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系校草》作者:小北 文案: 言夏拒绝了无数的男生,被封为史上最难追的校花。傅墨森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到处沾花惹草又片叶不沾身,女生对他又爱又恨。两人知道彼此的存在,但从没想过和对方有什么瓜葛。 直到一次校庆,两人莫名喝醉,又奇怪地同时醒在体育馆的器材室里。“醉酒绯闻”被众多目击者传得沸沸扬扬。 傅墨森的父亲是个传统又古板的人,他表示会负责到底,毕业后就结婚。 傅墨森认定是言夏搞的鬼。 言夏认定是傅墨森垂涎自己的美色。 为了这段箭在弦上的婚姻,两个人开始确定为“恋人”,却约定在毕业结婚前谁先找到真爱就可以先提出分手。为了履行男友的责任,傅墨森把平时撩妹的手段放在言夏身上,没想到却意外融化了言夏冰冷的心,两个人假戏真做,甜虐了狗! 作者简介 小北,90后言情作者,生于北方,长于南方。创作发表百篇短篇小说,文笔软萌,喜欢夏天和狗,理想是写一本让人读起来心生欢喜的小说,用其他笔名出版过数十本小说。 第一章 错成了一锅粥 言夏醒来时,一只男人的手覆在她的胸上,她顺着这只手看过去— 手的主人的脸十分帅气,粗黑笔直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的眼睫毛长长的,像MV里还沉浸在熟睡中的男主角,他的皮肤干净白皙,鼻子高挺,五官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这幅美好的画面,差点让言夏忘掉他再帅也是流氓这回事! 言夏愠怒地推开他的手,伸脚踹他:“傅墨森,你给我起来!” 傅墨森是W大公认的王子,是王子自然有王子病,他最讨厌别人吵醒他睡觉。 他皱眉,用手背挡住额头:“谁啊?疯了是不是!” “你才疯了呢,你给我起来,快一点!”言夏很努力地想要维持理智,可此刻他们衣衫不整的样子,让她的脑袋一下子就炸了。 傅墨森坐了起来。 他艰难地睁眼,眯着眼望着四周的情况,还有面前的女生,意识渐渐回归。 这里是学校体育馆的器材室,踹他的疯女人是言夏,学校里百分之九十九的男生都臆想过也试图追过的高冷校花。之所以不是百分之百,因为剩下的百分之一就是他。 难追的女人,他很有兴趣,但是太难追的,他就毫无兴趣了。 傅墨森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言夏:“我们睡了?” 言夏抡起一旁的羽毛球拍,就往他头上狠扣! 这时,本来关着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言夏还没回过神来,闪光灯就对着他们“咔嚓咔嚓”地亮起。她本能地蹲回地上,捡起衣服挡住自己,一个踉跄屁股蹲,就这样靠在了傅墨森的怀里。 他们甚至都没看清对方是谁,就被闪光灯闪得睁不开眼。 门“砰”地被重新关上,言夏蒙了,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直觉这是一个陷阱,关于昨晚的记忆汹涌而来— 昨天是校庆十周年,他们法语系和两三个系的人在一起喝酒,其中也有计算机系的傅墨森。后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时,她被推到最前面,对上傅墨森。之后的记忆就变得模糊了,她只知道他们喝了很多酒…… “你干吗?”言夏回头,见傅墨森从地上站起来。 “先出去啊。”傅墨森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傻,“不然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可是……”第六感告诉言夏,门外面指不定有什么豺狼恶犬在等着他们。 “反正呢,我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比起面色凝重的言夏,傅墨森坦然很多,但穿衣服裤子时的动作也不免加快。 两人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外边貌似很安静的样子。傅墨森挑眉,回头冲缩在身后的言夏说“没事”,一扭头,无数张脸堵在门口。 “天哪,找你们一个晚上,原来你们躲这儿来了呀?!” “傅墨森你终于把最难搞的校花搞定,替我们男生出了一口气啊—” “言夏你怎么可以把我们的王子吞下肚呀……可口吗?能不能说一下用后感受?” ……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激动得喷口水,越喷内容越露骨。 所有人的目光简直能把当事人给绞杀致死! 言夏万万没想到,一朝醉酒,竟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重点是她自己都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她感觉比刚才还要赤裸,瞪大眼睛,顿觉呼吸困难。 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抓过她冲破人墙,往外跑去。 他们身后传来阵阵起哄的尖叫声。 言夏怔怔地抬眸,傅墨森带着她跑,笑容灿烂。 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我们需要联合发表声明,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是一个误会。”脱离围攻后,言夏和傅墨森坐在学校对街的咖啡馆里,开始处理这个大乌龙。 “不要。”傅墨森言简意赅地拒绝了言夏。 “为什么?”言夏错愕。 傅墨森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咖啡,还不忘冲人家妹子抛个媚眼:“第一,众口铄金,你说没有就没有了?只能是越描越黑;第二,这很显然是别人精心布置好的陷阱,人家肯定还有后招;第三……” “对啊,是陷阱,所以我们更要自救,难道你就甘心往里跳?”言夏立刻打断他,意识到他还有话没说完,捂了一把脸,“第三是什么?” “第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整整一夜,还喝了酒,如果说出去什么事都没发生,别人会以为我不行。”傅墨森歪头,目光流转,“这样我会很没面子。” 言夏一口血堵在喉咙处,差点喷出来:“那我的清誉怎么办?” “你酒后乱性的对象是我,并不吃亏啊。”傅墨森耸肩,一副万事好解决的悠闲姿态。 言夏盯着他,反而慢慢归于平静。她实在是被一大早的情况给气昏头了,才会拖着傅墨森坐下来商量。 要知道傅墨森是出了名的花心,他怎么会在乎一个女生的清誉,又怎么会真的对一个女生负责? 言夏收回目光,起身:“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这杯咖啡我请了。再见。”说着她放下一百块钱,推椅离开。 话说得豪气,可做起来实在难于上青天。 学校的论坛火速传播他们在器材室里躺在地上衣衫不整的照片,转载量惊人,评论量不断攀升。不过是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几乎连W大的老鼠都知道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对原本各自风光的男女神,一跃成为关注率最高的实战情侣。 寝室里,江桃托着下巴,盯着正在换衣服的言夏,半晌没说话。 言夏受不了那股灼热的目光,关上衣柜门转身:“有话直说。” 江桃挑眉:“言夏,你就这么栽了?” 言夏高冷,江桃能和她做朋友还要从大一刚入校时说起。那时江桃提着沉重的行李箱,吃力地一步一步往楼梯上走,言夏两手空空地走在她身边,上了两层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江桃实在忍不住了,喊她:“这位美女,你能帮我一下吗?” 她们的朋友之谊才这么萌芽了。 所以作为朋友加旁观者,江桃清楚言夏有多妖孽,被她拒绝的男生多到让人怀疑她是同性恋。今天早上看到言夏铁树开花的爆炸性新闻,江桃才欣慰不已。 “我没栽,只是误会,一个天大的误会。”言夏很认真地解释,但江桃压根就不信的敷衍表情让她索性闭上嘴,拎起了包。 “喂,你去哪里啊?” 去哪里?她当然是去找发布照片的“咪咪狗”。 “咪咪狗”原名苟棋,一个五大三粗的东北汉子,偏偏志愿当狗仔,说毕业后要去娱记公司工作。于是才上大二,他成立狗仔社团却有两年了,还给自己起了一个“咪咪狗”的艺名。 言夏推开狗仔社团的大门,咪咪狗正跷起二郎腿,吸着可乐,欣赏电脑上自己的成果。 “早上是你对吧?”言夏拿过笔记本电脑。 “哎,你干吗?”咪咪狗赶紧护住电脑,瞪着眼,“哎,你这可是干扰新闻自由!” “删掉。”言夏不怒自威,命令道。 “凭……凭什么?”咪咪狗被第一校花的气场给震到,没出息地结巴了。 “因为这条新闻是假的,是污蔑!”言夏说着就要和他抢电脑,却被他一个假动作骗过,扑了个空。 “校花想低调处理这段感情,看来是真的坠入爱河了。” “苟棋!” “校花的秘恋被戳穿,她恼羞成怒,真诚值得肯定,但咪咪狗会坚守自己的原则,W大的莘莘学子有权利知道真相!”咪咪狗一只手托着电脑,一只手飞快地写最新的报道,并警惕地看向言夏。 言夏服了,从体力来看,她无胜算;从专业程度来看,她更无胜算。 她目光流动,突然眯眼抚发,小蛮腰往左侧一扭,朝咪咪狗勾了勾手指头。 画风突然一转,咪咪狗显然没反应过来,他咽了咽口水,却站着没动。 言夏原地转圈间将衬衫的下摆妩媚地撩起,咪咪狗倒吸了口气,眼珠子都快要飞出来了。 言夏踮着脚用猫步走过去,衬衫被她巧妙地系成一个蝴蝶结,露出没有赘肉的性感蛮腰,手搭在他的肩膀,直接采取勾引的方式。 在他意乱情迷间,她迅速拿到笔记本电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键删帖。 咪咪狗发现被骗,愤恨地夺回电脑:“言夏,你这么做根本就是徒劳,我有无数备份,你删不完的!” “嗯,你说得对。但我马上也可以发一个帖,你删帖是因为收了贿赂,减少影响。到时候,你校园第一狗仔形象不全然塌陷也失了半身风光。” 言夏好整以暇地点头,给出一个“你自己掂量着办”的眼神,潇洒离开。 删了帖,完成第一步后,言夏决定找出昨晚把她和傅墨森关在器材室的凶手,来还她的清白。 可嫌疑人实在是太多了。三个系,坐满饭店里五张桌子,足足有五六十个人,他们每个人都劝过酒,玩起游戏来一个个都很疯狂,谁都有可能。 言夏走在去教室的路上,迎面走来的两人,一看到是她,立刻掉头。 “陆飞,张萌。”言夏喊住他们。 “言夏……”他们硬着头皮回头,赔着笑挥手。 “你们干吗一副看见我就心虚的样子?”言夏皱眉,他们是班上一对没心眼的活宝,问他们话最容易得到信息,“我问你们,昨晚聚餐的时候,谁送我出去的?” “啊……昨晚……昨晚我们都喝醉了,没看见呀。”张萌眨眨眼。 傻男友陆飞只知道附和:“是啊是啊。” “难道不是你和傅墨森两个人自己离开的吗?”张萌狡黠地眨眨眼。 “是啊是啊。”陆飞也跟着偷笑。 言夏扯着嘴角,盯着他们俩难得的鸡贼表情,突然觉得很奇怪:“他给了你们俩多少封口费?” 陆飞和张萌脸色一僵,笑得更心虚了:“言夏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呀?哈哈哈……该上课了,走吧走吧。” 他们显然知道些什么,可就是不肯说。 随着调查的深入,言夏发现奇怪的不只是他们。 昨晚参加了聚餐的人好像都默契地达成共识一样,不是说“不知道”就是说“喝醉了”,纷纷逃避她的追问。 言夏像是被放在一个谁都不愿意交代始末的迷宫里,道路难寻,迷雾重重。 没能给自己洗白的时间里,言夏都故意绕开傅墨森走。 他来食堂,她马上就走;看好他课程的下课时间,她故意躲在教室里拖延十到二十分钟再出去;她不路过篮球场,不去恋爱圣地—教学楼前的那块大草地……诸如此类,总之言夏身体力行,想让大家把这个新闻给忘掉。 江桃瞅某人忽然成了只知道闷头读书的主,浑身上下都不习惯:“你干吗呢?随便念念都能考出全班第一的成绩的人,现在在我等凡人面前装什么用功呢?” 言夏不搭理她。 “逛街去呗?” “不去。” “喝下午茶去呗?” “不去。” “晚上去酒吧跳舞呗?” “不去。” 江桃怒了,上来就把她手里的《法语语法总攻》给拍在桌上:“那去网吧打一下Boss总可以吧?不准拒绝!” 言夏瞄着墙上她收集的关于傅墨森的信息资料表,他不是那种会去网吧的男生,就算去,也只会和他的那几个狐朋狗友去高级网吧。于是她点头:“嗯,可以去。” 以防万一,言夏还特意选了一间比较破旧的小网吧,她反戴着棒球帽,穿着长衣长裤,身边的江桃狠狠地鄙视她:“言夏,你是早有预谋啊,居然不提醒我,亏我打扮得这么好看,穿着短裙,你带我来这种网吧,是想让我被蚊子叮死是吧?!” 言夏径直推门走进去:“谁让你来网吧穿得跟去酒吧似的,怪得了谁?” 江桃闭眼深吸一口气,心想:世界如此美妙,我一定不能如此暴躁。 因为不是周末,再加上还没到上网高峰时间,网吧空座位有很多。 她们挑了中间靠左边的位置坐下。 江桃盯着开启的电脑双眼冒光,将手腕上的头绳拿下来随便扎了一个马尾,兴奋地拍言夏的肩:“我们姐妹俩好久没痛痛快快地干一场了!” 言夏点头。 想当初,她们的革命友情就是在玩《梦幻西游》时发展起来的。后来热情过去后,再加上要背法语单词背到天荒地老,她们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一起开黑了。 两人登了账号,“大世界”立刻热闹起来了,因为大神“夏虫冰语”来了。 江桃的昵称是“桃子夭夭”,她是夏虫冰语的跟班,看到大家都在打言夏的名字表示欢迎,有些吃醋地狂敲键盘:“喂喂喂,你们都没看到我吗?” 吃醋归吃醋,江桃还是很得意的,要说言夏真是极品中的极品。她的美貌和智商双重在线,不管做什么都透着一点就通的灵动,就比如说玩游戏,她可不是什么趁着暑假练出来的手速,就凭着小时候练过钢琴十级的灵活手指,硬是比其他人多了点天赋,关键时刻大杀四方! 这样的极品是自己的朋友,她江桃荣幸之至啊! 言夏可没江桃那么活泼,静静地看着他们打完招呼,直接加战队。 有人报告消息说最近出现了一个新的大神,不仅人民币多,带的战队彪悍,而且手速一流:“如果夏虫冰语想要重掌大旗的话,直接找他PK呗!” 这样的提议一出来,“大世界”就炸开锅了。旧时大神对战新晋大神的战役,想想就很激动。 不等言夏表态,新晋大神的资料和战绩图就被推送到头条,她盯着这位新红人的名字—“林下清风”。 言夏不禁蹙眉,这个名字……怎么和她的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她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傅墨森的脸。 “怎么了?”江桃看见言夏一副抵触的模样,以为她被对方的战绩图给吓到了。 “没事,眼缘不好。” 江桃缓缓转过头,继续往下看,仔细分析对方的能力:“言夏啊,我觉得这个林下清风……” 话还没说完,江桃就看到屏幕上夏虫冰语发言了:好,我挑战林下清风。 “喂!你都不带商量一下的啊!”江桃的吼叫声响彻网吧每一个角落,吓跑了正要叮她的蚊子。 大家纷纷呈观战姿态,消息灵通的人说等一个小时,林下清风就会上线。 言夏想着这样也好,趁这段时间熟悉熟悉回归的感觉,便带着江桃去跟其他人先打一会儿副本。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网吧里也热闹起来了,四周的空位都被各种胡楂满面、戴着厚厚的眼镜的宅男给占了。 不知道是谁在“大世界”上吼了一句:林下清风来了。 言夏退出界面,回到“大世界”,便看到右下角弹出林下清风的私信框:听说你给我下了战书? 言夏也不废话,回道:嗯,敢不敢接? 林下清风:美女下战书,我哪有不接的道理。 言夏冷哼,这油腔滑调和她认识的某人简直一模一样。她突然想恶搞他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人妖? 那边立刻不说话了。 言夏笑了:“原来是个蛋。” “啥蛋?”江桃听到这话,侧过脸,心下一沉,“我说言夏,你可别还没开始就轻敌啊。” “组队,开打。”言夏将帽子戴好,目露杀气。 林下清风加上战友一共有四个人,言夏和江桃只有两个人,其他人都只愿意当看客,没有真想加入的,而那些叫嚷着要言夏选的人,技术又太差了。 江桃提醒言夏:“我们从人数上来说,处于劣势啊,老大。” 这时,林下清风的战友里有两人主动说为公平起见,他们不出手,只适当加血。 言夏酷酷地谢绝他们的好意:不用,我一个人对你们两个。 两人其中一个叫“夏天的小裤裤”,发过来一个惊讶的表情:牛!看来你真的是人妖! 言夏勾起嘴角,战斗欲彻底点燃。 比起信心十足的某人,江桃可是心虚得很,事实证明,她的心虚是对的— 林下清风太强,言夏和她联合起来全力进攻都拿不下他,更别说言夏还要抽空去对付另外两个人。 几次正面交锋下来,江桃原地“淌血”,言夏的生命值逼近百分之三十。就在言夏努力绝地反击时,旁边居然伸过来一只咸猪手。 事实上,言夏在开打时就感觉到右手边的男生不安分地把脚伸过来,有意无意地去蹭她。她将椅子挪开一点,强忍内心的不舒服,想说算了,没想到他死性不改…… 眼看着他就要袭到自己的胸了,言夏忍无可忍也无须再忍,推开他的手“噌”地站起来,抡起椅子就要往他头上砸去。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快她一步,一记拳头稳稳地落在那个色狼的脸上。色狼瞬间从椅子跌到地上,像一团烂肉恶心地滚动一番。 言夏定睛一看,不由得怔住。 “我傅墨森碰过的女人也是你可以碰的?”傅墨森冲他狠狠地低喝,“滚!” 对方虽然心有不甘,但看到傅墨森,到底还是捂着脸跑了。他还真跑对了,如果不跑,等待他的可就是花式暴击。 要知道傅墨森可是跆拳道黑带,曾经去日本参加比赛得过金奖,后来又练了一阵子的拳击,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帅哥,那架势摆出来,即便肌肉不明显,骨子里的狠劲也足够对付一帮地痞流氓。 “你没事吧?”他的胳膊一直紧紧地拥着言夏。 言夏一直保持着抡椅子的姿势没有动,机械地摇头。 傅墨森苦笑一声,轻轻地接过椅腿示意她放手:“初次见你时,你好像就喜欢拿东西拍人家。” 他的目光柔和得像漫天飘落的蒲公英,又像阴了多日的冬天洒落的阳光,带着绮丽般的宠溺,好像……她和他有多熟一样! 言夏立刻把自己从这个温柔陷阱里抽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墨森微怔,忍不住双手叉腰,咬唇笑了。作为一个绅士,他搭救过别人很多回,每一个女孩对他不是崇拜就是青睐,就算矜持也会说一声“谢谢”。没有谁像言夏这样,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就像一只刺猬。 “我来这里上网,有什么问题吗?”傅墨森眯眼。 “像你这样的贵公子怎么可能来这样的破网吧?”言夏差点把他会去的网吧名字给说出来了。 “经常去的那家龙达网吧在装修,朋友几个来这附近吃烧烤,就来这里上网了。有什么问题吗?”傅墨森不慌不忙地继续回答。 “……” “我……我有问题。”这时看呆的江桃弱弱举手。 “你说。”傅墨森挑眉。 “这个……这个林下清风,该……该不会是你吧?”在旁边的言夏有状况之前的几秒,正在全力出击的林下清风突然停住了。刚才江桃默默看向对面站着的三个男生,他们一直眼神闪烁地看着这边,而屏幕上林下清风的伙伴们也都不动了,这……也太巧了吧…… “是我。” 傅墨森淡淡的两个字震住了言夏,把江桃雷得外焦里嫩的。 言夏右手边三点钟方向的三个人齐刷刷地喊道:“嫂子—” 言夏的脑袋瓜顿时嗡嗡作响! 要知道,那三个人分别是:冯东,夏褚褚,张然。 W大里的老鼠都知道他们三个和傅墨森是互称“老铁”的关系。女生们更是经常能看到他们四个成群结队招摇过市的画面,还煞有其事地称呼他们是真实版的“F4”。 有一次,他们中间的一个忘了是谁,开着新车把校长的桑塔纳给撞了,校长很生气,罚肇事者把学校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一遍,其他三个仗义帮忙,四个人拿着清洁工具,硬是把离潮流很远的清洁行业走出了流动的时尚,引得女生争相拍照不说,还把其他男生忽悠到清扫队伍当中,集合众人力量,结果只用了六个小时就把广阔的校园给搞定了,气得校长目瞪口呆却毫无办法。 冯东追求过言夏,夏褚褚写过情书给她,张然曾经一段时间总是出现在她半径一百米的周边,目光牢牢地锁定她。 可是现在,他们却异口同声地喊她嫂子…… 言夏感觉自己半身不遂了,她僵硬地唤江桃的名字:“江桃,我……我们走。” 傅墨森抬手想要阻止她,不想她立刻拉过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上一口,然后落荒而逃。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过来。傅墨森目光失焦地看着自己手臂上深深的齿痕,最初的疼痛被灼热代替。 原来刺猬急了,是会咬人的。 冯东他们跑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傅墨森有没有事,却看到他莫名扬起了嘴角。 “阿森,你傻了?嫂子咬你,你还笑?”冯东不解。 “这是情趣,你懂什么。”傅墨森望向电脑屏幕,某人逃得太快,忘记退出游戏界面了。 林下清风和夏虫冰语相对而站,沉默不语。 两个大神未决出胜负,“大世界”的看客纷纷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傅墨森亲自打上一行字,然后退出了界面:和林下清风处理私事中,下次再战,大家散了吧。 沉默的张然顶着灰色中分头,简明扼要地点评:“傅墨森你真阴险。” 傅墨森纠正:“我是实话实说。” 接下来的几天,傅墨森都没见到言夏。 他算是体会到什么叫“一个人诚心想要躲你,即使范围再小也能让你找不到”。 有一次,傅墨森打听到言夏的必修课,特地逃课去教室门口堵她,却只堵到江桃。 “言夏这几天病了,说是暂时不来上课了。”江桃说谎也不会说,眼睛乱瞟,连人都不敢看。 傅墨森也不为难她,直接放行了。 很快傅墨森看到“生病”的言夏晚上像做贼一样,趁大家都睡着了,她才到操场上跑步,为了一个星期后的跑步测验做练习。她白天还不死心地继续追查当时参加过聚会的人。 傅墨森看不下去了,第四天在操场上拦住言夏。 “你就那么想和我撇清关系?”他双手插在口袋,水蓝色的外套映衬着他比女生还要出众的好皮肤。 “我只是想真相大白于天下。” 傅墨森被言夏的义正词严给逗笑了,“扑哧”笑出声:“搞得你比窦娥还冤一样,这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放?这样吧,我们让天意决定怎么样?” 言夏皱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只见傅墨森拿出一枚硬币:“如果是字,这件事决定权在我。如果是花,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没有半点意见。”说着他就把硬币抛上天空,硬币在阳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线。 言夏盯着硬币翻转,怔住了。他凭什么和她打赌?她又没同意! 只听“啪”的一声,傅墨森右手盖在左手手背上,已经有了结果。 是字。 言夏皱眉,她上前拿过硬币试图找出问题,可那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一元硬币。如果这纯属运气,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决定了! “言夏,我们正经地谈一下恋爱吧。” 言夏猛地抬眸,近距离对上傅墨森好看的眸子,他眼底满是诡谲的笑意,让人不明就里。 “然后我再把你甩了,或者你把我甩了,那都无所谓。时间也不要太久,一个月就好。” 言夏瞪大眼睛:“我为什么要怎么做?” 傅墨森深吸一口气,一副无辜的模样:“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啊,总比没有恋爱关系的一夜情来得印象好吧?言大美女,我是在帮你解决问题。” 言夏被这逻辑给弄得苦笑三声:“可问题是,我们根本就没有一夜情啊!” 傅墨森也被她的一根筋给弄得皱眉苦笑:“当年武则天做过唐太宗的才人,唐高宗想要封她为后,长孙无忌提起此事,唐高宗争辩武则天没侍寝过,长孙无忌问如何向天下人解释清楚,如何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很简单的道理,你会不明白?” 人家都搬出历史来了,言夏被噎得哑口无言。 看来事已至此,她不得不从。不过她可以先答应着,将计就计,看看把她和傅墨森关进器材室的人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她瞪着他,半晌后道:“好,就一个月。” 傅墨森上前一步,眯眼打量她精致冰冷的容颜:“言夏,到时候你可别真的爱上我才好。” 言夏冷冷地睨他:“傅墨森,你想得美。”说着,她转身甩发,发丝根根拍在他的脸上,带着一股好闻的茉莉花香。 很快,两人公开牵手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W大的第一校草又交新女友了,对象是千年冰山言大美女。 关于他们谈恋爱的帖子甚嚣尘上,占据学校论坛。 言夏刷着江桃递过来的iPad,面无表情地又递回去。 江桃看她又专心地把目光投向前面讲课的教授,往她身上靠:“别装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暗恋他好久了,就等着他主动追你呢?” 言夏“唰”地投来一记充满杀气的目光。 “我甚至怀疑器材室的酒后乱性,压根儿就是你的精心设计。” 言夏拿起书就朝她头上拍,声音响彻教室。 教授不满地回头:“言夏,你不能恋爱了就开始不专心上课了呀。现在才大二,你收敛点。” 连教授都知道这段桃色新闻,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言夏抿唇,强行逼自己淡定,竖起书本。 明明她是受害者,明明她之前那么努力地去找加害者,现在倒好,怎么成了她暗恋傅墨森,她设计傅墨森了呢?!到底谁在给谁下套?! 哄笑声过后,江桃又递给言夏一张字条。字条上边写着:听说傅墨森家里富得流油,有传闻说他其实是W市傅氏集团的公子,但很快被证实说不是。你到底有没有打听清楚啊? 言夏狠狠地白了一眼某个八婆。 打听清楚?她去哪儿打听清楚? 傅墨森对她来说就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沼泽,那双总带着笑意的眼睛里不知道藏着多少秘密。 不过傅氏集团…… 言夏默默地把手机放到书本下边,打开百度。 傅氏集团作为W市的龙头企业,董事长傅闻可是风云人物,他上过各大商业刊封面,被封为最英俊的大叔级霸道总裁,不爱笑,接受采访时说话利落且简短。连采访他的记者都说,会被这位董事长的超强气场和个人魅力给吸引。 而这位傅董事长对自己的事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自己的家庭却十分保护,越发勾起别人想要探寻的好奇心。 言夏盯着傅闻的照片,将其脸部放大,下意识地把他的五官和傅墨森的五官进行对比— 眉眼间好像有点像…… 嗯,但是嘴巴不太像…… 鼻子很像,一样挺拔贵气,不过……帅哥的鼻子好像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就在言夏专注地要挖掘傅墨森的身世之谜时,只听有人叩门,打断了上课:“不好意思,请问言夏在吗?” 是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大叔,生有白鬓,头发抹了蜡整个往后梳,站在门口,特有气质。 所有人回头,意味深长地看向言夏。 江桃捂着脑袋看向言夏:“谁啊?” 言夏也想知道这是谁,她并不认识这位大叔。而他很快把目光锁定在她身上,朝她走了过来。 “是言小姐吗?我家老爷要见你。”大叔微微一笑,恭敬地将双手垂于胸前,点头致意,“现在请随我移步外面好吗?” 我家……老爷……要见你…… 言夏整个人都僵住了,听到四周的窃窃私语,她感觉血液从脚底疯狂地往头顶冲。四面涌动的压力逼得她不得不站起身,提着包随这位大叔出去。 有气质的大叔领她到学校门口,指着一辆黑色奔驰,说要见她的人就在里面。 随着车门打开,言夏看到了一张认识的脸,是傅闻。 W市龙头企业傅氏的老总,拒绝了五次上市要求的商业风云人物,说一不二、做事雷厉风行的市场大鳄,近日多次出现在各大商业周刊和电视新闻上。 关于他的最新报道,还是他和他经常挂在嘴边的太太第一次一起出镜,出席了给西部小学捐赠棉衣棉裤的慈善活动现场,和太太恩爱之余还和孩子们互动。严肃大气的企业家也有温柔和蔼的一面,圈粉无数。一句话总结:那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出现在W大,特地要见她…… 言夏上了车,刚要问出自己的疑惑,只听对方悠悠开口:“我是傅墨森的父亲。” 言夏吓得缩了缩脖子。她早就听闻傅墨森是身价不菲的阔少,可是学校里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背景。原来他……竟是傅闻的儿子。 “您好,傅伯父。”言夏保持冷静,向对方问好。 “我今天来见你,是因为你和墨森的事,我知道了。”傅闻开门见山,也不绕圈子。 如果说领路的司机大叔是有气质,那这位傅总就是有气场。他穿着灰色的西装,只是静坐在车里都能让人感觉到那高处不胜寒的威严。 言夏想,他一定是来上演电视剧里富贵人家拆散小情侣的戏码的。 幸好,她本来也就是赶鸭子上架,才成了傅墨森的女朋友。 “傅伯父,其实这完全是一个误会,嗯……请您听我解释,那天……” “误会?你的意思是和墨森的交往是误会,还是指你和墨森器材室一夜情是误会?” 言夏没想到傅闻说话这么直白,顿时脸红一阵白一阵,龙卷风在脑海中刮过,她只好艰难地把话绕回来:“我是说……我和傅墨森,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哈哈哈哈……” “既然你们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我们傅家绝不推诿。你和我家墨森结婚吧。”威严的傅总绷着脸,眼底却藏着笑意。 这……这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呢?言夏傻了,她忽然发现这父子果然相像,在给人惊吓这方面。 “不是,傅伯父……” “怎么,你不愿意嫁给墨森?”傅闻挑眉。 这么直接说不愿意好像不太好,言夏想了想,委婉说道:“傅伯父,我们才大二……” “大二怎么了,都是成年人,谈婚论嫁有何不可,我和你江伯母十八岁就私订了终身,有了傅墨森。”傅闻一听这话,眼底重新浮起笑意,“只要你愿意,我们立刻就能准备起来。” “这……这是大事,我想我需要和墨森商量一下。”言夏头皮发麻,说话都不利索了。 “好。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打给我。”傅闻拿出一张精致非凡的名片递给言夏。 “谢谢傅伯父。” 言夏从车上下来后,感觉天旋地转。 过了好久,她被包里振动的手机拉回魂来,是傅墨森,他的语气有些责备之意:“我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你怎么不接?” “傅墨森,你在哪里?我想见你,还是之前的咖啡馆。” 那头微怔:“我马上过去。” 言夏把傅闻的名片放在桌上,问傅墨森怎么办。 这回傅墨森没有像上次那样轻松,而是脸色沉了下来。 言夏捂着额头:“是不是你爸以为我有了,想让你重复他十八岁就有你的辉煌历史啊?” 傅墨森犀利地抬眸,并没觉得这个笑话有多好笑:“为什么我爸偏偏看中了你?” 他风流那么久,和辣妹进出迪厅甚至是酒店数不清楚有多少次,傅闻都知道,也都没当回事,可为什么这次会管,而且亲自过来谈婚事?傅墨森本来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被学校哪个人搞了个恶作剧,现在看来,事情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简单。 言夏被他的眼神给激怒了,她皱眉嗤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想知道,为什么说好的一个月恋爱,现在弄到了要结婚的地步呢!” 傅墨森侧过脸,不屑地眺望窗外:“放心,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 言夏唤他:“傅墨森。” 傅墨森扭头,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冷从头顶传来— 言夏把手里的冰咖啡倒在了他头上。 “是我不会和你结婚。傅墨森,你就是个渣男。” 她霸气地把空杯子往桌上一拍,推门离开。 她言夏只有拒绝男人的分,还轮不到一个花花公子拒绝她,傅墨森那种漫不经心的不屑眼神刺痛了她。她选择奋起反抗而不是懦弱离开,留傅墨森一个人落汤鸡一样坐在椅子上,服务生惊恐地看着他。 傅墨森都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冯东他们赶来:“嗬,傅墨森,你这是怎么了?校花嫂子那烈脾气你到底搞没搞定啊?怎么你现在一副被搞定的模样啊……” 夏褚褚双手抱臂,和冯东一唱一和:“兄弟,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狼狈呢。” “行了,擦擦吧。”只有张然扔过来新买的毛巾给傅墨森,又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喏,这是你叫我买的衣服,进去换一下吧。” 傅墨森一句话都没说,拿过袋子撞开他们,径直往里走去。 冯东、夏褚褚,还有张然都是傅墨森的兄弟,和他是同一个系的,整天和他厮混在一起,他们也是真正知道他金汤匙含量有多重的知情人。 见傅墨森走开,冯东拍大腿,对另外两个人开始抱怨起来:“你们说说看,我到底比傅墨森差在哪儿了?言夏居然跟了他,两个人还那么火速地……” 那天网吧匆匆一见,冯东是最接受不了现实的主,天天伤春悲秋的。 夏褚褚露出他招牌式的温和笑容:“你和阿森差在这张脸上。” 冯东瞪眼:“夏褚褚,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夏褚褚继续笑道:“你不会的,我们昨晚才在一张床上睡觉。” 冯东眼珠子都快要飞出来了:“我说你这头猪,不要乱说话!别人还以为我们是那啥呢!” 一向沉默着玩深沉的张然悠悠地说了一句:“你们不是吗?” “……” “……” 傅墨森出来了,无视他们如火如荼的斗嘴,直接推门离开。 冯东和夏褚褚意识到傅墨森是真的发火了,赶紧追上去。 傅大公子轻易不发脾气,一旦发起脾气,那可是出了名的火暴。还记得那是在英国当交换生的一年,他们四个为了庆祝来到异国他乡的自由时光,来到pub包下VIP座,要不醉不归玩上一宿,没想到没坐一会儿,有一个洋妞看上了傅墨森,直接往他的大腿上坐,还没调情多久就被她的正牌男友抓了个正着。对方是个文着文身的白人,他火冒三丈,当场就拽着洋妞的头往茶几角上撞去。傅墨森看不惯,出手相助,结果直接把白人打趴下,之后被对方的兄弟围在了中间。 为了救傅墨森,也为了自救,四个男生开始和对方火拼。 最后,他们有脸上挂了彩的,有胳膊受了伤的,但终归在傅墨森的带领下杀出重围,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把刺激的兄弟情。 可从此,他们三个对傅墨森也是又爱又恨又怕了。 两辆敞篷超跑,一红一黄,一前一后张扬地奔驰在路上,大家注意到了车子,也注意到了坐在车子里的帅哥们。 傅墨森坐在张然的车子里,张然看了一眼后视镜,默默地把油门踩到底。冯东后来居上,和他并驾齐驱:“张然,我们来飙一圈吗?老规矩,谁输了,晚上酒吧谁买单!” 张然做了一个“OK”的手势。 随着冯东的欢呼,两辆车开始在马路上狂飙。 傅墨森虽然一直不说话,坐在后头,但狂飙的跑车带起的大风狂拍在脸上,他阴沉的脸慢慢和缓不少。直到身后传来警车的警笛声,他不羁的神情彻底多云转晴了。 在学校食堂吃晚饭的言夏接到了来自警局的电话:“喂,请问是言夏言小姐吗?这里是W市交警大队的。” “是,请问有什么事吗?”言夏正在啃鸡爪。 “你男朋友傅墨森飙车,被我们扣留了,请你过来办理保释手续。” 言夏含在嘴里的鸡骨头“噌”地蹦在对面江桃的脸上。 “言夏!你恶不恶心啊!”江桃大叫。 言夏挂掉电话,面对盘子里的饭菜只觉得索然无味。 江桃得知情况后,瞪眼:“那你还坐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你未婚夫?” “你给我闭嘴!”言夏恶狠狠地捂住她的嘴,“你信不信我把你嘴给缝上!” 江桃扯下她的手,贼兮兮地挤出笑容:“我不信。别人看你是高冷傲娇小公主,可我知道,你的心比谁都软。” 言夏翻白眼。 “好了,不和你瞎扯了,你赶紧去找傅墨森吧。他需要人帮忙的时候,不找别人,第一个想到的是你,可见他有多重视你啊。”江桃催促道。 言夏继续翻白眼,哼,傅墨森不敢告诉傅闻那是他聪明,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尽管十万个不情愿,言夏还是硬着头皮决定去把傅墨森捞出来。因为她还指望借着这个恩情把扯淡的婚事先给退了呢。 只是言夏没想到,自己是要捞四个公子哥儿。 当冯东、夏褚褚和张然在警局门口笑眯眯地冲她鞠躬,再一次异口同声地喊“嫂子”时,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扯傅墨森的袖子,龇着牙:“你给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叫得没错啊。”傅墨森装傻。 言夏恼了,索性摊手:“刚才交的保释金,你还给我。” 傅墨森拉过她的手,整个人贴上去:“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旁边的三个人一阵阵起哄。 言夏的脸红得像刚出炉的油焖大虾,她在傅墨森的眼神里看到了“报复”两个字。 冯东他们识趣地不当电灯泡,和傅墨森打招呼说他们先走一步。 旁观者都走光了,言夏冷眼瞥傅墨森:“可以停止演戏了吧?” 傅墨森顺势搂过她的细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言夏,你错了,我没有在演戏。” 言夏一怔,感觉到他的体温,空气里飘着暧昧的气息。 “傅墨森,你什么意思?” “我改变主意了,我愿意和你结婚。”傅墨森坏笑,深邃的眸子好似汪洋。 —一向严厉苛刻的父亲为什么这么看重你,为了你还亲自找来学校?言夏你到底是什么人? 言夏沉默片刻,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傅墨森,你是不是被拘留,所以吓傻了?” 傅墨森看着丝毫没被自己散发的男性魅力给迷倒的言夏,又好气又好笑。他扯下她的手,将其反扣在背后,收起笑容:“言夏,你敢不敢和我结婚?” 不是要不要,也不是愿不愿意,而是敢不敢。 好像和他结婚,是一个超级大冒险。 言夏本来想打哈哈糊弄过去,可不知为什么,在他的眼神下,她就像被牢牢锁定,只能认真思考他这个问题。 W市的秋夜,凉爽得像天宫仙女的羽衣拂过心田。街边车水马龙都和他们两个人对视的世界无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傅墨森在等言夏的答案。 “敢。” 言夏内心深处的躁动不安,成功被他的这句话给挑起,她从来没发现自己的胜负欲这么强烈。又或者说,在他面前,她不想认。 既然他敢冒险,她又有什么不敢的?何况她也想看看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傅墨森满意地挑眉:“好。” 感觉到他双手力道松弛,言夏立刻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保持安全距离后才缓缓说道:“但不是现在,怎么着也要等到毕业以后吧。” “我同意,老婆大人。”傅墨森点头微笑,上前就牵起言夏的手,“有点饿了,你吃了吗?” 言夏张张嘴,本来想说吃过了,但眼珠一转,立刻摇头:“没有吃,我要吃大餐。” “好,老婆大人辛苦地跑来一趟,应该的。” “你可以不叫那个恶心的称呼吗?”言夏细眉颤抖。 “好的,亲爱的。” 言夏恨恨地闭上嘴,余光里,他的大手紧紧地牵着她,昏黄的路灯灯光下,他们的影子几乎重叠在一起。 言夏很清楚傅墨森忽然改变心意一定有鬼,可此时此刻,他的温暖却真切得让她不想拒绝。 忘了有多久,她没有被这样牵过。 已经好久好久,她的手心空到心底寒凉。 人人都道她言夏心寒如铁,非常难相处,其实只是没有人真正明白,她想要的温暖是什么样子。 第二章 新手上路,不讲速度 言夏带着傅墨森逛葡萄酒店,服务生殷勤地站在一旁准备随时服务。 言夏正专心地看着要选哪瓶红酒,一旁的傅墨森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在我的人生里,会这么快见岳父母。” 听到他管自己的父母叫“岳父母”,言夏的脸“唰”地红了,她不服输道:“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快见准公公啊!” 重点是比你还要早一点! 傅墨森好整以暇地点点头:“你婆婆还在英国,估计还得过几天才能见得到,别急。” 言夏翻白眼,她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傅墨森帮她选了两瓶1962年的木桐红让服务生包起来:“价格中等,不奢侈,岳父喝了没有负担,也会对我有低调实在的好印象。” 言夏睨他:“你还挺会耍心机。” “不然怎么能泡到你?”傅墨森淡定地买单。 言夏咬唇,理智地决定在外人面前不跟这个厚脸皮的家伙斗嘴。 他们一对璧人提着红酒离开了,坐上车,又去给言母买礼物。言夏发现傅墨森做过功课了,他居然知道她老妈喜欢丝绸和紫兰花。 花店里的女老板非常明显地冲着傅墨森的美色给了折扣,偏偏傅墨森油嘴滑舌地说这是送给岳母的花,不用打折,给言夏狠狠地挣了一回面子。坐在车里拿着傅墨森另外送的玫瑰,言夏把笑意放在心里荡漾,板着脸挤对他:“折扣都不要,你是不是傻?等以后你接管了傅氏,还不得赔死啊。” “我一直都觉得给重要的人买东西,就要给重要的价钱。”傅墨森看向前方,声音轻柔。 言夏的心莫名波动,他说的重要的人是指她吗? 她是重要的人,所以他是爱屋及乌? 很快言夏提醒自己,不该掉进他的陷阱里去。他们的婚姻确立,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W市的焦华园是别墅区,B12栋,就是言夏的家。 忘了说,言夏的父母也是商人,虽然没有傅氏做得那么大,但是说到言氏厂里生产出的地板,W市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曾经有人劝过言父把家族企业做上市,有这个实力在,学傅闻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可是言父拒绝了,他只想闷头做事,把言氏做实做稳固就可以了,他不喜欢通过参与那些觥筹交错的场合来上升。 车停在门口,傅墨森没有立刻下车,言夏淡淡一笑:“怎么,怕了?” “亲爱的,难道你不该跟我核对一下信息吗?”傅墨森嗤笑一声,无奈地问道。 “信息?什么信息?我们的初吻和初夜不都是在学校体育馆的器材室发生的吗?然后你要对我负责,我们就先订下婚约。”言夏挑眉,她觉得这么说足以让家规森严的父母把他给打死,其他的压根就不用讲得太细致。 傅墨森勾唇,忽然俯身过来:“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彼此的个人资料,比如你的生日、我的血型,都不用对稿了是吗?” 他今天身上喷了好闻的古龙水香,穿着正色西装,修长的手指放在方向盘上,透着浓浓的撩拨之意。面对他的靠近,言夏有些走神:“嗯……” 傅墨森点头,帮她解了安全带:“好,那我们还等什么,下车吧。” 他绕过车前头,帮她开车门,摊开手心,整个人像童话里走出来的绅士。天气晴朗,阳光正好,和煦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言夏一时看不清他此时清晰的笑容。 他对女生的掌握和体贴,仿佛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天赋。这样的男生是很容易让女孩动心的,看透了这一点,言夏自信地把手递过去。 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她就不会输。 言夏挽着傅墨森的手臂,傅墨森提着满满当当的见面礼,两人抬步踩上台阶,一股严肃的仪式感突然就出现在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中。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言夏不知道傅墨森是不是真的如他表面那样不紧张,她很清楚自己的心在胸膛里跳得厉害。 老天有眼,她才大二,她想过未来会牵着心爱的人来见自己的父母,自然也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能得到父母的首肯,父母也能成为心爱的人放在心里的老人。可是……时光偏叫这么有神圣感的一幕提前了这么多,而且身边这个人是个骗子加渣男。 知道言夏今天回来,言氏父母早就坐在家里等着了。 保姆张妈上前开门,笑眯眯地看着言夏和傅墨森:“小姐您回来了。老爷,太太—小姐回来了—” 言夏和傅墨森在门口换鞋,她低声嘱咐傅墨森:“不该说的话别说,别演过了。” “亲爱的,我做事你放心。”他送上一记迷人的微笑。 言夏提醒自己,接下来再听到他这么喊自己时,一定要送上最甜蜜的笑容,而不是纠结的表情。 两人往里走,言爸爸和言妈妈坐在沙发上。言妈妈先起身,言爸爸这才缓缓起身。 言妈妈一脸微笑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表人才的女婿,发现他果然比照片上还要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伯父,伯母。”傅墨森礼貌地鞠躬,将手里的东西相继送上。 言妈妈招呼张妈过来把东西拎过去,热情寒暄了几句。 言爸爸虽然脸上也保持着笑容,但威严的气场不容忽视,他在女儿和傅墨森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末了示意他们过去坐。 傅墨森坐定,直视言爸爸的眼睛:“伯父,我是傅墨森,今天来拜访您和伯母,是希望你们能把女儿言夏许配给我。” 他这么开门见山,言夏瞪眼。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他来的目的确实是要提结婚的事……言夏忍不住看向言爸爸。 言爸爸拿起茶杯,没有直接回答,言妈妈也学着他的样子拿过茶杯。 言夏本能地也拿过橙汁。 “你们才大二,才交往了多久?为什么这么急呢?”言爸爸问。 “因为我们睡了。” “噗—”言夏还没咽下去的橙汁全部吐在了地毯上。 言妈妈见状,皱眉道:“哎呀,你这孩子,张妈—快拿毛巾过来。” 言夏尴尬到爆,连忙摆手笑着说:“没事,没事。”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用余光戳死旁边的傅墨森。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他……他……就不能委婉地表达一下“睡了”这一不是事实的事实吗?! 不过这样也好!就看爸爸你的了! 言夏满怀期待地看向爸爸,只见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傅墨森,眼底浮起笑意:“所以你是要负责?” “是。”傅墨森点头。 言妈妈心不在焉地拿毛巾擦言夏的嘴,笑着首肯:“嗯,像小傅这么有担当的男孩子,现在是越来越少了。我们女儿真有福气。” 傅墨森谦虚地说“哪里哪里”,还不忘朝言夏眨了下眼睛。 言夏看着老妈无比满意的模样,再望了望老爸好像丝毫没有要发脾气的样子,心里纳闷。 进门前她的设想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画风变了呢? 爸妈这是怎么了?把自己女儿睡了的男人恬不知耻地出现在面前,他们不是应该和电视上那样多少给点颜色看看,再不济也要来个下马威呀,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而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好,我答应你的请求。”言爸爸放下茶杯,“不过现在你们还都是大二,先订婚,毕业以后再结婚。” “当然,谢谢爸爸。”傅墨森起身,抱了言爸爸,再抱言妈妈。 看着他们好似一家人的模样,言夏头顶电闪雷鸣,她想自己是看到了史上最快速、最和谐的女婿上门的场景了。 最爱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连询问环节都省了!这不科学啊! 言夏不知道的是,傅闻已经见过她父母,亲自上门提过亲了。 傅墨森的背景、个人资料,以及和她在学校里爆炸性的“一夜春宵”,父母大人早已知晓。他们刚才假装不知,就是想等傅墨森亲自说出来。 一顿午饭,言夏吃得索然无味。 回学校的路上,言夏坐在车里一声不吭。 傅墨森开口问她:“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被坑了。”从最初的震惊、窝火,到现在的深入思考,言夏只觉得迷雾散去,真相清晰可见。 “害人终害己。我知道,你想让我吃你父母的瘪。”傅墨森微微一笑,没说后半句。 害人终害己?言夏睨他,对嘛,这才是真的他,邪恶,蔫坏。 前方红灯,车停了下来,交警正在不远处出勤站岗。 言夏突然狡黠一笑,伸手把顶上的敞篷打开。 傅墨森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只见她解开安全带,伸手勾过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她的右手看似捧着他的脸颊,其实是悄悄地用大拇指挡在了彼此唇间。 傅墨森看到她明亮清澈的眸子里充满戏谑、挑衅的意味。 很快后面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喇叭声,红灯已经转绿。不远处的交警看到异常,快步走过来拍车门:“哎,同志,你们这是在大马路上做什么?你们这样会影响交通秩序的!” 言夏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傅墨森的胜负欲被成功点燃,他移开她的手:“交警先生,麻烦你把罚单开上。”说着他毫不犹豫地吻过她的唇,实实在在地碰到其软绵的两瓣桃花瓣似的嘴唇。 言夏感觉到他扑面而来的气息,一瞬间怔住了。她本来想报复一下他的,却弄假成真。 攻守转瞬换位,这回戏谑和挑衅全在傅墨森的眼里。当交警再一次拍门时,他终于松开她,满不在乎地拿过罚单,踩下油门。 末了,傅墨森还不忘讽刺她:“这回知道什么叫害人终害己了吧?” 言夏心里怒火直蹿的同时,还有一股灼热感在流动。 很长一段时间傅墨森挑衅的目光和那个吻,都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以至于江桃拿勺子敲她的脑袋:“言夏你真是够了,恋爱就恋爱了,挤对谁呢?” “什么?”言夏反应慢半拍。 “唉,你现在的样子,痴痴呆呆,七魂少六魄的,一看就是在热恋中好吗?我本来以为你会和别的女人稍微不同一点的。”江桃希望落空,一脸哀怨地重新舀手里的刨冰吃。 “恋爱……怎么可能?”言夏听到这两个字,莫名有些心虚。 “也是,你和傅墨森进展那叫一个神速,现在都已经订婚了。”江桃挑眉耸肩,轻飘飘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言夏瞪眼,她和傅墨森可还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听说的……”江桃神秘兮兮地贼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言夏皱眉咬唇,江桃说得好像她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她还想追问江桃到底是听谁说的,傅墨森身边的三个兄弟勾肩搭背地从操场那头走了过来。 “嫂子—”他们个个声音洪亮,言夏想躲都躲不掉。 站中间的冯东笑眯眯地看向言夏:“嫂子,唉,要是知道你其实早就看中我们家阿森,我们也就不当炮灰了。” 言夏搞不懂他在说什么,困惑间,他拿出手机举到她眼前。 江桃的尖叫声立刻划破长空:“哇—言夏—我居然不知道你这么生猛啊—” 屏幕上的照片是两天前言夏在车上对傅墨森的偷袭之“吻”。从照片来看,她呈主动姿态,她抓过傅墨森的后脑勺,江桃的惊呼是符合主题的。 言夏感觉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们家阿森找到了好归宿,我谢谢你啊嫂子。”