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人迷虐文里咸鱼出奇迹 作者:暮声声 文案 “我要掌握她的全部动态!” 每当一个大佬,轻描淡写下达命令,就有一个咸鱼要通宵加班。 鄢叁穿进一篇万人迷虐文里,小说女主被大佬们看上,动不动就虐身虐心,修罗场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倒。 鄢叁负责收集女主情报。 其他弟子眼里的鄢叁:柔媚无骨,媚态百生,心机深重,为了赢得宗主好感,不惜帮宗主追女人! 实际上的鄢叁:浑水摸鱼,吃了就睡,靠现编的八万字女主观察日志,一路拿宗门最高级别俸禄。 后来她被宗主情敌发现,他嘴角勾笑,懒洋洋地给她二十倍灵石,买她的一臣侍二主。 鄢叁滑跪得很自然:对不起宗主,敌人给的实在太多了。 被收买的鄢叁努力和女主拉近关系,效果显著。 不久,女主两眼弯弯地向她告白,并坦白了男儿身。 鄢叁:…… 哦豁,找错人了。 此时,三界传得沸沸扬扬,两位大佬水火不相容的真正原因,竟是为争夺清冷仙尊! 三人竟是那种关系!那种! 立刻,满城都是旖旎羞羞画本。 鄢叁两眼一抹黑,连夜逃跑。在刮风下雨的夜晚,遇到好心人。 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低垂眼眸,表情淡漠,看不出情绪,带着极具侵略性的寒凛之气,向她伸出手。 - 后来,全三界试炼大会上,鄢叁带薪摸鱼。 魔尊真好啊,钱多体贴好说话,根本不像传闻中阴鸷毒辣。 她刚眯上眼,背后一凉,前雇主们眼神冷冽,手里的灵器散着冰锋寒意。 鄢叁瞳孔地震,摸鱼而已,需要惊动各位大佬一起来抓她吗!!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情有独钟女配 搜索关键字:主角:鄢叁┃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竟是那种关系! 立意:热爱生活积极向上 第1章 心跳不已。 画上的男人,墨发散落,懒懒地倚靠在软塌之上,一双淡漠的眼,充满了疏离感。他身上的宽松衣襟已敞开大半,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半露不露的风光,最是撩得人心痒痒。 鄢叁抬起头,深呼吸,两颊绯红。 太旖旎了,太敢画了,不愧是三界内销量最好的八卦刊物《美人策》。 虽然从创刊以来,得罪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胜其数,却依旧凭借着背后神秘的金主,和读者们的热情,活跃到现在。 这是苏勾第一次出现在《美人策》上,一上刊就出现在三界第一美人的评选特辑里。听说此次的刊物比往年足足多印了三倍,还一策难求。 苏勾修的魔道,神秘莫测,且是出了名的难搞,平生最厌恶被人惦记,据说曾经觊觎过他美貌的人,都死得很惨。 鄢叁打心底佩服,这得多为了钱不要命,这让苏勾看到了,多半发行量最好的一期,直接就成休刊的导火索了。 她用冰凉的手捂住脸,让面上的温度降一降,随手往后翻了翻。 咦,有她的名字。 这才发现这份名单还分男修和女修。 苏勾是男修类的第一美人,她是女修类的第一。 “鄢叁,药宗,主修合欢心法,一身柔媚身段,如水美眸摄人心魂。每年多少修士选择药宗,只为见她一面,更有多少修仙弟子因她沉沦不已,整日为她争风吃醋。” 鄢叁的视线从纸张上移开,架子上还挂着忘问宗标志性的白衣外袍,还搁那儿没晾干呢,她就这样被人擅自换了宗籍。 忘问宗,天下第一大宗,以刚正不阿、正直有序为第一要义,属于传统的名门正派。 而药宗乃天下第一邪宗,名义上修的是药,实际上炼的是合欢,研究的药都用在男女之事上,为其他宗门所不齿,可私底下,又有多少弟子会偷偷去药宗买一些强身健体的药,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发行的人不畏惧强权势力,为了挣钱也不怕被烧铺子,但在严谨度方面,能不能走点心。 鄢叁随意往后翻了翻笔者对她的评价:媚态,绝美艳丽,倾城之姿,若有幸一见,必将为之献上世间最美的灵犀石。 灵犀石和灵石不同,比灵石珍贵百来倍,整个修仙界不超过十颗的珍贵程度。 ……也不是不能原谅他们的工作失误。 夜已深,烛台上的烛火随着风跳跃了一下。 鄢叁发了会呆。 平常她是不看这样的画本消磨时间的,但今天有场大戏。 她穿进一本叫做《修仙虐恋之情非得已》的古早小说里,女主是一个叫酒久的姑娘,人美心善,是个万人迷。 几乎每个男人见了她都会爱上她,全文充斥着“她逃,他他他和他都追,她插翅难飞”的循环互动。 在这样泥石流一般的追逐战里,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清流男人,苏勾。 苏勾虽然也对酒久一见钟情,但更钟情于酒久的灵器,在其他人眼里心里都只有女主的剧情里,他坚定信念,丝毫不动摇,眼里只有获得灵器,统一三界。 理所当然的,不为女主所动心的人,背负着大反派的职责。 因为这剧情到后面实在是凄凄惨惨戚戚,所以鄢叁也不知道,最后苏勾的结局,但她推测应该是炮灰了。 不爱女主,必死无疑。 空气中弥漫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淡淡血腥味。 那个男人,要出现了。 鄢叁心里一口气提起来,她作为工具人的夜晚,也要开始了。 在原剧情里,苏勾遭人下药,中了媚毒,后有敌对势力追杀,这是他一生最狼狈的时候。 他会意外躲进鄢叁的房内,确认追赶的敌人没跟上后,就会离开,而一向慕强的鄢叁,则满心欢喜地邀约,要替苏勾解毒。 心善的女主闻见血腥味,闯入房门过来想救鄢叁,反被呛声多管闲事。 苏勾也因此对女主一见钟情跟着离开,又因舍不得伤害女主,坚持去别处找了解毒药。 作为原文里,唯一一个没伤害过女主的人,苏勾的行为举止堪比柳下惠。 鄢叁收拾心情,不自在地又把衣服拢了拢,大概就是在她伸手抚摸上苏勾的脸的时候,女主就会出现。 忽地,血腥味更浓,伴随一阵急促不稳的脚步声,门开了,一身黑衣的男子闯进来。 黑色衣袍裹着他的身体,不难看出紧裹着的肌肉线条很漂亮。 鄢叁不自在地瞥了一眼没盖上的画册,画上的苏勾也是这幅勾人的样子。 她赶紧把画册盖上,一言不发地乖巧坐在椅子,安安静静等剧情点。 毫无心理负担地欣赏,因媚药作用,而变得异样妖艳的男人,饱受痛苦地紧闭双眼。 她的视力很好,苏勾因痛苦而微颤的浓密睫毛清晰可见,扑扇出一股脆弱感,让人忍不住想对他做一些“他逃,她追”的事情。 夜里格外地安静。 苏勾开门要走,鄢叁一个箭步上前,扯住他的袖口,柔媚无骨的手指抚摸上他的脸,声音轻柔,“公子,可是中了媚毒?” 苏勾眼神黝黑地盯着她,淡漠地将她的手扯下。 鄢叁轻笑,重新摸上了苏勾的脸,一路轻点下滑,刀削般的俊美侧脸,感受着他白皙滑嫩的肌肤,被她点燃,在手底下发烫。 快到脖子以下了。 鄢叁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慢下来。 女主你睡着了吗? 我睡不着。 就在隔壁两米距离的地方,就是刚睡醒换上衣服也该走到了。大晚上的还能给堵在路上了? 鄢叁的目光逐渐涣散,手上的动作在苏勾的锁骨处,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发敷衍地机械打转。 “放手。”矜贵自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鄢叁麻溜地收了手。 苏勾转身打开门,鄢叁朝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别说女主了,鬼她都看不见一个。 苏勾刚迈出一个步子踏出门,鄢叁的心脏开始抽搐般疼痛,她喊出声:“公子留步!” 把她送来的系统真没骗她,剧情崩了是要她的命。 鄢叁一把拉住苏勾的手,手腕用力,霸气地将他拉回,利索地关了门,毫不客气地把苏勾围堵在她的双臂之内。 她把他摁在墙上,双眼发红,语气发狠,“别走,命给你。” 鄢叁:…… 氛围感太足,一不小心就顺口了。 她偷偷抬一眼,苏勾皱着眉,漆黑的眼盯着她,眼尾虽还染着情|欲,但气场比她足太多。 鄢叁悄悄地垫脚,让自己看起来更气势逼人。 忽地一瞬,天旋地转,鄢叁成了在床上的那个。 苏勾身形挺拔,撑着强有力的手臂压在她的上方,并未与她肢体接触,却带着压不住的侵略感。 鄢叁僵硬着笑,再一次伸手,想摸上苏勾的脸。 兴许是她摸的手法不对,没触发剧情? 这一回,苏勾先一步摁住她的手,他的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增添一丝肃杀之气,他虽中了毒,力道却是狠的,鄢叁一时挣脱不开他。 女主角,你到底去哪里了!!!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鄢叁慌乱地四处乱瞥,偶尔对上苏勾漆黑的眼,冷静自持,明明他才是那个中了媚药的人,这下却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玩意儿一样,若无其事地打量她的不安。 莫名感觉被嘲讽战五渣了。 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面前忽然就明亮。 她起身时,苏勾都快走到门口,刚才心脏作痛的感觉又来了。 鄢叁:“不准走!” 苏勾的脚步一顿,偏头漫不经心地问:“你要把命给我?” 鄢叁颤抖着手,决定再给女主角和她自己的命争取一点时间。 她相信,女主已经吃完夜宵,洗好碗,擦好桌子,准备过来走剧情了。 鄢叁放柔声音,缓慢下床接近他,“长夜漫漫,不如公子和奴家一起,做点特别的事。” 苏勾看了眼床帷,又看了眼她。 仿佛就在说,刚才就看出来她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不得不说,大反派,慧眼如炬。 鄢叁瞥见桌上的画册,硬着头皮地拿起来,随便翻了前半部的一页,摊开给苏勾看,声音软糯地说:“公子别误会,我是有心的。只是觉得比起平淡无味的互动,不如搞一些有趣的。” 苏勾:“……” 鄢叁眼看着面前男人的表情变化,从一闪而过的惊讶,到饶有兴味,她心里头无端地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还越发强烈。 首先,她不是《美人策》的忠实粉丝,她很少会看这类胆大讲男女之间的擦边球刊物,这是她买的第一本《美人策》,还就是为了解苏勾而买。 其次,她只知道美人策的前半部分内容,经常科普新奇的房中秘术,她没有主动翻看过,但她天真地觉得,能有多奇葩呢。 尽管现在,从苏勾的表情来看,《美人策》里,一定是写了什么奇葩到极点的房中秘术。 鄢叁视死如归,咬牙切齿。 输人不输阵,丢什么也不能丢面子。 她一字一顿地强颜欢笑,“对,我这人,喜欢玩野一点的!” 第2章 鄢叁:“不过,还是先帮公子把伤口处理一下。” 她取了灵符和剪刀,帮苏勾剪开上衣,剪子所到之处,布料散开,他有力的上臂,被血印黑咒烧出一片深紫痕迹。另一只搁着的手臂紧绷,看似对她不设防,实际上,只要她一旦动了歪心思,恐怕命就被他拿去了。 苏勾的此番遭遇,下手人是他的父亲,伤口不难处理,但因血脉压制在,让他无法自行疗伤。 苏勾是魔尊之子,本该手握生杀大权,继承高位权势,但他自幼与家族势力不合,一早就离了魔教,独自在外寻找修炼之道,企图摆脱家族控制。 而修魔道的人,越强大越容易遭血脉压制,失去反抗能力,这也是为什么苏勾执着于从女主酒久身上获取灵器。传闻与酒久身世相关的灵器,天下独一件。苏勾一心想获取灵器摆脱血脉压制。 鄢叁一边想着,一边处理伤口。她的手很漂亮,白皙柔嫩,治疗灵符在她手里一点一点化为淡金色的治愈光圈,覆盖于深紫痕迹上,伤口逐渐变淡。 房内一瞬间只剩下,灵符燃烧化光圈时噼里啪啦的细碎声响,鄢叁压抑的浅浅呼吸声,和苏勾明显不稳的气息。 伤口上的新肉在缓慢长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相信不久就能痊愈。 鄢叁瞧见他右手手腕上那道长而深的疤痕,犹疑要不要一并恢复了,苏勾先一步收了手,仿佛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冷锐的眼眸注视她,声音低沉沙哑,“谢谢,不用了。” 鄢叁了然地点点头,起身将药箱重新归置好,只可惜,媚毒不是一两张咒符就能化解的。 收拾好器具,她转过身来,呼吸一滞,少有地被惊艳到,人生头一回,恨自己不会绘画。 苏勾长腿搭着,凌厉的一张脸,五官轮廓深邃,养尊处优的手撑着下巴,双眼紧闭,带着一丝不耐。中了毒也丝毫不减凌厉侵略的气场。 《美人策》上的肖像动作乃画手的想象发挥,她想大概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愿意出高价,买她看见的这幅画面。 鄢叁心想,他才该去做药宗的代言人,保证第二年满大街都是药宗弟子。 《美人策》被丢至一旁,桌上摊着鄢叁练字用的清心咒,苏勾阖上眼,似乎在默念清心咒。 只是看他额头上一层薄汗,似乎作用不大。 大反派都这么努力了,鄢叁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 她去书柜里翻了翻,找了几个不同宗门出的清心咒,试探性地小声念了念,好像都没什么作用。 她不死心地又翻找出来药宗的宣传册子,里头有药宗特别的清心咒。虽说药宗向来不靠谱,但是清心咒这样纯洁无害,修生养性的咒语,应该问题不大吧。 鄢叁翻了翻,意外发现,这回药宗的清心咒格外靠谱,对施法人还有配上声调的要求。 要知道,往常只有高阶咒术,才会对施法人的声调提要求。 鄢叁清了清嗓子,低声开始念。 然后惊讶地发现,她是个五音不全的…… 苏勾中途睁开眼眸看了她一眼,鄢叁莫名感到压力巨大,她的声音越发磕磕绊绊,越来越小,到最后变成自娱自乐地哼哼唧唧。 她念了两遍,见苏勾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终于放弃幻想,认清现实,走调的清心咒没用。她的脸还因为五音不全越来越红了。 为了不让苏勾看见,她赶紧把书给收起来,一慌乱,书册掉到地上。 鄢叁蹲下去捡书,发现不止是脸在发烫,她的身体温度也在升高,似乎这个清心咒不是没作用,而是起了什么可怕的反作用…… 书架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小纸片。 鄢叁展开纸片,上面写着:【此“清心咒”,乃为情趣所用特制,祝各位道侣生活浓情蜜意。】 鄢叁:…… 药宗出品,果然不同凡响。 热气升腾,她的手都烫起来,鄢叁晃晃脑袋,告诫自己清醒一点。 她赶紧翻出其他册子,稳住颤抖的手,查看各式心法咒语。 人仿佛精神分裂一样,大脑一边不受控制地冒出旖旎画面,又蹦出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咒语。 “有人受伤吗?我闻到很浓的血腥味……”门外传来女声。 黑漆漆的夜里,无人作答。 “请问有人需要帮助吗?”酒久拎着裙摆,提着灯笼,加快了脚步。 她推了推门,没有动静,担心里头的人出事,她着急地施法撞开门,一抬眼,蓦地僵住。 柔媚女子倚靠在挺拔男子身上,她的长发散乱,露出一双如丝媚眼,充满情意。 酒久:…… 大意了。 就面前的画面来说,需要帮助的人是她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眼力见。 苏勾听见声响,偏头朝门口看了一眼,黑沉的眸子如寒潭,酒久心下一紧张,与此同时,见一簇小灵火也慢慢升腾起来。 那是结道侣仪式上才会出现的灵火,酒久恍然大悟,她打扰人家的喜事了。 酒久蹭得一下红了脸,“对不起!” 跑开没几步,赶紧回来施法,把门给修好了。 “在我家乡的习俗里,看见结伴道侣仪式,要送上福礼,保佑百年好合的……福礼我、我放在门口了,祝、祝你们百年好合!” 鄢叁听着慌乱的女声离得越来越远,后知后觉地发应过来,自己似乎是念动了邀约结道侣的咒法。 小灵火越聚越多,本有些昏暗的房内陡然亮如白昼,暧昧气息却丝毫没有因此减少。只要他们双方应答下来,就会成为道侣,此后两条命绑定在一起。 药效升腾,思绪混沌,鄢叁伸出手,揽上苏勾的腰,笑容妩媚,“你现在还可以拒绝。” 说完后,她又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她不知道苏勾之前怎么忍的,她现在因为奇葩清心咒都觉得神智不清,难以控制自己的动作。 她的手不安分地摩挲在他修长的颈上,一路掠过凸起的喉结,要往下走。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画面,真的好猛够敢想。苏勾出了名地讨厌被人惦记,要是他能看见她脑海里的景象,大概会直接动手把她抡出去。 苏勾摁住她的手,鄢叁觉得自己差不多要被丢出去了。她也不挣扎,最后一丝理智思考着,要保存体力,等会空中旋体一百八十度的时候,第一要务是保证她的脸蛋不着地。 她像喝醉了一样,晕晕乎乎地抬起脸,凑近苏勾,对他笑。 苏勾漂亮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半晌,他俯下身来,“这句话该问你。” 第3章 鄢叁侧身对着镜子,抬起左手,将右肩外衣拉下,露出光滑的肩头,她仔细瞧了瞧,确信右边的肩胛骨上,多了道一寸长的疤痕,盘踞的形状和苏勾右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她低下头整理衣领。似乎绑定道侣后,两人的身上会出现相呼应的痕迹,在她身上的,应该就是肩胛骨上的疤痕。 鄢叁最后的记忆,是酒久仓皇逃跑的背影,跑就算了,还半路回来,祝他俩百年好合。 鄢叁:…… 她一下子醒了。 昨天,她会想到结道侣的咒也不奇怪,确实以毒攻毒得很有效果,抵消了苏勾的媚毒。于是苏勾晕过去了,她也晕过去了。 至于具体是怎么结道侣的,鄢叁不知道。 原文里提到相应剧情时,小说阅读器好像就坏了,一眼望去全是“口口口”,她无从在这样满是“口口”的世界里,窥探出任何有效信息。 能确定的只有,混乱之下,苏勾和她绑定了。 鄢叁抓了抓头发,虽然她不想和大反派同生共死,但现在的情况,她死,苏勾也会死,系统会不会看在这个份上,不取她的命啊。 外头已天光熹微,唤醒符发出轻柔的亮光,飘起一行小字:【领俸禄日】。 对,今天是领工钱的日子。 半个月前,鄢叁就定了这道唤醒符,她加快收拾行囊的速度,到了门口又顿步,她就这么走的话,看起来是不是像拔什么无情。 她又折返回来,欲盖弥彰地把门窗关紧,还加了两道封锁符,美名其曰,为了给苏勾安静舒适的睡眠环境。 得赶紧回宗门,灵石发放过时不候,有什么比拿钱更着急的呢。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到了山下,鄢叁头一回见忘问宗那座难爬的山,如此亲切。 日头上来,热得不行,加上她一路心惊胆战,生怕自己被苏勾列入暗杀名单,半路就没了命。 新来的守卫刚打完一个哈欠,人又困又累。 今天是领俸禄日,除了本门在外的弟子,还会有不少人,因看中忘问宗天下第一大宗的名号,试图浑水摸鱼进来。 他们十二时辰轮守在门口,每个人都睡不到两个时辰,早就困怠得不行。 一道清丽的身影走近,他的困意消散不少。 少女婀娜身姿,穿着的虽是无暇白衣,举手投足间,却难掩勾人的气质,她对他颔首微笑,就要往宗门里走。守卫赶忙收回歪心思,上前阻拦,“欸,你们药宗的人,约的是午时过后见宗主,你现在还不能进去。” 鄢叁一愣,低头看了眼衣服,没穿错啊,自家外袍。 守卫问道:“不是药宗的?” 鄢叁摇头。 “那就是想混入宗门?来得挺早啊。你这女子有意思,这么喜欢我们门派,还借了外袍来穿。别说,除了颜色不适合你,别的都挺好。”守卫绕着她看了一圈,“你修行几年了,叫声哥哥,我帮你引荐一下,不过你可得担保,没做过什么坏事啊,不然我举荐你进去,你犯了事,我还得跟着倒霉。” 鄢叁:“我就是忘问宗的弟子呀。” 守卫放声大笑,“别开玩笑了,忘问宗哪有那么好看的女修。” 鄢叁:“……” 谢、谢谢? “鄢叁门主,您终于回来啦!” 有女修远远地见到她,急急地上来搭话。 鄢叁门主向来高冷,持才傲物,又是个绝顶美人,有点距离感也是正常,放在以前,她们都不敢轻易搭话。 可自从三个月前,鄢叁门主被贬去偏远的地方做任务后,忽然就变了个人似的,不但对他们亲切,还好说话许多。 可惜她这一去就是三个月,宗门里见不到佳人,平日里看着赏心悦目的奇花异草,都黯然失色许多。 鄢叁见到女修们很开心,打开千宝袋,将带回来的特产、首饰、有趣的小物件分发给大家。 宗门口热闹起来,守卫呆愣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低头道歉,恭恭敬敬地道了声门主好。 鄢叁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在簇拥之下进了门殿,跟着女修们一路去领了灵石。 沉甸甸的灵石袋落在手里,鄢叁心花怒放。 她还美滋滋地算着数额,熟不知在其他人眼里,成了另一番意味的画面。 鄢叁门主这段时间在外,一定过得很苦吧,回到宗门里,连拿着她往常最不屑一顾的灵石,眼眶都湿漉漉的。 几个女修互相看了一眼,将精心准备的小礼拿出来,一早就听说鄢叁门主要回来,她们也盼了好久呢。 鄢叁受宠若惊,忽地,不和谐的声音插入进来。 “我见鄢叁门主唇红齿白,比平日里头还光彩照人,这三个月在外头,莫不是遇到什么好人,发生了什么美妙趣事?” 鄢叁眯起眼,来人是青龙门的门主,外貌约四十往上,实际年龄不详。 忘问宗作为当今天下的第一大宗,除上千弟子外,还有十支特殊的精英小队,每队由一位门主所带。 因先前,鄢叁拒绝过青龙门门主的求爱,光是她在的这段时间,他就处处找茬。 有这份心思,拿去修炼,都该得道成仙一百遍。 “鄢叁门主可别这样看我,我没别的意思。”青龙门门主怪笑一声,转头吩咐手底下的人,“呈上来。” 一个巨大的箱子搬上来,通体铁黑,外纹着龙飞凤舞的咒语印记,“砰”的一声放在地上,沉甸甸的。 “小小心意,就当给鄢叁门主接风洗尘了。” 鄢叁还琢磨着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好,感情是借着她的名义,在这里大秀自己辉煌财力。 鄢叁留意到几位女修在黑箱子搬上来后,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礼物往怀里收了收,面上挂着尴尬的笑,仿佛是担心,在相比之下,会显得她们的礼物不值当许多。 青龙门门主:“鄢叁门主毕竟是女修,对武器可能不是很懂,不如由我来先介绍一下。” 你的武器不好懂,但你拐着弯的冷嘲热讽倒是显而易见。 鄢叁不动声色地微笑,应声说好。 随着青龙门门主的介绍,鄢叁非常耐心地附和,时不时: “哇!” “好家伙。” “真厉害。” 青龙门门主的虚荣心极大地被满足,他冷笑,没见过世面的蠢东西,说到底也不过是没什么眼界的女子,先前竟然还敢拒绝他!他赏脸给她机会都不懂得珍惜,这下让你后悔都没得哭去! 青龙门门主:“这些物件实在太重,不如我帮鄢门主,送到你那儿去?” 鄢叁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瞧着大家伙都很开眼,不如在这众乐乐一番。” “鄢门主!我可以拿起来试试吗?”一位男修兴奋地问。 鄢叁:“好啊。” “我也想试试!” “我也要!” 一下子,青龙门门主的个人秀,变得像市井武器铺子交易现场,他的嘴角抽了抽,面色不悦还强装大度。 不知道谁提了一句,“哎,这么多好东西,只可惜都赠与鄢门主,我真想有一把属于自己的……” 鄢叁:“好啊。” 青龙门门主瞪大双眼,这些普通的男修女修,哪里配得上他费尽心思寻来的珍奇灵器,哪有这样暴殄天物的,他正要开口怒斥一番,被清脆的女声打断。 鄢叁盈盈一笑:“大家都是同门手足兄弟,谁用不一样呢,不知道门主意下如何——” 对上鄢叁的目光,青龙门门主咬牙切齿:“自然……是好的……一切听鄢叁门主决断。”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立时弟子们疯抢地争抢。 几位女修见没人关注自己的礼物后,悄悄地递给鄢叁,心下还打鼓,担心唐突,鄢门主连这些好物件都瞧不上,更别说她们自己织的帕子了。 出乎她们的意料,鄢叁笑弯了眉眼,亲昵地和她们说很喜欢,定然好好珍惜。 没到一会,宗门里就传开了,鄢叁门主刚回宗门,就发好心呢! 消息传回到青龙门门主这,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东西还没挑拣完,好事儿倒传开了,还里里外外没他什么事了?! 他咳了几声,有机灵的弟子反应过来,赶忙补充说:“这些是鄢叁门主,从青龙门门主那儿得到的礼物,她自己舍不得,分发给大家伙,鄢叁门主真大方!” 说完还邀功似的朝青龙门门主挤眉弄眼,气得他当即拂袖而去。 一位女修走到鄢叁身边提醒:“鄢门主,快到门主大会的时间了。” 鄢叁一路跟着女修去了议事殿堂,恢弘的楼阁,光照极好,白昼亮堂,高高的匾额挂着,在那之下,站着一位男子,他听闻声音,转过身来。 这人是忘问宗的宗主,森守。 他容貌清俊,左眼下点缀一颗红色泪痣,像滴在人心尖上的一抹擦不去的红,一身白衣衬得人清雅脱俗。 鄢叁扬着笑脸打了招呼,便低下头来。 世人都道,忘问宗宗主森守,一颗菩萨心肠,普渡世人。 可在那个阴冷的雨天,原主还只有十岁的时候,见到的可不是活菩萨。 阴阴沉沉的街上,寒冷的雨水早打湿薄衣,饥肠辘辘的鄢叁蜷曲弱小的身体,等着街坊都在说的,会来救他们的“活菩萨”。 白衣少年撑着伞出现时,眉眼下那一抹红,让她真以为见到仙人了。鄢叁拼了命地伸出乞讨救命的手,却见少年的眉头皱起,看着被弄脏的鞋履,一言不发。跟着的随从上前,粗暴地一脚将鄢叁踹开,连声咒骂晦气的东西。 鄢叁在泥潭里滚了一圈,趴在地上,没力气坐起来,就这样颠倒地看着,传闻是来救济他们的“活菩萨”离开。 后来,侥幸没饿死的鄢叁进了忘问宗,她记恨森守的无情,在心底暗暗发下狠誓,必定要让森守臣服于她。再后来,她自以为时机到了,妄图以色侍人却惨遭拒绝,成了笑话。 要说森守也并非全然的无心,只是他所有的温柔,都献给了女主这个小青梅。 酒久和森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森守派鄢叁去暗地保护女主,也料定她为了他,不敢轻举妄动,是最不可能会对酒久下手的人。 其他门主陆陆续续到达,鄢叁乖巧地站着,瞥见桌上摆着她厚厚一本《酒久起居记录》,大概明白了今天是什么事儿。 人齐了,森守淡淡开口:“鄢叁,听说派给你的任务,你胡乱造假。” 话音刚落,黑龙门门主立刻甩出另一本日志,阴阳怪气地补充道,“一早看出,鄢门主似乎对派遣到外不满,故意敷衍。” 厉害啊,这都被你们猜到了,鄢叁暗自竖起大拇指。 看来背地里,不止一两个人看她不顺眼。 只不过,特意找另一个人,去记载酒久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中午喝了什么,下午在城门口和谁聊天,晚上什么时辰睡…是不是过于浪费宗门人才了。 在到剧情点之前,酒久只会活蹦乱跳的。 对酒久来说,真正危险的人该是…… 鄢叁抬眸看了眼坐在高位,面容冷峻的男人。 黑龙门门主见她没什么反应,高声说道:“我手底下的人,观察到酒久会无故消失,极有可能遭遇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依我看,鄢门主不服从您的命令,实在形迹可疑。酒久作为上古灵器守护族中的最后一人,容不得半点损失!” 鄢叁记得,昨晚酒久出现时,纯良小可爱的样子,不像有事。 不过确实来得比剧情晚了,她回去要调查一番。 “依我看,得好好惩罚鄢叁门主,不然她还对宗主您,抱有什么想法……将影响宗门大事!” 鄢叁默默地朝高大威猛的黑龙堂堂主看了一眼,没想到您还挺八卦,隔这儿拐着弯提她之前爬床的事呢。 在场所有人都盯着鄢叁的反应,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反倒是森守,扫过来的视线里头,带着点无趣和倦懒,似乎对这场闹剧没什么兴趣。 鄢叁上前一步,朗声说道:“我就是喜欢宗主啊。” 黑龙门门主脸色一变,惊骇不已,没想到姑娘家家的,承认地这么坦然。 “敢问在场的各位,谁不喜欢宗主?” “……”一下子所有人面面相觑。 鄢叁走到黑龙门门主面前,勾起笑容问道:“您喜欢宗主吗?” “我……”他一下子慌了神,看了眼宗主又迅速收回视线,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啊……原来您不喜欢宗主啊。”鄢叁装作震惊的模样,“身在忘问宗,却不喜欢宗主——” 她的话还没说完,黑龙门门主闭了眼,大喊一声,“我当然喜欢宗主了!” 他猛地低下头,视线不敢再乱看。 议事殿鸦雀无声,沉默寂静。 鄢叁一本正经地接着说:“忘问宗谁不喜欢宗主呢,宗主是多么伟岸,多么高大,是我们的希望之光、灵魂之火,指引前进的方向!” “我们都要向宗主学习,心中有宗主,眼里有宗主,全宗上下一条心,全心全意为宗主奋斗,和宗主一起,发挥宗门精神、把忘问宗做大、做强!” “……”在场人都没了声。 森守抬起眸来,神色变了变。 第4章 黑龙门门主忽地发笑:“既然鄢叁门主对宗门的发展抱有如此大的热情,那我提议,探索苍穹秘境的事,不如就交给鄢叁门主去做。” 他转身恭敬地向森守请示。 每个宗门都会新收秘境,相当于是开荒未知的探险之地。若是哪个宗门先将秘境探索下来,这块地就从此有了归属,以后本门弟子可以前往修炼。忘问宗麾下的秘境数量之多,乃所有宗门之最,多少修士入门,为的就是在这些秘境里日益增进功力。 而探索完全的新秘境,往往艰难凶险,已知的相关信息很少,才有探索秘境一说。 忘问宗可以收得来大量的秘境,制胜秘诀在于给予探索秘境的修士奖励最为丰厚,靠着钞能力一骑绝尘。 随着各大宗门对秘境的争夺,常见的大大小小的秘境都有了名,而苍穹秘境,从被发现到现在,已有十年之久,却未有人成功探险,出来的人非死即伤,疯叫是噩梦,甚至从此放弃修仙,沦为凡人。 黑龙门门主提出让她去探索苍穹秘境,是要她死啊。 森守偏头看她,不紧不慢地问,“鄢叁意下如何?” 鄢叁:“……” 也是没想到,她老板也不想让她活的样子。 鄢叁做出一点犹豫的样子,“这三个月来,我一直在外,西木城的修仙人不多,我随身的佩剑坏了都没来得及修——” 黑龙门门主一把打断她:“鄢叁门主,先前滔滔不绝的大话,可都让你说完了,这会真要让你做点什么,倒是赶着推脱了?” 鄢叁轻笑:“您误解了,我的意思是,探索苍穹秘境,乃为宗门奉献,自然刻不容缓,所以希望能赶紧修好佩剑,早日进秘境,以免落于他人手上。只是我此番回来,带着的东西不多,担心不够灵石修佩剑,耽搁探索秘境进度。” 黑龙门门主心下大骂,刚才怎么没听出来,她在这儿拐着弯要钱,这下还显得是他配合着,一唱一和地向宗主讨钱。 森守:“你去领2000灵石。” 鄢叁点头道谢,面上不动声色,内心笑开了花。 她一个月的俸禄才200灵石,一下子多了十倍的钱,足以给小队的人换一身新装备。 宗门里小队众多,拨款的经费却有限,别的门主手下五十来人,分一分堪堪够用。而投报她小队的人最多,约莫200人了,平均下来,每个队员能拿到的钱极少,她可肩负着一大家子要养。 黑龙门门主赶忙出声,“宗主!苍穹秘境虽然险恶,但也不值得这个数目。” 鄢叁:“那依您看,什么秘境配得上这个数额?不如这样,我领命去探查翱云秘境。” 此话一出,黑龙门门主的眼睛都快瞪大掉下来。 她怎么敢如此口出狂言。 翱云秘境,虽是已收回的秘境,却比没收的苍穹秘境更为可怕!在回收的三年以来,没人打通过,这件事还成了忘问宗的一大笑点,遭其他宗门背地耻笑。 这女子好深的心机,莫不是一开始就盘算着要领命翱云秘境。打通翱云秘境所带来的好处,肉眼可见地远高于苍穹秘境。 鄢叁接着说:“还请门主替我算算,若是去翱云秘境,仅2000的灵石够吗?毕竟可都得拿去换装备,用在兄弟们身上的。” “……不够。” “我不太记得了,还请您帮我回忆一下,上一回去探索的小队,是领了多少灵石做筹备工作的呀?” 黑龙门门主面色难看地开口:“2万灵石。” 他被这女修,当傻子耍了! 鄢叁了然地点头,也不接话了。 她乖巧地站回原先的位置上,一副低眉顺眼的温柔样子。 没一会,就听高位上的人缓缓开口,“你自行去领。” 鄢叁偷偷勾起一个笑,“谢谢宗主。” 出了门,有女修上来问,“门主,您可真敢开口啊,咱能行吗?” 鄢叁看了眼,是方才给了她帕子的女修,之前在她刚来之时,也帮过她许多次。 她眨眨眼,“其实吧,不管是苍穹秘境,还是翱云秘境,我都打不过去,之后反正都是要挨罚的,那不如先搞点好处,等会你去领钱,先给大家伙换上金贵的装备来。” 宗主都拨款灵石了,肯定不会要回去。不如给自己人搞点实用的。 在女修震惊的目光里,鄢叁想着,明天她就不带人了,自己进秘境里去,战略性摸个鱼,之后就说打不赢逃出来呗。忘问宗好面子,翱云秘境的信息向来封锁得死死的,她也不担心被人拿来做文章。 待鄢叁吃过午饭后,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她的预料。 没想到消息传遍小队,手下的人纷纷请命,说要和她同生共死,同闯秘境。 鄢叁:“……” 她自己一个人摸鱼随便混混,带一群人进去该怎么着? 集体潜水? 鄢叁被伙伴们高涨的热情搞得晕乎乎的,好不容易才喊他们先领灵石换趁手的武器,脱身从食堂出来。 刚一出门,不小心撞上一女子,身上一股清香,人又漂亮,让鄢叁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没想到和对方的视线对上,女子就笑起来,“哎呀,这位莫不是鄢叁门主?我是药宗的花沅。” 寒暄两句后,花沅热情地问她,“对我们药宗怎么看呀。” 鄢叁想到清心咒,药效够快,立竿见影。不得不说,药宗在热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得很专业…… 于是她发自内心地赞叹,“药宗出品,必属精品。” 这番话对花沅很是受用,她凑近了些,“那鄢叁门主,是否有心换宗门?我们宗主呐,自从看了《美人策》,可一直念叨着说可惜呢,您实在是走错宗门的药宗奇才。” 花沅上下打量鄢叁,身段柔软,笑得天真烂漫也挡不住柔媚的气质,才说了两三句话,就看得出是个招人喜欢的性子。要是她进了药宗,可就不愁招不到有天赋的药宗弟子了。 鄢叁赶忙推脱说,这哪是她有发言权的事儿,自然是听宗主安排。 话里话外也不得罪人。 花沅拍了拍鄢叁的手臂,神秘一笑就走了。 等到下午的时候,宗门里头,新消息迅速传播开来。 药宗竟直接向宗主提出要鄢叁转去药宗,不惜拿五大秘境中的秘境作为交换! 等传到鄢叁耳边的时候,她的嘴角扯了扯。 小说里,原主最后就是被送到药宗去,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正好在宗门的商铺长街里头,陪着女修们挑刀剑,鄢叁顺带看起了别的东西。 她要不试探性地贿赂一下宗主,挣扎一下? 可送礼物讲究投其所好,森守坐拥天下第一大宗,也没什么想要的啊。 想来想去,他这辈子求而不得的,也就是酒久,难不成,她现在回去把人给绑来? 鄢叁仔细思考了一下。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她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冷静啊鄢叁!违法乱纪的事做不得! 路过一家书铺,女修说想挑点话本看,万一在秘境里头被困住了,还有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鄢叁在门口等了会,忽然想到,森守就是不知道怎么追女孩,才会走上霸总虐身虐心的错误道路,或许她可以帮一帮忙? 她跟着进了书铺,在女修的推荐下,挑了两本纯情读物,看起来都贼正经。听女修介绍,这两本小册子轻松好读,乃情窦初开的最佳启蒙读物。 她又买了两本书法集,听老板说是人家订的绝版拓印,可惜一直没人来取,今个儿算她识货,走了大运。 鄢叁心下安稳许多,这是老天在帮她。 森守喜欢书法,她已经想好了,就以送书法拓印本子为由,偷偷加上这两本书,之后再说是在书店和人家拿错了,反正左右都是意外,和她没有关系。 这两人要是成了,酒久不用虐身虐心,她也可以长命百岁。 算盘打得正响,要付钱的时候,鄢叁被吓一跳,忽然上来好几个人围着她,男修女修都哭得泪流满面。 原来宗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宗主要把鄢叁送走拿来换秘境,大家都舍不得她,鄢叁只得一个个安抚过来。 等终于要付钱的时候,老板说,“不用了,刚才药宗的人已经付过了。” 鄢叁转头没看到人,只来得及拿起包裹好的书,就被其他弟子给拉走,说好多人在等着她,俨然一副担心她马上就要跟着药宗走了的样子。 另一边的花沅偷笑,她瞧见鄢叁去买书,亏得她跟着上去看了眼,这鄢叁,看起来妩媚多娇,是个懂行的上道人,没想到呀,这小妞骨子里竟是如此纯情,看得都是些什么小孩子家家才看的书。 要说选一些男女之间的书,还是要他们药宗的人出手,亲自挑选才来得靠谱。 花沅扇着小圆扇,心情极好,她这番给鄢叁换了好东西,这下肯定能把她哄进药宗了。 这一天过得极其漫长,等鄢叁终于闲下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 她这一天别的没干,光四处哄人别哭了。 她手捧着蓝色小包裹,刚到殿宇门口,就见刚处理完事务的森守。 一身白衣和黑夜割裂开来,身形英挺,修长的指节握着她那本《酒久起居记录》,看来对她或是黑龙门门主的话都不怎么信赖,是要自己探究呢。 鄢叁赶紧把包裹递上,“下午刚好见了几本绝版的书法拓印册子,想着宗主喜欢,特意拿来给您看看。” 速战速决,送完就走人。 这夜声人静的,她可不想再引起什么没必要的误会。 森守眉头微蹙,接过东西,“这是何用意,不想去秘境?” “宗门大事,我哪敢开玩笑。”鄢叁赶紧否认。 见森守打开包裹,鄢叁赶紧趁热打铁地说,“我最近也效仿您,闲暇时间练了不少字,书法里的玄妙可真深呐。” 她故意说得模棱两可,“有些知识,当下可能没什么用,但之后会派上大用场,和修炼是一个道理,看似简单的东西,其实要用心去体会。” 她悄悄抬头看森守的反应,见他手上动作一顿,表情微妙起来,连带看她的眼神有几分怪异。 森守眼神微眯,盯着她看了一会,好半天才说:“好。” 好? 就好? 鄢叁在想,他是不是没翻到下面的两个册子,她是不是该提一下,但一抬头,见森守的眼神如刀子一样锋利,让夜色都凉上许多,不禁心下打了退堂鼓,道了句晚安匆匆离开。 鄢叁往回走,没想到又遇上花沅。 花沅难掩笑容地和她打招呼,“瞧你开心的,是不是一切都发生得很顺利呀。” 鄢叁:“嗯?” 花沅一副“我都懂”的样子,拿小扇拍了拍她,“我知道你有个情郎了。你那包好东西,都是我特意给你换上的,我还买了两份呢,特意再给你留一份。” 鄢叁愣愣地接过花沅递来的两包东西。 蓝色的包裹打开,是她选好的绝版书法拓印小册和情窦初开小故事册。 奇怪,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送给森守了吗。 鄢叁一头雾水地打开另一个红色小包裹,封面绘画的尺度之大,当即让她整张脸都爆红起来。 再一看“药宗出品”几个大字,她的血压猛地增高。 花沅用小扇点在书上,“这方面的东西呢,多备一份总是好的,以后还能当传家宝用。” 再往下看: 《春色艳本》 《闺情秘闻》 《道侣神交的十大经典方式》 …… 鄢叁猛地把红布子盖上。 她刚才和森守说什么来着。 她刚才给他们宗门最有话语权,掌握她生杀大权,每月能拿多少灵石的人,送了什么来着。 鄢叁:“……” 我与药宗,不共戴天!!! 第5章 在蕴含百年历史的红木桌上,四四方方的蓝色包裹位于最中央。 光看外表,和它的主人一样听话乖巧。 森守思索片刻,喊来了随从,吩咐要时刻观察鄢叁。 “是。” 接下命令的人,是跟在森守身旁最长时间的随从,他语气平静,却难掩眼神里的不可置信。 要知道,除了酒久姑娘,就没见宗主对谁这么上心过。 他退出房门时,不禁看了眼蓝色包裹。 那是鄢叁门主给宗主的。 宗主这一晚上,虽没有打开包裹细看,但显然心不在焉,时不时就盯着包裹,似在想些什么。 随从在廊下徘徊了一会,这是件大事。 或许,这鄢叁门主将成为,比酒久姑娘还重要的人。 随从转身出了门,完成吩咐的事后,立即赶往白龙门门主住处,商议此事。 白龙门门主听闻后大笑,果不其然! 今日鄢叁回宗门,一天的戏看下来,宗主对鄢叁的行为无动于衷,他还觉得奇怪呢。原来这背地里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倒了杯茶,细细品了品。就黑龙门和青龙门那俩傻家伙,争着出头,以为鄢叁爬床失败被分派出去,就从此任人宰割,是他们可以欺负得来的人了? 笑话! 幸亏他没轻举妄动。 白龙门门主摩挲下巴,细想了一番,有了主意,吩咐人给鄢叁送去好东西。 次日一大清早,鄢叁就要出发前往秘境。 听说宗主要来亲自送行,她本来迷迷糊糊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 那位常年跟在森守身边的随从,笑着和她说道:“这可是其他门主,从来都没有过的待遇呢。” 鄢叁拿佩剑的手颤了颤。 “昨天的事情——”随从看了看四周,悄声说,“您送的包裹,宗主看了一晚上呢,很是喜欢。” ?? 喜、喜欢? 还看了一晚上?! 正好走过廊道,转个弯就是出发点,鄢叁抬头,正好和森守对视上。 他站在秘境入口旁,负手而立,白色外袍被晨雾微微染湿,平日里淡雅如雾的眼神,对上她的目光后,发生了变化。 鄢叁:…… 谁管这很不得杀人的眼神,叫“很是喜欢”。 内心虽然正土拨鼠尖叫,鄢叁还是落落大方地走过去,热情地道“早”,语态官方地感谢宗主一早来送行。 森守的眉梢微微挑起,她昨日的行为大胆又不羞涩,今日又表现得恍若无事发生,温婉娴静。 他淡淡地说:“一路顺利,等鄢叁门主凯旋归来之时,有惊喜奉上。” 鄢叁双手抱拳:“一定不辜负宗主期望。” 随即,坦然地大步领人往秘境里走去。 秘境是一道蓝色的荧光光圈,踏进去后,跟在她身旁的女修终于忍不住问道:“鄢叁门主,您还好吧?” 怎么和宗主说完话后,拿着佩剑的手,抖得像筛子。 鄢叁挤出一个笑来。 她得罪了宗主,还是没得罪宗主,没人知道。 鄢叁:“我没事,这样刀尖舔血的生活,真令人迷恋。” 女修:“?” 进了秘境,鄢叁本以为只有四个人在等她,发现小队里,多了个生面孔。 奇了怪了,白龙门门主给她送特别的千宝袋,而这青龙门门主,直接给她塞了个人。 男子也就二十来岁模样,名叫阿亡,美名其曰是来学习如何过秘境。 鄢叁颔首,心说她好不容易才说服其他队员不参与,最终只带了几个人来,都是看着好说话的,本盘算着万事好商量,进去就拉拢大家参与投降战略。 ……现在多安了个人,还不是她队里的,这下不得不多往前走两步了。 鄢叁重新掂量一下白龙门门主给的千宝袋,外边的扎带镶着金边,看起来珍贵非凡,应该是个好东西。 只是她不太明白,白龙门门主这个老油条,向来不随意站队,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忽地一阵风吹草动,鄢叁赶忙握剑,心下还有点紧张。毕竟她所会的招式,都借着原主的本能在发挥。 很快,约莫半人高,像刺猬一样的小魔物从高草堆中窜出来,通体发黑像炭烧过,还带着黏黏糊糊的黑气环绕。 幸亏她挑出来的队员都相当厉害,轮不着她上手,一早就轻松将魔物斩除。 她正道谢时,方才同样没出手的阿亡开口说道:“不要大意,接下来会出现的大魔物,可不是你们这三脚猫功夫可以对付的。” 鄢叁:“?” 她就说青龙门门主怎么会对她这么好,感情是给她送了个战斗力为零,嘴炮力两万的人。 鄢叁的队员们互看一眼,倒是没人理阿亡。 阿亡冷哼一声,自顾自地往前开路。 越往丛里走,麦色的高草丛越高,几乎快淹没过人的肩膀。 风阵阵吹过耳边,还有种鬼哭狼嚎的意味。 据悉之前探查失败的小队所述,就在这高草丛内的最中心,藏着好几个庞大魔物,行迹诡异,一旦正面碰撞上,几乎是没有任何胜算。 鄢叁出声,说不如绕着走,其他队友都纷纷停下脚步,要仔细听她说话。 忽地一下,阿亡埋头往前冲起来。 眼看他跑得飞快,众人面前暗下一大片,猛地一下,地动山摇震起来。 再抬头看,出现一只巨大的魔物,约莫三层楼高,通体深灰色,浓浓的一层黑烟萦绕。 不,这还不是它最终形态,它还只是坐着。 随着震感越来越厉害,这魔物缓缓站起,足有十层楼高。 它嚎叫怒吼出声,一掌往下拍,小队人迅速散开,勉强逃过。 战斗很快就开始,一番打斗下来,机敏的队员提出,“这魔物,似乎对声音特别敏感!” 另一队员试探性地哼了小段戏剧唱段,魔物的动作果然迟缓下来,他赶紧说道:“对!或许这魔物喜欢听曲儿,咱们这里,师姐的声音极好听,不如师姐来唱一段!” 鄢叁少有的迟疑。 她想起上一回哼唱的清心咒。 不唱则已,一唱唱出了个什么惊天大事件出来。 阿亡远远地喊道:“你们还被蒙蔽在鼓里吗!她就是不想救你们!” 魔物被阿亡的声音吸引过去,一掌拍了下去。 阿亡慌忙逃起,声音断断续续,坚持挑拨离间,“跟着鄢叁门主没前途的,我不看好你们能活下来!” 一位男修呛声回去:“谁让你看好了,你看着就行!” 男修远远地对鄢叁喊道:“这么紧急关头,鄢叁门主唱不出声来,是可以理解的!我再试试,尽可能拖住它,你们上!” 他多唱了几句,声音虽好听,可惜没什么用。 魔物像受到什么刺激,尖叫得更厉害。 眼看其他人都要被魔物的凄厉尖叫声给震晕,鄢叁硬着头皮开始哼歌。 魔物的声音太凄厉,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声音,满耳都只剩魔物的尖锐叫喊。 忽地,魔物的动作停下,体型开始变小,身上的黑雾开始淡去,似乎被……安抚了? 尖叫声虽还在萦绕,但魔物面向鄢叁的动作,少了攻击性。 鄢叁暗暗推测,该不会这魔物的耳朵有问题的,好听的没有用,难听的才行? 慢慢地,魔物定格在原地,体型缩小至约莫两人高,像是被封印了。 鄢叁的队员挣扎着围到她身边,眼眶湿漉漉的。 方才,他们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 远远地,阿亡的身影出现,表情里带着几丝不甘心。 “鄢叁门主的运气可真好。” 鄢叁只装作没听见,转头对其他人说:“为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是时候回去了。” 此时不怂恿大家放弃,更待何时。 其他队员张了张嘴,纷纷想说这才刚遇见第一个魔物,但转念一想,刚才若不是鄢叁门主降服了魔物,恐怕他们都没命回去了。 是鄢叁门主心地善良,不舍得他们继续冒险。 于是纷纷同意往回走,还没走出几步,更剧烈的震感摇晃,天降几乎可以遮天蔽日的庞大魔物。 “怎、怎么回事!” “是谁不小心拔了特殊的草?!我听上一小队的人说过,他们这样意外撞见过更大魔物!” 上一小队,进了十个人,只剩一人半死不活地逃出。 眼看着这比方才大上三倍的巨物,众人一瞬间陷入惊恐。 鄢叁本能地朝阿亡看了一眼,他将手往后背,瞪大眼睛,惊恐地喊:“怎么办,鄢叁门主再唱两句试试啊!” 难怪他穿戴的防护,远比攻击的武器来得好。 鄢叁竭力冷静下来。 眼前这只魔物的攻击力,必然不是方才的魔物所能比的。 鄢叁第一时间拿出白龙门门主所给的千宝袋。 阿亡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会有召唤袋!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好东西!” 鄢叁挑眉,听起来,是能召唤出什么了不得的生物出来? 她打开千宝袋,闭眼念动咒语。 一时间尘土飞扬,紧接着,几乎是一瞬,刚抬起巨爪要拍向他们的魔物轰然倒下,凄厉而痛苦地一声尖叫,再发出不了声音,被一击致命。 她这咒语才刚念完,魔物就死了? 鄢叁缓缓地睁开眼,她召唤了个什么玩意儿出来,这么能打。 “呵。” 这熟悉的……声音? 鄢叁定神看了看,踩在倒着的魔物身上,站着一个桀骜男人,筋肉结实的小臂用力,将剑从魔物身上拔出,鲜血四溅,紧裹着的黑衣也被溅了血。 沾染一丝血迹的俊美脸上更增凌厉锋利,如修罗恶鬼,从魔物身上跳下,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走来。 鄢叁的喉咙有点干,“阿亡,你刚才说,我用的是召唤袋?” 阿亡也有点奇怪,“这召唤袋,理应召唤出无意识的驯养魔物,而不是人……除非绑定了道侣,会优先呼唤道侣来。” 阿亡看了眼鄢叁,直接排除她绑定道侣的可能性。 要是鄢叁结道侣,必定是闹得满城风雨的大事。 阿亡接着往下说,“或许这是什么更厉害的魔物,可化成人形,却没什么心智。” 苏勾捏了个咒,身上的血迹消失了,他握着剑,幽暗深邃的眸仍带杀气,眼角仿佛都泛了红,鄢叁忍不住想,呆会儿他们会不会成为剑下亡魂。 苏勾手上拿着一串亮晶晶的挂链,鄢叁有印象,赶忙回忆她是打断了哪段剧情,把苏勾给召唤来了。 原剧情里,涉及到挂链的,是苏勾夺位的相关剧情,一共两次。 苏勾是第二次才夺位成功,成了三界之内,人人惧怕的魔尊。 从他的薄唇勾起的不怎么愉快的上扬来判断,不太像夺位成功的那次…… 他每走近一步,都让鄢叁心里一沉。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是第一次夺位那会儿,正与人厮杀当中,被她给强行召唤来了吧。 本来他就没那么早成功的,现在该不会把锅算到她头上吧。 站在鄢叁身旁,尚且不明所以的男修,听了阿亡的话,还以为面前的男人,是没意识的魔物。 他迎着苏勾走上去,语气惊叹,“不愧是我们门主,一召唤,召唤出这么个俊俏魔物来。” 苏勾抬眸看了眼男修,手上的灵剑抬起,方才那大魔物的血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流。 鄢叁:……快跑!!! 第6章 刀剑锋利的光芒一闪,苏勾的动作太快了,鄢叁来不及阻止,呼吸一滞。 却见苏勾的剑劈向他们的身后。 随之而来,魔物狂躁的叫喊声“呃啊——!” “躲开。” 擦肩而过之时,苏勾清冽的声音响起。 鄢叁急速侧身一弯,朝远处跑,扭头回看,方才空旷的草地,竟显现出一只深棕色的巨熊状魔物,它身上已经被苏勾的剑砍出长短不一的刀痕,痛苦地嚎叫,远远看去,仿佛是忘问宗那座最高殿宇正摇摇欲坠。 这魔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鄢叁四处蹦跳,险险避开巨熊魔物胡乱的拍击,忍不住又回头看一眼,亦或是这巨熊,在遭到攻击之前就在他们身后了。 或者,这是个会隐形的魔物。 正应对了,为什么之前的小队的生存率如此之低。 当对手是看不见的敌人之时,将大大降低胜算。 见距她两米远的女修还没反应过来,鄢叁急忙跳过去,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其他没反应过来的几位男修,怔愣在原地,随之被巨熊四溅的血打湿白色衣袍。 巨熊承受不住伤害,轰然一声倒在地上,巨大身躯撞得整个地震三震。 阿亡一屁股后坐在地上,张大口喘气,“鄢、鄢叁门主,您召唤的魔物,挺得劲儿啊。” 鄢叁看一眼苏勾。 他孤身而立,身形修长,锋芒尽露,气场强大极具威慑,棱角分明的侧脸也沾了血,修长的指尖轻轻一勾,捏了个决清理干净。 那魔物倒下不到片刻,东南方向有了动静。 一棵粗壮高大的树,拔地而起,联动反应之下,其他方位的树,无论高矮,都跟着像有了生命。 他们所踩着的土地底下,树的根茎连根而起,地面四分五裂,蹿出数个木绿色的小个头魔物出来。 鄢叁眼尖地瞧见一块完整裂开的地,扶着女修同其他人一起跳上去。 她带的人虽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但实战经验里头,对付的都是记载在谱上的魔物,来回不过那几种,弱点也了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哪像今天,先是见了未曾听说过的,会用声音袭击人的魔物,现在又是个可以隐形的怪物!若不是鄢叁门主,召唤了个更强大邪恶的魔物出来,他们恐怕是有命来,没命回。 一行人对未知的恐惧达到巅峰,手脚麻木僵硬,反应迟钝。跟着鄢叁上了另一块地,找了掩体躲避起来后,才稍缓面色,静默地看着男人如强大的狩猎者,游刃有余,甚至略带懒散地一刀好几个魔物。 木绿色的魔物们数量虽多,但在苏勾面前,根本不耐打。 几人心下都极其复杂,这些对他们来可怕至极的魔物,在他手下跟纸糊的似的。 鄢叁眯起眼来,那串亮晶晶的挂链绕在苏勾的手腕上,随着苏勾的一举一动,叮铃地撞在他腕上的疤痕上。 那是苏勾母亲留下的遗物,孑然链。 她心下有了肯定,苏勾当时应该正在取老魔尊的命,替母亲报仇。 在原剧情里,当苏勾的灵剑,只离老魔尊几寸之时,老魔尊猖狂大笑,告知苏勾,他一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连陪葬的人都选好了。 只要他下手,早一步先死的,将会先是附近五个城内的所有普通百姓,他对他们绑了同命咒誓。老魔尊睁着血红的眼,等着苏勾的决断。 苏勾一瞬间犹豫。 老魔尊明明还只剩一口气,笑得狰狞,“苏勾,你有这个狠心杀我,却仍无法下手杀无辜的人。你想坐上这个罪孽深重的位置,还早得很。” 苏勾的眼眸更冷,嗤笑一声,抬手要取老魔尊性命,但他最终没来得及下手,因为酒久出事了。 在原文里头,酒久误触碰到苏勾为她设立的安全符咒,苏勾以为她陷入生命危险,而放弃了此次夺位,前往酒久的住处救人。 没想到啊,现在变成因为她的召唤,让苏勾没能夺位成功。 原本呢,苏勾被酒久的元气笑容所治愈,全然不在乎未能夺位成功的事。 可惜在这里,只有浑身怨气魔物们,也难怪苏勾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别说治愈了,这些碍事的家伙,够他出气就不错了。 此时,其他弟子也终于从屠杀现场回过神来。 最先开口的是阿亡,他语气混乱地问:“这、这不是魔物吧,也太厉害了!我看那些魔物要是能说话,都要开口喊救命了!!这、这人是鄢叁门主的道侣?!” 他问出了所有人的困惑。 连鄢叁队里的成员,都染上了惊讶的神色,“鄢叁门主你……” 近百年来,因魔修日益厉害,地位跟着高涨,已经过了早些年被围攻的劣势地位。但忘问宗,作为天下第一大宗,行为和观念都相当老派,向来与魔修不和。 也不是没出过叛逆的修行弟子,非要和魔修结为道侣,遭逐出宗门后,再没人见过,实在让人联想翩跹,莫不是被保守派嫌丢宗门的脸,在暗地里正道了吧。 远处,还能稳稳站着的木绿色怪物所剩无几,秘境的天色也慢慢发生变化,由阴沉的灰天转而露出阳光的身影。这意味着,秘境里的魔物都被消灭得差不多。 等苏勾将剩下不多的小怪消灭完全,这个秘境,就会彻底成为忘问宗的,再无人敢拿这件事当做嘲笑忘问宗的话柄。 平常过秘境,弟子们都最喜欢看到天气变化,但在今天,比起这件事,摆在面前更需要求证的,是鄢叁门主有没有破坏宗规,和一个魔修结了道侣。 还是个……比可怖秘境还让他们心颤的强大魔修。 这事儿往深了说,恐怕还能安上个细作的名号。 一顿严刑拷打必然少不了。 阿亡问:“鄢叁门主是默认了?” 鄢叁轻笑出声,唇角微弯,“阿亡,我以为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么连这魔物都没认出来?” 阿亡眉头一皱。 鄢叁巧笑嫣然,“这是阿尔特斯迷你里啦阿拉布斯达魔物啊。” 阿亡呆滞片刻,缓慢而漫长地“啊?”了一声。 众人都跟着没缓过神来。 鄢叁一脸淡定:“就是那出了名的,在西伯利亚最南区的北方驻扎地特有的,东方阿尔特斯迷你里啦阿拉布斯达魔物。” 阿亡:“……阿尔斯……斯巴达?” “阿亡,别故意装啦,你懂那么多,肯定知道的。”鄢叁说,“东方阿尔特斯迷你里啦阿拉布斯达魔物,又名‘斯沃夏变德魔物’,入夏后的战斗力会变得更厉害。他战斗力虽然极强,还能化为人形,可惜没有智力。但也可以算得上是难得的召唤魔物,也是我们运气好,命不该绝于此。” 阿亡紧绷着一张脸,表情踌躇,还有些疑虑。 鄢叁面色为难起来,轻捂住嘴,语带惊讶,“啊……不会吧不会吧,难道你是真的没听说过……” 她着急地收了话,好像在体贴地帮衬他保住面子似的。 其他人的目光如芒在背,阿忙突地红了脸,恼羞成怒道,“我……我当然知道,已经想起来了!” 鄢叁笑而不语,一转头,见苏勾提着剑朝这边来,她的笑容逐渐僵硬。 如何让一个会说话的人,假装自己是傻子。 还是未来收割“三界内最可怕之人”头衔的恶鬼般修罗人物。 鄢叁在一瞬间头脑风暴了数种方案,一个没留神,阿亡就蹿到苏勾面前,像要挽回面子似的,拦住他,“欸欸欸,你去看看,那后边是不是还有一个没死透啊?我怎么看它动了动。你赶紧去看看,是没死还是风吹的。” 当然,他也不指望这无意识的驯养魔物会开口回答。 阿亡干脆地转头对鄢叁说:“鄢叁门主,你赶紧让这魔物把事情给处理干净了。” 鄢叁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苏勾微微挑眉,这样赶着不要命的人,给他几分惊喜。 不如拿这个小修士下手,杀第一个无辜的人。 鄢叁眼见氛围不对,赶紧伸手拦住,笑盈盈地建议其他人先去看看魔物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贝,不然等秘境确认好归属权,就该全归进宗门里了。 大家互看一眼,争先恐后地去查看。 秘境里常出现好东西,只要保证大头是上交给宗门的,其余的小物件,只要他们不说,大可以自行收起来。 眼见人都走远了,鄢叁扭头,一开口就是真诚道歉。 苏勾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黑眸微眯起来,似笑非笑,“道歉什么,跑了?” 说实话,鄢叁是有点意外的。 她本是为今天召唤的事情道歉,倒是没想到苏勾会提她那天一早逃跑的事。 不跑还能怎么的? 等着你睡醒,一起沐浴清晨的阳光喝早茶? ……当然她不敢这么说。 鄢叁眉眼弯弯地笑,坦然地将错就错,连声应下错误,用娇俏软糯的声音说好听的话,感谢他的出手相救,最后兜兜转转再绕回来,语带试探地问,这番召唤,有没有耽误他什么大事。 苏勾扫一眼鄢叁,目光微沉,直觉她知道什么别的事。 见他不回答,鄢叁也不追问,转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的目光严肃起来,“其实,我是忘问宗的人,如若被他们发现,我和魔修结为道侣,会被逐出宗门。” 苏勾的眼神冷了冷,又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修仙人。 他摁在剑柄上的手指蜷了蜷。 “逐出宗门我是无所谓啦——主要是会扣钱。”鄢叁悄声说。 苏勾:…… 他重新看了眼鄢叁。 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看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蓄意讨好。 鄢叁语气诚恳地卖惨,说她刚拿下一个大单,手底下两百多个人嗷嗷待养,没了她一日三餐都周转不开来,多少上有老下有小的宗门弟子,四舍五入那么庞大的一大家子,一千多号人,就等着她完成任务回去领钱。 听起来倒是可怜兮兮的。 苏勾掀了掀眼皮,懒散地听她越说越夸张,好半天终于提到点子上。 鄢叁:“你能不能继续再装一会魔物啊?先别急着拒绝,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 她讲得信誓旦旦,胸有成足,眼睛亮晶晶,好似璀璨珍宝。 苏勾来了兴致:“老魔尊的头吗?” 鄢叁:…… 鄢叁面不改色地补充说明,“稍微次一点的那种想要。” 苏勾玩味地看着她,听了觉得好笑,他自己都不知道除了报仇,还想要过什么东西。 回行的路上,秘境的天色大亮,云彩看起来和秘境外头的景象无差,偶尔蹿出的小魔物,很快就被苏勾制服。 弟子们面面相觑,怎么感觉气氛好上不少。 苏勾的气场太强,一眼扫过去邪佞狂妄的样子,距离感十足,加上鄢叁一路口干舌燥天南海北地找话题聊,蓄意不让大家闲下来讨论苏勾的事,一路上也算安稳。 到了结界的光圈处,鄢叁让其他队友先出去,以将召唤的魔物送回去为借口留下。 弟子们一走,她立刻打开千宝袋,拿出本四四方方的厚书来。 苏勾伸手接过,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酒久喜好一览表及其他重要事项》。 书本右边还贴了张灵符,上面是娟细小字:又名《女主角攻略手册》。 鄢叁难掩喜悦之情。 她真是个小天才啊。 一早就猜到,可能会有面临生命危险的一天,她防着被杀,袋里放了十本! 果然不出所料,碰到一个男配就塞一本,将大大提升存活几率。 苏勾盯着上面的字,还在想酒久是谁,面前的人已半只脚踏出秘境,回眸时笑容璀璨,天真烂漫。 “好好利用啊!” “要是这本弄脏了,还可以找我要,我库存里囤了三百多本呢!!” 第7章 鄢叁跑那么快,其实是有点担心被苏勾拦下。 见他没跟着出来,应该就算是放过她了。 也对,苏勾也不是那么闲的人,魔教已分化两派,恐怕还有一堆大事小事等着他去处理。 希望他不要把书弄脏,最好再也不见。 秘境外天朗气清,旷野寂静无声,风一扫而过原野,耳畔里尽是沙沙而过的声响。 比起他们刚进来时的热闹景象,四下无人,连风声都大上许多。 算了算时间,他们其实才进去半天多。 估计是没人预料到,他们会这么早通关秘境。毕竟有记录以来的任一秘境,最快的通关速度都要三日以上。 弟子们兴奋地给鄢叁展示发现的好东西,一株紫色异草,鄢叁看一眼就认出这是“籽叶草”,乃《百草识谱图》中,排名第一的药草,千年只出现过一株,药宗常年挂着高价收购,却求而不得。没想到,会出现在这个秘境里。 所有人的脸上都闪动兴奋的光芒,正值宗门和药宗在诸多领域谈判之时,这药草必然是锦上添花的好东西,药宗定会愿意割让许多好处来换取。真是喜上加喜的好事! 他们人还没回到宗门,好消息就先一步传回。森守正与药宗的花沅议事,两人都很意外,鄢叁这么快就打通翱云秘境,紧接着,传话人语带骄傲地禀报,发现了“籽叶草”。 花沅当即站起来,两眼放光,请森守宗主割爱,将此药草让于他们,并开出不菲的高价。 森守的嘴边浮起笑容,花沅心中暗道不好,她太心急了。 谈判中最忌讳的就是将底牌亮出,现下她着急的态度,一下子将方才势均力敌的局面改变。 果不其然,谈判的天平朝忘问宗倾斜。 最终,忘问宗换取了更多的好处,并以“籽叶草”相赠,婉拒了药宗的要人。 森守的话说的圆满,还给了她台阶下,花沅只好作罢。 算了,输给这么个不输他们宗主的美人,也不算丢脸。 事情谈得差不多,她也该启程回去了。 两人客套一番,森守送花沅出门,在静谧的路上随意聊起来,谈到那鄢叁,花沅忽地想起趣事,说鄢叁也是个纯情的人,她细细地和森守说了换包裹事件的始末,末了,扇着小圆扇,向森守打听,这鄢叁的心上人,必然是忘问宗里头,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吧。 森守温雅笑笑,表示不清楚。 花沅了然点头,到了门口,感谢森守宗主的一路相送。 她慢悠悠地走了几步,回头看森守离去的背影,晃着手里的小圆扇,还是喜欢他现在冷清不理人的样子。 她刚来忘问宗见到森守,就被惊艳到。 她见过不少绝美之人,譬如自家宗主,但见到这位近几年才刚上任的忘问宗宗主,还是忍不住在谈判时,盯着他下颌线流畅的侧脸,与卷曲浓密的睫毛瞧,尤其是那眼下的一点红色泪痣,鲜艳欲滴,最是无情,淌进她心里去了。 森守宗主明明冷淡得很,可谈判时候,将你视作值得尊敬的对手对待,太招她的喜欢了。 若不是因为,他是鄢叁心仪的男人,她真想下手。 其实,她安了个小心思,在那包裹上加了药宗独特的高级追踪荧光咒符,用料极其珍贵,数量稀少,虽然只有一天的功效,但却是药宗的看家本事,除了他们,无人能看得见。 她可一早就清楚,鄢叁把东西给了森守,她一开始还觉得要人无望,以鄢叁的条件,说是未来的准宗门夫人,她都信。 只是,方才不抱希望地一打听,倒是从宗主的态度里头,看出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她还有希望和忘问宗抢人的。 药宗向来不轻易放弃,虽估摸着将鄢叁要到宗门里来,必定是好一番折腾,但她可以想象得到,自家宗主听闻鄢叁打破秘境记录后,只会对这姑娘更上心。 花沅越想越兴奋,未来必定又是好一番趣事儿会发生,手里的小圆扇也摇得更欢畅了。 同样的,回去路上,森守也在想着鄢叁的事,从花沅的话里头,得知包裹一事是个误会。 他之前对鄢叁的了解并不多,对她的印象无非是宗门里的好看女人。 她对谁都都冷面,却偏爱对他笑,宗门里不少流言蜚语都在议论,鄢叁是看中了宗主夫人这个位置。 他喜欢的是,酒久这样阳光积极,毫无心计,单纯善良的人。 流言蜚语愈演愈烈,他干脆地就把她给打发远了。 后来她再回来,好像变了个人,对谁都笑盈盈的。 森守想起那天,她和黑龙门门主就秘境一事的探讨,黑龙门门主憋屈又说不出话的样子,回想起来还有些好笑。 以前,鄢叁才是那个被呛声,只默默咬牙不辩驳的人,现在的她,不但稳稳接住话,还扭转整个局势。 “宗主,灵石管理处那边在问您,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给鄢叁门主嘉奖吗?” 随从远远地见宗主回来了,赶忙上前询问。 今个儿,都知道鄢叁门主立大功了,许多人都在猜测,说不定承诺给鄢叁门主的灵石要涨。 宗主原本定的是给双倍灵石嘉奖,已经比其他人多了。现在又得了籽叶草,恐怕会更多。 森守略微沉吟,籽叶草扭转了整个谈判的局势,给宗门带来的利益非常大,他决定给鄢叁加到三倍。希望她之后也能好好完成任务,尤其是,保护好酒久。 随从应声,见宗主心情极好的样子,提议道,“不如举办个庆祝宴会,嘉奖鄢叁门主的同时,让忘问宗拿下翱云秘境的消息,自然地散播出去。” - 鄢叁刚回到宗门,就得知自己非但不会被送给药宗,而且还要以她的名义举办庆功会。 她没想到,本着摸鱼的心走了一趟,摸到了只大锦鲤回来。 正好,过两日要启程回去保护酒久了,不如吃顿好的再上路。 鄢叁盘算将嘉奖来的灵石给手底下的人分了,弟子们纷纷感动,当初选择加入鄢叁门主的小队,真是太好了。 在一群人欢闹之时,阿亡悄然离开。 他回到青龙门门主的殿府里,告诉他一件大事。 鄢叁门主极有可能和魔修结了道侣。 只是,恐怕除了他,别的人不会轻易将这件事说出去。其他见证事件始末的人,本就是鄢叁队里的人,又因她才捡了条命回来,哪怕和他一样心存怀疑,没有确凿证据,估计不会随意表示态度。 青龙门门主冷笑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 果然如他所料! 他清楚鄢叁的实力,若不是有高人相助,就凭她带的那支破烂队伍,早早就该打道回府了! 他心下憋着气,却不轻举妄动,立刻安排人调查。 虽然正在气头上,但他也明白,得打听清楚了才好下手。 能轻松打通翱云秘境的高人,恐怕实力深不可测,必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他不怕鄢叁那个小妮子,怕的是这不好对付的高人。 青龙门门主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徘徊。 拿下翱云秘境,宗主必然会加倍给鄢叁赞赏。她这前前后后,都拿了多少灵石了! 他不禁破口大骂道:“按照原本的排布计划,两个月后,该是我的队出发拿下翱云秘境,眼下这到手的鸭子都飞了!” 阿亡低着头没有接话。 其实,队里原定被选中参与秘境的人,都在庆幸捡了条命回来。 若不是因为他的妹妹当初是被青龙门收留救下,有救命之恩,不然他也不想做这档子害人的事。 何况…… 阿亡抿了抿嘴,他在回来的路上冷静分析,重新理了理思绪,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虽然那人可能是鄢叁门主的道侣,但更像是取人性命不眨眼的恶鬼修罗。 鄢叁门主的两次古怪行为,都更像是在救他的性命。 阿亡的心里有些不好受起来。 有人进门来禀报,打断了青龙门门主的谩骂,来人低头汇报,今晚宗门将举行大会庆祝。 青龙门门主低头思索,转而放声大笑,心下有了计划。 宗门的庆祝大会选在翡信殿,乃宗门以最高规格用来招待客人的使用场所,鄢叁受宠若惊,进了殿内,古雅的陈设在光色映衬下闪动绮丽色彩。 殿内步履声、话语声、劝酒声交织,她一走进去,就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但她没想到,成为焦点的原因,会是众人起哄让她唱歌。 明明是因为唱歌难听,才导致魔物死亡,没想到流言越传越夸张,成了宗门歌声最好听的男修,都比不上鄢叁门主厉害。 不少人偷喝了酒,兴奋地大喊,请鄢叁门主唱一曲,她都推辞不过来,姗姗来迟的青龙门门主才刚踏进殿内,厉声说道:“听曲儿不去外头,为难鄢叁门主干什么。” 他虽然在替她说话,但鄢叁心中警惕起来。 青龙门门主:“趁着这个好机会,不如鄢叁门主说一说,自己是如何把秘境给突破的,给大家一个学习的机会。” 仿佛不给她推辞的机会,他继续说:“这翱云秘境的事儿太大了,我也借着这个机会,感谢鄢叁门主的付出,大大助长了咱们的宗门名望,相信鄢叁门主肯定不是小气之人,不会舍不得分享吧?” 起哄声响起,鄢叁只得微笑着尽量拖延时间,说先等宗主到来。 人群散了些,各自去寻好酒喝。 一位女修轻轻走到鄢叁身旁,鄢叁回头,发现是今日在秘境里,她救下的女修。 女子递给她一封信,贴心地说:“我有关系要好的人,一早和我说,他们要为难你。我担心你毫无准备,特意写了一份文书,文笔可能不太好,但也是修改了十多遍,自以为是最好的水平了,实在想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鄢叁松一口气,连声道谢,还没说几句话,宗主来了。 她被众人催促着上台。 森守不着痕迹地看了鄢叁一眼,少女姿态娴雅轻盈,白皙的手腕露出一截来,清润如灵玉,一缕发丝柔软地缠在她的颈项上,黑色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她抬手将垂落的发丝捋至耳后,举手投足间的妩媚同从前一样,眼睛却明亮,如热烈的光。 氛围在鄢叁站上台的那刻,燃到最高点。 鄢叁挂着浅笑,打开信封,抽出纸张,看着厚厚的一沓,忽地面色一僵。 掌声响起,青龙门门主带头鼓掌,“咱们给鄢叁门主一些鼓励啊!” 在如雷霆般的掌声之中,青龙门门主的挑衅笑容,让鄢叁大概猜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女修见鄢叁眼神不对,心下紧张,再瞧一眼告知她消息的人,对方正一脸歉疚地看着她。 女修惊觉,自己可能被利用了! 难怪他说要看一遍她写的词,还“贴心”地帮她塞进信封里,说这样装着给门主更表达尊重! 他一定将她的原件给调换了! 女修急得要哭出来,小跑过去,扯着对方的袖子,压着声音狠厉质问。 森守离得近,留意到动静,从零碎的声音,和鄢叁的表情当中,察觉到事情不妙。 台上的鄢叁,对着一整张春宫故事,陷入沉默。 