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很好养活》作者:pp杰 文案: 有一天,江湖第一有钱家的公子买了一个乞丐回来—— 其实我很好养活的,给我用不完的钱,输不完的银子,调戏不完的少女……仅此足矣。 ps:清纯小白攻VS老不正经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商战 经商 搜索关键字:主角:端木(受),西药(攻) ┃ 配角:东里十,盛虚,端字砚,盛算,奉召筠,奉北玦,泠翩婓,云盼凨, ┃ 其它:穿越,经商,江湖,计谋 一句话简介:男孩子太单纯是娶不到媳妇儿的 立意:爱可以自私,却不可无私。 ☆、第一章 倒霉蛋选择 汤寺是个只会在家写小说的逗比青年,然而这行不好混,同时起步的行家都出书签影视剧了,他的书改了一遍又一遍,十年的时间,没有写好一本书。最近,他有一本新的小说写到了高潮,花了一年的汗血,这次的故事情节是他最满意的,相信一定能大火特火,他就要成为今年最火的作家…… 然后……他死了。死因是,一个月吃方便面,含铅过多而亡的。 老子特么死得忒随意了些,哥还有宏伟的事业没完成,怎么能死在方便面的毒手上。 汤寺一生老老实实,不偷不抢,任劳任怨,垃圾分类,爱护环境,尊老爱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坚守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个兢兢业业的二逼青年。对没啥社会奉献,也没啥破坏,唯一的优点,是会编造故事。跟他会面的大胡子阎王,居然是他的书迷。叶扶尘刚见到阎王的时候,他手里捧着一沓纸,津津有味的看着,见到汤寺来了,阎王把那一沓纸放置一边,摸着自己的大胡子,眼睛眯眯的看着他。“你的书稿子,我看了,挺不错的故事,可惜了,没写完就死翘翘了。” 汤寺也有同感,忽提出一个意见:“要不,你放我回去?” 大胡子阎王摇摇头,“放你回去玩诈尸啊!你家人已经把你安葬了入土了,我现在放你回去,你还得被闷死在棺材里,你又死翘翘了,我还得差助理再次把你带下来。多此一举嘛!”大胡子阎王拿起被放置一边的那一沓纸,“老实跟你说吧,我关注你很久了,你这本书开始写的时候,我就是开始看。我这做阎王的,有个少不了的职责,就是在夜里查看人类的生活,你喜欢在夜间写文,我有一次刚好撞见。” 他紧紧的抱住自己,“咦~变态,你窥视我。等等,我洗澡的时候,你是不也……” 大胡子阎王咳了咳,“咱们就开门见山吧,小汤,我这样叫你没问题吧,你不反对就是没意见了。看在我喜欢你写的书的份上,我给你一个特权,你随意选一户人家投胎,怎么样,对你好吧!” “哪家都可以?”汤寺迟疑道。 “你想当谁的儿子都可以,就是当不了我的儿子。” 当阎王的儿子,那还能是人吗?选择投胎,是中奖都中不来的,他的上辈子倒霉到死,梦想用写小说改变他的人生,后来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他的人生,没必要重复一遍,多没意思。投到一个有钱人家,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听起来不错,伸手就有钱,展怀就有美女,神仙的日子莫过于此。但是,这些在汤寺的心中,真特么无聊。他自认自己是个有追求的作家,思想丰富,物质的社会丝毫不能满足他的追求,活在那样一个现代社会,真特么没意思。汤寺突发奇想,“我要……我要进我写的《算机》里面的社会,是你说什么都可以的,我要穿书,你别说你办不到啊!”这本书是他写的,里面的社会是他安排的,所有的事情他最清楚不过,任何的安排他了如指掌,在里面,他就是那个世界的主宰啊,他终于能摆脱装逼二货闷骚青年的标签,进化成王了,嘿嘿,想想就特么的高兴。 大胡子阎王从怀里掏出一本精装封面的书,封面上是叶扶尘写的小说的那本书名————《算机》,这一本书,汤寺还未写完,夜里凌晨,他更新到此书的高潮,吃了一口泡好的方便面,接着就翘辫子了,被带到了大胡子阎王面前。汤寺写的都是手稿,哪会是阎王手中的那本精装封面的书。 “这不是我写的吧!”以作家的第一直觉来看,“谁?哪个王八羔子盗我的书,给钱了吗?” 阎王:“我写的。” 书是一个作家的命,作为称职的作家,他的火爆脾气上来了,管他是阎王,照样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王八蛋,盗我的书名,你给钱了没?” “别急躁,年轻人,听我说。这是我给你安排的下辈子,你在写的时候,我早已知晓你时日无多,肯定完成不了,故而我替你完成了你书中的结局……咳,有点小改动。这样,你就投胎到这里吧,你想变成谁?” 汤寺气愤的拍桌子,吼道:“你凭啥改我的书,你经过我同意没?你给看看到底改成怎样的不堪入目了。” “不给你看。”大胡子阎王把书垫到屁股底下,汤寺抢不到书,忿忿的拍了拍桌子。“你选吧,想变成你书里的谁?” 事已至此,他还有得挑剔么?纵观全文,这是一本江湖武林创业励志小说,脑洞清奇的他,写了一个金权江湖,不一样的江湖赚钱故事。男主是位亲娘不晓得是谁的杂种,通过努力,再次失败,失败了还失败,总之是个倒霉蛋。好在有男主光环永远照应着,男主的身边围绕着一群土豪,这些土豪路见不平一声吼,慷慨解囊,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他不想当里面的男主,他想当男主身边有钱朋友,这样就可以像古代暴君那样子,荒淫无度,吃喝玩乐,调戏少女……把以前不敢做的,没实力做的,统统潇洒干一回。 阎王:“看来你有点难选择,时间不多了,快点。” “不,我想好了,我想投胎成男主……” 阎王:“好,我成全你。” 汤寺的眼前忽一道刺目的白光,他觉得身体正欲上飘,“喂,我还没说完,你等一下……啊啊啊……”他的身后开了一个白色光洞,像被人推了一把似的,掉进了光洞之中。“啊啊啊………我还有话没说完……” 阎王:“嗯?我刚刚好像听见了谁在说话……” ☆、第二章 碰你瓷卖自个儿 他还真特么投胎成了男主!!! 男主姓端名木,小字尘,在芙蓉城有家客栈,名为:三庭轩。三庭轩以前真正的老板是端木的老爹,亦是端木的榜样。并非是因为端正有最高明的医术,恰恰相反,端木对医理一窍不通。端家祖上世代行医,到了他这一代,功夫全用在了经商这块。祖上凭借着医术高明的招牌成了天下第一,端正凭借着自己无敌的经商头脑把三庭轩变成了天下第一药庄。他给男主的人设是,某家不知名的妇人所生的小杂种,至于是哪家妇人,他还没构思好,就嗝屁了。端木有个对他极好极好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叫端字砚,凄惨的男主人设总有个温暖人心的兄弟姐妹在后面顶着,他才好写那个温暖人心的兄弟姐妹死掉后,男主一夜黑化,手刃仇家啥的,写他个十几章的内容,保准有看头。他给端木老爹的安排是出场就去领盒饭,就是端正因思念端木他娘,得了重度相思病,三庭轩的药材生意亏了又亏,一路亏到底。他爹卖给别人的药材出了问题,害死了百来条命,人家上门来讨命,端正以死谢罪。此乃他小说的开头,然而他睁开眼看世界时,竟然衣裳褴褛,乱糟糟,脏兮兮的躺在路边,跟一帮乞丐睡觉。 妈蛋!!!阎王这个坑爹的货。这不是端木三年后复兴三庭轩失败后,从芙蓉城逃到幽州的生活么?初来乍到,咋就从穷光蛋开始,老子宁愿从娘胎出来光屁股开始。那一段端木失意的描写,他记得清清楚楚:“清冷的风带刺一般,每抚过端木的一寸肌肤,犹如一根极细的刺插进他每一寸的毛孔之中。麻木的感觉使他感受不到这种折磨的痛苦,抑或是每天习惯了老天爷这样的对待。他习惯了跟狗抢吃食,习惯了翻垃圾吃,习惯了过乞丐肮脏的生活。这与他年少的梦想大相径庭,他却觉得一切都习惯了,习惯了习惯,所以习惯,看淡了名利,自也看轻了金钱。端木甚觉,乞丐的生活,不失为一种自由无虑的追求……”去你妈的追求!!!当他是作者时,写这几来万字的失意描写,灵思泉涌,奋笔疾书,停都停不下来。写完后,他读了了一遍又一笔,惊叹自个儿的描写实在是惊天地泣鬼神,文采斐然,妙哉妙哉。 现在,妙你个鬼!!!他想要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吃喝嫖赌,调戏少女的大事件,就统统干不了了。人家争着抢着要当男主,他可一点不稀罕,他书里的男主要经历吃垃圾的苦难,他才不要。他就要当一个类似昏君的人物,荒淫无度是一种高度的追求,什么自由,什么无忧,光种田要种几十年才能种出金子来,他穷怕了,绝对不要此种生活。他越想,越发想掐死阎王,他看到这具脏兮兮的身体,以及一股酸臭味,甚至想把自己给掐死。开头第一章就与他原先的设计不符合,大胡子阎王说,对他的小说情节进行了小改动,他究竟改了哪些地方,他这么一改,这个社会岂不就不是他原本设定的样子了?他很担心这一点,那他投胎到这里是干啥的? 啊啊啊啊啊啊,他的内心一百万遍的草泥马踏过。 “快看,好漂亮的马车。”端木身边一位拿着脏馒头的乞丐瞠目结舌的盯着前面,“那个是太蜀庄的马车,不愧是金权江湖第一有钱人家,马车就是漂亮。” 端木躺在角落里,对自己未来的前景细思极恐,尤其是对于大胡子阎王的安排恨之入骨,想着哪里有阎王庙,他就拿把锄头给砸了。他身边乞丐在说话,他亦无心听进耳,心中只有对大胡子阎王不共戴天的愁怨,蓦然“太蜀庄”这三字,宛如在他耳边开了扩音般,极其大声的传入了耳朵里。端木猛然坐起身子,望向大街的中央,他惊喜的不得了。街道的中央行过一辆马车,前有肤白胜雪的白马套着缰绳拉车,白马拉的是一辆青玉打造的车子,青色纱帘遮掩四围,一道好看的轮廓映在纱帘之上,令人遐想。马车头顶上的四角,挂着四个金色铃铛,马蹄轻踏,头顶上的四个铃铛欢快灵动。“是太蜀庄跑不了了,没错,就是太蜀庄,太好了,我的好日子来了。”他设定的女主是太蜀庄的大小姐,可是位精致可爱的小萝莉。女主初来芙蓉城想找客栈落脚,是男主把她哄骗到自家的客栈。出于男主的光辉形象,这位小萝莉女主,十分之崇拜男主,对男主死心塌地。端木如此一想,他生活的动力来了,女主的家里是金权江湖最有钱的。原剧本安排的是,男主穷困潦倒,故意避开女主,自己的街边讨饭。这便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他偏不要按照剧本走,他是这本书的作者,他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有个富婆女主,因为自尊而去吃垃圾,这货脑子纯属有病,肯定是求包养呀!端木站了起来,他看到了前方的希望,吃喝嫖赌,锦衣玉食,调戏少女,哈哈哈,老子的好生活正在向我招手。 身边的乞丐以为他要发疯,赶紧拉住了他,“你小子干啥咧,那是太蜀庄的马车,你要冲过去找死呀!你知不知道那马车上坐着的是谁,那是太蜀庄的大……” “你好烦呐,不要阻拦我的幸福生活。” 端木一溜烟跑到马车的前面,街道两边围着观看□□似的叔叔阿姨们,也有些少女妇的面容女像一朵朵秋天里想开的菊花,端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管他的,幸福的生活在向他说哈喽。端木自人群里挤出来,跑到马车面前,倒了下来。“诶呀!”端木睁开一只眼看情况,马车停下的位置与他的距离差了一米多远,那个驾马的小厮握着僵绳傻傻的看着碰瓷的端木,围观的群众也傻了眼。“诶呀诶呀!”端木滚了两滚,滚到了白马的蹄子旁边,闭眼装死。 旋即,端木听见那驾马小厮反应过来的呵斥声:“何处来的泼皮,不擦亮眼睛看清楚,这是谁家的马车。” 端木一万个清楚,这是是他未来媳妇儿家的马车,碰自家媳妇儿的瓷,又不犯法。他如此想法,格外有理。端木死死的闭着眼,装死的状态中,他的耳边听见这条街嘈杂不断,端木没有细听他们议论的内容。端木心里美滋滋的在期待,女主下车见到是男主的他,一定抱在怀里哭个梨花带雨。他写的这位小萝莉女主,仅存于他的想象之中,今日终能目睹这位天下人间无比可爱的小萝莉女主,身为作者的感受,是超级激动的。驾马的小厮停下了呵斥,马车里传出有极小声的私议,大抵是在同马车里的人商榷。来呀,快点下车,你夫君在等着你呢!端木内心千呼万唤,急不可耐的想让女主把可怜的他捡回家。 出于意料之外,马车里的人并未下车,端木反而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偏离了地面,好像被人扛了起来。端木睁开一只眼,果然一阵天旋地转,咚一下子被驾马的小厮扔进了马车中。端木的老腰被摔得狠狠一疼,碰瓷要碰到底,一个称职的碰瓷,就是从头要装死到尾。端木在被扔进来的一瞬间瞧着了马车里一抹赏心悦目的青绿色,端木忙的闭上了眼。马车稍稍起了颠簸,几声清越的铃铛声随之而响,端木判断,马车应该动了,正在往太蜀庄的方向行去。他被扔上来之后,端木和马车里的那一抹青绿色,相处的分外和谐,端木奇怪了,难道是他脏兮兮,乱糟糟的模样使女主认不出来他了?他是不是该自报姓名,让女主回忆回忆,亦或者是女主气他逃走,在跟他赌气。端木比较认同第一种猜测,第二种是存在他原著里的内容。 “我想不明白,为何要带一个街边乞丐回府,副庄主最怕脏了,您看这个人,副庄主如若看见了这人,不得疯掉。何况,何况这厮是来碰瓷的,他当街上的人是傻子呢,拙劣的碰瓷手法。我们的马离他倒地的有老远一段距离,怎么可能是我们的马撞的这厮。别看他一动不动,实际上是在装死,副庄主说的在理,您呀,就是太单纯了,这世道并非所有的人都似您那般天真无邪。我很笨,我真的想不通,您将这厮带上马车作甚,此人一身酸臭,糟蹋了我们的马车,更弄脏了您的身份。”驾车的马夫路上碎碎念着,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端木就没见过一个下人如此没礼貌,在主子面前抱怨这,抱怨那,他也没在原著里写过这样不懂事的下人。马夫如此说话,同端木在内的那位大人物并非气恼,叱咤马夫,而是一声轻笑。笑声轻轻的,仿若这辆青玉马车四个角上吊挂的铃铛,铃铃的响着,惹人爱听。外面驾车的马夫又怨声载道:“您还笑,我可遭殃了。这段时间,副庄主不让您出门,您偏偏要出门透气,偏偏要坐这俩马车,这是副庄主的爱车,您带了这浑身酸臭的乞丐上车,这令人呕吐的气味,我要如何去掉?我带您出门的事指定是瞒不了了,完了还发现我讲副庄主的马车搞得臭烘烘的,副庄主必定会拿棍子揍我的。” “你不说,我不说,十叔便不会知晓我偷偷溜了出去。你若如是怕十叔拿棍子揍你,唔,我帮你一起清洗马车,去掉臭味,这样,十叔便闻不到臭味。至于我带上来的人嘛……”声音停了一停,“在十叔发现有他存在之前,让他去洗个澡,帮他全身清洗一遍,去掉他身上的脏东西和臭味,十叔便不会发疯了。” 端木听到了女主的声音,可是,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他记忆中的描写是娇滴滴的嗲音,正宗的小萝莉好吗?他怀疑自个儿幻听了。端木抑制不住自己如汹涌澎湃的好奇心,胡思乱想不如一眼瞧真切。于是乎,他微微睁开眼睛的门缝,细缝中,是一抹青绿色。他个人对青绿色有迷一般的喜欢,他上辈子屋里的陈设全是原生态绿化,故而在他的小说当中,男主是一袭洒脱的青衣,为了让读者一眼识别出是女主,特意给他俩安排了情侣装。女主一身青纱短裙,露出一双白皙白嫩的细腿,春光旖旎,想想就美好。然在端木的眼缝中,没瞧见他设定的一双白皙的腿,此人的腿被长赏掩得严严实实,他要的春光,他要的白腿,飞哪去了?端木顺着往上窃视,此人的身材挺拔,仅是坐着,端木便能看出应是有他半头左右高,这不符合女孩子的身高啊!端木再往上看,一张顶顶帅气的侧颜入了他的双眼,用一句话来说,真真可谓是亮瞎了他的狗眼。写小说用“好看”去形容男人,说明那个男人可男可女,如果用到“帅气”两字,那是真真正正的连男人都嫉妒的英俊。端木的眼中的男子,三千青丝垂落于身,左边的头发被他撩至耳后,左耳戴着一个长长的耳坠,是一只精巧绝伦的银色铃铛,男子的眉心坠着一块青玉,有点似女子的打扮。但男子那一张出色的相貌,绝非女子能承受得起的。这不是端木心里想的女主,他的女主哪是男的。左耳垂银铃,在他的设定中一共有两个人,一是女主西药,二是副庄主东里十。东里十是个洁癖,看见脏东西会疯掉的,也不会是东里十。端木就纳闷了,他没写过这人,这家伙是谁,他的小萝莉媳妇儿呢? 青衣男子回眸看着端木,端木吓得一哆嗦,却没闭眼,依然微微眯眼盯着男子。青衣男子展颜开笑,脸颊两边显露出两个好看的梨窝,为他的帅气锦上添花,男子笑道:“你看我许久了,我有那么好看么?” “什么?他醒了,我说他是装的吧,要不要把他丢下车?”驾车的马夫极力建议道。 见端木持续装死的状态,冥顽不化,青衣男子不搭理马夫,同端木道:“我数三声,阁下若还装蒜,我便丟阁下下车。阁下要是摔出个什么好歹来,我是真的不负责的哦。” 端木把眯着的眼睛睁全了,倒不是被青衣男子吓唬的,没如愿看到是他的小萝莉女主,他很失望,所以他认为没必要装死了。端木失落的坐起身,瞟了瞟身边帅气的青衣男子,“你不是我的媳妇儿。” “嗯?”青衣男子两眼一懵,没听懂端木的意思,稍而笑了一笑,“我自然不是,因为我是男儿身,你若说的是夫君,倒能说的过去。” 马夫在外反对道:“男子与女子方有璧人之称,夫君之称谓,岂能用在两名男子之间。公子您是从何处学的这等话,幸好副庄主不在场,否则得说您学坏了,还得要怨我带您出这一趟门把您带坏了咧!是不是东巷子那处说评书的老头子?我就不该带您去那种鱼龙混杂之处,都把公子您教坏了。” 这样也叫学坏?端木在上辈子的世界中,知道有一类人叫父母掌心里的白雪公主,她们的父母只愿他们的孩子纯洁无瑕,不愿世间的污浊玷污了她们的思想。端木看了看坐在他旁边的青衣男子,挺帅气的一个小伙子,咋被家里管成这副样子? 青衣男子笑答马夫:“我非女儿家,怎的你们一个个要把我当女儿养呢?大李,你要不改口唤我小姐好了,我觉着这个称呼适合我。” 马夫:“好好好,我不说话了,若是副庄主晓得我打趣公子您,必定要拿棍子揍我了。” 青衣男子跟马夫的闲聊结束后,目光转向一边听他俩说话的端木。男子单手托着下巴,一双圆圆的大眼睛闪闪亮亮的,原著中的女主也是有这么一双可爱的大圆眼。以他的文笔功力,如此的眼睛,他会这样子描写:双眼如铜铃,在帅气的脸蛋上添了几分可爱之处,似精灵般的,任何凡尘之物入了他的眼睛,都将之过滤为无根之水的纯净……此处省略一万字……端木看着他,青衣男子拖着下巴也看着他,不知怎么回事,青衣男子歪了歪头,笑了笑,说道:“你为何这般看着我,莫非,你媳妇儿与我有几分相似?” “我看着你,一定要有原因么?我不就看你一下,还要我给了钱才能看么?” 青衣男子点点头,“有理……阁下看起来,身体健康,丝毫没有损伤。阁下既无事,那请阁下,下车吧!”青衣男子话甫落,马车亦停住了前行。 “你是要回太蜀庄吗?”端木没有直面回答青衣男子,而是问了另外的问题。 话锋突转,青衣男子的脸上稍有些不明,却老实的给端木解答:“是的,马车的目的地,便是太蜀庄。” “那我不能下车。” 青衣男子换了只手托着下巴,问:“为何不能?想跟我去府上蹭饭?” 这名青衣男子,他确定不是他原著中的人物,必然是大胡子阎王瞎改动的,足以确定的是,这青衣男子是太蜀庄的人,这辆马车要去太蜀庄。如果凭他一己之力,如何闯进去见他的女主,此时有辆直达便车,不坐白不做。青衣男子问他要理由,端木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他是要去找媳妇儿的,此事是万万不能说的,所以,他决定糊弄过去。他道:“你有钱么?” 听到端木第二次问了句不相干的事情,青衣男子脸上稍带了点困惑,却同样老实的从衣襟中掏出一颗圆玉递给端木。“我身上无现银,只有这个,可否?” “行行行,太行了……收了你的玉,今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因此,你必须要带我回太蜀庄。” 青衣男子一半明白,一半迷糊,然他没多言,会心一笑,立直了腰板。“我懂了,这便是卖身。” 端木收起了他给的圆玉,漫不经心的说道:“对对对,没错,所以,你必须要带我走。” ☆、第三章 都是男人怕啥 他书写的世界是金权江湖,江湖武林行侠仗义,没钱,行个毛线的仗义。金权江湖法则,商人与门派结盟,日后江湖有人罩,一家出钱补供给,一家出力扩财路。门派鼎盛,钱财满钵,门派衰落,人财两空。金权江湖前九大门派组成了金权会这么一个组织,一届三年,轮流当金权会的执行会长。倘若,端木所在的是他复兴三庭轩失败的那个时间段,那算下来,今年是太蜀庄当执行会长都打的最后一年。在他的故事设定中,最后这一年,便是离这本书的大结局不远了。想不通,想不通,他原著的剧情设定好好的,被那个臭阎王瞎改乱改,他身为作者,完全琢磨不出下个剧情是什么。他穿自己的书,是来做主宰,当有钱人,是来吃喝嫖赌,调戏少女的。不过想想他能见到他的小萝莉女主了,内心是百般兴奋的,就稍稍接受了他成为倒霉蛋男主的事实。 马车在太蜀庄门口停下,青衣男子吩咐了几句府中丫鬟,端木在旁瞧着,那些丫鬟对那小子毕恭毕敬的,想来是个大人物。不晓得阎王给他在太蜀庄多安排了一名什么身份,他口中所唤的“十叔”,是女主对东里十的称呼,那这小子是女主哥哥还是弟弟?吩咐完丫鬟,青衣男子朝端木回眸一笑,两个梨窝浅浅的露了露,端木稍有失神,竟不觉青衣男子靠近了他。端木目测得很准,青衣男子的确比他高出半个头,端木要看见全他的脸,需要抬一抬头,不抬头,端木便只能睹视着青衣男子的刀削般的下颚。端木不喜欢跟比他长得高的人站一起,如此便会显出他身高的短处,心里不爽。端木退开几步距离,不行,还是要抬头看他,他就倒退了一米开外的距离,目测了一下,唔……感觉能平视了。 青衣男子:“……” “我知道你比我高,不用靠我那么近告诉我你比我高。” 青衣男子浅笑,“好,我记住了。我已吩咐她们带你去沐浴,你先跟他们去,我给你拿一套干净的衣裳换洗。” “好啊!” 不知是不是端木的错觉,那三名丫鬟在一旁候命时,她们正在用幽怨的眼神望着他,就好像是他欺负了她们什么一样。端木是个不算笨的人,她们大概是觉着他于青衣男子的傲慢态度太不像话了。她们幽怨的眼神中还掺着一丝惊诧,端木也懂,她们应该是不明白,青衣男子为何会带一名脏兮兮的乞丐回来。端木不怪她们,等见到了女主,她们就会明白,他是这宅子的姑爷,来这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领路的三名丫鬟走在前头,端木看得出她们有点嫌弃他这个脏兮兮的乞丐,端木是个会看脸色的人,三位妹子既然怕脏,他就识趣的与妹子们拉开一定的距离好了。他的听力不错,听见那三名丫鬟在窃窃私语,内容大约是:“这个人居然那般跟公子说话,实在无礼。” “就是,太无礼了,公子心地单纯,我看,这人定是耍骗了公子。” “一定是了,公子不知世间之险恶,世界上的骗子太多了,都瞄准了公子这样的小白兔下手。”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副庄主,我们家的小白兔要被野猪拱走了。” “别急,不要打草惊蛇。这骗子骗了公子,在告知副庄主之前,我们必须要好好惩罚一下他。待会儿,我们把水烧得越烫越好,烫死这个骗子。” 纳尼?端木本能的停住了脚,他说他无礼,他认了,古代时候,以他那样的态度,确实是无礼。可罪不至死好吧,三个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的,瞧着人模狗样的漂亮妹子,心肠如此之歹毒,想要把他烫死。老子可是你们未来的姑爷,好吧,不知者无罪。以免被他的小萝莉女主得知他被这三名妹子折磨之后,加以严惩,念在这三个妹子长得不错的份上,端木便搭救她们一回,转头溜之大吉。 太蜀庄的环境还是他所描写的太蜀庄,其所在幽州,其实是他上辈子世界里的北京,故太蜀庄的宅子是按照北京豪华四合院去设定的。东南西北四院环抱,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外加一处公共的大花园。一年四季的花皆在花园,一年四季皆是繁花似锦,不有凋零之落败气象。每一个院子种植着不同的花卉,东院是木棉花,南院是梅花,西院是梨花,北院是桃花。他在描写太蜀庄之时,花的是最多的心思去描写,用的是最好的藻辞。除了每一个院子皆有十间能容三人的厢房之外的气派,四个院子各有一间洗浴的大浴室,约莫有一百平方那么的大。谁让太蜀庄是金权江湖最有钱的,这种标准,住这样的宅子,是非常之合乎情理的。 女主住在西院,幸好他太蜀庄维持着原著的模样没动过,否则,堪比宫殿大小的太蜀庄,他真难摸寻到女主所在的西院。端木一路躲着来往的丫鬟,混进了西院的里面,他想直接去找女主的,路过一个大水缸时,水里倒影出他脏兮兮的样子,简直是从泥巴里滚出来的,他这副损样去找女主,不是把他的小萝莉女主吓出病来?在正式见面之前,是该有个仪式感,好好洗漱洗漱,打扮得靓仔些去见小萝莉女主是为妥当之策。端木凭着自个儿是作者的优势,准确无误的避开西院的丫鬟,寻到了西院的浴室。门外的树上梨花尽开,似极了冬天的雪覆盖在繁枝绿叶之上,清风偶尔卷落一两片白色的花瓣,在半空中蹁跹眷念片刻,才舍得落在土壤上,化作春泥护花。 他之所以设定西院的院花是梨花,完全是附和女主两边脸颊上的梨窝,端木记起来,那名青衣男子也有两个好看的酒窝,这样,他更加认定那名青衣男子是他小萝莉女主的哥哥或弟弟了。 端木推开浴室的门,一阵温热的雾气蒙上了他的脸,乃至整个身体都温热温热的。他回身关了门,便往里试探的走,他心想,女主这个时候不会在里面洗澡吧!在书里,男主和女主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他是第一见自家未来的媳妇儿,他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大处男,面见未来媳妇儿是人生大事,必须要慎重点。万一女主在里面沐浴,他不就成大流氓了,印象分没有了,日后他要怎么娶女主这个大富婆?考虑以上种种,端木谨慎的往里走了几步,一帘青纱之后是雾气氤氲的浴池,他隐约见到中央的浴池中有一个被雾气遮掩的背影,浴池冒出的雾气跑了出来,弥漫了满屋,叫人待得如虚如实如梦如幻。端木有一瞬间,竟分不出池中人是真是假。那副画面让人心驰神往,端木被吸引力过去,突然,他明白了过来。 哎呀我滴妈呀!老子的小萝莉女主真特么的在洗澡。他在干什么,他这个禽兽。端木很快给自己偷看洗澡找到了理由为自己开脱,这是他未来的媳妇儿,看自家的媳妇儿洗澡没有罪啊!没错,而且很对。端木内心波澜壮阔,于青纱帘后的那具身体充满了期待,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全是女主的身体的旖思。他的兴奋冲昏了脑,倏而鼻子传来灼热感。端木撩开青纱,眼前的雾气逐渐散开,浴池中央的背影愈加明了,他失神抬起脚踩上台阶,然而踩空了一个台阶,摔了下来,鼻子额头磕在硬实的地板上。 “哎呀,疼……疼死个人。” 浴池中传出水浪的波动,端木急忙爬起来,“我没有偷看你洗澡,我没有……是你……”端木把浴池中的人看清楚了,不是他所期待的小萝莉女主,是那名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转过了正面,浴池里的水并未盖住他结实的胸膛,一头湿润的长发粘在他的前胸,水珠顺着他的额头滑过他肌肉的线条。浴池的面上飘荡着片片白色的梨花花瓣,男子肌肉发达的双臂上,被水打湿的头发上,沾上了寥寥花瓣,点缀得恰当好处,真真有一派出水芙蓉的好戏。在浴池中泡浴的男子,取下了眉心玉坠,左耳上的银铃耳坠仍是戴着,同他一齐入水浸湿。男子后背倚着池壁,右手虚握拳头,撑着歪向右边的头,望着浴池边上鼻子下挂着两条血丝的端木。开口没问端木为什么会现身在此,而是说:“你流鼻血了。” “鼻,鼻血?”端木拿手胡乱抹了几下,真有鼻血。“不是,怎么是你呢?不该是你在这里啊!在这里的人是个女的呀!” 男子微觉奇怪,“女的?你说我是女的?” “难道是我走错路了?西院,梨花树,没有错……”端木忘了一茬,原著的剧情阎王动过手脚,难保一样布置的太蜀庄,他的小萝莉女主所在的院子会保持不变。端木满意这个解释,旋即撩开青纱,匆匆道了句:“我走了……哎呀……”端木的脚下打滑,面朝地扑了下去。端木鼻子酸痛,这一摔是把他摔清醒了,他要去找小萝莉女主,得洗个澡,去掉他一身脏臭好相认呐!不在此处洗澡,那在何处? 男子看端木爬起来转过身,并非有要离开之意,“你不走?”随后,他见端木走到浴池边宽衣解带,男子平淡的表情上惊现愕然,“你是要与我共浴?” 端木解完破烂的上衣,低头脱下面的裤子,听男子在明知故问,端木不烦的回复道:“是呀是呀,我从没没有跟人共浴过,我也是第一次,你也别害羞,咱俩都是男人,你有的我都有,我有的你也有,怕啥子怕,无非是男人间的坦诚相见……”端木身上脱得□□便“扑通”的跳下了浴池,水花同花瓣一同四溅。端木从水里冒出了头,双手当毛巾把自己的花猫脸洗了一洗。端木这具身体一定有些年头没有清洗了,全是不堪入目的污垢,自己看了都恶心。浴池的水温不冷不烫,泡在水中,褪去了他一身的疲惫,换来一身的怡然、舒适,是爽歪歪的感觉。端木在水面的倒影中看到了他那张洗净铅华的面容,老子也是蛮好看的嘛!并不由自主发出感慨,“这是谁家的帅小伙,真好看。” “嗯,是好看多了。”男子换了左手撑着头,似笑非笑的,侧漏出迷人的帅气。 哼,老子再好看还是比不过你,太特么的不爽了。端木自觉的同这样的帅气的家伙拉开一定的距离,不然靠他太近,老是令人不爽。一会儿,他瞟见男子看他的眼神似是在看待什么新奇古怪的玩意儿。端木揶揄道:“诶,我身上有的东西你不是也有吗?有必要像没见过似的盯着我看么?你低低头,看你自个儿的。” 男子真诚的摇头,道:“确实没见过……与别人共浴的感觉,竟是……妙不可言。”他换了个新姿势,饶有趣味的看着端木,“我从小到大,他们都同我,外面的人心险恶,全是骗子,会将我拐走。这十几年,我与外界毫无交集,你是我在外面认识的第一个人。” 这特么真是个团宠,被太蜀庄抱在怀里养的“白雪公主”,女孩子被这样呵护,端木能够理解,掌上明珠,肯定是含在嘴里,捧在手心,十指不沾阳春水,未来荣华与富贵。男孩子被当公主养,养成这样的单纯,天真无邪,有鬼用?端木看到这男子比他高,比他帅,身材比他好,肌肉比他多,心情不爽,不愿跟他搭太多的话,但念在他与他的小萝莉女主有可能是亲戚,未来是一家人的份上,端木好心的给他提个醒,“你十叔说的话是有道理的,男孩子,不,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细想太单纯,是娶不到媳妇儿的,是保护不到你的媳妇儿的。”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人心险恶,嗐,他们跟你说险恶的人心一定阐述了大堆大堆的道理,你也不一定听得明白……这么打个比方吧,俗语有云:要问江湖深,一个不作声。听过没?你肯定没听过,我来给你解释解释,江湖的水有多深,人心便有多险恶。名诗中亦有云:“何处力堪殚,人心险万端”,“人心仅一寸,日夜风波起”,“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你听,人心要不险恶,怎么会有这么诗人歌颂人心险恶?是不是?对不对?”乍一听,端木的道理颇有几分投机取巧,细细想想看,竟然是出奇的有理。“哎呀,我说的太有道理了,你说是不是很有道理?”端木小佩服了自己一下,浴池的热气向上飘蹿,微微遮档了男子的面容,端木看男子的眼中,似也进了水雾,迷迷蒙蒙的,看来端木所言,这男子是没有听懂。端木轻声叹了口气,好像是跟小屁孩解释你爸加你妈如何等于你的问题那样的心累。东里十是个孩子王,自己不生一个,偏就喜欢带太蜀庄庄主的小孩来养,在他给人设中,东里十极爱粉色,是位妥妥的少女心爆棚的大叔。他把女主活生生养成了一个单纯小萝莉,后来被男主引上贤妻良母的正途。端木此刻敢大胆的判断,他眼前这位“白雪公主”,八九不离十是东里十养出的货。 “我是问……”男子停了一下,两只大圆眼表露正经和急需解惑的渴望,“为何心思单纯,就娶不到媳妇儿了呢?” “这是个好问题,俗语有云: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但并无俗语说,男人单纯女人就爱的呀!这前人俗语,言浅理深,可诲汝谆谆啊!总结以上,就是心思单纯的男人是讨不到媳妇儿的。是不是有道理,你想想看。” 男子思考少焉,半信半疑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在理,因为……你所言的俗语,我并无听说过。十叔见多识广,他也并无教过我这句俗语。故……我觉得你说的不准确。” 端木:“我问你,你是个单纯的人吗?” “十叔总说我太真无邪,倘若我出去,定是会被人骗的。唔,想来,我是单纯的。” 端木:“那好,我问你,你讨到媳妇儿没?” “尚未,十叔说,普通人家男十六而成丁,我生于太蜀庄,乃非一般人家。怎么说,也得要过了弱冠年之后,或可永远不娶,陪着他。” 妈耶!东里十是要这位“白雪公主”绑在自己左右,将这孩子骗的不浅啊!男孩亦是如此,他替即将见面的小萝莉女主而忧心。端木说道:“你是完全中了你十叔的毒了,大家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上面顶着个大脑袋,分什么三六九等。你对比与你同龄的人,是否人家已经左手揽美妻,右手抱大娃了?莫说你了,拿你十叔言论,他能把你教得天真无邪,种啥瓜得啥瓜,你的十叔想必同你一样,内心深处是个极其单纯的人。你十叔可有婚配?没有是吧,由此可见,心思单纯的人讨不到媳妇儿。” 男子真的把端木瞎编乱造的歪理好好的思考了一遍,微有认同感,道:“说的……似乎比前面有理。”人家不是傻子,三番思考,有矛盾之处,男子的双眼似被雾迷住了般,说道:“我觉得,你是在唬骗我呢?” ☆、第四章 这里有大坑 “我骗你?我骗你啥了,是骗你财还是骗你色了?你给我钱,我把自己给你,这叫等价交换,不是骗吧!咱俩这样光溜溜的泡在一个池子里,你看我的身子,我看你的身子,你的衣服也不是我给扒光,将你丢进水池子里的。” 男子粲然一笑,“我怎么觉得,无论与你说些什么,道理终是站在你那边,我反而是无理取闹的一方了。” 这是在夸赞他嘴巴厉害,嘿嘿,过奖过奖。我的文字表达功力要是不厉害,如何写出你们这样活灵活现的人物。如若问他有什么长处,估计只有这么一张厉害的嘴巴了。看在未来是一家人的份上,端木不欺负他了,说道:“没有没有,但是要你这样子认为也可以,哈哈哈哈。我的话向来是富有哲理,说不过我,你莫要沮丧,哈哈哈哈哈。”端木水中的身子向男子挪了一挪,问道:“诶,你想不知道西药在哪里?”端木好好的想了一下,偌大的太蜀庄,他如若是靠自己瞎猫乱撞,极其容易被人当成居心叵测的贼人乱棍打死。这男子他肯定是同他的小萝莉女主有关系的,与其自己瞎找,不如问问他人在何处。端木问完后,后想到,他一个刚入府的人,张口就问太蜀庄大小姐的踪迹,更是遭人怀疑用心。话出了口后,端木意识到自己的言语的唐突,立即补充道:“你莫要误会,我不是对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你千万别误会,我是……你不愿意告诉我,就不告诉,我没什么想法的。”端木说完,不晓得自己在表达些什么,再看男子何其不相信他的表情,端木正思考怎样把话转圆。 男子拿起一片白色梨花花瓣,看了一会儿,他吹了一口气,那片花瓣从他的指间飞出,在氤氲的雾气里飘零了一阵,鬼使神差的落在端木的肩膀上。男子没有接话,似乎是在想他的事情,端木最怕空气安静,越是安静,端木越是不安。端木拿下那片被男落在他肩膀上的花瓣,转眼正视回男子时,他看到了一个肉色胸膛,那两块结实的肌肉,诱惑非凡。端木目光往上,男子的大圆眼也在观察着他,他俩靠近了对比,端木真心觉得男子像一座高山挡住了他,给人一种压迫感。男子还在双目观察着他,他本就没有穿衣服,男子这么个看法,他下意识的抱住了身体,往后退了退,他道:“别别别这样子看着我,人家是正经的良家妇男,我虽是卖给你了,但是,卖艺不卖身啊!” 男子单纯的眼神告诉端木,他没有听懂,但他没问端木的话是何意,而是问了他想问的:“你告诉我,你为何要找西药,我便告诉你,西药在何处。等价交换,如何?” “哎哟,可以嘛,举一反三,学以致用啊!”端木欣慰的笑了笑,他沉吟片刻,要怎么说呢?说他是西药的未来夫君,太蜀庄未来的姑爷,不是会被他当作疯子丢出去嘛!还好,这男子被东里十养得单纯傻气,换了别人,可就不好哄骗了。他道:“因为……我喜欢西药。”端木看见男子的表情犹如世界观崩塌般,端木不知为何他是如此的表情,他没在意,继续唬弄:“西药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喜欢的人,我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便一见钟情,沉迷的无法自拔。”其中要一一解释个清楚太麻烦了,先扯个理由,待见了小萝莉女主,他便能知道,他端木就是太蜀庄未来的姑爷这千真万确了。 “你说,你喜欢西药?”男子在惊愕之余,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端木:“你是耳朵不好吗?我说的很清楚了呀!” 男子的表情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点头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阁下竟然是这样的想法,我以为阁下见西药,有别种用意,竟不知阁下的用意如此的……特别。”男子转过身子,是要上岸穿衣了。 “等一下。”端木看了看自己破烂不堪的衣裳,再看了看男子整齐得叠在岸边的衣裳。“同你商量件事……我那衣服太破烂了,根本见不得人,能否借你的衣裳一穿?这里好像就一套衣服,要不这样,你把衣服借给我穿,我去帮你拿另外一套?如何,我很有义气吧!” “为何不是我帮你拿另外一套呢?”男子上了岸,后背暴露无余,端木望着男子后背中线延伸到下面,春光乍泄,他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眼睛微微避开其锋芒。端木答他:“因为,我怕你穿上衣服就跑了,我是不会跑的。”端木听到男子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你不信任我,我又如何能信任你?”端木正回目光,早时候还在他面前光着身体准备穿衣服的男子,现已穿好衣服站在他旁侧的岸边。男子的头发湿漉漉的耷拉在他的青裳上,肩膀一处湿了一片,左耳的银铃响了几响,他从端木的身边绕到了端木的另一边。端木怕他真将他丢下,男子似晓得端木的担心,绕到了屏风后面时,男子给了端木一颗定心丸:“浴室中,常放置换洗的衣裳,所以,你不必多虑,你不会光着身子出去招摇的。”端木有了这一颗定心丸,大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合不合适,阁下将就穿着吧!”青衣男子双手捧着折叠整齐的一套青色衣裳,打算放置到靠近端木的岸边。 “客气客气。”水浪哗啦一下,端木跟个光滑的泥鳅似的自池子里爬上岸,青衣男子还未把干净的衣裳放置好,便被心急的端木抢了去,随意挑拣了几下,穿上了一件白色中衣,将湿漉的身体裹住。他穿着衣服,同青衣男子分心说道:“我说你啊,别阁下阁下怪生分的,虽然咱俩也不是很熟,今日是头回见面。但是嗫……你应该是太蜀庄的公子没错吧……”端木穿青衣男子衣裳确实同小孩套棉被,大的不是一点点,端木忙了几下,都未将中衣穿好。端木随手把怀里抱着的几件外衣往肩上一搭,空出的两只手便能方便的系衣带了。“咱以后便是一家人了,别老对我用尊称,我姓端名木,表字尘,年龄我目前不确定,不过很快就能知晓了。你叫我端木也好,叫端木尘也好,我个人认为,端木尘顺耳些,真是奇怪我怎么不姓端木。”他抬了抬头,想形知道青衣男子有无听进去,倒是见青衣男子已然出了青纱帘外,还打开了浴室的门,三名丫鬟走了进来。端木没顾上系衣带的动作,望着走进来的三名丫鬟,那是私底下讨论要烫死他的三人。“诶诶诶,你们很眼熟嘛!怎么,找人找到这里来了?”端木撩开青纱帘子,指着那三名丫鬟走了过去。端木去到青衣男子身边的时候,那三明丫鬟看他眼神的诡谲胜过初时的见面。 站她们中间长相清丽的姑娘情绪不大控制的指着端木道:“你这个家伙,来西院对我们家公子做了些什么?” 端木展开双臂,展示给她们看,说道:“如此不够明显吗?我与你家公子共浴啊!” “共,共浴?”不止中间那名姑娘,剩余两名姑娘同样惊吓了下巴,她们齐刷刷证实的目光投向青衣男子。 “嗯,没错,共浴。” 那三名丫鬟得到了当事人的证实,几欲要昏阙过倒下去,看端木的眼神像极了要把他打个粉碎,如同是动了她们家的重要的宝贝。青衣男子用眼角余光测了测端木,转而吩咐那三名丫鬟,“我去找一趟十叔,你们看住他。”青衣男子便步出了浴室。 “喂,别走先,你还没告诉我……”端木挪一步,那三名丫鬟便挡了上来。“你们别逼我,快点把路让开,我不欺负女人的,你们别让我欺负你们。”她们不应声,不惧怕的堵在门口。端木利索的解掉系好的衣带,吓唬她们道:“你们让不让,不让我就脱衣服了?啊啊……”端木两手掀开衣服,打开他中衣底下的春光。 “啊啊啊啊……流氓……”三名丫鬟捂眼狂叫,跑了出去。 嘿嘿嘿,跟我斗。 端木穿好了衣服,青衣男子给他的衣裳,是件织金广袖。悦目娱心的青色,配上土豪的金丝,一派有钱作风,很带感,端木就是喜欢这种走路带风的有钱人感觉。端木出了西院,他走的不是西院正门,所以他出了门,所见的乃是琳琅满目的花花草草,蝴蝶蜜蜂,五颜六色,眼花缭乱。花树花丛,容纳四季,春风抚梨花,正当是春季时节,白梨盛开。在入目的花海之中,最为繁盛的皆乃春华,独有冲天绽开的梨树唯在妍姿百态的春景中,一袭素雅,犹有高处胜寒的清尘仙姿。见此,端木方晓得,自个儿是转进了太蜀庄的公共大花园了。端木甚为纳闷,他的小萝莉女主好歹是个活人,他自进了太蜀庄这个大宅子,就是感觉不到小萝莉女主的存在,即便是瞎转悠,他总该遇到的。他这样纳闷着,沿着大花园的流水淙淙的小溪走了一段路。这条溪流很长很弯,畅通整个大花园,他自己设定的,也分不清这条溪流那头是起始。 在繁花的尽头,一座四角凉亭伫立在一棵红豆杉旁,春意盎然之中,端木目及一抹养眼的青色。在所有的春花绿草里,那抹青色最是吸引他。端木悸动的心发来感概:操,是我的女主。这是端木的直觉冲动,世界上最美的颜色,莫过于他小萝莉女主的青色,这一刻,作者的直觉告诉他,他的女主登场了。 端木一个劲儿冲向凉亭,他见的是背影,介于创造者的感应,他并无怀疑真伪,他的小萝莉女主找得好是辛苦哪!他扑向了青色背影,一把抱住,苦诉衷肠道:“终于找到你了,西药,不,媳妇儿,我好想你啊!你晓得不,人家找得你好是辛苦,你得补偿补偿我……”端木揽住的手上下游走了一番,登时青了脸,他摸的地方居然是块平底。端木不相信,他知道女主的发育缓慢,不至于胸一点儿肥肉都没有,这不符合科学。端木欲再上下其手确认时,有股力量将他拽去了前面,他顺势坐在了某人的大腿上。端木看到所抱之人的相貌,是那位青衣男子,他死的人都有了。“你你你你你,你为什么长得那么像西药?”他看背影的感觉,确实是有他给小萝莉女主设定的感觉。 “我……”青衣男子脸色铁青,“便是西药,太蜀庄就我一个名为西药,你所说的媳妇儿,应该就是我了。” 端木现在就想撞墙死掉,但他仍然怀抱一丝希望,“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不可能,西药是女的,不是男的。你把手张开……”男子很配合端木,打开了双手,端木双手覆上男子的胸膛,摸了几下,是有点肉感,却是结实的肌肉,不是女人该有的胸。“东西呢?怎么没了?你是不是把他切了?我不相信……” 被端木摸来摸去的西药不知要如何阻止,略显无措。“我就是男的……” “我不信,你一定是女的。把衣服脱了,还有,把裤子脱了,我要全面检查……” 端木冲过来的时候,没注意这个四角凉亭里西药是在与人交谈的,西药对面的粉赏男子原是端庄坐着听西药说话的。平白无故跑来一个人,抱着西药乱摸喊媳妇儿调戏就算了,还想扒西药的衣服,粉裳男子的脸色深黑深黑的,他的端庄维持不住了。 西药:“你不要这样,冷静……” 端木:“你脱不脱?不脱我来脱。” “放开我的乖乖,当着我的面非礼我的乖乖,找死啊!” 端木听到声音,停了下来转头去看,还未看待任何人的一块衣角,脑袋骤疼,双目失明,晕了过去。千刀万剐的死阎王,擅自接了他的故事,他也不计较一个书迷的喜爱了,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涂改他的故事情节,篡改他完美的剧本,最可恶可恨的是把他的女主换成了男的。女主成了男的,还叫女主吗?如果叫男主,那他叫啥玩意儿?男频文中,两个男主是不可能友好的相处的,一个山头一只虎,有他就没他。该死的阎王,□□全家。骂到这里,他明了一件事,阎王的全家,是人还是鬼? 端木猛然惊醒,他的噩梦却在现实中存在。端木坐起身,环视了一番他所在的现实,他撇头瞧见一身艳桃色的道袍不大端庄的坐于一张青玉案前,袍子的身上有一只特大的蓝色鲲鱼印花浮泳在长袍的前身,男子目若桃花含春,万种风情集于眼梢,眉峰紧促,千万愁情不请自来。男子的左耳,与西药的一样,戴着一个银色铃铛耳坠。这番绰约的风姿,除却他塑造的东里十这个人物,还能有谁能够领此风骚。东里十五指急促的敲着青玉案,见端木惊醒坐直了身,他敲案的五指顿停,一双桃花眼强忍着愠怒。 “你醒了,头还疼么?”西药坐在床边,关切问道。 望见自家的女主变成了一个男人,端木的心肌梗塞就要被逼了出来,崩溃的倒回了床上。“这不是真的,你是假的,老天在骗我。”端木心血回潮,重新爬起来,双手揪住西药的衣襟,恳切道:“你还是把衣服脱了,让我检查检查。” “无礼之徒。”东里十把西药拉开,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床上癫狂的端木。“是不是砸你一下不够狠,需不需要我砸多你几下?乖乖,这便是你说的端木?端正能将三庭轩做成天下第一药庄,是个极为有能力的商人,怎么他生的儿子是个,疯子呢?” “我不同意你说的话。”端木对上东里十凶恶的眼睛,惧怕的往床里角落缩了缩,抱住自己的身体,委屈道:“你可以马我爹,但是不能质疑我的脑子,我不是有病……你不愿意脱衣服,那,脱裤子也行,把裤子脱了,我确认确认也行。” 东里十:“你说什么?乖乖,别拦着我,我要打死这家伙。” 东里十,字公良,是太蜀庄的副庄主,西药去世老爹的小舅公,把西药拉扯到大。端木缩在床的角落里面,看不到东里十凶神恶煞的模样,依照老设定的剧情中,东里十一等一的宠爱西药的人,但凡有人说喜欢西药,东里十绝对是会上去打断那人的腿。他的小萝莉女主变成了男儿生,改得如此变态,东里十宠力护西药这一点倒是按照原样。端木躲着,西药和东里十说了几句话,他俩的声音便消失无了,端木听见房门的开关声,才试探的伸出一个头。“东里十走了?百闻不如一见,他果然对你溺爱到极致,旁人稍有点无礼,他就跟个癫子似的。我脑门上那一棍是不是他打的?真是疼。”端木麻利的下了床,两只眼睛难以置信的把西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所有的角度都看了个遍。他将脸贴近西药,以他的到西药下巴的个子,端木贴近抬起头,充其量是看见西药的喉咙。“喉结凸起,你真是男的?” 西药:“肇始,你不是确定了么?”他做了几个端木被东里十打晕前,端木抱着他的身体为所欲为的摸索动作。端木像被雷劈了一般般,傻不拉几的定住了,西药致歉道:“不好意思,教你误会了。不过,我与你,见过面吗?我应该没见过你才是。” 女主成了男的,这是端木来到这个世界的悲剧,这特么就是个人间惨剧。端木捂着脸好好平复了心绪,他真的是要被气死了。端木蹲了下来,捂着脸,他无法面对这个在他笔下是可爱小萝莉的女主,遭阎王瞎改成了一个妥妥男人的西药。西药认为端木是承受不住自己喜欢的人是个男人的打击,他半蹲下了身,抚背安慰端木。媳妇儿没了,可以找,重点是西药有钱,他没钱,傍上一个大款是为人间喜事,管他是男是女。如此分析,端木能接受住了这个残忍的打击。傍大款之前,端木要帮西药解了他多自己的多重困惑。端木道:“我是在人群中只看了你一眼,却不知是永生难忘的一眼,远远望着你的背影,我便痴迷沉醉。为解我相思之愁,想方设法混进太蜀庄,天意弄人,你不是女娇娥……”端木捂着脸,装出要哭的可怜样,成功引了单纯的西药上钩。 “我,万分抱歉,我要如何补偿你?” 端木抬起哭丧的脸,“你晓得我的身世?” “嗯,三庭轩是天下第一药庄,金权江湖颇为关注,三庭轩出事,消息当晚便传进了金权会。我对江湖关注不多,是听十叔谈起三庭轩,提过端正的儿子。我去找十叔,确认后才知你的身份。” “你也看到我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了,靠我一个人,只能乞讨街头,不知会何时就死在街边巷尾了。你说要补偿我,我不要多大的补偿,你收留我,带在你身边,给我三分温饱就是对我的补偿了。”端木可怜兮兮道。 西药莞尔笑道:“你忘了?我已经买下你了,既然如此,定是要把你留在我身边的……嗯,我想过了,我叫你木尘好了,如何?” ☆、第五章 大反派找上门 金权江湖法则中,商人跟门派联盟,每个月给点门派的联盟银,俗称:保护费,但不乏个别门派自力更生,自己做自己生意,顺便也谋取其他商人的保护费。例如像太蜀庄,太蜀庄在江湖的本职工作是救人,江湖有人雇杀手杀人,那便可雇佣太蜀庄救人,杀人救人的工作本来就是暴利,加上太蜀庄还是做玉的买卖,世间最好最贵最稀有的玉全集于太蜀庄,两者相加,使得太蜀庄成了金权会有钱有权的第一名。 青熏玉是仅存于太蜀庄的一种玉,别的地方根本找不到,此玉的玉身犹似点墨成染,烟熏一般,夜间微亮蓝色的幽光,是一种价格颇高,颜值颇高的玉。而此玉仅是太蜀庄的收藏,确切的说,西药大小喜欢此玉,他的后妈妱嫦夫人和东里十乃至全太蜀庄又是对他往最好了的宠爱,他一说喜欢,妱嫦夫人便禁止此玉卖出市面,专门留给西药。渐渐,青熏玉便成了西药的代表。西药给端木的那颗圆玉,即是青熏玉,这是西药告诉了他,端木方是拿了出来看了一下,还真是青熏玉。玉的设定是端木原著里辨别女主身份的一点,这处他却忘了个精光。 西药给端木在西院安排了一个住处,大概是离西药的房间间隔了四间厢房,打端木住进西院时起,每在西院偶遇找西药的东里十,东里十的表情都是一副被偷了东西的愤怒感。西药哪都不能去,成日就在府里转悠,但他最喜欢在西院看梨花,站在梨树下一动不动,就能看一整天。端木不晓得西药脑子抽了什么风,西药自个儿站在梨树下发呆不够,硬是要拉上端木一起发呆看花。好吧,谁叫他是被西药买下的咧,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他俩发呆了一个时辰半刻,端木站在走廊,靠着走廊的柱子昏昏欲睡,做完一个美梦醒了过来,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看见西药还在梨花树下看飘落下的梨花,深情的发呆。端木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靠着柱子,望了会儿西药静立树下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道:“西药,你老实告诉我,的脑子是不是抽筋了?你若是没什么,干嘛盯着这棵梨树发呆,你累不累?你不累,我累了。” 西药稍稍侧目,道:“那,我们去花园看花?” 端木万分拒绝,“别,昨天咱俩去了东院看木棉,前天咱俩去了南院看没开的梅花,大前天咱俩去了北院看桃花,碰见东里十,他以为我要偷他的桃花,拎起棍子追着我打,你忘了?在四天前,咱俩去大花园瞧了月季花、梅花、桃花、牡丹、海棠、玉兰、木笔、紫荆、连翘、金钟、丁香、紫藤、春鹃杜鹃花、石榴花、含笑花、白兰花、茉莉花、栀子花、桂花、木芙蓉、腊梅、免牙红、银芽柳、山茶花……我数数不清。” “那……我们去看石头。” 端木:“……你认真的吗?不如我们去茅厕看粑粑长什么样吧!” 西药转身道:“好哇!” “好你个头,你也太无聊了,我跟着你也这样无聊,我快要发霉了。你又不能不出,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天呐,地呐,救救我吧!”端木问过西药为什么不能出府,是西药即将要举行十六岁束发大礼,依太蜀庄的规矩,继承人十六岁束发大礼,即日起,就是太蜀庄未来的庄主了。此事重大,堪比三媒六证,太蜀庄上下的筹备了一个来月,东里十在这个时候,神经格外的紧张,便下了死命令,不准西药出府。上次西药偷偷溜出府见人,东里十是知道的,但不知道西药载了一个当时是脏兮兮的端木回来,然后只是对西药加强了防备,在继承礼结束前,西药绝不能踏出府。端木就因此,跟着西药一起在府中无聊发霉。端木在无聊中,就想问点有趣的八卦,“前几日我听到东里十与你在埋怨谁谁,说谁谁把你带去了青楼,后来扔在那里不管,你是太蜀庄的大宝贝疙瘩咧,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单纯的你丢进青楼,东里十不得杀了他。” 西药回忆了回忆,“那是我五岁时的事情,我并不知那是何地,记得,我是去找他,他带我去了一个地方,就这样。再后来,十叔便追着他满城的打。” “五岁的小娃娃,谁这么罪恶?你上次溜出府是去见他么?” 西药点头,道:“嗯,去找他透透气。” 下一句,端木是要问那人的性别,口未开,西药便被一名丫鬟叫走了,听那丫鬟说,是东里十找西药去看看继承礼那天要穿的衣服。端木想说,穿什么衣服,不都还是穿青色。他的对西药的设定,他最了解。 东里十不让西药出门,可不是限定他的出行自由,刚降临这个世界的几日,尽是陪着西药在府中发霉了,他要好好享享乐。端木摸了摸口袋,发现没钱,他的情绪从高涨到了低靡,没钱啥事都干不了。 “小杂种……” 一名束发的黑衣男子像从土地冒出来的指着端木,端木左看看,右瞧瞧看,附近没有人。端木指着自己,瞪大了眼睛,讶道:“我?你是在叫我么?” “我不是在叫你,难道是在叫鬼?”黑衣男子走向端木,手指头都要指着端木的鼻子了。 “傻逼,你哪位?”太蜀里的人,除了有事离开了幽州的妱嫦夫人,端木几乎快认全了,这神经病,端木肯定不在的他的记忆里。太蜀庄的男丁里面,没有这货啊,瞧此人的装扮,不像是府中的小厮。而且,太蜀庄里的丫鬟小厮,皆知他端木是西药身边的人,虽然看到端木,他们总摆出张要杀了他的脸,介于西药,他们明面上不敢多言。眼前这傻逼,端木心猜,不是太蜀庄的人。“我管你是哪位,姓甚名谁,这里是西院,是不允许外人闯进来的,你快点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黑衣男子鼓着怒气,道:“小杂种,三年不见你跟我玩失忆,口气真他娘的大。三年前你那不争气的爹自杀谢罪,你这个小杂种不知道跑去哪里躲起来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太蜀庄,你是耍了什么无赖的手段混乱进来,还不快滚,这里是你这个小杂种能待的地方吗?” 男子一口一个小杂种,端木完全反应过来这是在骂他,他听着听着心情大不好了。端木向黑衣男子招招手,黑衣男子傻乎乎的听话上前。“来,我跟你说……”端木朝黑衣男子挥手就是啪的一巴掌,黑衣男子愕然满面的捂着被打的一边脸,眼珠子瞪得就要掉出眼眶了。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端木打人的手略疼,他甩了几甩,吹了几吹,“打的就是你,你的嘴巴太欠了,对了,我应该打你嘴巴的是不是?重来一次,把你的嘴巴伸过来……” “哦好……”黑衣男子差点入套,“小杂种,你耍我。” 端木不愿跟这位傻逼有过多的纠缠,这个人物的设定,估计不是啥好角色。端木灵机一动,嘶喊道:“快来人呐,有外人闯进西院要对公子不利啊!” “什么?有人要对公子不利?” “又有猪要来闹事儿了。” “兄弟姐妹们,抄家伙,保护公子……” 端木一呼百应,西院内自原先的安宁立马噼里啪啦的哄吵,一群抄着家伙的丫鬟和小厮从四面八方的冲了出来。端木指着黑衣男子,将冲出来打人的众人引向一脸震惊的黑衣男子。“我操,我操,我操……”黑衣男子“操”了三下,落荒而逃,那一群抄家伙的丫鬟小厮奋力追赶。端木在一旁偷笑,太蜀庄内最神圣不可侵犯之地,不是庄主的东院,而是属于西药的西院,这也就为什么他来到这里粘着西药之后,西院里的丫鬟小厮恨不得把他给宰了。看到那一群追着黑衣男子暴打的画面,端木打个了个寒战,活到现在真特么不容易。 适才听那黑衣男子男子说,三年前端木他老爹害人偿命,他是在三年前逃离芙蓉城的。他的安排是,三年前男主的老爹自杀,遭医药界的唾弃,药庄生意是做不成了,男主就拿着他老爹留下的遗产把三庭轩改造成了客栈维持基本的生计。怎的三年后,端木为毛就跑来幽州了?那个臭阎王书写的剧情,让他对未来未知的充满了恐惧了。除掉基础的社会背景,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端木一概不知,如此有违他来这个世界的初衷啊,一想到他的小萝莉女主被万恶的改成了男的,他便万般郁闷。端木郁闷的出了西院,具体的他自个儿也不知道要去哪里,郁闷的走着走着,便到了一棵柳树下面。清风轻扶细柳,柳絮飘飘扬扬,一袭白衣衣立在柳树之下,腰间揣柳条,眉慈而目善,端木见到他一时不知何感觉,一想,倒是像极了一尊观音菩萨的脸。白衣男子看到了端木,眉头一皱,慈目之中闪过一丝幽怨,那张和善的脸变得极快,仿佛这一切变化皆是因为看到了端木。 “莲叔叔,你现在的这张脸,很不友善。”端木不认识这是哪一个人物,不过据他本能的判断,眼中带恶,怒瞪男主,一定不是什么好货色。在这本书里,最大的反派,就是金权会位列第五的浮屠宗,浮屠宗现任宗主半边莲与端正是职场劲敌。浮屠宗听一听这个名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听就是治病救人的江湖门派。端正把三庭轩做到天下第一药庄后,闲着没事,便创立了一个药师宗,意欲为集天下的医药学者为天下谋福,浮屠宗是其中一员。浮屠宗是金权会九大会长之一,医药界应是浮屠宗领衔主导,却总数被三庭轩抢了风采。半边莲是个争强好胜,假仁假义装菩萨的货色,三庭轩出事,半边莲即是接管药师宗的唯一人选。他记得自己写过一段,是三庭轩出事时,半边莲领着受害人家属以及药师宗众吃饱没事干的老家伙来逼死端正的。有光于半边莲的形象,端木在脑海中构思了几百遍了,在柳树下对他皱着眉头的人,就是他想象中的半边莲,莲冠慈眉善目,飘飘白衣藏兽心,给人的感觉分毫不差。 端木走近半边莲的身侧,半边莲的眉头皱得深了些,似有怪惑,“此处是太蜀庄。” “我当然晓得此处不是三庭轩,莲叔叔,我又不傻。您老人家年纪不小了,经常皱眉,容易加重抬头纹,很丑的。我要恭喜莲叔叔,恭喜莲叔叔你终于如愿以偿,从我老爹的手里接管了药师宗。那个位置坐的可还习惯,我想莲叔叔是不大习惯,毕竟是我老爹的热板凳,莲叔叔当心热板凳坐久了,□□儿生痔疮。” 半边莲松了眉头,不屑置辩,冷冷抛出一句:“你如此惦记为你爹鸣不平,你爹咎由自取时,你怎不随你爹一起下黄泉,路途中,以便行孝。” 这样的毒舌,半边莲也就只会在人后逞逞能,当着人面,他必定是要维持着菩萨的面孔,伪善的很,因而是大反派的最佳人选。端木道:“我要替我爹气死莲叔叔呢,莲叔叔活得悠然自得,我一定要想办法气死莲叔叔才行。这个任务太巨大了,我在幽州思考了三年,都未思考出一个理想的办法。此事之上,还请莲叔叔赐教,要如何气死半边莲。” “气死你姥姥。”黑衣男子捂着一边脸气冲斗牛的行入端木的视线中,男子护在半边莲身前,另只手指着端木大骂:“你打我就罢了,你想干什么,想对莲宗主不敬?小杂种就是小杂种,没娘没有家教,连你唯一的爹也没了,名副其实的小杂种。你赶紧上来跟莲宗主磕头认个错,小爷我就放过你这个小杂种。” 他在写别人辱骂男主的时候,执笔者是没多大感受的,现今亲身体验的别人口吐侮辱词汇,这感觉就是人家当面给你吐口水,听着耳朵难受。“屎壳郎打哈欠,臭嘴一张。” 黑衣男子两手叉腰:“你说什么?” 在黑衣男子身后的半边莲走了出来,侧目瞧见了黑衣男子左边脸一个红红烙上去似的巴掌印。半边莲看着端木,目中怒意明显。“你打的?” 端木:“胡说,我碰都没碰他。” “你丫的放屁,莲宗主,就是这厮打的我。”黑衣男子指证道,“我是浮屠宗的首席大弟子,他今天敢打我的脸,明天就敢打莲宗主你的屁股……不,打我屁股……” 原来也是浮屠宗的人,就是跟半边莲一伙的,难怪骂他骂的那么凶。端木向黑衣男子招招手,那黑衣男子傻乎乎的把脸凑过来。端木将男子的脸摆正,瞅了几瞅,眼睛看着半边莲,同他说道:“你看好了,莲叔叔,看准了,不要眨眼……”端木一个巴掌啪的落在黑衣男子白净的右边脸上,这次巴掌声音响亮,男子倒在了地了,端木的手倍疼,低头瞧看,也是打红了。端木炫耀的看了看半边莲,有点杀鸡儆猴的意味,道:“这次是我打的,莲叔叔你选大弟子是没原则的吗?这等货色,便是拉低了浮屠宗整体品味。你这厮,再是被我听到你出言不逊,我把你打成猪头……”端木耀武扬威不够半刻的享受,一条绿色抚面抽来,端木的脸侧登时火辣,这时,腹部骤痛,端木眼前天旋地转,等知觉回来,他已趴在地上,肩膀似被什么东西压住,叫他抬也抬不起来。 他看到一块绿色的衣角,头顶上半边莲的声音砸如冰雹,“你是听不得别人喊那样喊你是吗?端木尘,你听仔细了……小杂种……端正生下的杂种,他没教导好,是他过失。端正行医不正,能教出什么成器的儿子,无非是你这样的小杂种。”半边莲抽下第二鞭,端木的背上绽开了一条经络,端木握着拳头,死撑着落下的第二鞭。半边莲似不解气,挥臂落下第三鞭,这一鞭半边莲使了很大的力气,端木疼得吼出了声,他犹似能看到到他后背皮开肉绽的一道伤。 黑衣男子右脸很快便红肿了,有半边莲替他教训打他脸的端木,男子解气的笑了几笑,好像一个肿了的猪头在傻笑。“够,狠,你们两个莫要忘了这是什么地方。”端木的伤痛感远远的支配了他的意志力,仅仅落下两鞭,他这具身体便受不住折磨要昏过去了。端木还有一点清醒和力气,他不打算浪费在与半边莲的反抗上,机智的做了个选择,他嘶喊道:“快来人呐!救命呐,杀人呐,非礼呐,□□呐……” ☆、第六章 保护是你责任 “疼么?”端木脱掉外衣裸露出后背赫然的两条打叉的伤痕,几乎皮开肉绽,触目惊心,西药拿着药瓶,见到这两处伤痕,有点下不去手涂药了。端木并未回答,自西药带他进自己的房间后,端木便一语不发,像是在生什么气。端木不说话,西药便自答:“半边莲的柳鞭,鞭鞭到肉,细皮嫩肉更加抵不住一鞭,你不会答,我自是知道,你是在忍着痛。” 端木拉长着脸转过去看西药,一脸憋着话又不想说的样子,叫西药实实在在是想不透。端木看西药那般孺子难教也的样儿,打心底里吐血,他咽下一口气,说道:“你为何不教训他们?你说说你,来都来了,也亲眼目睹半边莲和他的首席大弟子在太蜀庄行凶伤人了,你就与半边莲对视一眼,然后就,就走了?就没了?你都不为我做做主?”事情是在半个时辰多前,端木竭斯底里的呼喊,唤来了赶巧去西院的西药,半边莲惊惶的收起了鞭人的柳枝,西药突如其来的到来,半边莲二人慌错无举。端木惊喜的看着西药,以为他要为自己讨个公道,教训半边莲了。事情就在端木如此顺理成章的以为之时,西药说了两个字。 “好巧。” 半边莲错愕,愕然了一瞬,重新拾起菩萨的面谱给自己装上,作了个揖,若无其事的应和:“好巧,头次来太蜀庄,不慎迷了路。在此处偶遇我三年前不知所踪的世侄,便聊了些家常。现在聊完了,正要离开。” 黑衣男子陪半边莲久了,也学会了一点无耻,他指了指趴在地上,后背上还有两道鞭痕的端木道:“是他自己个儿摔倒的,与我莲宗主无关。” 你信吗? 却听到西药温文尔雅的一句:“我相信二位。” 端木傻了,内心独白是:你特么是猴子派来整我的吧!所谓胳膊肘往外拐,原来就是这么个道理,端木是深刻体会到了。历来有一句俗话:打狗看主人,端木不说自己个儿是不是狗了,他起码是住在太蜀庄太蜀庄上下人尽皆知,他是在西药身边伺候的,他是算是太蜀庄的人。他被半边莲踩在脚底下挨鞭子,西药亲眼目睹了,他一不阻止,二不教训,就说了声“好巧”,端木后背上两道鞭痕未好,西药这番作为让他憋屈十分。端木气鼓鼓道:“西药,你要是不来,他半边莲能把我打死信不信?” “此处是太蜀庄,半边莲不会将你打死。”西药说道。 端木一肚子的气蹿了上来,从案上站起来,凶道:“你也知道这里是太蜀庄,半边莲当着你面儿打我,你就这样的,视若无睹,我很生气好吗?” 西药仍然是没搞明白端木的气从何来,他看端木的情绪激动了,便慢条斯理的解说:“继承大典,金权会各会长亦会到场见证,其中不乏浮屠宗。十叔说,你父亲与半边莲早有芥蒂,怕你二人见面少不了一番争执。十叔还说,你二人若真的起了冲突,就随你们冲突去,叮咛我绝不可多管闲事,你们的私事,你们解决。今日,你打了半边莲首席大弟子的巴掌,半边莲抽了你两鞭,没拖不欠,不是互相扯平了吗?你无故打他,半边莲做师傅的帮徒弟报仇,合情合理,我不该出面,这没错呀,你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气?” “你,你……”端木晓得西药被东里十养得很单纯,但不晓得西药在理解能力方面也是单纯古板,傻的可以。西药这样子反问端木,端木的火气窜一下子的旺了。“如此说来,你早早看见了此事的前因后果了?你说我无故大打人?可你曾听见那厮不堪入耳的粗鄙之语?我打他是在告诉他,我不是随意就捏的软柿子,我是块硬石头。”西药沉思着,端木觉得西药的脑袋有待开发,靠西药个人发掘估计忒没希望了,故而,端木想帮西药的单纯的脑子开开窍。端木平和了一下情绪,坐了下来,心平气和的的教西药:“你听我跟你说,我呢,是你买下留在身边的,是你的人,这个世上除了你,没人能对我吆五喝六,更不能让被人随随便便的欺负侮辱。用个比方来说,你是太蜀庄的大公子,别人如果是欺负了你,东里十是不是就要抄家伙保护你?那我跟你是一样的,别人欺负了我,我是你的人,等同是欺负了你。你十叔教你莫管闲事,你便要眼睁睁的瞧着你的人被欺负,被侮辱,背打死么?你养小猫小狗小花小草,亦有责任照顾,为何我一个大活人,你便要弃之不顾了呢?”端木矮下身,依偎在西药的怀里,装模作样的撒娇道:“哎哟,公子,我是你的人,你不能不负责任的。”端木已经尽力把说说得简单明了,不晓得西药懂没,若没明白,那就不是单纯,是真的笨。此时,端木头顶上落下一声“嗯”,端木欣慰的抬起脸看西药,“你听明白了?” 西药:“我记住了。” 距离西药的继承礼只余九日,当日太蜀庄各亲属以及金权会各会长会陆续到来,太蜀庄在这期间都是紧密筹备当中。来访客人是在继承礼前一两天才到,端木就不明白了,半边莲是多急不可耐,早出好几日跑来太蜀庄,是要帮干活吗?西药告诉他,半边莲要在芙蓉城开设三药堂的第二分店,良辰吉日选定六月初六,届时请太蜀庄赏光。端木心想,去,一定要去,给半边莲送两个大花圈,祝愿一路走好,不把他气吐血就对不起他今日所受的伤。三药堂是半边莲十年前开的一家医馆,之前都是在子澜都发展,三庭轩倒了,半边莲便打着江湖中繁荣心芙蓉城的算盘了。不过端木不在乎这个,只要把他跟西药绑紧,不愁没好日子过,吃喝玩乐尽在其中,尝一尝混吃等死的生活也是另种不一样的追求。 翌日,东里十分派了一件事情交与端木去办,是遣他去不晓司接妱嫦夫人回府。 “妱嫦夫人回幽州了?” 东里十打量着自己那一身桃夭芳华的粉色衣裳,说道:“对呀!好像四天前的晚上就回幽州了,不晓司那厮把她哄去了快活,快活了四天,我是不想管那只骚狐狸的私事。她要快活,我不阻拦,没多久便是乖乖的继承大典,她那个当乖乖继母的庄主,必须要回来主持大局。骚狐狸别顾着快活,耽误了乖乖的大事。因此呀,必须要派人把她带回府。继承礼在即,太蜀庄大小事务都得我处理,我走不开,乖乖是不能出门的,府中其他人也抽不开身。我前思后想,太蜀庄养你花了不少粮食,总不能让你白吃白住。” 端木爽快的把活揽下来了,他陪着西药只能看花看草看石头,这会儿太蜀庄多出一个仇家半边莲,太蜀庄内他是不大想待,老早想出去透透气了。端木如愿出了府门,心情顿时解放,天空洒下的太阳他都觉是甜的,不太好的,是他后背那两道鞭痕,肉撕裂的那种痛,西药帮他涂了太蜀庄最好的药,痛是没始前那么痛了,但端木稍稍做些大幅度的动作,他便会觉伤口似要绽开流血了。他要的享受没有,后背上多了两道重伤,想想很不划算。 “伤口疼?” “嗯,好疼……”这声音很是熟悉,端木想到了是谁,猛地转身,没看见人,再转左边,还没见到人,忽然一只手了拍他右边的肩膀,他才转去右手边看到了一袭青衣的西药。此时的他与平时有所不同,他此次竟戴了一顶青纱幕离遮掩容貌,幕离上面坠着几条玉珠,甚是好看。西药认得西药的声音,就算他戴着一顶幕离,端木也能确认是西药。端木撩拨开幕离的青纱,见其真容,果不其然。“西药,你不在太蜀庄看花看草看石头?你这副打扮,是不想叫人认出你,偷溜的吧!你那么听东里十的话,他说了不准你太蜀庄的府门,你还敢偷偷出来?” 西药:“我那么听十叔的话,上一次不也是溜出来了么?” 端木觉得也是,凭西药的能耐,太真是想出门,有谁能奈何了他?端木负手而行,身子往西药的旁侧靠了靠,“容我猜猜,倘若你真想出门透气那么简单,前些日子,你便不会忍着无聊,在太蜀庄看花看树看石头了。你与外界接触不多,太蜀庄的大小事物全是东里十包了,想来没什么要事需要你去处理的。唔……莫非,你是单纯来陪我的?”这个猜测是端木瞎说着玩的,西药或许是真的想溜出来透透气,绝不大可能是陪他的。西药小声的嗯了下,端木一个趔趄,不知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他的脚。端木接上西药的那个嗯,说道:“你真的是来陪我的?你……你是不是脑子坏了?”端木的用词有些不当,就是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语来形容西药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 西药从容道:“我脑子没坏,我就是来陪你去不晓司的,我是想陪你,就这么简单。你要问我为何么?因为,我怕半边莲他们再背着我欺负你。” 他这连贯的一问一答,把端木整懵了,好吧,单纯的人就只会有想和不想,永远就只有两种可能的答案,端木便不问究到底了,想陪着就陪着呗。“若是,东里十就此事问责怎么办?我忘了,他不会罚你,约莫是自己个儿气得撞墙。” 西药嗯了声,“十叔是不会怪我,不过,他约莫会认定是你主张带我出府的。上一次我出去的事情暴露后,大李被罚去洗两个月的茅厕。” 端木:“……” 幽州是最大的一座城,人口却不多,地域面积和流动人口处于未饱和的状态。所有发达的人,都挤破头皮跑去了金权江湖的中心——芙蓉城。芙蓉城白天黑夜一惯的欣欣向荣,几乎没有哪个时辰是安静的,相比较之下,幽州的大街小巷便缺少了点民间风趣。幽州百姓整体教育水平高,多出才子才女,幽州男女,不会点琴棋书画,吹拉弹唱,都不好意思承认是幽州人。幽州富有美山美水,是文人雅士风花雪月,谈情说爱的绝佳之所。端木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顺手拿了一串,西药却格外懂他身无分文,没等端木开口要他给钱,西药便已然把钱给到了糖葫芦摊子的老板的手上。 “听说,你最大的梦想是当天下第一金权。”西药等端木咬完了一个后,问他。 端木嘴里嚼着东西,忽然咬住舌头,端木咽了下去,说道:“这你也知道?”是有给男主制定了天下第一金权的梦想,小萝莉女主就是崇拜有伟大理想的男主。现今,小萝莉女主摇身一变,成了男儿生,他想要的小萝莉没了,凭什么他需要继承原著男主的宏伟志向。理想越伟大,男主越易死,不作不会死,最好是混吃等死。“这是我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语,你看看我,若不是你,我仍在街边乞讨要饭,遑论天下第一金权了,不是笑掉人家的大牙嘛!我现在有另外一个梦想了。” 西药:“你的新梦想是什么?若可以,我能帮你实现。” “调戏少女。” 西药:“……有点难度,我没做过,帮不了你的忙。”他蓦地停住了脚,端木也蓦地顿足,尽管西药的脸有青纱遮挡,端木在近距离下依稀能看见西药惊呆了的大圆眼。“你是认真的?” “我认真的呀,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知道你肯定在想:这人的梦想庸俗不堪。我这人,想干上辈,上半辈子没干过的事情,什么吃喝嫖赌,调戏少女,我想试试。”端木一脸的幻想和满足,西药没眼看他了,提步前行。端木拉住了西药,他不解的转过头,端木扬了扬下巴,指向某个方向。