夏褚褚来了一个诚恳的鞠躬。 “冷面君”张然绷着脸眺望天空:“傅墨森问你,这张照片印在你们的订婚请柬上可好?” 言夏“噌”地从平台上站起来,问张然:“傅墨森在哪儿?” 张然缓缓转身,指向身后的教学楼:“他在机房。” 言夏像一只燕子一样跳下平台,越过众人,直奔而去。 她的身影化成黑点,在立于窗台的傅墨森的瞳孔里成为一束跳跃的星光。 待言夏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望见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张然说的,不是真的吧?!” “不这么说,你会主动来找我吗?”傅墨森一副“我不是神经病,我是天才”的表情。 一朵乌云飘在言夏的头顶,她瞪着冲她勾手指的某人。 “过来,给你看个东西。”说着,傅墨森在一台电脑前坐下。 言夏皱眉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轻描淡写的声音里仿佛藏着一块吸铁石,吸着她往前走。 走到他身边,瞥向屏幕,言夏的视线定住了— 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请柬图案,以白色为底,上面有两个小人,一个穿着红裙子,一个穿着蓝裤子。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拿着球拍,穿蓝裤子的小男孩坐在地上。球拍就落在男孩的头顶,两个人相视而笑。充满童趣的画面,温暖又明亮,让人忍不住想要勾起嘴角。 “这……” “这是我们故事开始的画面。”傅墨森侧目。 言夏和他四目相对,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弯腰靠屏幕这么近,以至于转过头几乎碰到了他的脸。 他说得那样动听,特意施计让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让她看订婚请柬? “你……亲手画的?” “嗯。喜欢吗?”傅墨森柔柔地、低低地询问。 言夏的脸慢慢红了。 她迅速直起身,清嗓子道:“不写实,那天我哪有穿红裙子,你也没穿蓝裤子。” “嗯,考虑到有碍观瞻的部分。”傅墨森点点头,又说,“还因为你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而我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 因为后半句,某人忽略了前半句。 言夏愣了:“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的颜色?”现在的人为什么消息都这么灵通?仿佛四处都是透风的墙。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问一下就知道的事。”傅墨森顿了一下,“只要放在心上。” 言夏的心像被人重重踏过,他是在暗示他把她放在了心上这件事吗? 她忽然很想问他,到底为什么会改变主意愿意和她结婚。 可现在的气氛很好,言夏竟有些舍不得打破它。 傅墨森虽然确定了请柬基本的样式,但他细心地把花边留给言夏来选择。以前没弄过请柬,言夏不知道会有那么多的款式。不知不觉,她就挑到了夕阳西下时,也从站着转而抢走了傅墨森的凳子。 直到她伸懒腰说“就这个吧”时,肚子跟着咕咕叫出声:“哎呀……都这么晚了。” 傅墨森双手抱臂靠着后面的桌子站着,他很有耐心,其间没有催促一声:“可以去吃饭了吗?” “吃什么?你请客。”言夏话问出口,眼珠转了转,心想真是诡异,怎么就变成要去一起吃饭的节奏了呢? “好,去吃你爱吃的。”傅墨森伸手牵着她,往教室外走去。 有同学从食堂回来,他们第一时间发现出现在走廊上的两位风云人物。 “哇……快看快看,他们牵手呢,好甜蜜……” “有什么好甜蜜的,肯定明天就分。” “也对哦,傅大公子的喜新厌旧是出了名的,大概漂亮如校花也只是他的过客吧。” “各玩各的,新鲜感过去后,该风流就各自风流了呗。” 现在的人啊,八卦别人时都不懂得收敛,还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走在后面的言夏咬牙盯着自己的脚下。 不想傅墨森忽然驻足,转身看着身后的两个妹子淡淡道:“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到时候你们来喝喜酒。” 两个妹子鸦雀无声地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言夏看着他继续往前的背影,忍不住笑了,心头似盛开一片花海。刚才……他是在护短吗? 如果他玩欺骗游戏玩到这种认真程度,她是不是可以为这样的被重视开心一下? 虚荣心被大大满足,她根本没有不开心的理由。 于是言夏怀着这种心情飞扬的感觉,进了烤鱼店。 这家烤鱼店是言夏以前经常光顾的,店面不大,里头的装潢甚至有些老旧,木头的桌子都有了裂痕,老板不换不是因为没有钱,而是因为老板太忙了,每天店里生意好到爆。 言夏冲老板招手:“两盘烤鱼,一盘酸菜炒饭,再要两瓶啤酒。” “好。两盘够吗?再送你一盘,今天带了男朋友来。”老板笑呵呵地拍了拍傅墨森的肩。 “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未婚夫。”言夏耸肩,礼尚往来嘛。 老板一怔,笑得更欢,转身去忙活了。 傅墨森眯眼勾唇,环顾四周的环境:“没想到你会喜欢来这样的地方吃饭,我以为你会选那些西餐厅。” “西餐厅除了环境和气氛,有什么好吃的。吃东西,最主要吃的是味道,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和谁一起吃啊。”言夏挑眉,哼,说真话不需要顾及太多。 傅墨森垂眸笑着,提过一旁的水壶,将反扣在盘子里的玻璃杯拿出两个,一个放在自己面前,一个放在她面前。 言夏发现,他做事都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从容到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或许这种自信是天然而生的,就和他容易让人内伤的功力是一样的。 “委屈你了,大少爷,我知道你是去那种高级餐厅吃饭的主。”言夏故意挤对他。 傅墨森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水:“不委屈,如果东西不好吃,吃你就好。” 言夏翘起的尾巴又耷拉下去了。 很快,烤鱼上桌。 言夏先夹了一块鱼鳃旁边的肉到傅墨森的碗里:“尝尝看吧,保证让你终生难忘。” 傅墨森愣了,随后拿起筷子把鱼肉放进嘴里。 言夏一脸期待地问他:“怎么样?” “好像……被……鱼刺卡住了。”傅墨森皱眉,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鱼刺?不是吧?”言夏傻眼,她夹的部分是没有小软刺的呀。作为资深吃鱼者,她很清楚卡到鱼刺有多难受,赶紧放下筷子,上前让他把嘴巴张开:“快点,让我看看!” 傅墨森推开她的手,却抵挡不住她的洪荒之力,她硬是撬开了他的嘴,他帅帅的一张脸都被挤皱了。突然他呛到,转身捂住喉咙,表情痛苦。 言夏呆住了。 “这回,是真的卡到了。”他拧眉,略局促地讪笑。 “……” 医院急诊室。 医生把鱼刺拿出来,指着CT片,对傅墨森说:“一个星期内,喉咙还是会有疼痛的感觉。记得少说话,多喝温水。还有,下次吃鱼的时候记得小心一点。” 傅墨森看向言夏,她自责地低下头。 言夏去付了医药费,回来找傅墨森时居然没看到他的身影,最后在一群小护士的包围圈里找到了他。 “帅哥,你再给我变一朵玫瑰花嘛,你变的玫瑰花真的好好看啊。” “不行,这朵玫瑰花是我的,你抢什么抢啊!” “帅哥,你说过最漂亮的花要给这里最好看的,你给她不给我是不是代表……” 他看个病都能招惹桃花,也是没谁了。 言夏拨开这群把工作抛在脑后,只记得犯花痴的女人,双手叉腰地站在他面前,黑着脸说:“医生不是和你说了,让你少说话吗?!” 傅墨森抬眸,眨眼,做该死的无辜状。 只见他起身在一个护士耳边打了一个响指,手心就出现了一朵新的白玫瑰。 在一片惊呼声中,傅墨森把花递给言夏:“最美的花送给最美的人。” 言夏的脸不可遏制地红了。 “回家!”言夏拿过花朵,瞪眼,扫视两旁的雌性们,“他是要订婚的人了!你们都散了散了!” 护士小妞们失落而散。 言夏睨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他从后面快步跟上来:“哎,生气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言夏冷哼,脸臭得要命。 “就是,我都送你花了。” 言夏睨他,把玫瑰花塞回他怀里:“那还给你!” 傅墨森用身体去轻撞她,又扯了扯她的袖子,撒娇般说:“好了,别生气了,人长得帅,总是会吸引女生的目光,这不能怪我。” 言夏笑眯眯地扭头:“看来这次卡的鱼刺不太大,没把你给弄哑,真是可惜。” 傅墨森连连摇头,直叹:“唉,真是最毒妇人心。” 言夏恶狠狠地指着他,警告他下次要再骗她,就真的毒给他看看!要知道她在烤鱼店里时是真的被吓到了好吗! “我答应你,以后都不骗你了。”他拥住她,沙哑的声音藏着淡淡的哀伤,明明如此清晰地响在耳边,言夏却觉得那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夜色中,回校的路上,言夏盯着被拖长的影子,在梧桐下驻足:“傅墨森,我们做个约定吧。” 第三章 你忘了和我做过的约定吗 当初他们的羁绊是因为咪咪狗,是因为论坛,因此他们现在订婚事宜的公开也交给了咪咪狗。 可是咪咪狗没在社团教室待着,门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边写着他的手机号码还有回来的时间。 言夏正想折返,等咪咪狗回来再找他。傅墨森却迅速拿起手机,对着便利贴把号码输入手机:“直接过去找他吧,他离开的时间并不长,说明他就在附近。” 言夏半信半疑地凑过脑袋,看到傅墨森的手机里显示出了定位图。她立刻觉得他的形象在她心里高大了起来。 傅墨森坏坏一笑:“想要夸我就直接说出来。” 言夏绷着脸,迅速收回崇拜的目光,冷冷地睨他:“我很怀疑你掌握这个技术的用途是什么?” “你猜。”傅墨森挑眉,趁机啄了一下她的脸。 言夏再也绷不住,捶了一下他的肩,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身后某人很不要脸地喊“夫人,等等我”。 两个人你追我赶,往咪咪狗的所在地移动。 言夏和傅墨森把订婚请柬推到咪咪狗面前时,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真的假的?你们成了?敢情我还做了一回红娘啊?!” 傅墨森冷眼瞅他:“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这个新闻接不接?我们也可以自己发。” “接接接!”咪咪狗立刻扑过去把请柬拖到自己这边,笑嘻嘻地说道,“W大第一对在校订婚的CP,我咪咪狗要记入W大历史了!” 咪咪狗还拿过相机,要给他们拍官宣照。 言夏一想到在器材室的“咔咔”乱闪,本能地躲避咪咪狗的镜头。傅墨森轻轻地揽过她的腰,低声安慰:“别怕。” “来,两个人亲密一点嘛,睡都睡过了,就别在我面前装矜持了,来!” 言夏的头被傅墨森按在肩上,他咧开嘴叮嘱她:“笑!” 从咪咪狗那儿出来,言夏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傅墨森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我们自己就可以发论坛啊,为什么要交给他?” “不,我们没有苟棋的文采好。” 也是,咪咪狗口吐莲花的本事,她可是见识过的。 “后天我妈回来了,你和岳父岳母一起到家里来吃个饭吧。我爸要求的。”傅墨森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花园里说道。 提到傅闻,傅墨森会不自觉地变得严肃。 言夏点头:“我得回去问问我爸妈,看他们有没有时间。” “不用了,我已经帮你问过了。”傅墨森勾唇。 言夏感觉和他“厮混”到一起后自己很容易动怒:“傅墨森,你能不能别……” 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言夏学姐!” 言夏转头,顿时眼前一亮。 那是一个高个子男孩,背着黑色的斜挎包,穿着白色的球衣和球鞋,单眼皮,高鼻梁,稚嫩的脸庞透着一点点羞涩的红晕,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帅哥! 言夏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一封信后,顿时就明白了。 “我喜欢你—”男孩将告白信双手递上,大声说出自己的心声。 夏末的风轻轻吹,花园里的花香像在演奏一段轻旋律,来为这养眼的一幕添彩。 言夏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纯情的告白方式了,她之前可是见过各种花式表白法,分分钟能被对方想要模仿偶像剧,结果搞成山寨款给油腻到。 可见这个小帅哥是大一的、还没被污染的纯情小弟弟。 学弟当着傅墨森的面来证明自己的超级魅力,言夏是欢喜的,她正想多享受一会儿这样的美好感觉时,看到身边的身形移动,她立刻眼明手快地拉住他,压低声音道:“喂,你忘了和我做过的约定吗?” …… 那夜,梧桐树下,学校走道宽大又寂静。 他们两个人并肩而走,享受着这一天下来最惬意的时刻。 她走着走着,驻足,很认真地问他:“傅墨森,我们毕业前给彼此最大的自由吧,在这个时间里我们谁先找到真爱,谁就先提出分手。如果都找不到,我们就迈入婚姻的殿堂凑合过,怎么样?”—和你相处的感觉不坏,不想问你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即便开始的原因不那么单纯,至少可以给后来一个选择的可能。 言夏望着他的眸子,屏息期待他的回答。 风轻盈地吹,他的发丝飘着,淡绿色的衬衫领口露出白皙的脖颈,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有些慵懒地倾斜身体,就这样望着她,看不清那幽深的眼底藏着怎样的星辰大海。 空气里都是安静的,安静到言夏能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傅墨森垂眸许久,抬眼时笑容明媚:“好。” …… 傅墨森咬唇,他是答应过不阻碍各自寻找真爱的机会,可别人当着他的面表白,他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也太丢人了吧? “哇,我家儿媳妇这么大魅力呢!”不等傅墨森说话,一个响亮又好听的女声响起。 言夏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斜戴米色太阳帽,穿着一身碎花旗袍,踩着白色高跟鞋的摩登女郎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言夏看到傅墨森皱眉唤道:“妈,你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 妈…… 傅妈妈! 言夏傻眼,说好后天出现的婆婆此刻出现在了这里,还目睹她被别的男人告白……她顿时一脸尴尬。 傅妈妈是真的年轻,有傅墨森这么大的一个儿子,脸上居然一点皱纹都没有,眉眼明朗得像晴朗的天气。她很满意地上下打量言夏,随后对一脸茫然的小帅哥笑道:“小伙子很有眼光嘛,不过小伙子你来晚了,她是我儿子的未婚妻,你还是去喜欢别人吧。这封信呢,我就替我儿媳妇收下了。” 婆婆替儿媳妇收情书……这算是怎么回事? 言夏能听到小帅哥的心噼里啪啦碎一地的声音,第一次见到一个人逃时脚下生出暴风。 解决掉闲杂人等,傅妈妈拉过言夏的手:“你好啊,小夏,我是你准婆婆。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你千万别紧张。以后我会和你妈妈一样好好地对待你的,我们家阿森也是。” “您好,傅妈妈……” 言夏的手背被抚摸得竖起根根汗毛。她求救地望向傅墨森,不想他作势看了一眼手表,说:“今天正好言夏没课,妈,你可以带她好好地出去玩玩。” 言夏听到傅妈妈欢喜得连声说好,明白现在不是强硬的时候,她拼命使眼色:“墨森你记错了吧?我是明天才没课呢。” “哦,对,我好像真的记错了。哎呀,这么说来,你上课快要迟到了。”傅墨森演技还真不赖,吓唬完她后总算没有太过分,而是配合着想要解救她。 只听傅妈妈悠悠地说道:“没关系,今天的课我会安排教授明天单独给小夏补。W百货今天刚好是十周年庆,不能错过。走吧走吧!” 看来吴女士赶着今天回来,其中一半的原因是这个。傅墨森朝言夏做无奈状,表示他已经尽力。 言夏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不过傅墨森没有将言夏弃之不顾,还是跟着上了车。 W百货。 傅妈妈尽显阔绰姿态,带着言夏直奔主题:买买买。 言夏对衣服的要求没有那么高,有得换就行,平时要买也直接是网上解决了,女生一言不合就逛街血拼的事在她身上还没发生过。这次傅妈妈的任性、豪气和热情吓到她了。 “我儿媳妇太漂亮了,身材也是标准身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呀,不然都买吧?” “哎,这条裙子有三种颜色呀?嗯,都适合小夏,都买吧。” “小夏你看,这手链好看吗?哇,小夏,你的皮肤太白了。阿森真是艳福不浅。” 傅妈妈说出口的都是对言夏溢于言表的夸奖。言夏即便是听着周围人的赞美长大的,也没有承受过这样密集的夸赞! 言夏挤出笑容,硬着头皮迎接周围被傅妈妈感染的目光,她想要向一旁的傅墨森求救,可是他用那种瘆人的温柔表情望着她。 言夏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果然,大户人家的准儿媳就是不好当。 …… 言夏的额头沁着细汗,知道拒绝无效,她退而求其次,只求努力降低傅妈妈的疯狂程度。 趁着傅妈妈去结账的空当,傅墨森拿纸巾给言夏擦汗:“放心,我妈有钱。” “你妈有钱,我却没胆。”言夏翻白眼。 “不至于啊。你也是大小姐出身,买这么点东西,怎么就没胆了?”傅墨森笑笑,他刚才把她的着急迷惘都收入眼底,当然,还有她那凹凸有致的好身材。 “有钱也不能这么买呀。”言夏没好气地反驳。 “嗯,你的意思是说我妈是暴发户?” “我可没这么说!”言夏瞪眼。 傅墨森坏笑,看向回来的母亲大人,张口就喊:“妈—言夏说你—” 言夏心下大惊,一把捂住他的嘴,她的手却被他顺势反扣到了后背— 穿着一身抹胸包身裙的她,胸部结实地撞上他的胸膛,有力的撞击让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紧贴的身体。 傅墨森缓缓垂眸,以身高优势盯着言夏丰满的胸部:“34D。” “傅墨森!你浑蛋!”言夏整个人拼命挣扎。 傅墨森却倏地放开她,惯性使然,她一个踉跄就要往后仰去,他长臂一勾,又将她重新揽入怀中。 下一秒,他吻上她。 第二次猝不及防的吻。 言夏瞪大眼睛,听到傅妈妈赞叹道:“我儿子真是太会撩妹了!” 这个霸道之吻让言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傅妈妈的掌声直接点燃了让她崩溃的引线。言夏推开傅墨森,局促不安地看向笑眯眯的傅妈妈,赶紧摆手:“伯母您误……” “误会什么呀,哎呀,你是害羞了对不对?”傅妈妈捂嘴笑了,“不用害羞的,伯母我也是过来人,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 “哦,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傅妈妈笑呵呵地拉着一旁的导购员,让她们不要跟着瞎起哄。 言夏被傅妈妈打败了,绝望地抿唇,默默扭头瞪向傅墨森— 他是故意的,他又一次戏弄了她。 上一次当着交警面,这一次当着“婆婆”面。 言夏的瞳孔里倒映着某人大大的眼睛,她的心跳失了规律。 好不容易用绝对的配合,熄灭了傅妈妈“买买买”的热情,言夏穿着无袖的镂空短裙,走进冷气充足的茶餐厅,她忍不住全身打战,打了一个喷嚏。 傅墨森把外套脱下来:“冷?” “你试试穿这么单薄的裙子,看看冷不冷!”言夏压低声音,怒道。 “没办法,你身材太好,不穿这样的裙子可惜了。”傅墨森咬她耳朵。 言夏用手肘狠狠地捅了他一下。 这时只听见一声“小心”,傅墨森的身体不小心碰到服务生的盘子,一瓶冰水就这么“哗啦”一下洒了出来。 冰水洒在言夏的胸口,她被冰得倒吸了一口气:“喀喀……” 傅墨森皱眉瞪眼,将言夏拉到一旁,迅速给她披上自己的外套,然后看向服务生:“你这是怎么端盘子的?” “我……我……”服务生脸色苍白,吓得大气不敢出。 言夏望着傅墨森变色的神情,赶紧拉过他:“行了,小哥你走吧,没事。” 服务生得到特赦令,点头如捣蒜,缩着脑袋掉头就跑。 傅墨森不悦地刚要开口,走在前面的傅妈妈扭过头折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傅妈妈,您先点吧。”言夏微笑着摇头,把傅墨森的衣服裹紧一些。 傅妈妈笑着走过去。 “傅妈妈还在呢,你摆什么公子哥的架子!”言夏低声喝道。 傅墨森愣怔:“我摆公子哥的架子?我是……” “阿嚏—”言夏一个没忍住,喷嚏打在了他的脸上。 于是,言夏被某人一脸的唾沫星子给逗得哈哈大笑。 书上说遇到爱情,就是发高烧的过程。 言夏觉得,遇到骗子,也是一场发高烧的过程。 她躺在宿舍上铺,顶着一张烫到不行的脸,直勾勾地盯着帐顶,一动都不想动。 江桃悄悄出现,扒着护栏,露出半张脸:“言夏!” 言夏像灵魂出窍一般,不应她。 “我可是都看到了。”江桃挑了下眉毛,“准婆婆挽着你上了车,还有未婚夫相陪。啧啧,言小姐,你都把婚姻生活过到学校里来了,可以呀。” “哇—这些都是什么呀,GUCCI!范思哲!天哪!都是最新款—” “不是吧,言夏你去血拼了呀?!” 另外两个室友刚进门就被放一地的袋子给绊了一下。 江桃见言夏不吭声,伸手推她:“别装死啊,你快起来说说,这见婆婆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呀,她有没有为难你呀?不对,她买那么多东西给你,可见对你这个儿媳妇很满意才对。但是电视剧里都说……” “江桃。” “嗯?”江桃怔住。 “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江桃眨眼,没想到言夏会问这么傻的问题。 不是她觉得这个问题傻,而是言夏曾经说这是一个最傻的问题。更何况言夏现在问这个问题,会不会反射弧太长了一点? “哎呀,言夏,你真的发烧了啊。”江桃伸手去碰她的额头,吓得立刻缩回来。 言夏除了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其他一点都没感到不适。大概是在茶餐厅的那杯冰水正中胸口,让她着凉了。 江桃坚持要送她去医务室。两个人经过操场时,言夏看到一个身影在一圈一圈地跑步,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循着言夏的视线,江桃没好气地摆手:“呵呵,是一个疯子,跑一下午了,没想到现在晚上了他还在跑。” 言夏收回目光,被江桃连拖带扶地挪到了医务室。 校医给言夏量了体温,又询问了她现在的感受,然后说:“没事,先喝点柠檬水观察一下吧,你现在有点发烧。” 医务室有两张床,言夏躺到其中一张床上,江桃给她拉被单,忍不住又问:“哎,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傅墨森啊?” “一点小事,就别让他担心了。”言夏摆手。 “你们真是恩爱啊。”江桃眨眼,满是羡慕。 “你去给我买点吃的吧,我肚子好饿。”言夏怕江桃守在旁边又要开始八卦她和傅墨森之间的事,赶紧打发江桃去做点事,另外,她也是真的饿了。 江桃离开后,言夏躺了没一会儿,外边就传来了异响。 “我的天,你这是怎么了?”是校医有些慌乱的声音。 言夏坐起,便看到校医吃力地扶着一个高个子男生,往另外一张空床走来。 她定睛一看,竟是递情书的纯情小男生! 只见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浑身虚脱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校医问道:“你这是跑了多少公里啊?!你是不是疯了?!” 原来刚才在操场上跑步的人就是他! 言夏看到他瞳孔涣散,不由得傻住:他这么玩命跑,是因为她吗? 校医对他进行紧急处理,还给他把葡萄糖输上。他闭眼休息了大概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脸色才缓了过来,睁开眼睛,注意到一旁的言夏。 言夏抿唇:“你……醒了?” 他明显被吓到了。 “你有没有感觉好点?”言夏双手抱膝对着他,小心翼翼地问。 他眨眼,然后坐起,确定自己没有做梦:“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有点发烧,所以过来看看。”言夏瞥了他一眼,没敢说自己看到他在操场上跑步的样子,“医生说你是运动过度,体力不支……” “下个星期有体育测试,所以我才会拼命练习。”他皱眉,神情不自然地解释。 言夏很想说:弟弟啊,你真不会说谎。 “你发烧了?”他忽然压低声音问。 “哦……我……”没等言夏说话,他居然猛地坐起来,起身去碰她的额头。 言夏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愣住了。 偏巧江桃这时回来了,一见这情形,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打掉小帅哥的手:“喂,她是有夫之妇了,麻烦你不要动手动脚的好吗?!” 言夏急忙拉江桃的衣角:“你误会了。” “我知道。”他重新坐回床上,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她的未婚夫是傅墨森。” 且不说咪咪狗动作神速,就是傅妈妈亲自驾到的一出戏,也弄得很多人都知晓她言夏是见过婆婆的人了。 “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许木。”许木突然冲言夏说道。 他的眼神很明亮,是那种不染浊世的明亮,就好像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新的,都还没被污染。他带着最赤忱的真心,向她介绍自己。 “你好,许木。”言夏点头微笑,“谢谢你喜欢我。不过在喜欢我之前,你最应该喜欢的是你自己。”她的感谢是真心的,她的劝告也是真心的。 许木愣了,忽然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他隐忍垂眸,沉默不语。 这让言夏莫名心疼,她故作轻松地拍他的肩:“哎呀,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么帅,又是小鲜肉,追你的姑娘肯定排成排!” 许木又抬起他那双清亮到不行的眼睛:“不,言夏!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哎,你这个人!”江桃“噌”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还没说完,他却把手背上的针头“啪”地扯开,起身就走。 江桃呆呆地看着面前一阵风刮过:“也太痴情了吧……” 言夏感觉到自己的床狠狠地震动了一下,江桃拉过她的手臂仰天长叹:“言夏你太妖孽了,都订婚了桃花运还那么旺!你这样让我们普通女生怎么活啊!” “我还是个病人,你放开我。”言夏觉得自己的头都被某人摇出重影了,她挣脱江桃去拿吃的,丝毫不知道门口站着她的未婚夫—傅墨森。 吃饱喝足后,言夏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听到旁边有人说:“醒了?” 言夏立刻睡意全无,她看见坐在旁边翻着书的傅墨森,眉头紧蹙,心想:该死,江桃这个叛徒。 “你怎么样?” “没……没事。”看着他,想到白天在商场里众目睽睽之下的那个吻,感觉自己好不容易降下去的体温又要卷土重来了…… “嗯,我看你也没事,还能和大一学弟促膝谈心,应该没有大碍。”他根本就不是在看书,而是在看她的笑话。 言夏心下一紧,随后又坦然挑眉:“傅墨森,你这是在吃醋吗?” 傅墨森“啪”地合上书,双手撑在床边,俯下身,用一种压迫性的目光望她:“言夏,你这是在害羞吗?” 他勾人的眼神让她吃不消,她咬唇缄默。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害羞的样子。”傅墨森贴过她的脸,咬她的耳根,声音磨人得紧。言夏整个人都绷紧了,胸口一阵痉挛。 就在她以为他会有下一步动作时,他低眉轻笑,伸长手臂将她整个人抱起。 “喂,你干吗?!” “抱你回寝室啊。” “不要!” “那不然抱你回家?” “我是说我可以自己走。”言夏咬牙,她搞不懂为什么一个男生会这么喜欢调戏良家妇女! 然后傅墨森就不说话了,继续抱着她往前走。 言夏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大灰狼钳制住的小绵羊,挣扎无果后只好乖乖地放弃,有同学陆续经过身边投来目光,她只好把脸用尽全力地埋进某人的胸膛。 言夏明白此地无银三十两的做法实在愚蠢,可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地秀恩爱,结果就是被校长问话了。 言夏和傅墨森都是校园风云人物,所以两个人加在一起的影响力是可以想象的。 校长五十多岁,戴着金丝框眼镜,虽然看上去严肃迂腐,但其实十分开明,在他的作风下,W大是一所自由度很大的大学。 他笑眯眯地看着傅墨森和言夏,来回踱步两圈后才说道:“是这样的,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学校不反对你们恋爱、订婚,不过希望你们能够收敛一点,不要太过宣扬自己的感情。毕竟这里是念书学习知识的地方,你们说呢?对不对?” “校长,是我们不好。”傅墨森主动开口承担错误,“是我和言夏爱得太深了,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所以忘记注意影响了。”说着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笑看着她。 言夏用热情的微笑回应,内心吐槽:你这是认错吗?你这明明是当着校长的面再一次证明秀恩爱的犯罪事实好吗? 但她还是说:“是啊,校长,我们一定会注意的。让校长您担心,我们真是不好意思。”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学校里出了一对你们这么优秀的情侣,也是一段佳话。希望你们能在一直好下去的同时不要荒废了学业,毕竟你们才大二。”校长叮嘱完该叮嘱的,便心满意足地放他们离开了。 傅墨森挑眉:“看到没有,对我们,有太多人寄予了希望。” 言夏听到这话笑了,看着他:“没想到你也这么虚荣。” “虚荣心谁都有,更何况我。”傅墨森也笑了,抬手撩开她嘴角的头发。 “所以你忽然改变主意要和我订婚,就是因为虚荣心?”言夏顺势问道。 “对啊。”他愣了一下,但他掩饰得很好。 他承认得坦然,却做不到真的坦然。 言夏垂眸,越发好奇在他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 三天后,到了言夏随父母去傅家一起共进晚餐的日子。 这天言夏穿了一件米色的连衣裙,将头发扎成马尾,很符合学生的身份,也是长辈容易喜欢的淳朴风格。 言爸爸和言妈妈也精心打扮了一番,带上见面礼相继出门。 傅墨森靠着车身早早就候着了,见到人出来,主动上前接过东西,给岳父岳母开门。 言夏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路上格外安静。 言妈妈偏偏打趣自家女儿:“平时不是挺会闹腾的吗,现在怎么这么安静了,是不是紧张了?” 这可给了傅墨森表现的机会,他假惺惺地伸手握着她的手,微笑道:“我爸我妈都很喜欢你,忘了?还有我在呢。” 言夏微笑,在父母投来的慈祥到发光的眼神中,不好抽回自己的手。 就这样,几个人一路和谐地来到傅家。 傅家的别墅很大,白色三幢联排别墅,红色的屋顶,像是从童话故事里搬出来的一样。女佣站了两排,还有管家推开门出来迎接。 言夏从车上下来,挽着傅墨森的手,看到傅爸爸和傅妈妈上前亲自迎接。 两家父母一见如故,互相谦让着进了屋。管家拿过东西,跟在后面。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和乐的晚上有多大的意义。 言夏和傅墨森走在最后,她低声道:“好隆重啊……” 傅墨森也低声说:“今天你很漂亮。” 言夏看着他,话说回来,她今天从出门开始就内心不安,没仔细打量过他。现在看他,她才发现他穿了一身淡蓝色的定制西服,脖子上系着黑色领结,整个人帅气大方。 “今天你很帅。” 两个人相视而笑,似乎真是一对相爱的璧人。 饭桌上,大多时候都是两方的父母在谈,言夏则认真地吃着盘里精致的食物,自得其乐。 吃着吃着,言夏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这股不对劲来自于桌底下— 有人在蹭她的腿。 她抬眸,看向对方。 傅墨森偏偏一脸淡定,专心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好像桌底下的咸猪腿不是他的一样。 言夏忍耐着想要把脚缩回来,可这浑蛋居然紧紧地用双腿钳制住她。 她咬着牙,很想平静地处理这一切,对方却不想见好就收。 这时,傅闻问她:“言夏,你觉得怎么样?” “啊,什么?”言夏一怔,没听到问题是什么。 言妈妈见状忙解围:“女儿你也真是的,天天在学校看还看不够啊,现在在谈你们订婚事宜就先别看了,傅爸爸问你问题呢!” 自古父母多坑娃,言夏不可遏制地脸红了。 “你公公是问你,订婚宴设在名扬酒店,行吗?把你们同学都请上。”热情的傅妈妈慈爱地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名扬酒店?”言夏愣了一下,名扬酒店可是W市里出了名的五星级酒店,价钱令人咋舌,单一条酒店的毛巾据说都是国外的某知名品牌,贵得要命。如果在那里办订婚宴,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怎么,小夏是不是觉得还不够格调?”傅妈妈以为言夏不满意,立刻说道,“那可以在国外办,只是你们需要调整时间,有点麻烦。” “不不不。”言夏赶紧摆手,“很满意。” 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言夏低头讪笑:“其实你们决定就好,我没有意见。” “是啊,你们没有意见就好。”傅墨森淡淡附和,“我和言夏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这分明是一句讨好长辈的话,可言夏听出了冷漠的敷衍和对自我的放逐。 而当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时,又露出一副好看的笑容。 吃完饭后,言夏借口说上洗手间,趁机溜上了二楼。 她找到傅墨森的房间,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去。 环境幽暗,她只能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寻找到准确的方位。她把门关上,感觉自己像做贼一样。事实上她就是个贼,她是来寻找傅墨森的秘密的。 言夏最先注意到的是书桌上的照片。 一个人的过去,要不藏在心里,要不就摆在照片上。 她拿起照片,看到了青涩的傅墨森,他穿着高中制服,笑容依旧阳光帅气,只是那个时候他更黑一点,瘦一点。而在他身边站着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男生,另一个是女生。他们三个好像很要好的样子。 都说人以群分,好看的人都是扎堆的。果然,傅墨森身边的一男一女都颜值出众,特别是这个歪头笑的女生,短发,齐刘海,甜美柔和的五官像夏日的冰雪,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难道说这个女生就是傅墨森心里的…… 就在这时,灯“啪”地亮了。 人赃俱获,言夏猛地转身,傅墨森就靠在门边,双手抱臂,神情似笑非笑。 一时间,气氛尴尬至极。 “你在找什么?”傅墨森抬下巴。 “我……”言夏眼珠乱转。 “照片里的两个,是我的好朋友。我没有和其中的任何一个发生过情感纠葛。他们两个是情侣,现在一起在美国念大学,还有了宝宝。”傅墨森一边悠悠解释,一边走过来,在她跟前驻足,伸手环到她身后,将她手里的照片拿出来放回原处。 言夏认命了,什么都瞒不住傅墨森。 “抱歉,你猜错了。”傅墨森身子歪向书桌,勾唇望着她。 言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言夏,女人可以有好奇心,但是不懂得掩盖自己的好奇心就不可爱了。”傅墨森收起笑容,冰山脸变得严肃。 言夏被他这种讥讽的语气给吓到了,在他的眼睛里,她仿佛必须是乖乖听话的玩物,遵守游戏规则的对象。 一旦她想跳出他设定的圈子,就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言夏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放下照片撞开他,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 楼下她的父母和傅家父母正谈笑风生,她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走下楼,迅速加入他们一起聊天,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很快,言夏用余光看到傅墨森从房间里出来,慢慢地下楼。 她知道他在看她,她故意笑得更加灿烂。 言夏就是要用笑容让他知道,她不在乎他对别的女人的在乎,游戏还在继续,她可没有事先亮出底牌。 她还没有输! 傅墨森恢复神色,给家长们倒水,最后给言夏倒水:“夫人,请喝水。” “还没结婚就叫夫人了,你看看。”傅闻看向言父,摇头笑儿子。 言父附和帮腔:“这点随我。” 大人们都笑了。 傅墨森目不转睛地看向言夏,他在等,等她最真实的反应。 言夏盯着他手里的这杯茶,内心在做激烈的斗争,她如果接过这杯茶杯,倒是显得大度了,可也是变相地妥协了;如果不接就表示她在乎,那更是她无法接受的。 言夏伸手佯装要接茶杯,又不小心把它打翻:“哎呀!” 滚烫的茶水浇在傅墨森的手心,看着他的皮肤立刻红成一片,言夏的心里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 可随后言夏抬眸迎上他皱起的眉心,她的快感又突然烟消云散,变得紧张了起来。 第四章 床头打架床尾和 周末,天气甚好。 江桃提议去爬山,可言夏就是赖在床上不起来。 江桃无奈地扯掉她的被子,没好气地指着她喊:“言夏,你能不能不要装死!你能不能有出息一点!” 言夏定定地望着窗台:“我要出息做什么?” 江桃恨铁不成钢地打言夏的屁股:“你这还是我认识的言夏吗?不过是和傅墨森吵架了,就这么要死不活的,你真是辜负了第一高冷校花的名头啊。” “谁说我是为了傅墨森!”言夏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睨着江桃,“我根本就不在乎他!” “我说你在乎他了吗?”江桃眯眼,眼神促狭。 言夏为了避免跳入更深的坑里,只好从床上爬起来。 言夏陪江桃去爬山,江桃盯着根本就不是来放松心情的某人的脸,爬到半山腰,看了她无数次后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准备和傅墨森冷战到什么时候啊?” 言夏抬腿在栏杆上压,皱眉道:“江桃你怎么还没去加入狗仔社团?真是浪费了你消息灵通的天赋。” “唉,哪里需要我消息灵通啊?这几天你挂电话的次数,加上你比臭鸡蛋还要臭的脸,我用脚趾想都能想到了。”江桃无语地噘起嘴,推了推她的肩,“我说言夏,你也别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言夏不高兴了:“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也不想想,傅墨森家世好、外貌好、性格好,对你也好,有多少女人对他垂涎三尺啊!你和他闹别扭的这段时间,说不定他就被哪个狐狸精给勾走了,你就真不害怕,真不担心?”江桃步步逼近。 言夏心下一沉。 见某人不说话,江桃继续说:“现在社会利欲心重,人人都可着劲往上爬,谁不喜欢优秀的人?特别是女生,谁管你是订婚了还是结婚了,都还有人成立劝退小三公司呢!” “你到底是谁的朋友啊?”言夏听得一怔一怔的,忽然想起重点,黑着脸反问,“你是不是收傅墨森的钱了?怎么老替他说话?” 江桃咽了下口水,被戳中软肋,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我就算要拿钱,也是向你要嘛,嘿嘿,你说对不对?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的意思是说,你差不多就得了,别真的把关系给搞僵了,也别真的给别人有了可乘之机,到时候你后悔莫及啊。” 言夏仍然沉默不语,她竟把江桃的话听进去了,不说是全部,至少那句“你和他闹别扭的这段时间,说不定他就被哪个狐狸精给勾走了”真的像一片阴影投在了心里。 一日不风流,不是傅墨森。 冷战这些天,说不定他真的就被拍到和哪位美女有亲密行为,给她“戴了绿帽”,那她言夏真是丢脸丢大了。 这时,言夏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傅墨森打来的。伸向挂断键的手指停住了,言夏陷入犹豫中。 “亲爱的,你这是第五十六次挂我电话了。”恶少的声音于前方十二点钟方向响起。言夏瞪向一旁的江桃,拿钱办事的江桃早就甩后脑勺给她看了。 回神间,傅墨森已经走到她跟前,他穿着休闲服、运动鞋,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浅笑,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可以啊,傅先生,鼓动并买通了我身边的人,还追到这里来。”言夏冷笑,“有必要吗?” 几日不见,称呼变“傅先生”了。傅墨森点头,礼尚往来:“言小姐,如果你不想毁掉订婚宴的话,我就得追来把你哄回去。” “还有必要订婚吗?我都是不可爱的女人了。”言夏扬起下巴,拿他的话反击回去,不敢相信刚才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内心深处居然是欢喜的。 这时,言夏的脸颊被一双温热的大手给扳回来,他强行逼她看他的眼睛:“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可爱到不行。” 言夏一怔,用力推开他的双臂:“别以为你随便哄两句就算了,我没那么好糊弄。” 傅墨森轻轻地叹了口气,变戏法地拿出一枚硬币:“看来我是没这个本事糊弄你了,那交给老天吧。如果是字,你就原谅我;如果是花,你就继续不理我,订婚宴也让我一个人撑场好了。” 言夏眼明手快地抓过硬币,挑眉勾唇:“好啊,但这次我来抛,你来猜。” 她就不信,一个跟头,她还要栽两次。 硬币脱离言夏的手指,高高地在半空中翻转,落在手心的那一刻,她抬眸看向傅墨森:“猜吧。” “字。”他的神情依然是平静的,依然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言夏蒙住了,忽然有些不敢张开手确认答案了。 她盯着他,好奇他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更好奇为什么每次好运都站在了他那边。 傅墨森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笑着说道:“言夏,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你的真实想法改变了答案?” “什么意思?” “人定胜天的意思。”傅墨森握住她的手,“这枚硬币是有魔力的,你心里怎么想,它就会跟随你的心意。你又怎么知道其实不是你自己想要和我和好呢?” 言夏确定,她是遇到了一个奇男子,他利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随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傅墨森摊开她的掌心,发现真的是字。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的掌心上,在硬币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言夏听到他说:“你看,老天都不许你不理我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叫认输,什么叫妥协。 傅墨森牵着言夏的手登望山顶,迎着暖暖的晨光,他开口:“以后我们慢慢了解彼此吧。我们慢慢欣赏以后的风景,慢慢地感受每一刻的美好。你觉得好吗?” 言夏愣住了,如果说他主动来找她,他玩硬币的投机取巧是强行把她内心的芥蒂给抚平,那么他的这句诚恳询问,是真的让她放下了。 言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是不想让你了解我,是希望你以一种柔和的方式来慢慢靠近。因为我也是人,我也怕疼。 “好。”言夏看向远方被晨光染红的流云,认真地点头,“慢一点,才能感觉得更真实一点。傅墨森,你挺有格调的嘛。” “没办法,天生的。” 这个人自恋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言夏拿出手机给两个人自拍,在镜头里,她看到自己这些天来第一次展开的灿烂笑容。 她一向高冷,不会这么大笑,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开朗了? 或许,真的只有老天才知道。 而当她要和傅墨森转身下山时,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木这家伙也出现在了这里。 “言夏,他骗了你,昨晚他和一个同校女生进出酒店!”许木义正词严地指着傅墨森的鼻子大声说道。 “许木……” “我说的是真的,有照片为证!”许木把言夏从傅墨森身边拉过来,把手机递给她看。 然后言夏就看到了证据:傅墨森的侧脸辨识度可是很高的,而他左边的女生,身材高挑,漂亮非常,不是别人,正是他以前的女朋友之一:芭比。 傅墨森瞟了一眼照片,微微蹙眉,昨晚出校门时感觉身后有人追踪,还以为是幻觉,没想到真的有,还是许木。 “昨晚我跟踪傅墨森,一直跟踪到酒店。这张照片是我亲自拍下来的。”许木信誓旦旦地说道。 言夏虽然心下一沉,但还是故作轻松地挑眉:“不是PS过的吗?” “不是。”不想这声否定是傅墨森先于许木说出口的,他转头看向言夏,“昨晚我确实和芭比进了酒店,她的生日聚会在那里办。” 他坦坦荡荡,没有一点心虚的模样。言夏颇为心安,扭头看向许木:“我相信墨森,他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的。” 没有想象中的大战,许木很失落,他心有不甘地瞪着傅墨森:“他花花公子的头衔可是出了名的,在酒店里和美女逗留那么长的时间,真的什么都没做?谁能保证?言夏,你别被他这副样子给骗了!” “只要是他的骗,我就心甘情愿接受。”言夏笑着望向傅墨森。 两人四目相对,许木显得很多余,他咬唇悻悻离开。 傅墨森挑眉问言夏:“真的只要是我的骗,你就接受?” 彼时,两个人已经坐在了山间民宿的房间里,农家乐的三菜一汤仿佛把山上的美景都烹饪其中,美味异常。 言夏随手扎起一个侧马尾,低头喝汤:“随便说说而已。” 傅墨森好整以暇地点点头,夹起一只虾放到她的碗里:“话可以随便说,饭一定要认真吃。” 言夏停顿,盯着通透的虾,心头涌过一阵暖流,她抬眸认真地看向他:“所以你昨晚到底劈腿了没有?” “没有。”傅墨森眼底的笑意更浓。 言夏耸肩,继续低头吃饭,心里却像有大片大片的花海盛开一般。尽管他们之间没有坚定的感情基础,但即将成为自己未婚夫的男人如果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总是让人如鲠在喉的。 要知道,斩钉截铁的否定比一切的花言巧语都管用。 兴许是心情很好,言夏吃了两碗米饭才放下筷子,而傅墨森却没怎么吃,稍稍夹了几口后便伸了一下懒腰,要躺下休息一会儿。 见他困意十足的样子,言夏睨他:“看来是昨晚陪芭比小姐庆生庆了整晚的节奏呀。” 傅墨森睁开一只眼瞅她,长臂一伸,她就被他扯了过去。 “少没良心了,我是因为你才睡不着觉的。”傅墨森说着整个人抱住她,把头贴近她,“你要陪我睡一会儿。” 言夏瞪大眼睛,感觉他的手横在她胸上方一寸的地方,让她无法动弹。 她的眼珠缓缓往左移,他的脸就贴在她的脸颊边,温热的气息就喷在她的耳垂处……言夏全身僵硬紧绷,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以前不是没有男人这样靠近过她,“壁咚”、强抱,无所不用其极,试图用身体攻击,来攻陷她的冰冷堡垒。可言夏对这些完全无感。 难道说……这就是传闻中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吗? 言夏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不想傅墨森又将她箍紧一些,他们贴得更近了…… 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 言夏一遍遍在心里念着“淡定”,艰难地试着闭上眼睛。 傅墨森悠悠开口:“亲爱的,你的心跳声这么响,我怎么睡得着啊?” “我身体健康,有什么办法?”言夏死鸭子嘴硬,想要推他的手,“或许你可以放开我。” “不要。”傅墨森坏笑,“山间有太多野兽出没,你这么漂亮,万一被叼走了怎么办?还是抱着你睡比较安心。” 言夏咬唇扭头:“傅墨森,你老实说,用这样的甜言蜜语哄骗过多少女孩子?” 傅墨森继续笑:“数数要数到天黑去了,费那个力气做什么。睡觉。” 他又闭上了眼睛,好像真的就进入了梦乡一样。 也真是奇怪,他这么开过玩笑后,言夏不再那么紧张,心跳渐渐平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甜甜的心安感。 随后困意袭来,言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睡梦里,言夏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个时候她很爱笑,也特别傻,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见到学长赵熙。 赵熙爱穿着洁净非常的白衬衫,卷起袖子露出强壮有力的手臂,他不怎么爱笑,习惯专心做事,给人的感觉很高冷,可他只要面对她,就会变得很温柔、很宠溺。 她体能太差,体育三千米考试,她怎么都跑不下来,他就默默地陪她跑,每天下午放学后吃饭前的这段时间,他跟在她后面,风雨无阻。 黄昏的这段时间,成了她回忆里最美好的时光。 她哭过,任性过,可他轻轻摸她头的动作像能化解一切不安。 经过三个月的努力,她竟成了所有女生中跑得最快的。 她骗他说没通过,还要继续跑。赵熙没说什么。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其实她考试的那节体育课,他逃课远观,早就知道成绩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甜蜜的果实第一次落在她的心中,同时她也知道亦落在了他的心里。 梦境突然变了,变到那个下雨的夜晚。 她去找赵熙,站在他家楼下,站在雨中拼命地喊着他的名字。那时她很害怕,可是赵熙的房间亮着灯,人就是不下来。 大雨如注,她第一次有种天塌下来,不知该去哪里躲避的感觉。 “不要,不要……”言夏猛地惊醒。 “你做噩梦了?”傅墨森的声音很轻,似乎不想惊到她。 言夏的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她没有回头去看傅墨森,而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梦里有什么?大熊追你?毒蛇咬你?”傅墨森试图用轻松的口吻帮她放松,可她只是摇头:“我去洗把脸。” 傅墨森看着她躲闪的背影,表情慢慢凝固。 不要什么? 那个可怕的噩梦里显然不是大熊或者毒蛇,而是她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傅墨森对言夏的好奇不亚于言夏对他的,但他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不会急功近利地去挖掘。