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校园]《在失去的那一刻永恒》作者:琴敏【完结】 2009-06-07完结 “爱若永恒,又何必相逢,在那一座淋湿的城。 爱若永恒,再没有光明,自那一场丢失的情。 爱若永恒,再不会心疼,因为爱,在失去的那一刻永恒。” 1-A 下课后,齐放在琴房里弹琴。 事实上,他正在等一个人。 一个女孩儿,声乐系流行音乐班的女孩儿,帮他试唱作品的女孩儿。 是啊,是他的作品,他刚刚为校庆所写的一首歌。是在他所有作品中最为满意的一首,他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对演唱这首歌的人特别的挑剔。在所有跟他合作过的声乐系的同学里,他想不出有哪一个人的嗓音适合唱这首歌。 所以他想起了这一届的大一新生,他们中或许会有他需要的那个人。于是他就去找了教过他乐理的李老师,李老师看了他的作品,立刻就说出了一个名字:“秦桑!没有人会比她更适合唱这首歌!” 于是,就有了这个约会。下课后,那个叫秦桑的女孩儿会到这里来试唱这首歌。 秦桑!很诗意的一个名字,好像就是诗中的句子吧,记忆中李白好像就有这么一句: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名字就这么美,人一定也错不了的。更何况是流行音乐班,那可是盛产校花的班级啊!从流行音乐班里出来的女生,个个都是花容月貌,历年如此。 齐放一边弹琴,一边就在猜测着这个拥有美丽名字的女孩儿应该有一个怎样的容貌。 “请问,你是等我来试唱的那个同学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穿过在齐放手指间跳动的音符,挤走了混厚的琴音直接冲进他的耳膜。他一惊,是惊喜,这声音真的是少有的干净! 于是,他马上抬起头,同时脱口而出:“是,我就是!” 可是,抬头之后的他却傻眼了,这个女孩儿,真的就是那个拥有美丽名字和干净声线的那个女孩儿吗? 此时冒出他大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谣言真是害人不浅呀! 全音乐学院的同学都说流行班里,男生是帅哥,女生是美女,这简直是迷天大谎!眼前这个女生,就是确凿的反面证据! 出现在齐放眼前的女孩儿,身材瘦小的像块薄木板儿,一幅发育不良的样子,可偏偏脸却是圆呼呼的。脸圆也就算了,勉强也算是可爱型的娃娃脸,可是她却没长着娃娃那样的大眼睛,一对小眼睛细细长长的,一笑起来就成了弯弯的两条缝,再加上厚嘟嘟的小嘴唇,真的就是一头小猪的模样,要不是她长了一个小巧玲珑而又挺拔秀气的鼻子,皮肤又比较白嫩,就真的是一无是处了。 再说她的打扮,穿着件小花衬衫,灰蓝色的水洗布裤子,长长的头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子搭在胸前,怎么看都像是刚从山沟里爬出来的村妞。她要是民歌班也还可以理解,真不知道她怎么就进了音乐学院里领跑时尚前沿的流行音乐班! 秦桑站在房间的中央,接受着齐放从上到下的打量。这个人,从她一进门,他的脸色就变了好几个样儿,愈来愈难看,眼看着他那慢慢泄气的表情,秦桑是再也忍不了了。 “喂,你干嘛?不是来唱歌的吗?谱子拿来呀!” “呃!”齐放被她这么大声一吼,立刻从失望唏嘘中回过了神来,挑着眉毛问:“你就是秦桑吗?是李老师介绍的那个秦桑吗?” “我还以为你有毛病呢,原来是怀疑我冒名顶替呀!这你可放心吧,没那个必要。你又不是什么大作曲家制作人,谁那么不开眼非要冒我的名来接近你!”秦桑轻蔑的看了看那个坐在钢琴后面傻呆呆的男生,没好气的说。 这个男生也真怪,从她一进门,他就盯着她看个没完,还边看边摇头,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真是可笑。 “你说什么?”齐放真是哭笑不得:“算了,谁让你是李老师力荐的呢!既然这样,你就先开个嗓让我听听吧。” 齐放很无奈,被她这么曲解又不能解释,等于把一团火硬吞到肚子里。 “不用,你把谱给我,我直接唱给你听!”秦桑走到钢琴前,伸出手,看着齐放。 齐放瞪了她一眼,把谱递过去。秦桑看了一会,便开口唱起来。 她一开口,齐放的火气就全没了,反而觉得清凉舒爽。 没想到呀!她会有这样一幅好嗓子。清彻纯净如深山之寒潭泉水,空灵清脆如空谷之滴水击石。 一曲唱罢,秦桑歪着头看齐放:“喂,同学,有什么不对的地儿吗?” 齐放被那歌声抓住了心魂,竟没听到秦桑的问话,只顾愣在当场发呆。 秦桑把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连眼都不眨一下,就断定,这个男生,一定是趁自己唱歌的时候走了神。于是,她又不耐烦的加大了音量:“喂同学!我唱的不好吗?” 这回可把齐放喊醒了,慌忙回道:“噢!那个,将就吧,有些地方音还不准,还得练。” 其实齐放是在想,为了能更好的展现她的音色特点,自己这个作品,得改一改。从秦桑的声音里,他找到了新的灵感,他要为这个声音量身定做一首歌,那将是声与乐的完美结合。 校庆纪念晚会上,秦桑唱了这首歌,从她唱了这首歌,就在音乐学院出了名,出了名的歌靓人不靓。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居然唱了齐才子的歌,还能经常与他为伴。 要知道才貌双全的齐放可是全音乐学院女生的梦想,怎么能被她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女生占据,那不是全校女生的耻辱吗?如果连她也能夺走齐放的心,那全校的美女就都不必活了,太丢人了。 秦桑才委屈呢!谁知道她只是帮了老师一个忙,便成了全校女生的公敌!这个齐放,有那么好吗? *——*——*——*——*——*——* 星期六,上午。秦桑正蹲在水房的地上洗衣服,同宿舍的方洁过来叫她:“喂!秦桑,有人在楼下叫你呢!” “谁?”秦桑头也不回。 “自己去看吧,我没这义务!”方洁没好气的答。 秦桑这才停了下来,一听方洁这口气,就知道楼下叫她的人肯定是齐放那个臭小子! “哼!可恶的家伙,整天给我添麻烦!”秦桑气呼呼的把手里攥着的一件衬衫扔进水盆里,‘噌’的站起来,就欲往外走。 “哎哟!别装了,就凭你这模样,居然能三天两头的被齐放约见,心里不定怎么美呢!还说什么废话,给谁听呢!”方洁斜睨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 “喂!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齐放那家伙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是个宝,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害人精、倒霉鬼!自打认识他,我就没遇见过一样顺心事!我烦他还来不及呢!”秦桑停下来,看着方洁,企图跟她解释清楚。 “切!我才不信呢!”方洁明显不吃这一套,歪过头撇着嘴跟本就不看她。 “唉!随便你随便你!”秦桑懒得再跟她啰嗦,转身往楼道走去。 一出楼门口,秦桑就看见了齐放。 那帅小子竟然站在女生宿舍楼前,最醒目的地方,像个模特似的长身而立,接受着每一个路过他身边的女生的注目礼。 “哎呀!真是气死我了!”秦桑都快要气炸了!每次一看见他一脸贱样的站在这儿,她就有种想干掉他的冲动。 这个倒霉鬼!自从在校庆联欢会上唱了他的歌之后,秦桑就变成了众矢之的,每天接受着学校女生的集体攻击,肉体精神双重摧残,简直痛不欲生!若不是她秦桑天生霍达,生命力又出奇的顽强,早就被他连累死了。 现在,她既没有女朋友,又没有男生追,还会被女生们无缘无故刁难,被男生在背后当成笑话取笑,这一切全都是这个齐放害的。 真是越想越气! “喂!跟你说多少次了,让你不要到这儿来找我,你还来!你还嫌给我添的麻烦不够多吗?”秦桑冲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 “你怎么这么半天才下来?又在替别人洗衣服赚零花钱?”齐放根本不理她抱怨,勿自不耐烦的道,眼带蔑视,他每次看见秦桑就只这一种表情。 “哎你!干嘛?不会是也想找我洗衣服吧?”秦桑转了转眼珠,马上换了个笑脸出来,她一听有活就高兴,因为那就是钱呀!她是讨厌齐放来找她不错,可是如果齐放是来给她送钱的,那又另当别论了!嘻嘻——秦桑几乎笑到心坎里。 管他臭小子什么表情什么语气,此时在秦桑的眼里,他已经是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了。跟钞票过不去,秦桑才不干这种傻事,赶紧揽生意:“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优惠,内衣一块钱一件,外套五块钱。怎么样?已经很便宜了,给别人洗,要加一倍的!” “神经病呀你!你穷疯啦?从钱眼里爬出来的吗?”齐放大吼道,一张俊脸本已酷得令人心寒,这一下,更加冷若冰霜。 “既然不是来找我洗衣服,那你还凶什么凶?你要弄清楚,是你来求我做事,还这种态度!”秦桑才不吃他那一套,既然不是钞票,那还对他客气什么?没理由嘛! “是,我给你写了一首歌,明天来琴房试唱。”齐放见秦桑发火,也觉得自己仿佛说得过份了些,毕竟是来求人的,哪能这个态度呢?再说秦桑这丫头,脾气也不是好惹的呢! “呀!你说唱就唱?说得倒好听,什么给我写的,说白了不就是为了修改你自己的作品吗?我可还有一大堆事情做的,不像你那么闲!我的时间可就是金钱哪!……”秦桑没完没了的数落着齐放,反正就是不想帮他的忙!谁叫他求人帮忙还一脸不耐烦, “我给你钱。”齐放大声喝止了她的唠唠叨叨,这女人准是鸡婆投错了胎,他狠狠的想,宁愿给她钱也不能受她这碎嘴唠叨的罪! “钱?”一听这个字,秦桑立刻住了嘴,马上追问:“多少钱?少了我可不干的!” “一百,愿不愿意随你!”齐放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举到秦桑的眼前,故意不去看她的脸,其实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秦桑那垂涎三尺的表情。 这女人爱钱爱得也太离谱了吧?难怪她要报考流行音乐班,一定是听说从那里毕业后最能挣钱,可惜,就凭她那点姿色,恐怕要让她绝望到底了!齐放不禁扼腕叹息——当然,他叹息的是那万里挑一的好嗓音,怎么就会长在这样一个女人的喉咙里呢?这真是让他沮丧至极的事情! 秦桑一把夺过齐放手中的钞票,在阳光下照了照,旋即塞进自己的裤兜里。 然后,她嘟起嘴巴,似乎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齐放的要求:“那好吧,我就看在钱的份上,帮你这个忙吧!” 其实,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只试唱一首歌就有一百块的筹劳,那得顶她洗多少盆衣服啊,太划算了,嘿!这样的好事我秦桑哪能放过呢! 可是,到了之后,秦桑才知道,这一百块,也不是那么好挣的。 齐放的要求之严格就不说了,他的脾气之恶劣也不说了,最最让秦桑没想到的是,原来试唱只是个晃子,齐放诳她到这儿来,为的是晚上让她去酒吧盯场。 这可是秦桑想也没想过的事情,她就是再缺钱,也没想过要去酒吧里捞,早在家乡的时候就曾听长辈们絮叨不断,说大城市里的酒吧如何如何乌烟瘴气,她秦桑可是好人家的孩子,虽然穷可是志也不能短到那个份上,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脏了身份。 “不去不去就是不去!”秦桑摆出一副打死也不从的驾式,直往门口冲。 “别忘了你已经收了我的钱,不能反悔!”齐放却是一副打死也不放手的坚决,一把抓住了秦桑的胳膊,像铁钳一样牢。 “哎呀!你讲不讲理呢?你事先只是说试唱,又没说要去酒吧,最多,我把钱还你不就得了。”秦桑不胜其烦的从裤兜里掏出刚刚从齐放那拿来的一百元,伸手递给齐放。 齐放这下傻了眼,这女人不是一向都见钱眼开吗?难道她也有原则吗?去酒吧!难道她还以为是去干嘛?也不想想自己的资本,要真是去做那些事,怎会找到她?不赔死才怪! “不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又没让你去杀人放火,去唱个歌又不是什么难事,这钱要不要随你,唱歌这事,你非去不可!”齐放很坚持。 “天哪,我的阿爸阿妈,我怎么会遇到这么不讲理的男生!既然如此,我干嘛要跟你讲什么道理?反正试唱我也试了,一百元我收之无愧!酒吧我就是不去你能怎样?”秦桑索性把那张百元大钞放回了自己的口袋,仰起头理直气壮的瞪着齐放的脸。 “你!呵!”齐放被她这样的举动气得呼呼的喘着粗气,终于明白了古人对女子的了解之透彻,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真恨不得一拳砸过去让她明白耍赖的下场,可惜啊,她却是个女孩儿,这么小小的弱不禁风的身体,他哪敢?再说他齐放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跟她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 这样一想,齐放的心里舒服了很多,反而有了制她的法子,他松开秦桑的胳膊,一脸不以为然的看着她,微笑着道:“那么跟我交朋友如何?” “啊?” 秦桑眼见着齐放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里还正暗自得意,却没想他突然间镇定了下来,一开口就是这么句不着四六的话,让她好个不明不白。 “我是说,跟我谈恋爱,我做你的男朋友,如何?”齐放继续专注的看着秦桑的迷惑不解,还不忘往前走近了一步,把脸凑近秦桑的脸。 “啊?”秦桑这下似乎是明白了齐放话里的意思,却也更糊涂了,齐放?男朋友?这不全乱了套了? 齐放好笑的看着秦桑惊惶失措的样子,决定再逗她一逗:“秦桑,你说,我如果做你的男朋友,那在这音乐学院里,你不就更有名了吗?有我这么一个又帅,又才华横溢的男朋友,多有面子呢!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齐放继续逼近秦桑的脸,秦桑使劲往后退往后退,直退到墙根无路再退,她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齐放?男朋友?这完全是不搭嘎的两回事嘛,他怎么会这么说?他疯了吗?喜欢他?哎呀,要真是喜欢他,英明的秦桑这么美好的人生不是全完了? “不!——”就在齐放的嘴唇都快要贴上秦桑嘴唇的时候,秦桑‘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叫着:“你这个流氓!你这个混蛋,我才不要做你的女朋友,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别妄想了。我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比你强一百倍一千倍!” “哈哈!”齐放立即转过身开怀大笑,这个女孩还真是有意思,拒绝男生也这么特别。 “你笑什么笑?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个子小就好欺侮,我,我力气大着呢,你小心点!”秦桑哭喊着,铁了心要把齐放吓跑。 “我疯了才会喜欢你!你去照照镜子看你哪点配得上我齐才子?我只是说,要做你的男朋友,可没说喜欢你!” “啊?”秦桑又一次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想想看,秦桑对齐放穷追不舍,齐放无处可逃,只能被迫接纳秦桑,却是心不甘情不愿。如果我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你说,整个音乐学院的女生,有没有想要来拯救我逃出苦海的?会不会把你当成公敌对待?要是那样的话,你会怎样?”齐放邪恶的笑着。 “啊?”秦桑万万没想到齐放安的是这个心,这个阴险的家伙,竟然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惩治她! 可是,这个方法确实有效啊,它真的吓住了秦桑! 不说别的,光是唱了齐放的歌,就已经被全校女生嗤之以鼻,不愿意跟她交朋友,要是传出那样的消息,那她还怎么混呢? 有没有人理倒是小事,暗地里被人整来整去她也勉强忍了,可是,还会有谁拿衣服来让她洗呢?那她的收入就全泡了汤了啊!这后果绝对是她秦桑难以承受之重啊! “怎么样?是去酒吧救个场,还是做我齐才子的女朋友,被全校女生扔石头,你自己选。” “你!——够狠!”秦桑抹了一把鼻涕,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齐放面前,指着他骂道:“你这个小人,伪君子,我算是看错了人,还以为你除了脾气臭、嘴巴臭、不通人情、不懂礼貌、狂妄自大之外,还有那么一点点可取之处,可是今天,我可知道了,你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哦?是吗?”齐放刻意摆出一脸微笑,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就被气得七荤八素的想翻桌,但是碍于他一惯的冷静作风,还是不跟她计较吧,毕竟一会还要有正事求她去办。 “那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去!去!你满意了吧?但是!你可别指望我会唱得多好,被你气成这样,唱什么样我可保证不了!”秦桑怒气冲天的大吼一通之后,摔门而去。 齐放站在原地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小丫头片子,吵架也那么大的声音!” 又回想起刚才秦桑对他的评价,不禁气上心头:“什么脾气臭、嘴巴臭、不通人情、不懂礼貌、狂妄自大,我是那样吗?这个臭丫头,她才是脾气臭嘴巴臭小气鬼外加财迷转向!走着瞧,早晚给你颜色看!” 1-B 秦桑是第一次来酒吧这种地方,她一直以为这里应该是黑漆漆的没有窗不开灯,墙壁上挂一两盏灯,勉强看得清有多少人,就像她老家的录像厅那样的地方。可是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面有窗也开灯,而且还是灯火通明。 这间叫作“地下音乐吧”的地方,看起来倒更像一个演唱会现场,四周围被各种形状的桌椅填得满满当当,靠墙的地方是吧台和调酒台,正中央高起的一大块圆形的舞台,应该就是演出的地方吧。 这一切对于秦桑来说,真是新奇又特别,那些形状各异的桌椅、桌子上的各色台布、还有桌上的小小烛台、还有吊灯和舞台哪一处都那么新鲜又好看。她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不知不觉的就被走在她身前的齐放落下了一大截。 齐放一直走进了休息室才发现不见了秦桑,本以为她又改变了主意开溜了,正气往上撞打算追出去把她抓回来,却看见她正蹲在一张桌子前面捧着一只烛台瞪着眼睛左看右看。 “你在干嘛呀?”齐放真是哭笑不得,走过去一把拎起秦桑的衣领就走。 “哎哟哎哟——”秦桑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就后退着被齐放丢进了休息室。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撞到一个人的怀里,她就像抓住救命草一般紧紧的抱住了那人的腰。 “喂,抱够了没?滚开!”一个洪亮的声音在秦桑的头顶上炸开,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大的力道把她反扯了出去,最终她还是被齐放一把抓住,才没有跌倒。 秦桑晃晃脑袋,看清楚目标——前方两米左右,一个身高一八零左右,表情凶狠,正用一种厌恶的眼光看着她的男生,没错,就是他! 秦桑冲过去,用尽全力推了那个男生一把,可是,他却纹丝未动。 好没面子呀! 秦桑低头暗自慨叹,怎么阿妈不把自己生得粗壮一些呢!没关系,力量上虽然没有优势,但是,她力取不得就用智取吧,于是,她做茶壶状伸出一指道:“你你你,没礼貌的家伙,就这么对待有困难需要帮助的人吗?何况还是弱女子一个,你这个没风度没修养的臭男生,你难道没上过学,没人教过你要助人为乐吗?” 男生轻蔑的瞪了秦桑一眼,掸了掸衣服,就好像刚才被秦桑弄脏了一般,然后绕过她,直走向齐放,似乎根本不屑于跟秦桑说话似的。 “你!”秦桑跟着他的走动转了一个圈,手指都快僵了,那个没修养的家伙难不成是怕了她? 可是,他那是什么眼神? “小齐,这丑八怪是谁?你从哪弄来的?”那男生不是怕了她,他一开口,就点燃了秦桑的炸药包。 “你说谁?你这个臭小子乌鸦嘴!没家教没人性!哈,原来你们认识,我就知道,物以类聚,什么样的人就交什么样的朋友,看到你就该知道,这混蛋跟你同类呢!”秦桑被气得脸色发白,口不择言,转而把齐放也捎带上。 “你这个疯婆子!”男生举起手臂,状似要一巴掌拍过去,齐放赶紧拦住他,急着解释:“慢着慢着,她就是我找来救场的歌手,别这么冲动嘛。” “就是就是,依晖,本来就是你不对,对人家一小女孩儿,哪能那么粗鲁呢!”一个神采飞扬的男生走上前来,把秦桑放到身后。 “哼!”那个被称为依晖的男生不甘心的放下了拳头,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秦桑一眼。 “干嘛?你还真想动手不成?你来呀,想当虐打女人的暴徒吗?我成全你!”秦桑虽然刚才也被他举起的拳头给吓了一跳,但是她的嘴里可不吃亏。 “好啦好啦,你就别再说啦,你以为他不敢打你吗?他才不管你是男是女,先打了再说,你再这么不饶人,我们可也拦不住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走过来拉开了秦桑,轻言轻语的嘱咐着。 “别闹了,咱还是赶紧准备吧,就要开场了。”又一个面相温和的男生走了过来打圆场,又冲齐放说:“小齐,这事都怪你,你还不赶紧给哥几个介绍介绍。” “哦,好。”齐放也没想到事情弄成这样,他虽然对秦桑没什么好感,却也不想令她受什么伤害,毕竟人家大老远过来帮他的忙,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他良心上也过不去。正思忖着如何是好呢,就有人出来解围,还不赶紧抓住时机。 “她叫秦桑,是我们学院流行音乐系一年级的新生。”齐放指着秦桑,对大家说。又分别把其它几个人的名字说给秦桑听。 小庄,就是那个第一时间跳出来给秦桑解围的男生,应该是个好人吧,可惜他脸上挂着的那抹微笑,却实在让人不舒服。 桃子,就是那个拉开秦桑的美女,瓜子脸大眼睛,身材好得可以去当模特儿,点型一个——丽质天生的纯美女。 罗笑天,就是最后打圆场的好人,声音温和不说,形象也很敦厚浓眉大眼,嘴角微微带点孤度。 至于那个把秦桑摔出去的恶男,叫作依晖。 依晖!秦桑可记牢了这个名字,倚仗武力连女人都要打,他也算是男人?秦桑送了他一计白眼。 “好了好了,既然是误会就不要再计较了,还是一会儿的演出要紧。那个,秦桑是吧,小齐新写的歌你应该串过了吧?”罗笑天作为这个乐队的队长,还是要适时的出面调和一下气氛。 秦桑负气的点了点头,却没说话,眼角一直瞄着那个依晖。 “我早就说,那歌我也能唱,非要找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唱,糟蹋了你的心血,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依晖没好气的撂下话,就到后边去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哼,原来是不爽我抢了你的歌,那我就非要唱,还要好好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秦桑暗暗攥紧了小拳头。 “我相信我的眼光,秦桑是最适合唱那首歌的。”齐放这次倒说了句像样的话,秦桑心里偷偷的得意起来。 “哼!” 依晖冷哼一声,便低下头默不作声。 “可是,你不会就打算穿这身衣裳去上台唱歌吧?” 桃子走过来上下打量着秦桑——两条粗粗的大辫子搭在胸前,一件紫红色小夹克,一条淡蓝色肥肥大大的牛仔裤,就好像不是她自己的,裤腰肥出一大圈,还在腰上免起一折,用一条腰带系住。 “土包子!” 依晖冷笑一声,抬起头,直视着秦桑羞红的脸。 秦桑这一次真的有一点点难为情,这条裤子的确不是她自己的,是同宿舍的女生穿旧了不要的,她觉得扔了可惜,才拿过来穿,可是,那又怎么样?又不是她偷来的。 于是,她立刻调整了心态,干嘛要难为情?穿得不好又怎样?她是来唱歌的,又不是来选美! “就穿这个怎么不行?”秦桑理直气壮的仰起了头,不忘偷眼看了看远处的依晖。 那家伙刚才还一副得意忘形的脸,现在又低下了头,解气!还是老师说的对,要想让别人看得起自己,就要自己先看得起自己。 “不是不行,只不过——”桃子倒为难了起来,犹豫了半晒,突然拉起秦桑的手,走进更衣间。 秦桑纳闷的站在更衣间里看着桃子在一个个旅行包里面翻来翻去,不知道她这么着急的在找什么东西。 “唉!为什么偏偏只有这个?没办法,就这样吧。”桃子自言自语了一番,递过一件黑色的长袖T恤给秦桑。 “我要穿这个吗?”秦桑不敢置信的看着桃子,接过那件T恤。 “是,将就吧,既然是上台表演,总不能因为服装的问题被扣分吧。”桃子很坚持。 没办法,秦桑只能换上那件宽大的T恤,那应该是男生的衣服吧,肥肥大大的,像是hip-hop一族常穿的大背心。这种衣服穿在男生身上都嫌长,何况瘦瘦小小的秦桑呼? “嗯,不错!”桃子满意的看着换好衣服的秦桑,微笑着点了点头。 “真的要穿成这样吗?”秦桑有些犹豫的看着桃子,她从没想过,自己会穿着这样的衣服出去见人。 “当然啦,多好看啊!”桃子倒是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不错眼的欣赏着。 “好像还差一点,这样好了。”桃子解下自己腰间的金色腰带,系在秦桑的腰下,松松的挂着。 在走出更衣间之前,桃子把秦桑拦住,自己先一步出去,又把门关上。 “依晖,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在音乐吧表演,你可要以大局为重啊,等会要是有什么让你不爽的,你也要忍一忍啊,退一步海阔天空嘛!”桃子嘻嘻笑着,看着礻韦,晖。 依晖以为桃子指的是刚刚跟那个土包子的冲突,嗨,他依晖哪有那么小气,真的因为这个,跟那臭丫头过不去吗?她也配?所以他连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声:“知道啦。”满口的不耐烦。 “你说的噢,可不能反悔!”桃子这才笑逐颜开的打开了更衣间的门,让秦桑走了出来。 众皆哗然! 秦桑身穿一件黑色连身短裙,胸前绘有一只金色的凤凰图案,衣袖被随意挽起,衣身虽显宽大,却被一条金色腰带圈住腰身,把连身的衣服变成了两段,更显令类别致。她的两条大辫子,也被桃子散开,胡乱的梳了个蓬松的马尾,整个造型,俨然一个hip-hop小魔女。 这样的变化令全体帅哥跌了眼镜,刚才那个土包子转眼变成时尚太妹,大家共同的感想是:桃子不愧为美院服装设计系的高材生! 只有一人,全然没看秦桑的脸,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件黑色裙装上,看来看去怎么看都是他那件心爱的背心! “喂!给我脱下来!” 依晖终于肯定了自己的怀疑,冲过去一把抓住穿在秦桑身上的那件衣服,怒不可遏的大吼道。 “依晖,你刚刚可是答应了我要以大局为重的!”桃子赶紧去掰依晖的手,怎奈他抓得太紧,怎么也掰不开。 “不行!大局也不能毁了我的衣服,我真跟你急了啊!”依晖已经很给桃子面子了,可是,她也不能拿他的衣服做牺牲品啊! “他只是穿一下而矣,又不会拿走,你不是那么小气吧!”桃子挡住依晖,以免他气极了真的跟秦桑过不去。 秦桑呢,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怪不得桃子在她出去前要特别嘱咐依晖,原来这件衣服是他的。 “哼!我才不稀罕穿你这破衣服!” 秦桑也很气愤,很想立刻冲到更衣室把衣服换下丢给他,可是,衣服被依晖拽着,她也走不了啊! “别做梦了,你也配穿?你这个土包子疯婆子识相的最好快点把我的衣服脱下来,否则,我就亲自动手!” “呀!我真的好怕怕呀!”秦桑把双手放在唇边故作发抖状,然后又直起身大笑着道:“哈!今天我还就非穿这件衣服唱歌呢,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你这个臭丫头,我——”依晖真想臭揍那土包子一顿,怎奈哥儿几个全都围了过来把他拉开,秦桑朝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还得意的扭了扭腰身。 依晖简直被气炸了,大叫着:“你给我脱下来,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怎样?我就是不脱!”秦桑现在心情大好,反而觉得这件衣服真的很合身啊! 众人把依晖拉开,罗笑天走过来跟桃子说:“非让她穿这个吗?” “没办法,我翻遍了你们每个人的包,只有这一件她还能穿。依晖也真是的,太小气了吧!”桃子不满的抱怨着。 “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脾气。”罗笑天留下一句又回去劝说依晖。 “你们在干嘛?”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如一缕轻风飘了进来,声音的主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休息室的门口,笑看着乱作一团的帅哥们,随她而来的还有一股清淡的茉莉香。 “那是安雅吗?”秦桑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刚刚进来的这个白衣飘飘的女孩就是近日来红透半边天的女明星安雅。 她几乎要尖叫出声,匆忙跑过去仔细看着安宁的脸,激动的说:“真的是安雅啊!你比电视里还漂亮呢!” “谢谢!”安雅礼貌的应了她一句,就绕过她走向那一群男生。 “她竟然跟我说话耶!”秦桑如花痴一般呆站着,看着安宁的背影,心里想着:她连背影都那么有气质。 几个帅哥早已停下了手,依晖也不再叫喊,脸上的怒气早已跑得无影无踪,转而被一种温和的表情所代替。他甩开了其它人的手,往前走了一步,专注的看着走过来的安雅。 安雅却没有为他停下来,而是径直走向齐放。 “今天是你们第一天在这个PUB演出,一定要成功啊!”安雅柔声对齐放说,眼里无限温柔。 “会的,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还要谢谢你介绍我们来。”齐放却连看也没有看她,转过身往后边的坐位走去。 “那有什么,我知道你有那个实力。”安雅的眼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齐放,好像是在看自己的情人。 就连秦桑这么木的人都看出了端倪,哦!原来齐放跟安雅认识啊,好像还不只是认识呢!这可真是重大的发现啊!齐放啊齐放,看你以后还敢来威胁我,我才是真的抓住了你的把柄呢,这条消息要是卖到报社,也很值钱吧!呵呵!这次可真没白来。 “准备好了吗?客人催呢!”PUB的吴老板推门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安雅,赶紧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这不是安雅小姐吗?哎呀,您可是贵宾啊!” “不用那么客气,只要照顾好我的朋友。” “一定一定,今天不就让他们包场了吗?您的朋友我信得过,肯定不错。” “那当然了,他可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呢。”安雅牵起齐放的手,把他拉到吴老板面前。 “哎哟是嘛,真是年轻有为啊,人也这么帅,将来前途无可限量啊!” “那还用说吗?”安雅笑得花一样美,好像被夸的人是她自己。 “我该去演出了。”齐放甩开安雅的手走开了,完全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安雅小姐您可要常来啊,我可都是看您的面子才给他们这个机会。”吴老板看齐放离开了,旁边没人,赶紧小声的跟安雅邀功。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是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才会来你这。”安雅不耐烦的甩了一句就转身走出了休息室。 =======我有话要说======== 唉!我的宝宝本来要叫的名字是" 礻韦晖"意为美好的阳光,可是电脑里打不出这个字,我用造词功能造了一个,到了晋江又被卡,成了上面那个怪样子,所以我只能把宝宝的名字改成了"依晖"就变成了依赖阳光的意思,他可是男主啊!哎,连起个名都不能随心所欲呢! 2—A 当音乐声响起,酒吧里便开始沸腾,那其中最响亮的便是女人的尖叫声。秦桑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演出,她很好奇外面那些客人,为什么还没听到歌声就开始喝彩。 于是,她悄悄的走到吧台旁边,那里正对着舞台,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台上四人的演出。 女人们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甚至遮过了音乐的声音。秦桑看看台上操作乐器的四个男孩儿,又看了看站在舞台周围的那些服装艳丽的女人,她纳闷儿的歪着头嘟起嘴巴,还是不明白那些打扮入时、貌似文雅的女人何以突然变得疯狂妖娆,因为前奏都还没完,歌唱根本就还没开始呢。 “你很奇怪吗?”桃子不知何时也站在了秦桑的身边,看着她那冥思苦想的样子,就猜到她是在疑惑些什么。 “是啊,这些人是来听歌的吗?歌还没唱,她们起什么哄?”秦桑就是不明白这一点。 “确切的说,她们是来看帅哥的,听歌?只是顺便吧。如果台上的男孩子不帅,唱得再好也得不到她们捧场,明白了吗?” 明白?见鬼!秦桑只觉得越来越糊涂。看帅哥?这明明不就是‘音乐吧’吗?再说,那几个小子真的有那么帅吗?帅到让这些精致的女人看一眼就变得疯狂热辣? 秦桑就把眼神收回来,仔细的盯住台上那几个全情投入演出的男孩儿,如果认真的说,他们还算是长得挺标致,起码五官端正,身材匀称。 至于说帅——秦桑对这一点却没什么概念,除了以上的八字评语之外,她也看不出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再想想,他们又确实比其它男生好看一点,但是好看在哪里,她也说不出。 就说齐放,他是全音乐学院女生的梦中情人,应该算是长得好的吧!可是秦桑每次一见到他,就想夺路而逃,总觉得他的脸上就带着晦气,还一副目中无人的驾势,傲慢的过分!这个也算帅哥吗?当然不行!pass! 再说另一个,那个吉它手小庄,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就是那笑脸太邪气,总觉得他对谁都别有用心,不老实!pass! 这里面让人看着最舒服的就应该算是鼓手罗笑天了,他总是挂着一脸憨厚的微笑,显得他这个人还比较厚道,可是看来看去,就显得太木讷,没一点灵气,一看就是死心眼一根筋的那种人,不行!pass! 秦桑仔仔细细的审视着台上的男孩,边看边摇头,边看边觉得那些尖叫的女人没品味。 只剩下最后一位了,那个人,看都不用看了,他就是恶魔级的男人,最没品的那种,长着一张被冰霜覆盖的脸,冷酷得让人没勇气去看他的眼!pass!pass!没得商量! 虽说是这么想,秦桑还是把目光递过去,正好赶上那个叫依辉的家伙开口唱歌,呵!他居然还是主唱!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 抹去雨水双眼无辜地仰望 望向孤单的晚灯 是那伤感的记忆 ……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 是beyond乐队的歌,秦桑听过很多次,因为beyond是她最喜欢的乐队。她每次听都会沉醉于黄家驹那略带沧桑又温柔磁性的嗓音里。那声音里藏着可以让她落泪的力量。 而此时,台上演唱的那个人,竟然有着和黄家驹一模一样的嗓音,那足可以假乱真的声线,再加上他刻意模仿的演绎,如果闭上眼睛听,不就是黄家驹? 可是秦桑还是能听出那其中的不同,他的声音里唯一欠缺的,是一点温柔,黄家驹的声音里带着温柔,而这个人的声音,只有哀伤。 “喂,你没事吧?”桃子把手放在秦桑眼前晃了晃,纳闷的问。她一直在旁边看着秦桑的表情,见她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发呆的样子,直觉得莫明其妙。 “啊?”秦桑这才回过神来,把视线转到桃子的脸上,不明就理的看着她,好象有事的那个人是她。 “我是说,你发什么呆呀,难不成你也被我们家乐队那几个帅哥迷住啦?”桃子突然想到了这个理由,尽管她的直觉告诉她,秦桑应该不是那种迷恋帅哥的女孩儿。 “唉?”秦桑消化了一会儿才弄明白桃子说的是什么话,然后她夸张的把那双细长的小眼睛瞪得圆圆,撇着嘴角说:“就那几个,也算是帅哥?”俨然一幅踩到狗屎的表情。 “怎么,你不觉得?”桃子被秦桑的表情逗坏了,这个女孩子可真是不寻常,那样的几个F4级的男生,居然能让她做出这种嫌恶的表情,想必这世界上,也只有她一个人了。真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审美取向! 桃子自顾自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这下轮到秦桑莫明其妙了。 “我是在想,像他们几个这样的人都不能算是帅哥的话,难道你认为的帅哥是葛优那类型的?”说到这里,桃子实在忍不住,笑个没完。 “才不是呢!”秦桑看到桃子取笑她,便有些着急的辩驳道:“在我心里只有一个帅哥,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跟他相提并论!” “哦?”桃子看到秦桑这么认真,也不忍再取笑她,便收了心,郑重的道:“那个人是谁?元彬?布鲁斯男?还是山下治久?”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最喜欢的三个男艺人。 “是我的阿韦老师!”秦桑大声的吼出来,她有些生气,桃子为什么认为她所说的一定是那些个见都没见过的男明星?她秦桑向来是不以貌取人的。 秦桑这一喊的声音着实是大了一点,又恰逢音乐间歇,所以,本来站在吧台边小声聊天的她,就让全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里,秦桑和桃子环顾四周,那些带着疑问和厌恶的眼神让两个女孩儿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还在胡扯什么?该你上场了!”齐放突然间出现在秦桑的身后,一把抓起她的胳膊,也不管她站不站得稳,就像拎起一只猫一样,拖着她就走。 “呀——”秦桑被他拉着,只得一路踩着小碎步跟住他,以免一不留神摔个嘴啃泥。但她还是免不了惊惧的叫出了声。 “喂!喂!喂!”桃子却急忙赶了上去,拦住齐放;“不行不行,她的鞋子!” 齐放听桃子一说,低头看去,果然,秦桑那双破旧的帆布鞋,实在有些煞风景。但是,又能怎样?齐放没辙的抬起头,看着桃子。 桃子灵机一动,立刻蹲下身,把秦桑的鞋子袜子一并脱掉,然后拍拍手,冲齐放眨眨眼:“OK!” “我,我就这样子上台?”秦桑感觉自己像是个吊线木偶一般,被人摆布设计,弄得她晕头转向,都找不到方向。 “听着,以往你唱这支歌,都是我给你钢琴伴奏,今天可是乐队伴奏,有一点不同,但是主音旋律跟往常一样。虽然事先没来得及合一下音,可是我相信以你的专业水平,一定没问题!”齐放很严肃的告知秦桑,不忘强调他对她的信任。 “这个,恐怕……”秦桑却有一点点心慌了,没有合过音,就连她自己也不敢说能唱得好,他凭什么对她那么有信心?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别怕,我不是说了吗?主旋律是一样的,我用键盘控制,你就当是平常跟我练习时那样唱就可以了。”齐放攥了攥秦桑的手,拉起她,一步步走向舞台。根本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那个那个……”秦桑小声嘟囔想要反悔,无奈齐放的手抓得死紧,她甩都甩不开。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站在了舞台的中央。 “朋友们,这就是我们的天使之音,她将会带给您真正的天堂之乐。”罗笑天向全场宣布,用迷死人的眼神把观众的视线引到刚刚登上舞台的秦桑身上。 “嘘——”台下立刻回应了长久的嘘声,很明显,秦桑的长相没能搏取观众的喜爱。 秦桑的脸色绯红,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广场上的乞丐,被人用厌恶的眼光看来看去。这种没有尊严没有底气的感觉迫使她用力的低下了头。 她的心开始砰砰乱跳,照理说她不应该会怯场。从小到大,她不知经历过多少面对几百人的演出,从没有紧张至此。可是今天,她却真的没了信心。 该死的,齐放这个混蛋!明明就是算准了要让她出糗!还有那个罗笑天,他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天使之音,就连她自己也会倒胃的话,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喊出来?他们一定是想整死她,让她颜面尽失! 想到这儿,秦桑愤怒的看了看站在她左边电子琴后面的齐放,却没想到,她看到的是他脸上笃定的微笑,他正在微笑的看着她,眼神里装着满满的信任,他试图用这个带给她自信。 秦桑的心里爬上一股温暖,这温暖让她稍稍有了一些勇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继续下去。 此时齐放冲他的兄弟们点了点头,大家会意,音乐响起。 秦桑用力的晃了晃脑袋,想借此赶走自己那渐渐扩散的紧张情绪,无论如何,这首歌她也要唱下来,这是她答应了的事情,她不能半路脱逃。 就在她一晃头的瞬间,似乎是瞥见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尽是冷冷的鄙视,只肖一眼,便让人心有余悸。 秦桑心里也是一颤,不加思索的再看过去,才发现那眼神,源自那个本就冷若冰霜的人——依晖。 呵!他也正等着看她的笑话呢!秦桑倒是差点给忘了呢,那个小心眼的家伙,不是想跟她抢这支歌来唱吗?绝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秦桑在十秒钟之内飞快的调整了心态,就冲依晖那样不屑的目光,她也要出色的唱好这支歌。绝不能被他看扁! “我来凡间寻找爱,被谎言折了翅。” 秦桑一开口,声音便如高山流水般倾泄而出,把甘甜强行送进每个听者的耳膜。那一刻,原本吵闹叫嚣的声音平息了,大家都不由自主的静了下来。 可是此刻,只有一个人,不静反乱。 依晖拨弦的手指突然抽动了一下,在秦桑开口唱出第一句歌词的时候。这样一个小小的抽动,便乱了整个琴弦。那一线杂乱足可以打乱歌者的心绪和其它演奏者的共鸣。 所以,舞台上的兄弟同时把目光投向他,那里面有一丝惊慌,更多的却是不解。他们在一起排练这么多次,还是第一回发生这样的状况,依晖,他怎么会? 在这个时候,依晖选择闭上了眼睛。 他确实在全神贯注的演奏,没有一丁点的走神。但是,自那声音闯进他耳朵的一瞬间,他的心竟莫明其妙的漏跳了一下,只这一下,就差点让他腿软的跪下来。 那声音,竟然那样熟悉,竟是他无数次倾听,无数次想念,无数次怨恨的,那一道声音。他对那声音太熟悉,太执着,所以秦桑一开口,他就惊惶失措,恍惚听到的真的就是那个让他多年来又爱又恨又惦念又逃避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不,不是的,它们只是相似而矣,世上相似的声音何止千万,——他这样告诉自己。 该死!他在心里暗骂自己的慌乱——就算此时真的是那个女人在唱,他也要装作若无其事,他要让她知道他的心,早已冷若冰霜。 秦桑当然发觉了依晖的失误,虽然只是一秒钟的事情,可对于真正懂得音乐的专业人士来说,已是很大的错误。在这一秒钟,秦桑的大脑里过了五个字——他是故意的! 所以更不能被他误导!秦桑仰起头,用最饱满的情绪接着唱下去: “飞不上云宵,没有了天使的光环。 一个丢了归途的游子, 一个失去灵魂的仙子。 你从晨曦中走来,用花香唤醒我。 为我擦掉泪,抚平了我心上的伤。 一个眼神缠绵的交流, 一场生死离别的爱恋。 转眼之间,天地变色,时光不再,缱绻依然。 ……” 秦桑的声音如流电般穿过每个听者的耳膜,继而直穿他们的心脏,在那里刻上凄美的痕迹。她那刻意演绎的空灵唱调再加上那本就质感清亮的声线,给这首歌以最为完美的诠释。 歌声停息,片刻之后,掌声才骤然而起。 全场的听众,无论男女,不分年岁,就连刚刚还给秦桑喝过倒彩的人也全都加入了称赞的行列。他们,正在为听得了一首好歌,见识了一位好的歌者而鼓掌,兴奋。 “果然是音乐吧的客人啊!就是有水准!能听得懂这样的好音乐!”秦桑感动得热泪盈眶,在台上转身360度,不停的向台下观众鞠躬致谢。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高兴得不知要怎样去回报台下听众的掌声肯定,只有不停的弯腰低头,而这频繁地转身弯腰低头的动作,终于让她头晕目眩,脚一打软,就朝着舞台边缘扑倒下去。 “呀!”台下观众纷纷惊呼,眼见着这个小姑娘大头朝下的往台下跌去,这一下如果栽下去,定会受伤不轻。 可是秦桑却没有真的那样摔下去。 在那一个瞬间,秦桑被一人捞起,安稳的跌进一个宽厚的怀抱。 齐放看到了秦桑正面临的危险,在那一刻他不假思索的冲过去,把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像是保护着自己最珍爱又易碎的物品一般,用自己的身躯把小小的秦桑包裹起来。 而他的身体,在完成这个动作之后,就全速下坠,伴随着全场的惊呼和尖叫声,仰面朝天跌了下去。 幸好,舞台不是很高;幸好,在他跌落的过程中被人拉了一把;幸好,另一个人用手臂垫住了他的头——他才可以安然落地。 而整个后背着地的力度,再加上他怀中那个小小身躯砸下的重量,仍然让齐放的胸腹受到了猛烈的震荡,于是他在落地的那一刻开始呛咳起来。 只有几秒钟而矣。 秦桑甚至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才从天旋地转中醒过神,一抬起头,就发觉自己正趴在齐放的胸膛上,一时呆住。 而齐放,那因为情急而紧紧环抱住秦桑的双臂却始终没有松开。他在落地的瞬间,被强大的冲击力震动,突然被自己刚刚的那一连串的反应惊呆了! 怎么会?他怎会有如此迅速的反应?通常在这样的时刻,小庄和依辉都会比他快得多,他们无论是头脑的反应速度还是身体的灵活程度都要比他强太多,怎么今天他倒成了救人的英雄? 这太不合常理了吧?齐放一再回忆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怎么都觉得自己这串动作就像是一种本能,那种想保护自己最珍贵东西的本能。齐放被这样的本能吓住了。 “放,你怎样?”一直在台下观看演唱的安雅冲到了齐放的身边,抚摸着他的脸,泪盈满眶。 齐放没有答话,他把视线转向趴在他怀里的秦桑,正看到秦桑那双正盯着他的迷惑不解的细长的小眼睛,一副搞不清状况的糊涂样。 “喂!你还不赶紧起来!”安雅也看到了齐放怀中的秦桑,她的脸就在那一瞬阴云密布,全然不顾形象的冲秦桑大吼着。 秦桑被她这一吼吓了一大跳,混身一阵颤栗,下意识的想从齐放身上逃走,却发觉齐放的手臂仍然牢牢的把她固定在他的怀里。 齐放也在这一刻发觉了自己仍然紧抱着秦桑,于是立刻松开手,尴尬的把眼神挪开。 秦桑就一骨碌滚到地上,坐起来,摇摇脑袋,看着周围那一大圈子围观的人。 齐放也坐了起来,刚刚他都没有注意,原来在他动身的同时,有两个人也跟着动了,但他们都比他晚了一步,却还是帮了他的大忙。小庄在他下坠的过程中伸手拉了他一把,依晖则是把自己的胳膊垫到了他的脑后。 如果没有这两个人的营救,他恐怕也要受伤吧?齐放想想都有些后怕,可是之前,他竟然丝毫都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危,他大脑中唯一所想的,竟然只是,不要让秦桑受伤! 秦桑已经想起了事情的经过,一想起来就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叫出声来。 多可怕啊!秦桑光想想就已经一身冷汗!她最喜欢的黄家驹不就是从舞台上摔下而英年早逝的吗?差一点她秦桑也成了他的战友了。 不过,幸亏还有齐放啊!别看齐放这家伙平常总是给她找麻烦,这一次才是患难见真情啊,看来,他还是有一点优点的! 想到这儿,秦桑马上去搜索齐放的身影,而此时,齐放早已被安雅扶着往休息室走去。 沮丧的收回视线,秦桑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去休息室里找自己的恩人道谢。却在这时,触到了一缕冰冷如刀的目光,是依晖,他正在居高临下的审视她,眼神犀利,仿佛要将她看透。而那眼神当然还是惯常的冰冷。 秦桑不觉打了个寒战,回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不去理会他。 2—B 齐放很郁闷。 自从上个星期六的晚上从酒吧回来后,他就没有停止过烦躁不安,但是这种烦躁却又找不到任何因由。 或者说,是他不愿意承认,烦躁的因由是缘自秦桑,缘自那天的英雄救美。 齐放总是想不通,他怎么会有那样的举动,更可怕的是,他的心,竟然会在秦桑遇险的一刹那间揪结起来,像是被什么捆绑得结结实实,连呼吸也无法进行。 那样的感受齐放从来没有过,他从没有试过去照顾关心某个人,加之他又一向高傲,总是被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所以,他从不知为另一个人紧张担心是什么样的状况。 可是这一次,他居然会不由自主的做出了这样的举动,那可是连他父母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他齐放竟然会替别人担心,更奋不顾身的去救人,而被救的这个人竟然连朋友都谈不上。 真的,连朋友都不是吗? 这个问题齐放不敢深想,每每想到了这里,他都有意无意的回避,然后再给自己找个借口说:天气热得叫人心烦! 齐放只能这样解释。 可是,从那天开始,他的确是有一些变化的,他开始躲避秦桑。无论在校园里,食堂里,还是自习室或者教学楼,只要一瞄见秦桑的影,他就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跑,总知他就是不想看见她! 秦桑才窝火呢!齐放这小子,虽然说那天是他救了她,可也不能摆架子摆个没完啊!事发当天,秦桑一回过神就去找齐放道谢,可那小子硬是半句话都没搭理她!这也就算了,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也就忍了吧!可是他居然一个星期都不理她,并且一看见她就像见了鬼似的避之不及,难不成,真把她秦桑当成瘟神啦?怕再粘上她惹祸上身? 切!不理就不理吧,正好落得清静,自从认识齐放以来,秦桑就总被他连累,害得她被众女生排挤,从没安生过,这下子,总算摆脱了那个扫把星,可以踏实过活了吧。 可惜,这一次秦桑又想错了。 在那件事之后的第九天,齐放又堵在了秦桑的宿舍楼下。 其实齐放真的是不想再跟秦桑这女孩有任何瓜葛,以他的直觉判断,这女人一定会带给他很大的麻烦,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躲避那可怕的预感,他真想一辈子都不再见她。 可是,上周六去音乐吧演出,老板点名要秦桑跟他们乐队一齐出场,说是那个小丫头歌唱得好,人也可爱,有了观众捧场。 老天,还有没有天理呀!那种长相那种性格,也能算是可爱?就算她歌唱得还算勉强通过,那也是因为他写得好啊!这个酒吧老板,恐怕是中了邪吧! 不过,想归想,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啊,要不,乐队那几个家伙不把他活剥了才怪!齐放一想起罗笑天和小庄的嘴脸就觉得眼冒金星,那两个小子用尽了一切招术,终于连哄带骗外加小恐吓的让齐放就了犯,心不甘情不愿的立下了军令状——这个星期定会把秦桑带去。 可是,都已经九天没说过话了,他相信秦桑也一定察觉到了他对她的疏远,那么她还能够给他这个面子吗?齐放实在没谱,因为这个丫头真的是太难控制。 秦桑老远就看见了杵在她宿舍楼下的齐放,多少天了,这是头一遭,他看见她竟然没有跑。 “一定又是有求于我了!”秦桑暗想,边往前走边在心里盘算着:“这一次,无论他说得多好听,都不能答理他,也让他尝尝被人白眼的滋味!” 于是,秦桑故意扭过头不去看齐放,大步的从齐放的身边走了过去。 “那个……”齐放跟上去一步,却支吾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秦桑继续往前走,似乎根本就没听见他说话。 “秦桑!”没办法,齐放只得又跟上去一步,冲着秦桑的后背喊道。 秦桑当然听到了齐放的声音,从他一开口就听到了,可是,她为什么要理他?他齐放以为他是谁呢?凭什么认为她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她秦桑才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喂!我在叫你没听到吗?”齐放终于忍无可忍,快走两步冲上去,一把抓住了秦桑的胳膊,强迫她停下来,面对他。 秦桑瞪着一双若无其事的细小眼睛,不紧不慢的道:“同学,我认识你吗?” 齐放差一点气昏过去,这丫头,又开始摆弄起她那些个刁钻花招,就知道来求她不会那么顺心顺意,这不,就开始过招了。 “秦桑,我是来跟你谈正事的,没功夫跟你练嘴皮子!”齐放知道要论胡搅蛮缠的本事,他赶不上秦桑万分之一,所以他干脆就不跟她绕弯子比口才,就来个直截了当,直戳主题。 “哦!”秦桑抬起头,眼睛眯成一条缝,盯住齐放的脸,缓缓道:“有事来求我的时候,就认识我了对不对?没事的时候呢?就算打个照面也装看不见?” “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装看不见你啦?”齐放自知理亏,声音不由的就小了下来。 “前几天在食堂一见到我就往门外走的那个人是谁啊?在图书馆门口跟我打一照面都不看我一眼的那个人又是谁啊?” “哪天啊?我不知道。”齐放只能装傻。 “不知道?我说,你就是卸磨杀驴的市侩小人!” “喂,别那么看不起自己,你虽然长得不漂亮,也不能自比作驴呀!”齐放终于逮到了秦桑话中的纰漏,立刻精神大振,进行反攻。 “你!”秦桑懊恼极了,看来跟他说话还真是大意不得,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夺了上风。 “干嘛?恼羞成怒?不至于吧,我可是出于好心啊!”齐放幸灾乐祸的看着秦桑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心里舒服多了。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你不是来找我谈事的吗?”秦桑话锋一转,聪明的扭转了劣势。 “哦,对了,我是来问你,还去不去酒吧唱歌?” “不去不去不去!”秦桑一叠连声的冲着齐放的脸孔大叫,吓得齐放倒退了好几步。 “你想清楚再说吧,又不是不给你钱!”齐放紧皱着眉头,亮出了他的底牌。 “给钱也不去!你以为那区区一百块钱就能让我秦桑催眉折腰甘愿受你的摆布吗?还有那个叫什么晖的,我才不要去看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臭脸……” “不是一百,是两百!”齐放不耐烦的打断了秦桑的滔滔不绝,希望这个价码可以让她动容。 “两百?”秦桑略有些犹豫,两百元啊,一天就能挣两百,这是多划算的买卖啊!可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为了争一口气,只能忍痛放弃这两百块钱了,于是她咬了咬牙:“两百也不去!我秦桑虽然缺钱,可也不是什么钱都挣的!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我们乐队跟酒吧订了长期合同,每星期六都会在酒吧包场演出,希望你能加入。”齐放再一次打断了秦桑的信誓旦旦,他相信,这招撒手锏一出,那丫头一定会举手投降,何必再多听她那些没用的废话。 “每星期六?就是说,不只是这周六一天,以后每个星期六我都得去唱歌?”秦桑用力的睁大了自己那双细小的眼睛,不敢置信一般的死盯着齐放的脸。 “对,长期的,不是一天两天,只不过薪水按天计算,去一天就两百,客人给的小费,大家分。”齐放淡淡的补充道。 “那一个月至少八百块吧?”秦放的口水都要流下来,老天,八百块,这是她所有兼职里面挣钱最多也最轻松的工作了吧! “差不多吧。”齐放看着秦桑那垂涎欲滴的样子,就知道这事谈成了,不过,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丫头,至少也要刁难她一下吧:“可惜,你已经决定不去了,我只好另找他人……” “哎!慢着,这个嘛,既然你那么有诚意,我就勉为其难去给你们帮这个忙吧!嘻嘻——”秦桑嘻皮笑脸的拉住齐放的胳膊,瞬间换了一副嘴脸。开玩笑!一月八百块外加小费不去挣?那岂不是脑袋进了水?她秦桑可不干这种傻事。 “可是,你不是说不愿再受我的摆布了吗?”齐放装得一本正经。 “什么话!大家互相帮助嘛,怎么是受你的摆布?