口对面的书店,要不送他一本漫画书吧,不行,太简单了,显得我多没诚意。走进旁边的礼品店,店老板是个脸圆嘟嘟的大叔,我一进门他就很热情地向我打招呼。 “同学,想要挑什么礼物呀?”大叔笑起来,像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随便看看。” “好咧,看看。” 我转了一圈,眼花缭乱后也没选到合适的礼物。 “老板,有没有比较能代表心意的那种?” “喜欢的人?” “不是不是。”我慌忙摆手,“关系比较好的人。” 店老板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拿出一沓五颜六色的彩纸,“千纸鹤,寓意心想事成,最适合你们这些小年轻。” 我眼前一亮,“这个好,正好我意。” 时间紧迫,晚自习下后,我加班加点地开始折纸鹤。老板说一百个千纸鹤代表十全十美,我折到三十个的时候,手已经开始发酸了。按照计划,我一天至少得折五十个,才能保证许嘉元生日当天收到礼物。 团圆躺在书桌边,悠闲地扇动着尾巴。我把脚丫子放在团圆肚子上来回摩挲,用意念强撑起打得不可开交的上下眼皮,终于折完了最后一个,我收回脚,把这只红色的千纸鹤放在团圆的肚子上,“小圆圆,这只纸鹤送给你好不好?” “喵呜—”团圆抬起小脑袋看了一眼那只纸鹤,无动于衷,继续睡她的大觉。 我把装满千纸鹤的透明玻璃瓶放在书包的最里层,得找个别人不注意的时间点送给他。偷偷放在他的抽屉里?不不,他的同桌四眼仔可精明了,被她发现那不就是证据确凿了?下课把许嘉元叫到教室外面,亲手送给他?不不,送个正常的礼物都要偷偷摸摸,更显得心里有鬼。要怎么样在不经意间把这个慎重的礼物毫不显山露水地送给许嘉元? 上午做完课间操后,许嘉元走到我身边,低声道:“潇潇,晚上放学后去那家奶茶店,今天我过生,放学后我请你们喝奶茶。” “我,江晓寒,还有班长?” 他眉毛一挑,“不然还有谁?” 还不是怕你呼朋唤友地叫上一堆人。 放学后,隔壁班长的老师还在拖堂,奶茶店里只有我和许嘉元,天助我也,现在是最好时机,我把手伸进书包里,摸到玻璃瓶,正想怎么开口说祝福语的时候,江晓寒从奶茶店外走进来。 “潇潇,许嘉元,好久不见。” 还是以前那个甜美可爱的江晓寒,只是自从上次的事后,我总感觉我们之间有点不一样了。 我起身,轻轻一笑,“好久不见。” “你们太忙,我都不好意思找你们玩了。”江晓寒边说边坐我旁边,“老许,生日快乐。” “老江,谢谢。” 江晓寒瞪他一眼,“还是那副德性。”她把一个大塑料袋放在桌上,里面满满的全是零食,“光吃蛋糕多没劲啊,今天我管吃管喝,一个个吃到扶墙再走。” 许嘉元扒拉起塑料袋,“手指饼,辣条,薯片,可乐,开心果,啤酒,哇靠,江晓寒你太给力了。” “那还用说,论吃的,你们有我在行?” “同志们,我来了。”班长走路带风,一屁股坐到许嘉元身旁,再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哎呀,好累呀,好困呀,做不完的题,考不完的试,太可怜了我。” “哎哎,说好了啊,今天晚上,谁也不准提学习的事,只管吃,只管喝。”江晓寒说。 “对,去他的学习,切蛋糕。”许嘉元把桌上的盒子拆开,露出一个白色的奶油蛋糕,上面还点缀了几个草莓和苹果片。 “别切,还没许愿呢。”我在盒子里找出蜡烛和火柴,又把寿星帽戴在许嘉元的头上。 “对对对,这一步不能省。”江晓寒说完已经动手插蜡烛了。“十五岁,十五根?算了,十根都太多,插六根,六六大顺。” 许嘉元很无奈,“哪有插这么多的,一根就好啦!” 江晓寒说:“不插白不差,这么多蜡烛留着也是浪费,快许愿。” “许什么愿?这是你们女生才玩的把戏。” “你不许,我许。”班长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大声说:“我希望我能考进全校前五十名。” “班长,你耍赖,寿星都没许呢。”江晓寒双手合十,“那我也要许。” 我也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希望我能考上市一中,希望我们四个友谊长青。” “呼—” 我睁开眼,许嘉元已经吹熄了所有蜡烛,“都许完了吧,你们许的时间也太长了,老天爷哪有这么好的记性。” 我有意套他的话,“你许了吗?” “许了,希望我爸能陪在我身边,希望我妈每月能多给我点零花钱。” 江晓寒指指他俩,“你俩傻啊,愿望都说出来了,什么叫天机不可泄露?” 班长不理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冲许嘉元淡淡地说:“送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什么?这么神神秘秘。”许嘉元毫无防备地打开盒子,一条机械蛇突然从盒子里串出来。 “啊!”许嘉元吓得背都挺直了。 不止许嘉元,我,还有江晓寒都被吓了一大跳。 班长高声大笑,“哈哈哈哈,看看你们,我这个礼物送的是不是很有水平?” “班长,你吓死人不偿命啊。”江晓寒花容失色道:“罚你喝酒。” 班长摆手拒绝,“不喝,回去被爸妈发现了怎么办?” 江晓寒把啤酒推到他面前,“这么晚,你爸妈不早就睡了?” “他们都是等我回家了再睡。”班长还在犹豫,许嘉元已经开了一瓶,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男子汉大丈夫不喝点酒哪行。” 喝个酒就男子汉大丈夫,我好意提醒他,“小心你家‘皇后娘娘’兴师问罪?” “管那么多干嘛,今天高兴,喝了再说。” “就是。”江晓寒举起酒杯,“干杯,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庆祝完后,许嘉元和我比较顺路,他负责送我回家,班长送江晓寒回家。我们俩终于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许嘉元推着车,我们并肩走在小路上,临到家门时,我从背包里摸出那个玻璃瓶,那个装满了一百只千纸鹤的玻璃瓶,尽量不让某些心思表露在脸上,“送给你,你的生日礼物。” 半响,我才敢抬眼看他,他应该很高兴吧,不然他的眼睛为什么在笑。 27、借你猫用用 ◎我毫不避讳地继续在他面前耍小性子,“不准去,坐下。”◎ 周末放半天假,数学、物理、化学三张试卷,外语一套习题,这是放半天假要完成的作业,全班唉声叹气,这假放了跟没放一样。 许嘉元跑来和我说:“把你的猫借我半天。” “做什么?” “我房间里好像进老鼠了。” “走起,回家接团圆。” 回到家后,我抱起午睡正香的团圆,把她塞进我的怀里,拉好外套拉链,让团圆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这造型被许嘉元嘲笑了半天,“姑奶奶,你好歹给团圆整一个箱子。” “开玩笑,有我在,还需要箱子?出发。” 许嘉元按了一下铃铛,“坐稳了啊。” “别骑太快啊,别吓到我的猫。” 小路两边葱葱茏茏的树木在视野中悠闲地倒退,凉风轻盈地抚摸着树干,黄红渐变的枫叶像一只蝴蝶在空中飞舞,我抱着最爱的猫,坐在许嘉元的后座上,满世界的红叶明亮了我的眼睛,连呼吸都是美好的味道。 手里接过一片吹落的枫叶,放在团圆的小脑袋上,团圆不满意,晃晃脑袋,我把枫叶悄悄转移到许嘉元的头上,他竟没有发现,恶作剧得逞,我捂嘴偷笑。 到家后,许嘉元打开门,我把猫放出来,团圆一溜烟钻到柜子下面去。 我吩咐道:“关门,把阳台上的窗户打开。” “你要不要让团圆叫两声,不然我怕老鼠躲起来不动?” “可别质疑团圆的专业能力,真有老鼠,她一下子就能闻到。就算团圆没有发现,老鼠闻到猫身上的气味,也得吓得从窗户逃跑。” “好玩,我倒要看看团圆是怎么抓老鼠的。” 我拉起他的衣袖,“我们出去,不要影响团圆的发挥。” 窗帘窗户都大开,我和许嘉元坐在客厅做作业。真气人,同一张数学卷子,他都做完了,我还在倒数第二道大题上磨蹭,并且最后一道附加题无从下笔。 “要不要支援?”许嘉元把脑袋凑过来,他已经开始做物理试卷了。 “不要。”我不能失了志气。 咬了半天笔杆,倒数第二道大题总算是做出来了,可是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如果这是在考试,我已经超时了,这两大道题,我得零分。 许嘉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切好了水果,他把果盘放在书桌中间,“先吃,吃完了我给你讲最后的附加题。” “不行,现在就讲。” 他好脾气道:“好好好,依你的。” 我很满意,“这还差不多。” “阴影面积,这道题考的是三角函数的知识点······” 他的脸离我很近,我几乎都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毛孔,下巴那里还有未成形的胡须,他的眉毛很粗,明亮的眸子乌黑有神,要命的是,他竟然是比我还标准的鹅蛋脸,也不知道他的下巴什么时候变尖了,我摸了摸自己肉嘟嘟的下巴,以后每顿得少吃点。 心思已经不在题上了,回来,回来,于潇潇,居然开小差,你死定了! 许嘉元的讲解很清晰,我差不多也听懂了,不过为什么我感觉下次遇到类似的题我还是不会? 我顺手拿起一片苹果,把气发泄在苹果上,狠狠地咬了几口。 “你也太会享受了。”许嘉元不甘示弱,拿起一片苹果学着我的模样狠狠地咬起来。 我噗嗤一声,两个幼稚鬼。 