端木所示意的方向是一个卖折扇的摊子,有一人在摊子前挑选扇子。端木所见的是一道赤衣背影,正午的阳光热烈而明媚,落于赤衣之上,颜色似更深了一层,更艳了一些。像鲜活的血,浴火的莲,红得娇艳,红得耀目。阳光照亮了赤衣上的莲花暗绣,身影一动,避开了当空照下的阳光,赤衣上的莲花暗绣似隐了下去。一双雪白的手从血红的大袖里探出,较于活人的肤色,此人的白甚于死人的苍白了。那一身赤色如血似的衣裳,于此人的苍白的肤色恰是两种极端的温度,却又不失一种违和之美。端木没遇到过令他浮想联翩的背影,哦不,在他误以为西药是女主的时候,他浮想过一次。端木痴笑道:“西药,你听见没,是心动的感觉。” 西药:“你是想……” “没错,心动不如行动,我的梦想要实现了。”端木急迫的奔去卖折扇的摊子,西药伸手去抓,却没抓住。 那抹赤衣刚选上一把与衣裳颜色相称的红色扇子,折扇一展,遮住了赤衣眼睛以下的部分。端木逢时而至,恰见赤衣掩住了面容,扇子遮挡以上的部位端木是看得清晰,此人的眉毛画得很细,很弯,端木听过柳叶眉,也见过柳叶眉,此人画的眉,比柳叶眉还要细,还要弯。眉毛微显赤红,浓重的眼影,绘出了赤衣狐眼的风情,眼神一瞟,即是勾魂。赤衣头顶一金冠,左右两边的三条珍珠流苏垂于胸前,乃至腰间,犹似花旦风采。一双眼睛便是这般销魂,那赤衣的全貌定然不会是如花姑娘。端木撩了下头发,双手奉上被他啃了几颗的糖葫芦串,道:“我把它的身体给你看,姑娘把你的身体给我看如何?” 隔壁卖扇子的大叔厌恶的瞧着端木,哈哈哈,这就对了,老子够流氓了吧! 端木想调戏完就溜,不道赤衣回应了句:“那你是想看我的上面还是下面,我只有下面有东西,你要看么?”听到这个回答,端木倒先被吓坏了,执扇挡脸的赤衣把折扇拿了下来,是一张绝色美颜的不错了,然赤衣的声音是个男声,这才是吓坏端木的重点。端木放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啊,人妖。” 赤衣妖艳一笑,调戏道:“你把心给我,我把身体给你,如何?” 端木浑身打了一颤,见了鬼似的往回跑,扯住西药,躲到他的后面。端木出师不利,首战就遇到一个人妖,调戏少女这活,不是人人都能干得了的。端木从西药的身后探出半个头,竟见赤衣正与西药交谈。赤衣的目光往端木这边一瞟,端木躲鬼似的躲回了西药的身后。 赤衣揶揄道:“这点胆量就不要学人调戏啦!” 西药:“他姓朱名颜,字花辞,乃孤鹤山独孤仙之仙主,而花辞喜欢别人唤他仙人。花辞天生一副好皮囊,将他错认成女子的,你不是第一个。且,你不是第一次将男的错认成女的了。” ☆、第七章 疯疯又骚骚 独孤仙位列金权会的第六名,其与江湖众门派有些相异。创立孤独仙这一门派的祖宗,乃是前朝退隐下来的大将军,素来受江湖武林的敬仰和尊重。独孤仙和浮屠宗在祖上有深厚的渊源,他们的祖辈是挚友,到他们下一代是亲家,世代有姻亲之交,亦世代友好,相辅相成。到今下半边莲和朱颜这代人,延续了列祖列宗的好关系,他俩自光屁股便一起长大,朱颜格外喜欢粘着半边莲。据说,朱颜结亲一年,不顾家中美妻,心常常飘向半边莲之处。半边莲提前起身来至幽州,朱颜收到消息后,便也提前动身来到了幽州。 敌人的朋友就是仇人,端木在这里遇到了朱颜,果然是仇家会面,不嫌多。朱颜到了幽州,他遣下人们把贺礼带回太蜀庄,他就来办一点事再登府门。说巧不巧,朱颜也是要去不晓司办一点,同他俩顺道,便不言而和的成了同行伙伴。端躲在西药的身边不说话,这敌人的朋友就在他的身边,他怎敢安心?心里上下忐忑,就怕朱颜像半边莲一样抽他。不过,这想法显然是他多虑了,朱颜表面上看,确实比半边莲和善了许多,而且,朱颜是真的漂亮。端木看了眼朱颜那一张绝色美颜,看了之后,还是舍不得挪开目光,如似蝴蝶眷恋着花卉,迷恋缠绵。西药的脸是女人们都会爱上的英俊,而朱颜的脸是男人们都会迷上的漂亮,两者之间有微妙的区别,说是相同,五官的精致细节上面却大相径庭。端木叹息长得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干啥子要与半边莲是一丘之貉,暴殄天物,人间悲剧啊!呃,这似乎是他自己脑抽的设定,他骂了自己一下当初是在干什么,多漂亮的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 同行途中,朱颜拉着西药聊一聊孤鹤山的丹顶鹤生了新宝宝,说有下次见面带一只小丹顶鹤给他养,又聊了一聊许久不见,甚是挂念之类的老掉牙的嘘寒问暖。总之就是他俩的话题,硬生生把端木撂在了一边,端木便当个小透明,陪着他俩上路。忽然朱颜不同西药聊天了,转向问端木,端木霎时间没有反应,端木一侧目,见朱颜在看着他,他方才知道朱颜那话是在问他。“你问我?我,我是公子在路边见回家的乞丐,我叫端木尘……”名字顺溜的脱口而出,竟无顾及到问他名字的人是半边莲的好朋友,然而朱颜的表情并无呈现出他想象中的不妙,朱颜把端木的名字在嘴里反复念叨了两三遍,后面说了一句“我记住了”便没多言了,端木也是云里雾里的哦了一声。他们三人齐步而行,西药的高个子在他和朱颜的中间分外的突兀,端木侧脸去瞟朱颜,西药的身影完全掩住了朱颜的脸,只瞧得朱颜的一袭妖艳赤衣。 “你瞧着花辞做甚?”西药侧目,质问鬼鬼祟祟的端木。 端木一激灵正回脸,眼睛慌乱的在人流的大街上无目的的乱瞟,轻咳了一声,强作淡定道:“他长得漂亮,我多看他几眼,有问题吗?” “花辞已为人夫,你多看几眼又能如何?”西药似乎是在戗他,语气中有几丝恐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 端木还是很淡定的在说:“是不能如何,但是看几眼又能怎么样,朱颜又不会少一块肉。他光明正大的走在街道上,盯着朱颜流口水的男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不管管他们,为何只管我一个人?” 西药有理的驳嘴道:“因为你是我的人,你不归我管归谁管?” 用端木教他的话举一反三,教会徒弟气死师傅,端木哑口无言。朱颜突然走到了他俩的前头,看西药和端木为他争风吃醋,忍俊不禁,专属看戏的脸上乐开了花。朱颜退回一步插进端木和西药的中间,同西药道:“西药,不要生气,吾知汝爱吾之心,你知道吗,汝是做特别的。千万人之中,我一眼就能认出你。因为别人走在路上,你走在我心上。” 端木身上的疙瘩抖擞的了一下,这朱颜特么还是个玩土味情话的高手。说完了西药,朱颜把注意转移到了端木身上,他的一双具有摄魂的眼睛,秋波盈盈,目光所及,宛如夏的一泓清泉流遍端木全身,爽意非常。朱颜轻启丹唇,瞅着端木道:“佛曰: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你我相遇在这青天白日之下,我想,我对你很重要,因为我的心里有你。女人是水做的,而我不一样,我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朱颜俏皮的用两只手比了一个爱心的手势。 端木鸡皮疙瘩掉一地,上午进的食在听完朱颜的土味情话之后,在他的腹中如似浪淘翻滚,差点呕吐。“西药,这人有病,我们快点走吧!”端木不想把上午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再还出来,便拉着西药快行一步,朱颜姿容角绝色,万万没想到,绝色的风骚下居然是这样的土气,令人受不了。朱颜并未就此罢休,他口中的土味情话一波接着一波恶心端木和西药,好不容易说话正常了吧,朱颜突然套路一段情话,使人始料未及。短短时间,端木从极喜欢朱颜的脸,到极想动手打朱颜的脸,恶心莫过情话,情话莫过土味,神仙的长相,估计是吃地瓜长大的,地气接多了,变得土里土气。 不晓司位列金权会第四名,是江湖的情报网,独家密料没有不晓司查不到的事情,在这个世上被人所认为是秘密的秘密,在不晓司里,便是讨论的家常。不晓司的情报网播撒天下,他们家的生意撒遍天下,试问谁不有几个忒想知道的事情。问人的踪迹,问事的究竟,各种各样的,只要银钱够多,不晓司定会尽心尽力尽责的解答。不晓司之主,江湖名曰:知音漫客,真名风信子,与太蜀庄的关系颇为亲密,世代交往频繁。其实,好人坏人的生意,不晓司都做,江湖武林那么大,找不晓司购买情报的人数不胜数,金权会里的几个门派自然亦是有求助的时候。严格来说,不晓司同金权会每一位交往的都很亲密,而那些只可说是商业交往,银钱交流。若论私底下的关系,就属太蜀庄和不晓司是真交情。朱颜说土味情话说累了,便问端木晓不晓得不晓司。他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上帝,你们祖宗长什么鸟样,他都知道,何况区区一个不晓司。端木就骄傲的说了不晓司祖上和当前的情况,朱颜赞他了解细致,端木却被朱颜后来嘴里蹦出的“但是”给噎住了。 “我说的不是不晓司的历史。”朱颜眼角的目光顺然瞟去了戴幕离的西药上,跟端木道:“你待在西药身边的日子不久吧,应该不知道知音漫客与西药的陈情往事吧!” 端木:“你说的,是不是知音漫客把西药丢在青楼的故事?此事,我听东里十讲过。” 朱颜憋笑道:“不止这一件,公良带西药去不晓司给风信子认识,那时是西药第一次与风信子见面。”朱颜说着,瞥了下西药,西药默不作声,就当西药不反对讲他的糗事了。朱颜续道:“风信子常在在娱乐场所走动,招蜂引蝶,在花丛中采蜜。他去了一个戏班子看戏,见台上唱戏的小姑娘声音好听,身段曼妙,长得好看,便掷下丰厚的赏银。每日便会去那家戏班子找那名姑娘听戏谈风月。后来被那姑娘纠缠住了,死活要风信子娶他。那一日似是小寒,风信子带着西药玩耍,那姑娘便堵上了他们,非得要跟风信子单独吃酒。姑娘家喝了点酒就狂野浪荡,风信子为避麻烦,拿西药当盾牌,自己溜之大吉。哈哈哈哈,我记得,西药那时还是十岁,被那姑娘摁在床上扒衣服……哈哈哈哈……”朱颜笑出了鹅叫声,端木嗅到了一股有趣的八卦气味,追问下去,朱颜哈哈笑道:“若非当时我来幽州办时,去酒楼吃酒误进了他们的房间,否则,西药就会被那姑娘给活生生的啃了。不仅仅是这些,每次风信子见到西药,不捉弄一下西药,他便不舒坦,正因是如此,事后东里十一定会是发了疯掉的找风信子吵一顿,干一架。复前戒后,东里十就不准风信子靠近西药了。”朱颜反问西药,“你是园里的辣椒,越高越厉害了,吃了多年的亏,你还不怕。武功的话,风信子可能干不过你,可是你这单纯的小脑袋瓜子,能斗得过他吗?” 端木也加问一句:“上一次你来不晓司,知音漫客是怎么捉弄你的?” “上次,他不在。”西药语气如常道。 端木:“难怪你能留着“活口”回太蜀庄。” 西药脚步骤停,取下了青纱幕离,离府时当空的烈日已渐渐偏落西边,他们旁边有一家酒楼已是点亮了挂门口上边的羊皮灯笼。乍暖还寒时候,近日薄西山之际,风贴近肌肤,微是冰凉的。西药披散的长发微微飘扬,朱颜路上道他的糗事,西药也随朱颜去说,此时西药停步看着他俩,端木以为是西药被气到了。可端木详观西药的大圆眼,除了眼中有他的面孔,看不到一缕怨火。 “大家觉着我单纯,但我并非是傻子。”西药说的认真,端木也认真的点了点头。“如此看我做什么?” 端木道:“看你在认真的为自己不是傻子做辩解。” “……”西药重新戴上了幕离,前行道:“我一点儿也不傻。” 端木望着西药的背影,触之感发,心道:西药还挺可爱。 走到不晓司的阁楼,已是天黑,端木错算了幽州大的程度,早知道不晓司距离这么远,他就该坐辆马车来的,不至于走了一下午的路把腿走瘸。东里十吩咐他当日接回妱嫦夫人,就他两条腿,走到地方了,天已经黑漆漆了,东里十未说过去一趟不晓司不要走路要坐马车。光听东里十的嘴上描述,端木觉着很近,一两个时辰便能到达,端木想的过于美好了。 西药取了幕离,门口的两小厮认识这是太蜀庄的大公子,不阻拦,便放他们进了门。一人领他们去外厅等候,一人去通禀他们的司主。 “妱嫦夫人与知音漫客的关系很好么?”端木此问一出,在座上端着茶杯正要品茶的朱颜和西药的手愣在了半空,西药的脸色如常,看不出端倪,而是朱颜面色羞红,仿若含羞带怯初日开放的桃杏。“朱颜,你脸红个啥嘞!”打个生动的比方,朱颜的脸红似极了第一次接吻的男女,未经人事,面泛灿红,耐人寻味。端木双目稍眯,犹似色眯眯的,“双颊泛红,发春的模样,好不正经。” 朱颜被茶水呛了一口,摸了摸脸颊,“有点发热,真羞红了脸。” 妱嫦夫人云盼凨,是遭人摒弃在幽州一间尼姑庵门口的一名弃婴,主持于心不忍,便拾了她回尼姑庵收养。小尼姑相貌日益俏媚,人在佛门,心在凡尘,背着主持偷偷的留了一头长发。某日偶遇了太蜀庄前任庄主,小尼姑初见男子为何物,两人一拍即合,坠入情网。西药的亲生母亲,看破红尘,生下西药后隔日削发为尼,便是妱嫦夫人所在的尼姑庵。西药的爹去看望西药的娘,正是多年寂寞情难发之时,恰遇发情期的妱嫦夫人,便合理的走上了一起。不日,西药的爹就帮西药领回了一名继母。他的文本中,云盼凨追求极乐世界,沉醉男欢女爱当中,西药的爹娶了云盼凨,夜夜缠绵。云盼凨□□难止,欲望一日强比一日,西药不至两岁,西药的爹就因体力透支战死纱帐。此事在太蜀庄广为人知,肇始,太蜀庄内部对云盼凨个人品行有些偏见,庄主过世,公子年幼,夫人接管,太蜀庄反对的声音如同鞭炮齐鸣。云盼凨宠爱小公子西药,将太蜀庄的治理得井井有条,渐而太蜀庄里反对的声音便全无了。云盼凨心不念权,不念财,唯爱极乐,瞒着西药给他找了多少次后爹无人知晓。太蜀庄众人就念着云盼凨宠爱西药这一点好,至于她与哪个男人干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他们权当不知道,也无此事。所有门派中,太蜀庄是最开放的了。纵然西药和朱颜遮掩不说,端木自能猜到个一二三。西药有个□□强烈的继母,东里十还能把西药培养得单纯无邪,想来是多么费心。去通禀完知音漫客的小厮到了外厅,同他们说,司主与妱嫦夫人有事待处理,今夜未必能与各位见面,在下这就为三位来客备好住处。 端木找了个内急的借口溜出了外厅。 知音漫客和云盼凨大晚上的能会有什么事情处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待在一起,只有干柴和烈火。端木之时忒好奇这一对干柴烈火要如何碰撞出火花烧起来的。那种场景他写的多了,仅存于脑海的想象之中。春宫图看多了,也想看看活动的画面,端木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羞耻,可没办法,他想去看看嘛!此事羞于启齿,他便寻了个内急的借口溜出了外厅。端木向小厮询问了知音漫客具体的住房,端木根据小厮的口述的方向一步步的走。小路边石灯笼里的烛火晃了一晃,一个人影在端木的面前也随之晃了一晃。心虚就怕撞见鬼,蓦地有个人堵住端木的去路,他的心吓了一大跳。 “你说你内急?茅房不是这个方向吧,在外厅时,我见着你的神色就觉着有问题,在我的意料之内,你果真想去一趟究竟。”嘴里能说出此种话的,绝非是西药那个“白雪公主”,晃动的人影逐渐靠近,石灯笼里的烛光照明了他的一袭赤衣。没错了,挡住端木去路的,便是朱颜了。朱颜挑起一边细长的眉毛,戏谑道:“自古男人爱风流,无色不男人,一个正经的男人面临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之时,纵使是上半身能控制得住,未必能够把持得住下半身。世界上最好卖的,卖得最贵的书不是那些咬文嚼字,那曰这曰的四书五经,而是半夜躲在被窝偷偷翻页欣赏的……”后头那两个字朱颜没说出来,是做了两个字的口型,而后冲端木露出一抹较似□□的笑容。“不用害怕,咱俩是英雄所见略同,一道去?” 端木咳了咳,正襟严辞道:“我,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类人,我是个正经人。” 朱颜破涕而笑,哈哈道:“猪鼻子插葱,装什么蒜。”朱颜揽住端木的肩膀,往前走道:“传闻中,妱嫦夫人百战百胜,风流道中,打遍天下无敌手,有一招制胜的秘诀,足以令人□□。我一直不是很相信,妱嫦夫人再如何的厉害,她也是个女人,女人在那方面怎么就能比得过男人了,是不?人人把妱嫦夫人传得那么邪乎,我就想见识见识,鄙人新婚燕尔,人事方面没多少经验,当面赐教忒不成体统。此时此刻有个偷学经验的机遇,我可不要牢牢把握。这事儿,我在外厅时考虑良久了,碰巧,你也有这想法,一起做个伴,多好。” 或许说出去没人相信,他俩神秘商量的竟然是去偷看两人的床笫之欢,真特么不要脸。端木心里骂自己,嘴巴上说的是另外一回事,“有你陪着我,那我便不那么害怕了。” “你是第一次?” 端木轻声细语道:“以前没有过。” “我也是第一次,突然好兴奋。” 两人按照小厮给端木的具体方向寻去,小路上,朱颜死死的拽着端木的袖子,做贼似的小心翼翼的往前探路。他们分明是不晓司的来客,却非是要搞成小贼进府的样子。竟也是合理,他俩要干的事本来就不是正经事。一条分叉口摆明了两人的眼前,端木根据着小厮指给他的方向果断的选了左边一条。那条小道的尽头是一间小苑,并无多大,走个百步的距离便望见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 “到了到了。”端木向后招手,朱颜像个兔子蹿到了前面。 朱颜占到了一个“看景”的好位置,端木在他旁侧矮下身,悄声道:“在窗纸上戳个洞,不然看不见什么的。” “哦哦哦,兴奋过头了……这个位置是床的位置了,为何不见人,床上半个影子也没有。” 端木侧耳倾听,悄声告诉朱颜,“岂止没见人影,声音也没有,不符合常理。朱颜,你瞧瞧,他俩会不会是在地上?” “地上冷冰冰的,有可能吗?” 端木推开朱颜,迫不及待的看里屋的情况,他看到了一个人的细腰,端木的心小小激动了一下。“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一个人腰,不,又是胸了,不,是腿,哇哦,好长,咦?下面是什么东西……”端木还没看清楚,还没搞清楚,他便好似失去了重力,重心向前摔了出去,鼻子和脸都磕在了地上。一个重物接踵而至的压上了他的背,端木犹被千斤顶压住了身体,又疼,又喘不过气。 他的上方落下一个不惊不慌的声音:“你们,是偷看我换衣服的?” ☆、第八章 害我没门儿 不晓司今日的来客不止是他们三人,比他们早一个时辰前,有两位位身份尊贵的来客寻知音漫客问点事情,同他们三人一样一直在等知音漫客和妱嫦夫人什么时候处理完事。这位身份尊贵的客人是盛算,字无失,他不属于金权会,但金权会位列第二的血铃铛的主人是他的表姑,盛家历代是做当铺生意的,盛老爷的老婆为凑成美好的寓意,给盛家生了十个公子,最喜欢排行老大的大公子,而最看重有生意头脑的二公子盛算。盛夫人极为偏心盛算,为了巴结孩子他表姑,借了个伺候的理由让盛算待在他表姑左右。血铃铛之主泠夫人双腿残疾,行动不便,便常将血铃铛的事务交与盛算管理,时间大概有十年之余,泠夫人膝下无子,对盛算是百般宠信。有血铃铛的加持,盛家的当铺生意日益壮大。江湖有流出传一些针对盛算的恶语,说他已经暗中操控了血铃铛,泠夫人不过是他的一个木偶傀儡。这件江湖流言之事,是朱颜告知他的,在他的原著中,盛算是个算数天才,非常会打算盘,算账算人心,无人不在他的算计之中的,算遍天下无敌手遇到了商业奇才的男主,男主变成乞丐在路边讨饭,主要原因是半边莲的迫害,若无盛算的帮忙,半边莲也不会成功。半边莲是大反派,那盛算就是一个反派二号。 他在心里想,男主当初是心高气傲拒绝了与盛算与他朋友的邀请,盛算才与半边莲联手除掉男主。现如今男主是他,他必须要识时务,能抱大腿抱大腿,改变半边莲害他的想法是不可能了,那改变他和盛算的历史还是有希望的。 “无失,我们做个朋友吧!” 座上咬着一块如意糕点的盛算一听,嘴里的东西即时喷了出来,看神经病的一样看着坐于他斜对面的端木,盛算呛了一口,说道:“你偷窥我换衣服,然后你在这里说要跟我做朋友?你有病吗?” 端木从自己座位上起来,到盛算的位子那儿跟他挤一块,揽着他的肩膀,说道:“我是有病,是缺朋友病。这交朋友多好,广交益友,好处多多。咱俩也是相遇也算是机缘巧合,恐怕你一辈子都遇不到偷看你换衣服的家伙,既然你的身体被我看光了,那你就是对我赤诚相待了,这朋友不交不行啊,要不这么着,以示公平,等一下去我房间,我也脱衣服让你瞧,坦诚相见嘛!”端木为他自己的神马逻辑感动了。 盛算:“花辞,你告诉我,这神经病你是从哪里捡来的。” 朱颜捂脸低着头,说道:“别问我,我不认识他。” “我叫端木尘,以后咱俩就是朋友了,请多多指教。”端木习惯性的伸出了友好的右手,盛算冷眼看着他不做回应,脑子一转,忘了这是古时候。端木便起了身,端端正正的向盛算稽首作揖。盛算没给反应,端木认为拜也拜了,管他肯不肯,日后死活都抱着盛算的大腿,半边莲还能耐他何。端木回到位子上时,西药行进了外厅,他看起来心神不宁,神情恍惚,走进来时被门槛拌了一下,十分狼狈。 昨夜,端木与朱颜偷偷摸摸离开后,夜间听说西药晕倒了。他俩赶去房间看到西药的脸蛋又红又烫,西药说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眼睛刺痛,头晕眼花。西药是晕倒在知音漫客的房外,也是知音漫客送西药到厢房的,把人送来知音漫客又回了房间。理解力超群的端木和朱颜相视一眼,瞬息明白了。西药去离开多时的他俩,无意间撞见了知音漫客和云盼凨的巫山云雨,可怜西药这个单纯的“白雪公主”,十几年都是在东里十的呵护下成长,哪有染上世间的一点凡尘,夜里一睹,是着实开了眼界。一般正人君子见那种嘤嘤娇喘的画面脸红才是正常,怎么西药就看晕过去了,端木既是好笑,亦是替东里十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白雪公主”就轻易的被他继母玷污了。 “相见知音漫客一面,可谓是难于上青天。”盛算从昨晚等到次日,大家公子的牢骚开始发了。 端木臆测:知音漫客那两人昨晚没玩够,大早上还要缠绵悱恻?精力旺盛,实在是佩服。 朱颜的想法似同端木不谋而合,二人端起茶杯互相会心一笑。 “泠夫人也来了?”西药花了点时间重回状态,在开口言此句之时,西药差不多又是那般单纯英俊的少年郎了。 听说是昨日是来了两位身份尊贵的客人,端木在这外厅就只见到盛算一个人。泠夫人有腿疾,一般是泠夫人在哪里,他就在哪里。盛算握着茶杯,向西药点了下头。端木惊奇了,西药的继承大典,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提前到场。 “抱歉抱歉,万分抱歉,不晓司的事情太多,懈怠了诸位。”一道紫色身影急急踏入厅内,不看在座的人,急急的奔向厅的上座坐下了,急急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喉。一看就是急急忙忙赶来的,大抵是把外厅内等待许久的来客忘得一干二净了,有了美人相伴,谁顾得上旁人,像昨晚不就是忙着快活,把他们当湿衣服晾在一旁。“无失公子,泠夫人在同妱嫦夫人叙旧,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同我们见面了。那个西药,东里十写信来骂我了,命令我放妱嫦夫人回去,放心,等下我会跟你们一起走的。” 西药沉吟片刻,道:“你要做我后爹了么?” 场面犹如千年雪山,端木和朱颜相视一笑,盛算握着茶杯,轻轻的摇着里面的茶水,对此言充耳不闻。知音漫客忙摆手,说了四个“不”字,机智如他,知道这是个自取灭亡的死话题,脑袋一灵光,岔了开来:“无失公子,你与冷夫人来寻我,听我家小厮通禀是有事情询问我,泠夫人在与妱嫦夫人叙旧,她见我时亦无说有何事?你说说,有何事需要我不晓司相助的?” 盛算放下了茶杯,“表姑来不晓司,是听说妱嫦夫人在此处,纯属来找妱嫦夫人叙旧的。我来此处,才是真的要找知音漫客你问点事,找个人。现在不用了……”盛算斜眼而视,端木拿起一块如意糕塞进半个嘴巴,盛算一束目光定于他身,端木天然呆住,盛算和蔼的笑了笑。盛算往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用青白玉而制成的埙,晶莹剔透,有雕花作饰,望之极美。“这玉埙是在广陵我盛家的当铺发现的,听闻,此物乃三庭轩端木生母所留之物。三庭轩出事,端木不知所踪。我听不羁少主说,这个端木是商业奇才,我很想见识见识此人,便来找你查查这个端木。” “我亦是来找端木的。”朱颜倏而情绪激涌,拍着案桌道:“三年前,端正自杀,三庭轩的祸事,那个端木造谣是莲子暗中陷害三庭轩的。莲子菩萨心肠,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三庭轩一出事,端木便不知跑去了何处,他要是在,定会于莲子不利,我要找风信子你查一查端木的踪迹。如若找到了他,我一定要亲手把他给废了。” 端木手里的茶杯啪的落在案桌上,弱弱的跟朱颜道:“其实,我就是端木。” “啊?你不是叫端木尘吗?” 端木:“尘是我的字,你不觉得,端木尘连着这样叫,更好听些么?”朱颜此时此刻,宛若被根鱼刺卡在喉咙里,表情难看。端木好不易与朱颜扯上点关系,留了点好印象,可不能随朱颜把这刚刚建立出来的偷窥的友情化成泡沫。“朱颜,你听我跟你说……” “端木,此物乃是生母遗留之物,现在,物归原主了。” 盛算来到端木的座位前,递上玉埙。此物非凡物,端木不识玉器,但看这玉埙的做工就晓得价格不菲。玉埙不是他在原著中的东西,想来是改动后的事情,端木生母遗留之物,他老妈能有这么值钱的东西,说明他极有可能是个富二。真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爹破了产,他亲娘竟是个有钱人家,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端木伸出手,碰到了玉埙,却犹豫没拿,盛算看得疑惑,端木说道:“这是我在你家当铺当的东西,当铺有当铺的规矩,除非是用钱赎回,不然是不可物归原主。你将玉埙还我,我先说明,我是没有钱可以给你的。若是要钱的,那送给你好了,我不要了。” 盛算被逗笑,“你生母留给你唯一的信物,如此珍贵之物,岂能用金钱衡量。” “如此贵重之物,我还不是拿去当了。你如此坚决,我不收不行呐,那我就当是你跟我交朋友的礼物了,礼尚往来,下次我把我的礼物补上。”如此,端木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盛算笑了笑,感觉此人不仅是个神经病,还是个颇为有趣的神经病。 他们没有在外厅闲聊太久,泠夫人和妱嫦夫人叙旧完了,她们已在坐上了马车在不晓司门外等候。知音漫客早晚是要去太蜀庄参加西药的继承大典,便与他们同行了。不晓司的门外备好了三辆马车,妱嫦夫人和泠夫人原本是坐在同一辆的,知音漫客跑了上去跟泠夫人商量他跟妱嫦夫人坐一块。端木走出大门,见到知音漫客被赶了下来,灰溜溜的上了第二辆马车,端木看到后边的摊子有个卖如意糕的地方,他有些嘴馋。端木掀开第三辆马车的帘子,西药侧过脸看向他,端木笑嘻嘻道:“西药,那边有卖如意糕的。” “你是问我要钱的?” “公子聪明。” 西药掏出了一两银子放到端木的手心上,端木笑得跟孩子似的,往后边跑过去,一声谢谢都忘了说。端木也的脚底突然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他挪开脚,是一两碎银,端木两眼放光,欲要蹲下拾起时,一根棍闷了他的脑袋,瞬时天昏地暗。 端木在迷糊中,有声音在他的耳边嗡嗡的响,他分不清是蚊子还是人在说话。脑袋骤疼,将端木和迷糊的意识瞬间拉回了现实,他猛然睁眼,眼前的火光刺目,他稍微别脸避开火光。迷糊中听到的声音依旧在他的耳边响着,有几分熟悉感,他一定在哪里听到过。一只手握住了他的下巴,把他的脸纠正,强势逼着他面对刺目的火光。端木觉着那火光太刺目,无法睁开眼,依旧是逼着双眼。耳边听见握着他下巴的那人在说话,“哈哈哈哈,端木尘,你终于给机会我把你杀了。” 神马?要杀了他? 端木猛地睁开眼睛,他稍稍有点适应了刺目的强光,眼前有张脸凑得十分之近,只能看见一个极大的鼻孔。端木的刚醒来的魂犹要被吓昏过去,“我滴娘,哪来的猪头。” 那人一个巴掌扇落在端木的脸上,骂道:“端木尘,这巴掌是我还给你的。” 端木的右脸一阵麻痹,且疼,疼到他不出口。这次,端木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了,正是在太蜀庄被他扇了两巴掌的孟也成。端木不能动弹,他见自己身上被铁链子捆绑,手脚皆是,很快他便清楚,自己是被孟也成绑架了。路上掉的银子,是个陷阱,端木气愤,居然拿钱当陷阱,他肯定上当啊!端木的周围一片黑漆漆,好像是在了什么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孟也成身边的五名浮屠宗的弟子各提着一个灯笼照光,以至于能看清周围一些事物。他们手上的灯笼不晓得是什么材质的蜡烛,在黑黢黢的环境中,这灯笼里的光是极亮极亮的,使得他的双目被这光刺得睁不开眼。端木出门时,天色明亮,不到午时,为何他眼前会是一片夜间黑暗。孟也成打他脸上一巴掌的后劲儿过了,端木抬头望着俯视他的孟也成,问道:“你把我带到了哪里?这是什么鬼地方?” 孟也成掏了掏耳朵,“你自持身边有个西药护着你,心高气傲的,了不起了都。顾及西药,莲宗主不准我在太蜀庄找你麻烦,我心系莲宗主,莲宗主接管药师宗没多久,你是端正的儿子,你若不死,将来一定会跟莲宗主对着干,我要在你行动之前早你一步把你除掉,以绝后患。你问这里是哪里,这个地方是不是很恐怖?西药在你的身边的,我要对你下手,且不能牵连莲宗主,当然是要找一个绝密安全的地方解决掉你。这里什么地方?你死之后,问阎罗王好了。” 他结束了前世,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是托了大胡子阎王的福,他就这样下去见了阎王,人家肯不肯收是个问题,有可能阎王还会想办法把他赶回来。端木想开口,孟也成的一巴掌打在他的左脸上,第二个巴掌令他的眼前短暂的昏黑,他的喉间涌上一股血腥味儿,嘴角流出了一道血丝。脸上的痛未消退,孟也成一只脚朝他腹部一踹,毫不留情的,有多大力就踹了多大力,端木的知觉全是来自身体上的痛楚。端木躺在地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端木咽下一口血水,喉咙充斥了恶心到的血味儿,他咬牙道:“孟也成,半边莲是你的师傅,你是他的首席大弟子,你却连喊他一声师傅的资格都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孟也成揪起了端木的衣领,“你想说什么?” 这个世界出自于他之手,即便阎王动过一些手脚,但奠定故事基础的一些的情况是无法改动的。既然是有孟也成这个人物,那他基本的身世,他是一清二楚。孟也成要杀他,他便不能让孟也成好过。端木讥笑道:“浮屠宗弟子中,你资历最差劲,出生最低贱。你不会忘了你是打哪里来的吧!我来提醒你,你孟也成是娘生狗养的野种,你说我是小杂种,那你是个什么东西,不也是野种一个。半边莲收你做关门弟子,他却不让你以师傅相称,他根本就是看不起你,嫌弃你是个娘生狗养的野种。你不配当半边莲的弟子,你觉得他们都在嘲笑么?你看看你身后的他们,他们在偷笑,他们看不起你啊!哈哈哈哈……” “你闭嘴,你闭嘴!!!”孟也成在发抖,揪住端木衣领的手渐渐不稳了,孟也成原先的胜券在握在听了端木戳心窝子的话之后,消失殆尽了。孟也成开始慌了,慌得不知所措,他两只发抖的手都揪住端木的衣襟,“这件事你不可能知道的,不对,你是在胡说,我怎么可能是野种。莲宗主不让我喊他师傅,他是希望,希望我有所成就后……” “你为何跟我解释这些?你是心虚了?你的解释是在掩饰事实,半边莲从来就没有看起过你,因为你身份低贱,资质最差,你是个野种。浮屠宗世代清清白白,如若传出浮屠宗宗主收了一个娘生狗养的野种当关门弟子,半边莲是会被人嘲笑的,浮屠宗的列祖列宗也会恨他玷污了家门清白的。半边莲收养你或是出自于好心,但他后悔了,他跟别人一样,也是在嫌弃你,所以,他才不想你喊他师傅,因为什么,因为丢人。” 孟也成冲端木大喊:“你住口!!!”稍而,一个嘴巴子给了端木。 端木的脸犹火辣辣的灼烧感,他亦冲孟也成大喊:“我若是死了,你也别好过。” “打,你们给我打,把端木尘给我活活打死。” 端木躺在地,五双脚蜂拥而至,不同力度的疼痛落在他的腿部,腹部,头部,他限制了行动,无奈只有忍受被人踩踏踢踹的痛感。端木的腿忽然传来阵骨头断裂的痛苦之感,这种断裂之痛犹似毒素蔓延了全身,每个位置都是这般无休止的疼痛。他的眼前昏暗昏暗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晕了过去,身体的疼痛令他想死,但是他不想死。半昏半醒之中,耳边有几声响动,在他身体上乱踢乱踹的脚好像是停住了,捆在他身上的铁链子好像也被人解脱了。好像有人抱起了他,端木努力的打开沉重的眼皮,他见着了一张西药的脸,端木用上微弱的力气伸手扇了那脸一巴掌。 西药“……你做什么?” 端木孱弱道:“不疼,我还没死。” 西药微微勾唇,梨窝笑容如沐春风,“因为你是我的人,所以你不会死。” 这句话在端木的耳边擦过,尚未听进,他仅看见了西药的梨窝笑容,弱弱道了句:“真好看……”便两眼一黑,意识沉寂。 ☆、第九章 有靠山的我 端木是在一阵巨大的疼痛下醒过来的,他已经回到了太蜀庄,躺在他房间的床上,全身上下一动辄痛。绷带将他的下半身和上半身不留遗漏的包裹了起来,像个木乃伊似的,端木大为之震惊。西药坐在床边,手上正捣鼓着一长条绷带往他脑袋上捆绑。端木睁着两颗苏醒的眼珠子,生无可念的看着西药,道:“是你把我弄成这个鬼样子的?我伤有那么重吗?” 西药缓缓开口,“不是特别严重,你全身上下皆有踹伤,严重之部位,乃是你的右腿,断了一根骨头,我把它接上了,修养几日便会痊愈。你身体分布的伤口太零散,我便想出这个办法来帮你包扎伤口,放心,我都帮你上了药的,不会有什么事的。”西药拿着绑带,自下巴绕至头顶,又由头顶绕回下巴,反复绕了个三四圈。西药摆正端木的头观赏了一下,觉着不行,便用绑带在端木的头顶打了个蝴蝶结,同端木道:“孟也成将你带去了黑雾林,那个林子甚是诡谲,无论白天黑夜,皆是昏暗无比。住在幽州的百姓,视之为魔鬼之所,从不敢靠近半步。黑雾林周边,人烟稀少,你死黑雾林,或许几百年都不会有人知道。”西药观赏完自己的作品,还是不行,他便拆了重弄,把一个蝴蝶结改成了端木头顶左右两个蝴蝶结,西药点点头,这下顺眼多了。西药低眼,端木的表情越发的生无可念,西药轻笑道:“放心,不丑。” 把他搞成了一个木乃伊,端木就不信能不丑到哪里去。在西药的话中,端木有一点极想问他,“黑雾林这个地方,正常人是不会靠近的,孟也成把我带去黑雾林要杀了我,你的现身,有点巧合。你是何时知道我被孟也成带走的?” 西药坐在床边看着端木,说道:“我同你一起去不晓司时便告诉过你,我陪你,是因为怕孟也成暗中欺负你。你那次同我说的话我铭记在心,故而对半边莲尤其是孟也成进行了防备,我得知孟也成在跟踪你,所以与你同行了。至少有我在,孟也成不会下手。千防万防,就是没防住,他们打断了你的一根骨头,作为回报,我亦废了他的两只胳膊。你不用开心那么早,孟也成的师傅是半边莲,我废他两只胳膊不过是给了他短时间的痛楚,那两只胳膊,算时间,半边莲应是帮他接好了。” 他失落道:“不开心,真是便宜孟也成了,打我打得那么狠。” “端木,端木,端木。”朱颜的声音由远及近,踹门而入,他的手里端着一个碗,赶急的闯了进来,碗里所盛之物洒出了几滴。朱颜把手上的碗稳住,忙不迭的送到端木的前。“我去,哈哈哈,端木,你怎么成这副扮相了,还有你头顶上的两个蝴蝶结,笑死我了……” 西药:“我弄的。” 朱颜:“那是端木你长得太丑了,拉低了美感。” 西药转向端木看了看,道:“木尘哪里丑了?很好看呐!” “那……我不说了……”朱颜坐到床边,拿起碗里的汤匙,舀了一口,送至端木的嘴边,“我亲自为你熬的滋补汤,给你补补身体,也替莲子那个不争气的徒弟给你道个歉,赔个不是。端木,此前,我并不知你是端正的儿子,若是我知晓,我也会欺负你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与你一见如故,咱俩有很多相同的爱好,我喜欢你这个人,所以,我以后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孟也成同我是一样的,他和我都是太在乎莲子了,关心则乱,关心就会做出愚蠢的事来。此次行动全是孟也成那个笨蛋擅自做主,不关莲子的事,莲子本心不坏的,他不会害你的。莲子家族世代学医,医者仁心,只会救人不会害人。我知道,你为端正之事可能对莲子有误解,莲子再不济,他也是个医者,伤天害理之事是断断干不出的。我与他两小无猜,世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莲子了,端木,你信我,我是不会骗人的。咱俩是朋友吧,你权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孟也成已经被惩罚了,西药还替你卸了他两只胳膊呢!那疼痛不比你好到哪里去,就扯平了嘛!不扯平也行,我欠着你行不?孤鹤山都欠你这个人情行不?我同你说这些是在表达,此事与莲子绝无关系。” 半边莲是何等的虚伪,假仁假义,散心病狂,没人比他这个作者清楚得彻底。半边莲痛恨挡在他前面的碍脚石,不论为此采取何等的手段,典型一名无原则无人情无良心三无大反派。半边莲能明面用柳枝抽他,就能背地暗中报复,朱颜的一片真心都给了狗了,他自己却深深不自知。端木看朱颜,心里多带了一份怜惜,世界上能为半边莲说尽好话的人,只有朱颜他一人了。“你都把咱俩的战友之情搬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不追究就不追究呗!但是以后半边莲要欺负我,你得对我负责任的。” 朱颜笑答:“那是自然。” “你亲自煲的?”西药拦下那碗要喂到端木嘴里的滋补汤,“有药味儿?” 朱颜:“莲子送你的贺礼中,有几味滋补的药材,幽州的药馆不比莲子的三药堂,药材不在一个等次。我见端木伤势过重,便擅自拿了一点,你若是介意,我可付钱给你。”他换了一条思路去听西药所言,惊道:“你怀疑药材有问题?不会的,没人知道我要拿这药材做什么,药材是莲子送与你的礼物,他不会害你的。这碗汤是我亲手熬制,相信我,不会有问题。” 西药起身,走去放置了一盆兰花的窗户旁,他将碗倾斜,被炖得醇香的滋补汤倒进了那一盆兰花的土壤里。在接触的刹那间,在窗户口享受夕阳黄昏的兰花失去了鲜活,枯萎零落,化成泥土只在眨眼之间。端木心里咯噔了一下,庆幸自己没喝下去。西药愤怒的转身把手里的瓷碗摔在地上,冷眼瞪着朱颜,“你为他说情,他未必受你这情。”话毕,西药怒不可遏的迈出了房门。 朱颜则怔在原地,低头看着被摔破的瓷碗,屁股噔的坐在了床边,正视着端木,张口结舌。端木没跟他说话,有人要害他,他没好心到帮要害他的人说好话。朱颜也肯定知道他不相信半边莲了,一字不说,便扭头跑了出去。端木的门外继而进来了另一道影子,他此刻觉得,他这房间的风水很旺财,走了一波有钱人来了另一波有钱人,极聚人气。来者是他在不晓司新交到的朋友盛算,他缓步踏进房门,两只手推着一个木轮椅,他对屋内一地瓷片碎渣毫不意外,想来定是在外门偷听了些时候。端木挪了挪屁股,往上靠了靠,觑了觑盛算两手推进来的轮椅,道:“你把你表姑的轮椅偷来我这作甚?” “听说你的腿断了一根骨头,我想,你的下半身要休养好些阵子了,路过一家店,顺手买了。我亲眼看到你的伤势后,你比我听说到的更严重,你那头顶上的两个蝴蝶结……”盛算轻轻紧了紧眉,诚实道:“说真的,好丑。” “别管丑不丑了,你这轮椅来得就是阵及时雨,快,推我去找西药。” 他遭孟也成毒打,在醒来前,西药找半边莲吵过一架,这件事,西药隐瞒了没告诉他,或是他才刚醒,西药未来得及告知。盛算说,他们当时从不晓司回到太蜀庄,少顷,西药抱着伤痕累累晕阙的端木回了太蜀庄,后面有人押着浮屠宗的弟子包括孟也成。西药就此事,掐着孟也成的脖子质问半边莲,半边莲不认黑雾林杀害端木一事是他指使的那孟也成。西药一怒之下,当着半边莲的面,卸了孟也成的两只胳膊,放言说,如若有下次,定然以命抵罪。端木在盛算陈述此事中,用到了“可怖”二字,西药把碗摔在地上的那一刻,端木是有被惊吓住的。盛算又言了,他跟这泠夫人在金权会的重大会议中,见过不少次西药。这位太蜀庄的大公子,儿时太像个女孩,便被东里十当女孩养大,有个传言,西药十岁多还不知自己是男孩是女孩。盛算对他的固定印象,如同传言中的单纯,当年那个单纯的西药公子,竟为了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发脾气用暴力,这有违东里十教导他的优雅大方。 “西药单纯,你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骗了他?”盛算问出了这么一个奇思妙想,好像,西药脾性大变,是春天下雪之吊诡事件。 “我能骗倒他么?”此话,端木自个儿底气不足,他同西药说过他是太蜀庄的人,更是他的人,他记到心里去了,故而那样表现。细细琢磨,这里面,似真有他哄骗的踪迹。 临近晚膳,妱嫦夫人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妱嫦夫人是个浪漫之人,大花园的梨树花开芬芳,朵朵如雪,花落如雪,借着此景,妱嫦夫人在花园的大梨树下摆了一个梨花宴席招待贵客。梨树上挂满明亮的小灯笼,如繁星璀璨,月夜下的梨花熠熠生辉,每一片落下的花瓣似都带着光芒,甚是亮彩。纵观整个大花园,唯有不远处那地的光芒引目,饭菜飘香,端木的腹部骤缩,咕噜一响。好奇着,梨花宴的菜,是不是梨花做的。待盛算推着端木近了梨花树,却觉这一大桌的氛围并无宴席那种热闹之感。客人主人在一张青玉大长桌就席,夹在东里十和知音漫客中间的上座是空着的,看去梨花树下,一位紫衣美人抚一把青玉月琴盘坐梨花飘落之下,她的一颗泪痣落于右眼的眼角处平添风情,摄魂勾心,独有一派“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的风骚。她的手指停在月琴的弦,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尔后褪去,应是弹曲过程中受到了不愉快的打扰。西药坐在半边莲的身边,氛围最凝重的方向便是他二人。 在无比安静的时刻端木突然插入,空气仿佛静止了,座上全部的目光投以他身。端木吞了口口水,同身后的盛算道:“我想,我们先走好了。” 西药离了席位,向端木行去,“莲宗主的开张邀请,太蜀庄一定如期而至。莲宗主事务繁琐,浮屠宗和药师宗皆有事情等着莲宗主去处理,区区一个继承大典,耽误了莲宗主的要事,我就罪过了。莲宗主快快回去处理要紧事好了,我马上命人安排加急送莲宗主回雕栏砌。” 朱颜从位子上站起来,“西药,妱嫦夫人的曲子还没弹完你便喊打断,实在是煞风景。大家的肚子都空着呢,先吃饭,不吵架,好不好?夕阳逝去,夜将入深,莲子要走,起码得明日天明,你先回座,咱们和和气气的用完晚膳。” 西药转回身,双眼不知是在看朱颜,抑或是在看座上不语的半边莲,“有一句话似乎是什么,哦,想起了,不要给脸不要脸。”西药的话是在暗指谁,在座的人的心知肚明,半边莲始终一语不发,帮半边莲说话的朱颜遭西药一驳嘴,也语塞难言了。在入席前,朱颜拦住西药不要冲动,且朱颜答应西药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还半边莲的清白。西药当时只嗯了一声,朱颜当是西药答应了,没想到,一入席座,西药便当众质问半边莲下毒之事,当众对半边莲下逐客令。半边莲是浮屠宗的宗主,身份地位与太蜀庄相等,不说是高贵,也是尊贵。逐客令如若是出自妱嫦夫人,半边莲的脸面不会那么难堪,被一个晚辈赶出去,让他堂堂一名宗主的脸面何存?因是如此,朱颜的在听到西药的暗指之后,怒气飙升,出了座位走至需要的面前理论。 “西药,莲子说了,毒不是他下的,他不知道为何药材有毒,你为何偏执己见,死抓住这个点不放。我们都是来给你庆贺继承大典的,咱们开开心心的不好吗?非要把这个局面闹得大家不高兴才满意吗?” 俄顷,太蜀庄的两名小厮把孟也成带来,孟也成见轮椅上安然无恙的端木,登时惊慌失措,少焉,咬牙愤指道:“你没死,你怎么没死?你应该死了的,你为什么不死啊!” 西药冷峻的目光越过朱颜,投至座上的半边莲,“莲宗主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心里去,孟也成若犯第二次,必将以命抵罪,莲宗主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他眼睛的前方是西药的背影,这道背影犹如一面厚实的墙壁,挡在他的眼前竟不觉是碍眼,而是说不出的踏实。至今此刻,他仍然疑惑,西药的脑子是不是瓦特了,这样帮他干什么?莫非有什么目的?他想到这儿,看了看他自己,一穷二白的他有什么能让人家图谋的。气氛卷入了沉寂,与黑夜融为一体,端木没敢出声,他静静的望着西药的背影,这种气魄场面,仿佛与是女主受欺负,男主跑出来打人的画面有些相似,用那种画面打比喻,他怎么觉,都觉吊诡,他才是男主,为什么男主该有的戏份被西药抢了,他百思不得其解。西药的背影挡住了他看戏的好镜头,他看不见前方被人下了逐客令的半边莲是什么样的脸色,仅能耳闻其声所道。 “也成乃我浮屠宗好首席大弟子,亦是吾之徒弟,我的徒弟犯错,是不是该有我浮屠宗惩戒。公子再如何,也不该干涉我浮屠宗的家事。”这声音是半边莲的。 西药:“你的徒弟要害木尘,上次他断了木尘的一根骨头,我卸了他两只胳膊,今次,他往汤里下毒,我便要丢他下水喂鱼。” 朱颜夹在他俩中间劝道:“太蜀庄的池子里养的是锦鲤,不吃人的。” “好像要打起来了,没人管管?”端木伸长了脖子看了看,满眼还是只有西药高大的背影,要不要打起来,是他的一个揣测罢。 盛算站在端木的轮椅旁边,眼里看的一场好戏,笑道:“他呀,看得不亦乐乎。金权会谁不知道半边莲的为人,半边莲如何伪装成一个悬壶济世的菩萨,瞒不过金权会的火眼金睛,金权会里,不喜欢半边莲的多了去了,就是孤鹤山愿意与半边莲深交。”” 知音漫客挪了个位子凑向东里十,掩嘴道:“西药要同半边莲打起来了,你不管管?” 西药的十叔得意一笑,往手边的玉酒杯倒满了酒,细声道:“看见没,我的乖乖生气的模样好生帅气,随他们打起来,半边莲打不过乖乖的。” 他们争吵了十来句话,便是由半边莲领徒弟回雕栏砌严惩而结尾,没有动起手,也没有吵得有多严重。孟也成是半边莲的徒弟,自家的徒弟被别人教训让他脸面无光,半边莲客气话是这么说回去严惩,自家人帮自家人就是会有一套好听的说辞,回头,不打也不骂,还会给孟也成点赞表扬干得好。这场戏不符合端木预期的效果,草草了解,他被人下毒这口气委实憋屈了。吵了架,半边莲肯定受不了气坐下同桌用完晚膳了,带着孟也成便要离开太蜀庄。 “留步。”西药叫住了师徒俩。 梨花树的十步开外有一个养锦鲤的水池,灯光辉映,水池粼粼波光犹点点星辰,恰似星宿满布的夜空,迷幻带美。他俩在池边顿足回首,半边莲问他有何事,西药指着天边的北斗星道:“看,那是什么?”半边莲抬头瞻望,忽而水池扑通一声,似块石头丢进水中,池面冒出一个呼救的人头,不是别人,是孟也成。半边莲双眼怒瞪,西药却作无辜道:“不是我。” 座上的里十此时站起身主持大局:“快来啊,有人失足落水,快点救人呐!” 盛算乐呵呵道:“西药是你教坏的吧!” 端木:“额……没有吧!” ☆、第十章 这是个意外 梨花宴席并没随着闹速的结束而中断,端木坐着轮椅在西药的身边用膳,唯独朱颜去追半边莲离了席,其他人该在的都在。宴席上有副陌生的面孔,那便是泠翩婓了,此女子乃血铃铛的首领,芙蓉城主奉北玦的妻子,女子头戴透额罗,薄薄的黑网半掩着右侧眉眼,她双目的秋波盈盈间露出水之柔情,被她的目光一瞥,宛若被初春的熙阳照拂,万物复苏,美妙至极。容他小小的介绍这位泠夫人,这是他原著中著名的好脾气,少时腿疾,因联姻之故嫁于奉北玦。她丈夫在娶她之前,已经跟某女生了一子,泠夫人吃斋念佛,心底善良,从不计较,待奉北玦在外生的儿子视同亲生。女人小肚鸡肠,可泠夫人的度量堪能撑船,是他所欣赏的一类女子。云盼凨为这梨花宴抱着青玉月琴弹了一首曲子,端木不通音律,旁人如痴如时,他在昏昏欲睡流口水。 他听曲儿睡着了,待醒来已是第二早天明,是西药抱他上床盖好的被子。半边莲昨日深夜便离了太蜀庄,朱颜劝也没劝住,他本是要随着半边莲一起走的,有一个理由让他留了下来。 “太蜀庄邀请了你参加继承人大典,你不是一个有脑子的人,你昨日没走,应不是顾及太蜀庄的颜面。”端木只有腿伤,实在不用绑成个木乃伊,行动很不便,西药听了,就给端木拆了绷带。然而腿伤仍影响他走路,短时间需要坐着盛算送他的轮椅代步,早上朱颜来找端木谈话,推着端木出房溜达,跟他谈及昨晚之事。 “你这话有一处不对,我独孤仙人,人美脑子好使,怎能是你口中所说的无脑之人。有一点你是说对了,我确然是不会顾及太蜀庄的颜面,他们赶走莲子的时候都没顾及到莲子的颜面,我顾及太蜀庄的颜面做甚?我知道,金权会里的人没几个是喜欢莲子的,他们认为莲子虚伪,宗主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哼,皆是偏见。” 浮屠宗上一任宗主是半边莲的叔父,半边莲十五岁之时他叔父一家生下了一个儿子,并向外宣布是未来的宗主。一个村落闹传染病,半边莲的叔父同其妻子去村落看病,被传染得病,不治而亡。匪夷所思的是,当夜,那个未满一岁的孩子神奇的从雕栏砌消失了。半边莲治好了村落的传染病,未来的宗主消失,他名正言顺的成了浮屠宗之主。此事疑点重重,颇怪的是,浮屠宗竟无人提出质疑,让半边莲全票通过了宗主之选。金权会其他会长就因半边莲当上宗主背后使用的不明手段而对半边莲不喜,虽无人挑明当年之迷,但事实如何,金权会不是傻子,不过是外人旁观,不便插手罢了。朱颜一味袒护,倒底是金权会其他人有偏见,或是他过于相信半边莲的为人。端木听着朱颜发牢骚,不愿去戳破半边莲在朱颜心中的好形象。 “那,你能说说,你为什么要留在太蜀庄?”端木问他。 朱颜:“我夫人月家,是做香料生意的,与孤鹤山的合作有好几百年,月家小姐,是看在孤鹤山和月家的百年合作的份上,利益联姻。金权会里,为了巩固自家势力,素来采取联姻手段交两姓之好,你莫要误会,我同家里那位夫人,亦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关系甚好,婚姻很幸福。月家的香客坊要在举行一场盛大的香会,每三年举行一场,每年选址不同,今年的场地是在幽州。届时,全天下的香客从五湖四海而来,制香,闻香,比香,天下第一香的位子香客坊是独占数年。据说今年来提馆子的香客人才济济,这等场面,定是需要本仙人的站场,因此,待香会结束,我便回孤鹤山。” 香会不是原著里的事件,端木对自己不清楚的事情生起了浓厚的兴趣,“朱颜,你们家的香,都是正经的吗?就是,那种?”端木怕朱颜没听懂,想用手比划,但无形无色的香气,他并不知道怎么比划。 朱颜没看懂端木比划出来的意思,他是听懂了端木话里“正经”二字,哈哈笑道:“你心底太不纯洁了,香会在后天举行,你到时过来瞧瞧呗!” 朱颜从西院走了,来了一个来看望他的盛算,泠夫人跟妱嫦夫人和知音漫客玩琴吹曲去了,盛算只爱打算盘,无法融入他们的喜好当中,溜达溜达就溜达到了西院。东里十知道西药溜去不晓司的事后,没有责罚西药,端木被孟也成打伤,东里十也没好意思惩罚他。东里十想出了个办法,让西药在此期间般去东里十的北院小住,西院本来就偏静,少了个西药,端木似觉茕茕孑立之悲凉。幸好,他没有白交朋友,走了一个又来一个给他解闷。盛算没有朱颜有趣,他跟朱颜在一块聊,喜欢聊八卦不正经的话题,时常是捧腹大笑,盛算今天见到端木,第一句话是:“你吃了吗?”第二句话是:“你吃了什么?”第三句话是:“好吃吗?”然后掏出一包菊花茶,跟他讨论,如何泡好菊花茶。端木觉着盛算甚是无聊,他也极为无聊,不然怎么会跟盛算泡了一下午的菊花茶。 夜里,西药把他接到了北院,端木不知道西药是怎么想,但他看见东里十要杀掉他的可怖眼神,知道了东里十是怎么想。很明显的,西药把他接去北院,是未有经过东里十的同意。西药推端木去到北院时,东里十一袭粉裳随意的坐在桃花树下,左手端酒杯,右手提酒壶,手臂微微斜,酒水倾倾下。花瓣落如许,酒熏桃花面,一远看,是一美画美景中人。东里十酒喝得正欢,他微抬醉眼,见冲他微笑的端木,一个惊吓喷出了含嘴里的酒水。 “木尘独自在西院,没我照顾,甚不放心,便接木尘来北院,我好照顾他。”西药轻声道。 “不行,我不同意。”东里十站起来反对道,“西院丫鬟众多,能照顾好他,你十叔辛苦的照顾你,怎么不见你发发孝心,照顾照顾我。我不管,我不同意,你快点把他带走,这里有他没我。” 西药:“那十叔,你走吧!” “……我不走,这里是我的北院,要走你们走,不对,你不能走,我要看着你,是端木走,不错,是你走。快走,走走走走。” 端木:“副庄主,你瞧瞧我的情况,走不了呀!你不欢迎我到北院,或者,有别的办法。你不是要看着西药嘛,你过去西院盯着不就得了。西药,咱俩回西院。” 西药:“好嘞!” 东里十琢磨了片刻,不对呀,西药凭什么要照顾端木呢?养了十几年的西药,在这一刻,东里十油生起超强的危机意识,他的西药在要被拐跑的边缘,二话不说丢掉酒壶酒杯,跟上去盯着他俩。端木腿伤,西药照顾得他无微不至,东里十可从没见过西药给院里的花花草草浇水,照顾人更是不可能了,西药对端木的关心刷新了东里十对西药的认知。往昔,西药常常粘着东里十,端木来了太蜀庄,西药常常粘着端木,东里十深感自己的地位被端木撼动了。东里十为解决此状,找了一个幽州手艺极好的骨科大夫帮端木医治。端木自然不知晓东里十那么急着他腿伤恢复的目的,东里十找的大夫确实是有用的,不出两天,他的腿脚足以下地了。端木腿伤好的那一天,东里十又把西药带去了北院。 香会是在夜间举行。白天,端木趁着能下地,跑出太蜀庄溜达溜达。大街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挨肩擦背的路人皆乃一身的锦衣华服,行人一过,留香一阵,这应该就是朱颜介绍的从五湖四海来至幽州参加香会的香客们。香客也是香商,是卖香料的商人,香会是白天在集市上卖香料宣传自家的香料,赚赚小钱之类的。太蜀庄出门的那两三条街摆满了摊位,围满了人,香料极受女子欢迎,围在摊位砸银子的几乎是少女少妇。天下香坊众多,每一个香坊制作出来的香,原理是大同小异,每一味香给人的嗅觉享受却是迥然不同。天下众香集聚一地的时刻仅是三年一次,而没到这一天香会,所有的香制品会大打折扣,价美物廉从来都是吸引客户的重要一点。端木挤身其中,抢购的少女少妇过于疯狂,端木不是敌手,将他又挤了出来。两三条街这么多的摊位,端木不知道要怎么找香客坊,他向盛算大听,盛算告诉他,朱颜大清早就去帮他家夫人准备夜间香会大赛的事宜,端木竟没问朱颜在哪里。街道人影缭乱,到处是人,就是没有一个是朱颜的。 “是找不到人了?”来同端木说话的是盛算,他换了一身浅色蓝裳,光照之下衣裳五彩斑斓的绚丽,束着鸟纹镶金蓝冠,整体很适合他。 “这些少女少妇太可怕了,我挤都挤不进去,将我生生阻隔在这边,过都过不去,别说找朱颜了。更重要的,是我不晓得朱颜在哪里,无失,你既然来了,带我去呗!” 盛算没答应,亦无拒绝,调了头往街的正前方行去,端木紧随其后。 “这个世上,没有一个外人有资格唤我的字。”走了一小段路,盛算说了这么一段话。 他认同这话,盛算的人设的就是一个天之骄子,盛家的天才,只因遇到了一个同样是天才的男主,两人打了起来。他既为端木,肯定是要避免那种坏情况的发生,与盛算为敌,□□裸的找死。他的原则是,要发达,抱大腿。他道:“那我不是外人咯!无失,是不是?我打包票,我端木尘一定不会做伤害朋友的事。怎么样,很诚心吧!” 盛算淡淡一笑,“你要说到做到才行。” 香客坊在二街和三街的交界处,那即是香会大赛的地点。香客坊是天下第一坊,名声在外,一经现身,门外客胜过别家的三倍不止。端木和盛算被人群阻挡在外,他踮起脚尖艰难的望了一眼,朱颜和一名女子遭人流包围,他出不来,端木进不去。此行,端木没有见到朱颜,朱颜口中的不正经的奇香他便无缘见到,只能等夜间的香会再去找朱颜了。 他今天在太蜀庄不见西药的身影,知音漫客在东院粘着妱嫦夫人和泠夫人弹琴唱曲,连着好几天了,这三人对音律真是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其中的一员知音漫客居然出了东院,端木大奇,上去搭了个话。方得知知东里十带着西药出了门,妱嫦夫人和冷夫人去香会蹭热闹,知音漫客睡了个午觉睡到天黑,也是刚刚寻人问到的消息。说完话,知音漫客便急赶着出了门。东里十主动放西药出门,端木认为东里十很不正常,抑或是说,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全家出动,端木四下打听,这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是朱颜家的香会大赛了。端木可气的是他们都走了,抛下了他一个人在太蜀庄,西药也忒不讲义气,出去玩不把他带上,端木忿忿的追着知音漫客出了门。端木跟着出了太蜀庄的宅门,知音漫客走得挺快没见着人影,但是逮到了白天没见着面的朱颜。 “朱颜,朱颜,站住。”端木跳出来拉住了朱颜。 “我正要去找你,以为你将我跟你说的事情抛却脑后了呢!”朱颜说道。 “不能忘,不能忘。白天我去找过你,看见你被一群少女少妇包围得喘不过气,我就放弃了。什么时辰了,香会快开始了吧,你不在场帮你家夫人看场子?” 朱颜拉着的端木的手臂往前走,道:“不急,还有半个时辰,再说了,那种香制品比赛,向来是女人的场地,没我们男人什么事情,更没有我的事情。那天我答应了要给你见识见识一个不正经的东西,我说到做到,他们比赛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 端木被朱颜拉去了香会大赛举办地方,那里搭建了一个三米高的台子,台上有一张十几米的黑木桌,桌子上依次放置着五彩缤纷的香制品,其中有檀木雕纹香扇,锦荣华贵银丝香囊,芙蓉玉脂香膏等等。香会香会,望文生义,端木固以为这香会比的应是香水调制,谁的香气先折服人谁就获胜。朱颜评价那种比赛太低级,不够丰富,香会的比赛,不仅仅是香气的魅力,亦有视觉的丰富,故而他们办的香会比赛,比较的是香制品,若仅仅是香水调制,单一没创意,香商们的生意也会缺乏宽拓路线。临近开赛,幽州几乎全部的百姓,夜里不在家睡觉都挤身于此了,乍一看,这条街就是人海人浪,壮观非常。朱颜拉着端木很是辛苦的拥挤到了里面的里面,俗称后台,他从摆放了一堆花里胡哨的香制品中拿出了一个银镯子,镯子下面吊着一个花鸟葡萄银纹椭圆状之物,端木初认成了铃铛,朱颜纠正此物是个香囊。 “此乃我家夫人奇思妙想之处了,这椭圆球状之物有个机关可以打开分成半球,里面塞进一颗制好的香球,可作颈链挂于脖子处,亦能作镯子戴于腕间。其中加上一颗我家夫人独门配置的香球,抬手闻香,精致雅观,是香客坊今年的秘密武器,别家的香坊,定然没的比。”朱颜的阐述间,端木已然把香囊试着戴进了左腕,他作势要闻此香,朱颜两只手盖住香囊道:“不能闻,这里面的香球被我换成了另外一种,若持续闻上一刻钟,必然心跳加快,气血翻涌,难以控制,会想……” “会想什么?” “会想脱衣服。” 端木的嘴哦成了一个圆状,眉眼含着不正经的笑,“这种香,你怎会有?” 朱颜张望了一下后台,所有人都在前台迎接香会大赛的开场,后台除他俩之外,空无外人。朱颜还是担着隔墙有耳的风险,小小声说道:“新婚的第一次大家都害羞,是我家夫人用这个……” “贵夫人好情趣呐!这东西你是拿出来卖的?” 朱颜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声细如蚊道:“男人有情发不出来了很是难受的,此物我亲身实验了,能增加春宵之乐,而且治阳痿有奇效,保证一撅而起重做好男儿。香会大赛过后,此物便会正式面世,闺房情趣,男人之友,试一试不吃亏,买一买不上当,今日花点钱,明日振雄风,□□,神仙极乐,何不快哉?” 端木惊叹朱颜的头脑,这才华不去做传销可惜了。 在后台外面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四面八方传来急风似的铃铛之音,一个阴阳难分的声音,宛若恒古轻轻飘来:“月过十五光明少,夜入子时夺命铃。收人钱财替消灾,阎王地狱向西开。血雨还是血朦胧,腥风还(huang)是风残龙。” 空中暗影如夜间幽灵速而飘过,没见过世面的人胆颤心惊,抓着另一个人慌道:“血铃铛来杀人了……怎么办,我们为什么不逃?”那人嗤了一句:“没出息,长个不生胆。血铃铛只做公平交易的买卖,向来是买家说杀谁救取谁的脑袋,不会伤及无辜的,你怕啥。” “真的吗?” “骗你下地狱。” 突然间,半空飞出一把弯月刀,围着那名男子的脖颈划了一圈,掉下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到了后台。端木的忽感有东西碰到了他的脚边,垂目一瞧,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端木啊啊叫了几下,躲到朱颜的身后。“死死死,死人了,有人死了,怎么回事啊?朱颜,你出去看看,我胆小,你千万别走。” “那我是去看还是不去看?” 此刻,搭建起来的台幕向后倾倒,朱颜赶忙拉着端木跑开,台幕重重的到榻在地,随即一阵噼里啪啦的碎响,现场集聚的人群惶恐逃窜,尖叫不断。 “夫人……我夫人不会武,我去保护她。” “我也不会武啊,你就这么丢下我了?”旋即见朱颜头也不回的扎进了混乱的人浪之中,也罢,朱颜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老婆孩子其次是兄弟朋友,端木只好是看淡现实。 血铃铛杀人,只杀目标,枉杀无辜,不是血铃铛的作派,且,血铃铛的老大在香会里,血铃铛这时候蹦出来杀什么人?端木顾不上血铃铛杀人正不正常,看见街上被屠戮躺在血泊中的尸体,端木汗毛耸立,逃命要紧,他便避开混乱的人群逃去了一处安静的菩萨小庙藏匿在菩萨神像的后面。他真特么后悔没给男主安排文武双全的人设,遇到危险有女主化解,一个聪明的男主和一个厉害的女主是言情剧里固有的套路,他沿用了这种套路,由此可见,他的看法是多没脑子。他明白了金庸小说的男主角为什么要武艺高强了,会点飞檐走壁,不至于男主要像一只耗子怯生逃窜,主角形象哪里去了?外面时不时有惨叫声,端木很害怕去鬼屋,黑漆漆的看不见还有无端的惨叫和诡笑在他周围回荡,使他毛骨悚然。端木蹲在神像后面,攥紧了手心,不敢往外面探眼,心脏跳到了嗓子眼,要爆炸了似的。 菩萨庙里的点燃的蜡烛骤然熄灭,端木浑身一震,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有人来了。”声音是西药的,神奇的是,端木的惶恐自身体和心皆安息了下来。 端木没敢偷瞄情况,耳朵是听到了有人进来的脚步声。这时,西药的手揽住了他的肩膀,他猜是西药在安抚他的恐惧,再者,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西药的气息,恍的发现,西药的嘴就在他的耳边,一呼一吸吹拂着端木的耳尖,他浑身一僵。西药的唇在他的耳朵边流连,端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前方有杀手,后方这货在干啥?西药的呼吸渐变急促,他的唇落在端木的脖子处,端木的肌肤被冰凉的唇一触,全身一抖,西药扣住了他的左手,形成十指相连,端木匪夷所思。他转身欲推开,反被西药压在地上,周围漆黑一片,他看不到西药具体的面孔,只觉自己的双唇被什么事物堵住,堵他唇的人,唇齿间流露强烈的欲望,打开了他的牙关,直驱而入。“木尘,你好香。”西药凉薄的气息漫遍端木整身,他尚未搞清状况,脑子是懵懵的,在听到此言之时,端木脑子乍明,是他手腕上的香囊起的作用。 黑乎乎的周围霍然开明,是有人进了菩萨庙,而且是不止一个,是好几个红袍蒙面手握弯刀的杀手。一名红袍人道:“果然有人,尔等受死吧!” “唔唔唔唔……”端木的唇被西药堵上了,眼睛瞪大了望着众杀手,有苦难言。 红袍人:“……” 一名道:“领头,他们是看不起我们。” 端木:“唔唔唔唔……” 红袍人:“果然是看不起我们……等等,有毒气。” 端木找到了一个气口,叫喊道:“诸位,想请教你们一下,情香要怎么解?” 红袍人:“居然使用卑劣手段,快撤。” 端木:“……” ☆、第十一章 情意绵绵剑 香会的闹剧在深夜结束了,具体的端木不太清楚。 当晚,端木一闭眼,梦里看见两双十指紧扣的双手,情意交缠,身体之间的摩擦走火,他上方的胸膛热汗淋漓,抵在他的身子之上,是一股温润和炽热流遍了他的身心,弥漫在空气中的奇香酥麻了他方的意识,叫他反抗不能,欲罢不能,卷入一场痴缠之中。如两团焚烧的火焰,不求熄灭,只盼猛烈,心底的深处是压抑不住的,说不明,道不明的渴望。端木的眼前氤氲,看不清了上方人的面孔,耳边随着一人的呼吸传来他的情话,声音反反复复萦绕着,挥之不去,听着那些情话,端木竟毫不羞耻的感到心旷神怡。 他无法入睡,脑海里的画面让他耳根烧红,只要一闭眼,那些画面便会浮现眼前,清晰可见。端木这一晚,便是一会儿睡着,一会儿惊醒下反复折磨下到了天亮。昨夜“血铃铛”屠戮,幽州百姓没动,动的全是香会大赛上的香商,那些香商竟皆乃孤鹤山的盟商,表面上看是死了几名香商,损坏了一些珍贵的香料制品,实际上是破坏了孤鹤山的金权实力。月家在昨夜的偷袭中,运输来的香料全然遭毁,朱颜护为护他家夫人,崴了一只脚,疼了一个晚上。得知朱颜的脚崴伤,端木义不容辞的奉献出盛算送他的那张轮椅给朱颜,推着轮椅跑去朱颜所在的北院客苑,送到他的面前。端木见到朱颜躺在床榻上,那只崴伤的左脚被白绷带包成了一个粽子,朱颜看到端木送了一张轮椅来,感动得流鼻涕擦眼泪。 “这张轮椅轮到为你效劳了。”端木把朱颜扶到轮椅上,要推他出去散步时,一名黄衣女子端着个玉碗款款而来。 朱颜:“正式介绍一下,我家母夜叉,不,我家的贤妻良母,月台衣。” “你又想说我坏话,我没那么凶,摸着你的良心,我可曾虐待过你。”月台衣娇嗔完,便软了心肠,半蹲下身,右手握着汤匙,在玉碗里舀了几下,吹了一吹,而后送至朱颜的嘴边,深情款款的瞅着朱颜,说道:“夫君,前世因你流浪,今生为你煲汤。喝完,就不疼了。” 朱颜:“我不想喝汤,我想吃你。” 听他俩夫妇说话,端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喝一碗汤,朱颜和月台衣情话连篇,端木真心认为,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端木佩服自己,能忍受得住他俩腻歪,直到朱颜喝完玉碗里的汤。端木恍然想起他来找朱颜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毅然打断他夫妻俩的腻歪,道:“你给我的这东西我不要,太容易中招了。”端木要把手腕上的镯子取下,那东西好似为他量身定做一般,完全取不下来了。 月台衣喂完汤,起身含笑道:“中了此香的招,必须要鸳鸯戏水作乐一番方能消退,你中了招,找谁解决的呀!”调笑完,月台衣端着空碗步出了房间。 “你中招了?”朱颜挑了挑眉,奸笑道。 “我,我没有,我说的是,这种东西我带在身上压根派不上用场,而且太容易中招,实属危险,危险,太危险了。”端木的后背直冒冷汗,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哪有脸直言想告,问朱颜要这种东西实乃好奇心,想过某一天遇到个可心的姑娘能试一试效果,姑娘没遇着,他的清白就……好奇害死猫,历来哲学家的名言不得不信。“你告诉我,这玩意儿怎么样才能取下来,我不想戴着它了,太容易坑人了。” 朱颜道:“取不下来就取不下来呗,可以把里面那颗香球换成别的嘛,那我给换成艾香的,有助睡眠,有益健康,这回正经了吧!” 成功的把那颗香球换掉后,端木的心里格外的踏实,他推着朱颜到院子转悠了一圈,听朱颜说,以他这个伤况,是不宜长途跋涉的颠簸,要回孤鹤山,得过完西药的继承人大典了。今年的香会大赛没有举办成功,而且与孤鹤山联盟的几位出名的香坊老板惨遭毒手,月家的运来幽州贩卖的珍贵香料如数毁尽,香会没赚多少钱,反而损失过重。香客坊要恢复元气,需要回炉重造,重新研制香料,孤鹤山在这几年的时间,金权实力会有所落后于金权会其他门派,朱颜随遇而安,倒不是在乎名利之人,此番劫难,他是以乐达而待。 “血铃铛袭击,昨晚是第二次了。” 闻言,端木推着轮椅停住了,西药暂时在北院居住,在北院撞见西药不是一件罕见之事,然而东里十,云盼凨,知音漫客,泠夫人,盛算都集中在北院的一棵桃花树下面。想来,他们一定不是在弹琴听曲,端木刚才听到一句有关血铃的话,许是在谈论昨晚的香会闹剧,端木是个喜听八卦的不正经的人,肯定是不会拒绝偷听别人的墙角。 云盼凨:“与香会相隔一天的时间,剑魁大会,五云岭和九溪坞同样遭到重创,那一群人打的也是你们血铃铛的名号。” 剑魁大会乃剑派切磋武艺,比试剑招的一大赛事,经过一轮一轮的筛选,执剑站到最后者成为新一届剑魁。明面上说得好听,实际是门派秀剑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说法呢?各大出名的剑派,手上的剑是由指定铸剑所提供,哪一位用的剑赢了,哪个铸剑所脸上就有光,来年去他家定制剑的客人就多。大会举办,迄今为止有六十六届,这里面不是五云岭拿下剑魁,便是九溪坞夺得第一,总之是这家互相争夺,久而久之就成了死对头。今年的剑魁大会大家皆以为剑魁是这两派其中之一,谁知,天降人祸,事到临头。大会前夕,五云岭和九溪坞出站成员遭人偷袭,自家老巢也被人放了一把火。次日大会,五云岭和九溪坞无法参赛,新一任剑魁落入他人之手。 知音漫客:“五云岭和九溪坞背后与其合作的两家铸剑所,行事乖张,在江湖行商多年,得罪了不少的同行。两大铸剑所依靠的大山垮了,被他们欺压的同行定会乘火打劫,断掉他们的经营路。以仇家数量来看,最多一月,那两家铸剑所的老板估计要跳楼上吊了。” “剑魁大会一事,我们已经做出了解释,你们今日问我和表姑,我们的回答同样不变。血铃铛不动金权会同胞是血铃铛的规矩,这两件事,分明是有心之人借血铃铛的名号,针对金权会。”盛算启齿帮泠夫人辩解道。 一片粉色的花瓣飘到云盼凨的手心上,眉目笑意似浅非浅,“泠夫人,有人冒着你家的名字出来干坏事,你得管管呀,太蜀庄今年是金权执行会长的第一个年头,是我作为执行会长的第一个年头,莫要我的面子难堪呀!”转瞬之间,那片花瓣飞出手中,划过泠夫人的脸侧,如一把利刃,朝端木的方向飞刺而去。 叮的一声,花瓣钉在了端木身旁的木桩之中,西药的目光投了过来,端木心底一慌。待他们会议的架势散开了后,端木推着朱颜慢悠悠的上前,那棵桃花树下仅剩西药和东里十两人。端木遇到西药,脑海会自不由主动的浮想起那种令人面红耳赤的羞耻画面,他是要绕路走的,是朱颜非要他推他过去问他俩几句情况。朱颜在问东里十一些关于昨晚香会处理的事情,端木两耳没听进去他俩的谈话,西药如他一般,在旁边沉默不语。端木眼睛一抬,恰时与西药的目光相对,端木又想起了那个画面,耳根烧红,忙移目躲闪。 “公良,台衣跟我说,你早上来找我,有何事?” 东里十:“昨晚混乱,我原来邀请在大典上唱戏的曲艺大家去香会凑热闹受了伤,需要躺在床上修养多个月,三天后,乖乖的大典就开始了,他是幽州伶人里歌喉最好一位,没了他,典礼中的司命一员无人扮唱,典礼如何进行?我记得,花辞你是会戏剧的,想请你帮忙,得知你这脚……可愁死我了。” 幽州以太蜀庄为中心,太蜀庄可谓是幽州的土皇帝,太蜀庄的继承人大典必须要像皇帝登基那样,幽州逢年祭祀用的神坛,早年是太蜀庄建造的,在某年继承人大典时,那个神坛会用到典礼之中。首先是让继承人赤脚着深衣双手戴银铃从府门出场,意为初生之态。在去往神坛的一条街上,每隔一段路会有各自逞物而待的人,从靴,里衣,外衣,披风,此过程乃加持之行。至现任庄主给继承人束发结带,司命在神坛祈福歌唱,奉天佑主,迎接新主,待继承人持香祭拜完太蜀庄的先祖,便可礼成。每一个环节环环相扣,缺一不可。这是他原著的安排,他再知道不过了。 “你们看我。”端木的两只手现出了一对兰花指。 东里十:“你手指头抽筋了。” “不是,我会唱戏呀,看我这对兰花指,多正宗。”他在那个世界是京剧世家,从小耳濡目染,身段声韵都是能摆得上台面的。说到他的拿手绝活,他激动的没去回避西药的目光。 朱颜像发掘到了一个人才,两眼发光的看着端木,“咱俩的爱好真是一致,了不得嘛。公良,既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你便准许端木试一试。” 东里十想了想,说:“司命要在神坛舞双剑迎新主,你会不会舞?” 