要知道,来日方长,他总会有机会。 从山上下来以后,傅墨森见言夏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把车子停到路边。 “怎么了?”言夏见他不走了,轻声问。 “想和你看一会儿风景。”傅墨森指着右手边的广场,远处天空阴沉沉的,喷水池旁是络绎不绝的人,白鸽低低地盘旋,场景特别像周杰伦某首歌的MV。 言夏蹙眉:“快要下雨了,我们早点赶回学校吧。” “我们坐着车,又淋不到雨。”傅墨森看向她,“难得我们冰释前嫌,不该多甜蜜一会儿吗?” 言夏敏感地感觉到他的目光,悻悻地挤出笑容:“我只是有些累了。” 这时,有人敲车窗。 傅墨森扭头,竟是悠悠。 那是一张艳压四方、绝对有个性的脸,弯腰时一缕金黄色的长发垂下来,更显妩媚。对方冲着傅墨森笑:“墨森?你怎么在这里啊?真是巧。” 言夏蹙眉,不用问她是谁,用屁股想都能想到她是傅墨森过去交往的女朋友中的一个。 “是啊,的确挺巧。”傅墨森挑眉,礼貌地笑了笑,“来这里……逛街?” “我以为我是来逛街的,不过好像是特意为了来遇见你的。” 这种肉麻的话都说得出口,当我死的啊?言夏不高兴地凑过去,一把搂过傅墨森的胳膊,强行入镜:“老公—” 傅墨森整个人暗暗抖了下。 悠悠的笑容僵住了,看着这么放肆喊出这个称谓的新面孔,她带着一丝侥幸问道:“墨森,她是你的新欢吗?” “是,这辈子最后的新欢。”傅墨森勾唇,笑着看着言夏,他没想到听她喊“老公”的感觉竟然这么好。 言夏得意地冲悠悠笑,明知故问:“老公,这位是谁啊?” “我叫悠悠,是墨森的好朋友。”悠悠不等傅墨森回答,一边回答,一边打量这张着实漂亮的脸蛋,“既然这么有缘在这里碰到,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傅墨森看向言夏,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言夏自然只能大方得体地说好。 下车后,言夏见悠悠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故意走在她的旁边,貌似在强调自己的身高优势。言夏冷哼一声,踩着运动鞋,装作无意地往她脚上狠狠踩了一下:“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 悠悠咬唇,露出假笑:“没事。” 言夏耸肩,将自己的外套衣领往下拉,露出漂亮的锁骨,顺势再把自己里面的衬衫往上撩,露出小蛮腰,打上一个蝴蝶结。 美女总是吸引人的目光的,可相比悠悠的大片模式,言夏街拍随性又不失设计感的打扮更能博得路人的注意力。 傅墨森将这些尽收眼底,回头间注意到几个男生走过时冲言夏吹口哨,不禁蹙眉走到她跟前,伸手将她的蝴蝶结解下来,说:“这样已经很漂亮了。” 言夏抬眸眨眼,顺势牵过他的手,回头不忘冲尴尬到爆的悠悠使坏,吐了下舌头。 坐在咖啡厅里,趁着傅墨森去买咖啡,悠悠抓着空当冲言夏示威:“你也没什么好得意的,要知道墨森多情却从不专情。他对女生好,好不过半年。对你来说我是过去,不过你对下一个女生来说也是过去。从这个方面来讲,我们其实是可以做朋友的。” 言夏挑眉:“朋友?我和你?还是算了吧。我和傅墨森是校友,见过双方家长,要订婚了。” 悠悠一怔,随即漫不经心地笑了:“我们打个赌吧,赌你和他撑不过半年。” 言夏被她极其自信的笃定笑容给刺激了,很不爽地瞪着她道:“我凭什么要和你打赌?” 这时,傅墨森端着盘子回来:“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人家要和我打赌,打赌半年后我们就会分手。墨森你说,我要不要和她赌呢?” 悠悠绝对没想到言夏会突然变脸,她竟然把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傅墨森! 言夏微笑地望着某人耍心机失败的窘样,笑容越发灿烂,她要用笑容告诉某人一个道理:美女不全都是胸大无脑,和我玩心计,你还嫩点。 傅墨森望向紧张的悠悠,他也不恼:“好啊,那悠悠你就当见证人喽,看半年后我和小夏还在不在一起。” 他的手紧紧握着言夏的手,言夏意识到他唤她“小夏”。 悠悠挑衅的赌约,自信的笑容,都被傅墨森不动声色地化解在一个笑容里。 言夏突然好喜欢他此时的自信,胸口暖意洋溢。 悠悠坐到一半,借口有事要先走。言夏故作大方地说:“墨森,那你送送悠悠吧,外边还下着大雨。” 言夏本来以为傅墨森会拒绝的,他却顺势点头说好:“我很快就回来。” 言夏立马后悔了,但也不好再改变心意,只好微笑着点头。这家伙,果然是做绅士做久了,将之变成本能了。 目送他们出去,言夏望向商场顶部的瓢泼大雨,心绪再一次被撩拨得烦乱起来。 她讨厌下雨天。 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越发觉得落寞,言夏走到咖啡厅门口想要拦一辆出租车先回学校,让傅墨森回来扑个空。 言夏深吸一口气,撑着伞来到街边,雨大得几乎阻断了五米外的视线,她努力看着远方车辆上的空车红色标志,突然被一阵巨大的冲击力给撞到。 言夏没站稳,整个人往前扑,包从肩上滑落,雨伞从手里飞走,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她的隐形眼镜掉了出来,原本模糊的视线更加模糊了。 言夏回头去看,是一群高中生飞奔而过。 她跪在雨水里,仿佛又回到了噩梦里的那个雨夜。 言夏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害怕极了,她站起不来,她想开口拼命地喊那个人的名字,仿佛这样喊就能把他喊回来。 可她心底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在说:“别喊了,他是不会回来的,你喊破了嗓子他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的。” 那一刻,她不知道她是要喊傅墨森,还是要喊赵熙。 她只是痛苦地哽咽着,瞪大眼睛一点点地把自己的理智找回来,她发白的指骨不住地在颤抖,她顽强地要和这个可怕的噩梦做斗争,和这个无情的天地做斗争。 就在言夏的神经绷到极限时,一个人把她紧紧拉入怀里。 “我在,我在。没事了,没事了……” 言夏瞪大眼睛,清晰地听到傅墨森的声音,她难以置信地紧紧搂住他的手臂:“傅墨森……是你吗?” “是我,是我。”傅墨森捧过她的脸颊,急切地望向她,“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傅墨森也淋湿了,言夏怔怔地望着他近在眼前的脸,视线缓缓清晰,委屈的眼泪汹涌而出。 她紧紧地抱住他,瞪大眼睛看着雨水冲刷面前的一切,像在通过这个拥抱进行自我救赎。 傅墨森将她抱上车,把后座的衣服拿过来盖在她身上,还开了暖气,尽量让她不要感冒:“我们现在就走。” 言夏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看向他还在滴水的下巴:“你……不是去送悠悠了吗?” “我送她到另一个朋友的车上而已。” 言夏缄默。 “你刚才……”傅墨森顿了一下,“怎么了?” 他本来想不问的,但刚才言夏望着他的眼神根本不是在看他,像在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这种眼神让他很介意。 “我只是……害怕下雨天。”言夏低头,往外套里缩了缩。 言夏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感觉车停下了,她以为学校到了,不想睁开眼,看到的是一栋黑色的高层公寓楼。 “这里是我家,我们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再回学校。”傅墨森替言夏开门,“你可以自己走吗?” 言夏本来想点头的,实际上却做出了摇头的动作。 傅墨森转身,拉过她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背起她。 言夏乖乖地靠在傅墨森的背上,感受他背的宽大和温暖。 傅墨森到了十七楼后,用指纹开门。 言夏低头看着傅墨森拿出一双崭新的粉色拖鞋给她换上,而鞋柜里也只有这么一双粉色拖鞋。 言夏心里暗暗滋生一丝不确定的甜蜜,她站在玄关处说:“这是你家?” “也是你家。”傅墨森抬头认真地回道。 言夏脸颊微红,往里走。 房子很大,典型的现代简约风,简单大方,客厅里的假壁炉十分醒目,旁边放着一棵假的圣诞树。 傅墨森领她进洗手间,并把一条浴巾和换洗的衣服送上:“快,洗洗。” 言夏关上门,拿开洁白的浴巾,看到下边是一条崭新的裙子。一个男人住的地方怎么会有女人穿的裙子?她迅速开门,喊住他:“喂?这裙子是谁的呀?悠悠还是荡荡,还是其他AABB啊?” 傅墨森扭头,无奈一笑:“那条裙子是给你买的。” 言夏显然一脸不信。 “你仔细看看,那裙子是不是还挂着标签,尺寸是不是你的?” 言夏不吃这套,迅速反驳:“挂着标签只能说明是新买的,但不能说明是买给我的;尺寸就算和我符合,我这样的大美女,是标准身材,正常尺寸的衣服都穿得下,有什么好奇怪的?” 傅墨森好整以暇地点头上前,扶着门沿:“我可以预见以后我的生活会失去绝对自由。” “什么意思?” “因为我娶到了一个思路清晰、有才有貌的厉害老婆。” 言夏咬唇眯眼:“你这是心虚了吧?” 傅墨森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别闹了,我知道你会来,所以提前准备的。” 言夏被他这举动逼退,闷闷地关上门后,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知道她会来……提前准备的…… 准备什么? 言夏火速洗澡,火速换衣,火速走出来。 傅墨森比她洗得还要快,换了一身白色休闲衣,脖子上挂着浴巾,正在厨房里倒姜茶。 言夏看着他的身影,坐在料理台前托着下巴:“以后假如真结婚了,你来烧饭好不好?” 傅墨森抬眸,打量她身上的裙子:“以后假如真的结婚了,你都穿这样的女仆装好不好?” 言夏低头,红着脸猛地捂住胸口,狠狠地瞪他:“流氓!” 傅墨森笑笑,也不恼,把姜茶递到她手里。 言夏吐槽他:“想不到你傅大公子有这个癖好。” 傅墨森长臂一伸,将她的细腰揽过,顺势喝了一口她手里的姜茶,威胁式调侃:“我的癖好还不止这个,你怕不怕?” 言夏推开他,不接这暧昧到不行的话题。 傅墨森拉过高脚凳,和她并肩而坐。 两个人一同喝着甜甜辣辣的姜茶,一时安静,只剩窗外噼里啪啦的雨声。 傅墨森的余光一直落在言夏的脸上,她眉眼间的感伤,因为雨声似乎有所颤抖。 “我不太喜欢下雨天。” 她跪在雨中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怎么可能是一句不太喜欢就可以解释的? “小夏。” “嗯?”言夏转过头,耳朵突然就被堵住。 傅墨森用温热的大手帮她挡住了外面的声音。 他的目光很温柔,他好像……知道她害怕听到雨声。 可他洞悉一切,却不说。 言夏咬唇,眼眶不争气地湿润了。 傅墨森的脸缓缓靠近,气氛正好之时,言夏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傅墨森紧闭双眼,五官纠结,精致光滑的脸上布满了某人的唾沫液子。 “对……对不起。”言夏局促地抿唇,拿自己的泡泡袖去擦他的脸。 傅墨森的内心是崩溃的,因为他之前从来没亲吻失败过。 言夏在被傅墨森灌了两大杯姜茶后,还是有点感冒。 傅墨森把她抱上房间的大床,给她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我守着你。”说着,他坐在床头跷起一条腿,双手抱臂。 言夏怔怔地看向他的侧颜。 傅墨森闭目,悠悠开口:“看什么看,还不睡?” 言夏眯眼,不信邪地继续看,只见他勾唇坏笑:“是要我抱着你睡?” 言夏乖乖闭上眼睛。 第二天,两个人回到学校。 傅墨森亲自送言夏到女生宿舍楼楼下,一脸怨念。 言夏用纸巾掩着嘴巴:“那,我先上去了。” “把这个拿上。”傅墨森把一大袋的感冒药塞到她怀里,“如果发烧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哦,好。”言夏点头,转身就走。 傅墨森张了张嘴,面前的人已经化成一阵风飞快跑走。 他缓缓咬唇,某人急个什么劲……好像他要吃了她似的。 虽然刚才在家里,他的确想占她的便宜…… 言夏低着头“噔噔噔”地上楼梯,刚拐到二楼,一个身影“嘿”了一声,挡住她去路。 “哇!言夏!女仆装?!”江桃惊呼出声。 言夏扯开纸巾冲她大打喷嚏,逼得她连连后退,吼道:“言夏!你干吗?喂!你别跑!” 江桃追着言夏一路“杀”到寝室,连连两声惊呼从另外两张床上响起。 言夏捂着额头,今天天气不好,所以室友一个都没有出去玩。 回头间,江桃已经化身小恶魔笑着把门堵死了。 “天哪,言夏你溜出去一晚上,原来是和傅墨森去玩cosplay了呀。” “是是是,cosplay,闺房情趣……” “傅墨森原来有这种癖好啊,早知道我……” “早知道你什么?你什么?你真不害臊!” “言夏言夏,你们用避孕套了吧?我们现在才大二,你别搞出孩子来呀……” …… 言夏想要化身美少女战士,代表正义消灭她们这群八卦嘴。 她迅速拿出自己的正常衣服,把身上的女仆装给换下来,冷冷警告:“你们别再笑了。” “好,哈哈哈哈……” “哈哈哈……” “你们敢说出去就死定了。” 这时,江桃咧唇代替群众回答:“没有说出去,而是发出去的。” 江桃趁其不备,拍下照片发到微博上。 言夏决定不讲友谊道义,伸手就要掐死江桃,却听江桃手里的手机发出叮咚的响声。 江桃瞟屏幕,猛拍言夏的手背:“是傅墨森哎!是傅墨森给我发的私信!” 言夏半信半疑地凑过去看,只见傅墨森留言如下:这张照片属于个人私藏,请开价。 江桃激动了,双眼冒光地望着言夏:“你老公好浪漫啊,好有钱啊,好宝贝你啊……” 言夏感觉脸很烫,她爬上床,把脸埋进枕头,听到江桃和其他室友在认真探讨开价多少合适,准备分赃。 她晕晕乎乎地闭上眼睛,双腿酥软,心里像洒了一罐蜜糖,又像撒了一把胡椒粉。 睡梦里,言夏再次回到了过去的时光,这次她在雨夜里看到赵熙的身影慢慢地变得模糊,最后变成了傅墨森。 第五章 心有杂念的开始 言夏被惊醒时,发现自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而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偏头,发现枕头边有一张字条:言夏,你醒了就赶紧给你家老公打个电话吧!!! 三个感叹号是几个意思?言夏也不知道是不是傅墨森煮的姜茶起了作用,昨晚她虽然有点发烧,但意识还是清楚的,所以江桃提议了五次要通知傅墨森,都被她阻止了。 难道江桃这叛徒早上趁她睡着打电话给傅墨森了? 言夏拿起手机,却没看到傅墨森的疯狂连环call。 她狐疑地拨了一个电话给傅墨森,但他不接。 言夏皱眉,把手机丢到床上,翻身下床,洗漱完再换了一身衣服,终于感觉活了过来,她拿上包,准备去吃点东西。 这时手机响了,言夏没瞅来电显示,接起就说:“傅墨森,你是不是故意的?刚才打给你你不接……” “这位小姐,你能不能来我们店里一趟?” 言夏愣住了,迅速看了一眼手机,再迅速贴回耳边:“你好,请问你是……” 挂完电话言夏就怒了,一大清早,韩式餐馆的老板打电话过来说傅墨森喝多了,现在在他们店里躺尸,需要人去接。 大清早的,他居然喝了个烂醉如泥?! 她低烧了一晚,却还要跑去接他! 可言夏没办法置之不理,因为当她冷冷地抛出另请他人的推辞时,那边说:“可是我按的一号键就是存的你的号码呀。” 因为这句话,言夏咬唇,怒气仍在,却消了一半。 十分钟后,言夏打车来到该餐馆。 透着落地窗,她竟看到傅墨森和许木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还都软软地趴在桌上,一大堆瓶子东倒西歪。 他们两个怎么会混在一起的? 言夏走进店里,拍了拍傅墨森的脸,他缓缓睁开眼睛,笑得像个孩子:“小夏?你来了?” 言夏见他喝醉酒的模样,觉得好笑,便点点头:“嗯,我来了,来接你这个大酒鬼。” 傅墨森直起身往椅背上靠去,目光缓缓落在对面的许木身上,笑得越发甜了:“你看到了没有?我把他给喝趴下了。” 言夏睨他:“没想到你这么幼稚。” “幼稚吗?这是男人之间的斗争。我赢了。”傅墨森踉跄地站起身,指了指自己,重复斗争结果。 言夏刚烧了一场,还没吃早饭呢,体力虚弱,不想和他纠结这样的问题,敷衍地附和,顺便想把许木给叫起来。 不知道傅墨森到底灌了许木多少酒,弄得他根本醒不来。 没办法,言夏只得一个一个运送。 她扶着傅墨森往自己胳膊上抬,并嘱咐他自己使点劲,可他就是往她身上黏。 “傅墨森!你这个家……” 言夏瞪大眼睛,他转头凑过来的嘴唇带着浓浓的酒气,堵上她的嘴唇。 他的眼像招魂幡,他的嘴唇温软如玉……她怎么一大早也醉了呢…… 因为这个吻,言夏总觉得他是在装醉,可他的嘴唇像蝴蝶飞过一般迅速挪开了。 言夏决定不主动提,免得让他觉得她很在意这个吻。 当她气喘吁吁地把傅墨森送进出租车,再折回来搬运许木时,许木竟不见了。 这下言夏彻底不知道是哪个在装醉了。 折腾半天,言夏终于在傅墨森家吃上今天的第一顿饭。 傅墨森眯了一会儿后闻着香味坐起来,言夏正在吃炸酱面,瞟了他一眼,继续吃:“你不要再多睡一会儿吗?” “饿了。”傅墨森在沙发上坐下,抢过言夏手里的筷子,端着她的面条就接力了。 言夏红了脸:“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究啊!” 傅墨森头也不抬:“我们就要订婚了,讲究什么。” 言夏嘟囔:“我们又不是真情侣……” 当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她说得极小声,连自己都听不清。 看着某人酒气慢慢散去,言夏问他:“为什么会和许木一起喝酒?” 傅墨森吸溜着面条:“知道你发烧了,昨晚我来到你宿舍楼下,看到了许木,我就约他一起去喝酒了。” 某人的寥寥几句便描绘出无数爆炸性画面,言夏完全没想到自己昨晚发烧睡在床上,楼下居然发生了世纪大对决。 傅墨森放下见底的碗:“未来夫人的追求者太多,我表示很有压力。” 言夏习惯了不动声色,听到这话,她颇为得意:“怎么,万花丛中过的傅大少也会有压力吗?” 傅墨森微微一笑,邪魅勾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我喝醉酒后有对你做什么事吗?” 言夏脸颊绯红,沉默三秒后说:“没有。” 傅墨森凑近:“真的没有?” “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哦,可能烧还没退。”言夏起身,迅速撤离危险地带。 傅墨森眼底浮起撩拨的笑意,他其实没有醉。谁都不知道他从小跟着父亲在酒桌上历练,练就了千杯不醉的技能。只要他不想醉,没人能让他醉。 看到言夏来接,他忽然很想逗逗她。 那个醉意之吻,是骗来的。 他第一次骗一个姑娘,只为一亲芳泽,骗得很开心。 傅墨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连冯东他们几个人都发现他不对劲,挑眉道:“要订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这一脸的春风得意是怎么个意思啊?” 冯东一说完,夏褚褚噘嘴,一副失恋的模样:“难怪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是遇到真爱了?” 冷冷的张然点头,嘴里吐出一个字:“嗯。” 彼时在宿舍,傅墨森正坐在电脑面前处理公司文件,听到旁边的三个人轮番轰炸,悠悠道:“你们三个单身汉是不会懂的,这是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冯东捂胸口吐血,无语凝噎。 夏褚褚眨眼求安慰:“我们不是单身汉,我们还有彼此,张然你说对吗?” 张然:“嗯。” 好友太八卦就会变成损友。 言夏和傅墨森无端端闹了个别扭,就是因为冯东、夏褚褚和张然。 江桃是个网购狂魔,这天言夏陪她又去传达室拿快递,就遇到了冯东他们几个。 江桃正饶有兴致地边走边扭头冲言夏讨论下午茶到底去吃什么,一下子没注意就撞到了一堵软绵绵的墙。 江桃被弹回到言夏身上,捂着额头定睛一看:“冯东!” 冯东笑嘻嘻地挑眉,目光迅速扫过江桃,落在言夏身上:“我说嫂子,你最近挺有能耐啊。” 言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桃讨厌冯东这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哎,我说你这个小个子,怎么分贝这么高呢?”冯东伸手撩了撩她的头发。 言夏打掉他不安分的手:“有话快说。” “嘿嘿,嫂子,是这样的。傅墨森最近电脑里的DG女郎都不见了,也不和我们一起去酒吧玩了。你说他这么大的人转了性,是不是你管得太严了点?” 夏褚褚捏着鼻子,尖声道:“老虎变小兔,我们不习惯。” 张然冷到掉渣,依然只是在鼻子里“嗯”了一下。 言夏听到这话,第一反应不是欢喜,而是警惕地皱起眉:“傅墨森要你们跟我说的?” 冯东一愣,和自己的兄弟相视一愣:“不是啊。” 言夏看着他们尴尬的表情,自以为看穿了一切:“哦,如果是这样,那他转了性子,我可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桃了然一哼:“你们这种方式也太小儿科了,我们家言夏可是有脑子的美女好吗?!” “嘿!你这个家伙……”冯东急脾气上来,伸手又要抓她的小辫子。这回江桃不用言夏帮忙,来了一记左勾拳直接打中他的腋下。 “啊……”冯东瞪眼,没想到这个高分贝的小个子还会耍阴招,“你!” 江桃用力地哼了一声,转身挽着言夏就走出了传达室。 只剩下闺密两个人了,江桃看出言夏虽然不相信冯东的话,可是脸上在斟酌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心思:“想要知道花心大少是不是真的被你套牢了,其实很简单啊。” 言夏侧目,眼里写满好奇。 江桃傲娇地挑眉,摊手示意她把手机拿过来。 只见江桃飞快地发送了一条微信,然后丢回给她,语气轻快:“好了,搞定。” 言夏拿过来一瞧,只见江桃用她的微信给冯东发了一条消息:既然你说傅墨森不和你们去酒吧玩了,那我们一起去吧。 冯东秒回:好。 言夏蒙了:“这怎么查?”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如果花心大少真的改邪归正,那他就不会出现在酒吧门口。” 言夏垂眸,感觉有道理。 晚上,high酒吧。 言夏和江桃跟两个神经兮兮的女探子一样,缩在酒吧对面的灌木丛下,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面。 很快,目标人物出现。 冯东、夏褚褚、张然全部到齐,没有傅墨森。 就在言夏心里泛起一丝甜蜜的小得意时,身后有个声音悠悠响起:“你在这里做什么?” 言夏扭头,竟是傅墨森。 他弯腰凑到她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己约了冯东他们,却躲在这里。难道说……你在等我?” 言夏绷着脸,看向江桃。江桃见行事败露,觉悟很高地往旁边移动,逃离战场。 “还是说你在捉奸?”傅墨森的这句话彻底让言夏尴尬得一屁股往地上坐去。 傅墨森友善地伸出手,扶她起来。 言夏绷紧脸,强撑道:“我……其实是刚好经过。” 傅墨森不动声色地挑眉:“哦,我是来接你回去的。即将订婚的人晚上甩下未婚夫来这种地方不太好。” “……” 后来的时间里,言夏都觉得自己是被猪一样的朋友和队友坑了。 但在更后来的时间里,言夏发现终极坑她的人其实还是傅墨森。 离订婚宴还有一个星期,按理说应该是最忙的时候才对,可是言夏发现傅墨森没来找她。 食堂里,江桃咬着筷子看言夏盘子里一口没动的鸡汤,说:“你说你就感冒了一下,发烧了一下,人家傅大少就给你连续订了一星期的鸡汤让你进补,如果你哪儿磕着碰着,那还不是要吃一整年的鸡汤?” 言夏皱眉:“为什么我只能喝鸡汤,不能吃点别的?” 江桃连声啧啧:“看你这一脸的幸福模样。话说回来,傅少爷对你是真的好,看来订婚以后,你要直接搬出我们女生宿舍了。” 言夏警惕地看向她:“是傅墨森的意思吗?” 江桃一愣,赶忙摆手:“我就那么一说。” 没办法,江桃狗腿地给傅墨森帮过两次忙,她都还没找江桃算账,现在江桃忽然这么一说,她理所当然就会怀疑这是傅墨森的意思了。不过傅墨森一连三天都没打电话给她,也没发过短信,连个身影都没有露过,她发现自己竟有点介意,居然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又去找哪个小女生去了。 她正在出神间,一大束玫瑰花挡住了她的筷子。 言夏抬头,是许木。 “言夏,送给你。”他好像是跑过来的,满头大汗。 言夏满脸尴尬,食堂里众目睽睽,上次因为他在楼下和傅墨森一起争着要宿舍阿姨开门,全校的人再一次见证了她的魅力极限。 咪咪狗乐呵呵地把这些都搬到学校论坛,还颇有心机地开设打赏功能让大家来看最后的结局,赚了个盆满钵满。 “许木你别这样,我都要订婚了。”言夏捂着额头,她其实想说,就算她不和傅墨森订婚,也不会喜欢他。 许木垂眸,又飞快地抬起:“我也想过不要喜欢你的,可是听到你生病我就担心,看不到你我就会想念。或许只有真的看到你穿上婚纱那天,我才会死心吧。” 他的固执,言夏算是服了。 江桃见惯了言夏的追求者,可像许木这么执着的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禁叹了口气:“这位少年,你到底喜欢言夏什么呢?纯因美色?” 许木涨红脸,把玫瑰花塞给言夏:“我喜欢她的全部。” 言夏愣住了,全部?他不过是看到她的皮囊,顶多是一见钟情,又怎么可能了解她的全部? 这时,冯东和夏褚褚还有张然出现了,他们眼尖地看到女神和自家兄弟的竞争者在一起,立刻怒了,就要冲过来,言夏几乎是下意识地拉着许木从另一边跑走。 跑到操场,言夏心有余悸地往后看,见他们没追上来,这才松开许木的手:“我说……” 她扭头间,看到许木一双眼布满星光。 “言夏你担心我?” “我是担心我们俩。”言夏无奈解释,“他们几个可都是冲动的家伙,逮住你送我花我又收了,还不连我一块儿打了啊?” 许木望着言夏笑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就当你是担心我了。” 言夏翻白眼。 “言夏,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是真的喜欢傅墨森。” 言夏真心好奇他最后一句话是从何而来。 “在山顶的时候,当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和别的女人出轨的直接证据时,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是愤怒,而不是你那样宽容大度的表情。” 言夏这会儿发现他倒不是看上去的那样蠢萌。 风轻轻吹过操场上的小草尖尖,路灯到时间全部亮了,红色塑胶上有了他们两个人交叠的影子。 “那你呢,你又何尝是真的喜欢我?”言夏望着他的英俊眉眼,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根本不了解我,和其他男生一样,喜欢的都只是我的外表。” 许木张了张嘴,咬着牙没说话。 言夏转身,听到身后的他冲她喊:“那傅墨森呢?他就和我不一样了吗—” 言夏望向前方,关于这个问题,她也没有答案,而她要去寻找这个答案。 她走过操场,在许木看不到的地方把玫瑰花束放进垃圾桶里,迎面看到几个曾经送过她情书的男生用一种得不到又自我安慰的眼神望向她,其中还有人大胆地冲她吹口哨。 言夏突然觉得很没趣,见过万千风景,也不过是为了最后停靠,更何况那些风景从来都不是为了她而存在。 她忽然想知道傅墨森这个时候在干吗。 这个念头让言夏在心里嗤笑了一下,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邪了。 言夏掏出手机想打给傅墨森,结果手机先响了。 是老妈来的电话:“小夏啊,今天能回家吃饭吗?” 言夏顿了一下,应声说:“好。” 一般周末她都会回家吃饭,母亲大人忽然打电话来应该是有什么事。 见傅墨森还没动静,言夏索性把手机丢回口袋。 晚上言夏回到言家,言妈妈笑眯眯地迎出来,挽着女儿的手往里走:“怎么没带墨森一起?” “他忙。”她都不知道他在哪儿。 “也好,正好我们一家三口聚聚。” 言夏往里走,言爸爸已经坐好在倒红酒了。 饭桌上,言爸爸给言夏夹她最喜欢吃的狮子头:“女儿啊,这几天功课忙吗?” 言夏立刻意识到父母有事:“爸爸,你特意找我回来吃饭,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吧?” 言妈妈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言爸爸,他微微一笑:“我女儿就是冰雪聪明。” 言夏吸吸鼻子:“说吧,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能替爸爸去H市出差几天吗?”言爸爸直入正题。 H市离W市不远,来回只需要三四个小时。只是平时父亲大人公司里的事情全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的,虽然说之前她也有帮忙办过事,但他的意思是她现在还小,不用亲自上阵,等毕业以后再慢慢接手家族生意,为什么现在又…… “爸爸的风湿犯了,这几天有点难受。H市那笔单子又挺重要的,你也知道爸爸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之前让你办过的几件事都办得挺漂亮,所以我不能动,只有拜托给你才放心。” “爸爸谬赞了。” “傻女儿,上次和张家谈生意,从吴家夺过五千万的那笔生意,不就是你促成的吗?” 说到那笔生意,言夏是骄傲的。 言夏十八岁那年刚过完生日,爸爸因为出差没能及时送她礼物,所以那天带她去商场买东西,结果遇到了张叔叔。 都轮不到爸爸出手,这位张叔叔非常热情,出手阔绰地给她买了很多最新款的奢侈品服装,左一个“小夏”,右一个“小夏”。 言夏却看到爸爸的脸色不是很好。 果然晚上的时候,张叔叔强邀他们吃饭却又不说是什么事,很明显是想要拖住他们。 她利用手机微信,当着张叔叔的面问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爸爸告诉她,这位张叔叔最近在和他们家争抢吴家的生意,所以今天他的突然出现绝对不是巧合。 她看着面前的张叔叔不停地劝她吃,意识到不对劲,借故上厕所跑出包厢,去向服务生打听了一下,得知原来吴家正巧也在这家饭店吃饭。 她主动去了吴家的包厢敲门,发现表面热情的张叔叔实则是拿自己当诱饵,抢先一步派手下和吴家接触,想拿下订单后直接到他们面前给以重重一击。 她阻止了吴家和张家签约,一屁股坐下来,先代表父亲表明言氏的诚心以及合作的诚意。 爸爸放在书房的合作起草书她有看过,所以直接对吴家爷爷口述。 吴家爷爷佩服她宠辱不惊的态度和满满的智慧,就凭着言家有女如此,毅然改变了主意。 后来,言夏自己回想起那天在包厢里的一番言论,感觉讶异非常。 言爸爸的解释合情合理,言夏没多想,嘱咐妈妈好好照顾爸爸,便把出差的事情应承下来。 晚饭后,言夏拿着资料回到学校,路过操场,看到许木又在发了疯一样地跑着。 她低着头迅速回到宿舍。 江桃没在,其他人也没在。 言夏本来想让江桃去操场看看许木,现在也只能作罢。许木的倔强让她想起了之前的自己。 在高中的时候,她和赵熙因为一点小事闹了别扭,她不想去道歉,赵熙也没有来找过她。只是隔了一个楼层的距离,年少气盛的两个人谁也没有找过对方。 从最初的生气,到后来因为思念而泄气,她最后绞尽脑汁决定去跑圈。晚自习的时候,她绕着操场一遍又一遍地跑着,目光始终都望着五楼的同一个方向。 她知道赵熙一定能看到,她就是想让他看到。仿佛只要看到,她和他之间就没有全然的断掉。 那时候赵熙坐在窗边,认真看书的样子落在她的眼里就是又爱又恨的画面。他故意不去看她,她就一直跑。 直到她终于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抬眸,终于看到他扭过头。 那一刻的对视,她始终忘不掉。 一眼万年,赵熙目光里的心疼和自责,在他清冷的面容上荡漾开来;她有想过终于引得他注意时,一定要狠狠地瞪他。 可真的望见他时,她只知委屈地笑,号啕地哭。 那一刻,她很青涩。 爱情就像高温烫过的铁烙,烙进她的血肉里。 烙印太深,以至于后来不管出现了多少好男儿,她都自动视而不见了。所以许木的心思她很清楚。 言夏回神,勾唇苦笑,如果不是和傅墨森的意外,到现在她生命里男生这一块依然还是一潭死水吧。 言夏瞟了一眼手机,依然没有某人的任何消息。 订婚在即,他或许是后悔了? 也对,刚开始他改变心意就透着诡秘! 言夏打开从家里带来的资料,开始为第二天的出差做准备。看着看着,她又合上了资料。 她心有杂念,无法投入。 为了忘记赵熙,她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了傅墨森的订婚。 她有那个自信,不会对万人迷傅墨森动心,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可是现在,她想起了傅墨森。 赵熙,这是不是代表,我终于要开始忘记你了? 第六章 风度翩翩的衣冠禽兽 言夏坐上去H市的轻轨,她穿着一身休闲装,拖着一个很小的行李箱,靠在门边看着外边飞速而过的风景,戴着耳机听音乐。 孙燕姿的《遇见》刚播放到“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时忽然断了,言夏按耳机线上的接听键,傅墨森的声音温柔来袭:“听说昨天许木送你玫瑰花了。” “你问候得可真早。”心中的激动一闪即逝,她冷哼一声。 那头的人没生气,淡淡一笑:“在哪里?” “在和许木私奔的路上。”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言夏继续冷哼。 “是我对自己有信心。”傅墨森似乎把手机换到了另一边耳朵,嘈杂声后他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你不会遇到比我更好的男人。” 言夏明知道傅墨森是在调侃,但她盯着自己的脚尖,还是鬼使神差地说道:“不,我遇到过。”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后重新问她在哪里,短暂的沉默中她的气逐渐消散:“在去H市的路上。” 傅墨森没有立刻接话。 “傅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言夏悻悻地咬唇。 “没有了。”说着傅墨森挂掉了电话。 孙燕姿的歌声重新响起,言夏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整个人无限失落。 他打来,只是为了不痛不痒地说这些? 这几天去了哪里,为什么没个音讯,他统统没有交代。 即便是游戏,他也太不投入了。 也罢,他没有说要退婚,看来游戏还在继续中,她没有被强行喊停。 两个小时后,言夏拖着行李箱随着拥挤的人群走到出口,正预备打电话给来接的司机,这时有一只手拿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 言夏余光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往上看,真的是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这几天在H市出差,所以没时间联系你,没想到你也来了H市。”傅墨森浅笑,修长的手臂拖着行李箱,身上的米色西装让他瞬间化为精英人士,和学校里那个风流公子判若两人。 言夏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便多看了几眼。 “我可不知道你在H市,不然我就不来了。”对上他的目光,言夏迅速扭头,“我也是来出差的。”言下之意是:我不是来找你的。 傅墨森挑眉,听出她是不高兴了,大概怪他这几天音讯全无吧。 可她不知道她这几天的动静他都一清二楚,有冯东和江桃做汇报,连她晚上在床上看的是哪个综艺节目他都晓得。 “嗯,以后晚上早点睡,别弄到十二点还翻来覆去的,影响皮肤还影响心情。” “你怎么……”言夏瞪大眼,“傅墨森,你这样利用别人来窥探我的隐私真的好吗?” “没办法,我可不想订婚前夕有什么差错。比如,逃了新娘之类的事。” 傅墨森拉车门,示意言夏上车。 言夏怔了怔,她有司机来接。 “我已经找到他,让他先回去了。”傅墨森说着就推言夏进去。 车子开到H市热闹的主街上一间古色古香的餐厅前,傅墨森对言夏说这里的狮子头特别好吃。 言夏表面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里却因为他这样贴心的建议有些欢喜。 她最爱吃的就是红烧狮子头。 傅墨森牵着言夏进去,挑了一间小包厢坐下。他把菜单递给言夏,自己对服务员点了几样菜,然后说:“你看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他点的都是她最喜欢吃的几样。 言夏翻了翻菜单,摇头说没有。服务员出去后,她不禁问:“你经常来?” “第一次。” “那你怎么把菜单都背下来了?” 仿佛就等着言夏问这句话,傅墨森狡黠一笑,双手交叉放到桌上,慵懒地眯眼:“因为想着带你来吃,所以提前做了准备。怎么样?感不感动?” 言夏挑眉,不置可否地抿了口茶。 上菜期间,傅墨森借口说要去洗手间,回来时带了一大束白玫瑰花,他走到她面前弯腰递上:“我觉得还是白色的玫瑰比较适合你,而不是红色的。” 言夏接过花,忽然想起许木的那句话,竟然脱口而出:“傅墨森,你喜欢我什么?” 傅墨森一愣,随后笑意更浓了:“我有说过喜欢你吗?” 言夏想过他会这么回答,所以飞快地把下一个问题抛出去:“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么要和我结婚,答应和我订婚的原因是什么?” 傅墨森故作思考这两个问题的关联性,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是,我喜欢你。” 言夏皱眉,他玩笑般的敷衍太明显,就算她再想装得大度、无所谓,可面对这句话还能一笑带过,就太讽刺她的智商了。 “我喜欢你的漂亮,喜欢你的聪明和你的勇敢。最重要的是,我喜欢想到你时就会笑的自己。” 服务员叩门,进来上菜。 言夏望着他沉沉的目光,眉头渐渐舒展,这个答案并不完美,但恰恰是这种不完美,让她听着觉得很舒坦。仿佛听多了,她就能忘记一些人、一些事。 “是吗?”她微微勾唇,调侃道,“原来我打败了那么多人。”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傅墨森不等她说话,迅速把问题抛回给她,神情认真而严肃。 服务生正在上最后一道主菜—狮子头,听到傅墨森问这样的问题,言夏的手抖了一下。 “把这道菜放到她面前吧,她最爱吃的。”傅墨森垂眸,指着服务生刚放下的狮子头。 “好。” 这样一来,服务生待在包厢里的时间又多了十几秒,言夏感觉自己的脸又红了一些— 从来没有一个男生当着别人的面问过她这种问题,他偏偏…… “喜欢啊。”言夏拿起筷子迅速夹了一点狮子头往嘴里塞,“你和这道狮子头一样,有外表又有内在,还是傅氏的继承人,实现了所有女生的幻想,我如果不喜欢你,不是白痴吗?” “不见得,你说过遇见过比我更好的人。”傅墨森淡淡道。 言夏有些后悔自己赌气时说的话。 包厢里陷入短暂的静默。 傅墨森心里有些自责,他不该提到这句话的,可正如她好奇他心里的人,他也好奇这个男人是谁。是怎样的人才会让言夏认为比他还要好?捕捉到一丝可能套取情报的机会,傅墨森都不愿意错过。 就在他想让她吃饭,把这个话题带过去时,只见她认真抬眸说道:“你知道吗?这几天你没有联系我,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她眉眼中的认真夹带一丝戏谑,只有逢场作戏惯了的人才能分辨得出其中的真假。傅墨森明明知道她在用调侃来回避他的问题,可他还是走神了,四目相对,她妩媚的大眼睛透着的温柔,让这四个字更透着一丝勾人的甜蜜。 “抱歉,这趟出差比较紧急,下次不会了。”他哑然一笑,声音轻柔。 言夏挤出笑容:“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她故作镇定地低头吃饭,胸口滚烫,一定没人相信她这是第一次冲一个男生告白说想念。 他提到赵熙,她倏地有些反感,急急地只想跳过。 或许,牵挂一个人的时间是有限的,就像没有谁会永远原地等待不可能回来的人。 这时对面的包厢门没有关,服务生打开了电视,那边传来女主播优美的播报声:“齐氏美女董事长齐婉茹刚刚和美国的UA公司签署了一块高达十亿的土地合作开发协议,这位年仅二十一岁的商业新贵……” 言夏看到傅墨森的眼神定住了,脸色十分难看。 服务生也发现傅墨森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体贴地道歉:“不好意思,这就给您开电视。” 不等傅墨森说不用,正对他前面的挂壁电视机已经开启。 言夏扭头看去,一个穿着干练的西装短裙的漂亮的年轻女孩面带微笑,正和金发CEO握手亮相。 正是对面包厢里播放着的新闻。 “她就是最近很火的商业新贵?手机上到处能看到关于她的新闻。”言夏打量傅墨森的神情,“真是我们新时代女性的完美化身。” “吃饭吧,吃饭时不看电视的好。”傅墨森垂眸拿起筷子,示意服务生把电视关掉。 言夏意识到他认识这个齐婉茹。 吃完饭,傅墨森带她认了一下酒店地址,随后便载她去要去的公司,自己也要去忙工作的事了。 言夏进入洁白漂亮的一楼大厅,径直走向漂亮的前台妹子。 她今天来,目的很简单,就是替父亲大人讨要一笔货款。 知道来意后,前台妹子帮忙打电话,很快告诉言夏,老板暂时不在,不过她可以上去等。 商业人的老套路,言夏也不戳穿,走向电梯。 这时从电梯里涌出一群人,言夏往旁边靠,打量这群人的脸,防止说不在的老板趁这个机会浑水摸鱼,真的跑出去了。 这群人大抵是来面试的,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规格统一的号码牌,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些人还在讨论刚才自己被问到的奇葩问题。 就在言夏要收回视线时,她突然僵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望过去,那个人已经走到前面去,熟悉的轮廓慢慢变得模糊。 言夏拨开人群,试图过去仔细确认。可当她艰难地挤开拥挤的人潮,他已经走出旋转门,上了出租车。 那种强烈的熟悉感,那俊朗出众的背影,不是那么容易认错的。 人潮散去,言夏呆呆地站在原地,心像被掏空了一般,四处漏着风。 是他吗?是赵熙吗? 他是这些面试的人中的一个吗? 原来他生活在H市? 不,当年,赵妈妈说赵熙去了美国,要在那边定居。他如果回来了,不可能不去找她…… 言夏猛地转身,扑向前台,询问他们这群人面试的公司。 结果那竟就是她要讨要货款的公司。 言夏去了那公司,表明身份,给秘书施加压力,随后想个借口支开了她。 但言夏翻看还没收走的面试人员名单,飞速找寻赵熙的名字时,却没有看到“赵熙”这两个字。 怎么会这样…… 不是他…… 心情在这一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被五马分尸。 为什么在她已经准备好永远没有他的消息后他突然出现,在她以为要找到他时又再次失去他的消息呢…… 言夏的胸口好闷,闷到想死。 秘书小姐端着咖啡走过来,看到债主脸色不太好,以为是等得不耐烦了,只好赶紧赔笑:“言小姐,您先喝杯咖啡。” “不必了。叫你们老板过来吧,我知道他就在楼下的蛋糕店。” 秘书小姐脸色变白了,愣住了,马上反应过来她可能是在套话,微笑着摇头:“言小姐,您误会了,老板他……” “你脖子上的蒂芙妮项链超出了你作为一个秘书该有的经济能力范畴,你的工作桌上明目张胆地放满了化妆品还有零食,我进来的时候你的坐姿随意轻松,很明显,你和你老板有一腿。刚才你去倒咖啡的时候,手机屏幕虽然锁了,可桌面显示老板发给你的最新微信内容是问你要巧克力蛋糕还是草莓蛋糕。所以他应该是在楼下的蛋糕店里,等你打发了我再回来。”言夏冷冷地瞪向她,“如果他不回来的话,我就拿你抵债好了,你这么漂亮……” 秘书小姐见来的是个青涩妹子,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轻松打发了,万万没想到却是个厉害的主,她张了张嘴,只好妥协。 十分钟后,言夏拿着转账证明出门,给父亲大人打了个电话,表示任务完成。电话那头言父开心地笑了:“我女儿真是能干,对方可是个无赖,你居然能这么快就拿回货款。” “知道对方是个无赖,还让我来,爸爸,您真是心大。” “那是因为我相信你的能力啊。对了,不用那么早回来,好好在那儿玩两天,当作庆祝你出差顺利,想买什么都记爸爸账上。” “爸爸。” “怎么了?” “没什么,谢谢爸爸。”言夏挂掉电话,仰望天空,眼睛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当年赵熙忽然从她生命里消失不见,她哭着托父亲大人找过,可他杳无音信。 她从没怀疑过父亲是否有尽力。 可如果父亲真的有尽力,如果赵熙就在H市,凭借父亲的能力,怎么会找不到呢? 太多的怀疑翻涌而出,几乎要把言夏淹没。 她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看着来往的路人,默默出神,思绪又飘回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年的夏天,是个噩梦— 言夏快要高考的前夕,连空气里都满是紧张和压抑,偏偏这个时候,父亲出了车祸,母亲因为照顾父亲又要分担公司里的事务,一个不小心签了一份有漏洞的合同,被对方揪住把柄强行毁约。那段日子几乎应了那个成语:祸不单行。 言家的天垮了。 养尊处优的言夏第一次尝到窘困的滋味,每一笔钱都变得无限重要,经济无限紧张,她困难到连补习班的补习费都交不出来,还没办法让老师和同学知道。 她便是那个时候去找的赵熙。 可言夏没想过温暖如春的赵熙会避而不见,更不会想到他直接让赵妈妈赶她走。 对于这样的转变,言夏只觉得是自己忘掉了什么重要片段,才会不明白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雨夜,她望着赵熙房间的灯光,彻底失去了赵熙的消息。 她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去舔舐失去赵熙的悲伤,因为她要帮助妈妈照顾爸爸,照顾公司,还要忙着考大学的事。 言夏忙成陀螺,她人生中的很多第一次都是在这段昏暗的时间里完成的:她第一次学会做饭;第一次学会给人家打三个小时的推销电话,尽管打到最后对方只是找她消遣,她还是很客气地说再见;第一次学会了去挨家挨户地找活,只为了挣一点生活费;第一次学着收起自己的大小姐脾气,再苦再累都微笑地扬起嘴角从病房门口走到病房内。言父在病床上整整躺了半年才逐渐好起来,公司也逐步走上正轨。 她拿到W大的录取通知书后,已经近一年没有见到过赵熙了。她对他的想念像迟来的潮水,汹涌而至。 这种思念,在她的美貌像十里飘香的酒酿招惹万千男生前赴后继中,更是泛滥成灾。 别人都道她是高不可攀,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高冷都是因为心里藏着一座无法融化的冰山。 随着时间的推移,言夏仿佛把思念和等待赵熙当成了一种习惯。可言夏发现和傅墨森在一起后,这种习惯渐渐消失,她以为这样才能让赵熙的脸从自己的脑海中慢慢淡忘,但是,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赵熙忽然间出现了…… 过去种种,翻云覆雨,忽然间串联成线。 言夏捂着脸,不知道在长椅上坐了多久,直到电话响起。 “小夏你办完事了吗?”傅墨森的声音温热。 言夏想说“办完了”,可是话哽在喉头,她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夏?” 言夏“嗯”了一声,也是这一声,让傅墨森察觉到了她的不寻常。他顿了一下,道:“你在哪里?” 言夏说了地址,傅墨森让她待在原地不要动,他马上过来。 他真的是马上就过来了,言夏很快就看到他站在了自己面前,她要抬头时,他抢先蹲下来。那双明亮如黑宝石的眸子盯着她,他问:“亲爱的,怎么了?” 言夏摇头,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此时此刻,她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傅墨森微微一怔,伸手轻轻地环住他,手拍着她的背。 两个人以这样的姿势抱了一会儿,言夏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她这才不好意思地推开他,吸吸鼻子道:“你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还好。”傅墨森微笑,“我们去吃饭吧。” 言夏点点头,随他上了车。 她一直看向窗外,心里像下过一片酸雨,难受得厉害。 多像做了一场噩梦后醒来发现什么都没发生,也能清楚地知道那是梦。 可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分明就是赵熙。 她没办法说服自己不是。 这次没有去饭店,傅墨森带她去了H市的美食街。 长长而狭小的街道上挤满了吃货,车子只能停在外头。 傅墨森紧握她的手,指着两旁的店面,向她介绍各路美食。言夏和他紧密挨着,断断续续地听着。 直到傅墨森在一家卖特产凉粉的店面前停下来,问她要不要在这里吃,她想了想,说:“我想喝点酒,这里有吗?” 傅墨森带她进去,在一个角落坐下。 他让老板娘上一打啤酒,笑着冲言夏打招呼:“放心,你喝不下的,我喝。” “那开车怎么办?”言夏睁眼。 “就不开了,在这里过一夜吧。”傅墨森挑眉浅笑。 言夏只当没听到,望向窗外。 傅墨森修长的手指提过茶壶给她倒茶,他似乎很习惯这样市井的氛围,这和他出众的少爷气质有些出入。 言夏看着水在茶杯里倾斜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问:“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吗?” “你以为我这样的阔公子不会来这样的小店吃饭是吗?”傅墨森索性说出她想问的问题,顿了一下道,“有人带我来过一次,我便经常往这样的地方钻。” 言夏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熟悉的异样,缓缓垂眸,修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言夏开了一罐啤酒给自己倒上,抿了一口又吟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傅墨森眯眼:“你不是应该说两句法语谚语才比较符合你法语系学生的身份吗?” 言夏看了他一眼:“我还是觉得中国的古诗词最能表达出此时此刻的心境。” 傅墨森垂眸:“你今天是遇到什么人了吗?” 言夏是那种一喝酒就会脸颊泛红的人,她托腮微笑,借着醉意半真半假地说道:“傅墨森,你猜得可真准。” 果然。 傅墨森眯眼,打量她此时的悲伤笑容:“前男友?” 言夏不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问他:“傅墨森,你有没有很想见到却怎么也见不到的人?你有没有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事?” “没有。”傅墨森干净利落地回复,看着言夏的眼神却越发尖锐,她的问题很明显就是肯定了他的说法。 看来她今天见到了一个很想要见到的人,而那个人一定是她心里的那个男人。 说话间,言夏已经喝下了一罐啤酒。 老板娘还没有上菜,貌似也已经没有上菜的必要了。 言夏开始东倒西歪,她看向傅墨森的目光也越发迷离:“喂,傅墨森,你到底爱过多少个女孩啊?见一个爱一个,你不累吗?” 傅墨森冲她勾了勾手指,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谁和你说我爱过很多个的?”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傅墨森侧过脸去,稳准狠地吻上她的嘴唇。 彼此沉醉在对方的醉意中,带着一半的理智一半的放纵,近在咫尺的对视里,两人谁也不愿意先挪开。 最后还是傅墨森先挪开了目光,他的态度认真又带一点漫不经心:“我这一生,只会爱一个人。” 每一个字都像钢琴师弹奏的钢琴键发出的曼妙音色,涌入言夏的心里。 “一生一世一双人……”言夏饶有兴致地念着这句诗,又抿了一口酒,“傅墨森,没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像你这么专情的男生真是少之又少了。好饿啊……” 她语言逻辑已经混乱。 傅墨森伸手托住下一秒就要往桌上趴去的某人的脸蛋,脸上的淡笑慢慢隐去,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一个在自己面前为别的男人买醉的女人,是太蠢还是太聪明呢? 言夏,你真是胆子大。 傅墨森心里涌上一条腹黑的计谋,便再也没能按压下去。 半个小时后,言夏被冻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天台上。