不能再被他的脸蛋吸引了,我拿起他的物理试卷,已经做了十道选择题了,我放下试卷,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告诉姐,你是怎么打通任督二脉,变得这么聪明了?” 这家伙也不谦虚,“我聪明也不是一两天了,你才知道?” 许嘉元,你太欠揍了! 不过他也指出了我的问题,“要学会取舍,你总想把所有的题都答对,遇到难题的时候,喜欢死磕,先易后难,不然浪费太多时间,也影响你后面做题的心态,很容易丢分,所以,战术也是很重要滴。” “有道理。”不过说到底,还是知识点我没有掌握,不然也不会做得慢。 “你先等等我,等我做完十道物理卷的选择题,我们再来一较高下。” “没问题。”许嘉元端起水果翘起二郎腿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吃起来。 我送他一个没好气的眼神,他很自觉地站起来,“好好好,我去阳台,不影响你。” 不错,已经能读懂我的微表情了。 已经做完十五道题了,我故意不叫他,他走进来,坐在凳子上,“我的试卷呢?” 我假装一脸茫然,“刚刚不是放在你那边?” 他认认真真地上下翻找,还看了看桌子下面,“没看到?” 我忍不住咧起嘴角,他的试卷被我压在我的试卷下。他看到我的笑,顿时明白了,“给我。” “不给。”撒娇里带着挑逗的语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一面。 他似笑非笑,“给不给?” 浅笑里带着调皮,“不给。” 他起身,一脸被人欺负的样,“那我去看看团圆。” 我毫不避讳地继续在他面前耍小性子,“不准去,坐下。” 他乖乖坐下,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向我反抗,“真霸道,就会欺负我。” 心脏瞬间狂跳,脸上的绯红和内心的小鹿让我再也坐不住了,我低着头把试卷放到他面前,起身背对他,“我去看团圆。” 我打开门,叫唤了一声“团圆”,“喵呜”团圆从柜子底下钻出来,我抱起她,捋捋她背上的毛,“别怕,我在这呢。” 许嘉元跟过来,“怎么样,怎么样,老鼠还在不在?” “应该被吓跑了吧。”我又捋捋团圆的毛,把手上掉的毛散落到房间的各个角落。 “几个意思?” “留下猫的气味,老鼠闻到了就不敢来了,你这几天不要拖地就行。” “还能这样?”许嘉元一脸不可置信,“那我也要捋。” 我抱着团圆躲闪开,“差不多了,再摸毛都要掉光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趁许嘉元的妈妈傍晚回来之前,我收拾东西找了个借口先撤。上次来他家,我就觉得那位“皇后娘娘”的表情不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小偷一样,冤枉啊,我可没偷她的宝贝儿子的任何东西。 他宝贝儿子偷了别人的心还差不多。 回去的路上,那条小路快走完的时候,对面走过来一个老爷爷,手里牵着一只大狼狗,很凶狠地对着我叫了两声,团圆的两只耳朵竖起,一不留神,她从我的外套中挣脱出来,躲到了路边的丛林里。 “畜生,别叫。”狗主人牵着狗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团圆,团圆。”我着急地大声呼喊。 回来的时候没有让许嘉元送,因为担心他回去晚了被他妈问东问西。都怪我,为什么把外套的拉链只拉了一半,刚才要是机灵点,及时抓住团圆,她就不会跑了。 “团圆,团圆。”我一路喊回家。 我找了很久,喊了很久,嗓子都喊哑了,天也全黑了,我安慰自己,这里离家不远,团圆那么听话,她自己会回家的,她会自己回家的,我一遍一遍安慰自己。 28、不再理他 ◎我心如寒冰◎ 三天过去了,团圆还是不见踪影。 许嘉元很自责,“那天要是送你回家,团圆就不会跑丢了。” 我强挤出一丝笑,“不怪你,谁能预知未来呢?放心吧,团圆会回来的。” “今天下了晚自习,我陪你再去找找吧。” “没必要,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她一定是跑到我不知道的地方躲起来了。” 许嘉元看出我心情不佳,不再坚持。 一周后,学校举行第二次统考,我的成绩掉到了班级第十七名,年级四十二名,深不见底的恐惧与焦虑,还有羞耻感像一张无形的网,死死地勒住我,我的世界要轰塌了。 谭敬思依旧是班级第一,年级第一。 许嘉元,班级第五,年级第八。他一直在稳步前进,他才是那个潜力股,势头迅猛的佼佼者。 眼里的泪水吧啦吧啦掉在成绩单上,怕被同学看见,我赶紧擦掉眼泪,我把成绩单揉成一团塞进抽屉里,这真是个掩耳盗铃的动作,因为成绩单已经被班主任贴在黑板右侧最醒目的位置了,比黑板正上方的“知识改变命运”的横幅还要显眼。 没有心思听课,没有心思做题,更没有心思分析这次失误在哪,我觉得自己坐在教室里就是一个笑话,我的脑子一团糟,每一秒,我都想逃离教室,逃离学校,回到家蒙在被窝里好好大哭一场。 “铃铃铃。”久违的铃声终于响起,老师刚刚宣布完“下课”,我有史以来第一个冲出教室。 回到家,拔出钥匙,关上门,一团灰色的毛茸茸跑过来蹭我的脚,是团圆回来了,消失了十天的团圆终于回来了。 我抱起团圆,把脸贴在她的脑袋上,“团圆,我考得好差,怎么办?”所有的委屈与悲伤深深袭来,我放声大哭。 团圆的脖子上有一个项圈,摸起来材质不错,我肿着眼在抽屉里找出一把大剪刀,减掉这个项圈。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团圆,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毛发也很顺亮,四只爪子也很干净,唯一的解释是,团圆被哪户人家捡回去,喂养了十天,然后团圆自己找机会偷偷跑回来了。 “真乖,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我摸摸团圆的小脑袋,抱着她入睡。 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昨天逃避的试卷,今天该补的还是得补。 三门主课,语文和数学没什么问题,发挥正常,英语破天荒的第一次拖了我的后腿,我的完形填空,第二个选择题我选错了,导致全文的意思理解错,后面的选择题几乎全错。 我总结经验:政治,历史,地理,考试的时候要注意审题,一定要认真阅读材料,确定好考得是哪一块知识点,这样大方向才不会错,化学是我的弱项,刚刚及格。 两手无奈地锤锤我的太阳穴,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平时小考,我的化学也不止及格这么差,不是说物理和化学是一对孪生兄弟吗,为什么我可以做到物理好,化学却这么烂?别人考砸了,可以说喜欢玩,没用心学习,可我没有啊,我从来没有在学习上松懈过。果然,比有问题更可怕的是找不到问题所在。 “走,考完了,放松下,打篮球去。” “好啊。” 我侧头,是我们班的第三名在约许嘉元打篮球。 我紧紧捏住手里的笔,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全校总结大会上,副校长在上面报告这次统考的成绩,“对比往年高中的录取分数线,我们这次的考试成绩很乐观,在我市的排名上比上次大有进步,希望同学们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我心凉如水。 紧接着校长发言,“同学们,现在是你们初中很关键的时刻,你们需要的是心无杂念地学习,全心全意地学习,人生决定命运的时刻不多,你们每个人都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你拼搏过了,一定会有收获。还有,虽然你们的班主任已经在课堂上强调过多次了,但是在这里,我还是要再强调,不要谈恋爱,不要谈恋爱,初中不是谈恋爱的时候,你们要知道,现在谈恋爱对你们来说一无是处,只会影响你们的学习,尤其是女生······”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我心如寒冰。 我不敢抬头,校长的话像□□那么毒,一字一句都让我无比羞愧。我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我不允许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 许嘉元,对不起,我决定以后再也不要理你! 总结大会后,班主任依旧是按成绩调座位,谭敬思二组第一排,他压根没动过,许嘉元是二组第二排,我在三组第四排靠近四组的走廊,很好,我很满意,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几乎都看不到许嘉元了,我们之间隔了很多个身影。 我给自己定了新的目标,以后除了每天一道完形填空,还有做化学试题,我要和化学杠上了。 整整一周,我没有在学校里说过一句话,我脑子里只有分数,我不想理别人,更不想别人来打扰我。 学校的公告栏里,贴着全校前一百名的名单,总结大会上向来只念前五十名的名字,所以我不知道班长的成绩如何,这次看到公告栏那里黑压压挤满了人,我突然想知道班长的排名。 我从倒数一百名迅速往上瞟,班长排第八十名。正在想班长是进步了还是倒退了时,旁边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潇潇。” “班长。” 我们俩退出人群,向教学楼走去。