她盯着右上角的“药宗出品”四个字,自暴自弃地想,她是和药宗的东西过不去了吗,或许冥冥之中,她真的是命选的药宗人,一身药宗魂,不如早点进了药宗当人上人。 掌声渐渐变小,青龙门门主又喊起来,“鄢叁门主别害羞了!我们都看见你的精心准备了,纸上是没写字吗?赶紧的,别让咱们宗主久等啊!” 这纸张上确实有字,适合她口播一段春宫戏的那种字。 鄢叁攒着纸张,一眼扫过去,满是旖旎的动作描绘和露骨语言。 仿佛面对的是以“大郎,该喝药了”为主旨的命题作文。 这谁编得出来啊。 她到手的灵石,统统都要没了! 鄢叁的心已经在抽痛心疼灵石了,忽然,她眼睛一亮。 ……照着说也不是不行啊。 第8章 从森守的角度看过去,鄢叁摊在桌上纸张的一角上,标着药宗专用的图腾。 他意识到,鄢叁面对的册子,极有可能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作。 有人胆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搞破坏。 森守的指节屈起,轻敲桌面,心下不悦,他正要开口替鄢叁解围,却见少女抬起头来,白皙的脸上扬起浅笑。 鄢叁:“我先给大家讲一个小故事。” 鄢叁无视文本上具象的动作和语言描绘,从为数不多的人物称呼之中,推测出角色之间的人际关系。 她快速用三言两语,描述完文中的人物关系和起因经过。 简单来说,是结合叔嫂关系,勾引背徳,挣扎沉沦的伦理道德类,成年人才可以看的荡漾小故事。 几乎所有的男修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可是极其出名的话本,尺度之大堪称一绝…… 是在场许多弟子的成长启蒙读物。 这是他们在召开庆功会,适宜能听的内容吗。 这不该是大家各自私底下偷偷传阅的故事? 鄢叁门主不想唱小曲儿,倒是愿意给他们当众讲暧昧不清的小故事?! 从听众震惊的眼神里,鄢叁推断,这故事或许还是颇有名的那一卦。 她从容淡定地说,“对,我所讲的,就是你们都听过的那个故事。” 她坦荡又光明磊落的样子,让弟子们害怕。 傻眼了,没见过玩这么大的。 在所有人懵逼之际,鄢叁一拍桌子,严肃地抛出问题:“请大家踊跃发言,这个人为什么心术不正,做出了违背忠义廉耻的事情!” “事情又是如何,一步步发展成这样的!” 话题转变之快,仿佛他们在御剑飞行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外力撞了个底朝天。 殿堂内安静了一会,陆陆续续有回过神的人举手回答,诸如被美色|诱惑,贪财好色,未受到教化。 鄢叁又一拍桌子,义正言辞,“说得对!” “但依我看来,这人心术不正的真正原因,在于他不是我们忘问宗的人!所以他修行不到家,才会向欲望屈服。” 看过原文的弟子已经懵圈了。 这他妈能从春宫文扯到宗门信念上来。 不给听众缓神的时间,鄢叁开始大谈特谈,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咱们宗门弟子身上,会是怎样的结果? 她站在四方的高台上,背着手来回踱步,面上写满恨铁不成钢的惋惜,“如若这是咱们忘问宗的弟子,必然心中时刻记挂宗门教化,带迷途的另一位弟子,一同修仙,最终得道成仙!” 她站定在桌台前,又是一掌拍上去。 “而我们的小队,正是凭借对宗门赤忱的热爱,面对诱惑和阻挠,都不屈不挠,坚定信念,攻克了翱云秘境。”鄢叁的话一顿,视线扫一眼听众,“而这一切,都要感谢我们的宗主!” 齐刷刷的,被鄢叁的话震慑住的弟子,视线跟着她的话,转向森守所在的位置上。 森守悠哉欣赏的表情僵在脸上。 他收了笑容,冷冷地点头,算是认可鄢叁的话。 一时间掌声雷动。 白龙门门主带头站起来,鼓掌大声说好,“不亏是鄢叁门主,一早算到枯燥无味的讲话没人爱听,开头用了这么生动吸引人的话头,让大家精神振奋起来。” 众人恍然大悟。 这确实是他们头一回,如此认真地听大会上的门主演讲。 还听得这么仔细,生怕错失什么重要细节。 原来这都是鄢叁门主的用心良苦啊! 鄢叁门主就是不一样,她竟能从春宫文开始讲起,抛砖引玉,上升到新的高度,将宗门文化传播开来,最后紧接一个振奋人心的结尾。 掌声之中,弟子们纷纷表示受到鼓舞,之后定会加强修炼,不辱宗门使命。 青龙门门主气得牙痒痒。 他本来打算,无论鄢叁说什么,他都要说相反的话,给她挑刺,与她作对。 现在可好,她张口闭口就对宗门和宗主无脑夸,里里外外把宗门上下所有弟子都夸了一遍,描绘成面对危难,必然坚定不屈的修行人。 如今他说什么反话,都在驳宗主面子,伤宗门气势。 他不甘心就这样计划失败,她落得全部的好处。 青龙门门主见鄢叁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人似乎放松不少,一个眼神示意手下人行动。 她有锦囊妙计,他也有其他计划。 当下有弟子起哄起来,“鄢叁门主这么厉害,宗主你不得多嘉奖一点啊!” 大家喝了酒,又是大喜的庆功宴会,不少人在这刺激的演说之下,混乱地跟着起哄,“是啊!宗主,给鄢叁门主多点嘉奖啊!” 大家都在帮自己说话,鄢叁也嬉皮笑脸地追了句,“是啊,多给点灵石啊宗——” 她扭头,撞上森守清冷的视线,如炎炎夏日忽地到了深冬,立刻冷静下来。 忘问宗向来秩序严谨,调薪制度更是苛刻的两年起步,从不轻易追加嘉奖。 她真是得意忘形了,居然对着宗主那张冷冰冰的脸提加薪。 她怎么敢的。 其他弟子见她没了声,跟着后知后觉缓回神,被酒意带红的脸更加灼热。 他们怎么敢口出狂言,指挥宗主做事。 青龙门门主心情好上不少,鄢叁,总有你栽跟头的时候。 鄢叁迅速闪过多个念头,她总不该在这个时候,因为过分骄傲而得罪宗主,被送到药宗,回收自己的惨死结局吧。 森守垂眸,侧过脸跟随从说了什么,对方抬头看一眼鄢叁,便迅速出了门。 鄢叁连墓志铭上刻什么字都想好了。 她努力组织语言,试图再力挽狂澜一把,就见随从带着东西回来了。 带着檀木香的木盒递到她面前,由一块上好的锦绣缎子盖着,鄢叁不明所以,随从示意她打开。 鄢叁掀开一看,里面放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花瓷瓶身的精致小罐,似是女子用的护肤软膏,还是价格不菲的那种。 随从低声解释,说是宗主见她一场讲说下来,手掌都拍红了,特意安排的。 鄢叁看一眼森守,微笑感谢宗主关心。 另一样是精致的木质小盒。 一打开,就见里头平躺着张灵石契。 鄢叁小声惊呼。 灵石契乃通用的兑换灵石的契纸,当交易灵石数额过大时才会使用,类似支票。 上面的数额之大,让鄢叁目不转睛地反复确认。 森守淡淡地开口:“给你加到五倍灵石。” 这回震惊的不止有鄢叁,一直持续到宴席正式开始,还有许多人没反应过来。 鄢叁很快让小队的人收集来意向的兵器,防御道袍等。 安排人收集齐了,就直接就去采购。她开玩笑地说,趁门主有钱的时候,大家都多搞几套最好的。 围着鄢叁的一群人,爆发出阵阵压抑的欢呼。 实不相瞒,他们一开始是看中鄢叁门主的美貌,才加入的小队,平常能分得的灵石都少得可怜,时常被其他小队耻笑。 没想到门主这次回来,跟走了机缘一样,带着他们全队上下,成了最富裕的那群人。 眼看他人高楼起,青龙门门主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盘算完资金的分配,鄢叁特意留下一笔大额灵石资金,在酒席间找到了白龙门门主。 虽然不知意图为何,但起码现阶段,白龙门门主是选择站队在她这边。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白龙门门主先是赠与召唤袋,又于今日的场合之下,替她圆场,让场面更顺理成章地进行下去。 白龙门门主一番推辞后,也爽快地接下鄢叁给的好处。 心下暗暗道这鄢叁,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 他们俩的互动引起了森守的注意,他缓缓踱步向这边来。 白龙门门主一颗玲珑心思,觉得自己又懂了。 似乎这鄢叁到哪,宗主的视线就会飘到哪儿。 他干脆地提出,“宗主,我看不如让鄢叁门主留下来?这保护酒久姑娘一事虽重要,但鄢叁门主的超群实力也都有目共睹,放在外头有些浪费。现在那普通小队,代替鄢叁门主保护酒久姑娘,这么多天不也无事发生?不如让鄢叁门主回来,能更好地为宗门做贡献。” 他心下算盘打得极响,说不定这鄢叁,不久就将代替酒久姑娘,成为宗主夫人。 鄢叁差点被点心噎住。 队友虽好,默契度也真不行。 但她倒也不紧张,毕竟森守不待见她,巴不得她远远的。 “可以。”森守如玉石般清润的声音落地。 这话如平地一声惊雷,把鄢叁吓得当场拒绝,“还是不了吧。” 在宗门里忙死了,傻子才放着摸鱼潜水,肆无忌惮,没人看管也不用做事的大好日子不过。 她拒绝得太快、太爽快,她自己都觉得怪异。鄢叁立马给自己找补,温温柔柔地补充道:“我这几日也在反省,之前有不妥当,不够细致的地方,之后一定会保护好酒久姑娘。还请宗主给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她暗暗下定决心,吃完饭就要连夜逃回去。 白龙门门主细细评味了一下,有些蹊跷,他机会都递上去了,怎么这鄢叁看起来不想留在宗门。 白龙门门主想着试探下宗主的反应,正准备开口,一抬头,见宗主的脸黑了。 他张了张嘴,有些意外。 向来情绪不外露的宗主,竟然还会有当众黑脸的一天。 鄢叁也注意到了。 她心下惊骇,这就是管理者的敏锐嗅觉吗,他这就看出来我想摸鱼的心思了? 第9章 白龙门门主察觉氛围紧张起来,又见青龙门门主阴测测地在往这边看。 他赶紧打圆场,“鄢叁门主,这宴席特意为你庆祝,不赶紧敬宗主一杯?不如你去帮宗主端壶酒过来。” 鄢叁两眼一亮,我的好队友啊。 她正要趁机遁逃,就听得白龙门门主继续说,“这鄢叁门主呀,肯定会拿您最喜欢的那壶酒来。” 说罢,他还朝她大笑,“是吧,鄢叁门主!” 如果表情上能刻字,白龙门门主的脸上,大概已写满“你看我多懂你,多会给你找立功表现的机会。” 森守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眼下的那抹红色有些咄咄逼人。 鄢叁这辈子没这么害怕过。 救命,她哪知道宗主喜欢喝什么酒啊。 她问了一圈,宗主的喜好不常表露,没人知道他喜好什么酒。 而全场唯一的知情人,站在宗主的身旁陪聊。 鄢叁焦头烂额的样子,早就落入森守眼里。 他想起儿时养过的猫,柔软听话又讨巧。 一开始格外喜欢粘着他,后来悄无声息地跑了。 过了好些时候,鄢叁端来一壶酒。 “宗主事务繁忙,烈酒到底伤身,不如偶尔也试试,这养生的酒?”鄢叁试图曲线救国,“里头加了鹿茸、灵芝、不老草等等,您试试味道如何。” 白龙门门主立刻又夸上了,一开口就是鄢叁门主果然蕙质兰心,心思细腻。积极和她打配合。 森守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鄢叁硬着头皮倒酒,递酒杯给他。 森守正要接过,有喝醉的弟子胡乱撞过来,把鄢叁撞到他的臂上。 少女柔软的肌肤,不经意间的触碰,森守只觉得臂上一热。 下一秒,她就如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出好几米远,毕恭毕敬地向他道歉。 森守的指节捏紧酒杯。 在派她去保护酒久之前,她可没有刻意要与他保持距离。 酒撒了些在衣袖上,森守抿唇,俊美的脸上没什么情绪,他转身离开。 从喧闹的殿厅,拐入寂静无声的回廊,高悬于空中的圆月朦胧,洒下的月光照出孤寂的氛围来。 少女躲避的样子又萦绕上心头,森守略带烦躁地加快脚步,瞥见廊下的“伍夜花”开了。 这花五年才开一次。 他停下脚步,或许他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是因为,快到父亲的忌日。 他的父亲,上一任忘问宗宗主,是个正义凛然,人人称赞的英雄人物。心中只有正义,甘愿为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付出生命。最终也为大义献身。 他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厌恶这样的无私。 可他不得不继承父亲的衣钵。周围人都企盼他成为无私付出的人。 可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和血都是冷的,对人世间是厌烦的,所剩不多的期待与美好念想,都来自于酒久。 只是自从父亲离世后,他开始害怕面对青梅的光芒。 一别已有五年之久,或许他可以找时间去见一见她。 酒久就算被欺负,应该也会默默忍气吞声,等暗自消化完,再扬起笑容和他说话吧。 和被欺负会呛声回去,或是明明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还努力掩藏,试图换个角度让事情顺利进行下去的鄢叁不一样。 回到书房里,森守提起笔沾墨练字,不再去想。 - 次日夜晚,月亮都高过枝头了,鄢叁才回到西木城里。 她疲惫地从灵剑上跳下,堪堪站稳。 御剑飞行好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累。 这年头又没个交通管制的,时常有喜欢在空中赛博朋克一把,横冲直撞飞行的狠人,遇到一个就是剑毁人亡。 因而她这一路上,都在避让,神经高度紧张。 双脚站稳踩实在地上,她才松弛下来。 鄢叁走到巷子口,穿过面前不算宽敞的一段路,往里就能看见她和酒久的住处。 今夜格外安静,除了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外,仅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鄢叁算了算时间,这个点不应该啊,寂静得有些蹊跷。 她警惕地留意四周,一条道快走完了,也没见什么异样,刚放下心来要收了剑,敏锐地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鄢叁紧握剑柄,回头一看,一人倚靠着墙,奄奄一息。 男人有气无力地低垂着头,一袭暗色红衣,嚣张无比,长至腰间的墨发松散地束起,从颈边垂落,红衣与墨发交织,夜色之下,他散着诡异的邪魅气质。 鄢叁呆了一会,这么快就到这个剧情点了啊。 这人是厌玖,推动全文感情纠葛的导火索。 他是整本书里,马甲最多的人,有多重身份。 其中最常用的身份,是千信阁的阁主。 千信阁作为第一情报机构,掌握的秘密之多,仇敌多如牛毛。可从未被打倒,可见背后运筹帷幄的人有多厉害。 还有许多读者争论过,是否药宗也是他的,但文内始终没有明确说明。 争论的点在于,药宗和千信阁的风格,相差甚远。 前者靠卖各类药品与药材,就能轻易获得相当高的利润,且从不喜好与人结仇。 后者挣钱来得不容易,内幕消息、黑市灵器的倒买倒卖,什么难度大搞什么,丝毫不怕得罪人,甚至可以说,挣来的血汗钱,都是真的沾染血,一切以阁主的心情至上。 鄢叁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她还从精力分配的角度分析过。 作为千信阁的阁主就够忙了吧,如果药宗也是他的,那管理那么多人,打理这么多事,哪里还抽得出时间和酒久谈恋爱啊。 但现下,真人就在面前,她稍微不那么确信。 红衣外袍破得刻意,恰到好处地展露有力腰身,曲起的长腿,从腹部到腿的线条流畅,筋肌紧实。 有的人,看着受伤严重,实际游刃有余地在这儿无缝衔接计划下一件事呢。 说不定,厌玖是时间管理与精力分配方面的宗师,再多的工作压身,都不会耽误谈恋爱。 厌玖轻咳两声,紧接着又是微弱痛苦的呻|吟声,拉回鄢叁的思绪。 难怪现在四下无人,连狗吠声都听不见。 千信阁的阁主为了演戏,清场倒是挺快。 这段剧情里,厌玖蓄意接近酒久,为的是获得上古灵器。 厌玖的伤不重,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投机者,利用每个机会,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此次就借着受伤的事,意图博取酒久同情,从而接近她。 被打量的厌玖缓缓睁开眼,一双异色瞳,摄人心魂,妖冶诱惑。 鄢叁望进这浅蓝与浅金的眸中,深深体会到原文里对他外貌的不吝赞美,神秘而妖异。 厌玖的声音虚弱,“不必救我,我仇敌甚多,没必要搭上无辜的人。” 鄢叁在自动脑内翻译了一下:哪凉快哪呆着去。 她只当做没听见,专心回忆相关的剧情。 因为稀奇的异色瞳,厌玖在排斥和虐待中长大,从没感受过人间温暖。 因而在爱上酒久以后,病态地想要抢占这束光芒,后期更是不惜以自残的代价,来侵占酒久的全部视线。 若有任何异性和酒久搭话稍微亲密了些,都会被他在暗地里杀掉。 也正是他将酒久掳走的行为,成了催化剂,引来森守的吃醋,修罗场一触即发,两人在强取豪夺的路上越走越远。 而可怜的酒久,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从她救下他的那刻起,一切都在厌玖的计划安排之内。 只要厌玖装可怜卖惨,她就心软,对受过的伤害既往不咎。 鄢叁盯着漂亮的异色瞳,冒出大胆的想法。 她试探过,似乎只要不崩自己的固定剧情,可以随意崩别人的。 她想试试改变剧情,酒久说不定能收获甜甜的恋爱。 而不是像原文里,每天不是被这个拉着要生要死,就是被那个摁墙掐腰还不让出门,人生自由都快没了。 鄢叁撸起袖子,说干就干。 厌玖看着面前的女子忽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又很快回来。 ……还推着独轮车回来。 车轱辘吱吱嘎嘎地响,他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 他一早认出,这女子是鄢叁,长得果然是好看的,可以如计划所想,把人要到药宗里来,找个机会制成药人,当作药宗的吉祥物。 他此行之前,还派了花沅去要人。 眼下她出现在这里,估摸着事情没成,还可能会打乱他的计划。 厌玖的眼神幽暗,鄢叁对他的视线毫不在意,往他身上贴了几张悬浮咒符,就要把他往独轮车上放。 厌玖一把扶住墙,勉强站起身来,气虚地说:“谢姑娘好意,不必救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鄢叁温柔一笑,“放心哈,我没有要救你。” “……” 他就这样被鄢叁运上独轮车。 女子又往车轱辘上贴了几张风力咒符,捏了个决,借着风力自动推车。 鄢叁很贴心地叮咛,“你自己扶好啊,我要加速了。” 就这样,一人,一车,在寂静的深夜小路上,并排着往深山里移动。 推车背后的风“呼呼呼”地作响。 和厌玖原本计划的,以受伤博取心软少女同情心的画面相差甚远。 在诡异的画风上一去不复返。 一路到了荒郊野岭,夜风穿过树林,声音凄厉。 鄢叁笑眯眯地将独轮车停在悬崖边。 若来的是胆子小的人,恐怕都不敢往下瞧。 光是被风吹下去的小石块,都掉得寂静无声,可见深渊万丈。 鄢叁很满意,是抬头能看见皎洁明月的好位置。 这是西木城内离酒久最远的地方。 也亏得厌玖为了演好这出脆弱受伤的戏码,自封灵力,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山风穿过,鬼哭狼嚎。只要她轻轻一推,他就会坠落万丈深渊。 厌玖回看一眼深渊,轻描淡写地问:“你要把我丢下去?” 他收到情报里,这姑娘除去漂亮皮囊外,没什么特别之处,不是好人,也不是做过大奸大恶之事的恶人。 还没等鄢叁回答,厌玖又开口,语气很受伤地问,“是因为我的异色瞳吗?” 他抬头看她,一蓝一金的瞳色,在月光下闪动病态至极的美,神秘莫测。 鄢叁都不禁感慨,这心态真好啊,不愧是撑得住众多马甲的人,被她推到崖边了,还不破防,积极扮演美强惨,试图博取她的同情。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粉身碎骨恐怕对父母不孝。”厌玖顿了顿,轻声说道:“你若讨厌这双眼,我可将这眼剜下丢了,留我一个全尸,可好?” 他缓缓抬起手,覆在一边的眼上。 嘴角扬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如脆弱又易碎的幻觉。 另一只没被遮住的异色瞳,淡淡的蓝色盯着她看,如蔚蓝海水,纯净无瑕,让人舍不得做出伤害的事情来。 鄢叁在心底赞叹,他真的很知道,自己什么表情最惹人心疼。 在原文里,厌玖就是这样,每每在事情即将败露的时候,就问酒久,是因为我的瞳色,让你厌恶了吗。 鄢叁发自内心地想要夸一夸这双漂亮的眼睛。 原文里头,酒久一句“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掳获厌玖的心。 她不能抢女主的台词,只能目光真诚地,给出自己最高规格的夸赞,“你这眼睛,一看就知道以后会发大财!” “……” 厌玖自诩见过的大风大浪很多,可以在任何场合下都保持镇定。 但这一刻,他还是被冲击到了。 对这双异色瞳的评价,他听过谩骂的,诅咒的,抑或是因他的外貌或权势,昧着良心夸好看的。 头一次听到,说看起来像是要发大财的。 他气极反笑,尾音上扬:“怎么,你把我扔这里,是想着和发财树一样,明天再来就丰收了?” “不是不是。”鄢叁赶忙解释,“我明天不来,后天再来。” 厌玖已经气笑得说不出话来。 鄢叁清楚,厌玖伤得不重,不过是吃了封灵力的亏。 她把他晾在这里吹吹山风,对生命构不成什么威胁。 鄢叁:“我这一晚上也折腾得好累了,明天可能起不来,后天再来找你啊。” 她冲他眨眼,挥一挥手,留一个潇洒利落的背影。 “好好吸收天地灵气,茁壮成长啊,我可等着听你发大财的好消息呀。” 第10章 鄢叁哼着歌,脚步轻盈,心情愉快。 她走出没两步,突然听见背后人一声闷哼。 鄢叁迟疑地停下脚步。 她先抬头看了看,确认今晚的月光,皎洁明亮,又是无云遮挡的墨色夜空,天时地利都有,非常适合受伤的修仙人吸收月光精华以自我修复。 若是个底子好的,恐怕都不用等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就可恢复三分之一的功力。 她做事有分寸,不喜欢致人于死地。 “砰——”的一声响动。 鄢叁回过头,厌玖竟强行从独轮车上翻下,重重地倒在车旁,大半个身子挨在悬崖外,仿佛风大一些都能掉下去。 事态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计,鄢叁心下有些拿不准。 原文里厌玖刚受伤,就遇上了好心的酒久,收获她的精心照料,现在的他受了伤,又没上药又没贴治疗符咒的,所受待遇还直接降级成了夜半吹山风,会不会伤势加重,把人吹出问题来,等会就神志不清地,咕噜咕噜地滚下山去。 鄢叁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先将独轮车推离悬崖边。 做文明人,干文明事,高空坠物,达咩。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是借的邻居家的推车,她过两天还要回收,擦干净了给人家送回去的。 厌玖暗红色的衣袍被风吹起一角,他的人躺到在地上一动不动。 鄢叁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耐心地等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蹲下,查看他的情况。 厌玖侧躺着,墨发散乱在雌雄莫辨的精致脸上,又多了几分脆弱感。 似乎是伤得更严重了。 忽地,他开始手脚发颤,面色扭曲痛苦,额头冒着涔涔冷汗。 他攥住地上的沙土,呼吸急促地问:“你……做了什么?” 鄢叁:“?” “呵……别装了。” 厌玖的额头和脖颈的青筋都显现出来,似乎正饱尝痛苦折磨。 鄢叁的唇抿成一条线,她什么都没做。 环顾四周,也没察觉到任何异样的动静。 见他寒冷异常,鄢叁一手迅速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厌玖身上,裹紧了些,认真地问道:“你还好吧?” 厌玖蜷缩得更紧,他眼皮微动,艰难地睁开眼,睫毛颤动下的妖异的一蓝一金看着她,浸满悲伤。 “不必在这里装好人……”他自嘲一笑,声音比方才更加虚弱,“你话说得好听,可心底还是觉着我是个不祥之人,才会如此下狠手……” 这话术风格也太耳熟了。 鄢叁直觉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厌玖低笑一声,“我不会碍你的眼……” 他看她一眼,笑容绝望地闭上眼睛,“再见了。” 整个人翻下山去。 鄢叁这辈子没这么震惊过。 这人真的是个疯子啊! 鄢叁来不及细想,本能地就想去抓他的手,幸亏原主身体素质好,在急速坠落的过程中,于顷刻间念动咒法,追上厌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所裹着的外袍一扯,捏了个决,外袍于空中展开,如有意识一般,卷挂在崖边生长出枝干的树上。 这树长在一块突出的巨大的山壁石块上,约莫够十人站立的面积。鄢叁借力一荡,带着厌玖踉跄地落在岩块上。 她的手还颤抖着,抓着他的手臂不放,生怕他会摔下去。 从崖间看墨色的天,辽阔而远,往下是不见底的黑暗。 除了旁边那棵挂着破烂外袍的树,这地方背靠岩壁,地方小得都不够两人伸展开,稍一不小心就会挨着岩边,将身体架出去。 鄢叁惊得都不敢大声喘气。 好半天才渐渐缓过神来,整个山间仿佛只有她极力压抑的呼吸声,寂静得如同与世隔绝。 不对。 害怕得怎么会只有她一个人。 “鄢叁,你真是个好人呐。”戏谑的一声笑。 ……被骗了。 鄢叁抬眸,厌玖坐在一旁,和她一样倚靠岩壁,相比她的紧绷,他倒是恣意懒散,一只长腿伸长,出了岩石边也丝毫不在意,另一只长腿屈起,手懒散地搭在上面。 鄢叁:“我可以现在把你推下去。” “你不会的。” 厌玖轻笑一声,他抬起手随意一挥,方才给他们借力的树被拦腰折断,绿色偌大的树冠直直地往万丈深渊下坠。 他笑得更加满足,“你也不能。” 树冠落地无声,黑漆漆的深渊比想象中还来得无底。 鄢叁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是她大意了。 没想到厌玖借着这么点时间的月光之力,就能恢复到足以解封灵力的程度。 不要和疯子斗,他们最擅长把事情搅活得乱七八糟,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鄢叁抬头眺望方才站着的地方,已经变成远而小的一点的,成了恍若天边的存在。 现下看来,厌玖当时痛苦异常的表现,应该是借着稀薄的力量,强行突破灵力封印所导致的身体反应。 若当时她没救他,就凭他刚恢复的虚弱力量,极有可能直接摔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鄢叁:“你料定我会救你?” 厌玖嘴角噙着笑,不直接回答。 当时她折返回来,解外袍想救他的举动,让他吃定,她不是个心眼坏的人。 至于会不会救他,不过是一个“赌”字。 蓝色和浅金色的眸子,在背光的地方,散出更幽暗的诡谲感。 若是押错了,无非就是死了。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但若是赌对了,厌玖的笑意更甚,获得的可是世上少有事可以比拟的满足感。 “你挺有趣的。”厌玖收敛笑容,眼神轻飘飘地从她脸上掠过,“那么,再见了。” 他伸出手,对着他们俩之间所间隔的空隙。 只要虚空这么一划,他就能把她送下深渊。 这局面,俨然和在崖边的时候截然相反,她成了那个落下风的人。 鄢叁眸光微闪,“我知道你要接近酒久。我可以帮你。” 厌玖手上的动作一顿,掀了掀眼皮,她果然知道。 不但知道他想要接近酒久,把他带到这荒郊野外,更是想阻止他的计划。 看来忘问宗所掌握的,比他预料的多。 片刻后—— 鄢叁看着厌玖翻阅册子,紧张的心情仿佛是等着被批复作业的学生。 作业要是不能让人满意就要被打回重修,还是从投胎开始的那种。 厌玖的表情凝重,鄢叁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至于吗,她是写了啥啊,就一个喜好表,还能让他把眉皱成这样。 上一个试阅过的苏勾,看起来就挺满意的啊。 鄢叁等了很久,厌玖仍专心致志地翻阅。 她百无聊赖地扭动脖子,换了个好几个姿势倚靠石壁,都不大舒服,踢踏的过程中还弄出挺大的声响,厌玖却跟没听到似的,一心一意地翻阅鄢叁根据小说回忆而撰写下的酒久喜好册籍。 他看得极其认真,没想到会有如此记录详细的关于酒久的事。 从衣食住行到喜好列表一应俱全,不难看出是费了心思的。 是他小瞧了忘问宗,外传是派了个门主保护上古灵器的守护者,没想到在背地里,还肩负着替宗主追女人的职责。 鄢叁轻轻咳了咳,厌玖抬起头来,“你有多少本。” 鄢叁慢吞吞地回答:“两本。” 厌玖伸出手来,鄢叁意会了一下,不情愿地耷拉嘴角,老老实实地从千宝袋里,又掏出一本书来递给他。 “都在这里了?” 鄢叁点点头。 “说实话。” “就俩,都在这里了。” 厌玖屈起手指,作势要将她那边的岩块给划开丢入深渊去。 “十本!”鄢叁一手摁在岩壁上,坚定地说,“真的就十本!绝无半句虚言!” 都不用厌玖催促,她麻溜痛快地将剩下的八本倒出来,一本一本数给厌玖。 里头那本最新的,还是她在送了一本给苏勾后,刚从库存里补货没多久的,连封皮都锃亮锃亮,刚放进千宝袋里热乎几天呢,没想到就这样送出去了。 “不要被我发现你在说谎。”厌玖似笑非笑。 下一秒,摆在他们俩中间的一排的书,蹭得一下,齐齐燃起青蓝色的鬼火光,一把燃成一排,烧得旺盛,烧得热烈。 “你!” “不好意思啊,我习惯东西是独有一份的。” 青蓝色的火光摇曳在厌玖浅蓝色的眼里,语气里的事不关己与稀疏平常,仿佛面前的糟心事都不是他有意而为之的。 鄢叁故作眼神哀怨的样子,“您这垄断意识还挺强。” 厌玖嗤笑一声,只当她在说胡话抱怨。 鄢叁面上看起来咬牙切齿,一副有苦不敢言的样子,心下无所谓地想,我的反垄断意识更强。 我库存里还有上百本,全新的! 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没有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火焰越烧到后面,越发毒辣又凶猛,被吞噬书籍就这样被青蓝色的火苗猛烈袭击,等到终于几近烧无可烧,才渐渐灭了,落了一堆灰烬在石岩上。 风一吹,都跟着散了。 鄢叁装模作样地幽怨长叹一口气,托着下巴,望着风吹走灰烬的方向,恶狠狠地想,烧吧烧吧,格局打开,您随意烧。 我回头就小作坊开工,加印到六百本。 保证给酒久的追求者们,一个公平和谐的竞争环境。 随后,在沉默间,鄢叁内心挣扎了一会,还是从千宝袋里拿出了传送令。 这东西极其贵,但比起跟厌玖关在一起,她宁可花钱消灾。 厌玖第一时间捏住她的手腕,眼里暗藏威胁。 鄢叁扫他一眼,“会带你一起走的。” 她要是不答应,恐怕他会抢了传送令自己走。 鄢叁虚空捏了个诀,纤细的手腕还在厌玖手里,捏得很死隐隐有些疼痛。 她也懒得抱怨,想着赶紧回去休息,今天真的太累了。 传送的光圈逐渐变大,金色的淡淡光晕一圈一圈荡漾开来,鄢叁和厌玖走进去,四周渐黑下来,尽头散着淡蓝色的光。 鄢叁一早就绑定了传送令直通她的住处,两人并肩朝尽头走去,很快通过长道,到了他们最初见面的小巷外头。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厌玖停下步子,语气充满怀疑,“你隐瞒了什么。” 这人也太敏感了。 鄢叁眼神胡乱飘逸,她确实是心虚,因为不想撞上酒久。 主要原因在于,她在自己的身世说明上做了一些微调。 原主是个高冷的性子,搬来酒久的住所旁边,也没怎么和她说过话,神秘点头之交而已。 她就不一样了,酒久是个惹人喜欢的可爱女孩子,于是她闲暇时间里,时不时还会和酒久聊聊天。 那聊天嘛,或多或少就可能会涉及到,彼此的身世啦,家庭啦,经历啦,以及……情感历史。 “你想多了。”鄢叁动了动手腕,一心只想赶紧拉着厌玖走。 现在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剧情的点子上。说不准他们俩是命定了今天要见上面。 厌玖握着她的手的动作,多少有些暧昧,容易引起误会……容易让酒久联想到,她一时兴起瞎扯的,跌宕起伏,内容精彩的过去。 “放开鄢叁姐姐!”清脆脆的少女声音响起。 鄢叁心里一咯噔,来不及了。 “你这个心中明明有白月光,还把鄢叁姐姐当替身的坏人!” “你怎么还有脸来找鄢叁姐姐,难道非要她剜根骨,去救你的白月光吗!” “你都让整个师门逼她离开了,这还不够吗,人渣!混蛋!” 酒久的小脸红扑扑的,指责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 酒久想起上回见到的男人,鄢叁姐姐好不容易才忘掉过去,重新开始,结识新的人,万不能被这无情坏蛋,打破姐姐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平静的生活。 “……” 鄢叁深切感受到,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要乱讲。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疼得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连厌玖都仿佛听懵了,好半天才低低一笑。 “原来我这么坏啊……”他俯下身,在她耳边声音低沉地说,“可到底是我太坏,还是你太能编……” 鄢叁面无表情,轻扯一句:“不好意思,是我见多识广的生活经验太丰富。” 第11章 酒久关上门。 出门前还未点灭的烛光,闪烁盈盈的火光,摇曳灯火通明。 她沉默了一会,没忍住,又转身推开门。 门外的天已经微微亮,不远处就是鄢叁姐姐的家。 所见的画面里头,除了鱼肚白的天空有变亮的颜色变化外,没有任何异样。 “你不用担心她。” 男声好听,语速平缓。 酒久小声惊呼出口,一个几近透明的,云雾一样的人形出现在她身旁。 隐约可见是个身形高大的人。 但只有透明的人形轮廓,不如说是一阵无实体的薄雾飘在面前。 酒久轻拍胸口,小声说,“我怎么能不担心,那个人可是大坏蛋,他说不定就是为了白月光来,要取鄢叁姐姐性命的。” 这团云雾发出一声嗤笑。 “你笑什么。就算你是高高在上的仙尊,咱们凡人之间的互相关心也是很珍贵的,有什么好笑的。”酒久低声念了一句。 倒也希望,真如这位仙尊所说,无需担心。 她又关上了门,薄薄的云雾跟着飘了进来,悬停在门边。 尽管他已经这样跟着她许多天了,她仍然觉得神奇。 这团飘荡着的薄雾,是一位仙尊。 他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被迫罚到凡间来,还丢了自己的原身。 听他说,她特殊的血液,能帮他完成结印一个咒法,让他得以幻化成她的样子,从而有机会去夺回自己的原身。 作为交换,他将指引一条非常明确的线索,帮助她去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 诱惑太大了。 酒久几乎是立刻就答应。 本想着今天和鄢叁姐姐说一声,她就立刻启程,万没有想到,有了这么一出事情来。 酒久挑选出几套换洗的衣服来,慢慢地又停下手中收拾包裹的动作。 “你不是要反悔吧?”这团烟雾立刻说道。 见她不回答,他又补了一句,“你挂念着的鄢叁姐姐,可不值得你对她如此挂心。” 酒久皱眉,眼含怒气。 “……” 行吧,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这看着就听不进去话的小姑娘,他也懒得解释。 他向来喜好折腾神秘的东西。 因误触碰到天机,预知到些奇怪的事情,虽然模模糊糊的,但他可以确信,都跟面前的这个小姑娘,酒久有关。 也正因为,他触碰到这些不该和他有任何关系的天机,导致他成了如今这团薄雾。 算得上是得到了报应,因探知到事件的原定计划轨迹而遭到天罚。 在他所预知到的未来里头,这鄢叁是个恶毒之人,喜欢的是忘问宗的宗主,之后还会因妒忌,将酒久当礼物一样送出去。 “不行,我要确认鄢叁姐姐不会受伤,才能安心离开!” “……” 雾气飘了飘,看得出来阵阵烦躁。 他能支撑的灵力不多了,但又只能等这个小姑娘甘心将血给他引咒,思及此,他说:“不如你放心离开,这段时间里,我来替你保护你的鄢叁姐姐?” 他回忆刚才飘去看的一眼,鄢叁和那男人,各自占据房间一隅,全然不熟的样子,他推测,鄢叁的“过往纠葛”多半是在做戏。 但他懒得跟凡人多解释。 酒久对着自己的行囊发了会呆,转头又继续收拾起来,“等明天吧,明天我和鄢叁姐姐会去一趟都城,我问清楚情况,再离开。” 薄薄雾气在空中悬停几秒,又悠悠地穿门飘走。 这小姑娘到底是傻,她在这里担心人家,人家可盘算着,明天就把她送人呢。 他难得发善心,想早一点送她去完成心愿,由他来幻化成她,帮她渡过这段劫,也算是作为用她血液的回报。 本想保住小姑娘的纯真善良,不至于被人欺骗后伤心。 眼下看来,是保不住了。 而在另一边,被笃定必然无事发生的房间内,已暗潮汹涌。 厌玖正打坐,面色仍有些苍白的他,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实际上,他脑海内已演练了多种鄢叁的死法。 他最初接近酒久的计划,已没可能继续往下走。 按照现在的情况,要挽回酒久的好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思来想去,不如拿鄢叁的性命要挟。 若不是在传闻中,驱动上古灵器必须要守护一族流动着的臣服的鲜血,他一早就夺来了。 虽然不知要挟出来的心甘情愿能否驱动,倒也可以试试。 符咒纸张叠加摩擦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厌玖闭着眼,心下有些好笑。 这鄢叁是察觉到他想对她下手,准备了众多攻击符咒要来对付他吗。 纸张摩擦的声音细细碎碎,像小声的倾诉,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 他都快从强行突破灵力的消耗状态中完全恢复,她怎么还不下手。 厌玖睁开眼来,双眼已成了普通人模样的偏棕色。因灵力的恢复,眼睛也有足够的力量遮掩住异色。 少女白皙的手,从小小的千宝袋里,掏出一沓又一沓的咒符,将它们摞在小方桌上。 又捏一个决,把它们混合成一个更强力的单张咒符,放在右边。 如此再枯燥地循环往复。 桌上已堆满咒符,从颜色上来看,全是以防御为主。 药宗也出售治疗符咒,乍一看,他都要以为这是哪个药宗分部的一个月全部库存。 她是提前预料到他要动手,还是她要去什么高难度秘境里,头铁和魔物比命硬? 左手边一沓沓普通级别的防御咒符没了,右手边又是小山堆一样的高级咒符堆垒起来。 厌玖:“……” 他第一次感受到被无视的滋味,仿佛跟不存在似的。 与还有闲情逸致关注她行为的厌玖不一样,鄢叁满心忧愁,顾不得别的了。 眼看就要到生死存亡的时刻,她根本不在乎房里是多了一个人,还是多了八百个人。 她在乎的是,马上就要赶着她的新剧情点了,有关药宗宗主的。 鄢叁和神秘的药宗宗主不多的交集里,就有明天的那场大戏。 她本来还寄希望于,药宗宗主也是厌玖,那她好商好量的,说不定就避过去了。 可先前她试探性地询问了一下,厌玖一副不知道她在问什么的样子,或许他真的与药宗无关。 明天的原剧情里,她因为难耐对酒久的嫉妒,将酒久带到都城,试图将她卖给药宗的人,但很快被厌玖从中阻拦,并半路掳走酒久。 而她,则被厌玖的手下,五六十个凶神恶煞的千信阁弟子给狠狠教育一顿。 她的受伤相当严重,最后一点一点才爬回家里。 更因为无人照料,苦苦靠意志力熬了一个多月,才勉强把伤口养好。 鄢叁的眼眶湿润了。 想想就好疼! 眼看天色渐渐亮起,估摸着不久以后,她和酒久就要出发前往都城。 她做好最坏的打算。 就算今天要当着众多修仙人的面,被打得惨兮兮。 她也要象征性挣扎一下,带足防御咒符。 鄢叁皱着张小脸的样子太苦了,厌玖都忍不住思考,难道酒久说的那段过往是真的?她这是放着被人割去当药材? 同时,厌玖的理智又在告诉他,这必然是捏造的。 厌玖:“你编那些假的故事给酒久,图什么。” 鄢叁眼皮耷拉着,刚数完手头的防御咒符,有气无力地枕着自己的手臂,“没图什么,一时无聊,瞎扯的故事。” 厌玖起身,坐到她身旁来,窗外已明亮的光线透过雕花的木窗投射进来,映着小方桌和鄢叁身影的阴影,照得她脸上带着一圈暖暖的金色。 “既然是故事,有结局吗?” 鄢叁很疲惫很困,她呆滞了一会,“嗯……有的。” “我大概率就缺胳膊断腿地走了,你对着你曾经喜欢的人,也就是白月光,会发现自己好像真正喜欢的人是我,但是我已经走了,你找不到我,你很后悔。终于有一天,我变成一个灭天灭地的修仙人,出现在你面前,你拿出所有好东西想给我,挽回我,不惜一切只想求我回来。” 厌玖在“缺胳膊断腿”部分露出的上扬笑容,戛然而止在“求我回来”。 鄢叁乐了,“好啦,还有另一版结局,要听吗。” “说说看。” 他不信还能比这个结局更糟糕。 “我还是缺胳膊断腿地走了,又碰到一个厉害的人,把我从地狱捧到天上去,假以时日,莫欺少年穷,我俩都会变成灭天灭地的修仙人,双双出现在你面前,你继续拿出所有的好东西想给我,挽回我,不惜一切只想求我回来,我则快快乐乐地和另一个人手拉手走了。” “……” 竟然真的能更糟糕。 鄢叁感受到了瞎扯不负责的快乐:“故事怎么样。” 厌玖扯了扯嘴角,淡漠地掀眼皮,“第一版好些。” 鄢叁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快乐。 又想到,这是个提醒强取豪夺爱好者,要珍惜眼前人的好机会啊。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思考再把故事延展一下,寓教于乐,改成言情学的教育科普小故事,再说一遍给厌玖听。 忽地,敲门声响起,酒久在门外提醒鄢叁,该一起出发去都城啦。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鄢叁低声呜咽,委委屈屈地将桌上的防御符咒一股脑塞进千宝袋里。 “你随意吧……”她交代完,垂丧着脸开了门,跟元气满满的酒久离开。 门关上,厌玖坐在桌台边,眸光一动,若有所思。 经历了长时间的低速御剑飞行,她们俩总算到达都城。 都城热闹,又是修仙氛围极其浓厚的城镇,街摊摆着各式各样的修仙小玩意儿,天上还有赛博朋克的飞行修仙人横冲直撞,无所畏惧。 不少修仙人见了鄢叁,惊鸿一瞥,交头接耳地互相询问,这是不是那个绝美的忘问宗的门主。 鄢叁听见别人的议论纷纷,也表情呆滞,无动于衷。 只挂念着,即将扛不住剧情的不可抗力遭人暴打。 她没联系药宗,却还是变成了酒久约着她到都城来了。 仿佛就是结果的不可逆转。 今日,歌舞升平的都城里,又要多一个伤筋动骨的人。 鄢叁的憔悴让酒久心疼不已。 那个坏男人,都把她的鄢叁姐姐给气成什么样子了! 酒久极力想逗鄢叁开心,变着花样找街边有趣的小玩意儿。 “哇,鄢叁姐姐你看,这个好可爱——啊,姐姐,那边是擂台结界,不要过去!” 擂台结界! 鄢叁猛地惊醒。 她就是在擂台结界,被厌玖手底下的一批人给收拾的。 鄢叁猛地收回脚,抬起头来,面前乌压压地站着五六十个人,身着千信阁那套神秘的黑色与暗红色交映颜色的衣服。 鄢叁握紧千宝袋,同时抓住酒久的手。 一顿毒打估计是躲不过了,最次最次,她不想让酒久被千信阁掳掠去。 周围一下子安静得可怕,鄢叁瞥一眼周围,在各家店铺遮挡物之后,密密麻麻不知道藏了多少修仙人正暗中观察。 因为这是第一次,如此多的千信阁弟子同时出现。 要知道,千信阁向来神秘莫测,阁主更是深不可测。 五六十个人,沉默着逐渐散开,围成一圈,将鄢叁和酒久围困其中,眼看圈就要越来越小。 围观的修仙人都有点振奋,仿佛即将见证难得的打斗纷争,江湖恩怨,必然要拼个你死我活。 鄢叁清了清嗓子,极力冷静,“各位朋友……” “唰——”得一声,在场所有的千信阁弟子解开千宝袋。 一只只璀璨的夜晶蝶被放出,环绕在四周,翅膀的闪动之间,晶莹璀璨,好不美丽。 夜晶蝶美丽,却实在昂贵而稀少。 除了观赏性极佳,特别适合哄女孩子开心外,几乎没有任何附加灵力作用。 在鄢叁看来,这不是夜晶蝶在飞,这是多少万的灵石在飞来飞去啊! 她替别人心疼得不行,这是在烧钱玩? “阁主夫人,请您原谅阁主!” ? 鄢叁懵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就是厌玖所说的,更喜欢的第一个结局? 不止她懵逼,其实一众的千信阁弟子们也很懵逼。 怎么就突然多了个阁主夫人。 还怎么就突然的,阁主夫人原本是个替身,阁主还要为了个白月光心上人,去剜阁主夫人的根骨,才逼得阁主夫人离开千信阁。 他们阁主独来独往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常见的眼熟女人都没有,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复杂信息。 但……既然阁主吩咐,他们就一板一眼地按照阁主要求的做。 在场唯一不懵逼的,恐怕只有酒久。 她异样地淡定和冷静。 “我早就看出来他想请求你的原谅了。”酒久凑在鄢叁的耳边悄声说,“鄢叁姐姐,听我的,别轻易心软,多考验他一下。” 顿了顿,酒久又补充道:“但是你得小心一点,千万别被上次那个男人知道,我怕他会吃醋,这样你之后就不好做选择了。”俨然一副,虽然我闺蜜是海王,但是我双标,尊重她的一切决定的模样。 对上鄢叁茫然的视线,酒久说:“确认关系前,你两边都考察一下,深思熟虑后再决定。” 酒久眼神坚定地拉住鄢叁的手,“鄢叁姐姐,一定要幸福,千万不要对男人心软!” “……好、好的?” 第12章 “还有这些珍品,请您过目。” 宽敞的一条街道,眼下挤满千信阁的灵宝箱。 围观的修仙人见氛围缓和,声音都大了一些,交头接耳,前所未见如此多的珍宝,可见千信阁的财力雄厚至极。 冷面的千信阁弟子,恍若听不见他人议论,沉默着将一箱箱镶嵌灵钻的宝箱搬运到鄢叁面前。 为首的男子对着灵宝箱,依次朗声清点。 按照阁主的吩咐,怎么浮夸,最大限度地引人注目,怎么来。 修仙人大多清贫,灵石都拿去置换些修仙用的物件,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他们远比鄢叁兴奋得多。 伸长了耳朵听这宝箱里头装着什么,争分夺秒地交流珍稀之处又在哪。 逐渐地,就演变成清点珍宝的人,同他们一唱一和起来。 “北山的灵魅鬼的魂魄三箱。” “嚯,这可是好东西!” “南海的沉底耀光珍异宝珠二十颗。” “好家伙,这玩意儿我还以为只有传说中有呢!” “东辰清山的花灵芝五十株。” “老天爷啊,开眼了!” 比起他们先前预判的纷争打斗现场,倒像是大型珍宝展示说明会。 个别滑头的修仙人,按捺不住地插了一句:“欸!姑娘,你不答应的话,我替你答应了啊!” 蜂拥笑闹声把氛围烘托得更加喜庆。 鄢叁板着张脸,沉默不作回应。 她太忙了。 忙着在心中高速运转,目前的行情价格如何,哪家典当铺子最近刚挂出过新高价,哪些东西又是有价无市的,哪些又容易招惹仇人。 一个个分门别类,盘算好换灵石的去处。 “夫人,您愿意原谅阁主吗?” 鄢叁偏头看酒久。 酒久吞了吞口水,清了清嗓子:“鄢叁姐姐,我觉得这诚意很足了,也不是不可以稍微考虑一下下……” 她悔过,她承认被这壮观的送礼现场给狠狠震撼到了…… 为首的男人又说道:“阁主吩咐过,只要您肯回来,千信阁的所有,都是您的。” 这、这演得也太下血本了吧。 厌玖就不怕她今天晚上就能搬空千信阁。 鄢叁看得出来,厌玖大费周章地搭戏,是做给酒久看的,为的是挽回酒久的好感。 他对上古灵器执着至此,不惜拿千信阁出来做噱头。 鄢叁上扬微笑,既然对方做到这个地步,那她也不为难人。 早点答应,早点搬运,争取在日落之前,把千信阁统统打包带走,一件不留。 鄢叁抬手,将垂落的发丝撩至耳后,仪态矜持,正要开口。 忽然听见人群里,一句极其轻微的,“这人,确实是忘问宗的鄢叁门主吧。” “这忘问宗和千信阁向来不和,怎么她还会是千信阁的阁主夫人呢?” “你不是有忘问宗的朋友?问问看?” “……” 鄢叁飞速地将手收回,在一瞬间变脸,义正言辞:“我与千信阁阁主并不相识,恐怕是认错人了。”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拉着酒久就要离开。 失策了。 早知道厌玖会按照她的剧本走,她就应该说,自己是从小被抱错的真千金,最近才终于被真父母找回,可惜是因为假千金生了病,需要她的根骨做交换,所以真父母才拿一堆珍奇异宝,换她同意。 那她就是无辜且身不由己的小可怜。 杜绝被卷入两派的纠葛斗争的可能性,还可以心安理得地搬空千信阁。 鄢叁的拒绝,让千信阁的弟子生出佩服来,不愧是阁主中意的女子。 这么多千百年难得一见的上好珍品,他们都心动了,可阁主夫人竟从头到尾都荣辱不惊。 甚至在听完后,风轻云淡地拒绝。 这品行,实在是难得。 其中一人开口说道:“请留步。” 立刻,几名弟子上前,毕恭毕敬地拦在鄢叁面前。 “阁主夫人,我们把白月光带来了,阁主说全权交由您处置。” 鄢叁:“……” 做戏做全套,准备得挺充足,连白月光都安排上了。 镣铐的声音由远而近,弟子们散开让出条道。 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被推搡过来。 她的手脚都戴着银质镣铐,一圈圈卡在手腕上,上头还画满最高阶的抑制灵力符咒。 女子的头发略微散乱,面上也被勾画上抑制灵力的符咒,遮掩住大半张脸。 几乎看不清她的面容,却一点不影响她柔弱动人的气质,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不懂得怜香惜玉。 千信阁的弟子们,看着女子走来,心疼之外,还带上些骄傲。 不愧是他们千信阁里,能力最强的门主之一。 若不是因为事发突然,没有合适的人选,以这位门主的繁忙程度,肯定不会是她被拉着来演这出戏。 只见这女子勉强站稳,慢慢抬起头来,一双楚楚可怜的美眸,“夫人,请原谅我……” 瞧见是鄢叁,她愣住了。 鄢叁也愣住了,这双艳丽的眼,不就是药宗的—— 酒久轻撞鄢叁的胳膊,小声说:“我怎么觉得,你和厌玖之间是有误会呀。” 白月光显然比鄢叁专业,她很快低垂眼眸,啜泣着陈述自己的罪行。 一切都是她动的手脚,其实根本就不存在替身这回事。 字字珠玑,情真意切,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忏悔自白。 没讲几句,就把酒久感动地小声啜泣,“她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拆散了你们这段苦命鸳鸯,如今她也知道错了……也是个可怜人。” 鄢叁缓慢地眨了眨眼。 心平气和地看着白月光的倾情演出。 如果这人不是花沅的话,她铁定鼓掌叫好。 鄢叁的脑内无限回荡数个句子。 既然花沅是药宗的,又是千信阁的。 无疑千信阁是厌玖的,药宗也是厌玖的。 而她这个大冤种,最后的结局是死在药宗。 四舍五入,她会死在厌玖手里。 而她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做了什么好事来着。 噢对了,她把厌玖一路推到山上,恐吓他。 鄢叁两眼一抹黑。 “若您不能原谅我,我唯有以死谢罪,挽回您和阁主之间的感情了!” 灵剑出鞘的声音,周围的修仙人都按耐不住地惊呼。 这出戏也太令人兴奋了。 你以为他们要打起来,没想到是求好,绝世珍品跟不要钱一样赶着送上去。 你以为他们说清楚了,该和好了,眼下这阵仗,好像不死一两个人还没法结束。 刺激,太刺激了! “不要啊!”酒久入戏相当深,第一时间出言阻拦,她泪汪汪地看着鄢叁,却也不敢贸然开口。毕竟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 鄢叁点了点头。 老老实实配合演出,能挽回多少就挽回多少。 酒久抹了抹不知道何时跟着流下的共情眼泪,起身过来抱了抱鄢叁,转头一脸认真地和花沅说,不要再做坏事了。 见没戏看了,人群逐渐散了。 鄢叁埋头和千信阁的弟子把好东西往千宝袋里头装。 她一边想着,厌玖的行动力倒是很强,从她瞎扯的后续里,就立刻衔接安排上,还能自主发挥,从替身这件事是误会作为切入点来解决问题。 她忍不住怀疑,这男人是不是趁她走了以后,读完了她书架上的所有火葬场文学话本。 她想着想着,思绪又飘到厌玖同时掌控了药宗和千信阁这件事上。 对不起是她的格局小了,看他在小说里每天都很闲地在谈恋爱,时刻关注女主的一举一动,没想到真是个时间与精力分配管理学的宗师。 在千信阁弟子的帮助下,鄢叁装完最后一箱。 数个千宝袋仿佛都要撑破了,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得赶紧回去释放空间。还是灵钻宝箱好用啊,她眼馋地看一眼,容量大,可惜就是她住所小,不方便放置。 该回去了,鄢叁四处张望,酒久看到有趣的小玩意儿,说要去瞧一眼,如今过了许久都还未回来。 按照原定剧情,酒久会被厌玖掳去一段时间。 鄢叁心下紧张,四处寻找,忽见角落里,由酒久帮她收拾好的千宝袋上,叠着张简短信笺。 上面说她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怕自己当面说会舍不得离开,让鄢叁勿挂念。 鄢叁手捧信笺,剧情好像跑偏了,又好像没有。 酒久最终还是离开一阵子,万幸的是,她是自己选择离开。 鄢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另一边,酒久已踏上寻找身世的旅程。 仙尊会先将她送去与线索相关的地方,交由她去探寻。 之后将是仙尊以她的模样回来,说是要替她挨劫难,当作回报。 酒久的心情是愉快的,希望仙尊说话算话,替她保护好鄢叁姐姐,别被人欺负。 而这件事的热闹程度,几乎是前后三个月内,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件。 就连苏勾这样对绝大部分事情都不上心的人,都被迫听说了。 只因手下在汇报厌玖的事之时,提到这么一句。 宫殿悬挑得极高,清寂又冰寒得骇人。 苏勾倦懒地向后倚靠,一手撑着下巴,寒潭眸里泄出凌厉寒光。 厌玖上回被他打伤,才几天过去,千信阁倒是高调一把。 手下人小心翼翼观察苏勾的表情,踌躇这事件里头的那位女子的事,要不要提。 因前些日子,主上吩咐过他们去搜寻一位叫“鄢叁”的女子的信息。 那可是头一回,从主上这儿听到女子的名字。 苏勾漫不经心地问:“还有什么。” 手下人颤巍着声音,“似乎这千信阁阁主,讨好的姑娘,名叫‘鄢叁’。” 苏勾眼皮一跳,目光冷了冷。 “听说,她的身份是,千信阁的阁主夫人……但是在我们之前搜寻到的情报里,绝对没有这部分的信息!”手下人赶紧补充,生怕会落个收集情报不全的罪名,“兴许是编造的!又或者是千信阁放的什么烟雾弹!” 他战战兢兢地等了会,没等到主上的任何反应。 在他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的时候,苏勾让他可以离开了。 殿里寂静无声。 他掌心里的道侣印记隐隐在发烫。 苏勾张开手,掌心里印着朵娇嫩的小桃花轮廓。 极小且颜色浅淡,椭圆状花瓣娇艳欲滴,隐隐地根茎脉络,若有若无地一路沿下,直到他手腕处的疤痕。 仿佛是从他的掌心里头生长出来的,依靠他的流动血液存活的一朵花。 苏勾攥了下手指。 ……难怪会是朵桃花。 第13章 御剑飞行一趟不容易。 尤其是还拖着好几个千宝袋,沉沉地架在灵剑尾巴上。 剑身载着鄢叁一路像喝醉似的,摇摇晃晃地飞。 如果这个世界有交通管制,她铁定先要被查酒驾,再因超载被罚款。 这一路,从下午还有阳光的时候,飞到日落黄昏,几近入夜。 天边原本绮丽漂亮的火烧云,都深深染上浓郁的墨蓝色。 总算到了。 鄢叁跳下灵剑,把大大小小的千宝袋抱在怀里,刚推开门放在地上,一抬头,见熟悉的身影倒在血泊里。 厌玖躺倒在地上,仿佛已不省人事,紧压着的暗红色的衣袍底下,是浓郁的鲜血染湿地板。 他这是演上瘾了? 鄢叁刚要说话,忽地见一人从角落走出来。 此人也一身暗红和黑相间的千信阁外袍。 他的面上几道狰狞伤疤,右上角一道烧焦的黑色印记。 鄢叁知道这人,一个千信阁的无情打手,名叫汉焦,在小说里负责干坏事、冲锋陷阵、传话等的高频率工具人配角。 只是,他表面看起来对千信阁忠心耿耿,但背地里早有异心,蛰伏多年,最终因叛变而死。 厌玖虽然疑心病极重,但对手底下的人,向来遵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因而让汉焦得了机会背刺他,也顺理成章地贡献了剧情点。 由酒久照顾受伤的厌玖,两人的感情进一步升温。 汉焦有一双亡命之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鄢叁的一举一动。 鄢叁看了看汉焦,又看了看贴着地板,一动不动恍若尸体的厌玖。 那么,问题来了。 首先,酒久已经离开了。 其次,地上的厌玖,看起来可以直接拖去火化了。 尽管她觉得,厌玖肯定没那么轻易就下线。 难道因为剧情更改的缘故,导致没有酒久这个暖心小太阳在身边,厌玖的防御力直线下降? 不过,从上次的事情来看,她估摸着,厌玖的回血速度是别人的五倍,肯定用不着她这个战五渣帮忙打架。 ……要不,她直接走? 鄢叁低头看着满地的千宝袋。 要是她前脚刚走,后脚千宝袋就炸了,岂不是白白送人。 “小姑娘,你要替厌玖报仇吗。”汉焦咧嘴,凶神恶煞地扛起手中的大砍刀,“我本来见你长得标致,想留你一命。若你心疼他,我也做个顺水人情,送你跟他一起走了吧。” 汉焦的话一出,倚靠在屋外墙上的真正厌玖,冷不丁笑出声。 鄢叁还能心疼他。 他本来是计划装作受伤,展示脆弱的一面,再当着酒久的面,逼着鄢叁答应照顾他,从而达成他们俩已和好的错觉,事后也好拿鄢叁的命去威胁酒久。 只是没想到,刚搭好戏台子,就炸出了这么个没脑子的叛徒,还真当他受重伤了。 厌久兴致缺缺地搬弄手里的竹笛灵器,留意房内的动静。 计划虽被打断,问题也不大。 若是这汉焦将鄢叁杀死了,他便将计就计,借着替鄢叁报仇的名义,和酒久拉近关系。比如骗她说,只有驱动上古灵器,才能杀死汉焦。 屋内,汉焦舞起他的大砍刀,就要朝鄢叁砍来。 “你等等。”鄢叁出声提醒,“他都还没死透吧?怎么着也得有个先来后到的顺序啊。” 屋外的厌玖捏紧竹笛,瞬间黑了脸。 汉焦脚下一愣,回头看躺在地上的厌玖。 他刚进来,就见厌玖倒在这里,光顾着高兴,大声狂笑,还没仔细查看,这小姑娘就进来了。 汉焦的刀转了方向,他走到厌玖面前,明明面前的人都已在血泊之中,可他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打颤,双脚发软有些站不稳。 他不敢下手…… 心中暗暗悔恨,他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他曾经也是阁里头叫得上名字的厉害之人,可惜因为好赌,摊上事,一早就把全部修仙的家当拿去换了灵石给人家抵债。窟窿填不上,他又收了别的宗门的钱,拿自家情报出去交换,如今在阁里,更是整日担惊受怕地过日子。 前阵子遇到位神算大师,说他运势不好,是因为身边有灾星。大师提点,让他留意有异象之人,只有将这异象之人铲除,才能有一条新的路。 他思来想去,也只有阁主…… 他本不抱幻想,却于最近听说阁主竟开始对女人上心。他因此动了坏念头,想来找这女人要挟,要一笔钱,没想到得到更好的,阁主似乎就要死了,若能取了阁主的命,他能坐拥整个千信阁的资产。 但真让他下手,他不敢。 汉焦忽地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愤怒。 凭什么是他厌玖高高在上,什么都不愁,钱财一大把,权势滔天,一手遮天还受万人敬仰,人人对他敬畏。 而他却过得如同过街老鼠! 他恼羞成怒起来,指挥鄢叁:“刀给你,你来!” “不了吧。” 汉焦仿佛遇着同类,一下子不觉得自己的恐惧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他得意一笑,“怎么,你怕?” “那倒不是。”鄢叁看了看这把通体银色光泽的刀,“你这刀太大了,我拿不稳。” 鄢叁真诚地提议,“我擅长用符咒,不然我拿符咒来?保证把你们阁主火化得干干净净。” 门外的厌玖嘴角浮现一丝危险的笑。 若不是竹笛灵力强大,都快被捏碎了。 汉焦冷哼一声,“你当我傻啊?你等会拿到符咒,肯定全往我身上招呼了!” ……倒也不完全是个大傻子。 鄢叁心下思考,不如等千宝袋炸开,肯定会有几张咒符飞出,届时她也好先发制人。 她开口拖延时间,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他不是你的阁主?” 汉焦正愤怒举着刀,对着厌玖,握住刀柄的手颤抖,迟迟没能下手。 听见鄢叁的话,他仿佛被戳中痛处,“他是异色瞳!他是不详之人,他活该!他以为没人敢提,就能改变事实了?” “他克完自家人,克阁里的人,他以为现在得了什么仙法,能靠灵力掩藏起来,就没人还记得这茬了吗?” “我们所有人,所有人!都记恨于他!都怪他!一切的发生都是他的错!” 汉焦的语气越发激昂,讲到最后,双眼血丝浮现。 他的赌债是填不上了,现在他又不敢对阁主下手,若阁主没死成,知道他今日的行为,他铁定也是活不下去了。里里外外,不是被讨债的人弄死,也要被阁里清肃。他的人生,完了! 鄢叁紧皱眉头,汉焦这样越说越夸张,把花沅等人都扯下水,讲得仿佛整个千信阁的人,都因为异色瞳一事,打心底瞧不起厌玖似的。 起码在原著里多次提及,厌玖是因为在许多场合下,游刃有余地处理事物,有着对形势的绝佳判断,才吸引了许多像他这样喜好离经叛道做事的人。 汉焦的声音已经大到快将天花板给掀了,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绝望的亢奋。 看来,在千信阁扩招修仙弟子以后,出现了一些不那么符合标准的人。 汉焦如果只提及自己,想抱怨一整年对厌玖的不满,她都不会说什么。 只是汉焦现在一口一个“我们所有人”“全千信阁上下所有人”。 他找不自在,还地图炮所有人和他一起背锅。 厌玖多半没那么容易死,到时候别连累其他人,莫名其妙都背了个嫌弃阁主异瞳的罪名。 鄢叁瞥一眼不知道是死是活,听不听得见他们对话的厌玖。 这说不定在他的计划与预料之内。 她现在不好回击,不如剑走偏锋,激怒汉焦下手,看能不能把厌玖诈活过来。 鄢叁冷冷地打断汉焦:“你说够了没有。” 汉焦忽地噤声,满脸讶异。没想到一直乖乖听他发胡言乱语的鄢叁会突然开口制止。 “什么天生诡异的异色瞳,你说的好像他有得选一样。” “怎么,你出生的时候,是自己选的要黑瞳?” 汉焦面红脖子粗地张了张口,半天又说不出话来。 门外百般无聊的厌玖,停下转竹笛的小动作,眸光微微闪动。 汉焦半天找不到辩驳的话来,怒火中烧地瞪向鄢叁,示威地挥舞他的大砍刀。 鄢叁眼睁睁看着那把刀,从厌玖的脸上划过去,然后,穿过了他的脸。 厌玖毫发无损,仿佛躺在地上的,不过是一个幻象。 汉焦气急败坏,注意力全在鄢叁身上,全然没意识到这点。 鄢叁确信了,厌玖说不定就在哪儿等着看戏。 她有了新的打算,清了清嗓子,“你别急着砍我,这件事你知我知,我不说,你还有回头路可以走。你看你半天没舍得下手,心底还是对千信阁心存敬意吧。” 汉焦被她的节奏带偏,停滞下来,拧着眉,不知她怎么改口说起这事儿。 鄢叁开始旁若无人地对千信阁与厌玖进行夸赞,一通胡扯,越扯越上头,从千信阁阁主管理有方,组织能力强,到佩服他带领团队干出优异的行内业绩,远远领先其他同类组织机构。 “……” 汉焦已经傻了。 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鄢叁面不改色地扯好话,试图挽回在厌玖这里的好感。 以后真要走上落到药宗手里的剧情,也希望厌玖能看在先前的情面上,放她一条命什么的。 厌玖听出来了,鄢叁已知道地上的他是假的,于是也不在外头继续呆着,进了屋子。 几乎是见到厌玖的第一时间,汉焦仓皇跳窗而逃。 “这人逃了,你不追?” “他逃不远的。” 厌玖淡淡回答,剩下的话他没说完。 他的眼神冰寒,汉焦是活不过今天的,很快他就会惨死街头,死无全尸。 “砰——”的一声,千宝袋炸开。 满地的好东西,把整个屋子照得光芒四射。 鄢叁心疼地赶忙收拾,这都是她的宝贝们啊,地上凉不凉啊,别冻着了。 她一抬头,没想到厌玖也在帮她收拾。 鄢叁心下暗喜,看来她最后长篇大论的恭维很有效果啊。 两个人一起收拾,很快就收完了。 鄢叁将破烂的千宝袋也叠好了,想着哪天回宗门补一补还能用,转身见厌玖站在窗边。 他的身材挺拔,比例漂亮,面上没什么表情,抿着唇看着冷寂的巷子,月光映衬下一张潋滟的脸,窗外过往无人的清寂,让他也看起来多了几分落寞。 厌玖的沉默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鄢叁本来还担心阁主夫人头衔,会让森守派人来查看情况,想着能不能跟厌玖商量一下,既然他挽回酒久好感的目的达到了,能不能也放她一马,表明一切都是误会。 只是他心情不大好的样子,鄢叁想了想,今天这氛围确实不适合开口。 一直到入夜,鄢叁嫌暗,又点好几张符咒加持蜡烛,屋内亮灿灿许多。 鄢叁见厌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思考着把床位让给他,她靠着窗打坐休息就好。 正琢磨着,厌玖忽然开口喊她的名字。 鄢叁回头,见厌玖隐去了灵力的掩盖,棕色如常人的眼眸,一点点褪去颜色,露出了原本的异色。 浅蓝与浅金,在夜色之下如妖邪鬼魅,让厌玖本就精致得雌雄莫辨的脸,更多了几分邪气,犹如怪志奇等故事里头才会出现的妖孽。 “这双眼睛,你觉得如何。” 他的语调上扬,灼灼的目光盯着她看,勾出些引诱的意味来。 这题她会。 鄢叁冷静开口:“我在这双眼里,看见了许多好兆头,必然是要发大财、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财运亨通、事业蒸蒸日上、梦想成真、得道成仙。” 厌玖:…… 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会以为今天是他的大寿之日。 眼见氛围变得古怪起来,鄢叁淡定地扯开话题,唇角带着一贯的浅笑:“不打算遮了吗。” 厌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神色暗了几分,好半晌才回话,不冷不淡地说:“正好让你沾沾发财的喜气。” “哈哈哈,谢谢啊。” 厌玖:“……” 屋内一下子寂静无声,尴尬蔓延开来。 连烛火摇曳被风吹动的细微声响她都仿佛能听得见了。 鄢叁浑身不自在,她隐约感觉,厌玖在等她开口说些正经话。 她本想打岔,把话题带过去的,可惜没成。 厌玖明明没什么情绪的模样,鄢叁却觉得,仿佛是一只可怜的猫猫站在她面前。明明就非常在意这件事,却还非得凹出一副我不在乎你怎么看的模样来,蜷缩在角落里,幼稚又倔强地等她开口。 鄢叁大概明白,为什么酒久会情不自禁地夸他的双眸。 都到这个份上,不夸一两句,良心都过不去啊。 厌玖迟迟等不到鄢叁的回答,嘴角扯了个自嘲的笑容,收回了目光,转身就要离开,背影看起来极其失落。 鄢叁没辙了,她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还就非得夸,不然这事儿过不去了。 她一狠心,干脆地挡住厌玖的路,“别走啊,你走了我还怎么看。” 在厌玖反应过来之前,鄢叁踮起脚尖,凑到他的面前,装模作样地仔细观察,“之前没看清楚,不好给评价,你等我仔细看看啊。” 厌玖没想到她会凑近,少女的清香气息直直地扑入鼻腔,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鄢叁已退离几步远。 她长长的睫毛扑闪,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鉴定过了,是双上好的眼睛。” 说罢又飞速地补了一句,“酒久可是说过,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月光盈盈润润下,少女墨黑长发披在肩上,染了一层薄薄的光雾,白皙如瓷的面上,明明长着双妩媚又娇艳的眼,却分明地闪动着灵气天真。她的声音轻快,“果然啊,比我的漂亮多了。” 厌玖的喉头紧了紧,移开视线。 第14章 外头闪过一阵轻微的声响,像夜莺啼叫。 却是短促而有节奏的。 鄢叁朝窗外正要看一眼,厌玖不着痕迹地挡在她的视线之前。 “早点休息。”他低低说一句,大步离开房内。 关门的动作带着一阵风,桌上的烛火,挣扎着摇曳两下,灭了。 房内顿时暗下许多。 怎么感觉他心情更不好了。 鄢叁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哎,看来这种哄人的话,还得要女主亲自说才有用啊。” 夜凉如水。 小巷寂静无人,四下影影绰绰。 厌玖一路到了清澈的河边,波光粼粼映着月光。 很快,一人悄无声息地隐现在夜色里,语气急促:“阁主,苏勾那边的人行径不太正常。原本还在商议归属权的孑然秘境,他们突然表示不谈了,恐怕要打起来,您看我们这边是?” 厌玖:“什么时候的事。” 手下支支吾吾回答,还留了一部分的话不敢说。 在他看来,更像是高调宣布阁主夫人后,苏勾的势力态度大变。 他要是外头的人,听说这局势,恐怕都要以为阁主和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情感纠纷。 他低着头,阁主的倒影即便在波光潋滟的水影里,也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绝色容貌的人,似真似假,如镜中花水中月,是不可触及的存在。 他心下有了答案,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哪有人配得上他们阁主。 厌玖淡淡出声:“先按兵不动,等我回去。” 或许是苏勾疯了。 他早就看出来,苏勾是一个做事比他还随心所欲的人。 魔宗四分五裂不到几年,最近是苏勾将势力又重新带起来。 借着不到原魔宗五分之一的力量却不可小觑,光秘境就被他们拿下了七七八八。 苏勾最初是来找千信阁商量合作。 厌玖回想起那一天,苏勾托人传话,提起合作一事。 若要是别人,厌玖直接就拿出千信阁持中立立场给打发了。 可他一早听说苏勾的厉害,来了兴致,提议说,若是能做出点让他印象深刻的举动来,就答应合作。 之后,苏勾的举动也确实,狠狠地让他印象深刻了一把。厌玖冷笑。 深更半夜的,不知道怎么打探到他的去处,传音给他说要见一面。 彼时他还在犹豫,若是苏勾所说的印象深刻举动,是能找到行踪不定的他,这不上不下的能力,该不该算合格。 他前往赴面,远远见了苏勾,还以为这人是诚心谈合作,没防备地过去了。 谁想到,苏勾出手直接将他打伤。 完了还低垂着眼眸,挺真诚地问他:“印象深刻了没?” “……” 他记仇了。 手下的人觉得周遭忽然冷了下来。 他摸不着头脑,生怕自己做错事,战战兢兢问道,“您现在离开吗?” 厌玖应了一声,“你先回去,我之后先去孑然秘境。” 阁里还有一堆事等他处理,他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厌玖不自觉地回头看,远远的,鄢叁的小屋熄了烛火,隐隐融入夜色里。 