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邻栋的灯牌和远处的霓虹纠缠在一起。言夏环顾情况,发现自己摸不清情况。 空气里的风向不定,过了一会儿,言夏才意识到本来应该在的傅墨森却不在。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傅墨森把她丢在这里的吗? 这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了,言夏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来电人是傅墨森。 “你醒了?” 言夏捂着额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吗?” “如果你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到我指定的地方,我就放你出来。如果你不能,你就得在天台待一整晚并且回答我一个问题。”傅墨森问,“你敢玩吗,言夏?” 言夏敏锐地捕捉到“放”这个字,她立刻从椅子上坐起来,目光锁定前方隐匿在黑暗中的铁门,奔过去用力一拉— 门真的上锁了。 言夏急了:“傅墨森,你要干吗?!” “我说过了,你要不然就接招,要不然就在天台待一晚,好好地醒醒酒。” 言夏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迅速整理思绪,分析自己当下的情况。 三秒后,她说:“好,你说。” “看到长椅上的粉笔了吗?” 言夏走过去,拿着白色粉笔在地上写下傅墨森给的一个二次函数。 解出的答案,就是下一个线索。 十分钟后,言夏解出答案,是零。 这个答案怎么作为线索呢?言夏以为自己解错了,就又解了遍,可答案还是零。 言夏有些郁闷地盯着答案,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她扭头去看身后的长椅,仔细地检查每一寸地方。 最后言夏发现椅子是可以移动的,她轻轻一抬,看到了一把钥匙。 言夏盯着这把钥匙,有些明白傅墨森的真正用意— 他是想告诉她,她该关注眼前,有时候站在原地,因为看向远方才会找不到真正的出口。 言夏回神,拿起钥匙,四周的光突然都灭了,连同远方的霓虹灯。 黑暗像魔鬼张开的巨大的嘴,言夏瞪大眼睛,这时左手边有光源亮起。 她扭头,一块巨大的灯牌上亮出四个字:走向栏杆。 言夏半信半疑地按照指示走过去,正思索傅墨森到底在搞什么鬼时,一个人影竟从对面的楼顶一跃飞下! 言夏捂嘴,借着灯光用力看清这个人影不是别人,就是疯魔的傅墨森! 而他不是什么会魔法的神奇小飞侠,而是顺着两边楼顶之间的铁丝滑过来的! 言夏瞪大眼睛,看着傅墨森脱下手套,站在她面前,穿着一身帅气的黑衣:“既然你找到出口了,我们走吧。” 言夏被他这个举动给吓到了,彻底醒了过来:“你……” 傅墨森打哈欠,作势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比我预计的晚了十分钟,江桃说你数学不是很好,还真是。” 言夏张了张嘴,下一秒他摸摸她的头:“走了,我订好了房间,该去睡了。” “你订了房间!”言夏拉过他的衣领,“那你还让我睡在天台?!” 傅墨森挑眉,露出一个孩子气的坏笑:“下次你再喝醉,我就把你放到海边去。” 言夏郁闷地瞪着某人的背影,隐隐感觉自己被报复了。 可她明明没做什么呀…… “还不快走?”傅墨森走向铁门边,扭头,“你还想待在这里过夜?” 言夏在黑暗里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反正他也看不见。 睡在松软的大床上,言夏看着穿着浴袍从洗手间出来的傅墨森,忍不住好奇地问:“如果我解不出来,你真的把我关在天台一整晚?” “嗯,我陪你在天台待一整晚。”傅墨森双手垂在床边,看着她愠怒的脸,表情略遗憾,“如果你解不出该有多好。” 言夏愣住了,他说的又不是什么好事,她明明应该很生气的,可她就是气不起来,感觉自己和他,用一个不适合的成语形容就是:奸夫淫妇。 他们是同一类人,谁也说不上谁卑鄙。 言夏绷着脸,歪头挑眉:“让你失望了,我就是这么聪明绝顶。” 傅墨森淡淡一笑。 —如果你解不出,我就可以问你,让你难过的那个男人是谁。可我终究不忍太为难你,便为难了自己。或许,这就是爱情的开始…… 他笑笑:“睡吧。” 言夏见他要上床,立刻有了警惕性:“傅墨森……你干吗?” 傅墨森直接就上床了,扯过被子,索性手掌托住脑袋,发射暧昧光波:“就一张床,你让我睡哪儿?” “你睡地下啊。” “不行,我没睡过床板。”傅墨森往枕头上一靠,闭上眼睛。 言夏咬唇,她发现自己摸不透这家伙,他有时候温暖如春,有时候霸道,有时候孩子气十足,有时候邪恶腹黑。 不是说女人才善变吗?为什么她遇到的男人这么善变? 言夏坚决不同意,手脚并用:“不行,你给我下去!” 傅墨森抓住她的手和脚,眼神促狭:“怎么?怕自己控制不住?” “我怕你控制不住才是。”言夏挑眉斜眼,“我可是W大第一校花,得防狼。” “我是狼?”傅墨森转手作势摸向她的大腿,“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哪一种狼啊!” “你当然是色狼!”说着言夏就踹向他。 不想傅墨森眼明手快,一个转身,就骑在了她的身上。 言夏大惊,他的大手直接按住她的双手束于脑袋上,无法动弹。 “傅墨森!你放开我!” “言夏你故意的吧?”傅墨森俯身,笑容邪肆,“刚才我只想安心睡觉,现在……” 言夏心里突突乱跳,担心他有下一步举动,强装镇定,直勾勾地看着他:“傅墨森,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我,就别碰我。” “为什么?”傅墨森饶有兴趣地问道。 “别人说你是花心大少,我不信你是真花。”言夏继续玩套路,给他戴高帽,“我相信骄傲如你,一定会保留该有的气度。” 傅墨森微微一怔,随而猛地吻向她的嘴角:“你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了。”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她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既然躲不过,我就赌一把。”言夏故作轻松,和他贴近,距离只在咫尺。 她眸子明亮,明明是一种挑战,可她还是心甘情愿地接受。 傅墨森松开她,转身重新回到床的边缘:“快点睡吧。” 言夏松了一口气,望向他的背影,一种莫名的暖暖的感觉回荡心间。 晚上,言夏挨着床边入睡,早上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和傅墨森紧紧地抱在一起。 这时门铃响了,是客房服务。 言夏“噌”地坐起来,竟看到自己没穿衣服! 昨晚她是酒醒后入睡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墨森被她踹在地上,一下子从睡梦中醒来。他皱眉扶着腰爬起来,抬起脑袋:“你干吗?” “你……对我做了什么?!”言夏提着被子,裹住身体大叫。 “脱了你的衣服,抱你上床,怎么了?”傅墨森站起来伸懒腰,说得不痛不痒,异常淡定。 “为什么要脱我衣服?!”言夏忍无可忍,他是故意的吗! “嘘—声音小点。”傅墨森皱眉,大清早的,他的耳膜都要被她震破了,“你看看你脚边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脱你衣服了。”说着,他就迈步去门口开门。 言夏狐疑地看向地板,这才发现床边躺着一个玻璃杯,旁边还有一摊水。 这么看,能看出什么?言夏眨眼思索间,傅墨森已经推着餐车走了进来:“看你长得这么漂亮,没想到睡相这么难看,一个翻身打翻柜子上的玻璃杯,弄得衣服都湿了还能纹丝不动地继续睡。” 原来如此。 言夏觉得自己的傲娇形象一夜间尽数破灭。她忽然想到什么,冷冷地睨他:“你没占我便宜吧?” 傅墨森哑然失笑,伸出漂亮的手做了一个抓的动作:“你是说,占你便宜?” 言夏被他的这个调戏举动给隔空秒杀,她咬唇拿起衣服跑向卫生间。 她和同一个家伙同床共枕两个晚上,居然都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脱光了衣服。 言夏也是醉了。 第七章 重遇赵熙,物是人非 他们在H市比预计的多逗留了好几天。 言夏不知道傅墨森到底在处理什么紧急差事,会不会比她收货款还要难,他不说,她也不问。 她只知道傅墨森每天都尽量缩短工作时间回来陪她,手机响了好几次他都只当没听见。她说她在哪里,他每次都让她站在原地别动,不一会儿他的车子就会出现,仿佛新闻里世界性的交通堵塞问题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 他虽然什么都不讲,但言夏能感觉到他是察觉出了她的悲伤,所以用无声的陪伴来让她缓解难过。 好几次,言夏都想说他其实不必这样,可她竟留恋他这样的关怀和宠爱。 而这无关真假,温暖便好。 这天下午,言夏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背着包逛H市的街道,走着走着,她在一间工艺品店门口驻足。 这是一间很小的店面,门口是那种复古的风格,老板靠窗而坐,是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子。她穿着田园风的长裙,长发披肩,手里拿书,她转身对上言夏的视线时,微微一笑。 言夏推门进去,里面墙上挂着特别有格调的油画,陈列的都是一个个很好看的陶罐。 老板放下书走过来,告诉言夏:“这些都是我去世界各国淘来的,每一个都是当地的艺术家亲手设计做出来的,有独一无二的故事,独一无二的名字。” 言夏点头,目光落在一个署名叫“落日的尽头”的陶罐。 陶罐表面用橘红涂彩,仿佛那恢宏的落日。艺术家涂抹的技艺十分高超,轻轻浅浅,勾勒出的美景能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目光。 察觉言夏的目光,老板微微一笑:“姑娘,您的眼光真好。这个陶罐,是我从一对恋人手里转过来的。他们很相爱,从十二岁的时候就认识了,一直在一起,两个人为彼此拒绝了很多优秀的异性,一直相守着在海岸边的房子里生活。这个陶罐是男孩送给女孩的订婚礼物,纪念他们看过的每一个美好的落日。” 美好的落日……言夏苦涩地笑了,她和赵熙也看过这一辈子最好看的落日。 高中毕业旅行那天,班上所有人做游戏,她拉赵熙过来当外援,一起去森林里找“宝藏”。 结果迷路了,两个人困在半山腰,看到了只属于他们彼此的山间落日。 当时看着赵熙俊朗的脸被落日的余晖照耀得红彤彤时,她就知道这辈子再也忘不掉了。 终于到了准备回W市的时间,言夏拿着手机订好票,离发车还有五个小时的时间,这几天在傅墨森的带领下,H市值得去的地方都去过了,该吃的东西也吃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好做的? 思来想去,言夏心血来潮,想去看工作中的傅墨森是怎么样的。 她心念一动,说看就看。 言夏坐上出租车,直接去了傅氏在H市的分公司。 不去不知道,她一去才知道傅闻的财大气粗,连一个小小的分公司都气派巍峨,一栋十九层高的办公楼前,一块巨大的草坪几乎可以开一个小型的高尔夫球场了。 言夏推门进入大厅,径直进入电梯,按下十九层。 电梯门刚要合上,一道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请等一下。” 言夏按了开门键— 让言夏都眼前一亮的漂亮女生走了进来,皮肤白皙到可以看到血管,及肩中分黑色长发带着清香,近乎裸妆的五官立体温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仿佛在唱着一首动人的情歌,穿着一身米色长裙,踩着碎钻亮色高跟凉鞋。如果她出现在W大,或许言夏的校花之名来得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而这位漂亮女生好像很眼熟的样子…… “谢谢。”她对言夏点头致意,并看了一眼按键区。 言夏眯眼,看来她也是去十九层。 难道……她也是去找傅墨森? 十九层到了,前台妹子立刻站了起来,看着两位大美女一前一后地出现,赶紧点头鞠躬:“你好,你好。” 美女走在前面:“你好,我有预约,我姓齐。” 言夏默默地站在后面没有上前,看到前台妹子低头看了一眼,略为难地说道:“齐小姐,莫经理现在暂时没有时间,您得稍微等一下。” “不是说好这个时间的吗?”姓齐的这位美女指了指手表,细眉轻挑。 “因为……因为今天我们总公司派来的大少爷在查账,所以……莫经理得陪一下。齐小姐,一会儿就好,您先坐在休息室里等一下好吗?”妹子赔着笑解释。 “大少爷?”美女怔了怔。 “是啊,董事长的大少爷。”妹子点点头,顿了一下,“怎么……齐小姐您认识?” “没什么,那我在休息室里等一下吧。”美女笑笑,走向休息室。 “好的好的。”妹子随后又看向言夏,“请问您找谁呢?” “哦,我是……”言夏上前,还没来得及说自己找谁,里面就传来傅墨森的声音:“这笔账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半个月的时间里,亏空的三百万没有名目?钱去哪里了?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是经理,财务的每一笔支出你都是要签字的!” 他的声音很响亮,也很严厉,仿佛透过声音能看到他愤怒而严肃的表情。言夏从没看见过他这个样子,光是想想都有点被吓到了。 看来他要处理的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我……我也是找莫经理的,我也到休息室等一下吧。”言夏摆摆手,明白这个时候进去不是一个好时机,便转身走进休息室,在那个美女对面坐下。 在美女说她姓齐的时候,言夏已经从记忆库中寻找出来,她就是那个商业新贵,齐氏的美女接班人,齐婉茹。 齐婉茹仿佛陷在自己的世界里,随后哑然一笑,轻声说道:“还是一点都没变……” 言夏愣住了,发现她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的好像是刚才发飙的某人…… 也许是言夏的目光太过强烈,齐婉茹意识到自己被注视,扭头望过去。 言夏局促地收回目光,不想听到她开口说:“你好,你也是来找莫经理的吗?” “你好。”言夏点头,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后来,言夏才明白,女人的直觉真的不是一般的准。 “我刚回国,发现变化真的好快,不过是几年的工夫,H市就大不一样了。”大抵是这么坐着有些尴尬,美女看着窗外,主动挑起了话题。 “我不是H市的人,我只是来这里玩。”言夏顿了一下,说道,“不过就算是W市,有时候一个星期没上街,街上的变化也让人很诧异。” “你是W市的?”美女略感意外,不等言夏说话,她微笑着指了指自己,“这么巧,我也是W市的。你好,我叫齐婉茹。你叫什么?” “言夏。” “看你年纪不大,和我差不多,是大学生?”齐婉茹笑着又问。 言夏抿唇,张了张嘴,这时只听前台妹子恭敬地唤了一声:“傅先生。” 两个女人同时扭头,傅墨森身穿黑色衬衫,挽着袖子,拿着一沓文件站在门口,和她们对视。 言夏刚想打招呼,却看到傅墨森直直看向的人是齐婉茹,那愠怒未消的目光里新增了几分反感。 而齐婉茹呢,她欣喜的模样像天边乍然明亮的朝阳。她起身想要说什么,傅墨森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言夏:“你怎么来了?” 言夏起身,敏感地察觉到傅墨森是故意忽视齐婉茹,她略尴尬地勾唇:“我想来看看你。” 这回轮到齐婉茹的目光强烈地黏在她的身上了。 言夏提包起身:“想不到你这么忙,那我先走吧。” 傅墨森拉过她的胳膊:“不用,跟我进办公室吧。” 言夏无法忽视站在身后的沉默的齐婉茹。 “等一下。”齐婉茹喊住他们。 言夏看到傅墨森站住的背影像十二月的冰雪,令人心中生寒。 “好久不见,不打声招呼就走吗?”说话间,齐婉茹绕过言夏走到了傅墨森面前,主动伸手,她已恢复了刚才说话时坦然自如的模样,“这样,很不礼貌呢。” 傅墨森握着言夏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他的另外一只手也没有要回握的意思:“我好像不认识你,哪里来的好久不见?” “……” “……” 他是铁了心不给齐婉茹好脸色看。 齐婉茹讪笑着耸肩:“你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傅墨森看了她一眼,拉着言夏出去。 齐婉茹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划过一丝愠怒。 在前台妹子诧异又了然的目光里,言夏跟傅墨森往里走,看到了蹲在地上在捡一地纸的莫经理,他大约三十多岁,梳着油头,西装革履的模样本应是意气风发的,但此时此刻几乎是半跪在地上飞快而用力地捡着纸张,模样很是狼狈。 言夏挑眉,由衷感叹:“看不出你这么吓人。” 傅墨森微微一怔,脸上的冷漠和愠怒忽然消失:“所以你不要做对不起我的事,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言夏“嘁”了一声,对自己没打招呼就跑过来的行为表示了自我反省。 “我知道,你想我了。”傅墨森坐在办公桌的一角,坏笑着说着这句话。他的衣衫显得有些凌乱,领带有些歪,不过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帅气。 言夏盯着他,心跳止不住地加快,不过面孔依然紧绷:“你少臭美了,我只是无聊了,才会跑过来打发时间。” 傅墨森好整以暇地点点头:“等我五分钟,我马上就好。” “其实你不用这样,如果你事情还没弄好就先忙吧,我可以一个人到处走走。”言夏见状,赶紧摆手。 “什么事都比不上你的事重要。”傅墨森极力掩盖眼底的疲惫,但还是逃不过言夏的敏锐。 她很感动,他能这么重视她。 不过…… 言夏斟酌再三:“刚才那个齐婉茹,你们认识?” 傅墨森没有回头看她,而是作势在整理书桌:“不认识。” 言夏缄默垂眸,看来他们真的认识。 男人再聪明,世界上总有一样事情是比不过女人的,那就是撒谎。 如果他说认识,言夏反而不会太在意。 可是这样的答案,让言夏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齐婉茹的神情。 回想起齐婉茹神情的同时,言夏还想到的是之前在学校对面的咖啡馆里,傅墨森坐在她面前冷冷地、斩钉截铁地说他是不会和她结婚的。 男人会在看到什么人时假装没看见?讨厌的人,和爱过的人。 显然,齐婉茹是后者。 言夏自以为自己看穿了一切,她不动声色地抱臂:“下午我们就回W市了,你有没有什么在这里的小情人、前女友要见的,赶紧趁这个机会都见了吧。” “嗯,都见过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傅墨森随口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对了,你想吃点什么?” 嗯……这个问题和生与死一样重要,每天在宿舍里到了吃饭时间时,言夏都把这个问题丢给江桃考虑,江桃便对着手机哭丧着脸,哀号不已。 言夏瞄到一旁的水壶,突发奇想,打了个响指后说:“我们煮泡面吃吧。” 傅墨森扭过头,无语凝噎。 十分钟后,午饭时间,员工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傅墨森和言夏两个人把自己锁在茶水间。 言夏把两个咖啡杯拿出来当碗使,将调料包倒上,等待水开时不由得哼起了歌来。 傅墨森双手交叉于胸前,靠着台面,望着某人一副在烹煮世界第一美味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方便面好吃到不行。” “方便面本来就好吃到不行。”言夏噘嘴,“它,是甜的。” “甜的?”傅墨森没明白她的意思,“谁说的?” “当然是赵……”赵熙的名字言夏差点脱口而出,她悻悻一笑,“当然是照着书里写的说的。” 傅墨森的笑容久久僵在脸上。 水煮沸后,言夏把面饼放到冷水里冲了一下再放到热水里,颇为傲娇地迎上某人奇怪的神情:“怎么样?没见过吧?” “也是照着书上写的来做的?”傅墨森勾唇,故意把“照”这个字念得格外重。 “对……对啊。”言夏微笑,转身看着沸水翻腾,总觉得他的喜怒不形于色比刚才的愠怒外露更加可怕。 十几分钟后,面煮好了。 言夏把盛好面条的咖啡杯先推到他面前:“试试看吧?” 傅墨森挑眉,打量面前这有点特别的方便面,拿着吃蛋糕的小叉子圈起几根面条往嘴里送,很意外,面条的劲道很好。 言夏颇为期待地望着他:“怎么样?” 傅墨森不表态,又叉了几根面条送到嘴边,忽然又转了个方向要喂她:“你自己吃。” 言夏一愣,她煮的面条可是连吃货江桃都大赞的,江桃甚至说她把方便面煮出精华了好吗? 见她吃了,他才微笑着说:“好吃。” 言夏打他:“你骗我!” “只要是你煮的东西,再难吃,我都会觉得很好吃。”傅墨森眉眼温柔。 “为什么?” “因为以后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呀。” 他的回答没有错,两个人以后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妻子煮的东西,丈夫要无条件觉得好。 言夏却隐隐期待他有别的回答。 两个人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吃着最普通的方便面。 她将长发随意地扎起,他把领带解开,露出性感的喉结。 言夏偷瞄对面的人,感受空气里静谧的气息,想来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其实她要的从来都不多,只要一份恬静的爱,一份无关于其他的温暖,一份长久的心安而已。 “她,我的前女友。”傅墨森突然说出这句话。 言夏微怔,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齐婉茹。 “嗯,猜到了。”言夏点头。 “猜到了?”傅墨森眯眼,“女人太聪明了,不好。” “那她呢?她可比我还聪明。”言夏不甘示弱地反驳。 这回轮到傅墨森愣怔,苦笑着扬唇:“嗯,所以我和她分手了。” 他开玩笑的模样,在她看来倒像是掩饰曾经的刻骨铭心。 齐婉茹于他,是伤害者的那一方。 短暂的午餐时间过去后,员工陆陆续续回来,傅墨森需要交代最后几件事情,言夏识趣地表示她在下面等他。 路过休息室的时候,言夏特意看了一眼里面,齐婉茹早就没在屋子里了。 言夏扭头问前台妹子齐婉茹是什么时候走的。 前台妹子赶紧摇头又摆手,神情毕恭毕敬,显得格外夸张:“齐小姐早就走了,在您和傅大少爷牵手进去之后。” 前台都是会看眼色的人精,言夏不知道她领会到了几层意思,摆摆手走向电梯。 站在公司前面的草坪边,言夏望着车水马龙和来往的路人,猛地僵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望一点钟方向— 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男生,手抱两个包裹和一个前面走过来的女人撞了正着。他低头捡地上的包裹,抬头时,指着自己裙子正要发飙的女人突然僵住了,转而变成了满脸温和,想来是看到这个快递员的颜值,她的刁难变成了搭讪。 应该再也不会有这么帅的快递员了,他曾是W高中远近闻名的校草—赵熙。 言夏死死地盯着他,不敢眨眼,好像只要一眨眼,他就会不见。她想要加快脚步,却又不敢太过着急。太多复杂又矛盾的情绪左右着她,旁观者能看到她是以一种奇怪而机械的步伐走向前面。 直到她唤出在内心已成为禁忌的这四个字:“赵熙哥哥。” 这声呼唤仿佛穿越时空,过去的种种交织重叠,在此时此刻变得鲜活,刺痛心脏。 言夏望着他没有变化的脸,那是她曾想念到发疯的一张脸,仿佛有什么要从她的心口汹涌而出。 “喂,你谁啊?!我正在和他谈论裙子赔偿的事,你……”女人看到有人突然出现,不悦地叫嚷着。 言夏冷冷地打量女人身上的衣服:“动物园买的,价格绝对不超过三百,我现在给你五百,你走不走?” 女人被言夏的超冷气场震慑到,眨了眨眼,刚想说什么,言夏就把钱包打开,抽出五张百元大钞塞到她手里,干净利落地说了一个字:“滚!” 女人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咬着牙,最终看在钱的分上甩手走人。 世界终于清静了,可以让他们好好说话了。 可是真的可以好好说话时,两个人又是相顾无言。 时间就在他们周围凝固了。 原来前几天她看到的人,真的是他。 一股酸楚涌上喉头,言夏侧过脸去:“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到了。” “我也这么以为。”赵熙的声音清冷,平和得像没有遇到什么大不了的人和事。如果说当年的高冷是因为温润的性格,现在他的清冷更像是生活磨平了棱角的无关紧要。 “这些年你去哪儿了?”终归不是几年前的孩子了,言夏学会把激动压在心里,“那个雨夜,我在楼下拼命喊你的名字,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出来见我?” “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赵熙重新抱起包裹,挡住他的脸,“不好意思,我还要去工作,就不和你讲了。” 他的冷漠深深地刺痛了她。 言夏用力地拉住他,不让他走:“工作是吗?好,我要寄快递,现在就寄!” 赵熙望着她,黝黑的眸子像巨大的黑洞,吞噬所有隐匿在内心的话。 这时言夏身后有人唤她:“小夏—” 言夏回头,是傅墨森。 她心下一紧,重新看向赵熙。 赵熙只是轻轻地把她的手挪开:“言夏,就当没见过我吧。” 言夏怔怔地望着他,被挪开的手重新抓住了他。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她很清楚,如果就这么放开了他,他和她就会像前几天那样错过。 而老天不会总这样善良地给予机会。 “不,不可能。” 赵熙无奈,目光越过她,看了一眼前方:“如果你真的要找我,就来公司吧。” 言夏犹豫,还是不肯放手。 赵熙目光沉沉:“放心,我不会忽然走掉的。”他顿了一下,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要是忽然走掉,一个月的押金就拿不回来了。” 或许是因为最后一句话的缘故,言夏终于松开了他的胳膊。 这时傅墨森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他是谁?” “哦,送快递的,我……我找他问路。” 傅墨森只当是没看到她眼角没有完全擦拭掉的泪痕,说道:“哦,那我们走吧。” “好……” 他想牵她的手,她却把手往自己口袋里缩了缩,她一紧张一激动,手心就全是汗。 她不想让傅墨森看出她刚刚经过巨大的情绪起伏,可傅墨森早已目睹了他们相认的场景。 他从楼上下来,老远便看到言夏抹泪的动作,她死死拽着对方的胳膊,那依恋的神情不用细看,他在他这个位置都能深切地感觉到。那是一段他融入不了的过往。 他终于找到了谜题的答案,原来言夏心里的男人是这个模样。 那个男人虽然穿着一身快递员的衣服,但看得出气度不凡,那张不输给他的英俊脸蛋有着岁月的阴郁,但更多的是宠辱不惊的淡定。 有故事的男人大多是有魅力的。 他知道,言夏一定会去找那个男人。 果然,在去往车站的路上,言夏向他开口,问他能不能再多待一天。 傅墨森把车停到路边,直视她:“为什么?” “我……我想……我还有事情没做完。”言夏顿了一下,“不然你先回去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傅墨森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言夏,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你的礼裙还没有试,我的西服也没有试,我们还有好多事没有做。” “我知道。只要半天,再多给我半天的时间就行。”言夏抿唇,“傅墨森,拜托你。” “放你走,你还回得来吗?”傅墨森的黑眸冷下来,仿佛在预言一个悲剧。 言夏陡然一震。 “找到他之后,问清楚你想要知道的之后,你想怎么样?”傅墨森握紧方向盘,低声说,“是不是就扔下我,什么都不管了?” 言夏愕然,原来他都知道。 她瞪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傅墨森的这个问题。老实说她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去求一个这些年一直不明白的答案,至于求到了以后…… “我不知道……”沉默半晌,言夏低下头,如实给出答案。 她可以哄哄他、骗骗他的,可她不想这么做。 两个人各自静默而坐,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离上火车的时间越来越近。 尴尬紧凑的时光好像没了发展下去的方向,就在这时,傅墨森开口:“去吧,你是自由的。” 这句话狠狠地抓了一把言夏的心,她不敢看他,一咬牙,直接开门下车。 人的一生里总会有那么几次奋不顾身和义无反顾,不想去计较后果,不想去设想未来。 当下,她就是想那么做而已。 当言夏气喘吁吁地赶到赵熙的快递公司,问赵熙在不在的时候,正在写快递单的女生头也没抬,指了指门口:“在那儿。” 言夏回头,终于看到赵熙。 他就站在门口的树下,夕阳细碎的光覆盖在他的影子上。他正在拿扫描仪扫描货物。 言夏内心的忐忑在望见他的那一瞬间终于放下了。 他真的没有走掉。 赵熙有些瘦,显得个子更高了,不过黄色的快递服一点都不适合他。他现在应该是从国外归来的高管精英,不是高管精英,至少也应该是高级金领。总之……总之她印象中的赵熙哥哥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言夏静静地凝望着赵熙,似乎是要把这些年的错过都凝望回来。 这些没有他的时光里,她一直把他设想成活得很好的样子。 近乡情怯,近人何尝不是如此? 现在的她,怎么都抬不起腿走向他。仿佛赵熙是一抹光影,她一走近,他就不见了。 直到赵熙擦掉额上的汗,转身时,看到了站了许久的言夏。 言夏这才回神,走到他跟前。 赵熙垂眸:“等我一下。” 言夏点头。 他走到屋里跟写快递单的女生说了几句话,随后转身示意言夏可以走了。 两个人也没走多远,就在对面的公园。 言夏一转身,在他面前驻足:“赵妈妈说你去美国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做这个工作?为什么……”为什么不联系我? 言夏深吸一口气。 “我没有去美国,那是我妈骗你的。当年你家出事后不久,我家也出事了,我爸欠地下赌庄一大笔钱,我妈支撑不住病倒了。我没有上大学,进了社会,什么都干过。这些年我忙着赚钱,日子过得飞快,一天一天过去,不知不觉就这么久了。” 言夏垂眸,短短几句话萦绕在她脑袋里,使得她的脑子混乱不堪,不过这些年发生的事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概括起来的。她咬唇:“那……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你做什么?”赵熙自嘲一笑,“你困难的时候我无法去找你,你好起来的时候我更无法去找你。” “赵熙哥哥,那个雨夜,我在你楼下待了整整一个晚上,我一遍遍地喊你,你明明在家里,为什么不下来见我?”言夏十分着急,只想听他一句无可奈何! “就是不想见你。”赵熙侧过脸。 言夏难以置信地摇头,歇斯底里地喊道:“不,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看着我!到底是为什么?” “我说的是实话。”赵熙直视言夏,“言夏,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言夏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以为她来,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可原来,她虽然能得到结果,却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从那个雨夜开始,我们就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了。”赵熙眼底的冷漠仿佛是厂里流水线的产品,没有一丝波动,“我有我新的生活,你现在也有新的男友。” 关于他的梦即便是残缺的,也是美好的,即便让她痛,让她恨,她还是放不下。可现在,他亲自把这个梦给打破了。 言夏接受不了他的冷漠,连连后退:“不,你不是我的赵熙哥哥,你不是……我的赵熙哥哥对我一直很温柔,一直在我需要他的时候及时出现,一直……” “够了,言夏。”赵熙打断言夏的话,侧过身暗暗地吸了一口气,“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赵熙,你有爱过我吗?”言夏颤声问道。 对方沉默,仿佛在黄昏里隐身不见。 “有。” 过了很久很久,赵熙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出这个字。 言夏勾唇,失神地望着他离开。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力气伸手去抓住赵熙。 言夏看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眼睛瞬间湿润,最后只能听到自己号啕大哭的声音。 她不知道的是,赵熙在她看不见的转角处躲在树干后面,黯然神伤,低着头捂着胸口,五官痛苦地揪在一起。 刚刚用意念撑住的十几分钟,耗尽了他三年的勇气。 有时候,一旦做错了一件事,之后的一切就都不对了。 言夏抵达车站,正准备去重新买票,才发现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她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偷偷交给了赵熙公司里的老板,希望他转交给赵熙。 不管当年的真相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她只是出于本心想要帮他。 因为最痛苦的时段,她有多想被人帮助,她很清楚。 言夏正思索着要不要打电话给老爸,让他转点钱到支付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你如果再不来,我就要杀人了。” 言夏扭头,傅墨森靠着柱子,手里揣着两张票,一脸怨念。 心情差到极点的言夏因他这句孩子气的怨怼,阴霾消失了一点:“你要杀死谁?” “杀死你。”说话间,傅墨森环着言夏,脸上有无法掩饰的委屈。 言夏挑眉反问:“你舍得吗?” “舍得。”傅墨森扬起下巴,“然后去鬼府纠缠你。” 言夏咬着唇笑,笑过后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强压住内心的酸楚。 夜风轻轻吹过,带着车站里特有的味道,周围的人们忙碌奔波,拖着行李赶去各自要奔赴的远方。 她听到他说:“小夏,我们回家吧。” 言夏咬唇忍泪,用力点头。 两人坐上回W市的火车,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言夏靠着傅墨森的肩,疲倦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傅墨森望着车窗上倒映的自己的脸,毫无睡意。他到现在还有些后怕,怕言夏不会出现,怕言夏的心意被那个赵熙给左右,怕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对她产生了超出自己想象的感情。 他不是没有想过动用关系赶走赵熙,让言夏永远都找不到。 可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他不会说在等言夏的过程中,他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难熬,等待一个人是一件这么忐忑的事。 当初他答应和她结婚,不过是因为父亲说这是一场联姻,而去了国外的齐婉茹已经订婚。 他不想弄得鱼死网破,更何况还要跟某人争一口气。 可是随着和言夏的朝夕相处,他慢慢地发现,他没有那么讨厌她,甚至还喜欢上了和她你来我往、棋逢对手的感觉。 想到她会不在,她决意要奔向她的从前,他的心,竟像万箭穿心一般难受。 当看到她出现的那一刻后,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计较了,也不想知道她和那个赵熙谈得到底如何,她是自己选择回来还是被迫回来。 他只想尽快和她一起回去,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去。 第八章 订婚宴 江桃吃着言夏从H市带回来的特产,第三十八次抬眼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喂,你怎么了?” “嗯?” “你该不会是患上什么订婚恐惧症了吧?不对啊,不是说只有结婚恐惧症吗?再说了,是男生得的比较多……”江桃兀自嘟囔了一番,抹掉嘴边粘上的粉末,“还是说这趟出差和傅墨森没hold住,提早干柴烈火太累了?” 言夏瞥了眼某人色眯眯的样子,淡淡道:“桃子,看来你该找个男人了,满脑袋的邪恶思想。” 江桃忽然脸红成两片火烧云,迅速躲开,抓起已经空掉的包装盒,神情奇怪:“人家还……还不是关心你。” 江桃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以前这么说她,她都是笑哈哈地摆手,说现实中的男人不如欧巴来得美好,现在突然这样……言夏敏感地捕捉到她的不对劲:“咦,你是不是有情况啊?” “你少打岔了。”江桃的脸红得更夸张了,她瞪眼,推推言夏,哼了哼,“算了,你不说就算了!” 言夏望着她气鼓鼓走出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 她回到W市的这几天,天气不好,一直在下雨。 不知道是她的感伤感染了天气,还是天气加重了她的感伤,她一直觉得心里空空的,若有所失。 她和傅墨森的订婚请柬都发了出去,学校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看到她都会笑眯眯地说两句“恭喜”。 她到了上课的时间就去上课,没课的时候就缩在宿舍里,或者和傅墨森在食堂吃饭,日子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可只有言夏自己清楚,她还没有完全放下赵熙。 匆匆一见,看似十分清楚的解释,却仍旧没能抚平她心里的疙瘩。 天气放晴的第二天,冯东、夏褚褚还有张然三个人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大喊言夏的名字。(其实就前面两位仁兄在卖力叫喊。) 言夏正在背法语单词,听到外头的动静,狐疑地起身走过去,刚打开窗户,突然一架小飞机从天而降,出现在眼前,而且这小家伙下边还吊着一个礼盒。 “嫂子—接着—”冯东在下边挥手示意。 言夏依言解开绳子,把礼盒拿进来。张然操控手里的遥控器,将飞行器挪开。 言夏看着他们三个洒脱挥手后酷酷地转身离开。 关上窗,打开盒子,言夏看到里面躺着一件漂亮到不行的粉色抹胸连衣裙,裙子上全部是手工缝上去的亮片。她用双手拎着肩的两边,将裙子缓缓拿起,感觉裙子就像风吹过一片月色映照的湖水一般。 这时,傅墨森发来微信:送给你的裙子,喜欢吗? 言夏打电话过去:“为什么送我裙子?这是订婚宴上要穿的裙子吗?” “不是。”电话那端,傅墨森对着镜子在整理领带,“今天我们要回家吃饭。” “只是回家吃饭,不用送一条裙子吧?我自己有衣服。”言夏不懂傅墨森为何如此破费。 那头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般女生收到新裙子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言夏皱眉:“我可不是一般女生。” “乖,下午下课后,我去接你。”说完,傅墨森挂掉了电话。 言夏认出了这件衣服的牌子,是礼裙里的玛莎拉蒂,价格高达六位数。 傅墨森这个人实在太败家了!就算有亿万家财也不能这么挥霍啊!想到他这么阔绰,之前还有那么多女友……这是一笔算不清的流水账啊! 这么一想,言夏立刻就不开心了,导致下午上课的时候看着教授在讲台上一张一合的嘴巴,一点也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 烦躁间,言夏发现身边特别安静,江桃这回没吵她。她扭头,只见江桃托着腮帮,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言夏越过她的胳膊,看到她拿着笔在纸上胡乱地画着什么。 “你在想男人?” 言夏的话一下子刺激到江桃,她迅速弹起来:“我才没有呢!” 这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教授也停下来了,阴着脸望向她:“你才没有什么?没有听我上课是吧?” 大家哄笑。 言夏捂嘴笑,不由得感慨,看来江桃同学也春心萌动了。 江桃涨红脸坐下,竖起书本把自己藏起来。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老师,不好意思,我好像来早了。” 大家惊叹于今天的傅墨森格外帅气,穿着一身黑白西装,头发全部往后梳,露出洁白饱满的额头,精致的五官显得成熟干练。 他打扮得如同王子,自然是来接自己的公主。 女生纷纷捂脸,羡慕地看着王子的目光一直温柔地落在教室中心一个叫言夏的女孩身上。 他是故意的,故意提早五分钟来接她,故意让她害羞却无处可逃。 言夏抿唇,垂眸故作翻书。 教授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我今天要提早五分钟下课了。” 话音刚落,大家欢呼着跳了起来,他们纷纷感激傅墨森的到来,看向言夏的目光和善了不少。 言夏像被粘在了椅子上一般,大家都作鸟兽散了,她还坐着不动弹。 靠着门的傅墨森敲门板:“怎么?还不肯走?” 言夏掀起眼皮:“你一定要搞得这么隆重吗?” “我傅墨森来接未婚妻,怎么能不隆重呢?”说话间,傅墨森走到言夏跟前,双手撑在桌上,摆出傲娇脸。 “笨蛋!”言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啪”地把书合上,塞进包里。 “咦,你怎么没穿我送的裙子?” “你的智商呢?”六位数的裙子提早穿好来教室上课?他想什么呢?! 傅墨森笑:“好,那我陪你去换衣服。” “……” 去往傅宅的路上,言夏双手抱臂,直视前方。 “怎么了?有话想说?”傅墨森问。 “以后不要送那么贵的衣服给我,我承受不起。”言夏闷声讽刺。 “贵吗?我不觉得。” “你当然不觉得贵了,你之前交了那么多女朋友,在她们身上花的钱也一定比我多,我怎么都得帮你省点钱才行。”言夏顿了一下,挤出假笑,“免得你破产了,那我多丢人呀,是不是?” 傅墨森差点“扑哧”笑出声来,他怎么会听不出来某人这是拐着弯地吃他的醋。而这种明晃晃被在乎的感觉真好。 傅墨森好整以暇地点头:“放心,亲爱的,我绝对有能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言夏哼哼,摆出一副她才不稀罕的神情。可只要是女孩儿,听到这样的承诺,总是觉得甜蜜的。因为好听的话,总是能让人心旷神怡。 去傅宅的路上,言夏不停地低头整理自己的裙子。 胸部那里太紧,她只要稍稍抬头挺胸,就感觉裙子要裂开了。 “怎么了?小了?”傅墨森感觉到她在不停地扭动,侧目打量。 “没有。”言夏立刻看向前方,警惕地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不给他调戏自己的机会。可是话音刚落,只听“刺啦”一声,她很尴尬地皱眉—好像胸口的正中央裂开了一道缝。 傅墨森悠悠道:“果然是小了。” “……” 言夏用手立刻捂住胸口,瞪向他:“傅墨森,你是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傅墨森一本正经地摇头,“可能你还在发育吧。” 言夏真想揍他,但现在不好大动干戈:“你快想办法!” 傅墨森笑笑,从袖口拿下一枚袖扣,要给她别住裂开的口子,手被她给拍开了:“我自己来。” 没办法,言夏感觉车里充满了傅墨森的笑声和狡诈的气息。 当一对璧人抵达傅宅,接到通知的用人早就在门口翘首以待,看到他们从车上下来,一个用人去停车,一个用人迎他们进屋。 “少爷,少夫人,夫人整天念叨着你们回家吃饭呢。” 听到“少夫人”三个字,言夏的心莫名地抖了一下。 可是他们刚进屋,便看到坐在客厅里的除了傅墨森的父母之外,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孩。 傅夫人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来了,笑成了一朵花,迎了上来:“墨森和小夏来了啊。” 见到女孩的刹那,言夏的目光就挪不开了— 是齐婉茹。 傅妈妈挽着言夏往沙发处走去,言夏回神,傅爸爸对她指了指齐婉茹:“小夏,这位是齐婉茹,我和她爸爸是世交,婉茹和墨森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和亲人没什么区别。” “婉茹,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即将和墨森订婚的言夏。他们是W大的校友。”傅妈妈特别得意地冲齐婉茹显摆,“婉茹,怎么样?我的准儿媳是不是很漂亮?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合眼缘,特喜欢。” 齐婉茹微笑着点头,向言夏伸手:“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从容不迫藏着深深的示威性,言夏感觉得到。 言夏告诉自己不能退缩,于是淡定地伸手,微笑。 傅爸爸挑眉:“怎么?你们认识?” “在H市的时候见过一面。”齐婉茹灿烂地笑了,淑女范儿十足,随即扭头看向傅墨森,“墨森,你变得更帅了。” 傅墨森绷着脸没说话。 场面陷入短暂的尴尬。 傅妈妈看向齐婉茹:“哎呀,其实小夏再好,也比不上婉茹你啊。你这几年在国外,一边念书一边打理家族事业,现在齐氏都快要赶超我们傅氏了。” 傅爸爸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时傅墨森赶紧打圆场:“啊,饭好了,我们就都别站着了,赶紧入座吧?来,来,来。” 一看到齐婉茹,傅墨森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让言夏很不喜欢,她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 傅墨森回神,望向言夏,笑容又恢复如初。 他给她推拉椅子,温柔而绅士。 傅爸爸让齐婉茹坐在他旁边,她便坐在了傅墨森的左边。坐在傅墨森右边的言夏反而坐在离餐桌上所有人最远的位置,像是被放逐一般。 言夏隐隐感觉到这顿晚餐暗潮汹涌。 傅墨森在桌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他好像能察觉到她心里的忐忑。 言夏感激地回以微笑,却越过他看到了齐婉茹锋利的目光。 饭桌上,傅爸爸和齐婉茹说起从前的一些事,相谈甚欢,他们的亲昵落在言夏的眼里像一道鸿沟,过不去的鸿沟。 倒是傅妈妈很关切她,不停地给她夹菜,她才不那么落寞。 聊着聊着,傅爸爸说到了傅墨森前几天出差去H市的事,心情愉悦地赞许他做得很好。 傅墨森并没有多开心,只是淡淡点头表示那是他应该做的。 “看来我可以早点卸下重担,等着你继承公司,我就可以带着你妈环游世界了。” “我是不会继承公司的。”傅墨森抬眸,毫不犹豫地拒绝。 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被傅墨森这一句话打破了。 傅爸爸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冷冷凝眉:“你说什么?”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会继承公司,我有自己的事业要做,而且我一定能做成功。”傅墨森皱眉,不顾周围人的局促和紧张,一字一句道,“是您一次次地忽略我说过的话。” “你再说一次!”傅爸爸恼了,本就严肃的脸因为黑下来而显得更加可怕,“你也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了对吗?!我说过,不可能!” 他把瓶子摔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傅闻发起火来,恐怖程度可不是开玩笑的。用人从厨房里跑出来,都立刻站住了,不敢吱声。 傅妈妈张嘴想劝,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拼命向自己的儿子使眼色。 “你知不知道你这些都是天真的想法?!我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给你留下这么好的资源和平台,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那个什么游戏工作室能有什么大前途?!随便玩玩就算了,还真想认真往里面栽?!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和万千父亲一样,傅爸爸对自己儿子的期许和重视,是霸道又固执的。 “不是只有你的梦想是梦想,你的辛苦是辛苦,别人的都是天真的想法。”傅墨森的声音恢复平静,但语气里的冷越发瘆人。 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外人无法轻易入场。 气氛冷到极点,言夏忐忑极了,思索自己该说点什么。 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伯父,您怎么生气了呢?墨森现在还没毕业,您别这么着急呀。这世界上的事情哪儿能说得准呢?墨森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越逼他,他越不会答应。今晚咱们就好好地吃顿饭,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嘛。” 齐婉茹略带撒娇的劝说顿时缓和了气氛,傅爸爸的脸色不再那么难看,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傅墨森。傅墨森则目不斜视。 傅妈妈趁势打圆场:“是啊是啊,先吃饭吧。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嘛。看你,生那么大的气做什么?把自家儿媳妇都给吓到了。菜都凉了,快吃快吃。荣妈,过来把汤热一热啊!” 齐婉茹看向傅墨森:“墨森,来,有你最爱吃的凉拌海带。” 傅墨森抢先一步把碗挪开,夹了一块鱼肉放到言夏的碗里:“小夏,你最爱吃的鱼,多吃一点。” 言夏挤出笑容,这顿饭吃得太不是滋味。 “这次婉茹回来,除了来看望我们,还带来了一笔生意。饭后,你和婉茹商量一下。”傅闻冷冷地吩咐傅墨森。 傅墨森皱眉,不置可否。 齐婉茹甜甜地回道:“放心,伯父。” 晚饭过后,傅闻回二楼的书房,傅妈妈拉着言夏去花园,留齐婉茹和傅墨森两个人在客厅待着。 言夏和傅妈妈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傅妈妈笑着拉过她的手。 “伯母,您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傅妈妈笑意渐深:“小夏你很聪明,我是真心高兴你能当我儿媳妇。墨森这个孩子啊,别看他好像很能干、很不羁的样子,其实他内心很敏感,很重情义。他和他爸爸是一个德行,对于自己认定的人和认定的事情义无反顾,就算遍体鳞伤也不在乎,所以……才很容易受伤。” 说到最后,言夏注意到傅妈妈的眼底闪过一丝回忆的伤痛,不确定她是在说傅墨森还是在说傅闻。 “齐小姐和墨森好像关系不是很好……”言夏试探性地问道,“他们……是吵架了吗?” “哦……他们是有过一点误会。”傅妈妈顿了一下,“他们是尿裤子的时候就混在一起玩的,随着长大,他们把友情变成了爱情,不过后来发生了一点事,他们分开了。齐家把婉茹送到国外,一晃就是三年的时间。” 发生了一点事,是什么事,傅妈妈没说。 言夏也不好问长辈问得很仔细,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傅妈妈打量她的神色,将她的手握得越发紧了:“我是想告诉你,他们已经过去了,这人哪,最重要的是把握住现在。小夏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伯母的意思吧?” 言夏微微一笑。 过去的事如果真的只是停留在过去,那么人的心就不会那么矛盾复杂。 把握现在,把握住傅墨森?言夏望向客厅的瓷砖地面上两个交叠的影子,心里涌起一阵苦涩。 