好像走了很久,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还是我先开的口,“你好像进步了?” “没有,我觉得好累啊,不管考好考坏,都有压力。” 同病相怜,我们都是在危险的边缘垂死挣扎的人。在同样的跑道上,有人能弯道超车,如许嘉元,有人却节节败退,如我,如班长。 班长继续叹气,“这次考差了呢,你会难过,因为害怕下次考得更差;如果这次考好了,你也不敢有多高兴,因为怕下次考差。这真是个死循环。” 说得太对了,我不知是该同情班长,还是该同情我自己。 “潇潇,你有没想过考不上高中该怎么办?”他立马自嘲道:“哦,这是我要考虑的问题,以你的成绩不会考不上高中。” 班长整个人像被万重山压着一样,紧绷的脸上毫无血色,隐晦难测的眼神里似乎还有我未察觉的难言之隐。 29、一雪前耻 ◎于潇潇,你又自作多情。◎ 马上要进行第三次统考了,我暗暗跟自己较劲:我最好的成绩是年级第八,一定要达到这个目标,扭转格局。 这期间我尽量避免和许嘉元碰面,强迫自己不去想他,有时候我路过讲台,我知道他看见我了,我故意低头疾走,假装没有看到他。还有次在学校的操场边,我明明很清晰地听到他在后面叫我的名字,我倔强地不回头,特意绕远道走另一边的楼梯进教室。昨天更离谱,我准备从教室的前门进,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我不着痕迹地改道,从教室后门进,抬头看到许嘉元时,我像撞见鬼一样,他刚刚不是从教室前门出去了? 我只能硬着头皮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轻轻一笑,“嗨”,算是简单地打过招呼,不管他什么反应赶紧开溜。幸好没追上来,不然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坐到座位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晚自习下后,我还在死磕一道化学题,全然不知教室里已走得七七八八了。 “错了。” 我抬起头,许嘉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看他的神情好像站了不止一会。 “化学反应方程式错了,这题要算的是二氧化碳和金属钠的反应。” 许嘉元在草稿纸上给我写了一个方程式,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中间的过程算错了,是我一开始就用错了方程式。 “做完了,一起走吧?” 啊? 我灵机一动,“我突然觉得肚子好饿,想去食堂吃宵夜,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我一个邻居家的猫最近正好产了几只,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喜欢哪只抱回来养?” “什么?”我才想起来,我并没有告诉许嘉元团圆已经回来了。 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他,难为情地说:“团圆,后来,自己跑回来了。” “真的?那太好了。你不早点告诉我,我还以为—”他压低了声音,“你这段时间因为这事一直在生我气呢。” 原来他以为我不理他,是因为团圆丢了。 许嘉元,你这个大傻瓜,果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幸好你什么也不知道! 不是你的问题,从来都是我的问题! 第三次统考,我考了全班第十,年级第二十八。谭敬思仍是第一,许嘉元比上次退步了一点,班级第六,年级第十。 不满意,不仅对我自己的成绩不满意,对许嘉元的成绩也不满意。 上次是英语和化学拖了后腿,这次换了数学和地理,我的妈呀,老天爷,您这不是玩我吗,每次都不按常理出牌,就不能换一个常驻分子拖后腿吗?还是说,其实我每一科都不突出,只是恰好运气好,这次出的题型正好我擅长,所以我可以考高分,下次出的题型正好我不擅长,所以考砸?真想知道谭敬思的脑子是什么构造,为什么每次都能发挥这么稳定,每次都能考第一。 看着黑板上的“中考倒计时100天”,我开始怀疑自己,我是不是就只有这点能耐,只能考成这样? 突然很想叫上许嘉元带我去打篮球,不,我要忍住,绝对不能去找他。可是,看着班级排名表上,他的语文成绩,一百二十分的总分,居然只考了九十六分,我又忍不了。 下课后,我伸长脖子见他同桌不在,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语文试卷呢,给我看看。” 他大概有点意外,愣了一两秒后,打开活页夹,在一沓试卷中翻了几下,递给我。 果然选择题前三题全错,古诗词默写只对了一题,作文也是刚过及格线。 “你又不认真对待语文了是吧?”我像以前那样数落他。 “绝对没有,我本来语文就差,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立马恢复了以前的笑嘻嘻。 我们之间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我很留恋,可是,我不能沉迷。 “这明明就是花时间背一下的事情,以你这么聪明的头脑,这三个选择题,还有古诗词默写,轻轻松松加十分,你都可以进全校前四了。” 他轻笑,“好。” 我很意外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十万个不情愿,半信半疑道:“这次,这么听话?” 他不说话,只是面带笑意一脸宠溺地看着我,看得我心虚,看得我发毛,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他突然开窍了,知道了我那点青涩和稚嫩的小心思,想到这一点,我吓了一大跳。正好上课铃解救了我,不敢多停留一秒,丢下三个字“我走了”便落荒而逃。 哎哎,我跑什么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目的很单纯的好不好,我就是单纯地想提醒他,单纯地要他好好重视语文,单纯地希望他提高分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承认吧,于潇潇,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想见他? 老样子,按名次调座位,许嘉元在二组第二排,我在三组第三排,我们之间只隔了一个走廊,好巧不巧,居然和第一次调的座位一样,只是我和他的位置互换了,这次换我斜视他的后脑勺。 我还没有解开心结,还在犹豫要不要找个理由和班主任说换座位,就看到许嘉元和他的女同桌正交头接耳地有说有笑。 于潇潇,你又自作多情。人家都没心没肺,你纠结个屁啊? 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一天比一天小,我们的休息日从两天到一天,到现在的只有周五的晚自习可以休息,学校里的食堂渐渐多了很多家长的身影,很多都是提着保温盒给自家的孩子送餐,多半都是常年在外打工的人,在这个关键时刻,抽空回来陪伴在孩子身边。 我妈也有这个打算,只是被我制止了,我不希望她给我增添多余的压力。 中考倒计时70天,第一次模拟考,我的成绩班级第八,年级排名二十。 谭静思还是“千年老大”,许嘉元班级第四,年纪第八。 每年这个时候,考生中最容易出现情绪奔溃,因为很多人已经撑不住了。学校请了疯狂英语李阳的得意门生来做讲座,希望他激情澎湃的演讲能激发学生的斗志。 会场上,听周围的同学讨论楼下的平行班,有好几位同学已经退学了,我没在意,反正江晓寒不会,其他人与我无关。 30、跳楼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命换儿子的命。◎ 分秒必争的学习中,我听说了一个让我大跌眼镜的新闻,我初一的班主任,那位年轻漂亮的大姐姐,离婚了,和谁?我初三的班主任,没想到他们竟是一对夫妻! 转念一想,他们本来也不般配,大姐姐温柔大气,外柔内刚,和学生打成一片,我现在的班主任,话里时不时带根刺,一看就是心眼多城府深的人,尤其还能带有色眼镜看人。 所以,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从洗手间出来后,我想碰碰运气,回我以前初一的班级看看,能不能撞见以前的班主任,哪怕远远地看她一眼也好,讲台上站着我不认识的男老师,可惜,她不在。 初一的班级在一楼,初三的班级在四楼,我从一楼的走廊走往楼梯的过程中,身后传来一声高空坠物的响声,等我回头的时候,已经很多人围了上去,围得水泄不通看不清是什么,我向来没有凑热闹的习惯,想也没想就上楼了,走到二楼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往下冲,隐隐约约我听到有人说“跳楼”两个字。 太可惜了!我继续逆着人群往上走,总算挤到四楼,这个时候我看到许嘉元惊慌失措地从教室跑出来,我从来没有见他这么慌张过,“潇潇,是班长,班长,他跳楼了!” 仿佛被人猛击了一下,我的大脑瞬间空白,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刚刚那个声音,竟来自我的好朋友。 许嘉元使劲摇晃我,“潇潇,潇潇。” “啊?”