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在你掌心为所欲为 作者:熹微天 文案: 沈扶泽,上流社会贵公子,Z市女孩最想嫁的男人排行榜榜首。择偶标准是温柔娴静,乖巧顾家的女生。 最重要的一条:娱乐圈的人不考虑。 后来的沈夫人:不温柔不娴静,不乖巧不顾家。 身份:演员。 * 许景末与沈扶泽结婚一年,分居一年。 人人道他们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离婚是迟早的。 许景末本人也这么觉得,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 然而,在她将离婚协议书放到沈扶泽桌上的当天,沈扶泽出现在红毯现场,将她拉进怀里,当场宣告。 “澄清一下,我与太太没有离婚的打算。” “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观众看不见的地方,许景末皮笑肉不笑,“沈先生这回想玩什么?” 沈扶泽眸中含情,唇角含笑,低头轻柔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手上扣住她的力度却大到要把她手腕捏断。 “沈太太,该回家了。” * 许景末一直以为沈扶泽娶她只是因为家族原因,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这个世界上也许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但没有一个人会如沈扶泽那般。 清冷白富美女主X斯文败类男主 娱乐圈/青梅竹马/伪追妻火葬场 立意:追逐梦想的路上总会有很多荆棘,不要畏惧,穿过荆棘丛,前方就是阳关大道 内容标签: 娱乐圈 婚恋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景末,沈扶泽 ┃ 配角:很多 ┃ 其它:婚恋,娱乐圈 ======================== 第1章 这是有多想离婚? 12月末,Z市飘起了雪,走秀场地由外场改到了内场。 艺人休息室内暖气开得很足,助理苏彤到咖啡机前接了一杯热咖啡放到许景末桌前,看着手机叹了口气:“第十二次了。” “什么第十二次?”站在化妆镜前的许景末问。 “这个月媒体报道你和你家先生离婚的消息已经十二次了,相比上个月,稳定增长两倍……”苏彤看着自家艺人,微笑中透露着疲惫,“我记得半年前,一个月最多就报道一次。” 半晌,许景末给出中肯的评价:“那媒体还挺有进步。” 苏彤:“……” 这是重点吗? 许家和沈家是Z市两大家族,一年前两家的继承人大婚,轰动全市。 上流社会贵公子沈扶泽,Z市女孩最想嫁的男人排行榜榜首。 他长着一张英俊非常的脸,有着别人望尘莫及的身份地位,出色的商业头脑,以及令人胆寒的狠厉手段。 几年间,上到国际影星,下到网红嫩模,凑上来的人数不胜数,沈扶泽本人却洁身自好。 许景末是许氏化妆品集团董事长的独女,公司的继承人,然而许景末对管理公司不感兴趣,大学期间就通过选秀进入娱乐圈,成为一名演员。 大家都知道,沈扶泽和许景末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然而大家也都知道,这不过是商业联姻。 沈扶泽的择偶标准是温柔娴静,乖巧顾家的女生,而且沈扶泽本人很讨厌娱乐圈的人。 那许景末呢?不温柔,不娴静,不乖巧,不顾家。 身份还是个演员。 因此不管这两人背景是多么般配,外表是多么登对,许景末不符合沈扶泽口味是事实,他们结婚一年分居一年是事实,没有感情是事实。 婚姻破裂是肯定的,不过是迟早的事。 因此媒体才大肆挖掘两人感情不好的证据,一年十二个月,月月爆料两人离婚。 许景末侧身对着化妆镜,手伸到一侧,纤细的手指熟练的扣着侧边的礼服扣子,若无其事开口:“不过,这一次不是谣言。” “什么?” 苏彤像是没听懂,愣愣的看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穿着一条烟灰色高定礼裙,淡淡的冷色调裙子哪怕在休息室的暖色调灯光下也给人一种清冷疏离的感觉。 就跟许景末本人一样。 “媒体搞到真的了。”扣上最后一枚纽扣,许景末转过身,对苏彤笑了一下,“我和沈扶泽,准备离婚了。” 那笑中饶有一种释然的意味。 苏彤不懂。 尽管她已经认识许景末五年,自认为是最了解许景末的人,她还是不懂。 许景末生得美,一张脸清丽脱俗,然而那双杏眼眼尾微微上挑,仿佛天生带点勾人的意味。 因此哪怕她不笑,她静静的用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都像是在勾引你。 除去外貌。 许景末在娱乐圈不争不抢的佛系性格,虽是白富美却从不耍大牌,家里有背景却要靠自己的能力,出道五年路人缘一直很好,没有什么黑料……无论哪一样,都让人忍不住被她吸引。 苏彤不能理解为什么沈扶泽跟许景末结婚一年却能什么都不做。 当然,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许景末说起跟沈扶泽离婚能眼睛都不眨一下。 毕竟,那可是沈扶泽。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苏彤迟疑着开口,“景末,沈扶泽那么帅,那么优秀,还没有前任,你又那么漂亮,你们那么般配,你们家庭也那么般配,为什么啊?为什么要离婚?” 许景末答:“媒体说得没错,我跟他本来就没有感情,一年前结婚不过是为了应付各自的家庭。” “可是,就算没有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啊?为什么非要离婚?你真的舍得吗?那可是沈扶泽,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嫁给他吗?” 许景末微笑:“那算是我做好事,成全别人不行吗?” 实际上她和沈扶泽不仅没有任何感情,而且她讨厌沈扶泽,非常讨厌,从高中开始就讨厌,讨厌到现在。 同样的,沈扶泽也讨厌她,看不顺眼她,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爱找她的不快。 慢慢培养?别的青梅竹马或许能修成善果,他们只会修成恶果。 想到这里,她垂在身侧的右手似是不经意的蜷曲起来,无名指指腹用力的按在掌心的某处。 那里有一个与普通香烟烟蒂直径一般大小的圆形伤疤。 那处皮肤凹凸不平。 本着劝和不劝分的态度,苏彤继续苦口婆心劝着:“景末,我觉得你真的得慎重考虑,离婚是终身大事,更何况对象还是沈扶泽,相信我,Z市真的找不到第二个比沈扶泽优秀的男人了。” 许景末背过苏彤,抹了一点遮瑕在右手手心,将凹凸不平的伤疤遮住,偏头朝苏彤笑了一下,不说话。 苏彤看她这样若无其事的样子,又生气又无奈,她恨恨道:“而且,你们要是离婚,那个孔雀还不立马贴上去?岂不是便宜别……” “你说谁是孔雀!” 声音由远及近,同时高跟鞋声音来到门口。 一个身穿深v大红礼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朝她们走来,扬手就要给苏彤一巴掌。 巴掌在落下来之前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手腕。 而后重重甩开。 许景末站在苏彤前面,朝来人冷笑道:“彤彤没有指名道姓,怎么,姚小姐这么自觉,就冠上自己的名字了?” 姚小姐名字叫做姚倩,跟许景末同是盛蓝娱乐旗下艺人,两人同一年出道,许景末目前还混迹在二线,姚倩已经跻身一线。 两人咖位不同,也不撞类型,不存在资源争夺,按理说也不应该有矛盾。 但是嘛…… “哟,我道是谁呢?”姚倩像是现在才看见她,眼尾扫了她一眼,“原来是沈太太。” “沈太太”三个字尾音被拖得很长。 “不过,沈太太,你们这才结婚一年,怎么就开始分居了?人家都说七年之痒,你们这才一年呢,难不成就腻了吗?”看许景末不说话,姚倩凑过来一点,说得很慢,“还是说,一开始,你们就没有同居过?” 然而许景末还是没有任何反应,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一个。 这让姚倩有些恼怒。 苏彤听不下去了,怒道:“别人的家事关你什么事?天天盯着别人的丈夫看,你什么居心啊你!” 看苏彤被激怒的样子,姚倩心情倒是好了一点,她扬起唇角:“我什么居心,不是很清楚吗?” “你……”苏彤被气得脸通红,她骂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姚倩没理苏彤,转头对许景末说:“你知道吗许景末,我爱了他八年,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他,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你算个什么东西?说句实话,除了背景,你哪里都配不上他。” “姚倩你够了!你不要欺人太甚!”苏彤见不得自家艺人被欺负,说着就要上前,被许景末拉住。 “确实,除了背景,我哪里都配不上他。”许景末声音平静,语速缓慢,听不出喜怒。 “但是……”她顿了顿,又说了一句话,“姚小姐,可惜你就输在这个背景上。” “你……”姚倩脸立马青了,她手指指着许景末,气得浑身发抖。 许景末上前一步,将指着她的手拍掉,继续道:“你这么关心他,那么你应该知道,沈扶泽并不喜欢娱乐圈的人吧。” “我可以为了他退圈,我可以为沈扶泽做任何事,他不喜欢的事情我半点不会沾,你呢?你可以吗?” 许景末平静的说:“我不会为任何人做任何事,我活着,是为了自己而活。” “不过,看你这么可怜,告诉你一个事情吧,我和沈扶泽确实要离婚了,祝福你,能让沈扶泽回头看你一眼。” 她说罢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姚倩恶毒的诅咒。 “也祝你,永远混在二线!” 永远混在二线,这对于其他艺人来说或许是诅咒,但对许景末来说不是。 圈里的人都知道,许景末是个佛系女星,接戏看心情,一年接一个戏就差不多了,活动看缘分,其实不太喜欢人多的活动,广告嘛,不接。 总的来说一句话:看心情,不差钱,红不红,也随缘。 她的粉丝超级喜欢她的这种不争不抢的佛系性格。 而不喜欢她的人,觉得她不敬业,没有上进心。 当然,她不在意这些人的想法。 作为集团大小姐,许景末家里有钱,人脉广,资源不少,长相不差,演技也合格,她想红其实完全可以。 但是为什么她既不想红,又不退出娱乐圈,出道五年,一直保持在个不上不下的二线女星位置,原因连苏彤都不太明白。 也许,是因为许景末真的太佛了吧,佛得无欲无求,跟网上年度女生最馋的男人结婚一年,居然没有动任何的歪心思。 许景末来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仔细的冲洗着刚才碰过姚倩的每一根手指。 洗干净手,她回到休息室,拿起遮瑕膏重新挤了一点涂抹在右手掌心,无名指根部往下大概三四厘米的地方,而后换上与礼服同一色系的高跟鞋。 此刻距离走红毯还有二十分钟。 “景末,你家先生回国了。” 苏彤原本走在她后面,突然激动的跑上来拿手机给她看:“就在今天,两个小时以前,都上热搜了呢。” 许景末看了眼苏彤的手机,微博热搜上有一个新上升的词条: #沈氏集团继承人沈扶泽现身北辰机场身材气质令国际超模自惭形秽# “咦,不对呀……”苏彤扭头盯着许景末,“景末,你不是昨天才跟我说,你家先生出国谈一个很重要的中外合资项目要去半个月吗?” “哦,他……”许景末扶了下额头,“他回来签离婚协议的,毕竟这个事情……嗯比较重要。” 苏彤呆呆的点了点头,丢下这么重要的项目回国,沈扶泽这是有多想跟许景末离婚啊? 走红毯之前,许景末最后点开手机看了眼聊天记录,昨天下午16点25分,她给沈扶泽发的信息。 【离婚协议我让人放你书桌上了,回来后记得签字。】 信息没有得到回应,只是状态变成了“已读”。 第2章 “沈太太,该回家了。”…… 许景末盯着手机看了很久,这一年里她跟沈扶泽聊天的内容不多,但是以往她发过去的每一条信息,哪怕是没有意义的“嗯嗯哦哦”,沈扶泽都会回复。 这条是沈扶泽唯一没有回复的。 不过,以前是为了作戏作全套,现在,都要离婚了,自然没有那个必要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呼出来。 既然状态“已读”,那就是表示他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 许景末点进好友列表,毫不犹豫将沈扶泽拉黑,而后手机关机丢包里。 10点整,红毯活动正式开始。 许景末是第三个出场的女星。 不像别的女星那样盛装出席,光彩照人,拼命想要成为全场焦点,许景末今天的打扮很简单。 一席款式简单的烟灰色纯色礼服,裙摆曳地,礼服上没有过多的修饰,唯一的特点是露背的设计,将她姣好的身材线条完美的呈现出来。 她头上就更简单了,墨色长发披散下来,垂落在腰间,一个款式普通的银色发夹,将刘海别朝一边。 然而苏彤知道,许景末那套“简单”的礼服是国外某顶端奢侈品特别定制的,全球仅此一件,而她那个“普通”的发夹是她裙子价格的十倍。 苏彤之所以关注这些,是因为有一次她随口夸了一句“你这个发绳真好看”,许景末就把发绳送她了,她当时想着,一个发绳而已,能有多贵,就没有心理负担的收下了。 结果后来她无意中看到那款发绳的价格,六位数。 她吓得好几天不敢跟许景末说话,最后倒是许景末主动来找她,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说了原因后,许景末无奈的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一个发绳而已,我有一箱子呢,改天拿一盒给你。” 她当时就拒绝了,后面也再也不敢随随便便夸许景末饰品好看了。 相比别的光彩耀眼的大牌明星,普普通通的许景末出场时的呼声和闪光灯都要少了很多。 然而苏彤却在台下看得出神。 她家这位艺人吧,对待员工很大方,对待外人也友好,但是就是整个人有些冷。 那种冷不是装出来的,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疏冷,因此哪怕是她对着镜头露出微笑,也难以掩饰眉宇间的冷。 这点跟她家那位倒是有点异曲同工的像。 沈扶泽是这样一个人,他不像传统言情剧里的霸道总裁那样高冷面无表情,他唇角总是挂着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但是跟他谈过生意的人都不会觉得那个笑让人如沐春风。 他对付别人的时候从来不会摆脸色,弄死你之前还能礼貌的请你吃顿饭。 他弯唇一笑令万千少女心动,也令竞争对手心颤。 许景末曾经对她说过:沈扶泽这个人,你看他绅士而优雅,温和又谦虚,还没说话,脸上就带着三分笑意,好像很容易跟他交心。实际上他的心是一块寒冰,没有人捂得暖。 都说谈恋爱讲究互补,像许景末和沈扶泽这样本质都是冰的两个人在一起,也许……是真的不合适的吧? 苏彤在心里叹了口气。 此次走红毯的台阶是临时搭建的,稳固性是可以的,就是台阶有些深,许景末裙子又很长,走红毯之前苏彤再三叮嘱许景末要当心,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下台阶的时候,许景末好像突然踩空,整个人朝前方摔了出去。 “景末!” 伴随着苏彤的大叫,一道极快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台阶上。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许景末只觉得手腕一紧,紧接着整个身体被拉进一个宽阔坚实的男人怀里。 那一瞬间鼻尖是冬日清晨山间霜露清冽的味道。 这个气息太熟悉,不用想,许景末也知道是谁。 “放开我。” 礼服的露背设计,让男人的体温透过衬衣清晰的传到她后背的肌肤上,她在站稳的第一时刻就要推开这个人,却没能如愿。 她两个手腕被对方捉住,按在后腰,她不仅没能推开男人,还与之更加贴近。 “放开!” 她又低声吼了一句。 沈扶泽没理她,单手将她制住拽进怀中,另一只手则拿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 “我今天来这里,是想跟大家说两件事。” 属于男性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来。 一时喧哗的活动现场陷入了安静,只有无数闪光灯和“卡擦”的声音。 作为商界年纪轻轻就名声大噪的沈家继承人,Z市女孩最想嫁的男人排行榜榜首,沈扶泽的新闻可比大部分明星有爆点,再加上沈扶泽与许景末婚姻破裂的谣言近来愈演愈烈,每个记者都恨不得扒出有关这两人更多的爆料以抢到明天头条。 “因为工作性质原因,我们长时间异地,导致很多人对我们的感情过分解读。” 沈扶泽用低沉的嗓音说着,他们此刻的姿势,从镜头里看无疑是恋人间相当亲密的姿势,可谁又知道许景末的两个手腕正被男人牢牢扣在掌中,无法挣脱。 “因此,第一件事。澄清一下,我与太太没有离婚的打算。” 许景末惊得说不出话,她用力挣扎了一下,然而她的这个挣扎对于强势掌控一切的男人来说就像猫爪子挠人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沈扶泽又将她往怀里拽进一点,他看似对着话筒说,实际上只是对一个人说。 “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许景末侧过脸,深深吸一口气,观众看不见的地方,她皮笑肉不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沈先生这回想玩什么?” “至于第二件事……”沈扶泽无视她的话,低头轻柔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动作优雅从容,然而手上扣住她的力度却大到要把她手腕捏断,“便是接我太太回家。” “沈太太,该回家了。” 耳畔传来的声音温柔缱绻,许景末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沈扶泽金丝眼镜下的那张脸英俊动人,他唇角噙着一抹散漫而摄人心魄的笑,整个人气定神闲,与许景末僵住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台下的人看不到这些,大家看到的是:沈扶泽好撩!泽末夫妇好甜! 许景末佛系的性格在追逐名利的娱乐圈算是一股清流,因此,虽然她人不愠不火的,但是喜欢她的人却不少。 粉丝们都觉得自己家女神和沈扶泽天造地设,因此每次有人造谣她和沈扶泽离婚的时候,她的粉丝都会下场为她说话。 如今,当事人沈扶泽都站出来澄清了,“没有离婚的打算”,“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这些话就像是巴掌,狠狠打在那些造谣的黑子脸上。 台下一直坚信泽末夫妇世界最甜的粉丝疯了: “啊啊啊好甜!我家景末和沈先生果然很恩爱!” “谁说景末婚姻破裂的?出来挨打!” “这一口狗粮我先干了!泽末夫妇一生推!” …… 下台的时候,许景末想推开沈扶泽,却没能推开。 沈扶泽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另一只手则与她十指相扣,温和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来之前,跟阿姨打了一个电话,告诉阿姨你今天走红毯。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的红毯是现场直播吧?” 也就是说,此刻她妈妈很可能在电视机前看着。 许景末顿时浑身僵硬。 她妈妈心脏做过手术,医生说不能受太大的刺激,而她跟沈扶泽的离婚协议中她补充了一条:在乙方不同意的情况下,甲方不得将离婚的消息擅自说出去,尤其不能让乙方的妈妈知道。 为此,她可以无条件同意沈扶泽一件事。 就算沈扶泽没有看到协议,他也知道她妈妈心脏不好。 他是故意的。 他笃定她吃这一套。 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现在,沈扶泽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厌。 许景末怒极,却笑了。 她将手腕搭在男人臂弯,面含微笑,两人扮成恩爱夫妻那样下台。 走下舞台,离开了媒体和摄影机,许景末立马抽出手加快步伐往前走去,将沈扶泽甩在后面。 进了休息室,许景末径直走到中央茶几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脱了高跟鞋,按了按被扭到的脚腕,然后拿起高跟鞋看着。 她刚刚并不是踩空,而是左脚的鞋鞋跟突然断了。现在一看才发现,断了的鞋跟侧面有划痕,而且不止一道,这不是自然断的,而是有人割了一次没割断,又割了好几次。 她换鞋子以前去过一趟洗手间,那个时候休息室里只有姚倩一个人,是谁弄的显而易见。 要追究嘛,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觉得没必要,这样的花样在圈里太多了,她要是每一件事都追究,那她还要不要去干别的事了? 在此过程中,沈扶泽就靠在角落里距离她最远的一处沙发上,翘着一条腿,手支着下巴,歪着脑袋,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许景末换上一双平底鞋,将高跟鞋丢进垃圾桶。她感觉到一束让她很不舒服的目光,抬起头,然后与角落里的男人目光对上。 “戏演完了,你还不走?” 对于沈扶泽,她向来没有好的态度。 “我说了,我来接你回家。” 男人淡淡的说着,在外人面前伪装出来的温情和恩爱早已消失不见,就连刚刚那个复杂的眼神都淡了。 “我让人放你书桌上的东西,你没看到?”许景末冷着脸问。 “看到了。” “我让你签字,签了吗?” “沈太太有令,我岂敢不从?” 金丝眼镜后狭长的双眸带上三分散漫的笑意。 沈扶泽拿起右手边茶几上的文件朝她扬了扬。 瞥到右下角龙飞凤舞的字体后,许景末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沈扶泽当着她的面,动作极其优雅的将协议撕了,扬手丢进垃圾桶。 第3章 你听我狡辩 “你他……” 许景末用尽毕生全部的修养,才控制住自己不把那句“你他妈”骂出口。 撕了协议的某人懒洋洋的靠回沙发靠背上,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火气,手支着下巴理所应当的说教着:“离婚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下决定以前,你应该先同我商量。” 许景末坐直了身体没动,只掀起眼皮看过来:“我跟你商量,你就会同意?” “那要看有没有恰当的理由了。”沈扶泽摊了摊手,“没有缘由,让我跟你离婚,我实在很难跟我家老爷子交代啊。” 那满脸的无奈,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许景末皮笑肉不笑道:“据我所知,你两个月前才把伯父气到住院,我怎么不知道,沈先生原来是个孝子?” “那个项目按照我的计划,风险虽大但利润也高,事实上也证明了我是对的,那一个项目上我为他赚了足足十倍的钱。” 沈扶泽身体微微前倾,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坐姿,原本支着下巴的手臂自然垂落到身侧。 他目光定在许景末身上不动,只弯起唇角,语速很慢:“对于老爷子,我向来很孝顺。” 沈扶泽孝不孝顺说实话许景末不关心,她现在只关心,苏彤去哪了?怎么还不回休息室? 苏彤过来她就能跟苏彤一起离开了,她实在不想跟这位瘟神共处一室。 多一秒都是折磨。 还有,走秀的其他艺人呢?怎么也不来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又是什么时候被关上的? * 此刻的休息室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位门神。 左边苏彤,右边唐扬。 放眼望去的走廊上,黑衣保镖站了两排,个个人高马大,面无表情。 这阵仗,别人看见都绕着走好吗?谁他妈有胆子进去? 唐扬是沈扶泽的特别助理,门是他关的。 他跟在沈扶泽身边十年了,对沈扶泽的言行举止,心里所想,可谓揣摩到了极致。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要守好门,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打扰。 而苏彤,她纯粹是不敢进去。 沈扶泽走过来时,那似笑非笑风雨欲来的模样,好他妈吓人! 虽然很多女孩都嚷嚷着想嫁给沈扶泽,但是真的要跟这个人一起生活,那还是算了吧。 就像许景末说的,他看起来好像很好亲近,实际上随时能把你弄死。 这样的人,也只有许景末才对付得来。 站了一小会儿,苏彤无声的朝右边侧了侧身体,唐扬看过来,苏彤伸出手指比了一个“1”。 唐扬意会,只是他觉得以他老大的体力,不至于才一个小时,于是他比出一个“2”。 苏彤递过来一个眼神:下注? 唐扬:下。 苏彤:玩个大的? 唐扬:玩。 …… 十分钟过去,地上放着一个手机在计时,两边分别放着一堆现金,一百五十十块一块的掺杂着,其中还有硬币,已经是两人身上有的全部现金。 好像有一点点的少? 然后两人抬头,朝走廊边站着的两排保镖看过去。 * 所以当许景末拉开休息室的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聚众赌/博的场面。 远处的走廊尽头两个保镖在放风,其余的保镖在门前的地板上围坐成一圈,以口型和眼神做无声的交流,地上的赌注已经堆成两座小山。 地上坐着的一圈人和站着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而这聚众赌/博的头目,一个是许景末的助理,一个是沈扶泽的特助。 我有份你也有份,谁也讨不了谁的好。 一时间气氛很微妙。 最后是沈扶泽先打破沉寂。 他活动着手腕从许景末身后走出来,脸上挂着领导下基层来慰问员工和蔼?可亲?的微笑:“大家玩的挺开心啊。” 保镖们冒了一身冷汗:不不不,不敢开心。 然后眼睛统一“唰”的看向唐扬。 头目之一的唐扬并不比保镖好到哪里去,他嘴巴已经不利索了,哆哆嗦嗦半天冒出一句:“老……老大,你听我狡辩!” 苏彤:…… 保镖:…… 还说就靠你了! 你狡辩nm呢? 你倒是狡辩啊! 唐扬只得把求救的目光转投向另一头目。 苏彤:mmp!别看我!这场面我真的没见过。 苏彤被看得没有办法,她带着全村人的希望,把可怜兮兮的目光投向许景末。 许景末:“……” 最后,许景末偏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扶泽。 看了大概十多秒吧,整个走廊的气氛都感觉缓和了许多。 沈扶泽手插进裤兜,长腿跨过两座小山,丢下一句“赌资充公,下不为例”后走了。 “好的,老大!” “遵命老大!” 众人如获大赦,通通松了口气。 谁知沈扶泽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身看过来。 走廊再次被沉重,压抑,窒息的阴云笼罩。 “彤彤,你先下班吧。”许景末对苏彤说,“我今天不用你送了,明天你也不用来接我。” 交代完,许景末跟了过去,沈扶泽这才重新迈开脚步。 许景末的脚腕扭到了,虽然换了一双平底鞋,但是扭伤的那处还是有些疼。 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男人身影,许景末拖着步伐慢悠悠的自己走自己的。 她没心情去追。 谁知她走得慢,前面的那人也跟着她慢。 最后两人越走越慢。 她实在没心情这么磨蹭,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刚越过沈扶泽没几步,身体突然腾空。 整个人落入沈扶泽怀里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挣扎。然后她很快意识到,这个男人不喜欢别人有异议,尤其不喜欢别人忤逆他。 反正挣扎也是徒劳,一不小心还会激发某人的掌控欲从而发生一些她不太希望发生的事情,于是她就没动。 沈扶泽一路将她抱到车里,放到副驾,然后沈扶泽自己绕到驾驶室,发动车子。 霸道总裁为何不用司机,而是自己开车?霸道总裁为何给他最讨厌的人当免费司机? 这些问题许景末没空想,车上暖气很足,她靠在副驾,很快睡意袭来。 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她回到高一那年雪天,那个狭窄的巷子口。 雪已经停了,马路边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雪,小巷子里的积雪比路边的要厚。 巷子的尽头,一个穿着单薄校服的少年摔倒在雪地里,一群同样穿着校服的男生围着他拳打脚踢。 “转校生!很了不起啊你!” “老子今天就是来替你妈教育你的!你再给老子拽一个试试?” …… “冷?来,老子这就给你暖暖……”为首的黄毛点了一根烟,朝着地上的少年脸上就烫了过去。 “住手!” 许景末听见自己的声音。 她踩着雪走过去,举起手机寒声警告:“再不走我报警了。” 不良学生们朝她看过来,为首的黄毛肥厚的嘴唇吐着烟说道:“要我们走也行,这小子欠了我一道烟疤,还了我们就走。” 少年躺在雪地里,手肘支起上半身,泥和血混着雪水粘在蓝白校服上,着实狼狈,却半点不影响他的颜值。 她看过去,那人也不吝啬眼神的看过来。 狭长的眼睛弯起,分明是笑的弧度,然而浅棕色的瞳孔中却是不屑,嘲讽,和轻蔑。 明明他在地上,而她站着,可他却给人一种上位者居高临下睥睨人的感觉。 他就这么事不关己的看着这一切。 “还债是吧?”她听见自己说,“好,我来帮他还。” 她收回目光,迎着黄毛诧异的眼神,一步一步走过去…… “还你妈!” 距离黄毛一臂距离,她抄起书包砸过去,而后拉起地上的少年拔腿就跑。 他们没能跑出这条巷子就又被围住。 黄毛手里的烟还在燃烧,她担心黄毛又拿烟头去烫少年,混乱间,她抢先夺过黄毛手里的烟。 夺的方式不对,还燃烧着的烟就这么烫在了她手心。 那一瞬,她看到少年浅棕色的眼眸中好似有片刻的空白。 但也只是片刻,旋即少年眼中又恢复那种似笑非笑的冷漠,他说:“我要你帮忙了吗?” 少年唇瓣如雪,声音似冰,一字一顿:“多、管、闲、事。” 她从小到大别说烫伤,就是擦伤磕伤都很少有。不过这回是她自愿的见义勇为,受伤了她也不后悔,可是她帮助的这个人,不仅没有对她说一个“谢”字,还完全不领情。 多讽刺?多可笑? 伤口的剧痛让她有一点分神,有那么一会儿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围殴他们的不良学生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最严重的鼻梁骨已经断了,血流了一地。 而后,揍人的人没事,被揍的那群人全部被勒令退学。 那时她才知道,少年并不是没背景没后台的转校生,恰恰相反,他背景很深,后台很硬。 他是沈家的二少爷,沈氏集团董事长在外面的儿子。 沈家的大公子从小体弱多病,调养多年也不见好,还有随时翘辫子的打算,因此沈家才把这个私生子接回来,准备培养成为继承人。 沈扶泽身份在校园里曝光,自此再也没人欺负他。 而她对这个人也再也无法产生一点半点的好感。 尽管后来,许家和沈家在生意上有诸多往来,他们两个也在各种不同的场合见面,但是关系始终没有任何缓解。 两家长辈关系越好,她和沈扶泽关系就越僵。 他们在交际场合越是聊得来,私底下就越是一句话也不说。 所以再后来,在两家长辈共同施压下,他们迫不得已领证结婚,她对沈扶泽的讨厌可谓飙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沈扶泽亦然。 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再管这个虚伪冷漠的男人。 让他被打死算了。 因此在梦中,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要走那个巷子,可是脚步却不受控制走了进去。 她又拼命告诉自己,就算看见了什么,也一定不要插手,不要管! 可是,这个梦就像是旧景重现一样,一切的一切,让她重新经历了一遍。 梦里是没有痛觉的,可是梦醒后,手心的那处伤口还在一抽一抽的疼。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暖气没关,车窗外寒风凛冽,车内很暖,她身上盖着一件不属于她的外套。 眼前是一栋两层的欧式别墅,别墅里亮着灯,温暖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在纷乱的雪中切出片片光影。 那是他们的婚房。 虽然她一次也没有来过。 第4章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我约了一位专家。” 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原因,沈扶泽的声音有些干。 也是这时许景末才发现,她的右手被沈扶泽握在手里,她手心上那处烟疤的地方,有几个指甲印…… 原来她手心疼不是梦的缘故。 她余光扫了身侧的人一眼,觉得这人大概有病。 没事掐她干嘛? 沈扶泽垂下目光说着:“他在烫伤方面很有成就,过几天……” 她将手从沈扶泽手里抽出来,冷声拒绝:“没必要。” 说完她准备下车,被沈扶泽喊住:“外面冷,穿上这个。” 一件黑色大衣丢在了她怀里。 她的外套落在了休息室,此刻身上仅穿着一条裙子,外面还在下雪,她没有拒绝,沉默的将大衣裹上,然后下车。 大衣很厚很长,一直垂到她膝弯,穿在身上很暖,下了车站在雪中也不觉得冷。 反倒是沈扶泽,没了大衣的他身上就只穿着衬衣和西服外套。他好像也并不觉得冷,锁了车从那边绕过来,还解下羊毛围巾仔细的围在了她脖子上。 她没动,任由沈扶泽动作,再任由沈扶泽将她抱起来。 沈扶泽要演夫妻情深的戏,她向来很配合。 而且别墅里亮着灯,也许有人在看着这一幕呢? 可是进来后许景末才发现别墅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多嘴问了一句:“家里没人,怎么还开着灯?” 沈扶泽说:“因为,这会让我有一种,家里有人在等我回去的感觉。” 不知怎的,许景末心底突然生出一种很难形容的滋味。 她垂在身侧的右手不自禁握紧,无名指指腹用力的摁在那处凹凸不平的皮肤上。 “骗你的。”沈扶泽目光落在她右手,笑容似僵了一秒,而后移开目光,脸上又重新展开一个笑,“是我让厨师走的时候留几盏灯。快年关了,贼多,开着灯假装有人在家,能防盗。” 许景末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个婚房是沈老爷子为他们准备的,整个房子的装修以灰色为主色调,简约的风格,家具沙发也都是灰白两色,搭配着墙边几株绿植,看上去很舒服。 木门隔绝了外面的寒风飞雪,屋子里是暖的,许景末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沈扶泽端着两杯红酒过来。 “谢谢。”她伸手要接的时候,沈扶泽突然把手收回去,她接了个空。 “我突然觉得,不应该给你酒。”沈扶泽站原地眯眼沉吟了会儿,端着红酒折回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其中一杯红酒被换成了热牛奶,递到她手上。 然后沈扶泽又画蛇添足毫无必要的补充了一句:“万一一会儿你喝醉了耍酒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许景末:“……”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沈扶泽换了一副金丝眼镜,沾了雪水的那副眼镜被他随手丢在茶几上。他整个人很舒服的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翘着腿,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端着高脚杯,轻轻摇晃杯中的液体。 “不是要跟我谈吗?”沈扶泽朝她扬了扬下巴,“开始吧。” 许景末看着对面沙发上的人,话是这么说,但他完全不像是要跟人正儿八经好好谈的样子。 不过,这个人也没有过正经的时候。 正准备开口,她目光突然扫到一处地方,一时间愣住。 她看到沈扶泽右手手背上,有一片红红的指甲印。 那指甲印与她手心上的指甲印如出一辙,只是比她手心上的更严重,有几处甚至已经发紫。 她想起梦里她为了让自己清醒,好像掐过自己手心?还掐得挺厉害来着…… 她又想起,在车上刚醒来的时候,她的手是在沈扶泽手里的…… “发什么呆呢?” 沈扶泽朝她挥了挥手,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狭长眼眸带着熟悉的散漫又令人讨厌的笑意。 她心底莫名产生的难以言喻的心情,顿时被百年如一日习惯性的“对沈扶泽的讨厌情绪”所掩盖。 沈扶泽还是沈扶泽,混蛋玩意儿,不值得同情。 “要怎么样你才肯离婚?”她开门见山。 沈扶泽抿了一口红酒,悠悠开口:“这不是我肯不肯的问题,而是离婚这件事急不来,这不是我们两个的问题,这是两个家庭的问题,要考虑的因素很多。” 似乎是热,他不耐的扯开两个衬衣纽扣,才继续说下去。 “就算这些问题解决了,那还有你爸妈和我爸的问题,阿姨身体不好,她受不了这个刺激,我家老爷子一时间也肯定接受不了。他们没有心理准备,因此,我们只能循序渐进。” “如何循序渐进?”她问。 “我们得逐渐的在他们面前制造出我们关系不好,矛盾重重,婚姻破裂的样子,并且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到了那个时候,离婚便成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还需要制造?”许景末有些好笑的道,“关系不好,矛盾重重,婚姻破裂,这不就是事实吗?” 沈扶泽摇晃红酒的手好似有一瞬的停顿。 而后他将红酒放茶几上,赞许的点头:“对,确实如此。” “但是,现在的我们在长辈眼中是一对恩爱的模范夫妻,尽管媒体一再谣传我们商业联姻没有感情,但是你父母,我家老爷子,他们看到的是我们伉俪情深的模样。” “在这种情况下,你想要跟我离婚,就得先改变他们对我们关系的认知。” “这是目前看来,在不伤害到任何人的前提下,最好的办法。唯一的缺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停在她身上,没有笑意,像是单纯的在看,又像是在探究。半晌,他才把后面半句话说出来,“就是需要一些时日。” 许景末目光不闪不躲的看回去。 “但是这需要两个人配合。”她盯着沈扶泽的眼睛,“你说这么多,实际上你并不打算配合我演这一出,对吗?” “你只是在给我画大饼,玩拖延战术,你根本不是真心诚意跟我谈的。”她站起来准备走,“我今天不该来的,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 “三个月!”沈扶泽站起来。 “什么?” 沈扶泽走到落地窗边,背对着她,看着外面的雪,声音好似有一点落寞:“给我一点时间,这次不骗你,三个月以后,我答应你的离婚要求。” “条件呢?” 她不觉得沈扶泽这样的人会无条件答应别人要求。 “这三个月,你搬来这里住。” 果不其然。 沈扶泽又说:“你烦我我知道,我不要求你每天都回来住,但起码,每周回来住两天,吃两顿饭。” 一周来这里住两天,就当住酒店了,她勉强能接受。 她说:“成交。” 外面雪依然很大,看起来一时半刻是停不了。 当天晚上,许景末就住在了这里。沈扶泽把主卧让出来,她没有住,她最后还是去了主卧旁边的客房。 至于晚饭,她也是在这里吃的。沈扶泽家里的厨师走之前已经做好了饭菜放在冰箱里,沈扶泽把菜端进厨房热了热,就这样,两人对付了一顿晚饭。 几个家常菜炒得非常可口,很符合许景末的口味,她吃得很饱。 只是吃的过程有点像送葬。 第二天,许景末也没有回去,她想着一次性把这周的两天住了,那么后面的五天就不用来了。 雪没有再下了,地上的雪也在慢慢融化,有天晴的迹象。 化雪天比下雪天冷,许景末就没有出门,窝在卧室里玩手机,等中午吃了饭,她看沈扶泽去了书房,于是她把玩手机的阵地转移到了客厅。 她正刷着微博,突然看到一条热搜: #当红女星姚倩与某导演上演雪中车/震# 网友配了图,下着雪,又隔着车窗,图片其实并不清晰,只能看到一男一女相拥在一起。 但是图片里女方穿的那条裙子,确实是昨天姚倩走红毯穿的那条限量版高定礼裙。 对于网友来说,男方是不是某导演不重要,当红一线女星姚倩玩车/震这个讯息已经够劲爆了。 热搜下全是骂声。 这个词条的热度还在乘火箭一般的上升,没有人遏止,也没有人撤热搜。 然而事情还不止这样。 很快,一个姓金的导演发布了一条道歉信,信很长,内容大概就是说喝了酒一时糊涂,他对不起妻子,对不起15岁的女儿。 这下,连被诬陷的可能都排除了,姚倩的粉丝想为自己偶像开脱都不知道怎么说。 这个时候,沈扶泽端着杯子出来,路过客厅,看见沙发上的身影时停下了脚步。 他站了一会儿,发现沙发上的人看手机看得出神,并没有注意到他。 他接了一杯咖啡准备回书房,沙发上的人突然抬头看过来。 “据我所知,姚倩的那个干爹在圈子里还是有点背景的,这次却袖手旁观,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说仅仅只是一条热搜,那么事情可以简单的理解为路人无意中拍到,狗仔蹲拍,或者是对家的刻意陷害,也就是说事情还有转机。 但是加上这一条当事人道歉信,铁证如山,想洗白是不可能了。 还有就是,这个道歉信发的时间就很微妙。 沈扶泽端着咖啡,回身看过来,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金丝镜框泛着冷光,他说:“我不觉得你对这个感兴趣。” “我对你没有人性的手段确实不感兴趣。”许景末说,“只是,人家对你痴心一片,你这样不留余地,她以后很可能没法继续在圈子里呆下去了。” 沈扶泽:“那又如何?” 她说:“她喜欢你。” “她害你摔倒。” “她喜欢了你八年。” “她害你摔倒。” 许景末:“……” 妈的。 第5章 他发烧了。 两人没有争出个好歹。 因为沈扶泽突然说了一句:“你知道我们现在像什么吗?就像……因为一点鸡毛蒜皮小事吵架拌嘴的恩爱小情侣。” 一直到晚上,她都没有跟沈扶泽说一句话。 三餐依然是厨师过来做,做好了离开,他们两个一人坐餐桌的一头,沉默吃饭,互不搭理。吃完,她帮着沈扶泽把碗放到水槽,然后就不在管,沈扶泽说会有钟点工过来洗。 晚饭过后,许景末就回房间了,她联系了她的经纪人孙眉,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的角色?然后孙眉啪啪的发了一堆到她邮箱,让她自己挑。 不像别的艺人那样通告全年排得满满当当,她平均一年只接一到两部剧,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很佛系。 而她的佛系她经纪人是知道的,因此一度将她放养。 她拍戏不为赚钱,对角色就比较挑。这个挑并不是只演女一号,也看剧本,角色出彩的话,女十号她也演。就像前年让她走红的民国剧《胭脂海棠》,她演的是反派,一个表面柔弱实际武力值爆表的美艳女特工。 《胭脂海棠》的导演一开始联系她的时候是邀请她出演女主,她看了剧本以后说她要演反派,电视剧播出以后,她演的这个反派角色讨论热度一度超过男女主,使她一跃跻身二线。 这件事证明她挑角色的眼光是不错的,从那以后孙眉非常放心大胆的让她自己挑角色。 孙眉发过来的那一堆资料里起码有二十个剧,她看了不到一半就困了。她给苏彤发了个定位,让她明天早上10点来这里接她,就早早的就睡下了。 夜里1点,她被渴醒了,杯子里的水都喝完了,她想着这个时候沈扶泽应该已经睡了,便动作很小的出去客厅接水。 路过书房的时候,她看到书房的门半掩着,里面亮着一盏护眼台灯,沈扶泽坐在电脑前,面容有些疲倦,他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又重新投入工作。 她快速接了杯温水,轻手轻脚回房间。 大概是太投入的缘故,沈扶泽并没有发现她。 一觉睡到天亮,外面雪化天晴。 许景末收拾了房间准备离开,走的时候发现沈扶泽还在书房里,护眼台灯还亮着,电脑也开着,沈扶泽趴着桌子上睡着了。 她顿住脚步,用指腹用力的摁了摁掌心那处凹凸不平。 迟疑了一下,她上前。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提神,书房的空调温度被调的有些低,沈扶泽身上却很烫。 他发烧了。 她手背贴在沈扶泽额头上的时候,趴在桌上的人突然醒了。 沈扶泽直起身,睡眼朦胧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包,沙哑着声音说:“你要走了?” 许景末:“嗯,这周,我已经住了两天了。” “行吧……”可能是人发烧的时候大脑也跟着反应迟钝,沈扶泽说话有些慢,“你走吧,我有点困,就不送你了。” 说完又趴回了桌子上。 “家里有药吗?”许景末问。 “嗯,有,我会吃药,你走吧。”沈扶泽敷衍了两句,又没动静了。 她站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推了推沈扶泽肩膀:“起来,要睡去床上睡。” 趴在桌上的人动了动,还真的站起来往卧室走。 她烧了开水,又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总算找到药了,电视柜下面的两个抽屉,装了满满两抽屉药,什么药都有。 全部过期。 许景末:“……” 也对,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会好好生活的人。 她给苏彤发了个信息让苏彤不用来接她了,然后出了门。 沈扶泽在卧室里,他没有睡着,他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听着大门开了,又关上,他松了口气,扯过被子捂住脸,才让自己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门开的声音,没多久,脚步声来到了卧室门口,他有些不耐的道:“不是说了这几天别来烦我。” 脚步声停下,却没有说话。 “什么事!”他一把扯下蒙脸的被子。 来的人不是唐扬。 去而复返的许景末站在卧室门口,她手里提着一袋药,另一只手里则端着一杯开水。 “你那天输密码我看到了。”她对自己私闯民宅的行为作解释。 沈扶泽坐起来斜靠在床头,掀起眼皮看着她,“哦”了一声,似乎还想露出一个标志性的“沈扶泽式”微笑,无奈力不从心失败了。 风水轮流转,许景末走过去把水和剥开的退烧药放在床头柜,说着风凉话:“吃药吧,本来脑子就不太行,再烧一下,就更要不成了。” 沈扶泽说:“好,我一会儿吃,你有事就先走吧。” 许景末站着没动:“等你吃了药我就走。” 她之所以要等沈扶泽吃了药再走,是因为如果她不看着,那么她前脚走,后脚她买来的药和开水绝对被拿去浇花。 沈扶泽才不管开水会不会把花浇死,他根本不会养花,房子里的这些被养护的很好的绿植完全有赖于唐扬请的专人定期来帮他打理。 两人僵持了许久,以沈扶泽完败告终。 看沈扶泽一脸淡定实际上相当痛苦的吞了药,许景末心情很舒畅,正准备走。 “我有一点饿。”沈扶泽突然说。 许景末顿住脚步,她正掂量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少,沈扶泽又说:“其实也不饿,你走吧。” “哦。” 她真的准备走了。 这时,沈扶泽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似乎是不够清晰,两秒后又“咕咕咕咕”叫了好几声。 沈扶泽:“……” 许景末:“……” “小米粥可以吗?”半晌,许景末问道,不等沈扶泽回答她又说,“不可以也没办法,你发着烧,吃清淡点比较好。” 许景末已经出去做粥了,沈扶泽目光还是呆滞的。 发烧没有让他脑子烧傻,许景末一句“小米粥可以吗”让他彻底傻了。 沈扶泽就靠在床头,拉过被子来随意的搭在身上,看着空空的门口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景末端着小米粥进来:“喝了粥睡一会儿,醒来要是烧还没退记得打120,我先走了。” 几分钟后,许景末又折回来,沈扶泽喝粥的动作顿住。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几秒。 “那个,我发夹掉了,我来找找看是不是掉这里。”她弯腰找了一会儿,抬头朝沈扶泽笑了一下,“好像不在这,那我就走了。” 她发夹没掉,就在她包包里,她是来看看她做的粥有没有被某人拿去祸害花,看到沈扶泽在乖乖喝着她就放心了。 走了几步,她顿住脚步回身对沈扶泽说:“姚倩的事,虽然觉得你有点多管闲事,但是还是谢谢你,至少,以后在圈子里我耳根清净了许多。” “这顿粥当做是谢礼,算是两清,因此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不过……”她顿了一下,“就算我不说这话,以你的脸皮厚度,你应该也不会觉得自己欠我什么吧?” 她笑了一下,正式离开。 许景末住的小区叫做“颐和家园”,小区算是中档,安保很好,地理位置一般,最大的优点是它建在一个公园旁边,空气好,且安静。 那个新闻爆料出来以后,姚倩可能会来找她,她料到了,她没有料到姚倩会直接跑来她家小区门口找她。 小区安保很严,没有门禁卡是不让进的,于是姚倩被堵在了小区门口,正在费力解释,突然看见了她。 “就是她!”姚倩指着她,“我是她朋友,让我进去。” 保安询问的目光看过来,许景末没说话,径直的刷卡进去,姚倩要跟过来,又被保安拦下:“那位小姐一看就不认识你,走吧,不要让我们为难。” “许景末!”姚倩在围栏那边喊,“许景末,我们谈谈好不好?求你了,你给我一点时间,十分钟,不!五分钟,五分钟就够了!我求你听我说几句话!” 许景末将门禁卡收回包里,她站在原地没动,脸上没什么情绪的对姚倩说:“我知道你要跟我谈什么,只是你找错人了,事情不是我做的,你应该去找做这件事的人才对。” “我去找了!没用,我道歉了,他没有任何反应,我都跪下来求他了,他看都不看我一眼。他根本不会心软,没有任何同情心,沈扶泽他的血是冷的!” 对沈扶泽控诉完,姚倩眼中含泪,软下语气对许景末道:“我错了,那天走秀,你的鞋跟确实是我弄的,对不起,我错了,我给你道歉。” “你觉得,只是走秀那一次吗?”许景末微笑着说,“姚倩,这一年里那些明着的,暗地里的小手段,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一个对我处处使坏的人?就凭一句对不起吗?” 许景末每多说一句,姚倩脸色就惨白一分,最后她猛得冲上去隔着围栏抓住许景末衣袖,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口不择言:“许景末,我求求你,看在我们认识多年,又一起出道的份上,你帮帮我……” “我真的没办法,以前的那些事情,我给你道歉,真的对不起……我错了,景末,对不起,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你帮帮我,求你了……” 许景末冷眼看着姚倩将她衣袖扯皱,她也不抽手,只说道:“姚倩,别装可怜了,你今天来这里,安的什么心思,以为我不知道?” 她声音不大,姚倩动作立马停了下来,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连眼泪都忘记流了。 她说:“还有,沈扶泽的血是冷的,你觉得我的血就是热的?” 第6章 有些人果然不适合呼吸。…… 姚倩手指一松,整个人失力的跌倒在地上。 许景末继续说着:“你刚刚跟我说,你去找沈扶泽道歉,他不听,你还给他跪下来?那你跟我说说,你是在哪见的他?沈氏大楼?他办公室?” 大家都知道许景末跟沈扶泽商业联姻没有感情,而姚倩知道的多一点,她还知道许景末非常讨厌沈扶泽,那么对于沈扶泽的行踪,许景末肯定是完全不关心的。 “对!”姚倩抬起头底气很足的说,“就是他办公室。” “你撒谎。”许景末沉静的目光看下来,语气没有波澜的说着,“沈氏大楼从来不让无关的人进去,而沈扶泽的办公室,除了他的特助唐扬,任何人都进不去,里面的卫生都是唐扬在做。” 许景末看着姚倩发白的嘴唇抖了抖,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废话,从发生这件事后的这两天,她白天黑夜都跟沈扶泽在一起,没见沈扶泽出过门,见过什么人,姚倩这谎话根本就是连草稿都没打。 “你来这里的目的,根本不是想跟我道歉,你只是在唐扬那里见不到沈扶泽,所以才想从我这里下手,对吗?” 姚倩没有说话,但是她发白的指节和肩胛骨异样的僵硬已经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沈扶泽不在这里。” 许景末最后说了一句话,正准备离开。 “许景末!” 姚倩撑在地上的左手手指几乎抠进水泥地里,她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咬牙切齿的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逼我到这种地步,不怕我以后报复?” 许景末整理着衣袖上被攥起的褶皱,轻笑一声问:“那你不怕我把这段录音发给沈扶泽?” 这下姚倩脸上连神情都不敢有了。 在姚倩脸色白得快要去世的时候,许景末开口了:“刚刚骗你的,我没录音。” “你……”姚倩正欲爆发,被许景末打断:“姚倩,不要把别人当傻子,你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你以为那些手段我不会吗?我不用这些手段,是因为不屑用。” “还有,逼你到绝境的人不是我,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去找沈扶泽。” 这话说得没有半点负担,好像沈扶泽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的敌人。 这个女人果然是一点都不喜欢沈扶泽。 姚倩想。 姚倩撑着站起来,问:“那你告诉我,沈扶泽他在哪?” 许景末已经走出几步,闻言顿住脚步回头说:“我不知道。” “你骗人。” “爱信不信。” 撂下四个字,许景末头也不回走了。 小区绿化带里的雪已经融化,乌云拨开,阳光洒了下来。 气温虽然还是低,但是天已经开始放晴。 进了家门,许景末第一件事就是将家里所有窗户打开透气,然后打扫房间,给花浇水,洗澡,将换下的衣服扔洗衣机里。 她向来推崇自己做家务,以前跟父母住一起的时候,家里虽然有阿姨打扫,但是她自己的房间从来都是她自己打扫。现在她住的这个三居室,一百二十平,搞卫生也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弄好。 劳动光荣,又能减肥。 全部做完,她煮了杯咖啡,抱着笔记本到客厅的懒人沙发上继续看孙眉给她发来的剧本资料。 没看多久,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沈扶泽。 她看着手机屏幕,手指不自禁蜷起,指腹摁在了那处烟疤上。 她忘了,她把沈扶泽聊天软件的好友拉黑了,但是电话号码还没来得及拉黑。 许景末接起电话,电话那边的沈扶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喂,120吗?我生病了,有点严重,我家地址在香杉路95号,我觉得我快死了……” 许景末:“……” 许景末说:“这里不是120。” “哦,那应该是我打错了,不好意思,那我重打……” “等等。”她听沈扶泽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她问,“你烧还没退吗?” 那边窸窸窣窣一阵,说道:“应该退了,没那么烫了,就是头有点晕,走起路来……额,头重脚轻的……” 然后许景末就听见“砰”的一声,那边沉默了几秒。 “喂,沈扶泽你没事吧?” 那边彻底没声音了。 “沈扶泽!” 许景末从苏彤那里要到了唐扬的手机号码,打过去,简截了当的交代:“我是许景末,沈扶泽生病了,你过去一下,在香杉路那个别墅。” 唐扬说:“老大吩咐了,这一个星期都不要去打扰他,我不敢去啊。” “他发烧了。” “放心,老大身体素质好得很,一点小感冒小发烧对他来说不成问题,睡一觉起来他又生龙活虎了。” 许景末心说他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了,生龙活虎个屁! “他烧得很严重。”许景末说,“他快死了。” “……”那边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唐扬都快哭了,“那我也不敢去啊,他话撂在那里,我要去了,我就死了,景末姐,你别为难我了……” 许景末:“……” 她怀疑沈扶泽这个特助怕不是个假的? 于是她沙发都没坐热就又出门了。 四十分钟后,她站在香杉路95号别墅门口,有点怀疑人生。 明明知道这混蛋十有八九是故意的,现在也许正懒洋洋的歪靠在沙发上喝着红酒,准备着等她进去嘲笑她一番,可是她还是来了。 她觉得她脑袋大概坏掉了。 但是都到门口了,她就进去看一眼,看人没事,或者暂时死不了,她马上就走。 进去以后,许景末整个人都呆了。 沈扶泽晕倒在客厅茶几旁边,一个玻璃杯碎在他脚下,咖啡洒了一地,他昂贵的金丝眼镜就歪倒在咖啡水渍中…… 她蹲下去探了探沈扶泽额头,这个混蛋,什么没那么烫了?分明更严重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把沈扶泽从地上弄到沙发上,拿了一床被子出来给他盖着,然后她给她家的家庭医生打了电话。这种情况下她没法把沈扶泽弄去医院,而且沈扶泽也不爱去医院。 在医生过来以前,她弄了湿毛巾放沈扶泽额头上给他物理降温,又把地板的污渍清理了。 四十分钟后,家庭医生过来给沈扶泽挂了点滴,开了药,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后离开。 许景末就守在他旁边,不客气的拿了他的办公电脑来看邮件,不时抬头看一眼针水有没有好好滴。 