这原著里,他没安排有舞双剑这一场,端木的信心大减,“啊?我不会舞剑。” “我教他。”西药道。 早知道,他就不毛遂自荐了。东里十要让端木短时间内学会,恩准了西药回西院,日以继夜的教端木舞双剑。他学戏唱的是梅派青衣,后来是唱戏没钱才改行去写小说赚稿费。典礼上司命的唱词难不倒端木,麻烦的是司命舞剑那一段,西药跟他简单的解说了下那一段舞剑,是司命的祈福之舞,剑法苍劲有力,气势蓬勃,似大浪淘沙,势不可挡。司命要舞的双剑是两把紫玉为柄的长剑,端木左看右看,面露难色。让他最为难的,是西药手把手的教学,西药握着端木的双手教他舞剑招,他俩的脸挨得很是接近,西药的游动的气息抚过端木的耳尖,就像那个晚上抚弄他耳畔的呼吸,轻柔瘙痒,无法忍耐。 “好香。” 西药的气息冲击着端木的全身,他不由自主的推开西药,眼神闪烁,慌里慌张之中寻求一丝冷静,端木勉强淡定道:“你闻到的是艾香,我已经跟朱颜把那个香球换掉了,你放心,不会再发生那种荒唐之事了。此事,我绝不会跟任何人说的,我也很快忘记的。” “你生气了?” “啊?”端木懵圈的看西药。 “若你没生气,为何不敢正视我?”西药此言,端木愣了愣回答不上来,那件事对于端木是天大的事情,而于西药而言,就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日子照常进行,该是怎么面对端木就是怎么面对,如此而是显得端木行为反常了。西药浅浅露笑,他脸颊上一对梨窝也浅浅的显态,他握住端木的双手,在端木的耳边轻声道:“我们继续,你要抓紧时间学会这一段舞剑。”西药抓着端木的右手送出一剑,后仰使左剑在半空转了一圈,此时,西药指教道:“舞这一处的时候,要快速,不能迟缓,眼睛要望着前方,不能分心,手一定要握紧力……” “你这般上心,是怕我到时候舞不好这双剑,丢了你的面子。放心,我要是没舞好,一定四处宣扬是你教我舞的剑,你的面子是丢定了。”端木边随着西药的带动,边分心玩笑道。他说了此话好一会儿,西药不做回应,端木以为西药是不会回复他之时,西药停下了动作,有一只手送开了教他舞剑的右手,顺他的身体线条而下,搂住了他的腰肢。端木有了前车之鉴,有些后怕西药对他肢体上的接触,正害怕之时,搂在他腰肢的手主动的放开了。端木不明其意的转过身,他的脑门突然被弹了一下,很疼很疼的,端木握剑的两只手捂了捂被弹的脑门儿,西药放声笑了笑,端木以前看西药,是一个被东里十养得极好的啥也不懂的单纯“白雪公主”,现在他看西药,怎么越发感觉,西药单纯不再了,他变得狡黠了些,至少他是这么感觉到,西药是有一些变化,具体是哪个方面,有待发觉。 “你若是舞的不好……”西药右手的拇指和无名指圈成一个圈比在端木的额头旁,说道:“我会用比方才还大的力气,而且,以后不给你钱使了。” 拿钱威胁端木是最有效的一招,他身无分文,花钱买东西就靠着西药,以此作为要挟,端木练习舞剑定是更加卖命了。端木接连舞了一天,夜晚仍然在勤于练习,东里十过西药巡视端木练习的如何,见他刻苦很是欣慰,殊不知他是为了自己未来的零花钱而努的力。在典礼上要舞的双剑剑法仅五招,记住步法和出剑方式于记忆力较不错的端木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加上自小的京剧功底,唱念做打也能稳得住。端木是个为钱能奋发图强的人,短时间内他便用心背下了典礼要唱的词,今日西药教他的双剑舞,基本是熟记于心了,他连着唱和舞剑一并向西药展示了短时间内所学之成果。端木舞完双剑,想让西药说些点评,见西药抱着双臂倚在梨树之下,一片花瓣零落,在半空转了几个圈,落于西药一边的肩膀之上,稳稳当当的停着。西药看完端木的整段表演,面无表情,却非那种冷酷无情的面无表情。 “如何?可有差错?我已经努力做好了,词没唱错,剑的招式亦是根据你所教规规矩矩舞出来的,没有问题吧!我认为是完美的,西药你认为呢?” 西药还是倚着梨树不动,出神似的瞧着端木,端木上前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西药肩膀上的花瓣落下,他握住在他面前摇晃的手,走到端木的身后,握住了他另外一只手,说道:“算能过关,然是差一点,我手把手再教你一次。” “我认为,没必要手把手教了。”西药惊疑的瞧着他,他接着道:“动作我都了然于心了,多加练习即可熟练,有不对的你在旁指出,手把手教,我觉着,没必要了。”这个是他的真心话,倘若一男一女手把手耍个鸳鸯剑法,那叫一个美观,两个男人叫怎么一回事。 西药思考了片刻,没点头,亦无摇头,是同意或是不同意,并没当即说个痛快话。端木发觉西药有了变化之后,跟他沟通时常打哑迷,端木搞不明白西药在想些什么。端木迈出一步,却被脚下什么东西拌了一跤,眨眼之间,他看清了拌他的是西药的脚。端木在地趴着扭头看拌他的幕后黑手,西药似一个无辜之人善意的笑道。 “你这么马大哈,稳妥起见,我建议手把手教你。” 端木:“……” ☆、第十二章 继承人大典 西药越教端木越是起劲,直到后半夜,西药才肯放过端木让让回房休息,第二天大早继续在西院的中庭梨花树下练习。 临近继承人典礼的前一天,太蜀庄各系亲属都身至太蜀庄,今天太蜀庄的气氛显然热烈了些,府中的小厮和丫鬟身影穿插,手忙脚乱的招待宾客。五云岭和九溪坞经剑魁大会一事忙着修缮自家门院,这两派的掌门便送了贺礼到太蜀庄聊表心意。金权会余下的芙蓉城也是只送了礼物和几句庆词,芙蓉城与五云岭和九溪坞关系亲密,他们两家门派出了大事,芙蓉城坐立不安,城主和少主便都去了那边帮忙了,所以没来参加太蜀庄的继承人大典,除却那三位会长,太蜀庄发出邀请贴的人都在今天到了太蜀庄。今日来宾庆贺,都嚷着要见见即将十六岁的少庄主,不仅仅之东里十当西药是揣窝子里的宝贝,太蜀庄所有的亲属皆将西药当成是他们自家的孩子,今日见到人高马大的西药,西药的叔叔阿姨三姑六婆们潸然泪下,端木瞄了一眼那个场景,真像是嫁女儿一般。端木没眼看那个画面,转走回西院继续卖力练习他明天要表演的双剑舞。 他问了西药,这出戏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神经。端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简直是在搞笑,取名字都不带走心的,太没品味了。端木细细琢磨了唱词,唱的是是太蜀庄列祖列宗的恩德与向天祈福庇佑。以他的功底,应付一场走台不是什么难题,不过是舞双剑那个地方需要练习几下,这双剑不是京剧里的武大打,还真的是一种剑招,好在动作不难,要记的不多。明明很简单的,他三两下的事情,西药偏偏要手把手教他,端木甚是不明白西药的想法。西药被各个叔叔阿姨三姑六姑拉去问候,一时半会儿顾不上端木,他便能舒心的自个儿练习练习。双剑舞结尾的时候,端木见到梨树上多了一道身影,他收了动作,抬头望着上方。白皑皑的梨花之中,一袭淡色衣裙的少女映入端木的眼帘,少女低头看着端木,莞尔一笑,她那张鹅蛋脸上笑出一个漩涡似的梨窝,分外的可爱。这是他原本想象的小萝莉女主的模样,天哪,莫不是上天转性了,这才是他真正的女主? “我在这树下良久却没发现你,你一定是天宫下凡的仙女了。”坐在女上的少女眉目如画,浅笑嫣然,轻轻地摇摇头,端木又道:“你不是仙女,那一定是老天爷派给我的媳妇儿了,媳妇儿你好,我是的夫君,咱们去洞房吧!”树上的少女晃着双腿,看着端木不说话,古灵精怪的样子很是俏皮可爱,可是盯着他笑做甚,该不会是个傻子吧!端木又问少女:“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个傻子还是哑巴?” 少女声音清脆道:“我叫拂事,我不是傻子也不是哑巴,我是见你舞唱此段神经极好,便在上面坐着暗暗观赏。” 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此乃他给金权会中极量殿之主的名字,位列金权会第九,原设定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是西药的表弟,怎么他面前的是个小萝莉。那个大胡子阎王都能把西药小萝莉女主的人设活生生改成高大英俊的男人,再把一个少年郎改成一个小萝莉也并非不可能。端木不完全肯定,便问树上的少女:“你是西药的表妹?” 拂事学着端木问她的语气反问:“听闻太蜀庄数日前入住了一位新人,你便是西院多余的那一个人?” 少女的话端木感觉有点奇怪,端木看在她可爱就不计较了,笑嘻嘻的对拂事说:“没错,你出现在西院是特地找我来的吗?” 拂事从树上跃下,轻盈着地,拍了拍双手,理了理衣裙,两只大圆眼像精灵般充满了灵气,在她的一只右眼角下,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花蝴蝶,似她一样灵动可爱,不觉的真以为是只蝴蝶停在了她的眼角。拂事往端木身边嗅了一嗅,像一只可爱的兔子碰到胡萝卜,小鼻子抽动的形象。拂事看着端木说道:“你好香呐!好好闻呐!” “你说的是艾香。”端木亮出左手腕的花鸟葡萄银纹香囊,拂事看到此物,眼睛的光芒更甚,发出极其的渴望。端木心底暗喜,没想到这玩意儿还有撩妹功能,由此心生一个念头,他一本正经道:“你若是考虑当我媳妇儿,我可以将此物赠与你,当做咱俩的定情信物,如何?是不是很划算?” 少女天真的抬起脑袋,双手放在身后,来回踱步将端木上下看了一看,说道:“你这个样子,便是传说中的禽兽吧!” 端木不觉尴尬,得寸进尺道:“我是情兽不错,只不过是爱情的的情,属于爱情的野兽,简称,情兽。” “诶,表哥。”拂事欢欣雀跃的蹦达过去,少女口中的表哥,正恰如端木所猜,是西药不错了。拂事回头又瞧了眼端木,一笑,“表哥,你西院的新人有没有把你教坏呀!”留下这句,拂事便跟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的消失在弯廊的拐角处。 西药若有所思的瞅着端木,眼中带着几分打量,说道:“爱情的野兽?” “哈哈哈,我瞎说的,你表妹很聪明,我下的几个套她都避开了,都不中招,哈哈哈。”端木近身说道,“你表妹长得有点像女版的你,若是你是女孩子,定然是跟你表妹一模一样的可爱招人喜欢。你表妹没有婚配吧,要不,我做你表妹夫如何?”西药不睬他回敬了端木一个冷眼,端木转了一个山路十八弯的脑回路,讶道:“她不会是你未来的媳妇儿吧!”金权会因利益联姻早已是司空见惯的,前任庄主夫人,也就西药那个看破红尘当了尼姑的亲娘,即是泠夫人的堂姐,未来西药要娶谁做他夫人,估计是金权会当中门派有瓜葛的一名。拂事是西药的表妹,自古表兄妹是逃不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结局,西药若是真的娶了拂事,自当是合情合理的。 西药道:“谁娶拂事都好,总之,你是不行。” “你们俩真的订了娃娃亲了?不是吧!西药,你能把她让给我吗?”端木越说,西药越是不理他,脸色还有点奇怪。然后西药说想看他的练习程度,端木照常发挥,中途西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伸了一只脚把他拌了一脚,摔了个狗啃泥,端木顿觉莫名其妙的。 神坛那边已为明日的大典万事俱备,神鼎在这些天东里十差人反反复复擦了好几遍,锃亮锃亮的,都能发光了。为了此次的继承人大典,朱颜特意命人从有名的佛寺里寻得三支开了光的香,用于西药点香的最后一步。端木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明日大典开始,太蜀庄内的所有人皆是热锅上的蚂蚁,按耐不住的欣喜和紧张。端木分外的清闲,他练完剑舞便无事可做了,无事可做的情况下,端木便四处溜达晒太阳。端木无聊,率先跑了找北院的客苑找朱颜消磨时光,偏偏朱颜同他家夫人在腻歪,端木受不了小两口的情话连篇,怕控制不住自己吐他俩一身,索性去大花园看花看草看石头,无意间,看到了盛算,他手里拿着三支香从东院□□出来。 东院靠近后门有一间库房,平常搁置一些闲杂物品,今日宾客拜访,送来的贺礼也都一并放置去了了库房之内。东院是妱嫦夫人的住院,不是随随便便出入之处,如若妱嫦夫人请盛算去东院,盛算何必要□□而出。鬼鬼祟祟,必无好事。端木所在的位置离盛算并不远,盛算的头一转,目如鹰隼,似一把利刃远远的射向端木,端木的心咯噔一下,莫名惶恐。依端木的判断,坏人做了坏事被人撞见,一定会杀人灭口,盛算从东院□□出来,绝对不会是去东院干好事的那种,端木心底一慌,决定溜之大吉。端木掉头当没看见,而盛算已经挡在了他的前头,盛算双唇微张,欲言什么,端木慌乱的抢了他的话。 “我什么都没看见,哈哈哈哈,无失,今天万里无云,天气真真不错,你也是来晒太阳的?” 盛算走近一步,“刚刚去东院晒了一会儿太阳,你看见了?” 端木忙澄清道:“无失,实不相瞒,我的眼神忒差劲,方圆百里人畜不分的,你看你离我这么近,你在我的眼里的形象就像一只……”端木瞎比划了几下,脑子三百六十度急速旋转,冒出一个词,“像一只畜牲……”端木想了又想,有点得罪人,准备想换个好听的词,盛算的一双明察秋毫想的眼睛把端木看得明明白白的,他此刻表情就如在说:你编,你继续编。端木编不下去了,他若是继续把盛算当成一个傻子,那就是他太傻了。“好吧,我看见了,你该不会用毒香去替换了西药那三支开了光的香吧!哈哈哈哈,我的这个玩笑太冷了,哈哈哈哈。”他见盛算的脸部抽搐了一下,端木的笑容凝固,不用猜,他真特么的猜中了。“我是开个玩笑的,无失你别吓我。” 盛算浅笑,说道:“你的玩笑,开得忒准了些,这是你猜的?很厉害,没错,西药当天点燃的香我换成了毒香,只要点燃,必死无疑。” “你干嘛要告诉我这个,我知道了此事,你绝对是不会放过我的。”端木心里苦,他还没有活够本,吃喝玩乐样样没成,哪能草率想的翘辫子。 “你看到了我从东院出来,明日事一出,你便是证人,我的罪名可就洗脱不了了。告诉你与否,你都难逃一死。” “不对,你不会杀我。” 盛算:“你怎么知道?” 鬼晓得你会不会杀,老子的猜测罢了。端木维持着淡定,说道:“你能与我在此废话,证明你并非真心想杀我。这样,今日之事,我权当没看见,你也当没看见过我。你要做什么,我不感兴趣,也不想问。我只有一个条件,西药是我的金主,西药要是没了,相当于我的靠山就没有了,你得做我的下家。你收留我,我帮你瞒着此事,日后给你效力,这个买卖如何?” 盛算:“听闻,你穷途末路潦倒至街边乞讨,是西药好心收留了你,西药于你有知遇之恩,你就这样没心没肺,出卖西药?”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八个字就是他的标签,人生在世,皆是为己,哪有那么多的舍己为人。原著的端木不也是眼里只有钱,在经历世事的考验之后变得心狠手辣,他有这种想法,不算的偏差了端木的角色设定。他的话出口,看着盛算笑了一笑,他所立的地方是一棵桃花树下,烟烟霞霞的桃花是三四月的盛景,入眼的是几片飘零的花瓣,花瓣划过眼前,盛算的嘴角笑转即逝,端木的心情就同站在一个连环杀人犯的面前那样忐忑,周围无人,盛算要杀他,易如反掌。端木默算了一笔他干掉的盛算的机率,他手无缚鸡之力,旁边有块石头,拿起来砸死盛算的概算是百分之零。 “想事想得如此入迷,你是不是在想,地上那一块石头能不能砸死我?”许久,盛算说道。 “没有没有,我才没有那么想。”妈蛋,被猜中了,会不会要死了,敌不动,我动,拿起地上的石头把人砸晕了再说。 思量如上,盛算的身体动了,端木不敢轻举妄动,观其变化,盛算道:“我打听过你的事情,果然如同传闻中的一样,认钱不认人。端木尘,你不是很想同我交朋友么?” 鬼才想,你当老子愿意么?是老子看在你是大反派的份上,抱你大腿是给你面子,干嘛,想蹬鼻子上脸啊! 盛算:“此次当是你我结交的契机,事情成功,你来投奔我,我可实现你想要的一切。毒香点燃,周围十里的人必然丧命,届时,你舞唱完毕,有多远躲多远,不要死了。” 他没有杀端木,就留下一句提醒,他便信步出了端木的视线。盛算的提醒,端木完全可以理解为招商,招的就是他。盛算势力庞大,他倘若将今日所见所闻出卖盛算,后面是真的跟盛算结下了梁子。盛算是个反派,他触时便是清楚这一点,晓得会栽在盛算的手中,才想着跟盛算处好关系。盛算送他轮椅,端木以为他俩的关系有所进步,起码不会是对敌双方,谁料老天不作美,要在今日搞这么一出幺蛾子,端木的脑袋乍疼。 典礼当日的天气自拂晓起便是朦朦胧胧,阴阴郁郁的,仿佛是浓浓的雾气蔽天遮日,不曾散开。西药的十六岁生日,照例在这天举行的束发继承大典同样是幽州百姓的重大盛事,太蜀庄是幽州的中心,曾几何时,幽州便是围着太蜀庄而运转了,太蜀庄的大事件,又怎能少得了幽州百姓的庆贺。端木当天走去神坛的路上,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在家门口烧香点元宝,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朝着天虔诚的拜三拜。端木见此景,脑子方忆起,他给西安排在三月初三巳时出生,三月初三便是上巳节,又是祭祖日。 神坛有数米之高,前面有一段台阶踏上台顶,台子的中央有一个大的饕餮纹青铜鼎。端木要天亮时来到做好准备,按通俗的说法,他是早上五点被东里十拉的起来,他起的还不够早,通往神坛的拿一条道,在端木还未起床之时被太蜀庄清空了道路,两边皆有穿着青衣制服的太蜀庄的弟子横排站着。西药都没出来,那一条道的两边全是热情高涨的男女老少。少女少妇们面色绯红,很像吃了□□的反应,端木慢慢地知道了西药在幽州少女少妇们的影响力,西药英俊非凡,幽州所有的少女少妇垂涎欲滴,不谦虚的得了幽州第一美男的称号。东里十把西药常年养在深闺里,能出门的日子掰掰手指就能算出来的数。在两边围观的少女少妇们,她们真心是来看帅哥的,端木十分羡慕万分嫉妒,自古颜值是王道。 束发系带是典礼倒数第二道步骤,束好发髻,便能点香祭拜先祖天神。这一步由继承人的父母执弄,西药的母亲自然是妱嫦夫人,父亲一角由东里十代替,他俩站在离神坛的数米之外等候,端木刚到,东里十把他从观望的人群里揪了出来,反复叮嘱他不要出意外,出了意外要活扒了他的皮。 云盼凨眉开眼笑道:“公良,莫要吓唬他了。端木,出了意外也不碍事,我不会怪你的。” 东里十:“你在帮他说话?我说妱嫦夫人,你莫不是看上这小子了?” 云盼凨哈哈道:“这小子的毛尚未长全,我怎忍心啃下去。我若喜欢小孩子,你的宝贝西药已然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骚狐狸,你若对我纯洁无瑕的乖乖下毒手,我定扒光你一身的狐狸毛……” 接着,东里十从对端木的叮嘱变成了警告云盼凨,一句一句的,把端木丢在了一遍。看样子东里十是没有话要交代的了,端木便去了他该去的神坛台上等着。司命的衣服是一件深紫色的及地长袍,与手里的双剑颜色很是匹配。在典礼的流程中,西药要在午时准时准刻插上三炷香到神坛台上的青铜鼎之中,西药出现时,他便开始舞双剑,念唱词。东升的旭日开始抛头露面,西药自太蜀庄门口到神坛的受礼路程,大约是一个时辰,也就是烈日当空之时,端木便能见到西药的身影了。端木站在神坛的中间,他身上穿了四件衣服,这个时辰太阳正大,像披了块棉被站在烈日下暴晒,大汗淋漓的。端木把双剑放一边,用两只大袖扇风,方获得几丝凉意,东里十上来说他站没站相,有失仪态,要拿着双剑立正好。端木站累了,蹲下休息,东里十又跑上来训他没个样子。端木仰望着苍穹白云,出来的时候白雾遮目,天空迷蒙不见云影,端木再次抬头,蓝天白云,好不晴朗。 知音漫客拍了拍东里十,道:“你看上面,端木睡得流口水了。” 神坛上面,前一刻还挺直腰板的端木,现是低着头打瞌睡,脑袋似一个生在枝梢头的苹果,要掉不掉的,两边围观的人指着他偷笑阔谈。东里十扶额,他十分后悔把司命一位交代给这么个智障。东里十大步大步走上神坛,一巴掌呼醒端木,“口水都流裤子上了,如此庄严肃穆之事,往年的司命哪是你般站着睡觉流口水,你的敬意全在梦里吗?” 端木擦擦口水,抿了抿微干的嘴唇,打着哈欠道::“好了好了……”端木霍然清醒了,说道:“你别再这里瞎哔哔了,看,西药到了。”端木没有唬东里十,前方的被清空出来的街道上,一个芝麻大小的身影越走越近,东里十跑了下神坛,端木握着双剑,唱出一段词,周边的人精神矍铄,少女少妇们朝着走来的西药欢呼。 “公子,看这边,这是我送你的花。” “西药公子,你好帅啊。” “我爱你,西药公子。” “我要嫁给你。” “啊啊啊啊啊啊,公子他看我了,公子,公子……” …… 端木的耳朵边全是这种花痴的尖叫呐喊,既然大家的注意力全在西药的身上,他舞的好不好,没人在意,亏东里十先前吓唬他舞的不好怎么怎么样。这么想,端木确实放下了几分认真,干脆就如此糊弄过去,等到西药上台他下台便完事了。端木一瞥间,四方的屋顶上出现了几名戴面具的红袍人。太蜀庄盛事,“血铃铛”难道要搞事情?端木在担心西药之际,那几道红影的身边多出了几道青影,乃是身穿青衣制服的太蜀庄弟子。一阵铃铛自端木耳边而过,刹那间犹一块黑云自天空压塌而下,黑暗降临至地面,围观群众阵阵惊呼,惊讶,端木抬头震惊的看见,当空的烈日正在被黑暗吞噬,最后的一束阳光消失时,天地昏暗,宛如深夜。 一阵清脆的铃铛临近端木耳畔,端木转身,一只亮着青色荧光的蝴蝶自他身边飞过,流光溢彩,宛若仙灵,稍而见到荧光蝶围绕在西药的身旁,随他上了神坛。见惯了西药戴玉坠抹额的模样,此时他青带高束,三千青收敛收在脑后,伴着西药一步一摇曳,更显清隽,靓丽卓凡。在他身边伴舞的荧光蝶,更衬得他是灵中之仙,仙中俊丽,引得周旁围观群众忘了日食的恐惧张着一大口惊叹不已。端木稍稍看失神,反应回神,他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双剑舞和唱词停下了。 “继续。” 端木懵了懵,“我,我忘了到哪了。” 西药握住他的双手,显出一截白玉色的皮肤,两只银铃镯子圈着西药的手腕,上面精巧的铃铛声响清脆。“来,我教你。” 一只荧光蝶扇着翅膀飞向半空,荧光照耀下,端木看见屋顶上红影与青影的交手。一道安静的红影立于高处,他神手像抚小猫轻轻的抚了几下荧光蝶,那人似乎在盯着端木,确切的说,是西药。这时,一道雪芒刺目,那人抛出一个事物,端木也不知是打何处而来的勇气,挡在了西药的身前,手中之剑转动,事物越剑刃擦清亮的一声,被弹去了不知处。 “西药,小心,有人要杀你。”端木的左手忽被西药握住,他不由颤了一颤,西药的呼吸离他极近,随即抽出握在西药手心里的手,正义凛然道:“我有剑在手,我保护你。”同一道雪芒刺目,端木按上一招式挥剑抵挡,岂料失算,扎到了他的大腿上。 “木尘……” 端木逞强道:“无妨,我无大碍。” 昏暗不足一刻,天地明亮,屋顶上的数道红影和青影消失无踪,飞在空中,萦绕在西药周身的荧光蝶褪去了光亮,往四边飞散。西药拿起放在青铜鼎上的三柱香,而在此神坛上的端木,却不知几时溜了下去。 ☆、第十三章 动身五云岭 继承人大典顺利结束,为什么能顺利,端木自认多亏了他。盛算把那三支开了光的沉香随意扔到了一处花丛中,端木尾随其后,把东西捡起来,将毒香替换了出来,盛算要害死西药,是他的功劳挽救了西药。他确实是救了西药,暗中和明面共两次,他替西药在神坛之牺牲了他的左大腿为西药挡住了一把小刀的袭击。他大腿受了伤后,从神坛溜了下来,挤进人群中,不想他的大腿流血不止,头昏昏的,是知音漫客看到他受伤便扶他回了太蜀庄,拿药将他的伤口清理包扎。 扎在他大腿上的小刀的刀柄上系着一个血红色的铃铛,是血铃铛所用之暗器不错了。端木的大腿极疼极疼的,便疼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夜里还是第二天,他擦亮了眼睛,看见自己的床边坐着云盼凨。端木坐了起来,云盼凨鲁莽的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被子,端木大惊,说道:“妱嫦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把裤子脱了。” 端木捂住下半身,羞涩道:“妱嫦夫人,我有伤在身,你这样,不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你不脱我脱。” 旋即,云盼凨的手熟练的解开了端木的腰带,端木的裤子一松,有凉意灌了进来,他慌道:“妱嫦夫人,你要控制住你自己,我有伤在身,玩不了,是真的玩不了……” “云姨……”西药站在门口,看到云盼凨在撕扯端木的裤子,画面十分的不雅观,西药稍稍别过脸,避了一避画面。 云盼凨应意识到自己行为有问题,立马收了手,嘻嘻道:“风信子说端木受了伤,但他没说是哪里受伤,我想着来看看。他是为你挨的伤口,我怎么样也得关心关心不是,否则显得我太不近人情了些。你是来看端木的?那,到你了,你请,我就走了。”云盼凨哈哈几声,迈出门外带上房门,把空间留给端木和西药。 西药神情诡异的走到床边,目光落在端木下面解了腰带宽松的裤子上,端木极怕他有所误会,欲要撇清,却见西药矮身坐到他身边,双手伸向他裤带松解的腰头上。西药一手拿着一条带子,捆起来打了个蝴蝶结,看了下没问题,便将手顺着下摸,停在端木左处裤脚,西药将其挽了上去,露出大截肤白的小腿以及大腿处用绷带捆了几圈的伤口。西药的指腹碰了碰,柔声问道:“是不很疼?” “还,还好啦!西药,你要相信我,我跟妱嫦夫人没什么的,是她进来说脱我裤子,我是懵的,我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情况,你要相信我。” 西药一圈圈的解开捆在端木大腿上的绷带,一听端木焦急的辩解,拆解绷带的动作顿了一顿,语气反常道:“你要做谁爹我都管不了,就是,不许做我后爹。” 端木听愣眼,感觉上他好像无意得罪了西药,云盼凨千古如一的风骚美人,念起她与知音漫客风信子私底下的小互动,暂且不知云盼凨还有无勾搭了其他,这么说,西药的后爹是数不胜数了。端木甚有自知之明,可斗不过西药鲜为人知的后爹们,遂拿东里十当个借口搪塞了这个话题,他道:“我要有这天打雷劈的想法,你十叔会何其担忧你与我接近多日传坏了习性,定将打断我的腿,驱逐出府。” 匝在端木大腿上的绷带解掉里层,鲜血染红的痕迹忽然的鲜明,西药轻吁一声,不知是对端木腿上的伤还是端木那句话了。“十叔不会打断你的腿。” 端木有点前后矛盾,东里十不是深怕他家的乖乖被带坏,有他如此个浪荡之徒左右影响,不得抄起后院的打狗棒打断他的双腿?西药埋着头专心致志的拆解他腿上的绷带,端木若直视可就看不见西药的脸,他便屈下腰,比西药还低的角度抬头看西药,好奇的问:“为啥嘞!” “因为有我在。”西药拆完绷带,将带有血迹斑斑的白色绷带随手置于床边的案上,端木白皙的大腿上,愣是多了一道煞风景似的口子,触目惊心,红袍杀手武功匪浅,伤口足足有一寸之深。西药掏出放在袖里的药瓶和干净的绷带,重新帮端木处理伤口。上药时,西药斜睨到端木愣如呆瓜的表情,猜这呆瓜是没听懂了,西药遂像夫子教学生的口吻一一讲来:“你救了我三次,念及救命恩人之情,十叔便不会难为你,更不会打断你的双腿。” “何来的三次?我总共是为你挡了两次的飞刀,你是不是计算错了。” 西药方在庄严肃穆的给他上药缠绷带,随后暴露本性,抬手弹了一下端木的脑门。端木这次的脑门被弹得不知所然,摸着脑袋愈像个呆瓜不知所以的撅着嘴,委屈道:“干嘛呀,很痛的。” “你休要瞒我了,那三根毒香不是你换的?加起来总共三次,没有错。”西药见端木惊得口难道言,他便等不及端木问他是如何知晓,勤快的接了下一句话:““血铃铛”接连出席剑魁大会和香会大赛,目的明显是冲着金权会而来,十叔也是猜测,忧心典礼上出岔子,未雨绸缪的设下布防,护我周全。我那通往神坛的一路,有好几十个人往我身上飞刀子的。太蜀庄弟子能担起江湖武林救人护人之大任,定然不是假把式,敌人暗算,他们绰绰有余。你这般看我,应是想问为何我知毒香一事,是十叔一直监视着盛算和泠夫人二人,自然也撞见了你与无失公子的一番赤诚的承诺。我与十叔打赌,赌你是否会忘恩负义选择无失公子,你果然没令我失望。”末尾那句“你果然没令我失望”言出,西药眼底的笑意驱之不尽,给端木包扎伤口的双手愈加欢快起来。西药笃定端木凭他的一言两语是无法明了的,遂讲清了此事背后的来龙去脉,“我从不晓司那查清了你的过去为人,风信子道你是个自私自利的守财奴,为了钱财不择生冷,如今看来,你并非传言那样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是准是那个篡改他原著的傻逼贴的标签,他后来改了主意,切实是那颗良心作祟。但也得感谢他那颗良心,他们早早的盯上了盛算,他若是选择不当,后面两头不讨好,回想当初之抉择,他真是好险。“你们认定了此事是真正的血铃铛所为?背后指使就是盛算和泠夫人?”他心里认为不大可能,泠夫人是公认的菩萨心肠,血铃铛杀孽甚重,泠翩婓为减轻杀罪,日日吃斋念佛。端木曾猜想过泠翩婓的人设有变,在他被知音漫客抬回床上之时,泠翩婓就有拿着药过来慰问他,他是看不出泠翩婓是跟半边莲那样虚伪的小人。 “倒不是认定了。”西药说道,“是我们的猜测罢,但是于血铃铛的警戒,太蜀庄是一直有的。此事追溯数十年前,我生母白妆夫人野心勃勃,欲要统掌金权会,坐这个金权之主。她曾是血铃铛之主,嫁与我父亲后将血铃铛交与了泠夫人,竟不知她野心之大,兀自将血铃铛分离出两股势力,一方势力交还正主,一方势力纳为己用,征召金权会各个门派,听话者留命,违抗者除命。金权会中各会长信念坚定,却不乏家中出贼,暗暗签下卖命之契约,搞出一个小金权会出来。白妆夫人阴谋暴露,金权会捣毁了她所经营的小金权,她那时说,即便无她,亦有人接手,父亲便以她出家为理由,囚禁在幽州枯山的尼姑庵处,套出她所埋下的暗势。” 端木的关注点不同,问道:“泠夫人手下管的是血铃铛,那白状夫人手下的一方势力的番号是什么?” “阎王会。” 端木笑道:“这名字问过阎王了吗?”这世界就是大胡子阎王按他的原著瞎改的,如此,这名字当真是经过阎王首肯的。他的剧情贯通力强,有了开头,他就能揣测出一段剧情的过程,便道:“剑魁大会,香会大赛折损了金权会三大门派的金权实力,不用多想,这铁定是针对金权会采取的一系列的有预谋的行为。阎王会的阴谋在数年前中断,白妆夫人精心布下一盘棋,被你们一朝毁尽,一个野心家是不可能在失败之后束手就擒。只要白妆夫人不死,阎王会定是有人接手,不过你们还没确定到底谁接管了阎王会。所谓熟人好下手,在无确凿证据前,你们只能锁定在血铃铛这一大范围,也就是说,你们盯着血铃铛很久了。” “不错,白妆夫人毕竟算太蜀庄中人,家中毒瘤,太蜀庄义不容辞。十叔当年一直盯着血铃铛的动静,打听到,泠夫人与白妆夫人性格迥异,无心打杀,无意纷争,血铃铛这条线索便无处查询,阎王会的也销声匿迹了数年。剑魁大会一事,是敲响了数年后的第一个警钟,不敢确定是否与当年的阎王会有关,但此事风波掀的的确诡异。阎王会当年在暗地拉党结派,今日假借血铃铛之名明面动手,行为作风是大不相同。” 端木的大腿隐隐作痛,微蹙了眉,说道:“阎王会是在暗处建立小金权会,今时的假血铃铛是直接把金权会的势力变小,到无可反抗的地步。西药,白妆夫人是你亲娘,你娘很有手段咧,你恁就不像呢?” “我一出生,她便去了尼姑庵,她的事迹,全是十叔告知。云姨待我很好,与亲生母亲无异,唯一不足的……”西药拿着两条绷带,左右相交,系了一个蝴蝶结。 “唯一不足的是什么?”端木问。 “她喜欢给我找后爹。” 端木破颜而笑,他想起了西药在不晓司脸红晕倒的事情,应知快活二字不过于此,云盼凨算年龄有四十多余,风韵犹存,没准哪天就抱着一个娃娃跟西药说“这是你兄弟”。西药埋头对他的大腿捣鼓了半天,端木和他聊天,无心留意,他低下眼才发现西药给他绑了一个蝴蝶结。“我说西药,你怕不是个女孩子吧,真不愧是东里十养大的孩子,我想,你扮女装,一定比妱嫦夫人还漂亮,走街串巷,回头率极高,你要不要试一试?” “伤口包扎好了,你赶紧休息。”西药用岔开话题来回绝端木无厘头的建议。端木不肯罢休,在床上耍赖皮要看西药穿女装。“你睡不睡?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睡?” “免了,我不喜欢与男人同床共枕。”端木拉了拉被子盖在身上,背过身。他的被子遭人拉扯,他一转头,与西药的鼻尖相抵,端木的心狂跳了一下,算是被吓到的。端木往后面的墙挪了挪,瞪大眼睛看着挤进他被窝里的西药,“你下去,我说了,不喜欢与男人同床共枕。” 西药勾了勾嘴角,往端木空出来的空间挪了挪,再次拉近了与端木咫尺之距。“你腿有伤,隔不久要换药,与你共寝,方便些。” 这竟是一个让他无法反驳的理由,不过,他醒来,并无见腿上的伤口是换了新药的样子。 太蜀庄的宾客,该散的也就都散了,朱颜急着去见半边莲,腿没好全便拄着跟拐杖撇下月台衣,坐上马车千里奔向半边莲所在的雕栏砌去了。端木碰见月台衣,听她抱怨了自家死鬼好一阵子,方忿忿乘着香客坊的马车离开太蜀庄。 一只彩蝶自端木的眼前翩然而过,几番流连,扇翅飞回,围着一名少女打转。端木走过去,道:“大典正午日食,多得乍现的荧光蝶暂作明灯照亮,是这蝴蝶么?” “是的呀!云姨参得天象,料到大典正午会有日食现象,为不防碍大典的进行,便让我从深海阙带几只我养的荧光蝶压压场子。这些蝴蝶是我亲手养的,多漂亮啊,”拂事的声音柔软,绵绵的,似一团棉花弹在心尖上。 端木看到可爱的小萝莉,就抑制不住调戏的心,“送我一只荧光蝶,我将花鸟葡萄银纹香囊送你,当作交换定情信物,你不吃亏,我不吃亏,多好的交易。” 佛事白了端木一眼,“我喜欢表哥,不喜欢你。” 端木犹遭一道巨大霹雳轰过他的头顶,“你能不喜欢你表哥么?” “我不,我就喜欢表哥。”拂事吐了吐舌,便跑了,那一只在半空飞转的彩蝶转飞了别处。 那只彩蝶颤着翅膀穿过弯廊,正恰与盛算身影相迎,端木见是盛算,心突突的跳了几跳,骤然不安。彩蝶在盛算的身边经几徘徊,他抬手温柔的抚了抚,端木一怔,此状令他脑海闪过一个清晰的画面:一只荧光蝶扇着翅膀飞向半空,荧光照耀下,他看见屋顶上红影与青影的交手。一道安静的红影立于高处,他神手像抚小猫轻轻的抚了几下荧光蝶……那只阳光下的彩蝶颤了几下翅膀,转了另个方向飞去了。盛算抬了脸,自他双目中流出的目光似钉子般钉在端木的身上,他不怒也不恼,而是淡然一笑,端木顿感毒蛇攀身,毛骨悚然。 “木尘……” 身后有人唤了一声端木,他扭头看到西药走来,再扭头去看盛算,他已然走入弯廊的拐角,遗留一道身形残影。端木对盛算刚才的笑容,略觉惊悚,简直是头皮发麻,不禁呢喃出自己的担忧:“你说,无失会不会找我算账?” 西药:“你只要跟紧我,他便不敢动你。” 这不是耸人听闻,确确实实只要有西药在,盛算便不能伤害他一分一毫。“西药,无失换毒香害你,他会不会是阎王会的接手者,我个人直觉告诉我,他很有可能是,不然没有理由害你。我感觉,昨日动手,他们委实着急了些,太蜀庄是杀手的天敌,敢与太蜀庄正面相对,少了一个脑子谋划,就是没脑子。” “无失公子是或不是,目前不能完全不确定,其中有太多的谜团了。你且随我来,我们也要走了。” 端木:“走去哪?太蜀庄不就你家嘛!” 继承人大典过后,西药便是太蜀庄正真的未来庄主,有一半的执行权力,他要做的第一件是即是彻查阎王会,将这颗隐形毒瘤彻彻底底的铲除。五云岭掌门人的妻子泠钟,亦称丹丘夫人,乃是白妆夫人的亲侄女,感情要好,白妆夫人移居尼姑庵,丹丘夫人不下数十次看望,交往之密切,阎王会点滴线索或是可顺着这位丹丘夫人这条线索攀藤, 太蜀庄门口备好了一辆马车,此次是木车了,端木以为是玉车太沉,太蜀庄的马不肯拉,随换成了木的。但实际是,玉车过于招摇,引人瞩目,遂弃了华丽。端木掀开马车的挂帘,里面露出东里十的一张黑脸,中气充沛的吐出一个“滚”字。端木悻悻地放下挂帘,一把青玉边骨的折扇把他放下的挂帘给掀开,西药在他旁道:“怎么不进去?” “你家十叔让我滚,你说我滚还是不滚?” 隔着挂帘的车内传出东里十的坚决的声音:“马车里面只能容下两个人,端木尘,你在外面驾车好了。” “你听到了?”端木无奈的耸耸肩,上了马车,顺势坐下,“你家十叔只欢迎你进去。”却见西药也屈身坐在他身旁,“你不进去?” “里面闷气,还是外边空气好。”西药微微凑近了身,同端木讲道:“十叔嫌这车不够好看,正闹脾气。” 端木笑笑,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说是驾车,实际拿着马绳驾车的是西药,端木双手枕头,靠着后面,瞥过过眼的风景,嘴里哼了哼小调,兴致稍起的瞥向西药,问他:“西药,你十六岁过了,应该有字了,东里十给你取了什么?” “栖息。” “这不是我取的,我给他取的字,乖乖不同意。”车内传出一阵幽怨,大约他今日闹脾气,也同取字有关。 端木问东里十:“那你想取的是什么?” “公主。” 端木喷笑,将来西药在介绍自己时候连着字一起:在下西药公主,未免好笑,他能理解西药为什么不同意了。他转问西药:“栖息公子,栖息……是蛮好听的,这两字有什么含义么?” 西药被青带高束的头发如同矗立山顶,马车行的不快也不慢,西药的发丝和发带被逆时而过的风刮得飘然逸然,左耳坠下的铃铛清越有声,他的侧颜恰如这一路而过的风景,可供欣赏。他的声音如似那只泠泠的银铃,清而悦耳。 “你猜。” ☆、第十四章 门派与门派 五云岭和九溪坞是相邻的两座山峰,五云岭高耸入云,九溪坞四面环水,日出日落,这两座山即是一道心旷神怡的景点。这两大门派袭承剑道,因是邻居,难免时时出来找对方切磋比剑,打着打着,五云岭和九溪坞便感情深切,携手捍卫江湖剑道。到了这一代的掌门,关系却没他们祖上那么友好了。 事情要说回好十几年前了,五云岭掌门岑夫子与泠翩婓的侄女泠钟相亲相爱,两人结亲当日,九溪坞掌门胥太岁便上演了一场抢亲,强硬的霸占了泠钟。传言其中有一段曲折的故事,云是泠钟曾与胥太岁暗许终生,岑夫子当了小三往他俩中间狠插一脚,胥太岁气愤不过,便上演了一场抢亲大戏,令岑夫子丢尽老脸。五云岭和九溪坞的关系,即从那件事生起,便有了芥蒂,两家虽为邻居,岑夫子和胥太岁禁止两边交流,往昔能看见两派弟子切磋比剑的和谐画面,今日不复存在,弟子们碰了面,唾一口唾沫,翻一个白眼便罢。古人云:冲冠一怒为红颜。一对兄弟若因女人坏了关系,之后的麻烦事也皆离不开这个女人。泠钟给胥太岁生下一子,取名胥容,待儿子四岁,泠钟便被岑夫子派人抢回了五云岭,那一夜两家剑派斗个你死我活,就为抢一个女人,说起来也是无比荒唐。这两人不是爱美人,而是为了颜面,胥太岁当日抢亲霸妻,那夜岑夫子豪夺娇妻,算作是各个有损,有拖无欠。 泠钟回了五云岭,这两家门派停战了十年,十年之后,五云岭和九溪坞的矛盾再度被挑起。剑派每年有剑法大会,今年是在九溪坞举行,尽管相邻两家是有前嫌,五云岭和九溪坞还是得在剑法大会上大眼瞪小眼,坏就坏在这个剑法大会。泠钟抛夫弃子后,胥太岁便娶了九溪坞的一个烧火丫头为妻,那日剑法大会,风光无限好,惊鸿一瞥间,岑夫子与那女子对上了眼,还为其诞下一子,胥太岁毫无察觉,将那孩子当自己的儿子养,取名为胥太子,殊不知自己无形之中当了乌龟。胥太子五岁,容貌竟同岑夫子出奇的相似,胥太岁对自己夫人几番询问才得知真相。胥太岁不甘被人戴了绿帽,怒发冲冠,带着一干弟子跑到五云岭与岑夫子开战。五云岭和九溪坞常年的沉默交往在今时今日打破,这历史性的一刻,端木他们凑巧赶上了。 马车驶过五云岭山脚,万剑凌空胶着,剑与剑的碰撞摩擦出的火花犹似白天绽放的烟花,在操持飞剑的是两边制服不一的众弟子。端木望着在半空中飞来飞去,打来打去的飞剑,再看着隔空操纵飞剑的一干弟子,由衷地佩服起来。 “哇塞,御剑术,好帅呀!”帅是帅了,刀剑不长眼,像这样凌空乱飞的剑,端木站在它们底下,不由生出万剑穿心的担忧。“这个样子,我们还要上去么?不如,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端木觉得他这个建议很合理,五云岭和九溪坞的弟子都在打架,一个不注意把他们误伤了,他们把剑飞来飞去的,他们如此光明正大的走过去,怕是要被扎成一个刺猬球。 东里十掀开挂帘,探出一个脑袋,抬眼望了望飞剑打斗的上方,指使端木道:“端木,他们打得如此激烈专心,我们也不好打扰他们,你上去通禀,我和乖乖在此处等你。” 端木礼貌的笑笑,“西药他叔,你怕死就直说,不要找什么借口。”忽然车底下发生一点动静,端木跳下车,弯下腰看见马车底下有一团蠕动的影子。那影子察觉了端木发现了他,便像捉迷藏被发现一般安然的抬起了头露出了稚嫩的小脸,对着发现他的端木嘻嘻的一笑。男孩胖的脸胖嘟嘟的跟个肉包子似的,他这么一笑,脸上的肥肉都往两腮靠边了。端木疑惑着这个小胖子是打哪来的,钻到他们的马车下面,他竟毫无察觉。“你是哪里来的小胖子,偷偷摸摸钻我们马车底下做什么?快点出来。” 男孩匍匐着身子,使着两只小胳膊小腿从马车底下爬了出来,拍了拍沾在衣服上面的灰尘,咧了咧嘴,道:“我不是偷偷摸摸钻进马车底下的,我是正大光明钻进去的,是你们顾着看别的地方,没有注意到我而已。”男孩撇撇嘴,像一只动物抬腿想爬上了马车,他的身高有些费力不讨好,倏而马车里冒出一个东里十的脑袋将男孩吓的跌了地。“有鬼,有鬼,有鬼。”男孩在地上翻滚起身,惶慌的躲到端木的身后藏起来。 被人认成鬼的东里十特别不高兴,他一个花见花开的美男子恁就像鬼了?东里十怫然撩开挂帘,跳下马车,两手叉腰骂那小孩:“兔崽子,你眼睛是长屁股上面的吗?说我像鬼,我美若天仙,你居然说我像鬼,你哪来的小孩,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男孩抱着端木的大腿,谨慎的探出一个小脑袋,一双小眼睛瞪大了看着东里十,惊道:“我的眼睛果然是长在屁股上面的,如此漂亮的哥哥,你是从天上下来的么?” 端木心里偷笑,这小屁孩的嘴巴就是抹了一层蜂蜜,长大之后不知道要祸害多少清纯的小姑娘。东里十很吃这一套,听了男孩的甜言蜜语,本是要打人的气势立即没了,脸上还美滋滋的。只是这小孩是打哪里来的呢?五云岭和九溪坞交战,放任这个小胖子在这里瞎蹿,那么多的大人是没看到还是不管?端木想问这小孩话,西药倒是先比他猜到这男孩的来历,端木听他道:“让这些弟子打得不可开交的,应该就是他了。”端木也不愚笨,便也能估摸出七八成,说道:“你就是岑夫子跟胥太岁,不对,跟他老婆生的小崽子呀!叫什么来着,胥太子,哦,你姓岑才对,是岑太子。”端木摸着男孩的头顶,揉了几下,笑呵呵道:“两派开战,都是因为你,你说说你,毛没长齐全,影响力多大。” 岑太子不管端木把他头顶的头发搞的有多乱七八糟,他只顾着抱端木的大腿,撇着小嘴道:“他们打架才不关我的事,姓胥的爹要杀我,拿我去喂猪,我娘说,姓岑的才是我的亲爹,可是姓岑的爹有个凶巴巴的老婆,她也要杀我。”他手脚并用的抱住端木的大腿,抬起他的脑袋,一双眯眯眼碗微微一弯,端木心里特想问,他的眼睛小成这样,究竟能不能看见。男孩叫了端木一声“漂亮哥哥”,显然,他的小眼睛是看得见人的。“你这么好看一哥哥,心底定是非常善良,我管你叫爹,你带我离开这里吧!” “做梦吧你。”端木揪起他的后领,把他拎在半空。五云岭的弟子打架打得无我境界,连他们掌门的儿子溜到这里来了,他们也都不知道。他们使的飞剑,一会儿咻的飞这一会儿唰的飞那,倘若贸然踏入圈子里,一条小命难免不会受到威胁。他们是要进去办事的,总不能被一干打架的弟子阻隔在山脚,端木转去问西药出主意,“西药,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停下来?他们不停,我们无法上去。” 西药觉得端木言之有理,随即掏出一支系着铃铛流苏的紫玉长箫放于唇边。西药在未进行太蜀庄的继承人大典前,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西药十三岁执行太蜀庄的救人任务,曾以一支玉箫救下白百条性命,西药一战成名,皆尊称他为公子。太蜀庄救人为主,不到万不得已时,是不会见血夺命的。西药共有一箫一扇,紫篁箫救人,玉骨扇杀人,至今为止,西药尚未开扇取过一条命。那支深紫色玉箫吹响了第一个深沉的音,音波及长,沉且幽深,似平静的水面上那一圈悠悠散开的涟漪,在两座山峰之间悠扬传荡。半空中乱舞的飞剑皆有被影响的颤了几颤,底下的一干弟子不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紧接着第二声箫音荡出,铿锵有力的砸在凌空的数剑之上,只见头顶的飞剑颤巍巍的样子,使得操控它们的众弟子面布疑云,惊慌失措,暗骂对方是使了什么鬼把戏。他们念着口中的法诀,努力控制住空中颤抖的飞剑,西药不同他们耗下去,接连吹出一段杀气腾腾的旋律,半空中的来去的飞剑骤然停止,转而似倾盆大雨,哗啦啦的落下。 端木犹恐殃及池鱼,拉着男孩往马车后面躲了躲,男孩子天生向往英雄气概,见到这般震撼的一幕,必然少不了鼓掌呐喊一番。岑太子一条缝一样的双眼,在极窄的细缝中,透露出膜拜的目光,像个迷弟在呐喊:“哥哥,你好帅啊,你做我爹吧!” 端木拍了下男孩的脑袋,“前会儿,你不是认我做爹么?现在转变这么快,见一个要一个,三心二意不是好东西。” 男孩吐吐舌头,圆滑道:“我才没呢,那个帅帅的哥哥做我爹,你这个漂亮哥哥做我娘呀!” “娘你个头,走了,出来了。”端木揪着岑太子的后领,拎着从马车后面绕到了前面。 在半空胶着打斗的飞剑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干不知情况的五云岭和九溪坞的弟子面面相觑,疑问他们的剑恁就失了灵了呢?一抹黛紫色身影迎风行来,喧哗的场面顿时停止,来者避开散落一地的剑,信步而至西药的面前。男子左眼覆着一个银色眼具,鱼纹鱼骨花样奇特,掩去了左边上半块面容,在男子裸露的右边脸,有一绺挑染的紫色隐约于黑发之间。男子偏过头,见到了拎着小孩的端木,他的唇角稍稍勾起,是喜悦是兴奋全在一瞬之间,再下一瞬,他便将这点情绪敛了起来。听得那男子一副好嗓音道:“我听见箫声,知是你来了,还有……端木……” 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端木才抬头看见这位左眼覆银具的男子,他把小胖放了下来,指着自己道:“我?你刚才是不是叫了我?” “你见了我倒是镇定,想起来,你儿一见到我,便上窜下跳的,去哪都粘着。三庭轩出事,端正自杀,你没了踪影,我差人打听你的去处,总是无果,公良传信至芙蓉城,说你在太蜀庄,我欣喜若狂,是要去太蜀庄找你的,却因事耽误了。今日能见你平安,吾感甚好。”男子的语调平平淡淡,从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端木怀疑,他的银具之下,是一张面瘫脸。 作为原著的作者,他当然晓得面前这货是哪个人,左眼戴银具,气质斐然的人,只有芙蓉城少主奉召筠,字不羁,跟城主奉北玦并称高冷双王。奉召筠在芙蓉城是著名的风雅人士,有空就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姑娘历来对这种风雅人士心驰神往,爱慕有加,少主的一举一动,在迷妹的眼里都是仙人作派,分分钟迷晕一大片姑娘。时常有些未出阁的姑娘们送上表心意的礼物,奉召筠目无下尘,一个都没看上,加之高冷矜贵,能跟他说上一句话的姑娘至今没有。 端木听奉召筠的意思,他们的设定是好兄弟呗,端木搭上奉召筠的肩膀,哈哈道:“我能平安见到不羁少主,我的肾也挺好。” 这时,两道手持长剑的身影凌空划过,剑招碰撞,电光火石之间两道身影向左右弹开,落地。两边一干的弟子见状蜂拥而上,喊着“掌门,掌门”惶急的围了上去。岑夫子推开众弟子的搀扶,有骨气的靠长剑撑起身子,踉跄了几下,随后稳住了脚步,握剑指着胥太岁碎道:“我□□奶奶个熊,敢带家伙冲到我五云岭拿剑指着我,老子不露点真功夫给你瞧瞧,你是当老子真的怕了你了。” 胥太岁也挣开众弟子的搀扶,用剑指着岑夫子不顾形象的大骂:“你睡我老婆,我要把你阉了,你有脸在我面前叫唤吗你,我要把那个贱人点天灯,还有你那个野种,我要把他丢去喂山猪。” “你敢动老子的女人和儿子试试,老子要让你知道什么是被打得屁滚尿流。” 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最注重仪容仪表,纵然是想放屁也得憋着不能当众出丑。何况这两家江湖有名的剑道大派,看形容是一表人才,彬彬有礼的长者,不曾想反差是如此,名门正派的形象也过就这样了。躲在端木身后的岑太子冒出一个脑袋,看着对骂的两个爹,格外的嫌弃,撇嘴道:“要我认这两个傻货做爹,我甘愿跳黄河。” 端木一笑,那对骂的两个掌门齐刷刷的朝他这边看来,躲在身后的岑太子灵敏的缩回了头。岑夫子和胥太岁明显是在看他身后的小胖墩,岑夫子耸眉瞪眼,喝道:“臭小子,还不快过来。” 胥太岁跟着来一句:“小崽子,你敢过去,我宰了你。” “凭什么,他是我儿子,你敢宰他,我先宰了你。” “我养了他五年,他叫了我五年的爹,凭什么就要跟你走了。你干毛什么东西都要同老子争,这个小崽子我绝对不会给你带走,便宜了你。” “你们都不是我爹。”岑太子在端木身后吼了一声,走到前面,抱住端木的大腿道:“这才是我的漂亮爹爹。” 胥太岁面色黑沉,唾骂道:“呔!快说,你小子是什么时候勾引我老婆的?” 端木忙摆手澄清,“不不不,别误会,莫要听小孩胡言乱语,我跟贵夫人毫不相识,我今天是第一次来,二位我都不认识,哪里有勾引的罪过了。”端木低头瞪了眼岑太子,小胖墩不甘不愿的撇撇嘴,灰溜溜的溜到端木的身后。 两位掌门人眼睛一转,看见周旁诸多双眼睛在看着,方才的一场泼妇的对骂诚然有失身份。二人整了整衣物,敛容正色的向西药作揖行了个礼,同方才失态的模样判若两人。胥太岁先开口说道:“不知公子和副庄主大驾,有失远迎。”岑夫子附和道:“副庄主,公子,让你们见笑了。” 东里十是不给他们面子的,抱怨道:“你们骂得高兴,哪顾得上我们几个呀!剑魁大会,五云岭和九溪坞受了多重的创伤,伤疤没好,就玩起了窝里斗。看看你们的样子,丢不丢人,你们的弟子都在旁边瞧着呢,你们丢不丢脸?金权会会长这个位置,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想尽办法上位,你们二位老人家如若是坐腻了,可以尽早挪开屁股,退给年轻的后生们。”小门派见大门派天生气场弱,这两位掌门在太蜀庄的大人物前,也须得手敛锋芒,毕恭毕敬。论年纪,岑夫子和胥太岁是长辈,东里十是太蜀庄的副庄主,今届的执行会长是轮到了太蜀庄,东里十说的话,自然是有份量的,岑夫子和胥太岁无理反驳,便只能够是垂耳听训了。“行了,收拾收拾,散场了吧!”说罢,东里十朝着五云岭方向拂袖去了。 “怎么不走?”西药停下回头望着不动的端木,看见端木满面无奈的用手指指着下面的小胖墩。原来是岑太子抱着端木的大腿不给他走,岑太子是在看胥太岁和岑夫子的脸色,今日之矛盾,这个小胖墩是起因,胥太岁养了五年的儿子今时方知并非血亲骨肉,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住此等耻辱。岑夫子想要回儿子,胥太岁不愿他五年的米饭白白浪费掉,宁可把这小崽子喂猪也不肯给岑夫子带走。这两个老子相互僵持,相互瞪眼,岑太子一个小孩子心生怯意,将端木的大腿当作保命符死死的抱紧了。西药对两位掌门道:“小公子既然喜欢木尘,姑且随我们一道,至于他的归属,你们私下商议。”西药的话果然奏效,岑夫子和胥太岁便松了口,各退一步,默认了西药的提议。 “你们不用商议了,这个漂亮哥哥就是我爹了。”岑太子双手双脚的抱住端木的腿,像一颗肉丸子粘在端木的腿上。 “我同意了吗?”端木很觉累赘,他能感受到岑夫子和胥太岁悄悄射过来的不善的目光,但他拿这个小胖墩没办法,随他抱着自己的腿,一瘸一拐的走着。边走他边道:“人小鬼大,你挺多主意的呀!改天,我认你做爹好不好?” “诶,乖儿子。” “讨打吧你。” “下来。”西药一声冷呵,用手中的紫玉箫毫不心疼的往小胖墩的屁股打了一下。西药下手不知轻重,小胖墩身上的肉是多,但还是个孩子,细皮嫩肉的,经西药一打,岑太子“啊”的叫喊了一声,端木腿上的这颗肉球便滚落在地,惊慌的蹿到端木的身后,躲起来避着西药。 “西药,他还是个孩子。”端木听见那玉箫打在岑太子屁股上的那个“啪”的声音,心暗想怕不是打红了,于一个孩子下重手,西药的确残忍了些。 “你腿上有伤。” 端木眨了眨眼,懵了,竟是这么个……理由。 小胖墩儿摸了摸自己个儿被打的屁股,撅着小嘴嘟囔:“太凶了,我不要这个爹了。” ☆、第十五章 情敌惨遭祸 剑魁大会那事件中的大火,不算很大,只烧伤了不少五云岭的弟子,居住之处皆是百年历史的高墙黛瓦,经住了百年的沧海桑田,这古老的建筑自然也是经得起熊熊烈火的侵蚀,除了个别脆弱的房屋坍塌了之外,掌门人和夫人所在的主殿未有火苗擦边的痕迹。惨遭大火卷席的是弟子们居住的偏殿,有几处严重者,已烧没了半个形状。那夜的大火,五云岭和九溪坞是一齐烧起来的,两边锃亮的火光直冲繁星夜幕,点点星火在空中漂泊,山脚下的人以为是山上的人在放烟花爆竹,便不在意,谁知的天亮,五云岭和九溪坞飘来硝烟和烧焦味。 江湖混乱时期,芙蓉城与这两家门派结下情谊,世代传承着这种相亲相爱的良好文化,芙蓉城出于仗义,花钱派人帮五云岭和九溪坞修建住所,城主和少主还亲□□籍,足以显示芙蓉城有多仁义了。岑夫子招待来客至大厅之内,五云岭树木聚林,大厅之外入眼全是环树而生的绿叶,碧玉妆成一树高,几缕光铺洒五云岭,经火焰焚过的破败之处仍然坚韧不拔的露出盎然生机,雎鸠啾鸣,春晖寸草,始是人间芳菲盛开景。岑夫子来客上了茶,东里十板着脸,犹似余怒未消,岑夫子捧着茶杯当他着他的面言词告罪,说什么怠慢了,还请恕罪之类的客套话。端木无聊的东张西望,粘在他身边的小胖墩扯着他的胳膊偷偷的瞄了瞄西药,端木想这家伙定是被西药那一下打出对西药的恐惧来了。 端木玩心一起,喊了声西药,把小胖墩推了过去,岑太子似惊弓之鸟,慌乱的转身跑回了端木的身后躲起来。端木笑了笑,扭头见外面走近一位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男子留了一横胡子在鼻子与上唇的中间,眉眼冷峻,与在座的奉召筠有异曲同工之妙。 座上的东里十看见进来的男子,正眼不给一个,讥诮道:“不拘城主看戏看的过瘾了,五云岭和九溪坞在进行生死一站,你们夫子俩这个看客当得可真是称职。金权会如今两大会长势力削弱,身上的伤没好全,就要再添新伤,自家人打自己人很好玩是吗?不拘城主清楚现时的局面,却不加阻止,让任他们两个打得不亦乐乎,最后丢的是金权会的老脸。太蜀庄这个执行会长还没够一年,你们这些做会长的就要惹是生非,徒生事端,太不把太蜀庄当回事了。”东里十的呵斥带着三分冷笑,不摆架子,自带威严。岑夫子在旁像极了一个受骂的孩子,不敢吱声,不拘城主奉北玦倒不惧怒颜,冷冷冰冰的吐了几个字。 “吾如何做,要你管。” 就这冷冷的一句,把东里十的怒火堵在了胸腔,也堵在了气口。端木在座瞧着东里十的脸憋红了,像憋着一个屁那样的难受,噗呲的笑了,心道高冷王果真名不虚传。 大厅内接着的长时间里是东里十跟奉北玦吵的争吵,吵的源头是东里十责骂奉北玦袖手旁观什么什么的,端木觉着没他什么事情,便先撤出了大厅了。那个粘着他的小胖墩跟他出了大厅,一路尾随着他,撅着小嘴不说话,端木抱着头悠然的在前面走,扭过头看见小胖墩的嘴跟个鸡屁股似的撅得老高,忽然记起西药打在他屁股上的那一记,心疑是这小胖墩屁股痛。便调头往回走,行至岑太子的面前,戏弄般的笑道:“你屁股上肥肉多多,打你一下就受不了了?你这诉苦的样子,莫非是要我给你揉屁股?我不是不可以,就是,要给我点报酬,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掏给我便是。看你个小孩子,也没啥有钱的东西,那么,我将你卖了换点也是可行的。”端木双手扶膝,弯腰瞅着小胖墩,从他促狭的眼缝里,端木领略到了一丝惶恐,伴着这点波动的情绪,端木似看到岑太子小眼睛里的倒映出来的人影。端木转身,即见一名挽髻妇女持剑风风火火的走近,她在十步远外拔出了雪白的剑刃,指着端木身后的小胖墩,听那恶煞的妇女骂道。 “该死的野种,你还有胆子在五云岭走动,我今日非得宰了你。” 岑太子的小胖墩的身影往端木的身后一缩,完全的隐蔽于端木的身影之下。方才小胖墩眼中的恐惧,怕不是因她而生,这个妇女的身份,端木也能猜到一二,她口中骂的野种,令端木不由的把自己联想到一起,脑子里半边莲咒骂他的画面,至今令他厌恶,此时这名妇女的行为,遭到端木的极致反感。“大妈,他是个孩子,你拿剑指着一个孩子像话吗?丹丘夫人出生泠家,是十分有教养的女子,今时一见,凶神恶煞克夫相,我一看你就是个丈夫不疼孩子不爱可怜兮兮的中年老菜花,脾气不好皱纹多,皱纹多了老的快,你拿面镜子照一照,你那衰样,活该你的男人要跑去找别的女人生孩子。” “你……”泠钟气红了脸,胸腔里的愤怒厚积薄发,怒将手中的剑砍向端木。 端木身手敏捷,好运躲了一劫,嘴上仍是不饶人骂泠钟:“说不过就打人,你们泠家的家教就是如此差劲,你可真给泠家丢脸。” “小子,你满嘴喷粪,我们泠家岂是尔等贱人能议论的。” 泠钟怒罢,挥剑向端木频频砍去,端木不会武功,只能频频闪身躲剑,泠钟被他扰乱了心绪,胡乱的挥剑,端木怕被乱剑刺死,便慌忙跑,慌忙的躲。端木腿上的伤有牵扯,撕拉似的疼了一下,端木脚下不稳,身子前倾扑了出去,刚好摔进了一人的怀中。那人搂住端木的腰转了半个圈,大袖一抬,手中的玉骨青扇如孔雀开屏,挥出一阵杀风,犹见肃杀之间化作一道长剑划过泠钟执剑的手腕,伴着一声剑落地的声响,周围的肃杀渐渐消散化为一阵清风,拂过坠在玉骨青扇的那一个青色铃铛。西药低头看跌进他怀中之人,怀中的端木也在同时抬起脸看他,西药的眼神充满殷切的关怀,端木并没说些什么,西药似乎已经知晓了。 西药微蹙着眉峰,眼睛在看端木,话却是说给泠钟听的,“他腿上有伤,若是伤势加重,你们泠家也保不了你周全。” 泠钟的雪白的右手腕多了一道引目的血口子,那道伤口不是很深,同是习武之人,她很清楚,这是西药故意保留着力道不伤她。泠钟咬着唇,甚是不甘,冷哼道:“听闻栖息公子收留了端正的小杂种,起初我是不信的,小杂种今日言语中伤我,栖息公子像护宝贝似的护着,哼,栖息公子对这个小杂种情深义重啊!”泠钟话里有话,西药正过脸看她,泠钟的脸上怒意未消,只是被强忍下了。泠钟的愤怒之上多加了一层不知名的情绪,冷冷说道:“栖息公子,不要怪我没提醒你,这个小杂种的父亲,是阎王会当年的主干,你就这么信任他?哼,你对他好,不要到了某一天,好心没好报。”泠钟把剑装回剑鞘,言罢便走了。 在西药怀里的端木像一只抓了两只翅膀的鸡扑腾了一下,闷声喝了一声:“放开。”西药听到端木语气有不快,他搂紧了端木的腰,想作一番解释。端木却恼火想把西药的身体推开,因西药搂在他腰上的手迟迟不肯放开,两人在推扯间,突然倒在地上。端木压在西药的上面,他不想低头看西药一眼,欲起身时,西药抓住了他的双臂,将端木一扯,端木又趴回西药的身上,被迫与他对视。端木把泠钟的话好好的回忆了一遍,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在脑中逐渐显现,他清楚自己不是耍脾性的人,更不是矫情做作,然而在此刻,他真心不想听西药任何一句解释。他在上方三番想挣脱,西药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西药的两个手臂撑在端木的左右侧,一个喘息的声音跑进端木失了理性的脑子里。 “木尘,听我解释……” 端木将自己的猜疑吐核一般嘣出口外:“你知道我死去的老爹参与了阎王会,你一直在调查着我,我当时就奇怪你怎么会去不晓司询查我,当时我与你毫无瓜葛,你怎么会查我的情况,你又不是喜欢我,没必要那么关心我的去向。继承人大典,你对我的试探,更多的是在观察我会不会与无失勾结在一起,你不信任我。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我老爹跟阎王会的关系,我甚至不知道阎王会这是什么鬼,我若是要想害你,我就不会换毒香,我的腿就不会有就这个伤了。”端木是本意是想用平常心说的,情绪竟然失控,末尾的几句话,他是全靠吼出来的。端木搞不明白他为何要这般愠怒,他缠着西药,无非是为了过衣食无忧的生活,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运气若是不错,他能娶到一个好看的媳妇儿,生下一个漂亮的孩子,这是他所憧憬的未来。这是他待在西药身边的目的,他可以不顾西药对他的任何想法生活下去的,然而当他的心里知晓了西药一直以来待他根本是别有用心,他那颗藏在血肉中跳动的心不同寻常的痛了起来。大抵是,他认为西药性子单纯好玩,是不该有欺骗他的表现,或是他认为,西药不能欺骗他等等。复杂的情绪在端木的心底滋生,他试图着从这些复杂当中找寻出一个能让他此刻对西药发火的有力的且能让他自己信服的证据,他使劲扒拉了一下,好像,仅仅是单纯的气恼西药。脑子混沌了一瞬,那夜的画面趁着这一瞬的松懈浮现了脑海:两双十指紧扣的双手,情意交缠,身体之间的摩擦走火,他上方的胸膛热汗淋漓,抵在他的身子之上,是一股温润和炽热流遍了他的身心,弥漫在空气中的奇香酥麻了他方的意识,叫他反抗不能,欲罢不能,卷入一场痴缠之中。如两团焚烧的火焰,不求熄灭,只盼猛烈,心底的深处是压抑不住的,说不明,道不明的渴望。端木的眼前氤氲,看不清了上方人的面孔,耳边随着一人的呼吸传来他的情话,声音反反复复萦绕着,挥之不去…… 端木排斥着脑海里的那幕羞于启齿的画面,他好不容易藏在脑海的深处慢慢去遗忘,非得挑在这个时候冒出来,这使他的脑子更加的乱糟糟。 “木尘,抱歉,我不该……不该的……” 端木还深陷在脑子的混沌漩涡里,西药低下头,薄唇轻轻的落于端木的眼角。端木的睫毛颤抖一下,意识立刻回归本身,他的拳头勃然的打在西药的胸膛上。“你做什么?”西药的举动令他大吃一惊,在有一瞬,他可笑的认为自己拿错了女主剧本。 西药是习武之人,端木的打出的拳头没多大的伤害,他的手臂依然稳稳的撑在端木身体的两侧,眼底收尽端木的恼怒和惧怕。他抽出一只手,抚着端木的脸庞,想去安慰他,而端木并未如意被他安抚,愈是怯怯的望着他了。 西药软了声音,像是在哄他:“云姨生气,风信子便是这样哄,给我个面子,原谅我吧!” “……”端木啼笑皆非,觉得这还是那个被东里十养的“白雪公主”,他哪有什么重的心思,对半是东里十背后的教唆。端木的火气消了一大半,说道:“是东里十不让你说的对不对?如果是这样,那我原谅你。” “我想告诉你……”西药离开了端木的上方,翻身躺下,望着黄昏余晖,悠悠道:“便是猜到,你可能会是这种反应。我没有不相信你,亦不曾怀疑过你什么,木尘,你也要相信你身边的我。”西药侧过脸看端木,道:“我待你如何,你难道不知?” 端木的脸庞一热,遂起了身指着天胡说八道:“天黑了,要吃饭了。” 他的脖子被后面的手揽住,将他给拉了回去,西药的唇抵在他的脸侧,吹气若兰,妖精一样的谑笑,道:“木尘,你跑什么呀!你快回答我下我究竟待你如何?” “哈哈哈哈,我腿上的伤裂开了,我要去换药,没错,我要去换药。”西药松开了他的脖子,端木暗暗的松了一口气,不料此时,端木的屁股离了地面,被西药横抱在前。端木吓得不轻,看着与他分离的地面,惶急的拍着西药道:“你你你你你,干干干干干什什么……” 西药淡定道:“你腿伤复发,不宜走动,我抱你去换药。” 如若是被别人瞧见,他以后都没脸见人了,他正有这个担心,东里十和小胖墩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岑太子的嘴笑咧咧的,小眼睛眯成一条弧线,嘴里唱道:“阿哥抱阿妹哟,入呀嘛入洞房了咯!”东里十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他随手采的一朵野花啪一下跌落。 “哈哈哈哈哈,有人叫我去吃饭了。”端木慌乱的跳了下来,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月出,端木漫无目的的散步,前面的宫苑烛火辉煌,这是岑夫子和丹丘夫人的住所,他停了步,要掉头换个方向,一个暗影如似幽灵闪过眼前,端木脚步一滞。继而现身在眼前的一段窈窕的身影便是丹丘夫人泠钟,她提着佩剑,身影飞出宫苑,一张纸飘飘扬扬的落在地上。端木拾起被泠钟落下的纸张,跟了上去。那纸上没有过多的文字,就是简简单单的写了“飞桥堑”三个正楷字。刚才那个飞走的暗影,许是有预谋的引泠钟过去,抑或是泠钟自己在那处安排了什么。端木揣着几个想不明白的问号,尾随其上。 有一座飞桥堑连接着五云岭和九溪坞,无人知晓它这桥是谁搭,它仿佛是自古就有,天生在那儿的。飞桥堑在五云岭和九溪坞的半山腰处,长长的身躯紧密的相连两端,隐秘的藏在茂密的深林之中,似个隐居的隐者,不被世人所察。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五云岭和九溪坞规定是不可靠近飞桥堑一步的,故而,两派的弟子将半山腰附近视为禁地。 半山腰树多且密,泠钟钻进林子,端木便跟丢了,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纸张上所写的“飞桥堑”。迷茫之际,耳边响过一阵银铃,端木知道是谁,欣喜的看去,“西药,你也是跟踪泠钟的?” 西药点头,“她要去何处?” 端木将捡到的纸张给西药看,说着:“飞桥堑。” “啊啊啊啊啊啊……”一个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回荡整片林子,一群被黑漆漆的乌鸦惊吓的振翅飞出了丛林。 端木与西药相视惶然,西药快速捕捉到声音的方向,“声音是这边的。” 密林的尽头有些许烛光,他们穿过幽暗的林子,即见到胥太岁和岑夫子提着灯笼和长剑站在木吊桥对立两边,叫人心惊的是桥中央躺着的那一名的女子。女子的一颗脑袋完好无损的歪着,一双狐眼死不瞑目的瞪着众人,她身体的中间残忍的遭人开膛破肚,两只通身漆黑的乌鸦正在相互抢食女子的肠子。 端木见惨况,胃里翻天覆地搅了一通。他的目光越过岑夫子和胥太岁的,落在瘫坐在地面无血色的泠钟,她丢弃那把被握在手里沾染鲜血的佩剑,眼中惊慌不定,俊俏的面容褪去几丝恐慌,嘴里呜呜咽咽的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第十六章 自相残杀 “丹丘,你……”胥太岁望着泠钟,是怒是恨在眼中浑然一体,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情绪在胸腔起伏跌宕,他闭上深邃的双眼,犹似冥思。 “歹毒的女人。”岑夫子骂道,“世上竟有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还是人吗?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并无任何的错,你为何要如此残忍,这么多年来,我竟然不知你是这么的恶毒,我真是瞎了眼娶你。” 泠钟抬起不是哭也不是笑的脸,切齿道:“这个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口口声声说爱我一辈子,永永远远的待我好,都是满嘴的谎言,每一句情话的背后都是有目的性的谎话。这个贱婢,只是九溪坞烧火做饭的丫头,凭什么跟我相提并论,用得着你跟别人抢老婆吗?我家室显赫,有什么配不上你岑掌门。当初我抛夫弃子跟了你,你却把我的真心拿去喂狗,姓岑的,你不是喜欢这个贱婢吗?你看看她的样子,好看吗?还有你与她生下的野种,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也一定不会放过,” “贱人,我杀了你。”岑夫子丢掉灯笼,拔出长剑挥臂砍下,剑刃却是停在一把玉骨青扇上。岑夫子发指呲裂的看着阻挠他的执扇者,声音沉闷:“此乃我的家事,还请栖息公子不要插手。”抵着剑刃的青扇涨起一道力,岑夫子连同着长剑一并退开了。他抬起衰老的中年人的脸庞,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朝着西药怒挥长剑,一道素霓剑气劈向西药,那把玉骨青扇在西药的手中展开,伴着几声铃铛的叮咛声响,一道青光如龙游弋与汹涌冲来的剑气两两相抵,化成一圈气波向周围散开,在桥上的两只乌鸦惨叫一声,振翅逃离,在半空中遗落几根黑色的羽毛。 “此事有蹊跷,岑掌门请冷静一点。” 西药合上扇子,方才激烈的一瞬交手,岑夫子梳理整齐的头型炸出了几根乱发,显得几分落下风的颓败感,而西药仿佛滴尘不染,丝毫没有打过一架的体现。端木在旁瞧着,岑夫子好歹是个剑派的掌门人,竟被一招弄成这模样,何况西药只是一个刚刚十六的少年端木摸着下颚思考,西药是有多厉害。端木再去看胥太岁,分明跟此事是有关联的人物,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的样子,无心去管。他老婆给他戴绿帽,他的男人自尊狠狠受挫,恨不得亲手宰了这对奸夫□□,给他戴绿帽的人死了,意味着他的耻辱也报了,实属没必要纠缠太多。这桥上的三个人,胥太岁是真正的置身事外,与之无关的人。岑夫子发丝缭乱,手握长剑,眼睛的血丝明显,框在眼珠子里的怒火似要涌出,端木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跑上去挡在西药的身前,喝止岑夫子。 “干什么干什么,你对栖息公子也敢下手。你冷静一点,杀害你情人的不一定是丹丘夫人。” 岑夫子怒吼:“不是她,难道是你?哼,这个恶毒的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我一定要杀了她,谁也别拦着我。” “哈哈哈哈哈……”泠钟握起沾满血迹的剑堪堪起身,笑声到末尾,泠钟俊俏的面容陡然狰狞,喜怒哀恨像和面粉一样参和在她的这张脸上,一分悲哀,两分讥讽,三分幽怨与四分不甘合成十分决绝,“妾若死,夫君岂能苟且偷生,岑夫子,要死,我们夫妻俩一起黄泉做伴。” 话甫落,泠钟眼神一凛,手中之剑随其杀意刺向岑夫子,西药和端木反应过来时,岑夫子手里的剑已刺中了泠钟的身体。一群乌鸦在头顶盘旋,时时发出粗劣的嘶哑声,传遍了幽静的密林,诡氛肆起。端木有些怯怯的退了退,一只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了他冰冷的手,西药将他揽至身后,挡住了血腥的一幕。泠钟握的一把剑捅破了岑夫子的胸膛,剑尖自他的他的后背穿了出来,仿若初生的春笋冒出地面。冥思许久的胥太岁猛地睁开了双眼,见双双的死躺的泠钟和岑夫子,脸色煞白,提在手中的灯笼跌落,他忙又闭上了眼,嘴里念了句佛,便又睁开眼看着死去的二人,道:“如此,是最好的结局。”似是在说他俩,又似是在说自己,抑或是他们三人。今生他们所纠缠而生的怨恨,在此刻的安静消停罢了,回归安宁,如此,于谁,都是最好的结局。 岑夫子和胥太岁早有约定在飞桥堑解决私人恩怨,途中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二人赶去飞桥堑之时,泠钟面色失血的瘫坐在地,手边是她那一把带血的佩剑。这是胥太岁解释他与岑夫子为何会在飞桥堑的缘故。翌日,胥太岁宣布死讯,五云岭的众弟子于他们掌门和夫人之死众说纷纭,胥太岁与岑夫子刚打完一架,晚上便命丧黄泉,会想的,都会将此事联想到胥太岁的身上。因有栖息公子做出面证明胥太岁的清白,五云岭众弟子方相信胥太岁无辜。家丑不可外扬,若是同五云岭的弟子说,他们的掌门是与自家夫人吵架,两人互相捅死了对方,这还不如同他们说是胥太岁害死的来得容易接受,况且传出去,五云岭也没有脸在江湖立足。考虑五云岭的面子,岑夫子和泠钟的死因,并无详情的交代,有人问起,便含糊其辞糊弄过去了。人已死,什么恩怨情仇便一笑而泯了,胥太岁冰释前嫌,命九溪坞的弟子帮忙操持死者的葬礼。按照规定,需要守灵三天三夜才能入土为安,五云岭的宫殿挂上白灯笼,春季宁静的山岭多添了几分悲戚,弟子们披麻戴孝一一在岑夫子与泠钟合安的棂枢前叩拜谢师恩。虽未在公众宣,但岑太子确实是岑夫子的骨肉,理应披麻戴孝的跪在灵枢旁。小胖墩的面前摆了一个青铜火盆,是让他往里烧冥纸的,端木庄严的向死者行了礼后,目光一瞟,那个烧纸的小胖墩居然在打瞌睡。 “五云岭和九溪坞的风水是不是不太好?住在这里的人都易嗜睡。” 西药不明其说,他拜祭完走出来便神情不对路,张口即是这么一句前不对头,后不着脚的话。端木越过他的身边,独步向前,顿然调了方向转看着他,那话端木应是在问他,西药参不透端木的话意,说道:“你是否想到了什么?” “五云岭和九溪坞平常的戒备松到放别人进来自家纵火而不自知吗?江湖剑道门派,当属五云岭和九溪坞是权威王者,两个门派的弟子们至于那么差劲吗?所以我在想,纵火那天,当值防备的弟子是不是睡着了,让外人溜进了山,还悄无声息的放了一把火,西药,你想想这件事,合理吗?” “你怀疑,有内应?”西药一语点破。 “丹丘夫人这条重要的线索没了,即便是有内应,我们没有瓜藤可顺,想查的东西照样查不到。”