我帮你去撑场面,你帮我解决经济危机。” “你不是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吗?” “嗨!我又不是君子,先挣到钱再说吧!”再说,那里虽然是酒吧,可是经过上次的实地考察,看起来也不似当初想象的那样污七糟八,还是很正经的地方呢!秦桑暗暗的想着,几乎要笑出声来。 齐放实在是无话可说了,他只得惊骇的看着秦桑那笑得春光灿烂的一张脸,直觉得浑身发冷,汗毛起立。 在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的深刻涵义,秦桑绝对是他所认识的最见钱眼开的一个人! *——*——*——*——*——*——* 周六一大早,秦桑就跟着齐放一起去了一个地方,是乐队排练的地方。 这是事先说好的,每周六从早上开始,秦桑就要跟随齐放去乐队共同排练,晚上再一起去酒吧演出。 乐队的驻地是一处废弃的厂房。是一间超大超高的房子,大得超过学校的礼堂,高得超过两层楼。屋子的一边有一个大大的舞台,乐器灯光一应俱全,很专业,另外的半间屋子,上面做了一个跃层,可以顺着黑色的楼梯走上去。 秦桑从一进门开始就目不暇接的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此刻,她正仰着头琢磨着那半间二层的上面会是个什么样子,却被齐放狠踢了一脚,在她耳边吼道:“你发什么呆,说话啊!” “呀!”秦桑揉着小腿收回眼光,才发现,一大圈的人都在齐刷刷的盯着她,等着她回话。 “嗨!”秦桑不好意思的摇了摇手掌,心里暗自叫苦,回话?她根本就没听到有人跟她说过话,让她回个什么话! 还好,大家也没在意她的心不在焉,纷纷以宽容的微笑作为招呼。 当然,只除了那个讨厌的依晖。那个人,一直就没有抬过头,只是专注的摆弄着自己的贝斯,好像根本就没发现秦桑的介入。 可是秦桑却一眼就看见了他,见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秦桑,上次见面时间太紧,也没能好好的认识一下,这次我们正式认识,毕竟将来还要相处很长时间,从今天起交个朋友吧。”罗笑天第一个走过来,冲秦桑伸出右手,微笑道:“我叫罗笑天,岁数比他们稍大一些,所以他们就选我当了队长,今后,叫我小罗就成,大家都这么叫。” “哦。”秦桑也报以微笑,握了握小罗的手。 “我叫小庄,愿意的话叫我声小庄哥我很受用的!”小庄挂着一脸邪笑拍了拍秦桑的肩。 “呵呵。”秦桑继续傻笑。 “秦桑,dream house欢迎你!”桃子走过来给秦桑一个欢迎式的拥抱。 “dream house?”秦桑歪头不解。 “对啊,就是这里,我们乐队的家,承载着我们梦想的房子!”桃子环顾四周解释着。 “嗯!这名字真好!”秦桑点头笑。 “你的名字也挺好啊,秦桑,多么诗情画意啊!”桃子搂住秦桑的肩,微笑着看她。 本来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依晖,突然在这个时候放下手中的贝斯,径直走到秦桑面前,鄙夷的看着她,然后揶揄道:“秦桑?谁给你起这么难听的名字,你家是养蚕的吗?”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精神紧张了起来,他们几乎嗅到了硝烟的味道,想必一场口水大战又要展开了。 可是这一次,他们却想错了,秦桑并没有如他们所想那样反唇相讥,反而瞪着眼睛,貌似惊讶的道:“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全部呆住了,谁都分不出秦桑是在认真说话,还是在耍什么花招,就连依晖也愣住了,他本以为他已经点燃了那丫头的臭脾气,可她那样认真的惊讶,却让他摸不清头脑。 “没错,我家就是养蚕的啊!我们整个寨子的人都是养蚕的……”秦桑兴致勃勃的开始演讲,依晖的话竟引起了她对家乡的无限思念。 全体大跌眼镜。包括依晖也呆看着她,哭笑不得。 谁都没想到一场刻意的挑衅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这个女孩儿,还真是特别得出乎意料呢。 排练就在这样的黑色幽默中拉开帷幕。 3-A 乐队的名字叫:四季风。 这是秦桑这一天来的唯一收获。 此外,她在这一整天的排练中,还跟齐放吵了两个架,跟依晖叫了三次板,其中有一次竟然调动了整个乐队成员的集体力量,才使得她们两个的战争没能升级为暴力事件,而休止于口舌之争的程度。 阿妈呀!秦桑忍不住叫苦不迭,跟这两个人共事,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可她偏偏又需要这份工作,做这矮人一头的打工妹。哼!秦桑暗想,要不是因为缺钱,这辈子她都不会跟他们再有什么牵扯。 “怎么,是在生依晖的气?还是齐放的?”桃子看见秦桑趴在吧台上面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就知道,这丫头一定还在为白天的事而闷闷不乐。 “那两个家伙还用得着比吗?一样那么可恶!”秦桑一拳砸在吧台上,搞得吧台上的空杯子‘咯啷啷’作响。 “我也真是不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都对你这么感冒。那两个家伙一个高傲得不屑于跟任何人交谈,另一个冷漠得连看人一眼都觉得浪费,可怎么就都对你这么情有独衷呢?”桃子好笑的看着秦桑,突发奇想的调侃起她来。 “这样的情有独衷我可受用不起,我倒真希望他们能像对其它人一样对我就好啦,最好一句话都不要说。我真有点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男人,怎么能小气到这个地步?好像我做什么他们都能挑出一大堆纰漏,这不摆明了找我麻烦吗?”秦桑越说越气,一口喝光了杯里的冰水。 “别再气啦!说不定,将来你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嘛!”桃子笑着拍了拍秦桑的肩膀,一边跳下高脚椅,一边接着说:“他们下场了,我要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去不去。” “我才不去哩!”秦桑一口回绝。 桃子早就料到会有此答案,所以她冲秦桑笑了笑,没再强求,自己去了休息室。 秦桑也跳下了椅子,刚刚冰水喝得太多,要赶快去厕所轻身。 她从小就有个毛病,每遇到让她生气憋闷的事情,她就会猛往肚子里灌水,仿佛只有让水把胃填满,才能将肚子里憋闷的气体赶出来。这方法看似荒唐,可对于秦桑却真的管用,每次随着液体在她体内的循环,她的气恼好像也随着水分排泄了出去。所以,秦桑这个习惯,一直都没有改变。 这次,她气了那么久,水自然没少灌,跑洗手间已经跑到脚软。 “啊!舒服多了!”秦桑边洗手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秦桑,跟那种人一般见识只会降低自己的水准,所以,别再气了,笑一个。” 她果真对着镜中的自己微笑,心情一下子轻松许多。 烘干了手,秦桑拧开洗手间的门把手,正欲走出去,却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要签下我们整个乐队。”是依晖。 秦桑停下来,刚想要推门而出的手指僵硬的放在了门把手上,直觉告诉她,依晖一定是在跟别人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按理说,她应该果断的走出去,可是,好奇心却让她停了下来。 “反正我又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不小心听到而矣。”秦桑这样安慰自己,觉得还有一些道理,于是她轻轻的把洗手间的门打开一条小缝,蹲下身,从缝隙里往外看去。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一个身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面对着这边,而依晖则背对着她,从那个西装男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谈论的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很抱歉,我们只对你一个人感兴趣,至于其它人,我们公司暂时还没有这个计划。”西装男人好像很有身份,说话很是稳重有礼。 “那就算了。”依晖却仿佛并不情愿跟他多谈,转身欲去。 “请等一下。我希望你能认真的考虑一下,金穗娱乐可是香港最有实力的唱片公司,能得到我们公司的赏识,这对你的前途来说意味着什么不用我来告诉你吧?” “我在乎的是我们的乐队,而不是我个人的前途。”依晖依旧冷冰冰的回应。 此时,蹲在洗手间里偷听的秦桑却差一点叫出声来,天哪!金穗娱乐,那可真的是国际知名的大公司呢!他们旗下的艺人,都是娱乐界最具知名度的艺人,能跟这种公司签约,不想出名都难!这个依晖,脑袋被驴踢了吧! 秦桑一边咂着舌替依晖婉惜,一边继续她的‘工作’。 “这么鲁莽的做决定,你一定会后悔的。”西装男人仍然穷追不舍,好像依晖是块抢手的肥肉。 “那是我的事。”依晖依旧不买帐。 “那就没办法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跟我联络。”西装男人从衣兜里掏出名片盒,从里面抽出一张递了过去。 “不必了……”依晖好像看也没看,就断然拒绝。 “拿着吧。”西装男人抱着一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硬是把名片塞进了依晖的手里,然后转身离去。 依晖把名片举到眼前,扫了一眼,便用力把它捏成一团,顺手丢进了墙边的垃圾筒里。 秦桑一直盯着依晖的动作,虽然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她完全可以想像得出,那家伙的面目会有多冷酷无情,那个西装男人真是够绅士,竟然能跟他讲这么多话。 可是,话说回来,那家伙平时看起来一幅六亲不认的样子,没想到他还挺讲义气的嘛! 秦桑正蹲在地上头贴着门缝胡思乱想,却被突然弹开的门撞到额头。 “呀!”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撞击得失去重心,整个身体往后仰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仰面朝天。 “你没事吧?”刚刚打开门的这位女士惊愕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秦桑,慌张的询问着。 “没,没事。”秦桑一手捂住刚刚被撞到的额头,一手撑地站起身,苦笑着从那位女士的身边蹭了出去。 真是倒霉!秦桑暗暗咒骂着走出洗手间,揉着额头往大厅走去。 在经过那个垃圾筒的时候,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看了一眼四下无人,便以最快的速度从垃圾筒中捡出了那张被依晖折磨得皱皱巴巴的名片。 “这个人原来是金穗娱乐公司制作总监哦,好可惜呀!”秦桑再一次为依晖的轻率而摇头叹息,这么好的机会那家伙竟然如此轻易地放弃,这样的做法真是叫人——佩服! 是啊,为了朋友,他竟能放弃自己的前途,如果是她,应该也不会这么果断就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吧!毕竟,那关系到自己的一生啊!这样的做法,怎能不叫人佩服呢? 第一次,秦桑对这个冷漠如冰的男孩儿有了一丝丝的好感,那小子,他真的如他外表那样的冷酷吗? *——*——*——*——*——*——* 由于周六要抽出一整天的时间去乐队排练演出,秦桑就变得更加忙碌了。她不想放弃替同学洗衣服的收入,就只得把星期六要做的工作分摊到其它时间,这样一来,她经常会洗衣服洗到夜里两三点,然后第二天早上还要早早起来帮同学去买早点,挣点跑腿费。 齐放经常会从同学的口中听到秦桑的消息,比如她一晚上能洗几盆衣服,让她洗衣服比去洗衣店便宜很多;又比如她可以替别人跑腿做事,速度和态度堪比快递公司。秦桑也依靠这些校内广告,再次成了音乐学院的名人。 与此同时,更多的负面的议论更是铺天盖地,五花八门: “她家里一定欠很多高利贷,要靠她还!” “她穷疯了,见钱眼开!” “多有经济头脑,任何事情都能成为她赚钱的途径。” “认钱不认人,贪财鬼!” “……”当然还有更多。 这些议论听在齐放的耳朵里,总让他觉得不舒服,他也说不出原因,毕竟秦桑她是真的贪财啊,一看见钞票就双眼放光。 可是,他就是觉得那些话极其刺耳,在他心里认为,秦桑的爱钱一定是有她的苦衷的。就算没有,单单从为人厚道的准则出发,那些人的出言不逊,让他反感也是正常的。 但是流言并不会因为他的反感就减少一分,因为任他再如何不爱听,也不能去反驳或是翻脸,毕竟他跟秦桑两不相干,人家说秦桑的坏话,又关他什么事? 这的确不关他的事,但又偏偏要往他的脑袋里面钻,无时无刻,他不在经受着‘秦桑’的折磨。 就像此时,他正开着车行驶在街上,耳朵里却像放录音一般播放着同学们对秦桑的种种议论,那些七嘴八舌的议论,快要把他的头撑破。 “这个臭丫头,真的是要钱不要命吗?”齐放懊恼的拍了一下方向盘,摇了摇头,告诫自己说:“算了算了,她累死也与你无关,瞎操什么心?别再想她了。” 然而,这个想法还没有落实,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瘦小的、纤细的、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女孩子。 齐放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心想,莫不是中了那丫头的毒?连眼前都出现幻觉?再仔细看,不是,那穿着花格子布衫土里土气的女孩儿,不是秦桑又会是谁? 秦桑正拖着一个硕大的尼龙纺织袋,艰难的往前移动。 “这个臭丫头,准又是在替别人卖苦力赚钱!”齐放长叹一声,掉转车头,往街边驶去。 秦桑正奋力的拽着编织袋前行,忽听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在她身边响起,她便下意识的停下动作,转身查看。 一辆黑色的丰田CRV在她身边停下,车门同时打开,一个身穿白色T恤黑色牛仔裤的男生跳下车来,一转身,秦桑才看清楚,是齐放。 齐放走到秦桑面前,盯着她的脸,无端的气恼让他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嗨!这么巧?”秦桑卖乖的笑着,冲齐放摇了摇手,心里却在嘀咕,这小子脸色那么差,不会是来找我麻烦的吧!还是小心为妙,别去惹他。 “你不要命了吗?”齐放突然开口,气势汹汹。 “啊?”秦桑却不知这话从何而来,张大嘴巴看着齐放那张愤怒的脸。 “你真那么贪财吗?钱对你来说真是那么重要吗?为了钱,你就可以不吃饭不睡觉连命都可以不要吗?”齐放继续大吼,全然不顾这是人来人往的街道。 “我——” 果然是来找茬的!可是,真的要在这里跟他吵吗?秦桑咬了咬下唇,继续:“如果你是特意来找我吵架的,那你可以回去了,我认输,今天我实在没这个功夫跟你耗,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恕不奉陪!”秦桑把冲到嗓子眼儿的怒气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用相对比较温和的态度回复了齐放的挑衅。若不是她真的赶时间,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就认输,让齐放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占去上风。 “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就是赚钱的事情吗?”齐放却不放过她,继续冷嘲热讽。 “齐放,要想吵架等我忙完之后随时奉陪,现在,你骂我贪财也好,骂我穷疯了也罢,我是没时间跟你计较的,但是如果你再这么阻碍我赶路,我真的会跟你拼命!”秦桑高声嘶吼,心急让她的声音变得尖锐,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几欲引暴的炸药包,愤怒地盯着齐放的脸。 齐放果然被她的声音震慑住,也突然清醒起来,他其实并不是来找茬的,他只是想帮她的忙,可是,看着她急得快要发疯的样子,他好像是愈帮愈忙了。 秦桑见齐放不再说话,便再次拽起编织袋,准备继续赶路。 “慢着。”齐放突然伸手拉住秦桑。 “干嘛?你想找麻烦吗?”秦桑简直忍无可忍,抬起头冲着齐放的耳朵咆哮着。 齐放皱了皱眉,却没言语,只是从秦桑的手中抢过编织袋,提起来扔进了自己的车里,然后他绕过去坐进驾驶座,这才看向一直呆愣在原地的秦桑,轻笑道:“愣着干吗?上车啊!” 秦桑纳闷儿的看着齐放这一连串出乎她意料的行动,一时之间搞不懂他在打什么主意。 “你不是赶时间吗?还不上来?”齐放为她把另一边的车门打开,微笑着看她。 这笑容博取了秦桑的些许信任,她迟疑着走过来,扶着车门,眯着眼说:“我可没叫你送我,别想跟我要车钱。” 天!齐放差点晕过去,她愣在那儿那么久就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吗?真是无可救药的钱串子!可是,看着她一本正经等着他回话的样子,如果他不给她答复,她铁定不会上车。 于是,他无可奈何的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那么唯利是途吗?免费的,快上车吧,不然警察过来抄牌,罚款可要你付!” 一听这话,秦桑立刻跳上车,关了车门。 看着她的样子,齐放苦笑着摇了摇头,边发动车子边问:“去哪?” “北京站。”秦桑愉快的答,有了免费的劳力,还有了免费的出租车。刚刚还因为吵架而愤怒无比的心情,此刻变得愉悦无比。 “喂,你这包里装的什么啊,这么重?”齐放真的很好奇,那包里硬绑绑的死沉,会是什么东西呢? “这与你无关。”秦桑漫不经心的说。暗想,别以为帮了我,我就该有问必答,才不给你面子。 “我才不希罕知道。”齐放碰了钉子,却也不甘示弱,轻笑道:“你也真够笨蛋的,拿着那么重的东西,也不知道打辆车吗?” “你才是笨蛋!打车不用花钱吗?” “哈!我倒忘了,你是名副其实的钱串子,要钱不要命的。”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好命吗?生在大城市,有好家境,还有私家车给你开。钱对于我这样的穷人来说,就是活命的东西,像你们那样的奢侈浪费,简直是罪过。” “你这个挣法,就怕你挣到钱也没命花,迟早被累死!” “你是特意跑来触我霉头的吗?这样咒我!”秦桑又开始气愤。 “真是白痴!”齐放也气,暗骂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说谁白痴?别以为你现在帮我就可以对我大呼小叫,这可是你自愿的,我可没求你!”秦桑盯着齐放的侧脸,准备开战,反正现在可以边赶路边吵架,她才不怕他哩! 看着秦桑斗鸡似的架势,齐放只得长叹一声放弃继续跟她说话。跟这样一个头脑简单的女人争辩,绝对是件辛苦的事情,辛苦且没有价值。她的胡搅蛮缠只会把你的思维也搅得一团糟,最后,她还会以胜者的姿态把你踩在她脚下,所以齐放聪明的闭了嘴,一路无话。 到了北京站,秦桑本来想要自己把编织袋拖进站里,可齐放不忍看着她费劲卖力的样子,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好心眼,把袋子夺过来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却在心里暗自感叹:这袋子的重量怕是大过她的体重,真不知她这是在捣腾什么。 秦桑见齐放二话不说,扛起袋子就走,便也只好跟了上去,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道:“这个也是免费的吗?” 齐放扛着百来斤的东西,遭遇这个分神,小腿打软差一点跪下来,他赶快停下稳住脚步,定了定神,本想回敬她一句,可肩上的重负让他实在无力去跟她争执,所以他干脆白了她一眼,不跟她罗嗦,独自往前走去,心里却骂道:“这个可恶的钱串子、笨女人!” 见齐放这个样子,秦桑反而在他身后笑出了声,没想到这个傲气的公子哥,竟也有忍气吞声的时候,其实是被压得说不出话来吧! 3-B 站台里,秦桑一眼就看到了家乡的亲人。 “阿伯!”秦桑就像只欢快的小鸟,轻盈的扑进了一个老人的怀抱。 齐放把肩上的重负放下来,喘着粗气,打量着那个被秦桑称为‘阿伯’的老人。约莫六十岁左右的年纪,穿一件灰布的衣服,一见到秦桑就已经老泪纵横。 在老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正用敌视的眼光看着他。 齐放仰起头,迎向那目光,突然有种悍卫某种东西的感觉,虽然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他在悍卫的究竟是什么,但他就是不假思索的凝聚了所有的自信集中在那一眼对望中。无形的战争就在这两个年轻男人的目光中展开。 “楚云阿哥,你好么?”秦桑的呼唤拽走了那个年轻男子的目光,他的眼神就在看向秦桑的那一刻变得温柔如水。 “阿桑,你又瘦了呢!”他用粗大的手掌抚摸着秦桑的头顶,怜爱的微笑着。 “阿哥,你也长高了呢!”秦桑咯咯的笑着,齐放从没见过她如此欢快。 “阿桑啊,你不在,这整个寨子都冷冷清清的,咱们都想你呀!”阿伯颤颤微微的擦着眼角的泪。 “阿伯,我也想你们呀,我好想寨子里的乡亲们,好想家乡的泉水呢!”秦桑也黯然神伤,泪盈满眶。 “阿桑,你要带什么东西回去?”也许是为了缓解悲伤的气氛,那个楚云打断了秦桑的话。 “哦,对了。”秦桑这才想起正事,转身从齐放脚下把那个大编织袋拉过去,递到楚云的手里:“这里面的书你帮我交给校长阿伯,上次阿妹写信来说要的书,我给他们买到了,只是我的钱不够,每种只买了二十本,让他们传着看吧。还有木英阿妈的药,我也买了一些,可以吃一阵子的,让她别省着,治病要紧,哦,详细的我已经写好条子放在这里面了,回去之后,再看吧。” “阿桑呀,这么多东西,一定又是你省吃俭用,打好几份工吧?真难为你了。”阿伯又开始抹泪。 “没有没有,我没那么辛苦的,我现在都可以唱歌挣钱了呢!”秦桑怕阿伯心疼,赶紧摆手示意。 “唱歌挣钱?那不就是卖唱吗?那怎么行!”阿伯突然寒了脸色,对秦桑道:“孩子啊,咱们虽穷,可也不能让你去做那种事啊!” “不是不是。”秦桑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无端的给自己找了麻烦,阿伯是个老古板,她在酒吧唱歌的事他是不会理解的。 “阿伯您好!”就在秦桑一筹莫展之际,齐放适时的走到了秦桑的身边,向阿伯深鞠一躬缓缓道:“阿伯,秦桑所说的工作,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是正规的演出,我们音乐学院许多同学都在一起参加的,去做慰问演出,既可以拿筹劳又可以多一些煅炼的机会,学校老师都很支持呢。” 齐放的举止,轻易的就得到了阿伯的赞赏,因此他这一番话,也同样得到了阿伯的信任。 秦桑却只有傻傻的盯着齐放的份,心里暗忖:他在说些什么啊? 老人轻轻点着头,一幅很了解的样子,笑着道:“我就说嘛,我们的小阿桑怎么会做让我们丢脸的事情呢?小伙子,你是我们阿桑的同学吗?” “是啊,我们还在一起演出。”齐放轻声作答。 “小伙子,我们阿桑可是个好孩子啊,她可是我们寨子里心地最好的孩子,你看她不光是自己的学费不用我们操心,还要时不时给寨子里的孩子们买书买衣裳,寨子里的乡亲生病吃药,也都是她买了药寄回去,她是怕寄钱回去我们舍不得买,不用说我也能猜到,这孩子在这儿可没少吃苦……”阿伯说着,又落下泪来。 “阿伯,你说这个干嘛?我一点都不苦,真的!”秦桑赶紧摇头发誓,想打消阿伯的担忧。 “你这丫头,我看着你长大,你的品性我还不清楚!小伙子,我只跟你说,你可不要欺侮我们阿桑啊,要替我们好好的照顾她,我们全寨子的人都会感激你的!”阿伯拉起齐放的手,真诚的嘱托。 “阿伯,他……”秦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阿伯也真是的,他以为齐放是她什么人?人家有什么义务照顾她?可是,她刚想替自己和齐放辩解一番,就被齐放捏了她胳膊一把,随即他又抢白道: “一定的阿伯,我会替您好好的照顾阿桑的。”齐放笑看着阿伯,却用眼角的余光扫见秦桑那张窘得通红的脸,更觉得好笑。同时,他也觉得有一束凛冽的目光从左前方射到他的脸上,他的直觉告诉他,是楚云,他喜欢秦桑么? “那我就放心了,阿桑呀,阿伯这就走了。”阿伯放开齐放的手,又拉起秦桑,嘱咐着:“要注意身体啊,你从小就单薄,爱得病,在这儿一个人可得注意,知道吗?” “唔,阿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就放心回去吧。”秦桑正重表态,又转身对楚云说:“阿哥,你也要好好保重,虽然这个暑假我不能回去,可是寒假的时候就会再见面了。” 楚云一直默默的看着秦桑,此刻听得秦桑的话,他却如何也张不开口,怕是自己一开口就会落泪,便只得“嗯!”了一声。 之后,楚云就搀扶着阿伯上了火车,临走时阿伯还不忘托付齐放:“小伙子,别忘了要替我们全寨子的人照顾阿桑,有时间一起回家,我们拿自己酿的果子酒招待你。” 齐放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目送着阿伯离开。 在火车开动的那一刻,秦桑眼眶中积蓄了很久的泪珠终于滚落。家乡的亲人呀,这一别,又要等上大半年才能相见,这一次,幸亏他们探亲路过北京,否则,她便要整整一年都见不到亲人。 “走吧。”齐放一直看着秦桑嘤嘤啜泣,看到她的双肩由于哭泣而微微颤动,他很想走过去抱住她,让她停下来,可是他知道是离别的痛让她脆弱,而眼泪可以释放伤感。所以他一直等,直到他看见秦桑的情绪平静下来,才开口唤她。 秦桑擦掉挂在脸庞的泪痕,转过身,不理会齐放,独自往回走。 “哎!停车场在这边!”齐放拦住秦桑,伸手指着相反的方向。 “谁要坐你的车?”秦桑看都没看他一眼,推开他继续前行。 “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坐我的车吗?还不是因为你阿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照顾你,我怎么能这么快就辜负他呢?”齐放追在秦桑身后,装出一幅勉为其难的样子。 “你还说?”秦桑一听他说这些就火冒三丈,索性转过身跟他说个清楚:“你跟我阿伯说的那些是什么话?你说谎不打草稿的吗?还有啊,我阿伯跟你说的那些你也最好给我忘掉,他是被你这个披着羊皮的狼给蒙骗了,才会说那些话,可是我了解你啊,你别再想用那些话做文章!” “喂,你干嘛?你这分明是恩将仇报啊!我救了你,让你顺利过关,让你阿伯不替你担心,你该谢我才对吧?怎么反到来讨伐我?”齐放一脸委屈的看着秦桑,无奈的叹着气。 “算了,我现在心情很糟,没精力跟你吵,总知一句话,别想占我的便宜!”秦桑举起小拳头在齐放眼前晃了晃,然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好吧,如果你这么坚持,就付钱吧。反正我也要回学校,顺便挣个外快。”齐放哪里肯放走秦桑,不由分说的拉住她的胳膊就走。 “哎你!都说了不坐你的车!”秦桑还是没明白齐放的用意,使劲的挣扎着想脱离齐放的控制,怎奈她人小力单,只有被齐放拖着走的份。 “别客气,看在你阿伯的分上,我给你打个折,只收油钱好啦。”齐放边走边笑,感觉着秦桑在他身后的气急败坏。 “哪有你这样的?强迫别人坐你的车!这不就是抢劫吗?我是没钱付给你的,要命就有一条……”秦桑简直要发疯了,她都不知道要怎样去对付齐放了,他分明就是个无赖! 对于秦桑没完没了的吵嚷,齐放仿佛充耳不闻,他此刻只有一种感受——她的胳膊好细啊!好像稍加用力就会折断,这样瘦小的身躯竟要扛起那么重的担子,她所经受的艰辛一定苦不堪言,难怪她那样爱财如命,原来她所爱的那些钱财,背负着如此之多的责任! 齐放从心底里滋生出一抹酸楚,这酸楚愈渐浓烈,缓缓蔓延至整个心脏。侵袭着他的鼻腔他的泪腺,让他的眼中闪烁着暧昧的怜惜,让他的脸上绽放着无限温柔。 在齐放二十年的生命中,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他用心的体会着,这如此痛苦又甜蜜的感受。 他并不知道,这酸楚的感觉,就叫做心疼。 *——*——*——*——*——*——* 周六,dream house。 秦桑趴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罗笑天在台上敲锣打鼓。偌大的房子里,每个角落都回荡着架子鼓那混厚与尖锐共存的高分贝音效。 在这个乐队里,罗笑天毫无争议是最勤奋的一个,每次大家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总要再练习几遍才停止。这一点,真叫人佩服。 秦桑转过头,环顾其它几个人:小庄正嘻嘻哈哈的跟桃子聊着天;齐放捧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在上面乱画;依晖则退回到自己在二层的卧室,不知在做些什么。 这样的景况让秦桑想起之前桃子跟她说过的话,她说乐队的名字是取意那四个男生的性格,罗笑天是春天的风,温暖和煦;小庄是夏天的风,热烈温润;齐放是秋天的风,清冷高傲;依晖是冬天的风,冷酷无情。 “哈!”秦桑轻笑出声,这解释还真是贴切呢! “你笑什么?”桃子不知何时走到秦桑身旁,冷不防的在她耳边大喊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想吓死我啊!”秦桑揉着耳朵抱怨道。 “谁叫你愣神傻笑,惹得我忍不住想逗你玩,在想什么呢?” “嘻嘻”秦桑笑道:“我在想,‘四季风’这个名字跟这四个人倒真是很搭呢!” “是吧!我从第一次见到他们就觉得是了,这四个人真是性格迥异。但他们也有共同之处,对朋友都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桃子很赞同的对秦桑的话予以补充。 “是吗?罗笑天跟小庄还有可能,我才不信齐放跟依晖那两个没人性的家伙会对别人全心全意。”秦桑摇着头撇着嘴表示反对。 “除非你不是他们的朋友。对待朋友以外的人,他们都是一样的无情。”桃子很了解似的点着头。 “是这样吗?那我一定就是朋友之外的人,那两个家伙对我残酷极了。”秦桑觉得这样的解释比较合理,因为她突然想起上个星期六,在洗手间外面的事情,那时候的依晖,的确是很讲义气的样子,说不定,他对朋友还真是毫无保留,只不过,她并不是他的朋友。 “你这么认为吗?”桃子不置可否,继续自己的话:“我却觉得齐放就对你特别关照。” “是特别关照找我的麻烦吧?”秦桑咧开嘴角苦笑着,想起齐放对她所做的种种恶行,怎么也看不出那是关照! “将近一年来,他只为你一人写歌,每一首歌都为你量身定做,这种麻烦,恐怕很多人都想要呢!”桃子无奈的叹息,秦桑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迟钝呢。 “那个……”秦桑一时语塞,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也说不定是他写的歌她刚好能唱,她的音域本来就宽嘛! “还有呵,那次你从舞台上跌下来,不也是他奋不顾身的救了你吗?” “……”秦桑实在无话可说,再说的话一定会被认为是忘恩负义。可事实上她当初真的去找他道谢了,他却爱答不理,所以谁又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去救她呢? “再说依晖,那家伙表达情感的方式本就特别,平时他虽然跟你吵个没完,可这才说明他对你另眼相看,因为他向来就是个冷漠的人,通常只会霸道的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根本不会顾虑别人的感受,连吵架他都不屑奉陪。而你,却总能把他的情绪打乱,让他放弃冷漠变得暴躁。”桃子的眼睛望向依晖所在的跃层,若有所思的道。 “桃子,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你说的话,跟我吵架,也能算是拿我当朋友的证据吗?”秦桑好笑的看着桃子,不知是桃子的话太深奥,还是自己的理解力有问题。 “好吧,我还有一个证据,依晖他每次听你唱歌都会很专注。”桃子不死心的看着秦桑,企图让她同意自己的看法。 “什么专注?他向来都是默不作声的啊!你把发呆当专注了吧?”秦桑笑出声来。 “那不一样的,他听你唱歌时眼睛会闪光!”桃子急切的想要表达她的意见,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也想要秦桑相信她。 秦桑却根本没把她的话当真,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算了桃子,我知道你是想让咱们这儿气氛和睦,我会给你面子,只要他们不招惹我,我就不跟他们计较。” 说完,也不等桃子答话,就径自走上舞台,去找齐放练习了。 桃子只有长叹一声,感慨自己的一番灵透心思,没人理解。 4-A 晚上,地下音乐吧。 刚唱完第一场,大家正在休息室里调整,安雅突然出现,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静。 “好久不见了,安雅。”罗笑天和桃子走过去和她打招呼。 安雅微笑着当作回应,目不斜视的朝齐放走去。但是齐放,却一直抱着那个厚厚的笔记本,专心的写着什么,始终都没有抬头。 “安雅,听说你签了新公司?”为打破僵局,罗笑天到齐放身旁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衣服,可齐放仍然无动于衷,他只好自已想办法,找个话题,以免尴尬。 “是啊。”安雅微笑着回话,眼睛却看向齐放,仿佛这些话本就是对他说:“这个公司在香港已经很有名气,上个月才来内地发展。我是他们签下的第一批艺人,希望能借此踏入香港娱乐界,你觉得怎么样?” 谁都知道安雅这番话是在对齐放而言,可是齐放却好似没听到一般,继续做他的事。 “我听说了,是晴天娱乐吧。”罗笑天只得硬接过来,再做一次台阶。 “听说晴天娱乐创立不过四五年,可是发展速度奇快,在香港几乎可以跟金穗娱乐平分秋色,能跟这样的大公司签约,一定很有前途。”小庄客观的给予评价,虽然他也不喜欢安雅,但是,他也不想让气氛变冷。 “听说睛天娱乐的老板是个女的,也是歌手出身,她的成名作是《爱若永恒》,我小时候可爱听呢,她叫什么来着……”桃子也加入讨论,却如何也想不起那个名字。 “田雨睛。”安雅给出了答案。 “哐!”一直没有说话的依晖突然扔掉了手中的贝斯,这个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依晖却一直低着头,沉默着,没去理会所有人的反应,起身推门而出。 在那一瞬间,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他眼中的怨愤,也几乎都明白他为何而怨愤。自从两年前,安雅跟齐放一起走进乐队的时候,依晖对她的爱慕就已经表露无遗,奈何安雅的眼中只有一个齐放,两年前当她还是一个普通女孩子的时候就是这样,直至现在她成了当红明星仍旧是不改初衷。 这些事,全乐队的人都清楚,只除了秦桑。所以秦桑此刻正不明所以的看着大家。 与此同时,依晖的这一个动作却让安雅发现了秦桑的存在,她的眼光立刻变得犀利,用极其憎恶的语气质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只来串那一次场吗?” 秦桑被安雅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住了,确切的说是糊涂了,她不明白安雅为何会对她如此反感,她又没做过什么。 “哦,她是秦桑,现在是我们乐队的编外队员。”小罗赶紧抢在秦桑说话之前圆场,因为他太了解秦桑,一旦让她反应过来,一场战争在所难免。所以他先行一招,想要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什么编外队员?主唱不是依晖吗?何必再多一个累赘?”安雅却并不想给小罗这个面子,仍旧不依不饶。 安雅话音刚落,秦桑就‘噌’的站了起来,直视着她的脸一步步走过去,她本想走到安雅面前再开战,可是,在这之前,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她的前面。 “这不关你的事!”一直都没有说过话的齐放以奇快的速度站在了安雅的面前,把秦桑拦在他的身后。 “这不关我的事吗?是我介绍你们来这里唱歌的!”安雅被齐放的举动气坏了,她的声音都开始发抖。 “你现在后悔吗?那就收回,我们随时走人。”齐放的语气异常冷淡,仿佛跟他面对的,是一个讨嫌的陌生人。 “放,你为什么对我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安雅的眼中闪烁着泪光,近乎于企求的看着齐放。 “以前我们是朋友,现在只是熟人而矣,如果你再这么无理取闹,那么就连熟人也不是了。”齐放面无表情的说着冷冰冰的话,根本不把安雅的伤心放在眼里。 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得出,他这一番话有多伤人,所以,桃子、小庄跟小罗全部第一时间冲过来,拉开齐放和安雅,一边责备,另一边安慰,顿时乱作一团。 而作为战争导火锁的秦桑则一直瞪着眼睛看着两个人的争执,全然忘记了她才是罪魁祸首,反而像个没有关系的旁观者一样,站在一旁看热闹,却愈看愈糊涂,愈糊涂就愈心烦。 算了,让他们去吵吧,反正他们都是熟人,只有自己才是局外人。 想到这里,秦桑便转身出了休息室,径直走向酒吧的后门。 上个星期她曾看见酒吧的winter从那个门进货,才知道那是道后门,她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静一静,最好让那几个人都找不到她。 推开那道门,是一条窄巷,窄巷里没有灯光,漆黑一片。秦桑小心的踏出去,立刻就被湿热的空气所包围。六月的夜,就已经如此闷热,这种季节感在冷气开放的酒吧里是永远感觉不到的。 秦桑摸着墙壁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自己的左脚踩在了一条圆木上,那圆木被她一踩,竟然自已挪开,正撞在她的右脚裸上,这样一来,她就失去了支撑,往前扑倒在地。 “呀——”在身体坠落地面的瞬间,秦桑惊叫出声。 “闭嘴!”与此同时,在她身体后方,一个响亮的男声突然炸开。 听到这声音,秦桑果然闭嘴,原来有个男人坐在地上呃!那刚才,把自己绊倒的人就是他,一定是他! 秦桑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把脸凑过去,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想看清楚那个男人的脸,可是—— “滚开!”她还没有凑近,就被人一掌推了出去,再次跌倒。 然而这一次,她却认出了那个声音——是依晖。 于是她立刻血气上冲,坐起来一脚踹过去,大吼道:“原来是你这只乌鸦在叫!” 之后她再次从地上爬起来,冲着依晖的方向怒斥道:“你这个混蛋,竟然暗算我?”哼!他在这里坐了那么久,一定早就适应了这儿的光线,自己从酒吧里出来,他一开始就应该看到,却故意不出声,还不就是为了要绊她一跤? “谁让你自己笨得像猪一样!”依晖也不甘示弱的回敬。 秦桑更加生气,又补了一脚过去,正踢在依晖的右手上。 “从我这儿滚出去,你这只笨猪!”依晖揉着自己的右手,怒喝道。 “从你这儿?你有挂牌声明吗?你有登记注册吗?这怎么就成了你的地盘了?”占了便宜的秦桑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得意的反驳道。 依晖虽然看不到秦桑的表情,但也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胜利者的傲慢,于是他伸腿一扫,再一次把秦桑撂倒在地。 这一次,轮到依晖占上风,他站起来,故意用温和的语气说:“现在,我把这儿让给你,猪本来就该躺在地上,你可以安心的在这儿打几个滚,没人会来跟你争。” 言罢,他就转身走回了酒吧里,心情就在这一刻变得舒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秦桑吵过架,他都会比之前的心情轻松一些,不管是吵赢还是吵输,都能令他不再郁闷,原来,吵架也是可以调节心情的! “喂!你回来,别走,你这该死的乌鸦,冷血乌鸦、变态乌鸦……”秦桑咒骂着,愤怒着,咆哮着:“谁说他跟我是朋友的?我秦桑跟这只倒霉的乌鸦势不两立!” *——*——*——*——*——*——* 音乐学院,午饭时间的食堂,人满为患。 秦桑正在安静的吃她的大碗面,齐放却无声无息的坐在了她的对面。 “哎!这位子有人。”秦桑抬头看见是他,便不耐烦的说。 这几天,齐放就像中了邪,总是阴魂不散的跟着她,直觉告诉她,他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所以,还是避开他为妙。 “我知道,不就是我的?”齐放却连头也没抬,堂堂正正的坐个安稳。 “我说,你非要在学校里给我添麻烦吗?你看看周围那些女生虎视眈眈的模样,我快要被她们的目光杀死了!”秦桑简直忍无可忍,怒瞪着齐放。 “所以我才要在这儿跟你谈事情。”齐放却不紧不慢的解释着。 “你想威胁我?”秦桑的所有神精全部绷紧,准备迎战。 “大概吧。要是你不同意的话。”齐放微笑着看着她的紧张兮兮。 “卑鄙!”秦桑放下筷子想起身逃走,却被齐放按住了手腕。 “你不想听听内容再离开吗?”齐放摆出一副很真诚的表情,看着秦桑,这表情却让秦桑感觉毛骨悚然。 “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吗?”她只得无奈的拿起筷子继续低头吃东西。这是件很搓火的事情,被他挟持着却不能反抗,她很怕齐放会在众目睽睽的食堂里, 做出像当日在琴房里一样的事情来。 “我要你放弃一切工作,从今天起只为我一人服务。”齐放语气坚决,一点也不象是在征求意见。 “什么?”秦桑诧异的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齐放。 “我会付钱给你,绝不少于你现在的收入。”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雇你做我的保姆。”齐放好整以暇的看着秦桑的气急败坏。 “你吃错药了吗?大白天说胡话呢?我虽然缺钱,但是也不会出卖自已的尊言,你是特意来羞辱我的吗?”秦桑冷笑着,握紧拳头,准备齐放再多说一句伤她自尊的话,就挥过去,哪怕后果是她被全体女生围攻。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确定不做吗?”齐放看起来还是那么漫不经心。 “不做!”秦桑答得斩钉截铁。 “好吧,那就不要怪我啊!”话一出口,齐放就站了起来,用手中的勺子敲着饭盆。 “喂,你干嘛?你……”一看事态不妙,秦桑立刻去抓齐放的手,可惜,来不及了,齐放已经开口: “各位同学,我有一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我对面的这个女孩子,从今天起,就是我齐放的……” “喂——”秦桑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即跳上桌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齐放的嘴巴。 此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说出后半句话,不行,绝对不行! 然后她一边尴尬的冲周围的同学笑着,一边轻轻的在齐放的耳边威胁道:“别乱说话,我真的会杀人呃!” 齐放眨了眨眼睛以示同意,又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臂,秦桑歪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靠在他臂弯里,齐放的那只右臂正承揽着她全身的重量。 “呀!”秦桑惊呼一声,立刻松开捂住齐放嘴巴的那只手,推了齐放一把,没想到,这一推之下力道过猛,自己本就重心不稳的身体,彻底失了衡,一头朝地下栽去。 幸好,齐放手急眼快,一把捞起她,把她固定在自己怀中,装出一脸委屈的看着她说:“阿桑妹妹,我做你的哥哥让你很丢脸吗?你就这么不想让同学们知道?” “啊?”秦桑从齐放的怀里爬起来,直眼看着他,暗忖着:他刚才要说的就是这个吗? 齐放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把脸凑在她耳边小声说:“可不就是这个?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是你期待的那件事吗?”紧接着,他又故意提高了声音说: “阿伯都交待了让我照顾你,我们这样隐瞒兄妹身份,我怎么照顾?我知道你不想因为我的关系麻烦同学们照顾,可是,同学们都是很热心的,他们不会介意的。”齐放抬起头看向围在他们四周的女生,大声问:“你们说对吗?” “当然……”那些女生异口同声的回答,激动得像是跟自己的偶像对话。 “那么,从今天起,就别再麻烦我阿桑妹妹替你们洗衣服、做事了,她体质那么弱,累坏了就不好了。”齐放话锋一转,语气也不再那么温和。 “喂,哎——”秦桑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这是要断她的财路啊!可是,她才一开口,就被齐放抢白过去。 “阿桑妹妹,别再固执了,难道你想让大家为难吗?”齐放语带恳求之音,眼里却闪着促狭之意,秦桑气得全身发抖,她知道,此时,已经没有她说话的权利了,所以她只有怒视着他,一眨不眨的,瞪死他! 齐放却并没有如她所愿,他依然有形有款的微笑着,对她说:“阿桑妹妹,难道你想要一直坐在桌子上吗?上课铃响嘞!” “啊!”齐放这一句提醒了所有围观的女生,大家集体惊呼一声,冲出食堂,当然,秦桑也在这行列中。 齐放甚至都没看到她是怎么从桌子上跳下来的,一转头的功夫,她就已经跟着大队人马冲出食堂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齐放摇头,随之而来的一股甜滋滋的感觉沿着心底的血脉冲进他的大脑,牵起他的嘴角,漾起一抹微笑,满足的、享受的、幸福的微笑。 4-B “什么?齐放雇你当保姆?”桃子听了秦桑的叙述早已笑得花枝乱颤。 “你还笑?我现在好象是包身工,前途一片黑暗!”秦桑沮丧的无精打采。 “换个角度想想,他也许是想照顾你呀。他看你每天起早贪黑的打工赚钱,想帮你,这是心疼你傻瓜!”桃子敲了敲秦桑的脑袋,想敲醒她。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郁闷呀!不知道将来要怎么还这个情。”秦桑反而更郁闷,这个问题才是关键。 “以身相许喽!”桃子打趣道:“干脆做他女朋友算了,这样一来什么不都顺理成章了吗?” “饶了我吧,做他女朋友?不被他折磨死才怪!”秦桑突然想起学校那群花痴女生看着齐放的眼神:恶心! “说不定齐放对你真的有意思呢!”桃子说这话是认真的,她的直觉告诉她,齐放对秦桑的感觉,很古怪。 “你在说笑话吧?像他那种目中无人的公子哥儿,连安雅那么漂亮的女人,他都不放在眼里,我看哪,他应该去做和尚。”秦桑咬牙切齿的诅咒。 “那是安雅的错,不是齐放的问题。”桃子的表情变得深沉,缓缓道:“安雅是跟齐放一起长大的朋友,也算是两小无猜的那一类吧。本来他们一直是无话不谈的,可是一年前,齐放就开始疏远她了。”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安雅红了?”秦桑忍不住插嘴。 “齐放不是那种人。你知道安雅的成名作是什么吗?” “听说是《樱桃公主》。”秦桑答道,这个还是她在看到安雅之后回去问同屋的女生,才知道的。 “其实那部戏的女主角所定的是安雅戏剧学院的同学,也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安雅从好友口中得知这部戏的事情,就暗地里疏通关系,据说还行贿收买了导演。所以,就在开机的前一天,更改了女主角,安雅就借着这部戏一炮而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齐放不喜欢她了,这样自私又不择手段的女人,真的很可怕!”秦桑点头深表同情。 “可依晖就偏偏喜欢她,自从我们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后,都对安雅敬而远之,依晖却好象中了魔,反而更迫切的追求她,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桃子皱眉叹息。 “这很难理解吗?那家伙本来就是个怪胎,变态!一天到晚只会呱呱乱叫的乌鸦!……”秦桑咬牙切齿的骂着,一提到依晖,秦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心底无端的升起一团火。 桃子莫名其妙的看着秦桑突然变得暴怒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秦桑,你没事吧。” “啊?”被桃子这样一问,秦桑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尴尬的笑道:“没,没事,一提起那个家伙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让你气不打一处来的家伙下场了。”桃子没太理会秦桑的话,因为她看见乐队已经下场,几个男生进了休息室。 “走吧。”桃子拉起秦桑往休息室走去。 “秦桑,你准备一下,下一场你上。”刚一进门,罗笑天就冲秦桑发号施令。 “哦!”秦桑应声,找个座位坐下来。 还没坐稳,就有一人推门进来,是酒吧老板,他一进门就满脸堆笑的直奔依晖而来。 “依晖,听我的招待说,你要跟金穗签约啦,金穗公司的人已经找你谈了?就是嘛,象你这么出色的歌手不多见啊,他们才真有眼光呢!”老板自顾自的说着,根本没发现乐队全体成员的表情瞬间变得惊讶。 然而依晖却依旧冷冷的盯着天花板,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那个,依晖啊,成名之后,可别忘了经常光顾我这小店啊,说起来,金穗能发现你,也有我的功劳不是?”老板仍旧自说自话,却仍见依晖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哦,你刚唱完,累了吧,我先出去,你们多休息会,没关系。” 老板觉得没趣,便找了个台阶,出去了。 他走之后,房间里沉寂异常。 许久之后,小庄第一个开口:“依晖是真的吗?” 依晖不答,竟慢慢地合上眼。 “是啊依晖,如果这是真的,我们不会拦你,可是你也应该先让我们知道。”罗笑天一向最为宽容,这一次竟也有些埋怨。 “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们说?我们还是不是朋友,是不是一个整体?”小庄愤然冲到依晖面前,怒视着他。 “依晖,你若走了,乐队怎么办?”桃子竟姗然泪下。 “桃子,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为了自己妨碍依晖的前途。”齐放没有抬头,轻声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一直没有开口的秦桑突然跳起来大吼,大家全都静下来,一齐看向秦桑。 “不是那样的,依晖他并没有……” “闭嘴!”依晖突然起身,直盯着秦桑的眼,那眼神冷冽霸道,在这样的目光下,秦桑竟身不由己的退缩了,她微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然后,依晖就出去了,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面无表情的离开。 “秦桑,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桃子拉起秦桑的胳膊,满眼期待的望着她。 所有的人都望着她,眼晴里装满了期待,期待着秦桑给他们答案。秦桑动了动嘴唇,始终还是没有出声,这一刻她的心里很乱。乱到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反正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感受堵在她的心口,让她无法表达。于是她甩开了桃子的手,转身冲了出去。 “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拒绝了那个制作总监?你不怕他们误会你吗?”在酒吧后面的窄巷里,秦桑冲着依晖大叫着,这里的黑暗让她看不见依晖的脸,但是她却能肯定那个坐在地上的人就是依晖。 她无法理解依晖的行径,他明明就是做了对得起朋友的事情,却不去解释清楚,任别人在那里乱猜,自己却跑来这个地方躲清静。 “唉!你干嘛不说话?你到底是不是正常人?”秦桑继续吼叫着,不叫到他开口,誓不罢休。 “吵死了!”依晖不耐烦的打断了秦桑没完没了的数落,再没有下文。 秦桑等了半天,他却仍然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哎,怎么不说了?”秦桑走过去,用脚踢了踢依晖的腿。 “好,既然你不说,那就听我说,那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对不对?你不可以留下误会给他们,朋友间的感情很脆弱的,你会因此而失去朋友的信任!”秦桑义正言辞,连自己都觉得惊讶,她居然也能说出这样一番颇具哲理的鉴言。 “别在这里杀猪似的乱叫!”依晖的低吼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同时把她的自我陶醉敲个粉碎。 “哎?”她竟一时无法适应。 “你怎么知道的?那个制作总监的事?”依晖追问,声音冰冷。 借着微弱的月光,秦桑可以看到他微仰起来的脸,和那双紧盯住她的冷冰冰的眸子。 秦桑不禁打了个寒战,嗫嚅道:“我不小心听到……” “偷了别人的东西,也可以说成是不小心拾到吗?”依晖语带轻蔑。 “喂,无论如何,我现在是在帮你哎!”秦桑狡辩道。 “这干你什么事?” “这……”这的确不干她的事! 秦桑咬住下唇,像是受到莫大的委屈,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硬是忍住了,果断的以最迅捷的速度离开了那个黑暗得让人压抑的窄巷。 依晖仍旧坐在地上,仍旧一动不动,甚至没有转头去看秦桑的离开,但是他却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看到了她眼里闪闪烁烁的委屈。这一眼,让他的心里无端的烦燥起来,就连刚刚发生的混乱都没能扰乱他心里的平静,可仅仅那一眼的委屈,却使得他心乱如麻。 于是他懊恼的低吼道:“这只多管闲事的笨猪!” “白痴乌鸦!好心当成驴肝肺,看我以后还会不会帮你!”秦桑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气恼的咒骂着,又觉得这样的发泄没有一点意义,便转而安慰自己说:“算了算了,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吧!不,是被得了禽流感的乌鸦啄了一下!” 心绪平复之后,秦桑才回到休息室。一进门她就呆了,所有人都恢复了原来的状态,齐放在看曲谱,小庄和罗笑天在说笑,而依晖仍旧坐在他惯常所待的位置低头不语,之前那种紧张的气氛竟丝毫不见,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 “秦桑,你去哪儿了,就等你一个人了,快点去准备吧,该上场了。”桃子见秦桑进来,走过来拉她准备。 秦桑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一片阳光灿烂,可是,她刚才明明都落泪了啊! “桃子,你们……”秦桑忍不住,还是说出了心底的疑问。 还没等她说完,桃子就会心的笑道:“嗨!那个时候我们太着急了,之后平静下来一想,如果依晖决定离开,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既然他没有说,就证明他不会丢下我们。其实在一起那么久,我们都很信任他,无论他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笑着支持。” “这么说,真的是我多管闲事了吗?”秦桑低语着看向依晖,那家伙仍然低着头。 “晖,走啦。”小庄在叫,依晖抬起头,起身走了过去,仍是一张石雕一般的面无表情的脸,目不斜视的从秦桑身边走过。 秦桑猛吸了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半晌又吐出来,对自己说:“算了,下次要是再去管他的事,就真笨得象头猪了。” *——*——*——*——*——*——* 自从秦桑升级为齐放的妹妹之后,她的地位就水涨船高,那些原本对她恶语相向的女生,全都改了态度,极尽温柔的对她大献殷勤,搞得秦桑终日毛骨悚然,经受着鸡皮疙瘩下不去的苦恼。 这不,刚刚下课就被一群女人围住,七嘴八舌的向她打探齐放的爱好,有人就干脆让她当信使,替她传情达意。秦桑好不容易逮了个空子逃出来,却在教学楼后面撞上了一出好戏。 三个男生与齐放对面而立,对峙着。一股杀气从那三个男生的眼中射出,包围着一脸漫不经心的齐放。 “如果你们打算就样傻站着,我可没时间奉陪。”齐放懒懒的开口,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微笑。 “齐放,别以为你是学院里的红人,我们就会怕了你!”中间那个身材魁梧的男生硬生生的开口,却明显的底气不足。 “我没那么认为啊,是你自己认为比我差吧?”齐放还是惯常的冷傲,抬起下巴,眯着眼看着对手的眼睛。 “废话,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凭什么那样对待芳芳?” “谁?”齐放作追思状,之后又恍然明白似的笑道:“是那个民乐系二年级的女生吧?她呀,我已经说得很明白,她身材像筒,皮肤像炭,长得就似一只没睡醒的加菲猫,这样的女人哪有资格做我齐放的女朋友?”齐放一脸无辜的说出这番话,竟博得围观者一阵大笑。 “切,要不要这么拽!”秦桑撇撇嘴低骂,却突然听见自己身后有哭泣的声音,于是她回头,看到了一个正在哭泣女孩子。 那哭泣的女孩儿,脸圆圆的,眼晴细细的,鼻子扁扁的,还梳着一个娃娃头,齐放所说的加菲猫就是她吗? 女孩发现秦桑在看她,便立刻哭着跑开了。 “哎!”秦桑本能的叫了一声,又想,人家已经够难堪,自己再这样热心的话,只会被当作幸灾乐祸。 于是她回过头继续去看齐放,此时的对峙已经变成了对决,三个男生跟齐放扭打在一起。 “呀!”秦桑心里一惊,虽然齐放所做的事情是该打没错啦,可是三个打一个也未免太不磊落,于是她扔掉书包冲了过去。 可是,等她冲过去,战斗早已结束,齐放以胜利者的姿态揉着手腕,那三个男人就倒在他的脚下。 “要是喜欢她就去追去表白,放自己喜欢的女人去追求别人,你却无动于衷,这不是男人的行径,我看你还不如芳芳勇敢,起码她敢于争取。”齐放居高临下的看着刚刚跟他说话的男生,懒懒的说出这番话,便抬头往前走去,一把抓住迎面而来的秦桑的手。 “喂,你,我!”这就结束了?这么快的变化让秦桑变得口齿不清,不知该说什么。 齐放微笑着,没有回头看她,一步未停地拉她前行,还不忘顺手抬起秦桑刚刚扔在地上的书包。 围观的女生纷纷惊呼:“好帅哦!” 羡慕又妒嫉的目光聚焦在秦桑身上,秦桑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五千瓦的探照灯烘着,暴露在人群之中,经受着各种各样的指指点点,脸颊烫得将要燃烧。 这感受让她很不自在,于是她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无奈齐放抓得她紧紧的,如何也逃不出,她只有最大限度低下头,任由齐放拉着她往前走。 “哎,阿桑妹妹,你的手好小喔!”终于到了无人之地,齐放把秦桑的手举起来观察,象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感叹道:“这么小的手居然能干那么重的活,不容易啊!” “要你管!”秦桑趁机收回自己的手,气恼的反驳。 “我记得那天在食堂我明明说的很清楚,不准你再替别人做事,你好象忘记了?”齐放走前一步,逼视着秦桑。 “啊?那个,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我又没有答应你。”秦桑心虚的狡辩道,心里盘算着,难道自己替同屋女生打水的事情他知道了? “是么?那要不要我去校广播再重申一次,省得你记不住自己的职责。”齐放看着她的小狡猾,心里觉得好笑,忍不住再逗她一逗。 “哎!我,我只是帮我们同宿舍姐妹的忙也不行吗?又不会耽误你的事,再说,你什么都不要我做,我闲着也是闲着。”秦桑干脆自己招供,却不忘强词夺理。 “所以,你就背着我干私活?你最好搞清楚,你所有的课余时间都被我买下了,你做什么,都要经过我批准。”齐放很好心的告诉她。 “凭什么?”秦桑哭丧着脸哀叫着。 “因为我是你阿哥呀!可要是你继续这么不听话,说不定我会升级为你的准男友啊,你不会为了想做我女朋友,故意跟我做对吧?”齐放慢悠悠的告诫,这个麻烦的女人,看来不对她施加压力,她是不会就乖乖听话的。 “你!”秦桑气得没话说,转身就走。 才走了几步,却又折回来,换上一副讨伐的面孔道:“你觉不觉得你很过分?” 齐放被问得一头雾水,不知她所指为何。 “哪能对女孩子说那些话?你不知道那样会伤人自尊吗?” 齐放这才明白秦桑所说的是刚才发生的事,笑道:“我说得是事实啊,那女孩子真的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眼泡肿肿的,象加菲猫。” 这个人居然还振振有辞!秦桑想起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孩,想起她哭泣的脸,就想狠狠的扇齐放两巴掌,替那女孩出气。 于是她冲上去踢了齐放一脚,愤怒的道:“你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自以为很了不起吗?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有多神圣吗?是啊,像你这么自私自利不在意别人感受的人,哪会喜欢过别人呢?其实你就是个混蛋,对待别人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会,你根本就不配被人喜欢!” “如果不这样说,她会永远执迷不悟,我不想她浪费时间精力在我身上,必须用最直接最无情的方式拒绝,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吧!”齐放轻声的解释,然后转过身慢慢的走远了。 秦桑愣住了,一肚子的火气刹那间烟消云散。她很奇怪齐放为何没理会她的斥责,她本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反唇相讥,可是,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低下头,很委屈的解释着,这一点也不像是齐放的风格。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了他?他的话的确是很有道理的。 这一瞬间,秦桑突然对这个男生有了新的认识,在他看似高傲的外表下,原来也藏着一颗能为别人着想的心。 *——*——*——*——*——*——* 随着暑假的到来,秦桑的空余时间多了很多。除了周六要在dream house,其余的时间,她本来想好的打工计划,也因为齐放那个霸道限制而不得不放弃。 她曾很激烈的据理力争,软磨硬泡,使出混身解数,可齐放始终就是那一套话:“麦当劳的工资是一小时六块钱,一个月不过一千多块,我给你两千,这筹劳不低了吧?” “你拿什么付筹劳给我,你不也是靠父母养着?”秦桑反问道。她就是不明白,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花父母的钱就那么理直气壮吗? “这不用你操心,你只按我说的做。”齐放根本无心跟她谈。 “你是在施舍!我又不是乞丐,怎能平的无故的拿你的钱?我不能接受。” “想得美,你以为白给你钱花,你又不是我老婆,我当然是有事情要你做。”齐放好笑的看着秦桑。 “先说好,你别有什么非份之想。”齐放的笑脸让秦桑提高警惕,对付他,一刻也不能松懈。 “你倒想呢,我才不想被你占去便宜。我跟你,简直就是天鹅佩野鸭。” “自恋狂!” “我有自恋的资本。”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做饭。” “做饭?去哪?你家?”秦桑大惊失色。 “是乐队的大本营,暑假期间我可能每天都在那里,小罗跟桃子也会在,要趁这个假期多排练几首新歌。”看到秦桑紧张的样子,齐放不想再继续逗她,好心的跟她说了实话。 “这样啊。”秦桑大呼一口气,心里踏实很多,还以为他真的让她去他家里做保姆,那样的话,她就惨了。 “你该不会是没做过饭吧?”见秦桑半天不答,齐放只能猜测另一种可能。 “嘻嘻,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秦桑故弄玄虚的眨眨眼。 “告诉你,不好吃的话,我会扣钱的。”齐放威胁道。 秦桑笑而不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5-A 两天后,齐放就明白了秦桑何以会胸有成竹,秦桑做饭的本事简直比她的歌声还要出色,每个人都吃得赞不绝口。 秦桑笑眯眯的接受着大家的注目礼,得意的高昴起头,心里想着,终于可以让大家刮目相看了,忽而又有些遗憾,可惜,那个乌鸦嘴不在,不然,铁定让他没话说,气得牙痒痒。 她刚才想到这儿,桃子就开口了:“可惜依晖那个挑剔鬼没在,不然就可以堵他的嘴。” 桃子一说就说到秦桑的心坎里,美得她心花怒放。 “没关系,周六周日他都不用上班的,照样吃得到。秦桑又不是只做这一次,从今天开始的两个月内,她都会竭诚为大家服务,到时候,咱们别吃恶心就好了。”齐放看着秦桑,揶揄的笑着。 秦桑知道他是想故意惹她生气,可是偏巧她今天心情好,不跟他计较,斜睨他一眼,不理他! 可是,她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遂问道:“依晖是去上班么?” “你都不知道吗?我们几个只有依晖一个人是名副其实的自食其力,他在两年前就已经辍学开始上班了。”小庄惊讶的看着秦桑,认识那么久,她居然连他们的生活状态都没搞明白。 “也不怪她不知道,依晖一向不喜欢别人介入他的生活,自然也没人会跟她说。”罗笑天替秦桑解释道。 “他家里也很穷吗?”秦桑有些不懂,怎么看依晖也不像是穷山沟里出来的啊! “他没有家,他是孤儿。”罗笑天神情黯然的道:“依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他从没说过他爸妈的事,我想,他应该从小就没见过父母吧。” 因为这个话题,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沉重,而反差最大的就是秦桑。 她本来还想着要跟依晖战斗到底,本来还想着用一切办法打败他,可是,他是孤儿呵!他跟她一样,都是孤儿。 是的,秦桑是孤儿。十八年前,阿伯上山踩桑叶的时候,在桑树下面拾到她。她和他一样,都没有见过父母,没有享受过来自父母的爱。但是,她却比他幸运,至少,她还有一寨子的乡亲疼爱她,可是他呢?只能在冷冰冰的孤儿院里,寂寞的长大。 在这一刻,在她的心里,他的冷漠孤僻便都得到了答案,她为这个答案而伤感,隐隐的,有一种强大的沉重的力量堵在了她的心口,让她无法呼吸,这样强烈的压抑感,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 自那一天起,秦桑对依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她不再有事没事的找依晖的麻烦挑他的错,也不再横眉冷对的跟他拌嘴抬扛。 依晖虽然也对秦桑的变化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他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人,更不喜欢主动的去了解别人的心意,所以,他依旧冷眼旁观的看着秦桑突如其来的友善。 但是秦桑带给他的惊愕却远不止如此,她居然会帮他打扫,帮他整理,帮他洗衣服。 每天晚上,他在早晨换下的脏衣服,都会被洗干净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上。 秦桑这样的举动让他惊讶,而更加令他惊讶的却是自己的心态,他竟然对此没有一丝的反感。 他一向是个性格孤僻的人,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是这样,直到现在,他都不允许任何人动他的东西。 之前,跟秦桑见面的第一天,她便打破了他的禁忌,堂而皇之的穿上了他的衣服,现在,她更登堂入室,闯入了他的生活。 他本应该愤怒的,本应该发火的,可是,他就是不能。 他的心里没有愤怒,没有厌烦,反而却有一丝温暖,这温暖让他不由自主的心生涟漪。在他的记忆中,这温暖,在许多年以前,在他记忆都难以触及的位置,似乎曾经环绕在他的身畔。 对于依晖的默然无语,秦桑一点也不在乎,她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她做得很开心。 桃子有时候会很纳闷的追问她:“秦桑,你转变得也太突然了吧?怎么好象一日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居然对依晖那么忍让,还那样照顾他?” 秦桑笑言:“你们不都希望我们俩和平相处吗?我现在努力在做,你又来说三道四啦?”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只是你,依晖也是。以前他是从不准别人碰他东西的,有一次我好心帮他洗衣服,他竟大吼了我一通,可是,你这么摆布他,他看起来不但不反感,倒还很享受呢!”桃子紧追不舍的分析。 秦桑被她的话提醒,也想起当初第一次见面,她穿依晖衣服时的情景,那时候的他的确很恐怖。是啊,这一次,他为什么不拒绝呢? 真是的,自己在想些什么呀,那家伙被人免费照顾连谢也不说一声,当然很享受啦! 秦桑暗骂自己白痴,却同时在问自己另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 这个问题,秦桑已经问了自己很多遍,却始终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的身世太过可怜而激发了她的母性本能么?还是同命相怜使她对他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怜悯之情?好像都有一点,又都不是。 她只知道,在听到依晖是个孤儿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明白了他的冷漠无情,明白了他在酒吧后街里的孤单。那种孤单冷漠让她心痛,那种痛,就如同她听到心爱的阿韦老师,永远离她而去的消息时,一样的感受。 *——*——*——*——*——*——* 由于秦桑和依晖的相安无事,让乐队异常平静的度过了两个星期。 周六,秦桑照旧要去超市采购,可是齐放的车子偏偏在这一天送去检修。 “没关系,让依晖陪你去,正好可以给你拎包。”桃子别有用心的自行安排,还不忘冲秦桑眨眨眼睛,弄得秦桑哭笑不得。 “我不去。”依晖很果断的拒绝,似乎连想也没想。 “你怎么好意思拒绝?就冲秦桑这两个礼拜对你的照顾,你也应该主动请缨才对,再说,每次都是齐放陪秦桑去,你就不能为大家做一回贡献?”桃子忿忿不平的冲着依晖大叫。 “还是我去吧。”齐放知道依晖的个性,他是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自己的决定的,那样一来,秦桑岂不又要颜面扫地?他还是趁早救场吧,再说,他本来就很乐意跟秦桑一起出门。 “我去。”齐放的话音未落,依晖突然站了起来,冷冰冰的甩出这两个字,率先走出了大门。 秦桑不解的看了看大家,发现其它人也全都是一个表情,只得叹口气,跑着追了出去。 “这家伙病了?”小庄喃喃道。 “是啊,是有点不大正常。”罗笑天摇头叹息。 “这才再正常不过呢!”桃子神秘一笑,害得两个男生看着她纳闷儿。 齐放却始终一言未发,盯着门口发呆。 一路上,依晖沉默着前行,自顾自的走在前面。秦桑小小的个子追不上他的大步,只得一路小跑的跟着他,没多一会,便跑得气喘嘘嘘,于是秦桑也放弃了与他为伍,自行放慢了速度。 许是察觉到秦桑的气恼,依晖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却总是与秦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连上公交车,也是一个前门,一个后门。 “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哪里是来帮我的忙?分明就是冷抵抗!”秦桑站在车里,气愤的自言自语。 突然,一个急刹车,秦桑整个人就冲了出去,正撞上一个女人,还踩了她的脚。 “呀!对不起对不起!”秦桑以最快的反应开口道歉,可是那女人尖锐的声音还是在她的头顶炸开: “你没长眼睛啊?我这双鞋可是新买的,瞧,被你踩成这样,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秦桑只有忙不迭的道歉,并蹲下身用自己的衣袖去擦那女人的鞋。 “你以为这样就完啦?你得给我陪!”女人还是不依不饶。 这一次,她的气焰终于激怒了秦桑,本来她还觉得踩了人家的脚,有些过意不去,现在既然她这么蛮横无理,自己也不必再这么客气。 “喂,你,有必要这么得理不饶人吗?”秦桑站起来,仰头看着那个染着金色头发的胖女人。 “嘿!你踩坏我的鞋,你还有理呢?我就是得理不饶人,怎么样?”金发女人看着面前这个矮她一头,又比她瘦弱一半的女孩儿,嚣张的蛮不讲理。 “好啊,反正我踩也踩了,歉也道了,下一站我就下车,怎么样?”秦桑瞪起眼睛,毫不示弱。 “你敢!不把鞋赔给我,你休想逃走!”金发女人仗着自己身高体壮,根本不把秦桑放在眼里,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衣领。 “放手!”一声断喝不仅把那金发女人吓了一跳,也把正在挣扎的秦桑吓了一跳。 依晖就站在那女人的身后,他刚才的一嗓子把那女人吓得愣住了,她可能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小丫头还会有救兵! “我要你放手!”依晖见那女人无动于衷,便一把扯住了那女人的长发,把她的头直拽得向后仰去。 女人疼得龇牙咧嘴,只得放开秦桑,尖叫着捂住自己的头。 依晖却没因此就放过她,手上用力一扯,就把她扔向了身后。 那女人倒退着往后仰去,一屁股坐在了车地板上,还没等爬起来,便哭喊着骂道:“混蛋王八蛋,你他妈还算是男人吗?……” “我们这一站就下车,你想要鞋的话,就一起下。”依晖皱着眉打断她,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拉起秦桑的胳膊,下车离开。 那女人眼见着依晖下车,也没敢说出一句话,更不敢再跟着下车,只等着依晖下了车,关了车门,她才又哭得呼天抢地。 “你知不知道你很丢人哎?”才走了几步路,秦桑就甩开依晖的手,怒气冲天的瞪着他。 依晖没回答,他没搞明白秦桑话里的意思,所以只得锁紧眉头看着她。 “不明白?你一大男人当众向女人出手,不觉得很丢人吗?”秦桑看出了依晖不胜其烦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听明白,所以只好把话说得清楚一些。 “喂,我是在帮你哎!”依晖不耐烦的大吼着,真不明白这女人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就算是帮我也不成,男人打女人就是最下作的事情,你一定要改掉这个恶习!”秦桑自认为这句话说得语重心长,可是,看依晖的脸色就知道,他并不认同。 “什么恶习?我刚才替你出气的时候,你不也挺高兴的吗?”依晖气急败坏的吼叫着,不知应该怎么对付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 “我!”秦桑咬咬嘴唇,客观的说,自己那个时候的确是有一点点解恨,但是这家伙的做法实在是不可鼓励呀,所以,秦桑硬着头皮狡辩道:“我哪有高兴?我又没让你帮我!” 依晖被她这一句噎得说不出话,只得把拳头攥得紧紧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哟!干嘛?你还想打我吗?我是在教你呀!男人是不能动手打女人的,还有小孩子,也不行,男人的拳头只能用在坏人身上,而不是女人小孩这些弱势群体,明白了吗?”秦桑见依晖明明一脸的怒不可遏,还要强忍住气不敢动手,暗自觉得好笑,便装作很有耐心的教导他。 “哼!”依晖简直忍无可忍,只得甩袖而去,他怕再这样对着这个麻烦的女人,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秦桑却并没打算这样就放过他,一路穷追不舍,在他身后唠唠叨叨,依晖只得故意加快速度,甩开她,免得被她吵死。 直到从超市里买完东西出来,依晖都没跟秦桑说过一句话。 “小气鬼!”秦桑撇撇嘴,独自空着手走出了超市。 依晖看着她趾高气扬的样子,冷哼了一声,却也不得不提起她丢下来的大包小包,跟了上去。 秦桑闷闷的走在前头,很想回头看一眼依晖有没有跟上来,但是又怕他就在身后,被他看到,还以为她自动认输呢,多没面子。 正当她思来想去,心神不宁的时候,突然被人抱住了小腿。 “可怜可怜我吧!”一个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小乞丐,正眼巴巴的看着秦桑,双手紧抱住她的腿,就像抱住一块足可救命的浮木。 看着这个脏兮兮的孩子,秦桑的心突然变得软软暖暖的。她蹲下身,抚摸着孩子的头,轻声叹道:“好可怜,这么小就出来讨饭,你爹妈呢?” 那小孩好像根本听不懂秦桑在说什么,一对大眼睛愣呆呆的盯着她,嘴里来来回回的只有那句话:“可怜可怜我吧!” 秦桑叹口气,站起身,把手伸进裤兜。她记得刚刚从超市出来,还剩下二十几块钱,自己只用留一块钱乘公交车,其余的可以全部送给这个小孩。 她正在暗自盘算,伸进兜里的手却被一个人按住。秦桑抬起头,就见到了依晖那张冷冰冰的脸。 “干嘛?我只想拿钱给他去买点吃的。”秦桑向依晖解释着。 “不行。”依晖断然做答,根本没给她商量的余地。 “喂!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冷血,这小孩多可怜,你连这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秦桑恼怒的推开依晖的手,指责道。 “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你,是你自己不听,别后悔。”依晖撂下这句不冷不热的话,丢下秦桑往车站走去。 秦桑才不把他那句莫明其妙的警告放在心上,她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鄙夷的瞪了一眼,便又把目光转回到孩子身上,温柔的说:“你也是孤儿吗?长大了可千万别学那个家伙那么没人性,一定要像姐姐这样,多多的帮助别人,知道吗?” 她一边面带微笑的柔声训导,一边掏出兜里的那二十几块钱,接着说:“今天姐姐就只剩下这些钱,你拿去买东西吃吧。” 她本来想从那些钱里抽出一块留下来,可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钱就已经被那个孩子抢去了,不只如此,只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又有七八个小乞丐围了上来,他们个个都冲着她喊:“可怜可怜我吧!”就像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雀儿。 秦桑被他们扯着胳膊抱着腿,一步也动不了,只得高声叫着:“喂!你们干嘛?” 此时,这些小孩子已经有了动作,七八个孩子各有分工,一面钳制住秦桑的手脚,一面逐个掏她的兜。 “哎!你们这是抢劫呀!”秦桑被这些孩子的举动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群平均年龄超不过八岁的孩子,竟然会做出如此龌龊的事情。 “滚开!”正当她手足无措,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冰冷的声音划破气流,让那些正在对她上下其手的小孩子停了下来,一齐看过去。 依晖本来想丢下秦桑一个人先回去的,可是他心里想的全都是秦桑将要面对的景况,还有她那弱不禁风的体质,这些想法控制着他的双脚,让他不由自主的折回来,想看看那个不识好歹的笨女人有没有逃出来。 可是一看之下,气得他差一点就把那群小兔崽子踢飞出去。 那些孩子看到依晖,都被他冷冽的眼神慑住,纷纷放弃了跟秦桑的纠缠,逐个离开了。其中一个稍大一些的男孩子,还忿忿的冲依晖吐了口水,骂道:“穷光蛋一个,牛什么牛?” 这下可惹火了依晖,他扔下手中的东西,就欲上前抓那孩子。 秦桑见势赶紧上去拦截,劝道:“算了算了,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呢。” “这种孩子留着也会变成祸害!”依晖眼看着那孩子跑远,便把没发出去的怒火转到了秦桑的身上:“都是你烂好心,给他们机会袭击你,有你这样的笨女人纵容,他们只会愈来愈坏!” 秦桑听着他气势汹汹的指责,竟然一点都不觉生气,反而开心起来,笑道:“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有道理的话,真是的,我怎么就没想到,纵容也是犯罪呢!” “白痴!”依晖哭笑不得的瞪了秦桑一眼,拾起地上的东西,就径自往前走。 “可是,再怎么说也不能跟小孩子动手嘛,这一次你做得不错,值得表扬!看来我的教导初见成效,否则你一定会把那几个孩子抛出去!”秦桑紧追着依晖的步伐,继续边笑边说。 “自以为是的笨女人!”依晖在心里暗骂着,嘴角却不自觉的牵起一个弧度。是啊,他居然会忍住没去动手,这对于一向只善于用拳头表示愤怒的他,的确是个不可思议的变化,是因为她吗? “总知,我还是得谢谢你来替我解围。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秦桑的话还在继续,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罗嗦!”依晖轻声喝道,心里却生出一抹甘甜。 “咦?你居然笑嘞!认识这么久,我还没见你笑过呢!看来,再冷血的人也喜欢听感谢的话呢!”秦桑愉快的笑着,跑到依晖的前面,面对着他蹦蹦跳跳的退着走,欣赏着他隐隐约约的快乐。 “你再不快点走,午饭就变成下午茶了。”依晖被她看得发毛,只得低下头,把话题扯开。 “呀!是得快一点了,我们去坐公交吧!”秦桑顿时醒悟。 “猪啊你?钱都被你布施了。” “是啊!”秦桑黯然,忽又指着依晖道:“喂!你又叫我猪!” “你本来就是……” 一路的吵吵闹闹,仿佛一下子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自此,他们之间就多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默契。 “这表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吗?”秦桑暗自想着,小小的甜蜜便袭上心头。 5-B 晚上,酒吧的休息室里。 桃子盯着秦桑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发问:“秦桑,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们俩从超市回来之后,你就一直笑个不停,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什么笑个不停?我平常也那么爱笑好不好?”秦桑当然不会承认,她今天的心情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才怪!我明明看见你跟依晖眉来眼去!” “什么眉来眼去?你太会掰了吧?别那么鸡婆好不好!”秦桑嘴里狡辩着,脸上的变化却瞒不了人,早已心虚得面红耳赤。 桃子当然不笨,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指着她笑道:“还说没事,那你脸红什么?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一定有古怪,从你无缘无故帮依晖做事开始,我就感觉不对劲了。” “你想太多了吧?我们是朋友嘛,帮个忙能说明什么?”秦桑拿出她诡辩的本领,继续跟桃子也跟自己的心做着解释。 “咦?承认跟依晖是朋友啦?这已经是跨越性的进展了!” “什么嘛?”秦桑无奈的叹口气:“好吧,我承认,我跟依晖可以做朋友,那又如何?我跟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朋友嘛!” “那不一样,你们俩本来水火不容,现在就好像关系亲密,怪不得别人说,恨与爱的距离是最近的。” “你在胡说什么呀!”秦桑可算是领教了桃子的八卦本事,好像不出点事情她就不甘心,对于她的好奇心,秦桑也只能避而不答了,因为连她自己也还没搞清楚,她和依晖之间的关系怎么会这么快融化。仿佛前一天还在彼此攻击,后一天就变得心照不宣。 她无法解释也不想去分析,因为,谁又能保证,这样的和平相处能持久共存?说不定下一秒,他们就会回到原始状态,继续唇枪舌剑。 正胡思乱想间,安雅推门进来,跟往常一样,径直走向齐放。 “齐放,我今天才从香港回来,就跑来看你,瞧,我买了礼物给你呢!”安雅兴高采烈的从包里掏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齐放面前。 齐放却始终安静的坐着看他的笔记本,没有抬头,没有说话,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安雅的出现。 “齐放,你拆开看看,喜不喜欢哪?”安雅却不理会齐放的冷遇,继续着她的热情。 齐放依旧保持原状,没有丝毫迹象去接她递过来的礼物。 “你就那么生我的气?无论我怎么道歉都没有用吗?”这一回,安雅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打掉齐放手中的笔记本,强迫他面对她。 “安雅,如果你想继续做我的朋友,就停止这些没用的心思,你为我做再多的事情,也只会让我更反感。”齐放站了起来,看着安雅的眼睛,那里面燃着两团火。 他太了解安雅的脾气,她一向心高气傲,凡是想要的就一定要拿到手,偏偏在他这儿,她遭遇了太多的拒绝,这才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你还在怪我吗?我早就说过,那件事我没有错,在娱乐圈里那是很正常的竞争,你不能因为那样一件事就判我死刑!”安雅无法接受齐放的回答,她忍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就是想要挽回齐放的心,她一直认为,如果没有那件事,她和齐放一定早就成为另人羡慕的金童玉女。 “不是因为那件事,是我们两个的问题,因为我们不是同一类人,无法成为你期待的那种关系。”齐放平静的说,平静的看着安雅。 “你胡说!你明明就是因为那件事才疏远我!你告诉我,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生气?”安雅不死心的抓住齐放的胳膊摇晃着,哀求般的看着齐放那双波澜不兴的眸子。 其实,她在他的眼眸里,早已看不到温暖,但是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无法放弃。她不相信,从小到大,十多年的感情,会在一夕之间就瓦解、坍塌,她不甘心。 此刻,她就用十几年来所积蓄的感情望着他眼里的苍白。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间制住了她,将她的身体反转180度,在她还没有任何认知的情况下,就被一投冰冷的气息堵住了冲到唇边的惊呼。 刹那间的变化,让安雅惊慌失措,她甚至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天旋地转间,自己的唇已被掠夺。 她在被迫接受着一个侵略者的吻! 思虑至此,她开始挣扎,却发现无济于事,她凝汇目光,搜索着,看到的竟是一双凶狠、狂热的眸子。那眸子闪着凌厉的光芒,那光芒包裹着她的眼睛,似要将她吞噬。 然而,这样放肆的扫荡,却让她的心莫名的狂跳,她竟然被这野性的侵略所折服,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目。 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呆到忘记了呼吸,象掉了下巴一样的大张着嘴。 除了秦桑。 突然加快的心跳让她不停的吸气、呼气,象是一条禁不住酷热的小狗,频繁的喘息着。 从头到尾,她的感受就象是在看一出惊悚剧——看着依晖冲到安雅身后;看着依晖把安雅拉近自己怀里;看着依晖吻住了安雅的唇…… 这一幕幕场景,让秦桑的心脏承受着心惊、肉跳、胆寒,直到手脚冰冷,全身发抖,呼吸急促,就象是溺水的人。 “我们才是同一类人,你一直都选错了目标。”依晖离开安雅的唇,低声的告知,眼中闪烁着征服者的骄傲,唇边却勾出一抹冷冷的弧度。 安雅喘息着。那一吻的晕眩让她站立不稳,只得抓住依晖的衣服,伏在他的胸前。然而,几秒钟后,理智就让她彻底清醒。 安雅,一个堂堂的当红女星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地下歌手当众强吻!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这是安雅明白过来后的第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挥手向依晖的脸颊扇去。 但这显然是徒劳的举动,她手势还未成形,就已被依晖拦在途中。 “非要用这样的方式爱我吗?要不要再来一次?”依晖逼近安雅的脸,一只手紧紧的捏住安雅的手腕,几乎要将它折断。 “啊!” 因为疼痛,安雅轻呼出声,她抬起头瞪着依晖的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这样的羞辱她之后,居然还能面无愧色的阻止她的讨伐?他当真要让她颜面扫地吗? 安雅的脸因为羞怯和愤怒憋得通红,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扑向依晖的眼。然而依晖的眼中像是藏着一眼寒潭,无论她的怒火如何的猛烈,却无法令他的表情有任何改变,他的眼光始终都是那么幽远寒冷、深不可测。 安雅就这样跟依晖对峙着,那一腔的怒火在对峙中渐渐细弱。 “秦桑!”齐放第一个发现了秦桑的昏倒,也是第一个惊呼着冲到了她的身边。 其实,齐放的眼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秦桑的脸,从依晖冲过来抱住安雅的那一刻,他就看向了她。他一直看着她脸上的变化,看着她的惊诧、失落、受伤。而他的心也随着她的表情经历着同样的变化。 齐放把秦桑抱在怀里,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还有深紫如罗兰花瓣一样的嘴唇。他很痛,痛到哽住了喉咙。 “怎么办?怎么办?”桃子慌了手脚,跪在秦桑身边,抓住她冰凉的小手。 “打120,快!”依晖也冲了过来,当他听到齐放的惊呼看过来的时候,秦桑已经倒在了地上,他立刻就丢下了安雅,冲了过来,还是落在了齐放的身后。 “齐放,把她放平吧,她好像是窒息的样子。”小庄依据秦桑的唇色,猜测着。 齐放马上依言而做,把秦桑平放在地上。 依晖在秦桑的另一边蹲下,双手交叠着放在秦桑的胸口,用力的按压,这个动作只作了两下,他就被齐放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齐放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他接手了依晖的动作,继续给秦桑做心脏按压。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住秦桑紧闭着的眼帘,一颗颗的汗珠自他的脸上滑落,滴在了秦桑的面颊上。 依晖仍然维持着齐放推倒他时的状态,半倚着身子坐在地上,看着秦桑那张白得透明的脸,心里竟如针刺一样的痛。他没有责怪齐放,虽然他不知道那一拳是为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如果打他一顿能够让秦桑醒过来的话,他一千一万个乐意。 “嗯!”秦桑嘴唇微启,带出一声细微的轻呼。 “醒啦!”几个人纷纷围了过来,看着秦桑的脸。 秦桑缓缓的睁开眼睛,皱起眉头,看着眼前这几个大大的脑袋,纳闷儿的问:“干嘛?”声若蚊蝇。 齐放轻轻的把秦桑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攥住她的手。她的手还是那样的冰冷,她的脸色还是那样的苍白,就连唇色,也依然艳紫,象花一般妖艳。 “秦桑,你昏倒了,你怎么会昏倒呢?”桃子抚摸着秦桑的脸,哽咽道。 “昏倒?”秦桑仔细的搜索着之前的记忆,想起了依晖跟安雅的吻,想起了自己无法控制的心跳和窒息。但是,她难道因为这样就昏倒吗?那怎么可能? “没关系,120的急救车就快到了,到了医院就会察清楚。” “医院?我不要去。”秦桑一听到医院两个字,就想到了钱!那是有钱人才去的地方,她可没那么奢侈,她的身体壮得象牛,根本不需要去看什么病。情急之下,她的声音居然也有了底气,唇色也在渐渐回复之中。 “总要知道你为什么会昏倒呀?”齐放轻声解释,温柔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知道。”秦桑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一个借口:“我是因为晚上没吃饭,饿昏了。” “什么?” “真的!你们也都知道我一天要干多少活,所以就要按时补充能量嘛,可是,直到现在都不给我晚饭吃,我的身体就开始抗议了!先装个昏倒来吓吓你们!”秦桑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松,但还是虚弱得坐不起来,只得继续躺在齐放的怀里。 桃子第一个破涕为笑,接着是罗笑天和小庄。 齐放则吐出一口长气,把秦桑抱得更紧。 依晖反而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出了房间。 “安雅呢?”秦桑看了一圈,却没见到安雅。 “咦?对哦,她刚刚还在呀!”桃子也回头去找,才发现安雅真的已经不在了。 “可能是看我们乱作一团,自己先出去了吧。” “哦!”秦桑终于有了一点力气,就推开了齐放的手臂,自行坐了起来,面带愧色的说:“真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傻丫头,知道不好意思,就该保护好自己,别再让自己昏倒了。”齐放扶着秦桑的肩,柔声的责备着,眼神始终都没有离开秦桑的脸。 秦桑却被他这一句的温柔给惊住了,她抬眼望去,正对上齐放那对深情的眸子。 四目相对间,齐放立即就避开了。因为他在秦桑眼中看到的只有错愕与不解。 这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这微妙的变化却逃不过桃子的眼睛,所以她呆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齐放,片刻之后,才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要吃什么?”齐放把秦桑扶起来,让她坐在椅子里,再一次认真的观察了她的脸色之后,才想到问她。 “啊?”秦桑被这一问之下,才想起自己扯的谎还没有圆满结束,于是赶紧补充道:“噢,吃,吃什么呢?……”情急之下,竟想不起要吃点什么。 “吃这个吧。”依晖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齐放的身后,直视着秦桑,依然是面无表情,依然是生硬的语气,却伸手递过来一盒巧克力。 秦桑仰望着他的冷静,心也跟着一点点冰冷,仿佛又要重蹈刚才的覆辙,于是她立即收回视线,低下头调整气息。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的智商,没想到你连猪都不如,猪还知道要填饱肚子,可是你却能把自己饿昏倒!”依晖把巧克力丢在了秦桑膝上,便转身离开。 秦桑听着他的奚落,没有愤怒,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心,仍然在深深的哀伤,至于这哀伤为什么会如此深刻,她不懂,她只知道,当年阿韦老师去世的时候,她也曾经哀伤过,但是那时候的哀伤,却如何也比不过此时这样,似一把锋利的刀子,在一下一下的挖着她的心,连血带肉的,挖到她痛彻心扉。 齐放一直沉默着,听着依晖那看似无情的调侃,看着秦桑那沉沉低下的头,他的心也在渐渐下沉,沉到一个黑暗寒冷的地方,让他看不见光明,也触不到温暖。 桃子冷静的看着这三个人的表情,这一天之中,所有的变化,都在这一刻得到解答,只是她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从何时而始?又是因何故而始? 6-A 一切如常,每个人都恢复了应有的状态。 秦桑健康得像只欢蹦乱跳的小兔子,继续做着她善做的家务,继续唱着她善常的歌。 安雅从那一晚的自动消失之后,也再没有出现过。 大家看似都如先前一样继续练歌,谈笑,演出,偶尔会开个玩笑提醒秦桑别再饿着肚子干活,好像被他们集体虐待一样。然而,周六那一晚依晖对安雅所做的事情,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提及,大家仿佛都有一种共识,那是根导火锁,谁点燃了也不会有好下场。 其实在某些人的身上,从某一个角度看去,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齐放就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和依晖之间的关系变化。 那一晚的事,让他突然发现自己对秦桑的关注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之前他一直认为他对秦桑的一切帮助都出于他的天生善良,他对秦桑的爱护也可算作是同情、怜悯。 但是自那一天他再一次出自本能的冲过去抱起晕倒在地的秦桑的时候,他的心明明就在告诉他,他能为了这个女孩儿做任何事,只要她醒过来。 这表示着什么,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仅管他一直不愿意承认,他的心却在一早就替他做了选择。 这个选择本无可厚非,他理应觉得幸福才对,因为在他二十年的生命中,还是第一次品尝到牵肠挂肚的滋味,他相信,那应该就是爱。 他是渴望真爱的,但是这突如其来的爱,却令他痛苦不堪。因为他发现,让秦桑牵肠挂肚的人,竟然是依晖。 这个发现让他乱了方寸,本来极简单的一场恋爱,因为依晖的加入而变得复杂。他不能埋怨谁,只能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正视自己的感情,如果能早一点跟秦桑表白的话,也许…… 可是,已经没有也许,他只有接受,接受自己的心还有秦桑的心,除了接受,他只能等待,在沉默中等待。 然而,他却不能再如先前那样坦然的面对依晖,每次跟依晖的眼神相遇,他再不会抱以友好的微笑,而是换成一种冷漠的坚持,迎向那一惯冰冷的目光,让心情,在两个人的对峙中变成冰天雪地。 秦桑却没发现齐放的不同,她的沉默只用在依晖身上,一个星期以来她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虽然她还是坚持给他洗衣服,但是,她却再不会用愉悦的神情看着他,故意逗他说话。 对于齐放的敌意,依晖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自从秦桑第一次从舞台上掉下来,他就知道了齐放对秦桑的感情,齐放对他的敌意,明显是因为秦桑,他是错把他当成了情敌。 依晖从不解释,他不会为了任何事情去跟任何人作任何解释。这是他一贯的原则。他不在乎别人的误会,因为他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态度,正如齐放此时对他的敌意,丝毫不会让他放在心里去介意。他坚信,如果是真的朋友,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放弃彼此。那么是不是误会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彼此的心,是不是在一起。 此刻,真正让他介意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秦桑对他的态度。 依晖很明显的察觉到秦桑的变化,也很明显的察觉到自己心情的变化。他的心变得从未有过的压抑。 虽然他以前也是在阴郁中度过,可是,自从有了秦桑,有了她不断的制造麻烦,强迫他宣泄、强迫他用心,他早已适应了这种新的状态,亦欣然的接受,至少他再不会像以前那样感到孤独寒冷。 她打开了他的心,却又掉头走开了,这种得而又失的失落让他比以前更孤独。 但是,他却只有忍受和继续适应,就像以前一样适应孤独和寒冷。因为他知道,他没有任何权利去要求秦桑的照顾,因为他并未能给她同等的照顾。 然而,在拥有过温暖之后,再回到冰封自闭的状态,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一件极其残酷的事情。 *——*——*——*——*——*——* “齐放,给秦桑排个新歌吧,总是唱你的歌,唱来唱去就那么几首。昨天老板跟我说,观众们都有点听腻了。”周六早晨,罗笑天跟齐放商量。 他们在酒吧也唱了一段时间了,依晖的歌倒还有一些变化,因为他本来就是翻唱,歌都是现成的,挑几首适合的,拿起来就能唱。可是秦桑从没翻唱过别人的歌,让她去,就是唱齐放的新歌,可是齐放的生产率却远远跟不上挑剔的观众的口味,这不,老板就提了意见,让秦桑也唱点别的歌来听。 “齐放,小罗说的不错,我们不能只靠着那几首歌打天下,唱自己写的歌是挺好,可是毕竟咱每天都在给相同的顾客唱歌,老听一样的,再好听都会烦。”小庄补充道。 “我不是非要秦桑唱我的歌,只是没有找到适合她音色的歌曲。”齐放抬起头,无奈的看着小庄。 “秦桑音域那么宽,谁的歌她唱不了?”对于齐放的话,桃子不以为然。 “可是,没有一首歌能把她声音的优点完美展现,而且唱别人的歌总免不了要模仿。我不能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曲子影响她对音乐的感觉。”齐放依旧很固执。 “我就知道你挑剔,所以我早替你们做好了功课。”桃子兴冲冲的把一张CD放进CD机里,得意的说:“这都是一些经典老歌,我从网上找的,这里面肯定有你想要的歌。” 果然,刚刚听到第三首歌,齐放的眼睛就闪出惊喜的光芒,对桃子说:“果然是经典,每一首都有参考的价值,我竟然忘记了要从老歌下手。” “因为你太自信太偏执了,老是觉得秦桑的嗓音离开你的塑造就会浪费,其实好声音的人可以选择的歌曲不是应该更多吗?” “也许吧,我不应该把秦桑固定在一个模式里。”齐放深表认同。一直以来,他似乎都把秦桑的声音当成了他的私有财产,他总觉得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了解秦桑声音的优势。现在想来,他的确是太过武断,也或许这种武断只是想保护自己对秦桑的感情。 “停!” 第五首歌刚刚唱到一半,齐放就迫不急待的大叫一声站了起来,欣喜的道:“这是什么歌儿?” “《爱若永恒》。” “就是它,这首曲子的风格很适合秦桑。”齐放激动的看向秦桑, 秦桑一直默默无语的听着大家的谈话,一直以来,她在乐队里的状况都是由齐放安排,她根本没有挑剔的权利。所以她也清楚,齐放看向她,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告知她结果,她只有无奈的笑了笑,表示满意。 “不行!”依晖突然间走了过去,从CD机中把盘取出,扔了出去。 在大家的记忆中,依晖好像一个星期没说过话了,谁都没料到他才一开口,就会有如此举动,一时间,大家都呆住了。 “为什么不行?你觉得秦桑唱不了这首歌吗?”桃子狐疑的盯着依晖,这家伙向来不主动参与乐队的意见,这一次没有人问过他,他怎么有如此大的反应,一定又是因为秦桑的缘故。 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桃子,乐队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不行!她不能唱!”依晖重复着,态度坚决。 “我说她能唱,她会比原唱唱得更好!”齐放也盯住依晖,眼睛里燃着一团火,仿佛要烧掉依晖这块冰。 “我说不行!”依晖狂怒,冲向齐放抓起他的衣领,咆哮道:“随便她唱什么,只有这一首她不能唱!” “我偏要唱这一首,其它的我都不唱!”秦桑突然开口,声音清脆如铃,语气坚硬如铁。 依晖本来怒视着齐放的目光飞快的转向秦桑,刹那间变换了内容,变得哀伤、痛苦。然后他无力的松开了抓住齐放的手,绝望的注视着秦桑,缓缓的一步步的退出了这个房子。 秦桑的眼睛湿润了,她清楚的看到了依晖的痛苦,所以她迅速的低下了头,再不敢去触碰那道让她心痛的目光。 一整天,依晖没有出现过,罗笑天和小庄都认为齐放和依晖的剑拔弩张是因为安雅,追溯起来,还是上周六晚上的事情。只有桃子明白,他们俩之间的战争完全是在另一个战场上,而这场战争无论谁胜谁负,最终的结局都会是三败俱伤。 因此,桃子也只能用叹息深表同情,除此之外,她也无能为力,毕竟感情的事,谁又能主掌沉浮呢? 晚上在酒吧演出之前,依晖还是出现了。其实对于这一点,没有人怀疑过,依晖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耽误乐队的演出,所以大家都知道他一定会来。 他来了,安雅也来了。 正当桃子拉着秦桑往休息室走去的时候,被安雅拦住。 桃子正欲上前打招呼,却被安雅拦住,她的眼睛只盯着秦桑,微笑着说:“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桃子首先反应过来,她知道安雅这次是来者不善,因为她虽然嘴上在笑,可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笑意。 所以桃子立即接口:“有什么事到休息室去说吧。”便想拉走秦桑。 “你不敢跟我谈?”安雅嘴角的笑意更深,带着鄙薄的嘲笑。 “没什么敢不敢的,好啊,就跟你谈!”秦桑甩开桃子的手,微仰起头,她个子虽然比安雅矮,却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她。 安雅满意的笑了,先一步而行,她知道秦桑一定会跟上来,因为她从秦桑的眼中,也看到了敌意,那种因为爱情而生的愤怒。 安雅一直认为,那一晚秦桑的昏倒,从头到尾都是早有预谋。从第一次见到秦桑开始,安雅就对她产生一种莫名的敌意,起初她还嘲笑自己太过敏感,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丑丫头,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可是第一天晚上,她就得到了这个乡下女孩儿何以让她心存顾虑的答案——齐放竟然会舍身保护她。 上周六,那丫头装腔作势的昏倒,再一次让齐放丢下她冲过去,这一定是精心策划好让她对齐放死心的戏码。 安雅坚信自己的判断,所以她无声无息的走掉,不给秦桑向她炫耀的机会。再加上依晖那个混蛋的搅合,让她心智混乱,她不得不趁乱逃离,回去休养生息,待深思熟虑之后,再卷土重来。 今日,她就是想好了对策之后,才过来找秦桑,要让她知难而退。她虽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但至少会给那乡下丫头一个下马威,让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再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 “你想跟我说什么?”在走廊的尽头,秦桑停下来,再往前走就是酒吧大厅,她可不想到那里去丢人,两个女人的争吵,一定很不好看。 “就在这里说吗?”安雅回过头,见秦桑坚持的样子,便走回两步道:“好吧,我想说的是,请你离开齐放。” “为什么?”秦桑明知故问。她怎能不清楚安雅的想法?但是,她就是不想让她轻松遂愿,她一看见安雅,就会想起依晖和她的吻,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所以,她也不能让安雅舒服。 “看来我没有看错,你这个乡下丫头,还真是不简单呢!”安雅再走过来两步,轻蔑的笑道:“凭你的姿色,身世,有哪一点能配得上齐放?能接近他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恐怕费了你不少心机吧?” “正好相反,是齐放主动来接近我,你应该去问他,是不是费尽心机,我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处,可是,齐放就是成天跟着我,我也没办法啊!”秦桑装作无奈状,长叹一声。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安雅冷笑一声,话锋尖锐的道:“齐放的家世教养,根本不是你这种女人可以企及的,你跟他站在一起不觉得自卑吗?竟然恬不知耻的说这样的大话,有谁会相信齐放那样的完美男人会看上你这种一无是处的女人?” “信不信由你,我没必要跟你解释。” “恐怕是你自己处心积虑的计划,千方百计的想要攀上枝头作凤凰吧?谁知道你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去勾引齐放,让他一时贪图享受,反正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安雅非常悠雅的说着极其伤人的话,看着秦桑渐趋愤然的表情,她的唇角自然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 “只有你这种心术不正的女人,才会有这样龌龊的想法!”秦桑本来是不想真的动气的,她知道自己一旦生气就是中了安雅的计,可是这个女人一副纤纤淑女的样子竟然会说出这样不堪入耳的话,让她实在按捺不住,愤怒冲口而出。 “不错,只有你这种女人才会把感情建筑在物质之上。”齐放的声音紧随秦桑之后,在安雅身后的拐角响起。 他在休息室听桃子说,安雅把秦桑叫走,便立刻冲了出来,找遍了酒吧的每个角落,最后竟在这里撞上了。 安雅猛然回头,惊讶的看着从拐角后面走进来的齐放。她当然没想到齐放会突然出现,否则她是不会说出那样的话的。 “齐放,我……”安雅急着拉住齐放的手,企图解释。 “安雅,你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你,今天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因为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其实你爱的只不过是我的外表、我的家世,你从来都不愿意去了解我的心,所以你永远得不到它。”齐放甩开安雅的手,走到秦桑身边。 “你胡说?我跟你一起长大,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那么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知道我讨厌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安雅语塞。 “如果你知道,你早就装成我喜欢的样子来讨我的欢心,因为你所喜欢的是我的家世可以带给你的帮助。你并不在意我是什么样的人,跟你合不合适。”齐放料定安雅无言以对,所以他直接下了定论。 “那这个女人呢?你怎么知道这个女人她不是看中了你的家世?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安雅手指着秦桑,歇斯底里的嘶叫着。 “齐放是个外表孤傲内心温柔的人。他虽然嘴巴很坏,但是他的心地很好。他很正直,所以讨厌不择手段的小人,他很善良,所以喜欢同样善良的人。”秦桑慢慢的清晰的说出了自己的理解,这段时间以来,她对齐放的了解并不多,但是,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齐放认真的听着秦桑对他的评价,感激的望着她的眼睛,心里的温柔化作一股潮湿的热情,真想一把揽她入怀。 “阴谋!齐放,这是个阴谋,所有的事情都是这女人安排好的,刚才也是,她明知道你在我身后,还故意引我说出那些话,让你误会我,这个女人才是真正的歹毒!”安雅听了秦桑的话,自知已没了任何筹码,所以她只能哭喊着,做最后的挣扎。 “住口!我不许你用这样不堪的词汇去污辱秦桑,她跟你相比,简直就是天使一样完美,你连她一分都及不上!”齐放大声的喝住了安雅,温柔的牵起了秦桑的手。 “应该住口的是你!”依晖的声音像一道响雷划进了三个人的对话。就在安雅羞愤难当的时候,他从安雅身后的拐角走了进来,把安雅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秦桑呆住了,当她听到依晖的声音,听到他替安雅解围的时候,她就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愈来愈重,愈来愈急,仿佛要跳出她的喉咙。直到她看到依晖把安雅抱进怀里,她愈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频率,呼吸变得困难,身体开始发抖。 齐放紧紧的握住秦桑的手,发觉她的手越来越冷。同时,他也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低头看时,她的唇色又已经染上了艳紫。 “我们走。”齐放也把秦桑搂进自己的怀里,抱住她一步步的往休息室走去。 他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其它的事情,秦桑的变化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恐惧极了,怕她会再一次昏倒。 