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恋爱综艺爆甜》作者:梵瑟 本文文案: 【美艳女明星 x 退役运动员】 路随,体育圈冉冉升起的新星,运动员颜值天花板, 22岁退役后转战娱乐圈,更是凭借优越的五官和身材疯狂出圈,收割粉丝无数,又成为娱乐圈男星颜值天花板,全网人人手持一份他的照片:#请男明星们以路随为标准内卷起来#! 一日,路随空降某档明星恋爱类真人秀,而他的搭档嘉宾是裴解颐,全网愤而群起攻之: #裴解颐滚出娱乐圈# #请裴解颐放过路随# 裴解颐入圈八年,第一部 戏就是大导的女主角,提名多个奖项,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新小花旦,风光无两。 然而后续作品跟不上,出道即巅峰,渐渐跌出一线的阵营,只能靠不断的恋情刷眼球,还因逢男拉瓜逢女艳压、手滑秒删蹭热度等等骚操作喜提无数黑粉。 凌晨一点,发现裴解颐点赞了她和路随的一个CP向视频,网友们再次狂撕裴解颐倒贴不要脸。 裴解颐取消点赞后,发的微博只写了“手滑”两个字。 毫无诚意的解释激起新一轮昏天黑地的骂战。 裴解颐将手机递给睡在身边的男人: “自己看看大家怎么骂我的。” 凌晨两点,路随发微博—— 【别骂了,为了她,我才进娱乐圈】 全网:??? 三个月后,某档明星恋爱类真人秀收官, 全网:kswlkswl!请“颐路相随”原地结婚! -“站在光芒万丈的世界里,和你顶峰相见。” *姐弟恋,三岁年龄差; *文中综艺模式参考现实综艺,人物无原型; 内容标签: 娱乐圈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裴解颐,路随 ┃ 配角:预收文《花枝春野》《残疾大佬的黑月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美艳女明星 x 退役运动员 立意:我们都是追梦人 第1章 . 第一束光 弢迹匿光 《光芒万丈》 梵瑟/著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2021.09.01 去年大热的明星伪恋爱综艺《谱写心动爱恋》,今年官宣第二季嘉宾阵容的当天,就爆雷了。 #郑江被曝隐婚出轨# 一位网友晒结婚证自称与郑江隐婚五年,发长文控诉郑江成名后抛弃脏糠之妻,婚内多次出轨约P睡粉。 吃瓜群众们慷慨激昂怒斥郑江渣男,口诛笔伐要求将其封杀。 与之相关的几条衍生话题也接二连三冲上热搜,其中#正解CP#的讨论度一骑绝尘。 「高举正解大旗:yue了!已婚男炒CP天打雷劈!幸好节目开播前先曝了,不然我交了份子钱还要被喂满嘴的屎!」 「郑江裴解颐今天结婚了没:???一觉醒来我磕的CP天崩地裂BE了???!!!」 「解颐一笑明年事:楼上嗑药鸡麻烦先把ID改掉!辣鸡出轨男滚远点!谢绝捆绑!我老婆独美!」 「郑江裴解颐今天结婚了没:对不起唯粉姐姐!今年的改名份额用光了!顶着渣男的名字我也恶心透了呜呜呜呜呜!」 「裴解颐退圈我就改ID:wtmxs!zj辣鸡渣男我先说了,但过气土鸡裴大妈独美就是个笑话!遇到个女的就要艳压,遇到个男的就要拉瓜,谁红蹭谁,娱乐圈苦裴大妈久已!孽力回馈!活该这次沾上屎!」 …… “你才活该!”车子里安静,苗苗的忿忿不平仿佛被开了扩音。 裴解颐翻过一页手中的剧本,懒洋洋问:“又在看黑粉怎么骂我的?” 苗苗下意识藏起手机,否认:“没有,姐。” 裴解颐没信:“说说吧,今天骂出什么新花样。” 苗苗是个憋不住话的,而且这新闻也需要告知她。 裴解颐吃完瓜只关心一件事:“心恋节目组什么反应?” 《谱写心动爱恋》一共六位艺人嘉宾,男女两两各成一组,在今天刚刚官宣的第二季嘉宾阵容之中,裴解颐和郑江是搭档。现在郑江爆雷,节目组大概率要换掉他的。那么她是否将受到牵连? 裴解颐无法不担心,毕竟她是因为和郑江的“正解CP”在嘉宾票选中获得的优势才接到节目组的邀请。综艺的调性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关键通告费也挺有诚意,经纪人就帮她接下了。 苗苗刚刷出节目组官微紧急发布的郑江退出录制的声明,经纪人的电话堪堪打来。苗苗立刻将手机递给裴解颐。 “颜姐。”裴解颐打开免提放在身边的空椅座里,不耽误她同时看剧本。 经纪人颜乔不止带她一位艺人,今天颜乔送上个月刚签的新人进组,没有陪同裴解颐出席今晚的活动。这通电话就是颜乔把控到了网络舆情,打来提醒裴解颐,等下活动上如果遇到媒体问及郑江的事情,必须谨言慎行。 裴解颐手里这个剧本的角色是膈应男女主的女配,她不自觉带上茶里茶气的语调:“颜姐这几天和新人呆一起久了,把我也记成刚入圈的了?” 这都是她进娱乐圈的第八年了,从十七岁到如今的二十五岁。 “呵,就你那冲动任性的臭毛病,还不如新人让我省心。” “那我走?” “走远点。”颜乔跟巴不得似的。 挂电话前,颜乔问裴解颐确认,综艺她还想不想上。 裴解颐又演绎一番婊里婊气:“颜姐你多厉害啊,肯定能帮我保住这份通告吧?我能不能多买几只新包包可全靠你了颜姐。” 眼瞧着裴解颐的泪光盈盈楚楚可怜在递回来手机的瞬间恢复成懒怠疲累的倦意脸甚至毫无女明星形象地张大嘴打了个呵欠,仿佛收放自如地在两种人格之间切换的精分患者,苗苗心中不由再次感叹:不愧是曾经被大导评价为天生吃演员这碗饭的好苗子。 裴解颐十七岁那年从五千多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大导演新作《霓虹》的女主角,青涩但充满灵性的演技在一众老戏骨合作演员面前也不露怯。电影上映后叫好又卖座,不仅横扫多个奖项,而且收割的票房迄今位居华语电影前三。裴解颐亦接连提名最佳女主角和最佳新人奖,跻身炙手可热的新小花旦之列,风光一时无两。 人人看好她在娱乐圈的发展。然而她的后续作品根本跟不上,出道即是她的巅峰,一直走下坡路,跌出一线阵营不说,还总靠恋情博眼球,消耗热度,又逢男拉瓜逢女艳压手滑秒删等等各种骚操作,败坏路人缘。 如今的裴解颐,要说她红,她不至于连参加个综艺都要靠CP,并担心被节目组退货;可要说她不红,由于当年《霓虹》非常出圈,她的名字比许多当红新人更具国民度,另外她的黑粉活跃度高,回回能在热搜上为她制造存在感,而娱乐圈里怕的就是nobody cares,只要她不犯法不触碰道德底线,黑粉跳得越高,她反倒越凉不了。 经常见到有报道惋惜裴解颐的灵气在这八年的浮躁里完全消磨殆尽,苗苗不懂什么是灵气,只知道给裴解颐当助理的这两个月,她既不觉得裴解颐浮躁,也不觉得裴解颐演技差,更不觉得裴解颐如黑料传闻的那般性格糟糕难相处。 “还有多久到会场?”裴解颐丢下剧本。 司机说进入最堵的路段,时间说不准。 今晚出席的是个不大不小的时尚典礼,迟到倒无所谓,有的是明星还故意迟到为了能推后些走红毯。裴解颐不着急,不过闷在车里久了怪难受的。 苗苗从前排座位拎了毛毯给裴解颐,建议裴解颐小憩片刻。裴解颐虽不是一线艺人,但行程也排得满满的。昨天人还在一网剧剧组里拍夜戏,上午来不及休息就飞回北城,中午结束了个国货品牌的站台,马不停蹄奔赴这场时尚典礼。 裴解颐举高镜子照自己出发前已化好全妆的面容:“这要小憩下去,妆花不花另外说,首先我的脸就得肿。待会儿镜头前没法看。” 苗苗点头:“对对,黑子们等着挑刺呢。” 裴解颐接过毛毯盖在腿上:“错了,无论我在镜头前状态好不好,想挑刺的人都能找到角度挑刺,连我呼吸都是错。要是在乎他们,我干脆躲在家里别出门了。” 苗苗替她感到委屈:“姐,你真的不难受吗?” 这是苗苗跟在裴解颐身边的第一天就想问的问题。她给裴解颐当助理之前,就见过黑粉们如何辱骂裴解颐的,无下限的肮脏字眼令她大开眼界,她不是当事人都不忍直视。 裴解颐不介意回答她:“很早以前难受过,久了就习惯了,也想通了。我拿着比普通人高好几倍的报酬,挨骂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何况,不全都是骂我的,不还有很多人喜欢我?你有时间关注我的黑粉,不如看看我的粉丝怎么吹我的彩虹屁。” 说着裴解颐在手机上登录她的微博小号,满怀期待地准备视奸自己的粉丝如何舔屏她下午品牌站台的绝美生图,结果刷到的第一条微博是:“新剧组的伙食一定不错,老婆比进组前圆润了哇~” 裴解颐如遭雷劈,抬头就问苗苗:“我是不是胖了?” “啊?”苗苗打量她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没有啊姐,昨天上称的时候你不还又瘦了一斤吗?” “体重掉秤不顶用,得人看起来没长肉才行。”裴解颐的眉心凝重地蹙拢,心不在焉地回忆她这段时间的饮食。 划动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不知道触碰到什么,车厢里登时响彻解说员情绪激动的大喊:“历史啊!这是我国男子冰球队创造历史的最佳战绩!” 苗苗的激动不亚于解说员,立刻捱到裴解颐手机前:“姐!原来你和我一样也喜欢路随!” “手滑。”裴解颐关掉无意间点开的视频,睇苗苗,“你是他的粉丝?” 苗苗放光的两眼闪烁星星:“谁能不喜欢帅哥呢!” 这个路随裴解颐知道,刚在去年的冬奥会上为国争光的一名冰球运动员,不过年纪轻轻就因伤退役了,半年前正式转战娱乐圈。以前他便是体育圈冉冉升起的新星,积累不少粉丝,如今更是凭借优越的五官和身材俘获无数拥趸,热度居高不下,堪比当红流量偶像。 裴解颐正想提醒苗苗,今晚的典礼官宣的嘉宾里也有路随,苗苗忽然向她道歉:“对不起姐,我忘记之前路随点赞过黑你的营销号了。” 而且不止一次,还每一次都上热搜。第一次点赞时,路随的工作室替路随道过歉,声明是路随使用微博不熟练,不小心手滑。不久便接二连三再次手滑。最后虽然以工作室表示已没收路随的手机为结束,但所有人都知道了,娱乐圈中的清流路随也不喜欢裴解颐。路随还又涨了一波粉。 经苗苗的提醒,裴解颐倒是才恍惚记起,不久之前她确实和路随因此一起上过热搜。由于被同行手滑点赞造谣她的营销号并非第一次发生,也习惯了和圈里人相互带着友好的面具打交道,裴解颐很快抛诸脑后,不曾放在过心上。 苗苗尚未完全摸透裴解颐的脾性,担心裴解颐记仇路随,犹豫着要不要再帮路随向裴解颐澄清误会。 保姆车此时抵达活动会场外面,裴解颐拿开盖在腿上的毛毯,对着镜子最后检查一遍妆容。 苗苗在得到裴解颐的示意后,猛地拉开车门。 这还不是红毯区,仅是进入会场内的通道,手持各种灯牌应援物的粉丝拥挤在被拉开的移动护栏和成排的保安们所隔开的通道两侧。 放眼望去裴解颐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名字,不过并不妨碍裴解颐朝他们面露微笑,并适当地挥挥手打招呼。 粉丝们像在回应裴解颐,倏尔掀起疯狂的尖叫,苗苗跟在裴解颐身后很想捂住耳朵,心中为裴解颐的人气感到欢喜。 裴解颐则有所意识地转头望去。 夜幕之下霓虹溢彩流光,她落入一双桀骜不羁又坦荡肆意的眸子里。 第2章 . 第二束光 浮光掠影 娱乐圈里形形色色的帅哥如过江之鲫,裴解颐早已审美疲劳,说实话她记不太清路随的长相,看过就忘,刚刚在保姆车上是因为苗苗她才重新认了一遍。 他本人比视频和照片里更显年轻,眉骨眼梢透着蓬勃的锋芒,一身米白和荧光绿撞色运动套装随意得不像来参加典礼的,但架不住他身材皮相俱佳,再随意也似着盛装般夺目。 冬日的冷风吹得裴解颐猛一战栗,她收回目光,曳起裙摆,轻巧踩着细跟继续前行。 红毯直播的屏幕上,裴解颐甫一出现,稀疏的弹幕陡然密集。 「来了来了!新一代专业毯星登场了!坐等艳压通稿!」 「前面那位恶意不要太大,女明星大大方方穿漂亮裙子有什么错?」 「哈哈哈漂亮裙子认真的吗?这是把家里的窗帘裹身上了吧?」 「眼瞎赶紧去治!这是超季高定全球首穿!」 「srds,裴姐的时尚资源还是很能打的」 直播之外的微博上,各大营销号搬运裴解颐的照片,评论区一样吵翻天。 「别硬扯时尚资源遮羞了,什么超季不超季高定不高定的,有啥用?艺人最终还是要靠作品说话」 「白瞎了一身高定,被年老色衰过气裴大妈穿出老鸨的劣质风尘味儿」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看我老婆美到开挂!」 「吵什么吵,gj禁止粉丝撕逼,小心被夹总炸号,安安静静舔屏大美女不行吗」 美是真的美,裴解颐的黑子之中其实有一半是曾经裴解颐的粉丝因为对裴解颐的事业失望而转黑的,转黑之后仍旧臣服于裴解颐的高颜值。 红唇乌发肤如白雪的裴解颐隶属典型的浓颜系,这几年褪去少女时期残留的稚气,愈发美得大开大合、入骨极致。当年《霓虹》选角尘埃落定之初,大家都很意外,裴解颐一点也不符合大导演以往清纯素淡的标准。为此一度有人质疑过大导演年龄大了眼光不行了,甚至传出情|色交易的谣言。 不同于下午品牌站台时的优雅高贵,今晚裴解颐走的是性感冷艳风。微卷的长发不加修饰地慵懒披散,红黑渐变色的低领薄纱长裙剪裁修身,恰到好处地突显她漂亮的直角肩和锁骨,开衩的裙摆随着她自信的步伐翩翩飘动,展露出她纤细的长腿,连脚踝都撩人于无形。 一众女星之中,裴解颐的造型绝对不是最华丽的,却又是一次露脸即出圈的美貌鲨人现场。 苗苗抱着裴解颐的羽绒服瑟瑟发抖地等在红毯之外一边惊叹裴解颐的营业状态一边感叹女明星们的不容易,这么冷的天气一个穿得比一个清凉,男明星们好歹有西装——运动套装的路随仿佛误入会场的局外人,极度不和谐地进入全部人的视野。 苗苗没忍住兴奋尖叫。 「哈哈哈哈哈,随哥的红毯首秀也太随便了吧!」 「笑不活了,公司没有给他做造型吗?」 「没人告诉底迪是来走红毯的不是来参加奥运会开幕式的吗?」 「只有我觉得好绝吗?潮范十足!」 「哇噻!而且不是某迪和某克啊!一分钟内我要知道他身上的运动套装是哪个品牌!」 「装得好假!那么大的logo能看不出来?大大方方安利!国货崛起!」 「@某国货潮牌,发财之道喂到你嘴边了,快来找路大帅哥代言!」 「有理由怀疑已经是代言人了只是还没官宣」 …… 「诶底迪别走那么快啊,你讨厌的裴解颐还在前面签名呢」 「他们俩怎么排在前后脚红毯了?随哥理她远点,会被炒CP的」 「裴大姐故意慢吞吞地蹭镜头吗?签完赶紧走」 如果不是结伴走红毯,一般上一位艺人还没离开,下一位艺人会自觉避开,稍等片刻。裴解颐却是刚在签名墙上找到合适的空位签完自己的名字,就看见路随走过来了。 裴解颐不觉得是自己太慢了,便没管他,将签名笔交还一旁的礼仪小姐,摆好pose接受媒体记者们各个角度的拍摄。 路随的到来使得此起彼伏的闪光灯更加来劲地卡嚓卡嚓。 这是赶她离开的意思?裴解颐用眼尾余光睨了一下三步开外的路随。她现在也认为路随讨厌她了。微博上给黑她的营销号点赞没过瘾,要在红毯上正面对她无礼?也就是欺负她路人缘太差吧,换个女明星,他这就不是网友们称颂的直率了,而是毫无风度。 裴解颐不会因为个不懂事的新人放弃自己应有的镜头,面色无澜旁若无人地继续掐腰凹造型。 不知哪个媒体误以为裴解颐和路随本就同行,突然大喊让他们俩靠近些。 没等她反应,路随捱了过来。 裴解颐下意识转头看他。 路随一手抄裤兜,一手还握着那支签名笔,轮廓锋利流畅的下颌线紧绷,似对这样的场合不适应,也不耐烦。 这会儿近距离之下,裴解颐才注意到他左耳上戴着一枚泛着冷光的耳钉。 路随倏地也侧目。他的眉弓高,眼窝也略深,眼型是标准的桃花眼,眼尾上翘,弧度勾人,自带的多情冲淡了方才远观时裴解颐所感受到的桀骜不羁。 两人的目光皆短促又冷淡地在对方的面容上停留一瞬,便各自错开。 等时间差不多,裴解颐丢下路随,径自前往下一块区域,接受主持人的采访。 客气地寒暄了两句最近在忙些什么,主持人果不其然逮着裴解颐大胆地问及她对郑江今天被捶的看法。 这要换一个口碑好的女明星,主持人是要被吐槽的。可遭遇辛辣提问的是裴解颐,大家不免抱几分看好戏的心态。虽然不难猜测,裴解颐肯定会糊弄过去。 怎料,裴解颐没按常理出牌,回答道:“网友们说得对,不守男德的,都物理阉割了吧。” 于是一下红毯裴解颐就接到经纪人的夺命电话,狠狠骂了她一通。 裴解颐气笑:“你就不能等我回去再教训?这手机漏音,让其他艺人听见,我不要面子的?” 颜乔冷笑:“你有胆子做,还要什么面子?” 裴解颐的语调又茶里茶气的:“颜姐,你知道的,我就改不掉这冲动又任性的臭毛病,所以不小心在镜头前暴露我的真实想法。” 但也如裴解颐所预测的,她这番发言又使得她落个两头不讨好的下场。 讨厌她的人骂她绿茶婊,把发表的观点甩锅到无辜网友头上,自己清清白白蹭女权热度,立人间真实清醒人设。 郑江的粉丝们骂她倒贴捆绑郑江炒CP吃了红利转头就和郑江划清界限落井下石,踩着郑江上位。 她的粉丝和少数一些夸她的路人,微弱的声音被淹没,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另外还有一拨网友,则因为今晚红毯上她和路随短暂的同框,大喊路随快跑,别被她沾上。 晚上裴解颐不用着急赶回剧组,回到她在北城的公寓,卸完妆洗完澡,偷得点清闲,又用小号登录微博。 骂声还没消停。 裴解颐用安慰颜乔的话安慰自己,不花一分钱白蹭这么多热搜,赚到了。 某些营销号最擅长暗搓搓拱火挑起群体对立、激化矛盾,裴解颐也没那个闲钱向平台上交保护费,只能放任偏激的黑粉账号对她日复一日的恶意辱骂。况且她这陈年苛疾,处理几个黑粉账号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裴解颐照惯例去刷一刷粉丝的微博汲取积极的正能量,却发现今晚她的粉丝群体情绪整个偏低落。 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总被骂,任谁都不会好受。这些陪伴她多年的粉丝虽然和她一样随着成长,心理承受能力也逐渐强大,但负面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总是需要自我疗伤。今天又到他们自我疗伤的一个周期了。 裴解颐也为此再次感到抱歉。对喜欢她、支持她的人感到深深的抱歉。抱歉她能力不足,没为他们带去最好的追星体验。 走去酒柜给自己倒了点酒,裴解颐轻轻晃动磨砂酒杯里的淡橙色液体,踱步至落地窗前,盯着朦胧夜色下的整座城市。 酒杯抬起送到嘴边,嘴唇含住杯口,记起明天还有工作,裴解颐又放下酒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 之后一个星期裴解颐重新扎进剧组里。 她在这部网剧的女配戏份原计划在这个星期内杀青,由于饰演女主角的演员请假太多次,她恰好有不少和女主角的对手戏,连带着进度也被拖延了。 而本该在三天前就开录的《谱写心动爱恋》也因为郑江推迟了一个星期。 好消息是,裴解颐最终并未受郑江牵连,依旧保留在嘉宾阵容之中。 不过节目组故弄玄虚卖了个关子,不予透露找来救场的新嘉宾的身份,不仅对观众保密,对包括裴解颐在内的其他嘉宾也保密。几个一向靠爆料为生的营销号这回竟然都毫无消息来源。 直至第一期节目录制当天的到来。 第3章 . 第三束光 光彩溢目 《谱写心动爱恋》之所以被称之为“伪”恋爱综艺,是因为它与以前明星在节目里直接谈恋爱的方式有一个显著的区别,在于真人秀和偶像剧相融合的交互模式,男女艺人嘉宾搭档创作浪漫爱情剧本,再由嘉宾本人亲自演绎剧本内容,完成影视成品[注]。 本质上和从前的明星恋爱真人秀无异,打造国民CP,但披了“创作剧本”和“锻炼演技”的皮,所以给艺人嘉宾留有更大的余地。 今年第二季延续了去年第一季的热度,节目组对替补嘉宾的保密又吊足胃口,观众的期待值拉满。 裴解颐没有被节目组退货,黑粉们特别失望。其余路人们也认为裴解颐在这档综艺里的作用和过往裴解颐在其他综艺里的定位一样,是引发争议,以方便节目组制造话题。 裴解颐本人只想说,她手里并无节目组发给她的剧本,节目组也告诉她,这个节目除了嘉宾的创作,没有其他剧本。至于节目组将如何根据她在拍摄过程中的表现进行剪辑,就如她曾经在其他综艺里一样,不在她能干涉的范畴。 不过裴解颐以前去过的综艺,都只是当个一两期的飞行嘉宾,这是第一次全程参与录制。经纪人还是希望裴解颐能通过这回的真人秀洗掉一些负面标签。裴解颐的想法则特别简单,就是纯粹拿了报酬来工作的,顺便蹭个公费旅游。 这不,第一期的录制地点,在闻名遐迩的海滨城市绿岛。 绿岛,裴解颐并非头一回来,她以前飞来过绿岛参加活动,也随剧组来过绿岛拍戏。譬如当年《霓虹》就在绿岛大量取景。 第一期的主题是“心动初遇”,三组嘉宾是分开录制的,各自的录制地点也不同。另外两组嘉宾早两天就被扒出了航班,网友们通过航班信息确认了他们的录制地点分别是海城和港城。 裴解颐飞绿岛的航班同样被扒出,扒出之后网友们如同福尔摩斯一般开始搜寻娱乐圈里哪些男明星也有这两天飞来绿岛的行程,列出名单一个个排查。 早上裴解颐化妆期间,听苗苗最新汇报,福尔摩斯们因为锁定不了目标,又在吐槽裴解颐,吐槽裴解颐炒过的CP太多,绯闻男友也能绕地球三圈。 裴解颐很认真地从节目组的话题度考虑:“我如果是导演,应该会把丁奇找来吧。” 丁奇是裴解颐最近新传的绯闻男友,也是这回另外一组嘉宾之中某位女艺人的前男友。 经纪人颜乔立刻翻个白眼给裴解颐:“然后安排你们两组嘉宾碰个面,修罗场有了,你的热搜也有了。” 颜乔甚至能预料到届时热搜里如何骂裴解颐的:「拳头硬了,裴大妈太贱了,故意带丁奇到人家前女友面前秀恩爱」 裴解颐笑笑:“颜姐你要不去找导演探个口风,要真是丁奇,就让导演采纳你构思的修罗场剧本。” 正聊着,负责跟拍裴解颐的摄像大哥等工作人员这时候敲门,询问裴解颐准备好了没。 裴解颐看颜乔。 该叮嘱的话,昨晚飞来绿岛的途中颜乔就叮嘱了,刚刚也又补充交待了一遍。此时颜乔张了张嘴,到底没再重复,像是放弃她了似的:“吃过那么多次亏你一次教训也没长,随你便吧。” 颜乔也清楚,公司的实力若雄厚,她这个当经纪人的若有能力,可以压裴解颐的黑通稿,之前几个综艺也能协商,不至于任人胡乱剪辑裴解颐的画面,挑起观众对裴解颐越来越差的观感。更关键是,若能为裴解颐争取到好剧本,裴解颐也不至于蹉跎在这些别人挑剩的资源里。 等身上的麦戴好,裴解颐撩了撩微卷的发尾,快速进入营业状态:“开工。” 摄像大哥从裴解颐走出酒店房间的那一刻开始跟拍。颜乔带着苗苗和化妆师,与摄制组的其他人员在镜头之外随行。 裴解颐先下去酒店的自助餐厅,假装还没吃早饭,给自己整了点沙拉和水果,坐在餐厅里最佳的观景窗边,一个人吃早餐。 边吃早餐,裴解颐边对着镜头回忆了一些她之前对绿岛的印象,然后真诚发问:“不知道我的搭档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和我初遇?” 节目组的分组导演在镜头外说:“要不裴老师你现在就去亲自问问他?” 话落,递过来一张节目组的信封。 “什么啊?”裴解颐接过,打开信封。 信封里掉出一把车钥匙和一张卡片,卡片上写有一个地址。 裴解颐先笑着打趣:“不是说你们节目没有剧本吗?” “是啊,这不是节目组的剧本,我们是按照你的搭档老师想创造的初遇,为你们提供条件。我们全是工具人。” “所以我的搭档现在是要我自己开车到卡片上这个地方?而不是他来接我?” “裴老师希望的是对方来接你?” 裴解颐从餐桌前站起:“我现在去当面告诉他,和女生的第一次约会就让女生为他奔波,活该他单身。” 出了餐厅,摄像机和麦都暂时关闭,裴解颐马上遭到颜乔的吐槽:“虽然真人秀并不是真要你在镜头前完全真实,可你的表演痕迹也太重了。” 裴解颐接过苗苗递来的水杯含住吸管吮一口黑咖啡:“我觉得挺不错,展现出我的恋爱经验丰富,观众们会认为很真实。以观众的利益为先,你的意见不重要。” 到酒店大堂,摄像机重新开启。 裴解颐根据节目组的指引前去取车。她可以不用全程自己开车,摄像大哥拍够了素材,她就换到保姆车上,之后再衔接镜头。但裴解颐平时很少有机会自己开车,今天正好借机过过瘾,便没换。 目的地只是一条大马路路边的红色邮筒。 邮筒上放着第二个信封。 信封里装有一只眼罩。其余什么提示也没有。但意思不言而喻,是要裴解颐戴上眼罩。 裴解颐无奈照做:“我到底是来和我搭档见面的,还是来玩密室逃脱?” 分组导演甩锅本领一流,还是那句话:“节目组只是工具人。” 裴解颐又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根本不相信这不是节目组的安排。 戴完眼罩,裴解颐就由分组导演带着她走,约莫五分钟,从冷飕飕的室外进入不知哪里的室内。 然后突然换了一个人牵她。 分组导演是位年轻小姑娘,而换来的这只手明显属于男人。手掌挺大的,掌心厚实,茧子略多。 裴解颐下意识朝对方的方向微微偏头:“我的神秘搭档?” 回答她的依旧是分组导演的声音:“裴老师,我就送你到这,你跟着去。” 见对方到现在还不愿意说句话暴露一下身份,裴解颐耐住性子,随对方继续前行。 为了给后期多些剪辑素材,裴解颐的嘴也没停歇,一会儿再次尝试和对方搭话,一会儿自言自语几句。就这么在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中又捱过了五分钟,对方停下脚步。 裴解颐的手被松开,放到触感像是护栏的东西上握住。 “到了?”她问。 “嗯。”对方终于舍得开口。 不过单就这一个音,裴解颐根本获取不到他的身份信息。 “那我可以——” 他猜到她要问的话:“倒数个100秒吧。” 这回裴解颐至少能对他的声音做个评价:磁性中蕴含着清越,叫人想到充满担荷之力量感的金石之音,语调中又带着几分慵懒散漫。 总而言之,年轻,好听。 裴解颐在自己的记忆中没有搜索到对应的人。所以大家的猜测全是错的,节目组找来的这位替补嘉宾并非她以往的CP或者绯闻男友们? 一百秒倒计时到头,裴解颐说:“我摘眼罩了。” 回应她的是悄寂无声。 不仅如此,摘掉眼罩后裴解颐发现,四周围仍旧黑漆漆一片。 但很快裴解颐找到黑暗中属于摄像机的红点,确认节目在继续录制中。她稍稍提高音量问:“有人吗?” 空气中竟隐隐荡漾她的回声。 说明是个比较空旷的地方? 似要验证她的猜测,灯光陡然通明大亮,空旷的冰球场映入裴解颐的眼帘。 满目雪白之中,一抹锋锐蓬勃的绿色人影快速地在冰面左右移动自如穿行避开所有障碍,眨眼间跨越大半球场,抵达靠近裴解颐的这个球门前,刹那间的视觉冲击力超级强,她仿佛在欣赏一个光芒万丈的舞台。 球杆与冰球的撞击声交织冰球与冰面的摩擦声,爆裂地响彻空气,于无尽回荡之中重重地敲击在裴解颐的心头。 她反应过来时,球已成功射入球门,而那抹绿色的人影冲她直直疾滑过来,丁点儿也没有要减速的架势,裴解颐条件反射后退半步,才意识到她多此一举,面前明明有围栏。 他从容地停在围栏前,一手抓住栏杆,一手掀开头盔的金属面罩,露出他英俊的面庞。 桀骜不羁的眼神谙着不明意味的笑意,肆意地睨她,嘴角朝一侧斜斜勾起:“你数得也太慢了。” 第4章 . 第四束光 灼灼目光 说话时,他的身体微微倾向她,无形中拉回了刚刚她后退的那半步距离,裴解颐霎时脱离了她的安全范围,心脏怦地撞一下胸腔。如果说前面是节目组帮他安排的,当下他个人举止的细节暴露出,他可能很懂得撩妹,是个情场老手。 而这一刻裴解颐才敢确认,面前的人是路随。 所以节目组请来救场的新嘉宾是路随? 勿怪列了大半娱乐圈的名单也没一个猜中,委实出人意料。 裴解颐便是连演都不需要演,脸上的惊讶表情呈现出她最真实的反应。 她借由难以置信往后转身,回到自己安全范围内的距离快速归拢心绪,重新进入面对摄像机的工作状态中——她让自己看起来像在确认没有做梦,旋即以清醒的状态转回身去。 看着好整以暇的路随,裴解颐露出八颗齿的招牌营业笑容:“竟然是你,路老师。” 她稍稍弯了腰,两只手非常礼貌地伸向路随:“路老师在冬奥会上的表现相当精彩。之前在典礼上偶遇路老师没找到机会打招呼,没想到能有这个荣幸在节目里和路老师成为搭档。” 娱乐圈里年龄大小、入圈长短,都不影响体面地相互恭维。裴解颐也不是第一次将比自己年龄小的合作艺人称之为“老师”。何况以路随在体育圈里的成绩,也值得裴解颐的这一句敬意。 路随摘掉手套,宽厚的手掌与裴解颐的手握住一瞬松开:“我也一样。很高兴能有机会和裴老师合作。裴老师本人比电视上更漂亮,裴老师拍的戏我也从小看到大。” 裴解颐流露无可奈何的神色:“以后见到其他女艺人,路老师最好别说类似的话。” “什么类似的话?” “‘你拍的戏我从小看大’,或者‘从小看你的戏长大’。” “为什么?” “显得对方的年龄好像比你大很多。”裴解颐善意提醒,“虽然不是每个女艺人都介意,但万一碰上的恰好就是对年龄比较敏感的,会让对方心里不舒服。不止女艺人,平时生活中接触到所有女性都一样,能称呼姐姐的尽量别称呼阿姨。嘴甜一些总不会错。” 路随挑眉:“所以裴老师也介意?” 她如若直接说介意,显得她特别狭量。裴解颐不正面回答:“路老师以前每天训练一定很忙,我的戏能在路老师为国争光的闲暇之余讨路老师一时的放松,是我的荣幸。更有荣幸的是今天能现场看路老师打球。” 为了节目效果,裴解颐身为一个比路随有经验的艺人,有意识地在心里计划着差不多该结束商业互吹这一part。但该转移到什么话题上?一般来讲,即便没有剧本,节目组也该有台本,让她知道基本流程,才能给到导演想要的东西。现在因为节目组制造嘉宾悬念,她整个处在被动的状态里。 裴解颐不着痕迹地瞟了眼摄像机的方向,看看导演会不会场外给提示。 只听路随这时问:“裴老师没打过冰球吧?要不要试一试?” 裴解颐明白了,今天负责cue流程的人是路随。所以导演想要拍摄路随教她打冰球的桥段?也对,都来冰球场了。裴解颐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我可以吗?我连滑冰都只会一点而已。” “有我在。”说着路随从围栏前滑开。 裴解颐以为她现在可以和路随暂时分开,便径自往外走。 然而路随滑到冰场的进出口,从冰场里出来,卸掉冰球鞋底的冰刀,大步跟来她身边。摘掉头盔,他甩了甩蓬松的头发:“不等我带你,你知道上哪儿换装备?” 难道不是应该由节目组安排?裴解颐扬了扬还攥在手里的眼罩:“见到路老师我就给忘了,我是两眼摸瞎进来的,根本不知道现在这是哪儿。” 当然,其实方才她已经通过训练场角落里的logo,了解到它是一个叫“鸿蒙冰球俱乐部”的地方。 两人离开训练场,路随与她并行在过道里,指着墙上一处俱乐部的标识介绍道:“我最早是从这里开始打冰球的。” 裴解颐问:“这就是你选择在这里和我初次见面的原因?” 路随偏头。他个头本就高,冰球服的宽大显得他魁梧,但丝毫不臃肿,反而愈发酷帅。 他的左耳耳钉仿佛残留着训练场内的冷气,泛着冷光,于灯光下闪了一下:“不好意思,初次见面就麻烦裴老师为我奔波。” 他这是看过她在酒店自助餐厅里的那段录制,还是他当时就被节目组偷偷安排在现场?裴解颐扶额,即时给了反应:“不行,我要向导演抗议,说好了由我自己当面告诉你,怎么你先知道了。” 万分庆幸,更衣室距离训练场不远,路随也只送她到门口为止,裴解颐终于可以避开镜头得到暂时的喘息。 她进到更衣室里没一会儿,许久不见人影的经纪人和助理也进来了。 苗苗压抑不住激动:“姐!是路随!你的搭档居然是路随!” 裴解颐蹙拢着眉,给苗苗下达任务:“你对路随的事情知道得比较多对吧?那路随的资料就交由你整理,能有多详细就多详细,今天收工后我要看。” 如果不是因为节目组故意保密,这本来该是她录制之前就做好的功课。即便没有预先对要合作的同事做功课,按照心恋之前选择嘉宾的特征,来的嘉宾多半是她认识的男演员,裴解颐不担心自己的临场反应,毕竟入圈八年了。 可节目组这回也太出其不意了,找了个从体育圈转来的一张白纸的运动员。虽然路随转来也有半年了,人气还很高,但这半年路随在娱乐圈里也不怎么活跃,貌似因为他还在学校里上学,所以就偶尔拍拍杂志什么的? 裴解颐印象里她用小号在网上冲浪时曾经刷到过路随的硬照,他的硬照表现力确实不错,他出圈的那套图还被网友们发起过一个话题#请男明星们以路随的身材为标准内卷起来#,上过热搜,彼时裴解颐心里还想,如果这个热搜是买的,那路随的团队有点蠢,一个话题把娱乐圈里其他全部男艺人都给得罪了。 颜乔说:“还等你交待苗苗?我已经打电话回公司让他们帮你准备了。他们整理好就会发过来。” “路随怎么来参加这个节目?”裴解颐求教颜乔。他是两季节目里唯一一位非演员嘉宾。 “得问节目组给了人家多少通告费。”颜乔的回答显得她这个经纪人当得特别不专业。可颜乔也无能为力,她在发现救场嘉宾是路随的第一时间便向分组导演打听过为什么是路随,分组导演表示她也不清楚。颜乔打算等会儿再去联系总导演。 裴解颐决定收工后再探究这些,现在先继续准备后面的录制:“台本呢颜姐?我看看台本,后面还要录些什么。” 现在救场嘉宾的身份既已揭晓,台本不用瞒着她了吧。 颜乔却说:“没台本。” “?” “导演表示,追求真实性,也给你制造惊喜。” “……”惊什么喜?裴解颐想翻白眼。 换言之,今天的主导权全在路随那边,她得时刻紧绷神经,防止“惊喜”出现得过于突然而她没有管理好她的表情或者情绪被镜头记录到劲爆的画面? 节目组故意整她的吧,巴不得她措手不及?看来她在这档节目里的定位比网友们所猜测得还要令她心累。 裴解颐盯着那套明显准备给她的冰球服:“颜姐,上当了,通告费拿少了。” 都说接综艺比拍戏轻松、比拍戏赚钱快、比拍戏赚钱多,之前裴解颐给其他节目当飞行嘉宾时也深以为然。结果这第一次接了常驻且不太需要综艺感的真人秀,裴解颐突然就预感很不好,觉得她可能要栽大跟头——太考验演技和临场应变的能力了。 不多时,一名俱乐部的女性工作人员叩门进来,协助裴解颐穿戴冰球服装。 裴解颐意识到节目组也并非毫无透露口风,至少昨晚隐晦地提醒过她的经纪人,今天给她做的造型最好适合活动肢体。所以裴解颐没有穿裙子。 不过直筒牛仔裤和短款毛衣也并不适合作为冰球服的内搭。女运动员倒同时为她带来一套运动装。 换完服装,裴解颐从女更衣室转去一间被节目组征用当备采间的会议室里。做完备采,裴解颐才重返训练场。 路随已经在训练场里,坐在场边的长凳里,姿态慵懒又散漫,气质冷冷淡淡的。 她一进门,路随便收起手机,冷淡感亦消散大半,用他那双桀骜不羁的眸子肆意打量她。 裴解颐走到他面前,笑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胖过。” 路随站起身,唇角斜勾:“胖也漂亮。” 裴解颐露出伤脑筋的表情:“弟弟,我又要给你上一课:女生如果在你面前说她自己胖,你不能也说她胖。即便你的重点在于后面紧跟着的夸她的话,也是白搭。” “弟弟?”路随微眯一下眼,似乎有点不爽,语调蕴丝兴味,“刚才不还是‘路老师’?” 裴解颐是在走来训练场的途中琢磨了下,他们俩在这档节目里是“姐弟恋”的搭配,所以随着进入状态的感觉,她脱口而出了这个称呼,自我感觉还算良好。 裴解颐顺着他给的这个反应自由发挥下去:“你如果更喜欢‘路老师’,那我就继续喊你‘路老师’。不过你别再称呼我‘裴老师’了。我们可是要培养情侣的氛围,总‘老师’‘老师’的,容易出戏。” 路随似认同了她的建议:“嗯,表演上你的经验丰富,听你的。姐姐。” 裴解颐:“……”最后两个字,他舌尖似长了钩子,勾得她不由自主一激灵。 她曾经的角色里,有过男演员的角色称呼她为“姐姐”,一些场合里也碰到过比她年纪小的男演员不称呼她“裴姐”或者“姐”,而喊“姐姐”。都没有当下难以形容。 倒也不是肉麻或者恶心,从他嘴里喊出来其实有种无法言喻的别样味道。仿佛一只凶猛大老虎的利爪倏尔扑过来,碰到她的瞬间却只是猫爪子轻轻柔柔地挠了一下她的心。 裴解颐和他打商量:“那我们就简单点,都直接喊对方的名字。怎样,路随?” 路随点头同意,但也没像方才用“姐姐”反击“弟弟”那般立马也喊她“解颐”。 不过他似乎快速进入到男朋友的状态中,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下,而后他取过准备在旁的冰刀,蹲下身帮她将冰刀往她的冰鞋上扣。 他的头发不仅蓬松,而且茂密,裴解颐在他的头顶都没看见旋。 熟练地扣好冰刀,路随的两只手分别牵住她的两只手,扶着她:“你试着站起来看看。” 裴解颐考虑,如果从节目效果出发,她这时候应该表现得站不稳,导演后期剪辑时的素材会更多,画面可能也更罗曼蒂克?然而得益于半年前她为了拍好溜冰场里的戏曾经专门学习过溜冰,所以没等她脑子做出决定,她的身体记忆先帮她找准重心,这冰球鞋她站得特别稳健。 裴解颐便顺势作罢——需要演的地方已经很多了,能省的地方就省了吧,犯不着精益求精。 路随夸了她一句“不错”,紧接着伸手来帮她重新戴头盔。 裴解颐仰头盯着他自带多情的桃花眼,心道:可以把“可能”两个字去掉了,这位弟弟就是很懂得撩妹的经典套路。 等她的手套也戴好,路随用球杆牵引着她朝冰场里去。 他先迈进冰场里,进去后他转过身来面对她,意气风发的模样宛若他是这方冰雪天地的国王。 “Welcome to my world.” 他的灼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左手伸到她跟前,向她发出邀请。 第5章 . 第五束光 电光火石 裴解颐以为,不过简单地玩玩而已,拍一些男女之间的甜蜜互动就差不多。 然而路随从打冰球的入门动作和基础技巧开始,仿佛真当她是来练冰球的学员,态度认真又严格,丝毫不见慵懒散漫。裴解颐担心亵渎了体育精神,便也不敢怠慢,表现得自己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 半个小时后,导演委婉地询问:“两位老师要不要先休息会儿?” 路随看裴解颐。 裴解颐其实早想休息了,只是不好意思打断路随。她都觉得导演太能闷了,捱到现在才出声,她差点以为是她理解错恋爱综艺的内核,导演就是计划按照这样拍下去。 “那就休息会儿吧,我喝些水。”裴解颐顺势道。 路随点点头,裴解颐像进来时那样,由路随牵着,利落地滑到场边。 苗苗第一时间迎到裴解颐面前,先后递上湿纸巾和水杯。 路随也没走远,就坐在裴解颐身边。 裴解颐见他连个助理也没有,问路随要不要喝什么,她让苗苗去帮他买。 路随瞥过她水杯上沾着口红印的吸管,似有若无勾勾唇:“我以为你问我要不要一起喝。” 他打不打冰球简直两副模样,现在这句话又如浮浪子弟,撩上了。 不过他马上接了句:“情侣们好像总喜欢喝同一杯饮料。” 似找补,补充解释他在考虑培养情侣的氛围感。 又似一种提醒。 裴解颐转手便将她的水杯递向路随:“我喝的是黑咖啡,消肿减胀又醒神。” 路随像是未料到她会如此,看着她,一时没给反应。 裴解颐知道他们还处于镜头之中,没有让静止的画面维持太久:“不知道你饮食上有没有什么禁忌。运动员的饮食要求很严格吧?” 路随却没顺着她给的台阶下,他接过水杯,喝了两口,还给裴解颐:“嗯,是严格。但黑咖啡不在禁忌里。而且我已经退役了。” 他没有含吸管,是就着杯口喝的,而且嘴唇也没完全碰上杯口。裴解颐心里暗暗松一口气。她挺喜欢这只水杯的,暂时还不想换掉它。 导演为了不破坏两人的互动镜头,这会儿才上前来,客客气气道:“路老师,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路随:“嗯,你说。” 裴解颐趁着这个时候假装去洗手间,关掉麦离开训练场,也离开镜头。 颜乔刚和总导演通过电话,总导演的意思是,第二季如果完全承袭第一季就没有突破了,路随的加入正是第二季较之第一季的突破之一,连嘉宾都如此惊讶,届时观众的惊喜只会更多不会更少。而裴解颐和路随这组搭配也绝对比另外两组嘉宾更具新鲜感和吸引力,对裴解颐绝对利大于弊。 看来真是节目组花大价钱把人家请来的。 裴解颐接过平板电脑,划拉屏幕上显示的路随的资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硕大的“中国冰球第一人”几个字。 颜乔问:“你录到现在,感觉如何?” 裴解颐无力:“录都录了,钱也拿了,我还能突然退出不成?” “辛苦了。”颜乔极其虚伪,说这话时脸上根本没有心疼的表情,“我看看怎么联系他的经纪人,抽个空俩团队一起吃个饭。” 既然双方艺人搭档录制这个节目,合作是必然的,毕竟后面要配合节目的宣传,这个节目又是个恋爱真人秀,双方团队得就合作方式达成一致。是止步于剧中的CP,还是延伸至真人CP。 裴解颐很有自知之明:“我口碑烂成这样,人家又不缺名气和粉丝,沾上我干什么?” “没准呢。”颜乔说,“之前郑江也不怎么缺名气和粉丝,照样没嫌弃你的口碑。” 说起郑江,裴解颐其实和他并不太熟。 他们合作过两次戏,戏中角色还不是情侣,一次兄妹,一次上司和下属,在剧组里和其他演员一样,普通同事关系,离开剧组就没怎么联系了,最多就是他们在第二个剧组呆着的后期,郑江曾经私下单独约过裴解颐两次,裴解颐借口婉拒了。 两部戏当时差不多前后脚播的,不少剧粉磕上了他们的角色CP,裴解颐和郑江随剧组上节目参加宣传有了些互动,又生出些真人CP粉。裴解颐很多时候对于被磕CP这件事是莫名其妙的,或者真如她的粉丝所言,她有所谓的CP体质吧,和任何男明星合作都容易出CP感。 因为剧宣,裴解颐确实和郑江在剧播期间短暂地捆绑过,她每次转发微博的文案都是按照剧方的要求,以角色身份和郑江互动。但CP粉从她和郑江的微博,扒同款、扒卡点、扒谐音,盖章她和郑江在谈恋爱,是真CP。裴解颐也没想到原来有这么多巧合。而落在不喜欢裴解颐的网友眼中,就成了裴解颐有预谋地埋线,暗戳戳引导CP粉磕她和郑江的CP——当然,同样的情况并非第一次发生。 适逢心恋节目组第二季拟邀嘉宾,剧播结束没多久裴解颐就收到节目组的邀请,那时候郑江又私下约过裴解颐,说想和裴解颐谈一谈关于这个综艺的合作,裴解颐以接不接这档节目由公司决定为理由再次婉拒他。 三番两次的,不难判断,郑江当初或许有追她的意图,加上他的团队可能还有其他什么考虑,所以定下两人都参加录制之后,郑江的团队很快就向裴解颐这边表达了捆绑真人CP的意愿。不过没等裴解颐这边答复,郑江就爆雷了。 现在这个路随,看起来也不缺女朋友的样子,而且他不是很明确地不喜欢她吗?炒真人CP又不会多给他钱,为了挣点巨额通告费来和她合作真人秀已经够难为他的了,他没理由将合作进一步深入。 造型师正在给裴解颐补妆,裴解颐不动脑袋,眼珠子转向颜乔:“黑粉们骂我总上赶着倒贴,其中绝对有颜姐你的一份功劳。” 颜乔是有考虑的:“不先主动出击和人家团队联个谊通个气,回头人家为了和你撇清关系一声不响发通稿辟谣,你又要挨网友的骂。” 等裴解颐回训练场,发现路随身边多了两个男人。一个路随的经纪人,一个路随的助理。 路随的经纪人,也是路随签约的经纪公司的老板宋飞驰。 宋飞驰同样运动员出身,曾经国家队里的游泳健将。基本上这些年体育圈的运动员们,签的都是宋飞驰的公司。不仅退役运动员,一些在役运动员的商业走穴也由其从中代理。 这下颜乔不用另找渠道联系了,宋飞驰先过来和颜乔聊上。 路随的助理十分友善地向裴解颐打招呼:“裴姐好,我是小潘,你可以和随哥一样根据我的体型喊我小胖。” 小潘满脸机灵相,模样非常讨喜,但路随的表情看起来不怎么待见他,眼神里明显压出一丝不耐,和那晚红毯上路随站在她旁边拍照时一个样。裴解颐微微颔首:“嗯,小潘你好。” 裴解颐坐回路随身边,冷不防听路随问:“刚刚我带你打冰球,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不知道导演具体怎么和他沟通的,裴解颐肯定是要否认的:“无聊倒不会,中国冰球第一人手把手教我打冰球,我只担心自己太笨。何况,你的世界,我很愿意了解。” 路随静静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眼瞳黑得非常清澈。这种清澈是裴解颐在现今娱乐圈里其他新人身上是见不到的。因为那些新人的眼睛里对这个圈子是有欲望的。 进娱乐圈的人,没有一个是没有欲望的,而欲望无非是成名。裴解颐就总被黑粉们嘲笑,笑她每一回走红毯都用力过猛,明晃晃地将“老娘要红”的野心挂在脸上。她承认她有野心,但并不以此为耻。有欲望实属正常,想成名亦无可指摘。 面对这份清澈,裴解颐忽然很感兴趣,他来娱乐圈的原因。 “那我能了解你的世界吗?”路随倏地问,语调宛如风流公子哥的一时兴起。 裴解颐再次默默感叹,抛开他后天的撩妹套路不谈,如果他想,他自身的先天优势便足以赋予他成为海王的潜质,因为他桃花眼里自带的深情连预先有所防备的她都有一刹那的晃神,其他没有经验的小妹妹岂不更容易被他骗到手? 节目组的选人眼光还是不容置疑的,他是不是演员根本不重要,他只需要会撩人。 “当然可以。”裴解颐弯唇,不免生出一丝好胜心。她一个有过许多感情戏经验的专业演员,不能输给他一个浪荡子,否则如何对得起她赖以生计的饭碗? 导演来问他们休息好没,休息好的话可以继续录了。 裴解颐在路随的帮助下重新戴上手套和头盔。这回裴解颐在路随给她戴好之后,也试着帮路随戴。 奈何路随个头比她高,她够不太到。裴解颐灰心丧气,抬手比划着他们之间的身高差:“上面的空气是不是更新鲜更好闻?” 她寻思着放弃头盔,就给他戴手套便可。 路随这时说:“你自己上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下一刻,他的两只手扶在裴解颐的腰上,猛一下将她整个人竖直地抱到长凳上站着。 毫无防备之下,裴解颐两脚踩实长凳前因为身体重心不稳,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肩。 路随仰头,轻啧了声:“你也太轻了,你说你胖,我还以为要费多大的力气。” 裴解颐的心跳急遽加速,怔怔的,一时失了语。 路随径自又问:“你现在体重具体多少?去掉护具的重量,你不到46kg吧?” 裴解颐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和声音,本来想问“你从哪儿知道我体重46kg”,转念记起这是她对外公布的官方资料,随便百度一搜就能看见的,便止了口,不是很好气地说:“女人的体重是秘密。” 路随一副不屑追问的表情,扶着她的腰恶作剧似的将她在长凳上又举高两下。 裴解颐重新抓紧他的肩膀:“你干什么?” “称你的体重。”路随唇角朝一侧斜斜勾起,“你不说,我现在心里也有数了。” 裴解颐气笑,拎起头盔套到他头上,故意戴得歪扭,前面的帽檐报复性地低低压住他的头发,几乎将他的眼睛盖住。 路随自行将头盔撩起扶正。 裴解颐大口做了两个深呼吸,然后从长凳上跳回地面,伸手帮他扣头盔的系带,说:“鉴定完毕,上面的空气并没有更新鲜更好闻。” 路随垂眸睨着她浅淡的鼻尖痣,口吻懒散得不太着调:“本来就没有更新鲜更好闻,上面又没有你。” 裴解颐的心脏又怦地撞一下胸腔。她松开已经扣好的系带,手握成拳头轻轻往他胸口砸了砸:“嘴很甜。” 路随似笑非笑:“你教得好。” “那再教你一件事。”裴解颐转身从放置于旁边长凳上的她的包里取出纸巾,走回来擦拭她方才站过的那张长凳,“后期必须帮我把字幕打上:‘偶像剧特供情节,现实请勿模仿,禁止踩踏,爱护公物,人人有责’。” 被骂得多了,她连自己会被骂的地方都能有个大概的预判。 扣好鞋底的冰刀,两人重新进冰场。 路随未再继续先前的教学,只是简单地带她复习一下她并没有完全规范标准的拨球和运球,然后提出和裴解颐玩个游戏,她如果破了他的守门,进一个球,他就答应她一个条件。 “任何条件?” “嗯。” “那是不是我没进,反而我要答应你一个条件?” 路随挑眉:“你如果想,也可以。” “你当我傻?”裴解颐也没等他喊正式开始,趁他不备,这时候就抓着球杆蹬着冰鞋在冰面滑行着将球朝球门运。 裴解颐还没办法做到滑跑,又运着球,速度更慢了,于是即便她耍赖,也没能快过路随的反应速度。她才走了两步,路随已经站在球门前,双手抱臂,连个防守的姿态都没有,可谓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裴解颐仍旧强行将球射向球门,企图从路随两条腿间的缝隙打过去。 结果毋庸置疑是失败的。 裴解颐又抬手指向场边,大喊:“快看那儿!” 路随根本不上她的当:“你也太逊了,用这种骗小孩的招数。” 裴解颐:“请配合当个小孩,谢谢。” 路随的眼睛微微眯起一下,最终还是照做了,转头望向她指的方向,甚至将眼睛闭起来。 裴解颐尽量放轻动静,悄悄绕到另外一侧。球门近在迟尺,他的身体和球门之间也有足够的缝隙让她进球。 然而还是被闭着眼睛的路随给拦下了:“就这?” 裴解颐怀疑:“你是不是偷看?” 路随斜睨她,带丝挑衅:“你可以把眼罩拿过来给我戴上。” 裴解颐好奇:“为什么你们冰球的球门不能和足球的球门一样宽大?” 路随眼神满是兴味:“我等着你还能挑出其他什么射不进球的理由。” 裴解颐扶额:“这时候你应该悄悄让着我,让我进一个球高兴高兴,学会了吗?” 路随的身体挪开些,露出身后的球门:“懂了,来吧。” 裴解颐却又不乐意:“现在我都告诉你了,你再做,我进了球也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路随没辙了:“那你要怎样?” “换我守门,你射门。”裴解颐递交了球杆给他,并把他从球门前推开,自己站到球门前。 见她学着足球守门员的姿态守在冰球球门前,路随哼笑了一下,倒也没纠正,只是说:“让你三个球,省得你觉得我欺负你。” “不用,要有竞技精神,还是就一个球,你只要在我的防守下进一个球就行。”裴解颐心里想的是,速战速决吧,她快没体力了。她录的究竟是恋爱综艺还是体育综艺?虽然,现在没之前无聊了。 当然,裴解颐还是很认真地想守住球门,同时也做好输的准备。她面对的又不是普通人,是专业冰球运动员,输了也不丢人。反正今天整个就是节目组和路随联手来虐她的。 判断路随似乎要运球来她的左侧,裴解颐的身体不自觉地随之倾向左侧。 “姐姐,我是假动作。”路随轻轻叹气。 “……”裴解颐岔了一瞬神,也没去看球究竟在哪儿,下意识就根据他的话要倾回右边,结果因为太急,冰鞋打滑了,裴解颐猝不及防往冰面摔。 电光火石间,路随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明明同样穿着冰鞋,他却跟站在平地没两样,甚至也没受她的牵连被她带摔,仅仅搂着她的腰原地转了两圈,便连同她一起稳稳当当地立住。 裴解颐牢牢抓着他的手臂,觑着他眉骨眼梢间的桀骜不羁,听着他说:“不是都教我让着你,还紧张我进球?怕我没学会?” 裴解颐:“那你假什么动作?” 路随:“……肌肉记忆。抱歉。” 言罢路随示意她低头看冰面的球。 球没进球门,偏了。 路随追加一句:“现在不是我故意让着你,是靠实力没进的,不算辱没竞技精神。” 裴解颐不由笑了起来。 两人手牵着手准备滑回场边。 导演却在场边大声说:“两位老师,麻烦能不能补录一个路老师为了抓住裴老师却被裴老师拉着一起滑倒在冰面的素材?裴老师要不要摔进路老师怀里、摔成怎样的姿势,你们自由发挥!” 裴解颐:“……” 路随:“……” 第6章 . 第六束光 光阴荏苒 补拍好摄制组所需要的素材,裴解颐又和路随在训练场内完成这部分宣传海报的拍摄,最后是新一次的备采,才全部结束冰球俱乐部里的录制。 裴解颐流了许多汗,直接在俱乐部的淋浴间冲了个澡。她拍摄期间,苗苗回酒店帮她收拾了换洗的贴身衣物带过来。 下午还有录制,录制内容是两人讨论他们这组需要共同创作的剧本。 裴解颐冲完澡重新做妆发时,导演来问,如果她累的话,可以多休息一些时间再继续。 裴解颐选择遵照摄制组原定的进度来。一方面她可不愿意因此被传不敬业或者耍大牌,另一方面,早点录完,休息得更踏实。 趁着做妆发,裴解颐同时抓紧时间和颜乔商议剧本问题。 心恋节目组没有背着观众作弊事先提供好原创剧本供他们选择,也没有规定他们的创作主题。但艺人团队是要作弊的,他们不可能任凭艺人自行发挥,大多数艺人没有那个精力和才华完全自己构思剧本再一个字一个字在电脑上码出来。 颜乔在裴解颐敲定参加心恋之后,就帮裴解颐配备了一个编剧小组。编剧小组提前为裴解颐量身定制适合这档节目的几个拍摄方向,等着和搭档演员那边互通想法。 另外两组嘉宾,早在第一期录制前就知道搭档是谁,剧本也早在录制前定下,并得到节目组的认同。裴解颐因为临时更换搭档且被隐瞒搭档的身份,所以既仓促又紧张。 而现在颜乔更是告诉她,路随的经纪人宋飞驰无法做主路随的剧本创作,颜乔不用找他,找他没用,要裴解颐自己和路随讨论出个结果。 裴解颐极其无语:“宋老板没有告诉他家艺人,这样不仅耽误录制进度,还浪费大家的时间?节目组没有意见吗?” 颜乔:“宋老板说,如果提前定下剧本内容,路随无法在镜头前假装不知情地和你交流创作灵感。至于节目组,呵,还真没有意见,完全尊重路随的想法,导演也说,这更符合节目所追求的真实性。” 裴解颐:“……”真什么实? 颜乔倚着化妆台,看着一边受造型师摆弄一边由苗苗帮忙喂食水果沙拉的裴解颐,若有所思道:“这个路随的话语权有点高。” 裴解颐也怀疑:“颜姐,你是不是没把人家的背景调查清楚?怕是个我得罪不起的资源咖吧。那我更得小心着点伺候。” 想到这种可能性,裴解颐不免又陷入烦闷。 再烦闷,重返镜头前,裴解颐也还是得以愉悦的状态营业。 路随等在俱乐部的停车场里,她之前开来的那辆车旁边。 他换了身连帽运动服,酷潮又明净的红黑拼色,戴一顶黑色棒球帽,帽子上绣有品牌的logo字母,和他上次出席典礼穿的那套出自同一个国货品牌。 裴解颐笑着问:“你是不是要官宣代言人了?” 路随下意识抬手松了松帽檐:“好像是。” “什么叫好像是?” “就是我记性不太好,老宋好像给我看过代言合同,但我不记得自己签没签。”路随帮她拉开副驾的门。 裴解颐没有马上上车,她搭一只手臂在车身:“你知道什么叫凡尔赛吗?” 路随的反应也是奇特,他不着急回答,当着她的面手机网页搜索,看着跳出来的解释,斜勾唇:“行,现在知道了。” 裴解颐摘掉他的棒球帽:“你头发还湿的戴什么帽子。” 发尾滴落的水将他肩膀上的布料加深了颜色。 路随捉住她的手,反手把棒球帽扣在她头上:“那你帮我先戴着。” 裴解颐连忙摘掉帽子,气笑:“我刚弄的妆发。” “看出来了。”路随推她上车,“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不能辜负了你专门弄的妆发。” 裴解颐扯过安全带:“去哪儿?” “女生应该喜欢惊喜吧?”路随也坐进驾驶座里。 裴解颐咔哒扣好安全带:“一天一次差不多了,多了要给我整出心脏病。” 路随突然把她安全带的搭扣给松开。 裴解颐蒙圈:“干什么?” 路随倾身靠过来,他的五官瞬间放大在她面前,他的左耳耳钉的冷光泛于她眼底。 他的手从她身前绕过去,抓住她的安全带:“哪有你自己系安全带的道理?” 他的头发潮潮的,在开了暖气的车厢里散发湿气,洗发水的香味和她现在头发上的一样。 苗苗匆匆忙忙回酒店帮她取了贴身衣物,却落了带在行李箱里的洗浴飞行套装,俱乐部的淋浴室可不提供沐浴露和洗发露,后来颜乔去帮裴解颐借的,裴解颐彼时没在意跟谁借的。 车子平缓行驶上马路。 上午裴解颐自己开车时,颜乔因为不放心她,和摄像大哥一起坐在她的后座里。现在她和路随同行,车里除去他们俩,只有GoPro,其余人全跟在后面的车里。 裴解颐不能让镜头闲着,再次肩负起为节目组提供更多剪辑素材的责任,有一搭没一搭地向路随发起新话题,不过无非是以车窗外掠过的风景为素材。 路随在一处红灯时,打开中央扶手箱,示意她拿储物格里的矿泉水。 裴解颐取出一瓶拧开盖:“你要喝?” 路随同一时间说:“你讲了这么多,不渴?” “嫌我话多?”裴解颐原本已经递到他嘴边的手立刻往回缩。 路随迅速捉住她的手,栽下脑袋凑到瓶口喝了两口,撩起眼皮:“巴不得你再多讲点。” 裴解颐不明白,他喝个水,嘴唇沾染了水渍可以理解,怎么连眼睛看上去也湿漉漉的,眼神还似有若无带点无辜。角度的问题吗?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裴解颐拧紧瓶盖,矿泉水塞回储物格:“你喜欢话多些的女生?” 路随平视前方的眼睛快速瞥她一下:“怎么?” 裴解颐取出包里的笔记簿和圆珠笔,翻开来做记录:“把你喜欢的女生的特质记录下来,看看能不能加进我们剧本女主角的性格里。来,说说吧,你心目中的女主角应该是什么样的。” 车厢内响起路随短促的轻笑:“你这样的。” 裴解颐微微弯唇看他:“那不行,我片酬很贵的,你请不起。” 路随的右手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和他的口吻一样慵懒散漫:“很小气啊,到你自己的剧本里客串都不行。” 裴解颐说:“演员最大的乐趣就在于体会别人的人生,演我自己还有什么意思。” 路随问:“那你目前没有演过的、你最想尝试的角色,是什么样的?” 裴解颐盯着挡风玻璃,不知在想些什么,顷刻间她笑道:“聊偏了,我们要创作的是偶像剧剧本,应该从偶像剧角度考虑男女主角人设。” 路随耸耸肩,突然喊了他的手机Siri,问Siri什么叫“偶像剧”。 Siri一板一眼照读网络上的释义:“偶像剧指为迎合人们内心需求,运用紧凑、浪漫的故事情节,帅气美丽的男女主角为主体进行艺术表演的一种形式。在编剧上,主要讲述男女主人公从不相识,经过巧遇的桥段让两人不同的生活产生交集,并在不断的碰撞中产生爱情[注1]。” “要不要这样?”裴解颐笑,“你可以简单理解成浪漫梦幻的爱情剧。” 路随发问:“重点在于‘迎合内心需求’是吧?” “嗯,”裴解颐点头,正想告诉他,就是迎合观众的内心需求。 路随却是又问:“你内心需求的男朋友是什么样?” 裴解颐投桃报李:“你这样的。” 路随拖着长长的尾调叹气:“也不怕我当真。” 裴解颐在笔记簿里随手画两笔:“我没开玩笑,我们剧本的男主角可以照你的性格来。” 路随斜睨她:“担心我演技不过关,索性让我本色出演?” 是的。像他这样没有经验的生手,让他演他自己是最省事的方案。 倒也不怕对观众来讲没有新鲜感,毕竟他才进娱乐圈半年,以前在镜头前露脸也少,知道他真实性格的人不多。圈内一些新人演员就是这样,靠着角色和演员本身性格的贴合,掩盖演技上的生涩和尴尬。 但出于礼貌,裴解颐自然不会当着路随的面承认:“我是觉得,你的性格很符合偶像剧男主角的人设。” 路随刚刚把车停下来。他的身体半侧过来,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目不转睛看着她:“得我的女主角喜欢才行。” 他的桃花眼里兜着与他吊儿郎当的姿态所相悖的深情。 裴解颐的视线中心上移,移至他的眉骨,笑:“你的女主角说她很喜欢。” 路随勾起一侧的嘴角,率先下车,绕到副驾,帮她打开车门:“女主角,我们到了。” 他将车门敞开至最大的角度,他的身体亦侧于一旁,没有遮挡住她的视野,所以裴解颐不用下车,就能看见,空无一人的沙滩与一望无垠的海水之间,仿佛孤零零悬浮于半空中的,一扇充满神圣感的白色大门[注2]。 裴解颐方才在车上顾着和他交谈,不曾留意路线,未料想原来目的地是这里。 绿岛的一处旅游景点,从正面的角度望过去,这扇大门像凭空出现的神迹之门,走到侧面会发现其实是一座建在沙滩上的建筑。它的大门是哥特式教堂风格,实际上是家书店。 裴解颐八年前跟随《霓虹》剧组来过一次取景。 十七岁的她累得在剧组的车里睡着,被人叫醒时天还没亮,耳畔是柔软的有规律起伏的海浪声,她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从车里爬出来,看见蔚蓝的天幕下,纯洁的神迹之门在月亮和星星的烘托中倏尔点亮金色的光芒,宛若神祇降落人间。 她惊得呆愣久久,反应过来时发现她自己跪在了地上,闹得导演他们好一通笑,剧组里传开了,后来电影首映礼上被导演拿来当趣事分享。 在她口碑变差之前,提起这事儿给她的笑全是善意的,夸她可爱、夸她纯良、夸她干净;她的口碑变差之后,这成了她的黑历史,嘲笑她没见过世面,扣帽她封建迷信。 好像没有人再记得,她跪在地上不是跪拜神祇,而是因为又困又饿所以爬下车时没什么力气不小心给摔了。 不过路随带她来这里不至于是羞辱她吧?那这真人秀还录不录了?海风吹得有些冷,裴解颐下意识裹紧她为了上镜漂亮而穿得不是太厚的毛呢大衣,谁想到来的是户外呢? 她朝路随笑笑:“嗯,果然又是一个惊喜。