厅内烟味呛鼻,灰尘漫飞,东里十綦爱洁净,待在里面一刻,满身的不舒服,祭拜了一下,跟五云岭的弟子们摆了一道大派的架子说了几句得体的明面话,迅速逃出乌烟瘴气之地。东里十揉了揉受罪的鼻子,说道:“忒怪了些……” 端木点点头,应道:“是的,没错,那一场大火烧得着实奇怪。” “不是,我是说,为何我家乖乖所在之处,就会有你的身影,忒怪了些。” 端木呃了几声,支支吾吾道:“我们……是巧合,是偶然碰见的,就,就顺路一起,一起听见了惨叫声,一起就……就是巧合,哈哈哈哈,巧合。”端木扪心自问,他确实没说谎话,昨晚的的确确是巧合遇见了西药,他说道的是事实,不知恁的比说谎还心虚,生怕东里十误会了什么。端木脑力回转,心问,他为什么会怕东里十误会他跟西药有什么呢?这个想法想一想是够迷离的,再想一想亦是忒荒谬了。 “不巧。” 端木和东里十两眼齐愣愣的看向西药,端木迎着东里十置疑的眼神干干的笑了一笑,道:“不是特别的巧合,是偶然的相遇了,是偶然没错。” “昨夜,我想你了,便去找你。” “……哈哈哈哈哈,西药的冷笑话真是好冷呀,哈哈哈哈。”端木的内心独白是:你特么的在话说八个什么鬼,老子咋就一句也听不明白。 东里十眼中听完西药的发言,眼中的情绪多端变化,无论怎么变化,端木只觉东里十是有要宰了他的念头,他的脊梁骨倏而一阵凉飕飕的。西药最近,使端木觉得,不太正常了,西药看他的眼神,他老是有一种要被野兽吃掉的危险感。端木干笑了一下,强硬扯开聊不下去的内容,拉回原始的话题,说道:“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调查丹丘夫人,跟踪阎王会的线索,现如今,唯一有点点瓜联的丹丘夫人香消玉殒了,我们的线索断了,下一步怎么做?” 东里十:“谁说线索断了,线索没有断,不还有你爹那一条么?丹丘夫人是与白妆夫人联系频繁,我们是起疑她会与阎王会有关联,然并不确然。既然这一条行不通了,便换一条路照行。端正十几年前参与其中,帮忙阎王会笼络江湖上其他的门派和商家,为阎王会搭建一个地下金权会。三庭轩能成为天下第一药庄,离不开白妆夫人背后的势力相助,端正为白妆夫人构建的底下金权会几欲成形,幸而西药的爹将其扼杀。太蜀庄查了十多年,才从蛛丝马迹之中查到了三庭轩,当年我记得金权会开了一次秘密会议讨论如何查办三庭轩,不拘城主与端正亲如手足,坚信端正的为人,会议上与我们大吵了一架,我们尚未出动,三庭轩便自残其身了。事后,我亲自去三庭轩查探过,无任何发现。你是他的儿子,端正的生活习性你最清楚不过了,或许你去能有所发现。” 端木启齿欲言,忽有一个求救声挡在了他说话的前面。 廷院,岑太子躲在一棵树后面叫破了喉咙的呐喊求救,小孩哭喊之声犹撕心裂肺般,他看见端木和西药出现的身影,撒开小腿像踩着风火轮似的奔来抱住端木双腿大哭。小胖墩的哭声有些哭哑了,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在切怕的哭声之中,端木勉强听到这个小胖墩在说:“救救我,他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 “什么不是故意的?”端木看去岑太子口中那个要杀他的人,此刻他正面倒在了地上,两颗眼珠子瞪得快要蹦出眼眶,致命之伤是腹部朝天插着的一把长剑,鲜血侵染了他白净的衣裳,死寂的面容看不出半点安详。端木登时怔住了,因为死的人不是别人,乃是九溪坞的掌门胥太岁。他来五云岭祭拜先灵,端木走出现场时,胥太岁带着一名少年刚刚来而已。 “怎么回事?”东里十匆匆而至,一见胥太岁中剑而死,一见岑太子哭哭啼啼的,面色陡然凝重,道:“胥掌门是谁杀的。” “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是他要杀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呜……”小胖墩吼声带着哭腔,眼泪与鼻涕纵横交融,他一手抹掉一脸的湿润,抽噎着,“你要信我,我不是故意要杀他,我没有要杀他……”小胖墩抱着端木的双腿,不断的重复着这几句,一声比一声哑,端木低头无措的看着惊惶惊惶的小胖墩,似一只冷风中的小胖鼠颤抖着娇小的身躯。端木的心一紧,已顾不上胥太岁到底是怎么死的了,他伸出了手,覆上了小胖墩的头顶,小孩的脑袋小,他的手掌轻而易举的盖住了小胖墩的整个头顶。透过手掌,他感受到了这个身躯剧烈的颤抖。 他不懂哄小孩,但是当时他超发挥的哄住了岑太子的哭泣,一整天都在陪着他,直待夜里岑太子呼呼的睡着了觉,他方走出房间。房外,便是在等他的一抹青色。 “九溪坞知道了胥掌门的死讯愤慨痛恨,一干弟子欲上五云岭处死岑小公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树枝摇曳,不知哪一处梢头的树叶在沙沙作响。端木打了个喷嚏,双手拢袖,说道:“不奇怪,我听说不拘城主和不羁少主去处理此事了,有他俩夫子在中间讲和,应该问题不大。今日我见胥掌门带了一名少年来,那是胥容吧!” 西药应声,“胥公子将胥掌门的灵枢与岑掌门和丹丘夫人的灵枢摆放一起,让他们同时入殓。胥公子说,他们三人置气了半辈子,好不容易吵不起来,便让他们在黄泉之下和好罢。他的提议,五云岭和九溪坞初并无多大的意见。我不明白的是,胥掌门为何要杀岑小公子?在五云岭的地盘杀人,胥掌门没那么笨。” “阿嚏!”端木打了个寒战,用手指撸了撸鼻子,说道:“从道理是讲不通,从情理上是能说通的。那个小胖墩是他帮别人养了五年的孩子,换作是你,西药,如果你的媳妇儿同隔壁老岑勾搭在一起,生下了一个儿子,你是不是痛恨之下也想宰了?”西药一双大圆眼不知所想的看 着端木,端木心里一慌,自动联想起西药与拂事。他可挑明了自己是喜欢拂事的,假若西药同拂事联姻了,他不就成了小三,成了隔壁那家谁谁谁了。“你这样看着我什么意思?我可不是隔壁那家谁。西药,我有点冷了,把你披风给我保保暖。”他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西药真的脱下了他的披风披在他身上,披风存留着西药身体的余温和淡淡的体香。 “你不是隔壁家的。”西药莞尔笑道。 “嗯?” “你是我家的。” 端木:“……你是跟朱颜学坏了。” 五云岭和九溪坞元气没恢复,接而丧失了掌门人,九溪坞胥公子年仅十四,尚能挑起九溪坞的重担。岑太子今年才是五岁,一根扁担都挑不起,别谈什么五云岭之重任了。芙蓉城与这两派交好,不拘城主自不会坐视不理,奉氏两夫子为解决这个大问题同无云岭和九溪坞的长辈们召开了一个会议商讨。太蜀庄是执行会长,事关金权会,东里十这个副庄主和栖息公子也得参与商榷。端木觉得此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便没去参加,他在树林里找了些树枝,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搭了个架子生了一团火,盘坐在地烤着野菜。会议的结果他是听西药说的,胥公子年纪小,想法成熟,父辈争吵不休以至于两派百年之好断缘难续,不如借着此机会再结情谊。胥公子愿意帮忙照拂着五云岭,岑小公子长大之前,他亦愿行兄友弟恭之礼,帮助照顾。 听着西药复述胥容的说辞,端木直面的感觉到那话里面另存目的,与他无关的事他素来不愿多管,就嗯嗯两声,表示他知道此事了。端木拿起他在五云岭厨房里翻到的一瓶胡椒粉,洒在烤好的野菜上。也菜也是他从五云岭的厨房里拿的,顺手顺的不多,刚刚足够插满一根树枝。端木咬了一口,伸手道:“尝尝,很香哦!” 西药见端木嘴上叼的一块野菜,梨窝笑容浮现面孔。 端木不晓得西药是在笑什么,他好心好意给他尝尝,他的手臂伸的酸了不得西药的回应,便略愠的收了手,“不要算了。” “我要。”西药伸手制住,俯下身子目的并不是端木手中的野菜,而是端木嘴上叼的那一颗。 端木的身子遭力推倒,他空余的那一只手撑在身侧,握着野菜串的手被西药抓着,嘴上叼着的野菜被西药的唇咬住,端木瞳孔骤缩,对此感到亿万分的意外。耳边是西药咬断一截一截野菜的咔吱声,西药的脸在他眼睛里渐渐被放大,他嘴上的野菜也渐渐缩短,他与西药唇间的距离正逐渐拉近。端木肢体有点麻木,撑在一侧的手微微发抖,他松开了口,也丢下了那一串野菜,慌慌张张的推却西药,慌慌张张的爬起来,“西药,你有病,我怕你了,我不要了,都给你,全都给你。” ☆、第十七章 不够把你当了 他们下一个地方要去芙蓉城,阎王会一事尘封了数年,今朝一日解封,东里十心急赶着要把这件麻烦事情处理好,来日好放心的在太蜀庄过着闲心日子。便等不及死者入殓的时日,要提前离行,走前东里十和西药同一干人等告辞。五云岭的野菜味道鲜美可口,端木乘着他们两人向众辞行的空暇之余,溜去了厨房偷野菜。 前厅多了一副冷冰冰的棺椁,前来吊唁的弟子除了五云岭,亦有自九溪坞来哭丧他们胥掌门的弟子们,两种颜色不一的制服挤在一间大厅,行来走去,花花绿绿乱了人眼。端木怀里揣着用布帕包好的野菜,觑了厅内一眼,岑太子跪坐在中间,膝边的火盆里有一簇跳动的火苗烤着小胖墩圆嘟嘟的小脸,将他的脸蛋烤得红扑扑的,与他身上孝服的纯白色完全不称。小胖墩对棺椁里的三位死者皆无感情可言,他守在灵枢旁给他们烧纸钱以儿子的身份凭吊是极为不愿的,没有众弟子流露的感情来的真情实感,在众人的面前,他哭几声,叫什么声也权当交差了。故而,小胖墩顽固不灵的,大逆不道的在灵枢前打起了瞌睡。 一棵碧玉梧桐下,一张石圆桌上置了一套文房四宝,一个少年身影提着笔尖蘸了墨汁的毫毛笔立于树下桌前,将万千的思绪倾注笔端,点墨落于宣纸之上。这位少年,正是胥太岁祭拜时带来的那一位,彼时他的模样只匆匆过眼,没曾认真看,端木这时候看这位树荫下的少年,堪似锦玉,翩翩君子悄人也。少年垂落纸上的目光一敛,侧目而视端木,他认识端木,向近处的端木拱手作揖,言道:“近日事情紧凑,怠慢了来客,不曾领来客欣赏山岭之风光,反而跟着受了累,胥容在此代替五云岭和九溪坞向贵客赔罪了。” 小小年纪,言语老态,比起那两位躺在棺材里的掌门,这位少年更是有领导者的沉稳。端木行步近前瞄了瞄胥容写的字,一行行的蝇头小楷精致端庄,叫人称赞,是这笔酣墨饱的并不陌生的字迹反令端木疑心暗鬼,方要展颜赞少年写的一手好字,便在此时咽回了肚子里。“这是……”端木欲言又止。 虚荣搁下毛笔,目光停在他的几行字上,道:“黄花无主为谁容,冷落疏篱曲径中。尽把金钱换脂粉,一生颜色付西风。这首诗,是我为家母写的,我与母亲相处不多时,念母子一场,遂作感怀,可惜了母亲一生无果,死时,应是带着遗憾走的。” “胥公子是可怜丹丘夫人一生受困情中,还是嘲笑你母亲一事无成死了活该?” 胥容闻言怔忡,一双与他相配的俊眸之中却有是与他年龄不符的杳不可测,黑眸子里暗暗闪过一丝波动,波澜很小,小得几乎无所察觉。半晌,胥容含笑道:“何出此言,我对母亲……” “字写得很好看,我是说真的。”言罢,端木转头离去,拉开距离的两个人影,各怀着不同的心思渐而消失在彼方的一端。 “你说那话是何意?” 转角,端木遇见到西药问他,端木回望身后,他看不到了似玉少年的身影,那位少年用笔墨落在宣纸上一行正楷字在端木的脑中展开无限浮想。夜里的身影、留下的字条、泠钟的佩剑,他有了自己的结论,而有些是没有结论的,譬如,胥太岁杀小胖墩,清楚的不清楚的好生想想,关他鸟事。这一些他止于心中,没有告知西药。他似打哑迷道:“人家的家事,我们不便参和。” 芙蓉城有两大热闹,一是东边白日的买卖场,天天都会欣赏到大叔大婶嘶咬砍价的盛景。二是西边夜间的大杂市,□□辉辉,犹鬼夜行。 白天严禁黄赌毒,夜幕降临,芙蓉城的大杂市开业,黄书畅销,赌钱无禁,毒药通售。芙蓉城位于江湖的中心点,常会有江湖人来来往往,大杂市内售卖的东西,奇怪的无比奇怪,诡异的无比诡异,好的不好的集聚于此,正经的不正经同在一铺。关于芙蓉城大杂市,江湖流传着一句话:妓院青天不接客,夕阳黄昏出佳人。赌坊一觉是月出,象牙骰子摇铃响。毒蛊冬眠沉海底,子时夜深翻搅天。 他们坐马车行了几日的路,恰恰赶上了芙蓉城的晚上,在端木的要求下,西药答应了他下马车同他去大杂市玩乐。街道人多,马车无法通行,东里十瞪着跑下马车的要他停车的两个狼崽子,随后不甘心的驾着马车寻地方去停车。 “西药,你来过芙蓉城么?”大杂市街上的蓝纸灯笼里的幽光铺着青石地,他看旁侧的西药,因光线幽幽,他的面容也不真切,西药左耳耳坠的铃铛声同之虚虚幻幻。 “听说过,没来过。重回故土,你看起来,很是高兴。” “一点点吧!”他的高兴在于,终能见到活的大杂市了,带着西药这个行走的提款机,吃喝嫖赌的不是梦,重点是,东里十不在,他要骗西药花钱便易上加易了。“西药,咱们去花楼找姑娘快活吧!” 此话得到的是西药的狠厉的目光。 端木不强人所难,遂道:“我晓得你不出入那种场合,你给钱我,我去花楼找姑娘。” 西药犹似被气笑的,“花我的钱去风月场所,你问过我的钱同意了?” 人生一大愿望落空,端木暗骂西药小气,人生第二大愿望很快在他的眼前出现。嫖和赌是他人生中最想完成的两个愿望,大杂市少了什么,都少不了赌坊,不巧,他就是走到了一家名曰:赌天下的赌坊。一脚踏进赌坊内,声音炸开了锅。 “来来来来,买大赌小,押小猜大咯……” “他娘的,运气太他娘的背了。” “我赢了,快给钱。” “老是你赢,你是不是出老千?” “千你个锤子,输了赖账,你是在质疑老子的赌品。” 这里开设骰子,六博、樗蒲、塞戏、弹棋、围棋、马吊、押宝、花会、字宝等赌博家常游戏,端木说是要赌钱,其实他不大懂赌术,但他还是兴奋至极。有西药在,赢的是他的,输了是西药的,嗯,真是一盘好算盘。 “有贵客到了。”随声而至者,乃一身华贵的盛算。 端木见之心亏,满怀的兴奋宛如被一桶雪水从头淋到脚,将他兴奋的火苗浇灭。他怎么在这?端木小声问了问西药,西药小声的回答了他。赌天下是盛算在三年前开的,盛算扩展盛氏家业,便在芙蓉城此种江湖繁荣的中心开了一家赌坊。盛家以当铺为谋生之计,盛算破天荒的开了一家赌坊并且生意火爆,同城的赌坊甚至逼得关门大吉。端木与盛算,就真的是冤家路窄,太蜀庄一别,端木向老天爷祷告有生之年千千万万不要再见盛算。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偷懒没听见他的祷告,安排了如此一场狭路相逢的戏。端木的脸上是掩饰不掉的尴尬,哈哈道:“无失公子啊,幸会幸会。” 盛算踱步去到一张热闹的桌子旁,那桌的正在玩骰子的客人见到老板驾到识相的散开。盛算伸伸手,拿盅摇骰子的荷官将手上之物呈到了盛算的手上,他道:“我俩又不是头一次见面了,幸什么会。我新研究了一个骰子的赌法,有没有兴趣陪我玩玩?”盛算目光如炬,看出了端木下面的脚有要走的意思,手上的筛盅砸一个没声的砸落,在端木的脚边炸开了花,里面的三颗骰子炸锅似的蹦到了桌底下和集聚过来的人群之中。端木神色惶惶,盛算一笑,笑意中有几分是忠告,“赌天下有个规矩,凡是进了门的客人,必须要赌上一局才能放人,我这是开赌坊的,若是人人同你们这样走进来看看不花钱玩乐子,赌天下不是忒亏了?盛情难却,端木,当真要拒绝了我的一片热情?” 赌天下的老板亲自邀请,这引来了赌坊内赌客放下手头要紧事纷纷投往的注意力,端木要面子,他假如当着众目睽睽下不接受盛算的挑战,那他太不男人了。为不被盛算看穿他是在怕他,便硬气的应了盛算的赌局。盛算命人拿出了六个黑木筛盅和两个大木箱子以及笔墨纸砚置于桌子上。新玩法的家伙什蛮奇特的,在旁看戏的众赌客耳目一新,有人耐不住赌瘾问了问盛算这种玩法的规则。盛算在六个筛盅旁各放置了一个象牙骰子,道:“赌天下新的赌法,你我在开赌前用笔墨在纸上各写下筹码放于两个箱子里,五十两白银起步……摇这六个骰子,落定时,你我各选三盅,猜谁的点数最小。三局,两胜。” 端木昂首挺胸,继续硬气,“三局就三局,我难道怕你了吗?” 西药摇着玉骨青扇颇有风流之态,悠哉分析道:“箱子盲赌,或以少胜多,或以多亏小。两方必有一方赌注小,钱少的赢了钱多的是幸运,钱多的输给钱少的是亏本。三局两胜赢了不算数,钱少赢了钱多的才是真的赢。”西药合上扇子,诚实的同端木交代道:“木尘,我身上分文未带,钱是由十叔保管的,倘若,十叔知晓这钱被你用在赌博上,我猜,你会被揍得很惨。” “啊?”端木心里的指望没了,我本就盘算着,有西药撑腰,尽管输钱,有西药在背后撑着,所以他忒有底气的把赌局答应下来。西药这盆冷水,泼的忒不是时候了,此时退缩不是没面子?“没事,我不一定会输。” 西药狐疑,问:“你手气好?” “第一回进赌坊,不晓得自己的手气咋样。”端木的脑中闪现一个聪明的灵光,走到桌前问盛算:“五十两不是一个小数目,你看,栖息公子值不值五十两白银,我拿他做抵押如何?” 西药拿着合上的青扇敲了敲下巴,眼角溢出不明风情,饶有趣味的勾了勾唇,“本公子在你心中仅是五十两的价值么?” “当然不止了,所以,无失,我抵押的是个无价之宝呀,我也不占你便宜,就抵押个千百两白银好了。” 西药握着扇子敲了下没良心的端木的头,气倒没生,就摇头笑了笑。盛算递给端木上一支笔和一张白纸,“栖息公子,你敢给,我不敢要,他家十叔会宰了我的。在下惜命,端木你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写个实际数好了。”说着,盛算写下自己的筹码数字,折了三折塞进箱子里,见端木犹未下笔,含蓄的讶道:“你真不会没钱吧!你开个口,要多少,我借你。” “哼,不要小瞧了我,我无本也能翻本,我的运气向来是受上天眷顾的。”端木握着笔,拿着遮挡着,神神秘秘的写下了他的筹码数字,塞进了箱子之中。桌子周边被旁观的人群围得风雨不透,赌局未开,人群的叽喳声先起。 盛算:“开始咯!” 端木抬了抬手,道:“请吧!” 盛算向半空抛出六个骰子,两道手影掠过,六个筛盅成整齐一排落到桌上。叽喳的声音由小到无,屏气凝神的看着他们。盛算将筛盅左挪右移,手法快之又快,两只手似生出了千万只手相互交错,那六个筛盅在博手的手中不停运动,拉出了一道朦胧的影子。筛盅里的骰子骨碌碌的撞着盅壁,听得声音,却见不到实影,即便是不眨眼直直的盯着,也看不清博手的手法。一旁的赌客看得皆是张大了口,眼皮忘了眨,眼珠子也忘了动。众人能看见六个筛盅的实影是在停下来的时候,六个筛盅整齐划一的摆在端木的眼前,如开始没动它的一样。 “好手法。”如一概赌坊的高手,大人物出手就是要不同凡响,摇个骰子也要使上毕生绝学,否则愧对高手二字。端木在心里翻了个大大死鱼眼,特么这就是多此一举。 盛算:“你头一次来做客,为尽地主之谊,我先来选。” “……无失你与我的友谊真是薄弱。” “承让承让。”盛算选了一盅,“你们是怎么来了芙蓉城了?是来游山玩水么?芙蓉城确是个玩乐的好地方。” 端木选好第一个筛盅,听出来盛算的不善,回道:“我的故土就在芙蓉城,我带朋友来自己的家乡做客,你有意见吗?” “你说笑了,我能有什么意见。我是听到了江湖上有人在风传五云岭和九溪坞的消息,两个掌门和一位夫人离奇死亡,那件事牵连了我表姑的泠家。”盛算把第二盅拿到手边,“我想,栖息公子应该忙着此事不可抽身,恁就来了芙蓉城消遣。” 西药:“无失公子,该你选第三盅了。” 在盛算的言语际,端木选好了第二盅,还剩没选的两盅摆在桌子醒目的中间。关乎到第一局的决胜,盛算便客气了起来,“我的运气在前两次使尽了,端木,这第三次机会,你先?” 端木眼睛转向身边的西药,说道:“不如,西药你来。” 西药摇扇的手一停,眉间起皱,不自信道:“你,确定?”端木抿着唇确信的点头,西药犹犹豫豫的伸出了手,把左边的筛盅贴着桌子挪到了端木拿的前两个筛盅旁边。让他去选时,少年还露怯,怕手气不好连累到端木。选好后还在反复确认,“确定吗?” 端木摸鼻梁道:“若是输了,我把你抵押出去就好了。”说完,他冲西药摆了一张可乐的笑脸,西药翻了一个大白眼。“快开,快开,看一看点数大小。” 盛算单手打开了三个筛盅,旁观的人群侧着头,争着去看点数。三个骰子所露出的三点分别是:一、五、三,加起来共是九点。博手开了盅,接着是端木,他点数的多少,决定着第一局的输赢。盛算似画的眉目含笑,道:“打开一见输赢吧!” 端木打开了第一个筛盅,是两点朝上,比博手的三跟五小。第二颗骰子,是三点,与第一个的两点相加,是五点,若是端木第三颗的点数小于三点,那么第一局端木获胜。骰子是运气的赌博,输赢不好定,谁先拿下第一局的输赢,谁就占了上风。博手看到前两个点数时,心情已经紧张起来了。 盛算皮笑肉不笑,奉承了端木道:“你的手气不错。” “但愿。”端木揭开第三点后,输赢已定。 盛算绷紧的皮肉旋即松弛,脸部挂笑,说道:“六点,我比你的运气好上那么一点点。”端木专门掐着手指头给端木比划,赢了第一局,再赢一局,胜利便属于他的了。 “抱歉,是我手气差,害得你输了。”如果西药选了右边的就是三点,端木便赢了,可惜选错了。 端木:“没事,西药,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输的。” “对呀!端木有一局板回的机会。”盛算用六个筛盅盖住六个裸露在外的骰子,进行第二次的技术表演秀。 三局两胜,赢了第一局不是真赢,第二局的结果方是关键。来到关键的一局,过来围观的群众格外的安静,除却被盛算高能的手法惊呆住,便是因为是关键点的第二局。是盛算一路稳赢,抑或是端木追平比分,两种可能在众人的心里来回猜想。 盛算的手停下,六个筛盅成排列出,请道:“端木,第一次是我先选,第二次端掌柜你来开头。” “我不客气了。” 由端木先选,两人依次选好了两个筛盅,桌子上剩下两个未选,与第一次一样是谁选的问题。 盛算:“第三个的选择,要不还是栖息公子你来?” 西药收了扇子,敲了下左手掌心,应声道:“好,我来选。”自第一局他选的点数让端木输了,西药知道自己的手气不佳,便用扇子把一个筛盅轻轻推到博手的手边。“这次我选的,是给你的。”他既知手气坏,就不要连累端木了,还是去祸害别人好了。 端木:“端木,我们一起开。” “我没意见。” 两人同时打开第一个筛盅,博手是最小的一点,端木是偏小三点。第二个筛盅,端木是四点,博手是两点。见此况,周围静下去的声音复而窸窸窣窣,你问我一句,我问你三句,甚有些人掏出了银子在赌谁输谁赢。观此局面,端木拿到的是七点,盛算拿到的是三点,差距明显。假设盛算第三点为六,加上前两个的总数是九,端木要赢,第三点必须是一。几率小,不代表没有。 盛算的手盖在筛盅之上,在打开之时,他问端木,“你认为你能拿到一吗?”与此同时,盛算开了结果,众人的心给提了上来,因为博手拿到的不是糟糕的六点,而是五点。 此刻,众人的焦点全部在端木的身上,现场阒然无声,全神贯注的看着,好比是自己在赌一样子的紧张。盛算的总点数为八点,要是端木运气好一些拿到一点,能跟博手打平,按照赌天下规矩,平局作废,由第三局定胜负。有没有希望反转,全看端木第三个骰子点数了。 西药的双手紧紧抓着青扇,他把自己选的筛盅给了博手,却没给端木带去好运,西药只恨自己手气不够差劲。端木看见西药紧张的两只手使劲抓着他那把玉骨青扇,忍不住打趣道:“你不松点力,手中的扇子要骨折了。” 西药听了片刻,怔了怔,“不,不碍事。” 端木:“你来帮我开好不好?” “我?你说让我开第三个结果?我的手气差得离谱,会连累你的”第一次吃了亏,现如惊弓之鸟,若手气再次靠不住,他当是要赔罪了。西药没能把坏运气传输到对面的博手已是自恨不已,第二局的希望在他手上孤注一掷,他深疑自己所有的运气能否扭转乾坤。 端木温声哄着西药:“不会,输了不有你嘛……嘻嘻……” 在家时,东里十教他要远离黄赌毒,沾上边的人不是什么好人。西药见端木的坏模样,想起了东里十的叮嘱,他猜,端木写进箱子里的筹码有可能真是他的卖身契。西药拿端木没办法,轻喟了声。他的手碰上筛盅时,旁观的众人脖子伸得跟鸭子似的,端木忽然感觉,旁观的他们才是在乎这场输赢的人。众人的眼睛如望穿秋水,突跳的心仿若是提到了嗓子眼就要跳出了,眼瞧着结果将要打开,西药手的动作停却了。众人提起来的心并着一口气顺都顺不下去,嘴巴没多说,心里肯定骂爹操娘一百遍了。 他道:“端木。” “嗯?” “你真要把我卖了?” 端木笑出了一声,佯作思考,点头道:“可能……你猜一猜?” ☆、第十八章 高塔系红绳 第三点能拿到一绝对是幸运,骰子露出来之际,端木总算知道了自己的运气简直是…… 太背了,背到姥爷姥姥家了。 “六点,是六点。”人群中有人大笑。 盛算:“承让了。” 端木抬手道:“别,是无失公子说的三局两胜,怎的就先这副胜利者的姿态的了?” 说好的三局两胜,在大众看来,盛算明显是赢了两局,第三局实属没必要。盛算说话算话,三局就三局,算作友谊加赛,摒弃了花式炫技,做法当是随意了些。 盛算率先选好三个筛盅,不等端木,打开了筛盅:“一、二、三,六点。” 这边,端木的骰子也露齐了两点:“一、五。”剩下一个筛盅,端木推到了西药的面前。 西药:“我开?” “你手气好,自然是由你开。” “你在讽刺我么?”西药嘴上是如此,他的一只手已然是覆在筛盅之上。一只着手掀开,骰子六点朝面。 盛算讥笑道:“六点对十二点,端木,你出门没看黄历,运气忒差了些,三局皆输,这下你该死心了。” 旁观的人群皆以结束了,没了戏看,不走赖在这里有钱发吗?人群略一松动,却听端木道了一声。“是你输了。” 赌场见过耍赖不认账的,没见过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认真耍无赖的。耍的彻底,耍得正经,耍得笃定,围观的群众中,有几个被绕得糊涂点的人压低了声音,讨论怀疑这场赌局的赢家。能明白赌局情势的人见过大场面,虚张声势瞒不过一双有经验的眼睛,便拉着身旁人嘲笑,哟,那人懵傻了。 “这三局赢的人是我。” 端木不清不楚的一句总结,引起了现场众人的重视,朝端木砸过去的目光,更多的是在可怜这位输钱变傻的少年,就差没一个个上去拍肩抚慰了。 盛算觉着荒唐,当一个笑话哈哈了几下,他眯着眼睛,眼里的笑意淌出眼角,“你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赢?怎么会是你赢?” 端木说道:“我给你分析透彻了,让你输的心服口服。”不止盛算,旁观的群众闭上了嘴,洗耳恭听,等着公认的傻子如何把吹牛皮这事情解释。端木说了下去,“第一局,你九点,我十三点。第二局,你八点,我十三点。第三局,你六点,我十二点。博主事,我说得可正确?” 群众中有人惊哦一声:“这不没傻全嘛,” “闭嘴。”西药的怒声传开,在群众中的嘲笑者已经将要嘲笑的人皆遭西药这一声吼给吼丢了胆量,他迷蒙的思路忽而清明,脸两边的梨窝向四围漾开,喜道:“原来如此……” 端木侧目向西药和煦的笑了笑,“跟我待久了,就是聪明。” “诶诶诶,咋回事?” “不晓得呀!” “我也不晓得呀!” 众人见端木和西药“眉目传情”,霎时间心底里的把握松开了几分,甚奇怪的瞧着端木。 端木抓了个桌上的骰子,用食指和中指拧着一转,骰子旋如陀螺。他说道:“无失,我们赌的是谁最小,第一局,我三你九,第二局,我三你八,第三局,我二你六。这场赌局,输的人是你,并非是我。” 众人一震,盛算的反应同他们没什么区别,试着回想一下,端木的点数比他大了一圈,何来的二三点?博手不算笨,脑子比光看戏不思考的群众转得要快,一下子就知道了端木是说的是怎么回事了,在清楚了端木的用意后,他也抓到了一处漏洞,“端木,我原谅你是初次来赌天下,不识规矩,但架谎凿空,歪曲事实,是你大大的不是。骰子赌大小,是十及十以下小,十一及十一以上大,这入门的规则哪个赌客不知道?端掌柜,想凭你的口舌功夫来诓我,你当在场的各位是傻子吗?” 此番话说得有理,但端木不是一个能被吓唬住的人,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敢赌,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他不会掏出一文钱。他活了十几年,赖皮的功夫练得是炉火纯青,足以出师了。 端木道:“你有说过,比大小不能用个位数吗?” 旁观众人一片沉吟,盛算愣了几愣,他好像……没说过。 端木乘着风头直起而上,道:“起头,你说此乃新研究的赌法,既是新,那规则便不能拿旧规则参考。赌大小,如何赌,怎么个赌法,你亦无切确说明,我自当是点数算的是个位。你是九八六三点,而我是三三二点,均比你小,我赢得正大光明,无错啊!如若无失公子认定我违反了规则,纵心有千万不甘,在赌天下,我只打碎牙默认了。我个人是不要紧,你得顾全赌天下的名声。无失,你稍动动脑,剖析局面,一者,我所言你无理由反驳,要论谁错,最大的终得归咎到你的身上,是你未把规则说清道明,使人误会,错不在我。二者,说好的一局定胜负,输了就不认账,何来的道理?无失公子,做人不好吗?非得当遇事就怂的缩头王八。” 盛算:“你……” “无失公子,一个人丢脸不打紧,不能丢了赌天下,盛家的脸,这可不好。” 亏盛算自喜自乐半天,全是徒劳,盛算心有气,却识大体,铁青着脸吃了这个亏。 最终的悬念的落在了两个木箱子上,端木靠着他那张伶牙俐齿赢了赌局,真刀真枪的银子盲投他博手未必是输家。双方的木箱子里,必然有一个箱子的筹码压过另一方的。盛算抽出他放进去的纸,端木也往里掏出他写好的筹码,唇边流出一丝难琢磨的笑,说道:“一齐打开。” “好,没问题。” “一……二……三。” 纸条当众揭晓,盛算手上的那张白纸上不偏不倚写的是五十两。盛算走了一条稳当当的路,遇到端木如此这般的无赖,运气不济输掉了,不是太亏。端木赢了五十两,不胜自喜,琅琅念出他写的筹码,“奇珍山玉大王无价宝。”端木咳了咳,从衣襟里掏出由手帕包裹东西放置桌上,瞩目之下,端木慢条斯理的打开方帕,竟然是几颗叶子发黄的野菜。 “……”盛算倍感羞辱,他写五十两是保险起见,还觉自己在赌局中机智如他。看到桌子上赢他的几颗烂野菜,他多年未发作的公子气性在心肺里翻涌。忽又觉端木忒不要脸,似气犹笑道:“你耍我?” “知道就好……哦不,不是,我没有耍你。这是五云岭的野菜,世上唯有五云岭能采到,可不就芙蓉城的奇珍了嘛!你瞧它绿绿的,跟玉的颜色多像。别的地方没有的宝贝,就是无价宝了呀!综上所述,我没有耍你。” 赌坊不乏有来砸场子的莽汉,他们大多是输多了钱不高兴,喝点酒壮胆就来撒混。因此,每个赌坊会请来看场子的大汉,一旦有人闹事,便是他们出场展现作用的时候。有几个上身裸体肌肉粗壮的大汉挤出人群,围了上来。 端木被轰了出去,脚下一个趔趄,跌进了西药的怀里,他抬脸笑咧咧道:“我没把你抵押,你是不是忒失望呀,栖息公子?” 行街人流繁杂,他俩站在路边,两边的烛光幽幽暗暗,故而人多的大街他这两个大男人楼楼抱抱的姿势不便人群发觉。少顷,端木想从西药的怀里出来,突有个走路不长眼的在端木的身后撞了一下,端木跌回了西药的怀抱里。这一次意外的碰触教端木略是尴尬,他把脚扶正了准备抽离西药的怀抱,后背被一双摁了回去,端木的脸埋进了西药的胸膛,端木在扎实的肌肉下面,听到了一声两声綦快的心跳以及那一阵淡淡的,天然的体香。上方有个声音说道:“抱紧我,当心跌倒。” 他恍然认为这不是两个大男人该有的桥段,推开西药后,巡视了街上没人注意到不正常的他俩,端木微松了口气。他看上西药的脸,内心犹如织成一团糟糕的毛线球,十分复杂,诚然西药在他的心里面摆脱不掉单纯的标签,他做了什么不合格的事,在端木眼里自然而然的归咎到教他的那个身上。“西药,两个男人不能太亲密的,你,你十叔没告诉你么?”端木低着头,两腮染上浅浅的海棠红,他的变化他不自知,教育完西药,扭身便走。 大杂市分由上行街、中行街、下行街三条长街组成,在下行街有一个十几层的高塔,幽蓝的烛光点亮满塔,明灯辉耀,是深夜里夺目的夜明珠,是芙蓉城繁荣的象征,亦是大杂市宏伟的景观。经过千百年间的民俗传说,这座高塔已成为了情侣的打卡点,情侣在高塔携手捆一条红线便会得到天神庇佑,与子契阔,伉俪情深。门口有位老婆婆专卖姻缘红绳,提供去高塔的小情侣们或是求姻缘的,卖价一两银子。但是人们对贵就是好东西的观念根深蒂固,一根破线越贵,人们便越会相信有用,去高塔的情侣多,求姻缘的多,老婆婆摊子的生意不曾冷清过。情侣们手挽着手扯着一条红钱,笑颜开怀的踏进高塔的入口。端木不求姻缘,唯想进塔站高处看看芙蓉城的夜景,端木用手肘推了推西药,道:“我们进里面去瞧瞧,走吧!” 人活在世上全凭一脸,他是真真体会到了男人长的帅有什么好处了。端木有西药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相伴在身侧,塌进塔内,有伴的、单身的姑娘之目光有意或无意的皆停留在西药身上。感觉像是进了一个蝙蝠洞,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心塞的是,这些垂涎的花痴女子并非是向他投以情感,而是他身边的西药。端木在心中嫉妒了一下西药,默默的悲伤了一小下。他俩走上第二层,两个单身姑娘路过眼睛痴痴的望着西药,呆呆的说出了“好帅”,端木由衷的感伤。他俩踏上高塔的第三层,一名女子撇开他的夫君多看了西药几眼,嘴里的口水不受制的直下三千尺,女子夫君受不了便同女子吵了起来。端木拉着招摇的西药远离是非地,上了第四层,西药的桃花泛滥,一朵接连一朵。他俩刚上到第四层,便有一名素衣女子含羞带怯的行来同西药打招呼。这姑娘胆子颇大,端木只道可惜不是找他,不忍为自个儿流下伤心的眼泪。 “奴家可否邀请公子扶栏赏月,共度,共度余夜良辰美景?”小女子低着害羞的脸,眼睛羞怯的往西药的脸上瞟,窥探西药的表情与反应。 这个小女子语出惊人,端木被吓到了,才见了一面就邀请共度良辰美景,敢于追求,勇气可嘉。看这姑娘秀色可餐,与西药能当上一对金童玉女,西药少年时欺困在太蜀庄的小世界,东里十把他当公子养,养得天真无邪单纯没心机,端木断定东里十没有教过西药男女之间的风流韵事,西药头次遇到姑娘告白,端木猜西药到底慌不慌张,会不会答应。反见西药淡定的反应,冷酷道了声“不好”。 小女子想来是极有自信拿下西药的,不曾想西药回绝的果断,她愕然抬起脸,“为,为何,是奴不够好吗?” “你不是不够好,你是不够好看。” 小女子受了莫大的打击,因胭脂涂抹的而美艳的脸蛋瞬时黑沉。 端木心道:不够个屁,这货是不是脑子有病,有这样直白说女孩的吗?这姑娘明明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哪里不好看了? 他在心里把西药骂了一遍不解风情。是时,西药向女子伸出手,端木激动的以为西药开了窍要抚摸女子的脸庞,可是西药竟是向女子讨了她手中的红线,轻微的道了一声谢旋即离去。被讨要了红线的女子懵了懵许久不知状况,端木懵着追上了西药,看他把从别人手里讨要来的在扶栏上系了一个蝴蝶结。 “西药,不是吧你,拿人家姑娘的姻缘红绳自己求姻缘,西药,请允许我实话实说,你忒缺德了。”表达完自己的看法,端木兴致勃勃的凑过去,“你求姻缘,是有喜欢的人了?你说说,那姑娘长什么样?是不是比适才那个小女子美丽动人?”端木无解自通,自己想到了一个答案,他啊道:“是拂事啊!不是吧!是她呀!那小丫头是可爱俏丽,是比那个小女子好看多了,可,可是,我也喜欢她……”端木气馁的垂首,憋着泄不出来的气怏怏的转头走了。 居高临下的景物,楼宇如蚁,行人如尘,上中下三街的热闹一览无余。高处眺望,东城黄灯烛火寂与夜同,温馨的烛光恰与西城蓝蓝的幽光形成冰火分界,东城亦好似是人间烟火,西城好似是鬼魅夜行增多诡氛。高塔的金色火盏点燃的蓝色幽火遇风忽明忽灭,一阵二胡声弦音凄凄的在高塔萦绕,回传人的耳畔,金盏里摇曳的烛火在地上打出一道拉长的身影。求姻缘的男男女女都停顿了脚步,用耳朵倾听这夜里回绕耳边的二胡声。端木运气好,看到了拉二胡的人,男子站在扶栏边,闭着双眼用心的拉二胡,二胡凄凉,这男子拉出来的曲子却是节奏欢快,听不出什么凄凄惨惨。 在二胡回荡之中,另有一阵箫声和韵其内,箫声深远,作为伴奏,契合着二胡悠悠荡荡,妙不可言。端木去看西药,原来是他技痒掏出了紫篁箫与男子音乐过招,高山流水觅知音,长箫二胡把歌颂,不失绝配。端木在旁边瞧着手也痒了,一时兴起,掏出了他久久不拿来出来的玉埙,放在嘴边学着他们迎合古韵吹奏。他哪会吹这玩意儿,人家吹的是仙乐,他出的是魔音,只听玉埙呜呜出了几个乌鸦似的音,活生生把他们的气氛破坏了。二胡和箫声在端木参与进来后戛然而止,周边围观的人不轰而散,罪魁祸首的端木惭愧的收起了玉埙。 “那个,我觉得,我吹的挺好的呀!” 西药转了下手中的玉箫,“吹的是好,就是难听了些。” “你在挖苦我……” 此刻,二胡弦音犹似裂帛之声刺激人耳,端木捂着耳朵转头看男子,想骂他是不是疯了,目光却注意到一边屋檐上好几名执剑蒙面黑衣人,他们的对象似乎是拉二胡的男子。 端木:“他们好像是杀手。” “我看出来了。”玉箫在西药手上旋了一圈,旋即横放嘴边,阵阵杀音响彻云霄,音波如刃,汹涌铺向屋檐上几道黑影,又如狂风大作,将屋檐上的数片瓦砾翻卷而起。 几道黑影自下飞起,男子怀抱二胡,右手一拉,弦音刺耳,如烈马嘶吼与西药的弥漫杀意的箫声再度契合,双剑合璧,将腾起的几个杀手重创弹开。盖塔的幽火猝然熄灭,迷失黑暗中的男男女女大惊失色,尖叫频频。幽光明灭,二胡和箫声不复回荡,端木在黑灯瞎火之中搞不清状况,他伸手摸了摸,有人抓住他的肩膀,使他的脚离地,他感觉身体失了重心掉了下来。他不及恐慌,就被人拉着往着什么方向狂奔。 “好,好了,我,我跑不动了……”端木扶膝喘气,缓足了气力,他直起身子,见到西药的身边还有那名拉二胡的男子。 “多谢公子出手搭救。”男子抱着二胡向端木和西药鞠了一躬。 端木摆摆手,好似是他的功劳,说道:“大恩不言谢,要拿出点实际行动,救命之恩当以千两相报,你要谢我们,给钱就行。” 西药抬手弹了一下端木的脑门儿,“问人要钱,我没钱么?” “你的钱不都归你十叔管么?我问你要,你拿的出才行。” “那是暂时保管。” 端木抽抽嘴角,很是不信,便问男子:“公子姓甚名谁?” “盛虚。” 肾虚?端木不厚道的笑了,揶揄道:“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肾亏?你爹是不是叫肾宝片?” 男子不知端木所言,只管道:“公子说笑了,在下姓盛名虚,字无亏。” “夫君——”一女子猛然扑进男子的怀中,带着几分川味口音娇嗔作打,“我嘀夫呀!你可去哪儿嘞,去哪里了嘞,你抱着你的二胡私奔,就不管我了,好你个陈世美……”女子抽泣了几声,转身一瞧端木,女子号啕大哭起来。端木心疑,他不丑啊!恁觉着女子像见到鬼般哭了起来。女子眼泪纵横,抱住了端木,哭道:“我嘀弟,可算见着你了,这三年里,姐姐可想死你了……” “大姐,你没认错人?” 女子一巴掌呼上端木的脑袋,嗔道:“我是你姐端字砚,离家三年,老姐都不认了?” ☆、第十九章 该散就散了 三年前,三庭轩祸事一出,药师宗便将三庭轩剔除,并且永远禁止三庭轩从事药材或药馆的生意。端木三年前不是所踪,就剩下他姐端字砚在芙蓉城茕茕孑立,无依无靠,险些要流露街头,不拘城主念及旧情,救济了端字砚,不至于让端字砚跟端木一样沦落到街边乞讨。三庭轩的斜对面有一家生意红火的酒楼,名为:盛来阁,这家酒楼是三年前三庭轩出事不久才开的,因酒楼的菜香一绝而出名。芙蓉城以美食冠名,住在芙蓉城的在饮食方面是有着极高的追求,盛来阁的酒香菜也香,在短时间内掌控了客人的味蕾,随后名响全城,在这三年内名列芙蓉城酒家的前三。盛来阁的老板,是盛家大公子盛虚,盛家老爷偏爱长子,纵然二公子盛算是个生意奇才,盛家老爷对待老二跟对待老大,终有一分出入。而出生于商贾之家的大公子心不在家业,而是拉二胡,生平最大的理想便是带着自己的二胡走遍大江南北,大公子还为自己的二胡取名叫郎君。盛家老爷差点被他家老大气吐血,想着他未来的继承人要抛弃百万家业去选择街头拉二胡,这样不行呐,便斥资在芙蓉城开了一家酒楼给他家老大打理。 端字砚经常去盛来阁吃东西,一来二往便结识了盛虚,一回生二回熟,两人便成了相好,从相识到结亲,两人花了半年的时间。端木听端字砚的表述,他家老爹不在,是请奉北玦证的婚,盛家似乎挺喜欢端字砚,送了她一大笔彩礼,小两口的日子过的很滋润。阐述中,端木夜听出了他姐有几分抱怨,盛虚只管只顾着他的二胡,对她,对酒楼不管不顾。一年前,盛虚抱着二胡离家出走,端字砚寻了一年杳无音信,今时方见本人。端木知道这消息,一时半刻无法消化,他现在极想避着盛算,他姐居然嫁给了盛算的大哥,那他同盛算鬼使神差的就成了……亲戚了!!! 端木和西药遇到端字砚后,便去了盛来阁落脚休息,东里十是个成年人,想着不用他们担心,便没去找找地方停马车的东里十。端木的看法是对的,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分,东里十就找上了盛来阁,他一脚踏进来便是找端木兴师问罪的。 “好你个端木尘,趁我不在,就拐走我家乖乖。” 端木在一张桌子前吃他姐做给他新鲜出炉的米糕,东里十像个愤怒的狮子冲进来拍着桌子吼他。端木浑身一激灵,喉咙一噎,塞在嘴里的米糕顺着他的咳嗽喷出一些粉末喷了东里十一脸。 “姓端的,我恨死你了。”东里十闪躲不及,脸上全是沾了端木口水的糕点碎末,他的洁癖发作,极其嫌弃的拿袖子擦去脸上的恶心物。东里十用袖子擦了脸,看到袖子上的东西,不免引起东里十反胃,纵使如此,东里十还要关心问一句西药的情况,“我家乖乖呢?昨晚我听见紫篁箫的箫声了,没有我在,你俩玩得很欢脱啊!杀手都来了,那些杀手是怎么回事?” 端木惊讶于东里十的收消息速度,能堪比娱乐八卦狗仔队了。他喝了口茶把嘴里的嚼碎的米糕咽下,缓了口气道:“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雇的杀手,不过,你家乖乖几斤几两你这当叔叔的还不晓得?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可以伤栖息公子一分一毫呢?安心啦,西药正在厨房跟我姐学做米糕,保证没有缺胳膊少腿。” “他干嘛要学做糕点?”东里十手上动作顿住,极美的桃花眼中隐约晃过一丝惊疑,在这丝惊疑被端木收进眼里之前,曾对端木某个字眼而停滞的惊惶。 端木拿起瓷蝶上摆放的米糕其中的一块,咬了口,咀嚼道:“我说我喜欢吃这个米糕,西药就说想跟我姐学,学好后做给我吃。”端木吃完了一口,目光瞟去东里十的脸,似比方才更呆了,端木讶然他会露出这种表情,他想了想,想不通。“怎么了?” “你把我家乖乖带坏了。”东里十甩了甩两个大袖,哼道:“他有问题,你更有问题……厨房在哪儿,我去瞧瞧。” 端木木然的指了个方向,咬了口米糕,把东里十的话反复读了几遍,恍然气道:“你才有问题,西药学做糕点而已,怎么能说我把他带坏了?”端木腮帮塞得鼓鼓的,想着想着,愈是觉得太蜀庄的人大都有点令人摸不到头脑。稍而,耳闻有人唤了他一声名字,端木鼓着腮帮子转了头,眼眸中倒影进一抹黛蓝色的身影。 药师宗统领天下医药,任重道远,历来是按照严格制定的规矩办事,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大型的组织团队不立些规矩自其身,不按规矩办事,那还得了。端正是药师宗的开创先人,药师宗的繁文规矩全是他一人定死的,三庭轩的害死百条性命,按照规定,必须滚出药师,拆招牌,封店铺,子子孙孙不得学医行医开药庄。三庭轩是端家祖祖辈辈的心血,不拘城主于心不忍,也是看在与端正数年的挚友之情,便向药师宗保下了三庭轩的招牌和店铺,让端正在九泉之下得以同端家的列祖列宗有个好的交代。 尘封三年的大宅院,曾经是客似云来的天下第一大药庄,是何等的威名。端木站在门前,抬头看了看三庭轩的招牌,或许这个名字砸从前和如何如何的响亮,名噪一时的天下第一药庄的招牌已生尘埃,大大小小的蜘蛛网结在了招牌的周边。奉召筠在他前头推了开大门,灰尘扑面而来,端木捂着口鼻抬腿踏入,跟随着奉召筠将三庭轩的各个地方参观了一遍。奉召筠领着端木进了后院,院子宽敞,无花无木,端木以为会有一些枯枝枯叶的彰显萧条之景,如此一看,三庭轩的后院却是比他想象中要干净。无花无草也无木,了无活气,端正便是死在这里,没有杂草丛生,与凶宅反倒是极配,却略微异常了些。 “院子有人来过?”端木看出了端倪,三年无人居住的宅子,怎能连一颗杂草都不长,显然是有人打扫过了。 “这三年来,是我和父亲在照看着三庭轩,隔三四个月便会来三庭轩打扫灰尘,除除杂草。芙蓉城事务繁多,便把三庭轩忘在了一边,又多了这么多的灰尘,待会儿我派人将三庭轩好生打理打理。”奉召筠说道。 端木左右瞧了瞧,忽有一问涌上心间,停在一间屋子前,道:“半边莲不像是可能会给三庭轩留下余地的好人,世人称他是善心菩萨,我可不傻,不信半边莲是真菩萨。药师宗的规矩不许外人破坏,你和你爹想保下三庭轩,岂是说想就想的?” “你说的不错。”奉召筠停步道,“药师宗想逐出三庭轩,封三庭轩的招牌,任何的决策,外人无法干预,最后,是妱嫦夫人保下的三庭轩。” “妱嫦夫人跟我爹很熟吗?理由呢?”太蜀庄的妱嫦夫人保下了三庭轩,好像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奉召筠轻摇头,眼睛望向前方,“妱嫦夫人随心所欲惯了,无人能猜到她心中所想,约莫是……”奉召筠眼神一凛,“屋子里有人。” 院子里正中间的屋子是一间书房,是端正看书画画之处,因端正牵扯到阎王会,三庭轩院内的东西全是原封不动的。这三年,只有奉氏夫子会带人来打扫一下,看一下宅院,其他人是不可入内的。此时书房有其他动静,两人不敢松懈。端木和奉召筠相视一眼,点头示意破门而入,正是时,书房的门开了,而里面走出来的人不是一个生面孔,是不拘城主奉北玦。他板着黑脸,好似是被气出来的,端木不知轻重上去同奉北玦打招呼,奉北玦似燎原一般火气冲天,冷哼道:“你得自诩行的端坐的正,背地里竟干出那等奸佞之事,枉费我的一片真心,真真是被狗叼了去……你……”奉北玦指着端木,冲天的怒火被他惯来的沉稳压制了下去,闷声道:“端木,以后,我不想见到你。”奉北玦愀然作色,扬长而去。 来前,端木遭东里十白眼,这里,又受奉北玦的气,他觉着自己个儿冤死了。在无云岭那会儿,奉北玦不是这种态度的,虽然是高冷的人设,但他记得是拿端木当亲侄子对待的,这态度的转变,端木感到云里雾里的。端木愣然望着奉北玦离去的背影,问奉召筠:“你爹受什么刺激了,还有,他……怎么在这里?” “父亲顾念旧情,端伯父伤他太深,父亲放不下心中的结,想来故地看看。至于父亲为何如此,我也不知。” “不拘城主是进里面变这样的,进去瞧瞧不就真相大白了。” 书房里入眼即是满架子的古文典籍,有些落了满书的灰,有些书皮没沾一粒粉尘。写字的案桌上放着一个鸡毛掸子,想必奉北玦来是打扫书房的,可是他怎么会气汹汹的跑出了?端木挪了脚步,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查看,是一轴画卷。端木弯腰拾起,展开画卷一瞧,这是一副美人图。画中的紫衣美人在一颗红果硕硕都茱萸树下抚一把月琴,眉飞色舞,浅笑嫣然,触目柔肠断,一颗泪痣落于右眼的眼角处平添风情。隔画观赏,人比花娇的美人,纵抚琴无声,然使人能想象出那紫衣美人的一双葱葱手指抚出的曲子必然摄魄钩魂。长的好看的人在端木的脑中记的倍儿清楚,所以看见这副画中的紫衣美人,他心中诧异,这不就是妱嫦夫人吗?美人图的左上角题了几行字,写的是…… “茱萸锦衣玉作匣,安念昔日枯树枝。不学衡山南岭桂,至今千年犹未知。” 端木是默念了上面的几行字,这个声音不是他发出的,也不是奉召筠。他放下画卷,见他的身边站立一名第三者,即是东里十。端木的手冷不防抖了一下,美人图画的是妱嫦夫人,是西药的继母,是在他死去老爹的书房找到的,那他老爹跟妱嫦夫人的关系有待挖掘。端木正想着这件事,东里十一冒出来,把端木吓得魂都要飞了。 “我去看一下父亲。”关于太蜀庄的宫闱秘事,奉召筠是个旁人,不该听的识相退下为妙。 “至今千年犹未知……哼,好一首茱萸意,好一个端正。”东里十抢过美人图,着重看了一遍画中的内容,双手便将画卷了起来,半笑半愠道:“我这人没大的喜好,就是有时候爱听听别人的墙角。记得某次来芙蓉城办事,不拘城主请我吃酒,聊了几句关于你爹的事情。端正的原配夫人知晓他在外面生了你,活活被气死,奇怪就奇怪在,不拘城主与端正数十年兄弟,竟毫不知他在外面宿花眠柳的女人是谁。之后,端正把院子里的一棵茱萸树砍了,那是端家祖宗种下的树,有几百年的寿命了。这画中的茱萸树,正是那一棵不差。” 东里十说了茱萸树,说了他死去的老爹,说了他不知在何处的亲生母亲,唯独在话意中把妱嫦夫人和端正的关系含混不清。端木自行理解了一翻,开了一个大脑洞,惊道:“我是西药的哥哥?” “我呸!”东里十把话收进大袖里,“把你的话收回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认为,不可能。那只骚狐狸是惹下不少风流债,但凡长相俊俏的美男子她几乎想雨露均沾了,这副美人图或是能证明端正的爱慕之心,甚者是有过些许交情,以上不能代表你是妱嫦肚子里面出来的。” “妱嫦夫人的风流往事中,你可知她有无生下一个儿子?” “三十三年前生下过一个儿子,只是妱嫦嫌他长相丑,弃到了一个荒郊野外,这么多年了,应该另外投胎做人了。所以嘛,我说你是不可能的。” 的确不可能,三十三年前,端木这个人还没出生,或许如东里十的判断,端正爱慕妱嫦夫人或者与妱嫦夫人有过一时的交涉。妱嫦夫人三年前一味要保下三庭轩,或许就是因为她与端正的交情,端木这样一联系起来,事情就通顺多了。奉北玦出现书房是来打扫卫生,东里十出现在此想必不是帮忙打扫的,端木心中有一个答案了,仍是要问一问东里十:“西药他十叔,你来此是找我的?” 这个称呼东里十听之不喜,又懒得去纠正端木,便道:“我是有事找你……芙蓉城是你的故里,外地千般好,终不及故乡山水情,这里有你的姐姐,有你的家,有不羁少主这个朋友帮衬你,你能安心的实践你的梦想。那什么,天下第一金权,多好,多伟大的梦想。你心有鸿鹄大志,太蜀庄委实拘束了你的能力发挥,你是雏鹰,将来势必要展翅高飞。” “当天下第一金权太累了,我喜欢混吃混喝,不是,我喜欢跟着西药在一起的生活,轻松多了。”不用自己干活找钱,不用动脑子赚钱,没钱管西药拿,之前问西药要钱,他一直没意见,那以后也没什么意见。 “我认为,你比较合适待在芙蓉城。”东里十执意道,他知道端木不笨,几句不露骨的暗示,端木应该能够听懂,不知是端木在装傻还是他高估了端木的理解力。东里十决定把意思揭明显一点,他道:“端木,你回来了,三庭轩也合浦珠还了,药庄医馆是开不了,你能另谋出路做点别的生意。你姐和你姐夫开了一家酒楼,或者,你去帮帮忙,赚些小钱养活自己。” 话说到这份上了,端木如若不明白东里十的意思,那他是有够傻的。可他不明白,西药说他是他的人,既然是他的人,东里十跟他说这番话暗示他是何意?端木往东里十话意深处去理解,他的心便止不住有山崩地裂的哀伤,一阵凉凉自崩裂的罅隙灌入,被冷意淌遍的全心拔凉拔凉的。他心里安慰自己是听岔了东里十的意思,求证道:“你是想告诉我,我不能再待在太蜀庄了?不是,我,我们有阎王会之事要查,我要跟你们一起呀!你们不能说甩就甩下我,等等,这是你个人的意思对不对?要是西药,西药绝对不会同我说这样的话。” “乖乖为何就不会同你说这样的话呢?” “我,我不知道……怎么,这真是他的意思。” 东里十:“有时候把话说的太明白,只能让你我更难堪。阎王会本就太蜀庄的职责所在,轮到金权会中的哪个人,也都不会轮到你来操那一份心。”东里十拍了拍掉落在肩上的灰尘,理了理衣袖,背身过去,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却止于前,他言道:“乖乖经事不多,在很多的方面心智不成熟,亦容易犯一些错,他还小,人□□多自不比你了解全面。乖乖面子薄,有些话说不出口,我做叔叔的定当要多担待一些,他说不出口的,我来代替口述。” “西药他,他让你同我说些什么?”端木把这段话自嘴里说出,好没出息的犯怵了。他大概想明白了东里十的字里行间的意思,西药在街边救他一命是好心,是怜悯,是施舍,把他带回太蜀庄是出自于西药的单纯,西药说他是他的人永远要他留在他身边亦可作西药的童言。西药生性单纯,不知道人心险恶,所以将跟他碰瓷的身份不明的乞丐带回府,不知道两个男人不能亲密,所以西药待他的举止不知分寸,一切的一切皆是西药无意而为之。上述,换了别人西药的对待毫无差别,端木明白,他全明白,可这并不能作以赶他的理由,这说服不了他。那西药呢?他为什么要赶他走?他特想清楚事实,可心中十分害怕他自己无法承受。 “该散就散。” 端木的心揪了一揪,他的左胸脯传出清晰的痛感,他无力抬起手臂去捂着痛处。这四个字组成的一句话,听着好绝情。端木的情绪缓回来时,门口已经没了东里十的身影,端木还话要问,不见东里十,他忘了自个儿要问的是什么话了。他杵在书房里良久,眼前所及的是宽敞的院子,那应该能装下一百来人了,他脑中想起了西药,而他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宛如是沧海桑田中遗落的一粟,渐觉怅然。 ☆、第二十章 爬上床借钱 奉召筠将三庭轩的钥匙归还了端木,且承诺他若有困难必定鼎力相助,端木手里握着一串钥匙很是茫然,脑子里和心里乱成一团。他没有打算在芙蓉城长留,之所以到芙蓉城来,是因为要调查阎王会,怎就要他留在这个地方了呢?端木以为自己把事情想得很通透了,其实不然,他的思绪自东里十同他说完那番话后就没有弄清过。三庭轩到谁的手里,是否拆招牌封店,他一点儿都不关心,也不在乎自己那个什么天下第一金权的梦想,他就是这么一个没出息的人。他一手设定出来的金权江湖,有多险恶阴毒他最清楚不过了,左右衡量下,还是待在西药的身边安全。他今生投胎到男主身上,是他上辈子没积多阴德,倒了大霉。原著有所改动,其他的剧情他无法猜准,但他能预感到,若是他自个儿闯荡江湖,怀着天下第一金权的梦想干大事情,那他会混的很惨,这是励志故事的必经之路。他在这个世界的梦想就是想吃喝嫖赌,没事晒晒太阳撸撸猫,调戏调戏良家少女,过一把混吃等死的瘾,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追求了。 西药是他的靠山,是他吃喝玩乐的条件,靠山没了,端木以为自己难过的是日后没有人会给他银子使了。但是,心底的那一份难过,好像并不止于此,端木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凭空伤感,甚是蹊跷。 “端木,你在想什么?” 奉召筠的一声叫唤,端木立刻回了魂,是时,茶楼小厮端上一份经过精心摆盘的糕点。端木指着案上的点心道:“我在想,点心什么时候上……对了,你刚才说了什么?”奉召筠的手突然贴到他的额头探了探,稍而唤小二多上了一杯热开水放到他的手边,端木看着冒热气的那一杯开水,在看了看奉召筠,这一刻忽然觉得世间他搞不明白的人和事太多太多了。“不羁少主,你,这是什么意思?茶楼不喝茶,你点白开水,你堂堂芙蓉城少主,居然抠到这种地步。” “我邀你来茶楼喝茶,你方才是第三次走神了,我探了你的体温,有点微烧,你定是没好好照顾自己,夜里不安分睡觉踢被子,致使风寒入体。”奉召筠将装了开水的被子推近了一点,“来,多喝开水,对身体好。” 这口气,这语调,这特么分明是老母亲对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的爱之叮咛。端木接着打了个喷嚏,使得奉召筠更加的确定了他的说法,便撤下了先前点好的茶,全部更换成白开水。端木人生第一次对白开水有了极大的意见,这个早茶,端木的肚子是被白开水撑饱的。 端木撑着肚皮回到盛来阁,一回来就听见他端字砚抱怨盛虚,说她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他那个姐夫便抱着二胡不晓得“私奔”到哪里去了。上次盛虚抱着二胡失踪,一晃就是一年,这第二次不晓得又要多久,端字砚如此想着,忙撂下酒楼的事情跑了出去。盛虚溜出去到街头拉二胡是常态,端字砚把人追回来时常是要花上一天的时间,白天酒楼的生意是客人最密的时候,盛来阁干活的小厮们在老板和老板娘的磨练下,早已习惯了没了老板老板娘坐阵,盛来各依然可以正常经营。有一帮靠谱的小厮,端木便无须替端字砚看着酒楼。他攥着奉召筠还与的钥匙,自投胎到这个世界,似从未有想过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觉得他应该会在太蜀庄蹭吃蹭喝,安养天年,慢慢地老死,快活的过完一生。他没想过要离开太蜀庄,奉召筠把钥匙交到他手上之时,他有点困惑,有点茫然,有点无措,他没想过会那么快就要离开太蜀庄,离开西药的身边。端木走上楼梯,去自己的厢房,他去到门口,诧异的瞧见他的房门没有锁,以为是自己马虎漏了锁门,推开门时看到西药坐在一把圈椅上,旁边的案桌摆了一盘卖相不大好看的糕点。西药撑着头闭目养神,许是等端木等了有些时候,房门“吱呀”一开,西药的睫羽微颤,缓缓睁眼,嘴边露出一抹笑意。 “我早上不见你身影,问了端姑娘才得知,是不羁少主请你去茶楼喝早茶,你应该同我说一声,见不到你人,我可急死了。” 端木的手掌攥紧了钥匙,心底有股无名火在骚动,无法控制的想对西药发火。他稍稍将这无名火压了一压,闷声不吭的进了房,顺带合上房门。 西药歪着头瞧他,脸上的欢喜瞬间黯淡,轻声问道:“木尘,怎么了?遇到不顺心的事了?你拿回了三庭轩理应是高兴,为何你一脸的闷闷不乐?十叔去奉府看望不拘城主,说不拘城主要切断与端家的任何关系,还要拆了三庭轩的招牌,若非不羁少主坚持,极力保护,不拘城主连三庭轩的钥匙都不想还你了。木尘,你是怎么了?” “嗯?没什么。”端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西药方才说了什么,他没听见,只听见了西药在问他“怎么了”。端木无神的坐到案桌一旁的圈椅上,看着西药,他的心情似乎变得更沉了。往时,他总有很多话题跟西药扯,此刻不知怎的就词穷了。东里十同他单聊完后,他回盛来阁,大都避着西药,也不想跟西药搭话,西药也许是察觉了他的对劲过来看他的情况。他不能让西药认为离开了他,他就不能活下去了,没了西药的存在,他同样能够吃香喝辣。因此,端木以赌气、成心气西药的心态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不用事事同你汇报,你也无权管我。三庭轩顺利的回到我的手上,我只有高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开心了?我以后就要经济独立了,我自己也能赚大钱,再也不用伸手向你拿了,你少了我这个累赘,开心吧!高兴吧!庆幸吧!欣喜若狂吧!” “嗯,我替你高兴。” 不知西药说这话是有意或无意,端木是要拿话气西药的,反被西药气到说不话来。 “来,尝尝。” 端木别过脸,拒绝道:“做的好丑,拿走,不吃。”话出了口,他心生悔意,他不是在嫌弃这盘糕点。端字砚教西药反复做了好几次,没几次是成功过的,今次的成品应是出自于西药之手。初次下厨,端木应该是要给予鼓励的,偏怪心底压着的一团无名火,让他就想去气西药。悔意在他心里冒了一个泡随即被无名火覆盖住,他别过脸不去看西药,耳闻西药的一声轻喟透出半分失落,道:“这,这是最成功的一次了。”端木狠着心不去听、不去想,旋即去到床上,掀起被子蒙住全身,被子里的呜呜的声音夹着几分不耐烦轰客道:“走走走,我要睡觉,无事别撩有事莫找,把你那盘丑不拉几的东西夜一并带走,我见了反胃。”待他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便把头露出来透透气。 端木手中的钥匙啪啦一声掉落床下,他翻身趴着床伸手去捡。一颗圆玉从他衣服里某个地方掉了下来,在地上欢蹦乱跳了几下子,在他的房间里滚了几大圈,撞到了桌脚,尔后滚到了他一串钥匙的旁边。西药是用那一颗青熏玉买下了他,以为此后一生要在太蜀庄度过了,这分离的日子来得措不及防。这颗具有纪念价值圆玉收在他身上,时间长了,收在哪里他都快忘了,有时候他真忘了西药给过他这颗东西。既然该散就散,那他把这颗东西留在身上有何意义,不如完璧归赵罢。 熄了灯的房间黑漆安静,房间的主人在床上酣睡,并无注意到房间的门正被人悄悄的打开。一道暗影溜了进来,静悄悄地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去了床塌。房间里黑蒙蒙的看不仔细床上睡觉的人,但能感觉到人平缓的、綦轻的气息。端木站在床边呆了片刻,转而摸到了一盏油灯,掏出火折子点燃灯芯,漆黑一片的房间霍然亮堂。端木走回床边,床榻上的俊人活脱脱一个“睡美人”的形象,西药的眼睫毛动了动,没被惊醒。端木在床边踟蹰拿不准注意,少焉,西药翻了一个侧身,端木做贼心虚似的看了看西药,西药没醒来。 “西药,醒醒,我有话说。”端木道。 西药又翻了一个身,把褥子往上扯了扯,继续睡觉。端木坐到榻上,推了推被一团褥子裹住的西药,见西药还是不理睬他,他就倾下身贴近脸去看熟睡的西药。端木狠不下心大声吵醒,即像蚊子般的在西药的耳边呢喃道:“西药,起床了,天亮了……西药,我有话跟你说,你快起来。” “不听,睡觉。”西药的声音困倦疲惫,不知是醒了是睡着,西药卷着一团褥子往床的墙角缩了过去。 端木于喊西药起床这件事坚持不懈,于是乎爬上了床,探头探脑的接近缩在墙角的西药。西药背冲着端木,他的发丝散乱,有一些遮住了他的脸,端木撩开他脸上的乱发,欲好言劝他起床,褥子里的西药一个大翻身扑了过来,端木一个不当心倒在了床上。端木的身体上压着一个重量,倏而这个重量压在了他的胸膛上,几绺发丝遮盖了他的视线,褥子里露出白色的袍襗。端木知道西药醒了,即见挡住他视线的头发被一只修长的手撩拨开,展出一张困意未褪的俊脸。西药的上半身压在端木的胸膛之上,他身穿的袍襗有些宽松,领子形成一个深V,暴露出一块白肉。西药轻笑,慵懒的问:“你是来陪我睡觉的?” “不是,我来找你是有事。” 西药扯了下褥子分了端木一半,说道:“有事明日再论,晚上是用来睡觉的。” “好像有道理……不是,我先把事说了吧!” 西药趴在端木的胸口上认真的瞅他,问:“事情重要么?” “不是特别的重要。” “那就睡觉。” “我不要睡觉,西药……”端木抓住西药的手腕,西药神情呆愣,端木忙将手松开,发涩道:“抱歉,我不是嫌弃你做的米糕……” “不用抱歉,确实很难吃。” 端木有点难受,他不晓得这种难受是出于何因。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西药撑着头侧躺着,深陷的领子敞得更开了,西药用手撑住的一边的衣物滑落,春光乍泄,旖旎诱人。端木的目光避开西药袒露的白肉,言道:“下次,你做好了拿来给我尝尝,我给你点意见。”此次一别,下次见面又是何时?也许,没有下次。 “真的?”西药喜上眉梢,面上的困意一时全消。 “嗯,我不说假话。” 西药:“你说有事找我,是何事?我不困了,你说好了,我听着。” “我决定用三庭轩的招牌和店铺重新做生意,自立门户。我要把三庭轩全部修整一下,把下面挖通,搞一个蒸汽房,这一定能赚到大钱的。前期规模庞大,你晓得我的,我身无分文,不羁少主说过可以资助我一笔钱,但是我左思右想,还是想跟你借钱。” 西药含笑道:“为何。” “咱俩熟呀!所谓,熟人好下手。也不是借,我是来跟你等价交换的。”端木掏出那颗圆玉,“这颗圆玉,是我们初次见面你给我的,我的身价就值这么多了,应该有个一千五百两左右。我留着这东西不能吃,不能用,随时有弄丢的可能……青熏玉是你栖息公子独一无二的象征,青熏玉是太蜀庄的非卖品,江湖人人皆知,拿去当铺当了,亦无人收它。这是是个无价之宝,倘若无人敢买,无价无价,也就真的无价了。假如,我向你借钱,一借要还,不如,不如就把它转卖给你,便是互不相欠。” “木尘,这钱,你问我即可,根本不用你找我借,或是那青熏玉交换。你问我要钱,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我也可以无偿给你拿去用。”西药坐起身,一头长发披在左右两侧,白色袍襗松松垮垮的,不知是否是哪根带子松掉了。 “我不需要,这个你拿去,给我一千五百两就行。”端木把圆玉塞进西药的手里,要是搁别的时候,免费的东西他是来之不拒,多多益善,可现在这时候,他只想把属于西药的东西还回去。西药不想他留在身边,那他便不想与西药有任何的牵绊,不承西药任何的人情,日后也不亏欠。“西药,东里十管得你紧,你在外面没有几个朋友,你世事经历不多,因为有我的出现,使你心生趣味,你对我的,实际是新奇有趣,对吗?” “是这样子么?” 端木被哭笑不得,“我问你,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你该问你自己。” 西药沉默了,案上灯盏里的火焰晃动了一下,端木回头望了眼灯盏,复而转回头时,西药的脸庞近在咫尺之间,端木的心突突一跳。端木受不了西药靠他这么近,抬手欲去推却,反遭西药握住,“木尘,我得向你坦白,很多事情,我的确不懂,这许是跟我经事不多的原故。我与你……香会大赛的那夜,我……” “那是个意外,你不想,我也不想的一个单纯的意外。我差不多忘了,你也快点忘记好了。”那种羞耻的记忆留着也没用,明明在说钱的事情,恁就把话题转到了香会大赛的夜晚。端木能想通透,可是西药是个刚踏入社会的实习小白,别人一撩就易动情,怕不是香会大赛的那个夜晚给他留下了什么阴影。端木便决定为西药的心理做一下辅导工作,他道:“西药,你回有奇怪的感觉我理解,你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咳,那件事不怪你我,咱俩不是……药性发作了嘛……那件事,你保密,我也保密,无人会知晓的。西药,你要相信,你是喜欢女人的。大不了,我把拂事让给你,我不跟你抢了,你看,我退了一大步了。” 西药抓的是端木的左手,左手手腕上是花鸟葡萄银纹香囊,空气之中飘着艾香的香气,不觉已陶醉。西药陶然一笑,道:“喜欢男人或喜欢女人,将那晚之事做一遍便能实验出。” 十六岁的是欲望萌生发芽的时期,是生理渴求探索的黄金时刻,男人发情的时期普遍是在十六七岁。西药不恰恰是十六岁么?尼玛!他的表现,是在同他发情?若东里十知道他家的乖乖跟一个男人发情,东里十该作何感想?不能想,越想越是慌悚。西药是个古往今来天上地下世界少有的单纯少年,这样的一个孩子,莫不是每天都在幻想着那种事情?端木光想想,他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统统都不晓得是怎么写的了。作为一个有节操的作者,他有义无反顾引导西药进正轨的责任,东里十老说他把西药带坏,看来,东里十说的不差。端木默默把手抽了出来,位置往后挪了挪,却不知,他坐的位置已经是床头了。端木伸双手去推西药,将狭小的距离拉开了一点活动的空间。 西药:“你在,欲拒还迎?” 去你的欲拒还迎,老子是个直男。 “西药,我是男人,你也男人,都是男人,你有那方面的需求,我能感同身受。这样子,我带你去花楼解决,这真是个好办法。”端木一拍大腿,算是帮西药找出了个适合方法,顺便导入一些正确的思想观念。端木和自认是个不错的想法,可是看西药,似不大同意。 “你确定你是男人,把衣服脱了,我检查检查。” 老子听这话,特么有点似曾相识。 端木的脑子闪过一阵灵光,这特么感觉西药是在恶搞他,端木恼火道:“行了你,你在玩我是吧!” “唔,应该是吧!” 端木更恼了,踢开被褥不慎滚下了床,腰背一个重摔。端木在叫疼时,床上的西药在说道。 “明日我要走了,你……” 端木扶着摔疼的腰站了起来,他料到过西药要走,西药把具体的时间说出时,他由不住惊诧。“明日?你们不查阎王会了?” “云姨传书说太蜀庄的事忙不过来,急需要我回去,阎王会要查的,十叔会跟进。你是要留在芙蓉城,是吧!” 端木心道:明知故问,是你想撇下我,把我留在芙蓉城的。 他瞎猜了多次,没当面问过原因,他不想问,或许有置气的缘故,他懒得去问。今夜借着法把西药给他的青熏玉还回去,就是想断了一个念想。西药不需要他,他亦不需要西药,任何的念想即是毫无价值。 “芙蓉城是我的故里,我不在芙蓉城待着,难道在太蜀庄待一辈子?我生在芙蓉城,长在芙蓉城,与幽州水土不服,那里不适合我。我没你想的没用,我能自己赚钱养活自个儿。记得,一千五百两,明日你走前把银子给我。” “我要走了,你不说点别的?” 转身欲离的端木顿住脚步,他两手放在两扇门上,“吱呀”一开,缄默少焉,存心的、寒心的、死心的道:“该散就散,无事,别见了。” ☆、第二十一章 跟无失谈条件 西药和东里十什么时候乘马车离开的芙蓉城,端木并不知情,他一早醒来,发现床头有人放了一千五百两的银票。端木从房间出来下到一楼,端字砚和盛虚刚给西药和东里十送完行。 三庭轩改做汗蒸生意得到了奉召筠的支持,端木将汗蒸讲解了是何物,虽然奉召筠还是半懵半懂的,但他是无条件支持的。在三庭轩的底下挖一个暖窖是件重大的工程,奉召筠找了芙蓉城最好的工匠,端木尤其留意了“最好”两个字,他便询问了工匠的工钱,给出的数字简直吓死人。端木手头上仅有一千五百两,奉召筠找的工匠的工钱超出了他的预算不止一倍。端木犹听到噩耗,整个人犯晕,随即找到了指挥工匠干活的奉召筠。 “不羁少主,那些工匠的工钱是不是三千五百两?” “不是。” 端木松了一大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我给他们五千两。” 端木瞬间想吐血,他努力安抚自己的心脏,结巴道:“五五五五五千千千千……两?”端木略觉头重脚轻,歪身想晕倒,他扶住奉召筠,再一次确认,“五千两?不羁少主,你把我卖了,或许我能拿出五千两。” 奉召筠浅笑,“钱我来付,你无须掏半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算是你的叔叔,三年前我没帮上什么忙,害你流浪街头,今时,就让我为你出一分力,弥补一下当年。” “不羁少主,你这可不是区区小忙,五千两说拿就拿,财大气粗,真是财大气粗。等一下,不拘城主与我爹称兄道弟,我若是喊你叔叔,那不拘城主就成了我的爷爷辈,这辈分够乱的,我应该喊你大哥才符合辈分。” 奉召筠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还是,叔叔会好些。” 盛来阁分为三层楼,一楼是招待客人吃饭的地方,二、三楼是提供客人入住的厢房,既做了酒楼的吃食生意,也包揽了客栈的住房生意,一石二鸟。盛来阁是盛家老爷送于盛虚的,意为让盛虚把心思放在生意上,别不找四六做一些有失盛家颜面的事情。盛家老爷为培养他的继承人,费尽了心思,费尽了精力,无奈他的一颗良苦用心在了盛虚这个不可雕也的朽木之上。端字砚是盛虚是老婆,可在端木看来,那一把二胡才是盛虚的老婆。盛虚对二胡的坚持已经不能用固执来简易的形容了,实打实是着了魔。端木返回盛来阁,所有的客人像一群受惊的马蜂左拥右挤的跑了出来。端木吓得以为是有人打劫,跑进去才知道,是端字砚追着盛虚打骂,现场一地砸碎的瓷碗瓷碟,酒水饭菜杂乱不堪。盛虚抱着宝贝二胡夹着尾巴逃了出盛来阁,端字砚就抱着端木使劲儿的哭,使劲儿的骂盛虚。原来,盛虚不想管盛来阁,想带着二胡去浪迹天涯,还把盛来阁送给了盛算,今日盛算的下人来收楼,端字砚方得治盛虚把酒楼转让出去的事情。重点是转让,是赠送,没有收钱。盛虚与二胡的相爱,端木在这几日有所了解了,因为他没见过一个人无时无刻搂着二胡,吃饭抱着,如厕抱着,睡觉也抱着。而白白把一间酒楼送人不同自己的老婆商量,是太过分了。端字砚在哭诉时说,盛算一向看不惯盛家老爷宠爱盛虚,故她咬定是盛算设下阴谋诓骗盛虚的,端字砚便求他去找盛虚把盛来阁的房契要回来,端木怕端字砚想不开,就应了这件事。 盛算颖悟绝伦,自幼负有神童的美誉。江湖客宣传盛算的神奇事迹中,有一则说道,盛家二公子抓周时抓了一个金算盘,两岁时就学会了打算盘算账,三岁习文认字,行楷篆隶巅峰造极,八岁管理盛家的铉钔当铺。那一年,盛家金融危机,八岁的二公子力挽狂澜,拯救了盛家的生意。如此神童,偏偏盛家老爷喜爱长子,盛家夫人钟爱次子,以巩固盛算的地位和扩展盛算未来的势力,遂将盛算交与泠翩婓管教。泠翩婓无亲生子嗣,十几年间当盛算是她的亲生儿子养育。盛算常年奔走于朝庭泠家与广陵盛家之间,綦少时间待在芙蓉城。三年前,盛算开了赌天下,他就买了一间府院住在了芙蓉城。宅院美名其曰闲池阁,离奉府不远,时有泠翩婓过去串门。 一名中年的男管家领端木去到后院,管家引至院口,向端木作了个揖,说道:“二公子就在前方,无其他事,我先告退。” 远望,后院的花圃中,盛算脱掉了大袖,穿着一身蓝色窄袖华服,撸起双袖,握着一把锄头帮花圃的土壤翻新。盛算抹了抹额头的热汗,锄头锄进土地里,单手撑着锄头,喘了几口粗气,大声道:“来得早如不来得巧,我这后院的一亩花圃该翻翻土了。下人笨手笨脚我不放心,端木,你来帮我。” 闲池阁的后院全种了不同种类的菊花,犹夕阳之美的点绛唇,高贵冷艳的瑶台玉凤,娇艳欲滴的二乔……五颜六色,各展精彩。不同的菊花品种,开放的季节固有不同,当下春季,花圃里绽放得最漂亮的,是金盏菊和雏菊,宛若花中美人,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见其景,端木不得不感叹:“你喝茶只喝菊花茶,种花也只种菊花,梅兰竹菊四君子,菊花是其中之一,你爱菊至极,恁就不是一名君子。” 盛算涕笑道:“你喝过我的菊花茶,此刻你说我是伪君子,端木,你有良心的吗?” “良心?