我回过神来后,许嘉元拉着我的袖子就往楼下跑,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我脑海中不断冒出这句话。 我们俩在人群中用力往前挤,救护车来了,浑身是血的班长被救护人员抬到担架上,他的后脑勺还在冒血,我看见他痛苦的表情,他看到我们,似乎想说什么,只是他没有力气发声了,我看到那双眼睛里,满是绝望。 我的眼泪瞬间掉下来! “班长,你一定要好起来,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许嘉元大声喊。 救护车拦住了所有的同学,只有二班的班主任坐上了救护车。 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依旧责骂后排的某人不要开小差,依旧警告那个同学不要重理轻文,依旧告诫边上的谁谁谁要笨鸟先飞,依旧向我们灌输分数就是金钱,考高分就是为家里省钱的思想。 快下课时,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同学们,生命高于一切,你们还年轻,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后面谁要是觉得累了,想请假的,随时来我这里请,我能批就批,不能批也批。” 我现在特别想把假条扔班主任脸上! 下课后,我和许嘉元赶到医院,班长还在急救室抢救。他年迈的父母瘫坐在长椅上,明明三十几岁的年纪,额头上都有了清晰可见的皱纹。 “叔叔,阿姨,班长怎么样?”我焦急地问。 班长爸爸抬起头,浑浊的双眼里,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想起来我和许嘉元从没去过班长家,他们还不认识我们,我连忙解释,“我们是班长的同学。” “哦。”空洞的眼神里仿佛燃起了一丝希望,不过很快就黯淡下去,“已经是第三次病危通知书了。” 班长妈妈听到这句,开始嚎啕大哭,“他为什么要跳楼,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跳楼,娃啊,你跳楼了,我们怎么办?” 我和许嘉元靠在墙角边,一言不发,这时候,什么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我们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个懂事,孝顺,乖巧的男孩,能够吉人自有天相! 手术室的门开了,一道光射出来,我们所有人都围了上去。班长爸爸最先冲上去,“医生,怎么样,娃,我娃是不是没事了?” “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多处破裂,脑挫裂伤,脑出血,情况不容乐观,目前还在深度昏迷中。” 班长爸爸已经站不稳了,许嘉元第一时间扶住他。 “我儿子什么时候可以醒来?”班长的妈妈已近奔溃。 “目前还不清楚,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抢救,不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即便醒过来了,高位截瘫的概率也很大。” 手术室内班长生死未卜,手术室外的父母抱头痛哭! 回学校的路上,我和许嘉元一路都没有说话。我知道,班长的压力很大,他一直在努力进步,一直想考个好名次,只是常常事与愿违,成绩不尽人意,这种心情我太能理解,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跳楼?一个人得有多绝望才能到轻生的地步。他挺不过去了,为什么不找我们倾诉,如果我和许嘉元能早点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结局会不会就不是这样了? “潇潇。”许嘉元声音有些沙哑。 我用哀戚的眼神仰头看他。 “以后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我,千万别闷在心里。” 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许嘉元,他的话好像三月的细雨化到心里,有感激有欣喜,这样不是挺好,他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可以继续以朋友的名义,互相关心,彼此陪伴,共同进步,我应该感到知足,我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好。” 老天没有长眼,奇迹没有发生,三天后,班长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个找我借英语试卷,看我的好词好句,和我们一起办黑板报,在各自的脸上画粉笔,在溜冰场上摇曳青春的舞姿,一起放风筝,一起复习考试,一起在莲花桥上许愿的班长,再也不会出现了。 还有两个月中考,只有两个月就中考了! 病房内,妈妈扑在班长身上,死活不让人推走自己的儿子,她无法接受,自己养育了十五年的儿子,怎么说没就没了,他只是睡着了,说不定他明天就能醒来,一定是睡着了,一定是这样。她有多后悔啊,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命换儿子的命。 病房外,灰蒙蒙的空中飞过一只大雁,我,许嘉元,江晓寒,无力地看着天空,听说,人死后灵魂会上天,那一朵温柔洁白的云朵,班长,是你吗? 31、日记本里的秘密 ◎因为他看重的不是学习,只是分数,是排名◎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我坐在班长的座位上,倒数第二排的位置,这个距离,我已经看不清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了。 我把班长课桌上的书一本一本整整齐齐放进纸箱里,班长是个整洁爱干净的人,他在天堂肯定也不喜欢看到他心爱的书本被弄得脏乱不堪。 一本暗红色的笔记本吸引了我的注意,它静静地躺在抽屉的最里层,我拿开了几本厚厚的练习册才发现它,略加思索后,我翻开了笔记本。 1月3日,周四,晴。 大姐今天寄了500块钱回来,爸妈很高兴,做了一大桌子菜,他们不断地给我夹肉,自己却不肯吃一块,我夹给他们,他们说我学习累,消耗大,又在长身体,我应该多吃,他们吃了也是浪费,补了也是白补,何苦浪费那个钱。我很愧疚,觉得对不起爸妈,爸妈为我付出这么大,我却这么不争气,不管怎么努力,也提高不了名次,为什么我不能聪明一点? 1月18日,周五,毛毛雨 晚上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二姐在电话里和妈妈哭诉,车间的主管平时总喜欢骂她们,想尽办法克扣她们的工资,这个月她记得清清楚楚她没有迟到,考勤记录上却记载她迟到了三次,她不服,去找主管说理,主管让她拿出证据,她说车间的姐妹都可以做证,主管说这个不算。那怎么样才算?二姐气得大哭,为了这个月100块的全勤奖,她高烧39度都没有去医院,现在别说全勤奖,连基本工资都要被扣。主管不为所动,什么样的证据才算?这是你该考虑的事,再说了,是考勤记录的问题,我能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让你迟到?主管一句话,将问题撇得干干净净。 我恨死那个该死的主管了,我也恨我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我真没用。想当初二姐的成绩比我好,可是家里的收入只够一个人上学的费用,二姐知道后,一声不吭放弃读初中的机会,一个人背起行囊去外地打工。我想,如果坐在这里的是二姐,她肯定比我更优秀吧。 2月10日,周一,雷阵雨 第三次联考,我的成绩依旧不尽人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每天不停地做题,不停地背知识点,不停地查漏补缺,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像榆木脑袋,那些题目看起来熟悉,做起来就陌生。我现在非常害怕考试,害怕成绩排名,害怕回家,害怕学校,我甚至,去食堂吃饭,排在后面我都觉得周围的人在嘲笑我。爸妈的希望,两个姐姐的牺牲,所有的一切都压得我踹不过气来,我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拼了命想冲出水面,可是怎么也游不到岸边,还有三个月,还有三个月就结束了,我能挺过去,我一定能挺过去,加油。 3月8日,周日,阴 今天中午,我在走廊碰到许嘉元,他高高兴兴和我打招呼,问我要不要和他打篮球,我苦笑,我怕一打篮球,成绩又下滑十名。说真的,我不知道有多羡慕他,初一的时候,我们俩成绩还差不多,可到后来,他一路芝麻开花节节高,我们的差距越来越大,他现在已经稳坐全校前十名,而我呢?我多希望那个人是我,多希望我也可以像他一样,我有他那样优渥的家庭,不用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可以不用担心考不上高中也不会去种地。 老天爷,你太不公平,为什么给每个人不一样的跑道,有的人的跑道一马平川,我却是坑坑洼洼的崎岖小路。 