点滴输了一半,沈扶泽脸上的潮红褪下去了,只是输液的那只手特别的凉,她到杂物间找了一个热水袋,给他放在手下捂着。 三大瓶针水,总共滴了四个小时,期间沈扶泽一直没醒。 针水打完,她给沈扶泽拔了针,按了一下伤口,沈扶泽还是没醒。 看这人半死不活的样子,想来等他醒了也没什么力气做饭,而且今天他家的厨师没来,冰箱里只有昨天几个剩菜,不适合病号吃。 抱着好人做到底的心态,许景末去厨房煮了一锅粥。 一直到天黑,沈扶泽才醒过来,他缓缓坐起身,用力按了按眉心,然后环顾四周,问出了一句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我怎么在这?我怎么了?” 许景末也回了他一句经典台词:“你被我绑/架了,让你的家人准备一百万,不然就撕/票。” “一百万会不会太少?”沈扶泽换了一个非常优雅的坐姿,慢条斯理的擦着眼镜道,“我觉得我应该不止这个价,要不你再往后多加几个零?” 许景末:“……” 有些人果然不适合呼吸,昏迷的时候多顺眼呐! 许景末进了一趟厨房,出来的时候把一碗小米粥放沈扶泽面前的茶几上,又把医生开的药放在一旁,说道:“喝粥,喝了粥吃药。” 沈扶泽看着面前寡淡无味的小米粥,和旁边苦得要死的白色圆形颗粒,他问:“可以不吃药吗?我觉得我已经好了。” “不可以。” “那我可以先吃药再喝粥吗?” “空腹不能吃药。” 沈扶泽心里“哦”了一声,他摸摸扁平的肚子说:“其实,我不是很饿。” 许景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口气道:“喝粥吧,药不吃就算了。” 金丝眼镜后的眼神立马亮了:“真的?” 许景末:“……” 吃个药而已,又不是吞/毒,这么怕? 她当着沈扶泽的面,抓起茶几上的药丢嘴里,嚼着吃了。 沈扶泽吃惊的看着她,霸道总裁面部表情短暂失去管理。 半晌,沈扶泽用“你真是英雄,在下佩服”的眼睛看着她,朝她缓缓竖起了大拇指。 呵,维生素而已。 喝完粥,沈扶泽说:“景末,你照顾了我一天辛苦,你看现在天都黑了,不如就在这里睡一晚吧?” 许景末没拒绝。 第二天,沈扶泽病也好了,起了个大早,穿得人模狗样的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看见她出来,金丝眼镜后那双狭长的眼睛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朝她打招呼:“醒了?吃早餐吧。” 许景末也没拒绝,她在这里吃了一个丰盛的早餐。 吃完,她迎上沈扶泽含着笑意的眼睛说道:“对了,连上今天,这周我已经在这住了三天了,算是借了下周的一天,那么下周我就只来一天。” 沈扶泽脸上的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住。 她抓起包包起身,跟沈扶泽挥手告别:“早餐很丰富,就算抵了昨天的小米粥,两清了。” 这下沈扶泽脸上连笑都没了。 第7章 目光不偏不倚落在许景末身…… 许景末最终在孙眉发来的二十多个剧本里挑中了一个古装武侠剧,叫做《侠义江湖行》。 选定以后,她打电话告知孙眉。 孙眉一听剧本名字,乐了:“《侠义江湖行》?你选了这个?这个剧可以!女一号是武林盟主之女,是江湖第一医师,设定是一身白衣,不染尘埃,你的形象特别合适。” “我之前就建议你演个古装剧你不听,你的古装扮相肯定好看。而且这个剧的导演是陈澜,他执导的剧质量不会差。对了,陈导跟你爸好像还是高中同学,有一次我们一起吃饭,他还说看过你的戏,演技过关来着……” 孙眉太激动了,一说就停不下来,许景末打断道:“眉姐,我没看错的话,《侠义江湖行》明天是最后一天试镜了吧?” 孙眉说:“对,最后一天,时间早上9点,鼎丽大厦15楼,2号试镜室。”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试镜结束就会初步定下主要演员了。”顿了顿孙眉又说,“正好我明天没事,我陪你一起过去。” 第二天早上8点,鼎丽大厦15楼的休息室里已经三三两两坐着很多前来试镜的艺人。 许景末和孙眉随便找了一排没人的座位坐下,她们坐下后,这一排就一直没有别人再坐,大家都有意无意的避开这里。 倒不是讨厌许景末,也不是把她当禽流感,主要是许景末整个人冷冷淡淡的,身上“生人勿近”气息太强烈,她们有点怕。 美人远观就够了,靠近了可能会被冻死。 许景末自然也知道她给别人带来了不便,低头安静的玩着手机,孙眉坐她旁边打开笔记本回复着邮件。 玩了一会儿手机,她余光看到一个小姑娘蹭到了她身旁,几经犹豫,小姑娘终于鼓起勇气抬头露出灿烂的笑容对她说:“景末,我是你的粉丝,我超级喜欢你在《胭脂海棠》里面演的潋滟,我可以要一个签名吗?” 她微笑:“当然可以。” 她接过小姑娘递过来的粉红色笔记本,小姑娘又说:“可以在上面写一句话吗?就写‘若若要努力拍戏鸭!’后面再画一个笑脸。” 她看过去,小姑娘脸红了,结结巴巴说着:“嗯,若若是我的名字,我叫秦若,是‘若如初见’的若,这句话最后一个呀,不要那个呀,要用那个,就那个网络词。” 她意会,写下“若若要努力拍戏鸭!”配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在笑脸旁边签上她的名字。 小姑娘接过笔记本,激动了半天,才把笔记本收进包里,然后也没有离开。 小姑娘安静坐在她身边,双手乖巧的放在膝盖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来,又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一直循环往复十几次,才鼓起勇气问:“景末,你……也是来试镜的吗?” “嗯,是的。” “太巧了,我也是!我试镜《侠义江湖行》中的楚凝靥,我好喜欢这个角色,看小说的时候我就喜欢她了,为了她我以前还写过一些同人文,这次来试镜前也写了五千字的人物小结……”说到这里,小姑娘似乎觉得自己话太多了,闭嘴了一会儿,问道,“景末,你试镜哪个剧呀?” 今天有两部剧都在这里举行试镜,一部谍战剧《雨雾》在左边的1号试镜室试镜,而《侠义江湖行》则在右边的2号试镜室试镜。 许景末下巴指了指右边:“这个。” 秦若石化了。 她写了五千字人物小结给她老师看,她老师说:“这个我发给陈导看了,他说你理解的很到位,你的古装照片我也给陈导看了几张,他还算满意,明天好好表现,不出差错的话,这个角色你稳了。” 因为老师这句话,她高兴了一晚上。 可是现在,女神说她也试镜楚凝靥…… 她出道两年,不愠不火的,唯一的优势是她老师在圈子里有点人脉,跟陈导也有点交情,可是,她老师的那点人脉交情,跟女神的背景比起来根本什么都不是! 呜呜呜,她没戏了…… 彻底没戏了…… 半点希望都没了…… 但是想想,试镜输给自己女神好像也不丢脸? 再仔细想想,女神演自己喜欢的角色,好像还挺不错的? 要不我去演个楚凝靥身边的丫鬟好了?这样就可以近距离观女神的神颜了嗷嗷嗷! 就这么决定了! 小姑娘眼神灵动,心思澄澈得一眼就能看穿,许景末坐在旁边看着,只微微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这样一个眼神干净的小姑娘,倒是很贴合医者的形象。 孙眉此刻正在跟陈导聊着天,图片唰唰唰的发着出去,都是她存着的许景末当初穿汉服的古装照片,她疯狂的给陈导灌迷魂汤,夸自己艺人,软硬兼施,无所不用。 她一定要把这个角色给自家艺人争取到! 9点钟,试镜正式开始,以抽签决定试镜顺序,许景末抽到7号,秦若抽到8号。 休息室里有一个大屏幕,直播着2号影棚里的试镜全过程,可谓公开透明。 面试官有三位,《侠义江湖行》的导演陈导就是其中之一,有导演在,试镜的气氛无比的沉重,这种沉重气氛甚至蔓延到了休息室。 快到许景末的时候,秦若不停的安慰她:“景末,你别紧张,进去后,就像平常那样表现,千万别紧张!你是最棒的!加油!” 秦若抓着她衣袖的手心都出汗了,许景末将孙眉刚买来的热奶茶递给秦若,安慰道:“放心,我不紧张。” 2号试镜室,陈导在备受孙眉的精神污染后,他脑子更清晰了,他对比着秦若和许景末的古装照片,仔细斟酌着。 秦若和许景末,究竟哪个更适合楚凝靥这个角色? 如果单说秦若,秦若是标准的小家碧玉长相,气质很贴合角色,灵动的眼神很绝。 秦若是很好! 但是,如果把秦若和许景末放一起比较,那明显是许景末更合适。 再者,以他跟许家老头子的交情,这个角色不给他女儿也说不过去啊。 陈导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并且跟其他两位面试官也交代了几句。 他相信许景末的试镜不会让他失望。 许景末果然没有让陈导失望。 她走进试镜室中央,先对三位面试官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三位老师好。” 然后直起身,面含微笑的开口:“我是许景末,我试镜女三号夙岚。” 陈导:??? 休息室外已经准备去试镜女主贴身丫鬟的秦若:??? 已经得到陈总确切回复正喜笑颜开的孙眉:??????? 试镜室里沉寂了足有十几秒。 三位面试官表情是凝固的。 陈导一度怀疑自己耳力不行,他侧过耳朵,问了一句:“你说,你试镜谁?” “女三号。” “夙岚。” 陈导说:“这是一个反派角色。” 许景末:“我知道。” 陈导强调:“这是剧中心狠手辣程度排名第一的反派角色。” 许景末微笑:“我知道,所以我非常喜欢这个角色。” 陈导:“……” 最终,许景末以超高的面试成绩得到了夙岚这个角色。 而秦若最终也拿到了女一号楚凝靥这个角色。 秦若得知能和女神一起演戏了,开心得原地转圈圈。 而孙眉,孙眉表情已经麻木了,一句话也没跟她说。 试镜结束后,秦若跟着许景末和孙眉一起坐电梯下去,她正犹豫着怎么开口邀请女神吃晚饭不会太突兀? 这时电梯门开了,秦若看到一个身高腿长的英俊男人站在电梯外面,他穿着黑色的手工高定西服,香槟色衬衣领子翻了出来,外面披着一件大衣。 男人倚在柱子上,狭长的双眸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旁边: ——许景末身上。 那束目光询问的意味性太强,当然,其他的意味性更强。 秦若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该出去? “你来谈工作?”许景末走过去,先开口问道,不等沈扶泽回答,她又说,“那就不打扰你了,我们先走了。” 许景末很淡的笑了一下,带着秦若和孙眉离开。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沈扶泽说:“不是,我来找你。” 然后沈扶泽偏头在许景末耳边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很轻,有着磁性,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暧昧,秦若没有听清。 许景末脸上的笑好像僵了一下,她转过身对孙眉说:“眉姐,他来接我,我就不和你一起了。” 然后又偏过头对秦若说:“若若,今天认识你很开心,我有事先走了,我们剧组见。” 跟孙眉和秦若道别,许景末跟着沈扶泽上了车,霸道总裁今天也没有带司机,自己当司机当得很开心。 坐上车后,许景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心,无名指根部往下三四厘米的地方,凹凸不平的伤疤处,多了几个指甲印。 她只快速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蜷曲手指,将伤疤藏住。 她余光往身侧看了看,沈扶泽并没有注意这边。 车子刚发动,许景末就看到秦若老远的朝这边跑过来,边跑边挥手,手里还端着一个什么东西。 车窗降下来,秦若把一个芒果布丁蛋糕递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还好……还好你还没走,我刚刚去买了两块蛋糕,这家蛋糕店的蛋糕特别好吃,景末,你尝尝?” 秦若送完蛋糕就高兴得蹦蹦跳跳离开了。 许景末此刻确实有点饿了,就拆开包装纸,坐在车上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期间,沈扶泽问了一句:“很好吃?” 许景末舔了舔唇角的奶油,遗憾的笑了笑:“嗯,可惜只有一块,没法分你。” “我不吃。”沈扶泽说。 她专注着吃,没注意到沈扶泽车开到半路,又一个调头饶了回来,在路边停下,然后出去了,没说去哪,她也没问。 几分钟后,沈扶泽回来了,一把夺过她手里快吃完的蛋糕丢垃圾桶,然后把一袋东西放她怀里,道:“吃吧。” 白色纸袋上印着的logo和她正在吃的是纸盒上的logo一样,是同一家蛋糕店。 她打开纸袋,只见里面足足放着十几个小蛋糕,每种口味都有…… 吃吧。 吃……吧…… 在?有病? 第8章 别想敷衍我。 许景末无语的看了一会儿蛋糕,偏头无语的看着左侧单手控制着方向盘的男人。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沈扶泽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他说:“不用谢,身为你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应该的。” 许景末当即收回了视线。 我有说谢? 要点脸? 如果许景末视线收得没有那么快,或者多留心一分,她会发现沈扶泽此刻这个笑跟他平时任何时候露出的笑都不一样。 这是发自内心的,而非刻意。 二十分钟后,许景末站在一家名字叫“金星私房菜”的饭店门口,看着里面坐满客人的卡座,她心情有些复杂。 服务员将他们引到一个单独留出来的卡座上,然后就开始上菜,当菜全部上完的时候,许景末心情更加复杂。 结婚这一年以来,她跟沈扶泽不是没有单独出去吃过饭,而是每次出去必定包场,沈扶泽根本不喜欢在这么吵的环境下吃饭,而且每次选的都是昂贵的餐厅,他绝对不会来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很便宜的餐馆。 他也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口味,反正每次点的牛排和红酒都是最贵的。 可是,眼前的这一桌菜,全是她喜欢吃的,这家“金星私房菜”,是她很喜欢过来打卡的饭店之一。 沈扶泽察觉到她目光中的询问意味,说道:“不用这么感动,身为你法律意义上的丈夫,记得你的喜恶,是应该的。” 她可没有感动,只是背脊有点凉凉的。 因为,所有跟沈扶泽谈过生意的人都知道,他微笑不代表他就好说话,他对你好说明他要拿你开刀了。 “怎么今天会带我来这家饭店?”她问。 沈扶泽把金丝眼镜摘下来,用眼镜布擦着上面的水汽,他说:“因为你喜欢啊。” 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被他说得理所当然。 那几分总是挂在脸上的不正经,似乎也随着眼镜的摘下在他脸上消失了,他掀起眼皮看过来,狭长的双眸没了镜片的遮挡形状深刻而美丽,如水墨画一般。 许景末有几秒钟脑子短路。 或许是因为他少有的认真的表情,或许是因为不戴眼镜的沈扶泽那双眸子实在太惊艳…… 她失神的瞬间,沈扶泽又将眼镜架了回去,那种慵懒而漫不经心的笑又重新回到他脸上,他说:“不小心看到的,你有一次专访上说的,这家菜馆的菜味道很好,我也想来尝尝。” 妈的,混蛋就是混蛋! 果然不能对混蛋抱有任何的期望,她化悲愤为食欲,大口的吞咽着食物,把怒气发泄在食物上。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沈扶泽,明明沈扶泽,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这股怒气来得很莫名其妙,于是她慢下了咀嚼的动作,一点一点找回理智。 抬头的时候,她发现沈扶泽没有在吃,而是在看着她。 也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对了。”她放下筷子,坐直身体,以谈判的架势道,“你刚才说要跟我谈谈,说吧,要跟我谈什么?” 在鼎丽大厦的电梯那里,沈扶泽倾身在她耳边说的是:“沈太太赏个脸,一起吃个晚饭,谈谈?” 吃晚饭就是个借口,谈谈才是真的。 沈扶泽后倾靠在椅子靠背上,两手交叠放在脑后,说道:“那顿早餐抵消掉你给我做小米粥,但是你照顾了我一天,我还没报答你。” “所以我们,不算两清。”沈扶泽看着她的眼睛,这句话说得尤其慢,尤其清晰。 “报答?”许景末有些好笑的问,“你想怎么报答我?” “你希望我怎么报答你?” 沈扶泽反问。 这个问题抛出来许久,许景末都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的眼睛,谁也不打算先移开目光,谁也不打算先开口说话。 好像要一直这样瞪对方到地老天荒。 这种情况下,面对这种尴尬的问题,谁真的提出要求谁就是傻逼,就是提出的要求不傻逼,这个行为也很傻逼。 因此,把问题抛给对方是最明智的做法。 半晌,许景末以低头喝茶水转移了视线,她抿了抿唇问:“你饭店都订好了,还特意跑来我试镜公司堵我,这个问题就没有想好?” 沈扶泽笑:“所以要跟你谈谈。” 许景末:“……” 她慢慢的,僵硬的,轻缓的,将茶杯放回桌上,脸上露出一抹优雅恬静实则“mmp”的笑。 聊个天真累。 尤其是两人的心理战术在一个不相上下的段位时,聊起天来更累。 他们都知道这个傻逼问题抛给对方是最明智的做法,可是也不能把问题一直抛来抛去。 提出这个傻逼问题的人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关于三个月期限的约定,那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所以,你不能拿约定来讨好处。别的都可以,这一件事不行。” “……”许景末微笑,“我是这种人?” 沈扶泽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说道:“相信你不是,这话当我没说。” 顿了顿,沈扶泽又道:“这样吧,要是你暂时想不到,就先欠着,等你想到要我报答你什么了,你再告诉我?”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任何事都可以。当然,你还可以稍微过分一点,毕竟,我是你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可以接受你过分的要求和蛮不讲理的小脾气。” 许景末:“…………” 这人戏精上身? 还有,从刚才到现在,两个小时的时间不到,“你法律意义上的丈夫”这句话已经被某人说了三遍,三遍了! 这句话出场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演戏还演上瘾了? 不过最后三个月,某人想过个嘴瘾,就让他过吧。 许景末觉得自己待人很宽容。 她点了下头,敷衍道:“行吧,就按你说的,等我想到再说。” “别想敷衍我。”沈扶泽说,“我可是会一直记着的,你不要想耍赖。” 许景末:“……” 这话说的……到底是谁欠谁啊? 某人的脑回路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 感觉跟沈扶泽聊一会儿天,如同负重跑十公里,累不说,还会饿。 她拿起筷子重新吃了起来,该谈的事情都谈完了,这会儿她吃起饭来没负担,沈扶泽总不至于在饭菜里投/毒? 她埋头吃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有些不对,她将桌上所有饭菜扫了一眼,眉头微微蹙起,她问沈扶泽:“你没有让厨师不放姜末?” 桌上的菜有四分之三都放了姜末,唯一没有放的,一个是清白豆腐汤,一个是一盘花生米,一个是一盘赠送的咸菜…… 沈扶泽慢条斯理的嚼着他面前那盘花生米,配了一口茶水,理所应当的说道:“是啊,不放姜末就没那个味道了。” 她握筷子的手不自禁收紧,筷子下的无名指用力摁在那块凹凸不平的皮肤上,她问:“你不是不吃姜?” “咳……”沈扶泽被茶水呛到,他弯腰咳了几声,猛得抬头盯着她,那目光像是要将她看穿,“你怎么知道我不吃姜?” 许景末没说话,右手手心那处烟疤好像又开始发疼。 她感觉沈扶泽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对她做一些事。 她感觉如果她回答错这个问题,后面可能会发生一些事。 一些……她无法预料的事。 她看着沈扶泽的眼睛说:“我们领证以后,伯父……有给过我一份资料,上面记录着一些,你喜欢和讨厌的事物。” “都是我瞎告诉他们的,不是真的。”沈扶泽冰冷镜片后的目光柔和了一些,他垂下眼皮,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以后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关于我的,你直接来问我就好。” “那你吃姜吗?”她又问了一遍。 沈扶泽说:“不吃。” 顿了顿他又说:“老头子给你的那份资料上应该只有这一个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我不喜欢自己的隐私被窥探,也不喜欢我的喜恶被公之于众,他们以前让人来打听过,我都是随口胡说的。” 许久,许景末吞咽了一下唾沫,说道:“其实不是资料。” “什么?” “不是资料,没有资料,伯父没有给过我什么资料,是我自己看到的。”她低头回忆着,“高中的时候,你每次吃饭都会把菜里的姜丝挑出来,所以……” 她抬起头,看着沈扶泽道:“你不吃姜,为什么不让厨师把姜末去除?其实,去除姜末,对菜的味道影响也并不会太大……” “为什么……”沈扶泽呢喃着重复着这三个字,而后笑问,“景末你这么聪明,不知道吗?” 她顿时哑口无言,而后几乎是仓惶而逃:“我吃饱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沈扶泽问:“需要我送你吗?” 她说:“不用。” 沈扶泽没有再说什么,只沉默的看着那一个娇小身影消失在人潮中。 许景末离开后,唐扬从旁边冒了出来,他对沈扶泽说:“老大,我觉得吧,你应该强硬一点。” “哦?”沈扶泽挑了一下眉,神情又恢复一惯的不正经和散漫,好像刚才的难过表情是错觉。 唐扬继续说着:“你不能她说不要你送,你就真的不送她,钢铁直男思维啊,这样不行!你得主动,送花送礼物,约会看电影,爱心早餐不能少,然后关心她,体贴她,保护她,再时不时的来个壁咚,一般女孩子都抗拒不了这个。” “你知道的还挺多。” 唐扬突然被夸,尾巴差点翘到天上去,然而下一秒尾巴就折了。 沈扶泽的毒舌或许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不过,问个问题,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你有媳妇吗?” “……” “女朋友呢?” “……” 没有!都没有!他母胎单身至今! “你一个单身狗,教我谈恋爱?”沈扶泽拍了拍他肩膀,“勇气可嘉。” “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有媳妇的人,我媳妇偶尔跟我闹个小脾气,这是情/趣,你们没有媳妇的人是不会懂的。” 唐扬:“……” 他感觉到了这个社会对单身狗深深的恶意。 老大是他最敬爱的大哥没错,但老大是个混球也没错。 “不过你说的办法也没毛病。”沈扶泽突然开口,唐扬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只是这只对别人可行,对她……”沈扶泽看着面前的空座位轻笑了一声,摇摇头,“我这样对她,她会非常的配合,然后,将我更远的推开。” 半晌,沈扶泽又说了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 “我本来就没有在她心上,要是这样,我这辈子都触碰不到她的心了……” 唐扬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句可以用来回复的话。最后他摸着良心想了想,决定收回“老大是混球”那句话。 第9章 对当反派有什么执念?…… 许景末回到家,灌了自己两杯凉水,才让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 沈扶泽说:“你这么聪明,不知道吗?” 她知道吗? 她应该知道什么?她能想到的,只有那一个意思…… 但是,可能吗? 沈扶泽这个人,热情又冷漠,笑容可掬,又拒人千里,最容易相处,也最难相处。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的浅棕色眸子迷惑性太强,当他认真看着你的时候,总是会让人误会他对你有兴趣,实际上他对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 你以为他的心是冷的,想要去捂热它,然后你会发现,他其实连心都没有。 因此,可能吗? 大概是因为她突然提出离婚,短暂的勾起了这位狩猎者的好奇心,于是,他饶有兴致也极有耐心的创造出一个美丽的陷阱,等着她跳进去。 她要是真的乖乖跳进去,她就是傻子。 想通以后,许景末给沈扶泽发了一个安全到家的信息,语气和所用标点符号都和往常一样,找不出任何的区别和情绪变化。 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不过,也确实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两天后,一个大牌珠宝——锦玉珠宝的负责人找到她,想邀请她做他们亚洲区的品牌代言人。 老实说,她不想接的。 锦玉珠宝以前的亚洲区代言人是姚倩,但是前不久姚倩闹出那个车/震新闻后,现在人已经处于半封杀的状态,锦玉珠宝在内的很多合作方都跟她解约了。 许景末本来就不爱接代言,又是姚倩代言过的,膈应,于是她委婉的拒绝了。但是对方找到了她父亲,她父亲又向她开口,她只能接下。 索性只用拍摄一天。 拍摄当天,她在工作人员引导下来到化妆间,看着房间中央,品牌方为这次代言拍摄特地给她准备的裙子,心情一时很复杂。 “今天需要拍摄的是一系列红宝石首饰,因此为老师您选了这条纯白的礼裙。” 造型师很贴心的跟她解说着:“这条裙子叫做‘落尘’,是去年‘华辰杯’主题时装设计大赛的冠军,出自设计师Elsa之手。” 然后造型师特意问了她一句:“Elsa你知道吧?就是时尚界近几年特别出名,又特别神秘的那位年轻女设计师。” “嗯嗯……”许景末敷衍了一声。 “这条裙子被时尚圈评价为‘最有仙气’的裙子之一,它的灵感来自于‘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上衣以丝绸贴身的设计,完美的凹显身材曲线,下身的纱裙仙气飘飘,披肩的面料是上好的羊毛……” “不是羊毛。”许景末打断。 “啊?”造型师懵了一下。 许景末走到裙子前指着披肩说着:“披肩的面料不是羊毛,是安哥拉山兔毛和马海毛混织,之所以混织是因为兔毛没弹性,而安哥拉山兔毛里面的绒毛纤维自带‘光晕感’,因此创造出一种新颖的视觉效果。” 许景末的手指很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好看,没有涂乱七八糟的指甲油。 根根手指白皙而纤细,虚虚搭在披肩上,说不出是有‘光晕’效果的披肩更漂亮还是她的手指更漂亮。 “上衣确实是丝绸,这个你说对了,不过是丝绸中的绉纱。”她微微蜷曲的手指由披肩滑下,掠过丝绸面料,再落到纱裙上,继续说着,“下裙由一百多片纱罗制成,纱罗手感松软,质地轻薄,走动间,轻纱摆动,灵动自然。” “白色又给人脱俗的纯净感,因此裙子本身自带一种飘逸的味道,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仙气。” 末了,许景末转过身对造型师补充道:“裙摆的仙气,配上披肩自带的‘天使’光晕,取名‘落尘’,灵感是‘天神落入凡尘’,并没有来自于你说的那句诗。” 她说完才发现造型师站旁边瞪大眼睛看着她,半天才吐出一句:“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就是我设计的呀。 她当然不会说。 造型师又问:“你连材质都说得这么清楚?你也是Elsa的粉丝?” “我……对。”她含糊的点点头,抱着裙子往隔间走,“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换衣服。” “我帮你吧。”那造型师跟着她过来,抬手要帮她拿裙子,她笑笑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还是我帮你吧,你一个人不好……” 拉扯间,只听“刺啦”一声,裙摆上的纱被扯下来一块。 造型师盯着手里那块扯坏的白纱,一脸惊慌失措:“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许景末没有说话,她拿过裙子,看着被撕坏的那处白纱。 “我……我去找人帮忙。”造型师说着冲出去了。 许景末到门口找了一个这里的工作人员,要来了针和线。 造型师折回来的时候身边跟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负责这场拍摄的总监,那总监是个丰腴的中年女人,脸上的肥肉在她仓促的脚步和斥骂声中一颤一颤的。 “今天这场拍摄有多重要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出错,一丁点错都不能出!结果你们倒好,给我捣出这么大一个乱子!” “……耽误时间不说,现在到哪再找一条裙子来替代‘落尘’?你们说!怎么办!” 造型师小声的说:“这……许小姐她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当然知道!艺人不小心就算了,你呢?你是第一天上班吗?” 化妆间门被推开,一行人走了进来,然后全部愣住。 许景末已经换好了裙子,正从试衣间里走出来。 她提起一点裙摆,脚步缓慢朝这边走过来,质地轻薄的白色纱罗随着她的脚步摆动,隐约可见底下雪白脚踝和银色细高跟。 长发披散在腰间,线条优美的脖颈和锁骨在散落的发间若隐若现,墨色的头发衬得她皮肤更加雪白无瑕。 她脸上仅是淡妆,却已足够美。 这套穿在国际超模身上的‘落尘’,穿在她身上甚至美得超过模特。 至于裙子上刚才被扯坏的纱,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许景末朝着来人的方向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微笑,说道:“刚刚裙子出了点小状况,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领头的丰腴女人长长的吐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其他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只有那个造型师神情紧绷,脸色有些古怪。 当天的代言拍摄一切顺利,只除了这个小插曲。 而这个小插曲她还没有抽空去调查,隔天,就有人给她送来了一份资料,一个录音笔,还有一份监控视频。 以及沈扶泽的一通电话:“那个造型师不算是姚倩的人,她只是收了姚倩的钱。行为虽然恶劣,但是鉴于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因此我只是联系了锦玉珠宝将她公开开除,并没有太过分。” 公开开除意味着开除原因会被公司公开放在网上,也就意味着,这个造型师在行业内不会再有正经公司会聘用她。以后,她要么转行,要么只能去小作坊。 原来这叫“没有太过分?” 不过这也符合沈扶泽的行事作风,她没有太纠结这件事。只是觉得,沈扶泽近来好像特别喜欢管她的闲事? 最后,沈扶泽说:“沈太太,很遗憾的提醒你,这周只剩最后三天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赶紧履行约定,麻利的过来住。 “不过,好消息是……”电话那头拖长了语调,声音懒洋洋的,“这三天我都在家。” 许景末:“……” 好消息个屁! 她希望沈扶泽去出差,最好一去三个月。 也是这个时候,电视剧《侠义江湖行》正式官宣主要演员: 秦若饰演楚凝靥 莫沉舟饰演萧烬 许景末饰演夙岚 …… 大家都配合转发了官博,许景末也转发了官博,附字:在下夙岚,请多请教。[抱拳] 底下她粉丝先是一片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家末宝终于出来营业了!” “啊啊啊老婆!期待电视剧,老婆我爱你!” 逐渐的,有人察觉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个,等等,夙岚这个角色,好像并不止是女三号,她,好像,还是,一个,反派?” “这题我会!我看过原著,夙岚确实是反派!是剧中仅次于最大boss的反派,还是剧中最心狠手辣的一个角色。” “我艹?!五年前末宝c位出道后演的第一个角色就是一个反派,前年令她蹿红的《胭脂海棠》里,她演的也是反派!现在接的又一个角色也TM还是反派……咱们家末宝是对当反派有什么执念吗?” 《侠义江湖行》算是大制作,媒体网友对此的关注度挺高,官博发微博官宣后不久,各种跟剧和演员相关的词条迅速窜上热搜。 同剧组别的演员,人家的热搜词条都是#秦若古装扮相美若天仙#,或者#顶流莫沉舟与萧烬的角色适配度#,再不济也该是#罗园园再演吃货角色#。 然而到了许景末这里: #对反派执念相当深重:许景末#。 “深重”两个人已经让人很有感觉了,然而前面还加了“相当”两个字,着重强调。 还有那个冒号,用得就很微妙,使得这个词条在一众普通而正常的热搜中脱颖而出,一下子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这个词条热度蹭蹭蹭往上涨,一年了,许景末总算在非“离婚”的情况下,在微博上小火了一把。 当天,她邮箱里收到孙眉转发来的十几封邮件,孙眉说:“都是人家制片方发给我的,他们说你非常的合适这些角色,如果你愿意演,片酬不会低,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孙眉麻木的说完,麻木的挂掉电话,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 许景末点开邮件一看,清一色全是邀请她出演反派角色。 其中上至80岁老太,下至12岁萝莉,他们觉得她很合适…… 她看了以后很感动,然后全部回拒了。 回复完邮件,她看到微信上有一个新的好友验证信息,微信名叫做刘总。 她想着可能是她回复的某一个制片人不死心,还想找她聊聊,她点了同意。 谁知一加上好友,对方劈里啪啦一段话轰炸过来:“给你戏拍还不要,架子摆得这么高?许氏集团大小姐了不起!娇气吃不了苦就不要干这一行啊,还一年只接一部戏?都当了戏子还这么多事,也不看看别的女星三百六十五天天连轴转,谁像你?作品这么少还没点自觉,活该你糊穿地心!” 许景末自觉回拒得非常有礼貌,瞧这戾气大的,怕不是个黑子? 于是她没理。 一分钟后,黑子又劈里啪啦发来两段长长的话: “知道设计师Elsa吗?时尚圈炙手可热的新锐时装设计师,‘锦瑟之末’品牌创始人,21岁的处女作‘流萤’在国际时装周获得三等奖,她本人也入围国际时装周优秀设计师,成为近二十年来最年轻的入围优秀设计师。” “人家从小到大都是学霸,大学就没有花家里一分钱,自己勤工俭学,凭着奖学金创业,第一个作品就在国际时装周拿奖,年纪轻轻就入围优秀设计师,并创立自己的品牌。她跟你同一年出生,年龄跟你一样,人家也是集团大小姐,你说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许景末忍着笑敲字回复:“没有花家里一分钱?自己勤工俭学?凭着奖学金创业?这是假的!是人设啊,你好天真亲。” 黑子:“你才是假的,不许侮辱我女神!” “女神”那两个字让许景末心情大好,语气也和蔼许多:“好,别的不说,你知道‘流萤’那条裙子上的碎钻总共有多少颗吗?” 黑子:“别说了你个废物,你再怎么说你也比不上Elsa。” 许景末:“你知道上面那些钻,拿十年的奖学金,也不够买的,好吗?” 她继续敲字:“还有。” 这两个字发不出去。 因为黑子已经把她拉黑了。 许景末:“……” 第10章 像个斯文人了。 看着消息发送失败的小红点,许景末呆了几秒。 说实话,第一次遇见这么可爱的黑子,要是黑子知道他的女神Elsa,跟他讨厌的许景末其实是同一个人,脸色应该会特别好看吧? 这样想着,她突然有点想笑。 她大学读的是表演系,选修服装设计。大二那年,她参加盛蓝娱乐选秀,由于她小时候学过芭蕾,凭着这点舞蹈基础,她的几场公演成绩都还不错,最后也混到了一个出道位。 当然,出道以后,她也没有把设计丢下,拍戏之余,没有通告也没有应酬的时候,她都在搞设计。 她买的这个房子三室一厅,主卧睡觉,旁边一间侧卧改成衣帽间,剩下的一间卧室改成了书房。原本的书房也保留,两个书房,一大一小,各有用处。大书房光线好,用来画设计图和摆放做好的成衣,而那间小书房则用来摆放各种面料和半成品。 她当初选中这个小区,就是因为这里安静,适合她画设计图。 大书房的陈列柜上,摆放着她这几年在服装设计上获得的奖杯,大大小小有七个。 墙上正中贴着的,是她四年前第一次参加国际时装周,获得的三等奖荣誉证书,旁边有一个奖状,也是在那一次时装周上,她凭借“流萤”入围优秀设计师的奖状。 也是同一年,她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锦瑟之末”,创业并没有黑子说的那么简单,家人在金钱上的支持是少不了的。 至于为什么大家不知道许景末是Elsa?是因为她第一年参加国际时装周本人没有到现场,是助理带着她的作品去的,颁奖的时候她本人也没上台。 后面的各种服装展她也不怎么现身,即便现身,大家也只会觉得是女星许景末来参加活动,所以逐渐的,设计师Elsa就被贴上了“神秘”的标签。 再后来,外界对Elsa的评价多数是:才华横溢的年轻设计师,有想法的独立设计者,富有创造力和创新能力,时尚嗅觉度敏感,追求高尚雅致,善于塑造华丽而独特之美。 而外界对许景末的评价是:一个糊逼女明星,废物大小姐,没上进心,懒,咸鱼,混吃等死……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她穿了一条她自己家的当季新品裙子走红毯,好几个眼熟的营销号,去Elsa微博下方夸新品裙子美美哒,又跑去许景末的返图微博下骂真丑…… 同一条裙子,同一个营销号,人干事? 这种情况……是个人都不想掉马好吗? 所以至今为止,除了她父母,她的工作团队,别人并不知道Elsa和许景末是同一个人。 包括沈扶泽。 她也不想沈扶泽知道,一来,没有必要,二来,也确实没有必要。 《侠义江湖行》电视剧暂时拟定45集,而她饰演的夙岚这个角色在21集才出场,36集领饭盒,戏份不多,而且场景也比较集中。大概要等男女主拍完桃林定情的戏份,才到她的戏份。 也就是说,在剧组开机的前两个星期,她都可以不用去剧组,等剧组拍完桃林的戏,转换场地到横店,她才用过去。 她接夙岚这个角色是因为这个角色戏份少,且她也喜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今年她还一部戏都没接。 她每年只接一到两个戏,也是因为这样她就有大把的时间来搞设计。 外人只知道女星许景末佛系,一年只接一个戏,代言不爱接,活动看心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有野心。 只是不在演戏方面而已。 她跟沈扶泽的约定是这三个月每周到香杉路别墅住两天,但是上周沈扶泽生病,她一共在那里住了三天,所以这周她只用去一天。 她选在了周六。 反正沈扶泽说他这三天都在家,因此哪天去,也没什么区别。 出门前,许景末给沈扶泽发了个信息说她今天过来。 她之前把沈扶泽拉黑了,但后面为了方便联系,她又把沈扶泽从黑名单拖出来了。 到了别墅门口,她按了门铃。 虽说她知道门锁的密码,但是出于礼貌,她觉得还是不要贸然的闯入,万一对方在洗澡……虽然这是电视剧情节,在现实中出现的几率非常非常的低。 门开了,一身松散浴袍的沈扶泽懒懒的倚在门框上看着她,他发尖还在滴水,身上是潮湿的水汽和淡淡的肥皂香味。 许景末:“……” 半晌,她问出一句非常智障的话:“你……在洗澡?” “这不是显而易见?”沈扶泽反问,他说话的时候喉结攒动,有水珠顺着脖颈流下,经过喉结,一路往下,最后消失在锁骨和灰色浴袍的交界处。 许景末无话可说,只感觉周围的空气有些热,眼神有些无处安放。 这人浴袍不好好的穿,领口大敞着,生怕别人看不到浴袍下若隐若线的肌肉线条。 那肌肉削薄,恰到好处,且很有力量,绝对不是蛋□□或者健身器械能练出来的。 据说沈扶泽被沈家找回的时候因为一身戾气打架闹事被丢去部队呆了几个月,一开始不服管好像被收拾得挺惨,后来他离开的时候,他们宿舍八人没一个单挑得过他。 后来沈扶泽又被丢去国外整治了几年,回来倒是变得人模狗样,轻易不打架,像个斯文人了,尤其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的时候。 “在想什么呢?” 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许景末回过神,越过沈扶泽径直走进了屋子。 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沙发的这边,借了沈扶泽的笔记本电脑处理一些邮件和工作室的事情,沈扶泽则抱着手机坐她对面的沙发上玩游戏。 两人相安无事处了一个白天。 许景末处理完邮件,看沈扶泽看手机看得专心致志的,也不像在打游戏,多嘴问了一句:“你在看什么?笑得这么……那个?” “吃瓜。”沈扶泽说着把手机从茶几那边推过来,“现在的营销号挺厉害的,扒出了我们高中时候同校的照片,说我们从那个时候开始关系就不好。” 他后仰舒服的靠在沙发靠背上,两手交叠放在脑后继续说着:“但我们家里又有意撮合我们,你不想嫁给我,你以为我喜欢温柔乖巧的女生,于是你反着来,你又得知我讨厌娱乐圈的人,为了恶心我,你才进娱乐圈。”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你还真是挺无聊的。”许景末说。 “不过,他们也没有说错。”沈扶泽微微眯起眼睛,“我们高中那时候关系确实不好,而且后来我们结婚,也确实是两家长辈撮合的,只是……” 说道这里沈扶泽顿了顿,他直起身,语气少了几分懒散,整个人伴随着身体前倾的举动多了几分压迫感,他问道:“最后一条,是真的吗?你是为了恶心我,才进的娱乐圈吗?” 许景末一目十行看完手机上的信息,她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草率决定自己的人生?” “我进娱乐圈是因为我读的专业就是表演系。” 许景末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沈扶泽大脑却短暂的空白了几秒,半晌,他动了动唇,声音有一点凉:“确实,我对于你来说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人。” 闻言许景末整个人僵了一下,握鼠标的手不自禁收紧。 不过她那僵硬幅度太小,时间也太短,可以忽略不计。 这句话说完后久久都没人开口。 许景末用完电脑还了回去,沈扶泽瞥了一眼电脑,随意的放在一边,又对她说:“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画画,高中的时候得过奖,还是一等奖,我记不得那个奖项的名字了,但我至今记得你当时画的是一条非常漂亮的裙子。” “你说你的梦想是做一个服装设计师,设计很多自己喜欢的衣服,把喜欢的元素都融入进去。再创立一个自己的品牌,然后将品牌做大,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牌子的存在……为什么你后来不做了呢?” “如果不是为了跟我赌气,如果不是为了恶心我,其实我觉得你可以……” “我不会退出娱乐圈的。”许景末打断,“我说过,我进娱乐圈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想着来干涉我的生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要你退出娱乐圈。我只是觉得,你现在接的戏不多,通告也不多,其实你可以利用空闲的时间重新开始,重拾梦想,我认识一位时装设计的前辈,我可以介绍你……” “不用了,我现在不喜欢了,我不喜欢画画,也不喜欢设计了。” 沈扶泽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她许久。 她继续说着:“网上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说好听点是佛系,说难听点就是没上进心,我也不想学,不想有什么成就。” “做人嘛,也不是一定得有梦想,开心就好,我觉得混吃等死挺好的,挺开心的。” 沈扶泽喉结滚动了一下,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哑:“其实,如果你只是想要过轻松快乐的生活,不用离婚,我也可以……” “嗯,我相信你可以。”许景末点点头,唇角依然含笑,眼中却无笑意,“但是要应付你真的好累,那一点也不轻松。” 而后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别墅内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脑“叮咚”一声,打破了安静。 许景末猛得看向沙发对面沈扶泽身侧的电脑,然后猛得冲过去合笔记本。 她忘了,电脑还回去的时候,她企鹅号还没有下线! 她企鹅号里面有太多不可见人的秘密! 而且刚刚那个声音,那是Elsa工作室小群的特别提示音! 而且,而且!那个聊天框收到新消息的时候会直接弹出来啊啊啊啊! 她几乎是整个人扑过去合电脑,然而还是慢了一步,沈扶泽已经看到了。 “面料对照表,这是什么?”沈扶泽单手举高电脑问她。 她由于扑的姿势不对,整个人摔到了沈扶泽怀里,而沈扶泽另一只手则摁在她后腰,让她动弹不得。 “这个……”她奋力扑腾了一下,又被摁了回去,索性放弃挣扎,自暴自弃说,“这是下次活动要穿的礼服的面料选材。” “面料选材?这不是设计师的事吗?怎么你还管这个?”说话间沈扶泽温热的气息喷到她耳畔,让她耳朵发热。 “……” 沈扶泽看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锦瑟之末工作小群,这又是什么意思?” 许景末涨红了脸说:“就是我和几个小姐妹的聊天群,取个这种工作小群的名字会比较安全,不容易被封,那个锦瑟之末,就……瞎取的,以前不懂事,名字比较非主流……” “我记得好像有个服装品牌名字就叫做锦瑟之末?” “啊?真的吗?那我还是改了吧,撞名字好尴尬啊,万一人家告我侵权。” “你这个群不是高中就建了的吗?锦瑟之末这个牌子是四年前才有的,要告侵权也是你告她才对,要我帮忙吗?” 许景末心说我自己告我自己,我有病吗? 她打哈哈笑了两声:“这个就没必要了,一个小群而已,而且这名字很大众,撞了也很正常。” 最后,她拿回电脑当着沈扶泽的面,将小群改名为:咸鱼工作小群。 几乎是改好名字的那一秒钟她就电脑下线了,然后拿起手机。 果然,小群的员工已经发现群被改名,在群里问道:姐,咱们品牌是要改名叫“咸鱼”了吗? 许景末:没,是你们群主,她想当个咸鱼…… 一鼓作气准备冲业绩的员工们:………… 第11章 你好像特别喜欢跟我两清…… 冬日的晚霞藏在厚重的云层里,远远看去是一片迷蒙的红色,像是模糊不清的水墨画。 随着夕阳西沉,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 沈扶泽起身到墙边开了壁灯和头顶的吊灯,调节光线至暖光,回身问坐在沙发上的人:“晚上吃蛋炒饭可以吗?” “可以。” 许景末随口应了一声,她很有作为客人的自觉,主人准备什么她吃什么,不挑。 “好。”沈扶泽伸展了一下身体,长腿跨进厨房。 半小时后,沈扶泽系着小熊围裙,端着两碗蛋炒饭从厨房里出来。 许景末手机没电了这会儿正要去充,一回头,“咚咚”两声,充电器和手机依次掉在地上。 沈扶泽将蛋炒饭放餐桌上,然后又进厨房端出一碗青菜豆腐汤和一碟咸菜,解释道:“厨师今天请假。” “哦。”许景末捡起充电器和手机,快速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去洗手拿筷子。 她压根没有想过沈扶泽会做饭,毕竟这是一个会用开水浇花的人。 因此,眼前这碗蛋炒饭能不能吃?也是个问题。 她拿起勺子,动作很慢的舀了一勺,动作很慢的放到嘴里,又动作很慢的嚼了嚼。 沈扶泽坐她对面的椅子上,起先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吃,而后脸色逐渐难看,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有这么难以下咽吗?你这个表情?” 她又舀了一勺颗粒晶莹的蛋炒饭放嘴里,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津津有味的嚼着,说道:“不难吃,就是没想到你会做饭。” “以前混过一个月炊事班。”沈扶泽说着也吃了起来,“主厨是位大叔,有点胖,不过人挺好的,他跟我说,不会做饭以后娶不到媳妇,所以我就跟着他学了一手。” 许景末正想说“一个月厨艺就这么好,你还挺厉害的”,然后被沈扶泽后面一句话给憋回去了。 “不过只学了蛋炒饭。” “……哦。” 沈扶泽又说:“汤是我瞎弄的,味道可能不太好。” 许景末刚喝下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这何止是味道不太好?简直能毒死人。 但是吐出来有损形象,喷出来那更不行,她硬着头皮把那口汤咽下去,拿过旁边的玻璃杯灌了自己几口白开水,然后问对面的人:“你放了几斤盐?” “不多,就两勺。” “碗大的两勺?” “……”沈扶泽英俊的眉头拧紧,半晌,他有些无奈的说,“我说了,汤的味道可能不太好。” “当时为了学精,就盯着蛋炒饭一种学了。” “没事,我也只会煮小米粥。”她说着把水杯放回去。 “那我们还挺配?” 这话一出,许景末放杯子的动作一僵。 不过,对于沈扶泽出其不意半真半假的骚话她已经习惯了,且应付自如,她不动声色接了一句:“只不过要是我们两个长期过日子可能会被饿死或者营养不良。” 她说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你看,你只会做蛋炒饭,我只会做小米粥,我们两个在一起,连婚姻中最基本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一关都过不了,所以我们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尝试一下学做其他的。” 沈扶泽突然说出这句话,许景末像是没听懂“啊”了一声。 抬眸对上沈扶泽目光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沈扶泽又说:“没什么。” 其实那句话她听清了,她只是不确定,她只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沈扶泽嘴里说出来。因为在她印象里,沈扶泽从来不是一个会为了任何人或者任何事物妥协的人。 而后沈扶泽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金丝眼镜后那双美丽狭长的眼眸永远带着三分散漫的笑意,但你永远不会知道那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 就像他说的话,永远让人分不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逃离,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我记得冰箱里还有熏肉吧?” 撂下这句话,她直奔冰箱,拿了食材又直奔厨房。 没一会儿,餐桌上多了一盘熏肉,一盘玉带虾仁,以及两个清淡小菜。 在沈扶泽恍若被雷劈到的死亡注视下,她低着扒了一会儿饭,说道:“其实,我不是只会煮小米粥。” 而后两人沉默吃饭,直到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会洗碗吗?”许景末收拾着碗筷,随口问了一句。 “不……”沈扶泽对上她的目光,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硬是改了口,“其实会的,我平时就是懒不想洗。” 然后她将叠起来的餐盘稳稳放到了沈扶泽手里,拍了拍沈扶泽肩膀道:“去吧。” 其实她就是开个玩笑,因为她太清楚沈扶泽,以这人的德行,不把碗当一次性餐盒直接扔了就算好的了,让他洗碗?做梦呢? 就算这人心情好不扔碗,也肯定是把碗一扒拉丢水池里,撂下一句“明天钟点工会过来洗”,然后回客厅沙发上躺着当大爷。 可是她站厨房门口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沈扶泽出来,正准备进去看看人在干嘛?就听到水池里面响起了水声…… 沈扶泽居然真的认认真真洗起了碗…… 要知道,沈氏集团这位继承人,从来只有他使唤别人的份,别人哪敢使唤他?就算使唤了他也不理,她虽然会偶尔随口使唤那么一两句,但也只是过过嘴瘾。 毕竟使唤沈扶泽去做一件事的概率等于白日见鬼,而要沈扶泽心甘情愿的去做一件事,等于白日见鬼还把鬼抓住了。 前者基本不可能,后者绝对无可能。 “呆站在这干嘛?被我洗碗的姿势帅呆了?” 不得不说,沈扶泽洗碗的效率还挺高。 她懒得去想别的话,索性顺着沈扶泽的话说:“对,你洗碗的姿势帅炸了。” “这话我爱听,不过……”沈扶泽懒懒的倚在墙上,手扶门框上,还沾着水汽的修长手指在木门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忽悠我洗碗呢?” “随便你怎么想。” 她说完转身就走,沈扶泽跟了过来,边走边说:“怎么走了?明明白天还对我投怀送抱的,明明晚上还给我做菜吃,明明刚刚还夸我帅,明明……” 她停住脚步,转身纠正:“‘投怀送抱’这个词你用得不恰当,因为那只是个意外,夸你帅是在忽悠你,给你炒了那几个菜是因为你给我做了蛋炒饭,算是两清,没问题了吧?” 一想起白天的事情,许景末的心情就不太好,混蛋沈扶泽趁人之危,他趁人之危也就算了,还压着她半天不让她起来…… 不过好在小群的事情敷衍过去了,沈扶泽没有发现。 “你好像特别喜欢跟我两清?” 沈扶泽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路,也挡住了她头顶的灯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中,压迫感也随之而来。 “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他眯起眼睛居高临下盯着她,“我生病那次你照顾了我一整天,这件事我还没报答你,所以我们,不算两清。” 她后退两步,退出了男人的阴影之下,也从那种可怕的压迫感中得以喘口气,她说:“只是举手之劳,我没有放在心上。” “报答不报答的,其实无所谓,因此你也不用总是强调这件事。” 于是两人又不欢而散。 似乎他们每一次都是这样,他们总是没有共同话题,总是无法好好说话,总是能用几句轻飘飘的话语就把对方戳痛。不管开端再美好,不管过程再愉悦,到最后总是不欢而散。 而后他们各自回房间,谁也没有再理谁。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许景末起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只有厨师在准备早餐,说沈扶泽天蒙蒙亮就出去了,早餐也没吃。 她随便吃了点早餐,也没有离开,用沈扶泽电脑处理工作室的事,然后看剧本,背台词。 她想着不如直接在这里呆够三天,下周就不用来了。 中午的时候,她接到《侠义江湖行》剧组负责人的电话,说她的戏份提前了,让她准备准备,明天就进剧组。 她想着等沈扶泽回来她再离开,可是一直到晚饭时间,沈扶泽也没有回来。 厨师做完晚饭离开了,她自己吃了一点,把沈扶泽的那一份放锅里热着,然后准备走。 这时天已经黑了,她把家里收拾干净,电脑也放回了原处,只剩房间灯没有关。 她背起包包,抓起外套,来到玄关处换了鞋子。她站在门口,手指放在开关上准备关灯离开,耳畔突然响起一段对话。 “家里没人,怎么还开着灯?” “因为,这会让我有一种……家里有人在等我回去的感觉。” …… 天已经很黑了,别墅区地处三环以外,又是富人区,而富人买房通常不自己住而是放着玩儿,因此这里真正住着人的别墅其实没有几栋。 这一片别墅区开着灯都感觉暗,关上了灯,远远看过来更是一片漆黑。 最后她收回了关灯的手,换回拖鞋折回来,外套搭沙发靠背上,包包随便一丢,坐沙发上玩手机。 反正,今天工作室的事情她已经处理完了,剧本她也背了。 反正,收拾明天去剧组的东西并不需要太久。 反正,时间还早…… * 沈扶泽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了。 他本来不想回这处别墅的,许景末肯定一大早起来就走了,许景末不在,他一个人回来这里也没有意思。 但最后鬼使神差的,他还是把车开回了这里。 车子在院子里停下,他看到自己家里客厅还亮着灯。 他也没有觉得诧异,因为要么是厨师临走前给他留的灯,要么是他出门的时候忘记关灯了。 结果进了门,他看到原本早该走了的人,此刻正蜷曲着身子盖着一块小毯子窝在沙发上,睡得香甜。 而另一边的厨房里,是“咕噜”的水声,饭菜的香味也随之飘了出来。 一时间,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第12章 然后低头吻你。 睡着的许景末安静乖巧,事实上许景末醒着的时候也安静,可是与这个时候又不一样。 那双总是带着点疏冷意味的眉眼在熟睡中敛起几分冷意,客厅里暖色的光淡淡笼罩在她身上,使得那张白皙干净的面庞异常的柔和美丽。 “要是她一直这样就好了。” 沈扶泽心里突然有一个声音这么说。 