因为不确定,才需要把握吧。 而他们,此时此刻在客厅里说些什么呢? 彼时,在客厅里。 傅墨森望向今晚突然出现在家里的齐婉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从国外回来了,不应该来看看伯父和伯母吗?”齐婉茹淡淡一笑,望向傅墨森的眼神变得炙.热,“其实我真正想来看的人,是你。” “在H市你已经看过了。”傅墨森眉眼俱冷,就像在看一个和自己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齐婉茹垂眸:“墨森,你还是在怪我吧。当年……” “过去的就永远都过去了。齐婉茹,我只是不希望你的出现让我的未婚妻误会。”说着,傅墨森起身,下一秒,一双手臂从身后将他紧紧搂住— 他被齐婉茹从身后抱住。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所以你才会对我这么冷漠。墨森,你还没放下我,我真的很开心。”齐婉茹温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急迫和自以为是的笃定。 傅墨森皱眉,不由分说地扯开她的双手。 这时,傅妈妈和言夏从花园进到屋里,看到他握着齐婉茹的双手,不由得尴尬地站住了。 傅墨森松开齐婉茹的手腕,深深地瞪了一眼齐婉茹,转身走向言夏,和傅妈妈说他们先回学校了,便头也不回地拉着言夏离开。 回学校途中,傅墨森主动交代:“我和齐婉茹没什么了,你别误会。” 言夏微微一笑:“我有说什么吗?” 傅墨森不说话,她是没说什么,可他知道,女人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会选择沉默,把所有的不快都藏在心里。 他顿了一下,开口:“三年前,她劈腿。” 言夏心神巨震,她没想到傅墨森会突然对她坦白,尽管她心里暗暗有奢望过某人的坦诚。可他对齐婉茹表现得有多恶劣、多冷淡,就能说明那根刺埋得有多深。 傅墨森要把伤口亮出来给她看,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 “在她劈腿前,我们感情很好,我甚至觉得我和她这辈子一定能走到最后。”傅墨森望着前方,往事一幕幕如走马灯,他口吻平静,似乎作为一个旁观者在讲述旁人的故事,“她劈腿后,我就和她提出了分手,她去了美国。多年不见,她出现在H市,以及今晚出现在这里,我事先都不知道。” 和所有的年少心动一样,他和齐婉茹之间的美好,像童话一般。 齐婉茹很爱撒娇,总喜欢把他当免费模特,拉着她的一帮好朋友围着他画画,画到他站到双腿发软,然后笑着说请他吃饭。 虽然说请客,但她从来没有真的掏过钱。 她的长发很香,笑容很甜,像所有十几岁的少女一样任性活泼。 不过任性活泼只是对于他,对于别人,她又总是展现文静乖巧的一面。 她能把学生、父母的女儿、齐氏的大小姐等角色诠释得十分好。 他能拥有她,感觉像拥有世界一样骄傲。 是齐婉茹亲自颠覆了他的世界。 言夏屏息,没出声。 “这就是我和齐婉茹的故事。”傅墨森做了一个总结。 车外的风景一闪而过,言夏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她觉得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原来不是只有她才受到过伤害,原来他的伤口也如大风过境,余他独自坚强舔舐。 这个世界上逞强的人太多,假装明媚的人也太多,谁都看不到别人的伤,然后都以为对方不懂自己的痛。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半晌后说道:“我们再去吃点吧,刚才在你家没吃饱。” 傅墨森点头:“嗯,我也没吃饱。” 两个人各自笑了。 痛过,还能有相互依偎的彼此,就没那么难受了。 因为这样的坦白,他们看向对方的目光,突然越过针锋相对的“博弈”,亲近不少。 两个人回到傅墨森的公寓,言夏把从超市运来的食物袋放到料理台上,为了抚慰某人受伤的心,她表示今晚她要当大厨,好好地露一手。 傅墨森好整以暇地点头摊手:“好,如果你这么有信心的话。” “什么叫我这么有信心的话?”言夏看出来了,他不相信她。 她索性挑眉,把围裙丢给他:“让你看看什么叫作厨神。来,给本大厨系上。” “遵命。”傅墨森微微一笑,走到她身后,长臂环过她的腰间,围裙贴过来时她却被他顺势环在了怀抱里。 言夏脸红了,拍他的手:“喂,系围裙呢,你干吗?” 傅墨森下巴抵在她的脖颈处,抿唇叹气:“你的腰这么细,好想让人抱一抱。” 他又撒娇地耍着孩子气,言夏绷脸侧目:“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想,但更想吃你。”傅墨森说着在她脸上小啄了一下。 言夏出神间,调戏她的某人就把围裙给她系上了。 “好了,做菜吧,厨神。” 言夏涨红脸,扭头开始做菜。 傅墨森就静静地坐在高脚凳上看着她,他好久没有体会到这个家的温度了,她的身影那么温暖,她好像就是家的代名词。 他想就这么一直和她这般开心下去,无忧无虑。可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总弹出齐婉茹发来的信息。 傅墨森皱眉把手机翻了个身,按了静音。 言夏只当自己没听到也没看到,专心做自己的菜。 待她烧好三菜一汤端上桌,亮瞎了傅墨森的眼。 傅墨森尝了一口她做的糖醋肉,意外点头:“原来你真的会做菜。” 言夏傲娇地勾唇,咬着筷子喜滋滋道:“你以为大小姐就不会做菜了?以前我爸爸住院的时候,妈妈每天都哭,一边照顾爸爸一边还要忙公司的事情,我便做菜送饭去医院,尽可能地帮助他们一点,厨艺也就是那个时候突飞猛进的。” 此时她已经能颇为轻松地说这些了,相比之下,傅墨森的神情凝重很多,他心疼地望着她,伸手牵过她的手,很认真地说道:“以后,都有我在。” 以后,都有我在,不会让你受风吹雨打; 以后,都有我在,不会让你独自承担; 以后,都有我在,不会让你游走悬崖。 言夏望着他的眼睛,仿佛置身在温柔的宇宙中心。她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和傅墨森到了这样亲密的地步,可以承诺未来,可以说及以后。 但这种感觉很好,是久违的安心。 她开始分不清游戏的真假,也不想记起自己答应和他交往订婚的目的。 起码在这一刻,她真的觉得幸福,因为有他。 订婚宴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就在两天后。 言夏就等着江桃凑过来八卦她关于订婚宴大小的细节,江桃却托着腮帮子,盯着手机发呆。 言夏睨了江桃两分钟,凑过去看,结果刚看到一个貌似男人的脸,江桃的手速那叫一个快,立刻就把手机给反扣在桌面了。 言夏双手抱臂:“谁?” 江桃的血液立刻从脖颈冲到脸颊,她还想继续装傻:“你在说什么啊?” “是冯东?”言夏想到之前拿快递时的扯皮,再加上这段时间在食堂时冯东见到江桃就故意捉弄她,难道说是冤家路窄,最后成了欢喜冤家? “冯东?!”江桃笑得表情扭曲,“怎么可能啊?!是……” 言夏不禁有些得意,刚想说套路成功,能听到名字,结果江桃一扭头又及时发现自己被套路了:“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别烦我。” 言夏无语,又不好直接抢手机,便起身下楼,却看到冯东正在楼下徘徊。 “冯东,你来找江桃?”言夏笑眯眯地上前。 “江桃?不是啊,我是来找你的。”冯东的反应和江桃如出一辙,也太默契了。言夏在内心啧啧,表面点头:“哦,找我?找我干吗?” “墨森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说话间,冯东用手指夹着一张白金卡递上来。 言夏接过卡,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是来找江桃的?” “嘁,我干吗要去找她那个小个子啊。”冯东突然红了脸,扬长而去。 言夏眯眼,啧啧,此地无银三十两。 两天后,商场。 言夏试了礼裙,做了头发,还去美容SPA,一系列全套做下来,她已经累得不想做人了。 傅妈妈派了两个女用人给她,还给了一张信用卡,让她随意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可言夏觉得排场太大,便给女用人买了吃的,留她们在车里了。 现在她拿着两大袋东西后悔不已,瘫坐在商场的休息长椅上看着来往的人,目光呆滞。 突然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江桃。 出门的时候,言夏有邀约过,但是江桃说自己没空陪她逛街,现在又…… 联系近段时间她的反常举动,言夏顿时来了兴趣。她偷偷地跟在江桃后面,看她在一家卖男士手表的店门口犹豫地走来走去,最后一提包还是走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口,那个人站了一会儿,也走了进去。 这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就是傅墨森四.人.帮里的话痨冯东! 难道说江桃和冯东…… 看到他们两个人走到一起谈话,言夏几乎可以确定他们两个人是提前约好来这里约会的! 就说这两个人有问题,他们还死不承认! 言夏感觉既惊喜又惊吓,倒吸一口气,迅速给傅墨森打电话。 傅墨森正在他的个人工作室里忙活,听到言夏打来电话控诉的内容居然是他的朋友勾引了她的闺密,不由得哑然失笑:“嗯,你过来说,我给你这个控诉的机会。” 挂断后,他给她发了工作室的地址。 W市最繁华的办公区,最高的大楼,最好的楼层,一百平方米的工作室。 傅墨森望着对面自己老爸的傅氏大楼,并不觉得自己有丝毫的逊色。 这里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他很有信心可以超越傅闻的成就。 “这里真不错。”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傅墨森扭头,是齐婉茹。 “你怎么知道我这里的?”傅墨森皱眉。 “知道你这里很奇怪吗?丰年游戏开发公司在游戏圈里还是小有名气的。”齐婉茹穿着一身干练的白色裤装,踩着高跟鞋,手握小包,踩着地毯走了进来。她脸上依旧露出招牌式的笑容,仿佛某人昨晚上的冷漠对她没有一点影响。 齐婉茹走到傅墨森身边,和他并肩看向对面耸入云霄的傅氏大楼:“墨森,其实你不必和伯父分得那么清楚,如果你接管了傅氏,你一样可以做你喜欢的游戏开发,两者并不冲突。” 傅墨森冷冷一笑:“你从国外回来,就是来当我爸的说客是吗?那笔一个亿的合同不过是你的借口吧?” 齐婉茹不置可否,指着对面的傅氏大楼:“墨森你看看,这楼是W市的地标,周围的楼层都没有它高。即便你有能力在旁边再起一栋,都不能撼动它本身的意义,对不对?” “我爸许诺了你什么?”傅墨森皱眉。 齐婉茹依然淡笑。 …… 那天他们来到傅宅之前,傅闻带齐婉茹去了书房,和她开门见山地谈过— “婉茹,墨森以前最听你的话,现在……他是谁的话都不听了,唉。” “傅伯伯,别这样。墨森我还是了解的,他虽然有些任性,可对您还是尊敬的。” “我现在可是管不了他了,就连这桩婚事也是……” “傅伯伯,我试着劝劝他吧。” “婉茹,你有办法?你如果真的可以劝墨森回来继承傅氏,不管你想要什么,傅伯伯都可以答应你。” “不管婉茹想要什么?” “你想要的,傅伯伯还不知道吗?” …… 傅墨森扭头望向她:“我未婚妻马上就要来了,麻烦你离开。” 齐婉茹双手插在口袋,有些颓然地扭过头,迎上他的目光:“这些年我在美国,每天都在自责。墨森,没有你,我过得并不快乐。” “你现在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傅墨森凝眉,非常不悦。 齐婉茹咬唇:“墨森,你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吗?不能再……” 傅墨森看到她靠近,警惕地后退:“你别做梦了。” 他的步步后退,和毫不犹豫的回绝让齐婉茹陷入难堪。当她的余光看到门口有人影晃入时,她立刻扑上去,捧住傅墨森的脸并吻了上去! 言夏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门口,目睹了这一场景。 言夏瞳孔一缩,冷冷地盯着他们,只停顿了两秒便上前,将他们两个人拉开,捧过齐婉茹的脸就猛地咬住她的嘴唇! 在齐婉茹目瞪口呆要挣扎时,言夏把她放开,随后又伸手把傅墨森的嘴狠狠地抹了一把。 言夏冲齐婉茹阴森森一笑:“我未婚夫的嘴唇可不是公共厕所,什么人都可以上。齐小姐,我就不赏你巴掌了,下次请不要再勾引我家墨森,不然我会给你颜色看看的。这边请。” 齐婉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丝毫没有她辩解的余地,她用手背捂住嘴,看了看言夏,又看了看傅墨森,几乎是踩着高跟鞋飞奔出去的。 她刚才的确是看到言夏的影子了,才想着报复一下,没想到反倒被言夏给报复了! 办公室里安静到不行。 傅墨森的声音悠悠响起:“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言夏。” “哪样的?”听到当事人吱声,言夏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眼神如一把把飞出的小刀。 傅墨森邪魅地勾唇,竖起大拇指:“对于你别样的报复方式,我给你一个赞。” “赞你个头!”言夏眼明手快地抓过他的大拇指就往反方向掰。他让她来,就是让她看他和前女友旧情复燃的狗血场面吗?! 傅墨森低吟出声,大呼疼,示意言夏放手。 言夏见他这个蔫坏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正想着索性就把他的手指掰断,医药费她来付时,不想某人忽然转了个身,只是一秒的工夫,她就从胁迫者变成了被胁迫者,而她分明还抓着他的大拇指! 傅墨森左手手臂箍着她的脖颈,从后面抱住了她。 他咬着她的耳根,魅惑地说道:“谢谢夫人替我解围。” “谁是你……” 言夏瞪大眼睛,他温热的嘴唇霸道地吻住了她。 他眼底满是笑意和浓情,言夏陷在他的温柔里,乖乖回应。 末了,言夏许久都无法散去脸颊上的红潮。 坐在傅墨森的座位上打量这简约又不失个性的环境,言夏望着墙上挂着的很多游戏人物,心里暗暗有些兴奋:“这就是你昨晚说的个人工作室?” 傅墨森正靠在桌角单手托着电脑,右手飞快地在键盘上舞动:“嗯。” “那你开发几款游戏了?” “两款。” “都卖出去了?” “一款卖出去了,另一款我想给自己留着。”说着傅墨森把手里的电脑放下,转过去给她看。 只见屏幕上赫然几个带火的大字:至罗大地。 游戏名字很霸气,下面几个已经做出来的人设中最显眼的是中间的那个— 穿着一身红衣长裙,蹬着白色长靴的霸气女主,黑色长发披肩,拉着一把烈焰长弓,让人看了感觉特别激.情。言夏望着其眉眼间的英气和傲娇神色,感觉和自己很像。 她起身将头绳扯掉,披着飘逸的长发,挺着胸,扬起下巴:“怎么样?是不是和我很像?” 傅墨森眯眼,好整以暇地摸着下巴仔细打量:“不像。” 言夏瞪眼:“哪里不像?” “胸不像。”傅墨森一本正经地道,“思雨是34C。” 言夏低头看着自己的胸,满脸怨念地抬头:“我的可是34D。” “哦……所以说不像。”傅墨森抿嘴笑。 言夏觉得自己又被套路了…… 她憋红了脸,瞪向某人:“喀喀,你少贫!我来这里是为了江桃的事!” 傅墨森点点头,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你必须管管你家冯东,不要招惹我家江桃!” 傅墨森微笑:“为什么?” “还用问吗?”言夏怒极反笑,扯了扯嘴角,“你们四大少的风.流美名在W大都传开了,我能看着江桃往坑里面跳吗?!” “冯东会看上江桃?”傅墨森挑眉,像是在看一道不成立的数学题,坏坏一笑,“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亲爱的,你先不用这么着急,可能你……情报有误。”傅墨森走到一旁,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递给她。 言夏兀自眨眼,情报有误吗?不可能啊,她的火眼金睛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出神间,她突然意识到有目光落在自己的……胸部。 “傅墨森!”言夏恼羞成怒。 傅墨森适时收回目光:“怎么样?订婚礼裙合适吗?” 言夏瞪他,半晌后发出“嗯”的一声。 傅墨森点头拉开抽屉,一个戒指盒映入眼帘。 言夏意识到什么,心猛地漏跳了几拍。 只见他拿起戒指盒,坐到桌旁,俯身望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两枚一大一小的简约而不失设计感的环形戒指。 “后天我们就要订婚了,好像跳过了认识、当情侣的步骤,而这些步骤我想都给你补上。”傅墨森说着从盒子里拿出小的那一枚戒指,做出想要给她戴上的动作。 他又一次让她感动了,不是准备戒指,是他想要给她补上每一步回忆的这份心意实在难得。 而在他奋斗的个人工作室里做这件事情,何止是单纯地送上戒指这么简单?分明还有他的梦想,他的全部。 言夏望着那只温暖的手,慢慢地伸出自己的手,在触碰到的时候,她的心像被一层被子盖住。 戒指大小正好。 言夏抬起自己的右手,光线照射着戒指上的纹路,亮起了一个个小光圈。 她盯着戒指出神,搞不清心里的感受,这算不算是和过去告别的终结仪式? 赵熙,如果和我形同陌路是你的选择,那请你和我一样走向幸福好吗? 她拿过傅墨森的戒指,套在他的食指上,也是不大不小,刚刚好。 傅墨森趁势握住她的手:“好,戴上戒指,我们就是情侣了。” 言夏望着他的笑容,忍不住咧开嘴也笑了。 或许,这就是被幸福套牢的感觉。 回到学校,言夏奔回宿舍,把买的东西安置好,便看到江桃从外边回来。她双手叉腰,瞄到江桃手里的小袋子:“宝格丽男表。江桃,你好大手笔啊。” 若有所思飘进来的江桃,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猛地抬头,把袋子往身后藏。 “我想你该好好交代了吧。”言夏把椅子拖过来坐下,摆出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江桃低着头走过来,憋红了脸,她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隐瞒了,而且她也不想再隐瞒:“我……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嗯。”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言夏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把冯东的名字给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但看到他傻傻的样子,对自己想要的执着到不行的模样……起初我是真的觉得好无语的,可慢慢地就开始觉得他很可爱,目光忍不住就下意识地去寻找他的身影……”江桃吸吸鼻子,咬唇,“我真的没想过会喜欢上他的。” 言夏见她一脸局促又自责的模样,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她的春心萌动,啧啧两声:“我们的桃子终于长大了,其实我一直都希望你能比我更早找到幸福。” “言夏……”江桃撒娇地想抱住她,被她伸手戳住额头,“行了,别和我套近乎。说吧,是谁?” 江桃张了张嘴,犹豫半晌,吐出两个字:“许木……” 言夏傻了,调侃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变得滑稽无比:“你说谁?” 怎么不是冯东? “许木。”江桃再次重复这个名字,有些怯生生地望向表情古怪的言夏,“言夏,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啊?”言夏不明白她的意思,还在纠结对象的问题,“那什么,真的不是冯东?” “冯东?”江桃眨眼,一头雾水。 “你今天下午不是去和冯东约会了吗?我都看到了!”言夏瞪大眼睛。 “你看到了?”江桃睁眼,“哦,原来你在那个百货逛啊……哎呀,你误会了,我只是和他刚好碰到。” 想到某人说自己情报有误,言夏郁闷得捂着额头,她这是被自己坑了,主动跑去吻了傅墨森的节奏吗! “怎么了?言夏,你不开心啊?”见言夏不说话,江桃很紧张。那天言夏问她时,她没说,就是因为害怕言夏会不开心,毕竟许木喜欢的人是言夏,这一层关系比较敏感。 “不是。”言夏急忙摇头,露出欣喜的笑容,“我只是有些意外。”她只是没想到不是冯东,是许木。 言夏哪会不开心,她拍了拍江桃的肩:“你喜欢许木很好啊,我支持你!这款手表是买来送给他的吗?给我看看。” 江桃眼神一亮:“真的?” 言夏接过江桃手里的手表正要细细观察,忽然发现有点奇怪,她把手表拿出来一看:“桃子,你这手表怎么是A货呀?” “什么?!”江桃一愣,夺过手表惊呼,“这不可能啊!我……我是名品店里买来的呀!怎么可能是A货?” 言夏挠挠额头:“盒子是真的,名品店里买的肯定不是A货。你再仔细想想,你买完表后和什么人接触过,去过什么地方?” 江桃仔细回忆,眼睛忽然亮了起来,“该死,是他!” 话未说完,江桃抓起袋子就往外跑,跟一阵风似的。 言夏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江桃人就没影了。 这时傅墨森打电话给言夏,开口就是:“小夏,你果然情报有误。” 言夏没好气地开了口香糖罐:“你知道了?” “我想知道的是,正确情报是什么?” 言夏乐了:“原来你也会有想要八卦的事啊。” “那你预备告诉我吗?” “我……”这时有插拨电话打进来。 言夏本是随意瞄一眼,但显示的号码归属地让她愣住了— H市。 H市…… 她第一反应是赵熙。 “喂?怎么了?”傅墨森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哦,我……我等一下再打给你。”迅速挂掉傅墨森的电话,言夏望着来电显示,既急迫地想要接起,又不敢去滑动。 好像能感应到对方即将要挂断了一样,言夏深吸一口气,按了通话键,将手机缓缓放到耳边,试探性地开口:“喂?” 那边没有说话,只是轻微的电流声。 “是你吗,赵熙哥哥?” 赵熙终于开口,声音里透着疏离:“我打给你,是为了还你给的那笔钱。” 言夏内心的期待被这句话夺走了:“不用了。” “我不想欠你。” “你其他不欠我什么,只是欠我一个解释。”言夏听到赵熙说的这句硬.邦邦的话,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他把她推到了一个无法凭借自己努力跳跃过去的沟壑对面,唯一的明火都已灭掉,她便没有了重新点燃的勇气,“算了,我要订婚了。” 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恭喜。” “谢谢。” 言夏率先挂掉了电话。 挂掉电话的瞬间,她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原来告别最戳心的方式,是说出最平淡的客套话。 恭喜,谢谢,就是他们之间最后说的话。 认定是这辈子最笃定的亲昵,却成了要告别的陌路。 赵熙哥哥,再见了。 原来有时候再见不是再见,是再也不见。 订婚宴终于到了。 傅墨森穿上崭新的定制西服,开车去到言家接人。 言夏换上漂亮的订婚裙,从二楼提裙缓缓迈步下来,惊艳了时光,也惊艳了他的眼睛。 傅墨森双手插在口袋,从沙发上站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的未婚妻,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踩上台阶,举起手,示意她把自己的手交给他。 言夏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掌,傲娇地扬唇,他却眼明手快地托住她的手,照顾穿着高跟鞋的她一点点地走下来。 傅墨森眯眼:“瞧,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主要是我美。”言夏挑眉,用手指戳他的肩。 这时言家父母笑眯眯地走出来,今天是女儿重要的日子,他们穿得自然也是隆重得体。言妈妈挽着言爸爸的胳膊,温柔动情地看着女儿和未来女婿站在一起的画面,含泪道:“我的小夏长大了。” “小夏一定会和我们一样幸福的。”言爸爸安慰地拍了拍言妈妈的手背,“不,女儿一定会比我们更幸福。” 看着父母这样,言夏恍惚又感伤,她以前不曾想过会这么早让父母看到自己出阁的画面。 这时傅墨森伸出手臂,问她:“最美的夫人,我们可以走了吗?” 言夏回神,挽过傅墨森的胳膊,昂首阔步:“当然。” 名扬酒店。 傅闻今天包下了酒店,把订婚宴打造得比言夏想象的还要隆重— 经理亲自在门口迎接宾客,明亮的大厅摆满了从芬兰空运过来的白玫瑰,高档的透明玻璃瓶被花瓣装点起来,上面立着他们两个人的合影,放大的订婚请柬海报从顶上的琉璃灯两边垂下来,十分抓人眼球。 订婚宴全程是粉色、紫色、蓝色三色相间使用,灯光、舞美丝毫不亚于明星的婚礼,每桌吃的餐品更不用说,是最高规格的。主持订婚宴的主持人,还是W市主持界最当红的。 言夏就一个感觉,自己和傅墨森的合法关系通过傅家的尽心竭力被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订婚宴很快开始,待主持人在台上讲一堆开场白时,言夏和傅墨森两人站在二楼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处,看着幕布上两个人从儿时的照片一直放映到现在。 “我自己都不知道有拍过这些照片啊。”言夏皱眉。 傅墨森无奈一笑:“我也不知道啊。不用我们知道,我们的爸妈就解决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觉得有些滑稽。 “感觉他们比我们还要着急。”言夏由衷地感叹。 “嗯,急着抱孙子。”傅墨森一本正经地附和。 言夏抬起腿,去踩某人的脚背。 主持人请他们登场,灯光一下子照到他们身上。 宾客纷纷站起来,送上祝福的掌声,注视他们下来。 言夏挽着傅墨森,走下盘旋楼梯,就这样看到了在宾客中的赵熙。 她猛地停在台阶上,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傅墨森刚要迈步,意识到旁边的言夏不对劲,看了她一眼,她的笑容被震惊替代。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同样非常诧异— 人群中有一个男生鹤立鸡群,虽然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裤子,但他的长相是最出挑的。 他的目光,如言夏一般,隐忍而颤抖。 最重要的是,傅墨森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张脸的! 为什么?为什么言夏心里的男人竟然会是他?! 两个新人都没有动,没有按流程平顺地走下来,主持人便调侃是宾客们的掌声还不够热烈,起哄让大家的掌声再热烈一些,以此来缓解气氛。 所有人都看着,这是一场不容犯错的盛宴。傅墨森用最小的口型,低低地唤了一声“言夏”,脸色慢慢沉下来。 宾客之中出现不速之客,这让他没有把握,不自觉地挽紧言夏的手。 言夏艰难回神,她的内心很忐忑、很慌乱,先前的放下和决心,在看到那双眼睛时风雨飘摇,瞬时化为乌有。 她想不到赵熙会出现在订婚宴上。 望着他的那一刻,言夏看到那眼睛里竟有一股悲伤。 真是可笑,一定是她看错了,他怎么会悲伤呢?他在听到她说要订婚后一点反应也没有。 “大家都看着呢。”傅墨森小声提醒,声音越发寒冷。 他们站在台阶上的时间太长了,宾客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开始有了骚动。 言夏倚着傅墨森,恢复下楼梯的速度。她没有脚踩台阶的实感,只觉得自己飘在半空中,绵软无力。 下楼梯后,她也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齐婉茹。 算是该到的人都到齐了,不该到的人也都到齐了。 齐婉茹今天穿着一身糖果色的镂空窄腰长裙,将头发梳成一个髻,她直勾勾地看向言夏,眉眼间是尖锐的警告,脸上虽挂着笑容,但笑得很轻蔑。 经过宾客中间,言夏和傅墨森上台,在主持人的口述流程下宣誓、互换戒指、拥抱、亲吻。 在傅墨森捧住言夏的脸时,他明显感觉到她的迟疑和抵触。 望见她的目光忍不住往右边瞥时,傅墨森的嘴唇立刻吻住她。 近在咫尺地对上她责怪和不安的眼神的这一刻,傅墨森猛地发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其套牢—他讨厌她的心不在焉,讨厌她因为别的男人而神情震荡。 而傅墨森有些故意的吻,似一锤定音,让这场原本充满不稳定性的订婚宴尘埃落定。 在大家如雷般的掌声中,言夏认命地闭上眼睛。 这样的订婚宴,她和赵熙在一起的时候也曾设想过。 他穿上最帅气的西装,她穿上最漂亮的婚纱。婚礼上有他喜欢的篮球,她喜欢的葡萄。 他们彼此脸上挂着最幸福的笑容,认定对方是此生相伴的那个人。 人活着,可能活的就是度过一次次的意想不到,牵着意想不到的那个人。 她扪心自问,就算没有傅墨森,她也不会撇下所有人和赵熙走。 第九章 逃不开的被设计 流程结束后,言夏和傅墨森挨桌去敬酒。看到马上要走出宴会厅的赵熙,傅墨森喊住他:“赵先生,请等一下。” 赵熙回头。 傅墨森拉着言夏走上前,忽略她错愕的目光,抽过她手里的酒杯递给赵熙:“虽然我和小夏没有请你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但既然你来了,怎么样也得请你喝杯酒才行。来。” 赵熙瞥了酒杯一眼,伸手拿过。 两个男人一饮而尽。 言夏站在一旁,嗅到他们之间浓烈的硝烟味。 “祝你们幸福。”服务生走到旁边,赵熙把空杯子放到盘子里开口道。 “赵先生,你是真心的吗?”傅墨森挑眉,一字一句透着讽刺。 “我是不是真心的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们自己能不能把这个日子过下去。”赵熙看了一眼言夏,意味深长。 言夏皱眉,刚想说什么,傅墨森揽过她的腰将她抱住:“这一点不用你操心,赵先生,我和你不同,我不会让喜欢的人哭。” 这时有宾客叫傅墨森。 “赵先生,我和小夏还要去其他桌敬酒,慢走不送。” 转身时,言夏看到齐婉茹就站在不远处,后者迅速侧身,收回目光,不想让人察觉她在注视。 就这么一直走到宾客中间,言夏抬眸看向傅墨森:“和齐婉茹一起背叛你的人,就是赵熙?” 他看着地上,没有说话。 言夏得到了答案。 她从来没有和傅墨森说过赵熙的名字,他望着赵熙的背影脱口而出“赵先生”,说明他认识赵熙。 而能让他说出带有恨意的话的,让齐婉茹想走过来但不敢过来、有些敏感的人,并不难猜到底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言夏像是说给傅墨森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言夏苦笑摇头,这个世界真是小,她一直藏在心里不说的人,原来早就和傅墨森认识,原来就是和齐婉茹一同伤害了他的人。 …… “三年前,我得知齐婉茹劈腿的那个晚上,喝了很多二锅头。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苦涩的味道……” “能告诉我那个时候是大概什么时候吗?” …… 那天早上她把傅墨森从店里扛回来后,他们围炉夜话,说到这段往事的时候,她得知了在那个被赵熙抛弃的雨夜,这个世界上竟有另外一个同样伤心的人在独自舔舐撕裂的血淋淋的伤口。 她终于知道了,那个雨夜,赵熙不愿意下楼,直到现在都不愿意说出口的真实理由— 他和齐婉茹发生了关系,他没有脸再见她。 知道真相以后,言夏心里最后残余的芥蒂忽然清理干净了,也放下了。 言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过订婚宴的,最后她拖着疲倦的身体和傅墨森一同坐上车,才感觉那些嘈杂喧闹被隔离开来。 “累了就睡一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言夏靠了过去,倒在傅墨森的肩上:“对不起。” 傅墨森怔住,拿着安全带的手顿在胸前:“你为什么要道歉?” 言夏摇头苦笑:“我自己也不知道。” 在得知真相的今天,她觉得有一只手将她推到了赵熙的对面,原本她以为自己孤独无助,扭头后却看到身边还有傅墨森。 她不是孤独无助的一个人。 愧疚、自责、愤懑,还有各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很难过。 “傻瓜,今天是我们订婚的大喜日子,该高兴才对。”傅墨森轻轻地抚了抚言夏的脸颊,伸手按开窗键,将车顶打开,“我带你去游会儿车河。” 傅墨森踩下油门,疾风吹乱头发和衣服。言夏眯眼,随手将头发扎成马尾,双手张开,感受夜晚的清静和洗涤。 傅墨森把车开到海边,看着海水拍打礁石,海鸥满天盘旋,从订婚宴出来后的烦躁和郁闷,因为眼前的这片辽阔风景而烟消云散。 言夏犯困打哈欠,海边风大,傅墨森把外套盖在她的身上:“睡会儿吧,老婆。” 言夏被这个称呼吓得清醒过来:“喂,别乱喊,我们今天只是订婚。”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全市都知道的合法夫妻了。” 言夏眯眼,继续纠正他的法律盲点:“合法夫妻是指领了结婚证的情侣好吗?” “你不想嫁给我吗?”傅墨森睨她,“都说了要好好幸福给他们看的,你该不会是想让自己被啪啪打脸吧。” 言夏“扑哧”笑了,她抬眸瞅着某人:“我怎么觉得自己是被你一步一步地套住了呢?” 傅墨森傲娇地挑眉:“没办法,我是W大的风流四少之首。” 言夏笑着打哈哈,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结果傅墨森的手机响了。她睁眼,只见他迅速把手机翻了个身。 没一会儿,傅墨森的手机又响了。 言夏试探性地问:“是齐婉茹?” “不是。”傅墨森摇头,顿了一下说,“是父亲。” “伯父打给你两三个电话,应该是有急事吧?”话虽这么说,可今晚是儿子的订婚夜,会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他呢?言夏百思不得其解。 “还叫伯父?”傅墨森睨她。 言夏脸红。 “来,叫一个。”傅墨森索性侧身,一本正经地要给她上这堂必修课。 他握在手里的手机还在一直振动,无形中笼罩着一层压力,这让他的调侃显得有些故意。言夏捶他:“好了,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改掉称呼。你快接电话吧。” 傅墨森也不闹了,把振动的手机丢回口袋:“我先送你回家。” 就这样,回家的路上,傅墨森故意把音乐声调大,言夏侧耳去听,还是能听到没断过的振动声。 傅墨森把车停在他的公寓楼下,他把一串钥匙放到她手心:“这是我们家的钥匙,你先上去,不用等我,早点睡,听到没有?” 言夏还没回过神来,他温热的吻就落在了她的额头。 她从车上下来,看着他的车子离开,第一次有了家的归属感。这是和二十年来的家的感觉完全不同的全新感觉。 她往上看去,某一楼层的其中一扇窗户,是她的新家,有未婚夫的家。 言夏将钥匙插进门锁,走到静默黑暗的玄关,望着里面的一切,每一秒的感受都是从未有过的。 虽然她之前来过几次,但都不能和今晚同日而语。 言夏推开傅墨森的房门,打开灯,看到正中间的大床上放着一条崭新的浴巾,还有一套干净的衣服。 是她的衣服。 傅墨森早就细心准备好了这些。 言夏勾唇,想到傅闻的那个电话,不禁很担心傅墨森。 她洗完澡,一直坐在客厅等傅墨森回来。 墙上的时钟,分针一点一点地转移,到了后半夜,门口还是没有动静。言夏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打给傅墨森,只听见振动声竟从外边传来。 只是一阵短暂的、突兀的振动声。 言夏放下手机,半信半疑地走到门口。她推开门,吓了一跳— 傅墨森半蹲在旁边,脚边掉了一地的烟头,他手里还夹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烟雾缭绕,使得他的表情变得模糊。 她竟不知道他还会抽烟。 “傅墨森你……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进来啊?”言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走过来在他旁边半蹲下来,有些害怕地伸手放在他的肩上,“你……发生什么事了?” 傅墨森修长的手指松开,燃着星火的烟头掉在地上。 “小夏。”他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有些沙哑。 “嗯。”言夏不敢说话,怕打断他就听不到下边的话了。 “傅氏其实早有危机,就在刚刚,资金链断了。”傅墨森像在说别人家的事,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眼里的暗沉终归泄露了他作为傅家的儿子不可推卸的局内人的身份。 …… 他接到电话匆匆赶回家,一推开门,用人都面色紧张地站在客厅里,怯生生地看着他,说老爷在二楼书房。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楼梯,找到站在书房窗边的傅闻,看着父亲脚边满地的烟头,预感到出了大事:“爸爸,怎么了?” 傅闻从来没有这样颓废过,在他的印象里,这个父亲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 “墨森,傅氏垮了。”傅闻没有回头,哑着嗓子说道。 淡淡几个字,傅墨森却感觉一道雷切切实实地打在头顶。 “到底怎么回事?”他不相信,可傅闻从不开玩笑。 听爸爸说了,他才知道原来傅氏早就出现了危机,傅闻一直撑着,就等着订婚宴成了,轰动W城,才敢垮。 …… 怪不得刚才傅闻那么急地打电话过来,在儿子的订婚之夜…… 等一下……傅氏早就有危机,所以傅闻才会这么急地让她和傅墨森订婚吗? 那订婚后资金链才断掉,也在傅闻的意料之中? 言夏垂眸,扶着傅墨森起来:“先进屋再说吧。” 两人回到屋里,谁也没有开灯,坐在沙发上,借着外边微亮的光打量对方。 言夏问他:“需要多少?” “一个亿。”傅墨森语气平静,似乎这个数字是小数目。可其实人承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反而是归于平静的。 言夏望着他:“解决了吗?” “你爸打来电话,说这个钱他可以帮忙。”傅墨森也看向她。 言夏没说话。 四目相对间,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言夏望着他,目光犀利地进行了一场审问; 傅墨森望着她,目光平和地进行了一次回答。 傅闻用在外边所有的风光编织成一个硕大的谎言,骗她入局,骗整个言家入局。 半晌后,言夏开口:“你突然改变主意,答应和我结婚,就是因为知道了傅氏的情况是吗?” “我说不是,你相信吗?”过了半晌,傅墨森苦笑地反问。 没有人知道,当他从父亲傅闻嘴里听到真实情况后,他才明白自己也是父亲利用的一枚棋子,他有多愤怒,他被动地骗了言夏! 可是再生气,父亲一句“我都是为了傅氏,为了你”,让他的怒火也没有了发泄的立场。 他现在不想辩解什么,在问出这句话后,有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如果言夏就这么误会他,选择离开,或许是一件好事。 言夏冷哼:“你说我能相信吗?游戏只是我们之间的游戏,我什么时候同意你把我的父母牵扯进来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锐的小刀刺在傅墨森的心里,他无力辩驳这看似是自己利用她的现实,任何解释都会变成借口。傅墨森沉默半晌,艰难地开口:“我们现在还只是订婚,一年后你可以选择不结婚。” “我爸爸把钱注入傅氏,我还能有反悔的机会吗?”言夏冷笑。现在她骑虎难下,在订婚宴上看到父母开心感动的表情,她无法告诉父母这起初不过是一个游戏,而这游戏已经越玩越大了。 傅墨森沉默,眉头轻颤。 “你累了,早点休息吧。”言夏不再说什么,起身走到洗手间把门反锁。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过往的一幕幕像失控的火车飞过,怒气渐渐变得立体,猛地撞过来— 她拿起旁边的玻璃杯,往镜子上狠狠砸去。 碎片飞溅开来,言夏的眼泪汹涌而出。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清醒着的,一遍遍的自我提醒不会让她沉沦。可明明清楚这是一场游戏,想到傅墨森的温柔宠溺变成早有预谋的阴谋,她居然这般难受! 她竟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接受了来自他的温柔攻势和处处陪伴。 天亮后,言夏换了一身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进厨房准备早餐。傅墨森随后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言夏竟在弄早餐,不由得怔住了。 言夏抬眸看了他一眼:“早。” “早。”傅墨森回神,在她冷淡的打招呼声里清醒过来,昨天是他们最甜蜜的日子,亦有了最残忍的裂痕。 而这一切,不是梦。 言夏做了两碗鸡蛋煮面,她把筷子递给他。 傅墨森接过筷子,吃了一口面,随后放下。他知道她有话要说,他也知道她会这样安静是憋了太多的怒火造成的奇异反差。他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们终止这个荒诞的游戏吧。”言夏定定地看向他,“如果爸爸知道了真相,到时候还愿意帮你们傅氏,那我没有意见。” 傅墨森点头,没有半分犹豫:“好。” 她整整想了一夜,但他好像提前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似的,竟然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字!言夏冷冷地望着他,咬唇:“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傅墨森起身:“没有。” “傅墨森!”看着他头也不回决绝的背影,言夏不甘心地喊住他,“之前你有过哪一刻是真心对我的?有吗?” 寂静的客厅,充满着强烈的压抑感。 傅墨森没有转身,没有回头,大步迈向玄关,“砰”地把门关上。 他挨着门板瘫坐在地,像夜游晚归的浪子,他失去了归属感,并且是从此彻底地失去。 都说一个人的真心,是最无法掩饰的东西。 他从来没有掩饰过,她却选择视而不见。 与此同时,言夏抱住双膝,哭得不能自已。 言夏知道,和傅氏联姻的事情轰动全城,不好马上公开退婚的消息。 傅墨森摔门而去后,便没有再回来。 言夏等了五天,最终回到了学校,重新过回自己的生活。她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爸妈,让爸爸自己决定要不要帮助傅氏。 傅墨森没再来找过她,偶尔和其他三个人出现在她的不远处,也都是如过客一般走开。 江桃一直问她又不是大明星,干吗假正经和未婚夫装不熟,渐渐地发现她和傅墨森两个人都怪怪的,便拼命追问原因。 言夏一直保持缄默。 直到这天下课,言夏去传达室拿东西的时候,看到了赵熙。 赵熙手里提着个包,正在和保安交接登记资料,抬头也看到了言夏。 “你……怎么会来?”言夏打量此时的赵熙,他身上没再穿着快递员的服装,而是穿着休闲的米色短袖和黑色九分裤,踩着一双白色球鞋,又恢复成了之前高中学长时的清爽模样。 “我现在当摄影师了,来给学生拍照的。”赵熙抿唇。 订婚宴后,他们便没有再见。如今两个人再见,恍如隔世。 其实恍如隔世的感觉有时不是由时间长短来决定的,往往是由心境来决定的。 言夏点点头,就这样自然地和他并肩往里走去。 “那你现在是搬到W市来住了吗?” “嗯,这边业务比较多。”赵熙低着头,顿了一下,“你过得好吗?” 言夏知道他指什么:“有你的祝福,我还有什么不好的?” 赵熙点点头:“那就好。” 两个人之间疏离极了,仿佛过去的那些青涩的回忆都是别人错误的嫁接。 言夏盯着自己的脚尖往前走,突然听到旁边响起快门的声响,她扭头,赵熙手举照相机对着她拍了张照片。 “我只是想拍下你现在幸福的样子。”赵熙垂眸。 言夏愣住了。 赵熙收回视线:“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言夏望着他的身影,忍不住在心里问道:你既然跑来订婚宴亲自送上祝福,现在又来W市做什么呢?你既然曾经那么了解我,又怎么会看不出我现在根本就不是幸福的呢? 言夏扭头,竟然看到了怒气冲冲的江桃。 “好啊,言夏,我说我问你和傅墨森怎么回事,原来你搞劈腿啊!”江桃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指着她的鼻子就骂开了。 言夏挪开她的手指,不想搭理。 “言夏你心虚了是不是!你……” “他是我前男友,我和他已经过去了。”言夏驻足,江桃差点撞上,愣在原地看到她一脸的倦怠,“我和傅墨森的事,江桃你别再问了好吗?” “我……”江桃愣住了,她没见过这样的言夏,突然意识到朋友这回是真的受伤了。 言夏想逃得远远的,可是她做不到,爸妈希望她可以给自己放假,去国外散散心。 但她没有去,她想了半天还是回了学校。因为她相信傅墨森终归会在学校出现。 她看到傅墨森的身影时,心里的怒火和郁闷就会在那一瞬间层层叠加,可没有看到他的时候她又想要遇见。 也不知道遇见了究竟是想要怎样,她就被这种奇怪的矛盾的情绪来回拉扯。 学习生活未曾改变,言夏的心却像被剜走一大块,空落落的。 而江桃不问了,并不代表言夏的生活就平静了。 当言夏晚上拿着包出校门想回家时,齐婉茹坐在红色跑车里冲她摁喇叭。言夏望着齐婉茹从车上下来,烦躁地从肩上扯下包带,扭过头去:“怎么谁都要跑来凑热闹。” 齐婉茹踩着高跟鞋走到她跟前:“我要和你聊一聊。” 言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言夏欲越过她时,被她抓住了手臂:“可我有话要对你说,上车。” 十分钟后,言夏和齐婉茹坐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里。 齐婉茹开门见山:“听说你和墨森解除了订婚关系。” 言夏挑眉:“又是听你傅伯父说的?还是听傅墨森说的?” “你只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言夏反感她这种口吻:“如果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齐婉茹忽而阴冷一笑,用咖啡匙搅拌着咖啡:“如果是的话,我就谢谢你这么快退出,不用我费太多力气。” “就算我退出了,也轮不到你。你别忘了,你劈腿别的男人,深深地伤害过傅墨森。”言夏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好像自己退出了,她就可以乘虚而入了,“傅墨森不可能接受你。” 齐婉茹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言夏:“你以为,傅氏的危机为什么刚好就这个时候爆发了?” 言夏心下一沉,不由得瞪大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婉茹将长发撩到耳后,眯眼勾唇,她出众的气质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你听懂了,又何必问我?我本来想搭戏台,好歹也让我看一看你们的情比金坚,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容易对付得多。墨森果然没变,除了对我,他对别的女人从来不会真正上心。” 听到齐婉茹说的最后一句话,言夏感觉心口被刺了一下,她僵着脸看着在自己的订婚夜赠送了一份一生难忘的礼物的人,暗暗握拳:“你不怕我把你这些话告诉傅墨森吗?” 齐婉茹笑着摊手:“你大可以去,我有什么好怕的。别忘了,是你放弃了傅墨森,是你不愿意救他、救傅氏的。” 字字戳中言夏的软肋,她像是手无兵刃,独自一人面对千军万马,毫无胜算,呐喊和叫嚣只会显得可笑。 沉默半晌,言夏拿起面前一口没动的咖啡往她头上浇去:“这杯咖啡是替傅墨森教训你的。” “啊!”黄褐色的液体从头顶流下,齐婉茹瞪大眼睛,整个人像石膏一样僵在座位上。 言夏把咖啡杯放下,挥手给了她一巴掌:“这个巴掌是替我自己教训你的。” 齐婉茹诧异地抬眸。 言夏看着她浑身颤抖的滑稽模样,淡淡一笑:“我忘了告诉你,你劈腿的那个男人,是我的前男友。他现在回W市了,为了我。傅墨森你不一定能找回,你抢走的男人现在也失去了,你比我想象中更没有魅力。” 说完,言夏撩开肩膀上的头发,潇洒地昂头离开。 她仿佛能看到齐婉茹在餐厅里想要大喊大叫但碍于形象又落荒而逃的模样。 尽管解气了,言夏还是在意的。 戏弄完齐婉茹,言夏回到家。 爸爸和妈妈一如既往地做了一桌子丰富的菜,只是他们都默契地不去提傅墨森。 言夏吃过饭后回到房间,没一会儿爸爸来敲门了。 “爸。”言夏开门,注意他的表情。那天当她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爸爸后,一向对她最温柔的爸爸第一次沉下脸来。 “小夏啊。”言爸爸拖过一张椅子,在言夏对面坐下,沉默片刻后道,“这几天爸爸思考了一下,对于投给傅氏的那笔钱……” 言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害怕,害怕爸爸会拒绝。 “转交给你决定。” “什么?”言夏一愣,没想到爸爸会这样说,赶紧摇头,“不,爸爸,我不能。我不懂,这笔钱数目太大,我怎么能决定呢?” “对于傅墨森,是不是只是游戏……”言爸爸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的夏儿最近很不开心啊。” 爸爸出去了,言夏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爸爸看出了她的不开心,因为傅墨森。 这时江桃发微信给她:言夏,上学校论坛。 言夏打开电脑,点进学校论坛,打开网页,发现她的侧颜照片出现在帖子里。 是赵熙拍的。 只见黑体字的标题是:下一届cosplay的拍摄对象,求连线。 只见她的照片下面,写着很多cosplay里的女主名字,让大家投票。 下面回复很多,讨论十分热烈,大家踊跃非常,纷纷要给W大的第一美女选一个跟自己心目中最适合的形象搭配。 言夏皱眉,她不懂赵熙这是什么意思。 言夏想到赵熙之前打过电话给她,于是拿起手机翻找通话记录,打给快递公司,通过他之前的同事要来了他的手机号码。 赵熙很快接起电话:“喂?” “你为什么把我的照片放到网上?我没有说要参加cosplay。” “我觉得你很适合成为我下一个拍摄的对象,所以私自放了上去。对不起。”赵熙低低地说道。 言夏张了张嘴:“赵熙,我们回不去了。”她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改变主意回来找她,但她很清楚自己的真心。 那边的气流声都被掠夺了。 在我成为别人的未婚妻时,在你安静地送上祝福时,我们就回不去了。 或者更早,在那个雨夜,你因为背叛了我,不肯下来面对我时,我们就已经回不去了。 我知道得太晚,可我终归还是比你知道得稍微早一点。 言夏垂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赵熙,如果你回W市是为了我,你可以回去了。” “我知道你和傅墨森解除订婚关系了,所以我才回来的。我以为你会幸福,却这么快发现那只是我以为的……” 言夏的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她和傅墨森解除关系,是私下进行的,并没有公之于众。齐婉茹能得到消息可能是通过她亲昵到不行的傅伯父,那赵熙又是从哪儿知道的? 她什么也不说,把电话给挂了。 这个寂静的夜晚,空洞的房间,月色阑珊,言夏发现自己想起了傅墨森。 傅氏破产的消息如同平地一声雷,出现在媒体和报纸上,引起W市各界的轩然大波。傅闻之前树立起来的铁金刚一般的商人形象一落千丈。 不过是眨眼间,傅氏从人人仰望的金碧辉煌的殿堂跌落到地上,溅起一层厚厚的灰尘。 要说对傅闻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一直坚决不接班的傅墨森临危受命,从他手里接过董事长的位置,暂时休学,专心处理傅氏的大小事务。 出现在电视上的傅墨森,不过是十几日不见,整个人瘦了一圈,俊朗的脸庞凹陷着,越发显得成熟干练。 唯独言夏发现他眉眼冷漠,没有了之前的那份戏谑和温暖,让人不敢靠近。 大家的注意力纷纷放在了这位新鲜又帅气的接班人身上,对于他是有着扭转乾坤的能力,还是直接带着傅氏进入地狱充满了浓厚兴趣。 “唉,以后就不能看到傅大帅哥在学校里出没了。”食堂里,江桃咬着筷子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斜睨对面某个低头专心吃饭的人,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们旁边:“言夏。” 江桃欢喜地喊道:“许木。” 许木直接没理她,径自说:“言夏,我看到新闻了。