少女小心思颇多,狡黠眨眼的样子浮上眼前。 他忽地想到,她似乎对谁都这样笑。 厌玖眸光微沉,收回视线。 灵剑声“嗡嗡”作响,在夜里有些扎耳。 手下人已经念决启动灵剑,准备御剑飞行离开。 千信阁的灵剑,都是上好的佳品,色泽光润,一看就不是普通灵剑所能拥有的高级感。最为特别之处在于,剑气的嗡嗡作响,比别的普通灵剑要响上许多,颇为嚣张。 厌玖皱眉,“去河对岸再飞。” 手下一时没回神,茫然地停了下来,后知后觉地想,太吵了? 可这大晚上的,住人的屋子都远着呢,也不能吵到谁吧。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携带灵剑往外头走。 厌玖盯着水面上浮着的月影,捧掬不起的镜花水月,像酣睡甜梦里的幻觉。 - 一夜过去。 鄢叁醒来,很快发现桌上摆着灵石契。 数额颇大,她又一次感到震撼,一度怀疑还在梦里。 好半天才留意到厌玖留下的字条,鄢叁粗略地扫了眼。 原来灵石契是厌玖给她的劳务费,让她定时汇报酒久的情况。 末端还写了长长的句子,鄢叁脑内翻译了一下,懂了,这是威胁。 大意就是因事离开,会回来检查她的情况,让她别卷款逃跑。 鄢叁心想,担心什么呢。 就算要跑路,走之前她也会好好地把《酒久喜好一览表及其他重要事项》放在桌上,送他百八十本,方便他查阅的。 小本生意,诚信至上,她是个收钱办事的人。 鄢叁心情极好地哼着歌,不小心踢到脚边的储物小箱。 想起来里头还装着许多灵器珍宝,其中还有她根本用不上的,不如拿去换灵石,让给有需要的人,大家都能将资源分配利益最大化。 鄢叁带了部分的灵器去都城换了灵石契,悠闲地吃喝玩乐,想着酒久应该是去寻找自己的身世。 在原文里,这是她一直想做的,却到最后都没能做成的事。 原文里还提过,这一找恐怕没三五个月是下不来的。 那她正好也给自己放一个长长长的假。 路过卖话本的摊子,鄢叁好奇起来,也不知道这《美人策》有没有被苏勾一锅端了。 上前一瞧,花花绿绿的各类话本、策集,唯独没有《美人策》。 刚要发出过感慨,就见店家从千宝袋里拿出一摞摞的最新的《美人策》来,排队购买的人都兴奋起来。 看来这《美人策》背后的势力倒也挺强的。 在意这件事的不止她一个人,旁边的人已经聊上了:“敢这么画苏勾,还没被搞,看来这背后的势力,真的是和仙家有关啊?” “想什么呢,魔宗现在乱成这样,人家哪有功夫留意这个啊,要一锅端,也得等魔宗统一再来吧。” 说话的两人在书摊前翻阅起来,还时不时和老板搭话,看来是老顾客了。 “怎么这本又没棘歌的画啊,亏我还特意等着。” “是不是摊上事儿了,可惜了,这么天才一人。” “不过这人脾气也是真的差,摊上事儿倒也不意外。” 棘歌这名字颇为耳熟。 鄢叁付了钱,带着书籍又去买了零嘴,一路回了屋里,经过书架,瞥见那本《美人策》,想起来了。 棘歌就是在三界第一美人的评选特辑里,画了苏勾和她的那位画家。 敢画苏勾,还画得旖旎暧昧,鄢叁回忆起摊前两人对棘歌的评价。 ……摊上事儿倒也不意外。 鄢叁抽出策集来,翻到她的那一页。 当时说若有幸一见,要给她灵犀石的,也是棘歌。 哎,可惜了。 审美多好,多会说话的一人呐。 鄢叁把书放回架上,很快忘了这件事,悠哉悠哉地过了好几天快乐日子。 这一日,她正认真看话本晒太阳,突然传音符跟疯魔了似的,全是消息。 鄢叁一个鲤鱼打挺,从小院子的摇椅上弹起,进房内查看。 完了完了完了,难道阁主夫人一事已经捅到宗门里去了? “门主,咱们可都还等着您回来,再吃顿您的庆功宴呢!” “迫不及待看门主大秀风采了!” 看这语气,似乎宗门里的人还不知道。 鄢叁皱着眉往下翻,全是道贺的。 难道她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建功立业了? “门主,之前我一直拦着他们,不让提前通知你,就为了给你一个惊喜。现在情况怎么样啦?宗主他们到了吗?” “您也别太累,成天专注于任务的,今天宗主他们去看您,您正好可以休息一天。” 鄢叁的呼吸一滞。 她盯着“宗主他们到了吗”几个字,反反复复地看。 又匆匆倒回去之前的消息,心里一梗。 算是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 “……” 她的心情十分沉重。 她手下的人,是不是对她的期待也太高了。 他们会在她不在宗门里的时候,偷偷休息不修炼,吃零嘴找酒喝,和隔壁队的小姑娘聊天,还约人家出去玩。 怎么就期望她,行得正坐得直,一丝不苟热爱宗门,起早贪黑忙活任务。 还一旦宗门里派人来视察,就必然能被评上优秀积极分子吗。 他们怎么没考虑过这么一种可能性。 比如说,他们的门主,看起来是爱岗敬业的。 但实际上,或许,非常、非常、非常需要他们的通风报信,才能勉强维持一腔热血为宗门奋斗的人设。 鄢叁只恨自己太能装了。 这下好了,装到自己人都看不出来了。 数把灵剑穿过树林的飒飒声响。 鄢叁回头望一眼,巷子外头,隐隐可见一群白衣道袍的人踩在灵剑上缓缓降落。 她的视线慢慢移到隔壁酒久的屋子里。 里头空荡荡的,窗台上有一盆好生养的绿萝。 最近,她和酒久仅有的联系,就是替她浇一浇绿萝。 巷口听得见脚步声与谈话声。 鄢叁收回目光,神情恍惚,她要怎么交代。 不好意思哈,由我负责保护的酒久不在哈。 你问去哪里了? 哈哈哈,她追梦去啦,没想到吧! “……” 鄢叁扯了扯嘴角。 - 追梦的酒久站在秘境口。 听说她父母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里面。 刚完成咒术结印,她的手还在滴滴嗒嗒地流血。 细微的风声响动。 酒久回头,见原本的一团雾气,渐渐显现出人形来。 面前站立着的人个头很高,挺拔修长,看起来岁数不大。 衣服是藏青色的,容貌清隽,少年气很重,上挑的眉眼里,是藏不住的锋利光芒。 他嘴角噙着笑意,仿佛是被禁锢许久的利刃,终于有机会出鞘。 不知为何,酒久本能地有些发怵。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自在。 “不愧是上古灵器守护族的传人,你的一点血,还能让我恢复一段时间的真身形态。”少年的声音是微哑的,但却好听。 他转头见酒久惊讶的模样,皱眉问道,“怎么了。” “我以为仙尊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你多少岁就得道成仙了呀。” “十六。” “……”酒久犹豫着问:“那你现在多少岁啊。” 别到最后,还成了鄢叁姐姐照顾他。 少年一挑眉,“反正比你年纪大。” “你这是天生的仙骨啊。十六就得道成仙的,我可只知道一个——” 酒久忽然意识到什么,扬起脸看他,不可置信,“你就是晏矜歌?” 晏矜歌是出了名的少年天才,四五岁就展露才华,天赋异禀,最为人津津乐道的,除了他十六岁就得道升仙外,是他在绘画一事上颇有造诣。 可明明是个得道的仙人,坊间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却颇多。 其中酒久就听说过,一位极其厉害的画师,名叫“棘歌”,因有着鬼斧神工的画技,又神秘探不到根底的,为外人所传,极可能是晏矜歌。 ……可棘歌的名声不太好。 不,或许该说是很糟糕。 酒久不禁怀疑起来,晏矜歌所给的会保护鄢叁姐姐的保证。 甚至隐隐浮动自己是不是被骗了的不适感。 若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人是晏矜歌,恐怕不会答应让他去保护鄢叁姐姐。 少年似乎也不在意她的反应。 和结印之前,对她百依百顺好说话的模样,判若两人。 酒久咬唇,担心自己会不会把鄢叁姐姐给推入火坑了。 第15章 酒久呆呆地望着秘境。 她一直很想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的身世如何。 现在一切的真相离她是那么得近。 可是,如果这需要用另一个人的生命安危来做赌注的话…… 酒久忽然转过头,下定决心,“我不去了。我不想骗鄢叁姐姐。” 晏矜歌抬眼,好像不想进行讨论。 忽然又是一阵雾气,他变成了她的样子。 和她一模一样。 已经变成酒久的晏矜歌,挂着虚伪的微笑,“放心了没?你的鄢叁姐姐看不出来的。赶紧走吧。” 见她似乎还是不相信,又说:“在我看到的未来里头,你们俩的结局都不怎么样。” 晏矜歌轻笑一声,“你确定你能做得比我更好吗?” 他的一字一句丝毫不留情面。 酒久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晏矜歌微笑:“放心交给我吧。你若执意告诉她,她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死。非得你们俩死一个吗?” 酒久不说话了。 她站起身,低声请求保护好姐姐,转身进了秘境。 晏矜歌立刻变回自己的模样。 可惜了。 他的嘴角抬了抬。 他本是打算,酒久一直不肯进去的话,他就干脆把她的全部血液占为己有。 酒久的血液如此好用,那他或许,也不用急着先去讨回身体了。 至于先前答应她的什么保护鄢叁,自然都是瞎说的。 当下,他有一件更想去做的事。 晏矜歌一路前往都城。 街边商贩一如既往人声鼎沸,或许正值新一期《美人策》的出售,书铺的门口排起长队。 最外头还摞着层层叠叠的往期《美人策》,作为吸引行人目光的噱头。 晏矜歌径直绕过书铺,朝后门走去。 门口站着位小姑娘,远远见有人过来,上前拦下,“这里是不能随便进的,你找谁呀。” 见他的第一眼却红了脸,声音都渐渐微弱下去。 晏矜歌声音柔和地报了个名字,小姑娘点了点头放行。 等他走远后还在想,看着凌厉,没想到是个说话这么温柔的人呢。 曲水流觞的庭院,假山的摆造让庭院多了几分移步换景的体验。 晏矜歌径直走入厅堂,一脚踹开门。 里头正坐着一人,喝着上好的龙井,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地上碎了。 他约莫五十上下,是《美人策》的创办人,名叫熊文鳄。 熊文鳄慌慌张张,下一秒,桌子飞了,他人也被晏矜歌一脚踹在墙上。 晏矜歌再用力些,他的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 “我、我是被逼的!求、求求你,听我说!” 晏矜歌收回腿,熊文鳄半趴在地上,疯狂地咳嗽。 随即老老实实地解释,为什么会将“棘歌”所画的“鄢叁”的全部手稿,卖给药宗。 熊文鳄支支吾吾地说,“我想着和你说的,可怎么都联系不上你。不然,要是你不答应,我也没这个胆子啊。” 晏矜歌的笑容不达眼底,“被谁逼的?” 熊文鳄吞吞吐吐,“被钱逼的……” 他心下气愤,都怪药宗,给的可太他妈多了! 让他一个意志不坚定,就犯了错误。 但他还是要命,急忙开口:“我这就联系他们要回来,我自掏腰包,出双倍买回来!真不是故意得罪您的!” 他揣摩晏矜歌的表情,心想这事情有些蹊跷。 晏矜歌平常根本不在意画作外的事。 通常,他们为了把册子卖出更好的价格,常放出一些子虚乌有的消息来。 无论怎么抹黑“棘歌”这个名字,晏矜歌从不过问。 这一次,他也没想到,晏矜歌会出现。 熊文鳄拿起一本翻倒在地上的美人策,停在鄢叁那一页。 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您是喜欢她吗?” 这可得问清楚啊,说不定就是不能在策上随意提的人了。 美人策上的鄢叁,身姿婀娜,魅而不艳,两眼弯弯,眸里似有光流动。 晏矜歌低啧一声:“不喜欢。” 熊文鳄默默地想,这语气,怎么就听起来像是有故事呢。 晏矜歌弯下身,将画册捡起。 在熊文鳄震惊的目光之中,撕了。 熊文鳄闭嘴了。 必然是一出爱到深处就是恨的大戏来。 晏矜歌却只是单纯地觉得,画得不够好。 那时候的他刚开始接触预言,一切画面模模糊糊,只觉得这女子实在好看,遂凭着记忆画了下来,后来才从别人那里知道,这女子是鄢叁。 随着预言的逐渐清晰,知晓这是个蛇蝎美人。 虽然他不欣赏她的所作所为,但她确实天生比例优秀,娇媚清丽,容貌气质都是上等的。 晏矜歌忽然想到,不如他暂时信守和酒久的约定,去找鄢叁,重新画一画这张脸。 若她再有意向做什么坏事,他也可以第一时间将人除了。 晏矜歌一路都在琢磨着该怎么对付鄢叁。 鄢叁也在争分夺秒地琢磨着怎么对付宗门来的人。 她想起来,确实有一段视察的剧情,还是个导火索剧情。 忘问宗来人,发现酒久不见,得知消息的森守醋意大发,放下一切去寻找酒久,从而和厌玖发生冲突。 而她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奄奄一息,倔强地狡辩是为保护酒久而受伤的,被拆穿后,恼羞成怒地挥剑将其他人赶出。 鄢叁懂了。 破解的秘诀是苦肉计。 但她现在,面色红润,活蹦乱跳的样子,没什么说服力啊…… 得想个别的办法。 此时,人已到门外,高喊:“鄢叁门主,别来无恙啊!” - 晏矜歌离开书铺,变回酒久的样子。 模仿酒久的慢步子,他走得不熟悉,心下多了几丝烦躁,不想演了。 不如将鄢叁绑起来画,不听话就直接砍了。 他仅剩不多的耐心就要消耗殆尽之时,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晏矜歌微眯起眼,见鄢叁出现在街上。 正好,省得他再去找人。 正要上前,又见三个男子围在鄢叁旁边,约莫三十上下,个个人高马大,不苟言笑的样子。 他们语气激烈,面色涨红,似乎正在争论什么。 晏矜歌停下脚步,这几个男子的面相,他在预言里见过。 他回想起来,这些是忘问宗的人。 忘问宗有一套分明的审查制度,防着弟子偷懒或是互相包庇任务情况,有一支单独的小队,专门负责审查任务,还都是不好相处的人。 在预言里头,他们来找鄢叁,会发现她弄丢酒久一事。 他记得画面的最后,是鄢叁挥剑,怒斥其他人离开。 他不太愿意见漂亮的人做凶狠的事情,因而大部分时候,如若鄢叁在场,他不会跟在酒久的身边。 但他也不太愿意见美好的事物遭了破损。在他绘画鄢叁之前,不希望她受伤。 晏矜歌犹疑一下,想把人救下。 他刚走近,听见几个人正面红耳赤争论的内容: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让鄢叁门主请客啊!” “你们不远千里来看我,我做东家,应该的。等会吃完了,再带些都城的特产回去!” 晏矜歌:“……” 这是带远方亲戚快乐游玩? “欸,这不是酒久姑娘嘛!”一个人喊他的名字。 鄢叁转头看见他,先是讶异,然后是惊喜,她快步过来,挽上他的手,“你回来啦!” 亲昵的肌肤接触,晏矜歌微微皱眉。 “哎哟,你们俩关系可真好,看鄢叁门主高兴的,不过是去买东西还没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去历险才回来呢。” 晏矜歌抬头,面无表情,又想到自己是酒久,生硬地笑了下。 “……” 说话人尴尬地别开视线。 这是去买什么了,提一下能尴尬成这样。 一群人熙熙攘攘地进了酒楼,鄢叁挽着晏矜歌走在最后头,在前面的人上酒楼的时候,她凑到他耳边说,“太好了,你回来了,也省得我费尽心思把他们灌醉了。” 少女说悄悄话时,吐气在他耳边,酥酥麻麻的。 晏矜歌耳根微红,不自在地别开脸,强忍住想抽回手的冲动。 上了楼,挑了最好的位置,鄢叁出手十分大方,几乎将酒楼内所有的上好佳品菜肴和酒都点了一遍。 大多数修仙人,在吃喝上面花费不多,平日里也就喝喝小酒,能如此奢侈地大吃一顿,颇为难得。 几个人刚开始还推辞一番,很快就当在家里,自在地上手了。 虽然大家不是一个队里的,但鄢叁门主可真是把他们当自己人对待呐。 一下子,酒桌上浓烈的快活氛围。 “酒久姑娘,这杯敬你,咱们先替宗主说好话。”一人端起酒杯来,“宗主本来是要来看你的,可是临时被事耽误了。他嘱咐我们跟你道歉,说下次一定来,还会给你带礼物呢,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零嘴。” 晏矜歌也斟了一杯酒,两人碰杯,他饮酒之时瞥了一眼鄢叁。 提及了宗主,看她的狐狸尾巴露不露出来。 果然,鄢叁倒酒的动作一顿。 藏不住了。 晏矜歌勾起嘴角准备看戏,静等鄢叁气急败坏,高冷地甩脸,把这一群人给轰出去。 他坚信预言不会错。 鄢叁先是喊了小二,说这酒拿错了,换了更贵的一瓶。转头笑眯眯地加入话题:“咱们宗主,可真的非常关心酒久姑娘啊!” 随即热情洋溢地替自家宗主说了一堆夸张的好话。 “……” 晏矜歌甚至开始怀疑,他该不是看到假的预言了吧。 没有受伤就算了,这幅游刃有余,八面玲珑的样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吃饱喝足后,一群人慢悠悠地离开酒楼。 见到酒久姑娘安全,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正要离开之际,鄢叁掏出千宝袋,拿出精致的小盒。 “小小心意。”鄢叁的笑容愉悦,“这次时间紧凑,下次来,我带你们游山玩水,吃遍附近美食。” 其他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来。 没想到,他们过来一趟,吃了门主的,还拿了门主的。 这多不好意思啊。 但盛情难却,他们推辞了一番,还是承蒙了好意。 一群人踩上了灵剑,飞行起来。 灵剑比往日飞行得慢,估摸着鄢叁门主口中所说的“小小心意”的价值不菲。 他们默默思考,今天到底是来干嘛来着,来鄢叁门主这里蹭吃蹭喝了? 不过既然见到酒久,自然鄢叁门主是将任务完成得极好的。 他们回去,一定要向宗主如实禀报。 像鄢叁门主这么全心全意为宗门着想的人不多了,她值得更好的嘉奖。 眼见在空中见不到这些人了,鄢叁伸了伸懒腰。 晏矜歌抿了抿唇,刚才那其乐融融、热闹非凡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人呢。 什么死死咬牙,与他人对峙,宁死不屈。根本不存在。 不但热情招待,末了她还给人送礼物呢。 他有点无法接受,引以为傲的预言和事情发展对不上号这件事。 晏矜歌抛开风度,语气冷淡,“你的骨气呢?” 他顿了顿,生硬地加上“鄢叁姐姐”。 晏矜歌紧皱眉头,格外不习惯听到自己甜腻腻的声音。 “我没想到你会回来嘛。”鄢叁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倒毫不在意:“要吃饭的呀,不混过去就没有饭吃。” 晏矜歌顿了顿,“光那些人带走的东西,都够吃上许多年了吧。” 鄢叁笑笑:“在忘问宗,以后和他们打交道的日子多了去了,与其结仇,不如多交几个朋友。” 晏矜歌不懂。 他看不惯的事,就不干了,他看不惯的人,直接是刀下亡魂了。 “我们回去吧。” 晏矜歌点头,跟在踩着灵剑的鄢叁后头。 鄢叁和酒久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果然都是假的。 连变了个人都看不出来,亏他之前还担心自己演得不像。 下了灵剑,鄢叁推开门,进了屋内。 等晏矜歌也进来以后,她关上门。 晏矜歌扫了圈房内的装饰摆布,听见身后的人说话,语气娇软:“送他们东西,是为了让他们快点走,手里拿着贵重灵器赶夜行容易被人抢。” “至于我为什么急着把他们打发走,是因为我有事情要问你呀。” 背后忽然上来一阵力,直直地将他推倒在地上。 方才还跟他亲昵说着话的人突然变了脸。 晏矜歌被鄢叁扑倒在地上,她的一只手压住他的双手,高过头顶,另一只手高举灵剑,“你是谁,酒久去哪里了。” 她握着灵剑的手腕白皙清透,指节漂亮。握住他手腕的手则传来冰凉的触感。皮肤细腻,脖颈修长,因天热而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漂亮的锁骨。在这张精致面容,一贯媚眼如丝的表情,因威胁而带了些许压迫,让人不自觉想要臣服,听命于她。 仿佛一副天然的画作。 晏矜歌的眉心一跳,不自觉耳根发烫。 比起对生命情况的担忧,晏矜歌没想到过,自己在第一时间想到的会是,争分夺秒观察她的样子,试图在脑内勾勒出每一个细节。 他能轻易反击的。 只是对着这张脸,他没有办法下任何的重手。 晏矜歌指尖痒痒的,仿佛都快没有办法正常呼吸,他瞥开脸,咬牙切齿。 ……可恶,都怪她长得太好看了。 第16章 “不说话?” 鄢叁垂眸看“酒久”,非得逼她粗暴地动手,打得疼了,她才肯开口么。 她用食指挑起面前“酒久”的下巴,自认为魅惑狂狷地霸道微笑,“你最好老实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面前的“酒久”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微红了眼眶。 鄢叁:“……你。” 她的话还没说话,“酒久”扑簌扑簌地掉眼泪。 ……碰、碰瓷? 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虽然知道面前的人不是酒久。 鄢叁还是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把人给扶起来。 只不过她的一只手,仍牢牢地禁锢“酒久”的双手,“你、你别哭啊!” 她最见不得女孩子掉眼泪。 尤其还顶着酒久这张我见犹怜的小脸蛋。 万万没想到,她说完后,面前的人脸涨得通红,眼泪哗啦啦地加倍往外冒。 鄢叁有想过,或许这是什么魔物,装成人的样子来骗她。 但她也没想到,这能变形的魔物,小心灵脆弱地跟个陶瓷娃娃似的,稍微凶了那么一点点,就崩盘碎了。 被鄢叁当作小魔物的晏矜歌,面色越来越烫,倒不是因为羞涩。 是气的。 酒久竟是这么个小哭包体质。 他要是早知道,宁死都不和她的血液结印。 晏矜歌从未如此羞惭过。 鄢叁的音量高了一丢丢,他就眼睛发痒。 他十六岁历劫,得道成仙,风光无限,却在今日丢脸至极。 他愤愤地看一眼鄢叁。 鄢叁更歉疚了,“疼不疼啊,你到底是谁啊。别哭了吧,说清楚就好了。” 她赶紧从千宝袋里掏出小绳子,捏了个决。 麻花小绳自动将“酒久”的双手捆上,鄢叁空出了手,连忙去取了小块方布,要帮她擦眼泪。 晏矜歌后仰,泪眼朦胧地避开鄢叁的手。 他扯了扯手,已被牢牢捆住,挣脱不开。 看“酒久”哭,对鄢叁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她没办法,想尽快结束僵持的局面。 “不肯说?那得罪了。” 鄢叁从千信阁给的一堆好东西里头,取了侵入识海搜索记忆的稀罕符咒来,用在“酒久”身上,探取记忆。 晏矜歌接触过这类符,虽极力抵抗,却因为是在酒久的身体里,难以全部招架得住,只来得及在鄢叁探测的瞬间,想些“棘歌”相关的事,试图将她的记忆导向另一个方向。 “你是棘歌?”鄢叁睁开眼,有点茫然,“女孩子?” 确实有许多人将棘歌当作女画师,晏矜歌心想,若表明自己是女孩的话,或许能让鄢叁的防备心不那么重,便顺着她的话应了下来,这才缓缓开口解释说,是因得罪人,被仙宗的人追杀,导致灵魂出窍,因些机缘巧合,被酒久救下,结印血咒才幻化成酒久的样子。 末了,晏矜歌强调,酒久很安全,并且是酒久让他来的。 鄢叁半信半疑,没有应声,又用了张符咒探测记忆,虽然仍是断断续续的画面呈现,但似乎偏差不大。 鄢叁问道:“都得道成仙了,仙家还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 “什么仙家,不过是仙宗而已。” 整个三界里头,最大的骗局是得道成仙。 目前所谓的“仙家”,不过是一群所修心法更为神秘,擅长吹嘘营造的半仙普通族群而已。 得道成仙后的去处,更只是隐秘的高山秘境。 并不存在什么真正的得道成仙。 晏矜歌回想起自己十六岁,被告知得道成仙之时,还天真地以为是自己作画的天赋被选中了。 可真见到这群人才知道,自己是被当作“武器”选中的。 而他最喜好的绘画不被允许。 在仙宗,不可以做任何喜好的事,他们称之为驯化。 他越回忆越生气,反映在“酒久”的身体上,则红了眼眶。 抱怨的话语都变得委屈巴巴的。 鄢叁没出息地心软了,赶忙解除禁锢咒语。 小说里对仙家的人提的不多,鄢叁也就模模糊糊记得,在仙家里头,有个堪称毁天灭地力量的修仙人,暴躁而恐怖,一度被捆绑锁链,关在幽暗之处。只有当三界发生动乱之时,才会被放出来。 晏矜歌对自己停不下的眼泪,已到达忍耐的界限。 他语气很重地说:“不是我想哭的,是这具身体,特别容易流眼泪!” 可真说出口的“酒久”的声音,又软又萌又甜。 凶得毫无说服力。 鄢叁一脸认真地轻拍他的背,“嗯嗯,我明白的。” 晏矜歌看她哄小孩似的表情,炸毛又无可奈何,只得愤恨地抹一抹眼泪。 鄢叁心下感慨,配上“酒久”这张脸,活脱脱的倔强又不肯向命运屈服的女主角啊。 - 过了几日,两人来到都城。 因棘歌说有些事要处理,鄢叁便跟着来了。 棘歌顶着张酒久的脸到处晃悠,她总觉得自己要背负上几分保护的责任。 都城从早到晚尽显繁华,处处人满为患,午间下了场太阳雨,人来人往间,还有不少人撑着的伞还未收起。 棘歌往都城内最大的书铺去了,鄢叁在外头等她,忽然发现,等着的这地方颇为眼熟。 就是上回她被迫安上“千信阁阁主夫人”头衔的地儿。 她默默地挪远,准备换个地方等人。 本能地觉得这个地方的风水不太好。 她刚走出没两步,见棘歌出来,她远远地招手,忽然天降十几个人挡在他们中间。 从外貌上看都是棘歌这个年纪的少年,身着湖蓝色,有着整齐划一的阵型,成了堵人墙。 其中一人说道:“总算找到你了。” 他跳下灵剑,走近晏矜歌,上下扫他一眼,“怎么,以为变女装,我们就找不到你了?” 晏矜歌不耐烦地说:“你想多了。” 这人挑衅地开口:“还是乖乖回去吧,师弟?没了你,你的锁链都冰凉凉的。或者,你会更喜欢我们喊你,师妹?” 平日里,他们所有人都被晏矜歌摁在地上打。 如今他不知中了什么魔招,竟沦落到用别人的皮囊来苟活。 过往诸多仇恨,总算让他们逮着机会报复了。 他们似乎在讲话,模模糊糊听不清。 鄢叁踮起脚尖,也瞧不见人墙对面的棘歌。 棘歌说自己得罪小人,她也没料到,得罪的是这么一排的小人。 争吵声忽然变大,为首那人大喊了一声:“今天就做个了断!” 鄢叁心道不好,赶紧绕路跑了过去。 果不其然,经不起凶的“酒久”,泪水已盈满眼眶。 晏矜歌:“……” 他是生气,不是想哭! 晏矜歌恶狠狠地抬头看师兄们。 他们的眼睛都得被他挖了,挖了才能死。 可他越生气,眼泪越多,抑制不住地往下流,不消一会,满脸泪痕。 师兄们:“…………………………” 哪来的脸,你女装就算了,你他妈还哭上了。 鄢叁也深深地震撼,这得是多伤心啊,一转头的功夫,都成泪人了。 她担心棘歌会哭晕过去,赶忙安抚,“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先离开。” 见棘歌倔强不肯走,明明是只小绵羊,还赶着要和人拼命。 鄢叁生怕出人命,上前轻轻地抱了抱棘歌,“好啦,不怕,我会处理好的。你去书铺里选些书看看?” 忽然被抱了个满怀,晏矜歌的呼吸一滞,大脑一片空白。 呆呆地被鄢叁推出好几步远,都没能回过神来。 一位师兄开口,“你这女人,此时与你无关,走一边去。” 晏矜歌忽地看他,语气骤冷,“你敢骂她?” “???” 这就叫骂了? “女孩”的表情没变,可眼神里骤然多了丝凶狠。 师兄心下打颤,回想起被晏矜歌碾压的恐惧。 他给自己打气,虎落平阳还被犬欺,除非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晏矜歌能恢复真身,不然也只是纸老虎而已。 晏矜歌快步离开,将这位师兄的死因定了。 他会为自己说错话而后悔的。 “女孩”拐进无人的小巷子,变了样。 少年恢复颀长身体,藏青色的长袍颜色偏暗。 他的五官轮廓分明,眼神尖锐凶狠,手里一把长剑,同他一般锋利,气势逼人。 是他离开太久,一个个欠揍了吧。 都给他等着。 晏矜歌刚走出巷口,就引起众人的注意。 他本就算是修仙人当中,家喻户晓的名人。 十六岁即得道升仙的晏矜歌。 还有人将他的画像供奉,以求修炼顺利。 已有人率先认出了他。 “晏、晏矜歌?” “不是吧,仙家敢放他出来?之前三界大战里,他虽逆转局势,却敌我不分地攻击,害了不少仙家子弟,听说被囚禁很长时间。” “嘘,小声点。” “这、这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三界又要打起来了?”也有人的语气慌张。 大部分人都只听资历更深的修仙人提过,这晏矜歌是个可怕至极,无情无义的人。 得道成仙后,是仙家的一份子,却是仙家里最为人惧怕的存在。 随着晏矜歌走动的方向,后头悄悄地跟来越来越多的人。 鄢叁本还在和这些人扯瞎话拖延时间,计划等时机到了,棘歌也走远了,她就找个借口跑路。 可说着说着,觉得这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起来。 这场景还怪熟悉的。 鄢叁回望四周,这些人躲着的地方,也和上回与千信阁对立时候颇像。 在街道的另一边,走来一位少年,腰身挺直,眉宇间尽是不耐,看起来傲慢又粗暴,桀骜又张狂。 没一会,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鄢叁和师兄的对垒中中间。 少年的锋利气息太重,鄢叁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还要继续退的时候,一群人忽然就打起来了。 鄢叁麻溜地也寻了一处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她远远地听见其他看戏人的声音。 “欸,那位不就是忘问宗的鄢叁门主啊,她怎么会和仙家的人扯上关系?” “你搞错了吧,她是千信阁的阁主夫人啊,不过她怎么会和晏矜歌有关系。” “你是不是有道上的朋友,问问看,这女子到底是谁,隔三差五在这里掀起混战。” “要我说,把这消息卖给千信阁,他们肯定愿意开高价,详细了解十几人为他们阁主夫人大打出手的事,哈哈哈哈。” 鄢叁一脸茫然地听着关于她的八卦,大声小声地在四周飞转。 她的心中充满困惑。 比如晏矜歌是谁。 为什么晏矜歌和他们打起来了。 为什么舆论的走向这么奇怪,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鄢叁已经听到,有人信誓旦旦地开口,说这天上飞来飞去的十几个人,是和她有离奇的情感纠葛,才约了今日一战,为她生,为她死,只有最后活下来的那人,才能和她结为道侣。 许多人纷纷发出赞同的声音,仿佛这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鄢叁听得都快心衰了。 怎会如此。 第17章 天上一群人打得噼里啪啦。 阵仗之大,底下围观的感叹声此起彼伏。 鄢叁三下两下蹦出掩体,轻巧地绕过巷子往外走。 棘歌是往这条路走的。 得赶紧找到她,别是躲在哪里独自委屈。 这天上的场面,看起来是你来我往,势均力敌。可实际上,一群人的七魂六魄都快被晏矜歌打出来了。 十几个打一个。 被揍得连求饶的话都没机会说。 这边一个师兄被飞出去了,那边又一个来不及跑的,被晏矜歌一掌击出老远,由被他戏弄似的拉回。 晏矜歌扯住他的领子,笑容阴森,“师兄,还想喊我师妹吗?” “不、不敢——” 话没说完,人又被甩出老远。 其他师兄们顾不得颜面,趁着这会功夫四散逃跑, 晏矜歌眼底闪动嗜血的兴奋色彩,想上前捉人,低头一看,鄢叁不见了。 他的笑容渐渐散去,迅速改了方向,回到先前的小巷里,变回“酒久”的模样。 能量一下子耗得太快,以“酒久”的模样不耐受,他大口喘气,紧皱眉头,扶着墙往外走。 没一会,就见鄢叁一袭白衣,走在巷外无人的街道上东张西望。 她的身姿绰约,白色的外袍衬得皮肤白皙洁净,柳眉弯弯,未施粉黛也娇媚可人。 晏矜歌静静地看了一会。 摩挲指尖,不自觉勾勒她的模样。 很快鄢叁回头看见他,小跑过来,长舒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她掏出小方怕帮他擦汗,晏矜歌闪了闪没能躲过,只得避开视线,浑身僵硬地由着鄢叁帮忙擦汗。 鄢叁本是提议说赶紧回去,却听棘歌说还有事情没办完。 两人等了一会,估摸人群散得差不多了,才又回到书铺附近。 晏矜歌示意鄢叁往书铺的后门走。 他这次出门,本就是为了原稿一事。 熊文鳄答应会问药宗讨回,只是事情比想象来得要棘手,药宗不肯答应。 方才熊文鳄苦着脸向他保证,在和药宗谈十倍的价格了。 至于被师兄们发现行踪,纯粹是这群人走运,距离得近才探测到他。 晏矜歌体力消耗太多,他怕自己会变回雾状,只得再去找熊文鳄。 熊文鳄除了折腾《美人策》外,还是个喜好研究奇门异法的道士。 当初也是他借着不知道哪来的秘术,联系上了被关在“幽暗”的他。 离奇的办法总归会多一些。 他现在连站稳都勉强,虽然不情愿,却只能在鄢叁的搀扶下,由小厮一路领着进了熊文鳄的书房。 鄢叁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跨过门槛,抬头便见三面足有三米高的书架,其中一面架上摆满《美人策》,剩下的几面放有许多其他书籍,包括市面上最热销的话本集“春情夏情”系列。 没想到“春情夏情”系列和《美人策》是同一家。 “春情夏情”系列,又命为“碰瓷”系列。 它打着“本故事纯属虚构”的名号写八卦。 要说这个故事是虚构的吧,稍微知情点的人一看,就急着拍大腿,“欸这不是那谁谁谁的故事啊!” “春情夏情”系列非常敢写,鄢叁忍不住想,这背后的老板该长什么样,平常没少被人打吧。 另一边的熊文鳄在自个房里,泡了壶顶尖碧螺春,待茶香溢满房间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把刚才晏矜歌威胁他的模样甩出去。 好不容易哄走小祖宗,他要尽情享受劫后余生的快乐。 他被晏矜歌吓得啊,听说外头打得热闹都没心思去看。 一群没他聪明还不长眼的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招惹晏矜歌。 熊文鳄翘着二郎腿,琢磨着要不要唤个唱小曲儿的人来,就见底下人跑进来,说有人找他,报了个暗号,熊文鳄一听,差点跌下凳子来,小祖宗怎么又回来了。 他慌慌张张进了书房,却见一位美人在书房内,正好奇打量四周。 熊文鳄眼前一亮,这是鄢叁! 他一脸喜悦,正要上前搭话,旁边一道视线盯着他,熊文鳄扭头看,是个模样清秀的女子,目光实在不怎么友好。 若眼神能化作刀子的话,他大概死了八百次了。 小厮在一旁轻声交代,就是这女子报出的“特殊暗号”。 熊文鳄眉头一拧,她怎么会知道他和晏矜歌的暗号。 正要开口询问,这女子踉踉跄跄地,抓着他的胳膊往外扯,目光凶狠,力道虽不大,却是用尽全部力气在“掐”他了。 熊文鳄后知后觉。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小祖宗变成小祖奶奶了。 出了门,听了晏矜歌的一番解释,他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以及晏矜歌需要什么。 亏得他平常就爱花大价钱收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熊文鳄递上一串挂珠,绑在晏矜歌的手上消了影。 他提醒,不能情绪太激动。 这挂珠虽能加强血液效果,但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候,物极必反,极有可能让他变回雾气。 晏矜歌不耐烦地应声道谢,说会报答他。 熊文鳄紧张地吞咽口水,倒是不需要晏矜歌的报答,他不暴打他就大慈大悲了… 过了会,两人回来了。 鄢叁站在一面书墙前,专心致志地看着名录,窗外的阳光洒进,漂亮的剪影投落在地上,熊文鳄几乎要看呆眼。 熟悉的狠厉目光扫来,熊文鳄迅速移开目光。 眼睛是个好东西,他还是要的。 鄢叁回过头来,熊文鳄收敛表情,简单介绍了自己。 在鄢叁自我介绍之前,他还先一步主动提到,关于之前《美人策》上,把她写到药宗上一事,是他为了卖点故意写错的,已经认识到错误,下次一定不这么干,一脸诚恳地请求鄢叁谅解。 承认得坦坦荡荡,倒是让她再提,反倒显得斤斤计较。不愧是一手起家《美人策》的人。 鄢叁礼貌地笑笑,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棘歌和熊文鳄似乎是老熟人。 她见棘歌缓和不少,便开口问道:“晏矜歌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不认识晏矜歌,推测晏矜歌的突然到来,应该是和棘歌有什么故事。 是来救棘歌的? 晏矜歌看向熊文鳄。 他一早猜到鄢叁会问,来这里也有这么个找帮手的目的。 晏矜歌自诩是个不屑说谎的人。 这种瞎编的事,让熊文鳄来。 鄢叁顺着棘歌的目光,也看向熊文鳄。 一下子,熊文鳄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房内的视线焦点。 熊文鳄:“……” 他承受着巨大的眼神威压,视线漫无目的地飘忽,企图从满屋子的话本里寻找胡扯的灵感。 鄢叁留意到他的举动,跟着他的视线停留在一本名叫《花上,花夏,花海》的书上。 鄢叁看棘歌一副故作出来的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好像懂了。 或许这难以启齿的故事,和《花上,花夏,花海》有关。 鄢叁抽出这本书来,试探性地问熊文鳄,“和这个故事类似?” 熊文鳄拿不准,看晏矜歌。 晏矜歌不悦,看他干嘛。 有台阶干嘛不下。 晏矜歌点头。 鄢叁随手翻了翻,发现她看过这本书的介绍,是今年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话本。 她还给它取了个自认为贴切的名字,《被退婚后我嫁给了前男友的师父,最终成为了仙尊他得不到的人》。 棘歌和晏矜歌的纠葛如此戏剧化,她能理解当事人的倔强神情了。 鄢叁:“晏矜歌是仙尊的角色,还是仙尊的师父啊?” 熊文鳄心里大惊,这问题可不能随便作答,毁名誉的! 他神色慌乱,想拦住晏矜歌,来不及了。 晏矜歌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听起来比较接近自己的“仙尊”一角。 熊文鳄沉默数秒,忽地起身把书架上一排的《花上,花夏,花海》收起来。 他转身,突兀地找个拙劣借口出了门,唤来手下人,赶紧把《花上,花夏,花海》的所有库存都烧了。 不然就得是晏矜歌烧他铺子! 这《花上,花夏,花海》讲的是,女主被仙尊当众无情退婚后,转身嫁给了仙尊的师父。仙尊不但被迫要对女主毕恭毕敬,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恋人,如今在自己师父怀里,成为了触不可及的人。仙尊也由此展开从追妻火葬场到一键火化的闭环故事。 鄢叁:“棘歌。” 她忽地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 晏矜歌眼皮一跳。 “有姐姐在,不会让你受欺负的。”鄢叁眼含泪花,斩钉截铁。 晏矜歌抽过她手上的书,粗略翻了翻,面色变得铁青。 熊文鳄进了门,心下大惊,他慌乱到忘了这还有一本! 熊文鳄想溜之大吉,却又被晏矜歌的眼神给吓得动弹不得,只得乖乖坐回位置上,颤抖着手倒茶。 鄢叁误以为棘歌是回忆起不好的事,将书抽回来放一边,轻声安慰起来。 晏矜歌面色难看地开口:“这晏矜歌和书里的仙尊不一样。他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也有些好的地方……” 鄢叁点头:“晏矜歌长得是挺好的。” 方才在街上见到的时候,确实有被他的相貌惊艳到。 熊文鳄正战战兢兢喝茶,一抬头,见晏矜歌跟变脸似的,忽地神情柔和起来,还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嘴角。 ……他多少是有点吃味。 他们俩认识这么久,晏矜歌打他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因为他夸他好看,下手轻一点。 鄢叁也注意到了这抹笑容。 恋爱中的傻妹妹啊,夸渣男好看,你乐得跟什么样。 她算是明白当初酒久死死拉着她,不让她原谅渣男的心情了。 晏矜歌很快收敛笑容,站起身来,一把抓住熊文鳄的背领,意图将他拉到门外,好好聊一聊这个小插曲。 熊文鳄迅猛地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新书,捧到鄢叁面前,仿佛抓到根救命稻草。 “看来姑娘挺了解我们家的书,不如看看这即将新出的故事,有何指教??” 他一口气说完,生怕间隔的喘息时间,人就要被晏矜歌给拖走了。 晏矜歌微眯眼睛,手上的力道加重。 熊文鳄扒住桌板,死死地守住,夹带狰狞的微笑:“这故事可是我们下半年的主打!讲的是好不容易挣脱世俗偏见,跨越阶级在一起的富家公子和贫穷小姑娘。” 这光听介绍,从刺激程度上来讲,鄢叁觉得可能会打不过刚才那本销量之王。 她挂上温和笑容,准备昧着良心商业吹捧一番。 熊文鳄一字一顿地震声说:“转折来了啊,哈!其实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没想到吧!” 晏矜歌仿佛被烫到手,一下子抽回。 鄢叁:…… 嚯。 复古。 流行是个圈。 鄢叁意外的表情,让熊文鳄很是受用。 他得意洋洋起来,“这可是我潜心开拓的领域,市面上还没人这么写过,卖点就是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怎、么、样!” 熊文鳄坐回位置上,笑得开怀,“我猜鄢叁姑娘平日里也是喜欢看话本的,若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这主意好啊,鄢叁来了兴趣。 她今天莫名其妙地被舆论袭击,撞得七荤八素,提心吊胆流言蜚语会传回宗门里,憋着一肚子气。 正好借这个信口开河创作的机会宣泄一下。 鄢叁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18章 鄢叁扫了眼她刚才看过的一排排的书目。 这个世界的话本故事,剧情大多中规中矩,偶尔才有一两本打破常规的作品。 主流故事仍然是平民姑娘和富家公子,连人和妖的故事都极其少见。 熊文鳄创新出的“有情人终成亲兄妹”的点子,在这个世界里,已经是足以轰动一时的首开先河。 鄢叁说道,“现在书铺里头,出得最多的是公子和姑娘的故事,偶尔一两本姑娘和仙人的故事。不知道熊老板是否有意向,跳脱出来,跨越一下种族。” 有点意思。 熊文鳄正襟危坐起来,吩咐底下的人再准备壶好茶来,点名提了他最宝贝的那款茶。 门外的小厮应声去准备,心下有些惊奇。 熊文鳄这人的两大特色,一是贪财,二是挑剔,极其自以为是。 他把《美人策》搞得风生水起,结识行内不少人,但总是表面一套尊重,左口一个大师,右口一个前所未闻的捧杀夸赞。背地里倒是不把人家当回事。 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见熊文鳄对棘歌以外的人,如此尊重过。 鄢叁随手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摆在熊文鳄面前,“熊老板请随便翻一页,咱们看看能不能展开故事。” 熊文鳄随手翻开,这一页上,讲的是主角正在做菜。 他正要重新再翻一页,鄢叁白皙的手伸过来,将书页摁住。 熊文鳄:“这页作废吧,一人一锅,还能折腾出花来?” “人和锅怎么不行。”在熊文鳄不解的目光中,鄢叁继续说,“主角捡到一口大锅回去,想要烧菜,却发现这锅会神秘失踪,一番探寻下来,发现这竟然是个锅妖。” 熊文鳄面露讶异。 祸国殃民还能是祸锅殃民。 “熊老板要是愿意,这里头出现的菜刀、花椒、土豆、番茄,都可以是叱咤风云的反派角色,因为意外沦落到主角的厨房里来。” “饥肠辘辘的主角想要吃掉他们,这些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哪能甘心啊。” 鄢叁点点桌面,“矛盾这不就来了吗。” 熊文鳄的表情从最初的不怎么上心,逐渐转为专心听鄢叁讲。 他觉得自己好像要抓住些什么模糊的东西了。 熊文鳄迫不及待地站到书架面前,抽了本书出来,展开一页,扫视一眼。 几秒后,他喃喃自语道:“我悟了。” 过了会,他大笑一声,“哈哈!我悟了!” 鄢叁好奇地跟过去,“翻出什么了——” 熊文鳄难掩喜色,表情夸张地咧着笑,“谢谢鄢大师!我彻底悟了!!!” 鄢叁还没明白过来,熊文鳄匆匆离了房。 鄢叁翻开他搁下的书,看着这页上出现的两个角色名,面色一呆。 她又翻到书的前页看了看,反复确认这两个角色的身份,愣愣地望着熊文鳄离开的方向。 他可能悟了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出了门的熊文鳄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对,这样搞,他要出一个三人旷世奇恋。 结合鄢大师的提点,他彻底顿悟了。 熊文鳄一路拐到园庭口,招呼来最得力手下,叮嘱赶紧着手准备新的故事本子。 手下人问:“什么方向。” 熊文鳄:“打着‘春情夏情’名号,就写忘问宗宗主和千信阁阁主为争夺一心上人的旷世奇恋。” 手下人:“争夺今天来的那位仙女似的姑娘么?” “要说怎么挣钱的是我不是你呢,动动脑筋!”熊文鳄压抑激动的声音,“跨越种族,打开视野!性别也不用卡的那么死啊!争夺晏矜歌!” 手下人瞪大双眼。 熊文鳄的双手背在身后,激动地在廊道踱步。 “我知道你的顾虑,别怕,这事我兜着!” 要想挣大钱,就得有豁出命的勇气! 别人提着刀子到面前了再紧张也来得及。 熊文鳄一拍手下人的脑门,“愣着干嘛,快去准备!记得让他们写书时都机灵点,咱们要暗示,不能明着把名字给写上去。” 一想到他马上就要开创一个新的话本时代了,熊文鳄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的功成名就,有鄢大师的一份。 熊文鳄暗暗下定决心,此次必定是撼动整个话本行业的新奇玩法,来日他必将重谢鄢大师,大量的灵石赠与都是最基础的。 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要带着鄢大师一起名垂千史! 手下人离开后,熊文鳄又徘徊走了好一会才平复下心情,正要回书房里去,却见鄢叁出来了。 鄢叁:“我放心不下,想问清楚情况。晏矜歌今天为何会来找棘歌?他确实厉害,棘歌现在变了样,他都能认出来。他会伤害棘歌吗?” 熊文鳄瞥了眼走廊,他们离书房有一定距离,若晏矜歌过来,他能第一时间看到。 他放下心来,刚才胡扯的兴奋感还在,又没有晏矜歌在一旁盯梢,他脑洞大开,故作深沉,“说来话长,棘歌这傻孩子啊——” 随后的对话里,鄢叁得到不少新的信息。 据熊文鳄所说,《花上,花夏,花海》的灵感来源,就是棘歌和晏矜歌的故事。 可惜啊,故事里头的女主角最终收获了幸福,可现实里头,棘歌的处境并不好。 棘歌虽然嫁给了晏矜歌的师父,却还对晏矜歌这位旧情人念念不忘,会因为晏矜歌的一点好,就掏心掏肺地想要回到他身边。 熊文鳄寥寥几句,刻画出了一个为爱付出的傻棘歌,和一个不知好歹,贪图荣华富贵、为权力势力,抛弃婚约与曾经爱人的晏矜歌。 “这晏矜歌除了长得好看外,还有哪里好?” 能把棘歌吸引得上刀山下火海的。 “厉害吧,他打起人来挺疼的。”熊文鳄皱着眉,仿佛回忆起某种痛苦的经历。 鄢叁沉默数秒,没能理解这算哪门子的优点。 熊文鳄也觉得不妥,他咳了两声继续说,“我和他们俩认识许久了,曾经他们俩也是极好的,都是爱绘画的,所以不少人还外传这两人是一个人。”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鄢叁一眼,提前把流言蜚语亮出来,免得之后她会从别人那里听闻,这两人可能是同一个人,反倒让晏矜歌陷入困境。 他真是个大好人呐。 熊文鳄忍不住夸赞自己,继续说,“可惜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棘歌又被小人陷害,离了仙界。” 他故弄玄虚,秉承着说故事要留个好悬念的原则,悠悠叹口气,“这晏矜歌,是来救棘歌,还是来欺负她的,说不准呐。” 鄢叁跟着叹口气。 或许是棘歌顶着张酒久的脸的缘故,她不自觉脑补可怜兮兮的傻姑娘,一往情深地付出真心,却得不到回报。 万万没想到,比她口嗨还离奇的事竟就在身边。 廊下传来脚步声,似乎是有人走错路,误闯了进来。 “老板,咱们忘问宗定的《入门心法修订集策》到了没啊,还有兄弟几个自己定的画本,你可要记得啊,打包好一些啊,可千万别和上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些风花雪月的——。” 几个白衣外袍弟子走到门口,见到鄢叁呆愣住。 面面相觑后,立马恭恭敬敬地作揖,“鄢、鄢叁门主。您、您也来了啊。您是来替宗门里头,采购些什么吗?” 鄢叁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大脑急速运转。 这里能买什么。 不远处的书房里,倒是三面墙摆满缠绵悱恻的情感画本。 鄢叁正犹豫着找些什么借口,一位弟子忽然开口,“是不是为宗主买书法策集?早听说一批绝世珍品书法集册要出售了。” 其他弟子们纷纷附和:“哎,不愧是鄢叁门主,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宗主。” 亲人呐,借口都帮她想好了。 有台阶那得赶紧下,鄢叁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熊文鳄不喜欢外人闯进,喊了小厮过来,礼貌地将误闯的弟子们带去前厅。 弟子们心中也慌乱,鄢叁门主人虽好,但到底是比他们阶位高的人,于是赶紧跟着走了。 拿到私定的书籍后急忙装进千宝袋里头。 几个人相视一笑,总算放下心来,话题跑了一圈,又绕回鄢叁身上。 “哎,我去做任务的时候,宗门里到底发生了啥事啊,怎么一回来,就听你们说鄢叁门主即将成宗主夫人了?” “你是不知道啊,鄢叁门主回回当众表白宗主,宗主看着没什么反应,可灵石都不知道奖励多少出去了。” “鄢叁门主和宗主,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啊。” 几人说着笑着走远了。 晏矜歌从暗处走出来。 他本在书房内,借着书房内的笔墨作画,一抬头发现鄢叁不见后,便出来寻找,没想到会听见这一幕。 他手上的挂珠显了形,忽闪淡青色的光,仿佛某种提醒。 晏矜歌不悦地扯了扯挂珠,没能扯下来。 熊文鳄的东西有问题,他心里平静得很。 鄢叁喜欢森守,他早在预言里看到了。 她是不择手段想当宗主夫人的人。 鄢叁只不过是长了张漂亮的脸而已。 晏矜歌一手摁在挂珠上,不满地皱眉,它闪得晃眼。 很快,他发现自己的手变得透明。 “哎哟喂,小祖宗,您听点劝吧!” 熊文鳄匆匆跑过来,这串挂珠可价值好几个灵犀石头呢! 他和鄢叁回到书房,发现人不见后,便分头出来寻找。 没想到刚过来就见他逐渐显现雾状。 晏矜歌回头看他,熊文鳄已经又拿出一串挂珠往他手上绑。 “幸亏我准备得多,就想着你多半不会听劝,真让我算准了。”熊文鳄一抬头,“糟了!” 晏矜歌没变回“酒久”的模样。 熊文鳄赶紧找补:“这玩意儿也没个说明指导的,可能是和血液冲突了,反倒加强你的本体形态,我估计这支撑不久,你等等,我还有几串挂珠,多绑几个,肯定能让你变回那小姑娘的样子!” 熊文鳄转身匆匆离开,走了几步路又折返回来,小声叮嘱,“你去我那议事厅里躲一会,别被鄢姑娘看见了。” 晏矜歌心下烦躁,提步往议事厅方向走。 他走得匆忙又着急,转过廊下的一个弯,柔软的身躯撞到他的臂上,他本能地伸手去扶,看见对方的脸,手僵在空中。 “啊,不好意思。”鄢叁扶着墙站稳。 棘歌又不见了。 她今天这一天,别的事没干,光在四处找棘歌了。 这棘歌小妹妹是属狡兔的吗,哪哪都有窟,一会儿功夫就不见,还不容易找着。 鄢叁扬起笑脸,“不好意思哈,撞到你了……” 面前的人容貌俊逸,轮廓仿佛是被造物主精细雕刻而成,紧抿着唇,看起来是个脾气极差的翩翩少年,难掩眼底的孤傲之色。 鄢叁缓慢地眨了眨眼。 不是吧,狡兔没找到,找到猎人了。 第19章 外头雷声惊作,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在一瞬间乌云密布起来。 少年的表情跟着一变。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沉沉的黑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鄢叁跟着看了一眼,确信这是“渡劫天”。 在这个世界里,管这样来的气势汹汹,就会黑到第二天的暴雨天气现象,为“渡劫天”。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人渡劫,不清楚。 “渡劫天”是很蹊跷的天气现象。 有时几年不出现一次,有时上一刻还是阳光明媚,下一秒就雷电轰鸣暴雨连绵两三天。 鄢叁穿书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渡劫天”。 在原文里,这是一个重要的剧情点。 因儿时被抛弃的痛苦回忆,而害怕“渡劫天”的酒久,在厌玖的贴心呵护下,被治愈过往的伤疤。 不过现在,重要角色都不在,应该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鄢叁收回心思,微微侧身,准备绕过去。 她决定装作不认识晏矜歌,先找到棘歌要紧。 熊文鳄远远看见这两人对上了,飞速将挂珠往袖口里塞,大喊着走过来,“哎呀,有人看见棘歌往外走了!这‘渡劫天’要来了,该怎么办啊。棘歌可最怕‘渡劫天’了。” 熊文鳄满口惊慌,心底乐得开花,偷着揭短晏矜歌。 他这说着是棘歌怕‘渡劫天’,实际是晏矜歌不喜。 晏矜歌下手的时候这么狠,那不得让他口头舒坦一回。 晏矜歌一动不动,似乎对熊文鳄的话毫不上心。 面色冷漠,仿佛与他无关。 鄢叁提起裙摆想走,回忆起熊文鳄先前所说的一件事。 害怕渡劫天的棘歌,伤痕累累地躲在寺庙里头,因信了晏矜歌许诺会来找她,而苦苦忍受恐惧的折磨,最终什么也没等来,仓皇又失望,泪流满面地告诉自己不要害怕,硬生生想逼自己克服童年的恐惧。而事后,晏矜歌只淡淡地说忘了去找,还冷嘲热讽棘歌,不过是雷雨和黑夜,又不会死。有什么好担心的。 趁着“渡劫天”的雨还未落下,她要赶紧去找人。 鄢叁迈步往前走。 别人家的事,她少掺和。 鄢叁加快脚步,劝解自己,强扭的瓜也不甜。 在鄢叁的头顶上,是阵阵的雷声轰隆作响,预兆着一场暴雨即将瓢泼而下。 她忍了忍,没能忍住。 鄢叁深呼吸,又转身回来,两三下站在少年面前,扬起脸,很轻地问了一句,“你要去找棘歌吗。” “不去。” “好。”鄢叁一脚踏下台阶。 轰隆一声雷,带着无尽的暴雨倾盆而下。 “别去。”少年忽地伸出手拉住她。 对上鄢叁的视线,他顿了顿,松了手,什么话也没有说。 眼见事情变得不明不白的,熊文鳄忙出来打圆场,“这雨确实太大了,晚点再走吧。棘歌肯定会自己找地方避雨的。” 鄢叁想起熊文鳄说过,每当棘歌决定好好地和晏矜歌的师父过日子的时候,这位不管不顾的前男友就会跳出来,撩拨棘歌,让她放不下过往。 鄢叁:“你对棘歌是什么想法。” 熊文鳄满背的冷汗,他一时兴奋,大肆创作,擅自加了诸多的剧情,都是晏矜歌不知道的,他怕了这小祖宗实诚地就回答了。 “没想法。”晏矜歌一板一眼地说道,“她不会有事的,你不用管她,不过是‘渡劫天’而已——” 熊文鳄血压都上来了。 这小祖宗,明明是担心鄢叁淋雨,怎么就能把话讲得活脱脱是个负心汉。 幸亏鄢叁姑娘是个性子软的,要是换个暴脾气的—— “砰——”的一声。 他口中软性子的鄢叁,一把将晏矜歌摁在墙上。 少女看起来纤细的指节,紧紧攥在晏矜歌的领口,手背上青筋脉络显现。 晏矜歌比她高出许多,她只得垫着脚,仰着头对上他的视线。 她的声音轻柔,“如果你真的喜欢棘歌,真诚地建议你,别在她面前摆出这个态度,她会伤心。” 晏矜歌浑身紧绷,紧抿着唇。 熊文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竟有一天能看到晏矜歌吃瘪的样子。 ……他好想笑哦。 熊文鳄没能忍住,刚张开嘴要开怀大笑,又被画面一转,给吓得五官僵住。 “砰——”的一声。 两人的姿势一换,成了鄢叁被摁在墙上,成了占下风的那位。 晏矜歌一掌重重地拍在墙上,墙体裂开粗细不一的几条缝。 鄢叁被禁锢在他的双臂之间,和他高大的身躯相比,显得娇小而脆弱。 晏矜歌喉头上下滚动,嗓音微沉,竭力在保持耐心,“别管棘歌的死活了。” 雷雨和黑而已,又不会死。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收了手,眼神瞟在鄢叁的肩上,细微可见蹭破了一些皮。 晏矜歌皱眉,他已经很小心了。 还是没控制好力道,让一些墙体裂片刮伤了她。 鄢叁没什么表情,从灵符袋里抽了张挡雨的咒符,顶着个光圈出去找人。 待她走远了,晏矜歌的表情才和缓下来。 熊文鳄张口想说话,晏矜歌冷冷的视线扫过来,他立马闭嘴。 恼羞成怒了还…… 他觉得袖口沉甸甸的,忽然想起来大事还没办。 赶紧将拿来的挂珠都给晏矜歌挂上,吩咐手下人去追鄢叁姑娘,就说有门童来报,说棘歌姑娘打过招呼,说是回家去了。 绑了足足五串挂珠的晏矜歌,终于变回“酒久”的模样。 “人家这全心全意帮你,你呀,要好好地——” 晏矜歌:“我会好好地让她后悔。” 还没有人,胆敢把他往墙上摔。 熊文鳄心下想,就这发言,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他都忍不住替晏矜歌担心,这谎言不揭穿还好,一旦知道以后,指不定多难哄回来。 - 晏矜歌嘴上说着要让鄢叁后悔,回去的步子一点不慢。 他先一步回了“酒久”的屋子,点了灯。 在屋内踱步,时不时从窗外看隔壁的房子,人回来没有。 他徘徊一回,觉得不如出去找她。 就算被发现是一个人了,又怎么样。 总比不知道她是不是靠着把小破剑,被大风给刮到哪棵树上要来的强。 晏矜歌二话不说就要出门,门先一步被敲响。 鄢叁站在门口,小喘着气,外袍还沾了湿气。 一揪湿发垂落在颈侧,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很开心地喊他去她屋子里坐一会。 外头已经很黑了,晏矜歌不舒服地加快脚步,本想着进了鄢叁的房内,会好一些。 没想到推开门,一片漆黑。 他的头隐隐作痛起来,某种沉埋在记忆深处的痛苦回忆,像要翻滚涌上侵蚀他。 忽地面前一闪,两只夜晶蝶飞起来。 轻薄的翅膀扇动,带动微弱却极其好看的光芒,晶莹璀璨。 紧接着,半个房内亮起来,数十张火符燃在空中,持续一会时间烧灭了,又是另一波火符亮起,不间断地照满凄冷黑暗的房内。 再之后,是一盏漂亮的花灯。 由鄢叁提在手上,成了房内最亮的一处光源。 晏矜歌的注意力被吸引,一时都忘了外头正狂风大作,雷鸣闪电。 鄢叁笑着将花灯递给棘歌。 她在脑海里真诚地向厌玖致歉,对不起!! 她抄了原文里,厌玖哄酒久的剧情。 在原文里,酒久因为怕“渡劫天”而躲起来哭泣,被厌玖发现。 有钱有权有颜的厌玖,丝毫不心疼地放了满屋子的夜晶蝶,照亮房间来哄酒久开心,抚平她的恐惧。 她的资金稍微没那么足,勉强搞了个低配版。 这算不算是误打误撞走剧情了。 本该是厌玖在气宇轩昂的殿宇楼阁当中,为酒久献上这么一段“暴雨夜的光”。 现在成了她这个炮灰,来给棘歌这个假“酒久”,在小屋子里,复刻了一段低配的“暴雨夜的光”。 鄢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棘歌的表情。 她也是人生第一次这么费劲心思哄女孩子开心啊。 她看出来了对方的意外,欣喜倒没怎么明显。 哎,果然这事儿要官方点名的人来做,才达得到效果嘛? 鄢叁琢磨着还是整点实际的,比如熬碗姜汤驱寒暖胃,来达到暖心的效果。 她正要迈步,手腕忽然被拉住。 棘歌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忽然又松了手。 鄢叁:“……” 棘歌和晏矜歌,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都和她的手腕过不去。 晏矜歌思绪万千,呆呆地望着手里头的花灯。 他不是怕,而是发自内心地厌恶“渡劫天”。 刚被关进“幽暗”的时候,他才十六岁。 人人艳羡他的天赋异禀被选中,却不知道他上了仙界就被关起来,随后是漫长而孤独的一个人等待。 无论睁眼还是闭眼,都是一片漆黑。 他曾经喜欢的色彩都只能在脑海里呈现。 他只能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想着高山流水、夏日荷花、雪山顶尖上那抔纯净的白色。 他也不知道,这一次的自由,能持续多久。 一旦被关回“幽暗”里…… “能让我画你吗。” 虽然棘歌提得很突兀,鄢叁还是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只当她是心情不好,靠作画排解不开心。 “需要我摆什么姿势吗?” “尽量不动就好。” 鄢叁认真思考,“那可以睡觉吗。” 晏矜歌点了点头,鄢叁二话不说地躺上靠椅小憩。 晏矜歌搬了小桌子到一边,拿起画笔的时候很专心。 终于能勾勒下她的一笔一画。 直到浅浅的呼吸声在房内有规律的响动。 鄢叁睡着了。 晏矜歌放下画笔。 估摸着她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他变回了自己的样子。 幻化成酒久的模样的时候,人仿佛是被挤压在一团,让他很不舒服。 晏矜歌走到她旁边,静静地看了会。 雷雨作响声并未降低,震声与狂风,仿佛能将屋顶掀翻。 但他却仿佛都听不见了。 鄢叁在梦里哼哼唧唧了一声,晏矜歌立刻变回酒久的样子,转身装作帮她整理房间。 随后鄢叁只是侧了个身。 他松一口气,整理书桌的手边碰到一张字条,缓缓掉落到地上。 晏矜歌捡起来看。 上面写着约见的日期,落款为厌玖。 晏矜歌确认日期,确实是今天。 窗外的雨还在下,昏昏暗暗。 天气这么恶劣,他应该不来了吧。 正想着,敲门声突然响起。 晏矜歌快速走到门口,收敛面上情绪,想着随口打发掉。 打开门,晏矜歌微微一愣。 在门外的人不是厌玖。 阴沉的天作衬托,暴雨声响绝于天地之间,可他的外袍仍是一尘不染的白净,如同他的人一样。 右眼下的红色泪痣,在恶劣的雨天里,偏偏显出脱俗的美来。 来人是忘问宗的宗主,森守。 第20章 鄢叁昏昏沉沉的。 在其他人眼里,摇撼得整个世界都暗无天光的渡劫天,对她来说,真的好适合睡觉。 雷鸣夹杂电闪,瓢泼雨水大一阵子小一阵子,敲打到屋檐上又坠落地上,节奏分明,噼里啪啦的雨天白噪音。 鄢叁疲惫地撑开眼。 外头是天地融为一幅画的黑暗。 朦胧可见屋内的亮光,轮番烧尽的火符咒,让空气里带着点干燥摇摇曳曳,光和影子也变得影影绰绰。 她好奢侈哦,用火符咒来当灯用。 鄢叁暗自谴责自己,但一想到别的大佬,比如厌玖,把夜晶蝶当灯用,就觉得,她是节俭楷模。 等她有钱到这个地步,也必须搞一套。 下回再遇到渡劫天,把棘歌和酒久喊到一个屋子里,放夜晶蝶给她们看,一次开销,治愈俩人,充分利用资源,榨干夜晶蝶的利用价值。 又一阵困意袭来,鄢叁困倦地合上眼,也不知道酒久现在怎么样了。 接下来她还一直不回来的话,和森守大婚的剧情,谁来走啊。 过了“渡劫天”这个时间点,接下来,应该是森守的“血痕咒”,引导他找到酒久,趁厌玖不备,将酒久又救回了宗门。 在森守和酒久大婚当天,厌玖会来抢亲。 哇,她看小说的时候可激动啦。 当着三界多少权势矜贵掌权者的面,遮着盖头的酒久,被三界里无人敢招惹的两大权势之人争夺,场面一度失控。 原文在抢婚前磨磨唧唧好几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鄢叁,恨不得冲进去帮他们打起来。 她回忆起剧情,美滋滋笑出声,外头的一声惊雷,如炸开在旷野平地,疾风骤雨的声拍击地面更响,她被吓一跳,忽然想起来,她现在是炮灰啊。 鄢叁撑着手坐起身,一手盖在额头上,原文里是厌玖找到鄢叁,威逼她助攻抢婚。 事情败露后,原主被迫接受宗门惩罚,被剥夺了门主头衔。 鄢叁醒了不少。 燃了一半的摇摇晃晃的火符,即将烧尽,另一组的火符漂上空中。 她捏了个诀收火符,只留了一张,房内立时幽暗许多。 雨声不绝,狂风大作,树影被压弯了腰。 鄢叁隐约听见谈话声,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棘歌怎么在外面,似乎还有另一个人。 视角挡着大半个身形,鄢叁推开门去看。 门开的瞬间,说话的两人停了下来。 长身玉立的女子,肩上披着薄薄的白纱,衣衫不整,因为房内闷热,提着裙摆的手往上拎了些,露出白嫩修长的小腿,脚踝纤细漂亮。 如秋水般的眼睛泛着妩媚的光。 森守眼皮一跳,一手搭在外袍上,正要解下,却见酒久更快一步地扶住鄢叁的肩,将她往房内推,“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鄢叁的耳边,回荡着棘歌短促的叮嘱,让她把衣服穿好。 听起来还有点生气。 鄢叁缓慢地理衣服,屋内静悄悄的,一墙之隔的屋外两人也没有说话。 刚才那人,是她的宗主吧…… 鄢叁把外袍最上的一个扣子系好,眼神逐渐由涣散到清明。 宗主怎么来了! 她还以为混过之前的检查剧情,估摸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和宗主打交道了。 事态紧急,外头可是假酒久在和宗主对话。 要是在森守面前暴露了,她照样没好果子吃。 鄢叁极其迅速地理好衣服和头发,脑内闪过诸多可能性。 比如宗主怎么会来,还是一个人来的。 他和“酒久”又在说什么。 “酒久”被拆穿了吗。 她飞速地调整好状态,开了门,笑容规矩,迎上森守的目光,“宗主,好久不见啊。” - 森守提出要和她单独聊聊,鄢叁立马应声,将棘歌送回小屋里。 棘歌:“三更半夜,孤男寡女——” 鄢叁:“只要你不暴露,他不会杀我的,放心。” 棘歌:“……” 他担心的是这个? “乖乖待一会,一会谈完事我就过来陪你。” 棘歌点了点头,低垂眼眸。 乖? 他可不会。 在鄢叁看来,棘歌明明怕黑,怕一个人呆着,还故作坚强的样子实在太暖心了,她也贴心地将夜晶蝶放进屋里,捏捏棘歌的脸,“不怕哦。” 棘歌似乎没预料到她会上手,耳朵微微泛红。 好容易害羞的女孩子啊。 鄢叁忍住不笑,免得棘歌难为情,她重新推开门,撑着伞穿梭进夜雨声里,提着裙摆往回走。 森守站在鄢叁的小屋中,看着桌上平摊开的画作。 画上的鄢叁斜斜地靠在软塌之上,闭着眼,甜美酣睡。 他微微抬眸,对着空空的软塌,仿佛能看见不久前,鄢叁就倚靠在这里,体似春风,乌黑的长发由一根簪子松散地竖起,盈溢香甜美满的笑意。 不是在他面前会有的故作正经拟态。 也不是更早之前,时时刻刻都将视线紧随他的样子。 是他没见过的一面。 近日来忘问宗拜访的人,都会提上一两句“鄢叁门主”。 甚至连向来不怎么喜好探听的宗门门主,都在会客结束后,悄悄向宗门的其他人打听,神神秘秘地问,这“鄢叁门主”的事,究竟是真是假。 敲门声响起,在雨夜里听得不真切。 鄢叁进了房,地上还堆着没燃尽的火符,她快步走过去,将它们收拾进千宝袋里,清了清嗓子,“屋子有点乱,也不知道您会来,平时是保持着干净整洁的精神面貌,就和我这个人一样——” “鄢叁。”森手忽然开口,低哑的声线磁性十足。 鄢叁的手一抖,差点拿不稳千宝袋。 希望宗主的洁癖和强迫症是对自己的严苛要求,不是针对其他人的。 “你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她的心弦紧崩。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森守捏起桌面上画着人的宣纸,轻轻放一旁,显露出底下一张干净无暇的宣纸。 他提笔沾墨,淡淡地问:“怎么不说话,嗯?” “……” 她不是不想说。 而是她自认为可以问责的事情,这么多件呢,这怎么好随意猜测您想追究的是哪一件…… 她一不小心自曝错误怎么办。 鄢叁判断,如果是千信阁的事情,不应该是这么个轻松的谈话氛围,早该被五花大绑起来,丢哪里让她自生自灭去。 如果是晏矜歌的事情,忘问宗和仙家来往不多,无冤无仇的,也不像是森守会追责的问题。 鄢叁开口说道:“宗主,我知道错了。” “错哪里了。” 鄢叁:“是我的思想觉悟还不够,给宗门添麻烦了。” 森守勾了个看不清情绪的笑,他本就生得好看,这一笑仿佛是夜里的昙花开了,鄢叁赶紧低下头来。 森守落笔行云流水,轻笑出声:“你倒是滴水不漏。” 鄢叁心想,她这滴水若敢漏出,恐怕飞流直下三千尺无缝衔接被逐出宗门。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无辜地笑了下,“宗主,您觉得我该如何有针对性地改进错误?” “听说,你近日仅交过几次酒久的日程汇报。” 鄢叁松了一口气,就这事儿啊! “这哪值得您亲自来啊,我现在就可以给您看——”鄢叁转身要去翻找策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这件事当然不值得。”森守将笔放下,扫了眼纸面上的字,“听说我们鄢叁门主,还一跃成了千信阁的阁主夫人?” 鄢叁的动作僵住,心提到嗓子眼。 幸亏她背对着森守,不然他该能看见她扭成麻花的表情。 森守的眼神微眯。 他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以为是假的。 据他所知,鄢叁和千信阁的阁主并无任何交集之处。 “还听说,你又一笑倾城,惹得十几位仙宗侠士为你大打出手。” 他观察鄢叁的一举一动。 她单独面对他的时候,情绪管理实在不怎么样。 右手握成小拳,仿佛恨不得抱着柱子撞得头破血流。 ……看来这件事也是真的。 森守重新布了一张纸,提起笔,一滴墨浓重地滴在宣纸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超出他计划之外的墨点。 “宗主,我知道错了。”鄢叁把眼睛闭了一会,气息平稳下来。 她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森守,“我那日喝多了,一不小心就犯了错误。” 不待森守的任何反应,她一拳敲在一旁的柱子上,眼里尽是悔恨,“那日碰见书铺的熊老板,我俩一见如故,多聊了几句,没想到在关于话本发展趋势的探讨上,越聊越起劲,被旁桌的人当真事儿给传开来,越传越离谱,倒是跟真的似的!” “是吗?” 鄢叁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委委屈屈,“我苦苦哀求熊老板,希望他能出面澄清,可他偏说,要加入新出的书本系列,不但强行要用这个当噱头,还派人造势,真在街上有模有样地表演了一出——您听到的流言蜚语,都是演戏造势而已。” “听闻放了数只夜晶蝶。” 鄢叁语气坚定:“熊老板财大气粗。” “数十位千信阁弟子在场。他区区一个书铺老板,也敢借这个势?” 鄢叁斩钉截铁:“全是书铺的小厮扮的。” 她迎上森守的目光,没有丝毫惧怕。 是熊老板与他的至理名言,在此时此刻支撑着她——富贵险中求。 富贵险中求啊!! 短暂的沉默之后,森守忽地笑了一下。 鄢叁紧张得手指都紧绷,迅速转移话题,“宗主这大半夜的来,是为了何事?” 