她就在那里,在他们新房客厅的沙发上,或醒着,或睡着,裹着一块毯子盘腿坐着,或者躺着,哪里也不会去。 他不奢望她撒娇,甚至不奢望她主动亲近,她只用在那里,在他触手可及,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抱着笔记本安静的敲着字,或者玩着手机。 除此他别无所求。 但是他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脚步已经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他在沙发旁半蹲下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的手指指尖就快要触碰到许景末的侧脸。 他动作蓦地顿住。 而后他用目光描摹睡梦中人的脸庞,从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唇……一遍又一遍。 最终,他动了动僵在半空的手,将许景末身上盖着的毛毯往上拉了一些,而后起身离开。 刚转过身,一个声音在后方响起,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 “沈扶泽,你回来了?” 当许景末睡眼惺忪的看过来的时候,沈扶泽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变得很软很软。 “嗯。”沈扶泽没有忍住,在许景末身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好听,他问,“你怎么没走?” 而伴随着沈扶泽这个动作,许景末呆坐在原处,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一般情况下,在同一个房间,她和沈扶泽绝对会选择距离对方直线距离最远的座位,实在不行要挨着坐,中间隔出的位置也绝对够一个胖子横着过去。 他们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过。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没有第三者,在不用配合演戏的情况下,靠得这么近,他的手臂几乎碰到她的肩膀,而他坐的地方,有她躺过残留的体温…… 她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她几乎怀疑,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沈扶泽。 沈扶泽被人调包了。 “眼睛不舒服?” 沈扶泽摘下金丝眼镜随手一丢,又朝她靠过来一点要看她的眼睛,她朝后缩了缩,避开沈扶泽的手,说道:“我没事,有一点困而已。” 她继续说着:“我的戏份提前了,明天要进剧组,我不知道后面一个星期我有没有时间过来。如果实在不行,等三个月期限到了,我再一次性补够,这个没问题吧?” 沈扶泽看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似乎是确定她眼睛确实没事,才说道:“没问题。” “嗯,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那我走了。” 许景末将叠好的毛毯工整的放沙发上,而后起身离开。 沈扶泽跟了过来,跟到玄关处,说道:“很晚了,我送你吧。” 许景末看了看窗外夜色,又看了看手机,确实有些晚了,这个点不好打车,她总不能把苏彤一个小姑娘大晚上喊来吧? 摒除私人恩怨,权衡利弊之后,她点点头:“那好吧。” 回头的一瞬,她余光看到沈扶泽披外套的时候左手习惯性的按了一下胃。 “先等一下。” 许景末说着转身走进厨房,将还热着的饭菜端了出来放到餐桌上,说道:“饭菜到明天就不能要了,你吃掉吧别浪费,没吃晚饭的话当晚饭,吃了的话当宵夜。”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扶泽又把他那副金丝眼镜架上鼻梁,而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却没有出现在他眼睛里,他脸上甚至没有表情。只有目光穿透镜片直直的看过来,落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那种带着侵略和探究意味的目光让她特别不舒服。 但是她现在真的困了,懒得理沈扶泽,她径直走到沙发处,用毛毯将自己整个人裹起来,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房间一直没有动静,她从毛毯里钻出个脑袋,沈扶泽果然站原地没动,她不耐的丢下一句:“赶紧吃饭,吃了送我回去,我一会儿还得收拾行李。” 沈扶泽这才坐下安静的吃饭。 他早上就喝了碗粥,午饭随便对付了一下,然后是几个紧急会议,晚饭就没来得及吃。他喝了碗山药排骨汤,胃里顿时暖暖的,然后他又吃掉了其他的菜。 他吃饭的时候,许景末就窝在沙发里,裹着小毯子只露出脑袋和和两个爪子,安静的玩着手机。 时间好像突然过得特别特别的慢,就好像,他们已经这样子走过了一辈子。 但时间又过得很快,转眼,他饭已经吃完,两人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出了别墅,许景末才刚走了两步,突然整个人一轻。 她被沈扶泽拦腰抱了起来。 沈扶泽对她说:“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喊你。” 人在困的时候,好像力气也没有了,她懒得挣扎,在沈扶泽怀里问:“你知道我家?” “颐和家园。” 得到准确答复,她心安了。困意也说来就来,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在沈扶泽怀里就睡着了,什么时候进的小区?什么时候车子停下来?她完全不知道。 直到身体再次腾空,她才醒过来。 “几栋?”沈扶泽垂眸问她。 刚睡醒的大脑有些迟钝,沈扶泽问什么她就答了:“4栋。” “几层?” “14层,1404。” “你这选的什么房子,全是‘死’?” “1404?这不挺好的吗?要死你死。” 沈扶泽:“……” 她被沈扶泽噎过太多次,难得噎沈扶泽一次,她心情顿时变得特别好,忘了还在人家怀里,就咯吱咯吱笑了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发现沈扶泽停下了脚步,她问:“怎么不走了?” “真的很开心吗?” 这句话像是问句,又不像,许景末没说话。 “从来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过。” 沈扶泽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自言自语的说了这句话后,抱着她大步流星出了电梯。 等“1404”的门牌号出现在两人视线里的时候,许景末才猛得想起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 沈扶泽没有来过这里,更没有进过她家门! 当然,她是绝对绝对不敢让沈扶泽进去的。 她才在沈扶泽面前信誓旦旦说了“我不喜欢画画,不喜欢设计,不可能做”,要是被沈扶泽看到她满屋子的设计图纸,满屋子的面料,一堆半成品和成品……那她绝对可以表演个原地去世。 “那个……”她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把沈扶泽轰走,沈扶泽先开口了,“都到这里了,不准备请我进去坐坐?” 她从沈扶泽怀里跳下来,用身体堵住门口,面含微笑说:“这么晚了,你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晚饭吃咸了,可以讨杯水喝吗?” “大晚上的还是不要喝水了,不然夜里起夜次数多,影响睡眠质量。” 沈扶泽不依不饶:“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不让我进去,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她笑容更灿烂,她点头:“对,是的,你说得没错,里面确实有秘密。” 然后她朝前一步,故意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道:“每个女孩子都会有点属于自己的小秘密,沈先生,难道不知道吗?” 沈扶泽要是说不知道,自然就是承认他感情史一片空白。 这种伤面子的事情,沈扶泽当然不会做,他颇为优雅的推了推眼镜,微点了下头:“行吧。” 而后倚在墙上抱臂看着她,分明是一贯懒散的模样,却又没有了往日的那种不正经,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多了几分认真的味道。 他说:“你想不想知道,你刚才笑的时候,如果我没有抱着你,我会做什么?” 如果是往常,她肯定回一个“不想”,但是今天晚上,可能她脑子实在是不太清醒吧,她居然顺着话问:“做什么?” “我会把你按进怀里,捉住你的两个手腕摁到身后让你动不了,然后低头吻你。” 许景末只愣了一下,意识到这人大概又在捉弄她,她抬头对上沈扶泽的目光,顺着他的话反问:“你这是在跟我告白?” “难得你没有跟我装傻。”沈扶泽不紧不慢的点头,“对,我在跟你告白,所以,我能得到我想要的那个答复吗?” 她手指用力,指甲深陷在手心那处烟疤上,疼痛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 “我想……不太能。”她扯了扯嘴角,她想扯出一个自然的笑,可是好像失败了。 相比之下,沈扶泽脸上的笑容完美得找不到任何破绽,他说:“景末,你有没有想过,‘提前进剧组,未来一周可能来不了’这件事,其实你可以在电话里说,可以短信里说,可以明天说,后天说,甚至过一个星期再说……这件事情你任何时候都可以说,为什么你偏偏要今天说?为什么要一直等我到这么晚?就为了在今天跟我说这件任何时候都可以说的小事?” “我只是觉得,应该要跟你说一声,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得这么晚,我……”她刚开始说话底气很足,而后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卡住了,张了张口,还是卡。 “你看,连你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没有说服力,对吧?” 她没说话。 “没关系,我会给你考虑的时间,就按照之前约定的,三个月期限。” 沈扶泽上前一步,为她理了理大衣领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前留下一句话。 “期限一到,要么,我们离婚,要么,我们恋爱。” 第13章 她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许景末回家后,先收拾了明天进剧组需要的东西,然后洗澡护肤。 全部弄好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凌晨1点,她却突然没有了睡意。 认识她的人都说她性子冷,不爱与人打交道,如果不是生在许家这样的家庭,她在圈子里绝对混不开。 但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至少在初二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那时她有一个幸福美满且富裕的家庭。妈妈温柔美丽,会陪女儿练舞写作业,会在女儿睡不着的时候给她讲睡前故事,在妻子的角色上,妈妈贤惠且持家,她会打理好家里一切事务,并在丈夫回家的时候端上一碗亲手煲的汤。 她的爸爸英俊儒雅,事业有成,虽然他总是很忙,开不完的会,出不完的差,但是他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女儿带一套限量芭比,给妻子带一条漂亮的项链或者昂贵的裙子。 每年她的生日爸爸都不会缺席,下雨天没带伞,爸爸会脱下外套给她当伞,自己淋湿了也笑着说“爸爸身体好,爸爸没事。” 在丈夫的角色上,爸爸温柔体贴,他在家的时候从来不会让妈妈做家务,家里保姆休息的时候,做饭洗碗都是他来,说油烟伤皮肤。他会绅士的为妈妈开车门,走路的时候会把妈妈护在马路的内侧,他会在休假的时候带妈妈满世界到处飞,他用尽能想到的所有浪漫词句给妈妈手写情书,并给了妈妈一场永生难忘的世纪婚礼。 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美满。 直到初二那个周五,她提前放学去爸爸公司玩,她轻车熟路来到爸爸私人休息室,看到爸爸跟一个美艳的女人在沙发上热/吻。 事后,爸爸用大人的口吻严肃的对她说:“不要告诉你妈妈,你妈妈心脏不好,不能受刺激。” 事实上她也被刺激得不小,厉声的质问为什么?眼泪唰唰的掉,浑身发抖。 爸爸叹了口气,点了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对她说:“景末,你现在还小,不能接受这件事爸爸能理解,但是在成年人的世界,这其实很正常,也很普遍。任何一个成功的男人,他都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你以为有,要么是营造出来的假象,要么是电视剧。” “爸爸很爱你跟妈妈,但是爸爸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你妈妈一个女人。” 爸爸很爱她,这是事实。 爸爸出轨了,这也是事实。 他出轨了,还把出轨这件事情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那天之后,她病了整整一个星期。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情绪崩溃。 而后,她变得成熟,变得理智,也变得冷漠。 她像是一个大人,在妈妈面前说着善意的谎言,配合着虚伪的爸爸苦心维持那幸福美满的假象,将那天看到的事情藏在心里。 她以为妈妈不知道,她以为这一切都隐瞒得很好,直到看到全职太太的妈妈毅然投入职场,直到听到妈妈背着爸爸私底下联系了公司股东。 妈妈变了,她不再温柔亲切,她变得精明而冷漠,她也不再花大把时间陪她练舞,而是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工作和开会。 她隐约的知道,爸爸在公司的地位有了动摇,而这一切的原因是妈妈。 他们表面依然恩爱非常,但私底下却在互相算计。 他们的关系早已不复从前。 而那个会给她讲睡前故事的妈妈,也在日久天长的算计中变了模样。 一年前让她跟沈家联姻,全然是妈妈的主意,就为了借助沈家巩固她在董事会中的地位。 她已经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她根本不在意她的女儿是否幸福? 对比之下,她爸爸还在婚礼前夕问了她一句“景末,你喜欢沈家那小子吗?” 在这样的家庭里,她对爱情,对婚姻,乃至对男人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她对自己的人生有很好的规划,读表演专业,参加选秀,出道做明星,利用空闲时间做服装,主业副业两手抓,参加国际时装周,创立自己品牌,再把品牌做大……她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在她的人生规划里,事业是主要目标,婚姻和爱情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包括沈扶泽。 她的未来人生里是没有沈扶泽的。 她把这一场联姻当成是一项任务,而任务总有完成的时候,她跟沈扶泽总有大路两边各走一边的时候。 目前看来,这个期限就是三个月。 所以当沈扶泽对她说“对,我在跟你告白”的时候,她人生中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爸妈失败的感情让她对爱情望而却步,她没有见过好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有幸得到。 “叮咚”一声,她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苏彤提醒她明天去剧组要带的东西。 她回复知道以后,犹豫着问了苏彤一句:“彤彤,你有没有谈过恋爱?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苏彤回复她:“emmm这就触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别人,稍等。” 于是,大半夜,睡得正香的唐扬被手机“叮咚”一声吵醒。 一条信息赫然出现在屏幕中央: ——喂,你谈过恋爱没? 唐扬觉得自己虽然是一个单身狗,但是他一不偷二不抢,矜矜业业当一个搬砖人,他单身他骄傲。虽然不久前才被沈扶泽狗粮暴击伤害过,不过缓了这么多天,他也缓过来了。 而苏彤这一句无心但在他看来“充满挑衅”的话,让他心态彻底崩了。 五分钟后,苏彤收到来自唐扬的一百字小作文回复。 字字口吐芬芳。 等了很久的许景末问:“人呢?” 苏彤回复:“稍等,有人犯病了,我得给他治治。” 许景末:“?” 直到许景末熬不住睡过去,苏彤都没回复她。 第二天早上七点,苏彤准时来到颐和家园小区门口。 许景末早早的弄好下楼了,在苏彤电话打来的时候,她正推着行李箱走出小区大门。 “景末,这里!” 许景末看到不远处白色小车前,朝她招手却完全没有要过来帮她拿行李意思的苏彤。 她:“??” 紧接着,苏彤身后的车子里下来一个人,径直走过来帮她拿行李箱。 看清楚来人,她有些诧异,问道:“是沈扶泽让你来的?” 苏彤跑过来挽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到了车后排,说着:“不是不是,他昨晚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今天特意在沈扶泽那里请了假,来给我赔罪当司机呢。” 这时外面的唐扬单手将她行李箱甩到了肩上。 苏彤猛得降下车窗,朝着唐扬大声道:“喂,你轻点!小心把里面东西撞坏了。” 许景末也被这一甩一扛的操作惊了,这是在秀力气还是脑子进水?明明有轮子不是? 她安慰道:“没事的,都是衣服。” 谁知唐扬真的就把行李箱放下,老老实实的推着过来了。 许景末:“……” 她看看苏彤,又看看唐扬,苏彤看着唐扬,唐扬看着苏彤,没人理她。 她觉得她安慰了个寂寞。 唐扬上了车,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和苏彤聊了起来。 许景末觉得自己很亮。 她低头安静玩手机,一路上都恨不得当个透明人。 苏彤突然问道:“对了,为什么你们都喊沈扶泽老大啊?他不是沈氏集团继承人嘛,怎么不喊他沈总?” 唐扬说:“以前跟老大混社会的时候喊顺口了,后面就懒得改了,老大也不管。” “啊?你们还混过社会?” 苏彤诧异,许景末也诧异,她放下手机朝前座看了过去。 唐扬说:“不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老大他是真混过社会。” 苏彤:“哦,能理解,大家都有过非主流疼痛青春时代。” “不是,是……”唐扬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情该不该说。 车子被堵在了早高峰期的车流里,车速慢了下来,唐扬的语速也慢了下来:“你别看老大现在风光无限,实际上他在回沈家以前,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好。” “老大的生母是个酒吧女,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去世了,房子是租的,他母亲去世后他被房东赶了出来,身无分文,四处流浪。十四五岁的小孩,没有成年,打不了工,正规单位不要他,只能□□工,吃住都成问题,更别提读书。” 车流不再挪动,路被彻底堵死,唐扬熄了火,回忆着:“我和奶奶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浑身是血,手里拿着一块沾了血的板砖问‘还有谁?’,工厂的水泥地上躺了一地的小混混,没有一个敢上去,互相搀扶着跑了。” “我和奶奶上去问他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他没理我们,转头就走。” “没过几天,我和奶奶又拾荒到那个工厂附近,高利贷的突然找上我们,威胁说不还钱就要剁我的手,奶奶吓得差点晕过去。那个时候他突然出现,把那几个高高壮壮的成年男人揍得哭爹喊娘。” “他们做的事情本来就是犯法的,也不敢报警,灰溜溜的走了。但是我们担心他们去而复返来报复,苦口婆心劝了他半天,才把他留在了我们家里。” “再后来,奶奶收养了他,给他办了入学,虽然生活比以前窘迫了,但是那段时间我每天跟着他一起上学放学,有了个伴,还挺开心的,也通过他认识了一些朋友。” “后面他回了沈家也没有忘记我们,过年过节他都会过来看我们,帮奶奶干活,带我出去看电影,临走前会偷偷在电视柜上放一个不多不少的红包,不让奶奶看到,因为如果奶奶看到奶奶不会要。” “奶奶去世以后,他帮我联系了最好的墓园,选了一块朝阳的风水宝地。奶奶的后事料理完,他把我送去了国外,说要把我培养成他的左膀右臂,至于那些学费,生活费,他说算是预支我以后的工资。后面我读书回来,通过了他公司的入职考试,实习了三个月,就正式成为他的特别助理了。” “对了,老大身边的那些保镖,其实都是他以前的混混朋友,那群人读书不行,但打架很在行。老大物尽其用,还特意给他们报了保镖公司的加强课程,培训出来就让他们来自己身边当保镖了,待遇啥的好得让大部分社畜羡慕。” “他们很感谢老大,我也是。或许他做这些事是为了报答当初我和奶奶的收养之恩,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他。” “我父母生下我就离婚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来看看我,奶奶拾荒供我读书已经很难了,家里50平的小房子不值几个钱。如果不是老大,我大概读完高中就出来打工了,不会去读大学,更不可能有出国留学的机会,不会有这么好的工作……在我心里他就是我亲哥!” 唐扬说完了,拥挤的车流重新动了起来。 许景末却久久回不过神,她想起她跟沈扶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扶泽对她的帮助也是毫不领情。 当时的沈扶泽被她贴上了“冷漠”“冷血”“自私”“无礼”的标签,以至于后面的很多年里,她都无法对沈扶泽产生一点半点好感。 现在看来,她看到的只是一面。 第14章 心脏,也开始狂跳。 车子抵达剧组的时候是早点八点半,比预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 许景末下车先跟陈澜导演点头打招呼,在陈导的介绍下跟男一号萧烬的饰演者莫沉舟握了一下手,然后就看见秦若远远的朝这边小跑着过来。 秦若已经换上了雪白古装,梳着古代大家闺秀的发型,一张小脸跑得红扑扑的来到许景末面前,想跟她握手,又有点怂,手伸了过来,又缩了回去。 最后是许景末伸出手,跟秦若握了一下,导演正要介绍她们认识,秦若先开口:“陈导,不用介绍,我们认识,景末姐是我女神是我偶像我超爱她的!” 秦若性格内向,许景末又为人疏冷,剧中楚凝靥跟夙岚对手戏又多,陈澜一开始还担心这两人聊不来,入不了戏耽误进度。 不过现在看秦若这热情的样子,他倒是不担心了,说道:“好,你们先熟悉一下,一会儿我跟你们讲戏。” 《侠义江湖行》讲的是男主萧烬幼时被仇家灭门,奄奄一息之时被路过的女主楚凝靥救下,萧烬伤好临走前给楚凝靥留下一块玉佩。 十年后,萧烬已经成为江湖中人人赞颂的少年英雄,而楚凝靥也成为江湖第一医师,两人在桃林中再度重逢,以玉佩相认。而后在楚凝靥帮助萧烬查找灭门凶手的同时,两人暗生情愫,再续前缘。 这个剧主题是江湖中的侠义情怀,刀光剑影的打戏比较多,感情线就比较薄弱,男女主从重逢到心动到确定关系,一切水到渠成,没什么波澜,也没有大喜大悲。 男女主的人设也跟大部分古装武侠剧一样千篇一律,整个故事中比较有特色的就是夙岚这个角色。 不可否认许景末挑角色的眼光确实不错。 作为剧中第二反派,夙岚从小生活在千毒山,研究各种毒,且天赋异禀,14岁就研究出让她师父头疼的剧毒裂魂散。 她长着一张极具欺骗性的纯真无邪的脸,却性格古怪,心狠手辣,喜欢抓人到她的练毒房给她试毒,看人痛苦而死。 不过她抓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因此剧中反派们,人人对她得而诛之,反而楚凝靥非常喜欢她,一口一声“姐姐”叫得很甜。 今天有两场戏,两场都是楚凝靥跟夙岚的对手戏。 剧中的楚凝靥很喜欢夙岚,剧外许景末就是秦若的女神,那种崇拜、敬慕、喜欢都不用说,就从秦若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了。 因此,虽然今天许景末和秦若两人第一次合作拍戏,却合作得非常好,几乎没怎么被卡,最后整个剧组提前一个小时收工。 换了衣服,卸了妆后,正好是饭点时间。 几个演员在那里约着去吃饭,秦若也在脑子里想着附近有什么好吃的餐厅?一会儿带女神去吃。 “对了,景末姐,你一会儿……” 秦若话没说完,就看见前面不远处,穿着一身香槟色西服戴着金丝眼镜的沈扶泽两手插兜,气定神闲的朝这边走过来。 他一路过来,一路跟两侧的工作人员打招呼,笑容温和,彬彬有礼,而后目光似是不经意的朝这里一瞥。 但就是这一瞥,让秦若哆嗦的往许景末身后躲了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那一瞬间沈扶泽镜片后看过来的目光比他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框还冰冷。 好他妈吓人! 大概是戏中习惯了,秦若躲在许景末身后的时候,手指也紧紧抓住了许景末的衣袖。 然后,她感觉沈扶泽的眼神更他妈吓人了。 陈导也看到沈扶泽了,走过来招呼:“沈总来了,是来探景末的班吧?来得正好,我们今天的戏刚拍完。” 沈扶泽笑着说:“也不算探班,有一点事情。” 陈导点头,然后对许景末说:“本来今天收工早,还准备跟你说一下明天的戏,既然你先生有事情找你,那你就先走吧,戏明天再说。” 听到导演要说戏,沈扶泽看了许景末一眼,迟疑了一下说道:“其实也不是很重……” “要”字还没说出口,许景末就打断他对陈导说:“我回去会认真背台词的,明天我会早一点过来,那我就先走了,陈导再见。” 而后在沈扶泽愕然的目光中,许景末又跟秦若和其他演员说再见,然后同沈扶泽一起离开。 一直到两人都坐进加长版商务车的后座,司机发动车子,沈扶泽都没有从愕然的状态下回过神。 直到许景末开口问:“有什么事?” 沈扶泽终于回过神,他手臂搭在车窗内侧,手指杂乱无序的敲击着玻璃窗,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如果我说,这件事就是……突然想约你吃个晚饭,你会不会特别生气?” 他坐得偏靠车门这边,离许景末就比较远,商务车后排空间本来就大,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间隔就被拉得很大。 像是刻意似的。 只不过,以往刻意做这件事的人,却是另一个。 闻言,许景末偏过头看了沈扶泽一会儿,然后问:“吃什么?” 不等沈扶泽开口回答,许景末收回目光自顾说着:“我今天不想吃牛排,火锅不吃,不吃辣,不吃油腻的,其他都可以。” 许景末话说得那么流畅自然,她的态度,她的情绪也那么自然,反倒让沈扶泽整个人都不自然了。 许景末以为自己有要紧的事找她,特意推掉了导演的说戏,跟自己离开,而他却说这件事只是吃个饭? 以许景末的性子,她肯定会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他以为他说完那句话后,会收获一个白眼,或者几句冷嘲热讽,甚至,她会要求停车,然后下车走人,之后十天半个月都不会理他。 可是,刚才许景末看过来的目光中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 那目光那么淡,却又那么的深刻。 她甚至没有生气,还问他:“我们吃什么?” 那一瞬间,沈扶泽看到他苦苦挖凿的冰层终于破了一个缺口,冰层破碎发出卡擦的声音,紧接着,有金色的光从缺口倾泻了下来。 最终沈扶泽挑了一家傣味餐厅,许景末口味喜甜和酸,傣味也对她的口味。 他们两个人没有点太多菜,就点了一个柠檬鸡,一盘酸笋包烧,一个番茄喃咪拼盘,以及一份菠萝饭。 在车上,从沈扶泽问了那个问题,许景末回答了以后,两人就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那诡异气氛一直持续到了餐桌上,直到菜上齐,沈扶泽给许景末盛了一碗饭,问:“第一天进剧组,感觉怎么样?” 气氛才算缓和下来。 许景末嚼着晶莹剔透的米粒,答:“挺不错的,今天拍了两场戏,大家演技都不错,合作得挺愉快的。” 沈扶泽筷子扒着碗里的饭漫不经心的说:“也是,我看你跟那个主演聊得挺开心的。” 许景末正吃了一口酸笋包烧里的酸笋,一时间,说不出是酸笋比较酸,还是沈扶泽的这句话比较酸? “莫沉舟?”她咽了咽口中的酸笋,说着,“虽然都混娱乐圈,但是我跟莫沉舟其实还没打过交道,今天算是第一天正式认识,聊的都是客套话。” 沈扶泽丢了一块沙拉到嘴里,道:“我说的不是他,另一个。” “另一个?”许景末皱了皱眉头,而后笑起来,“你是说若若?” 她继续说着:“她叫秦若,我跟她见过两次面了,试镜的时候就认识她。当时她可能以为我要试镜主角,以为她自己没希望了,在我旁边难过纠结了半天,后面得知我试镜的是另一个人,她高兴得原地转圈圈。” “这姑娘太可爱了,性子也纯真,这在娱乐圈很难得。她本身条件不错,自己也够努力,演戏方面也算有天赋,未来可期。” “若若?”沈扶泽看也不看她,低头自虐般的嚼着沙拉,“只见过两次面就喊这么亲切。” 许景末“???” 她说了那么多,他就只听到这个? 许景末有一点头疼,她看着对面正在跟他完全不喜欢吃的沙拉做斗争的沈扶泽说:“若若是个女孩子。” 沈扶泽掀起眼皮:“那又如何?” 她放下筷子手拄下巴盯着对面的人又看了一会儿,她说:“若若只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你……” 沈扶泽这下沙拉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冷冷瞪过来。 那脸上总是挂着的完美无缺的笑容终于有了破绽,金丝眼镜后,那双狭长美丽的眼睛里也隐约有了怒气。 看着这样的沈扶泽,许景末突然有了丝丝动容。 心脏,也开始狂跳。 这个总是用从容迷人的微笑和三分的不正经伪装自己的人,总算流露出假笑以外的表情。 他总算,会生气了。 许景末没有情绪的说着:“秦若是我的粉丝,试镜的时候认识的,我给她签过名,但也只签过名。那次试镜结束,她其实想约我吃饭,但是我跟你走了,这次拍完戏,她似乎也想约我吃晚饭,但是我现在正在跟你吃着晚饭。” 她知道沈扶泽在吃醋,按以往,她应该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还可以好好嘲笑一番。 可是,她不仅没有嘲笑,还对这件事情做出了解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第15章 我喜欢上你了。(含入v…… 天色暗了下来,沈扶泽金丝眼镜后那双浅棕色的眼瞳也染上一抹暗色,幽深如海。 他眉心微蹙,像是不敢相信,犹豫了很久才开口:“你是在……跟我解释?” 许景末对于刚才的行为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她只好把问题抛回去。 “你是在承认你吃醋了?” 将问题推来推去,到最后不了了之,这是成年人解决感情问题最理智也最简单的办法。 而在打太极这方面,他们两个都擅长。 他们以前,也总是用这种方法解决这样暧昧不清的问题。 许景末喝了一口米酒,正准备岔开话题,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突然听见沈扶泽说:“我承认。” 她话到了咽喉,生生咽回去。 “没什么好丢脸的。”沈扶泽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又重新戴回去,目光再次看过来的时候那双狭长美丽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承认,我在吃醋。” 他说:“我也承认,许景末,我喜欢上你了。” 许景末像是被下了定身咒,定在原处一动不动,筷子从手中掉下,砸到碗边,又滑落到桌子上,四仰八叉。 没有人去管。 最后是沈扶泽先回过神,他叫来服务员买了单,看了看外面已经完全暗了的天色,问道:“今晚你家还是我家?” 买单的服务员是位大妈,此刻还没走远,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脸上就差没写着一行字:现在的小年轻真开放! 沈扶泽:“……” 许景末:“……” “咳咳……”沈扶泽掩饰的咳了两声,补充说道:“咱们今晚回哪个家呀,老婆?” 许景末刚喝下一口米酒,被“老婆”两个字呛到,咳个不停。 “咳咳咳……” 沈扶泽跟服务员大妈同时递上纸巾。 沈扶泽递的是一张方形餐巾,雪白的餐巾夹在拇指和食指间递过来,那只手非常好看,干净,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大妈递的是一包,似乎是因为刚刚误会他们了,此刻大妈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 许景末最终朝大妈福了福身说了声“谢谢”,然后从沈扶泽手中抽走纸巾。 大妈表示理解,拿着纸巾又朝他们笑了笑走了。 拿纸巾的时候,许景末手指不经意触碰到沈扶泽那只好看的手。 她摸到的是粗茧。 唐扬的话突然闯进她脑海中。 “你别看老大现在风光无限,实际上他在回沈家以前,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好。” “十四五岁的小孩,没有成年,只能□□工,吃住都成问题,更别提读书。” …… 许景末看着身侧的玻璃窗,看着窗内映出来的餐厅灯光,以及她对面的那个身影。 她突然感觉心里特别特别的难过。 最后她收回视线,对沈扶泽说:“剧组给我们订了酒店,就在横店西门,我行李也都放酒店里了,这一周我的戏份密集,方便起见,我这几天应该都住在酒店里。” 沈扶泽说:“好,我送你过去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天黑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许景末没有拒绝。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在深夜的人行道上。 许景末走在前面,沈扶泽总是落后她两三步。 其实,认识的时间越久,许景末就越是觉得,她不认识沈扶泽这个人。 他明明掌控欲极强,被他扣在怀里的时候她连动一下都动不了,但是他又极为绅士,说是送你回去就是送你回去,除此以外,连你一片衣角都不碰。 逐渐的,许景末放慢脚步,待沈扶泽跟上来,她才重新迈开脚步,而后他们并肩往前走。 两人脚步都很慢。 从餐厅到酒店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半个小时。 期间,经过一盏非常明亮的路灯时,沈扶泽突然停下脚步。 许景末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回身问他:“怎么停下了?” 沈扶泽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和寂静的街道说:“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夜晚很安静?” 许景末看了看头顶散发着冷白光芒的路灯,又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夜空,她说:“可能因为快要变天了吧。” 沈扶泽又说:“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的散过步。” 他们一起参加过无数的晚宴,酒会,一起出席过各大红毯,集团庆典,也曾无数次挽着手在人前敬酒谈笑……他们一起做过很多很多的事情,但是两个人这样安安静静毫无目的的在夜晚的路灯下压马路,却是头一次。 刚说完这句话,沈扶泽就后悔了,因为以她对许景末的了解,她一定会说,不就是走个路吗?为什么要感叹压马路这种无聊的事情? 可是,过了很久,出乎意料的,许景末“嗯”了一声。 她没有反驳他,没有笑话他,甚至没有怼他,只是“嗯”了一声。 而后她又说了一句:“感觉还不错,夜晚的空气很清新。” “那……以后,有空,我们,多出来走走?” 向来巧舌如簧骚话连篇的沈少爷这会儿磕磕绊绊半天才说完整一句话。 许景末点头道:“好啊。” 许景末的酒店房间在19层,1904号房,沈扶泽一直将她送到了房间门口,看到她进去,才准备离开。 “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许景末站在房间内,面朝门外,本来要关门,她手放在门把手上迟疑了一下,问沈扶泽:“你怎么回去?” 沈扶泽晃了晃手里车钥匙道:“白天司机把我车开到横店停车场了,我开车回去。” “那你不是又得折回去?”许景末问。 横店停车场距离这里不止20分钟的路程。 “不远,我走过去就好。”沈扶泽说完转身就走。 “轰隆”一声。 闪电劈开云层,大雨倾盆而下。 沈扶泽:“……” 许景末走出几步,问走廊上顿住脚步看向窗外的沈扶泽:“带伞了吗?” “没带。” 沈扶泽回过身朝她无奈的摊了一下手,说道:“谁出门带伞那种玩意儿?麻烦。” 许景末:“……” 好吧,这确实是沈扶泽的作风。 沈扶泽又说:“前台应该有,我一会儿找她们借一把。” 外面雷声滚滚,暴雨如注,就算打着伞,身上也会被淋湿。 许景末将门拉开一些,说道:“进来等一会儿吧,雨停了你再走,这么大的雨,不好走路,开车也不安全。” 沈扶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眉眼弯了起来,说了声“好”后,不客气的迈开长腿走了进来,然后又不客气坐到了中央的长沙发上,翘起一条腿。 这是一个套间,有客厅,厨房,卧室,卧室里面自带一个浴室。 许景末翻了翻冰箱,找出一袋纯牛奶,倒了两杯,加热后端出去。 他们一人坐在一个沙发上,喝着热牛奶,许景末背着台词,沈扶泽玩着手机,两人各干各的,安静的等雨停。 结果雨一直没有停。 不仅没有停,还下得越来越急,越来越猛烈,玻璃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 许景末拿出手机默默地查了一下天气。 Z市中到大雨,局部暴雨(包括横店影视城等五个地方)。 预计雨水将持续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 现在是晚上11点,六个小时过去,就是明天早上的5点了…… 牛奶喝完,沈扶泽起身到窗边看了看,说道:“我看雨小了一些了,那我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朝大地直直劈了下来,紧接着,他们都听到了比刚刚更响亮的雨声。 沈扶泽:“……” 许景末并不害怕下雨打雷,闪电的白光骤然照亮她的脸,她素白的脸上依然沉和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她沉默的坐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开口:“我查了天气预报,今晚暴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你今天没事的话,就在这里开个房间住一晚。” “我没带身份证。”沈扶泽无辜的朝她眨了下眼睛。 “那……” 许景末一直没有情绪波动的脸在这个时候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如果仔细听,会发现她说话语气也有些许僵硬。 “如果,你不介意,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第16章 那你会吗? 许景末说完这句话, 久久都得不到回应,她疑惑的抬头看去。 沈扶泽还保持着刚才慵懒的姿势倚在墙边,端着空牛奶杯的手还停在半空, 酒店的灯光在他身上留下一层淡淡光晕, 玻璃隔绝了外面的夜色和无边雨幕。 似是听不懂这句话一般,金丝眼镜后那双狭长美丽总是带着三分散漫笑意的眼眸出现了难得的迷茫表情。 而后, 他眉心也跟着蹙了起来, 他说:“这里只有一张床。” 许景末坐在沙发上,目光隔着半个房间朝沈扶泽看过去,在与沈扶泽对视几秒后,她点头:“嗯,所以呢?” 沈扶泽眉心蹙得更紧。 他说:“我是一个男人。” 许景末又点头:“我知道, 所以?” 沈扶泽把空牛奶杯往窗台上随手一搁, 大步走过来,他一边走一边随意的扯开衬衣顶端两个纽扣, 金丝眼镜摘了往沙发上随手一丢, 而后像野兽一般扑过来。 沈扶泽将她禁锢在沙发靠背与胸膛之间,两条肌肉紧实的手臂堵住她可逃脱的路,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是一个目前正在追求你的男人。” “一个有可能对你做出任何事情的男人, 而你在这个过程中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还手能力, 且这一切都是合法的……”冰冷的手指骨捏住她的下巴,男人语气危险, “你就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吗?” 沈扶泽身上自带一股冬日清晨山间霜露的味道,清冽中带着疏冷,疏冷之余又透着高远和神秘,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许景末没有挣扎,她顺着男人的逼近身体往后倾了一些, 手指虚搭在沙发扶手上,也顺着男人手指的力度,微微抬起脸。 她望着沈扶泽没有镜片遮挡,异常清晰深刻的英俊眉目,她问:“那你会吗?” 她没有得到回答。 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而问题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最后,许景末从沈扶泽臂弯下钻了出去。 那处空间并不大,但是学过舞蹈的人身体柔韧性好,她整个人贴着沙发面滑下去再收缩腹部站起来,两个动作做得连贯而毫不吃力。 然后她径直到卧室衣柜里找出一床毯子抱出来放沙发上,丢下一句“今晚你睡沙发”,然后转身进了卧室,关门,反锁。 整个过程中,沈扶泽一动不动的愣在一旁,直到许景末进了卧室,他看到门合上,紧接着他听到门锁反锁的声音…… 感动的暖意还没有弥漫到心间,苦涩的味道已经泛上舌根。 她留他在这里,却也在防备他。 不过也对,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警惕心强点不是什么坏事。 沈扶泽苦笑一声,歪倒在沙发上,扯过毛毯随便一盖,闭眼睡过去了。 困意说来说来,沈扶泽入睡得很快,只是夜里突然感到有些冷,他迷迷糊糊的醒来一次。他看到有一个身影来到他身边,帮他朝上拉了拉毛毯,他身上暖意袭来,他又再次睡了过去。 不过,他其实不太能确定他是真的醒过来一次,还是只是在做梦? 沈扶泽这一觉睡得很好,许景末却睡得不好。 她把卧室门反锁以后,在门后站了好久,然后她又动作很小的把反锁按钮拧开了。 夜里她不放心沈扶泽,偷偷出来过好几次。 客厅的窗帘是浅色的,不像卧室的密不透光,外面闪电那么密集,沈扶泽在客厅会不会睡不好?或者睡着了又被闪电弄醒?客厅的空间那么大,夜里降温会不会有些冷?还有,这人每次开空调一点逼数都没有,大冷天温度调那么低,会不会又把自己弄生病? 结果最后,沈扶泽没生病,她把自己给弄感冒了。 她5点钟醒来,嗓子干哑得厉害,鼻子也堵得厉害。 外面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没有完全亮,沈扶泽还在沙发上沉睡。 她行李箱中备着药,但是她怕吵醒沈扶泽,没有去找药也没有化妆,动作很小很迅速的穿衣洗漱,然后离开酒店赶去片场。 * 沈扶泽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眯眼看了会儿窗外,适应了光线后,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准备去敲卧室门喊许景末。 结果一转身,发现卧室门是开着的,里面空无一人。 行李箱,电脑,牛奶杯等东西都还在,只是许景末本人不在了。 沈扶泽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有一条许景末两个小时以前发来的短信: ——我去剧组了,八点酒店会送早餐过来,吃不吃随意,走的时候把房卡给前台就好。 他的睡眠质量其实并不好。 从小时候开始就不好,那时候,妈妈总是工作到半夜才回来,每次回来都喝得烂醉,她喝醉不说,还要耍一会儿酒疯才会去睡觉。 他每次夜里被吵醒,心情都很糟糕,因为他被吵醒以后就很难再入睡,而他第二天还要上整整一天的课。 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偶尔,而是每天。 天天如此。 后来,他被沈家找回,除了在部队那段时间生活规律,后面被送去国外,要学这个要学那个,每天从睁开眼睛,一天的时间就被安排得妥妥当当,严严实实。 一直到晚上十点以后,才是属于自己的时间,他才能利用这点时间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打会儿游戏放松一下。而往往一打游戏,眨眼就是夜里一两点,第二天又要早起,睡眠和娱乐,想要一样就必须得牺牲另一样,导致他那段时间作息紊乱。 再后来,“沈家继承人”这个担子压在了他身上,沈家家大业大,集团事情多得数不过来,忙起来的时候,一连几天合不上眼,睡眠质量更是没法保证。 有时候好不容易能眯一会儿,眼睛闭上没多久,一个紧急电话打来,又得进入高强度的工作状态…… 这样的后遗症就是,任何时候,一点风吹草动他就能立马清醒。 因此看到这条消息,他第一反应是,他昨晚居然睡得这么好?这么沉?连许景末什么时候醒的,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他手指放在手机键盘上,正欲打字回复,突然意识到这屋子里的温度不对。 他经常加班,房间内温度高了容易产生困倦,因此他工作的时候通常会把书房温度调得比正常温度再低上两度。 逐渐的,他形成了这种习惯,哪怕是在不处理工作的时候,他也习惯性调低温度。 可是此刻屋子里的温度明显偏高了。 这不是他昨天调好的温度。 他掀起眼皮看向墙上的某处,神情逐渐变得复杂。 他又回想起昨晚半梦半醒间,他梦到有人给他拉被子……也许,那不是梦。 * 许景末去到剧组的时候一个演员都还没来,导演也没来,化妆师也还没到,只有几个打着哈欠的场地布置工作人员在招呼着搭架子。 她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后钻进了化妆间,给苏彤发了条信息,让苏彤来的时候给她带点感冒药,然后打开剧本重新温习了一下今天的台词。 她今天有三场戏,都是打戏。 其中一场还是高难度的高空打戏,吊着威亚在屋顶上打。 不过好在打戏多,台词少,不然以她今天的嗓子,可能会比较费力。 苏彤在七点十分的时候赶来,给她带了豆浆馒头和感冒药,一进化妆间就急匆匆跑过来道:“景末你怎么了?怎么会生病?有没有事?严不严重?” 许景末沙哑着声音说:“没事的,就是个小感……” 话没说完就被苏彤打断:“你嗓子怎么这么哑?天哪,这么严重,那今天的戏份你还可以吗?” 她解释说:“只是小感冒,外加有点嗓子哑,其他地方没有不舒服,不影响今天的拍摄,我吃点药就好了。” 苏彤点点头,但是还是担心。 没一会儿,秦若来了,一进化妆间也是匆匆过来,满脸担忧:“景末姐,我听彤彤姐说你生病了,你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难受?” “没事,不难受,一点小感……” “我的天!景末你声音怎么这么哑?怎么会这么严重?你今天的戏份……” 许景末耐着性子解释,只是小感冒,只是嗓子哑,没什么大碍,吃点药就好了,不会影响今天拍摄。而且今天打戏多,说话的时候少,又是后期配音,影响不大。 她说了半天,秦若算是勉强接受这个解释,但是脸上担忧的神色未减。 又过了几分钟,莫沉舟跟其他几位演员也来了,进化妆间看到许景末在吃药,问道:“许老师这是怎么了?” 许景末扯出一抹疲惫的笑意:“没事,一点小感……” 众人大惊: “许老师声音怎么这么哑!” “这怕不是小感冒了,有没有发烧?” “别的地方有没有不舒服?” …… 许景末微笑着耐着性子把刚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又过了没一会儿,陈澜导演到了,众人纷纷起身跟他打招呼,许景末也笑着喊了一声“陈导。” 陈导问:“景末,你生病了?声音怎么这么哑?” 许景末:“……” 她觉得她生病一点都不累,解释好TM累啊。 她不想解释了。 人生怎么这么难啊…… 吊威亚的时候,陈导问她,实在不行就用替身,她说不用,她自己可以。 她今天三场都是打戏,如果都用替身,那她这个演员还有什么用处?她虽然感冒了,但是她觉得她的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以前带病练舞都是常态,现在一个小感冒,吊个威亚能有什么事? 而且她自己其实是挺享受吊威亚的那种感觉的,那场高空屋顶打戏她尤其喜欢,她怎么可能让给替身? 学过舞蹈的人,在拍打戏的时候是有优势的,她以前也拍过很多古装打戏,有经验,因此拍起来也不吃力。 许景末很享受吊威亚,可是在苏彤秦若她们看来,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景末姐脸色这么苍白,声音这么哑?真的只是小感冒吗?她不是在逞强吧? 对,她就是在逞强,景末就是这样的人,要么不接,一旦接了就会尽全力,哪怕带病拍戏,也要做到最好。 今天三场打戏,三场啊!她都不用替身,她生着病,这么高强度的打戏,她身体吃得消吗? 肯定吃不消啊,可是能怎么办?我们劝不动啊…… 苏彤跟秦若两个姑娘眉头紧锁,冥思苦想半天,最后秦若灵光一闪,她问苏彤:“彤彤姐,要不,你联系一下她先生,我觉得她先生劝她应该会有用。” 苏彤眼睛也亮了起来:“好主意!这种时候,是该让她先生来管管她,若若你好聪明啊!” 然后苏彤打开通讯录,她意识到她没有沈扶泽的电话号码。 她想了想,联系了唐扬。 最终话传到沈扶泽耳朵里是这样的: “老大,景末姐高烧42度!人都昏迷了还要坚持拍高空打戏不要替身!谁都劝不了她,老大你快去劝劝她吧!” 沈扶泽电话都没打,直接飙车赶到剧组。 许景末这会儿拍完了一场打戏在中场休息,她吃了感冒药,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今天的台词她已记牢了,她靠在椅子上背着明天的台词。 剧组突然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她一抬头,就看到沈扶泽黑着一张脸大步朝她走来。 第17章 揉了揉她脑袋。(二更)…… 那风雨欲来的模样, 着实有些吓人。 沈扶泽来到她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俯身将她从椅子上横抱起来就往外面走。 路边黑色加长商务车旁, 唐扬已经从驾驶座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 一直到沈扶泽将她稳稳放到车后座, 俯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她才回过神, 一把抓住沈扶泽肌肉紧实的手臂问道:“等一下, 沈扶泽你要带我去哪?” “医院。” 沈扶泽冷声吐出两个字,反手迅速给她扣上安全带,要收回手,却没能收回来,因为许景末将他手臂抓得更紧了。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 沈扶泽整个人有一瞬间是僵硬的。 许景末虽然手指抓着他手臂抓得很紧, 但一个女生终归没多少力气,如果他想强硬抽回手是完全可以的, 也不用费多大劲。 可是,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只他曾在公众场合握过无数次却在私下碰都碰不得,细白好看又柔软无骨的手, 突然间就不想这么做了。 许景末没有看到沈扶泽发暗的眸色, 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动作有多不妥,她看了一眼把自己禁锢在座位上的安全带, 仰头又惊又诧的问:“不是,我怎么了我?你为什么要带我去医院?” “发烧42度,不去医院你还想干嘛?想上天?” 明明沈扶泽说出的话是在开玩笑,可是他的语气却低沉得没有任何玩笑成分,甚至让人感到压抑。 她意识到沈扶泽在生气, 而且气得不轻。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 四十二……度? 许久,她动了动唇:“是……谁说,我发烧42度的?” 经过一番了解后,许景末大概知道前因后果了。 她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沈扶泽,用关爱智障的语气说道:“高烧42度?人都昏迷了还要坚持拍高空打戏?大哥,你能不能有点智商,请问人都昏迷了还要怎么拍高空打戏?吊着上去么?” 被指责的某人毫无心理负担的抱臂倚在车门上,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唐扬:“他说的。” 唐扬的脸“唰”的一下变色,然后他“唰”的转头看向后方的苏彤,否认三连。 “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 被死亡凝视的苏彤:“……” mmp我原话是这样的么? 我原话明明是……妈的算了不说了,气死了! 一场乌龙到此宣布告终。 看沈扶泽没有离开的意思,许景末折回片场前多嘴问了他一句:“你……还不走?” 沈扶泽随手一指身后,说道:“我正好顺路来这参加个酒会。” 许景末看了一眼沈扶泽指的地方。 那里尘土飞扬,吊机轰鸣。 那是影视城新开拓出来的一块地,目前还在施工中,沈扶泽去那里参加酒会…… 许景末扯了扯嘴角:“哦,那你……你忙。” 说完她就折回去了。 一路上,一双双燃烧着八卦小火苗的眼睛朝她看过来,她没管,她最后只跟陈导解释了一下原因,陈导点了下头没说什么,然后拍摄工作继续。 一直忙到日落。 换下戏服,卸了妆,许景末跟秦若苏彤一起出来,看到外面路边沈扶泽的车还停在之前停的地方。 车窗玻璃是单面的,外面看过去是全黑。她让苏彤和秦若原地等她,然后她走过去,敲了敲后座车窗玻璃。 然后车窗降了下来。 她以为沈少爷又是闲着没事做,把车停路边睡大觉,她已经脑补了一个躺在车后座腿翘得比头高在睡觉的沈扶泽,正准备提醒他不要在密闭的车内睡觉很危险。 可是当玻璃降了下来,她看到的是西装革履坐在里面用笔记本电脑开着视频会议的沈扶泽。 他正在用德语跟视频里的人说着些什么,好多专业名词她听不太懂。 他语气流利,思路清晰,整个人散发着自信的神采,无端的吸引人,她甚至能感觉到视频那边的人对他观点的赞赏和信服。 说话之余,他伸出只手探出车窗安抚似的揉了揉她脑袋。 揉? 揉了揉……她脑袋? 沈扶泽揉了揉她脑袋??!!! 许景末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直到沈扶泽开完会,合上电脑看过来,问道:“今天的戏拍完了?” 许景末才回过神:“嗯,你怎么……怎么在这里处理事情?其实有休……休息室……” 短短一句话,她说得磕磕绊绊。 “我怕打扰到你。” 沈扶泽说着打开后座车门走了下来,许景末后退了两步,待沈扶泽下来关上车门顺势倚在车门上,她又很自然的上前两步。 从前的许景末在任何没有必要的场合是不会主动亲近他的。 可是现在沈扶泽开了整整一天高强度会议,大脑运作有些超负荷,他没发现这一点微妙的改变,他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语气如常的说着:“其实也没多少事情,就是开了两个视频会议,今天累吗?” “不累。” 她摇了摇头,她看到沈扶泽又把金丝眼镜架了回去,沈扶泽好像比她还累,但她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 她头顶刚刚被沈扶泽碰过的地方,似乎还有温度,那温度让她大脑有些反应迟钝。 而实际上沈扶泽不知道他自己做了什么,刚才他的思路全部都在会议内容上,手探出车窗来摸头那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 因为如果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绝对不会对许景末做出这样一个对于恋人来说十分亲昵,而对于没有确定恋爱关系的两个人来说毫无意义的举止。 他现在已经完全忘了他刚刚做过什么了。 以至于,他看许景末脸红,还以为许景末是不是又发烧了? 他伸手摸了摸许景末的额头,也不烫,但是她怎么一下子连同耳根都红了? “我……我一会儿没事,一起去吃晚饭吗?” 这大概是许景末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毫无动机毫无目的性的对沈扶泽盛情相邀一起吃饭。 “那个……”坐在驾驶座的唐扬降下车窗插了一嘴,“老大,老爷子特意叮嘱了今晚那个酒会很重要,刚刚又让人给我打电话强调了一遍。” 原来他说参加酒会不是随口胡说八道。 许景末心里某个地方动了一下,她咽了咽唾沫,道:“既然你有事,那就……” “其实也可以不去的。”沈扶泽说。 在与沈扶泽对视了一会儿,许景末说:“算了,我突然想起我台词还没背完,今天是没空出去吃了。” 她指了指身后秦若和苏彤,说道:“她们还在等我,那我就先走了。” 其实许景末是刚才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她却到现在都记得特别清晰。 那也是一个冬天,天气比现在还冷,她跟沈扶泽本来在吃饭,不知道是因为一件什么事情又不对付,争吵了几句后沈扶泽直接起身走向寒风中。 可是没多久他又折回来,将大衣脱下盖她身上将她整个人裹住,然后把她拦腰抱起塞车内,将她送回了家。 在车上他们谁也没理谁,谁也没说话,沈扶泽的手机一直在响,他没接,最后直接关成静音。 这样的后果就是沈扶泽没有去成一个挺重要的活动现场,沈老爷子打电话来,劈头盖脸把沈扶泽骂了一顿,电话没有开扩音,但是她隔着半米的距离都听到了。 沈扶泽明明被骂得很惨,还懒洋洋倚在墙上漫不经心笑着说:“老爷子就是这样,爱小题大做,一个不入流的公司剪彩仪式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 就是沈扶泽口中那个“不入流的公司”,人家现在发展得如日中天,短短三年跻身国内五十强企业。 但更神奇的是,那家公司的老板并没有因此记恨沈扶泽,反而跟沈扶泽成为了朋友。 她都不知道沈扶泽是怎么做到的。 最终许景末的晚饭是跟苏彤,秦若,还有剧组的几位演员一起吃的,吃的自助餐。 秦若一直想跟她吃顿饭,这算是满足了秦若一个小小的心愿,而大家吃饭的时候,也顺便讨论讨论了剧本,一顿饭吃得非常有意义。 吃完晚饭,大家各自回酒店,苏彤也回去了。 许景末回到自己房间,先打开电脑处理工作室的事情,回复消息,然后追赶礼裙“烟胧”的进度。 自从四年前参加国际时装周以作品“流萤”拿下三等奖后,她因为工作室事情多,已经有三年没有参加时装周了,她今年准备参加,参赛作品就是“烟胧”。 国际时装周在年后三月份举办,现在是一月中旬,时间已经开始紧迫了。 处理了工作室的事情,她开始背台词,明天的戏份台词较多,没有打戏,不过她记忆力好,背起来也不吃力。 全部事情做完,时钟指向晚上10点20,她正准备洗澡睡觉,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沈扶泽发来的微信。 然后又很快被撤回。 虽然沈扶泽撤回的手速很快,但是她当时正好在看手机,她看清楚内容了,就一句话: ——我在你酒店楼下。 第18章 好像不那么讨厌你了。(…… “我在你酒店楼下”是什么意思? 沈扶泽是要找她吗? 许景末盯着聊天界面看了一会儿, 也不见沈扶泽再发信息过来,她打了一个问号在输入框里,然后又删除。 最后她起身随便套上一件大衣出了门。 乘坐电梯到酒店一楼, 大厅里空无一人, 只有前台两个漂亮小姑娘缩在吧台下面小声聊天,外面是深沉的夜色和城市美丽的霓虹灯。 她走出了旋转门, 外面只有车流和路过的三三两两的行人。 她在歪歪倒倒的几个醉汉中, 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沈扶泽身高一米八五以上,在人群中本来就是显眼的存在,哪怕他穿了一身毫不显眼的黑色。 看沈扶泽快要消失在转角处,她追了上去。 “沈扶泽!” 沈扶泽的背影有一丝的僵,似的是不敢相信, 直到她喊了第二声, 他才缓缓转过头,神情费解的盯着她看了半天, 冒出一句话:“你怎么在这?” “我……”许景末看了看天, 看了看了看地,看了看路边的垃圾桶。 她当然不能说我看到你微信撤回的内容了,想着你应该还没走远, 所以下来看看。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要是说了绝对会被沈扶泽笑一辈子的。 她不自禁的蜷起手指, 指腹用力的按了一下手心处凹凸不平的烟疤,而后看着垃圾桶面色如常的说:“我出来丢垃圾, 刚好看到你。” 为了防止沈扶泽反应过来质疑她,她先发制人的快速丢出一句话:“哦,对了,你怎么在这?” 沈扶泽却没有很快回答她,他眯起那双狭长美丽的双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而后目光扫过她空空如也的手,说道:“丢垃圾啊……我还以为,你看到了我撤回的那条信息。” 确实看到了那条信息的许景末:“……” “对了,我记得酒店是提供丢垃圾服务的吧?你该不会是……为了面子随便找个借口来搪塞我的吧?” 确实是为了面子瞎掰理由的许景末:“……” “你这理由也太随便了吧?编的一点都不走心,诶,我果然不是你最爱的人。” 沈扶泽叹了口气,叹得非常真实,非常伤心。 许景末:“……” 这人又戏精上身,换做以前许景末肯定狠狠怼回去,顺便再嘲讽几句。 沈扶泽非常了解许景末,他自然也知道许景末会怎么做,他做好了被怼的心理准备。 事实上这种事情他以前常做。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喜欢看冷冷淡淡的许景末因为自己生气脸红的样子,喜欢看这个涵养满分的人在他面前破功。 他知道自己很恶劣,可是他就是想这么做。 换做别人,他还没兴趣了。 以前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后来他知道了,没什么其他的原因,就是两个字: 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总想逗她,想吸引她的注意,因为喜欢,所以希望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 可是至今为止他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特殊的那一个? 许景末站在他面前,路灯在她白色的衣服上留在一层淡淡的光晕,她眼眸清澈的看过来,她说道:“我的确是看到了你撤回的信息内容,想下来看看你还在不在?刚好看到你走到这里,就追过来了,要是你走远了,我也不会去追的。” “我承认了。”她轻叹口气,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几分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宠溺,她说,“沈扶泽,你别闹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来这里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我……”某人骚话张口就来的技能,在这一刻失效了。 “酒会结束,我刚好路过这里……”他顿了顿,快速说道,“这是一点,还有一点。我其实也是有一点想见你,所以给你发了那条信息,但是我又想到这么晚了,你可能已经睡了,还是不要打扰你,所以我又把消息撤回了。” 许景末垂下眼睫躲开沈扶泽的目光,好几次张了张口都没说出话,最后犹犹豫豫说出一句:“我台词……还没背完。” 她这一句话的潜台词是:我还没睡,也暂时还不准备睡。 “要上去喝点水吗?”她又问。 沈扶泽自然不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他心里是想的,可是他今晚在酒会上着实喝了不少酒。其实他是有些醉了,但是他喝酒脸上不显色,因此除了他自己,其他人很难知道他喝没喝醉。 他摇摇头:“不了,我喝醉了,万一失去理智会吓到你的。” 许景末抬眸认真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看了许久,最后她说:“那就不上去了,我们在路边坐会儿。” 两人在路边人行道上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世界随着两人的沉默也随之安静下来,就连路上的车和行人也变少了。 看着远处的夜色和城市的霓虹灯,许景末问:“今晚的夜色怎么样?有没有那天的夜晚安静?” 仔细听这两句话是有毛病的。 可是现在的沈扶泽根本注意不到这个,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许景末还记得他那天说的话。 当时他们在夜晚的路灯下压马路,他感叹了一句,说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安安静静的散过步。她说感觉还不错,夜晚的空气很清新。他又说,那以后有空我们多出来走走?她点头说好啊。 他以为,她只是客套一句,给暧昧的气氛一个台阶下。 也避免把气氛弄得太僵硬,实际上她根本不会当真,也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原来,她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过了很久,沈扶泽张了张口,声音有些沙哑的问出这句话。 其实他心里有很多疑问,可最后也只问出了这一句话。 因为他知道,许景末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而许景末也确实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一直……很讨厌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留给我的不好印象开始,一直延续到我们两家联姻,再到结婚一年后我提出离婚要求。这种讨厌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少,反而因为时间的增加,讨厌也在堆积。” “就像是阳光照不到的无人之境,上面的冰雪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厚,永远不会有融化的一天。而我对你的讨厌,也不会有消失的一天。” “事实上我也一直是这么觉得的,我觉得我会永远永远的讨厌你,我一直坚定自己的这个想法。” “可是逐渐的,这个坚定不移的想法开始有了动摇,先是轻轻震了几下,落了几片雪花,而后是地动山摇,雪崩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无人之境给人的感觉永远是极冷,极寒,神秘却让人望而却步,可是当我登上那处地方后,我才发现……”她说到这里偏过头来,路灯微弱的光芒勾勒出她白皙的侧脸和美丽的下颌线条。 她说:“原来无人之境并不是只有冰川雪原,极寒之地也会盛开出美丽的花。” “沈扶泽,我好像……不那么讨厌你了。” 那一瞬间她清冷的眼眸被灯光的点点暖意晕染成一片落满桃花的春日水潭。 而在许景末的眼眸中,沈扶泽看到了愣住的自己。 第19章 疼吗? 这一愣, 就愣了许久。 事实上沈扶泽鲜少有发愣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事情都提不起他的兴趣,自然也调动不了他的情绪。 只有极少数的事情能让他动容。 但是沈扶泽掌控欲又极强, 他喜欢掌控事态发展, 喜欢掌控自己的情绪,因此哪怕他心间波澜乍起, 最终呈现出来的也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样子。 许景末从来都看不透沈扶泽。 她以前也从来不屑于去看, 可是现在,她突然有一点想知道,那处没有人去过的无人之境除了雪原冰川,还有什么? 路灯给两人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朦胧的光,两人就这样近距离的对望着, 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以前, 对你有过诸多恶意的揣测和误解,现在我也必须跟你说一声……”许景末看着沈扶泽浅棕色的眼睛, 目光认真而诚恳, 她说,“对不起。” 沈扶泽眉梢动了一下,他回过神, 却没有移开目光, 就这样看着许景末,唇角微扬反问:“只是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 许景末:“……” 她以为这人可能会被她感动到, 就算不至于被感动,也会见好就收。 妈的,混蛋就是混蛋! 得寸进尺的混蛋! 沈扶泽恢复了一贯轻松又懒散的样子。 他一条手臂随意的搭在长椅靠背上,人也靠在靠背上,只侧头看过来, 饶有说教意味的道:“做错了事情,只是道歉就可以了?难道不用做出补偿?” 许景末:“……” 沈扶泽又吐出一句:“我怎么感觉,你在心里骂我呢?” 确实在心里骂人的许景末面不改色淡淡道:“没有,你想多了。” “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为了防止沈扶泽甩来一句“你觉得应该怎么补偿我好呢”?许景末问完这句又快速补充道:“今天我跟你话也算是说开了,我的诚意你自己体会。我们两个也认识这么多年了,都清楚彼此是个什么玩意儿,所以不用拐弯抹角,直接说你想要什么。” 听到“都清楚彼此是个什么玩意儿”这句话,沈扶泽可以确信,许景末真的是气坏了。 气到……骂人都不分敌我了。 他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就连金丝眼镜下那狭长的眼眸都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眸中那抹笑意藏都藏不住。 可惜现在的许景末被气得不轻,没那个心思去看,自然也没有发现。 沈扶泽靠在长椅上,望着远处的城市夜景沉思了那么一会儿,而后他动作优雅的推了推眼镜,翘起一条腿,才娓娓开口。 当然,想要他话语简洁明了直点主题,是不太可能的。 他手指在木质靠背上有节奏的敲击着,语速缓慢的开口:“我想要什么?我想了一下,首先,钱这种东西我不缺,然后车,名表,酒,藏品这些用钱可以买到的东西嘛,也不用。至于其他的,我其实很想要你的一个吻,或者,更过分一点的……” 更过分一点的?具体过分到哪件事情?哪个程度?沈扶泽没有说出来。 引人无限遐想后,某人又继续面不改色又无比讨骂的说着:“但是我也知道这不太现实,而且,会让你觉得我得寸进尺占你便宜,又在心里骂我一通,这样多不划算?是吧?” 许景末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只是脸色有一点点的难看。 沈扶泽自然不会看不出来这“一点点的难看”实际上表示许景末内心已经非常非常生气了,很可能下一秒就爆发,于是他见好就收,直点主题,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再退一步,我们……牵下手?” “从前不管是什么场合,不管作戏与否,似乎都是我主动牵你的手。今天,你主动牵我一下算是赔罪,应该不算太过分吧?” 沈扶泽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想,这大概是沈扶泽所能想到的,目前为止,对于两人来说都比较能接受的赔罪方法。 而且,只是牵个手,这确实不过分。 沈扶泽的手臂一直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她一旦往后身体靠就会碰到沈扶泽的手,因此她一直保持着端正的坐姿,这会儿肩胛骨和腰都有些酸麻。 沈扶泽说完这句话,就把手收了回去,不再伸过来,就放在自己的区域内,等着她主动将手伸过去。 许景末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然后慢慢的侧过身,目光捕捉到沈扶泽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般的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正正放在了沈扶泽微微曲起的大掌里。 沈扶泽掌心宽厚温热,相比之下她的手有些凉。 她正犹豫着牵手是就这样握住,还是十指相扣比较好?手突然被那只大手握住。 沈扶泽将她的整个手都握进手中,并不紧,却很暖。 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安静的牵着手。 沈扶泽没有松开,许景末也没有挣开。 其实沈扶泽提出这个条件,说是“牵下手”真的就是牵一下的意思,他想着许景末的理解也是:牵一下,就松开。 因此他并没有用力,许景末轻轻一挣就能挣开。 可是许景末没有。 许景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牵了以后不抽出手,可能,是因为沈扶泽没有说这个牵手可以结束,也可能,是因为这只手实在是太温暖了,她有些贪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沈扶泽说:“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明天你还要拍戏。” 她才像是触电一般,快速的收回手,为了化解尴尬的氛围,她说道:“行了,赔罪我也赔了,现在我们算是两不相欠了。” 而沈扶泽总是擅长拆台,他说:“你说错了,没有两不相欠,我还欠你一件事。” “……”她强忍住想骂人的心思,说道,“老实说,我真的想不到自己想要你为我做什么。” 沈扶泽说:“现在想不到,那就等以后。” 她没有再接话,沈扶泽也没有再说话。 沈扶泽将她送到酒店房间门口,她走进去准备关门,突然听见沈扶泽说:“也许你不信,景末,我其实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当年,在巷子里,我说的那句话不是真心的。” “我当时……大概有点气疯了,想着怎么会有人这么傻?为了帮一个素不相干的陌生人让自己受伤?还是这么严重的伤,被烟头烫?多痛啊,还会留疤,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孩子?当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沈扶泽继续说着:“那件事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生自己的气,我气自己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为什么要凶你,为什么不能好好的说一声谢谢?后面,我也有想过找你解释,但是我发现,好像解释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我有时候想,如果那个时候我好好的跟你说一声‘谢谢’,后来你会不会就不会讨厌我?至少,少讨厌一点?我们的关系,会不会也不会这么差?” “这件事一直在我心里,像根刺,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在折磨着我,后来刺长进了肉里,疼痛不再那么清晰,但它依然存在。”沈扶泽看向她,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他说着,“直到今天,你跟我说,你不讨厌我了,这根刺才算是被彻底取了出来。” 许景末心间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她动了动唇:“我……我早就忘了,没再怪你……” 许景末自问不是一个结巴的人,可是在遇上跟沈扶泽有关的事情,她总是会词穷。 她也不是一个喜欢逃避问题的人,可是现在她却只想逃避。 究竟是害怕用层层假面伪装自己的沈扶泽突然露出真实?还是害怕自己心里的某些东西会因此破土而出? 她不知道。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她说着去关门,门板被抵住,而后她手腕被抓住。 沈扶泽握住她的手,将她从门内拽出来,而后看着她手心那个烟疤,问道:“疼吗?” 她没有说话。 沈扶泽低头用嘴唇在那处烟疤上如视珍宝的轻轻碰了一下,又问:“疼吗?” 她还是没有说话。 沈扶泽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摩挲着,她想抽回却抽不动,沈扶泽眼眸半阖,他固执的重复着两个字:“疼吗?” 沈扶泽的目光特别的难受,看得她心里也开始难受了。 所以,后面沈扶泽虽然没有握着她的手腕了,她也没有将手移开,就保持着这个动作,让自己的手心在沈扶泽侧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举止的意义何在? 直到沈扶泽神情恢复如常,目光中也不再有那种让她难受的东西,她才收回手,她给出沈扶泽想要的答案:“疼的。” “曾经很疼,因为觉得不值得。” 她看了一眼手心被亲吻过的地方,又抬眸看向沈扶泽,她说:“但是,现在不疼了。” “以后也不会疼了。” 因为值得。 第20章 还挺会编。 大概是回到酒店已经太晚了, 这天晚上许景末睡得很好,没做什么梦,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 她起来洗漱好苏彤就来接她了, 苏彤似乎有什么心事,欲言又止半天, 问她:“景末, 你……你跟你家先生最近,关系还好吧?” “我跟他?”许景末擦着护手霜随口应了一句,“嗯,也就那样吧。” 看看这连编个借口都懒得的敷衍态度,再结合唐扬那边打探到的沈扶泽的情况, 苏彤一颗心沉了下去。 看来这次热搜是真的了。 这俩这次是真的要离婚了! 许景末擦完护手霜, 挤了一点遮瑕遮住烟疤,她看苏彤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问了一句:“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 她想着苏彤是不是看她最近经常跟沈扶泽在一起, 对他们近来的关系有些疑惑?毕竟她不久前才信誓旦旦跟苏彤说她和沈扶泽商业联姻没有感情马上要离婚了,现在又跟沈扶泽走得这么近,苏彤疑惑也正常, 要不要跟苏彤解释一下? 可是要怎么解释? 说我跟他感情修复了, 不离婚了?可是他们之前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确实是事实, 现在只是关系稍微缓和了一点,离不离婚这件事也不确定,要等三个月期满才知道。 于是她就没有说。 苏彤说道:“没……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时间不早了, 我们快去剧组吧。” 去到剧组,许景末发现今天剧组的氛围有些奇怪。 大家好像都在讨论一些事情,又好像都在刻意避开她。 她总不能随便逮一个剧组的小姑娘盘问,于是她逮住苏彤,冷着脸盘问:“彤彤,老实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许景末脾气好,性格温和,轻易不生气,但是她冷下脸的时候会让周围空气迅速变冷。 苏彤有些怕,她掏出手机按了几下颤颤巍巍递过去。 许景末一眼就看到上面一条跟自己有关的热搜: #许景末沈扶泽酒店门口发生激烈争吵,争吵之余许景末打了沈扶泽一巴掌,二人婚姻名存实亡实锤# 还有一张像素非常清晰的配图。 配图中她的手放在沈扶泽侧脸上,定睛一看还真的像是她打了沈扶泽一巴掌,刚好被抓拍下来。 照片中沈扶泽的脸在走廊灯光的阴影下晦暗不明,虽然那张脸很帅,但是目光看着就很吓人。而照片中,她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冷冷的,再加上文案里绘声绘色的描述,剑拔弩张的气氛被渲染到极致。 他们并肩散步没被拍到,他们坐路边长椅上聊天没被拍到,他们手牵手没被拍到,甚至,沈扶泽低头吻她手心烟疤也没被拍到……最后她摸沈扶泽脸这个动作拍到了。 还挺会拍。 会拍不说,还挺会编。 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了昨天她跟沈扶泽打了一架。 以往媒体也爱报道她跟沈扶泽婚姻破裂的讯息,过去一年里几乎每个月都要报道几次,她通常选择无视,可是这一次,她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 她盯着手机,沉思了一下,决定发一条微博。 五分钟后,粉丝们主页刷出了一条新微博,是许景末发的澄清微博。 一分钟后又是一条,这条是沈扶泽发的,也是澄清微博。 相比以前,媒体造谣的时候,两位主人公都爱搭不理的,这一次,两人居然都在第一时间发微博澄清,不错不错,有进步,这次一定要打肿黑子的脸! 粉丝们表示很欣慰。 对自家女神很欣慰,对女神的老公也很欣慰。 然后,她们一看微博内容。 呆了。 演员许景末:澄清一下,没有吵架,也没有打架,只是拍脸上的蚊子。 沈扶泽sfz:想什么呢?不过是拍脸上的苍蝇罢了。 粉丝:??? …………………… 黑子笑得猖獗:“啊哈哈哈哈哈所以到底是苍蝇还是蚊子啊?” 一直相信泽末夫妇很恩爱的粉丝快哭了: “大冷天的有蚊子吗?酒店里有苍蝇吗?所以是苍蝇还是蚊子重要吗?呜呜呜,我不相信,你们骗人,我们家末宝跟沈扶泽很恩爱……” “泽末夫妇婚姻破裂,我本来也是不信的,红毯那天他们明明那么甜,沈扶泽看我家末宝的目光中都是满满的爱意……” “说实话,我以前也不信,觉得是黑子造谣,现在,不用多说了,大家都懂了吧?” “我无他妈语了!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你们是假的,但是你们发微博之前可不可以先串个口供?给我们一个假象也好啊。” …… 谣言越来越真,甚至连以前的相关热搜也被顶了上来: ——沈扶泽许景末活动结束后各自坐车回家,证实两人婚后一直分居。 ——荣星车展活动上两人坐一起却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关系不好实锤! ——惊天爆料!许景末的爹间接害死沈扶泽的生母,两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豪门婚姻的背后,实际上是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恨纠缠,我们在一起我却不能爱你…… 许景末:“………………” 显然整个剧组都知道这个事了,陈导也知道了,为了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特意吩咐先拍别人的戏份,让她先休息一会儿找找状态。 许景末还没有想出怎么解决这个事情,手机铃声响起,一个已经快半年没有亮起过的号码亮了起来。 来电人:妈妈。 铃声响了很久,屏幕快要黑下去了,许景末才快步走到没人的地方,接起电话。 “景末,是妈妈。”电话那边响起一个熟悉的中年妇女的声音,“你现在在忙吗?有没有打扰到你?” 许景末说:“没事,现在不忙,您有什么事?” 那边“哦”了两声,迟疑了一下才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问问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有没有时间回来吃个晚饭?” 明明是亲母女,说话却是这般生疏。 而实际上她们这样生疏的关系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景末已经忘了,好像是从妈妈开始投身事业开始,又好像更早以前? 她记不清了。 她和沈扶泽奉子成婚以后,她跟妈妈的关系就更差了,最近这一年里,她跟家里的通话次数屈指可数,见面次数更是少得可怜。 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饭桌上的气氛可以冷到结冰,就算聊天,也只是尬聊,因此她觉得这顿饭没有任何必要。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晚上导演要找我们说戏,改天吧。” 这个“改天”就是没有这一天,大家都懂。 那边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有事你先忙,忙完回来吃个晚饭,只是吃个饭,我们不谈别的事,好吗?” 许景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边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有了些哽咽:“景末,妈妈……妈妈只是有些想你了……” 最后许景末说:“如果临时没变动,差不多下午6点收工,收工以后我过来老宅。” 她恨妈妈为了报复爸爸把所有时间用在工作上不再花时间陪她,她也恨妈妈为了利益,不管她幸福与否,强硬让她嫁给沈扶泽。 可是,听见那一句“妈妈有些想你了”,她心里突然发酸。 或许亲情就是这样,你再恨她再不想理她,可是看见她难受,还是会忍不住心软。 她说了这句话后,可以听出电话那边说话的人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连连应道:“好,好的,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哦对了,你发个定位,我让老金去接你……” 老金是他们家的司机。 许景末打断道:“不用麻烦了,我让助理送我。” 电话那边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可以听出来她是开心的:“嗯,那……辛苦你的助理了,你自己路上小心一点,对了,你想吃点什么?” 她回了一句“都行”后挂了电话。 电话刚挂断,沈扶泽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开口就是:“我看了一下我们发博的时间,相差一分钟,在完全没有约定的情况下前后一分钟发博,这几率得多小?” 沈扶泽语气中带着他惯有的懒洋洋的腔调,说到这里语速也刻意放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这人好像一点都不介意别人怎么传他谣言,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过,看沈扶泽都不在意,她自己也无TM所谓了。 她说:“是啊,换一个角度想,蚊子和苍蝇都是小虫子,确实挺心有灵犀的。” 沈扶泽:“……” 沈扶泽问:“你好像不太开心?” 她没好气的说:“我们俩都被爆出有血海深仇了,我应该怎么开心?” “那些爆料很早以前就有了,也不见你在意。”沈扶泽问她,“怎么现在突然开始在意了?” “我……”这句话把她噎住了。 一时间,她竟然想不出应该怎么回答,更想不出应该用一句什么话噎回去? 是啊,她以前根本不在意这些谣言,媒体月月爆料他们离婚,她都懒得看,为什么这一次,要这么急于去澄清? “对了,刚刚谁给你打电话,一直占线?”沈扶泽突然问她。 她说:“我妈。” 沈扶泽追根究底道:“阿姨给你打电话干嘛?” 她心道干你屁事?但嘴巴上却很诚实的说:“她喊我今天晚上回家吃饭。”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懒得编了。 沈扶泽“哦”了一声,说道:“我下午有两个会议,六点以前能结束,完了我来横店接你,我们一起过去。” “哦……诶等等!你……” 等她反应过来,沈扶泽已经挂了电话。 她刚才是说,她妈妈喊“她”回家吃饭,并没有说,她妈妈喊“他们”回家吃饭。 沈扶泽这是多听了一个字,还是误会了什么? 第21章 蹭个饭。 在沈扶泽挂了电话后, 许景末又回拨回去,她想要委婉的提醒一下沈扶泽,我妈妈只是喊我一个人回家吃饭。 划重点:我一个人! 然而电话打过去, 占线。 过五分钟打, 还是占线。 又过了一会儿,沈扶泽回电话过来了:“临时出了点状况, 我现在要赶去郊区工厂一趟, 晚上时间上可能会来不及。” 听到这里许景末心道太好了,我也不用委婉的劝你别来了,反正你也来不了了,正要说:“那真的太遗憾了,不过工作要紧, 你路上注意安全, 一路顺风!”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沈扶泽继续说道:“我会尽快处理好事情, 但考虑到车程远路上耗时的问题, 你拍完戏先自己过去,我随后就来。如果我到得晚,吃饭就不用等我了, 给我留点饭菜就好, 我不挑食的,除了姜什么都吃。” 顿了顿又是一句:“记得多留点, 我等会儿应该会比较饿。” 许景末:“……” 她心说你饿你不会在那边吃个饭再回来? 颠簸一整天还要赶回来,就为了蹭个饭?这人是没吃过饭么? 虽然沈扶泽的脑回路她大部分时候都无法理解,但是想了想她家里可以冻死人的氛围,沈扶泽过来其实也好,这人活跃气氛有一套, 正好可以帮助缓解家里的氛围。 做好心理建设,许景末也就放下心来,安心的投入今天的拍摄。 至于网上的热搜,以及她和沈扶泽“心有灵犀”发的澄清微博所闹出来的乌龙事件,她联系了自己公关团队让他们撤热搜,控评。 虽然沈扶泽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她觉得放任这些谣言肆意下去还是不太好。 今天她的戏份不多,到下午5点她的戏就拍完了。 她问了一下沈扶泽事情处理完没有?沈扶泽说他人还在工厂,还要一会儿,她就先过去许家老宅了。 回到许家老宅,许景末发现常年冷清的家里今天居然有一丝的人气。 素来不爱回老宅的爸妈居然都在家。 而且在同一个空间: ——客厅。 一身灰色西服的许父许振豪靠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桌前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下午茶。 许母颜娇女士身上还穿着裁剪贴身制作精良的黑色套裙,妆容和发型精致而一丝不苟,她端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用平板看股市,蓝牙耳机挂在耳朵上。 许景末进门的时候看到她还在对着耳麦向电话那边吩咐着什么。 颜娇也看到女儿进门了,又朝电话那里简洁交代了几句什么,而后挂了电话,起身朝这边过来。 她来到许景末面前,精明干练已经从中年美妇的眉眼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母亲的和蔼和温柔。 她看着女儿的脸,语气中带着些许抱歉的说:“景末,妈妈……本来妈妈是想亲自下厨给你做顿饭的,可是临时公司有急事,妈妈也是刚刚才赶到家,吴嫂都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妈妈下次……” “公司临时有急事,妈妈改天再给你讲小美人鱼的故事好不好?” “今天晚上要应酬,不然妈妈一定陪你写作业。” “妈妈今天一整天的会议,下次,下次妈妈一定带你出去玩,好吗?” …… 类似的话,许景末已经听得太多太多了。 她听累了。 累到已经不会失望,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期盼了。 她看着面前明明该是最亲近的人,却在小心翼翼努力讨好自己的妈妈,她笑了笑,垂下眼睫掩藏住里面的难过,轻声说道:“那下次吧,今天吴嫂做饭吗?嗯,正好,我也好久没吃吴嫂做的饭菜,有点想了。” 许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报纸来到了两人面前,浓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许景末看了好一会儿,开口第一句话是:“景末,你瘦了。” 许景末朝来人喊了一声“爸”,然后目光往下扫了一眼,她爸的领带风格又换了一种。 不出意外,他身边的女人又换了一个。 这么多年了,这两人维持着没有意义的婚姻,私底下各玩各的,谁也不搭理谁,平时除了必要的场合根本不会见面。 今天硬凑在一起,恐怕是知道她今天回来,想哄她开心吧? 但是她觉得挺没必要的。 许景末笑着说:“爸,您又帅了,别人是年纪越大越不行,您是年纪越大越有魅力了。” 许父自然不会听不出女儿话里的嘲讽意思,他不自然的正了正领带,干笑了两声说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爸爸年纪大了,也服老,什么魅不魅力的,那是形容你们小年轻的。” “景末,饿了吧?”颜娇女士把许父当成空气,拉着女儿的手来到餐桌前,说道,“先坐下来,我这就让吴嫂上菜。” 听到要上菜,许景末想着沈扶泽还不知道到哪了?离这还有多远?她迟疑道:“那个等一下……” “怎么了?还不饿吗?”颜娇问。 “也不是,就是……”她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把沈扶泽也要过来这件事说出来。 但是一想这么多人,还有两位长辈等那一个混蛋,也太给他脸了,她摆摆手说:“没事,那就上菜吧。” 吴嫂上菜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给沈扶泽发了个信息,问他到哪了?沈扶泽回在路上,但是具体在路上的哪里,他又没说。 她担心沈扶泽是自己开车,回信息会让他分心,就没有再发过去追问。 沈扶泽的这个“在路上”恐怕是在工厂旁的路上。 他们一顿饭吃完,沈扶泽都没有到。 吃过饭,三人到客厅沙发上吃水果聊天,说是聊天,其实都是尬聊。 许父没有看报纸了,坐在沙发上听妻子和女儿聊天,他坐得很端正,可以用正襟危坐形容了。好像心理建设做了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景末,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有需要爸爸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许景末正跟妈妈尬聊完,放了一块苹果到口中,她嚼了嚼,弯起眉眼反问:“爸爸这是在质疑我的工作能力?还是在质疑我为人处世的能力?” “咳咳”许父被噎得干咳了两声,说了句“那是那是,我女儿多优秀啊”敷衍过去,然后又抓起身侧的报纸展开假装在看。 印象里,只有女儿没成年那几年,他忽悠着女儿帮自己隐瞒妻子,那个时候他比较有父亲的威严。 后来,女儿长大了,他就再也没能在自己女儿这里讨一分的好。 他这个女儿,确实优秀。 “景末,你跟沈扶泽……”废话说了一大堆,总算进入正题了,许景末没打断,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自己的母亲,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你们高中就同校,也有人看到你们经常走在一起,你们都性子冷却又总凑一起,所以妈妈以为,你们应该是互相有好感的。你们认识的时间久,彼此知根知底的,沈扶泽那孩子本身也足够优秀,再加上,我们两家生意上也有往来,所以妈妈才……” 颜娇女士这句话没有说完整,但她们都知道后面的话是“所以才强硬撮合你们结婚”。 许景末没说话,她安静的坐着,只是脸上的笑意没有了。 她和沈扶泽高中确实经常凑一起,不过他们凑一起并不是为了交流感情,而是找对方的不快。 “沈扶泽那孩子本身也足够优秀”,这句话另一层意思是:沈扶泽是沈氏集团继承人。 这个才是重点。 才是这场联姻最根本的原因。 “妈妈不知道,原来你并不喜欢他,妈妈也不知道,原来你结婚的这一年,过的一点都不开心。” 听到这里许景末稍微的有些诧异,颜娇也察觉到她的情绪,解释道:“你让刘律师拟的那份离婚协议,妈妈看到了,别怪刘律师,是我逼他说的。还有,热搜……妈妈也都看到了。” 原来,这才是颜娇女士喊她回家吃饭真正的原因。 “景末,如果你实在不开心,要离婚就离吧,沈家和许家之间牵扯到的生意,妈妈会想办法,别担心,总有办法解决的。” “是妈妈错了,我自己的婚姻失败得一塌糊涂,我不想你也陷入这个怪圈,妈妈想要你开心一点。” 听完这些话,许景末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不真实的状态,在今天以前她根本想不到,利益至上的母亲,居然不顾沈许两家利益上的牵连,对她说出“如果你实在不开心,想离就离吧”这种话。 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气氛诡异的客厅。 许景末刚上了楼,门铃就响了。 吴嫂去开门,开了门扭头对许父许母道:“是姑爷,姑爷来了。” 许父许母闻言脸色就变了,两人几乎同时起身大步走过去,夫妻俩并排站在门口,将沈扶泽挡在门外。 沈扶泽:“……” 颜娇女士脸上露出完美的笑说着:“小泽怎么来了?听你家老爷子说那边又揽下几个工程,最近不忙吗?” 沈扶泽倚在门框上,轻叹了口气,才用懒洋洋的语气说道:“忙啊,特别忙!这不,今天才刚忙完,肚子饿了,正好路过这里,所以来爸妈家里蹭个饭吃,我看现在刚好是饭点……” 颜娇女士脸上是笑着的,实际上心在抖,什么蹭饭?他才被自家女儿打了一巴掌,八成是来找他们女儿算账的,可不能让他进来! 许父许母互看了一眼,这对针锋相对的夫妻难得意见统一:“今天家里没生火。” 许父补充:“对,我们在外面吃的,刚刚才回来。” “那……景末?” 夫妻俩异口同声道:“她不在!” 颜娇女士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又补充了一句:“她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我们也特别想她,小泽改天有空,带她一起回来吃饭吧。” “这样啊,那……”沈扶泽的表情有些费解。 许父许母脸上的笑就非常费力了,夫妻俩精神高度紧张的看着沈扶泽,只要他把伸进门里的长腿收回去他们就甩上门,不会耽误一秒。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那声音明显带着点开心。 “沈扶泽,你来了?” 许景末站在旋转楼梯上朝这边微笑。 才说了许景末不在的许父许母:“……” “站那干嘛?”她快速迈下最后三道楼梯走过来,对沈扶泽说,“不是饿吗?给你留了饭菜,快来吃吧。” 才说了家里没生火的许父许母:“……” 第22章 她的心变得很软很软。 许景末走过来抓着沈扶泽的手腕将人拉进屋子, 又拉到餐桌前,整个过程,许父许母就站门口一动不动。 进来后, 许景末回身看了一眼门口的二老, 问:“你们站门口干嘛?当门神?” 二老这才回过神,相互搀扶着走进来, 走到沙发处挨着坐了下来, 面色沉重。 许景末疑惑这俩怎么突然间不避嫌了,还搀扶着?还坐一起?她把疑问的目光投向沈扶泽。 沈扶泽无辜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她的心突然变得很软很软,像是跌进了棉花糖海里,不知怎的,这一瞬间她有一种想要粘着他的冲动。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吴嫂将饭菜端了出来, 沈扶泽坐在餐桌前速度很快又很斯文的吃着饭, 她就坐在沈扶泽身侧,静静的看着他吃。 看了一会儿, 她意识到自己有点像花痴, 于是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可是没多久,她的目光又情不自禁回到沈扶泽身上。 她很喜欢沈扶泽身上像是冬日清晨山间霜露的清冽味道, 有着清寒, 冷冽的疏远,却又空旷神秘, 无端的吸引着人靠近。 而另一边的沙发上,二老的心态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现下没有发愣了,只是脸色复杂的看着这边。 家里餐桌是不是太小了?餐椅之间的距离是不是设计得太近了?挨得这么近,万一其中一个突然掀桌子会不会伤及到旁边? 他们担忧的看了看自家女儿, 又警惕的看向女儿身旁的男人,如看豺狼虎豹。 然后,他们看到自家女儿拖着椅子,小幅度的往“豺狼虎豹”那边挪了挪,这下餐椅跟餐椅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然而许景末还觉得不够,又挪了挪……挪……了挪…… 这下他们两个餐椅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没眼看了…… 就在这时,沈扶泽敛眸看了身侧的人一眼,而后很自然夹起一片挑了刺的鱼肉喂到许景末嘴边,许景末也很自然的张嘴就吃了。 张嘴……就吃了…… 二老的脸色霎时变得更加难以形容。 半晌,颜娇女士说:“现在的小年轻,脾气都这么好吗?吵完架打完架,转眼关系又和好如初?” 许父道:“夫妻哪有隔夜仇?不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颜娇:“你看我们和了吗?” 许父:“……” 颜娇女士又看了半天,转过头来征求此刻唯一盟友的意见:“你说他们该不会是在演戏吧?为了不让我们担心,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依然感情很好的样子?” 许父把倒拿的报纸正过来,道:“说不准啊,女儿的职业就是演员,那导演老陈夸过好几次她的演技好呢。” “……”沉默许久,颜娇叹了口气,眉宇间愁云更浓,“也是,他们扮演恩爱夫妻扮演了一年多,我们也没看出来。我们女儿啊,你看她面上冷冰冰的,实际上心肠软得不行,她虽然嘴硬不愿意见我们,但心里还是记挂我们的,不然今天也不会来。” “她怕我们为她难过,也知道离婚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明明没什么感情,却还要装出感情很好的样子来哄我们开心。” 许父道:“咱们女儿跟女婿不仅演技好,还注重细节,这点比咱们强。” 颜娇点头:“是啊,如果不是足够了解女儿脾性,如果不是太清楚他们现在是在演戏,我都要以为他们真的有感情了。” 吃过饭,沈扶泽尽职尽责的坐下来陪二老聊天。 有人活跃气氛,也就没许景末什么事了,她也总算可以用手机处理一下工作小群的事,然后复习一下明天的戏和台词。 但是她最后看进去的东西却没有多少,因为沈扶泽说话太具有蛊惑力了,她注意力一度被转移。 这是一个非常精通于睁眼说瞎话的人,但是偏偏,他的瞎话还很有道理,具有说服力,令人信服。 一开始,二老都还有自己的想法,大家对一个观点各执己见,侃侃而谈,聊到后面二人思路直接被沈扶泽带着走,许父只会拍腿叫绝“嗯嗯对”“就是这样”“说的太有道理了”,最后还把沈扶泽一通夸。 冷静下来的许父不愿意承认自己刚刚被一个小辈带偏思路,趁着沈扶泽去洗手间的空隙,一脸沉重的嘱咐女儿:“沈扶泽这个人太会花言巧语,你得小心,可不能被他骗。” 颜娇女士道:“虽然妈妈相信你不傻,不会轻易被男人骗,但是这个人段位太高,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感情上,都有着不可否认的能力和魅力。” 规劝女儿的同时,颜娇女士不忘讽刺丈夫一句,“比你爸年轻时候不知道强多少倍。” 躺枪的许父:“……” 颜娇女士继续说着:“生意场上,他的竞争对手怕他不是没有原因,尽管他大部分时候都是一副慵懒又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他一旦出手,跟他做过对的人就知道那下场有多惨。” “感情上,他太会蛊惑人心,他要是想设计得到一个人的心,那个人毫无胜算。” 许母不知道的是,这个如此会蛊惑人心的人,其实早把心落在了许景末那里。 这一场感情游戏里,毫无胜算的人不是许景末,是他。 沈扶泽手插裤兜顺着旋转楼梯缓步走下来,金丝眼镜下,那张脸上依然挂着散漫而迷人的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只是在走到倒数第三个台阶的时候,他突然驻足,目光远远朝这边投过来。 脸上的笑也随之消失了。 他就这样隔着半个客厅,遥遥的看着许景末,足看了十几秒,才收回目光,快速走下最后三个台阶对许父许母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点事情,爸妈,那我们就先走了。” 许父许母自然是恨不得他赶紧走,可是看着自己女儿也在收拾着东西准备跟他一起离开。 颜娇女士按住许景末收拾东西的手,对沈扶泽说道:“小泽你有事就先走吧,趁着天还没有黑,好开车,景末她留下来陪我一晚,明天我让老金送她去剧组就好。” 沈扶泽挑了一下眉,问许景末:“你的意思呢?” 许景末看了看沈扶泽,又看了看颜娇女士,有些犹豫不决。 她心里其实是比较倾向于跟沈扶泽走而不是就在这里过夜,但是想了想,她跟妈妈确实许久没见了,而且今天难得她跟家里的关系稍微缓和一些。 她看了一眼沈扶泽,对颜娇女士说道:“这里距离横店不远,那我就留一晚吧。” 颜娇女士当即笑逐颜开。 而后,许景末,许父,颜娇女士三个人六只眼睛看着沈扶泽,准备送他走。 结果快走到门口的人又折回来,往许景末身侧的沙发扶手上一坐,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也留下来吧。” 许父:“???” 颜娇:“?????” 沈扶泽随手拿了一个橘子剥着,道:“明天也不麻烦司机了,我送景末去剧组。” 剥好橘子,他顺手递给许景末,又拿起一个剥着。 等他剥好第二个橘子,扳下一瓣丢嘴里,发现对面的许父许母正直直的看着他,他咽了咽橘子,问:“怎么了吗?这……橘子不能吃?” 许景末自己吃了一瓣橘子,又剥下一瓣塞沈扶泽嘴里,说道:“能吃,他们只是担心,你不是有事情?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吗?” 沈扶泽被喂过来的这瓣橘子弄得有些失神,半天才回过神,说道:“我在这里用电脑处理也可以。” 许景末没问题了,安静的把剩下的橘子一瓣一瓣吃完了,她看沈扶泽吃了一瓣就不动,又把沈扶泽手里的橘子也拿过来吃了。 吃完,她对坐在对面的二老说:“我尝了,不酸,这橘子挺甜的。” 许父许母:“……” 重点是橘子酸不酸吗? 关于晚上睡觉的问题,沈扶泽很自觉的跟着许景末上了二楼,去许景末的房间,正要进去,被颜娇女士拦了下来。 “景末她的房间里就一张单人床,那床又小又窄,她睡还行,你睡肯定不舒服,你去客卧睡大床,舒服。” 许景末说:“我也去睡客卧吧,小床睡着确实不舒服。” 她刚走两步就被颜娇女士拉回去,颜娇女士说道:“家里在重新装修,除了你这间,只留了两间客房能住人。其中一间吴嫂住,另一间给小泽住,没多余的客卧了,你就回你自己房间睡吧。” 说罢,许景末就被颜娇女士推进了自己房间,然后门啪的一声关上。 晚上10点半,许景末躺床上稍微有了点困意,苏彤的电话就打过来。 她以为苏彤大晚上的来电话是工作上有急事,结果苏彤开口就是:“景末,咱们这个剧导演找大师看过,说必爆!” 许景末:“……” 苏彤继续说着:“但前提是,咱们剧组的主要演员包括你,这段时间得避讳一些东西。不要去有水的地方,像河边啊海边,夜里不要一个人出门,不要住最末尾的房间等等。具体的我发了一份到你邮箱了,为了咱们这剧大爆,你一定要看啊!” 挂了电话,许景末突然想到,她这个房间就是二楼南面最末的房间,当时她为了清净,远离吵架的父母,才选了这个房间。 虽然她也可以不用理会那什么不能住最末的房间,但是迷信这种东西,不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她准备随便找个客房将就一晚,然后又想到,颜娇女士说家里没有其他的客卧了…… 她总不能跟颜娇女士挤一间,那多尴尬? 最后,她抱着枕头,敲开了沈扶泽的房间门。 第23章 又斯文,又野。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沈扶泽衬衣脱到一半, 正准备去洗澡,听到敲门声他又把衬衣穿回来,随手扣上两个扣子去开门。 他以为是颜娇女士找他, 结果门一开, 站在门外的是许景末。 许景末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白色睡衣,脑袋也毛茸茸的, 看起来像是在床上滚来滚去滚了好几圈以后的成果。 他手心突然有点痒, 正想上手揉一揉那个毛茸茸的脑袋,然后,他看到许景末怀里抱着的枕头。 许景末小时候睡觉前要妈妈讲睡前故事哄睡的事情他略有耳闻,再结合当下情境,一时间, 他表情有些复杂。 “我们换下房间?”许景末说。 “嗯?”这句话拉回了沈扶泽的思绪, 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神,他摘下金丝眼镜摁了摁眉心, 装出一副困倦没听清的样子说, “你刚才说……” “你在想什么?”许景末歪着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问。 她整个人从睡衣到拖鞋都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然而她目光却清明得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甚至其中还带着一点点的……探究意味。 他自己常用这样的眼神看对方, 所以他再清楚不过。 换做别人用这种眼神看他他会很不舒服,但是如果是许景末…… “没什么。”他将金丝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 话语稍微顿了一下,他说出实话,“我刚刚,有一点想多了。” 而后他又快速转移话题说道:“你刚刚说……要跟我换房间?怎么了吗?” 实际上刚才不仅沈扶泽想多了,许景末也想多了, 她现在脸颊还有些烫。 谁让面前这人大晚上的衣服不好好的穿?不穿外套不打领带就算了,衬衣也不好好的穿,扣子开了大半,胸肌和腹肌线条伴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在衬衣下若隐若现…… 这样就算了。 偏偏!他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又斯文,又野…… 大晚上的,散发什么荷尔蒙? 妈的,她想骂脏话。 老实说,她混演艺圈和时尚圈这么多年,见过的身材顶级的男模不少,但是她看着别人身上完美的八块腹肌就如同看一块猪肉一样毫无感觉。 但是她一看沈扶泽,脸就会无意识的发烫。难道是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 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然后她发现这样看得更清晰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沈扶泽说着就要上手要摸她头,被她躲开,她语气有些不耐烦道,“你别碰我。” “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烦。” “烦?谁惹你烦了?” “没谁,我烦我自己。” 她垂下目光不敢再看沈扶泽,机械般的说着:“我最近一段时间不能住最末尾的房间,我那个房间刚好在二楼最末,其他客卧又没法住,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交换一下,你去住我房间,我住这里。” “不能住最末的房间?为什么?难道是……”沈扶泽抱臂倚在门框上,金丝眼镜下那双狭长好看的眼睛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她,“你怕闹鬼?” 她一点都不想跟沈扶泽解释是因为剧组拜了大神,为了剧大爆……因为显得她像个智障。 她视线不自禁的由地板移到沈扶泽那双长腿上,她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这人长胳膊长腿的,她那张单人床对于他来说确实有点小,这个颜娇女士没有夸大。 她更烦了。 她说:“算了,你别去了,我们两在这屋子里将就一晚吧。” 她推着沈扶泽连同自己一起进了屋,然后关上了门。 她绝对不是担心沈扶泽睡小床会睡得不舒服,她只是担心那张小床可能会不堪重负罢工,毕竟那张小床她睡了十多年,有感情了。 她想着她跟沈扶泽又不是没有共处过一室,几天前他们才在酒店里独处过一夜呢。 可惜她忘了,当时在酒店里是有单独的卧室和客厅,可是现在这间客房,除了浴室,就只有一个空间,一张床。唯一的沙发,是个单人沙发,没法睡。 这就意味着,他们俩都得睡床。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她大脑短路了几秒后欣然接受了。 而另一个人,就明显不是那么能接受了。 沈扶泽被许景末推拉着进来后整个人处于一种死机状态。他被拉进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现在还是什么样子,手是怎么放的现在还怎么放,动都没动一下,那双无时无刻都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眸子此刻呆滞无神。 “我先睡了,你自便啊。” 许景末拍了拍沈扶泽手臂,就径直过去,掀开被子,往床上一躺。 沈扶泽心情更烦躁。 他烦躁的进了浴室,打开冷水。 他在浴室冲了很久,才降下那股不知缘由升腾起来的无名火。 走出浴室,他看到许景末安静的躺在床上,她睡姿规规矩矩的,没有裹被子,也没有掀被子,床只睡了一半,被子也只盖了一半。 而另一半留给谁?不言而喻。 沈扶泽感觉那股无名火又腾腾的烧了起来。 他踌躇了半天,最后还是朝床走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坐了很久,直到湿漉漉的头发自然干了,他也想了很久,脑子里的思路理了一遍又一遍,他终于忍不住对床上的人说:“景末,你这是有多信任我,究竟是多么相信我的为人才敢这么做,你知不知道……” 许景末已经睡了一小觉了,迷迷糊糊间被他弄醒,睁开惺忪的眼问:“……你说什么?” 人在睡梦中被叫醒困倦的样子骗不了人。 沈扶泽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就这么坍塌了。 他随便的摆了摆手说:“算了,没事,你继续睡吧。” “唔……”许景末翻了个身,陷入更深的睡眠。 一夜无事发生。 第二天,颜娇女士起了个大早,到二楼看她新买来的兰花的时候,沈扶泽所住的客卧的门突然开了。 “小泽起床了?”颜娇女士一脸灿烂的微笑打招呼,“早啊,下楼吃早餐吧。” 紧接着,颜娇女士看到沈扶泽身后随之走出来的许景末。 她脸上的笑就此僵住。 