拍完《霓虹》我就没再有机会来过了。” 路随从车子后座捞出他的黑色长款羽绒服,要帮她披上。 裴解颐说:“我也有,在我助理车里。” 路随挑眉:“你自己的,和我的,能一样?” OK,是该无条件配合他演绎偶像剧桥段。裴解颐摊开手,手臂伸进他羽绒服的衣袖里,不太好气地说:“麻烦你也配合我一些,刚才车上我和你商量我们的剧本,基本是无效沟通。” 路随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的手,牵着她从白色的栈道朝白色大门走:“好,马上改正。” 口吻突然乖得不像话。 裴解颐的心又似被挠了一下。 路随继而亲昵地捉着她的手,一起藏进羽绒服的口袋里:“车上无效沟通,是因为还没到我们的创作基地。” 口袋里,裴解颐的手指碰到凉凉的金属触感。她睇一眼路随,狐疑地抽出来。 一枚复古繁复的银制钥匙。 裴解颐用眼神询问他。 路随并不回答她,带着驻足于白色大门前。 裴解颐这时注意到大门上挂有一把与钥匙花纹相似的精致的银锁。她会意,用钥匙开锁。 她的手没来由地微微颤抖。 如果只是简单地来这个书店故地重游,他必然不会搞这些花样。可她完全猜不到,他在里面准备了什么。 可能耽误了有两分钟,锁终于打开。 推门的时候,裴解颐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书店一如当年的模样,除去这扇白色大门,三面全是透明的玻璃,午后的阳光从玻璃外湛蓝的海天一色朗烈地泼洒进来,将书店里笔直的主过道两侧照得亮澄。 一簇紧接着一簇全是气球,气球簇拥的立板全部贴着海报,每一张海报都不重样,不重样的海报,是她迄今为止参演过的所有影视作品的角色剧照,无论角色的大与小,一个不落。 裴解颐慢慢踱步往里走,像走一条时光长廊,回顾八年来她在娱乐圈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 唯独时光长廊的尽头不是角色剧照,是她本人。 是她……当年被导演襄中为女主角的那张,无意间抓拍到的她。 裴解颐自己都没有这张照片,只曾经在导演手里见过一眼。 节目组很有心,竟然连这都找来了。 路随的声音几乎贴在她的耳后,低低的:“按照偶像剧的桥段,男主角这时候是不是应该从身后拥住女主角?或者女主角转过来,抱住男主角,并给男主角一个吻?” 裴解颐回头,当真搂住路随的腰。 “谢谢。”她说。 路随怔愣着,盯着她眸底氤氲的感动的泪光。 下一秒,裴解颐踮起脚,唇上的轻红伴随她扑到他脸上的簌簌呼吸,朝他的嘴唇靠近。 第7章 . 第七束光 片光零羽 路随的脑子霎时空白,唯一的反应是下意识回抱裴解颐。 在两人的嘴唇近到只有毫厘之距即将触碰之际,裴解颐技巧性地微微歪头,停下来。 “一些偶像剧桥段里的吻,是这样借位的。” 低声说完,裴解颐松开他。 路随的瞳孔不动声色地缩了缩。顷刻,他也松开裴解颐,斜斜勾起一侧嘴角:“裴老师的演技令我佩服,突然入戏,自如出戏。”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他好像有点生气,尤其“裴老师”三个字,隐隐带着咬牙切齿?裴解颐用指尖轻轻压了压自己沾染湿意的眼角,脸上显露的仍旧是动容的神色:“路老师送的惊喜太用心,也太浪漫,我非常感动。” 言下之意,气氛烘托得好,帮助了她快速入戏出戏。 “没其他的了?”路随意有所指,眼神似含期待。 裴解颐说:“我们剧本的男主角如果为女主角做类似的事情,女主角一定会动心。” 路随盯着她,静默不语。 裴解颐心里犯嘀咕,这副表情的意思是,她接的话没达成他的预期? 路随又开了口:“这就动心了?” “你后面还有大招?” “你猜。”路随从手边的立板摘下一只气球,递给她。 裴解颐抓着气球好奇观察它有什么猫腻:“你这样让我觉得,我之前教你怎么谈恋爱,完全在班门弄斧。” 隔着气球,路随说:“我确实有一个喜欢好多年的人。” “噢?”裴解颐来了兴趣,“既然喜欢好多年,怎么分手了?” 路随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谁说我和她分手了?” 没分手,他来参加恋爱综艺,还敢当着镜头直言不讳?虽然后期届时肯定会剪掉,但让她现在怎么接茬?裴解颐十分无奈,准备提醒他,只听“砰”地一声,她手里的气球倏地炸开,因为猝不及防,她吓得条件反射一激灵。 路随轻啧了声:“你这胆子不太行,得练练。” 裴解颐有点懵:“气球没东西?” “有什么东西?”路随脸上隐隐憋着坏笑。 裴解颐这才注意到他那只刚刚故意戳破了气球的手,气得牙痒痒:“活该你单身。” 路随双手抱臂,往后倒退着走,睇她:“说得好像你不是单身。” “根据网上的传言,我应该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谈恋爱。”裴解颐口吻戏谑,借机辟个谣。虽然大概率没多少人信,甚至又要被黑子嘲讽。 “听着都替你累。”路随的后背似长了眼睛,对书店的布局一清二楚,非常及时地避开了原本会碰到的书架。 裴解颐跟着他绕开书架来到最后方的玻璃窗前。 放眼玻璃外,海天相接一望无垠,她和路随仿佛被流放在孤岛之上。 路随朝地上的矮几努努嘴:“风景又不会长脚跑,坐下来看也一样。” 矮几、坐垫、抱枕、地毯、懒人沙发、电脑、台灯、加湿器、果汁、水果、干果、零食,这专门开辟出来的一小方天地,无疑便是路随口中的创作基地。如果没有摄像头,很适合全身心放松下来,躺在懒人沙发上眺望绝佳的海景随手翻翻书,就此虚度光阴。 电脑上打开的文档里已经建立起一部分框架,关于故事名称、男女主角人设、故事梗概及故事的其他基本元素诸如此类,等着他们往上面填空。 裴解颐正要坐到电脑前的位置,路随拉了她一把,将她摁进懒人沙发里:“这才是你该呆的地方。有什么想法告诉我,我帮你写上去。” 果汁、水果、干果、零食继而也全被推到她的面前。 裴解颐笑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心里裴解颐没有表面上来得开心。她每天的饮食是有控制的,现在为了录制节目超出的分量,之后她就得靠额外的运动量消耗掉。 也因为是在录制节目中,裴解颐也不可能光顾着自己吃,她吃了果盘里的一片哈密瓜后,就叉了一片递到路随嘴边:“很甜,你快也试试。” 路随觑觑她,低头就着她的手将哈密瓜咬进嘴里。 裴解颐以为他那一眼是在介意叉子她用过,解释道:“我刚刚吃的时候没碰到。” 果盘里只放一支叉子,她倒也忘记再问导演要一支。 路随咀嚼着哈密瓜:“你碰到了又怎样?” 他这一反问,裴解颐记起上午在俱乐部他喝她杯子里的黑咖啡一事。 路随已然转移话题:“先给我们的男女主角定个名字?” 参加节目前裴解颐简单了解过第一季的模式,男女主角的名字一般和男女嘉宾的名字差不离。颜乔为她准备的编剧小组帮她想好了几个角色名,裴解颐昨晚从中选了个她比较喜欢的。 但现在没等裴解颐说,路随发表了他的想法:“我们互换名字怎样?” “怎么互换?”裴解颐不明白他的意思。 路随举例:“比如,你叫‘裴随’。” 创意不错。裴解颐觉得挺有趣:“你想叫‘路解’还是‘路颐’?” 见她不反对,路随将所有由“sui”的拼音组成的字,给裴解颐挑选。裴解颐挑来选去还是认为他的“随”字最好。 路随在女主角一栏输入“裴随”二字:“那就这么定下来。” 裴解颐后知后觉一种微妙的暧昧。出于摆脱这种心理,她给自己找了分散注意力的事情——帮路随将所有由“jie”和“yi”的拼音组成的字搜索出来。 然而路随说:“男主角就叫‘路开颜’吧。” “开颜”就是“解颐”的意思,裴解颐自然清楚她名字的含义。她提出:“不觉得‘开颜’像女生?” 路随无所谓地耸耸肩:“像就像。” 裴解颐坚持要他换一个:“你无所谓,但我喊着这个名字容易出戏。还是重新想吧。” 路随敲了敲键盘,打出另外一个名字:“那就‘路一笑’。” “一笑”仍旧是“解颐”的引申义,换汤不换药。裴解颐心中那丝微妙的暧昧感愈演愈烈,果断地下定决心根除:“要不算了吧,不互换名字了。女主角叫‘裴开颜’更合适。” 他们之间制造的甜蜜片段够多了吧?犯不着再用两人的真名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桥段。虽然最后的成品是一小时左右的微电影,但也将成为她的一个作品陪伴她整个职业生涯,而她和他只是节目中短暂的搭档。 路随盯着她看了四五秒,不强人所难,删除“裴随”,改为“裴开颜”,不过他添加了一句:“小名,‘笑笑’。” “男主角对女主角的专属称呼。”路随把键盘敲出不小的动静。 既然方才他退让一步,现在裴解颐也不再继续驳回他的想法,同意了。 “男主角呢?”她问,手里同时又往路随嘴里喂了片哈密瓜。 路随在男主角一栏输入“路随”:“我就不改了,我用原名。” 继而补充:“女主角管男主角叫‘阿随’。” 裴解颐也随他去。 之后两人趁热打铁又交流了些想法,不知不觉间太阳西斜,路随强行结束了剧本讨论,带她到外面的沙滩上看了场海边日落。节目组很会来事地为他们提供了泡泡机和拍立得,裴解颐和路随用两种道具玩到夕阳消失在海平面为止,今天的拍摄终于全部结束。 从海边回酒店的途中,裴解颐在节目组的车上睡了过去。一方面是她确实很累,另一方面也是她多年来每次为了避免和某些合作艺人没必要的社交而惯用的“小心机”。而路随暂时也在她离开镜头就不想再费心力社交的艺人名单上面。 抵达酒店的地下车库下车后,路随问裴解颐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从后面一辆车过来的颜乔替裴解颐婉拒了:“路老师今天辛苦了,我们解颐第一次参加常驻综艺就遇上路老师这么好的搭档是我们解颐的运气。本来今天我们两个团队是应该吃个饭的,不过解颐明天还有一个商业活动要出席,今晚就得飞海城,我们得去赶飞机。下次吧,下次录制我们请路老师单独吃饭。” 商业活动其实在明天下午,原本不着急今晚飞,裴解颐给心恋预留的时间是到晚上的,但既然录制得比较顺利,没有占用晚上的时间,裴解颐便让颜乔改签了机票。 紧接着颜乔便去和分组导演打招呼。颜乔在酒店定了包间,今晚招待负责跟拍裴解颐的所有节目组工作人员。 裴解颐匆匆和路随道别,在苗苗的陪同下,径自回了酒店房间。 直至半夜飞机落地海城,入住活动举办方为她订的酒店,裴解颐快睡觉前查看手机,才发现微信上有几个小时前路随加她好友的消息。 路随没备注他是路随,但他的微信名直接就是路随,裴解颐没法假装不认识。深思熟虑片刻,裴解颐通过了他的好友验证,然后准备休息。 路随却马上发来一条消息:【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记性差到下了节目就忘了我是谁,所以没理人】 第8章 . 第八束光 日月无光 拽里拽气的。 似乎还嘲讽她? 裴解颐打算假装没看见,等白天起床后再敷衍他说“不好意思昨晚睡觉了,刚查收微信”。 路随的第二条消息又进来:【等了你一晚上。你人现在在海城了?】 裴解颐突然觉得他既不拽也没在嘲讽。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一只凶狠的恶狼,朝她嘶吼着张牙舞爪,结果并没有咬她,只嗷呜一声乖乖趴到她脚边,现出狗崽的原型。 这画面特别荒谬,也特别好笑。裴解颐也不知自己出于何种心理,回复他了。 【嗯,在海城】 【你等我?有事?】 路随:【确认女朋友的平安是男朋友应尽的义务】 裴解颐眉心蹙拢。综艺演上瘾了他? 路随:【时间不早了,睡吧,姐姐】 最后两个字,令裴解颐的耳边自动回响起他在冰场里如何发的音。 裴解颐重新点开之前前往机场的路上,颜乔转给她的一个旧视频。 视频里是八年前的她,《霓虹》的导演在首映礼将她海边跪拜神明作为趣事讲出来之后,紧接着的观众提问环节就有人问她后来知道那座建筑只是一家书店吗? 十七岁的她面对满座的人肉眼可见地不自在。刚刚经历过全场的笑声,她的神色间残留着难为情。她紧张地握着话筒,回答得很实在:“嗯,知道了,我还进去书店看过。很漂亮。如果不是时间不够,我想一整天都窝在里头看书写作业,心情会很好。如果我也能开一家这样的书店,就更好了。” 颜乔转给她视频的时候吐槽她:“你连自己讲过的话都不记得。” 裴解颐很无语地反击:“请问您记得您自己八年前的今天讲过的话吗?” 她回顾完这个视频才模模糊糊有了印象。但不记得,并不代表八年前的她是信口胡诌。她当时心里确实那么想的,于是有什么说什么。 她以前的采访视频不是第一次被翻出来,黑子最喜欢干的事情之一就是翻查她的过去,从视频和文字中截取出一切可以发散思维恶意解读她的地方。 很多事情是黑子帮裴解颐回忆起来的,这段视频的内容由于黑无可黑,反倒随着时过境迁,渐渐被她遗忘于角落里。 所以节目组安排到海边,不仅仅因为曾是《霓虹》的取景地,还因为她曾经讲过的这番话?那么彼时路随希望达成的预期就在这儿?可她没接对话,导演也没喊她补录不是吗? — 海城的商业活动结束后,裴解颐原本应该回剧组。然而女主角又请假了,偏偏和女主角的对手戏无法用女主角替身的背影蒙混过关,裴解颐最后的几场戏依旧无法杀青。 她的下一部戏还没开机,她也比较好说话,所以拖着就拖着,裴解颐顺手卖导演和制片一个人情。 突然空出来两天时间,裴解颐催促颜乔帮她见缝插针排两三个通告:“不是有个剧组找我去客串?” “人家已经另有客串演员了。”颜乔在绿岛和裴解颐分开后直接回了北城,现在不在裴解颐身边。颜乔是裴解颐大学高几届的学姐,四年前机缘巧合成为裴解颐的新经纪人,最近一年开始才不再事事陪同裴解颐。 “没其他能临时插进来的工作了?我这么糊的吗?是不是你把我的价开太高了?” “歇一歇,拼命三娘。如果你实在闲得慌,就回北城来。” 裴解颐新开了一瓶酒,嗅着酒香但没有喝:“回北城干什么?上你家当电灯泡,看你和你家韩导秀恩爱?” 颜乔的老公也是裴解颐在戏剧学院的学长,裴解颐学表演,颜乔和他老公学导演,两人从大一恋爱,毕业那年既领学位证也领结婚证。虽然裴解颐以前就认识颜乔,但深交是从四年前开始的。裴解颐几乎没有朋友,颜乔是目前的唯一。 “你该复查了吧?有大半年没去了。”随着话锋的一转,颜乔的语气也变得认真。 因为颜乔确认没有其他工作能临时插进来,裴解颐的自制力出现裂缝,她忍不住啜了一小口酒:“是有大半年没复查了。但我这不是好好的,什么事没有。” “有没有事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医生说了才算。医生那里留的是我的号码,你不去复查,骚扰的是我。OK?”颜乔替她拍板决定,“就这样吧,机票改签。医生那边我帮你预约复查的时间。” 裴解颐咂了咂嘴里的酒,哼笑:“也不怕我又被狗仔拍到,传我上整形医院修复。” 她这张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果不其然她出入整形医院所在大楼的照片上了营销号,上营销号的时候裴解颐人还在医生办公室里。 离开医院坐进车里,裴解颐扯掉口罩:“颜姐你故意的吧,故意介绍个把诊所开在和整形医院同一栋楼里的医生给我。” 颜乔正在打电话想办法解决营销号的传播,闻言白她一眼,暂时顾不上理她。 裴解颐径自用小号上网冲浪。 她也是倒霉。狗仔原本跟的是一位当红小花,结果意外拍到她,热度不要白不要,分分钟联动了营销号。 这不是裴解颐第一次被造谣整容。但凡有夸裴解颐漂亮的地方,就有一些黑子带上裴解颐曾经被拍到出入整形医院的照片极力宣传她是人工美女。不过随着近年来整容的越来越普遍,大众的接受度越来越高,多数网民表示,明星长得好看令人赏心悦目的话,是不是整出来的无所谓。 今天的照片评论区里,也有人在说,真的能整成裴解颐这么漂亮这么自然的脸吗?求问哪家医院的技术? 一位自称为整形医院医生的账号转发了营销号的内容,分析了一通裴解颐的脸之后打广告,言辞模棱两可,就差把“裴解颐在我家整的”几个字打在公屏上。 可笑的是,据裴解颐所知,之前圈内确实有些十八线女艺人,私下找整形医院拿她的脸作为模板脸照着整。 裴解颐给医生留言:【小心律师函警告】 微信上,路随突然找她:【回北城了?】 毋庸置疑,他这是看见营销号发的照片了。 如此关注她的黑料? 裴解颐正好有事情问他:【我口袋里的钥匙你放的?】 路随:【什么钥匙?】 裴解颐:【书店钥匙】 绿岛那家书店的复古钥匙。今天早上苗苗整理她的衣服去干洗时,从她当日所穿的毛呢大衣口袋里掏出来的。 路随:【噢。是我】 裴解颐:【什么意思?】 路随:【你下了节目不仅冷淡,还有点凶】 裴解颐解释:【弟弟,文字都是冷冰冰的,没有语气也没有表情,容易误解】 路随:【是吗?你试试使用表情包】 他歪楼歪到印度尼西亚去了吧?裴解颐拉回正题:【钥匙我让我经纪人帮忙还给节目组】 路随同一时间发过来:【你又冷淡又凶,对我造成心理阴影,也不怕我录节目的时候出戏?我不是专业演员,不像你随时随地说演就能演。为了节目效果,建议你和我文字聊天的时候,辅助表情包,让我知道你不冷也不凶。嫌麻烦的话,可以改语音或者电话。比如现在,你方不方便语音?】 这人……裴解颐说:【抱歉,不方便】 路随恰恰又同一时间回复她的上一句话:【不用还】 裴解颐:【?】 路随:【送你了】 裴解颐:【??】 路随:【一把钥匙而已。你不会以为书店每天靠那把钥匙锁门吧,姐姐】 “干什么?又偷摸用小号给你自己反黑?”颜乔打完电话,眼睛扫向裴解颐的手机屏幕。 她的手机屏幕一直贴的防窥膜,颜乔的角度其实根本看不见,况且她也没在做什么亏心事,但裴解颐莫名地就是下意识间关掉和路随的聊天框。 “我一个人反得过来黑吗?我的粉丝都放弃帮我反黑了。” “也是。”说着颜乔仿若古代的妈妈桑挑选有潜质的姑娘一般打量裴解颐,甚至伸手捏了捏裴解颐的脸,“黑你哪里不好,黑你这张脸?” 裴解颐重新点开微博:“怎样?你扭转乾坤趁机营销一波我人尽皆知的美貌?” “臭美得你。哪来的营销费?你自掏腰包?”颜乔冷笑,启动车子。 今天是私人行程,不出动保姆车,颜乔照旧开自己的车亲自接送裴解颐。 裴解颐松了松挂耳的口罩,翻看她的粉丝们的日常。造谣她整容之于她的粉丝而言,不过是小打小闹,粉丝们的情绪很稳定,对黑子不屑一顾,关心起裴解颐的健康状况,希望公司给裴解颐少安排些工作。 就在刚刚,颜乔已经让公司发了声明要对造谣的营销号追究法律责任,解释裴解颐去的场所全名为“整形美容医院”,裴解颐做的是美容项目而非整形项目。 正巧前天裴解颐才发过一条日常博,贴了张敷面膜的自拍感叹说近期皮肤状态不太好很想抽个空去护肤,倒能前后对应上。 黑子们自然不会因此消停,吃瓜的网友们也不会全部相信。但该辟的谣得辟、该发的声明得发——圈内的常规做法。 裴解颐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兴致,特地关注了一下路随有没有再点赞那几个黑她的营销号。 刷完微博,她百无聊赖地盯着车窗外。 “北城监狱”的指示路标倏尔掠过。 “他还是不肯见我?” 颜乔闻言飞快地转头探裴解颐一眼。 裴解颐闭着眼睛,纤细的手指搭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眉目冷落。 “嗯。没断,我每个月都在申请探监,但每次都被拒绝。”说着颜乔腾出一只手从包里抽出平板丢给裴解颐,“对了,你复查期间,下一期心恋录制你要拍的短片剧本发过来了。我先帮你快速过了一遍,你和你搭档讨论过的几个要素,基本都被写进去了。我觉得故事还不错。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需要修改的?” 话题既然被转移了,裴解颐也不再返回去。她解锁屏幕:“得了吧,什么时候剧本轮得到我修改了?” 心恋节目组目前给予嘉宾的创作剧本的限度,反倒成了裴解颐这些年得到的最大自主权。 手机屏幕这时显示,她的微信里又进一条新消息:【你是不是也收到剧本了?】 路随刚发送完毕,身后就踅来一颗脑袋。 “我还有没有隐私了?”路随将手机屏幕朝下盖在桌面。 宋飞驰落座他身侧,轻轻敲他的膝盖:“你的隐私比你的腿重要?不懂得什么叫‘运动必须适量’?你下次再把小胖丢下,娱乐圈你也别混了,老老实实滚回去继承你的家业,我小公司,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路随往后倚靠沙发背,懒洋洋翻动已经打印成纸质版的剧本:“快到心恋的宣传期了,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微博大号还我?” 宋飞驰老干部似的吹吹保温杯里滚烫的茶水:“如果大号还在你手里,今天裴解颐整容的热度又得有你失手点赞的一份贡献。你让心恋节目组怎么官宣你是裴解颐的替补搭档?” 路随以前专注训练,鲜少碰社交软件,微博是他转入娱乐圈后公司替他开通的,他完全生路子,接二连三手滑后大号被公司接管,他换了小号,最近才玩了个明白。 “被造谣整容,不是整容。”路随纠正。 宋飞驰问了句会挨揍的话:“你这么肯定是造谣?我看她公司的公关能力很一般,声明写得毫无说服力。能护肤的美容院多的是,非得去一家主营整形的?” 路随果不其然丢了剧本,虽然没揍他,但情绪肉眼可见地不佳。 “那栋楼里不是只有整形医院。” “那还有什么?” 路随却又不回答了,重新捡起剧本:“别烦我背台词。” 宋飞驰遂他的意,换到隔壁房间去。 好奇心驱使之下,宋飞驰自己去查了那栋大楼的入驻商户信息。 排除之后只剩一家私人心理诊所。 可,心理诊所相比整形医院,与裴解颐岂不更无瓜葛? 第9章 . 第九束光 坠兔收光 颜乔认为不错的故事里,裴解颐分饰两角,一个本色出演半黑半红的女明星,一个是人人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妖女。 看了个开头裴解颐就按捺不住:“好不容易自己能有点自主权的剧本,怎么我又不太讨喜?” 颜乔反诘:“你和你搭档讨论剧本的时候为什么不对着摄像头强调你想要人见人爱?” 裴解颐扶额。她倒不是非要人见人爱。当时考虑到编剧们要短时间内紧急为她和路随写剧本不容易,她没设置太多女主角的标签,担心限制节目组的发挥,所以提出的拢共只有“独立自强本领大”和“不恋爱脑”。 目前发来的不是全部的剧本,只有第一次拍摄的部分,从内容上看确实满足了她的上述两个想法——女明星凭自己的业务能力在娱乐圈里打拼事业;妖女则法力高强、断情绝爱。 不过,她在短片里饰演的终归是女主角,必然将符合真善美的核心价值观,想来不可能和她接的那些配角一样是反派。裴解颐便不给节目组添麻烦了,没对剧本提意见。 颜乔见她满脑子扎进剧本里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又后悔现在就把剧本给她了:“医生怎么说?” “能怎么说?不就一切都好。”裴解颐轻嘲,“你觉得现在哪有什么事能让我复发的?你都把我照顾得这么好。” “少恭维我。”颜乔一副不吃这套的架势。 裴解颐手指划动屏幕:“你不信的话回头自己问医生。你不是有权了解我的状况?” 她在颜乔面前几乎没有隐私,包括她在诊所里的病历,颜乔当初被她授予了知情权。颜乔谅她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撒谎毫无意义。 虽然裴解颐没有回复路随的微信,但路随后续又发来消息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抽个时间提前对对戏】 说实话,裴解颐还是挺担心届时和他搭戏的情况,但提前对戏暂时没必要:【你有空的话,不如找个表演老师帮你吃透剧本】 路随:【你难道不是最适合我的表演老师?】 裴解颐:【我没空】 然而一个小时后,颜乔对她说:“你不是想要工作?工作来了。” 因为剧组的拍摄调整,为避免到时候和心恋的录制撞上,颜乔昨天和心恋节目组联系过,确认心恋第二期录制的时间。 现在节目组最新的答复是:既然裴解颐有空,她和路随不妨将下一期短片之外的真人秀内容提前搞定。 上一期是路随主导,所以接下来一期轮到裴解颐主导。节目组询问裴解颐想要怎么安排她和路随的约会。 主导权交到她手里了,裴解颐反倒觉得麻烦。遇上没有剧本的节目,嘉宾还得自己费心费力。 到底不是真和路随谈恋爱,这种时候,裴解颐自然理所当然地当甩手掌柜,丢给颜乔:“颜姐,该团队上场了。” 颜乔精明地先问节目组:“你们有没有什么建议?” 负责裴解颐和路随的分组导演是这样说的:“裴老师,我们打听到路老师这几天的安排都是上课,学校里的课程结束后连着上表演课。您如果突击路老师的课堂,想必会是一个不错的惊喜。” 裴解颐:“……” — 路随以前是北城体育大学的学生,考入时还不是以体育特招生的身份,而是普通高考生。退役时也是他大学毕业时,他紧接着便进入北城大学金融学院读研,今年研一。 娱乐圈的艺人平均学历偏低,路随这样的免不了要被网友吹一波学霸。他当年的高考分数曾被扒出来过,实打实的高分。路随十七岁入选国家队,据说高考前一个月他人还在参加集训。 裴解颐坐在车里消化着关于路随的这点新资料,回忆她的十七岁。 她的十七岁,几乎全部献给了《霓虹》,从培训到拍摄,长达九个月。彼时她在剧组里很少有时间能看书,以致《霓虹》拍完后她回到学校,一度跟不上进度。 高三时又赶上《霓虹》的宣传期,她也险些分身乏术,最痛苦的时候生出过放弃的念头。但她清楚地知道来年她就不一定能被允许参加高考,最后还是逼迫自己硬着头皮坚持下去。 “……裴姐?裴姐……?” 裴解颐收敛神思。 苗苗的激动溢于言表:“导演通知,路老师马上要从学校里出来了!” 裴解颐望出车窗。 中午时段,隔着马路的北城大学校门口,人流量比起先前要大,赤诚而自由的气息仿佛穿透玻璃扑面而来。 虽然裴解颐也才从大学毕业三年,但她大学四年期间呆在学校里的时间委实不多,大学生活应有的一些精彩与美好她没怎么体验,就仓惶毕业了,以致总感觉她已经离开校园生活长达七八年之久。事实上,从拍《霓虹》正式进入娱乐圈开始,她的学生身份也确实渐渐模糊了。 约莫三分钟,最大的一波人群过去,路随出现了。身形如白杨,两条腿结实修长,不用靠脸,他也分外惹人注目。 他今天穿一身黑,口罩也是黑的。低调的黑色仍旧掩盖不住他从里到外透着的桀骜不羁,洋溢一股强劲的茂盛的蓬勃的力量。 灿烂的日光跳跃在他根根分明的发间,现在明明是冬天,却令裴解颐想到一切盛夏的东西,夜空流星、稠密蝉鸣、半融雪糕,或者,热烈情动。 车内看得见外头,外头看不见车内。路随在小胖的陪同下上了车,才发现裴解颐在。 “你竟然……”原本要就近落座在前面的路随顿住,当即改坐到最后一排的裴解颐的旁边,他摘下口罩,眉骨眼梢颇显一丝衅意,“不是没空?” 他知道节目组今天要来,但节目组只说是要拍一些他上表演课的镜头作为剪辑素材。 裴解颐尽收他神色间的意外,心道明明是他给节目组出主意找她来旁观他的表演,他这反应还能百分之两百达到导演预期的效果,想来表演课没白上。 就是他后面一句话,是忘记车里有摄像机,抑或故意为之,以隐晦地告诉观众,他们私下也有联系? 裴解颐措置裕如道:“如果说有空,现在能制造惊喜?” 说着裴解颐接过苗苗递来的小蛋糕盒,送到路随面前:“试试。” “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难道你就不吃?” 路随用叉子叉起一块,单边唇角斜勾:“看起来也不像你做的。” “什么意思?瞧不起我?”裴解颐气笑。因为他经常说一些她辨不清是促狭还是讽刺的话,和他一起录节目,她时不时就得用到“气笑”的反应。 路随眉尾扬起:“那你下次露一手,证明你做得出来?” 裴解颐没上当:“激将法?” “你受激吗?”路随另外叉起一块,送到她嘴边。 这回裴解颐不硬吃,表情无奈:“别诱惑我,我很容易发胖,这要一口下去,多少卡路里。” 路随没强求她:“你也太自律了。” “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自诩自律。”裴解颐笑容脉脉,又把水递给他,同他聊起以前他的一个训练采访视频。 每一位运动员的背后都承载着不为大众所熟知的努力付出。仅从他运动员的身份而言,裴解颐是钦佩且敬重他的。 “你还看我的采访?”路随不知是上了一上午的课真给饿着了还是赏她的脸,小蛋糕吃得半个不剩。 “多了解你一点。”裴解颐勾了下嘴角,牵动她隐没在发丝间的侧脸线条。 散发摄人眼球的昳丽。 “……路老师?路老师……?” 前排座位里的苗苗轻轻喊了路随两遍,外加小胖的一遍“随哥”,路随的目光才从裴解颐的脸上错开。 “餐具给我吧路老师。”苗苗指了指路随手里已经空空如也的蛋糕盒。 裴解颐记起来说:“你帮苗苗签个名吧,她是你的粉丝。” 小胖连忙道:“裴姐也帮我签个名吧!我特别喜欢裴姐!” 裴解颐玩笑问:“那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你们随哥?” 小胖毫不犹豫回答:“裴姐!” 路随正给苗苗签着名,闻言抬头,却不是对小胖吃里扒外的行为发表意见,而是对裴解颐说:“你不如跟着小胖,以后都喊我随哥。” 年纪比她小,心气比她高,不让她喊他弟弟便罢,现在还想她喊他哥?裴解颐可下不去嘴。不过再次提及称呼事宜,她倒记起:“你在剧本里的角色是我的徒弟吧?” 妖女众叛亲离,身边唯独陪有一人,是当年她从乱葬岗里捡来的小孩。被她救活之后不愿意走,后来成了她的徒弟。 路随嫌弃她的话不严谨:“还有一个角色不是徒弟。” “但称呼是一样的。”裴解颐义正言辞道,“为了入戏,我建议你现在开始都喊我‘师父’。” 路随方才要她喊他随哥,不过一时兴起的玩笑。现在她的提议他欣然接受:“那师父也记得,从此时此刻开始都喊我‘阿随’。” 裴解颐突然又后悔自己的提议了。原本只需戏里喊“阿随”,这样一来她戏里戏外都得喊。 路随上表演课的地方距离北城大学不远,节目组的车很快将他们送抵。 “这旁边就是你的母校吧?”路随先下了车,朝她伸手。 裴解颐戴上墨镜,遮挡阳光,望向不远处北城戏剧学院的建筑一角:“嗯。我很久没回来了。” 路随发出邀请:“还没到我和老师约好的上课时间,不如你带我进你的母校里走一走?” 裴解颐温馨提示:“如果走一走的话,不用等节目组官宣,我的搭档下午就会在全网提前揭开神秘的面纱。” 几天前在绿岛的拍摄,节目组保密性做得好,连海边沙滩都有办法提前清了场,没有碰到游客,所以网友们至今还蒙在鼓里。 今天他们在北城录制,要是再进学校,更容易被拍到路透。 路随没所谓地斜斜一勾唇:“那就提前揭秘。” 裴解颐觉得导演现在可能会疯。她拽回路随:“今天听我的安排。现在先去准备你的表演课。我们等下试着对对戏,找找感觉。” 节目组给出的建议是大方向的,让她到路随的学校接路随来上表演课,给路随惊喜,其余的还是由裴解颐自行安排。 导演的话是,没有剧本就是没有剧本,上一次路随也是自行安排。裴解颐彼时立马吐槽颜乔:“路随的老板是运动员转行过来的,他们公司怎么比颜姐你的团队更有主意?” 不过暂时也不需要团队出主意了,裴解颐决定满足路随在微信和她聊天时提出的对戏邀请,省得路随再跑去偷偷和节目组通气给她整其他幺蛾子。 两人一道往路随的上课教室走,裴解颐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解颐?” 对方迟疑的口吻在裴解颐循向看过去时,变成确定,有点开心:“解颐。” 裴解颐微微一顿,而后礼貌地摘掉墨镜,走到对方跟前恭恭敬敬地问候:“杨老师。” “杨老师。”路随紧随她之后打招呼。 杨练狐疑地看看路随又看看裴解颐,随即注意到跟拍的摄像机,面露恍然:“你们两个现在有合作?” 裴解颐在半秒的微怔之后也明白过来,杨练就是路随现在的表演老师。 跟拍的摄像大哥通情达理地暂停了拍摄,留给他们私人交谈的空间。 杨练是以前裴解颐的台词课老师,两人关系没有多亲近,只是对比其他老师,确实是和裴解颐最熟的一位。 定下今天的行程之后,颜乔其实帮裴解颐确认过,路随上表演课的工作室是电影学院的一位老师开设的。现在裴解颐不仅碰上戏剧学院的老师,而且是和她认识的。 裴解颐旁敲侧击了几句话,得知,原来路随和杨练是借这个工作室的教室上课。 裴解颐并没有太想和故人叙旧。尤其现在还有一个路随作为外人在场。 但杨练显然有话想和她谈。 第10章 . 第十束光 星灭光离 路随眼没瞎,也看出来了,他借故先和他们分开。 杨练教过裴解颐,路随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他才让自己也成为杨练的学生。 今天节目组安排裴解颐陪他一起来上课是突发事件,路随预想裴解颐见到昔日老师多半会开心,所以没阻止。但方才裴解颐的反应过于平静了。 — 杨练从饮水机给裴解颐倒了杯水:“有三年了吧,你毕业后,我就只能在电视或者广告杂志上见到你。” 裴解颐嘴唇抿淡淡弧度:“混得不太好,让老师见笑了。” “同学你也都不联系吧?” 圈里有三分之一的艺人是戏剧学院毕业的,不说同届的同学,校友总是很容易碰到的。裴解颐以前还风光的时候,除了“裴老师我是你的忠实粉丝”,听过最多的话就是“裴老师我们师出同门”。后来黑子们就嘲笑裴解颐是娱乐圈孤儿,即在圈内一个朋友也没有。 裴解颐举例否决了杨练这句话:“前阵子我和丁奇一起吃饭不是刚被拍到过?” 她和丁奇之前没有过合作,两人传出绯闻时一部分吃瓜群众奇怪他们俩怎么产生交集的,黑子们热心地帮忙科普,她和丁奇曾经在戏剧学院是同班同学,于是她和丁奇谈恋爱的谣言越传越真。 “噢对,我也看到了。”杨练含笑,“以前上学的时候丁奇追过你吧?你们被拍到,老师还在想,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现在听你的语气,应该是没有。” 杨练靡颜腻理,看不出已经有四十五岁,她曾经是童星,七八岁时的一部戏令她家喻户晓,成为国民女儿,长大后杨练考取了戏剧学院,本科毕业留本校继续读研,进而成为戏剧学院的讲师,自己不再拍戏,并且早早嫁人成家。至今有人遗憾娱乐圈少了杨练这么位大美人。 如今的杨练在戏剧学院里已经是教授职称。裴解颐的本科毕业论文是由杨练指导的。大四的时候,裴解颐最痛苦的那阵子,杨练还曾经给予过她帮助。 原本她和杨练是可以亦师亦友的。殪崋 眼下杨练丝毫不掩饰她这几年对裴解颐保持着关注,裴解颐只觉担不起。注视着同样注视着她的杨练,裴解颐半是玩笑的轻巧道:“为了我正在录制的这档恋综,我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和丁奇交往的,得保持单身。” 当然,娱乐圈里不乏非单身艺人立单身人设、炒真人CP或者参加恋爱综艺,但裴解颐的黑粉多,她可不想一不小心赔付违约金。何况她和丁奇的绯闻本就是狗仔捕风捉影看图编故事。 绯闻传出的时间很巧,恰恰在郑江爆雷而她可能受郑江牵连面临被心恋节目组退货期间,颜乔分析过,十有八|九是有人想截胡裴解颐在心恋的嘉宾资格而暗地里使了劲。圈内太常见了。裴解颐也并非第一次被人截胡过资源。心恋没被人成功截胡,倒还怪出乎裴解颐意料的。 说完裴解颐转头朝教室门口方向张望:“我的搭档去得有点久。快到上课时间了吧?” 杨练轻轻喟叹:“解颐,不用这么防备老师。我一向不会强迫人。当年你没有意愿,我也就作罢了不是吗?你是我很看好也非常喜欢的学生,以前是,现在还是。你签了新公司,换了新经纪人,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也变好许多,老师很为你高兴。不过这几年你的事业好像没什么起色?如果有老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裴解颐捏了捏手中的一次性纸杯,点点头:“嗯。谢谢杨老师。” 杨练看得出她的疏离与敷衍,张了张口打算再聊两句。 路随这时候回来了。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跟在路随后面进教室里架摄像机,为一会儿的录制做准备。 颜乔赶到时,裴解颐已经结束和路随的对戏,节目组也拍完了他们想要的素材,裴解颐暂时摘了麦,由苗苗陪着,坐在角落里看杨练训练路随的台词, “怎样?没事吧你?” 颜乔今天带新人录制户外节目,没有跟在裴解颐身边,因为裴解颐发去的一句“我遇上杨练老师了”,专门从郊区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过来。 “你怎么还过来了?我在微信告诉过你,我没事,她没怎样,只是和我闲聊几句。”裴解颐将自己的椅子让给颜乔。 颜乔没坐,目光探向杨练一下,把裴解颐从教室里带了出去,带到车上独处后,重新问一遍:“聊了几句是聊了几句?具体聊些什么?” 裴解颐手里拿着之前路随买给她的酸奶,边喝边一一复述。 颜乔听完,冷笑着生闷气:“挖苦你事业没起色,不就间接嘲讽我没用?” 裴解颐不仅不安慰,还补刀:“可不,颜姐你是我的经纪人,我混得不好,全是颜姐你的锅。” 颜乔轻哂:“那你现在快进去找你的杨老师帮你。她或许有顶级的资源能推荐给你。” 裴解颐啜过酸奶的唇角留下浅浅的笑意,口吻茶里茶气的:“她愿意给,我还不一定要。” 颜乔再次以妈妈桑打量自家姑娘的眼神端详裴解颐貌美的脸蛋:“也不怪杨老师至今惦记你,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你还越来越漂亮。她和他老公不是丁克吗?之前不知道听谁传的消息,她今年好像改变主意,计划和他老公要孩子了。可听她今天私下和你讲这些,看来她还是双插头。” 裴解颐不认同颜乔:“我觉得她今天这番话是真心的。” 只是无论真心与否,裴解颐都不想自己和杨练有瓜葛。 既然出来了,裴解颐便没再进去。她没等太久,十来分钟,就看到路随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裴解颐从颜乔的车里下去,和路随汇合,重新别上麦。 路随斜睨眼:“我表现得太差,让你都没法旁听了?” 裴解颐语气揶揄:“都猜到了,那不用我提醒你,剩下五天的时间,你抓紧了,自觉点多练一练。” 由于路随的台词不太行,裴解颐和他对戏时的状态也受影响,一个片段勉强尝试下来,杨练实在看不过去,将路随单独拎去调|教,裴解颐提前结束她的对戏任务。 不过裴解颐寻思着,她也得再琢磨琢磨她自己的角色。 “你接下来的五天里,都没有时间再陪我对戏了?”路随伸手接过她刚从口袋里取出的墨镜帮她戴。 镜脚擦着她的皮肤挂到她耳后的同时,他的指尖轻轻摩过她的耳廓,裴解颐觉得痒痒的:“嗯,我明天就要回剧组。” 路随满面遗憾:“你也太忙了。” 裴解颐自己也抬手扶了扶墨镜:“杨老师如果抽得出空,你可以让她帮你再做做考前突击。她的台词课上得很好,一直很受欢迎,你找对老师了。” “可我已经决定换老师。还有其他好点的表演课老师吗?你推荐我一个。” “换老师?” “嗯。” “怎么突然要换老师?”是她刚刚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看起来没有很喜欢这个老师,说明这个老师没有你告诉我的这么好。不想被你坑。”路随的嘴角捺一下,很快又斜斜勾起,“而且我不换的话,估计更没可能再邀请你来旁观我上课。” 裴解颐的心一跳,看进他充满深情的桃花眼里。顷刻,她跟着笑:“这段你一定要和我一起拜托节目组剪掉,否则我冤枉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路随将他不在意摄像机的桀骜体现得淋漓尽致:“冤枉你什么了?冤枉你没有很喜欢杨老师?还是冤枉你没可能再来旁观我上课?” 裴解颐此刻非常确信这段不会播,但毕竟还有节目组的人,她有所顾虑,于是借用了剧本角色的台词:“阿随,何时轮到你来质问为师?” 路随怔了怔,眸色深两分。他的手指又帮她整理被墨镜镜脚绞到的头发,也接了剧本里角色的台词:“师父恕罪,徒弟不敢。徒弟只是……想帮师父的忙。” 这恰恰是两人不久前对戏的其中两句台词。他现在的发挥比在教室里时要好非常多。裴解颐夸赞:“你进步得很快。只要情绪表现力再饱满些,下次正式开拍肯定没问题。” 路随主动cue流程:“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继续培养感情,好帮助我提升情绪表现力?” 裴解颐笑着掏出钥匙抛给他:“你开车,我导航。” 她是想再自己开车的,但今天要开的这辆是家用房车。因为很少有机会自己开车,她的车技非常一般,上回在绿岛的尝试,颜乔就为她捏了一把汗。 车子是她提出后续行程的设想后,节目组准备的。待驱车抵达郊区的目的地,两人在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协助下撑开房车自带的户外伸缩遮阳棚,支起烧烤炉,开启今晚的野营。 烧烤原本可以让工作人员预先烤得差不多,裴解颐和路随只需在摄像机前装装样子演得是他们俩自己烤的就行,但察觉到路随的跃跃欲试,裴解颐决定露一手。 别说路随,连镜头之外的工作人员都惊讶于裴解颐像模像样的烧烤架势。 这个问题自然由路随在镜头前向裴解颐提出:“你好像很会的样子?” “把‘好像’去掉。”裴解颐拿起一串已经烤好的羊肉,“你试试味道。” 不等她递过来,路随非常主动地捉住她的手,捱过去想咬烤串。 裴解颐却又躲开手,问他确认:“你现在是可以吃的?烧烤是在运动员的禁食表里没错吧?” 她在他的训练视频里见到过运动员就餐的禁用食物清单,记者采访他如果不用禁食他最想吃什么,他回答了火锅和烧烤。 路随眼波微漾:“因为我以前不能吃烧烤,所以你现在带我吃个痛快?” “要不要这么感动?你退役也有一段时间了,总不可能今天才是你退役后的第一顿烧烤吧?” “如果我说就是呢?” 这样吗?裴解颐笑着将羊肉串归位到他的嘴边:“恭喜你,重获享受人间一大美味的资格。” 肉的鲜嫩自不必多言,她火候把握得将将好,路随连续吃掉三串,才追问:“你为什么会烤?你应该也不经常吃烧烤?” 裴解颐把新烤好的鱿鱼和五花肉从烤架夹到盘子里:“我是不能吃,但我的经纪人喜欢吃,还喜欢让我在一旁看着她吃,惨无人道。越看我越馋,就想办法分散我自己的注意力。” “分散注意力的办法就是帮你经纪人烤?”路随猜出后文。 “是。所以烤的次数多了,手艺自然而然练出来了,我经纪人也因为我烤得好吃,越吃越频繁。我就突发奇想,哪天我退圈了,兴许能开家烧烤店营生。”笑着,裴解颐给她自己捡了两个串好的韭菜,既不刷油也不调味刷酱料,搁在方才没沾到其他烤串的烤架处。 路随眉梢眼角扬起一丝坏笑:“我要感谢你的经纪人。” “……”裴解颐噎了噎,瞪他,“你的良心哪儿去了?” 路随挑出食材里的鸡心,在她眼前晃动。 裴解颐气呼呼抓住他的手,把鸡心送到烤架上。 香气四溢,勾人味蕾。在拍够这部分的素材后,分组导演忍不住带头跑来问裴解颐解馋。 裴解颐本就特地多烤出在场工作人员的分量,这会儿便让苗苗分发给大家,小胖借着来帮忙的机会先吃了好几串,塞得嘴巴都腾不出空来清楚的吐字给裴解颐的手艺吹彩虹屁。 见裴解颐还想把剩下的食材全部烤完,路随将裴解颐从烧烤炉前拉走。 “你们也动动手。” 即便裴解颐愿意,导演等人也确实不敢再麻烦裴解颐:“裴老师辛苦了。裴老师好好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拍,我们自己丰衣足食!” 话虽如此,但看见路随牵着裴解颐一起坐到折叠椅里,导演立刻使眼色暗示摄像大哥把架起的摄像机镜头调整到他们的方向。 第11章 . 第11束光 转盼流光 折叠桌椅被节目组安置在房车停靠点旁边的树下,树上布置有如同满天星一般的装饰灯,一小盏一小盏发着金色的光,远远望去似树上抽出金色的枝条,颇为浪漫。 路随用折叠桌上的热水壶给裴解颐的保温杯添水:“你早说今晚要野营,我就跟我经纪人把天文望远镜借来。” 裴解颐又在喝路随给她买的酸奶,她抬头仰望夜空:“云有点多,你带天文望远镜也没用。” 路随将她的保温杯放回来时,突然说别动。旋即他捱近她,又冷不防突破她的安全距离。 他的右手撑在她折叠椅的扶手将她圈在椅子里,左手大拇指轻轻刮过她的唇角:“姐姐,多大了,吃东西还能沾嘴上。” 又用这般独特的语调喊她姐姐。裴解颐下意识握紧手里的酸奶瓶。 以前不是没遇到过有意撩她的男人,可路随的情况不一样,路随还算进退有度,截至目前没令她反感,关键在于,路随正和她录制恋爱真人秀,她无法用应付那些人的方式来应对对手男演员的亲近举动。 虽然同样需要演技,但又与拍戏并不完全相同。拍戏时排除少数故意揩油的情况,大多时候和对手男演员的亲近举动都照剧本或者导演的指示来演,偶尔演员在现场产生新想法也会事先沟通,终归她能提前知晓从而有心理准备。 她此时觉得,真人秀或许比拍戏更容易令演员一不小心入戏太深。她入圈八年,拍过的戏连她自己也数不过来有多少,倒是还没有和男演员因戏生情过。 挣脱开微妙的暧昧,裴解颐评价道:“虽然老套了点,但偶像剧的氛围感有了。” 路随的拇指仍停留在她唇边没离开,像认真与她讨论起偶像剧的经典桥段:“我如果实践我的第一想法,直接亲上去,而不是用手指,是不是更有氛围感了?” 他离得很近,说着话时还盯着她的嘴唇,给她一种他随时有可能忽然亲上她的感觉,裴解颐屏住一瞬的呼吸,错开和他同步的吸气呼气,又听他道:“要不你现在教教我怎么借位?” “你喜欢这种桥段的话,我们可以把它加进我们的剧本里。” “可以吗?”路随挑了挑眉梢,“我们可以有吻戏?” “这话该我问你吧?”裴解颐嘴角扬了扬,“我拍过的吻戏不知道多少场,如果剧本需要,我完全OK。你第一次演戏,不适应的话,我们可以不用设计,或者到时候和导演商量借位拍摄。” “演员应该有演员的职业素养,你身为前辈给我树立了这么好的榜样,我怎么能因为是第一次拍戏,就不向你看齐?如果剧本需要,我也完全OK。”路随的身体坐回他的椅子里,紧接着轻啧了声,“不过现在换我必须给你上一课。” “什么课?”不用再和他近距离地呼吸相闻,裴解颐恢复自在。 路随那双桀骜不羁的眸子斜睨她:“在男朋友面前提你拍过不知道多少场吻戏,也不怕男朋友吃醋?” 裴解颐气笑了:“刚刚是谁说演员应该有演员的职业素养?” “可你男朋友现在就是吃醋了呢?”路随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神色俨如摆起打翻醋坛子的男朋友的谱。 “男朋友吃醋了该怎么哄是吧?”裴解颐有意强调了一遍,以便暗戳戳提醒届时收看节目的观众们现在是恋爱小技巧演示环节,然后她倾身捱近路随,挽住路随的臂弯,下巴靠抵他的肩膀,隐隐含笑,“也太酸了吧。” 深冬腊月,四周围的空气又冷又冻,她热热的呼吸悉数从他的领口钻进去,亲吻他脖颈的皮肤,路随整个人不自觉挺直腰背。 裴解颐继而轻轻摇晃他,温柔的尾音微微上扬:“嗯?” 因为之前在做烧烤,她将头发扎了起来,她脸部的出色线条在柔和的灯光下展露无遗。此刻路随在她明亮清澈的眼瞳的注视下,才真正领悟了什么叫“眉眼如画”和“顾盼生姿”。 任何照片都比不上她真人动人。 “你再撒个娇,我的醋意才能全散掉。”路随提要求。 撒什么?什么娇?裴解颐想撂担子罢录了。 一秒钟的心思兜转间,她松开他的手臂,身体坐直回自己的椅子里,左脚|交叠在右脚上,颇为骄矜地一甩头发:“行,那就拜拜吧,下一个更乖。” “……”疑似玩脱了的路随眼皮一跳。 他觉得她这不是在演戏。 蛰着的这点心思路随没藏着:“你以前有过因为对方太会吃醋而分手的经历?” 裴解颐闻言将交叠的两条腿放下来,恢复并拢的优雅坐姿,同时转回脸来,看上去像刚结束表演,神色疏冷的面容重新展开笑意:“目前没有过。” “但以后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你会用分手解决?” “差不多吧。”裴解颐耸耸肩,“可我应该不会交个喜欢无理取闹的男朋友。” “我刚刚表现的是无理取闹?”路随皱眉,表情有点冤,“假装吃吃醋,明明应该算男女朋友间的小情趣。” 裴解颐撇一下脸:“你和你以前的女朋友有过这样的情趣?” 路随不太爽地伸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我以前没有过女朋友。” “不过我打算和我未来女朋友有这样的情趣。”路随注视着她,斜勾起一边唇角。 其实并不疼,但裴解颐还是捂住额头佯作他使了很大的劲:“活该你没女朋友。” 路随连啧三声:“有你这样碰瓷的?” 说着他扒拉她的手:“来,我瞧瞧,是不是我真的不小心下手重了。” 裴解颐反过来刁难他:“现在你女朋友生气了,你自己看着办该怎么哄吧。” 路随却没被难住,几乎是她问完的下一秒,他便捧住她的脸,随后落下吻在她依旧捂住额头的手上:“我会乖的,你没机会找下一个。” 耳朵里是他低得蛊惑人心的清沉嗓音,手背上是他柔软的嘴唇的触感,眼睛里是他满目的浓稠的深情,裴解颐只觉自己的心脏怦地再次猛撞一下胸腔。 脸上突然落有冰凉的湿意。 裴解颐和路随同时错开静默的四目相对,转头望向天空。 苗苗和小胖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一起冲来树下:“下雨了!裴姐随哥我们快先躲躲雨!” 苗苗给裴解颐拿来了外套,小胖则拿来了一把伞,然而外套和伞全没用上,路随直接牵着裴解颐的手三两步走回去上了房车。 大雨中断了录制。裴解颐策划行程时并没有考虑到天气,眼下就看节目组要怎么办。 一群人等了约莫半个钟头,雨不见停,导演来通知,晚上的野营无法继续,计划回市中心。 虽然是野营,但原本也没有真的要在郊区过夜,现在比计划的录到十一二点提早了两三个小时结束。 裴解颐表达应有的关心:“今天的素材拍够了没?” 导演似乎就等着她这一句,闻言当即流露愁容:“确实还没拍够。明天裴老师你要去剧组了,肯定没空补录。”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台本里为两位老师设计的小游戏,还是能在车里玩一玩的,正好给两位老师在返程的路上作为消遣。” 不是什么高难游戏,就是抽积木。 节目组在他们二人的这辆房车里准备停当后,裴解颐和路随并排坐到桌子前。 路随第一次玩,刚开始没把握好,连续两次塌方。第一次路随选择了接受惩罚,裴解颐往他脸上涂画只熊猫眼。第二次时导演在摄像机之外写了提示板,拜托路随选择回答真心话。 路随配合节目组的安排。 导演又写提示板,拜托裴解颐问点恋爱综艺应该有的问题。 裴解颐心道,导演还不如直接在提示板提供问题给她。 路随落落大方毫无畏惧:“随便问。” 裴解颐在导演写提示板之前,其实脑子里浮现出过一个符合导演要求的问题,她pass掉之后,一时想不到能再问什么,到底还是折回去:“你上次提到,你有一个喜欢好多年的人,但你并没有和对方分手?” “记得很牢啊。”路随的眉骨眼梢泄出一丝兴味,“那你应该也记得,刚刚我才讲过,我以前没有过女朋友。” 既然他表现得不介意在镜头前回答这个问题,裴解颐彻底打消顾虑:“所以是你单方面喜欢对方?” “嗯。”路随颔首,他坐在靠过道的位子,一只手的指节于桌面无声轻叩,另一只手颇为恣意地支着脑袋,目不转睛凝注坐在靠里位子上的裴解颐,“是我十四岁开始就喜欢的人。” “十四岁?你的初恋?” “是,初恋。” “她知不知道你喜欢她?”裴解颐笑着追问,“你表白过吗?” 路随的手从桌面抬起,曲成四根指头:“你数数你已经问几个问题了?” 裴解颐满腹信心:“接下来肯定还是你输,我提前问。” 事实证明做人不能将话说得太满,下一把裴解颐一个手抖,反倒成为先让积木塌方的那位。 导演自然没有放过搞事情的机会,再次写提示板,同样拜托裴解颐选择真心话。 路随丝毫不掩饰幸灾乐祸:“风水轮流转,要不你也聊聊你的初恋?” 裴解颐的红唇悠悠上扬:“太久远,记不清楚了。要不和你聊聊我的前男友?” 导演的提示板立刻朝路随举起:【为什么成了“前”男友】 裴解颐明白,导演不是八卦,而是引导他们讨论爱情观,切入这档恋爱综艺探寻现代年轻人多元情感诉求的制作宗旨。 她心里迅速打腹稿该如何作答。 路随却没有跟着导演的思路走,自顾自道:“前男友和初恋其实一样没劲。我没兴趣了解自己女朋友过去的感情如何破裂的,反正肯定不是你不好。我只想知道我女朋友对我们未来的期许。” 不久前在树下他亲吻她的手背时,裴解颐就想承认,即便揣着“他是个高手”的清醒判断,也在所难免会有那么几个瞬间被他有意无意间编织的暧昧成功撩动心弦。 导演无奈地放下了提示板,也没有中断两人的录制。 裴解颐只得面对路随:“你的问题也太大了。” “那我重新问。”路随斜勾着唇,“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第12章 . 第12束光 刀光剑影 回归剧组后,裴解颐连着三天都有大夜戏,熟悉心恋节目组影视化作品的剧本全靠断断续续拼凑的时间。 低调地扎在剧本里的她却也没少在网络上引发高调的讨论,因为她又被爆出新恋情了。 水汽蒙蒙的雨夜,女人和男人同撑一把长柄伞,在北城大学的西南校门外深情拥吻。 照片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女人的背影,不要太好认,连粉丝都无法替裴解颐狡辩那不是裴解颐。男人的个子虽然比裴解颐高,但被裴解颐遮挡住了大部分|身形,且男人低着头,又被抬着头的裴解颐遮挡住了脸,还隔着细密的雨帘和朦胧的雾气,手机相机的像素也不够清晰,更加看不清楚。 据照片的拍摄者透露,当晚他坐在出租车里,为了等红绿灯车子碰巧停在了北城大学那个校门口外面,闲着无聊拍夜景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一对情侣疑似难舍难分地接吻,事后回到家重新翻看照片,他认出其中的女人原来就是裴解颐,火速投稿给几个微博博主,从而传开的。 拍摄者信誓旦旦爆料,他亲眼看见男人进了校门,猜测对方是北城大学的学生。 「慕了,裴姐的对象约谈越年轻,以前是能当爷爷的富商和能当爸爸的制片人,现在把魔爪伸向大学生弟弟了」 「说明裴大妈年纪大了」 「有点阅历的男人都清楚裴大妈是什么东西,裴大妈只能去骗单纯的学生了」 「裴姐这么快不要丁奇哥哥吗?累了,我刚觉得“一(颐)起(奇)”CP有点意思就BE了,我磕CP的速度赶不上裴姐换男朋友的速度」 「无缝衔接啊,吃得消吗」 「裴大妈如狼似虎,离不开男人」 「某些人嘴巴放干净点,做人不要太恶毒」 「#裴解颐包养男大学生#」 「啊啊啊啊啊,别吵了别吵了!我只想知道这个男大学生的全部资料!」 …… 「北城大学?不就和路随一个学校?」 「关我随哥什么事?请别拖无关人士下水!我随哥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楼上别急眼啊,路随和裴解颐怎么会有关系?我又不是脑子瓦特了」 「是啊是啊别急眼,众所周知现在北城大学=路随,我看到爆料里说北城大学也首先想到路随,没有说路随就是裴解颐新男友的意思」 「能上北城大学的学生怎么会看得上裴解颐……辱北城大学了……」 「谁说进了北城大学校门的就一定是北城大学的学生?也许只是食堂的打菜小哥?(狗头保命没有看不起食堂打菜小哥的意思!!!)」 …… 苗苗气得好几次忍不住想用微博在那些黑子的评论里盖楼中楼,狠狠地骂回他们。 然而苗苗很清楚,不要回黑,否则越回越黑。 苗苗最憋屈的是,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是怎样,却一句话也不能说。 又得裴解颐来安慰她:“你现在就气成这样,心恋官宣第一期的时候,你不得给我表演原地爆炸?学学我的粉丝。” 裴解颐的粉丝心态非常好地将裴解颐的新恋情照片作为裴解颐的新物料疯狂地舔屏——那张雨夜的照片经过粉丝的产出处理,变得非常有意境,氛围感也加倍。 裴解颐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事实上照片中的男人还真就是网友们认为和裴解颐毫无干系的路随。 大雨中断录制之后,她和路随玩着抽积木的游戏回到市里,经由节目组的建议,最后再录了一段她和路随雨中漫步并送路随回学校。 被路人不小心拍到的照片,正是她和路随在校门口上演道别戏码。当然,并没有接吻,但确实抱了一下。路随的低头和她的仰头,是抱完之后,两人又说了两句话。角度的缘故,裴解颐若非当事人,也会以为在耳鬓厮磨。 照片上热搜的当天,路随发微信问她,需不需要他配合她这边发澄清声明。 都没拍到他的脸,他跳出来配合她的声明,岂不越搅和越乱?当时裴解颐以打趣的口吻回复:【你要学的借位,不用我再教你了】 而由于照片被爆出恰好在心恋第二季第一期官宣的前一天,与节目组商量过后,裴解颐的工作室暂时不对新恋情做出回应,任由网友们保持讨论热度。 心恋第二季第一期官宣的日子,即为第二季第一期播出的日子。原本录制和播出的时间会差个两期,可因为前阵子郑江的爆雷延迟了第一期的录制,原定的播出计划又没变,所以现在裴解颐第二期还没全部录完就迎来首播日,四舍五入约等于边播边录。 节目组既然卖了关子,就卖到底,官宣的时间与第一期播出的时间同步,定在当天晚上八点,连第一期的预告,节目组都只是重点剪辑另外两对嘉宾,裴解颐这边短短的十五秒,有十三秒是裴解颐的单人镜头,最后两秒才出现双人画面,但给路随打了码。观众们的胃口被吊到极致。 苗苗比裴解颐这个当事人更期待官宣日,一整个白天都在裴解颐耳边念叨晚上要准时收看节目。不仅仅因为苗苗期待正片,也因为苗苗想看那些说裴解颐不可能和路随有关系的网友们被打脸。 裴解颐感到好笑的同时也好奇:“你身为路随的粉丝,应该不希望路随和我有合作才对。” 苗苗不像小胖当着正主的面也敢把其他人往正主前头排,没忘记她拿的是裴解颐的工资:“在当路老师的粉丝之前,我首先是裴姐你的助理!” 裴解颐其实也期待官宣日,不过不是因为期待节目,而是因为这天也是她杀青的日子,拍完今天,她在这个剧组的工作就正式收尾暂时告一段落了。 可惜这最后一天的拍摄不太顺利,一直到傍晚,裴解颐还杀不了青。 导演来问裴解颐,明天能不能再给出半天时间。 裴解颐费解:“今晚不能结束吗?不是只剩最后一小段?” 她一个女二号在剧组快呆出女一号的时长了。 导演说,女主角觉得接连拍夜戏导致状态不好,想调整到明天再拍和女二号的最后那点对手戏。 “她能保证她明天的状态一定能好吗?”裴解颐不是太委婉,毕竟昨天女主角也是以状态不好为借口,把一部分戏推迟到了今天。 导演很为难:“小裴,再给我点面子,明天我保证你能杀青。你知道的,我也不想这样,剧组的进度多拖一天就多费一天的钱。可投资方愿意为了许珊浪费这个钱,我除了顺着,没其他办法。” 许珊,便是这部戏的女主角,是戏的投资方指定的女一号。许珊的条件丢在娱乐圈里可以说平平无奇,之前许珊也一直在三号以外的配角打转,直至前年演了一部大爆的仙侠剧女三号之后开始被捧为女主角的。 娱乐圈里所谓明星背后的金主,并非全部都是情|色交易,要不要捧一个艺人的决定因素各种各样。比如许珊,被捧的原因是她的老板找大师算过,许珊的八字对其事业大有裨益,所以乐意提供一切资源把许珊当吉祥物供着。 裴解颐没同意。但她也没直接拂了导演的面子,只是说:“我和许珊谈一谈。” “你确定?”导演迟疑,“许珊的脾气不太好,她刚刚说她身体有点不舒服。” 裴解颐懒懒牵起两分笑意:“那我更要去关心关心她。” 传闻中身体有点不太舒服的许珊,正和饰演男三号的演员开开心心地边打闹边走戏——许珊推迟了和女二号的戏,将和男三号的戏拎到前面来提前拍了。 裴解颐走过去时,许珊对她视若无睹,男三号礼貌地和裴解颐打招呼时,许珊才看向裴解颐,但仍旧没理会裴解颐。 裴解颐主动喊了她:“许珊,你状态好点了吗?还不行的话我陪你再磨一磨?” 许珊蹙眉:“导演没告诉你我们的戏调整到明天再继续了吗?” 裴解颐说:“告诉我了,但我明天没空,我之后还有其他工作,今天是我答应导演呆在剧组里的最后一天。” “那你还挺忙挺大牌的。”许珊的音量比方才高了一分,蕴于口吻间的嘲讽昭然。 “是啊,比妹妹你稍微忙那么一点大牌那么一点。妹妹你不心疼你自己,姐姐来心疼你,早点拍完,你也能早点和这么讨你厌烦的我说拜拜。”裴解颐对于自己所饰演的女二号的茶里茶气锤炼得已臻化境。 