我看得很揪心,字字句句都能看到班长的挣扎。后面的日记时间越来越紧密,几乎每天都在写,我翻到最新的。 3月18日,周六,暴雨 第一次模拟考,我的成绩滑到了一百名以外,我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一片黑暗,我趴在桌上很久,以至于老师的黑板擦甩过来我还浑然不觉,额上的疼痛让我清醒了一些,我听到老师毫不留情的骂声,“考得不好,上课还睡觉,这次的数学题很多都是原题,我在课堂上都讲了一百遍了,你还考了这么点分数,你对得起谁啊?考差了还不知道反省,你对得起辛辛苦苦供你读书的爸妈吗?给我站起来,这节课站着听。” 我感到同学们嫌弃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过来,我羞愧难当,想起有次大热天爸妈还在菜地里锄草,我去给他们送水,拿起锄头要帮忙的时候,被他们一把抢过去,地里的活再苦再累他们也不让我碰,我只要好好读书,考个好高中好大学,就是为他们争气为祖上争光了。 我又一次让他们失望了,可能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吧,爸妈,对不起,我尽力了,也努力了,来世,我再好好报答你们,好好报答这个家。 合上笔记本,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打湿了一行行沉重的字眼。比起班长,我幸福太多了。 这次的总结大会在模拟考两周后才举行,副校长在台上有些哽咽,他告诫我们,学习不要有任何杂念,杂念越多,越会成为你前进的枷锁。 “我曾经带过一个学生,每次考试后他都找我诉苦,他很困惑,为什么平时的考试他考得都很好,一到大考就能掉链子,为什么就不能考出平时的好成绩。我告诉他,因为他看重的不是学习,只是分数,是排名,那份排名表才是控制他的魔咒,如果他一直只注重排名,他下次的考试还会考不好,他还会一直失望。同学们,分数重要吗?你们会说,这不是废话吗,不看分数看什么?但,也不能完全只看分数,为什么有的人能超常发挥,有的人发挥失常?心态很重要。” 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响了很久,比我听到的任何一次总结大会的都要响。 这不也是我一直忽视掉的原因?我太看重名次了,不卸下这个包袱,我就会一直被它牵着鼻子走,走得太远,我都忘记我学习的目的是什么了。学习本是一件很纯粹的事,是我们给它强加了太多的不纯粹。 32、山的那边是海 ◎在嘴边喷薄而出的四个字像坐跳楼机一样自由落体回到肚子里,许嘉元,你这个大傻瓜◎ 小镇的街道尽头,有一条细长的柏油马路,马路的尽头,有一座高达十几米的大堤,这座大堤有多长,没有人说得清楚,只知道当年修大堤是为了防止洪水泛滥,几十年来,它像一座屏障,默默地保护着这一带好几个城市的居民。 我从来没有翻过大堤,去看看大堤的另一边是什么。现在,我有种强烈的冲动,想一探究竟。 我飞快地骑着自行车,穿梭在空无一人的柏油马路上,风吹在脸上,我幻想自己多了一双翅膀,可以在天上自由翱翔。 许嘉元被我远远地甩在身后,他奋力地追赶我。我想,他肯定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疯狂的我。 大堤的斜坡面上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草,几头黄牛在斜坡上漫无目的地吃草。柏油马路的尽头,衔接了一条歪歪斜斜通往堤上的小径,验证了鲁迅先生那句: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许嘉元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了,他嗔怪道:“潇潇,你知不知道你在哪个星球,骑这么快,你要上天了?” “我不要上天,我要上堤,这么慢,小朋友,你是不是没吃饱饭?” “······” 我们推着单车沿着歪歪斜斜的小径爬到堤上,视野从来没有这么开阔过,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远的地方,大堤的脚下,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很大很长的树林,树林的尽头,是若隐若现的村庄。大堤有多长,我看不见,因为视线的尽头,是云雾,是天边。 我骑上单车,这个动作把许嘉元吓坏了,“你要冲下去?” “有问题?” “大小姐,你是不是搞错温度了,这么高,你敢冲下去?” “斜冲,又不是直冲,怕什么?” 许嘉元才不听我的诡辩,我被他硬生生拽下来,老老实实和他一起推车下去。 想想那个时候,我站在莲花桥的最高点,兢兢战战不敢往下冲,还被许嘉元嘲笑一番,现在呢,我怀疑我们俩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这条路很长,你准备好了吗?” 翻过大堤后,为了知道村庄那边到底是什么,我眼神坚毅地说:“出发!” 骑了整整四十分钟,小路的两边全是树林,中途我们俩要是遇到打劫的,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肯定被扒得干干净净。 村庄已经近在咫尺了,我快累瘫了,停在路边稍作歇息。 “小朋友,是不是没吃饱饭?”这下轮到许嘉元幸灾乐祸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气鬼。 村庄建在高高的土坡上,我们沿着一条长长的斜坡慢慢往上爬,斜坡的尽头,有一颗树,上面挂满了枯黄的树叶,风一吹,像极了一张张黄色的明信片。 站在土坡上极目远眺,又是一段看不到尽头的泥泞小路,我看到小路在诱惑我,向我招手:过来呀,你不想知道尽头处到底是什么吗? 下坡的弧度不大,我和许嘉元一路滑行而下。 在大汗淋漓中,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清晰了,小路的尽头是一条很宽敞的大河,大河的对面,是又一座高达十几米的的大堤,大堤上偶有车辆疾驰而过。 还是我们来时翻过的那座大堤吗?我不知道。 “一定要过去看吗?” 一尾小船晃晃悠悠从对岸过来,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他,“要看。” 坐上船后,船家问我们两个学生娃过去做什么,走亲戚吗? 我站在船头问船家:“大堤那边是什么?” “大堤是一个分界线,两个城市的分界线。” 原来是这样。 床靠岸后,我们俩再一次站在高高的大堤上,还是一望无际的树林,树林的尽头,是若隐若现的房屋。 我不再执着,因为心中已有了答案。 脑海中响起初一时,我面无表情地朗读完的那首诗: 人们啊,请相信-- 在不停地翻过无数座山后 在一次次地战胜失望之后 你终会攀上这样一座山顶 而在这座山的那边,就是海呀 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一瞬间照亮你的眼睛…… 人生的旅途还很长,在这长长的旅途中,还有很多的风景等着我们去相遇,很多的希望等着我们去追寻。眼前暂时的不如意,只是沧海一粟,实在不值得成为我们前进的障碍。 “我们是不是该对班长说点什么?”我对着天空大声喊:“班长,一路走好!” 树林里传来几声鸟叫。 许嘉元也大声喊:“班长,你是最好的班长,你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狂风乱吹,我的头发在空中凌乱,许嘉元帮我拨开眼前的发丝,我内心一颤,一刹那,我特别想对他说出那四个字。 “你怎么啦,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四个字已经从右脑百米冲刺到嘴边了。 “你眼睛有点红,是不是进沙子了?” 在嘴边喷薄而出的四个字像坐跳楼机一样自由落体回到肚子里,许嘉元,你这个大傻瓜! 倒计时40天,学校举行第二次模拟考。面对考试,我不再像以前那样诚惶诚恐,惴惴不安,不仅仅是因为考得多内心麻木了,而是我尝试挣脱那个桎梏,那个叫“名次”的枷锁。 谭敬思,全校第一,许嘉元全校第五,于潇潇,全校第十二。 班主任拿着成绩单在讲台上痛心疾首,“你们这分数,和上一届比差远了,你们自己对比一下往年的录取分数线,看看有几个可以上一中,上二中,几个可以读公立,唉,你们真是我带过的最差一届的学生。” 考试完后,调座位的程序不变,当我看到我和许嘉元做同桌时,我以为我看错了,呆在原地懵逼了半天,这么巧吗?这么多次的调座位,我们可从来没有坐在一起过。 “是我和班主任说的。”许嘉元的眼神跟团圆找我要饭时一样真诚,“我说我语文和英语差,你两科都好,正好补了我的短板,所以就让班主任把我们俩调在一起啦。” 于潇潇,承认吧,你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我假装云淡风轻地说:“我化学和地理差,你要补我的短板。” “没问题,你要我补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觉得我能补。”他露出了阳光爽朗的笑容。 嗯,你就是十全大补丸! 33、板上钉钉 ◎我要是个将军,去带兵打仗,我得全军覆没◎ 我心烦气躁地用手指拨动许嘉元的地球仪,“我要是个将军,去带兵打仗,我得全军覆没。” 