森守:“帮我把上衣脱了。” 鄢叁小步走近,了然地说,“好的——” 她停下脚步,僵硬地站在原地。 嗯? 脱衣服? 嗯?? 森守已背对着她,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她听错了? 鄢叁不知所措地看着白净无暇的外袍,咬了咬牙上手。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她。 她的手触碰到森守宽阔的肩膀,手底下湿润的触感,隔着衣袍都黏黏糊糊的。 她轻轻揭开,衣袍里侧染满血迹。 一尘不染的外袍,是森守施展咒术除净的。 她帮他将外袍脱下,背上是道道鞭痕,狰狞地盘踞在他的背上,一鞭一血痕,一路延展至他的左肩。怪不得刚才看他写字的时候,左手就行动不便的样子。 森守:“这是血痕咒。需要你帮我上药。” 鄢叁反应了一会,才通电似的想起来。 “血痕咒”是比道侣结印更深一层的咒印。 是森守父亲和酒久父母定下娃娃亲的时候,就给自家孩子绑定的咒语。 上古灵器守护血脉,和森家之间的约定。 森守没得选,他这辈子注定要用命去保护酒久。 血痕咒极其考验人的心性,在咒印人“害怕失去”的时候发作,驱使咒印人去“占有”。 忘问宗的前任宗主,以如此狠毒的咒印,来确保自己的儿子会在咒印的压迫之下,拼死保护酒久。 原文里,森守在他发现青梅被拐走后,吃醋才发作的。 血痕咒让他变得善妒,易怒,情绪不稳定,推动强取豪夺的剧情。 满背的鞭痕,看着就疼。 鄢叁接过森守递来的精致小瓷瓶,尽可能轻地替他上药。 是发生什么大事,让森守害怕失去? 这两人五年多没见面了,血痕咒一直未发作,一夜之间就起了变化? 看起来也不像是棘歌假扮酒久被发现。 鄢叁想不明白,森守不但一个人来找她,还在这三更半夜的—— 不对,他是来找酒久的。 她光记着自己做的坏事,差点忘了森守先前就提过,要来找酒久。 鄢叁一边上药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宗主来找酒久姑娘,是有什么急事吗?” 森守看了她一眼,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瞬间鄢叁还以为自己猜错了。 “已收到消息,仙宗情况混乱,关押着的一位威胁性极大的仙尊逃了出来。老魔尊更是要被自己的儿子抢走权势。无论哪方的人占上风,下一个目标都将会是酒久与上古灵器。最好的办法是,我与酒久”他停下话来,看了鄢叁一眼,“我需要尽快,让酒久成为名义上忘问宗的人,以震慑其他势力。” 成为名义上忘问宗的人。 鄢叁想了想,那不就是宗主夫人。 这是前任忘问宗宗主定下的规矩。 虽然原文里是因为爱到发狂才迅速结亲,和现在森守口中的,仿佛不带情感的官方说辞有些出入,但毋庸置疑的是,剧情卡着翻轨的边缘,一路往前奔走。 背后的伤已经上完药,鄢叁小步挪到森守面前,给他的锁骨处的一两道血痕上药。 她竭力避开视线接触,又不可避免地会看到森守上身有力的肌肉轮廓线条。 离得太近了,仿佛被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包围着。 鄢叁尽可能地避开尴尬的眼神接触,与她的小心翼翼相反的是,森守丝毫不避讳地打量她的神情,好似在等她给出回应。 期待她给出什么反应? 这时候能给出什么反应。 符合原身的人设是伤心难过,鄢叁下压嘴角,勾了个不从心的笑。 苦笑完以后,她又觉得这是人家喜结连理的好事。 她哭丧着一张脸,怎么都不合适吧。 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森守眼里,让她倍感压力,忽然想到,酒久曾经说过的,在家乡的习俗里,看见结伴道侣仪式,要送上福礼,保佑百年好合。 鄢叁想了想,“宗主,您喜欢什么样的福礼,到时候,我一定给您选一个最——” “不用。” “好……好的。”鄢叁立刻静音,乖乖不说话。 尴尬的沉默快让鄢叁这个上药工具人窒息了。 她在内心苦苦哀求,聊聊天吧,随便说点什么吧,她对着宗主光着的上半身,还不能说话转移注意力,好尴尬啊。 “鄢叁。” 鄢叁立刻应声,太好了太好了,说说话聊聊天,从诗词歌赋到人生理想,我都可以! 森守:“那天你擅自闯入我的房内,为的是什么。” “啪嗒”一声,鄢叁手里的小瓷瓶摔在地上,瓶身耐砸,咕噜咕噜滚了一圈,滚到森守的脚下。 这还不如不聊。 说的委婉,可事情本身一点不委婉。 鄢叁没想到森守会突然提起原主先前蓄意接近他的事。 她仓皇去捡,飞快地想该如何回应,手指触到瓶身,碰上森守冰凉的手指。 她触电一般收回来,看着小瓷瓶落入森守手中。 瓷瓶漂亮,他的指节也漂亮。 氛围古怪,鄢叁莫名不敢抬头。 “为什么不敢看我。” 冰冷的指节挑起她的下巴。 她被逼着对上森守的眼。 “出于保护上古灵器的责任,也为了保护酒久,最好的方法是,让酒久成为名义上的宗主夫人。” 鄢叁“嗯”了一声。 森守被植入的“血痕咒”,除非结为道侣,安抚“血痕咒”不会再“失去”,除此以外,“血痕咒”是不会自己消除的,甚至会不定时发作地折磨他。 一般人能抗一两次就算厉害了。 在原文里,森守最初意识到对酒久的喜欢,又不想强迫她,让她出于责任而和他在一起,默默挨下了无数这样的疼痛。酒久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森守一直被“血痕咒”折磨。 似乎看出她的走神,森守捏着鄢叁下巴的力道稍稍用力,唤回她的思绪。 鄢叁在这双沉静无波的眼里,看见她紧张的样子。 “鄢叁,凡事都可以有例外。”森守顿了顿,沉沉的目光看向她,“如果你希望有的话。” 第21章 森守放开了她。 鄢叁退离了两步,低眉顺眼,乖巧站立,心下并不平静。 ……这是在考验她的忠心? 最近宗门内有什么晋级选拔,突然出题考验她的大局观吗。 当宗主个人意愿与宗门原则产生冲突时,作为一个门主在孰轻孰重问题上的抉择? …… 她猜不到出题人的用意。 鄢叁想来想去,觉得问题的本质,和解题最关键的点在于,这前任宗主定下的规矩,她一个小小的门主,有发言权吗。 鄢叁认真掂量了一下自己几斤几两,确信她没有。 她决定走一条稳妥的路,说一套让宗主遵从自己的内心云云的鸡汤,正要开口,门外轻脆脆的声音响起。 “鄢叁姐姐!”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 一阵狂风夹杂雨水涌入屋内,将方才的旖旎氛围打消不少。 森守一手拉过外袍披在身上,背后的药虽然效果极强,很快融入伤口之处帮助恢复,但忽然的扯动,还是让他因疼痛紧皱眉头。 “酒久”出现在门口。 “你们谈好了吗,鄢叁姐姐,我一个人真的好害怕……” 鄢叁看一眼森守,他微微颔首,鄢叁快步出了房。 她刚把门给关上,手腕就被棘歌握住,带着往回走。 棘歌的脚步又快又疾,雨水啪嗒啪嗒打在地上。 鄢叁勉勉强强撑起伞,走路的速度都赶不上遮雨了。 棘歌白净的手背上,纤细的青色血管因力道微微凸起,似乎情绪很激动。 “没事吧?”鄢叁问。 棘歌没回答。 极远处的云团一阵闪动,紧接一阵阵连续惊雷声,夹在鬼哭狼嚎的风声里传过来。 鄢叁可能是雷电声太大,她没听见。 鄢叁在后面举着的伞没什么用。 疾步中,棘歌的半个身子都湿了。 但当事人并不在意。 或者说,因为心烦意乱而根本顾及不到这么多。 晏矜歌心里堵得慌。 为了不在森守面前暴露,他翻出鄢叁给她的《酒久喜好一览表及其他重要事项》,花了点时间学习细节,模仿酒久的行为举止。 他自认为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在记忆了。 “……” 他紧抿唇,想刚才看见的鄢叁和森守,聊什么大事需要把上衣都脱了—— 晏矜歌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推开酒久的屋门。 屋里光线昏暗,夜晶蝶早已不再发亮,仅剩的几张火符还在燃烧,勉强让房内不至于暗到看不清楚。 他觉得屋内闷得透不过气。 森守的衣服明显是在他进门的瞬间才披起来的。 鄢叁和他站得那么近,不过一臂的距离,伸出手就能把人抱进怀里了—— 他不自觉又捏紧鄢叁的手腕。 “棘歌,我的手有点痛。” 他这才如梦初醒,迅速松开手。 鄢叁衣冠整齐,理好的发丝都没怎么乱,温温柔柔地看着他。 晏矜歌一时语塞,为自己的奇怪行为感到不知所措。 “没事了,你……” 他哑了声。 让她回去?继续对着她的宗主? 一阵无力的挫败感向他袭来。 他忽然非常急迫地想拿回自己的身体,做回他自己,而不是像现在,即便想带她走也没有办法。 房内光线亮起来,墙上的影子都比方才明晰。 鄢叁点燃几张火符,将它们悬在空中。 影子跟着她的动作在墙上投影下一举一动。 “你现在好一点吗?”鄢叁嫌还是不够亮,又去点剩下的火符。 见棘歌的表情和缓了些,鄢叁也跟着放松下来。 她细细回想森守的话,问道:“你能联系上酒久吗?” 棘歌看了看手腕,那里挂着隐形的挂珠。 原本是不可以的,但现在如果有它的加强,兴许可以。 “我试试。” 半晌。 “酒久有危险。”晏矜歌紧皱眉头,他探测到秘境口外来了不少仙界的人,“她被仙宗的那群人盯上了。” 森守今天来的不寻常,晏矜歌问鄢叁,你们聊了什么。 一番谈话下来,他和鄢叁都大概明白了。 看来不止忘问宗对其他宗门势力的动态颇为关注,其他势力同样也时时刻刻在盯着忘问宗与上古灵器。 鄢叁回忆在小说里,上古灵器一直没有解封征兆,其他人就算找到也无法使用,因而各大势力也懒得大费周章,冒着得罪忘问宗的风险去挑事,酒久的生存环境相对安全。 鄢叁:“封印怎么会松动?” 晏矜歌摇头,但心下猜测,多半是和他有关系。 因为他从幽暗逃出来了。 鄢叁说了森守的提议,让酒久成为忘问宗的宗主夫人。 晏矜歌很赞成。 只要消息放出,其他势力得知新娘酒久在忘问宗,并即将举行结亲仪式,都只会以为探测错误,从而不再守着秘境口,酒久可以脱离危险。 他重新闭上眼,依靠挂珠的薄弱联系,言简意赅地跟酒久说明了情况。 如他所料,酒久一口答应。 酒久一早就知道血脉代表的意义,迟早是要冠名忘问宗的,小时候也和森守相约,之后若有喜欢的人,再各自抉择是背负的使命更重要,还是想携手一生的人更重要。 晏矜歌重新梳理了一遍情况,结亲一招完全可行,走个过场而已,且两位当事人都一早在这方面做了约定。难怪方才和森守在门口相遇的时候,他问是否还记得约定。 晏矜歌说完话,没有得到鄢叁的回应,一抬头,见她愁眉苦脸,没有丝毫喜色。 晏矜歌沉吟一会,思路没问题啊。 他疑惑地问哪里不对吗。 鄢叁想了想,“没别的问题,就是一个小细节的操作上,我有一点困惑。” “你说。” “谁去结亲。” “……” 酒久在秘境里出不来,就算是走个过场,也得有人走。 还得是在结亲当天,能瞒过在场各宗各派灵力高强的人才行。 鄢叁托着腮,望着墙上的影子思考解决办法。 这件事肯定不能找棘歌来。 虽然她现在就是“酒久”的样子,但她自身的情感关系已经十分混乱了,还是别将她牵扯进这件事里头。 “你变成酒久的这个咒术,还能在别人身上施展吗?”鄢叁问道:“我觉得不如这样,由我来——” “不行!”棘歌忽地拍桌而起。 鄢叁张了张嘴,还是默默吞了没说完的后半句“由我来找专业人士倾情扮演一下”。 看棘歌如此生气的样子,应该很难再施展一遍。 棘歌的手拍在桌上,仿佛在隐忍着什么,好半天说了句,“我来。” “棘歌,还是——” “没事。我来。”棘歌仿佛下定很大的决心,“我会找机会和森守说明,只是走个结亲的过场,当着各方势力的面,演完就散的那种。” “演完就散”几个字,棘歌说的咬牙切齿。 听起来倒是要把即将成为名义上“枕边人”的森守用枕头闷死一样…… - 等到雨过天晴,白龙门门主终于确信,宗主不会回来管他们了。 哎呀。 他走过竹林,抬头看一片洗净的天空,闻着空气中清新的气味,心下感慨无比。 这趟拜访之旅竟会是这么结束。 昨个儿他们一行人陪同宗主来拜访琴宗,事情聊得顺利,又谈下极划算的一笔秘境交易。 本来和和睦睦的一天,偏偏在晚宴的时候出了岔子。 这琴宗宗主喝多了,开始大聊特聊起鄢叁门主。 说什么听闻忘问宗要来拜访,一早就期待能见到倾城美貌的鄢叁门主。 还说些什么,药宗以极高的价格,收得鄢叁门主的一幅画。 更特别的是,这买卖成了后,那位向来不反悔的熊老板,竟愿出十倍的高价,将这幅画给买回去。 “你说神奇不神奇?这第二位买家得出了多少钱啊,能让视财如命的熊老板,冒着得罪药宗的风险,也要将画买回去!” 说到这里,醉烂得一塌糊涂的琴宗宗主,还神神秘秘地给宗主敬酒,“我和你说,这里头,铁定有故事!” 酒杯见底之时,他们宗主的脸都黑得不成样子了。 当晚就不见了踪影。 琴宗里的人善乐器出名,同时以出色的纺织品作贸易一环。 白龙门门主算了算时间,快到前任门主钦定的大日子了。 此次他跟着过来,本也是替宗主将这件事记挂在心上,预备是要采购一套新娘服的。 白龙门门主想了想,吩咐底下人,多订一套鄢叁门主尺码的。 手下人虽然惊讶,但很快应声去和琴宗对接。 白龙门门主悠哉地漫步在竹园里头,颇具闲情雅致地欣赏竹林。 替鄢叁门主也订一套新娘礼服一事,是他一早就盘算在计划里头的。 只是本来他还有些犹豫不定,毕竟宗主向来守规矩,即便任谁都知道,宗主极度厌恶忘问宗和忘问宗的繁复规矩,但宗主从不忤逆违,也未打破过前任宗主留下的规矩。 昨日,宗主这头一回的“叛逆”,让他如同吃了颗定心丸。 他这个人呢,做事比较全面,奉行多备些总是好的。 若事情没成,也不亏啊,就当交了鄢叁门主这个朋友,日后送她的新婚礼物。 - 鄢叁和棘歌跟着森守回了宗门。 自从棘歌和森守说了结亲走过场的事情后,他们两人就再无沟通,连眼神接触都极少,刻意回避成一种诡异的默契。 鄢叁又一次见忘问宗那座难爬的山,亲切如斯。 迈入宗门,在岔路口和宗主分开两边走,确认宗主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鄢叁偷偷地松一口气。 心情不好的宗主,威压极强,她一路都浑身不自在。 鄢叁领着棘歌往另一条路,走往她的居所,一边给棘歌介绍宗门里头的架构和人际关系。 眼看就要走到地方了,本安安静静的小路,跳出十几位弟子来。 劈头盖脸地送上一波祝福: “鄢叁门主,恭喜你啊——” “欸!什么鄢叁门主,这日后啊,可是咱们忘问宗的宗主夫人了!” “这一时改不过来,我提议,咱们把这俩头衔结合一下,鄢叁宗主夫人,哈哈哈!” 一群人噼里啪啦地说完,忙将手里头的道喜礼物塞到鄢叁怀里。 她手里抱不下的,就请鄢叁门主身旁的姑娘拿一些。 见两位姑娘双手都捧满礼物,男修女修们把开心都写在脸上,“宗主夫人呐,您这两天多带点人在身边,咱们这些还都是第一批的福礼,等消息传开来,恐怕都要拿不动喽。” 他们十分得意,这可是第一手消息! 白龙门门主亲自在琴宗定了一套新娘礼服,按照鄢叁门主的尺寸来的呢! “恭喜鄢叁门主,即将和咱们宗主喜结连理——” “搞错了……” 众人一愣。 鄢叁硬着头皮,不得不说出那句,将带着在场所有人一同陷入社死现场的话。 “与宗主大婚的,是这位酒久姑娘……” - 承蒙各位善良又心软的弟子们的关心,接下来的几天,鄢叁总是收到礼物。 几乎是当她出现在任何场所,就会有男修女修恰好地带着小礼出现,将准备的福礼给她。 不过他们已经不称之为福礼了,说什么的都有,什么太久没见鄢叁门主了;为鄢叁门主上一次生辰补送的;为鄢叁门主下一次生辰筹备。 从他们充满怜惜,恨不得替她哭一场的表情来看,鄢叁大概猜到,自己在宗门的流言蜚语里,充当什么角色了。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顺利成为了大家眼里,被宗主始乱终弃的可怜姑娘。 鄢叁实在好奇,抓了上回一起去买书的女修问了问。 在女修怜悯又心疼的目光里头,鄢叁得知他们私底下都在传,酒久是宗主的白月光,宗主长期以来把她当酒久的替身,在背地里对她做过许多残忍的事,甚至要在筹备完结亲仪式后,就将她逐出宗门。 鄢叁听完后,心想这也太耳熟了吧! 这不就是她瞎扯出来,还被厌玖当街演了一趟的剧情吗? 好家伙,流言蜚语也可以移花接木。 还在另一块土壤上移栽成功,兜兜转转又回到她这里。 流水的负心汉,铁打的她这位白月光替身。 再鄢叁又一次出门没走几步远,就因为收着的东西太多,不得已再次折返回居所后,看着满屋子的关爱和心意,她思考起来,面对大家的关心,应该选些什么法子回礼。她瞥见刚搬回来的小礼里头,有一个“特殊”的小盒。 “小盒”四四方方,材质一看就是上好的千年灵木,边缘一圈染了低调的黑金漆,贵气十足。 福礼讲究的是心意,这小盒过于奢华,不像是送福礼会用的。 鄢叁打开小盒,里头躺着一张纸条。 展开来看,上头龙飞凤舞的两个字“厌玖”。 鄢叁将小盒反转倒了倒,确信贵重小盒里,只装了这么一张小纸条。 当时人太多了,她记不起是谁将这个小盒塞过来的。 但她隐隐觉得不妙。 鄢叁对着小盒想了半天,没一个结果,干脆还是出了门,这回挑了较少人的一条小路走。 这条路因要通过一处宽广的草地,而这草地对面就是通往宗主议事厅的路径,因而大家能默契地避开。 往常,鄢叁也是宁死都不走这条路的。 但她现在希望尽可能不撞见人。 天色已昏暗,夕阳慢慢落在小平原的边上,一片火烧云的美景。 在这画面中心,宗门的万年老树,笼罩一层火一般的浓色。 鄢叁慢慢地走着,看霞光减退,老树仍照着极美光彩,仿佛是被隔出的一道屏障,在渐暗的人世间,美如未知仙境。 鄢叁沿着路的弧度转了个视角,远远见树下站着一男子,待她看清这熟悉的身影是谁后,急忙小跑过去。 树下的男子倚靠着树,懒洋洋地看着夕阳沉下地平线,“我本是前几日要见你的,发现你们宗主去找了你,为保全你的名义,特意多等了几天。如此贴心的举动,鄢叁没什么表示?” 他似乎一早料到来人会是她。 厌玖的妖冶漂亮的脸上,染了夕阳的余晖,生出种破败的美来,他的语气懒散,“听说你因森守大婚一事,哭成泪人,终日以泪洗面,急得我赶紧来看看。” 他偏头看她,勾起一笑,“我怎么看着不像啊。” “你知道这里是忘问宗,而忘问宗是千信阁的死对头吧?” 厌玖作出为难的样子来,“可我想见的人,偏偏是这里的门主,那该怎么办。” 鄢叁一挑眉,“嚯,你和谁勾搭上了。” 了不得,除了她,还有人敢以身犯险求富贵啊。 “……” 厌玖扬眉看她。 鄢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蹦三步远,“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啊!” “怕什么。败露了,来我这里当阁主夫人啊。”厌玖懒懒勾起嘴角,“整个千信阁都是你的。” 鄢叁只当他在开玩笑,“宗主要大婚了,宗门内戒备森严,我劝你赶紧走,最好也收一收想要上古灵器的心思——” 厌玖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朝她走来。 鄢叁的姿态转为防御性,皱着眉,“你干什么,别过来啊,这里都是我的人,各个都是打架的好手——” 她转身想跑,肩膀被厌玖摁住,左耳上微小的刺痛。 鄢叁赶紧摸了摸耳垂,“耳钉”?似乎还是个花形。 她是没有耳洞的,这个时代的耳饰极为稀少,仅有的大多数,都属于垂吊类的,像这样贴着耳垂,以灵力吸引确保不掉落的极少,因为本就是对灵力的一种没必要的消耗,更别提是做了花样装点的耳饰。 厌玖退后两步,很满意,“好看。” 他补充说道:“给你的奖励。” “我做什么好事了?” 厌玖心想,天大的好事。 他刚从花沅那里得知,鄢叁心仪森守。 没一会就又听闻,森守的宗主夫人是酒久,且两人不久就将举行结亲仪式。 这能不是大好事吗。 虽然这“耳饰”是听闻她哭得伤心欲绝,才特意找来想逗她开心的小玩意儿。 不过看她活蹦乱跳的,他心情也好上许多。 鄢叁琢磨着厌玖在盘算什么,总不能深入敌营,就为了把在外头价值多少万灵石的东西,往她耳朵上挂。 她刚要问,忽然听到有人喊道“鄢叁门主——” 来抓人了? 鄢叁立刻进入戒备状态,思考现场倒地装人质,斩断和厌玖关系的可能性。 倒是厌玖看起来一点都不慌张。 白龙门门主远远地朝这边走,“鄢叁门主还和药宗宗主相识?看来上回花沅没夸张,您是真欣赏咱们鄢叁门主啊。” 鄢叁偏头看厌玖一眼。 难怪他不紧张,居然是以真实相貌和药宗身份出入忘问宗。 “贵宗地形太大,一不小心迷路了。”厌玖挂着亲和有礼的笑容,“正好碰见鄢叁门主,问了贵宗宗主和夫人的喜好,希望到时候药宗送上的庆贺心意,能让宗主和宗主夫人满意。” “哎哟,哪里的话,您这次拜访带来的奇珍异宝,就够让我涨见识了。”白龙门门主说道,“不如一起去宗主那儿聊聊天?鄢叁门主,一起呗?” 厌玖瞥了眼鄢叁快摇成拨浪鼓的样子,满脸写着拒绝,他嘴角泛笑,不打算为难她,正要开口一起拒绝,白龙门门主先一步朝远处招手,“宗主,您正好在这儿呢!” 森守闻声,看了眼这边,改了方向踱步过来。 鄢叁的拨浪鼓摇不动了,神色紧张。 “您意下如何?”白龙门门主转头问厌玖。 厌玖在鄢叁期待的目光里,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好啊。” 他看了眼鄢叁。 鄢叁心中警铃大作。 厌玖:“鄢叁门主一起啊。” 眼睁睁看着宗主走到跟前了,鄢叁战战兢兢地小声回绝,“我就不去了吧——” 森守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厌玖,又扫过鄢叁,在她的左耳处停留一会。 森守:“鄢叁,一起来。” 鄢叁一下子没了退路,只得跟上去,每一步都步伐沉重。 厌玖走在前面,在白龙门门主和森守说话之时,回头对她戏谑地笑。 鄢叁恨恨地想,厌玖方才明明就是打算拒绝的。 不知为何见宗主过来了,他倒是答应了。 他故意的。 故意的!! 第22章 白龙门门主一早就在“忘星楼”设立小酌晚宴。 前往“忘星楼”的路上,他们又遇上好几位门主,其中有几位常年在外的门主,也因临近宗主大婚之日赶了回来。白龙门门主热情地邀约他们一同前往。 晚风习习,小平原已染上星光。 聊起大婚的事,平日里端着的门主们,碰着喜事都放松不少。 一路天南地北地畅聊聊,白龙门门主想起什么,将话题拐到药宗宗主对鄢叁门主上心之事。 他笑着提到,“上回,花沅就来要人了,这次您来,该不会是又要提这茬吧。” 厌玖不紧不慢地道:“那要看森守宗主是不是舍得割爱了。” 他说这话仿佛是说给宗主听的,目光却轻飘飘地瞥过鄢叁。 鄢叁只当作自己已与小平原融为一体,是片迎风而动的无生命叶草。 厌玖眼底溢出点笑意:“鄢叁门主一副好相貌,平日跟在宗主身边,也不知道宗主夫人会不会吃醋。” 今日刚从外地赶回来的左唐门主笑道:“咱们宗主和酒久姑娘啊,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羡煞旁人的一对。” 他说完后大笑了两声,后知后觉发现没有人附和,连宗主都没什么反应,声音尴尬地变小来,“应该不会吃醋吧……” “那自然是好的。若哪日,宗主夫人吃醋了,宗主又想讨夫人欢心,可以将鄢叁门主让与药宗。秘境或是奇珍异宝,随意开口。” 在场门主附和地笑起来,只当药宗宗主在开玩笑,话题很快拐去别的地方。 白龙门门主听出不对劲来。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随口一提,背地里可是开出了高价。 对比上回花沅谈判时的分寸必争,这药宗宗主可直接将底牌亮给他们看了。 他忍不住心痒,如果鄢叁是他手底下直接管着的人,难保他不会当场把人拿去换秘境。 鄢叁门主表情淡定地跟着往前走,仿佛这件事和她关系不大。 宗主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白龙门门主心下琢磨着,这话外之意连他都听出来了,宗主不可能没听出来。 远远见“忘星楼”,通体黑重,极高。 银色的月光把楼周身一圈河流照得波光粼粼,平原上的露珠闪着半透明的亮光。 “忘星楼”的构造较特殊,最顶端是宽广的平台。 从底层向上的楼梯盘旋,通道狭窄,一次仅能容纳二至三人。 这一路漫步而行,好几位门主已经饿了,嚷嚷着要赶紧喝酒吃肉,很快进了盘旋的楼道一路往上,没了身影。白龙门门主和左唐门主跟宗主聊着天,三人也很快上了楼。 厌玖故意放慢脚步,跟着走在最后的鄢叁身旁,慢悠悠地踩上阶梯,低声说,“鄢叁比我想的坚强,刚才,左唐门主提到两小无猜时,我还以为你会红眼睛呢。” “你若真哭了,我可就要心疼了。” 鄢叁压了压嘴角。 这一路上,心疼她没感受到,倒是听出来,厌玖借着她,试探婚约一事是真是假。 忘问宗忽然宣布的婚约,多少惹人心疑,是别有用心。 婚约真假一事,关系到试探忘问宗的底线。 若是被发现是个走过场的假婚约,恐怕他们会伺机下手,对酒久不会客气。 “忘星楼”的顶层,是个极大的平台,可以观望天象。 今天的夜空又是极美的,酒席刚布置好,嚷嚷着要大快朵颐的门主们,反倒是三三两两地被天象吸引去了。 森守留意到鄢叁和药宗宗主还未上来。 他走到楼梯口,见药宗宗主几乎是附耳在鄢叁身旁说悄悄话,动作十分亲昵。 ……倒不像是这两人所说的“不熟”。 他想起了那天琴宗宗主所说的,一掷千金,只为鄢叁的画。 两人快要到顶楼,森守转身离开。 宴席氛围轻松,觥筹交错。 在场的一位老门主年事已高,资历颇深,甚至可以说是看着宗主长大的。 一番酒席过后,他尤其感慨宗主也要成婚了,回忆曾经和前任宗主打拼的过往,几乎要哭出来。 氛围变得有些忧郁起来,白龙门门主想着赶紧找个轻松的话题聊聊,见鄢叁的耳饰特殊,便多瞧了几眼。 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儿分外眼熟,像是灵器首饰类的经典汇编书籍《巧夺天工》中所提过的“嫣然”耳饰。 此耳饰形如桃花,极为难得的浅粉色,哪怕是琴宗最好的布染工艺,都未染出过如此接近桃花本身的浅粉色,因而让“嫣然”耳饰价值极其珍贵。更别提这种讨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向来价格高昂,区区一个小耳饰,可以换好几个趁手的高阶兵器了。 白龙门门主大为惊叹,向其他不熟悉的门主解释了一番来头,迫不及待地问鄢叁门主,“可是哪位豪气的公子哥,送给咱们鄢叁门主的?” 埋头专心吃糕点的鄢叁浑身僵硬,厌玖真往她耳朵上挂小几十万的灵石啊。 偏偏她这一路走来,都在和厌玖演不熟,把自己的后路给坑没了。 鄢叁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吞吞吐吐地说,“是一个好心人送的。” 厌玖第一个好奇起来,“哦?那人好看吗?如此有品味的东西,挑选的人,应该也是好看的吧。” 鄢叁维持假笑,对上厌玖戏谑的视线,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白龙门门主当即跳出来,表示不信。 他一拍大腿笑道:“哎哟,这尘世间,还有人能好看过咱们宗主和药宗宗主啊?” 鄢叁端茶的手一抖。 厌玖端着酒盅盈满笑意,森守也抬眸看她。 鄢叁镇定自若地学着其他人,仿佛是被白龙门门主的话给逗笑,主动又挑了个话头,把话题给带过去。 她和白龙门门主,真的没有丝毫的默契。 森守不动声色地将杯盏放下。 好一个不熟。 酒过三巡,夜幕中布满棋盘式的星星。 在吃喝得差不多的时候,门外有人报说,酒久姑娘来找鄢叁门主,想去一趟“夜霓秘境”。 “夜霓秘境”是忘问宗所拥有的,极为特殊的一个秘境。 它拥有极美的市井热闹夜色,秘境里头以虚幻的“城镇”为幻境,只有夜晚,总是张灯结彩,挂着灯笼。 偶尔宗门大型庆典的时候,还会组织修士们齐齐进入幻境庆祝。 平日里,有男修女修想找地方约会逛街,拉拉小手,也会偷偷前往。 “夜霓秘境”的特别之处在于,这是目前所探知出来的,唯一一个没有任何伤害性的秘境。 但也有许多秘境研究爱好者争辩,这世间必然不存在毫无伤害性的秘境,任何秘境里头都有诡异,这“夜霓秘境”看起来越是正常,背地里必然更为可怖。 大家听闻酒久想去秘境里看看,只觉得酒久姑娘是女孩,想进“夜霓秘境”看看并不稀奇。 若说有哪里怪怪的,便是她不找宗主,来找门主。 鄢叁第一时间起身,琢磨着正好战略性跑一个。 厌玖见鄢叁起身,当即也说想去看看,不知不觉,说想去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成了大家一同前往,成了晚宴后的活动。 大家陆续下了“忘星楼”。 森守不着痕迹地观察,鄢叁往哪走,药宗宗主就会跟着往哪走。 酒久和他说,鄢叁非常赞同结亲的计划。回来以后,为了避嫌,他也一直没去找鄢叁。 接下来的日子,却天天听宗门里的人传她如何伤心欲绝。 今日,她接了药宗宗主的礼物。 倘若他今天松了口,她明天是不是就要跟着药宗走了。 森守的眉间笼上寒意。 鄢叁忽然觉得周身一冷,空气都低了好几个度。 - 飞行去“夜霓秘境”,遇到一个小困难。 酒久还不算正式宗门的人,没有前往“夜霓秘境”的通行证。 厌玖作为药宗宗主,是忘问宗的贵客,会呆到大婚结束再离开,接待的人怕他会烦闷,倒是一早给他开通了秘境的通行证。 于是,得有一个人和酒久踩着一把灵剑飞行过去。 鄢叁站在棘歌身后,伸手刚碰到她的腰,棘歌忽地蹦开,眼神懵懵的,鄢叁觉得她今天哪里不对劲,心不在焉的。 鄢叁的手晾在空中,或许是她多疑了,确实有些人会害怕腰上的痒痒肉。 只是,在这个场合下,除了她,其他人抱酒久都不适合啊。 左唐门主见状,大声提议,“欸,鄢叁门主,你这就不对了,宗主在场,当然该是宗主带着宗主夫人去啊。” 鄢叁立刻回话:“不行!” 话音刚落,在场的其他门主,都用奇异的眼光看她。 鄢叁:“……” 失策了。 这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她吃醋,不想让宗主和酒久搂抱在一起。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森守的眸光闪动了一下,嘴角轻轻牵起来。 捕捉到这一细节的左唐门主震惊了。 他不在宗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鄢叁门主不让宗主和宗主夫人一起,宗主看起来还挺开心? 他还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就听鄢叁门主一通找补,笑嘻嘻地说“还没过门呢,还是和我一起”并飞速将话题打岔,带着酒久姑娘飞往秘境。 经过短时的飞行后,到达“夜霓秘境”。 长街里张灯结彩,夜空里都飘着祈福的孔明灯。 左唐门主善幻境之术,他捏了诀,本空荡荡的长街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虽知道面前来往的群众不过是幻像,但乍一看,是极其逼真的热闹过节景象。 左唐门主今晚喝得多了,见了热闹景象更上头了。 他又捏了个决,编造些虚幻的人潮,将宗主和宗主夫人围在一起,对其他人喊道,“咱们呐,都各自散开,识趣些,就别在这里碍着宗主和宗主夫人培养感情了!” 其他几位门主都看热闹不嫌事大,闹着散开。 鄢叁的手忽地被人一拉,被带进另一边虚幻的人群里头。 厌玖松开了手,鄢叁好奇地东张西望。 人潮涌动,幻象逼真,仿佛他们真的在热闹的古城长街里似的。 左耳忽地一碰,鄢叁敏感地躲开,眼神威胁地看着厌玖,“你注意点啊,别影响我的风评啊。” 这里看起来人多,都是虚幻的,很容易被人看见他们的小互动。 万一日后厌玖掉马,暴露出千信阁阁主的身份来,她可能要跟着遭殃了。 “你的风评,在《美人策》上被冠名药宗的时候,就不是忘问宗的了。” 趁鄢叁不注意,厌玖轻轻用指尖点了点她耳朵上的小桃花,“我只是担心它会掉下来。万一它和某个没良心的小家伙一样,捉摸不定呢。” 他今天多次试探,几乎要确定鄢叁不喜欢森守,一切都是误传,可刚才飞来秘境的时候,又见鄢叁极力阻止森守和酒久一起。 厌玖不悦地垂眸,灯火之下,鄢叁就算嗔怒起来,眉目间都仿佛在传情。 ……他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 鄢叁推了推他,四处张望,这幻境里的市集有没有镜子可看。 她还没见过这听起来天花乱坠的耳饰,长什么样呢。 回过神来,厌玖离她很近。 他蓄意地变回了异色瞳孔,漂亮的瞳色里,映衬流光溢彩。 好像在人来人往之中,唯独对她卸下一切伪装。 第23章 “太近了。”鄢叁说。 “上回走得匆忙,有些事还没做。”厌玖轻轻眨了眨眼。 “凑这么近,是要给我秀你的漂亮眼睛?” “你上回说喜欢的。”厌玖低声说。 他又凑近了些,鄢叁觉得两人的鼻尖都要挨上了,她往后退了些。 厌玖作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来,“你果然是骗我的……” 出现了。 这熟悉的操作,厌玖的道德绑架。 鄢叁心下冷哼一声。 她自从上次一战,好几天晚上睡觉,都琢磨着这件事。 怎么偏偏着了他的道,被他带了节奏。 上一回没发挥好,这次她做了充足准备。 鄢叁作出更受伤的表情来,“是你一直在骗我。” 厌玖一愣。 鄢叁继续说,“若不是认出花沅来,我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知道,你是药宗宗主。” 不等厌玖说话,她噼里啪啦继续说,“你肯定是嫌弃我在忘问宗的地位低下,不过是个小小的门主,不值得你告知真实情况。” 她假装呜咽,“我懂的,你无需解释。咱们从今天起,楚河汉界清清楚楚,我绝不逾矩一步,更不蓄意攀关系。” 厌玖捏了捏指尖,他倒是希望她攀关系。 眼下再好的氛围都没了。 厌玖沉默了一会,“卖惨你倒是挺会的。” “师从高人啊。”鄢叁笑了笑,承认得坦坦荡荡。 厌玖失笑,他好像教出一个小坏蛋。 穿过层层虚幻的来往人群,他们俩的小互动,一点不落地收尽在左唐门主和白龙门门主眼里。 左唐门主感慨,“果然小饰品招姑娘喜欢啊,看这两人关系多好。” 他转头和白龙门门主说,“前段时间,我就听说药宗在高价收购什么珍稀首饰,我还以为他们要拓展渠道,挣这方面的钱,没想到如此一番的大张旗鼓,竟是为了给咱们门主送东西。药宗真是出了名的,人人有一颗爱美之心。” 白龙门门主听后恍然大悟,难怪刚才他提起这送礼人的时候,鄢叁门主和药宗宗主的问答互动,就让他感觉不太对劲。 他正要再细细询问一番,见宗主朝这边走来,立刻不说话了。 左唐门主并未注意到宗主的到来,“你觉得,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这以后啊,鄢叁门主就成了药宗的人啊?那咱们这是不是强强联合——欸你推我干什么。我是说认真的,我瞅着这药宗宗主和咱们鄢叁门主挺般配的——欸欸别推了——” 左唐门主恼怒地提高音量,忽地看见宗主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面色不佳地看着角落逗趣的两人。 白龙门门主低声说了句,“你啊,最好祈祷宗主没听见你刚才说的话罢!” 左唐门主不明白,他巴不得赶着去宗主面前提议呢! 这药宗和忘问宗的联姻,难道不是强强联合,喜上加喜的好事儿? “鄢叁姐姐,你在哪里?” “酒久”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厌玖直回了身,让开条路,鄢叁很快朝声音的方向跑去。 厌玖看着鄢叁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的视线轻轻一瞥,森守正站在不远处。 他勾起一个不着痕迹的笑。 森守看到了,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鄢叁很快顺着声音找到棘歌,她站在一处幽暗的巷子口上,似乎很紧张。 鄢叁都不知道,这么多亮着彩灯的地方,棘歌怎么还能走到如此黑暗的小路里来。 棘歌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她仿佛被这黑暗的小巷“定”住了。 晏矜歌定定地看向小巷深处,这秘境里,真有他要的东西。 尽管危险,但只要事情顺利,他可以恢复真身,把酒久救回来,带鄢叁走。虽然不知道去哪里,但谁他妈都不用结这个亲。 鄢叁扶上棘歌的胳膊,觉得她浑身僵硬紧张。 她的猜测没有错,今天的棘歌格外心事重重。 她最初以为是哪个女修给她介绍了“夜霓秘境”,她想来散心,现在看来似乎是为了别的事。 她正思考措辞想问一问,棘歌先一步表情严肃地问她,“倘若之后,我不再是酒久的模样,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这突然来的问题,鄢叁认真想了想。 她其实也有思考过,是不是因为棘歌顶着酒久的这张脸,她才会对她全然无防备心,处处想对她好。 但仔细想想,若有朝一日,棘歌用自己的本来面目见她,应该也是个惹人喜欢的姑娘吧。 鄢叁点头,“会。” 棘歌却并未因为她的回答而放松下来。 鄢叁看了眼这黑暗至极的小巷,仿佛是通往什么无尽之地的入口,实在让人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才让棘歌变得不太一样。 她拉着棘歌往亮光的地方走。 碰上棘歌的手时,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想要回避。 这回鄢叁紧紧地握住,不让她逃开,一路领着棘歌朝市集中心走去。 鄢叁回头,光是看一眼那阴暗的小巷,仿佛都能听见空洞的风声,远处的光亮衬得它越发阴森恐怖。 她拧眉脚步加快,带棘歌逃离。 直到看见左唐门主和白龙门门主,鄢叁才缓缓停下来。 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憋着一口气,手都在颤抖。 那黑暗之地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止是她,棘歌看起来也面色苍白,耳朵倒还是因为和她牵手而悄悄红了。 棘歌太容易害羞了。 鄢叁生出一种保护欲来,稍稍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心,悄声安慰她没事了。 棘歌轻轻地捏了回来。 纵然虚幻的人群来往,她们俩出现的时候,还是立刻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森守本在用风水罗盘,探查这秘境的蹊跷之处,听见仓皇的脚步声,顺着看过去,见鄢叁和酒久俩亲密无间的样子。 鄢叁好像和谁都可以要好,和白龙门门主都能谈天说地,唯独在对着他的时候,戒备森严。 身旁传来药宗宗主轻飘飘的一句话,“看起来宗主夫人非但不会吃醋,还很喜欢鄢叁门主啊。” 他看向药宗宗主。 今天这一天,他都在怀疑,持中立态度的药宗,是不是也觊觎上古灵器,因而反复提及与试探他和酒久的感情。 男人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低笑一声,“就不知道,是不是和宗主一样喜欢了。” “啪嚓”一声轻响。 森守捏碎了手中的罗盘。 另一边的晏矜歌,下定决心要再找机会来这里,取回属于他的东西。 一抬头,看见森守和厌玖在谈着话,可眼神都在看着鄢叁。 他不喜欢这两个人。 更不喜欢他们盯着鄢叁看。 晏矜歌想了想,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鄢叁的脸,就像鄢叁捏他脸的时候。 余光瞥见这两人的身形一怔。 他心情极好地勾起一个笑。 鄢叁有些意外,但觉得这是好兆头啊。 棘歌之前都不怎么愿意和她肢体接触,这是对她敞开心扉的征兆! 她随即扬起笑容,亲昵地拉着她要去再逛一圈集市,找找镜子。 厌玖收了笑容,冷哼一声走掉。 森守移开目光,面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 接下来的几天,棘歌好像心情不大好。 好几次鄢叁去找她,她都说不太舒服不想见人。 鄢叁以为是临近婚期,她回忆起以前不好的事,于是也就不经常去打扰了。 天下第一大宗门的宗主即将大婚,自然有诸多的婚前事项要筹备,鄢叁跟其他人一样忙的昏天暗地,每天数着日子,要什么时候才能熬到昭告之日。 “昭告之日”在宗主大婚前一周举行,是只有名门势力的宗主才会有的大婚前的一次会面,见一些关系友好的势力。 出了名好面子的忘问宗,自然在这等大事上,什么都要用最好的。 每位门主都扛起各种装饰门面的事宜,连最粗糙的左唐门主,都因为被指派了任务,日日对着他根本不懂的灵花灵草,在挑选摆置上纠结得要哭出来。 鄢叁也绷着根神经,还要应付青龙门门主的找茬。 她回来就听说,上回的话本之事败露,青龙门门主被宗主惩罚禁闭了一段日子。 没想到,这青龙门门主被放出来以后,不去修生养性晒晒太阳,反倒第一时间就奔她这里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问她,现下她的名誉尽毁,宗主也要娶妻,她没机会再当宗主夫人了。 一副施舍的样子,说鄢叁要是有诚意,他还愿意接收她做小。 听得鄢叁一脸懵逼,他是被禁闭关傻了吗。 她手头一顿忙,没心情跟他斗,不耐烦地指了指自己左耳上挂着的耳饰,“看见没,药宗宗主送的‘嫣然’,你懂了吧?” 来找鄢叁的左唐门主,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平日里也是看不惯青龙门门主的,立刻笑道:“青龙啊,你若是想追求鄢叁门主呢,起码排个队,带点东西来吧,不能比药宗宗主给的差啊。” 有左唐门主帮腔,鄢叁气势足了,她翻开这几日找新娘饰品用的《巧夺天工》,从最珍稀的那一栏开始“报菜名”,末了佯装无辜地问,“这些我都挺喜欢的,您看着选吧。” 青龙门门主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愤恨离去。 青龙门门主被气走后,鄢叁和左唐门主两人哈哈大笑,继而一起哭哈哈地,在鸢曳花和紫姬花之中,选哪一款更适合摆在迎客的小桌上。 次日,鄢叁朦胧不清地睁眼,数着没几天了,再撑撑,熬过“昭告之日”,就能轻松一些。 她出了门,门口站着位面熟男修,是经常跟在宗主身旁的。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男修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一个淡青色的精致长盒,还挺重。 鄢叁不明所以地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十二件耳饰。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不就是《巧夺天工》里提到的“十二饰”。 光一件就价值不菲了,在她面前的,还直接就一整套。 她昨天口嗨“报菜名”,就是从这“十二饰”开始报的。 她小心翼翼地问:“这是宗主要我转交给宗主夫人的?” “宗主送给宗主夫人的聘礼,自然会有人专门去送。”男修顿了顿说,“这是宗主嘉奖您的。您这段时间保护宗主夫人辛苦了。” 他低着头,说还有事要忙,匆匆离开。 留鄢叁在原地发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嘴开光了,说想要什么,就来什么? 今天要忙的事太多,她只得将“十二饰”的盒子安放好,先去忙活“昭告之日”的准备事宜。 几日后,终于等到“昭告之日”的筹备工作结束。 鄢叁直接睡到不省人事,迷迷糊糊听见敲门声,勉强爬起来。 一位女修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口,说酒久从昨晚开始就没回应,还嘱咐他们不要随便进去打扰,但眼下要试昭告之日用的婚服了。 两人到酒久的房门前,鄢叁推了推门。 门从里头被灵力封印上,她心下担心,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当机立断地捏了个决,将门劈开来。 走进一看,屋内空无一人。 正中间的小圆桌上,摆着一封信。 鄢叁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棘歌幻化得和酒久一个模样就算了,连不告而别的方法都一样吗。 字条上写着一行字:【我会赶在大婚之日前,带着酒久回来。】 鄢叁抿嘴,将字条收起,告知女修,酒久因急事出门,要大婚之日才会回来。 女修惊呼一声,“难怪前些日子,酒久姑娘问我,在大婚之前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她出面的。” 在鄢叁投过来的视线里,她紧张地解释道,“我跟她说没有……但、但我以为,人人都知道在‘昭告之日’宗主夫人定是要出席的。” 女修慌张地捂住嘴,小声呜咽起来,“明天就是‘昭告之日’了,宗主若问起来的话,该、该怎么办!” 鄢叁也很头疼。 怎么说,新娘变成蝴蝶飞走了? 房门被敲了敲。 白龙门门主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大红色的包裹。 “一大早,就有人找我说出事了。” 他幽幽地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 白龙门门主将红色包裹放置在桌上,示意鄢叁打开,“幸亏我做了万全之策。” 鄢叁正要解开包裹来看,又是一阵脚步声,一位男修赶来,站在门口说,“鄢叁门主,总算找着您了!药宗宗主一早就说,要请您一同吃早饭呢!” 白龙门门主先一步替鄢叁回答,“你去回复,说鄢叁门主接了项紧急任务,马上就要出去,暂时不会在宗门。” 鄢叁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飞快地打开包裹。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套鲜艳的红色喜服。 鄢叁抱着一丝不甘心,将喜服展开来看,腰肢处极细,分明就是按照她的尺码做的。 白龙门门主:“有些事情呐,还是留在宗门里来的好,宗门的颜面是最为重要的。” 鄢叁扯了扯嘴角。 不愧是面面俱到的白龙门门主。 不但连新娘临时逃跑了该怎么办,这种极小概率的事都提前想好了,甚至还把喜服给订做好了?! 白龙门门主见鄢叁意欲拒绝,“你知道的,宗门会单独送聘礼给新娘。这样,到时候给酒久的聘礼,我自己拿俸禄出来,给你也备一份,绝不让你这一趟白白出力假扮新娘。” “一切都是为了宗门呐……唉,你若实在不肯,就罢了。”他扮起可怜来,“只是,这件事被捅出去,可就是我这边的人办事不力。” “丢了忘问宗的面子,不知道大家伙要遭什么罪。”白龙门门主长叹一口气,低垂头,掩盖眼里闪过的精光。 他当然不会自己掏钱出一份聘礼。 他不过是赌宗主不会生气。 再说了,事情都走到这个份上,连新娘都跑了,那可不就是老天在给他机会,让他选中的宗主夫人要成为真的了。 酒久他不熟,也没时间去拉拢关系,可鄢叁是他这边的人。 这件事一旦成了,日后啊,他在宗门里的好处,只会多不会少。 他偷偷观察着鄢叁的表情。 “可是……” 他打断说,“昭告之日那天,你可以披个盖头,从头到尾一身红,出来亮一下就行。咱们两手抓,昭告之日到大婚还有几天时间,咱们等酒久姑娘回来就行。” 鄢叁最后挣扎一下,“既然都不用露面,那找别人也可以吧?” “自己人我比较放心,鄢叁门主,你莫担忧,出了什么岔子,有我兜着呢!” “这么大的事,咱们还是先和宗主商量一下?” 白龙门门主带了隐隐的哀怨:“这要是让宗主知道,新娘在我们眼皮底下没了,兄弟们肯定要挨鞭子,唉……” 鄢叁硬生生吞下剩下的话。 她看着桌上的喜服,回想事情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的。 首先,她把准宗主夫人搞丢了,不知情的宗主,还给了她“十二饰”作为奖励。 紧接着,宗主的替身夫人丢了。 现在,她要亲自上阵去演宗主夫人,宗主手下还承诺会额外给她一份巨额报酬。 她本是想抱怨两句,可怎么感觉,这一套操作下来,她或成最大赢家…… 第24章 “你先试试。” 白龙门门主催促,将鄢叁往房内推。 他退出房内,找到知情的几位男修女修,威逼利诱他们都嘴巴严一点。 正要往回走,在廊下碰见宗主。 他笑着说,因为酒久姑娘出去了,现在是身形差不多的鄢叁门主在帮忙试新娘服。 森守本要提步走,又顿了顿。 白龙门门主估摸,宗主要在这儿等上一会,遂找个借口先走了。 他低头得意一笑,押对了。 屋内很安静。 鄢叁穿上新娘服,非常合适、非常贴身、非常量身定做。 一看就是有预谋的行动啊。 她头疼,她和酒久的身形其实差挺多的,光身高就比酒久要高一些。 这个计划实在不靠谱,宗主得对女性外表多不敏感,才能察觉不到。 还是要和白龙门门主再商量一下。 她推开门,没想到宗主站在不远处。 这当场就抓包了! 她扫视周围,没见白龙门门主的影子。 “宗主……您来找酒久啊?” “好看。”森守没回答她的问题,看一眼她的左耳,不疾不徐地说道:“耳饰可以换一换。” 鄢叁低头应了声,补了句谢谢宗主赠与的十二饰。 森守点点头离开。 鄢叁尬在原地,廊下静悄悄的。 宗主就过来遛弯儿一会? 她回过神来,赶紧回房门里换回自己的衣服。 外头忽然一阵哀嚎声。 鄢叁出门,已经围上了许多男修女修,还听见有人愤愤地辱骂。 她问了几个人算是问明白了。 抓到一个叛徒,不肯说是什么宗门指派的。 他在酒久姑娘居所附近鬼鬼祟祟,被宗主亲自抓到的。 人当场就自尽了。 不过对方也是个心狠毒辣的,能将宗主的外袍给撕毁一些,算得上有几分厉害。 人群散开,给宗主让出一条道来。 鄢叁离得不近不远,见宗主肩处的疤痕更多了。 其实前几日,她隐隐也有感觉,自从“夜霓秘境”秘境回来后,宗主的血痕咒的痕迹越来越明显,有时还会有一两道细微的痕迹在锁骨处。 白龙门门主听闻事情,急忙赶来,将人群驱散开来。 他难得露出着急的神色来,“血痕咒更严重了,你这样怎么坚持得下去,不如延期‘昭告之日’,你先去冰窟寒洞中闭关恢复。” 森守难得表露抗拒的情绪。 他很冷静,“不用,明天就是‘昭告之日’,宗门大事要先,我不会失控的。” 鄢叁听着他们的谈话,心想血痕咒疼起来的话,应该会很痛吧,可宗主眼都不眨一下。 看得她肩胛骨处的道侣印记仿佛也跟着疼起来。 其实近日里,她时不时也察觉,道侣印记有些奇怪的反应。 虽然不疼,但偶尔会发烫。 她本来不在意的,但现在看宗主这样,有些害怕了。 血痕咒说到底是道侣印记的一种。 该不是苏勾要怎么了吧,才连带着她这边有反应,她这条小命可还和他绑着。 宗主的态度坚决,以宗门繁复规矩与礼节优先,白龙门门主纵然有再多想劝解的话,也都收了回来。 宗主离开后,留他和鄢叁一起走了一段小路。 白龙门门主低声说,“最近呐,咱们都小心些。其实,有很多曾经和前任宗主关系要好的势力,都知道宗主的‘血痕咒’。现下,大婚一事,多少人的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他前几日也有怀疑过,药宗宗主在宗主面前,故意和鄢叁门主如此亲昵,是不是也为了诱发宗主的“血痕咒”。 但药宗向来秉持中立态度,他想想还是将这个念头甩出脑袋。 鄢叁回忆,血痕咒在后期,让森守深受影响,做了许多违背酒久意志,占有欲极强的事。 在原剧情里,是大婚当天,厌玖把酒久掳走,才导致血痕咒侵占森守的理智。 森守在一夜之间,打破了埋在心底压着的所有的禁锢。 白龙门门主乘机又提点一句,“所以啊,一切就靠你了啊,鄢叁门主,咱们明天千万不能出岔子。” 鄢叁苦哈哈地应下,觉得自己被架在道德的高火上猛烤。 她慢吞吞地往居所处走,准备继续睡个昏天暗地,借此逃避明天的昭告之日。 从思绪里抽离出来,见厌玖在门外等她。 在这个时候出现,把鄢叁吓一跳。 不会真的是走原剧情,威逼利诱她帮忙抢婚吧。 厌玖问她之后几天要去哪里,鄢叁随口编了一个跑腿的任务。 厌玖表情和缓一些,他嘱咐鄢叁注意安全,有事可以找千信阁或是药宗,唠唠叨叨了好几句,见鄢叁一脸戏谑的笑,他才知觉似乎说的太多了,收了话头。 厌玖提到他明天也有事要暂别,可能也赶不及回来见证忘问宗的大婚仪式。 鄢叁听后大喜。 厌玖语气复杂地道:“你看起来还挺开心?” 鄢叁扬起笑脸:“是啊。” “……” 厌玖好半晌挤出一句话来,“珍惜你在忘问宗的时光吧。” 他摆摆手离开了。 留鄢叁琢磨几秒,这什么意思。 她归宿还非得就凉在药宗了是吧。 厌玖离了忘问宗没多久,花沅悄然出现在他的身边,汇报情况。 如他所料,巍峨宗已经按捺不住派人出手了。 多少人打听到“血痕咒”的事,蠢蠢欲动,等着驱动森守身上的“血痕咒”,逼森守闭关去对付它。 忘问宗没有森守镇守,瓦解起来可就容易得多。 厌玖吩咐花沅,明天的昭告之日,她替他参加。 前人的路都铺好了,他要去忙着找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把忘问宗给吞了。 等忘问宗成了药宗的忘问宗,还免了鄢叁换宗籍的麻烦。 - 昭告当天很热闹,鞭炮声响过后是击打乐器,一阵比一阵声音高亢,欢庆的氛围紧紧笼罩在忘问宗各个角落。 所有人都是兴奋而激动的,除了坐在房内的鄢叁。 她处于一种社死的情绪里。 好像马上要开始的是大型“皇帝的新衣”真人秀。 真的有人从外形上,分辨不出她和酒久吗。 她躁郁地将盖头掀下,放手里把玩,深呼吸缓解情绪。 算算时间,再过一会,就会有人领着她出去。 等真的跟宗主并排走仪式过场,那可是当着多少人的面,和宗主一起社死啊。 门被推开,有人绕过屏风走近。 是一个眼生的矮个男修,他见到新娘没盖盖头,还愣了一下。 鄢叁尴尬地笑笑,低头去软塌上翻找,她刚才无聊给甩哪里了。 这男修忽地靠近她,往她的额头上贴了张灵符。 “酒久姑娘,对不住了。” 他上手就要搭上鄢叁的腰。 鄢叁二话不说,反手将灵符扯下来,贴到他的脸上。 “你、你怎么拿得下来!” 她好歹是个门主,这种小符咒,也就困困灵力不高的人。 她正要将人五花大绑起来,又来了另一个人。 是前几日给她十二饰的,总是跟在宗主身旁的男修。 鄢叁回忆不起他的名字。 他高而瘦,平日里沉默寡言,除了宗主安排的事情外,也不和宗门里的男修女修打交道。 他丝毫不在意鄢叁要对他的同伙怎么样,咬破了手指,旁若无人地在桌上画了符。 像是要催动什么阵法。 符咒画好后,他才开口:“你找错人了,这位是鄢叁门主。” “……你、你一个门主,没事穿什么新娘的衣服啊!”矮个气急败坏。 鄢叁想解释一下,男修直截了当地替她回答:“她一直想当宗主夫人。” “难怪。”矮个懂了,“你胆子挺大啊,还把新娘给调包了。我瞅着这身衣服这么合身,你计划多久啦?一年?两年?” ……行吧,反正原身的野心也是人人皆知的事。 这件事她肯定是洗脱不干净的。 男修不急不慢地又去门口看了一眼,回来见鄢叁对阵法研究的样子,出声提醒道:“这是驱动‘血痕咒’的灵阵,用水泼不灭的。” 他继续说,“鄢叁门主,我与你无冤无仇,我的目的也不在于你。” “你说什么呢!我们绑错人了,计划就失败了啊。”矮个子气急败坏,“你快帮我把灵符拿开,我动不了!” “一样的。”男修顿了顿,“既然目的是让宗主的‘血痕咒’发作。这样或许效果更好。” 男修浑然无视矮个子所说的拿走灵符一事,反倒淡定自若地给鄢叁倒了杯茶,示意她请坐。 鄢叁接了茶水,往灵阵上一泼。 “……”男修说,“你不信我?” 鄢叁心想,谁会信反派说的。 “灭言!你收了我们巍峨宗的好处,别不办事!你他妈赶紧给老子解开,不然等我们巍峨宗打上来了,我让你们宗主跪下来求我——” 矮个子短促地痛叫一声,两眼焦黑,脖子上一道血痕,再也发不出声音。 鄢叁正要借着机会大叫,以最原始古朴的手段喊人来。 灭言先一步捏了个决,让她困顿在原地,发不出声音。 灭言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我还不想宗主这么快听见动静上来。” 他看起来很疲惫,“鄢叁门主时常不在宗门,还不知道,背地里有人在联合外界势力想要分割宗门吧。” 灭言的手指碰了碰杯盏,忽地一笑,“我就是。” 鄢叁呜咽了一句,“看着不像。” 说出来的是“唔唔唔唔。” “现在鄢叁门主风光的样子,一点看不出,你上山之前差点被饿死,为了报复宗主才进的宗门。” 说到这个份上,鄢叁想起来他可能是谁了。 原文里一笔带过的人,就站在她面前。 忘问宗有一位男修,和鄢叁一样,进宗门是为了报复森守。 但相处过程中,又因崇拜森守,和森守成了朋友,而起了想放弃报仇的想法。 灭言备受折磨。 午夜梦回,想起他的家人,在饥荒之时苦等忘问宗来救济,可最终没等到忘问宗的诺言兑现,而他打入忘问宗,顺利获得跟在森守身边的机会,竟还会有放弃报仇的想法。 他很矛盾,所以巍峨宗找上他的时候,他答应了。 鄢叁看向桌上的灵阵。 鄢叁猜测,比起勾结外人背叛宗门,灭言更想做的,想逼迫森守面对血痕咒。 森守要么被血痕咒折磨至死,失去一贯的镇定自若。 要么置之死地而后生,成功突破,获取能“压制”血痕咒的定力。 这样一来,无论森守是什么结果,灭言都问心无愧报了仇,又做到了自认为是朋友该做的事。 “他来了。”灭言转头和鄢叁说,“看咱们同病相怜,我劝你,不要真的跟了宗主。宗主不是一个会后悔的人,他拒绝了你,就不会再给你机会。” 灭言扶起矮个的尸体,一手搭在窗上,一手捏决,除去了鄢叁的禁声咒,“你不要忘了,他曾经是怎么对咱们的。” 几乎是他逃离的瞬间,森守出现在门口,跟在森守背后的几个人,立刻跟着跳窗追踪。 房内安静下来,森守停留在屏风的另一侧。 情势紧急,但他的脚步声没有慌乱,灭言想毁掉的,恐怕就是这份几乎时刻在线的镇定。 鄢叁冷静地想,事情的性质变了,危害到宗门的安危,已经没法再掩盖下去。 森守出声问道:“酒久,你没事吧。” 鄢叁下定决心,“宗主,灭言定住我了,要麻烦你帮忙解开。” 森守很快绕过屏风,“鄢叁,怎么是你……” 他替她解了咒,上下打量她的一身新娘装扮,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你怎么会……” 他欲言又止,缓缓地问,“你愿意吗。” 森守的眼神比往常温和。 鄢叁觉得这是说坦白从宽的好时候。 她半真半假地解释说,酒久想去找父母,已经去秘境了,会赶在大婚之日回来。 桌上的灵阵忽然开始亮光,鄢叁又把灭言和灵阵的事和森守说,提议赶紧离开房间。 仿佛已被驱动的灵阵,隐隐漂浮起咒印的符咒痕迹在空中。 鄢叁预感不好,她逾矩地推了推宗主的手臂,“宗主,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 森守没有回应。 鄢叁抬头,宗主的眼里的光仿佛暗淡许多。 “你不愿意。” 鄢叁想着要赶紧解释,“宗主,因为事发突然,我绝对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想帮着宗门,咱们这昭告之日不是走流程嘛,酒久一定在大婚之日回来的,到时候您——” 森守忽地抬头看她,连声音都变得冷了些,“你不知道吗,结道侣仪式是在昭告的时候进行,大婚才是做戏给外人看的。” 鄢叁的声音哑了。 她果然是被队友坑了!! 森守紧抿着唇,背部的血痕咒一阵阵疼痛,比以往更甚。 桌上的灵阵亮起越发诡异的幽暗绿色光芒。 森守的外袍开始染上血红。 鄢叁都能想象到,那底下还没好的旧伤,又添上鞭痕新伤。 灭言的计划达成了。 鄢叁看见他的洁净的外袍上浮现越来越多的血痕,“宗主,还是先处理伤口——” 森守温和地笑笑,制止她要说的话。 - 忘问宗的婚事延期。 忘问宗的消息一向封锁得快,很快有官方的回答,新娘身体不适。 等新娘身体好转,昭告之日和大婚仪式再在同一天举办。 至于延期到什么时候? 忘问宗没有给出回答。 外头的客人一肚子要问,明白事理地点头,一声不吭离开,转头都各自觉得这其中必然有蹊跷,四处派人去探寻。 替厌玖出席的花沅,因在忘问宗住过几日,拉拢了好几位相熟的人,很快拿到了一手的消息。 她匆匆离去,要将消息禀报阁主。 白龙门门主送宗主进了冰窟寒洞。 他能看得出来,宗主在竭力抑制,但这“血痕咒”已经快压不住了。 外界时有流言蜚语,说忘问宗的新任宗主,看着是个心善的人,实际冷到骨子里去。 白龙门门主轻叹一口气,他倒是希望森守真的是外人口中所说的,强势又无心的人。 除了前任宗主刚去世那会儿,发生的一场饥荒,他看着森守将自己封闭起来,全然不管忘问宗以救济天下苍生大义为任,对饥荒难民置若罔闻,冷漠得像在反抗尘世间。后来,那次事件也成了宗主的心结。 之后,宗主再没如此失态过,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谦和,有礼,守规矩。 白龙门门主看向另一边,同样在目送宗主进冰窟寒洞的鄢叁。 他本想半推半就地促成这件事,到底还是失败了。 或许,他们俩就没有这份缘吧。 今天格外漫长。 四处张灯结彩,一派热闹的忘问宗,在几个时辰之后陷入死寂。 弟子们都收到婚期延期的消息,与这个消息一起来的,还有项任务。 弟子们要尽快拆除宗门内一切为新婚而布置的装扮,包括四处张挂的装饰灯笼等等,统统要在近期尽快拆除。 这话一出,大家都心知肚明,说是延期,也可能延着延着就没了。 弟子们互相看的眼神里都在猜测,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说,灭言背叛宗门。 还有人说,瞧见的是鄢叁门主穿着新娘服。 - 冰窟寒洞,天寒地冻。 森守在此处打坐静心,因灵力带来的热量,让这极寒极冷之地起了水雾。 洞顶上的冰聚为灵水,点滴滑落,顺着凌乱的发丝滑落,轻碰眉眼下的一抹红色,拂过修长的颈,打湿薄薄衣衫。 森守并不想进冰窟寒洞。借着大婚之日,越来越多的势力蠢蠢欲动,对忘问宗下手,他的闭关只会让这些势力有可乘之机,但血痕咒的影响,几乎要超出他的承受能力。 他的思绪混乱,从父亲立下的种种苛刻规矩,到忘问宗的戒条枷锁,往事在脑内浮现,记忆如同被撕扯。 背上的鞭痕钻心刺骨地疼,侵入神识的疼痛。 森守竭力保持心神稳定,他需要尽快将“血痕咒”压制。 只是他越想压制,越被影响。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怂恿他破格,做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来。 如果他当时再强势一点,如果他愿意让自己放纵那么一次,或许,昭告之日会顺利结束。 鄢叁穿着红衣站在他面前,仿佛被热情包围着。 她的表情羞怯,朝他走来,嘴角扬着喜悦的笑。 森守浑身的肌肉都一下子紧绷。 那时候,他明明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她细滑的皮肤。 “……” 他后悔了。 也不想再守规矩了。 背上的疤痕忽然不再增添新伤,原本诡谲的红色鞭痕如同融入血骨,乖巧安静下来。 曾经那双淡漠又疏离,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缓缓睁开,带了几分强势。 夜深,一位男修守在冰窟寒洞外。 他是在灭言离开后,被派遣跟着森守宗主的。 安排任务的人说了,宗主这一修炼,少说十天半个月不会出来。 上头的人担心会有外部势力,趁宗主不在的时候挑起事端,要他时刻关注宗主的情况。 这本来是件苦差事,但男修很乐意,对他来说,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啊。 他太崇拜森守宗主了。 虽然森守宗主不多话,高高在上又十分有距离感。 但他总觉得,森守宗主是个温和的人,宗门里才总是其乐融融的。 要不是灭言背叛宗门,他都没这个机会可以近距离接触宗主。 男修乐呵呵地在四周巡视,忽然听见背后响动。 他转过身,宗主竟出现在他面前! 面前的男人清俊绝美,冰冷的目光睥睨他,“你去找白龙。婚期不延了。” 男修忽地不敢搭话,握住灵器的手都在颤抖。 这才宣布延期,就不延期,这一来一回的,忘问宗的面子往哪里放? 他琢磨着是不是宗主修炼得忘记了,这于理不合啊。他犹豫一会,还是颤抖着声音提醒。毕竟之前,灭言总在他们面前说,宗主最在乎规矩了,万万不能随意破坏宗里的规矩。 “呵,好一个于理不合。” 男修的背后慢慢爬升起寒意。 他明白了,这是不管规矩了。 他告诉自己别管了,现在的宗主看起来不太对劲,他赶紧去告知就完事儿。 男修提了脚步,又忍不住替宗主考量,这件事有不妥当之处。 虽然明着是说新娘身体不适,但他们私底下亲近的一批人,都知道新娘不见了。 “可酒久姑娘,”男修转了回来,硬着头皮说,“可听说这酒久姑娘暂时不在……” 森守轻轻一笑,目光冷了冷。 “鄢叁不是代替得挺好的?” 第25章 夜幕刚刚降临,归属忘问宗管辖的南问城,缓缓地关上城门,禁止任何人的进入与离开。 再次开放要等七日后,宗主的大婚之日。 事情发生得突然,被拦在城门之外的人面面相觑。 南问城修仙氛围浓厚,大部分人都习得一两点修仙之术,回城或是换个地方呆上七日的差别不大。 但这昨天的昭告仪式没办成,今天晚上又封了城,着实奇怪。 “我听说是宗主夫人身体不适,改七日后,大婚和昭告一齐再办呢。” 有消息灵通的人,在城门边底下,小声地传播八卦。 “你这消息晚了!真实情况离谱多了,临仪式举办,才发现宗主夫人换了个人!” 一位身形笔挺修长的浅蓝色衣袍男子停下脚步,朝说话人看去。 跟在他身后的水蓝色娇小女子,不小心撞到他的背上去,险些摔倒。 “换谁啦?” “那位出了名的忘问宗美人,好像是叫‘鄢叁’?” “砰——”的一声。 旁边酒铺里头的全部酒罐子,炸开一地,酒罐碎片横飞,铺内泼满酒水。 惊得守城门的侍卫都过来查看,发生何事。 水蓝色娇小女子急忙忙地上前,拉住男子的衣袖,扯着他往一旁躲藏,压低声音,“晏矜歌,你冷静一点,把这里炸没了,更没地方问了!” “砰、砰、砰”连着三声,城门附近几家酒铺的酒罐子,顷刻间全部炸开。 每响一声,酒久的脑壳就痛一分,在心底默默向老板们致歉,改日她一定带着钱财和晏矜歌上门,致歉并帮人家补偿损失。 眼下她脚步加快,逆流混杂的人群,将晏矜歌带到无人的灰色城墙之下。 晏矜歌倚靠着墙,原本为避开人群视线而戴着的,由箬竹叶及篾编成的宽边帽,在这一路跑动中滑落,露出俊美的一张脸来。 他抿着唇,像在极力压抑着怒气。 酒久想了想,离他远了一些。 晏矜歌拿回了身体,但糟糕的是,他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 她才不想成为四处炸裂的酒罐子。 酒久靠着城墙望暗淡下来的天,对面是延绵起伏的南问山巍峨连绵不绝,一路延伸到他们身后的城内,将南问城收拢其中。 鄢叁姐姐就在这南问山之上。 她静静等了一会,身旁人拧着眉,还没消散怒气。 酒久暗暗思忖,她进秘境之前,确实表达过期望,希望晏矜歌能好好保护鄢叁姐姐,倒也没想到他这么实诚,能将这件事如此放在心上。 晏矜歌把她从秘境救回来的这一路上,追杀晏矜歌的人,远比找她麻烦的人来得多。 晏矜歌着急赶回,不想节外生枝,于是他们一路尽量低调地在赶回忘问宗,没想到现在被卡在城门外。 听起来,忘问宗发生了大事。 酒久收拾了一下心情,“这区区的守卫肯定是拦不住你的,只是你先平复下来,太高调只会招来麻烦的人和事,咱们的目的是把鄢叁姐姐保护好,对吧?” 酒久听见细碎的声响,余光见她倚靠着的城墙,慢慢龟裂开一条缝。 她赶紧跳开来,离晏矜歌远远的,做足了防御姿态。 半晌,在暗淡的天光里,听见低低的一声“好”。 酒久放下心来,犹豫着还是不靠着城墙了。 她走得离城墙远了些,换了个方向,远远可见在高山之上,忘问宗恢弘连绵的殿宇,在夜里还闪动亮光。 这其中的一处亮光,便是森守的议事厅里。 换宗主夫人一事,如平地一声惊雷,在宗门炸开。 宗主从不破坏宗内规矩,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还一上来,就拿前任宗主定下来的婚事开刀! 一整天,宗门都笼罩在风雨欲来前的低压气氛里。 绝大部分门主,都是由前任宗主定下的,许多年过去,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藏有别的打算。 直到晚上,终于集结一批人,一齐找宗主。 宗主夫人不能换,尤其不能换这鄢叁。 她是白龙门门主那边的人。 若这事成了,宗门以后的势力将由白龙一人独大。 可真到了议事厅,他们又忽然没了声。 天色已暗,议事厅只点燃几道灵符作燃,并不似以往光亮。 宗主坐于书案之前,正执笔写字。 往常他们汇报各项事宜,也是这样汇报的,可今日偏偏哪里不对劲。 他们在进来瞬间,就莫名觉得,今天的谈话会失败。 宗主好像全然不想在意任何事情的模样。冷漠得像极了他刚上任那一会。 青龙门门主鼓起勇气上前,“宗主,关于鄢叁在外头的一些流言蜚语,您想必也听说过,什么阁主夫人,又是和仙宗的人扯得不清不楚的。她确实不是忘问宗宗主夫人的最佳人选。” 宗主仿佛没听见似的,下笔行云流水,连停顿都没有。 黑龙门门主收到青龙的眼神暗示,赶忙帮腔,“是啊,这未来的宗主夫人的底细,咱总得调查清楚再来吧?宗主,您不能装作不知道啊!” 森守将笔放下,眼皮都没抬,“说完了吗。” 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青龙门门主不甘心。 他比了个手势,让人将阿亡带上来。 上次他陷害鄢叁,很快就被关了禁闭,一直没来得及派人去调查清楚鄢叁道侣一事。 但眼下只要能让她当不成宗主夫人,是不是真的有魔修道侣,他都无所谓了。 阿亡低着头进了议事厅。 青龙门门主:“宗主,这鄢叁门主,上回在翱云秘境里,用了召唤袋,可召唤出来的不是魔物。” 他不等宗主反应,让阿亡将那天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见宗主将笔放下,总算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青龙门门主心中大喜,趁热打铁,“不如先仔细调查,万不能让一个和魔修结了道侣的人,成了您的——” “出去。” “宗主,这召唤袋所召唤出来的,如果不是魔物,就只能是——” 一道符咒飞来,从青龙的腿部直直划过,他半跪倒在地上,恐惧缠上他的四肢。 这符咒威力巨大,所带灵力狠毒,若再往里割一些,他就会失去一条腿! 他匆匆低下头,在黑龙的搀扶之下,快速离开仪事厅。 直到黑龙一掌拍在他身后,才回了神。 他的脑袋嗡嗡地响。 从没见宗主如此可怕的模样,被血痕咒影响的宗主,已经不是原来的宗主了。 他做了决定,转头对黑龙门门主说,“回复巍峨宗,我答应帮他们。” 在大婚之日,按照规矩,忘问宗会提前收走来访贵宾的灵器灵符等,更是会在宗门内设下禁灵力使用的结界,避免有心之人趁乱偷袭宗门,保证婚事顺利进行, 搜查与防御的事,由他和黑龙门门主负责。巍峨宗一早探听到,寻到他们,请他俩当日开个口子,让一些人带灵器进来,并不被结界所限制,事成之后,允诺极具诱惑力的地位和权势。 青龙门门主一瘸一拐地走动,报复的念头由心底涌起。 宗主会变成如今这样,都是鄢叁的错。 鄢叁必须死。 - 鄢叁被关了禁闭。 在原文里,酒久被森守关禁闭之时,选择以不吃不喝来反抗。 反抗的结果,是被血痕咒上头的森守虐身虐心。 鄢叁汲取原文教训,做了不一样的选择。 她吃吃喝喝过得很好。 白龙门门主来探视她的时候,自认为贴心地提着果篮。 一进门,见鄢叁的方桌上,依次摆着大盘水果、精致小点、美味酥糖。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带的水果和一些无名小点心,多少有点寒碜。 他默默地将果篮提出去,给外面的人。 他还以为人被关禁闭,会不吃不喝来反抗呢…… 白龙门门主轻咳一声,正在看话本的鄢叁没反应。 他又重重地咳了一声,鄢叁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挂着笑,好像还没从话本的世界里走出来。 “你要的东西,给你带来了。” “你没看吧?” 白龙门门主冷笑一声,表示他没兴趣。 鄢叁接过红色小包裹。 