颜乔抱怨她改不掉冲动任性的臭毛病,裴解颐觉得自己的冲动任性很大一部分是被黑粉惯出来的。因为无论做什么都被挑刺,因为口碑差一直没怎么起色,反倒叫裴解颐遇事时渐渐有恃无恐,产生破罐子破摔的念头,终归已经down到这种地步,无非就是让自己触底,兴许触底了能有更大的反弹空间。 许珊却没有学来女主角的爽快:“谁讨厌你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翻译过来就是说:“你当你是什么货色?值得我挂在心上?” 裴解颐使用女二号招牌的捂嘴笑:“这样啊?看来是我多心了。我以为你因为当年你演我的丫鬟时发生的事,还对我有隔阂。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许珊饰演她的丫鬟,都得追溯到裴解颐刚进圈那两年,挺遥远的。风水轮流转不足以形容娱乐圈,瞬息万变才合适,昨天还是万人崇拜的大明星隔天就成阶下囚的先例摆在那儿,裴解颐和许珊的这点身份转变就更加显得不足为奇了。 裴解颐不是刚刚察觉,自己的那点戏一再被拖延,有许珊故意为之的成分在里头。 被戳中痛点的许珊一瞬间阴了脸,话也变得直白了:“那你该清楚,我说我身体不舒服没有撒谎。我就是一见到你就浑身不自在,没有拍戏的状态。” 她摊开了,裴解颐松一口气,没什么表情地说:“嗯,那你保重身体。”继而裴解颐转向导演,“陈导,你看,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可以降低点你导戏的要求,把女一和女二的戏修改一下,你好我好大家好。” 许珊笑:“陈导,我无所谓的,状态今天找不到,就明天找,总能慢慢磨出来,一切以最终的呈现效果为重。裴姐比较大牌,耽误不起,裴姐想怎么改剧本,我们都听裴姐的。 旁观的苗苗急得不行,偷偷给颜乔打电话,然而里头的信号不好,一直没通,见场面似乎越来越收不住,苗苗带着手机想跑到外面去接着打,冷不防迎面撞上一堵肉墙。 发现竟然是小胖,苗苗惊异:“你怎么——” 不及问完,苗苗紧接着辨认出了小胖身边的路随。 第13章 . 第13束光 容光焕发 裴解颐很清楚,今天在片场发生的事情,即便原模原样传出去,是许珊故意刁难她在先,舆论也不会站在裴解颐这一边。大多数吃瓜群众会猜必然是曾经的裴解颐对许珊太过分,如今的裴解颐活该遭报应。 当然,更可能的情况是,传到大众面前的版本是裴解颐在剧组耍大牌、改剧本、以一人之力耽误整个剧组的进度。 冲动任性地前来和许珊交锋的那一刻,裴解颐就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最不济的下场是现在痛痛快快地婊许珊,明天还是得来和许珊接着拍戏。反正一气之下宁愿赔付违约金也不乐意继续把戏拍完的有骨气行为,裴解颐是干不出来的,否则岂不既受了气又没了钱、赔了夫人又折兵?恐怕许珊也巴不得她如此。 结果既然已注定,那么这个过程先爽了再说。 裴解颐上前一步,靠近许珊:“妹妹,你怎么不肯听姐姐好心相劝呢?刚刚这一闹,肯定好多人好奇,当年你是我丫鬟的时候,我怎么欺负你的。姐姐我一直不太会做人,大家都知道我心眼坏,多被爆出一桩恶事我也无所谓,姐姐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但妹妹你就不一样了。我们俩在片场发生争吵的消息一传出去,焦点肯定在我们为什么争吵,现在网友们挖坟能力有多强你应该很清楚,到时候我们当年那部戏的剧照多半得在热搜上飘。姐姐我没记错的话,你当丫鬟的造型好像又土又丑和你现在这张脸特别不一样?不小心被网友误以为你整容可怎么办?丫鬟的人设还特别恶毒吧?该是你的黑历史了。” “其实如果我是你,一定尽快拍完尽快让我滚蛋。要不然我这人不仅心肠不好,嘴巴也不严实,又没轮到我的戏份,有谁要是向我打听我们以前的过节,我闲着无聊没准就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了。” 虽然一口一个妹妹,但完全是根据剧本里角色的称呼,实际上裴解颐的年龄比许珊的年龄小一岁。 许珊的神情随着裴解颐的话变幻,在裴解颐全部讲完后,许珊表现得不屑一顾:“你以为你威胁得到我?” 许珊的助理忽然拿着手机,说是老板的电话,紧急让许珊接听,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峙。 裴解颐也没其他要再讲的了,准备回酒店休息,以及打电话给颜乔“告状”。如果今天没杀青,明天心恋节目组那边影视化作品拍摄的时间得如何调整? 结果不出五分钟,导演找到她跟前,告诉她许珊的状态找回来了,可以和她完成剩余的戏份。 和找回状态的许珊搭戏,进度特别快,前两天一直NG或者休息的情况不再发生。就是许珊对她的真实情绪全写在眼神里,裴解颐和许珊对视的时候总担心许珊的眼珠子会不会瞪得掉出来。 结束最后一个镜头,导演一喊咔,许珊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立刻扭头走人回休息区,不过离开前丢了一句话:“恭喜你啊,傍到新的金主。” “?”裴解颐满头雾水。 导演为裴解颐送上鲜花,和裴解颐合影。 这只是裴解颐个人角色的杀青,况且裴解颐并非女主角,整个剧组还要继续忙其他人的戏份,所以盛大是不可能盛大的。裴解颐也不耽误大家功夫,简单地配合走个固定的杀青流程,便去换掉戏服。 等她出来,遇到的每个剧组工作人员都笑眯眯向她道谢。 “谢谢裴姐款待!裴姐杀青快乐!” 裴解颐疑惑地问苗苗:“不就杀青了请大家喝个奶茶?之前我又没请过。” 苗苗笑着催促:“姐,快走吧,还赶着回酒店看节目!” 裴解颐盯着她的脸:“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和许珊发生争执之后她就发现苗苗的情绪非常高涨,像遇到什么喜事,现在裴解颐才有空问。 苗苗表情无辜:“姐,求求你我们快走吧,我今天就指望着第一期节目续命,再不回去我就不止怪怪的,而是要变态了。” “……” 显然,苗苗不知道她的演技在裴解颐眼中多么拙劣。 不过苗苗的古怪在裴解颐上到保姆车的一瞬间便揭晓了原因。 恭候在车里的路随捧着火红的一大束玫瑰递向裴解颐:“杀青大吉。” 裴解颐很难不意外:“你又来搞惊喜?” “难道现在我的出现不惊也不喜?” “车上有摄像机吧?那我没法否认。”裴解颐的嘴角不自觉翘起。 路随拉她在他身边坐下:“嘁,你的嘴可真硬。” 裴解颐将花束放到一旁:“你来探班?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见你进去?” 问完裴解颐想到,现在差不多刚到八点的官宣时间,他之前如果进去了,就提前暴露了他的嘉宾身份。 路随勾着唇:“探班没什么了不起的,普通朋友也能探班。接下班的女朋友一起回家才是只有男朋友能干的。” “我猜猜。”裴解颐笑意脉脉,“回去是不是还有惊喜?” 路随揽过她的脑袋压到他的肩膀上:“话真多,拍一天戏还不够你累的?” 累,怎么不累?见到他的瞬间她心里还吐槽下班不到十分钟又突然要上班,她演不了了。 不过经过两次的录制,面对路随她不再如第一期那般紧绷神经了——这是方才她没有刻意表演惊喜并点出摄像机时,她意识到的自己的变化。 大概也是因为许珊刚闹了她一通,对比之下路随显得更好合作了。 现在他的架势是,她不用像上次到北城大学接他时那样,一路强撑着和他聊天? 导演同意了吗? 裴解颐要从他肩膀抬头,又第一时间被路随按下去:“让你休息,听不懂是吧?” 演霸道总裁呢?就是这霸总今天的脾气有点臭,似乎不太高兴?该配合的演出裴解颐尽力配合,她在他肩头窝了个更为舒适的位置,闭上眼:“到了喊我。” 路随偏着脸,低垂视线,默默睇她。 她靡丽的眉目间泄露倦怠,微微凌乱的发尾勾一丝在她唇边,脸上还留着妆没卸,从他此刻的角度,她浓密而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是他和她录制节目以来,难得一见的她放松的状态。 这般放松静止状态下的她,美得少了一分攻击性,多了一分纯真感。 有新消息进来,路随解锁手机屏幕。 界面停留在她上车来的前五分钟,心恋第二季第一期首播,节目组正式官宣他是裴解颐的搭档,公司也用他的账号帮他转发了节目组的微博,全网掀起波澜,直冲热搜第一位,完全达到节目组预期的效果。 路随点开消息。 宋飞驰:【我刚看到小胖跟我汇报裴解颐在剧组被欺负的事情。你又找你二叔帮忙了?】 路随:【你有这个时间不如管管热搜,骂成什么样了】 宋飞驰:【裴解颐不是我的艺人,我管什么?另外,就算现在被网友们骂的人是你不是裴解颐,我也无能为力。不如你快点回去继承家业,把人家社交平台买下来,你想怎么管怎么管】 宋飞驰:【噢对了,杨练这个人我托人重新打听了一圈,没听说她和裴解颐有龃龉。也没听说她人品有问题,她和她丈夫都是德艺双馨的演艺艺术家。非要说的话,就只有一件,不过和她的人品无关,是人家的私生活】 路随:【讲讲】 宋飞驰:【她以前好像是双插头】 路随:【什么意思】 宋飞驰:【就是双性恋,娱乐圈里挺常见的】 — 裴解颐没有睡,她也不可能那么睡过去,只是闭目养神。 车子停下后好一会儿没动静,裴解颐自行睁眼起来,望向车窗外。 这里不是她住的剧组的酒店,是一栋两层小洋楼,估摸节目组租来作为今晚她和路随录制场地之用的民宿。 “怎么不叫醒我?” “你醒来做什么?我正在考虑用什么姿势抱你进去。”路随一脸希望落空的表情。 裴解颐扯了下唇,轻笑:“我的错,搅乱了你上演偶像剧经典桥段的计划。” 路随拉住她,扬下巴:“现在补救也不是来不及。” 裴解颐神色无奈:“行行好,先让我重新化个妆再入镜。女明星想随时保持容光焕发的美丽形象。” 剧组里的条件有限,大多数时候裴解颐都是在酒店化好角色的妆再去剧组,结束每日的戏份下班时也只在剧组换掉角色服饰,回到酒店再自己慢慢卸妆。 今天心恋节目组搞突击,恰恰挑她一天之中最累、脸上挂着的女二号妆容还有些花的时间点,委实叫人崩溃。 路随和她手牵手往小洋楼里走:“真实点,别那么大的偶像包袱,谁工作完一天还是容光焕发的?那肯定工作期间摸鱼了。我不都没化妆?我说什么了。” 他何止今天没化妆,他从第一期录制开始就是素颜。裴解颐强调:“女明星和男明星的要求不一样。” 路随睨她:“这里没有女明星和男明星,只有女朋友和男朋友。女朋友无论什么样,在男朋友心中永远是最漂亮的。” 裴解颐笑着又和他开启恋爱小课堂:“你的话,女朋友肯定是喜欢听的,听着心里肯定也是高兴的,但女朋友想要的化妆时间,男朋友必须留充足,不能催促。” “啧,真麻——” “更不能嫌麻烦。” “……”路随耸耸肩,为裴解颐推开入户门。 砰砰砰,礼花筒接连炸开,用漫天五颜六色的彩带亮片迎接她。 果然不出她所料,回来后还有惊喜。 客厅的天花板挨挨挤挤全是气球,餐桌上是香喷喷的小龙虾和几道家常菜,还有一个大蛋糕,写有“裴老师杀青快乐”。 和裴解颐怀里抱着的玫瑰花束相当般配。 “我的杀青宴?” “很不明显吗?” 原定方案是路随就在这里等着保姆车将裴解颐带过来,让路随和杀青宴一起出现在裴解颐面前。但路随等不住,选择亲自前往剧组接人。 顺便路随想看一看裴解颐在剧组里是什么样的,也就是所谓的“探班”。怎料恰好撞上裴解颐和许珊之间的争端。他便没惊动裴解颐。 苗苗在裴解颐和许珊拍戏期间就溜回酒店帮裴解颐收拾了行李,由节目组送来小洋楼。 造型师没跟在身边,裴解颐自己简单做了个日常妆发,再换上节目组提供的衣服。 下楼后她发现,路随也换了身衣服,蓝白撞色休闲装,和她身上的是一模一样的情侣款。 裴解颐笑道:“你不是刚官宣了个代言?这样算不算把竞品穿到身上?不担心节目播出后品牌方有意见?” 路随双手抱臂看着她由苗苗帮她别麦:“我经纪人提醒过我,所以我特地订做的,没有品牌。” “你订做的?”裴解颐确实注意到衣服上没有品牌标签,但她以为可能是她没找对位置。 路随轻挑眉梢:“有问题?” 没问题。不过裴解颐恐怕得开始思考,下次录制她得送他什么。 今晚重中之重的主题其实并不是她杀青,而是导演想录制他们俩一起观看心恋第二季首播的reaction,杀青宴的食物和情侣装全为他们观看节目准备的。 裴解颐已经很多年没有专门去看自己拍过的戏、录过的节目甚至采访视频了。一来没空,二来也觉得没有必要,且在屏幕里见到自己,总感到尴尬。 这和她初入圈时是不一样的。犹记得第一部 作品《霓虹》上映期间,她偷偷去了好几次电影院。 电影下映后上了视频网站,她又在网络上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看,针对网友对她在电影里的表现的反馈,细抠自己的每一个细节,反省自己哪些地方的演绎确实可以更好,或者哪些地方的演绎下次可以尝试另外一种方式。 落座餐桌后的开场聊天里,路随便问到她平时看不看她自己的剧或者节目。 裴解颐的回答是:“看,闲下来的时候就会看,而且我喜欢开弹幕看,很有趣。” 路随的眼波微不可察地闪动一下:“今天你也打算开弹幕?” “为什么不开?不开弹幕会失去一半乐趣。”裴解颐笑问,“难道你不想看看观众们是怎么在弹幕里为你疯狂尖叫的?” “我没那么自恋。” “那我想大家怎么花式夸你帅,行吗?” “我还有权利说不行?”路随将剥好壳的小龙虾放进她的碗里。 “要不要这么报复我?”裴解颐表情无奈地抗议,“我只吃五只。” 她没立过吃货人设,所以也没想在镜头前假装吃再转到镜头后吐掉。这两次录制她都在镜头前坦然她对自己饮食的严格控制。 路随却还继续戴着手套帮她剥:“吃吧,我第一次给女生剥小龙虾,别让我白学了一个小时的剥虾技巧。你如果胖了,我来负责。” 裴解颐好笑:“你怎么负责?” “陪你上健身房够不够?不够的话……”路随的语调有些意味声长。 裴解颐不禁回忆起他那天问她愿不愿意当他的女朋友。 隔着手套,她抓起一只他剥好的小龙虾开吃:“能让路老师当健身教练,求也求不来,我忽然不介意今晚胖个一两斤了。” 投屏的墙上,导演已经将第一期节目的视频进度拉到裴解颐和路随这一组出场的位置,摁下了播放键。 后期剪辑的第一幕,竟然是路随坐在备采间里接受提问—— “请问路老师为什么会来参加我们这档真人秀?” 不得不说剪辑老师思路清奇剑走偏锋,却确实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这是今夜全网的困惑。 裴解颐也倍感兴趣。究竟是不是她所猜测的,节目组给得太多了? 第14章 . 第14束光 一扫而光 备采间的背景, 裴解颐是熟悉的,她也进去过,就是绿岛那家鸿蒙冰球俱乐部的一间会议室, 被节目组架起白板和灯光, 挂上赞助商和节目组的logo, 对准摄像机。 路随斜侧身坐在高脚椅里, 左脚屈起踩着下方的横杆,右脚毫不费力地随意踩着地面, 尽显他腿长的优势。他穿着当日那件绿色的冰球服,醒目的“19”号印在后背和手臂两侧。 关于这个“19”号,裴解颐之前看路随的采访视频也见到过。 路随开始接触冰球的年龄不算早,大概是十岁。“19”这个号码,据资料显示,是他十四岁开始固定跟着他的,陪伴至他退役, 十四岁之前他比较频繁使用的球衣号码是“9”号。 记者的问题便是,“19”号对于他是否存在特殊的意义? 路随回答之前, 记者表现得做过功课:“听说进攻型球员的号码非8即9, 而且位置往往是中锋, 还很有可能任职队长[注]。你就是进攻型球员,打过前锋也打过中锋,又是冰球国家队史上最年轻的队长,三点全部符合。” 路随否认:“只是巧合。” 记者追问:“那和你喜欢的冰球球员有关系?黑鹰队长Jonathan Toews就是身披19号战袍打出传奇的[注]。” “也不是。”路随没让记者继续猜,“我球衣上号码不是‘19’, 是‘1’和‘9’两个数字的组合。” “‘1’和‘9’?” “对。”路随解答,“‘9’是无法超越的99号Wayne Gretzky,也是我的幸运数字。‘1’代表我的目标永远在第一, 也是……”他倏地笑一下,“也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人。” 记者:“能不能透露这个人是谁?” “抱歉,时机没到。”路随摇头,“我还没做到我职业生涯的顶峰。我和TA是要在各自的顶峰上相见的。” 无疑,路随口中的TA不是冰球界的球星,裴解颐在那天晚上抽积木游戏问过他真心话之后,猜测应该就是路随的那位初恋。 飘忽的思绪拉回,裴解颐静待备采间里路随给出怎样的答案。 只见路随捋一下他清爽蓬松的头发,标志性地斜勾起一边的唇角,自带深情的桃花眼盯着镜头,视线似穿透镜头看进屏幕前每一位观众的心里:“因为——” ——节目组后期是剪辑鬼才,关键时刻戛然切了画面,,故技重施吊胃口。 裴解颐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而此处弹幕的密集岂非爆炸能形容?难以想象这弹幕数量出现在一个刚刚播出一小时的视频里。当然,内容百分之九十九在骂节目组,剩余百分之一是裴解颐的长情黑像没有灵魂的刷屏机器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刷“裴大妈滚出娱乐圈”。 “因为什么?”裴解颐转头问就坐在他身边的当事人。 这一转头才发现路随剥小龙虾的手艺已臻化境,竟然能一边目不转睛盯着投屏一边剥。 闻言路随的眼睛依旧没从投屏上移开,也和节目组一样卖关子:“看完节目你就知道了。” 裴解颐很想把视频进度先拉到结尾。念头刚生出,便见弹幕上有和她一样想法的观众打出红色的字:「结尾也没有答案!我保证以节目组的尿性!要等这一季收官才会揭晓!」 “……”裴解颐私以为可能性极大。 她又找路随剧透:“你还是先告诉我吧。” 路随轻轻“嘘”一声,示意她专心看节目:“你早饭吃得也太少了。” 视频正播放至她在酒店的自助餐厅里吃早餐。虽然摄像机对着他们,但裴解颐相信节目组会剪掉她接下来的话:“装的。我在房间里已经吃过我自己定制的营养早餐了。” “定制的什么?”路随的目光终于掠她一眼。 不过裴解颐此时反倒没看他,而沉浸在视频的画面里。 那天早上绿岛的阳光很棒,她挑选的靠窗的位置投射的光线也明暗适宜,加之后期使用的滤镜非常自然,她判定自己美貌营业可以打九十九分。少给一分是她觉得她的呈现还有提升的空间,以及怕她自己骄傲。 “你告诉我备采的话,我告诉你我的早餐。” “你这么幼稚的吗?”路随轻啧声。 裴解颐对着视频吐槽:“就许你卖关子吗?你看看第一期录制你卖了多少关子。唐三藏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都没我见我搭档一面来得辛苦。” 新剥好的小龙虾,路随不搁她碗里了,直接送到她嘴里:“我错了,行吗,姐姐。” 裴解颐捺下被“姐姐”二字撩起的心痒,投桃报李抓了一直剥好的小龙虾,也送到他嘴里:“行,弟弟。” 心里为此刻的画面预设好了届时播出将引发的弹幕:「塑料姐弟情」 网友们必然嘤嘤嘤心疼路随:「裴大妈,快把手从随哥嘴上拿开!」 就像播到路随从导演手里牵过裴解颐的一瞬,弹幕又爆炸了:「妖精!还我底迪!」 一边倒的弹幕里,特立独行飘过的一条内容引起了裴解颐的注意:「路随的眼睛是长在裴解颐身上了吗」 彼时录制期间,她所戴的眼罩特别严实,她什么也看不见。现在以第三人的视角,裴解颐发现,走往训练场的全程,路随的目光没有离开她。 他带路带得非常专心,她对他的不信任则悉数体现在她的不敢大步往前迈之中。 前路明明什么障碍或者陷阱都没有,她却像一不小心就会猜中地雷似的,以致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后期调皮地给她做了个笨拙企鹅的特效,怪可爱的,并且精准地捕捉到路随嘴角疑似偷笑的弧度予以放大处理,让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处大多数的弹幕在吐槽裴解颐装,淹没了少量的:「可恶,我居然隐隐磕到了」 后面立刻紧跟着一条:「前面说磕到的,裴大妈花多少钱顾的水军」 耳畔传出路随的不爽:“弹幕烦死了,你对‘有趣’的定义是不是有误解?” 未及裴解颐反应,路随就喊导演把弹幕关掉。 一瞬间,裴解颐不仅觉得视线干净了,脑子里嗡嗡嗡的不知名嘈嘈作响也消停了。 她的呼吸隐隐的,同样比方才顺畅。 裴解颐盯着路随。 眉骨凌拓,下颚骨的线条绝佳,微微抬高的脖颈突显他兀立的喉结。 他的肩宽而直,挽起袖子的手臂在剥小龙虾的动作间泄露运动员特有的锋锐力量与蓬勃。 凛冽与桀骜,交织野性的荷尔蒙,是她对他的印象。 裴解颐看回前方的投屏。 屏幕上,黑暗陡然被通明大亮驱散,路随从光芒万丈之中直奔她而来。此时此刻她更宽更广的第三视角观看,视觉上的冲击力较之录制当日,又是新一种的强度。 而她的心脏和那日一样,在他朝她揭开面罩露出真容的刹那,怦地撞一下胸腔。 他是进攻型球员。 裴解颐突然记起这句话。 在后期的剪辑之下,路随无聊而失败的教学全部不见,从一开始她和路随就非常甜蜜,在场边共用一只保温杯、路随抱她站上长凳、再携手进入冰场玩射门游戏。 Ending部分,摔倒和没摔倒两个版本都用上,观众们看起来变成路随稳稳当当抱着她立住了,两人对视的时间被拉长,还被做了粉红特效,画面浪漫至极,最后来了个神转折,一起滑倒在地,搭配滑稽的音乐,节目的笑点也有了。 海边那一part,裴解颐更加不忍直视。她的记忆和正片里的记录仿佛是两件事,在后期配乐和字幕的加持下,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和路随谈恋爱? 进书店那段被剪辑调整在末尾,她和路随的第一期,结束在了她感动地拥住路随、吻上他的瞬间——裴解颐的脚趾快抠出一座城堡,完全可以想象,弹幕必然掀起新一波的高峰。 路随却在她旁边坏笑:“我很满意,你呢?” 裴解颐差点当着镜头朝他翻白眼。 首播的这一期总时长约莫两小时,她和路随占了其中整整一个小时,前面两组嘉宾只分别分到半个小时。 裴解颐觉得自己今晚最好别网上冲浪,否则容易被浪冲走。 Reaction的摄像机一关,她的杀青宴又变成节目组的小型庆功宴,增加了许多菜品和饮料,在场工作人员全部下班参与狂欢。 分组导演忍不住激动,向裴解颐和路随展示截止目前心恋第二季的热度数据,从八点播出到现在十一点,三个小时,热搜榜单有一半被心恋的相关话题占据,照目前的播放量增长速度,二十四小时内的播放量预计将超过上一季收官那一天的播放量。 导演以饮料代替酒,连敬裴解颐和路随三杯,表达谢意。 明天还要拍摄他们的第一段影视化作品,大家高兴归高兴,也没太闹腾。 裴解颐只多坐了一会儿,便先上楼。 路随和裴解颐一起。 今晚两人都睡这栋小洋房的二楼。裴解颐的房间在上楼梯之后的右手边,路随的房间在上楼梯之后的左手边。 右拐时,见路随继续跟着来,裴解颐驻足:“还有事?” 路随的单只手抄在裤兜里。天花板的灯光从他头顶上方洒落,他高挺的身形形成的阴影笼罩住她整个人。 “你备采里说的是实话?” 第15章 . 第15束光 光明正大 “哪一句?” 第一期备采她录过三次, 讲过许多话,方才正片里剪辑出来的有四段,裴解颐不知道他的所指。 “最后一次。”路随说。 裴解颐回忆剪在正片里她的最后一次备采, 记起是导演问她录制的整体感受。 那其实不是第一期录制的内容, 而是之前他们在北城录制第二期的真人秀部分, 她在房车里做的一次备采, 被节目组给挪用到第一期的正片里。 彼时她回答:“好像找回十七八岁的年纪才会有的一见钟情和怦然心动。我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强烈的恋爱的感觉。” 裴解颐失笑。提这种问题,是要她尴尬, 还是他自己尴尬?那可是对着镜头,她所有的话自然为了节目而说,他不能心里有点数?实在有失他情场老手的水准。 但此时此刻,裴解颐发现她无法果决地声明,节目里她的话,全部当不得真。不是考虑到得维护和他的搭档关系,而是…… “行了, 不用回答了,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 你果然是个撒谎精。”路随轻啧声。 什么撒谎精?他难道就不是逢场作戏吗?裴解颐轻轻蹙起眉。 路随的一只手倏地抬起, 往她鼻尖点了点。 湿濡的凉意和甜腻的香气传来, 裴解颐刚反应是楼下那个杀青蛋糕的奶油,路随快速地又在她的额头和两侧脸颊点了点。 点完他就跑开,似担心她报仇。 大概是被他给激的,裴解颐竟下意识追过去,用手抹一把自己脸上的奶油, 朝他的脸面怼。 路随被她堵在围栏前,身体抵住栏杆往后倾斜着躲闪,又躲得不认真, 裴解颐根本没怎么费劲,踮起脚扒着他胸膛就成功给他也抹上了奶油。 路随斜勾唇,捉住她已得逞的两只手,将她完全拉进他的怀里:“后期会好好剪的。你什么顾虑都不要有。我管你是不是撒谎精,你对我说的每一句、对我做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要当真。” — 转日早晨,裴解颐化妆期间,苗苗盯着裴解颐眼下淡淡的轻黑,关心裴解颐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好。 裴解颐捂住嘴轻轻打个呵欠:“嗯。” 前半夜一直睡不着,后半夜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醒来不记得梦的具体情节,只记得……有路随。 苗苗却误会了她没睡好的原因,安慰她道:“姐,还是有很多人夸你的。产出博主们都嗑死你和路老师了。你和路老师在冰场还有海边的视频都出圈了,底下评论全在说你和路老师是偶像剧男女主的标杆。” 颜乔交待过要重点关注裴解颐的情绪,苗苗将手机竖在裴解颐眼前,划动屏幕,给裴解颐欣赏她她精心挑选出来的正面评价。 裴解颐刚记起,她从昨晚到现在,还没上网溜达过。 苗苗实践裴解颐上次的叮嘱,努力地向裴解颐的粉丝们学习,认认真真地舔屏:“太美了姐,大家都在说你在心恋里出现的每一帧画面都值得截图,特别是你坐在自助餐厅窗边和你在海边迎风而立,路人还以为是你新拍的杂志封面。” 裴解颐笑言:“你每天都能看见我,还需要隔着手机屏幕舔我的图?” 苗苗吹起彩虹屁:“对!姐你的照片都特别漂亮!本人比照片又漂亮一万倍!” 这口吻……裴解颐打量她:“你最近和小胖呆久了。” 说话都逐渐胖里胖气。 在手机和剧本之间,裴解颐还是决定剧本优先,继续不理会讨厌她的网民们对昨晚的节目的批判。 半个小时后,定完妆的裴解颐离开化妆间。 今天她和路随的影视化作品拍摄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 分仙侠背景,第二部分现代背景。 摄制组和路随专门过来这个影视基地,并非迁就裴解颐,而是因为仙侠背景的部分恰好需要在影视基地里完成。 正式开拍之前,两人需要先完成师徒关系时期的定妆照。 裴解颐的服化道更为复杂些,所以她的速度比路随慢,她抵达摄影棚内时,路随在拍最后一组单人照片。 他盘起高高的发髻,发髻上没有任何修饰之物,通体的玄色长袍也十分简单,仅袖口处有半圈金丝边。 饶是如此,路随看起来也跟换了个人似的,裴解颐差点没认出来。原来他也非常适合古装。基本能猜到,这个造型曝光出去后,网友们将苦苦哀求路随去造福古偶。 走近些,裴解颐发现摄影师正聚焦于路随身上的细节,比如金丝边只在他的右手袖口,且绣得歪歪扭扭——服装非常还原剧本,剧本中的设置,这件衣服是开颜送给阿随的成人礼,金丝边并非衣服上原有的装饰,而是有一回袖口破了,开颜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针线,开颜不满意自己的成果,绣完半圈就想把整件衣服烧掉,被阿随从火炉里抢救回去。 于是有了另外一处细节:长袍下摆一个火灼出的小洞,阿随从来没有补掉它。 “路老师,我们看一下镜头好不好?”摄影师出声。 路随的目光从裴解颐收回去:“不好意思,裴老师太漂亮了。” 场边的工作人员全部哄笑。 裴解颐:“……”她是被路随当众调戏了吗? 角落里的导演庆幸,一分钟前她刚提醒摄像师把机子重新架上,没有漏拍这段精彩花絮。 裴解颐是认同路随夸她漂亮的。她这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衣非常有小龙女的即视感,完全想象不到她的角色是个妖女。其实开颜在成为妖女之前,原本也是一国神女。她等下要穿着这身白衣,拍走火入魔的片段。 路随的单人拍摄结束,是裴解颐和路随的双人定妆照。 开颜看书、阿随为她烹茶;开颜喝茶、阿随练剑。 没有亲密举动,但全部需要眼神戏。 眼神戏某种程度上比肢体动作更难,路随的完成度比方才拍个人剧照时高出许多,摄影师满意得不行:“对!就是这种feel!赤|裸|裸的爱慕和深情!路老师你抓得非常精准!” 对比之下反倒裴解颐被委婉地提醒再表现出一点复杂和矛盾。 复杂和矛盾是吗? 裴解颐隔空注视着路随,脑海中回闪昨夜二楼的围栏前路随揽着她:“你对我说的每一句、对我做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要当真。” 摄像机的快门咔嚓咔嚓快速地连续按动:“非常好!太棒了两位老师!” 结束双人定妆照,路随因为不用换装,他想拿着剧本在一旁边顺剧本边看裴解颐拍单人照,但导演顾虑他第一次演戏,可能会NG比较多次,所以提前让他去拍他的单人戏份。 裴解颐拍完白衣造型的单人照,也去拍她的单人戏份。 影视化作品的拍摄是节目组请来的专门负责影视拍摄的导演及摄制组。裴解颐看过上一季的节目做功课,心里有数大概是哪几位导演和节目组有合作。一般是拍短片剧情的导演。 可今天裴解颐去到拍摄现场,发现等在那儿的是电视圈里非常知名的沈导。沈导创立了某家口碑极好的影视公司,但凡那家影视公司出品的剧,必定是那一年的爆款预订,他们家的导演也从来不导外戏。 想上他们家戏的演员数不胜数,即便自降片酬捞个配角也在所不惜。颜乔也一直想把裴解颐塞进沈导的戏里,苦于没有人牵线搭桥。现在她只是拍个真人秀综艺里的小作品,却得到沈导的亲自导戏? 裴解颐懵了半晌。 路随抓着剧本往裴解颐脑门轻轻一拍:“傻了你?” “沈导是你请来的?”裴解颐的脑子非常清醒,她不认为这是心恋节目组能办到的事情。 路随说:“我的第一个作品,我经纪人怕我没有经验演砸了以后没人找我拍戏,所以非常重视,把他毕生能托的关系全部托了一圈,努力为我提供最好的资源。” 裴解颐感受到世界的参差:“同样是经纪人,你的经纪人怎么就那么能?” 路随挑眉:“欢迎你跳槽来我经纪公司。” 裴解颐惋惜的是:“把沈导请来这里导个恋综的影视短片,太大材小用了。” 路随不同意,反诘她:“你会觉得你一个曾经和影后一起提名各大奖项的演员,来拍个恋综的影视短片,太大材小用了吗?” “不会。”角色不分大小,每一个角色她都会认真对待。裴解颐微抿一下唇,又转了话锋,“但我无法和沈导相提并论。我现在——” “没有但是。”路随截断她的后文,目光灼然注视她,“你只是暂时处于低谷,你的身价永远还在高峰。” 裴解颐怔怔静默无言。片刻,她的红唇自信地悠悠上扬:“不用你告诉我,我自己知道。” — 沈导的加入使得裴解颐愈发重视此次拍摄。 她知道沈导对演员的要求很高,沈导也不喜欢演员跟流量挂上钩。裴解颐虽然不是流量艺人,但她的黑粉太闹路人缘又不好,给人的观感差,一定程度上也和总发生粉黑大战时间的流量艺人类似。公司没有途径帮她牵线搭桥,她便抓住这次机会,向沈导展示她身为演员踏踏实实演戏的一面。 爆发戏是裴解颐的强项,所以她的那场走火入魔的单人戏份一条就过了,又多拍了一条备用,再帮路随搭了一小段戏,便顺利地全部搞定。 休息了一会儿,裴解颐心里默默酝酿出另外一个角色的状态,继续拍接下来的内容。 — 裴开颜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四年,始终是个不入流的小演员,勉为其难跻身进二线,终于得到一个女主角的试镜机会。 这一天裴开颜来到片场,换上女主角的服化道,在导演的要求下,试了一场女主角走火入魔的片段。 导演对她是满意的,但最后是不是要用她,现场无法马上做决定,导演让裴开颜回家等通知。 裴开颜想去把身上的戏服换掉,但她迷路了,找不到之前那个化妆间在哪儿。 晕头转向之际,裴开颜敲开了一扇门,在房间里见到一个和她一样穿着戏服的男人。 不知是否裴开颜的错觉,男人像是凭空出现在她面前的,在她打开门后眨了眨眼睛的下一秒。 高束的发髻,玄色的长袍,英挺的眉骨眼梢,活脱脱从剧本中走出的古人,一脸的男主相。 裴开颜看呆了,竟然记不起来,现今娱乐圈里什么时候有他这么号人物? 须臾,裴开颜敛回神,注意到对方在短暂的茫然四顾之后,目光也定在了她身上,先是难以置信的惊异,很快转为直勾勾,深邃的乌瞳里酝酿起裴开颜所看不懂的浓烈情绪。 裴开颜感到尴尬,环视房间一圈,又转头看自己的身后,确认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不得不礼貌地开口:“请问,你知道化妆间在哪儿吗?” 她心里想,这人脸上溅了几滴血的特效妆化得也太逼真了,她都能闻到血腥味儿? 男人的嘴唇轻轻翕动,没有回答她,却是遽然抱住她,用劲之大,仿佛要将裴开颜揉碎了融进他的身体里。 — “咔!” 导演喊了停。 裴解颐绷着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也瞬间抽离裴开颜的灵魂。 路随却好似没听见导演的声音,仍旧一动不动的,紧紧箍在她身上的手臂不仅没有松力,反倒又收了一分。 裴解颐轻轻挣了挣,低声唤他:“路随……?” 第16章 . 第16束光 游光扬声 “路随。”裴解颐又唤了他一声。 路随才终于放手:“要不要这么凶?” “凶吗?那就凶吧。不凶点, 怎么把你的魂从阿随那里招回来。”裴解颐笑意漾漾,但并不达眼底。 路随斐然的深情全在桃花眼里打转:“不用招。我和阿随是一体。” 一秒钟恍神的功夫,裴解颐丢下他径自往沈导那边走:“但我是我, 开颜是开颜。” 路随跟在她身后, 轻啧声:“你再这样浇灭我的热情、打击我的信心, 我诠释不好角色你得负全责。” “碰瓷呢你?” “不也是跟你学的?” “……” 两人在大监视器前和沈导一起把刚刚这段跨越时间和空间的初见回看一遍。 这是此次影视化拍摄重中之重的段落, 裴解颐的发挥空间不大,戏眼全在路随身上。 开颜刚刚死在阿随的眼皮底下, 溅在阿随脸上的血都还是热的,下一秒白光乍现,笼罩住阿随,亮得阿随本能地闭上眼,待重新睁眼,他置身于一个陌生而古怪的空间里。 这时候,开颜倏尔推开门出现了。 活生生的, 带着生动的表情,定定地注视着他。 失而复得的情绪在阿随身体里炸裂开, 他再顾不得身份、顾不得禁忌, 紧紧地拥住她。 那一刻, 她不是他的师父,她只是,他深深爱着的女人。 沈导夸了路随一通,对路随第一次拍戏就能有这样的表现予以应得的表扬,最后也指出一点, 路随将阿随的爱意宣泄有余,失而复得则不足。 刚刚的一条是能用的,沈导还是想精益求精。 路随将裴解颐带出场:“或许裴老师能帮我打个样?” “……”裴解颐看向路随, 在他的神色间并没有找到等着看她出丑的顽劣坏笑。 他的样子很真诚,像是真诚地请教她表演技巧,也像是真诚地帮她在沈导面前争取额外的表现机会。 沈导似乎挺有兴趣的:“小裴要是不介意的,就简单给小路做个示范,‘失而复得’大概是怎样一种感觉?” 裴解颐暗暗做一个深呼吸,微微鞠躬:“可以的沈导,请沈导给我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沈导问:“需要我帮你规定情境,或者让小路给你搭戏吗?” “不用,谢谢导演。”裴解颐微微笑,然后独自走到无人的角落里,背过身去一动不动的。 路随从小胖手里接过保温杯喝了两口水,微微眯起眼睛一瞬不眨盯着裴解颐骨肉亭匀的娉婷背影。 苗苗双手紧紧攥在身前,紧张地为裴解颐捏一把汗。 因为沈导和路随都不说话,在场的其他工作人员也莫名地静悄悄。 在这片静谧的等待中,裴解颐骤然转回身。 没有人喊“action”,但所有人在触及她的眸子时,都知道已经开始了。 那是一双空洞的、对世界毫无留恋的眼神。 她如游魂般慢慢地、慢慢地走着。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或者寒风刺骨的冬夜?也许寒风里的雨还夹着雪。 但她毫无知觉,视线无波无澜地平直地飄向虚无缥缈的远方,眼珠子凝滞不动,却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落处。 顷刻,她的两只脚做出往上跨了一步的动作,她的视线也从平直的远方垂落到她的脚下。 蝇营狗苟的芸芸众生小得仿若蚂蚁,沧海一粟,微乎其微。 可千里之堤也是能溃于蚁穴的。 她盯着,一言不发静默地盯着。 恰好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过,吹起她鬓间的乌发,吹得她的白衣裙袂翩飞。 那是一种枯败的玫瑰即将颓丧凋零的绝望之美。 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轻了轻,生怕破坏此时此刻的惊绝画面。 不敢高声语的悄寂之中,她长长的睫毛低垂,闭上眼睛。 ——她应该是要跳下去了。 仿佛谁也不记得命题是“失而复得”,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浮现出这个想法。 也不由自主期待着她的纵身一跃,这个画面,只有纵身一跃才是最美的归宿。 一道玄色的身影这时飞快地冲向她,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用力拽回身。 原本也沉浸在画面中的苗苗和小胖恍然回神,不知道为什么路随突然过去。 裴解颐满脸怔然的表情。 苗苗和小胖正以为裴解颐的戏就这么被打断,却见裴解颐的眼眶瞬间泛出红、含出泪。 空洞无望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恢复神采。 她轻轻颤动的手触上路随的脸,一寸寸地抚摸。 珍珠似的眼泪一颗一颗地从她的眼眶里滑出,可她的嘴角隐隐约约弯起弧度,分明在笑。 最内敛的画面,最浓烈的情感。 苗苗想起网络上曾讨论过琼瑶式的哭戏标准,便是要求演员的眼泪必须一颗颗地落下去,不能粘在脸上,不能流鼻涕。苗苗没想到,她今天竟然能在片场亲眼见到裴解颐做示范。 直至沈导带头鼓掌,大家才从裴解颐构划的故事里回到现实,纷纷附和起掌声。 裴解颐擦了擦眼泪,归拢情绪,谦虚地鞠了个躬作为谢幕。 察觉手臂仍被牢牢攥着。她转头,跌进路随深不见底的乌瞳里。 不知为何,她能读懂路随此时乌瞳里那暗潮汹涌的情绪。她不免微微动容,轻轻拍一下他的手背,安抚道:“别担心,我没事。” 他这是看她的表演看得入戏了吧?间接说明她的表演特别成功。他跑过来委实吓了她一跳,所以方才她被拽回去时一瞬间的怔然完全是她的真实反应。 她原本不需要有人搭戏的,可以一个人完成一个完整的表演,但总不能被他打断,便顺着他的“破坏”,将他当作她失而复得的对象,继续往下演。 路随还是没松开她的手。 裴解颐就当他提前演练剧本里下一段要拍的内容,随他去。 两人携手回到沈导跟前,沈导看裴解颐的眼神比起之前又多了丝变化:“到底是在大荧幕上磨炼过的演员。这几年你没在大荧幕继续发展,可惜了。” 圈内有条隐形的鄙视链,拍电影比拍电视逼格高。她是在电影圈红的,拍的还是大导的女主角,所以当年她接拍第一部 电视剧开始,就有人惋惜她自降身价。黑子们以此为嘲点,笑话她不红了,没有电影资源了;她的事业粉们也大受打击,无法接受她资源降级,逐渐脱粉。 但沈导身为电视圈的大拿,讲这句话并没有贬低电视圈不如电影圈的意思。电视剧的拍摄要求等等和电影均不同,他只是纯粹认为,裴解颐的表演中有太多值得细细鉴赏的细节,更适合在大荧幕上被放大展示。 裴解颐笑道:“我如果在大荧幕继续发展,现在又怎么能有幸得到沈导亲自导戏?” 她恭维得真诚而让人舒服,一点不显谄媚。沈导乐得开怀,问路随学到没有。 路随一副深深受教的表情:“我才幼稚园的水平,裴老师却给我上了一堂大学的课程。” 因为路随没有接受过系统的专业训练,无法从表演技巧上点拨他,裴解颐便从体验派的角度出发,询问路随有没有过类似的失而复得的经历,试图调动路随的心境与情绪。 “裴老师举个你切身的例子。”路随反问,眼瞳里压出一抹深沉,“裴老师经历过怎样的失而复得,才会有刚才那段深刻的表演?” 裴解颐不喜欢他总在镜头前或者公众场合探询她的私事。她解释道:“路老师别误会,好比演杀人犯不一定非要去亲手杀了人才能演得好。我们生活中其实经常经历失而复得的事情,事情不分大小,只要你记住当时那种情绪,加以放大就可以。” “拿我自身举例的话,我方才那段表演,心里想的是我小时候,学校组织秋游,每位学生需要上缴二十块钱。我妈把钱交给我,但我去到学校后发现钱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在当时那个年纪,钱不见了是比天塌下来还要我命的事情。我急得都哭了,后来是有同学拾金不昧,捡到了我的二十块钱,交到老师手里,还给我。那二十块钱带给我的失而复得,我一直记到现在。” 路随眼瞳里折冷光,心道:撒谎精。 沈导助理这时插了句话:“裴老师你的妈妈好像就是你的经纪人吧?好像以前都会跟着裴老师你来片场。这回怎么没瞧见?” 他早年还没到沈导身边工作时,曾经和裴解颐在同个剧组短暂地共事过。 宽大的袖子遮挡住裴解颐手指下意识间抠手心的动作,她面上神色无异样:“不是,我妈从来都不是我的经纪人。她前几年已经去世了。” 路随不动声色瞟她。据他所知,这个“前几年”,是四年前。她妈妈确实不是她曾经的经纪人,但她签到颜乔手里之前,她在演艺圈的所有事情,她妈妈几乎都会插手。 最终这场跨时空的初见戏,没有重拍。路随虚心接受沈导的指导,但向沈导道歉,他的能力有限,没能达到沈导最满意的要求。 “都说人生有三大幸事:虚惊一场、失而复得、久别重逢。我反倒希望,我这一辈子都不要有亲身经历。”路随说,“不要虚惊,不要失去,不要久别。” 裴解颐心头蛰出星点的阴郁: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大抵他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才讲得出这番话。 接下来和路随补了几个阿随记忆闪回所需的画面,裴解颐脱去了一身白色衣袍,换上现代裴开颜的服装。 裴开颜被这个古怪的男人缠住了,对方死活要跟着她,裴开颜问他什么他都不清楚,唯独得知了这个男人的名字:阿随。 拍摄完毕,裴解颐又以裴开颜的服化道和阿随拍了几张海报宣传照,今天的工作也算全部结束了。 路随问裴解颐什么时候的飞机离开影视基地。 “机票还没订,不过苗苗会看看今天最快一班航班是几点。” “那可以先别看了,今晚的时间留出来。”路随的后半句堵了她旋在嘴边的拒绝,“和沈导一起吃个饭。” 裴解颐委实好奇:“你经纪人这么有人脉,怎么没见他以前给手底下的签约艺人多好的资源?” 她和颜乔早怀疑路随是个有背景的,现在更不至于完全被他糊弄去。 路随像没听见她的话,兀自划动平板电脑,勾着唇将屏幕展示到她眼前:“新发来的下一次剧本。有吻戏。” 第17章 . 第17束光 东壁余光 伴随剧本发来的, 还有第三次真人秀录制的主题:同居。 因为下一次的剧情里,现代女明星裴开颜将神秘男人阿随带回到自己的公寓一起生活。 节目组拟定“同居”为主题,既为他们的影视化作品拍摄做预演和铺垫, 同时“同居”也是情侣必然面对的话题, 契合心恋的制作宗旨。 所以现在导演征询裴解颐和路随的意见, 是否同意下一次的真人秀拍摄里, 安排两人来个两天一夜的同居生活。 裴解颐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无非是她和路随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各睡各的房间, 在镜头前出演同居情侣会做的事情。跟拍戏没两样。 只不过私下里颜乔问裴解颐:“路随是不是在追你?” 裴解颐仰面躺在床上,脸上敷着面膜,手机免提在身侧:“怎么这么问?” 颜乔断言:“不正面回答问题?你开始对我有秘密了。” “什么跟什么啊?” “他没有追你,会费心把沈导请来、介绍你和沈导认识、带你和沈导一起吃饭?”颜乔冷笑,“别以为这两次我没陪在你身边,就不知道你们在录制过程中的情况,苗苗都告诉我了, 即便不在镜头前,路随待你也很亲近。” 裴解颐轻轻哼笑:“颜姐, 你几岁啊?小男生搞搞暧昧、撩拨撩拨你, 成的话打个炮, 谁也不用对谁负责,不成的话就是和你处得亲近了些,好聚好散。你觉得这是追?” 只能说她有些魅力,让路随从录节目之前的讨厌她,到现在不介意和她有个露水情缘、玩个剧组夫妻。别说这种事情在圈里常见, 即便娱乐圈之外,现在也多的是不谈恋爱只谈性。 颜乔言辞露骨:“路随这副皮相,难道不是打个炮也算赚到?” 裴解颐:“……你老公知道你这种想法吗?” “我在说你, 又没在说我。”颜乔嘁声,又与裴解颐分析道,“现在几乎可以确认路随是个有背景的。他在心恋的话语权不小,这次同居主题,可能是他假公济私向节目组建议的。” 事实上,路随实属冤枉,他并没有干涉节目组的录制选题,但节目组是否涉嫌故意讨好他,路随就揣着糊涂不去深究了。 次日上午回北城,路随和裴解颐同一航班,并且座次相邻。 裴解颐在下飞机和路随分道扬镳之后,才追究苗苗泄露她航班的责任。 “姐,你是不是不喜欢路老师?”苗苗将委屈往肚子里咽。她没有故意泄露,只是小胖问了她一嘴,她就说了。裴解颐和路随一起录节目,她以为无论如何是同事,既然都回北京,那就做个伴同行。 裴解颐无法直接回答苗苗的问题,淡淡道:“我不喜欢在工作之外和其他艺人有不必要的接触。” 苗苗点头:“我明白了姐。” 一刷微博,苗苗猜到裴解颐的顾虑是什么了——裴解颐和路随的同行被拍了,上了热搜,裴解颐在热搜里又被骂得狗血淋头。 「吧唧一口路路子:底迪快跑!你被屎沾上了!」 「裴解颐退圈我就改ID:来了来了!她又来了!CP大法好,裴大妈屡试不爽!」 「裴解颐不要脸:怎么就跟吸血鬼一样,逮个人就吸血?」 「雪落长安:纯路人不懂,他们一起录节目,怎么就不能一起回北城了?你和你同事还特地分开走吗?」 「全是狗粮啊:我也只是个路人观众,综艺在播期间,正常营个业怎么了?」 「裴钱货:热知识,粉丝最爱装路人」 「解颐一笑明年事:既然上了热搜,欢迎大家欣赏我姐的盛世美颜,《谱写心动爱恋》正在热播,荔枝视频每周六晚20:00」 「颐路相随我先嗑为敬:还有每周日中午12:00,会员VIP用户享受独家甜蜜花絮!」 …… 节目播出的第一时间,五花八门的CP名就涌现了,不过节目组官微在官宣时就定名为“颐路相随CP”,因此成为裴解颐和路随的官方主流的CP名称。 而“颐路相随”的CP粉数量在这短短两天内,已经成为三组嘉宾中最多的。 得益于两方面。 第一方面是第一期正片播出的第二天,节目组又放出没剪进正片里的会员专享内容,展示了裴解颐和路随更多的互动细节,甜得观众们滋哇乱叫。 另一方面是众多UP主的产出,将两人互动的精华挑出来剪出各种花式版本,勾起人观看原片的欲望,又吸了一波粉。其中最热门的当属花钱也不一定请得来的知名剪刀手“函数太难不会做”所剪的《处处吻》。 视频不光使用了第一期正片里的素材,还把裴解颐和路随在之前在红毯的同框画面利用起来。 “一吻便颠倒众生,一吻便救一个人,一吻便偷一个心,一吻便杀一人”。 裴解颐的粉丝很早就认为,裴解颐百分之两百贴合这几句歌词的描述。 而在函数太太精心加工的视频之中,裴解颐和路随之间玩着爱情游戏,暧昧的性张力拉满至极致。 函数太太称,其实她之前见到颐路相随同框,就悄悄磕上了,还偷偷给他们剪了点视频,奈何两人的交集只有那一次。 没想到他们俩竟然会在心恋里合作,素材爆增,她幸福地溺死在素材里,连夜为她心头好的CP交份子钱。 裴解颐和路随那段红毯上的短暂交集也就这么被网友们重新拉出来。 …… 网络上各方“势力”闹得沸沸扬扬。 网络下裴解颐为吃的那些小龙虾努力维持身材。 路随发微信:【节目组发来的情侣款你看过没?你怎么选的?】 情侣同居的爱巢,必然要有明显的情侣生活的痕迹,比如情侣拖鞋或者情侣牙杯。所以这两天节目组开始为他们布置。 这种事情其实根本不用问过嘉宾的意见,最多就是完成后支会嘉宾一声,嘉宾如果有想法再商量。当然一般是不会有想法的。 但心恋节目组为了追求所谓的真实性,希望在细节上尽力贴合嘉宾的真实品味。所以才有了现在这种情况。 裴解颐:【我都行,你看着选】 路随:【一家之主是你】 裴解颐擦了擦汗:【一家之主赋予你决定权】 路随的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裴解颐犹豫一瞬,戴上蓝牙耳机,划过接听键。 她的喘气非常清晰地传进路随的耳朵,隔着听筒路随的耳朵不受控制地热了一热,顿滞了两秒才出声:“你在跑步?” “拜你的小龙虾所赐。” “不是让你找我当你的教练?” 裴解颐不和他扯:“我真的没想法,什么样的都行。” 路随轻啧声:“你很敷衍。现实中谈恋爱难道你也这样?” 裴解颐实话实说:“现实中谈恋爱,我对情侣款没兴趣。” “行,那由我置办,一式两份。为避免品牌纠纷,全部定制。” 裴解颐由此记起reaction录制时他送的那套休闲装,计上心头,改变主意:“算了,我来吧。” “确定?” “嗯。” 路随笑:“好的,姐姐。” 语调乖得完全和他的桀骜不羁相悖。 裴解颐再次被两者之间的反差挠了一挠。 挂掉电话,路随抬手压了压自己的耳朵,却散不去仿佛萦绕耳蜗里的裴解颐的气喘。 回到微博界面,路随重新看了一遍他和裴解颐版本的《处处吻》,紧接着便刷到有个粉丝截下节目里裴解颐转身亲吻他的那一幕画面,修成极致暧昧氛围的图。 并配字:「想要你的吻,做你的爱人」 路随盯了好几秒,轻勾唇,将图片保存进手机相册。 刚设置成屏保,一条新短信跳出来。 二秘:【少爷,探监申请失败】 路随皱眉:【为什么失败?】 二秘:【少爷,就是这样,李经纪拒绝任何人的探监】 路随:【那算了。既然事情没办成,你更要在二叔面前保密】 二秘:【少爷,董事长已经知道了。他让我提醒你,明天记得回家吃饭】 路随不予理会。 二秘:【少爷,请别装作没看见】 顷刻。 二秘:【少爷,董事长说,他最近对裴小姐的养母很感兴趣】 路随重新点进回复框:【二叔是不是该给小胖加薪了】 — 新的一部戏刚杀青,裴解颐去年参演的一部戏正式定档,进入宣传期。 裴解颐是女三,但她正好有空档,闲不住,便在颜乔的努力下争取到被其他主创人员捎上一起去参与一档老牌综艺的录制。颜乔寻思着裴解颐多露露脸也好。 然而颜乔的如意算盘没打成。娱乐圈的跟红顶白在这档综艺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裴解颐去了之后在台下坐到后半场才在游戏环节被叫到镜头前去凑人数。 运气不佳的是,裴解颐还在游戏中被参与游戏的主持人挥来的枕头呼出了鼻血。 录制暂停,裴解颐迅速被送下了台。 主持人并非故意,一直向裴解颐道歉。 裴解颐宽慰道:“没事,天气干燥,我最近自己也在家流过一次鼻血。” 其他人很快都回去台上继续录制。 裴解颐由苗苗陪着留在后台。 忖着横竖不会再有她什么事,裴解颐决定先行离开,离开前倒是连个打声招呼的工作人员也没有。 路随的电话忽然打进来,劈头盖脸问:“在哪儿?” “在工作。”裴解颐觉得她一定是被砸糊涂了,才会接起。 路随却说:“等我五分钟。” 第18章 . 第18束光 光怪陆离 五分钟后, 停车场里,路随的车子刹在裴解颐的面前。 “鼻子怎样?”一下车路随就朝她的脸伸手。 裴解颐避开,并后退一步:“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在电话里, 她没直接回答自己在哪儿, 他能找过来不稀奇, 毕竟明星的通告信息大部分在网络上能查得到。 他倒连她流鼻血都一清二楚。 苗苗从旁提醒裴解颐:“姐, 我看见有人在网上爆料了。” 源头是有人向营销号爆的料,不仅歪曲事实, 还描述得特别难听—— 【料君料君!给我打厚码!wtmxs这个料我一定要爆!今天我参加某档国民老牌综艺的录制,嘉宾全部是刚官宣定档的某部民国剧,原定嘉宾只有四个人,常年靠炒CP和恋情的女星P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蹭着一起来了。但人家节目组架子端得很,不给你镜头就是不给你镜头,连台都不给女星P上,女星P只能一直在台下当观众。结果好不容易有机会上台玩游戏了, 主持人一枕头把女星P从单杠上打下去,女星P垫高的鼻子都歪了, 好像假体掉出来了, 紧急回了后台没再出现, 估计这会儿进医院修复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苗苗希望裴解颐别在微博上刷到这条内容。 裴解颐看着路随:“你这么关注我?” “你才发现?”路随打开副驾的门,满副邀请的架势。 裴解颐转头问苗苗:“我们的车在哪儿?”殪崋 苗苗非常抱歉:“姐,今天天气太冷我们的车子冻住了,因为我们是提前从录制现场离开,司机没有预热, 要等起码十分钟。” 路随推裴解颐上车:“别挨冻。我送你也是一样的。” 坐进车里,裴解颐就不再忸怩拒绝。 但路随并没有直接送她回家,而是带她去了家私人医院。 “帮我坐实去医院修复的传闻吗?”途中裴解颐接到过颜乔的慰问电话, 并得知了网络上关于她鼻子假体被打歪的谣言。 “你经纪人不是让你拍个自拍发微博告诉粉丝你没事?”路随斜着眼,建议道,“那你记得把医院拍进照片背景里,替医院打个整形美容广告。” 不过其实做个检查,裴解颐自己也安心。即便路随不带她来,颜乔也会要求。 从医院出来后,路随问:“接下来想去哪儿?” 裴解颐慵懒地倚着车窗补妆:“难道不是该送我回家了?” 路随单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身看着她:“第一次和你有工作之外的私人相处时间,和你多呆会儿。” 裴解颐笑一下:“你以为你会说,要带我回你家。” “想去我家?”路随挑眉,“我很乐意。” 说着路随启动车子,好似真打算这么做。 “想得美。”裴解颐盖上粉饼,报了个地址。 地址不是她家,而是一处Live House。 裴解颐借走了路随的棒球帽:“谢谢。麻烦你今晚这一趟了。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弟弟。等下我的助理会接我。” 路随跟着她下车:“当我是你的司机?” 裴解颐搭着车顶,隔着车身对他悠悠扬唇:“不至于,最多是滴滴。” 路随微微眯眼:“那你车费还没付?” “多少?” “我不收钱。” “噢?” “你要进去?”路随收起方才的轻佻口吻。 裴解颐也不再开玩笑:“嗯。我一个朋友今晚有演出。” 原本她因为工作,没打算来。现在她不想马上回家。 “行,你带我一起进去,抵消车费。”说着,路随关上车门,绕到裴解颐身边,极其自然地牵住她的手。 就像他们录制心恋时那样。 裴解颐觑觑他的手,看回他的脸。 路随勾起一边嘴角:“不抓着你,你赖账跑了怎么办?” “我能跑得过专业运动员?” “严谨点,我现在是因伤退役的前运动员。” 棒球帽借给了裴解颐,路随就把他运动衫的帽子戴了起来。他原本懒得戴口罩,裴解颐威胁他不戴口罩就别跟着她:“请你有点明星的自觉。” 路随像听到笑话:“你来Live House就很有自觉?” “比你多一点。”裴解颐拉严实口罩。 正因为不方便,她才很久没来了。 里面的演出已经开始了大半场,裴解颐和路随进去时,场子躁得似乎要把屋顶掀翻,即便裴解颐不是第一次来,也忍不住用手按着自己心脏,以免心脏被震碎得七零八落。 由于周围太吵,裴解颐听不见路随说什么,不得不把头靠近他。 “你摇滚爱好者的人设没崩。”路随的嘴唇几乎贴于她的耳边。 裴解颐甚至感觉有那么一下,他的嘴唇触碰到了她的耳朵。 至于路随提到的她的喜欢摇滚的人设,说起来也是好笑。 前两年因为一档音乐网综,以前的好几支地下摇滚乐队逐渐为更多人所知。有一回裴解颐转发了其中一支热门乐队的新歌,表示支持,又挨了不少骂。 内容无非是骂她蹭摇滚乐队的热度,即便她的粉丝截图她早年分享过摇滚乐的截图,也于事无补,反倒被骂得更厉害,从骂她蹭热度,上升到骂她立摇滚爱好者人设。 裴解颐等耳朵里的热度稍微散去些,也捱近路随的耳朵问:“你关注了我的多少——” 不知是他故意还是无意,他歪过头又主动贴过来了些,裴解颐的嘴唇触在了他的鬓角。 裴解颐重新拉开和他的距离。 场子里光怪陆离的色彩摇曳于路随的眉骨眼梢,他似乎毫无察觉:“你话讲一半?” 裴解颐礼貌地用手虚挡在自己的嘴唇前,重新捱近他:“你关注了我的多少事?” 路随轻啧声:“第一期录制我不就说了,我一直有看你演的戏。” “我是你的粉丝。”贴着她的耳朵,路随低低又补了这一句。 裴解颐只觉耳朵被他的呼吸烘得比此时场内的空气还要热。 “最近刚关注我的新粉?”而且是黑转粉? 刚问完,裴解颐冷不防被旁边随乐队成员蹦跳起来的发烧友撞了个踉跄。 路随搂住裴解颐的肩膀,将她揽得和他紧紧捱一块:“你是不是小看你的魅力了?” 死亡重金属的曲子落幕,接下来的曲子比较舒缓。裴解颐的手从心脏处放下,和路随安安静静聆听至今晚的演出结束。 裴解颐要到后台去和她的朋友打个招呼,路随说他先出去给车子预热,省得遇到和裴解颐的司机一样的情况。 裴解颐拉住路随:“一起见见吧。” 路随少许意外:“带我见你的朋友,合适?” “合适。”裴解颐说,“我觉得我的这位朋友,很适合为我们的影视化作品创作主题曲。” 一位小众的摇滚女歌手,在摇滚圈有一定的名气,写的歌是裴解颐喜欢的类型,因为曾经接触过同一位音乐治疗师而偶然结识成为朋友的。 心恋节目组询问裴解颐对她和路随的影视化作品的主题曲有什么想法,裴解颐打算向节目组推荐这位摇滚女歌手——第一季有嘉宾是歌手,主题曲亲自作词作曲,裴解颐不是歌手也不会写歌,但她有个业务能力很不错的歌手朋友。 路随知道裴解颐平时听摇滚乐,但因为裴解颐在社交平台分享得不多,所以裴解颐具体喜欢的歌、乐队或者歌手,路随了解得也不多,今晚才窥见一斑。 裴解颐的这位朋友,则是方才演出的那支乐队的女主唱。 女主唱和舞台上一样,是个热烈的性子,一见裴解颐就直白说:“你男朋友的腰有点东西。” 裴解颐笑了笑:“不是我男朋友。” 女主唱替裴解颐惋惜:“哇噻,你竟然舍得不吃?” “是啊,她竟然舍得。”路随低笑着接腔。 “……”裴解颐发现他在她面前越来越敢讲了。 裴解颐没理路随:“阿津,我发给你的消息你看过没?” 商津一边对着镜子卸掉半边脸的烟熏妆:“看了啊。你的婚礼伴奏曲,我当然愿意写。免费给你写都没问题。” “婚礼伴奏曲?” “你参加谈恋爱的综艺需要的歌,不就是婚礼伴奏曲?” 裴解颐:“……” 路随又笑了:“商老师很有趣。” 商津通过镜子笑咧咧瞥他:“你就是新郎吧?首播我看了,你比综艺里更帅。我指着屏幕对我老公说,我要出轨、要移情别恋。不过其实比起我老公,你还是差了点。” “你老公是……”路随猜测是音乐制作人。 “科学家。”裴解颐帮忙解答,并评价,“确实比你帅。” 不仅帅,而且年轻有为。商津逢人必炫耀。 路随睨裴解颐:“眼见为实。” 商津顶着半张烟熏妆的脸说:“没问题,我问问我家济哥哥什么时候不忙,我们两对情侣可以一起约会。” 路随征询裴解颐的意见:“心恋有一期的主题是邀请朋友来家里作客,我们就邀请商老师?” 裴解颐暂且不予理会,言归正传对商津说:“歌你如果要免费写,我就不找你。节目组的钱不挣白不挣。” “但心恋节目组愿意让我挣这个钱吗?” “所以我把他带到后台见你。”裴解颐轻点下巴,“他愿意,节目组大概率就会愿意。” 路随的眉梢高高扬起。 离开Live House,两人坐进车里,路随斜勾起一侧唇:“开始主动用我了?” 裴解颐咔哒扣紧安全带:“所以你是在追我?” 第19章 . 第19束光 红光满面 “到现在还有这种问题?”