汗水从他的脸上滑落,他攥紧秦桑的手也开始发抖,甚至比秦桑还要厉害,他边走边不停的呼唤着:“秦桑,秦桑,你怎么样?” 他的紧张,终于把秦桑的意识唤了回来,当秦桑发觉齐放已汗湿衣襟,双手发抖的时候,她抬起眼看着齐放的脸,微笑道:“我没事。” 这一句,听在齐放的耳朵里,比任何动听的音乐还要美妙,他长舒了一口气,紧紧的把秦桑抱进怀里。秦桑任由他抱着,在他的怀里流出了一串属于另一个男人的眼泪。 另外一边,安雅搂住依晖的脖子,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用力的攀住依晖的身体。她在齐放身上遭遇的无情与羞辱,此刻在依晖的身上得以补偿。 在这一刻,她才惊讶的发现了一件事情,在秦桑的眼中,原来根本没有齐放的位置,她的眼神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依晖。所以当她被依晖抱进怀里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秦桑的落漠和悲伤。 终于,她发现了报复秦桑的途径,老天爷还是公平的,秦桑夺走了她的齐放,她就要让她也品尝一下,失去爱人的痛苦。 依晖冷冷的看着齐放拥着秦桑离开,本来紧搂住安雅的胳臂,不知不觉间无力的滑落。 他是故意要跳出来帮安雅解围,因为他听到了秦桑对齐放的赞美,如此刺耳,让他无缘无故的愤怒,他就是要出来帮助安雅,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样做,就会让秦桑受伤! 然而,让秦桑受伤之后,他为什么没有一丝满足呢?反而,他的心也跟着秦桑的离去而渐渐的迷失,让他变成一具没有思想的躯壳,木然的矗立着。 6-B 秦桑决定翻唱《爱若永恒》,她想唱这首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依晖的反对。 她一定要唱,而且要唱好,所以她很努力的练习。齐放根据她的声音特质,把这首歌的编曲进行了修改,这让秦桑唱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嗯!好听!秦桑如果模仿田雨晴去灌唱片,定可以假乱真!”桃子点头赞叹,秦桑的声音真的跟原唱有八成相似。 “就是因为太相像所以才头痛。要让她唱起来有自己声音的个性,才是困难。”罗笑天郁闷的说。 “反正酷似本来就是个卖点,我们可以把秦桑包装成小雨晴,既然声音一模一样,我们干脆就打这个牌底,何必非要大费周张的找什么个性?”桃子嘟起嘴不满的反驳。 “我觉得桃子说的有理,又不是出个人专辑,只是酒吧灌场,说不定模仿更有煽动力,借名人的歌出自己的名,这是个安全的捷径!”小庄兴致勃勃的给于补充。 “好虽好,那会影响秦桑的前途,只会把她固定在一个框架内,让她的发展有所局限。”齐放一直在沉思,大家的意见对于乐队来说,是好事,因为他知道翻唱模仿的力量,如果秦桑真的那样做,效果一定不会差,但是今后呢? 今后一定会不断有人要求秦桑模仿田雨晴的歌,那样的话,她也许永远都被笼罩在别的歌手的光环下,而不会有自己的特色。 “我愿意。”秦桑走了过来,直视齐放严肃的说:“我愿意模仿,我也一定可以模仿得一模一样,不要为我的前途担心,现在我想做的,是给乐队多做些贡献,一切可以让乐队走红的事情,我都愿意做。” “秦桑!”齐放开口想要阻止,却被秦桑打断。 “再说,我们可以推出两个版本,一个是模仿版,另一个是改编版,以后如果再翻唱什么歌,也可以照本宣科嘛!”秦桑狡黠的笑着,为自己的好点子得意。 “这倒是个好主意!”罗笑天立刻赞同。 “我们不防试试看。”桃子快乐的拍手同意。 “那就这么定吧!”秦桑宣布,朝齐放眨眨眼睛,快乐的去做自己的事。 齐放无奈的看着秦桑的背影,轻声叹息道:“说不定是个正确的决定。” 周六晚上,秦桑第一次翻唱《爱若永恒》,模仿版,只需齐放一个人单音弹奏,用钢琴的混厚来彰显秦桑嗓音的清亮。 ——烟花三月的相逢,相顾相怜心若初晴。 携手并肩共赴人生梦,坎坷无数泪眼迷朦。 无怨无悔无穷途,在心中爱是永恒。 为了爱风雨兼程,始终难逃分手的疼。 当初诺言好比二月花,难经霜雪黯然凋零。 不愿不想不能再,继续那燃尽的情。 爱若永恒,又何必相逢,在那一座淋湿的城。 爱若永恒,再没有光明,自那一场丢失的情。 爱若永恒,再不会心疼,因为爱,在失去的那一刻永恒。 两周以来,这首歌秦桑听了无数次,每一次倾听她都会有新的感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爱上了这首歌,所以今天她看似模仿的演绎,实际上,却已经是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 因此,歌曲唱罢,全场竟然爆起雷鸣般的掌声,听者的赞扬不绝于耳。 “真像!” “企止,根本就是原音重现!” “不光是声音,就连感情把握也同样到位!” “……” 虽众说份云,所表露的却只有一个结果:秦桑成功了。 她微笑着站在舞台上接受大家的赞许,眼神所到之处,都是欣赏之色。突然间,她却在吧台后的角落里,瞥见了一点星芒,再追望过去,才发现那竟然是依晖的泪光。 依晖在落泪么?秦桑的心颤动了一下,再看过去,他却已经不在。 或许真的是自己的精神作用,因为每天都在思念同一个人,才会出现幻觉吧!秦桑这样对自己说,安静的下场,走回了休息室。 依晖却没有在休息室。 秦桑心神不宁的接受了所有人的祝贺之后,也悄悄的退了出来。她知道依晖在哪,她想去看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每次听她唱这首歌,依晖都会很痛苦,虽然他依然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得到他的表情,但是秦桑每次看到他,她的心就会隐隐的疼。 她对他的痛苦仿佛特别敏感,不知这是她自作多情,还是她们同是孤儿所存在的默契。 总知,她看得到他的苦,感觉得到他的痛,她觉得,依晖对她唱这首歌的反感,或许并不是因为讨厌她。 在酒吧的后街,秦桑看到了依晖。他这一次没有如往常一般坐在地上,而是靠着墙壁,微仰着头,看星。 秦桑也仰起头,却没有看到一颗星。他那么专注的盯着天空,原来,只是在看那一片黑漆的夜。 “你相信爱会永恒吗?”依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黯哑。他不等秦桑回答,勿自接道: “两个相爱的人,如果能将他们的爱维持到生命的尽头,那么无论他们今生曾犯过什么样的错误,都会被谅解,从而升上天堂。”依晖仰望着天空,如梦呓般叙说: “这是上帝对人类的美好期待,他料定了没有人能够爱到最后,所以才许下这个诚诺。” 突然他的声音变得准酷和愤怒: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永恒的爱情,可以爱到生命的尽头。所谓的爱情不过是男人和女人为了达成某种欲望所披上的一件华丽的外衣。当他们觉得这件外衣不再能满足他们的需要的时候,他们就会毅然决然的抛弃,再去寻找新的衣服。” “不是这样的!”秦桑大声的打断了依晖的话,又降低了音量补充道:“不是你想的这样。爱情始终是美好的,每一对情侣在爱情来临的时候都渴望永恒,但是,他们也会因为经历挫折而放弃彼此,但那并不说明他们没有爱过。虽然没有爱到生命的尽头,但是他们曾经爱过,那份爱是可以永恒的!” “在哪里永恒?在他们的心里吗?他们只会醉心于新的爱情,而不会把旧爱放在心上,爱情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满足内心欢娱的工具。”依晖把头转向秦桑,残酷的剥落她话中的含意。 “不是的,只要真诚的去爱,即使最后不得不分开,那份爱也会与心同在!是永远值得珍藏的记忆!”秦桑猛力的摇着头,试图说服依晖。 “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你懂吗?”沉默了许久之后,依晖再度开口,他缓缓逼近秦桑,一字字的追问着。 “我?”秦桑看不见依晖的表情,却在他一字字的语气中听出了恐怖。她下意识的后退着,只到后背贴紧墙壁。 突然间,她的唇被依晖掳去,他搂住她细小的身体,深深的吻了下去。 秦桑从没有过如此的体验,她惊惶失措的挥舞着双手,不知要做何应对。 依晖的吻狂放霸道,带着让她窒息的力量,游走于她的身体,让她渐渐酥软,放弃了抵抗。 在那一刻,依晖却突然放开了她,狞笑道: “这就是爱情,你所认为的美好的爱情。” 秦桑喘息着呆看着依晖的脸,虽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她能听出他语中的嘲弄,是啊,这是他所认为的爱情,只有欲望没有内容的爱情,他是这样去爱安雅,今天又来这样爱她! 这个魔鬼,这个混蛋,他不知道,他用这样下流的方式夺去的,是她的初吻!是她曾经憧憬过无数次的初吻! 她没有得到憧憬中的美好,却遭到了从未有过的羞辱! “啪!”秦桑用全身的力气在依晖的脸上烙下了心里的怨恨。 “如果你认为的爱情是这样的,那么你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爱。”秦桑狠狠的丢下这句话,飞速的逃了出去,她不想在这个阴暗的地方多停留一秒钟,也不想再跟那个魔鬼多说一句话,她的心好似被车轮撵过,留下了深重的伤痕。 依晖呆呆的看着秦桑离去的背影,疯子一般的狂笑了起来,笑着跌坐在地上,笑着流出了两行冰冷的泪。 他真的不想伤害秦桑,看着她的伤心,他更加痛恨自己。 他的确不应该那么对她,可是她一定不知道,他在吻她的那一刻,他的心是多么的真诚,就因为这样的真诚让他胆怯,让他只能选择放弃,让他故意去嘲弄她,因为只有那样做,才能保护自己永远不受伤害。 他痛恨自己的胆怯懦弱,更痛恨自己对秦桑的情不自禁。 他可以去爱安雅,因为他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心态,但是他不可以去招惹秦桑,因为在她面前,他无法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不要去触碰那个东西,那个可以让他粉身碎骨的东西,他只要那种可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爱情,去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7-A 秦桑真的出了名。所有来过地下音乐吧的客人都知道,在这里有个“小雨晴”。 在音乐圈子里混的人,对于地下音乐吧都不觉陌生,因而对于新出现的地下歌手或者是音乐界的一些新闻,有很多都是从这里传了出去,秦桑就是得益于此,成了地下音乐圈里的小名人。 同时,酒吧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却不知是冲着秦桑而来,还是冲着田雨晴的老歌而来。换句话说,不知是那首经典的老歌捧红了秦桑,还是秦桑的演唱再次唱红了那首歌。 无论如何,由于秦桑的连带反映,乐队的知名度算是有了起色, 这总归是个好消息。而且,酒吧的客人多了,老板的脸色也好了很多,乐队的收入也稍微多了一些。 今晚,秦桑如往常一样,在唱了一首《爱若永恒》之后,便下场把舞台交给其它人。这样的上场模式是罗笑天刻意安排的,以秦桑的人气热场,然后再换乐队上场接力,这样穿插表演,即不会让观众感觉腻味,又能让秦桑多一些时间休息。 这段时间以来,秦桑成了乐队成员中最累的一个。每次酒吧演出,她都要有将近一半的时间在台上,虽然有人爱听她唱歌是好事,但是这样整晚的唱歌,还是让她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或许并不是体力不支,而是心思不能集中的缘故。秦桑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她无论怎样也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这种根本算不上劳累的工作她都无法承担,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心。 她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同一个人,那个她本以为痛恨着却又不得不去想念的人——依晖。 秦桑只能想念,即便是天天见面,她也只能想念。因为她和他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样的状况让她时常魂不守舍,可是依晖却仿佛乐于如此,因为他正享受着他所需要的爱情。 安雅仍然每个周六都会来酒吧,所不同的只是她的目标不再是齐放,而是依晖。她总是刻意的在秦桑面前与依晖窃窃私语,时不时还会靠在依晖的肩上表现亲密。 这些境头看在秦桑的眼里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就好像是吞下了一杯苦药水,明明难过得想要把心呕出来,却还要微笑着,告诉自己说良药苦口。 秦桑总是在想,如果她能不去想那个人,或许会好一些吧!就算为了乐队朋友们的关心,也应该先注意自己的身体。 就这样吧,早晚有一天会适应的。 秦桑胡乱的思索着,低着头去往洗手间的方向,却在半途中被一个女人拦住。 “小姐,冒昧的问一句,你为什么要翻唱那首《爱若永恒》?”女人很客气的询问,幽雅的站在秦桑的面前。 秦桑抬起头,仔细的打量着那个女人,看起来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模样,微卷的短发,精致的妆容,一身白色的裙装套在她的身上,更趁托了她端庄高贵的气质,然而,她眼睛里咄咄逼人的光芒却又毫无遮掩的将她的干练和傲慢授之于人。 这样的姿态让秦桑想起了安雅,从某种意义上说来,这个女人的气质跟安雅颇为相似,她们同样拥有超级的自信和自傲。 “因为我喜欢。”尽管秦桑并不喜欢面前的这个女人,但她还是很有礼貌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么,你认为你已经懂得这首歌了吗?你知道它所要表达的是什么吗?”女人好像并不打算放过秦桑,继续追问。 “啊?”秦桑微怔,她此刻所想的并不是要如何回答这女人的问话,而是,这个女人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每一首歌都有它的生命,需要一个适合的歌者在适合的情感下去诠释,只依靠单纯的感动是无法把握这首歌的意境的。在你的演绎中,只听得到刻意强调的伤感,说明白些就是无病呻吟。好的歌者应该懂得由心而发,运用自己的感情。所以你空有一副好嗓子,却没有人给你正确的引导,实在有点可惜。” 女人长篇大论的教导,让秦桑听得目瞪口呆,虽然她的话说得很客气,但是她所要表达意思再明确不过,那就是,秦桑根本不配唱这首歌。 秦桑从没有经历过如此难堪的场面,被听众当面批评得一无是处。她一直认为自己的表现堪称优秀,可是,听了这个奇怪女人的一席话,她开始怀疑自己,一向不懂得胆怯的她,竟然不敢昂首挺胸的反驳那女人的批评,只有低下头,承认自己的不足。因为她觉得那样的批评是正确的。 在秦桑羞愧低头的瞬间,那女人已经转身往酒吧大厅走去。 秦桑抬起头刚想说声谢谢,却只看到她的背影。 不行,不能放过这个提高自己的机会!那女人一定是个深谙流行音乐的行家,能被这样的行家赐教,并不是很容易碰到的机会。 秦桑想到这里,便深吸一口气,追了过去。 “请等一下……”秦桑追到女人的身后,刚想开口叫住她,却发现,她已经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站在吧台前面,那个方位,正好可以直视正前方的舞台。 秦桑往前走了两步,绕到她的侧面看她的表情。 女人正惊愕的、专注的盯着舞台,那表情仿佛是久违不见的情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他叫什么?”女人问,眼睛却没有离开舞台的方向。 秦桑看了看左右,除了自己并无他人,原来她知道她的存在。不及多想,秦桑看着她反问:“你是说依晖吗?”因为在舞台上,聚光灯下最为显眼的就是主唱依晖。 “依晖?!” 女人突然打了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好秦桑就站在旁边,一伸手扶住了她。 “你没事吧?”秦桑有点担心,但更多的还是不解。 “你跟他是朋友吗?”女人没有回答秦桑的问话,站稳之后,继续发问,好像从来都没把秦桑的问话放在心上。 “我?”秦桑有些犹豫,她跟依晖是朋友吗?如果在两周以前,她会毫不犹豫的点头,但是今天,他们的关系还能算得上是朋友吗? “他过得好吗?”女人仍然不等秦桑的回答,仿佛她的目的只在于问而不在于答案。 “他……”秦桑再一次犹豫,依晖的生活应该算作好还是不好呢?秦桑忽然发现她对依晖并不如她认为的那样了解,就连他的生活她都无法去评判。 “他一定过得很不好。”女人再一次忽略秦桑,自问自答。 她的眼神已变得温柔而伤感,借着昏暗的灯光,秦桑甚至看到了她眼中闪闪烁烁的泪光。 “秦桑,快点回去准备啦。”桃子走了过来。 “哦,知道了。”秦桑回过头冲桃子点了点头,等再转回来的时候,发现那女人已经离开,快要走到门口了。 “你跟她说什么?”桃子问。她其实在一旁观察了很久,看起来秦桑跟那女人聊得很投机。 “很奇怪,她问我依晖的情况。”秦桑看着女人的背影,嗫嚅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像这种穿着香奈尔,提着LV的半老徐娘,最喜欢勾搭年轻的帅哥,这在酒吧里早就是司空见惯的,更何况依晖怎么看都是超级大帅哥,有女人光顾也不稀奇。”桃子不以为然的说。 “可是,她不一样。”秦桑认真的摇了摇头。 “是吗?”桃子见秦桑仔细琢磨的样子,也把脸凑过去,跟着她一起望向那女人的背影,喃喃道:“不过,我倒觉得她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又想不出来。” “她真的很奇怪。”秦桑还在绞尽脑汁的回想着女人刚刚所问的那几个问题,直觉告诉她那女人跟依晖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管她什么奇怪不奇怪,先去吃东西要紧!否则你一会儿又被饿昏,我怎么跟那几个帅哥交待?”桃子收回心神,硬拉起秦桑往休息室走去。 秦桑不时的回过头去看那女人离开的方向,依依不舍的叹口气,暗自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 然而,仅仅一个星期后,秦桑便再一次见到了那个气质不凡的女人。 女人走进酒吧的时候,秦桑正站在台上唱那首《爱若永恒》。她一进门秦桑就发现了她,也因为这个发现让自己的心起了一点小小的变化,从而,把这首歌中的某一句唱走了两个音。 这点细小的失误,一般听者是无法得悉的,但是,那高贵的女人却抬起头,微皱着眉看了秦桑一眼。这一眼让秦桑更加慌张,甚至于声音都有了轻微的颤抖。让一旁为她伴奏的齐放莫明其妙的干着急。 可是女人却并未流连于她的歌声,只匆匆看了她一眼之后,便径直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留下秦桑在台上忙不跌的救自己的场。 女人走进休息室的时候,乐队的几个成员正在做着上场前的准备。当大家发现有陌生人进来,女人犀利的目光早已划过每个人的脸,停留在依晖的身上。 那一瞬间,女人的眼神由清冷变得温柔,像一汪刚刚融化的春水,泛着微波,有着让人渴望跳下去的温暖。 大家同时将目光转向依晖。 依晖的目光也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惊诧、欣喜、哀伤、怨恨、愤怒,这一系列的变化只在一秒钟之内发生,那么快那么模糊,却清晰的告诉了乐队的其它成员,依晖跟这个女人关系匪浅。 所以,罗笑天、桃子、小庄,全都呆呆的看着依晖,没有招呼,没有发问,只等待着他的交待,这一等,足足有三分钟。 三分钟的时间,女人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她在那本该出现惊喜的眼眸中,看到了怨恨。 她的心很痛,从没有过的痛和委屈。 “依晖,真的是你吗?”女人缓缓开口,话未说完,泪已落下。 依晖没有回答,却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那一对燃着熊熊烈火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女人的脸,仿佛他正在看着的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跟我谈谈吧。”女人恳求,卑微的、歉疚的看着依晖。 依晖仍然没有作答,他已无法开口,因为他知道他此刻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还不想让他的朋友们知道他一直不愿意说起的过去。 “依晖你留在这儿,我们先出去帮秦桑伴奏,她下一首歌要用乐队的。”罗笑天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提供最适当的台阶,正如此刻,他看出了那女人对于依晖来说,绝对不是一般的重要,所以,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终究还是要解决的。 桃子会心的冲罗笑天笑了笑,一直以来,她最感动的就是罗笑天的善解人意,他总是能在最恶劣的情况下,照顾到所有的人。这份开阔的心胸和细腻的心思,深深的吸引着她,她眷恋着这样的安全感,眷恋着这个男人,因为跟他在一起永远不必担心任何事情。 房间里只剩下依晖和那个陌生的女人。 安静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小晖,真的是你吗?你不知道我找了多少个地方,却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女人轻声的说着温软的话,慢慢的走向依晖。 “这么多年来我从没停止过找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没有一秒钟忘记过你呃!”女人继续走着,泪珠沿着她的脸颊流到嘴里,那苦涩的味道,呼应着她心里的痛。 “如果你只是想跟我谈这些无聊的事情,请你出去。”依晖平静的打断女人的话,平静得不带任何语气,好像与他对话的真的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陌生人。 正是这样的苍白与陌生,重重的刺伤了女人的心,她正欲伸出的手被这句话拦在半空,正欲迈出的步子也迟疑着再不敢迈出。 “小晖,我是你的妈妈呀!”女人颤抖着说,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依晖,她不能相信她的儿子竟然会对她如此准漠。 “住口!你没有资格说出那两个字!”依晖愤然怒吼,瞪视着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她居然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丽,岁月在她的身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在他的心里,她却再也不是十四年前那个温柔美丽,疼爱他的女人。 “这么多年,妈妈丢你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一定吃了很多苦,这是妈妈的错,妈妈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给妈妈一个补偿的机会,回到妈妈身边来。”女人企求般的看着依晖那双写满了怨恨的眸子,泪流满面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早已经没有妈妈,所以,别再跟我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依晖紧咬着牙齿,用力的瞪着眼睛,他的眼里早已畜满了泪水,他只有用力的睁大着,才可以不让泪流下来。 “为什么?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你对妈妈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早知道你会这么恨我,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你留在陆灿阳的身边!”女人失控般的哭喊着,好似用尽了全部力气。 “不准你提我爸爸的名字,你不配!”依晖大吼着,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在他的脸颊划出两道哀伤的弧度。 “小晖!”女人绝望的看着依晖,凄凉的说:“你就那么恨妈妈吗?” “我说了,我没有妈妈,我的妈妈在我六岁那年就去世了。所以,请你出去,我跟你,再没什么可说。”依晖转过身,不再看着女人的方向,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快要爆发的情绪,他紧紧的攥着拳头,指甲戳在手心上,刀割一般痛。 “小晖!”女人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想触碰依晖的身体,但是,那冰冷的背影,却让她望而却步,半晒,她悲凄的长叹一声,艰涩的道:“我会再来。” 然后,她站在原地,仔细的看着依晖的背影,那背影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像极了她曾经深爱的那个男人。是的,他是那么像他,就连唱歌的声音都一模一样。所以,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就知道他是她的儿子,是她与唯一爱过的男人共同创造出的最完美的杰作。 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她的儿子竟然会如此恨她,会用这样的方式,作为她当初离他而去的惩罚。 女人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无奈的转过身,挂着一脸的泪痕,带着满心的痛楚,离开了。 她知道,今天的谈话已经无法再继续,她必须要给他冷静的时间,让他恢复理智,或许,他会放弃怨恨,选择原谅。毕竟,她是他的亲生母亲,有什么恨,能阻隔这样的亲情呢? 女人出去之后,依晖缓缓的转过身,泪水已淹没了他的心,让他坠入深深的矛盾里,无法呼吸,无法思想,他的心里,只剩下悲伤,有如天塌地陷般的悲伤,有如,父亲去世时,一个人站在北风狂啸的街头,孤单无助的号啕大哭时的悲伤。 这悲伤在他的心里割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许多年来不经触碰仿佛已长成一道疤,可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那伤痕从来都没有愈合,再次撕裂后,那痛楚,竟然更加清晰。 依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痛楚吞噬,于是,他冲出房间,像是疯了一般,冲向那个属于他的空间,因为那里有他需要的安静与黑暗,因为只有夜色才能隐匿他的脆弱,才能保护他尽力维持的冷漠。 依晖并不知道,在他冲向夜色的时候,有一个人正站在不易察觉的角落里,惊鄂的看着这一切,然后不动声色的离开了这个酒吧。 乐队休息的间歇,秦桑听说了那个高贵女人来找依晖的事情,却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桃子却仿佛仍然不敢置信,对着秦桑没完没了的唠叨:“想不到他们真的认识,而且,看依晖的表情,他们的关系还不一般呢。那女人一见到依晖眼都直了,激动得热泪盈眶……” 秦桑早已听不见桃子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和假想,此刻她的心里只在担心一件事情——依晖怎样了。 以依晖的性格和做事原则,他向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耽误演出。而这一次,他竟然把整个晚上都丢给了秦桑,本来应该他去演唱的时间,因为他的失踪,也不得不由秦桑来代替。 依晖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让他不得已扔下自己的工作,那么那个女人究竟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才能让他连上场唱歌的心情都没有呢? 想到这里,秦桑再也坐不住,她不能再胡乱的猜测让自己的心变得杂乱无章,既然担心,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到他。 于是秦桑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休息室。 “哎——”桃子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秦桑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总是这么毛躁,一刻也坐不安稳。”桃子只得噘起嘴看向其它人,想征得大家的同感,却发现他们对于秦桑这突发的举动,似乎早已见怪不怪,脸上没有任何在意的表情。 只有齐放,呆呆的盯着门口,狠狠的捏着拳头。 酒吧后街的窄巷,一如既往的黑暗和静谧。 秦桑知道在这里一定能见到依晖,却没有想到,会见到一个如此悲伤脆弱的依晖。 依晖靠墙坐在地上,双臂抱膝,把头埋在膝盖里。在这个昏暗的小巷子里,秦桑只看得到一团孤单的黑影。 但是,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团黑影的悲伤,从他微微颤动的身体,和他压抑着的低声啜泣中。 这样的感觉让秦桑的心紧紧的收缩起来,收缩到她的左半边身体都开始隐隐的痛,痛到她没来由的湿了眼眶,不自觉的走到了他的身边,蹲下,轻轻的把手放到他的头上。 这一刻,她分明察觉到依晖的身体重重的震颤了一下,然后,他就抬起头,望着她的方向。 有那么几秒钟,两个人默默无语的对视着彼此那看不清表情的脸,之后,依晖便突然抱住了秦桑,把他的头埋在了她的怀里。而秦桑的手也在同一时间抱住了他的头。 她眼里的泪落下来,落在他的发间,而他的泪则染湿了她的衣襟。 在这一瞬间,他们不需要语言,不需要眼神,只是用心感受着彼此,她感受着他的脆弱,他感受着她的温情。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那个没有表情没有语言没有交流的夜,让两颗心以最简单的方式贴合,诠释着相知的含义。 7-B 三天后,秦桑和齐放被罗笑天召回了乐队的驻地。 自从开学之后,乐队早已恢复了每周六一天的排练,所以今天的紧急通知,让大家的心里都有一点忐忑,不知道队长的召唤是吉是凶。 “当然是好事,否则我怎么会让你们大老远赶到这儿来。”罗笑天一脸春风得意,底气十足。 “最好有你说得那么好,不然,哥儿几个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小庄懒洋洋的窝进沙发里,上了一天的课,又在大晚上的赶来这里,不烦才怪。 “我保证,这个好消息会让你们全体乐疯!”罗笑天兴奋得脸色都开始泛红。 “别卖关子了,人都到齐了,赶快说吧。”桃子心急如焚,她最早赶来这里,一直看着罗笑天那得意的笑,偏偏他还硬要等人到齐之后再揭谜底,急脾气的桃子也只得干跺脚。 秦桑像往常一样坐齐放的车一道过来,进门之后,她下意识的看了看依晖。本以为在经过了那一晚的相拥相守之后,他的态度会有所转变,可是,只肖一眼,秦桑就看见了她最不想看到的冷漠。 一个人的转变真的可以这么迅速?那个夜晚的他,那个脆弱无助的他,那个依赖着她温柔怀抱的他,在灯光照耀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中,很自然的变换了角色,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照样可以。 于是,秦桑刻意的往齐放的身边靠了靠,以最暧昧的距离看着齐放的脸。她故意这么做,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总不能让那个自私无情的家伙看出她还在惦记着他吧。 然而,她的这个小小的行动,看在别人的眼里,却完全变换了概念。 依晖觉得那是秦桑的暗示,以此来告诉他,她那天给他的安慰,只不过是一种普普通通的善良,让他切勿想入非非,她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心爱的人。 齐放的感觉却正好相反,他知道秦桑这么做决不是因为他,但是,他心甘情愿做秦桑的挡箭牌,他愿意无条件的被她利用。 所以,他顺手搂住了秦桑的肩,把她带进了大家围拢起来的圈子。 秦桑惊愕的抬起头,看向齐放的脸,却看见他若无其事的对着罗笑天说笑: “你这么兴奋,不会是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吧?” “没错,是终身大事不假,但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大家!”罗笑天举起一沓文件,扫视着每个人的脸,然后一字一句的说:“我们、终于、可以、签约、出唱片了!” 罗笑天大叫着高举起双手,片刻之后,才发现所有的人都狐疑的盯着他,没一个人表现出他想像之中的兴奋。 “怎么了你们?这不是咱们的愿望吗?”罗笑天怔怔的看着大家,不明所以的皱着眉。 “小罗,你在发烧说胡话吗?”桃子第一个开口,同时伸手去摸罗笑天的头。 “嗨!闹了半天,你们不相信呀!”罗笑天推开桃子的手,把那沓文件找开,指着上面的字念道:“乐队签约意向书——晴天娱乐公司。看,好好看看,这可是真的!” “哇,好像是真的哎!”桃子把头凑过去仔细的看那份文件。 “晴天娱乐这么大的公司,怎么会找到我们?”齐放仍然表示怀疑。 “我本来也觉得不大可能,可是今天那个经理来学校找我的时候,就把这份意向书交给我,让我们把答应签约的期望条件写下来,如果愿意,明天就可以去公司签订正式合同。”罗笑天显然还沉浸在喜悦中,说话都比平常利落很多。 “这不就等于让我们漫天开价?那就更不应该了,我们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地下乐队,那个大公司怎么会以如此优厚的条件来争取我们,这不像是公平的生意,倒好像是有目的的迁就。”齐放不无担忧的摇了摇头。 “其实也不难猜,咱们乐队这段时间在地下音乐圈里可是小有名气呢,再加上安雅就在那个公司,或许是她在背后向老板推荐的也说不定。”小庄看过了意向书,也觉得高兴,管他是什么原因,反正这份文件是真的。 “不会,安雅没有那个本事。”齐放还是不死心,企图让大家冷静下来。 “别再杞人忧天了,只要他是让我们去唱歌,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现在,我们只需要举手表决是签还是不签。”罗笑天打断齐放的话,做了最后的总结。 “当然要签了,这还用说?”桃子第一个举手。 “签!”小庄第二个。 “秦桑,你呢?”罗笑天问。 “我?”秦桑指着自己的鼻尖,答:“我只是客串,又不是乐队的正式成员,我哪有发言权?” “怎么没有,你对乐队所做的贡献,大家心里有数,你早就是乐队的一份子了。”罗笑天真诚的看着秦桑,他知道她的这一票,就等于是拉了齐放一起下水。 “这个,我……”秦桑犹豫着看向齐放,她虽不懂什么利弊权衡,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齐放接过秦桑信任的目光,在心里做了一个盘算,假设那个公司是别有用心,他们乐队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从哪一方面来讲,他们都不会吃亏,既然如此,何不过去探一探呢? “我想先给大家泼一下冷水,如果明天去了之后,事实有所变化,大家可不要太过失望。”齐放冷静的告诉大家,他始终还是觉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那就是说,你也赞成明天去晴天娱乐签约喽?”桃子欢呼着,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能振奋人心的了。 “不能去!”一声低吼打破了大家的快乐憧憬,几个人齐刷刷的转过头,看向坐在跃层台阶上的一直沉默着的依晖。 依晖的脸色青白,眼睛里涨满了恐怖的愤怒。 “依晖,这是我们的梦想哎!”桃子不解的看着依晖,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硬的态度。 “就是啊,依晖,签不签约我们现在先不做决定,但是至少明天也要先去探一探虚实啊?说不定,人家就是慧眼识珠看中了咱们的才能,才会尽力的笼络咱们。”罗笑天摆出最乐观的猜测,誓必要说服依晖。 “我说了,不能去!”依晖再一次大吼出声,同时站了起来,坚决的看着他的队友们。 “为什么?你至少要说个理由让大家接受吧?”小庄有些急躁,依晖的激烈反应,简直可以说是不可理喻。 每个人都疑惑的看着依晖,在这个时候,大家的心里,恐怕都对他有一点点的埋怨吧,毕竟乐队的前途不是由一个人决定的,依晖如果想要独断专行,就看他有什么充足的理由可以说服大家。 依晖什么也没有说,却做了一件让大家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冲到罗笑天身边,拿起桌上的意向书,将它撕了个粉碎。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都在用或愤怒、或责怨、或不解的目光看着依晖。 沉默在这样的时刻代表着压抑的愤怒,在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人开口指责,都会点燃这场战争。那将会是毁灭性的战争,毁灭的将是一支正冉冉窜红的乐队,还有他们之间不分彼此的友谊。所以,没有一个人,大家都在用自己心底的友情之泉阻挡着愈烧愈旺的怨愤。让战斗只发生在双方绝不让步的坚定目光中。 然而,几分钟的对峙并未能决出胜负。 最终,桃子第一个放弃,果断的转身离开。接下来,罗笑天和小庄也相继而去,在离开之前,谁都没有动一动嘴角,只是,每个人都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看了依晖最后一眼,那神情,仿佛是在哀悼他们之间正在渐渐流失的友情。 秦桑是唯一一个没有怨愤只有担心的成员,她始终都在用一种急切的担忧的目光看着依晖。她知道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非做不可的理由,但是,这理由不说出来,就只能被当成别有用心。所以,再多的愤怒埋怨砸在依晖的身上都是理所应当。 “我们走。”齐放拉起秦桑的手,大步的走向门外。 秦桑很难过,因为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依晖的悲伤。她了解那种悲伤的含意,他伤害了大家,又把这种伤害变本加厉的烙在了自己的心里。 秦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坐在黑夜里孤单无助的依晖,她的心突然间变得慌乱酸痛。 “不能,不能就这样走掉,不能放他一个人独自伤心!” 秦桑突然甩开齐放的手,飞快的跑回了依晖的身边。 依晖瑟缩的坐在台阶上,低着头看自己脚下的地面。当他听见秦桑的脚步声抬起头,便看见了秦桑眼里那如春日阳光般的温柔。他立刻就被这样的温柔所包围,感受着被人关爱的温暖。 “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可是你不说出来,大家又怎么能了解?依晖,别再封闭自己了,好吗?你应该学会跟朋友分享,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秦桑极尽温柔的看着依晖,她感到,他眼中的坚冰正在融化。 依晖定定的看着秦桑,然后缓缓起身,走向她,仿佛走向他生命中唯一的幸福。 然而,就在他伸出双臂想要拥抱这份幸福的时候,他瞥见了站在大门口的齐放。这一刹那,他的心迅速跌落,刚刚才从冰凌中捞起,还未及融化,就再一次沉到了潭底。 “少在这里自以为是!你认为你很了解我吗?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跟任何人分享!”依晖猛然转身,留给秦桑一个坚硬的背影。 秦桑明明已看到了依晖眼中的柔情,却又在一瞬间就冻结了,而且更硬、更冷、更残酷。她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会有这样突然的转变,或许,他一直就是这样的善变又自私,自私得放任自己的情绪无限度的去伤害别人。没错,他一直就是这样,只是,她一直都不愿意承认。 “你真的很自私!自私的伤害所有关心你的人,却从来都不给他们任何安慰!你总是把你的意志强加于人,却不去考虑别人能不能接受!你只顾及你自己的感受,却又不给别人任何交待!既然你都不愿意跟大家坦诚相待,又有什么权利替大家做决定?”秦桑怒视着依晖高大决然如墙一样的背影,高声的指责道。 “我并没打算替谁做决定,如果你认为是我耽误了大家的前程,我可以退出,反正乐队的主唱你比我更有资格,那你去呀,去跟他们一起签约。没错,我就是这样,自私而且无情,怎样?不舒服?走啊!我没有叫你来陪我,也没有叫你来关心我!把你那廉价的好心卖给别人吧!我没钱付给你!”依晖轻蔑的说出这番话,轻蔑得像是对待路边的乞丐。 这样的残忍绝决,对于秦桑,无疑是莫大的伤害。而在这样极致的伤害下,秦桑居然笑了,笑着说:“是,我会离你远点儿,再不会把我的好心浪费在你这只乱咬人的疯狗身上!” 她的声音很平静,虽然她的身体早就颤抖得好似狂风中的一片叶子,固执的站立在枯枝上,经受着狂风暴雨的摧残,虽然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却仍然用意志坚持着,不认输、不低头、不倒下。 秦桑用力的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转过身,然后她就看见了齐放——齐放正站在她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臂。 泪再也无法承载委屈的沉重,一串串如檐下的雨滴从秦桑微笑着的脸颊上滚落。 齐放的心被一种酸痛的力量压抑着,从跟着秦桑回来的那一刻,直到看到她泪流满面的脸,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他自己的伤,伤得那么重,重到他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只剩下心疼。 齐放走过来,抓住秦桑的手,替她擦掉脸颊上的泪,然后抱住她的肩,一步步的走出了那个充满了毁灭性气息的房子。 “是,我会离你远点儿,再不会把我的好心浪费在你这只乱咬人的疯狗身上!” 这句话穿过依晖的耳膜,穿透他的心,如一枚爆发的原子弹,把他的心炸得粉碎。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些残忍的话,天知道,他真的不想伤害她!天知道,他是多么需要她!然而,他却用这么无情的方式把她拒之门外! 依晖慢慢的转过身,呆呆的看着齐放拥着秦桑那小小的身躯离去,他的思想一片空白,唯有一句话,如同回音在他的耳边环绕:这一次,再也无法挽回了。 秦桑的身体一直在抖。她的呼吸急促,脸色也变得苍白。 齐放很怕,很怕她会再次昏倒,所以他抓住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放开。 “你这样开车,很危险哎!”秦桑故作轻松的冲齐放笑了笑,但是那细微的声音却出卖了她的虚弱。 “我怕我一松开,你就会昏倒。”齐放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握着秦桑的手,此刻却攥得更紧。 “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娇气。”秦桑本来想让自己轻松起来,却发现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所以她只有感激的看着齐放,认真的说:“齐放,谢谢你,每次都是你来救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 “秦桑,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我只希望你过得快乐,因为我……” 因为我喜欢你!齐放本来要说的是这一句,他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差一点就说露了自己的心声。其实,如果真的说出来,也许会是个好的开始,但是,秦桑截断了他,用俏皮的自信的语气补充道: “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秦桑微笑着,天真的以为自己冰雪聪明的猜中了齐放的话,也真心的为自己能交到一个这样的朋友而感到幸运。 齐放看着秦桑眼里的坦诚,再也没有勇气说出那句话,或许,今天并不是表白的时机,因为此刻在她的心里,满满装着的全都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子,哪怕,那个男人给她的只有伤心。 8-A 周六早上,依晖安静的躺在床上,任思绪胡乱的游走。已经十点了,以往这个时间,这里早已热闹非凡,琴声鼓声说笑声,把偌大一个仓库塞得满满的,让他无处躲藏,想安静都不可能。 此时呢?这种安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可是为什么心里比任何喧闹的时候都要郁闷烦躁呢? “依晖,今天不用排练的吗?”安雅突然出现在依晖的面前,瞪着一对大眼睛像女主人一样的坦然自若。 依晖稍稍愣了一下,随即便又恢复了原先那种懒洋洋的状态,也不起床,翻了一下身不耐烦的问:“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有锁啊,我以为你们应该在练习了,谁知进来看不见一个人,只得上楼看看你是不是也出去了。”安雅信步走到依晖的床前,优雅的坐下,回过头看着依晖的背影问:“你发什么呆呢?连我上楼都没听见?” “有事吗?”依晖不答反问,好像急于把安雅打发掉。 “干嘛?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安雅愣了一下,不高兴的噘起了嘴巴。 “没事的话就回去吧。”依晖很干脆的回答。 安雅做梦也没想到依晖会对她这个态度,半嗔半恼的站起身冲着依晖叫道:“你什么意思?嫌我烦吗?” “如果你非要那么认为,我也没办法,我现在不想见任何人。”依晖依然背对着安雅懒散的说着话,仿佛下一秒钟就会睡着。 “你说什么?”安雅扔掉手中的包,用力把依晖的身体扳正,看着他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厉声道:“亏我还为了你的事特意赶过来,你就这么对我吗?” “我的事?什么事?”依晖撑着身子坐起来,从床头柜上拿了支烟,点燃后,才抬起眼皮看着安雅。 “听说晴天娱乐要签下你们乐队,是吗?”安雅坐正了身子,虽然她极力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静,却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兴奋。 “那又怎样?”依晖的声音倦怠无力,仿佛这件事根本就与他无关。 “能怎样?当然是恭喜喽!你们做乐队这么久,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吗?”安雅喜笑颜开的看着依晖。 “我没打算签约。”依晖冷然截断安雅的欣喜。 “为什么不签?这是个好机会,对你们来说千载难逢。” 安雅哑然失笑道。 “这与你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我是你女朋友唉,你在事业上有所成就,也是我的荣耀啊!” “我有承认过你是我女朋友吗?” 依晖眯起眼睛看着安雅,一脸的疑惑。 安雅倒抽了一口凉气,颤声道:“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我吗?” “没错,我是喜欢你,但并不代表你可以干涉我的生活。对于我的喜欢,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我可以继续喜欢也可以随时停止,这有问题吗?”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跟她在一起吗?” “需要的时候就在一起,不需要的时候就分开,我不要求你必须喜欢我,你也别以女朋友自居来干涉我的事情。” “既然不想跟我在一起,那为什么还要那样对我?”安雅气得发抖,气得想扇他一巴掌,她还没有被人这样捉弄过,这样把她当成傻瓜一样的为所欲为。 “你是指我们接吻的那件事?那个时候,我觉得应该那样做,所以就做了。”依晖继续吐着烟圈,漫不经心的看着它们冉冉上升:“你不会因为我亲你一下就让我负责吧?” “你这个混蛋!疯子!变态!”安雅一巴掌挥出,想要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搏回一点颜面,却又被依晖拦了个正着。 “别用那种怨妇式的口气跟我说话,我们都不是那种会相信爱情的人,我喜欢你,就是因为这一点,别让我失望。”依晖的唇边挂着一抹冷硬的弧度,眼睛里的轻蔑也因此而显得凶狠。 “你这个自私到可耻的家伙!”安雅抽回自己的手,回瞪着依晖的脸。 “彼此彼此,你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你的极端自私,自私到不择手段。这么说来,我们不是天生一对?”依晖笑得更加恐怖,恐怖得让安雅觉得毛骨悚然,几乎窒息。 于是,她迅速的拿起手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依晖却连眼皮都没抬,继续缓缓地吐着烟雾,然后看着它们渐渐散开。 他在这一刻想起了秦桑的话—— “你真的很自私!自私的伤害所有关心你的人,却从来都不给他们任何安慰!你总是把你的意志强加于人,却不去考虑别人能不能接受!你只顾及你自己的感受,却又不给别人任何交待!既然你都不愿意跟大家坦诚相待,又有什么权利替大家做决定?” 或许,他真的很自私,自私得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秦桑骂得一点错也没有。 *——*——*——*——*——*——* 周六下午,秦桑刚刚走出宿舍楼,就看见齐放在迎着她笑。她走过去,还来不及说话,齐放就拉起她的手,往校门口走。 “你干嘛?”秦桑不情愿的想要挣脱,却被齐放抓得更紧。 “跟你一起走啊。”齐放回过头看着秦桑抿嘴笑着。 “去哪?” “当然是酒吧啦!”齐放停下来,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说:“我想,你这个钱串子一定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今天晚上肯定还要去酒吧挣那份外快,可是,没有伴奏怎么唱呢?所以,我决定舍命陪财迷。” 听了他的话,秦桑笑逐颜开,嘴里却一点也不吃亏:“我看你是怕我唱砸了你们的场,才特意跟来监督。” “呀!跟我在一起时间长了果然有长劲,也变聪明了呢!”齐放刮了下秦桑的鼻子,爱怜的看着她。 “唉!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去?”秦桑却没在意齐放的表情,大脑早已飞去了另一个地方。 “一定会。”齐放语气坚定,带着自信的笑容,拉起秦桑并肩走向伙伴们相聚的地方。 果然,当他们走进休息室,桃子、小庄、罗笑天都已到齐,唯独少了依晖。 “你们来的正好!快过来看!”桃子一看到他们,便迫不及待的过来拉秦桑的手。 才坐在椅子上,桃子便指着桌子上的报纸说:“你看,这个女人。” 秦桑拿起报纸,便看到了一张巨副彩片,足足占了半个版面。彩片中的女人似曾相识,她是——她就是上个礼拜来找过依晖的女人! 秦桑惊讶的抬起头看向桃子,桃子遂啧啧叹道:“我当时就说那女人很眼熟,想不到竟然是她!” 是谁?秦桑再埋头看去,一行醒目的大标题写着: 晴天娱乐进军内地市场,田雨晴现身北京! 田雨晴?!秦桑再一次骇然!那个女人竟然就是田雨晴! 怪不得她对《爱若永恒》有着那么深的见解,怪不得她会对她的演唱有着那么多的致疑! “怪不得依晖不愿意加入晴天娱乐,一定是因为田雨晴,可是,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桃子歪着头,盯着报纸上的田雨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不管是什么关系,依晖不愿意进晴天,一定有他的苦衷,我们不能自私到不顾他的感受。”罗笑天很严肃的看着大家,显然是在征询意见。 “没错,之前依晖也为了我们放弃了他自己的前途,这一次也让我们为他牺牲一次吧!”小庄站起来,看向齐放:“你说呢?小齐。” 齐放微笑道:“还用说吗?” 之后,三个男人相视而笑,再没有过多的言辞。 就在这个时候,依晖来了。他挂着一脸的疲倦,低着头走进来,直接坐进了沙发里。 “依晖,我们……”罗笑天走过去,正想告诉他大家的决定,却被依晖横空出世的一句话拦住:“签约吧,我同意。”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全部目瞪口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 而依晖则像是什么也没说过一样靠进沙发闭上了眼。 “可是,我们却不打算签了。”罗笑天犹豫了片刻还是讲出了这句话。 依晖的眉毛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反而不紧不慢的道:“不是说条件优厚,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前途?” “你以为我们愿意放弃吗?还不是因为……”小庄心急的站起来,想要把事情说清楚。他最受不了这群大男人,说话总是留半句。 “还不是因为我们不想这么早就任人摆布。”齐放接过小庄的半句话,冷静的道:“像我们这么有才华的音乐人,早晚会闯出自己的天地,何必这么早就卖身给别人,做一些商业到极点、完全没有个性的音乐。不如趁这个机会多一点磨练,用我们的原创音乐去打开幸运之门。” “没错,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成功!”桃子看着齐放,把拳头举到眼前。 依晖的眼角微微的动了动,过了半晒,才低声说:“自大的家伙,要是一辈子都没人签,可别怪我。” “那咱们就一辈子唱酒吧呗,只要有人愿意听咱们的音乐,谁在乎签不签公司?”小庄笑着坐在依晖身边,搂住他的脖子。 “就是,只要咱们四个能一辈子在一起。”罗笑天也凑过去,坐在了依晖的另一边。 “少恶心了你!”依晖终于睁开眼,砸了罗笑天一拳。 “做我们自己的音乐,让懂得欣赏的人来听。”齐放微笑着伸出右手,摆在依晖面前。小庄、罗笑天也相继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齐放的手掌上。 依晖抬起头飞快的扫了齐放一眼,又看了看小庄和罗笑天,然后郑重的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兄弟的手上。 “还有我们呢!”桃子拉秦桑过去把她的手放在依晖的手上,又盖上自己的手。 秦桑看着依晖,那一贯冷漠的眼眸中明显有着炙热的痕迹。 她又看看所有的人,发现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一颗火种,那种热烈让她也觉得热血沸腾。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需要任何语言,因为他们的心是相通的。 所谓固若金汤的友谊依靠的就是了解、信任和宽容,因为了解而信任,因为信任而宽容。 *——*——*——*——*——*——* 几天之后,又一个惊喜落在了‘四季风’乐队的头上。他们接到了国庆歌会的邀请函。 国庆歌会,是一年一度的地下乐队展演,受邀的通常都是一些在音乐界颇有名望的地下乐队,他们作为新生乐队能得到这样的邀请,无疑是对他们突出表现的一种肯定。 乐队成员当然乐疯了,尤其是担任乐队造型和杂物工作的桃子,从一看到请柬的那一秒,便开始创意每个人的表演服装了。 而作为编外成员的秦桑也在受邀之列,她当然义不容辞。但是这一次,她是出于真心的想要帮助乐队得到更多人的肯定和支持,对于那份不低的筹劳,当然了,送上门的实惠,她也不好拒绝。 就这样,每个人都开始了忙碌,除了每周要用两个整天加紧排练之外,其余个人掌握的时间,也没人敢松懈,大家都在为这次演出的成功,做着最大的努力。 这期间,齐放做了一个决定,他想要正式的跟秦桑表白。