这是上回花沅给她的包裹,她当时看着膈应得慌,又恰巧有感兴趣的女修问去借读,她顺手送了,现在麻烦白龙门门主给要了回来。 虽然书名不正经,估计里面的内容也不正经,但万一字里行间还是有道侣印记的科普呢! 再过几天就是大婚之日,她着实有点害怕会发生什么事。 她想打开包裹,见白龙门门主没有要走的意思,抬头用眼神询问。 白龙门门主说道:“今天,青龙召集好几个门主,一同去找了宗主,估计是谈你们俩的婚事,不过听说青龙出门的样子很是狼狈,应该是没人还能阻挡这事了” 白龙门门主脑补青龙灰头土脸的样子,差点笑出声,再次为自己押对人感到开心,还有些自豪,不愧是能让宗主情绪起伏如此大的第一美人—— 鄢叁咬了一口小酥饼。 眨眨眼看着他,仿佛在等他主动提出离开,别打扰她看话本。 “……” 白龙门门主莫名生出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所有人都在因为宗主的变化而着急,慌乱,不知所措。 当事人倒是吃喝美滋滋的。 他忍不住又提道:“你多上心些,宗主不太对劲,受血痕咒的影响至深,若他做出些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你且多安抚他,不要和他硬碰硬,没有好果子吃。” 鄢叁点点头,又咬了一口小酥饼。 她懂的,让他的“占有欲”不再发作就好了。 有原文里,酒久典型的反面教材式行为做背书,她觉得问题不大。 当然,宗主不来看她的话,那就更好了。 可惜,事情还是如白龙门门主所料,他离开没多久,森守就来了。 他敲门的时候,鄢叁正在偷偷摸摸地看《春色艳本》,一开始只想匆匆找道侣相关的,可看着看着她发现,欸这书和她想的不一样,不是纯粹的春宫啊,有感情戏的,一发不可收拾地降低阅读速度。 终于看到男主和女主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门被敲响。 鄢叁整张脸爆红如虾子,心跳飞快,翻身把书藏到枕头底下。 森守推开门走进来。 这还是他出了冰窟寒洞以后,她第一次见他。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裸露出来的脖颈处的肌肤,连鞭伤痕迹都没有。 看起来已经和血痕咒融为一体。 鄢叁更加坚定,面前的人已经从温润君子风改走强取豪夺路线了。 她仿若没事人地和他打招呼,森守没回答,沉静的双眸观察她。 过了一会,森守问道:“为什么不换‘十二饰’。” 鄢叁摸了摸左耳,她自己都快忘了还戴着“嫣然”。 森守上回还只是含蓄地提了一句,没想到这回,他直截了当地提了。 鄢叁想着白龙门门主的话,安抚为主。 她起身去拿装着十二饰的精致小盒,温温柔柔地说,“你想看我戴的话,我就换呀。” 她取出一串米白色,带有短流苏的耳饰,“好看吗?” 森守的眸中闪动,盯着她看,又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她在说什么。 鄢叁对着梳妆镜,又挑了其他的几款耳饰比对,森守忽然捏住她的手。 “结为道侣的人,会在身上有相呼应的痕迹。” “嗯?”鄢叁眨眨眼,装做听不懂。 森守陡然把她拉起,两人的距离变得极近。 她几乎快贴在他的胸膛上,温度逐渐上升。 森守一手死死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从捏住的手腕开始,一点点摩挲进她的袖口,游走在她的肌肤上。 他的声音低沉的,夹杂愠怒,“你的印记在哪里?” “手腕?锁骨?” 冰凉的指尖又从她的下颌线一路往下,将她的衣领往一旁轻扯,露出白皙的锁骨,没有任何印记。 森守俯身在她耳边,搭在她腰上的手捏住腰带,作势要解开。 对比动作上的不容反抗,他低声呢喃的声音如诉说情话,“还是说在这里,嗯?” 耳边的气息让鄢叁轻微战栗,她竭力镇定,一手抚摸上森守地精致的侧脸,在视线对视的时候,用撒娇的口吻,软软糯糯地说:“等结道侣仪式举行了,你不就知道了?” 森守的手圈紧了些。 两人隔着薄薄的布料紧贴。 他看着她,像在探究。 最终放开了她,转身离开房间。 鄢叁心跳飞快。 好半晌才重新从枕头底下拿出话本来读。 鄢叁从被打断的地方继续读起,翻看了没几页,思绪又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宗主已经完全被血痕咒影响,几乎是失控了,他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被“占有欲”牵着走。 若原主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恐怕会觉得胜利了。 在那个雨天里,高高在上,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终于对她上心。 谢谢你,血痕咒,为梦想助力。 “……” 回神后,鄢叁觉得自己想的都是些啥。 她拍了拍红彤彤的脸,认认真真地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忘问宗她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宗主多半知道她有道侣的事情,不然怎么会找她问印记的事。 门外有说话的声音,鄢叁悄悄地贴在门口听,似乎是守卫汇报情况。 “宗主,又抓到一个叛徒。” “好。” 借这次大婚,不少看似与忘问宗友好的势力都露出端倪来。 在宣布换新娘后,更误以为他被血痕咒影响心神,才会不顾前任宗主定下的规矩,要另娶他人,越发肆无忌惮地连同外界势力,以为能搞垮忘问宗。 森守摩挲指尖,他正好趁这个机会,清剿与整顿前任宗主遗留下来的诸多问题。 男修继续汇报了些关于保护新娘的诸项事宜都已确认完毕,挑选了最精锐的弟子,在大婚当天会紧跟鄢叁门主。 主要事项汇报完毕后,男修犹豫着问,“还有一事,药宗宗主想提前进宗门来。” 因宗门已下令,大婚之前禁止任何客人踏进,但药宗是忘问宗以最高待遇招待的贵客,他们一时拿捏不定该如何处置。 “请药宗宗主大婚当天再来。”森守看向房门,鄢叁贴着门偷听的身影映照在门上,他顿了顿,“请他务必到场,见证我和鄢叁的喜事。” - 接下来的几日,如鄢叁所预料的,禁闭一直关到大婚当天。 但她过的挺好的,有吃有喝还不干活,不用对着花花草草纠结怎么摆好看,心情好了,皮肤都细腻滑嫩了许多。 连白龙门门主见了,都忍不住感慨,这要是再多关个十天半个月,天下第一美人的位置都要没了。 大婚这天,一大早,鄢叁就被抓起来洗漱打扮。 整体流程和昭告之日那天差不多,她只要乖乖做个工具人就好了。 比起她的淡定,帮她装扮的女修兴奋许多,不时地和她聊外头的阵仗有多大,摆放出来的聘礼有多丰厚,组了多少乐师在外头鸣奏,还有多难得一见的舞姬们,一个个美得跟天仙似的。 鄢叁来了精神,“我可以看吗。” 女修捂嘴一笑,将盖头拿过来,“您呀,就别想了。” 红布落在头上,鄢叁明白了,她今天啥好东西都看不见。 打扮得差不多了,女修在一旁收拾梳妆台,鄢叁问她,“结道侣的流程什么样的呀?” 女修解释的和鄢叁看的差不多,念一念咒,两人对天地一问一答,彼此确认心意,就算确认了。 鄢叁装做不经意地问了句,“那有没有人结两次道侣啊?” 花沅给的那些书,尺度是很大,但还是不够大胆,在人数上给自己设了限,就没有出现一个人绑定两个道侣的事。 她这几天虽然吃喝愉快,但还是很担心的,会不会当场因为是二次结道侣,违背道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契约而遭天打雷劈。 女修笑道:“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呢,道侣关系,可是庄严不可亵渎的。” 见鄢叁实在一副好奇的模样,女修想了想,给出自己的猜测:“或许遭天打雷劈吧。” 说完,她还“哈哈哈”地笑了下。 鄢叁跟着“哈哈哈”地笑了笑,肩胛骨上的咒印更烫了。 她琢磨着要不要坦白从宽。 只是,她上一次坦白以后的结果实在并不怎么样。 不如还是找机会逃跑? 鄢叁在屋内苦着脸,羡慕外面的人有吃有喝,还不用担心被天打雷劈。 可外头的人却也不一定过得多舒心。 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忘问宗巨大的天坛之上,最中心一方天地是稍后宗主和宗主夫人结道侣仪式所用,再外一圈,窈窕的舞姬翩翩起舞,悠扬欢喜的奏乐回响天坛,再最外围挨着坐的一圈人,全都是喊得上名字的各宗各派的掌权人物。 花沅坐在厌玖身旁,无论是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佳肴,抑或是珍稀难得一见的陈年美酒,她都没有兴趣。 脑内紧绷着一根弦。 她好歹也是跟着阁主起家的门主之一,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守在阁主身后,寸步不离。 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家阁主就冲上去抢人,失去一向引以为豪的自制力。 她都不知道偷偷叹了多少口气了,忽地,奏乐声改了曲风,舞姬缓缓地退场,在天坛的另一边,身着红衣的一对璧人,朝天坛中心走来。 在他们即将经过之时,花沅见自家阁主的表情更糟糕了。 她只得在旁边小声提点,“万全的准备已经做好,巍峨宗那边也打点完备,其他拉拢的势力会一齐动手,一定不会让大婚结成的。” 可阁主的表情还是不开心。 在这对新人经过之后,她飞速地小声补了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 厌玖松了松紧握的拳头,“保证鄢叁的安全。” “属下明白。” 天坛的风有些大,好听的奏乐声仿佛也能被风声吹得悠扬而远。 鄢叁的手牵在森守手里,他的手温温热热的,紧紧握住她。 她的眼睛盯着地上的路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了。 等跟着森守走到中央,见到天坛中心地上特有的彩色灵石,她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她的思绪乱七八糟,今天的天气挺好的,不至于晴天霹雳砸雷下来把她带走吧。 森守松开了手,似乎是捏了个决。 鄢叁这才发现灵阵已经启动了。 尽管她看不到全貌,但四周已经飘起淡淡的咒符字样,小簇的灵火冒出,比她和苏勾莫名其妙倒腾出来的灵火热烈许多。 “鄢叁。”森守的语气认真,“我定不会辜负——” “嘣——!!!” 巨大的一声爆炸。 鄢叁甚至不知道哪里在爆炸,她轻盈地飞出好远,在空中见天坛整个塌陷开来,不远不近的几处小亭子一下子成了废墟,临近落地时,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接住了她,护住她没有狼狈摔在地上。 盖头早不知道飞哪里去了,面前一团混乱,漫天灵力乱斗,声音尖锐而吵闹,身影飞来飞去,比上回仙宗弟子们争斗的动静,大上许多倍。而接住她的是不知道谁事先设下的高阶风符,保证了她的平安落地。 大婚之前,忘问宗一定是做了十足准备,设定禁止灵力相关的结界,防得就是这类事情发生。 这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外界势力更强,还是宗门内的叛徒漏洞。 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有不少是宗门的精锐弟子,他们竟然也不受灵力结界的控制,显然也有备而来,这就有意思了, 或许一切都是宗门计划,营造出忘问宗岌岌可危的假象,让误以为有可趁之机的叛徒现身,进入这场鸿门宴。 但这又和她这个正愁没机会逃跑的小可爱有什么关系呢。 鄢叁飞快地爬起,好几个人踩着灵剑朝她的方向来。 忘问宗的人,花沅,还有些没见过的生面孔,说不定是想着拿“宗主夫人”去威胁宗主的。 这么一推测,连花沅那张漂亮,总是盈盈笑意的脸,都让她觉得不可信赖。 太可怕了。 鄢叁捏了个决,却没召唤来灵剑。 她低头抱怨一声,有预谋的,和她这个没预谋的,连装备配置都不一样啊。 鄢叁只得翻个身躲进阁楼里,专往灵剑不方便飞的地方跑,在假山和殿宇之间兜兜转转。 似乎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天坛去了,宗门其他地方空荡荡,她回忆宗门的地形,正门肯定是出不去了,唯有往南问山更高的地方跑,那里有一处下山的小道,不少喜欢在外厮混到次日才回来的弟子们常用的小径。 她刚到山上,没想到就远远见了晏矜歌和“酒久”。 两人一前一后从小径上来,看起来算不上亲密,也算不上疏离。 从走路的小习惯来看,鄢叁觉得这肯定是酒久,她刚想开口喊她,却见晏矜歌留意到天坛的动静,带着酒久踩上灵剑,以更快的速度飞往天坛。 留鄢叁想打招呼的手尴尬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不见。 行吧,下次再见。 眼下还是跑路要紧。 不然她顶着“忘问宗宗主夫人”的头衔,被谁抓走都没什么好事会发生。 鄢叁跑到小径边上,忽地双腿微微颤抖。 她第一次来这小径,难怪大家平常都戏称是“拿命”在违反宗门规矩,原来是字面意义上的“拿命”啊! 这是一个极其陡峭的小径,并且仅有窄窄的一条曲径往下,甚至喊它“小径”都是客气的了,要是让鄢叁来命名的话,这是“攀岩”。 一旦一不留神踩偏了,可就直直地坠入万丈深渊。 鄢叁试了试召唤灵剑,还是不行。 背后传来阵阵风声,回头一看,似乎有人发觉她往山上来了,隐隐约约可见有人踩着灵剑朝她飞来,还越来越多,还时不时地,他们各自又在空中打起来了。 鄢叁从未像此刻这样想骂人。 凭什么他们都有灵剑飞,她没有。 他们还能在天上打起来,她却被宗门设计的灵力结界给封住,无法使用符咒。 仿佛就是一群人民币玩家中的唯一普通玩家,还是想充钱都找不到门路的那种,备受屈辱。 她争分夺秒地和“攀岩”活动干瞪眼。 没办法了。 鄢叁下定决心,投降吧,她不跑了。 最好是被宗门给抓回去,有吃有喝还挺好的。 她干脆地坐了下来。 又觉得自己离悬崖太近,多少有些危险。 她站起身准备挪窝。 忽地,一阵巨大的风力推动她的身体。 鄢叁甚至连挣扎都来不及,直直地被这阵风力给往悬崖边缘推。 她本能地求救,伸直了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这风咒又急又厉害,她已经到了悬崖边。 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双脚是如何一步步被逼着踏空。 天空蔚蓝,灵剑飞来的声音越发聒噪,眨眼的功夫,失重感带着她向后一仰,有人撕心裂肺地喊她的名字—— 呼啸的风声、飞速地下坠,鄢叁闭上了眼。 下一秒,她重重地掉落,猛地砸落在寒潭里,水花溅起。 鄢叁挣扎着摸着寒潭边缘的石块,倚起半个身子,猛地呛了好几声。 险些被淹死的恐惧缠绕在她心里,她又咳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 四周阴暗。 如在什么诡秘的洞窟里头,周遭昏暗模糊。 不对啊,她明明是对着湛蓝的天空,在开阔的地方坠落山崖,怎么会进了暗无天日的洞窟里来。 鄢叁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探视周围。 在她摁住的寒潭边缘的石块上,有一只白净如瓷的手,指节修长,微微勾起,正百无聊赖地轻敲石板。 一旁散落着的召唤袋,外边的扎带镶着金边,和她曾经召唤苏勾时用过的一样。 男子倚着寒潭壁,懒散地坐着。他浑身湿透,外袍紧紧贴身,隐约可见有力的肌肉线条。湿漉漉的发丝紧贴着他凌厉的脸庞,鼻梁高挺,唇线略薄,漆黑如深潭的眼眸与她对视。 许久不见,仍然是让她惊艳的,登顶《美人策》榜首的脸。 在鄢叁打量的同时,苏勾也在打量鄢叁的一袭红色衣袍。 “啊。”苏勾的指尖停下敲击,仿佛恍然大悟。 他的声音倦懒微哑,带着一丝玩味,“我打扰到你和谁结道侣了吗?” 第26章 “哎呀,好久不见啊。” 鄢叁浑身湿透,未干的发丝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她想捏诀除干,可这寒潭之内好像也没发使用咒。 她又抹了抹面上的水珠,凄凄惨惨地编造了一出替嫁新娘的故事。 关于宗主的新娘跑了,她被迫顶替上,都是演的,不作数的。 苏勾静静地听她说完,未提出任何质疑。 鄢叁松了一口气,看来他并不知道外头的纷纷扰扰,不愧是心里只有上古灵器的人。 她又问苏勾怎么会在这里,还把她给召唤来了。 苏勾没回答,看她浑身湿透的样子,转而说道:“出去再说。”领着鄢叁出了寒潭。 四周空旷,不远处有极其恢弘的殿宇。 老魔尊喜好奢华,所以殿宇自然造得金碧辉煌。看来苏勾已经将老魔尊杀死,是新一任的魔尊了。 鄢叁跟着苏勾走在后面,一边想着,在原文里,原身因为被剥夺头衔,被逐出宗门,没别的势力会要她,于是辗转流落到魔宗。原身在这里的日子不算好过。 鄢叁看一眼苏勾的背影,宽腰窄臀,比例优秀,迈开的大长腿比她走得快上许多。 现在她真的来了这里,有所不同的地方是,她现在和魔尊还有这么一层道侣的关系。 在殿宇之外,一早就有两人等着。 两人身形相似,都是标志好看的相貌,不过十七八左右,穿着浅色的外袍,和一众常年穿黑衣的魔宗弟子不同。 虽然看起来是好相处的,在外头也总给人好欺负的印象,可这两人去主城里头转一圈,能把不少修仙人吓得魂飞魄散。 两人的墨发束起,一人扎着蓝色的发带,面色平静,名叫慎岚。 另一人扎着红色的发带,无所事事地或站或跳,名叫红涟。 从接到要清场的消息,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 慎岚:“红涟,你就这么笃定,尊主说清空所有人,不包括我们吗。” “你相信我啦,我很了解尊主的,绝对不会错,我们什么时候不是例外。”红涟留意到慎岚又要说什么一套一套的分析了,抬手打断他,一脸自信,“我也从传音符里听见有姑娘的声音,但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陪在尊主身边啊。” 见慎岚一脸困惑,没被他说服的样子,红涟皱皱鼻子,“尊主虽然厉害,但他孤独终老怎么办,平常看起来就是斯文败类,神经兮兮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吧。” 红涟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你还记得那个和尊主结为道侣的姑娘不?哇,尊主想对人家负责,结果人家第二天就跑了!跑了!奇耻大辱啊!这次好不容易,尊主又带了姑娘回来,我们肯定得帮忙说说好话啊!” 慎岚扶额,示意红涟停一停,别继续叭叭了,吵得他脑袋疼。 在路的另一端,有两个人的身影走来了。 慎岚微眯着眼看了会,尊主浑身湿透,应该是去了寒潭。 后面跟着的娇小的身影,也浑身湿透,跟在尊主身后,不难看出若隐若现的绝佳曲线…… 慎岚一拍红涟的肩,强行把他拉着往回走,意图赶紧离开这里。 红涟当即对慎岚拳打脚踢,“你干嘛啊,漂亮妹妹来了,还不让我看一眼,我才刚瞥着她多高呢,人都还没走近,尊主带回来的肯定是绝美的——” “闭嘴。”慎岚一手掰回红涟的脑袋,“你再回头看一眼,命都没了。” 慎岚语气认真,还是前所未有的凶,红涟立刻怂了,不敢回头,赶紧跟着离开。 - 进了魔宗后,鄢叁脱掉一身醒目的红色新娘服,换了套浅粉色的衣服。 还没休息多久,就又被人领着去了另一个地方。 推开高高的殿门,入眼的是堆满书籍的三面书架,比熊老板的书房大上两倍。 天花顶很高,鄢叁仰头望了一眼,能看见的书目都是奇形怪状的文字,各类奇怪古文和咒语等等。 她还看见一些关于道侣的书。 关于道侣的具体事宜,大多是写在各类秘境的墙上,是上古的人留下来的字迹,明白的人极少。 再加上药宗和熊老板在金钱利益的驱使下,各种美化和夸张结道侣的相关事宜,反倒很少有人知道结道侣的弊端,比如“同生共死”和“不容背叛”。 鄢叁按照苏勾的示意,在一处矮书案前坐下。 桌面上摆放着一本小册子,完整而精巧,薄薄的一小本,第一行是对应的从各种秘境里头摘抄的“上古文字”,第二行是翻译过后的字。 一笔一画,笔锋凌厉好看。 虽然她知道苏勾对各类咒符和古文的研究颇深,但真的见了,还是要感叹一句文化人啊。 “我们最好尽快解除道侣关系,你先了解一下。” 苏勾丢下一句话,就去做自己的事,留鄢叁自己翻看起来。 在人家的地盘上,鄢叁很懂得装乖听话,二话不说地捧起书来看。 正规科普大法好,比如册子里写明了道侣之间长时间没有联系,印记就会开始发烫。 以及解除道侣印记,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当两个人全然不理会对方一定的时间,就能自然解除。 这样算来,他们俩其实快成功了。 鄢叁继续往后翻看,魔尊的道侣印记更加霸道,融入血脉的魔性血统,会让魔尊的道侣印记“献祭”道侣的另一半。 也就是说,苏勾死,她会跟着死。 苏勾不死,她也会在某一天被他血脉里的诅咒给“献祭”。 唯有上古灵器可以打破他血脉里的诅咒。 鄢叁后知后觉,好像突然明白了原文里暗藏的糖。 苏勾在喜欢上酒久之前,比起统一三界,或许更是因为不喜欢被束缚,想打破“诅咒”获得自由。 喜欢上酒久之后,也不是因为喜欢上古灵器多过酒久,而是他注定只能在一旁远远看着酒久。 他接近她,只会害死她。 所以后来,他才在大家处心积虑追求酒久的时候,费尽心思地找不用酒久的血脉,也能开启上古灵器的办法。 只有摆脱了血脉里的诅咒,他才有资格去接近她。 鄢叁忍不住“啧啧”两声,抬头见苏勾冷漠地盯着她,迅速低下头继续看。 她往后翻了两页,刚看到道侣的“背叛”,会导致“死亡”,心里一惊,这不就是她做过的事,虽然只是升了灵火,却也会让道侣印记进入“不容背叛”的惩罚状态里。 她还没看完,一阵眩晕袭来。 刚才在寒潭里濒临窒息的感觉又出现了。 苏勾听见轻微的动静,鄢叁撑着书案,人仿佛随时要昏过去。 ……“背叛”的印记比他想象得还要霸道。 鄢叁开始感到一种疼痛,从肩胛骨处开始,细细密密的疼,随着心脏的跳动,一阵一阵仿佛要扩大范围。 她勉强倚靠墙,一手撑着书案,勉强靠坐着,随之而来的是升腾而起的恐惧。 如果按照书上所说的,那么这种疼痛会一点一点加深蔓延,直到将她折磨致死。 她恍惚中看见苏勾走过来,好几个重影交叠,她闭眼再睁开,总算只有一个苏勾了。 他真的好漂亮。 鄢叁在疼痛间隙抽空地想,他如果是女修,《美人策》的排行就没她什么事了。 她被拢进他的怀里,背部贴他的胸膛。 呼吸间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清清冷冷。 他垂落的发丝分走了她疼痛的注意力,面上痒痒的。 鄢叁想伸手去拨开,却被苏勾摁住手。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拉开了她肩膀处的衣衫,发烫的道侣印记显得苏勾的触碰冰凉。 鄢叁挣扎着想坐起,想说话却有气无力发不出声音。 苏勾的手轻轻蒙上她的眼睛,声音漫不经心,“帮你分散一下注意力。” 鄢叁还没理解到他在说什么,只感觉他的唇碰上了她肩胛骨处的道侣印记。 她的眼睛被他蒙住,肩胛骨上的触感更加清晰,酥酥麻麻的触感像电流一样贯彻全身,鄢叁几乎要嘤咛出声。 她的手腕处一阵尖锐的疼痛,仿佛被划开一道口子。 鄢叁吃痛出声,苏勾已经远离,和她保持距离。 鄢叁最后的记忆是,看见自己的手腕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淡金色的灵力。 苏勾的声音响起,“道侣印记认为你的行为是背叛,灵火燃起来,已经侵入你的血脉了,只能放出有毒的‘灵力’保命。” - 鄢叁醒来后,手腕上已经没伤了,连伤痕都看不见。 她坐起来,浑身也不疼,回忆了一会发生的事……她的脸一点一点变红,决定还是不回忆了。 听见外头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慢慢走出去。 殿内算不上明亮,却足够大和空旷。 壁上雕刻精致的画,支撑殿堂的柱子黑灰色,气势恢宏。 而在这殿宇之中,苏勾倚靠着黑色的高座,一手翻着书,懒散地撑着下巴。 阶梯之下站着两位少年。 一个扎着红色发带的少年正兴奋地手舞足蹈地说话。 “消息千真万确,有个姑娘,就是昨天失踪的,在外面被好多人抢!” “忘问宗、药宗、巍峨宗,还有千信阁等等等等,稍微有点名气的宗派,全部都在派出力量在找!” “哦哦哦对,连仙家的人也在问我们有没有什么消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抢她啦,但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把人先抓到手,这样来逼他们换——” 殿内安静,回荡着红色发带少年一个人噼里啪啦的说话声。 蓝衣少年先一步注意到鄢叁,他扯了扯红衣少年的衣袖。 “喂,慎岚你干嘛啦,你是不是看不惯我在尊主面前大出风头——” 慎岚将手中的画幅递给他,看了一眼从墙柱后探出头的姑娘。 红色发带少年接过,嚷嚷着“这就是行走的交易品啊,我早记下来她长什么样子——” 他忽地愣住,看见了站在拐角处的少女。 她从柱后探出头,容貌甚美,明艳绝伦。 如果不是他们经常对着尊主这张脸,恐怕会沦陷在这双温柔妩媚的眼里。 红涟不可置信地想多看两眼,被慎岚暗示性地撞了撞胳膊,才想起来人姑娘似乎才刚睡醒,衣着都松松垮垮的。 他赶紧收回目光,去看尊主的反应。 尊主似乎毫不在意女孩听见他们的谈话。 红涟莫名紧张起来,话语间失去了刚才的流利。 他磕磕绊绊地说,“尊、尊主,你行动力这么快?” 他无措地对着鄢叁的那幅画比划,快速地瞥一眼鄢叁,又快速收回目光。 他吞咽口水,小声嘟囔,“您不是刚才还说,对于这件事没兴趣掺和嘛,现在人都在咱们这里了……” 苏勾翻了页书,眼皮都没抬,“她是天上掉下来的。” 红涟等了等,见尊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眼角余光见姑娘已经理好衣服了,于是壮着胆子,放轻声音问了句,“你是偷东西了吗?为什么被这么多人抢啊。” 鄢叁眨了眨眼,“恩……我的命好苦。” 她留意到他们在讨论的,要将她绑去换什么东西的事情,为了换取同情心,扯了一通替嫁新娘的故事,无辜又可怜的她本来只是个小门主,奈何宗门的新娘跑了,她被赶鸭子上架,成了替嫁的新娘,和先前在苏勾面前说的一样,语气更加可怜兮兮。 红涟听得一愣一愣的。 苏勾淡淡加了句,“你是不是说漏什么了。” “嗯?”鄢叁回忆了一下,没漏啊。 她瞎扯的故事相当严谨,完美去掉了后来宗主被血痕咒影响,指明要娶她的部分,把自己塑造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苏勾抬眸看向她,漫不经心地说,“你还是忘问宗的宗主夫人,千信阁的阁主夫人,十几位仙宗弟子当街大打出手争夺的对象?” 鄢叁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竟然知道?! 那在寒潭的时候,他还认认真真听她讲,还不拆穿她! 亏她自信地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慎岚避开眼,不忍看女孩尴尬的表情。 红涟仔细理解梳理了一番,“哇,妹妹,你好野啊。同时做这么多事,不容易啊。” 慎岚:…… 他斜睨了红涟一眼。 这小傻子,对外精明得不行,在漂亮妹妹面前,甚至都听不出来,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的。 慎岚已经知道这姑娘是谁了。 他和红涟从外头做任务回来时,就听说尊主对一位姑娘格外上心,后来才知道,这位姑娘和尊主绑定了道侣关系。 相关信息后来交由他手里整理,他知道的也就比红涟多,比如关于这姑娘的种种光辉历史。 只是到后来,尊主渐渐也过问得少了。 慎岚琢磨着,应该是懒得管了。 毕竟尊主开始是想对姑娘负责,既然她能管好自己的事,并且还管得挺好的,她不需要尊主的庇佑的话也随她。 毕竟成为尊主的道侣,是注定要被献祭的。 并不是什么好事。 - 复道回廊,三檐四簇,精巧好看。 鄢叁跟着红涟和慎岚,在魔宗诺大的殿宇里熟悉地形。 她先前就注意到,红涟绑着的发带松松散散,随时要掉下来的样子,便拿了先前在忘问宗备着的红色发带,问他要不要换一根新的。 红涟表情惊讶,很快开心地接下她的礼物。 少年这么容易就被哄开心的样子,让鄢叁稍微安心一些,是两个好相处的人。 三人走了一会,鄢叁发现,这殿宇之内,每个经过见到他们的人,似乎对这两位看起来面善无心机的少年格外惧怕。 鄢叁不自觉地去想,能让他们俩心甘情愿跟着的苏勾,恐怕更深不可测地可怕了。 她随口问了一下魔宗内的形势。 果然,老魔尊在前不久被苏勾杀死。如今对他们畏惧的人是原先的老魔尊手下的人。 红涟见鄢叁不怎么说话,以为是被这阵仗给吓着了。 毕竟是个软糯的妹妹,还送他发带,是个无比贴心的妹妹,胆子小点也正常。 他不想被这么好看的妹妹害怕,为了缓和氛围,红涟想了想,决定聊一聊尊主的八卦。 毕竟这是尊主带回来的姑娘,有这个特权的仅此一个啊,以后说不定就是一家人了。 “在你之前,还有个女孩子,也特别野,敢始乱终弃尊主!” 慎岚脚下一顿,脑壳都疼了。 红涟真的很知道哪壶不开,精准提哪壶。 果不其然,聊起八卦,姑娘两眼放光,“说来听听?” “这个姑娘,和尊主结了道侣,尊主想对人家负责,可人家第二天逃跑了!哈哈哈哈,尊主嚣张一世,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闷亏,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哈。” “……” 见姑娘一脸尴尬,红涟的笑容也跟着尴尬起来。 他求救似地看向慎岚,“不、不好笑吗?” 他说完就顿悟问题出现在哪里。 糟糕!万一这个妹妹也心仪尊主,那他确实说错话了啊! 他前脚才收了人家的发带,后脚就这么伤人的心,太过分了。 红涟绞尽脑汁想找补挽回,慎岚叹一口气。 本来尊主不主动说,他是不想掺和进来的。 现在他怕自己再不开口,红涟又会说出什么惊天秘闻来。 “鄢叁姑娘就是和尊主结为道侣的人。” 红涟的表情从茫然,到呆滞,到震惊,最后不可思议,“什么,居然还是你。” 回忆起那天,他仍然记得,尊主那天回来,头一回这么生气。 像极了等了一天心上人,却啥都没等到的可怜人。 他飞快地眨动眼睛,“妹妹,你又是替身新娘,又是外面那一堆找你的人的对象,还始乱终弃咱们尊主……” 红涟竖起大拇指,“妹妹你很野啊!” “……” 接下红涟的真诚的赞誉,鄢叁硬着头皮把替身新娘,和其他头衔的事情完完整整解释了一遍。 她反复强调,都是谣言,不是真的。 红涟听完,若有所思。 她的解释他都听懂了,都是乌龙讹传,除了那么一点。 红涟问出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也就是说,始乱终弃尊主这件事,是真的?” 鄢叁:…… 他的智商怎么拐了个弯回来了。 慎岚贴心地转移话题,“再往前面就是寒潭洞窟了,里面的寒潭有抑制“痛感”的能力,有时候我们预判会有场恶战的时候,就会提前去寒潭呆一呆,只不过每个人“抗痛感”持续的时间都不一样。” 慎岚温柔一笑,“希望你永远也用不上。” 鄢叁心想,她就是从寒潭里爬出来的,现在想想,持续的时间确实不长。 “差不多了,这就是魔宗的全部地方。魔宗也有不少搭配增进灵力的美食,你要不要去试试?” 鄢叁正要应声,一旁沉默许久的红涟忽然想到什么,“你是大婚逃跑,还燃了灵火?那尊主把你召唤过来,是为了救你啊。如果你真的和另一个人结了道侣,就会被印记折磨致死,提前被献祭啦。” 红涟说完后,上下打量鄢叁,不明白地问,“你现在怎么好好的?就算是把有毒的灵力放出来,灵力的毒哪有这么好对付,一定要有一个人承受伤害才行——” 红涟闭嘴了。 他生硬地改变话题;“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有什么合适的点心来招待妹妹吧。” 他知道为什么鄢叁不疼了。 是谁在替她承受伤害,他不说。 鄢叁伸出手看了看。 她的手腕上没有痕迹,肩胛上的道侣印记也不疼痛。 听完红涟的话,加上之前苏勾给她看的册子,她好像明白了。 当另一方有“背叛”的征兆时,印记会惩罚做出背叛行为的那个人。 鄢叁不感到疼痛,是因为苏勾将她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算是对无意绑定道侣的一种补偿。 她听出来了,苏勾不想过多干涉她的生活。 毕竟成为他的道侣,下场是某一天会突然成为被献祭的对象。 她回忆了一下放灵力之前感受到的疼痛,那些甚至只是个开端。 如果没有道侣的及时陪伴,这种疼痛就只会一直持续下去。 过了一会,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慎岚和红涟坐在廊下,悠哉地看着雨,吃着糕点。 本来给鄢叁准备的,可是她人都跑了。 慎岚:“你怎么知道尊主在痛的?” 红涟无所谓地哼着歌,看着雨势渐渐变大,“就你们走的时候啊,我走在最后,听见尊主悠悠地叹口气,闷哼了一声‘好痛’。我就想到这件事了。” “……” 见慎岚不回话,表情古怪,红涟问道,“哪里不对吗?” “你有想过,从来不喊痛的尊主,为什么在今天提了一句吗?”慎岚顿了顿,“还偏偏故意让你听见。” 红涟愣怔在原地,后知后觉地瞪大双眼。 靠,他该不会是被利用了吧! 尊主想缓解疼痛,自己不说,拐弯抹角地让他说?! 另一边,毫不知情的鄢叁,已经按照苏勾的计划行动了。 她被愧疚感包围,小心翼翼地走到苏勾所在的书房殿内。 男人倚靠着座椅,孤寂一个人,看起来落寞。 他紧闭着眼,微微皱着眉,看起来就像是被有毒的灵力折磨得难受。 留意到她的走近时,睁开眼,漆黑的瞳孔盯着她,像在询问。 鄢叁还想着红涟的话,苏勾替她挡下多少伤害啊,她光体验了一会会,就觉得疼痛到无法接受了。 她本来觉得,掉到这里,离主线更近一步,很惨了。 可苏勾替她扛下伤害还忍着,还注定要献祭自己的道侣,那不是更惨。 鄢叁小心翼翼地覆上苏勾的手,他没有反抗,好像不怎么意外她的所作所为。 这人永远看起来都是一副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样子,仿佛没有事情会超出他的计划之外。 雨势变大,噼里啪啦地起敲打窗户,屋内衬得更加安静,鄢叁忽然怪不好意思的。 同样在听着雨声的慎岚和红涟,各自想着事情。 慎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你为什么和鄢叁说,安抚道侣的方式,是亲吻脖颈?” 他反复回忆,确实在他的记忆里,只要道侣印记碰一碰就好了。 尊主的印记在手心里,那只要鄢叁和他牵手,就可以减轻大部分疼痛。 红涟呆了一下,“啥?不是吗?我看书里都是这么写的。” “什么书会这么写?” “咳,《春情艳本》什么的……” “……” 慎岚要气笑了。 红涟在鄢叁面前一副超级懂的样子,害他都不敢随便提出质疑。 搞了半天,原来都是从旁门左道的话本里看来的,还信誓旦旦地和人家说! 他正要开口奚落一番,想到更重要的一件事。 倘若尊主的目的只是牵手,鄢叁姑娘直接冲上去吻尊主,会不会被打飞出来啊! 尊主讨厌被惦记,讨厌亲密的接触,能像现在这样和鄢叁姑娘保持较为亲密的距离,已经很难得了。 姑娘家柔柔弱弱的,真被灵力击飞出来,多少都得留下心理阴影吧。 “别吃了,去救人。”慎岚一把拍开红涟拿点心的手。 他想着去殿外蹲着,要是人被击飞出来,好歹能接住,不让姑娘脸朝地摔下来。 在慎岚和红涟赶到之前,鄢叁已经握住了苏勾的手,意外发现他的手心里有一朵小桃花。 她看了会,觉得这个才是真的印记啊,苏勾白皙的脖颈上,看起来倒是没有任何的印记。 她犹豫了一会。 但是红涟说的斩钉截铁,加上她自己看的话本里,确实都是亲在脖颈上的。 应该没错吧…… 可能苏勾隐藏印记了? 苏勾看着鄢叁紧张的样子,有些想笑。 倒是看不出来,外头流言蜚语如此多的姑娘,只是让她和他牵个手,就能紧张成这样。 她已经盯着他的手很久了,久到苏勾都准备自己先开口。 再磨蹭下去他要不耐烦了。 鄢叁的手忽然搭到他的肩上,他抬眼,对上少女的视线。 她的手慢慢挪到他的脖颈处,苏勾皱眉,太亲密了。 他耐住自己的不悦,想着缓解疼痛就赶紧打发她走了。 少女作势要和他牵手,人却是向他倾斜,仿佛要落入他的怀里。 苏勾的手腕一疼,他低头看鄢叁的动作,以为她要在他手上也开一道口子放灵力作为报复,却听见少女小声地说了一句,“帮你分散一下注意力。” 鄢叁趁苏勾的注意力被手腕上的疼痛吸引走时,亲吻上去。 脖颈处一阵温热。 苏勾的睫毛轻颤,搭在扶手上的手忽然蜷起。 第27章 鄢叁很快直起身板想逃离,她正要缩回手的时候,苏勾反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掌心。 在她想抽离开来之前,苏勾先放开了手。 鄢叁三两步往后退,视线飘忽,“不、不痛了吧。” “不会。”苏勾的声音清冷好听。 “好!那我先走了!”鄢叁快步离开书殿。 跑远了才发现,外头的雨已经停了。 天空一碧如洗,看不出来方才还暴雨狂作的模样。 鄢叁在廊下徘徊一会,平静下来心情,才继续往外走。 庭院外稍远一些的地方,站着红涟和慎岚。 他们好像在等她出来,还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她。 鄢叁:? 红涟和慎岚:?! 慎岚很快收起表情,恢复正常。 倒是红涟大惊小怪的样子,仿佛她非得缺胳膊断腿出来才正常似的。 差不多也到了饭点,两人领着鄢叁去饭堂,试试红涟极力推荐的“海花糯糕”。 据说是他当初就为了吃这口糕点才入的魔宗。 一路上,红涟都蠢蠢欲动地想要打听什么,都被慎岚打断。 魔宗所有殿宇建筑都造得极高,铺张奢华是必须的,饭堂也不例外。 位置布置得稀疏,更显空旷而大,正值晚间的饭点,饭堂里的人挺多了,在他们三人进来后,熙攘的声音稍微小了些。 他们找位置坐下来,红涟坐在鄢叁对面,还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鄢叁忍不住了,“怎么了吗?” 慎岚来不及拦住脱缰野马红涟,只看他激动地站起,半个身子越过桌面,朝鄢叁倾斜,超大声地问出,“你亲尊主哪里了?!” 霎时,饭堂寂静无声。 齐刷刷的目光聚焦在鄢叁身上。 自打老魔尊死后,他们对这任新尊主了解不多,只觉得深不可测,让他们大部分时间里,畏惧得连头都不敢抬。 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如深渊不可测尊主的别的消息。 往日里都只装有敬畏和恐惧的弟子们,都燃起了好奇心。 红涟一张充满少年气的脸,写满了对八卦的求知欲。 恨不得越过桌子,拎着鄢叁的衣领质问她。 鄢叁被逼着往后仰,压低声音,“就……你说的地方啊!” 她立刻就听见了周围难抑的小声惊呼“哇……” 这发展的趋势,她太熟悉了。 她马上就能成为魔宗弟子们修炼和做任务外,茶余饭后的首要话题了。 事实上,弟子们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比地狱修罗还令人生畏,捉摸不定的尊主,居然还会被人强吻! 红涟呆滞几秒,仿佛随时都要因为过度震惊而砸在桌子上。 鄢叁想把他推回去,“海花糯糕”她还一口没吃呢。 配合慎岚在一旁用劲,才把红涟拉回座位上去。 红涟闷闷地一言不发。 如果说他刚才看起来是要离弦之箭。 现在就是失落的离弦之箭。 挑起话题的人陷入发傻的状态里,只得由慎岚来解释。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竖长了耳朵也没能听见什么有效信息的其他弟子们,悻悻地将注意力又放回各自的食物上。 鄢叁的脸一点一点红起来。 怪不得苏勾忽然握住她的手。 红涟撑着下巴冷哼一声,“尊主还想瞒过去,不让你尴尬,他对我们俩怎么就没有这么体贴。” 这话说完,又吸引来一波目光。 在鄢叁下手之前,慎岚先塞了块“海花糯糕”到红涟嘴里。 - 鄢叁正式在魔宗生活下来。 和原身吃苦的日子不一样,她过得多少是有些过于自在。 再加上,红涟和慎岚也仿佛故意挡着外面的许多事不说,让她能安心住在这里,鄢叁一度恍惚外面的风风雨雨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唯一不太习惯的是,她会频繁梦见苏勾。 大部分时候,梦见的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苏勾坐在她的房里,长腿交叠,姿态懒散漫不经心,偏头和她说话时,也是冷漠而不在意。 随后的画面是她把苏勾摁在墙上,感受他的宽肩结实,隔着布料不断升腾的热度与空气中的暧昧。 他凌厉精致的脸上,一双漆黑漂亮的眼,因媚药而生出一股脆弱感来。 这是其他人都不会有机会见过的,只有她才看过的样子。 鄢叁很少会有坏心思,在梦里却极其大胆地想亲吻上他滚动的喉结,想在他紧实的腹肌上摩挲,让他失去冷静自持,看他疏离淡漠的眼神里,染上点别的什么情绪。 天光大亮,鄢叁痛苦掩面。 她知道,这是道侣印记在发挥作用。 又因为是在魔宗,离苏勾这么近,才导致效果更强。 鄢叁望着窗外的晴空,她这么纯情的吗。 就因为一点点的亲密接触,就开始做这些梦了。 日光渐渐照近床边,搭在床边的手上染上了清晨的光,鄢叁长叹一口气起床。 比起她的不淡定,苏勾显然淡定很多。 再加上,他们已经协议商量好,尽量避免接触,保持三个月的少联系状态,来看看是不是能够顺利解除道侣关系。 为了避开她,苏勾大部分时间都在各个秘境里。 几乎所有的修仙人进秘境,是为了获取宝物。 苏勾进秘境,则是为了摘抄特殊的上古文字。 鄢叁这才知道,因能阅读上古文字的人不多,所以才极少人知道,这里头刊载了多少奇咒或是对不同咒法的讲解,种种知识散落在各个稀有秘境里。或许在某个秘境中,就有更快解除道侣的方式。 之前她意外召唤苏勾的翱云秘境里,苏勾也没白跑一趟。 他们走后,他从这个秘境里得知许多异闻咒印,包括魔宗寒潭的作用。 在此之前,老魔尊的寒潭是当做惩罚恐吓弟子使用的。 苏勾不常在魔宗这件事,最开心的是红涟和慎岚。 之前,苏勾如果不想出门,就会派他们俩去秘境摘抄。 苏勾轻松能打完的秘境,他们俩会被折磨好久,苏勾却只在来回的路上花费时间。 为了避开和鄢叁的接触,苏勾越发勤劳,亲力亲为去秘境。 刚开始,红涟和慎岚的良心还会隐隐作痛,喝着茶水感叹,哎呀,这不太好吧,尊主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的,他们在这里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吃着“海花糯糕”,今天西湖龙井,明天洞庭碧螺春的,哎呀,多不好意思啊。 日子久了,他们俩毫无心理负担地跟着鄢叁混吃等死。 红涟已经充分体会到,躺着啥都不干的乐趣了。 趁鄢叁去拿果盘的时候,红涟舒服地伸懒腰,“尊主也太谨慎了,其实只要不心动就行了啊,也没必要总往外跑吧。” 慎岚背靠回廊的柱子,又翻了一页书本,笑了笑。 红涟坐直起来,一脸不悦,“你别笑,你一笑我就觉得自己猜错了!” 可惜悠哉的日子没过多久,他们俩就忙起来了。 咸鱼三人组变成鄢叁一枝独秀。 鄢叁想凑上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红涟和慎岚却好像在刻意回避她。 这样来了一两回,鄢叁还没来得及哀怨一下,三个人的友情,终究还是多了一个人什么的,红涟先绷不住了。 刚入夜,他神神秘秘地把她带到他的院子里,领着她在石凳上坐下,给她看“真话水”。 瓷白的瓶身小巧,不到鄢叁手掌一半的大小。 晃一晃,有液体流动的声音。 红涟一脸严肃,“我们过几天要出去一趟,危机重重,所以这几天都在做准备。” 他敏感地察觉到鄢叁要说什么,一口回绝,“太危险了,你不能去。光这‘真话水’,你就挨不住,更别提严刑拷打了。” 见鄢叁不死心,红涟语气加重地强调,“你肯定不行。” 或许是月光太好。 或许是红涟把话讲得太满。 或许是近日长时间无所事事的生活,让鄢叁起了那么一点该死的胜负欲。 在口无遮拦这方面,红涟都能扛过“真话水”,那她肯定没问题啊。 鄢叁咕噜咕噜喝了两口“真话水”。 眼见红涟脸上的笑意更深。 她惊觉自己踩陷阱了。 社会复杂,交朋友要擦亮眼睛。 慎岚发现少了瓶“真话水”后,立刻赶到院子里,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她自己要试的,嘘,我知道分寸的,我就顺便替尊主了解一下详细情况。”红涟悄声劝退意图阻止的慎岚。 鄢叁气笑了。 她真是宁可红涟智商不在线,也不想他一上线就给她放个大招。 红涟显然有备而来,开口就问,“忘问宗宗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拜原身的绝佳的记忆力所赐,鄢叁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从衣食住行,到喜好和厌恶,到服饰偏好,再到忌口习惯,答得流畅又完整。 红涟大为震撼,“你这分明是爱到骨子里的了解啊,说真的,是不是你把新娘给绑了?还是说,根本就是你策划了一出替身新娘的事情——” 鄢叁嘴上只能说真话,但她的脚能精准地踹人。 红涟险险避开,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那千信阁的阁主,又是什么样的人啊,你们好像也有不少渊源。” 听完问题,鄢叁心里拔凉。 完了。 拜她一颗苟命的心所赐,在走到厌玖剧情的时候,就详细回顾梳理了一遍他的剧情线。 求生欲望极其强烈的情况下,她的记忆力也出奇的好。 于是,鄢叁再一次老老实实地回答。 依旧是从衣食住行,到喜好和厌恶,到服饰偏好,再到忌口习惯,流畅又完整。 这回连慎岚都沉默了。 是那位从来不轻易露面,连他们都收集不到什么信息的千信阁阁主欸! 这说出来的信息,多少全面得有些过分了吧。 这没个几年的共同生活经验,都答不到如此面面俱到吧! 连他不喜欢小番茄这种小事,她都能知道?! 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院子口,仿佛是踩着月光而来。 苏勾懒散地扫了一眼红涟。 红涟立马磕巴起来,“我、我不小心忘了,您说要找我谈事……” 鄢叁心里大喜。 拷问结束,逃过一劫,她回去就躲起来。 苏勾的视线停在鄢叁身上,轻皱眉头,“你给她喝什么了。” 红涟求救似的看鄢叁。 鄢叁心下冷哼,以后桌上的“海花糯糕”全是她的,红涟连看都不许看! 鄢叁开口回答“真话水”,发现药效下去不少。 可能她喝的并不多,比刚才更能掌控自己的言论。 苏勾掀了掀眼皮,问道:“聊了些什么?” 这回是鄢叁求救似的看红涟,希望他不要再开口,让她来说。 红涟了然地眨眼,表示明白了。 紧接着,红涟以极快的速度,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给说了一遍,根本不给鄢叁辩驳的机会。 末了还强调一句他提炼的关键点,“鄢叁真的超级了解忘问宗的宗主,和千信阁的阁主欸!无论多细枝末节的事情她都知道,真的好厉害啊!” 红涟很是高兴。 这些有效信息,对他们以后对付忘问宗和千信阁是非常有帮助的,功劳都是鄢叁的。 而听完后的鄢叁,差点捏碎手边的小瓷瓶。 红涟和她,只能有一个见得到明天的太阳。 她觉得这怎么着都得解释一下。 于是赶紧说,这是身为忘问宗门主的职责,为了解各方面势力,他们都是经过严格的培训的!三界里稍微有名气点的人,都是必须了解的! 她信誓旦旦,“不信你再问几个人的喜好,我肯定都答得上来!” 她现在确信“真话水”的药效下去了,喜迎说谎自由。 巍峨宗的、药宗的,或者什么仙宗的,她都了解一点点,只要原文里提过的,她都能随便扯两句,再不济还能瞎编呐,反正真真假假的,一个个又不在现场,没人能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 红涟兴奋地提议道,“那你来说说咱们尊主吧!” 苏勾来了兴趣,慢条斯理地走进院子里头,还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 鄢叁握住小瓷瓶的手一抖。 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的,可能是她。 在剧情里面,就没详细写过大反派的喜好和日常啊! 红涟在一旁给她鼓劲,“咱们尊主肯定算得上有头有脸的——” 接收到鄢叁的眼刀,他自觉闭嘴。 短暂的沉默之后,气氛凉下来了。 尽管苏勾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但氛围已经凉到死寂了。 “走了。”苏勾重新站起来,往门外走,淡淡地留给鄢叁一句,“早点回去休息吧。” 红涟和慎岚赶紧跟着起身,同苏勾一起离开。 留鄢叁郁闷至极地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她坐在床边看窗外的皎洁明月,为今天的事感到沉闷。 也不知道叹气了多少次,红涟来敲门了。 开门后,他非常开心地说,“尊主没有任何反应,更没有生气,你不用担心!” “……” 莫名的,鄢叁更惆怅了。 红涟觉得自己的补救堪称完美,兴致高昂地往自己院子里走。 路上碰见慎岚,炫耀似的又把事情说了一遍,“尊主没生气,皆大欢喜。” 慎岚一时语塞。 结束讨论后,尊主话都不说一句,径直就挑了个稀有高难度的秘境去了。 可想而知,又是魔物们被暴揍的一夜。 ……谁管这叫没生气啊? 另一边的鄢叁,冷静得很快。 没反应就没反应吧。 本来就约好是一起解除道侣关系的,她因为一点点亲密接触,就想东想西个什么劲。 她告诫自己,一切不过是道侣印记产生的幻觉,千万不能多想。 接下来的几天,鄢叁自觉是平静又安详的一天天。 可在红涟眼里,她活脱脱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 在慎岚的提点之下,他才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经过他常年偷摸着看话本的经验,小姑娘明显是动心了。 那他得帮帮忙。 红涟二话不说,神神秘秘地又挑了个月光绝佳的晚上,偷摸着带鄢叁找了处风景极好的阁楼顶。 避开慎岚的唠叨监管,带鄢叁喝酒。 红涟感慨,她和尊主这非得死一个道侣关系,还是早点断了不该有的念想好。 他一拍鄢叁的肩膀,装做过来人很懂的样子说,“借酒消愁,喝完以后,就忘记那个人吧!” 鄢叁扯了扯嘴角。 红涟帮她打开一小坛子酒,“来,趁慎岚不在,赶紧的!” 鄢叁一脸嫌弃地接过少年递来的酒坛,却鬼使神差地跟着喝了起来。 一口下去,芳香醇厚,入口微甜,多少是有点帮助排解烦闷情绪。 月色笼罩着魔宗的水榭楼台朦胧看不真切,旁边的酒坛子还照着月光,仿佛在发亮。 鄢叁躺在阁楼的屋檐上看月亮,闻着酒香,听着已经喝上头的红涟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缓慢地眨了眨眼。 半晌,她猛地坐直起来,“我觉得你讲的很有道理。” 不明所以的红涟已经深陷傻笑状态。 鄢叁豪迈地又拎起一小坛子酒,和他手里的酒坛一撞,“来,干了!” 直到第二天,平日里看见她也会害怕的弟子们,头一回看见她就在笑,鄢叁才得知,自己和红涟发了一晚上的酒疯。 在慎岚尽可能含蓄的表述里,鄢叁裂开了。 她昨晚居然抱着门柱哭天抢地,说自己什么有钱的东西都没带出来,哪怕她有点心机把十二饰揣兜里带出来,都可以拿出去置办点小本生意,这下情场失意,赌场赔了个血本无归。 鄢叁强颜欢笑,挥别慎岚,躲回房里。 行,魔宗里人人都知道了。 苏勾肯定也知道了。 一下子,原本是苏勾避开她的情况,成了鄢叁躲躲藏藏不敢见人。 一听到苏勾从哪个秘境又回来了,鄢叁吓得四处逃窜。 平日里最害怕苏勾的旧势力分子,看她怂里怂气的模样,纷纷直起腰杆。 看着鄢叁比他们还害怕尊主,一个个都仿佛有了知心伙伴。 久了,他们倒开始觉得苏勾没那么可怕,魔宗上下都团结许多。 这一天,鄢叁无所事事地在回廊晃悠。 等慎岚和红涟忙完,和她一起出门躺尸晒太阳。 从经过的弟子口中,听闻尊主回来了,还带了个女子回来。 鄢叁还觉得奇怪,没听红涟和慎岚提过,今天会带客人回来啊。 正想着怎么一回事,苏勾和那位女子就进了回廊里来。 远远地,就见一位女子,淡粉色的衣衫,个头娇小,小步吃力地跟在苏勾身后,伸长脖子和他说话。 对方远远地见了她,飞快地抛下苏勾朝她跑来,毫不客气地把鄢叁扑了个满怀,“哇,我太幸运了吧,大难不死后,还能看见漂亮女孩!” 苏勾冷着脸,提手用灵力一勾,女子被迫离开鄢叁,两人之间隔开大段距离。 - 鄢叁带女子去找空置的院子住。 一路聊起来才知道,这位竟然是撰写《巧夺天工》书籍的传人,可以说,市面上绝大部分精巧的饰品,都出自他们家族之手。 目前的传人,就是面前的这位女子,名叫“天巧巧”。 天巧巧平日里,基本在各个秘境里头乱窜,寻找制作首饰的材料,对外界的事情,了解的少之又少。 这一次,她为了找适配的饰品颜色,进了高难度的秘境里。 天巧巧说她在那个秘境里,少说也呆了十天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都要以为自己得死在这里了,忽然感应到有人在找她。 她立刻回应了这道寻找符咒,还纳闷这么稀奇的符咒,她也只在传闻里头听过,竟然真的有人能够使用。 不消一会,就见苏勾进了秘境,并且以极其快的速度扫清了秘境的障碍。 说到这里,天巧巧眼角闪动泪花,说那一刻,自己的世界都塌了。 对比她躲躲藏藏才勉强保住性命,苏勾的轻而易举,显得她的命都不那么珍贵。 对比带来的伤害太强烈了,天巧巧不想再去回忆。 刚进了院子,她迫不及待地就着石桌,打开千宝袋,要给鄢叁看她的宝贝们。 死里逃生让天巧巧有些过度兴奋,有极强的倾诉欲望。 她一边将制作首饰的工具展开,一边和鄢叁说,她想开了,钱财才是最重要的,积极挣钱积极花钱。 “我之前啊,特别不懂事,药宗宗主高价买我的‘嫣然’,我还非得人亲自上门展现诚意,才勉勉强强卖了。早知道我会差点死在秘境里,我当时就该把浑身家当都卖了,拿去挥霍无度一把。当时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天巧巧麻溜地将从各个稀有秘境里吸收来的颜色符咒摆在桌面上,列得整整齐齐。 “哦对,我后来也勉强开窍了,我寄管别人替我卖的‘十二饰’,你听说过吧?肯定很有名的。我本来定的规矩是一人一样,必须拆开来卖,可碰到个大买主,忘问宗你听说过吧?哇,那钱给得可太多了,非得要一整套,我……我就妥协了……哎早知道有今天,我当时就该妥协得更痛快一点。” 天巧巧捶胸顿足,十分后悔,情绪又转变得极快,轻巧地问她,“听说你很喜欢首饰?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呀,苏勾救了我的命,我答应报答他,给你做一套定制的。” 天巧巧还处在亢奋之中,语速很快,问了问题,又不给鄢叁回话的机会。 她绕着鄢叁转了一圈,思考该定做什么款式的首饰打扮,“虽然你没机会见到那些之前的得意作品啦,但我现在为你量身定做独一份噢!所以你也不用太遗憾,不需要去羡慕之前的那俩好命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小妞——不过也说不准,万一人家买回去,只是备着给未来的心上人呢。” 忽然又想到什么,天巧巧双眼放光,“对了,过段时间的三界大会,你也会去的吧?要不要我引荐他们给你认识啊~” 第28章 没多聊两句,红涟和慎岚出现在院外,喊鄢叁去吃饭。 鄢叁问天巧巧要不要一起去,天巧巧连声说要,羞涩地收拾起她的工具们。 少年们好脾气地等着。 天巧巧靠近鄢叁小声地说,“魔宗的入门要求,是长相吗?上到苏勾,下到这两位少年,模样都太俊俏了吧。” 鄢叁回头看了眼红涟和慎岚。 两人穿着偏灰的衣裳,俊朗好看的相貌。 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红涟率先笑起来,声音爽朗富有感染力,慎岚也跟着忍俊不禁起来。举手投足间,像极了城里的纨绔子弟。 ……入门先考核长相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 天巧巧:“等我洗漱一下,我们一起啊,对了,他们俩叫什么名字啊。” “红涟、慎岚。” 天巧巧的笑意僵住,连带看鄢叁的眼神都变得震惊。 “我、我不去了。”天巧巧连忙摆手,抱着她的千宝袋就要往屋里躲,“我好不容易才适应苏勾的可怕,这两人还偏偏是红涟和慎岚,我还要命呢。不去了不去了!” 见鄢叁懵懂的样子,天巧巧试探性地又迈回一步,“他们俩能成为苏勾手下的人,你就该想到,他们有多可怕的,什么杀人不眨眼,脾气超级差,心狠手辣——” 门外的人听见动静朝她们看来,天巧巧不说话了,又瑟缩回去。 鄢叁确实了解不多。 连苏勾出场都只在抢夺上古灵器的事情上,更别提这两人了。 不过这倒更进一步地解释,为什么魔宗的人都很怕他们俩。 最终还是咸鱼三人组一起离开。 一路上,红涟叽叽喳喳地说话,鄢叁自动屏蔽。 难以想象这是天巧巧口中,恶鬼般凶残的人。 她心里想着的是,天巧巧提到的三界大会的事。 三界大会又被称作交易大会,万物皆可买卖,每五年举办一次。 鄢叁估摸着,这段时间里,红涟和慎岚偷偷在忙的,应该是去参加三界大会。 在原身的剧情中,她是作为魔宗的小喽啰跟着去的。 在三界大会上陷害酒久,被森守抓住,直接交易给药宗,迎接死亡结局。 这三界大会,她还是不要去的好。 进了饭堂,红涟先一步将全部的“海花糯糕”圈起来,宝贝似的往自己面前摆,美滋滋地笑。 半天没等到鄢叁的反应。 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叁叁?” 鄢叁回过神来,“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三界大会?” 红涟晃动的手停在空中。 半晌,他才通电似地惊呼,“我就说她会知道,咱们瞒不住的!” 红涟讨好地把“海花糯糕”推到她面前,又把其他爽口小菜和糖水往她面前堆,“不是故意不带你去玩,而是有正经事要做。若是能得到上古灵器,解除尊主血脉里的诅咒,甚至不用你们俩费劲解除道侣关系了。” 鄢叁仔细听着,在慎岚又一次企图用“海花糯糕”塞住红涟的嘴之前,红涟已经飞快地说,“我们要去抓一个叫‘酒久’的姑娘,用她的血驱动上古灵器。不过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尊主给了我们一本叫什么《酒久喜好一览表及其他重要事项》的册子,可详细了,肯定很好抓住她的。” 鄢叁:? 她给苏勾这本册子的本意,是帮助他追妹子,不是让他杀妹子啊! 联系起原剧情,鄢叁心情微妙。 她个人去害酒久的行动,现在成组团偷妹子的行为了。 鄢叁苦着脸,不要拿可可爱爱的酒久祭天吧。 “酒久是我的好友……”她委婉地问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法。 “……”红涟眨了眨眼。 他和慎岚必定是以尊主为先的。 该如何说服鄢叁大义灭亲,放弃这个朋友,让计划顺利进行。 慎岚仿佛算到红涟又要语出惊人,这回更快地将“海花糯糕”塞到他嘴里,“也有,如果你能抓住那位名叫‘晏矜歌’的仙尊,用他的血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慎岚是一个心思细腻且谨慎的人。 见鄢叁的眸光闪动,他问道,“他也是你的朋友?” 鄢叁摇头。 慎岚松一口气。 鄢叁:“他是我另一个好友的心上人。” 慎岚松开摁住红涟腮帮子的手。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红涟爱说啥说啥吧。 红涟咽下“海花糯糕”,“那就是也不行咯?反正都要牺牲,那不如按照原计划,去抓酒久——” “恩?没说不行啊。”鄢叁眨了眨眼。 从她个人角度出发,晏矜歌是一遍遍伤棘歌心的渣男,只要棘歌点头,那也不是不行。 红涟和慎岚互相看了一眼。 红涟用小臂挡住鄢叁的视线,压低声音和慎岚说,“叁叁绝情的样子,让我好害怕哦。我会不会哪天就因为得罪她,被她拉去祭天——” “我听得见。”鄢叁微笑,对上红涟的视线,“你放心,这一天肯定会来的。” 上次“真话水”的账还没跟他算。 鄢叁咬着下唇,想尽可能保住酒久。 慎岚开口说道:“如果你的朋友能劝服晏矜歌血液献祭的话,也不是不行。” 红涟嗤之以鼻,“不可能。你说的血液献祭,虽然不同于取酒久性命那样要她的全部的血,但基本是抽干他的灵力了。那位鼎鼎有名的晏矜歌?你觉得他会愿意?要我说,都不用去试,直接把酒久给绑回来得了。” 鄢叁一拍桌子,和红涟互瞪了一会。 慎岚叹口气,见鄢叁不死心,便提出不如就试一试。 他们联系上仙宗的人,将鄢叁送过去找她的这位朋友看看情况,能不能劝服晏矜歌。 倘若没戏,他们将按照原定计划,去三界大会上抓酒久。 “仙宗这么好进?不是得道升天才能去的地方吗?” 慎岚笑着解释,仙宗虽然神秘,传闻是得道升天才能去的地方,但和魔宗几乎是一个德行。不过一个擅长宣传,一个不屑宣传。仙宗的内部架构体系更是乱七八糟,虽有顶端的掌权者,但中下层里,都各自为营,谁厉害谁有话语权。再加上位于海面,地域辽阔,以各个小岛屿为单位,更是助长分裂势力的形成,因而收买一两个仙宗的人,不是什么难事。 鄢叁本还想提出说,她不确定棘歌在不在仙宗里。但慎岚不容置喙的样子,让她默默吞掉这句话。 慎岚和红涟不一样,他的做事方式和苏勾更像。看起来像在温柔地帮助她,试着用另一种方法解决问题,其实在逼着她做出选择,让她承认有些事不得不做,最终心甘情愿地放弃救酒久的命。 红涟歪着头笑了,好像明白慎岚的打算,“但你还是先去问问尊主的意见吧。” - 近日,苏勾时常呆在宗里,处理事务。 鄢叁偶尔路过书殿见过几次。 他和森守做事的习惯不一样,森守是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 苏勾懒懒散散,看起来就是被逼无奈。 听红涟说,有时候尊主不想管了,会直接扔给慎岚去对付文书。 说到这里,红涟还长舒一口气,“幸亏我不靠谱。” 正想着,鄢叁已经走到门口。 苏勾正倚着软榻闭眼小憩,面前的书案上堆满了颜色不一,厚度大小不同的文书。 他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底下白皙的肌肤。 《美人策》上的那幅画,在她面前居然成真了。 鄢叁犹豫着转身离开,等他醒了再说,刚要提步离开就被喊住。 “什么事。”苏勾慵懒的声音夹杂困倦。 鄢叁又回了书殿,把自己想去一趟仙宗的事说了。 她等了等,苏勾好像还没完全清醒。 鄢叁犹豫着还是晚点再来。 “你对仙宗的事情了解很少。”苏勾掀了掀眼皮,“知道得太少就行动,容易有危险。” “我大概听慎岚说了些,其他的可以再慢慢了解。”鄢叁想说服他,“比如道侣印记,我之前也懂得不多,现在不也了解得很全面了。” “全面?也有你还不了解的。” 苏勾对上她的视线,精致的眉眼透露出漫不经心。 他微眯起眼,“过来。” 忽地,一阵奇怪的力量逼着鄢叁行动。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迈开步子朝苏勾走去。 他的手明明没有捏决,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就能让她按照他所说的做。 一步步接近,鄢叁的裙摆跟着小幅度飘扬起来。 她的膝盖压上软塌,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苏勾,一手撑在扶手上,不让自己进一步靠近,抑制住自己想抚摸上他完美下颌线的动作。 他足够漂亮的一张脸极具诱惑力。 仿佛是造物主精心捏出来的眉眼淡漠如深潭,看不出情绪,也让人猜不透。 鄢叁没能停住自己的动作,将白皙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她轻轻地凑近。 落在颈后的墨发散落下来,将他们围出一个小空间。 苏勾的声音平静,“这就是我说的,信息掌握不全面会有的‘危险’。” 鄢叁却已经几乎把他扑倒在软塌上。 她身体前倾俯靠在苏勾身上,明明是想推开他,指尖却紧紧攥着他的肩。 简直就是她在梦里酱酱酿酿的画面投射到现实里。 因为回忆起梦里的行径,鄢叁的脸通红,眼睛也盈盈水润的。 可在苏勾看来,好像是他做的过分了。 他放松了意念,不再掌控鄢叁的行为。 道侣印记作用可以带来的“感应”也停了下来。 “这就是道侣之间的‘感应’。”苏勾揉了揉眉眼,看起来有点无奈,“好了,方法交给你了,学会了吗。” 重获行动自由的鄢叁立刻翻身,背对着苏勾,坐在软塌的边缘,捂住自己发烫的脸。 看着少女的背影好似羞愤,苏勾有些后悔,是他的行为过分了。 他也坐直起来,正想着该怎么哄女孩,却感到一阵“感应”的力量。 这阵力量让他又倚回软塌之上。 他以为的羞愤欲死的少女,转过身来是一副不肯服输的样子。 苏勾被鄢叁的感应“定”住,好笑地看着她。 鄢叁勇敢地看了回去。 被别人畏惧,无比强大的人,在此刻被她的“感应”所控制,可以任她为所欲为。 她的胆子非常不客气地肥起来。 她得瑟地用指腹划过苏勾的脸颊,轻轻挑起他的下巴,“来,看看谁的意志力比较强大。” 苏勾的漆黑的眼看着她,没做任何的反抗。 鄢叁想着趁这个机会要怎么再过分一点,忽地,一阵钻心的痛。 她直直地摔在苏勾身上,失去意识。 苏勾的面色沉了沉。 他垂下眼眸,将鄢叁放平在软塌之上。 张开手掌,手心的小朵桃花显现出鲜艳欲滴的样子。 这是离献祭更近一步的“警告”。 和房内紧绷的氛围不同,在外头吹晚风的红涟和慎岚过得自在许多。 他们挑了处屋檐,借着月光躺着看书。 红涟不满意地嘟囔,叁叁怎么还没有来。 他翻了个身继续看话本,“哎,这本我还是不推荐给叁叁了。这也太惨了,两个人是死对头,非得死一个,在解决对立矛盾之前,只能看对方去过新的生活,连多说一句话的立场都没有。” 慎岚翻阅《咒符秘籍大全》的手一顿,“听着怎么这么像尊主和鄢叁。” 红涟抬眼,“不像啊,小可爱已经被我洗脑,要去拥抱广阔新世界,告别尊主这个危险的人了。尊主就更别提了,他怎么会有喜欢的人?” 慎岚无语地翻了页书。 红涟跳起来,“你不许翻书,你一翻书我就觉得自己猜错了。” - 鄢叁再醒来,又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她从红涟和慎岚那里得知,苏勾对这件事的态度是,随她,活着回来就行。 如慎岚所说的,买通打点好后,前往仙宗不难,跟着引荐人走就行。 因魔修进入仙宗的结界极其容易被发现,因而最保险的办法是,鄢叁独自前往。 顺便也能离苏勾远一些,有助于尽快解除道侣关系。 红涟嚷嚷着想陪叁叁一起去,被发现了和他们打一架呗!不然叁叁受伤了怎么办。 慎岚冷静地劝告他,三界大会在即,在这个时间点上去,只会被当做在挑事。 听起来是正当理由,但鄢叁明白,慎岚是真心等着她碰一鼻子灰回来,加入他们的抓酒久计划。 红涟和慎岚给了她新的千宝袋,里头装得满满当当的各种防护符咒。 尤其是红涟,还给她带了不少好吃的,担心她在路上会饿死似的,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随便跟人家走,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有什么事要及时找他们。 鄢叁生怕她再多耽误一会,红涟能当场哭出来。 慎岚淡定许多,提醒她出发去三界大会的时间,让她自己把握好进度,以及保命要紧。 鄢叁很快到了传送的地方,等待仙宗的接应人的时候,她打开苏勾另外给她的千宝袋。 “……” 她本以为红涟的操作就已经够夸张了。 打开的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全世界的稀有咒符都在这里了。 光白龙门门主所说的稀有召唤袋,苏勾塞了五十个进千宝袋里。 鄢叁想起天巧巧的名言警句,钱财才是最重要的,积极挣钱积极花钱。 她这满满当当的两大袋子珍稀符咒拿去卖,都够普通人家几辈子不愁吃喝了。 不如她跑路,带着这些好东西们去卖,痛快地发一笔横财,找个地方过完这辈子算了…… 鄢叁关上千宝袋,打消歪心思。 其实她心里也有点忐忑,或许真的会按照慎岚的剧本走。 到仙宗问人,得知棘歌不在,灰溜溜地下来。 一来一回,连半天都不用。 很快,接引人出现了,是个三十左右的青年,鄢叁跟着他穿过一处传送秘境,进了仙宗。 他们站在小岛屿的沙滩之上,阳光明媚,海风拂面。 回过头,是一个巨大的秘境通行光圈,有两个高大的守门人。 他们对接待人带外人进来的行为,仿佛见怪不怪。 往远处眺,隐约可见三四个临近的小岛屿,高低各不同,有些岛屿之上是高耸的山,隐约可见山洞,有些岛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连参天大树都只有稀疏的几棵,还有些岛屿腾空,雾气环绕四周。 鄢叁悄悄地观察,见左手边,离得不远的一处岛屿上,似乎在押着什么犯人行进。 “还想要眼睛的话就别看了,那人很可怕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给抓住。”引路人心情挺好地和鄢叁聊起来,“我也才来没多久,你等着,我帮你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你要找的人。” 说着腾空一跃,轻松上了左手边的岛屿。 引路人在鄢叁面前表现得镇定自若,但其实他很是头疼。 怎么偏偏是今天,他们抓住了那位仙尊。 光是听说过他的种种事迹,就让他不敢贸然过去。 他踌躇几秒,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来,他不敢随便得罪魔宗。说得好听是被收买,说得难听,就是他挨不住人家的威逼利诱。 二来,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貌美的女子面前丢脸,姑娘正眼巴巴地等着他带好消息回去呢。 接引人双脚打颤,赶紧帮小姑娘问了人就跑吧。 他走进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前行队伍旁。 瞥见被围在其中的男子,浑身绑满锁链,满是青红的勒痕,眼底有杀虐的气息。 明明是个囚犯,偏偏他缓步走着也没人胆敢催促。 连看守他的人,都离他远远地,生怕他会忽然将他们打伤似的。 这人就是晏矜歌。 见晏矜歌似乎感应到视线,要偏头过来。 接应人害怕地低下头,心虚地扯住一个关系要好的人,小声问道,“有个姑娘,说要找棘歌,咱们宗里有这么个人吗?” “啊?棘歌?没听说过——” 挺拔清瘦的男子停下脚步。 整个队伍跟着这位不好惹的囚犯停下。 死寂。 没有人敢开口催促,或是提出任何疑问。 晏矜歌偏过头来。 接引人要抑制不住恐惧的眼泪了。 晏矜歌的身上明明挂满贴有加深灵符的枷锁,却仿佛他才是掌控这一切的人。 晏矜歌眼眉紧绷,“谁在问棘歌?” “没、没人啊。”接引人几乎要被这压迫感给吓得跪下来。 “晏、晏矜歌、你已经是阶下囚了!赶紧跟我们走!”