我怎么没有,只不过被狗吃了。”端木双脚踩着翻新过的的土壤,与盛算并肩站立,“言归正传,你猜得到我是来干嘛的吧!” “你回了芙蓉城近一个月,没曾进我闲池阁探望我,亏你说我俩是朋友。你终于想通了来看望我这个不重要的朋友了,你这般两手空空的行为,在待友之道中很没礼貌。今日稀客莅临,难不成,你是想我了?” 端木:“别装蒜了,我姐夫定是着了你的道才会把盛来阁的房契白白送予你,我此程前来,就是帮我姐夫要回他的东西。盛无失,咱俩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吧!你开个条件,怎样肯交还盛来阁,我考虑一下要不哟答应你。”旋即,盛算递来一把锄头,朝着还没翻新的土努了努嘴,端木意会到了他的意思,反对道:“我来找你不是帮你做事的,你快点开个条件吧!好歹你我相识一场,痛快一点,麻利一点的将事儿解决了,我姐还在家里流眼泪凄惨的哭着呢!” 盛算拾起边上的一包种子,淡淡道:“少啰嗦了,你快点帮我翻翻土,我着急种新种。有事求人不能态度坚硬,要和缓和气些。帮我把土翻好,我同你好好商量我大哥的事。” 他知道盛算是故意为之,无奈,他还是扛起锄头老老实实的帮盛算翻土。闲池阁整个种花的土地有一亩之大,要翻的土有差不多一半,盛算不叫下人联手帮忙,就端木一双手,一把锄头,艰苦的翻土。端木脱下大袖外套系在腰间,露出里边的窄袖白色上衣。端木翻几下土,一头的汗流了满脸,热汗顺着上身往下流泻,贴着身体的白色里衣浸湿了大片,身上的肌肉依稀可见。端木把锄头锄进土里,撑着锄头歇几口气。他在土里忙活,在旁催促他的盛算不知几时跑去了凉亭,躺在一张太师椅上喝茶赏菊花。端木顿时有一肚子的火气飙升,丢下锄头,冲到凉亭,把盛算从太师椅上抓起来,换自己躺上去。 “爽~”端木的腰酸背痛得以放松,盛算递上一杯茶,端木喝了一口又喷了出来。“菊花茶……在太蜀庄,你让我帮你分享了一盒菊花茶,喝到我现在对菊花茶有满满的恶意和恶心。”端木把茶杯搁到石桌上,躺在太师椅上对盛算道:“土我帮你翻好了,咱俩来商量商量盛来阁归属的事情吧!”盛算看着端木不说话,端木看了他一下,看了自己一下,立马起了身让给盛算。“盛无失,盛来阁是无亏的财产,你如若是想要盛来阁,得拿出真金白银买下来。无亏不是傻子,白白将一间火旺的酒楼送你,定是在背后耍阴谋诡计,骗了无亏。我好好同你协商一下,我非无理取闹之人,你看这样行不行,盛来阁你归你,你出些钱把盛来阁买下,那咱们之间的矛盾就解决了。” 盛算抿了一口菊花茶,“那我出个主意你看看行不行,你出些钱,买下盛来阁的房契,盛来阁依旧是你们的,你们呢,生意照做。如此,咱们之间的矛盾就解决了。” 端木两手叉着腰,冷冷的笑了笑,在太蜀庄,盛算将自己狡猾的人设掩饰的很好。此时,盛算又点暴露本性的意思。盛来阁盛算是难松口了,他此番如若无功而返,端字砚必定会把自己哭死,以防一条人命的事故,端木得与盛算好好斡旋。端木解下系在腰间的大袖外套,穿回身上,“说一说,你是如何骗的无亏。” “我没骗他,是他自愿送的。”完了,盛算还点点头,加以强调。 “无亏又不傻,凭什么将酒楼白白送你?” 盛算搁下茶杯,反问:“那你说他傻不傻?” 确实,挺傻。盛虚成日搂着他的宝贝二胡,哪个正常人的梦想是在街头拉二胡,为此,舍弃生意红火的酒楼,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家产全部撒手不管。这样不可理喻的事情,绝对是只有脑子有问题能干出的事。盛算问他大哥傻不傻,端木无话可说,那盛虚被盛算算计是极有可能的。端木不罢休,道:“无亏是傻,怎么了?这世上还不给傻自活路了?你欺负无亏,欺负你大哥傻,就是你的大不是。你做的不对,因而,我问拿回房契,你就该给我。” 盛算败给了端木的逻辑,笑道:“显明无逻辑的歪理,你却说的头头是道,仗义执言的问我要回房契……端木,盛来阁姑且置旁不论,我们来谈一谈你我之间的事情。” “我和你之间有什么事情……你喜欢我?啊?你暗恋我?”端木瞎三话四道。 盛算笃定端木是在佯风诈冒,逃避那件事情。他委婉提点道:“我帮你瞒着此事,日后给你效力。”盛算挑眉瞄到了端木怔怔的神情,他的提点有了作用,续而说着:“你这边同我三杯吐然诺,那边玩移花接木,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对待我,你凭什么在这里跟我讲条件。”盛算一番冷言之后,怫然不悦,起身离去。 出了后院,管家大喘气的在盛算后面跑着,并扬言道:“不好了,不好了,二公子,你菊花烂了……” 盛算调头回了后院,目睹了花圃里有部分金盏菊被摧残了,盛算的心一沉,犹如见到一个血葬场,怛然失色。而端木就在花圃里,亲眼见他将几朵金盏菊连根拔起。 “住手……放下我无辜的菊花。” 端木望着气急败坏的盛算,脚底践踏了一朵未到季节绽放的瑶台玉凤,端木提起另一只脚,复□□了一朵瑶台玉凤。端木和气的要挟道:“无失公子,盛来阁和菊花,二选其一。” 盛算不作妥协,“你想的美,到手的东西你想我奉还……不,那是金皇后,很难养的,住手,那是粉女王,还没开花的……”盛算救花心切,扑进花圃里阻止端木摧毁他的菊花。 端木的一只脚在悬在一朵灿如云锦的金盏菊上,纵观整个花圃,这是仅有的一朵灿烂盛开的金盏菊。端木犹把住了盛算的命门,虎扑而来的盛算望而却步,端木趁机得意笑道:“哈哈哈,盛无失,你也有怕的东西……这是最后一朵了哟,我一脚下去它就没了哟,能救它的只有你了哟,把房契给我。” “端木,你卑鄙无耻。” 盛算急得抓狂,端木感慨万分,一个反派二号居然被他用菊花要挟了。此时此刻,他忒像一个大反派,哈哈道:“我就卑鄙,我就无耻了,你来打我呀!笨蛋,来呀你。你若是敢过来,我一脚把它踩死。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盛来阁的房契,你给不给我?”端木威胁性的放低了脚,下方的金盏菊轻微晃了一下,盛算啊啊啊啊啊的答应了他。 盛来阁的房契交到了端木的手上,他检查了一遍收了起来,但没有离开花圃。盛算疑心端木食言还要残忍的对他的菊花下毒手,立时同端木戗起火来,“端木尘,不讲信用的小人,你要的东西我已经还于你了,你还想对我无辜的菊花干什么?人固有错,我的菊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看见因为菊花失了冷静的盛算,那盛虚抱着二胡喊郎君也是件正常的事。盛算的为人,端木信不过,他唯恐自己走出花圃,没有东西可以威胁盛算了,盛算就会抢走盛来阁的房契。只要他待在花圃,盛算便不能乱来。“你的菊花是没罪,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欣赏欣赏无失你种的菊花。” “赏你个头,你还想干什么……也好,我们就来谈谈你我之间的事情。栖息公子在太蜀庄大放厥词,说你是太蜀庄的一份子,怎么他就不要你了?” “胡说,芙蓉城是我的故乡,我重回故乡有问题吗?我愿意在哪,轮不到你来管。”端木想了下,盛算话有别意,“你跟踪我?你偷听我跟东里十说话?” “嗯呢!你是不是不明白他们的用意?我来告诉你,端正当年参与了阎王会,无人能保证你是否知情,如果你接手了阎王会呢?你假装潜逃,混进太蜀庄,别有所图并非无可能。如此有嫌疑的一个人,他们会把你留在身边么?会与不会,这个答案已然揭晓了。他们怀疑你与阎王会有关系,将你留在芙蓉城,无非是放长线钓大鱼,你不觉得,你的周边有人在监视你么?你的一举一动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他们不信任你。” 端木不信盛算说的每一句话,但是他的分析不得不令端木去思考。他们坚决要端木留在芙蓉城,必然如盛算所言的放长线钓大鱼,端木很寒心,亦很失望,尤其是西药。他一直认为西药单纯,事实上是他太单纯,他替换毒香的举动,他们会不会认为是与盛算串通而演的一场戏,目的是博取他们的信任。端木不敢去想,再往下想,他只能获得更多的失望和加倍的心寒。如若事实果真是如此,盛算告诉他是何故?他主动说这些,也定是意图不轨。“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与阎王会清清白白,太蜀庄要怀疑,是他们自己个儿的问题,与我何关?盛无失,你莫要在我面前逞聪明,你的一字一句,我都不会相信。我知道,在太蜀庄你杀害西药未遂,你记恨于我……我知道了,你与阎王会有关联。你暂管血铃铛,是你派血铃铛杀人破坏,剑魁大会,香会大赛都是你干的。继承人大典上,有一个杀手,我认识,那就是你。” 盛算面不改色,说道:“把事捅破,对你没好处。” “少吓唬我,你若真的要杀我,便不会留我这条命到今日。还有,杀害西药这一件重大的事情被我发现,你不及时杀人灭口,反而听我的花言巧语。我想了想,你定是发现了太蜀庄在盯着你,正巧我撞见了你,你便扯顺风旗拉我下水混淆视听,使他们埋下对我的怀疑,我爹参与了阎王会,我身上的嫌疑最大。我没有任何理由要救西药,那我离开芙蓉城去幽州,接着进了太蜀庄亦成了疑问。他们会怀疑我,是你拉我下的水。” “精彩的推理,端正是你爹,我不拉你下水,拉谁下水。子承父业,十分合理,你不考虑?” 端木:“我呸,呸呸呸呸呸。泠夫人知道你在背后干的好事吗?” “她当然不知道。” 端木:“欺师灭祖,泠夫人养育你到大,你就背着她干这种事,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是将事情……”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无人不贪恋权利。我敢当你面说破这些,就把握住了你这个人,我随时可让你变成孤苦伶仃。” “卑鄙……”端木一气之下,抬脚踩死了那仅剩的一朵金盏菊。 盛算瞠目而视,心肌一梗塞,晕倒在地。 端木拍拍手掌的土,“小样,威胁我。” ☆、第二十二章 砸场子来了 奉召筠找的工匠真是让人省心,六月初一那天,三庭轩地下的暖窖完成了。三庭轩的后院被改成了一间大的汗蒸房,通过地窖的烧炉燃烧出来的热量使房间的温度升高,达到人体出汗排毒的效果。汗蒸房内布有香炉,特地是用药材点的熏香,汗蒸是排毒消耗,药熏是吸入补充,阴阳调节,有利而无害。这个想法,奉召筠一向是很支持,包括药材方面,芙蓉城的药材商全是药师宗的成员,三庭轩早就在药师宗的黑名单里了,此次也是奉召筠出面搞定了作药熏的药材合作。奉召筠帮了三庭轩大忙,而且没有收费,端木很有道理要郑重的道谢。三庭轩竣工前几天,奉召筠忙于芙蓉城的大小公务,常常不见人影,三庭轩开张大吉,奉召筠只是差人送了一份贺礼不见其人,端木问了来送礼的小厮。听小厮说奉召筠与奉北玦连续吵了好多天,奉府吵得鸡犬不宁,开张当日,奉北玦同奉召筠因为某事吵嘴,便不能亲自前来祝贺,遂派他们来送礼。 奉氏这一对高冷父子,端木很难想到他们会因什么事闹出口角。奉北玦在端正书房里发现美人图后,无端对端木发了一顿脾气,事隔多日,端木向奉召筠问起奉北玦的情况,他只道是无事让他不必担忧。若真的无事,端木去到奉府门口怎会被两名看护给拦了下来,说:“姓端的与老鼠一律不准入内。”端木就纳闷了,他什么时候得罪了奉北玦,之前见奉北玦对他的态度不是很好么?奉北玦不是把他当亲侄儿看待么?恁就说翻脸就翻了脸,这脸翻得忒古怪了些。门口看护不准他进去,他又不会游墙,便只能调头返回。 “端木,你怎么站在门口?”一名丫鬟推着坐轮椅的泠翩婓从闲池阁的方向回府,恰好撞见要回去的端木。奉北玦在奉府下的禁令,泠翩婓是当家主母自然是一清二楚,见到端木在奉府门口踌躇不进,便知道是门口的两名看护阻挡了去路。泠翩婓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推轮椅的丫鬟退开一边,她向端木招招手,说道:“来,你推我进府。” “可,门口那两位大哥说,不拘城主明令禁止我与老鼠不得入内。我进去了,会不会被打出了?”端木怯场道,泠翩婓莞尔,笑容可掬,她的眼睛在看着某处,端木转过头,看见原本站在泠翩婓身后的丫鬟去了门口同两名看护在说些什么话。回过头看泠翩婓,她仍是嫣然一笑,酷似一尊面善的菩萨。半边莲的心肠是虚伪的假菩萨,那在他面前的泠翩婓给人的感觉即是一尊真菩萨。这尊菩萨和蔼的开口道:“我是夫人,有我在,无人能拦你。” 端木怔怔的嗯了嗯。人皆云:女人是水做的,端木和在泠翩婓的身上算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似水的温柔,泠翩婓说话温和轻柔,双目之中透着亲切的善意,在她身边的人,都会自觉放松,没有压抑。这样的女人,可以是位贤妻良母,在家相夫教子,平日里绣花绘画,养鱼种花,生活可以过得无比的惬意。难以想象到如此的女人,会是江湖第一杀人组织血铃铛的老大,若非事实,说出来都无人会信。端木想到了泠翩婓辛苦养育大的盛算,他背着泠翩婓做的一系列事,泠翩婓至今还不知晓。泠翩婓是盛算的表姑,两人的感情堪比半个母子,端木目前无凭无据指控不了盛算,不然泠翩婓就能知道盛算背着她干的好事了。 “泠夫人,我能问你一件事么?” 泠翩婓:“何事?但说无妨。” “你将血铃铛交与盛无失暂时管理,就不怕盛无失借机夺了血铃铛的主权?血铃铛终归是属于泠氏的,盛无失毕竟是姓盛,外族心异,你就不怕有一天……哈哈哈,我是瞎说的,泠夫人你要介意。”端木推着泠翩婓到了一条长廊,按着泠翩婓的指引往前直行。 泠翩婓拨动手上的白玉佛珠,说道:“我年少残疾,血铃铛需要一个担得起重任的首领,无失是我一手栽培的,我相信他。”泠翩婓微微侧目,说道:“不羁和夫君几十年来了相处得甚是融洽,近些日子,夫君不知道为何性情大变,脾气变得暴躁,时常与不羁发生争吵。他们吵架时,我旁听到了一些内容,似是与你有关。头一次的争吵,夫君要封了三庭轩,要将你赶出芙蓉城,不羁便是要护着你,不许夫君这么做。那一次吵架,夫子二人冷战了一段时间,不羁为避免再度争吵,已是刻意避让。那次,夫君去找莲宗主商量药材之事,回到府中,夫君同不羁大吵了起来。经过打听,我方知晓,夫君所为的药材一事,原是你三庭轩所提供的药熏的药材。夫君不知缘由的不准药师宗供药材,不羁则是相反,我不知他们父子二人吵架的细由,而唯一可知的,他们父子不和,皆因你而起。” “我令他们父子二人关系不和?”自古有红颜是祸水的一件件精彩绝伦的故事,其中不乏有父子同时爱上了一名女子,然后父子关系不和,刀兵相见,不是父亲杀了儿子娶了娇妻,就是儿子大逆不道手刃血亲抱得美人归。奉氏夫子关系不和,竟然是因他而起,他怎么不知道他自己何时成了祸水的。 长廊的尽头是楼台水榭,楼台之下碧池潋滟,池中锦鲤,来往翕忽。奉召筠在上面坐着,靠着楼台的扶栏,手里捧着一坛酒往自己的嘴里灌。泠翩婓让端木就此停住,她抬着头,道:“到了,不羁心情不好时便会来这里借酒浇愁,你上去陪陪他吧!” 端木踩着阶梯,上了楼台,旋即听到一阵酒坛打碎的声音,即见奉召筠摊坐在地上,身旁是破碎的瓷片,以及一淌没喝完浪费掉的酒水。端木走近奉召筠,一股浓郁的酒味刺激到他的嗅觉,端木扫了眼周围,数不清的酒坛子包围住奉召筠,他个人极似在酒缸里泡着,醉醺醺的,眼神迷离,分不清东南西北。端木心想,奉召筠这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才变成这副样子,他同他爹到底吵了些什么,让一位英俊潇洒的少主变得如此狼狈。奉召筠的手边有一把紫色脱了剑鞘长剑,紫色剑柄,紫色剑身,便是江湖中以优雅雅冠名的行风剑。不羁少主一周岁生辰宴之时,胥掌门赠送给他的生辰礼。江湖多有仰慕不羁少主的少男少女,传言不羁少主执行风剑有行如流水之态,风雅脱俗之资,乃绝世美男子是也。端木想说,这等世上无双的美男子正在抱着酒坛子在哭,假若被奉召筠的仰慕者得知,不知道地上要碎多少玻璃心。 “不羁少主,别喝了,你都成酒坛子了……”端木夺过酒坛子,奉召筠竟然哭出了声来,端木左右张望,泠翩婓和她的丫鬟已经走了,四下无人。端木无法相信,这位风雅少主当着他面在哭,端木干脆陪着他坐在地上,问道:“你跟我说说,你究竟怎么了?” 奉召筠抓了抓头发,顺溜的头发毛燥了起来,他哭了几声便停住,随即揽过端木的肩膀,含糊着不晓得在说些什么。奉召筠指着楼台的一根木桩,犹有些醉意,不清醒道:“我看到她走了,她不要我了,我那么的爱她……你看,那是我写的情诗,是写给她的……” 他所指的木桩,刻有几行字,那应是他用剑刻的。奉召筠在醉意下拿剑刻出来的字歪歪扭扭,着实为难了端木的眼睛。奉召筠在端木的耳边笑念道:“凌霜傲骨立,西风独自凉,看一剑,风流殇。玉峰堪截云,绝代而无双,望谁情,知无处?楼台五更梦,花底三月雨,顾离情,愁杀人。风雅剑,剑风雅,挑灯走马,南柯罢。这是我写的,你说,是不是很好?” “好深的情伤……”端木惊道:“不羁少主,你不会同你爹爱上同一女人了吧!为此你们父子俩反目成仇……”奉召筠打了个响嗝,端木收了他旁边的行风剑,惊惶道:“你不要借酒壮胆拿着这把剑把你爹砍了,不羁少主,天大地大老爹最大,不要为了一个女人伤了你俩的和气。” 奉召筠又打了个嗝,一字一字的吐清道:“我和那老头是因为你吵起来的,不是什么女人。” “我就是那个女人,呸,我就是那个祸水,呸,也不是……不羁少主,你叫不拘城主什么?” “老头咯!”奉召筠突然放大音量,身子起了一下随后复坐回地上,右手举起一阳指,高声道:“那个臭石头做的老头,我不仅要跟他吵架,我还要打他屁股,就是把裤子扒了啪啪打的那种。”奉召筠附加了扒裤子和打屁股的手势,何其的生动和活泼。端木确定奉召筠是在发酒疯,这个世上,不管是人是鬼是神仙,喝了几口猫尿统统原形毕露。负有风雅少主的奉召筠,也难逃酒的诅咒。奉召筠捧着端木的脸,将其揉了几揉,他的醉眼里端木的脸被揉得变形,看着端木的脸说道:“端木,同你说个秘密” 端木:“什,什么秘密。” “我其实是你爹,你其实是我儿子,乖,叫爹爹。” “……”端木拿开放在他脸上的两只手掌,奉召筠开始胡言乱语了,完全的神志不清了。“我是你爸爸,要我喊你爹,我的少主,喝了酒不带占人便宜的。”端木扶起奉召筠,要把他从水榭带下去,谁知道,奉召筠一把推开了端木,抱着柱子踩上了扶栏的杆上。 “你是我爹,你不喊我作爹,你大逆不道。” 端木被他逗笑,“既然我是你爹,我干嘛要喊你爹?不羁少主,你醉了,来,下来,我扶你回房休息。” “我不……”奉召筠转过身子,张开双臂,似要翱翔一般,对天大喊:“端木是我儿子……”尔后扑通一声掉进了碧池之中。 端木傻愣了一秒,两秒,大声呼救道:“来人,快来人,少主跳水了……” 三庭轩头天开张,端木交代端字砚搞热闹些,多吸引吸引芙蓉城百姓的注意力。端字砚在三庭轩的门口放了一大串炮仗,请好几人在门口敲锣打鼓,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确实是吸引了许多人的驻足观看。端字砚敲着铜锣,嚎嗓吆喝着:“汗蒸排毒,药香熏身,新一代的美容疗法,让胖子不再有烦恼,让美女永葆青春。进我店里出出汗,豆腐也可变西施,人人到这蒸一蒸,没了烦恼没了愁。”端字砚挥槌一敲锣,“来往的俊男悄女们,新店开张,一律特价优惠,仅此一天。” “我要,我要……” “我也要去试试,算我一个……” “还有我……” 初时,端木质疑端字砚的能力,回来看见要来三庭轩汗蒸的客人排队排到了门外,他方知是小看了端字砚。奉召筠帮端木招了五名小厮照看生意,端字砚今日撇下了盛来阁的生意,帮三庭轩的忙。端木观此况,他们应能应付好,他这做掌柜的便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了。一阵凄凉的二胡声悠悠荡荡,三庭轩今日开张大吉,这种声音实为晦气,端木望了望门口,却见盛虚在他的门边拉二胡,拉得自我陶醉。 “无亏,我姐来三庭轩帮我的忙,你不在盛来阁看着生意,偷偷溜出来在我的门口拉二胡,你不怕我姐发现,追着你打?” 二胡声遭到打断,盛虚道:“非也,你开张大吉,我是来祝贺你的。” “你来祝贺,怎么在我门口拉这么哀伤的曲子,你是在咒我吗?” 盛虚摇头道:“非也,是我见这位兄台痛苦的躺在地上,我拉首曲子给点伴奏。” 他所指的兄台就横躺在三庭轩门口的正中间,男子痛苦的□□着。端木过去看那人是什么情况,便听见地上的男子的哀嚎,他一近身,那男子指着他骂道:“黑心的贼人,你开的是什么店。”话落两腿一蹬,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在门口排队的客人们一惊,端木也是一惊,后听见有人道:“这男子刚刚里面出来,进去时还好好的,怎就变这样了?” “啊?这店说那汗什么东西身体无害吗?” “谁知道呢!我也是瞧着他活生生的进去,出来后就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准是有问题。” “说的不错。”一人洪亮的声音过后,出场者是自太蜀庄告别的孟也成,他对门口排队的人说道:“大家不要上了这家店的当,什么汗蒸美容,前所未闻,你们睁眼看看,进去里面的后果,就是这位兄台的下场。各位不要忘记了,三庭轩曾经是因出卖有问题的药材害死了人才关的门,而如今三庭轩的掌柜……”孟也成指向端木,“是端正的儿子,是这个小杂种,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爹行为不端,他的儿子也定是行为不正。他爹能害死人,他的儿子怎么就不能了?” 欺负人欺负到他家门口来了,端木觉得孟也成没有吸取上一次的教训,喝道:“孟也成,你满嘴放炮。” “大家看到没,恼羞成怒,恼羞成怒了。” 端木沉着气,他这边有人出事,孟也成便即时出现,事情莫不是与孟也成有关,亦不排除是孟也成指使人在捣乱。他的汗蒸疗法哪会对人体有害,十之八九是孟也成在陷害他。 孟也成:“三庭轩如今重蹈三年前的悲剧,现在是一个人,将来跟你爹一样害死百条无辜的人命,你的店必须要关了。” “对,关了。” “没错,你这家黑店。” “我差点被害死,快点把店关了。” “爹是这样,儿子亦是这样,快点关了店,别来祸害我们。” 孟也成煽动了群众,端木此时寡不敌众,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躺在地上的男子似一条鱼从地上跃了起来,原先激昂的气氛骤然一静。男子丢脸的躲在孟也成的身后,端木更加清楚了他俩是合伙陷害的。 “这人不是快死了么?我不过是随便踹了一脚,他就活过来了?”人群的目光齐齐投向一名赤衣男子,一名男子穿红色衣服出了一种女人的美艳,在端木认识的人中,当属独孤仙朱颜了。朱颜撩了绺发丝,道:“有我独孤仙人在此,什么妖魔鬼怪,歪瓜裂枣岂敢造次。” 见到老熟人来了,端木不胜欢喜,揭穿了阴谋,孟也成和他的同伙亦无脸面待着,灰头土脸的溜走了。误会解清,门口的队伍恢复了秩序。 六月初六是半边莲的三药堂开张,半边莲忙着芙蓉城的分店开张的事情不在雕栏砌,朱颜在半边莲的家找不到人,听说半边莲来了芙蓉城,恰逢三药堂开张,朱颜便借着庆贺开张大喜来芙蓉城看望半边莲。月台衣逼着朱颜要生孩子,朱颜不喜小孩哭闹没同意生,他受不了月台衣烦他,便想着去雕栏砌找半边莲说话透气,不料半边莲不在雕栏砌,朱颜便转折来了芙蓉城。 “我来了芙蓉城方得知消息,你开店做生意了,匆匆忙忙也没准备贺礼,你不会介意的是不是不?” “不会,等下你把饭钱结了就行。盛来阁虽让是我姐我姐夫的,但是该给的钱是不能赖的。你点的是一些贵菜,我是没钱付了,你自己付。”朱颜咬了一块肉,说他小气。端木复道:“朱颜,你得离半边莲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此次孟也成前来捣乱,定是半边莲不想看到我好过……” “我呸呸呸,不许说莲子的坏话。” “你说话归说话,别吐口水。”端木拿起袖子把喷脸上的唾沫擦干净,“你是着了半边莲的道了,事事护着他,有一天他把你害了,你就同阎王后悔去吧。” 朱颜坚持己见,毫不动摇,“莲子才不会害我,不许你瞎说。今日孟也成来捣乱铁定是在太蜀庄因你失了颜面,来找你复仇了。我敢保证莲子不会这样做,可我没保证孟也成不会这样做,孟也成记仇得很,端木,你完了。不过,我会跟莲子说一说的,让他好生管教,浮屠宗的首席大弟子不成器,丢的是莲子的脸。”朱颜掰开手指头算起了日子,“今天是初一,没几天就是六月初六了。那一天,栖息公子会来哦。”朱颜看端木没反应,以为他是没听懂,便道:“我是说西药,你与他分开了有段时间,不想他么?” 闻言,端木的内心实际是有点高兴的,几个月的时间,西药的面孔在他的脑海中并未淡化,反而是思念之切,牵肠挂肚。听到能见西药的消息,端木便本能反射出他欢喜的心情,但他没坦白,口是心非道:“我都是在想怎么赚钱,他我有什么好想的。” ☆、第二十三章 游湖惊险 半边莲成天忙得不见踪影,朱颜见他一面都难,三药堂开张将暨,半边莲定是有许多繁杂之事要亲自处理。朱颜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自知半边莲那边不好打扰,然自己是一个好动的性子,这些天便来烦着端木,拉着他吃喝玩乐。端木回了芙蓉城的这段日子里,自己倒没有好好的体验过芙蓉城的繁花热闹,朱颜拉着他到处玩乐的几天里,才体验了一把。端木也是一个不喜欢宅在屋子里的人,与朱颜相契合,为跟朱颜风流快活,找了个借口把三庭轩的事务甩给端字砚。端字砚同盛虚吵了架,正在气头上,她不愿回盛来阁见到盛虚省得更生气,便如了端木的意,帮他照看三庭轩的生意。 是夜静谧,月下的烛火灯烧尚可驱散夜间的黑暗,温馨的烛光自东向西渐而阴冷,一个个的白灯笼里蓝火幽幽,一阵风吹袭,恰是如妖风拂过,使人不寒而栗。如此诡谲气氛中,人气兴旺,喧嚣不止,热闹高涨。西城近湖,湖中央有一艘大船,乃是芙蓉城第一酒家玉楼春的船。玉楼春属于大杂市,跟随着大杂市的营业规定,白天不开门,晚上做生意。芙蓉城有美食之城的名号,芙蓉城的第一酒家,不夸张的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朱颜就是想尝尝第一酒家的东西和些什么冠绝人世的美味佳肴,他便拉着端木乘了艘船去了玉楼春。玉楼春的菜名取的极为诗意文雅,光听名字是判断不出是一道什么菜品,朱颜随意点了几道名字好听的菜,小厮一端上来,就把朱颜吓跑了。原来玉楼春的做菜,多是以蝎子,毒蛇,蜥蜴,蝗虫,蚯蚓等动物做菜,朱颜看到一盘虫子,吓得尖叫,仓皇逃离了玉楼春。 “不就是一盘虫子嘛!你有必要怕成这个样子?”在回到他们的小船之前,朱颜使劲儿的呕吐,几乎要将胆汁一并吐了出来。朱颜吐完后就脚软,端木把他背上了船。端木理解不是所有人能够接受虫子当菜吃这一点,但是像朱颜怕成这个样子的,端木是无法理解了。朱颜吐得脸色泛青,端木忍不住嘲笑道:“朱颜,你一个大男人怕虫子怕成这个样子,我鄙视你。” “去去去,我,我不是怕,你不觉得用那种东西做菜很恶心吗?不知道那些吃得津津有味的人是如何咽得下去的,我见一眼就犯恶心,这芙蓉城第一酒家的名号徒有虚名,太虚名了,根本不配当第一。人人皆说食在芙蓉城,今日一见你们这里的第一,我是万万不能理解。”说完虫子,朱颜干呕了一下,挪到了船头,吹吹夜风。 端木拍着朱颜的肩膀,揶揄道:“其他人去玉楼春看待那些虫子没什么,你看见虫子就吐成那样,依我看,不是虫子惹的祸,是你怀孕了吧!朱颜,厉害呀!真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回头你教教我怎么怀上的,好让我见识见识。” “去去去,你再提怀孕,我踢你下水。”朱颜抖了抖肩,将端木放在他肩膀的手抖了下去。当初是因怀孕二字,令得朱颜跑离了俱莫都孤鹤山,端木这话一提,使朱颜想起了月台衣逼他生孩子的不开心的事。端木察言观色,知道触怒了朱颜,他便收住了玩笑话。朱颜却自己提起了那件事,抱怨道:“我搞不懂月台衣,真的是搞不懂她,孩子有什么好,她急着要孩子干什么?两人世界不好吗?小孩子调皮捣蛋,着实令人头疼,我是极不喜欢孩子的,多累赘。我们不过成亲了一年,着什么急要小孩,我还想多快活几年。” “你已经成亲了,要小孩是迟早的事情,你就没设想过,家里多了一个小朱颜是怎么样的?” 朱颜思考少焉,说道:“不是没想过……若是有一天我有了小孩,那孤鹤山上的小黑狼就有伴了,让他俩在一起打架,应该是很好看的画面。” 端木让朱颜的奇思妙想给噎了一下,“让你的孩子跟山上的黑狼打架?” “对呀!我养了一只小黑狼,他超能打,孤鹤山的动物全不是它的对手,无敌是多么的寂寞。所以那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我生了一个小孩陪他打架,小黑狼就不会寂寞了。” “朱颜,你这个禽兽。” 从玉楼春用完膳食一般不会直接行船离开,大都会选择坐船游湖,自上行街至下行街,欣赏大杂市的兴荣与月照之下的夜景。朱颜同端木一起坐在船头,望着无边无际的湖面,一艘亮着蓝光的船行在他们的前方,端木眼里无物,好似神游魂离。朱颜推了他一下,端木懵然侧脸看向他,见朱颜兴奋难当的指着右边的行船,船头立着半边莲的身影。朱颜看见那道白影,喜道:“是莲子,我看见莲子了。” 遇到半边莲,就朱颜会欢喜雀跃,三庭轩开张那天,孟也成在他的大门口捣乱,若非朱颜巧合撞破孟也成的构害,三庭轩恐怕是再遭麻烦。朱颜百般替半边莲辩护,端木便没纠结那件事,但是事实如何,端木的心中有计量。他出来游湖散心透气还能遇到不想见的人,想起出门看黄历是很有必要的。半边莲让船夫划快行船跟上右边的行船,他站了起来,冲着船上的人叫喊,半边莲转眼望见了他,朱颜喜悦更甚,喊莲子喊得更兴奋。端木有点明白月台衣为何逼朱颜生孩了,朱颜对半边莲比对他家的夫人上心,事事维护半边莲,有事没事就往半边莲的雕栏砌跑,月台衣如若生下个一儿半女,便能牵住朱颜的心。将典型的三角恋套入他们三人,端木总归是觉着怪怪的,有时候他真想问,朱颜是不是喜欢半边莲。 岂料他自己真将此话问出了口:“朱颜,你总是护着半边莲,你是不是不喜欢月台衣?其实,你喜欢的是半边莲的,故而,你不肯与月台衣生孩子。朱颜,你是不是还想与半边莲私奔他乡。” “你脑子烧坏了?”朱颜大惊道,“你是话本子看多了,脑子里尽是些男欢女爱,爱恨情仇的。我护着莲子,是我打心底里欣赏他,金权会里的人背后怎么议论莲子,我不是不知道。他们说莲子的宗主之位名不正言不顺,他们懂些什么,莲子自小刻苦,一心想成为一名济世助人的仁医,他担任浮屠宗之主以来可有不道之举?我是看着他走过来的。别人可以不理解他,诋毁他,我一定会站在他身边支持他,鼓励他,我相信,金权会众人对他的误解终有一天会不复存在的。” 端木笑而不语,朱颜是中毒太深,半边莲医术高明,他特想说不是不半边莲给他下了什么毒令朱颜对半边莲深信不疑。这句话端木没有说,只怕说出了口,朱颜会因此话而与他吵嘴,便没多说了。“你是如此想,不见得半边莲是如此。”端木小声絮语,朱颜未能听真切。他们的行船近了半边莲所在的行船,孟也成也在船上,黑着脸瞪着端木,端木亦无好脸色给他们师徒。两方见面,由此可见,并非他一人心情不好。端木身子放躺,翘着二郎腿,扬起声音道:“运气不好,见了鬼了。” 孟也成:“小杂种,我们哪里像鬼了?” “你不像鬼?难道你家莲宗主像鬼?” 朱颜踢了端木一脚,斥他道:“不许你无礼。”待看向半边莲,朱颜和颜悦色道:“莲子,好久没见到你了,我心里挂念的紧,我们好好聚一聚?” 端木:“我是不会去的。” “没问你。”朱颜在端木腿上添了一脚。 半边莲:“玉楼春的菜肴极有特色,我去过一次,甚觉不错,花辞,一起尝尝?” 端木笑了笑,劝慰道:“朱颜,你还是同我在这只船上安心的待着好了。” “闭嘴……莲子你喜欢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玉楼春,芙蓉城第一酒家,早就想见识见识了。今夜良辰,有君相伴,甚是美哉。” 端木双臂枕着头,目睹朱颜上了半边莲的行船,目送他们徐徐远离。朱颜拉他来大杂市玩乐,有了半边莲便弃他于不顾,端木心中大不快。一艘行船之上,一抹粉色分外的抢眼,端木立即坐起,擦亮眼睛望清了船上的人影,确认了是东里十。东里十若在,西药便也在。端木有打听过西药来芙蓉城的消息,太蜀庄贵客,不拘城主负责接待,端木想去看望,想起那时候同西药说的那番决绝的话,便失去了见他的说辞。当得知西药就在面前,他的兴奋超过了所有,脑里只有想立刻见到他的念头。船夫问了声要去何处,端木指湖面上漂泊的行船,逢是时,船只一晃,端木的身子一歪,歪倒的身子受力扶正,转脸一瞧,竟是盛算。送完一个半边莲,来了一个盛无失,端木真的该买一本黄历搁家里,出门的时候仔细看看。 “行了,我坐这船。”盛算挥别了他所乘之船的船夫,赖在端木这里不走了,他在船头坐下,私自下了令:“朝下行街方向划去,我们要慢慢地欣赏这夜景。” 朱颜抛吓他跟半边莲跑了已够他不悦的了,复而遇到盛算,他游玩的大好心情全因这二人毁了。端木盘腿而坐,抱着双臂背靠着船,不搭理盛算。 盛算瞟了眼湖面,说道:“那是栖息公子的船,专程保护莲宗主的,这四周布满了太蜀庄的人,亦是护莲宗主周全的。三药堂明日开张,太蜀庄有了前两个例子,此次不敢松懈,莲宗主去吃饭,他们也要死死的盯着。江湖上出了一个假冒的血铃铛,顶着血铃铛的名号与金权会作对,我和表姑为此苦恼多时。太蜀庄怀疑,阎王会的余下势力便是假冒的血铃铛。” “不是么?”端木道。 盛算看着他,一笑,“说的有道理。你猜猜,栖息公子拦的住么?” 端木的心一紧,不禁瞟向湖面上有东里十身影的船,强作镇定道:“太蜀庄要救的人,没有救不了的,这一次,他们要保护的人是半边莲,我心里面有点不太希望他们救。” “也是,你与半边莲的关系不睦……三庭轩开张,我送去的贺礼被遣送回了闲池阁,你是不愿与我沾上一点的关系啊!你怕什么呢?太蜀庄已然是怀疑到了努的头上,他们认定了你与我有密谋,没必要躲的。或是说,因那次你毁了我辛苦种植的菊花,怕我怪罪于你,这些天你有意躲着我?” 端木:“无失公子飞鸾翔凤,凤表龙姿,年少多金,宇内第一,那绝对是花见花开的人物,我一个爱财之人只会巴结无失公子你,怎么会躲呢?无失公子是误会了。再言之那个贺礼,你送了一车子的菊花,我是收下了的。那日,我摧毁了你的菊花,心怀愧意,时常想着要如何赔偿无失公子。公子是富贵之人,你向要的我没能力给,便将那一车菊花当作陪礼了。公子送予了我,那便是我的东西,我拿它作礼送人,十分之合理呀!” 歪理说不过端木,盛算一笑置之,道:“端木啊端木,经过短暂时间的相处,发觉你是位装疯卖傻的高手。”至此,盛算望着湖面,语重心长道:“三庭轩的新生意不错,持续发展下午,前途无量,有不羁少主的鼎力相助,有望重登三庭当年的巅峰。你是个非常会想的人,然而在某些方面,你想的不够透彻。不拘城主想赶你出城,不羁少主极力护着你,也护着三庭轩,我这些天在想,你何处而来的勇气敢与我作对?我漏掉了一个人,你的身后有不羁少主撑腰,故你不怕我乱来,有靠山胆子就是大些……端木,我有预感,你的下场很惨。” 端木不惧,“盛无失,我也有预感,你没有好下场。你要出什么招,放马过来,我奉陪到底。” 话甫落,他们的船陡然摇晃了一下,水下忽然间迸出数名红袍人,平静的湖面惊起水花,一串铃铛声分布四面八方,宛如炼狱催魂,扰人心魄,使人颤栗。数名执剑青衣从岸边飞落行船之上,与红袍人刀剑碰撞。水花飞浪,杀气升腾,无数的暗影在月下闪过,蓝光幽冥,刀光剑影不见明显。一人掉落湖中,浪花爆炸式的迸溅,所幸端木所在的行船离的远,避开了湖面的修罗场。盛算吩咐船夫划船靠岸,端木的没顾上自己的安危,而是提心吊胆的注视着西药的那一只船,顾着西药的安危。一阵箫声在湖面响起,以气壮山河之势在湖面散开,箫声所至之处,爆破阵阵,炸起剧烈的水花。行船晃了一晃,与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端木的身子一歪,摔进了船的里面,耳边传来船夫惊慌的呼喊。 “船靠岸了,血铃铛来杀人了,快点逃吧!” 端木起身看他这只船里,已是剩他一个人,船夫逃命去了,盛算不知所踪。端木上了岸,岸上的人见是杀手杀人惊恐万状,忙于逃窜。端木上了岸后,紫篁箫的箫声忽然停止,端木的心悬了起来,忧心西药是出了事,目光向湖面寻觅西药的身影。几道红影从湖面飞至岸上,端木双腿一软,完全愣住,有人扯着他的胳膊往一边奔去。 “西……西药……”端木看到西药安然无恙,悬在上方的心安然落下。他们的后方有几道红影穷追不舍,有西药在他的身边,端木便有了几分面对杀手的胆量。他道:“杀手为什么追着我们不放?”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你。” “什么?他们的目标不应该是半边莲吗?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们了?” “不清楚……抓紧我……” “啊?” 端木没有听清楚,西药已搂住了他的腰,飞跃而起。在端木腰间的手一个使力,端木被西药抱入了怀中,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西药的脸直视到三把弯刀朝西药的背后飞刺而来。西药执箫吹响一个杀音,三道刀影似受阻反弹了回去,将三抹红色从半空射了下来。端木离地的脚踏踏实实的踩住了实物,他们此时身在高塔的塔顶,端木的眼睛正瞅下方,心底蓦地一怯。搂在他腰间的手不合时宜的松了开,端木双腿一软竟稳不住脚几欲要摔了下去,西药及时伸手把端木捞了回来重新搂进怀里。端木稍稍抬头,入眼即是西药对梨窝笑容。 “抓紧我。”西药柔声道。 端木瞧着西药,不由的失了一会儿神,他自己的嘴巴动了一动,但没听见自己说了什么,只知他自己无故问了他一句:“栖息公子的紫篁箫,原来也杀人。” “他们要杀你,我便杀他们。” “好像,有道理。” “抓紧我。” 西药柔声嘱咐了一声,西药让他抓紧却没说抓他身上哪个位置,端木急忙之下双手的抱住了西药的腰肢。西药的身体轻颤了一下,端木觉得他可能碰到了西药的敏感部位,考虑着要不要换个地方抓紧,是时,西药搂着他飞离了塔顶。端木抱紧西药没敢往下看,心里不停打鼓,待双脚着陆,端木打鼓的心才安稳些,安心的放开了西药。他们落在高塔的第四层,故地重游,端木记忆犹新。这时候本该说一些那时那景那人的往事,可刚经历了一番追杀,那种温故旧情的好心情便没有了。热闹的大杂市经过“血铃铛”搅和,街道肃清,□□幽火,仅剩鬼魅的氛围了。 “你……撇下半边莲不管了?”端木问道。 “常人近不了他的身,” “是哦!半边莲会武功,杀手伤害不了他。”所有人都会武功,就他不会,这个设定他不服。 “西药。”他俩心有灵犀似的,西药也同时唤了声“木尘”。端木感觉得到,西药有话堵在嘴边,他亦有很多的话要与他言论,却紧张得不知如何开口。他在西药的身边从没试过如此的紧张,或是见到西药过于的欣喜,欣喜得说不出话来,大概这么个缘故。两人相视良久不语,都似在等对方先行开口,端木很快发现西药不是。西药的双目之中存有一道人影,那个人影由远及近,端木有意识的转向后方,果不其然是盛算。 ☆、第二十四章 朱颜之死 盛算:“栖息公子,大家都在找你……” 端木扭过头,本来站在他身后的西药消声无迹了。端木一旁的灯盏中燃烧的幽蓝火焰因风晃动,时燃时灭,映射在地面的影子也随之恍恍惚惚的。他避着盛算,是不愿将自己牵扯进复杂和麻烦当中,盛算是什么人,想做什么事,他不想多管。同盛算装疯卖傻,是不想惹上不属于自己的麻烦事,他想着这样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此刻他清楚的觉着这歌想法太不成熟,太天真了。西药说那些杀手的目标是他之时,端木回忆起盛算在船上说的话,前一秒放完狠话,下一秒就采取行动。盛算上岸后不见人影,定是给杀手下达杀他的指令。端木恍悟过来时,心底产生了一丝恐慌和怯意。 西药跑那么快干什么?应该把他带上的。独自同盛算待一起,真同鬼待一块没什么区别。 “杀手要杀你,栖息公子立马便来救你了,即便如此,也洗清不了你在他心目中的嫌疑。” “盛无失,你要杀我?”端木问完这话,觉得实在废话,他赶紧后退,退到楼梯口处。一道身影闪过,挡在了他的面前,端木心下惶慌,出口被挡住,他转了个方向狂奔,这个时刻他的突然想吐槽,为毛他不给他安排会武功的设定,这特么的不公平!!!端木拐了一个弯,面前又被一个身影挡住,端木油生一种无处可逃的绝望感。“盛无失,你,你不能杀我的……站住,不要靠近我了,就站那别动……”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能杀你?栖息公子?哼,可笑,在他的眼中,你我是一伙人,剑魁大会和香会大赛都是你我搞出来的,他会信你?告诉你一个你不知道的秘密,杀手是收人钱财,□□的行当,有人出钱,要取你的命。我想了想,你的命对我而言又不重要,杀便杀了吧!栖息公子居然救了你,救便救了吧!我给个机会你,你可以和端正一样,与我统一战线,好过与我为敌。” “与你一起跟金权会作对?跟金权会作对就是跟太蜀庄作对,跟太蜀庄作对就是跟西药作对,跟任何人作对我都不可能跟西药作对。鬼知道你到底还想干什么,你曾经想杀西药,我怎么可能会杀西药的凶手合作。你不如杀了我好了……”端木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竟然让盛算杀他,奇怪的是,他不害怕了。他还想着要不要向盛算求饶,抑或是糊弄过关,设想他为保命的所有可能,没想到他是如此的大胆,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这么不怕死。 盛算亮出一把弯刀,拿袖子擦拭灰尘,冷哼道:“端木尘,好骨气,你就带着你这一身气魄去见阎王吧!”盛算眼神一凛,执刀行刺。 正是时,一道暗影闪过,旁边灯盏中的火焰疯狂的晃了一下,那暗影抄起了端木跃下了高塔。 搭救端木的人用一块黑布蒙着脸,端木被神秘人拉着跑,看见他背后背着一把二胡。他不确定的喊了声“无亏姐夫”,谁想,那神秘人真的应了他一声,还问他是怎么知道的。端木快被气死了,说道:“你扮蒙面人的时候,能步能搁下你的宝贝二胡,我能认出来是你,盛无失也一定能知道是你。” “言之有理。” 端木要被盛虚的智商活活气晕了,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才忍住没骂人。一阵夺命铃在他们的身后响着夺命的信号,盛算透露处有人买他的命,血铃铛在身后追他,看来这事所言不虚。“无亏姐夫,盛无失要杀我,你得救救我。”言罢,盛虚拿出身后的二胡,帮端木挡下后方紧追的红袍人,让端木快跑。端木感激涕流,他姐选的这个姐夫没选错人。灯火阑珊处的街道,端木与另一个慌措逃命的身影相撞,那人倒在地上,端木怕后面的杀手追上他,没想理睬撞的人是谁。端木一眼越过,竟觉得眼熟,便停下逃命的脚步,蹲下瞧看情况竟是双手捂着脖子的朱颜,鲜血从他双手的罅隙渗出,应是脖子受了伤。端木诧异的扶起他,朱颜堪堪的伸出手,嘴巴蠕动似要说些什么。“朱颜,别担心,我会救你……”端木一把握住朱颜沾满鲜血的手,把他背起。 三庭轩就在东城,正离他们不远处,朱颜此时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端木顾不得他想,他踹开三庭轩的大门,直奔里面去。端字砚和盛虚闹脾气还未和好,便暂时在三庭轩住下,这时听见有人踹门的声音,披了件外套连忙跑出来,一见端木背着个血淋淋的朱颜,哆嗦道:“这,这,这是……” “姐,你快去找个大夫过来。”端木放下朱颜让他靠着墙壁,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青色长布,却发现端字砚傻傻的愣着不动,许是美见过这等血腥场面一时吓傻了。端木见她还不行动,便凶道:“快去啊姐……”转而,他看回地上受伤的朱颜,鲜血染红了他的脖颈,赤色的衣裳因鲜血的沾染而愈加鲜红。朱颜满是血的双手抓住端木,嘴巴努力的想开口说话,想告诉端什么。朱颜的脖子上有一道似被什么利器割伤的细长的伤痕,那便是害得朱颜血流不止的伤处,端木心中一沉,双手颤巍巍的用他撕下来的长布帮朱颜包好伤口。“朱颜,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我姐很快就把大夫找来了,大夫一定能,一定能救你的,你要撑住……”端木的两只眼睛越发的湿润和朦胧,他抓着朱颜的双手,嘴上重复着“没事的,没事的”。端木的眼眶里流出两行滚烫的热泪,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更加清楚的看清了朱颜垂死挣扎的痛苦之态,端木将朱颜抱进自己怀里,拿手去捂住流血伤口。“朱颜,朱颜,再等等,大夫就要来了,大夫会救你的,你不要死那么快呀……”端木不知道他是把这话喊处来的还是哭出来的,顿觉口干舌燥,话语噎在喉间。他很慌,很无措,他能清晰感觉到滚热的鲜血流过他的手指,仿佛是刚烧开的烧水烫着他的双手,令他浑然失觉,手指的关节弯伸不得。 “端……端……” “不说话了,朱颜,你不能死……”端木最怕朱颜是说完话即是成了遗言,他很怕,也不敢想。朱颜脖子上的血就没停止流过,端木使劲的用手捂着,他眼睁睁的看见自己的双手满是鲜红,可是血就是没止住,他不敢乱松手,生怕一松开血便会流尽。端木一边哭鼻子,一边安慰朱颜,一口气胡乱喷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话,说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想什么。他感觉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他不信神佛,但在此刻,他坚信自己是最忠臣的信徒,他祈祷着神仙庇佑,他盼望着佛祖显灵,什么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救苦救难的菩萨都在心里过了一遍,哪怕是拿自己的寿命同朱颜换。“姐,你倒是快点呀,大夫为什么还没来,大夫,你快点来呀……朱颜,你要挺住,我保证以后不说半边莲的坏话了……西药不要我,我就你一个朋友了,你别丢下我不管。你还没有孩子,你要跟月台衣生个孩子,你要看孩子和小黑狼打架,还有……”怀中的朱颜堪堪的伸出手,弱弱的拍在端木的脸上,端木如梦魇惊醒,一身的冷汗。端木低眼看着怀里有些恼气的朱颜,双唇颤抖欲要言语,端木忙附耳过去,听到朱颜一缕悬在气口的气丝集巨大的力量吐出三个字。 “你……好……吵……” “朱颜,都什么时候了,你省点力气别说话了……” 朱颜抓着端木的手,道:“我……听见……莲……莲子和……和盛算说……说要杀你。游湖时……我是……” 端木椎心泣血,已无心想听朱颜说话,朱颜说一个字便少一分力气,端木哭着哀求道:“朱颜,你莫要说话了,我不想你死,我不想……” 朱颜闷咳一声,嘴角溢出一条血丝,他的头枕在端木的胸膛,他仰起脖子,嘴巴去够端木的耳朵,气息奄奄,声音轻飘飘道:“我想阻止莲子……杀……杀你,我想劝……他,看到你没事,真……真好。” 端木泪如雨下,哭腔严重,对着朱颜半吼半哭:“好个屁,这件事你应该告诉我,你去找半边莲做什么?半边莲不是好人,是你太傻太天真太单纯太无邪太愚蠢,你的脑袋掉茅坑里了是不是,自以为是能改变半边莲……你姓朱,你还真是头不折不扣的蠢猪,全天下就你愿意相信半边莲是个好人……” “闭……闭嘴,不许你……说莲子的坏话……姓端的……不要伤害莲子……他是无心的。”朱颜堪堪的伸出一个小拇指到端木的眼前,“拉……拉……钩……” 端木屏住哭泣,他稍稍动了动麻木的手指,缓缓地抬起沉重的手臂,做出同朱颜一样的手势,弯着小拇指要去勾住它。朱颜使尽了人生最后的一点气力,未等到端木勾住他的小拇指拉钩,悬在半空的手便丧失耐心似的落下了,含着无穷的遗憾合上了双眼。他感受不到他怀中生命一丝一毫的气息,端木僵住了,泪眼莹莹,无数的泪珠堆积在眼睛里,一鼓作气夺眶而出。少顷,端木紧紧的抱住怀中冰冷僵硬的朱颜,悲痛在心中无休止的繁衍,直到心载满了,装不下了,要炸开了。端木载着悲恸,怆地呼天,直到他哭哑了,喊哑了,没力气了。端木随手抹掉滚落在脸上的泪珠,将怀里的朱颜平躺放地,站起来向朱颜行了三下礼,送别这位与他臭味相投的好朋友。 大门“啪”一声被踹开,几道身影快快当当的冲了进来,半边莲扑到朱颜身边,抱着朱颜是尸体哀恸。端木悲愤的握紧双拳,指甲钳入皮肉,他一生未有试过对一个人的恨意是入了骨子里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杀了半边莲的念头。 东里十:“怎,怎会如此,花辞他……” 半边莲放下朱颜,缓缓起身,哀声道:“花辞与我说过,他偷偷见到过端木与假血铃铛碰面,吩咐他们今夜刺杀……花辞想找端木问清楚事情,没想到……没想到惨遭你的毒手。” “放你的狗屁。”端木斜睨这位愤慨指责他的大仁大义的莲宗主,眼白血丝暴涨,双目充血,他的愤怒一触即发。 逢是时,一袭青衣挡在了他与半边莲之间。“木尘,那日,你去闲池阁做什么?在船上,你与无失公子说了什么?今夜的……” “你问我这些干什么?你是不相信我?你知道这么多,是不是派人监视我?”端木压在心底的悲愤,找着了一个机会一次性爆发出来。如是东里十来质问他这些,他不会认为奇怪亦不会如此气愤。可是他心底里认为西药不行,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已经默认了西药与众不同,他在乎西药对他的看法,他在乎西药的一言一行,他在乎西药所做的任何决定。西药想要他走,他为此伤心过,低落过。纵使盛算在他面前嚼舌根,他没选择去相信,他宁可相信那是盛算递欺骗。他最不相信的事情,堪堪就成了事实摆在眼前,他最相信的西药,正在质问他,正在怀疑他,端木心如刀绞,那颗载满情感的心溃裂了,破碎了,释放出难以承受的伤痛。 东里十:“别说那么多废话,把端木带走。” 西药上前一步,握住端木攥得实实的拳头,道:“木尘,跟我走。” “你不要碰我。”端木怫然推开西药,撒腿朝门口跑出去,带着失望,悲痛和委屈。 “端木,这边。”巷子里冲出一个人影将端木扯走,一群追赶的人影急匆匆而过。救他的人取下蒙面都黑布,正是他的无亏姐夫。“我去招马车,你在此处等我归来,莫要走开。”盛虚留下一句,只身单影离去。 端木靠着墙壁,朱颜的模样犹在眼前,他的笑容,他的声音都难以从脑海抹去。朱颜的死,他心中情绪难以平复,更雪上加霜的是西药居然不信任他,从头到尾都是对他存有疑心。端木后知后觉发现,也许,在太蜀庄盛算换毒那次,西药就没有相信过他。他们要查阎王会,将他留在芙蓉城派人监督他的一举一动,从头到尾,西药对他就无任何信任可言。西药的每一句质问扎在他的心口上,千万缕的痛楚在抓挠着他。痛苦之余,端木有了几分清明,为何他们知晓朱颜在三庭轩?又为何,半边莲与西药和东里十是一齐赶到的?西药与他见过面,可西药后面并不知道他遇到了朱颜。朱颜被半边莲所伤侥幸逃脱,半边莲并不知道朱颜中途偶遇他且被带去了三庭轩,半边莲同东里十和西药二人同时闯进三庭轩目睹了朱颜的,半边莲当众捏造事实,显然易见是想把朱颜的死推卸到他的身上。半边莲要陷害他成功,必须得要一个前提,便是他知晓朱颜身在三庭轩,方能带上东里十和西药目睹现场,构害他杀人,坐实他与阎王会的关系。而这件栽赃嫁祸,缺少了一个人…… 他的后腰骤然一痛,中断了所有的思绪。端木心中知道在他后面的人是何人,只是缺了一份确认。他扶住墙壁,一个黑影从他的身后走到面前,深夜的痕迹逐步消褪,檐上月昽明,淡淡的月光打在黑影的侧脸上,一张不陌生的面孔在端木的眼前展露。即使他有九分的肯定,然他面对之时却是有十分的震惊。“姐,我叫你找大夫,你若是找来大夫,朱颜尚能保住性命,你为什么不去?” “我是听了你的话去找大夫,途中,我遇见了无失公子。”端字砚森然冷笑,“他让我去通知半边莲一声,我这才耽搁了正事。怎么了?你很恨我?我亲爱的弟弟,你是不是很疼?” “为什么?我是你弟弟。” “弟弟?”端字砚的表情陡然一变,切齿道:“你是一个杂种,我的母亲因知晓我爹和你娘的丑事气吐了血,你知道我每天面对着仇人的孩子是一种什么心情吗?老爹把你抱进家门的时候,你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我那时看见你,我多么想掐死你。我恨你,我恨不你得你这个小杂种死。老爹参与了阎王会我是知情的,但是他太没用了,为了一个女人相思成疾,将三庭轩付之东流,害我差一点流浪街头。”端字砚将一切注入对端木的恨意当中,她的嘴角扯了扯,笑得阴鸷,笑得扭曲。端字砚与仇人的儿子朝夕相处了十几年,日日以姐姐的身份相待,想必是压抑了自己十几年的真情实感。有朝一日能够发泄,那一种喜悦是在十几年的压抑之下解放出来的。端字砚行至端木的身后,把匕首抽出,又补上一刀。 疼痛在端木的身体蔓延,由近至远,由上及下,速即扩散。端木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第二十五章 无亏的小回忆 他陷入了混沌之中,他无法判断自己是生是死,他被捅了两刀,应该是死了。这一世他死的至少没有上辈子随意,在闭眼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闪过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画面,有清楚的,有模糊的,意识陷入混沌后,死之前所看到的画面就同做梦醒来一样,记得有那么一回事,硬是回想不起具体的一段记忆。好像是西药,好像是朱颜,好像是半边莲,是东里十,或者是某个不重要的路人,他们在他的脑海里一个个的飘过又消失了。他对这个世界史充满遗憾的,他还没玩够,没享受够,重点是没有结婚生子,上辈子是英年早逝,这一辈子也要含恨而终。他骂了声写这剧情的阎王他娘他姥姥的,改了老子诸多剧情不论,最后安排端字砚给他捅两刀,这他妈是什么狗屁剧情,老子要投诉,等到下了黄泉,老子一定要扒光阎王的胡子。混沌之中忽开了一道口子,白亮的强光破口而出,他破碎的意识一点点的修复,身体的伤痛猛然将他疼醒了。 端木苏醒的时候不知道是多少天后了,他打开眼皮目光微弱的望进盛虚的眼睛里。他眼睛看到的地方有些破烂,自己身躺在一块破旧的棉被上,他的知觉恢复不久,却也能嗅到棉被散发出来的酸臭味,再环视四周破烂的环境,他猜盛虚同他身处于一间废弃的屋子。没有阳光的照射进来的屋子目光所及皆是阴暗,能让人分清是现在是白天的,是旁侧一格挂着帘子的窗户,经风吹得一飘一扬的,露出了窗外的繁枝绿叶。日光穿破云层,阴郁的天空霍然开朗,一缕光落在扶疏的树叶上,风吹枝叶而摇晃的影子折射到窗口。端木望着活着的物,动态的景,不置信的问了盛虚一句:“姐夫,你不是不也死了?” “我活着,你也活着。” 他还活着,可他却听到了一阵凄凄惨惨不像是在为他高兴,他无奈看着拉二胡的盛虚,道:“姐夫,我还没死,你拉这么悲伤的曲子,不像是为我高兴。” 盛虚放下二胡,咳了咳,“情不自禁,是情不自禁,哈哈哈哈……” 时至今日,端木有诸多不明,死里逃生之后,脑子的空白里填补了不少的疑问。窗口的阳光时有时无,时阴时亮,端木望着入神,忽有一阵疼痛在身体上发作,端木皱了眉头,问盛虚:“无亏,我想知道……” “江湖纷争的时代已成了过去的历史,各个门派之间不再想着如何称霸武林,而是想着如何赚钱,眼下的新时代是江湖的和平盛世。金权会是因维持江湖商业的秩序而生,九位会长,轮流管理,这应是最公平公正的方法。倘若,庞大的金权江湖只由一个人把控金权呢?独霸金权与势力便能坐拥天下,只手遮天。世界纷争不止,一件还一件,和平的时代总有和平时期的纷争,白妆夫人便是动了称霸之道的歪心思。金权会有九位会长,金权江湖由九个门派平分,势力不集中,久而久之便易分散,江湖届时只怕会一分为九。这是当年成立金权会所在的顾虑,故而有了联姻之法,九个门派之间互相牵绊,相互制衡,共同维系着江湖的金权发展。白妆夫人暗立阎王会,召集其他门派妄想再创造一个金权会,拉拢了一些比较弱小的门派,用血铃铛的势力帮其强大,加入了阎王会。江湖中人,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已经迷失在这个金权为大的江湖里,人人皆是以自己的利益为首要,还有谁会坚守所谓不值钱的道义。三庭轩是当年联络拉拢各个门派势力的主要负责,白妆夫人事败,三庭轩仍有运作,三年前,三庭轩出了事,阎王会没了接手者,便转交给了二弟。盛来阁和赌天下是在三庭轩出事之后开的,你不觉得奇怪?” 端木被一言点醒,讶异片刻,他道:“盛来阁和赌天下就成了阎王会的联络聚集处?原来如此,那我姐……端字砚呢?她是同谋对吗?” 提到端字砚,盛虚的柔和的眼神情意深长,语气也复杂了许多,说道:“阿砚她……三庭轩出事她被迫流浪街头,虽然不拘城主接她奉府救济了她,但阿砚的自尊心比常人都要强,任何人的帮助她视之为怜悯的施舍,她不愿接受那样的帮助,便向泠夫人申请加入血铃铛,自食其力。我在广陵见过一次执行任务的阿砚……那是一个刚刚天黑的夜晚,星月掩映云朣胧,我在深山老林里拉二胡,沉醉着“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的优美意境之中……” 盛家十位公子,盛家老爷独宠长子,对未来的盛家的继承人盛虚赋予綦多的厚望。盛算打小与盛家格格不入,算盘账本非他所爱,他喜欢音律,他喜欢二胡,喜欢晒着午后的阳光喝茶在树荫下乘凉,时辰在城门口的榕树头拉二胡吸引一帮的老太太。无失公子因之名天降神童轰动全广陵,无亏公子在城口榕树头下拉二胡成了广陵老太太心目中的偶像之事也名播远扬了。同是一个娘胎里出生的,他们爹钟爱老大这个长子,他们娘独宠老二这个神童,他们爹娘因为盛家继承人的事多年来意见不合。某天,喜欢成日在城口榕树头蹲守无亏公子拉二胡子的几位老太太的老伴登门拜访盛府,投诉他家大儿子勾引他们的老伴,此事一出,盛家老爷扶着额头想抽死这个孽子。可谁叫他谜之喜欢长子呢!于是乎,盛家老爷开始规划无亏公子的人生。 盛虚喜欢做个随遇而安的自由散人,抱着二胡走遍天下是他追求的生活。这天繁星点点的夜晚,盛虚满心怅惘,抱着他那把二胡郎君独自散步。盛虚从人多嘈啐的的街道走到了树多空悄的深山中,那是广陵的墓山,山上的土下面埋着广陵人历代的尸骨。盛虚到了深山天色昏黑,山顶的乌鸦嘎嘎的嘶喊声一声还一声的回响,天末凉风,盛虚行步于林间,犹若壮志不酬的落魄之态,嗖嗖的风刮过耳边,情之所触,不由得拉奏一曲。瑟瑟的二胡声,哀怨,悠长,似断似续,宛若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意羁绊。 “喂……叫你呢!” 盛虚的神情一愣,四下不见有人,他是在一座坟山上,平时白天才有人敢上山,夜间怕打扰先人休息不敢上山。盛虚不露惧色,憨憨的问:“阁下,我是无意打扰。” “拉得这么难听的曲子,你很难不打扰到我,我问你,你是想要我的命吗?”一人的声音在上方回响,在林中传荡,蓦然树上飞落一个身影,飘然似落梅伴一串铃铛声落定。 从树上跳下来的红袍女子即是初入血铃铛的端字砚,血铃铛的杀手双脚都脚腕上都会系两个红色的铃铛以表身份,血铃铛名声昭璋,盛虚怎会不知,他初遇端字砚时看到她双脚的红铃铛即知她是血铃铛的杀手。夜里看见血铃铛不是什么好事,多半是来杀你的,盛虚抱紧了宝贝的二胡,嚷道:“你要杀就杀我,不准伤害我的二胡。” 端字砚被盛虚的傻样逗得咯咯的笑,笑的差不多了,端字砚两手叉着腰杆自子,笑道:“广陵百姓口传盛家大公子视二胡如性命,日日夜夜抱着二胡吃饭睡觉,当他的二胡是自个媳妇儿那样。耳闻不如一见,今儿个老娘是见识到了,无亏公子身处富贵大家,品味异乎寻常真真不是我等能够领略的。”盛虚还是个愣头青样子没理解出端字砚潜藏的嗤笑,不发急的谢了她两声。端字砚咯咯的笑了几声,敛容正色的吓唬他:“天黑了,这里是会有鬼出没的。” “不怕,你是血铃铛杀手,鬼应该会怕你。”盛虚谦和的笑了笑。 “呵呵,杀手的手上沾了这个世界的太多人命的鲜血,最容易遭鬼报复。” “那你怕猪吗?” 端字砚一惑,“什么猪?” 盛虚努努嘴指向端字砚的背后,定定的道:“野猪。” 黢黑的林子忽有嘶嘶的声响,一头长着两个大獠牙的野猪凶狠狠的吼叫了两声,旋即朝他们的方向横冲直撞过来。那是盛虚与端字砚初时相遇的渡的一个劫难,林子里的野猪凶狠难驯,若非端字砚够彪悍,他俩便被野猪给拱了。事后他俩把一只野猪烤来吃掉,端字砚在那个晚上不停的嘲笑他被一只猪吓得疯狂的逃蹿,此事便是他们结识的一个契机。 “阿砚是第一个说我二胡拉的难听的人,她是个特别的人。” 端木无语,盛家大公子的思想真真不是凡人能够领略的,后面的感情线,他有了设想,问道:“然后,你就对端字砚一见钟情了?” “你怎知道?” “这就一见钟情了?因为她是第一个说你二胡拉的难听的人?好吧,是我修行不足,无法领略你高等级的思想,你继续,继续说。” 端字砚在广陵执行一个长期的任务,晚上一有空便会去深山与盛虚见面,盛虚没个晚上都会在那个老地方候着端字砚的身影,有时等了一个晚上没等到,有时运气好等到了端字砚,点燃一堆火,两人坐在火堆旁,畅谈人生。 “阿砚说她当杀手谋生是迫不得已,她最想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喜欢阿砚,我想给阿砚那样的生活,我想照顾她,陪她风花雪月,我愿意付出所有给她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爱。盛家十几年前是白妆夫人的支持力量之一,这些年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父亲让我去芙蓉城管理盛来阁背地里是接手三庭轩的联络任务,无失会在芙蓉城帮衬我做事。我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去了芙蓉城,当了盛来阁的老板。血铃铛是表姑管辖,我便去求表姑找出阿砚,我向阿砚表露了心意,没想到,她同意了,我很开心,比我与郎君待在一起时的感觉还要开心好几倍……到后来,阿砚偷听到我与无失的对话,便同我说要加入进来,说我们是夫妻要齐心协力,不分你我。” 端木不想在盛虚回忆美好的辛福时刻泼冷水,实属煞风景,而有些话他不得不讲。“无亏,你有无想过,端字砚她是否爱你?” 盛虚的笑意在嘴角淡化了,接而展露的是惆怅和哀思,随着一声五味杂陈的叹息将话送出了口:“没有,阿砚她只想过那种荣华富贵的生活,我可以给她,也愿意给她。约莫,这三年来她对我仅是逢场作戏,没有投入过真情和实意,这些,我全知道。我爱一个人,便是倾尽所能给予她幸福,不要求回报,若真的要求些什么,那只有让老天多赐予她更多的幸福。我帮阎王会的三年来,说实话,我活的并不太好,那不是我向要的生活方式,我每日都觉得自己像被囚禁在人间牢笼里。帮阎王会与金权会作对,我分得清,这是一件错事,我想放弃。我逃离了一年那样的生活,无失心怕我背叛把事情说出去,就派人四处追杀。在高塔上遇到的杀手,是听了无失的命令来追杀我的,也正是那一次,我暴露了踪迹,无奈回了盛来阁。江湖的纷争不止,生于世上的人无一幸免,我想带阿砚去一个自由自在的地方生活,而不是受困在牢笼,事事不由己,这样的生活并不幸福。我就擅自做主把盛来阁的管理权交于了无失,只求我带阿砚离开。而后面的事,你是知道了。” “端字砚并不同意你的做法,你与盛无失闹翻,她如若出面要回房契,盛无失定然不会给,我出面当这个中间人恰好合适。”端木失笑,身边最亲的亲人未必是自己人,最相信的人未必是值得信任,例如他的亲姐端字砚和他无条件信任的西药,这两个人,一个背后捅刀子,一个暗地监督他,可谓是人心险恶,防火防盗难防卿啊!盛虚一副情毒晚期的模样,端木想起有一个人与他相同,临死弥留之际,仍然在帮杀他的人求情,可叹,可悲,可泣。那时那景似画轴在端木的脑中拉开,一颗水珠子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呢呢喃喃道:“你们为什么都你那么蠢?” “啊?”盛虚心猜,莫非是伤口破裂,端木疼得已然胡言乱语? “盛无失不念手足之情要杀你,你恨他么?” 盛虚:“我是长兄,自当是多点避让。他派人追杀,是怕我泄露了秘密,我不恨他,是因为无失是我弟弟。无失小时候便恨我,恨父亲,他太缺少了亲人的关爱。我是他的哥哥,这么多年亏欠他太多,无论我如何补偿,都抹不掉无失心里对我的恨。他要杀我,要将我碎尸万段,我死后不会有怨言,我不怪他,更不会恨他。” 这种话真不是一个正常人能说出口的。世人对观世音菩萨的前世进行了故事编撰,传说观世音生长在王室中,心底善良,父亲偏爱杀戮,她的妹妹因嫉妒陷害观世音,挑拨了她与父亲的关系,父亲听信谗言把女儿逐出王宫。有一日,王宫传信得知父亲病重,急需血亲的双手双脚作药引方可治愈。自私自利的妹妹是绝不干,而心底善良的观世音二话不说剜了自己双目,让人砍了双手入了送去王宫治病。观世音菩萨的故事是活在神话里感化世人的,真实生活里,端木遇到了朱颜,遇到了盛虚,在他们二人的身上,看到些许观世音菩萨的影子。心念故人,端木难免感伤,“你是一个好人,朱颜也是一个好人。” 盛虚:“褒奖,谬赞了。” 端木想着朱颜的下场,替盛虚杞人忧天了一把,说道:“好人都没有好下场,你要多长点心眼,注意了。” 盛虚糊里糊涂的,想想,稍能明白些了。“你是在,诅咒我?” “我没有……”端木试着起身,后腰的伤口皮肉撕扯作痛,痛得要死,端木被迫躺下,嘴里小声的咝咝了几声,说道:“我是友善的提醒。” “栖息公子是个好人,他呢?也没有好下场?” “你,你提他做甚?他有没有好下场,不是我该操心的事。”端木比较意外的是,盛虚提起西药,他内心的就有不知名的情绪攒动,就如是浪涛涌动,平复困难。这个人,端木是气,是恨,是讨厌,在他悲愤交加的时候,他甚至咒他出门遭雷劈死。端木现时却害怕他那时冲动下的诅咒成了真,他控制不住的去害怕,这是他前所未有的情绪。端木认为,这应该是他的伤把他疼出幻觉出来了,思绪飘到天边那么遥远,使得他油生些偏离常规的遐想。西药不信任他,等于世界人不信任他的感觉,使人寒心,使人痛心,这两种感知合二为一压着他负伤的身体,伤上加伤,痛之又痛。 “我们,是在何处?”端木道。 “在幽州。” 端木的心一紧,“幽州?” ☆、第二十六章 乞丐争地盘记 盛虚找好马车回来要带端木逃走时,端木已经躺在地上流着许多的血,奄奄一息的状态。 半边莲刻意构害,芙蓉城这个是非之地是万万不能久留,于是乎盛虚驾着马车,连夜逃出了芙蓉城。离芙蓉城最近的一个地方是幽州,盛虚便自然而然的逃到了幽州城避难。幽州是太蜀庄的地界,端木也最不想的就是遇到西药,盛虚跟他说,独孤仙子在芙蓉城被端木杀害一事一夜之间在江湖传得沸沸扬扬,太蜀庄就此对端木下了江湖追杀令,端木走去哪里,哪里都很危险。端木问盛虚为何他要带他留在太蜀庄,盛虚答他:“整个金权江湖中,只有太蜀庄能够还他清白。”盛虚说时十分之肯定,端木意见反而不同,朱颜死的时候,西药的态度并不像相信他,西药暗中派人在芙蓉城监督他,足以判断,西药对他的信任度不高。半边莲故意构害,歪曲事实,这其中他毫无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朱颜死在三庭轩,是大家亲眼目睹的事实,他身上的嫌疑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的。端木已经不指望任何人相信他了,他在想,洗身净白是没希望了,江湖各处都在通缉他,他要是不想死只能做一只人喊人打的过街老鼠。端木夜不能寐,很是苦恼,他为什么混成这个样子,这样的遭遇哪里是个男主的设定?他骂了一声阎王他姥姥的,这给他投的是什么胎,吃香喝辣的生活没有,可爱的小萝莉媳妇儿变成了个妖孽美男,人家当主角,老子当主角,为啥老子的主角光环特么如此的薄弱,老子特么是戴了个假的主角光环吧! 逃来幽州的路上,盛虚只是采了一些草药帮端木处理了一下伤口,端木的伤势严重,简单的草药止不了他的血,幽州的一路是荒山野岭,人烟稀少,无医馆可治。盛虚帮端木用草药撑了五六天,他连夜不停的驾车赶路,终于到了幽州的地界。入了城,身上没带银两,便变卖了马和马车,带端木去看了大夫,买了一些药,昏迷多日的端木方苏醒过来。醒来的一两天,端木随便一动就疼痛不已,盛虚用变卖的银两买了一些补药帮端木补身体,端木不间断的用补药大补了好几日,总算能翻身起来活动了。 一日,盛虚烧了一堆火,架起一个木架子,上面放了一口破旧的铜锅,煮了有些时辰后,盛虚端来用缺了好几个口子是瓷碗盛的参汤送到端木的嘴边。端木坐起身子,看看碗里的参汤,说道:“连续几日给我吃补品,那匹马和那辆车能卖这么钱?算去补药,变卖的钱应是花光了,这些补品样样不便宜,你哪儿的这么多的钱去买这么昂贵的东西?” 盛虚眼神闪烁,似被看穿而显出了心慌,他双手端着瓷碗,扯谎道:“二胡拉揍,能挣些银两。” “说谎不打草稿。”端木低下头,语气略微有点难受,说着:“我去看过你,街边拉二胡赚不了几个钱,你不要瞒我,我不是小孩子。” “好吧!”盛虚把碗搁在地上,“是我偷的。” 端木像毁了三观看着他眼前这个彬彬有礼的正人君子,说出了一个这个世界上与他毫无瓜葛的字。“偷?无亏,你去偷了?”端木一脸的被震撼了,他不是什么君子,他干偷鸡摸狗的事情还属正常,盛虚去偷东西这就吓人了。 “嗯,我去偷了。” 端木站了起来,舌桥不下的看着盛虚,他依然是认为盛虚是在骗他,讶道:“你去偷东西,那,那家老板是个傻子还是个瞎子,浑然不知的吗?” “老板同你一样,不相信我是小偷,所以我容易得手。这是我第一次干偷摸之事,感觉……感觉是另番新意。” “啊?呵呵呵呵……”端木扯了扯嘴角,千言万语一句话,“你若是被逮个正着,需要我去救你么?” “应该是不需要的。” 端木:“也是,我怕去救你,会被当成同伙。” 盛虚一笑,“阿尘,你还真是……没良心。” 关于未来,端木没有多大的筹划,江湖当他是杀人犯通缉着他,安稳的日子是不要想了。他的追求是很简易的,他对这个世界的要求不高,能吃喝玩乐,调戏少女,过过闲散舒心的生活,他与盛虚的生活理念有不合而谋之处。盛虚只愿抱着他的二胡郎君,浪迹天涯路,日出日落生活安乐自在,无人叨扰,典型诗人的隐居生活,实乃是浮云游子意。唯一的大不同,盛虚是想避世而安,端木是想慵懒闲散,盛虚是圣人的追求,端木偏于俗人立世。一个向往桃花源仙境,一个向往钟鼓馔玉温容乡。而今端木遭通缉,现实不如人意,甭说吃香喝辣,调戏少女的伟大的追求了。端木跳开凡世的烟火,转眼眺望理想的仙界,未尝不是一种美好的选择。江湖纷争不休止,干他鸟事嘛!端木想通了,便问盛虚。 “无亏,咱们去天涯海角吧!” 火堆滋滋的燃烧着,盛虚坐在火堆一旁捣鼓他的宝贝二胡,看了看,摸了摸,擦了擦。耳闻端木这一句,盛虚的脸上抹上了一丝怪异的笑。“听着,倒似要同我私奔。” “哎呀,不是……是去见高山,去看流水,你二胡,我给你洗衣做饭。不对,听着更像小两口……我是想说,咱俩浪迹天涯,去过你想过的闲云野鹤的生活,我们在山里搭个草屋,建个家,安安稳稳,自由自在的过完下辈子。无亏,你认为怎么样?” “你不想为自己洗白了?背负杀人的罪名过一生?” 端木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名声什么的,那是大人物所在意的噱头,我是个小人物,赞扬与辱骂又不会被写进史册里千古留名,我在意个鬼。江湖众人,能相信我是清白无辜的,有除却老天爷就是朱颜和你,你们不能证明我清白,所以,我不抱希望了。我躲进深山老林里面,外界的闲言碎语两耳不充,耳听不见是为心静。他们不相信我就不相信我罢,我只想要活得轻松些,就是可能会对不起朱颜,不能替他报仇了……无亏,你愿意吗?” “你既已想通,我愿陪你琴棋书画,风花雪月。” 浪迹天涯需要一辆马车,不然光凭两条腿走路,脚都走废了。盛虚就说干老本行在街边拉二胡赚钱,待钱存够了便卖一辆马车离开幽州。拉二胡赚钱的方法效率过慢,等存道买到马车的钱要猴年马月?端木想出了一个有效有用的赚钱方法,盛虚拉二胡,他当盛虚的托,躺在地上装可怜骗人。盛虚都能偷东西了,这点骗人的小伎俩,端木拉得下脸面。端木和盛虚达成了共识,次日他俩寻了两件破破烂烂的衣裳,脸上抹上灰,扮成十足十的乞丐。他们住的旧屋子是较偏僻之处,出了旧屋子往前走是幽州一条蛮热闹的步行街。端木扮城一个半身不遂的可怜人躺在街边,身旁的盛虚盘腿而坐,脚边放了一个烂碗,二胡的凄凉声起,配上端木的□□,两人上演了一场博同情的苦情戏。 人心是血肉做的,他俩这么一演,路过的人陆陆续续的给了钱。端木躺在地上,青石板冰凉侵骨,他感触綦深。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以乞丐的身份碰了西药的瓷,他出场是乞丐,现在又当了乞丐,命运可真会开玩笑。 “哟,挺可怜的嘛!” 端木尽职的叫惨道:“是啊,大爷,给点钱吧!我太可怜了。” “我呸!你俩小子,知不知道这是我王爷的地盘?敢再我地盘上讨饭吃,跟爷爷我打过招呼没?” 端木拨弄开脸上乱糟糟的头发,看清了这大声吼他的二货是谁。男子的衣着装扮同他们一样是衣履褴裳,男子的身后站着几名小弟,大抵是他们占了这二货的地盘过来骂人了。