所以,他暗地里征求了桃子的意见,并且采纳了她的建议,为秦桑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 农历八月十五,夜,举家团圆的中秋佳节。 这一天,秦桑应该是最脆弱的时刻吧?正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她一个人身处异乡,一定会触景生情吧?在她孤单寂寞冷清的时候,如果知道有一个人愿意陪在她身边做她的亲人,她一定会感动的吧? 齐放站在秦桑宿舍楼下胡思乱想作着种种假设,无非是在给自己打气,他一向不怯场,无论多么大的场面,多么尴尬的局面,他都自信有能力应付。可是今天,只不过是见一个熟悉到不分彼此的女孩儿,竟把他紧张得如临大考。 “齐放?”跟秦桑同一寝室的方洁走过来不敢置信的盯着齐放的脸。她老远就看到了有个人站在楼下,但是由于天黑,只有走近些才看清楚,这个人原来是齐放。 “你来找秦桑?”方洁再问。齐放来这儿,通常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找他的干妹妹秦桑。她们这一楼的女生也因此沾了秦桑的光,有机会见到这位著名的帅哥。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他又不住宿,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呢?方洁觉得很可疑,于是凑近些看了看齐放手中的一盒东西。粉红色的礼盒,还系着粉色的丝带。 齐放见她贼眉鼠眼的寻磨自己手中的东西,便赶紧把手背到身后,清了清嗓子道:“麻烦你叫秦桑下来一趟。” “她不在,上完晚自习,我看见她往操场那边去了。”方洁答得很干脆,眼睛却仍然瞟向齐放身后的礼盒。 “谢谢。”齐放无意跟她多说,转身离开了。 “他来给秦桑送礼吗?干嘛奇奇怪怪的。”方洁不解的歪着头,看着齐放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还没走到操场,齐放就听到一曲悠扬婉转的笛子吹奏,那曲子宛如山间清溪从绿林红花中穿流而过,带着些许的清甜、纯净,却不失绮丽风情。 “好美的曲子!”齐放惊诧不已,忙寻声而去。 在校园里竹林旁边的岩石上,正坐着一位娇小的白衫女孩儿,她长发披散在肩上,被夜风吹得飘逸如飞,双手拈着一支细细的竹笛,仰望着月亮,用心的吹奏着那首宛若仙乐的曲子。 齐放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感动,又因为这样的感动而莫名的紧张起来,他转过去,看清了女孩儿的脸,原来真的是秦桑。 月光如雪一般洒在竹林里,也给秦桑披上了银色的薄纱。她那弯弯如两条新月的眼睛,此刻竟如星光般闪烁。 齐放呆呆的看着她,忽然觉得月夜中的秦桑有一种别样的美丽,犹如一汪清泉,虽没有惊艳,却清澈纯净得让人为之心静。 而此时的秦桑,眼光突然变得悠远迷离,再也留不住盈盈而聚的两汪清泉,只能任它们夺眶而出,肆意流淌。 曲风就在那一瞬间变得哀婉忧怨,却是足矣慑人心魄的荡气回肠。秦桑的泪又开始翻涌,泪珠闪着晶莹的光泽从她的面颊上划落,直到一曲终结,秦桑缓缓的放下手臂,头却依然微仰着,望着天上的那一轮满月,她苍白的面孔被月光照得泛着些微的青色。 齐放不忍心打扰她的情绪,便静静地一动不动的站在她的身边默默的陪着她。 她在看月,而他在看她。 8-B “他会在月亮上面看着我吧?”秦桑突然开口,动听的声音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里格外温柔。 齐放不知道她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一时不知道该说话还是该继续沉默。 “这首曲子是阿韦老师写的小调,今天是他的祭日,我特地来吹给他听,不知道他在月亮上面听不听得到。”秦桑勿自说着,声若呢喃。 齐放安静的听着,或许秦桑只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并不在乎有没有人听得到,有没有人响应。 但是,她所说的阿韦老师,却已经是个很熟悉的名字,齐放在想,在秦桑口中念念不忘的阿韦老师就是此刻她在怀念的这个逝者吗? “阿韦老师是我的音乐老师,他对我很好很好,如果不是他一次次的走几十里的山路带着我去城里考试,如果不是他花光他所有的钱为我买书交学费,我怎会有机会到北京来念音乐学院?” “他给了我最好的前途,却一个人走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谢谢,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想陪伴他,不再让他孤单一人,他就丢下我,走了。” “我的阿韦老师,一直都是那么孤单,他不喜欢说话,不喜欢与人交往,活着的时候他孤单一人,没有一个亲人可以依赖,死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所以他才选择了这样一个团圆的日子,选择在这一天离开,因为他的一生太孤独了,我走了之后,他就更寂寞了。”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他到北京来,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然的话,一个小小的胃病怎么能要了他的命呢?” 秦桑娓娓的诉说着,直到泣不成声。 齐放走过去,把秦桑抱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伤。 齐放心疼的看着秦桑微微颤抖着的小小的身躯,压抑的情绪让他在心里呐喊着:秦桑!究竟你心里装着怎样的情结?为什么你总是被那些貌似孤独的家伙所牵绊?孤独的阿韦老师会让你念念不忘!孤独的依晖会让你难舍难离!可你为什么看不见我的孤独?那是因为你而患上的孤独之症! 就这样依偎了很久,秦桑平复了情绪,才离开齐放怀抱,抬起头看着他,轻声说:“谢谢。” 齐放帮秦桑抹去脸颊上的泪痕,柔声道:“别自责了,你达成了阿韦老师的期望,让他如愿以偿,这是给他最大的安慰。他即使在另一个世界,也会因为你的快乐而快乐,同样的,他也会因为你的悲伤而悲伤,所以,别再为难自己了。” 秦桑刚刚才干涸的泪,又因为齐放的安慰而涌出。 “看你,这么煽情,害我感动得都掉眼泪了。”她边擦着眼泪边微笑着。 “谁叫你那么爱哭,我一到这儿,就看到你泪流成行,都把我吓到了。”齐放故意找些轻松的话说,想缓解秦桑的情绪。 “你一来我就知道了,只有你才会停下来安安静静的听我吹笛子。”秦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脸孔又恢复了往日的俏皮。 齐放却傻傻的为了秦桑的这句话而勿自感动。 “对了,你不是回家住吗?这个时间怎会出现在学校?”秦桑问。 “我……”齐放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突然发现自己远不如想像的那般勇敢。 在他犹豫的间隙,秦桑的注意力早已转移到他手上拿着的那个盒子上,她一边拉住齐放的胳膊,一边问:“你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齐放无奈,只好提前将礼物捧出。也好,借着气氛表白应该更容易些吧! 可是秦桑却没给他机会说话,她拿过这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之后,就长吁短叹道:“好漂亮的礼盒啊!里面装的是什么呀?哦!我知道了,你这么晚来这儿一定是送礼物来了,是哪个女生啊?我认识吗?” “是……”齐放本想抓住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怎奈秦桑不等他说完就摇头打断道:“不会不会,你齐王子一向只收礼不送礼的,去年情人节收了多少巧克力,却没见你赴一个约会。这个礼物,恐怕也是某个暗恋你的女生送的吧?八月十五送礼,把你当亲人呢!呀!还没开封呢,你是不是很好奇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不如我们一起拆开来看看吧!” 看着秦桑好奇得直流口水的样子,齐放简直哭笑不得,他一把抓住秦桑的胳膊,正重其事的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秦桑,你听清楚了,我……” “叮铃——”铃响的声音从宿舍楼那边传过来,打断了齐放呼之欲出的表白。 “呀!宿舍楼要关门了,我得赶紧回去。这个还你!”秦桑急急忙忙把手里的礼盒塞到齐放手里,扭头就跑。 “哎!秦桑,这个,给你……”齐放也急得手忙脚乱,举起盒子冲着秦桑干张嘴。 而刚往前跑了两步的秦桑,一听到齐放的话,便又折了回来,一把夺过他怀里的盒子,笑道:“给我啦?就知道你不希罕。等我看了之后再告诉你这里边装的是什么啊!明天见!”说完又忙不跌的跑走了。 “她在说什么呀?这礼物是我亲手订制的,还用她来告诉我吗?”齐放一下子就如斗败的公鸡一般颓丧,一肚子的甜言蜜语此刻却变成满腹苦水,说不出倒不出。 秦桑费了很大的劲才说服宿舍管理员放她进去,但这却没影响她的好心情,全因为她怀里抱着的这个蹭来的礼物。 寝室的同学们都已经各就各位,秦桑蹑手蹑脚的跑回她自己的床上,小心翼翼的解开那条漂亮的丝带,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装着六块心型的月饼,摆放成花冠的形状。每一块月饼上都有两个字,秦桑本以为是豆沙、莲蓉之类表示馅料种类的标识,等拿到手里仔细看来,才发现,那上面写的是‘善良’。 再逐个看去,原来每一块上面所写的字都不同,分别是: 善良、可爱、单纯、真诚、美丽。只有一块,是空白的,什么字都没有。 “这些都是赞美女孩子的话吧?难道这份礼物不是女生送给齐放的?”秦桑捧着月饼自言自语,直觉告诉她,这不像是送给男生的东西。 “秦桑,你鬼鬼祟祟的在嘀咕什么?”方洁突然跳上秦桑的床,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月饼。 “喂!还给我!”秦桑本能的想去抢回来,却在一瞬间失了一整盒。 方洁抱着盒子看了又看,然后盯着秦桑的脸,小声质问道:“这个不是齐放的东西吗?是他送给你的?” “是啊,他不想要,就给我啦。”秦桑被方洁盯得全身发紧,一个劲的往后缩。 “是吗?”方洁又盯了秦桑一会,确定她说的是实话,才低下头,仔细的看着每一块月饼,边看边嘀咕:“这是在LOVE SWEETY定做的月饼呢,看这样子,应该花了不少心思吧?” “啊?”秦桑没听到方洁的话,赶紧把脸凑过去想听清楚。 “啊什么啊?齐放没对你说什么吗?” “没。” “秦桑,这样好不好,我们做一笔生意。”方洁突然和颜悦色的看着秦桑。 看着她那副黄鼠狼的嘴脸,秦桑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你看,这月饼从外面买的话也就七八块钱一块吧,更何况已经过了节气,就更便宜了,这样吧,我给你十块钱,你把这些都卖给我怎么样?”方洁的话虽然说得客气,语气却是势在必得。 “这个……”秦桑有些犹豫了,说实在的,这些月饼给她吃的话,还不如拿去换钱,照说十块钱的价也不低了,可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对不起齐放?还有送这个给齐放的那个女生。 方洁见秦桑犹豫不决,便一拍大腿,道:“二十,不能再多了,你最好想清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这个……”秦桑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一块二十,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赚到百来块钱,这买卖不是天上掉馅饼么?可是,万一被齐放或者那个送礼人知道的话,她铁定会倒大霉的。 “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我只是想收藏有关齐放的东西罢了。”方洁看透了秦桑的心思,赶快给她吃了一粒定心丸。 这一招果然奏效,秦桑立刻眉开眼笑:“那好吧,不过你得保证这件事不能传出去。还有啊,我只卖给你五块,我要自己留一块。”其实她是在想,留下一块明天拿给齐放,告诉他里边装的都是一样的东西,这样他也不会怀疑了,一切都安啦! 于是,这笔小小的横财,让秦桑做了一宿的好梦。 然而第二天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方洁竟然拿着从她手里买来的那几块月饼在食堂里公开拍卖,还大声吆喝着:“齐放王子在LOVE SWEETY亲自订制的爱心月饼,塞满了他对各位美女的赞美之辞,姐妹们可千万不要辜负咱们王子的一片真心啊!” 于是乎,众美女挤破了脑袋纷纷出价,势必拿下那些所谓“王子真心”的小小月饼。 秦桑快被气炸,咒骂着方洁的不讲信用,就欲冲出教室去找她算帐。然而,她还没奔出去,就被齐放逮了个正着。 “嘿、嘿、嘿”秦桑冲着齐放干笑三声,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估计,她笑得一定比哭还难看。 齐放铁青着脸,不由分说的拉起她就走,也不顾她人小腿短,跟不上他的速度,像风一样穿过整个教学楼,惹得所有同学都回头目送。 齐放一直把秦桑拉到昨晚聊天的那个竹林旁边,才一甩手把她丢出去,之后,便一言不发的背对着她。 秦桑哆哆嗦嗦的蹭到齐放身边,因为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他到底生气到什么份上,便小心翼翼的说:“你都知道啦?那里面装的就是普通的月饼啦。我是觉得自已吃太浪费,所以才让给方洁的,谁知道她竟然会那么做,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找她算帐,替你出气!” “那块没有字的月饼在哪?”齐放突然发问,好像根本就没听见秦桑的信誓旦旦。 “啊?在这儿在这儿,我特意留给你的,我想留一块给你吃的。”秦桑赶紧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块心形的月饼,递到齐放眼前。 齐放看了看那块月饼,如释重负般的叹了口气,沮丧的看着秦桑,哀叹道:“秦桑,你是傻瓜吗?你真的是傻瓜吧?” “唉?”秦桑瞪着眼睛看着齐放,没弄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话。 齐放也不等她明白,转身就走。 “哎,这个、这个……”秦桑匆匆忙忙追上去,想把那块月饼塞给他。 齐放突然转过身,把脸凑到秦桑面前,苦笑着说:“你知道LOVE SWEETY订制一盒点心要多少钱?” “啊?”秦桑根本不知道那个LOVE SWEETY是什么玩意儿。 “你昨天拿的那一盒是特别订制,一共是六百元人民币,你算算每一块合多少钱,是不是比你卖的价钱还便宜!” 说完,齐放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秦桑呆站在原地消化了半天,才确定那些话当真是齐放所说,天哪!一盒月饼六百块!那是她们那儿六个孩子一年的学费呀!这怎么可能? “你骗人吧?”秦桑对着齐放离开的方向大喊一声。 但是,喊归喊,她相信齐放一定没有骗她,可是,这六百元一盒的月饼,也贵得太离谱了吧? 于是,她准备去调查清楚。 首先跟同学打听到,LOVE SWEETY原来是一家著名的甜品点店,其经营特色就是提供一切食材,然后由订制者亲手制做,可以随心所欲的用自己喜爱的材料,也可以把甜品做成任何的形式。 秦桑便捧着那块月饼去了LOVE SWEETY询问。那位穿着粉红色制服的女店员很热情的告诉她:“这是一个很帅的男孩子在这里亲手制做的,他用的馅料是从保加利亚空运过来的天然玫瑰,还有美国的红提、台湾的凤梨、泰国的芒果……” “好了好了,”秦桑只觉头开始发沉:“你只要告诉我,制做这一盒东西要付多少钱?” “六百。”这一回店员回答得倒是干净利落。 “真的?”秦桑惊得差点脱掉下巴。 “嗯,我还记得,他在每一块点心上加了字,好像是送给女朋友的。哦,对了,其中有一块好像还放了信物进去。” 原来这个是齐放亲手做给心上人的礼物!怪不得昨天他欲言又止,怪不得他对这盒东西知道得如此清楚。 天哪,看她都做了些什么?齐放一定是伤心透了! 可是,他干嘛昨晚上不说呢?要是他说清楚的话,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 秦桑翻来覆去的嘀咕着,最终还是觉得应该找齐放道个歉。 可是,接下来的两天,齐放都没有来上课,星期六的早上,齐放也没像往常一样来接她去排练。 秦桑只得一个人去了dream house。 9-A 见秦桑一个人走进dream house,大家都很奇怪,纷纷盯着秦桑追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齐放呢?” “他——”秦桑拉长了声音思考着要怎样回答,可最终还是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的确,她要怎么向他们解释呢?说齐放送给女朋友的礼物,让她没轻没重的给抢了过来还卖掉了?要真的这么说了,她被炮轰是小,丢了齐放的脸面可就是大事了。 所以,她守口如瓶。心里想,就冲她这么替齐放的面子着想,那小子也应该原谅她一点点了吧? 然而,事与愿违。 齐放二十分钟后进门,带着一身的火药味,直奔秦桑而来。 “喂你,麻烦你下次想甩掉我单独来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成么?省得我像个傻瓜一样站在你宿舍楼下瞎等!” “啊?你去接我啦?”秦桑瞪着眼睛一脸茫然,结结巴巴的说:“可、可是,我等你半天才走的啊,我还以为你不来呢!” “等我?我不过才迟到五分钟,这就算半天吗?” “那你迟到又不是我的错,干嘛这么大声训我?再说你干嘛一连两天都不去上课?就算我做错事,把你送给女朋友的礼物给卖掉了,你也不能全都怪我吧?谁让你不说清楚,谁让你把这东西给我的?”秦桑被齐放逼得没辙,一不小心就把本该隐瞒的秘密给顺嘴溜了出来。 齐放顿时面如土色,面对这样一个单纯到蠢的女生,他真的是无言以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秦桑自知说错话,看了看围在四周正用好奇的眼神盯着他们的队员,心想完了,齐放铁定火大了。 “你要我怎么说你呢?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一个笨到不可救药的钱串子。”齐放无力的说了这句话,转身冲出了大门。 “你在说谁?谁笨到……”说到这儿,秦桑才突然绕过弯来,一时愣住了。齐放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喜欢的人是她么?为什么? “秦桑,你可真不是一般的迟钝呐!”桃子拍了拍秦桑的脑袋,摇着头说:“齐放对你的心,连我们几个都看得清清楚楚,你怎么就没感觉呢?” 秦桑此刻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她头痛得厉害。那礼物原本就是给她的吗?齐放真的喜欢她吗?这怎么可能?以她这么一个平凡贫穷又一无所长的女孩,齐放会喜欢她?她怎么会想到呢? 秦桑的心从惊愕到凌乱,逐渐感受到漂泊无依,所以她求助似的看向依晖。 依晖却并没有抬头看她,他依然低着头坐在沙发里,长长的流海遮住他的眼睛,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秦桑突然觉得心好凉,她的满腔热情和期待,就被他那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给打败了。 然而,她究竟在期待什么呢?是依晖温暖的目光吗?她知道,那根本就是妄想。 一整个上午,齐放都没有回来。临近中午的时候,安雅却出现在dream house。 “晖,愣着干嘛?快过来帮我拿东西呀!”安雅提着大包小包,温柔的责备着依晖。 依晖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就走过去,接过了安雅手中的袋子。 “吃饭了吗?”安雅问,抬起头深情的看着依晖。 依晖机械的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所以特意买了东西来给你们吃,来,大家一起吃吧。”安雅冲舞台上的几个人招手。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桃子悄声嘀咕。 “管他哪一出,吃了再说,飞来的便宜,不吃白不吃。”小庄拉着桃子和罗笑天,跳下舞台走了过去。 秦桑一个人坐在沙发里,看着安雅和依晖的亲密,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心底恍忽期待的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其实依晖从来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秦桑,你不吃吗?”安雅跟秦桑打招呼,但是她的眼神里是明显的戒备,秦桑明白这话有多么的客套,所以她很自知的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不饿。” “齐放呢?”安雅又问。 没人回答,大家在安静的享用美食的同时,都在偷偷观察着依晖的表情。 依晖显得很平静,平静的接受着安雅的照顾,但是从他机械的动作中可以明显的看出,他在压抑着心里的抗拒。 桃子拿了一块pizza送过去给秦桑,在她耳边小声说:“吃吧,当是沾了依晖的光。” 秦桑苦笑着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委屈到想哭。 桃子看见了她的变化,便放下手里的东西,拉起她走出了屋子。 “秦桑,你干嘛?要不要我打电话把齐放叫回来?”桃子关切的问。 秦桑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摇头道:“不用,我没事。” “你也是,人家送你的定情礼物,你怎么可以给卖了呢?难怪齐放会生这么大气。不过,你放心吧,他肯定会回来找你的,别太自责,就想想待会儿怎么跟他甜言蜜语吧。” “桃子,你觉得我应该接受齐放吗?” 秦桑突然问。 “你不想接受吗?你不喜欢他吗?”桃子吃惊不小,虽然她知道秦桑一直是对依晖照顾有加,但是人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秦桑不会傻到去单相思吧? “我应该喜欢齐放,他那么优秀,那么细心,又那么会替别人着想,他简直是完美的男朋友人选。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就是不想靠近他。” 秦桑失神的念着。 “糟糕,你这个傻瓜!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依晖吧?”桃子惊道。 “我不知道,我看到他跟安雅在一起,我真的会很心痛。可是就算我连累齐放丢面子,害他到伤心,我也顶多只会自责会内疚,就是没有心痛的感觉。”秦桑的表情写满了哀伤。 “可怜的孩子。”桃子把秦桑抱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作为你的朋友,我劝你忘记依晖选择齐放,不是因为安雅,而是因为依晖他本身就不会是一个能给你温暖的男人。他的性格太孤僻太冷漠,跟他在一起你不会得到作为女人应该享受的温柔和照顾。” 秦桑沉默着,她的心很乱,不是因为桃子的话,事实上桃子所说的一切,她已经相当了解,但可笑的是,就是因为了解了依晖的性格,她才不想离开他。 可是,他真的需要她吗?这就是秦桑心乱的根源。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因为齐放的表白而耗费过多的心力,却是在安雅到来之后,她才变得极其的心烦意乱。 其实依晖也很心烦意乱。 从听到了齐放对秦桑表白的那一刻,他的心就被狠狠的揪起来,任他怎样努力,也无法放回原来的位置。 他一直就知道齐放喜欢秦桑,他也知道齐放早晚会跟秦桑说。但是真的听到这个现实,他却觉得自己无法接受,他的心跳快得像无法驾驭的野马,踩踏着他的血液直到沸腾。 他无法控制自己装作不以为然,所以他只有低着头,一声不吭,极力保护着他的冷漠,以免让人发现他的慌乱。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明明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为何要放在心上?秦桑如果真的跟齐放在一起,那不是很好吗?齐放绝对是一个好男人,永远不会另秦桑失望。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吗?为什么他的心在隐隐的痛?仿佛在浅意识里他在期望着秦桑的拒绝。 自私又愚蠢的家伙!他在咒骂着自己,为了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耻,齐放是他最好的朋友,秦桑是最关心他的人,他们都得到幸福才是他的幸福。 还好,安雅来了,虽然依晖对她的造访感到莫明其妙,却因为她出现的时机,正好可以掩示自己的慌乱而变得顺理成章。 其实安雅并不是突然造访,她是在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来面对依晖。 自从一个月前她无意中知晓了依晖原来是田雨晴的孩子的时候,她就替自己做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依晖留在她的身边。拿住了依晖,就是拿住了她的老板田雨晴,到时候她还愁什么呢?况且,那个时候她对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在她看来,让依晖跪在她的脚下,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依晖对她的态度却远远偏离了她的预期。当她被依晖用凌厉的语辞羞辱之后,她几乎想要放弃了,但是,名利的诱惑远远大于一个自私男人的不懈,她再次挺起胸膛,准备挑战依晖的冷漠,她要让他全心全意的爱上她,她有这个自信。 *——*——*——*——*——* 齐放直到晚上才出现在酒吧里。 早上,他故意的离开,就是想留给秦桑一天的考虑时间。 他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对秦桑说了那句话,不知她会不会被吓到。他本来是不想这样慌张潦草的捧出他的真心的,可是,他发现,他如果不直率一些,秦桑永远也不会懂得他的心意。 只是可惜,他精心计划了很多天,费尽心力准备的浪漫表白,却落到了这样的下场,真的是太滑稽了。 齐放一进门,大家就识趣的各找借口离开了,依晖跟在大家的身后,也低头走了出去。 齐放走到秦桑身边,拉起她的手。 秦桑的手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她马上抽了回来。 秦桑抬起头,看着齐放,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和:“齐放,谢谢你的喜欢,因为你的喜欢让我有了被男孩子追的经历,也让我小小的虚荣了一把,可是,”秦桑把手举到齐放眼前,手中捧着那块没有字的月饼:“我不能接受,我不能因为想拥有一个可以炫耀的标签就同意让你做我的男朋友,我不想欺骗你的心,也不想欺骗我自己的心。” 秦桑手举着月饼,抬眼看着齐放,等待着他的回答。 齐放温柔的笑容在听了秦桑的话之后僵在了脸上,他呆滞了半晌,才重新吸了一口气,也不作答,只接过了秦桑手中的月饼,掰成了两半。 看到他的动作,秦桑正欲惊呼阻拦,却见他从月饼当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袋子,打开袋子之后,是一只红色的像满月一样圆的玉坠。 “红玛瑙是避邪之玉,可以守护着主人,不让主人遭受伤害。”齐放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个同样是红色玛瑙的吊坠,只是这个吊坠的形状却是圆形的环。 齐放把那颗圆形的玛瑙放进环形之内,竟然严丝合缝。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这个送给你吗?”齐放把眼神缓缓转向秦桑,自问自答:“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时时刻刻都在我的心里。” 秦桑呆愣着,像中了魔咒一般看着齐放,她看到了他的用心良苦。 “所以,你一定要天天都戴着它,让它替我守护着你,我才会觉得安心。”齐放一边说着,一边把那条吊坠系在秦桑的脖子上。 “可是……”秦桑被齐放的举动唤醒了意识,连忙阻止齐放。 “不要可是,我只是想让你清楚,你,会一直住在我的心里,就算你不接受我,我也无法管束我的心,所以,你一定要戴上它,让我的心知道你的方向。”齐放推开秦桑的手,坚持系好了吊坠。 “可是……”可是她再不能接受他的关心啊! “不要说,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一切都是我愿意。如果有一天,你被我的心打动,或者你决定放弃你心里的执着,你要记得,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像这块红玛瑙一样,永远守护着你。”齐放极尽温柔的看着秦桑,含泪微笑着,颤抖的声音让人心碎。 拒绝的话,秦桑再也说不出口,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他的心彻底摔碎,她看着他,不知该怎样抚慰他的伤,又不违背自己的心。 齐放突然转身离开了。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眼里的泪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肆无忌惮的爬了满脸。他不想让秦桑看到他的脆弱和无力,他也要找个没有她的地方慰疗自己受了伤的心。 秦桑也轻轻的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泪,她该怎么办?她知道,刚才没有果断的打消齐放的想法是多么的不理智,可是,要让她面对面狠心的去伤害她最好的朋友,她真的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为什么不干脆接受齐放呢? 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令秦桑打了个寒战。她怎么可能真心的接受齐放呢?她的心里不是早就住着另一个人了吗?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想法,都会另她有背叛他的感觉,她怎么还能让自己的心去接受别人呢? 秦桑轻轻的走向酒吧后街,走向她心里的那个人,她知道他一定在那里。 依晖的确呆在那道窄巷里,像往常一样背靠着墙,仰头看星。所不同的是,这里还站着另一个人,正缓步走向他。 “你干嘛要待在这种地方?又黑,又臭。”安雅一边摸着墙往依晖身边蹭,一边厌恶的说。 “谁让你跟来的?走啊!”依晖冷淡依旧。 “看你,干嘛老民话说得这么冷冰冰的,我干嘛来这儿?还不是为了陪你?只要是你喜欢的地方,再差我也会陪着你。”安雅嘴甜如蜜。 “……”依晖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就连多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他现在突然有点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那么想要得到这个女人,想要让她对自己俯首贴耳,如今真的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他却对她没有了兴趣,甚至连碰一碰她的欲望都没有。 “你今天好像有点反常,总是心不在焉,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讲,我或许能给你一点好的建议。”那个女人还在喋喋不休。 “我只是有点不明白,你怎么能这么坦然的面对我,难道你忘了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了吗?”依晖冷笑着提醒。 “正好相反,我准备接受你的规则。” “我的什么?” “就是,需要的时候就在一起,不需要的时候就分开,这其实更适合我这样的女人,不是吗?有了这条原则我就可以随时选择任何一个男人,而又不必对你负责。” “那么你觉得我现在,需不需要你?”依晖冷笑。 “那么,”安雅把身体贴在依晖的身上,搂住了他的脖子,呢喃着贴近他的唇:“你需不需要呢?” 依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恶心,正想推开她,却突然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酒吧通往窄巷的门口处,一动不动的看向这边。从酒吧里照射出来的灯光给她的身体套上了金色的轮廓,把她的身躯变得更小,而且,还在微微的抖动。 一瞬间,血冲到了依晖的大脑,他想也没想,就抱住了安雅,热烈的、疯狂的吻住了她。 秦桑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她虽然看不清那个女人的面孔,但是她清楚的知道那是安雅,她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她却能肯定,那是情人间才有的对白。 最后,两个人影如胶似漆的身体纠缠,给了她最完整的答案。 她还能说话吗?还用得着再去问他的想法吗? 这里再也不是他和她专属的甜蜜地域,确切的说,这里再也不属于她。 于是,她转身、抬脚、离开。把落漠的背影和可笑的期待一并留在了那条黑漆的埋葬了她的真心的窄巷。 安雅却混然不知的回应着依晖霸道冰冷的吻。她不得不承认,上一次依晖的强吻,那种强悍确实让她的心有些许的颤栗,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她真的因为那一个吻而对依晖有了某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此时,这个名正言顺的吻,让她几乎在他的狂野下窒息,他这哪里是在亲吻,分明是在发泄、在掠夺、在毁灭!然而,她却喜欢,喜欢得着迷。 正激情澎湃间,依晖突然推开了她,同时低吼道: “滚!” 安雅喘息着,看着那团正在萎靡蜷缩的身影,本想走过去狠狠的甩他一巴掌,但是她忍住了,她什么也没有做,安静的转身离开。 离开时,她眼里闪烁的,是怨毒、凶狠的光芒,似一条蛇盯着猎物时,那种渴望和残忍。 9-B 从那一天起,秦桑有了很大的变化。她不再照以前那么爱说爱笑,反而更多时间都是在一个人静静的发呆。 齐放以为,那是因为他的缘故扰乱了她原本单纯安静的心,所以,他有些怨恨自己的冲动,或许他还是太心急了,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了解他。但是,他又不得不心急,因为他实在没有信心,他很怕再这样拖延她的心就会走得更远,那是他从没感受过的压力。 但是,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其实是依晖。他不知道自己那天在窄巷里为什么要那样做,就像以前一样,他明知道那样会伤害秦桑,他却毫不犹豫的做了,做过之后,又会无法忍受的自责,自责到想把自己撕碎。秦桑的郁郁寡欢,看在他的眼里,痛在他的心上,但是,他却仍然不能说服自己去做任何补偿,尽管自责的痛是那么深重的折磨着他,他也只能看着她,心疼。 所以,依晖便开始刻意的回避着秦桑,躲她远一些,不和她对视,也尽量减少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于是,就连九月三十号,做最后的定案,他都借口要去工作而推托掉,把本该他这个主唱去做的选歌重担,压在了其它成员的身上。 经过小庄和罗笑天的讨论,最后挑选了八首原创。其中有六首是依晖演唱,另外两首就是齐放写给秦桑的歌。 但是,齐放却不赞同:“地下歌会的观众,他们的欣赏角度跟音乐吧里的客人截然不同,他们去那里听的是重金属、是声嘶力竭的宣泄,所以我们不能拿那些轻柔没有重量感的音乐去招待他们。” “照你的意思,依晖那几首本来就是摇滚乐,但是秦桑的歌可就得拿下了。”罗笑天皱起了眉。 “没错,我不赞成秦桑在那种场合出现,她的声线本来就不适合唱摇滚,再加上那两首歌的曲风,就更加不适合,我恐怕到时候会出现我们无法控制的局面。”齐放仿佛很有把握的预测。 “能有什么事?秦桑歌唱得那么好,不把场子震了就不错了!齐放你也太多虑了。”桃子不以为然。 “既然你有这方面的顾虑,为什么不早说?”小庄责问。 “本来我也没有太多的把握,可是直到昨天我才弄全了到会乐队的名单,发现全部是玩摇滚的,你们想想也知道,能去捧这种乐队的观众,会愿意听那些软绵绵的情歌吗?虽然咱们乐队也是玩的摇滚,可是秦桑的歌却没一首。”齐放坦言。 “就算那样也没事,偶尔听一下别的风格或许会有更惊人的效果。”桃子仍然坚持。 “我也这么认为。” “是呀,哪能有什么事?就算他们不爱听,也就喝个倒彩,秦桑,怕吗?” 面对大家的争论,秦桑仿佛充耳不闻,直到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应了一声:“哎?” “看你,又走神,我们正在说你呢,你怕不怕被人喝倒彩?”桃子走过去问。 秦桑想了想,跟着摇了摇头:“只要不影响乐队,我没关系。” “那就好啦,乐队能有今天,秦桑功不可没,我们可不能忘恩负义埋没功臣。” 于是,秦桑的歌终究没被拿下,齐放也不再坚持,毕竟秦桑的歌确实出色,或许,他真的是多虑了。 *——*——*——*——*——*——* 十月一日,公园里充斥着铺天盖地的重金属乐声,身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把舞台围个水泄不通。吉它贝斯架子鼓的喧嚣声、歌手的嘶吼声外加观众的尖叫声口哨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秦桑在这样的压力中渐渐失去了信心,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不属于这个音乐圈。但是,她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为,齐放他们已经上场。 ‘四季风’的上场,仅凭了一个亮相,就博得了满堂彩。 的确,在众多同行中,无论是齐放、依晖还是小庄、罗笑天,都可算是天生的帅哥,会另男人生忌女人生爱的个性男人。 依晖的冷漠表情和沧桑声线为乐队博来了第二道彩,所有观众都在跟着乐声嘶喊、狂舞。一连两首快节奏的曲目,让整个公园都沸腾到顶点。 之后,本该是由秦桑送上一缕清风,唱上一首节奏和缓的情歌,但是准备的时候,齐放却很是担心,第一次,他对自己的作品没有信心,也是第一次,他对秦桑没有信心,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他最担心的,是怕秦桑受到伤害。 然而,没有人跟他一样的想法,前奏已经开始,秦桑不得不上。 果然,秦桑上台只唱了一句,便迎来了倒彩,台下纷纷怪叫着: “什么玩意儿?” “换人换人!” “什么破烂音乐,半死不活的!” “……” 此起彼伏,几乎淹没了歌唱声。 秦桑在这样的狼狈不堪中几乎退缩,说实话虽然齐放的顾虑也让她有了一些思想准备,但是她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严重的状况,这是她在演唱生涯中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耻辱。 但是,她忍耐着,坚持用自己最好的声音演绎着她认为完美的歌。 台上的队员,以及台下的桃子,无一不心急如焚,但也只有这样而矣,因为他们无法替代秦桑去应付这个局面,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为她伴奏。 齐放也只能焦急的担忧。他只能期盼着秦桑在这样的状况下也能坚持唱完这首歌,哪怕一直被喝着倒彩,也要做一个完整的交待。 而依晖却几乎被愤怒撕裂,他拨着琴弦的手指开始僵硬,大脑开始涨满,那些诋毁秦桑的话,他每听到一个字,都象是被钢针刺在心上,痛得他快要炸开。 终于,一瓶飞来的矿泉水点燃了他的怒火! 矿泉水的目标当然是秦桑,但是却在中途被一只贝斯拦下,贝斯的主人在用它挡住了矿泉水的袭击之后,又把它变成了凶器,猛力的掷向台下那个扔出矿泉水瓶的方位。 随后,它的主人也跟着它冲了过去,快如闪电的挥出了自己的拳头,在眨眼间已封住了六个人的眼睛。 这变化太突然,突然到台上的其它四个人都来不及拦截。 秦桑眼睁睁的看着依晖冲进人群,她同时伸出去的手终作徒劳。再追望时,依晖已淹没在骚乱的人群中,秦桑只看得到一团混乱,却找不着依晖的影子。 很快,其它几人也冲了过去接应依晖,但是仿佛有更多人是站在起哄者一方,把准备过去救援的兄弟几个给挡在了外面。 台上的秦桑却在这时找到了依晖,他已被一个人揪住了头发,他的嘴角已经流血,他的双手还在挥舞。 秦桑还看见,在人群的外围,在齐放他们几个的另一边,有一个烫了卷发的男人,举着一只绿色的玻璃瓶,正欲闪进包围圈。 秦桑跳下舞台冲了过去,用尽平生最大的气力,到了那个卷发男人的身后,拽住他的衣角,想要把他拉出来。可是,她的力气并未起到丝毫作用,不但没能拉出那个男人,自己却反而被带进了围打依晖的圈子。 依晖被周围的无数只拳头攻击着,却没有倒下,他满脸都爬满了鲜红的血,眼神却依然钢毅凶狠。 秦桑跟在卷发男人的身后,被推到了依晖的身边,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睛模糊了,又在模糊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一只高举着砸下来的酒瓶。 “不要!”一声凄厉的叫喊,划过哄乱吵嚷的人声,随着酒瓶的下坠,落在了依晖的身上。 没错,秦桑扑在了依晖的身上。因为她的扑救,让依晖猝不及防的斜倒了下去,也因为他这样一倒,才让秦桑躲过了大半的攻击,但是,她的额头却仍然被酒瓶的一角砸到,致使她尖锐的拖着长长尾音的叫声在这一该嘎然而止。 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止。 依晖从地上爬起来,扶起压住他半个身子的秦桑,拍拍她的脸颊,轻唤:“秦桑!秦桑!” 秦桑没有反应,没有动一动嘴角,也没有掀一掀眼皮。 霎时,空气仿佛凝结,在依晖的耳边‘嗡嗡’作响,那种忽近忽远忽大忽小的鸣音,撕扯着他的神精,让他失去了理智,失去了知觉,木然的抱着秦桑,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脸。 齐放已经冲过来,想要从他怀里把秦桑抢出来,可是,他抱得很紧,很用力,像是维护他的生命一样,不肯撒手。 “依晖,我们要送秦桑去医院!”桃子情急中嘶喊道,无异于睛空霹雳。 依晖双肩一颤,骤然清醒,随即抱着秦桑起身,飞快的冲向公园大门。 他像中邪一般,眼中空无一人,身边空无一物,好像除了他怀中的人儿,他已视天地不在。 所有的人都被他的眼神震憾,所有的人都为他让出一条宽敞大路,所有的人都在沉默的看着他飞奔而去。 齐放站在人群里,感到从没有过的颓丧。这种颓丧占据了他的身心,让他疲惫不堪。 空白,就像烈日照耀下的沙漠,他的大脑干涸无力,他不想再去分析去解释去安慰自己的心,他只知道,这一次,他是彻底的失去了她。 *——*——*——*——*——*——* 秦桑是在医生的诊治过程中苏醒的,一醒来她就听到了依晖的吼叫:“我亲眼看见她被打晕,是那么粗的酒瓶子!你还敢说她没事?我砸你一下试试!” “我只是说,她的头没有事,只是被轻微蹭到一点。她晕倒应该不是这个问题!”说这些话的医生很无奈。 “那你说是什么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依晖的嗓子已喊到沙哑。 “先生!我们这里只是一个社区小医院,您要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原因昏倒,得送她到大医院去系统的检查!” “不行!我要你现在就察!万一她等不到下一个医院怎么办?你负得了责吗?” “唉!怎么说不通呢?这样吧,我先给她做个心电图。”医生显然拿他没有办法。 “不用了,我没事。”秦桑撑起身子,轻声道。 “秦桑!”依晖冲过来扶住她,仔细的看着她的脸,虽然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但是眼睛已经回复了神气,他终于吐出一口长气,用力的把她抱进了怀里。 “依……晖,我不能……呼吸了。”由于依晖抱得过紧,秦桑开始喘息。 依晖松开她,抚摸着她额头上那块肿起的淤青,柔声道:“你这个笨蛋!笨得像猪一样!” 秦桑抬起手,同样抚摸着依晖脸上那些显然被刚刚清理的伤痕,微笑道:“你也是笨蛋!” 然后,两个笨蛋相视而笑,笑着再一次抱在了一起。 当天晚上,依晖在地下歌会上所引起的骚乱就在新闻中播出。 田雨晴看过之后,立即叫来助手,吩咐道:“去查一下,这个歌手有没有受伤,还有,这个事件的经过。” 助手离开之后,她神情黯然的看向窗外,这么多年了,她何曾忘记过他?可是为什么,他会对她如此敌视?甚至于对她的关心都那样抵触!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磨练了那般冷漠残酷的眼神? 10-A 由于依晖制造的混乱,‘四季风’乐队很自然的被撤消了剩余的表演。队员们颓败的回到dream house,坐立不安的等待着依晖和秦桑回来。 “再打个电话,看看他们在哪?”罗笑天来回踱着步子,急出了一身汗。 “不用打了,依晖根本就没带手机。”桃子举着刚刚发现的依晖的电话,沮丧的叹息。 小庄和齐放并肩坐在沙发上,默默无语。 小庄靠在沙发上,低着头,仿佛已经睡去。齐放则仰头盯着对面墙壁上的时钟,足足盯了一个钟头。 就在大家都将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依晖回来了,拉着秦桑的手,站在大家的面前。 “喂,臭小子,怎么打你手机也不接?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们?”罗笑天冲过去推了依晖一把。 “秦桑你没事吧?快把我吓死了。”桃子仔细的看着秦桑的脸,发现除了额头上的一块青紫色的凸起之外,好像没有其它的伤痕。 “对不起!”秦桑低下头,再也找不出足矣表达她歉意的词句。 “说什么呢?你没事就好。”桃子安慰道。 依晖的眼神始终都没有离开过秦桑,他看到了她眼里的自责,用力捏紧了她的手,然后看向罗笑天:“今天的事,我并不打算道歉,我觉得我没有做错。” 依晖的话音刚落,就冷不防被一只拳头打翻在地。 “你没有错吗?你害得咱们被踢出了地下歌会;害得咱们成了地下音乐圈的众矢之的;害得咱们今后恐怕都没法去酒吧唱歌;还差一点害得秦桑丢了命!你还认为你没有错吗?”齐放手指着倒在地上的依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织出了一条条的愤怒! 依晖抬头看着他,眼神冰冷而残酷,嘴角微微牵起,挑衅的念道:“那又怎样?不爽的话就散啊!我向来就是这副德性,觉得我扯你后腿了?开除我啊!随便你!” “你!”齐放不再多话,只想冲上去跟依晖大干一场,可是其它几个人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兄弟反目呢?小庄和罗笑天早就把他抱得死死的,一边冲依晖吼着:“晖!你少说两句吧!非搅得天翻地覆你才满意吗?” 依晖安然的坐在地上,冷笑着:“你这样不依不饶恐怕不单单是为了乐队的事情吧?” “没错!就是因为秦桑!”齐放停止了挣扎,厉声应道,没有丝毫的犹豫。 齐放的果断回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齐放对秦桑的情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因为这个发现,让他们都觉得自己失去了劝架的立场。 秦桑惊愕的看着齐放,她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的确定了齐放对她的感情,原来远比她猜测的深得多。 依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苍白得泛着铁青的颜色。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齐放,一字一句的责问: “我相信你应该早就想到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吧?如果你真的担心秦桑,你就应该事先把你担心的问题全部都摆出来说明白,阻止她去上台演唱,那么,今天她又何必去面对那样的场面?”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说?我不能强迫她按照我臆测的结果去做事!” “如果是我,哪怕会有千分之一的机会让我爱的人受伤,我都决不允许。”依晖的眼中渐渐升腾起杀气,那是让人看了都会胆寒的目光。 可是齐放眼里的怒火却并未因此而熄灭,反而有愈烧愈旺的势头:“你没有权力指责我对秦桑的爱!” “你真的认为你有资格爱她?”依晖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咄咄逼人。 “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齐放也毫不示弱,同样往前踏进一步。 两个人目不转睛的对峙着,旁观众人仿佛已经从他们的双目中间看到了电光火石,看到了一场战争即将展开的预警。 于是,他们都把目光转向了这场战争的导火索——秦桑。 秦桑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在惊慌与茫然中大脑一片空白,哪里还能注意到两个男人正在火速升腾的杀气。 正在这时,安雅闯了进来。 “晖!你没事吧?”她一进门,就扑进了依晖的怀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气氛的不寻常。 安雅一出现,大家的神精更加紧张,谁都不知道她此刻的介入将会是灭火器,还是催化剂。 依晖仍然一动不动的盯着齐放,安雅的熊抱和娇呼仿佛压根就没进入到他的知觉。反而齐放率先放弃了对峙,冷哼一声,转身拽起了秦桑的手。 “呀!”秦桑踉跄着被齐放拉着往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依晖倏然而动,一边推开安雅,一边也死死的抓住了秦桑的手另一只手。 “啊!”秦桑大叫,因为疼痛,也因为依晖的举动让她惊讶。 “放开她!”齐放大喝,转身再次面对依晖。 “我不会放手!”依晖沉声答道,迎向齐放。 两个人再次交锋,但是这一次他们中间动夹着秦桑。 “求求你们,不要这样!”秦桑尖叫着,泪水夺眶而出。 站在她左右的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她,也同时减轻了攥着她的力道,却仍然没有松开手。 安雅被这一幕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依晖竟然也会对这个平凡的女孩儿动心!看来,她真的是棋差一招,太过轻敌!不,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把那个土包子当成是她的敌人,然而,就是这个她认为连与她为敌的资格都没有的女孩儿,在不经意间,就夺走了她最想得到的两个男人! “晖!你受伤了吗?”安雅再次腻在依晖的身边,抚摸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极尽温柔的说:“怎么那么冲动呢?总是为了争强好胜去抢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其实你争回来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是真的喜欢!” 安雅这番四两拨千斤的说话,立时点醒了不知所措的秦桑,她立刻甩开了依晖的手,看也没看依晖一眼,就拉着齐放离开了。 依晖没有阻止,也没有追上去,只是怔怔的盯着秦桑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安雅则埋头在依晖的胸前冷笑,正如她所料,秦桑被激怒了。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所谓再笨的女人在面对爱情的时候也是出奇的敏感, 秦桑的敏感让她为了一句指桑骂槐的话就放弃了依晖,而她的放弃,也肯定会让依晖失望,依晖的失望就是她最后的机会。 一直默默无语的旁观者罗笑天、小庄和桃子,也在这时选择了退避三舍,沉默着离开了。 “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良久之后,依晖才狠狠的推开了安雅。 “为了保护我自己的爱情。”安雅答得理直气壮,没有一丁点的迟疑。 她早就知道依晖会为了那句话责怪她,所以她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回答。 她更算准了依晖不会当着秦桑的面驳斥她,因为,依晖最在意的就是别人的信任,尤其是他所信任的人对他的信任,所以无论任何误会,他都不愿意解释,他总是认为,他所信任的人,就应该信任他。 但这是爱情,爱情是无法用理智去分析的状况,安雅相信,依晖不会明白秦桑的举动是出于妒忌,他只会认为秦桑对他没有足够的信任,就凭这一点,他就有可能会放弃秦桑,所以她决定要赌这一把。 “爱情?我早说过,你不是那种会相信爱情的人,这个借口,是不是太牵强了?” “我不相信爱情,不代表我不会爱上你,既然我已经爱上了你,就要像别的女人一样,捍卫我自己的爱情。”安雅非常坦然,深情的看着依晖。 “真好笑,这些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你演戏的台词。只可惜,我不是你的男主角,想玩爱情,去找别人吧,我,无法奉陪。” “那么,就继续以我们的方式相处,你现在,还很需要我对么?”安雅从后面抱住依晖的腰,把脸颊贴在他的背上。 “不!”依晖扯开安雅的手,转身面对她,一脸的厌恶:“我们的游戏到此结束,从此以后,你别再来找我。” “为什么?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交往方式吗?”安雅斥责。 “因为我有了心爱的女人。”依晖平静的说,眼睛里充满了温柔。 “你说过你不相信爱情,你不会爱上任何人!”安雅歇斯底里的吼叫。 “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你只要按照我们的游戏规则爽快的走开,别让我看不起你!”依晖再一次转身,往跃层的台阶走去。 “不可能!我不会放手!”安雅冲过去搂住了依晖的腰,泪水延着她的脸颊流下,沾湿了依晖的衬衫。 “如果你不想我把你扔出去,就自己走出去。”依晖任由安雅搂着他,他却一动不动的伫立着,像是一座冰雕,冰冷而坚硬。 安雅知道,依晖的话从来都不是为了吓唬人,他说得出就会做得到,况且,依现在的情形,任她再怎么纠缠,看来都不会有好的结果。于是,她松开了手,带着一脸的泪痕退出了他的房子。 但是,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是结果,这只是刚刚才开始的战争。而那个其貌不扬的乡下女孩儿,从这一刻开始,将成为她真正的敌人,这一次,她会用全部的心力去对付她,不惜一切代价! *——*——*——*——*——*——* 在送秦桑回学校的路上,齐放一直在心里寻找着合适的词句,想要带着秦桑一起回到刚刚认识她的时期,还没有认识依晖的时期,还能随随便便斗嘴玩笑的时期。可是,他发现此刻,无论说的是什么,都已经找不到当初的味道。 “对不起。”他最终只说出这一句,尽管他已经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了上百种说法,可是,只有这一句是他真正发自内心的语言。他一直在责怪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果断的阻止秦桑上台!为什么不及时的阻止秦桑冲进人群!为什么不坚决阻止依晖把秦桑带走!而这一切对于秦桑,他只能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秦桑同时开口,与齐放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干嘛说……” “干嘛说……” 两个人的回答再一次相撞。 然后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关系变得如此局促?两个人都在心里哀叹,却又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打破僵局。 直到了学校,车子停下来。 “对不起。”秦桑叹了口气,决定面对。 “傻瓜,干嘛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我坚持阻止你上台,一切就不会发生了。”