许嘉元神情微微一动,“现在和平年代,不用你去打仗。” “什么图嘛,几根等高线就要我判断哪里是悬崖,是什么农作物,还有河流的走向。” “稍安勿躁,你就是太急躁了,不然就这题难度,哪能难倒你。” “可能我不擅长做图形题,一看到这一团黑乎乎的,我就一个头两个大。” “这样啊。”许嘉元不动声色在他那堆堆成山的习题册里翻了几下,然后抽出一本白色的册子递给我。 我翻开这本“白皮书”,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图形题,看得人头皮炸起。好搭档,果然是我的好搭档。 中考倒计时10天。 班里的气氛不像以前那么紧张了,同学们嬉戏打闹地也多了起来,班里都在传写毕业留言录。都这个时候了,很多人已经选择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大概都希望快点考完试,早死早超生。 班主任曾说过,至少考全校前三十名才能保证考上一中。 “许嘉元,我要是考不上一中怎么办,那样我们就不能在同一所高中了?” “你还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你这次的模拟考考了全校第十,上一中是板上钉钉的事。” 你都第三了,你才是板上钉钉。 “万一呢,万一我没考上呢?”想起那次的年级四十名,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了,这不像我认识的于潇潇啊,我认识的于潇潇整天目不斜视,走路雄赳赳气昂昂,脸上写了四个字:唯我独尊。” 还雄赳赳气昂昂,我是走T台还是踢正步! 中考倒计时6天。 “许嘉元,刚才我在楼道间碰到那位天仙了,白色的皮肤,白色的连衣裙。”越临近考试,我越不舍,不舍这上天最后恩赐的既温暖又珍贵的日子。 “哪位天仙?” “初二转来我们学校的,你还去看人家了,不记得了?” “噢—,你说那位啊,你肯定看错了,初三上学期她就转走啦,都这么久了,你居然不知道?” 我应该要知道吗?你居然还记得,还关注人家,真是可恶! “哎哎,不要这么粗鲁,我可怜的试卷啊,又被某人□□得不成样子。” “呵,好厉害呢,满分的数学试卷呢。” “过奖过奖。” “许嘉元同学真不是一般人呢。” “你才不是一般人。” “那我是什么?” “一般猫。” “······” “许嘉元同学,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特傻?” “比如,什么时候?” “现在。” “······” 中考倒计时3天。 这三天,学校对我们基本上是放养了,老师基本不来讲课了,班主任的说辞是,这三天是调整心态的三天,对于中考这种大考试,我们要战术上藐视,战略上重视。 我把整理好的几页英语写作模板拿给许嘉元,要他好好背诵,临时再舔舔佛脚,他这次倒是很乖,道了声谢谢,很认真地看起来。我盯着他的侧脸看得入神,许嘉元学习起来,还真是专注,他专注的模样还真是吸引人。 旁边有人拉了拉我的衣袖,那人指了指走廊的窗户,江晓寒站在那里微笑地向我招手。 我跑出去,惊喜地问她:“你怎么来了?” “有空吗,有空的话我们去拍大头贴,认识这么久,还没一起拍照呢,正好留作纪念。” “好啊!”我看了一眼还在专注看书的许嘉元,犹豫着要不要叫上他。 “怎么啦?你不会还要复习吧?” “没事,走吧。” 江晓寒拉起我的手飞奔下楼。 学校侧门的巷子里有一家照相馆,钻进照相亭后,我才发现我今天穿的衣服有多丑,白色的体恤,灰色的休闲裤,额头上还有几粒青春痘,何止不上相,简直土到爆。 “江晓寒!”我哭丧着脸,“我今天丑死了,你都不给我时间准备。” “大头贴嘛,把脸拍好看就好啦,又不用拍全身。” 她倒好,齐刘海打理的蓬蓬松松,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小脸蛋白白净净,粉红色的连衣裙衬托的整个人妥妥一枚发光的小公主。 “来。”她从挎包里掏出小梳子,整理我各自为阵的斜刘海,又掏出唇膏,“这个唇膏带了点颜色,保证让你漂漂亮亮的。” “一个唇膏就这么大功能,你是高估了唇膏,还是高估了我?” “呵,看来你们清华班也没那么‘人间地狱’嘛,你还能这么活蹦乱跳地开玩笑。” 还不是这三年被你们耳濡目染了。 按下拍照键后,她又是嘟唇,又是歪头,又是眨眼,相比之下,我们中间隔了一打的唐老鸭,不过我比木头人好点,我至少会微笑。 “潇潇,我教你。脸要四十五度角,这样才显脸小;眼睛用力睁大,显眼睛大;舌头抵住上颚,这样笑得自然。” 在江晓寒的以身示范下,我渐入佳境,一顿操作下来,我们俩拍了很多不同风格的照片,搞怪的,温柔的,亲密的,温婉文静的,妖魔鬼怪的,拉仇恨的,。 我把想要的风格一次性拍了个够,狠狠过了把瘾,早知道这么好玩,就应该把许嘉元也叫上。 可惜,班长不在了,可惜,我们四个人再也不能拍一张合影了。 老板用裁纸刀裁好照片后,我和江晓寒坐在小板凳上分照片。 “这张你拍得好好看,我要了。”我欣赏起旁边美人的照片。 “好看所以要自己留着,不给。” “那我要这张合照,这张两个人笑得多甜啊,不许和我抢。” “拿去,拿去。” “这还差不多。” 分好照片后,江晓寒又买了两个棉花糖。我们坐在操场上,闪烁的星空下,两人手里的棉花糖比自己的脸还大。 “潇潇,你有没有想过,长大后,要做什么?”她一本正经地问我。 “啊?”我不停地转动棉花糖的棉签,我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只知道要考个好高中,考个好大学,然后找个好工作。 她笑了,“凭我的成绩,肯定是考不上高中的。” 考不上高中,还能做什么?我的大脑努力搜寻答案,却一无所获。 那一晚,江晓寒不合时宜的沉默,躲闪不及的眼神,都在告诉我,她一定有话要对我说,可是,她最后什么也没说。 中考考完以后,我才明白,那一晚,她为什么会找我拍照,为什么会问我长大后要做什么。 中考倒计时 0天。 34、两个世界 ◎折耳猫能及我团圆的万分之一◎ 小时候,以为自己的未来会闪闪发光,长大后,却发现,你连一只猫都养不起。 毕业五年,我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已经五年了。 这栋出租房有些年头了,一扇生绣的铁门,外围的墙壁上清晰可见剥落的皮层,长长的走廊里因常年照不进太阳,散发出一股发霉潮湿的味道。 八平米的屋子里,一张简陋的木床,一张简陋的桌子,一扇简陋的窗户。 出租房建在老社区的边缘位置,我的周围,是一栋栋只有六层高的老房子。 猫叫声来自对面的三楼,据我目测,这户人家里只住了一对老夫妻,每天早上七点,老奶奶都会准时诵经念佛,反正我一个字都听不懂,正好成了我的起床闹钟。 我已经搬了三次家了,就目前这趋势,还有继续搬家打算。 午夜十二点,我被隔壁小情侣亲密互动的声音吵醒,不知是动作太大,还是床的质量太差,“咯吱咯吱”的声音总给我一种下一秒床就会塌掉的错觉。 耳塞啊听歌什么的,不仅费耳朵,还不管用。我起床,关掉唯一的窗户,八平米的空间像一个大蒸笼一样,也抵挡不住隔壁不堪入耳的“动作片”。 第二天到了公司,免不了一阵哈欠连天。满脸黑线的主管丢给我一个文件夹,“潇潇,客户对这份方案不满意,你还要继续改。” “有没说要改哪里?什么时候要?” “要改的地方我已经用笔勾出来了,今天下班之前给我。” 我翻了一页,这个logo之前不是已经改过N次了吗,不是已经确定了,现在又要改回来? 换供应商,之前问他们,不是说让我们这边做决定,现在又要听他们的,存心找茬吗? 把内心熊熊燃烧的大火强制压下去,我微笑着回复,“好的,主管。” 把文件夹丢到电脑旁,瘫靠在椅背上,无助地望着天花板,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同事李婷婷划着椅子过来,“潇潇,救命啊。” 我立马警惕起来,“又要我帮你对excel表格?” 李婷婷眉头紧蹙,“我像是这种人吗?” “像。” “说正事,我男朋友不是一直不喜欢我养猫了吗?不管我怎么软磨硬泡,他就是不喜欢猫,为这事,我俩都吵过好多次架了。这次比较严重,就要闹分手了,我知道你是爱猫之人,你一定会好好待猫的,对吧?” “所以?” “我把我的猫送给你养吧,折耳猫,超漂亮超听话的。” 是很漂亮很听话,但是,八平米的房子装我都困难,还能多装一只猫?偌大的城市,我养自己都勉强,还能多养一只猫? “没条件,不养。” 折耳猫能及我团圆的万分之一? 中考那一天,下起了漂泊大雨,考完后,雨没有一点停的意思,回到家中,我洗衣服,换鞋,清理书柜,我进进出出忙这些事的时候,团圆就躺在沙发上,不睡觉也不玩耍,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晚上睡觉前,团圆很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团圆今晚出去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我赶紧把门关死,安全链也锁上,像以往无数次一样,把团圆抱在怀里一起睡觉。团圆终于安静下来了,开始打盹,我一颗悬着的心也落地了。 半夜,我被团圆“喵呜喵呜”的声音惊醒,我开灯,看到她蹲在门边,冲我大叫,看我起来后,她直立起身子拍打门,再回头看看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我开门放她出去。 出去之后团圆就再也不回来了,这种预感愈发强烈。