许景末对颜娇女士说:“妈,我们有事,就不吃早餐了,先走了。” 许景末和沈扶泽已经走了,颜娇女士还站在原地怀疑人生。 横店。 工作人员和演员陆续过来,大家说笑着,八卦着,剧组逐渐热闹起来,而苏彤和唐扬所在的角落处,一片诡异的安静。 苏彤一大早收到许景末的短信,让她今早直接到剧组,不用去接她。她一大早就赶来了,一路上心情忐忑不安,在看到唐扬的那一瞬间,心情直接忐忑到极点。 唐扬也是一大早收到自家老大的短信,就一句话,让他来剧组,别的话没有。 他心情沉重的来到剧组,看到只有苏彤一个人,许景末不在,他心情更加沉重。 苏彤和唐扬两人以最快的速度交换了信息: “昨晚拍戏结束景末去了她爸妈那里。” “昨天处理完工厂的事情老大饭也没吃就赶去许家老宅了。” “昨天景末的脸色不太好。” “昨天老大的脸色也不太好。” …… “今天周一,民政局开门。” “我听说景末姐还找了律师。” …… 每多交换一个信息,两人的心情就多下沉一分,说到最后,两人互看一眼对方脸上的菜色,说不出话了。 “许景末来了!” 剧组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苏彤瞬间眼睛亮了起来,而后那人又喊了一句。 “沈扶泽也来了!” 苏彤亮起的眸光瞬间暗下去了。 唐扬临走前在她身旁留了一句无尽沧桑的话:“老大在召唤我,我走了,咱们有缘再见了。” 苏彤这下连同脸色都灰暗了。 她看过去的时候,正看见许景末从副驾下来,是沈扶泽为她开的车门,沈扶泽还用手掌贴着车顶防止她撞到头,她下来的时候沈扶泽还扶了她一把。 一系列动作,优雅,礼貌,绅士到极致,而许景末也面含微笑,大方得体……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成全了彼此最后的体面。 许景末下车后就让沈扶泽先走了,她朝这边走来,看到苏彤一脸颓败的模样,她问:“彤彤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景末,你……”苏彤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最后豁出去一般,说道,“总之,你开心就好,你不用管别人怎么想,不用管别人怎么看待你,我是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我永远支持你!” 许景末:“?” 许景末皱眉想了想,想着苏彤应该是说昨天网上谣言的事情,让她不要太在意,她安慰道:“放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想法我不会在乎的。” 苏彤拍了拍胸口,说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但是景末,要不咱还是别打官司了,因为……对方是他的话,我觉得赢的几率可能不太大。” “打官司?”许景末指了指自己,“你说我要打官司?我要打什么官司?” 苏彤也一脸疑惑:“你不是在找律师准备跟沈扶泽打离婚官司?” 许景末:“………………” 第24章 你喜欢他吗? 许景末无语了半天, 她道:“是谁说,我在找律师要打离婚官司的?” “他……”苏彤说着惯性的指了指旁边,方才唐扬在的地方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苏彤这才想起唐扬已经走了。 背后不能说人坏话, 所以她只是指证,苏彤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唐扬说的!” 许景末:“……” 为了不让苏彤继续误会下去, 许景末把昨天晚上他们去许家老宅吃晚饭的事情和她目前跟沈扶泽的关系长话短说的解释了一下。 然后她又解释了一下网上关于“打耳光”的谣言, 她和沈扶泽那天晚上纯属凑巧遇到,然后顺便聊了个天,他们聊得还不错,当晚的氛围也不错。 打耳光纯属造谣,没有的事。 苏彤听后恍然大悟, 长长的“哦”了一声, 然后问:“所以到底是拍苍蝇还是蚊子?” 许景末:“……” 她解释半天白解释了。 苏彤问这句话本来也就是开玩笑,看许景末一脸无语的样子她就没继续追问了。不过, 听许景末这么说来, 看起来这俩的关系这段时间有了很大的改善,这是好事!是喜事!大喜事! 苏彤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她笑着问:“所以, 你们重归于好了, 不离婚了?” “这个……不太好说。” 苏彤脸上的笑又是一僵,迟疑了一下问:“难道你们还要离婚?” “也……不太好说。” 这下苏彤脸上的笑彻底没了, 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暴躁:“所以你们到底还离不离?” “我们……”许景末面有难色,犹豫了半天说出一句,“我们其实定了三个月的期限,要到时候才知道。” 从小成绩优异脑袋聪明被身边的长辈夸到大的许景末,被苏彤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足足一分钟。 “这跟期限有什么关系?”苏彤问她, “你想不想跟沈扶泽离婚,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 这个问题她之前很清晰的知道答案,她和沈扶泽联姻是因为两家生意,她和沈扶泽之间没有感情,甚至相互讨厌对方,这样的婚姻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她想要离婚。 有了原因才有结果,因为有前面的那一串原因,所以才有后面“她想要离婚”这个结果。 可是现在,前面那串原因突然站不稳脚跟,那么这个结果还依然成立吗? “我问你,你喜欢沈扶泽吗?”苏彤又道。 “我……”这个问题更难以回答,她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我再问你,沈扶泽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就比较好回答,她点了一下头道:“他跟我告白过,应该,是的。” “那么现在事情就简单多了,景末,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喜不喜欢他?想不想跟他过一辈子?” “我……” 苏彤打断:“你自己好好想想,不用急着说。” 苏彤说完就去忙了,留许景末一个人在原地愣住。 她喜欢沈扶泽吗?她问自己。 那什么是喜欢呢? 小时候为了学芭蕾,她牺牲掉所有的休息时间和假期,后来为了圆设计师的梦想坚持每天画设计图,白天没有时间就熬夜画。再后来参加选秀,为了获得出道位,培训的那九个月她几乎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练舞。 她可以确定,跳舞,设计,当明星这三件事都是她喜欢的,因为这三件事她都为之付出了努力。 喜欢一件事情比较好理解,那么什么是喜欢一个人呢? 脑子里想着这个问题,她当天的拍摄状态有些不对,被导演“卡”了好几次,最后连累整个剧组加班到晚上九点。为了赔罪,她让苏彤订了宵夜请全剧组的人吃。 回了酒店,台词背得差不多后,她上网查了一会儿资料,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她想问问苏彤,但是一想苏彤也是母胎单身。 最后,她在“咸鱼工作小群”里发问: “帮朋友问两个问题,有没有人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如何判断自己喜欢上一个人?” 管理员小甜给出建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那还不简单,末姐你把你对你家先生的感觉详细描述出来告诉你朋友不就得了。然后,如何判断喜欢上一个人?那就更简单了,就看你朋友有没有这种感觉就行啦!” “楼上正解。” “楼上标准答案。” “标准答案+1。” “+1” …… 许景末:“……” 她就是不知道她对沈扶泽的感觉算不算是喜欢所以才问…… 算了,问了等于白问。 但是看群里一排可爱的“+1”表情包,她不忍心不回复,她打字:“已采取建议,谢谢,我这就跟我朋友说。” “末姐客气啦~下次你朋友还有什么爱情相关的问题也可以问我们哦,随时为她解答,比心心。” 她麻木的打字:“好的,比心心。” 问别人看来是问不出答案了。 最后,她点进了某书籍购买网站,一口气下单了包括《手把手教你谈恋爱》《恋爱小心机》《教你如何打动她的心》在内的相关书籍十五本。 她从小就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大部分人啃不进去的专业书籍她都能看下去,这十五本书看起来也没那么难的样子。 她想着把这十五本书看完,应该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了。 她在《侠义江湖行》中夙岚的戏份不多,而且排得很紧凑,一月末的时候她的戏份就杀青了。 杀青后,她给她三月份国际时装周参赛要用的礼裙“烟胧”做了一些细节上的调整,同时为“锦瑟之末”今年春季要发布的新品做准备。图纸已经画好了,要做的是挑选面料,看样品,做调整,以及处理工作室大大小小的杂事。 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沈扶泽依然隔几天就会给她打个电话,要么发个信息,问她有没有空?要不要出去吃饭?最近新上映一部好看的电影等等。 为了不被沈扶泽怀疑,她一般都会答应,然后跟沈扶泽约会回来后加班到大半夜。 她有一次前一天晚上熬夜熬得太晚,第二天到中午才醒,醒来一看手机,十个未接电话,都是沈扶泽打来的。 她回电话过去找借口忽悠了一通,沈扶泽好像不太信的样子问她:“前段时间你在拍戏都能抽出时间来跟我吃饭,我怎么感觉你戏份杀青后,比拍戏那段时间还忙了?” “景末,你是不是在偷偷摸摸干什么大事?” 沈扶泽低沉的嗓音拖着懒洋洋的语调,明明是漫不经心像是在开玩笑的话,却让她有一种被洞察的心虚感。 但在某些方面她其实跟沈扶泽一样,比如说越是心虚的时候,越能装得理所当然,脸不红心不跳的。 她一本正经的道:“你的感觉是错的,我就是睡过了头。” 沈扶泽追问:“你昨晚干嘛去了?怎么会睡过头?” “……” 最后她软下语气说:“大哥,睡个懒觉犯法吗?手机关个静音犯法吗?犯吗?啊?” 沈扶泽这才没有继续问下去。 约定的她一周去他们新房别墅住两天,也依然保持着。 后面她越来越忙,好几次漏接沈扶泽的电话,好几次沈扶泽发了信息过了五六个小时她才回复…… 终于有一天,沈扶泽忍不住,按响了她公寓的门铃。 当时她正在修改一处图纸的细节,手一抖,那张图差点作废。 最后她蹲在厕所里,跟沈扶泽打了一个小时零五十分钟的电话,她说她不在家,她在樱花谷公园看樱花。 她硬是跟沈扶泽形容了半个小时樱花谷的樱花有多么美,那里的风景有多么好,空气有多么清新,脑子里几乎词穷了,才把沈扶泽骗过。 约会可以,吃饭可以,看电影可以,但是沈扶泽要来她的小公寓,那绝对不可以! 除非等着她哪天把公寓里面有关服装设计的东西都搬空了,但是她瞥了一眼四周,觉得还是算了,这样的工程量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为了不让沈扶泽再来她公寓搞突然袭击,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某一个天朗气清的正午,她背着包包,提着笔记本电脑,去了沈氏大楼52层的沈总办公室,霸占了沈扶泽的小书桌,和沈总一半的办公室。 她想不到办法一直拒绝沈扶泽,所以只能搬过来,在沈扶泽眼皮子底下处理自己的工作,那沈扶泽就不会怀疑她了。 小书桌就放在沈扶泽大书桌的对面,沈扶泽就坐在她的对面,他们之间隔着两张书桌。她手指敲敲打打,沈扶泽也不会知道她在干嘛,而且沈扶泽的一举一动尽在她眼皮底下,那边一有风吹草动,她这边立马返回桌面。 别问,问就是在玩卡牌游戏。 沈扶泽的办公室占了沈氏大楼52层整整一层,简约大气的装修,挑高的屋顶,巨大的落地窗,还有延伸出去的半圆形阳台,使得视野相当开阔,阳台上还放着几盆养眼的绿植。 早上有不重样的早餐,有五星级酒店特定的午餐和晚餐,午后有下午茶,晚上加班有宵夜,夜里加班结束还可以在阳台上看夜景。 两人就这样共享一个办公室相安无事度过了一周。 许景末工作室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没有那么忙了,她也终于有时间看那十五本书。 于是后面去沈扶泽办公室的时候,她都会在包里装一本书和一本笔记本,在处理事情之余,拿出来学习一会儿。 这天,她中午就把工作室的事情处理完了,带过来的书也看完了,她端着咖啡到阳台看风景。 这天沈扶泽事情也处理完得早,正闲得没事干,目光突然瞥到许景末塞进包包露出一个角她看了好几天的那本书。 “有点无聊啊,景末,你那本书借我看看。” 他说着就上手去拿。 “别!” 许景末一声惊叫,端着咖啡从阳台飞奔回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书已经被沈扶泽两根手指夹着从包里拎出来了。 事实上沈扶泽也没有想多,因为他看许景末每天看书的时候都特别认真,还不时的做笔记,做笔记的时候也很认真,时而皱眉,时而歪着脑袋沉思。 他想着能让许景末皱眉沉思的书,可能是什么比较复杂比较烧脑的或者是专业性很强的书籍,他也想看看。 结果拿出来,只见粉扑扑的封面上赫然印着一行玫红色的卡通字体: ——十个步骤让他忍不住吻你! 沈扶泽:“……” 许景末:“………………” 第25章 想要我忍不住,你做一件…… 这十五本书许景末已经看完十四本了, 她每一本都看得很认真,学习得很认真,笔记本记满厚厚的两本。 然而, 这十五本书并没有让她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还把她的名声给败坏了。 名声败坏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在沈扶泽的面前…… 这下足够沈扶泽笑一年了。 然而, 沈扶泽并没有笑她, 甚至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坐在黑色真皮办公椅上,手里拿着那本书,随便打开翻了几页又合上,盯着粉色书封看了半天。 而后抬起头,目光朝她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许景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眼神, 她只知道沈扶泽金丝眼镜下那双浅棕色的眸子比任何时候都要幽深, 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人看不懂。 森林里的羚羊会对狮子有天然的警惕和敏感,这是猎物血液里对天敌的畏惧。 沈扶泽并不是一个谦谦君子, 他小时候残缺的家庭, 母亲离世后流浪的经历,常年打架的生活,塑造了一个性格狠厉且乖张的人。 虽然后来他被送去接受了良好的教育, 被教养成一个优雅斯文翩翩有礼的贵公子, 但是当伪装被撕碎,他血液里那一股嗜血野兽般的气息也会随之暴露出来。 羚羊在闻到狮子的气息会在第一时间用最快的速度逃跑, 可惜许景末没有嗅到那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急于拿回自己的书,于是她不仅没有快速逃跑,还朝前走了过去,走到沈扶泽的面前。 “书还我。”她向沈扶泽伸出手。 她没能拿回书,一股大力将她拽过去, 她整个人跌进那张宽大的真皮办公椅里,而沈扶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她交换了位置,变成她坐着,而他站着。 沈扶泽俯身欺进,他两只手臂分别搭在她办公椅背和扶手上,将她困在办公椅和胸膛之间。 熟悉的清冽味道将她萦绕。 有一瞬间她的脑袋是晕乎乎的,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那一拽,还是因为这个人身上的味道。 “不用十个步骤。”沈扶泽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低沉沙哑,似乎在努力压抑着点什么。 “想要我忍不住,你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她看着沈扶泽浅棕色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手指不自禁蜷曲,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那处烟疤里。 “闭上眼睛。”沈扶泽命令她。 她顺从的闭上双眼。 这是一个宁静的午后,天空很静,白云很静,沈氏大楼很静,五十二层很静。 她耳畔可以听见室内假山水池中金鱼戏水“潺潺”的声音,可以听见角落里茶壶烧开“咕噜咕噜”的声音,更远处,她听见这个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 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她的手指突然被人一根一根扳开,温热的大掌覆住她的手,有着粗糙老茧的手指与她的手指相缠。 最后,她额头上落下如羽毛般柔软的触感。 转瞬即逝。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手已经被松开,周遭清冽的气息已散尽,沈扶泽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开了,现在正在窗边灌自己矿泉水。 她的目光落在沈扶泽仰头喝水滚动的喉结上,再由脖颈线条一点点往上,最后停留在沈扶泽的唇上…… 沈扶泽足足喝完一瓶矿泉水才折回来,空矿泉水瓶随手丢垃圾桶,他倚在办公桌边说:“一个月零五天。” 许景末明白沈扶泽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那三个月的约定现在还剩一个月零五天,但是她不明白沈扶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 她也不知道,刚才,那是不是一个吻? 有时候沈扶泽让人很不能理解,他不按规则出牌,做事随心所欲,行为和作风都让人琢磨不透,这也是他的很多竞争对手对他头疼的原因之一。 大部分时间里,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慵懒与漫不经心,但做决策的时候“快”“准”“狠”得让人措手不及。 他明明是一个打破游戏规则的人,却又偏偏如此遵守游戏规则。 她时常会觉得自己了解沈扶泽,至少比大部分人了解,但转眼会发现,她的这些所谓“了解”,其实是错误的。 时至今日,她与沈扶泽认识九年零七个月。 她仍然不了解他。 “我……我就先走了。”她从地上捡起书,飞快的离开。 她第一次落荒而逃,沈扶泽第一次没有留她,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的站在原地。 然而许景末从沈氏大楼逃离还不到四个小时,就又跟沈扶泽见面了。 原因嘛,按照两人的约定,这三个月她每周要去香杉路别墅住两天,这周她订下的是周六和周日两天。 今天刚好是周六…… 沈扶泽还很贴心的“顺路”来接她,不过据她所知,沈氏大楼和别墅都在城市的北边,而她家小区在城市的南边。 这个顺路确实挺顺的,只用绕市区半圈就可以了,还可以一睹城市堵车盛况。 许景末琢磨着沈扶泽到的时间,提前十分钟就拿上东西下楼到小区门口等他。 倒不是她喜欢等别人,主要是怕沈扶泽又风风火火的直接上楼来敲门,到时候她又得找借口把沈扶泽堵门口。 能用的借口她都用过了,就连“我看了黄历今天不宜宴请客人”这种连她自己都不太信的借口她就用过了,有的借口甚至已经重复用过不下三次……她好累,她实在是想不出还能用什么借口。 而且沈扶泽最近好像越来越不相信她了。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辉腾在她面前停下。 沈扶泽这个人挺矛盾的,比如说他明明是个无论在什么场合都很张扬夺目的人,偏偏他喜欢低调的车。 他从驾驶座下来,从车头绕过来,为她拉开副驾的车门后顺势倚在车门上,说着:“等久了吧?路上有点堵车。” 实际上不是有点堵车,他是一路堵着过来的。 沈扶泽说着摘下金丝眼镜,两根手指摁了摁眉心,又重新将眼镜架回去,朝她露出个微笑。 他装得很精神,但是不难看出面容下隐约透出的疲惫。 明明可以让司机或者唐扬开,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自己当司机? 她手心朝上朝沈扶泽伸出手,道:“车钥匙给我?” 沈扶泽看到细白手心皮肤上淡粉色烟疤上的指甲印,眉头微微蹙起。 “干嘛?”许久,他问。 “我试试你这车的性能。”许景末说。 看沈扶泽还有犹豫,她继续说着:“我二十岁拿到的驾驶证,到现在五年驾龄,期间没有出过重大交通事故,算是个老司机了,你放心吧。” 她说罢就从沈扶泽手里拿过车钥匙,绕过去坐进了驾驶座。 沈扶泽倚在车门上怔愣了一会儿,才僵硬的坐进副驾。 而后跟她说了一路与车子性能相关的话题。 “沈老师”讲解得详细而专业,“许学生”听得认真专心,车内被教学气氛充斥着,中午的尴尬气氛已经消散得无处可寻。 但尽管如此,两人之间有一些东西,跟以前是不太一样了。 比如说以前她根本不会跟沈扶泽聊天聊一路,还是她并不感兴趣的话题,比如说她现在看沈扶泽居然特别的顺眼,比如说她最近单独跟沈扶泽在一个空间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无比的舒服。 车子抵达别墅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别墅内没有开灯,远远望去漆黑一片。 “咳咳!”沈扶泽掩嘴咳了一下,说道,“最近电费涨价了,我就没让厨师再开着灯浪费电了,而且这里的安保其实还不错,应该不会有贼。”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然后许景末知道他是在解释之前他说的“是我让厨师走的时候留几盏灯,快年关了,贼多,开着灯假装有人在家,能防盗”,而今天“为什么又不留灯?”这个疑问。 实际上这个解释是多余的,因为许景末根本不会问。 从很多年前开始,他们就爱找对方的不快,沈扶泽常常把她气得脸红,但是也仅仅如此,他每一次都把那个“度”拿捏得很好,再过分也不会超过那个“度”。 她也一样,她是喜欢怼沈扶泽没错,但她也不会真的让对方下不来台。她拎得清什么是玩笑,什么是不尊重人,什么无伤大雅,而什么会让对方尴尬。 屋子里没有开灯,自然也没有开暖气,里面的温度并不比外面高多少。 沈扶泽顺着打开玄关处的灯,走廊灯,客厅灯,然后打开空调,过了几分钟,暖气逐渐上来,屋子里才暖和起来。 但是也依然太过于清冷。 人家都说,搬新家要宴请亲朋好友到家里“暖暖房”,增加点人气,可是他们的这个新房自他们结婚以来,除了唐扬,好像就没有别的朋友来过了,确实是……太过冷清了。 她总觉得,家不应该是冷清的,家应该有点烟火气,应该是热热闹闹的。 “沈扶泽。” 她喊了他一声,而后回过身笑着说道:“要不,我们改天找个时间,请朋友们到家里来办个派对吧?” 沈扶泽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她以为沈扶泽不喜欢,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突然想起我家阿姨以前跟我说的,说她们那里搬新家的时候都会喊亲朋好友到家里吃个饭,暖暖房,说是习俗,然而我们似乎还没有请过朋友到家里来。当然,如果你不喜欢那就……” “可以。”沈扶泽快速说着,“你想哪天办都行,想怎么办都可以。” 顿了顿,他又说:“实际上这栋房子写的是你的名字,它归属于你,你可以在这里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也可以任意的装饰它或者处理它。” 许景末看着偌大的屋子,她舌头打结,半天才问出一句:“为……为什么?是伯父的意思?” “不是。” “是我的意思。” 沈扶泽说。 第26章 想这么做,就做了。…… 在与沈扶泽视线对上的时候, 许景末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秒,而后,又以超过正常频率的跳动速度疯狂跳动起来。 “为……”她喉咙发干, 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问道,“为什么?” 换做以前她不会追问, 大家都是成年人, 有些暧昧的问题含糊过去会比较好,这样大家以后还能继续不咸不淡的相处。 追根究底的,搞得像是想要追寻什么答案似的。 沈扶泽看了她一会儿后移开了目光,说着:“当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 在商业联姻这种事情上, 女孩子会比较吃亏,所以……” 话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而后改了口, 语速也稍微快了些:“其实这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因为,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垂下眼睑, 那双金丝眼镜下浅棕色的眼睛安静的注视着许景末说,“就是想这么做, 所以就做了,没什么原因。” 沈扶泽这句话说完,屋子里又是长久的寂静,中午那种微妙的气氛再次袭来,充斥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无孔不入。 然而这一次许景末没有办法再落荒而逃, 因为是她自己要追根究底的。 最终破了这种气氛的是许景末肚子发出的“咕咕”的声音。 她下意识按住小腹,想要藏住这个声音,然而很多时候越是掩饰就越是清晰,这一按,肚子直接“咕咕咕”连续叫了好几声。 在寂静的夜晚,偌大的屋子里,无比的清晰。 许景末:“……” 她第一个反应是,这下又要被沈扶泽笑话了。 算了,反正她习惯了,躺平任嘲。 “突然间好饿啊。”沈扶泽也把手放在小腹上,对她以及对她肚子里发出的声音视若无睹的说着往厨房走,“今天厨师刚走,菜应该还没冷,我去端。” 许景末:“……” 看着沈扶泽走进厨房的背影,许景末的心情一时间很复杂。 明明以前总爱找你不快的人,突然间事事为你着想,明明以前总爱怼你的人,突然间来为你解围……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她看沈扶泽又顺眼了一点。 沈扶泽将菜一一端出来后,许景末也摆好了碗筷。沈扶泽正要动筷子,被她打断:“等一下,我决定给我们这顿饭加个餐。” 许景末系着围裙进了厨房,十分钟后,她端着两盘生菜打底淋着番茄酱的爱心形状的荷包蛋出来,一盘放沈扶泽面前,一盘放自己面前。 她说着:“做别的菜我怕时间太久,等做好其他菜就冷了,所以只简单的煎了两个蛋,你尝尝,味道应该……” “应该”后面的字许景末没能说出口,因为她看到沈扶泽面前那个爱心形状的鸡蛋已经被咬成了形状难看的“月牙”。 “好吃!” 沈扶泽夸了一句,然后把剩下的“月牙”也两口吃了,赞不绝口:“好吃!真好吃!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荷包蛋!” 这夸得毫不走心,马屁意味太强,许景末没理他,一脸无语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很多人都会觉得,像沈扶泽这样的富家子弟,他的每顿饭都应该由米其林大厨所做,他喜欢吃的也应该是鱼子酱,松露这样的高端食材。 但实际上沈扶泽最爱吃的食物是荷包蛋。 以前在破出租房里,妈妈每天上班之前会为他做好饭热在锅里,他午饭在学校里吃,晚饭回家吃。每一顿晚饭,除了一荤两素一汤固定的搭配,妈妈还会为他煎上一个荷包蛋。 妈妈煎的荷包蛋形状其实一点都不好看,有时候放太多盐,有时候没盐味,有时候还会煎糊掉,一点都不好吃。 但是妈妈过世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为他煎过荷包蛋了。 五星级餐厅里批量产出的荷包蛋固然造型精美,但是没有任何意义,吃起来也寡然无味。 妈妈离世到现在已经过了足足十三年。 十三年后的这一天,又有人为他做了荷包蛋。 非常、非常的好吃。 但是沈扶泽是这样一个混蛋玩意儿,有时候你看他特认真,满眼都是深情,实际上他内心毫无波动。相反的,当他心里特别感动的时候,他面上反而会装出一副毫不上心的样子,甚至还能不痛不痒开个玩笑。 “我好像听过这么一句话,要捉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所以,景末,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打住!”沈扶泽的骚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许景末扼杀在摇篮里。 只见她手一掏,从围裙兜里掏出一个心形模型,说道:“我看这个模型挺好看的,就试了一下看它好不好用,嗯,挺好用的。” 沈扶泽:“……” 话是这么说,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要把厨房用具带出来揣围裙兜里吗? 实际上许景末煎这两个荷包蛋也不是一时兴起。 原因是高中那会儿,有一回食堂做了荷包蛋,但是做得尤其难吃,打了荷包蛋的大部分同学基本咬一口就丢了,但是沈扶泽没有,他把那个难吃的荷包蛋一口不剩的全部吃了。 后来,她无意中看到沈扶泽文具盒里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他,有一个相貌美丽的中年女人,桌上放着一碗长寿面,面里有一个荷包蛋。 她觉得,沈扶泽应该是喜欢吃荷包蛋的。 照片里的女人眉眼与沈扶泽如出一辙,应该是沈扶泽的妈妈,但是每次家长会都不见他妈妈过来,她以为沈扶泽妈妈跟她的妈妈一样,工作太忙没时间。 直到再后来,她听几个同学聊天,说沈扶泽的妈妈早就不在人世了。 那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特别的难受,心里像被一块石头堵着的难受,一整天她都没有跟人说话,她同桌还以为她生病了。 最后,似乎是一节自习课,她趴在桌上睡觉,抬起头的时候刚好看到沈扶泽从走廊经过,他似是无意中朝教室内一瞥,正好与她视线对上。 虽然对视不到一秒钟他就移开了目光,若无其事的走了,但是她心里堵着的那块石头却也好像因为那一个目光松动了。 心里也不再难受。 * 关于派对,两人商量了一下,明天办是来不及了,于是他们把时间订到了下周六的晚上,派对地点就在别墅里。 第二天周日整整一天,两人也没有闲着,他们为下周六晚的派对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表,包括当天一系列的流程,派对现场布置,乐队,酒水,食物,以及邀请人员名单。 周一开始,陈澜导演,孙眉,秦若,莫沉舟等人陆续收到了来自沈扶泽和许景末发出的派对邀请函。 邀请函上只写了一个模糊的地址和详细时间,许景末再糊毕竟也是公众人物,为了防止别墅地址暴露出去引来私生饭什么的,详细地址他们以邮件的方式分别发给宾客。 陈澜导演看到邀请函的时候挺开心的,许景末办的派对,还是在自己家里办,那许家老头子那天肯定也在!他有陪他喝酒的人了,顿时心情大好。 然后,他又看到许景末旁边的“沈扶泽”三个字,表情顿时有一丝僵。 混娱乐圈的人,对新闻是很敏感的。这一年来,沈扶泽和许景末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上一次热搜,爆料一次离婚,是真是假暂且不说,可是,最近那个酒店甩耳光的新闻真实度就很高了。在这种时候开派对,任谁也没有办法往好的方面想。 孙眉看到邀请函的时候眉头一皱,再看到邀请人那一栏的那两个名字,心里顿时一阵不好的预感。 身为许景末的经纪人,孙眉了解自家艺人的性子,许景末喜静,不爱热闹的场合,这样一个人却要举办派对……以她经纪人敏锐的直觉来看,如果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就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秦若和莫沉舟在剧组拍戏,两人几乎同时收到邀请函,他们是笑着打开邀请函的,然后看完邀请函后,两人抬头互看一眼,双方的脸色都变成了菜色。 早就听说女神和她老公关系不好,前不久又发生了耳光事件,现在两人邀请他们去家里参加派对,这又不过年过节,邀请大家去怕不是为了见证…… …… 周五凌晨一点,一篇文章刷爆全网。 众人不好的预感灵验了。 ——《真相!绝对真!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要离婚了!》 内容: 有图有真相,自己看。 [配图] 耳光事件后,沈扶泽许景末两人第一时间出来“澄清”,然而我们都知道这个“澄清”其实是一个另类的锤!还是锤死的那种! 就在耳光事件过去不到一个月,圈内的陈导等人陆续收到来自沈扶泽和许景末送来的分手派对邀请函!时间就在这周六晚上! 铁证如山,不信看图! 文章底下的评论: “名人就是名人,离婚还要举办个分手派对,会玩儿!” “一年十二个月,月月都看他们的离婚爆料,这次终于是真的了!离!赶紧离!” 泽末夫妇cp超话里一片哀嚎呜咽声: “泽末夫妇be了,我房子塌了呜呜呜。” “以后再也不粉cp了,年纪大了心脏不好,承受不住。” “虽然一直坚信泽末夫妇是真的,但是这一次不得不接受他们be了的事实……” 这时泽末夫妇超话大粉“彤彤子”发博了:不是?就这,你们信?反正我是不信,来,姐妹们跟我一起喊鸭,我磕的cp是真的!泽末夫妇是真的! 底下评论清一色: “咱们彤彤子疯了快来安慰她。” “彤彤子接受事实吧,虽然我们也不愿意信,但是已经这么锤了。” “是啊都这么锤了彤彤子。” “是啊别自己骗自己了彤彤子。” “是啊接受真相吧彤彤子……” 电脑这边的苏彤看评论区崩溃得想掉马。 我是内部人员!我是知情人!我是许景末的助理!我还是她闺蜜啊喂! 我当然知道! 我知道的可不要太多了! 可是我不能说啊呜呜呜你们都给我等着吧! 第27章 她眼眸中好像只容得下一…… 文章是周五凌晨1点发的, #沈扶泽许景末举办分手派对#这个词条是在凌晨3点的时候上的热搜,到清晨5点的时候已经升到了热搜榜第一。 许景末和沈扶泽离婚的新闻这一年来都在断断续续的冒着火星,不时的燃起来, 但是很快就熄灭了。 直到今天, “分手派对”这个新闻像是一桶油浇了下去,瞬间使得这团火窜了起来, 还愈烧愈烈。 网上路人吃瓜, 黑子猖狂,粉丝哭泣,圈内人对此没有公开发表言论,但背地里却也议论纷纷。 受邀请参加派对的人,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不出意外的话, 他们将会成为这一个“分手大瓜”的见证者, 心情贼复杂。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唯有两个当事人稳如老狗。 他们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忙派对大大小小的杂事, 几乎没什么时间上网, 自然也没有吃到关于他们自己的这个大瓜。 不过以这俩人的性子,就算吃到了这个瓜,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唐扬打电话来的时候, 沈扶泽正站在一排高低错落的杯盏中挑选明天要用的红酒杯, 此刻手中正拿起一个杯口略深的高脚杯在看着。 他另一只手接通电话放耳边,简短落下一个字。 “说。” “老……老大, 你……”唐扬这句话不仅说得结巴,声音还带着点抖,“你没……没事吧?还……还好吗?” 沈扶泽把这只高脚杯放回去,又拿起一只杯口稍浅的看着,顺势倚在柜子边, 漫不经心的说着:“我很好啊,怎么了?问这个干嘛?还有你这声音是怎么回事,跑南极去冻成狗了?” 那边唐扬的声音立马就不抖了,他说:“听老大你这语气我就知道你没事!也是,我老大是什么人?天塌下来也难不倒你,这才多大点事?小场面小场面……” 好好的,这还拍起马屁了? 沈扶泽正准备说点什么,被唐扬打断:“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没事,我没去南极,也没冻成狗,没事了没事了,老大你忙。” 另一边,许景末从周五早上开始,也陆续接到孙眉,颜娇女士,秦若等好多亲朋好友的电话。 电话打过来说的话都大同小异,第一句话基本上都是:“景末,你还好吧?你没事吧?” 第二句话也基本上是:“景末没关系的,我们会永远在你背后力挺你,永远支持你。” 她听后脑子里一串的问号。 不过派对前夕她实在是太忙了,于是这几通有点奇怪的电话很快被她抛诸脑后。 * 周六傍晚,香杉路95号别墅门口。 沈扶泽一身香槟色燕尾服,鼻梁上一如既往的架了金边眼镜,头发抓乱了做成当下的流行发型,漫不经心的倚在门口以“沈扶泽式”招牌微笑迎宾。 许景末则留在宴会厅内招待。 相比沈扶泽的骚包,她今天穿的挺普通的,一袭白色及踝长裙,同色系的高跟鞋,黑色长直发束起扎成低马尾,前面的刘海斜分至一侧,用一枚水晶发夹固定住。 是有些清冷,又简单的打扮。 这也是她日常的风格。 为了这场派对,别墅一楼被重新布局,客厅中央的家具都被撤走,暂时改成了一个小型的宴会厅。 铺着茶色镂花桌布的餐桌贴墙而放摆成“U”形,上面晶莹剔透的高脚杯中盛放着红酒,造型精致的餐盘中摆放着食物,甜品和当季水果。 屋顶中央是一盏造型繁复而精美的水晶灯,暖色的光如波纹一般荡漾开,为宴会厅笼上一层朦胧而不真实的纱,然而饰架上装饰用的冰块冒着阵阵沁冷的白雾,又为宴会厅增添了几分真实。 悠扬的音乐自宴会厅东北角的小提琴手指尖流泄而出。 苏彤跟唐扬来得最早,苏彤一到问了许景末在里面,她就跑进去陪许景末了,而唐扬则被抓壮丁拉到门口跟沈扶泽一起迎宾。 傍晚五点,宾客陆续抵达。 秦若和莫沉舟在剧组饰演的男女主,应该是合作的时间长了,关系也熟络起来,两人是一起来的。 秦若挽着莫沉舟的手臂,从下车开始就有些紧张,在看到门口只站着沈扶泽一个人而不见她女神的时候,她更紧张了。 莫沉舟低头安慰了她好一会儿,两人才走过来。 跟沈扶泽礼貌性的问好后两人进了屋子,秦若一进宴会厅就看见东北角落正在与小提琴手沟通的许景末,她当即松开莫沉舟小跑着过去。 忽然失去女伴的莫沉舟:“……” 孙眉和陈澜导演是一起到的,两人都没有伴,便当场结了个伴一起进来。 这两人平时话很多,今天走在一起却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一度沉重得让在门口迎宾的沈扶泽以为自己办的不是派对而是葬礼。 包括后面来的宾客,每一个都让沈扶泽感觉自己在办葬礼…… 还有,今年是流行黑白灰三色?不然为什么大家今天都穿这三个颜色的衣服? 而且为什么大家的脸色都如此的严肃?这不是一个轻松愉快的派对吗?不是应该high一点,开心一点吗? 实际上大家的心情何止是严肃,简直可以用沉重来形容了。 都“分手派对”了,谁还敢穿得喜庆?这不是太不尊重这个派对的主题么? 不过,这分手派对是不是太隆重了一点?而且现场的布置,放鲜花就算了,还放玫瑰,是不是有点不太贴合主题?还有音乐,居然如此的轻快,这个小提琴手是不是不知道今天的派对主题? 或者……难不成是为了应那句话:分手快乐? 不,应该说是离婚快乐。 因为看沈扶泽和许景末这两位当事人好像都挺开心的。 他们都是沈扶泽和许景末的朋友,看朋友总算得以解脱,他们也为朋友开心。 离婚吗? 离!开心就好! 想通了以后,大家纷纷放下沉重的心情,投入派对中,喝酒,玩游戏,唱歌……只是在high的同时,他们都不忘注意这两位当事人的眼色,琢磨着他们会在派对的哪个阶段正式宣布他们分手的消息。 甚至有一两个狗仔扮成了大老板的女伴混进来,准备好了录音笔,就等着录下沈扶泽许景末分手全程,明天爆料个大的。 于是,他们看到了这些: 许景末坐在圆形沙发区跟几个女孩子吃甜品的时候沈扶泽突然从她后面出现,将一颗新鲜的草莓喂到她嘴边。她似乎被吓到了回眸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怪他,瞪过之后就张嘴把草莓吃了,而后顺手把吃完甜品的空盘子推给沈扶泽。沈扶泽似乎也没生气,还弯唇笑了一下,接过空餐盘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许景末跟几个人玩游戏的时候似乎是输了,她面前被推过来一杯伏特加,她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愿赌服输端起杯子准备喝。沈扶泽突然走过去夺过她手里的酒杯,仰头将里面的液体一滴不剩干了,然后说了一句什么,具体是什么话他们没听到,不过那一圈的人瞬间都呆愣了。 又过了一会儿,是许景末冷,还是沈扶泽热,反正沈扶泽的那件香槟色外套被披在了许景末肩上,也是沈扶泽脱了外套大家才发现,他里面的衬衣左胸口的一个刺绣花纹跟许景末裙子腰间的那个刺绣花纹一样…… 这个分手派对一点都不像个分手派对。 还是说,这是分手前的最后一次温情? 众人怀着这样的疑问和忐忑的心情等待着。 那一两个混进来的狗仔也激动的等待着。 等待着今天的重头戏,等待着那一场分手宣言,会是谁来说呢?许景末还是沈扶泽?还是两人都会说?那么谁先说呢?他们会说什么呢? 他们对这一幕可真的太期待了! 这个爆料绝对会是明天的头条! 然而,直到宴会结束,他们都没能从这两人口中听见他们说有关分手的只言片语。 TMD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举办派对的目的? 最后沈扶泽许景末两人站在门口送宾客离开,许景末喝了酒站不稳挽着手臂能理解,但是送人的时候能不能专心点?可不可以不要眉来眼去?你们忘了你们一年十二个月月月爆料离婚?你们忘了你们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能不能有点自觉? 还有,晚风吹着确实有点冷,但是沈扶泽你要不要一分钟内问她三次“你冷不冷?”我是许景末我都烦好不好? 但是许景末好像一点都没有不耐烦的样子,沈扶泽问一遍,她就回答一遍“不冷”。 她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一抹清浅温和的笑,对待所有的宾客都一样,但是她眼眸中却好像只容得下一个人。 说好的离婚派对?就给我看这? 我是来挖新闻的,不是来吃狗粮的! 妈的,快被气死了! 第28章 她这是怎么了? 许景末的酒量其实还行, 但是今晚喝得确实有些多了,她脑袋晕乎乎的,挽着沈扶泽手臂的手也无意识的在用力。 到后面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她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挂沈扶泽手臂上了。 导致后面离场的宾客, 脸色十分的精彩。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她,谁让沈扶泽都不提醒她一下? 她喝醉了没意识, 但沈扶泽没醉, 他还有意识都不提醒她。 她其实不是很确定沈扶泽醉了没有?沈扶泽今晚喝的酒比她多,还帮她挡了很多酒,但是沈扶泽看起来好像跟平时没有任何的区别,完全不知道他醉了没有。 将宾客全部送完,许景末酒精上头, 一下子栽倒下去, 不过她没有感觉到摔到地上的疼,有人半空捞起了她。 再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是半夜。 入目是一间有些熟悉的卧室, 她睡在柔软的大床里, 身上的礼服被换下了,穿的是棉质睡衣,身上的酒味也没有了, 有的是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 她还没来得及去细想为什么她会在别人的床上, 为什么她身上的衣服被换了,是谁帮她洗了澡等一系列问题, 就感觉到腰间被一只肌肉紧实有力的手臂箍着。 她动了一下,那只手臂突然用力,将她整个人揽了过去,而后她撞进了一个宽阔温暖有着熟悉的清冽味道的怀里。 揽着她的人呼吸声均匀绵长,呼出的温热气息几乎贴着她耳廓。 紧接着她听见了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 怦。 怦。 …… 在意识到她在谁的怀里后, 她顿时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整个人从头到脚,从心脏到寸寸皮肤都是僵硬的。 隔了很久很久,当心跳不那么激烈了,她才动了动手,手指指腹用力的摁在手心无名指根部往下三四厘米处。 直到那块皮肤开始发疼,她才轻轻呼出口气,慢慢的,一点点的抬头看去。 她看到了沈扶泽那张没有任何遮拦英俊的脸。 金丝眼镜摘了,洗了头发,发胶没了,额前的碎发自然的散落下来。 碎发下,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闭着,不再到处蛊惑人,唇角也没有弯起一个勾人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很乖,很安分。 可他的手臂却一点都不安分的牢牢箍着她。 她刚才被沈扶泽这么一捞,整个人翻了个身,从背朝沈扶泽变成面朝他,其实动静挺大的,可是抱着自己的人却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沈扶泽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他眉头紧蹙着,她看了沈扶泽好一会儿,他的眉头都没有舒展,似乎很不舒服。 她想爬起来好好看看沈扶泽,再下去给他倒杯水。可是她才撑着坐起来一点点,腰间的那只手臂似是不满,突然发力将她整个人摁了回去,隔着两层布料,她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 炙热的,清晰的,无法忽视的。 双方的心跳声也在安静的黑夜里愈发清晰。 而不同的是: ——沈扶泽的心跳像夏日夜空下被风吹动的平原,始终静谧而有规律,不像她的,已经狂风四起,已经兵荒马乱。 沈扶泽手臂的力气很大,而且她的腰几乎被对方完全扣在了掌中,起先她还能稍微动一下,这下她整个人都动不了,更别说起身……她只能放弃心里的念头躺回去。 最后,她艰难的抽出一只手,伸出手指,一下一下的抚平沈扶泽的眉心。 不知道抚了多少次,她睡意再度袭来,她又重新睡着了过去。 陷入睡眠的那一刻她还在想,沈扶泽的眉心有没有被她抚平了?他是做了什么噩梦吗?为什么一直蹙着眉?他是有什么心事吗?为什么他睡梦中都这么不安?他平时也这样吗? 说来也怪,她自觉自己并不是一个喜欢与人分享床和被子的人,但是她却不讨厌沈扶泽睡在她的身侧,她也不是一个喜欢被人抱着睡的,可是后半夜在沈扶泽怀里,她居然睡得特别的香。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许景末看了看四周,她依然睡在主卧的大床上,只是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身侧的温度冰冷,甚至没有另一个人躺过的痕迹,让她怀疑昨晚她只是做了一个梦。 客厅里。 沈扶泽穿着一件米白色针织衫,深棕色长裤靠坐在沙发上,手里摆弄着一个平板。 他鼻梁上难得的没有架着那个标志性的金丝眼镜,头发也没怎么打理,没用发胶,额前的碎发散落了下来,微微过眉。 他刚好坐在阳光落下来的地方,晨曦的光在他发稍跳跃。 沈扶泽很多时候头发都是抓乱用发胶固定在脑后,一丝不苟之余,又带点时尚感。 他穿的衣服也基本都是正装,颜色他偏爱香槟色这样明艳张扬的颜色,而她喜欢的白色是他最不喜欢的颜色。 可是他今天却穿了一件白色的针织衫,他向来注意个人形象,今天却没有做发型,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忘了把标志性的金丝眼镜架到鼻梁上。 今天的沈扶泽跟往常有一点不一样。 今天的沈扶泽,有一点点……高中时候的影子。 她一时间看得出神。 不知道沈扶泽什么时候放下平板来到了她面前,手里端着一杯水,说道:“你昨天喝多了酒,喝点蜂蜜水吧,醒酒的。” 她舔了一下有些干的唇,伸手接过蜂蜜水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着,脸颊和耳根都开始发烫。 刚才接杯子的时候,她不小心碰到了一下沈扶泽的手,碰到的指腹,也在微微发烫。 脸颊发烫,耳朵发烫,就连手指都在发烫,她一口气将剩下的半杯蜂蜜水全部喝了,可不仅没有任何缓解,顿时好像浑身都在发烫了……她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沈扶泽问她,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杯子,两人手指又不小心碰到…… 她差点直接把杯子扔了。 她发现自己好像不正常了…… 为了掩饰这个“不正常”,她没话找话说的指了指被沈扶泽放到茶几上的空杯子,道:“这个水挺甜的,是什么水?” 刚问出这句话,她就想把自己捏死,找话题为什么要找这么智障的话题?沈扶泽明明说了,是蜂蜜水,蜂蜜水啊!忙亡羊补牢般的补了一句:“啊是蜂蜜水!你刚刚才说的,瞧我这记性,哈哈,这蜂蜜水蛮好喝的。” 尴尬。 人生尴尬的巅峰了。 沈扶泽那双浅棕色的眼睛安静的看着她说:“家里还有两罐蜂蜜,喜欢可以多喝一点。” 她只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嗯嗯。” “嗯嗯”后面说什么,她不知道。 屋子里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沈扶泽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平时骚话挺多的一个人,突然间这么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给无语到了…… 为了缓解尴尬,她只能硬着头皮另找话题。 “昨晚挺热闹的,我们请的人基本上都到了,大家还是很赏脸的,莫沉舟看起来高冷,处熟了话也挺多的,秦若这姑娘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实际上酒量特别好……然后苏彤这妞太不够意思了,喝一半她居然跑去找唐扬了。” 她把昨天派对上他们都认识的人都说了一遍,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也可以变话痨。 沈扶泽还是没有说话,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她,听着她说话,甚至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不知道是她说的话太无聊,还是他在发呆根本没在听。 她继续说着:“昨晚挺热闹的,大家都玩得挺开心,总的来说,我们这次派对办得挺顺利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办了这个派对以后,屋子里都有了人气,不像以前那么冷清了。” 沈扶泽问她:“你不觉得昨天派对上的气氛有些怪?” “怪?”她满脑子想着活跃此刻的气氛,倒没怎么想昨天的氛围,现在沈扶泽一提,确实,昨天派对到了后面确实挺热闹,大家都挺开心,但是一开始氛围是有点奇怪。 沈扶泽到沙发上拿了平板过来。 点开,屏幕上是一行大字: ——真相!绝对真!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要离婚了! 沈扶泽一手拿着平板,另一只手手指点了两下屏幕,将文章展开给她看。 说实话,她没看清文章,甚至没看清标题,她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沈扶泽拿着平板的右手上。 沈扶泽的手掌很大,掌心宽厚,手指筋骨很长,手掌往上是线条好看的手腕骨,再往上是肌肉紧实的手臂。 她满脑子都是昨晚这只手臂箍在她腰间的感觉…… 平板上的内容,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沈扶泽端着平板等待了几分钟,估摸着许景末应该看完了文章,他又点了点屏幕,上面弹出几个热搜。 他解释说着:“媒体爆料说我们举办分手派对,我们前几天太忙没注意看新闻,这个词条都已经上了热搜第一,来的宾客大概都信了谣言,你没发现他们衣服颜色都是很统一的灰白黑三色?还有就是……” “……嗯,依据就是这些。”沈扶泽说了半天,然后他发现许景末注意力根本不在平板上。 他沉默了两秒,“景末,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许景末立马回过神,将余光从沈扶泽的手臂上移开,说着:“啊,在听啊,所以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 所以,昨晚到底是不是梦? 如果不是梦,为什么沈扶泽一个字都不提?如果是梦,可手臂箍在腰间的触感分明又那么清晰。 还有,昨晚到底是谁帮她换的衣服?又是谁帮她洗的澡? 她继续掩饰般的说着:“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听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实际上她刚才根本没听沈扶泽说话。 她满脑子都是:到底谁帮她换的衣服?她是怎么洗的澡?她昨天真的跟沈扶泽睡一张床?昨晚到底是不是梦? 沈扶泽正要说解决办法,就看见许景末随意的挥了下手,说道:“算了,不管了。” 沈扶泽:“?” “对了,我们刚刚说到哪?啊,屋子里有了人气是吧?我那天特意查了一下资料,有关风水的。你别不相信,觉得是迷信,搬新家请客暖房这是有一定根据的,我跟你说……” 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许景末开始给沈扶泽背百度百科。 她第一次庆幸自己记忆力好,正背到兴头上,沈扶泽打断她:“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有关昨天晚上。”他补充。 噔的一下,她大脑卡壳了。 第29章 一个吻。 好不容易得到一丝缓解的紧张气氛, 在这一瞬间又紧张到极点。 许景末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拼命的找话题,最后连百度百科都背上了, 结果沈扶泽一句话, 她好不容易理顺的心又彻底乱了。 大概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反应,沈扶泽自顾开口说道:“你一时想不出, 那我先说, 我说完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再问我。” 她不知道该说是还是说否,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抬头朝沈扶泽看去。 沈扶泽在触及到她的目光后,似乎是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于是开始说道:“昨晚, 送完宾客以后你醉倒了,是我把你抱回的房间。” 听到“抱”那个字, 许景末目光无意识的往下看, 而后停留在沈扶泽垂在身侧有着紧实肌肉的手臂上。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频率又开始加快。 “当时,所有人都走了,苏彤, 秦若, 她们也都离开了,家里没有阿姨, 所以……” 别说了! 她承认她是满肚子的疑问,可是要她开口问,她问不出口。 因为这种问题本身就很尴尬,谁问谁尴尬,说也尴尬, 这种尴尬的事情让它过去不是很好吗?大家以后默契的不提然后继续愉快的玩耍不是很好吗? 可是偏偏某人要把这种尴尬说出来,不仅要说出来,还要放大加粗的说出来…… 实际上不自在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沈扶泽推了推眼镜,虽然动作是一贯优雅的动作,虽然他努力的想保持平静,但是他卡带的话语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状态。 “是我,帮你,换的衣服,但是……” 但是什么?能不能一口气说完?这样吊着一口气,很容易让人一口气上不来。 她心脏在狂跳,手指紧攥着衣角,想要借此遮掩发了疯跳动的心脏,但是好像效果并不大。 “但是……”沈扶泽喉结滚动,“但是”了好几下,才把后面的话说完整,“但是换衣服的时候我不小心打翻了牛奶。” “我们两个身上都洒了一些,你身上更多,黏腻的感觉留在身体上不舒服,所以,我就抱你去浴室帮你洗了。” 所以我就抱你去浴室帮你洗了。 抱你去浴室帮你洗了…… 帮你洗了…… 她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断了。 更多?更多是多少? 帮你洗了,怎么洗?是只洗被洒了牛奶的地方,还是全部? 别说了! 求求别说了! 然而沈扶泽还在说:“你放心,浴缸里都是泡沫我什么都没看见。” 所以,是全身都洗了…… “我捞你起来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给你穿睡衣的时候也是闭着眼睛的,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没有心理压力。 她快疯了。 沈扶泽继续说着:“我要跟你道歉的是,我昨晚后面洗完澡有些困了,本来说守你一会儿就到客房去睡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床上睡着了。” “直到醒来的时候发现你在我怀里,我才知道自己昨晚不小心睡着了。” “我喝醉酒脸上不会显色,也不会发酒疯,一般情况下别人看不出来我喝醉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昨晚确实是喝醉了,我喝醉酒后有时候做事会不受控制,因此除了刚才说的那些,我昨夜在睡着以后可能还对你做了更过分的事,只是我记不得了……” 沈扶泽将平板放回茶几上,用在他身上极为少见的,比较严肃正经的态度对她说:“这些,全部,我跟你道歉。” 