齐放故作轻松的笑着,攥着方向盘的双手却更加用力。 “你对我为什么总是这么宽容?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总是这样,要我怎么谢你?”秦桑不加喘息的追问着,声音随着情绪渐渐提升。 “想谢我的话,就回去睡个好觉,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你可以吗?”秦桑转过头,看着齐放:“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齐放低头看着自己攥着方向盘的手指,突然紧张起来,他知道,秦桑即将要说的是他最不想听到的结论。 “我们都不要再骗自己了,其实你早就看出我喜欢依晖对不对?上一次我没有说清楚的话,我想今天告诉你。”秦桑郑重的面对着齐放,伸出自己的右手,摊开手掌,那枚红玛瑙的玉坠,就躺在她的掌心。 “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也不能允许自己接受你的守护,因为我的心已经住在另一个人的身边,即使那个人或许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我也无法改变,所以,请你不要再守护我,不要再让你的心跟着我,你应该去寻找属于你的那一份真心。” 齐放静静的听着秦桑的话,感觉那些话变成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无法言喻的沉重的痛。 “就像你一样,即使不被在意,你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对不对?我也是,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要住在谁的身边,它要一直跟着你,我也改变不了。”齐放痛苦的微笑着,“你可以不要接受,但是,请你忽略它,让它待在你的身边不行么?” “不行,我无法承受!我无法承受得到而又不能回报的负担!” “你应该知道啊,就像你无偿的给予依晖一样,我也不要求任何回报!” “正因为我知道那样做的痛苦,我才不能允许自己接受你的关心和照顾,所以,请你离开我吧,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 “我做不到。” “那么我帮你做到!从这一刻开始,我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的牵扯,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乐队,我也不会再去,我们,就在这里,做最后的抉别吧!” 秦桑把手中的玛瑙坠放在座位上,打开车门,跳下去,头也不回的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齐放低着头,用力的抓着方向盘,紧咬着牙齿,想要留住眼眶里盈满的泪,然而,他失败了,就像他无力留住果断离开的秦桑一样,他连自己的泪也无法阻拦,任它们一颗颗滴落在自己的手背,再从手背滑落到膝头。 爱情,原来就是这样一种痛,它可以让你明知是伤,也要去撞! 秦桑的脚步,从未如此沉重过,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让自己说出那些绝决的话,她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让自己一直向前不要回头,可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泪,她的泪涓涓而流,为了那份被自己伤害的真情,为了那个被自己遗弃的朋友。 她想起那个朋友曾经说过的话——“如果不这样说,她会永远执迷不悟,我不想她浪费时间精力在我身上,必须用最直接最无情的方式拒绝,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吧!” 11-A 当依晖出现在秦桑面前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秦桑正从校园深处走回宿舍。她低着头,缓步前行,却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她抬起头,就看见了依晖那张憔悴与焦虑的脸。 “你来找我?”秦桑试着微笑,尽可能的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不成想却让自己的表情更糟。 依晖没有说话,却抓住了秦桑的手,拉着她往她刚刚走来的方向而去。 “你有话要告诉我吗?”在一处僻静之地,依晖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背对着秦桑,沉声问。 “不是你来找我吗?应该是你有话要说吧?”秦桑心虚的应付,掩饰不住的慌张。 “你很缺钱吗?”依晖突然问。 秦桑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了他这样问的因由。 “是,我缺钱,而且贪钱,如果你要问的是安雅手里的保证书,我可以告诉你,那的的确确是我写的。”秦桑抬起头,看着依晖的背,故作平静的答,却还是无法掩盖声音中的颤抖。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依晖突然转过身,怒吼着。 “我喜欢钱!这就是理由。”秦桑强忍着呼之欲出的泪,从喉咙里甩出这句话,立刻咬紧了嘴唇,让自己撑下去。 “这根本什么都不是!”依晖怒吼着扔掉一直在手中攥着的自己的外套,然后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秦桑:“你知道,我最讨厌解释,我觉得如果彼此信任,永远也不需要什么解释。可是今天,我第一次渴望着一个解释,我在这里等了几个钟头就是想听听你的解释,我只要你一句话,你真的没有喜欢过我吗?” 秦桑愕然呆滞,望着依晖那哀伤的、急切的眸子,她的心渐渐被一种甘甜的雨露滋润,沿着血液缓缓渗透,就在即将润入内心深处的时刻,理智突然跳出来阻止:不可以!那样会毁掉依晖! 于是,秦桑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真心表白,却在出口的一瞬间化作了一句残忍绝决的否定:“没有!” 霎时间,风云变色,夕阳的红在这一刻竟似有着血光般的萧煞。 依晖背对着夕阳,面对着秦桑,他的脸在秦桑的眼中渐渐模糊。在这一刻,秦桑所能看到的,只有夕阳燃烧的惨烈。 依晖就被秦桑这样迷蒙坦然的目光所刺伤,痛,由心底直冲到了喉咙,他倏然转身,迎向夕阳,大步而去。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恢复他的冷漠,冷漠是他唯一的伪装,可惜,他却差一点丢弃,因此而铸成生命中最重的伤。 秦桑的泪就在他转身之际滑落。那绝然而去的背影,渐渐被夕阳吞没,同时被吞没的,还有她所有的力量。 就在这一刻,秦桑飘然倒地,仿佛刚刚那一场会面,已经用尽了她的精力,而她的身体,只等待完美的落幕,便可如凋落的花瓣一般随风飘落。 *——*——*——*——*——*——* 齐放的车,一直停在秦桑宿舍楼的对面。从下午开始,直到日落西山。 齐放坐在车里,看着楼里进进出出的同学,却都没有秦桑的影子。自从昨天的分别,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该放弃了,该停止了。可是,他却不知道如何不去想她。 所以他还是来了,只想来这里看看她,可是,半天过去了,他没有看到她,却看到了郁郁而来的依晖。 他和依晖一起等,依晖在明,他在暗。所以,当秦桑出现的时候,能够牵着她的手离开的,只能是依晖。 这一次,可以忘记了吧?他在问自己,得到的只是无奈的苦笑。 既然她已有了依靠,那么,离开吧,让所有的牵挂都在这里结束。 然而,双手握着方向盘,却无力支配自己踩着油门的脚。 就这样愣着,傻着,呆坐着,直到听见有人说秦桑的名字。 “声乐系的秦桑在操场那边昏倒了。” 不知道是谁的一句叫喊,把齐放从浑浑鄂鄂中唤醒,他闻声就像触电一般,从车子里跳出来,直奔操场而去。 秦桑早被送去了医务室。当他赶到时,她已经醒转。就像先前的状况一样,脸色苍白,唇色艳紫,因为无力而一动不动的躺着。 “秦桑。”齐放在秦桑的床前蹲下来,平看着她的脸。 秦桑抬起眼帘,闪过一丝惊愕,随后便眯起眼睛,微微牵起嘴角,她是在笑,努力的笑,可是,她的眼角,分明涌出了一滴滚圆的泪。 这滴泪划过齐放的心,烙下了深深的痛。他暗自咬着牙齿,不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悲伤。 “不是说不再让我照顾了吗?那就该照顾好自己才行,怎么又变成这个样子?”片该的沉默之后,齐放再次抬起头,让脸上堆满笑意,故作轻松的调侃着。 秦桑动了动嘴角,却没有一个音符从她唇边溜出,仿佛她的力量已经无法承担支言片语。 “看,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得下心?”齐放抚弄着秦桑额角的碎发,心疼的看着她的脸。 秦桑轻摇了一下头,闭上了眼睛。泪珠一串串从她泛着青紫色的眼帘中钻出,似乎是在证明着,只有流泪是不需要力量的。 齐放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他紧咬着牙齿,用颤抖的手,替秦桑擦去眼角的泪滴,沉默了许久,他问:“是因为依晖?” 秦桑在这句话之后睁开了眼睛,急切的答道:“不是。” 这两个字说得很轻,但是却无比清晰。 齐放已经从秦桑惊慌失措的眼神里看出了答案,他又何必再问?从始至终,可以让秦桑伤心到昏倒的,也只有依晖一个人。 *——*——*——*——*——*——* 当齐放气势汹汹的冲进dream house的时候,依晖正举着酒瓶往喉咙里灌。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怒气冲冲走向他的齐放,仍然自顾自的咽下那些冰凉刺骨的液体。 齐放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用最大的力量夺过了依晖手中的酒瓶,用最夸张的动作把那只无辜的酒瓶摔向了大门。 ‘哐啷啷’的响声后,两个男人都以最严肃的神态瞪视着彼此。 齐放率先挥出了拳头,他一拳就让依晖的嘴角挂上了一抹血色。依晖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看了看赫然披在手背上的血渍,再抬头时,他的眼睛已被那血色染红,充斥着血淋淋的杀气。 两个大男孩,从这一刻,扭打在一起,或者说是对打,真正的对打。他们谁都不躲不避,硬是用身体的各个部位迎接着对方的拳头,同时也用尽全力向对方挥着拳头。没有人出声,他们心底的芥蒂化作一拳拳重击,在自己的血肉之躯上讨伐。血水伴着汗水在两个男人的角斗中飞舞,他们不是在打架,而是在惩罚,用彼此的肉身之痛惩罚着自己的心。 不知道打了多久,也记不清谁胜谁负,直到两个人再也挥不出拳头,纷纷扑倒在地。 “昨天,我告诉自己,对秦桑,应该可以放手了。但是现在,我却在怀疑,我放弃她,把她交给你,是不是正确的选择?”齐放仰躲在地面,喘息着自责。 “她从来都不属于我,我在她心里,还不如一沓钞票。”依晖自嘲的笑着,一口气堵住喉咙,引得他不住的呛咳。 “看来我真的是错了,真不该把秦桑交给一个根本不了解她的人,秦桑对你的爱真是太可悲了。”齐放的声音很无力,但是却掩盖不了他语气中的怨愤。 “对我的爱?你凭什么认为她爱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依晖不屑的回应着,但是那不屑却更像是对自己的嘲讽。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的确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秦桑可以爱我一分,我都决不会放弃,不会让给你,可是,她却把十分的爱都给了你,我还能做什么?我只能在她身边守护着她,不让任何人来伤害她,也包括你!”齐放绝望的哀号,任由内心被一层层的撕裂。 “齐放,你真的有那么了解她吗?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对于朋友,只要信任就够了。这不是你的名言吗?一直以来,你从不为你所做的事情有任何解释,但是我们都知道,你不会做那些伤害朋友的事情,所以我们会一直站在你身边,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信任,只要信任就够了。对朋友尚能如此的你,为什么就不能信任秦桑?无论她做了什么,你不是都应该和她站在一起吗?”齐放努力的压抑着自己随时都要暴发的怒火,只为了给依晖最后一个机会,他知道,可以让秦桑快乐的,只有依晖。 依晖不再说话,他闭上了眼,一滴泪珠就在这一瞬不失时机的滑落,他皱起眉心,狠狠的咬着自己的牙齿,强忍住同时而来的心痛,不让自己真的哭泣。 深夜的dream house在经历了一场小小的‘腥风血雨’之后,突然静谧得让人迷失。而水泥地面的冰冷,却从脊椎直刺进心脏,再通过血液遍步全身,这样锥心刺骨的寒,恰恰成就了头脑的冷静。 “她真的爱我吗?”依晖问。 “你真的没有感觉吗?”齐放也问。 冷静之后的思考,为心绪打开了另一片空间,一切的迷惑与责备,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爱,原本就容易让人迷失,所以我们只能看着一个方向,如果爱,就信任她,有了信任,其它任何事情便都成了镜中花。 “如果你爱她,就别再伤害她,如果你不想继续爱她,那么,就请你放弃,我会尽我的全力让她忘记你。”齐放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他郑重的说完这句话,便摇摇晃晃的走向大门。 “齐放!”依晖叫住他:“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已经走到门口的齐放,登时停了下来,扶着门转过身,疑惑的看着依晖。 依晖仍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地面上,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早已变得温柔而甜蜜。 深秋夜晚的空气,突然变得清爽无比。 11-B 上午十点,秦桑接到了齐放的电话,他的语气急躁不安: “秦桑,你快来dream house看看依晖吧!” “依晖?他怎么了?”一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秦桑的心就跳到了喉咙,仿佛她一弯腰就会窜出来。 “他昨晚喝醉酒,从跃层的台阶上滚了下来,伤得很重。” “啊?我马上……”秦桑恨不得立刻插上双翅飞过去,但是昨天在安雅家里签过的保证书,突然在她的大脑中一闪而过,就是这一道闪电般的意识,让她停止了冲动,压抑着内心的担忧,故作平静的说:“你还是送他去医院吧。” “如果他肯去医院,我何必通知你让你担心?问题就是他不肯去医院,他头上的伤口还在印着血,我们谁也说不动他,现在只有你,才能说服他。” 听着齐放的叙述,秦桑已经泪流满面,她多想赶到依晖的身边去照顾他、陪伴他,可是,在经过了昨天的会面之后,他还会像之前那样需要她吗?况且,她已经答应了安雅,再也不会出现在依晖的视线里,她怎么能这么快就违背?她该怎么做? “秦桑?你在听吗?”因为很久听不到秦桑的声音,齐放轻声追问。 “我想,我没有这个能力,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秦桑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尽可能正常的声音推托着,但是浓重的鼻音,又怎么能掩饰得了她内心的伤痛? “秦桑……” “去找安雅吧,她才是最该在场的那个人。” 挂了电话,秦桑的泪奔涌而出,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为什么要去喝酒?为什么要喝醉?他到底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他现在怎样了?有没有去医院?他是那么孤单,即便是伤痛,他也要独自忍受!所以他不要去医院!可是,怎能不去呢?万一…… 她不敢再想下去,他是如此固执,叫她怎能不担心呢?她多么想去帮他处理伤口,哪怕让她看一眼他伤成怎样,总好过她现在胡思乱想的吓唬自己。 想到这里,秦桑停止了哭泣,对啊,她可以去看他,只在门外偷偷的看他一眼,不让他发现,她就不算是违背誓约,只要看到他没事,她就可以安心而归。 于是,她擦掉眼泪,撑起身子,扶着墙壁强忍住那股突如其来的失重的感觉,一步步往宿舍外面走去。 Dream house并未如她想像的那般喧嚣,反而静如一潭死水。 难道,他们说服了他,去了医院么? 秦桑站在门口,听不见门里有任何动静,她推开一条细小的缝隙,贴近细看,屋子里没有人。 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们带他去了医院,本来,他们是那么好的朋友,就是绑也会把他绑过去,怎会眼看着他伤痛呢? 秦桑黯然想着,心底竟然有一些失落,但很快就被另一种感觉所代替,毕竟,他没有事,她终于可以安心了。 安心之后的她靠在大门上喘着气,一路走来,她拖着虚弱的身子,揣着焦虑的心,如果不是想见他的愿望支撑着她的毅志,她恐怕早已筋疲力尽,晕倒在大街上。 此刻,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停靠在大门的外面,休养着生息,只待一把力气,她便可以转身再返回去。 然而,因为她身体的停靠,大门不负重载,‘吱呀’一声向房子里打开。秦桑一惊,立即站定,之后她就发现,这扇门滑开的这条缺口,足矣让她看见整个房间,这个她已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家的房子。 他们居然没有锁门吗? 秦桑移步走了进去,环顾着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趁这个机会,应该好好的看一看这里,说不定这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间屋。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因为我相信,你的心和我的一样。”依晖的声音在秦桑的背后响起,深沉中夹杂着些许的喜悦。 秦桑惊愕的转过身,面对着依晖的脸。 他的脸有一片片的青紫色的瘀痕,左边的眼眶有明显的浮肿,嘴角也有血绩的结疤。但是这些都没法掩盖他眼睛里的兴奋,他看着秦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他期盼已久的惊喜。 “秦桑?你怎么了?是我!”看着秦桑的呆滞,依晖微笑着向她走过去,尽管嘴角的伤让他笑得很费劲,但那却是幸福的疼痛。 “你的头没有受伤?没有流血?你没有去医院?”秦桑紧张的询问,她在他的头上并没有看到流血的痕迹。 依晖迎着她的问话走到她的身前,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你干嘛?告诉我啊?”秦桑焦急的想要推开他,在这样的心情下,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温暖的地方就是依晖的怀抱。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的心有多伤?”依晖低头看着秦桑的眼睛,促狭的反问。 “你说什么?”秦桑在这一刻才番然醒悟,依晖的伤并不像齐放所说的那般严重,而依晖也好像正在等着她的到来。 “昨天你的话让我受了多重的伤你知道吗?要不是齐放,我几乎就相信了你的慌话,可是现在,当你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就知道,昨天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今天来了这里。”依晖的声音很轻,很委婉。 “我来这儿能说明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知道我本来就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听说你病了,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是齐放拜托我的,我……”秦桑推开依晖的臂膊,一边转过身一边慌乱的解释着,却发现自己的心早已凌乱不堪。 “秦桑,别再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我可以这样相信你,我希望你也能同样的信任我。”依晖却不容她逃避,伸手把她拽回来,强迫她面对着自己。 秦桑听见自己的心跳,宛若孩童手中的波浪鼓,‘嘭嘭嘭’越跳越快,越跳越重,好像随时都可能冲破她的胸膛。 “告诉我,你喜欢我!你爱我!”依晖认真的看着秦桑的眼睛,他一定要盯住她,这一次决不能给她逃避的机会,他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的心。 在这样真诚深情的眼光里,秦桑几乎被彻底融化。如果两天前,他这么问,她一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她喜欢他,爱他,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如今,横衡在他们之间的沟壑,让她如何跨越? 秦桑的心被这样的矛盾迅速涨满,充斥着她整个身体,一时之间,她失去了所有的思想,她只想逃,逃离这个让她无法自持的状态。 可是,依晖的手如铁钳般紧紧的抱着她,他的眼如磁石般让她欲罢不能,她在这样的状况下被逼得无路可逃! 于是,她闭上眼,慌乱的摇着头,哭喊道: “我不能,我不能害你失去自由!我不能害你被乱七八糟的绯闻纠缠!我不能害你成为众矢之的!” “就是因为这个吗?你写下那份保证书,告诉我从没喜欢过,就是因为这个吗?”依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他把秦桑抱得更紧,脸颊贴着她的头发,怜惜的在她耳畔低语: “你这个笨蛋!如果我害怕被追逐害怕被关注,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做音乐。谁都知道,进入这一行,就是被摆在砧板上的肉,失去自由是小事,被别人胡邹得面目全飞也都只有受着,娱乐圈不都是这样吗?难道我看起来真有那么脆弱?需要让你来保护?” “可是,安雅说要把你和田雨晴的关系透露给媒体!”秦桑还来不及为依晖的话所感动,她的担心还远不止这么简单。 果然,她这句话一出口,她明显感觉到依晖的身体瞬间僵硬,几乎有一分钟的时间,他都沉默着,气息紊乱。 “这算得了什么?不是正好给我们乐队做了宣传?”一分钟之后,依晖半开玩笑的放开秦桑,送给她一个无所谓似的微笑。秦桑却看见他的眼,藏着愤怒与不安。 “不要放在心上,该来的终究会来,这不是你的错。你只要记住,有你陪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应付。”依晖看出了秦桑的担忧,抚着她的头发安慰着。 “可是,你没什么想要问我吗?”秦桑仍然不肯死心,她其实是在心底自责着,她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放弃了他! “只要知道你爱我,就什么都不重要了。”依晖轻轻的再次把她揽进怀里,让她贴近自己的心房。 “你不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田雨晴和你的关系的吗?”秦桑伏在他的胸前,轻声问。 “即使你不知道,我也打算告诉你,因为我们之间是不能有秘密的。”依晖用最简单的回答告诉她,他信任她,所以,她不需要给他解释。 秦桑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那么有力那么果断,无所畏惧。之前她所认为的那个玩世不恭、把爱情当游戏的自私男孩儿,此刻却变成了有责任有担当,有着宽阔胸膛的男人。 “依晖,这是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除非你不爱我。” “你爱我吗?” “爱到永恒。” “爱到永恒?”秦桑重复着依晖的话,回想起在酒吧后街曾经说过的话:“你不是不相信爱会永恒吗?” “因为是你,我才可以。所以你也要努力的爱我,让我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永恒的爱,一直爱到生命的尽头。” “依晖……”喜悦和感动堵住了秦桑的喉咙,在这一刻任何语言都嫌累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的抱住他,像他抱她一样,用力贴近彼此的心。 此时的门外,一个身影落寞的转身,他从秦桑的宿舍门口跟来,暗暗护送着她到达这里,登上幸福的彼岸,他知道,他的任务结束了,今后的路,会有另一个人和她一起,风雨同舟。 他笑了,笑出了泪,笑着祝福她们,也祝福自己:明天的太阳会唤醒新生的齐放。 *——*——*——*——*——*——* 十月的天空突然变得暧昧,到处迷散着浪漫的气息,无论是晰晰沥沥的小雨,还是秋风扫起的落叶,在恋爱的人眼中,哪一处都别有风情。 秦桑的心情从没如此舒畅,即使乐队的出路还生死未卜,即使她的学费、生活费面临赤字,她却无法因为这些压力而愁眉苦脸,笑容就像长在了她的脸上,不知不觉就已经合不拢嘴。 “你干嘛一直傻笑?”依晖好笑的看着她,温柔的问。 “我哪有?我天生就是一副笑脸好不好。”秦桑白了他一眼,笑得更甜蜜。 “是吗?那每天哭哭啼啼的那个小笨猪是谁呀?” “你又骂我是猪!猪哪有我这么瘦?”秦桑噘起嘴巴。 “好吧,是可爱的瘦型小笨猪。”依晖刮她的鼻子笑道。 “你找死!”秦桑挥起粉拳砸向依晖,边砸边不依不饶:“说我是猪,那你是什么?” “我吗?”依晖攥着秦桑的两只小拳头,让她停下来,歪着头想了想,然后促狭的道:“我是蚕啊!” “蚕?为什么?”秦桑皱眉凝想,也不解其意。 “因为你是桑嘛,我是蚕儿你是桑,我填肚子你遭殃!”对于自己的这两句打油诗,依晖得意的笑出了声。 “喂你,又拿我开心!”秦桑挣扎着想解放自己的双手,再对他发起猛攻,可是依晖的力量却让她力不从心。 “秦桑!”依晖突然很认真的看着她,轻声道:“我是说真的,这一辈子你逃不掉了,无论如何我都吃定你了。” 秦桑回望着依晖的眼睛,极尽深情的回应着他眼里的热烈,清冷的十月突然变得躁热无比,秦桑觉得自己的脸上心上全都快要燃烧。 依晖突然低下头,噙住了她的唇。 这一吻终于把秦桑的身体点燃,她觉得自己像是一百度的开水,咕嘟嘟的沸腾着,升腾着幸福的泡泡,即使她的心跳早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即使她在依晖的气息下开始眩晕,但是她却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身心的喜悦,那种喜悦的名字叫爱情。 “原来,相爱的吻是如此甜蜜又慑人心魂,即使因它而死,也在所不惜。” 这是秦桑最后的意识,然后她就真的失去了知觉,软软的瘫在了依晖的怀里。 “秦桑!”依晖不知所措的抱着突然昏死过去的秦桑,刚刚还在燃烧着的欲望之火刹那间化作一身冷汗,身上所有的毛发全都竖起。 “你回答我,说话啊!”依晖拍着秦桑的脸,却得不到任何反应,她的脸颊刚刚还挂着两团红云,此刻却像纸一般苍白。 “不能,你不能吓我!”依晖抱起秦桑,往房子外面冲去。 他知道,从胡同里穿过三条街就是最近的医院,跑过去要比打车快得多,所以他把秦桑紧抱在怀里,疯了一般奔跑,分分秒秒都像是百米冲刺。 在跑过第一条街的时候,秦桑被他奔跑时的剧烈震动唤醒了。她感觉自己被什么包裹着,颠簸得很厉害。 于是她睁开眼睛,立刻就被阳光刺痛,忍不住“嗯”了一声。 正在全速奔跑的依晖被这一声叫停,慌忙蹲下身查看她的脸。 “你在干嘛?”秦桑再次睁眼时,就看到了满头大汗的依晖。 “谢天谢地!你吓死我了。”依晖长吐了一口气,把秦桑抱进了怀里,紧绷着的神经一经放松,便让他整个身体瘫软下来,坐在了地上。 “我们,怎么会在这儿?”秦桑不解的看着陌生的街道,还有不住停下来看着他们的围观者。 “你还说!接个吻也会晕倒的,全世界恐怕只有你!”依晖温柔的抱怨着。 秦桑轰然想起昏倒前的事,心跳又开始加速,染红了脸颊。 “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这个都配合不好。”她沮丧的喘息着。 依晖摇摇头,宠爱的说:“傻瓜,谁会在意这些事,只不过,你下次再这样无缘无故昏倒吓唬我,我就……” “你就怎样?” “就罚你给我洗一辈子衣服,做一辈子饭。” “少臭美了!” 两个幸福的恋人抱在一起愉快的说笑着,描绘出一副唯美的图画,这画面吸引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一又眼都饱含着羡慕与祝福。 “这个,是你的初吻吗?” “嗯——不是。” “啊?你还有过别的男人?” “嗯!” “……” “你忘啦?在酒吧后街的窄巷里,有个男人像一条疯狗一样咬了我一口。” “你说的是那个呀!——喂!你敢骂我是疯狗!” “哈……” 笑声总是伴随着热恋中的情侣,随随便便的一句玩笑,都会成为两人心中永恒的记忆。 *——*——*——*——*——*——* 假期的最后一天,秦桑在dream house为依晖收拾打扫。 他的东西不是很多,却杂乱无章的摆得到处都是,跃层上本就不大的空间,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 秦桑在把衣服放进衣柜里的时候,在那里面发现了一个很旧的已经泛白的黑色帆布包。 “怎么把包和衣服放在一处呢!”秦桑摇摇头,把帆布包拎出来。 这个包很重,包里应该还装着东西吧。 秦桑把包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一个蓝色塑料皮的小本、三个厚厚的牛皮纸本子、还有几十盘磁带。 好奇心让秦桑坐下来,仔细的看着这些东西。 那些磁带全部都是田雨晴各个时期的音乐专缉,从最初的成名曲《爱若永恒》到她宣布退出歌坛的收山之作《怀念》,所有的磁带全都保存得完好无损。 那个蓝色塑料皮的小本里记录的似乎都是曲谱和歌词,其中一首,竟然是《爱若永恒》。 三个厚厚的笔记本里全部是田雨晴的剪报,从她踏入歌坛到她自组睛天娱乐,甚至还包括上一次她们所看到的那则‘晴天娱乐进军内地’的报道。 秦桑看着这些东西,被一波接一波的惊讶震撼着,原来依晖如此关注他的母亲,那他又为什么那样对待她? “你在干嘛?”依晖跑上来看到秦桑坐在地板上发呆,想出其不意的吓吓她,却在这时看到了秦桑所看的东西,脸色立刻变得阴郁:“谁准许你看这些的?” 秦桑一时语塞,盯着依晖的愤怒不知所措。 依晖慌乱的收起散落在地上的本和磁带,把他们重新装进帆布包。 “你既然那么爱你的妈妈,为什么要那样对她?”秦桑轻声问。 “这不关你的事!”依晖懊恼的把包放回到衣柜里。 “你说过我们俩之间不可以有秘密,你为什么不能说给我听?”秦桑仍不肯放弃。 “我说了这不关你的事,你没有必要知道!反正那个人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不会再见到她,何必要提呢?” “可是你明明就是想念她!否则你为什么要珍藏她的磁带和剪报?” “你干嘛那么关心这件事?难道你真的想让我跟她相认,然后借着她的关系飞黄腾达?”依晖被戳中痛处,恼怒让他口不择言。 秦桑立刻闭上了嘴巴,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然后,冷笑着说:“没错,我就是这样想,所以,再见!” 冲口而出的伤害让依晖追悔莫及,他看着秦桑转身而去的背影,就像是看着生命中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不,他不能,不能让她消失,在他未来的生命里,她是他唯一的阳光! “秦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依晖追出去,拉住了秦桑的手臂。 “可我却是那个意思。”秦桑甩开他,继续往前走。 “你真的要继续跟我赌气吗?”依晖停在原地,低吼着。 “不是赌气,是真话,我就是那样的人。”秦桑头也不回的快步前行,似是要把愤怒发泄在脚步间。 “对不起!”依晖高喊,乞求般的看着秦桑的背,他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能留住她,心中的懊悔瞬间化作这三个字,冲口而出。 秦桑正在向前的步伐嘎然而止,一股暖流从心底溢出,缓缓流便全身。因为她听到了他的道歉,她知道,那最为普通不过的三个字,对于他来说,是多么不容易,他的自尊心那么的强大,不允许他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但是今天,他却对她说‘对不起’。 她还要什么呢?一个可以为了她而放弃自己原则的男人,她还要再继续去伤害他吗? 于是,秦桑转过身,迎着依晖懊悔期待的目光,一步步走向他。 “我们,再也不要彼此伤害了。” 秦桑泪流满面的扑进依晖的怀抱,两颗心又紧紧的贴在一起,仿佛贴得更近。 在矛盾之后,拥抱,总是最完美的结局。 12-A 安雅一直以为,她的计划天衣无缝,所以,她安然的等待着依晖。可是,假期过去了,依晖却没有任何信息。 于是她去了dream house,却看到了她最不能接受的事情——依晖牵着秦桑的手,愉快的走出了家门。 这个发现几乎让她疯掉,但是她却忍住了想要追上去的欲望,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她很明白,如果此时追过去,她一定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那么,在这场战争中,她还会不会有取胜的机会? “开学已经几天了,都一直没有见到齐放,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事。”在学校门口,秦桑伤神的叹息。 “放心吧,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他去办,所以才会暂时失踪,不用担心,他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了。”依晖微笑着安慰道。 “可是,我还是很难过,他会失踪,一定是因为我。” “喂!别高抬自己了好不好?齐放那样的男人,有多少美女追?你以为他会为你茶饭不思吗?少臭美了!”依晖敲了敲秦桑的头,故意说笑着。 “喂!你看不起我?”秦桑假装生气。 “是啊!你这样笨得像猪一样的女人,有谁会朝思暮想?也只有我这样的帅哥,替广大男同胞解决困难,把聪明漂亮的让给他们,自己就将就一下吧。”依晖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叹道。 “你很无奈吗?没人强迫你跟我在一起,你随时可以走啊!”秦桑仰起头,无所谓的看着依晖。 “那怎么行,你忘了,我是蚕嘛,蚕离开桑叶还怎么过?你要饿死我吗?”依晖嘻笑着把秦桑抱进怀里,两个人笑作一团。 恋爱中总有这样的插曲,看似毫无意义,却是两个人感情的签证。 依晖故意把话题引向轻松,就是不想让秦桑过多的担心齐放。其实,他又何尝不担心呢?他知道,这一次,齐放的确伤得很重,他需要时间调整,愈合他心口的伤。 回家的路上,依晖一直在想,如果是其它的事情,他一定会放弃,成全齐放。可是因为那是秦桑,所以,他不能他也无法看到她跟其它的任何一个男人离开,即使那个人是齐放! 他对秦桑的爱已经不是渴望占有,而是灵魂的依赖,她给他的温暖,是任何人也无法比拟的,他的冷,只有在她的温暖下才可以消融。 “安雅?”依晖突然停下来,疑惑的唤道。 在dream house的门口,安雅埋头坐在台阶上,仿佛已经睡去。 “依晖?你终于回来了。”安雅抬头看到依晖,立刻站起来,像小鸟一样扑进了依晖的怀里。 “你怎么来了?”依晖冷着脸推开她,开门走进了屋子。 “我想你!”安雅跟进去,从背后搂住了依晖的腰。 “放开!”依晖掰开她的手,转过身刚想推她出去,却发现她的眼神有些迷乱,皱眉问道:“你喝酒了?” “不,不是酒,是解药,是可以忘记痛苦的药。只可惜,它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酒醒之后还是痛。”安雅踉跄着,抓住依晖的手,吐着满嘴的酒气。 “知道还喝?”依晖厌恶的把她扔在沙发里。 “依晖,我真的喜欢你,真的不能没有你,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安雅从沙发上跌下来,抱住依晖的腿,像只绝望的猫。 依晖看她哭得一蹋糊涂,本想踢开她的腿始终没有动,过了很久,他才叹了一口气,弯腰抱起她,再次把她放在沙发上。 谁知安雅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 这个举动让依晖措手不及,慌张的想推开逃走,可是安雅用整个身体压下来,反而把他压倒在地上。 有一瞬间,依晖被安雅强势的勾引弄得惊慌失措,乱了方寸,但是,也只有一瞬间,他便清醒过来,狠狠的咬住了安雅的唇。 “呀!”安雅本能的抬起头,捂住流血的嘴唇。 依晖便乘势把她推开,迅速从地上爬起来。 “你想让我把你扔出去?!”依晖喘着气,恼怒的吼道。 “我是真的爱上你,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以为我这一生也不会真心的为一个男人付出,可是你却让我掉进这个陷阱里,再也爬不出来,你要我怎么办?”安雅仰躺在地上,流着泪。 “别说那么恶心的话,那并不适合你。”依晖调整了气息,补充道:“你爱我吗?如果我不是田雨睛的儿子,你会爱我吗?”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一个贪图名利的女人吗?就算我是,那又有什么不对?女人为了保护自己去争得名利,又有什么错?” “没错,只是我不会跟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可是,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安雅从地上爬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向依晖。 “我对你,只是一个男人对女性身体的渴望,最多你可以说我贪图美色,只限于此。”依晖警惕的盯着她慢慢前行的动作,生怕她再一次扑上来‘攻击’他。 “那么,那个乡下女人呢?难道你美色看多了,想换换口味?我倒想听听,那样丑的女人,到底用了什么下贱的法子把你勾住!”安雅鄙薄的嗤笑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依晖的愤怒。 “住口!不许你污辱我的女人!你就连讲她名字的资格都没有!”依晖扬手扇了安雅一巴掌,把她本就重心不稳的身体打翻在地。 “是吗?”安雅从地上爬起来,凄凉的冷笑着,走过依晖的身旁,走向门口,在出门的一刹那,突然停下来:“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也能这么爱你这么相信你!” 依晖隐约觉得安雅这最后一句话,藏着令人不安的玄机,他下意识的晃了晃头,没事的,现在他和秦桑交换了彼此的信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拆散他们。 *——*——*——*——*——*——* 把秦桑交给依晖的第二天,齐放就去了旅行,在青藏高原的日光下,在布达拉宫的辉煌里,一次次的吞咽着反复涌上心头的思念,直到他发现,再美的景色再远的逃避也无法抹去他心中的那份惦念的时候,他决定,回家。 既然无法忘记,就干脆记住,既然无法去爱,就干脆看着她去爱,拿伤口去迎向刀锋,或许才会把陈腐的牵挂,连根清除。 当齐放怀抱着以毒攻毒的心思,想要勇敢的面对依晖与秦桑的恋爱的时候,却被一张报纸搅乱了心神,娱乐版头条特号大字赫然写着: 清纯女星安雅夜不归宿,与地下乐队主唱双宿双栖。 标题下两张巨幅照片清晰呈现:安雅压在一个男人身上忘情热吻、在门口与同一个男人热情相拥。 照片拍得很专业,以至于可以让认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两张照片的背景,分明就是他们的dream house,而那个跟安雅卿卿我我的,不是依晖又是谁? “秦桑!”齐放的心立即被这个名字牵起,牵着他飞一般的驶向学校。 为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一路上,齐放的大脑里不停的飞转着这些问题,第一次,他后悔自己的草率,如果报纸上的事情是真的,那么最该死的就是他,因为是他把秦桑交给了依晖,却连伤害也一并交给了她! 然而,当他风风火火的跑到秦桑面前的时候,秦桑竟然惊天动地的大喊了一声:“齐放——” 这一声,把齐放都喊呆了。 “你这个臭小子,不说一声就玩失踪,你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你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竟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秦桑冲到齐放身边喜不自禁的拍着他的肩膀嘻笑叫骂。 齐放愣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和依晖还好吧?” “好啊!我们还打算谢谢你,依晖说你有的是美女追,才不会把我当回事,看你满面红光的,难道真走了桃花运?”秦桑继续傻笑着打趣齐放。她是真心的高兴,因为她看到的齐放根本就没有半点颓丧忧郁,这是否就意味着他已经坦然接受了呢? 齐放认真的看着秦桑眼里单纯的喜悦,看来,她似乎还不知道报纸的事情。于是他悄悄的把手背到身后,将报纸塞进了裤兜儿里。 “还不老实交待,你去哪了?”秦桑指着齐放的鼻尖问道。 “我去了西藏。” “西藏?是我最想去的地方哎,那里好不好?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唱歌?是不是很远,会花很多钱吗?” “你如果想去,下次我带你一起去。” “好啊!”秦桑爽快答应,又歪头补充道:“还有依晖,再加上小庄、小罗和桃子,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秦桑,依晖他对你好吗?”齐放始终只关心这件事,并无太多心思和她闲聊。 “嗯。”秦桑点点头,眼光立刻变得温柔,微笑着说:“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自私的人,跟他在一起,一定感受不到温暖,可是我完全想错了,他外表的冷漠只是假相,他的心很暖很软,一但认定就会毫无保留的付出。” 齐放安静的听着,心情却愈发的沉重,他为了她说起依晖时的幸福表情而心痛,却也比不过他的担忧,不知沉浸在幸福中的秦桑,能否经受这一次的打击? 最好,她不要知道,永远都不要! 但是,这样的想法也只是齐放的一厢情愿,在与秦桑分手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听到了秦桑晕倒在教室的消息。 齐放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却看到穿着白色长衫的护士们把带着氧气面罩的秦桑抬上了急救车。 为什么?这一次为什么惊动了急救车?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令齐放不寒而栗,他迅速冲到医务室室长的面前急问:“为什么要送她到医院那么严重?不就是低血糖吗?上一次她也曾昏倒过啊?” “上一次,我就建议她去专科医院系统的查一查,她显然没有听从我的劝告。”医务室长摇头叹息。 “什么劝告?你察觉到什么?” “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误的话,应该是她的心脏出现了问题。” “心脏?怎么可能?她的声音那么洪亮,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是心脏的问题?一定是你猜错了,一定是!”齐放转身,往停车场奔去。 他不相信,那样一个健康活泼的花季少女,怎么可能会有心脏疾病?他才不要信那个蒙古大夫的胡言乱语! 她没事,说不定只是饿昏了,她那么小气连饭也舍不得吃,一定是饿到低血糖才会昏倒,又或者是发现了那份报纸,老天,现在这个状况,宁愿她是因为依晖的背叛而伤心到昏倒,也不要听到她是心脏生病的缘故。 齐放就这样胡乱想着一路追到了医院。 他到的时候,秦桑已经醒了过来,护士们正在给她测量各项指标。 心急如焚的齐放被拦在了门外,他只能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走廊里转来转去。 跟着秦桑一起来的老师向齐放询问她的家人,说是万一有什么情况,应该要尽快通知她的家人。 齐放迟疑了片刻,坚定的告诉他:“我就是她的家人。” “齐放,这不是在开玩笑,如果她真的有生命危险,我们一定要通知她的家人知道。”老师焦急的擦着满头的汗。 “我知道,如果有那个必要,我会替您办好这件事,但是现在,秦桑的家人不在她的身边,我就是她的家人。”齐放再一次保证。 “哦,看来你们俩个真的是亲戚,我本来还以为是学生们谣传呢。这样就好,但是,你也一定要尽快联系她的家人!” “我知道了。” 齐放笃定的眼神让老师信以为真,于是便留下齐放在这里盯着,自已则匆匆忙忙的赶回学校去汇报情况,临走还不忘加一句嘱咐:“记住,一旦有什么状况要立即通知她的家人,还有学校!” 齐放目送着老师离开,之后便无力的坐在了病房外面的椅子里。 他从来都没觉得等待会如此煎熬,忐忑不安已远远不够表达他现在的心境,他既渴望着这等待能尽快结束,又因为心里那莫明其妙的恐惧而害怕结束。 终于,所有的检查都已经结束,他第一个冲进了病房。 “秦桑!”齐放冲到秦桑的身边抓起她的手。 “瞧,我真的很没用,又让你失望了。”秦桑抬手想要摘掉罩在她脸上的氧气罩,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齐放帮她摘下来,看着她的眼:“秦桑,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频繁的昏倒?你身体有哪不舒服?” “齐放,你早知道对不对?”秦桑突然问。 齐放不解,怔怔的看着她。 “娱乐版的头条,依晖和安雅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 “我真的很笨,明明和依晖说好的要彼此信任,居然还会因为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昏倒,依晖说的没错,我真的笨得像猪一样。”秦桑动了动嘴角,想要笑出来,却不小心滚落了两颗大而圆的泪珠。 “秦桑……”面对这样的秦桑,齐放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话究竟是言不由衷还是真情实感?他竟然无法分辩,也或者是他刻意糊涂,不想去分辩,反正,他知道,她伤心了,真的伤得很重。 “我应该相信他的对吗?娱乐圈里每天都在发生同样的事情,根本不必大惊小怪。其实我真的相信他,可是,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它还是昏倒了。”秦桑瞪眼看着齐放,不知她是想说服齐放还是想说服自己。 “如果痛苦,就不要硬撑,我这就去把他抓来,让他给你说清楚!” “不要。我相信他,他说过,他会爱我到永恒,到生命的心头,我相信,所以,不要去问他,不要他解释,我要让他知道,我像信守诺言一样的相信着他。”秦桑急切的说话引得呼吸又变得急促,她大口喘息着,像一条离开水的鱼儿。 齐放的心很疼,疼到他甚至想伸手去把它揪出来,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此时的秦桑,就像坐在一个轻薄的泡沫上,他只要说一句否定的话,就会让她的梦幻破裂摔得她粉身碎骨。 正踌躇间,一位护士在门口叫道:“你是病人家属吗?跟我来一下。” 不等齐放回答,那位护士便先一步转身。 齐放急忙追了上去,临出门时,还不忘回头冲秦桑笑了笑。 他隐约感到,医务室室长的判断,恐怕真的不是猜测。 果然,在病房隔壁的房间,一位年轻的医生告知了秦桑的病情:“初步诊断,她的心脏功能异常,应该说是很严重。” “请说得具体一些。”齐放紧张的攥紧了拳头。 “详细的诊断还要等进一步的检查结果出来后才能知道,但是今天我就可以告诉你的是,病人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请尽快通知家属。”这样的话,医生却说得很平静。 “能再说详细点吗?僻如说她的病能不能治好?”齐放忍住喉咙深处的痛,艰难的问道。 “我只能说,目前看来,治愈的希望不大。” “那就是说还有得救对吗?” “这个吗,干脆这么跟你说吧,病人恐怕没有多长时间了。”年轻医生的回答,仍然是平淡如水,不带任何语气。 “你说什么?你在说胡话吧,她那么年轻,只是生了重病而矣,怎么就不能治呢?你刚才不是还说,治愈的希望不大?‘不大’说明什么?不就说明还能治吗?”齐放却再也无法平静,他抓住医生的衣领,低吼着。 “你冷静一些,我说过要等详细的结果出来了,才能确诊。但是现在,你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不要让病人看出破绽,还有,请尽快通知其它家属。”医生仿佛见怪不怪般,保持着原本的平静,情绪丝毫都没有被齐放的愤怒感染。 “还有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动听似天籁。 正在争执的两个人,同时望过去——瘦小的秦桑扶着门框颤微微的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比医生身上的制服还要冰冷。 她努力的睁着那双细长的眼睛,却怎么看都像是在眯眯的笑:“请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 这一刻,医生夹着笔的手指竟然开始抖动,刚刚还平静如死水一样的表情,此刻也有些微的惊叹,他犹豫着,动了动嘴唇,却没有一点声音从那里溜出来。 “秦桑,你在胡说什么,快回去躺着。”齐放早已迎上去,扶着秦桑想把她拉走,可是,她坚决的目光拦住了他。 “我要知道,请告诉我。”秦桑再次申明。 医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迟疑着道:“这个嘛,这样吧,等你父母到了之后,我再详细的告知。” “如果我没有父母,是不是,就有资格知道。”秦桑的眼里的坚毅从细微的缝隙放射出去,让那个年轻的医生感受到有如春雷一般的震撼。 “我不能告诉你什么,一切都要等待最终的结果出来,才可以确定。” “那么,最终的结果什么时候可以知道?” “明天。” “好。”秦桑果断的转身,准备离开。 “喂,你,在这期间,你一定要住院观察!”医生往前跟了两步,大声唤道。 “不必。”秦桑坚持着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秦桑,你要留下来!”齐放拦住她,急得喊出来。 “不。”秦桑低着头,坚决的绕过齐放。 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齐放却能够感觉到她的强硬,到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强迫她扭转意愿呢?既然她不想住在这儿,那么就让她走,反正他会陪着她,寸步不离! 于是齐放弯腰抱起秦桑,把她安置在自己的怀里,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那个年轻的医生,一直目送着他们走下楼梯,之后轻轻的叹了口气,又无奈的摇了摇头,最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身离开了。 12-B 秦桑小小的身体,瑟缩在齐放的怀抱,有如一片轻冷的雪花儿,齐放看着她的脸,漫到心里的却是满满的凄凉与恐惧,他好怕,怕苍白单薄的她,会在瞬间融化,真的如一片雪花儿般消失无踪,不留给他一丝痕迹。 秦桑,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从没有如此安心过,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会挣扎着逃开,不许齐放赐给她这样的优待,可是现在,她已没有了那样做的力量,就算有,她也不想再那样做,因为,她不能再用余下的短暂时间,去给他带去任何伤害,至少,她也要让他安心,她能为他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个了。 生命真的是奇怪的旅程,当你不想要它,想抛弃它的时候,却总有从天而降的幸运帮你挽留住那本该逝去的灵魂,然而,当你刚懂得珍惜,正憧憬着美好生活的时候,它却又被无法预知的噩运牵住,一脚就把你踢出人世。 这是老天跟她开的玩笑吗? 秦桑冷笑出声。 她的脸上一直都挂着浅浅的笑,就算刚才亲耳听到医生说她时间不多的时候,她都没有感觉到悲伤,只是在那一瞬间想起了她的家乡,和家乡的亲人。 当年,阿伯上山采桑叶的时候,在一棵大桑树下捡到她,把本该命断山林的她抱回了寨子里,从此世间才有了秦桑。 她应该感到高兴的,而不是悲伤,因为她已经赚来了将近二十年的生命,在这二十年里,她享受到了一切快乐,纯朴而热情的乡亲们给了她毫不吝惜的爱,阿韦老师给了她最完整的梦想,她的那些乐队的朋友——齐放、桃子、小庄、小罗给了她最真诚的友谊,还有依晖…… 秦桑的心突然疼痛起来,就像是重重的被刀尖划了一下,于是她皱起眉,捂住了胸口。 “秦桑,你怎样?”正在开车的齐放,一刻都没有停止对秦桑的观察,所以,秦桑才有一点点反应,他就急忙调出车头,把车子停在路边。 “不行,我还是送你回医院吧!”齐放摸了摸秦桑的额头,已经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来。 “不,我没事。”秦桑吸着气,镇定了心神,突然轻笑道:“你知道情花毒吗?” “啊?”齐放被她这一句问得不知所终。 “杨过和小龙女中了情花毒之后,只要想起彼此,就会心痛欲绝。如果没有解药来治,就会心痛而死。我现在就好像他们,每次昏倒都因为依晖,一想起他就会心痛,可惜,我却没有断肠草。”秦桑调侃的说着笑话,好像是在讲述着一根可笑的刺。 齐放的喉咙哽住了,鼻子酸痛着,眼眶热热的,他却只能用这样的状况干笑着,一定难看至极。 “所以,别告诉依晖,不要告诉他,我不想让他也像我一样,每想我一次就痛一次。”秦桑的笑容一点点淡去,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她迅速抹去,转头望向窗外。 “如果我是依晖,我宁愿陪着你一起面对。”齐放沉默了良久,才郑重的回答。 “依晖却没有你那么坚强,我不能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去,我不能冒这个险,给他留下一辈子的痛。”秦桑艰涩的补充,声音喑哑。 听着秦桑愈来愈沉重的呼吸声,齐放不想再继续这个让她伤感的话题,便起动了车子,向前方驶去。 “这好像不是去学校的路。” “对,我要带你去我家。” “不行,送我回学校。” “只有在我家里,我才能时时刻刻的照顾你,否则,我宁愿留你在医院!”齐放坚持。 “不,我要回学校,否则我宁愿下车!”秦桑也毫不让步。 “可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很好,如果不来医院,我不是和平常一样在学校里上课?” “不可以!” “跟同学们在一起,我才能心情愉快,给我太多的时间发呆,我的情花毒就会发作,齐放,答应我吧,最多,我保证我会卧床休息,什么事都不做。”秦桑举起手掌,看着齐放。 “唉!”此时除了叹息,齐放都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 依晖是在上班之后看到那份报纸的,当时他咬在嘴里的面包,差一点就将他噎死,好像活生生的吞下了一只攒成团的刺猬,剌得他喉咙生疼,心口窜火。 之后他一分钟都没有耽搁,拿起那张报纸,班也不上,打车直奔安雅的住处。 “依晖!”安雅开门看到依晖,立即喜上眉梢。 依晖却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凶狠的道:“你这条毒蛇!” 安雅挣扎着,双手用力想要掰开依晖的手,却根本无济于事,甚至连一声惊呼都叫不出声来。 依晖红着眼睛,就想着要扭断这女人的脖子,可是安雅胡乱甩动的手,一下子打中了他的右眼,瞬间的疼痛让他突然清醒,便立刻放开了她。 安雅倒退了几米之远,抚着胸口,喘着粗气,呛咳着,半晌都没能顺过气来。 “我还是高看了你这个女人,我以为就算你虚荣自私,也应该有一点自尊心吧,没想到,你竟然死缠烂打,尽玩些泼妇的勾当!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如果你不想死,就别在出现,别再跟我玩什么花招!”