前两次她失踪我都没有这种感觉,我相信,这是我与团圆长久以来的相处之中产生的一种默契,这种心有灵犀堆砌起来的直觉是骗不了人的。 对不起,团圆,我不能放你走。我抱起团圆,再次关灯。这一次,团圆一点也不听话了,一下子从我怀里挣脱,一溜烟跳下去。 我狠狠心,不理她,也不开门。她叫了很久,好几次用爪子又是抓我的床单,又是抓门,黑暗中我能感受到她的焦躁不安,“喵呜”的声音越来越凄惨,越来越沙哑。我实在不忍心,犹豫之中,我把门打开了,团圆精灵地跳了出去,站在门外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跑开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团圆,桌子中间的竹簸箕,屋旁的草垛子,小院的竹篮子,门前的小菜园,阁楼的柜子里,没有,没有,都没有。 第二天,她没有回来。 第三天,还是没有回来。 第四天······ 第五天······ 我多么希望我的直觉是错的。 一个月后,团圆还是没有回来。在这期间,我曾经在路边看见一只灰色的猫长得特别像团圆,通体灰色,四爪白色,脖子上也有一圈白色的毛像戴了一串白色项链,我盯着那只猫看了好久,那只猫同样也盯了我很久,这肯定不是我的团圆,我的团圆看到我不会这么无动于衷。才一个月,她不会忘了我的,可是我又多么希望那是团圆! 很多年过去了,我曾无数次的后悔,如果那晚我不开门,团圆是不是就不会出走,她是不是还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中考成绩没有出来之前,我从奶奶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江晓寒的爸妈离婚了,江晓寒归她妈,弟弟归她爸,中考考完后,她妈就带着她远离了这个小镇。 我的心重重地往下沉,“她们去了哪里?” 奶奶摇头,“谁知道。” 后来,听说她妈改嫁了,带着江晓寒一起开服装店,日子过得还不错。我高考的那一年,听小镇上的人说,江晓寒嫁人了,嫁到了很远的北方。 再后来,小镇上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江晓寒完完全全从这个小镇上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一样。 大四的那个春节,我从老家回学校,在车站里匆匆忙忙找我的那趟大巴车,一对年轻的母子从我身边经过,我愣在原地几秒,慌忙回头,是江晓寒没错,她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一张瘦削的脸仍旧好看,但已没了记忆中的光彩夺目,她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低马尾,手里牵了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我记得,她一向不喜欢黑灰色,她说过这两种颜色显得人特别沉闷。 “上不上车的?快点啊,你迟到了,全车人都在等你一个。”司机不耐烦地吼我。 先上车,我赶紧拖着行李箱找座位。 再次看向窗外的时候,那双身影已经不在原地了,我把窗户打开得更大,环顾一遍四周,除了车辆,还是没有看到他们。 车子慢慢启动,我仍旧在找寻那对身影,车子出站了,我的脸紧贴着窗户,最后看了一眼空旷的车站,是我眼花吗,还是那是个错觉? 一辆大巴的车尾处,小男孩抬头问妈妈,“刚刚那个漂亮姐姐是妈妈的朋友吗?” 江晓寒呆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大巴车,苦涩地笑笑,“是妈妈曾经很好的同学。” “那妈妈你为什么不让她看到我们?” “因为,妈妈和她,早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35、萧萧班马鸣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隔壁骚扰了我好几个月的小情侣终于搬走了。我暗自窃喜,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后来,我发现是我高兴得太早,老天爷是经不起夸的。隔壁的小情侣是走了,换成了一对小姐妹,这对小姐妹也不是省油的灯,甚至有过之无不及。每天晚上十点,其中一个便开始用手机和家人有可能是朋友视频聊天,断断续续用我完全听不懂的方言,每天都像在开圆桌会议一样,这个过程持续时间短则一个小时,长则三个小时。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话可以聊?怎么会天天都有这么多的话可以聊?我拽着手里砖头厚的书本,封面上“中级职称”四个字显得特别讽刺。 一墙之隔,出租房的隔音效果完全不打折扣。鸡鸭多的地方,屎多;女人多的地方,笑多。《围城》里面的这句点评真是一针见血。 顶着个熊猫眼在十字路口等绿灯,发现路上多了很多交警,他们在维护中学生安全过马路,原来,今天是中考的日子! 那一年,中考状元没有悬念,依旧是谭敬思,不过他没有读一中,家人托关系,安排他去了一所省城的外国语附中。许嘉元考了全校第二的好成绩,他上一中是板上钉钉的事。 好运没有降临在我身上,我因一分之差无缘一中。 小镇上唯一一所公立高中开出了很诱惑的条件,以我这个分数,学费减半,生活费减半。如果是许嘉元的分数,学费全免,生活费全免,每月还补贴300块生活费。 填志愿的那一天,在墙角的拐弯处我看到初一的班主任,她远远地朝我这边走来,如果不是今天特殊的日子,我肯定很开心地跑上去和她打招呼,向她问好,可是今天的我没有这个勇气,我躲在墙角,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自觉毫无颜面去面对昔日这位对我照顾有加的大姐姐。 阴暗的天空飘起了小雨,正好,这样就没有人能看到我的眼泪。 坐在电脑前,我没有犹豫,第一志愿就填了镇上唯一的一所公立高中。许嘉元抢过我的鼠标,他很不理解我的行为,“为什么不填二中,二中也不错,为什么要填一所排名最后的高中?还有—”他欲言又止,低声说:“差三分而已,完全可以出钱解决。” 我竭力掩饰内心的不甘与痛苦,“因为,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其实,只是纯粹地为了省钱,减少家里的负担。我有种冲动,让许嘉元也和我一样报考镇上的高中,可是以他的分数完全没必要,他家里也不缺钱,我不能这么自私,去阻碍他的大好前程! 填完志愿后,我以为我已经说服自己看开了,接受了,可是,当许嘉元打开伞,我们一起走进雨中的那一刻,所有的防线溃不成军了,泪水不受我控制地涌了出来,三年的努力换来这么一个结局,平时考得再好又怎样?没人对过程有兴趣,所有的人只在乎结局。我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我不要在许嘉元面前出丑,不要让他看到我脆弱的一面。 许嘉元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裤子口袋,空的,又赶紧地把挽起的衬衫袖子放下来,用袖子笨拙地给我擦眼泪。 我像触电一样地弹开,用手背抹抹眼泪,我痴痴地看着他,真是幼稚的许嘉元,我才不要弄脏你的袖子。 我不知哪里来的冲动,“许嘉元,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 他愣住了,“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 我的心好似一片荒芜寸草不生了,都这个时候了,这个问题还重要吗? 我恨恨地说:“许嘉元,三年后,我一定要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 “好,我等着你,咱们不见不散。你一向都很优秀,我相信,不管你去哪,都可以学得很好,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许嘉元,谢谢你,在我不如意的时光了,你总是能给我最踏实的安慰。我很想很想扑到他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可是我忍住了,或许我不该忍住。因为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你的方案还要改?”主管又一次把文件丢到我的桌上。 “还不满意吗?都是按照他们的要求改的。” “他们觉得赞助商不够多,想把这个活动放在新开的商场里,以此来拉动和商场背后大集团的合作。” 简直不可理喻,“领导,这样我们太被动了,这次可不是小改了,是大改,而且很多地方都要重新改。” “我知道,潇潇,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甲方,你辛苦辛苦,这两天加加班,把方案改出来。” 还能怎么办?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加班。晚上十点,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小区,正好碰见李婷婷和她的男朋友出来遛猫。 李婷婷是本地人,她的家就在这片老小区,她和男友住的是三室一厅的房子,本来一开始她是想让我租她一间房,被我拒绝了,一是房租太贵,二是和情侣住在一起,多多少少有点别扭。 