路随又将她的安全带解开, 重新帮她扣,“我表现得不够明显?还是你的反应迟钝?” “追和玩,区别很大。”翘着唇, 裴解颐摘掉棒球帽戴到他头上, 还给他。 “我不是玩。”路随保持着紧捱她的姿势, 帽檐在他脸上落下不甚清晰的影子, 他的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五官,除去桃花眼一贯自带的深情, 也兜满势在必得的进攻性,“当我的女朋友。” 没有旁观的工作人员,更没有摄像机。 上一回他在镜头前征询她的意愿,今天他连问句都省去。 裴解颐感觉,如果她现在拒绝他,乖乖趴在她脚边的大狗崽子会扬起他的利爪,变身凶猛的狼。 — 心恋第二季第三期真人秀部分的录制还是在北城, 但裴解颐像平时飞去其他城市工作一样,带了个大行李箱。 她和路随“同居”的场所, 并不如裴解颐预想的是新楼盘的样板房或者酒店公寓或者节目组搭建场景, 而是……路随的家。 在电梯口被路随接进去时, 裴解颐才知道。 “你家?” “嗯,我家。”路随抬抬下巴,唇边勾着斜笑,一语双关,“带你来我家。” “……”裴解颐再三确认, “你每天都住的地方?不是手里的房产太多挑出来其中一套不住的?” “第一,我手里没有很多房产,目前只有这一套房子。”路随竖起一根手指, 继而又竖起一根手指,“第二,这里我也没有每天都住,比如去绿岛和影视基地那几天,我就不在。” 倒也不必如此严谨。裴解颐轻蹙眉。 “不信?”路随搭住她的肩膀,“带你每个房间转一圈。” “没有不信。”裴解颐借着走向沙发的动作,脱开路随的手,“只是觉得你录个节目,在镜头前曝光你自己的家,是不是牺牲太大了?” 完全没必要。即便是一些从头到尾打着在明星家中装摄像机的节目,也有很多明星为了保护个人隐私,另外租了套公寓当作自己的家用于节目录制。 小胖从旁笑着插腔:“裴姐,导演说了,追求真实性。” 苗苗的身体虽然规规矩矩地跟着裴解颐,但两只眼睛非常诚实地带着好奇四处乱瞟。 路随将裴解颐从沙发前拽走:“我们同居的地方,你有必要了解家里的布局。” 裴解颐看到还在客厅里忙碌的几位节目组工作人员又在笑,导演甚至指示摄像大哥跟过来拍。 不过路随回头瞥一眼之后,摄像大哥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裴解颐心里感到好笑。节目组恐怕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让她和路随活在镜头前。 裴解颐的卧室和节目组布置完之后发来给她过目确认的图片没有大差,白色的墙壁、灰绿的地板和床,清新而简约的混搭风格,唯一的区别是原本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她的一大幅照片已经根据她的要求撤掉了,换成很有意境情调的一幅抽象画。 “你干的?”既然是路随的家,那么多半路随的意思。 路随也没否认:“不喜欢?” “现在改还来得及?” “来不及。”路随双手抱臂,斜身倚靠墙,“你可以让你的助理从你的行李箱里拿出你的日常用品摆进来了。” “女明星家里一般会有一个很大的衣帽间。”到时候拍摄其实不大会拍到她住的房间,所以裴解颐除了她的照片之外没提其他意见。这会儿她故作挑剔罢了。 “你说这?”路随忽地推开他身侧的一道柜门。 门后原来不是柜子,而是连通另一个卧室。 裴解颐穿行过去。 和这边的卧室面积差不多的衣帽间,不过因为没有衣物首饰的填充,显得空落落。 “满意吗?”路随问。 早在决定要将他家作为“同居”主题的录制地点,他便构思过肯定少不了她的衣帽间,所以他临时将两个房间打通,设计出一扇推拉柜门,一间作为她的卧室,另一间改装成衣帽间。 裴解颐也看出来,这个衣帽间是新的,还没有人用过。 随后裴解颐又在路随的主动邀请下参观了他的卧室。 他的卧室并没有为了出镜专门收拾过,保留着有点乱糟糟的原貌——reaction录制期间他穿过的情侣休闲套装和其他还没洗的衣服一起堆放在床尾凳;空荡荡的橱柜原先搁他的各种奖牌和奖杯,但全部被节目组抽调到客厅里展示;床头和桌子上则分散着放了好几本金融学和管理学的专业书籍,电脑的屏幕还显示有他写到一半的论文页面。 独居男大学生的气息浓厚,没有一点男明星该有的样子。 当然,普通男大学生是买不了这个地段这样的房子的。 裴解颐嘴角微翘:“你很忙。” “是。”路随随手将电脑旁的拉力带卷在手里,“临近期末,各位老头老太的课都很难搞。” “课多吗平时?” “翘得比较多。” “期末考能及格?” “不能及格的话,你得负责。”路随腿长,两脚不离地就能坐在桌子上,眉峰随他勾起的嘴角斜挑,“翘掉的课,全是为了去见你。” “随哥,裴姐,导演问你们准备好了没?”小胖敲了敲门。 路随的视线应声飘向小胖,眉宇间些许厌烦。 小胖可没想打扰他们,但他运气不佳,刚刚在外面和苗苗以及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剪刀石头布的游戏中惨败,不得不肩负起艰巨的使命。 裴解颐往外走:“我换套衣服补个妆。” 经过他卧室隔壁紧闭的门前时,裴解颐瞥见上面贴有“闲人禁止出入”的警示标语,还煞有介事地挂了把样式繁复的锁。 看起来和之前绿岛那家书店的锁是一样的? “感兴趣?” 裴解颐闻言转头。 路随伸手拨了拨锁头,语气兴味而又意味深长:“钥匙在你那里。” — 这次真人秀的录制,从裴解颐到路随卧室里喊路随起床开始。 裴解颐没有工作在家里的时候,生活是极其规律的,和路随一样。所以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两人“同居”生活的一早,应该从一起到外面晨练开始。 现在初始设定改为:路随写论文到半夜才睡,今天难得睡了懒觉。 路随装睡装得还挺像,裴解颐喊了他好几声,他也只是半睁开惺忪的睡眼,说“再给我两分钟”,然后翻身背对她又闭上眼。 裴解颐开始上手掀他的被子,又气又笑:“你女朋友喊你起床,你就这种态度?” 路随脑袋往后转,朝她睁开一只眼,倏地拽她一把。 裴解颐下意识撑在床上时,他的两只手掐住她的腰,靠着臂力抱她到床上,并且越过他的身体将她放在里面,随即他拉过被子连同她一起盖起来,搂进怀里。 “是这种态度。”路随的下巴枕着她的头顶,蹭了蹭她的发丝。 裴解颐:“……” 懵嗡嗡的,心脏加速跳动不止。 工作人员们也一时惊呆——没有剧本!没有预演!是追求真实感的真实拍摄!是路随的即兴发挥! 最快回过神来的分组导演连忙提醒摄像大哥别愣着不动,快快怼脸拍细节! 裴解颐倒因为摄像机的靠近,快速从路随怀里坐起来,脑子则还在卡壳,空白得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在导演以为可能要暂停录制时,裴解颐抓过枕头砸了砸路随:“还起不起了你?早饭快成午饭了。” 路随很痛似的捂住脸,轻啧声:“你是不是不看重你男朋友的颜值?” 裴解颐当作这是探讨爱情观的问题:“最好的情况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 路随将手从脸上拿开,四肢呈大字舒展:“行,你可以继续打。” 裴解颐又用枕头砸他一下,这回没有失去分寸地砸他的脸,改砸他的胳膊,力道也比方才有意识地控制许多:“行,你可以继续睡。” 丢掉枕头,裴解颐爬下床。 路随也起来,懒洋洋跟在她身后:“我理想中和女朋友同居的状态,就是每天早上醒来,睁开眼就看见女朋友躺在我的怀里。” 裴解颐哼笑:“你睡懒觉,你女朋友多半也被你缠得一起吧?这就是我认为必须各自有一个独立房间的其中之一重要性。” 她不回头看他,路随便绕到她的面前,倒退着走:“如果遇到昨晚那种,我需要熬夜写论文的情况,我确实容易影响到你的休息。但我还是不会分房睡。我会选择自己到客厅或者书房。” 裴解颐丢出送命题:“你不迁就你女朋友的想法?” 路随接得很稳:“会迁就。” 下一句他接着道:“我每天晚上去你的卧室。” 镜头外,苗苗小声和小胖嘀咕:“你发现没?” “发现什么?” “我姐一直用‘你女朋友’,路老师一直用‘你’。”也就是,路随默认裴解颐就是他女朋友。苗苗体内的八卦之魂燃烧至极致,“胖哥,你给句准话,你们路老师是不是对我们姐有意思?” 小胖音量压得很低:“苗子妹妹,守护!” 苗苗瞬间get到意思,两只眼睛亮如灯泡:“我就知道!” 镜头前,裴解颐和路随落座餐桌前。 餐具是成套的情侣款,全由裴解颐定制的。节目组昨天就送过来了,路随不陌生,但现在和她一起用起来,才有意思。 不过路随另外有个新想法:“等下我们去个地方。” 第20章 . 第20束光 大放光明 去的地方是家陶艺馆。 “要DIY?”裴解颐脱掉外套递给苗苗, 整个人瞬间被冬日的寒意侵袭。 路随点头。 “不喜欢我买的餐具?” “想和你一起亲自动手做对情侣杯,不代表不喜欢家里你买的其他餐具。”路随牵起裴解颐的手。 他的体温细密地通过指腹传递过来。 只是如此而已,裴解颐便觉暖和许多, 不由握得紧了紧。 “怕冷还非得现在就脱外套。” 裴解颐转头, 对上路随满眼的取笑, 未得她回应什么, 路随兀自堵了她的话:“行了,知道你敬业, 又是为了上镜漂亮。” 录制这档节目,裴解颐每回的私服都精心搭配造型,路随则几乎怎么随性怎么穿。 说完路随拉着裴解颐突然跑起来:“冷就赶紧进去!” 跑得裴解颐一脸懵。 摄像大哥也愣了两秒才反应,飞快追在他们身后。 距离陶艺馆的门统共百米而已,进去后裴解颐超级无语地说:“有必要吗?根本不差这几步路。” 非要折腾得好似被野兽追赶。 裴解颐整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 “万一你就在这几步路里感冒了?”路随的手指轻轻戳她因为方才的跑动而热起来的脸,“虽然我照顾你也不是不可以。” 又是一次她毫无防备的来自他的亲密小举动,裴解颐的心尖不受控制地翻卷过一阵酥麻。 陶艺馆的老板先让裴解颐和路随挑选要做的杯子类型。 日常喝水用的水杯, 所以个头不用太大,为了方便清洗, 杯口希望是小的——路随商量的这些, 裴解颐全部认同, 不过裴解颐很有深意地说:“你还是等做出来看是什么样。” 很快,路随在拉坯的过程中明白了裴解颐的意思:“啧,怎么和老板教得不一样?” 两人动手之前,老板做了半个小时的细致讲解。老板的示范和路随在视频里看到的一样,泥料在老板的手里自如地塑形, 一切轻轻松松尽在老板的掌控之下。 路随明明相同的手势,泥料却怎么都不听使唤。 裴解颐难掩得意:“承认你自己学艺不精很难?” 路随觑她不像伪装出来的生动表情,勾起唇, 探过身去细看她拉出的漂亮的杯子形态:“你不是第一次做陶艺?” “你不是自称看过我的全部作品?”正是拉坯成形的最后关键时刻,裴解颐的眼睛一瞬不眨。 路随不假思索:“你指你客串过的陶艺师?” 裴解颐是意外的,因为意外而拨冗睇了他一眼。 陶艺师是她“下凡”接拍电视剧之前,在电影圈的最后一个角色。她是客串,拍了整整三天,但在电影里仅出现三分钟的画面。其中两分钟还是远景。她的粉丝都没有把这个角色列入她的作品之中。 “你演过陶艺师,应该不代表你会陶艺?”路随饶有兴趣。 “嗯,我不会陶艺。”裴解颐稍一顿,说,“只是当初因为这个角色,我找陶艺老师学过一点。也是很简单地做杯子。好几年了,我差不多忘光了。” 其实她曾经在采访谈到过这件事。不止陶艺,很多时候接的剧本如果遇到她不熟悉的职业,她会用各种方式尽可能地做了解。但她的原话在采访视频中被掐头去尾断章取义了,导致她又被嘲,嘲她很敢立敬业人设。 她的本意绝非夸她自己,她只是想表达,理解自己所饰演的角色,是演员的本分、是职业素养所在。她后来又发了条微博,诚恳地解释了。但又因为这条微博,被指她内涵其他演员,更多的网友认为她要将敬业人设立到底了。 那是她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在互联网上讲话的困难。她当时的经纪人也通过那次教训告诉她:没有人能在网络上编辑出一段完全不被人解读出其他意思的话。 正应了那句: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而被误解的重量,绝非每个人承受得来的。 多说多错,公众人物在社交平台上更要谨言慎行。或许最好是:闭嘴。 奈何裴解颐一直管不得住自己,也就是颜乔吐槽她的冲动任性。 刚刚裴解颐心里一瞬迟疑过,要不要如实回答。脑中蓦然闪现路随曾告诉她,“后期会好好剪的,什么顾虑都不要有”。 “啧,你也凡尔赛了。做成这样叫‘差不多忘光了’?”路随的语气,似嫌弃又藏不住夸奖。 “老板讲解的时候,我模模糊糊记起来些。” “要是全记起来,不得是个艺术品?” “我可不敢和老板抢饭碗。”裴解颐扬起笑容。 路随眉宇间晃过一丝恶作剧的坏笑,倏尔伸手将她刚拉好的圆滑的杯口掐出一小块塌陷:“来,在杯子上也留下我的痕迹。” 裴解颐怔了怔,在他又在杯腹出抓出个小揪揪,她才回神,报复性质地也去破坏他的作品。不过他的拉坯本就歪七扭八,她的破坏意义不大。 路随浑然不在意:“我做的可是你用的杯子,你确定要这个造型?” 裴解颐没反应过来:“你做的怎么就是我用的了?” “男朋友做给女朋友,女朋友做给男朋友,才是真正的情侣杯。” “噢?原来如此。”裴解颐眉梢轻挑,不再碰他的作品了,回过头来给她正在做的这个杯子重新凹造型。 须臾,辨认出是只小狗,路随连连啧声:“你等着!” 他将衣服脱得只剩最里面的短袖,露出他充满运动员特有的力量感的手臂,开启大干一场的架势——模仿她做出的小狗杯子,也做出了一只狗。 拉出的坯倒确实比方才中规中规的造型顺利。 最后在老板的指导下,两人的杯子呈现出明显的性别差异:一只狗的耳朵上比另外一只狗的耳朵多出朵小花。 裴解颐不满意地哼笑:“我漂亮女明星的形象全毁在你手里。” “我瞧瞧。”路随捧住她的脸,视线假意在她和小狗杯子之间来回,“这不挺像的?” 说完他故技重施,立刻跑开。 裴解颐没想再像上回那样,一时失去理智追着他打。可他跑开时她发现,他的手还没有洗!沾满的泥全偷偷抹她脸上了! 裴解颐直瞪眼。 路随站在三步开外,笑得两只毫无杂陈的乌瞳亮晶晶的。 他才像一只狗吧。 裴解颐腹诽。 一只刚被主人喂饱肚子满足得直摇尾巴的大狗崽子。 — 杯子还需要几天烧制的时间,无法现在做完现在带走。 走出陶艺手工馆,迎接他们的是暮色四合。 裴解颐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天都快黑了。 而她竟然一点都不累。 不仅不累,反而很轻松愉快。 “饿了没?”最后一缕霞光被路随高大的身形遮挡在他的背后。 逆光将他英挺的面庞勾勒得棱角分明。裴解颐睨他:“是你饿了吧?” “啧,你是不是铁打的?不喊你吃饭你永远不会饿?”路随摸出手机,瞥一眼屏幕,“不过现在也确实没有时间和你正经吃一顿晚饭了。” “怎么?”裴解颐今天又是被安排的那一方,所以不清楚接下来的行程。 路随搭住她的肩膀带她一起上了车:“比赛要开始了。” 他能带她看什么比赛? 也只有冰球了。 裴解颐的猜测在抵达目的地时得到验证。 “还真是很情侣日常。”别人和女朋友一起看篮球赛或足球赛,他和女朋友一起看冰球比赛。 路随轻车熟路地带她往俱乐部里走:“我也就这点爱好。” 但他把爱好变成职业,并且在他的职业之路上竭尽了他的全力。裴解颐问:“你上不上场?” “你想看?”路随斜勾唇。 “也没有很想。”裴解颐其实是想摇头否认的。 “有点想也是想。”路随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盛,口吻颇有几分暧昧,仿佛在说的不是想看他上场比赛,而是想他。 “你的比赛,现在花钱都看不到。”裴解颐啜了啜瓶子里最后剩下的酸奶。 路随笑,却不是应她的话,而是盯着她的唇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喝什么琼浆玉露。” 上回路随在她和杨练交谈期间偶然带了酸奶给她,察觉到她喜欢,今天路随的车里专门又给她准备了,她喝得很上头。 裴解颐是有点无奈的:“我能放开吃的东西不多。” 酸奶是少得可怜的其中之一,不发胖。而他买的这种,口感竟特别好,她委实忍不住贪口。那天节目录制结束后,苗苗根据她喝完的空瓶子帮她在市面上找过,竟然没见卖。 “你哪里买的?”裴解颐借机问。 路随勾勾手指,示意她捱近些,似乎酸奶的来源是个不能被太多人知道的秘密。 裴解颐看出他多半要逗她,但觉得他这副故作神秘的表情有些好笑,便配合地倾过身去,无妨听听他耍什么宝。 冷不防的,她的耳垂被他轻轻捏了捏。 这比他戳她的脸还要令她敏感。 裴解颐的心尖再次翻卷过一阵酥麻,心脏更是重重地一跳。 他的耳语裹挟轻笑近在咫尺:“我傻?告诉你了,你以后还会管我要?” 他何止是狼崽,何止是狗崽,他更是猎手吧?而她是他瞄准的猎物,被他布下天罗地网,她的一切挣扎,或许不过是负隅顽抗——一瞬间,裴解颐的脑子里生出这个念头。 “咳咳咳咳咳。” 突兀的咳嗽尴尬地驱散他们之间的暧昧因子。 裴解颐拉开和路随的距离。 路随轻飘飘瞥向声源。 第21章 . 第21束光 日月重光 “我们以前的老队长, 江哥。现在在这个俱乐部里当教练。” 路随介绍来人的身份。 “你好,江哥,我是裴解颐。”裴解颐微微笑着颔首。 “认识认识, 大明星嘛, 天天电视和广告上都能见。”江哥的身材是很典型的北方汉子, 普通话也特别有东北味儿,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了。” 裴解颐原本没不好意思, 但江哥一提,反倒显得她和路随刚刚在做什么让人看着不好意思的事情。 其实即便江哥没有出现,这里也并非只有她和路随两个人。而她意识到,自己把跟着他们的摄像大哥当作空气忽略了……? 路随与江哥碰了碰拳头:“你今天捯饬得这么油光发亮?” 把江哥好好一个大汉打趣得难为情:“你不是告诉我带你女朋友过来?” 裴解颐笑着插话纠正:“江哥,我和路随在录真人秀。” “你可真煞风景。”路随轻啧声。 江哥笑:“我知道我知道。” 裴解颐预感她的纠正部分会被后期剪掉,在正片里呈现的就是男朋友带女朋友见自己曾经的队友兼朋友的场面。 冰场里的比赛已经打到一半了。两支青少年冰球队在这里展开的一场友谊赛,其中一支冰球队是江哥带的。 裴解颐随路随来到看台处, 下方正对着的恰巧是候补区,候补区球员们的注意力登时从激烈的赛事转移到裴解颐和路随身上, 有两个甚至朝他们俩挥手。 “我们要不要打个赌?那些孩子是看你比较多, 看我比较多?”路随临时起意。 “这你要怎么确定?”裴解颐问, “一个个问?” “哪儿用那么费事,粗略统计就行。”说着路随抬起手,也挥了回去。 候补区里最先挥手的两位球员激动得将手挥得愈发用力,其他球员见状也跟着挥。 “该你了。” “我别是自取其辱。”裴解颐笑着自黑,也轻轻抬了手。 但场面并没有她预想得难看, 回应她的人数和路随的差不多。 裴解颐正要收回动作,路随倏尔捉住她的手,交握着一起朝他们再次挥了挥。 这下两支球队的候补球员全部站起来, 兴奋得两只手全部向他们二人挥动,连球场里正在比赛的球员都分了神望来看台。 戏谑的笑意爬上路随的嘴角:“原来看‘我们’的人数,最多。” 裴解颐抽手:“我怀疑你事先和他们排练过。” 路随被她撂在半空的手转而敲了敲她的额头:“你怎么就爱冤枉我?” 候补区的躁动被江哥严厉的脸吓得烟消云散,个个规规矩矩地排排坐回去,江哥还没忘警告了路随一记眼神,俨然在说:“你小子别祸害我的学生。” 路随又冤枉得很:“啧,江哥自己没带好他的学生,甩锅到我头上。” “江哥现在的样子和刚刚到外面接我们的样子,判若两人。”冷酷教练和友善队长。 “他一直这样两面。”路随借机吐苦水,“以前他当队长比现在当教练更狠。我进国家队的第一年,阴影全来自江哥,教练不在的时候,他负责盯我们的训练,去厕所太久都要被他算作偷懒。” 裴解颐睨他:“看来你没少被他抓偷懒。” “哟,被你发现了。”路随斜勾唇。 “你就是从他手里接棒队长的?” “嗯。”路随飞扬的神情平了两分下来,微眯起眼盯着冰场里激烈碰撞着的少年们的身影,“江哥的职业生涯长达二十四年,浑身的伤,不退不行,身体扛不住。” 没有运动员身上是没有伤病的,或轻或重。 “你呢?”裴解颐没忘记路随也是因伤退役,“你什么伤?” “这里一点小毛病。比不上江哥。”路随敲敲自己的膝盖潇洒得云淡风轻,“在所难免的。不多聊,不卖敬业人设。” 裴解颐笑:“你就算多聊也和明星卖敬业人设不一样,运动员是在为国争光,应该多让大众了解你们的辛苦。” 马上裴解颐就反悔自己说这句话:“麻烦后期帮我剪掉。我没有在抱怨的意思。” 怕是到时候如果出现在正片里,讨厌她的网友们可能会解读成,她在酸运动员。 路随微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尖,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你又太在意镜头前的表现了。下午在陶艺馆不是很自在?” 裴解颐耸耸肩,坦然:“我觉得我接下来几年都不会再接长驻的综艺了。比在片场拍戏难太多。” “很好。”路随轻挑眉梢,“这样一来至少接下来几年,我是你的唯一。” “……”裴解颐斜眼瞧他,“嗯,唯一的综艺搭档。” 路随恋爱小课堂由此引发:“我必须要给你再上一课——” 裴解颐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你一个前女友都没有的人,上的课让谁信?不如给我讲解赛事。” “那就改上冰球课。”路随抓起保温杯喝了两口水,当真客串起赛事讲解员。 之前在影视基地拍摄短片裴解颐便发现,他买了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保温杯。 这两天他随身携带她的同款保温杯的饭拍被的CP粉们嗑生嗑死,嗑成和她是情侣款,壮大了CP粉的队伍。由于很明显是裴解颐先使用的这款保温杯,所以黑子们嘲裴解颐买路随同款暗戳戳引导大家嗑“颐路相随”的扭曲事实的行为也没能兴起风浪。 — 中国冰球的发展水平和其他冰球发达国家相比,差距迄今还比较大,扩大青少年冰球后备人才基数是构建冰球后备人才力量的重要举措。 路随的职业冰球运动员之路从绿岛的鸿蒙冰球俱乐部开启,后来通过青少年冰球联赛大放异彩脱颖而出被选拔到北城来,再后来进了国家队。 江哥现今在做的事,便是在为中国冰球的未来输送人才。 裴解颐有一个问题特别好奇:“你退役后,有考虑过也当教练没?” 其实侧面也是在问,他进娱乐圈的原因——录制第一期时,她就好奇的。而接触他到现在,她仍旧没在他身上发现进娱乐圈里的人应该有的野心。 路随的两只手恣意地搭着看台的栏杆:“想过。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完成更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事?” 路随勾起唇角,乌瞳里闪过细微的光:“这不是和你上恋爱综艺?” 真诚得裴解颐有一瞬间差点想信了他的话。 她笑:“我很荣幸。” 路随拆她的台:“我从你的脸上怎么一点看不出来?” “哪里看不出来了?” “那我再捱近点看看。” 路随的五官霎时在裴解颐眼中放大。 镜头外,苗苗屏住呼吸,紧紧揪住小胖的胳膊,甜得快晕过去:“胖哥,路老师怎么这么会?” 小胖忍着胳膊的疼痛泪流满面:“苗、苗子妹妹,你轻点。” 比赛结束后,裴解颐跟着路随以今日特邀嘉宾的身份,为两支队伍颁奖,颁完奖,裴解颐和路随又被所有的孩子围住要签名和合影。 最后大合照时,裴解颐又清楚地感受到路随的鼻息扑在她肌肤的温度:“我输了,这些孩子更喜欢你。怎么这么多人喜欢你。” 裴解颐转头看路随。 — 回程时,裴解颐选择了坐保姆车。 路随便也不开车了,随她上了节目组准备的车里。他想问裴解颐怎么突然要坐保姆车,但裴解颐一上车就很累似的闭上眼睛。 到路随的公寓之后,裴解颐也没下车,和路随以及导演商量,晚上的拍摄计划改到明天补拍——原本是要在拍一段,同居的情侣晚上睡觉前的小互动。 “我今天不太舒服。”裴解颐给出理由。 路随盯着裴解颐看了两秒,同意了。其他什么话也没多说。 裴解颐礼貌地路随道了别,回了自己的家。 苗苗向颜乔汇报了裴解颐的不对劲。 裴解颐泡澡期间,浴室门被颜乔怕得砰砰响,匆忙裹了睡袍出去,直蹙眉:“你三更半夜悄无声息潜入我家发什么疯?” “我才要问你发什么疯?电话也不接!门铃也不应!一个人在家锁浴室的门干什么?”颜乔惨白的脸搭配上光火的表情俨如罗刹鬼。 罗刹鬼还跟索命似的抓着她的肩膀将她从头摸到脚,并探身进浴室查看,确认一切正常才长长松一口气。 “我在泡澡,怎么接电话怎么应门铃?”裴解颐因为颜乔的行为发笑,“苗苗怎么和你说的,把你吓成这样?” “你还敢笑?”颜乔冷脸。 电话打了好几个,裴解颐都没接,颜乔才过来的;虽然颜乔知道裴解颐家电子锁的密码,但一开始颜乔还是先摁门铃;门铃也没动静,颜乔才慌慌张张解了密码进屋;偏偏裴解颐还独自锁在浴室里,很难不令颜乔往坏处想。 裴解颐回头:“不想看我笑,那我哭给你看?” 话的尾音都没落下,裴解颐的眼泪就一颗一颗地掉。 颜乔气得不行,噔噔噔奔去窗户前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裴解颐走到颜乔身边时,已经自如地收住眼泪:“你该不会和你老公吵架了,今晚想赖我这里?” 颜乔冷哂:“你当我看不出来,你是在表演一秒钟落泪,还是借着表演哭戏真哭?” 裴解颐笑,笑着坐下来搂住颜乔的肩:“不太高兴,发泄一下还不行?” “路随怎么惹你了?” 颜乔刚问出口,地毯上裴解颐的手机震动,赫然显示路随发来的消息:【负点责任,你不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我今晚别想睡了】 裴解颐没碰手机,脑袋一歪靠在颜乔身上,望出面前宽阔通明的落地窗:“我好像知道他今天带我到陶艺馆的目的。” “让大家看清楚,你没有卖人设,你确实为了一个角色去学了陶艺。”颜乔听完苗苗简略转述两人在陶艺馆录制的内容,就猜到个八|九分。联系第一期录制,路随专门带裴解颐去那个海边,应该也一样良有用心。 “我不需要。”裴解颐低垂眼帘,面无表情又说,“我也不需要他费劲心思让我知道,我没有被那么多人讨厌。” 她会自己去用小号偷窥她的粉丝对她的爱意。 她会自己屏蔽网络上砸在她身上的恶意辱骂。 她会自己开导自己并开导她身边的工作人员。 她都可以自己做。 她很好!她没事! 颜乔不动声色地收敛眼底的暗色,嗤着声推开裴解颐:“你作不作?人家又不清楚你不需要?你不需要你去告诉他,自己躲家里生闷气也不怕长皱纹?脸在粉丝在你懂不懂?粉丝剩那么点要是全跑光了,我看你上哪儿哭去。节目还录不录了?钱还挣不挣了?” 裴解颐摸着脸,婊里婊气的:“颜姐你的脸崩了,我的脸也不可能崩。” “我继续呆你这里真要被你气崩了。”颜乔抓起包风风火火走人。 关门前,颜乔最后丢了句话:“什么时候确定和路随谈了,记得跟我报备。” 裴解颐去酒柜拿了酒,倒了一杯,轻轻晃动酒杯,嗅着杯子里散发的酒香。捡起手机,点开和路随的对话框,翻了会儿历史消息,她输入:【你是在暗示姐姐给你唱摇篮曲?】 路随隔了有两分钟左右回复:【你想让我更睡不着?】 楼底下,颜乔一上到车里,就给心理医生去了通电话:“……不好意思,三更半夜打扰您。是这样的,裴女士今晚发生了点情况,我很担心……” 第22章 . 第22束光 阐扬光大 录制在第二天继续进行。 和路随定下的时间是中午, 但上午裴解颐偷偷去了北城大学。 路随上午在北城大学是满课。征得校方的同意后,摄像大哥跟着路随进到课堂,拍摄一点路随的校园生活日常。 第三节 课和第四节课的课间结束, 课铃打响时, 路随身边的空座突然坐来一个人。 “同学, 我忘记带笔了, 能借我一支做笔记吗?” 路随闻声转头。 只见棒球帽下,裴解颐昳丽的半边脸被教室外的冬阳笼一层浅金的光晕。 路随的桃花眼微微上挑, 在自己正在做笔记的笔记本边缘的空白处唰唰了写了句话,推到她的面前:【抱歉,同学,我只有一支笔、一本笔记本】 裴解颐在下面一行回复:【同学你好厉害,上课只带一支笔和一本笔记本】 连个书包都没有。 偌大的教室,他一个人霸占最后一整排,座位也靠近后门门口, 大概是为了方便他进出。 路随接回笔记本:【被你发现我的秘密了。实际上我是外星人,笔记只是我假装人类做做样子, 实际上已经通过脑电波把讲师的授课全部扫进我的脑子里留档了】 裴解颐:【那你扫一扫我的脑子, 说说现在在想什么】 路随:【这么简单?】 裴解颐:【噢?】 路随:【不就在想我?不想我, 你现在又怎么会过来和我一起上课】 “……” 摄像大哥很捉急,想拍到他们两个人究竟在笔记本上聊什么,奈何为了不扰乱正常的课堂秩序他和摄像机只能呆在固定的角落里,不能随便移动。 裴解颐乐在其中地和路随玩出了小时候和同学在课堂上偷偷传纸条的感觉:【记得让后期打字幕:纯属偶像剧情节,现实请勿模仿】 第一期节目里路随抱着她踩到长凳上, 她想要的字幕节目组给她了。今天也需要提个醒。虽然路随说,后期不会乱来,但她该盯的地方还是得盯着, 沾路随的光,她难得有点话语权,不使用太浪费。 路随连写字都把他习惯性的语气助词加上:【啧,那我这堂课因为你都没听,你该怎么赔我?】 裴解颐:【以为我没发现?】 她取出他放在抽屉里的录音笔,轻轻晃了晃。 当然,她知道当场听课和回去听录音自学,还是有差异的。所以见路随要在本子上继续和她聊,裴解颐制止了他:【你也先认真听课,小心被你们老师抓典型,罚你抄作业】 路随轻笑了一声:【姐姐,现在不是在上小学,老师不会管的】 他刚写完推给她,讲师恰恰喊了路随的名字。 裴解颐斜睨路随,肆无忌惮地用眼神说:“老师不会管?” “……”路随无语地举高手应了台上的讲师。 是路随之前提交上去的一份作业被抽出来展示了,现在讲师要求他向同学们简单讲一讲他的思路和理念。 因为这一下,原本专心听课的同学们回头看路随时,发现了路随身边多出个人,饶是裴解颐低了头也压低帽檐,还是被认出来,整个教室不免起了动静。 裴解颐正考虑她要不要先离开教室,察觉她意图的路随按住了她的手,对全班说:“同学们给个面子,看我和我的作业。” 讲师也开口维持课堂的秩序。 虽然还是有一两个同学用手机偷拍裴解颐,但这堂课大体恢复了它应有的平静。 路随用眼神示意裴解颐安稳坐着,径自走上讲台,身后的墙上投影着他的作业。 他什么废话也没多说,开门见山进入正题:“案例中这个项目的财务效益、不确定性和可能面临的贷款风险,我和大家的分析应该都差不多。我的评估总意见有以下几点:第一,本项目总投资为512,309.46万元,其中调整后的固定资产投资和流动资金分别为……” 桀骜的眉骨眼梢飞扬不羁的神采,散发着和他打冰球时一样锐不可当的盛气。 裴解颐不禁记起昨天晚上,路随应孩子们的期待分享他从前在球场上进攻的一些心得和经验时,江哥在底下悄悄感叹,路随退役太早了。 路随的职业球员生涯才短短八年,就达到许多球员一辈子都可能无法触及的高度。他的退役是冰球界的巨大遗憾。江哥和路随的教练也非常惋惜。路随的教练甚至还在期待路随能有重返球场的一天。 “他的伤很严重?” “不严重的话,没人舍得在黄金时期退役。”江哥的语气无奈,脸上是感同身受的动容之色,“如果可以,我们是要一辈子打下去的。” “何况路随连巅峰都还没到。”江哥说,“他还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判断路随没到巅峰。她在浏览路随的相关报道的过程中,看见“巅峰”这个词被频繁用于描述路随,虽然在具体语境中全是正面的赞扬之词,但不免有种给路随的最高水准妄加定性之言外意。 所以在赞扬之词以外,她也见到小部分人发表观点:路随在巅峰退役了也好,永远保持住神话形象,否则之后走下坡路,多叫球迷们难受。 她注意到这种观点,有另外一个原因在于,她自己被无数网友嘲笑,“出道即巅峰,从此每一步都在走下坡路”。她的很多粉丝,正是在她无法满足他们慕强的心理之后而逐渐脱粉的——事业粉的慕强心理无可指摘,可在她巅峰时慕名而来、在她低谷时离去,确确实实令她难受。 江哥在最后则又感叹一句:“我们都认为,路随这人,即便不打冰球,也能在任何一个他想干的事业上干得很好。” 眼下从教室的最后方遥望教室最前方的讲台上意气风发的路随,裴解颐突然觉得自己对江哥的话深表认同。 路随汇报完他的作业下来没多久,就带裴解颐提前离开教室,担心一会儿下课再走,两人一起被全校同学围观。 裴解颐问:“你平时进出学校就没被围观过?” “还行,我一般迟到早退,错开人最多的时间点。而且看见我的次数多了,就不稀奇了。不像你,第一次来。”风吹起路随额前的碎发,他的语调和他的嘴角一样是上扬的,“我们俩一起出现在学校里也是第一次。” 两人回到保姆车里,就被告知,上热搜了。 热搜的内容是他们在北城大学的路透,照片铺得满天飞。 有网友因此联想到之前雨夜裴解颐和一神秘男子在北城大学校门口拥吻的事情,大呼破案了:新恋情中的神秘男子原来就是路随! 「宸宝放心飞:楼主村网通?心恋官宣颐路相随的时候就猜到了」 「西葫芦NO.0914:卧槽卧草卧槽!所以假戏真做吗?!」 「守护颐路相随:是的!我们磕的CPszd!」 「路随今晚上我:CP粉请有点自觉!圈地自萌!」 「路路子人间理想:别造谣了,有够无语的!只是一起录节目的同事而已!路随独自帅气!长眼睛的看看澄清!」 「解颐一笑明年事:请勿造谣,我姐重视事业,独自美丽!照片这么糊,不如期待正片,锁定每周六晚20:00荔枝视频《谱写心动爱恋》」 「裴大妈滚出娱乐圈放过路随:裴大妈的粉丝又来乞讨了,辣眼睛的垃圾综艺谁看谁瞎」 「哪里有糖哪里有我:呜呜呜呜呜怎么模糊的路透都这么甜!还在北城大学吗?我就在隔壁学校!现在过去还看得见颐路相随吗?哪里有更高清的图?有没有视频?这在录哪一期啊?@谱写心动爱恋,别不识好歹!速速交出800G花絮!」 “……” 被路随派去北城大学食堂买午饭的小胖回来路随的公寓时说,一批闻讯赶来的粉丝在校门口被保安拦了,学校里也有一些学生延迟赶去了方才路随上课的教室。 网络上流出的路透倒没有他们在教室里的,路随平时也只有上公共课的时候才会被学校里的人拍了照片传网络上,和他同专业的同班同学都比较懂得保护他的隐私,今天也一样。但从同班同学传了消息到其他专业的学生那里,就是无法控制的了。 裴解颐和路随都没去关注网络,路随忙着给裴解颐介绍北城大学的美食:“……女朋友陪我上课,达成。” 这是先前导演让两人填写“恋爱中希望对方和自己一起做哪些事”的清单之中,路随写的其中一项内容。导演今早提给她,裴解颐同意了。 “你就以怨报德?”裴解颐扫视摆在桌面的各种小吃,还好,没有太多油炸、高淀粉或厚味食物,算路随有良心。 “一样吃一口,有事我负责。”路随嘴角勾着同往常一样的弧度,“没办法直接带你在食堂吃最新鲜的,你将个就。” 导演已经兴高采烈地让摄像大哥架好摄像机。 今天随行的颜乔也在谋划着:“工作室好久没给粉丝发福利了,新的营业视频就用这个吧,剪成你的吃播。” 心恋节目组的剪片肯定不会把整段放在正片里,颜乔正好省了另外让裴解颐拍素材的功夫,届时将路随截掉就行。 如果不是有镜头,裴解颐都想给颜乔翻白眼了。 “吃播”结束,裴解颐和路随又打了两小时的游戏,开始筹备今晚招待客人的晚餐。 这两天的录制,是第三期和第四期两期的内容一起,邀请朋友来家中做客恰巧能和情侣同居的主题连着。 晚餐的食材是节目组帮他们准备的,裴解颐主厨,路随打下手。 继上次的烧烤,裴解颐又给路随露了一手,烧了几道家常菜。 节目前买来备用的现成的菜,竟然一道没派上用场。 在场的人除了颜乔和路随,又是一片惊奇。 路随要尝味道的时候,裴解颐提前预警:“我的菜烧得不如烧烤好吃。” 因为烧烤是这几年还一直在为颜乔烤的,但烧菜不是。并且她会烧的也只有固定的几道。 路随挑眉:“恋爱小贴士:女朋友烧的菜,不可能不好吃。” 镜头外,苗苗嗅着香气吸溜口水,悄悄问颜乔:“颜姐,裴姐的烹饪手艺和陶艺一样,为了拍戏学的吗?” 一旁小胖捱着苗苗一起好奇:“裴姐也太强了,拍一个戏学一门新手艺,练就十八般武艺了都。” “……嗯。”颜乔含糊地默认苗苗的猜测,心里默默叹气。 镜头前,路随以戏谑的方式问裴解颐,是不是知道今天要亲自烹饪临时去学的。 裴解颐笑着,也默认路随的猜测:“猜得这么准,怪不得没见你像上回见我烧烤那样意外。” 烹饪和烧烤,确实均在路随对裴解颐的了解范围之外,他今次之所以不意外,是因为:“你不知你如今在我心里的形象是无所不能的?即便你现在告诉我你会开飞机,我也会毫不怀疑地相信。” 笑意爬进他自带深情的桃花眼中。 裴解颐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耸耸肩道:“我会告诉你,我不会开飞机,但我会开宇宙飞船。” 最终裴解颐只烧了四道菜,添了节目组备用的两道菜凑成一桌。 两位客人也如约而至。 其中一位客人正是裴解颐邀请的摇滚女歌手商津。 另外一位客人则并非商津的老公,而是路随的朋友。 裴解颐事先不知情,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丁奇……? 第23章 . 第23束光 目光炯炯 一对情侣各邀请一位朋友到家中做客, 男方邀请的朋友是女方的绯闻男友——裴解颐搞不懂,是节目组的主意还是路随憋着什么坏? 这对观众而言绝对是修罗场。 可实际上这顿饭吃得很相安无事、其乐融融。 路随表现得和丁奇好似旧识,两个男人相聊甚欢。 而虽然丁奇是以路随朋友的身份来的, 但餐桌上多数时候聊的是裴解颐。 谈及裴解颐在他们戏剧学院同届同学之中至今是女神, 笑言他和裴解颐的普通老同学的叙旧被狗仔拍成了花边——邀请丁奇的意图, 在这些话题中不着痕迹地显露。 裴解颐则为了商津能多点镜头, 更多时候和商津交谈。饭后,商津还用吉他首次公开弹唱了一段她为裴解颐和路随的影视化作品创作的主题曲。 全部录制结束, 裴解颐先亲自送走商津,后亲自送丁奇。 丁奇在她说话前先开了口:“猜到你想问什么。我声明,我什么都不清楚,我就是接了节目组的通告,签了协议不能提前告诉你我要来,给你一个惊喜。今晚录制期间的话题也大半是根据节目组给我的台本聊的。” 和丁奇道别后,裴解颐转身折返, 跟着她出来的颜乔端详她若有所思的表情道:“你还没和路老师讲清楚,你的‘不需要’?” 不同于镜头前营业状态的精神饱满, 此时裴解颐的神色是放纵的冷寡:“想了想, 觉得没必要。谁追人的时候不是倾尽全力?他也就是暂时看上去, 比以前追我的人更用心更有诚意些。” “原来是想通了?”颜乔嗤声,“确实,就应该坦然享受他追你的用心和诚意,不要有负担。怪不得比起第一期的录制,你现在自然得几乎看不见明显的表演痕迹了。” “这个和想没想通无关, 只是我越来越适应节目,表演得越来越自然。”裴解颐蹙眉辩驳,并否认, “对于他的追求,我也一直都没有负担,谢谢。” 裴解颐将先前忍住的白眼补给颜乔:“我又不是第一天混圈。凡事别太真情实感的道理早就刻进肺腑里。” 颜乔看破不说破,还她一记白眼:“行,不用担心你今天又突然罢录,我可以下班回去和我老公过结婚纪念日了。” 对于昨天自己的情绪化,裴解颐已经列入她人生的黑历史清单。已经很久没有那么不敬业地失态过了,以前除非病得起不来,否则她不会轻易变更预先确定好的工作内容,耽误别人宝贵的时间和精力。 招待朋友的part原本是今天的最后一段录制,现在需要补录昨天晚上被裴解颐推迟的睡前互动。 裴解颐又一次换上那套和路随的情侣休闲套装,与路随共同讨论一个话题:睡前的哪些亲密小互动,让你觉得对方很爱你? 路随抢答:“Top1毋庸置疑晚安kiss,你觉得呢?” 裴解颐发表意见:“kiss不用睡觉前才能做,少了些特殊性。” “睡觉前kiss难道不是最有感觉?” “当然不是。” “那什么时候?” “……”裴解颐差点脱口而出她认为的答案,记起还在录制节目,她果断准备改口。 路随却已经因为她的欲言又止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表情和语调皆意味声长:“噢,明白了。这样的话,确实,晚安kiss不是最有感觉的。” 镜头外的苗苗、小胖、导演等众人:猝不及防一辆车从我们脸上碾过去了是吗……? 毕竟是她先不小心逾越能播的尺度,他再故意一强调,裴解颐不免有点尴尬。她用笑意加以遮掩,转头对导演说:“不能过审吧?记得把路老师的话剪掉。” 路随轻啧声:“甩锅甩得很麻溜,明明是你的话。” 裴解颐皮笑肉不笑:“嗯,我的话也一起剪掉。” 说罢,裴解颐迅速结束这一小插曲,继续正儿八经的录制:“吹头发吧。男朋友给女朋友吹头发,我觉得很温馨。” 路随眼梢挑了挑,倏地自沙发起身,走向柜子。 裴解颐不明所以:“你干什么?” 路随转回身来,晃晃手中多出的吹风机:“现在马上能示范。” 裴解颐:“……你是要我现在去洗个头?” 路随打了个响指:“对,洗头。男朋友给女朋友洗头发,我也觉得很能表现爱意。” 裴解颐神情无语地将怀中的抱枕丢向他:“我可不放心把我的头发交给你。” 路随接住在半空中划出弧度的抱枕,坐回她旁边,单只手搭着沙发背,朝她侧身:“等着,我找Tony老师学习洗发和吹发,很快就能来让你放心地交由我为你服务。” 裴解颐得到新的灵感:“女朋友给男朋友剪头发也非常不错。” “谁睡觉前剪头发?”路随好笑,“听着更像你在威胁我,如果我祸害你的头发,你就祸害我的头发。” 裴解颐笑吟吟:“你女朋友就是想睡觉前祸害你的头发——”她假装不小心讲出实话,做作地捂一下嘴,然后迅速改口,“就是想睡觉前给你剪头发呢?” “能怎么办?”路随作无奈的摊手状,“自己的女朋友自己宠着呗。” 裴解颐转向摄像头为他加标注:“请注意了各位观众们,尤其男性观众,路老师牌恋爱tips又增加一条新内容。” 路随散漫一笑,提出新的一点:“还有就是,唱摇篮曲。” 裴解颐:“……” 她有理由怀疑,他的言外之意是在问她:“昨晚糊弄过去的摇篮曲,什么时候补给我?” 昨晚她在微信里的回复,被他讹上了,他似乎完全忘记他的初衷是疑问她昨天怎么了,非追着她唱摇篮曲。 现在他当着镜头竟然又提。 裴解颐招呼他第二个抱枕,演绎昨晚微信里她发他的最后一句回复:“你三岁小孩?” 路随也演绎昨晚微信里他与她的最后一句对话:“姐姐愿意唱的话,我可以只有三岁。” 在两人接下来又讨论出随意聊天、整理对方的衣服、拥抱等内容后,导演在场外举高提示板:【麻烦两位老师使用提到的甜蜜小互动演睡前小情景剧!拜托拜托!】 路随看裴解颐,俨然将决定权交由她,她同意就演,不同意就不演。 裴解颐的配合度一向高,何况这完全在她可接受的范围内。她点点头。 路随凑到她耳边低声问:“刚刚我说示范吹头发,你怎么就不同意?” 裴解颐反诘:“你是节目组导演吗?” 路随一副若有了悟的神情:“懂了,之后每件事我都使用我在节目组的话语权,借由导演之口向你提出。” “你在得了便宜又卖乖?”不过裴解颐倒不相信,他能让节目组每件事都听从他的安排。 路随勾唇揶揄:“每件事都使用我的话语权让节目组听从我的安排,多无趣。我哪有节目组招数多?” 这不,裴解颐和路随商量,演绎个整理对方的衣服,导演的提示板便又亮出来:【两位老师,来场组合动作吧】 “你举个例子。”路随直接对着场边的导演问。 导演也就不浪费时间写提示板了,口头道:“比如,裴老师躺在路老师的腿上,一边和路老师聊白天的日常,一边由路老师帮着吹头发。裴老师看见路老师的家居服领子折在脖子里,帮路老师翻出来。这样就囊括了四个互动。” 裴解颐:“……”好家伙,先编偶像剧剧本。 开录前,路随打量着裴解颐的脸:“你要不要把妆卸了?现实中睡觉前,你脸上应该没有妆。” 他话一出,全场死一般寂静,小胖都替路随着急:随哥大钢铁直男啊!怎么能让一位女性在镜头前不带妆? 裴解颐为了配合录制主题,换休闲装的时候其实已经把脸上的妆也改为淡妆,口红都没擦。路随的这种无知提议,裴解颐是不可能配合的。她倒没甩冷脸,而是给出抹似笑非笑:“素颜上镜,是另外的价钱。” 路随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与冒犯:“导演,这段剪掉。” 化妆师帮裴解颐整理头发,让裴解颐披散的长发,在裴解颐躺在路随的腿上时,以最漂亮的造型垂坠半空。 路随经由工作人员的指导,吹风机只开最小的风力,也与裴解颐的垂坠的长发隔开一定的距离,以免吹乱裴解颐的头发导致画面不好看。 从上往下注视裴解颐的侧脸,他说:“我现在用手指梳理你的头发试试力度,太重了你告诉我。” “嗯。”裴解颐此时的注意力全部在他的腿上。 他腿上的肌肉是绷起来的,很硬,她的耳朵隔着薄薄的布料紧紧贴着,不太舒服。她方才试着重新找个位置,但……结果都一样。 不过很快他的手指在她发丝间游走的动作分散走大半的注意力。 “这样OK?”路随问。 “……嗯。”除了有点痒,没啥毛病。Tony老师给她洗头时的手指都没有他的手指来得如此有存在感。 裴解颐有意识地将视线飘向镜头外站成一排的工作人员,企图摆脱这份暧昧。平时拍戏,和男演员之间有过比这更为亲密的举动,也没有现在暧昧。 准备停当,工作人员全部撤离镜头前。 裴解颐最终还是在他的腿和她的脑袋之间枕了她的手臂,她盯着前方音量开得很低的电视机屏幕,忍不住以一句实话开启话匣子:“你的腿还不如枕头舒服。” “啧,你在嫌弃?” “如果嫌弃呢?”裴解颐微微侧脸。 在路随张开嘴即将回答之际,她掰了一瓣橘子塞到路随嘴里。 裴解颐的即兴发挥。 路随慢条斯理拒绝饱满的汁水,等咽下肚子里后,对着他的腿说:“听见没?你连累我一起被嫌弃了?有点自觉,努力改进。” 裴解颐好气又好笑,继续往他嘴里喂橘子,同时应导演要求,聊了两句路随今天的课程。 最后一瓣橘子投喂完毕,裴解颐的手伸向路随的领口,将折在里面的领子翻出来。 旋即她转眸间,视线与上方路随的桃花眼不期然触碰。 仿佛胶着住,他定定看着她,一瞬不眨,连他穿插在她发丝间的手指都凝滞。她也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没有错开目光。 复古的水晶吊灯洒着暖光,在他立体的眉骨眼梢投落细碎阴影。随着他的缓缓低头,阴影笼罩住她的脸。 镜头外,全部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肿么肥四?两位老师给自己加戏,加的还是晚安kiss? 苗苗再次紧紧揪住身边的小胖,生怕错过重要画面,双眼瞪得如铜铃,不敢眨巴一下。 怎料关键时刻,沙发旁的窗帘被风吹起,有灵性一般,恰恰飘向裴解颐和路随,挡住了两人的大半身形。 大家顿时只能看见路随的头依旧低着、裴解颐依旧一动不动枕着路随,但看不见两人的嘴唇到底碰上没有。 苗苗脑袋一热,咻地冲上前,撩开窗帘。 路随已然直起腰板,裴解颐也从路随的腿上坐起来,理着披散的头发问导演:“可以了吧导演?” “不可以不可以,两位老师把窗帘里发生的事当着镜头重新演一遍!”——导演小姑娘内心含泪狂嚎,嘴里还是不无遗憾地说:“可以了可以了,特别好!谢谢两位老师!两位老师辛苦了!” 转头导演悠悠问:“为什么窗帘会飞起来……这么冷的天,谁把窗户打开的……” “……”无人回答。 — 收工回家的路上,苗苗一度想问裴解颐,她和路随被窗帘挡住的那几秒钟都干什么了,最终忍住了,默默告诉自己:没关系,明天在片场,也有裴开颜和阿随的吻戏! 裴解颐一只手抓着临走前路随给她的酸奶,利用车上的这点碎片时间,也正在反复咀嚼明天的剧本内容。 和这次的真人秀录制一样,影视化作品部分也是两期的内容连在一起拍摄,拍摄时间在明后两天。 路随发微信:【你把你行李箱的东西一件不落全带走了?】 裴解颐懒洋洋回复:【怎么?导演没说明天片场要用到我的私人物品吧?】 她这次订来用作她和路随录制同居主题的餐具等用品,今天拍摄结束后将被搬到明天的拍摄现场去布置进裴开颜的家里。 路随:【我是指,你以后总会有住我家的时候】 眼前闪过他压不住炯炯盛气的桀骜眉骨,裴解颐淡淡一扯嘴角:【弟弟,男人过度自信,容易油腻】 路随:【(大哭)姐姐的心好硬】 裴解颐:“???”怎么突然浓浓的绿茶气? 路随:【听说现在流行绿茶弟弟,正好解油腻】 苗苗正在微博上偷偷刷着颐路相随CP粉们的产出,嗑着CP们挖出的新糖点,冷不防听见裴解颐发出短促的一记轻笑。 “姐,发生什么好事了吗?”苗苗转向后座。 “看了个段子。”裴解颐熄灭手机屏幕,啜一口酸奶,重新捡起剧本。 视线随意一落,便恰好落在明天吻戏的段落上。 她脑海里又不自觉浮现路随的脸。 窗帘飘荡的深绿色暗影中,他的眼神粘稠得化不开,斜勾的嘴唇与她的嘴唇仅毫厘之距。 外界的声音仿若被真空阻隔,她的耳边轻轻跳动他如金石般清越的低低的嗓音。 “明天的吻戏,不借位吧?” 第24章 . 第24束光 旖旎风光 裴解颐迄今为止拍过的吻戏, 遇到过的几次借位,原因都是照顾对手男演员。 她印象比较深刻的有两次。 一次,对手男演员有家室, 男演员的太太介意, 男演员拍戏能借位尽量借位、不能借位就用吻替。 还有一次, 对手男演员是长大的童星, 妈妈一直陪同在身边,觉得自家儿子虽然已成年但还是孩子, 不适合拍吻戏。 和路随的短剧,既然剧本和导演要求,路随本人也同意,裴解颐自然秉持敬业精神,不借位。 何况,也就是个嘴唇贴嘴唇的事儿,和真正的接吻并不一样。 这次的拍摄不涉及古代部分, 所以没有去影视基地,拍摄片场就在北城的郊区。 裴开颜的家是棚内搭景, 简单的一居室。 裴解颐去到现场才发现, 裴开颜卧室的样式几乎照搬了路随家里为她准备的那个房间。 “你的主意?”裴解颐看向刚从化妆间过来的路随。 “现在是不是任何事, 你都觉得是我的主意?”路随保持上次的古装造型,发髻高束,通体玄色长袍。因为他需要粘头套,今天花费的时间比裴解颐做服化道的时间更长。 裴解颐双手抱臂:“不是你昨天说,你之后每件事都要使用你在节目组的话语权?” 路随轻轻松了松束得有些太紧的袖口:“啧, 我说过那么多话,该当真的没见你当真,不该当真的你和我较劲。” 裴解颐斜眼睨他:“这说明, 你平时满嘴跑火车,真话假话信口就来。” 路随的眉峰高耸:“我在你眼里是这种形象?” “否则你认为是怎样的形象?” 路随倏地笑,光是看着她笑而不说话。 裴解颐莫名其妙:“怎么?” “没什么。”路随敛几分笑意,“走吧,裴老师,沈导喊我们走戏了。” 裴解颐眉眼冷落,轻呵:“懂了。憋我什么坏话。” 路随刚敛起的笑意不自觉又盛开:“姐姐真凶。又冷又凶。” 之前的她几乎总在对他营业性笑脸、礼貌性好言,只偶尔在私下的微信里暴露她又冷又凶,现在她对他又冷又凶的次数,她自己没发现越来越多了? 并且,之前她无论笑脸好言或又冷又凶,均疏离满满,现在…… 裴解颐心里狠狠一抖。 今次的“姐姐”,他的喊法和先前的几次“姐姐”是不一样的,似乎变成他在微信里模仿绿茶弟弟时的状态,裴解颐的脑子里自动将他当下的语气匹配微信里“姐姐的心好硬”那几个字。 当然,如果他的表情也演绎出绿茶弟弟的故作委屈,就更完美了。 既然他总说她又冷又凶,裴解颐索性用上妖女开颜的冷漠脸:“哪来的姐姐?这里只有你的师父?” 比起现代裴开颜的俏皮开朗,裴解颐对妖女开颜的断情绝爱把握更得心应手。 如果时光能倒流,重录第一期,裴解颐一定会对角色设定的要求多一点,反对路随设置给现代裴开颜的标签。 路随也没生气,挽一下她耳畔的碎发:“今天的剧本没有我师父,只有……笑笑。” 裴解颐的心脏猛一跳。 — 直至回到自己的公寓门口,裴开颜才突然意识到自己鬼迷了心窍,应该把这个莫名其妙的神秘男人丢去给警察叔叔处理,而不是把一个陌生人带回独居女性的家里。 幡然醒悟的裴开颜定住了,扭头往身后瞄一眼,想反悔。 再次撞上阿随深邃而深情的乌瞳,还是那般死死地盯着她,从片场到这里的一路,裴开颜怀疑阿随的眼睛就没有眨过,似乎担心她随时会从他的面前消失。 以及另外一些浓烈的她完全读不懂的复杂又深沉的情绪,致使他的眼睛仿佛有股魔力,她一和他对视,就会不自觉失神——在陷进去之前,裴开颜错开眼,敛回神思,还是选择……开门带他进去。 直觉告诉她,他不是坏人。 “坐吧。”裴开颜指了指地毯。 她家就她一个人,屋里没有椅子。 阿随的脸上再次出现茫然四顾的表情。 这表情第一次出现,是他跟着裴开颜从片场出去时,他对着高楼大厦流露出的。 第二次出现,是他跟着裴开颜打车时,他对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流露出的。 但和前两次一样,很快阿随收起茫然,并且什么都不问,目光重新落到她的脸上,没其他动作了。 如果不是他曾开口告诉她他的名字,裴开颜得以为他是个哑巴。 行吧,不动就不动,她总不能浪费时间继续陪他耗着。裴开颜径自走向卫生间。 结果阿随又跟着她,就像之前在片场,她要去换掉戏服,他也差点跟进去。 “打住打住打住。”裴开颜蹙眉,“我要上厕所。” “上厕所?”阿随狐疑。 终于又肯开口了。裴开颜腹诽,一把听着能让人怀孕的动听声音,就应该多说说话,造福她的耳朵,才不枉她冒着危险收留他。 “嗯,上厕所,你不能看。”可惜他脑子好像坏掉了,人有点傻,很多基本常识都不懂。 见他还是不明白的样子,裴开颜干脆道:“我要换衣服。” 阿随点点头,但又和片场里时一样,袖子里忽然变出一根细细的棉线,轻柔地蜿蜒缠绕上她的手腕。 裴开颜愣愣地眨巴眨巴眼睛,确认这一回,她没有看错。她碰了碰棉线:“你是魔术师吗?” “魔术师?”阿随面露困惑。 算了。裴开颜不追问了,走进卫生间,关门,咔哒上锁。 卫生间的门上半段是磨砂玻璃,映出门外阿随捱在门边的挺拔影子。裴解颐盯了两秒,又低头看手腕的棉线。 棉线的缠绕方式,是以极其微小的距离浮于她的皮肤上方的,而且棉线似乎能无限拉长,也极具弹性,无论她做什么动作,都不会产生勒痕。可以说,如果不用眼睛看,它就毫无存在感。 最大的谜团的是,在片场的时候,棉线丝毫不影响她换衣服。 蹲在马桶盖上,裴解颐在手机网页输入:【遇到外星人怎么办】 ——她脑子也跟着他坏掉了吧? 百度还没告诉她答案,经纪人的电话打进来,询问她今天面试的情况。 她在公司里和另外三位选秀节目出道的艺人共用一位经纪人,公司内部没什么好资源能给他们,很多时候都是她自己找外活。经纪人也很少管她,最多在这种时候来“关心”她。 但经纪人的目的多半是,如果她面试成功,公司会多塞一两个小爱豆和她以打包的价格与剧组签订合同。 裴开颜接听时习惯性打开免提,和经纪人刚说上两句话,猝不及防阿随破门而入,浑身煞气,凛冽如冰:“谁?” 裴开颜:“……” 十分钟后。 裴开颜凶巴巴警告阿随:“我没出来前,坐在这里,无论发生任何事不许动,哪儿都别去。” 被她按在地毯上坐着的阿随点点头。 裴开颜抱着换洗衣物走了两步,咻地回头。 阿随没有骗她,除了视线追随她,连连接在两人之间的棉线都纹丝不动。 他盘腿的坐姿,莫名有一丝乖巧。 裴开颜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走向卫生间。 就在刚刚,阿随听到卫生间里传出男人的声音,以为她在卫生间里出事,冲了进去。卫生间的门锁被劈坏了,关得上,但锁不了。 现在裴开颜要洗澡。 虽然阿随不像会偷看的样子,谨慎起见,裴开颜还是推了个她的行李箱堵在门后。 这个澡裴开颜终究是安安稳稳地洗完了。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阿随先是一愣,然后倏地闭上眼睛。 裴开颜云里雾里,低头看看自己,没觉得哪里不妥。 因为多了个阿随,她没穿她平时的吊带裙睡衣,整了身休闲短裤和T恤。冬天屋里暖气太足,她还嫌热。 旋即裴开颜想到什么,摸了摸自己卸完妆的脸:“不是吧?是我素颜的样子太丑?” 灯光下,她清楚地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阿随的眼睛缓缓地重新睁开。他细细地端详她,从她赤|裸的双脚,沿着她裸露的小腿,逐渐往上推移,至她的面庞,澄澈的眼底微微闪烁细碎的光。 裴开颜浑身不自在,莫名感觉他的眼神好似她什么都没穿,甚至他的乌瞳里隐隐簇了火,他的目光所经之处,她的皮肤升了温发了烫。 她果然穿太厚了,暖气烘得她惹得直冒汗。 也是这时裴开颜注意到,他的额间鬓发全是细汗,他的耳朵估计也是给热的,都红了。 “你也穿得太厚了,不怕中暑?”裴开颜走去衣柜,从她的旧衣服里翻出件大码的T恤和宽松的沙滩裤,交给阿随,“快去洗澡。” 如她所料,阿随根本不懂使用热水器,裴开颜教了他两遍没教会,索性启动了她很少使用的浴缸,帮他放好水。 “你就脱光衣服坐进去泡,总会了吧?” 阿随的眼前迅速回闪几帧画面。 那是他小时候刚被开颜从乱葬岗里捡回来,脏兮兮的一个小孩,一回到山上开颜冷着脸让他先去把他自己洗干净。 他静默站在原地,仰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瞬不眨凝视她。 “脱光衣服坐进去泡,不会?”开颜不耐,轻轻一拂袖,他就飞进温泉里。落水的一刻,水花四溅,他身上的衣服也全不翼而飞。 “不是吧?这也不会?” 裴开颜话音未落,阿随当着她的面,脱掉上衣。 第25章 . 第25束光 光可鉴人 这部分拍到裴开颜丢下阿随、离开卫生间为止。 沈导喊完卡, 裴解颐瞬间卸掉她赋予裴开颜的神色,拢起眉心问路随:“剧本有这段?” 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剧本里写的明明是,阿随闪回和师父的几个记忆画面之后, 对裴开颜点点头表示懂, 裴开颜离开卫生间, 阿随脱衣服, 镜头将特写阿随后背的陈年旧伤痕。 可路随提前了脱衣服的动作。由于当时沈导没反应,裴解颐便也没擅自停下, 临场发挥,配合路随继续演完。 小胖抓着黑色长款羽绒服跑上前给赤|裸上身的路随穿好。路随朝沈导的方向轻轻扬下巴:“你刚才去换装不在,沈导给我讲戏期间,对这一小段进行了修改。沈导认为等开颜出去阿随再脱衣服,和闪回的记忆就断开了,两处连在一起,阿随的情绪更流畅也更合理。” 他的解释, 裴解颐是认同的,认同沈导帮助路随把握阿随的人物性格, 可:“为什么不支会我?” “不如先过去听听沈导怎么评价你的临场发挥?” 裴解颐和路随去到监视器前。沈导也暂时不说什么, 只让两人看看方才卫生间里这一小段表演。 路随今天NG的次数比较多。 前面的戏, “阿随的茫然四顾”路随来回重拍了三次,“阿随破门而入卫生间”路随重拍了五次,“阿随浑身煞气凛冽如冰”数不清路随拍过多少次。好在,最后有沈导满意的。 现在的这处戏,路随的演绎难点在于, 虽然届时后期剪辑会借助画面上的闪回让观众知道他在回忆,但他的双眼不能什么东西都没有,要表现出, 即便不借助后期,也能叫人一触碰到他的眼神就明白他陷入回忆中了。 裴解颐认为路随的表现是可以的。只要是和她眼神对视的戏,路随的情绪都比较到位。 接下来裴解颐的视觉又受到一次冲击——路随脱掉了衣服。 裴开颜怔愣,等阿随赤|裸上半身,裴开颜还在他肌理分明的身体逡巡一圈,才如梦初醒般,面红耳热地小跑出去,顺手帮阿随合上门。 停在卫生间门口,裴开颜两只手托在自己脸颊上,小声嘀咕:“我哪儿是鬼迷了心窍,是色迷了心窍吧。” 回放完毕。 裴解颐很是忐忑。方才的临场发挥全凭她仓促间的念头去展现裴开颜面对阿随突如其来的举动的反应,台词也全凭她刹那的灵感。现在看着屏幕里的自己,她拿不准,会不会将裴开颜表现得过于纯情了? 这部短剧,裴解颐没见到完整的剧本,节目组第一次发来的剧本里也没有全剧的剧本大纲,而人物小传部分,妖女开颜的身世背景比较丰满清楚,现代女明星裴开颜仅仅几个简单的标签,很不立体。 后来裴解颐和路随补录了一小段两人第二次讨论剧本,路随提出裴开颜应该是个从石缝间长出生命并开出花的坚韧的小草,裴解颐没有反对。 于是第二次发来的剧本,编剧丰富了裴开颜的两个背景,一个是裴开颜在经纪公司的处境,另一个是后面还没拍到的,裴开颜被追债的内容。 而一个人的性格是无法脱离她的出身背景和成长环境的。心恋节目组的特殊形式,使得裴解颐第一次无法从上帝的整体的宏观视角完全了解角色。 裴解颐等着沈导给她提意见,沈导对她的评价,只有夸奖,夸她演得很好很流畅,最后一句她自己设计的台词和前面编剧写的台词呼应上,非常巧妙。 