依晖鄙夷的看着弯着腰身气喘吁吁的安雅,用最狠毒的语气,说着这些最伤人的话。 “就算你要我死,也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啊?”安雅一脸委屈的哭泣着,像一只丧气的羊。 “演戏果然是你的专长!”依晖冷笑着,把手中的报纸甩在她的脸上。 安雅惊恐的看了看依晖的脸,又捡起报纸,看着上面的内容,边看边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别告诉我你根本毫不知情,你认为我会弱智到相信你的话?”依晖瞪了她一眼,转身欲去。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对我的前途有什么好处?它只会影响我的事业,我有什么必要做这些事?”安雅歇斯底里的尖叫道。 “那么你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推开你的那些动作都没有照片?为什么只有我们俩看似亲热的照片?”依晖死死的盯住安雅的眼睛。 “我,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他们只对这些感兴趣,也许是他们只拍到这些,也许是……”安雅在这样的眼光下变得心虚,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 “也许是某个人早就计划好,事先就雇佣了记者,让他只拍那些她需要的镜头!”依晖截断安雅的话,一步步的逼近她。 “不,不是我!”安雅彻底的崩溃,在依晖走到她面前的时候,软软的瘫了下去。 依晖轻蔑的扫了一眼坐在地上哭泣的安雅,冷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 当依晖赶到音乐学院的时候,已近中午。一路上他的心都在忐忑不安的狂跳着。他不停的安慰自己说,秦桑一定会相信他,一定会,她是这个世上最懂他的人,所以就算全世界都误解他,她都不会!但事实上他的心没有一刻不在隐隐的担忧,那照片实在是太清楚,清楚得任何人都会信以为真。 进了音乐学院,秦桑的宿舍近在眼前,依晖的心跳也更加不受控制。于是他停下来,大口的呼着气,拍着胸口让自己镇定下来。 此时,齐放的车子驶过来,在宿舍楼前停下。 齐放先一步下车,又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抱下一个人。 依晖脸上灿若桃花的笑容在看到他怀中人儿的时候僵住了,脚下频频迈出的步伐却没有停,反而回忆他速度。 这一刻,齐放和秦桑也同时看到了他。 齐放低下头,观察着秦桑的表情。秦桑的眼中立刻畜满了晶莹,她皱起眉,咬着牙,轻声道:“放我下来。” 齐放依言而做,秦桑却觉心虚腿软,索性靠在了齐放的上,抓着他的衣角。齐放见状,立刻搂住她,把她固定在自己怀中。 依晖已经走了过来,站在了他们的面前,像一座石雕一样,定定的盯着秦桑。 秦桑回望着他,压抑着心底的情,用最平静的眼神回望着他,她知道,没有波澜的眼神,对他来说,就是残忍。 “依晖,你怎么来了?”齐放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不想让秦桑在这样的对视中忍受着情花之痛。 “是啊!我怎么来了?如果我不来,你预备怎么办?”依晖冷笑着,眼神却没有离开秦桑的脸。 “应该解释的是你吧?”秦桑拦住正欲开口的齐放,冷冷的问道。 “你应该知道,我从不解释!”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们?”秦桑的眼神更加冰冷,她咬着自已的舌头,用肉体之痛,抵御着锥心之痛。 “如果你想用那个作为你离开我的借口,随便你!”依晖果然被她的冰冷的眼神冻伤,他的眼神从愤怒转为哀怨,他的嘴唇开始颤抖却被他倔强的抿住,他的眼眶染上细微的红色他断然转身,用背影做了最后的回答。 之后,他就飞快的逃了,落慌而逃,尽管他还是那么冷漠的骄傲的坚持着他的原则。但是他知道,他输了,为了输得有一些尊严,他不得不收起他应做的解释,因为她,已经不需要任何解释。 秦桑就在依晖转身的一刹那瘫软在齐放的怀中,她用毅志去维护的冷漠,就在那一刻坍塌,眼里的虚构的冰瞬间就碎成了千万片冰凌,直戳她的心脏,这一次,她没有昏倒,却在清醒的痛着。 秦桑投入的看着依晖远去,投入的体会着心痛,投入的流着泪,投入的在心里说着永别! 如果这一刻,依晖能够回头,他就能看到秦桑的痛,可是,他没有,他抱着自己的坚持,飞快的跑出了秦桑的视线。 齐放的泪无声的落下,他轻轻的擦掉了秦桑嘴角溢出的血,他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去折磨她自己,但是他却能猜到,无论她的方法多残虐,也都好过她心上的伤。 13-A 依晖以为他那颗带着些许自责的痴心已经被秦桑伤得七零八落,他一步不停的跑出了音乐学院,又一步不停的跑回了dream house,他不想给自己喘息的机会,要用激烈的奔跑和喷涌的汗水淹没他心中那股压抑的火。 当他气喘吁吁的看到dream house大门的时候,也同时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一直想念却又不想看见的女人——田雨晴。 田雨晴笔直的站在依晖的面前,严肃的面孔上挂着明显的愠怒。 依晖只迅速的扫了她一眼,便仰起头,看也不看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步伐从容、表情冷漠,仿佛在他面前站立的只是陌生人。 田雨晴等着依晖打开门,便紧随其后的跟了进去,不给依晖关门的机会。 “你该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田雨晴一进门就从包里掏出那张报纸,摔在桌子上,怒视着依晖。 “你没有权利让我做任何事!”依晖根本都不看她,懒懒的坐在了沙发里。 “我是你母亲!”田雨晴高喊。 “你没有资格!”依晖冷漠对答。 “你!”田雨晴被气得浑身发抖,但很快便压下了火气,手指着报纸降低了声音说:“好,先不说这个,我只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你是想靠这个出名吗?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田雨晴快步走到依晖面前,气恼的看着他。 “之前你不还处心积虑的想签下我,把我捧红,现在又怕我出名?”依晖突然觉得这个话题开始有趣,他心里蠢蠢欲动的愤怒让他乐意配合,就像壁虎正等着一只嗡嗡乱叫的蚊子飞到他的眼前,让他一口吞掉。 “那不一样!我会把你重新包装,给你新的身份,让你呈现在大众眼前的只有好的方面,可是你却把自己交给了那些钻营八卦的娱记!”田雨晴激动的挥舞着双手,被依晖的无动于衷弄得无可奈何!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同。”依晖不以为然,从眯起的眼缝里看着暴怒的田雨晴。 “无知!我告诉你,一旦你被娱记盯上,他们就会挖出你祖宗八辈,说不定这房子外面就已经被记者包围了!” “这有什么不好?” “这样你的身世就会被挖出来,你的父亲和我就会被放在娱乐版任他们煎炒烹炸、品头论足,就算你不考虑我的感受,也要为你的父亲想想啊!” “这才是重点吧!你特意跑过来对我大呼小叫,就是怕我毁了你的名声,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一个多么虚荣的妻子,多么残忍的母亲!”依晖突然从沙发里站起来,怒视着田雨晴。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田雨晴的眼中瞬间溢满了泪光。 “当然不止!一个女人为了名利,可以抛夫弃子,用再多狠毒的语言来形容也不为过吧?”依晖盯着她,那些极具杀伤力的词句,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他的牙缝里挤出,用最为不耻的语气。 “小晖!”田雨晴喝止了他,沉吟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不必了。现在,我反而有点担心你,正像你所说,没准这个门外就蹲着十个八个娱记在等着挖你的丑闻,你这样跑来我这儿,就不怕被他们乱写吗?”依晖突然笑起来,笑得很狰狞。 “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恨我?陆灿阳他对你说过些什么?” “住口!我说过不许你提我父亲的名字,那不是你这个贪慕虚荣的贱女人可以” “贱女人!?你就这么形容你的亲生母亲?”田雨晴踉跄着退了两步,艰难的咽下一口气,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咬牙道:“那么你又知不知道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最优秀的男人,只是他不应该爱上你这种女人!”依晖神情激昂的接过田雨晴的话。 “好!”田雨晴苦笑着,摇着头,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慢慢的转身离开了。 田雨晴出门之后,依晖就像疯了一样大声吼着、哭着,偌大的一间厂房,到处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 从来不知道,一天,会如此漫长。 对秦桑而言,让她难捱的并不是等待生命的审判,而是不能继续恋爱的绝望。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失去爱情比失去生命更加沉痛,尤其是这种明明深爱着却不得不刻意斩断的爱,恐怕是人世间最残忍的事。 秦桑就在为她所制造的残忍支付着代价,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着思念与内疚的煎熬。 才一天而矣,秦桑却憔悴了很多,仿佛她生命里所有的色彩都被这一天的时间洗去了。最后剩下的,只有苍白无力的身体,而这个身体也即将消失。 整整二十个小时,齐放一直默默的看着秦桑,看着她瞬间的枯萎,看着她无休止的煎熬。而她的煎熬也同样折磨着他,他坐在她宿舍的楼下,在楼下的黑暗里,跟着她一起,承受着煎熬。 但是,他却还有期望,期望着奇迹的诞生,在每一次绝望的边缘,他就会告慰自己说,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善良的人定会得到命运的眷顾。 然而,当他们并肩坐在那位年轻医生的办公室里,看着他凝重而略带怜惜的眼神,齐放的心就开始下沉,一直沉一直沉,沉到呼吸都无法触及的地方,他紧紧的攥着拳头,用力的低着头。 “放心吧,我可以承受!”秦桑却不以为然的微笑着,用最坚强的眼神看着沉默不语的医生。 医生张开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又停下来,转头看向齐放。 “对于我来说,可以预先知道自己生命的期限,反而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因为我就可以估算着,用剩下的时间,去做最想做的事情。”秦桑往前探了探身子,让笑脸离医生更近一些。 齐放一直低着头,倒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 医生最终叹了口气,拿起病例册,沉稳而缓慢的说:“结果表明,你的右心室有一处漏洞,情绪波动或者劳累过度都会给心脏增加压力,造成供血不足从而导致缺氧性休克,这种情况会愈来愈颁繁,而且每次休克的时间也会愈来愈长。相应的身体也会有一些变化,比如会感觉劳累无力、胸闷气短、偶尔会觉得心口疼痛。这些你应该已经有所察觉,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无法醒转。” “我不想听这些没有意义的诊断,你只要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间。”秦桑打断医生的话,脸上仍然挂着轻松的微笑。 “根据心脏供血情况看,大约半年左右。” “好。”秦桑站起身,保持着微笑,几乎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她听到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慢着!”齐放突然捉住秦桑的手,抬头看着医生,颤抖着声音问:“她不用住院吗?不用治疗吗?” “这种情况基本上都是先天性的缺陷,如果在六岁之前做手术修补,会有百分之八十的存活率,可是现在,已经太晚了,她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医生摇摇头,不无遗憾的说。 “请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住院会不会有救?” “虽然医院有完备的急救设施,会减少突然丧生的危险,但是,即使这样,也不能改变最终的结果。” “知道了。”秦桑甩开齐放的手,忍受着无力的失重感,倔强的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虽然不必住院,但是你还是要注意很多事情,比如不能劳累,不能激动,不能费太大的心神,还有最好不要谈恋爱。”医生猛然起身,面对着秦桑渐渐走远的背影,大声嘱咐着。 秦桑突然停下来,在医生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因为恋爱最容易造成情绪上的波动,会加重你的病情。”医生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迅速补充道。 “可是,已经爱了怎么办?”秦桑转过身,顽皮的冲医生眨眨眼,然后笑着走了出去。 医生呆呆的看着她离开,镜片后的眼睛有些微的红色。 “要好好待她,别让她受到伤害,恋爱中的一点点打击都有可能影响到她的生命。”医生对着即将出门的齐放,做了最后的嘱咐。一直没有语气的他,这句话里,竟然有着深深的担忧。 齐放知道医生把他当成了秦桑的男朋友,但是,他却没有解释。 又何必解释呢?反正无论他是什么身份,他都不会离开秦桑的身边。 这是什么荒谬的禁忌?恋爱与生命之间怎么会有冲突? 秦桑边走边想着,边想边笑着,笑得身体都失去了力量,她扶着走廊的椅子,虚弱的坐了下去。 齐放赶上来,看了看她,也跟着坐下来。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坐了很久。 “秦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很久之后,齐放转过头,看着秦桑。 “这个医院里,每天都会有人死去吧?”秦桑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悠悠的说:“死去的人所有的痛苦都会跟着死去,但是活着的亲人却会拿这些痛苦来折磨自己。我不害怕死亡,我害怕的是我死去之后,给爱我的人带去伤害。” 秦桑也转过头,看着齐放:“所以,别为我担心,只要答应我,不要悲伤,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痛苦,那样我才能安心的过我剩下的日子。” 齐放被这些话润湿了眼眶,他攥起秦桑的手,放在脸颊上,用自己的热度温暖着她的冰凉。 秦桑决定,留在音乐学院继续上课,这是她认真考虑之后的结果。 因为音乐学院是阿韦老师在生命的尽头对她唯一的期待,虽然她可能无法等到毕业,但也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只有这样才能无愧的去见阿韦老师。 而且,她不想让家乡的人知道她生病的事,她不要让大家担心,也不要让大家经受失去她的痛苦。所以,她不能回去,唯一可以让她安身的地方,就只有音乐学院。 还有,最最重要的,留在这里,跟依晖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会让她觉得离他很近,就因为这一点,就足矣让她坚强的活下去。 齐放顺从的接受秦桑的任何安排,她不让他对学校说明真实的情况,他就不说;她不去住他给她安排的公寓,他就退掉;她要他跟所有人隐瞒她生病的事,他就答应。 他想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让她活得随心所欲。 *——*——*——*——*——*——* 从昨天的不欢而散到此刻,依晖已经有十八个小时没见过秦桑。 从昨天转身的那一刻起,十八个小时里,他没有一秒不在后悔,后悔当时的冲动。 而这种后悔也因为他的逐渐冷静而愈加严重,他发现他根本都没有弄清楚秦桑跟齐放的关系,只因为一个亲密的动作就全盘否定了他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女人。 之前,他还一直期望着秦桑能够相信他和安雅没事,而自己却做出了他最为厌恶和不屑的事——怀疑了他最该相信的人!如果他连自己的朋友和爱人都不能相信,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来相信他? 他从来没有如此懊悔过,懊悔到心慌意乱、懊悔到如坐针毡。整整一夜,他都在自责与焦虑中咒骂着自己,只希望这一个漫长而煎熬的夜能快一点走到尽头。 他本来想天一亮就打电话给秦桑,跟她说清楚,但是刚举起电话,又放下了,这么早,她应该还在睡吧? 所以他强迫自己放下心里的急躁,又多等了两个小时,八点,他拨通了秦桑宿舍的电话。 “秦桑?她天一亮就出去了,应该是去医院了吧。”一个好心的女生,态度和蔼又说得很详细。 “医院?”但是这详细却把依晖吓个正着,他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儿,急问:“她为什么要去医院?” “哦,你不知道呀?她昨天早上昏倒了,120都来了,今天是去医院拿结果吧,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好心女生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嘟嘟嘟’的盲音,她拿起话筒看了看,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年头好心人总会碰到这种没礼貌的家伙! 依晖哪还顾得上礼貌,他一听到秦桑昏倒,提起来的心就膨胀得快要爆炸,立刻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该死的!怪不得昨天齐放会抱着秦桑下车,怪不得秦桑要靠在齐放身上才能站稳,怪不得她脸色惨白得吓人,怪不得…… 该死的!是他呵!他才是罪魁祸首,秦桑的昏倒一定是因为他,因为看到了他和安雅的照片。 然而,冲出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问清楚是哪一间医院。于是,他打电话给齐放,他一定知道。 齐放收到依晖电话的时候,正扶着秦桑从医院走出来。他拿起手机看到依晖的号码,便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做。 “是依晖吗?”秦桑发现齐放呆呆的看着手机不停作响,却犹豫不接,就知道那一定是依晖。 “嗯。”齐放点头,飞快的按了拒接键。 然而手机却还是固执的响个不停,根本没有停的意思。 秦桑不再说话,她知道齐放不接手机的原因。要他跟依晖说什么呢?昨天的事显然已经造成了他们之间的误会,他又不能否认又不能解释,所以只有回避。 直到这时,秦桑才发现,自己给齐放出了一道多么残忍的难题!她为了保护依晖,却让齐放经受着被朋友误解的痛苦。 可是,她要怎么做才能不使任何人受到伤害呢? 一路无语,秦桑和齐放想着各自心里的难题,都在为无法找到出路而苦恼着。 在学校门口,齐放的车被突然冲出的一个人当街拦下。 依晖一秒不停的拨打齐放的电话,却总是得到无人接听的信息,直到手机没电。 这让他心慌到愤怒,他愤怒的冲向音乐学院,他知道那里是他得到答案的唯一途径。 很巧,就在他跑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看到了齐放的车子正远远的驶过来。 他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拦住了它。 齐放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出了一身冷汗,踩在刹车上的那只脚一直都没有松开。 依晖却一刻都没有耽误,逼停了齐放的车,就冲上来拉开了他的车门,劈头就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秦桑她怎么样?” 话刚出口,他就看到了副驾位置上的秦桑,正用一双泪眼望着他的秦桑。 只肖这一眼,依晖就笃定,秦桑对他的爱,从来就没有改变。 “为什么又跑来?”在学校外面的林荫道上,秦桑背对着依晖,淡淡的问。 “为什么不告诉我?”依晖掰过秦桑的肩,强迫她面对他:“你昏倒,你被送去医院,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没资格知道。”秦桑不歪过头,倔强的不去看他,因为她知道,一对上他的眼,她所有的意志就会立即崩溃。 “是我让你误会让你伤心让你昏倒的对吗?所以你生气,就不再信任我不再爱我了是吗?”依晖句句紧逼,不给秦桑以思考的时间。 “是!”秦桑觉得这样的理由真的是顺理成章,她苦思冥想了那么久都没有想到这么好的借口,即可以让依晖离开她,又可以不用伤害到齐放。 依晖托起秦桑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你不爱我!” “我……”秦桑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的真情让她心痛不已,她咬着嘴唇,逼自己坚持,努力的瞪着眼睛,不让眼眶里的泪落下来。 “秦桑你连你自己都可以骗,却骗不了我!”依晖叹了口气,抚着她的头发,缓缓道:“你可以误会,可以生气,可以不信任我,却不能不爱我,因为你的心已经交给了我,再也收不回去了。” 秦桑的泪迅速滑落,她蓦然转身,挣脱出依晖的怀抱,向学校的改变方向跑去。 依晖在十米之内就追上了她,拦腰抱她入怀。 “秦桑对不起,让你伤心是我的错,让你昏倒是我的错,误会你和齐放也是我的错!我应该事先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想到安雅会玩这种花招,更应该第一时间跑过来看你跟你解释,是我太自私,自私的以为你一定会相信我,我错了,原谅我秦桑!”依晖把头埋在秦桑的发里,不停的说着,急切的说着。 秦桑在依晖的怀里摇着头,她已泣不成声,她也不清楚自己的摇头代表着什么含义,是不要他解释还是不要原谅他。 “秦桑,别离开我,别放弃我,就像你的心已经交给我一样,我的心同样也交给了你,我们交换了彼此的心,已经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分开了。”依晖继续在她耳边呢喃,颤抖的声音让人心碎。 “不!不!”秦桑推开依晖,猛力的摇着头,哭喊着。 “秦桑,你忘了吗?我们要爱到永恒,你答应过我,要爱我到生命的尽头!你怎能这么快就放弃呢?”依晖扶着秦桑的肩,盯着她红肿的眼。 秦桑安静下来,看着依晖,心里的凌乱只剩下一句话:我爱他,我要爱他! “我爱你!”她突然扑进依晖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放声痛哭! 一天以来压抑在她心头的悲伤、不舍与恐惧通通在这喷涌而出的泪水中宣泄,她藏在他的真情里安心的哭泣,不再担心伤害,不再害怕分别,也不再为逃避犹豫。既然生命的短暂已让她无法与他一起走到尽头,那她至少要用余下的所有生命去用力的爱他。 林荫道的尽头,一直在车子里等候着秦桑的齐放,正在微笑着看着这一幕,然而那微笑的味道却仿佛比哭泣更加苦涩。 如果说秦桑的哭泣是幸福的,那么齐放的微笑却只有悲怆! 深秋漫天飞舞的落叶,让林荫道充满了惆怅的味道。在这条路的两端,欣喜与哀伤、充实与失落,瞬间演绎到极致。 13-B “我要跟他在一起,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秦桑跟齐放并肩坐在校园的长椅上,眼望着被挡在云层后面的太阳,坚定不移的说。 齐放不语,他知道她已决定要做的事,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改变。 “我本应该离开依晖的,像所有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让他恨我,不再见我,然后我就可以安心的死掉,不给他留下任何痕迹。可是,才一天的时间,我就懂得了那是多么伟大的牺牲,而我不过就是一个凡人,一个渴望着爱情的平凡女孩儿。”秦桑缓缓的继续: “你知道吗?昨天到今天,我每次想到已经失去了依晖,我就会觉得死也没什么可怕。就是这种感受才更让我恐惧,如果连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那只会让我更快一些接近死亡。” “所以,我想要自私一回,只有这一回,我要用我余下的生命去爱和被爱,即使会因此而遭受惩罚,我也无怨无悔!” “那么,你要告诉他吗?”齐放问。 “不。”秦桑斩钉截铁的答道:“我不想让我们的爱情蒙上倒计时的阴影,我要的是纯粹的没有负担的爱。” “他总有一天会知道,到那个时候,他该怎么活下去?” “到那个时候,我会给他找到坚强活下去的理由。” 太阳已从云层里钻出,夺目的光辉刺痛了秦桑的眼睛,她闭上眼,享受着阳光的温暖,心底里最后的那一点隐约的不安,也因为这阳光的抚慰,而变得不再那么沉重。 *——*——*——*——*——*——* 生命的美好并未因她的短暂而打折,反而更加璀璨生辉。 周六一大早,秦桑还没有起床,就听见宿舍的女生们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她爬起来,走到窗前,透过挤在窗口的那几个女生身体的缝隙,看到一个偌大的深绿色气球升了上来,就挂在她们宿舍的窗口。 “是谁?是谁?”女生们纷纷吵闹着,却看不到楼下的人。 “管他的,先拿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方洁伸手把气球拉过来,从拴在它下面的小蓝子里拿出一只绿色的盒子。 仔细看来,盒子的包装纸上画着的是一片片绿色的叶子,在盒子中央部分的一片绿叶上,竟然停着一只白色的虫,虫的头尾相接,用自己的身体拼成了一个心形。 “咦——谁这么恶心,用这样恐怖的包装纸!” “说不定是哪个讨厌的男生在恶作剧吧?” 全宿舍的女生都围着这只盒子研究着,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打开它,只因为那个她们认为丑陋恶心的包装。 秦桑是在听了她们的谈话后才走过去看的,一看之下,她就呆住了。 心底突然升起的甜蜜预感,让她将那只小小的盒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 “秦桑?你知道这只虫是谁的?”女生们看秦桑微笑的脸,疑惑的问。 “这不是虫,是蚕。”秦桑愉快的笑着,瞬间绯红了脸颊,她耳边仿佛又在回响着那句不着四六的打油诗:“我是蚕儿你是桑,我填肚子你遭殃。” “烟花三月的相逢,相顾相怜心若初晴。 携手并肩共赴人生梦,坎坷无数泪眼迷朦。 …… 爱若永恒,再不会心疼,因为爱,在失去的那一刻永恒。” 一阵音乐声在宿舍里响起,竟然就是秦桑唱过的《爱苦永恒》。 “这是什么声音?” “谁的手机响?” 众人莫明其妙的寻找,最后大家的眼神全都落在了秦桑手中的盒子上。 秦桑看了看大家惊疑的眼神,把盒子放到耳边,果然那音乐就是从这里面传出。 她用最快的速度打开盒子,一只小巧的手机正闪烁着七彩的光辉欢唱着。 秦桑愣愣的看着它,突然有种离奇的梦幻的感觉,一时间不知所措。 “接啊,快接啊!” 女生们的催促,让秦桑清醒过来,她把手机放到耳边,就听到依晖兴奋异常又急不可耐的声音: “怎么这么慢啊?我在下面等得脖子都酸了!” 秦桑立刻冲到窗前,俯身望去,依晖正站在楼下微笑着仰望着她。 泪就顺着秦桑低着的脸上掉下去,感动种在土里,深情开在心里。 “从今天起,我要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第一个通知我!”依晖清清楚楚的看见秦桑的感动,他为着这份感动而欣喜若狂。 “好!”秦桑对着话筒,坚定的点头。 “从今天起,我要你时时刻刻都想着我,分分秒秒都爱着我。” “好!” “从今天起,我要你一生一世都跟着我,不许你以任何理由而离开我。” 秦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犹豫了,她终归是要离开他的,她要怎样答应他呢? “秦桑?”依晖感受到了秦桑的犹豫,看到了她的迷茫,他赶快慌张的呼唤她,让她听到他的真诚。 “好!”秦桑艰难的说,艰难的展开笑颜。 依晖也笑了,看着楼上的秦桑,开怀的笑了。幸福就在两个人的笑声中传递,甜蜜就在两个的心中,慢慢的酝酿成醇。 然而,依晖却不知道,秦桑回答的这一个‘好’字,比她一生所发过的所有誓言都要沉重,因为这是永远,都无法兑现的承诺。 *——*——*——*——*——*——* 生活还像从前一样继续,秦桑除了每天要吞下一大把保护心脏的药丸之外,没觉得有太多的不同。 她甚至在某一时间会怀疑那个医生是不是诊断有误,因为她除了有些胸闷偶尔会觉得无力心慌之外,其它地方也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而且,由于依晖的缘故,她的心情总是像初春的阳光一样,温暖而明媚,即使在这样初冬的寒风中,她也觉得暖烘烘甜滋滋,唇边总是挂着那抹弯弯的笑容,仿佛在召告全天下的人——正在恋爱中! “喔——恋爱很了不起吗?瞧你笑得,嘴都合不拢呢!”桃子就最喜欢捏捏秦桑的脸蛋,拿她打趣。 秦桑却总是抱以更甜腻的笑,让桃子当时就抱着胳膊揶揄道:“这么冷的天,别再害我掉鸡皮疙瘩了好不好?” 自从依晖跟安雅的照片上了报纸之后,依晖就在一夜之间成了名人,乐队的人气也因为依晖而提升了不少,所以地下音乐吧的老板也见风使舵的召他们回去,仍然去顶周六的场。 这样一来,大家就都结束了到处联络酒吧歌厅的奔波,专心在每周六集合排练,准备晚上的演出。 秦桑本来也应该参加排练的,可是齐放却力排众议,执意要把她扫地出门,不让她参与乐队的演出。 大家看在他站在失恋的风口浪尖的份上,也都没太跟他计较,就连依晖也没像往常一样坚持,只是沉默着没有发言。 只有秦桑知道齐放的心意,知道他这样做,全是为了她,为了不让她累。 秦桑不知道要怎样去感谢齐放对她的体贴,他这样不惜让朋友误解,而默默保护着她,总是让她于心不安。 所以,秦桑虽然没有反驳齐放不许她唱歌的建议,却自告奋勇担当起了为大家做饭的任务。 齐放本来也准备反对的,但是秦桑却及时的给他递了个眼色,那眼神里的坚决阻止了他,他只有硬生生的把即将出口的阻拦又咽回去,再暗地里让桃子去多帮帮秦桑的忙。 “咦?齐放,你可有点不对劲啊!”桃子边斜睨着眼审视着齐放,边狐疑的说:“我本来还觉得你是因为秦桑没选你而公报私仇,不让她唱歌,现在看来,你好像别有用心!” “别胡猜了,你就记得多帮帮她,别让她太累。”齐放无心跟桃子多说,摞下话就走了。 “哎——我可告诉你,秦桑已经是依晖的女朋友了,你可不许再惦记着!”桃子压着嗓门儿冲着齐放的背影轻喊,又着急又怕被别人听见。 但是尽管她如此小心,还是被另一个人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依晖眯起眼看着齐放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感觉齐放那总也舒展不开的眉头间似乎是藏着什么秘密,他可以断定,齐放的郁郁寡欢,绝对不止是失恋那么简单。 “发什么呆?”秦桑突然跳到依晖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嘟着嘴问道:“在想什么?连我走过来都不知道。” “我在想,我的小笨猪什么时候变聪明了?”依晖把秦桑拉进自己怀里,怜爱的看着她。 “什么嘛?”秦桑却歪着头,不知其意。 “懂得避其锋芒,遇难而退。”依晖用手指点了点秦桑的小鼻尖,揶揄的笑着。 “嗯?”秦桑更加糊涂。 “不是吗?要是在从前,齐放这样独断专行的把你开除出乐队,你一定会据理力争,就算不能收复失地,也定得弄个两败俱伤,怎么也不会像现在似的,自告奋勇当后勤。” “哦——我知道了,你是在吃醋对不对?”秦桑指着依晖的脸,好笑的看着他。 “哎!就这么点想象力吗?真是白夸了你!”依晖叹口气,托着秦桑的下巴,认真的说:“我只是想告诉你,齐放不会因为我们在一起,就生气发脾气,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所以你心里不必有负担。” 秦桑怔怔的看了依晖很久,直看得依晖都有些发懵,摸摸自己的脸,询问:“怎么?” 秦桑佯装生气的撅起嘴:“你是不是想说,真正小气的人是我?” “你本来就小气嘛!”依晖笑出声来,用手指点了点秦桑撅起的小嘴巴。 “喂!”秦桑也笑,笑着挥起拳头,却系数被依晖没收。 两个人的笑声混作一团,比牛奶巧克力更加甜蜜。 其实,依晖根本不知道,他当作安慰而说出的那番话,对于秦桑来说,是多么特别的感动,她从那些话里,听到了他对她的细心关心,还有他对朋友的真心诚心。 14-B 入冬以来,秦桑的身体更是大不如前,愈渐寒冷的天气对她的身体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她渐渐感觉到,身体愈来愈不受她意识的支配,无论她多坚忍,身体的虚弱还是让她力不从心。 依晖有时会紧张的问她要不要去看医生,她总是调皮的玩笑说:“别那么大惊小怪,还没怎么样你就这么紧张,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生了重病离开你,你要怎么办?” “我不许你生病!”依晖总会这么霸道的打断她的话,然后接着说:“这样的事你想都不许想,因为你的生命已经跟我的绑在了一起,没有我的批准,你甭想一个人逃掉。” 秦桑只有微笑着藏进他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前,用他的衣襟擦掉脸上的泪,她无法告诉他,其实她心里的痛,几乎要将她的身体整个撕裂。 依晖总是无所不尽的宠溺着秦桑,眼中无所顾忌的显露着对她的依赖,秦桑总会为了他的这种眼神而心疼,心疼到几乎昏倒。 所以秦桑每每看到依晖眼睛里那种坦白的依赖,她就会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给他找一个人,让他可以同样依赖的一个人。 后来,又有一次,依晖把秦桑抱在怀里,轻抚她的头发。 秦桑突然就想到,假如到了那一天,她真的离他而去,孤单的他该去为谁挽起长发?又该和谁去白头偕老?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不遇到他,不让他爱上她。 瞬息的伤感,让秦桑心酸的叹道:“依晖,你为什么会爱上我?” 依晖却把她的哀怨当成了疑问,坦诚又坚定的答复她:“因为你让我觉得温暖,你是这世上唯一带给我这种感觉的女人。” 是这样吗?他的话让秦桑想起了那个坐在窄巷里哭泣的男孩儿,那时的他是多么的脆弱孤单。那么以后,如果他再次孤单,又有谁能像她一样带给他温暖呢? “没有人给过你温暖吗?你妈妈也没有吗?”秦桑试探的问,她一直相信,世上没有不爱儿女的母亲,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带给依晖温暖,那么这个人应该就是他的母亲。 依晖的身体突然僵硬,他放开秦桑,伸手拿了一只烟,飞快的点燃后,深深的吸进一口。 秦桑非常明白,依晖这个动作,就表示他的心情很差。每次提到他的母亲,他总是一脸怨恨的避而不谈。 于是,秦桑也不再追问,只是心里的疑惑又扩大了一些。 秦桑曾经觉得依晖对他母亲的恨是无法化解的仇怨,直到那天她发现依晖珍藏的有关他母亲的剪报,她才知道,他其实是爱他母亲的,他对他母亲的态度,或许只是因为某种不甘而刻意的排斥。 “我不认为我还有妈妈。”依晖沉默了很久,当他手中的那支烟都快要燃尽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或许曾经有过吧,但是那个时候我太小,所记得的只是我爸跟那个女人无休无止的吵闹,每次吵过之后,我爸就会跪在她的面前请求她的原谅。” 依晖停了一下,嘴边勾起一抹苦笑,带出鄙薄的情绪:“我爸就是那样,爱她爱到不顾自尊。可是又怎样呢?她还甩了他,连同我一起,都被她当做垃圾一样,丢弃得干干净净。” “我爸其实是个很有才华的吉它手,却被那个女人给毁了,她走之后,我爸整天都喝得烂醉,回家之后就骂,骂那个无情无意的女人,骂她贪图名利,卖身求荣。我那时候只有六岁,每天只知道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哭,看着我爸为她发疯。终于有一天,我爸为了那个女人连命都给搭上了。他喝醉后被一辆货车撞到,当场死亡。可笑的是,那女人竟然还唱着我爸写的歌,一路窜红。” “我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憎恨她,是她毁了我爸的才华,要了他的命,害我变成孤儿。” 依晖的手开始发抖,抖得很厉害,他用力的捏着那一小节烟蒂,即将燃尽的星火就在他的指尖熄灭,从那里升腾起一缕白烟。依晖却似没有任何感觉,依然凝望着天花板,‘咯咯’的咬着牙齿。这是他心里唯一的伤,这道伤,经过了二十年的镌刻,已经深入肺腑,每经触动,都会伤及心脉。 秦桑迅速抓过他的手,抹干净烟灰,手指上已然凸出一个白色的水泡。 “怪不得他会那样对待他的母亲,怪不得他会那么激烈的反对签约晴天,原来他心底竟然藏着这么多心酸。” 心疼漫过秦桑的心际,她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栗,她是那么清晰的感受着他的痛楚,又为了无法替他舒解而更加痛楚。 找不出任何语言的安慰,秦桑只有紧紧的抱住了依晖,既然他依赖着她的温暖,那么她也只有用爱去温暖他受伤的心。 14-C 十二月底,周六。 依晖的名字再次上报,这一次成了真正的主角。 这份自称是独家报道的娱乐版头条用特号字体标出: “田雨晴只手遮天,为私生子封杀爱将。” 报道内容称:田雨晴动用她在娱乐界的种种关系,用非正常手段强行阻止媒体进一步报道安雅和其绯闻男友的新闻,并且封杀旗下艺人安雅,禁止其参与任何公众活动。经本报记者近三个月的追查,终查实,安雅的绯闻男友陆依晖,竟然是田雨晴出道前的私生子!…… 大家都被这则报道惊呆了,瞠目结舌的看向依晖。 依晖却没有任何解释,面无表情的拿起他的贝斯,独自走上排练的舞台,认真的调着弦音。 所有的人都默默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根据对他的了解,再大的疑问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发问,因为每当依晖面无表情看似专注的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证明他在心里发怒,这么多年的朋友,谁也不会傻到去当炮灰。 秦桑的心里是说不出的难过,难过到全身无力,她只好把自己的身体扔进沙发里,虚弱的安抚着自己那颗急躁烦闷的心。 没有人问,并不代表没有疑问。 队员们看到依晖的表现,就已猜出了八九分,这份报纸的报道,并非虚假,但是,依晖又为什么不说呢?还有什么是对他们也要隐瞒的呢? 因为这样的开场,今天的排练已无法继续。本该热热闹闹乐声四起的房子里寂静的好似空无一人。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外有人轻轻地敲门。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注意到门口的声音。 于是,大门就自己打开了一条缝隙,越开越大,直到从那条缝隙里钻进一个脑袋。 “咦?有人呐!”一个满口浓重的上海口音的小个子男人满脸堆笑的挤了进来“我可以进来吧?” “你找谁?”桃子迎上去,把小个子拦在门口。 “我是娱乐早报的记者,我叫胡哲,这是我的名片。”这个自称胡哲的记者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到桃子面前。 “噢!我知道了,今天早上有关依晖的那篇报道就是你写的?” “没错没错,你读过了?”胡哲裂开大嘴露出两排灰黄的牙齿,得意的问:“有什么感想?” “感想?我的感想是你给我滚出去!”桃子气急败坏的指着大门,瞪着他。 “我是来找陆依晖的,这里不是他家吗?”胡哲不理桃子的怒斥,转而贼眉鼠眼的往屋子里面打量。 “你找依晖干嘛?还要来让他为你的假新闻作假证吗?”罗笑天走过来站在桃子的前面,拦住胡哲。 “滚!趁我现在还忍得住,快给我滚!”小庄也过来,把胡哲往门外推。 “这篇报道是你写的?”依晖不知何时竟站在了众人身后,此时他上前一步,拉住小庄,举起手中的报纸,盯着胡哲的脸。 “是,没错,我……”胡哲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依晖一拳打倒在地上。 “你怎么打人呀?”胡哲捂着半边红肿的脸颊,惊怒的看着依晖。 依晖回应给他的,是更加用力的拳打脚踢。 胡哲一边蜷缩着身体,一边唔哇乱叫,还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是……来帮你……田雨晴抛夫弃子……你不恨她吗?” 依晖的眼里窜着火光,胡哲的话,让他的拳头更加凶狠,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头疯狂的兽,已经杀红了眼。 “依晖,住手,你会把他打死的!”齐放上前拉住依晖,接下来,小庄和罗笑天也一起抱住他。依晖用力的挣扎着,企图挣脱他们的束缚,但是无奈力不从心,他只有用低哑的嘶吼,发泄心底的愤怒。 “还不快滚!”小庄冲着躺在地上的胡哲吼道。 胡哲好像已经被打傻,愣愣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流着的鼻血,又恐惧的看了看依晖,便快速的拾起自己的包,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齐放和小庄仍然死死的抱住依晖,就这么站了很长时间,估摸着胡哲已经离开了,才把手放开。 依晖得到了自由,反手推开齐放,跑上台阶,直冲向他在跃层的卧室。 所有的人,只能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秦桑一直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她比任何人都要心急都要难过,但是,她却无法像其它人那样去拦住他,安慰他,因为此刻坐在沙发里的她,已经没有丝毫力量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甚至于开口说话都成了奢望。 14-D 然而,娱乐早报的那位胡记者,并没有因为依晖的激烈反应而停止,反而变本加厉的把依晖的身世升级为跟踪报道。几天来,娱乐早报都在头版的位置陆续披露出一条条‘知情人透露的确凿消息’: ——田雨晴曾是一名夜总会歌女,十七岁开始与男友陆灿阳同居,二十四岁抛弃男友和儿子,到香港发展; ——陆灿阳是一名声名狼藉的吉它手,曾因酗酒、赌博、殴打队友被当时的地下乐队开除,变成无业游民; ——陆灿阳与田雨晴的私生子陆依晖,在孤儿院长大,惯于打架斗殴,初中、高中都曾因打架劣行被学校处分; …… 依晖终于成了一头被激怒的兽。 他找到‘娱乐早报’在京的办事处,见人就打,见物就砸,最终被带去了派出所,得到了拘留七天的处罚。 齐放本来是不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秦桑的,可是没想到第二天的报纸就报道了这则消息。 秦桑这一次又在校园里昏倒,齐放看了报纸就往学校赶,可终究是没能来得及在秦桑错倒之前赶到。 医院里,秦桑是经过抢救才醒过来的。 那位年轻的医生一见到齐放就走上前来责问:“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告诉你不要让她激动,不要让她劳累,照她的状况不应该恶化得这么快!” 齐放无言。他能说什么呢?他已经在很小心翼翼的照顾秦桑了,可是,他的照顾对于秦桑来说,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秦桑的心从来没有为他停留过片刻。 这些天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每一件都足矣让秦桑停止呼吸,他能做什么呢? 医生建议秦桑应该留在医院里观察一天,但是秦桑却执意要回去,齐放知道,她如果留下来,恐怕一天都活不了,因为她的心里最为担心的不是她自己而是被关在派出所的那个人。 于是,当秦桑稍微有了些力量,齐放就把她抱出了医院,在车里,齐放严肃的、痛苦的对秦桑说:“求求你,多想想自己的身体好吗?别再伤害自己了!” “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秦桑轻轻动了动嘴角,声音微弱。 “你必须做到!就算是……为了依晖!”齐放紧咬着牙齿,忍住从心底里升上来的疼痛,把‘依晖’这两个字说得尤为清晰。 秦桑低下头,不再说话,因为心底的酸楚已经堵在了喉咙。 是啊,为了依晖,为了这些关心她爱她的人,她真应该让自己健健康康的活着,可是,她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生命已经不受她的掌控,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为身边最爱的人,尽可能的多做一些事情。 所以,她要求齐放带她去一个地方,一个她有生之日,非去不可的地方。 14-E 秦桑本以为要见田雨晴,一定不是件容易的事,她也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即使不被允许跟田雨晴见面,也要在停车场等到她出来。 然而,一切却并不像秦桑想象的那般困难,她只是请接待人员向田雨晴通报了自己的姓名,还没说是什么事由,就得到了田雨晴的答复,请她去办公室。 “你是为了依晖的事情而来?”田雨晴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冷静的审视着站在她面前的秦桑。 “你知道?”秦桑没有动,诧异的看着田雨晴。 “我还知道你跟依晖的关系,我想你也已经知道我跟依晖的关系了吧。”田雨晴平静的说,做手势让秦桑坐下。 “是的。”秦桑走近两步,坐下来。 “看来,依晖没有选错人,从那一次他为了你在音乐节打架,我就知道,你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你,一直都在关注着他?” “他是我的儿子啊,我当然要知道他的每一件事情。” “既然你这么关心他,为什么不去告诉他呢?” “告诉他?他根本都不认我!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对于他来说,你不就是一个陌生人吗?这么多年来,他都孤单一个人,你怎么能要求他一见到你就热情洋溢的喊你妈妈呢?毕竟是你背叛了他和他父亲,不能苛求一两次的见面,就能得到依晖的原谅。” “背叛?”田雨晴皱紧眉头,随后又摇头苦笑道:“是谁告诉你的?依晖吗?我就知道,他父亲是不会放过我的。” “他的话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不是你抛弃了他们?”秦桑反问,带着责备的口吻,她相信依晖不会骗她,无论如何,田雨晴抛弃了她的孩子这是事实。 田雨晴看出了秦桑的怨气,轻笑着站起身:“愿意听个故事吗?”她不等秦桑回答,也不看她,只自顾自的踱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双臂交叉在胸前,目光悠远的开始讲述: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儿,为了自己的理想从大山里跑出来,去寻找自己的梦。在广州,她遇到了一个大她五岁的吉它手,她们一见钟情,很快就成了恋人,然后就一起来到了北京。” “到了北京之后,女孩儿在一间酒吧里唱歌,男孩在一个乐队里任吉它手。这个时候女孩儿发现自己怀孕了,他们决定先生下这个孩子,然后等站稳了脚跟再举行婚礼。” “然而,就在女孩儿怀孕十个月的时候,有一天她在男人的衬衫上发现了别的女人的口红。女孩儿为此跟男人大闹了一场,男人跪下来发誓,那只是他一时冲动,经不住诱惑。女孩儿心软了,就原谅了他。” “男人从此安分了一段时间,直到孩子两岁那年。那时候男人因为脾气不好被乐队开除,家里的开支全都落在女孩儿一个人的身上,她白天要带孩子作饭,晚上还要去酒吧唱歌。男人则一心想要组个自己的乐队,无心去找工作,还每天把一大群不三不四的人带来家里白吃白喝。就因为这些还有生活的压力,她们时常吵架,但日子还是坚持着过。” “直到有一天,女孩儿因为发烧临时取消演出,回家后却发现她的男人跟另一个女人赤身裸体的躺在她的床上。”田雨晴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女孩真的寒心了,也彻底的死心了,她抱起另一个房间里正在熟睡的孩子,想要离开男人,但是男人硬是把孩子抢过去,不让她带走。” “女孩儿知道,男人是想用孩子留住她,但是这一次,女孩儿下定了决心,她果断的离开,想着等自己浑出模样再回来把孩子接走。”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男人就在那一年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生命,她的孩子也因此而下落不明。” 田雨晴已经泪流满面,她闭上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所以,女孩儿就放弃了自己的孩子,不去寻找,让他成为孤儿流落四方?”沉默了很久的秦桑,突然情绪激动的开口。 她虽然也为田雨晴的故事而痛心,但是她更为愤恨的,是作为一个母亲,竟然抛弃自己的骨肉,放任他成为孤儿! 秦桑的气愤并非只源于依晖,更多的是,因为她也是一个孤儿。只有孤儿才能明白,没有父母的呵护和爱,没有父母的教导和关怀,是人生中多么重大的缺失。 “不!不是这样的!”田雨晴蓦然转身,面对着秦桑,嘶吼道:“我并没有放弃!我用尽了一切办法去打听孩子的下落,十四年来从没有停止过寻找!可是,当我历尽千辛万苦找到孩子的时候,他却说什么也不认他的母亲。” 秦桑看着田雨晴激动的颤抖,突然发觉自己太过鲁莽,还没弄清楚真相就去指责,这不应该是她为人的态度。 于是,她吸吸鼻子,咬了咬下唇,抬起头微笑道:“你看,既然连我都会误会,那做了那么久孤儿的依晖,他怎么会了解呢?所以你应该去跟他讲明白,我不相信依晖在听了这个故事之后还会恨你入骨。” “让我怎么说呢?告诉依晖他一直以为是重情重义的父亲其实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告诉他他从小到大所认为的真相其实都是假的?”田雨晴挥舞着手臂,望着秦桑. 是啊,秦桑也沉默了。这的确是个问题,正是因为母亲的缺失,父亲的形象才会在依晖的心里无限放大,他坚定的认为,他的父亲是受害者,是因为太爱母亲才会酗酒丧命。为此,他甚至不去相信爱情,不相信永恒!如果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事实正好相反,他一直崇拜的那个父亲其实正是他最为不耻的那种人,他又怎么能够接受? “至少,他的父亲真的很有才华,那首《爱若永恒》不就是他写的吗?”秦桑勉强的笑着,至少,还有这一点,是值得依晖崇拜的吧。 “这也是依晖告诉你的?”田雨晴似乎有些惊讶。 “是我自己看到的,在依晖父亲的笔记本里,有这首歌的歌词。” “那个笔记本是我留下的。”田雨晴不无伤感的道:“那首《爱若永恒》是我在离家之前所写的,你也看得出那里面的悲伤和无奈吧?那就是我当时心情的写照。” “这么说,依晖的父亲根本就是在骗他?”秦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田雨晴。 “或许不是欺骗,只是隐瞒,又或者是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依晖那是他母亲的作品。”田雨晴笑的很凄凉:“所以我不能让依晖知道,他的父亲其实是个一无是处的落魄吉它手!我不能把他藏在心里那么多年的美好形象就这么自私的打碎,我不能让依晖再次感觉到失去父亲的悲痛。” 秦桑仍然惊讶的微张着嘴巴,急促的呼吸着。这一切对于她这个旁观者来说都是如此的震撼,更何况一向偏激固执的依晖? 寂静在这个办公室里蔓延,两个本来毫不相干的女人此时在为同一个男人心焦、心碎、心如刀割。 “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依晖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你,虽然他那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你,可是他却一直收藏着你的所有新闻剪报。”秦桑轻声的打破了沉静。 田雨晴蓦的抬起头,瞬间便已热泪盈眶:“真的吗?”她的眼睛里突然有了神彩,颤抖着嘴唇重复道:“这是真的吗?” “是的。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我是想让你知道,你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有你才能让他幸福的活着。”秦桑沉痛的说着,悄悄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这是真的吗?我走的那年,他才六岁,怎么会?他怎么会懂得收藏我的剪报?”田雨晴如获至宝般的兴奋着,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她一时不敢相信:“不对!既然他一直知道我就是他的母亲,他为什么不跟我联络?为什么不来找我?” “别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你联系,就是知道你又要他怎么去找你?他一直认为是你不要他呀!” “是啊!”田雨晴恍然大悟般的冷静下来,又问:“那现在,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对我?” “因为在他心里一直认为是你害死了他的父亲,如果他接受你,就等于背叛了他的父亲,所以他不能接受你,所以他强迫自己用最恶劣的态度对待你,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心里因为想念你而产生的罪恶感。”秦桑分析着依晖的心,就仿佛是在剖析自己的心。是啊,原来她已经如此了解依晖,原来她真的已经与他交换了彼此的心。 田雨晴静静的看了秦桑很久,很久之后,她才平静的道:“你竟然那么了解依晖,看来能让依晖活得幸福的人应该是你!” “不,我已经没有机会了。”秦桑悲哀的笑道:“我快死了。” “啊?”田雨晴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是的。”秦桑重重的点了点头,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像是鼓足勇气般的绽开笑颜:“所以,依晖今后的人生就拜托你了。” 她笑的时候,两只细长的眼睛弯弯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很亲切,很可爱,很动人。田雨晴看着看着,竟然涌出了一汪热泪,她在心里把秦桑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善良可爱的小姑娘,竟然就要离开人世。 “你生的什么病?”田雨晴置疑的问。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生命只剩下几个月,或者更短。” “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田雨晴甚至有些气愤的说:“就算你真的希望我和依晖和好,也不必用这样的方法来说服我。” “我不是来说服你,我是来恳求你,恳求你不要对依晖死心!”秦桑收住了笑容,咬了咬嘴唇,艰难的说:“我真的很了解依晖,所以我知道他失去了我会有怎样的反应。我好怕,我怕我会带走他全部的希望!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算到了阴间也无法原谅自己!因为是我自私的对他隐瞒了我的病情,因为是我自私的想要让他陪着我走完剩下的路!这一切是我的错,我不能让他去承担!所以我求求你,你来救救他,给他活下去的理由。我相信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让他幸福,那一定是你!” 田雨晴这一次真的是如遭重击,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竟然随时都会辞世! “没办法治愈吗?