而后问她:“我说完了,你还有没有什么疑问?” 许景末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脑子里崩断的那根弦续上,她说:“你说得很详细,我心里的疑问你都帮我解答了,我没什么问题了。” 是很客观的回答,不夹带任何的私人情绪。 她以前很看不惯沈扶泽的表里不一,但是在这一点上,其实她跟沈扶泽同样的恶劣,只是没有人知道。 她也擅长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藏起来,她会在特定的场合表现出在那个场合需要流露出的情绪,比如说微笑,而当她心里波澜乍起的时候,她却总是可以表现得很平静。 比如说现在。 她继续平静的说着:“你没有做更过分的事,道歉的话就不用了,你昨晚照顾了我,按理说我还应该对你说声谢谢。” 沈扶泽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她一身毛茸茸的睡衣,因为才起床还没打理头发,脑袋也毛茸茸的,分明是很居家很容易亲近的状态,可是她客气到疏远的态度,却让他难以再上前一步。 他以为他已经慢慢的走进了她的心里,现在才发现,他还在她的心门之外徘徊。 三月之期在迅速的缩短,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好像没有任何的改变。 她仍然不在意,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在意,对他们发生过的事情不在意,对他……不在意。 许景末再度看向沈扶泽的时候,她看到沈扶泽望向她的浅棕色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好像是被什么刺痛了。 她心脏也跟着猛得痛了一下。 毫无缘由的。 沈扶泽很快移开目光,让她怀疑她刚刚眼花看错了。 “今天事情很多,我去公司了。” 沈扶泽丢下这句话走了。 直到沈扶泽离开屋子,直到客厅内关于沈扶泽的气味散得一丝不剩,许景末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她刚刚……好像说错话了。 她在别墅里呆到了晚上,想等着沈扶泽回来两人一起吃过晚饭她再回去,可是等到了晚上八点沈扶泽都没有回来。 她给沈扶泽打电话,电话接通,她没来得及说话,沈扶泽快速落下句“在加班”就挂了电话。 她随便吃了点东西后窝在沙发上用笔记本处理邮件,最后在沙发上睡着了。 沈扶泽一夜没有回来。 第二天清晨七点,家里的座机响了起来,她迷迷糊糊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墙边接电话,电话那边是唐扬的声音,开口就道:“景末姐,是你吗?老大他出事了!”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 快速抓起包包和外套出了门,她换成手机再次拨给唐扬,边走边说着:“怎么回事?” 唐扬说:“今天一大早,有个醉鬼来公司闹事,也不知道怎么混进的公司,见人就嚷嚷着什么垃圾,男的都是垃圾,满口胡言乱语,还正好被老大给碰上。” “诶,明明这种事情让保安把醉鬼轰出去就行了,但是老大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心情不好,他当即就给了那个醉鬼一拳,谁知道醉鬼身上带了刀,然后,老大就被捅了一刀。” 听到“捅了一刀”,许景末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她给唐扬要了地址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医院。 医院是私人医院,病房也是单人病房,里面只有唐扬一个人在守着。 唐扬看见她来,跟她打了个招呼后说去买饭就出去了,走之前还顺便把病房门也给带上了。 沈扶泽躺在病床上输着液,他身上穿着病号服,被子只盖到腰部,他衣服下方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截缠在腰间的白色纱布。 许景末只觉得那一抹白色特别的刺眼。 视线往上,她的目光落在沈扶泽那张英俊的脸上,金丝眼镜没有戴了,那双总是藏在金丝眼镜后方狭长美丽的眼眸露了出来。 不同的是,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眸中此刻没有了笑意,也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天花板,在发呆。 她走进去,沈扶泽没理她,也没看她,依然看着天花板在发呆。 她安静的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沈扶泽看天花板,她看沈扶泽,两人各自发着呆。 这样的氛围持续了好一阵子,去买饭的唐扬仿佛买丢了似的,半天都上不来。 平日里活跃气氛的人此刻不想开口说话,平日里不善于活跃气氛的人,被迫开口活跃气氛。 “我一直觉得,你不是那种冲动型的人。” 许景末说完这句话,过了片刻,沈扶泽看天花板发呆的目光才动了动,却也依然没有看她。 他对着天花板自嘲般的笑了一下,说着:“对,我也觉得自己不是,只是今早心情很烦闷,肚子里仿佛憋了一股火,有个倒霉鬼撞上来,自然就成了出气筒。” “伤口……怎么样了?”她问。 “刺的不深,没多大问题,现在血已经止了。”顿了顿沈扶泽又说,“那个人问题比较大,鼻梁断了,现在还在手术室里。” 又是一阵沉默,许景末咽了咽唾沫,犹豫着开口道:“为什么……会心情烦闷?” 她觉着沈扶泽应该不会正面回答,已经做好了被敷衍的心理准备。 沈扶泽说:“你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被另一个人牵动着,你的心情因为她而喜,因为她而悲,你心里翻江倒海,她却始终心无波澜,换做你,你心情能好吗?” 许景末放在膝盖上的手骤然的握紧,指甲刺进手心,有一点点的疼。 沈扶泽目光扫了一眼她的手,唇角自嘲的弧度消失了。 “我瞎说的。”他说。 “没别的意思,你不要放在心嘶……”沈扶泽扶着床沿要坐起来,动的过程中似乎是扯到了伤口,皱起了眉。 “小心!” 许景末快速起身去扶他,帮他调整了床头的高度,又拿了一个枕头过来给他靠着。 她看了一眼沈扶泽裹着纱布的腹部,问:“有打麻药吗?” “没有。”沈扶泽摇了下头,说,“麻药对身体有一定影响,不是很严重的伤,医生不建议用。” 沈扶泽的唇色比病号服的颜色还苍白,却还弯起唇角笑了笑,“况且,也没有多疼。” 她的心突然很疼很疼。 那种疼并不是缓慢的可以忍受的钝疼,而是急剧的,尖锐的,突然而至的,疼到无法忽视的,强烈得需要立马找到一个宣泄口。 她的目光,最终落到了沈扶泽弯起的唇角上。 “沈扶泽,你闭上眼睛。”她说。 沈扶泽不解的看了她两秒后,没问原因,阖上了双眼。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扶着床沿,朝着床上的人一点点靠了过去。 殊不知沈扶泽并不那么听话,在她的唇碰到他唇角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第30章 疼吗? 那个吻轻得如羽毛, 短得像幻觉,停留的时间连一秒钟都不到,几乎是一触即分。 可是当许景末偷亲完想下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体动不了。 她后腰被一只坚实有力的手臂摁住, 使得她整个人贴到对方身上, 当她的目光跟对方的目光撞上的时候,她清醒了。 她在做什么? 她刚刚做了什么?!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你……”她看着沈扶泽的眼睛正想说点什么, 突然想到这人身上的伤, 她避开沈扶泽腹部伤口轻轻挣扎了一下,放软语气道:“先放开我,你的伤……” “别动。” 沈扶泽不仅没放,还两只手臂都环了上来,环得更紧。两人也贴得愈发的近, 她害怕碰到他的伤口, 这下一动都不敢动了。 “感觉像是假的……”沈扶泽下巴抵在她肩窝,“让我找找真实感。” 他一贯慵懒低沉的嗓音中透着几分疲惫, 让她无法拒绝他。她甚至觉得, 如果沈扶泽在这个时候向她提出要求,哪怕是很过分的要求,她也会满足他。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会这么冲动?她就是, 突然想起沈扶泽说的“我其实很想要你的一个吻……” 她就是, 想起沈扶泽曾一遍遍亲吻她手心烟疤,问她:“疼吗?” “疼吗?”她问沈扶泽。 沈扶泽面色依然苍白, 可是他的神采又恢复往常的那种不正经,眉梢都微微上扬,他说着:“被捅的时候没感觉,过了几分钟才开始感到疼,说实话还挺疼的, 上药包扎的时候更疼。” “看到你出现的那一刻,疼到了极点。” 说完这句话沈扶泽刻意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说下去。 “但现在……”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廓,沈扶泽的唇离她特别近,像是要碰到她,又好像没有,若即若离的,最后也没有碰到她。但仅仅是那带点沙哑的嗓音就撩得她腿软,他说,“不疼了。” 许景末正被撩得面红耳赤,羞得都不敢看沈扶泽的眼睛,然后她听见沈扶泽正色问道:“所以,我可以问你要一个刚才行为的解释吗?” “……” 隔了两秒沈扶泽又说了一句:“当然,狡辩也行。” 许景末:“……” 刚才被撩到的感觉瞬间荡然无存…… 不仅如此,面上发烧的热度也逐渐散去。 某人不仅会说骚话,还会降温。 “没解释。”她说。 “我还有事,先走了,晚点再来看你。”她挣开沈扶泽抓起手机跟包包就走。 步子刚迈开,就被拽了回来。 “都人赃并获了,还想跑?” 某人又用那种超级撩人的低沉嗓音跟她说话。 她回头没好气道:“都说了没有解释,你还要问什么?” 沈扶泽抓着她的双臂,让她像小孩子被家长抓到亲戚面前给人审阅似的面朝床站在床边,说道:“不问,我就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沈扶泽轻蹙了一下眉,忽而笑起来,“总是看你冷静理智到不近人情,难得见你这样蛮不讲理的样子,多可爱,让我多看看。” 许景末:“……” 原来蛮不讲理在沈扶泽这里等于可爱? 这逻辑,她也是不懂。 沈扶泽用那双浅棕色眼睛静静注视着她,她被沈扶泽看得刚刚降下去温度的脸颊又烫了起来,她避开沈扶泽的目光,艰难的说道:“……我有个试镜,真的得走了。” “真的有个试镜,不是在躲我?” “没有躲你,是真的……”她整张脸红成煮熟的虾,解释了半天,试镜的电影名字,角色,试镜的时间地点她通通都交代了,沈扶泽还是不松手。 最后她说:“试镜结束,我就过来。” 沈扶泽这才松开她。 “本来不想放你走,但是……”沈扶泽瞥了一眼墙上的钟,道,“还剩十九天零十七个小时二十五分钟。” 许景末:“……” 居然已经开始用分钟来倒计时了么? 许景末今天确实有个电视剧的试镜,这个剧的制片人是陈澜导演的朋友,陈导觉得女一号特别适合她,就跟她提了一下。她看了剧本后,发现自己确实喜欢这个女一号的设定,于是便应下了试镜。 苏彤已经在试镜的地方等她了,看见她就迫切的走过来问:“景末,你家先生怎么样了?怎么会被捅一刀?伤得严不严重?” “还好,伤得不深,在医院里躺着注射点滴,大概过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说完,许景末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他被人捅了?唐扬跟你说的?” “不是唐扬,我在微博上看到的,你家先生被捅的新闻词条都快飚上热搜第一了,我开始还以为是为了压热搜故意编的呢。” “哦。”许景末点了一下头,然后脸色稍顿,“等等,压热搜?压什么热搜?” 苏彤很随意的道:“就你们那个热搜啊。” “啊?” “啊?”苏彤先是疑惑,而后面露惊恐,“你该不会还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许景末解释道,“这几天太忙了,都没什么时间上微博,你说的热搜是什么?跟我有关的吗?” 苏彤说着:“跟你有关,跟你可太有关了!” “你和沈扶泽不是办了一个派对?那个派对你们不是没有说明主题?然后,就被媒体传成了分手派对……”苏彤深深看了她一眼,继续用沉重的语气说,“娱乐圈的瓜,传播速度有多快,准确度就能有多感人,然后就……你懂的。” 苏彤这么说她想起来了,昨天沈扶泽跟她说的似乎也是这个事,只是她当时满脑子想着不可描述的事,没有听进去。 苏彤继续说着:“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口水?费了多少脑汁?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知道我有多难吗?我找你们的锤找到眼睛花!写澄清通告写得手指都快断了!最终……” 许景末想着苏彤后面的话是“最终终于说服了大家”,她正酝酿着话准备夸一夸苏彤,结果,听到苏彤说:“最终……还是没人相信我。” 许景末:“……” “我还是你们超话大粉呢,没人信我,她们还觉得我疯了,个个来私信安慰我,你知道我有多绝望?” 许景末点头。 “你点头?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这么淡定?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在乎啊!景末,你大概是我见过的娱乐圈第一个自己上了热搜榜一却从开始到结束都不知道的女艺人了,我服,大写的服!” 许景末又点头:“其实,我也挺服自己的。” 苏彤:“……” 冷静下来的苏彤灵光一闪道:“景末,要不你澄清一下?” “啊?” “你澄清一下,派对不是分手派对,你和沈扶泽的感情很好。”苏彤继续说着,“你看,我把所有锤摆出来,她们一个都不信我,她们还觉得我疯了?我这么惨,你澄清一下,帮我狠狠打她们脸,好不好?景末,求你了。” 许景末想了想,觉得是应该澄清一下,好好一个正常的派对,被传成分手派对,像什么样子? 于是后面等待试镜的时间里,她把这几天落下的关于自己的瓜补了。 结束试镜后,她直接去了医院。 有了上一次翻车的经验,她这一次很慎重。她决定先跟沈扶泽商量一下,最好是讨论出一个比较好的澄清文案,然后他们再一起发微博,这样,一来不会翻车,二来两人一起发也比较有说服力。 网友都善于抠字眼,说得多,错的多,于是他们的这条澄清微博以简洁为主: 演员许景末:有关说我和@沈扶泽s.f.z前天晚上举办的派对是分手派对的言论皆是谣言,非官宣不约。 沈扶泽s.f.z转发:@演员许景末,她说的对,非官宣不约。 他们这话说得很严谨,几乎抠不到字眼,找不出漏洞,但是…… 大家都不信! 对,不管是许景末的这条微博评论区,还是沈扶泽转发的那条微博评论区,都、没、人、信! “这话说得很官方,一看就是团队商量出来的结果,与商业利益有关,与私人感情无关。” “不说那些复杂的利益关系,单看沈扶泽转发的内容,就完全没走心嘛。” “这段婚姻都没人走心,你奢望一条微博能走心?” …… 热搜上,陆陆续续有一些嘲讽意味很浓的词条上了热搜: #豪门的虚假爱情# #演技一百分夫妇# #年度最佳作戏代表# #最完美的夫妇最虚假的婚姻# …… 医院病房内,许景末看了看手机,看向沈扶泽,沈扶泽也看着她,两人相顾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沈扶泽说:“别管了,我让唐扬联系团队把热搜撤了就好。” 网友不信,他能怎么办?难不成掐着网友脖子道:“派对不是分手派对!我们两个不会离婚!” ……别闹了。 别说他这两句说不出口,就是这两句话之中,也有一句的真实度是目前为止他都不确定的。 “我现在就给唐扬打电话。”沈扶泽去拿手机,被许景末按住手。 她说:“撤热搜更容易引起热议,我想到一个办法。” 许景末拿过自己手机改了一个微博名,发了一条微博,然后她用沈扶泽的手机也发了一条微博。 许景末xjm:有关说我和@沈扶泽s.f.z要离婚的所有言论,皆是谣言。 沈扶泽s.f.z:@许景末xjm,她说的对。 起先网友没有反应过来,态度仍然嘲讽: “这俩又开始玩官方虚假的客套话了,看,沈扶泽连想句别的话都懒得,就用刚刚模板……等等!许景末改微博名了?她为什么突然改微博名?格式还跟沈扶泽一样???” “许景末几百年不发一条原创微博,这回一次就发两条?还有她以前对这些谣言根本不理,现在一天就澄清两回?” “离婚是谣言?所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是吗是吗是吗?!!!” “作为一个万年坚信泽末夫妇是虚假爱情的我,突然间有磕到?” …… 这下大家都不热议了。 笑死,都在尖叫。 第31章 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以往沈扶泽和许景末每一次被爆出离婚谣言的时候, 微博都会小小的热闹一回,而这一次,微博直接崩了。 词条#泽末夫妇是真的#以乘火箭的速度上了热搜第一。 紧随其后的有:#许景末微博改名#, #泽末夫妇感情稳定实锤#等。 “许景末xjm”这个微博号, 半小时内涨粉十万。 泽末夫妇超话大粉“彤彤子”,深藏功与名。 医院私人病房内。 沈扶泽拿回自己的手机, 他看着自己主页上新发布的这条微博, 看着微博下方的评论,神色复杂。 他把目光移到“许景末xjm”这个微博名上,神色更加复杂,浅棕色的眼眸都晕染上一抹幽深。 许景末此刻坐在床边的休息椅上,抱着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敲敲点点, 不时的歪着脑袋思考,不知道是在回复评论, 还是在跟谁聊天。 “景末。”他喊了她一声。 “嗯, 什么?”她放下手机抬起头,清冷的眉眼下,投过来疑问的目光。 沈扶泽晃了晃手机, 笑问:“所以, 三个月的期限,你为我打折了?” “打……打什么折?”她做这件事的时候想的都是如何澄清网上的谣言, 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在沈扶泽身上会产生什么效果,不禁一时有些语塞,目光闪躲的说道,“就……这就是……这纯属权宜之计!” 沈扶泽这个混蛋素来喜欢刨根问底,得寸进尺, 这点在以往的岁月中,在面对她的时候表现得尤为明显。 因此,沈扶泽这次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会想方设法追问她,看她出糗,她正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应对。 脑袋突然被揉了一下,沈扶泽笑道:“逗你的,别紧张。” 沈扶泽继续说着:“九年我都等了,不在乎多等这十几天。” 许景末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纠正道:“是十九天零五个小时四十五分钟。” 沈扶泽摸她脑袋的手顿在半空,他愣了愣,又愣了愣,收回手,眼中的笑意却更浓,他说:“好,行,是十九天零五个小时四十五分钟。” 许景末这才满意的重新拿起手机,她发了那条微博后,很多圈内圈外的朋友都来问她,她依次回复着朋友。 她没有注意到,沈扶泽的目光从说完那句话后就停留在她身上,一直一直都没有动过。 回复了一阵子信息,许景末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得抬起头看向沈扶泽,问:“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九年?” 在发呆的沈扶泽被许景末突然的一惊,他:“啊?” 许景末看沈扶泽表情比她还错愕,想来那个“九年”就是随口一说,现在他自己都忘了吧,她摆摆手:“算了,没事。” 许景末中午去试镜的电视剧名字叫做《七点半咖啡屋》,女一号名字叫做姜嫣。 试镜的第二天,她就得到了结果,是制片人亲自打来的电话,恭喜她得到这个角色。 当天,电视剧官博发布了一条官宣的微博: 七点半咖啡屋官博:我们的女主角,姜老板,姜顾问,姜嫣@许景末xjm,上线! 许景末也配合转发了这条微博。 底下的粉丝极其兴奋: “啊啊啊女主角!是女主角啊!末宝终于想通了接一个女一号的角色了妈妈好欣慰!” “哇!看末宝演了那么多要么死要么孑然一身的反派角色,所以这一次我们终于可以看末宝谈甜甜的恋爱了吗?啊啊啊期待!” 黑粉泼冷水:“别奢望甜甜的爱情,我看过原著,女主最后死了。” 粉丝:“?” 黑粉二号:“对,而且还死两回。” 粉丝:“???” 路人:“知道许景末为什么接女一号吗?不是因为角色是女一号,而是因为,这个女一号吧,她是一个偏反派的人物。” 粉丝:“哦,酱紫啊,告辞![抱拳]” 《七点半咖啡屋》是一部都市悬疑推理片,女主角姜嫣表面上是一个咖啡屋的老板,实际上是一个犯罪心理学家。在一起碎/尸案中,姜嫣受邀参与调查,凶手很快落网,而后专案组便特邀了姜嫣做他们的长期顾问。 在姜嫣的协助下的半年内,专案组破了十几起复杂的重大案件,姜嫣也在行业内有了一定的名声。 男主角名字叫做萧和,专案组新来的实习生,然而这也是他表面的身份。 实际上他是上头派来暗中调查专案组组长贪/污的人,他一眼就盯上了姜嫣,一是因为她漂亮却独身,二是因为她太厉害,她参与的每一个案件几乎都是重案,但每一个案件最后都破了。 萧和在暗中搜集证据的同时,也在偷偷调查姜嫣,以及姜嫣参与的所有案件。然后他发现确实有蹊跷,那些案件的凶手是凶手,但是又不是真正的凶手。而真正的凶手,他把所有线索联系起来,那些证据指向了一个人: ——姜嫣。 可是他没有任何的证据,这女人是在用她的专业知识犯罪,每一起案件都做得滴水不漏,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到完美。 后面他任务完成后也没有离开,他依然盯着姜嫣,他要把这个女人绳之以法。 萧和也确实做到了,最后,姜嫣当着他的面,跳进了火海。 然而这并不是故事最后的结局,女主死后,揭开了另一个真相:那是飘着悠扬音乐的七点半咖啡屋,更加年轻的姜嫣和更加年轻的萧和在咖啡屋相遇,两人一见钟情,而后恋爱,结婚,生子…… 好景不长,最后萧和被歹人设计车祸死亡,他们三岁的孩子被碎/尸。 凶手逍遥法外,姜嫣却无能为力,最终因抑郁症自杀。 姜嫣自杀后重生回到十年前,这一回她读了警校,选了犯罪心理专业,这一次她用自己的办法,让前世伤害过她爱人和孩子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也把所有会伤害萧和的坏人送进了监狱。 只是,这一世的她与萧和之间再无任何与爱情有关的纠葛。 许景末选这个剧有两个原因,一是剧情的反转再反转,二是姜嫣这个角色本身的复杂性,这个人物身上融合了好与坏,正义与邪恶,理智与极端等矛盾的特性,这对于演员来说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 她在舒适圈待得太久了,“佛系”的标签也在她身上挂得太久了,她想挑战一下自己,同时,也想尝试改变大家对她的看法。 当然,这个剧目前就只官宣了她一个人,其他角色都还在甄选中,关于剧的拍摄时间,开机时间都是待定的。 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另外两件事:国际时装周的比赛,和“锦瑟之末”的春季新品发布会。 今年时装周她不可能再找借口本人不去而只用作品去参加,然后,春季新品的发布会她也答应了粉丝会到现场…… 至今为止,大家都还不知道演员许景末和服装品牌“锦瑟之末”创始人Elsa是一个人,她不知道她去现场会发生什么…… 她也不知道,这件事被沈扶泽知道了,又会怎么嘲笑她。 随着日子的逼近,她脑子里就只有三个字: 好烦啊。 但是,在这些麻烦事到来之前,又有了另一件麻烦事。 马上要过年了,沈扶泽说,他爸要喊他们去家里吃年夜饭……着重强调了要带她去。 对于沈扶泽的家族史,她略有耳闻,沈扶泽的爷爷有两个儿子,长子沈其安,大学毕业就跟在其身边学习,深得器重,当时家族里的所有人都觉得沈其安绝对是以后沈家的家主。 但是最后夺权的时候,输的人却是沈其安。 次子沈邵山,也就是沈扶泽的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生平爱好就是香车美人,对家族生意毫不关心。 直到沈邵山成为家主,以其雷霆手段大洗牌整顿家族时,大家才知道,他的游手好闲都是装的。 夺权之后,沈邵山把自己的哥哥赶去了国外。 而沈家的长子沈钰,也就是沈扶泽的哥哥,实际上不是沈扶泽亲哥哥,而是堂哥,沈钰是沈其安的亲生儿子。 沈扶泽的这个便宜哥哥自小体弱多病,目前被养在国内一家顶尖的疗养院,是沈邵山授意的,把这个病秧子扣在这里,这样在国外的沈其安就不敢造次。 每一个夺权中的胜利者,都是令人敬畏和恐惧的。 许景末最近一次见沈邵山沈老爷子是一年前,在她和沈扶泽的婚礼上。老人穿着一身中山装,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三七分,老人面目并不凌厉,甚至称得上是儒雅和慈祥,可是没有人敢同他开玩笑,他仅仅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 不过她当时没有太大感觉,婚礼中敬酒敬茶一系列过程,她表现得大方得体。 联姻罢了,大家互利互惠,而所谓的“公公”和“儿媳”,也不过是表面上给人看的关系罢了,因此对于老爷子,她谈不上什么害怕不害怕的,甚至婚后她私底下也没改口,依然喊老爷子为“伯父”。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从沈扶泽说他爸要见她的时候,她就开始紧张。 后面的几天,她嘴上不说,但每天在忐忑不安中度过。 大年三十的这一天,当车子停在沈家宅院内的时候,她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都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沈扶泽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就是一顿普通的年夜饭,老爷子不会对你有要求的。” “嗯。”她点点头,沈扶泽要牵着她下车,她又不动。 她不仅自己不动,还抓着沈扶泽的手,让沈扶泽也下不了车,沈扶泽又安慰了她一通,要带她下车的时候她又不动。 沈扶泽:“?” 她紧紧抓着沈扶泽的手不放,半天憋出一句:“我……我应该喊老爷子什么?” 沈扶泽也被她问懵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 他摘下金丝眼镜,少了镜片的遮挡,使得那双狭长眼眸中溢出来的笑意都多了几分真实感,他反问:“你想喊什么?” 第32章 许景末就是这个人。 许景末动了动唇, 半天吐出一个字:“我……” 她抬眸朝沈扶泽看去,这人又把金丝眼镜架回鼻梁上,镜片后浅棕色眼眸中笑意未减, 似乎比刚刚还浓, 同时,还带有几分别的意味。 许景末意识到这个混蛋又在捉弄她。 她不说话了, 冷下脸沉默的看着对方。而抓在沈扶泽手腕上的手依然没有松。 沈扶泽最终也没有挣脱她, 只腾出另一只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温声说道:“称呼这种东西我知道你一时间还改不了口,没关系的,喊伯父就好了, 不必喊爸。” 于是, 从下车,到进门, 再到来到会客厅, 许景末满脑子都是沈扶泽那句安抚她的话:“没关系,喊伯父就好了,不必喊爸。” 喊伯父就好了, 不必喊爸。 伯父就好了, 不必喊爸。 不必喊爸…… 喊爸…… 于是,进门后, 在沈扶泽跟他家老爷子打过招呼后,她脱口而出就是一声: “爸。” …… 怎么形容呢? 当时的那种气氛? 就是,过了很多年,许景末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都觉得尴尬。每回忆一次, 就尴尬一次。 因为,当时就连瞎话张口就来的沈扶泽都怔愣住了,半天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半天没有动一下。 跟在他们身后的唐扬那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大活人,跟死了似的。 会客厅寂静得像是一片空无人烟的荒原。 最终打破沉寂的是着一身深灰色中山装,梳着三七分发型,坐在靠窗边一把有些年代的黄花梨交椅上看报纸的沈邵山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老花眼镜下的目光掠过沈扶泽,在许景末身上停了两秒后看朝他们旁边的沙发示意。 “坐吧。” 然后所有人才回过神。 唐扬也算是“活”过来了,他抱着手里的文件越过他们快速上前,到沈老爷子面前汇报了一会儿,沈老爷子说了一句什么“书房”,唐扬就抱着文件上楼去了。 会客厅内只剩下她,沈扶泽,和沈老爷子。 许景末被沈扶泽牵着手坐下来后,她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明明沈老爷子只说了两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字,明明沈老爷子目光很平和,她也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她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沈老爷子已经放下报纸走了过来,路过他们的时候留下一句:“茶和点心随意用,六点开饭。” 她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沈扶泽已经笑着替她回答:“知道了,爸。” 同时指腹在她手心安抚似的捏了捏。 沈老爷子的目光掠过两人交握的手,面色如常,只在离开会客厅前吩咐了沈扶泽一句:“二十分钟后,来我书房。” 沈老爷子离开后,沈扶泽也没有松开她的手,依然握着,不时捏一捏帮助她放松。 此刻她的注意力不在这里,因此也就没管,任由对方随意摆弄,她看沈老爷子上了楼,对沈扶泽道:“伯父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同你们商量?我看唐扬也去了,你也快去吧。” 沈扶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知道为什么我爸刚刚的话是‘二十分钟后,来我书房’,而不是‘来我书房’?” “为什么?”她顺着他的话问。 沈扶泽展开她的手,一根一根轻捏她的手指,从指根到指腹帮她放松,说着:“他看出了你在紧张,让我用这二十分钟安抚好你,再去书房谈事情。” 同一时刻,二楼书房。 沈老爷子坐在书桌旁的红木椅子上品着茶,唐扬站在书桌的另一侧,因为沈扶泽还没上来,他们暂时还没开始讨论公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实际上都是沈老爷子问,唐扬答。 唐扬虽然害怕他老大,但是还偶尔敢同沈扶泽开开玩笑,但是在沈老爷子面前,别说开玩笑了,他脸上笑的弧度既不敢小也不敢大,腰杆挺直了不敢有一点点的弯。 “别看了,二十分钟以后他才会上来。”沈老爷子说。 被看透心思的唐扬忙收回往书房门口瞥的目光,垂着脑袋,站得更加笔直,就差敬个礼了,他说:“是,沈董。” 沈老爷子抿了一口茶,用平常的语气说着:“你很好奇我今天为什么喊他们过来?” “是的,沈董,啊不……不是……我不好奇……”沈老爷子放下茶杯看过来,唐扬目光正好与沈老爷子对上,一时本就磕磕绊绊的话更加磕磕绊绊了,“是……是是是是是……” 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说着:“前年的年夜饭,是我们父子二人一起用的,去年的大年三十,由于我在国外回不来于是作罢,今年,他既已成家,带着妻子回家吃年夜饭,不是很正常?” “是是是,大年三十确实兴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哈哈,我还以为是因为网上那些新闻。” 这话说完唐扬不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他胆子好大哦! 怕不是想死? 然而沈老爷子并不与他计较,又问道:“名门望族的姑娘不少,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挑许景末做他的妻子?” 这下唐扬不敢乱说话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沈老爷子起身,走到一副油画前,望着那副画说着:“许家跟沈家有生意上的往来,这算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许景末讨厌他。” 唐扬一肚子问号,这什么逻辑?因为她讨厌你,所以我要让你娶他?这是亲爹么? “不,应该说,他们两个相互讨厌,这样可以保证一些事情不会在他们身上发生。” 唐扬点头,虽然他没有听懂。 “你看现在风平浪静,好像一切都很太平,大家都相安无事,实际上集团内部暗流涌动,董事们互相撕扯,国外还有沈其安虎视眈眈。” “他是集团唯一继承人,不能有软肋。” 唐扬又点点头,虽然他还是听得一知半解。 “因此,他的妻子最好是一个条件各方面都不错且可以给他帮助却永远不会干扰到他心思的女人。” 唐扬点头,他好像有一点点懂了。 “直白的说就是,他需要娶一个他永远也不会喜欢上的女人。” 沈老爷子一字一顿说着,“许景末,就是这个人。” 唐扬这下彻底懂了,懂了之余,心底甚至冒出一丝丝的雀跃。 老大讨厌许景末? 许景末不会干扰到老大的心思? 许景末是老大永远不会喜欢上的女人? 老爷子,你确定吗? 沈老爷子目光掠过唐扬,唇角似是起了一丝了然的笑,但也只是片刻,沈老爷子恢复神情继续说着:“当然,喜不喜欢是一回事,婚姻又是一回事,既然他娶了许景末做妻子,就有关心她爱护她的义务。” 唐扬又开始听不懂了。 “但是尽丈夫的义务和责任,跟喜欢是两回事,在这一点上,他做得很好,二者的尺度拿捏得很清楚。” “至于,网上的新闻,他们的澄清方式我是赞同的,让外人相信这段婚姻的真实性,对集团对家族而言都是有益无害的。” 后面这话唐扬听懂了。 他心里: 哦豁! 沈扶泽在二楼书房里跟沈老爷子以及唐扬开了整整两个小时会议,下来的时候时间也接近六点。 唐扬自己离开了,这顿年夜饭只剩下许景末,沈扶泽,和沈老爷子三人。 许景末一肚子心事,然而这顿年夜饭却吃得异常轻松愉快,她以为沈老爷子喊她过来应该不止单单吃一顿饭这么简单,可是事实就是这就是简单的吃了一顿饭。 从头到尾,沈老爷子甚至没有说任何会令她为难尴尬的话题,还偶尔的活跃气氛。 而且沈老爷子这个人很有原则,比如公事要去书房处理,饭桌上不提工作的事,沈扶泽吃年夜饭的时候嘴碎不小心说了一句有关项目的事,还被骂了。 当然,大过年的,也没有骂得太难听。 按理说,私生子与父亲的关系通常不会太好,但是沈老爷子跟沈扶泽父子二人的相处方式居然还颇为和谐? 沈扶泽小时候跟着妈妈生活,住的是破出租屋,日子并不好,那个时候沈老爷子没有接他们母子回去。后来他妈妈离世后,他一个人还过过一阵子流浪的生活,那个时候沈老爷子也没有接他回去。 所以,她就很好奇,沈扶泽对他爸没有怨恨? 而且看父子二人的相处方式,竟然跟家庭和睦的父子相处一样,儿子会开老子的玩笑,老子会骂儿子,两人虽然会闹得脸红,但是转眼又各自忘了,关系依然如初。 回家的路上,沈扶泽突然问她:“是不是在想,明明我是私生子,为什么会跟老爷子关系这么好?” “嗯……啊?”许景末看着车窗外的烟花发呆,猝不及防被戳破心思,她也不隐瞒了,点了点头道,“嗯,是有些好奇。” “你发现没有,家里很冷清。”沈扶泽问了她一句,而后不等她回答继续说着,“平时家里有保镖佣人,看起来还有点人气,过年他们都回去休假了,家里就空荡荡的,就连年夜饭也只有三个人吃。” “其实今年还好,多了一个你,往常过年啊,只有我跟老爷子两个人吃,更冷清。” 许景末犹豫着道:“嗯,伯父,他就没有……” 她话没问完,沈扶泽似乎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说道:“没有,他没有娶妻,没有谈恋爱,这些年,他都是一个人。别人问起他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他都是说,女人太麻烦。” “是因为你吗?”她问。 沈扶泽摇了摇头,道:“不是,是因为我的母亲。” “沈家家族大,旁系亲戚多,亲戚多了,勾心斗角也多。而生在这样一个家族,就意味着无法左右自己的婚姻。” “因为家族的原因,他没有办法给我母亲一个名分,后面又因为夺权的缘故,他没有办法把我母亲带在身边,甚至后面的很多年,他担心被叔叔蓄意报复,不敢把我和我母亲暴露在阳光下。” “我父亲这个人,他看起来儒雅得像个古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实际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什么都不怕,而我母亲,是他唯一的软肋。” “他装花花公子,装不务正业,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将我母亲接回来。” “最后,他等到了这一天,我母亲却没能等到……” 说道这里沈扶泽沉默了很久,许景末也没有说话,陪着他沉默着,她知道,他是想起他的妈妈了。 “你问我为什么不恨他?他把我们母子丢在外面多年,我为什么不恨他?” “恨啊,怎么会不恨,从我记事起,从我看到别的小孩都有爸爸而我没有开始,我就恨着这个男人,恨了十多年。” “后来为什么不恨了呢?” “因为,他嘴上说女人麻烦,实际上心里一直惦念着一个女人,因为,这个‘花花公子’这一辈子就只爱过我母亲一个人。” “因为……爱一个人却不能靠近,也不能说,只能任由它腐烂在心底,这种感觉我太懂了。” 那些往事沈扶泽是看着远处深沉的夜色说的,唯独最后一段话,他是对她说的。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路边,许景末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地方。 那里是一片湖泊,湖两岸的上空绽放着烟花,一朵接一朵,络绎不绝。 那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她指着那里说:“沈扶泽,我们去放烟花好不好?” 第33章 唔。 许景末说完这句话后, 似是被湖泊上空绽放的烟花吸引住目光,她就这样仰头怔愣的看着天空,许久没有动一下。 沈老爷子住的宅院在郊区, 他们此刻车子也还未出郊区。 郊区的路灯稀疏, 光线也黯淡,他们的车子正好停在两个路灯之间, 于是透过玻璃落入车内的光就更加的少, 车厢内几乎是昏暗的。 在这样光线昏暗的空间内,沈扶泽却能清晰的看到许景末眼睛里的烟花。 他安静的看了许久,说:“好。” 近几年城市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于是过年过节大家要放烟花都来郊区放了,这个人工湖算是一个合法的可以燃放烟花的地点。 湖边烟花爆竹的售卖点都有两三处, 两人来到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摊点上摆放的烟花花样繁多, 他们每样都买了一些,最后装了满满一箱, 由沈扶泽扛着, 许景末怀里还抱着一堆。 今夜来人工湖周边燃放烟花的人很多,颇为热闹,两人穿过人群找到一处人少的空地, 摆开了战场。 沈扶泽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搬出来, 又找来几块石头,将几个旋转升空的烟花在地上固定好, 全部做完,他回头一看,一直像小尾巴一样跟他后面的人没了。 是的,没了…… 然后,沈扶泽看到后方大概距离这里两米远的地方, 藏在一棵竹子后面的一抹熟悉的身影,和在夜色中也很显眼的红色衣角。 视线往上,他看到一双白嫩的小手正紧紧抱着竹子不放,再往上,他看到从那棵竹子后方探出来的,一张乖巧可爱的脸。 还带着点怂怂的表情,于是更加可爱了。 沈扶泽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脚步已经不受控制走了过去,手也不受控制在许景末脑袋上摸了摸。 “害怕?”他问。 “嗯。”许景末点头,声音糯糯的,“有一年过年我在路上走着,突然一群小孩躲旁边捂着耳朵看着我,然后鞭炮就在我脚下响了,从那以后我对这些东西就有了阴影。” 她说着从竹子后面走了出来,顺势抱住沈扶泽的手臂,姿势跟抱竹子一模一样。 沈扶泽:“?” 他好像被当成了竹子?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沈扶泽回忆着,从他们下车到走过来人工湖,一路上许景末都紧紧跟着他,到了人工湖周边跟得更紧,几乎都要贴着他走路了。刚才他去捡石块,她也亦步亦趋跟着像小尾巴似的,原来……是因为害怕么? 许景末抱了一会儿他的手臂,似乎意识到不妥又松开,手指指了指前方他刚才摆好的旋转烟花道:“你去放,我在这看。” 说完又退到竹子后面用抱沈扶泽手臂一模一样的姿势抱住竹子。 沈扶泽:“……” 他怎么感觉他还不如一棵竹子? 沈扶泽当然没有听她的话老老实实去放烟花,他上前一步,将那棵竹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上手对竹子敲敲打打推推,道:“不错,挺结实。” 许景末十分怀疑沈扶泽后面一句话是“适合砍下来做竹椅”,不过还好他没有这么说。 沈扶泽将注意力从竹子上收回来,拿出手机瞥了一眼,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啊?”她看了一眼不远处他们摆好的烟花问,“不放了?” “不放了,”沈扶泽说,而后他朝她伸出手,“手给我。” 许景末看着面前伸过来的大掌,她抱着竹子的手指不自禁的用力,最后依依不舍看了一眼这棵快跟她培养出感情的竹子后还是松开了手。 她迟疑了一会儿,将手放到了沈扶泽手里。 她的手因为一直抱着冰冷的竹子,此刻有些凉,沈扶泽的手是暖的,掌心很大,几乎将她的手整只包裹在掌中。 沈扶泽牵着她往前走去,那一边人多了起来,人多的地方,烟花也多,一个小孩子在丢摔炮,也不看看后方有没有人就乱丢,一个摔炮挨着许景末的脚炸响。 她还没有回过神,整个人已经被拥进一个有着熟悉清冽味道的怀抱,同时她的两只耳朵也被温热的大手捂住。 最后那个挨着她脚边的摔炮有没有炸响她没有听到,她只听到了她自己的心跳声。 那么快,那么强烈,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她不知道,贴得她这么近的这个人,他有没有听到? 周围是喧嚷的人群,头顶是炸响的烟花,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她整个人被沈扶泽的气息包围,像是溺了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捂住她耳朵的手松开了,而后手再次被牵住,她听到头顶传来的沈扶泽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明明那么害怕,还要来放烟花,为了什么呢?” 伴随着这句话,人群的喧嚷,烟花的炸响再次灌入她耳膜。 像是溺水的人才被人救上岸,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反应过来,然而脑子仍有一些迟钝,有些话不经大脑思考就说了出来:“刚才你有点不开心。” 她又补充一句:“我看来放烟花的人都很开心。” 她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去。 一下子就对上一双没有任何笑意,亦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沈扶泽这个人,他满口骚话没个正经样,他睁眼说瞎话不需要打草稿,他金丝眼镜下那双狭长的眼睛总是挂着几分随时能蛊惑人心的笑意……而他此刻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眼眸中也没有任何的笑意。 她见惯了沈扶泽虚伪的样子,不正经的样子,故意引诱人的样子。 她从来没有见过沈扶泽现在这个样子。 往日里,与她争锋相对的沈扶泽她尚且能应对自如,而此刻与她手指相扣的沈扶泽却让她感到害怕。 他的眼神太平静,静得像是夜晚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 而实际上平静的湖水下面暗流涌动,只需轻轻一碰,封印在里面的怪兽就会破水而出,掀起惊天骇浪。 她有些害怕的后退一步,想从沈扶泽怀中退出来,然而握着她手的大掌突然发力将她拽进怀里。 沈扶泽的力气她早就领教过,沈扶泽想桎梏她的时候她是挣脱不了的,她只能继续亡羊补牢般的说着:“因为,以前听我家阿姨说,过年的时候不能哭丧着脸,会影响一整年的气运的,所以……” 所以什么?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沈扶泽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后方竹林。 她整个人被轻易的推到一棵竹子上,两个手腕骨被男人单手握住摁到头顶,她后背抵着坚硬冰冷的竹子,前方沈扶泽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凌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四周是人们欢腾雀跃的声音,更远的地方是此起彼伏辞旧迎新的爆竹声。 “唔。” 许景末只来得及发出一个气音就再也说不出话。 头顶深蓝夜幕下烟花盛开至最繁华热烈之际。 他俯身吻住了她。 第34章 这下没法两清了吧?…… 与在沈氏大楼五十二层那个轻如羽毛的吻不同, 与医院里的那个由她主动一触即分的吻也不同,这是一种由一方主导的彻底的侵略与占有。 被动的一方几乎被剥夺所有的呼吸和反抗能力,亦没有逃脱的可能。 许景末没有与人接过吻, 她甚至没有拍过吻戏, 唯一一次在医院里偷亲沈扶泽唇角都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 她以为的亲吻应该是有着棉花糖的软,有着草莓的甜, 应该是浪漫的, 浅尝辄止的,可是沈扶泽的吻却是霸道的,深入的,充满侵略性,让人喘不过气的。 结束的时候她浑身发软, 背抵着竹子身体一点点往下滑, 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将她整个人托起来。 那只厚实的手掌掌心炙热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裙子布料传递到她皮肤上,她像是被烫到了猛得后退一步。 沈扶泽站原地没有动静, 隔了一会儿, 他弯腰捡起方才她滑落在地上的红色毛呢外套掸了掸灰尘,上前给她披上。 做完这些他目光尴尬的从许景末发红的脖颈移开,看向漆黑的竹林深处, 他向她道歉:“对不起。” 许景末说:“没关系。” “走吧, 我们该回去了。”像是要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似的,她抓着外套将自己裹紧, 说着就快速往前走去。 两人坐到车上,沈扶泽却久久没有发动车子。 许景末坐在副驾,细白的手指依然抓着外套衣领,她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沈扶泽微微侧过身看着身侧的人, 同样神色不明。 许久,沈扶泽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声音比刚才压抑,带着点沙哑:“刚才,有点情不自禁,你如果生气,可以……” “没关系。”许景末抬头打断,她快速看了沈扶泽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蜷曲的手指不自禁用力,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皮肤里。 “我……”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也偷亲过你。” 她怕沈扶泽不记得,还特意补充道:“嗯,就之前,在医院,你不用道歉,我们算是两清……” “清”字尾音还没有说完,她的唇再次被堵住。 坐在驾驶座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安全带,探身过来,吻住了她。 他单臂撑在她脑袋旁边的座椅靠背上,另一只手则寻到她放在膝上的右手,手指一根根扳开她蜷曲的手指,再一根根挤进来,与她十指相扣。 这一次的时间没有在竹林的时间长,所以当沈扶泽松开她的时候,她呼吸还算正常,但脸颊温度依然烫,甚至烧到了耳根和脖颈。 “这下没法两清了吧?” 沈扶泽坐回驾驶座上,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着她。 他明明是在用开玩笑的语调说话,眉眼间却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方向盘上敲击着,似是在催促,在等待某种答案。 许景末与之错开目光,手指放在唇上停留了许久,她抬头看着沈扶泽,理所当然的丢出一句话:“吻技这么好,实践经验很丰富吧。” 沈扶泽原本眉头还微微蹙紧,这下完全舒展开了,他又用一贯慵懒的腔调道:“吻技这种东西吧,其实是需要对比才知道好与不好的……所以,你拿我跟谁对比了?” 许景末:“……” 她发现她最近好像越来越噎不到沈扶泽了,是她变得善良了吗? 不过沈扶泽现在非常的会见好就收,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他又沉下神色问她:“真的不生气?” 许景末反问:“如果我说生气,你会怎么样?” “可能会亲到你消气为止。” “如果我不生气呢?” “我可能会想多亲几次。” “……所以,有区别吗?”她有些无语的给自己扣上安全带,命令旁边的人,“走了,真的很晚了。” 沈扶泽这才懒洋洋发动车子。 车子开了一会儿,沈扶泽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我很开心。” 他说:“景末,我很开心,真的。” 许景末没回答,但她看到沈扶泽眼睛里的星星,她突然觉得今晚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她本来就没什么火气,这下连那点被噎到的小情绪都荡然无存了。 唯有那一个竹林里的吻,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中,她的记忆里,她的骨骼上。 两人一起回了香杉路别墅,当晚许景末很乖,让喝牛奶就喝牛奶,让睡觉就睡觉,给牵手,也给摸脑袋,让干嘛干嘛,简直乖得不行。 半夜,沈扶泽在侧卧的床上醒来,想着先前说的话,越想越后悔,什么“你睡这里吧,我去客卧”,简直是屁话! 他应该要求跟许景末同房间睡的,看许景末昨晚那个样子,他应该提任何要求她都会同意。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占了很大便宜,但是他还想更过分一点,不仅要同房间,还要同床,最好是抱着她睡。 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今晚他们两个的关系算是有了一个□□了。 他们的关系从明天开始,可以更进一步,两步,三步…… 沈扶泽这样想着非常满足的陷入睡眠。 结果第二天,他一觉醒来,许景末人就不见了。 倒也不是完全消失,在床头给他留了一张纸条: ——我想静静,这几天不要来找我。 他不想知道静静是谁。 他只想知道,昨晚又乖又软的人为什么一觉醒来又变得这么冷漠? 于是,阖家团圆的大年初一,他一个人过的。 初二也是。 初三也是。 …… 一直到大年初五,他都是一个人过的。 当然,许景末也不是完全不理他,电话接的,只不过话说不到三句,她就找借口挂了,短信也回的,不过回一条信息大概要两三个小时这样子。 她还明文规定,不许去找她! 眼看着这一周快到周末了,这一周许景末还没有来这里住够两天,他也不催,就安静的等着。 在一旁的唐扬看他一分钟看三次手机,终于忍不住说道:“老大,你想景末姐你就打过去啊。” “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 于是,欲擒故纵的某人终于在周五的晚上等到许景末的短信: ——我有点忙,这周就不过去了,欠的天数你记着,我过后补。 许景末大年初一一大早从别墅跑掉是有点躲着沈扶泽的意思,那个吻打乱了她的心,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沈扶泽,她需要静静,好好梳理他们的关系。 然后,她说忙,她这几天也是真的忙。 关于三月末国际时装周的服装比赛,她给参赛作品“烟胧”找的模特是她们品牌方一直合作的中法混血超模Lora。但是在三天前,Lora被确诊怀孕了,他的富豪男朋友高兴坏了,当天就拉着她去打证,然后开始筹备婚礼。没有时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人家肚子里怀着孩子也无法再来T台走秀。 所以模特只能重新找,“烟胧”是根据Lora的身材比例做的,重找模特简单,但是要找一个身材跟Lora一模一样的模特就很难了,因此裙子无可避免要根据新模特的身材重新更改。 许景末本来是想找知名度仅次于Lora的另一个模特蒋虹,但是见了蒋虹真人,发现这人身材脸蛋都很一般,还不如秦若。 所以,最后她找了秦若。 她是让工作室的助理晓兰以“锦瑟之末”的名义邀请的秦若,秦若几乎是一口气就答应了。 她这边刚收到助理晓兰发来的“秦若已经同意了”的信息,另一边,秦若的聊天框疯狂跳动,一连好几条新信息: ——景末姐!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根本不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 ——你猜刚刚谁找我?Elsa!22岁就在时尚圈引起轩然大波超级有灵气的著名时装设计师“锦瑟之末”的创始人Elsa!的助理晓兰! ——Elsa居然邀请我当她新作品的模特并且参加今年国际时装周啊啊啊啊! …… 许景末等秦若“啊啊啊”完了以后才回复她:“知道了,恭喜你呀!” 紧接着秦若又发了一条过来:“对了景末姐,晓兰姐让我明天去她们工作室试服装,我有点紧张,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去呀?” 许景末看了一眼她一分钟前发在“咸鱼工作小群”的精华信息:明天秦若到工作室试“烟胧”,我有事就不过来了,好好接待她。 以及这条信息下方队列整齐的“收到”。 她又看了看秦若的聊天框。 最后,她又在“咸鱼工作小群”里发了一条: ——明天我也过来,秦若是我朋友,她不知道我是我,你们明天就装作没看到我。 群成员:好叭……景末姐你放心,我们懂哒。 于是第二天,她们去到锦瑟之末工作室。 从进门到来到化妆间,接待的小姐姐和路过的员工都很热情。 “秦小姐来了?快请进。” “秦小姐请这边坐,先喝茶,我们造型师还要十分钟,请稍等一下。” “秦小姐真漂亮,身材也好,烟胧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 化妆间,秦若看着镜子里穿着一袭朦胧缥缈的天青色裙子的自己,又看了看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许景末。 她转过身,许景末依然在她身后朝她微笑,并没有消失。 那么为什么这里的人好像一个个都没有看到景末姐? 秦若试过衣服后,她借口去洗手间,逮住一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小姑娘拉进洗手间,用非常温柔的语气问:“小妹妹别害怕,问你个问题,我刚刚,就是我来的时候有个人一直跟着我,从进门开始就跟着,到化妆间也一直跟在我身后,你看到了吗?” 秦若语气温温柔柔的,笑容也温温柔柔的,如果是在别的地方那个笑容肯定是非常令人舒服的。 然而,在洗手间这样阴冷的地方,脖子后面还一阵一阵吹着冷风…… 小姑娘瞳孔骤然放大,挣开她尖叫着往外面跑。 “啊——” 小姑娘边跑边喊:“景末姐我们工作室闹鬼了啊啊啊啊!” 第35章 在床上,厉害吗?…… 十分钟后, 秦若,许景末,助理晓兰, 以及刚才尖叫着闹鬼的小姑娘四人坐在化妆间的沙发处, 相顾无言。 那个小姑娘情绪平静下来了,意识到自己刚才闹了个乌龙, 这会儿脸有些红的垂着脑袋数着地毯上的条纹。 晓兰坐在那小姑娘旁边, 她既不敢看坐在自己正对面的自家老板,也心虚不敢看侧对面的秦若,低着头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尽量降低存在感。 秦若的目光在晓兰,小姑娘, 许景末三人身上巡视着, 前面两人都在努力装透明人,恨不得跟沙发融为一体,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许景末身上。 “我来说吧。”许景末打破沉默。 闻言, 坐在对面的两人皆松了一口气,抬头满目希冀的看着她。 “这事吧,也好说。”许景末目光跳过这两人, 看着秦若道, “你知道的那个神秘的时装设计师Elsa,就是我。” 秦若直直看着她, 脸上交替出现了诧异,震惊,狂喜的表情。 几秒后,她一下下扑过来抱住许景末的手臂。 “啊啊啊我的女神居然是我女神!” “啊啊啊啊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秦若激动了一阵子后,非常愉快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从此看许景末的眼神中都多了一倍的崇拜。 