终于有人出声。 晏矜歌嗤笑一声,“我自愿被你们抓住,是为了拿预言石找个人,你真当我是打不过?” 晏矜歌的手反握住锁链,轻轻这么一掰—— “啪嗒”一声。 仙宗引以为豪,最强禁锢符咒搭配万年精铁炼成的禁锢锁链,就这样,断了。 如同折叶,被晏矜歌轻松掰断。 恐惧蔓延开来,斗争一触即发。 不消片刻。 晏矜歌厌恶地捏决,清理掉身上的血污与腥气。 仙宗地形极大,变幻莫测。 四周空旷冷寂。 他应该等那人说清楚再动手的。 晏矜歌一边朝仙宗的主岛入口走去,一边扯开手腕上紧扣的手铐,随意地丢弃在地上。 岛上其他阵营的人,远远见晏矜歌和三师兄所带领的队伍起了争执,都不敢声张,立刻选择了新的站队。 在晏矜歌经过的时候,低顺着头,不敢对他的行为进行任何评价。 晏矜歌大步朝主岛屿走,血液沸腾。 很快,他看见一个娇俏女子背对着他,站在入口光圈之处,扬着脸和守卫说话。 他的心头一跳。 她真的没死。 晏矜歌不敢眨眼,脚步加快,连喘息都不敢大声。 “哎呀,你们真的都没听过‘棘歌’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可能这么高?哈哈,我猜的。” “应该很好看?哈哈哈……还是我猜的。我想想看哈,哦,对了!这么说吧——” 鄢叁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一边回头查看,手上的动作还在跟守卫比划。 晏矜歌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瞬间呆滞,偏偏嘴里的话先说出了口,“我要找的人……是晏矜歌的……师母?” 第29章 晏矜歌紧抿着唇。 当时的心悸感再次浮现,他原来也会害怕失去。 她掉落山崖之后,他一直在找她。 她真的出现在面前,他却不敢伸出手。 鄢叁轻轻眨动的眼,扑闪的睫毛,在此刻的他看来,都不真实。 鄢叁没有轻举妄动,在揣测局势。 静止画面里,唯一活跃的,是刚才还能和她正常沟通的高个守卫。 “求、求您放过我。”他单膝跪下,带着哭腔。 鄢叁也留意到了,左侧小岛屿上,原本乌泱泱一片的人,如今倒是能看见高高堆叠起来的尸体。 晏矜歌听不见守卫的求饶,他迈出一小步,想将鄢叁搂紧怀里。 鄢叁不动声色地将捏住千宝袋的扎口,抽了张符咒,念动一个诀,消失在晏矜歌面前。 - 鄢叁靠着苏勾给的符咒,瞬间跳转到了别的地方,仍然心有余悸。 一整个岛屿的人,就这样没了…… 在找到棘歌问清楚情况之前,她不敢贸然和他说话。 上回她一时冲动,对人家先动了手,结果他反手把她挂墙上,还差点把墙敲裂。 少冲动,鄢叁告诫自己,四处张望起来,看看她借着符咒到了哪里。 四周布满葱葱郁郁的参天大树,如同要通往天际里似的。 楼宇的建筑风格古色古香十分统一,像刚才在主岛屿上所看到的,漂浮在空中的那座岛。 而她似乎是进了这最中心,向外的回廊弯弯绕绕,她没把握能不迷路地走出去,于是改了方向往里走。 刚提起脚,一株藤蔓爬上她的右脚。 “你怎么进来的。”沉闷的男声从一旁的树上响起。 鄢叁抬头,眯起眼,隐约可见这参天大树之上躺了个人。 “我想找个女孩子,叫‘棘歌’。”回想起刚才和守卫的一通低效掰扯,她补充说道:“也就是,晏矜歌的师母。” 话音刚落,她脚边的植被破土,地面裂开一道道细细的缝。 原本围在她脚边的藤蔓,聚集成一朵巨大的缠绕的藤蔓,稳稳当当地将她托起升高。 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将她送至树冠最高处的枝干上。 鄢叁扶住树干站稳,不敢低头看,生怕稍微不慎就直接摔没了。 她想逃跑,藤蔓更先一步从她的腰间勾走掉千宝袋,送到轻松倚着树干的男子手上。 “等会就还你,你先告诉我,找她做什么?” 鄢叁记得熊文鄂提过,仙尊的师父是一个很难捉摸的人,看起来和晏矜歌差不多岁数,容貌也极好的,可惜额头的右侧一寸处,有一道十字疤痕,让一张漂亮的脸稍微带了些瑕疵。 鄢叁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面前的人就有这道疤痕。 “你是……晏矜歌的师父?” “对。”男子忽然很高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也算是他半个爹了。” 谷颐深的笑容发自内心。 为口头占到便宜这件事满心欢喜。 他和晏矜歌掐了快一辈子,大部分时候都落于下风。 谁能想,有朝一日,他当爹了呢! 他作出关心的样子,又问了一遍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鄢叁不确信他知道多少,打算半遮半掩地含糊带过情况。 谷颐深先一步捏了个诀,刚才还安静乖巧的藤蔓忽然爬上她的手,贴在她的手腕。 “我怕听见你说谎,会忍不住把你丢下去。可你又长得标志,我又怕自己心软,不把你扔下去。不如,我自己来看看。”谷颐深说道,“放心,我是个尊重隐私的人,多余的东西我不会看。” 记忆被探查的感觉并不好受。 鄢叁咬着牙忍着苦楚,心想她当初怎么从棘歌那里探知记忆的,现在面前这个人通通还回来。 这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替老婆出气? 记忆被搅和的感觉终于退去。 鄢叁咳嗽几声,明显感到自己不是面前人的对手。 那藤蔓看起来好欺负的,实际上摁在她手上的时候,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另一边,探测到不少有趣信息的谷颐深兴趣盎然起来。 晏矜歌从“幽暗之地”逃出,居然还幻化成了姑娘,还闹了这么一出荒唐的事情。 他一早就怀疑,晏矜歌怎么会被那群没用的人给抓回来。 有意思。 仙宗离谱的事很多,因为“幽暗之地”的影响,弟子们多少都被影响得极端化的魔怔与疯狂。 有趣的事情,很少见。 谷颐深很快收敛面上的表情,顺着在鄢叁脑海里探测到的消息,继续将剧情编排得更合情合理一些,“棘歌没事,你四处探听不到她的消息,是因为‘棘歌’二字乃事她的闺名,大部分弟子是不知道的。” 谷颐深顿了顿,故作伤心,“难怪我把她找回来后,她一直推脱心情不好都不肯见我。他们俩竟然背着我……发生了这么多的故事。” 鄢叁:…… 她这是撞见了什么大型戏剧现场。 谷颐深:“我的乖徒儿背叛了我,让我好伤心,你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男子的情绪跳跃得太快,鄢叁起疑起来。 还挨着她的藤蔓,仿佛更快地感应到她的不解困惑。 谷颐深眼眸闪动,“或许,你想听听我们三人的故事?” 整个仙宗的岛屿,在这一刻,收到了最高级别的诏令。 来自仙宗宗主的,上任若干年来,终于发布的第一道命令。 仙宗以实力至上,谷颐深是因灵力最强,“被迫”坐上这个位置的。 哪怕他上任后对仙宗所有的事都不管不问,任凭势力的分割与越发混乱,也没有人能够提出换人。 各方势力,无论私底下斗得有多凶,在这一刻,都安安静静地等待指令。 正值渡劫天的雷云已经飘来,更是让自上而下的所有人,感应到整装待发的气势。 原本今日抓晏矜歌回来,又让他跑了,就足够想让晏矜歌死的分裂势力们如被羞辱。 他们才不想去理睬,晏矜歌是唯一能与“幽暗之地”共存的人。 他们只在乎,晏矜歌太强大,而这么强大的人,又不愿意成为仙宗的宗主,那么就是强大到让所有人害怕的共同敌人。 某一处岛屿上,在打斗的两拨人,灵器都架在对方的脖子之上,硬生生地停下来,以宗主的命令为先。他们屏息凝气,等着宗主发布命令,期待着会不会是全仙宗一同剿杀“晏矜歌”。 【一人一句晏矜歌的坏话。讲得好的口头夸赞一句。】 “……” 这他妈算什么命令。 收到命令的人正要破口大骂,或者干脆地把刀捅进敌对势力的弟子腰子上——尽管他们曾经也是很好的朋友。 在仙宗,选定了各自的小阵营,就不再有曾经多友好的关系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才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 刀都快捅上去了。 两人都停下来了。 仿佛回到了刚入仙宗,懵懂对未来寄托无限希望的时候。 “既然是宗主第一次发布的命令……” “那先想想?” 迅速的,为了说晏矜歌的坏话,所有的智慧聚焦在一起,拧成了一股绳。 谷颐深愉快地接受着各路信息,开始凄凄惨惨地诋毁晏矜歌。 晏矜歌也收到了这道命令,他很快就推测出来这么一回事。 八成是熊文鳄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鄢叁面前编造了乱七八糟的故事情节,才让鄢叁把谷颐深认成他的师父! 谷颐深不但跟着演起来了,还因为缺素材,发布宗主命令来集思广益。 晏矜歌紧握手里的灵器,谷颐深必须死。 他同时也知道了,鄢叁去了哪里。 当他赶到的时候,谷颐深已经在屋檐下等他。 谷颐深抬头望了眼天,“仙宗的‘渡劫天’格外多,用来震慑不听话的人,你要先找地方躲一躲吗?” 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棘歌妹妹?” 远处的假山,一声震响后,成了灰土。 谷颐深缓缓收了笑容,“动静得再大一点,不然鄢叁可听不见。听不见她还怎么躲你?” 晏矜歌看起来,比他上次所见的时候,更难以控制他自己了。 原先因为长时间被关在“幽暗之地”,他就已经力量不稳定且强大。 如今他通过“夜霓秘境”秘境,连通到“幽暗之地”,强行把自己的身体给拿了回来。 ……变得跟疯狗一样。 “我要带她走。” “你带啊,我也没打算拦着你。”谷颐深往一旁侧开,给他让了一条道,“只是,你能带她去哪里?我劝你,想和人家在一起,就早点放弃‘天赋’。” 仙宗会收掉“天赋”作为抵押品,来换得对仙宗的百分百忠诚和永不背叛。 “天赋”会是一个人最执着不肯放弃的东西,于晏矜歌来说,是他的绘画能力。 几乎所有人,只要去过一趟“幽暗之地”,呆不了多久,就会因为恐惧于“幽暗之地”而选择放弃“天赋”。 包括他谷颐深。 ……从仙宗开创以来,只有一个人,没有选择妥协。 “你要是肯放弃,仙宗宗主的位置就是你的。哪里像现在,也不知道你成天守着‘天赋’做什么呢。” 很久之前,他和晏矜歌都坚持没有向“幽暗之地”屈服。 可他现在,已经忘记自己当初是固执不想放下的是什么了。 晏矜歌冷冷地回答,“你只是后悔自己的决定,想看我重蹈覆辙。” “或者是我在心疼你?也不知道’幽暗之地‘什么时候会强行让你回去,而你日益暴走的力量,迟早会害死你。” 晏矜歌冷着脸,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谷颐深也无所谓。 他难得讲次真话,倒是没人信了。 “你不愿意也罢,反正关于‘晏矜歌’这三个字呐,我还有许多‘好’话还没和鄢叁说——” 又一座楼宇塌了。 谷颐深拳头硬了。 他也是会生气的,这块岛屿他设计了很久! 晏矜歌真是在乎那个女子。 “行,我不和鄢叁说。但我有个条件。”谷颐深起了坏心思,“我还没见过你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我的好徒儿。” 谷颐深自认为是一个友善的人。 晏矜歌毁了他座楼台,他还以德报怨,帮他捏了个“棘歌”的身形出来。 他等着看晏矜歌的“另一面”。 晏矜歌咬牙切齿,“你想要我装多久。” “一两日吧,等我开心了,咱们就一笔勾销。” 他被晏矜歌吊打的这么多年,总算一口气出完了。 谷颐深快乐的无以复加,“记着啊,在她面前不能用灵力,一用灵力,你就现原形了。” - 晏矜歌还在回廊里做心理斗争,谷颐深慢悠悠地晃进楼阁里。 鄢叁正在观测仙宗的“渡劫天”,光这风雨欲来前的预兆,就比外头所见过的“渡劫天”还要来的可怕。 “我知道,你其实要找的是晏矜歌,借他的灵力去开三界神器。” 谷颐深冷不丁地开口,直接道出了鄢叁的来意。 鄢叁没说话,警惕地看着谷颐深。 这人真像个狐狸,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心里比谁都清楚。 谷颐深微微一笑,对比鄢叁来仙宗的意图,他觉得自己可太温柔了。 他这个老友,只是想让晏矜歌放弃“天赋”,成为下一任仙宗宗主,继承永生永世孤寂不死的位置。 面前这位让晏矜歌如此在意的女子,则想要晏矜歌的灵力,估计是要用来开启上古灵器。 失去灵力的晏矜歌不会死,只会比死更惨。 因着只有晏矜歌能镇守住“幽暗之地”,他都或早或晚会再一次被强制禁锢在里面。 若是有灵力的晏矜歌,或许还能靠他时常幻想出来的青色山脉与涓涓流水,来撑住“幽暗之地”的无尽黑暗无声的折磨。 倘若是没有灵力的晏矜歌,不会有抵御恐惧与黑暗的能力,恐怕没几个时辰,就会被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程度。大脑一片空白地永远被囚禁在无边无尽的黑暗无声里。 这可远比让晏矜歌放弃“天赋”更狠。 “啊,我没别的意思。”对上鄢叁探索的目光,谷颐深笑得深不可测,“棘歌说她也很想见你,这会应该在路上了。我去接她。”他转身又出了门。 他们最好是能吵一架。 让晏矜歌能认清楚哪个选项更加明智,早点来继承他手上的烂摊子。 谷颐深的轻描淡写,让鄢叁敏感地察觉事情不像她想的,抽点灵力还能从别的方法补回来。 是她脑子一热没想明白,如果事情的复杂程度超过她能接受的合理范围,她可以再去找别的方法。 ……希望总会有解决办法吧。 鄢叁思考了一会,一抬头,见到棘歌。和她想的一样,是个漂亮温柔的女生。 她松一口气,知道棘歌平安,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面对她的热情搭话,棘歌一如既往地勾着淡淡的笑,不说话。 “你就没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嘛?”鄢叁装做失落的样子问。 “……” 晏矜歌说不出口。 他本来很担心地想问,鄢叁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可到了嘴边,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在门外的时候,谷颐深把要灵力的事情和他说了。 他甚至不敢问,她是为了谁要他的灵力。 跟上古灵器有关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 他们其中已经有谁,比他更早地联系上她了吗。她是为了他们其中的哪一位,来想要他的灵力吗。 氛围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 “我先出去,留你们好好聊聊。”谷颐深退离房间,等着他们俩能大吵一架。 “你是……因为想要‘晏矜歌’灵力的事情,才来找我的吗?” 鄢叁以为棘歌是伤心了,歉意地表示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去确认她的安危,是因为后来发生许多事情,她在躲避一些人,所以一直藏起来,也不怎么了解外界的事。末了,鄢叁坚定地强调,借不借晏矜歌的灵力是其次,确认了她的安全是她这一趟最开心的事。 可棘歌看起来好像还是很伤心。 鄢叁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加上之前谷颐深心机很深的作态,让她更觉得这应该是个很糟糕的主意,比起莽撞行事,不如还是回去从长计议。 眼见鄢叁要离开,晏矜歌拦住她,“仙宗里有很多古书籍,我这几天会帮你找一找。” 他停了一会才说道,“如果你真的需要他的灵力,我可以……去问一问。” “如果伤害很大的话——”鄢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只是抽一点灵力而已。”晏矜歌顿了顿,“你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你拿到。” 他心情复杂地出了门。 谷颐深斜斜地靠在墙上:“哎哟,你还有脾气这么好的一面。” 晏矜歌脾气很差地斜睨他一眼,声音冷漠,“你什么时候还喜欢听人说话了。” “你的情绪一激动,灵力就暴走。正巧,东侧的几座岛屿又动乱了。平常我懒得管,但今天有客人在,你要不要去对付一下,顺便释放一下你溢满得快要压不住的灵力,免得在小姑娘面前变回晏、矜、歌。” - 晏矜歌先换回了自己的身体,两人很快到了小岛上。 岛上是一群刚复生的活死人。 其中就有晏矜歌在最开始杀死的一批人。 在仙宗不会死,只有永生的折磨,无尽的轮回。 而这就是别人口中,一心向往的“得道升仙”。 对于他们俩来说,制服这群人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劲。 谷颐深在打斗之中,还闲情逸致地回顾他们曾经在“幽暗之地”惺惺相惜的日子。 “你别以为去了‘夜霓秘境’还能活着出来,就意味着你可以摆脱‘幽暗之地’的禁锢了。” 谷颐深看一眼晏矜歌,见他对自己的安危没什么反应,又转了话题,“我劝你,和鄢叁姑娘说清楚,别一直骗她。没人喜欢被欺骗。” 晏矜歌登时将对付敌人的符咒燃爆在谷颐脚边,“我想说实话的,不是你又逼着我撒谎吗。” “哎呀,是吗。可最后也不是我会让人家讨厌啊。我的好徒儿。”谷颐深笑着说道,“她会原谅你吧。她看着就是个心软的人。” 瞥见晏矜歌的动作缓慢下来,似乎真的在考虑坦白获得原谅的可能性。 谷颐深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不过啊,就算心软到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原谅的话,那个能被原谅的应该也是棘歌。而你是晏矜歌。” 不出他所料,晏矜歌的情绪被影响,连他丢出的符咒的伤害力都暴涨许多。 谷颐深轻飘飘地补刀,“说不定,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晏矜歌。” “……” “她会不会呢?你可得好好想想,鄢叁姑娘全心全意待你,你却变着两种身份骗她玩?或许,鄢叁姑娘发现后,还得像我们一样,手刃仇人才够解气吧?” 眼看把人刺激得差不多了,谷颐深准备收网了,计划深情并茂地再来一大段陈述。 让晏矜歌认清,他和鄢叁姑娘注定不会开花结果,不如赶紧屈服于仙宗,抛弃“天赋”,接替他这个仙宗宗主的位置。 还没来得及开口,匆匆有人赶来,“鄢叁姑娘遭到袭击了!” 晏矜歌狠狠地瞪谷颐深一眼,“早让你好好管仙宗了!”说完,他没影了。 留谷颐深委屈地站在原地,对着数百个还没收拾完的活死人叹气。 明明他们俩都巴不得仙宗早点毁掉。 偏偏晏矜歌心疼的女子受伤了,他倒是立场倒戈了。 - 仙宗大多是男子。 鄢叁的伤在背上,还是自己处理来的好。 她躲回了给她安排的客房里头。 伤害她的“活死人”是带她来的“引路人”。 似乎是因为对于未完成任务的过于执念,他只想着要告诉她事情的结果,全然忘记自己已经“死”过一次。所作出的举动也并不是要和她沟通,而是上来就一爪子剜她,要和她拼命。 根据赶来救她的仙宗弟子所说,每一个在仙宗“死去”的人,都会变成“活死人”,没有知觉,行动狂暴无理智。 若运气好,活得够久,便能靠吸收天地灵气,再重新恢复有意识的状态,重新回想起来自己的前世今生,但如若再次死亡,一切又从头开始。入了仙宗,就在仙宗里反反复复轮回不尽。 见她是宗主的贵客,这位仙宗弟子又额外告诉了她一些仙宗里头,不为人知的的事。 诸如仙宗的“幽暗之地”与仙宗最为出名的“晏矜歌”之间的关系。 说起“晏矜歌”,他们痛恨他的强大之余,背地多少也佩服他扛住了“幽暗之地”长久以来的折磨。 和弟子聊得挺开心,鄢叁也顺便问了一下“取灵力”的事情,得到了和她预想得差不多的答案。 就在弟子们离开不久后,渡劫天的暴雨下起来了。 天地在一瞬间陷入黑暗,暴雨劈面横扫而来。 在给她安排的客房里,从窗外远眺,可以看见数座漂浮着的其他岛屿,如今都笼罩在阴沉浓厚的雨雾当中,如一片巨大的瀑布。 鄢叁还回想着弟子生动的描述,关于取灵力一事,会造成多么难以忍耐的疼痛。 为了更形象,弟子还作了恰当的比喻“就算是晏矜歌,肯定也扛不住这样的痛!” 精准点到她想祸害对象的比喻,让鄢叁的良心隐隐作痛。 太狠毒了,晏矜歌的灵力她不打算要了。 雷声在云层中轰响一阵。 屋外漆黑的夜与黑压压的云,屋内昏昏暗暗,唯有快燃尽的火符带来微弱影影绰绰的火光。 鄢叁想,等这渡劫天结束,就回去吧。 这一趟也不算白来,确认了棘歌的安好。 虽然棘歌的前任和现任看起来都怪怪的……但她开心就好吧。 门被粗暴地推开,风雨的气息混杂进来。 棘歌出现在门口,一脸着急。 鄢叁:“你怎么来了,现在是渡劫天,你要不要找个地方——” 棘歌仓皇地问她:“哪里受伤了?” 她挂心又着急的样子,鄢叁心里一暖,笑着说,“小伤,我自己贴个符咒就好了。” 说着,她又在房间里多点燃几张火符。 原本昏暗的房内顿时亮了许多。 鄢叁还想再多点几张,背后的疼痛感更深,她忍不住呲牙咧嘴起来,“要不,你还是先帮我贴几张治疗符咒?” “在仙宗里受的伤,要用灵力来医治,不是人间的治疗符能——你、你、你在做什么。”棘歌忽然磕巴起来。 鄢叁背对着棘歌,斜坐在软塌上,将外袍脱了下来,“我的伤在背后,你看怎么处理吧,嘶——越来越疼了——” 没有得到回应。 鄢叁以为荆歌不好意思了,打趣道:“你真的好容易害羞呀,还记得上一次,我们一起度过的‘渡劫天’的时候,那天晚上,森守住了我的小屋,我们挨在一起,看雨看了一晚上。你当时也脸红了很久。” “……” 好像一点也没有起到缓解尴尬的作用。 鄢叁本想继续脱衣服的手僵在肩上,只露出光滑的肩头,尴尬得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雨水声拍打在屋檐上、窗台上、扰动天地间都嘈杂响动。 荆歌的沉默,让她也觉得哪里不对劲起来,视线飘忽在跳动燃烧的几张火符上面,转移注意力。 “鄢叁……” 棘歌忽然开口,把鄢叁吓一跳。 或许是这“渡劫天”对的棘歌影响太大了。 她忍着疼,温柔地应了一声,“嗯?” “如果有人……骗了你。”棘歌的声音像在极力忍耐某种痛苦的情绪,“你会原谅他吗。” 晏矜歌没法再继续说谎下去。 谷颐深的话还回荡在他脑海里。 没人喜欢被欺骗。 在他面前的鄢叁,真真实实将他当作一个女孩子。 让她愿意接近的是“棘歌”,不是会让她转头就跑的“晏矜歌”。 话题多少有点沉重。 鄢叁想着是不是棘歌和谷颐深之间的感情出问题了,才拐着弯来问她的意见。 她犹豫着该如何作答,忽地,背后传染温热的灵力的温度。 棘歌贴心地帮她将肩头上的衣服提了提。 窗外劈空而下的闪电,一声接一声的雷响,翻卷汹涌的云层。 “棘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鄢叁轻声问道。 棘歌没回话。 鄢叁心想,或许是她在整理思绪,等会再聊也不迟。 灵力治疗的恢复速度很快,鄢叁的背不再哪哪都疼了。 她低着头,整理衣襟部分,敏感地察觉到,身后的人的似乎远离了。 “棘歌,你要去哪里?”鄢叁回头,呆楞住。 面前的人,是晏矜歌。 他站在她面前,身形修长,低垂眼眸,微微弯下身来,想握住她搭在身侧的手。 “……” 鄢叁忽地将手收拢进袖子里。 窗外,如树枝形的巨大曲折闪电一闪而过,仿佛要将夜空四分五裂。 短暂又窒息的沉默。 “对不起。”晏矜歌闷闷地说,又一次伸出手,这回带上了他全然不隐藏的灵力威压。 他的灵力比她强大太多。 鄢叁被他全部外放的灵力压得死死的,不能动弹,不能开口,连手都不由她的意志。 他握上她的手,匕柄放入她的手心,“它能取走我全部的灵力。” 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不是她所见过的,尖锐而桀骜的晏矜歌。 她听见他闷闷地问:“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随后,温柔地牵着她的手,将刀插入他的胸膛。 第30章 灵力如淡蓝色的雾气,一点一点溢出飘起,环绕聚焦在锋利银质的刀匕周围。 鄢叁拧着眉,试图将手抽出,晏矜歌却害怕她躲开似的,稍稍将手握紧了些。 “灵力很快会全部汇聚到刀刃上,你把它交给需要灵力的人就可以了……” 鄢叁不死心地再次想抽回手。 晏矜歌紧抿着唇,更握紧了些,又怕捏疼她似的,稍稍放开。 他低垂眼眸,睫毛轻微颤动,“一会就好……不要推开我。” 震耳的雷声,瓢泼不绝暴雨、熠熠的电光,照得屋内的忽明忽暗,氛围更加沉重难捱。 灵力的颜色愈发变淡。 晏矜歌的手背也变得苍白。 眼看灵力要全部耗尽了,晏矜歌终于抬起脸看鄢叁。 他哀伤地看了她几秒后,微微俯身,想在她耳边说句道别的话—— “啪嗒”一声。 匕首掉落在地上。 晏矜歌消失在鄢叁面前。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这么多年,我就没一次能赢过他,他设个结界我还真就进不来了!”谷颐深气急败坏地闯进来。 昏暗的屋内只剩一张火符燃在鄢叁的周围。 燃了没一会,因殆尽而飘飘荡荡地缓缓落在地上,挨着匕首成了灰烬。 谷颐深暴躁地捏了个火决,烧起桌上的其他火符,“我他妈——他是不是被‘幽暗之地’绑回去了!” 他见鄢叁好好地坐在软塌之上,微微低头一言不发,气不打一处来,“我一早就知道,他晏矜歌是个傻子,全仙宗就他不肯放弃天赋,现在更傻了,连灵力都全部给人了!哈、哈、哈!” 谷颐深愤怒至极,想将地上碍眼的匕首踢得远远地,强行又忍了下来,一拳重重地砸在墙上。 鄢叁仿若无动于衷的样子,让他更烦躁,“你也真不客气啊,行动力也够快,说取还真就全取了!” 鄢叁终于抬起脸来,没什么表情。 谷颐深强忍下心中的不爽,转移自己注意力,干脆地将桌上摆着的所有火符都燃起来。 他以为晏矜歌会在两害之中取其轻,选择接受仙宗宗主之位。 根本没料到,晏矜歌的脑子里,只有怎么让鄢叁不生气这么一个选项! 早知道他会这么选,他根本不会说那些刺激他的话! 火光升腾,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 对比窗外的狂风暴雨,屋内的氛围也如同要燃烧起来。 鄢叁原本少了血色的脸,此刻带上了火符燃烧照出来的红。 她很生气。 原本因为晏矜歌变着两种身份耍她而生气。 接着因为晏矜歌自取灵力,堪比自绝的行为而生气。 最后还因为谷颐深和晏矜歌一样,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就给她安上罪名而生气。 从头到尾,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思及此,她更气了!! 仙宗的人还行吗?真就被幽暗之地给影响,一个个都不会好好说话了? 一开始好好沟通,彼此信息交换得透明一点,这条路不通,就找下一条啊。 鄢叁捏紧拳头,在心底将这两人痛骂一顿。 数秒后,终于稍微冷静下来。 她仔细回忆,从仙宗弟子那里听来的,关于晏矜歌和幽暗之地的关系,向谷颐深确认了,仙宗以灵力最强大的人为首,只要能让晏矜歌放弃“天赋”,谷颐深担保,其他的由他这边来想办法,晏矜歌能直接成为新一任的仙宗宗主。 谷颐深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过,以我对晏矜歌的了解,他绝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三言两语,就放弃‘天赋’。” 他嘲讽鄢叁的不自量力。 这么多年,他都没能做成的事,她才和晏矜歌认识多久? 鄢叁冷静地反问:“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谷颐深没想到鄢叁会呛声回来。 她明明一直看起来都好脾气还好说话,仿佛永远都不会和人置气的样子。 谷颐深顿了顿才说:“没有。” “好。那送我去找他。” 鄢叁到了幽暗之地的入口。 看起来像是某个秘境的入口,一个巨大的螺旋状半透明光圈。 四周荒无人烟,杂草丛生。 忘问宗的秘境向来重重把关,生怕会被外人闯入,夺走里面的珍品。 仙宗的这个秘境倒是我家大门常打开。 不过,按照谷颐深所说的恐怖程度,确实也没什么守卫的必要。 鄢叁的手上握着两道符咒,一道上面写有红色的字,另一道是蓝色的。 红色的交给晏矜歌。 如果他愿意放弃“天赋”,需要用血在这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谷颐深在她面前,将“仙宗宗主”的位置吹得天花乱坠,什么万人之上,修仙的终点,无与伦比的荣耀等等。 鄢叁懒得拆穿他。 倘若真有这么好,他还会处心积虑地让晏矜歌成为下一任的仙宗宗主? 只是眼下救人更重要。 鄢叁捏住蓝色咒符一角。 用这个咒符,她可以“联系”上晏矜歌。 谷颐深说得十分含糊,仿佛刻意不想让她清楚这个“联系”的含义。 鄢叁抬脚进了幽暗之地。 深黑色的旋涡波形不稳定地震晃几秒后,趋于平静。 谷颐深从隐蔽的角落缓缓走出。 他离幽暗之地的路口远远的。 他明明知道,在门口徘徊,不主动踏入,幽暗之地是不会出来“吃”了他的。他的躲藏和远离都是没有任何必要的。 但他就是难掩恐惧心理,甚至佩服鄢叁的勇气。在他一通绘声绘色的描述后,她还是选择进幽暗之地。 谷颐深面露痛苦神色,曾经在幽暗之地,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也没有任何声响的回忆又涌上心头。 他的呼吸急促紊乱,回过神时,手死死地抓住一旁树干的树皮,硬生生扣了一块下来。 谷颐深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想些有趣的事情。 比如他给鄢叁的蓝色符咒,也不是故意要怪里怪气地不肯说清楚。 而是这道符咒能带鄢叁去晏矜歌的“梦境”,一般是由回忆里最珍惜的部分演变而成。 谷颐深觉得吧…… 晏矜歌看起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少年。 少年的梦境,多多少少都可能比较那什么吧……他心想,万一鄢叁借着这张符,出现在一些奇怪的地方,那不就尴尬了呀! 谷颐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坏心期待起来。 - 鄢叁走了很长的路。 没有尽头,一片漆黑,没有声音。 走得久了,她甚至四肢麻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走路。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知不到,触摸到自己的四肢都像幻觉。 她怀念起来渡劫天的暴风暴雨。 当下脑子疼得连“嗡嗡”的声响都没有。 她要伸手敲一敲腿,才能确认自己确实还在走。 谷颐深说这段幽暗之地的长短因人而异,让她捏紧蓝色咒符,才能在最接近晏矜歌的时候,直接“联系”上他。 他还警告她,时间极其有限,倘若幽暗之地彻底吞噬晏矜歌,他就再也出不来了。 鄢叁不敢掉以轻心,逼着自己加快步伐,暗自祈祷这段路赶紧过去。 否则她担心还没找到他,自己就先连手部的知觉都感知不到了。 微弱的光。 鄢叁第一次为看见光而感到眼眶湿润。 她面前闪过许多画面。晏矜歌很多次想和她坦白的;在她掉下山崖后,他一直在找她的;他作为棘歌的视角,因为她的接近而红着脸远离的…… 回忆混沌而无秩序,最终停了下来。 鄢叁发现自己站在酒久的屋外。 她似乎进了晏矜歌的梦境里。 渡劫天的雷声震响。 这是森守来找她的那天,她晚上是和棘歌……晏矜歌一起度过的。 鄢叁走到窗边,屋内的晏矜歌正在和她倚靠着看雨。 不是以“酒久”的外表,而是比她高出许多的男子形象,在和她看雨。 鄢叁捏住红色的符咒,成了房内的“鄢叁”。 挨着她的晏矜歌刚说完一句话。 从谷颐深所说的,晏矜歌绝不会放弃“天赋”一事来看,她需要尽可能坑蒙拐骗地让他把红色的契约给签了。 “你觉得呢?”晏矜歌问道。 鄢叁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嗯”了两声。 她都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 晏矜歌微微眯起眼,抓住她眼底闪过的仓皇失措,慢悠悠地开口,“那我们就启动仪式,结为道侣了?” “???”鄢叁猛地转头,一脸震惊。 晏矜歌“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的手撑着下巴,拖长音说,“鄢叁姐姐真坏啊,和我聊天还分心。” 鄢叁眼珠转了转,都说梦境里的逻辑思维不会特别清醒,她试探性地将红色的咒符拿出来,“我想着事呢,你要是能签署这张咒符,我就能专心和你聊天了。” “这是什么?” “这是道侣契。”鄢叁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这样啊。”晏矜歌接过咒符,看了两眼,笑容灿烂地转头,“那鄢叁姐姐先签。” “……” “嗯?道侣契不都是女子先签吗?” “……” 她哪里知道。 眼看要编不下去了,鄢叁想着办法转移话题。 她看着面前小案台上的果脯枣糕等等。 连她喜欢的小零嘴,都在他的梦境里精准还原了。 当时他们俩挨着看暴雨,对比棘歌还看起来很不安的样子,她一口一个枣糕下去,吃的很欢乐,那时候她还想喂棘歌咬一口来着,难怪当时棘歌会红着脸拒绝。 鄢叁强行逼自己从尴尬的回忆里跑出。 她试图先转移话题,“你想要酸梅子还是甜枣糕?” 晏矜歌看了她一会,好像在观察。 他忽然凑近了些,慢条斯理地说,“想要……鄢叁姐姐喂。” “……” 鄢叁的脸黑了。 把她软萌到只会红耳朵的棘歌还回来啊! “不行就算啦。”晏矜歌轻飘飘地说,“那我不签。” 窗外雷电交加,屋子也隐隐要摇摇欲坠之势。 晏矜歌的梦境可能随时要崩塌了。 鄢叁一下子没什么耐心了。 她直起身,拉过他的手,“别给我喊疼。”要去割他手指的血。 不管怎么样,命先保住再谈天赋不天赋的吧! 可真的下手,细细密密如小珠的血液从指尖冒出,她又狠不下心了。 万一真的就有人,像晏矜歌这样的人,是会为了执着的某样东西而甘愿放弃所有呢。 否则,他当初也不会甘愿在幽暗之地,独自一个人呆上这么久的时光。 屋顶的坍塌抖动更加厉害。 灰尘扑簌扑簌地从悬梁上掉下。 “其实,我只是想和你多说一会话。”晏矜歌忽然开口,眼底蕴着笑意,“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抽回了手。 鄢叁的手里一空。 晏矜歌拿过那张红色的灵符,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张红色的咒符,他在幽暗之地见过无数次。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个“重选一次”的机会。 符咒瞬间燃烧起来。 火光摇曳在晏矜歌和鄢叁之间,一点一点燃烧,带动整个梦境四处燃起火苗。 晏矜歌轻轻一笑,“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 他的视线停留在鄢叁身上。 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讶异的样子,他要好好记在心里。 他向幽暗之地妥协了。将再也无法用画笔描绘下她的样子。 晏矜歌舍不得眨眼,怕出去以后她还会生他的气,再也不肯见他。 唯有一点一点地,将她的样子印记在心里。 之前的执着,在于不肯向幽暗之地屈服。 ……现在的执着,是你。 - 谷颐深在幽暗之地外等了很久。 焦虑地徘徊,他该不会一下子送走两个吧。 忽地,他感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些变化,好像身上一轻,所有缠绕着的负担都随着风吹而消散。 他快步跑向一旁的溪流,慌乱地去看自己的相貌。 象征着仙宗宗主的那道十字疤痕印记,已经不在他的脸上了。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现在的仙宗宗主是晏矜歌。 谷颐深激动地眼泪在眼眶打转,他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做一个普通人。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他哽咽着反复确认水里的自己的模样,好半天才平复下心情,重新回到秘境口。 鄢叁和晏矜歌双双刚走出幽暗之地。 晏矜歌原本没有一丝痕迹的额头右侧,多了一道十字疤痕,反倒让这张原本清俊隽秀的脸,多了成年男子的肃杀之气,增添了男子气概。 谷颐深纳闷了。 同样这么一道十字疤痕,怎么放在晏矜歌的脸上,让他更好看了。 但眼下还是兄弟平安回来,多让人高兴! 谷颐深冲上去想给晏矜歌一个巨大的拥抱,“你们去了哪里,是出现在床——” 晏矜歌扯了扯嘴角,在谷颐深要说出什么不恰当的发言之前,轻轻捏了个决将他打飞出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谷颐深真的被打出很远,身体轻盈地如同抛物线,晏矜歌又赶紧使了个风决保护他平稳落地。 晏矜歌紧皱眉头,谷颐深看起来就像是个没有灵力的人。 可失去宗主之位,并不该会让谷颐深变成普通人。 谷颐深笑着从远处又跑回来,“哎哟,没发生点床笫之间的事?你好纯情啊晏矜歌。” 晏矜歌不理会谷颐深的打岔,“你的灵力怎么都没有了。” 眼看瞒不下去了,谷颐深才透露,他用自己的灵力偷改仙宗的规则,保住了晏矜歌的“天赋”。 这件事情一大半在他的计划之内,他筹划许久。 只因为提早透露哪怕一个字,都会暴露给幽暗之地发现,导致计划失败。说到这里,谷颐深又另外给鄢叁解释,幽暗之地相当于是仙宗的心脏。他笑着说自己是没有办法反抗了,毁灭或重组仙宗的任务,就交给晏矜歌了。 谷颐深已经不剩几年的生命了。 可他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发自内心,又有些疲惫的微笑,“我终于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死去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谷颐深看一眼鄢叁,打趣说,“晏矜歌,你的永生永世一定会过得比我好。” 眼看晏矜歌要捏决来恶整他。 谷颐深赶紧转向鄢叁,假惺惺地要替晏矜歌说好话,“你别生他的气啦,晏矜歌啊,本质是不想骗人的好孩子。他的种种奇怪行为,只是因为喜欢——” 晏矜歌的火决直直地砸在谷颐深的脚边。 谷颐深一把跳开。 不是吧,晏矜歌居然还害羞! 有没有考虑过,他兄弟现在只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谷颐深咬着牙,恶狠狠地瞪向晏矜歌,“……他只是因为喜欢和你做朋友——行了吧!” 晏矜歌低哼一声,没再理会谷颐深。 他悄悄别过脸去看身旁的鄢叁。 作为“棘歌”的时候,他的个头比鄢叁矮上一些,总是微扬起脸去看她。 现在作为晏矜歌,他比她高上不少,可以偷偷地看她,而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可他心虚…… 在鄢叁转头要看向他的时候,立刻偏过头去。 他的小动作太明显了。 鄢叁叹一口气。 她想了想,侧过身,踮起脚尖,伸手捏上晏矜歌的脸,指腹下的皮肤滑腻。 晏矜歌微微回过头,喉头上下滚动。 她凑得那么近,他的耳根又一次违背他的意愿红了些。 对视的瞬间,鄢叁面无表情地用力一扯。 晏矜歌白皙的脸颊,登时在她的手底下红了。 晏矜歌吃痛,可又不敢说,只得委屈巴巴地看着鄢叁,不吭声。 好一会,鄢叁才终于发泄完愤怒。 她轻轻戳了戳晏矜歌的脸颊。 “原谅你了,小疯子。” 第31章 鄢叁又在仙宗里住了几天,和谷颐深聊了不少,更进一步了解了仙宗的种种混乱。 这几天内,晏矜歌因为刚接手仙宗的事情,忙得飞起。 他原本是不理这些的,可谷颐深总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和他说些他们曾经一同被关在幽暗之地,是如何如何畅想要捣毁这个恶劣的地方的。 末了,要么悠悠地叹一口气,“哎……我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要么悲伤地接上一句,“我怎么没个好命,能在死之前看到这一天呢……” 于是,好几次晏矜歌都想来找鄢叁,都硬生生在门口被谷颐深给逼走了。 为的就是,他能在谷颐深的人间寿命结束之前,把仙宗整顿好,彻底将幽暗之地关闭。 几天后,谷颐深说他要去人间找个地方养老了,鄢叁提出也要回去,有个三界大会,她还要去。 鄢叁找到晏矜歌说了这件事,晏矜歌一开始死活不同意,但架不住鄢叁一早把谷颐深放在门口,当人形叹气立牌,每隔几秒就长叹一口气,来回折腾许久,又在鄢叁再三确保一定会注意安全,有危险会及时联系后,晏矜歌才终于松口答应了,说他这边忙完会立刻去找她。 鄢叁跟着谷颐深要离开,又犹豫了一下,回头问道,“我……掉下山崖以后,除了你,还有人在找我吗?” “没有。”晏矜歌斩钉截铁地又重复了一遍,“完全没有。” 鄢叁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或许大家都当她死了,那这样一来,就算她诈尸,宗主也不会责怪她有辱宗门面子了。 她拍拍胸脯,“那我就不用想着要变装去了。” “……不行!” 晏矜歌的面上浮现古怪的紧张,“你绝不能这样去三界大会!” “啊?”鄢叁茫然地眨眼。 她还想着有颜值加持,可以更好地在交易会上砍价什么的…… 鄢叁离开了仙宗。 面上已经是晏矜歌强行用灵力给变的清秀相貌。 她用红涟给的传送符咒,直接到了三界大会的举办地点,离举办的时间还有些日子,城镇里还未到完全热闹的程度。 熟悉的市井街道风貌,没想到,今年的三界大会竟然是在南问城举办。 忘问宗巍峨的山脉在面前。 这座山是真的高啊。 她当时要是真摔下去了,可真就没了。 正想着,熟悉的忘问宗弟子在巡逻城镇,鄢叁忙躲入一旁的其他街道。 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已经是另一张脸了。 想到这里,鄢叁又放心下来,拐出巷子往别的街道走。 为首的一位弟子,看着拐进巷子立的少女,“前面那人……” “怎么了?”另一个弟子问道。 少女侧过脸来,犹豫的弟子看清了侧脸,不是鄢叁门主。 他摇摇头,“没事。只是瞧见一个人的背影,颇像鄢叁门主。但看了侧脸确实不是,咱们继续巡逻吧。” 说着,他就要继续往前走。 另一个弟子拉住他,“不行。宗主交代过,哪怕背影看着像,也要向他汇报!我回去禀告,你去追她!” “哦哦好!”弟子被同门凝重的语气吓一跳,赶忙去追那女子。 可等他到了巷口,已经空无一人了。 - 大街上,书铺面前忽地排了长龙。 跟快闪似的,每个人都在催促书铺老板快一点,不然等会守卫的来了,又买不着了! 所有人都如同在躲着巡逻,面色焦急,簇拥到书谱老板面前,买完就跑。 鄢叁起了好奇心,跟着凑上去,今年卖得最火爆的话本是什么样的,熊老板又想出了什么致富新招式,不会真的写一出旷世奇恋吧…… “守卫来了!快跑!” 不知哪传来这句话,所有人四散开来,没一会街上空寂寂一片。 鄢叁跟着瞎跑了,幸亏她手快才买到这本,还走着路,就迫不及待想翻看两眼。 两眼过后。 她神色慌张地拐进小巷里躲起来。 头一回觉得南问城的巷子这么多,真是太好了。往日她带队巡逻城镇的时候,恨死了这哪哪都有的小巷。 鄢叁不敢相信她刚才扫过的那一眼是什么剧情。 一个名叫“晏玖”的宗主,和一个名叫“森收”的宗主,同时看上了名为“厌矜戈”的仙尊。 两人为这位仙尊大打出手,撕破脸皮,一怒冲冠为蓝颜。 救命啊。 熊老板你是生怕三位当事人认不出来他们的名字吗?! 紧张的心情平息后。 鄢叁想到,这倒也不关她的事啊,熊老板都敢卖,她有什么不敢看的。 她忍不住翻开来看。 哇,剧情多少是有点刺激的。 他强取豪夺,他掐腰红眼,他和他都为他暧昧吃醋。 带感。 真的带感。 把出现的三个名字当成全新纸片人,放空大脑不去做任何现实向联想的话,这本书真的很刺激。 随着剧情的深入,开始隐隐有要擦边的描写出现的趋势。 鄢叁关上了书,剩下的内容就要回家看了。 她心情愉悦地重新打量起这本书,意外发现,封皮上的著作人那里,有一个眼熟的名字。 具体有多眼熟呢。 这两个字,一笔一画写出来,是“鄢叁”。 鄢叁呆若木鸡,反复确认,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甚至不抱希望地闭眼睁眼去确认,希望是她眼瞎。 还是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晏矜歌是不是知道这件事,才让她要低调地找个地方住,等他到了再行动啊。 是她傻,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难怪熊老板敢卖。 这出了事罪名写的她的名字啊! 鄢叁深呼吸。 冷静,她还能补救! 鄢叁是个逆境也要挣扎的积极分子,她马不停蹄地前往熊老板的书铺,想找他。 这份联合署名的福气,她承受不起。 刚到了门口,大门紧闭。 台阶上的灰尘都积累得厚厚的,这里已经许久没人居住了。 不会吧,熊文鳄已经被处决了?! 她不死心地又推了推门,灵力也打不开,这地方已经被强行立了关闭结界。 鄢叁泄愤地踢了一脚门。 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响起,一位个头较矮的小厮出现在面前。 “您是……鄢叁姑娘吗……” 得到她的回复后,小厮又问了几个书名和人名,都是和《花上,花夏,花海》相关的,像是在进行什么秘密接头问答。 在她一一回答以后,小厮终于松了口气,掏出一张灵石契,递给她,“您终于来了,这是熊老板说给您的报酬,还交代,他这人,向来能吞的利益和名声都会自己占有,这也就是和您惺惺相惜,把好处都让给您了,说您千万要记得他这个朋友。” 小厮浑身的负担都卸下,他迫不及待要跑,见着鄢叁手头紧紧握住的书,想起还有一事没叮嘱完。 他指了指书,“熊老板交代,这书虽然挣得多,但影响也忒大了。劝您也赶紧找个地方买块地,避避风头……”说完就迅速跑开了。 留鄢叁一人在冷风中被吹。 怎么说呢。 谢谢熊老板,带她一起有命挣钱没命花? 鄢叁的内心是奔溃的。 这下好了,他们该不会以为她是蓄意跳下悬崖,诈死,还偷偷躲着他们写书,为的就是惊艳所有人吧。 她本来不打算刻意躲着宗主和厌玖的,现在搞不好连晏矜歌都得躲了。 看着手上的烫山芋,联想到没命花这件事,鄢叁恍惚记起更头疼的事。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在原文里也是有这么一出,当街所有人鱼惊鸟散的戏码。 一共发生过两出,第一出是因为酒久终于得到一次出来玩的机会,在路边看话本忘了时间,下人跟丢了她,误以为她被抓走了,闹得全城戒备地找她。 第二出,就是原身设计陷害并绑走酒久的时候…… 鄢叁越想越头疼起来,这走向和原剧情越来越像了。 她快速走在街道上,感觉背后似乎有人在跟着她,想拿出符咒逃跑的时候,背后的人忽然先开了口。 “叁叁,你躲我干什么。” 是红涟。 鄢叁紧张地上前,拉着红涟拐进无人的巷子里,“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背影啊,你转过头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找错人了。” “你慌慌张张的,在躲谁吗?” “我很可能……或者已经被通缉了……” “你做什么事了?”红涟看了会她的新面孔,“可惜,看不见叁叁漂亮的脸了。” “保命要紧啊朋友!” 鄢叁的手脚冰凉,之前遇到的困难都是小打小闹,碰到的剧情虽然都让她躲开了,但又都微妙地走回了原路。 这回和之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这次要是翻车,她可能真的要迎接死亡结局了。 鄢叁焦躁地在小巷里来回踱步。 虽然她肯定不会去绑酒久,但并不意味着别人不会去绑,最后莫名其妙锅还到了她头上,最终发生死亡结局事件,让森守一个愤怒就把她交易给药宗去做药人。 “叁叁,你面色看起来真的不太好。”红涟关心地问道,“因为被通缉?你现在这个样子,慎岚都不一定认得出来,别担心了。再说了,等尊主来了,谁还敢对你怎么样?”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鄢叁思绪混乱地来回踱步,又觉得继续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她停了下来,问红涟,“你提前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还没到约定的时间?” “噢,抓人呀。”红涟笑眯眯地说,“我把酒久抓到啦。” 鄢叁缓缓停了下来。 “她是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女孩子耶,又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很温柔地,借着你的名头,请她去我那儿做客了。她好像都还没发现自己是被‘绑架’了。” 鄢叁扯了扯嘴角。 “消息都放出去了,功劳是我们三个的,你看,我对你好吧~” 红涟看鄢叁不再焦虑地来回徘徊,心里放心许多。 看着鄢叁开心地都急不可耐地扯着他的袖子,激动地表情都有些扭曲地提出要去见酒久,红涟更觉得自己安慰女孩子,真有一手啊。毕竟谁能拒绝没干活却有功劳这件事呢。 “别着急。”红涟拍了拍鄢叁的手,“我还有一件事没和你说呢。” “快——说——”鄢叁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把红涟就地正法的手。 “天巧巧非说要给你介绍几个人认识,叨叨着什么能让你前途一片光明的几个人。” 红涟回忆,天巧巧看起来也是挺娇滴滴的一个姑娘,没想到做事这么有毅力。他们来了以后,她就兴致勃勃地去找各种关系,托了好几个人,神神秘秘地帮鄢叁安排见面。 红涟摩挲下巴,“看她为这件事折腾好久,要不,你到时候给个面子,去赴个约?” 第32章 回到住处后,发现天巧巧去了隔壁的镇上看朋友,直到次日一早,还没等鄢叁去找她,倒是天巧巧先敲了门,还没进屋子就嚷嚷道:“我昨晚听说你回来了,立刻就托人定了时间,药宗宗主繁忙着呐,可不容易见着。” “赶紧的,不然一会,船夫就要来催了。”她急着推开门,见鄢叁变了样,还以为找错房间,鄢叁简单解释了一番,立刻就问起了约见的事情。 天巧巧说道,“我没透露你的信息,我听他们俩说,你有个第一美人的头衔,那当然不能报真名出去,不然中间传话的人这么多,我还没传到那两人那儿,别的人就要想着法子截胡了。” 天巧巧是这么想的,首饰呢,说到底是身外之物,这救命之恩呐,那不得服务到位,多来点诚意。 又从红涟那里听说,苏勾对鄢叁应该是像心疼妹妹一样的喜欢,那做哥哥的,谁不希望妹妹幸福。 她立刻就为鄢叁的幸福安排上了。 只可惜呐。 她看着鄢叁现在这张清秀丽人的脸,只能说那药宗宗主和忘问宗宗主没这个眼福,看不着漂亮妹妹的真实相貌了。 鄢叁纠结地提出,“我能不去吗?” 天巧巧没预料到她会拒绝,愣了会,虽然面色为难,却还是笑着说,“哎呀,是我没考虑周全,自顾自就以为你愿意,你如果不愿意的话,当然没问题了——” 楼下忽地传来凶神恶煞的声音,“巧巧姑娘!赶紧的,船夫一早安排到位了,怎么你家姑娘还在这里!这件事你张罗那么久,这时候敢失约药宗,你以后就别想往外头挂首饰卖了!” 天巧巧安抚地拍拍鄢叁的胳膊,赶紧下楼,“哈哈,不好意思啊刘哥,之前多麻烦了,这件事要不就算了——” 被喊做“刘哥”的人面色一黑,登时提高音量,“这怎么能算了!你以为我收你那点钱,四处帮你找人,容易么!要不是我媳妇喜欢你的首饰,我还懒得倒贴好几家面子才帮你重新联系上药宗,你之前死活只肯卖一件,转头又把十二饰一组卖给忘问宗,药宗宗主可生气了!哪有这样挑买家的,你要是不去道歉,就等着砸了祖宗辈的招牌吧!” 听起来像是要吵起来,鄢叁跟着下了楼。 刘哥还在大嗓门骂骂咧咧,“不就是跟药宗宗主道个歉,让你重新上架首饰,多大一件事,别磨磨唧唧的。赶紧给人家道歉完事儿了。” 天巧巧赔着笑脸,转头对鄢叁小声说,“我原本真打算介绍人给你的,只是发现药宗记仇我了。但我又这么一想,借着道歉的名头见面也是见啊。” “当然,也多少因为我怕他……不敢见他……才想着让你帮个忙……”为表示诚意,天巧巧立刻又补了句,“但是!我保证,忘问宗宗主那边,绝对没那么复杂!” 鄢叁一听,也立刻表示忘问宗那边完全、完全、完全不需要联系。 话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就被刘哥跟催命似地赶出了门。 - 画舫船已经到了湖中央。 刚落过细雨,湖面上湿气蒙蒙,层层细雾。 鄢叁很放松。 如她所料,对面坐着的就是位普普通通的药宗弟子。 她就说嘛,厌玖一人管着这么多的事,就算计较天巧巧挑买家的行为,也不会亲自花时间来兴师问罪。 她代表天巧巧说了许多虚无的真诚道歉,又提了对药宗的无比尊重,最后还加上热切地表达继续合作的愿望。 一番谈话下来,她和药宗弟子都有一种“工作终于结束了”的快乐。 不约而同地喝一喝茶,安静欣赏起了湖面的景象,享受起清晨无所事事的美好。 鄢叁提出聊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刚才还和她一起乐呵的弟子,忽然不配合了,“请稍等一下,我们宗主马上就到。” 鄢叁缓慢地眨了眨眼。 “咱们不是谈完了?” “首饰的事谈完了,还有别的事没谈呢。”弟子说,“我们都被要求过,若是见到有耳洞的女子,都要额外留意。” 鄢叁本能地摸了摸左耳耳垂。 不对啊,她又没耳洞。 “嫣然”是靠灵力吸附的。 她立马镇定地放下手来,“看错了吧,我没有耳洞哦?” “我知道。”弟子了然地点点头,“其实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凡是碰到女子都要问这句,若伸手摸了左耳的,就要禀告上去。” “……” 眼看着弟子在捏诀传送讯息了。 鄢叁在心底狠狠地骂了一句,套路够深啊。 弟子对鄢叁印象挺好,于是安抚着说道:“不用担心,我们这样找了许多人了。宗主也就会问一些事,你若不是宗主要找的人,很快就会放你走的。” 见鄢叁还是心烦意乱的样子,他又补了一句,“我们宗主长得绝美,好几个姑娘事后还托人联系我,想再见宗主一面呢。放心,你肯定不会失望的。” 鄢叁微笑,点头,喝茶水。 在厌玖到来之前,飞速地思考。 按照红涟的反馈,外貌和声音都改变了的她,从正面来看,确实不是那么容易会被认出来,加上又是仙宗的灵力加持,伪装性极高。 她现在就是天巧巧手底下的打杂“陆姑娘”,要和鄢叁这个人尽可能拉大差距,争取在几句话之内把厌玖逼走。 她给弟子倒了杯茶水,想探听,厌玖会问些什么问题。 弟子反倒面露警惕起来,鄢叁立马打岔话题,聊聊山水,强行附庸风雅。 没过多久,船身朝一边压了压。 水波荡漾开来,一圈一圈的涟漪泛起。 刚才还坐姿轻松的弟子,立马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向厌玖行礼,“宗主,这位是陆姑娘。”尔后,在厌玖的示意下,弟子飞快地离开了画舫船。 一时间,船上只剩“陆姑娘”和厌玖。 厌玖从船尾走进船内,并未在鄢叁对面坐下,而是轻轻倚着雕花栏杆,一言不发地打量她。 鄢叁回忆,在厌玖面前,她大部分时候是谨慎、拘束和收敛的,思及此,她抬起头来,毫不避讳地打量厌玖,还露出点娇羞的样子来,声音压得又软又轻,“药宗宗主果然如他人所说,惊鸿一瞥之姿。” “……” “不如,坐下来,一起看看这山水品茗?”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新的茶盏,又一不小心地将茶盏碰摔在地上,做作地惊呼一声,“哎呀。” 又在要弯腰去收拾茶盏的时候,胳膊不小心碰到桌上的茶壶,将茶水哗啦啦地倒了一桌面。 “这、这,让您见笑了。我平常没那么紧张的,哎呀这该如何是好。”她着急地想去寻布来擦,半天才在小案桌的抽屉里找到。 鄢叁慌慌张张地擦拭起来,心里嘀咕,她这一套假动作完成下来,厌玖竟然完全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 桌子终于干净了,鄢叁尴尬地一笑,抬头紧张地说,“听说,您是有些问题要问?” “我有位友人,意外跌落山崖,我心急地把山缝都翻找了,怎么都找不到她。”厌玖顿了顿,“没想到,一转头,她出了本关于我的话本,让我名声大噪。” 她作出耐心听话的模样,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厌玖,仿佛是在垂涎他的美色。 “陆姑娘觉得,如有一日我寻到了这位友人,应该如何对待?” “嗯……”鄢叁装作思考一会,莞尔一笑,“有这样为您出名做打算的朋友,那不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她无惧地和厌玖对视。 一早就听出来了,这问题是在和她玩文字游戏啊。 只提了友人出话本的事,没提什么类型的话本。 名声大噪可以是指好的事,也可以是不好的。显然他想试探她对“话本”一事的了解程度。 - 岸边,隐蔽的亭内,天巧巧和红涟正远远观察着湖中心画舫的景象。 “回去吧,好累了。”天巧巧坐在亭台内,一边看书,一边捶腿。 “不行,我得看着点。”红涟悔不该当初。 他怎么就没多问一句,天巧巧安排的是什么人。 看天巧巧没事就在宗门里弄弄花,看看草,做做菜的,他还以为她要给鄢叁介绍什么糕点师傅、或者是做炊饼的师傅,要带着她一起在厨艺精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他还一把子支持,推波助澜了一波。 这一不留神,没算准她是给鄢叁介绍男人。 制造事故的当事人,还正悠哉地翻着话本。 红涟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来。 这本书是鄢叁带回来的,封面虽然被捏皱,笔者的名字被涂黑,但不难看出,故事以是三个男性为主角。 当时他看了一眼,就拒绝再看第二眼,倒是天巧巧美滋滋地将书带出来了。 这是最近大火的话本,讲的是三个男性缠绵悱恻的故事。 明显,相比于他,天巧巧才是这话本的受众。 天巧巧又拍死一只打扰她沉浸剧情的蚊子,“第二个人还没到呢,再等下去还要好久呢。” 红涟一愣,回头,“什么第二个人?” “叁叁说她很忙,我就把时间安排得紧凑了些。”天巧巧翻一页书,这话本太让她喜欢了,让她后悔自己早几年沉迷于秘境里头,都不知道错过了外界多少有趣的东西。 只不过,这人名都看着颇为眼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厌矜戈,那个仙尊晏矜歌? 森收,忘问宗的森守? 不会吧。她停止继续想下去,这不可能。 除非写书的人不要命了。 她翻到封面,难怪要把名字涂黑。 远处,一艘游湖的船缓缓驶入雨雾当中。 天巧巧抬头看了一眼,“喏,那艘船应该就是他们的了。” 船桅上,立起忘问宗的旗帜。 “哪个红娘像你这样安排的……”红涟被哽住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都不怕他们俩会打起来?” “哎,叁叁现在这张清秀的脸吧,我估摸安排的见面,到头来也就走个过场,打不起来的。” 事到如今,不解释不行了。 之前因为看鄢叁不怎么愿意提过去的事情,红涟就一直也没和天巧巧解释过。 他转头,面色凝重地说,“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清秀平凡,背地里,或许正是千信阁丢失的阁主夫人,还是忘问宗落跑的替嫁新娘……” 红涟顺带也介绍了,药宗宗主和千信阁阁主是一个人的事。眼见天巧巧逐渐瞪大双眼,他善解人意地等了一会,让天巧巧能消化这庞大的信息量。 过了会,他才语气沉重地说道,“你懂我的意思了吧?他们俩会打起来。” “你是说——”天巧巧猛地站起来,激动地指了指手中的书,“原来他们仨的故事,是真的啊?!” 难怪红涟这么紧张,这确实得赶紧通知叁叁,别让她深陷进去,不然,就要跟晏矜歌成为情敌了! 第33章 红涟看着天巧巧,嘴角抽了抽。 这个莫名其妙,又惊为天人的结论,她是怎么得出来的。 在他们说话的片刻,画舫船被水波推至很远的地方。 天巧巧想赶去船上救人,被红涟一把拦下,“别添乱。” 天巧巧满脑子都是自责,她把鄢叁推进了了不得的狗血剧情里。 尤其是,原文里也有这么个凑上去和厌矜戈抢人的女子,最后被推下船喂鱼了! 等等,喂鱼。 正好这里有山有水有水流,水流下面还有鱼。 这也太巧了? 天巧巧懵逼。 她看到的,难道是什么预言天书。 不行,她更要去救叁叁。 天巧巧激动得恨不得要扑进水里划过去。 红涟:“这底下是有毒鱼的!” “我知道。”天巧巧转过头来,眼里噙满泪水,“要不,你去救叁叁吧。” “他们俩都见过我,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等着了。” 这时候上去只会让情况更复杂。 天巧巧哽咽,事情真的没有解决办法了吗。 她沉默数秒,轻声问道,“叁叁喜欢吃什么馅的粽子。” “?” 天巧巧呜咽:“明年端午,我带粽子来看她。” “……” 红涟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揉揉眉心,无可奈何地说:“她喜欢吃咸粽——啊不是,先看看情况。” 说不定这两人打个你死我活,让叁叁渔翁得利。 在船上,可能明年会收粽子的鄢叁,正在和厌玖对峙。 昔日里,同她亦敌亦友的男子,看着她的目光里仍充满怀疑。 俗话说得好,敌不动,她要动。 这种情况下选择不动的是鄢叁,关她傻白陆姑娘什么事。 鄢叁轻咬下唇,扭扭妮妮地一手搭在桌上,矫揉造作地扬起面庞,对厌玖眨眼。 他的视线冷冷淡淡。 她的眨眼疯疯狂狂。 “陆姑娘。”厌玖终于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方才的问题,我问过不少人,倒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回答。” 鄢叁惊讶地捂住嘴,十分荣幸,“那对我对您来说,是不是特别的存在呀。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进一步和您——” 厌玖打断她,俊美的脸上微露不悦,“近日,闹得满城风雨的话本一事,陆姑娘完全没有耳闻?” “我平日里,都跟着巧巧姑娘在秘境里呆着,很少出来。这些事您就算去问她,她也是不知晓的。” 鄢叁继续含情脉脉地看厌玖,试图打岔话题,“我是一个信缘分的人。巧巧姑娘今日安排我来,又让我见着了您,或许咱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她轻而易举就抓住厌玖轻微皱眉不悦的神情。 鄢叁以为要成功了,厌玖很快会被她烦到离开。 虽然面露不耐,厌玖没有被她打断,“既然陆姑娘成日跟着天巧巧,应该也很熟悉‘嫣然’吧?” 鄢叁拿不准这又是什么隐藏的问答题,多说多错,她故作为难神色:“‘嫣然’极其贵重,做工精巧,我也不便过多透露——” 厌玖理解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细小的火苗“咻——”得一下悬浮飘在鄢叁周围,从脚边、手腕旁,再到脸庞附近。 她一侧脸,就会和火光亲密接触。 厌玖慢条斯理地问:“现在肯开口了吗。” 鄢叁努力想稳住,但转念一想,稳什么稳。 会稳住的是鄢叁。 她当即“哇——”得一声就要嚎啕起来,火立刻贴近一寸,她闭嘴了。 “别吵。”厌玖的表情淡漠,“陆姑娘是想死吗。” “我、我知道错了……” 鄢叁认怂,呼吸都不敢用力,怕吵到厌玖,让她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没见过厌玖如此黑暗残忍的一面,掉以轻心了。 吃了没经验的亏啊。 “不巧。今日我心情不好。” 厌玖微眯起眼,他觉得,这位古古怪怪的陆姑娘,在蓄意隐瞒什么。而不管是什么,在他面前胆敢隐瞒糊弄,就让他很不悦。 火苗正要逼近,又忽地灭了。 船头又是一沉,朝一边倾斜,身形修长的白衣男子上了船,雾气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更是清尘脱俗。 厌玖头也没回,凉凉地说道,“好久不见啊,森守宗主。” 森守没回话,视线从地上可怜兮兮的姑娘,移到厌玖身上。 上一回见面,还是在找鄢叁的时候。 ……相处得不怎么愉快的记忆浮现上来,森守收回目光。 “森守宗主怎么来了,是结识新欢,想买首饰了?” “我只是看不惯你欺负姑娘。”森守淡淡地回答。 他本在其他地方,手下禀告说有女子的背影和鄢叁很像,就迅速赶了回来。 又听闻天巧巧在找他,似乎是因卖“十二饰”给忘问宗而得罪药宗,他本是要打发其他人过来,帮天巧巧说两句好话,以后再合作买卖。却又听说这一桩小事,能惊动同样在其他地方的药宗宗主亲自赶来。 事情必然不简单。 森守静静地观测惊魂未定的女子。 身形几分相似,容貌和行为举止天差地别。 远远看她被厌玖欺负的时候,柔弱着求饶,一点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应该是个普通姑娘家。 森守的睫毛轻轻颤动。 种种细节叠加,注定了今日一事,又是一场空。 ……可他不甘心。 森守缓步朝女子走去,“你有见过‘鄢叁’吗。” “谁、是谁?没、没听说过。” 鄢叁还在贯彻人设,抖着手装作恐惧,盯着走过来的森守,听见他手心里灵力汇聚的声音。 厌玖却仿佛才注意到森守的举动。 他轻声一笑,“真不愧是人美心善的忘问宗宗主,一上来就对普通女子,用毒辣钻心的探测咒。” “你没有?” “我可怜香惜玉多了,我提问题。” 不然每一个都下手得重,以后人人听到药宗就跑,他手下的人还怎么广撒网去找人来问。 鄢叁在心底暗骂,怜香惜玉?谢谢你重新定义“怜香惜玉”。 森守灵力的压迫过来,她的脑内一阵撕裂感。 加上晏矜歌给他设下的防探测的防护,成了双重的痛苦。 窒息感一点一点上来。 鄢叁半跪在地上,抓着桌檐的指节惨白。 过了不知多久,痛楚才缓缓消除。 “结果怎么样?”厌玖的声音里带了丝紧张,“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森守没理会他,轻声对鄢叁说了句“抱歉”。 鄢叁紧握着拳,压抑着痛楚,倒是没有听出来他的歉意。 “血痕咒”确实将忘问宗宗主改变了不少。 疼没白挨,她悄悄抬头,终于见怨种前雇主们,要一前一后地离开画舫船了。 疼死她了,她要赶紧跑路,离他们越远越好。 正数着他们还差几步路,忽然,一个粉嫩的身影扑进了船,带着船身小幅度晃荡。 天巧巧一把抱住鄢叁,护犊子似的把她往身后藏。 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终于借着红涟的灵力闯进结界救美了。 药宗的人怎么这么多心眼子,这画舫船飘荡,无事发生的景象竟然是假的。 她进来后就见鄢叁面色痛苦地半跪在地上。 幸亏她赶得及,不然,他们真的要拿她喂鱼啊! 厌玖和森守难得有默契地互看了一眼。 以天巧巧的灵力,是闯不进来的。 果然这陆姑娘不简单,背后还有位能打破药宗结界的人。 哪怕她与鄢叁的事无关,她与她背后的势力,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对象,尤其是在三界大会这么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上。 天巧巧语气着急:“我和你们说,我们不怕你们,我们是跟着魔尊来的。也是此次大会的贵客了,你们、你们都客气点,不许再欺负我的人!” 天巧巧就像一只愤怒的小鸽子,“这位陆姑娘可不简单,她是魔尊亲妹妹!” 说完,她意识到说得太夸张了,慌慌张张地纠正,“没血缘关系的那种亲妹妹!” 鄢叁头顶一沉,混乱的头衔又喜加一。 “魔尊很心疼这个妹妹的,他现在只是还没到,等三界大会当天就会出来替妹妹撑腰了!所、所以,你们不能随便对她动手!”天巧巧鼓足勇气,“要动手,你们就先从苏勾的尸体上踏过去!对、对吧,陆陆,我们不怕他们!” 好家伙,真敢开口,这噱头整得,还从尸体上踏过去呢。 鄢叁强忍尴尬得想跳湖的冲动,勇敢地配合天巧巧,抬头直视邪恶势力,气势汹汹地“嗯!”了一个字节。 “那就等三界大会当天,静候魔尊和陆姑娘了。”森守冷冷地说,“如果陆姑娘真知道什么的话,还请不要隐瞒。” 若是魔宗的人,确实会让事情变得更棘手起来…… 厌玖想了想,转而问起另一件事,“听闻巧巧姑娘常年在秘境里,不知道对于话本了解得多不多?” 天巧巧眼神飘忽起来:“就,多多少少,有了解过,一,一点点……” 心虚的样子,一看就是看过“那本”话本的。 厌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姑娘。 鄢叁抽了抽嘴角,被天巧巧卖得很突然。 她才离开多久,天巧巧就从不谙世事的小可爱,变成最前沿的弄潮儿了。 森守微微皱眉。 厌玖是不是有病。 他口中的“提问题”来找鄢叁,原来就是四处找人,逮着一个女子就问那桩恶劣话本一事? 他懒得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转身要离开,厌玖也跟着要离开船。 忽然,厌玖回头,对鄢叁轻笑了一下。 森守敏感地跟着停下步伐,回头正好捕捉到这一幕。 视线在厌玖和陆姑娘之中轻扫,若有所思。 终于等到两位宗主离开后,天巧巧一把抱住鄢叁,“三界大会咱俩不去了吧,他们好可怕啊,我们赶紧溜吧!” 鄢叁也怕了,她这个新马甲还没用上几天,就又一次得罪这两位。 要不找个秘境避避风头先,她带女主角浪迹天涯,看这个剧情还怎么拐回来。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回去就打包东西。 刚回去没多久,药宗来人了。 不但对天巧巧好言好语,更是对她谄媚起来,送上不少好礼,药宗的弟子神神秘秘地和鄢叁说,“宗主提的那件事,您多注意些。” 鄢叁一头雾水。 正想着什么意思,忽然瞥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在门口鬼鬼祟祟地晃悠。 这人是忘问宗巡视队伍当中的一人,见到他们俩得谈话,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迅速离开。 鄢叁这下彻底明白,厌玖离开时对她一笑是什么意思了。 他在利用她误导森守,让森守真以为她知道些什么内幕,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没过一会,忘问宗来人了,恭恭敬敬地送上请帖。 尔后,浩浩荡荡一群人,光明正大地驻扎在附近就不走了。 第34章 整个客栈,连着前后三条街的住所都被严加戒备看管,不得随意进出。 到来的忘问宗负责人圆滑地解释说,接到内幕消息,有忘问宗的叛徒潜藏于这附近,还请各位多加配合,一旦找出叛徒,必然有好礼相赠。 忘问宗对外出手大方,实力又强劲。 