盛虚连忙致歉道:“王爷,不好意思,我们这便离开。” 姓王的那货,抬脚踢翻了盛虚脚边讨钱的破碗,凶道:“这条街,我是老大,你们在我地盘上讨饭,不跟我王爷打招呼,太他妈的没规矩了。王爷我生气了,我不想看见你们,你们给爷爷我滚出幽州城去。” 盛虚放下二胡,端端正正的向王爷作了一揖,身着破衣破裤,脏兮兮的盛虚仍有着温文尔雅的气质。耐心说道:“王爷,你也瞧着了,家弟双腿残疾,我们就靠着这乞讨为生。你将我们赶出幽州,不是将我们赶尽杀绝吗?王爷一定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还请王爷放我们一条生路。若是王爷认为我们兄弟二人有得罪之处,我在此道歉。” 盛虚饱读诗书,开口即是之乎者也的大道理,适合文人辩论,不适合同粗人吵架。端字砚与盛虚吵架,盛虚多半是退让,骂他骂得一声不吭,君子有礼,不与小人计较,盛虚的性子谦和,文雅,哪晓得同混混吵架越从容不迫的讲道理,他们就会打得越惨。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便是这嘛一个理。盛虚好声好气的说着,领头那个姓王的家伙脾气暴躁起来,推倒了盛虚,放话出来让他们滚出幽州。遇到地痞流氓真特么的闹心,盛虚脾气好不同他们一般计较,端木是小肚鸡肠,不喜欢受人欺负,忍气吞声不是他的长项。 端木扑到倒在地上的盛虚,哭喊道:“哥,哥你不能有事啊哥……”倒地的盛虚看到端木突然来这么一下,表示很懵圈,他欲起身,端木两手把他给压了下去。盛虚不是很懂,但配合了端木躺着闭上了眼睛。大声嚷嚷道:“哥,你打小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的,你这个恶徒,是你杀了我哥,你是杀人凶手。救命啊,来人呐,快来看看,杀人了,杀人了……”端木一嚷嚷,引来了数人的围观,加上端木精湛的哭技,极快博取了围观群众的信任,站在他们一边唾骂那几个挑事的乞丐。王爷那几个货色就是脾气大胆子小,遇到点大事便惊恐失色,他们周边围来越多的人,王爷身边那几个小弟怕惹麻烦弃君逃了。王爷转身也要逃,被群众拦了下来,纷纷指骂。 “朗朗乾坤,惨绝人寰,人间悲剧啊!” “你这个人忒没良心了,忒凶残了,一条人命竟遭如此摧残了。” “瞧瞧这俩兄弟,太惨了,老娘我都忍不住哭了。” “应该把这厮送去太蜀庄,为这两个兄弟做主。” “对,没错,送去太蜀庄,让太蜀庄做主,杀了此等祸害。” 王爷见无处可逃,硬着头皮做最后的挣扎,说道:“什么呀!什么呀!握不过,我不过推了他一下,不至于死掉,你们两个,定是你俩这个家伙在作戏。”王爷使劲儿踢了踢假死的盛虚,“喂,起来了,我知道你没死,起来,别演戏了。” “把你的脚拿开,我哥都死了,你还要这样对他。”端木一吼,姓王的愣住了,周边起哄的人也愣住了。原来是端木阻止姓王的踢踹盛虚时站了起来把人推开的,他不是真的半身不遂,故而下意识做了动作,事后才发现自己露馅了。 王爷:“你不是半身不遂的么?怎么,会站起来了?哼,你们俩兄弟合伙骗钱是吧!那这厮一定是在装蒜。” “我是假的,可是我哥是真的,他有心脏病,受不了刺激,而你是杀人凶手。” “我打赌,你哥没有死。” “你眼睛长屁股上的吗?你没看见我哥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啊。” “阿嚏……”躺地上的盛虚一个喷嚏不打自招了。 这一下,端木很是尴尬,盛虚关键时刻拆他的台,使得他一脸窘态。端木立即抱住姓王的大腿,哭喊道:“爷,大爷,我错了,我们错了,我们是初犯,你放过我们吧!爷,可怜可怜我们兄弟二人,我们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孩,全家有还几口人要养活。生活不易,积点阴德,放过我们吧!呜呜呜呜……我们真的是太可怜了,太可怜了,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家。家乡不幸遭遇天灾,我们一家几口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在逃难的路上突然遇到匪徒劫光了我们的身上全部的钱财,老母染了重病,弟弟妹妹脑子得病需要医治,我和哥哥是走投无路干起了骗人的勾当。各位善良的大爷大姐们,你们原谅我和哥哥吧!王大爷,你高抬贵手,不要难为我们了。大家都是乞丐,乞丐何苦为难乞丐。” “我不叫王大爷,臭小子,油嘴滑舌,大家不要听信于他。” “啊啊啊啊啊……不要逼我……”端木忽然扮疯起来,扑到姓王的身上掐他的脖子,“坏人,你是坏人,把钱还给我,恶徒,我要杀了你……” 王爷:“你……你奶奶的熊,松……手……” 盛虚忙拉开端木,见其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姓王的见到端木突然间发疯,吓得他脸色都黄了,挤出人群逃跑了。盛虚便对着众人解释端木脑子有病,时而癫狂,时而正常,群众的脑子好糊弄,被三言两语说得心软,施舍了一些银两,随即散了。端木心里偷笑,过程虽然曲折了些,收获的结果是相当满意的。端木蹲下身将地上的铜币一个一个捡起来,一个铜币从他的手里溜掉,铜币滚了小段路在原地转了转。端木伸手拿起铜币,一双白如雪色的长靴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端木的目光由下往上,看见了一袭青色,银色的铃铛,待他瞧真切了此人的是西药后,端木噔的坐在了地上。 那抹青色矮身半蹲,一只雪白的修长的手伸至端木的眼前,两边的唇角拉扯出一抹笑容,脸颊两边的梨窝凹陷,年轻的声音自端木耳边想起,“抱歉,吓到你了。” “没,没有。”端木垂着头,用脸侧的乱发尽量的遮住自己的真容,他扮相邋遢,西药应是认不出来的。端木稍稍放松了点,太蜀庄眼下正通缉着他,而下通缉令的人是他当前的西药,一股无名火在心中烧,回答时的语气有意偏重了。 “你说的话,我方才全听见了。你大哥说你脑子有病,你不是真有吧!”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端木气激上头,骂了西药一顿,他抬起了头,与西药的一双大圆眼相视,便忙的又将头低下,用头发掩住他的脸。西药不依不饶的问了他的名字,以前他怎么不知道西药喜欢痛陌生人搭讪,还是喜欢同一个乞丐搭讪。端木在要把自己的姓氏习惯性的脱口而出时,他住了口,奸滑道:“我与你素未谋面,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你问我,我就一定要老诚告之吗?哪本书里记载的道理,我怎么不知?” 西药冁然,似被端木的言语而折服了,道:“有理,你说的是素未谋面,我们是素未谋面么?我们此刻不是见了第一面了?见了第一面,就不是素未谋面了。” “你到底懂不懂这个成语的意思?素未谋面是指平素没有见过面,混淆概念……” 西药的手指撩开端木额头前遮挡的头发,声声轻柔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就那么想知道我的名字?我,我叫木瓜,你得到你的答案,满意了没?”西药的手指指腹落在端木的眼角,旋即顺着下来落在他的脸颊处,用大拇指在他涂黑的地方一抹。端木登时警惕性上来了,随手甩了西药一巴掌,骂了声“臭流氓”,拉着旁侧的盛虚便跑了。 西药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唇角勾勒出一道含蓄而深远的笑。 ☆、第二十七章 你,逃不掉! 昨天遇到西药之后,端木整彻夜未眠,西药如铃的声音,西药的梨窝笑容,时时在他耳畔叮咛,在他眼前浮现,似纠缠他的阴魂,甩也甩不掉。端木觉着自己个儿定是中邪,要不然怎么会老是惦记着西药。也许他变成一个逃亡的通缉犯,西药有间接的责任,记着西药,无非是他在记仇罢了。他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他和盛虚唱双簧的苦情戏首次得到了很不错的反响,只要无人砸场子,他们的骗人计划还是能收获小利的。端木和盛虚换了另外一条街坑蒙诈骗,那条街上富人居多,富贵人家之间置气斗气争面子,每日想着怎么样宣传自己的仁义礼智信的好品德。这些富贵人家便会做一些善事,最常见的手段是施舍一些银两给街边的乞丐。帮助一些可怜兮兮的乞丐,他们便会有一个行善乐施好名声,有钱又善良,威望自然也就提高了。财大气粗的富贵人家不全是身上富得流油,肚子墨水全无的二百五,有些有脑子的富人火眼金睛,一眼辨真伪,然他们从来不计较你的可怜是否是扮出来的,他们在意的是,施舍了你,他们会有一个好声誉。路上看见一个装相凄惨的乞丐,富人们不吝金钱,掷钱大方。当天做了一件还是,他们便会派人在城内广泛宣传,让人书写赞扬他们优秀的传统美德。这般做作的行为倒是成了乞丐们的谋生之法,幽州城内过半的乞丐的便都聚集在了这条街,十步一乞丐,满街是叫惨的,街边的乞丐将要赶上小摊贩了。往日是一对一的施舍,乞丐多了,便是考验富人们家底的时候了。假如 ,一名富人给每一名乞丐十两银子,看这一天那名富人给了多少名乞丐,便是说明他家的家底深厚。 到了这条富贵街,这街边的乞丐一个比一个惨,端木的半身不遂已经不算什么了,断腿断胳膊的触目皆是。端木的卖惨方式不是最新,最受欢迎的。幸运的是他有一个好同伙,盛虚拉的二胡引人流泪,渲染了凄苦的氛围,令许多的二百五甘愿掏出自己的钱包。到后来,那些个二百五习惯了他们的招式,路过瞥了他们一眼,走出了另一个没了双腿的乞丐那边。他们的“生意”并未因此荒废,是被一个长得像书生的富家公子搭救了他们。那位公子喜欢听盛虚拉的二胡,每天都会来他们这里听盛虚拉二胡,且脸上的痴呆不加掩饰的显示了出来。端木的目光眼前凌乱的发丝,落在那位公子对盛虚动手动脚的猪蹄子上。 操,这小王八蛋…… 当下就骑在那人的身上,把他暴打了一顿,拉着盛虚就跑。 “你为何要打那位公子?”盛虚问他。 “我是在保护你好吗?他的手都对你那样那样了,我能不打他吗?他虽然是我们的金主,但是我不能用你的色相来换钱。” 盛虚:“那位公子是想我教他拉二胡,有肢体接触,本就正常,有何不妥?” “正常?你知道大灰狼看小绵羊想的眼神吗?就是那厮看你的眼神……太猥琐了……” 端木在富贵街暴打了人,那条街是混不下去。幽州是太蜀庄的地界,虽说幽州那么大不一定找得到他,但不还是撞到了西药。端木不想在幽州待太久,多待一天,他便多一天被太蜀庄发现的危险,他还是一个通缉犯的身份,但凡被一些人揭发,他的小命就不保了。他和盛虚这十来天赚的小钱不足以买一辆马车,当盘缠来使是足够的。盛虚理解端木的心急,便没有反对,答应他在破屋过完一晚便出城,去寻找他们的向往的生活。端木的生命中失去了一个朱颜,多了一个盛虚,老天还是善待他的。 为庆祝他们开启未来的美好生活,端木专程去买了一只烤鸭。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亮,端木望着上方发光的月牙,心情舒畅,是自朱颜出事以来,第一次的好心情。金权江湖是他一手创造的,他来到这里本该是主宰世界的,人类终究是人类,本事再大也逆不了天,主宰世界做梦就能。他重振三庭轩,初时之意是置气想证明给西药看看他的本事,朱颜死了,梦碎了,他落魄成江湖通缉的杀人犯。盛虚救了端木,便是同盛算公开作对,盛算不会放过他的,端木连累了一个好人。盛虚本意是远离江湖的纷争,和他的宝贝二胡过平静的生活,可是救了他,本可以平静的生活不复平静,也无法平静。他们无权无势,实在是没有能力在金权江湖里去争,去斗,他亦不愿将追求宁和的盛虚拖累。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和盛虚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平静的生活,他们不打扰外界,外界亦不来打扰他们,畅享顺遂。 端木仰视天上的月牙,明月寄相思,他心中的思念之处是朱颜的模样,缕缕哀思,连绵不断。“朱颜,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好无助,我如今的情况,是自身难保,太蜀庄对我下了通缉令,盛虚他们绝不会放过我们……我太难了,抱歉,我帮你报不了仇。西药不是个傻子,他一定能查清真相的,帮你报仇的。”端木吸了吸鼻子,提脚要走时,路边走近一道身影。“谁?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你既相信栖息会查清真相,惩治杀害花辞的凶手,为何你还要躲着栖息?端木,你有点,自相矛盾。”来者的身上褪去黑雾似的模糊,月辉之下,一袭紫衣显现在端木的眼前。端木一怔,这是不晓司的知音漫客,他没应答,为防暴露自己的身份。知音漫客困恼的抓了抓头发,复道:“我是有多不受欢迎,看到我笑也不笑,莫非是我年龄大,魅力减退了?端木,你不用瞒了,我知道是你,扮成一个乞丐,何苦呢?” 端木不知道知音漫客的目的为何,估摸着,是太蜀庄找不晓司查询他的行踪,找人这种事,是不晓司看家本领。他挪了脚步,想着要怎么逃跑,岂料知音漫客早先一步将他抓住。“你放开,你想抓我去太蜀庄认罪?朱颜不是我杀的,你们在我身上纠结费功夫,怎么不去抓真正的凶手?” “年轻人,冷静,冷静,我什么都没说呢!你激动个什么?”知音漫客瞅端木的情绪偏激,怕他发疯,便松开了他的手,同端木说道:“你安心好了,我不抓你去太蜀庄,他们也没找我查你的踪迹,我们相信你是无辜的。端木,你不能一走了之的知道吗?逃避是懦夫的行为,你得跟我回去。” “回哪去?” “太蜀庄。” “我就知道你是太蜀庄派来的,看招。”端木举起手中的用纸包裹的烤鸭往知音漫客的脑瓜上一砸,迈开腿狂奔。 破旧的屋子亮着火光,端木冲了进去,拉起拉二胡的盛虚,飞快的说道:“风信子找到我了,他要抓我去太蜀庄,我们马上就走,连夜就走,走到越远越好。” “阿尘,你冷静点,冷静下来,好好的说。” “来不及了,风信子要追上来了,我们现在立刻马上就走……” “等等。”盛虚拉住焦急的端木,端木看到盛虚无比冷静样子,他愈加急躁。盛虚在唇前竖起一根中指,示意端木安静。 一个铃铛的晃动声在僻静的周遭传响,好似沉寂之中倏而响起的一声薄弱的虫鸣。一个铃铛引出数个铃铛,由独声汇聚成混响,自远方而近耳畔,传入耳中。犹百鬼夜行时,必有夺命铃,听之令人心发怵。屋子里燃烧的火柴堆烧得“卡兹卡兹”的,窗户的帘子遇风飘得一扬一抑,窗外的树影映射在帘布之上,倏而帘布上映出一道一闪而过的影子。周遭的铃铛声宛如洪水猛兽般,朝着这间旧屋号叫。铃铛声包围了这间破旧的屋子,在这月下的夜晚,营造出肃杀、恐怖的诡氛。 端木提着心,吊着胆,这种催命的夜中铃铛声,恰是血铃铛的出场前奏。怎么办?要死了,要死了。 “阿尘,你快去躲起来,我来应付他们。” “躲,躲,往哪躲啊!”这间旧屋子完全符合了断舍离的装修主题,椅子板凳没一张,遮蔽挡物的的东西也没有。端木心里叫惨,要完了,逃不掉了,是天要忘他。 盛虚十分沉着指着地上的棉被,“躲进里面去。” “……无亏,你当他们是傻子吗?”嘴上是这么说,身体却诚实钻进了棉被里躲起来。 数道红影闪落在屋子之外,震响周遭的催命铃由多数铃声变成小数铃声,稀稀拉拉,声响停止。一道红影朝着火光亮堂的屋子行了步,脚腕上的铃铛晃响几声。盛虚抱着二胡迈步出了屋子,包围在屋子周遭的红袍人手持两把短弯刀,摆好杀人的姿势蠕蠕而动。盛虚右手的弓子在琴弦上一拉,犹烈马仰天愤慨嘶吼,音波形成的一道月牙锋刃落于端字砚脚前的地面一炸,立时震慑住了蠕蠕而动的数道红影。端字砚心叹惊险,就差一步便落于她的身上了,同样的惊愕是对于盛虚,他竟会对她出手,她显然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 端字砚:“无亏,你是要杀了我么?” “并没有,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可你现在做的事情,已经在伤害我。无亏,你为什么要与盛无失作对,你为什么要与我作对?是你向我承诺要给我幸福,可是你正在亲手摧毁我们的幸福。你应该有大好的前程,而不是在街边拉二胡,看看你的样子……我心疼你啊!无亏,你看看,你看看这些人……”端字砚抬手介绍了她身后的蒙面红袍人,苦心奉劝道:“血铃铛出动,不见血不收手,盛无失下的指令是杀无赦,你若执迷不悟,你是会死的。你是知道的,盛无失一向是看你不顺眼,更是看不起你,你能否争点气,不要让盛无失轻看了你。就当,是为了我,为了我们俩的幸福生活,莫要再一意孤行了。如若你肯迷途知返,盛无失会顾念手足之情不再计较前嫌,我们二人便能……” “阿砚,我并不亏欠你,你也没有亏欠我,我们二人,缘分尽了。” 端字砚的脸色陡然一变,盛虚不跟他讲情面,那她便无须戴着一张斯文的假面具娓娓道来。端字砚眼中的柔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杀手的酷冷,哼道:“盛无亏,我好言相劝,你却油米不进,好生辜负来我的一番深情。我是看在我们夫妻这几年的情分上才同你啰嗦,莫要为了一个与你不相干的人白白浪费了你的性命,不值得。”端字砚的目光瞟进旧屋子里,说道:“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把端木送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你与端木本无瓜葛,何必为了他惹上杀身之祸。这是为妻最后对你的劝告,该你做出选择了。” 盛虚走前一步,果决道:“阿尘不是被你杀你么?他怎么在里面,你去别的地方找找,或许能够找到他。” 端字砚斜睨了眼屋子里耸起来的棉被,深觉自己的智商被盛虚侮辱了,叱咤道:“盛无亏,你当我是是傻子吗?这么明显的伎俩当我瞎呀!” “我就说了嘛,怎么可能瞒住我亲爱的姐姐。”风雨由天,是祸躲不过,端木掀开棉被行出屋外,同盛虚站在统一战线。屋外的数道红影蠢蠢欲动,盛虚示以警告的拉响二胡,弓子与琴弦的拉扯制造出一声撕裂之音向周遭传开。屋旁的枝叶无风自飘摇,一丝杀气暗涌,剑拔弩张,将气氛置于了紧张的极点。端木在旁也能感受到盛虚和数名冷血杀手的气势上较量,端木望着随时要杀上来的杀手们,惶恐的吞了口口水。他侧着脸同盛虚道:“无亏,我不会武功,你仅凭两只手,他们有好多双拳头,你打得过他们么?” “我打他们,掩护你逃走,我一双手足够了。” “你们一个也别想逃。”空中有一传声,话甫落,一个身影从半空闪过,落在他们的面前。“大哥,你想跟端木尘一起死,我便成全了你。”盛算手势一落,数道红影如在弦上的箭,咻咻射出。 “躲我身后,等找到机会你就逃,还有,帮我拿着郎君。”言罢,盛虚将二胡的琴筒塞进端木的怀里,他右手里的弓子尖端不知几时生出了一截利刃。 “我的天,厉害呀!”盛虚的身影在端木的眼前如一条白色的闪电从这端闪去了那端,他未能瞧清盛虚的身影和动作,便见一个个红影倒在了地上。端木承认以前是小看了盛虚,以为是个青铜,没想到是一个王者,他对自己活命的概率有了信心。他在一旁抱着盛虚塞给他的二胡琴筒看呆了,忘记了盛虚让他找机会逃命的要紧事。 这时,盛算手持短柄弯刀飞扑而来,端木顿时一惊,两只脚不灵活的绊倒了自己。盛算手中的弯刀与端木的擦身而过,端木的那一跤挽救了他,刀刃仅仅是划破了他肩膀的衣裳,未伤及皮肉。端木瞅了瞅肩上破口子的衣裳,惊魂未定,他想从地上爬起来,谁料,他的一只脚传来剧痛,回头一瞧,是盛算踩住了他的左脚。盛算嘴唇上扬,这张模样可人的脸庞此时此刻的笑容邪魅而阴森,使人浑身的汗毛耸立,人心惶惶。盛算脚下的力度加强,端木似乎听到了自己左脚骨头咔嚓的断裂声,细微的痛觉犹如蚂蚁自下而上的爬满全身,沾满了身体整个的知觉。端木惨叫一声,盛虚的身影如白色闪电一从半空劈落,盛算旋身一转,手中的短刀利刃挡下了劈落的木弓子。盛虚招招逼退盛算,空暇之余不忘嘱咐端木逃命,他刚嘱咐完,腹部被盛算一踹,落了下风。端木在旁瞧得真确,盛虚虽然是招招压着盛算,但每一招都是点到即止,不伤要害,盛虚是不想伤害他的弟弟。端木忍不住叫醒这个傻盛虚,喊道。 “无亏,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退让,盛无失是想杀了你,他想杀了你呀!” 盛虚被盛算击退三步,抽空回道:“无论如何,无失是我的弟弟,作为长兄……” “你闭嘴!”盛算猛势进攻,左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弯刀,双管齐下,连连逼退盛虚,将他逼进了红袍人的包围圈里。盛虚退无可退,双脚立定,盛算飞身一扑,手上的弯刀在盛虚的胳膊划开一道血口。 于此之际,一道红影闪过盛虚的身边,盛虚反手挡住偷袭的弯刀,见此人是端字砚,盛虚便了无对抗之心。端字砚在盛虚的动摇之下,破开他的防护,一刀子扎进了他的胸膛。盛虚愕然不及一刻,盛算一刀子在他身后捅了进去。盛算和端字砚齐时拔出刀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盛虚仍是坚强挺立,端字砚则怕他死不了补上一刀子,刀子未抽出,盛虚抓住了端字砚的手腕,目光不安的瞟向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的端木。盛虚嘴唇微动,好像说了什么,而却无力发音。 端木知道盛虚是让他走,但刀子捅进盛虚的身体里时,他逃命的心全然不存了。少焉,端木困难的爬起身,忍下左腿带来的剧痛,一瘸一拐的进了亮着火光的屋子里。那一团火烧得很旺,很亮,端木拿起火堆里的一根燃火的木柴,一瘸一拐的出了屋子。端木集全身力量在胳膊上,把燃火的木柴掷了出去。 “去死吧!” 燃火的木柴经过一条抛物线砸在了端字砚的身上,火焰旋即点燃了她的衣服,端字砚惨叫一声,推开了抓住她手的盛虚。“啊啊啊啊啊,救我,快救我,啊啊啊啊……” “阿……砚……”盛虚倒在地上,望着被一群红影抢救灭火的端字砚,不舍的合了双目。 盛算的目光去寻纵火的端木,在屋子外面已然没了人影。 ☆、第二十八章 离别后相逢 三年后。 江湖上发生了两件轰动全武林的事件,这第一件事两年前是武林大会选拔出了武林盟主。 江湖的武林盟主素来是有能力居之,金权江湖萌生之后,江湖门派争夺的纷乱现象再无,武林盟主之位不知不觉成了家族世袭之位。深海阙极量殿是武林的统领者,前武林盟主离世的早,剩下拂事这一名孤女。前武林盟主死前立下一个遗嘱,待拂事十六岁满,将举行一场武林大会选拔郎君,胜者可娶拂事,成为这武林盟主。两年前,拂事十六岁正满,舞林大会如约在深海阙召开,各路武林高手纷纷踏至,有人是贪念权威,为武林盟主之位奔来,有人是贪图美色,为极量殿主拂事的天仙容貌所向往,也有人是图个热闹,观看高手过招增强自己的长进。武林大会召开了十天十夜,比武台上各派有头有脸的武林高手换了一位又一位,有人胜有人败,而一站到底的则是盛家的无失公子。此事一出,武林江湖上疯传盛算的英姿飒爽,传言无失公子手持两把短柄弯刀,将上台比试的武林高手打得落花流水,连堪称是武林用剑的第一高手的胥容都甘拜下风。据确切的消息说,比试时,胥容上了比武台从未有过败绩,打倒了不少上来比武的顶级高手,大家都以为胥容稳操胜券,会赢得胜利,成为新的武林盟主。第十天的比武中,胥容对上盛算,出人意料的败下阵来了。胥容幼时学剑,钻研于剑道,未到十岁便已将九溪坞的剑法练得炉火纯青,年少时出去闯荡江湖锻炼,便是无人能敌,所谓盖世奇才这四个用在胥容的身上毫不为过。这样一个高手中的高手,输给了一个算盘神童,此事武林中人死也不相信。有人私底下对此事展开了讨论和分析,说无失在江湖行事低调,不常出手,武林江湖对无失公子的武功有多厉害无处得知,抑或是高手隐于市,大家没有所察觉罢,出人意料亦是正常。另有人替无失公子言明了,无失公子要是没点能耐能统领血铃铛吗? 江湖中,有人传无失公子的八卦,有一则是说泠夫人抽身血铃铛多年,无失公子已经暗中控制了血铃铛,甚是已经操控了泠夫人。血铃铛表面姓泠,实际上是姓盛。无失公子取了拂事公主,当上了武林盟主,统领血铃铛,金权与势力不亚于太蜀庄。盛算如今的地位,江湖中人各个都要尊称一声为无失公子。在江湖中年轻一辈最有威望的当属是一夜成名的栖息公子,现下无失公子的名字足以与其并列。一人之职是杀人,一人之责是救人,乃是猫鼠天敌。近几年中,无失公子和栖息公子是处于江湖八卦的热潮之中,成了风靡整个江湖的人物。 第二件轰动江湖的事件是太蜀庄妱嫦要成亲了,新郎乃是不晓司知音漫客。 妱嫦夫人天□□风流,好男色,沉迷极乐世界,与男人欢愉过便是过了,沾遍草丛里的每一颗草,却不留下任何的感情。妱嫦夫人与知音漫客的风流韵事于太蜀庄不是秘密,早前太蜀庄习惯了妱嫦夫人随性而为,以为她是贪图新鲜,过几天便会寻找下一个。知音漫客要娶妱嫦夫人之事宣布后,太蜀庄上下都以为他们的夫人是脑子坏掉了。云盼凨在情场里与美男交往,哪一个不是尝完了鲜便弃如敝履的?长此以往,所有人都以为云盼凨的心没有感情,她只图一个快乐。这门亲事公布于众后,所有人才知,妱嫦夫人原来是有感情的,莫非此次是动了真感情了?那些仰慕云盼凨等着来糟蹋的美男听说了这个消息,闻之落泪,有甚者想找知音漫客拼命还他们的女神。 今日,不晓司赶走了第三十三名找知音漫客拼命的痴情男。端木在在隔壁墙喝酒,喝酒喝到一半,这堵墙的那边便响起来噼里啪啦的揍人声和叫惨声。云盼凨坐在他的对面,拿着一个白玉酒杯把玩。端木将酒杯搁在石桌上,说道:“今日连着就好几个找上门来要寻风信子拼命的,你可好在这里喝酒不当一回事,我真是替那些痴情男子而感到可怜。” 云盼凨搁下白玉酒杯,拿着酒壶往里倒了些酒,说道:“泠夫人你记得吧,她说话总会把“佛曰”挂在嘴边,我听过她的一句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是他们想不开,放不下对我的执念,关我什么事?” 端木:“佛也曾说过“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此乃夫人你自己惹的风流债……妱嫦夫人,你不会是故意宣布说你与风信子成亲,让风信子帮你解决那些缠人的痴情男吧!” “想什么呢你,成亲这件事岂能儿戏?我也不知道宣布成亲后会惹麻烦给风信子。” 云盼凨找到了真爱,江湖上的俊男美男等同脱离苦海,实乃江湖的一件幸事。他俩的感情端木不好评论,就问点有实际性的事情,“妱嫦夫人,三年前你让风信子寻我踪迹,将我藏在不晓司里,是为何?我在我老爹的书房里看到了你的画像,你与我爹是何关系?我问了你三年,每次问你,你都遮遮掩掩,找借口避过去了,这一次,你必须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云盼凨本要端起酒杯喝酒的,酒杯送至唇前,刚听到端木的问题,拿酒杯的手顿了一下,“这个嘛……这个……这件事……”云盼凨放下酒杯,道:“你说是我将你藏在不晓司的,那是你说错了,是我藏的吗?是你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在不晓司,更不想被栖息知道。就因为我和风信子答应了你,所以栖息问风信子你的下落时,他是昧着良心去回答的。不晓司从没有过欺骗的行为,风信子为了你,人生第一次撒谎,这是砸招牌的行为。我做事素来随心,我喜欢干什么,不喜欢干什么,哪有那么多的理由,那么多的解释。例如说,我问你为什么要发呆,你说得清么?我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男人比你走过的路都多,天下爱慕我的男人多了去了,你不是有眼见着么?我成亲的消息一传出去,他们便来不晓司找风信子拼命了,可见吾之魅力。你爹有我的画像有什么奇怪的,天下间倾慕我的人几乎皆有我的画像。” 端木:“我感觉,你是在胡扯,侮辱我的智商。” “你的智商也没多高,哪需要我来侮辱。” 端木白了云盼凨一眼,三年前,他的左脚严重性骨折,云盼凨亲自去请来一名江湖神医医治他的脚。前两年他的脚严重得不能下地走路,云盼凨隔三差五的来不晓司照顾她。端木一想就奇怪了,云盼凨没理由要这般对他,她看起来也不是喜欢他,难怪奉召筠说妱嫦夫人性情古怪,琢磨不透。端木每每问云盼凨这些问题,她便会找借口溜了,此次亦不例外。 他待在不晓司三年之久,从未出过门,一来是他还在通缉中,二来他无处可去。未来的路要如何走,他至今没有一个概念。盛虚的死后,他犹如行尸走肉,一年不与人说话,多亏了云盼凨在他的耳边叨叨,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同云盼凨一起叨叨。三年不出门,江湖中的变化他多是通过知音漫客和云盼凨知晓,腿伤养好后,他最想做的莫过于帮盛虚和朱颜报仇。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出要活着的理由了。端木思考入迷,不知前方有人,往那人的胸膛撞了一下。端木不慌不忙的道了一声歉,头也不抬,自顾自的向前走。忽见知音漫客像个呆瓜一样站在他的面前,脸上的表情是超级的尴尬。 “风信子,你怎么了?那个痴情男赶走了?” “你不是说,木尘不在不晓司么?这是什么?别告诉我,他只是长得像木尘。” 端木的身后响起了他记忆中的一个声音,他的心突突的在跳,他知道是谁找上了门。他不回头,他木然的看着知音漫客。 “端木,我什么也没说,是他自己看穿了……你们,慢慢聊,有事别叫我了。”知音漫客一溜烟便跑出端木的视线。 “木尘……”端木感觉他背后的人在慢慢地靠近,心跳得越发的快,就好比是当场人赃俱获的窃贼。有一只手从他身后搭上了他的肩膀,端木一激灵,迈开双腿想跑,岂料,有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肢,原想迈开逃跑的双腿失去了动能定在了原地。“木尘,我好想你。”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抱住端腰肢的双手也是有点发抖,在这一时刻,端木的要推开他的想法消失了。 端木曾经试想过与西药相逢的场景,他若是偶然遇到了西药,他应该是会指着西药的鼻子大骂,指责西药冤枉好人,害他落魄街头。抑或是,西药会把他抓回太蜀庄,当杀人凶手给办,然后他含恨而终。可是,在他想象的场景之中,没有西药搂着他的说好想你的一幕,他此时不知要如何作答了。按照合理的台词,他应该是说:“栖息公子是想我死吧!”之类的冷语,但是怪的是,他冷不下来,也狠不下来,慌乱的心跳使得他早先设定的话全忘得干干净净了。尔后,他说一句想掐死自己的话。 “我也想你。”光说话还不行,他握住了西药微抖的双手,强调了一下,“是止不住的思念。” 老子真的想掐似死自己。 西药松开端木的腰,拉着他的手往前走,端木不明白西药要带他去哪里,他也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随着西药把他带走,感觉他一遇到西药脑子便神志不清,像装了一团浆糊在脑子里,稀里糊涂的。端木茫然的随西药拉着走,他们走出了不晓司,这个时候,端木才有了反抗的反应。“你要带我去哪里,你不知道我现在是全江湖的通缉犯吗?我知道了,你是要把我抓走是不是?你要把我带去太蜀庄论罪然后把我法办了,对不对?一定是这样……”端木强烈的抗议了后,西药拽着他的手把他拽了出来不晓司的大门,端木回眸求助时,知音漫客倚着大门,朝端木挥手告别。端木骂了声那货见死不救,西药的力气比他大,硬是把端木拽进了太蜀庄。端木看穿了西药的阴谋,一边反抗,一边大喊大叫,“西药,你个大骗子,你果然是想我死,我看错你了……啊啊啊啊,我不要进去,我不要进去,我是冤枉的,朱颜不是我杀的。西药,你的脑子呢?用你的脑子想想,我怎么可能杀人,啊啊啊啊……” 尔后,西药把端木拽进了北院,端木大喊大叫的没有注意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乃至西药在一棵含苞待放的桃花树下顿足,端木方注意到,此处是东里十的北院。端木想问西药带他来这里做甚,他一瞟,瞟见树下的东里十。“我在那边等你。”西药丢下这一句,行步去了隔得较远的凉亭。 树下的东里十款款而来,庄严肃穆,端木从前就注意到东里十有些不善,自第一次碰面东里十闷了端木一棍,每次东里十走近,端木惯性的以为东里十是要揍他。端木哆嗦了一下,嘴皮也上下打架,怯怯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呢?西药好狠毒,他把我交给你毒打折磨我是与不是?” “我不打你。”东里十突然握住端木的双手,“谢天谢地,你真的躲在不晓司,终于把你找着我。端木,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当年,都是我的错。是我怀疑你与阎王会有关系,也是我同乖乖说你时怀有目的接近乖乖,接近太蜀庄,是我有意挑拨了你俩,是我的错。” 三年前,所谓的西药赶走端木的事,其实是东里十一手搞的鬼。东里十跟西药说端木要大展宏图,要留在芙蓉城完成天下第一金权的梦想。东里十同端木说的即是隐隐露出西药要赶走他的意思,好让端木死心的离开西药的身边。真正怀疑端木的人一直都是东里十,自那次继承人大典的换毒香,东里十便留意了端木,发现端木来了太蜀庄之后,西药时常与他亲近,忽略了东里十。东里十心中不快,便用计将端木与西药分开,派人监视端木亦是东里十一人所为,这件事,从头到尾西药未曾参与其中。西药是到后来才知晓东里十所做的“好事”,他们叔侄感情深厚,西药事事相信东里十,十几年了没有一次拌嘴,端木出事那一次,西药同东里十吵了一次大架。 “乖乖从来没有过那么的可怕,他一怒之下,折断了自己的紫篁箫……”东里十现时回忆西药三年前的雷霆暴怒怯意犹在,吓得要咬自己的小手手了。“紫篁箫是乖乖出生,我送他的贺礼,乖乖自幼拿着自篁箫当玩具玩大的,那是乖乖的宝贝。他因为生我的气,把紫篁箫折断了,是徒手折成了两半,好恐怖的……乖乖往日出手,只救人不见血,如今他开扇杀人了……盛虚被杀,你销声匿迹,乖乖已经三年没好好同我讲话了,乖乖讨厌我了,他居然为了你讨厌我,凭什么嘛,真不服气。” 东里十向端木解释清了来龙去脉,端木稀里糊涂的脑子一点即明,心里面存在了三年的阴霾终能消散了。 “我还没说完,你被无亏公子救走将你带来了幽州,无亏公子找了乖乖帮忙。” 端木诧异道:“无亏找过西药?” “不然你以为那些名贵的补药是打哪儿来?无亏公子偷的吗?你看他像会偷东西的人吗?因为我的关系,令你讨厌了乖乖,乖乖知道你不想见他,便默默的在背后观察。你决定要同无亏公子浪迹天涯,过新的生活之时,乖乖把自己关在房里着魔似的不吃不喝好几天。不久我们收到了无亏公子死亡消息,西药极担心你是死是活,都快成疯子了,风信子把你藏在不晓司,却对我们讲不知道你的下落。若是他早点告知你的下落,乖乖这三年里便会好过些,乖乖发疯起来,是会自残的。有一次,乖乖半夜去到厨房,拿起了菜刀割了大腿,有个丫鬟路过看见乖乖腿上着血,方叫人救了乖乖……” “西药他……真的吗?”端木犹似不信的将目光投向了在凉亭静立的身影,他一直以为西药把他丢在芙蓉城是讨厌他,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是不信任他,尤其是朱颜之死,西药在他的心里便成了一个永远不想提及的一个名字。盛虚都相信西药,而他是最不相信的那一个人。他很开心,他与西药之间是因为一个误会所影响的,他认为的事情万幸不是事情的真相。端木得知西药在背后所做的事是为了他,端木由衷而发的欢喜。 “喂!端木你个黑心的笑混蛋,乖乖为你自残,你很开心吗?” “什么?谁自残?西药?”当东里十说到西药暗中观察着他,端木便已沉浸在欢喜之中,没细听东里十后面说了些什么。自残二字灌入耳风,端木的心本能的一疼。 ☆、第二十九章 澄清白雪冤屈 “聊完了?”西药道。 “嗯,东里十把事情全部说清楚了,我也全部知晓了……你跟我走。” “去走去哪 ?” 端木把西药拉去了西院,凭着记忆力走到了西药的房间,抬腿踹开了门,把西药扔了进去。西药一脸郁闷,难道东里十还没有把事情明白?端木合上房门,抓着西药的手去到了床边,一把将西药推上了床,西药单纯的脸上满是惊吓。端木同西药道:“把裤子脱了,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西药还在怀疑自己的听力是否有问题时,端木已经如饿狼般在扒拉他的裤子,解他的腰带了。“那我帮你脱,把你的手拿开,不要挡住我……” 西药半推半就,慌道:“木尘,不用这么着急,虽然我能见到你也很高兴,可你这样心急,我还没有准备好……”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你这裤子怎么解,怎么解不开……”端木上一秒还在西药上方扒拉他的衣服裤子,下一秒便被西药反压而下,这次轮到端木满脸的惊吓。“你,你这是干什么?” 西药粲然一笑,“原来,你这么心急,那我满足你……” 端木感觉西药说的话里,有不正经的成分在,端木明白过来时,脸颊一热,恼羞成怒道:“满足你个鬼呀,我是想看你大腿上的伤,你想哪儿去了,你以为我会对一个男人做那种事吗?”端木想想那种旖旎的画面,羞耻感蹭蹭往上涨。端木推开压在他上方的西药,坐在床边默了片刻,想了想自己要从何说起。少顷,端木缓缓地开口道:“东里十说你发狂折断了紫篁箫,那是你最宝贵的之物……还,自残过,用菜刀割大腿,这些全是因为我?”西药在床上挪了挪位置,坐在端木的身侧,静静的看着端木简述。端木与西药相视一瞬,他脸上的炽热感向两边散开,不多久,他也觉自己的整颗脑袋都在发热。西药目光在端木的脸上逡巡,看到端木脸颊的两处晕红,西药一点不留面子的失声大笑。端木白了西药一眼,强作从容道:“谢谢你的好意,谢谢你在我背后为我做的事情,谢谢……总之,就是谢谢你。无亏都相信你去找你,我却……” 西药收起笑容,沉重的叹息了一声,伸手揽住端木的肩膀,说道:“你若是要同我道歉,那你大可住口。别人对不起我,我会让跪在地上用百倍的诚恳向我认错道歉。倘若那个对不起我的人是你,我是绝对不会去责怪的。我对一个人好,是无条件的,付出了便不会在结果,无论接受与否,我亦绝不后悔。” 无法想象西药在这三年里发生了些什么,这还是单纯的西药么?不不不,这不符合人物的设定,是不是哪里出错了?端木怔怔的瞅着西药的脸庞,越发的入迷,沉沦。后来西药同他说什么,端木怔怔的应了,看到西药掩不住的笑了起来,端木还压根儿不晓得发生了什么。西药将端木留在了晚上,在房间里,西药挡在门口,灿烂的笑着,端木终于想起他是失口答应了西药今晚留宿,而且是与西药睡同一张床。老子真特么想掐死自己。深夜,端木偷偷从床上爬起来要溜回不晓司,床上有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你想不想澄清自己的清白,为花辞报仇雪恨?”端木的双脚刚刚从床上落地,闻言,端木动作一顿,急切的回头回复了一个想字。西药闭着双眼,继续说道:“你若是想,便乖乖睡下,莫企图产生逃跑的想法。明日,我们去雕栏砌,找半边莲算账。” 妱嫦夫人大婚,太蜀庄广派喜帖,金权会各大会长莅临婚礼是必不可少的。西药是要借派喜帖之由,前往雕栏砌。朱颜之死,孤鹤山痛恨极了被嫁祸的端木,月台衣誓死要将端木扒皮抽筋,下油锅煎炸,以报杀夫之仇。老话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便是如此了。月台衣不明真相,朱颜生前又是与半边莲是知心好友,半边莲在月台衣面前搬弄是非,捏造事实,蒙蔽了月台衣也不是不可能。朱颜之死,江湖上便传出是阎王会崛起杀人,而端木则是阎王会的接手者。西药寻风信子查过这传言的源头,是盛算传出去的风声,意欲让端木背了阎王会的黑锅。如此,月台衣更加是相信朱颜不愿与阎王会同流合污惨遭端木的杀害。西药代表太蜀庄请缨彻查朱颜之死,发布端木的通缉令,实则是在保护端木。端木落在他人之手只有死路一条,唯独太蜀庄能保证端木的周全。 他们坐马车行了几天的路程方至雕栏砌。端木没有洗清嫌疑,来雕栏砌前,端木考虑了多种掩饰身份的装扮,书童、剑客、文人等等。西药拿了一件红色的衣裳给端木,端木拿起来看了看,触目之红如鲜血热烈,衬得皮肤雪白。西药还特地请妱嫦夫人帮他化了一个大浓妆,端木有意识到西药是要他男扮女装,端木想想,能隐藏住身份也就接受了。端木拿镜子一照脸,竟与朱颜有几分相似,妱嫦夫人的化妆技术不得不令人钦佩,乃至于半边莲见到了端木,神色大变。 半边莲愣了片刻,问:“栖息公子,这位公子未曾见过,不知这位公子是……” 此时,一个人影急急的奔了过来,一把抱住端木,喜极而泣道:“夫君,是你吗?神庙里的高僧告知我,你我尘缘未了,若我将夫君的骨灰放祭在神庙的佛祖前超度七七四十九天,你便能死而复生,会回来找我。我等了好久,你没有来找我,我也找不到你,夫君,我好想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这是哪个神棍在招摇撞骗,世间的人死了若真的能复活,还要阎王干什么?月台衣抱着端木,又是哭又是笑的,他和月台衣的希望是一样的,何尝不是想朱颜能死而复生。端木沉浸在月台衣勾起的悲伤之中,少焉,端木的目光瞥见一道来自半边莲暗藏杀机的目光。端木心下一警,放下了想抚慰月台衣后背的手。稍稍掩饰了声音,尽量模仿朱颜说话,道:“这位夫人,我们素未谋面,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夫君。” 月台衣迟疑的松开了抱住端木的双手,微微抬起头,眼睛里晶莹闪闪,仍然是不信端木所言,执着都把端木认成是朱颜。“不,你就是我夫君,我说是你就是……莲宗主,你与夫君相识数年,你说说看,他到底是不是我夫君?” 西药:“月夫人,他叫花颜,是太蜀庄的贵客。” 月台衣失望的后退了两三步,他端详了端木的脸,月台衣脸上的失望转瞬即逝,似比之前笃定了。“花颜,这个名字同我夫君的很像,还说你不是我夫君。你们的眼神都忒差劲了,这分明就是我的夫君,我说是就是。”月台衣抓着端木的手不放开,众人规劝无果,半边莲便点了月台衣的穴道,吩咐他身边的孟也成扶进了雕栏砌里面。 长相思,摧心肝。朱颜一死,月台衣四处寻求复活之法,寻遍了能人异士,巫术神术一一尝试了,就差去地府一趟了。西药同端木说过,月台衣的相思成疾,每日的精神状态日复一日的差劲。雕栏砌就在孤鹤山脚下,半边莲每日得空便会上山帮月台衣疏解,顺便开点提神醒脑的药。分明吃了药,端木今日见到月台衣恁有些许疯癫。半边莲做了个请的手势,东里十沉默寡言的跟在端木和西药的身后,若是东里十与西药打了照面了,西药并未理睬东里十,将冷暴力进行到底。在来雕栏砌的途中,东里十有尝试同西药说话试图打破僵局,然西药把东里十当成了一个透明人不予受理。瞧着这叔侄二人,端木摇头喟叹,与西药跨步进了雕栏砌深红的门槛。 他们送上了请帖,半边莲端庄标准的作了一揖,说了列如“劳烦栖息公子亲自送来请帖,在下何德何能获此荣幸”这些老套的奉承话。客套话的交谈历来是东里十的工作,约莫是西药见识增广,人情世故有所启蒙,这一场面轮到西药来应付。东里十便当一个哑巴,喝着呈上来的闷茶。端木同情东里十,随西药和半边莲说着场面话,他在同东里十一起交谈喝起了茶。候在半边莲身后的孟也成说起了朱颜,端木心里咯噔一下,同端木喝茶的东里十也是一顿。听孟也成道:“莲宗主,这位花公子不仅有独孤仙人的神韵,且同某个人亦有几分酷似。” “也成,你说的何人?我可认识?”半边莲道。 孟也成:“这个人,不止莲宗主认识,我们大家都认识,全江湖也认识。正是端木那个小杂种,杀害独孤仙人的凶手。我吃了姓端那个小杂种的亏,所以,他的样子,我是深深地印在脑海里,永永远远的忘不掉。” “也成,你没听栖息公子说么?这位花公子,是太蜀庄的贵客,不得放肆。” 孟也成:“宗主,徒儿是发表自己的疑问罢了。我想请问栖息公子,太蜀庄通缉端木三年,未曾抓获端木这个杀人凶手。太蜀庄信誓旦旦向江湖承诺,定会还独孤仙人一个公道。世人皆知我家宗主与独孤仙人的交情,凶手逍遥法外三年,我家宗主夜夜难安,期盼太蜀庄惩治凶手。我不是不信任太蜀庄,只是以栖息公子与端木的关系,加之这三年来,端木音序全无,怕不是栖息公子有意包庇,想不了了之。” “放肆!”半边莲佯作愠态,呵斥了一声孟也成。 端木在心里为这一唱一和的师徒俩登峰造极的演技鼓掌,真是特么的放狗屁。师父是什么样的货色,徒弟就是什么样的东西,以半边莲这样假慈悲的菩萨,就会有孟也成这样的歪瓜裂枣。这二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豺狼虎豹。 东里十一掷茶杯,瓷被啪的一碎,假笑道:“孟也成,多学学你家的莲宗主,说话有尺有度,方能在金权会安生过日。太蜀庄办事,岂是外人能指手画脚的。我们家乖乖什么人,是江湖人人敬佩栖息公子,没让尔等下跪参拜已时不错了,你在这里叽叽歪歪的做甚?孟也成,你再吵吵一句,我把你丢回狗窝重新与狗住一起。” “东里十,你胡说八道什么!!!”东里十戳中了孟也成的痛处,孟也成是娘生狗养的身世遭受了太多人的指指点点和无情的嘲笑,叫他在浮屠宗里抬不起头。自半边莲提升他为浮屠宗首席大弟子,他的身世才逐渐被人忘却。东里十毫不避讳的把孟也成的身世拿出来说事,孟也成发指呲裂,情绪几近癫狂的状态。半边莲还你想同太蜀庄撕破脸,此时双方冲突,没有必要,半边莲便命人将孟也成给带了下去。 月黑风高之夜,端木立于月下,怅然若失。一双手突然抱住了端木,端木冷不防的吓了一跳,继而是女子的哭泣声,在喊着:“夫君,我好想你,夫君,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孤鹤山……”端木晓得了此人是月台衣,朱颜临死前同月台衣吵架要不要生孩子,不料,夫妻二人再一次见面便是阴阳两隔。端木想想,世事的变化实在是恐怖。朋友妻不可欺,朱颜的老婆抱着他叫夫君,朱颜泉下有知,一定会爬出来打他一顿。端木扒开月台衣的手,虽然内心万般不忍戳破事实,但他亦不忍朱颜的夫人困于相思之苦无法自拔。不该说,他依然是要说:“月夫人,我不是你夫君,你认错人了。” “我知道你不是……”月台衣潸然泪下,垂首悲凉道,“可是我又希望你是……”月台衣转身离行,纤瘦的背影孤独而凄凉,一路走,一路呢喃,时而摇头哭笑。 端木鼻子一酸,他一转头,半边莲便出现在他的身后。半边莲在看别人的时候眼神便似菩萨慈善,戴着一张悬壶济世大神医该有的仁义假面。对西药,对东里十,对朱颜,对金权会,对江湖众人皆是虚伪假意。而今,半边莲看端木的眼神多有不善,怨憎恨浑然一体,就像端木与半边莲初次见面,半边莲的眼神便是发自内心的憎恶以及幽怨。半边莲一挥手,一条绿色长影往端木身上一抽,端木避之不及,身体火辣辣的疼,胸膛处裂开三四道血痕,鲜血染深了赤衣的颜色。端木捂着伤口,后退数步,半边莲抚着柳枝逼近,眼神狠厉,一股势必要将人置于死地的气势徐徐逼近端木。 半边莲:“我这手中之物,所造非凡,每一条看似无杀伤力的柳叶,实则是伤人之利刃。配合真气,照样能割喉取命,你想试一试它的威力吗?快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莲子,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被你害死的朱颜啊!” “你不是朱颜。”半边莲又挥一鞭,端木躲避及时,半边莲的那一鞭落空,抽在了木桩上,留在一道细长的痕迹。“你不要装蒜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装成花辞的模样,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莲宗主,你是心虚了么?因为你杀了朱颜,看到了我,你心虚了。枉费朱颜真心实意的待你,你狼心狗肺的杀了他,你每天晚上睡觉,就不怕朱颜的鬼魂寻你索命?” “够了!”半边莲怒挥一鞭,端木躲在了木桩后面,这一鞭同样是落在了木桩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痕迹。 端木:“你不让我说,我偏就要说。半边莲,你为得到浮屠宗宗主之位,不择生冷,又为了一己之欲杀死了唯一一个对你好的朋友。半边莲,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心,唯独你没有,欺师灭祖,杀害挚友,伤天害理样样没少。枉你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你这品行,你这道德,治什么病,救什么人?你这种人若是有心,那也是被狗吃了。” “我如何做人,用不着你来教我,花辞若是听了我的话,便不需要死……” 一把玉骨青扇蓦然飞出,砸在半边莲的手臂上,半边莲手掌一松,手中的柳枝掉落。正是时,一人在半边莲的身后击了一掌,半边莲口喷鲜血,掷出去的玉骨青扇现半空飞旋回主人的手中。霎时,隐藏在周围的东里十,月台衣以及浮屠宗若干弟子一并现身,好似就在等待这个时刻。西药拾起地上的柳枝,说道:“花辞是流血过多致死,他脖颈处有几道细长的伤痕。我验过伤,那是同时割伤的脖颈导致多处伤口同时流血。我便想起了莲宗主你的柳鞭,柳枝弱而垂流,却不想是一见杀人利器。莲宗主你在嫁祸给木尘的时,可有想过,花辞武艺一绝,纵然是木尘趁其不备偷袭,亦难以伤了花辞的命脉。十分感谢莲宗主直言不讳,澄清了木尘的冤屈。” ☆、第三十章 如实的告白 “半边莲,你终于认了,你终于承认了……”端木朝半边莲扑过去,两人在地上滚成一团,端木汇聚了心中悲愤的拳头朝半边莲的脸揍了下去,“半边莲,你个混蛋,你个王八蛋……你说的话,朱颜都相信;你做的事,朱颜也相信;朱颜信你心本善,他信你;他什么都信你,尽管天底下人都在挤兑你,朱颜永远是义无反顾的站在你这边,替你说好话。朱颜憋着最后一口气你可知他说了什么吗?”端木一拳落下,半边莲的一只眼睛变得红肿,发紫。端木揪起半边莲的衣领,恨穷发极,“他说,让我不要怪你!!!”端木要挥拳打半边莲时,孟也成冲出来把他从半边莲的身上拉开,端木顺势倒进了正过去的西药怀里。 西药:“半边莲死罪难免,莫要打疼了自己的手,下面的事交给我,我会替你杀了半边莲。” 孟也成搀扶起半边莲,指着周围的所有人喝道:“我们当你们是太蜀庄贵客,尊重你们,才以礼相待,竟不料你们在雕栏砌行凶欲害莲宗主,你们以为我们浮屠宗就这么好欺负吗?还有你们,身为浮屠宗弟子,莲宗主被他们这些人侮辱,你们就这么看着不出声,你们怎么当弟子的?” “你是,端木?”半边莲眯着眼睛,认出了赤衣装扮的端木,冷冷一笑。他的脑子没被打傻,看到周围这阵仗,很快便明白过来这是一个局。半边莲的衣领微敞,束起的发型稍稍有点凌乱,望着周围的人,半边莲伪装多年的慈眉善目在这一刻本相毕露。半边莲的笑了笑,对周围的弟子斥道:“你们都反了天了,我是你们的宗主,是浮屠宗之主,快点把这些外人统统给我拿下。” 西药:“慢着,莲宗主,不要心急啊,我请大家来还要见证另一件大事。江湖人皆知,不晓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世界上事,只要发生过的,全瞒不过不晓司。不晓司的通天本领,人人知晓。浮屠宗前任宗主以及宗主夫人十几年前染病致死,他们二人留在雕栏砌的儿子离奇失踪,传言说是被孤鹤山跑下来的野兽叼走了,孤鹤山的野兽为何会无缘无故跑下山且精准的叼走一个婴儿?时间算下来,当年那个孩子应有十九岁了,莲宗主的首席大弟子今年十九岁,是十九年前莲宗主在孤鹤山采药时捡回来的。种种巧合联系在一起,如若十九年前那个孩子在山上幸存下来,便是浮屠宗的首席大弟无疑了。” “莲宗主……”孟也成愕然的看着半边莲,“莲宗主,这,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半边莲,我们也想知道这是真是假。”众弟子之中,走出两位皮肤一黑一白的中年男子。浮屠宗除却宗主的权力最大,其次便是两位双胞胎长老。一个长得黑一些的是大长老,一个长得白一些的是二长老,这两位皆是半边莲死去的父亲和前任宗主的同父同母的大哥和二哥。二十几年前瘟疫猖狂,半边莲的父母死于瘟疫,是这两位长老带大的半边莲。半边莲担任宗主,浮屠宗上下议论纷纷,多亏了两位长老力排众议,将半边莲推上了宗主之位。两位长老十多年不理浮屠宗事务,只顾着游山玩水去了,没想到一回来便赶上这一出戏。半边莲见到这两位长老,再看向西药,失声大笑,往日的风采尽毁于此刻的狼狈。 半边莲:“哈哈哈哈……我懂了,我懂了,栖息公子不是来送喜帖的,是来送我上路的……哈哈哈哈……”半边莲眼神一凛,凶狠非常,“我的一切都被你们毁了,端木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花辞吗?那是因为你,是花辞要阻止我杀你,在你出现之前,花辞只会为我一个人着想,你出现之后,他便护着你了,凭什么?我视花辞为挚友,他竟然背叛我,我杀他,是不是很应该?” 月台衣:“半边莲,你散心病狂!!!” “莲宗主,不怕的,还有我,我永远都不会背叛莲宗主的。”孟也成扶住走路歪歪斜斜的半边莲,反被半边莲厌恶的踹开摔倒,孟也成跪着膝盖挪移,不放弃的抱住半边莲的双腿,极力表忠心道:“莲宗主,没了一个朱颜没关系,还有我陪在莲宗主的身边。我不管我是谁,我只知道,是莲宗主把我捡回来,给我一个有模有样的身份,养我育我,在也成的心里,莲宗主才是我最亲的亲人。” 半边莲:“哈哈哈哈……你们看见没,这是我的好徒弟,哈哈哈……”半边莲踹开碍事孟也成,防止孟也成再爬起来,半边莲连着多踹了好几脚,直到孟也成痛得在地上□□,半边莲才收脚。转而又是大笑,笑得狰狞可怖,“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靠着山上野狗的哺乳活了下来,我捡你回来不是出于我的好心,你也知道,我从未把你当人来看。我不高兴便会打骂你,就像现在这般,你不恨我?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一个一个的在干些什么?如果没有我,浮屠宗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全靠我浮屠宗才有今天,怎么?你们要帮着这些外人来指责我?两位叔叔,若果没有我,你们哪里能够放心的去游山玩水?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们承认了吧,没有我,浮屠宗就会跨掉,你们还不把这些妖言惑众的外人给杀了!!!” 东里十:“浮屠宗能有今天,靠的不是你的努力,是阎王会的帮助。半边莲,我好佩服你,事到临头了你还能顽强拼搏,你告诉我,你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你是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请两位长老回雕栏砌,就是这么各事情,你们也是亲耳听见的,浮屠宗内部之事,我们外人不便插手。太蜀庄负责调查独孤仙人一死,半边莲亲口承认了是凶手,这一点毋庸置疑了,今夜,半边莲必须死。” “不要,要杀杀我,不要杀莲宗主,我求求你们了。”孟也成磕头哀求道,“栖息公子,副庄主,月夫人,端木,我求你们,放过莲宗主。你没看,莲宗主已经疯了,他疯了,他有病,他是因为有病所以杀了人,他是无心的……求求你们放了莲宗主一条生路……长老,二位长老,我带莲宗主离开,我们离开雕栏砌,离开俱莫都,离开的远远的,求求你们帮莲宗主向他们求情,饶莲宗主一命。” 端木:“朱颜的遗言,确实是不要伤害半边莲……” 孟也成猛地磕头感谢,后面他听到从端木嘴里出来的“但是”,孟也成惶惶不安的瞅着端木。 月台衣:“但是,我没有答应,杀夫之仇,岂有不报之理?” “哈哈哈哈……你们要杀我?哪有那么容易,我掌管浮屠宗和药师宗,你们没有我,怎么能行,我绝对不能就这么死了……”话甫落,半边莲的真气暴走,发丝飘散,笑声如魔,几近癫狂的边缘,昔日的风光体面荡然无存。半边莲身形漂移,犹如暗中幽冥,在人眼无法捕捉之刻,一双手捉住了端木,当作人质掐着脖颈威胁,使得包围的人难以行进。“我即便是死,也要你垫背。” 端木就不同意了,喊冤道:“你要死,是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啦我垫什么背,阎王爷才不会收我。” “因为你爹凡事都压我一头,我恨透了你爹,也恨透了你。芙蓉城那一次,你就该死掉的,你死了,花辞便不会死,而他们便不会要来杀我,错全在你,是你的错!!!” “半边莲,事到……如今,你还……怨天尤人,朱颜死……死得太冤了……”端木抓着半边莲掐他脖子的手挣扎,半边莲掐得他的脖子要掐断了似的,挣扎的双手使不上力气,呼吸困难,头昏脑涨,想死又断不了气一般。“半边莲,你以为我对他们很重要吗?栖息公子只不过是利用我设下这一个局,用我做人质威胁,你……你想的太美了……栖息公子是个极其冷血的家伙,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杀了你,给太蜀庄扬名立万,没有理由会为了我放你一条生路。哈哈哈哈……半边莲,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拿月夫人当人质可能比我好用……你个……蠢蛋……” 半边莲:“端木尘,你废话太多了……” “人之将死,废话也……也多,你没……没听过这道理吗?”忽然,半边莲掐他脖颈的手松懈了,困难的呼吸通畅了许多。端木捂着脖子剧烈咳嗽,他身后等半边莲睁着大眼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面,在半边莲的身后则立着西药的一抹青色身影,玉骨青扇在西药的手上旋转了一圈,西药潇洒的合扇收尾。端木看着帅气救他的西药,肚子里一股无名火作祟,让他想怼人:“你动作再慢一点,我便要死掉了。”原来,端木被挟持的过程中,端木已经跟西药使了个眼色,他负责分散半边莲的注意力,西药便乘机会绕到半边莲的身后偷袭。 “莲宗主……呜呜呜……”孟也成挪了挪膝盖,抱着死不瞑目的半边莲大哭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天崩地裂。在今夜出现的人,仅为目睹半边莲的下场,浮屠宗众多之中,怕是唯独孟也成会为半边莲的死而掉眼泪。半边莲至死不瞑目,他许是不甘心自己呕心沥血挣来的名和利化为乌有;他许是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十多年成就的地位一落千丈;他许是不甘心临了会以此副面目离世,褫夺了他在凡世间负身的荣耀与名誉,一朝风光散尽,大抵是对半边莲最惨的惩罚。 雕栏砌一行,西药意欲让半边莲身败名裂,装扮成主朱颜的模样是端木的主意。西药查到,半边莲隔日有空便会去孤鹤山上坟拜祭朱颜,予朱颜的遗孀照顾有加。可见,半边莲的心是怀有愧意的。一个人如若是杀了人,突然间遇到一个与死者相似的人,内心定然会起波澜。端木便扮成朱颜的模样,先是予半边莲心理上的压力,加上西药找来的月台衣这个托的配合,利用半边莲的心理,引诱他出手,套路出真相。但是,两位长老都出场不在端木的预算之中,是在西药的安排之内。不晓司查到,浮屠宗的内部存在纠纷,两位长老实则是一直着觊觎浮屠宗,半边莲当上宗主之位,寻了个让两位长老去游山玩水的借口赶出了浮屠宗。西药请他们回浮屠宗接替半边莲,使这二位长老如愿接管浮屠宗,无形之中也加深了太蜀庄与浮屠宗的关系。目前所知的,是半边莲已经加入了阎王会,阎王会究竟要如何行动尚未知晓,铲除一个半边莲,灭掉阎王会一个势力,此次计划乃是一箭三雕。 南风过境,山路两道的蒲公英在空中如雪飘絮,飞转不已。朱颜的坟墓边,满是野生的蒲公英,白絮飘然,来年此处的蒲公英是一丛还一丛。 “走了朱颜,有时间我们再来看你。”端木说道。 “等等。”西药一把拉住端木,西药将手伸向端木的脸侧,端木登时怔住不知其意。西药的手掌越过端木脸侧向上方伸去,青色的大袖往下一滑,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大袖衫因风飘扬,端木抬头只能时而瞧见西药的脸。“好了。”西药莞尔微笑,两个好看的梨窝亦是冁然,他两根手指拈着一缕落在端木发顶的白絮,两指一松,白絮飘过端木的眼前,顺着风向,渐渐飞高,飞远。端木把送离白絮的目光收回,回眸间与西药对目光相视。西药道:“下次这么危险的事,我替你做。” “好啦好啦,这话,你念叨了很久了,我也不知道会险些被半边莲掐死,我也很后悔,我是超级怕死的。” 西药:“木尘,关于三年前,我有话要同你说。” 端木见西药严肃的神色,便觉见到了可怕的数学老师,不由自主想问候敬礼。“你,你有什么话,直说,不要摆出这么一张严肃的脸。” “请教你一个问题,如何能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端木笑了,西药居然会问这个问题,想想也是好笑的,东里十若知道了自己的小乖乖开了情窍,不知是欣慰还是该哭。端木本是要装作经验丰富的样子帮西药指点迷津,他一看西药的脸,左边心房就跟闹洞房似的不安宁。端木思索片刻,看着西药的脸,听着自己的心跳,鬼使神差的答道:“如若,你与那个人在一起心跳得很快,那便是喜欢了。” 西药在上前一步,虽然是一步,却与端木的距离拉得很近了,他轻声道:“我的心,现在跳得很快。” 啊?老子被套路了?这是在套路他吗?妈呀!老子是真的被套路了,不不不,老子是钢铁直男,是不会屈服的。诶?为毛我的心跳得那么快? 他应该要甩西药一巴掌,或者说“开什么玩笑”,“你脑子坏掉了”……他的嘴不由控的弱弱来了句:“我也是。” 老子真特么想掐死自己。 西药:“你说,这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么?” “应,应该是。咱俩没有恋爱经验,要不,去问问已婚的月夫人?她经验丰富。”端木跟西药靠得太近,感觉要窒息,他退出一点距离,直视着西药,期待着西药开口下一句要说些什么。 “乖乖,端木……”在端木期待值最高点的时分,东里十冒了出来打扰了现场的气氛,端木的心中万分不爽,甚至想揍东里十一顿。“我在山下面等了你俩好久了,我生怕你们被这山上的野狼野猪给叼走了。这孤鹤山上,可是有许多野生的动物,地上爬的天上飞的各种各样……哎呀,有蚊子咬我,山上太不干净,我受不了了。此次我们向深海阙直行参加婚宴,我们快点下山,马车早已备好,月台衣在等着我们启程呢!” 江湖喜事不止太蜀庄一件,深海阙极量殿亦有广发喜帖,邀请参加武林盟主的大婚,即是盛算与拂事的大喜。依照前任盟主的遗愿,武林大会选举出武林盟主后,定下黄道吉日在深海阙完婚,等于是极量殿的入门女婿。其实,拂事大可继任盟主之位,前任盟主或许是有先见之明,拂事古灵精怪,整蛊人是有一套,统领武林能力不足,在临终前将女儿和武林托付给一个可靠的卓伟之才。盛算当选武林盟主,是公平公正公开,江湖人人称赞二人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二人的婚事准备了一年有余,不日便大婚将至。他们便不回太蜀庄,直接绕行,出发去深海阙参加婚宴。 东里十走了几步,回头看后边两人原地不动的杵着,便问:“怎么了你们两个,恁就似两块木头,傻了?” “没,没什么,西药,快点走吧,莫让月夫人等太久。” 西药:“嗯,好。” 东里十走在前头,西药和端木脚步缓慢的在后面步行,他俩互看了对方一眼,互相都似通了电,双双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东里十察觉他后面诡异动静,噔噔的退回他俩的中间,看了看西药,再看了看端木,尔后看着西药道:“这里有三个活人,你们两个故意孤立我是不是?乖乖,你的十叔已然知错了,你的冷暴力……” 西药:“我原谅你了,十叔。” “太好了,你肯同我说话了,我太开心了。乖乖,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打你爹交给我照顾时起,你便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里十突然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西药的目光惊诧的落在搬了一块大石头砸晕东里十的端木身上,端木丢掉大石头,两人同声同气向对方道了一句:“我喜欢你。” 两人都怔了一下,少焉,两人都笑了。万里晴空下,白絮漫空,如雪纷纷,似临诗境,两道身影静立风中,沉醉在彼此的笑容与通达的情意之中,恰有飞絮飞花何处是,花底相看无一语的滋味。 ☆、第三十一章 启程深海阙 浮屠宗昨夜变故,两位长老要忙于整顿浮屠宗,而且要帮西药查一查半边莲在世时与阎王会的交流,无法前去深海阙祝贺盟主新婚,便托他们带贺礼前去。浮屠宗出手,送礼只送贵药材,无论是送谁,惯例都是送名贵的药材之类。不过,也怪不得浮屠宗,谁让他们是专业行医几百年呢! 去深海阙的路程要五日左右,路途遥远,马车颠簸,端木靠着西药的肩膀便打起了吨。迷迷糊糊中,耳边听到同马车内的西药与帘外驾车的东里十在交谈,端木困得厉害,起始没听进去,到后面听到他俩说了什么死了,端木噩梦乍醒,惊道:“谁,谁死了?” 帘外东里十的声音传道:“是浮屠宗首席大弟子孟也成,就在你们上孤鹤山祭拜花辞的时候,孟也成抱着半边莲的遗体自焚了。那个孟也成看着是有点令人讨厌,不曾想,他倒是一个至情至性中人,半边莲从未将他当自己的徒弟对待,孟也成却是视其为自己的救命恩人,半边莲这般虚伪可恶之徒,前有花辞,后有孟也成,是天不公,还是半边莲命太好受此等待遇。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半边莲的虚荣心毁了他一辈子。半边莲死了,孟也成顺理成章的担任宗主一位,他也真是傻,为何要自焚,搞不明白。浮屠宗众弟子皆在谣传,说这个孟也成对半边莲有别的感情,用情至深了,便做出了这番举动。虽说是谣传,但无洞不漏风,无风不起浪,谣言总有一个根据,编撰得再怎么离谱,总会有一个模板。依我看,孟也成和半边莲的谣传,十有八九是真有其事。世风日下,败坏伦理。” 端木靠着西药的肩膀打了一个哈欠,撑着困乏的眼皮,于孟也成自焚一事,他有自个儿的看法,他道:“东里十,你一个没媳妇儿的,不懂情为何物实属正常。当你了解了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的时候,你自能明白丹丘夫人手刃丈夫的那种爱之深切,恨也深切。亦是能明白孟也成与师自焚的微妙感情,孟也成把半边莲视为自己的全部,告知了他真相又能如何,孟也成并不在意,他的心里眼里,就只有半边莲。纵然把浮屠宗给孟也成,心中的魂没了,活在世间的不过一副臭皮囊罢。谣传是真是假,是世人的揣摩,其中的真意,是旁观着无法参透的。不对,是你这种光棍无法参透的。” “诶哟,说的好有道理,我差点真信了。端木,你对我是光棍这件事有意见吗?我之所以不成亲,还不是照顾乖乖,我相信,待我年老体衰,乖乖定然会给我养老的。乖乖,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车内,西药搂着端木的肩膀,手掌拨弄着端木的头发,冷漠的回了东里十一声:“不对,待我成了亲,我的心里眼里便只有我的夫人,恐怕是顾不上十叔你了。我认为,差不多时候,该给十叔安排一次相亲了。” 东里十:“乖乖,你学坏了,端木,是不是你教坏了我的单纯可爱的乖乖?” 端木欲驳嘴,被西药抢先了一步,“没错,木尘说了,太单纯是娶不到媳妇儿的。多亏了木尘的教诲,使我受益颇深。”西药故意贴近端木的耳根说话,一呼一吸撩得端木耳根子发痒,脸红心跳的。端木把脸埋进西药的胸膛,不知情的装睡过去。 “乖乖,我问你,我在山上是怎么晕过去的?感觉,有人将我砸晕了,头忒疼……” 西药垂目,端木装睡的窘态揽入双目,西药的嘴角一勾,回味无穷,毫不走心的回了东里十,道:“是天上掉下了一颗石头砸晕了你。” 深海阙是一座岛城,四面被湛蓝的海水包围,站在岸边远望,只能看到深海阙在茫茫大海上渺小的轮廓。深海阙临海而居,与海岸隔着一个远而不及的距离,破有“孤云将野鹤,岂向人间住”的寓意。极量殿世代行事低调,在深海阙隐居,綦少关注武林江湖的动态,低调到武林江湖的年轻一辈少有知晓极量殿这一门派。在武林动乱的时代,武林各派争夺着天下第一,纷争无数,即便武林动荡不安,这种不安也没传到深海阙极量殿。一日,极量殿主破例出海上岸玩耍,顺便救了几个心底善良的人,顺便教训了几个为非作歹的门派,顺便在第一届举行的武林大会中当上了武林盟主。在极量殿管理下,武林长治久安了数年,极量殿主想念在深海阙种树的自在日子,便召开了第二届武林大会,将武林盟主之位退位让贤了。谁知,武林纷争有又起,动荡不安,没有办法,极量殿主出手摆平了动乱,当回了武林盟主。极量殿一掌管武林治安,武林便和平无事,一旦撒手不管,武林便纷争不止,大抵是极量殿的风水好,就是有这么个原因,武林在极量殿治理长治久安了数百年,迄今金权江湖时代为止,第三届武林大会从没召开过,极量殿的武林盟主之位始终保持不变。如若不是有拂事他爹的遗愿,便不会召开第三届武林大会,武林盟主便不会是盛算。 临至海岸,有些几艘帆船靠岸载客,船夫坐在船头,悠闲的等着客人上船。深海阙并非如世人传说的与世隔绝,住在深海阙的平民有时会出海做生意。今日坐船过海到深海阙的,则全是应邀参加极量殿婚礼的武林门派。数不清的船只在在海面航行,一来一往,好生壮观。他们将马车寄存在附近的逆旅,客人众多,载人的船只有限,东里十租了一艘帆船,却是与人合租的。好巧不巧,与他们的船合租的,是奉北玦、奉召筠和泠翩婓这一家三口。端木与奉召筠和泠翩婓处的可以,看见端木,这二人便关怀起他来。 奉召筠抱住端木,无限的诉说他在这三年来的提心吊胆,日夜难眠。端木被奉召筠这一出,吓了个半死,三年不见,奉召筠的高冷去哪儿了?奉北玦在三年前便对端木的态度大大的反转,见到洗脱罪名的端木肯定要冷言冷语。“江湖上人人皆传,浮屠宗的莲宗主是无情无义的冷血狂魔,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就好似你死去的爹端正一样。自诩行得端,坐得正的端掌柜,亦是人面兽心的畜牲。” 凉意爬上端木的后脊背,奉北玦的话里话有意在指桑骂槐,三番四次的拿他死去老爹的来说骂,难不成他全家都得罪了他?端木稍微有点怀疑,奉北玦是不是更年期脾气不好。端木把奉北玦拉到一旁,窃窃问他道:“不羁少主,你爹是不是在那一方面不愉快,导致了脾气暴躁性格鬼怪看谁谁不顺眼?” 奉召筠难为情的咳了一声,说道:“这个,我并不知情……” 东里十闻到八卦的味道便凑了过来,加入小团队开聊,奉献自己的一点八卦消息,道:“不拘那个冰块,年轻的时候是个风流种,早早便成了不举,威武雄壮不起来了。”东里十把自己音量调小,“不然,泠夫人和不拘恁多年没有一个孩子,不拘就是当了“不举城主”。不拘在好几年前,四处寻医治他的不举之症,可惜没有效果……” 说到不正经的话题上,端木和朱颜总是能一堆接着一堆的聊,现在换成了东里十。两人聊起别人的隐私和八卦是相当兴奋,端木可算是知道了江湖上的谣言是怎么传播的了,约莫就是像他俩这样聚在一起畅谈别人的八卦。奉召筠听不下去端木和东里十嘻嘻笑笑的聊他老爹,轻咳一声,说道:“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二位,不拘城主是我的父亲。你们在聊家父不举时,能否,不要当着我的面?” 与此同时,奉北玦的目光从奉召筠的身后瞟来,东里十和端木心慌的垂下头,两人用手把嘴巴合缝,当着奉召筠的面点头保证。 与深海阙还差一点距离,端木受不了孤单,总会想着要找人聊天。端木同奉召筠聊天时,便聊到了三年前,奉召筠在水榭大醉作诗,后来跳池塘里的故事。那日后,奉召筠连着大病了数日,高烧不退,奉召筠身体好了后,便听说了端木杀朱颜,太蜀庄通缉端木之事。 “我爱上了一名女子,那是十四岁时爱上的第一名女子,亦是我的最后一次。她还为我,生了个孩子。” “啊?”这是一个惊天大新闻,端木兴趣盎然的凑上去,说道:“你说说看,那是怎么一回事。” 据奉召筠说,在他十四岁的那年,不懂情为何物的他,第一次尝试了禁果。他没清楚是什么样的女子,言简意赅的说,就是一个女人,深更半夜的□□裸着身体钻进了他的被窝里。奉召筠当年只是一个连母的身体构造是什么样都没一个概念的一名少年,忽然看见一团白肉,这少年定然是看傻了。稍而,在这名□□美人的指导下,奉召筠与她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或许是那么一个契机,那名女子在奉召筠的脑海里烙下了深刻的印象。