你……你没事吧?” 许木还是关心言夏,江桃咬唇重新坐下。她追在许木屁股后面那么久,送礼物,接送上下课,频繁出现在他周围怒刷存在感,什么方式都试过,可他就像个和尚,即便是和她说上几句话,也是向她打听言夏的情况。 “我没事。”言夏头也没抬。 突然一只肥大的手掌“啪”地往桌上一拍,震得言夏的汤从碗里撒了出来。 “言夏!” 言夏皱眉,循声抬头,是冯东。 “你给我出来!”冯东平时总是嬉皮笑脸,现在他这副横眉怒目的样子真是可怕。 “你凭什么对她这么大声说话!”许木不干了,推冯东。 “你丫谁啊你!滚一边儿去!这里有你什么事!”冯东高声吼骂,惹得食堂里的同学纷纷回头。 许木怒了,掐着冯东的脖子,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言夏和江桃都看傻了眼,言夏最先反应过来:“许木你给我住手!” “冯东你给我住手!你凭什么打许木!”江桃见许木被打,急着就要扑过去保护许木。 “啊!” 结果动手间,冯东的拳头就结结实实地落在了江桃的太阳穴上。 这场大打出手,终于以江桃受伤迅速告终。 冯东气呼呼地瞪眼,和许木两个人带着江桃去医务室处理伤口,言夏听到校医说没事,这才冷冷地示意冯东出来。 “你知不知道傅墨森这段时间日子是怎么过的?”冯东望着言夏的背影,迫不及待地质问道。 言夏心口一颤,不动声色地回头道:“还能是怎么过的,不是回到傅氏子承父业,好好地当他的董事长去了吗?” 冯东冷哼一声:“你就是这么想的?你知不知道他天天晚上买醉到深夜?被狗仔到处追,是我和夏褚褚两个人追在他身后收拾烂摊子,没让小报记者给登出来的好吗?” 言夏垂眸,心突突直跳:“哦,那辛苦你们了。” 冯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想责怪面前这个自己曾经追过、现在是好兄弟最心爱的女人了。他问:“言夏,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言夏没有说话。 “就算你为了自己考虑,不愿意让言氏来蹚傅氏这趟浑水,这都无所谓。至少,你去看看他可以吗?难道……难道这么一点要求都不行吗?”冯东被她的沉默折磨到近乎抓狂。 “就算我去看他,又能怎样?傅墨森自有他的骄傲。”言夏依旧淡淡地回答,仿佛没有被冯东动摇一丝一毫。 冯东见自己劝不动她,心里无奈,愤恨地咬牙:“你真的就这么绝情?” 言夏还是没有说话。 “算了,我也不和你废话了。他每天都会去UI酒吧买醉,你爱去不去!”冯东扭头,扬长而去。 言夏垂眸,看着地上爬着的蚂蚁,不由得苦笑。这世上的人啊,太过复杂,还不如这地上的蚂蚁,只要搬运食物就好。 晚上十点,言夏站在校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保安大叔把大门关上。她缓缓转身,这才下定决心前往UI。 UI酒吧,是W市富贵公子们聚集的第一选择。单看酒吧金碧辉煌的大门,都知道里面消费有多高。 言夏把车费递给司机,正要下车,扭头时却看到傅墨森从酒吧里出来了。 他不是自己出来的,他是靠在齐婉茹的身上踉跄地晃着步子。 齐婉茹踩着细高跟,尽管努力地撑起他,依然步履维艰,显得很狼狈。 “姑娘,你还下车吗?”司机催促言夏。 言夏收回要开车门的手:“不下了,开车吧。” 后视镜里,言夏看着他们两个人渐渐变成点,最后不见了,她的心突然绞痛到无法呼吸。 傅墨森,这一次,我是真的要失去你了吗? 言夏不能回学校,不敢回家,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拿着手机看着通讯录里的名字,翻来覆去地滑过屏幕,发现没有人可以诉说。 她望着自己的影子,感觉苍凉而无助。 明明说不去的,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去了; 明明可以下车跑去从齐婉茹手里抢过傅墨森的,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到哪儿去了? 明明可以告诉傅墨森她其实很想他,看到他靠着齐婉茹那亲昵的模样,自己却了。 言夏捂脸,痛苦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小妹妹,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啊?” “是啊,要不要和哥哥我玩一下啊?” “哎哟,小妹妹还挺漂亮啊。” 言夏皱眉,抬起头,只见三个猥琐的男人将她给包围了,色眯眯地望着她,企图对她动手动脚。 言夏大喝:“你们干什么!” “哟!还挺有性格。”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男人伸手过来要抓言夏的头发,嘿嘿直笑,“带刺,我喜欢。” 言夏害怕地拍开他的手,反而勾起他们的兴趣,他们步步逼近,她退无可退。 她缩在马路旁的长椅上,路上只是偶尔有车辆飞快驶过,四周竟没有一个能求救的人! 就在言夏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时,突然有只手按住了色鬼中的两个人,剩下那一个人扭头去看,一个拳头立刻正中他的鼻梁,他应声倒地。 只见一个魁梧的黑衣壮汉“嗖嗖嗖”地把他们三个坏人撂倒在地。他身形高大,正义凛然。 “谢谢……”言夏还没来得及感激面前这位从天而降的正义人士,却越过他,看到他身后的黑色汽车里坐着的人— 不是别人,而是傅闻。 “言小姐,这边请。”壮汉侧身,示意言夏上车。 言夏愣住了,脚步不听使唤地往前迈去。 “你受惊了。”傅闻开口。 言夏才发现自己因为刚才的惊吓,双手还一直在抖。 “阿东,把咖啡拿过来。”傅闻从副驾驶座上的壮汉手里拿过咖啡打开,塞到言夏的手里,“喝点温咖啡,压压惊。” “谢谢傅伯父出手相救。”言夏道谢,喝了一大口咖啡,才渐渐缓过神来,她随后看向傅闻,问道,“傅伯父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都叫我伯父了,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和墨森有来往了是吗?”傅闻没有回答言夏的问题,而是介意起她的称呼。 言夏明白了,他的出现不是偶然,他就是来找她的。 “小夏啊,傅氏虽然现在遇到了困难,可它不是全无接盘的价值。只要度过这次的难关,它能带回的利益是丰厚的。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你爸爸才会答应愿意帮忙。” “傅伯父是来找我谈生意的?”言夏扭头看向他。 傅闻淡淡勾唇,经历了形象的剧变,他脸上有历经颠簸的沧桑,更多的是过尽千帆的从容。尽管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他依然傲然得像一棵不倒的松柏。 “不,齐家愿意出这笔过渡资金,我并不担心傅氏的未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更愿意和你、和言氏合作。” 是了,这本来就是齐婉茹设的局,她热情填补,不过是为了得到傅墨森。 言夏冷冷一笑,看来聪明如傅闻,也知道了齐婉茹的把戏,才会这么说吧。 “傅伯父真是心大,既然知道齐婉茹搞的鬼,还愿意和她合作。” 傅闻眯眼:“傅氏的资金链本来就要断了,齐婉茹出于私心,让我的资金链提前断了,这我可以理解。” “原来如此,傅伯父真是个称职的商人。”言夏了然点头,“那傅伯父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墨森喜欢你,如果救傅氏和成全儿子可以两全其美,我为什么不这么做?” “谢谢傅伯父救了我,我……”言夏不想和傅闻继续说下去,正想下车,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很快就没有了知觉。 言夏再次醒来,是被自己热醒的。 言夏发现自己坐在一间很大的房间里,空气里仿佛还点着熏香,房间没有开灯,绵软的大床好像有一点点凹陷。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觉得好像是坐在火焰上边,手不受控制地去摸自己的衣领,开始解扣子。这时,她恍恍惚惚间看到旁边还有人。 言夏心里很害怕,她想离这个人远一点,却不自觉地扑了过去,触碰间发现对方是个男人,而这个男人的身体和她一样滚烫。 因为言夏的触碰,对方猛地抓过她的手:“你是谁?” 言夏听出了他的声音,不由得脱口而出:“傅墨森?” 傅墨森喘着粗气:“言夏?” 两个人都得知了对方的身份,短暂的沉默间,言夏拼命地挣扎,她用仅存的一点意识想要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她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傅闻的那杯温咖啡给骗到了这里,傅闻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让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尽管她心里是喜欢傅墨森的,可她无法接受这样的方式! “言夏……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傅墨森却抓着言夏不放手,低沉沙哑的声音燃起一丝兴奋和紧张。 “不,你放开我……放开……”言夏越激动越使不出力气,她的呼吸越发困难,她被傅墨森压倒在床上,借着窗帘缝隙的光看到他已经涣散的瞳孔,和眼底强烈的欲望。 言夏不知道的是,她此时也和傅墨森一样露出了情欲难控的表情,半截酥胸从被她解开一半的衬衫里露出,非常勾人,凌乱的长发散在床单上,更显得她妩媚极了。 傅墨森直接吻上她的嘴唇。 欲望和热血由下而上,像脱缰的马儿践踏了理智,言夏被药物驱使,做了最后的挣扎之后,她的推搡变成了搂过傅墨森,两个人疯了一样地脱下对方的衣物,紧贴彼此的每一寸肌肤。 傅墨森把这几天的思念和委屈,还有对齐婉茹堂而皇之乘虚而入的愤恨,全部都化作了痴痴的纠缠,他的大手抚摸过她傲人的身形,最后用膝盖顶开她的双腿— 合二为一的刹那,言夏流下了疼痛的眼泪。 她没想到会那么疼。 疼到她恢复了清醒,疼到她知道一切都归于尘埃,会开出新生的花来。 疼到最后,她才发现心中有爱。 次日清晨。 傅墨森醒来后,发现一旁是空的。 他皱眉缓缓坐起来,昨晚的记忆在眼前逐渐清晰,他抹了一把脸,掀开被子,床上的一抹红色让他怔住了。 正中间的殷红已干,不规则的图案仿佛在述说着昨晚的缠绵。 原来言夏昨晚是第一次…… 第十章 扼杀了幸福的萌芽 傅墨森定定地望着那抹红色,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迅速穿上衣服离开房间。 他回到W大。 傅墨森打给言夏,她没有接。他无奈打给江桃,问她言夏人在哪里。 江桃立马泄露言夏的位置。 傅墨森去了电脑室,看到言夏果然在电脑面前坐着,就坐在之前他给她看订婚请柬的位置。窗户大开,吹进来的风将她的发丝吹乱,沾在嘴角,她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傅墨森望着言夏唤道:“小夏。” 言夏回过神,立刻站了起来,背对着他。 “我问的江桃,说你在这里。”傅墨森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可他开口时脑子是空白的,他想不到要说些什么。 言夏没有说话。 傅墨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穿过狭小的过道,和她并肩而立。她眉眼里的忧伤让他心里并不好受。 “昨晚……对不起。”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也被下了药。”言夏皱眉。 傅墨森皱眉:“可是我不后悔。” 言夏皱眉。 “是你,我不后悔。” “你当然不后悔,你有什么好后悔的呢?”言夏听到他说这句话,就想到那天在UI酒吧门口看到的情景,心里就像被压着一块巨大的磐石,“你可以选择新欢或者旧爱,你又没有吃亏!” 傅墨森微微愣住,不由得苦笑扬唇:“昨晚,我也是第一次。” 她一定听错了…… 言夏愕然,猛地看向他,仿佛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谎言的影子,可看到他涨红的脸,她心里的刺奇怪地消失了。 “看什么看,有这么奇怪吗?”半晌后,傅墨森被盯得紧张,绷起脸,用瞪某人来掩饰自己的害羞。 言夏“扑哧”笑出声来,也跟着板起脸来:“不奇怪吗?你风流无边,女友无数,昨晚和我是第一次说出来可信度很低啊!” 傅墨森无奈地撇了撇嘴:“总之是事实,你爱信不信。” 言夏被这个事实逗笑,笑过之后,她重新收起笑容,很认真地问他:“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傅墨森一路开车过来,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第一次“酒后乱性”将他们绑在了一起,现在的药后乱性再次将他们绑在一起,好像每一次都是被人催着往前走,没有一次是来自于他们自己的决定。 “小夏,你喜欢我吗?” “要是不喜欢你,我早就报警抓你了!”言夏双手背到身后,用脚尖画圈圈。 “嗯,那我就对你负责好了。”傅墨森挑眉勾唇,这是这么多天来她听过最好听的话,像窗口普照进来的阳光,一扫阴霾。 言夏一怔,忽然发觉哪儿不对劲:“咦?我同意了吗?还有,你为什么不说喜欢我?” 傅墨森为某人的智商叹了口气,伸手揽她入怀:“如果我不喜欢你,你和我分手的这些天,我干吗要去买醉?” 言夏咬唇,捶他的背:“谁知道你是不是去拈花惹草了?” “小夏,答应和你结婚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傅氏有困难。”他在她耳边说道,声音低沉。 言夏望着前面的一张张桌面,认真点头:“我知道。” 如果他早就知道了,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她离开,更不会在这段极其艰难的时候不来找她。 她虽然知道,但是发现连解开误会都是需要契机的。 两个人没再说话,傅墨森紧紧地抱住言夏,像抱住了失而复得的温暖。 风轻轻吹过,吹起帘布,两人彼此紧紧相拥。 “小夏。” “嗯?” “搬去我那儿住吧。” “嗯……” 江桃的伤还没好,太阳穴的瘀青得靠头发遮住,她脸上却是春光灿烂的欢喜。 言夏整理衣服,江桃咬着饼干,坐在椅子上兀自傻笑。 “桃子,你是不是恋爱了?” “啊……”江桃一愣,手里的饼干掉在了地上。 言夏扭头望她:“你和许木进展得怎么样了?” 江桃刚要说什么,只听外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过这次这个声音喊的名字是江桃。 言夏凑到窗台看下去,冯东见到她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身走掉。 言夏转头,江桃已经不在宿舍,闪电般出现在楼下,提上东西并追了过去。 言夏怔怔,居然不是许木……江桃这个情况有点混乱啊。 她好整以暇地点头,缩回脑袋,一扭头看到齐婉茹出现在门口。 言夏并不意外。当她答应给傅氏注入资金后,她就知道齐婉茹一定会来找她。 言夏扯扯嘴角:“阿姨居然会放外人进来。” 齐婉茹把门关上,脚踩细高跟,一步一步走出绝对逼人的气场:“言夏,你一直在耍我是不是?” 言夏把衣服放到床上,蹙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齐婉茹抬手就要给她一个巴掌,被她适时地躲开:“齐婉茹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的人是你!”齐婉茹恼了,眼睛里布满的血丝像一条条喷火的龙,“你明明就不要傅墨森了,为什么又要横插回来?!言夏你到底藏着什么居心?!” 言夏看着她有些狗急跳墙的模样,冷冷一笑:“我又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齐婉茹咬唇,冷冷地瞪着她:“言夏,你这样欲擒故纵,有意思吗?” 真是贼喊捉贼,言夏冷哼:“齐婉茹,你这样煞费苦心,才真是没有意思。” “言夏,你会后悔的!”齐婉茹连连后退,脸上透出浓烈的恨意。 门“砰”地被摔上,言夏望着身影迅速消失的门口,明明心里知道不必把齐婉茹的警告放在心上,可还是莫名地忐忑了。 言夏提着行李箱走下楼,江桃还没回来,傅墨森也还没到。 言夏在门口等着,从今天起她得搬去傅墨森的公寓住。 望着天空的流云,想到未来新的生活,言夏的心情就飞扬起来了。 她低下头,看到了许木。 言夏见他走过来,立刻扬起嘴角:“是来找江桃的?她马上就回来。” “听江桃说,你和傅墨森和好了?”许木看上去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眼睛下面黑得可怕。 言夏为难地点头:“是。” 许木忽然轻松地笑了:“那就好。” 言夏一愣,有些没适应过来许木这样的反应。 “言夏,我想明白了。”许木很认真地说,“只要你高兴,你幸福,就算你选择的不是我,我都开心。” “许木……”言夏曾经那么想许木可以开窍,可真的看到他开窍的模样,又觉得很心疼。 可能一个人的懂事,从来都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我不会再来找你了,最后能给我一个拥抱吗?”许木张开双臂,试探地询问。 言夏伸手抱过他,赠予友谊的安慰。 这时,一只手扯住言夏的肩往后拉。言夏跌进一个壮实的胸膛,结果一看是傅墨森。 他来得真是时候…… 只见他冷冷地看向许木,眼神阴暗:“谁允许你抱着我的未婚妻了?” “你干吗!人家许木是来祝福我的。”言夏用手肘捅了下打翻了醋坛子的傅墨森。 许木不介意地摆摆手:“傅墨森,好好对言夏。我只是暂时把她让给你了,如果你对她不好,我会第一时间把她带走。” 多么感人的偶像剧台词,尽管老套,可听起来仍然令人感动。 许木潇洒地转身走掉。 言夏的戏份还没足量,就被傅墨森硬生生地掰扯回来:“你还要看别的男人多久?!” 言夏歪头望着他,无奈苦笑:“你觉得你这样小心眼好吗?” “挺好的。”傅墨森脸皮非常厚,替她拉过行李箱,“走吧。”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庆祝他们之间的雨过天晴,他特意剪短了头发,换上白衬衫,清爽得不像话,再加上意气风发,尽管女生们都知道他是有妇之夫,依然投来仰慕的目光。 言夏冲她们大喊:“哈喽,他是我老公—我们昨晚……” 傅墨森捂住她的嘴,哭笑不得:“你这样才小心眼吧。” “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言夏挑眉。 傅墨森笑意渐浓,露出雪白的门牙,真好,他又能看到她明媚的笑容,像小恶魔一样的恶作剧。 这种感觉,真好。 当傅墨森打开门,言夏看到满屋子的花瓣,一路从玄关铺到客厅,她讶然地望着这粉红色的世界,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些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只是那天你没有跟我回家……” 言夏仔细一看,果然一些花瓣边缘都已经干枯卷起了,最上面的应该是新铺上去的。 “进来看看吧。”傅墨森催促言夏。 言夏踩着花瓣往里走,才发现沙发上靠垫的图案都是以他们各自的照片P在一起的,窗帘上挂着同心结,墙上还贴满了世界各国的名胜古迹。 “那些都是我想去的地方。”傅墨森指着另一半的空白,“你可以把你想去的地方都贴上去,以后我们一起去。” 言夏环视四周,看到每一样东西都是双数。 原来傅墨森早就把她计算进了他的生活里。 言夏心口暖暖的,原来被喜欢的人放在心里,是这样幸福的感觉。 她用力点头,抱住他动情地说:“好。” 晚上吃过晚饭,言夏想要当着他的面给傅氏转钱。 傅墨森却说不急,要带她去楼下走走。 迎面走来几对年轻的情侣,每一对的脸上都写着幸福,他们可能在策划未来,可能在说着明天的晚餐。 傅墨森搂过言夏的腰,突然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言夏被“孩子”两个字搞得脸上燃烧起两片火烧云:“哎哟,干吗突然说这个,我才大二呢!” “大二怎么了,十八岁就可以直接生孩子了好吗?”傅墨森挑眉,义正词严地反驳。 言夏捏住他的脸,狠狠道:“让你再胡说八道!” 两个人嬉闹间,几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响起:“哇—要不要这么甜蜜啊—” 只见是那三剑客还有江桃,他们四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笑眯眯地出现了。 言夏立刻缩回手,忍不住埋怨江桃:“怎么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江桃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一脸无奈,没有说话。 夏褚褚这回破天荒地搂着一旁的张然,而不是冯东:“我们的特色就是不走寻常路。今天啊,除了庆祝你们重归于好,还有特地带着罪人来向嫂子你道歉的。” 冯东哼了一声,闷声不吭。 言夏则说:“他该道歉的人是江桃,只要江桃原谅他就好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气氛有些尴尬。 傅墨森知道冯东为了他去找言夏的事,挑眉看向冯东:“平时你最多话,今天怎么跟个哑巴似的?” 冯东哼哼。 “好了,你们两个都是我最亲的人,当着我的面握手言和好不好?”傅墨森拉过冯东的手和言夏的手,挑眉看向冯东,道,“我平时可是不同意别的男人碰她的。” 冯东依旧哼哼,白了一眼傅墨森:“谁稀罕!” 言夏也学着他哼哼:“我也不稀罕!” 但两个人还是各自把手伸向了彼此。 傅墨森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大家立刻心领神会地拥上来把冯东和言夏两人围在一起:“好了好了,时过境迁,我们大家上楼嗨起来吧!” 一帮人簇拥着要上楼,江桃默默地把言夏拖到最后:“言夏……” “怎么了?”言夏意识到她有话要说。 “有……有个人在外边等你好久了。” “谁?” “赵熙。” 江桃贴到她耳边轻轻地说出这个名字时,她的心还是猛地震动了一下。她看着傅墨森的背影,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他……他现在在哪里?” “在门口的对街。” 终究是要去见的,终究是要说清楚的。言夏停下脚步,微笑着招呼江桃先上去:“我去买点饮料,马上就回来。你们先嗨起来!” 傅墨森扭头:“要我陪你一起吗?” “不用了。”言夏摆手,转身下楼。 当她快速跑到小区门口,望向街对面,只见赵熙拿着照相机在拍风景。也有几个过路的小姑娘注意到他,停下来让他给自己拍一张,他也亲切地为她们按下快门。 岁月流转,人总是会变的。 他从那个只对自己微笑和温柔的学长,变成现在可以随时对别人亲近的成熟男人。 而她,也从之前一直等待他回来的少女,变成了别人心里的玫瑰。 遥遥相望,言夏和赵熙四目相对,隔着车水马龙,仿佛隔着一个世纪。 言夏先移开视线,垂眸走下台阶,避开所有的车辆,来到赵熙的面前。 她看着他欣喜的容颜,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主动走向你了,赵熙哥哥。” 赵熙愣住了。 “我来,就是想和你说清楚,我已经决定要和傅墨森在一起了。我们之间,过去了。”言夏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当她看清自己的心意时,心里便有千般不舍,最终也能看清脚下的路该怎么走。 “你爱他吗?你能忘得掉我吗?”赵熙皱眉,紧紧地握着照相机,染上岁月风霜的眼睛,此时望着言夏的目光犀利。 言夏微微一笑:“当然。” 话音未落,言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往前扑,下一秒就被赵熙揽入怀中。 言夏一怔,拼命地挣扎,却被他箍得更紧:“放开我!赵熙你放开我!” 赵熙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眼底闪过一丝挑衅:“我不信你真的能忘得掉我。” 言夏心下一沉,眼前倏地闪过赵熙的脸,她的脸颊被他捧住,被他强吻。 这个吻来得炙热又猛烈。 言夏瞪大眼睛,感觉到面前的这张脸带来的是很陌生的气息。 他不再是她认识的赵熙哥哥。 他不再是她心里温润如玉的模样。 清醒过来的言夏用力咬他的舌头,在闻到一丝血腥味时,他终于放开了她。 言夏愤愤转身,猛地停住了脚步,她看到站在对面的傅墨森,他眼神黯然,他看到了一切。 言夏缓缓扭头看向赵熙,意识到他做这一切是故意的,怒气转而变成了绝望:“你这又是何必?即便你这样做了,我也不会回到你的身边。” “我知道,即便你不会回到我的身边,我也不希望你属于他。”赵熙苦笑,那个雨夜,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了她,后来他都努力地不去想她,直到和她的重逢,他也荒唐地以为自己可以斩断过去。是他错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她。 如今,他能做的,只是希望她能多在乎他一点,哪怕是恨他,也好过忘记他。 突然言夏疯也似的冲向对面,喊着傅墨森的名字。 傅墨森决绝地留下一个背影,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看到着急地冲他跑过去的言夏。 一辆开过来的货车根本来不及刹车。 赵熙大喝一声“小心”,扔掉手里的相机,就冲她飞奔过去。 惊天响的车鸣和刹车声令傅墨森回头— 赵熙把言夏用力往前推,言夏和货车车头擦身而过,跌倒在地。而赵熙却被货车撞飞到空中,在很远的地方重重摔下来。 货车终于刹住了。 世界也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的车都停了下来,有些人下车打120,有些人上前帮忙控制住茫然的肇事车车主。 言夏怔怔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站起来回头看,在看到赵熙躺在血泊中的一瞬间,双腿一软,重新跌坐在地,她几乎是爬到他的身边的:“赵熙,赵熙哥哥……赵熙哥哥……” 言夏忽然之间仿佛绝望到看不到阳光,天在头顶上方破了一个洞,塌陷下来。 血泊以奇怪的图案向四周扩散,赵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言夏颤抖着手伸向他,在快要触到他时又缩了回来。 傅墨森跑到言夏身边抱住她,强压住内心的混乱:“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赵熙哥哥……赵熙哥哥是为了救我……”言夏已经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只是瞪大眼睛,看着生命一点一点在流逝的赵熙,心痛到眼泪都流不出来,一个劲地呼唤他的名字。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言夏跟着医生把赵熙送上车。傅墨森一直紧紧地抱着她,她就像个失神的木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赵熙不要有事,否则她一定不能原谅自己。 手术室的灯亮起,弥漫着药水味的空气冰冷极了。 言夏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紧闭的大门,握紧双拳,逼自己冷静下来:“赵熙会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傅墨森伸手想要轻抚她的肩,可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艰难到垂不下去。 言夏完全忽视他的模样,让他感觉离她好远。 事故发生得太突然,像急速前行的火车,齿轮碾压很多的暧昧不明,推着很多事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境地。 不管赵熙是不是故意,他不顾一切地救了言夏是事实。 而这个事实就是赵熙现在躺在里头生死未卜,言夏再也不能和他划清界限。 傅墨森恨透了现在这样的情况,这种情况即便是最聪明的人都无法完美解决。 事到如今,他只能安静地陪伴在言夏身边,一同祈祷赵熙平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冯东他们得到消息也从小区里赶了过来,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江桃默默地坐在言夏身边握住她的手,时时刻刻看着她。 关于赵熙的身份,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闷声不问。 终于手术室上方的灯灭了。 医生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 言夏冲到最前面问:“赵熙怎么样了?” 医生叹了口气:“情况不好,现在虽然暂时度过了危机,但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一切都要看后期的恢复情况。” 每个人都沉默了,面面相觑。 言夏瞪大眼睛,心里被这种压抑的气氛刺痛:“什么叫……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医生再次叹了口气:“我们会尽力治疗的,好歹他现在恢复了生命体征。” 言夏默默地站在原地,把头压得很低很低。傅墨森心疼地拥过她,此时安慰的话语已经没有作用。 他只能以这种方式告诉她,他在,她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言夏却怔怔地推开他:“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赵熙哥哥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吗?不可能……不会这样的……” “小夏,你看着我。”傅墨森扳过言夏的肩,逼她看着他的眼睛,“你看着我!” 言夏满脸泪水,眼神空洞,看不到任何人,包括面前最亲爱的他。 “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赵熙他会好起来的,他会没事的。你现在这么拼命地责怪自己,对他一点用都没有。” “他是因为救我才把自己变成这样的!”言夏静静地推开傅墨森的手,自责地扯着嘴角,“怎么能不是我的错呢?!我得陪着他,陪着他好起来。” 傅墨森被推出去老远,江桃和冯东他们都看着,大家张开嘴,看着这一幕,谁都说不出什么。江桃上前扶过言夏:“言夏,这里是医院,你别这样……” “墨森,我们先去给她们买点吃的吧。走,走。”冯东见状,示意夏褚褚拉着傅墨森离开。 一声不吭的张然最后一个离开,他望着情绪失控的言夏,低低地说了一句话:“你要记住,傅墨森才是你的现在和未来。而赵熙,只是你的过去。” 江桃干着急,生怕张然这句话会刺激到言夏,言夏却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 张然转身离开。 江桃陪言夏去了病房,如果说到理解言夏的心境,想来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了。因为通知言夏去见赵熙,是她传的话。 她还记得赵熙是怎么恳求的:“我只是想见她一面,我只是想听她亲口说她选择了傅墨森是幸福的。” 一个好看到不行的男人,依稀能从眉眼看到之前的风云年华,在她面前如此恳切地诉说衷肠。 江桃能够感同身受,无法拒绝。 可是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赵熙成了植物人。 “如果你好不起来了,我以后该怎么幸福呢?” 江桃听到坐在赵熙床头的言夏说出这句话,十分心疼。 第十一章 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言夏守了赵熙一夜,赵熙的心电图起伏不大,十分平稳。他安静得连手指头都没动过。 言夏抬头,发现江桃已经靠在墙角的椅子上睡着,而傅墨森他们买来的食盒摞成高高的小山丘放在了门口。 言夏起身,越过食盒,开门出去,她想去买杯咖啡。 结果在转角处,言夏看到了靠在窗口在吸烟的齐婉茹。 “这里是医院,不能吸烟。”言夏走到她旁边,这才发现她略微凌乱的头发和暗淡的眼睛,丝毫没有往常的凌厉。 齐婉茹把手里的烟头掐掉:“他怎么样了?” “没有了生命危险,但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言夏垂眸。 齐婉茹苦涩一笑:“言夏啊言夏,你真是好命,总有男人愿意为了你奋不顾身,不管是傅墨森,还是他。” 提到赵熙,齐婉茹都是用“他”来代替。他们之间的故事,或许是比萍水相逢的错过更深入一些,她才会在这里暗自担心吧。 言夏垂眸:“怎么不进去?” “不了,他也不会想看到我。”齐婉茹叹了口气,从手包里拿出香烟,抽出一根又兀自按回去,“那天我们在酒吧喝醉了酒,一时意乱情迷,做错了事。那天以后,我们说好再也不见,就当作把这件事给忘了。可没想到我们还是见到了,在你和墨森的订婚宴上。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孽缘这回事的。” 言夏眯眼望着窗外的日光,世界又迎来崭新的一天,只是人却容易留在过去。 齐婉茹忽然诡异地勾唇:“言夏,你说,这算不算是老天给的指示?”不等言夏说话,她重重地拍了拍言夏的肩,“好好照顾他吧,我和你一样,都希望他能好起来。” 齐婉茹的语气让言夏不舒服,她在宿舍里给的警告言夏依然记在心里,不曾忘记。 她们从来不是朋友,以前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也不会是。 为了照顾赵熙,言夏把自己关在病房里,拒绝和外界接触。她知道傅墨森来过病房好几次,但他都没有进来。言夏把一张卡递给江桃,希望江桃把卡转交给傅墨森。 江桃抿唇,犹豫着没有接:“你为什么不亲自交给他呢?” “你就帮我这个忙吧,好吗?”言夏挤出笑容,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没有勇气面对傅墨森,面对他她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一场车祸把他们的美好未来就此断送,那么快,那么猛,连让他们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江桃见状,只好叹着气收下卡:“好吧。” “你就决定不见我了吗?”这时傅墨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江桃立刻欣喜起身,把卡塞回给言夏,迅速出去了。 言夏看到傅墨森把卡拿起来,在她面前坐下来:“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不急着让你把钱转给我吗?” 言夏没说话。 “我就是想让你想清楚,好好地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心无旁骛,把该放下的都放下了。”傅墨森越过言夏望向躺在床上的赵熙,眼神暗淡。 这些天,言夏衣不解带地照顾着赵熙,他都看在眼里;她知道他就在门外,却避而不见,他也都看在眼里。 言夏的心在摇摆。最后,她选择了向现实妥协。 “这张卡我还是选择给你,帮助傅氏。”言夏把卡递上去,抿唇哽咽道,“但我不能和你结婚了,墨森。” “不能和我结婚,是因为赵熙吗?”傅墨森蹙眉扬唇,很努力地想让语气平静,还是无法克制颤抖的声音。 “对不起,我食言了。”言夏咬牙,努力不让泪水从眼角滑落,“你去找别人陪你吧。” 傅墨森红了眼眶,他兀自大笑,笑完又点头:“你想说谁?齐婉茹?” “也不错啊,她毕竟是你的初恋。”言夏梗着脖子,甩出一句口不对心的话,“旧爱最好。” “旧爱最好。”傅墨森重复这四个字,眼里闪过一丝讥讽的自嘲,他把卡放下,手指上的戒指刺痛了言夏的眼睛。 言夏内心的酸楚泛滥成灾,傅墨森关上门的瞬间,她将银行卡抓在手心,号啕大哭。 为什么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么难? 为什么老天要一次又一次地将她的幸福带走? 这时,戴着呼吸机的赵熙眼皮动了一下。 阳光浅浅地照射进来,绝望的尘埃缓缓升起,又消失不见。 赵熙陷入昏迷的第五天,言夏得到了言氏破产的消息。 江桃从外边带早餐进来,喘着气把报纸递给言夏:“言夏,你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言夏看到第一版,报纸以最大的篇幅登了言氏被收购的消息。 她拧眉,这消息太突然,事先根本没有得到一点风声…… 言夏立刻掏出手机打给爸爸,那边无人接听,她马上打给妈妈,还是无人接听。 言夏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她看向江桃:“桃子,你能不能帮我在这里照顾一下赵熙?我出去一下。” 江桃点点头。 言夏拿上包立刻跑出去,打了一辆出租车马上飞奔回家。 用人开了门,言夏连鞋都没脱,直接奔进客厅,看到妈妈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整个人毫无反应。她好像已经哭过了,妆花了,泪痕也干了。 言夏扑过去,握住妈妈的手:“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言氏破产了?为什么会这样?爸爸拿资金给我让我救助傅氏时,都没有听他说起过啊!妈,爸呢?您说话呀!” 言妈妈终于回神,看到是言夏,艰难地扬起嘴唇:“小夏你回来了啊,没事,你别担心,你爸爸去想办法了,你爸爸说我们不会有事的,言氏不会有事的。” 言妈妈已经浑身颤抖,说话语无伦次。言夏心疼地望向她,放弃了向她打听具体情况的想法,起身把倒水的用人拉到一旁:“我爸是不是去公司了?” “好像是的,老爷说如果小姐您回来,也不要去找他。老爷希望小姐您安心陪夫人。”用人拦住言夏,勉为其难地传递老爷离开前说的话。 言夏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齐婉茹在医院里说的那句话,看来齐婉茹的速度是真快,一点也不含糊。 傅墨森没有拿走银行卡,现在自己家里也岌岌可危,只有一笔资金,救了言氏就无法帮助傅墨森,救了傅氏就会让言氏破产。 齐婉茹丢给她一个最难最狠的选择。 言夏回神,看向在自己家里待了好多年的陈妈:“既然爸爸不希望我去公司找他,我不会去的,你放心。不过,我也不会在这里坐以待毙。陈妈,你好好照顾我妈。”说着言夏推开陈妈,迅速往外走。 “小姐,小姐!” 言夏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她现在要去傅氏,要去找傅墨森,要和他一起合计一下,想出一个两全之计来度过这场危机。 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是没有太多想法的,言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怎么去的傅氏。 阳光折射着,耸入云霄的傅氏大楼闪耀生辉。车子还没停稳,言夏就从车上跑下来,直奔大厅。 当她气喘吁吁地推开傅墨森的办公室门时,看到他正在和齐婉茹握手。两个人把手里的合同递给对方。 言夏怔在原地,只剩下自己像撞钟一样的呼吸声。 齐婉茹心情大好,穿着一身酒红色窄身裙,踩着白色高跟鞋,她撩起肩上的长发,双手抱臂:“这不是今天上报纸头条的言氏言大小姐吗?家务事都处理完了吗?怎么有空跑来这里呢?” 言夏望向傅墨森,只见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往后梳,脸色清冷,好像不认识她一般,目光冷漠。 “你接受了她的帮助,是吗?”言夏颤抖着问出这个看似已经有了答案的愚蠢问题。 “看不出来吗?”傅墨森摊手,“在你进来的前一分钟,我已经和婉茹签了两家集团合作的合作书。齐氏会成为傅氏最好的后盾。” 齐婉茹傲娇地抬起下巴,无声地以一种胜利者姿态宣告她已说到做到。 他们两个人就像在看一场表演,而言夏是早该登场的小丑。 言夏扶着门框,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她定定地看着地板,艰难地问:“那你知道言氏破产上报纸是因为齐婉茹搞的鬼吗?要不然我……”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傅墨森皱眉打断言夏的话,“再说了,你不是还有一笔资金吗?现在我没有用,你可以用在自己公司身上。” 言夏难以置信地望向傅墨森,他像在和一个外人说话的样子,眼睛里没有一丝旧时的温柔和触动。难道真的是应了她的要求,他重新和旧爱在一起,选择和她形同陌路吗? “墨森……” “怎么?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吗?”傅墨森挑眉反问,“现在你别告诉我你又后悔了,可惜已经晚了。” 言夏瞪大眼睛,无言以对,半晌后她缓缓垂眸苦笑:“怎么会……”随后转身。 前面的路开始模糊不清,言夏踉踉跄跄地走进电梯,回到一楼,在走出去的刹那,她再也撑不住,停了下来。 阳光那样刺眼,刺到了心里,像一根根针明明刺痛了她,却找不到出血口。 这个苦果是她自己给自己种下的,明明是她亲手把傅墨森送到齐婉茹身边去的,又有什么资格难过呢? 只是傅墨森你决绝的眼神,恐怕我以后很长的时间里都无法忘记了。 言夏抬头,看向对面的办公楼。 她不知不觉往对面走,来到傅墨森的游戏工作室,看到门口挂着暂时无人的牌子。 言夏透过玻璃门往里看,回忆像走马灯一样闪过眼前:看到齐婉茹强吻他,她吃醋,于是采取了报复措施;她坐在他的椅子上看他展示的游戏作品;他拉开抽屉拿出戒指,动情地说要给她补上所有的幸福步骤。 他说这里一直是他的梦想,而她是他以后的梦想。 言夏捂住疼痛的胸口,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她的身边围着冯东他们,三个人一同从紧张无比到释然叹气:“你总算醒了。” 言夏要坐起来,夏褚褚特别贴心地把枕头给她当靠垫:“你现在小心一点,可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他说话奇奇怪怪的,言夏没有反应过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言夏记得她是站在傅墨森的个人工作室门口,自我舔舐伤口。 冯东摆摆手:“要不是我们去给墨森开门,你现在就危险了。” 说了一大圈,谁也没有说到重点。 沉默寡言的张然站在言夏的床尾,见两个人都没说,便只好皱眉开口:“你怀孕了。” 低音炮加机关枪的干净利落,让病房沉默了。 言夏眨眼,沉默半晌:“你说什么?” 冯东和夏褚褚自动退到一旁。 张然冷着脸有些尴尬,他从来没有把一句话说过第二遍:“我说,你怀孕了。” 言夏怔怔地低头,手不自觉地伸进被子里轻轻地触碰腹部。她诧异这里面居然有了一个生命,就是和傅墨森的那一晚……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了这个孩子呢? 言夏的眼角落下了滚烫的眼泪。 冯东企图用玩笑话打破此时的压抑气氛:“真是没想到,我们当干爹提早了这么多。褚,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我喜欢男孩,这样我们几个和墨森就可以一起去球场玩了。张然你呢?” “你们还没告诉傅墨森吧?”言夏抬头看向冯东。 冯东一愣,搓着手掌:“当然没有。褚这家伙听到医生这么说,第一时间就想打电话给墨森。是我阻止他的,我想你肯定想要亲自告诉他,所以……” “我不会告诉他的。”言夏冷冷开口。 “……” 病房里再次安静了。 这回轮到冯东抿唇:“你说什么?” “我怀孕的事,希望你们也不要告诉傅墨森。”言夏垂眸,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说道,“拜托了。” “为什么呀?难道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们墨森的?”夏褚褚瞪大眼睛,被自己的脑回路给吓到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冯东甩过去一巴掌。 夏褚褚捂着后脑勺,特别委屈地撇撇嘴。 “是因为今天报纸上说的这事?还是说因为赵熙?还是因为……”冯东皱眉。 “你别猜了。”言夏勾唇,笑的样子比哭还难看,“他和齐婉茹签约,傅氏会没事,他也会没事。我们都不用担心了。” 话说到这个分上,三个人再明白不过,只能沉默。 张然看向异常平静的言夏,问:“那你想怎么办?” 言夏沉默半晌,苦笑勾唇:“还能怎么办,既然有了,就把他生下来呗。” 她爱傅墨森,这个孩子虽然来得意外,可她不能抹杀。 冯东张嘴,最终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三个人陪言夏到晚上,言夏说想吃什么,他们争先恐后去买,最后只剩张然坐在床边。 言夏问:“能帮我倒杯热水吗?” 张然看向她,没动:“你是想把我们都支走,自己一个人溜走对吧?” 言夏一愣,苦笑调侃:“哇,这是我认识你以来听到你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张然瞪眼。 “我这点小伎俩被你看穿了,那你还放我走吗?”言夏收起笑容,看向张然,坦白问道。 张然起身:“我去给你倒水。” 他的选择是成全她。 言夏感激地望向他的背影,从床上下来穿上鞋,拿上包走出病房,听到张然靠着墙角说道:“好好保重自己,还有孩子。” 言夏心头一酸,“嗯”了一声,快速离开。 她想过无数种离开的方式,却都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离开。 她携带一身的落寞、一个孩子,落荒而逃。 言夏回到家,把傅墨森没有拿走的资金卡交还给爸爸。 言爸爸诧异于这笔钱居然没有给傅墨森:“小夏,你和墨森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书房里,灯没有开,言夏还特地给自己化了妆,打了腮红,尽量让自己的气色看上去很好:“没有,爸爸,只是墨森拿到了新的投资,不需要我的钱,您就放心吧。” 言爸爸皱眉,半信半疑。 “你又不是不知道墨森的能力,他凭借自己的力量把傅氏带出困境有什么好奇怪的?爸爸,你还是解决自己的事情要紧。”言夏不敢面对自己的父亲太长时间,她太了解他了,面对一个世界上最爱自己、最了解自己的男人,她有一大堆的秘密要隐瞒。 言夏赶紧把卡塞给言爸爸:“爸,这卡里的钱一分没动,你赶紧拿着吧。” 随后她作势打着哈欠走出书房,让陈妈煮了杯热牛奶给言妈妈送过去,并趁陈妈不注意在牛奶里放了半片安眠药。 就这样,言夏走出了言家。 深夜的街道,霓虹灯的光照亮了整个天空,言夏一个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她抚摸自己的腹部,想到很多人、很多事:“小家伙,你知道吗?因为你,妈妈今天学到了一件事。”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生离死别,还有第三种告别的方式,那就是远离自己留恋的一切。 人的一生并不一定要从出生到死亡这样算,至少对于言夏来说,她的一生就在今天暂停了。 接下来的时光里,她不是自己,而是一个等待新生命出生的新手妈妈。 言夏回到学校,像没什么事一样继续上课,不动声色地申请了休学。等申请下来,她给江桃留了一封信,拿上行李箱默默离开,没有和任何人告别。 一切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推波助澜,连赵熙都苏醒了。 她去了医院,看着赵熙说:“赵熙哥哥,我们一起离开吧。” 第十二章 再见亦是负担 W市机场。 一个长相出众的男人被一帮空姐围住,表面在抢夺他手里的照相机,实则在抢夺他的注意力。 “原来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赵大摄影师啊。” “我看过你拍摄的照片,你把女生拍得好漂亮啊,她们都超美!” “上个月的巴黎摄影展,我可是有去看过哦。” “赵大摄影师,给我拍一个吧!” …… 赵熙保持礼貌而疏离的微笑,越过她们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身影,他笑着从她们当中脱离出来,快步走过去:“小夏。” 言夏踩着黑色高跟鞋,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铅笔裤,一顶夸张的草帽下面是一头干练的栗色短发。她把墨镜拿下来,挑眉把行李箱推给他:“行啊,赵熙,你现在太有花花公子的潜能了。” 赵熙苦笑:“都是她们硬要缠着我拍照,我能有什么办法。” “看看,看看,还都把责任推给女孩。”言夏叹气一声,“你是没得救了。” 赵熙睨她:“去英国出差半年,回来就知道挖苦我。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帮你照顾儿子的辛苦的?” “西瓜怎么样了?”说到儿子,言夏眼睛亮了。 “很好,一点也不想你。”赵熙回道。 言夏推他,两个人相视一笑,走路自带气场,引得路人纷纷回头。 大家都觉得这对养眼的情侣有点眼熟,男生好像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大牌摄影师,女生好像是才收购了伦敦一家地板公司,上了财经电视台,言氏企业年轻有为的女董事长。 赵熙开车,言夏坐在副驾驶座上往外看,才半年没有回来,感觉W市两边的街道又变了。 言夏托着下巴,感叹道:“真是日新月异。” 赵熙手握方向盘,淡淡道:“是啊,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言夏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不是另有所指,伸了一个懒腰,笑着扭头:“没有啊,你就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帅。” 赵熙挑眉:“那你知不知道我这个帅哥等了你三年?你准备什么时候嫁给我啊?” 言夏作势打哈欠,看向窗外。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一直在等她? 三年前,他从病床上醒来,知道她怀孕后,他依然答应和她一起离开。 他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西瓜生出来后,他更是把西瓜当亲生孩子一样疼爱,比起喊妈妈,西瓜是先唤他爸爸的。 赵熙对西瓜的好,让她没有办法对西瓜纠正,说他不是西瓜的爸爸。 因为她的离开,齐婉茹没有对言氏再进行为难。她从爸爸手里接管言氏,并把言氏的业务主要推向了海外,频频出差。好像转过身,专注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她就可以远离自己想要远离的,家里的一切都丢给了赵熙。 而赵熙自己的事业也越来越好,拿起照相机后,找到了他可以大展拳脚的世界。知道他名字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他也忙起摄影展来。就算是这样,他也从来没有落下对西瓜、对言家的照顾。 言夏很清楚,赵熙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既然已经决定忘记傅墨森,接受赵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言夏无数次对自己这么说。 可西瓜逐渐长大,他的眉眼越来越像傅墨森。每每看着西瓜,言夏的心就会很疼。 言夏出神间,赵熙已经把车开进了市中心。 车子停在时代广场的外边,正在排列等待。就在这时,言夏看到大屏幕上放的娱乐新闻:傅墨森和齐婉茹订婚三年,终于要在近期举行盛大婚礼。 出现在大屏幕里的傅墨森更成熟了,他脸上没有了丝毫的笑意,神情严肃,举手投足间都是高高在上的风范。而挽着他的齐婉茹笑容灿烂,风光正盛,漂亮得像耀眼的日光,在她的眼睛里好像能看到整个世界。 “据说他们彼此是对方的初恋,其间有分手也有各自恋爱,兜兜转转十几年,发现对方还是自己最放不下的那个人,决定携手一同进入婚姻殿堂。可谓是众里寻他千百度……”随着主持人声情并茂的播报,言夏收回了视线。 这些年她尽可能地回避关于他的一切消息,没想到现在她重新看到他,居然就得知了他终于要结婚的消息。 言夏扭头,迎上赵熙沉沉的目光。 她看懂了他眼底的芥蒂,他也看到了她眼中的慌乱。 言夏最先反应过来:“赵熙,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赵熙缓缓看向前方:“你和西瓜都爱吃的火锅。” “哦,好呀,火锅好呀。”