各位暂居于此的其他宗门的弟子抱怨了几句,也就作罢。 红涟听闻了船上发生的事情,好半天才阴测测地说,要给天巧巧包明年的粽子。 她进了画舫船就自报魔宗,让他之前的隐蔽行为,一下子没有意义。 他十分担心这事闹大,就会暴露他背着尊主和慎岚偷偷抓酒久一事,不免吃罚。 天巧巧也很生气,再晚一点,叁叁都可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以在湖上浮起来了。 两人一时争吵不下,各自气闷地回了房。 相比之下,鄢叁淡定许多。 她飞速地和酒久说明新面貌情况,拉着她下楼,坐在大堂里,点了顿丰盛的菜肴。 虔诚地双手合十。 今时不同往日,吃一顿,少一顿。 酒久坐在一旁,无从下筷。 虽然她很高兴见到鄢叁姐姐,但这么个“自暴自弃”的吃法,着实让人担心。 鄢叁一口一个小笼包,面无表情地咀嚼。 酒久瑟瑟发抖地不敢说话。 他们这桌吃得沉默又疯狂,其他桌的人讨论起了“封禁”一事。 “我一早看出来,忘问宗这么殷勤地将三界大会定在他们的地盘上,根本就是忘问宗在找人呐。” 鄢叁的筷子一顿,不动声色地听周围人的交谈。 “上一回忘问宗如此戒备,还是准备大婚那天。”说话人压低了声音,“新娘就跌落山崖,都传着,是得罪了宗主,被蓄意害死了。” 酒久面露着急,小声对鄢叁说,“鄢叁姐姐,你别听他们瞎说,好多人找你呢,大家都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欸!你别瞎说!”隔壁桌的中年男子忽然插话,“好多人找呢!” 酒久轻声附和道:“对对对。” “你懂什么?”又一桌的人大声呛了一句。 “我当时在啊,他们都不知道找了多少天,那位鄢叁门主——哎我也不方便多说。” “嘁——看你根本就是吹吧。”大堂各个角落传来倒喝彩声。 原来大家都想偷听来这么一两句内幕消息。不知不觉整个大堂的人都参与进话题里来。 倒喝彩夹杂蓄意的挑衅贬低,中年男子坐不住了,“行行行,我说,我说。” “这鄢叁门主,从一开始混入忘问宗,为的就是替那本话本取材!临了被发现,才暴露了,她故意跌落山崖,来了招金蝉脱壳。这不,眼见风头小了,立刻满城都是话本。” 鄢叁碗里的小笼包忽然不香了。 连酒久看她的眼神都带了丝努力掩藏住的诧异。 门推开。 在外面听大半天的忘问宗弟子坐不住了:“一派胡言!鄢叁门主那是我们宗主最心爱的人。” 视线齐齐地聚焦到这位男修身上。 他义正言辞:“虽然宗主一开始只把鄢叁门主当替身,但随着感情加深,鄢叁门主是宗主正儿八经想娶回去的!他们琴瑟和鸣,鄢叁门主勤俭持家贤惠,两人乃是良配,感情极好,跌落山崖纯粹是意外!” 周围人一片哗然的声音,也有人趁乱说了句,“谁不知道你们忘问宗最好面子,多半是对外的统一口径吧!” 鄢叁用筷子戳小笼包,她上一次听到这个版本的谣言,还是上一次。 没了她的忘问宗,流言蜚语更新换代都慢了。 酒久踌躇着问道:“鄢叁姐姐,这是第四个了?” 鄢叁不明所以。 酒久小鹿般的眼扑闪扑闪地看着她,掰着手指,“我看见的那位……后来的千信阁阁主……再是晏矜歌,他那时候也很紧张你……原来森守也——” 见鄢叁瞪大了眼,酒久当即摆手,迅速表明立场:“我我我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多、多注意恩!安全第一!” 鄢叁觉得不得不解释一下。 她的手摁在酒久的手背上,冲中年男子的方位努了努下巴,“他说的是没错。” 鄢叁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为了写书,才混进忘问宗的。种种纠葛都是为了文学创作!”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罪名背,她选择听起来比较挣钱的那一个。 “哇。”酒久惊呼一声,“鄢叁姐姐,你好厉害啊。” 鄢叁骄傲一笑。 “又写话本……”酒久四处瞟了一眼,压低声音,“又不耽误积极考察对象。” 酒久竖起大拇指,又小声说了一两句,“这不是长久之计,抓紧时间看看人品,尽快决定才是好呢……他们看起来都不好对付。” 末了反握住她的手,重复了一遍,“安全第一。” 麻了,一通骚操作下来,两个罪名都背上了。 “宗、宗主。”正热闹争吵的大堂,响起门口守卫的声音。 森守进了门,一眼就捕捉到坐在角落的陆姑娘和酒久。 听手下保护酒久的守卫说,酒久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说是认识了新朋友。 他对她的自由限制不多,不过出于责任,来看一眼她。 两人十分亲昵的样子。 酒久的上一个亲昵朋友,还是鄢叁。 森守忽然想起,那天跟着酒久的人,正巧就是仙宗的人。若是仙宗的人动过什么手脚,确实可以让探测咒失效。 酒久很快站了起来,过来和森守解释她没回去的事。 陆姑娘事不关己似的,没有看向他们这边,倒像在避开和他的接触。 森守淡淡地说到楼上去谈,酒久跟着上了楼。 进了门,她被森守的灵力压住。 都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何事,就被“探测咒”给洗劫记忆,她痛苦地瘫倒在地上。 森守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收了手,没带什么感情地说了句抱歉。 酒久已经疼得满身大汗,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 他应该发自内心感到愧疚之情的,森守想,或许是血痕咒的缘故,他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触动。 他只想将鄢叁抢回来。 每一步都要谨慎,不能把她吓跑。 森守很快离开,料定酒久的性子软,不会在鄢叁本就在躲藏他的情况下,还和鄢叁提这件事。 森守离了店,这一消息很快传到厌玖手里。 厌玖愉快地丢下手里正看着的卷宗。 上钩了。森守的注意力已经被他往错误的方向转移。 手下人意外地抬头看了一眼。 自从忘问宗的大婚一事后,许久没见阁主如此开心的样子了。 毕竟谁能接受,自家阁主夫人摇身一变成了对家新婚夫人。 他都忍不住暗自佩服,这位鄢叁姑娘,有点东西。 周围安静下来,他如梦初醒,见阁主扬眉正等他离开。 他才想起来还有事情没汇报,“有人说在仙宗见过阁主夫人。” 仙宗? 厌玖忽然起疑,如果是仙宗的灵力从中作梗,确实可以抵挡探测咒。 - 厌玖轻而易举就进了被层层封锁的客栈。 在这位“陆姑娘”房内的桌上摆着的话本,封面被涂得乱七八糟,看不清著作者的名字。 他皱起眉来。 他出了门,远远见陆姑娘朝这边来,侧身隐匿在拐角处。 陆姑娘走到另一客房的门口,“酒久,你身体好一点了吗?” “我没事,可能喝了点小酒,有点困,明天就好了。” 他知道酒久在这里,倒是没想到她们俩也是认识的。 厌玖捏诀试探了一番,有探测咒残留的咒迹,看来,森守先一步来找酒久试探过。 厌玖看着陆姑娘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结论逐渐清晰。 他心下一沉,微妙地头疼起来。 半夜。 全城的书铺迎来了一波热卖。 话本界稍微出名的点评家和著作者,深更半夜连人带被,都被恭恭敬敬地请到药宗,好吃好喝好礼伺候着。 开了场别开生面的讨论会,针对市面上大热的“追夫人”题材,进行了极其深入的研究探讨。 大家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意会,新风向出现了,药宗要继续加深开拓话本领域。他们已经集中力量在进行市场调研,恐怕再过不久就要形成一家独大的局面。 药宗上下的弟子们精神振奋。 早在《花上,花夏,花海》和“那本”话本风靡的时候,他们就探到这个风口。 但这书和他们宗主关系颇深,因而没人敢提。 没想到哇! 他们伟大的宗主,不惧怕流言蜚语,又一次精准判断形势。 天际还没亮,资料就收集了好几摞的分析结果,详细记录了“追夫人”文学里的种种哄女子手段。 负责整理的女修,看见的不是晨曦的曙光,是他们宗门将来独占话本市场的美好前景。 她正要带回去细细研究,却碰到花沅门主来要资料,说宗主要先看一番。 女修被宗主的事业心触动到了。 不愧是他们宗主啊。 不但能忍外界的流言蜚语,还能将之转化为新的商机,更要亲自跟进度。 花沅听着手下的人的奉承,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件事在全宗上下已经以另一番姿态出现,还振奋全宗了。 她回忆起早些时候,宗主一脸忧伤地和她说,“我好像把鄢叁给打了……” “……” 面对弟子兴奋的样子,花沅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是啊,咱们加油干。” 很快,资料交到厌玖手里。 他翻着这厚厚的“哄妻秘籍”安慰自己,他的行为还有挽救的余地,按照森守下手之狠的程度,肯定直接没了。 他还没幸灾乐祸多久,就收到新的消息。 陆姑娘行迹诡异,似乎要跑。 - 入夜。 鄢叁思来想去,不跑不行。 探望完酒久后,她一个人在大堂里,又听闻了许多消息。 有好奇心强的弟子,把门口守着的忘问宗弟子喊到大堂里头,一口一个“兄弟”,亲昵地拉近关系后,迅速给强行灌酒,没一会就从弟子口中,套出了忘问宗内部传着的“真实消息”。 他们内部对于大婚当天发生的事说法众说纷纭,但不可否认的是,鄢叁门主大婚当天“消失”,疑点颇多。 再加上,她人又没死,还四处诋毁宗主,必然是和宗门结了不小的仇恨。 弟子喝醉了还嚷嚷着说道,近日里,忘问宗和药宗走得极近,大家都琢磨着,鄢叁门主被抓回来,多半是要直接给药宗,拿去做药人了。 听到这里,鄢叁浑浑噩噩地回了房,躺着想了许久。 原主的剧情,因陷害酒久,被抓包后送往药宗。 现在的剧情,诋毁忘问宗,被抓包后送往药宗。 剧情走向有实质差别吗。 没有。 再加上,哪怕她没有陷害酒久,酒久都身体不适在房内了,更像极了是要为她走上死亡剧情,推波助力。不管是原主的还是现在的,都没有好果子吃。 回想起忘问宗弟子口中所说的,与药宗联系颇深,一定会让“鄢叁”为抹黑忘问宗付出代价。 鄢叁得出结论,一旦掉马,必死无疑,赶紧跑。 既然带着酒久出逃的计划失效了,那她自己避避风头总可以了吧。 越想越心慌,随便装了点东西,就趁着天光还未大亮,翻窗上了屋檐。 面前忽然出现一人,男子一袭白衣,在微弱的晨光里,染上几分温柔。 鄢叁和森守互相对视。 她转身想跑,面前又出现一人,棕色的眸光微动,静静地看着她,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她和厌玖相互对视。 鄢叁:…………………… 你们约好的啊? 她是不是早掉马了?? 屋檐就这么点地方。 打又打不过。 不演了。 摆烂。 鄢叁直截了当地坐在屋檐上,表演一个自暴自弃。 随便了。 懒得管你们抓鄢叁,还是抓好像知道什么的陆姑娘。 厌玖伸出手,想将她扶起来,被她恶狠狠瞪回去,看什么看。 他悻悻地收回手,转而和森守说起了话,“又见面了,这天还没亮,不知森守宗主来这里做什么。” “确认过了,陆姑娘和鄢叁的事无关。”森守语气沉稳,“药宗宗主也大可放心,不必再在陆姑娘身上费心了。” 轻描淡写得仿佛就是鄢叁刚跌落山崖,他们为了找人,从对立到看似“友好”合作的样子。 厌玖微眯起眼。 他怎么听着,一个字都不信呢。 “既然陆姑娘和鄢叁没关系,那不如请陆姑娘回去休息,我们就不打扰她了吧。” 听到这里,颓丧的鄢叁抬起头来。 没掉马? 她的眼神逐渐清明,这就是自然流露演技的厉害之处吗。 不愧是她啊。 第35章 回屋后,鄢叁趴在窗口仔细观察了一会。 明着看,监管的人确实撤走了,客栈恢复进出自由。 只是这暗地里守着的人,光她看得出来的就好几个在轮着守夜呢。 厌玖和森守,表面上说对她放下戒备之心,行为上倒是还加强了几波守卫的轮换。 鄢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梦半醒间都在回顾原剧情,寻找挣扎的余地。 三界大会除了交易外,还有一个各宗门弟子的选拔比试的场合,有一个弟子是魔宗的,他实力强劲,表面上看起来对酒久一见钟情,主动勾搭,实际上是为了取酒久的血液,从而牵扯出魔宗一开始就为了上古神器而来。 鄢叁缓缓睁开了眼。 对啊,她现在还和苏勾绑着命,她要是在献祭之前死了,苏勾跟着她一起死,剧情直接崩盘? 她的思路逐渐清晰。 直接跑容易被发现的话,不如联系上苏勾,看看能不能再把她召唤到别的地方,避避风头先。 半个时辰后,晨光熹微,天边露出鱼肚白来。 鄢叁和红涟大眼瞪小眼。 “道侣关系解除了?” “暂时。”红涟还很困顿,“只能维持几天。” 红涟打个哈欠解释了一番,在她离开之后,苏勾在秘境里破译出一段上古咒文,可以短暂解除道侣关系,有这段咒文,就不用担心鄢叁在这几天内,会突然被献祭。但副作用是人的情绪会被压抑住,对情绪的感知会降低,具体表现为喜怒哀乐都不轻易表露。 “我也就赌一赌,尊主不会生气,才敢违背他原本的话,提前溜出来绑架酒久。” “那应该更好说话才是?” 红涟摇头,“慎岚说,他完全不敢搭话。慎岚是昨晚到的,尊主应该今早到。你若真想试试,不如去找他?” 他看一眼鄢叁,“但我劝你不要。” 鄢叁抿了抿唇。 想不到啊,剧情为了让她死,还贴心地一键把她和大反派解绑,来保住大反派的命。 眼看红涟又要睡着了,鄢叁退出了房间,在大堂百无聊赖地坐着喝茶。 她几乎一夜没睡,人有点疲惫还有点亢奋。 没一会,慎岚下了楼,和她打了招呼,说若不是红涟提前告知他和尊主她新模样的样子,说不定还一时半会认不出她来,接着夸了夸她的新样貌有独特的小家碧玉的美,让鄢叁的心情好上不少。 两人聊了没几句,慎岚看向门外,严肃地站起来。 苏勾进了门,背对着光,眉眼依旧精致漂亮,却淡漠得不近人情。 他没什么表情,淡淡地扫了一眼鄢叁,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疏离地颔首后径直上了楼。 “……” 慎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拍鄢叁的肩膀,“你不要多想,尊主只是这几天被符咒影响。连我这几天在他旁边,都觉得不适应。你看尊主也都不理我,对不对?” 鄢叁摸了摸鼻子,“他介意多一个口头妹妹吗?” 她简单说了一下被天巧巧新冠名头衔的事,慎岚笑道:“那我坑红涟帮你问一问。” 快到午时,酒久恢复了许多,她提议说想出门转转。 正值南问城的‘南问礼乐’庆典,城北和城南都有特色的小摊或是表演可看,鄢叁琢磨着这庆典的举办,选在三界大会之前,正是南问城人最多的时候,也是很会做生意了。 正好她也想转换心情,光在屋里闷着什么也想不出来,于是跟着天巧巧和酒久一起出了门。 刚到门口,还没走两步,面前忽然来了十来个忘问宗的弟子。 为首的弟子恭恭敬敬地说道,“宗主说,之前伤着陆姑娘,心有愧疚,想保护好陆姑娘。” 保护?监管吧。 还没来得及开口,弟子又很客气地补充道:“正值‘南问礼乐’庆典,不知陆姑娘有没有兴趣?我正好也负责城南的庆典操办,赏戏曲或是玩字画,譬如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戏曲‘斩荆棘’?只要姑娘们有兴趣,想玩什么都全部满足。” 天巧巧惊呼一声,胳膊肘捅了捅鄢叁,低声说,“‘斩荆棘’!我从小就听说过这个,小时候跟着我爹参加过一次庆典,没点关系都看不着它!我想看,走走走!” 鄢叁的面色和缓一些,正要应声,忽然旁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远远地又来了一群模样漂亮的人。 都是青年才俊与娇俏的姑娘,不看服饰都一眼能认出药宗的。 为首的女子捂嘴一笑,“城南的活动,都这么多年了,哪有城北的活动新鲜呀。” 她转而对鄢叁弯着眉眼笑,“我这边呀,是来替咱们药宗赔个不是,宗主还在准备其他给您的歉礼,就由我这边先替宗主来带您逛逛城北吧,可比城南的有趣多了。” 说着亲昵地揽上鄢叁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城北扯。 其他几个女子收到眼神暗示,跟着微笑着拉住酒久和天巧巧。 天巧巧拖长声音“啊”了一声,恋恋不舍地回头望忘问宗的弟子,“可是我还想看——” “哎呀,您这身衣服可真好看,是摇曳坊的吗?” 天巧巧的注意力被带走,“啊,不是欸,摇曳坊的太贵了,我买不起啦——” “哎哟,可不贵,要配得上您几个的美貌,那必须得是摇曳坊的呀,正好呀,城北好几家店铺呢,咱们可得好好地去选漂亮衣裳。” “好好好!走走走!”天巧巧立刻回答。 酒久的面色还有些犹豫,有眼力见的女修,立刻眨着眼和她搭话,“您的胭脂水粉,都是哪里的呀,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只是很普通的小店里的……” “您可以帮我选一选吗?我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总觉得若是您挑选的,会特别适合我。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帮这个忙呀。” 见酒久没回答,女修的失落地笑起来,“是我多话逾矩了。” 酒久心一软,“那我们去城北逛一逛吧。” 鄢叁眼睁睁看着姐妹们被带节奏了,她回头看着忘问宗傻愣在原地的男修,恨铁不成钢。 出去可千万别说鄢叁当过你们门主啊! 男修被她这眼神一激,好几个人拦到药宗弟子面前,“不许走。” “哎哟。是还想打一打?” 女子一笑,她身后紧跟着的男修们立刻围了上来。 很快,两拨人吵起来了。 吵着吵着,比起来了。 忘问宗的人先开口,说去了城南,就什么山珍海味都伺候着。 药宗的人不屑,说到了城北,药宗铺子里的,只要有货,几位姑娘随便拿。 忘问宗的不服气了,加价说若姑娘们对兵器有兴趣,大可以直接前往忘问宗挑选。 药宗一笑,从胭脂水粉到服饰鞋履配件,她们都备好了上好的款式等姑娘们来挑。 眼看越吵越厉害,鄢叁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想劝架,“要不……” 还没说完,忘问宗和药宗的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她,“要不再多来十倍的量?当然没问题了。” 转头回去又继续旁若无人地争吵。 天巧巧很高兴,“别啊,让他们争啊!” 鄢叁:“我良心过意不去……” 天巧巧:“你的良心我吃了!” 她一脸兴奋地摩拳擦掌,等着双方的最终成交价,“冲啊——!!!” - 过了许久。 天巧巧一脸颓丧地跟着鄢叁进了家茶楼。 她悠悠地叹气,可惜了,她没能一口真吃掉鄢叁的良心,被鄢叁和酒久架着,趁两拨人打起来的时候偷跑了出来。 茶楼清净,坐着的人不多,几个人喝着茶吃着点心,天巧巧说她好像看见苏勾了,就在她们逃离现场的时候,“他看起来比以前凶好多,我都不敢上去搭话。” 酒久踌躇了一会问道:“我也看到了……鄢叁姐姐,他是那个人吧?” 天巧巧问道:“谁?” 酒久:“和鄢叁姐姐结道侣的人……” 天巧巧:“你们俩不是兄妹?” 鄢叁的神经一抽。 酒久瞪大双眼,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趁着这个机会,鄢叁非常辛苦地解释并梳理了一番在她身上的诸多谣言,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天巧巧明白,并向酒久道歉,澄清了之前身世一事的胡扯,酒久摆摆手温柔地表示没关系的。 天巧巧两眼放光,想学习一些认识人的技巧。 药宗宗主和忘问宗宗主她都是见过的,极好的相貌啊! 她多学着点,说不定也能搭上绝美的道侣。 “那你究竟是怎么认识药宗宗主的?我废了好大的劲,才趁火打劫,在卖首饰的时候让他亲自来,才见上一面。” 鄢叁想了想,“首先,你得等他受伤。” 天巧巧小鸡啄米式点头。 “然后在夜黑风高的时候,把他推到山下面去。” 天巧巧:“……” 她试图理解,发现理解不了。 “那你又是怎么和忘问宗宗主结仇的?他不是出了名的‘活菩萨’吗?” 鄢叁思考了一会,“首先,你得等他被‘血痕咒’影响。” 天巧巧认认真真地点头。 “然后在他大婚当天的时候,勇敢跳崖。” 天巧巧:“……” 她试图理解,她放弃了。 天巧巧仰天长叹,找道侣果然不容易。 天巧巧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看今天这掐架的形势,那三界大会那天,每个宗门势力有固定的座位,你要坐谁那里?” “我没说要去啊。”鄢叁低声说,“我打算找个机会逃跑。” 天巧巧笑了:“傻妹妹,你以为我们现在真的就我们几个人?” 她站起来,假装要对鄢叁泼茶水。 “哗啦啦”一声响,整个茶楼的全部的人都站起来了。 天巧巧回头狡黠一笑:“兄弟们,莫慌,无事发生啊。” 酒久小声惊呼:“哇……好多人呐。” 鄢叁:“……” 恍惚想起前一晚上,厌玖和森守一唱一和地表示,陆姑娘是无关人员,可以放下戒心。 ……演她呢。 知道周围的人都不是真的路人后,姑娘们停留了一会,就回了客栈。 客栈空空荡荡,仿佛是被蓄意清空了客人。 在大堂之中,森守正在等她。 天巧巧和酒久识趣地先上了楼。 桌上摆着一堆瓶瓶罐罐,鄢叁一眼看出,都是极品上好的跌打损伤或是其他美容养颜类的药。 森守表情温和地表示歉意,“之前唐突用了探测咒,不知道陆姑娘恢复得怎么样?忘问宗有不少名医,不如去忘问宗看看情况。” 还没等鄢叁回答,门口先传来好听的声音,“药宗也有许多名医,如若陆姑娘嫌弃忘问宗路途遥远,是否考虑去药宗医治呢。” 厌玖走进门来,和森守对视,一时间火药味浓烈。 厌玖气自己手头上事情太多,差点让森守把人拐走。 森守思索总结,手下的人给药宗找的麻烦还不够多,让厌玖还有心思抽空过来。 鄢叁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看,总这么默契地出现在她面前,怎么看都像在谋划什么。 眼看鄢叁的神色仿佛起了怀疑。 森守和厌玖同时收了话口,各自找了借口先行离开。 不能让她跑了,其他的事都不着急。比如,她怎么会成了魔宗的人。 原本热闹的大堂一下子又恢复安静。 鄢叁慢吞吞地上楼,到转角的时候,面前忽然有一道阴影,阻挡了她的去路。 苏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廊道上的。 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空气忽然冷了下来。 他漫不经心地倚靠着墙,如寒潭的眸子看着她。 鄢叁心下紧张起来。 难道是慎岚帮忙转达了装妹妹的事? 他是不是不同意啊。 第36章 次日一早,天巧巧难得起了个大早,“我以为你们昨晚会发生什么啊。” 在专心吃东西的红涟“咻”得抬起头来,“什么什么!” 鄢叁一把摁在他的脑袋上,往饭碗里压,“不关你的事。” 天巧巧嘿嘿一笑,“不止我,酒久肯定也……” “我、只听了一点点!” 酒久的脸一点点变红。 鄢叁诧异地挑眉。 昨天看起来空无一人的走廊是个假象啊。 天巧巧,“我就听到他说要给你东西。是把我之前给你定做的手链给你了吗?” 鄢叁将袖子向上翻起,露出手腕上亮晶晶的挂链。 不是天巧巧做的那一款。 天巧巧在想这眼熟得很,像什么很厉害的灵器—— 红涟先一步喊了出来,“尊主居然把孑然链给你了!” 天巧巧反应过来也惊了,“能保命的孑然链,怎么,还怕你在三界大会被人暗杀?” 鄢叁回忆起昨天,苏勾给了她孑然链,说用来保护她。 孑然链是苏勾母亲留下的遗物。 鄢叁正要推辞,苏勾忽然低声和她说了一句,“你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必要的话,我会强行去找上古灵器。” 现在结合天巧巧的话,鄢叁莫名觉得,他是不是知道她要死了。 难道在哪个秘境的墙上,也写了她的命运? 回过神来,几个人已经聊到了酒久熟悉的领域,她轻声地给大家科普上古灵器的作用。 比起传闻中,获取上古灵器即可拥有统一三界的力量,更真实的情况是,上古灵器可以对世界进行“改写”,如同再次创世的存在。 传闻中单单统一三界,已经是把上古灵器给往小的方向用了。 红涟转头问她,“你昨天见到尊主了,什么感觉,人会很可怕吗?” 他现在都没敢多和尊主说上两句话。 鄢叁心有戚戚地点头,“可怕。” 他昨天认真的语气,好像是真的会为了夺得上古灵器,不惜取酒久的命。 解除道侣的咒文,对他的影响真的很深了吧,或许正如慎岚所说,他现在对情绪的感知降到了最低,可能也就不觉得,取人性命是多过分的事…… 鄢叁心里有些慌乱的,担心酒久,也担心自己会不会忽然死亡,而她没有任何能够对抗的力量。 酒久留意到她短暂的心不在焉,鄢叁摆摆手笑着说没事,正值三界大会的第一天,最终不想让朋友担心,跟着去凑了热闹。 三界大会的第一天,除进行宗门层面的相关交易外,主要是各宗门弟子的试炼。 打着友情第一,切磋第二的名号,是每一年的重头戏。 而在今年,这个算得上是三界大会的一大特色亮点的风头,被另一件事盖过去了——新魔尊的到来。 老魔尊死后,这还是魔宗新尊主第一次在三界大会上出现。 早在老魔尊还没死之前,苏勾的分裂出来的魔宗势力就已经让许多人忌惮,他的判断精准,行为果决,更是早和许多势力结交友好关系。当时判断错误风向,支持老魔尊的宗主们,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时候再不赶紧和他打好关系,可就真晚了。各门各派的势力,蠢蠢欲动地使出花招,紧张着要巴结一把。 鄢叁她们到达现场的时候,看见得就是这么个景象。 巨大的圆形试炼高台之上,苏勾坐在中间的位置上。 他神情懒散,慢条斯理地翻着弟子名录。 外围坐着许多的掌权人物。 试炼已经开始了。 可他们一个个目光聚焦在苏勾身上,时不时和身边的人说话,提点他们找点借口去和苏勾搭话。 个别动歪念头的宗门宗主,特意选了姿色漂亮的女修,端着珍稀见面礼,聘婷走到正专心给试炼弟子评分的苏勾身边,脸颊微红,柔情似水地介绍自家宗门和小小心意。 说着说着,人就仿佛要朝他怀里倒去。 酒久小声地“哼”,气呼呼地跺脚。 天巧巧在一旁笑,“不气不气,叁叁什么时候卸了伪装,就没她们什么事儿了。” 鄢叁远远地看着苏勾,见他懒懒地抬起头来,好像要和她对上视线。 天巧巧一把拉住她,“那边有戏台欸,我们去看看!” - 试炼结束了,红涟和慎岚赶紧跟到苏勾身后去。 两人眼神都流露出佩服的情绪来。 这看个试炼大会,来来回回快五十多个女修上去示好了。 各宗门门主准备得这么齐全,怎么就不多花些心思去了解一下,他们尊主不近美色,最讨厌被人惦记的性格啊。 得亏是尊主现在因为符咒压抑,才情绪起伏不大。 不然按照曾经的规格待遇来,恐怕一场试炼大会,得扔出多少人去。 那就不是顺便来结交友好势力,直接就成了他们尊主的练手现场了。 接下来还有宗门宗主们对试炼结果的集中讨论,在另一个议事厅里头举行。 苏勾忽然问了一句,“鄢叁在哪。” 红涟四处望了一眼,“我看她应该是往忘问宗的方向去了,他们好像特意请了什么出名的戏班子来。” 慎岚瞪了红涟一眼。 红涟反应过来,立刻改口,“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或许是药宗吧?她们还挺经常和药宗的人进出的。” 一起买些首饰什么的—— 还没说出口,就觉得气压极低。 他干脆地闭嘴,决定还是不说了。 ……没想到气压更低了。 半个时辰后,慎岚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次议事旁听。 他知道,这类什么聊一聊今年有哪些优秀弟子的议事,都是幌子,真实目的是给宗主们一个和平友好谈话的机会。 这种场合之下的谈话,都是真真假假半掺和着说。 往常类似的场合,他只觉得听着累得慌。 还是头一回,听到受不了,找了个机会出来透透气。 刚才的情景太可怕了。 忘问宗宗主和药宗宗主,拐着弯提陆姑娘的事,问和尊主是什么关系,这个妹妹又是如何得来的。 那一口一个“妹妹”地在试探,他听着都觉得要坏事。 尊主还很淡定地替鄢叁圆谎,时不时再将话题扯开。 虽然不应该,但慎岚再一次庆幸,得亏是为了解除道侣绑定,而让尊主的情绪起伏不大。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然这来一回三界大会,转头就和所有势力成了敌对。 慎岚休息够了,回头看议事厅所在阁楼恢宏大气的外观,他抱着双臂,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外走,叛逆地干脆在外头多转一圈,忽然看见了天巧巧,得知鄢叁的真实去向,是和酒久回去看话本了。 天巧巧在这里是等丰收。 为了这次的试炼大会,各宗门还倾情奉献了隐秘的高难度秘境出来,给各弟子们在赛前练手。 一问才知道,在这修炼秘境之内,进了不少忘问宗的宗门高手,在替她收集材料! 天巧巧又指向第二个秘境,“这里面呢,就都是药宗的人。” 她又指向第三个,“这里面是巍峨宗的,哦不对,好像是闻泽宗,哎反正也是个大宗就对了,应该是忘问宗的兄弟宗门,也来帮忙了。” 天巧巧正要指向第四个,慎岚一把打住。 这十多个秘境,她还要一个个介绍下去,得到什么时候。 慎岚问,“他们怎么进去帮你收集材料?” 天巧巧难掩喜色,“我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忘问宗的弟子,和他说陆姑娘想要新首饰,可是有些材料难找,要进历练的秘境里才行。” 她的笑容灿烂,“然后就听说精锐弟子都进去啦!我在这里等着呢,药宗的人过来了,问我是不是需要帮助,我就又说了一遍,他们立马进去了。” 慎岚已经预测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多半是两边势力又各自找了人,齐心协力地要争夺更多的材料,好让陆姑娘有新首饰。 “你也知道的,这几个秘境难度系数颇高,我平常又没什么机会接触到,对吧,那肯定要趁这个机会,搞点好处嘛,你放心,我肯定会给叁叁做首饰的。这也是给他们创造锻炼的机会嘛。” 天巧巧哼着歌,“要是这弟子打不过,估摸着两边的宗主还得找时间去救场呢。” 慎岚都不免佩服来。 天巧巧学习能力很强啊,这才在魔宗呆几天,就生出心眼来了。 还焉儿坏的。 天巧巧偷瞄一眼左右,“其实,这方法是苏勾告诉我,如果想要什么好材料,可以趁这个机会,讨个巧。” 慎岚一愣。 天巧巧真诚地感慨,“没想到苏勾人这么好,我看他一天都被各种人围着巴结,居然还抽空过来告诉我这个,真够意思!” 慎岚:…… 他回了议事厅,悄无声息地进了门。 目前正争论的话题是关于灵石交易类的。 他瞥见有其他宗门的弟子,也正悄悄进来,其中忘问宗的弟子正面色为难地和森守说什么。 没一会,药宗的弟子也进来说话了。 再过了一会,两边的宗主找了个话头,先行离开。 慎岚抬头看了一眼,尊主坐在一堆掌权人当中,显然也留意到了两位宗主离开的这一幕。 尊主懒散又淡漠的脸上,勾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慎岚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生里头一次对咒文的理解产生了困惑。 情绪、没有、波澜? 第37章 如果说苏勾是今天的第一焦点对象,那第二焦点对象,就是神秘莫测的陆姑娘。 几大宗门的门主都暗自愤恨,这忘问宗和药宗的消息来源怎么这么快呢。 他们直到今天,才后知后觉,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两大宗门都在紧紧跟着陆姑娘,他们还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也跟风派人去看了几眼,可得到的结论,就是个普通姑娘家。 也没有曾经轰动一时的鄢叁的貌美妩媚,怎么还忽然引这么多瞩目。 直到今天,议事结束后才知晓,这陆姑娘是苏勾的妹妹。 一下子明白了。 不愧是忘问宗和药宗,风向抓得极准,恐怕在第一时间就借着关注妹妹为由,被地里和魔宗达成友好合作了。 他们到底是晚了一拍啊! 眼看早上苏勾对送上去的女修毫无兴趣的样子,几位宗主又一拍脑袋,决定也从这妹妹下手。 幸亏他们准备充足,一挥手,数十位模样标志的男修,变着法子出现在陆姑娘身边。 短短的从戏台子回客栈的路,鄢叁连出三界大会的结界路口都没走到,就已经被一轮又一轮的男修操作给震惊到。 比如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捧着不知道哪来的一大捧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药宗姑娘,给套了灵力绳索带走,末了姑娘还冲她娇俏一笑。 又或是从天而降,挡在她面前,要和她搭话的男修,刚接近她一寸,就被忘问宗飞来的灵器给砸了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忘问宗的弟子从远处跑来,还冲她笑,“与师兄比试的时候手滑了,没伤着姑娘吧?” 鄢叁摇头,看着地上不动弹的人,被忘问宗的弟子无情拖走。 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了好几回,终于又一人不死心地跑上来,又毫不意外地打飞后,鄢叁已经心平气和地接受奇怪的这一天。 这人算是很厉害了,差点就拉着她的手跑了。 她看着手心里的小蓝花,是刚才那人手上的。 三界大会的交易里,有个心照不宣的交易,是宗门弟子的自由流动。 有意向换宗门的弟子,会在这一天,在手上捏朵小蓝花,到心仪宗门的弟子面前晃一晃,就会有专人来进行对接,谈妥了就悄无声息地在回宗门的时候,直接跟着其他宗门走就行。 很早以前,这是偷偷换宗门的方式,还会引来旧宗门的私下报仇,时间长了,有这类心思的人占比高了,反倒成了大家默许的一种转宗门方式。 难怪这位男修急着转宗门,谁被派来做这样的任务,都会想转宗门吧。 鄢叁正准备找地方将这朵小蓝花给扔了,一位忘问宗的女修远远瞧见了,热情地跑过来,拉起她的手就跑,“陆姑娘想转宗门呐,您跟我来!” 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排到了忘问宗长长的队伍之后。 每年这时候,想转忘问宗的人都特别多,负责人正不耐烦地清点记录名字,盘算着又要筛选多少人进入到下一轮,交由门主来试探。 鄢叁正要溜走,负责人先喊出来,“你别插队啊!” 他两三步迈到她面前,正要发怒的模样,在见到她的时候,转了个声调,“陆姑娘?哎呀,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哈哈哈,快快,您这边请。” 她一路上好几次想解释这是个误会,都被这位男修打断。 他好像根本不在意她会说什么,就跟运送货物一样,急不可耐地把她带忘议事厅。 议事早已结束,但他们宗主向来喜欢整理完手头的事再离开。 男修暗暗祈祷,宗主应该还在。 他带着她直奔进议事厅,一把将她推了进去,并迅速带上了门。 森守略带讶异地看着她。 看着她手上还握着的那朵小蓝花,表情更困惑了,“你想来忘问宗?” “不是。”鄢叁说。 森守面色一沉。 鄢叁沉寂许久的,看宗主神色说话做事的本能被激活。 她立马改口,“只要不去药宗,去哪都行。” 去了就会死。 “药宗不好?”刚关上的门忽然又被推开。 厌玖一手撑在门上,挑衅地冲森守扬起下巴。 果然派人紧盯着忘问宗是对的,在他们的地盘上,人多势众,找鄢叁的花样可真多。 鄢叁挠了挠眼下的皮肤,这总归不好当着人家的面说药宗不行。 她决定转移矛盾,一开口就是一声长叹,“不是我不想离开啊,是魔宗没有我不行。” 她开始大谈特谈她在魔宗的奋斗史。 苏勾找到鄢叁的时候,她已经扯到了莫须有的,关于她熬夜为此次三界大会做准备的事。 苏勾听了一会,才开口说道:“还以为到了新一轮议事的时候。” 鄢叁背部一僵,怂得不吭声了。 她还不知道,苏勾对假妹妹一事的态度。 苏勾看一眼桌面上摆着的小花,进了门来。 森守不动声色地观察。 要探测这两人的关系,一个问题就可以。 他直截了当地开口,“听得出来,陆姑娘是难得的人才。这三界大会本就是人才流动,一个互换阵营的最佳时机,陆姑娘大可以考虑一下忘问宗。就不知道苏勾尊主愿不愿意割爱了。” 鄢叁一下子坐直了。 如果能重新回忘问宗,是不是可以避免在药宗死亡的结局了。 森守瞥见这一幕,微笑继续说,“忘问宗是天下第一大宗,陆姑娘应该有所耳闻。” 不止耳闻,忘问宗的起家历史,她还能倒背如流。 几个月前,有新人入门,她还跟着去大谈特谈过。 她想不如试一试,话没说出口就被打断。 “药宗也挺好的。我觉得陆姑娘是个难得有慧根的,如果来药宗——”厌玖留意到鄢叁的表情,她似乎很害怕来药宗。 他顿了顿迅速改口,“或者陆姑娘有什么其他向往的宗门吗,药宗可以当个引荐人,将陆姑娘引荐过去。比如千信阁,如果陆姑娘有兴趣的话,以陆姑娘的才能,门主以上肯定是没问题的。” 才能。 陆姑娘有什么才能。 她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发光发热了? 鄢叁奇怪地看了厌玖一眼,千信阁阶级制度简单,门主到阁主,简简单单的两级别跳跃。 他一开口就许诺门主以上,是欺负她不懂行吗。 难道说,厌玖为了和森守拼面子,不惜给她画大饼,只要入了千信阁,够拼够努力,做到阁主都没问题? 苏勾不紧不慢地抽出张座椅,坐下来。 他其实有些意外,他们俩明明清楚,他和鄢叁没什么兄妹之情,可到了鄢叁面前,倒是都藏得挺好的。 苏勾来了兴致,一同演起兄妹情深来,“原来,两位宗主大费周章地,是想将陆陆从我这里抢走啊。” 鄢叁不安地双指交叠,考验默契的时候到了。 苏勾在外面听了多少,会不会不满意她的个人向发言,于是当着她的面,就打她的脸。 直接坦白他们俩毫无关系,让她当场社会性死亡托马斯全旋掉马。 苏勾轻叹一口气,“只是,我实在舍不得割爱。我们兄妹俩一路走来,很不容易。” 鄢叁听着苏勾一本正经地接着她的话,继续大谈特谈她日日夜夜在魔宗熬夜,时刻筹划魔宗的未来发展方向,积极关注魔宗弟子的饮食健康安全和身心健康,对魔宗的上心程度感天动地。 她在心底鼓掌,好家伙,他比她还能扯,看来他在外面听得还挺全面。 厌玖冷笑一声,双手抱臂,斜睨苏勾。 编,接着编。 还真当他和森守不知道,这假的兄妹情啊。 他们今个儿就陪着鄢叁演,看谁能把陆姑娘拉进宗门里来。 - 另一边,酒久半天没找着鄢叁和天巧巧,自行先回了客栈。 刚跨进门,就听见一阵争辩声。 晏矜歌握着天巧巧的手,语气着急,“鄢叁,别犹豫了!你知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他记着鄢叁和预言石所说对不上的事,上任仙宗宗主后,就抽空去取了预言石。 鄢叁的命运轨迹在上面变得清楚明白,每个节点都闪着红光。 就像是从不同的路,都会绕到同一个终点。 他反复研究,终于确信,就这几天,鄢叁会死。 “不是,你搞错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在只有上古灵器能救你。”晏矜歌留意到酒久进了门,“有我的力量加持,再借一点你的血,就可以开启上古秘境。” 他的语速快而紧,“我们需要结为道侣,这样我才能陪你进秘境取上古灵器。结道侣很快的。” 避免其他灵力干扰,他立刻取消了对鄢叁容貌遮盖的灵力,打算速战速决地结道侣,直奔秘境。 见面前女子的容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晏矜歌愣住了。 酒久急忙忙地小跑过来,“她不是鄢叁姐姐。” 天巧巧抽回了自己的手,可太疼了。 晏矜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认错人了。 他到来后,打听了一下,听人说这姑娘就是和酒久关系要好的朋友,他心里又着急,还以为鄢叁为了避开引人注目,自己又换了副容貌,连带形体都加以改变。 既然这不是鄢叁,那鄢叁在哪里。 晏矜歌紧抿双唇,她现在恢复自己的样子了,会不会很快被另外两个人找到。 同一时间,正听着三位面试官开茶话会争自己这位稀有人才的鄢叁,猝不及防地恢复了自己的相貌。 她甚至胆子大起来,享用起来摆放着的糕点。 本还在里外内涵其他宗门的三个人,忽然都停了下来。 ? 吃东西的鄢叁停了下来。 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她害怕。 这吵了这么久都没个结果,总不该突然看她轻松吃东西的样子来气吧。 里里外外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吧…… 她小心翼翼地嚼完最后一块甜糕,清了清嗓子,“谢谢各位宗主和尊主的厚爱,也不早了,那我先走了?请慢聊……” 她这样一走,出门就会被人认出来。 厌玖立马开口:“等等。” 鄢叁懵逼着回头。 森守认真地看着她:“还请陆姑娘留步。” 鄢叁:? 连苏勾都缓缓开口说道:“再休息一会。” “……” 鄢叁慢吞吞挪了两步回来。 这三个人怎么回事。 刚才还为了争夺她这个稀有人才,仿佛随时都能打起来。 这吃口糕点的功夫,一下子就到同一条阵线上了。 议事厅内陷入诡异又尴尬的沉默。 三界内,随便报一个名字出来,都是震天撼地存在的三个人。 在几乎各种情景下,无论面临何种危险,都能迅速淡定下来的三个人,头一回,共同陷入一个难题。 她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恢复真实容貌了。 该怎么办。 如果被她发现,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地在演戏,她会不会觉得很没面子啊…… 第38章 在三位大佬齐齐的目光注视之下,鄢叁乖巧地坐回位上。 他们好像一直在盯着她的脸看。 鄢叁端起杯盏,轻轻捏了个诀,在杯壁上幻化出一个照影的镜面。 映照出来的不是“陆姑娘”的脸。 她反应了几秒,意识到诡异的沉默是什么来头。 鄢叁收了诀,低着头,故作镇定地喝水。 看他们的反应,该不会早知道了吧。 这面上不动声色,该不是在偷偷部署人抓她吧。 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来一场坦白局。 鄢叁艰难地开口,“谢谢宗主和尊主的欣赏,太让人感动了,那我也借着这个机会,坦白一下……其实,我就是鄢叁。” 她悄悄地抬头,对于她的自爆,厌玖和森守表情古怪,似乎没想到她就这么说了。 鄢叁一颗心稍微落地,只要不是生气就好。 鄢叁磕磕绊绊地解释话本的事,言辞真诚恳切,真的和她关系不大。解释完后,迫不及待地说,“谢谢两位宗主的谅解,那我先走了?” 厌玖:“先前的歉礼还在药宗,不妨看一看?” 出现了,来自药宗的死亡邀请。 鄢叁心里一咯噔,刚想拒绝,手腕上一空。 孑然链断了。 刚“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就化成了红色的灵力,散开成淡淡的薄雾。 按照天巧巧所说,这是替她挡了一次死亡。 “砰——”的一声。 天花破开一个巨大的洞。 一时尘烟四起,她的手腕被紧握住。 晏矜歌的眼里有血丝,“太好了,你还活着……” “你怎么来了?” “开启上古秘境的物件准备好了,跟我走。” 他摊开手,掌心里躺着一枚指环,闪动淡淡的红色灵光,漂浮萦绕周身。 一转身,厌玖和森守拦在他面前。 “我在救她。”晏矜歌一字一顿地说,“她快死了。” - 花沅很少见宗主这么头疼。 而他现在,就跟交代后事一样,把宗门里的各项重要事务交代给她。 桌上一大摞千信阁的卷宗。 花沅紧绷着神经在听。 她自诩是理解能力很强的人了,等到手下人将药宗的卷宗陆陆续续搬上来,饶是她也吃不消,也不是人人都有宗主这样的脑子啊。 她大概也了解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知道宗主急着进上古秘境,又担心自己若发生意外,会回不来,组织将群龙无首,才如此急迫地希望她能尽快接手暂替他的职位。 花沅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打断:“不能多宽限几天时间?” 她多少也听说过,孑然链作用后,可以庇佑延缓七天的生命。 “鄢叁姑娘应该也还没决定,要和谁一起进上古秘境。”花沅尽量语气平缓,仔细分析,“忘问宗那边,即便森守的速度再快,也有大小的事务要交代。” 而且她还听说,这件事已经莫名其妙地传成了公开的机会,一次获得前往上古秘境的难得机会。 桌上摆置的檀香燃起的薄烟升腾向上,厌玖的容貌在烟雾萦绕之下,多了份不真切的朦胧美感。 在晏矜歌忽然闯入,爆了这么个惊天消息后,比起他一时的无措,鄢叁淡定很多。显然,她一早就知道自己将死。他们都愿意跟她进秘境,反倒是她,愣怔后笑盈盈地说,让她纠结一下要选谁。 厌玖轻揉眉间,“我不担心她选别人。哪怕她想让森守陪她进秘境,都可以。只要她能活着回来。” 他顿了顿,语气无可奈何,“我担心的是,她会自己去。” - 如花沅所说,大堂里已排起长龙。 天巧巧在听说鄢叁即将死亡,而救治她的只能是去上古秘境,靠上古灵器来扭转事态后,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 等鄢叁回来后,已经演变成了另一个故事。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走过路过别错过!消失许久的鄢叁,竟是找到了前往上古秘境的方法!寻一位有缘人一同进入秘境,共同夺得上古灵器!” 消息离谱得像假的。 但还是有充满好奇心的人前来,在天巧巧的指引之下,挨个领取纸笔,找个位置坐下,填写相关信息,进行第一道筛选。 天巧巧认真张罗,要替叁叁层层选拔,坑一位灵力最高强的人去秘境里保护她,“自己擅长什么灵器,灵力什么等级,都认真写,进入上古秘境的机会仅此一次啊。” 手捧前往秘境指环,只等鄢叁点头的晏矜歌,脸都黑了。 天巧巧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递上一张纸,“好好写,我可是要找最厉害的人陪叁叁。你别想仗着和她关系好,就能从我这里走后门。” 晏矜歌不服气,“我可是仙宗宗主。” 天巧巧不在意,“喏,那边还有忘问宗和药宗的弟子,一早就来替他们宗主写了。” 晏矜歌懒得和她计较,转身到鄢叁面前,想直接带她走。 鄢叁递给他一支毛笔,笑眯眯地说,“乖,好好写啊。” “……” 晏矜歌语气放软,“你不是不生我的气了?我现在是为了救你——” 鄢叁挑眉。 晏矜歌抿嘴,乖乖地接过纸笔,找了个位置坐下,撇撇嘴,老老实实地提笔。 鄢叁伸了个懒腰,看大堂里其乐融融的景象,莫名好笑。 理论上来说,整件事情透着隐隐的诡异。 这可是要选一位幸运儿和她一起奔赴黄泉啊。 鄢叁又向晏矜歌讨了指环说要看看。 晏矜歌觉得她横竖没有他,肯定用不来,便先给了她。 鄢叁低头研究了一会,一抬头,见角落里,酒久的眼眶红红的。 她走过去,搂过酒久的肩,“没事啦,我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酒久无声地哽咽了一会。 鄢叁回房后,酒久在大堂内发了会呆。 听几个人小声聊起了苏勾,说幸亏没见魔宗的人来。 话里话外聊了些苏勾的厉害,在秘境里如何如何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酒久听了会,找到了刚进门的慎岚。 出于私心,她还是想让鄢叁姐姐的道侣能陪她一起。 上去问了以后才知晓,他们俩现在暂时不是道侣了。 酒久刚平复的心情又难过起来,怎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苏勾也没有来拿纸笔,未流露出任何要陪鄢叁姐姐一起去秘境的意思。 怎么说也是有过道侣关系的人呀…… 酒久的眼睛湿润起来,“他一点都不担心鄢叁姐姐吗……” 慎岚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手头上被尊主塞了一堆宗门要事,仿佛就是尊主要离开一段时间似的。 碰上酒久,他反应了一会才温声解释,尊主是为了鄢叁的安全着想,才暂时解除道侣关系。 现在表现出的无情绪起伏,对鄢叁的事没兴趣,也是受咒文的影响。 说到这里,慎岚隐隐感觉不对劲。 咒文会压抑情绪的这件事,是真的吗。 回忆从秘境回来后,尊主的态度就强硬起来,说一定要拿到上古灵器。 在听说上古灵器才能救鄢叁的命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尊主为了救鄢叁。 尊主的做事习惯,向来是从头规划到尾,确认滴水无误后才会动手,从来不出错。 没理由会一边担心鄢叁,一边编造情绪无起伏的谎言。 慎岚看了一圈四周,安慰酒久,“鄢叁一定会选个厉害的人陪她一起去的。” 酒久摇头,眼眶又红了起来,“不会的。鄢叁姐姐若想找人陪,她早就和晏矜歌走了。她现在避开大家,就是为了不拖人下水。” 慎岚一时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酒久抹了抹眼泪离开。 慎岚捧着手里头的卷宗,迈出几步。 手里的卷宗很沉,有什么想法飞速从脑海中掠过。 或许,尊主的故意远离,是为了降低鄢叁的戒备心。 他呆住了。 ……不会吧。 尊主一早就知道只有上古灵器才能救鄢叁,也猜到了鄢叁会选择自己进秘境? - 和楼下的熙熙攘攘不同,房内安静得只剩鄢叁的叹气声。 还是躲不过啊。 鄢叁看着桌上的指环。 已经注入晏矜歌的灵力和酒久的血,闪动诡异的红色灵力光芒。 有些人,表面上要去取上古灵器,实际是要去送死。 今天的事回想起来,还有点感动。 她没想到森守和厌玖也会想陪她去秘境,真够意思。 果然事关生死的时候,什么恩恩怨怨都可以放一放嘛。 手腕上原本挂着孑然链的地方,已经空了。 现在可是全剧情在推着她去死,多半回不来啦。 鄢叁闷闷地撑着下巴发呆。 回来以后,她找借口挨个和大家说了话告别,只差苏勾了。 她有点犹豫,要不要在走之前端个水。 万一以后大家回忆起鄢叁来,纷纷表示,哎呀,她离开前一晚和他们说了什么话,正感动的时候,轮到苏勾发言,唯独到他的时候,什么回忆都没有,会不会显得她在故意排挤他啊…… 那留下的名声多不好。 鄢叁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算了,他现在不大好相处的样子,而且没拿纸笔,对她的事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不过,如果他真去拿了,也只会让他成为她的第一躲避对象。 鄢叁的思绪乱七八糟,又回到指环来。 还是赶紧走吧,速战速决,走了还可能捡回一条命,不走就是七天后直面死亡。 而拖延只会让她提前被未知的恐惧吓死。 鄢叁琢磨半天,把指环戴手上无事发生。 翻来覆去地看,也没个什么按钮。 她捏了个几个咒试探,指环毫无反应。 这东西到底怎么用,难怪晏矜歌放心地交给她,该不会这东西只有他会用吧。 过了一会,她恍惚听见敲门声,应答后,苏勾进了门来。 鄢叁本能想将指环藏起来。 见是苏勾,她松了口气,也懒得藏。 反正他对她的死活没什么兴趣。 “指环不是这么用的。”苏勾言简意赅。 “你怎么知道?” “晏矜歌预言石上的内容,其实是秘境墙上的文字复刻。” 苏勾捏诀,指环的力量被释放,红光闪动得频次更快更亮。 他垂下眼,散漫地说:“你再戴上,就可以前往上古秘境。” 多学一门语言的好处啊。 鄢叁笑笑,“谢谢你送我一程啦。” “我陪你去。” “好啊。”鄢叁指环戴上,“哎呀,不小心就启动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啦。” 苏勾轻扯了下嘴角,“道侣可以一起进。” “我们现在也不是道侣。” 指环的光暖暖地绕在鄢叁的指节上。 “恢复道侣的方法很简单。”苏勾不紧不慢地说。 鄢叁忽然有点委屈,“是嘛?其实吧,如果有人陪也挺好的。” 刀子真的要掉下来了,她开始后悔了。 干嘛逞强,对自己的认知一点不到位啊。 她行吗? 她不行。 鄢叁压了压嘴角,“可惜来不及啦。” 在酒久面前装得有多勇敢,心里就有多害怕。 万一去的地方是类似幽暗之地的无尽地方…… 鄢叁转过身,走到窗边,深呼吸,仰头再看一眼夜空。 说不定,这会是和这个世界所见的最后一面。 背后脚步声响动。 苏勾叫她,声音如玉石般好听。 “鄢叁。” 她“嗯”了一声回头。 一只手伸过来,揽过她的腰。 另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唇上一软。 苏勾漂亮精致的脸离得极近,五官轮廓分明。 他闭着眼,浓密的睫毛轻颤。 鄢叁呼吸一滞,心跳加速。 肩胛骨上的印记发烫起来,像被重新激活。 她被环绕在他的怀里,呼吸之间的气息暧昧又缱绻。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苏勾退开一些。 他深色的瞳仁闪着细碎的光,嗓音低沉,带着蛊惑,“现在又是了。” 玫色的光将两人围绕,一齐消失在房间内。 第39章 水声滴答。 从高处掉落,回荡声响。 鄢叁的眼皮很沉。 她想睁开眼,努力了好半天,才睁开来。 四周昏沉阴暗,水声有节奏地滴滴答答坠落地上。 “醒了?”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苏勾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正打量着什么。 鄢叁撑起身体,披在她身上的外袍滑落,是苏勾的。 她环绕四周,发现他们似乎在寒潭洞窟。 回到了魔宗? 她记得自己是在客栈里才对,然后…… 鄢叁清醒了。 苏勾走过来,弯腰要将她扶起,鄢叁麻溜地先一步扶着墙站起,鬼鬼祟祟地避开他的目光。 苏勾伸出的手被晾在空中。 他缓缓收回了手,淡淡说道:“我们回到‘过去’了。” 鄢叁反应了一会,“啊?” 苏勾解释了一番,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上古灵器所在的“上古秘境”,是“幽暗之地”与“夜霓秘境”交界的地方。 它储藏“上古灵器”,而他们现在来到的寒潭,是更早之前的寒潭洞窟的模样,存在于“过去”的时间点,代表着某个时间段以后,“上古灵器”已经消失了。 苏勾已经知道上古灵器是什么了。 鄢叁正襟危坐。 “是秘境里的一面墙。上面写满了上古文字。” 鄢叁越听越觉得,这面墙像这部小说的本体,所以才会不停地变化。 也才会有了苏勾所说的,他在这面墙上看见过关于他未来的只言片语。 只不过,秘境墙上所写的是,他会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实际情况却是,他现在有了个道侣。 这面墙,在一个月后会被烧毁。 他们需要找到这面墙,对墙面上的文字进行修改,来挽回她的命。 - 半个时辰后,鄢叁一个人出了寒潭。 这里有苏勾的过去,他被无形的结界给困住,没有办法离开寒潭。 非但如此,因为跃进自己的过去里,连带对于过去的记忆,也都开始模糊起来。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由鄢叁去找这面墙。 苏勾报出了准确的位置,让她小心行事。 鄢叁摆摆手,这种躲猫猫行为,她可太擅长了。 苏勾顿了顿,提醒她,小心不要撞见在这个时间里的“苏勾”。 鄢叁不明所以。 碰见这个时间里的他,应该是多个帮手才对? 苏勾难得流露出头疼的神色。 他缓缓说出四个字,来评价过去的自己。 “性格恶劣。” 鄢叁绕过小径,熟门熟路地往魔宗里走。 此时的魔宗正是鼎盛时期,魔修颇多,来回的巡视守卫也看起来凶神恶煞,幸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让鄢叁轻松混了进去。 根据苏勾所说的方位,她精准地来到一处殿宇的外墙之下。 在她所住过的魔宗里,这里是一处阴森的烧毁之地,偶尔路过的时候,红涟都会拉着她快走,哄小孩一样生怕她被吓着。 没想到还有机会一见。 鄢叁轻巧地跃过墙,跳下之际,瞥见一位少年倚靠在墙边,受伤严重。 他听见声响,有气无力地微微抬头,掀了掀眼皮,淡漠又漂亮的瞳仁,映衬出她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咳咳。”少年瞥过脸去,轻咳了几声。 他的肩膀耸动,似乎是碰着了腹部的伤口,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鄢叁缓慢地眨了眨眼。 这是……小版的……苏勾? 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模样,容貌绝美潋滟,又因为带着少年气,而不像寒潭里的那位肃杀之气极重,侵略感很强。 他只看了她一眼,就毫无兴趣地移开视线。 虽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但鄢叁谨记成年苏勾的话,不要搭理小版的他。 于是,鄢叁轻手轻脚地转身,准备直奔进阁楼里,去看看传说中的秘境墙长什么样。 她迈出一步两步三步。 在阁楼未能找到通道口。 “咳……” 四步五步六七八步。 在阁楼周身转了好几圈,根本没有能进去的地方。她抬头观察了一会,连窗户都被灵符封死。 “咳咳咳……”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重。 鄢叁回头看一眼少年。 “……” 从腹部的伤口开始已经流了满地的红色鲜血。 这再流下去,要没了吧。 鄢叁想着,还是先回去寒潭,和苏勾商量一下情况再做决定。 她走回到墙边,准备跃出。 少年这会安安静静起来。 从肩膀的隐忍耸动,不难看出,他在极力压抑自己的咳嗽声。 不要心软啊鄢叁。 不要心软。 虽然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这还是在魔宗的地盘上,他肯定死不了。 鄢叁无情地跃过了墙,翻下的一瞬间,听见远处传来稀疏的脚步声。 她迅速地找了处遮挡物隐蔽,听见几个守卫的声音,“少主去哪里了?尊主在找他。” “……我们真的要找吗?尊主做的那些事……他献祭了夫人后,如同变了个人,疯魔了一样想找上古灵器,如今又对少主下手这么狠,还想拿他去献祭什么魔物来交换力量……” “嘘。你还要不要命了!” 轻微的响动声。 守卫察觉到了在墙内有动静。 鄢叁听见其中一位守卫小声地说了句“对不住了,少主。” 她赶在他们跃墙之前,跳了出来。 “你是谁!胆敢擅闯魔宗!” 鄢叁捏了个咒,拖延了他们的速度,转身就跑。 多亏了红涟有事没事就带她在宗门里转转,不费什么功夫,鄢叁就将人甩了,重新回到墙下。 她纠结了一会。 现在情况有变啊,魔宗对小版苏勾来说,也不安全了。 鄢叁在墙下转了一会,还是跃过了墙,轻轻落在少年身旁。 少年这会连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苍白的一张脸,嘴唇都没了血色。 他会不会真的死啊…… 鄢叁挠了挠脸颊,来到这里,她什么治疗符咒也没有。 没办法了,只能用最原始的帮人恢复的方法。 她伸手想牵少年的手,对方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缩回了手。 他浑身紧绷,却又脆弱得没有一丝反抗的力量。 鄢叁的手僵在空中。 她再次伸手,这会态度强硬地摁住少年的手,“别怕啊,我只是想救你。” “不用。”少年虚弱地说,还想将手抽回。 他的眉头紧皱,十分厌恶她的触碰。 “……” 万万没想到,她要在这种场合之下强取豪夺。 鄢叁非常不客气地,凶猛地握住他的手,捏住他修长的指节,强硬地将灵力传给他。 魔修对灵力的吸收力量迅速,几乎是本能的,少年已经反握住她的手,开始主动汲取她的灵力。 鄢叁感到力量一点点从她的身体里流失,她多次想抽回手,都被少年死死地摁住。 看少年因伤口痛苦的样子,似乎是无意识在抢她的灵力。 过了一会,他恢复许多,很快睁开眼,松开她的手。 鄢叁艰难地喘了几口气。 再晚那么一会,恐怕就是她要没了。 “抱歉。你还好吗?”少年的声音清润,听起来恢复了不少力量。 鄢叁摇摇头,“没事。” 想翻墙回去,发现仅剩的一点灵力都翻不过去。 少年捏了个决,除去身上的血腥和污渍,留意到她的不便,几乎没有犹豫,“我把灵力还给你。” 一阵响动的脚步声,人数众多,离他们越来越近。 少年偏头看她,“先跑?” 整个逃跑的过程,鄢叁觉得自己是个挂件。 恢复力量的少年游刃有余地在魔宗里带她逃跑,甚至将这些人耍得团团转。 他会故意留下痕迹,将守卫引往错误的方向。 会在她印象里哪条路更好跑的时候,果决地带她走另一条道,并确信地告诉她,若按照刚才那条路,现在他们就被抓住了。鄢叁不信,这可是红涟的信誉做过担保的路,于是少年带她走了第三条道,转入高耸的阁楼之上,带她俯瞰刚才的两条路线,果不其然,守卫都走向了鄢叁所说的那条道。 这一通逃亡下来,鄢叁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太轻松了。 不是身体恢复健康状态的轻松,而是他好像一早预判到守卫的所有行动的轻松。 他好像能猜到所有人的做法和即将会做的选择。 鄢叁忍不住起疑,她的选择是不是也在他的判断里。 比如刚开始引起她注意的若有似无的咳嗽,和之后故意压抑的咳嗽。 在少年问“走吗”的时候,鄢叁没有动。 她抬头,面色紧绷,少年的表情跟着有了变化。 他轻轻勾起一个笑,“被你看出来了啊。” “……” “不过也挺没意思的,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当。” 他本就好看的一张脸,笑起来倒是像无忧的少年。 少年的手轻轻地敲在阁楼的红木栏杆之上,听起来还有那么点失望,“原本,我还挺期待抓到你的。” 鄢叁防备地盯着他。 “阁楼的秘境墙上,新多了一句话,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少年看向她,“你叫‘鄢叁’对吧?你是我未来的道侣。” 鄢叁面不改色,心下有些惊讶。 果然啊,这面墙无时无刻发生变化,现在所出现的内容,已经和过去的苏勾所看见的不一样了。 鄢叁的思绪稍一飘远,注意力就被面前忽然闪动的,银光闪闪的刀刃给拉回来。 “我以为你的灵力有多强,害我费劲折腾这么一出。”少年轻松地晃动指节,银色刀刃跟着他的指向,不安地浮动在空中。 “你要对我下手?” 鄢叁理了理逻辑顺序。 他要对她下手,因为她是他未来的道侣。 这合适吗。 这逻辑对吗。 杀了她,他不就没老婆了啊! “我难得想做件好事,”少年轻轻眨眼,“你肯定不想以后被献祭吧。” 她长得很好看,眼睛水盈盈的,真这么死了,怪遗憾的。 可惜,他不需要什么道侣。 上下晃动的银刃散着冰锋寒光,蓄势待发。 少年的声音透着凉薄,“再见了。” 鄢叁:“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被献祭?” 银刃忽地停下。 “实不相瞒,我和你在一起,其实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被献祭。” “……” 鄢叁面无表情地说,“当然,要是没那个命就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只要能死在你手上,我可太乐意了。” 鄢叁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来吧。” 见银刃还是没反应,鄢叁伸手轻轻戳了戳,“赶紧的,麻溜点,别犹豫,朝这来。” 少年微微皱眉。 鄢叁将垂落的发丝撩拨至耳后,语气轻松,“我也不装了,我特意回来这个时间点来,就是为了将咱们的这段姻缘给掐灭。” 她幽幽地叹一口气,“你的爱让我好累啊。” “你爱我爱得如痴如狂,还把我关小黑屋,我和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你都会疯了一样,不惜一切代价地给我送好东西。你知道吗,我每天被迫要将一堆堆的金银珠宝穿戴身上,已经活得很辛苦了,你还成天要往我这儿送什么奇珍异宝灵犀石,被你喜欢,真的太辛苦了。” 鄢叁对少年指指点点,“你看,我就说总有一天,你会爱我爱到杀死我。还是被我猜到了吧。” 少年:“……” 鄢叁心下冷笑一声。 开玩笑,剧情点还早着呢,连酒久都没见到还想杀人。 论心眼,寒潭里的那个她搞不定,升级之前的小版,她肯定没问题。 第40章 少年很快平静下来,不为鄢叁的胡言乱语左右,悬停的银刃又要袭来—— “是未来的你要看秘境墙。”鄢叁立刻改口,正经起来,“帮一帮你自己?” 银刃威胁似得绕着鄢叁转,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鄢叁:“我知道怎么杀魔尊。这你总得有兴趣?” “咻”得一声响,银刃收了回去。 少年:“修改秘境墙上的古文字,能更改未来?” 他之前就有想过,上面的文字之所以会发生变化,是因为和现实有关系,有着预言的作用。只是存留的古文资料太少,即便是他也只能吃力地辨认。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为的就是弄清楚这面墙。 鄢叁:“你带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少主在这!” 眼尖的守卫先一步发现了他们。 少年随手捏决,在楼台附近形成无形的保护屏障,底下的人费劲地用灵器试图劈开这道阻碍。乌泱泱的,不知多少守卫在找他。 事态紧急,鄢叁提出了她的想法,由少年去引开守卫,她来混进去。 一本正经地要把他丢出去当诱饵。 少年看出她的意图,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打破她的幻想。 那座阁楼的特殊性,没有他,她是找不到进入方法的。 鄢叁可惜地叹气。 少年嗤笑一声。 什么爱她爱到杀死她,看起来倒像是她迫不及待要杀死他。 结界的屏障很快破裂,少年轻车熟路地带鄢叁绕另一条路离开。 鄢叁后悔了,她之前竟然在苏勾面前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多擅长躲猫猫。 真正擅长的是他啊。 她跟着他在魔宗里绕来绕去,跑来跑去,忽上忽下地乱窜。 鄢叁边跟着在后面跑,边吐槽事情多少有点莫名其妙。 明明是在苏勾自己的地盘,而且追逐要抓他的人,嘴上恭恭敬敬地喊着少主,手上毫不留情地施咒想抓他。 而苏勾,作为原文里心狠手辣的大反派,却在好几次双方都快碰上面了,主动选择避开,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是哪个名门正派出身的优秀弟子。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绕到了另一处高台阁楼之上,离主殿极远,再往外走就是出了魔宗地界。纷杂的声音都变得遥远。 没什么灵力的鄢叁体力不支,她倚靠着墙,小声喘气。 没被剧情搞死,差点因为跑步给没了。 少年看了她一会,走到她身旁,指节搭在她的手腕上。 手腕暖热,灵力回了身上。 他很快收回了手。 这避嫌的样子,倒是这么多年都没变。 鄢叁的呼吸顺畅许多,她望着头顶的乌云发了会呆,享受了周遭片刻的宁静,扭头问少年为什么受伤了。以他的能力,不像是打不过守卫才受伤。 少年没有回应,目光凝重地看向主殿。 鄢叁跟着看了一眼:“怎么了吗?” 沉闷的乌云围绕的宫殿,四周有乌鸦聚集,越来越多,黑色的烟从主殿中心燃起升腾,像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 少年轻描淡写地说:“他发现我了,想让我杀死你。” 轻松的语气好像是在问她晚上吃什么。 “你说,我要不要干脆就顺从他。” 鄢叁后知后觉明白,少年是在说老魔尊。 苏勾掌权之前,被老魔尊的血脉控制得很厉害,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已经疯魔的老魔尊就会借血脉,试图控制苏勾。 平台之上的花草如同狂怒疯涨,石块“蹭”得飘起,头顶的砖瓦都跟有生命似的裂开碎在地上,锋利的尖片朝向鄢叁。 “我知道你不会动手。”鄢叁捏了捏掌心,镇定着说,“你不可能会为了杀我,就违背你母亲的遗愿。” 原剧情里简单提过,苏勾母亲的一生过得不算好。她的性情温婉,是位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女修,可惜爱上了十恶不赦的魔尊。老魔尊确实也为她做出过一段时间的改变,可到头来没能抵挡住献祭的诅咒。苏勾母亲的唯一遗愿,是希望苏勾不会走上滥杀无辜的道路。 联想起他面对守卫的四处避让,大概就是原文里头所提及的,老魔尊换着花样逼迫苏勾对无辜的人动手。老魔尊满脑子都是让苏勾尽快成长为杀人利器,逼着他对周围人下手,让他冷漠而没有心,让他走上后尘。 少年听她说话,表情没有变化,但他的力量显然在逐渐失控。周遭几个阁楼的树木统统连根拔起,漂浮在空中。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轻微颤抖,仿佛在抵抗被控制的这股力量。 忽然,他抬起手,漂浮着的所有利器更是蓄势待发。 少年的表情冷漠起来。 一瞬间,鄢叁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少年虚空画了个咒符。 在鄢叁的背后,忽然出现一个秘境口。 他拉起她的手跑进去,秘境的入口坍缩消失。 秘境里头的天空是灰黑的。 一轮血红的日光挂在天边,阴阴森森的大片树林,风一吹过就是鬼哭狼嚎的声响,景象可恐。 鄢叁明白过来,他们是进了移动秘境,只有在特定的时间会出现的特殊秘境。 他特意带她去的那个阁楼,估计是蓄意而为之,正巧是移动秘境的入口点。这样的秘境不多,确实格外适合他现在这样的躲避状态。 鄢叁环顾四周,虽然这里恐怖又阴森,但没敌人啊。 她刚放下心来,想休息一会,听见奇怪的响动。 在极远处,有什么东西朝这边而来。 地动山摇的晃动,若有似无的腐烂的气味。 她知道是什么朝他们而来了…… 一只、两只、十只、上百只……! 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魔物!! 少年语气平缓地说:“现在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我要故意受伤。” 鄢叁心想,这哪是什么坐下来聊天的好时候啊! “要不要换个地方躲,出去也行啊?!” 她费劲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投喂魔物啊。 比起它们吃进肚子里死,她宁可在小伙伴的陪伴之下死啊!! “离开这个秘境,你会被我失手杀死。” 少年漫不经心地解释,她见到他的时候,老魔尊刚对他进行控制。老魔尊用一次控制也要耗费四分之一的血,应该是察觉到他接近秘境墙,才用了第二次。这还是头一回连着使用两回控制,短期内不会再有第三次,扛过这波就好了。 他一直以来反抗血脉控制的方法,是将在老魔尊影响之下产生的杀人欲望,全都转移到魔物身上。 再以受重伤的痛楚压过影响力量。 少年讲的轻松,“压过之后再治疗就可以了,一瞬间的事。” 鄢叁不敢相信。 看着逼近的魔物数量,也太自虐了。