奉召筠日思夜想,过了好几个月,那名女子再次来到了他的房间,两人共赴巫山,翻云覆雨。两人寻欢作乐好几个月,那名女子没了消息,奉召筠夜里便失了魂似的在自己的房中等她。等再有女子的消息时是在一年多后了,女子说她怀了奉召筠的孩子,并且孩子送予别人养育了。 “此乃我多年的秘密,我未娶妻成家,便是我爱那名女子,我想有一天,她会与我在一起,与我一起生活。” 端木不认为这是奉召筠的艳遇记,如此雷人的故事,很像蒲松龄先生的聊斋志异。半夜出现一名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美女,赤身裸体的钻进自己的被窝里求爱,且不需要奉召筠负责,这样的女人能出现就是一则鬼故事。“那,孩子呢?你知道孩子是谁吗?你们有无相认呢?” “孩子过得很好,他有一个新家,我十多年来都在他身边照顾着。纵然不能相认,但如此,足够了。” 端木:“那女子为何要把你的亲生骨肉送予别人?你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能相认,多痛苦,那女人是怎么想的。” 奉召筠:“她说,这个孩子会给我带来麻烦,她是为我着想……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什么?”端木大为吃惊,“你俩孩子都有了,你却不知道人家的名字?也是,连十四岁的少年都不放过的人,想必不是什么好人。采完草就不负责任,不羁少主,你是遇人不淑啊!把陈年旧事忘了,早点娶妻生子好了。” 帆船在海面行驶,海风逆风而吹,西药一身青衣因风起浪,英姿勃发,好一个翩翩公子美少年。西药正与月台衣在说话,端木不知道这二人在交谈着什么,他们自上船起便聊着天没停下。月台衣一双美目泪晶莹,她一抬手,一揩泪,宛如林黛玉的娇花照水,弱柳扶风的美态。这样的一个场面,旁观的端木止不住去遐想。月台衣从自西药身边跑过来抱住端木,在他还是朱颜装扮的时候,月台衣纵使是知道他假的,亦会将错就错,将端木当成朱颜,搂着他说情话,要求他必须配合。西药便不悦了,强制要求端木卸下朱颜的装扮,穿回一身赏心悦目的青衣。 “月夫人,我不是朱颜,你别认错了。”端木举起两只无处安放的手。 月台衣:“端木,你能再扮成夫君的样子么?你扮得太像了,拜托你,我好想念夫君。栖息公子不同意你我的请求,不过,只要你答应了,栖息公子也办法阻止你。” “我不同意。”端木握住月台衣的双肩,难为情的推开她说道。“月夫人,朱颜的死,我也很难过,我也希望朱颜能死而复生。可是世事本就如此残忍,那莫若是人走不出的一种情感。月夫人,听我一句劝,莫要停留在回忆里越陷越深。我想,朱颜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月夫人你这个样子。” “我……我……”月台衣抬起脸,眼睛眨巴眨巴卖可怜乞求道:“端木,那你嫁给我好了。这样一来,我便能日日见到夫君了。” 端木:“……月夫人,你中毒太深,是晚期,没救了。” 在海面上遥远飘渺的深海阙随着帆船的移动,逐渐拉近近景,一座小岛的清晰外貌显露于众。十来只帆船靠岸停了船,前来参加婚宴的人陆陆续续的下了船朝着一个方向而行。行人灿多,各个笑容满面,端木一下岸,即刻融入了这喜气洋洋的气氛。 “表哥,表哥……”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人群里蹿了出来,到了西药的面前。这少女还是三年前的可爱俏皮,没一点变过。端木想着这以前是他的理想型,萌生过要娶她的念头,他的身边现今有了西药,拂事大可不必留念。然端木千想万想,他都想不到拂事会嫁给盛算,也罢,有了西药,其他的端木便不多计较了。端木看见可爱的拂事,心痒痒的想要逗一逗她,说道:“拂事啊,三年不见,你又变可爱了。你不是喜欢西药么?怎么了,移情别恋了?在入洞房之前,反悔还是来得及的。” 拂事撅着嘴道:“我是喜欢表哥啊,是表哥不喜欢人家。武林大会召开,我传了书信给表哥了,表哥就回了三个字“忙,没空”。我都不知道表哥在忙些什么,有什么事情比我的婚事重要?”随即,拂事对着端木翻了一个白眼,气道:“前几日我听说表哥去雕栏砌为你洗清冤屈,杀了半边莲,我才知道表哥在忙些什么。我失宠,罪魁祸首居然是你。我表哥是不是喜欢你呀!!!” 拂事嚷的声音有点大,旁人的目光全往他们这边聚了来,端木尬笑了一阵,然后是西药帮他解了围。拂事说,没了一个栖息公子,来了一个无失公子,也不亏。盛算名声在外,在江湖上能与西药媲美,武林盟主当仁不让。拂事先前是说喜欢西药来着,他们这一路上尽在夸盛算有多么的好,有多么的英俊,她嫁给这么一个郎君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端木的内心实际上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人心险恶啊妹子,哪有人脸上写着“正人君子”这几个字的。盛虚死的那一幕,端木记忆犹新,历历在目,不觉间他的拳头已暗暗攥紧。一只手握住了他紧紧的拳头,端木从悲痛的回忆中幡然抽离,一看,是西药的伸来的手。端木松了拳头,任西药握住他的手掌。 西药说道:“目前,证据不全,尚不能指证盛无失,我知道你不想见到他……” “声无失早晚有一天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现不过是时候未到,长路漫漫,我等得起。只是,你表妹要与盛无失成亲了,她并不知盛无失的为人……” “只要不是盛无失娶你,其他的,我管不了那么多。” 端木乐了一下,“话不能这么说,拂事是你表妹……” “我劝过她了,她不听,那便不能怪我没有提醒了。嗯?你怎么了,为何愁容满面?” 端木:“近三年来,我在不晓司时,没有听说过“血铃铛”出来行凶的消息,他们最后一次出现,便是六月初六那一晚。”且是逢场作戏的,据说,那一晚“血铃铛”袭击,破坏程度远远比不上前两次,三药堂并未因此而怎么样。明显是盛算和半边莲合作的一场戏,洗清半边莲的嫌疑的罢。“阎王会想干什么呢?他们办事都好像没有一个规律,西药,你要调查阎王会,真是难为你了。” “规律不是没有,剑魁大会,香会大赛,算上继承人大典,这三次的共同点是武林江湖盛举,皆是针对金权会,我推测过“血铃铛”会在武林大会时有所行动,便派了人守株待兔。那一次,“血铃铛”并未行动,我也不知道阎王会的目的为何。” “可能,武林大会不是他们的目的……西药,我有种预感,今晚会出大事。” ☆、第三十二章 在床底捉贼 接待和收礼。今日是拂事的大喜之日,大清早的就该待在闺房换好婚服,化好妆等候吉时拜堂。拂事大婚之际偷溜出去接她的表哥这件事,因为她做事不守规矩已经是家常便饭,所以她的叔叔阿姨们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说了拂事几句,便赶紧的唤丫鬟把拂事带回房里了。 在恭迎宾客的亲友团之中,有一人的身影最是耀眼,端木盯着那个身影看了许久,目不转睛的,目光死死的盯在那个人的身上。垂落大腿两侧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他真恨自己不能立刻冲上去为盛虚报仇。端木的目光一转,参杂交错的身影里,他的目光落在了一道红色的身影上,眨眼之间,那个道身影消失在了目光所及之处。端木绕开所有的宾客,追着那道移动的身影,追出了极量殿,却不见人影。端木正要转身回去,盛算挡在了他的面前。端木失去了冷静,一把揪住盛算的领子,将自己的悲愤压到最低,忍着欲喷出来的怒火,闷声道:“盛无失,我看到端字砚了,她来干什么?是你叫她来的?你想干什么?” 盛虚很有涵养的微微一笑,说道:“今日我大婚,我当然是干新郎官该干的事情,拜堂,洞房……你说你看到了端字砚?大概是你太挂念你姐,产生的幻觉罢。端木尘,恭喜你洗脱罪名,恢复清白,你能活下来,真是你的幸运。你没死又能如何?纵使你知道我于阎王会的关系又能如何?凭你,凭太蜀庄,能阻止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吗?我是血铃铛的首领,亦是武林盟主,你们能耐我何?” 端木脾气一上来,赏了盛算一拳,喝道:“盛无失,我最讨厌别人在握面前摆出一副嚣张的样子,你杀了无亏这一笔账,我迟早会跟你算的。”盛算放出消息,说盛虚是被假血铃铛害死,制造了江湖的恐慌,把一切的责任全部要推卸给了假血铃铛,不露痕迹的掩饰了盛算杀人凶手的身份。盛算当着外人口口声声要彻查阎王会,竖起为兄报仇的正义旗帜,在江湖中建立起一个良好的形象,殊不知是贼喊捉贼。端木知道这事情背后的真相,衡量盛算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若非是有致命性的证据,他是奈何不了盛算一根汗毛。否则,盛算哪里还能在的面前神气。他揍的这一拳,远远不能发泄他的愤恨,他再要补上一个拳头时,泠翩婓出现在门口。泠翩婓是同盛算一齐出发来的深海阙,不知打什么时候起,盛算在哪儿,泠翩婓就一定会在哪儿,就好似连体婴儿绑定在了一起。换一个江湖上的说法,是事盛算操控了泠翩婓,褫夺了血铃铛的领导大权。 “泠夫人,你不要再相信盛无失了,你知道吗?他其实就是……” 盛算:“端木,你是在公然挑破我与表姑之间的关系吗?”他行至泠翩婓身后,眼神闪过一丝杀意,端木望之一惊,下意识以为盛算要杀泠翩婓。盛算抬起两只手,端木望着盛算的手慢慢地提起来靠近泠翩婓,端木惶急的喊了声“不要”。盛算稍有得意,双手放在了泠翩婓靠背的轮椅上,端木呼了一口气,盛算笑道:“你适才以为我要干什么?表姑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不及表姑半分重要。我相信,无论几时,表姑对我都会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的。我们二人的关系,是不会被外人的三言两语的挑唆而互生嫌隙的,表姑,我说的对吗?” “泠夫人,盛无失他……” “表姑,我与端木追忆起大哥生前种种,端木过于思念大哥,现在都有点抽不出情绪来。端木,今日我是我的大喜之日,不要哭丧着脸,开心点,大哥最不愿连累别人了,也是最操心别人的。大哥在天上看着你因他伤心过度而累坏了身子,他也不会开心的。” 端木较劲道:“是啊,无亏平生最会操心别人了,他人好受人欺,这样的一个好人,却是没有一个好下场,放纵恶人在这个世上肆意妄为,老天真是瞎了眼。” 泠翩婓念了一声佛,拨弄着手中的白玉佛串,说道:“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去,全是无类,不过满眼空花,一片虚幻。端木,人已离世,何必纠结,看开了,心情便会好一些。” “是咯!端木,斯人已逝,凡事看开点,莫要自寻烦恼。”盛算的嘴角挂出一抹挑衅的笑容,令端木憎恶非常,两人眼中的目光相对片刻,这片刻之间,暗中较着神秘的劲儿。盛算道了一声告辞,便推着泠翩婓返了回极量殿。 端木眼巴巴的看着杀害盛算虚的凶手堂而皇之的在他的面前一派嚣张,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盛算的势力日渐扩大,今日是武林盟主,他日将是金权江湖的龙头老大,要板倒盛算报仇,真的是需要从长计议。端木一怒,一个拳头砸向极量殿旁边的一头石狮子。刚砸的那一刻,端木的肉拳头是麻木,待一阵麻麻的感觉过后,痛感铺天盖地而来。西药出来找端木,见他对这一头石狮子发完脾气搓着拳头痛得跳了几跳,心觉搞笑。“端木,你要发火打我好了,你打疼了手,我是会心疼的。” “少说这些肉麻的话,我这个拳头不能为无亏报仇雪恨,不要也罢。”盛算和端字砚合伙杀害盛虚的画面浮出眼前,端木低落了片刻,又似想到了什么重要的大事,急道:“西药,我方才在里面看见了端字砚,她虽然穿着斗篷,稍微遮住了脸,但是我肯定那是端字砚,错不了。”端字砚是杀害盛虚的凶手之一,端木在这三年里不时的做噩梦,不是朱颜之死,便是盛虚之死,扰得他心神不定,悲愤欲绝,已然将盛算和端字砚的身影烙进了他的脑海之中,忘不了,也不敢忘。 极量殿邀请参加婚礼的宾客,金权会必须是不能缺席的。金权会剩余八位成员,除却有特殊情况来不了的浮屠宗,便是不晓司的知音漫客派人送来了贺礼,人却没有到场。来送礼的小厮说,知音漫客不日要与妱嫦夫人成婚,府中上下要置办的事情太多,百忙之中无法抽空,遂派尔等前来送一份贺礼,聊表心意。东里十听到不晓司的小厮说了这话,鼻孔里哼出两三声,说知音漫客是终日忙着与云盼凨厮混,快活似神仙,哪里操心过婚礼的事情。日日缠绵,两人就好似黏在了一起,分也分不开了。武林盟主成亲,是武林大事,知音漫客是是想要亲自前来祝贺的,然而天大的事,抵不过与娇妻的二人世界。代表五云岭和九溪坞的出席的人便是胥容,端木迎上前与胥容多聊了几句,他还是蛮想念五云岭那个小胖墩的,圆圆的,胖胖的,很好欺负,不知能否有见面的机会。胥容则笑了笑,说改日有机会带岑太子来见见他。端木的眼睛一转,在人群中他瞟见了端字砚都身形消失在一个拐角,端木别了与他说话的胥容,尾随而上。 他跟踪端字砚去到了极量殿的庭院,婚礼的吉时将至,所有人的重点皆放在拂事的闺房,此时有人混了进来,是无人注意的。端木怕被端字砚察觉有人尾随,便保持着一种安全的距离,端字砚脚步一顿,端木慌忙把身形藏在墙的后方。端木微微的探出头,见到了一身新郎装扮的盛算。端字砚暗中与盛算会面,端木病不感到奇怪,这二人是一条贼船上的人,两人会面,必有坏事,他的预感果真没错。 “今夜洞房之时,便是血铃铛夺命之刻。”盛算道。 端字砚:“好。” 他们要杀拂事。 得知消息,端木急忙转身跑走想着要赶快告诉西药,一时没看路,与胥容撞了个满怀。 胥容:“端木,你怎么慌慌张张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额,对呀,人有三急。”端木随便应付了一个理由,急急忙忙的跑了。 婚礼流程严谨复杂,规矩甚多,拂事素来是深海阙里最不守规矩的丫头。爹娘死得早,又一帮叔叔阿姨宠着,惯着,小丫头的行为举止,自然就调皮捣蛋了些。一帮叔叔阿姨唯恐拂事将来成大龄剩女没人要,他们便替拂事说尽了好话,拂事玩火烧了隔壁老王的头发,叔叔阿姨们说这是免费帮老王理了个发,是乐于助人;拂事揍哭了隔壁老王家的儿子,叔叔阿姨们说打是亲骂是爱,是与人为善的优良体现……在拂事成长的道路上,她一帮叔叔阿姨操碎了心,由舍不得扔掉,能怎么办?掏心掏肺十六年,今天拂事终于成亲了,叔叔阿姨们在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拂事老爹的在天之灵,他们家臭名昭著的小丫头终于可以去祸害别人了。拂事素来是不守规矩的丫头,为了自己的婚礼,拂事苦学苦记了婚礼的礼仪,她的叔叔阿姨们,露出了慈祥的姨母笑。婚礼先是新人双双入场,向长辈行亲醮子礼。盛算父母健在,然而婚礼的现场不见盛家人来到。盛家老爷偏心长子,长子身故,盛家老爷更是不喜这个二儿子,盛算便没邀请盛家的任何人。这行亲醮子礼是感谢父母彼此父母的环节,盛家无长辈出席,便由养育他大的泠翩婓代替。盛算这一边亲人甚少,拂事这一边亲人甚多,叔叔阿姨加起来有十名之多,谁抖想见证这伟大而幸福的时刻,十位叔叔阿姨达成共识,搬了十张椅子有序的坐在泠翩婓的一旁,场面诙谐壮观。走完沃盥礼、同牢礼、合卺礼、解缨结发礼、结发礼、拜堂礼这一系列的流程,婚礼完毕,拂事披伤红盖头,被丫鬟送回了房间。 端木和西药开门进房,拂事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披在头上的红盖头丢在床上一边,她抬着手,一只亮着荧光的蝴蝶飞绕在她的指尖。拂事有意在等人,房门被推开,少女瞧也不瞧道:“不是表哥来保护我么?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小可爱,盛无失要杀你这事,是我冒着生命的危险偷听回来的,若不是我,你今夜死了都无人知晓。”端木的好心就换来这样的态度,他的心顿时拔凉。 西药:“拂事,不能如此对木尘说话。” 少女将荧光蝶在自己的左右手上来回的倒腾,荧光蝶从少女的右手飞到了她的左手,少女再从左手将荧光蝶过渡至自己的右手,乐不思蜀。拂事稍稍抬了抬目光,说道:“表哥,你是不是做什么事都跟这个端木在一起?吃饭也一起?睡觉也一起?成亲也一起?生孩子也一起?” 西药揽住端木的肩,看着他笑道:“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提议,就从一起睡觉开始。” 端木面露羞耻,咳着嗽推却西药,言道:“正,正经点,我们是来做正经事的。” “我们俩有正经事可做吗?”西药挑逗道。 拂事不小了,在成婚之前,她的十名叔叔阿姨给她恶补了成人需知事项。情人之间的揶揄挑逗便似端木和西药这般,西药的言语间充满了暧昧。懂得了那些事情后,拂事的心智快速成长,看西药和端木之间的互动,深觉有趣。男女之事,皆是拂事的十名叔叔阿姨口诉传教,未见真人真事,此刻方长了一些了见识。拂事微微红着脸偷偷瞄着他们,被他俩发现了,拂事便佯怒道:“表哥不喜欢我了么?” 西药:“你这说的是什么什么话,我就没喜欢过你。” “你跟端木学坏了。”拂事娇嗔一声,低头玩她手上的荧光蝶。端木用手肘推了推西药,劝他说话委婉些,欺负女孩子这一点,他举三根手指发誓,绝不是跟他学坏的。拂事玩着手中的荧光蝶说道:“你们就这样正大光明的等着别人上门呀!杀手看到你们在,怎么会自投罗网,你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床底下好了,我一危险,你们便出来。”拂事言之有理,他们两个大活人光明正大的在房间里,杀手不好来杀人,整间房,也确实只有床底下能藏人。端木和西药接受了拂事的建议,双双隐藏在床底之下。 婚礼的流程结束,天刚刚昏黑,端木透过微敞的窗户望着外边天色,提出了自己的一个小困惑。“婚礼流程不是在白天结束的吗?为何吉时要选在黄昏之刻?” 拂事:“本姑娘出生的那一时,正当是黄昏火烧云,叔叔阿姨们说,吉时选在这一刻,这叫做有始有终。” “还有这么一个说法,西药,你是什么时辰出生的?” 西药撑着头侧躺,姿势销魂,含笑道:“你问我这个,是想算一算你我生辰八字合不合么?不用算了,我便是你的命中人。” 他对天发誓,西药绝不是他带坏的,这撩人的技术,他自个儿都不会,哪有本事把西药带坏。他当初认识的“白雪公主”恁就成了大灰狼了,三年没见,单纯的西药便一去不复返了,时间真可怕。端木问他的人生到底经历了什么,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西药伸手揽住端木的肩,将脸凑近,正经中又有些不怎么的正经笑意,他道:“你是我生命中的意外,意外来了,我就变了。你亦是一种我无法抵住的诱惑,我愿沉迷其中,如果这是梦,那便让我死在梦里好了。” 情话交谈,他见过最厉害的是朱颜和月台衣夫妻俩,两人在一起,气氛融洽时,会飙一两句情话增加点情趣。朱颜与月台衣说情话时,端木听多了反胃,西药跟他说情话时,他却很受用。两人目光交汇,看对方看得发呆,也许,在某一天的某一个时刻,他俩就似现时这般,看了对方一眼,便舍不得挪开,将对方的模样刀刻斧凿记在了脑海里和心中。也许,就在那一刻,他们彼此的心里面装不下了别人,眼中只有那一张想看到的面孔,只想多看一眼,再看一眼。两人过于入迷,忘记了他俩在床底下正事,端木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两人的氛围冷了下来,端木略觉尴尬。端木微一抬眼,瞥见了缩回去的一颗脑袋,方才是拂事在偷看他俩,端木尴尬的脸越加羞红,好在他和西药没有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床板上方传来拂事的声音,她说道:“都怪表哥,表哥若是肯参加武林大会,我便不用嫁给盛无失了。以为嫁了个盖世英雄,不曾想是一个世界坏蛋,我的叔叔阿姨们还不知道呢!表哥明明知道盛无失是一个什么人,却不加阻止,还亲眼看着我羊入虎口。” 西药:“我劝过你,是你不听。” 当时西药拒绝了来参加武林大会,拂事很生气,西药后来说盛算有多不好,拂事根本不想听,赌气之下便要同盛算成亲。“今夜若是能揭穿盛无失披在身上的羊皮,这门亲事便不作数了,那表哥,你会考虑娶我么?” ☆、第三十三章 神秘的刺杀 “我不会。”西药抓着端木的手,眼中亮着赤诚的光,这三个字似乎是刻意跟端木说的。这房间里的气氛,就像是一名女孩对一名男孩告白,一名男孩牵着另人的手拒绝了女孩的好意,而端木便似一个妨碍他俩的第三者,夹在他俩的中间着实有点不好意思。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格外的凝重,端木想不到,西药同拂事还有一段表兄妹的感情戏,西药拒绝的干脆利落,端木作为旁人听着也替拂事心碎,觉着拂事有点可怜。矛盾的是,端木倒是喜欢西药的回答。两人互看着彼此的眼睛,西药的五根手指与端木的手长交错穿插,十指紧扣,刹那间,撩人心弦。端木一抿唇,浅浅一笑,不觉之间,他已经握紧了西药的手,不想再放开了。端木重新考虑了一下,好吧,拂事也没什么可怜的。 “表哥不会娶我,意思是,表哥会娶端木吗?你们会成亲然后长相厮守吗?这件事,十叔知不知道?表哥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十叔?”少女清新的嗓音透过床板传到床底下面。 “我敢肯定,东里十如若知道我拐走了他的乖乖,他会抄家伙追我十几条街,势必要打死我。”端木的顾虑不是没有依据的,头回见面的时候,他的脑袋瓜子就是被东里十打的,当时是晕了过去的。谁要有动西药的小心思,一定要过东里十那一关,而东里十的原则是,凡是来者,“杀”个片甲不留。端木一生一世都记得那个深入人心的教训。端木与西药扣在一起的手突感湿润,竟是他的手冒出了汗,就是分不清是冷汗还是热汗。西药的手握紧了一分,千言万语不及西药好看的梨窝笑容,端木这下觉得,东里十也没什么可怕的嘛! 房间内的红蜡烛烧短了一半,燃烧的烛火如一团烈焰在红烛之上跳动着。新房与前厅隔了一段距离,此时此刻,所有的宾客皆在前厅的婚宴举杯祝福新郎。夜渐深了,周围的事物失去了喧嚣,回归沉寂。端木在床底下换了好几种舒服的姿势,不小心便靠着西药的肩膀打了会儿小吨。端木忽然听到西药说有动静,端木自然的抬头,脑袋跟床板咚的撞了一下,将他浑身的困意撞得无影无踪。端木在顾着被撞的头时,西药的身影已经从床底跑向房门,房间门的啪啦一声被粗暴的打开,西药急匆匆的身影随之而出。 “等等我。”端木从床底爬出来,捂着磕疼的脑袋,嘱咐了一句拂事不要乱跑待在房里,便同西药一样急匆匆的跑出了房间。 一串铃铛在前方急促的传响,端木朝发出铃铛的的方向追赶,他望见了西药的背影以及跑在前头的一道红影。端木认出了那道红影,大声给西药传话道:“那是端字砚,不要让她逃了。”端木话音刚落,西药凌空飞跃,落在逃跑红影的前方,西药手中青扇一开,扇面之上一排排鲨鱼牙齿般尖锐的利刃抵在那人的脖颈。斗篷之下的面容,从阴鸷中褪去,正入端木的猜测,是端字砚无误。只不过此时的端字砚,右脸的上半部分丑陋不堪。端木气喘吁吁的追了上去,一瞧端字砚的正面,端木倒吸了一口气。这端字砚的原本的样貌不算国色天色,却也是秀色可餐的,端字砚这脸上疑似被火烧烙下的伤疤是毁容性的。端木记起来,端字砚的脸伤是他三年前丟的火把所致。端木看见的那一秒是可怜端字砚的,但盛虚的死端字砚是凶手之一,端木在心里面的对端字砚那一点的善意在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了。 西药:“不要动。” 青扇尖锐的利刃擦过端字砚脖颈的白肉,擦出一道血痕。利器抵着端字砚脖子的命脉,端字砚是想动却不敢动,小心留意着她脖子之处随时能取她性命的利器。端字砚瞥向端木,忽然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博取端木的同情,说道:“端木,我是你姐姐,是你亲姐姐,你不会任由别人杀了我是不是?端木,姐姐错了,这三年来,我日夜向老天爷忏悔,祈祷你能够平安无事。端木,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这段时间,我无时无刻的不在后悔,你是我的弟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不应该那样待你,太不该了……姐姐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姐姐好不好?”端字砚为此跪在了地上,一双含着眼泪的眼睛汪汪的看着端木,看似她所言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稍微善良的人,看到端字砚满副真心悔过的样子,也许会心软,选择相信了这个女人。譬如说盛虚,以盛虚的性格,不用一秒便软化了。 但是,端木不吃这一套,自端字砚在他背后捅了两刀,狠心的杀害了盛虚时起,端木已视端字砚为仇敌了。“端字砚,你别装了,你能狠下心杀我杀你的丈夫,怎么会真心认错?你休要欺骗我,我不像无亏那么傻被你骗了。我要杀了你,为无亏报仇。” 西药:“木尘,你冷静些,端字砚还不能死,我要问她阎王会的事。还有,她若是死了,谁来指证盛无失?端字砚,你现在无路可走了,给你两个选择,与我们合作指证盛无失是你的合伙。你无非是盛无失手下的小喽啰,我知道,有很多事你是身不由己,与我合作,我保证不追究无亏公子的死,放你一条生路。再者,便是你死于我这扇下。是生是死,看你怎么选择了。” “我当然选择生路……”端字砚挪了挪膝盖,挪到端木的脚边,抓着他都衣袍,殷切道:“端木,我的好弟弟,姐姐是真的知错了,无亏的致命伤并非我所为,是无失干的,真正杀害无亏的人,是盛无失不是我。无亏死后,我才知道无亏有多好,我也恨盛无失,我受够了被盛无失操控的生活。端木,给姐姐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我会帮你们揭穿盛无失的真面目,还有阎王会,我会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你们。” 相信与不相信这两个选择,端木游移不决,这究竟是端字砚装出来的假象,抑或是端字砚真心悔过。三年前的事件,端字砚在端木的心里不再是好姐姐的形象,端字砚此时此刻的话中,有多少成是真话,多少成是假话,端木无法分辨。端字砚抓着端木的衣袍哀求他相信她会赎罪的,端木觉着西药言之在理,端字砚参与了阎王会都计划,指证盛算与阎王会的关系,端字砚是一名很好的证人。端木不相信端字砚,但他相信西药,并非因为他心软,而是因为端字砚有利用价值。端木用这个借口,说服了自己暂时放过端字砚,他说道:“好,你要与我们合作,和盘托出你帮阎王会所做的事情,揭穿盛算的假面具,我便答应你,放你一条生路。” “你们在这里啊……”奉召筠急匆匆赶来,““血铃铛”方才露了一下面,不知为何便走了……此人是,端字砚……” “露了一下面便走了?”端木脑筋急转弯,霎时间反应了过来,睁大眼瞪着跪地的端字砚,“是调虎离山,这是你们策划好的……拂事有危险……” “血铃铛”在前厅出现,端字砚便在新房出现,他们的目标既然是拂事,何必分成两派分布在两个地方,这很不合理。那有可能原因只有一个,端字砚和“血铃铛”是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血铃铛”在负责前厅周旋,端字砚则将端木和西药引开。适才,端字砚是自己又说真心悔过,又是求他给赎罪机会,事情的真相是负责拖延住他们。还好,新房外面他们安排了东里十看守,应该问题不大。端木的右眼皮跳个不停,他的感觉正在往一种不太妙的方向发展。端木狂奔回拂事的新房,却见房门敞开,不见拂事人影。不是叮嘱过待在房间的么?端木气拂事的不听话,他喘着粗气又往外跑去。庭院内,端木的脚下猜中了一个柔软的事物,端木弯腰拾起,那是一件黑色夜行斗篷。端木的心慌得更甚,他继续往前找,旋即看见了东里十的身影,他惶急上前。顿时,端木瞳孔骤缩,怔住了。 拂事双眼闭合的躺在地面,手边一只荧光蝶倒在地上微弱的扇着双翅,奄奄垂绝。东里十也是刚刚赶到,拂事尚未气绝,东里十封住拂事的命脉,让她得以维持薄弱的气息延续性命。 “拂事是怎么了?”泠翩婓自己推着轮椅过来,震惊的看见拂事出事,忙闭眼念了声佛。 东里十将拂事横抱在前:“浮屠宗送来的药或能抢救拂事。” “那你快去呀!”端木促道。 “但愿拂事平安无事。”泠翩婓拨了一颗白玉佛珠,嘴里碎碎念了几声佛语。 端木的余光瞥到某一处在泛光,他转过头看向泠翩婓,盯准了泠翩婓的袖口处的微微发光的荧光粉。端木低下头,瞧了眼气息断绝的荧光蝶,心有所想的看回泠翩婓,和善的问道:“泠夫人,你是一直在前厅吗?” “嗯,对。你为什么这么问?” 端木:“听说冒充的血铃铛出现在了前厅,我是担心泠夫人受伤。” “你不必担心,表姑有我保护呢!”一身红色婚服的盛算快捷走到泠翩婓的身边,似笑非笑道:“听说,栖息公子抓到了一名杀手,好像死掉了,你不去看看?” 端字砚死了,是被胥容一剑刺杀的。那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往那边聚集了过去,端字砚意欲逃跑,掏出藏在身上的弯刀乘西药不备捅了西药一刀。端字砚快要成功逃脱时,喜容一剑将端字砚刺杀而亡了。西药跟端木形容端字砚临死前的表情,是吃惊的。那种吃惊的表情有两种解释,一是端字砚未料到她会被杀,二是端字砚未料到她会被胥容杀。西药回忆了片刻,他认为端字砚的吃惊更似是第二种情况。端木是偷听到盛算派端字砚刺杀拂事的消息,他们的守株待兔的计划就端木,西药和东里十知道并参与的,没有泄密的可能。端木沉下心细想,回想起那时候撞到了胥容……两件事稍作联想,胥容杀端字砚,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拂事遇害,她的一帮叔叔阿姨几乎吓出了心脏,有几个阿姨看到了闭着双眼的拂事,当场吓晕了过去。浮屠宗送来的珍贵药材之中,有一味药能暂时保住拂事的气命。拂事是极量殿的心肝宝叔阿姨无颜面对拂事的爹娘,嚷着要撞墙陪死,被人劝了好久才劝好。 “怎么办,有没有办法救救拂事?我可怜的孩子,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怎么就发生这种不幸之事。”拂事的一名叔叔说道。 奉北玦:“浮屠宗或能救她一命。” 不拘城主的话带给了拂事的一帮叔叔阿姨希冀。浮屠宗虽然出了一个半边莲败坏了浮屠宗的名声,但浮屠宗天下第一医的外号确实是当之无愧的。拂事的气息是靠浮屠宗的药物保存的,说不定浮屠宗有办法救醒拂事。有了希望,那一帮叔叔阿姨终能安静下来不闹腾了。 房内,西药和端木在一张床上面对着面盘腿而坐。 “上药会有一点疼,你尽量忍着些。忍不住也没关系,你哭出来,我是不会笑话你的。”端字砚的刀捅的地方偏移了心口要害,差一寸便能要了西药的命。端木拿着极量殿提供的绷带和一瓶金创药帮西药包扎,西药脱掉上衣,裸着上半身,一个冒血的刀口子就在西药的左胸膛左右处,其与西药的一身雪色皮肤格格不入,骇心动目。端木在西药伤口上撒药的时候,手抖了一下,西药的眉头皱紧了,额头流下几滴汗珠。端木暗暗痛骂了自己笨手笨脚,包扎这活本来是东里十做的,是他争着抢着要干这活的。事儿是他抢着来做的,如若做不好,东里十不得骂死他。“抱歉,弄疼你了,你若是忍不住,可以叫出来,或是哭出来。”西药冲他一笑,端木拿稳了药瓶,在第二次撒药之际,端木先给出预告,他道:“我要来了哦,你忍着点。”端木第二次很稳,很轻,很小心,至少他没看见西药皱眉了。端木放下药瓶,拿起一旁的绷带,顿然停住一想,“西药,你是不是忍着痛故意不说?”西药没回答,端木就当作是那样子了,因而在包扎的时候,端木有小心西药的伤口,不弄疼西药。 “是啊!你下手没重没轻的,我的伤口被你来去折腾,要了命的疼。” “啊?真的啊?我真弄得你很疼?”得到了西药的亲口的确认,端木的负罪感愈加的强了。 西药轻轻的笑了笑,“真的是很疼,我需要止疼。”西药竖起一根食指放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调笑道:“这样,我便不疼了。” “真的?那好……”端木换了换坐的姿势,身子一倾,将自己的唇覆在另一张唇之上。端木本想蜻蜓点水一下,西药蓦地搂住他的后腰,将端木的身子往他的怀里带。西药突破端木的牙关,长驱直入,西药野蛮的攻势到后边转成了温柔,这一招,端木很是受用,对西药的突然袭击便逆来顺受了。两人呼吸交缠,深入再深入,二人的缠绵完全是西药在带着节奏走,端木只能是任由摆布。西药将端木放倒在床,他的身子欺压而下,端木觉得自己的腰带松懈了许多,头脑顿然清晰了。端木找到了一个呼吸的空隙,说道:“西药,小心你的伤……”西药轻描淡写说了“无妨”二字,饥渴难耐似的去解端木的衣物。端木抓住西药骚动的手,阻道:“我才帮你包扎好,当心你的伤口裂开出血。西药,我求你了,不要这样……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来也不迟,我们来日方长,好不好?” 西药双手撑在端木的身侧两边,揶揄道:“我们来日方长干什么呢?” 端木不好意思把那话说出口,脸一热,嗔道:“明知故问,你这个时候就装单纯了?我是看透你了,你一点都不单纯。就是,就是,你刚刚想做的事情,等你伤好了,我们慢慢来。” “我听不懂,你能解释一下,慢慢来什么?”西药装糊涂到底,有意在调戏端木。看逗得差不多了,西药把整个前身压在了端木的身上。端木双手绕过西药的两边,拢住了西药的身体,端木的双手放在西药的身上时感觉湿湿的,凉凉的,西药应该是出了冷汗。端木抚了抚他光滑而冰凉的后背,心疼不已,说道:“很疼是吧!说了让你别忍着咯!叫出来也是好的。”西药便跟他转移话题,聊起了袭击拂事的神秘人。婚礼流程走完,即是婚宴开席,新郎全程都在婚宴上敬酒,前厅的所有人皆能为盛算作证,那么,袭击拂事的便不可能是盛算了。 端木问过东里十,他说:“我在房外守着拂事,突然见到一个道黑影闪过,我便追了上去,追了许久未追到黑影。我意识到不对劲,火速返回,却见房间内空无一人,再追出来便发现拂事遇害了。拂事的心口是被一人的掌风所伤,触及了心脉,万幸心脉并无严重的损伤。不出掌力,单凭掌风伤人如此之重,那人武功高强,不在我之下。” ☆、第三十四章 教乐坊学曲 极量殿一别,西药回了幽州,他的心情不大好。 谁也无法料想拂事的大喜之日会发生不幸,第二日,拂事便被她的叔叔阿姨们带去浮屠宗求医。拂事的十名叔叔阿姨都嚷着要陪拂事一起去浮屠宗,盛算与拂事已经完成了婚礼的流程,算是正式的夫妻,他便是极量殿的姑爷,有权力管理极量殿的大小事务。拂事出事,即便查不清楚是一个什么情况,但盛算脱不了嫌疑,极量殿说话做主的叔叔阿姨们都走了,盛算很有可能鸠占鹊巢,他们再回来时,恐怕已不是极量殿的主人了。端木没有直接证据指证盛算与拂事遇害一事有关,所以在劝拂事的叔叔阿姨们留家看守的事上,费了他不少嘴皮子的功夫。拂事的叔叔阿们想想也是,盛算刚入门,极量殿很多的繁杂琐事尚不了解,而且一大帮人陪着拂事手多帮倒忙。他们仔细考虑了一下,决定派出五名看家,五名配着拂事去浮屠宗求医。路上有拂事的五名武功高强的叔叔阿姨护送,料盛算在背后搞不出什么名堂。武林盟主的喜宴不欢而散,本是一件武林大喜之事,却闹出了“血铃铛”夺命,江湖上人人议论真假血铃铛之事,有人开了个思路,窃议这假的血铃铛有可能是真的血铃铛放出的迷雾弹,有意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揽,迷惑大家说自己是无辜的。这一种可能不大受认可,因为泠翩婓在江湖上的信誉綦高。白妆夫人统领血铃铛的时期,杀人买卖不分青红皂白,好人坏人有钱人最大,只要给钱血铃铛便□□,白妆夫人的时期血铃铛做事毫无原则可言,有时牵扯了金权会其他门派,以至于发生许多的冤假错案,金权会其他门派的利益也会有损。 白妆夫人倒台,泠翩婓接手,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的便是血铃铛的规矩。血铃铛不灭满门,不杀幼童,杀人买卖仅限于金权会。有了这三条规矩,血铃铛在江湖上成了有原则的杀人组织。泠翩婓信佛行善,救济贫困也是出了名的,江湖人人对泠翩婓的印象便是一尊活菩萨,要说泠翩婓有那种心眼儿,没几个人会相信。因此,江湖中人对泠翩婓的种种质疑不攻而破。端木向奉召筠打听,泠翩婓现在时常与盛算在一起,泠翩婓无论去哪儿,盛算皆会陪在其身边,唯恐泠翩婓会跑掉似的。端木最可能相信是盛算操控了泠翩婓,掌握了血铃铛的领导权。 西药这几日,忧心忡忡的,端木日夜陪在他身边,明显的感觉得到西药是在惦记拂事。拂事是他的表妹,西药有所关心是人之常情,他兴许是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拂事。端木安慰人的功底太浅,他想帮西药,却不知从何下手。一日,端木散步走进了东院,满副苦闷,撞见了在凉亭弹月琴的云盼凨,他没有打扰云盼凨,顺便欣赏了一首曲子。云盼凨是把西药带大的,她对西药的了解定是比他多,端木便向前请教让西药开心的办法。 云盼凨玉手拨了拨弦,说道:“栖息从小到大,公良把他照顾得无忧无虑,栖息可以说是从来不知忧为何物,亦无什么烦心之事。三年前你出事,我是头一回见到栖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不由感概万千,时光荏苒,岁月不留人,转眼间栖息就长大了……” 端木:“夫人,能好好说话么?” “栖息擅乐理,在我的悉心教导之下,栖息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栖息非常有音乐天赋,这个世界上的乐器就没有他学不会的。栖息唯一的爱好便是听曲,他儿时时与我共奏,他吹箫我弹琴,好不美妙。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如若要让不开心的栖息开心起来,你可以去尝试学一首曲子,哄栖息开心。” “端木,你若是要学曲子,我给你个建议。”知音漫客来找云盼凨,恰巧听见端木和云盼凨的谈话内容,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寻常的曲子,栖息公子是听不上的,你要哄他开心,就要选择有难度点的曲子去学。幽州有一家叫教乐坊的地方,里面有一位名为三千里的姑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尤其是在乐理方面造诣颇深,她擅长箫乐,一首《何满子》名震幽州。我带栖息去听过一次,栖息大为赞赏,十分喜欢那首《何满子》,若是你学会那一首曲子去哄栖息,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端木想一想,兴许可行。糟糕的是,他不会吹箫,他也不像西药有音乐天赋,没有什么乐器是学不会的,章箫有几个孔他都不知道,怎么学那首《何满子》?他虽然不会吹箫,但是他会吹埙。端木的亲生老母留给他的玉埙,端木一直把它当做吉祥物带在身上。某日,端木一时兴起,拿出玉埙问西药会不会吹埙,西药便给他吹了一首曲子,顺便教他怎么吹埙。端木疏于练习,西药所教的内容,端木还记在脑子里的并不多,不过他并不认为有太大的问题。 初来幽州乍到的外地人,光是听教乐坊这个名字是不清楚它是个正经的地方或是不正经的地方。例如端木就是一个不了解幽州的外地人,幽州书香墨重,是一个受文化熏染的城,端木起初也以为是一个有艺术内涵之地,来到教乐坊门口,其实那就是一家青楼。难怪他在路上问一名姑娘教乐坊的地址,那眉清目秀的姑娘当即骂了他一声色狼还甩了他一巴掌。西药小时候常常被知音漫客捉弄出入烟花之所,想必他带西药去听曲,也是在西药年少无知哄骗去的。一名妩媚的女子站在教乐坊的门口对着端木抛了个媚眼,端木很绅士的也回了一个媚眼。那门口的女子扭着胯,嬉笑嫣然的走到端木的身前,一只雪白玉手搭在端木的肩膀上,娇声道:“好俊俏的公子,公子是来寻欢,还是来寻人?” 端木闻言,饶有趣味的瞧着这名妩媚的女子,问道:“寻欢和寻人有何区别?” 女子的手顺着端木的肩膀停在心房,一根玉指在端木的胸口画着圈圈,就好似在撩拨他的心,勾引出他心底的情愫。女子的眼睛是一双狐眼,是能勾走男人魂魄的一种眼睛,男人都经受不住女人双眼放电的诱惑,何况是这样的一名妩媚女子的狐眼一放电,何其的销魂。这是在引诱端木犯错,端木定了定心神,抵制住了女子魅惑。女子掩嘴一笑,不老实的手探进了端木的衣襟旁边盘桓,娇声道:“公子要说区别可大了,教乐坊每日要接待许多的客人,有回头客,有新生客。着回头客,大部分是有有主了,来此处,是寻人招待。公子瞧着面善,许是新生客,定不是来寻人,而是寻欢了。奴家喜欢长相俊俏的公子,不知是否有幸这个荣幸,让奴家侍奉公子,奴家保证令公子如临仙境……”说着,女子的手探入了端木的衣襟里,指尖触到了端木肌肤。 “姑,姑娘,这是在街上,你注意点。”端木惊慌的将女子的手拿了出来,教乐坊的女子竟是这般开放,街上这么多路人的眼睛也敢乱来,还是说,是他自己没见过世面。 女子嫣然,道:“公子,不想试一试?” 端木咳了咳,正经道:“姑娘,我来教乐坊是寻人的。” “公子原来是有主的了,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与人共享。” 端木的脑海过了一遍三个人一起的画面,随即脸庞烧红,仍然正经道:“并非姑娘想的那样,我是来寻三千里姑娘的,听闻三千里有一首曲子名曰《何满子》分外出名,我是慕名而来,想听一听幽州的传说中的神曲,顺道请教三千里,让她教我那首《何满子》。姑娘,你能带我去见三千里姑娘么?” 女子娇音媚笑,不老实的手又攀上了端木的手臂,她凑近道:“奴家便是三千里,是《何满子》的作曲者,公子,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世人口中的缘分?《何满子》是我呕心沥血之作,寻常人听一听道一声好便罢,倒是无人会像公子慕名前来学曲子的。公子可真有意思,奴家很是欣喜呢!这样,公子随奴家去房间里,我好好的指导公子。” “房,房间?去,去那做什么?” “公子,你要学曲子,自然是要去奴家的房间里学了,难道要在大街上么?公子是不放心奴家,害怕奴家会对公子不规矩么?” 女子娇媚的声音无不令男人心动的,纵使是端木再怎么端着,忍着,他的下半身反应就是控制不住。端木起了一身鸡皮,这是他生平头一次来青楼,头一次感受到青楼女子的销魂,他十分能理解外边的男人就喜欢往烟花之所里钻,有女如此,死也快活。端木保持着自己正人君子的姿态,在教乐坊的门口踟蹰,因为看见三千里像一只饿狼似的,他恐自己去了人家的房间黑啃得骨头都不剩。在端木反复考虑时,一转眼瞟见了奉召筠,把他一起拽了进去。 “你怎会来这种风月场所。”奉召筠左右嫌弃这里莺歌燕舞的环境,他转身要逃走,端木一把又把他拽了回来,不给他逃走的机会。奉召筠这样的君子路过花楼都会调头走,如今端木把人给拽了进来,奉召筠处处不适应,处处见到男欢女爱的画面,眼睛不知道该往何处看。 端木拽着奉召筠的手臂跟着三千里上了二楼,在奉召筠的耳边小声道:“我没有钱。” “所以,你是要帮你付钱。伤风败俗,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你得跟我走。” 端木拽回奉召筠,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来跟三千里学曲子的,万一人家管我要学费怎么办?我没有钱,刚好看到了你,不羁少主江湖救急一下,如果要钱,你就做坐善事,帮我垫付,回太蜀庄,我让西药缓你。你若真的不喜欢这里,你给我些银两,我放你走。” 奉召筠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想走了,用老父亲似的口吻说道:“不行,我要留下来看着你,以免你沾染了这里的风气。” 三千里将他们领进一间房,开门进入端木眼睛里的事物是一把摆放在门口的青玉古筝,随即入眼的是在墙上挂着的琵琶、长箫、短笛、陶笛、阮,和一张黑木案桌旁搁置的一架金漆箜篌。知音漫客介绍这位三千里姑娘是一名极具音乐天赋的女子,十一岁便在教乐坊卖艺,作曲诸多,引得文人墨客富家子弟争先恐后都追求,有幽州第一妓之名。如此销魂的女子弹起琴来,定然勾魂,引得男人痴迷不足为怪。三千里脱去披风,里面是一件粉紫色的大袖衫,薄薄的纱衣隐隐透出女子肩膀和手臂的部分。端木关好门一转身见此春光,非常正人君子的躲在了奉召筠的身后,奉召筠则是别开脸,羞于此事。 “三千里姑娘,我是向你请教曲子的,用不着脱衣服。你把衣服穿上吧,我这朋友不近女色,姑娘这样子,他是会吓晕的。”端木道。 三千里露出一边香肩,妖娆的坐在床榻上,笑道:“二人公子莫要见怪,奴家是嫌身上的衣服太多,太热了,想脱掉一件散散热。为何人要穿衣服,要是都不穿衣服该多好。” 端木不晓得要如何接话了,东里十说云盼凨是骚狐狸,不,眼前的这个女人才是骚狐狸的代言人。奉召筠拔出手中的行风剑,喝止道:“快把你的衣服穿上。” 端木:“……” “这位公子,我要是不穿,你是不是要杀了我呀!” “不羁少主,快把剑收了,不要吓着人家姑娘。”虽然三千里看起来不像是受惊吓,反而是越发的兴奋。 奉召筠收起行风剑,背过身道:“端木,你快点把你的正事做完,我便能快点带你离开。” 看得出,奉召筠是无法忍受教乐坊这种地方,端木劝奉召筠给点钱就能走了,可是奉召筠不知道怎么回事硬要看着他。以三千里此时的状态,奉召筠留下来看着是正确的,端木不好保证自己会不会被三千里怎么样。端木一步步走近床榻,从衣襟里掏出玉埙,“我想让姑娘教我如何用埙吹奏《何满子》,拜托姑娘了。” “公子为何想学?” 端木:“为了一哄一个人开心,他喜欢《何满子》这首曲子,我若是学会吹给他听,他应该会高兴的。” “公子原来是为了意中人,真羡慕。公子的玉埙好精致,奴家能瞧一眼么?”三千里从端木的手上接过玉埙,拿在自己的手上反复观看了一遍,三千里似在上面看到了什么,念道:“云盼风兮顾流连,白羽飞空独销魂。千回万转几百年,暮天雁断草绿前。风云应是天作合,怎奈孤羽噙东风。诗的旁边有一个落款……孤羽,这是公子的意中人?” 玉埙上有刻字?端木揣兜里这么久,竟没看见玉埙上刻了字。端木拿回玉埙瞧看,当真刻了两行蚂蚁大小的字眼。“此乃我母亲之物,并非是我的意中人……” “这是……”背过身去的奉召筠转过了身子,眼睛正盯着墙上都一幅美人图。端木暗笑奉召筠表面上不近女色,看到墙上的美人图不也得挪不开眼。三千里斜着眼睛瞟了眼墙上的那一幅美人图,娇羞的为奉召筠答疑解惑:“那是我第一次动心的人,虽然是一名女子,但是她在她身上散发出的魅力实在是太诱人了。即便是作为女人的我,见到了她,亦是沦陷在她的魅力之中。我与她兴趣相投,我极喜欢她,这是我为她画的画像,放在我的房间里以解奴家的相思之苦。听说,她要与人成亲了,奴家好是心痛,不知她成亲后会不会再来找我。” “男女通吃啊你,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墙上美人图中的美人,端木两眼看愣了,美是绝美的,使他愣住的是画中的美人不是什么谁,那位美人就是妱嫦夫人云盼凨。“这是妱嫦夫人……我听说过妱嫦夫人喜好风流,没听说过妱嫦夫人也好女色。” “这便是……妱嫦夫人?” 端木:“你没见过妱嫦夫人?今日你见到了,是不是看傻了?有没有被迷晕?你千万不要爱上妱嫦夫人,过不久,她要与知音漫客成亲了,早些打消这个念头,以防受相思之苦。”画中美人仿佛是勾走了奉召筠的魂魄,两眼失神之态。端木是开个玩笑,然而看奉召筠的状态,莫不是真的对妱嫦夫人一见倾心了。端木在心里摇头叹气,这位妱嫦夫人害人不浅,男的女的统统不放过,连几十年来痴情于一名女子的奉召筠也为她神魂颠倒。 端木在感叹红颜祸水时,奉召筠忽然推开房门离开了。 ☆、第三十五章 少主的决斗 《何满子》这首曲子端木没学成,他尽是在听三千里跟妱嫦夫人之间的浓情蜜意了。 三千里与云盼凨相识源于十年前,三千里初到教乐坊,由于相貌过人,才华卓越受众人追捧,三千里的心气儿因此高涨。三千里只接待一种客人,那便是英俊潇洒挥金如土才华横溢的人。家财万贯而长相平庸者,相貌堂堂而胸无点墨者,钟灵毓秀而家徒四壁者,根本入不了三千里的房间,甚至是见不上她一面。三千里把的接客的条件公布了出去,幽州的有钱人纷沓而至,来教乐坊的客人差不多是些有钱人家的财大气粗毫无风度的纨绔子弟,文人雅士视此嗤之以鼻,故而来捧三千里场子的皆是些不入流的富家公子哥儿,哪里懂得什么琴瑟和鸣的诗情画意。纨绔公子们只知道花钱买乐子,千金难卖一笑,没几个是能得三千里欢心的。幽州毕竟是文化之城,纨绔子弟中不乏有一些文化涵养高而爱风流的工子哥被三千里看上了的。三千里在教乐坊面世有一年之余,往三千里身上砸银子的富家子弟甚多,但符合条件而与三千里见面的寥寥无几。教乐坊的老鸨见这状况可不能坐以待毙了,三千里风靡幽州是好事,但是她的要求太高,将前来的追求者拒之门外,只怕会影响教乐坊的生意。这个时候,教乐坊老鸨就坐不住了,她想了一个主意,以三千里的名义在幽州举办了一次“诗情画意”大赛,比一比谁能以才情赢过三千里,得以一夜春宵。 教乐坊举办比赛之事散布全幽州,传进了倾羡于三千里的富家子弟的耳朵里,也传进了文人墨客的耳中。文人墨客总喜欢出风头,幽州才子众多,谁都想成为幽州第一大才子,这一个“诗情画意”的比赛,便是在幽州崭露头角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最后是妱嫦夫人胜出了?”三千里痴迷到把妱嫦的画像挂在墙上日夜思念,想必是十年前那次“诗情画意”大赛结下的不解之缘,不,是孽缘。 三千里:“那一场比赛,就是一群书呆子打架现场,我原对比赛充满了美好的憧憬,我却遭到了现实的打击。看着一群书呆子的唇枪舌战,简直索然无味,我记得,有两个书呆子对着对着诗便打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妱嫦夫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她那容貌叫身为一名女人的我都心生妒忌。她向我讨了一把琵琶,于众弹了一首曲子,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曲子。我听得入迷,看得入迷,她实在是太美了,我深深地被她的美折服了。她以重金买下了我的那一夜,这是我心甘情愿服侍的人。”三千里回忆起她与云盼凨的缠绵,脸颊上泛出两个红晕,越显越红。“不论是男人女人,听了她所弹的一首《极乐》,便会不由自主的爱上她,她就是有这么一种魔力。” 端木:“《极乐》……唔,听着就不是一种正经的名字。”他听完了三千里跟云盼凨的交往,想到他来此地的正经事,正要说正题,有人鲁莽的踹开了房门,抓住端木便往外扯。端木还没看清来者的样貌就被强硬的拽出了教乐坊,端木愠怒的将人抓他的手甩开,一见来者脸,端木立时没了怒气。“西药,你,你这么知道我在教乐坊?” 西药板着一张冰块脸,微微怒道:“你是不是想我知道你去教乐坊寻欢作乐?” “是,噢不是,西药,我是那种人吗?” 西药:“你怎么不是那种人?你的梦想不是吃喝嫖赌,调戏少女么?你是拥有如此伟大梦想的人,怎么不会来教乐坊寻欢作乐,沾花惹草了?” “额,你好像说的有道理……不对,我没有寻欢作乐,虽然三千里在很努力的勾引我,但是我依然能抵御诱惑,守身如玉,没有绿你。”端木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道,见需要有点相信了他,端木趁机洗清自己的清白,他道:“西药,我是看见你从极量殿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我想让你开心起来。我听风信子说,你非常喜欢三千里的那一首《何满子》,如若我学会了用埙吹《何满子》,你听了,应该会开心点,我就这一点想法。”西药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端木十分委屈的看着西药道:“我说了我不是去沾花惹草的,你怎么还打我?” 西药哑然失笑,“笨蛋………以后,风信子跟你说的话,你要好好的斟酌一下,再选择信与不信。我儿时便是太信风信子,时常被他捉弄。教乐坊的三千里,你知道她与云姨的关系么?” “我看见三千里房间的墙上挂着妱嫦夫人的画像,后听三千里说起她与妱嫦夫人陈情旧事,她俩大致的情况,我有所了解了。” 西药:“云姨要与风信子成亲,三千里放不下对云姨的深情,便时不时来找云姨诉讼衷肠,表以相思。云姨便遣我去应付三千里的纠缠,这几日,我是因她心烦。尔后,风信子向三千里承诺,会找一名与云姨旗鼓相当的人赔偿给三千里。《何满子》是三千里为云姨作的一首曲子,曲风凄美,只怕我听了会由忧转悲,不会由忧转喜。风信子是故意把你作为赔偿送给三千里,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何满子》这首曲子。” “我被风信子给耍了?岂有此理,风信子故意耍我,我差一点名节不保………这么说,你不是因为拂事之事而闷闷不乐?你没有不开心了?” 西药:“我本来是没有,但是知道你去了教乐坊我便有点不开心。我现在很不开心,你要给我点补偿才能哄我开心。” “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依你。” “不准反悔哦!”西药将嘴放在端木的耳边悄声说出自己想要的补偿,端木听完西药的要求,自己的脖子和脸瞬时通红,耳根子似火烧一般,很是难为情。西药戏谑一笑,说道:“我的伤已经无碍了……我不急,你可以考虑考虑,你想什么时候补偿给我随你喜欢。” 端木捂着脸,说道:“这个,确实有点难为情了,而且,教人太不好意了……” 奉召筠同风信子打起来了,端木和西药会到太蜀庄时,撞见正要往外急赶的东里十,他言简意赅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知音漫客在太蜀庄与云盼凨喝茶聊天弹琴听曲,谈情说爱的时候,不晓司的小厮来禀报知音漫客,有一男子执剑闯入不晓司扬言要与知音漫客一决高下。知音漫客心想,这大抵又是云盼凨的痴情种来找他算账了。自他俩的婚事公布于江湖,这种情况发生了不下十次。起始,知音漫客能负责任的对待上门找他算账的痴情种,到后来,知音漫客懒得浪费口舌,直接用武力解决,把他们打惨了自然会知难而退了。后面找上门算账的痴情种接踵而至,人人都扬言要从知音漫客的手中抢回女神,人太多了,知音漫客便懒得出面应付,吩咐不晓司的小厮说他不在。那些痴情种要是愿意在不晓司门口等,那便随他们等到天荒地老。有一个痴情男就真的傻傻的在不晓司门口坐等知音漫客出现,知音漫客便吩咐人把那痴情男砸晕,雇辆马车把人运出了幽州。日后,凡是来不晓司撒泼叫嚣的痴情男,不晓司便是采用这种办法解决。 而今日,不晓司的那种不管用了,小厮来太蜀庄通禀知音漫客,说来者闯进了不晓司,打伤了不晓司众多人,行为十分之嚣张,只能请知音漫客回不晓司主持大局。知音漫客一听,便急眼了,不晓司在江湖上是有头有脸的,且是金权会会长之一,往时那些来不晓司捣乱的痴情种都不敢蛮横无理,知音漫客倒是好奇时哪个家伙胆大包天。知音漫客迈过不晓司的大门的门槛,一把锋利的长剑极具杀气的朝他刺来,知音漫客看到来人竟是不羁少主奉召筠,更是搞不清楚状况了。不晓司在金权会当中属于中立的一方,没有跟其他门派有过什么瓜葛,结下过什么梁子,不讨好他们,亦无得罪他们,跟芙蓉城的常年是保持着友好的交流关系。不晓司与芙蓉城更无情恨的历史,不羁少主拿剑砍他是怎么回事?端木,西药和东里十赶至不晓司的打斗现场,奉召筠手握行风剑,气势汹汹的在砍知音漫客,知音漫客手无利器,赤手空拳抵不过奉召筠的行风剑,便只有闪躲的份。知音漫客身形矫健,见招拆招,他边躲着奉召筠的攻势,边喘口气劝他。 “关于不羁少主沾酒边疯之事我有所耳闻,不知不羁少主今日是不是喝了酒来的,情绪不受控制,认不得人了。我是知音漫客风信子,不羁少主客可认得我?” “知音漫客风信子,打的就是你。”奉召筠手腕一转,划出一道剑气,知音漫客跃上屋顶,剑气劈在了木桩上,将粗厚的木桩硬生生的劈出了一道裂口。知音漫客立于屋檐之上,以为能安全了,奉召筠忽地飞窜而上,他双手握住剑柄合力的朝知音漫客一劈。知音漫客向身后一挪,奉召筠的长剑劈了个空,出剑的威力将屋檐的瓦片劈开了一道分界线,瓦砾破碎崩飞四处。知音漫客就如挨打的老鼠在屋顶上逃窜,一人在追一人在逃,两人在屋顶上跑了一圈又一圈。奉召筠平地腾飞,手中的行风剑在半空潇洒挥落,知音漫客闪躲及时,奉召筠的剑也只是与他的胳膊擦伤。奉召筠仍然不放过,招式更猛,更紧凑了,知音漫客顾着躲奉召筠那把不知几时会戳中他的剑,连喘口气的机会也没有。奉召筠抬腿一扫,踢中了知音漫客的胸口,将立于屋檐上的人影踹落到地面。奉召筠的身影从屋檐飞了下来,手握行风,剑尖指地,向落败倒地的知音漫客徐徐走近。 “等一下,不羁少主,有话好好说,别打人……”端木开始同西药以及东里十在旁边看着这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赌谁输谁赢,东里十刚说完奉召筠的行风剑威力难阻,知音漫客便应验了东里十的乌鸦嘴似的从屋顶上摔落。瞧着奉召筠不肯放过知音漫客的气势,他念着知音漫客三年前救过他一命,大发善心的跑过去用身体挡在知音漫客的面前。“不羁少主,你与风信子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人往死里打,就差一点,风信子便要命丧你剑下了。” 奉召筠:“我与风信子以前是没有,现在就有了。” 端木扭头去问知音漫客,“风信子,你好好的想一想,你是什么时候,怎样得罪的不羁少主的?” 知音漫客被东里十扶起身,他莫名其妙的被人这么追这打,还把他家的屋□□得乱七八糟,早就攒满了一肚子的火气。“我也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怎样把不羁少主您给得罪的。我有无得罪你我是不知道,现在不是我得罪你,是你得罪了我,咳咳咳……”知音漫客火气得上头,呛了好几口气,续说道:“端木,你帮我问一问不羁少主,我到底是如何跟他结选的深仇大恨,他要追这杀我。” 在双方矛盾的时刻,就需要有一位成熟稳重的人来主持大局,东里十理所当然的挑起了这个重任,他说道::“不羁少主是讲礼之人,想必不会平白无故打人,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你们二人当面说道说道,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大家同是金权会中的一份子,莫要伤了和气。” 奉召筠把行风收回剑鞘,冷冷道:“我不是要他,我是来找他一较高下的。现在,他输了,他不能与妱嫦夫人成亲。” “凭什么!!!”知音漫客脑子懵圈了,奉召筠追着他打架时,并没有告诉他任何的原因,把他打得这么狼狈,然后告诉他输了不能成亲。这个理由,知音漫客绝无可能接受。那些找上门来挑战他的痴情种,用的就是同奉召筠差不多的口吻,恍然间,知音漫客似明白了什么。“我懂了,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妱嫦的。你不想让我与妱嫦成亲,是你想跟妱嫦成亲吧!” 端木:“不羁少主,你就看了一眼妱嫦夫人的画像就一见钟情了?”三千里因听了妱嫦夫人弹的一首曲子便能爱上了她,那奉召筠就看了一眼画像,便跑来不晓司找知音漫客决斗也不是不可能的。妱嫦夫人的魅力如此,已经不是红颜祸水这四字能够描写的了。妱嫦夫人要嫁与他人,收到消息来抢亲的痴情男够多的了,这期中还多了一名路转粉的奉召筠。曾几何时,奉召筠跟端木谈起过他深爱的女子,那是他人生中爱上的第一个女人,亦是他人生中爱上的最后一个女人。今日奉召筠单单看了眼妱嫦夫人的画像,便将他的钟情忘却,去为另外一个女人打架。端木可叹人心的善变,可怜奉召筠之情要被辜负。理说,他们的感情纠纷外人不便参与,但对于这种知道了开头也知道了结尾的事情,端木不得不多说啰嗦几句。“不羁少主,过不了多久,妱嫦夫人便要与风信子成亲了,你何苦要在他俩之间横插一脚。不羁少主,你才看了一眼妱嫦夫人的画像,你与她也不相熟,怎么能确定你俩合适呢?” 奉召筠:“端木,有些事,你并不知道。总之,风信子绝不能与她成亲,绝对不能,绝对不行。” 端木:“我,确实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羁少主,我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傻了?” 奉召筠:“我很好。” “那你怎么尽说傻话呢?” “哟,风信子,你家是要拆了呀!”此时,当事人之一的云盼凨来了,看见奉召筠,云盼凨陡然失色。云盼凨怔了怔,瞥了瞥胳膊受了点小伤的知音漫客,少焉,她说道:“风信子,你受伤了,快点去包扎一下伤口。至于你……”云盼凨把目光放在奉召筠的身上,道:“你跟我来一趟,我有话同你说。” 云盼凨把奉召筠带去了别的地方,端木一干人等在原地愣了好久还不曾反应回来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云盼凨跟奉召筠说了些什么话,端木看见他是气冲冲的走出了不晓司。 事后,云盼凨并没向知音漫客解释什么,知音漫客也并没问云盼凨什么。次日,两人若无其事的该恩爱就恩爱。端木私自推断,奉召筠有可能与云盼凨存在另一种关系,二人如果是不相识,那云盼凨的脸色为何那么差劲。云盼凨大惊失色的样子,仿佛就是遇到了前任的那中诧异。云盼凨混迹草丛多年,在某一天某一个时候勾搭上奉召筠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西药说,奉召筠从未见过云盼凨的人,有没有私下见面便另当别论了。端木你得奉召筠同他讲起过他的情史,他有个大胆的推论,云盼凨极有可能事奉召筠口中的爱人,并且有个孩子。但是,东里十也说了,云盼凨在三十三年前生过一个孩子,然而丢弃在郊外了。那么这一项可能,便只能是端木无凭无据的猜测了。 “不羁少主来幽州做什么?”端木躺在床上,头枕着双臂,望着眼睛上方的白纱帐。端木等不到西药的回复,他便侧过头去看西药在干什么。西药坐在案前,借着烛光,拆开白天时分东里十给他的一封信件,从里面取出好几张写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纸张翻阅。 ☆、第三十六章 暗中的开撕 西药拿起一只狼毫毛笔,蘸了点墨,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落笔书写,耳闻端木之声,他一心二用道:“三年前你出事,不羁少主便与我联手在调查和监视盛无失。你同我说了赌天下和盛来居在私底下联络各派,结党营私之事,我便让不羁少主派人时刻监视,那里面的混进了不少的自己人查看情况。不羁少主此番前来,便是带了来这一份参与阎王会的门派名单。有新有旧,新的是属于江湖三四流的门派,旧的有一些是金权会当中的骨干会员。这仅仅是一部分的名单,阎王会有多少江湖门派在支持,有多大的势力,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是一件无法估量的事情。我始终有一事不明,金权会建立的初衷便是维系江湖和平时代的金权势力,阎王会费尽心机的要与金权会作对,此事,我绝不能应允。” “西药,你好厉害” 西药搁下笔,微微侧目去看趴在床上,两手撑着下颚双眼发出惊羡的光芒。西药顿时疑惑了,他不知端木为何会来这么一句。“你说谁好厉害,阎王会?” “你一边说这么多的话,一边写了这么多的字,好厉害。西药,你是怎么做到三心二意且定力非常的?我是做不到了,所以我夸你好厉害。”端木说着说着,他便下出床想走去西药的身边说话,他没顾上穿鞋,赤脚蹬蹬几下就来到了西药的案桌,盘坐在西药的身旁。他瞧了瞧西药一心二用写出来的字,如沙划痕十分好看,端木对着西药写的这字不由发出几声赞叹。“文人云:“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字如其人即是此理,西药仪神隽秀,写出来的字亦是落纸云烟……嘿嘿,我更觉得,有点美女簪花的意思,你说我评价得是不是很熨帖?”端木来了兴致,拿起一支毛笔点了点墨,在西药写的书法旁边续上了一个字。他写完一看效果,好与不好经过对比方才知晓,与西药相比较,他写的字就像没整容的丑八怪。端木瞧着自己写的东西,自己都要被自己给丑哭了,他甚是不相信他书法的水平竟是小丑级别的。“我写字有这么难看吗?” 西药认真的品味了一下端木写的字,好不厚道的嘲笑他道:“好丑。” “西药,你说得这么直白,我不要面子的呀!”端木搁下毛笔,掏出怀里的玉埙,说道:“你能再教我一次怎么吹这个玩意儿吗?你上一次教我的,我给忘了,西药,你再教我一遍呗!好不好?” 西药:“不好,我还有事没做完……” “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吗?”端木把这段话从自己的嘴里吐出,自己都忸怩了起来。西药正想伸手拿狼毫毛笔,听见端木这一句话,拿笔的手顿在半空,少顷,将手收了回去。西药侧过身,一只手肘撑着案桌,手掌托着腮边,两只大圆眼隐含不明的笑意。西药这个样子,端木看得浑身发毛,说话的气力也弱了好几分,“你不愿意教就算了,别用这样图谋不轨的眼神瞧着我……” “我没说不教,你喊我一声哥哥,我便答应教你。” “栖息公子,不是你说要我做什么,我就会按你说的做的。” 西药的唇角勾出一道浅不易露的笑,一丝春光在他好看的双眼中荡漾,语气略带着几分调戏之感,言道:“你怎么不按照我说到话去做了?我让你趴着你不也没站着,我让□□你不也没多穿一件衣服。往日我说的话,你不是言听计从么?怎么,才过几天,你便跟我谈起你的骨气了?” “你……一码归一码,你说的那不是一回事。”端木自认他的脸皮厚,跟西药在一起久了,其实他的脸皮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厚。端木尽量撑住自己的脸皮,这样才能跟西药做对抗。 西药:“是吗?那你立刻去床上趴着等我。” “……”好吧,端木的脸皮撑不住了,他能感受自己单薄的脸皮在似在蒸笼里面要蒸熟了的那般。端木死撑着脸面,不被西药看穿他方寸大乱。他笑了笑,怼道:“栖息公子,你今年十九岁,我今年二十二岁,是谁喊谁哥哥?幽州素以文化之城著称,栖息公子贵为太蜀庄的大公子,想必不会不懂得尊老爱幼这种基本的礼数。按照礼仪赖讲,你是不是很应该喊我一声哥哥呢?”端木心道:这下看他怎么接。端木小小的得意了一下,西药忽然肃穆,板正了脸色,端木的得意不足一刻,便打回了原形,总觉得西药这副表情一出现,就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木尘,你扯歪理的本事依旧如此的厉害,令我理屈词穷啊!我想了想,你的翅膀硬了,那,你日后便无须再问我要钱,你这么有本事,自食其力好了。” “不好。”端木舍弃掉不久时还在死撑的脸皮,身子扑过去抱住西药,认错道:“西药哥哥,栖息哥哥,我的好哥哥,你要怎么样都成,就是别克扣我的零花钱。我不要自食其力,我只想黏着栖息哥哥你蹭吃蹭喝一辈子。哥哥,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到床上趴这我就趴着,请你收回旨意吧,我的好哥哥。” 端木这副模样,使得西药又笑又气,随后他无奈的摇摇头,笑道:“木尘,你还真的是……没有原则。” 后半夜,端木叫了西药多少声哥哥,他自己已经记不清了,不论何时回想起那种旖旎的画面,端木都感到万分的羞耻。 太蜀庄的东南西北四院,西药的西院最安静,西院的服侍的丫鬟全是规规矩矩的那一类型,白日勤勤恳恳的干活,不喜欢嚼舌根。可是端木在今天听见西院里不爱讲话的丫鬟们破天荒的闲聊甚欢,端木为人最大的乐趣就是替听一听八卦开心开心,况且,常年冷清的西院终于有些聒噪的声音了,他更得听听是怎么一回事了。端木窥听了一次丫鬟们的墙角,从她们都口中,端木听到了妱嫦夫人与知音漫客取消婚姻的大事件。端木时不时能看到云盼凨和知音漫客恩爱的身影,为了他俩的婚事,太蜀庄和不晓司筹备了好几个月,忙里忙外的,说取消就取消。此事公布出去,那些来祝贺喜事的便省下了贺礼,那些倾慕妱嫦夫人的痴情种便不用心碎了,于外而言,这还是一件好事。东里十给云盼凨取外号为“骚狐狸”,云盼凨在江湖上撒播情种,行为举止是对得起东里十给他取的这个外号。知音漫客在花丛中采蜜多年,心性与云盼凨相同,他俩走在一起,无非各取所需,各享其乐,若是要成亲安家,便是钳制了自由与快乐。蝴蝶只向往在花海采蜜,假如将蝴蝶困在一个笼子里,那就是生不如死。这样的人,何谈爱情,他们爱的无非是对方的身体,成亲一事,许是云盼凨喝知音漫客欠脑筋的决定。太蜀庄的思想开放,任由云盼凨在外卖弄风骚勾搭年轻美男,太蜀庄的长辈们也不在意云盼凨这样乱来会不会败坏太蜀庄的名声,或许太蜀庄的长辈们有管过,还是管不住云盼凨,遂就任其发展了。太蜀庄习惯了云盼凨乱来,她当初公布成亲的消息,太蜀庄的长辈们才是吓坏了,此次婚事作废,是再正常不过了。 知音漫客同云盼凨恩爱的那段时间,端木时常能在府中看见知音漫客去东院的身影。婚事一取消,去东院的身影换成了奉召筠。那次奉召筠与知音漫客打完架,奉召筠并未离开幽州,而是在一家客栈留宿了,直至云盼凨公布婚事取消,奉召筠与云盼凨就开始了紧密的交往。 端木要出门,正巧,看见奉召筠的身影在他眼前行过。 “别看了,是去找东院那只骚狐狸的。他来来往往已经好几趟了,不是骚狐狸出门去找他,便是他来太蜀庄找骚狐狸。” “来找妱嫦夫人干什么?”端木发觉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多余了。 “芙蓉城与我们联手彻查阎王会,你可以当做他是来与妱嫦谈公事。” “呵呵,这个理由太假了……”端木一转深,看到东里十提着一把长剑,像时要去干架的架势。“哇哦,东里十,你拿着一把剑是去赶鸭子么?” 东里十:“赶什么鸭子,乖乖跟人打起来了,我要去帮他。” 东里十简洁明了的说了一下具体的情况。盛算在幽州新开了一家铉钔当铺分店,今天一开业,栖息公子自当铺的屋顶穿身而落,将当铺的屋檐穿了一个大窟窿。盛算出面理论,口头上没理论多久,两人便舞刀弄剑的打了起来。一条宽敞的大街堵满了男女老少,端木置身其中,只能看见无数个后脑勺。端木上一次在幽州见到此种人山人海的排面,是朱颜在世时举办的那一场香会大赛。会武功的热闹就好办了,比如说东里十,身子向上一跃,翻过人潮人浪的头顶,越过目前的阻碍。这种情况为难的是不会武功的普通群众,端木挤在人群堆里看不到前面的状况,这是极其难受的一种感觉。端木突发奇想要拜师学武,但如果是西药就算了,求西药一件事情太费尽了。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端木寻了一个空隙挤进了人群堆,他没走几步便被人浪给推了出来。 “挤什么挤,你他娘的踩着老子的脚了。” “你爷爷的,你推我干什么。” “老子哪里推你,是他推的好不好?” “怎么着了,我就推你推了。” “哎呀!气死老子我了,你推我,我也推你,我推推……” 端木步打算硬碰硬,他挤不进去,便向人打听战况。有人说栖息公子倒在地上吐血了,有人说无失公子被栖息公子打残了腿,还有人严重的说了栖息公子的胸口中了一刀流血不止……各种各样的不着四六的答案,端木不觉得可信度有多高。在他一筹莫展之时,他的目光瞥见爬长梯到屋檐上的女子,端木盯着那攀爬的女子看了一会儿,认出了那是谁。“月夫人,你爬屋顶干什么?”端木帮爬□□的月台衣扶稳长梯,说道。 “我在……”月台衣小心翼翼的到达了屋檐高处,低眼一瞧是端木,月台衣的笑脸上乐开了花。月台衣屈着身躯匍匐在屋檐,往下看地面的端木,她的眼睛里有些慴悸。“栖息公子喝盛无失打起来了,站得高看得远,我是在寻找一个好的角度看一场花钱都买不来的好戏。端木,你也见着了,想挤是挤不进去了,你要不要上来,咱俩一起?” “这是个好主意。”端木顺手在旁边的水果摊拿了两个苹果揣怀里,扶着长梯爬上了屋檐。 “端木,你可真会想,边吃边看更有意思。” “这俩苹果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帮西药打人的。