许景末却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什么叫我的女神是我女神?秦若到底有多少个女神? 她的这个花痴小粉丝怕不是个海王? 许景末还没来得及想秦若是不是海王这件事,就看到原本到窗边接水接到一半步伐匆匆折回来的晓兰。 “景末姐!”晓兰指了指楼下,“你的麻烦来了。” 这里是五楼,楼下是一条街道,街道两边多是居民楼,只有一个星级酒店在对面,街道的另一边是秃头路,因此这里平时过往的车不多。 许景末把工作室地点选在这里,一是因为这里环境安静,适合办公,二是因为这里地理位置偏僻,遇见熟人的几率非常非常的低,几乎为零。 因为像沈扶泽这样的人物是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而此刻,她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边停着的那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再看着从车内下来的熟悉身影,她的脸好疼。 商务车旁,一身笔挺西装的沈扶泽下车后活动了一下筋骨,而后懒洋洋倚在车门上,他旁边站着一个助理,好像在跟他汇报着工作。 他听了一会儿,似是无意的,他抬头漫不经心的朝这里一瞥。 许景末忙蹲下去,躲的同时不忘拽住好奇跟她一起过来看的秦若。 两人蹲在窗户下面,她问秦若:“他看到你没?” 秦若一双朦胧的眼睛看着她,摇了摇头道:“太远了,我近视500度,看不清。” “……行吧。”她松开秦若的手臂,一点点退离窗边,才站起身,轻叹了一声,“算了。” 秦若跟了过来,好奇问道:“景末姐,你家先生他……还不知道?” “嗯,他不知道。” “景末姐。”秦若犹豫着说,“我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其实,他知道了也没什么……” “我知道。”许景末目光掠过窗口阳光透过玻璃在地上的投影又收回来,她朝着秦若笑了笑,道,“也没别的原因,主要是……要脸。” “啊?”秦若一脸没懂的样子问,“什么脸?什么意思啊?” “算了,也没什么。” 许景末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秦若想了一会儿也没搞懂,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为女神排忧解难,她挽着许景末的手臂说:“景末姐,没关系的,我会给你打掩护的,他要是上来了,你就说是陪我来试服装。” 许景末说好,后面她让晓兰盯着楼下,随时汇报沈扶泽的动向。 沈扶泽在车门上倚了一会儿,然后进了对面的那个星级酒店,足足过了两个小时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有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来相送,态度皆恭敬有加,晓兰认出其中的一个中年男人是对面那个酒店的最大股东。 沈扶泽笑着跟那几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坐上车走了。 对的,走了…… 许景末提心吊胆一下午,结果人家只是去开个会? 她一时心情十分的复杂。 “景末姐,莫沉舟他们几个晚上聚餐,问我们去不去?”秦若抱着手机低头打了一会儿字,又说,“都是剧组的人,我们都认识的,如果你晚上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许景末满脑子沈扶泽,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同意了。 说是几个朋友聚餐,其实还挺热闹的,大半个剧组的演员都来了,陈导也来了,说是年前太忙没有吃年夜饭,用今晚这顿来做补偿,他请客,让大家不要客气。 吃过饭后,大家又约着去唱歌,许景末本来想走,但是看大家都兴致盎然的没人提前离场,她也就没有说了让大家扫兴。 去ktv自然不仅仅是唱歌,大家唱了一轮后,有个好玩的女生提出来玩游戏,游戏是摇骰子猜大小,输了喝酒。 许景末没有参与游戏,她看大家都在玩游戏没人唱歌,就去点歌台点了几首旋律平缓的歌,自己安静的唱着,充当背景。 她自顾唱了一会儿,正结束一首歌,就看见一个很可爱的圆脸男生站起来问她:“景末姐,后面七首都是你的歌吗?我可以顶一首上来吗?” 她微点了一下头后,就听见秦若诧异道:“哇!我说怎么一直轮不到我的歌?景末姐,原来你还是个麦霸。” 许景末:“……” 她解释道:“我看大家都在玩游戏,没人点歌,所以……咳,你们把你们的歌都顶上来吧,我嗓子有些累了,我休息一会儿。” “那正好,来玩游戏。”秦若说着就把她拉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动的加入了游戏。 她不善于玩游戏,几轮下来,基本都是输,啤酒也喝了好几杯。 玩了一阵子,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规则很简单,转啤酒瓶,瓶口对着谁,就由谁来回答真心话或者冒险,也可以都不选,那么就喝酒。 第三轮,瓶口对着许景末。 “真心话吧。”她说。 起先大家问问题还会有分寸,但是现在在座所有人都喝了不少酒,酒精上头胆子大了起来,问题也奔着某些高能的方向咆哮着一去不复返。 “嘿嘿嘿,这个问题很简单,景末姐,你先生他,在床上,厉害吗?” 问题出来,周围欢腾一片:“哇哦!” 作为当事人,许景末沉默片刻后,她端起面前的酒杯说:“我喝酒。” “且慢。” 许景末正要喝,包厢门被人推开,沈扶泽抱臂倚在门口。 ktv内闪烁的各色灯光在他身上一跃而过,看不清他表情,只听他懒洋洋开口:“既然问题跟我有关,那么……” 他说着慢悠悠走过来,大家都以为他要说“那么我来回答吧”,于是,玩游戏的人不玩了,唱歌的人也不唱了,大家翘首以待的看着他。 包厢内只剩下一首旋律平缓的音乐伴奏在静静流淌。 沈扶泽走到许景末面前,将她手里的酒杯夺了过来,说道:“那么这酒应该由我来喝。” 说罢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吐血。 他喝完后,把空杯子搁桌上,对许景末说:“酒量不好,就少喝点酒。” 话是这么说,他自己反而开始喝酒。 先是自罚三杯,自罚的理由也就他能自圆其说,然后又给大家敬了三杯酒,最后他也加入游戏,很快跟大家玩成一片。 后面光游戏就换了四五个,跟沈扶泽玩游戏的人都被灌酒灌得很惨。 自然,他自己喝的酒也不少。 聚会结束后,沈扶泽路都走不稳。 许景末记得沈扶泽说过他喝酒脸上不显色,但是他今晚脸微微有点红了,而且脚步也很飘。 看来往常沈扶泽都没有喝到那个度,而今天是真的是喝得太多了。 她扶着沈扶泽离开,好在这人只是走路不稳,没有完全走不动路,跟他说话,人还是会有反应的,只是指东边他可能会往西边走。 直到小区楼道感应灯亮起,许景末看着眼前的门牌号,才猛得意识到一件事: 她把沈扶泽带回了她自己的家! 而她家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沈扶泽不能看的…… 她僵在了原地,而沈扶泽倚在电梯旁的墙上醉眼惺忪的看着她。 他左边裤腿膝盖以下全部湿了,是走的时候不小心打翻服务生手里的一瓶水淋湿的,刚才一路上,湿透的裤腿就这个一直贴着皮肤…… 而且那水是冰水,非常的凉…… 她视线往上,目光停在了沈扶泽的脸上。 他喝醉了,说不定一觉醒来就把今晚看到的全都忘了? 就算没有忘,最多……最多她被沈扶泽嘲笑一番,不就是丢个脸吗?有什么大不了? 她没有再犹豫,手伸进包里,拿钥匙,开门一气呵成。 她正要拧动钥匙,手腕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摁住,迫使她停下所有动作。 “回别墅。”略有些低沉的声音从后方头顶传来。 “什么?”她一时有些没听清的回头。 “不许进去,跟我回别墅。” 沈扶泽以强势而不容质疑的力度攥着她的手腕,语气却像是在撒娇:“上周的两天,这周的两天,总共是四天,你别想着赖账,现在就跟我走。” 喝醉酒的人,某些属性会被放大,沈扶泽平时就很难缠,这下更加难缠了。 沈扶泽一手拉着她的手往楼梯方向走,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对着手机说:“喂?我在这里,快点过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 许景末家在五楼,他们全程走楼梯下来的,刚下到一楼,唐扬就风风火火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下楼这个过程不到十分钟,沈扶泽从打电话到现在也不到十分钟,所以,十分钟不到,唐扬就到了? 他飞着来的? 还有,刚才沈扶泽电话里说的是“我在这里”,唐扬知道“这里”就是这里? 这俩还真是神奇? 她低头无声的笑了笑,和唐扬一起扶着沈扶泽上了车。 她一路上扶着沈扶泽回来消耗了太多体力,有些累了,上车后没多久,她就靠着后座靠背睡着了。 这时,坐在旁边的人突然伸出手臂将她轻轻揽进入怀里,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吩咐开车的人:“把暖气调高一点。” “卧……”唐扬虎躯一震,硬是把脏话收了回去,回头瞥了一眼沈扶泽怀里熟睡的人,用口型问,“老大,你没醉啊?” “好好开你的车。” 唐扬“哦”了一声,转过去老实开着车不说话了。 第36章 走剧情的一章 短暂的车程, 许景末做了一个不算短暂的梦。 梦里有阳光,有梧桐树,有被太阳烤得泛白的水泥路, 还有篮球场上传来的欢声笑语…… 她手里拿着一本书, 正步行穿过篮球场去对面的综合楼。 “哇喔!” 一阵欢呼,她目光不受控制朝篮球场中央看去。 人群中明显比其他人高出一截的少年在那一瞬间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起跳投篮。 起跳的那一瞬间, 腹肌在白色运动衫下若隐若现, 手臂上肌肉线条流畅,落地的时候有汗水沿着脖颈滑下,最后陷进了衣衫里。 阳光烤在身上,汗水流过喉结,让这个带着神秘感难以捉摸的少年多了几分真实感。 有人给他递水, 他没接, 目光却朝这边看来。 几乎在目光触及的前一秒许景末就避开目光,快速离开篮球场。 她去综合楼做什么她不记得了, 教导主任对她说了什么她也不记得了, 满脑子都是少年介于成年与少年间修长的骨骼和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离开综合楼的时候她也走得匆忙,没有注意一个篮球朝着她的方向砸来。 “砰”的一声,她后脑勺一阵钝痛。她看见手里的书滑落在脚下, 她想去捡, 眼前却一阵阵的发黑。 失去意识前,她感觉自己悬空落入一个怀抱。 抱着她的人体格并不如成年人那样彪悍, 身上也没有很健硕的肌肉,但他的双臂却也很有力量,他的步伐不慢,他的呼吸却平稳得像是在抱一只没有任何重量的小猫。 可能是少年抱得她太稳了,让她无端的产生一种安全感。 但是她看不清少年的脸。 “放我……下来, 你是谁?”她挣扎了一下。 “别动。” 少年特别的声线中带着一丝天生的低沉,很好听,语气却不容置疑。 她真的没有再动了,就这样平静的窝在少年怀里,由着少年将她带走。 梦里,她一次次努力的睁开眼想要看清少年的样子,眼前却像是蒙了一层雾,不管她怎么努力,少年的样子始终模糊。 由梦境过渡到现实的时候,梦里那种被人抱在怀里的失重感还没有消失,她轻轻挣扎了一下,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别动。” 嗓音低沉好听,语气不容置疑。 少年的骨骼长成成人。 本就有力的双臂更有力量感。 梦里她始终看不清的面孔,她现在看清了。 “沈扶泽。”她喊了他一声。 “嗯?”男人垂眸看过来,金丝眼镜下那双浅棕色的眼眸中盛载着温柔的波光。 她甜甜的笑起来:“是你呀。” 他手臂紧了紧,将她往怀里抱了抱,“嗯”了一声:“是我。” 那一夜不知怎的,喝醉酒的人很清醒,没有醉的人反而迷糊。 许景末中途醒过一次,确定是沈扶泽后又甜甜的窝在人家怀里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九点。 这一觉睡得太好,期间发生过什么她完全不记得。 别墅里只有她一个,沈扶泽不在家,桌上给她留了早餐和一张纸条。 景末: 海外公司高层有变动,我去紧急上任,会尽快处理好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底下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今天是3月22日,今年国际时装周的时间是3月25日,也就是后天。 原本她还苦恼参赛当天用什么借口出去?还是直接告诉沈扶泽一切?现在沈扶泽一出差,她的问题也无声的解决了。 她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又想到沈扶泽那边可能会很忙,最后,她发了个信息过去问沈扶泽有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 一直到晚上12点,沈扶泽才回复她的信息,总共三句话。 ——不用。 ——我能解决。 ——等我回来。 她的心安定下来,她相信沈扶泽,她相信他能解决一切。 远在海外的沈扶泽在解决公司危机,而她也要朝着梦想的远方前进。 今年的时装周举办地点在帝都国际体育馆,时装周的日子是25号,但是作为设计师,她得提前一天去秀场彩排。 秦若作为她的模特,自然得和她同去,此外,她带上了工作室连上晓兰在内的四个助理,以及一个化妆师,一个造型师,另外还有苏彤。 苏彤跟沈扶泽一样不知道她设计师的这个身份,她跟苏彤说了后,苏彤的反应跟秦若差不多,但激动过后也接受良好。 3月24号早上9点,许景末一行人来到了秀场后台的化妆间。 化妆间里已经有很多人,今年的时装秀主题是“多元素”,因此一眼望去,大家的作品风格迥异: 正对面的白人女设计师设计的是一件蓝色衬衣连衣裙,衣服上采用抽象的印花和大胆的色调搭配使得裙子富有艺术感,对角那个黑人女设计师的是一件银灰色蝉翼纱夹克搭配丝绸阔腿裤,中性风格,黑人旁边一个长头发男设计师设计的是一条纯黑礼裙,v领直接开到肚脐,设计得十分的大胆……最后许景末的目光停留在一条金色礼裙上。 这条礼裙有两个吸引许景末的地方,一是它的面料,采用厚重型丝锻裁剪出“灯笼”轮廓,并以克什米尔凸条罗纹加以美化出完美形状。二是裙摆垂褶间的亮片设计,亮片并不是直接缝在裙摆上,而是藏于面料之下,没有大张旗鼓的夺人眼球,反而在若隐若现间流露出一种神秘和高级感。 设计感十足,创意接近满分。 许景末挺喜欢这条裙子的,只是裙子的设计者看她的眼神好像不那么友善。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高个子女人,穿着黑色小皮裙抱臂倚在桌边,她的身材,发色和眸色都是西方人的特点,但五官又是偏东方人的温婉秀气。 晓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凑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着:“景末姐,这个设计师叫Mamie,中文名陈智恩,中法混血,她的设计风格偏大胆前卫,得过很多创意类的奖,从去年开始成为品牌Cassidy的设计总监。” “锦瑟之末”在国内的地位并不如“Cassidy”品牌在她们国家的地位,换句话来说,在某些方面,她应该向Mamies学习。 许景末略点了下头,目光与Mamie对上,那种对方给她的“不友好”的感觉更加强烈。 晓兰继续说着:“三年前的那场时装周她也参加了,如果不是‘流萤’空降夺了第三,第三名原本应该是她的。” 原来……是这样。 晓兰欲言又止,又说了一句:“她已经连续拿了两届亚军,今年……怕是不甘心再拿亚军。” 话音刚落,Mamies突然朝这边走来,她在许景末面前停下,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将许景末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目光在她工作牌上停顿一秒,才回到她脸上。 说话的语气也并不比眼神友善。 “你就是Elsa?” 对方用中文跟她说话,许景末也用中文。 “是我,你好。”她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嘴上说着你好却也没有伸出右手做出握手的姿势。 很明显对方也不想跟她握手。 Mamies没有回应她的“你好”,目光越过她,看了一会儿她身后助理刚刚拿出来整理好的她的参赛作品“烟胧”,称赞了一句“真漂亮!” 下一句话是:“不过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对方中文说的非常好。 然后Mamies目光落到许景末身旁的秦若身上,依然是用审视物品的目光把秦若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用阴阳怪气的语调问秦若:“这位助理小妹妹,你们的模特呢?” 进场的每个人都有工作牌,上面写着名字和身份,秦若的工作牌就佩戴在胸口。 这个女人怕不是瞎了? 许景末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阻止要上前的Mamies,她冷冷说道:“她就是我的模特。” Mamies“哦”了一声,看了看裙子又看了看秦若,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有句话叫作‘什么锅配什么盖’,那确实很合适。” 对方把她的作品和她的模特全部diss了一遍后走了。 当天晚上,彩排结束,Mamies喊着她的一群来自各国的小姐妹去舞厅玩儿,在秀场看见个不顺心的东西,她闷了一肚子火,当晚痛快的发泄了一通。 她不知道她发泄的视频录像在当晚凌晨12点过就被传到了网上。 那长达二十分钟的发泄小视频里,“Elsa”被提了96次,“Elsa的作品是垃圾”被提了36次,Elsa被问候了15次祖宗,“中国风元素真丑”被提了9次,“中国设计行业要完”被提了2次…… 如果说大家听前面都能忍,但是听到最后这两句话,网友们不能忍了。 同情Elsa的同时,大骂Mamies“什么玩意儿?”,“让这东西来参加比赛是辣谁眼睛?”,“让她滚出中国!” 一夜之间,各行各业都开始关注国际时装周的走秀,时装周相关词条的热度被推到了顶峰。 25号当天。 早上10点,来自世界各地的设计师,服装品牌,买手,媒体齐聚一堂,观众区座无缺席。 Mamies的作品“light”和许景末的作品“烟胧”被排在了一前一后。 “light”的颜色本就鲜明,在淡雅的“烟胧”的衬托下更是煜煜夺目,但是因为昨夜的视频,现在大家现在只觉得那件金色的裙子辣眼睛。 从“light”的模特出场,网上就骂声四起。 不过“light”的设计者Mamies不关注国内新闻,因此并不知道,她现在整个人沉浸在“即将获奖”的喜悦中。 她干爹早就知会她了,让她放心,她的专业水准过硬,她对自己这次的作品非常有自信,而且又有干爹的保证。 那个最耀眼夺目,她失之交臂两年的金色奖杯,今年非她莫属! 所以当听到主持人宣布:“第六届国际时装周作品展览秀的冠军作品是……” “——烟胧!”时。 她整个人都懵了,怎么会? 她跑到后台打电话给干爹,想旁敲侧击问问干爹怎么回事?电话一接通,平时从来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的干爹直接吼她,让她自己看新闻。 她点开社交软件,整个人都被私信炸懵了。 她随便点开了几条,越看手越抖,她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她冷静不下来,越想心态越崩溃。 是,她昨天喝了酒是说了一些脏话,但是凭什么?那个女人凭什么得奖? 那条裙子左看右看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比她家的窗帘都不如,凭什么拿奖,还拿第一名? “……颜色纯净至极,轻薄透薄的轻盈灵动,这件作品充满了仙气和意境感。” 休息室的大屏幕正在同步直播颁奖,说话的人来自贵宾席,是国际时尚界大师Wesley先生。 “裙摆和衣领有古典元素刺绣,而腰间又点缀着细碎宝石,在充满仙气的同时,又极尽奢华。古典与现代的碰撞,清新和典雅结合,简约与奢华完美融合在一起,这是我在今年秀场上看到的最耳目一新的作品,当之无愧的冠军。” 这是代表国际时尚界权威的大师对“烟胧”的评价。 Mamies嘴唇抖了抖,她想质问为什么?再也问不出口。 屏幕中,镜头给到颁奖台。 许景末一身银色水波纹及踝礼裙站在颁奖台上,冷色系的珠宝和饰品使得她的冰雪气质由内而外透出来,散落至腰间的墨色长发将她皮肤衬得雪白。 她从主持人手中拿过话筒,嗓音跟她人一样透着几分清冷。 “‘烟胧’的理念是复古与纯净,复古说的是衣领和裙摆的中国风元素刺绣,纯净说的是裙子的颜色。” “‘烟胧’采用天青色纯色所制,天青色是中国五大名窑之首——宋代汝窑的颜色,传说是宋徽宗梦中所见,是大雨过后天空破晓处,那一抹神秘的天青色。” “然后,以颜色的角度来说,蓝色象征天空,绿色象征湖泊,这两种颜色是最接近大自然的颜色,天青色则取了二者的中间颜色。” “它似剜了天空的一抹蓝,又似盗了湖水的一泓青,又或者二者皆有,像是云,烟,雾,渺无踪迹。” 她最后总结:“这是属于大自然的颜色,神秘而不可捉摸,但是你却可以把它穿在身上。” 许景末说完,台下一片掌声。 有记者发问:“Elsa女士,对于昨晚那个对您不友好的视频,您有什么感想?” “Elsa女士,您觉得‘light’和‘烟胧’哪个作品更配得这个奖?” “您对于各国文化理念不同而产生的争议如何看待?” …… 来自各国媒体记者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场下的安保一度失控。 许景末站在台上,她面容沉静,眼中亦没有一丝的慌乱和无措。 她安静的站在那里,待台下重新安静下来才开口。 “关于大家的问题,我在这里只说三点,相信通过这三点,大家也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说话声音带着嗓音中天然的冷淡,语速缓慢,吐字清晰。 “第一,Mamies女士的作品‘light’中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我欣赏她的作品,但是对她的为人,我不敢苟同。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认为人生的目标是超越自己,而不是超越别人,因此在这里,我不拿自己同她作比较。” “第二,你们问我对于昨晚Mamies女士对我不善的言论有何感想?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有一句话叫做‘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所以我想这个问题,今天的Mamies女士更有发言权。” 此话一出,底下哄笑一片。 在后台通过屏幕看直播的Mamies脸色发青。 “第三,国与国之间有界线,但艺术没有界线,艺术亦没有好坏之分,并不是你喜欢的赞同的就将之捧上神坛,亦不是你不喜欢的就把它贬得一文不值。在这点上,我的观点是‘求同存异’,艺术的终极目的是展现美,而我尊重所有的不同。” 一语终了,底下欢呼一片: “说得好!艺术没有界线好坏之分!” “求同存异!” “尊重所有的不同!” …… 更有老外操着一口不甚标准的中国话: “我爱中国文化!” “我爱烟胧!” “我爱Elsa!” 旁边一个女孩给那老外泼冷水:“你恐怕不能爱Elsa,她已婚。” 那老外一口水喷出来。 现场在欢呼,微博上也是一片欢呼跃雀。 在欢呼声音中有人质疑:“‘烟胧’得冠军毋庸置疑,但是想不明白,这种人品败坏的人为什么她的作品还能得第二名?” “是啊,想不明白+1。” “+10086。” 又有一个评论被捞了上来:“Elsa小姐姐还是太温柔了点,换我早就喷了,这种垃圾给她什么面子?让她赶紧的收拾铺盖滚回老巢!” 没多久,这位博主又发了一个视频。 视频中,Elsa和Mamies站在秀场后台的走廊上,Mamies用她本国语言朝着Elsa骂了足足五分钟的脏话。 声音之难听,表情之狰狞。 Elsa全程不发一语,淡笑的看着,在Mamies骂完后,她落下一句“恭喜你呀,连续斩获三年亚军”而后离开。 Mamies原本只是脸色气得发红,现在一张脸彻底憋成猪头。 这段5分25秒的视频,在她那张放大的猪头脸上告终。 网友直呼:“大快人心!” 刚才说Elsa小姐姐太温柔的网友现在叹道:“人家今年就是奔着冠军来的……夺笋呐~”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网友弱弱的冒出一句: “那个……你们……就不觉得Elsa很像一个女明星?” 第37章 你会吗? 任何话题有一个人关注, 就会有无数人关注,大家的重点也纷纷开始偏移。 为了照顾不追星也不关注时尚单纯吃瓜的网友,有人放了Elsa和许景末的照片上去。 “这TM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以上!” “脸像, 声音像, 连穿衣风格都像,该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 Elsa的粉丝和许景末的粉丝同时站出来澄清。 “我家女神没有兄弟姐妹。” “我家末宝是独生女!” 网友有理有据分析:“这两人长得像, 声音像, 又不是双胞胎,又都是独生女,穿衣风格还撞了……” “Elsa在时尚圈很神秘,这算是她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露面,在此之前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 “许景末很佛系, 代言不怎么接, 活动看心情,一年只接一个剧, 她明明很闲, 但是看起来她却很忙的样子……” Elsa的粉丝和许景末的粉丝互看一眼。 “我突然有一个猜想。” “……我也有。” 于是,回到家准备补补睡眠的许景末被手机震醒。 她微博大号和小号几乎同时被私信轰炸。 新私信唰唰得出现在眼底,如同中病毒。 十万个为什么在她脑袋里奔腾咆哮…… 她倒是想解释, 然而手机卡在切换账号的界面动不了了…… 她已经预料到她用Elsa的身份现身时装周会引起一些猜疑, 甚至是掉马的情况,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猛烈。 手机重新开机后, 苏彤的电话在第一时间打了进来:“我的祖宗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啊?” “我在家啊。”她揉了一下眼睛,看了看四周。 “在家?那我敲半天门你不开?”苏彤催促道,“快快快,来开门!” “我刚刚在洗澡可能没听到,你等等……”她说着快速下床穿着拖鞋跑到门口打开门。 初春的凉风吹了进来, 别墅外空无一人。 她突然意识到,她和苏彤理解的“家”可能有点分歧。 苏彤还在电话里催促:“你好了没?怎么开个门要这么久?景末?” “你在颐和家园小区是不是?”她问。 苏彤:“对啊,不然呢?” “我在香杉路别墅这边。” 许景末不知道为什么她会下意识把这栋别墅当成自己的家? 为了掩饰心虚,她这话说得很理所应当。 “你怎么……”苏彤话说一半意识到是她理解错了,傻乎乎的“哦”了一声道,“对,对,你是在家,是我想错了。” 她清了下嗓子问苏彤:“有什么事要见面说?是你来别墅找我,还是我现在去找你?” 苏彤说:“不不不,不用了,我电话里跟你说吧。” 许景末现在两个微博号都被轰炸,苏彤身为她的助理兼闺蜜,肯定也为她担心,因此她觉得苏彤要跟她说的肯定是这件事。 谁知这个小没良心的开口就是唐扬。 “短短四天时间,唐扬整个人都瘦了!我刚才跟他视频差点没认出他来,还以为是哪个拾荒的捡了他手机躲在厕所里偷偷摸摸乱整不小心按了视频通话键。” 许景末:“……” “景末,你是不知道你家先生到公司临危上任这几天里,大家都生活在一个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这几天!公司里所有员工就没谁下过一个早班!晚上11点以前谁都别想离岗!人家小姑娘不用睡美容觉?人家小伙子不用跟女朋友看电影?公司所有高层三天接连不断的高强度会议,吃嘛嘛不香,有家不能回,他们真的很想念家里的壁虎。” 许景末:“……” “年轻人倒还好,但董事会们一个个都是上了年纪的,一把老骨头吃不消啊,但是他们又不敢有意见,于是只能去找唐扬控诉。” “可是唐扬他也不敢劝啊,你先生平时就很吓人,这回公司发生这么大危机,这种时候谁去谁撞枪口,一撞一个准,谁他妈敢劝啊?” 说到这里,苏彤放缓了语气:“景末,要不……你打个电话,劝劝你家先生?” 谁去谁撞枪口,一撞一个准,所以,你去劝劝你家先生? 别问,问就是感动。 许景末订了当天晚上7点飞往米国的航班。 当天,她写了一份电子声明,又编辑了一封邮件发给她的公关团队。 登机前,她隐身登录微博,将电子声明用小号发布出去,再用大号转发,然后手机关机。 后续的事情,她的公关团队会处理。 她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落地的时候米国正是中午,唐扬来机场接她。 唐扬想着给老大一个惊喜,所以没有把许景末来的事情告诉沈扶泽,许景末对此也没意见。唐扬接到许景末问她要不要去老大公司的时候许景末拒绝了,于是他把许景末送去了沈扶泽在米国落脚的地方。 唐扬回了公司,首先挨了一通批,但他不像以往那样挨了批就愁眉苦脸的,他笑嘻嘻的委婉提示沈扶泽今天早点回酒店有惊喜,于是又挨了一通批。 关于惊喜,沈扶泽当然不信,左右不过是酒店搞花样,对于他来说,此刻唯一的惊喜,是许景末。 难不成谁能把许景末大变活人变到他房间里? 他笑笑,那是不可能的,许景末是一个做事很有计划性的人,她绝对不会因为一时脑热而去做某一件事。 不过,今天早点回酒店倒是可以实现。 于是当天公司所有员工得以下一个早班,在公司开了三天高强度会议的高层和董事们也终于可以回家好好洗个热水澡睡一觉了。 总裁办公室里有单间浴室,沈扶泽趁别人吃饭的时间冲过澡,因此他跟别人不一样,除了下巴上冒出来的胡渣,他依然干净整洁,只是这几天没怎么睡过觉,需要回酒店补个觉。 唐扬定的是公司大厦旁边一个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唐扬的话沈扶泽没有放在心上,结果进了酒店,他看到沙发上一床会动的毛茸茸毯子,紧接着,毯子下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那个脑袋听到声音扭头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沈扶泽脱风衣的动作做到一半,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他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前方,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最后是许景末先打破沉寂。 “你回来了?” 她揉了揉眼睛,跑过去,仰头望着面前几日不见的男人,眉目慢慢的皱了起来。 金边镜框在酒店灯光下泛着奕奕的光,然后它的主人状态却不好,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眼下有黑眼圈,还有胡渣…… “你多久没休息了?”她问。 没有得到回答,许景末也不再追问,她顺手接过沈扶泽脱下来的风衣挂在玄关处的衣帽架上,说着:“我看你这几天生活也不规律,太油腻的就不要吃了,我熬了粥,喝点粥,睡一觉,等你睡醒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 挂好风衣折回来,许景末看沈扶泽没有动,索性上手帮他。 沈扶泽不发一语,全程由着她来,脱去西服外套,挂好,然后是领带,紧接着是衬衣纽扣,当所有纽扣解开,她准备帮沈扶泽脱衬衣的时候,整个人突然悬空。 “啊!” 她惊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沈扶泽已经将她稳稳的放在了她刚才躺的沙发上。 温热的毯子重新盖在了她身上,而后发凉的脚心被温热的大掌握住,然后套上了酒店一次性拖鞋。 至此她才反应过来,她刚刚一直赤着脚。 沈扶泽做好这些在她身旁坐下问:“怎么过来了?有人给你告状?” 他右手随意的搭在她背后的沙发靠背上,左手食指轻推鼻梁上的眼镜,狭长的眼眸透着几分慵懒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一脸的胡渣都不影响他的骚。 许景末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两人对视了片刻,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而后回击:“你还蛮有自知之明。” “他们一个个就差把抱怨两个大字写脸上了,我是瞎了吗我看不出来?” 沈扶泽说着顺势靠在了沙发靠背上,长腿伸直搭在茶几上,因为这个举动,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无形中拉进了几分。 就连沈扶泽随意搭在她身后靠背上的手臂,都像是一种无形的领域圈占。 因此,尽管他说的话很正常,语气很自然,也给她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感觉。 她的脸又有些发烫。 “我放他们回去休息了。”沈扶泽道。 许景末点了一下头,心道那你还算有人性,又听见沈扶泽下一句话。 “身体是本钱,休息够了,明天才好继续回来加班。” 许景末:“……” 她收回刚刚那句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许景末的目光被沈扶泽的胡渣吸引,别说,长得帅的人连胡渣都帅,她看了一会儿,想上手去摸。 沈扶泽突然起身说要去刮胡子,胡子影响他的形象。 她拉住沈扶泽,让他坐在沙发上别动,沈扶泽虽目露不解,却也听她的乖乖坐着。 她将自己刚刚盖的毛毯盖到沈扶泽身上,然后到浴室找来剃须膏和剃须刀,又打了一盆热水,拿了一块毛巾出来。 “你闭眼睡一会儿吧,我来帮你。” 沈扶泽目光在剃须刀和许景末之间巡视,最后停在许景末拿剃须膏的手上。 他问:“你会吗?” “我会学。” 第38章 有点任性了。 许景末说“她会学”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 说罢她就拿起说明书开始看。 说明书不长,她很快看完了,理论知识有了, 但实践上还是第一次。她怕沈扶泽害怕, 正准备给沈扶泽做下心理建设,让他别担心, 自己会小心, 不会让他受伤。 结果低头一看,沈扶泽已经靠在沙发靠背上睡着了。 她挤出剃须膏,在沈扶泽唇周和下颌均匀涂抹上一层,待过了一两分钟胡须软化后,她拿着手动剃须刀沿着皮肤平行方向轻轻移动。 说明书上提示了刀片很锋利, 因此她动作尽量的慢。 剃须工作完成后她额头出了一层汗, 不过好在过程很顺利,结果很完美, 胡须剃得很干净, 皮肤也没有破皮。 她把毛巾放温水中打湿,给沈扶泽擦了擦两遍脸,又找来面霜给沈扶泽涂抹上。 做完这些, 她动作很慢且有些吃力的把沈扶泽弄得横躺在沙发上, 重新抖了抖毛毯给他盖好,又调高房间的温度。 呼叫客房服务把沈扶泽换下来的衣服送去干洗, 然后到厨房将粥温在锅里,做完这些后她回到沙发处,拿出《七点半咖啡屋》的剧本开始看。 看了两个小时的剧本,她给自己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趁着这十分钟, 她登上微博看了一眼。 两个号私信爆炸,评论区爆炸,热搜上,各种新鲜的词条窜上来,而与时装周和跟她有关的词条则在慢慢下沉。 信息时代,大众容易被新鲜事物吸引,然而新鲜感来得快去得更快,不出意外,明天开始,讨论这个话题的人会逐渐变少,直到没有。 沈扶泽这几天这么忙,应该也没时间关注娱乐新闻,他应该还不知道吧? 那自己要不要跟他说? 她的目光落在沙发上熟睡的男人身上,连日的加班让他的脸色有些憔悴,眉心紧蹙着,不知道是不是梦里还在加班。 她小心的在沈扶泽身侧坐下,伸出食指,用指腹在他眉心处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却仍抚不平。 他这么累,要不还是先别说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在沈扶泽躺的这处沙发上坐定,也就没有再挪窝,她把剧本放在腿上,小心的翻着页,在心里默背台词。 她坐得笔直,看得专注,并没有发现身后的人睡醒了。 夕阳经白纱窗帘过滤减弱了些许光芒,半个房间被染成暖橙色调,沈扶泽的视线被眼前一个娇小身影吸引。 许景末穿着纯白衬衣,及腰的长发扎成马尾垂在脑后,一层淡淡的光晕落在她后颈毛茸茸的碎发上。 那一撮梳不上去的碎发伴随着她看书的动作在雪白的后颈皮肤上动来动去,像是某种不安分的小动物。 这样形容可能有点矛盾,因为她整个人很安静,就连翻书的动作都很小。 与夕阳为伴,她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安静的看着书。 他想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不去打破那份宁静,又想闯进她的空间,强势的夺走她全部注意力。 这样的想法没有继续发展延伸下去,因为沈扶泽的注意力被其他东西吸引: 总统套房客厅里置有三个沙发,他自己躺一个,还剩两个,每一个沙发都很大、很软,可以很舒服的躺在上面看书、刷手机、翻身、打滚。 而许景末偏偏选择坐在他躺的这个沙发上,他躺了一大半,只剩一小半能坐。 她坐得笔直,他看着都累。 “咳咳。” 他轻咳了两声,提示身前的人自己醒了。 许景末闻声转过头来,眼睛亮了一下,问了一声“你醒了?”而后又微微皱起眉毛。 待沈扶泽在沙发上坐直身子,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他目光顺着杯子,手指,一点点往上,许景末下巴对着杯子朝他点了点。 他接过水杯喝了两口,清了下嗓子,说道:“我没事,就是刚睡醒,喉咙有些干。” 说罢他喉结滚动,将一杯温水全部喝了。 许景末接过空杯子,又去给他倒了一杯水过来。 沈扶泽看着面前那一杯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但是,自己说的喉咙干,自己得负责,他接过杯子,把第二杯水也喝了。 喝过水后,他发现许景末进了厨房,他以为许景末又要给他接一杯水,心情有些复杂,不过这回许景末没有接水,她用白瓷小碗盛了一碗粥出来。 粥底纯白,碗面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糯米的香味伴随白气弥漫开来,切块的山药浸在其中,还有两颗红枣用来调色。 香是香,但其实沈扶泽并不爱喝粥,他觉得黏黏糊糊的,尝不出什么味道。上回生病吃白米粥,那是因为只有白米粥,没有办法。 其他时候,他一般不会委屈自己喝粥。 景末吹了吹,待粥的温度合适,才递过来,他接过白瓷碗,瓷勺搅动了一下碗里糯糯的白粥,一口一口慢慢喝了起来。 确实黏黏糊糊的,不过,味道和口感都比上次的白米粥好了不止一点,也并不难下口,仔细尝尝,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好吃。 许景末坐他旁边继续看着剧本,表面是看剧本,实际上余光不时的往这边瞟,在粥被喝了快一半的时候,她放下剧本。 “对了,厨房里我做了墨西哥鸡肉卷,黄油黑蒜子牛肉粒,爆炒虾仁,还有……罗宋汤。” 沈扶泽喝粥的动作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他艰难的咽了咽口中的粥:“你不早说?” 许景末:“我早说,你会乖乖喝粥吗?” 沈扶泽:“……” 虽说如此,沈扶泽最后还是把粥一点不剩的喝完了,然后两人一起将那几道菜热了热,对付了一顿晚饭。 第二天一大早,总裁特助唐扬在员工群里发了一条信息: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昨天我们老大媳妇来了!所以……你们懂的! 这个群里都是员工,唯一的高层是唐扬,唐扬性子爽直不会乱告状,而且跟他们玩得来,因此大家在这群里通常都比较放飞自我。 这话一出,群里面跟炸开了锅似的。 “嘻嘻嘻我们懂,非常懂,解放了!晚上喝酒约起啊!” “嘿嘿嘿,棒呀!唱k约起啊!” “来呀,快活呀!” 八卦的小火苗总是无处不在,更何况对方还是沈氏集团的继承人,因此在沈扶泽到来的这短短几天里,大家在百忙之中已经通过唐扬了解到,他们这位临危受命的执行CEO私底下非常的爱他媳妇。 那媳妇来了,总不能还每天在公司加班不回去陪媳妇? 那老板都下班了,总不能还让员工自己加班? 所以当然是……所有人一起愉快的下早班喽! 事实证明大家猜对了,后面的几天里,确实,所有人都平均不到6点半就下班了。 虽然提前下班,但是三倍的加班工资照常拿!月末奖金照常拿!年终奖照常翻倍! 简直爽翻了! 但是大家笑不出来。 他们以为老板的心态是:媳妇来了,得早点回去陪媳妇,所以让大家下个早班。 其实老板的心态是:媳妇来了,得早点回去陪媳妇,所以挤压一下工作吧。 于是……工作时间是减少了几个小时,但是,工作强度可增大了不止一倍! 压力可想而知。 几天下来,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个个脸上透着被榨/干的肾虚感。 高层们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本来就没多少头发,现在快秃了。 董事们不想念家里的壁虎了,他们现在真的很想念前几天愉快的加班生活。 许景末来了就没有走,她这几天国内没事,就一直留在米国陪沈扶泽。 来之前苏彤跟她吐槽说这里的员工每天不到晚上11点不给下班,可是她来的这几天,沈扶泽都在天黑以前就下班回来,她以为公司的事情已经快解决了。 直到有一天,沈扶泽陪她看剧本,她念了一段停下来,却没得到回应。她扭头一看,沈扶泽歪着脑袋靠着沙发睡着了,手臂搁在沙发边沿,快要掉下来。 她握住沈扶泽的手腕,将他的手臂拉进来一些,松手的时候沈扶泽醒了,反手扣住她的手摁在沙发上。 那一瞬间他力气有点大,她的手腕被捏得一痛,沈扶泽又很快松开她,有些紧张的问她:“没事吧?痛不痛?” 她摇头,沈扶泽才松了一口气,他摘下眼镜,两指摁了摁眉心,朝她笑了笑,说:“刚刚不小心睡着了,到哪了?我们继续。” 她没有办法继续,她合上剧本说困了,想睡了,沈扶泽说好,我们睡觉。 身侧的人很快入睡,许景末却睡不着,她在黑暗中静静看着身侧这个人,明明眉眼间尽是疲倦,却还要强撑着陪自己聊天看剧本。 这几天,她从唐扬零碎的朋友圈提取了一些信息。 公司的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容易解决。 沈扶泽为了来陪她,每天将工作挤压到白天,加倍的工作量,损耗的心神也加倍,他才会这么累。 有时候夜里他偷偷起来加班,他以为自己不知道,其实她知道的,在一张床上,哪怕动作再小,也是会有感觉的。 她的到来,好像并没有帮到沈扶泽什么忙,还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他每天处理公司的事情已经很累,她还给他添累。 他本来有自己的节奏,却因为她的到来,被打乱了节奏。 她不应该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就突然跑过来。 真的,有点任性了。 第39章 是……喜欢吗? 明月高悬, 一抹银白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落在了床尾,许景末凭着这点光亮端详着身侧之人。 沈扶泽面朝自己侧身而躺,他呼吸平稳, 应当是陷入了深层睡眠, 他一条手臂随意的搭在被子外面,指尖自然垂下, 另一条手臂则平放在她的枕头上。 他起伏的胸口、他的手臂、指尖……没有一寸是碰到她的, 但是,那条伸过来搭在她枕头上的手臂却像是将她拢进了一个区域。 一个叫做“沈扶泽”的区域。 许景末移开目光,身体小幅度往下缩了缩,想让自己离头顶那只手臂远一些,但是这样一来, 她却像是整个人都蜷缩进了沈扶泽怀里。 属于沈扶泽的气息将她围困, 逃无可逃。 静谧的环境下,心跳也变得无比的清晰。 怦怦, 怦怦…… 其实在昨天以前他们并没有睡一起, 不,准确来说是昨天以前他们压根没有睡一张床上。 总统套房内只有一张大床,从她来的第一天沈扶泽就把床让给她睡, 而他自己睡沙发。 本来可以再开一个房间的, 但是考虑到这个酒店就在沈扶泽公司大厦旁边,他们的关系又是众所周知的, 哪有领了证的人分房睡的道理? 所以,两人只能窝在一个房间里,一人睡床,一人睡沙发,就这么相安无事度过了几天。 沈扶泽长手长腿的, 沙发对于他来说太过于狭小,睡沙发根本睡不好,再加上他每天工作这么累……她有些心疼,于是在昨天,她很严肃认真的跟沈扶泽提出交换一下,她睡沙发,沈扶泽睡床,她话语中完全没有任何开玩笑的因素。 沈扶泽嘴上笑着说“好”,在她起床准备让位的时候,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摁了回去,紧接着松软暖和的被子将她重新裹住。 沈扶泽说:“你先睡,我还要处理一些事,一会儿你再让我。” 纯属屁话! 一会儿她就睡着了,沈扶泽是不可能把她喊醒的,也不可能把熟睡的她搬去沙发上,那结果必然又是沈扶泽去睡沙发。 “这样吧。”她在沈扶泽离开时及时拉住沈扶泽衣袖,沈扶泽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她,尾音上扬很好听的“嗯”了一声。 她抓着沈扶泽衣袖的手指紧了紧,又松开,她裹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半床,干巴巴道:“沙发不好睡,反正……这床够大。” 而且,他们也不是没有这样过。 就这样,两人愉快的分享了同一张床。 沈扶泽倒是睡得沉,她却有些难以入眠,似乎每一次跟沈扶泽躺在一起,她的心都无法平静。 人在害怕或者心动的时候都会心跳加速,她现在并没有害怕的情绪。 那么,是……喜欢吗? 这样想着,她的手情不自禁伸了过去,此刻她的手指指腹距离沈扶泽的侧脸不过毫米。 她怕吵醒沈扶泽,手停在半空中片刻,又收了回来。 她不请自来米国给沈扶泽添了麻烦,打乱了他的节奏,她本来想着要不今天或者明天就离开,让沈扶泽可以安心处理公司的事,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她已经任性了一回,索性再任性一回。 她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确认床上的人依然在熟睡中,她拿着手机出了卧室带上门,到阳台拨通了唐扬的号码。 第二天,天还未亮,唐扬就已经抵达自己工位上,并且展开新的一天的工作。 他打着哈欠到咖啡机前接了两杯咖啡,自己先灌下半杯,缓解了疲劳,他又将另一杯放到靠窗边的那张办公桌右上角唯一空着的位置。 之所以说是唯一空着,是因为桌上其他地方都被文件堆满了。 唐扬朝着看文件的人笑了一下,道:“景末姐,你的咖啡。” 许景末从文件中抬起头,对他道了一声“谢”,目光重新回到桌上的文件上,她看得很专注,且速度很快。 唐扬回想起昨天晚上,他加完班正准备睡,突然接到许景末的电话,第一句话是:“你的工作内容难吗?” 他不明所以,就顺着回答道:“说难不难,说不难也有一点点难度,不过,我学的就是这个,所以,就还好吧。” 他说完以后,许景末道:“明天开始,你的工作交接给我,然后你去帮沈扶泽。” “啊?” 他本来以为景末姐是代替老大慰问员工,听到这话完全懵了。 许景末继续说着:“我做不了他的工作,但是你的工作我应该可以胜任,我给你腾出时间,你去帮他。” “可是……” 可是这不是能不能胜任的问题,也不是我帮不帮老大的问题,主要是,景末姐你大半夜跟我打电话做这个决定你老公知道吗? “我会学。”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许景末直接敲定,“但我毕竟第一次接触这些工作,可能刚开始会有一些难度,需要麻烦你多教我。所以我们明天早一些吧,5点钟怎么样?5点我在公司大厅等你。” 就这样,从清晨5点到现在,他带着他老大的媳妇,在这里单独加了一个小时的班。 9点钟是正常上班时间,现在6点,他们还要继续单独相处三个小时。 刺激! 三个小时听起来很漫长,不过这对于一个新入门想要快速接手工作的人来说时间是有些赶的。 唐扬给了许景末三个小时时间看资料,剩下一下小时交接一部分工作,他本来想着三个小时时间景末姐最多只看得完桌上三分之一的资料,那么今天就先只交接一些基础的工作,后面的再说。 可是还不到三个小时,许景末合上最后一份文件,说道:“可以了,开始交接吧。” “景末姐,你就……看完了?”他有些诧异的问。 “嗯。” “咳咳,景末姐,为了后续交接得更加顺利,有几个问题我得考考你,没有任何得罪的意思,主要是为了工作,当然,问题也是那些文件里面的。” 许景末点头表示理解:“嗯,你问吧。” 于是唐扬就开始问,刚开始是基础问题,许景末对答如流,然后他开始增加难度,许景末的回答依然有条有理,他再增加难度,许景末不仅给他回答出来,还反过来给他举了几个例子…… 唐扬已经彻底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天!想当初我学习这些东西花了整整一周!一周的时间啊!景末姐,你是学霸吗?” 许景末:“嗯。” 唐扬:ojbk,大佬,惹不起。 许景末学东西快,记忆力好,脑袋瓜子聪明,给后续的交接工作带来很大便利。 但是许景末也不是那种恃才而骄的人,在碰到不懂的问题时,她也会虚心向唐扬请教,这给了唐扬极大的“学霸也会向我请教”的满足感。 “唐扬,你过来一下。”许景末手里的笔轻扣了扣桌面,她朝唐扬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声,眼睛却依然停留在电脑上,“这个地方我还是不太明白,可能需要你再给我讲……” “我来给你讲吧。” 一个熟悉低沉的嗓音在办公室门口响起。 “咚”的一声,笔从许景末手里脱落,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在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男士皮鞋旁边。 顺着皮鞋往上,是黑色的长裤和同色的西服外套,内搭一件香槟色衬衣。衬衣的纽扣被扣到了最上面一颗,领带规范的系着,再配上一副金丝眼镜,使得那张英俊的脸看起来又安分又禁欲。 当然,许景末可一点都不觉得这个人安分。 禁欲嘛……倒是挺禁欲的。 与来人目光对上,许景末不自禁蜷曲起右手,指腹在手心那处凹凸不平的皮肤上摩挲了几秒,才动了动唇道:“你来了?” 看沈扶泽不惊不诧有条不紊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被唐扬卖了。 不过,这件事她本来也不打算瞒着沈扶泽,再说,就算她有意瞒也瞒不住。 沈扶泽“嗯”了一声,弯腰捡起滚落在自己脚边的笔,迈步朝她走过来。 她注意到沈扶泽手里提着一杯牛奶和一个三明治,沈扶泽将笔递给她,然后把袋子里的牛奶和三明治拿出来放她面前,紧接着拿走了她桌上的咖啡…… 拿了她咖啡,还端着家长的架子教育她:“空腹喝咖啡伤身体,没收了。” 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道:“下次看见,还没收啊。” 许景末:“……”哦。 她对于咖啡被没收其实没什么意见,她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 沈扶泽将咖啡处理掉,折回来的时候许景末问:“你……知道了?” 沈扶泽没有拐弯抹角,点头:“嗯,怎么不直接来找我?我又不会笑你,而且我更专业,也更能讲清楚。” “因为……”她找不到借口,憋了半天,憋出六个字,“你昨晚……睡着了。” 因为你睡着了,所以我只能找别人。 沈扶泽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 嗯,好借口。 “你……”看沈扶泽一直不说话,许景末有些底气不足,正想站起来,突然一道阴影从后面笼罩了她。 她顿时浑身紧绷,一动都不敢动。 两条坚实有力的手臂从她后方伸过来,以强势而不容逃跑的姿态将她圈进一个区域内。 而这两条手臂又没有碰到她分毫,而是一只手撑在桌沿,另一只手拿起她手边的笔在空白的纸上画了两条线。 沈扶泽贴着她耳畔,用低沉的嗓音说:“那我现在醒了,我来教你。” 许景末被这个声音撩得耳朵尖发红,而撩人者,看似游刃有余,实际上心早乱了。 沈扶泽垂眸看着乖巧坐在椅子上的人,心想唐扬的神经真是大条,这个办公室是他在这边临时办公的地方,许景末坐的这个椅子是他坐的椅子,她用的那支笔是他用的…… 她陷入办公椅中娇小的身体,她拿过笔细白好看的手,碰过桌沿的指尖,她垂落在身侧的乌发,她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发丝都仿佛浸染了属于他的气息。 他实在是……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 第40章 那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占有…… 沈扶泽讲解得很清晰, 他边讲边在空白纸上写写画画,配合着图例并不难懂,可是许景末却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们靠得那么近, 他的声音贴着她耳畔响起, 他的鼻息喷在她侧颈,她只要稍微往后挪一点, 脑袋就会蹭到他的胸口, 就像昨天晚上一样…… 不不不,不能再往下想了,她今天是来工作的,不是来胡思乱想的。 她晃了晃脑袋,努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集中精神看着面前的图表。 怦怦, 怦怦。 离得那么近,她分不清那强烈的心跳是她的还是对方的。 “我讲明白了吗?”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扶泽摘下眼镜, 偏过头来看着她问道。 少了金丝眼镜的遮拦,那双狭长的眼睛形状深刻而美丽,浅棕色的眼眸中浸了春水般温柔的光。 难得的正经。 “不明白的话, 我可以重新给你讲一遍。”沈扶泽用眼镜布擦了擦镜片, 又重新将金丝眼镜架回鼻梁上,重新看过来的时候, 那种不正经又回到了他脸上,他勾起唇角,“不收费,无利息。” 唐扬正好这个时候从门口进来,听到了这句话, 他大声说:“老大,不用!景末姐她超厉害的!过目不忘,学东西一遍就够,还能举一反三!” 沈扶泽看了一眼唐扬,目光扫过桌上的草稿,又回到许景末身上,他点了点头道:“我想也是。” 他转去三中的第一天,就听说了许景末既是三中校花,又是回回考试考年级第一的学霸。 许景末是个学霸,却不是一个古板的学霸,她学东西很灵活,从不生搬硬套,解题的思路也很新颖。 记得有一次月考,物理试卷最后一个压轴题全年级就只有她一个人做出来,并且用了一种全新的解题思路,最后那道题包括她的解题过程都被收录在新一版的《高中物理疑难题新思路》里面。 “时间有限。”沈扶泽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他说,“景末,也不用举一反三,就逆推一遍我刚才的思路吧。” 说罢他将温和的目光投向身侧之人。 许景末却没有看他,她垂着头,握笔的姿势有一丝丝的僵。 “嗯……就是……是……是……” “是”了半天后,她说出三个字:“我忘了。” 沈扶泽:“???” 唐扬:“??????” 许景末又道:“我刚才有点走神,没有听进去,抱歉。” 她没有给自己找借口,实话实说。 唐扬道:“没事没事!不就是走神嘛?景末姐你一下子看那么多东西脑子超负荷走神很正常,我也经常走神,你看你哪里没有听到?你问老大,老大会再给你讲的。” 许景末继续说了实话:“都……没听。” 唐扬:“…………” 她说完垂下脑袋,红晕慢慢从脸颊蔓延到脖颈。 气氛一时有些窒息。 她已经做好了被沈扶泽嘲笑的心理准备,却听见沈扶泽开口,语气平淡自然,没有任何嘲弄的意思:“没事,这些事情别人也能做,但是现在有一件事,除了你,没人做得了。” “什么事?”她问。 沈扶泽说:“跟我演一场戏。” 许景末:“啊?” 沈扶泽:“简单来说,就是配合我演一场夫妻恩爱的戏。演戏是你的特长不用说,扮演恩爱夫妻,我们也扮演了一年了,但是……这一次的难度要比以往大,因为,我们不仅要扮演恩爱夫妻,还要扮演得像是真的,扮演得让人深信不疑。” 许景末:“啊???” 唐扬一听就明白了,上前为许景末解释道:“是这样景末姐,老大前些日子吧,针对集团内部的人员管理做了一个改革方案,但是这个方案要实施需要经过董事会全票通过和股东大会90%通过,董事会那边倒是没问题,但是股动大会那边有点麻烦。” “集团的最大股东林荞夫人,她的那一票至关重要,但是林荞夫人对老大有偏见,她显然是不会给老大投票的。所以,老大需要你跟他一起去说服林荞夫人投票。” 许景末点了点头,又生出疑惑:“可是,说服林荞夫人投票,这跟演戏有什么关系?” 唐扬继续道:“林荞夫人是华人,二十年前,她丈夫在一场车祸中意外离世,而后她移居米国,至今没有再嫁。她在米国自己创业,年纪轻轻就成了业内当之无愧的女强人,因此她很欣赏事业有成出类拔萃的年轻人。” “她自己有一段忠贞不渝的爱情,因此她的爱情观是一段婚姻的开始必须以相互喜欢为前提,她很讨厌为了利益而结合的婚姻,尤其讨厌分明没有感情却要扮演恩爱的夫……妻。”唐扬说到这里偷偷瞟了沈扶泽一眼,看沈扶泽没什么反应,才犹犹豫豫说出后面一句话,“我们老大,就完美的在她雷点上蹦迪,所以……” “所以我们想要得到林荞夫人的支持,就得先消除她的偏见,想要消除偏见,就得从根源入手。