可这夸奖和导演改了戏却没通知她,两件事放在一起,令裴解颐心里不太是滋味。 趁着路随去换装,裴解颐找沈导私聊。当然,她没有直白地问沈导为什么不通知她改戏。她拿她自己的忐忑之处作为话题的切入点:“沈导,我总觉得我演的裴开颜差点意思。” 沈导很欢迎她主动来和他沟通的样子,如同和蔼可亲的长辈:“说说看,你觉得哪里差点意思。” 裴解颐讲明人物小传的简略和单薄带给她的困扰。 沈导笑着问了她一句:“你们参加的这个节目,是不是由演员自己创作剧本?” “是这样没错,”裴解颐点头,“但我和路随不参与具体故事情节的设计,只是提供一些我们希望剧本中出现的要素。” 沈导说:“我从节目组拿到你们讨论剧本部分的原带看过,你表达的想法不多,基本是小路在讲。你有没有想过,人物小传的单薄,和你对裴开颜没有表达想法有关系?你是不想表达,还是对裴开颜没想法?” 裴解颐哑然。她发现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好像既不想表达,也对刻画裴开颜这个人物没想法。 沈导似乎读懂她的表情,没有让沉默蔓延:“我改了路随的一小段戏,造成你最后一节的戏和剧本有出入,但我没让大家通知你,是因为在这个片场里,你就是裴开颜,裴开颜就是你,裴开颜空白的部分,不该由别人替你补充,而该由你自由填充。你认为裴开颜应该有怎样的反应,就是怎样的反应,所以我也对你的表演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你演绎出的裴开颜的样子,就是裴开颜最好的样子。” “我知道,你可能习惯了,剧本怎么写你就怎么琢磨角色、导演怎么要求你就怎么演的模式。但现在你参加的是心恋这档节目,我这个导演是跟着你们演员的想法走的。我提供的是拍摄建议和表演指导而已。人物小传里的裴开颜形象单薄,但你脑海中的裴开颜不应该是单薄的。你不妨认真想一想,你心里立体丰满的裴开颜是什么样的。” — 化妆师给裴解颐补妆,裴解颐全程凝着眉头深思熟虑,化妆师误以为裴解颐对妆容不满,问裴解颐,裴解颐又置若罔闻不予回应。 直至路随促狭的轻笑在裴解颐耳畔响起:“在琢磨怎么对阿随色迷心窍?” 裴解颐转头,想以妖女开颜的口吻斥他大逆不道,却一时失语于他的新造型之中。 褪去玄色长袍,他也褪去了利刃般的攻击感,他光着脚,摘掉了束冠,光可鉴人的茂密长发披在他宽厚的肩头,素白的长衣使得他如同裹着霜雪的雅士仙客,由于长衣的衣襟松垮袒露小爿他光裸的胸口,他又生出几分皇族贵胄纨绔子弟的风流。 恰巧两人正站在裴开颜公寓的布景之中,有个摄像机也恰巧开着原本要记录他们拍戏间隙的花絮,此时裴解颐眼中流露的惊艳,被沈导直接征用于,裴开颜看到洗完澡出来的阿随的反应。 沈导笑道:“我估计你一会儿也找不回现在这种感觉了,不用浪费时间再拍。” 路随特别不厚道地捱近摄像机,通过镜头的反光盯着他的造型:“我再看看,原来我这个样子,能把裴老师迷住。” 周遭的工作人员哄笑。 裴解颐:“……”很好,她又被他当众调戏了。 — 裴开颜呆呆注视阿随。在片场里初见,便觉他像从剧本里走出的古人,此时白衣的他,更是像极了天外飞来的神仙。 阿随走到她面前。 他们靠得特别近,阿随热烫的鼻息扑到她脸上来时,裴开颜神思归位,后退一步,指着他身上的白色长衣:“怎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你这不脱下来洗吗?” 阿随左手拎着他脱掉的玄色长袍,他举高右手拎着她给他的T恤和沙滩裤,说:“很奇怪。” “不知道怎么穿?”裴开颜揪过她的一只小人偶,将人偶身上的套头衣服脱下来,再示范给他看怎么穿。 “裤子总不用我教吧?和你的裤子相比就是一长一短的区别,大体结构是一样的。” 终于,阿随照她说的重新进去卫生间换成了现代人的服装,裴开颜打量着他长头发搭配T恤沙滩裤的造型,笑得在地毯上直打滚。 阿随一声不吭,看着她笑,他的嘴角也有浅淡的笑意,而他的眼神,又是另外一种难以形容的分明掺着欣喜却又深沉得有些哀伤的复杂。 裴开颜被他瞧得渐渐不好意思,她收敛表情盘腿坐好,对阿随勾勾手指。 阿随竟然看懂了她的意思,也盘腿和她面对面坐着。 裴开颜改为跪坐的姿势,倾过身,伸出的两只手才能比较轻松地碰到他的脑袋上。她抚摸他的发迹处,边摸边小声嘀咕:“不是头套啊,是真头发?” 她轻轻扯了扯,不见他疼,她又加重力道,还是不见阿随露出疼痛的表情,裴开颜又不确定了:“疼吗?” 阿随这才点头。 裴开颜迅速撤离手:“疼你怎么不吭声?” 阿随目光澹然:“没有很疼。” 为了和他保持平视,裴开颜继续跪坐着,问:“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阿随又是一问三不知:“不清楚。” 裴开颜摸起手机,点开一部仙侠古装剧的视频,播放给他看,换种方式问他:“你的世界里的人是不是都这个样子的?和我这边的人都很不一样?” 阿随盯着视频似乎看入迷了,完全没理会她。 裴开颜关掉视频。 阿随的乌瞳落回她的脸上,依旧给她茫然的表情。 这时阿随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阿随的脸上露出个新的表情——赧然。 裴开颜感到有趣极了。一个仙气飘飘的古人肚子饿? 她还没笑囫囵,她的肚子也发出咕咕的叫声。比方才阿随的肚子发出的叫声还要响。 阿随竟然还因为动响视线下移到她的肚子。 裴开颜摸了摸肚子,无奈地爬起来:“忘记吃饭了。” 于是来到新世界的第一顿饭,阿随陪裴开颜吃了泡面。 结束晚饭,裴开颜将阿随安顿在客厅的地毯过夜,她进去仅隔了一道珠帘的她的卧室,用手机继续悄悄搜索“古代人穿越到现代”的相关话题。 全是神神鬼鬼的天方夜谭,无聊得裴开颜慢慢得睡着了。 手机屏幕散发的微弱的光熄灭的时候,隔着珠帘的客厅里,被裴开颜警告只能背对着她的阿随悄无声息地翻过身,望向床上的裴开颜。 顷刻,阿随爬起,在黑暗中拨开珠帘,走到床边,朝裴开颜俯低下身。 — 因为路随的NG,今天的拍摄时长超过原定计划。 傍晚六点钟左右,沈导决定暂且到此为止,没完成的部分合并到明天的拍摄计划里继续。 可以说,路随全凭本能演戏,随着拍摄内容的增多,他不如第一次拍摄般精准自然,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他的学习能力还算强,沈导指导过他的地方,他都能有进步。 沈导宽慰路随放轻松,不要有压力。 裴解颐卸掉裴开颜的服化道,却看见路随还带着阿随的妆,一个人坐在化妆台前。 “在想什么?”裴解颐走过去,隐约察觉他的低落。 路随的嘴角斜斜勾起如同往常一般的弧度:“在想,拖累你了,我该如何补偿。” 裴解颐靡丽的眉眼一抬:“很简单,以后你再带资进组,如果碰到有我,换个组,离我远远的。” “啧,”路随的嘴角向下垂,“我这样讨你嫌?”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不直说了。”裴解颐悠悠转身,“浪费时间坐这儿发呆,不如回去多研究研究剧本。” 她的腕子倏地被路随捉住:“研究剧本,怎么能就我一个人?” 第26章 . 第26束光 五光十色 一个小时后, 裴解颐被路随带到汽车电影院。 “不是研究剧本?” “研究剧本不能是轻松的氛围?”路随单只手咔哒一声拉开一听啤酒的拉环,递到她面前。 在他的驾驶座和她的副驾之间,还有各种零食小吃, 全是刚刚小胖跑腿送来的。 “喝点。就陪我喝一点, 不会影响我们明天的工作。”路随劝, 同时另一只手又咔哒拉开新一听啤酒的拉环, 抬起在他自己的嘴边,仰头喝上了。 他突出的喉结随着吞咽微微滚动, 与颈侧轻浮的青筋达成男性荷尔蒙的共鸣,落入裴解颐的视网膜。 裴解颐的自制力瓦解,忍不住接过啤酒,也抿上一口。 清爽的口感带着沁脾的凉意滑过她的喉咙往肺腑里弥散开酒精的滋味,裴解颐舒服得下意识微微眯起眼。 她控制酒精的摄入不仅仅为了不耽误工作,也是之前治病期间有必要戒酒,自那之后她家酒柜的酒, 大多数时候的作用就是被她倒上一杯,凑在鼻间嗅着解解馋。直至如今病愈, 她也隔上一阵才会喝一喝。 上一回喝酒距离现在的时间倒并不遥远, 也就绿岛的拍摄结束后那两天。 路随低低的闷笑于车厢内响起:“以为要再多劝你一会儿。” “和你劝不劝无关。我想喝就喝了。”裴解颐没有调动任何的情绪, 整个人的状态平静又慵懒。 喝酒的时候,往往是她能让自己最放松的时候。所以一般情况下,她都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喝酒。在今天之前,只有颜乔陪她一起过。 路随也察觉到了裴解颐的放松。他将他们的座椅均往后调节些,使得裴解颐能以更为舒适的姿势倚靠椅背。 不瞬, 车厢内的调频回荡起电影的片头音乐。 裴解颐因为放松而略微涣散的瞳孔不动声色地缩了缩,重新凝起的焦聚通过透明的挡风玻璃望向前方的屏幕。 路随的车是小型车,车位调配在靠前的位置, 距离硕大的屏幕比较近,且处于正中央,画面不偏不倚看得清晰。 而她没有听错,这家汽车电影院今晚这个时间段的排片,恰恰是……《霓虹》。 裴解颐偏过头:“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很喜欢这部电影,有空就翻来覆去地看。好的作品,历久弥新。今天很荣幸,它的女主角就坐在我的身边,一同欣赏。”路随没有看她,好似舍不得错过屏幕上的每一帧画面。 车厢内没有灯,屏幕上时而亮时而暗的变幻光影雕刻他精致的侧颜。 裴解颐也将自己放纵于这部她烂熟于心的剧情中。 《霓虹》讲述的是被拐卖的孤女阿虹,侥幸逃离后,孤身漂泊于大城市,一度迷失在灯红酒绿霓虹深处,最终找到梦想的故事。 有业内专业人士曾给出裴解颐极高的评价,称若非裴解颐是新人演员,在电影中的表演水平完全有资格获选当年的影后。 135分钟的时长,裴解颐久违地回顾了少女阿虹的一生,也拼拼凑凑想起些许已经有点模糊的初入娱乐圈那两年的回忆。 路随用易拉罐的瓶身轻轻贴一下她的脸颊,裴解颐才意识到《霓虹》播放完毕,下一部电影都开始五分钟了。 “结果你看得比我还入迷。” “嗯。沉迷于我自己毫无技巧的生涩演技。”裴解颐下意识举高啤酒罐,发现不知不觉间,她的这听啤酒原来早就被她喝光。 裴解颐伸手要再拿一听,却遭到路随的阻止:“我只说让你喝一点。” “你很扫兴。”裴解颐轻揉额角。 路随换了酸奶给她,嘁声:“现在不扫你的兴,明天我又该讨你的嫌。” 啜着酸奶,裴解颐的酒瘾倒暂时压下了。 因为两人都没想继续观看现在正在播放的电影,路随关掉了调频,屏蔽了电影的声音,自行选了几首轻音乐调节车内的氛围。 轻快又舒缓。 路随的指节不自觉屈起,轻轻在方向盘上敲击节拍。 他的手指虽然很长,但他每根手指的中间关节都偏粗,短短的指甲恰好盖住甲床,茧子遍布手掌,是他常年紧握球杆的证明。 察觉她的目光,路随将手凑近到裴解颐面前:“喜欢看?大方点。” 裴解颐拍落他的手:“你甘心吗?” “什么甘心不甘心?” “被迫退役。”那天和江哥的交谈过后,裴解颐就想问他,可她后来情绪不佳,不想理会他,到今晚,才重新找到机会。 路随嘴角的弧度隐没两分,眼帘开合间,散漫牵动唇线:“不甘心能怎样?我的人生又不是只能打冰球。” “你的人生不是只能打冰球,不过演戏你应该没什么天赋,可以考虑换条路。” “啧,不就今天多NG了几条,你身为前辈不多鼓励,尽打击?”路随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我可警告你,我不是压力性选手,批评对我只有负面作用,不会激发我的进步。” 裴解颐淡淡抿着笑意,闭着眼,放下酸奶,两只手搭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起来。 相较他的手,她的手保养的痕迹明显,指节纤长,指甲圆润秀气。之前录制真人秀时,她曾涂过红色指甲油,到拍戏的时候她总会卸掉。路随记得她早年的戏里,手指不如现在漂亮。 路随在驾驶座里侧身躺,枕着手臂,盯着她:“喂,不提天赋,同样是第一次演戏,你当年在《霓虹》里的表演怎么做到那么自然?” “你的问题很没意义。”裴解颐的声音随着身体的放松泛起懒,“因素太多。前期的培训、导演的调|教——” “你在说沈导不懂调|教我?”路随轻啧声,满副揪到她的小辫子要去打小报告的口吻。 裴解颐轻哼懒洋洋飘向他:“是你先耍赖不让提天赋。” “又打击我?”路随伸手,有些恶劣地轻轻弹她的额头一记爆栗。 裴解颐睁开眼歪过头来,虽然蹙起了眉,但没有凶他,波澜不惊得很:“你一直NG,我要负部分责任。” 路随眼角扬了扬:“怎么说?” “刚才提到的要素,还有一点,是对手演员的状态。遇到好的对手演员,是能带你入戏的。”裴解颐双唇紧抿一下,客观而坦诚,“我是个经验比你丰富的老演员,我应该带你入戏。可事实是,我脑海中裴开颜的形象是单薄的。这个角色,我更多地在凭我的技巧诠释,而非我的感情。” 路随瞧着她,乌瞳里沾染不羁的笑意:“那你要不要当我的女朋友,用真情实感来和我演戏?” 裴解颐:“……” 她眉眼冷落地转开脸。他还真是会见缝插针。 路随温暖干燥的手掌将她的脸掰回来和他四目相对,带着无从抗拒的力量。 掌心传来他的体温。 路随微微附身,脸部轮廓隐没于昏暗的光线中,深色的眼眸很亮:“裴开颜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是绝对女主角。以前你或许没有权利决定剧本,但在这里有,不用顾虑会不会给其他人造成工作上的不便,你想要一个怎样的裴开颜,都可以。” 一股难以描述的可靠和信任感漫过她的心头。稳了稳加速的心跳,裴解颐红唇轻启:“我琢磨清楚了,裴开颜应该是,开颜所断绝的所有情与爱。阿随曾经没见过的,开颜的另外一面。” — 两人都喝了酒,离开汽车电影院时,小胖上车来做他们俩的代驾。 路随先送裴解颐回家。 到裴解颐所住的小区外面时,裴解颐穿上外套戴上口罩道了“明天见”,准备打开车门,路随透着丝轻挑很遗憾地说:“什么时候能等到你问我,‘要不要上楼坐坐’?” 裴解颐莫名想起,今天一天的戏拍下来,他唯一拍一次就让沈导满意的,是裴开颜洗完澡出来,换的短裤T恤,落在古人阿随眼中过于非礼勿视,阿随一开始遵守礼法闭上眼睛,很快又以男人看女人的目光将裴开颜从下到上细细打量。 她也很遗憾地通知他:“你永远等不到这句话。” 路随捉住她的腕子,将她继续扣在车内:“选一种味道。” 他另一只手握着一罐糖果,五光十色的包装纸,粉色是草莓味、浅灰是话梅味、黑色是巧克力味、红色是苹果味、绿色是薄荷味、橙色是橘子味…… 裴解颐一一辨认,最终取出一枚绿色的薄荷味,放进他的掌心。 路随意料之中地斜勾起一边唇角:“猜到你会选我的幸运色。” 裴解颐破灭他的自作多情:“薄荷味比较刺激,明天好帮你醒醒神,我们只是在拍戏。” 路随斜睨眼:“才说要多用些感情诠释裴开颜,转头就又泼我冷水?” “早点休息。”裴解颐拂开他下车的同时,也顺手带走了一枚薄荷味糖果。 苗苗已经在车外头等着她了。裴解颐站在路边,隔着单向的车窗玻璃瞥一眼根本看不见的路随,举步进小区。 手里剥开糖果纸,扯一下口罩,将糖果塞进嘴里。 薄荷味比她预想得还要刺激地呛了她的口腔。 就像路随这个人。 裴解颐的眼前不由浮现阿随赤|裸的半身精肉。 她曾经在杂志硬照上偶然一瞥而过的他的优越身材,总感觉多少有后期加工过的效果加成。 今天一饱眼福地眼见为实之后,她完全明白,为什么众多网友惋惜,路随是冰球选手,而非游泳队健将。 第27章 . 第27束光 目光如炬 这天晚上裴解颐和路随在汽车电影院看电影期间, 心恋第二季的第二期正片如约上线。 卡了观众们一周的吻,没有真实地落在路随的脸上,CP粉们和路随一样失望, 还截取了那一瞬间路随的表情, 制成了表情包。 路随的粉丝坚决不认为路随彼时的表情是失望, 截出裴解颐凑近路随时路随脸上的意外, 反驳说路随被裴解颐吓到了。而路随之所以没有躲开完全是被节目组胁迫。 裴解颐的黑粉们也来助阵路随的粉丝,帮着骂裴解颐不要脸。 第二期正片里, 变成路随主动亲吻裴解颐的额头,还在真心话里问裴解颐当他的女朋友。 CP粉们跟过年似的,大胆地脑补路随亲吻裴解颐额头时的心理活动:“上次姐姐没亲到我,这次我自己补亲回来。” 路随的粉丝反驳:「没有亲!只是借位!谢谢!随哥亲在自己的大拇指上!」 CP粉们为“我会乖的”甜到灵魂升天: 「弟弟是高手!」 「民政局一点也不懂事!还不赶紧过来!」 「这边民政局已经自己长腿跑过来了!」 「把我们全村的狗都杀了给颐路相随助兴!」 …… 路随的粉丝据理力争:「不知道真人秀都有剧本的吗?随哥天天闭关训练不问世事的大直男懂得什么撩人情话?全是节目组的剧本教他的!」 CP粉们在路随问出“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的时候,集体在弹幕刷屏:「有多少话是借着玩笑说出来的!!!」 路随的粉丝将锤子狠狠抡向CP粉们的幻想:「没看见随哥前面说他有个喜欢了好几年的女生?」 裴解颐的黑粉们也嘲笑CP粉:「人工糖精狗都不嗑,一个个还能兴奋成这样,谁看了不说句怪可怜的」 …… 裴解颐的粉丝们夹在其中宛若一股清流, 全都在对着烧烤可怜巴巴地流口水。 「老婆竟然会烧烤!」 「救命!想吃!」 「@谱写心动爱恋,还有吗?吃剩的竹签给我们啃啃也行」 「姐姐为了我们好自律, 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为姐姐努力起来?都别躺着!」 ——于是裴解颐的粉丝们自行发起了#请裴解颐吃烧烤#的话题, 一个个也在自己家里做烧烤、吃烧烤, 然后晒照片@裴解颐,学裴解颐的经纪人,让裴解颐看得着却吃不了,故意馋死裴解颐。 颜乔抓住这个话题点,通知裴解颐到微博上营个业, 回应粉丝。 颜乔是希望裴解颐发微博前能先给她过一眼文案,颜乔认为没问题,裴解颐再发, 但裴解颐没有一次记得,颜乔都得直接刷微博才能知道裴解颐写了什么。 今次裴解颐的日常博比平时发的自拍更日常:照片里的光线昏暗,左上角露出挡风玻璃外的电影屏幕,右下角露出一堆零食。 零食的品牌裴解颐倒没忘记打马赛克。虽然打了马赛克大家也认得出是些什么。 文案是:【我一点也不羡慕你们(再见)】 明明裴解颐已经很小心地挑选照片,结果次日清晨,网友们就扒出当时裴解颐和路随在一起。 仅仅通过那瓶没有任何品牌标签的酸奶。 裴解颐才终于知道,原来路随每次给她带的酸奶,是专门为运动员配备的。所以她自己根本买不到。 黑粉们又攻击裴解颐暗搓搓发糖炒CP了。 裴解颐问苗苗:“你不是路老师的忠实粉丝?” 为什么不清楚酸奶这件事? 苗苗惭愧:“……对不起,姐,我喜欢的男明星太多了。” 没有精力对喜欢的每一位男明星都了解到能深入到人家的祖上十八代。 当然,裴解颐没有怪责苗苗的意思。要怪也是怪她自己,昨晚喝了点酒脑子不清楚,发那张照片做什么? 转念裴解颐坚定地告诉自己:她也没必要自责,目前这种阶段,无论她发什么照片,CP粉们都会从中找糖嗑,黑子的骂声依旧不可避免。 别在意。 ——脑门被磨砂般的触感轻轻碰了一下。 裴解颐睁开眼。 化妆镜里映照出站在她身后的目光如炬的路随。 “今天还是没有师父的戏份,只有裴开颜的戏份,你眉头皱这么紧,苦大仇深给谁看?” 裴解颐双手抱臂,红唇悠悠扬起:“越来越多CP粉觉得我们是真的,节目播完后解绑,挨骂的又会是我。” 他们的拍摄地点泄露了,今天许多粉丝找过来,早上裴解颐坐在保姆车里,还看见有CP粉拉了“颐路相随”的横幅。 路随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我们本来就是真的,需要解什么绑?” “……”裴解颐将剧本糊他脸上。 正在给裴解颐做发型的化妆师偷着笑。 路随顺势夺过裴解颐的剧本,翻看着裴解颐在剧本里做的标记,对着剧本拍了几张照片。 “做什么?”裴解颐抽回剧本。她知道摄像大哥又在无时无刻地拍她和路随的花絮,但她现在已经懒得再像之前紧绷神经,一点也不怕被拍到她对路随凶。 反正她不凶也要被路随的粉丝骂,那她不能白白挨骂,索性放纵自己的性子。 路随重新拿走她的剧本:“开颜师父大受好评,我来学习你怎么研读剧本的。” 裴解颐没好气:“你是等着我说,夸你演得好的人更多?” 昨晚第二期的正片内容,真人秀部分之后,便是他们影视化作品《如风》第一部 分的播出。 如她所料,作为新人演员的路随在短片中的表现无人不夸,风头完全盖过了裴解颐。 从技术层面来讲,裴解颐无疑是胜过路随的。但老演员演技发挥稳定,似乎成为理所应当的事情,甚至还会遭到吹毛求疵,只有往更高处突破,达到令观众感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的程度,才能博得眼球。 不如新人演员带给人新鲜感,有时候或许只要过了及格线,就能被从各种细节挖出亮点,盛赞星途坦荡未来可期。 裴解颐渐渐明白了,她17岁那年风光无两地被观众们捧在巅峰时,一些老演员的无奈心理。 她被造谣和导演有情|色交易时,不少网友就打趣,导演集结了圈内众多老戏骨,就为了捧个裴解颐。 路随一副根本不知道他被夸的口吻,专注地继续拍她的剧本,眼都没抬:“是吗?我只关注了你的部分。” 想到一会儿还要和路随搭戏,裴解颐调整了失衡的心态,说:“没关注的话你关注一下,不是鼓励对你才有用?大家对你的演绎既然反响不错,你就化鼓励为动力。” 路随提了眼角睇她:“原来还需要我讲明白。” “讲明白什么?” “只有你的鼓励对我才有用。” “……”裴解颐觉得不能再和他多说,再说下去,一会儿的拍摄她还入不入戏了? — 今天拍摄的剧情主要两部分。 一部分是阿随适应现代生活。 他的适应性自不必说,只看了一次裴开颜泡泡面,就懂得怎么泡了,第二天早上裴开颜起床时,迎接她的早饭就是阿随牌泡面。 原本没打算早饭继续吃泡面的裴开颜为了不浪费食物,还是吃了。 阿随似乎很喜欢泡面的味道,吃完他的那份之后,把裴开颜剩下的汤底也喝光了。 裴开颜见他收拾餐具和垃圾的手脚特别麻利,突发奇想问阿随会不会做家务,阿随当场给她表演一个洗碗。裴开颜便以抵消房租和伙食费的名义,将家务交给阿随。 短短一个小时的功夫,裴开颜的家里焕然一新,整洁得一尘不染。如果不是裴开颜亲眼看着阿随干活,她要阿随使用了法术。 就是中途阿随又被裴开颜的手机吓到了。 裴开颜使用生鲜APP买了些食材,阿随的学习能力很强,在裴开颜的教授下迅速学会使用煤气灶,又为裴开颜做了饭。 裴开颜一点女明星的自律意识都没有,食指大动大快朵颐,吃完饭站在秤上面对超标的体重呜呼哀哉。 第二部 分便是裴开颜惨遭追债。 经纪人给裴开颜接了个直播带货的通告,阿随要和裴开颜出门,裴开颜劝不住阿随,只好让阿随假扮成她的助理。 庆幸是冬天,羽绒服宽大的帽子能帮阿随遮挡住他的长发。裴开颜为阿随网购的服装非常合身,并要求阿随随时戴着口罩,没有她的允许不能摘掉。 经纪人见到裴开颜身边多个人,还是助理,马上警惕起来:“你什么时候新顾了个助理?” 裴开颜知道经纪人最关心的工资问题,扯谎阿随是她的远方表弟,工资不需要经纪公司负责,她会承担。 经纪人只觉得平时铁公鸡一毛不拔的裴开颜大方得有些反常,旁敲侧击裴开颜是不是偷偷藏钱了。 裴开颜当年为了救治重病的母亲,才匆匆忙忙和现在的经纪公司签了卖身契,向经纪公司预支了一笔钱,用作她母亲的医药费。最终没能挽救她母亲的生命,她欠公司的钱也还没还清。 是故经纪人有此一问。 裴开颜惨遭追债的戏份,则不是被公司追债,而是她父亲从前借钱炒股,导致家里破产,她的父亲跳楼自|杀一了百了,她却被迫承担了债务。 进娱乐圈这些年裴开颜挣的钱,尽是还债了。 今次是裴开颜结束直播的工作后发现有两个债主竟然违背了之前的还款约定,擅自来到她的工作场所堵她。 虽然以裴开颜答应三天内打款解决了,但回去的路上裴开颜的情绪特别低落。 因为担心被债主跟踪到她现在的住处,裴开颜没有立刻回去公寓,半途下车在江滨闲逛。 裴开颜回神时发现原本跟在她身后的阿随悄无声响地不见了,急忙到处找,找到阿随竟然正在被几个看起来像社会不良青年的男子围攻。 裴开颜喊了句“警察来了”,拽着阿随就跑。 几位男子意识到被骗之后,对裴开颜和阿随穷追不舍。 在裴开颜快跑不动时,阿随忽然搂着她的腰,带她飞到树上,借着夜色和树枝藏了起来。 — 躲在树上的这场戏,是这两天的拍摄内容里的重头戏,包含了裴开颜和阿随的吻戏。 到饭点,大家都先吃饭休息。 裴解颐带着苗苗去了节目组提供的房车里录制VCR,有个主旋律的活动需要明星们出镜说几句话,赶着用,颜乔打电话催促裴解颐抽个空录一下,尽快发过去。 录了三遍裴解颐才满意。苗苗留在房车里处理视频,裴解颐径自下车回片场里。 忽然一个男人从路边跳出来,手里抓着单反相机对裴解颐咔嚓咔嚓一直拍,边拍边表达对裴解颐的爱意。 “裴裴我是你的忠实粉丝!从你出道第一年我坚定不移地粉到现在!你的每场线下活动我都追!” “……谢谢。”裴解颐礼貌地笑着,加快步伐。 男人紧紧跟着她:“你好漂亮啊!你真人比镜头里还要漂亮!” 察觉男人的相机镜头故意往下压,裴解颐揽紧身上的长款外套,将拉链拉上,语气不免蕴了丝怒意:“麻烦不要乱拍。” 她里面穿的还是裴开颜的裙子,裙子裙摆偏短,对方刚刚的拍摄角度特别猥琐。 男人的镜头重新对准她的脸,笑咧咧:“裴裴我能和你合影吗?你能给我签名吗?” 裴解颐已经在心里判断他为私生粉,一点也不想合影和签名:“下次吧,我还要进去拍戏。” 男人却强行拦住她:“裴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现在粉丝越来越少只有我还坚定不移地粉你!你代言的东西我都买!你的演的剧我都追!黑子黑你的时候我冲锋陷阵为你辟谣!我为你花了那么多钱!专门来找你!只是想和你合个影!你怎么能对我甩脸色?没有粉丝的支持你能红吗?你想把你最后的粉丝也赶走吗?” 他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甚至捉住了裴解颐的手。 “可以,我和你合影,我给你签名,你不要这样。”裴解颐吓得连连后退躲闪,想先稳住他,另外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悄打电话。 “太好了裴裴!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我!我们是双向的奔赴!我会继续支持你的!”男人高兴地就要朝裴解颐抱上来。 电光火石间裴解颐被横刺里伸出的一只手拽了去,她猛地扑进手臂主人硬邦邦的胸膛里。 大吉岭茶的味道,这是今天路随身上突然多出的香水味,她今天刚和路随见面就闻到了。平时他身上什么气味都没有,显得今天非常特别,她不自觉地留意了。 霸道强制极具侵略性的辛辣前调过去之后,转变为清新舒爽干净的青草香,再是饱满温柔带点暖意和踏实感的雪松后调。 裴解颐记得这款香水被誉为当之无愧的男友香。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裴裴裴裴!我是你的粉丝啊!你怎么能——” “私生不是粉。滚远点。”路随特别不客气,转头就让小胖堵了男人的嘴,“交给警察。” 撂下话,路随搂着裴解颐疾步离开。 裴解颐这才抬眼,转头想看一看后面的情况。 脸一下就被路随的手掰回来:“我还不如一个神经病私生有看头?” 他的恼火溢于言表:“你助理怎么回事也没跟在你身边?你们公司怎么连个保镖都没给你配?” 裴解颐被他劈头盖脸的火气惹得也不太爽:“我又不是多大的腕配什么保镖?” 第28章 . 第28束光 光天化日 “怎么不是了?” 他毫无讽刺之意也丁点儿不吊儿郎当, 裴解颐被他的认真给问住了。 路随捉起她的两只手,想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瞥见她尚牢牢紧攥的手机,屏幕停留在她没来得及拨出去的电话页面, 路随的嘴角瞬间勾出被安抚的弧度:“遇到危险还记得打电话给我。” 裴解颐才发现显示的联系人是他。她蹙着眉将手机囊进衣兜里:“我情急之下随手点的最新通话, 正好是你。” 而且是来自他的未接来电。 “是么……”路随嘴里咀嚼着糖果, 拖着耐人寻味的尾音。 他确实打过她一通电话, 因为她离开得有点久,他打电话想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没接,他莫名不放心,就带着小胖要寻去房车,恰恰半途撞上她遭到私生饭的骚扰。 裴解颐不欲浪费唇舌,径自加快步伐。 路随走在她身后:“今天外面来的粉丝太多了,有什么事都找我陪着,别再一个人。你的助理不顶用的。” 裴解颐顿足, 转头看着他:“谢谢。” 日光柔和了路随眉骨的桀骜,他的眉尾轻轻扬起:“以为姐姐又要凶我。” 裴解颐没再理他。 路随并行到她身旁:“就‘谢谢’两个字, 是不是太轻了?” “不然你想怎样?”裴解颐的表情清冷又疏倦。 路随再次握住她的手, 温暖又干燥的手指挤进她紧握的指缝间, 磨砂般触感的拇指还在她的虎口揉了揉:“放轻松,我都把人赶走了,已经没事了。” 裴解颐自己都没察觉,她的手到现在依旧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眼帘开合间,她低垂的纤长睫毛轻轻颤了颤。 — 回到片场, 路随去向节目组工作人员反应了情况,希望节目组能加强措施。 然而作用不大。 粉丝从黄牛手里跟踪明星的行程已经是条产业链,昨天其实就有粉丝前来蹲守拍路透, 今天是在昨天的基础上消息扩散开,更多的粉丝涌来。 偏偏他们今天的拍摄内容里还有外景,取景的公园是对外开放的公共场所,节目组无法要求公园关闭。 好在现在外景已经全拍完了,剩余的最后一部分两人在树上的戏,另外有布景。 裴解颐和路随简单地走了两遍戏之后,补了妆,就正式进入拍摄。 — 等追他们的人跑过去之后,裴开颜拨开树枝探了探头,于气喘不匀间难掩兴奋:“对呀,怎么忘记你是神仙,你会厉害的法术,我们跑做什么?你肯定能‘咻’一下解决他们。” 阿随因为她的形容笑了笑,笑容流露出他本性之中的桀骜不羁:“我不是神仙,不过我确实厉害。” 裴开颜歪头盯着他的脸:“你终于有点开心的样子了。” 从第一面到现在,他虽然不是没对她笑过,但笑得非常浅淡。且更多的时候,他的眼神是深沉的,一种她总觉得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深沉。 阿随却否认,道:“我的开心有那么不明显?能在这里见到你,我明明一直很开心。” “为什么见到我很开心?”他总算愿意多说话了,裴开颜可不得抓住机会答疑解惑,“你是不是认识我?” 不说初见时的那个拥抱,就他每每凝注她的时候,也是认识她的眼神。 阿随的笑意敛了两分,却又不回答她了,反问她:“你欠很多钱吗?” 裴开颜晃动着腾空的脚,轻轻叹一口气:“还行吧。如果能开始演女主角,片酬多些,我会还得更快些。” 阿随又遇到听不懂的词。但不妨碍他表达意思:“我帮你一起还钱。” 裴开颜巧笑嫣然:“别担心,我养得起你,你吃得又不多。” 阿随眼前的场景与久远的画面重叠,同样的一张脸,不同的服饰和发型,用比常年不化的积雪还要冷的脸问他:“吃这么少,是觉得我养不起你?” 他被她从乱葬岗捡回去那年,他其实有十四岁了,但他长得过于弱小,看上去跟只有九、十岁一般,而她也不过十七岁的模样,却总是一派老成。 他早就听说她的传闻,传闻她是长着少女面孔的百岁老妪,每逢月圆夜要靠喝人血、啖人肉来维持她的青春容颜。 幸好他从未相信过。 传闻唯一属实的一点是,每逢月圆夜,她都有个秘密。 他在山里和她生活在一起的第二年就发现她的秘密了,只是假装不知情。 “你在听吗?”裴开颜很无奈。他数次看着她走了神。 阿随点头:“在听。” 裴开颜不信:“那你重复一遍,我刚刚说了什么?” 阿随很难不走神。 譬如她现在这一句,她以前教他练功,便总在察觉他不专注时故意让他重复,他若答不上,就会被她严厉地处罚两倍的功课。 其实每回他到半夜也完不成,她都于心不忍,假借其他事招他回去休息。 阿随没有复述裴开颜的问题,而是直接回答——他将藏于身后的那只手展示在她的面前。 看清楚是粉嫩嫩的一团棉花糖,裴开颜怔愣,基本猜测到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是买棉花糖没付钱所以才被那些人追吧?” 阿随不服气:“付钱了。” “你怎么付钱?”裴开颜质疑,“我明明没给你钱。” 阿随还不习惯现代的衣服,掏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他的钱袋:“我自己有钱。” 裴开颜觑见钱袋里跟小碎石一般的银子,他竟还底气十足得意洋洋的姿态,乐得忘记自己还坐在树上,险些掉下去。 她下意识抓住阿随的手臂,阿随也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 裴开颜捱着他的胸膛,他沉稳而厚重的心跳响在她的耳朵里,她的心跳随之失去正常的节奏。 阿随也一瞬不眨盯着她,没有错开眼。 面红耳热的裴开颜脑子一抽,坐稳身体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指着棉花糖问:“你喜欢吃这个?” 阿随将棉花糖递到她的嘴边:“你不喜欢吃?” 这个世界是陌生的,许多东西在他的认知范围外,他没想到还能见到棉花糖。 他第一次认识这种糖,是她第一次带他下山,他难得见她在一样东西上数次逗留目光,于是快回山里时,他偷偷买给她,结果她很生气,不仅不要,还责罚了他,他当晚被关了禁闭。 即便如此,后来每逢他独自下山采购,仍旧会为她带上一支棉花糖,然后主动领罚去关禁闭。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不过裴开颜自觉她的喜好不难猜,她很少有不喜欢吃的东西,而甜食是其中的最爱。 可惜她成为明星之后,她的饮食受到限制。虽然她制止力不强,但一旦有发了胖,她还是强迫自己戒口,毕竟吃太多影响形象,如果因此丢了好不容易接到的通告,她还清债务、重获自由身的路途将愈发漫长。 阿随斜勾起一侧嘴角:“我就是知道。” 裴开颜哼哼着,不客气地咬了一口棉花糖。 甜食会让人的心情变得愉快。 她的颓丧和烦闷,在拉着阿随跑的过程中消散了大半,享受到坐在树上的感觉,又消失了大半,剩余的那一点,在满口棉花糖的软甜之中,完全殆尽。 裴开颜愉悦地示意阿随:“你也吃。一起吃。” 阿随就着她的手,低下头,轻轻咬一口。 给她买过那么多次棉花糖,这才是他自己第一次吃。 裴开颜和阿随一人占据一边,往中间啃。 不期然两人的额头碰上,裴开颜和阿随同时抬眼。 裴开颜只觉得自己又陷入他的乌瞳深处,失了神,连他渐渐朝她靠近,她都毫无感知。 直至他的嘴唇,贴住她的嘴唇。 — 树上的戏,一共分为三段拍。 吃棉花糖的部分拍完之后,原本应该先中断,休息会儿再继续。 但两人到位的眼神将氛围推至极致,情绪状态也特别完美,沈导便没喊停。 裴解颐则根本忘记了该停,她也没留意摄像机有没有在运转。 她和路随均睁着眼睛,彼此温热柔软的嘴唇无间地贴合着,谁也没动。 “月色”穿透密匝的树叶间的缝隙,投落斑驳的光影,摇曳于路随清晰的眉骨眼梢。 裴解颐突然分不清楚自己嘴里的甜腻味来自她方才咬的棉花糖,还是来自他的唇。 这理应是个非常平常的吻,和她以往拍过的无数场吻戏一样,无论表面她的神情如何,她的内心都平静得如同一汪无波无澜的湖。 何况今天这场吻戏十分青涩,只需要嘴唇贴着嘴唇。 可此时此刻裴解颐的内心无法平静。 除了甜腻味,还有薄荷味。 昨晚她尝到的他的薄荷糖的味道。 她知道他在为今天的吻戏做准备,他今天在片场里,拍戏之余也总在吃那些糖。 她翻涌强烈的冲动,不满足于贴着他的嘴唇,她想吮住他,想缠住他的舌尖,想汲取更多薄荷的味道弥漫她的口腔、刺激她的神经。 路随突然先结束了这个吻,他转头问沈导:“沈导,可以了么?” 没等沈导回答,路随径自道:“我认为可以了。要不今天收工吧。” 布景里的这棵树一点也不高,路随拉着她一起跳回地面。 裴解颐反应过来时,已经和路随携手跑回了房车里。 路随一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抵在门上,一手沿着她的脸颊往下划至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脸。 带着让人无从抗拒和逃避的强势力量,用他的唇舌汹汹地侵占她的全副身心。 第29章 . 第29束光 泄露春光 棉花糖的甜腻在薄荷糖的霸道冲击下荡然无存, 刺激性的清凉包裹住她的唇齿发酵着令人脑袋发胀的晕眩。 裴解颐仰高头,揪紧路随胸膛的衣料。 凶猛的野兽布下的天罗地网终于等来瞄准的猎物放弃挣扎,箍于她腰间的手臂如同网丝般越收越紧, 他的身体愈加严丝合缝地贴近她, 用他的气息和体温堵住全部她有可能逃离的空间。 安静的房车里, 此起彼伏的喘息和衣料窸窣的摩擦掩盖不住唇齿之间细微的水声。他们不知节制地索取彼此, 舌尖反复地勾连,急促又绵长地挑拨着对方的神经, 浑然不在意自己是否将溺毙其中。 “……” “裴姐,OK了。” “姐?” 造型师和苗苗接连轻唤裴解颐,裴解颐神思归位,视线聚焦镜子里的自己。 年末,一场场盛典接踵而至,整个娱乐圈都非常忙碌,裴解颐这个星期也几乎每天周转于各种盛典之间, 红毯上的一较高下也比任何时候都激烈。 今天裴解颐的造型走暗黑|童话风,造型师给她做造型之前, 告诉她会是高贵优雅的女王范, 此时裴解颐认为即将出席后妈茶话会的恶毒皇后或许更为贴切。 颜乔打完电话进来看见裴解颐最后的定妆, 也说:“应该给她一颗毒苹果捧在手里。” 裴解颐想暗杀颜乔。 顶着冷风到露天阳台拍完照片,裴解颐在颜乔和苗苗的陪同下去往红毯。 绝杀红毯之后,裴解颐进入会场,找到属于她的位子。 时尚盛典里,不仅走红毯的前后次序有讲究, 会场内明星们的座位更有讲究。 网友们在对各明星工作室的出图和现场直播的红毯生图一番品头论足,又开始比较各位明星们的座位所暗藏的咖位。 在时尚圈,颜乔是不会让裴解颐没有底气的, 颜乔和几个前沿杂志的主编关系一直融洽。裴解颐的身材和气质也撑得起颜乔给她投喂的资源,即便裴解颐的影视资源很差,说得出口的代表作依旧只有八年前的《霓虹》。 今次裴解颐的地位依旧稳固,同区域的明星不是走向国际的大花,就是红得如火如荼的顶流。 裴解颐礼貌地和身周的几位打过招呼,坐在自己的座椅里对面前的食物无动于衷,时刻维持着体态,当个安静的美人。 今晚的盛典是不对粉丝开放的,但仍旧有许多粉丝通过黄牛等渠道搞到工作证混进场内偷拍照片。 网友们刷着流出来的各种场内的照片,话题也层出不穷。 颐路相随的CP粉们特别着急。 「底迪呢底迪呢?怎么还不见底迪?」 「没等到红毯同框,不会场内也见不到同框吧?」 「救命!底迪怎么还不出现?让解解等这么久!罚你回去和解解再在房车里大干三百回合!」 「楼上的姐妹矜持点!低调守护我们娱乐圈年度最配姐弟CP!」 …… 裴解颐这个星期参加的所有公开活动,CP粉们都眼巴巴地等着路随也出席,奈何千呼万唤只有今天的这场时尚盛典官宣的嘉宾里有路随。据传路随无缘年底各个盛典的原因是——学生党,期末狗,路随有考试、有论文deadline。 至于“房车里大干三百回合”这个梗,完全是CP粉们脑补的黄色废料,最初源自于当日蹲守在片场外的粉丝拍到裴解颐和路随穿着剧里的服装手牵手跑上房车,跟私奔似的。 二十分钟后路随先从房车里下来,肉眼可见地心情愉悦。 之后裴解颐的助理上了房车,不消片刻裴解颐才和助理一起现身,比起上车时,裴解颐的脸上多了口罩,遮得严严实实。 “颐路相随手牵手私奔”事件很快成为各大八卦营销号的编料依据,逐渐传出两人恋爱的消息。 自称业内人士的爆料也层出不穷,最劲爆的一个版本就是:【近日某恋爱综艺大热CP,在片场拍摄亲热戏时情难自禁,当着全部工作人员的面不可描述】 简直等于把裴解颐和路随的名字直接报出来。 不过内容也离谱得连CP粉们都不相信,CP粉们自行将各种爆料整合成个可信度最高的:颐路相随在片场拍摄亲热戏时情难自禁,丢下没拍完的戏和全部工作人员奔回房车里大干三百回合。 「我是那辆房车!我作证!是真的!」 「我不信!底迪怎么可能那么快!20分钟就结束?」 「那我也不信(doge)底迪应该是一夜七次郎,不搞个三天三夜过不去!」 …… 路随的粉丝忍无可忍:「请搞西皮的圈地自萌!」 看见一条投诉一条,投诉CP粉们色|情搞黄。 …… 今晚对颐路相随CP粉而言,双喜临门,不仅有盛典直播极大可能见到裴解颐和路随在心恋之外的同框,而且心恋第二季播出第三期正片。 第三期全部是小情侣的同居日常,从晨起裴解颐喊路随起床,到两人在陶艺馆里做陶艺,观众们嗑疯了也甜疯了。 原本热搜全部被大半娱乐圈齐聚一堂的星光熠熠占据,心恋的这期节目硬是从中杀出一条血路。 先有观众们痛心疾首阿随半夜偷亲裴开颜没有亲上。 裴开颜入睡后,阿随悄悄来到裴开颜的床边,俯低身子,慢慢地靠近床上的裴开颜,满心满眼只有裴开颜润泽的嘴唇。 这是阿随曾经在无数个夜晚的梦里才敢干的事情,如今穿越时间和空间,他将把梦里预演千万遍的大逆不道行为付诸实践。 然而关键时刻,裴开颜翻了个身子。 最终阿随只是给裴开颜掖了掖被子。 弹幕狂刷“阿随你怂什么”“阿随你算什么男人”“啊啊啊啊你欠我们的亲亲什么时候能还”。 后有真人秀部分的#裴解颐路随小情侣日常#顶上高位。 黑子们疯狂在这个话题里蹦跶:「众所周知,一条热搜,谁的名字在前面,就是谁买的」 结果没多久,这个话题的词条变成:#路随裴解颐小情侣日常#。 黑子们继续蹦跶:「@裴解颐,裴大妈在?还视奸我们呢?」 裴解颐的粉丝极度撇清:「众所周知我姐十八线,根本没钱买热搜,不过是节目组的正常宣传罢了」 黑子们笑掉大牙:「节目组能这样精准地此地无银三百两?裴大妈破费了哈哈哈,买完热搜又改热搜词条」 裴解颐的粉丝顾不上黑子了,免费的热搜不蹭白不蹭,加紧在词条里为裴解颐铺各种漂漂亮亮的美图、为裴解颐做宣传。 …… 路随质问宋飞驰:“词条你让改的?” 宋飞驰确实好心办了坏事,但他负不起这个责任:“还不是担心大少爷你在热搜里看到裴解颐的黑子乱说话坏了心情。裴解颐的黑粉也太能耐了,跟顽固污渍似的。不管怎样,改词条的费用算在你的账。” 讲完宋飞驰就挂电话,并且关了机。 路随也没浪费时间再打过去,催促造型师速度快点. 确认微信里裴解颐还是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他继续用微博小号刷着网络上流出的裴解颐在会场里的照片。 不瞬,裴解颐和其他男明星的同框照片进入路随的视野。 — 「老天爷,有生之年能看到贺燕西和裴解颐同框,解析(西)CP粉死而无憾了!」 「我的神,谁懂我?边宸和裴解颐说话时我没什么感觉,但边宸笑着冲裴解颐点头感谢裴解颐起身为他让道的那一瞬间,也太好嗑了吧!我宣布今天起我就是“一(颐)边CP”的粉头!」 「不!“吸(西)尘(宸)男孩”才是真的!」 「呜呜呜,“西周夫妇”原来已经是时代的眼泪」 “……” 上述的贺燕西和边宸,一位是双金影帝,一位是火了四五年而不衰的顶流偶像,二人因为之前合作过一部电影,被嗑了社会主义兄弟情,俗称“吸(西)尘(宸)男孩”。至于“西周夫妇”则是双金影帝贺燕西与另外一位女明星的CP名称。 巧的是,今晚裴解颐和两位优质男明星均在同一桌的席位。贺燕西在她的对面,边宸就在她的左手边。 娱乐圈里,任何两位明星都会被网友们嗑CP,区别只在于嗑的人多还是人少。裴解颐这般奇妙的CP体质,由于和谁都有CP感,更是连和没有合作过的已婚男明星都有CP粉的存在。 裴解颐毫不知情“解析CP”的存在。她入圈八年,年纪比素来低调的双金影帝贺燕西小,浸淫娱乐圈的时间却比他长,取得的成绩也不如人家。今晚才第一次见,刚刚连招呼都没打。 “一边”CP粉所嗑的她为边宸起身让道,是因为边宸今晚有表演,要到后台去准备,裴解颐的裙子太长曳于地面不方便边宸的离席,所以裴解颐站起来。 她和边宸倒是曾经在其他晚会或者盛典的场合碰过面,之前两人还简单地寒暄了两句——裴解颐同样不知道,有粉丝嗑上了她和边宸。 边宸离席没多久,裴解颐右手边的一直空着并且没有贴名字的位子,终于来人了。 未料冤家路窄,竟是许珊。 裴解颐心里是有疑虑的。她之前往这边走时,明明见到过许珊坐在另外一桌。 不过裴解颐管不着许珊是不是坐错位子了,她径自低头翻看手机。 微信里,她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的路随,最新发过来的一条是:【这么多跨年晚会邀请我们合体,你如果一个都不想选,其他工作就也都不要接,把跨年夜单独留出来给我】 “消息面打扰”是一个星期前设置的,也就是和路随在房车里接过吻之后,她回到家干的。 接下去她便辗转于年底的各大活动,没再见过路随,路随的消息她也只回过一次“很忙”。大抵察觉她的冷淡疏离,路随并未上赶着烦她,但每隔两天依旧会发她一条消息。 全在抱怨期末让他脱不开身。 许珊轻蔑的声音倏地传入她的耳朵:“你的新金主挺能忍,你和路随现在每天在节目里卿卿我我,这么多CP粉,他居然都不介意。” 裴解颐收起手机,偏头看许珊。 许珊脸上堆着笑容,可以想象此时听不到她们对话的人,估计以为许珊和她是好姐妹,正在开开心心地和她讲悄悄话。 裴解颐自然不能输,亦笑意嫣然,嘴角保持着最佳的弧度:“噢?” 第30章 . 第30束光 光鲜亮丽 “一段时间不见, 妹妹的讲话水平愈发高,姐姐一点也听不明白。” 裴解颐只知道自己最近接连和男明星传绯闻,从郑江到丁奇再到路随, 却没听说自己有新金主。杀青那天许珊便莫名其妙, 今天又阴阳怪气。 “少装蒜了。”许珊朝裴解颐友好地举了举酒杯, 低声讲出的话却咬牙切齿, “你已经搞黄我的两部戏三个代言了!” 当日在剧组因为老板一通电话,许珊不得不放弃对裴解颐的故意发难, 事后老板叮嘱她别再招惹裴解颐,她委实憋屈,还是找人联系狗仔添油加醋爆料裴解颐仗着傍上新金主在剧组里作威作福。 结果通稿冒个尖就被悉数清理,她被她老板喊去痛骂一顿,还停掉她一个星期的工作。然而即便如此,老板强迫她低调,公司原本为她谈好的两部大IP女主和三个高奢代言还是没了。 裴解颐也举起酒杯, 和许珊的酒杯轻轻碰了碰:“我如果有本事搞黄你的两部戏三个代言,怎么不见我自己的资源好起来?” 见她不像在撒谎, 许珊狐疑皱眉:“可是怎么可能不是你?我老板很确定就是你的金主干的。” “所以你是来求我高抬贵手的?”裴解颐晃动酒杯里的液体, “你老板知道你是这样趾高气昂求人的?” “我没在求你!”许珊坚决否认, 很有骨气地提起裙摆就要走,触及不远处经纪人的挤眉弄眼,许珊又不得不回头,重新面对裴解颐,“我没在求你, 我只是来告诉你,别太过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裴解颐不禁勾唇轻笑。 她的笑落在许珊眼里无疑是羞辱,但许珊依旧不愿意向她低头。 “不如你先告诉我, 我的新金主是何方神圣?”裴解颐可压根没有羞辱许珊的意思,毕竟都不知道许珊口中之人的身份,哪儿敢随意狐假虎威? 许珊将信将疑:“我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我老板警告我,如果得罪了你背后的那位,我不仅仅是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并将当日她之所以愿意配合最后杀青戏份拍摄的原因告知裴解颐。 裴解颐的脑子转了一圈,也没想出来,她的生活圈何时接触过如此厉害的人物。 倒是路随这时远远地朝她走来。 裴解颐知道今晚官宣的嘉宾名单里有他,但他昨天发给她的微信里告诉她,他今天白天有考试,考完不一定赶得及从北城飞来海城。现在盛典过半,他倒悄无声息现身了。 还……挑染了她的同款雾霾蓝发色,难得地没有穿运动休闲套装,正儿八经地一身黑色西服,宛若高贵的王子。 而他单手抄着裤兜如风阔步的架势,一如既往透着股桀骜。 — 路随是搭乘高铁从北城过来的,大多数粉丝关注的全是航班,所以并不清楚他的行程。 不过从路随在会场外露脸开始,CP粉就跟太监一个紧接着一个传报皇帝的脚程似的,一浪赛过一浪高地喧闹不止。 「来了!姗姗来迟的底迪进场了!」 「草,被底迪的新LOOK帅晕了」 「啊啊啊!颐路相随原来商量好了今晚情侣装!」 「底迪的位子在哪里呢!」 「没人发现解解旁边空了很久吗?」 「紧张赤鸡激动!我此刻就等待在产房外!」 「生了生了!底迪直奔解解去了!」 — 止步于两人并排的座位旁,路随俯睨许珊:“劳驾,这是我的位子。” 许珊起身同路随打招呼:“你好,路老师,久仰大名。” 路随的耳钉泛着冷光:“不好意思,您是……” “许珊。”许珊自报家门,笑容可掬,“看来我的名气还不够大。” 路随只不咸不淡地问:“现在可以让开了?” 他刺头般的态度令许珊极轻地皱一下眉,继续保持笑容:“抱歉,我以为这里没人,就坐了一会儿和解颐叙叙旧。” 言罢许珊回头看裴解颐。 裴解颐虽然现在并不想和路随同框,但更不想应对许珊。 “晚上我们再聊吧。”裴解颐暗示许珊,关于方才的问题,她之后私下再给个回应。 许珊翩翩然离开。 路随一落座便问:“你们聊什么?” 裴解颐敷衍:“女人的事情。” 路随打量着她不冷不热的神情,轻啧声:“我寻思着我的吻技有那么烂?让你接完吻就懒得再搭理我了。” 裴解颐:“……” 她的左手位子里暂时没人,路随右手位子里的模特正和另一边的人social——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听见路随刚刚的话,裴解颐安下心。 路随的嘴角勾了起来,眼尾随之上扬一分:“瞧把你吓得。” 裴解颐将手里的酒杯换回水杯:“私事下了班再说。” 她还是和早前一样的想法,不在工作之外与同事过多地接触。 何况现在公众场合,全程直播,现场不知道多少镜头,指不定哪个摄像机就扫过她了,遑论一些代拍和站姐的相机。 她和路随的位子在一起,对CP粉而言已经是种营业了,再有额外的举动,她和路随的绯闻必然愈演愈烈。 “怎么是私事了?”路随的语气蔫坏蔫坏的,“我在说笑笑和阿随的吻戏,你想的是什么?” 裴解颐面无表情睇他一眼,一声不吭。 路随耸耸肩,跟随她的视线,望向前方的舞台。 舞台上恰好是方才离席的顶流偶像边宸带来的唱跳。 裴解颐秉持尊重的态度目不转睛欣赏,就像之前欣赏其他人的演出。 路随忽然问:“你和他很熟?” 口吻辨不出具体情绪。 “怎么?”裴解颐未偏头,目光依旧落在舞台。 路随一侧的嘴角斜斜翘了翘:“我专程为了见姐姐过来,姐姐却宁愿看他也不看我。” 裴解颐抿两分艳美的笑意:“无聊的话你不如先离场。” “留你单独看其他男人,不如我坐在你身边陪你一起看。”路随带着玩世不恭的散漫,“而且不能辜负CP粉们对我们同框的期待。” 裴解颐好意提醒:“CP粉嗑我们的糖是CP粉的事儿,我们下了节目最好别主动胡乱喂糖,回头节目播完,对我们都没好处。” “行了,知道你饱受被嗑CP之苦。” “知道就离我远点。” “坐实我们俩的CP不就完事。” “……私事下了班再说。”裴解颐重申。 路随玩味含笑:“意思是下了班再说,就我说什么是什么?” 裴解颐不再与他交谈,为接下来的颁奖做准备。 各个盛典的年度盘点,总要跟分猪肉似的给各位有分量的明星分些无伤大雅的奖。裴解颐被告知过今晚的流程,边宸的节目结束之后要颁的一个奖,有她的份。 舞台上主持人先后念出“年度时尚影响力女明星”和“年度时尚影响力男明星”的名字时,裴解颐才又瞥了眼路随。 她有理由怀疑,路随不仅依据她的造型做造型,这个奖也是故意和她买在一起的。 路随当先起身,扬着张过分蓬勃的面容,朝她做了个“女士优先”的动作,耳钉在场内闪烁灯光的照耀下与他挑染的雾霾蓝发丝缀满熠熠星点。 裴解颐带着自诩完美的笑容,拎着将她的身段勾勒得窈窕动人的礼服裙摆,踩着高跟稳稳当当地往舞台走。 上台阶时,察觉原本拖在后面的裙摆变轻了,裴解颐转头。 路随正帮她托起裙摆。 目光于空气中碰撞的一瞬,路随非常故意地微微歪头,对她高高挑起一下单边的眉毛,桀骜不羁又肆意明朗。 裴解颐平稳的心突然悸动得一瞬焦麻掉,晃了晃神,回敬他一个表示谢意的笑容。 屏幕前观看直播的粉丝们,集体嚎叫。 路随的粉丝为路随嚎叫—— 「歪头杀+挑眉杀double kill!谁能受得住我敬他是条好汉!」 「杀疯了!杀疯了!这个无时无刻释放魅力的男人!」 「谁看了不说一句好绝!」 「得想个办法嫁给路随得想个办法嫁给路随得想个办法嫁给路随」 连路人和其他明星的粉丝都扒拉在墙头:「我不是粉丝也被杀到了哇噢!」 …… 裴解颐的粉丝为裴解颐嚎叫—— 「远赴人间惊鸿宴,一睹人间盛世颜」 「楼上好有文化,我俗人只会啊啊啊啊啊老婆好美!」 「裴解颐真有你的,美到我无语」 「今天的姐姐是在逃公主呜呜呜呜我不配」 「又是被美哭的一天」 「拔刀吧各位!我就是今晚的新郎!」 …… CP粉的嚎叫则从两人的名字一起被念出、一起出现在屏幕上开始,到路随为裴解颐托起裙摆,高至沸点—— 「谁敢说这不是梦中的婚礼?!在场其他明星都是来随份子的!」 「孩子我带!我不嫌累!」 「代入感也太强了啊啊啊老子的心脏遭不住了!」 「天选CP我说累了,把How Pay打在公屏上!」 …… 然而CP粉以为的高|潮根本不是高|潮,两人在台上一起领完奖下台时,路随又在台阶处,向裴解颐伸出一只手。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绅士之举,她若不给面子,她挨骂是其次,显得小家子气可不行。考量不过刹那间,裴解颐果断地扶住路随。 路随原本摊开的掌心握住她的手。 熟悉而充满力量的温度通过相触的皮肤传递到裴解颐的心尖。 盛装携手的这一幕被CP粉们永久地记录下来。 并配文: 【他们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 第31章 . 第31束光 重光累洽 想得轻巧, 实践起来难。 结果她还是和路随一起给CP粉发糖了。 即便她并非有意为之。 裴解颐觉得黑子有句话骂得没错:如果她真的无辜,没想炒CP,就不会接恋爱综艺。 想挣钱想有名气, 又想清清白白, 鱼和熊掌兼得?哪儿那么容易。她简直痴心妄想。 “发什么呆?”路随问, “在想黑子怎么骂你?” 裴解颐淡淡道:“在想你花多少钱买的奖。” 路随饶有兴趣:“说说你猜了多少钱?” 裴解颐好奇一个问题:“还没问过你, 你家什么来头。” 他出现的那一刻,裴解颐的脑子里曾飞快地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许珊口中的新金主,会不会其实就是路随。 但瞬间被她否决。 路随更像个家里有点小钱的富二代,在娱乐圈或许还有沾亲带故的门路,所以能带资进个综艺、能请来沈导。 至少在她与路随的接触里,不认为路随能做到许珊所描述的那般程度。 苗苗作为路随的粉丝,也从没听说过路随家里多么了不起。 裴解颐还记的,她浏览过的路随以前的人物专题, 曾少量提及过他的出身背景,他的父母很早就去世, 他在绿岛跟着他的外公生活。 他被选拔到北城时, 他的外公已经去世。北城里照拂他的是他的叔叔, 他的叔叔最初不支持他的理想,他拼搏于赛场上,除去他自身对冰球运动的热爱,也有很小的一部分原因在于证明给他叔叔看。 路随的音量低低沉沉送进她耳朵里:“姐姐想见我的家长?” 一个小时内喊她两次“姐姐”,裴解颐很怀疑他可能察觉到, 她容易被他吐出的这个称呼蛊到。 他的不着调的歪曲理解,也毋庸置疑又在撩拨她。 这时候,恰巧有人打断了裴解颐和路随的窃窃私语。 “裴老师。” 应声抬头, 见竟是双金影帝贺燕西,裴解颐微一怔,即刻起身,礼貌而恭敬地朝他轻轻鞠了鞠躬:“贺老师,你好。” 贺燕西没和她来那套浮于表面的社交,单刀直入正题:“冒昧打扰,我太太很喜欢你,还有路老师。” 贺燕西转头朝路随轻微颔个首:“她交待我,如果两位方便的话,能不能给她签个名。” 裴解颐:“……” 嗑CP嗑到正主面前可还行? 她看得出来贺燕西特别尴尬,他那深受粉丝追捧的矜贵性冷不近女色的禁欲气质,都掩盖不住他的尴尬。 却也恰恰因为他这份真实的尴尬,裴解颐确认了,他和他的素人太太的感情名副其实地好,并非他立恩爱夫妻好男人人设。 冲着这一点,她也不可能不签。 裴解颐弯唇微笑:“我方便。” 路随说:“我也方便。” “劳烦了。”双料影帝致谢。 他旁边的助理便朝裴解颐和路随亮出了……挂着浪漫装饰灯的树下路随捧着裴解颐的脸亲吻裴解颐额头的照片。 “……”八年的演艺经历没能让裴解颐制止自己尴尬得用脚趾抠出一套芭比的梦想豪宅。 路随勾着唇先签了名,随后斜挑着眼似笑非笑地递给裴解颐。 裴解颐询问贺燕西他太太的名字。 贺燕西的助理代为回答:“裴老师写‘To 函数’就行。” 裴解颐额外加了一句祝福语,还给贺燕西的助理,最后再对贺燕西寒暄:“请贺老师代为转达,谢谢你太太对我的喜爱。” 贺燕西在要过她和路随的签名后便带着助理离场,仿佛拿到签名,就是他今晚出席盛典的最大目的。 路随问裴解颐:“我们要不要也走。” 裴解颐说:“我没资格提前离席。” 最后是要拍大合照的。人家杂志邀请她,她要给人家杂志尊重。况且她的时尚资源也得维系。 这是一方面。她得敬业,得完成工作。 另一方面,她是嫌喂给CP粉的糖不够多吗?再和路随一起消息,节目结束后,她还解不解绑了? 路随不再提,他也没有先走,一直等到盛典结束,大合影还站在了裴解颐的身边。 不过到底他还是懂得避嫌的,离场时没有再跟着裴解颐,和她分开了。 裴解颐由颜乔带着,和杂志主编打过招呼,才走人。 上到保姆车里颜乔便打听贺燕西和她聊了什么。 通过颜乔,裴解颐了解到,今晚她被嗑了三对CP。 最大的产出,依旧是之前有功于颐路相随CP热度发散的UP主“函数太难不会做”,够忙的,就今晚这点时间,分别剪了她和路随、她和贺燕西、她和边宸的CP视频。虽然都短,但CP粉们嗑得死去活来。 颜乔非常现实地对“解析CP”最感兴趣:“你怎么没有借机和贺燕西多聊几句?他的票房号召力要我科普给你吗?当年没落的影后周稚就因为和无名小卒贺燕西合作了一部三无电影,结果翻红了。如果和贺燕西有CP粉,可比你和路随有CP粉,作用大多了。” “是啊,然后我被骂得也更惨。”裴解颐随手翻几下微博,就看到贺燕西的一小撮偏激粉丝怒气冲天。 贺燕西早几年已经公开过,他结婚了,太太是圈外的素人,低调,但也众所周知他婚姻美满。 倒贴贺燕西炒CP?裴解颐非常质疑颜乔的身份,究竟是她的经纪人,还是卧底在她身边的黑子? “公司最近着急催我还债吗?” 裴解颐和裴开颜这个角色之间,最大的相似点是,都欠经纪公司一大笔钱。 区别在于欠债的缘由。裴解颐是因为四年前和前经纪公司解约,现经纪公司帮她赔付了天价违约金。 如若不是颜乔从中斡旋,裴解颐至今陷在前经纪公司的泥潭中。也正因为颜乔从中斡旋,裴解颐不至于在现经纪公司里完全失去自由。 颜乔对裴解颐的照顾,时常令裴解颐忘记,迄今为止自己帮现经纪公司赚的钱,还没够当初那笔违约金。 “是啊,公司催你还债。”颜乔翻她一记白眼。 裴解颐婊里婊气的:“那还是不行,不能因为债务,就逼我打破我的原则。解析CP不能炒。” 紧接着裴解颐话锋一转:“不过‘颐路相随’的热度可以蹭。邀请我和路随合体的跨年活动,能接的都接了吧。多赚点钱。” 此刻裴解颐指尖定格在手机屏幕上的,是随着今晚最新一期心恋的正片被放出来的,她和路随那日在冰球俱乐部与冰球后备军们的合影。 照片里独独她和路随两人没有看镜头。 摄影师摁下快门的瞬间,恰恰是路随对她说“怎么这么多人喜欢你”,而她转头看路随的时候。 于是意外呈现了她和路随“深情”对视的一幕。 照片还被CP粉和他们其他的对视图收录在一起,有个了#裴解颐路随前世今生#的词条。 裴解颐和路随的共同热搜上了好几个。 盛典的和心恋的词条交杂。 其中#颐路相随szd#简直不能更明目张胆,裴解颐都猜不出究竟是今晚的盛典主办方买的,还是心恋节目组买的。 当然,路随的粉丝和裴解颐的黑子,认定是裴解颐下的手。 颜乔闻言丁点儿不意外:“路随有两把刷子,成功说服你高调秀恩爱。这样才对,反正他是你男朋友,你们怎么合体都不算炒CP。” “我们没交往。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都车zhen了?” “……”裴解颐幽幽探颜乔一眼。 