她在心里估算,就这个数量,召集一万个鄢叁来,都打不赢啊! 眼见她看起来焦心又忧虑,少年勾起一个笑,“放心,肯定能让你完好无损地活下来。” “你呢?” “剩半条命吧。” 少年捏了个保护的咒给她,替她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藏身。 魔物们气势汹汹,遮蔽了红日,离他们越来越近。 鄢叁咬着下唇,呼吸困难,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少年与她擦肩而过时,鄢叁听见一句极轻的话。 “我以后……是杀人如麻的人吗?” 她还没应答,少年已经离开很远,与丑陋又巨大的魔物们缠斗在一起。 在原文里,只写苏勾在杀了老魔尊后,因为力量的彻底失控,变得暴戾,只有当酒久在身边的时候,会为了她,下手的时候快一点,让受害者少受折磨。 当酒久亲眼看见苏勾为了保护她而杀人时,直接注定了这位大反派的“爱而不得”。毕竟另外两个人做坏事的时候,可都藏得好好的。只有苏勾,像是要断了自己的念想似的,将最不堪的一面,展现给酒久,亲手将她推开。 鄢叁推测,她所认识的的苏勾,之所以没走到原剧情的力量失控,或许是因为意外绑定了道侣,“献祭道侣”的这个大目标,压住了血脉控制会导致的失控。 鄢叁忽然觉得,意外结道侣的这件事也不坏。 不知道过了多久。 魔物的数量越来越少,少年看起来还游刃有余,没有一丝受伤的样子。她松一口气,果然这人从小厉害到大。 只是,现在只是在消耗“渴望杀戮与鲜血”,真正能摆脱老魔尊血脉控制影响的,必须得是重伤的痛觉。 魔物的尸体堆中,只剩一个浑身灰蓝的魔物,跌跌撞撞地捶胸顿足,癫狂嚎叫。 这个魔物,鄢叁听说过,在濒死的时候,会释放出伤害极高的利爪攻击。 ……难怪他会选择这个秘境。 鄢叁在数百只魔物倒下的时候,面色都没有变化。 灰蓝魔物挥着巨爪,直直地劈下去。 他其实能轻松躲过的。 少年却不在乎地丢了灵器。 她见过的苏勾是凌厉又强大的,他懒散着仿佛对万事万物都不感兴趣,但只要他想,好像就能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总觉得他从来没有,也不会遭遇什么痛苦的事情。 一切不过是原文里一两笔带过的短句。 可现在的他,被与生俱来的诅咒牵制住,手里头的力量不多,还不能杀死老魔尊,还不能找到足够多的古文字去破解秘境墙上的话,还不能找到除了伤害自己以外的,保全自己理智的对抗方法。 鄢叁难受得闭上了眼。 - “可以走了。” 少年用虚弱的声音轻声提醒她。 夜色已深,狂风摇撼树枝,秘境里的密林狂躁不安地响动。 秘境不能待久,他们要赶在魔物复生之前出去。 两人找了处临近水源的地方停歇。 少年的伤势太过严重,一道长长的伤口狰狞地出现在腰腹上,他的衣服被她撕得乱七八糟,没有治疗符咒,光靠鄢叁的灵力治愈起来,恢复得异样缓慢。 见鄢叁愁眉苦脸地帮他处理伤口,他难得主动开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鄢叁回忆了一下。 那天他也受伤,然后经历了酱酱酿酿的事情。 ……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选择更适合全年龄向的回答。 “我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和我结亲。” 少年眼皮都懒得抬,一个字都不信。 “你相信我从未来过来,却不相信我说的话?”鄢叁哼哼一声,继续瞎编,“刚开始你宁死不屈,我也尊重你的意愿就放弃了,后来你因为受伤严重,被隔壁的坏家伙给看上了,你再一次宁死不屈,我路见不平一通骚操作,成功英雄救美,你就被我感动了,闹死闹活非得要和我结道侣。” 少年似笑非笑。 前言不搭后语,她嘴里没一句是真话。 他不回话,鄢叁也不说话。 外伤已经看不出来受伤痕迹,鄢叁心情稍微好了点,顺带用灵力帮他将衣服给修补回来。 她看着他右手手腕上,那道长而深的疤痕,好像明白这是怎么来的了。 少年表示不用理会这个疤痕,散漫地说,“刚开始剜上去还有点用,后来习惯了这个程度的痛觉,也就没用了。” 鄢叁不自在地移开了手,转向另一只手臂上的细小疤痕。 “……” “你哭了。” 鄢叁治疗的动作轻微停顿,“恩。这是情趣,你知道吧?就是喜欢在互动的时候搞点眼泪出来——” “心疼我?” 鄢叁装作没听见,去处理他脖颈上的细小疤痕。 少年摁住她的手,语气些许认真,“我后来,摆脱血脉控制和献祭诅咒了吗?” 他其实心里有答案的。 她大费周章地回来,是想要改变什么,多半过得也不好。 但他还是问了出来。 鄢叁别开眼,语气不自在,“血脉的控制解除了,但是献祭的诅咒还没办法。” 她想了想,又觉得这其实也算是好消息了。或许看到秘境墙后,不止她的命,献祭的诅咒这件事也可以有转机。 她转过头来,正要继续说,少年先一步松开了她的手。 他眼眸低垂,“你是我道侣的这件事,挺让我意外的。” 鄢叁看着他。 “我还以为,以后若有道侣,会是善良,温婉,绝不说谎的人。” 少年轻扯了下嘴角,语气里满是不在乎。 他太知道怎么去伤害一个人。他观察鄢叁的表情,试探她的底线,如果未来的他下不了手放人家走,那不如他来。 鄢叁沉默几秒,干巴巴地说,“是啊,谁不喜欢‘酒久’这样可爱的女孩。” “谁?” 他随口瞎编的而已,真有这么个人? 鄢叁抿了抿唇。 反常地不回话了。 另一边,在寒潭边缘,又一次试图打破结界禁锢的苏勾,平白多了一段记忆。 “……” 挥舞着的灵剑僵在半空中。 他轻轻地眨了眨眼,微妙地头疼起来。 第41章 鄢叁跟着少年离开了秘境。 秘境已经移动到别的地方,歪打正着地帮他们远离了魔宗的地界,省了逃跑的力气。 又走了一会,到达一处空地。 少年捏诀后,原本空白的地方多了道透明粼粼波光微闪的结界。鄢叁跟着少年穿过后其中,面前赫然出现不输魔宗主殿的庞大建筑群。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苍松掩映的尖塔,再往后是数座巍峨的殿宇。碧瓦重檐之下,训练有素的守卫在黑夜里巡逻。 鄢叁有些惊讶,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苏勾就已经在部署自己的势力了,她粗略地估算了这规模,心下更增佩服。 她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是一簇支持苏勾的魔宗分支在背地里偷偷借给他力量。原本借出的力量不多,还只是盘算着与苏勾进行合作,但没想到,苏勾借着这点小力量,又找来了不少强劲的部下,凭着强大威慑力,让这本不平衡的合作,到最后变成苏勾独吞势力化为己有。 少年收了在她面前玩世不恭的样子,看起来淡漠又冷静自持。 他们进入结界后一路向主殿走,所经过的地方,身着黑衣看起来凶狠的男修,见到苏勾都十分惧怕。鄢叁暗自想,人人怕他的这点,倒是什么时候都没变过。 少年与她并肩走着,向她解释说,整个魔宗血脉里,对古文的研究断层许多代,老魔尊虽然不是很懂,但知道他三番两次回来都是为了这个阁楼,里面必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守着阁楼等着抓他。而今天动静闹得太大,老魔尊肯定会加大部署,集中魔宗所有势力看守秘境阁楼。 鄢叁心下一沉,她连阁楼的边缘都没怎么摸上,游戏的大boss还直接给加难度了。 所幸的是,少年这次去阁楼并不是无功而返,他摘抄了最新更改的上古文字回来。 少年提出,既然最终的目的是要进入阁楼内探查秘境墙,不如先整理明白目前所摘有的秘境墙上的文字,再回去阁楼有针对性地修改文字,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他安排了人悉心照顾鄢叁,很快将摘录的册本于桌上展开,专注地查看起来。 鄢叁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厅内。 没多久,就有长老来找苏勾议事。 禀报完魔宗及老魔尊的探查情报后,长老拐着弯问起了苏勾带回的女性。 他刚听闻此事的时候,乐得不行,误以为他想通了,借由献祭的力量,压过血脉控制的力量。 他对苏勾的能力很有信心,相信他不会走上老魔尊的后尘,献祭过后只会增强力量而不会遭到影响。 苏勾想了想,转而提起,“调查一下‘酒久’。” 鄢叁手捧一沓治疗符咒,重新回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见长老在提“酒久”。 老人家的笑声还有几分慈祥,“少主难得主动提的女子名字,我肯定得好好找人调查一番。” “……” 鄢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厅内的那位苏勾,目前命定会对酒久一见钟情。 她认识的苏勾,和酒久几乎毫无关系。 鄢叁告诉自己,要理智分清楚情况。 她认真分析不同的情况,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天晚上轻柔的吻。 虽然没有明说,但苏勾不喜欢她的话,就不会亲她吧…… 总不能他表面上是大反派,背地里其实是个超级心善的大好人,为了救人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吻她了吧!! “谁在那里!” 长老敏感地察觉到陌生的气息。 鄢叁走进议事厅内。 长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苏勾:“一定要找那位‘酒久’姑娘吗?反正都是献祭,这位姑娘的模样倒是俊俏……” 长老好像察觉到自己的语言不当,转头又补了一句,“当然,既然少主心系‘酒久’姑娘,还是找‘酒久’姑娘吧。” 鄢叁扯了扯嘴角。 可以啊,转头就四处打听酒久的情况了。 原来不止一见钟情,还可以“一听钟情”啊。 她的视线不自主地转移到少年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两个人,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他还亲她!!! 长老还要张口说什么,被苏勾找了借口骗走了。 厅内一时安静。 有不知情的男修听闻少主回来了,急忙忙要来汇报情况,进了厅内才发现还有姑娘在,慌慌张张地又要退出去。 鄢叁将找来的治疗符随手塞给这位路过的男修。 这氛围实在古怪离奇,男修看了眼少主面无表情的神色,战战兢兢地不敢接。 终于在少主的示意下,他麻溜地离开了议事厅内,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少年心平气和地问:“你回来是想要修改什么,如何才能修改秘境墙。” 魔宗又加大了对秘境阁楼的看守力度,比往常更难在不伤害魔宗弟子的情况下潜入。 鄢叁低头思考。 具体的情况,她不知道,未来的苏勾也不知道,目前所能做的,也只有去看了才知道。 她的迟疑,在少年看来可以是不信任的怀疑,他借着这个机会,继续火上浇油,想将鄢叁推得远远的。 少年的语气轻飘飘,“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们真的是道侣吗。” 鄢叁闻声抬头,短暂地停顿后,漠然地解释,来这里是为了更改她的命运,她马上要死了。如何修改秘境墙的方法,不是蓄意隐瞒,而是他们都不知道。 “至于是不是道侣这件事。”鄢叁凉凉地说,“所以你苏勾是喜欢随便亲人的?” “……” 少年沉默。 一阵风吹动木窗轻微晃动,响在安静无声的室内,打破沉寂的氛围。 鄢叁在心底后悔。 她说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她低声“啧”了一声,不自在地别开脸,快速开门离开房间。 没听见少年停留在原地的一句。 “……我不是。” 这天晚上,苏勾随便往身上贴了几张治疗符,埋头研究了一晚上的古文字。 次日一早,鄢叁来找少年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有淡淡的疲倦。 桌上摊着数本单薄的上古文字相关的资料。 两人仿佛无事发生地谈论。 少年说他一直会定期回去看刻在阁楼外的古文字,和秘境墙内更新的古文字。 他还提到,如果不是这次遇到鄢叁,这可能就会是他最后一次再返回去查看秘境阁楼了。 鄢叁隐隐感觉这是不是和之后阁楼的被烧毁有关,所以苏勾才不知道阁楼的秘境墙上最后的内容。 鄢叁翻看了几本古文字的书籍,一个字都不认识。 她忽然想到,现在的少年所知道的古文字很少,完全不是若干年后的苏勾的知识储备量,她灵机一动,不如回寒潭,将新拓印出来的文字给苏勾看,交由他来翻译破解。 少年皱眉,贸然回寒潭,回魔宗的界内,存在一定风险。他最理想的情况是,让鄢叁安全地呆在这里,由他前往。 “你没办法见到你自己的。”鄢叁语气平缓地说,“如果你担心我的安危,出于未来道侣的责任心的话,其实大可不必。” 她不在意地说:“行了,我和你说实话,我们是假的道侣,不过是意外才绑上的道侣关系,来之前正在积极解除关系。所以,你完全可以不管我的死活。” 少年想说什么,最终只淡淡丢下两个字“随你”。 两人回了寒潭,互相不开口,仿佛在冷战。 一路上,少年的气压都极低,幸亏几乎所有的兵力都被老魔尊集中调至秘境墙所在的阁楼处。不然真不敢保证,他今天还有闲情逸致避开冲突。 在寒潭洞窟外,他们遇到了第一个小麻烦。 鄢叁从里头向外出的时候没有被结界阻拦,却没办法再轻松回去,无形的屏障将她抵抗在外。 少年用灵力劈开一道细长的裂缝,在洞窟之外,辛苦地撑着这道裂缝。 待裂缝变得稍宽之时,鄢叁侧身进了寒潭洞窟。 熟悉的水声滴落声。 苏勾早已在裂缝旁等着她了。 鄢叁递上拓印册,还没解释目前的情况,苏勾就好像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镇定自若地接过她手中的笔,翻阅记录起来。 时间紧迫,裂缝时大时小,苏勾的翻阅速度也加快起来,很快对几乎所有的上古文字做了标注。 完工后,他从头到尾扫了一眼拓印册,眉头紧皱。 碍于信息量过大,他没有对鄢叁做过多的解释,只跟她说,另一个他看到就会明白了。 苏勾将拓印册递还给鄢叁。 鄢叁客气又疏离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往外走。 苏勾问了句,“他是不是很难对付。” 鄢叁不服气地说:“是啊。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先把他就地处决了。” 背后传来轻轻的一声笑。 是哦,看他很熟悉她要做什么的样子,应该是记忆同步了吧。 鄢叁撇撇嘴,她置气的话估计听起来挺好笑的。 鄢叁回头看了一眼苏勾。 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 外貌上相差的不过是一个少年凌厉,一个成熟稳重。 她忽然想问清楚,那个亲吻是什么意思。嘴唇张了张,又压下了这个想法。 说不定,他就是好心呗,不想看她孤苦伶仃一个人来送死呗。 毕竟他喜欢的是善良温婉绝不说谎的女孩啊。 他们也迟早是要解除道侣关系的。 鄢叁用力地抓紧了手中的拓印册,头也不回地又要往寒潭洞窟外走。 她的胳膊被苏勾轻轻摁住。 他无可奈何又有点好笑地说,“我要澄清一下他的话,我没有喜欢过那种类型。” 鄢叁拖长音“哦”了一声,寒潭洞窟里嘀嗒嘀嗒的水声,听得她心情更加烦乱,她闷闷地想挣脱开。 “恢复道侣关系,其实碰一下印记也可以的。”苏勾忽然解释说。 鄢叁脚步一顿,呆了一会。 她抬头正好对上苏勾的视线。 他一张潋滟妖孽的脸,本就生得好看,眼底温柔细碎的笑意,照得寒潭都仿佛明艳起来。 鄢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承认自己的别有用心。 她的脸一点点红起来。 寒潭的裂缝晃动的幅度更大,眼看要关闭了。 “我先走了。”鄢叁努力压住不断上扬的嘴角。 “好。” 出寒潭的瞬间,结界正好封闭起来。 少年揉着胳膊,靠灵力撑着结界很痛,他小声说,“耽误这么久——” 鄢叁情不自禁地弯起唇。 “……” 少年不悦地皱眉,看她的两颊绯红。 鄢叁轻松地将标注过特殊符号的册子丢给他,周身洋溢着淡淡的喜悦。 两人又是一路沉默地回去,与来时不同的是,鄢叁看起来心情极好。 又一次穿过结界,鄢叁见到在阳光的照耀下,视觉上更加雄伟壮观的建筑物,甚至颇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 提步往里走时,才注意到少年的情绪不佳。 鄢叁客套又敷衍地问了句,“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 少年扯了扯嘴角,“你倒是心情好很多啊?” 鄢叁耸耸肩,轻松地绕进了主殿。 进入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漫长的回廊就没了日光,仿佛一下子进入黑夜。 殿内白日留守的人不多,长长的走廊昏暗又空荡荡的,倒是符合魔宗阴森暗淡无光的氛围。 鄢叁昨天想东想西的,一晚上没休憩好,正好今天任务也完成,交给少年去翻译古文字,估摸着要耗费的时间,也够她能好好睡一觉了。 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 他的语气不善,“你们在里面做什么了,能让你脸红成这样。” 鄢叁懒得和他计较,小声哼着曲调,“以后你就知道了。” 轻微的施展灵力的声响,鄢叁的面前多了道屏障结界,她被迫停了下来。 “……” 她不解地转身,是怎样,他莫名其妙地心情不好,给她设置什么结界,是要带着她打一架吗。 少年一步步走过来,站立在她面前,比她高出许多。 他上次受伤后,又增添几分锋利的气质,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凌厉、不悦、极具压迫性。 鄢叁偏过头去,不想和这张脸吵架。 少年冰凉的指节触碰上她的脸颊,微微用力,逼她转头和他对视。 鄢叁皱眉,烦躁地去拍他的手,被他先一步抓住。 少年的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指节不温柔地捏在她挣扎的手腕上。 “我现在就想知道。” 第42章 少年和她对峙着,鄢叁低声喊疼。 他的视线盯着她不放,几秒后还是松了手。 鄢叁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腕,“我都快死了,不如先研究一下古文字,其他事情慢慢再说?” 少年抿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不悦地离开。 空寂的殿宇里,沉黑木桌上散落着古文字对照书册,少年看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字迹,却又比他更了解许多,莫名有种不服输的心情冒起。 有了对照的策集,整理相关信息方便许多,却也耗时许久。 少年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天。 走到鄢叁的房门外,她还在休息,睡得香甜。露出白皙的手臂在外。 ……她倒是一点没在担心安危的样子。 少年关上门,轻手轻脚地离开。 他耐心地等鄢叁醒来,还等她吃饱喝足了,才出发回魔宗地界。 路上鄢叁的心情更好,仿佛全然忘记昨天发生的事。 少年转而问起来,“你为什么会死?” 鄢叁“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责任心这么强吗?和你没关系啦。” “如果是我,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好好好,是是是。” 听出了她的敷衍,少年心下又多了几分不服气。 等快到魔宗的地界,鄢叁以为他们是要偷摸着往里走,没想到少年带着她直接往主殿入口走,将一袋千宝袋塞给她,让她防身用。 几乎是他们踏入魔宗地界的第一瞬间,魔宗响起尖锐的类似于野兽嚎叫声响,很快,魔宗各个角落的守卫兵力都被吸引着朝入口来。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阁楼处的兵力也该快到入口了,少年让鄢叁先去,他稍后再来。 守卫们抵达入口时,看到的就是这么副景象。 少主身形挺拔,手持灵剑,眼冷漠如冰霜,仿佛要大开杀戒。 他只静静地站在那里,浑身的肃杀之气把他们吓得无人敢轻举妄动。 说实话,他们多少也是仗着少主的屡次避让才敢一次又一次地追击,这一来一回的还以为这样的状态会一直持续下去。 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少主看起来像是真的心情不好。哪怕不会将他们打死,也会让他们吃上不少苦头吧! 另一边的鄢叁顺利地抵达阁楼处,她拿出少年拟定的符咒,总算进了阁楼。 从建筑外观来看,不过是百来步就能走完的阁楼,进去后别有洞天,面积之大,堪比上百个同等规模的阁楼汇聚在一起。 入眼最醒目的是一面巨大的秘境墙,通体银灰色,闪着淡蓝相间紫色的灵力光芒。 鄢叁走近,发现上面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她所见过的难以辨识的古文字。 阁楼里很静得不正常,外面的喧嚣都被屏蔽,只有她的脚步声回荡在空间里。 这面墙太长太广,鄢叁四处观察,看不见尽头。 她在一处墙面前站立,轻轻用手触碰上去,瞬时,脑海中出现海量的文本,像是自动灌入脑海里,和原文相关的,和她发生的事情相关的。她穿来以后发生的事情,在这面秘境墙上就好像是在文档里进行了批注,在原文本上进行修改。 密密麻麻的文字闪得又快又疾,她试图对其中的文字进行修改,更变自己的命运,却没有办法,文字在她的脑海中,如水流从指缝间溜走。 疲惫感夹杂着用脑过度的神经抽痛,鄢叁睁开眼,不舒服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的视线涣散了几秒,再一次集中精力,伸出手触碰墙体,还是不行。所有的文字像被无形地保护住,拒绝外界人为的更改。明明离成功这么近了,鄢叁不甘心。 在她第不知道多少次试图修改的时候,少年进来了。 鄢叁简单说明了情况。 少年看着这面秘境墙,在鄢叁的触碰之后,这面墙发生了变化,与他之前所见过的不同,古文字的痕迹变淡,仿佛快要消失不见。 少年先将阁楼外所刻的,对秘境墙说明的上古文字翻译给鄢叁听。 这座阁楼是在三界斗争最厉害的时候,由魔宗掌握住,并以这座阁楼为核心盘踞驻扎,具体时间已经无法考古了。 当魔宗的献祭道侣和魔宗的继承人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对秘境墙进行修改。这才是献祭真正的意义,是获取更改秘境墙的能力,以此修正世界。 正值鄢叁的又一次尝试失败,她的额头上浮现一层薄薄的汗,“我们就是道侣啊。” 少年停顿,“你和他是。和我不是。” 也对。 那不还是白来一趟。 鄢叁有些气馁,明明机会就在眼前了,她又一次忍着痛快速翻阅文本,这回抓住了一个有效信息,与秘境墙连接的“幽暗之地”和“夜霓秘境”可以作为中转站,这两个秘境是秘境墙的其他入口,所以晏矜歌才会有预言石。 鄢叁往后退了两步,借着模糊的光线反射,隐约可以看见额外的通道。 或许,可以让小版苏勾前往“夜霓秘境”呆一会,与此同时,寒潭洞窟里的苏勾就能到这个世界里来,等事情完成后,他们再各自回到彼此的时间里。 少年抬手贴上秘境墙,这个动作他做过很多次,每次都只是单纯和墙面触碰,可以摸得上字体凹陷的痕迹。这是第一次,他触碰墙体后,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 被激活的秘境,给他展现了不一样的事物,无尽的陌生的画面涌入脑海里。 头疼欲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集中精神力分辨了一会,意识到,他看见的是未来的他的记忆。 信息如海潮般涌来,关于鄢叁的,以及好几位陌生的名字…… 少年缓缓收回了手。 鄢叁正耐心地等他回神,因为想到了解决办法而显得神采奕奕。 少年掀了掀眼皮,先开口说道,“你朋友挺多的。” 鄢叁:? 比起不知所云的这句话,她兴奋地提出方才想到的解决办法。 她看起来很开心。 是因为可以活着回去见到那些人而开心吗。 少年淡淡地应了声,“我再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把鄢叁给问住了。 她理解的这面秘境墙,应该是文档一样,单单删减修改某一部分,会自适应后续的发展,紧扣大纲走,所以才在她已经把原剧情改的乱七八糟的情况下,原世界也没崩塌,而是自适应地在按规矩地在走剧情要她死。 或许他们走了以后,这里也会自适应地相应发生调整。 她拍拍他的肩,给出了相当客套的理解:“哎呀,有缘自会相见。你不想见的话,可能也还是得见,哈哈哈。” 鄢叁沉浸在重新获得苟命机会的喜悦当中,没注意到少年的表情一点点发生变化。 “你所见到的苏勾,是不是和我很不一样。” 鄢叁想了想,那可不一样得太多了。 苏勾是她见过最冷静和沉稳的人,情绪从不外露的典范,一夸起来,鄢叁就说了许多,她还觉得这样真省事啊,用同一段话术,四舍五入夸了两个苏勾。 “你喜欢那样的啊。”少年拖长音回答,指节轻轻敲在灵剑的剑柄,“这有什么难的。” 鄢叁听了觉得好笑,确实不难,你以后就会自然而然长成那样了。 少年轻轻眨眼睛,回想起触碰到秘境墙时,看到的许多一闪而过的画面,许多与面前少女相关的流言蜚语。 他轻敲的指节停下,慢条斯理地将灵剑收于腰侧。 少年不紧不慢地走到鄢叁身旁,“但他应该不像我,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吧。” 这话不对劲。 听起来你是要去犯罪? 而且还挺自豪的? “你可以留下来。”少年的语气平常,像在提出一个普普通通的建议,“我会缩短拿下魔宗的时间。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也不会让你死。” 少年继续说:“我看过未来的我会是什么样子,我可以做得更好。” 鄢叁:“……………………”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醒醒,你们是同一个人啊。 眼看他挨得越来越近,鄢叁摇摇头往外走,“路上边聊吧,趁着天光大亮,再去和另一个你商量一下。” “……” 没得到回答,鄢叁回头又看了一眼。 少年的眼神变得危险,“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回去见他们吗?” “谁?”鄢叁困惑,还在往前迈的步伐,踢到无形的阻碍。 她扭头回来,又试探了一番。 可以,一道无形的屏障,又是结界,又一次熟悉地被困住。 行吧,她就知道,有的时候,大家有矛盾还是吵一架,把话说开了好,不然兜兜转转,不成熟的人就会又故技重施地拿结界对付她。 鄢叁无可奈何地看少年。 明明是精致绝美的一张脸,同一个人,性格却实打实不太一样,苏勾真没说错啊,这个时候的他有够恶劣,没想到他也会有如此叛逆的曾经。 鄢叁四周都是结界,她已经退无可退地抵靠结界墙。 他离得距离越来越近,两人仿佛被困在狭窄的小巷里。 她好脾气地安抚,“这地方这么宽敞呢。有话也不用挤一块说呀。” 少年不理会她的话,眼神如深潭,才短短几天变得冰寒刺骨许多。 他撩起她垂落得有些凌乱的发丝,体贴地帮她放于耳后,声音温柔缱绻,“我看到了一些别的事,有点生气。他可以把情绪藏得很好,我做不到。” 鄢叁已经听不懂了。 对上鄢叁不明所以的视线,少年轻笑一声,“你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他在你面前,一直这样压抑自己的想法吗。” 他伸手将她圈在怀里,鄢叁抬手抵住他的胸膛,低声问:“什么意思。” 隔着薄薄的衣物,少年的指尖摩挲她的腰肢,俯身在她耳边,嗓音低哑,“你急着回去,是想要去哪里。忘问宗、千信阁、仙宗?” 鄢叁想挣扎开来,他嗤笑了一声,轻而易举地压制了她的力量。 少年的手紧紧扣住她的腰,柔软的唇贴近她的脖颈处,温热的气息洒在肌肤上,鄢叁偏头想躲开,颈侧一疼,他像是生气了,惩罚似的轻咬了一口,在她吃痛一声后,又讨好似的,落下温温柔柔又细细密密的吻。 第43章 寒潭洞窟里,苏勾站在洞窟边缘,透过和寒潭洞窟岩石颜色接近的结界,隐隐可以看见外面的天格外阴沉。 轻微的疼痛,又是一段记忆。 苏勾获得记忆是断断续续传来一段,间隔时间或长或短。 现在,年少的他已经和鄢叁汇合了。 有少年保护鄢叁,苏勾稍微放松一些,却在下一秒,意识到少年触碰了秘境墙。 少年窥探到了未来的他的记忆。 苏勾一改慵懒倚墙的姿态,显露出略微不淡定的神色,握紧灵剑,又一次试图强行突破结界。 他在给策集的时候,对年少的自己有所隐瞒。 隐瞒了如果秘境墙发生了改动,少年的他会丢失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记忆。因为,只有另一个他在这个时间段里,继续保持不知情的状态,才能让先前的剧情继续走。 未料到秘境墙会让另一个他获得未来的记忆,这超出了他的预料。 苏勾不太淡定。 失去记忆的可能性,再加上看见鄢叁身边来来往往的那些人,他不知道另一个自己生气后,会做出什么行为。 他从前随心所欲又不守规矩…… 又是一阵头疼,这回更加头疼欲裂。 苏勾闭上眼,能看见鄢叁被“自己”紧紧环抱在怀里。 ……他都没这么抱过! 苏勾紧抿起唇。 挥舞的灵剑,劈的已经不是结界。他可以对另一个自己下手吗。 - 酥酥麻麻的触感与颤栗。 意识到少年在吻她,鄢叁满脸通红,抵挡的手都使不上劲,不知所措之时,听见耳边的声音闷闷地,若有似无的,“我吃醋了。” 少年的吻渐渐恶劣,又从温柔的试探,转向她的锁骨,牙齿轻轻咬上去。不等她反应,又安抚似的吻了吻。 眼看有一路向下的趋势,鄢叁彻底慌了。 少年先一步收了动作,怕她逃跑,又将她圈紧了一些。 他直起身来,抬眸看她,染上情|欲的眼眸潋滟。 鄢叁:“你!” “我会忘记你。” “什么?” “他连我都防着。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记忆,我都不知道,一旦修改秘境墙,它会自然修正我的记忆。”少年顿了顿,神色受伤,“我会忘记你。” 鄢叁微微愣怔。 少年又低下头来,圈紧的手从她的腰上移开,指尖抚上她白皙的颈后,轻轻摩挲她的肌肤,声音微哑,“我说了,你要什么都会给你。我会按照你希望的,进去秘境。” “所以。”他凑近来,慵懒着拉长尾音,似在蛊惑,“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再让我亲一会?” 不等她回答,也根本没想要等过她的回答,他的唇覆上她的,轻咬她的下唇。 - 少年进入秘境,寒潭洞窟外的结界解除。 苏勾离开秘境,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阁楼。 鄢叁正茫然着倚靠秘境墙,听见声音回头,没想到他会来,难得结巴起来,“你你你你你——” 是一个苏勾,又好像不是同一个。 鄢叁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有种被占便宜了,当事人在面前,又不在面前的微妙感觉。 “你是不是有他的记忆,解释一下?” 苏勾:…… 怎么解释。 他将鄢叁扶起来,声音温柔,“这样,如果你生气了。咬回来?” “?”鄢叁不可置信地抬头。 苏勾的表情严肃,看起来非常认真。 鄢叁硬生生咽下那句“咬哪里”。 好家伙,他们俩记忆共享以后,大版苏勾是不是被带坏了。 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 鄢叁心虚地转移话题,“我们试试更改秘境墙吧。” “好。” 苏勾轻敲着墙,脑内还留有少年最后留给他的一句话:人可别丢在你手里。 他看了眼混沌的秘境入口,可惜没机会逮着他打一顿。 仪事启动得比鄢叁想象得要简单,她和苏勾各放一只手覆盖上去,显现密密麻麻的文字。苏勾的灵力在旁边撑着她,以减缓疼痛。 鄢叁删删减减修正了自己原本悲催的命运,在原文里“死于药宗”几个字删除,加上了“天降异象,下落不明”,成功给自己续命。之后她又修改了魔宗的献祭,随手一添,加了个极其夸张的限定条件,“五万亿年才会发生献祭行为”。鄢叁很满意,四舍五入就是无限长的生命啊。 她还想再修改一些别的事,但很可惜,与主线任务关系太大的剧情还是无法修改,比如,苏勾还是必须要杀死魔尊,才能摆脱血脉控制。这算是比较遗憾的事了。 在秘境墙即将关闭之前,鄢叁还窥探到了她之前所没看到的故事结局。 - 少年在夜霓秘境里静静地站了一会。 指尖抚过唇,不着痕迹地勾起一个笑。 很快,强烈的震感从入口之外传来。 少年收敛情绪,空间的震动感如水波荡漾开来,波及到他所在的秘境,连带着一起晃动。 漫长时间里的等待,也许也没有那么漫长。 震感停下,万物归于寂静,他知道,阁楼被毁了。 少年的手心空空。 有点后悔。 应该强行把她留下来的。 他不再同步另一个他的记忆,关于鄢叁的记忆开始慢慢消失。 刚开始是声音,再后来是容貌,再之后是说话的方式,他记得她曾经噼里啪啦一通胡扯,但记不起内容。 少年离开了秘境。 在记忆即将全部消失之前,他手握灵剑,面无表情地朝右手手腕上剜去。 他其实早习惯这样的痛觉,本不太抱希望,却发现似乎还是有点用。 能提醒他,有个人,因为这个疤痕,对他心疼过。 每每感觉本就模糊的记忆即将消失的时候,少年就会一遍一遍地加深手腕上的这道疤痕。 再后来,这就像是在重复机械的程序性动作。 作用也越来越微弱,只能提醒他,曾经发生过一件他不想忘记的事。 连他试图回想起来的时候,心中都仿佛不再会有波澜。 某一天,红涟问他,手上的伤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好。 “……” 他重新打量起了这道疤痕,看着陌生。 随着他的日益强大,老魔尊对他的血脉控制力量也越来越弱,他早就不需要靠痛感来获得清醒了。 ……为什么还会留着这道疤痕。 “我去找慎岚,这种小伤,他随随便便就能给消除了。”红涟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不用。” “啊?”红涟懵逼着停下脚步。 少主却像陷入了沉思。 红涟摸着下巴想了想,得出结论,或许是这道伤痕让少主更有男子气概,所以他才舍不得去掉吧。啧啧,看不出来啊,少主还有这方面的小心思。 红涟摇摇头,独自去找了慎岚。 慎岚正在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书,和烧毁的阁楼相关的。 红涟很头疼,他身边有一个喜欢研究这些乱七八糟的少主就够了,现在连慎岚都倒腾起这些来,显得他很不上进啊。 红涟凑上去,慎岚的书桌上堆着许多书。 他扫了一眼慎岚的书摘,什么过去未来的,秘境墙与上古灵器的关系,后者是否真实存在过,预言石的准确性,过去和未来不同时间段发生的事彼此之间是否会有影响。 红涟不理解,红涟不在乎,没法解释的东西多了去了,为什么有人天生是修仙好苗子,为什么有些人注定没修仙的命,哪能一个个搞清楚,别事情没明朗,他的友人就先想破脑袋疯了,思及此,红涟凶猛地晃动慎蓝的肩膀,“醒醒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慎岚无奈地叹气,放下笔。 “少主越来越不对劲了。” 慎岚扬眉。 “你不觉得,他好像越来越……怎么说呢……”红涟思索恰当的用词。 慎岚帮助他联想词汇:“沉稳、冷静、收敛、内敛?” “啊对!”红涟一拍桌子,“就是把恶毒的坏心思都藏起来了的那种感觉!” “……” 慎岚心想,你这些话最好别被他听到。 红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劲,他伸了伸懒腰,“少主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啊,才往人家喜欢的方向改变。” 不等慎岚回复,他就自言自语地回答,“肯定不可能。” 日子一天天过,从春意盎然的天光,到天寒地冻的寒霜,寒潭洞窟里的冰水一如既往地平静无波澜,也不流淌。 某天早上,少年忽然不想再弄伤手腕了。 再之后又过了许久,他召集了更多的势力,却反遭老魔尊的暗算。 他中了毒,跌跌撞撞地逃离,难得狼狈。 尽管竭力保持镇定,却还是脚步不稳地穿过小巷。 一排木屋外面,听见娇俏的女声喊了“酒久”的名字。 谁—— 他稳住身心,正巧有敌人追上,又和其他人周旋了一阵,再绕回木屋的时候,一间屋子的门已经关上,另一间还点着灯。 暗着的是“酒久”的屋子。 他撑着昏沉的头,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上古灵器一脉的人。 他几乎要迈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想起了刚才的女声。 转而进了亮灯的屋子。 对方看见他似乎并不惊讶,还殷勤地向他示好,要帮他解毒。 她桌上还有一本书,《美人策》。 红涟拿这本书来讨打过,非得说在这书册,他荣登第一。 理所当然的,当即书就被他给烧了。 有什么东西隐隐要浮现,不像是他的记忆。 他恍惚记起自己曾经想竭力留住过一段记忆,但终究是徒劳。 再到后来,连“不要忘记”这件事本身,他都不在意了。 少年想离开,不知为何,留意到右手手腕上那道长而深的疤痕。 他难得好脾气地听她说话,她却明明心不在焉,偏偏装出一副迎合的态度来。 眼见他还是要走,她拿起桌上的画册,翻到了某一页。 他蜷起手指,这个场景他仿佛梦见过,少女接下来说—— 少女一字一顿地强颜欢笑,“对,我这人,喜欢玩野一点的!” 第44章 声音忽近忽远。 鄢叁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谈话的声音。 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变得明晰起来,是天巧巧和酒久。 鄢叁的食指动了动,眼睫微微颤动,缓缓地睁开眼。 天巧巧最先留意到她的动作,整个蹦起来,“叁叁醒了!” 酒久回过头来看她,眼眶立马红了一圈。 鄢叁一紧张,想起身去安慰她别哭,发现四肢无力,软绵绵地差点倒在地上,好像这具身体很久没动弹过,使不上劲,酒久和天巧巧赶紧过来扶她。 在两人急忙忙的话里头,鄢叁这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昏迷了两个月。 天巧巧说她刚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虚幻又透明,还是直到最近几天,才逐渐显现正常人的模样,像真正回到了这个世界里。 鄢叁重新踩在地上,才真正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天巧巧又提到,听慎岚说,苏勾似乎早就料到进秘境回来后,可能会发生类似的事,不但列了好几种应对方案,还一早就和慎岚交代了大小细节,连估算她苏醒的时间都差得不多。只不过苏勾受到的影响更大,等他醒来,可能还要再过半个月。 听到苏勾没事,鄢叁放心许多。 酒久偷偷抹了抹眼泪,看见叁叁没事,真的太好了。 只不过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事,酒久心情复杂。 自鄢叁消失后,这座客栈就被清空得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外头几大宗门轮流着巡逻,日夜不间断地保护他们。 终于等到两个月前的一天,鄢叁的房内有了动静,很快,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出现在门口。 先出现的是秘境的漩涡,漆黑而长的虚空道路,仿佛与另一个时空开了一条道路。 远远地,可以看见叁叁和苏勾牵手相伴…… 气压一下子降到冰点。 或许是受到秘境的影响,两人在出了漩涡后,立时昏过去了。 酒久当时知觉事情不太妙。 她没敢看其他人的神色,天巧巧不一样,她第一时间就去瞅在场几位男性的情绪如何。 事后,她竭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平静地转述给酒久:“大家不愧都是各宗门的宗主,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处理这样的突发情况,一个个也都很平静。” 她平缓地接着说道:“也就是我做好了随时带你跳窗逃难的准备。” 当时,有一瞬间她真以为他们要现场打起来,将这里给拆了。 她还瞥见红涟和慎岚都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几个人在确认叁叁的安全后,就各自离开了。 酒久和天巧巧默契地没有在鄢叁面前提这件事,总觉得其中的感情成分复杂,如果当事人没有意愿向鄢叁表示的话,她们也不好开口。 鄢叁反应了很久,才通电似的缓过来。 “苏勾不在这里?” “他回魔宗了,苏勾被秘境影响得比你严重,浑身是伤,听红涟说,回魔宗能恢复得更快,他们本来要带你走的。”天巧巧不怀好意一笑,“你不知道,酒久有多凶!” 鄢叁好奇起来,“什么?” “不、不准说!!”酒久红了脸,难得地扒住天巧巧的衣袖。 “哎呀,这有什么害羞的,给叁叁一个夸夸你的机会嘛!”天巧巧轻而易举地挡开酒久要捂她嘴的手,“当时啊,酒久拦在红涟和慎岚面前,要跟他们拼命一样,就是不肯让他们带你走!” 酒久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她的声音很小,“我知道他们不是坏人,但是我不放心……我也知道我们俩灵力也不高,真要打也打不过他们,但是我就想要保护你,我和巧巧都不放心其他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鄢叁一个熊抱上去,酒久更不好意思地脸红到耳根。 天巧巧“哎呀”了两声也抱上去,“好了不说啦,再说酒久又要哭啦。” 聊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鄢叁忽然想到一桩大事,“酒久,你认识谷颐深吗?” 她在秘境墙上看到的这本书的结局,很是意外。 原来森守和厌玖最后都没追到酒久,而是酒久在一个神秘高人的指引之下,成功死遁,摆脱了虐恋情深又强取豪夺的纠葛,最后和这位神秘高人在一起,隐居山林了。 原文里,这位最终赢家的身份多变,马甲众多,看起来是个一心求死的普通人,每几章就换一个名字和身份出现在酒久面前。鄢叁从迅速闪过的字里行间里,瞥见到其中一个头衔,是仙宗的前任宗主,那不就是谷颐深了!看来,谷颐深离开仙界本心死,却遇到酒久,燃了对尘世间的留恋与希望,还意外重新修得灵力。 天巧巧“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的?” 鄢叁:? 天巧巧一板一眼地说,“他们俩已经好上了。” 她用胳膊肘撞酒久,冲她挤眉弄眼,“是吧,酒久?” “……” 鄢叁大为震撼,短短两个月,他们竟然就已经好上了。 看来她对秘境墙的修改,对后面的剧情也产生了波澜。 看着酒久脸上娇俏的笑,鄢叁忍不住也跟着扬起笑,真好啊,酒久不用经历前面苦哈哈的故事,直接走到了甜文部分。 - 仙宗的漂浮岛上,还保留着谷颐深曾经的喜好,弯弯绕绕的回廊与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林。 谷颐深站在廊亭里,看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地上,落下的斑斑点点,随着风的吹动改换方向。 他扭头,廊亭之内,晏矜歌仿佛没看见他似的,专心致志地扫视桌上仿佛读不完的仙宗卷宗。 谷颐深两三步走到他的案台旁,“矜歌,你变好多啊——” 晏矜歌没理他。 “鄢叁看到你这么上进地振兴仙宗,肯定会很感动——” 晏矜歌的动作一顿。 嚯,果然哈。 一提鄢叁人就愿意理他了。 谷颐深吃味地哼哼两声。 自从鄢叁前往上古秘境后,似乎是重新打通了几个特殊秘境之间的关系,晏矜歌已经在着手处理销毁幽暗之地,再过不久,仙宗真正的掌权者会是晏矜歌,而不是神秘莫测的“力量”,将彻底结束仙宗混乱的局面。 晏矜歌很快继续无视谷颐深,专心看卷宗。 谷颐深眼见没趣,将请柬丢在他的桌上,“记得来啊。” “……” 谷颐深和酒久之前就定了终身,但酒久一直坚持要等鄢叁回来,为此,谷颐深很长一段时间,在半夜醒来之时,还会恍惚觉得,自己该不会等一辈子都没法抱得美人归吧。 眼见这结亲时间定了,说明鄢叁也醒了。 晏矜歌低垂眼眸,轻声问道,“鄢叁还好吗。” “活蹦乱跳的。”谷颐深回答,瞥一眼自家兄弟。 晏矜歌看起来怪失落的。 他忍不住上前安慰,“你可以活永生永世,总有机会的,对吧——” 原本完整的案桌,活生生裂开一条缝隙来。 谷颐深害怕地举起双手,“行行,当我没说。哎,我还不是因为看你这么难受,才这样讲的嘛,换别人,我肯定不说这种话——其实吧,我也就只能嘴上说两句,看能不能安慰到你。” 谷颐深为自己不平。 他也好难啊,在兄弟面前说些没用的乱七八糟的安慰话,在酒久面前,还认真地帮她分析,叁叁选择和苏勾结为道侣,肯定有自己的考量,选的必定是良人,她不需要多担心的。 哎。 赶着两边讨好,他真不容易啊。 他回忆起听酒久说的那天发生的事,都觉得唏嘘。 晏矜歌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甚至算准了鄢叁可能会自己去秘境里,并为此做了计划和安排,偏偏没算准,鄢叁身边会有一个也懂如何启动指环的人,就这样把鄢叁给拐跑了。 思及此,他不禁眼冒泪花,心疼地看了一眼兄弟。 晏矜歌:? 他将卷宗往桌上一扔,冷哼一声,“我不去了。” 谷颐深想赶紧说两句讨好的话,哄一哄兄弟,这时候听手下人上前禀报,说鄢叁来了。 “她应该是来拿之前掉落的千宝袋。”谷颐深想起来里面有些极其稀罕的符咒,正好是天巧巧进秘境收集材料可以用得到的。天巧巧虽然看他不顺眼,但手头上倒是很积极地在为酒久准备结道侣用的饰品。听说还立了誓约,要做最好的出来给她的姐妹。 听说人要进来了,谷颐深匆忙说:“我先躲起来。” “你躲什么?” “我拿不准鄢叁的态度。你不知道,我和酒久在一起,天巧巧跟我可太不对付了,整天记仇我抢了她的人。我得回去先和酒久探探口风,看看鄢叁的态度,才敢见她。”谷颐深摇摇头,看不懂女孩子的友情,一个高窜没了人影。 晏矜歌心想,从酒久那里能探来什么口风,酒久只会觉得大家和和睦睦一家亲吧。 谷颐深离开后,庭院一下子安静了。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风吹树枝的声音沙沙作响。 他其实没做好见鄢叁的准备。 ……不,或者说,他本做好了永远不见鄢叁的准备。 不敢见。 他宁可沉溺在幽暗之地的虚幻梦境里。 脚步声接近,晏矜歌不自觉攥紧了手。 “仙宗现在变得好漂亮啊,你好厉害啊。”鄢叁远远地发出赞叹声。 她一路走来,发现仙宗和她上次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仿佛真的成了世外桃源。 “哇。好多卷宗,你每天要看这么多吗。” 她轻快地接近他。 晏矜歌抬起头来,轻声“恩”了一声。 鄢叁的笑容灿烂,“好久不见呀。” “……”晏矜歌的手不再握拳,缓缓放松下来,微扬嘴角,“好久不见。” 鄢叁取了本落在这里的千宝袋,又表达了之前,为晏矜歌想救她的谢意。 聊了一会,鄢叁还要回去赶紧把稀有咒符给天巧巧。 晏矜歌一路送她到了离开仙宗的地方,还顺带问了天巧巧要什么别的材料,仙宗有的都一并送上了。 鄢叁大包小包地要走,感觉自己好像搜刮了一波仙宗,怪不好意思的,但转念想想,这都是要用在酒久身上的,四舍五入也该算在谷颐深的账上啊。 她听说,天巧巧本来是给酒久介绍某个宗门的大人物,可惜被谷颐深截胡了。后来还被天巧巧发现,这人还顶着好几个身份,在他们身边兜兜转转,到头来竟然就是她本想介绍的宗门的大人物,这事儿可把天巧巧气着了,觉得这人一开始就对酒久图谋不轨。天巧巧虽然祝福他们,但就觉得自家小羔羊被人拐跑了,对谷颐深气不打一出来。 鄢叁想着要替天巧巧出气,笑得不怀好意,“这些材料,你记得去找谷颐深要灵石折兑啊~” 晏矜歌听出她的用意,低笑一声,“好。” 鄢叁离开后,见证了全程的谷颐深忍不住“啧啧”两声。 他兄弟的心情,可看起来好上太多了。 他简陋又粗暴的安慰,多少显得有些完全、没有、必要。 晏矜歌懒得理谷颐深的戏谑,视若无睹地回庭院里继续批示卷宗。 谷颐深敲了敲桌上的请柬,又问了一句,“你去不去啊?” 晏矜歌又恢复了往常桀骜不驯的模样,回答道,“我当然要去见证他们的幸福。” 谷颐深一顿,莫名其妙地问,“他们?” 晏矜歌面无表情地补充,“哦,见证你们的幸福。” “……” 谷颐深心想,你看起来像要在我的结道侣现场,当场来一个灵力大暴走。 他深思熟虑了一会,沉着开口,“你不要去了吧,矜歌,我会原谅你的。” 晏矜歌掀了掀眼皮:“滚。” 第45章 忘问宗的青山连绵,恰好今日的天气也极好,山脉如被温暖笼罩。 再次走在忘问宗熟悉的小径之上,鄢叁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路过的男修女修,都认识她,依旧恭恭敬敬地和她打招呼,尽管她早已不是他们的门主了。 她这次回来,是来拿之前留在这里的物件。 几天前,森守派人联系她,说是之前留在忘问宗的物件还没带走,问她是不是要回去取。 鄢叁本还以为她之前被误会搞了话本的事,森守早就派人把她的小屋都给烧了。 万万没想到,森守还找人提醒她,还有许多未结的灵石俸禄等等。 在账房里看账的时候,鄢叁发现,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内,森守竟然还是把她的灵石都给算上了,加上之前的种种灵石兑换,鄢叁细细换算了一番。 她本就富有的生活,更加富有了…… 走出帐房,陪着她的女修一路上都没说话,却在陪着她完成结清后,忽然就跟绷不住了似的,泪汪汪地对她表达不舍。 被人如此记挂,鄢叁很感动。 感动的眼泪马上就要滑落脸颊,却听说,这件事情在宗门里已经传成了相当离奇的版本。 在女修的表述里,从新娘大婚到她坠落山崖,其实这一切都是青龙门门主的阴谋。 因探查到有人叛变宗门,鄢叁门主为了将人引出,才故意掉落悬崖,表面上她是离奇失踪了,其实背地里,鄢叁门主一刻不停地去了别的宗门做卧底。 她背负重任,卧薪尝胆,即使被人栽赃了话本事件的耻辱罪名,也坚韧不屈,很好地完成了任务。 而退出宗门,则是为了保全身份。 听得鄢叁震惊得好半天没想起来自己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是干嘛去了。 怎么说呢。 挺想引荐这位最开始传播出流言蜚语的不知名弟子给熊老板的。 都快走到宗门口了,鄢叁忽然想起一件非常严肃,关乎到名誉的事。 她还落了话本在住的地方里。 若干不方便公开阅读的话本,被她藏在了柜子后极其隐蔽的地方。 这可是大事情! 万一之后这屋子给其他人住了,打扫的时候,一扫出来,翻开一看。 哇,居然有这么刺激的话本,再去好奇地一打听,这原住的人是谁啊,那就要成了若干年后的社死事件了! 鄢叁赶紧回了小屋,发现在庭院里站着一个人。 和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白衣胜雪,立于空旷的庭院。 几乎是同一时间,森守听见了动静,回头看见了鄢叁。 他有些讶异,却很快平静下来,温声问道:“不是走了?” 鄢叁尴尬地解释说是有东西落在房里了。 她一边朝屋里走,一边说,“哈哈哈,我得赶紧清空,好给其他人柱。” 森守让开路来,淡淡地说:“再忘了东西也可以随时回来拿。这里不会给其他人住。” 鄢叁有些惊讶,但转头想想也是,忘问宗财大气粗,给有诸多流言蜚语都快成传奇卧底的门主留一个纪念地标也挺好的。 说不定以后在新弟子入门培训的时候,还能带他们来参观,重新宣扬一波宗门精神。 鄢叁拿了东西,出了门,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气多变得突然,鄢叁没有伞。 她正准备捏一个决挡雨,森守先从屋外的一处地方,找了把油纸伞出来。 鄢叁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有一把伞。 森守不主动说,她也就没问。 油纸伞撑起,遮挡雨水。 淅淅沥沥地坠落在伞上,沿着伞沿滑落,水珠掉落至地上散开一片氤氲时光。 森守陪着她缓步走向宗门口。 两人安静无声地并肩走着。 鄢叁想起先前女修和她透露的,宗主意外获得了摆脱“血痕咒”的方法。 方法来自于很久以前就收到过的一份匿名信件。 听说里头记载的摆脱“血痕咒”的方法,是从秘境的古文里摘抄下来的,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女修很高兴地告诉她,原本宗主似乎是不想尝试摆脱“血痕咒”的,直到两个月前的一天,才忽然就想通了似的,决定试一试。 两个月的修炼下来,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沉稳可靠的宗主了。 鄢叁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确实宗主的情绪平和很多,应该是不再受影响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宗门口了。 森守将油纸伞递给鄢伞,自己也不遮挡雨水。 鄢叁回头看了一眼恢弘的宗门。 水雾朦朦胧胧地,森守和忘问宗的种种过往都仿佛不真切起来。 这是她的故事开始的地方,她要离开这里了。 鄢叁莫名鼻子一酸。 她转身要走,听见森守说,“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可以随时回忘问宗。” 鄢叁没敢回头,背对着森守摆了摆手,强忍着哭意,声音却是笑的,“谢谢宗主啊。” - 之后又忙了几天。 天巧巧看起来比酒久的精神压力还大,只因她承诺要做出最好看的饰品来配酒久。 鄢叁这才知道,像“嫣然”这样的饰品,在颜色的提取上,几乎是好几个秘境里最难对付的魔物鲜血作为特殊材料,才调配出来的。 鄢叁看着桌上,已经收集满了许多的材料,颜色渐变而多。 可天巧巧还是不满意。 随着结道侣之日的接近,这种不满意,逐渐转嫁到了谷颐深身上。 最近几天,谷颐深来找酒久都很委屈。 因为每来一回,都能被天巧巧从头到尾瞪一遍。 天巧巧忙得焦头烂额,鄢叁也很积极地,早出晚归地帮天巧巧去秘境里收集颜色材料。 这天刚出门,发现花沅在等她。 花沅依旧扑着小圆扇,“先前药宗承诺的礼物,还没给呢。” 鄢叁推辞了一下,架不住花沅的温柔乡,跟着走了。 到了发现,药宗所说的礼物,放在了秘境里头。 花沅的小扇轻轻挥动,捂嘴一笑,“里面可有不少好东西。” 一早听说鄢叁在帮天巧巧进秘境里找材料。 为此,千信阁和药宗直接开展了次对抗演练,分了好几个秘境,比拼拿材料的数量。 优胜者将获得的奖励,丰盛程度是前所未有的夸张。 自然两边的人也很积极地进秘境做任务。 至于拿到的材料,则全堆在这个秘境里头,等着鄢叁轻松带走了。 鄢叁进了秘境,这里头的天色是暗的,昏昏沉沉仿佛是夜晚。 借着不明朗的光线,鄢叁还是第一眼就看见,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千宝袋,里面全是材料。 天巧巧如果在的话,必然是要当场尖叫出声的程度。 鄢叁继续往里走,逐渐开阔明亮。 街边的无人小贩,张灯结彩的灯笼。 似乎是谁使了幻术决,长街里飘起了一阵起伏的孔明灯,摇摇晃晃,仿佛带着人的心愿朝那天边无垠的远处飘去。 怪不得这秘境好眼熟。 又看了好几个地方,鄢叁确定下来,这是药宗复刻了夜霓秘境。 估计是用哪个秘境加上些幻术改造而成的,外观已经很像了。 或者可以说是更好看。 在她又往里走的一瞬间,孔明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盏盏花灯,一盏接着一盏,如梦如影,虚幻地飘绕在热闹的市集里。 这个歉意礼物过于特别。 鄢叁四处看了一会,以为厌玖会在,但看了一圈人都不在。 除却满眼的花灯的光,这里虽然人声鼎沸,但她知道,只有她一个人在这。 思及此,烟火气都仿佛少了许多。 鄢叁在街边的长凳坐下来,仰头静静看了一会。 精致小巧的花灯从空中虚无显现,漂浮而上,星星点点如同万家灯火。 终于,长凳的另一边显现出人影。 厌玖坐在了她的身旁。 鄢叁的视线还跟着花灯向上,“嗯?终于肯出现啦?” 她一早猜到他肯定在哪里躲着呢。 “嗯。” 或许是旁边有了人的缘故,秘境一下子显得不那么空寂。 鄢叁提出一个她很早就想问的问题,“你是怎么分配时间与精力去做更多的事情的?” “怎么,你要为魔宗好好效力了?” “不是,我打算出一本成功学和时间管理类的书籍。” “……” 她前段时间,终于辗转反侧在某个偏远地方找到了熊老板,告诉他风波已经过去,可以回城里。 两人聊了没几句,又开始大聊特聊起来,对当下话本界的种类单一的事进行了探讨。 一番讨论之后,鄢叁有了新的灵感,决定一洗前耻,说不定还真能搞一本厚黑学出来。 “你想要问什么方面的事?” 鄢叁来了兴致,偏头对他笑,“这样,我来详细和你说说。” 余光瞥见又有新样式的漂亮花灯升腾而起。 鄢叁又扭回头,注意力被带走。 她一边感叹哪来这么多漂亮的花灯,一边叨叨自己的写书计划。 心情放松的时候,讲的话也这一点那一点的,厌玖似乎也不在意,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 鄢叁看着花灯。 厌玖看着鄢叁。 花灯影影绰绰的光,映着他的异色瞳孔里是仰头看花灯的鄢叁。 一直看着,看着。 想永永远远将她留在眼睛里。 “你在听吗?” 这一阵的漂亮花灯已经远远地飘不见了。 鄢叁叨叨久了没人回应,她回头看厌玖,“你在听吗?” 厌玖垂眸微笑,“我听着呢。你想说多久都可以。” 鄢叁认真回答:“那可不行,酒久还等着我回家吃饭。” 厌玖轻笑出声,“好。” 鄢叁不悦,“笑什么,我的观念太超前了?” “……”厌玖思考了一会。 “哈,被我抓到了,你果然没有在听!我以后出了书,就不给你签名版了!” “那是什么?” “那是一种我和熊老板即将开创的全新出书方式——哎呀,商业机密,不说不说不说。” 第46章 睁开眼,鄢叁痛苦地算了算,距离酒久的结道侣之日还有几天。 这段时间下来,天巧巧已经顺利结束了饰品制作期,完美过渡到了,自我折磨并实时折磨他人的饰品挑选期。 天巧巧已经做了不下十余个精美饰品了。 从耳饰到挂坠,每一样,鄢叁见了都真诚地发出赞叹“好看!” 天巧巧听闻,只冷哼一声。 下一秒,这些在鄢叁眼里都是能卖出高价的饰品,就这样全毁了。 天巧巧神色苛刻,“不行,不是我真正的水平。” “……” 鄢叁心疼得几度哽咽无法开口。 临近婚期的这几天,阴郁的氛围已经从悲惨的谷颐深为起点,逐步蔓延开来,波及到连酒久这个新娘都不敢轻易在天巧巧面前开口。 大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等着天巧巧早日完成大作。 这一天,实在心理压力太大的酒久,在谷颐深的多次怂恿之下,人生头一回有了小心思。 她委婉地表示有东西落在曾经住过的小屋了,想回去拿一拿。 酒久声音温柔:“我和颐深回去拿,来回就一天时间,不耽误回来试饰品的。” 天巧巧抬起头来,她的眼下都黑了一圈。 听闻此话,第一时间恶狠狠地将目光锁定在了谷颐深脸上。 活脱脱一副,我知道是谁给你出主意的模样。 谷颐深默默地朝老婆的方向挪了挪。 鄢叁见机跳出来,高举起手,“我去拿!!” 谷颐深顶着压力,“不了吧,听说苏勾差不多这几天就醒了,他肯定会赶来这里找你,你要是不在,那不合适吧?” 鄢叁很果断地选择忘记苏勾,说道:“来回就一天时间,不耽误的。” 而且也没她什么事,谷颐深就能很好地当天巧巧的出气筒嘛! 鄢叁当即就收拾好短途行李,跳上小灵剑,欢喜地赶回小屋子。 半天后,她落地,感叹活着呼吸的快乐,也悄悄松一口气。 其实吧,多少也有点害羞的成分掺和在里面,她还不知道怎么见苏勾。 不过,反正是出来透气,躲天巧巧也是躲,躲苏勾也是躲,一口气躲两个人,还让这份躲有了更多的价值。 她不玩个五六七八天,是不会回去的! - 红涟很震惊。 这份震惊从早持续到晚上,到慎岚将他最喜欢吃的海花糯糕丢在他面前,他咬下一口,才反应过来。 因为替鄢叁挡住了秘境的影响,尊主的背部挨了一道很深的伤。 然而,背部伤口都还未愈合的尊主醒来,听说鄢叁没和他们一起回来后,几乎是立刻,不顾背部伤口的撕裂,赶往了鄢叁所在的地方。 红涟机械地嚼完口中的海花糯糕,咽下去,陷入呆滞。 好半晌,他才慢吞吞地转头,“所以,以后,鄢叁,会是我们的,尊主夫人?” “……” 慎岚的表情复杂,都到了这个份上,他才意识到吗。 他也拿起一块海花糯糕,咬了一口。 红涟很不悦,慎岚看起来都没在惊讶的。 “这个结果,你不意外?尊主伤都没好就去找叁叁了!” 慎岚懒得理红涟。 他当然不意外。 红涟:“可恶,他们什么时候背着我们俩眉目传情的!” 慎岚沉默几秒,将海花糯糕往红莲嘴里塞,“吃你的东西吧。” - 日暮黄昏。 敲门声响起。 鄢叁打开门,语气有点无奈,“我真的不需要帮助——” 站在门口的人,是苏勾。 “咦,怎么是你。你的伤就好了吗?不是还要再等几天——” 男人的面容一如既往地凌厉精致,他微微蹙眉,“……你在等谁吗。” 鄢叁正要解释,在巷口先传来了一阵男声,“鄢姑娘!我跟你说,你这不常住的话,漏水的事情很经常会发生的,就给我一个机会,帮你瞧瞧啊。” 在巷口处,站着一个身材中等的男子,个头不高,看起来普普通通,声音偏粗犷,一身灰布衣。 鄢叁凑近苏勾,“这是个热情的奇怪邻居,好像是这几天才搬到隔壁小巷街道里的。” 鄢叁叹口气继续说,“我那天在门口晒太阳呢,他非说自己擅长看屋子结构,张口闭口就是我的小屋会漏水,要进来修补以防万一。我明明检查过了,屋子没有任何问题。” 眼见苏勾的漆黑漂亮的眼微微眯起,鄢叁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她一把摁住他的胳膊,“你不会做什么吧?” “不会。”苏勾说。 他不会,但红莲和慎岚会做点什么。 灰布衣男子远远见门开了,迫不及待想要上前,又见门口站着位男子。 看背影身形比他高大不少,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他心下暗叹,果然不止他一个人瞥见这里住了个漂亮的女子。 这想方设法要一亲芳泽的人倒是多的很。 灰布衣男子不客气地上前,“欸欸,先来后到啊,你——” 苏勾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 灰布衣男子只觉得这男子浑身肃杀之气,凌厉的气势压得厉害。 他忽然没了什么勇气,不自觉倒退了两步。 半晌,回过神来,暗自给自己鼓劲,这男人不过看了他一眼,他被吓得语塞说不出话来,肯定是别的什么原因。 鄢叁拉住苏勾的手,将他往房里拽,礼貌又疏离地朝门外微笑:“真的不用了。” 灰布衣男子自诩修仙隐居很久,相信自己可以! 他一把挡在门上,故意找茬,“小姑娘,我劝你挑对人,你手里抓着的男人虽然好看,但这年头好看的人又有什么用?你不如跟了我,我可认识魔宗的不少人!你知道的吧,现在风头最盛的就是魔宗了!我跟魔宗的红涟还有过一面之缘!那可是魔尊的身边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那四舍五入,我和魔宗尊主苏勾还有那么点关系!” 这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话,把鄢叁都听愣了。 灰布衣男子暗笑这目的达到了,他现在可是和魔宗攀上关系了! 他仰着头,自信地询问,“你又是何门何派哪个宗的?” 说完又觉得在姑娘面前,还是要展现自己的风度,于是改口又说道,“还没请教名字?” “苏勾。” “哈哈哈,好巧啊,你和魔宗尊主一个名字——” 鄢叁都快憋不住面上的笑容了。 “……”灰布衣男子眼睛瞪大,意识到什么。 他吓得倒退两步,直直摔坐在地上,“我我我我先走了!!”手脚并爬地快速逃离。 人吓得跑远了。 鄢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本来以为你会直接把他打飞出去的。” 苏勾来了兴致,“可以吗?” 如果鄢叁同意的话,那他愿意花一点时间,亲自将人修理一顿。 “不可以啦。” 鄢叁关上门,心想幸亏这人跑得快,不然看他再多说两句,估计就也要被苏勾打飞出去了。 日暮下沉,夜色降临,天边的云朵都染起沉沉墨蓝色。 鄢叁点了灯,回头见苏勾正打量她的房内。 她眼尖地看见自己放在桌上的《美人策》,不禁紧张起来。 她回来住以后,忍不住就开始回顾和苏勾相遇的历程了,第一时间就把《美人策》翻出来想看看他的那张绝美画作。 眼见苏勾很快要看到《美人策》上面去,回忆起初见面时的尴尬境况,鄢叁一个飞扑到桌前。 “……” 虽然她心里也估计,苏勾或许一早就看到那本书册,但还是欲盖弥彰地说:“之前见你,还是帮你治疗伤口——哦,后来还帮你治疗过一次。说起来,我们在这方面也是颇有缘分啊。” 苏勾偏着头听她说话,抬手将外袍的领口微微解开了些。 鄢叁:!!! 他要干嘛,现场给她来一个美人策上的经典造型吗。 这是她可以看的东西吗? 鄢叁不自觉屏息凝神。 外袍松松散散地离了肩头,裸露出白皙的皮肤,苏勾的墨发随着动作散落,映衬得画面香艳几分。 直到对上苏勾戏谑的眼神,鄢叁才发现,她视线停留的时间有那么一点点久。 她轻咳两声,眼尖地瞧见苏勾的背上,伤口渗出血迹来。 他的手上已经拿了几张治疗符。 鄢叁明白过来。她正正经经地接近他,淡定地接过治疗符咒,“你的伤还没好,就来找我了呀,痛不痛?” “没事。” 鄢叁继续故作淡定:“不用担心我的。其实你今天不来,我也不会被那人欺负,我就是脾气好,不想跟他计较,他要是真的做过分了,我直接就把他摁土里了。” 治疗符贴上后,似乎也只能将血液渗透的问题解除。 鄢叁四处看了看,记得家里头没有多余的更强劲的治疗符咒。 “虽然不会再渗血了,但一直带着伤也不好,不如我们回去找酒久他们吧,我有很多治疗符咒在那儿。” 苏勾稍微停了会,“我伤太重,走不了。就在这里治疗吧。” “?” 鄢叁心下觉得古怪。 他不是刚才还说没事。 她还想说什么,苏勾轻叹一声,“你那天晚上,比今天热情多了。” 热情多了……? 鄢叁理解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是遇见的第一天。 她登时紧张起来,又听见苏勾慢条斯理地补充:“我是说,帮我治疗伤口的时候,热情多了。” 鄢叁的眼神四处乱瞟。 不是她的错觉。 是今天的氛围多少有点过于暧昧了。 她清了清嗓子,“我们还是回去吧——再就是,我都背着天巧巧出来玩了好几天了,离开太久也不好交代。” “没关系。赶在结道侣仪式之前回去就可以了。” 鄢叁小鹿乱撞,面上还撑着要装作没听见,“把衣服穿好,别着凉哈。” 她站起身,收拾桌上摆得杂乱的各类其他符咒。 烛台上的烛火随着风跳跃了一下。 这情形,越来越像那天了,不同之处在于,当时的眼神淡漠疏离的男人,这会举手投足间,都仿佛在勾引她。 鄢叁的思绪乱七八糟。 一只手轻轻揽上她的腰,将她朝他拉近,从背后抱住她。 心跳擂鼓,鄢叁害羞得抓住苏勾的手腕,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舍不得推开。 肩上一沉,苏勾蹭在她的颈窝旁,“你昏迷的时候,有做什么梦吗。” 鄢叁老老实实摇头,装模作样地胡乱将桌上的符咒随机塞进千宝袋里。 她昏迷的那段时间,睡得可太香了。 “我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或许是过去的记忆重叠的关系,仿佛是我等了你很久很久。” “等了我很久?”鄢叁问。 说完才想起来,等很久的应该是那一天留在了夜霓秘境的少年苏勾。 看不见他的脸,但听声音似乎是有些落寞的。 鄢叁整理好了桌上的东西,轻轻拍了拍苏勾强有力的手臂,“没事啦,哈哈哈,我们现在都安全回来了。” 她想回头看他,肩头的衣服被微微向下拉扯了些。 肩胛骨上一阵温热,苏勾吻在了她的道侣印记上,鄢叁立刻连动弹都不敢。 “你你你你你——” 他的手像是要移动向危险的地方。 鄢叁摁住他的手,羞红了脸,“等等等等等——” 她仿佛快要无法思考,偏偏苏勾低沉暧昧地问,“你更喜欢他?” “???” 鄢叁来不及思考。 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他的手上。 被圈在怀里的鄢叁,晕晕乎乎地被转了方向,抬眸就看见苏勾这张绝美的脸。 平日里的自持冷静淡漠通通不见了,满是毫不掩饰的占有和侵略。 他低下头来,轻轻吻在她的唇边,手上却是将她的腰更加圈紧,声音闷闷地,“你不回答……” 鄢叁挣扎着勉强拉回理智,避开潋滟美色的蛊惑。 她埋头扎进他的怀里,不肯看他,也不让他亲,“你们是同一个人啊!!” 她鸵鸟了没几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轻而易举地被苏勾带到床上。 鄢叁自认为,她这段时间也看过不少胆大的话本吧,但该发生的事情要发生的时候,还是紧张地不知所措。 她的手几乎没有抵挡作用地触碰在苏勾的胸膛上,又因为温热的体温,触电似的将手弹开。 苏勾低声笑笑,将她的手轻轻扣住,高举过头,细碎的声音伴着吻洒在她的锁骨上,“不太一样。” “哪里不太一样?” “……他比我恶劣。” 苏勾的手掌触碰到她的肌肤,鄢叁一激灵地又想乱动,“什、什么?” 她一晃神,被苏勾摁住。 “他会想做更过分的事……” 鄢叁心想,你现在的动作也已经很恶劣了! 仿佛就为了印证鄢叁所想,苏勾的动作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等、等等……” 眼看被压着快要没法反抗,鄢叁莫名地燃起了胜负心,也动作危险地试探起来。 ……终于,两人的影子一同融于夜色缠绵。 迷迷糊糊之中,鄢叁听见苏勾低声说了句,“永远不要再离开我……” - 后来,鄢叁带着苏勾,勉勉强强地赶在道侣仪式的前几天赶到。 天巧巧大小姐非常不愉快。 她的一腔小脾气,本来还不敢在苏勾面前张扬,可是眼看苏勾不对劲啊,他居然心情好得跟什么样,于是天巧巧也大胆起来,一板一眼地对鄢叁和苏勾进行了临时逃跑不干活的批评。 两个人老老实实地听从教育,并且付出辛勤的努力,认认真真配合天巧巧,为制作饰品努力,终于顺利获得天巧巧的原谅,让完美的饰品在恰好的时间内,配上了酒久的结道侣仪式。 与原文不同的是,原本是酒久和谷颐深归隐山林相伴的两人故事,终于是有了热热闹闹的亲友相伴身边的故事句点。 鄢叁转头看向苏勾,他正巧也回过头来看她,曾经如深潭的淡漠眼神里,住进了她的身影。 她悄悄地伸手过去,牵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