我可以帮你,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会……” “没用的,医生说已经无药可救。”秦桑继续微笑着,在这个时候她的心情仿佛轻松了许多。 “这么说,你只能等着……”田雨晴没有说下去,那个残酷的字眼堵在她的喉咙,掉进了她的心底,却又突然跳起来,敲醒了她的思维:“既然你知道是这样,为什么还要连累我的依晖?你知不知道以这样的方式失去爱人会是怎样的心情?你口口声声说爱他了解他,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离他远远的?”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曾经试过离开他,再也不见他,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如果那个时候离开他,我可能活不到现在。”秦桑的笑容终于凋谢,换来两颗晶莹的露珠儿,无可奈何的坠在她的睫毛上。 田雨晴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眼帘,仿佛是被秦桑的话打动,又仿佛是在凝神思考。 “我没有资格指责你,我给依晖造成的伤害比你更多!”理智让田雨晴冷静下来,她抚着自己的额头,轻叹道:“原谅一个母亲的忧虑吧!”她顿了顿,抬起头看向秦桑,接着说:“可是,就算你会恨我,我也得请求你,求你离开依晖吧!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你!如果你同意,我这就可以帮你联络最好的疗养院!” 秦桑的心突然就停跳了一秒,这一秒让她像突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般,身往前倾,双手扶住桌子的边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田雨晴被吓到了,她看着秦桑瞬间就白得发青的脸,还有那紫得可怕的唇色,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可怕!她由此而更加笃定自己的抉择,她决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亲眼看着他爱的人死去!虽然她是那么真诚的替面前的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惋惜。 “我……明白!我会……离开他。”秦桑强迫自己缓和下来,强迫自己展开微笑:“那么……你会救……依晖的,对么?”秦桑努力的说出这句话,已经用尽了力气。她的嘴唇快速的颤动着,她的额头上,滚着大颗的汗珠。 “放心吧,他是我的儿子。即使你不说,我也不会不管他。”田雨晴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秦桑的身边弯下身:“你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 秦桑费力的摇摇头,又费力的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不行,她突然觉得很怕,很怕会在这里昏倒,所以她抬头对田雨晴说:“楼下……我的朋友。” 说完这句话,秦桑就昏了过去。 15-A 这一次的抢救持续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里医生用尽了各种方法去刺激秦桑的心脏,最终把她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如果你希望留她多一些时间,就让她住院吧。因为接下来的每一次晕厥,都有可能让她失去生命。留在这儿,至少可以尽快抢救。” 医生留给齐放的话,再清楚不过。此时的秦桑,已经随时面临死亡。 齐放一下子瘫坐在走廊的椅子里,半天都没能缓过神。 “我不害怕死亡,我害怕的是我死去之后,给爱我的人带去伤害。” 齐放突然想起了这句话,那一天,秦桑就是坐在这张椅子里,微笑着跟他说。 僵硬的身体就在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慢慢的放松,是啊,就连秦桑都可以勇敢的面对,那么他又怎么能用脆弱的状态去影响她的心情? 于是,齐放撑起沉重的身体,一步步挪向秦桑的病房。 一天里,秦桑昏倒两次,齐放就经受了两次的身心之痛。 病房里,秦桑正在沉沉的睡着。医生给她用的药正好可以弥补她这些天来缺失的睡眠。 齐放在秦桑身边坐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软而冰凉的触感立即掳获了他的心疼。那滴忍了好久的泪就在这时候掉了下来,正好落在秦桑的脸颊上,他赶快伸手去擦,却发现,她的眼角竟然也有泪珠渗出。 “你在为谁伤心?在梦里都要为他落泪!”齐放看着秦桑紧闭的眼睛,轻声的询问,又轻声的作答:“我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在你心里,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无论是生还是死,都只有他一个人的位置,我知道……” 齐放就这样攥着秦桑的手,看着她,不停的念着,念着…… *——*——*——*——*——*——* 秦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新一天的早晨。她用力的动了动手臂,却感觉重如磐石。 “秦桑,怎么了?”齐放被秦桑这一细微的动作惊醒,慌张的抬起头,瞪着惺松的睡眼,急道:“我去叫医生!” “哎!”秦桑赶紧反手拉住他:“你干嘛?” 齐放缓了一步,定了定神,才又低头问:“你没事吗?” 秦桑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四周,轻问:“我又昏倒了?” 齐放点了点头。 秦桑皱眉追索了一下记忆,才想起她最后的意识是在田雨晴的办公室。 “好了,现在我醒了,不用待在医院了。”秦桑坐起来,发现自己虚弱得超乎想象。 “你必须留在这儿。”齐放这一次并不打算妥协。 “可是,我们一会儿不是还要去派出所看依晖?” “那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 “昨天?”秦桑惊呼,微张着嘴。 齐放把手表举到秦桑的眼前:一月九号,八点十五分。 已经过去一天了吗?秦桑飞快的回想着那些仿佛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到此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在一天之内昏倒了两次。 这是不是说明她的身体已经给了她最后的预警?是不是表示她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她没有将这个疑问说出口,对于她来说,死亡已经注定,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她已经答应了田雨晴要离开依晖,没有了依晖的日子,活着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秦桑的心口又针刺一般痛了起来,痛着想起依晖的话:“我要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第一个通知我!” 可是,她注定是要违背誓言了。 秦桑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衣兜,里面空无一物——手机不见了。 “我的手机呢?”秦桑如遭电击,立即惊慌的翻遍了全身,又拉开背子在病床上寻找。那是依晖给她的礼物,她怎么能弄丢呢? 齐放看着秦桑慌作一团的焦急模样,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斥责道:“不过就是一个手机,丢了就丢了,有什么比你的命还重要?” 秦桑抬起头,用泪眼回应着齐放的责问:“依晖会找不到我,怎么办呢?” 齐放的心碎了,在这一刻碎得片瓦不剩,也在这一刻,他飞快的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告诉依晖,把秦桑的病情告诉依晖!他甚至忘记了,昨天为止依晖还被关在派出所的拘留室里,根本接不了电话。 齐放掏出自己的手机,迅速的按下开机键,昨天秦桑第一次昏倒时,他关了手机,竟然一直都忘了开。 随着开机音乐的停止,信息提示音就持续不断的响了起来,几乎要引爆他的手机。 齐放惊讶的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显示,一共三十二条,全部是依晖的信息。他抬起头,看了看秦桑,秦桑也正用讶异的眼神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就把手机递给了秦桑,不用猜,那些信息就算不是写给秦桑的,也一定与她有关。 秦桑接过手机,看到屏幕的显示,惊讶就变成了焦虑,她立刻按下阅读键,开始阅读依晖的心: “小齐,我刚从派出所出来了,你知道秦桑在哪吗?我要马上见她!” “秦桑的手机无人接听,告诉我秦桑在哪?或者你估计她会去哪?” “你为什么不开机?你跟她在一起吗?” …… “求求你,快告诉我,我快要疯了!” …… “我就在你家门口,开门!” “你们到底在哪?我需要秦桑!” …… “告诉秦桑,我在dream house等她,等到她来。” 最后这条信息的发送时间是凌晨四点。 秦桑的泪一颗颗掉在手机的屏幕上,一朵朵开成了疼惜的花,模糊了屏幕上深情的字,蕴湿了她渐渐温热的心。 “我要去见他!”秦桑做了这样的决定,在心里跟自己说,在死去之前,最后一次,她要让他知道,她是多么的爱他! 齐放看着秦桑坚定的眼神,还能说什么呢?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因为她眼里燃烧着的幸福,应该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的火种。 于是,他扶起弱不禁风的秦桑,悄悄的溜出了医院。 在齐放的车门前,秦桑突然停住了,她惊愕的盯着车窗玻璃里自己的影子,呆住了。 苍白晦暗的脸色,浮肿泛青的眼眶,紫色干涸的嘴唇…… “这真的是我吗?”秦桑问,摸着自己的脸颊。 齐放站过来,看看车窗,又看看她,动了动嘴角,最终也没有说话。 “齐放,再帮我一个忙吧!”秦桑说。 15-B 依晖是在昨天下午被派出所释放的,据说是因为‘娱乐早报’改了供词。 一出了派出所,依晖就给秦桑打电话,听到的却总是无休止的盲音。 之后他又打给齐放——关机。 这一次,他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感觉,至于这个‘不好’究竟是指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心里越来越忐忑不安,这种不安让他越发的想赶紧见到秦桑。 他打遍了所有认识秦桑又认识他的人的电话,找遍了所有他认为秦桑会去的地方,他还不停的拨打秦桑的手机,没电了又打齐放的手机,齐放关机,他就发信息,他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只有这一个线索。 然而,折腾了那么久,秦桑和齐放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任他怎样焦急怎样寻觅,始终也没有一丝消息。 他心底不断膨胀的不安,几乎要把他撕裂! 当然,他并不知道,当时的秦桑正在医院的抢救室里,跟死亡争夺时间。 *——*——*——*——*——*——* 依晖躺在他的床上,静静的吐着烟圈。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满满一缸的烟蒂。冬天的上午总是那么短暂,挂在他天窗上的那一缕并不耀眼的金色,马上就要移开了。 他紧紧的盯着那束光,它那么明亮,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心急如焚的等待,已经成为心无所属的失落,他的大脑里一次次的闪出秦桑和齐放在一起的影像,又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们! 在这样的矛盾煎熬中,他几乎绝望。 可是,秦桑出现了,在他还留有一线希望的时候,她就那么飘然而至,穿着一件红色的衣裳,脸上罩着淡淡的妆容,像一个彩色的精灵般,扑进了他的怀里。 依晖用力的抱着她,连同失而复得的惊喜。 呵!原来,他一直都相信着她会出现,一直都是那么坚定不移。是呵!其实他又何曾绝望过?就算有过那一闪念的预感,等待与放弃的距离,却要用尽一生去跨越。 “我爱你!”秦桑说。没有任何铺垫,她第一次这么坦白的对他说出她的心,她一定要说,反复的说,她要把这句话,种在他的心里。 “我爱你!”依晖热血上涌,除了这句话,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去表达他心底的感激和那股不断膨胀的热情,他用心体会着这一刻,他从没有过的最真实的幸福。 “依晖,你说过永远都不会骗我,对不对?”秦桑抬起头,看着依晖的眼睛。 “放心吧,在你面前的,永远都是最真的我。”依晖轻抚着秦桑的头发,目光温柔。 “那你答应我,要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下去。”秦桑用微笑掩饰着滴血的心。 “好,我答应你,我们会一起快乐的活下去。”依晖用一记热烈的吻作为誓约印在了秦桑的唇上。 秦桑用全部的热情回应着他,用全部的爱包围着他,然而急促的喘息,却让依晖警醒的放开了她。 “秦桑?” “我……没事,我,要……要!”秦桑再一次拥紧依晖,把自己渐渐冰凉的唇贴上了他的火热。 依晖被点燃了,他埋藏了那么深那么深的爱火,被秦桑忘情的爱点燃了,他抱紧她,吻着她,慢慢的解开她的衣裳。 秦桑感觉到自己的气力正在渐渐虚弱,但是她努力的坚持着,这是她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愿望,她要把自己给他,让他完完整整的拥有她,她要与他融为一体,要在他的生命里种下她的痕迹。 她在挥霍着自己刚刚复苏的体力,透支着自己所剩不多的精气,她要让自己燃烧,燃烧成一生一次的辉煌,就像流星一样,在最后的时刻,留下最华丽的记忆。 她在这一刻,清楚的感觉到,她这一生所等待的寻找的,正是这一次的燃烧!哪怕,她燃烧的是自己的生命! 秦桑就在这样的激情放纵中渐渐模糊了意识,她努力的看着依晖的脸,用心的记忆着他的样子,直到她再也看不见。 当依晖感觉到秦桑的无力,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时,她已经失去了意识。依晖立刻抱起她,大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可是秦桑,那紧闭的双眼,微乎其微的气息,让他的心凉到了冰点。 他大脑一片空白,他已来不及想些什么,只是迅速的抱起秦桑,冲出门外。 齐放是看着秦桑走进dream house的,看着她穿着刚刚买来的那套红色的礼服,看着她一步步艰难而又急切的冲了进去。 她临走时跟他说:“谢谢!再见!” 她说了谢谢,他知道,她要谢的,不是他刚刚带她去化的那个遮掩病态的淡妆,也不是他长久以来对她的关心和照顾,她要谢的,是他对她的爱和了解。因为无法回报,所以才谢。 她也说了再见,他却没有走。至于为什么没走,他也不知道。 他就那么呆呆的坐在车里,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思想像是被关在了一个虚无飘渺的空间里,白茫茫一片,没有重量,也没有形状。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了依晖。 依晖抱着红色的秦桑,疯了一般冲出了dream house。 齐放机灵一下醒了过来,他立即按响了喇叭。 15-C 抢救室的外面,依晖不停的吼着问着:“秦桑她怎么了?你一定知道对不对?她病了对不对?已经很久了对不对?你一直在瞒我对不对?” 齐放霍然转身,一拳击中了依晖的脸颊!又一拳,就把他打倒在地。 他一直沉默着,只是在压抑着愤怒,这愤怒在看到依晖抱着秦桑出来的那个时刻就已成形,在看到秦桑衣衫不整的时候就已升级,终于,在依晖喋喋不休的追问之下暴发了。 “你这个畜生!你知道她为你忍受了多少痛苦吗?你知道她为你做了多少事吗?你知道她在拿自己的生命去爱你吗?”齐放咆哮如雷,因为激动而浑身颤抖着。 依晖震惊的从地上爬起来,抓住齐放的衣领,急问:“什么叫拿自己的生命去爱?你告诉我,秦桑她怎么会是拿自己的生命去爱?” 齐放狠狠的推开依晖,狠狠的指着他的脸,痛斥道:“你真的爱她吗?你配吗?她越来越弱越来越单薄你看不见!她脸色越来越差呼吸越来越急你看不见!她隔三差五就会昏倒你仍然看不见!今天,从来没化过妆,从来没穿过新衣服的她,为了掩饰她自己的病态,特意弄成这样去见你,你居然还是看不见!你说!你配得到她的爱吗?你配吗?” “她?”依晖微张着嘴,本想问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没错!她得了绝症,就快死了!”齐放攥紧着拳头,喊到声嘶力竭。 依晖踉跄着倒退,直到后背抵上了墙壁,他仰起头,整个身体慢慢的沿着墙壁下滑,直到坐在地上。(2007-6-5) 空白。 周围是明晃晃的,无声无息无形无色的,被挤压的空白。 听觉、视觉、触觉,所有感官都失去了功能,变成一片空白。 “啊!——”良久的呆滞之后,依晖突然仰头哀号。 他从没有如此绝望过。就算母亲离家,就算父亲早死,就算他漂泊无依被人欺凌,他都没有像今天这么绝望过,绝望到看不见任何色彩,眼到之处全是灰蒙蒙的尘埃,这个世界成了漂浮的雾霭,虚无的让他抓不住一粒灰尘。 他就是这样绝望,绝望到憎恨。 他憎恨命运,命运已经夺去他太多的幸福,最后就连他唯一的快乐也要残忍的夺走。 他更憎恨他自己,他的秦桑,徘徊在死亡的边缘那么久,他竟然一无所知。 如果没有了秦桑,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价值? 依晖用力的抵着墙壁,用力的把头撞在墙上,“咚、咚、咚”一声声回响在抢救室外空旷的楼道里,像是世纪末倒计时的钟声。 “你疯了?”齐放冲过去用力去拉依晖的身体:“你还嫌不够吗?还想让秦桑为你操心吗?” 依晖推开齐放,继续撞他的头,一下比一下更重,齐放甚至已经看到了白色墙壁上的血痕。 “行了吧你!”齐放把手放在依晖脑后的墙上,让他的头砸在自己的手心上,另一只手抓住依晖的衣领,用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瞪着他:“你就只有这么点出息?秦桑那么坚强的撑下来,你却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做这种毫无意义的蠢事!你要死我不拦你,但是请你死在秦桑之后!因为我不想让她为了替你难过而更早的离开!” 依晖终于停止了,他呆滞的双目也渐渐有了一点光芒。 齐放吐出一口长气,收回了自己的手,顺势坐在了地上,在依晖的旁边。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畜生!最该死的畜生!”依晖愤恨的说,一滴泪从他眼晴里蹦出,直接落在了地面上。 “为她祈祷吧,只有她活着闯过这一劫,你才有机会跟她忏悔。”齐放慢慢的闭上了眼,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臂里。 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么羡慕依晖,依晖的一切自责、愤恨、悲伤,都有秦桑等待着接收,可是他呢?痛得再重也只能默默的收起,一切的情感都没有归宿。 时间就在这样的沉默中一分一秒的流走,短短的几十分钟,仿佛比二十年成长的时间还要长。 医生从抢救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汗珠还在顺着他的额头流淌下来,那双躲在镜片后面的眼睛,疲惫中带着惋惜。 见了他的样子,齐放的心头一凉。 依晖早已冲了上去:“怎样?她怎样了?” 医生看了看依晖,眼里有些诧异,然后就转向齐放:“这次总算是活过来了,但是下次,就难说了。” “你说什么?你有没有好好给她看?她得了多重的病,你就说这样的话?你没本事就说你治不了,我们可以到别的医院去看,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依晖把全部的怒气都发在了医生的身上,无论如何他不相信秦桑真的没得治,他不可以相信! “我们医院有全国最好的心内科,有全国最好的心内专家,如果你对我们的诊断有所质疑,随时可以转去别的医院,但是我得事先告诉你,病人已经经不起任何动荡和打击。”医生心平气和的看着依晖,这样的情形,他早已司空见惯。 “那么,我们要注意些什么?”齐放拦住依晖,抢先问道。 他知道,此时秦桑的生命就像一颗飘舞着的肥皂泡,只需轻轻触碰,就会破碎得了无痕迹,所以他们只能抓紧一切时间,让她最后的日子过得幸福快乐。 “恐怕她要在医院度过剩下的日子了,不要再让她激动,过分的悲伤和高兴都不行。至于其它的,治疗或者用药,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什么叫没有意义?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让她活下去,我们都要做!”依晖甩开齐放的手,上前一步咆哮着。 “如果你坚持,倒是可以用一些治疗手段,但是因为是进口的设备和药品,所以非常昂贵。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们,不要指望这些治疗能有什么改变,病情发展到这个程度,花再多的钱也只是一种心理安慰。” “你是说,她非死不可吗?你这个混蛋!”依晖举起拳头,击向医生的头,却在半截被齐放捉住,用力往后扯去,斥道:“你闹够了吧!做点有用的成吗?” 依晖收回了拳头,又狠狠的砸向墙壁,‘咚’的一声之后,是他撕心裂肺的一声高喊:“为什么?——” “真的一点效果都没有吗?”齐放不再看着依晖,转身面对医生。 “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病人情绪稳定,安静的在医院里休养,再加上刚才所说的治疗,或许能够让她的生命延长一些时间,但是结果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医生看了看依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齐放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哪怕能让她多活一天,我也要倾尽所有!”(2007-6-6) 依晖头抵着墙壁,紧闭着双眼,在心里默念。 15-D 秦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她梦见了阿韦老师。 在家乡的那座后山上,在那片绿油油的桑林里,她的阿韦老师正捏着短笛吹着那首专门写给她的小调。她高兴极了,快乐的跑过去,站在阿韦老师的面前说:“阿韦老师,你回来了?” 阿韦老师放下手中的笛子,微笑着说:“我一直都没有离开啊,我的小阿桑,我一直都守在你身边呢!” “真的吗?阿伯告诉我说你生病死了,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 “你很想念老师吗?” “嗯!”秦桑重重的点了点头,又突然停住,黯然道:“可是,阿韦老师,我恐怕不能替你完成梦想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努力,老师很高兴。”阿韦老师拍拍秦桑的脸蛋,接着说:“你愿意跟老师在一起吗?就从前那样,老师教你念书,你给老师唱好听的歌!” “嗯!”秦桑点头。 “好!那我们走吧。”阿韦老师牵起秦桑的手走向林子的深处。 “秦桑!秦桑!”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秦桑悄然回头。 “秦桑,不要丢下我,我不能没有你!”依晖孤单的站在太阳的余辉里,神情哀伤。 “阿桑,走吧。”阿韦老师拉了拉秦桑的小手,让她转过身。 “你忘了吗?我们约定好的,要爱到永恒,爱到生命的尽头,你全都忘了吗?”依晖惨然而泣。 秦桑再一次回头,看着悲伤落漠的依晖,她的心开始抽搐。 “秦桑,回来吧,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就这样丢下我,你要我怎么办?”依晖无助的低喊,声音凄凉。 秦桑在依晖的泣诉中颤栗着,越来越深的依恋和怜爱充斥着她的心怀,让她的双脚变得僵硬而沉重,终于,她停下来,抬起头说: “阿韦老师,对不起,我不能离开依晖,我爱他,我要跟他在一起。” “可是,你不是也说过,要跟老师在一起吗?”阿韦老师弯下腰,看着秦桑的眼睛,微笑着说:“你不是还说过,你好喜欢老师,想永远跟老师在一起。” 秦桑看了看阿韦老师,又转过头看着依晖,缓缓的说:“是的,我喜欢老师,可是我现在才明白,对老师的喜欢,就像对待兄长一般,感恩、塌实。但是对依晖的喜欢,才是真正的爱情,那种植在心底里,有时会疼痛,有时会甜蜜,有时也会失落的那种易喜易悲的感觉,只有跟他在一起才会有,那就是情人之间的幸福。” “我的小阿桑长大了呢!”阿韦老师笑得更加温柔亲切,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去吧,老师会祝福你,但愿你能跟他多积攒一些美好的回忆,老师会永远在月亮里等着你。” “老师!”秦桑感激的看着阿韦老师,可是老师的脸就在这一刻渐渐模糊,如同照在水中的月亮的影子,一触之下,就变做无数的星星点点,之后,就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一般。 “老师?阿韦老师?”秦桑往前追了两步,发现老师真的不见了,她黯然的想着老师最后的那些话,若有所思的转过身,却发现连依晖也不见了。 “依晖?依晖!”她快速跑过去,跑到依晖刚刚站着的地方,前后左右的寻找着,焦急的高喊着依晖的名字。 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惧在她心里蔓延,她的心像着火一样灼痛着。 “依晖!”她不停的喊,悲痛欲绝,却欲哭无泪。 “我在这儿!” 这是依晖的声音,这么近,这么清晰!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秦桑被这声音牵引着,仿佛一下子就从刚才的桑林里掉下去,‘扑通’一下掉进了一个熟悉的、明亮的、喧闹的世界中。 她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重得出乎意料;她又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被一团温软包裹着,没有挪动的空间。 “秦桑!”有人叫她的名字,是依晖! 秦桑皱起眉,努力的抬起眼帘。她似乎看见依晖的脸模糊朦胧,就好像是万花筒里的幻境,她想抬手去摸去证实,可刚刚有了想法,她的手就被一股力量牵引着贴在了那张模糊的脸孔上,然后又沿着那脸孔游走——粗而密的眉、高而挺的鼻、温而软的唇,最后,她的手停留在那滋生着细细胡茬的下巴上,轻轻的摩挲着,刺着她的手背,隐隐的疼。 这是梦境吗? “依晖?”她轻喊,有些怀疑。 “是我!”依晖轻吻她的手背。 哦!这声音这感觉多么真实! 秦桑用力睁大眼睛,终于看清楚面前的面孔,那微微蹙眉的、隐隐含笑的依晖的脸。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这么英俊,英俊得好像被光环笼罩着的普罗米修斯!是她心里唯一的天使。 “依晖!”她再喊,带着喜悦和感激。 她怎能不感激呢?在满以为再也见不到他的时候,却还能这么真实的听到他的呼唤,摸到他的脸,她怎能不感激呢?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我还以为会就这样离开你!”秦桑哭泣着,像个迷路的孩子刚刚找到家门时的委屈。 “怎么会呢?我们还没有爱到永恒,我怎么能放你走?”依晖把秦桑抱进自己的怀里,爱怜的拍着她的背。 “依晖,我……”秦桑的话未到嘴边,一个念头突然而至。她抬起头看了看周围,没错!这里是医院,依晖怎么会在医院陪着她?难道…… 她警惕的看向依晖,在那里看到了坦然。 依晖很坦然的看着她说:“没错,我已经知道了。” “对不起。”秦桑低下头,突然而至的慌乱让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依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自私!你把本该两个人担负的重担一个人背起来,却让我像个傻瓜一样的对你呼来喝去,让你替我洗衣做饭。你知不知道,我们本可以积攒更多的快乐,却在你自私的隐瞒里把时间浪费了。你还很残忍呢!你刻意不告诉我,是想让我在你离开后去责备自己痛恨自己一辈子吗?” “对不起!”秦桑看着依晖痛苦的神色,听着他温柔的责备,对他的歉疚变成了排山倒海般的眼泪。 “你曾经答应过我,无论什么事,都会第一个告诉我,可是这件事,你竟然隐瞒了那么久,我真的快被你气死!”依晖为她擦着眼泪,自己的声音也变得黯哑。 “对不起!”秦桑又说,泣不成声。 “你错了那么多,对不起已经失效,所以我要罚你!罚你从今天起只听我一个人的话,罚你每天一睁开眼,就第一个看到我!”依晖紧紧的把秦桑抱进怀里,不让她看到自己汹涌而出的泪。 秦桑在依晖的怀里痛哭,她没想到,命运竟然会这么厚待她,在她平凡的生命里,给了她一道灿烂的阳光,就因为依晖的灿烂,让她短暂的生命变得丰满而富足,所以,她毫无遗憾! 16-A 秦桑生病的秘密由此公开,乐队的成员在悲痛中重整旗鼓,想要为她多做一点事情。所以他们寻找一切可以赚钱的机会,接下一切演出邀约,哪怕是站在街心替厂家做广告宣传这种他们一向看不上眼的工作,他们也不放过。 而且,因为依晖要每天待在医院里陪伴秦桑,桃子就勉为其难的给摆上了主唱的位置。幸好她天生一副好模样,站在台上就养眼,而且她还有一副就像是为了唱摇滚而生的嗓音,再加上齐放的专业指导,几天下来,也成了像模像样的摇滚女郎。 虽然大家都清楚,任凭他们再怎么努力,也供不上秦桑的医药费,但是,没有一个人放弃,他们都只有一个想法,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秦桑可以拥有更多的时间留在他们身边。 依晖却很担忧。一方面,他为了必须要留在秦桑的身边不能与乐队并肩作战而感到歉疚,另一方面,他又为了秦桑那与日俱增的医药费而发愁。 “我来付,我早就说过要我来付,我们既然是朋友,又何必要分那么清楚?”齐放很气愤的跟依晖理论,他不明白依晖为什么也会如此固执,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还惩什么强呢? “如果是你的钱,我一定会收,但是我不能让你为了秦桑去欺骗父母,这是我该负的责任,就该由我来解决。”依晖平静淡定,仿佛胸有成竹。 齐放愣住了,因为依晖说中了他的心思。的确,他没有钱,他的钱只能来源于父母。他的命好,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是一位成功的商人,母亲是中国著名的钢琴演奏家。 从小到大,他的要求父母几乎无所不应,他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可是这一次,他的确没把握能从他们手中拿到那笔数目巨大的资助,除非他编造一套可以说服他们的谎言。 他的心思就这么轻易的被依晖看穿!他到这时才发现,那个看上去自私又冷漠的依晖,原来早已经把朋友装进了心里。 ************ 依晖还是去找了田雨晴。 他实在不忍看着他的朋友们为了秦桑没日没夜的拼命,又不忍看着秦桑因为不接受治疗而过早的离开,所以他考虑再三,终于决定去见那个唯一可能帮他的人。 “依晖!快,快过来坐。”田雨晴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立即迎过来招呼依晖。 依晖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房间的正中,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你来找我,有事?”田雨晴看了看依晖的表情,笑容僵在脸上,试探的问。 依晖立刻看向她,眼里掠过一丝犹豫。 田雨晴只觉冷到心底,她多么希望他说一声‘只想来看看你。’可是,他还是让她失望了。 “你不是一直希望签下我们乐队,我想跟你谈谈。”良久之后,依晖像是鼓起莫大的勇气,目不转睛的看着田雨晴。 “哦?是吗?”田雨晴脸色骤变,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下来,再抬头时,眼里已经薄怒浅露。 “你打算怎么谈?”她说。 “只要把签约费先付给我,其它的条件你定。”依晖迅速作答。 “哼!”田雨晴冷笑着,挂着凄凉和自嘲的味道。她就这样笑了半晌,然后叹了口气,对依晖说:“你就这样对待你的亲生母亲?你知道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精力?你知道我为你做了怎样的牺牲?你却以这样的方式来见我?像个陌生人一样来跟我谈判?甚至你连妈妈都不愿意叫我一声,你叫我情何以堪?” “我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任何事情,当初你一走了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你的儿子已经在你的生命中消失了。” “是啊,我怎么就那么想不明白呢?还想用我的母爱慢慢的融化你那颗凉透了的心,还想从今以后再也不离开你,在你身边默默的保护你,今天看来,我这个想法真的是太可笑了。” “没错,那么多年了,没有你的日子我一样过得很好,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你不需要?你认为你足够能力保护你自己吗?在娱乐圈里就凭你的那点小天才你认为就能混出名堂了吗?我看你根本还没认清楚现实!你以为那个娱乐记者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你? 那是因为我给了他们实惠,让他们得到了想要的利益,他们才肯把你从派出所里放出来,才肯停止对你的追踪报道!这个圈子远比你想像的复杂得多!”田雨晴拍案而起,手挥之处正好碰到了办公桌上的一只像框,像框‘啪嗒’一声掉落在地,玻璃镜面成了碎片,里面的照片隐隐约约,仿佛是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周岁左右的小孩子。 田雨晴吃了一惊,慌忙从办公桌后面跑过去,蹲下身拾起那个相框,竟然姗然泪下。 依晖突然感觉喉咙有点紧,他硬生生的把目光从那张照片上移开,转过身,匆忙的说了一句: “我只是来跟你谈合约的事,如果你没兴趣,我这就走。” “是因为秦桑吗?”蹲在地上的田雨晴止住悲伤,复又抬起头,态度突然温和了许多。 “你知道?”依晖霍然转身,惊疑的看着她。 “既然你想跟我谈,倒不如拿这个做条件。”田雨晴把相片上的碎玻璃抖落干净,站起身,说话间一直低头抚摸着那张旧照片。 “什么意思?” “我可以给你钱,你说个数目,我马上兑现。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你必须在拿到这笔钱之后跟我走,离开这儿,离开秦桑,永远不再见她。” 田雨晴回到自己的坐位里,目光仍旧没有离开那张照片。 依晖倒抽了一口凉气,刚刚对田雨晴升起的一丝好感,就在这一刹那间灰飞烟灭。他捏紧拳头站了很久,才咽下那团怒火,冷然道:“看来我这趟是来错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 “我是在帮你!”田雨晴焦急的喊叫着:“秦桑她没救了,你尽你所能给她最大的帮助,就算是对得起她了,又何必要陪她一起等死呢?何必要两个人一起痛苦呢?” 依晖的手指已经触到了门柄,听了田雨晴的话忽又攥起了拳头,转身看着她:“你这种自私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不能跟相爱的人在一起,活着就成了负累,活一百年一千年又有什么用呢?” 他预备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但是在他转身的瞬间,眼角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他于是再次回头,的确,在田雨晴的办公桌上,放着他送给秦桑的那支手机。 那只像框的坠落,正好把它显露了出来,刚刚依晖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张相片上,这一次,却在不经意见看到了这个令他惊诧的东西。 他三两步冲过去,把那支手机拿在手中,狠狠的盯住田雨晴:“秦桑来过?” “没错!而且她还答应我不再见你,结果她却蚀言了。”田雨晴愤愤的迎着依晖的目光,理直气壮的说:“如果她真的爱你,就该离开你,不让你为了她而承受这些痛苦,可是你看,她有多自私!你竟然还要为这种自私的女孩子……” 依晖把秦桑的手机紧紧的攥在手心里,田雨晴的喋喋不休似乎是响在另一个世界的轰鸣,他此刻所想的只是要快一点见到秦桑,再也不离开她半步,他能想像到她曾为了他经受了怎样的心理挣扎,他再不要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了。 “你这是徒劳!是毫无意义的浪费!她注定要先你而去,不管多爱,你也注定会忘掉她,时间会冲淡一切,你又何必这么执着非要去面对这一时的痛苦?” 田雨晴急燥的喊声还在继续,依晖却早已摔门而去,他大步的飞奔着,田雨晴最后的那句话却一直在他耳边萦绕,他咬着牙齿,一字一句的说: “我不会忘掉她!我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但是那语气,却仿佛报晓的钟声一样坚决。 16-B 秦桑已经醒了很久,她只见到了齐放,她并没有问他依晖去了哪里,因为她知道,如果可以让她知道的话,齐放不会隐瞒,如果她不能知道,他就一定不会告诉她。 但是她还是知道了,在第二天的午后,齐放和依晖以为她睡着了,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争论。 “你为什么那么固执,跟秦桑的命相比,我跟父母扯一点小谎那算得了什么?”齐放声音很大,有些急燥。 “不!我不能接受,我想秦桑她也不会接受。”依晖很坚决。 “那你说该怎么办?田雨晴的条件不能答应,我去跟父母亲借你又不准,难道还有其它办法可想吗?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桑这么快就离开吧?” “反正也是要走的,早和晚又有什么分别呢?如果活着会给自己身边的人带来忧虑和压力,那么活着就变成了一种折磨,对自己对身边的人都是一种折磨。”依晖的声音平静得惊人。 “你在说什么鬼话!难道你希望秦桑早一点去世吗?”齐放的声音更高,很显然,他生气了。 这一次,依晖没有说话,齐放也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秦桑屏息听着,心情因此而沉重起来。依晖一直不允许她询问关于住院费用的事情,他总是说让她相信他,她竟然就真的相信了!不该呀! 依晖说的没错,她注定是要死去的,如果因为她让关心她的朋友们受苦受累,她于心何忍? 她决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依晖,你曾说过,如果是我的愿望,你一定会帮我实现对不对?”傍晚的时候,秦桑微笑着说。 “没错,只要我能做到的。” “我好想家乡的亲人呃!你能把我送回家乡吗?”秦桑把脸转向窗口,看着窗棱上那抹细碎的被风搅动的夕阳,这个想法她已经考虑了很久,只是直到今天才做出了决定。 在她还不知道自己何时会离开人世的时候,她不能把消息告诉那些疼爱她的乡亲们,她不能让他们跟她一起承受那么久的离别之痛。而此时,她已经相当了解自己的身体,如果再不回去,恐怕就没有机会见亲人们最后一面了。 反正都是要回家的,她又何苦再连累那些关心她的朋友们呢?所以,她要回家,她希望能把自己的身体埋葬在她成长的地方。 依晖愣住了,他看着秦桑没有血色的脸,听着她微弱得快要消失的气息,突然觉得窗外那冬日惨淡的夕阳竟然红得耀眼,耀眼得夺目,照得他的眼睛热乎乎的有些重。 他赶快仰起头,停了几秒,然后又换作一副笑脸看着秦桑说:“这算什么事儿?等你身体再好一点,咱们就出发,正好我也想去你出生的地方看一看,看看是什么水土才能养出你这么特别的丫头。” “我敢打赌,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秦桑欣喜的笑着,好像家乡就在眼前。 秦桑的病却并未如他们希望的那般好起来,反而愈加严重。她每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睡,每一次她睡着的时候,依晖都在恐慌中盯着她的脸,一刻也不敢离开。等她醒来,依晖又强忍住心中的焦虑和疼惜,总是想方设法的去安慰日渐虚弱的秦桑。 “还记得这件衣服吗?”依晖温柔的笑着,举起手中的一件黑色T恤。 “这个……”秦桑仔细的看着,眼里竟有些温热起来,她怎能不记得呢?呈现在她眼前的这件衣服,这件黑色的胸前印着金色凤凰图案的T恤,不就是她和依晖初次相识,并引发战争的那件衣服吗? “那天被你穿过之后,我本来是要扔掉的,可是不知为什么,硬是没舍得。”依晖坐下来,把T恤放在秦桑手里,轻声说:“现在想起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预感到这件衣服会给我留下最珍贵的记忆。” “乱说,你当初可是凶得差点把我吃掉呢!”秦桑把T恤抱在胸前,撇了撇嘴。 “是吗?也许那个时候我的浅意识就认为你是我的美餐呢!” “什么呀?”秦桑不明所以。 “你忘了吗?我是蚕儿你是桑啊!” “是啊,我倒忘了!你是吃定我的。”秦桑愉快的笑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这么轻松的没有负担的玩笑。 “所以,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依晖重新拎起那件T恤,问:“你知道这上面的图案是什么吗?” “凤凰?”秦桑歪头想了一下才答,因为她知道,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由依晖问出来,就一定不简单。 “凤和凰其实是两只鸟,男的是凤,女的是凰。凤凰也叫不死鸟,是永远不死的爱之鸟。所以人们才把它们的名字连在一起,才有了凤凰。”依晖攥起秦桑的手,深深的望着她:“我们也要做一对凤凰,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的爱,哪怕是死亡!” 秦桑感动的搂住依晖,她能说什么呢?这些天来,如此情深意切的剖白给她带来一波强过一波的感动,已经让她被甜蜜泌透,她的心被幸福占据,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满足,又何须多言? 然而这一次,不知为何,她竟有些莫名的不安,似乎是某种不好的预感,但究竟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感觉自己的心正在突突的跳。 16-C 秦桑又昏倒了,在病房的窗前看风景时,晕倒在依晖的怀里。但是她却很快就恢复了心跳。 这一次的醒转,连医生都觉得惊讶,但是出于职业的预感,他很郑重的对依晖和齐放说:“她的时间不多了。” 这个结果并不是突如其来,但是听在两个男孩的心中,却如石破天惊一样震撼。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他们从未认定过即将失去秦桑的事实。 依晖就是在这一刻下了决心,做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抉择。 *——*——*——*——*——*——* 三天后,田雨晴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是几大本剪报和她当年留下的笔记。其中还有一封依晖写给她的信,只寥寥数字:妈,我爱你! 田雨晴跪倒在地,颤抖的抚摸着包裹里的每一页剪报,泣不成声的呼唤着依晖的名字,母亲的直觉告诉她,她的儿子恐怕永远的离开了她。 最终,悲恸导致急火攻心,她呜咽一声昏倒在那些剪报之上,手中仍然攥着那封只有几个字的短信…… 同一天,齐放也收到了依晖写来的一封信: “齐放,小庄,小罗,还有桃子,我带秦桑离开了,你们不必费力寻找,我们去的必定是能让我们快乐的地方,所以,不必为我们担心。 你们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解释和道歉,所以,对于我们的不告而别我就不说什么请求原谅的费话了。我知道你们一定明白我们这样做的道理。 我也不想说那些不必难过的话,因为我知道难过和悲痛都是身不由已,所以我只对你们说,希望你们站起来,把乐队继续下去,把我们的梦想变成现实。 秦桑的梦想也只能拜托给你们了,就是她家乡的那些失学的孩子,这个重担只得由你们担下了,谁让我只有你们这几个好兄弟可以交待呢。 好了,为我们祝福吧。 我和秦桑曾相约要爱到永恒,爱到生命的尽头,我怎么能让她这么轻易的离开我呢?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或者是天堂,我都要抓到她,跟她在一起生生世世,爱到永恒! 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让我和秦桑安心的。” 齐放捏着信的手剧烈的颤抖着,他耳边响着自己沉重的心跳声,一下下如重锤砸在胸腔,一口硬而热的气体顶到喉咙,噎得他痛彻心扉,几乎窒息。他挥拳重重的砸在自己的胸口之上,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舒解那无限膨胀的悲怨之气。 “这家伙,竟然轻描淡写的用这几个字就放弃了我们那么多人的爱,这个混蛋!” 两天了,秦桑和依晖已经失踪两天了,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能翻出他们的痕迹。 大家在茫然无措中都在心里种下一种不详的预感,那感觉如哽在喉,难以咽下,也没有人敢开口说破。 然而就在这一刻,当齐放捏着这封好比遗书的信的时候,他那如狂涛汹涌的悲伤,让心中的那个灾难般的预感有了根据,他几乎可以确定,他们最担心的事情,恐怕已然发生…… 16-D 就在齐放收到信的前一天,依晖和秦桑站在了广西山区的一个小山寨里,这里是秦桑的故乡。 秦桑的返家成了寨子里最重大的事情,乡亲们烹肴备酒款待这个从远方回家的女儿。 秦桑一直笑着,笑眯眯的应付着乡亲们的问长问短,依晖则寸步不离的陪在她的身旁,紧紧的攥着她的手,一刻也未曾松开过。 乡亲们都只顾得欢天喜地的迎接亲人,没人真正注意到秦桑的变化,即使发觉到她的有气无力,也以为她是因为旅途劳顿而累坏了身子,只需要休息一夜就会好转,又能变回以前那个欢蹦乱跳的小丫头。 再者说,秦桑这次回来带着一个男孩子同行,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猜想着他和秦桑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阿桑,你的气色怎么这样差?不是生病了吧?”还是阿伯第一个发现了秦桑的不对劲,忧心忡忡的凑到她面前仔细的审视她的脸。 “阿伯,我没事,只是有点累。”秦桑笑着推开阿伯。 “孩子,有事可不能瞒着阿伯呀,你看你那嘴唇,怎么变成木锦花的色了呢?”阿伯还是不肯放弃,以他多年的经验判断,这孩子应该不是劳累那么简单。 “阿伯,那是唇彩的颜色,唇彩你知道吗?就是抹在嘴唇上的颜料,不好看吗?”秦桑故意抬起头,把脸凑近他。她知道,阿伯可不好骗,她病恹恹的样子就算可以瞒过寨子里的所有乡亲,也瞒不过阿伯的一双眼。 阿伯仔细的端详了半晌,摇晃着脑袋说:“哎,挺好看的一张脸,非给画成这个样子,就像得了什么重病似的,快去擦了擦了。” 秦桑顺势溺在阿伯的怀里,撒娇的说:“阿伯,我就画这一次,以后再也不画了。” “我就知道我们阿桑是寨子里最听话的好孩子。”阿伯抚摸着她的头发,满意的笑着。 “阿伯,你也要听我的话,注意身体,寨子里要是没你做主,很多事都不好办呢!学校里的事你也要管一管,让孩子们都去上学吧,咱们现在虽然穷,可要是都不去念书学知识,将来还会更穷的,千万不能一代代的耽搁下去了……” 秦桑轻声的在阿伯的耳边不停的说,好像是要把这一生的话一次说尽。 依晖静静的站在一旁,心疼的看着秦桑藏在眼睛里的泪花。 楚云是第二个被秦桑嘱咐不停的人,他疑惑的看着秦桑的没完没了,却始终没有打断她的话: “阿伯年纪大了,阿妈身上有病,黄三爹的腿脚不利落……这些人都要靠你照顾,你就算累也要坚持啊!学校里就算再难也得撑下去,不能让孩子们没书读。将来寨子里的事情,恐怕都得落在你的身上,你一定要把他们照料好……” “阿桑妹妹,你没事吗?”楚云安静的听完秦桑的话,看着她靠着身边的男孩子,不停的喘息,心中不免有些许疑虑。 “我能有什么事?只是不放心你罢了。”秦桑最终也没有告诉楚云,只是沉静的笑了笑。 16-E 当天夜里,依晖背着秦桑登上了寨子后的那座小山。 他们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坐下来,依晖把秦桑的整个身体都抱在自己的怀中。 秦桑穿了很厚的毛衣,围着宽大的围巾。依晖却仍旧觉得单薄,再三央求她再多加一件外套,她却说什么也不穿。原因极是可笑,竟是怕外套把她心爱的衣裳遮掩住。 不知她从哪里听来,每个人离世之后,会允许她把身上最外层那件衣裳穿去地府,所以将逝者都要在辞世前穿上最隆重的华服,以使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拥有风光和体面。秦桑就是要穿走这一件衣裳,连同依晖所说的那个关于凤凰的故事一并带去,那样的话,她就可以记住那对永远不死的爱之鸟,记住她和他那份无论生死相隔都会桓古不变的永恒的爱。 依晖只有偷偷的在心底叹息,那种酸楚的感觉擒着他,让他无法再多说什么。 “这里,是我常来的地方。小时候的夏天,我会趁着天黑,爬到这儿来,躺在这块石头上凉快的睡上一宿,第二天一睁眼就能看见日初。”秦桑的气息很弱,她断断续续的说着,有如梦呓:“可惜现在不是夏天,这里有点冷。” 依晖把秦桑的围巾掖了掖,抱得更紧些。 许是见到了亲人的缘故,今天秦桑的精神特别好,好得让人不敢相信她是个站在死亡边缘的女孩子。可是依晖的心里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假象,他能从她急促的喘息声中窥探到她的吃力,也能从她迷散的眼神里看出她的虚弱。 所以,当秦桑要他带她上山的时候,他立刻就答应了。因为他知道,这也许是她最后的愿望了。 他们沉默着依偎了很久,秦桑突然用细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你喜欢日出吗?”她问。 “本来不喜欢,现在变得喜欢了。” “为什么?” “在遇到你之前,每一个日出就表示又要迎接新的困苦,所以我很讨厌日出,讨厌明天。可是自从有了你,我突然觉得日出是那么可爱,每一天都有新的惊喜,让我期待。”依晖悠悠的说,带着陶醉。 “那么你答应我,即使我不在了,你也一定要喜欢日出!替我看遍中国大地上的每一处日出。” 因为喜欢日初才会喜欢生活,喜欢生活才能快乐的活下去。秦桑在心里默念,却没有说出来,她想要的,只是依晖的承诺。 “好,我答应你!”依晖的下巴抵着她的脸颊,那冷冰冰的触觉让他的心跟着颤抖。 “你还要答应我,原谅你的母亲,相信我,她是爱你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爱你。”秦桑继续呢喃,瑟缩在依晖怀抱里的小小身躯很长时间都一动不动。 “好!”依晖的喉咙有些沙哑。 “还有,你曾答应我会快乐的活下去,你一定要做到,别,为我难过。”秦桑急促的喘息着,抬头看着依晖的眼睛,眼里满满的是呼之欲出的恳求,她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依晖,如果得不到他的肯定答案,她就不会安心。 “嗯。”依晖别无选择,为了节省她的精力,为了让她安心,他只能选择这个答案。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依晖紧紧的抱着秦桑,把自己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寻觅着她及其微弱的呼吸,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她正在吃力的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依晖,谢谢你!”秦桑动了动嘴唇,没有声带发出的声音,只有轻微的气流把这句话送进依晖的耳朵里,砸进他的心里,落下如刀割般清晰的痕迹,他的手臂开始颤抖。 “谢谢你让我明白爱是那么美好的事情,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秦桑本想把这一句也告诉依晖,可是她发觉她做不到,就连一个清楚的声音她都发不出,但是她并不惊慌,因为她相信,他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傻丫头,这有什么可谢的,这是我们的缘分。”依晖果然明白,他深吸一口气堵住从心底里升上来的悲痛,强迫自己用最轻松的语态给她送去安慰,然而泪却不听使唤的涌出眼眶。 “对不起。”秦桑再说,这一次是更轻更轻的气息,依晖只感觉到她的唇角动了动,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但是他却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正是因为知道,他才立即语塞,一个字也说不出。 秦桑突然在依晖的怀里动了动,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微仰起头,努力的迎向依晖的脸。依晖把脸放低,她的唇立刻就找到了依托,如释重负般的印在了他的唇上。 依晖立刻就被一抹沁凉慑住,他下意识的把手臂抱得更紧一些,把秦桑那因为用力而略显僵硬的身体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用自己那温热的唇满满的包容着她的冰凉。 “一定……要……活下去……” 秦桑的身体却在这一瞬间变得绵软,她的唇缓缓的滑下了他的唇。在他的耳边吐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气息,然后她就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她的眼细细弯弯的,带出一抹满足而又幸福的笑意。 “不,不要!”依晖在心底呐喊着,迅速用手臂托起她的头,再一次吻住她的唇。 “这不会是我们最后的吻!” 依晖的唇贴着秦桑冰冷的唇,慢慢的滑向她的脸颊,她紧闭的双眼,她那被微风抚起的秀发。 黑暗吞没了一切!刚刚还漫天闪烁的星斗,似乎在一眨眼间就全部隐没。所有的声音,就连风吹桑枝的簌簌声,也在此刻停止。 依晖的泪也停了,突然之间就那么停了下来。他把秦桑的身体裹了又裹,拉开自己的大衣,把她放在自己宽大的衣衫里。 然后,他就虔诚的看着东方,微笑着目不转睛的看着。 直到破晓的光辉洒在桑林的树梢上,暗灰色的云海如纱网一般罩着半隐半现的太阳,那红彤彤的,镶着一圈金边的太阳。 “秦桑,快看啊,家乡的日出。”依晖轻声的呼唤着,也没有低头去看秦桑的脸,只兀自呢喃着:“它真的很美!可是,我还是不能,不能喜欢没有你的日出。原谅我,不能实现对你的承诺,你瞧,你也曾经违背过自己的誓言对么?那我们就算扯平了好不好?等我们再相见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的解释给你听,不,到那时,已经不用解释了,你会懂的,你一定会懂的……” 依晖不停的叨念着,声音愈来愈轻,眼皮愈来愈重…… 在他的手腕深处,隐隐约约的涌出一股深红的泉,流过了他和秦桑的衣衫,落在那块白色的大石上,开成了一朵艳红的花,那花儿慢慢的绽开,当朝阳的红色渐渐隐退,它却依然蔓延着它那潇煞惨烈惊心动魄的红…… 一团反常的,迎光而生的浓雾悄无声息的降临,凝固了空气,凝固了时间。朦胧中一对年轻的情侣,在一团赤色的莲花上相拥而坐,他们的头发和眉毛,都被清烟一般的雾水打湿了,更有那长长睫毛上挂了许久的水珠儿,晶亮的闪烁着生动的光彩。 两张苍白的脸庞,安然而陶醉的紧贴在一起,四目微阖,唇角漾笑,似有好梦无数…… 远处似乎有歌声飘动,正是秦桑曾经唱红酒吧的那首《爱若永恒》,那歌声忽远忽近,或迷离或清晰—— “爱若永恒,又何必相逢,在那一座淋湿的城。 爱若永恒,再没有光明,自那一场丢失的情。 爱若永恒,再不会心疼,因为爱,在失去的那一刻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