言夏拍手,试图用吃这个话题来一扫尴尬的气氛。 可是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很多事掩盖不过去,就像看不见时光,但能感觉得到它的流淌。 言夏终于回到家,在开门的刹那,她激动得像高中生马上要看到偶像那样,跑进去大喊:“西瓜!西瓜!妈妈回来了!” 西瓜正坐在客厅里摆弄他新买回来的拼图,抬头扫了一眼门口,兴奋在眼里一闪而过,随后又默默地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拼图上。 言夏凑到西瓜的身边,欣喜地仔细打量他,半年不见,儿子长大了不少,不过还是一样的可爱,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一掐就能掐出水来,剪着一个BOBO头,浓密的头发和他爸爸的一样,英姿勃发。 不过尽管他穿着背带裤、白色小T恤,非常软萌,眼神却是成熟傲娇的。 “妈妈回来了,你怎么都不扑进妈妈怀里撒娇一下呢?你不想妈妈吗?” “我不做这种幼稚的事。” “……” “妈妈可是很想你呢,西瓜能不能别这么冷漠?” “每天不是都有视频吗?” “……” 这么跩到底像谁…… 言夏仿佛看到了再过几年的西瓜完全小大人般不理睬自己的模样,她受不了了,立刻揪起西瓜,让他把注意力从拼图上移开。 “我就不信,我比不过你的拼图。西瓜,你不可以这么对我。”言夏嘿嘿直笑,看着他非常气愤又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心里暗自庆幸现在的西瓜还只是三岁,自己还有能力控制。 西瓜被拎到餐椅上,他无奈地抱起自己的小短臂,看着赵熙:“爸爸,我们晚上吃什么?” 赵熙笑道:“我们晚上吃火锅。” 西瓜这才喜悦地扬起眉毛,看向言夏:“爸爸是为了你才决定晚上吃火锅的吧,他最喜欢吃的可是面条。” 言夏皱眉,说出去都没人相信,西瓜才三岁,会说的话却比大多五岁的孩子还要多。而这些调侃的话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学来的,一有机会就开始给她传输赵熙的各种好,绝对有当媒人的潜质。 只是因为在他看来,她和赵熙一直为了某种原因而在闹分居,所以身为儿子,他自然是想要爸爸和妈妈重归于好,成为真正的三口之家。 言夏就当自己听不懂,兀自傻笑,把话题转回给西瓜:“西瓜,你上幼儿园了没有啊?老师都教了你什么呀?” 见言夏不接自己的话,西瓜从椅子上跳下来,进厨房要帮赵熙的忙。 言夏看着赵熙,无奈耸肩,真不知道赵熙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西瓜对他俯首称臣的,只要在他身边,西瓜才会愿意乖乖地做一个三岁小孩。 食材准备就绪,终于开吃火锅。 西瓜却没吃几口,突然说肚子疼,紧接着额头冒虚汗,痛得原地打滚。 起先言夏还以为西瓜又在调皮,看到他苍白的脸色这才慌了。赵熙皱眉,打开冰箱:“天哪,他把三盒哈根达斯都吃光了。” “什么?那怎么办?!” 言夏慢半拍反应过来,赵熙已经冲过来抱起西瓜:“帮我拿车钥匙。” “哦,好!” 就这样,两个人冲出家门,赶往市中心的医院。 医生早就严阵以待,接到西瓜后立刻往急诊室里送。 言夏没想到刚回来,还没和西瓜重聚多少时间,就突然跑来了医院。 赵熙扶着她,轻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的。小孩子就是这样,经常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小麻烦。别怕,不会有事的。” 言夏点点头,然后看到了扶着齐婉茹从对面走过来的傅墨森。 齐婉茹右脚打着石膏,傅墨森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仿佛注意到对面炙热的目光,傅墨森抬起头。 彼此四目相对。 急诊室是医院最忙的地方,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为病人缓解痛楚,以及和死神抢夺他们的生命。 可这一瞬间,世界就在他们彼此的眼神里凝固了。 三年不见,她终于和他再次重逢,因为西瓜肚子疼。 言夏觉得上天在耍她,她没有做好准备时,就让她有了西瓜,她没有做好准备时,就让她见到了他。 可人生往往是不需要你准备,只需要你接受的。 傅墨森比电视上还要瘦,他的目光越发凌厉,仿佛这三年的风尘让他完全丢掉了最初的温柔和青涩。 言夏是心疼的,她当初会落荒而逃,不告而别,并不是希望他变成现在这样一个充满戾气的男人。 错愕、愤怒、激动、了然、冷漠,傅墨森收回他的目光,继续扶着齐婉茹往前走。 倒是齐婉茹走到言夏面前,说了一声:“好久不见了。” 言夏回神:“好久不见,你这脚是怎么了?” “哦,都怪我自己不小心,和墨森一起去爬山,没踩稳,跌了下来扭伤了脚。”齐婉茹说到这里,笑眯眯地看向傅墨森,一脸幸福,“幸亏墨森眼明手快地拉住我,才没让我伤得更严重。” “受了伤就好好地养着,这样就能安静一段时间。”言夏冷冷地讥讽她,目光落在傅墨森的脸上,“看到新闻了,恭喜你们。” 傅墨森始终不说话,齐婉茹甜甜地笑了:“谢谢。不过怎么这么巧,你们也来医院?你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言夏语塞,慌乱地眨眼。 这时,赵熙将言夏揽入怀里:“哦,我们陪孩子来的。” “孩子?”齐婉茹愣了,然后一笑,“你们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傅墨森的眼色一凛。 言夏刚要说话,赵熙又说道:“三年了,你们都要结婚了,我们就不能有孩子吗?” 言夏侧目,赵熙直勾勾地看着傅墨森,一脸挑衅。 齐婉茹笑得更欢了:“说得是啊,三年了,我们都有了自己新的人生。” 说话间,医生走了出来,对言夏和赵熙说:“孩子没事了,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了。” 言夏不想再和傅墨森他们说下去了,拉过赵熙闷声道:“我们走吧。” “等一下,既然都碰到了,我们怎么也该去看看孩子啊。”齐婉茹提议,看向傅墨森,“墨森你说呢?” 傅墨森的脸色很难看,他扯了扯嘴角,还是不说话。 “不必了。”言夏赶紧阻止,拉着赵熙想要走,如果让傅墨森看到西瓜,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自己去看就好了。你自己脚都扭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齐婉茹紧紧地挽着傅墨森,坚持不上当:“不碍事的。” 赵熙说:“你们要看就来好了。” 言夏错愕地望着赵熙,赵熙只当没看见一样,径自往病房里走去。 所有人都往房里走,像阻挡不住的潮水。 言夏只好硬着头皮跟过去。 西瓜看到赵熙,举起双手喊:“爸爸。” 赵熙走到床头将西瓜拥入怀中,轻轻地抚摸他的额头,宠溺地把被单拉上去盖住:“谁叫你把那三盒冰激凌都吃掉的?现在知道疼了吧?医生阿姨说了,你要住医院打吊针,不疼了才能回家。” 西瓜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没有回嘴。 言夏走到一旁没敢吱声。 “这就是你们的孩子吗?叫什么名字啊?好可爱啊。”齐婉茹来看孩子就是故意刺激傅墨森,她的目的明显,也不需要掩盖。拖了三年,她才把傅墨森拖进婚姻,在这个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西瓜抬眼,发现有陌生人进来,不禁蹙眉:“爸爸,他们是谁?” “西瓜,不可以没礼貌。”赵熙严肃地摇头。 “原来你叫西瓜?我叫齐婉茹,你可以叫我婉茹姐姐。”齐婉茹笑眯眯地拉过傅墨森,“这位帅气的大哥哥是婉茹姐姐的未婚夫。我们都是你妈妈的朋友,知道你生病了特地过来看看你。” 西瓜的目光移向傅墨森。 言夏心惊肉跳,没有人知道她此时此刻有多紧张。 他们才是真正的父子,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有所谓的父子心意相通,也不知道聪明如傅墨森,会不会看出西瓜其实长得和他很像…… 这时,西瓜往赵熙的怀里钻:“爸爸,我想睡觉了。” 言夏瞥了眼沉默的傅墨森,和颇为尴尬的齐婉茹,赶紧赔笑:“不好意思,西瓜吃坏了肚子,现在身体很虚,想要休息了。” 齐婉茹见状,也只好挽着傅墨森的胳膊:“那就先让他好好休息吧,我们改天再来看他。” “好。”言夏恨不得他们立刻就走。 送他们出病房,看傅墨森终于走远,言夏扶着门框半晌无法回神。 在医院里迎面相撞后,傅墨森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在看到西瓜的瞬间,他那难以言喻的眼神一下一下地撕扯着她的心。 三年前,她带着怀有西瓜的这个秘密悄然离开,她努力地想要忘记关于他的一切。 她奢望着有一天自己能忘记傅墨森,能在看到他时心跳依旧平稳,然后真正携手赵熙,和西瓜一起一直幸福下去。 言夏坚持了这么久,在见到傅墨森的瞬间,发现她努力做的一切原来根本就是徒劳。 这时,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地落在言夏的肩上。言夏回头,赵熙示意她出去。 言夏看到西瓜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两个人把门关上。 赵熙双手插进口袋,靠着冰冷的墙,苦涩一笑:“你到底还是在意。” 言夏张了张嘴,无力唤道:“赵熙……” “小夏,三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刚才见到傅墨森就一副慌乱的表情。”赵熙皱眉,“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言夏很想辩驳,很想否认不是这样的,可听到赵熙这样说,她只有沉默。 “我做了这么多,小夏,今天我才发现,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一直都是!”赵熙挥拳打在墙上,手上渗出血来,他试图用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来浇灭被撩拨起的怒火。 言夏咬唇,红了眼眶。 “对不起,对不起,赵熙,对不起……” “我不想听到你说对不起!”赵熙仰头,强忍憋屈的眼泪,“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道歉!” “我和他再无可能,他都要结婚了。”言夏望向生气的赵熙,咬唇侧过脸,“我只是还有一点点没有忘记他而已……”我只是还有一点点想念他而已,只是这样,只是这样…… 言夏无助地低着头,攥紧拳头像在和自己斗争。赵熙尽管生气,尽管闷恨,可他终究还是不忍地用受伤的手拥住她:“我说过,我会给你时间的,不管多久,我都愿意等你。刚才是我着急了,对不起……” 言夏靠在他的怀里,瞪大眼睛,看着残留在墙面的血迹,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恨自己不争气,恨赵熙这么久以来的付出还无法动摇她内心深处的芥蒂。 有时,爱太过偏执,会成为一种负担。 如今,傅墨森亲眼看见“她和赵熙有了孩子”,他的心里大概彻底没有她的位置了。 言夏告诉自己:你该醒醒了。 第十三章 因为是你,缴械投降 拿到傅墨森结婚请柬的时候,言夏正在拍照。 赵熙参加了一个游戏比赛,主办方知道他摄影师的身份后,就问他能不能帮忙寻找一下合适cosplay游戏女主角的人选,他第一时间想到言夏,顺便也能带着病好了的西瓜一起出去郊游。 言夏穿着一身游戏里女主的凤凰血衣,披着如墨长发,站在河边摆造型,连一向酷到底的西瓜都涨红脸说:“没想到老妈身材这么好。” 就这样,言夏在赵熙的指导下一点点和镜头亲近起来,她不由得想到之前在傅墨森个人工作室里,他曾经说最希望她来COS他开发出来的游戏女主角,帮他进行宣传。 现在她终于披上战衣,却没能为他而战。 出神间,言夏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言夏你个浑蛋!” 三年不见,江桃剪了短发,好像逆生长了。 她像琉璃珠一样弹了过来,一下子弹进言夏的怀抱,大哭起来:“整整三年,你都不联系我,言夏!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人!你是不是不要我这个朋友了!” 面对朋友的指责,言夏心里是满满的愧疚和思念,她紧紧地抱着江桃,抿唇道:“对不起,对不起……桃子。” 对不起,桃子,我没有和你当面告别。 对不起,桃子,这些年我很想你,却没有勇气找你。 对不起,桃子,你的感情生活好像我才知道了一点端倪,却没有进一步跟进。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不愿意分开,西瓜和赵熙站成一排,兀自点头:“这才是老妈的朋友嘛。” 在西瓜看来,是和幼儿园里一样,不过分开一晚,第二天一见面就紧紧抱在一起的,那才是真的朋友。而在医院里的那天,那陌生的两个人,他怎么看,怎么都不觉得是妈妈的朋友。 等她们哭完了,赵熙上前轻拍江桃的肩:“好了好了,你都把我模特的妆给哭花了。” 江桃破涕为笑,捶赵熙的肩:“这些年我们家言夏都麻烦你照顾了。” “怎么会麻烦,我乐意之极。”赵熙淡淡笑了。 “借你的模特给我几分钟行吗?”江桃口头上虽询问,实则已经拉着言夏要往一旁走了。西瓜走上前,拉过赵熙:“爸爸,我们也去旁边休息一下吧。” “爸爸?”江桃终于注意到了这个可爱的蘑菇头,她打量西瓜,又看了看赵熙,最后望向言夏。 “我儿子。”言夏介绍。 这回西瓜很有礼貌地双手背后:“你好,我叫西瓜。” “你……你好。”江桃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你几岁了?” “三岁。” “哦……” 言夏见江桃出神,示意西瓜和赵熙去一旁等她十分钟。 将言夏连拖带拽到旁边的长椅上,江桃阴沉着脸,严肃地问:“言夏,你老实交代,西瓜到底是谁的孩子?” 江桃突然这么问,言夏惊住了:“什么谁的孩子?” “西瓜三岁,正好是你离开的时候。”江桃化身福尔摩斯,脸色凛然,语气几乎是笃定的,“他和赵熙可一点都不像。” “儿子都像妈。”言夏呵呵笑着,头皮噌地发麻。如果江桃一眼都看穿了西瓜的优良基因,那是不是代表全世界都能轻易地看出来? “你确定你说的是实话?”江桃眯眼,“言夏,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最好别骗我。” 言夏看向不远处和赵熙笑得灿烂的西瓜,孩子已经长到三岁,他以后还会长大,就算是因为她的懦弱导致他现在还活在谎言中,可身为母亲,她只想他无忧无虑地快乐着。 “他就是我和赵熙的孩子。” 江桃叹了口气,不予置评,从包里拿出一张请柬递上:“喏,我缠着你秘书让她告诉我你的行程,除了要跟你算旧账,还有就是为了给你这个。” 似曾相识的请柬,只是上边的图案和名字都不一样了。 傅墨森和齐婉茹的名字连接在一起,出现在新郎新娘的位置上,如此般配,又如此刺眼。 言夏怔怔地听到江桃说:“真没想到你和傅墨森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从旁人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言夏才觉得恍然如梦。 三年前,赵熙被医生断定很难醒过来;齐婉茹凭借绝对的能力让傅氏和言氏陷入危机,她对傅氏不利,是抢回傅墨森的局;对言氏的打压,是让言夏放手。齐婉茹的目的明确到强行逼迫言夏做出“正确”的决定。 在言夏左右为难之际,又发现有了西瓜。 一切,都堆砌在一起,凌乱不堪。 言夏承认她没有做过努力就选择了离开,选择了最捷径的路,所以现在亲眼见证属于他迟来的幸福,大抵就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言夏合上请柬,故作轻松地看向江桃,“你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吗?还有,和冯东怎么样了?” 提到冯东,江桃的脸立刻就红了。她将短发压到耳后,翘起脚尖:“你怎么知道我和冯东好了?我都没机会告诉你。” “我猜的。”言夏淡笑,“三年前在医院,你帮我照顾赵熙的时候,冯东出现过多次。” 江桃低头,露出甜蜜的微笑:“是啊,那个时候,冯东和许木打起来,我不小心挂了彩,没想到就因为这个,我和冯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起。他这个人,话多,爱闹,还总是吊儿郎当的,可是仔细了解过后才知道,其实他这个人很善良,对人好却总是用毒舌来掩盖,细心到不行,偏偏很多时候不承认,常常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 只有真心喜欢一个人,才能说出那个人的这么多缺点和优点。 言夏对上她充满幸福的眸子,忍不住感慨:“我还记得,你曾经喜欢的是许木。” 江桃一怔,释然地笑了:“是啊,我不后悔自己喜欢过许木。就是因为喜欢过他,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就是因为喜欢过他,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会是什么样的人……言夏愣住了,往她自己身上套,说的不就是赵熙和傅墨森吗? 江桃见言夏出神,以为她好奇许木的近况,用肩撞了撞她:“许木现在可出息了,跑去美国念硕士,还在那里交了一个欧美大妞,听说是不回来了。” 言夏笑:“是吗?” 三年如梦,物是人非。 当年那个明亮少年,固执地喜欢过她,最后洒脱放手,华丽转身,如今在国外收获了未来和真爱,真好。 这时,赵熙和西瓜冲她们这边喊:“请问两位美女休息好了吗?” 言夏挥挥手,给了江桃一个拥抱:“我先去拍照了,晚些时候请你吃饭。” “好,我可等着你电话啊。”江桃点头,“这次你可别想又跑走了。” “我还能跑到哪儿去啊?”言夏笑着起身。 江桃喊住她:“言夏,傅墨森的婚礼,你会去吗?” 言夏脚步一顿,没有回答。 会不会去,如果让言夏自己想,她根本无从选择。 入夜。 赵熙推开言夏的房门,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说:“怎么还不睡?今天拍了一天照片,应该很累了才对。” 言夏没有藏请柬,垂眸“嗯”了一声。 “还是因为和江桃好友重聚,太过激动了?”赵熙笑容生硬,他就是不提眼前看到的傅墨森的结婚请柬。 言夏挤出笑容:“西瓜睡了吗?” “睡了。”赵熙宠溺地扬唇,“非要缠着我给他说童话故事才肯睡。” 言夏点点头,欣慰道:“三岁毕竟是三岁,他有时候太成熟,让我觉得他和……” “他和傅墨森很像,是吗?”赵熙说出她欲言又止的内容,他永远都了解她在想什么,也永远都是装傻的那一个,“其实你不知道,西瓜之所以愿意听我说那些童话故事,是因为他要告诉我这些童话故事多幼稚。” “啊?”言夏怔住了,这一点她这个当妈的还真不知道。 “我们大概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比西瓜还聪明的孩子了。”赵熙耸肩一笑。 “那是,基因好。”言夏得意地抬下巴,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眨了眨眼睛补充道,“我是说我的,我的基因好。” 赵熙垂眸,双手拉过脖子上的毛巾:“如果你想去,你就去吧。” 言夏怔住了,赵熙说的是傅墨森的婚礼。 “赵熙哥哥。”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白月光,言夏没有开灯,她盯着赵熙的影子,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唤他赵熙哥哥。 西瓜出生后,她便直接唤他名字了。 赵熙哥哥,这个称呼,连带着过去的记忆,一同深埋在心底,是她一直尘封的记忆。 赵熙身形僵住:“嗯?” “明天我要去H市出差,等手头的这个案子完结,我们就结婚吧。” 赵熙扭过头,望向言夏,目光惊疑。 这句话他等了那么久,等到如今几乎没有了奢望,内心却依然不死心地燃着一簇火光。现在她忽然就这么说出来了,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是真心的吗?”赵熙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当然。”言夏没想到自己说出这话时,内心竟然轻松了不少。 赵熙眼底闪着惊喜,但他不敢太过激动,紧紧握住双手,半晌后道:“好,那你好好出差,我也要好好地准备比赛,一定要获得一等奖,一等奖的奖品是西瓜最想要的变形金刚。到时候西瓜拿到了他最喜欢的玩具,我们就结婚。” 赵熙从来没有这么语序混乱、词不达意过。 言夏心里泛过一丝苦涩,她提议结婚,竟能让他那么开心。而这些年,她执拗地不愿意踏出这一步,不愿意赠予他这样的开心。 “早点睡吧。”赵熙也发现自己的词不达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往门口走去。 “嗯,你也早点睡。”言夏微笑,看到他把门带上。她知道,他挨着门板没有立刻离开。 而她,望着桌上的请柬,心口刺痛,眼角泪水滑落:“傅墨森,再见了。” 这一次,我将再一次逃离你。 这一次,我和你,再无交集。 第二天,言夏早早起床,轻手轻脚地走进西瓜的房间,轻吻他的脸颊,然后再悄然退出来,又给赵熙做好早餐,才关上大门离开。 再去H市,轻轨上,言夏习惯性地戴上耳机往外看去,风景依旧,心情不同。 重回旧地,言夏拖着行李箱,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之前被傅墨森带去吃过的鱼馆。 一样的装潢,一样的门庭若市,甚至连门口热情的门童都一模一样。 “小姐,吃饭吗?里面请!今天我们店十周年庆典,打6.8折。我们这里的鱼特别好吃,您可以……” “我知道。”言夏打断门童的介绍,跟着他往里面走,“我之前来吃过。” “哦,是这样。”门童点头,把言夏交给里面的服务生。 言夏环顾已经坐满客人的大厅,问服务生203包厢有没有人坐着。服务生愣了一下:“哦,小姐,我去查一下,您稍等一下。” “算了,我随便坐吧。”言夏摆手,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来,拿过菜单。 傅墨森点过的菜,她记得异常清晰。言夏放下菜单,把傅墨森点过的如数报给服务生。 “小姐,这么多您一个人吃得完吗?”服务生写着写着,有些狐疑地看向言夏。 “没事,我有钱。”言夏云淡风轻地装了把土豪,其实她只是想为过去买单。 之前傅墨森点的菜,放满了包厢里的大桌,于是这次服务生上菜根本放不下,只能拉过旁边的一张桌子拼起来摆。 言夏的筷子最先夹的是鱼。 …… “这里的鱼很好吃,很有名,你尝尝看。”鱼上桌后,傅墨森起身夹了一块鱼嘴边的肉放到她的碗里,温柔地催促她尝尝。 她故意使坏,认真地品尝后露出皱眉的神情。 傅墨森也跟着皱眉:“不好吃?” “嗯……”言夏不置可否地继续咂嘴,“我不知道,你自己尝尝看。” 傅墨森半信半疑地也给自己夹了一块,知道自己上当受骗后睨她:“你这招数有点差。” 她笑得灿烂:“这么差,你也上当?” 傅墨森笑而不语。 …… 因为在乎你,所以才会轻易上当。 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言夏到现在才明白。 鱼肉还是一样的鲜美,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这美味里缺失了什么。 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当着最爱的人的面,吝啬赞美和肯定? “真的很好吃。”言夏兀自点头,对面空空如也。 吃完饭,言夏去了之前和傅墨森住过的酒店,开了一间房间。她拖着行李箱刚进房间,赵熙的电话就打来了:“怎么样?住下来了吗?” “嗯,刚刚去吃了饭,你吃了吗?” “吃了,陪西瓜吃了便当。”赵熙把手机递给西瓜,“要和妈妈说两句吗?” “专心做事,别和其他男人乱搭讪。” “……” 有时候言夏真的怀疑这些话是不是赵熙教西瓜的,可是赵熙没那么邪恶,还是因为天生自带的基因。 又变回赵熙说话:“路上小心,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你也别太拼命打游戏练手速了,注意休息。”出车祸后,赵熙的身体一直不是太好,不能久坐或者久站,去复查的时候医生不厌其烦地嘱咐不能太过操劳。 “好。” 挂完电话,言夏垂眸。 彼此关心,彼此记挂,不必非得心动,非有波澜。这个世界上很多老夫老妻都是这样过下来的,又有什么不好呢? 言夏握着手机坐在床尾,思来想去,斟酌再三,给傅墨森的手机号码发了一条短信:明天我就不去了,祝你和齐婉茹幸福美满。 短信显示发送成功。 言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长长呼出来,她像做了一个重大的仪式,和最深爱的人告别。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进卫生间洗澡。 言夏出来时,用毛巾盖着湿漉漉的长发,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记得自己没有叫客房服务,走过去问是谁,对方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敲门。 言夏凝眉,把门打开一道缝,正想探头出去看看是谁,一只大手“啪”地抓住门边,一把扯开。 “啊!”言夏刚想大叫,结果看到一张熟悉又精致的面容。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傅墨森冷着脸推开门,大步走进来,“砰”地把门关上,直勾勾地望着言夏。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言夏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出现,赵熙不可能告诉他她在这里的,而出差来这里也只有赵熙一个人知道呀! 傅墨森一步步逼近言夏,直到她跌坐在床上,他终于冷冷开口:“你来这里,是不是不打算参加我明天的婚礼了?” “我……我刚刚发短信给你了。”言夏机械地回答,脑子一片空白,她甚至怀疑他就是看到这条短信后从W市一秒飞过来的,“你跟踪我?” “我想看看你会不会逃。”傅墨森嘲讽地笑了,“果然,你真的逃了。” 言夏咬唇不说话。 “祝我和齐婉茹幸福美满?”傅墨森眯眼重复着短信内容,一把将言夏按到床上,“你难道不知道三年前你离开后,我的幸福和美满就被你亲手带走了吗?!” 他的脸上写满愤怒,他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呐喊,他眉眼间的俊朗此时透着瘆人的戾气。 言夏害怕,感觉有一瞬间的陌生,她本能地想要去推开他,结果双手还没碰到他的臂弯,就被他束于头顶死死地按住。 “傅墨森,你冷静一点!” “我为什么要冷静!三年前你离开时一个字都没有说,你就该知道我没办法冷静!”傅墨森怒目而视,身下的言夏比三年前更加妩媚动人,可一想到她被岁月添加的美丽都与他无关,他就从心里透出恨来!那天在医院看到她和赵熙一起,听到她还有了孩子的消息,他不敢说话,怕一开口整个人就当场失控。 “当初是你选择接受齐婉茹,你凭什么责怪我的离开?”言夏被他弄疼了,气愤地回嘴。 傅墨森对上她倔强的目光,蹙眉:“西瓜是不是我的孩子?” 言夏陡然一怔,她瞪大眼睛,感觉无法呼吸。 就算之前有江桃的提问在前,言夏还是被吓到了,在这个世界上谁提到西瓜都可以,唯独他提到西瓜,就像禁忌被人触碰,打开了一道口子,渗漏出来的是让人无法承受的真相! “不……不是……”言夏结巴了,面对他,她永远都不想说谎。 “我打听过了,西瓜三岁,正好是你离开的时候有了他!我发现西瓜的眉眼,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傅墨森看到言夏的慌乱眼神,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他甚至有些欢喜,“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忘记过我,你一直都……” “不要再说了!傅墨森!”言夏挣扎着呵斥傅墨森闭嘴,“你明天就要结婚了!你放开我……” 他带着不顾一切的炙热和冲动,俯身疯狂地吻上她。 他像火山爆发,携带着洪荒之力将言夏的双手束在头顶,腾出右手将她的衣服扯下来,露出雪白的肌肤。言夏拼命地挣扎,可换来的只是他更热切更霸道的吻,那唇齿间熟悉的味道像巫师的魔法,带回了这几年禁锢的思念。 言夏的热泪滑过眼角,久违的温存,来自于傅墨森的占有,浅尝辄止于那个夜晚,此时此刻,逃脱不掉,她终于缴械投降,抱着他的头回吻,用更激烈的方式。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彼此已经不能骗对方分毫。 真心容易铸造迷宫,也最容易变成一望无际的平川。 因为两个人的纠缠,雪白的被单变得皱褶,被子掉到了地上。天花板上的琉璃灯晃得他们看不清彼此的面容,灯光甚至照不出他们之间的缝隙。 就这样,挨过三年的思念和隐忍,爱情炽烈的火于彼此间燃烧。 傅墨森咬住言夏的耳垂,声音发颤:“再帮我生个小西瓜好不好?西瓜他……好可爱。” 言夏哽咽了,攀着他的肩,内心巨大的缺失因为这一句话而被温暖填满。 没有拉窗帘的外面是一地的城市霓虹,这个城市里有多少情侣在重逢?又有多少情侣在分离? 与此同时,W市。 西瓜躺在赵熙的怀里,瞪着大眼睛看向窗外:“爸爸,妈妈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是啊。应该是,所以你也快点睡吧。” 西瓜点点头,依然睁着眼睛。 “西瓜,等妈妈回来,等爸爸给你赢回变形金刚,爸爸和妈妈就要结婚了。”赵熙看向西瓜,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 “真的吗?”西瓜猛地坐起来,不敢相信地看向赵熙。 “西瓜高兴吗?”赵熙笑意渐浓。 “爸爸和妈妈终于要和好了!”西瓜紧紧抱住赵熙,高兴得拼命点头。他一直不明白爸爸和妈妈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从来不一起去幼儿园接他,为什么不住在一个房间里,为什么不像别的小朋友的爸妈一样彼此亲吻。 赵熙对他说是因为爸爸妈妈吵架了还没有和好,于是他就一直等,一直等,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西瓜和赵熙同样期待的目光,在幽暗的房间里散发熠熠光芒。 第十四章 不能轻易化解的战争 天总是会亮的。 在黑夜里荼蘼花开,也抵不过日光的清晰。 言夏醒来望向床边的傅墨森,才发现昨晚自己的冲动已经不可挽回。这时掉在地板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侧身赶紧拿起来一看,是赵熙打来的。 罪恶感一下子将她层层包围,囚禁得她喘不过气来。 言夏慌张地把电话挂掉,这时另一只手机像说好了一样地也响了— 是傅墨森的手机。 傅墨森被吵醒,皱眉眯眼,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床头柜,拿过手机,只瞄了一眼便关静音了。 言夏不用问也知道,是齐婉茹打来的。 傅墨森坐起抱住她,像撒娇的大男孩。他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低低的声音充满了喜悦:“早安。” 言夏不敢看他:“今天,你和齐婉茹的婚礼……” “我不会去的。”傅墨森扳过她的肩,“言夏,我们不要再浪费一分一秒了。这三年里,我每一天都不好受。我要告诉西瓜,我是他爸爸,我傅墨森要娶的人是你,一直都是。” 他急切地想要让她知道他的真心,三年前,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他的办公室之前,他和齐婉茹达成的真正共识是—他接受齐氏的签约,齐氏就停止对言氏的打压。 他的冷漠虽然是做给齐婉茹看的,但更多的是赌气,因为言夏把自己推给齐婉茹。 可是没想到言夏一转身就消失了三年,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他后悔死了自己的赌气,发了疯一样地寻找她,问遍身边所有的人,甚至有一段时间一直追着江桃,弄得学校里所有的人都误以为他喜欢上了江桃。 冯东和他动手,闹得不欢而散。夏褚褚和张然也各自忙着毕业考,对这些事避而不谈。 可江桃再三表示她也不知道言夏的下落时,他才真的彻底失去了言夏的消息。 找一个人最怕的不是完全没消息,而是看似遍地可拾的消息,却没有一样真正用得上、找得到的。 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失去了她。 三年来,他像行尸走肉一样地穿梭在各个城市,每天除了上班处理文件、看数据表,就是下班后跑去烹饪班学习煮鱼,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打游戏升级。 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让自己空下来。他怕一旦空下来,就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和思念。 “你不见了之后,我才发现我有很多话没有对你说过。”傅墨森吻住她的额头,像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没有对你说过,有你在身边的每一刻真好。” 言夏忍不住咬唇捶他:“那你为什么还宣布和齐婉茹结婚?” 傅墨森眉峰一耸,捂着胸口,哭笑不得:“因为我知道你要回来了呀。” 言夏不解地看向他。 “赵熙主动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你要回来了,还说你们……” 言夏“噌”地坐起来,是赵熙。 在医院赵熙主动答应他们去看西瓜,并说西瓜是他和她的儿子时,她就该知道,在他心里,那团对傅墨森的怒火从来没有熄灭过。 “幸好,我们不算太晚。幸好,只是三年。”傅墨森后怕地将她拥入怀中,放光的眼神满是感恩,“还好你没有打掉西瓜,让我有一个这么像我的儿子。” 提到西瓜,言夏有些为难:“墨森。” “嗯?” “能暂时不要告诉西瓜真相吗?他还小,我不希望他有压力……” 傅墨森愣住了,笑容僵在脸上半晌,略带伤感地点头:“我理解。” “谢谢。”言夏舒了一口气,看向墙上的时钟。 这时,赵熙的电话再次来袭。 “我们走吧。”言夏望向傅墨森,该来的总是要来,该面对的不能再逃避。 当他们两个人走出酒店时,阳光下,他们就这样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赵熙— 他的头发凌乱,一张风尘仆仆的脸隐在帽檐下,宽大的黑色外套皱着,整个人立在阳光下,却像是被抛弃在了阴影中。 他手里握着还在给她打电话却一直打不通的手机,眼神像穿过了荆棘遍布的树林。 言夏怔怔地僵在原地,脸色苍白。她想过要好好地和赵熙解释,可绝不是让他亲眼看到这样的一幕! 赵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傅墨森紧紧地握着言夏的手,看着她:“别怕。” 言夏望向他,扯了扯嘴角。 就在这时,赵熙抬起手,将手机朝地上狠狠地摔去,手机啪地摔在地上发出巨响。 言夏咬唇望着他,他什么都没有说,缓缓转身,冰冷得像一座冰山。 傅墨森皱眉,想要追上去,言夏用尽全力地抓住他:“不要,不要。” 傅墨森说:“我去和他谈谈。” “不要,求你不要去。”言夏痛苦地哀求,“这件事就让我自己处理可不可以?” 赵熙是她的软肋,过去是她放不下的男人,如今是她躲不开的情债。傅墨森心里很憋屈,却也只能应她所求:“好,那我们回去吧。” 天空的阳光很亮,是难得的好晴天。已经是十月,初秋的季节还是很热,只有言夏自己知道这个早晨有多冷。 后来,言夏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早晨,赵熙的这双眼睛,还有自己身边的他。 回到W市。 离傅墨森和齐婉茹的婚礼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傅氏和齐氏的联姻,自然足够盛大,可以博报纸的头版头条。更何况新郎新娘一对璧人,佳偶天成。 言夏站在他们的结婚画报前,陷入沉默。 突然一只手遮挡住她的眼睛:“别看。” 言夏扯下傅墨森的手,转过身来:“你自己拍的,我为什么不能看?” “你才是我真正的新娘。”傅墨森心疼地望着她强笑的模样,安慰道。 “行了,我知道。”言夏点头,“既然决定不分开,我就会等你,等你处理好。” 傅墨森眨眼,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 他说的是实话。 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傅家、齐家两方人已经早早地去了酒店,齐婉茹这会儿一定穿好了婚纱静坐在休息室里等着他,包括所有抵达现场的宾客。 现实逼着他往前走,他想逆转而行,就是和全世界作对。 即便是机智如他,能想到的也就是拖着不去。 这件事原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解决方法,他只知道这次说什么他也不能放开言夏的手。 “算了,我们就沿路走走吧。”傅墨森对言夏说道。 言夏握着他的手,像牵着别人家的老公,忐忑、幸福、刺激,有着多重的复杂感受,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街上人来人往,他们像逃出来在人群之中玩隐藏任务。 言夏告诉自己,暂时不要去想别的,只要感受就好,感受他的引领,感受他的温度,感受他在身边的幸福。 两个人路过一家玩具店时,傅墨森停了下来。 言夏看向他:“你要买玩具?” 傅墨森笑了,拉着她进去:“我想买给西瓜,他都喜欢什么?” 言夏了然,想了想:“他喜欢的,和一般的小孩子不一样。”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傅墨森傲娇挑眉。 “你怎么这么确定西瓜就是你儿子?就没有万一不是的可能吗?”老实说言夏压根就没有亲口承认过,都是他自己猜的。 “要不要去做个DNA?”傅墨森邪魅一笑,突然想起了什么,“嗯,这样也好,可以给西瓜书面证据,他就更能相信这个事实。” “西瓜才三岁,他不认识字。” “哦,我可以读给他听。” 言夏咬唇,单看这个阴死人不偿命的欠揍模样,她再怎么否认都是徒劳。 傅墨森才不搭理满脸郁闷的某人,兴致勃勃地挑选起玩具来。他还问她:“为什么会给他取名叫西瓜呢?” 言夏挑眉,他这才想起来问名字的事:“不告诉你。” 当年得知自己有孕后,她的脑海里就蹦出这个名字来。 西瓜,夏天盛产的水果。那是她和他最初相识的季节。 傅墨森这个当爸爸的不在,得靠她一个人,她希望孩子能茁壮成长。 傅墨森睨了她一眼:“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 言夏一愣,就听到他慢悠悠道:“西瓜源于夏,寓意你的最爱,茁壮成长。” 言夏蒙了,傻了,不得不崇拜他了。她瞪大眼睛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起的名字这么直白,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傅墨森流露出略为难的表情,摊手。 言夏被反驳得无言以对。她决定不告诉他,西瓜到底喜欢什么了。 傅墨森买了一大堆东西,高兴地从店里出来,又带着言夏去百货商场买儿童的衣服,买儿童的食物。 他彻底化身宠儿狂魔,恨不得把这三年的缺席统统补回来。言夏看着他这么兴致盎然,不舍得打断的同时也有点嫉妒西瓜。 看来人真的是会变的,言夏想,如果是三年前,她绝对不会想到傅墨森会有这样的一面。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言夏总是去注意傅墨森的手机。 三个小时到了,傅墨森的手机安静得不像话,大抵是关机了。 有些事情拖一拖,结果就拖成了不可更改的定局。 傅墨森拿着一大堆的战利品和言夏出来后,笑得如释重负:“小夏,以后我就靠你收留了。” 言夏望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单纯地想到他逃离了和齐婉茹的婚礼,会陷入和家里人糟糕的混战中。她没敢往深处想。 原来傅墨森是抱着一无所有的打算,来拖这三个小时的。 原来他的不再分开,是把自己和家里分开。 “不过你放心,你和西瓜,我还是养得起的。”见言夏不说话,傅墨森赶紧补充。 “你养不起,还有我啊。”言夏破涕为笑,傲娇扬唇。 傅墨森愣住了,伸手拂乱她额前的碎发:“我都忘了,我的老婆大人是个富婆。” 言夏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霸气地指着前方:“走,我们回家。” 十分钟后,傅墨森无奈地望着酒店门口:“你说的家,就是这里?” 言夏局促地笑了笑:“那个,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先在这里住几天。” “为什么?”傅墨森沉下脸睨她,“为什么不能让我回你家见西瓜?” “我需要准备一下。” 傅墨森垂眸:“需要多久?” “我……”言夏认真地在想这个时间段,可没等她想好这个答案,只听傅墨森又急急地接话:“多久都行。” 言夏用力地抱了抱他。 “放心啦,我不会跑掉的。”傅墨森用宠溺的声音来掩饰自己的失落。 言夏也配合地扬起头:“好,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齐婉茹如果要杀了你,我会来救你的。” 两个人彼此调侃一番,言夏送傅墨森到房间门口,亲吻告别。 言夏知道,去救他的话是开玩笑的。他有他的战场要面对,而她也有自己的残局要收拾。 她打给赵熙,却始终没人接。 西瓜今天幼儿园放学,也不知道赵熙是不是去接了。 如果他记恨她,会不会把西瓜带走? 言夏心里猛地一沉,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情况往坏处想。 言夏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往西瓜所在的幼儿园。 堵车加上司机又绕了两个弯,言夏来到幼儿园,距离放学已过去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当言夏急急地跑进大厅,问老师西瓜是不是被他爸爸接走了,老师指着坐在角落里乖乖弄拼图的西瓜:“没有啊,还没有人来接西瓜呢。” 西瓜抬头看了一眼言夏,低头把拼图一个个拆开放进包里整理起来。 言夏的心这才重重放下,她真的是想多了,赵熙就算再恨她也不会把这份恨意放在西瓜身上的。 当西瓜走到面前,言夏伸手紧紧地拥住他。 西瓜问:“爸爸呢?” 言夏垂眸:“爸爸他……” “你是不是又和爸爸吵架了?”西瓜皱眉,就像缩小版的名侦探柯南。 言夏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师,局促一笑:“不是,爸爸他忙所以错过了接西瓜的时间,就换妈妈来了。走吧。” 西瓜皱眉不语,和言夏走出幼儿园,在无人的街道上甩开了她的手:“爸爸再忙都不会错过接我的时间。妈妈,你没有说实话。” 言夏半蹲下来,迎上他亮晶晶的大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从来都是这样,她骗不了他。其实大人说谎并不高明,对于小孩来说,他们的眼睛能看透一切。 “对,爸爸和妈妈吵架了。不过你别担心,妈妈一定会和爸爸和解的。” “你们不是快要结婚了吗?为什么还要吵架?”西瓜死死地盯着言夏的眼睛,越发生气。幼儿园老师也快要结婚了,老师的男朋友每天都来学校接老师,两个人十分甜蜜,绝对不是妈妈和爸爸这个样子。 “西瓜,有很多事没办法和你解释。但你相信妈妈,你一定是妈妈心里最重要的人。”言夏急切地拉过西瓜的手臂,她不喜欢他用这样阴冷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错误,她还在苦苦支撑的一切。 西瓜却甩开她的手:“我要去找爸爸。” 言夏拉住他:“你别去!” 西瓜瞪她。 言夏抿唇:“我也在找他。” 西瓜着急了:“爸爸不见了?” 言夏避开他的视线,拉起他:“走吧,我们先回家。” 西瓜闹着别扭,反抗到底:“我不要回去,爸爸不在家,我不要回去!” 他的小屁股使劲往后撅,就是不愿意和她往前走。言夏气得忍不住抬手。 这时旁边有路过的行人踩着自行车停下来,看到这一幕,大义凛然地指着言夏喊:“喂!你干吗呢!你是不是人贩子!” “我……我不是。”言夏傻了,他这么一喊,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并且都围了上来。 她赶紧摇西瓜:“快啊,西瓜,叫妈妈。” 西瓜赌气,就是不搭理。 结果言夏满头大汗地解释不清楚,直接被送进了警察局。 这件事太丢脸,惊动谁都不太好。言夏无奈打给江桃,江桃答应来保释,不过要等到她下班。 就这样,言夏和西瓜谁也不搭理谁,坐在警察局里一直等到晚上,江桃下班后终于着急忙慌地赶过来。 警察办理手续,江桃一左一右拎着言夏和西瓜出来,没好气地看着他们进行思想教育:“你们幼不幼稚啊!” 言夏皱眉不说话。 西瓜双手抱臂,三岁的小破孩竟一脸冷漠。 江桃决定先骂西瓜:“你说说你,怎么可以让你妈妈被误会成人贩子呢?!你让你桃姨真是大开眼界!你才三岁就这么能耐,你再大一点是不是就要上天了!这样是不对的你知道吗!” “我上不了天,能上天的是宇宙飞船。”西瓜抬眸冷冷地回了江桃一句,“桃姨,你的常识不怎么好。” “……” 江桃只好转而骂言夏:“被自己三岁的儿子弄进警察局却毫无还手之力,你真是白活这么大岁数,白当妈了!” 言夏皱眉:“我这么大岁数?我记得我好像和你是同岁吧。” “……” 江桃要哭了,这对母子是要和她上演一场《农夫与蛇》的话剧吗?! 街上已经亮起霓虹灯,时间不早了。言夏拉着江桃到一旁:“西瓜不愿意回家,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他一晚上?” 江桃眯眼:“该不会是你要去陪傅墨森,故意把西瓜丢给我吧?” 言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你知道了?” 江桃翻白眼,回赠三个字:“你说呢?” 事实如此,傅墨森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新闻早就在第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冯东、夏褚褚和张然是伴郎,江桃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墨森现在暂时住在酒店里,赵熙不见了,我需要……我需要你暂时帮忙照顾一下西瓜。”言夏知道自己的语言有些混乱,但她知道江桃一定听得懂。 原本因为知道傅墨森和言夏重新走在一起而感到兴奋的江桃,此时看着言夏,才意识到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浪漫。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江桃点头,由衷地说道,“不管怎样,兜兜转转,你们能重新在一起,我还是替你感到开心。” “谢谢你,江桃。”言夏感激地笑了。 “瞎谢什么。”江桃白了一眼言夏,冲西瓜招手,“西瓜走,桃姨带你去吃好吃的。” 言夏看到西瓜牵过江桃的手,一点也没有回头看她的意思,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因为她和赵熙吵架。 目送西瓜坐上江桃的车离开,言夏才发现自己有点饿,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她打给赵熙,依然是无人接听,傅墨森则是在通话中。 每个人都很忙,她也很忙,有人忙着消失,有人忙着收拾自己造成的残局,而她则忙着寻找。 言夏进了便利店买了一碗方便面,坐在落地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想起之前和傅墨森躲在茶水间给他展示特殊煮面法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一碗方便面,她脱口而出提到赵熙,只因曾经在学校的时候和赵熙一起吃过方便面,围绕方便面是辣的还是甜的话题,两个人认真地讨论起来。 也是因为一碗方便面,她和傅墨森有了一段共同的记忆。 现在,她一个人吃着方便面,想到这两个男人,心好似被切割成了一块一块的。 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只被一个人深爱,也只深爱一个人,没有辜负,没有分离。 言夏从便利店走出来,天空下起了雨。雨水经过灯光的打磨,像一根根彩色长针。 言夏踏着雨水一步步走回家,刚走进黑乎乎的楼梯口,只见一个黑影闪过,迅速将她压到墙上。 贴到冰冷坚硬的墙面,言夏吃痛,睁眼刚想大叫,就看到赵熙的脸闪过眼前,紧接着被他用力抱住。 “言夏……言夏……” 他回来了,他没有逃得很远,他原来一直都在这里等她…… 赵熙一身的酒气,像是在酒场里泡了一天,他含糊地唤着她的名字,似乎要将她抱进自己的身体里。 “赵熙,赵熙你喝醉了。你……”言夏害怕地试图推开他。 赵熙将她抱得更紧,急急地说道:“我不怪你,我不怪你!真的,我不怪你!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你不要离开我……” 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近乎失去原则的恳求,言夏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她不能接受曾经骄傲无比的赵熙因为自己而卑微至此。 言夏哭着扶起他:“赵熙哥哥你别这样,求你,你别这样……” 赵熙的视线是模糊的,他很努力地锁定言夏,昏暗的灯光让他失魂落魄的脸显得格外憔悴:“以前我对不起你一次,这次你对不起我一次,我们扯平了。言夏,我们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真的!” 失去理智的赵熙瞪大眼睛凄凉地笑着,看上去那样荒诞无措。 言夏摇头,下一秒被赵熙紧紧地捧过脸强吻。 言夏瞪大眼睛,酒气铺天盖地地将她席卷,赵熙紧紧地贴着她,滚烫的身体像一簇火焰要将她燃烧。 可她是清醒的,她不能一错再错。 言夏拼尽全力推开赵熙,挥手用力甩他巴掌:“赵熙!你别再发疯了!” 这个巴掌终于让赵熙安静了下来,他静静地立在黑暗中,像一座雕像,陷入沉默中。 言夏在自己造成的僵局里被架空,这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是想要找到赵熙和他道歉的。 可是现在…… “言夏你知道当你主动和我说要和我结婚,我有多高兴吗?”赵熙的声音压抑得让人窒息。 言夏垂眸,她知道。 她就是因为知道,才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爱,不能将就,不能欺骗,她也没有办法。 如果可以,她宁愿他在医院醒来后可以像电视剧剧情那样,失忆了。这样他就可以忘记她,这样他就可以不用这么痛苦。 “我以为我终于等到你了。”赵熙自嘲冷笑,“我以为我们可以……”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这三年我对你尽心尽力,我对西瓜尽心尽力,为什么就比不上一个傅墨森?!”赵熙的青筋暴起,瞪着言夏,眼睛似要喷出火来,“言夏你说啊!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这三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言夏望着激动的赵熙,平静地说出真心话。 她才发现,自己做过做大的错事,是没有尽早坦白。 “爱……”赵熙目光失神地仰天大笑,“言夏你知道吗?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个字,即便是以前。” 他终于无法再骗自己,说他和言夏之间还有可能。 赵熙缓缓转身,言夏喊住他:“你去哪儿?” 赵熙没有回头,继续往前。 “西瓜他……” 赵熙驻足,哑着嗓子道:“放心,西瓜毕竟是我亲手带大,我不会不管他。” 言夏上前一步,却再也没有挽留他的理由。 得知真相的代价就是需要脱层皮的赵熙总要面对这些,言夏咬唇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赵熙高大又消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言夏走到楼梯旁,扶着扶手一步步踩着阶梯往上走。 一别两宽,真希望以后能各自安好。 空空荡荡的家,没有西瓜,也没有赵熙。 偌大的客厅,言夏靠着沙发坐,发了疯一样地想念傅墨森。 可她不能打电话给他,只能等着他打过来。 他在战场奋斗,她不能添乱。 