布偶猫缩成白色的一团,确实很漂亮,可是缺少了灵气与活泼,和我家的团圆比,差远了。 “潇潇。”李婷婷热情地和我打招呼,“你又被留下来加班了,可怜的娃。” “改完这版,就可以好好歇歇了。” “加油,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们先去遛猫了,拜拜。” “拜。” 我在三楼都能听到四楼隔壁小姐妹高谈阔论地聊天。路过她们房间,我抬起手很想敲门,给她们说教说教,要有公众场合意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再忍忍吧,自己的生活和工作都一团糟,还有闲情去指责他人? 高一开学了,团圆依旧没有回来,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团圆不会再回来了,她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来到了新的学校,坐到了新的教室,这所学校里,再也不会有许嘉元,再也不会有江晓寒,再也不会有班长,我又是一个人了,就像三年前一样。 “你好。”我和我的新同桌打招呼。 新同桌留了一头像男孩子一样的短发,戴着厚厚的眼镜,她从书堆里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继续把头埋进书堆里。 从她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个曾经沉默寡言、不爱合群的自己,是何时因为三个人改变了? 想起第一次见江晓寒的情景,那时候她正和周围的同学讨论《天龙八部》,什么降龙十八掌、凌波微步说得头头是道,我看着作文书非常纳闷怎么摊上了这么聒噪的同桌,明明长相甜美又可爱,属于人见人爱的初恋脸,但这气质和初恋脸隔了十万八千里呢? “你好,我叫江晓寒,很高兴和你坐同桌。”她热情满满地伸出手。 “于潇潇。”我轻轻和她握手。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36、好久不见 ◎喜欢上一个人后,需要花一生的时间将他遗忘◎ 现在的生活,不管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一塌糊涂。在一塌糊涂的光影中,我找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有人说,喜欢上一个人后,需要花一生的时间将他遗忘。 高一军训期间,我在校园碰到了初三的班主任,因为我们那个班考得好,所以班主任升职了,从初中老师升为高中老师。他告诉我,许嘉元出国读书了。 “出国了?”仿佛晴天霹雳,我整个人呆在原地无法动弹。 “对,他爸的公司走上了正轨,全家搬过去后不久,她妈就带他出国了。” 我冷笑,你们一个个地都走了,至少,打声招呼再走吧,一声不吭是几个意思?连团圆都知道最后再看我一眼。 “别灰心,中考失利了,你还有高考,高考才是最重要的考试,加油,三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班主任给我加油打气。 都离开了,你们都离开了,只剩下无能为力的我。 方案终于改好了,主管让我去甲方公司签合同,时间紧迫,我叫了一辆顺风车。师傅很健谈,我一上车他就和我天南地北地胡侃,“我刚从工业区那边过来,发现还是你们白领好,穿得那么光鲜亮丽,大方得体,脸上春风得意,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在他们身上看不到的优越感。” 我一听,可不能给白领招黑,连忙正襟危坐地解释,“那是金领们的事,像我这种小白领,工资没几个,为了维持这点表面的光鲜,早就囊中羞涩,银行卡里不剩几个子了,不做月光族就不错了,不像工业区的那些普工,包吃包住,省吃俭用,还不用为了这点表面的光鲜亮丽买单,手上的银子可比小白领充裕着呢?” 师傅嘿嘿一笑,“我看得出来,你肯定不是这样的小白领。” “大哥,您眼光真好,我恰好就是这样的小白领。” 甲方公司位于繁华的金融街,电梯缓缓下行,等不及了,才七楼,我穿着高跟鞋匆匆跑向楼梯通道。 “于小姐,您请坐。宋总正好有一个客户,他们马上就谈完了。”甲方公司的对接人很客气地和我说。 “好的。”我把合同递给他。 他给我递了一瓶矿泉水,又翻了几下合同,“电子档我已经给宋总看了,基本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我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 从会议室里面走出来两个人,年纪稍大的男人走在前面,快到门口了,他回过头来和女人握手,“留步,祝合作愉快。” 我在原地石化。 女人伸出手,露出职业性地微笑,“您慢走,以后常联系。” 我艰难地吞咽完嘴里剩下的矿泉水,宋总?宋语凝! “于潇潇?”她似乎还在确认中。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个城市,这么多家公司,我们居然还能相遇。不想遇到的人都遇到了,想遇到的人为什么连个相似的背影都没有? 以前就和宋语凝没有太多交集,所以现在也没有太多寒暄。走出大厦后,宋语凝问我去哪,要不要坐她车,她可以送我一程。 我委婉地拒绝,“不用了,我们不顺路。” “潇潇,有件事我要和你说对不起。当年那几个人抽烟,不是被班主任请了家长吗?那个谁,误会了是你告的密对不对,然后,放学后还要打你?其实是我,但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看他不顺眼,因为他有次对我说话特别粗鲁,我气不过,所以想看看他被惩罚的样子。” 她阐述得很平静,就像在告诉我她今天中午吃的白米饭一样,也许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一件微乎其微无关紧要的事。 我不痛不痒地说:“没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早就不重要了。” “那就好,我先走了。” 我目送她钻进一辆白色的车里,白色的英菲尼迪停在我面前,她摇下车窗,坐在驾驶位上冲我挥手告别。 有些事情,如果过去了很久,你还是很想做,那就去做吧,比如,辞职。 周一,我请了半天假,去一家国企面试。 “你觉得你有哪些优势?”hr问我。 “我本身学的就是这个专业,专业对口,我又在这行工作了五年,积累了一定的经验,最重要的是,我很明确我喜欢这行,未来想继续在这行深耕下去。” “你对薪资有什么要求?” 我想了想,为了抓住机会,需要违心地回答,“能解决温饱就好了。” 四位面试官齐齐笑了,像大人给小孩发零食的那种笑。 “五一”快到了,李婷婷和男友准备去日本旅游一周,拜托我照顾一天她的“儿子”,男友的爸妈不喜欢猫,她自己的亲爸妈“五一”那天要和亲戚聚餐,所以这个重任落到了爱猫人士—我的头上。 “好吧好吧,看在猫的份上,我就答应你了。” “谢谢,感激不尽。”李婷婷对我双手作揖。 节假日的前一周,我收到了国企面试通过的信息。国企是单间的包住,我终于不用再忍受噪音的折磨了,这么多年,好运总算良心发现了,临幸了我一次。 在李婷婷家给猫喂食,发现它的腋窝处有一小圈秃了,呈肉红色,我发小视频给正在日本逍遥快活的李婷婷,她的惊叫声差点没震碎我的手机屏幕,“有可能是猫藓,潇潇,赶紧送去宠物店看看。” 李婷婷给我发了一个定位,位置有点远,我坐了一趟地铁,又转了一趟公交,一个半小时后才到达这条宠物街。 按照导航的指示,去找李婷婷常光顾的那家宠物店。路过一家其貌不扬的宠物店门口,我停了下来,因为招牌上写着“团团圆圆宠物店”。 我盯着招牌看了很久,往事渐渐涌上心头,既然有缘,就这家吧,我提着猫笼走进去。 店员很专业,虽然年纪轻轻,但只看了一眼,就很笃定地告诉我不是猫藓。 “用这个药膏擦擦就可以了。” 我接过药膏,抱起猫,边走边给李婷婷发微信语音,“放心吧,人家说就是简单的脱毛,不过也有可能是跳蚤所为,你回来后记得驱驱虫。” 语音消息秒回,“吓死我了,爱你,么么哒,回来请你吃大餐!” 团团圆圆宠物店门外,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停好车,一身简单的休闲服,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拉开了宠物店的大门。 “老板,你终于回来了,那批猫粮有货了吗?” 男子把大包小包放到桌子上,没有丝毫架子地说:“昨天过的海关,今天到货。” “太好了,好几个客户指定只要这种口味的猫粮呢。” 一路上我都感觉缺了什么,快到公交站时,一拍大腿:猫笼忘在宠物店了,赶紧顶着个大太阳原路返回。 冒冒失失跑进去,冒冒失失地道歉,“对不起,我的猫笼—” 再也说不下去了,眼睛再也挪不开了,我看到了什么,那双我再也熟悉不过的丹凤眼里笑意盈盈,那张标准的鹅蛋脸上有我曾经着迷的温柔与宠溺,那个高大的身影里承载了这十几年的悠悠岁月与重重的情谊。我曾无数次幻想我们会在这个城市偶遇,无数次斟酌我们见面了我该说些什么,无数次期盼他能笑着拥抱我。 “潇潇,好久不见!” ······ 好久不见,许嘉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