颜乔倒是能立住她的喜怒不轻易形于色的高贵女强人人设,忍住不笑。 “车zhen”梗依旧来源于CP粉脑补的黄色废料,“房车大干三百回合”的另外一种通俗说法。 颜乔是除两位当事人之外唯一的知情人,知道裴解颐只是和路随接了个吻。 裴解颐没有主动告诉颜乔,是颜乔因为她遭到私生饭的骚扰赶来了拍摄片场,获知她和路随拍完吻戏后丢下所有人单独跑去房车里呆了二十多分钟,结合她戴口罩遮住的嘴唇,自行判断出来的。 在颜乔的判断里,路随年轻力壮不至于二十分钟就结束,但也不相信裴解颐和路随没干其他事。裴解颐才向她再三澄清,确实只有接吻。 颜乔被裴解颐盯得改了口:“不是都接吻了?” “就算我和他上床了,也不代表他是我男朋友。”盯着手机屏幕上最新刷到的阿随裸|露上半身的剧照,裴解颐像个渣女,嘴角弧度浅浅,施施然道,“不是你提醒我,路随这副皮相,打个炮也算赚到。” “行,这样等炒完CP,他没有合作价值了,踹掉他也方便。”颜乔依旧看破不说破,肯定了裴解颐的行为,继续为裴解颐张罗工作,“既然跨年晚会你愿意接合体,那杂志合体也没问题吧?” “哪家?” “你说哪家最喜欢拍CP?” “路随的经纪公司没问题的话,我也没问题。”多了个上一线杂志封面的机会,她自然是要的。 裴解颐突然又想通了:综艺在播期间,她和路随的任何合体都算是正常节目宣传的营业。 横竖逃不过挨骂,还不如趁着有热度,大大方方抓住更多的工(赚)作(钱)机会。 — 回到酒店没多久,裴解颐就被路随找上门。 隔着防盗链拉开的有限门缝,路随一身低调的黑色休闲帽衫,眉头高挑轻狭眸:“不开门让我进去,是等着被人看见我来找你?” 裴解颐住的今晚盛典的主办方安排的酒店客房,同一楼层还有其他明星。 她解掉防盗链。 早猜到路随会上门,所以回来后裴解颐并不着急卸妆,只是先把礼服换成她的私服。 路随也发现了。 他进门后重新帮她锁好门,随她往里走,促狭道:“很欣慰,你有在等我。” “总得和你商量我们的合体节目。”裴解颐停在吧台前,“你喝什么?” “凉白开。”说着路随将手里拎着的袋子放上来,取出盒子,“用它装。” 盒子里装有两只陶瓷杯,正是她和路随在陶艺馆DIY的那对小狗杯。 烧制出来的成品比刚做出来时的模样漂亮。 裴解颐拿起属于她的耳朵扎小花的小狗。 “怎样?我的手艺不赖吧。” “非要我说实话?”裴解颐的眼风扫过路随。 路随拿起她做的那个狗杯子,和她手中扎小花的狗杯子交换:“你想用代表我的杯子,也可以。你每天喝我,我每天喝你。” “……”什么鬼。 裴解颐两只杯子都抓住:“我全要。” 路随传出一声轻笑:“同居的话,倒是能两只杯子随便你想用哪个用哪个。” 裴解颐回敬以轻呵,松开手,抱臂:“我全不要了。” 路随轻啧声:“怎么不见你对我贪心点?” 他跟在他自己房间似的,径自洗干净两只杯子,倒了两杯水。 喝着水,路随当先落座沙发,然后朝原地站着不动弹的裴解颐扬了扬下颌:“不是要商量合体的节目?” 两只水杯一起都被他带到沙发那边了,小花狗的搁在茶几上她的保温杯旁边。 裴解颐走过去,依旧使用自己的保温杯。 路随瞥一眼,不置一词,正儿八经和她谈工作:“我没经验。一般是要表演什么节目。” 其实电视台那边会给建议的。但先拿商量节目为理由的是她,裴解颐顺着道:“唱唱歌就行。” 路随道出想法:“那就我们短剧的主题曲,《如果风知道》。” 歌名是商津写歌时,根据他们短剧的名称《如风》定下来的,也征询过裴解颐和路随的意见,裴解颐和路随均认为非常合适。 今晚上线的正片里,主题曲也首次随着短剧最新一集的播放和大家正式见面。 路随来之前裴解颐刚刚收到商津的消息,玩笑地向裴解颐表达感谢,感谢裴解颐带她飞,附带截图《如果风知道》上了新歌榜前位。 除了商津演唱的版本,心恋节目组也安排男女主角合唱的版本,不过因为裴解颐这个星期连轴转,还没来得及和路随进录音棚。 跨年夜两人公开首场,确实是不错的噱头。电视台应该也会通过他们的节目。 裴解颐认同了路随的提议:“歌的版权在心恋节目组,你能搞定就OK。” 商演,届时举办跨年晚会的电视台负责拿到授权。而路随在心恋节目组又有话语权,几乎不会有问题。 路随点头:“嗯,我搞定。” 讨论就这样结束了。 比预计得快速。 快得不像话。 裴解颐忖着既然结束,该赶人了。 没等她开口,路随主动道:“我回去睡了,不耽误你卸妆。你也早点休息。” 裴解颐自然不留他,并且连送都没送,轻描淡写逸出一个“嗯”。 路随歪着身体倚在沙发里,斜挑眼:“就这样?” “否则要怎样?”裴解颐抬眸看他,眉目冷落。 路随站起,手指猛地弹一下她的额头:“明天等我来找你一起吃早饭。” 力道不重,但他指腹的触感和温度存在感强烈。 裴解颐眉心微蹙,表达对他行为的不满。 “说真的,明天早上必须等我。”路随神色不似玩笑,带着几分认真,眼底闪动暗芒,“不然我就公开我们在房车里的事。” 裴解颐:“……” 她这是被他威胁了? 而茶几桌上,两只狗杯子遂了她的意,都留给她,路随一只也没带走。 裴解颐心道:不怕她转头就丢垃圾桶? 第32章 . 第32束光 赫赫之光 颜乔的办事效率高得离谱, 转日清晨就告诉裴解颐,元旦跨年夜为她定下两场晚会。 一场她个人的,录播性质, 后天回北城就能参与录制, 电视台给了她候选的歌单, 她从中挑选两首便可。 另外一场是直播, 除了她和路随的合体节目,也附带一个她的个人节目, 同样是独唱,裴解颐自行选歌,颜乔会帮她报给电视台。 邀请裴解颐和路随合体共有三大卫视,宋飞驰对于路随加盟哪一家的晚会没有任何意见,将决定权交由颜乔。颜乔的选择标准也非常简单粗暴:价高者得。 裴解颐恭贺自己:“距离还清债务又近了一步。” 时逢各家卫视跨年晚会前期重要宣传期,网友们都在关注和比较各位明星花落谁家,裴解颐和路随的合体一敲定, 即便还在过合同阶段,电视台便已迫不及待地官宣。 这官宣还故意搞花样、吊胃口, 不给直接公布裴解颐和路随的名字, 神神秘秘地先上关键词:#娱乐圈年度最配姐弟CP# 「高举颐路相随大旗:啊啊啊啊啊!是我想的那对吗?!」 「想去看裴解颐路随:楼上姐妹自信点!娱乐圈年度最配姐弟CP除了我们颐路相随还能有谁!」 「裴解解家的路狗狗:如果真是颐路相随, 信女愿意戒断一年的奶茶呜呜呜呜!」 「我爱干饭鸭:圈全宇宙自萌的那家CP粉别脸大了,我做慈善给你们数数今年娱乐圈一共炒过几对姐弟CP」 网友们在评论区纷纷猜谜,掀起第一波热度。 最后颜乔与裴解颐聊起昨晚许珊的事情。 “这段时间你身边最像个金主的人,只有路随了。” 今天一早,苗苗向裴解颐坦诚一件事, 之前裴解颐在片场和许珊发生争执,路随和小胖其实在场,并非如路随所告诉裴解颐的, 他一直只在外面的车里等。 彼时小胖叮嘱苗苗,路随要给裴解颐惊喜,所以苗苗没跟裴解颐说。 如今苗苗回忆起来,虽然不确定和路随有关,但她印象深刻,路随退出片场的时候不太高兴地打了个电话。 说曹操,曹操到——路随发来微信消息:【起了?】 裴解颐:【七点就起了】 路随:【你今天又没工作,昨晚那么迟休息,妄我现在才联系你,就是希望你多睡会儿】 裴解颐:【辜负你的期待了】 路随:【吃过早饭没?】 裴解颐:【吃了】 路随:【原来姐姐很想和我公开我们的关系】 裴解颐:【我们什么关系?】 路随:【戏里戏外都接过吻的关系?或者你愿意是男女朋友关系?】 裴解颐:【早饭还吃不吃了?】 路随:【来顶楼吧,小胖去接你了】 这家海城赫赫有名的酒店,最高的几层是云中套房,顶楼有个云中餐厅,不对普通住客开放。 裴解颐不知道来过多少次海城,也住过数次这家酒店,但还从来没上去。 电梯和普通住客使用的并非同一部。 小胖将裴解颐送进顶楼专用电梯后,没有继续跟着,并把苗苗也留在下面,不让苗苗随行。 抵达后伴着清脆的“叮”一声,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路随等待的身影。 肩阔臂长腰臀精窄,两条充满运动员特有力量感的坚实的腿将宽松的裤子撑得挺秀,一人自成一本很有看头的杂志。 他依旧昨晚来找她时的那一身休闲装,裴解颐也依旧昨晚那一身私服,皆随意。隔了一夜,两人都把一次性挑染的雾霾蓝洗掉了,恢复原来的发色。 “早。”路随单手抄着裤兜,徐徐的语音悦耳,叫人听着舒服。 “不早了。”裴解颐都做完了一套瑜伽。 “正好brunch。”路随带她穿过回廊,转头打量一瞬她拉高口罩的举动,笑道,“摘了吧,没其他人。” 裴解颐平静地睨他:“你包下餐厅了?” 路随口吻遗憾:“让你失望了,我没这能力。不过你喜欢的话,我会努力,争取下次吃饭,为你包场。” 但走进餐厅时粗略一扫,确实空荡荡的没见其他人。裴解颐狐疑地取下口罩,心道总不可能是恰巧这个时间段恰巧只有他们两位来用餐。 正忖着,裴解颐就发现,原来还有一位,被柱子挡住了身影。 西装革履的男士,仅从此时侧脸的视角判断,估摸三十余岁。 “不是说没其他人?”裴解颐呛路随。 路随浑不在意:“他不算人。” “……”裴解颐蹙眉,“什么意思?” 路随微不可察哼笑一声:“就是因为有他在,所以除了我们没其他人。” 裴解颐听明白了,是真正包了场的人。 “你们认识?”——没等她问出口,路随带她止步于一张布好餐点的餐桌前,示意她落座:“有其他想吃的可以再点。” 和那位男士中间相距一张桌子,并未同桌。 而从他们进来到现在,那位男士都没瞧过他们一眼,专注于他手里的《财经早报》,似乎并不认识路随。 可,不认识的话,怎么会在包场的情况下,放任她和路随的出入? 裴解颐有点糊涂了。 “咖啡、牛奶还是茶?”路随问。 裴解颐微蹙眉心看着他:“到底干什么?” 路随做主帮她倒了黑咖啡,语气轻忽:“没什么。昨晚你不是想见家长?我家里能拿得出手的亲戚只剩我二叔。正好他这两天在海城办公,也住这家酒店。我还欠他一顿饭,就带你一起过来了。” 咖啡杯推回到她面前,路随嘴角斜挑:“不用有压力,你认为我们目前还只是‘接了个吻’而已的关系,就不需要专门和他打招呼。当作偶遇。” 裴解颐:“……” 她自己先吃过了,路随还没,这会儿径自吃起来,并把他试吃过后认为微动不错的食物推荐给裴解颐。 见裴解颐不动,路随笑一下:“还有什么问题?” 裴解颐盯着他的脸沉默半秒,也不绕弯子:“许珊说她因为我掉了两部戏三个代言,你干的?” “许珊谁?”路随困惑。 “……昨晚你来会场的时候,和我讲话的那位女明星。” “噢,她啊。”路随的桃花眼,眼尾上翘,似在笑,“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有能耐。” “不是你?”裴解颐微微眯眼,试图从他的神情判断他是否撒谎。 “这算能邀功的事情么?如果算,我不介意揽功,当成是我干的。” “路随,认真点。”裴解颐沉了两分神色。 “没有不认真。真不是我干的。”路随放下刀叉,“不过我知道谁干的。” “谁?” “喏。”路随朝他二叔的方向努努嘴。 “你二叔干的和你干的有什么区别?”裴解颐感觉自己被他耍了。 “那个许什么故意拖着你的戏不让你杀青,我找我二叔帮了点忙,本来应该到此为止。但她之后又找狗仔发通稿造谣你背后有新金主,涉及我二叔,不用我再开口,就会被清理,”路随耸耸肩,“所以你说的这件事,不是我干的。” 裴解颐:“……” 路随觉得她此刻的表情有趣,拿起手机就要拍照。 裴解颐眼明手快抓过菜单挡住自己的脸。 “要不要这样?”路随轻啧声,嘴角十分不明显地勾了一下,还是摁了两下快门。 等确认路随放下了手机,裴解颐也放下菜单。 “所以那个许什么,昨晚是找你求情的?”路随继续吃早饭。 裴解颐到底还是喝了一口咖啡:“你干的事,账记的是我。” “不说了不是我干的?”路随很冤枉似的,随后说,“一个小警告而已,你去告诉她,只要以后别再找你的麻烦,就不会再有后续。” “记得拿出你又凶又冷的逼人气势,吓吓她。”路随乌黑瞳仁里的似笑非笑带点顽劣的意味,口吻像极在教她如何恶作剧。 裴解颐:“……” “吃点沙拉总行?这个酱不错。”美食推荐人路随重新上线,帮她拌匀,连同叉子一同放到她的手边。 “还有一个问题。”裴解颐的眉心仍蹙着。 “几个问题我都回答。” 裴解颐瞥一眼他二叔的侧影,目光收回到路随利落英挺的面容上:“你家到底什么来头?” 他至今没正面回答。 路随双手抱臂,往后倚靠椅背,挂着浅笑。随着身形的晃动,他左耳的耳钉折了道一闪而过的日光:“我没什么来头,你在网络上随便一查差不多就能看到我的全部。很普通的运动员,因为冰球,受到了一些关注。” “我家的话,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对他们没什么记忆,根据我外公的说法,我爸家里不同意他和我妈结婚,我爸就和我妈私奔了,到了我妈的老家生活,所以我出生在绿岛。” “后来我被选拔到北城,我爸的弟弟,也就是我二叔,找到我。他不婚主义者,也没孩子,想培养我当他公司的继承人。我只想打冰球,拒绝了他。” “二叔在娱乐圈有点人脉,所以一些事情,他能帮得上忙。我偶尔会找他。” 交待得还算详细。 在裴解颐已知的网络公开的那部分信息的基础上得到了些补充。 路随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脑袋倏地稍稍一歪,眼梢随嘴角的斜勾微微扬起:“我们好像在相亲,男方向女方介绍自己。接下来是不是轮到女方也做个简单的介绍?” 他像玩笑之语,裴解颐心底却蛰出一片阴霾。她的出身背景是吗? 当年《霓虹》令她一夜爆红,没有人不想知道她什么来头,她的出身背景因此流传出无数版本。仅次于造谣她和导演有情|色交易的,就是她的母亲是导演的小三。 当然,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母亲是她的养母。 其实她比路随还普通。《霓虹》之于她,像是天上掉馅饼的一个意外机遇,不亚于中了千万彩票。 虽然进入娱乐圈最初并非百分百出自她的意愿,庆幸的是,在拍摄《霓虹》的过程中,她爱上了表演,她灰暗的人生突然有了个清晰的目标与方向。 眼瞧着她眸子里的神采如同落潮的海水霎时褪了个干净,路随皱起一下眉,往前倾身,伸手到她跟前打了个响指,轻啧声:“什么表情?不满意我这个相亲对象的出身背景?那你说说你想要怎样的?我看看我现在努力还来不来得及。” 裴解颐敛了心绪,斜睨眼:“你不知道女明星一般喜欢嫁豪门?” 路随笑意变浓,有点没正形:“我只说男女朋友,你已经考虑谈婚论嫁了。” “……”裴解颐面无表情转移话题,“吃完了?” “差不多。”路随擦了擦手,问,“你对海城熟不熟?” “怎么?” “熟的话你当我的导游。”路随转头望出手边的玻璃窗外,高耸的大楼之下,整座城市匍匐,“以前虽然来过,但不是打比赛就是训练,从来没玩过。” 裴解颐不给面道:“不熟。” 她和路随没差太多,虽然无数次因为工作来过海城,但每回工作结束就走。 路随早料到她的回答,散漫地斜勾起一侧嘴角:“那我当你的导游。” “……”裴解颐无语,“你让你助理陪你。” “小心一点就行,不会被拍的。就算被拍,可以解释为我们在录节目。”路随深邃眼窝里的那双桃花眼写满无所畏惧,“最不济就公开我们是戏里戏外都接了吻的暧昧关系。你的粉丝又不是不允许你交男朋友。” 谁跟他暧昧了?裴解颐是想否认的,心里却没底气。 “走吧。不去的话我曝光我们在房车里干的事。”路随率先起身,不由分手抄起她的手腕就走。 从酒店出发前,两人还是先各自回去做了些准备。 颜乔没阻止裴解颐:“我让公司先拟好你被拍到的公关文案。” 裴解颐翻她一记白眼:“有这功夫你不如打听打听,北城姓关的、开公司的、在娱乐圈有点人脉的、能把这家酒店顶楼餐厅包场的、还能让许珊的老板都忌惮的人,是谁。” 离开餐厅前,裴解颐听见餐厅经理称呼路随的二叔为“关先生”。进了电梯她问路随,他和他二叔为什么不同姓,路随说,他跟他妈妈姓。 她不欲探究别人的隐私,可……出于安全感,她还是想了解清楚路随。 颜乔闻言略略怔忪:“北城姓关的?” 裴解颐捕捉到她神色间的蹊跷:“怎么了?” 颜乔是北城土著,对北城比较清楚,她细问裴解颐:“外来的?” “这个我不知道。”裴解颐也不想再问路随,抿唇,“土著比较好查是吗?” 何止是好查,是根本不用查。全北城只有一家。但颜乔觉得不太可能:“我试着问问吧,不保证有结果。” 由于昨晚的盛典,很多粉丝都知道明星们住在这家酒店,酒店楼下从昨天到今天都有粉丝蹲守,裴解颐和路随避开粉丝离开酒店稍微费了点功夫。 虽然路随不希望有电灯泡,但各方面综合考虑之下,小胖和苗苗还是随行了。 大白天的,大热的打卡地点在裴解颐的否决之下一个都没去。 原本说路随是导游,但最后路随听取了裴解颐的意愿,前往充满历史痕迹的幽静文化街上,随性地沿着种满法国梧桐的街道漫步,观赏两侧的百年法式建筑,遇到感兴趣的书店或者咖啡馆就进去转转。 路随带了个单反,动不动就偷拍裴解颐,即便裴解颐戴着口罩和帽子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他也不亦乐乎。 最后反倒是裴解颐忍不了自己的形象毁在他的相机里,等到无人之处时,索性露出脸让他拍个够。 前提是必须拍得好看。 意外的是,路随的水准不赖。 “你学过?”裴解颐好奇。 “知道会有这一天,最近抓紧时间学的。”路随的态度有些玩世不恭,模糊了他话的虚实。 而他自带深情的桃花眼被梧桐树叶间泄露的阳光映出细碎的闪耀光芒,透亮得仿佛玻璃一般。 撩拨人心。 “……”裴解颐默默避开他的直视。 转眼暮色四合。 两人结束轧马路,上去保姆车。 裴解颐以为该回酒店了。 她在车里眯了会儿,睁眼时发现,目的地确实是酒店,却并非他们下榻的那一家。 转头,裴解颐用眼神询问路随。 路随拉她下车,一笑应之:“接下来,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第33章 . 第33束光 絶后光前 看清楚酒店的名字, 裴解颐就明白过来,所谓的重头戏是——《Sleep No More》。 根据莎翁名作《麦克白》改编的,火遍全球的浸没式剧场神作, 目前国内唯一的观看场所就在海城。 这栋五层楼的建筑名称虽为酒店, 实际上是专为一部话剧而建的演出场所。 裴解颐慕名已久, 从它在纽约上演, 到它落户海城,她亦向往已久, 但始终没能碰到合适的机会、抽出合适的时间前来观赏。 今天,路随却带她来了。 黑红色的剧院大门门口,很多今晚的观众已经排起长队。 也有一些使用VIP门票从快速通道先进去的。 比如裴解颐和路随。 “现在只能先看国内的版本。以后我们再一起到纽约看原版。”寄存外套时路随说,口吻充满笃定,笃定他们拥有“以后”,也笃定她会答应“一起”。 紧接着两人穿行一条完全没有灯光的走廊,一人宽的走道七拐八绕的非常曲折, 必须伸手摸着墙壁才有安全感。 裴解颐除了一只手摸着墙壁,另外一只手被她前面的路随牵着, 这种感觉仿佛回到心恋录制的第一期。不同的是, 心恋录制第一期时的路随, 没有趁机似有若无地轻挠她的手心。 不多时,暗红色的灯光和模糊的爵士乐将他们这一批进来的人引入气氛迷离的酒吧,瞬间仿若穿越到1930年的复古时代。 这里是中转站,也是VIP观众的等候区,已经积聚了不少人, 除去观众之外还有酒吧服务生、有调酒师、有乐队,也有一部分演员。 裴解颐是有些不安的,小声问路随做攻略没。 路随说没有:“非要说攻略的话, 就是我看过《麦克白》原著。也看过你演的麦克白夫人。” 裴解颐如今已经不意外了。一起在汽车电影院看《霓虹》,她就确认,他为了追她,补了很多她参演的作品。 麦克白夫人这个角色则是裴解颐还在北城戏剧学院念书时期,参与过的一出年级大戏,也是某一年的期末作业,彼时的排练视频曾被人上传到网络,至今在某字母站还能找得到资源。 但那场演出之于裴解颐而言不算愉快的回忆,因为她缺席了最终的演出,由别人替补上了。 “你不做攻略应该提前告诉我今晚要来,我做攻略。”裴解颐不禁蹙眉。这场剧传言有些复杂,全程三个多小时要在这栋建筑里跟着演员上楼下楼各个房间满场跑,她现在特别没安全感。 “充满未知才能更新鲜更有趣更刺激,不是么?”路随和她立身光线最为昏暗的角落,他斜倚着墙,一只手仍旧捉着她的手。 室内气温比室外高许多,即便此时裴解颐只穿一件单薄的长T,也开始捂出汗,被他抓握的手心更变得黏黏的。但裴解颐没有想去挣开他。 有几位观众点了鸡尾酒,裴解颐听见旁边两张高脚椅的人在交流这里的鸡尾酒挺烈的。 察觉她的视线,路随问:“想试试?” 裴解颐正要说“不想”,工作人员这时开始给大家发放代表入场顺序的扑克牌、封印手机的小口袋以及白色幽灵面具。 她和路随拿到的扑克牌数字不一样,裴解颐预感她和路随将被分开。 等摘掉口罩戴上面具与其他观众分批随工作人员乘电梯上楼时,果不其然,她的猜测得到验证——电梯每停一次,工作人员就推出去一两个观众,裴解颐是在第二次开门时,和另外一位观众一起被从轿厢里推出去的。 还在电梯里的路随想跟着,遭到工作人员的阻拦。裴解颐也回头朝路随打了个安抚性质的手势。 电梯门闭合,路随和其他人被继续带去其他楼层,消失在她的视线。 裴解颐转回前方,以旁观的“幽灵”身份,正式走进今夜的剧场大戏之中。 途经之处几乎都是昏暗阴森的幽光,制造出悬疑的氛围。 裴解颐无头苍蝇似的漫无目的地走。 这一层仿佛是个废墟,她见到许多残垣断壁,以及石膏像,几个房间弥漫白雾,但全没见到演员。 闯入一个家具齐备的卧室后,才见到一位衣着疑似侦探的演员,正在写信。 裴解颐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把信写完,跟着他离开卧室、下楼。 下去的一层楼迎面裴解颐就遇到好些个戴着幽灵面具的观众追着个白衣服的演员跑。裴解颐因此被冲散,跟丢了侦探。而方才那些人她也追不上了。 裴解颐索性就近去了个房间。 房间里,有个女人似乎发了疯般在床上翻滚,紧接着女人跑去洗脸,手上全是血,惊慌失措地跑去化妆间,拼命敲打玻璃。 癫狂的样子使得几位也走进这个房间的观众吓得尖叫,但记起工作人员叮嘱过不能出声,又迅速克制住。 虽然演员没有台词,身上没有贴名牌标注身份,剧情和原著也有出入,但主角和基本脉络大致不变,基于对《麦克白》的熟悉,裴解颐认出,眼前这位女人应该是麦克白夫人。 运气不赖,她找到其中一位主角了。 裴解颐决定就此跟着麦克白夫人。 突然恢复正常的麦克白夫人穿上礼服后往外跑,又在迷宫样式的地方表演了一番独角戏后,跑到吧台遇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浑身是血,很快和麦克白夫人展开了大尺度的热吻与缠绵。 裴解颐因此确认,男人正是男主角麦克白。 也大概在这时候,裴解颐的手被熟悉的触感包裹住。 她转头,身旁的人白色的高颧骨面具上露出的那双自带深情的桃花眼正谙着两分桀骜不羁注视她。 眼神似乎在说:“找到你了,姐姐。” 裴解颐感到好笑,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楼层和房间,他们能汇合,也是不容易。手指则下意识握牢他,心里委实踏实不少。 刚刚还激烈亲热着的夫妇俩突然就发生争执,随着麦克白被夫人摔下吧台,裴解颐和路随也随其他观众前往宴会厅参加长桌晚宴。 第一轮的故事结束在麦克白夫人淹死于浴缸中。 一切如同循环一般,很快麦克白夫人又擦干自己身上的水,回到她的房间。 收到麦克白的信,她很开心,开心地化起妆。之前浑身是血的麦克白,在新一轮的故事里也恢复了干净的衣服,回到家里。夫妻俩又有一段大尺度的缠绵戏和生活戏。 裴解颐沉浸于剧情之中,她相信即便没看过原著的人,也能从演员短短几个肢体语言与眼神中品出来,这段夫妻关系中,麦克白夫人是强势的一方、掌握话语权的一方。 夫妻俩分开后,裴解颐决定舍弃麦克白夫人,跟着麦克白。 终究是主角,跟着麦克白的观众特别多,如果不是有路随,裴解颐恐怕不是又跟丢了麦克白,就是无法挤到距离演员最近的位置——观看这部话剧,真的很费体力。 舞会的戏里,几乎所有比较中心的角色都集合在了舞厅里。 麦克白混在不起眼的观众群体之中,看着衣着性感的麦克白夫人和国王调情、勾引国王、骗国王喝毒酒。 裴解颐暗自惊叹于演员的演技,不免回忆起些往事。 当初在学校里,她为自己争取到麦克白夫人这个角色。她的养母不认为一个学校里话剧作业的角色会比正儿八经能挣钱的工作有用,公司为她安排的通告只增不减,导致她不仅缺席学校里很多课,也缺席排练。 同组的同学起先委婉地暗示过她,既然参加不了排练,就把角色让出来给候补演员。她犟着一口气,挤出时间回学校,向同学证明,虽然她缺席排练,但她一直有在研究如何演绎好麦克白夫人。 她的表现说服了同学。 然而最后的正式演出……她放了同学们的鸽子。她和他们本就浅薄的同窗情,愈发淡了。 神思归位,裴解颐发现不知不觉间由路随带着她换了房间。 麦克白刚刚闷死了国王,害怕地跑回来找麦克白夫人,麦克白夫人为麦克白清理身上的血迹。 路随倏地拽了她一把,迫使她的视线从两位演员移开。 “……”裴解颐极其无语。她猜到他为什么拽她——麦克白在洗澡,浑身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内裤是肉色的,且湿淋淋的。 不过因为演员坐在浴缸里,所以观众的视角其实看不见任何东西。 如果不是不能出声,裴解颐很想告诉他,他口口声声说以后再一起到纽约看的原版里,演员是连这仅剩的遮挡都没有的。 第三轮开始,裴解颐实在跑不太动了,她不再跟着核心人物完善主线剧情,换了个支线人物。她听说过,《Sleep No More》需要多刷,才能走完全部完整的剧情。 她和路随选择的是位女管家,没想到在跟着女管家的剧情过程中,路随触发了和演员的1V1,裴解颐反应过来时,路随已经被女管家拉进小黑屋。 “……”看着紧闭的房门,裴解颐耸耸肩,先自己玩自己的。 因为跑得累,见到有一男一女两个角色的劲歌热舞,裴解颐倚着柱子欣赏。 这个布景是酒吧,旁边有个巫师正在表演占卜塔罗牌。 裴解颐的视线游移向巫师时,恰好和巫师的眼神碰个正着。 结果她也无意间触发了个演员1V1—— 巫师走了过来,倏尔零距离贴近她的身体,壁咚了她。 第34章 . 第34束光 回光返照 裴解颐很放松地任由巫师凑在她耳边, 用奇怪的音调低声给她讲述恐怖故事。 她觉得如果巫师也把她拉进小黑屋,效果应该能更好。 互动了有一会儿,巫师回到原位继续表演占卜塔罗牌。 裴解颐一下看见了双手抱臂斜倚墙的路随。 路随明显已经看了很久, 巫师一离开, 他便上前来, 带着她往光线更为昏暗的柱子后面的阴影里挪, 旋即他的左手手臂一抬,像方才的巫师那样, 紧挨着她的身体,壁咚住她。 原本围观她和巫师的几位观众早已随着巫师的离开而退散,重新被劲歌热舞的那对男女吸引,没人留意到这个视线盲区的角落。 路随违反剧场的规定,摘掉了面具。 并把她的面具也摘掉。 裴解颐纹丝不动,静静与斜挑着唇的路随四目交接。 不知哪个角色蓦然发出高亢尖锐的惊声叫喊,整个空间的灯光也变成诡异的频闪, 忽亮忽灭,音乐随之爆炸般疯狂。 裴解颐从旁侧的墙壁上映照出的剪影见到了群魔乱舞, 她不知道话剧现在上演什么剧情, 她的眼睛里, 忽明忽暗的路随的脸逐渐放大。 鼻尖相抵之际,她的唇被他轻轻咬住。 全场的灯光灭掉,一片漆黑。 黑暗中,路随慢慢吮她。 全场的灯光亮起,演员们的声色光影定格出一种光怪陆离感。 路随撤离她的唇, 身体反而贴得她愈发紧。 全场的灯光又灭掉,重新陷入漆黑。 她的唇又一次被他轻轻衔住。 慢慢地吮了她两下,伴着灯光的复亮, 他也复撤离她的唇。 裴解颐的鼻息充斥着属于他的浓烈的荷尔蒙。他低头看着她,眼神里坦然着捕食猎物的狼崽子的锋芒,似在等待着什么。 全场的灯光再次灭掉。 他的唇如约而至,也再次啃住她的唇。 这回灯光频闪的节奏比方才快些,他才吮一下,就又亮了。 但他没有再如前两次离开她的唇。 裴解颐也主动勾住了他的舌。 齿关一磕,相互滑进彼此的口腔里。 今次他们既没吃棉花糖也没吃薄荷糖,所以既无甜腻也无刺激,是不掺杂质的原始的味道。 灯光频闪的节奏越来越快速、越来越眩目,他们悠悠然吻得越来越慢。 背景的音乐和灯光加持了裴解颐被路随挑起的迷乱。 迷乱之下,她莫名其妙记起她记忆长河中的一些瞬间—— 夜戏拍到凌晨,神经松弛,困得快昏过去,她拍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不能睡,灵魂却仿佛与她的肉|体分离,飘到舒适柔软的床上。 新戏角色需要她再瘦十斤,她一天只能吃一顿索然无味的餐食,半夜饿醒,她如游魂般轻手轻脚去到厨房,打开空空如也的冰箱,最后从垃圾桶的厨余拣出养母吃剩的半个肉包子,偷偷塞进嘴里。 她拍戏期间意外受伤,获得长达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不用马不停蹄地赶通告。 有次在总是烟雨蒙蒙的江南小镇拍戏,剧组提供的宾馆她所住的那个房间,窗外恰好有两棵树。不知道是什么树,但时逢它们的开花季,每次结束当日的工作回去后,她都喜欢趴在窗边,看繁盛的花,闻馥郁的香气,所有的疲惫仿佛都荡然无存了。 某一阵子,她对短暂的易摧毁的又极致的灿烂的东西近乎痴迷,比如炸开的烟花,银瓶乍破水浆迸的瞬间,以及高台上一跃而下、瞬间逝去的生命。 …… “又找到你了。”吻完,路随压着声。 裴解颐气喘不匀:“你来看剧的,还是来玩捉迷藏的?” 他的时间半数都花在找她了吧?哪来的观剧体验? “姐姐不故意丢下我,我也不用捉迷藏。”路随反倒怪上她,不过语气莫名地乖。 乖得裴解颐都觉得确实是她的错——当然,触及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完全在装乖。 肆意的桀骜与斐然的欲念全在他的乌瞳里打转。 而即便不看他的眼睛,他的身体撩出的坚硬的利爪,也与他口吻间的乖巧丝毫不相配。 “你和演员去1V1,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难道浪费时间干等你?”裴解颐说。 路随歪曲重点:“没什么情况,不如姐姐和演员的的1V1亲密。” “……”绿茶弟弟又重出江湖了,还带了满满的醋意,生怕她听不出来似的。 裴解颐抓过他的面具,重新戴到他的脸上:“我不喜欢太黏人的。” “啧,撒谎精。”路随带茧子的粗粝拇指按上她的嘴角,轻轻拭去方才留下的亮晶晶的分不清你我的津液,清沉的嗓音哼笑在她耳侧,“明明两次接吻都黏得特别紧。” 裴解颐侧开身,下意识想给自己花掉口红的嘴唇补妆,才记起物品全留在了外面的寄存柜。 路随捧住她的脸:“要不我帮你再吻匀一些。” 裴解颐面无表情抓过他的短袖袖口,擦干净她的口红。 戴上面具,裴解颐径自从柱子后面的阴影走出来。原本逗留此处的观众们早散得差不多了,跟随演员前往其他地方。 路随腹下三寸处的利爪也平息得差不多,继续与她同行。 裴解颐为他考虑:“你如果有想跟的演员,可以跟着去,不用再照顾我。” 路随认真问:“你接下来想独自探索剧情?” 裴解颐略一迟疑,点头:“嗯,想再试试一个人。” 现在对这个剧场的熟悉度比刚进来时高不少,她的安全感还算足。剩余的时间估计也不多了,她确实有意向再单独转转。没有同伴的体验感,和有同伴的体验感,必然是不同的。 路随爽快转身,与她背道而驰:“行。” 裴解颐倒突然又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片刻,她像一开始,先漫无目的地游荡,宛若孤魂野鬼般彷徨。但碰到之前经过的地方,她都不再去,哪里陌生她往哪里走。 期间她遇到浑身是血的麦克白从她面前跑过、两个男人相互给对方换衣服、光头的女人强吻大胡子男人。 不知不觉间,裴解颐上了两个楼层,猝不及防进入到一处医院的布景。 细节非常逼真,消毒水的气味扑鼻。 裴解颐蹙眉,生出退却之意。 正当踯躅之际,空荡荡的走廊出现一位抱着洋娃娃的护士。 裴解颐跟上护士,慢慢地嗅到刺鼻的福尔马林的气味,旋即来到一个竹林。 有人淋漓尽致地舞蹈,有人歇斯底里地对抗,有人纵情肆意地狂欢,有人如泣如诉地浅唱低吟。 裴解颐选择继续跟随护士,护士就这么引导她和另外几个“幽灵”又上了一个楼层。 这个楼层比方才的更暗,裴解颐终于意识到医院并非普通的医院,而是精神病院。 她也没想到自己能第二次触发和演员的1V1——护士点燃一张纸,刹那灿烂得如同烟花盛放,然后轻声问裴解颐要不要回到昨夜的梦里。裴解颐盯着烟花点了头,于是由护士单独带进小黑屋。 屋里唯一的灯光打在一个破旧的轮椅上。 在护士的指示下,裴解颐坐进轮椅里。 护士摘掉了她的面具,为她戴上了眼罩。 漆黑和陌生的环境令裴解颐重新陷入没有安全感的境地里,她有些僵硬地抓住扶手,心想或许她不该和路随分开。 轮椅转了几个圈又被放倒,晕头转向中眼罩被揭开,入目的是天花板上如玻璃般清澈透亮的图案,像金碧辉煌的庄园又像童真纯净的旋转木马。目眩神迷的视觉冲击之下,裴解颐产生濒临死亡前回光返照般直击心灵的梦幻感。 护士的手温柔地搭在她的肩膀,轻声说:“你是不是很累,要不要放松地睡一觉。” 恍然间裴解颐仿佛听见大海的声音。 护士又说了些什么,她没怎么再听清楚,似乎是个小女孩去了太阳、星星、月亮的童话。 最后护士重新为她戴上面具推她离开小黑屋时的话,则字字清晰入她的耳:“你复活了,获得了新生。” 复活……新生…… 裴解颐驻足走廊里,手指搭上太阳穴,轻轻按揉,心绪难以言喻。 半晌,肩膀冷不防抓上来一只手。 裴解颐吓一跳,警觉地后退两步,才认出是路随。 隔着面具也能看出他皱起了眉。 “没事?”他打量她,小声问。 “怎么又找到我的?”裴解颐很佩服他。换做她,要在近百个房间的五层楼中、从乌泱泱带面具的幽灵中找到他,根本做不到。 “超能力。”路随自然不会告诉她过程。 前两次确实费了不少功夫,运气好得他都怀疑自己拥有超能力。不过这一次,是因为他一直在悄悄尾随她。 见她跟演员进了小黑屋,他等在外面,可她出来后久久失神,他终是忍不住现身与她汇合。 裴解颐紧绷的神经松弛:“那你用你的超能力感应我有事没事。” 路随倏尔抱了抱她:“嗯,感应到了。” 裴解颐:“……”这样趁机占她便宜的人,早该挨她耳光了。 结果耳光没给他,她反倒和他手牵手,一路往下,去到最底的楼层。 第三轮的长桌晚宴临近尾声。 这回,一切再无循环反复,麦克白被吊死在宴会厅。 故事到此结束。 工作人员引导“幽灵”们离场时,裴解颐回头遥望一眼。 麦克白的尸体尚轻微地晃动,投射出长长的影子,竟有一种奇妙诡异的美感。 不过裴解颐记得很清楚,她曾经查过,上吊的尸体死状特别丑。 第35章 . 第35束光 火光烛天 一个奇妙的夜晚, 一场梦幻的体验。 外面的风虽然是冷的,裴解颐的身体还和身处剧场里时一样火热,神思亦飘忽。 冰冰凉凉的触感落到她的眼角。 她仰头。 路灯下映照出细碎的雪花如同飞舞的柳絮静谧地飘扬, 落至地面又迅速地消弭, 不复存在, 只能从路边停靠的两辆车身轻裹的薄薄白衣, 寻见它们的痕迹。 周遭同样刚从剧场出来的的观众好些个摸出手机,拍摄海城这惊喜的初雪。 裴解颐只是站在喧嚣的中心, 默默注视。 昳丽又懒倦。 清冷又慈悲。 自成初雪之夜无法或缺的一部分。 路随想起一句粉丝们曾为她配的文: 「世界孤立我,任它奚落 我只保持我的沉默,明白什么才是好的坏的」 高大的身影倏忽笼罩住她。 路随逆光的脸随之遮挡她的视线,占据她的视野。 裴解颐看着他。 隔着口罩,路随的唇轻轻在她的眼睫蹭了蹭。 裴解颐下意识闭眼,复睁眼,睫毛微有湿意。 “沾到了。”路随的呼吸轻轻喷出白色的雾气, 他再蹭了一下,低低轻啧声, “你的睫毛也太长了。” 经由他的语气, 说不出是嫌弃还是惊叹。 裴解颐也本能地再次闭眼睁眼, 心里庆幸她今天没化眼妆出门,否则现在睫毛膏和眼线或许该被他蹭花了。 两人的外形过于出众,即便均有口罩与帽子的修饰,也不免吸引人多瞧两眼,此时两人看起来又像情侣于众目睽睽之下亲吻, 周遭留意到他们的人更多了些。 裴解颐连忙拉着路随离开。 但没有上保姆车。 这里距离他们住的酒店不远,裴解颐现在的精神有些亢奋,可能就是传闻中的“头脑发热”, 想再散散步。 两人行至江边时,百年沧桑的钟楼将将敲响零点的钟声,沉浑而悠远。 这个时间段,游客已寥寥无几,江对面极具现代化的高楼大厦群的璀璨霓虹也因夜深人静而黯淡无光,江上亦不见游轮船只。 裴解颐不怕冷地拉低口罩到下巴,让清新的冰冷的空气进入到自己的肺腑,冲散残留的剧院里的热度。 可路随也拉低口罩,又来吻她。 夜色浓稠得化不开。 裴解颐没有推开他。 他吻得很好。 并且越来越好。 好像已经通过前两次的经验,掌握了令她欲罢不能的技巧。 他或许确实没谈过恋爱,但很难不怀疑,他第一个接吻对象并非她——不过这不重要。裴解颐不在意这些,她不抗拒他的亲近,也享受他的亲吻。 她的一只手覆于他厚实的胸膛,手掌之下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另一只手穿进他敞开拉链的外套里,搭于他的腰间,不由自主地徐徐摩挲他劲道的腰腹,充满运动员独有力量感。 热度又升。 回到酒店也没能散去。 路随将她送到房间门口。 裴解颐开门,站在门里,与他道晚安:“话剧很精彩,这个惊喜很不错。” 路随眉梢轻扬:“鼓励我‘再接再厉’?” 裴解颐似笑非笑,不予接茬:“早点睡吧。” 她准备关门。 路随按住门,乌瞳摇曳她的身影:“想进去,用小狗杯,喝个水。” 四目交接,裴解颐没动。 路随虽然没有因为她的沉默松手,但也没继续使劲,她如果坚持要关,完全无阻碍。 门维持着半敞开的状态。 约莫十几秒,裴解颐径自转身。 路随嘴角斜斜勾起,像昨天晚上一样帮她关上门。 “吧台上,自便。”裴解颐头也不回,丢下他一个人在外间,她进去里间。 她换回轻便的私服再出来,路随还没走,脱了他的外套,只着里面的短袖,坐在沙发里慢悠悠地喝水,面前的茶几摆放着他们从剧场带回来的白色幽灵面具。 裴解颐未上前,她停在卧室门口,双手抱臂斜倚墙,一声不吭看着他。 路随也没说话,端着杯子,时不时喝上一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坦荡又肆意。 他用的是戴花的小狗杯。 裴解颐脑海中莫名浮现他的话:你喝我,我喝你。 须臾,路随主动带着小狗杯来到她面前:“渴不渴?” 裴解颐摇头。 路随空着的那只手勾住她的下巴,薄唇碾压她的唇,舌尖扫荡她的口腔,似要吸干她嘴里的全部甘津。 撤离时,他也没撤太远,与她不过半截手指的距离,两人急促的喘息剧烈地纠缠在一起。 “渴不渴?”他重新问,低沉的音调里多出一份微哑。 显然,她如果还是不渴,他就要亲到她渴。 事实上裴解颐早已口干舌燥。 剧院里三个多小时消耗那么多体力,且热,她原本出剧场就该喝水的。 而在江边时,又因为和他接吻,愈加干燥。 现在结束的是今夜的第三次接吻,她的嘴唇发了麻。 裴解颐依旧不出声,她捉住他手里的小狗杯,想拿来喝。 路随却不给,就着她捉杯子的手,反送到他的嘴边含住一口水,而后他的嘴堵住她的唇。 在今夜的第四次接吻中,他把水一点点喂给了她。 并且这个吻到裴解颐的床上好一会儿,才消停。 长而微卷的黑色头发铺展在白色的被单,她盯着路随。 小狗杯不知被放哪儿去,路随的两只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伏于她的上方。 他伸手指,轻轻拨开黏在她嘴边的发丝:“空调的温度是不是开得高了些?” “有点热。”他的脸笼于迷蒙的光晕里,“介不介意我先脱个衣服?” 裴解颐起伏着尚未调整过来呼吸的胸口。 路随问得非常象征性,未及她回答,他上半身那件薄薄的短袖便离开了他。 裴解颐的视线不自觉从他的面庞向下游移。 即便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赤luo的精肉,她也不吝啬在心里给予他管理身材的赞许。 甚至此刻的私下里,比起那日在片场,视觉冲击力更强。 逡巡至他壁垒分明的腹肌时,她发现,他牛仔裤裤腰处的那粒金属扣是松开的,裤子拉链因而半滑,敞开一截的裤头泄露一小块他黑色的内裤。 欲气十足。 裴解颐微微狭眸。 余光里,兜裹的他的利爪比方才肢体接触间感觉到的,更为蓬勃。 “姐姐有兴趣?”路随低垂头颅,沙沙的嗓音几乎贴着她的耳廓,语气变成与他呈现的硬邦邦的身体所不相符的乖。 裴解颐无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姐姐看不看?”路随的语气仍旧乖,深谙的诱惑愈发明晃晃。 他的一只手捉住裴解颐的手,放到他的胸膛。 她的指尖与他的皮肤触碰的一瞬,两人均轻轻颤动。 裴解颐清楚地听见他的呼吸变重。 她的指尖继续滑动,于他胸口不疾不徐打转,再放纵地沿途摸向他的腹肌。 路随的眼瞳乌黑乌黑的,越来越深,他的两只手均撑回她的身体两侧,手臂的肌肉线条绷得紧紧的。 而比他的手臂肌肉绷得更紧的,是他的腹肌。 紧,且硬,跟石头一般。 裴解颐觑他一眼。 路随竟能读懂她的意思,放松了些。 裴解颐这才得以捏了捏。 路随的呼吸又粗了粗,粗着呼吸还能啧她:“关键部位还没品鉴,你就磨蹭这么久。” 话落之际,他的一滴汗滴落,堪堪落在裴解颐的锁骨。 裴解颐的锁骨,是漂亮的U字形,现在的状态下,她的锁骨窝非常明显。 也就一瞬间,那滴汗滑入了她的锁骨窝。 路随深深地盯着,突出的喉结轻轻滚了滚。 “手很酸,我换个姿势。” 他说。 说完便低身,拉近了和裴解颐之间的距离,吮住她的锁骨。 裴解颐的呼吸凝滞一瞬,握住他的臂膀,很快她的呼吸重新急促起来。 空调的温度确实开得高了些。她想。 柔软与厚实若即若离地摩擦。数秒的功夫,路随的身体索性完全贴合下来。 同时,她的耳垂被他捏了捏。 他很仔细地流连于她的锁骨与颈间。 感觉到下巴被他齿尖的轻轻啃噬时,裴解颐蹙眉:“你属狗的?” 虽然知道他肯定不会留下明天早上也褪不掉的痕迹,她还是摸了摸。 “不喜欢狗?”路随低低的笑意缠绕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吻吮,黑色的眼眸深处旋转酝酿已久的风暴,朝上看她,“那喜不喜欢狼?” 裴解颐没回答他。 路随斜斜勾起一边唇角,叼住了她衣服的拉链头,慢慢往下扯。 裴解颐仰起天鹅颈,十根手指蜷缩着,揪住他的头发。 耳朵里这时捕捉到外间有人刷卡进门的动静。 路随和裴解颐皆一顿。 短暂的顿怔中,开门又关门的声音伴随踢踏的脚步和颜乔的嗓门传来:“灯还亮着?就知道你还没睡。” 路随皱眉。 裴解颐不慌不忙推开他,拉起衣服拉链爬起来。丢下路随,她径自从卧室出去,和准备进去的颜乔迎面撞个正着。 “怎么了?” 裴解颐带上门,挡住颜乔的视线。 颜乔翻着白眼将手机丢给裴解颐:“你们够明目张胆的,不仅被拍到,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接吻?预先准备的公关方案根本不能用。要不你们干脆公开算了。” 裴解颐瞧一眼。 她和路随在剧场门口的照片,其中一张恰恰是路随吻她睫毛,大半夜全被营销号发散传播,已经冲到预备热搜上了。 “又没拍到脸。”裴解颐把手机还颜乔。 颜乔没接,两只眼睛狐疑地打量裴解颐,紧接着颜乔手一伸,扒拉开裴解颐的领口。 第36章 . 第36束光 迅电流光 蕾丝边裹着半边坚ting的滚圆, 沟壑深深。 颜乔身为一个女人,每回见到都忍不住多瞅两眼。 裴解颐何止脸蛋是天生当明星的料,那些考验身材的礼服颜乔恨不得天天让裴解颐走红毯展示, 以造福大家的眼球。 今次颜乔就像妈妈桑来检查自家姑娘是不是背着她接私活, 上手捏住裴解颐的下巴, 抬高裴解颐的脸又歪过裴解颐的头, 明察秋毫地发现了猫腻—— 裴解颐的皮肤是极其细腻的白,白而无瑕, 泛点红就昭昭然,现在她从耳朵到胸口全跟晕染了绯色的粉似的,呈现不同于以往的韵致与风情。 偏生裴解颐的眉目又是冷落的。淡得仿佛没有世俗欲望的神色与她勾人的艳美形成的反差,加持了她的诱惑力。 确认裴解颐下巴的浅印是新鲜的齿痕后,颜乔要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白瞎了自己拥有的十年性生活。 也是在这时颜乔注意到了刚刚忽略的沙发上的男士外套。 裴解颐见她还要关卧室门的古怪举动突然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屋里藏人了?” 裴解颐没吭声,默认。 “不早说。”颜乔拿回手机, 调头就走,“慢慢享受。早班机会帮你改签到下午。” “没必要。”裴解颐回瞥一眼卧室的门, 反倒不再进去, 自顾自到吧台, 给自己倒了杯酒。 吧台旁边宽大的落地窗外匍匐着海城最繁华的地方,江景比不久前在江边见到的视角更佳。 夜幕深沉,碎雪簌簌,万物悄寂。 据说半夜容易网抑云。 裴解颐贪婪又克制地嗅着杯子里的酒香,心道, 她有权发言,是真的。 半晌,昏靡的语调悄无声息低响:“呵, 原来我还比不上一杯酒。” 裴解颐侧目,昏暗的空间里,路随左耳的耳钉泛了泛冷光。 他基本保持着方才的半luo模样,眼睛里蒙的暗色较之窗外的夜有过之而无不及。 “冷不冷?”裴解颐盯着他的腹肌,寻思着他这裤子倒合身得不得了,松着金属扣和拉链,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得将将好挂在他腰间,他走路也不掉。 “你觉得?” 路随一个脏字不带,裴解颐却莫名能听出他在骂人。 她勾勾手指。 路随吊着肆意不恭的眉梢上前。 裴解颐放下酒杯,两只手并用,摸上路随的腰。 酒是冰的,她握了这么久酒杯的手也是冰的,还满手的水汽。 路随滚烫的身体猝不及防打个激灵。 坐在高脚椅里的裴解颐仰头看站着的路随:“现在冷不冷?” 路随:“……” 裴解颐觉得这下他大概真要骂人了。 被她预测要骂人的路随弯下腰,猛地在她肩头啃一口。 力道可比用齿尖磨她的下巴时重不少。 裴解颐轻蹙眉。 “姐姐,下次问我冷不冷之前,先把你的衣服穿好。”路随闷闷的嗓子是暗哑的。 颜乔的那一手扒拉令她衣衫不整,裴解颐给忘了。 笑笑,她的食指勾住路随的裤腰。 勾住的正好是泄露的他的那截黑色内裤。殪崋 紧密贴合着他皮肤的布料在她指尖的作用力下,与他的腹部留出了空。 裤腰原本就低,一小撮黑色毛发顿时现于裴解颐眼底。 不过就半秒,裴解颐的手指松开。 布料贴回他的皮肤。 裴解颐转而帮他拉拉链,尽可能避免触碰到肉眼可见又鼓囊囊的他的利爪,并为他扣好牛仔裤的金属扣。 “玩火呢你?”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从路随齿缝里咬着说出来的。 裴解颐好笑。 古早言情小说的霸总油腻语录吧,就差“女人”二字。 她记得早些时候颜乔给她看的一个剧本里有差不过的话,说是百分之八十还原原著内容的IP改编。 她把剧本还给颜乔时,还对颜乔演绎了一句男主角的台词:“丫头,真想把你狠狠地给办了。” 路随抢了她的酒杯,把酒给喝了,低头就见裴解颐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胸口。 她没说话,只是靠着他,清而疏浅地注视窗外的雪景,整个人的周身流淌着颓丧与消沉。 路随喉头似被扼住,漆黑的眸子沉静,嘴角紧紧抿起。 — 一早苗苗就收到颜乔的指示,告诉她裴解颐的机票改签了,颜乔还是原来的时间先回北城,交待苗苗让裴解颐睡个懒觉,等裴解颐找了,她再去。 可小胖来向苗苗打听裴解颐起床没,非让苗苗去瞅瞅。 虽然小胖古怪,但苗苗也觉得九点都没等到裴解颐的动静,确实过于反常,有些放心不下,终究是悄悄溜进裴解颐的客房。 怎料竟撞见路随从裴解颐的卧室出来。 “她还在睡。别吵她。”路随拎起沙发里他的外套。 苗苗瞬间脑补几万字颐路相随的黄色废料,脸红得滴血,抑制住激动,尴尬地跟在路随的身后出门:“好的好的路老师!我绝不吵裴姐!” 路随心事重重,再说了句“看着她点”,匆匆离开。 躲得老远的小胖假装刚刚出现,提醒路随:“哥,飞机要赶不上了。你下午不是还有场考试?” “等补考。”路随没情绪地丢了话,摔关了门。 小胖捂着被门板扇出的风打了一耳光的脸,不明白路随明明都在裴解颐那里过了个夜,怎么就心情不美妙了? — 裴解颐在路随离开后差不多十分钟就醒了。 查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裴解颐长呼一口气,扶了扶沉甸甸的脑袋。 昨晚那出话剧,还真是,比拍戏更消耗她的精力,令她睡得又沉又香。亏得颜乔先见之明改签了她的航班。 耳边隐约残留烘热的体温和充满生命力的蓬勃的心跳,裴解颐摸住耳廓,对夜里最后的记忆是贴着路随的心脏坐在客厅看雪景,对路随什么时候离开的毫无印象。 吃饭期间裴解颐才趁空刷了会儿微博。 她和路随的公司均未回应半夜的那个热搜,直接冷处理——也是娱乐圈明星团队对明星的绯闻比较常见的处理方式。 两边的粉丝自然全在帮忙辟谣,不认照片里的人是裴解颐和路随。毕竟照片很糊,也没有正脸。 裴解颐昨天出门特地穿了之前没穿过的私服,路随也不是常穿的运动休闲套装,而是少见的牛仔裤和长大衣。 裴解颐给路随发消息:【你回没回北城?】 路随:【想见我了?】 裴解颐:【只是提醒你,你昨天那身衣服,别再出现在公共场合】 希望现在叮嘱还来得及。 颜乔的电话突然进来。 裴解颐划过接听键。 “什么要紧事?” 竟然值得颜乔打视频通话,从背景看,颜乔还是刚下飞机,坐在她老公专门去接她的车里。 颜乔也没管她老公就在旁边,直白问:“感觉怎样?” “什么感觉怎样?” “你不是把路随给睡了?” 裴解颐:“……” “没有。”裴解颐澄清。 “劝你别浪费时间撒谎,路随早上才离开你房间,难道你们一晚上盖着被子纯聊天?”颜乔声明,“再强调一次,我不是八婆你的私生活,纯粹关心你的身体健康。” 关于她的身体健康,上回裴解颐和路随被CP粉脑补在房车里大干三百回合,就被颜乔关心过了。 裴解颐还是那句话:“医生早都诊断我已经康复。谢谢。” 挂断视频,裴解颐失去食欲,和夜里那股低迷的情绪来得一样突然而无力抵抗。 可她还是相信医生,也相信自己,她确实康复了。 她只是高度亢奋过后情绪没有得到过度的承接而短暂地落了空,才造成类似低迷的假象。 就像上次她录制节目过程中状态不好,也找得出原因,原因就是路随惹了她。 和她之前的病情毫无干系。 严重的症状一个都没出现,不是吗? 现在一觉睡醒,她不就恢复正常、安然无事? 至于她对性AI的兴致缺缺……以前没生病,她也没太多渴望,算不上症状之一。 也或许路随对她的性吸引力还不够。路随该努力,而不是她该质疑自己。 路随刚才回复她的内容轻轻闪动:【啧,知道了,不出现在公众场合,只在我们约会的时候穿】 可真擅长自行解读。裴解颐问:【你今天早上才离开我房间?】 路随:【嗯】 紧接着道:【你想想怎么对我负责】 裴解颐:【我,从来不承诺,也不负责】 路随许久没动静。 裴解颐勉强往嘴里再塞了两口,到底放弃了,去叮嘱正在帮她收拾行李的苗苗,记得把那对小狗杯也带上。 门铃忽然被摁响。 苗苗跑去应门。 裴解颐化了妆出来,看见路随又坐在那张沙发里。 只是这次多了小胖和他们的行李箱。 “裴姐上午好。”小胖笑眯眯打招呼,“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干什么?”裴解颐问。 小胖解释:“随哥和你同个航班,我们等着你们一起出发回北城。” 路随没说话,似在低头玩手机。 裴解颐很快收到他的微信消息。 【姐姐不负责也没关系,姐姐高兴就好,我还是会继续喜欢姐姐的(大哭)】 “……” 很好,这位弟弟的茶艺精进了。 — 不出意外,因为同个航班,裴解颐和路随又被粉丝拍了,即便她和路随分开走,关于他们谈恋爱的言论也越传越真。 两方唯粉认为同在海城刚参加完活动,同样飞回北城,遇到同一航班实在太正常。 CP粉则又嗑糖嗑得昏天黑地,一边嗑他们同航班的糖,一边嗑他们分开走的避嫌糖。 当然在CP粉的臆想里,裴解颐和路随每天都腻歪一起、每天在doi,昨天剧场外被拍到不过是他们小情侣日常中普通的一天,私人的浪漫被不小心公之于众了而已。 基于和路随处于心恋播出的宣传期,为了节目,公司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给裴解颐发声明辟谣恋情。何况裴解颐已经决定,好好吃红利。 颜乔将目前的专业数据分享给裴解颐。虽然黑粉的骂声越发厉害,但随着CP粉越来越多,裴解颐的红粉数据走势很好,CP粉的声音能盖过黑粉的骂声。 至少这四年来,裴解颐的红粉数据走势还没这样持续走高过。 常言“CP大法好”,实属不假。以前被冤枉捆绑CP反倒白白挨骂。 心恋的第五期真人秀录制内容,根据各位嘉宾的不同工作情况,裴解颐和路随这一组,节目组确定为跟拍两人准备跨年的合体节目。 第37章 . 第37束光 光霁月明 回北城的头两天, 裴解颐结束掉另一台跨年的录播,便紧锣密鼓地又和路随碰面,准备《如果风知道》。 他们需要录制两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是用于《如风》的OST, 第二个是跨年合体版本的音源。 另外, 晚会的制作团队为他们的舞台设计了少许情景剧和简单的舞蹈动作。 连续四天, 裴解颐每天和路随呆在一起的时间超过十二小时。 路随还比裴解颐更忙一点,因为路随有一篇期末论文没赶完, 燥得路随嘴角都起了泡。 鉴于心恋节目组跟拍着他们的日常,路随往嘴角贴了OK绷,显得上镜好看些。 裴解颐只觉得贴了OK绷的他像刚和人打完架挂了彩,每每斜眼睨她时,他那股桀骜的劲儿寸寸的。 “路老师,给得太多了,要不我们把眼神里的情绪收回去一点?”摄影师提议。 两人今天下午接受了一个合体采访, 现在正在拍摄宣传照。 路随很无可奈何地说:“不好意思,如果要我看着裴老师, 我就没办法收。” 连同摄影师在内的几位工作人员全部哄笑, 其中甚至夹杂着半数不加掩饰的姨母笑。 裴解颐:“……” 她和路随的绯闻, 有一部分也由平时工作中接触到的这些人八卦出去的,传播他们二人即便镜头之外也多么多么地暧昧。 不过网络上自称“业内人士”的爆料总是很多,真真假假,当真的不少,看个热闹的人也多。大家自由心证, 选择性相信自己期望的。 所以CP粉相信“颐路相随”是真的,唯粉相信“颐路相随”是假的,看热闹的人认为是心恋节目组为了播放量故意放料维持节目热度, 黑子们坚信裴解颐单方面粘着路随炒作、吸血、洗白三连骚操作。 颜乔虽然开玩笑说,后悔没有早点让裴解颐和男明星合作炒CP,但事实上她们清楚,路随这个合作对象可遇不可求。 当晚裴解颐又飞去海城,因为次日有一场线下品牌见面会。 夜里裴解颐还在试第二天的礼服,路随发来一张他提交期末论文的邮箱截图,背景是机场的VIP候机室。 两人加盟的跨年晚会举办地点在光城,这两天大家陆陆续续前往,参加现场彩排,为后天的直播夜做准备。 路随的机票是今天,裴解颐得等海城的见面会结束。 路随:【我的寒假开始了】 今年春节比较早,学生放假的时间跟着早了。 裴解颐:【恭喜】 路随:【啧,能再敷衍点?对得起我们已经同床共枕的关系】 裴解颐“再敷衍点”给他看:【哦】 路随改为语音电话打过来。 裴解颐拒接:【没空】 路随:【你们公司怎么回事?一天到晚给你安排工作】 裴解颐甩了张“打工人,打工魂,打工才是人上人”的表情包。 表情包是颜乔发给她的,定期都会整理一些最新的网络热词告诉裴解颐,颜乔不自己发,也会交待助理办,以免裴解颐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不过“打工人”这张表情包,颜乔意在提醒她,有明星跟风操“打工人”人设被网友骂了,让裴解颐注意点。 裴解颐倒没有在社交平台或者公共场合的镜头前透露自己很累的习惯。还因为以前被迫的忙碌,如今换了公司和经纪人,她也闲不住。 累是一种充实。 裴解颐反倒怕自己和裴开颜一样,想忙起来,人家也不给她工作。 路随:【祝你早点退休。我登机了。落地再找你】 裴解颐不得不重新强调:【我不喜欢太黏人的】 他似乎已经单方面将他自己摆在她男朋友的位子上,不见面的时间里,喜欢向她报备他的行程,闲扯几句。 裴解颐也是吃饱了撑着,竟然十句里面能回复他七句。 短短数日,路随一跃成为她通讯录里拥有最长聊天记录的好友。当然颜乔之所以没他多,是因为颜乔和她多数时候用语音。 裴解颐没等路随,试完礼服径自休息,隔天早上才点开微信,路随凌晨两点左右给她发的消息,他大概是困得不行,发的全是拼音:【shuile?woyedl】 最后两个字的拼音还只有首字母。 裴解颐正在化妆,闲着也是闲着,尝试拼完整,猜他写的应该是“睡了?我也到了”。 路随忽然在这时甩来一张图。 他们俩微信对话框的截图,截图里显示她这边“正在输入中”。 裴解颐:“……” 路随:【?】 他刚睡醒,想看看她有没有回复,正好发现她“正在输入中”,结果等到最后,她没半句话,连“正在输入中”也消失。 裴解颐:【我助理问我一个生僻字,我打给她看】 路随:【我怎么就不太相信呢】 裴解颐没再理他,登录微博小号,打算看看她的粉丝,可是先看到热搜上明晃晃挂着两个词条:#路随裴解颐棉花糖吻#和#路随偷亲裴解颐#。 昨晚是心恋第四期正片的播出,第一个词条裴解颐能猜到是此次影视化作品中的内容,但第二个词条她很蒙圈。要说偷亲,不是只有上一期的阿随偷亲未遂? 裴解颐狐疑地点进去。 挂在最上方的微博是个视频,静音的视频自动播放。 画面里的裴解颐穿着裴开颜的睡衣,靠在躺椅里,单手支着脑袋,闭阖眼睛似乎睡着了,手中抓的剧本压在她的腿上。夕阳的余晖照得她细腻的皮肤上纤毫可见,拉长她的影子投射在后方洁白的墙壁,将她周身笼罩出一层淡淡的金光。 很快路随鬼鬼祟祟出现,先冲着镜头一脸指了指裴解颐,然后绕着裴解颐走了一圈,确认裴解颐毫无察觉,他斜挑着唇,又看了一眼镜头。 镜头很懂地从他们身上移开,对准墙面。墙面上,路随的影子慢慢靠近裴解颐的影子,轻轻吻上去。 “……”裴解颐心脏猛一跳。 她记得自己那天是在片场眼睛有点干涩,趁着休息期间滴了眼药水,顺便假寐,不小心睡过去了会儿。没睡得很熟,她其实感觉得到周围有人,但一开始不知道是路随,以为是其他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 路随在结束视频里的行为不过几秒,裴解颐其实就睁眼了,看到路随和摄像机都在,还问路随干什么,路随没告诉她。今天通过节目才看到。 裴解颐连忙去翻完整的视频。 原来在此之前的内容是,路随接受导演的快问快答。 快问快答的题目是筛选粉丝们的留言,其中最后一个问题,粉丝好奇路随的那位初恋。 节目里裴解颐问路随表白过没有,路随以超过提问数量为由没有解答。粉丝们记挂至今。 这次由导演代表粉丝重新问一次。 路随很真实地当着镜头吐槽粉丝太八卦,要求换一个问题。 导演更换的备选问题却更犀利,要求他既然不回答表没表白过,就透露他和当年那位初恋有过的最亲密的动作。 路随主动提出,可以演示出来。 于是有了下面的影子吻。 低位热搜里其实还有个#路随影子吻#的词条,和#路随偷亲裴解颐#的词条内容基本一致,但偷亲词条看起来更吸睛,所以热度更高。 为此裴解颐又被骂得狗血淋头。 黑子认为偷亲词条是裴解颐买的,塑造所有男人都爱她的万人迷人设。 路随的唯粉同样气愤裴解颐利用偷亲词条给路随贴上她的舔狗的标签,在影子吻的热搜中大力为路随澄清,提醒大家别被视频的断章取义所蒙骗,路随影子吻的真正对象是他的初恋而非裴解颐。 路随和他的不知名初恋被路随的唯粉们大肆宣扬,仿佛只要路随不和裴解颐沾上不清不楚的关系,无论路随喜欢谁,粉丝们都会真心祝福。 裴解颐揉揉太阳穴。 虚惊一场,她以为路随对外公开了他私底下在追她。 回头想想是她一时之间紧张过度。如果路随公开了,外头肯定炸,颜乔早就打电话给她,苗苗也肯定会告诉她,她哪儿还可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化妆做造型? 关掉微博,微信的界面重新进入裴解颐的视野,几分钟前路随的新消息赫然可见:【我等半天,以为你看过昨晚的正片,想问我和我初恋】 “……”裴解颐锁屏。 她刚才刷到过,他的一部分粉丝在影子吻的词条里讨论,路随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他和他的初恋亲密到接过吻的程度,还是路随亲吻过他初恋的影子。 