她打开电视,傅氏和齐氏联姻告吹,傅大董事长玩失踪的新闻满天飞。 齐婉茹用捧花遮住脸,越过媒体,冯东和夏褚褚沉着脸推开围上来的记者,不停地说“无可奉告”。 言夏把电视关上,双手捂脸,胃一阵抽搐。 她总是忘记吃饭,这三年尽管有赵熙不停地或打电话或亲自送饭过来,可按时进食三餐还是奢侈。 言夏捂着肚子,走到厨房准备给自己弄一点吃的,打开冰箱,心没来由地疼了。 冰箱装得满满的,全都是新鲜的食物。 这些都是赵熙买的。 他说:“一个家,冰箱不能是空的。” 言夏拿出几个鸡蛋,准备煎蛋,随便吃一点,这时门铃响了。 她走过去开门,发现竟是齐婉茹。 只见齐婉茹穿着一条黑色裙子,脚穿白色平底鞋,戴着灰色的鸭舌帽,面无表情地问:“我可以进去吗?” 言夏愣住了,几乎是无意识地点头侧身。她关上门,转身时就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言夏抿唇,扶着墙壁,不禁自嘲,这报应来得真快。她刚刚给赵熙的那一巴掌,那么快就回到了自己身上。 “因为你,我今天声名狼藉。”齐婉茹冷冷质问,她从心底迸射出的恨意到了恨不得把言夏五马分尸的程度。 言夏缓缓看向她,讥讽道:“今天的恶果是你自己造成的,当年是你耍计谋让我和墨森分开的,难道你忘了?” “那又怎样?”齐婉茹上前一步,揪住言夏的衣领,“我付出了三年的努力,我比你更爱他!我可以为了他付出一切!” 女人的怒火燃烧起来,同样可以烧穿宇宙。 言夏望着这个一样深爱傅墨森的女人,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同情。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谴责的事,不管是谁奋力争取,于自身而言都不是错。 言夏皱眉,不想和她继续争辩:“那你想怎样?” 齐婉茹看向言夏,毫不犹豫道:“离开他。” “不可能。”言夏也毫不犹豫地回绝。 齐婉茹冷冷一笑:“不要回答得那么快。让我告诉你,如果你执意要和他在一起,他就不再是傅氏的董事长。傅氏是不会接受一个给家族企业抹黑的人来当领袖的,傅墨森一无所有了,你还会爱他吗?” 言夏再次愣住了,齐婉茹的一席话仿佛让她又回到了三年前。 同样一道选择题。 “言夏,我们对一个男人的爱,难道不是为了让他变得更好吗?”齐婉茹皱眉,乘胜追击。 “齐婉茹,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他,除非他不要我。”言夏冷静地看向她,“就算他一无所有。” 曾经她为了傅墨森还能是从前的傅墨森,为了傅氏能够渡过难关,已经做出过放弃的选择。这一次,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请吧,齐小姐,你找我是找错人了。”言夏转身走到玄关处把门打开,请齐婉茹走人。 只见门外的傅墨森双手抱臂,靠墙而站。 齐婉茹充满怒气地走出门,正想指着言夏说什么,看到傅墨森时却吓了一跳。 “齐婉茹,你来骚扰言夏,便把我对你的最后一点情分都抹去了。”傅墨森直勾勾地看向齐婉茹,疲倦的目光无尽地阴沉下来。 齐婉茹垂眸,脸色一凛,随而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言夏,羞愤又绝望,将手上的戒指取下来狠狠地扔在傅墨森的脸上:“傅墨森你浑蛋!” 傅墨森闭上眼睛,戒指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齐婉茹跑走了,谴责的声音仿佛回荡了一遍又一遍,空气里只剩下尴尬。 言夏望向他,心疼又无奈:“你怎么来了?” 傅墨森扯了扯嘴角:“来找你吃饭啊。” 相顾无言的片刻,夹带着满满的心酸。 言夏的心塌陷一方,她努力微笑:“那你进来吧。” 他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此时此刻只剩下了心力交瘁的疲惫,和强撑的云淡风轻。 言夏甚至不敢细看傅墨森的脸,跟着他进到客厅,听到他问:“你就吃两个鸡蛋?” “等我一下,我再烧几个菜。”言夏拿围裙准备给自己系上,傅墨森从她手里接过:“我帮你。” 傅墨森从身后环住她。 言夏侧头,握住他的双手。 两个人默契地享受着对方的依赖,这时他们听到对方同时说“谢谢”。 言夏抬眸:“你谢我什么?” 傅墨森把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叹了口气:“谢你刚才的决定,没有再一次地抛弃我。那你谢我什么?” “嗯……谢你来找我吃饭。”言夏转动眼珠,调皮地打掉他的手,“好了,我要做饭。” 傅墨森重新搂她入怀,抬起她的下巴,索吻。 今天他在酒店房间接了很多电话,暴风雨压境,还是比他想象的更恶劣一些。 父亲的电话,母亲的电话,齐婉茹的,冯东的…… 每个人都恨不得要将他撕裂,都向他追讨说法。 父亲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向他下最后通牒:如果今晚不回家,他就不要再待在傅氏了。 父亲说一不二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 当年父亲施计让他们在一起,以为这样言氏就能牢牢地和傅氏绑在一起。可后来为了言氏能够独善其身,傅墨森选择了和齐婉茹合作。 父亲当时虽然不悦,但对当时的傅氏来说没有坏处,他还是勉强同意了。 这些年言夏虽然有努力经营言氏,可是比起齐婉茹的铁血手腕,齐氏的实力还是摆在那儿的,比言氏高出一头。 可是如今,傅墨森要弃齐婉茹,选择言夏,傅闻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言夏红着脸推开傅墨森:“好了,我真的要烧菜了。” 傅墨森终于舍得放开她,一个人乖乖地坐在料理桌旁看着,他扭头看到茶几上散乱的拼图,突然来了精神:“西瓜呢?西瓜不在吗?” “哦,他去和江桃玩了。”言夏快速切黄瓜。 傅墨森没有说话,轻轻地“嗯”了一声。 言夏扭头,挤出笑容:“等我,很快的。” 傅墨森点头:“好。” 三年过后,他们发现还是不能放开彼此的手的决定,仓促到一切都需要时间来重新进入程序。 她不必解释,他都知道。她亦清楚他知道。 言夏把菜都端上桌,傅墨森很认真地拿起筷子将每一道都品尝了一下:“嗯,看来这几年你还是不怎么烧饭。” “因为都有……”言夏顿了一下,“都有厨师烧了呀,我只管付钱就能吃到东西。” “没关系,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给你磨炼厨艺。”傅墨森配合地点头,似乎没听懂她差点说出来的名字。 言夏咬着筷子,故作怯生生地说:“可能以后还是你做饭比较多,因为我要赚钱养你啊。” 傅墨森抬眸,对上某人戏谑的目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他握筷子抿唇,一本正经地点头:“嗯,说得对,以后我就专心被你包养,你努力赚钱,我照顾自己还有西瓜。我们一家人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 两个人相视大笑,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 什么是幸福? 幸福可能就是兜兜转转,我想要的人还是你,而你还能待在我身边。 晚上,傅墨森在言夏的房间里洗澡,言夏坐在床头给江桃打电话,问西瓜的情况。 江桃:“西瓜很好,他一点也不认生,吃完饭后我带他去逛玩具店,他现在在对着电视学英文呢。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一点也不像三岁的小破孩……” 言夏只能干笑:“没事,你慢慢就会习惯的。” “哈哈,我习惯不了,因为我以后生的孩子一定不会像西瓜。”江桃笑着打哈哈,“对了,西瓜就在我旁边,你要不要和他说话?” “啊……”言夏看到傅墨森穿着浴袍出来,抓抓脑门,“不用了,让他早点睡觉吧。” 江桃说好,言夏正要挂掉电话,傅墨森凑过来问:“是西瓜吗?” 不等言夏说话,傅墨森把手机拿到耳边听:“是西瓜吗?” 电话那头的江桃恰巧也跑到客厅那头把手机递给了西瓜。 西瓜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唤他的名字,愣住了:“是,你是哪位?” “我是……”傅墨森听到西瓜糯糯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整颗心都酥软了,好像这个声音自带魔力,能驱赶走所有的阴霾。想到西瓜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孩子,他就恨不得说出自己的身份。但他的袖子被言夏拽了一下,他只能说:“我是之前在医院去看过你的叔叔。” “你好。”西瓜礼貌而疏离。 傅墨森微微勾唇:“你好。” 不过随后西瓜的一句话让傅墨森笑不出来了:“不过我妈妈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这里?” 言夏吓得赶紧把手机夺回来:“喂,西瓜,是妈妈,你千万别玩太晚,记得早点睡哦。明天妈妈就去接你,就这样,拜拜。” 说着,言夏“啪”地把电话挂断,微微惊恐地望向傅墨森。 傅墨森笑意渐浓,兀自抿唇。 言夏被他傻乐的样子惊到:“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笑不出来?被自己儿子反驳的感觉挺爽的。”傅墨森傲娇挑眉,歪头望她,“还有被自己儿子捉奸在床的感觉,也很爽。” 他还是那么变态、自恋!言夏又羞又恼地捶他:“胡说八道什么呢!” 傅墨森顺势抱她躺在床上。 天窗外的星空,美得将白日的喧嚣抚平,只剩下静谧的美好。 言夏伸手去捧他还隐隐发红的脸:“疼吗?” 傅墨森眸色暗沉,轻轻地捧过她的脸:“疼吗?”齐婉茹没有来找他,他就知道她一定来找了言夏,只是赶来时还是晚了一步。 气势汹汹的齐婉茹怎么可能不动手,只是好好说话? 言夏索性用他的口吻反击回去:“呵呵,我们都被打了,还是被同一个女人打的,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 傅墨森哭笑不得地伸手刮过她的鼻梁。 没皮没脸,不管对与错,只是想随心而走。 言夏紧紧地拥过他,在梦里,她回到三年前刚生西瓜的那一天— 医生的提议是剖腹产,可她坚持要顺产。 “这样会很疼,你受得了吗?”赵熙问她。 那时候她抱着不会再见到傅墨森的决心,笃定地点头。 既然决定不再见,决定忘记,她希望自己能为傅墨森最后再痛一次。 是谁说的,痛到深处,便是一场重生的蜕变。 生下西瓜的那天,是炎热的夏末,电闪雷鸣,张扬跋扈的雨水声掩盖了她一声声的尖叫。 她是大哭着,拼尽最后的力气生下西瓜的。 看着西瓜,她不知有多想床头有他在! “墨森……墨森……”言夏在一片泪水里睁开眼,看到傅墨森温柔地望着她,他说:“我在,我在。” 梦境和现实重叠,言夏张开双臂拥着他,后怕道:“墨森,你再也不要离开我。” 我不要再经受以后没有你的每一分每一秒,让记忆空白到只能去拼命地想念你。 傅墨森轻轻地拍着她,让她在自己结实的怀抱里安静下来。 他享受被她需要的感觉,并希望永远被这样需要下去。 这三年里,他把自己麻痹在工作里,有多忙碌,就有多想她。他飞去国外参加会议从不派遣下属,而是亲自去,把去过的地方标注下来放到地图上。 公寓的那堵照片墙,都快要被他一个人的身影给塞满了。 在遇到言夏之前,傅墨森从不知道原来拥有幸福是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一件事。 言夏再次醒来,看到床边已不见了人影,被子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叠好。 她从房间里出来,傅墨森正系着围裙在用吸尘器打扫卫生。 面对她质疑的眼神,他倒是满不在乎地耸肩:“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家庭煮夫了,不是吗?” 言夏笑着翻了一个白眼,却又打量着他,忍不住想:这么帅又这么能干的傅氏董事长,如果真的窝在她这里真的当一个家庭煮夫,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一点? 昨天她回齐婉茹明明回得那么霸气,心里竟怎么都忘不了对方的话。 有时候人心无法和自尊妥协,实际上是因为最后都和现实妥协了。 言夏换好衣服,准备去接西瓜回来。 傅墨森凑到旁边想要和她一起去。 言夏犹豫:“西瓜他是一个很敏感的孩子,我还没有准备好该怎么和他说……” “可是他昨晚已经知道了我们在一起。”傅墨森轻声打断她,“放心,西瓜是我儿子,我不会伤害他。” “……” “至少让我和他熟悉起来,好吗?” 他有理又强硬的爱,让言夏找不出任何理由去回绝他。可西瓜一直在等着赵熙回来,她不能再在他幼小的心灵上撒盐。 “你回家一趟吧,把该说的都说清楚,把该还的还回去。我去接西瓜回来,告诉他你晚上会和他一起吃饭,到时候你再来,可以吗?”言夏思索再三,还是希望傅墨森能给她一个先和西瓜谈的机会。 傅墨森目光沉沉,深吸一口气,缄默点头。 江桃接到言夏的电话后,便把西瓜带了出来。 她正好要去上班,在公园里和言夏进行交接时,遇到了冯东。 三年不见,冯东似乎胖了一些,也稳重了一些,脸上褪去了之前总是吊儿郎当的笑容,穿着蓝色衬衫和哈伦裤,一副商务人士的派头,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看到言夏,他清了清嗓子:“好久不见。” 言夏点头:“嗯,好久不见。” 江桃很有眼力地把西瓜带到一旁说去买早餐。 “墨森和你的事,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呢?”冯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傅氏的高层对墨森逃婚的做法十分不满,纷纷谴责他的不是,现在他的处境不太好。” 言夏点头:“我知道。” “你们不是还有一个西瓜吗?”冯东抬头,“不然你和墨森带西瓜回去,傅伯父看到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孙子,他一定会很高兴的,改变想法也不是不可能。” 言夏垂眸,她自然知道,可是这个条件可行的前提,是要让西瓜知道傅墨森才是他真正的爸爸。 “我相信墨森会处理好这个事情的。”言夏微微一笑,“对了,夏褚褚、张然他们好吗?” “嗯,我们这样的人自然是差不到哪儿去的。”冯东呵呵笑着,“毕业以后各自继承家业,每一天都这么重复地生活而已。” 略带调侃的语气让言夏找回了几分熟悉的感觉,想到三年前在医院的不辞而别,言夏挤出笑容:“当年,谢谢你们愿意帮我保守秘密。” “还说呢,我们三个每次看到墨森时都跟做贼一样,心虚得很。”冯东摆摆手,“怎么样?他有没有和你说,要杀了我们?” “怎么会,他现在还顾不上收拾你们。” 两个人谈笑间,江桃领着西瓜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个电话的缘故,西瓜望言夏的眼神更阴冷了。 言夏牵过西瓜的手,和江桃、冯东道谢,回到自己车上。 一路西瓜都扭头看向窗外,小短腿一动不动,冷得像一座冰雕。 言夏也只好一路沉默,找不到谈话的契机。 言夏三年来也是见过世面,摆平过麻烦客户的女强人,可面对三岁大的儿子,就是搞不定。 门被打开后,西瓜小身板先溜进去,言夏拿着他的书包换过拖鞋往里走,正思索该怎么提起话头时,只见他站在茶几边,指着上边的巴黎铁塔扭头问她:“这个是你做的?” “不是。”言夏摇头,忽然想到傅墨森,赶忙说道,“应该是昨天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叔叔做的。” 西瓜沉默片刻,又问:“爸爸呢?爸爸为什么还不在?” 言夏深吸一口气,朝他走过去:“西瓜,妈妈想和你谈一谈。” 言夏扳过西瓜的肩,决定先从赵熙谈起:“其实赵熙爸爸不是你真正的爸爸。西瓜只有三岁,妈妈不知道这样说,西瓜听不听得懂。” 西瓜只是睁着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言夏,那种眼神让她难受,可话已经说出口了,她必须继续说下去:“妈妈知道,赵熙爸爸很爱你,可是西瓜不知道的是,妈妈这三年一直不肯答应赵熙爸爸的求婚,就是因为……因为妈妈还爱着你真正的爸爸。西瓜明白吗?” 西瓜还是不说话。 言夏被这种沉默弄得心漏跳了两拍,她张了张嘴,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 这时西瓜毫无征兆地流下滚烫的眼泪。 言夏吓了好大一跳,她第一次看到西瓜哭。 准确地说,西瓜会说话开始,他就像一个小小男子汉一样没哭过鼻子了。 可是这一次,因为言夏的话,他红了眼眶。 “我想要爸爸。”西瓜推开言夏的手,抱着拼图坐到一旁的地上,“我想他,昨晚他没有给我讲睡前故事,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言夏心疼到不行,伸手刚想抱他,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言夏抬眸,以为是傅墨森,不想竟是赵熙,他像没事人一样,提着一盒饼干笑眯眯地出现在门口:“西瓜,你哭什么呢?爸爸回来了。” 西瓜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飞奔过去的。 赵熙伸出长臂,在他摔倒前稳稳接住西瓜。 “爸爸,你怎么才回来?”西瓜箍着赵熙的脖子,不肯放手,依赖地问道。 “对不起,宝贝,爸爸这两天有事去忙了。”赵熙望向言夏,声音轻柔,“对不起,所以带了一些饼干回来给你赔罪。” 西瓜很受伤地把脸埋进赵熙的脖颈,也不去管什么他最爱的饼干了:“爸爸,你别离开西瓜。” 他的这句话声音很低,却传进了言夏的耳中。 言夏遏制不住内心的愧疚和感动,不自觉地哭出声来。 西瓜对赵熙的依恋超出血缘的纽带,甚至超出了对她这个妈妈的依恋程度。 言夏朝赵熙投以感激的目光。 就此离去,他大可以远离这里所有的非议和痛苦,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回来。 她感激他能回来,感激他愿意继续回来宠溺西瓜。 赵熙陪着西瓜待了好一会儿,再三保证向他不会离开后才让西瓜独自在房间里玩耍。 客厅里,言夏和赵熙相对而坐。 言夏手心出汗,无处安放。 赵熙先开了口:“我是为了西瓜回来的,不是你。” “我知道。”言夏点头。 “西瓜刚才为什么哭?”赵熙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言夏向他坦白了刚才和西瓜说傅墨森身份的事情。 赵熙蹙眉,低声责备:“真的要这么快告诉西瓜吗?他才三岁,你觉得他可以承受得住这种事情吗?” 言夏低着头,也不知该如何争辩。 “是不是傅墨森等不及了?”赵熙冷哼一声,斜睨言夏,“是他不顾西瓜才这么点大,着急认亲是吗?” 言夏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见赵熙很生气地站起来:“想要认回西瓜,先过我这关!” 言夏只觉得一个问题没解决,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她仿佛看到这是一场不能轻易结束的战争。 赵熙默默地把笔记本电脑带进房间,给西瓜盖上被子,慈爱地哄他入睡,然后陪在他身边处理照片。 言夏透过门缝,看到西瓜即便是入睡了小手都不肯松开赵熙的衣角,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答应了傅墨森的晚餐。 第十五章 我希望他们幸福 W市最好的西餐厅。 四个人的晚餐。 赵熙和西瓜穿着正装,父子感十足。他牵着西瓜的手,堂堂正正地出现在傅墨森的面前。 西瓜太萌,有着精致的小脸蛋,穿上黑色定制小西装,俨然一个小正太。 女服务生都忍不住流口水,侧目而视,今天餐厅里一下子出现好多个帅哥,简直让她们眼花缭乱。 昏暗的灯光下,傅墨森看到西瓜时很开心,却在看见赵熙也在时脸色变得阴沉,神情变化十分迅速。 言夏陪在身边,一家三口的样子让某人脸阴沉极了。 他伸手拉过言夏到自己身边,上前一步弯腰:“西瓜,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是傅墨森。你的……” 傅墨森回头,言夏点点头。 “爸爸,真的爸爸。”傅墨森面对西瓜,终于说出自己的这个身份,心情是难以言喻的,他强行掩饰内心的激动,指着赵熙,“比他还要真的爸爸。西瓜。” 这话听起来有点傻,但言夏知道这种傻气是自己剥夺了他三年的知情权造成的。 她理解他的这种急迫,可是…… 西瓜眨眼看着傅墨森,忽地扭头看向赵熙:“爸爸,我饿了。” 西瓜绝对继承了他的臭脾气,倔得要命。 言夏上前,傅墨森迅速收起自己的失落,侧身:“我已经点好了菜,大家入座吧。” 赵熙将西瓜高高举起,放到高椅上。 傅墨森帮言夏拉椅子。 四个人相继坐下。 赵熙望向傅墨森,神色冷漠而疏离:“我今天来,纯粹是为了陪西瓜。没办法,西瓜没有我他不会乖乖吃饭。你可以当我不存在,该说什么说什么。”说着他摸了摸西瓜的头。 傅墨森盯着他,他今天的出现就是来炫耀优越感的。 这份优越感靠三年的积累,非一朝一夕可以夺走,也可以看得出来西瓜是真的依赖赵熙。 一个对西瓜好的人,傅墨森即便是讨厌,也没办法恨得真切。他看向西瓜,温柔地望着儿子:“你喜欢吃什么?可以和我说。” 赵熙悠悠开口:“他对鸡蛋过敏,喜欢吃布丁、意大利面,讨厌葱。” 傅墨森打了一个响指,示意服务生把菜单拿过来,将上边的意大利面全部都点了。 言夏拉他的衣袖,轻声阻拦:“墨森,不用那么夸张的,西瓜够吃了。” 傅墨森自动屏蔽她的话,望向西瓜:“西瓜,等一下你喜欢吃哪个就吃哪个,好吗?” 西瓜礼貌性地点头,神情依然淡漠。 言夏默默地捂着额头,这顿饭吃得火药味十足,全是他们男人之间的大戏,她根本插不了嘴。 果不其然,服务生把所有的意大利面都端到黑色玻璃圆桌上,正在专心啃面条的西瓜忽然抬头看向傅墨森:“你说你是我爸爸?” 傅墨森一愣,认真点头。 言夏深吸一口气,听到西瓜又说:“那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来找我和妈妈?” 饭桌上,每个人都静了下来。 西瓜稚气十足的声音夹带着满满的认真,他在等一个真切的答案。 言夏望向傅墨森,在对上他的目光后又迅速垂眸。她望西瓜,刚想解释这是她的错,这时傅墨森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一直在找你们。在医院遇见那天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你。” 西瓜眨眼睛,似乎在消化他这句话,他缓缓看向言夏。 言夏点头。 傅墨森苦笑,又说道:“你妈妈把你藏得太好,爸爸算是和你玩了好久好久的捉迷藏。” 对于西瓜来说,他是清楚什么是捉迷藏的,虽然很不屑幼儿园里其他小朋友在玩这些,可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比如爸爸不是真的抛下了他和妈妈。 西瓜没说什么,而是继续低头吃面。 言夏不懂西瓜的沉默到底代表什么意思,忐忑地看向傅墨森。傅墨森则继续说道:“西瓜,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和你妈妈的。” 赵熙摇晃手里的酒杯,他的心狠狠地悸动了一下,不一会儿又好了。 “那我想要那个变形金刚。”半晌后,西瓜放下手里的小叉子。 傅墨森惊喜地俯身,急忙问:“你想要什么变形金刚?我都可以买给你。” 这时一直沉默的赵熙抬眸插话:“西瓜想要的那个变形金刚是需要参加游戏比赛,赢得第一才能得到的奖品。”赵熙直接挑衅傅墨森,不屑地挑眉,“而我已经报名参加了。” 言夏忽然意识到之前赵熙说的,不可能那么轻易让他把西瓜认回去是指什么了。 傅墨森几乎没有犹豫地说道:“玩游戏是吗?好啊,我也参加。”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眼神里战火纷飞。 末了从餐厅走出来,赵熙看了一眼言夏,将熟睡的西瓜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我带孩子先回去了。” 言夏点头,拦住傅墨森:“就让赵熙再多陪一下西瓜吧。这三年,他对西瓜,真的好到让我都自愧不如。” 傅墨森望着赵熙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盖在西瓜身上的举动,收回视线:“我知道,他是真爱西瓜,我只是有些嫉妒。” 言夏顺着他的话,了然点头:“所以你嫉妒到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说你一定会拿下第一,赢回奖品?” “我一定会亲手赢下变形金刚送给西瓜。”傅墨森看着满目霓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似乎下定决心一般,眉眼间又恢复了当年傲视一切的自信。 言夏和他往酒店走去,街道上来往的人很多,每个人仿佛都有奔赴的目的地。想到他今天回了傅家,在餐厅时只字未提见面的结果,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起。 傅墨森却如释重负地看向星空:“刚才在餐厅的饭钱,是我身上最后一笔财产。” 言夏瞪大眼睛。 他去傅家还了所有的卡,以及车钥匙,现在真的是一个真正的穷光蛋— 他开车去了傅宅,直接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扔在桌上:“爸,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傅闻阴沉着脸看到自己的儿子甚至把腰间古驰的皮带抽出来放到桌上,深吸了一口气:“你真的要为她,放弃所有?” “她就是我的所有。” 他说得潇洒,傅闻气得脸色苍白,几乎要晕厥过去。 …… 傅墨森浅笑:“从现在开始,你如果抛弃我,我就真的活不了了。” 言夏心疼地拥着他,想到冯东的提醒,叹了口气:“不然我们把西瓜的存在告诉傅伯父吧。如果见到西瓜,可能他就会消气了。” “当然,我一定会带西瓜回家的。所以我一定要赢下那个变形金刚,不能让他失望。”傅墨森顿了一下,“更不能让你失望。” 红灯结束,转换绿灯,周围不停穿梭的人成为布景。言夏很安心地靠在傅墨森的身上,这份幸福不管是失而复得的也好,是夺回来的也好,她都要牢牢抓住,不能再任之溜走。 傅墨森为了赢得比赛,直接闭关打游戏练习手速。 言夏处理完公司的事情,本来想要和傅墨森一起吃午饭,可是人家一早就发了条短信来报备,之后手机直接就打不通了。 老公不陪,那就回去陪儿子好了,言夏走出公司大厅,正想去对面的蛋糕店买一块西瓜最喜欢吃的巧克力蛋糕,一辆黑色轿车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从车里走下来的司机恭敬地冲她鞠躬:“言小姐,我们家老爷有请。” 言夏认得他,正是当初来学校教室请她的那位有气质的大叔。三年不见,他除了鬓角多了几缕白发,还是一点也没变。 是傅闻要见她。 该来的总是会来,言夏垂眸:“上车吧。” 车子驶到傅家大门,言夏看着院子里的花,想到之前来这里时还是和傅墨森一起,商讨他们订婚的事宜。 出神间,气质大叔给她开门,示意她下车:“老爷在花园等您。” 言夏点头,进屋后径直穿过大厅,看到傅闻坐在石桌旁,穿着黑衬衫。 言夏推开玻璃门,迎上他犀利的目光,缓缓上前。 “你来了,坐。”傅闻声音不高不低,看不出他的情绪。 言夏放下包:“傅伯父,您找我?” “你早就知道我会找你,不是吗?”傅闻拿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声音略带讥讽。 天空中飞过一只麻雀,一切都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言夏沉默片刻,迎上傅闻的目光:“伯父,我不会和墨森分开,这一次,我不会再被任何人要挟,也不会和任何人谈判。” 傅闻拿起茶杯放到嘴边,看向前方,似乎在回忆,缓缓开口:“当初创立傅氏的时候,我身上只有三万块钱,我找身边的朋友投资,我说只要他们愿意投资,我一定会给他们想不到的回报,而且他们都可以持有原始股。朋友给我的都是口头的支持,没有人愿意投资一个连稍微好一点的办公室都租不起的人。从三万做到三百万,再做到三千万,再到现在的傅氏帝国,这中间的故事怎么可能是电视上那么轻松两三句话可以说完的。” 言夏不说话。 “你从你父亲手里接过言氏,这几年虽然没有太大的造诣,但稳扎稳打也算小有成就,亲自上阵一定能体会到从商的不易。” 言夏看着他,原来他这几年一直都有默默地关注她:“您到底想要说什么?” “昨天,他来到家里,来到我面前,把他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了我。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我,除了你,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傅闻像变戏法一样地从石桌下拿出一个袋子扔到桌上,“这些,原本都是属于他的。” 言夏盯着袋子,皱眉。 “一个男人,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属于自己的东西。”傅闻把茶杯放下,“墨森这么做,你让我怎么接受你?” 言夏来之前就知道,她无论如何都赢不了傅闻的巧舌如簧,把这个棘手问题抛给她,他落得一身清爽。 “伯父,我离开的这三年,墨森开心吗?伯父,或许你并不在乎墨森是不是开心,你只是在乎他愿不愿意继承你的家业,是不是能把傅氏发扬光大。那你也不在乎你的孙子了吗?” 傅闻微怔,难以置信地看向言夏:“你……说什么?” “既然傅伯父这几年一直有注意我的动向,应该有注意到我身边有一个小男孩吧。当年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怀了墨森的孩子。” 这时“啪”的一声响,言夏循声望去,傅妈妈瞪大眼睛,站着一动不动,手里的果盘掉在地上。 傅闻的脸色有了变化,他再次向言夏确认:“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去调查。”言夏站起身,自嘲一笑,“这对于伯父您来说是最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了,墨森您就不用操心了,我言氏虽然比不上齐氏,更比不上您的傅氏,但养活自己和爱的人是没有问题的。” 言夏看向傅妈妈,点头致意:“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等一下,等一下。”傅妈妈追出去,在门口拉住言夏,激动地问,“你说,你有了墨森的孩子,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言夏把手机拿出来,翻出西瓜的照片给她看。 傅妈妈几乎是颤抖地拿过手机,放大西瓜的脸,连连点头:“天哪,真的,真的是我的孙子,长得和墨森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伯母,下次我会和墨森一起带西瓜来拜见您的。” “怎么叫我伯母了呢?”傅妈妈眼里闪着泪花,微微一怔,“在我心里,我一直都把你当我的儿媳妇啊。其实你爸爸的脾气虽然是倔了一点,但对墨森、对你是没有恶意的。就算有伤害到你的地方,看在墨森的分上,能不能原谅他呢?”她拉过言夏的手,语重心长。 言夏垂眸,她一直记得傅妈妈当年来学校时的热情,后来即便发生了一些事,可傅妈妈的温暖短信还有问候都是没有变的。 言夏也做错过事,她知道相比责怪,宽容是更好的选择。只是当下还没有办法马上变回从前的亲昵,于是她微笑着回握傅妈妈的手:“西瓜还在等着我回家,我先走了。” 气质大叔将她送到公司门口。 言夏看到了小西瓜的身影,他抱着便当,一个人坐在公司门口。 “西瓜?你怎么来了?”言夏快步上前,“赵熙爸爸呢?” “我让他回去了。”西瓜拉过言夏的手,摸过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埋怨道,“为什么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 言夏愣怔,从包里拿出手机,连声说对不起:“妈妈关静音了。” “还好,没有错过。”西瓜睨她,表情有些神秘地看向前方。言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傅墨森戴着帽子从远处提着两盒东西小跑过来。 言夏蹲下身问:“儿子,你约的?” 西瓜不说话,而是等到傅墨森跑到面前,把手里的饭盒交给他。 傅墨森拎过来,笑眯眯地看向言夏:“我们走吧。” “去哪儿?” “西瓜说野餐。”说着他兴致盎然地在前面带路。 西瓜牵过言夏的手走下台阶。 言夏的心情真是百感交集,为什么西瓜约傅墨森,他就接电话,自己打给他,却总是无人接听?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会吃自己儿子的醋。 “喂,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约他出来的?”走在后头,言夏睨西瓜。 西瓜一本正经地抬起下巴:“这是秘密。” “……” “那你约他出来和妈妈一起野餐……”言夏弯下身,“是不是代表你要接受这个爸爸了呢?” 西瓜又面无表情道:“这也是秘密。” 哪里来那么多秘密啊! 言夏无奈地被牵到公园,看到傅墨森已经兀自忙活开来,把餐布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再把所有东西拿出来。 他亲力亲为的模样,还真是世纪罕见,一点都不像他。 言夏发现只要面对西瓜,傅墨森就完全无视她了— 她把东西撒到盒子外,他看不到; 她扭不开瓶盖,他也看不到; 她把长发束成马尾,他也看不到! “傅墨森。”言夏冷冷地唤他。 “嗯?” “你不觉得你过分了一点吗?” “嗯?”傅墨森终于扭头望向言夏。 “你还记得我吗?”言夏冷眼瞪某人。 傅墨森正端着喂西瓜的饭盒,听到这话猛地一怔,“扑哧”笑出声来。他看向一旁吃得正香的西瓜:“西瓜,我对你太好,你妈妈吃醋了怎么办?” 西瓜气定神闲地双手抱臂,闭上眼睛:“不用管她,女人都爱吃醋。” 言夏咬牙,真想揍他。 傅墨森绷住笑容,好整以暇地盛了一勺子饭放到她嘴边:“那,我也喂你好了。” 言夏脸红了:“谁要你喂了!我去买饮料!” 起身时,言夏好像看到三点钟方向有一个迅速闪过的身影和收回的摄像头。难道说狗仔早就盯上了他们? “怎么了?”傅墨森问。 言夏回神,摇头:“没什么。”她再看过去,树干后面已经没有人了。 言夏快步走向公园的小店,要了三瓶饮料后折返。 走到一半,她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在尖叫。她仔细一听,好像还有傅墨森的声音。 言夏心下一沉,预感有事情发生,赶紧飞奔过去,只见西瓜被齐婉茹拎在怀里拿刀抵着脖子,周围的人惊恐地作鸟兽散。 “后退!” “你后退!” “别过来!” 傅墨森眉头紧锁,试图靠近齐婉茹,却在齐婉茹一次次疯狂的叫嚣中后退。 齐婉茹完全疯了,她眼睛通红,眼珠凸起,头发散乱,整个人瘦了一圈,穿着黑色卫衣,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西瓜完全被吓到了,尽管他没有哭没有叫,但全身发颤,看向傅墨森。 “你别这样,齐婉茹,你放开他,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可以伤害他?”傅墨森的额头沁出汗珠,手掌向下,他试图让西瓜冷静下来。 “我不可以伤害他,那就可以允许他伤害我是吗?!”齐婉茹尖着嗓子,无助地箍紧手里和傅墨森眉眼一模一样的西瓜,气不打一处来,“你和言夏居然都有了孩子?!” “你有什么气冲我来!齐婉茹!”言夏见她的刀划破了西瓜稚嫩的皮肤,着急地大喊,“求你,你别伤害他!” 西瓜看到妈妈回来了,心情终于崩溃:“妈妈—” “西瓜,你别怕,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小夏!危险!你别过去!” 齐婉茹看着傅墨森迅速把言夏拉到身后,仰天大笑,笑到飙泪,她的眼神越发变得锐利:“傅墨森,我爱你那么深,到头来一无所有。今天我就看你到底是救得了你儿子还是护得了言夏!” 话音未落,齐婉茹高举匕首,就要朝西瓜挥去! 言夏惊恐地大叫,傅墨森推开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迅速夺过西瓜,背朝向齐婉茹。 匕首就这样扎进傅墨森的右肩。 傅墨森仰头痛呼,言夏上前用力地推开齐婉茹。 行人报警寻求帮助,在公园旁边巡逻的警察过来了,迅速制服齐婉茹。 齐婉茹挣扎大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匕首就插在傅墨森的身上,血不住地往外流,言夏不敢去碰,颤声问:“墨森,墨森你没事吧?” 傅墨森摇头,上下打量怀里的西瓜:“西瓜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大概是受到严重的惊吓,西瓜只是瞪大眼睛望着傅墨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言夏检查西瓜出血的脖颈,确定只是蹭破了一点皮,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言夏从傅墨森手里抱过西瓜,傅墨森这才支撑不住,半跪在地。 齐婉茹痴痴地望向受伤的他,哭着喊道:“墨森,其实我也可以为你生一个孩子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爱我……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是爱你的,墨森……” 言夏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架走,拥着西瓜,心跳得很快,刚才她差一点就要经历失去。 由爱生恨,偏执可憎。 齐婉茹最后回眸,言夏不想原谅她,可也不想记恨她。 齐婉茹不是真的想要伤害谁,她不过是过不了内心的这道坎。爱到疯魔,谁又能定义谁是魔鬼,谁又是天使? 言夏明白,在爱情里,自己是幸运的。 救护车来了,言夏带着西瓜陪傅墨森去医院。 肩上缝了二十一针,医生叮嘱傅墨森不能碰水,不能提重物。言夏去付费,留西瓜和傅墨森待在一起。 西瓜站在床头,蹭破皮的地方贴着纱布,他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 傅墨森想到刚才的惊魂一幕,后怕地说:“西瓜,对不起,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西瓜望着他眨眼。 “爸爸保证,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傅墨森抬手想要去摸他的头,一动,肩上就传来痛彻心扉的疼。 西瓜见他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忍不住问:“是不是很疼?”他被拖着来医院打针的时候也很疼。 傅墨森认真点头:“有点。” 西瓜走上前:“那,我帮你呼呼。” 傅墨森微微一怔,忽然想到什么,把被子撩开:“这样,西瓜到我怀里来,这样我就不疼了。” 西瓜半信半疑:“真的?” 傅墨森点头笑了:“真的。” 西瓜脱掉小鞋子,乖乖爬到他怀里。 傅墨森侧躺,靠着床头,学那天在医院第一次看到他时,他躺在赵熙怀里那样。 “现在好一点了吗?”西瓜问。 “好多了,现在一点都不疼了。”傅墨森扬唇,“谢谢西瓜。” 西瓜竟涨红了脸,身体小小地扭动了一下,末了说:“以后我们再去野餐吧。” 傅墨森愣怔,心头涌过暖意:“好,一定。” 有些事不必说出来,便可以感觉得到,比如西瓜对他逐渐明显的亲昵。 他很急,想要把这三年的空缺给补回来; 他又不急,因为只要爱着,西瓜就一定能感受得到。 言夏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听着他们父子间的对话,心暖到不行。 西瓜是个敏感又倔强的孩子,很多时候他都会把心思放在心里。想要改变他的心思真的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除非他自己愿意。 言夏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很荒唐的想法:她感谢齐婉茹这么一闹,无意间把这对陌生父子的关系给拉近了。 为了博取西瓜的同情,抓住这好不容易的亲近机会,傅墨森硬是多住了一段时间院。 齐婉茹因为故意伤人罪被抓,尽管傅墨森和言夏商量过不予追究,也动用关系让媒体把这件事压下去,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还是知道了。 齐氏和傅氏的破裂,在商业圈传得沸沸扬扬,更有甚者把齐婉茹由爱生恨的偏执当饭后谈资。 不仅冯东、夏褚褚他们都过来了,还惊动了傅家和言家的老人们。 昔日亲家再聚首,因为共同的可爱孙子在,恩怨再多也变成了过去,更何况当初言夏是为了保护两家才选择黯然离开。 他们开始商量着再当亲家的事。 江桃把言夏拉到一旁,狐疑地说道:“你确定在医院谈你和傅墨森复婚的事好吗?” “随便啦。我的意思是……你们两家父母谈得火热,可你们在干吗……”江桃摆摆手。坐在床头穿着一身病服的傅墨森对着笔记本电脑专心打游戏,而言夏呢,则切着水果,完全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这画风真是清奇…… 言夏咧嘴笑了:“哦,他是在准备礼物。至于我嘛……结婚前的最后偷懒。” 这时冯东清了清嗓子,往江桃身边一站:“那什么,我们也和他们一起结好了,你看怎么样?” 江桃半天才反应过来,脸颊瞬间飘过两片火烧云,怔怔地看向冯东,没出息地结巴了:“你……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这回轮到言夏逮住机会反击回去:“桃子,你该不会也和我一样是未婚先孕吧?” 在江桃要打她前,她先一步躲回傅墨森身边去了。 言夏靠着傅墨森的肩,望着西瓜被两家老人温柔宠爱的模样,朋友在一旁嬉笑打闹,自己爱的人在为送给儿子的礼物拼命练习。 她再次湿了眼眶,一切的一切终将过去,以后等待她的都是幸福。 晚上,言夏带着西瓜回家拿一些换洗的衣服,赵熙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里,旁边还有他的行李箱。 “回来了。”赵熙起身,似乎等了他们很久。 言夏明白了,轻拍西瓜的头:“乖,你先回房。” 西瓜点点头。 赵熙目送西瓜回房间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失落:“看来西瓜和傅墨森相处得很好,看到我都不会扑过来要抱抱了。” 言夏心里泛起一丝难过,绕过茶几上前:“你要走?” “该走了。”赵熙垂眸轻叹口气,手紧紧地握着行李箱杆,目光暗淡,“我怕再不走,就会像齐婉茹一样为爱偏执,疯狂而死。” 面对赵熙,言夏就像面对一个不可触碰的伤口。 如果是今天以前,她能想到的是安慰,不忍的沉默,或者是有些无耻的躲避。可是今天她发现其实除了这些,自己还能做的就是邀请他一起分享自己的幸福。 她鼓起勇气说道:“不来参加我和墨森的婚礼吗?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赵熙微微一怔,苦笑抿唇:“不了,你幸福就好。我会远远地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给你祝福的。” 言夏不想勉强他,只好点头:“西瓜永远都是你的儿子。” 赵熙抬手摸了摸她额前的碎发,声音沙哑:“我知道。” 很多话已经无须再说出口了。他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爱到连她的孩子都视如己出。最后选择放手,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经过了多少痛苦和挣扎。 有些事,踏错一步,就再没了回头的余地。 “再叫我一声赵熙哥哥好不好?”赵熙侧过脸,迅速释放眼眶里的热泪。 “赵熙哥哥。”言夏依言唤道。 一瞬间回到那个初始的盛夏— 她走在去往学校报到的路上,突然被两个坏男生拦住去路,他们想要拉她去玩。 一辆自行车就这样撞开他们,挡在她的面前。 她永远都记得他回眸询问她的瞬间,那一抹阳光映照着他额头的碎气。 “你是哑巴吗?” “啊?不是啊……” “那为什么不大声呼救?” “……”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 后来她知道他的名字是赵熙,是大她一届的学长。 她追着他喊“赵熙哥哥”,起初他总是绷着一张脸,后来他的微笑只对她展露。 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动,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脸红。 如果没有家庭的变故,他没有出错,没有在那个雨夜拒绝相见,她和他一定是另外一番光景。 可是,人生从来没有如果。 他们谁也没有说再见,赵熙最后一次哄西瓜入睡,拖着行李箱离开。 言夏送他到楼下,无声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在内心默念:再见了,赵熙哥哥。 再见,不代表再也不见,而是再见亦不是原来的那个你,和那个我。 回到房间,言夏发现桌上留着一个透明袋子,袋子里有一张存储卡。 言夏把存储卡放进照相机,连接电脑。 她点开文件夹,映入眼帘的全部都是她cosplay的照片,还有其他的照片,是以赵熙的角度偷拍的。 她或哭泣或微笑,或打盹的丑态,赵熙全部都记录了下来。 言夏泪眼汪汪,看到最后,看到赵熙留言的两句话— 原本是想自己带走的,现在都留给你做纪念吧。 因为我发现这些早就留在了心里。 言夏闭上眼睛,泪水汹涌而出。 被一个不可能的人深爱的感觉,是必须辜负的沉重。 她想,她会永远记得有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爱过自己的青春和自己的狼狈。 第十六章 尾声 “你有信心拿第一吗?赵熙可是很厉害的。”言夏和傅墨森来到游戏比赛的门口,坐在车里,她问他。 “当然。”傅墨森眯眼,他可是日夜训练,集训了半个月。 “西瓜,你有什么想对爸爸说的吗?”言夏扭头看向后座拿着牛奶悠闲自得的西瓜。 “没有。”西瓜很酷地丢出两个字。 傅墨森已经习惯被自家儿子反驳了,他示意言夏下车带西瓜进去,他停了车就去找他们。 言夏拉着西瓜一边往里走,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西瓜,你到底什么时候肯叫他爸爸呢?” 这段时间西瓜虽然和傅墨森亲昵了很多,也愿意让他带着自己入睡,可是始终没有对他喊过一声爸爸。 言夏也有听到他偷偷地和赵熙打电话。她不是想逼西瓜,只是想让儿子知道她一直都在:“没事,妈妈只是希望西瓜能快乐。” 她拉着西瓜入场,下意识地寻找赵熙的身影,不过没有见到他。 难道他真的不来比赛了吗? 言夏出神间,右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牵起,她扭头,发现傅墨森拉着她就往里走:“怎么站这里?我的位置在那儿。” 比赛开始前的十分钟,主持人宣布要关闭通道。 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等一下。” 言夏抱着西瓜循声抬头,西瓜惊喜地伸手指了指,道:“是赵熙爸爸。” 只见他拿着一个黑色挎包,脚步匆匆,好像是刚从什么地方赶过来一样。 赵熙终于在最后一刻赶到了比赛现场。 傅墨森看见他时欣慰地扬起了嘴角。如果赵熙不来,他赢得可就胜之不武了。 游戏竞技比赛是很残酷的,随着屏幕上亮出的“OUT”,场上原本密密麻麻坐着的比赛玩家很快就出局了一大半。 慢慢地,随着时间流逝,进入了白热化的终极PK,真的只剩下了傅墨森和赵熙。 两个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 言夏紧张地看着这两个男人快要飞起的手指,才发现西瓜也紧张得眉毛倒斜,双手不自觉地紧握。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声音在角落响起:“我输了。” 言夏回神,竟是赵熙。 他忽然双手从键盘上挪开,看着屏幕,十分淡定地报告分数结果。 傅墨森的屏幕上随即出现了“OUT”的字样。 只差零点三秒。 这个时间太巧合。 言夏望向赵熙,他是故意放水的。 “赵熙哥哥……” 傅墨森真的拿到了限量版的变形金刚,送给了西瓜。西瓜从他手里接过礼物时,说:“谢谢爸爸。” 尽管他低着头,尽管他说得很小声,可是言夏和傅墨森还是听到了。 傅墨森激动地抱起西瓜,将其举高:“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过西瓜很早就知道好话不说第二遍的傲气,他绷着脸就是不说,被傅墨森紧紧地抱在怀里,愣是兀自摆弄起变形金刚来。 言夏看向傅墨森:“墨森,刚才赵熙他……” 傅墨森渐渐收起笑容,把西瓜放回地上:“我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了的时候,赵熙突然说自己输了,这份顺水人情给得太明显。可是当他看过去时,赵熙已经离开了位置,不见踪影。 傅墨森追出去,喊住已经走到街边的赵熙:“喂!这样就想走?” 赵熙缓缓转身,冷哼:“怎么,想要追出来谢我吗?” “我是出来骂你的,谁让你多管闲事放水的!”傅墨森眯眼,眼里带着温暖的笑意。 赵熙悻悻一笑,听出他是正话反说,认真地看向他:“好好对西瓜和言夏,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好看!” 傅墨森挑眉:“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有多管闲事的机会。” 赵熙拦了一辆出租车。 “你要去哪儿?” “去我该去的地方。”赵熙坐上车,看向前方,挥挥手,“走了。” 傅墨森站在原地,看着赵熙潇洒地扬长而去,第一次发现他们的关系其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其实可以变成好友。 只是,赵熙选择了离开,成全了他和言夏。 他赫然发现,自己忘记了感谢这三年赵熙的全心付出和默默守护。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没有他在,言夏会很累。 就冲这一点,他都该感谢赵熙。 后会无期,但他仍希望他们能再度相逢。 到时候,他会好好地认认真真地再和赵熙挑战一局,看看谁输谁赢。 傅墨森转身,发现言夏和西瓜跑过来了:“赵熙人呢?你追到他了吗?” “没有。”待言夏走到面前,傅墨森已经恢复神采,“走了,我们回家。” 言夏恋恋不舍地收回遗憾的目光,双手叉腰,刁难道:“我们还没结婚呢,是回你家还是回我家啊?” 傅墨森挑眉,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硬币:“不然让它决定?” 这回言夏学聪明了,抱过西瓜:“不,这回让他决定。” 第十七章 番外一 傅墨森虽然放弃起诉齐婉茹,可是她当众行凶,还是不可避免地进了监狱。 和言夏结婚后,傅墨森单独去见了齐婉茹。 一段时间不见,齐婉茹穿着囚衣,消瘦得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变得沉默,眼神涣散,没有直视他的眼睛。 傅墨森拿起电话告诉她:“我会请最好的律师为你辩护。” “不用了。”半晌后,齐婉茹开口道,“是我自己做错了,我应该接受惩罚。” “婉茹,只要你想通了,我们还是可以做回朋友的。”傅墨森蹙眉。 齐婉茹终于缓缓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她凄惨地勾起嘴角,不施粉黛的脸还是透着气质不凡的美丽:“如果没有言夏的出现,如果我早回来一点,你的心里是不是还有我的位置?” 傅墨森直视她期盼的眼睛,很认真地思考,摇头:“没有。” 齐婉茹有些恍惚,心里的芥蒂终于可以完全放下了。 她轻松地自嘲一笑:“我知道了。” “墨森,你一定要幸福。”齐婉茹放下电话前对傅墨森送上她最后的祝福,表示希望他不要再来看她。 第十八章 番外二 W大校庆。 言夏和傅墨森把西瓜丢给正怀孕的江桃,两个人跑到学校里去怀念过去。 他们沿着操场走到体育馆的器材室,言夏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当初到底是谁把我们关在这器材室里的?” 西瓜都已经四岁了,这还是一个未解之谜啊! 傅墨森也陷入思考,最后扭头看向她:“这还重要吗?” 言夏眨眼。 “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走到一起了,以后还要走到白首,你还要给我生很多个小西瓜。”傅墨森拥着她,咬耳朵道。 言夏羞红了脸,轻轻点头。 “小夏。” “嗯?” “现在没人,我们要不要重温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