林荞夫人讨厌老大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你们为了利益而结合,所以只要你们向林荞夫人证明你们之间有感情,而不是为了利益结婚就行。” 听唐扬说完,许景末沉默了。 沈扶泽说的对,这确实比任何一次难度都大。 这件事看起来容易,实际上非常的难。 因为,他们习惯了如何扮演“爱”,却不知道如何去证明“爱”。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景末回过神,对沈扶泽道:“你制定的改革方案,方便给我看一下吗?” 沈扶泽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摇头道:“我试过三次了,没有用的,人的偏见是连坐的。” “嗯,确实。”许景末点了点头,顿了顿她又说,“但是我想,优秀的方案可以打破所有成见。” 沈扶泽没说话,在与她对视良久后,让唐扬把方案拿了过来。 沈扶泽跟林荞夫人约的是明天下午茶的时间,许景末利用今天的时间熟读了方案,并制定了两个计划。 第二天,出门前许景末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番着装,她穿得很规整:黑色小西装,内搭纯白衬衣。而沈扶泽也穿了平时上班时的着装,她跟沈扶泽站一起不像夫妻,更像是老板和秘书。 唐扬看到他们这么穿的时候都快哭了:“景末姐!老大!我为你们准备的那五套情侣装,你们一套都看不上吗?” “景末姐,那五条裙子你真的一条都不喜欢吗?” “老大!老大你今天是去喝下午茶,你不是去上坟,你要不要穿这么严肃?老大,老大?” 沈扶泽随手抄起桌上一块点心塞住唐扬的嘴,指指酒店楼下:“行了,去开车。” 唐扬吐字不清“唔”了一声,委屈巴巴去开车了。 沈扶泽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装正准备走,许景末突然说:“等我一下。” 沈扶泽站原地等着,只见许景末又回到镜子前,手臂摆弄了一会儿,不知道做什么。 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沈扶泽看到一个粉红印出现在那截细白柔嫩的侧颈皮肤上,像是贴上了一片樱花花瓣。 许景末往上拉了拉衣领,那印子瞬间被遮住大半,却在衣领间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她拿起包包和桌上的文件,对沈扶泽说:“走吧。” 她边朝门口走边检查文件是否拿齐全,没有注意到那一瞬间沈扶泽的表情有些古怪。 坐在车上的时候,许景末又拿出自己昨天写的计划书重新看了一遍,做了一些删减。 她低头写字的时候老感觉脖颈那一小块皮肤有些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捏的时候太用力了? 好像还有一点点轻微的刺痛,下次还是捏轻一点吧,毕竟是自己的肉,这样想着她又往上拉了拉领子,埋头继续写。 唐扬一脸生无可恋的开着车,开一会儿车,从后视镜看一眼后排坐着的两人,想了想自己精心准备却没派上用场的那五套情侣装,他叹口气。 又开一会儿车,又看一眼,再叹口气。 抵达约定的咖啡屋,林荞夫人已经到了,她坐在朝东的那个她常来的包间里,正在用笔记本办公,电脑旁边放着一杯美式。 “林荞夫人,久等了。” 闻声,林荞夫人抬头看去,保养得当的美丽面容上乍现片刻的错愕。 为了博得她欢喜,在她面前扮演恩爱的虚假夫妻她见得多了。这些人通常会穿着情侣装,要么戴着情侣对戒宣告他们的身份,走路通常黏黏腻腻的挽着手臂或者牵着手。明明完全无感,还拼命朝对方放电,眼珠子都要瞪得掉出来,凝视对方的时候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自以为很恩爱,实际上眼睛里半分喜欢都没有。 在她的印象里,沈扶泽跟这些人没有任何区别。 同样是为了利益,可以跟不喜欢的人结婚,为了利益,可以在媒体面前大张旗鼓秀恩爱,为了利益,可以对着一个完全无感的人说我爱你。 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沈扶泽肯定会像无数次在媒体前那样,同他妻子两个人挽着手臂,恩恩爱爱的出现。 可是她抬头,看到的沈扶泽穿着平时的正装,并没有人挽着他的手臂,他身后仅跟着一个秘书打扮,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女生。 那女生手里抱着一叠文件,走过来面含微笑跟她打招呼,简单的介绍说她叫“许景末”后,便打开手里的文件,开始说话。 这小丫头居然试图用方案来说服她? 如果她会被方案本身说服,她就不会在这里。 可笑。 小丫头滔滔不绝说着的过程中,沈扶泽就坐在她身侧,给她递笔,递文件,翻找资料…… 以往有沈扶泽在的场合,向来是他的主场,而这一次,他却坐在旁边一句话未说,扮演着一个辅助的角色。 他就这样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但他看的不是文件,而是说话之人的侧脸。 有时他目光会偏下一点,落在衣领处,这个时候他的目光也会随之变得复杂。 林荞夫人不禁开始重新打量这个秘书打扮的女生。 她妆容很淡,但骨相很美,沉闷的正装掩盖不住她的美貌。 她脸上挂着浅淡的笑,但是微笑掩饰不了她的冷,那是骨子里透出来的疏冷,眉宇间都仿佛带着冰霜。 但是她看向身侧之人的时候,那股冰霜会彻底消散。 她说完一段话,会偏头看身侧之人,得到一个认可的眼神后,她手会不自禁拉一下衣领,然后继续说下去。 最后,许景末总结:“熵增定律告诉我们,企业需要不断进行改革和创新,否则就会变得无序,变得不可控制。” “这是我们制定改革最根本的原因。”她说着手不经意的向上拉了拉衣领,继续道,“这份改革方案它获得了董事会全票通过,以及一半以上股东的支持,由此说明了方案本身是被认可的。” 然后她抬起头,微微扬起下巴直视林荞夫人的眼睛,面含微笑说:“考试匿名改卷,众多杂志社匿名审稿,由此可见,方案本身应当比提出方案的人更值得关注,林荞夫人觉得呢?” 林荞夫人拨弄着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半晌,她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说:“有人已经用这个办法尝试过多次都失败了,我以为,你们今天来应该是用另一种办法说服我?” “本来是该如此。”许景末点点头,敛起了笑,态度恭敬谦卑,“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证明?所以只能重想办法,办法想得不好,还请夫人见谅。” 态度该强硬时强硬,该软时软,有从容不迫的自信,也不羞于承认自身的不足,这点倒是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沈扶泽有异曲同工的像。 确实般配。 林荞夫人目光中慢慢露出了欣赏,她说:“小丫头,我得承认你说的话,站在理性的角度来看是有道理的,但偏偏我是一个感性的人。” “当然,我也承认,这小子人不讨喜,但他的改革方案很不错。”林荞夫人说到这里瞥了沈扶泽一眼,“所以我给了他一个机会。” “现在看来,这个机会没有白费。”林荞夫人说到这里,目光重新回到许景末身上,她脸上的微笑也多了几分温和,“如果不是认出你的脸,我会觉得他在婚外找到了真爱。” 许景末偷偷偏头往旁边看去,正对上沈扶泽炙热的眼神,她惊得猛得转回头,心脏剧烈的跳动。 林荞夫人说:“爱这种东西,确实是不需要证明的,它藏在所有细枝末节里。” 临走前,林荞夫人目光落在许景末脖颈某一处,她笑问:“小丫头,你自己捏的吧?” “啊?”许景末先是一懵,而后猛得捂住脖子,脸颊红了红,半晌她问,“您怎么知道?” 林荞夫人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扶泽,文不对题说了一句:“小丫头,他的心意我想你早就知道了,那么,你的心意,他应该还不知道吧?” 而后不等她回答,林荞夫人提着包包起身笑盈盈离开了,临走前留下一句:“明天的表决会我会准时到场。” 林荞夫人离开后,两人沉默着坐了许久。 许景末垂在身侧的手,手指紧了紧又松开,又握紧,又松开,最后她鼓起勇气抬头往旁边看去,刚好被对方捕捉到目光,她又猛得转回头。 后面连偷看都不敢了。 从咖啡屋到车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唐扬坐在车上等他们,看两人这个样子,一下子就明白了结果,大家心情都不好,于是他就没有问。 谁知他老大一坐上来就说:“明天的表决会照常进行。” “哦……什么?!”唐扬随口应了一句,而后满目诧异,“不取消了?可是林荞夫人不同意投票,照常举行也没用啊?” “她同意了。”沈扶泽说。 “啊?她同意了?真的假的?”唐扬心说林荞夫人同意了,那你们怎么这个表情? 唐扬狐疑的看了后座两人一眼,拿出电脑开始干活。 后座空气安静得让人窒息,半晌,许景末说:“刚刚……林荞夫人说的……她……我……” 林荞夫人最后那句话太容易让人误解了,许景末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但是她“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索性改口说正事:“我一开始是想用方案本身的优势来说服林荞夫人,但是对于这个计划我其实心里没底,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她注意到沈扶泽的目光停在她脖颈上,那处皮肤隐隐又开始发烫,她往上拉了拉衣领,继续道:“为了万无一失,所以我才实施第二个计划,这个办法……办法……” 她被那灼热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手指无意识的攥着那处布料,直到衣领微微变形。 沈扶泽在看着她,那眼神却又不像在看她,而像是在盯着一个猎物。 这让她无由来的产生一阵恐慌。 错觉,是错觉! 她安慰自己。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深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这个办法或许你觉得有点不靠谱,但是,你知道女性的内心是很敏感的,有很多男性觉察不到的小细节她们都能……” 一道阴影笼罩过来,霎时打断了她的话。 沈扶泽贴得她很近,她被迫整个人紧贴着后座靠背,双手无处安放的紧紧抓着身侧的真皮座椅,心中恐慌愈盛。 她想说唐扬还在,一看前座,刚刚还在说话的大活人连影子都不见了。 狭小的车厢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那你知不知道……”沈扶泽微垂着头,温热的鼻息牵动她侧颈的空气,引起她一阵战栗,他后面说出的话让她的心脏狂跳,“男人的占有欲是很强的?” 第41章 本来已经决定放过你了。…… 沈扶泽的目光如有实质, 在她脖颈处一寸寸审视,所经之处,她皮肤发烫。 许景末以为会有一个吻落在脖颈, 结果没有。 温热的气息沿着她脖颈寸寸往上, 额前散落的碎发被别到耳后,最后那束目光停留在她的唇上。 她以为那个吻会落下来, 结果也没有。 沈扶泽脑袋微微退开一点, 给了两人一丝喘息的空间,身体却没动,仍然将她困在臂弯和胸膛之间,他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多想,因为她每天也在倒计时。 “……知道。”她咽了咽唾沫, 说道, “是我们……三月之期期满的日子。” “嗯。”沈扶泽点了一下头,又问, “还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 沈扶泽当时的原话是“三个月期限一到, 要么,我们离婚,要么, 我们恋爱。” 车后座本来就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方, 此刻车内又只有他们两个,沈扶泽贴得她这么近, 两人呼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炸出无数看不见却暧昧至极的细小因子。 许景末脸颊烫得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跟沈扶泽目光对上,许久,她才开口, 声音中带着颤音:“记……记得。” “那么……”沈扶泽本来想问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但是,他看着此刻的许景末,她垂着脑袋,脸红透耳朵尖,眼神无处安放,那缕别到耳后的碎发又散了下来,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的面若桃花……他改变主意了。 “算了。”沈扶泽看着许景末说,“这样吧,我给你三次机会。” “什么?”许景末猛得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茫然。 沈扶泽说:“我再给你三次机会。” “许景末,从现在开始,我会对你做三件很过分的事。”金丝眼镜仍然架在雪白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那双狭长的眼眸依然深刻而美丽,沈扶泽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迷离,然而他说出的话却很清晰理智,“你可以拒绝,随时可以喊停。” 他继续说着:“只要你喊停,我会立马停下,但是如果三次你都没有拒绝我,我当你同意。” “一旦同意,你将没有反悔的余地。” 像是被那双眼眸蛊惑了一样,许景末不知道沈扶泽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在与沈扶泽对视片刻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而后浑身都紧绷起来。 看出了她的紧张,沈扶泽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脸颊,他声音温柔的哄她:“放轻松,没事的。” 在她逐渐放松下来后,沈扶泽慢慢贴了过来,她闭上眼睛,然后感觉额头上轻如羽毛般的触感,一触即分,温柔得不像话。 紧接着沈扶泽在她耳畔落下两个字。 “第一。” 她大概明白沈扶泽说的三次机会是怎么一回事,她眼睛依然闭着,身体却不再紧绷,任由自己放松下来,等待接下来会发生的。 沈扶泽的动作很慢,她能清晰感觉到耳廓是沈扶泽呼出的气息,痒痒的,紧接着那气息开始往下。 “第二。” 沈扶泽说出了指令才开始行动。 这一次是脖颈,与额头轻如羽毛的吻不同,这个吻有轻微的刺痛,而且位置也…… 脖颈一凉,最上面的衬衣纽扣被解开了…… 她垂在身侧的手抬起一点想去阻止,最后又放了下来。沈扶泽只解开了一个扣子便没有继续,只是那个吻被加深了。 停下来的时候,许景末睁开眼睛,她从后视镜看到自己脖子上先前自己捏的那个草莓印已经被一个新的草莓印完全覆盖。 “接下来是第三……” 沈扶泽微微垂着头,目光停在她的唇上,有着粗茧的手指在她下唇轻轻摩挲着。 那么这一次的位置应该是嘴唇。 这一次沈扶泽迟迟没有亲上来,等待的时间尤其的长,似是给足了她时间用来反悔。 她轻轻的呼吸着,垂在身侧的手却在一点点握紧,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右手掌心那个烟疤。 她依然没有拒绝。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瞬,摩挲她嘴唇的手指忽而改为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起头,而另一只手则扣住她两个手腕摁到头顶,紧接着充满沈扶泽气味的吻就落了下来。 那么炙热,那么迫切,如狂风暴雨一般,裹挟着令人窒息的气息,伴随着掠夺和侵犯。 吻得不留余地,不给她任何的反悔的机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许景末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沈扶泽才放开她。 “三次机会用完了。”沈扶泽将接吻时额前散落的碎发捋到脑后,狭长眼眸中露出狡黠的光,“你没有反悔的可能了。” “你这辈子都只能跟我在一起,只能跟我谈恋爱,跟我接吻,跟我上床。” “离婚这件事……”他盯着她,一字一顿,“下辈子,你都别想。” 许景末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她剧烈的心跳已经逐渐平复,沈扶泽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他的语气神态明明都很平静,他眼底却有着丝丝疯狂。 像是猎人历经等待终于猎到心心念念的猎物,又时刻害怕着猎物会破笼逃跑。 极端雀跃、又极端不安。 运筹帷幄、又患得患失。 这些情绪杂糅在一起,看在许景末眼里,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她知道从未得到过一样东西的人,在得到那样东西的时候会欣喜若狂,但同时也会患得患失。 就像她在得知沈扶泽喜欢自己的时候,第一选择是逃避,因为没有“得到”,也就意味着不会有“失去”。 越是喜欢,就越是害怕失去。 为了不面对“失去”,所以索性不去“拥有”。 一些事情,她之前不明白,现在她明白了。 哪有什么不懂喜欢?她看了那么多的恋爱书籍,怎么可能还不懂? 她只是一直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心。 在沈扶泽对她说“我有一点饿”的时候,在她开玩笑让沈扶泽去洗碗沈扶泽就真的去洗的时候,在沈扶泽说这栋房子写的是你的名字的时候,在她第一次主动去牵沈扶泽手的时候,在她改了情侣微博名澄清他们离婚谣言的时候,在无数次沈扶泽将手指挤进她手里不让她掐伤自己的时候…… 在学生时代,她被篮球砸到后脑勺晕倒,还是少年的沈扶泽抱她去医务室,却在她醒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时候…… 甚至……在更早以前,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一颗叫做“心动”的种子就已经种下,在积年累月中,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已经生根发芽,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 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忽略它的存在。 “其实,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也不会反悔。”许景末目光平静的看着沈扶泽说道。 说完这句话,沈扶泽明显的愣住了,整个人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许景末继续说着:“我跟林荞夫人一样,很讨厌没有感情互相利用的婚姻,因为我的父母就是这样,表面上恩爱,背地里互相算计。所以我特别厌恶这种关系,不想自己的婚姻也这样。” “沈扶泽,我高一就认识你,从16岁到现在,近十年的时间,我们都是针锋相对过来的,结果到最后发现,这个世界上我最熟悉的人是你。” “我的父母没有教过我什么是爱情,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恋爱是怎么一回事,我的感情史一片空白。” “我演过一些电视剧,但是演的角色几乎都是没有感情线的,我没有经历过,我不知道什么是好的爱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适合一个怎样的伴侣?但是……”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她抬眸,目光温柔的看着沈扶泽,后面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认真。 “但是,我想我这辈子不会再这样深刻的去了解第二个人。” 她说:“沈扶泽,这是我的最终答案。” 从刚才到现在,沈扶泽没有动一下,就这样静止的坐着。 他捋到脑后的碎发散落了几缕下来,虚虚贴着额头,刘海有些长,发尾半遮着眼睛。 浅棕色的眼眸陷入一片阴影中,眸色显得比往常幽深。 沈扶泽就这样紧盯着她,熨贴的衬衣下,肌肉紧绷像是在压抑什么。 最后,他似乎是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眸色却愈发的深沉。 “本来,已经决定放过你了。” 突然,她身体被推到座椅靠背上,两个手腕被扣住摁到头顶,沈扶泽低低的说了这句话后,俯身再次封住她的唇。 第42章 我想你了。 唐扬被沈扶泽召唤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他坐进车内就开始汇报工作:“明天的表决会我已经通知所有董事和股东,相关文件已经整理成邮件发到所有人邮箱,还有老大你要的那几个报表也已经……”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唐扬突然回头, 看到后座的情形。 后座的两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的不对劲,一人坐一边, 一人因为冷身上盖着另一个人的外套, 乍得一看挺正常的。 但是仔细一看,哪哪都不对劲。 许景末低垂着头神情困倦的缩在沈扶泽宽大的西服外套里,露在外面的一截细白脖颈上有一处清晰可见的暧昧痕迹,而沈扶泽衬衣胸口和衣袖上都有多处褶皱,昂贵的金丝眼镜不架在鼻梁上而在座椅下躺着, 还断了一条腿…… 两人嘴唇都微微红肿, 许景末更甚,两人头发都有认真整理过, 但仍然可以看出凌乱过的痕迹…… “也已经……已经……”唐扬嘴巴一开一合, 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看了看沈扶泽,又看了看许景末,最后又看向沈扶泽, 终于定了定神, 说道:“停车场那边的樱花开得很美,老大你真好, 让我足足看了四个小时美丽的樱花。” “四个小时”被着重强调。 话毕唐扬还向沈扶泽递过去一个“老大牛逼”的眼神。 沈扶泽:“……” 许景末:“……” 只是接吻而已,想什么呢? 车发动起来后,唐扬和沈扶泽两人正经的说着工作,许景末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装睡,谁知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 她已经回到了酒店的大床上,沈扶泽并不在。 紧接着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都不见了。 她抓紧被子,双颊和耳朵都开始发烫,沈扶泽在车上说的话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去。 “……痒?这样呢?” “这么害羞?只会让我想得寸进尺,知道么?” …… 慵懒低沉的嗓音忽而带上几分浓重的警告意味: “别动。” 然后她就真的偎在他的怀里一动都不敢动,带着粗茧的指腹一遍遍描摹着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她有些呼吸困难,微微张开唇小口的吸着气,而后呼吸再次被攥夺。 明明平时挺禁欲一个人,怎么一确定关系就变成这样了? 她张口骂了句脏话,嘴唇突然好疼。 嘴唇一疼,她更想骂脏话了。 外面天已经黑了,她摸着黑拿过放在床头的衬衣往身上一套准备去洗澡。 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衣服里面空荡荡的,这衣服宽度明显太宽,衣摆也明显过长,一直垂到大腿,甚至可以当裙子穿了。 啪! 床头灯一亮,她低头一看。 果然,这件衬衣是沈扶泽的。 她正准备换下来,就在这时沈扶泽回来了。 “景末你醒了?正好我买了晚……”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沈扶泽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好似有一瞬间的僵住,紧接着那种僵硬被另一种更加古怪又难以形容的东西取代。 许景末赤脚站在地上,看了看沈扶泽,又看向地毯,看了看地毯,又看向沈扶泽,手指紧攥着一直往下掉的衬衣领子。 一时,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她咽了咽唾沫,解释道:“我不小心穿错了你的衣服。” 沈扶泽:“嗯。” 嗯? 嗯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没关系??? 她抬头看向沈扶泽,沈扶泽却好像不再准备开口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那目光似有温度,在她身上巡视着,一寸寸灼烧着她的皮肤。 逐渐的,沈扶泽的神情也有了变化。 那是他们在车上时,沈扶泽对她说“别动”时流露出来的神情。 她突然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快速补充道:“刚才没开灯。” “嗯。” 沈扶泽点了一下头,突然大步朝她走过来。 她步步后退,退到了床边,退无可退,膝弯撞到床沿,她重心不稳摔坐在床上。 沈扶泽顺势扑了过来,两条手臂撑在她两侧的床沿,将她围困在臂弯和胸膛之间,他问:“你知道女朋友偷穿男朋友的衬衣,通常会是哪两种情况下吗?” 她想往后退,可是已经退到床沿没有办法再退,想往旁边逃,沈扶泽两条手臂将她堵得死死的。 她只能乖乖呆在沈扶泽臂弯下。 “哪两种情况?”她顺着沈扶泽的话问。 沈扶泽倾身贴过来,温热的气息牵动她耳畔的空气。 “这两种情况,通常指的是……”他语速缓慢,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事前、和事后。” 沈扶泽说完这句话,房间内陷入久久的沉默。 直到许景末被欺负得连脚指头都红了,沈扶泽才松开她。 “我去洗澡。” 许景末怔愣的坐在原处,直到沈扶泽进了浴室,直到浴室里水声响起,她才回过神。 这才反应过来,沈扶泽去洗澡了? 他就去洗澡了? 真的去洗澡了??? 她以为……她本来以为…… 不,她没有以为,她只是……只是…… 沈扶泽这个混蛋! 混蛋洗澡出来了,许景末还坐在床边没有动,她一肚子的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沈扶泽走过来摸了摸她脑袋,倾身凑过来啄了啄她的唇,问:“要先洗个澡吗?” 洗……什么?什么……澡? 难道沈扶泽是要洗了澡再…… !!! “我说我买了晚饭,你要不要洗个澡再吃?”脑袋又被揉了一把,沈扶泽好像是轻笑了一声,“小脑袋里整天想什么呢?” 一贯的不正经语调中,多了几分温柔,几分宠溺。 在许景末听来更气了。 她说:“我没想。” “哦?”低沉慵懒的嗓音,尾音拖得长长的,沈扶泽眯起狭长的眼睛俯视着她,“你没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她斩钉截铁,却是心虚至极。 她已经知道沈扶泽后面一句话会说什么,他肯定会说“你强词夺理哦”,然后她会回“明明是你抠字眼”,然后两人又会怼起来,怼半天。 可是这次沈扶泽却没有这么说,他用那双在灯光的阴影下晦暗不明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举手投降:“好,你没想,是我想多了。” 沈扶泽问:“那我们现在要吃晚饭了吗?” 她说:“我还没洗澡。” “那你先去洗?” “可是饭一会儿就冷了。” “那我们先去吃饭?” “可是我没洗澡……” 说了半天又绕回来。 这一瞬间许景末对自己非常的无语,她以前明明不是一个会无理取闹的人啊? 她这是怎么了? 她忙说道:“还是先吃饭吧,我等睡觉前再洗。” 沈扶泽笑着说:“好。” 她顿了顿又说:“那个,要不还是等我洗个澡吧,不洗澡有一点难受。” “……” 她都对自己无语,她今天好像是吃错蘑菇了,不仅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还整个人都变得弱智了。 算了,沈扶泽要笑就让他笑吧。 沈扶泽发尖还沾着洗完澡后的水气,略有些湿的刘海贴着额头,衬得皮肤雪白,刘海下,他眉眼弯了起来:“好。” 许景末:“……” 沈扶泽今天是怎么了?既不与她争论,也不嘲笑她,说什么他都“好”? 这人虽然不正经,但是是一个挺有原则的人啊,怎么今天变得这么没有原则? 最后许景末还是先去洗了澡,她洗好出来,沈扶泽刚把冷掉的饭菜热好,两人解决了晚饭,沈扶泽去加了一下班,许景末背了会儿台词,然后睡觉。 按照车上那会儿的走向,许景末以为他们今晚会发生点什么,结果一夜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是被沈扶泽抱在怀里睡了一夜。 许景末还想在米国多陪沈扶泽两天,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接到苏彤电话,《七点半咖啡屋》要准备开机了。 今天晚上导演安排了一个饭局,有《七点半咖啡屋》的制片方,有投资人,她是剧中女主角,不能缺席。 出道以来,她一直给人“佛系”的印象,说“佛系”其实是好听了,实际上她是呆在自己的舒适圈不愿意出来。 她要走出舒适区,要改变大众对她的看法,《七点半咖啡屋》这部剧对于她来说尤其重要,姜嫣这个角色会是她演戏生涯的一次挑战和突破。 时间仓促,她甚至来不及跟沈扶泽当面告别,只能在电话里说了声再见后,赶最早的一趟航班回国。 饭局后的第二天,剧组召开开机发布会。 紧接着演员正式进组开始拍摄。 许景末身为主演,每天的戏份被排得满满当当,而陈澜导演对于这部剧要求极高,一个镜头被卡十次是正常的,连续一天一夜不睡觉赶进度也是正常的。 她有时候忙起来连沈扶泽的短信都来不及回。 当然,沈扶泽也忙,而且两人有时差,正式进组后她和沈扶泽通话的次数寥寥,信息基本是隔天回复。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这天要取日出的景,所有人早晨5点就抵达片场,还未开始拍摄,许景末突然接到沈扶泽的电话。 他语调是一贯的随性慵懒:“景末,我想来探你班,可以吗?” 她好久没有听到沈扶泽声音了,难得接通电话,忍不住想跟沈扶泽多说几句话,她拿着手机走到人少的角落,看着满地的粉色樱花花瓣,笑着说:“可以啊,等你回国,随时可以来探班,我这段时间的戏份就在横店拍摄。” “嗯,我还要二十分钟到横店。” “什么?!” 惊喜瞬间变成惊吓,她问:“你……你回国了?公司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飞机四十分钟前刚落地,米国的事情都理顺了,十二个小时前,我和新上任的CEO交接完最后的工作。” 米国飞Z市至少要十个小时。 沈扶泽说他十二个小时前刚交接完工作,他现在已经还有二十分钟就到横店,也就是说,他几乎是交接完工作的那一刻就马不停蹄赶去机场然后乘坐时间最近的一趟航班飞回来…… 路上有多赶,可想而知。 不倒时差连轴转有多伤身体不说,他这么赶,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 许景末心里一阵后怕,紧接着一股火气腾腾往上冒,她直接吼道:“沈扶泽你疯了是不是?你处理完事情不会休息两天再回来?至少好好睡一个觉!你把自己身体当什么?你要回国也不差这一天!你这么赶做什么?赶这几分钟很开心是不是?嗯?你说话啊!” 电话里的人静静的听她发泄完才开口:“我错了,没有下次,我发誓,你别生气了。” 顿了顿,沈扶泽又说了一句话。 慵懒低沉的嗓音透过电流声传来有些失真,却依然好听。 他说:“我想你了。” 瞬间,有什么火气都烟消云散了。 许景末将手机贴在耳侧,听着那边安静的电流声音。 她想说,我也想你了。 第43章 现在不睡,你今晚就没时…… 自从许景末进组后, 两人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因为两人都太忙,这一个月连通话的时间都寥寥无几。 现在许景末听着电话里沈扶泽的声音, 听着他用低沉迷人的嗓音说想她, 像是有一颗蜜糖在舌尖悄然化开,刹那间从舌尖到舌根再弥漫到心间, 所经之处都是甜的。 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很多女孩子喜欢谈恋爱了。 原来恋爱的味道是甜的。 她想说“我也想你了”, 然而话到了嘴边变成:“沈扶泽,我今天戏份多不太方便探班,你去我酒店等我吧。” “你到横店东门停车场,我让苏彤把门卡给你送过去,酒店就在附近, 你去我房间休息一下, 倒下时差。”她担心沈扶泽不开心,又补充了一句, “一会儿有空的话我来陪你吃午饭。” 沈扶泽确实不开心, 他赶着回国就是想在第一时间见到想见的那个人,现在马上就能见到了,那个人却不让他见。 不过虽然有点不开心, 他也能理解许景末工作性质, 他说:“那好吧,我在酒店等你。” 沈扶泽给唐扬放了一天假, 自己一个人去了酒店。 现在六点都不到,天才蒙蒙亮,他便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他想问问许景末想吃什么他点个餐, 就看到许景末给他发的信息。 【戏份赶我走不开,就不过来陪你吃午饭了,一会儿酒店会送午饭上来,你吃完好好休息。】 他回了一声“好”,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困意袭来,又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这次一觉睡到下午5点,手机上又多了一条许景末的短信。 【一会儿要补拍几个镜头,可能要到晚上,晚饭你先吃,不用等我了。】 他回了一条:【大概几点能结束?我过来接你。】 退出短信界面,他看到一条新推送到主屏幕的八卦新闻。 #秦若探班许景末,末若cp发糖# 他皱着眉点进去。 入目是一张偷拍的图,隔得有点远,周围都是工作人员,图也不是很清晰,但是他一眼就看到许景末,照片里许景末正和另一个女生挤在一个无扶手的竹椅上吃盒饭。 两人吃得很香。 笑得也很开心。 底下的评论更开心: “若若去探班末宝了!两人坐一起吃盒饭的场景让我想到她们在剧中山洞里分享一颗野果,好甜!” “呜呜呜虽然剧中她们be了,但是剧外甜我也可,末若cp给我锁死!” …… 评论里大家都在喊着“末若cp”锁死,他这个许景末的正牌老公仿佛是死了一样。 这个现象是从半个月前《侠义江湖行》播出开始的。 许景末在里面饰演反派角色夙岚,夙岚在21集才出场,但是她一出场,短短两天时间,受欢迎程度反超女一号楚凝靥。这不仅是角色本身有魅力,还因为许景末将这个角色诠释的很好,就连编剧都说许景末演出了他想象中的夙岚。 许景末挑角色的眼光向来不错,她的演技也是在及格线以上,因此夙岚这个角色人气反超女一号他能理解。 但是他不能理解“末若cp”的诞生。 分明秦若饰演的女主楚凝靥和莫沉舟饰演的男主那么般配,两人小时候有一面之缘,以玉佩定情,多年后再续前缘,虽然剧情是有点老套,但是两人是官配啊! 而楚凝靥和夙岚,这两人一个正道一个邪派,一个好一个坏,一个小白兔一个魔女,一个善良,一个杀人不眨眼,而且两个都是女孩,所谓同性相斥,有什么好磕的? 现在的小女孩们磕cp的思路他完全无法理解。 更让沈扶泽无法理解的是,她们磕剧中人物就算了,还磕真人?真人有什么好磕?不就几段花絮吗?就个个吵着嚷着说甜,这能叫甜? 他跟景末私下里甜一百倍! 当然,更气的是,秦若都可以去探班,自己却被丢在酒店里…… 秦若可以跟她一起吃盒饭,自己只能一个人在酒店里孤零零的吃…… 更可气的是,许景末一直没回复他那条短信。 许景末一直拍戏到晚上9点,导演请大家吃宵夜,她没吃,带了两份回来准备和沈扶泽一起吃。 她的房卡给沈扶泽了,进不去,只能站门口给沈扶泽发信息。 【我到酒店门口了,给我开下门。】 信息发出去不到十秒钟门就开了。 她朝着门内熟悉的身影露出微笑,抬起手里的宵夜晃了晃:“沈扶泽,我带了宵……唔……” 话未说完,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拽进去,门在身后重重合上,她身体被推到门板上,紧接着一个火热湿软而无法抗拒的吻覆了下来。 咚。 咚。 两袋宵夜掉在地上。 沈扶泽没去管,反而将她空出来的两只手摁到头顶,手指一根一根挤进她指缝里,而后加深了吻。 这个吻说不上温柔,沈扶泽没有弄疼她,却一直在掠夺她的空气,两只手将她扣得死紧,她的身体也被沈扶泽的身体抵住。身后是门板,她没有任何后退或者逃脱的可能。 沈扶泽似乎是在用吻诉说着这一个月以来的想念。 她不时也会回应一下,但是她一回应,沈扶泽就会更加热情,她完全架不住他的攻击。 亲吻的间隙,她大口的吸着气讨饶,胸腔里的空气完全不够用:“停一下……” 沈扶泽垂眸,阴影下幽深无底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几秒,又再次覆了下来。 “别……” 她往旁边缩了缩,这个行为似乎让沈扶泽非常不悦。 沈扶泽单手扣住她两个手腕,另一直手捏住她下巴让她仰起头,然后是更加深入的掠夺。 这一次持续时间更长,更加肆意…… 就算再想念,也不至于这样。 许景末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充满侵略性的吻中,好像还带了一点点的……怒气? 他在生气? 沈扶泽稍微离开一点,后面的话验了她的猜想。 “不让我探班,却让别人探班。” “不陪我吃午饭,却跟别人吃午饭,还跟别人挤一个椅子,嗯?” 真的生气了…… 许景末轻叹了一口气道:“我错了,你别生气。” 沈扶泽说:“我哪里生气了?我没生气。” 有着粗茧的修长手指捏着她下巴,她顺从的顺着这个力道将脸抬起来,沈扶泽眼中看不出情绪:“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加深一下你对‘你是我妻子’这个事实的认知。” 她无奈的闭上眼睛,微微张开唇,又由着沈扶泽胡闹了半天。 最后衣衫、发丝都凌乱了,唇也肿了,她腿脚发软的靠在门板上问:“现在消气了么?” “我说了我没生气。” “好吧,你没生气。”许景末无奈的说,“没陪你吃饭是我的不对,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 沈扶泽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依然将她禁锢在小小的空间内,居高临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这样吧,手机给我。” 这个发展是许景末没有料到的,她愣了一下,掏出手机解了锁递过去。 沈扶泽拿过手机就点进她的微博。 五分钟后,一条新微博发了出去。 许景末xjm:我和我家先生世界最甜!泽末cp官配不接受反驳! 十八宫格配图。 评论区粉丝纷纷质疑: “这突然的秀恩爱让我有点不适应,我们末宝画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末宝向来不喜欢高调,几乎不发秀恩爱的微博,这次一秀就秀十八张,就……挺奇怪的。” “末宝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 许景末没受刺激,受刺激的是沈扶泽。 许景末拿回自己手机后,趁沈扶泽不注意,拿着手机跑去浴室补发了一条,以挽回自己的形象。 许景末xjm:上一条不是本人发的。(悄悄地说:某人喝了一桶醋) 评论区这时非常统一的: “哦豁!!!!!懂了!” “咚咚。” 许景末看评论区看得起劲,浴室门被敲了两下,沈扶泽的声音隔着门板从外面传进来:“你躲在里面干嘛?” 她回:“我洗澡。” 沈扶泽:“你洗澡干洗么?这么会省水?” 她:“……” 她忘记打开淋浴喷头了…… 许景末快速洗个了澡,她带来的宵夜在地上洒了一半已经没法吃了,沈扶泽重新点了宵夜。两人坐在客厅里吃,沈扶泽解决着小龙虾和肉串,许景末要减肥,就只盯着面前的沙拉吃。 她一边用叉子吃着沙拉,一边刷微博,突然看到沈扶泽给那条他用她手机发的“世界最甜”微博点了个赞,紧接着,又给她最新发的“某人吃了一桶醋”那条微博也点了个赞。 她瞥了一眼身侧的沈扶泽,他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串,一手刷着手机,现在他手机的界面停留在她的微博主页,手指还在继续往下滑。 她正要说个话题阻止沈扶泽继续往下看的动作,她的手机上就又收到了一个赞。 是她发声明说明许景末和设计师Elsa是同一个人的那条微博…… 行吧,该来的总要来。 该掉的马甲它总会掉。 该丢的脸它总会丢。 她躺平了,安详.jpg。 等了半天,没见沈扶泽说话,反倒是收到的来自特别关心的点赞数在一点点增加。 沈扶泽手指还在往下刷,他还在点赞。 仿佛一个莫得感情的点赞机器。 他难道看也不看就点赞? 可是看他这样子,应该是每一条都有看过一遍的。 手里串吃完了,他又拿起一串,边吃边刷微博点赞,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曾经在沈扶泽面前信誓旦旦说过她不喜欢画画也不喜欢设计,按理说沈扶泽知道她另一个身份,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除非…… 她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些事情,她陪秦若去工作室试“烟胧”的那一次,沈扶泽好巧不巧的也出现在她工作室楼下,甚至还朝她工作室窗子这个地方看了一眼,如果不是她眼花的话。 合约期内的那三个月里,沈扶泽每一次去到她家公寓门口想进去,都被她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拦住,一次两次还好,这么多次,沈扶泽不可能不起疑。 还有那一天晚上从ktv回来,他们两个都喝了酒,她不小心把沈扶泽带到了自己家门口。 当时沈扶泽的裤腿湿了,她担心沈扶泽生病,都要不顾掉马危险要把沈扶泽带进自己家里,结果沈扶泽突然很强硬的说“不许进去,跟我回别墅”。 她记得沈扶泽跟她说过他喝醉一般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可是那天晚上他喝醉的样子显然太明显,根本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大家:我喝醉了。 所以,也许那个时候沈扶泽就…… 许景末放下手里的叉子,也不吃沙拉了,她犹豫着开口:“你……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关于……关于Elsa……” 沈扶泽没有说话,只偏过头来看着她,浅棕色的眼睛蒙了一层灯光,里面平静如水。 她从沈扶泽的眼眸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顿时有些泄气,同时又有些心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她“只是”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托词。 沈扶泽轻捏了一下她脸颊,代替她说道:“你只是要脸,我们家小朋友爱面子,我能理解。” “谁是小朋友了?” 这话她不爱听。 沈扶泽说:“把自己老公丢在酒店里一整天不闻不问也不陪吃饭,你看这是大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许景末:“……” 她想说她有发短信,不是不闻不问,她想说她现在也在陪着你吃宵夜,但是想了想,她说两句沈扶泽大概能回她十句话,而且还是非常有道理的话。 这是沈扶泽的强项,她的弱项,于是她选择沉默。 关于背地里偷偷做设计被沈扶泽知道这件事,她心里还是有一个疙瘩,她想着反正她现在跟沈扶泽关系已经到这个地步,也不必再瞒着他。 许景末说着:“我第一次参加国际时装周是四年前,作品‘流萤’拿了三等奖,我也入围了优秀设计师。同一年我创立自己的品牌‘锦瑟之末’,后面一直在忙工作室的事情。我鲜少接广告代言,每年只接一部戏,也是为了省出时间来做设计。我的那个公寓,之所以不让你进去,是因为里面放满了边角料半成品和成品……” “今年我的新作品‘烟胧’参加国际时装周拿到了第一名,你应该知道了。春季发布会,本来我计划是线下,但是那个时候我去了米国找你,临时改成了线上,不过效果还不错,比前几年线下的要好,甚至有几个国外的品牌联系了我提出要与我合作。我觉得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时装周我得奖,二是因为掉马的缘故,因为我那个身份的声明发了以后,两个号都涨了上百万粉丝。” “你说的对,我确实是太爱面子,所以才一直不让你知道。”她挣扎了一下,决定不挣扎了,面子什么的,也暂时放一边吧。 她朝着沈扶泽笑了一下:“当初是我嘴硬,我现在真香了,你要笑就笑吧。” 沈扶泽却没有笑她,而是将她拥进了怀里。 他说:“真好,你没有放弃你的梦想。” 他说:“今年的国际时装周我看了,不过不是在国内看的,是在米国,在新闻网上,包括‘锦瑟之末’这个牌子,现在也有很多国外网友在夸赞。” 他轻轻将她的脑袋摁到自己颈窝,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收紧了拥抱她的手臂。 他说:“我家景末真厉害,你已经火到国外了。” “我真的这么厉害?”她问,“那你要不要给我个奖励?” 许景末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蛮不讲理,这是她本分内的事情,怎么能要求别人给自己奖励呢? 可是她看着沈扶泽,就是忍不住想任性一下,想从恋人这里得到一些甜头。 沈扶泽确实是愣了一下,他看着灯光下许景末白瓷般的额头,他想亲一亲,又想到他刚吃了小龙虾和串串。 他说:“我先去洗个澡。” 听着浴室里传来水声,许景末大概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并且隐隐有一丝期待。 沈扶泽洗了澡出来,客厅已经没人,吃剩的宵夜也收拾干净。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光带着几分暧昧打在床中央将自己裹得很严实的许景末身上,乌发垂在雪白的枕头上,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的小巧精致。 “把头发吹干再睡。”许景末说。 他听话的吹干头发才上床,他以为许景末是困了要睡,他动作很小的翻身上床进了被窝,像往常一样伸出手臂准备将许景末揽进怀里。 手刚伸过去,登时像是被烫到一样收了回来。 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许景末:“你……” 被子里许景末什么也没穿…… 许景末看了他一眼,侧过身手在被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沈扶泽感觉自己手里被塞进一个东西。 做完这些的许景末平躺回去,闭上了眼睛。 她像是一只刚出炉的虾,从头到脚都熟透了。 可是身侧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疑惑的睁开眼睛。 沈扶泽凑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躺回去,说道:“乖,睡觉了,你明天还要拍戏。” 上一次也是这样,明明都确定关系了…… 这一次她连措施都做好了,他还是什么都不做…… 许景末声音闷闷的:“现在还早,睡不着……” 沈扶泽说:“现在不睡,你今晚就没时间睡觉了。” 她正要反驳,突然意识到沈扶泽话里的意思,登时红着一张脸钻进被窝里不说话了。 第44章 大结局 《七点半咖啡屋》拍摄周期为三个月, 在七月中旬杀青。 杀青后许景末终于闲了下来。 她抽了一个时间带沈扶泽去她的工作室,把沈扶泽介绍给她工作室的人认识,然后又带沈扶泽回了她的公寓, 那个她一次也没有让沈扶泽进去过的公寓。 一进房间, 沈扶泽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小孩,这里看看那里戳戳。沈扶泽看到哪里, 她就介绍到哪里, 她还把她这些年获得的奖杯和得意作品一一样给沈扶泽说了。 她说话的时候,沈扶泽或倚在桌边,或倚在墙上,微垂着脑袋安静的听着,不时说一句“我家景末真棒”。 一开始大家都挺正经的, 后面两人在满是边角料的书房里鬼混了大半天。 最后是沈扶泽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来打断他们。 打电话来的人是沈扶泽的父亲, 沈老爷子喊他们两个今晚回去吃个饭,沈扶泽应下了。 身着中山装的沈老爷子看着严肃, 实际上是一个性格和蔼的长辈, 当天的晚宴就像普通的家宴,并没有给许景末多大压力。 只是晚饭结束后,沈老爷子突然对沈扶泽说:“你上楼一下。” 沈扶泽“哦”了一声, 转身上楼了。 许景末以为沈老爷子是要和沈扶泽去楼上单独谈事情, 可是沈扶泽上去了,也不见沈老爷子上去。 等她回过神, 发现所有佣人都退下了,客厅里只剩下她和沈老爷子。 原来沈老爷子不是要跟沈扶泽单独谈话,而是要跟她单独谈话。 “我得承认一开始同意这门婚事,不是因为你们合适,而是因为你是最适合他的人。” “原因很简单, 因为你们互相讨厌,光是互相讨厌这一点,就可以避免很多事情发生。” 沈老爷子说的话并不那么让人舒服,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却很温和。 “集团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背地里互相撕咬,身为继承人是绝对不可以有软肋的,我自己吃过这方面的亏,不想他步我的后尘。” “我为他包办婚姻,为他选择了一个适合他的人,我自负的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直到最近我才发现,我从来都不了解他。” “从小没爹管使他养了一身戾气,丢他去部队磨平了他一身戾气,送他去国外增长他学识修养的同时也让他学会了伪装。我自负的以为我了解他,后面发现他表现出来的只是想让人看到的那一面,他真正的内心没有人能触及。” “我现在甚至不知道他到底还恨不恨我,也不知道他笑着喊出的那声‘爸’究竟是他的心里话,还是就是喊喊而已。” “我以为他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对谁动心。”说到这里沈老爷子转过头来看着许景末,他神情平静,语气无波,“可是他却对你动心,甚至时间早得超乎我的预料,我甚至怀疑当初让他联姻的时候他表面一脸拒绝实际上心里笑开了花。” 虽然有点不道德,但是听到这里的许景末有点想笑。 因为这事吧,沈扶泽真的做得出来。 最后,沈老爷子说:“他要给自己找个软肋是他的事,我没心情管。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会像在神父面前承诺的那样,无论健康疾病,贫穷富有,都会永远爱他吗?” 许景末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伯父,您说,当初让他联姻的时候他表面一脸拒绝实际上心里笑开了花,实际上……”她望着远处笑了一下,“当初如果跟我联姻的人不是沈扶泽,那我绝对不会点头。” 因为是他,所以愿意。 至于为什么是他就愿意?说实话许景末也还没有弄清楚。 《七点半咖啡屋》在十月份正式开播。 开播的第一天就引起一片争议,有关剧情的争议,人物的争议,剧中的女主角饰演者许景末更是争议的核心。 这样的争议使得这部剧在播出一周后收视率甩同期好几条街。 剧组举行了庆功宴,并在庆功宴上安排了一个小时的记者会。 记者在问了很多有关剧情人物相关的问题后,问了许景末一个私人的问题:“许小姐,您和沈先生结婚以来一直有传闻说你们感情不佳,结婚只是为了利益,您要如何证明你们并不是为了利益而结合呢?” 她的回答是:“我并不想向谁证明,不久前一位夫人跟我说过一句话,‘爱这种东西不需要证明,它藏在所有的细枝末节里’。” 她回答完后,底下响起一片掌声。 庆功宴结束后的第二天,沈扶泽说要给她个惊喜,蒙着她的眼睛带她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满是花香的地方。 “可以睁开眼睛了。” 沈扶泽在她耳畔说,同时手指挑开了蒙着她眼睛的黑布。 她以为沈扶泽喊了一大堆朋友给她庆祝,已经料想到睁开眼睛前面是一个巨大的蛋糕,蛋糕后面站着一排朋友齐声对着她说“surprise!” 可是她睁开眼睛后没有看到蛋糕。 没有看到朋友。 偌大的宴会厅甚至没有别人。 满目的玫瑰花瓣。 头顶水晶灯剔透的光与桌上烛台的光辉映。 耳畔是沉和平缓的音乐。 她身旁只有沈扶泽一个人。 宴会厅正中的圆桌上有烛光鲜花,有红酒香槟,有牛排,有精致的餐点。 她偏头问沈扶泽:“怎么不喊朋友来?” “你昨天的时间已经属于朋友。” 属于沈扶泽独特的嗓音伴着大提琴沉和的声音落入她耳膜,像是很远,又像是很近,“你今天的时间,是属于我的。” 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落入一个怀抱。 红酒被打翻了。 烛火摇曳,花瓣纷飞。 好像是谁说了一句什么,又好像谁也没说,本身气氛已经足够。 精致的菜品她一口没吃,她就被沈扶泽吃了。 吃得彻底。 第二天早晨许景末醒了一次,沈扶泽喂她喝了点牛奶,她又睡了过去。 不,准备来说是昏睡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正式醒来。 沈扶泽问她饿不饿,她摇头,沈扶泽问她想吃什么,她还是摇头,最后沈扶泽喂她吃了点粥,又扶她躺下。 直到第三天,许景末醒来后看着床边熟悉的身影,低低的骂了一句“禽兽”。 禽兽听到了,偏过头来,金丝眼镜下狭长的眼眸中流露出熟悉的笑意,他说:“迟到了一年半的洞房,你说,我要不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许景末没说话。 她记仇,一整天都没理沈扶泽。 为了气沈扶泽,她还特意说:“你知道吗?以前有很多人追我的,从小学开始,初中,高中,一直大学,就没有少过,后来我出道后,追我的人更多。” 谁知沈扶泽一点都不生气,笑着说:“我知道。我们家景末这么漂亮,没人追你才不正常。” 沈扶泽不生气,她就更气了。 沈扶泽说:“我也跟你说一个秘密。” “我其实有早恋过,不过是暗恋。” 许景末:“哦。” 沈扶泽:“对象是一个长得很漂亮,却有些傻的女生。” 许景末:“哦。” 沈扶泽继续说着:“我真的特别喜欢她,第一眼就喜欢,后面也喜欢,她做什么我都喜欢,连她生气的样子我都觉得可爱。” 许景末:“哦。” 她心道你这么喜欢这个人不如我送你一个自由? 又听见沈扶泽说:“可惜,第一次见面我就给她留下了很差的印象,导致后面的很多年,她都特别讨厌我。” 许景末惯性的想“哦”,可是她张了张口,“哦”不出来。 她突然想起,沈老爷子说的: ——他对你动心,时间早得超乎我的预料。 沈扶泽也对她说过: ——九年我都等了,不在乎多等这十几天。 所以,沈扶泽说的其实是…… 她猛得看过去,对上沈扶泽那张笑盈盈的脸。 沈扶泽说:“傻瓜。” 两个月后,许景末工作室。 “下雪了!” 有人欢呼起来。 《七点半咖啡屋》在国外播出后,一个国外的导演联系上许景末,邀请她出演电影《在星空下》的女主角,不仅如此,对方还邀请她担任整个电影的人物服装主设计师。 从上个月开始,她每天二十四小时,除去睡觉的五个小时,其余时间都泡在工作室里。 如果不是有人说,她都不知道外面下雪了。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有人喊了一句。 “景末姐,你家先生来了!” “对啊对啊,就在楼下!手里还捧着一束玫瑰花,好浪漫呀!” 许景末丢下手里的东西狂奔下去。 有人疑惑问:“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 而是许景末与沈扶泽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说来也巧,那天是一个雪天,今天也是。 初见的日子,算是一个纪念日,她本来想约沈扶泽一起去外面吃个饭,看个电影,但是沈扶泽说他今天有事。 她以为他忘了,这个混蛋。 许景末是跑着下楼的,却在最后一道台阶的时候停下脚步,她在门后面站了十分钟才走出去。 她站在屋檐下没动,看着沈扶泽一步一步,皮鞋踩着白雪朝她走来。 “你不是今天忙吗?”她没好气的道。 沈扶泽穿着一件深棕色大衣,撑着一柄雨伞,鼻梁上一如既往架着一副昂贵的金丝眼镜,镜片后那双狭长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笑意,他说:“是挺忙的。” 顿了顿他说:“但是你更重要。” 她故意让这个骗子在雪中多等了一会儿才走出去,可是看到他冻得发白的脸,她又开始心疼了。 “冷吗?”她问。 “冷啊,都快冻死了。”沈扶泽说着又没个正经,“要一个抱抱才能……” 沈扶泽这话本来就是开玩笑,他已经做好被怼的心理准备,可是话没说完,一个娇小温暖的身体突然扑进他怀里,两只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颈窝。 “活该,谁让你大冷天过来的,还站雪中……” 字字皆是抱怨,字字皆是关切。 玫瑰花束落在雪地里,红色花瓣碎了一地,没人去管。 沈扶泽一手撑伞,一手环到许景末后背,有力的手臂将怀里的人拥紧,他说:“现在就不冷了。” 多年前的那个雪天,他们在巷子里初见,给彼此留下了并不太好的印象。 导致后面很多年的水火不容。 多年后的今天,他抱着玫瑰花从雪中走来,牵起她的手。 从此水火相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