我等下找到一个时机,就把手上这两个苹果往盛无失的身上砸,帮西药一把。” 月台衣:“偷袭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不太好吧!” “我是个爱钱的小人,不要跟我谈什么君子不君子的。” 盛算手握一把弯刀从西药背部袭来,西药早有所察,玉骨青扇在西药的手指间旋转了一圈,“唰”一下,扇子犹如孔雀开屏显示出扇面上寥落的梨花,扇缘上面尖锐的倒刺咻咻的飞出。阳光之下,盛算手中的双刃弯刀雪芒一亮,与之两两相抵,哐哐几声,将暗器弹飞,各自散乱的钉在地面上。盛算走上一步,迷之一笑,说道:“栖息公子好不讲理,毁我当铺不说,现在对我利刃相向,想要杀了我。纵然幽州是太蜀庄的地界,也并不代表太蜀庄可以我行我素,凡事不讲道理。” 西药轻摇青扇,道:“我没有不讲道理,我说了,我不是故意把你当铺的屋顶穿洞的,也不是故意砸坏你当铺的古董,更不是故意要与你打架的。” 端木在屋檐上方听着西药的话,很是同意的点头,这不是故意,这是存心的。 西药将扇子一合,扇子前端冒出了一段雪白的剑刃,西药眼神凌厉,道:“无失公子,你可能不太了解太蜀庄,太蜀庄对某些人某些事,是无道理可言的。” 东里十:“乖乖,我来帮你。” “二打一,公平吗?” 西药冷冷一瞥,“公平,因为我们太蜀庄不讲道理。”西药身影移动,东里十在西药的背后跃身而起,二人的剑刃从上方和下方齐齐攻向盛算,盛算手中的弯刀左手抵下方的西药,右手挡上方的东里十。盛算明显分身乏术,被叔侄二人逼得节节败退。幽州是太蜀庄的地盘,栖息公子是幽州人民的心中偶像,自然是站在西药这边的。幽州人民团结一心,向来是帮亲不帮理,他们只看到了外人在欺负栖息公子,哪里会去管这当中的对与错。所以底下呐喊助威的口号,全是帮栖息公子叫的吼的。 “盛无失不愧是武林盟主,能在比武擂台站到最后的男人果然不是盖的。”月台衣观摩着底下激烈的局势,不停的发出自己的感慨。 她说别的端木能接受,她一说盛算有多厉害,仿佛踩到了端木的雷区,原地爆炸,甚是不悦道:“西药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你看,他有钱有权有脸,论武功,根本不逊于盛无失。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半边莲和盛算是同一伙儿的贼,朱颜的死盛算也有责任,你不夸西药厉害,却夸你的仇人厉害,你不是朱颜的妻子,朱颜还是不是你丈夫了?” “我当然知道这个……诶?端木,你看起来,好激动呀!” “我是怕你搞不清楚你自己的立场。” 端木所在高处的位置可以看清楚全景,他探着头俯瞰战况,输赢他不在意,反正他对西药有极大信心。端木在意的是西药有无受伤,每当盛算锋利的弯刀与西药擦身而过,端木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忽然,端木的眼睛捕捉到了下面与看戏人群远离的身影,不啻是几个人,是十几个人,或者有些藏在别处没出来。端木留心把这些可疑人的分布的位置记了下来,这是西药交给他的任务。 早上,西药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看了信上的内容,西药的眉头两边向内挤压,挤出一个褶皱。他道:“太蜀庄在广陵那边的探子传信说,盛无在幽州安排了一百名隐藏在幽州。” 端木的嘴里嚼着一块米糕,此话一出,立马呛了几口。他平复了一下,“是什么目的?” “不清楚……杀手善于伪装,一百名杀手定然是乔装打扮分布在幽州各地,我们要尽快知道那些杀手隐藏在哪些地方。” 端木:“你要怎么做?” “我要找盛无失打一架。” ☆、第三十七章 较量的肇始 “快看快看……好险呐,栖息公子差一点被伤到了。”月台衣跟一只鹅似的伸长脖子看底下激战的三个身影,她拍了拍端木,问他:“端木,你那两个暗器还用不用?不用就给我吃了算了,如此精彩的打斗场景,总觉得要吃点东西才行。” “用,怎么不用。”说罢,端木把手里的一个苹果丢了出去,苹果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抛物线,准确无误的砸在了东里十的脑门上。 东里十手握长剑,气势如虹。谁要欺负了他家的西药,他绝对让对方要多惨有多惨,他本着一颗护短的心,一招一式毫不留情。要知道,血铃铛是仅次于太蜀庄在金权会排行第二的门派,幽州是文化之城,太蜀庄对外一直是以礼待人,动口不动手,但是若有人欺负他们了栖息公子,太蜀庄是只用武力不讲道理。东里十找到了偷袭盛算的机会,将要挥剑砍向盛算之时,一个苹果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脑门上。东里十脸色煞白,向四周一阵吼,“谁!谁干的!”东里十的眼睛觑见了屋檐上畏畏缩缩的端木的身影,东里十的脸色由白转黑,高声吼道:“端木尘,你是盛无失派来的奸细吗?” 端木心虚的伸出头,挠着后脑勺抱歉道:“我不是故意的,没瞄准,砸偏了。” 盛算凌空几翻,稍而身影落,两把短柄弯刀拿在手中摆着防御的姿势。盛算用眼角的余光觑了一眼在屋檐上躲着两个身影,脸上的表情愈显复杂,他理解了西药口中的“不讲道理”是怎么样的了。西药在他新铺开张的时候砸了他的店却不认账,打架的时候家属前来帮忙,两个对一个已经不公平了,竟还有人躲在屋顶随时丢暗器。盛算一笑,“栖息公子,还找帮手?你是觉得,加上东里副庄主也敌不过我一个人么?” 西药冷淡的回了一声:“自恋狂。” “哈哈哈哈,栖息公子比我之前所认识的单纯少年要有意思多了,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不知世事的少年郎。” 西药:“你喜欢是你事,我又不喜欢你。” 话甫落,对面站立的身影倏而往前一冲,二人挥剑出刀的速度快如闪电,肉眼分不清盛算和西药过了多少招,只听得刀剑相撞出的铮铮声响越来越繁密,只见得刀剑摩擦出的火花绽开于半空,炫耀夺目。在屋顶上方的端木亦是无法看清地面上的两道混战的身影,另一个没丢出去的苹果在他手上举着不定。端木瞄着底下的盛算,一鼓作气把苹果扔了出去,苹果在半空划过一道曲线。西药在与盛算激烈的交战之中,一个苹果突然砸中了西药的脑仁当即晕倒了。 端木:“哎呀,又失手了……” 月台衣:“我觉得,你把那两个苹果给我吃还好些。” 这一场闹剧是由西药被端木丢出去的苹果砸晕而结束的,盛算似乎没想追究下去便由着东里十背着晕倒的西药走了。端木赶回太蜀庄,带着负罪感去西院看望西药的情况,东里十刚从西院出来,两人打了一个照面。东里十摸着脑袋上肿起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训斥了端木一顿,端木知道着是他自己惹的祸,理亏在先,便随东里十说骂。端木的望了一望西药的房间,问道:“西药的头……怎么样?没傻吧……” “要是乖乖傻了,我拧断你脖子。”东里十斥道,他平缓了一口怒气,稍稍心平气和了下来,“乖乖把铉钔当铺砸了,这是公然挑衅盛无失,不能就这样没了下文,我得出门处理一下乖乖惹的麻烦事。你,给我照顾好乖乖。” 端木诺诺的应了一声,转而推门进房,看见西药安然无恙的坐在案前磨墨。端木原本想着,西药被砸晕了,此时他应该躺在床上才对,端木的脑子不笨,想了一想也就知道了。“西药,你装晕呀!” “我不装晕,怎么收场?”西药在案桌上摆放了一张幽州的全貌图,端木心领神会,遂在西药的身侧坐下,拿起一只毛笔蘸了点墨,按照自己的记忆在那张地图上标注记号。西药的两手围着端木的身体撑在黑木案桌上,低着头看端木用朱笔在地图上标注过的每一个地方。端木大概画了十几处红色的标记,他沉吟了半响,用笔端有意无意的敲了几敲下巴,绞尽脑汁之后落笔标注了最后一个地方。西药听见下方的声音道:“我见到的差不多是这些了,这应该只是小部分,我看到的有可能不到一半的一半。”端木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放在案桌上,手掌托着腮,侧过脸去瞧西药,说道:“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理?”端木却见西药往他身前凑近,道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兰花香,是月台衣的最喜欢带在身上的香囊的香气,她是不是又抱着你喊夫君了?”端木心道西药这话题转移得太快了,一点预兆都没有,端木额了一段长音,并未吐出一个有用的字。西药的身子复前了一些,他俩的距离复近了一些,西药道:“你就不该装撑花辞的扮相。” 端木说道:“月夫人只是暂时没有走出丧夫之痛,才会找我做排忧口。我能为朱颜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看顾好月台衣,让在九泉之下的朱颜得以安心。是真是假,月台衣心知肚明,给她一点时间,她会接受爱人之死的。哎呀,西药,你好矫情,你不要担心你头上会绿,我的荣华富贵可都指望着你了,我是不会离开我的金主的。” 西药啼笑皆非,“端木,你还真的是,没有原则。” 金权江湖的大事一档接着一档,而要论最大的事件即是每三年一次的金权会。金权会的执行会长每三年就要换一届,执行会长的交换仪式过后,次日便是金权联盟会,从各地而来的商家可以在联盟会中寻找门派签下联盟协议书。这是一个咸鱼翻身,许多商家变打商家的机会,所以是金权会江湖一次最盛大的事件。接任太蜀庄成为下一任执行会长的是血铃铛,端木一听,心想糟糕了。西药不久前跟盛算刚起了冲突,盛算肯定知道西药是故意砸他的店铺,盛算能狠下心把他的亲生大哥杀了,血铃铛担任了执行会长必然会找太蜀庄算账,亦不会放过西药。端木把这些担忧说给西药听了,然西药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执笔写字,仿佛天塌下来亦不能扰乱西药的心境。端木在西药的面前踱步思考,忽心生一计,转去案桌坐在西药的前面,说道:“西药,盛无失现在住在一家客栈里,我们晚上把他杀了,早日给无亏报仇好不好?” 专注写字的西药停下了笔,稍稍抬头,用像是在看别人的眼神看着端木,“你不是好杀戮之人,这句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恁觉得哪里怪怪的。” 端木:“盛无失杀了无亏本就是我的仇人,如果我能杀掉他,我早就动手还用得着等到今时今日?盛无亏控制了泠夫人,掌管了血铃铛,血铃铛接任下一届的金权会执行会长,盛无失岂不是无法无天的。要不是你当初说尚未查清阎王会不能打草惊蛇,盛无失的命哪会留这么长。”端木不忿了一下,终归他是理解西药的,态度陡转,说道:“我其实是最怕你有事。”西药将笔搁在纸旁,定定的看着端木,西药一惊一愣两个短暂的反应被端木快速的捕捉到了。端木正襟危坐,胜过宣誓一般的严肃,俄顷,端木开口道:“朱颜没了,无亏没了,我的生命中如若连你也没了,那我就只剩下死了。” 西药打了个冷怔,认识端木至今,在西药的印象中这是他少有的认真。西药翻了一遍记忆,这好像是端木第一次庄严的在表白心迹,他都嘴唇一弯,笑容自浅至深,配上西药的梨窝,这一抹笑容多加灿烂了。西药拿笔敲了一下端木的额头,轻笑道:“你的下半辈子要指望着我来养的,没有我,你问谁要钱?为了你衣食不忧的生活,我会珍惜我这条命的。你无须焦虑,你标注的那十几个地方我已经派人监视了,只要盛无失給他们下令,那些隐藏的杀手就会暴露踪迹,我们便可一网打尽,一起解决掉。”西药知道端木心有疑惑,他又道:“剑魁大会、香会大赛、继承人大典、盟主成亲、金权会,这四件事这三年内的大事件,“血铃铛”在前三次事件中均有现身。盛无失杀我的那次被你撞见,他知道太蜀庄盯上了他,遂将你拉下水扰乱众人的视线,致使十叔对你心生嫌隙,你我二人也……”西药顿了一下,三年前的往事在他脑海当中回转,心绪不宁。端木亦如是,一个三年,他恍如隔世,蓦然回首,在他身边说话的人的身影早已变样。少顷,西药说道:“阎王会成立了十余年,不是单单一个盛无失就能做到的,十叔和云姨派人紧盯着广陵泠家十多年无结果亦无线索,纵然我们手上掌握了阎王会联络各门派的一份名单,可我们仍然是不知阎王会具体的行动和最终的计划是什么。我分析了这整个事情,发现阎王会是围绕着那那几次大事件所展开的行动。从盛无失在幽州安排了隐藏杀手的作为来砍,阎王会的最终行动将会是金权会。” “你之所以不行动,是想在最后套出幕后黑手?” “不是我,是云姨这么安排的。那日与盛无失打架,我也想杀了他……” 端木:“我都懂,所以,我不怪你……这一切全是妱嫦夫人安排的?” “嗯,没错。云姨表面放荡不羁,可她是一个负责任的庄主。” 端木忍俊不禁,“妱嫦夫人她不是放荡不羁,是浪荡不羁才对。东院那里……日日欢腾呢!”端木兴致大起,贴近西药附耳:“要不咱俩也……” 独孤仙群龙无首,仅剩月台衣这一根顶梁柱,况且是朱颜的遗孀,毫无疑问继任独孤仙主之位,金权会便是月台衣代表独孤仙出席。独孤仙血脉单薄,朱颜没有哥哥弟弟妹妹,也没有叔叔阿姨表姑表叔,更无子嗣遗留在世,独孤仙一脉单传的香火在朱颜这儿就断了。月台衣作为朱颜的夫人担起独孤仙的重任,现已成为独孤仙的重点保护对象,月台衣不论走到何处,都有身着赤色门派制服的弟子跟随保护月台衣的安全。独孤仙没有香火延续,月台衣想了一个找男人生娃的法子,生出的孩子姓朱,帮朱家延续香火。月台衣比金权会之日早到五六日的原因便是来见端木,她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端木不想懂也得懂了。 “端木,我想让你帮我生个孩子。” 是时,端茶上桌的小厮听到月台衣一个姑娘家□□在茶楼里说出如此虎狼之词,小厮似是联想到了什么画面,他偷偷斜睨月台衣的眼睛里泛着春光。小厮把端盘上泡好茶的茶壶放在桌子中间,依次放置好两个青瓷茶杯,临走时,小厮听见坐在姑娘对面的年轻公子说道:“我不能帮你生孩子。”小厮喟然长叹,摇着头边走边嘟囔:“年纪轻轻身体就不行,可惜了一位美貌的妻子……” 月台衣把小厮的话听了去,幡然惊道:“端木,你是不是身体不行,你是不是举不起来呀!” 端木一口茶被呛了出来,“小声点,你是要让全茶楼的人听见吗?” “你真的是不举?” “胡说八道,我身体好的很。”月台衣会找端木下种,还是端木那次装扮成朱颜惹的祸,西药说的很对,他确实是不该装成朱颜的扮相。朱颜离世离得突然,月台衣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端木能分摊一些月台衣的哀思,就算是为朱颜尽的一份绵薄之力。俗语云:朋友妻不可欺,霸占兄弟的老婆,这等缺德事端木是做不出来的。 “我们仙主要跟你生孩子,是你的三生三世都换不来的荣幸,岂容尔等道不。”负责贴身保护月台衣的赤衣女子掏出腰间的皮鞭,啪一下抽在了桌子上,这一声不啻把端木震慑住了,也把整间茶楼里言笑晏晏的气氛给震慑住了,端木感觉他自己成了“万众瞩目”的聚焦点。既然无数只眼睛在关注着他们,那端木不管什么尴尬不尴尬的,他手重力一拍桌子,起身单脚踩在案桌上,用势均力敌的气势吼回去:“生不生孩子是我的自由,我不愿意干的事,你们还要霸王硬上弓不成?” 赤衣女子:“我就算是把你绑起来,也要把你送进仙主的房间,帮仙主生孩子。怎么样?你想不想见识?” 月台衣:“好了好了都别吵了。阿沅,你没看见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你不要给本仙主丢脸行不行。我说了,我们是来找端木商榷的,不是来吵架的。你若是想吵架,那你给我出去,我不要你保护我了。”月台衣帮端木训了一下这个叫阿沅的赤衣女子,女子悻悻然的退去了月台衣的身后。茶楼里的客人没热闹了看,也就不关注他们这一桌,复而聊得如火如荼。月台衣倒了一杯茶向端木致歉,端木不是一个小气都人,方才是那名女子把惹急了便在众人面前失了态。端木喝下了月台衣递给他的茶,月台衣打着鬼主意,嘿嘿道:“喝了交杯酒,今晚就洞房吧!”端木入口的茶全部原路返回喷了出来,讶然的表情中参杂着一丝不解,只见月台衣拿过端木用过的茶杯倒了一杯茶,咕咕的喝了下去,说道:“你看,交杯酒……即此刻起,你便是我的人了,咱们今晚就过洞房花烛夜好不好?” “你……女土匪……”端木一刻也不再多留,慌慌忙忙的溜出了茶楼,一不留神与一人撞到了一起。 “不好意思……” “端木,你是怎么了?” 端木觉着声音耳熟,一瞧仔细,原来是云盼凨,她的身边还有一名奉召筠。两人走在一起,有种牛郎织女的养眼感,媒人口中的夫妻相便是如此。云盼凨的年龄四十有余,皮肤保养綦好,容光焕发,风韵久存,难怪不管是男是女皆会着了此女子的媚道。“妱嫦夫人,不羁少主,好巧,刚才有一个女土匪要打劫我,现在没事了,我逃出了那个女土匪的魔爪了……哈哈哈……”一男一女并肩同行,多半是在约会,端木是有眼力价儿的,想着寻个借口走掉,一转头碰见了冤家。狭路相逢,这个成语说得一点儿没错,端木碰见的冤家堪堪正是盛算。 盛算推着泠翩婓,泠翩婓拨弄佛珠的手在眼睛映入了云盼凨的身影后顿然止住。慈善双眼中泛起一阵涟漪,掀起一丝情愫,在眼底化开,宛若起皱波的水面,很快,便回归了平静。 云盼凨:“泠夫人,接下来的三年,轮到你操心了。” 盛算:“这三年来,辛苦妱嫦夫人了,我们血铃铛会做得更好的。” “哎呀呀,泠夫人养的无失公子真是长大了,本事也大了。如今是武林盟主,年轻有为,是后辈之中的人杰呐!我们家栖息公子前几日多有得罪,砸坏了无失公子的店铺,真是不好意思。” 盛算:“副庄主已经赔偿过了,夫人再说不好意思便是折煞晚辈了。在下能与栖息公子过招切磋,增进武艺,亦非不是一件幸事。” 端木在一边旁观他们笑里藏刀的说一些客套话,眼神交流之中不知道飞出了多少刀子,他知道,此乃较量的肇始。 ☆、第三十八章 金权会前夕 金权会前夕,阒然无声的夜晚一派和谐,仿若所有的喧闹都休止于此,或是说,黢黑的夜晚吞灭了白日使人心烦的聒噪。秋分时节的夜晚,往往是凉风盛行的时候,半掩的窗户跑进来一丝冷意,将床上睡意不深的端木惊醒了。他和西药睡在一张床榻上时,西药会睡在床外,端木睡觉的动静大,他试过有一次睡在床外滚到了地上,西药便提出让他睡里边。他不知几时起养成喜欢抓东西睡觉的习惯,反正西药常常会成为他手上抓的“东西”,端木迷迷糊糊感觉手里空空的,手就向外摸索却没碰到想要的东西。端木翻了一个侧身,床的外边整块全是空的,端木猛然惊醒,果然看见他身边的位置少了一个人。 西药没有半夜起床的例子,倒是有半夜被端木睡觉时不安分的动作给吵醒过,床塌上留有余温,说明西药离开没有多久的时间。窗户吱呀一声,强劲的夜风呼呼的灌进了房间,端木浑身打了个寒战,心里咯噔一下。端木披了一件披风,草率的出了房间。金权会前夕,西药透露过他是要做什么,但端木没想到西药会亲自参与其中,虽然西药的实力在武林顶尖,但是端木仍然是怔忡不已。端木知道西药不在太蜀庄,他疾步出了门,一阵凉意非常的夜风刮过,端木打了个哆嗦,拢紧了披风。各家各户挂在门前照明的灯笼勉强照亮了夜间的街道,端木不至于迷失在幽暗之中。端木记得他帮西药用朱笔标注的那些地方,西药会在何处,端木的心里已有了一个大概的数。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际的涂抹着浓重的墨,掩住了月和星光,脚下踏足的街道犹如一条细水长流的河,一望无际。一道黑影从端木的身后忽闪而过,黑夜会将人的感官丰富,会将人的心底深处对黑夜的恐惧放大,端木的心惶的一跳,向前迈步的脚不听使唤的顿住了。一道黑影仿佛幽灵倏而从端木的眼前闪过,偌大的街道端木茕茕孑立,所有的不安因素这一刻在端木的心底散开,恐惧和恐慌扑面而来。以前似有一个西药在他身边保护,此刻就他一个人,端木后悔他自己的鲁莽,他应该去北院把东里十拉起来陪他的。端木踌躇不定,好吧他承认他怕死,想想还是找个帮手再来,端木一调头,正好与一个蒙面黑衣人面对面。 “嗨,大哥,你吃了吗?”端木干干的笑着,提着脚往后倒退,那个蒙面黑衣人也跟着往前进,端木笑不出来了。“大哥,我是出来找茅厕的,你别杀我呀!”端木跟一个看似杀手的家伙扯这些,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沙雕。端木忙一转身要逃,两条腿不知道是不是在捉弄他,刚一迈开双腿便左脚拌右脚摔了。倏然,端木听见身后刀剑碰撞的铮铮声响,他扭头一瞧,一道黛蓝色身影伫立眼前,那人的手上提的剑乃是行风。“不羁少主……”端木喜出望外的喊道,那道黛蓝色身影转身露出一半戴银具的正脸,端木喜形于色,心呼老天爷万岁。奉召筠把端木扶了起来,端木拍了拍衣上面的灰尘,望了望左右的空无一人的街道,“人呢?逃走了?我以为你把人给杀了呢!” “那人武功高强,不慎让他逃了。”奉召筠语气平淡道。 “不羁少主,这么晚了,你还在街上游荡?” 奉召筠:“我看见夜里有黑影出没,我想是不是出了事,便出来看看情况。适才,那个蒙面人的身手,有点像,盛无失。” 端木心下一紧,莫非盛算知道了西药派人监视他安排在幽州的杀手,也知道了西药今夜的行动?其他的小喽啰是威胁不到西药,盛算能过五关斩六将当上武林盟主,他的武功不可小觑,西药故意找盛算打架那次,纵使是像端木这样不懂武功的外行人,亦是能看出盛算与西药势均力敌。西药对上盛算,胜算有多少,是一个未知之数。“不羁少主,我想上屋顶看一看情况,你能帮我吗?”奉召筠嗯了一声,抓住了端木一边的肩膀,稍而他感觉自己的双脚离了地面,身体像一只飞箭落在了屋檐之上。端木脚下踩着两片瓦砾,他的手担忧的抓着奉召筠,待身子在高处稳定了,端木才将目光放在下面。幽州的楼宇鳞次栉比,街道蜿蜒曲折,葳蕤的灯火照不清街道的远处,在端木眼底下的几条街逶迤的通向无月光无灯火的黑暗深处。在那几条街道上,数道身影错综交错,犹如夜间鬼魅。一个声响破坏了沉寂的夜晚,一个人突然从客栈二楼的窗户被打飞了出来顺着屋顶滚落到地。端木的目光朝发出声响的方向寻去,一道飘然的身姿飞出了窗外,轻轻的降落于屋檐。 “公良……”奉召筠眺望远方的身影,“太蜀庄出马,必有大事,端木,你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么?” 端木:“盛无失安排了一百名杀手隐藏在幽州,准备要在明日的金权会下手。盛无失这么做的目的我们无从得知,但只知道,盛无失安排的这一百名杀手不能留到明天。西药派人监视了一部分的隐藏杀手,只要他们之间有所联系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可……为什么盛算会出现,此事应该在西药的掌控之中……连东里十也出马了……” 奉召筠:“除非计划有变。” 端木被奉召筠一言惊醒,极有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西药才不得不亲自出马解决。奉召筠安跟端木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端木压根儿没有听进去,他的心已无平静可言。这个时候,一道暗影闪过,端木听见耳边剑出鞘的“锵”的一声,他忽见眼前一道紫色的电光向前速闪,端木定睛一看,竟是奉召筠快如闪电般的身影。黑衣人亮出两把弯刀,合力挡住了奉召筠劈向他的行风剑。黑衣人再身子一跃,脚在奉召筠的肩头踩了一下,身影向端木扑了过去。奉召筠猛然回身,但为时已晚,黑衣人的一把弯刀架在了端木的脖子上。端木的脖颈低着一把冰冷的刀刃,他受到了威胁,整副身体都老实不敢动了。端木咕噜的咽了一口口水,颤栗道:“盛无失,你我是老相识了,你不用蒙着脸,我也知道是你。你以为你蒙着脸,大家就不清楚你在背地里干的那一些坏事了?” “哼,端木,你的命现在在我的手里,你不向我求饶,居然还在磨嘴皮子。真是好险,我差一点便着了栖息公子的道了,若不是发现的早,我在幽州安排的隐藏杀手早就被你们清理干净了。我本是想悄无声息地的讲事情做好,栖息公子非得逼我大开杀戒。” “盛无失!!!” 蓦然,奉召筠的身影一闪,从盛算的旁侧挥剑劈落,盛算放开端木,手中的弯刀抵住袭击。奉召筠的剑加强了力度,将盛算的弯刀压低了一下,奉召筠握剑直逼,盛算的脚步被迫倒退,直直被奉召筠逼到了房檐的边缘盛算双脚一定。盛算左手的弯刀突然脱离而出,似一个回旋镖越过了奉召筠的身侧,转向了奉召筠的身后。奉召筠眼神一警,身影凌空飞起,脚尖掂了一下于空旋飞袭击他的弯刀,再一个往后的空翻稳当而落。弯刀回到黑衣人的手上,旋即冲向了奉召筠,双方刀剑互不相让。 “诶呀——”端木一个脚底打滑身子便往下滚,他急忙中伸出手抓住一个事物,等他反应回来,他的身体吊在半空,幸而他的反应迅速抓住了屋檐的边缘才不至摔下去。端木听得下方有打斗的声音,只见几个平民装束的杀手在围杀东里十,东里十一人一剑犹横扫千军之势,单挑画面过于精彩。端木平时少见东里十出手,端木去北院小住过一些时日,有幸目睹了东里十的粉嘟嘟的北院,院里是粉嫩的桃花,房里的纱帘纱帐也是粉色,却不知东里十打起架来也是这么的霸气。端木观战竟一时间忘了他自己还吊在半空,端木朝东里十呼救道:“救命呐!东里十,快救我……” 东里十百忙之中抽处一点空看了眼吊在半空的端木,“你这家伙,半夜不在房里做梦,跑出来瞎捣什么乱。” “你先别说我了,快来救我,我快撑不住……要掉了。” 东里十:“你没看见我正忙着,你再撑一下。” “我……撑不住了……东里十,你不能见死不救。” 东里十一剑刺杀一人,有几滴血迸溅到他的衣裳上,东里十雷霆震怒。“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衣服,脏死了,脏死了,我今夜刚换的新衣服。可恶,受死吧……” 端木觉着自己的手越发的抓不住屋檐边缘,“东里十,你快来救我……”却听见到东里十无足轻重的一句:“行了,别吵我,你那点高度又摔不死,顶多断条胳膊断条腿,大不了届时我买俩轮椅给你。”端木没被摔死,也要被东里十的无情给气死了。屋檐上方,奉召筠被盛算缠住,想救端木却空不出手,逢是时,一道青影翩翩飞过向端木伸出了手,端木毫不犹豫地交出了他的另一只手,他被那人的力度一拉,整个身子撞入那人的怀中。俄顷,端木已觉双脚踩住了地面,身子已非悬在半空。 “木尘,太危险了,你不该来的。”西药道。 “我相信栖息公子的实力,可是我担心西药的安危,这种担心,完全是不由自主的,除非我没有心就不会这种感觉,恰恰我是个人,故而控制不住我心的去想谁去担心谁。” 西药微微一怔,稍而微微一笑,他总是臣服于端木的嘴中的道理。西药将端木揽至身后,说道:“你既然来了,安全起见,你便躲我身后。有危险,一定要避开……” 端木抓住西药的手,西药稍稍一愣,回头看着端木。端木说道:“床上没有你,我睡不着觉……牵着你的手,我才觉得安全。”端木依稀记得当年他和盛虚被包围的那一个夜晚,盛虚就是在他是面前的倒下的,若是他冲过去挡在盛虚的面前替盛虚挡住刀子,也许盛虚不会死。他见证了两次生命的结束,他不想再见证第三次,至少这一次他要把人抓在手里。忽然,一个事物飞来,端木抱住了西药将身体挡在西药的身前,端木的背部顿时一阵刺痛,似有一个尖锐之物扎破了他的皮肉。痛觉犹如毒素在端木的身体扩散,他的五感渐觉麻痹,脑子一昏,不知时事了。 端木没有昏多长的时间,大抵是在五更醒来的,睁眼清醒的第一眼便是西药的面孔,他还是挺开心的。端木醒来时,袒胸露乳,他的身上有一个用纱布系成的蝴蝶结。端木软趴趴的躺着,瞧着他身上突兀的蝴蝶结,说道:“西药,你对我做了什么?” 西药:“你裤子还在,我没有对你做什么,你有伤在深,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谁,谁问你这个了……”窗户外蒙蒙亮的,想来是快黎明了,今日即是召开金权会之日。昨夜之事至此事,他犹隐隐忧悼。西药闷咳一声,嘴角竟溢出一丝血丝,端木惊道:“你昨夜受伤了?你的武功不在盛无失的之下,他居然能把你伤成这样,莫非是我低估了盛无失?” 西药揩掉嘴角的血丝,说道:“不是盛无失,我是被另一名黑衣人用掌法所伤,与偷袭拂事的人所用之法属于同一路……看身形,是一名女子。” “女子?”端木起身而坐,“你可知江湖中,何人的掌法如此厉害?” 西药:“十叔说,在江湖之中只用一个人的掌法练成了空手入白刃的境地,就是……白妆夫人。不过,她在般若寺十六载,太蜀庄派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白妆夫人如若离开了般若寺,我们是不可能不知道的。排除白妆夫人的可能性,那便剩下泠夫人会此种武功。泠夫人是白妆夫人带大的,在嫁入太蜀庄之前,白妆夫人与泠夫人在泠家的关系不好也不坏,白妆夫人出事禁足于般若寺,泠夫人一次都未去看望过,可见此二人的关系冷淡,那么白妆夫人口中的接班者不大可能会是泠夫人。况且,泠夫人的有腿疾,下半身毫无直觉,昨日打伤我的那名神秘女子,身法疾速,以泠夫人的情况是做不出那种程度的。” “虽然你推理得层次井然,听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但你说得也只是一种可能性。坊间的话本子要想吸引住人,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曲折离奇的内容,如果这是一本书,我是这本书的作者,我就会把最不可能的人安排成幕后黑手。你可以跟我的思路试想一下,假使,泠夫人的腿疾已经好了,她故意对外说自己的双腿无法动弹,那她若是杀人夺命是不是无人怀疑?还有,泠夫人长斋绣佛,本身就长着一张慈善的菩萨脸,瞒天过海岂不是很容易?我没有想过要怀疑泠夫人的,我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一个人的眼睛由衷发出的善意。但是,在深海阙极量殿拂事遭袭的那一晚,泠夫人说她一直在前厅参加喜宴未曾离开过,然我见到泠夫人的衣袖上沾有荧光蝶的萤粉,显然她是在撒谎。我那时偷听到盛无失喝端字砚的谈话,转头便装见了胥容,接着有人用调虎离山之计将我们引开偷袭拂事。西药,我问你,胥容的武功如何?” 西药:“胥容是一名剑术天才,虽然年纪小,但是在剑道的造诣已经超过了剑术一流岑夫子和胥太岁,胥容的境界已达到了人剑合一。” “这就对了,这样绝顶的剑术高手,怎么会输给盛无失,莫不是有心败北,让盛无失安全的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胥容跟盛无失表面没联系,私下的关联可大了去了。定是胥容撞见我在偷听,便告知了是无失,你不是说端字砚是被胥容一剑杀死掉吗?端字砚被我们抓住,盛无失肯定怕有所我们问出什么,胥容若不是同盛无失一伙,怎么会贸然杀死端字砚?如今想想,五云岭和九溪坞的那两次人命是胥容故意搞出来的,两大掌门都死了,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胥容的手上。胥容若真的是阎王会的成员,年纪小的岑太子不成事儿,等于说阎王会掌控住了五云岭和九溪坞,险些浮屠宗也落入掌控……我滴娘嘞!好大的一盘棋,这一盘棋定然是阎王会的幕后黑手计划的……对了,昨日是这么回事?” 西药闷声一咳,道:“昨日夜里我派去监视的人突然传信给我,说盛无失看穿了我的计划,夜里大开杀戒,我便离府去救人。” “盛无失是如何知晓的?” ☆、第三十九章 金权的会议 千钟园。 古诗云:“朝来庭下,光阴如箭,似无言,有意伤侬。都将万事,付于千钟。任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园名千钟便是取自其意,在此有寄托之意,意为人间烦忧的弃所,是幽州文人雅士最爱来的休闲之所。千钟园通俗易懂点就是茶园子,同普通茶楼不同的是,千钟园不是以高楼建筑,而是一处小园林,千种圆的环境清雅,假山小桥构造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美妙画面,修竹成林花香鸟语甚是生机盎然。有好茶喝,又能赏好景,千钟园是大受幽州雅人的追捧,据说,千钟园是太蜀庄的盟友,历代是世交,所以每次的金权会,千钟园的钟老板便会提供千钟园作为场地召开金权会。金权会连续开三天,第一天是轮换执行会长,各个会长一起总结在过去的三年的好与坏,讨论如何让江湖金权更好的发展。余下的两天就是各处的商家和金权会门派结盟的日子。以免打扰会议,千钟园在会连续三天是暂停营业。 端木和西药是随东里十到的千钟园,与他们仨人一块到的人是奉召筠,奇怪的是奉北玦没跟他一起出现。奉召筠到了幽州几天后,奉北玦后脚就到了。奉北玦深到幽州,奉召筠便没有再去太蜀庄找云盼凨,反而角色是换成了奉北玦。端木看见奉北玦找过云盼凨一次,太蜀庄对妱嫦夫人喜新厌旧的行为已看成家常便饭了,前段时间是知音漫客,然后是不羁少主,接着是不拘城主,轮着换人已经不出奇了。端木在想,是不是凡是个男人都会去找云盼凨,不,应该说凡是个人都会被云盼凨迷住。奉北玦找云盼凨之故,太蜀庄无人知晓,妱嫦夫人的私生活,太蜀庄上下谁人不知,便也不去多管。但是端木的八卦心使然,他不得多事从奉召筠的嘴巴套出一点事情。谁知,奉召筠张口便说:“一月后,我会与妱嫦成亲。”走在前头的西药和东里十纷纷把视线转过来,奉召筠肇始尊称云盼凨为夫人,此刻竟直呼小字,端木心道:这货是不是癫了? 端木:“你要与妱嫦夫人成亲,还是一个月之后那么着急,是妱嫦夫人逼你的?” 东里十在前头发表已论道:“那个女人最好色,无论老少,只要是美男便不会放过,强占美男之事她没少做。” 西药摸着下巴思考,须臾,他说道:“不羁少主与云姨成亲,我便要喊你做爹了。” 奉召筠:“嗯,好像是的。” 西药:“我无所谓,你们随意。” 端木看着西药懒都懒得管的样子,他真心替西药有这么一个后妈头疼,搞不好云盼凨三天两头给西药换后爹。有了知音漫客的覆车之戒,奉召筠这一声发表,端木认为成功率不大,但随他们去造孽好了。端木将八卦进行到底,回归到他提问的初心,道:“不拘城主找过妱嫦夫人之后,便再也不见你的身影,你与妱嫦夫人你侬我侬的,你那么天没去来太蜀庄,你就不怕妱嫦夫人对你思念过度?莫不是不拘城主跟妱嫦夫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你碍于父亲的颜面故意避之?”端木开玩笑似的将此话说完,前方东里十故意咳嗽提醒了他一下,端木刚开始还有点没不懂东里十的意思,后来奉召筠那一声不冷不热的“嗯”把端木吓了一跳。端木在确认正确答案之前全是瞎猜,即使他这么猜测的,当奉召筠承认了真的有这么一个情况时,端木仍是觉得很意外。 奉召筠:“如你所想……父亲与妱嫦之间,妱嫦与端正之间,确然有过一段情。父亲对你对三庭轩态度大转变,原因是端正挂在书房里的那一幅妱嫦的画像。” 东里十捂着脸,“家门不幸呐!” “那我是不是妱嫦夫人的……” 东里十立马转身反对道:“绝不可能,你要是妱嫦的儿子,我把乖乖的扇子吃了。” 端木:“行了行了,我知道不可能了,你用不着发那种毒誓。” 千钟园有一处名曰露水台之地,穿过一片修竹林便见一个大的凉亭,这个四角凉亭能容纳十几个人,呈长方形状,头端伸至水池尾端相连水岸,此为露水台。水中藻荇交横,水中之鱼儿怡然不动,倏尔远逝,往来翕忽。金权会讨论之处,便是在露水台。一阙琴声飘出露水台,如听仙乐耳暂明,很合当下修竹绿水的雅景。拨弄琴弦,撩拨心弦的人是谁?正是端木在路上谈及的妱嫦夫人。云盼凨手抱月琴坐于上座,露水台便只有左手边奉北玦这个观众,云盼凨弹的应是曲子的结尾,因为奉北玦的脸上写着听完了整首曲子的享受,两眼正泛春的望着停拨收弦的云盼凨,场面叫人想入非非。云盼凨早来,奉北玦早到,端木判断这不是一个巧合,他再去看奉召筠,双目露着凶煞,很不友善。 五云岭和九溪坞的代表自然是胥容,这一次胥容领着岑太子参加会议,小胖墩三年不见,又吃胖了,他的圆肚子几乎要衣服撑暴了。小胖墩跟在胥容的屁股后面,跟着胥容端端正正的席坐,端木从前见这小胖墩哪会如此死板,约莫是这三年里被胥容教育得不错,晓得着是一个严肃的场合不能放肆。浮屠宗那边传来消息,拂事并未苏醒,至今属于昏睡状态。盛算与拂事是走过婚礼程序的夫妻,名义上便是极量殿的姑爷,代表极量殿出席天经地义。半边莲身故,下一任继承者本是孟也成,却没不料孟也成想不开抱着他师父自焚了,谁来接任浮屠宗便成了一个大问题。浮屠宗的两位长老非得你谦我让,谁都不肯当这浮屠宗之主,接手药师宗。不知这是真的兄友弟恭还是表面的谦虚礼让,浮屠宗讨论多日的结果便是两位长老共同理事。今日来参加会议的,是大长老。 “大长老,不知我夫人的情况如何?”盛算问道。 大长老:“无失公子请放心,贵夫人的情况良好,苏醒指日可待。我浮屠宗,一定会竭尽全力就醒贵夫人。” 端木不喜欢看假仁假义的人假慈悲,他呵呵道:“无失公子是巴不得拂事醒不来了吧!” 全场寂静无声,聪明的人品味一下端木的话便能听懂他的话中的含义,盛算今时身份显赫,端木公然对付他,在座的诸位也只能细品当中的□□味不便道明。盛算没接端木的话,只一道冷光射向了端木,端木亦用冷眼回敬,场上的气氛瞬间低到冰点。“不好意思让诸位久等了,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随之一声使得短暂的僵局破冰了,旋即知音漫客走进露水台,向在座的诸位揖了揖手,选了一个左边的位置入座。 “这桌上的茶尚未凉,风信子,你来得不算晚。”云盼凨拿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却没端起来喝掉,而是将茶杯放在案桌的正中央,目光在座下游了一遍。少焉,她朱唇轻启,道:“在这一杯茶凉之前,我说完我想说的话。”云盼凨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盖章放置桌上,“这是金权会执行印章,今日既是换位仪式,那这一枚印章就要从我的手中递交给下一任执行会长,也就是泠夫人的手中。执行会长不好当,泠夫人日后要多多费心了。” 泠翩婓:“应该的。” “废话我不多说,我先将这枚执行印章交与你。”云盼凨起身走下来,去到右边的第一座,泠翩婓刚一伸手去接,云盼凨手势乍变,换作出掌,逢是时,坐在泠翩婓身边的盛算眼疾手快接下了云盼凨这一掌。二者双掌互击,内力相斥,将两人的身子弹开了一下。“好掌力,不愧是泠夫人带大的人。无失公子掌力如此,想必泠夫人定然是翘楚,泠夫人有没有兴趣与我切磋一下?” 泠翩婓淡定自若道:“妱嫦夫人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废人,岂有资格与妱嫦夫人切磋。” 盛算:“妱嫦夫人莫要为难表姑了。” “对,我要把执行印章交与泠夫人。”云盼凨将印章递到泠翩婓的面前,却反悔收了回去,目光投向了盛算。她道:“无失公子为何要在幽州安排杀手?是为了今日么?无失公子,你看起来好紧张,是被我说中了么?无失公子是阎王会的成员对么?” 盛算淡定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淡定的回答云盼凨,道:“妱嫦夫人,凡是讲究证据,无凭无据,莫要冤枉了好了。” “我不问你,我问泠夫人,有一个问题,我要问问泠夫人。端木告诉了我一件事,我想亲自向你求证。就是,拂事出事的那一晚,你在何处,干了什么事。” 泠翩婓:“我在前厅与无失在一起,从未离开。” “那你衣袖上沾的萤光粉是怎么回事?不记得了?我来帮你回忆回忆……荧光蝶是拂事豢养的爱宠,那些荧光蝶到了晚上会被放飞出来,成婚当日,拂事担心人太多吓坏荧光蝶,她便将其关住,就放了一只出来陪她。据端木和西药的口述,拂事出事之前,有一只荧光蝶一直伴随其身,你若没离席,没去见过拂事,如何接触到了荧光粉。发生危险,拂事不可能冒着危险还要跑出去送命,房间内没有打斗的痕迹,说明是拂事主动走出的房,能让她主动出去且使她卸下防备的人,必定是相熟者。比如,泠夫人。拂事所受的掌力,是泠家的独门掌法,练就最高的境界能空手入白刃,极其厉害。我请风信子查过你的过往,得知你年少时武功了得,掌法不输于白妆夫人。假如说,你的腿疾好了呢……” 盛算:“妱嫦夫人是不想好好的将会议进行下去了。” “不想进行下去的人是你们,不是我。” 修竹林蓦然骚动,似刀剑撞击之身,数道红影飞出林子,数道青影执白刃追逐而出,剑气纵横,碧波水池掀起轩然大波。盛算见此意外之状,面容失色。端木看到盛算失算的样子,想起了他的胜算名号,讥讽道:“无失公子也有失算的时候,你算计朱颜,算计我,算计无亏,算计拂事,机关算尽,到这一步不还是输了。血铃铛取下铃铛,即是白日的隐形杀手,如此之多的杀手藏匿在千钟园竟不被发现,在下只能叹一声佩服了。” 西药:“足足一百名杀手能隐藏于千钟园,这功劳要多亏钟老板。云姨在十几年前,便将重点放在了泠夫人的身上,也派人监视着广陵泠家的一举一动,泠夫人你知道太蜀庄会将你做重点对象,多年来,你用假象迷惑了大家的眼睛。直到盛无失过继给了你,你终于有了一个能帮你做事的人,三庭轩被查,你便赶忙让盛无失接手了阎王会的联络工作。可你的假象并未迷惑住云姨,云姨由始至终都将你视为重点怀疑对象,芙蓉城亦有太蜀庄的眼线在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包括赌天下和盛来阁皆有我们的眼线。你们这几年来联络的门派,我们都有一份名单,而那些门派再经我们的手处理,是不可能和你们同流合污的。” 东里十喝了杯茶,“其实最让我想不到的是钟老板,居然会支持阎王会,千钟园与太蜀庄百年的交情竟敌不过蝇头小利,所以我把他打成了猪头,他才悔过。” 这个时候,端木的身子被人拽了起来,旋即有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耳边听得是盛算是声音:“都别过来……若靠前一步,我就掐死端木。” 云盼凨挪步拿起案桌中央的茶杯,啧啧道:“无失公子,你太沉不住气了。”她手中的茶杯忽地丢了出去,砸中了盛算的手。 端木趁此机会推开盛算,众人蜂拥而上,盛算飞出露水台落于水岸。几道身影着地,形成一个包围圈围住了盛算。端木看了眼还在露水台的人,除了他自己云盼凨和泠翩婓,岑太子,就剩下月台衣,胥容和知音漫客了。“他们都去抓人了,你不去帮忙?”端木问知音漫客。 “我不适合打架,有他们就够了,这不,还有一个人没去么?”知音漫客指的是在悠然喝茶漠不关心的胥容,胥容的放置案桌上的佩剑似乎并不想让它出鞘了,事情进展到这种地步,胥容最像一个局外人。知音漫客拿起茶杯,以茶代酒的敬了胥容一杯。“胥容公子此刻在我的眼中就是一颗绿草,且是两边倒的墙头草。” 端木:“嗯,同感。胥容公子你好没节操,你既选择加入敌方阵营,就该同甘共苦,你这样会显得很没义气。” “大势所趋,加上我未必能起死回生,我不如识趣点。我知道,端木公子是有话要问我,都这个时刻了,我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你问,我定如实回答。”胥容看着端木,四目相对,胥容似有领悟,便道:“我猜,你是想问我那件事。唔……从何说起呢……我的生母丹丘夫人确实是阎王会的一份子,只不过为情所困丢了清醒,忘记了该做的事情。岑夫子移情别恋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丹丘夫人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如若她杀了那个女人,岑夫子必然不会放过。其他的……你应该都知道了。” 胥容得知岑夫子和胥太岁夜里要在飞桥堑解决私人恩怨,胥容便先杀害了小妾,将尸体移到了桥上,接着用字条引丹丘夫人过去。但万万没想到丹丘夫人会狠心的将小妾的尸体开膛破肚,如此一来倒是加深了岑夫子对丹丘夫人的恨意,结局如了胥容的愿,双双赴死了。胥太岁的死不用多言,亦是胥容一手杀的,他杀人的过程被岑太子看见了,便教唆岑太子配合他演了一出胥太岁斩杀孽种的好戏。 端木瞟去胥容身边安静的小胖墩,他想象不出这个孩子待在一个连亲生父母都杀害的魔头身边时,这孩子生活的得有多卑怯。“你发现,你说话时,直呼你父母的名讳。你恨他们?” “当然。”胥容笑了笑,显得此事很轻松一般,“泠钟一死,我便继承了她在阎王会的地位。他们死了,五云岭和九溪坞自然会落入我的手中。阎王会推翻金权会,建立新制,承诺将金权江湖带上更繁荣的时代。不过,泠夫人失算了,独孤仙主是失算,莲宗主是失算,极量殿主是失算,泠夫人和无失公子彻底输给了妱嫦夫人。我很失望,如此失败的人,我便没理由要追随了。” 端木:“你果然是颗两边倒的墙头草……泠夫人,你下了一局好棋,将我们所有人玩得团团转。” 泠翩婓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柔声道:“棋局再好,不还是有人看破了迷局,将我一军。” 云盼凨:“我不想听你的感慨,我想知道,如若我今日我把金权会的执行印章交与了你,你要怎么做?。” ☆、第四十章 出错的算计 “撤销轮换,改为独权制。” 阎王会沉海十几年,为什么在近三年开始动作?剑魁大会削弱五云岭和九溪坞的实力,香会大赛针对独孤仙,武林大会是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掌控武林势力,极量殿大婚杀拂事是褫夺深海阙之权,算上之前的浮屠宗,这金权会有一半的势力被泠翩婓收入了阎王会,以及江湖各众的支持,离金权会分崩离析只差一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金权会议当日,泠翩婓便会改换金权制度,当大数人都站在泠翩婓这边的时候,胜利与正义的归属便一目了然。 云盼凨:“你知道我在广陵安插的眼线,盛无失暗自调动杀手之事定瞒不过我,你将计就计,暗地里再派了杀手隐藏在千钟园。而隐藏在幽州的杀手是你故布迷阵,吸引注意。你的计划堪称完美,你唯一算漏的是千钟园。如若我们不同意你的独权制,你安排的这些杀手,便会将我们全杀了,是吗?” “没错。” 端木望向露水台外,眼中映入一道向他飞来的盛算身影,端木的下意识要逃,双腿还没迈开,便觉一阵寒意抵着他的脖颈。西药和奉召筠的的身影相继飞进露水台,见盛算的弯刀横在端木的脖子前,二人要冲上来的劲儿同他俩的脚步,顿然止住。端木就不明白了,为毛只要有挟持人质的桥段,他就要充当这个人质,总觉着像英雄救美的狗血剧情,然而他是被救的那一个。“无失公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你就是喜欢拿我做人质?不还有月台衣,你怎么你把刀架她脖子上,挟持她呢?” 月台衣:“姓端的,你是男人么你!!!” 盛算手中的利刃稍动,端木的脖子划出了一小道血红的口子,端木忽觉一疼,更不敢乱动了,生怕他脖子前的刀子划破了他的喉咙,转眼就呜呼哀哉了。这时,一道身影从端木的眼前掠过,行风剑哐当落地,奉召筠口吐鲜血,而在奉召筠身后偷袭这一掌的即是立着身子的泠翩婓。西药手中的青扇冒出一截利刃,如剑般向泠翩婓挥去,泠翩婓的中指和无名指将剑刃夹住,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成掌击出,手掌未触碰西药的身子,然击出的掌风却强而有力的弹开了西药。西药脚下一定,稳住了踉跄的身子,昨夜他受了泠翩婓一掌未痊愈,他今日在接泠翩婓一掌已是勉强,西药控制不住终还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西药!!!”端木喊道。 泠翩婓连出两掌也不好过,猛然咳嗽了起来。须臾,奉召筠拾起地上的行风剑欲要还击,盛算见况忙将手上的另一把弯刀飞了出去。精彩的时刻来了,自来到露水台便是喝茶看戏的胥容拔出了案桌上的宝剑,正巧盛算是背对着他,一柄白刃插进了盛算的身背,盛算关心着前方却忽略了他身后有一个胥容这颗墙头草的存在。盛算飞出的弯刀没有瞄准,只是将奉召筠划伤了一道血口,与他擦身而过插进了一根木桩上。奉召筠的偷袭泠翩婓也是未遂,还未挥剑,泠翩婓已经察觉反身出了一掌痛击于其身。云盼凨身影闪至奉召筠的身后,接住了奉召筠往下倒的身子。泠翩婓与云盼凨的目光相对,相视一瞬,泠翩婓平静如水的双眸之中惊涛骇浪,随即苦笑一声,却不晓得是为何发苦?为何发笑?笑声中为何又独自悲怆?这些复杂且难以言喻的情感,汇成一道怨恨的目光落于云盼凨的脸上。云盼凨的这一张脸受人痴迷,亦被不少的痴望过,见惯过各形各色的人的眼神,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她早就练成了看人眼睛洞悉人心的本领。当云盼凨在泠翩婓的眼睛里看出了怨恨之时,云盼凨不由地愣沉,她好像明白,又好像没明白。 受胥容一剑刺伤到盛算倒在了地上,端木终得以逃脱,忙跑去扶住西药关切他的情况。拂事因中了泠翩婓的一掌昏迷至今,西药在昨夜和今日共受了两掌,端木关心则乱,开口便道:“西药,你不要死呀!我下半辈子要靠你生活的,你千万不能死。” 西药白愣着端木,须臾道:“我很想问你,我与钱,你在乎哪样?” “当然是有钱的你了。” 西药:“……你还是让我死好了……” 盛算反手抓住刺进他身背的剑刃,胥容一怔,却见盛算将剑从他的体内拔出,盛算旋身一转手中的弯刀划过胥容的眼前。一把沾了血渍剑哐当落地,胥容捂着血淋淋的左眼狂叫,月台衣扑过去把年纪小的岑太子抱住,把小孩的头摁在自己的怀里,避免他目睹此等血腥的场景。盛算划他的那一刀从胥容的左脸拐了一道弯划伤了胥容的左眼。胥容仰天长啸,挥出一掌击中了盛算,如若盛算撑着住了胥容的那一剑入肉的剑伤,那胥容此时的一掌绝对是毁灭性的攻击。盛算的后背狠狠撞在了木柱上,一口闷血喷出,身子缓缓地滑落。盛算抬其眼皮,望见了泠翩婓的面容,他伸出手去触碰,嘴唇微动,发出一个孱弱的声音:“表姑……我……帮不了你了……”盛算悬在半空的手倏而垂落,泠翩婓手里的那一串白玉佛珠忽地散落,一颗颗珠子在地上蹦蹦跳跳向四面滚散。与此之际,露水台外的打斗声渐消,所有的身影冲进了露水台,敌意满满的对着泠翩婓。 “我的乖乖……”东里十冲过去扶住西药,“你伤的太重,赶快打坐,我帮你运功疗伤。” 泠翩婓笑了一声,两声,笑声多苦涩。“我治好了腿疾,身子却多病,我活不了多久了……”泠翩婓趔趔趄趄的走去她轮椅的位置,缓缓地坐下,望着紧紧抓着奉召筠手的云盼凨,泠翩婓的眼圈一红,嫉恨道:“妱嫦,我以为你的心不属于任何人,原来不是的,你竟然爱上了奉不羁。” 云盼凨搀扶起奉召筠,斩钉截铁道:“世间男人唯独不羁瞒我的意,我不爱他,爱谁?” “你说什么!!!”奉北玦走上前质问道。 奉召筠:“我与妱嫦一月后便会成亲……” “混账东西。”奉北玦一巴掌扇到奉召筠脸上,“你们绝对不可以在一起。” 奉召筠喝道:“妱嫦根本就不喜欢你,我与妱嫦十六前便已相爱,端木就是我与妱嫦的孩子,妱嫦爱的人是我,不是你!!!” 端木一噎,几欲要内出血。我嘞个去,真特么狗血,奉召筠口中的女神就是云盼凨,奉召筠的孩子便是他本人,如此算来,云盼凨就是他娘了。端木拾起西药掉落在地玉骨青扇,扭头对帮西药运功疗伤的东里十道:“十叔,扇子我给你备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吞……诶,注意形象,不要说粗口……” 十九年前,云盼凨去芙蓉城“觅食”,同时与端正和奉北玦在一起“排忧解难”。一夜,云盼凨自奉北玦的房里走出,惊鸿一瞥,视线里出现一个长相俊丽的少年,那少年便是不羁少主。云盼凨起初不知情,久而久之迷恋上了奉召筠的身体,她少有这种体验,按她那时候的感觉来说应是喜欢上了那位少年。两人欢愉甚久,云盼凨在某日得知自己怀有身孕,她不易喜欢一个人,既然如此喜欢,便决定将孩子生下来当作礼物给那位少年。乃至奉召筠告知了他的身份,云盼凨冷静的思考了一下,奉北玦假如知晓了他儿子干的事情,云盼凨等同间接破坏了人家的夫子感情。她思量再三,不愿惹这麻烦,却又不忍心把奉召筠的骨肉打掉,决定将生下来的孩子托付给谎称是端正的孩子托付给他抚养,她留下了这则消息给了奉召筠便离开了芙蓉城。奉召筠极爱云盼凨,事事也听云盼凨的,如若把孩子留在他的身边,只会是引起他与父亲之间的矛盾,便多年来在暗中默默的守护端木。他们当年相遇,云盼凨没有告诉奉召筠自己的名字,奉召筠只知女子姓云,女子消失后,奉召筠无处可寻相思了十几年,直至在教乐坊看见云盼凨的画像,多年来寻找的爱人终于水落石出。 知音漫客斟来一杯茶,了然道:“难怪你那么在乎端木,原来是你的骨肉。” “畜牲!!!□□!!!”奉北玦瞪大了眼睛,“不知廉耻,不知廉耻的东西,云妱嫦,你个□□,你知道不羁是谁吗?不羁,是你儿子,是几十年前,我和你的儿子。” 闻言,云盼凨像听了什么鬼故事,脸上惊异非常。“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与你的孩子早被窝抛弃在了郊外,早就死了。” “那是我的骨肉,你能狠下心抛弃,我却不能。” 这二人的纠缠要追溯到三十三年前,二人十三有余正直青春懵懂时期。云盼凨是般若寺的名小尼姑,她身在佛门,心在人间,佛根不定的人经不起俗世烟火的诱惑。那一年,云盼凨逃出般若寺下山游玩,撞见来幽州办事的奉北玦。云盼凨自小在尼姑庵长大,整天见到的全是一些老尼姑,小尼姑,没有见到像奉北玦那样的美男子。云盼凨西自幼爱美爱捯饬自己,便偷偷留了长发,她着一袭紫裙夭桃秾李,奉北玦仅看一眼即刻迷上了。奉北玦得知女子是般若寺的小尼姑,不顾佛门禁地,每每夜里□□而入赴雨约云期,相爱甚欢以致忘了归期。尼姑庵主持发现云盼凨的肚子日益鼓胀,寻医把脉,竟是怀孕了,在云盼凨的苦苦哀求下,主持才格外开恩让她留在尼姑庵把孩子生下。奉北玦在云盼凨的怀孕期间很是负责任,每日上般若寺照顾云盼凨。云盼凨并非特别爱奉北玦,为什么要生生孩子呢?无非是对未知充满了好奇心,就是单纯的想知道她这么美,她生下的孩子长什么样。可是她见到自己的孩子皱巴巴的丑模样,立即后悔了,想继续在般若寺过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便把孩子抛弃在郊外,不曾想被奉北玦卡看见了救了孩子一命。奉北玦回到客栈收到了云盼凨派人写给他的决绝信,奉北玦心痛欲绝发誓要与那个女人划清界限。天意弄人,让他在芙蓉城和云盼凨相遇,登时勾起了过往的种种回忆,翻云覆雨间淡忘了仇恨。奉北玦不告诉孩子的事情,是恐云盼凨会再次离开他的身边。美梦没有持续多久,奉北玦收到了云盼凨嫁入太蜀庄的消息,他也就彻底死了心,不去打扰云盼凨的生活。 “呵……呵……”奉北玦自嘲道:“我为不羁取名召筠,是想将你唤回我身边。召筠召筠,招的竟是这么一个结果。”奉北玦笑得越发疯癫,边笑边走出了露水台。 云盼凨松开了奉召筠的手,退远几步,却不似受了大惊吓。她轻轻一笑,带着“原来如此”的语气,道:“果然,天底下只有我的孩子才会如此完美。” “不!!!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儿子……”旋即,奉召筠发了疯似的跑了出去。 真特么的……狗血。端木是一个母子造孽生下的,近亲血缘多生傻子,他脑子正常真的是要给老天爷烧一柱高香了。“半边莲说对了。”端木嘟囔道。 “说对什么了?”西药疗好伤被东里十扶起身。 “我真的是一个小杂种。” “真让人意外……”泠翩婓冷笑道,“佛法深奥,我研究佛经多年,得出一道。若人生了悟如佛,无悲无喜无梦无幻,无爱无恨四大皆空,生与死又有何区别?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舍不得。我有一天在想,用什么办法让心爱之人看见我,把心爱留在我的身边,我想到了……我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卑微,我就是想你的身边只有我一人。你不再是般若寺的小尼姑,如今是太蜀庄的妱嫦夫人,位高权重,我唯比你强大,才能留住你。奉北玦,奉召筠,风信子,甚至是教乐坊的三千里都获得过你的爱,你的爱可以无私的分给全世界,为何唯独不能分我一点?”泠翩婓的眼眸闪着晶莹的泪光,凄楚道:“般若寺,寒蛩夜,玉埙,琴声……你何曾记得?你又何曾记得我叫孤羽?” 纳尼?“那个玉埙是你的?你就是孤羽?”端木问道。 西药:“孤羽是泠夫人的小字。” 这剧情太特么雷人了。 泠翩婓和云盼凨的相识是在她们十岁之时,泠翩婓的父母来幽州办事,她的母亲与般若寺的主持相熟便将泠翩婓托付于主持照看数月。一个夏蝉鸣叫的夜晚,泠翩婓在自己的厢房听见了悠悠荡荡的琴声,她出门寻声寻到了抚琴者。月色撩人,抚琴少女弦弦拨动人心,令人心甘情愿沦陷。泠翩婓鼓足了勇气过去认识了那名少女,并每日晚上会准时到那个地方看少女弹琴。与其说琴声动人,不如说是少女动人。泠翩婓为表达心迹,把自己最爱并随身携带的玉埙在上面精心雕刻了一首诗,赠予了少女。直到泠翩婓离开了般若寺,也未等到少女的回应。 “妱嫦,你能再弹一次琴给我听么?”泠翩婓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终在她内心支撑不住的时刻夺眶而出,两行清泪伴着她卑微的期盼流过,在她的脸庞上碾过两道深深的泪痕。 云盼凨木然,三个故事,讲述了她三段经历,她或是记得或是不记得,在她的脸上判断不出任何答案。旋即,云盼凨莞尔一笑,坐回上座,拿起她的月琴,柔声道:“好呀!我弹,你听。” 东里十捂脸,“不幸呐,家门不幸呐……让各位看笑话了,都散了吧!她们的恩怨留给她们解决,大长老,快帮胥公子带去上药包扎,其余人去找找奉氏父子。” 众人离开露水台,走进修竹林里,一阙琴音悠悠荡荡的传入众人的耳中。端木不懂音律但他想知道这是一首什么曲子,西药回答他:“此乃《何满子》。” 后来,端木听说泠翩婓听完云盼凨的曲子吐血而亡了,云盼凨抱着一把月琴落寞的回到太蜀庄,把自己关在东院。众人出外去寻奉北玦和奉召筠,只在街上发现了奉北玦自刎的尸体。太蜀庄派人全成寻找奉召筠,终是未果。云盼凨整顿了一下心情,夜里对金权会的未来走向在太蜀庄召开了一场宴席,延续白日没完成的话题。商榷的结果,金权会内部人员一致决定云盼凨继任下一届执行会长。别的事情,大家当作忌讳闭口不提,气氛难免低沉。 端木向他一旁的西药凑近道:“诶,西药,这次我真成了你哥哥,快点喊一声哥哥来听听……木尘哥哥……” 西药揪住端木的衣襟,嘴唇贴近端木的耳畔,轻笑道:“好哇!晚上回房,看谁喊谁哥哥。” ☆、第四十一章 大结局 云盼凨在经历了人生的三起三落后依旧面不改色的进行金权会的后两天,端木确信她是一个负责任的庄主。金权会对外只说了泠翩婓是阎王会的主谋,十几年暗地里觊觎金权江湖,最终被英明神武的妱嫦夫人的揭穿了阴谋,妱嫦夫人便成了金权江湖新一个值得推崇的传奇人物,摘掉了对她水性杨花的标签。江湖上还是很多人对吃斋礼佛的泠夫人是背后主谋这件事而感难以置信,惊讶是在所难免,假若外人知晓泠夫人还喜欢云盼凨,她密谋这一切都是把云盼凨留在身边,这传了出去,世人还有什么三观。当然,那日的过程仅仅是当天的人知晓,拿东里十的话来说,就是家门不幸,家丑不可外扬,东里十为留住太蜀庄的颜面,不让入了土的西药他爹从掀棺材出来,东里十是杜绝那日的事情宣扬出去。故而,金权会对外说的话,是经过严谨删减过的,省略了云盼凨的那三段孽缘。关于奉氏父子,金权会没做明确的交代,只说奉北玦英勇牺牲了,奉召筠不知所踪,剩下的就是世人猜测了。奉召筠毕竟是端木的生父,尽管这是一段孽缘,再来他是蛮同情奉召筠的,所以他特别留意了奉召筠的消息。有人说奉召筠退隐了江湖种地去了,有人说奉召筠神志不清疯掉了,亦有人说奉召筠跳河自尽死了…… 江湖上亦有人怜惜盛算,道这无失公子负有天才神算之誉,盛家未来的希望,怎奈行差步错走了一条弯路。盛家有子如此,盛家老爷当即与孽子断绝关系,以免盛算的污名影响了盛家。商人重利轻别离,盛家唯一拿盛算当宝的盛夫人知晓此事,当机立断说盛算早已过继给泠翩婓,虽姓盛却非盛家人。盛算尸骨未寒,盛家全体上下都急于与盛算划清界限,死了一个天才有什么关系,方正他们盛家儿子多,八子之中必有翘楚。 西药不知道脑子哪一条筋不对居然要教端木练字,端木拿提笔蘸墨,突发灵感,在纸上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感慨。 美人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一有泠氏孤羽思,二有端正茱萸意,三有不羁雅剑情。看素手玉房前,弹唱《何满子》,销魂独我,胭脂泪,相留醉。为有云屏无限娇,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还有数千风流人物,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二胡哭声诉凄楚,唯怜好人天不留。惜一代天骄,无失神算,只识金盘楼宇高,错付一人误终生。 教乐坊。 “哈哈哈,你又输了,如果没钱,我就要脱你衣服了。”三千里单脚踩在圆凳上,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端木看着桌子上露出的几个骰子的点数,他的期待落空,心情就似从天上掉到了地上一样。端木痛苦的抓挠着头,叫苦道:“三千里,你就不能让我赢一回,怎么跟你赌钱,赌十次输九回,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三千里坐回圆凳上,拿盅罩住桌上的三颗骰子,说道:“不能怀疑我的人品,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也只有你才会使。” “你是骂我人品不好么?” 三千里:“不,是我错了,你没有人品。你我输我好几次,好几次都赖账,这一次绝对不准赖账。” “好啦好啦,不赖就不赖,再来一局,我不信我的手气那么差。” 三千里摇着骰子道:“栖息公子不是不准你赌么?你现在是不是胆子肥了?” 三千里在半年多前在教乐坊玩起了赌局,端木当时也只是图一个新鲜感,问西药要了一些银两去教乐坊跟三千里赌钱。端木刚开始手气忒好,大灭三千里的威风,越到后面,就如衰神附体,次次败北。吃喝嫖赌是他此生的追求,吃和喝满足了,□□西药不准,那就只有赌没有干,端木是个坚守本心从一而终的好青年,便有空就来教乐坊找三千里小赌怡情。西药发现过一次端木赌钱,那是一段比较糗的经历。端木神经抽风,提出跟三千里赌谁输便脱衣服,结果是端木被扒光了衣服,下面只剩下一个白色裤衩。端木不好意思出街,三千里便做好事派人帮忙给西药传话,让西药带着衣服来教乐坊救端木。西药看到光溜溜的端木,当场面色凝重,回到太蜀庄的当晚将端木狠狠地折腾了一顿,端木下半身痛得几乎一个月不能下床。 端木说道:“西药去深海阙办事去了,现在不在幽州,这件事我不说你不说,他是不会晓得嘀!” 差不多一月前,浮屠宗那边传消息来说,拂事苏醒了,把极量殿那一帮叔叔阿姨们乐坏了。拂事的叔叔阿姨们知晓害他们的宝贝侄女的凶手是盛算和泠翩婓,因为没有夫妻之实,立即宣布婚约无效,武林盟主之位边空缺了下来,要择日给拂事办一场武林大会。拂事却道要等待属于自己的如意郎君出现,她的叔叔阿姨们拗不过,便违背了拂事他爹的遗愿,擅自改了武林大会择偶的规则。武林不可一日无主,武林大会还是要举办的,眼下年轻一辈中德望最高的便属西药和胥容。西药无意参加,但是东里十听说胥容要去参加武林大会,东里十便说不能让那个独眼墙头草占出风头,硬是拉着西药去了深海阙。端木想着趁西药不在的日子去过一把赌瘾,遂寻了身体不适的烂借口留在了幽州。几日前有消息传来幽州,栖息公子大败胥容公子成为新一届武林盟主。西药要回幽州庆贺得要几天的路程,端木还有几天可以跟三千里赌个痛快。 “你又输了。”三千里哈哈道。“给钱,快给钱,不准赖账啊!” 端木瞪大了眼睛,“我……我又输了……不好,我的头好晕……”端木两眼一翻,装晕了过去。 大抵是他的演技高超,三千里当真了,慌慌忙忙的喊人救他。端木装着装着便睡了过去,印象中,好像是教乐坊的小厮把他抬回太蜀庄的。端木一觉醒来,睡眼惺忪中看到了西药的面孔,他以为是自己相思过度产生了幻觉。端木在仔细一瞧,一个冷怔清醒了过来。端木起身倚坐,慌张得说话也语无伦次了,“西……西药,你为什么要回来,不对,你为什么回来得这么快?” 西药:“想早点回来见你,我便快马加鞭赶回了幽州。我刚到府,就看见教乐坊抬着你进来,他们说,你与三千里赌钱输了,一时气不过,晕阙了。” “是吗?竟有此事?我怎么不记得了?”端木捶了捶脑袋,忽然抱住了西药痛喊:“完了,西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莫非我失忆了?西药,我失忆了,怎么办?我会不会把你忘了,西药,我不想忘记你,我不想啊……”西药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端木感到一痛,便结束了自己的表演。端木看着西药一双火眼金睛,怕不是已经识破了他拙劣的演技,端木只好承认了。“那……你有没有帮我还清赌债?”端木最关心的,是他跟三千里赖的账。 “三庭轩的生意红火,难道还不上你那笔赌债?” 芙蓉城改朝换代,新的城主乃是奉召筠表哥,在新城主的带领下,芙蓉城的景气一日胜过一日。三庭轩的生意耽误了好几年重新开张,生意确如西药所说的红火,端木正有开分店的打算。端木赌钱输掉的账,都是算在西药的头上,出的全是太蜀庄的钱。之前西药对此事没什么意见,现在,西药既然开口问了,端木只能说……“我舍不得……” 西药:“你花我的钱就舍得了?” “嘿嘿,你我之间,分什么你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还计较什么钱。” 晚上,西药的身子欺压而上,他身体力行的让端木知道了自己犯的错误,反复折磨下逼端木发了一个永不赌钱的誓。后半夜,端木趴在床上嘤嘤叫苦,一是因为痛,二是因为以后不能再也不能去赌钱了,端木的四大人生追求便少了两个,想想就想哭。端木想过要反抗恶势力,结果西药把他压在床上,他硬气了一下子便向西药哭着求饶了。端木趴在床上,嘤嘤自怜,嘴里不满的嘀咕着。西药伸手像顺狗毛一样顺着端木的头发,轻柔的哄道:“乖,很快就不痛了,你再忍一下。” 端木反应极大,侧过脸瞪着西药,道:“什么?你还要来?” 西药笑了笑,“你教我的……欲求不满嘛!” “胡说!!!我才没有教你这个……”端木掀开被子想逃,身后的一双把他给捞了回去。端木的后背触到了西药的冰凉肌肤,被热汗淌过之处遗留下微微的湿润。西药咬了一下端木的耳尖,在端木耳畔道:“好了,我就大发慈悲,放过你一次,来日方长……” 端木盖好被子在床上躺好,刚想跟西药说熄灯睡觉,目光落在了挂在墙上的二胡。那是盛虚的宝贝郎君,盛虚临死前叫他保管好,端木便把这把二胡供在自己的房间里,隔断时间便会把二胡全身擦一鞭。端木瞥见那一把二胡有些蒙尘,明日又该帮它擦身子了,看到二胡,端木便缅怀起了盛虚,顺便也想起了他二弟盛算。“无亏死后被盛家风光大葬,可盛无失死后不啻被盛家逐出家门,名字也从族谱剔除,一个天才神算,与你齐名的无失公子,怎就落得这么一个悲凉的下场?”端木喟然长叹,他一看西药心事重重的样子,明明刚才脸上还笑意绵绵,他纳闷怎得一盏茶的功夫西药的脸上便是愁云惨雾了。“西药,可是有心事?” “白妆夫人逃离了般若寺,接手了血铃铛。” “什么时候?”白妆夫人这个人于端木而言仅存于听说,西药这么一说,端木犹似听见一个传说中的恶魔要重出江湖般的可怕。 “大概是几天前,阎王会余下势力已经全部扫清,太蜀庄便撤去了对白妆夫人的看守,竟不料,白妆夫人离开了般若寺回广陵接手了血铃铛。” 端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白妆夫人若是想在江湖掀什么大风浪,我们就跟她斗到底。” 西药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端木,显出一个梨窝笑容,说道:“你答应给我的补偿,你什么时候给我?” 补偿?他想起来了,在某天某时候,他是有说过这么回事。端木记起了西药提的那个变态要求,他的内心是一百个一万个不愿意。端木立即蒙上被子装睡,西药掀开被子欺压而上,端木没得办法答应了他。 东里十终于想通去相亲了。 西药告诉端木的时候他还不相信,估计东里十做了几十年的单身耐不住寂寞才想通要给自己找一个老来伴。太蜀庄副庄主要找媳妇儿,是幽州的大事,此声一发万人相应。自端西药每夜同端木睡一个房里的事情漏风传了出去,幽州的少女们恍然大悟原来栖息公子喜欢男人,少女们的春心一朝支离破碎碎成了渣渣。东里十的招婚消息一经宣传,幽州的单身少女们又找了一个新的寄托,东里十有模样有模样,要身家有身家,嫁与其做夫人未尝不是一件幸事。怀春待嫁的少女们积极踊跃的约见东里十,东里十立马成了幽州的抢手货。 千钟园。 端木答应了西药要帮东里十找到一个如意贤妻,这次相亲,端木是全权负责的。东里十前几个相亲的女方,有的东里十嫌她太胖,有的嫌她太瘦,有的嫌她太黑,有的嫌她嘴大,有的嫌她眼小……东里十几乎把缺点限有的名词都说尽了,几个下来,东里十是没有说上几句话的。但是这一次,东里十同女方散步聊天有一刻钟了,这很有可能成功。端木在后面观察着,见东里十与一名女子站在小桥上,东里十不知与女子说了什么话,女子便哭哭啼啼的跑了。 “东里十,你这么把姑娘家说哭了?你不喜欢人家就算了,可不能欺负人家。”端木上去质询道。 “我不是欺负她,我是在说事实和提点她。一个姑娘家,这么能让自己的指甲缝有泥垢呢?我爱干净,所以我的夫人也必须是干干净净的。端木,刚才那个姑娘不行,你给我换下一个。” 端木:“……十叔,你想要个什么样的,你说个条件,我帮你筛选筛选。” “什么样的……”东里十摸着下巴陷入思考。 这时,有一人喊了端木,端木扭过头,瞧见月台衣在远远地给他打招呼。 “月台衣?你是来找东里十相亲的?”端木这几天帮东里十招罗相亲的,来找他的姑娘全是来相亲的,此时见到月台衣,以为也是找他帮忙相亲的。 “不是,我是来找你跟我回孤鹤山生孩子的。” 端木:“你怎么还不放弃呢?我不合适……” “这次由不得你,我绑也要把你绑回去,阿沅……”月台衣一声令下,她的贴身女弟子冒了出来。 端木忙阻道:“慢,慢着,我不合适,因为……”他豁出去了,说道:“因为我不孕,我压根儿就没有种,你找我是生不了孩子的。但是我有一个人选推荐给你……”端木遥指小桥上的那一道粉色身影,“就是他了,你与东里十结合,绝对能生出一个漂亮的小朱颜。” 月台衣:“唔……这个也行,你既然无法生育,我便放过你了。阿沅,快把公良给我绑了。” 阿沅:“是。” 是夜,浓稠化不开的黑色染满了整片天,繁星点缀,予浩瀚无垠的夜空添了一笔精彩的璀璨。 东里十火急火燎的闯过西院,直入西药的房间,见人就道:“乖乖,那个端木你知道做了什么吗?他去跟月台衣不知道瞎说了什么,白天时候差人要把我绑了生孩子,幸好我轻功好跑得快方逃过一劫。你让他帮我相亲,他却给我惹出这么一个麻烦,此事因端木而起,你必须让端木把此事摆平了。月台衣说,她明天还会来绑我走的。” 西药执书坐于案前,翻开一页,说道:“十叔,稍安勿躁,月台衣无非是想要一个孩子,十叔便成人之美满足她好了。” “西药,我们上床吧!” 东里十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口的端木,端木一身粉色,胸前和脑袋上系了一个大蝴蝶结,花枝招展的站在房门口。端木并不知道西药的房里有另一个人,他尴尬的看着东里十,东里十也尴尬的看着他,大眼瞪小眼,谁瞅瞅都尴尬。西药扔下书,浓郁的笑意覆盖他整张脸,津津有味的观赏着门口的“风景”,开口言道:“十叔,我和木尘有事要做,你还要留下么?” 东里十缓了好一会儿,实在是辣眼睛没法直视,“端木……你……我的乖乖啊……”东里十被气白了脸,跺了一下脚拂袖而去了。 端木在门口也缓了好一会儿才迈步进房,他关上房门,转身嗔怪西药,“都怪你,要我打扮成这样子,你十叔都被我吓哭了。”要不是答应了西药补偿给他,他才不穿成如此重口味,西药竟说这样子可爱,端木实在无法反驳。 “好看。”西药看了又看,甚是喜爱。“我们开始干正事,去床上……” “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这次,我要在上面。” 西药破颜而笑,“什么?你说真的?”旋即,西药掏出了一个筛盅放案上,打开筛盅露出三个象牙骰子,道:“赢了我,便应你。” 端木:“……” 西药辗然而笑,脸颊两边陷下去的酒窝恰如西院春季盛开的梨花,端木头一回遇见西药的笑容,是经初春露雨洗涤而绽放的最纯洁的一抹笑。而今入端木眼中的笑,却多了一分老狐狸般的狡黠,感觉他人生以后的路会处处有坑。当端木与西药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或好或坏,这皆是天注定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