「底迪的小棉袄:如果是后面一种,忒惨了吧,少年人酸酸涩涩的青春暗恋,受不了了,我已经哭成傻逼」 「我男朋友是路随:随哥谈起初恋的样子一点不酸涩」 「随崽小可耐:咱们崽崽那性格,肯定不走苦兮兮的暗恋路子,亲过吧绝对是和初恋亲过!有过经验!才能和女演员亲得那么苏!」 「放开路随让我来:和初恋亲过!所以昨晚的剧里不是随哥的初吻!」 棉花糖吻一出来,除去截图放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观察两人吻戏的质感,就是全在猜,路随的屏幕初吻,是否也是路随本人的初吻。 路随的唯粉最不希望他被裴解颐糟蹋,所以影子吻成为希冀,只有路随的初吻已经给过初恋,才能安慰他们。 不久前裴解颐还质疑过,路随的第一个接吻对象并非她。 现在算破案了吧? 他粉丝的推断估计八九不离十。 第38章 . 第38束光 晨光熹微 今天和裴解颐一起出席品牌见面会的, 还有另外一男一女两位艺人,同为代言人,三人的title不同。 裴解颐和这个品牌已经合作三年, 另外两位艺人都是今年新签的。其中那位男艺人, 正是不久之前刚在盛典上见过的边宸。 边宸属于空降, 之前不曾传出任何风声, 没有考察期也不是从品牌挚友等title慢慢升上来的,一签就是全球代言人, 比裴解颐的title更高,完完全全是长盛不衰的顶流偶像的待遇。 昨天边宸被品牌方官宣出来后,裴解颐因为被压title不免再遭一拨嘲笑。颜乔比裴解颐本人更生气,今天颜乔之所以没来海城,就是社交去了,希望能裴解颐的title也提一提,起码和边宸持平。 另外一位女艺人是去年年底电影圈初出茅庐的新人李希然, 才十八岁,某些角度长得和裴解颐有点像, 一度被网友放在一起讨论过。 裴解颐的粉丝不喜欢李希然, 认为李希然故意蹭裴解颐, 踩着裴解颐扩大知名度。李希然也曾经在面对媒体询问如何看待被称为“小裴解颐”,李希然毫不客气地说,她觉得自己比裴解颐漂亮。 李希然的气质确实和裴解颐大相径庭。 裴解颐冷艳得太具攻击性,即便笑起来也是惊心动魄的靡丽。 李希然则灵动又清纯,标准小白花的长相, 笑起来时露出牙齿特别甜且充满元气,很有邻家女孩的亲近感,从出道起路人缘就特别好。 所以纵使李希然有拉踩裴解颐的嫌疑, 也很少人吐槽李希然,反倒是裴解颐的粉丝因为这件事生气时,被嘲笑就裴解颐稀烂的口碑哪儿还需要人拉踩?又有谁稀罕蹭裴解颐? 但据颜乔透露过,李希然本人其实特别讨厌别人说她和裴解颐相像,李希然的团队也出手清理过网络上讨论两人哪些角度神似的话题。 比起她和李希然的相似度,裴解颐认为李希然长得和另一个人更像。 在今天之前,裴解颐从未和李希然打过照面。活动快开始时,裴解颐才在候场的地方,第一次见到李希然。而李希然真人,看起来和那个人更像。 李希然正在和边宸说话。 裴解颐出现后,李希然和裴解颐的目光隔空交接一瞬,便高傲地撇开脸。 边宸照旧礼貌地和裴解颐打招呼。 裴解颐得体地回应,眼角余光留意到李希然偷偷瞄她,裴解颐转过去,李希然又迅速撇开脸。 活动开始。 三人在主持人的介绍下依次上台。 裴解颐今天是非常简单的一件黑色无肩带连衣裙,脖颈搭的斑斓的项链有一颗珍珠往下垂坠至她低领处饱满的事业线。 她的长发处理成短发,卷曲蓬松地勾勒至下颌。整个人端庄又优雅,与品牌形象相得益彰, 苗苗明明不是刚见到裴解颐今天的造型,现在站在台下,也觉得裴解颐无比吸睛。 难得和所谓“小裴解颐”同场,粉丝们憋着一口气,希望裴解颐绝杀李希然。工作室在十五分钟前放出今天裴解颐的活动造型时,一些粉丝是不太满意的,认为裴解颐的妆发不够隆重,纷纷留言指责工作室这次不用心。 然而活动现场的一小段视频一经流传出去,动起来的裴解颐就让工作室那条微博的评论区变成大型真香现场。 「啊啊啊!是谁被打脸了?是我!老婆太美了!动态的老婆更美!还有谁敢说今天的造型不行?」 「造型确实不行,但我姐太行了!硬生生把造型撑起来了!」 「没有裴裴驾驭不了的风格!」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出了!想狠狠埋进姐姐软乎乎的胸!」 …… 远在光城的路随用微博小号浏览着裴解颐今日的各种活动图和活动视频,忍不住给刷到目前为止的最后一条评论点赞。 随后路随戴上口罩下车,进入会场彩排。 裴解颐还没过来,他现在先彩排的是他的单人节目。 — 活动进入后半场,有个和粉丝互动的环节。 主持人从现场各邀请一位三个艺人的粉丝。 气氛特别热烈,粉丝们也特别踊跃。 裴解颐这边被抽上来的是位男粉丝。 男粉丝戴着口罩,他上台时主持人提醒他,和偶像近距离面对面的绝佳机会,可以把口罩暂时摘掉。 裴解颐看着对方露在口罩外的眼睛,隐隐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没等她细思,他忽然目露凶光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满液体的瓶子,猛地朝裴解颐泼过去。 “贱人!去死吧!” 裴解颐未来得及反应,一旁的李希然眼疾手快抱住裴解颐。 瓶子里的液体大半全泼在了李希然的后背。 李希然害怕地惊声尖叫:“啊啊啊啊啊!” 主持人完全吓得呆住,男粉丝要再上前来,还是边宸出手制服住,然后安保才跑上台来。 被按倒在地的男粉丝仍旧挣扎着企图抬头看向裴解颐,歇斯底里嚷叫。 “裴裴我那么爱你!你竟然送我去警察局!” “你太令我失望了!”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我要把你的丑闻公之于众!” “我从你出道追你到现在!你的什么事我不知道?!” “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你养母拉扯你长大你却还忘恩负义害死你养母!你的前经纪人是替你顶罪的!你才是杀人凶——唔唔唔唔唔!” 安保这才把他的嘴堵住。 台下的粉丝和媒体一片混乱,混乱之中还有人没忘记拍下这场意外。 裴解颐本就因为穿得太少而发冷的身体愈发冰凉,脑袋里也轰隆隆的,一半轰隆隆是听到了这个私生饭的话,另外一半轰隆隆是被李希然受惊的哭叫给吵的。 “毁容了毁容了!我完了!我的背好疼呜呜呜!” 裴解颐手足无措,想看看李希然伤成什么样,但被李希然抱得太紧了。 李希然的经纪人和助理冲上来才勉强把两个人分开。 苗苗更是脸色发白,哭得不敢碰裴解颐:“快打120叫救护车啊!怎么办被泼硫酸要怎么处理啊怎么办?!” 裴解颐摸了摸自己被泼到的小臂和湿淋淋的头发,又嗅了嗅气味,微怔:“好像只是水。” — 事实证明,那个发疯的私生粉泼的的确只是水。 不过裴解颐和李希然还是被送去了医院。 检查结束,苗苗即刻把手机递给裴解颐:“颜姐电话。” 已经打了好几通,现在颜乔人都冲到机场了,准备飞来海城。 裴解颐细长的手指搭着太阳穴轻柔,无力地说:“我没事,不用来海城了,原计划光城汇合。我做完笔录就可以去赶飞机。” “你赶什——” “舆情现在什么样?公司现在是不是很烦?跨年晚会没出问题吧?我还能不能去参加?没把我退货吧?” 提到这个,颜乔正打算告诉她,颜乔不自觉压低声:“公司是很烦,不过今天的事不止我们在压,另外还有人在压。李经纪的事当年就被压下来,现在应该还是那边的人在压。” 裴解颐低垂眸:“嗯。我的行程不用变就行。警察过来了,我先做笔录。” 笔录很简单,警察主要询问当时现场的情况,以及裴解颐和那个男粉丝的关系,裴解颐交待了那个男粉丝是私生,半个月前在片场外面骚扰她,她报过一次案。 紧接着警察就去找李希然了。 裴解颐跟在警察后面,虽然苗苗告诉她,李希然也没事,误以为泼的硫酸所以惊吓过度,但裴解颐认为有必要亲自去看看,至少得当面向李希然道个谢。 李希然的助理和保镖将裴解颐拦住了。 裴解颐便不勉强,交待李希然的助理代为转告问候和谢意,自行离开——其实不见李希然,她反而松一口气。万一……万一李希然的家人千里迢迢飞来海城接李希然,她不小心遇到呢? 苗苗又将手机递给裴解颐:“姐,小胖的电话,不过是路老师打来的。你的手机关机了,路老师打到我这里。刚才我告诉他你在做检查。” 裴解颐轻飘飘瞥一眼屏幕,目光重新投向保姆车外冬日萧条的街道:“你再告诉他我没事就行了。” — 今晚的机场必然围堵了比平时更多的粉丝。 颜乔帮裴解颐重新订机票,订了不同的两个机场不同的五个航班以声东击西混淆视听。 事实上裴解颐从高速路离开海城去了临省,从临省的机场,搭乘凌晨的航班。 飞机落地光城是晨光熹微的六点钟左右。 裴解颐在飞机上半清醒半迷糊地睡了短暂的一觉,却做了个又长又沉的梦,以致她醒来下飞机时,脑袋又痛又昏。 被路随揽住时,她都以为还在做梦。 即便是清晨的机场,也人来人往不少人。 “小心被拍。”裴解颐推了推路随,没推开,他的手箍在她的腰上如铁臂。 路随冷笑:“担心被拍你还来光城干什么?不能先安稳留在海城,或者回北城。” 裴解颐轻蹙眉:“我不来,丢你一个人上台?” 刹那间路随的心被她的话软到,可他马上又清醒:“说得好像我很重要、你多在乎我似的。闹了那么一通你还记挂工作。” 裴解颐牵动一下嘴角。确实,她是为了工作,她既然相安无事,行程必须照常。 但刚刚讲那句话的时候,她脑子里也确实闪过念头:路随还在等着她。 第39章 . 第39束光 暗淡无光 见裴解颐不说话, 路随不甘心啧声:“你不听我电话,我还是专门来机场接你,等了你五六个小时。你反驳反驳我, 说我就是很重要、你就是很在乎我, 会胖你两斤肉?” “嗯, 会胖。”裴解颐声音细若蚊呐, 既然他不松开她,她索性捱他紧些, 抱住他的腰,将整张充满倦意的脸埋进他的胸膛,“走吧。” “……”路随眉心一抬,漆黑的眼睛里闪动暗芒。 小胖帮苗苗一起去托运处拿行李,路随带裴解颐先从特殊通道离开机场。 基于海城那个突发事件的影响,路随做主给裴解颐另外安排住所,不住主办方提供的酒店。 距离今晚的晚会会场同样不远, 临海的独栋别墅,裴解颐想起之前在影视基地, 事后她从导演组口中获知彼时的小洋楼其实是路随安排的。 她扫了路随一眼:“上哪儿都这么大排场。海城的时候你住酒店倒委屈你了。” “是挺委屈的。”路随接茬她的玩笑, “为了姐姐, 受点委屈是应该的。” 昨天发生事情到现在,裴解颐除了将礼服换回私服,还没好好洗漱。念及上午还要和路随补个彩排,她冲完澡,定了个闹钟, 开始补个短觉。 路随悄无声息进门来。 虽然一个多星期前,他和裴解颐呆了一夜,但今天才是他第一次见到裴解颐的素面朝天。 比起化妆的样子, 素颜的她确实显得没精神了些。可并不如黑子所散播的,她一旦卸了妆就是普女。 这般状态下的她,与其说是卸了妆,不如说是卸掉了她在镜头前的攻击性。卸掉了全部攻击性的她的漂亮,透露的是脆弱,宛若珍稀而易碎的瓷器。 路随低头,仔细看她那颗浅淡的鼻尖痣。 她平时化妆似乎总喜欢将它遮盖得更淡,架不住粉丝们喜欢她脸上这唯一“有瑕”的地方。 粉丝们认为,是因为当初有粉丝在提名鼻尖痣的貌美女明星时把她和国外一位以鼻尖痣闻名的女明星相提并论,遭到大面积嘲讽,所以裴解颐才开始淡化自己鼻尖痣的存在感。 裴解颐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路随很想拿熨斗熨平她微蹙的眉。 熨斗没有,不过有手,路随伸出手指压到她的眉心,轻轻揉了揉。 不瞬,他点开手机屏幕。 对方原本是打电话,被路随挂掉了。接电话他就必须出去接听,以免吵醒裴解颐,而他现在不想离开裴解颐半步。 路随:【打字说】 二秘:【少爷,你不是要我快点?】 路随:【那就辛苦你,快点打字】 昨天路随彩排结束才知道裴解颐在品牌活动上遭遇的事情,都不用他联系二叔的秘书帮裴解颐压新闻,就发现已经有人出手,及时控制住了热度的发散,各大社交平台锁了词条,只在小范围内传播。 路随很清楚,不是裴解颐的经纪公司运作的,裴解颐的经纪公司根本没这种能力。 唯一的可能只有裴解颐那个前经纪人的家人干的。和四年前一样,不是为了帮裴解颐,而是不想李经纪过失致人死亡的案子四处散播。 能不找二叔,路随是尽量不找二叔的,关于裴解颐的一些事情,他全通过其他渠道,虽然效率低了些,但他有耐性。 这个过程持续了四年,路随还是没有得到百分之百的全面了解。退役之后,他不用再成天忙于训练和比赛,他的耐性反而随之消磨。而从参加心恋,和裴解颐正式接触以来,路随更是一再妥协,借了二叔的秘书。 路随玩兵不厌诈,用完二叔的秘书总有借口搪塞二叔,二叔也对他处处留后手,譬如之前他想探监李经纪,秘书办不成,情有可原,可李经纪的具体身家底细,秘书一直告诉路随需要更多的时间,路随就没相信过。 事实证明秘书就是得二叔的授意,故意敷衍他,要他拿更多的妥协去交换,昨晚秘书不仅以最快的速度向路随交待得一清二楚,包括李希然是李经纪的妹妹。 路随疑虑。如果李希然是李经纪的妹妹,李希然应该因为李经纪的牢狱之灾记恨裴解颐,就像四年前李经纪出事后,李家一度暗中打压过裴解颐,那是裴解颐在娱乐圈黑子最多、风评最低谷的时期,裴解颐还休息过小半年没接任何工作。 可为什么李希然在昨天意外发生时,保护裴解颐? 现在秘书要向路随汇报的,就是这件事。 二秘:【少爷,我长话短说。你已经知道,四年前被李经纪过失致死的裴小姐的母亲,是裴小姐的养母,裴小姐是孤儿院领养的小孩,没错吧?】 路随:【你的短说很啰嗦】 他何止知道裴解颐是被领养的,他更知道,裴解颐小时候是被遗弃的,才进的孤儿院。 二秘:【少爷,你看看这张照片,应该就能自己猜出一二】 路随点开秘书发来的图。 一张全家福,共四个人,其中的年轻男人路随有印象,就是李经纪,年轻的女人路随也辨认出,是李希然。 路随的目光定格在最后那位中年女人脸上。 裴解颐的眉心又紧蹙,路随怀疑她可能在做噩梦。 丢下手机,他的指腹重新触上她。 裴解颐睁开眼,前几秒,她的瞳孔是涣散的。慢慢聚焦后,看清楚路随,她愣了愣:“你干什么?” “陪你睡觉。”路随眉关一抬,“很不明显?” 说完路随倏尔掀开被子挤上床,搂住她:“现在够明显了?” 裴解颐:“……” 她挣脱路随的手臂,径自坐起:“你慢慢睡,我要准备彩排了。” 原计划,她昨晚最迟十点就能落地光城,马上赶去彩排。如今一耽误,她不仅和路随的合体节目没彩排,她的个人节目也没有。晚会可是直播,出了岔子没有重来的机会,唱歌又不是她的强项,她可不想在全国人民面前丢脸。 路随捞住她的腰:“来得及,我再陪你睡会儿。” “路随,别开玩笑了,我要工作。”裴解颐唇角微抿,语气微冷。 路随深切地感觉到,她现在整个人是紧绷的状态,好像唯有工作,才能安抚她的情绪。 路随盯着她看了好几秒,眼瞳很黑,手臂的力道终究是松了:“用得着这么凶?” 裴解颐没道歉,不过微凉的手指在他蓬松的头发抓了抓,跟撸狗似的。 路随:“……” — 颜乔也已经过来了,在楼下,还有昨晚从海城先到的裴解颐的御用化妆团队。 一直以来裴解颐无论红毯还是日常活动造型,很少失手过,她的这个化妆团队曾被圈内几个女明星挖过墙角,但颜乔面子大,也舍得在这方面花钱,所以迄今无人成功过。 也因为多年来的合作,关系维持得不赖,口风严密,颜乔将他们一并从酒店那边带过来这个私人住所,没有后顾之忧。 这次跨年晚会的造型,裴解颐早和路随商定,路随和她共用造型团队,不用主办方那边的安排。虽然路随自身硬件条件好,但裴解颐还是不希望今晚出岔子。 裴解颐想先去彩排她的个人节目,只简单地捣弄一下自己就戴上口罩,路随留在别墅试完装再去找裴解颐彩排合体节目。 一出门裴解颐就发现刨开苗苗她又多了个助理。 颜乔说,路随给她安排的,苗苗是生活助理,路随安排的这位与其定义为助理,不如定义为保镖。 “呵,他把人丢给我的时候,虽然没明说,但我能猜到,他心里多半在骂我们公司废物,之前在片场外面就被私生骚扰过一次,竟然还没帮你请个保镖。” 颜乔的表情特别臭。不是因为推测的路随的心理活动,而是因为她身为裴解颐的经纪人,在这件事上确实失职了。 颜乔承认她掉以轻心了。私生在圈子里实在是过于司空见惯,以致颜乔没太看重,毕竟裴解颐是演员,不同于容易吸引疯狂粉丝流量偶像,大部分粉丝都比较正常。 少数热情过头的粉丝,一般助理就能处理,无需用到保镖。片场外的那次颜乔凭经验认为交待苗苗往后多注意点足矣。 怎料…… 颜乔是懊恼的。 万一泼的真是硫酸,裴解颐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她如何对得起裴解颐? 裴解颐和颜乔之间很少肉麻兮兮的,即便现在,裴解颐也没有宽慰颜乔不用自责。她斜眼睨颜乔:“人家都骂你废物,你还占人家便宜,用人家请来的保镖?” “你男朋友的便宜,不占才是傻子。公司省一笔钱,等于你多还一笔钱,不好?”颜乔推裴解颐上车,“怎么?你都开始心疼他的钱了?” 裴解颐落座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再次强调:“还不是我男朋友,谢谢。” “嗯,还不是你男朋友。”颜乔翻白眼,“你的追求者的示好,公司帮你收下了。” 裴解颐往前瞥一眼。 小陈,就是那个新助理,坐上了副驾驶座的位置,可都听着呢。 已经有个苗苗动不动就向小胖“出卖”她,现在多个小陈,裴解颐觉得路随布在她身边的网越来越密了。 摸出手机,她看到路随新发的消息:【小陈先试用着,匆忙之间没有选项给你,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换】 裴解颐:【又找你二叔帮忙?】 路随:【我是继承人,家业全是我的,不存在我二叔帮忙】 嗯?他不是告诉她,他拒绝了他二叔? 第40章 . 第40束光 煦色韶光 现在怎么成他的家业了? 裴解颐心道, 果然这种富二代就是来娱乐圈随便玩玩的。 多半还奔着积累人脉、进一步扩大知名度的目的,以便日后更好地经营家业——先例比比皆是。 别说圈外会有人如此,圈内许多明星的副业也许多借由自身的明星效应开公司做起生意, 或者各种投资。 就是不知道路随他家究竟干的哪一行。 裴解颐在圈内没什么朋友, 圈外更没什么朋友, 人家有其他挣钱的行当也不会拉上她。而她自己……更没什么明确的想法。 她毫无商业头脑, 除去演戏好像什么都不会,十七岁接触演戏之前, 学校里写作文要求谈谈自己的理想,她都是茫然的。 之前在节目里做烧烤时,虽然她提到过,她和颜乔玩笑,兴许她日后退圈能开个烧烤店,但实际上她从未真正考虑过自己会退圈。即便还清债务。 如果退圈,她似乎将彻底失去自我。 颜乔对此曾表示, 不退圈正好,因为颜乔也打算一直干经纪人, 还要成立个人的经纪公司, 裴解颐不退圈, 颜乔就让裴解颐继续为她赚钱。 裴解颐无语地说:“我怎么可能继续受你剥削为你打工?你的经纪公司必须我占一半股份。” 锁了屏幕,裴解颐记起问颜乔确认:“北城姓关的,你是不是还没打听出来?” 如果颜乔打听出来了,应该不会忘记告诉她。 果不其然,颜乔摇了摇头:“没结果。” 裴解颐也不失望:“那算了。” 颜乔说:“等改天有什么机会和许珊她老板碰上面, 我再试着问问许珊他老板。” 裴解颐点头:“嗯。” 颜乔扒拉开裴解颐的口罩觑觑她的脸色,斟酌着,压低声问:“和李希然见上面, 什么感觉?” 颜乔原本不知道李希然和李翀的关系,去年“小裴解颐”的称号传出来后,颜乔关注到李希然,同裴解颐打赌,李希然是不是又一个照着裴解颐整的小姑娘,裴解颐才告诉她的。 裴解颐眼睫眨了眨:“没什么感觉。” “她知道你是谁吧。”这是唯一能解释李希然昨天冒着生命危险护着裴解颐的理由,不可能是李希然为了营销自己。饶是如此,颜乔仍旧因李希然的行为感到奇妙。 “四年前就知道吧,我是害她哥哥坐牢的人,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裴解颐神色平静,平静得近乎淡漠。 颜乔不相信裴解颐听不出来她问的不是这层身份。 既然裴解颐答非所问,颜乔也不再探究,转开话题:“我致电过李希然的经纪人了,表达谢意。” 并且透露给媒体,裴解颐是感谢李希然的,否则风评又对裴解颐不利。 新闻确实最大限度地压下了,可私下议论纷纷的网友还是不在少数。除去猜测被发疯的私生泄露出来的事情,另外就是李希然的见义勇为,称之为舍己救人都不为过,路人缘本就好的李希然几乎被夸到天上去了。 同时由于裴解颐很快就离开海城赶来光城,没有见到裴解颐及其公司对李希然有任何明显的表示,网友们认为裴解颐过于冷漠,竟然这样丢下自己的救命恩人。甚至跑到裴解颐的微博评论区骂裴解颐忘恩负义良心被狗吃。 颜乔都替裴解颐感到无奈。假如裴解颐洋洋洒洒写篇小作文发微博感谢李希然,又要被骂虚情假意、借机炒作。 颜乔其实考虑过,让裴解颐转发李希然报平安的微博,然后请李希然互动一下裴解颐的转发。但致电李希然的经纪人时,对方的态度令颜乔打消了念头。 — 裴解颐彩排到一半时,路随就过来了,她一眼瞧见路随在台下拍摄她的彩排。 除去今天的彩排,先前两人还在北城时,路随已经拍过两次她的练习,美其名曰帮她记录她有没有进步,可转日裴解颐就发现路随把他的手机闹铃设置成她的歌声。 这一段被彼时心恋节目组的摄像大哥拍进素材里去了,裴解颐警告路随不许剪进正片里,路随明面上答应了,裴解颐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搪塞她。 接下来合体节目的彩排也非常行云流水,毕竟两人在北城练过好几次了,今天主要是熟悉现场的舞台走位、灯光、音响、机位等等。 来自五湖四海的粉丝早早地把场馆周围烘托得热热闹闹,道路两侧尽是各方粉丝的线下应援。当然,以流量明星的粉丝应援为准。 不过裴解颐倒是瞧见了路随的粉丝为路随买的大屏。 裴解颐指给路随看。 路随说:“你也有。” “哪儿?”裴解颐随口问,压根没当真。 她以前的经纪公司曾经是会暗中引导大粉带头给她搞这些的,但她签给颜乔之后,通知过后援会杜绝虚头巴脑的应援活动,不值得为了给她排面而浪费时间、金钱和精力。即便黑子因此嘲笑过裴解颐,每次线下活动都没见几个她的粉丝,说明网络上给她吆喝的所谓粉丝全是她买的水军。 刚问完,裴解颐便透过保姆车的车窗,见到从旁经过的一辆应援车的屏幕上滚动着她的视频。 路随示意司机绕另外一条远点的路。 裴解颐又发现,沿途的路灯上原本的广告位全换成了她的照片,商场的好几个大屏都在循环滚动她的视频,两家咖啡店门口摆着她的立牌,粉丝们排队纷纷合影,以及几辆租用为粉丝专线的公交车车身也贴了她的宣传照。 路随指着江上的轮船和江对岸的建筑:“这边要等晚上六点过后,天黑下来,广告位才会出现。” “……”裴解颐脸上毫无动静地评价,“财大气粗。” 人家后援会靠粉丝集资搞的应援,在她这里由路随一人完成。 她从昨天到今天还没有上过网,或许该去看看她的应援激起了怎样的波浪。粉丝们大概都特别困惑吧,怎么突然有应援了。黑子们多半认为是她自己花的钱。 “你应得的排面。”路随斜勾唇,从一旁的袋子里摸出个小夹子夹到裴解颐的头发上。 裴解颐解下来一看,是她的应援物,路随帮她戴的这个,上面的小小的她,是心恋第一期被后期P成企鹅的笨拙的她,放大的她的脸蛋还是红红的。 她抬眼,又见路随戴上了头箍,头箍上的灯一闪一闪亮起“裴解颐”三个字。 “……你还做这个?” “不是我,其他粉丝做的。人太多,没收集齐样式。”路随献宝似的摊开袋子里的全部应援物,展示给她看。 头箍就有三种不同的款式,夹子倒只有方才那一种,其他分别还有手幅、灯牌、扇子、荧光棒、钥匙扣、毛巾、帽子、手机壳、日历、抱枕、帆布包、购物袋等等。 一部分是裴解颐的几位站姐和大粉带来分发给粉丝的,路随早早在微博上关注到具体的分发信息,交待小胖找人根据不同的地点以裴解颐粉丝的身份领的。 另一部分是专门挑演唱会、晚会的场合在会场外面贩售各大明星应援物的摊贩处买的,同样是交待小胖找人四处搜集。 “这还不够齐?”裴解颐捡起个手机壳。 手机壳使用的是她曾经在节目中摔进泥坑里的糗样,她很怀疑做这个应援物的粉丝是她的“黑粉”! 刚成为明星时,裴解颐其实也曾偷偷收集粉丝为她做的稀奇古怪的应援物,不过很快全被养母丢掉了,认为她不务正业。 同样被丢掉的还有粉丝送她的一些礼物和信件。那时候经纪公司专门提供一个地址给粉丝们寄东西,裴解颐一开始挺开心的,但她太忙了,等她有时间想去看礼物和信件时,才发现全部公司擅自处理掉,贵重的礼物公司内部处理,不贵重的礼物和信件统统丢掉。 裴解颐毫无话语权,没办法阻止公司的行为,养母也认同公司的做法,她只能通过在机场遇到送礼物的粉丝时,尽可能地暗示粉丝不要再送。 李翀成为她的经纪人时,她的口碑已经不太好,李翀以此为突破口调整了不少事情,其中包括粉丝礼物的处理,撤掉了地址,并将以前的礼物全部做了公益。 “怎么够?你不知道你粉丝多应援物也多?”说着路随夺回手机壳,“别跟我抢,想要就自己让你的助理帮你搜集。” “你难道还能用?”他或许敢,裴解颐是绝对不允许的。 路随鼻间逸出懒懒一丝笑:“我又不是只有一个手机。” “你实在喜欢的话,可以从这里面重新挑一个。”路随递给裴解颐另外一个袋子。 依旧装满应援物。 不过这个袋子里的应援物,做的是“颐路相随”,并非单人。 裴解颐:“……” 路随眉梢挑得特别得逞,立即就把一个闪烁着“颐路相随”的头箍戴到她脑袋上,做欣赏状:“完美。” 裴解颐抬手就要摘掉,比不得路随的手快,已然迅速拍下照片,并给裴解颐一个选择:要么裴解颐凹好造型让他重新拍,要么就以她头箍摘到一半的糊脸状态保存在他的相册里。 裴解颐才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里:“之前我给你重拍的机会,拍坏的照片难道你就信守承诺删除了?” “我没删么?”路随装傻。 裴解颐呵呵别开脸。 光城是座全年没有冬天的城市,满目煦色韶光,充斥蓬勃绿意。 她的心情似乎不如先前沉闷了。 第41章 . 第41束光 光彩耀目 回到别墅后, 裴解颐和路随便各自忙碌。 今天裴解颐的团队跟来的人数是一年中最多的一次,在晚上的晚会直播开始之前,裴解颐就已经处在镜头前, 不过不是节目组的镜头, 而是工作室的镜头, 之后团队要对视频素材进行剪辑, 发布她的跨年vlog。 路随那边宋飞驰也多带了两个助理过来,也是要让路随配合团队, 准备给粉丝们的物料。 男明星做造型的时间比女明星做造型的时间花费得短,路随也比裴解颐先一步出门,要去面对各种个人采访。 由于化妆地点临时做了更改,裴解颐今天的造型出片地点也相应地调整,赶着日落整个团队去了别墅后面的沙滩,给裴解颐拍照片。 等裴解颐前往演出场馆的后台,约莫七点钟。 比起她的个人节目, 她和路随的合体节目才是主办方邀请她的最大目的,为了方便, 裴解颐的休息间被安排和路随的休息间相邻。于是托路随的福, 她今次不仅享受到单人休息间的待遇, 休息间的位置还处于一线大咖的区域。 经过贴着路随名字的休息间门口时,苗苗主动告诉裴解颐,路随被陈飞驰领着去和同样从运动员转来娱乐圈的前辈打招呼,现在不在休息间。 裴解颐无语:“……我又没问。” 苗苗挠挠头:“可是小胖说,路老师交待你如果过来了, 一定要告诉你。” 一旁的颜乔拍拍苗苗的肩膀:“记得向路老师也要一份工资。你不挣双份可惜了。” 与其说是揶揄苗苗,莫若说是打趣裴解颐。 一行人要进休息间,另外一侧相邻的休息间里有人出来, 裴解颐见到了边宸。 来之前颜乔就告诉过裴解颐,她的休息间附近都有哪些明星,其中着重调侃裴解颐的休息间恰好夹在路随和边宸之间,暗藏着主办方的“良苦用心”,因为最近裴解颐的CP里,除了“颐路相随”,属“颐边”最有热度。 热度第一次小规模地崛起,便是源于不久之前海城那场盛典上裴解颐和边宸的同框和短暂的互动。 昨天掀起第二次小规模的高|潮,因为裴解颐和边宸出席同一个品牌活动,后来裴解颐遭受私生的攻击时边宸英雄救美,更被CP粉嗑出患难真情的高度。 “裴姐。”边宸主动问候,“你昨天去了医院我也不清楚你什么情况。没有事吧?” “嗯,没有事。”裴解颐也补上感激,“昨天谢谢你。” “裴姐客气了。你没事就好。”边宸露出经典的充满治愈感的笑容。 几次接触,裴解颐对他的印象不错。他从出道到现在走的都是阳光帅气的亲民路线,但并非虚伪人设,人后面对前辈、同事和身周的工作人员,待人接物同样非常礼貌。 裴解颐在圈里,多少比粉丝们更容易得知一位明星的真面目。所谓“真面目”并非完全贬义,明星这种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公众人物,维持正面形象是职业素养的必须,所以几乎每个明星都是“表里不一”的。只不过有些“表里不一”是人面对不同人事物的正常不同面,有些“表里不一”是恶意欺骗粉丝。 每每遇到类似的浸淫娱乐圈多年却仍旧连圈内人都鲜少有负|面评价的明星,裴解颐心底总难免蛰出些阴暗:假的吧,夜深人静四下无人孤身独处时,他肯定不如表面看起来这般积极乐观阳光开心的吧。 “发什么呆?”颜乔伸手在裴解颐眼前挥了挥。 裴解颐的视线凝聚回化妆台镜子里的自己:“背歌词。” 虽然到时候舞台上有提词器,但总看提词器,在镜头前的视觉效果不好。终归台词也不多,她平时看剧本背台词练出来的记词能力不错,索性趁空再复习两遍。 颜乔多盯了裴解颐两眼,心里琢磨着,有必要帮裴解颐再预约一次复查。昨天品牌活动上发生的意外,实在叫颜乔不放心她的心理状况。 八点整,跨年晚会直播正式拉开序幕。 路随也差不多八点钟来她的休息间。 裴解颐抬眼觑他一下“你自己不是也有休息间?” “你不回我的微信,我只好亲自过来看看,姐姐是不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她的休息间里目前仅剩苗苗和小陈,路随一进来,两个人自觉地先退出去。 “什么新欢?”裴解颐费解,示意手里正在看的等会儿的采访大纲,“我在忙。” 走到她身边来的路随亮出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她和边宸在过道上交谈的画面竟被人拍到了。也不知道是工作人员干的,还是从黄牛那里买了工作证伪装成工作人员的粉丝干的。 裴解颐蹙眉:“知道会被拍,你还来我这里?” 靠着化妆台的路随倾身捱近她,轻啧声:“你在故意转移话题?没嗅到我打翻的醋坛子?” 轻狭眸,裴解颐咧唇:“你这么上赶着当‘旧爱’?” 路随的嘴角立刻勾起来:“所以姐姐承认我是你的‘新欢’?” 裴解颐低回眼继续看采访大纲:“给你闲的。” 下一瞬她就被路随的手指勾得重新抬头,路随的吻轻轻咬上她的红唇:“应该是:给我想的。” 裴解颐的手碰上路随的胸膛,没等她动作,路随先一步捉住。 她突然就不想推开他了。 亲完后,裴解颐的口红也全部被他吃掉了。对,不是蹭,是接吻过程中路随有意识地吃去了。 “学贾宝玉吗你?”裴解颐可不好意思这副样子由化妆师补妆,自己先取口红添些色,至少得掩盖掉接吻的痕迹。 “嘁,贾宝玉有什么好学的?”路随夺过口红,“来,我吃掉的,我帮你再涂上。” “起、开。”裴解颐剜他一眼。 他们俩的节目时间约莫在十点钟,八点半左右两人便离开休息间,去接受上台前的短采,也录制了几句新年祝福语。 九点半,裴解颐到舞台旁的候场区域准备。她和路随共三个节目,她的节目排在第一个。 化妆师给裴解颐确认最后一遍妆容时,路随悄悄捏了捏裴解颐的手:“怎么办,第一次面对这么多观众,我很紧张。” 骗谁呢。他打冰球那些年还是面对全世界的观众。裴解颐细眉斜挑,并没有安慰他:“那你还有五分钟的紧张时间。” 说完裴解颐就往舞台走。 五分钟,是她个人节目的时长。 裴解颐演唱的曲目是《你曾是少年》,在难得的舞台上,将这首歌送给她的粉丝们。 “你我来自湖北四川广西宁夏河南山东贵州云南的小镇乡村,曾经发誓要做了不起的人。” “却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某天夜半忽然醒来,站在寂寞的阳台,只想从这无边的寂寞中逃出来。” 从小地方走出来的少年,曾经满怀仗剑走天涯的抱负,以为自己能改变世界,然而现实压迫得天真远离了我们,梦想不知飘去了何处。 这是无数人的心声,能与无数人产生共鸣。 她和大家是一样的,曾经平凡又朴素,因为一部电影,进入众人的视野,逐渐成名,被寄托了粉丝们的梦想与期待,站在光芒万丈的聚光灯下,成为照亮粉丝们前行的闪耀的星星。 既然是闪耀的星星,她自然要发挥她的力量、燃烧她的光芒,鼓励她的粉丝—— “某天夜半忽然醒来,像被命运叫醒了,它说你不能就这样过完一生。” “许多年前,你有一双清澈的双眼,奔跑起来像是一道春天的闪电,想去看遍这世界,去最遥远的远方,感觉有双翅膀,能飞越高山和海洋。” “相信爱会永恒,相信每个陌生人,当我和世界初相见,当我曾经是少年。” 她知人间世种种意难平,仍想祝大家难得快哉。于是女明星裴解颐用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模样,真挚地希望她的每一个粉丝:永远热爱,永远被爱,永远不忘初心。 在裴解颐此时看不清楚的舞台下和看不见的屏幕前,她的粉丝们从惊叹她今晚又超越了她自己的美貌,慢慢转为热泪盈眶,哇哇大哭。 「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怎么会这样,我的眼泪不值钱」 「老婆抱抱!你也一直还是八年前的你,拥有清澈双眼的你,从未改变」 「解解,不是我们陪着你,是你一直在陪着我们!你一直陪着我们走很远很远!此生无悔粉上你!」 “……” “你就像是我年少时偷吻到的露珠,此后山长水远,仆仆来赴,既做我的眼泪,也做我的湖。”路随低喃,眼波熠熠闪动。 她是纯粹的,也是丰饶的。 她值得点点萤火眷恋、汩汩河溪奔赴。 …… 下台时,裴解颐和准备上台的路随迎面交错而过。路随又一次偷偷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你的话我听到了,接下来你认真听我的话。” 裴解颐转头。 路随的背影消失在暗处。 苗苗连忙来拉裴解颐:“姐!那边有个特别好的视角可以让你看路老师!” 猜到多半是路随的安排,裴解颐没有拒绝,跟着苗苗来到小胖已经帮她占好的一个内场位置,在长条形舞台的侧边,和观众区域隔着围栏和安保人员,且还相距一段距离。 不多时,随着灯光重新亮起,路随的身影也重现。 音乐前奏响起,裴解颐才发现路随换了歌。 这些天两人在一起,大多数时间在准备的是合体节目,因为声乐老师刚好在,裴解颐就顺便练习她的个人节目,没有刻意避开路随,路随一直知道她的具体曲目。 但路随从未在她面前练习过他的个人节目,她连他的彩排也没见着,只是通过节目组公布的节目单,看到了路随的曲目。 可现在,路随演唱的却并非节目单公布的那首——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我是浪花的泡沫,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耀眼得让人想哭,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如果说,你是夏夜的萤火,孩子们为你唱歌,那么我是想要画你的手,你看我,多么渺小一个我,因为你有梦可做。” 虽然路随没有专业的演唱技巧,但声乐老师夸过路随的嗓音条件和他的外形一样天生优越。 裴解颐先前和路随练习合作曲目时,倒没太大的感觉。 可现在他玉石般的清沉嗓音紧紧地吸引住了裴解颐的耳朵。 不光是舞美效果的加持,他也不仅仅是在唱歌,裴解颐觉得他更像在表演,于细腻的歌曲中娓娓道出他款款的爱意,每一句歌词都似丛丛火树银花,高浓度又高纯度地热烈盛放在她的心上。 “也许你不会为我停留,那就让我站在你的背后。” 演唱至这句时,在舞台上自由走动的路随状似随意地侧过身体,转向裴解颐所在的方向。 变幻的光影犹如浮游的萤火落在路随过分蓬勃的面容,裴解颐很清楚地确定,他清澈的乌瞳专注凝视的人是她。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和原曲的基调不同,他将这首歌演绎出和他的气质一样的桀骜,仿佛在说:即便你是遥远的星河,我也能触摸到。 无论你是烟火还是萤火,我始终追逐着你的光芒。 裴解颐的耳朵里充斥着他的表白,有点发鸣,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绵密地牵动她的思绪和情绪。 由于之后还要无缝上台,后半首裴解颐是在升降台里听的。 她看不见路随,反而放大了她对路随嗓音的感知力。 她有些晕眩。 未几,升降台慢慢往上升。 虽然已经在彩排中知道,路随将缓缓进入她的视野。 但此刻的感觉和彩排是完全不一样。 裴解颐感到自己整颗心都在悸动。 “有的爱像大雨滂沱,却依然相信彩虹。”悠长地拉着最后一句歌词的尾音,路随往后转身。 仿若背对芸芸众生走进宇宙万物。 追光灯精准地投落在裴解颐身上,她原本的白色亮片礼服变得金灿灿。 路随温柔含笑的目光,恰好与刚刚升上来的裴解颐交汇在一起。 他向裴解颐伸出手。 裴解颐将她的手交付在他的手掌里。 路随握紧。 待升降台完全升上来舞台,停止运作,裴解颐由路随牵着,走出来。 星辰洒落光芒,神明降临人间。 第42章 . 第42束光 磊落光明 完成合体节目的过程, 裴解颐仿佛被抽掉了记忆,有些断片儿。 下了舞台裴解颐和路随接受后台采访,之后才回休息间。 但并不是结束表演就能走, 因为一会儿的零点, 全体嘉宾还得齐聚舞台。 裴解颐在等待的一个多小时里又被颜乔见缝插针地安排了几个媒体访谈。 路随身为知名运动员, 很受其他明星的欢迎, 纷纷与他合影。 距离零点剩十五分钟时,工作人员便来通知大家。 裴解颐补妆用了五分钟, 从后台走到舞台两侧的等候区又花费五分钟。 路随一靠近她身周,裴解颐就发现了。因为旁边距离等候区很近的粉丝区域恰好有他们俩的CP粉,当即掀起一波新的疯狂尖叫,高举在手的“颐路相随”灯牌晃得裴解颐眼睛都有些花了。 裴解颐面不改色当作没看见也没听见。 有一个粉丝的声音又尖又亮,恰好错开其他人的“和声”,突兀地喊:“啊啊啊裴解颐路随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裴解颐:“……” 路随低低轻笑:“突然很想接受他们的建议,和姐姐跳过男女朋友关系, 直接成夫妻。” 周围还有别的明星,但裴解颐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己现在一点儿不担心被听了去。 台上的主持人邀请大家上台。 苗苗帮裴解颐拿掉披肩膀上的外套, 裴解颐随其他人重新上到舞台, 挨挨挤挤地全部站在一起。 舞台上的大屏幕显示着倒计时。 主持人的声音慷慨激昂。 倒计时进入最后二十秒的时候,在主持人的带领人全场的人一起开始喊数字。 裴解颐也一边跟着倒数,一边朝观众席里举着她名字的灯牌处挥挥手。 震耳欲聋地“1”之后,伴着“新年快乐”四个字,舞台上方嘭地炸开无数彩片纷纷扬扬撒落。 五彩斑斓之中, 前后左右的大家相互拥抱、相互祝福。 裴解颐在和两位主持人、三位女明星轻轻拥抱过后,反应都来不及,转头就落入路随的怀里。 “Happy New Year。” 好似为了区别其他人, 路随用的英文。 众目睽睽之下,裴解颐总不至于欲盖弥彰地将他推开,事实上她的心里也并没有推开他的想法。 “Happy New Year。” 裴解颐也回复路随英文。 随即两人松开彼此,只比和其他人拥抱时多抱了两秒而已。 四目相对一瞬,他们又默契地各自转开,继续向另外的人道祝福,仿若刚刚的拥抱非常稀疏平常。 路随毫无疑问是趁机光明正大地与她亲密接触。 裴解颐平静的外表下,悸动的内心再无法说服自己,他之于她,不是特殊的。 主持人高高举起手机呼唤大家大合影时,路随又趁机捱在裴解颐身边,并偷偷捉住裴解颐的手。 裴解颐淡定地面朝镜头微笑,反手也握住路随的手指。 原本也面朝镜头的路随一瞬意外地转脸看她。 — 零点过后还有半小时的节目,回到后台裴解颐又和不同的人或寒暄或合影,最后得以离开场馆时,已然过一点。 颜乔告诉她,她和路随的那个拥抱,让CP粉们更疯了。 裴解颐以为颜乔要批评她,结果颜乔反而道:“怎么不顺便接个吻?” “……”正在喝水的裴解颐猛地呛一口,“你到底还是不是我我经纪人?” 人家经纪人巴不得禁止艺人恋爱,即便恋爱也严格要求偷偷谈,不许公开、不许被拍。颜乔倒好,先是怂恿她睡了路随,现在又涉嫌撺掇她和路随公开暧昧。 到别墅后,一推开房门,系在门后把手上的红色气球就飘到眼前,裴解颐抓住气球,取下贴在气球上的卡片。 卡片上是路随的手写字,提示她去别墅后面的沙滩。 怪不得他方才没有找她同车,原来又准备惊喜了。 裴解颐换了身轻便的私服,下楼。 还在忙的颜乔和苗苗问她上哪儿,裴解颐说到海边散散步,颜乔明显有点紧张,立刻要让苗苗陪她。 裴解颐坦诚相告:“路随找我。” 颜乔这才放了心。 别墅通往沙滩的路,专门修了栈道。傍晚裴解颐随摄影师来拍照时,还没发现有灯,现在已经被临时装了星星小彩灯,沿途挂在栈道两侧的围栏上,给她照明,也为她指引方向。 裴解颐一路走到栈道尽头,踩着阶梯下到沙滩上。 路随大手笔,沙滩上铺出一条红毯路,她不至于鞋里进沙子。 红毯路的两侧放的则是蜡烛形态的小灯,比起栈道上的小彩灯光线更为朦胧,朦胧之下制造出的氛围感亦更强烈。 咸湿的海风拂面,四下里空无一人,不远处的海面漆黑一片,但裴解颐脚下的路是清晰可见的。 并且迎接她的目的地是光明灿烂的——帐篷顶上的灯特别亮。 裴解颐驻足帐篷前,朝周围张望一圈,没见着路随,便将目光锁定在严严实实闭合的帐篷门上。 她蹲身,拉下拉链,打开帐篷门。 只见路随侧身横卧帐篷里,单只手支着脑袋,等困了似的懒洋洋的:“姐姐有点慢,你的新年礼物差点睡着。” “新年礼物?”裴解颐挑眉,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你?” “不满意?”路随微斜勾着唇,微微眯眼。 “嗯哼。”裴解颐作势要走。 “啧。”路随拽回她。 裴解颐就着他的施力半个身体坐进帐篷里。 路随将丝绒首饰盒放到她面前。 裴解颐拿起首饰盒在手里轻轻掂了掂:“别告诉是求婚戒指。” 看盒子大小是不像的,她其实猜测不是,不过想到方才晚会现场里他的话。 路随也听出她在玩笑:“姐姐迟迟不答应当我女朋友,果然是想跳过男女朋友阶段,直接成为我太太。” 裴解颐打开首饰盒,盒子里装有一条项链。她嘴角弯出挑衅的弧度:“原来你也没胆量跳过男女朋友的关系,直接向我求婚。” “谁说只有戒指才能求婚?”路随坐起来,改成单膝跪地的姿势,捉起她的右手,轻轻亲吻她的手背,抬头时眉骨眼梢间是那股熟悉的桀骜不羁,像接受了她的挑衅,反过来挑衅她,可他的眼神里又分明写满认真。 没有任何求婚誓词,却胜却千言万语。 裴解颐承认,现在是她不小心玩脱了。她低垂一下眼,抽回自己的手,复抬眸:“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 “不开岂不浪费你难得给的颜色?”路随自然而然也继续当作玩笑,比起给他自己台阶,更像给她台阶。 他将单膝跪地的姿势又改成盘腿坐。 裴解颐瞬间感觉所有压力消散。她取出项链,发现项链吊坠上有个花体字母“Y”,目测是“颐”字的首字母。 想到什么,她望向路随的脖子,伸手勾起路随脖子的项链。项链和送她的这条看起来很像,等她将吊坠从他的衣服里扯出来,果不其然是情侣款。 呵,她如果毫不知情戴在身上了,岂不等于公开和他的暧昧不清? 路随丝毫没有小心机被揭穿的尴尬,坦然耸耸肩:“不是情侣款,多没意思。” 裴解颐摸了摸他吊坠上的字母“J”:“怎么不是‘L'或者‘S’?” “J”不是他的名字吧。 路随神神秘秘卖关子:“你猜。” 裴解颐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松开手,作罢。 路随却也没因为她的作罢就主动告诉她,他只是阻止了裴解颐要将项链放回首饰盒的动作:“啧,也不试戴一下?” 裴解颐撩开披肩的长发,背对他。 意思不言而喻。 路随解开项链的扣头,帮她带上去。 系扣头时,他熨烫的手指触碰她的后颈,粗粝的指腹热度清晰,仿佛蔓延了一大块她的皮肤。裴解颐下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吊坠,微微狭眸眺望平静又暗藏巨大波澜的海面。 他的手指离开她的皮肤时,裴解颐也转过身重新面向他,问:“然后?” 路随挪来帐篷口,倾身到外面帮她脱掉鞋子:“等日出。” “现在才两点多。”裴解颐蹙眉,话虽如此,她被脱掉鞋子的脚还是收进帐篷里来,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现在已经两点多了。距离日出不远了。”路随纠正她的用词,伸手拿起一旁的平板电脑,“如果不困,就和我一起看节目。” 屏幕上暂停的画面正是裴解颐在跨年晚会上的个人节目。裴解颐来之前,路随在看的就是回放。 “饿不饿?”说着路随准备把准备的零食推到她面前。 裴解颐拒绝,只拿了在他这儿才能喝得到的酸奶。 路随笑一下,摁了摁平板电脑。 节目继续播放。 裴解颐才发现路随不是看整场节目,而是单独挑了她的片段。 她的表演结束后,路随竟然又要重播。 裴解颐鸡皮疙瘩起一身,制止了他。 节目顺播,下一个精选片段便是路随的个人节目。 裴解颐得以欣赏到她先前在舞台下没能见到的视角。 摄像机很会,总是怼近路随的脸,路随的脸又特别经得起怼,没当他放大在屏幕上,弹幕上就是粉丝流口水。 裴解颐都能感觉,他自带深情的双眸隔着屏幕看进人的心底。 她没想到在路随的个人节目,弹幕上也有CP粉嗑得很欢快—— 「是我的错觉吗?底迪的歌好像在表白姐姐」 「你不是一个人!我甚至怀疑底迪是姐姐的粉丝!」 「不管是不是,先磕为敬!我就是一只上蹿下跳的尖叫鸡!」 「姐弟俩不仅情侣装连选曲也how pay!」 路随当着她的面,公然伸手指到屏幕上,将上面几条弹幕统统点赞。 裴解颐:“……” 紧接着便是她和路随的合体节目。 万众期待的“颐路相随”合体节目,CP粉们是相当满意的。 弹幕也变得比方才的个人节目更加露骨—— 「他们两个互看一眼我都觉得是在开车!」 「前面的姐妹自信点!把“觉得”去掉!就是在doi!」 「这是我不付费能看的吗?说不是两口子都没人信!」 「我看谁还不磕我看谁还不磕我看谁还不磕」 「do!给我使劲do!闹出人命我们负责!」 路随又要点赞弹幕。 裴解颐无语地抓住他的手。 路随似笑非笑的眼神有点危险:“姐姐,奉劝一句,现在不要和我有肢体接触。” “多危险?” 裴解颐的话音未落,路随斜挑着唇吻住她。 第43章 . 第43束光 光车骏马 起伏的海浪声是规律的, 他们的呼吸是错乱的。 被他触碰过的皮肤像在发烫,温度出奇地高,裴解颐躺倒在睡垫上, 清清淡淡的眼神蒙着一层暧=昧的潮湿, 口干舌燥地微微张开唇, 唇角沾染着亮晶晶的两人交换的唾液。 视线里, 路随的眉眼间仍旧带着浓厚的少年气,高大劲朗的好皮囊则直白地释放属于成年男人的荷尔蒙, 不吝啬地供她欣赏。 帐篷里的灯光似也热辣起来,洒落他身上,与蒸腾的汗一起将他一溜儿尽拢进波光中。 空气浮沉而寂静,他专注看着她,深情的桃花眼里流动夏日的光,坦荡肆意,炙烈清透。 卷动浓稠的情=动。 裴解颐的脑海倏忽闪现一句不知曾经哪儿见过的话: 【然而小狗根本不在意舔狗之类的词汇, 小狗一直大大方方昂首挺胸地爱人】 她抬起一只脚,趾头伸到他的胸口, 慢慢地, 往下滑到他的人鱼线:“就这?” 她用的是他的语气, 说他对她说过的话。 这是她的欲=望向他敞开了,即便只有一点,也是路随第一次在她身上感受到的。以往与她亲吻得再激烈,她顶多算热情。 滚了滚喉结,路随干燥的手掌握住她的脚踝:“姐姐, 等下尽情叫,除了我,没其他人会听见。” “……” 蚌肉翕动, 吐露柔软,宛若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路随采撷了最娇嫩艳美的花。 所有的旖=旎仿佛与他曾经无数次热了裤=裆的缱绻梦境重合,却又丰富了细节,因为过于真实反而显得虚幻,虚幻得令他感觉可能跌入另外一场颠倒人间的大梦。 ……拖拉机在|梵瑟大魔头|高速路上疾驰…… 裴解颐没睡着,但半睡半醒间仓促地做了个简短的梦。 梦里她孤身行走在干涸的戈壁已久,习惯了四野无人、了无生机,习惯了荒草芜杂、鸣沙滚烫。 可是很奇怪,她看见了一棵凭空冒出的大树,蓬勃又繁盛,充满无限生命力。她怀疑是海市蜃楼。她走近。大树没有消失。她触摸壮硕的树干,也没有摸空。掌心下跳动着大树的心脏,真实而有力。 从来不曾感觉到累的她,突然从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疲沓,她不由自主坐到树底下,靠着树干休息。 蓬勃的大树舒展树荫,将清凉送给她。甚至有微风拂面,吹来稀落的雨水。 裴解颐睁开眼,抬起抵在温暖胸口的头。 入目是侧卧在她身旁的路随,正在用湿纸巾轻轻为她擦脸颊。 她一醒,他的动作便停止,耸了耸肩轻啧声:“你怎么睡这么浅?是我努力得还不够?” 裴解颐收回抱在他腰间的手臂,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没烟?” 曾经休息的那半年她抽得比较凶,因为治病,医生不仅让她戒酒也戒烟,但酒她戒得了,烟总控制不住。直至颜乔警告她抽烟影响她牙齿的美观,如果以后不想再当演员就随她便,她才逼自己停掉。不得不说,颜乔很懂得如何拿捏她。 算起来将近四年没抽了,现在烟瘾好像随着方才的性=欲回到她的身体里。 “事后烟?”路随斜她一眼,“你觉得我会有?” 确实,他一看就是不抽烟的人,裴解颐问的时候没多想:“套都预先准备着,事后烟倒漏掉。” 路随勾起唇:“记住了。下次一定帮姐姐把事后烟也准备上。” 裴解颐朝帐篷门转头:“日出呢?” 门自然是闭合的,看不见外面。 路随伸手拉开一小截拉链,让她得以窥见外面的天色。 咸湿的海风也通过这点空隙吹进帐篷里,稍稍冲淡糜迷的气味。 “预计要再半小时。你可以接着睡。我喊你。” 裴解颐却坐了起来:“想走走。” 盖在她身上的毯子滑落,他之前送她的那条项链的吊坠也落回她的胸口,凉凉的。 裴解颐下意识摸了一下。 有一阵她只看得见项链悬落于她按在睡垫上的两只手肘之间的半空与她的身体一起晃动,她没忍住抓到嘴里咬住。 路随因为她声音的变化,在她翻回正面时,还主动把他的项链给她咬。她没咬,反倒给他叼着。她抚摸他,他的声音也变得愈发蛊惑人。 两人都没想到,这项链竟还有助兴的作用。 “喜欢的话,下次也准备点其他小道具。”路随觉得她似乎被戳到了性=癖。 “你先出去。”裴解颐找到了自己的内裤,但她认为有必要再擦擦自己的身体。 路随说:“擦过了。” 她知道。她就是想再擦一擦。裴解颐又从他身后找到了她的内衣,只重复:“你先出去。” “是多不满意,刚做完就凶我。”路随俯身吮了吮她的唇。 哪里凶他了?裴解颐又微微喘起来:“暗示我说很满意?” “难道不满意?”路随吊起眉梢,双手掐住她的腰,低头便埋进她的胸口。 最后路随到底胡乱套了衣物,遂她的意。 不过他没走远,裴解颐也从帐篷里出来时,就见他等在帐篷外,一头蓬松的发丝尚带少许凌乱。凌乱却不影响他的蓬勃与清新,浓荫蔽日的树一般,充满生命力。 不久之前的第一下,是她占据主导,抓着他,将他送进她身体里的。初始的又涨又疼之后,随着渐入佳境,她更多感受到的是,他蓬勃的生命力注入到她的一潭死水里,重新流动了起来。 路随上前来,拢严实她的领口。光城的气温虽然接近秋天,但凌晨的海边也是比较冷的。 裴解颐抬手,捋了捋他乱的那绺头发。 路随扬眉笑了下,歪脑袋:“雨露均沾,也不怕我的其他头发吃醋。” 裴解颐便多捋了两把,成功把他的头发弄得更乱。 之后两人踩着沙滩,迎着鱼肚白的天际和熹微的晨光慢慢踱步。 路随一直走在她的前面,并且是倒退着走的,没有出声打扰她的安静,但他的两只眼睛至始至终不离她。 这样的他莫名地乖,从张牙舞爪的饿狼变回趴在她脚边的小狗勾。 就像海城的那天晚上,他先是默默陪她看窗外的雪,后来默默地陪她睡了一晚上。却不过问,她究竟怎么了。 裴解颐没怎么了,她就是在等,等自己在过度亢奋之后的回落,会不会又因着无处承接而陷入愈发低迷的境地。 可暂时没有。她现在十分平静,如同无澜的温水,并对路随产生一分探究。 或许是她的错觉,路随的不过问,似乎并非出于他的懂分寸,不冒犯她的隐私。 而更像,他洞悉她的一切,所以无需再了解。 裴解颐忽地便好奇:“你不问问我,那个私生抖落我的那些事?” 路随停下倒退的脚步,轻扬下巴示意她:“日出。” 裴解颐转头望向辽阔的海面。 火红的太阳散发耀眼的光芒刺破海天相接处厚厚的一团云,染得云层橙红鲜亮,撕裂最后一片暗灰雾气,照得万物明亮。 裴解颐看得正入神,路随轻咬她的耳朵,低低道:“姐姐,相信我,无论怎样,这个世界,它很爱你。” — 回到别墅休息了两个小时,裴解颐就起来了。 一方面因为睡不着,另一方面沈导和摄制组昨天傍晚也已抵达光城,下午她和路随还有戏要拍。 她前面的时间大都挤压给了跨年晚会,晚会结束后本该再看看剧本,却被路随喊去海边荒唐过夜。 裴解颐边泡澡边看剧本期间,颜乔带着她的早餐进来浴室,帮她把早餐搁她面前的桌板上,却坐在浴缸旁边没有立马出去。 “嗯,睡了路随。”裴解颐一手继续握着剧本,另一只手叉起餐盘里的紫薯卷,主动交代。 不是为这事,颜乔也不可能干了原本苗苗的活儿。 颜乔偏偏佯装惊异:“你这爆炸消息,惊得我都忘记我是来通知你新戏的时间确定了。” 裴解颐送她“呵呵”两个字。 颜乔有点欠地问她:“年轻有活力的弟弟就是不一样,很缠你吧?” 裴解颐端起杯子,喝的是咖啡,吐出的是茶气:“你也去搞一个弟弟不就知道了?——噢,你已经结婚有老公了,除非给你老公戴绿帽,否则搞不了弟弟。” 出去前颜乔提醒她,粉丝等了她一晚上,她微博还没发。 昨晚跨年,裴解颐的微博应该营业的,她临时赴路随的约,以为一会儿就能回来,结果就给忘了。 由于是日常博,不是广告博,所以颜乔也没替她发。 裴解颐翻出手机里昨天她自己拍的照片。 照片是晚会现场,粉丝所举的她的名字的灯牌。 她配文:【一期一会(爱心)】 一早的热搜榜单,延续跨年晚会的余温。 前一天刚在品牌活动上遭到私生的攻击,使得昨晚裴解颐的个人节目显得特别好哭,她的粉丝哭了一晚上还没哭完,接连不断向她表白。黑粉为此嘲讽裴解颐,卖惨虐粉。 今次裴解颐的微博一发出去,熬夜等着的粉丝就一拥而来,用早已准备好的小作文刷了她的评论区。 不过占据评论区高位的是她和路随的CP粉,不仅头像用了裴解颐和路随的接吻图,昵称还是“姐姐弟弟一起睡”。 毋庸置疑,CP粉的行为激起了唯粉的不满。 看着唯粉们告诫CP粉别太过分有点圈地自萌的自觉,“清醒点,地球毁灭了我姐也不会和路随一起睡!”,裴解颐……心虚地揉了揉太阳穴。 第44章 . 第44束光 山光水色 他们在心恋的影视化作品《如风》, 最新一部分剧情主要是裴开颜和阿随的恋爱日常,也是阿随真正开始了解现代裴开颜的职业。 — 一时色迷心窍和阿随接吻之后,裴开颜总觉得和阿随的相处多了一分尴尬, 晚上回到家, 裴开颜躲着阿随, 早早将自己整个人包裹在被子里睡觉。 那是裴开颜的初吻。连工作中, 裴开颜都还不曾和男演员有过吻戏。 幸好隔天裴开颜有工作需要到外地,可以暂时避开阿随。 她叮嘱阿随一个人留在家里如果无聊可以看电视, 冰箱里她准备了充足的食材,地板如果太硬不好睡,允许他先睡她的床。 阿随问:“你去几天?” “两天。”裴开颜是要去某个剧组客串一个角色。虽然可能届时出镜不到十分钟,但是投资很大的一部电影,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好。”阿随点点头,很乖的样子。 裴开颜莫名感到失落。他好像并没有不舍? 之前不是她洗个澡他都得用绳子拴住她生怕她消失不见?怎么接了吻之后他不仅没有更黏她,反倒……不如接吻前在意她了? 身为古人, 他的思想不是应该比她保守? 到了剧组,工作让裴开颜暂时无暇再去想这些。 晚上剧组收工, 因为男主角过生日, 剧组订了包厢, 全体主创一起去放松休闲。 裴开颜原本自觉地没把自己算在主创之内,由于男主角和导演都喊了裴开颜,裴开颜便出席了。 席间不外乎喝喝酒聊聊天玩玩游戏,只不过随着大家越喝越大,聊天的内容逐渐带上颜色, 游戏的尺度也慢慢变大。 裴开颜被灌了几杯酒,受不了,假借上厕所的名义溜出包厢。 吹着冷风, 她很想打电话问问阿随今天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情况。她给阿随留了一部旧手机,教会了阿随如何接听。 心里也有点怄阿随,阿随到现在都没有主动找她,她明明也给阿随设置了拨通她手机号码的快捷键。 握着手机正纠结时,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搂住肩膀,浓重的烟酒混杂的臭味涌入裴解颐的鼻息。 导演醉醺醺的声音紧随传出:“原来你先出来了。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和他们打个招呼就来。” 同时塞入她手里的是一张房卡。裴开颜愣住了,烫手似的塞还导演,推开他:“导演,你误会什么了吧?” 她的力气根本敌不过导演:“我误会什么了?白天不是你跟我讨论剧本想加戏?明天就给你加。你想加成女二都没问题。” “导演你真的误会了,我和你讨论剧本并不是想加戏,我只是——” 裴开颜尚未说完,只见导演的手脚均被凭空冒出的白色棉线缠住,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紧接着便飞出窗户,吊在半空中。 五楼的高度,腾空定格住的导演吓得大叫。 裴开颜眨眼的瞬间,又见导演快速往楼下坠落。 “啊啊啊——” “阿随不要!”裴开颜仓促而着急地大喊。她没寻到阿随的身影,但缠在导演身上的棉线和奇幻般的场景无一不在说明是阿随干的。 裴开颜飞奔到窗前探出脑袋。 导演在距离地面仅余分毫的位置停住,但导演已经吓得失禁并晕了过去。而棉线嫌脏似的迅速松开导演,导演这才噗通一声落到地上。 裴开颜长松一口气,顺着棉线收回的方向转头。 阿随穿着她买给他的那套衣服,刚刚敛起浑身的戾气。 事情发生在短短数秒之内,附近几个包厢门都关着,里面也很吵,大多数人未曾留意这外面,但两位送果盘的服务员似乎惊呆在了原地,半晌不动弹。 裴开颜不得不抓过阿随的手,迅速离开,心里慌得要命。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监控拍到…… 还有,怎么又是和阿随像亡命鸳鸯一般跑路? — 由于阿随的戏份少,台词更少,几乎全是裴开颜的戏份,所以在裴解颐的稳定发挥之下,拍摄进度异常顺利。 时隔半个月,裴解颐不仅对裴开颜这个角色没有生疏,甚至融合得比之前愈加自然,沈导丁点儿不吝啬夸赞,并鉴于上次裴解颐的疑问而强调,今次不仅仅在夸赞裴解颐的表演技巧,更是在夸赞裴解颐的灵气,一点就通。 “灵气”,是种薛定谔式的形容,大多数时候出现在没有学过表演的新生演员身上,本质上其实就是评价一个人的天赋。裴解颐只在刚演戏的那两年经常听别人贴给她标签,随着她浸染娱乐圈、饰演越来越多的角色,已经从裴解颐身上绝迹。没想到能再听到。 被夸表演技巧好,自然不是件坏事,只是比起后天学来的技巧,大众总是偏爱天赋。 裴解颐倒是不怎么纠结这两者,她始终认为,即便拥有天赋,假若不去学习后天的技巧,也无法走得长久的。 但重新被夸有灵气,之于裴解颐而言,无异于被触及她演绎生涯的初心。 那个什么也不懂、完全凭借自己的本能和满腔的真诚、在戏里经历别人人生的,最初懵懵懂懂一张白纸的她。 下戏之后,裴解颐跟着路随和沈导一起吃饭。 沈导提及他后半年有部扶贫剧要开机。 虽说是任务剧,但剧本其实是早两年沈导就在筹备的,原就是扶贫题材,正好赶上任务主题罢了。 路随笑问沈导能不能给他一个角色。 沈导也玩笑道,他下不去手“糟蹋”路随优越的外形。因为剧里的角色几乎全是乡土出身的人物,演员要贴合角色,首先外形就得改头换面。年轻演员很少有人不希望自己在镜头前永远精致好看。何况有些演员的外形也确实无论如何改造都变不了气质。 而对于角色内在气质的拿捏,更得要求演员深入当地与真正的乡土村民同吃同住一段时间。所以虽然戏是后半年开机,但对演员的培训必然早早开始。这就得要求演员腾出大量的档期。 路随自然不是自己想演,他是帮裴解颐探探口风。 回到别墅他立刻问裴解颐,有没有兴趣。 沈导这部戏,无疑以后是要评奖的。 裴解颐怎么可能没兴趣?她刚刚在饭桌上之所以不跟着路随贸然吭声,是因为她还不清楚她接下来新戏结束之后的工作安排,她得先和颜乔商量,再决定要不要向沈导争取。 “我自己会安排。”裴解颐暗示路随可以回他自己的卧室了。现在他跟进来的是她的房间。 “今晚不需要我陪你睡?”路随问,语气饶有兴味,“我觉得有我陪你,姐姐似乎能睡得更好。” 裴解颐算不出,光这两天,他喊“姐姐”的次数有多少了。 她承认,经过两次的同床,她发现他之于她的确有助眠的功效,但明天还有戏要完成,昨晚是她考虑不周,导致没休息好,今晚不能再荒唐。 “回去背剧本。”裴解颐继续轰人。和今天不同,他明天的台词不少。 “你不觉得背台词的话,我的身边更需要有你监督?”路随勾唇,终于有机会肆无忌惮地从身后拥住她,“别想太多,我也舍不得姐姐连续两晚休息不好。” 裴解颐往后斜眼:“记住你现在的话。” 旋即裴解颐非常故意地邀请:“我准备洗澡,你要不要一起?” “……”路随感受到了她的挑衅,他怎么可能放过和她一起洗澡的机会,何况是她主动给的机会,“姐姐,你又玩火。” 裴解颐手肘往后撞了撞他的腰腹,退离他的怀抱,径自旁若无人的脱掉衣服,光=裸着进去浴室。 路随紧随她身后进去。 裴解颐打开浴缸的水阀放水,她站在镜子前随手将长发扎成丸子,连皮筋都没用到。 她高抬起两只手臂,恰好成就了她身体曲线的完美展示。 凌晨在海边的帐篷里,都没有眼下这般一览无遗,路随放肆地用他的目光一寸寸描摹她。 宛若白瓷的细腻皮肤,灯光下白得仿佛会发光,让人很有在上面留下痕迹的冲动——夜里他便是克制这样的冲动,以免给她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裴解颐转身折返浴缸前,抬起一只脚伸进浴缸,趾头轻轻拂动水面,试了试水温,方才跨入浴缸,整个人没入水里。 找到舒适的角度,她往后靠着浴缸壁闭阖双眼,朦胧的水雾氤氲得她一贯冷艳的面容少见地清丽且柔美。 不消片刻,浴缸里的水流随着哗啦声响晃动,如同有双无形的手抚摸她的胸口,裴解颐睁开眼,毫无意外地见到路随也坐进来了。 这里的浴缸足够大,两个人在里头也绰绰有余。 路随没有脱衣服,水很快浸湿他单薄的白色T恤,湿淋淋的布料紧贴他的皮肤,犹抱琵琶半遮面般地透显他的半身精肉,尤其胸口两处朦朦胧胧的深色,格外性感。 与她四目相对着,路随开始背台词。 背完一段他的,特地停顿出一截空白。 裴解颐读懂他的意思,反正闲着无聊,无妨接上自己的台词。 他一段,她一段。 在浴缸和人袒裎相见地对戏,裴解颐也是头一遭。 对完戏,路随身体往下沉,整个人泡进水里憋气。 裴解颐莫名又记起他的粉丝和路好们惋惜他不是游泳运动员这件事。 须臾,路随是紧捱她跟前哗啦钻出水面的。 他的两只手覆上脸抹掉水,又滑到他的头上,往后捋他湿淋淋紧贴他额头的头发,最后对她睁开他深黑的桃花眼,斜挑着唇倾身伏到她耳畔:“姐姐,你真辣。” 晃动的水漾着裴解颐的胸口,他的胸膛带着湿透的布料若即若离摩擦她的皮肤。裴解颐水里的两条腿架到他腰腹两侧,两条手臂搂住他的脖颈,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也不吻他,但就是和他平静地呼吸相抵。 直到……路随有点坏地斜斜勾起一侧嘴角。 裴解颐趴到他的肩头,埋脸在他颈侧,难以抑制地轻轻颤抖。 捕捉着她细细的婉转的轻哼,路随也想同时看她的表情,他不让她趴,睁着眼与她接吻。 “……” 裴解颐仰头,靠回后方冰凉的浴缸壁,好一会儿缓过来劲。 路随藏在水里许久的手浮出水面,神色间难掩得意的成就感。 裴解颐乜斜他一眼,软着腿哗啦起身,丢下他这么个工具人自顾自跨出浴缸,裹上浴巾,擦干身体,对着镜子给自己的身体细致地擦拭乳液。 路随笑笑,也从浴缸里出来。 透过镜子,裴解颐看到他慢动作地一件件脱掉他的湿衣服,最终一丝=不=挂。 她同样是现在比夜里在帐篷更直观地对他的身体一览无遗。 裴解颐回头,免去镜子这一层,两只眼睛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将他上下来回逡巡。 路随立于原地,坦坦荡荡与她直直交视。 顷刻,裴解颐勾勾手指。 路随荡着他依旧昂首的利爪,来到她面前。 裴解颐伸手触碰他的胸口,徐徐划至他壁垒的腹肌,另一只手抓起洗脸台上她的一只口红,拧开盖,按上他的皮肤。 路随瞬间收腹。 裴解颐掀起眼皮瞥他一下,口红继续涂抹,于他剧烈的呼吸间,往他的腰腹写了个“颐”字。 路随低头看着,在她的口红离开他的皮肤时啧声:“你这样让我怎么舍得洗掉?” 裴解颐摸摸他的头发,翘着唇角裹上浴袍离开浴室,下楼去找颜乔。 开门见是她,颜乔很是惊讶:“路老师年纪轻轻时间这么短?” 裴解颐:“……” 颜乔知道路随在裴解颐的房间,才一直没去打扰裴解颐的。 裴解颐没替路随辟谣,开门见山将沈导扶贫剧的事情讲了一遍。 颜乔听完后轻呵:“做=爱做到一半跑下来和我聊工作,老天爷也被你的事业心感动到不行。” 裴解颐表示深以为然:“所以不拿下个角色,都对不起老天爷。” 女主角她不妄想——虽然她对自己有信心,但也有自知之明。 而且沈导的戏,往往配角们也少不得出彩。无论沈导届时愿意给她哪个角色,她都非常期待。 一趟差不多五六分钟,裴解颐折返她的卧室。 路随还在,没有走,明显赖定了今晚要陪她睡。 他已经比她先一步到床上去了,倚靠着床头玩手机,被子仅盖到他的人鱼线处。 裴解颐绕到另一侧,刚到床边就被路随捞住她的腰,抱她跨坐到了他的面前。 第45章 . 第45束光 晖光日新 “以为姐姐不回来了。” 语气竟还带点委屈。 “做作。”裴解颐点评, “下次表演记得把表情一起带上。” 路随接受她的指导,当即重新演绎:“以为姐姐不回来了。” 可他眉骨眼梢自带的桀骜不是仅凭简单的表情转换就能消失的。裴解颐看着不像委屈,倒像路随式的撒娇, 怪有趣的。 她的手摸去他的人鱼线。他说舍不得擦不掉口红, 还真没有擦, 不过不小心蹭了点在被子上。估计就是为了不被衣服蹭掉, 他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 “你打算裸=睡?” “方便姐姐想摸就摸想看就看。”路随覆在她耳廓低语。 “睡吧弟弟。”裴解颐从他腿上翻回床。 路随掀过被子帮她盖好,将她搂进他怀里, 熄灭灯,吻了吻她的额头:“晚安。” 裴解颐还不曾以这种姿势入睡过,不太习惯,但倒没有不舒服。必须承认的是,她……很喜欢听他的心跳。 他心脏的跳动似乎比常人更有劲。 短暂的迟疑后,裴解颐到底打消了推开他的念头,闭上眼睛。 — 裴开颜带着阿随回到酒店。 她瞪阿随:“你怎么到这里?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 “溯踪术, 跟着你,你来我就来了。”阿随坦白, 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 向她道歉,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他的表情是愧怍的,语气是懊恼的,然而不知是他天生面相的缘故还是他根本不诚心,裴开颜感受到他的歉意,没感受到他真觉得他做错了。 可裴开颜莫名地就是对他生不起气, 莫名地就是想原谅他。 “没有,没有惹麻烦。”即便没有阿随,她今晚拒绝了导演, 明天在剧组她的处境多半也难堪。现在不过变成了彻底泡汤。 阿随猜到她必然不会责怪他。 师父对他总是格外严厉,却也格外心软。尤其随着他长大,无论他做错什么,只要他道歉,师父就接受,即便依旧会罚他,也不过是扫地劈柴打水这些他日常都在做的事情。 裴开颜好奇:“‘溯踪术’是什么?” “字面的意思。”阿随牵起她的右手,轻轻一拂,裴开颜这才瞧见她的手腕处原来还系着近乎透明的白色丝线。 裴开颜仍旧闹不明白,他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跟着她。不过他的出现本身就是件怪力乱神的灵异事件,现在多超乎裴开颜的想象也见怪不怪了。 “还说你不是神仙?”裴开颜的口吻似抓住他撒谎的小把柄。 阿随感到好笑,想说:“我会的全部法术,都是你教的。” 不久之后,剧组的其他人陆续回来,裴开颜准备出去看看情况,也不知道导演后来怎样了。 这时裴开颜才记起来,她现在住的是剧组提供的住所,和她同一层楼的还有其他演员,她将阿随带来这里,很容易被大家看见。 裴开颜收回开门的手,问阿随:“你是不是能把你自己变走?先变回家去?” 阿随:“……” “不会啊?”裴开颜蹙眉,很是意外。 她失望的表情令阿随不舒服,脱口而出:“可以传送。” “那你快让我开开眼界!”此时裴开颜完全忘记她的初衷,只想满足自己的猎奇心理。 阿随却说:“没有符,现在做不到。” 事实其实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法力微弱,且不稳定。不久前他将导演从窗户丢出去,就是突然间法力好像全回到他身体里,但也就那短短几秒,现在又变得微弱。 裴开颜倒没有再不经意地流露出失望,而是笑了笑:“原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神仙身上也适用。” 有人忽然来敲裴开颜的房门,听声音是这部戏的男主角。 裴开颜立刻示意阿随藏好,随即裴开颜忐忑地去应门。 男主角是来确认她是不是先回来了,见到她没事就放心了,告诉她说导演喝醉酒不小心从楼下掉下去一楼,不过万幸没有大碍,现在人在医院,明天可能要先停工半天。 裴开颜装作很惊讶:“五楼掉到一楼竟然没事?” 男主角说大家都一样感到神奇,打趣道导演平时那么喜欢拜佛,或许佛祖显灵。 回到房间关上门,裴开颜越想越古怪,问阿随是不是做了什么? 否则怎么现在好像整件事都与她无关? 阿随说:“我抹掉他们的记忆了。” “……”反应了一瞬,裴开颜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光,“还能这样?” “当然。我是神仙。”阿随很高兴见到她现在的表情,就像他每次练功进步神速,师父虽然表面不显山露水,但他早已能从师父的微表情读懂师父真正的情绪。 裴开颜又不满:“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亏她一直在担心。 阿随斜斜挑起唇:“你又没问我。” “你故意的吧?”裴开颜下意识伸手要捶他。 阿随笑着握住她的腕子。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裴开颜定定注视他,再次陷进他蕴满深情的桃花眼里。 顷刻,裴开颜倏尔回神,撇开脸挣脱阿随,背对他问:“那你跟来我的剧组干什么?” “你在这里。”阿随的声音轻轻响在她的身后。 “来了怎么不让我知道?”裴开颜跟审犯人似的。 “你在躲我,我就不出现让你心烦了。”阿随向她道歉,“对不起,是我冒犯你了。” “我哪有躲你?我哪有心烦?”裴开颜否认,转回身面对他,“你也没冒犯我。” 阿随郑重地问:“那我……是不是可以再吻你?” 裴开颜踮起脚,主动碰了碰他的嘴唇。 阿随揽住裴开颜,深深地,重新吻住她。 — 第二次的吻戏,裴解颐很清楚地听见了沈导喊“咔”,并且很冷静地和路随分开彼此相贴的唇,淡定地走到场边的休息区域。 背对众人,裴解颐将嘴里融化得仅剩一点的薄荷糖吐到纸巾里包住,丢进垃圾桶。 这是刚刚拍吻戏的时候,路随明目张胆渡到她嘴里的。 说明目张胆,是因为镜头正对着他们,可又只有她和他知道,他们的吻远不如镜头前看起来得纯情。 “味道难道不好?”紧随其后走回休息区域的路随似笑非笑。 裴解颐听出一语双关,回敬以皮笑肉不笑:“上一个在和我拍吻戏时伸舌头的男演员,被我一耳光扇进医院里。” 拍吻戏,男女演员事先都会商量好怎么拍,除非导演有要求,否则大多数时候是嘴唇贴嘴唇地发挥,很少会在未经对手演员同意的情况下,擅自伸舌头。 裴解颐就曾经倒霉地遇到过这样一位男演员,那位男演员占她便宜,她第一时间推开对方并给了对方一耳光,对方没站稳绊到旁边的道具,摔倒了,到医院验伤后还要告她。 那位男演员极力否认他是故意为之,而是太入戏时的情不自禁。导演也认为男演员是敬业的表现,认为伸舌头的吻戏更逼真,从追求艺术效果的角度而言根本无可指摘。 类似的遭遇裴解颐自然并非圈内第一人,裴解颐的反应在其他人看来成了过激行为,事情传出去还成了她耍大牌、不敬业,由于男演员的后台硬,她更是被踢出了剧组,为此公司责怪她,连养母也骂她矫情。 “我知道。”路随说,并把脸凑来给她,“你打吧。” “……”裴解颐呵呵,径自拿起水杯喝水,口腔里清凉又刺激的薄荷味极其霸道地久久残留。 — 如果第一个吻是两人意乱情迷之下的一时冲动,那么第二吻让裴开颜确定,她喜欢上了阿随。 既然阿随消除了导演的记忆,转日裴开颜便毫无挂碍地继续拍戏。 她的本意是让阿随呆在酒店里,就像之前呆在她的公寓里一样,等她结束回来找她。 可阿随在她去到拍摄场地没多久,就混在群众演员里被她瞧见了。 拍摄间隙,裴开颜偷偷给阿随打电话,问他过来干什么。 “想一直能看见你。”比起刚开始时一问三不知的傻子,现在阿随似乎完全在她面前暴露本性,将行为上的直白也表现在了话语中。 裴开颜瞄着和群众演员们呆在一块的阿随,脸热热的:“你怎么这么黏人。” 听着似嫌弃她,可她的表情泄露了她心底的欢欣。 — 路随说:“原来恋爱中的姐姐这么可爱。” 裴解颐乜斜他:“那是恋爱中的裴开颜。” 靠着躺椅到底路随双手枕在后脑,侧头看她:“‘你怎么这么黏人’,不是你自己临场发挥加的台词?” 还被沈导夸了,她的神色姿态,从里到外油然透露着热恋中的女生该有的状态。 裴解颐:“那也还是裴开颜的台词。” 路随:“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姐姐假借裴开颜对我说的?” 裴解颐:“你现在是喊‘姐姐’喊上瘾了?” 路随:“那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了没?如果是,再喊‘姐姐’可能确实不合适。” “弟弟,认真了就没意思了。”说罢裴解颐从椅子里起身,准备开拍最后一小部分。 刚要把手机交给苗苗保管,一通电话恰巧打进来。 裴解颐顿在原地,愣愣地一动不动。 这是……四年前曾经打来过一次给她的号码,她存了起来,从未想过,会又一次出现在她的来电显示里。 “怎么了?”路随察觉她的异常。 “你先拍,我接个电话。”裴解颐转身就往外走。 到无人的角落,她深吸一口气,划过接听键。 第46章 . 第46束光 暮景残光 可对方恰好挂断了。 裴解颐不知道是自己接起得太迟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她静待对方重新拨过来。 等了五分钟, 并未等到。 裴解颐内心无限煎熬,考虑要不要回拨过去,又担心人家可能只是不小心打错, 那么她该如何尴尬? ——是啊, 打错了吧, 否则能有什么事情值得来电找她? 四年前之所以愿意联系她, 是因为李翀。 也就那一次。 裴解颐记不得当年存下这串数字那一刻自己是什么心理,偶尔在电话簿里见到它, 她都在想,人家或许早换号码了。 现在看来没换。 估计对方想不到,她偷偷存了,她认得这串数字吧。 “……姐?”苗苗小心翼翼地叫唤了好几声裴解颐都没反应,最后只能轻轻碰了碰裴解颐的肩,“姐……?” 裴解颐怔怔然回神:“喊我开拍了是吗?” 苗苗点头,担忧地打量裴解颐的脸色:“姐你没事吧?” “没事。”裴解颐将手机锁屏, 下定决心不回拨。 如果真有事,对方肯定会再打来的。 所以手机交由苗苗代为保管时, 裴解颐叮嘱苗苗, 一会儿她拍戏期间有来电的话, 一定要打断她,让她立刻下场来接。 苗苗意识到重要性:“好的姐!不过是任何人的来电吗?还是谁的?” 裴解颐微微闪动目光,考虑了两秒,说:“来电显示你不认识的,就找我。” 片场里, 路随还在接受沈导的指导。 裴解颐简单了走了一下戏,准备停当。 路随轻轻戳戳她的脸颊,直视她的眼底, 似乎想从中抽丝剥茧出她的秘密:“很特殊的一通电话?” 无论是她盯着手机屏幕愣神还是愣完神后带着手机小跑出去的表情,以及她刚刚回来片场的样子,无一不在说明打电话的多半是个重要的人。 裴解颐轻巧回答:“一个比你乖的弟弟。” 路随怔一下,嘁声落到她耳边:“怎么可能有。” 裴解颐笑而不语。 好在,这通电话并未影响裴解颐重新进入裴开颜的状态。 裴解颐对自己多年练就的专业素养非常满意。 — 阿随陪裴开颜在片场呆了一天,亲眼见识了裴开颜是如何拍戏的。 顺利结束全部戏份,裴开颜礼貌地和整个剧组的主创一一打招呼、道了别,安心地溜回酒店,带上她的行李,与阿随另寻新住所。 裴开颜好奇问阿随:“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一天都在干什么?” 阿随一副“别以为我没见识”的表情:“唱大戏。” 他的回答让裴开颜微微愣了愣,随即忍俊不禁笑开怀。 “错了?”阿随笑着看着她的笑。 裴开颜反倒又沉沦进他的笑意里。 虽然之前阿随也没少对她笑,但之前他的笑里,她总隐隐感觉掺杂了一丝苦。现在阿随的笑,好像才是单纯的喜悦的笑。 “没错,是唱大戏。不过我们现在管‘唱大戏’叫‘演戏’。”裴开颜耐心为他讲解,“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其实也在片场。和这次的现代剧剧组不同,那次是古装仙侠剧,片场在影视基地里。影视基地就是提供像你们古人、神仙生活场所的地方。” 阿随发问:“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穿的是戏服?” “嗯,是啊,是戏服。” “是什么戏?” “一个妖女和她徒弟的爱情故事吧。我没看到全部的剧本,只知道我试戏的那个片段是妖女走火入魔,遭到围剿,死了,而且死在她徒弟的剑下——”正蹲在行李箱前找东西的裴开颜猛地被攥住手腕,拽起身。 入目是阿随充满悲戚的表情。 裴开颜仿佛又见到初遇时的那个阿随。她被他吓的状态吓得不轻,也饱含对他的关切:“怎么了?” 阿随抱住裴开颜:“……对不起。” 裴开颜笑着想问他“为什么对她说对不起”,然而话到嘴边,裴开颜意识到,他好像根本不是在向她道歉。 这令裴开颜联想起更多的事情,她所有的欢欣,瞬间荡然无存。 — 根据剧本,中间有一点剧情是裴开颜和阿随开心地一起游玩,但没有安排进拍摄里,因为可以抽出之前拍过的内容加以剪辑,包括裴解颐和路随真人秀录制部分的画面同样可以作为素材。 沈导一喊咔,裴解颐便又直奔到场外的苗苗面前,向苗苗要回自己的手机:“有没有人打过电话?”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之前的拍摄间隙,裴解颐已经不止一次问过。 苗苗还是和前几次一样摇头:“没有。” 裴解颐接回手机时,却依旧亲自确认了一遍。 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可笑,她都能想象假若此时颜乔在场,必然会冷眼旁观地鄙夷她痴痴守着电话的可怜模样。 可那通她没接到的电话,就是有这种可怕的魔力,让她控制不住自己变回成可怜虫。 “你在妄想什么?”裴解颐在心里自己问自己。 路随似乎喊了她,裴解颐没有理,径自去换了衣服。 苗苗通风报信地及时,早在裴解颐不断地来问她是否有来电时,就将裴解颐的异常汇报给颜乔,于是裴解颐一出更衣室就见到了颜乔。 颜乔亲自来接裴解颐。 裴解颐先去和路随打了个招呼,感谢他前几天与她共享别墅,今晚她跟颜乔要告辞了。 路随提醒她:“明天还有真人秀部分的录制。” 下一期真人秀的主题是情侣外出旅游,裴解颐好路随恰巧这次因为跨年晚会来了光城,所以节目安排干脆就定在光城录制。这也是为什么沈导来了光城继续拍摄《如风》,而非等她和路随回北城的原因。 裴解颐自然记得明天的工作内容:“嗯,明天我再和你汇合。” 路随走近她,靠在她的耳边低声问:“真的有其他比我乖的弟弟?” 裴解颐说:“看你现在的表现。” “OK,”路随耸耸肩,退离她,没纠缠,“明天再汇合。” 裴解颐本打算转身就走,可临走前到底还是安抚性地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嗯,暂时没有比你更乖的。” “你就不能把‘暂时’两个字去掉?”路随轻啧声,揽过她的腰,不满地狠狠亲了她一口。 他松开她时,裴解颐看到原本要进门的一位工作人员迅速回避。 可以预料到网络上又要多一条关于她和路随假戏真做谈恋爱的爆料。 无所谓了,只要没实锤,她就不必回应。 苗苗被打发去别墅收拾她的行李,裴解颐随颜乔上到保姆车,颜乔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问她究竟在等什么电话,而是先反问裴解颐:“知道我是从哪里过来的吗?” 裴解颐非常不给面子,连猜都不猜一下:“不知道。” 颜乔报了光城一家海边度假酒店的名字,说:“和许珊的老板刚喝完下午茶。” 裴解颐立时了然,颜乔是践行上次答应她的,会再试试从许珊的老板打探路随家的背景。 “有结果了?”问归问,裴解颐其实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原本是因为不搞清楚,她和路随相处总是会觉得不太有安全感。现在她似乎,完全忘记了安全感这码事。 颜乔捏住裴解颐的下巴,仔细端详裴解颐乌发红唇的昳丽美貌,用祈祷的口吻道:“指望你这张脸,让路老师不计较你对他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真的有结果了?”裴解颐不禁扬眉,“什么来头?” 颜乔直摇头:“把关家小少爷丢下,跑来和我睡酒店,我是不是要被路老师记恨死?” “好好回答我不行嘛?”裴解颐打落她的手,“什么大来头?豪门吗?” “不是一般的豪门。”颜乔向她科普,“北城土著姓‘关’的只有一家,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你说的路老师的二叔,就是这独一无二门户里的。” 裴解颐很平淡地“噢”一声,问:“那是我没见识了。” 颜乔:“……” 裴解颐无奈摊手:“我确实不知道。” 她云里雾里的。平时工作接触的都是娱乐圈那些人,工作之外极少社交,哪儿知道娱乐圈之外的大人物。 颜乔把手机递给她。 百度百科上是位姓关的老先生。 裴解颐粗略扫过“军=委”等几个关键词,听颜乔告诉她:“这是路老师他二叔的爷爷,路老师应该称呼为什么,你心里有数了吧。” “……”有数了,反正是她这辈子都理应接触不到的大人物。 颜乔仰头扶额:“虽然那位关先生好像因为和家里闹了些矛盾,独立出来好多年了,但关家人就是关家人,谁敢轻易得罪。” 继而颜乔转头,握住她的手:“苟富贵,勿相忘。” “……”裴解颐无语,“路随不姓关。” “可身体里流着关家的血。” “就因为这遥远天边的事,你连你身边艺人的状况都不管了?” “我还用管?”颜乔冷笑,朝她伸手,“手机。” 裴解颐将手机放到颜乔手里。 颜乔接过,熟练地竖到她面前解开了屏幕锁,快速而精准地翻开通讯录,挑出那个通讯人,再递还手机给她:“现在删了。我盯着你删了。” “……”裴解颐失笑。 颜乔捉起她的手指,往屏幕上点开“编辑”,向下滑动到“删除联系人”的位置。 裴解颐低垂眼帘。 就在这时,这串号码,又跳出来电。 而她摁下的手指恰恰将电话接了起来。 可传出的并非她预想中那个人的声音—— “你把我哥藏哪儿了?” 第47章 . 第47束光 金光盖地 李希然? 裴解颐恍然辨认出声音的主人。 电话那头的背景里传出的另外一道耳熟的女声验证了裴解颐的猜测—— “希然, 你拿着我的电话干什么?” “谁让你和爸爸不让我出门连手机也不还我!” “你怎么——” “我就是想知道哥现在在哪儿!肯定是她帮忙藏起来的!” “这事你别插手,你爸爸会找到人的。” “妈妈可是——” “……” 免提着的通话被挂断。 “……”裴解颐和颜乔面面相觑。 短暂的安静后是颜乔先提出疑问:“李翀不是在监狱里?李希然怎么问你要人?” 裴解颐的手机这时又进来电话。 依旧是那串号码。 颜乔瞥一眼屏幕的显示:“算了,你接吧, 听听是什么事。” 虽然裴解颐在她面前没有秘密, 但颜乔还是从包里摸出耳塞戴上。 裴解颐摁下接听键。 “抱歉, 希然贸然打扰你了。” 对方的语气和四年前一样礼貌又不是优雅。她默认裴解颐知道李希然是谁, 裴解颐倒是想装作不认识。 但裴解颐冷静的理智制止了自己幼稚的念头,漠然以待对方的客套, 只问:“李希然为什么问我要李翀?” “……” 裴解颐摘掉颜乔的耳塞:“李翀出狱了。” “什么时候?”颜乔怔愣。李翀当初被判了五年,应该明年才到刑期。现在是提前出来了? “昨天。”裴解颐眉头紧拧,“他好像自己走了,不知道上哪儿去,李家没接到人。” 颜乔明白了:“李希然以为你知道李翀人在哪儿所以拿你兴师问罪?” 裴解颐点头,手指在手机里翻查从昨天到今天的所有通话记录。 她的手机号码没有换过。 虽然李希然拿她兴师问罪的行为很可笑,但如果李翀真的曾给她打过电话呢? 很遗憾, 裴解颐没有看到不明来电。 想想也对,在狱中时李翀一直拒绝探监, 又怎么会在出狱后主动联系她? 他现在失踪, 很难不叫人担心。裴解颐迅速罗列出她所知道的曾经和李翀关系还不错的人, 交由颜乔。 晚上颜乔帮忙一个个问过去,裴解颐就坐在一旁,端着酒杯嗅着酒香,看颜乔打电话。 结果一无所获。 颜乔累瘫在沙发里:“你白费个什么劲?你能想到的人,李家能想不到?他们早就问过了。” 裴解颐盯着窗帘默不作声。 她默不作声颜乔也门儿清她在想什么。 就是对李翀的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裴解颐, 李翀不会不小心失手导致她养母的死亡。虽然在颜乔看来并非裴解颐的过错,但李家认为是,裴解颐也认为是。那天品牌活动上私生说裴解颐是杀人凶手, 无异于往裴解颐已经结痂的伤口扎刀,狠狠地剜出掩盖在伤疤下面的腐肉。 颜乔尝试转移裴解颐的注意力:“路老师的微信消息你回复没有?” 刚才颜乔无意瞥见过裴解颐的手机屏幕,看到来自路随的消息提醒。 裴解颐注意到了。为着李翀那万分之一联系她的可能性,裴解颐今晚一直在留意手机,所以第一时间就看到路随给她发消息,她也点开看过,是路随日常喜欢主动告诉她他现在在做什么的内容罢了。 “不用回复。”裴解颐说。 颜乔白眼:“吃定路老师一定不会从你身边跑掉是吗?” “跑掉才是正常的。”裴解颐满副洞察世事的不在意口吻。 哪儿是回答她的?分别是拿来强调给她自己听的大道理。就像裴解颐对待粉丝的态度。 在圈内浸淫时间长了,谁都明白,不要太在意粉丝,今天粉丝可以高声喊着爱你,明天就可以对另外一位明星说最爱的是她。 好比老道的粉丝也都明白,不要对一位明星过于真情实感,否则塌房时的受伤只有自己懂。 对于粉丝是“流水的明星”,这个没感情就换一个粉;对于明星而言同样是“流水的粉丝”。两者都是一种选择关系,明星负责在聚光灯下发光,粉丝负责凝聚力量支持自己喜欢的明星。 可裴解颐入圈这么多年,只学会嘴上假装不在意粉丝的去留,实际上最患得患失的人非裴解颐莫属。不仅对粉丝如此,对身边的人更如此。 那种童年经历带来的创伤,当事人自己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治愈。“与其以后将遭遇失去,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拥有”,颜乔眼中的裴解颐便是如此待人处事,所以之前路随对裴解颐的好,裴解颐情绪波动地口口声声喊了那么多个“不需要”,恰恰是裴解颐的需要。 颜乔再清楚不过,被裴解颐选择为事业的“演员”身份之于裴解颐的重要性,裴解颐很难不去在意粉丝;也清楚自己被裴解颐选择为最好的朋友之于裴解颐是多么难得可贵,她作为裴解颐的朋友,在旁看破不说破的同时,尽所能给予裴解颐以温情。 但杯水车薪。 裴解颐需要很多很多的爱,也值得很多很多的爱。 除去粉丝的爱和朋友的爱,颜乔一直很希望裴解颐身边能出现一个让裴解颐愿意敞开心扉的恋人。 这四年裴解颐还没好好地谈过恋爱,路随不仅被裴解颐给了眼色,甚至成功搅动过裴解颐的情绪。现在颜乔对路随寄予厚望,已经不是当初“哪怕打个炮也好”的心理。无论基于女人的直觉抑或常年积累的看人的眼光,颜乔都认为路随对裴解颐真心实意,很有长久走下去的可能性。 “嗯,跑掉才是正常的。”颜乔不和裴解颐灌输给她自己的哲理唱反调,“你要不要再抡个棍子再让他捱上几棍,试试他会不会连夜跑?” 说着颜乔兀自先回房间:“回北城了得多烧几炷香,等我能自己单独开经纪公司,不如盼你嫁进豪门了甩钱来投资比较快。” 裴解颐拽起抱枕丢向颜乔,笑骂:“颜大经纪人,你的脸!” 倒掉了酒,裴解颐也进去她的房间,洗洗睡觉。 然而裴解颐许久难以入睡,脑海中无法控制地闪回往事,也不停地翻看手机。 依旧没看到李翀联系她的痕迹。 但无意识间,裴解颐点开了和路随的对话框。 最新的记录停留在她还在客厅里时,路随发来的照片。 一张路随躺在浴缸里泡澡的自拍。 他笼于氤氲之中,湿湿的头发往后捋成背头,热水蒸腾的潮气于他的皮肤凝结水珠,漂浮水面的泡沫并不绵密,隐隐约约显露出潜藏水下的他无一遮物的精壮的身体。 明晃晃的勾引。 即便当时裴解颐没有心情,点开的时候也确确实实将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冷不防路随忽然甩过来新一张截图,截图上显示的是她这边“正在输入中”。 【又被我逮住了,姐姐】 裴解颐:“……”这么巧的吗? 她企图掰回一局:【我不过失手点开,你不盯着,怎么会刚好看见?】 路随压根没想和她battle,直接电话拨过来,承认:“是啊,我整晚都在盯着,等姐姐什么时候才搭理我。” 裴解颐接起时忘记反应,才发现他打的是视频电话,立刻皱起眉头挂断了。 路随:【……又不是没见过你素颜睡觉的样子】 裴解颐:【弟弟,姐姐给你上一课,不要把自己的私密照片随便发给别人,尤其你还是个公众人物,不小心流传到网络上是一回事,万一被人当做把柄要挟你,你要完蛋】 路随三连问,发的语音:“你是别人?你会不小心把我的私密照片流传到网络上?你会当做把柄要挟我?” 又说:“不过你的防范意识是对的,以后我不给打视频电话,我也不会在我的手机里留你的私密照片,全方位保证你的隐私安全。” 裴解颐:“……”突然无言以对。 见她没反应,路随再次发语音:“要不下次和我单独相处时,你没收我当手机吧。”他笑一下,“反正我们二人世界的时候,手机也没用。” 裴解颐心里有点不舒服:【路随,我不是那个意思】 路随:“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现在是我认为有必要。之前我考虑不周。” 他没让他们的宝贵时间浪费在这毫无意义的掰扯上,立刻转了话题问:“还没睡?” 裴解颐:【临睡前统一回个消息】 路随轻啧声:“我成‘统一’里的其中一个了?你还真懂得怎么让我失眠得更厉害。” 裴解颐:【你失什么眠?】 路随这回发的文字:【你说我为什么失眠?】 附带一张哭泣的小狗表情包。 可真能装。裴解颐心里呵呵,脑子里却莫名将小狗替换成路随的脸。 “……”画面把她自己给惊悚到了。 而反应过来时,裴解颐发现她坦诚地回复路随:【我也失眠了】 她撤回消息。 路随:【……】 路随:【有必要?】 紧接着路随发来一串他肆无忌惮轻笑的语音。 裴解颐既尴尬又无语,强行要回面子:【弟弟,你这样会交不到女朋友的】 路随:“有你就够了。” 很快路随又发:“弟弟睡你身边哄你谁要不要?” 裴解颐从床上坐起来:【你在?】 【你对门】路随边往客厅门廊走边道。 旋即他点开二秘的答复:【少爷,李经纪出狱了,失踪,李家在找人】 【帮着找】 发完,路随回到和裴解颐的对话框,发现她没反应。 但他的手没停下打开门的动作,准备出去。 抬眼见到裴解颐站在门外。 第48章 . 第48束光 八面见光 几乎是一瞬间, 路随将人掳进门,压在门板上。 过分的热情浇灌得裴解颐晕头转向很是招架不住,她悬空的脚用后脚跟连踢了他的大腿三下, 路随才停下亲吻, 暂时将她的呼吸还给她。 但路随还是没放她落地, 裴解颐觉得自己像是被挂在墙上的画, 任由他顶着,后背紧贴的门板被她焐热了。 路随微微仰头注视着她, 左耳的耳钉泛着光:“姐姐居然主动过来了。” 裴解颐掀着两片火辣辣的嘴唇,不是很高兴地解释:“我和我经纪人住的是套房,你过去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不就陪姐姐睡个觉?”路随的嘴角轻勾着意味深长,“还是姐姐想做更多的事情?” 裴解颐放心地将浑身的支撑点落在他托在她大腿和臀下的两条手臂上,从容地双手抱臂,居高临下俯睨他:“不是你想做更多的事情?” “是很想做。”路随不予否认,手掌轻轻摩挲她两下, “姐姐这是同意今晚让我做的意思?” 裴解颐故意耍他似的,伸出右手食指竖在他的嘴唇前, 左右摇了摇:“不同意。” 路随斜挑着眉, 倏忽张开嘴, 含住她的手指。 湿濡的舔舐包裹住的指尖,仅仅如此也窜动起电流往裴解颐的身体里输送。裴解颐想缩回手,路随的牙齿却有所察觉地先一步咬住她的指腹,隐隐带着泄愤的惩罚性质。 刺刺的轻疼,裴解颐不禁蹙眉。 “那就只哄姐姐睡觉。”路随毫无预警地抱着她往里走。 后背乍然没了支撑, 裴解颐惯性地往后仰了一下,两条腿本能地夹紧路随的腰,两只手臂也下意识搂住路随的脖子, 猛地扑向路随。 路随没浪费送到嘴边的肉,裴解颐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他吻了吻。 吻了吻,又吻了吻。 等到了路随的床上,裴解颐的睡袍仅剩半截袖子还挂在手臂上。 掀过被子,路随将她一起裹进去,同时裹住她的还有铺天盖地更为浓烈的属于他的气息。 裴解颐摸索到他最具生命力的跳动的心脏的位置,躺在他的胸膛。 “扑通扑通”的力量感,比白噪音的催眠效果还要好,她轻轻闭上眼。 路随慢悠悠顺着她后脑勺的头发:“合着我是个抱枕?” 怪贴切的。裴解颐懒懒地“嗯”:“相信你的感觉。” 路随轻啧声:“也不怕我现在把你赶出去。” 裴解颐十分随意地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的鼓囊囊:“做主的难道不是它?” “姐姐真懂。”路随倒抽一口凉气,按住她的手,慢慢地有节奏地弄起来。 他停下来时,裴解颐也嗅到了熟悉的糜迷的气味。 路随放松地瘫了会儿,然后抽纸巾帮她擦手,小声地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她:“你最好别是已经睡着了。” 比起之前在自己那边,裴解颐的睡意确实是充足的,可他在她手心里的存在感太强,她没能入睡。 裴解颐没吭声。 路随也没再说话。 不出两秒裴解颐便被他造作的手碰得猛一激灵。 路随戳穿她装睡的得逞的轻笑霎时从他的胸前涌入她的耳朵。 裴解颐急促喘着捉回他的手:“睡吧。” 路随微躬身,下巴蹭蹭她的发顶,手指无意识地卷绕她的发梢,一语双关道:“姐姐有三千烦恼丝。” 裴解颐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不太爽:“再不安静点,抱枕也没必要了。” 路随没受她的威胁:“只让我当抱枕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他这句话倒叫裴解颐突然想到,以路随的家庭背景,或许能动用更多的途经,帮忙找到李翀的下落? 念头盘旋片刻,最终裴解颐还是没开口。 一旦开了这种口,主动让他插手她的私事,等于让他进入她的生活,她和路随的关系将变复杂,以后恐怕纠葛得越深,剪不断理还乱。 简单点吧。现在这样方便好聚好散的状态她比较有安全感。 — 转日清晨,裴解颐从对门回来。 “这么早?没和路老师再打个晨炮?”坐在客厅里吃早餐的颜乔见到她一点也不意外。 要是连自家艺人半夜偷偷溜出去都不知道,她还当什么经纪人? 而且她知道路随昨天在她们住进来之后没多久就把整层楼全包下来了,颜乔猜测就是防止闲杂人等不小心撞见他们两人“偷=情”。 裴解颐落座餐桌前,将颜乔的餐盘拉到自己面前:“你想和你老公打晨炮吧?” 颜乔瞧着裴解颐的脸吐槽:“你以这副冷淡的表情从路老师那边回来,确定不是在坐实,路老师年纪轻轻就不太行?” 咬着胡萝卜的裴解颐脑海中回荡的恰恰是她离开路随房间时,路随觑着她的神清气爽,带几分笑意:“看起来我的服务,姐姐很满意。” 她没承认自己睡得不错,她看不见她当时什么样子,但有意识地板了脸。 “本来就挺一般。”裴解颐耸耸肩回答颜乔,大概因为昧了良心,下一秒就不禁打了个喷嚏。 — 今天的真人秀录制内容,由于是“情侣旅游”的主题,所以比较随性。 人流聚集的商业景区,裴解颐和路随如果现身,不仅涉及严重路透,也容易引起群众围观造成诸多麻烦,节目组安排给两人是前往深山老林和大自然亲密接触。 裴解颐昨天就知道今天要爬山,但实际爬起来,比预期得还要累,阶梯又长又陡。 分组导演原本就担心爬山太无聊,到时候后期剪不出很多有意思的素材,预备好了几个小游戏,趁着休息,要给裴解颐和路随放松放松。 忽地见裴解颐从山道旁的石凳跳起来,花容失色的模样简直闻所未闻。 大家以为出了什么事,纷纷要上前关心。 路随坏笑着对裴解颐丢了句“骗你的”,裴解颐立刻冲到路随面前追着他打。 那画面……分组导演当即确认摄像机有没有对准了拍。 “我错了我错了。”路随举白旗投降。 裴解颐刚记起他们还在被镜头记录着,不甘心地暂且放过他,却没敢再坐回石凳——两分钟前,她好好的正休息,莫名感觉脖子上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得她痒痒的,而路随就在她耳边说:“别动!有毛毛虫!” 惊悚到极致,完全不亚于之前被私生泼“硫酸”。 结果自然不是毛毛虫,是路随揪了路边的狗尾巴草,故意吓唬她。 熊孩子都没他坏心眼! “我真的错了姐姐。”路随再次道歉,拉住她的手,“不坐你也没地儿休息,只剩我的腿能给你当椅子了。” 裴解颐剜了他一眼,甩开他径自去补妆。 路随跟过来,含着笑意低声问:“不在意镜头了你?录着节目你还不原谅我,容易挨骂的。” 裴解颐冷哂:“剪什么不剪什么,你不是说了算?” 路随的笑意愈发盛:“这么信任我了?” 裴解颐不吭声了,因为正在帮她补妆的化妆师完全不遮掩“磕到了”的神色,分明就在看着她和路随说:“你们继续调情,当我不存在。” 苗苗也眼观鼻鼻观心地给裴解颐递送插着习惯的水杯,强忍住所有泄露她正在嗑CP的表情。 喝了水补完妆,裴解颐想提醒路随收敛一点。 冷不防被路随捉起她的右手,往她无名指套了一枚……狗尾巴草戒指。 打量着她戴着狗尾巴草戒指的手,路随满意地点点头:“不枉我牵了你这么多次手,量得很准。” 裴解颐:“……” 她第一时间就想摘掉的,但戒指编得很漂亮。 又考虑到节目效果,裴解颐捺下念头,只问:“哪儿学的?” “你不先猜猜?猜对有奖。”路随斜勾起一边嘴角,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补充,“奖品是换枚真戒指,怎样?” 裴解颐毫无兴趣,自顾自观察起戒指:“看起来也不是很难。” “啧,不能给我点面子?”遭到故意冷落的路随勾了下她的鼻尖,“小时候和我外公学的。” 这两期他在镜头前的越来越不收敛,还表现在多了些类似的亲密小动作。裴解颐又想用眼色提醒他,但由于他提及他的外公,她一时收了口。 裴解颐忽然很好奇路随的童年,好奇父母早故仅和外公一起生活的他,为什么表现出来的性格好像从小无忧无虑顺风顺水不曾经历过阴暗? 路随牵着她继续在山道前行,主动讲述道:“下次再去绿岛的时候,你如果有空,我带你去我以前和我外公的家。” “乡下地方。房子后面也有类似的一座山,不过没有开发成景区,比这里更原生态。很多狗尾巴草。” “你小时候是不是没少拿狗尾巴草吓唬过女同学?”裴解颐很记仇地问。 “要让你失望了,你是我第一个吓唬的对象。”路随一脸遗憾,裴解颐瞧着特别假,他显然更想笑。 紧接着路随又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道:“外公教我编狗尾草戒指时,告诉我,要送给喜欢的女孩。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在今天送出去。” 说这话时,路随的五根手指交叉扣着她的五根手指,抬起他们正握在一起的手,在她眼前示意。 裴解颐也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泼他冷水:“剧情设计得不错。节目组该考虑下一季请你当编剧。” 路随斜睨她:“还有更不错的剧情。” 言罢,路随在她面前蹲身:“上来,我背你。” 第49章 . 第49束光 浮光跃金 “背一段还是背全程?”裴解颐望了眼似乎没有尽头的蜿蜒山道。 路随别具意味:“你觉得以我的体力呢?” “不用我觉得, ”裴解颐佯装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不客气地上去他的后背,“一会儿见分晓。” “搂紧了。”路随箍住她的两条腿起身。 多了个成人的体重, 他的步伐也依旧稳健, 一点也没颠到裴解颐。 摄像机还在跟拍, 周围也不少工作人员, 裴解颐一开始还是不想过分随意的,用手支撑着自己, 不让自己的上半身贴着路随。 前行一段路程后,裴解颐便让路随放他回地面:“素材够了,我自己走吧。” “素材够了,我还没体验够‘猪八戒背媳妇’。”路随将她有些下滑的身体往上颠了颠。 裴解颐也不由搂紧些他的脖子:“我很相信后期会在这一段为你配上‘猪八戒背媳妇’的BGM。” 路随笑一下:“竟然不是先反驳,你不是我媳妇。” “多谢提醒。”裴解颐捏住他的两只耳朵,帮他拽成更像猪八戒的招风耳形态。 路随假意呼痛:“也用不着你给后期老师省去P图的功夫。” “后期老师能给你P的猪耳朵,肯定没我给你拽得可爱。” “那你倒是拍个照片我瞅瞅, 现在我视角受限。” “骗合照呢你?”以她目前在他背上的姿势,给他拍照的话, 她势必将一起入镜。 “这都被姐姐发现了。” “……” 两人的对话要说有营养, 那肯定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小情侣之间的粉红泡泡气氛过分浓烈,随行的工作人员无一不跟观赏偶像剧似的乐在其中。 裴解颐也是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路随带偏了。 她的形象算是要毁在这档综艺里了。 抬手,用狗尾巴草戒指毛茸茸的尾巴轻轻蹭他淌着汗水的脖子,裴解颐说:“行了, 我休息得差不多了,能自己走。说实话你背着还不如我自己走舒服。” 因为痒,路随转了转脖子:“你这种姿势, 能舒服才怪。” 他坚持不放她,裴解颐却坚持不住继续撑着了,到底还是放松上半身,趴在了他的肩头,然后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这段让后期删了吧。” 路随不置可否,只是笑,颈间愈发痒。不再是狗尾草造成的,而是她的呼吸。 少顷,裴解颐忍不住又问:“你真不累?” 路随侧头:“女朋友现在是不是应该给男朋友擦擦汗?” 没等裴解颐反应,导演立即为裴解颐递上湿纸巾,裴解颐这下不擦都不行。 给他擦汗的时候,路随才又说:“我当你是在心疼我。” 裴解颐吐槽:“我可没要求你背我。” “等你要求了我再做,有意思?”路随轻啧声,“这不是应该你给我上一课?” “暗示我夸你自学成才很厉害?” “姐姐越来越和我心有灵犀。” “……”裴解颐气笑。发自内心的,并非碍于摄像机而使用的万能反应。 “猜几个谜语吧。”路随很有兴致似的,“我外公就很喜欢跟我猜谜语。” 裴解颐有点兴趣:“说说看你外公都让你猜些什么。” “头戴周瑜帽,身披张飞袍。” 路随的第一道题就把裴解颐难住了。 路随早料到如此,提醒她说:“打一动物。” 裴解颐直接认输:“不知道。” “蟋蟀。”路随爽快地公布答案。 裴解颐:“……蟋蟀长什么样?” 路随笑了:“要不要交待后期帮你剪掉这段?” “要。”会被嘲笑她怎么连蟋蟀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可裴解颐的生活里确实和这种动物打不到交道,她对蟋蟀的概念就是她拍过的古装剧里,曾经有台词提及过斗蟋蟀。 “换个你认得的动物猜吧。”路随说第二道题,“南阳诸葛亮稳坐中军帐。” 裴解颐揣测:“你外公是三国迷?” “差不多吧——别扯开话题,猜谜语。 “你当年猜出来没?” “很遗憾,你没有嘲笑我的机会,我外公从来考不倒我。” “……”这么大口气,也不怕日后学霸人设翻车? “那你直接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姐姐,你不挣扎挣扎?”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裴解颐破罐子破摔了,届时黑粉看到这段,必然要嘲笑她没文化了。 路随却进入了第三题:“三顾茅庐。” 然旋即没等裴解颐反应,路随就报了第三题的答案:“猪。” “……”裴解颐傻了才听不出来,“内涵我呢?” 路随:“嗯,内涵你,内涵你像猪一样可爱。” “……” 不知是时间在与路随的交谈中流逝得变快了,还是山路其实并不远,前一秒明明还依旧看不见尽头,下一秒拐个弯,前面便似柳暗花明,视野蓦然开阔。 路随终于舍得将她从他后背放回地面。 裴解颐却因为脚底的玻璃栈道白了脸:“导演给的图片里没这么恐怖。” 从崖壁伸出去的悬空玻璃平台,底下是几百米高的山林幽谷连绵阡陌,她现在只是踩在边缘就有晕眩感了。 她后悔答应导演的安排了。 路随拉回她到休憩区里:“那就别走了。” 裴解颐轻蹙眉:“可是不就让大家白跑一趟?节目素材怎么办?导演他们——” “这种‘不敬业’,可以有。”路随轻啧声,“难道现在勉强你按照原定计划去走栈道,你的样子就能拍出能用的素材?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都吓成什么脸色了?” 他把苗苗招来陪她,他去和导演商量。 没一会儿路随就回来了:“搞定。” 裴解颐还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但她现在如果勉强走玻璃栈道,确实会给大家带来更大的麻烦。既然决定更改台本,她希望能做出点补偿。 “要补偿节目组啊?”路随斜挑眉,“那我们现在公开我们的关系,这一期的播放量一定爆表,够补偿的了。” 裴解颐实在没忍住送了个白眼给他。 路随转头问摄像大哥:“拍下没有?这个镜头别剪,一定要放进正片里。” 虽然知道他是玩笑之语,裴解颐还是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了——翻白眼该有多丑,她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你以看我笑话为乐趣?”她低声。 “怎么会?”路随很无辜似的,亲昵地捏捏她的脸,“我是以姐姐随心所欲的样子为乐趣罢了。” “……”有区别吗? ——有区别。 裴解颐很清楚,她现在没有被他看笑话的不开心。 相反,她的心情很舒畅。 她彻底忘记了昨天那通电话带来的滞闷情绪,也把李翀的挂碍暂时抛诸脑后。 时逢正午,暖阳当空,蓝天明朗,光城的风光三百六十度尽揽眼底。 裴解颐舒展手臂做了几个深呼吸:“登高望远是会让人心胸变得开阔。” 言外之意告诉路随,她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 路随分明洞悉她此刻的愉悦:“撒谎精。明明是我的功劳。” 裴解颐当作没听见他往他自己脸上贴金,问他分组导演接下来打算怎么安排。 “没怎么安排。”路随双手懒洋洋地枕在脑后。 “没安排接下来拍什么素材?” “姐姐难道不知道,现在我们俩随便坐这儿,就是素材?” 闻言裴解颐扫一眼摄像机外正围着他们的一圈工作人员,大家脸上的姨母笑验证了路随的话。 但裴解颐还是觉得,得做点什么——她有想做的事情。 看了会儿风景,裴解颐指着山下的环岛路说:“去那儿吧。” 路随即刻牵起她的手:“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不同于上山的步行,下山他们搭乘了缆车,十分钟便抵达山脚。 裴解颐带着路随直奔出租电动小摩托的店里。 现在他们俩的行为已经脱离和节目组的提前沟通。 幸运的是暂时没有碰上粉丝,店里的老板也不认识他们,只是发现他们身后跟着摄像机时带着困惑将两人再次打量,直至裴解颐和路随离开,也没打量出个所以然来。 而裴解颐也没有在意摄像大哥跟没跟上,带上头盔径自骑上小摩托,启动前转头确认路随是否坐稳。 环岛路上提供给游客们的这种摩托车体型偏小,刚刚好够两人骑行,裴解颐选的这辆,又属于后座被前座矮一截的款式。 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的路随既为难又不满:“为什么是我后面?” 裴解颐耸耸肩:“因为姐姐我高兴。” “要不你自己另外租一辆?”她提议。 路随啧一声,拍了拍她的蓝粉色小头盔:“有证据怀疑你伺机报复。” 然后勉为其难落座后座,屈起两条长腿架好在车身两侧的擦踏板上,两条手臂环住裴解颐的腰。 环得很紧。 现在换裴解颐怀疑他趁机揩她的油。 不过他整个人高马大屈尊在小摩托后面的样子,像极小孩子坐玩具车,裴解颐更想笑。 “出发了,小弟弟。” 路随:“……” 猎猎海风吹起散落在头盔之外的她的头发,拂到他的脸颊。 路随抬手拨了拨,嘴角勾起笑:“别把我摔了,姐姐,否则要负责我一辈子。” 头盔阻隔了声音,海风又很大,裴解颐只能隐约感觉他在讲话,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她高声问。 左手边隔着漆了淡蓝色油漆的栏杆之外,是一望无垠浮光跃金的辽阔海面。 “我说,”路随转头面朝大海,也拔高音量,“裴解颐是猪!” 裴解颐:“……” 第50章 . 第50束光 春光明媚 若非她现在心情好, 她非把他狠狠摔地上不可! 今天光城白天的气温比前些天又更高,二十一度。 骑着小摩托在午后明媚的阳光下迎着咸湿的海风,沿途满目皆为蓝天白云、海景沙滩和高高林立的棕榈树, 裴解颐觉得这儿已经已经不是像春天了, 说是夏天也不为过。 紫外线很强——她应该补一补防晒霜, 甚至不应该再继续暴晒, 但裴解颐不想停下来。 她非常享受现在乘风飞驰般的自由感。 无边的海天一色,也给人仿佛眼前的路没有尽头的感觉, 她能径直前往天涯海角。 然而约莫半个小时后,裴解颐还是暂时停下来了,因为确实有点累。 她挑了处没有什么游客的滩涂地段停的。 没有游客,但是有好些个当地渔民正在赶海。 路随问:“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 “抓小螃蟹给你晚上加餐。” 说完也没等裴解颐的回应,路随自行从公路上下去,就近找了一位渔民阿伯交谈着什么,不消片刻, 路随折返,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两双雨靴。 “换上。”路随给裴解颐做示范, 当先脱掉自己的鞋子, 改穿他借来的雨靴。 裴解颐心里早被挑动得跃跃欲试, 毫不犹豫跟着他一起换装备。 雨靴的码数对于裴解颐太大了,路随把他的两只袜子脱下来,分别塞进裴解颐的雨靴里脚后跟处的空隙,让裴解颐走起来更方便。 这期间渔民阿伯又送来了斗笠、铲子、小水桶。 斗笠边缘垂下来的布料,花色类似八十年代床单被套最流行的那种富贵牡丹花。路随在帮她戴斗笠时, 裴解颐觑着他嘴角毫不掩饰的弧度,皮笑肉不笑道:“我是不是上了你的当?为了让我这么土你才提议抓螃蟹的吧?” 路随一脸无公害的表情:“最复古的元素出现在最时尚的女明星身上,哪来的土?” 裴解颐踮起脚, 也帮忙将斗笠戴到他头上,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是你挺土的。” 路随无所谓道:“那今天就是‘土土cp’。” 裴解颐斜眼:“所以你还是承认我其实是土的。” “看来姐姐是又想听我的表白了。”路随坏笑着拎起小水桶和小水桶里的铲子,勾住她的肩膀一起往滩涂走,低声道,“姐姐无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裴解颐:“……”她并没有想听。 不过,听着的感觉不错。 就像她喜欢看她的粉丝吹她的彩虹屁。 据渔民阿伯介绍,最近恰好赶上大潮汛,所以裴解颐和路随还不用开挖,就能在滩上捡到许多搁浅的沙螺贝壳。 裴解颐一律往小水桶里捡,路随越瞧她越像在淘金捡宝,倒也没提醒她,他们的桶比较小,装不了太多,只回头确认摄像机有在拍。 其他人都没跟上来了,现在随他们两人下来滩涂的仅一位摄像大哥,这位摄像大哥也很懂得压缩自己的存在感。 最初路随其实挺烦摄像机的,总觉得摄像机和第三者无异,总破坏他和裴解颐的二人世界。不过这么多期拍下来,路随反而越来越希望摄像机随时随刻都在,因为裴解颐越来越放得开,他能收藏的幕后素材越来越多。 “铲子给我!”裴解颐高声喊,显得有些神情激动。 并且没等路随动作,裴解颐飞快跑过来抢过一直由路随负责拎的工具,再小跑回她方才顿身的位置,握着小铲子迅速挖淤泥。 路随迈开大步跟过去,裴解颐将将抬起满是兴奋的脸,示意给他看:“螃蟹!” 不久前渔民阿伯刚教过他们寻找螃蟹的办法,没想到她能一挖即中。 下一秒裴解颐又蹙眉,愠恼地拽路随:“光看着干什么!快一起啊!都跑了!” 沙土里的小螃蟹们横冲直撞地四处逃窜,裴解颐握着铲子着急忙慌地想围堵它们。 眼瞧着她情急之下居然还想用手直接抓螃蟹,路随担心她的手指被螃蟹钳子夹住,阻了她一下,裴解颐的身体重心不稳,一个屁股墩坐进滩涂里。 何曾见过她这副模样?路随实在没忍住肆意的笑。 正发懵的裴解颐晃回神,猛地攥一把路随,路随顿时也摔进泥水里。 “报复心也太强了你。”路随抬起他满是泥水的手就往裴解颐脸颊上抹。 裴解颐怎么可能不以牙还牙。 于是这场赶海,突然间就变成两人的玩泥巴大战,比曾经在陶艺馆里做杯子时还要激烈。 先认输毋庸置疑是路随。 两人一身泥水坐在滩涂上,路随抓了几只螃蟹作为赔礼送到裴解颐面前。 裴解颐瞥一眼被困在水桶里还四处横冲直撞却无处可逃的螃蟹,又把螃蟹倒出来。 螃蟹立刻重新钻进泥沙里藏住自己。 路随笑笑:“冷不冷?要不要回去?” “水只渗了一点。”裴解颐穿的冲锋衣又防水的功能,所以只是最早坐进滩涂里时,屁股湿了一块。 “那继续玩?”路随其实瞧得出,她尚未尽心。他起身,向他伸手。 裴解颐握住他的手,借他的力也爬起来。 海潮起起落落,他们断断续续在滩涂上又挖了些蛤蜊、海螺和虾,中途还帮助一只行动迟缓的小乌龟回归大海。 行至一处礁石,两人才坐在礁石上再次歇脚。 咸湿的海风轻柔地拂面,裴解颐觉得自己的嘴唇都是咸的了。她把路随方才特地洗干净的一只空海螺贴着耳廓,听里面的声音。 听到的是身旁的路随问:“现在还高不高兴?姐姐。” 裴解颐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不想回答。 边听路随下一句道:“高兴和我接个吻吗?” 裴解颐下意识转头看他。 路随已然朝她倾身过来。 然而冷不防两人的斗笠撞了一下,路随弹开,裴解颐也往后仰了仰。 路随:“……” 裴解颐:“……” 面面相觑数秒,裴解颐翘起唇角,大有嘲笑他的意味。 路随摘掉自己的斗笠,两只手按在滩涂上,重新朝她倾身。 裴解颐不避不让,与他的唇舌纠缠在一起。 “摄像机在拍。”路随低声,故意提醒。 裴解颐也摘掉她的碍事的斗笠:“你记得让后期剪掉。” 摄像大哥:……打扰了,我这就关掉机器。 回去的时候,小摩托交给了节目组去归还。 裴解颐和路随也没回酒店,又去了路随的海边别墅。 上次泡澡时,裴解颐就在想,这么大的浴缸,不在里面做个爱,确实有点可惜了。 今次裴解颐坐在浴缸里抓着它的边缘,听着满室回荡的动静,又觉得它大得过分了,无论他们怎么折腾,都施展得开。 “……” 夕阳的余晖穿透透明的玻璃,落在与她面对面坐着的路随身后褶皱不堪的白色床单上,裴解颐软绵绵地抱着他,已经没脾气了,松开咬在他肩头的牙齿,恍恍惚惚地,才神经敏感地记起来询问他怎么没拉窗帘。 多少同行就是因为忘记拉窗帘而出事的。裴解颐后怕自己的不谨慎。 “窗户外面看不见里面的。”路随低笑。她现在的声音因为没什么力气而愈发显得娇软媚惑,她一瞬间的紧张倒令他跟着紧张了一下。 “……” 路随搂着裴解颐往侧边躺倒到床上,提前帮裴解颐把她的其中一条腿拉伸直,以免她被压疼,躺倒后则又把裴解颐另一条腿往他腰上拉高些,没让她整个人挣脱他。 裴解颐懒洋洋枕在他的手臂里,轻轻推搡一下他的胸膛,不太舒服地蹙眉。 “让弟弟再待会儿。”路随汗津津的下巴蹭了蹭裴解颐同样汗津津的额头。 裴解颐缓缓匀着呼吸,半阖眼问:“烟准备了没?” 路随伸手,从之前摸套子的地方摸出一包女士香烟,以表示她上次的话,他牢牢记着。 可裴解颐要接过香烟时,路随却把手臂抬高,不给她。 “抽事后烟的道理,究竟是因为太爽了,还是因为没尽兴?” 整句话都是坑,裴解颐才不会傻傻跳进去。她没回答他,也抬高手臂想拿。 路随啄了啄她的嘴唇,又问:“如果抽烟是图爽,难道做=爱还不如抽烟爽?” “没那么复杂,就是单纯想抽。”裴解颐淡淡掀一下眼皮。 路随轻轻叹一口气,把烟给了她。 裴解颐取出一根嗅了嗅久违的烟身的味道,塞进嘴里,又记起问他要打火机。 路随单手支着脑袋,端详她淡淡的唇色、淡淡的眉毛、淡淡的鼻尖痣:“姐姐舍得让我吸二手烟?” “你不是都退役了?”问话的同时,裴解颐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先前在俱乐部里,江哥说希望路随有一天能重返球场。 路随轻啧声:“二手烟又不是只对运动员有危害?” “你没试过烟的味道是么?”裴解颐一时蜇出阴暗的坏心眼,反手将烟塞到他的嘴里。 终归是没点燃的,影响不到他——同一时刻她心里又如是想,像为自己的举动开罪。 烟嘴上沾染着她唾液的湿濡,路随叼住烟,没有马上吐掉,斜斜勾起一侧嘴角:“试过。” 裴解颐顿了一秒,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其实并不是问题的问题。 闻言她挑起细长的眉:“你这个运动员怎么回事?” 路随有模有样地咬着烟,说:“刚开始正式学冰球的时候,发现运动员被要求的事情比预期得多很多。大家多少有点叛逆心理,也不免好奇,所以偷偷组团去一起试了烟酒的滋味。” 第51章 . 第51束光 九十春光 “然后?” “没有然后。”路随耸耸肩, “味道一般般,抽不了也不遗憾。” 裴解颐的手指弹了弹香烟,使坏地怂恿:“你现在重新试试。现在它的味道一定比当年的好。打火机, 我帮你点。” 路随桀骜的眉眼斜挑着, 低下头来往她嘴上蹭:“姐姐, 骗我也没用, 没给你准备打火机。你可只让我准备烟而已。” 搁这儿跟她玩文字游戏呢?裴解颐翻脸,同时想要翻身背过他。路随因为她这一举动, 终于从她里头拔0出来,悄寂的房间里,一瞬间能听见轻微的水声。 不用往下看,路随的脑海里已深深地烙印画面。他们下午在滩涂上,才见过不少张张阖阖的鲜嫩的蚌壳。 裴解颐的腿被捉住,箍回他的腰间,路随摘掉嘴里的烟, 整张脸往她胸口埋。 他冰凉的耳钉在她皮肤上刮蹭出的酥麻,不亚于他的唇齿。 好一会儿, 他重新吻回她的嘴角, 热烫的呼吸扑在她的耳侧, 沉哑的嗓音低低带笑:“姐姐,抽烟,不如再草弟弟?” 窗外漏进来的那抹夕阳余晖,此时恰巧金灿灿地打在路随过分蓬勃的面庞上,空气中飘散的两人先前流出的液体的味道似乎因为阳光的蒸腾又愈加黏腻浓厚了, 裴解颐的两只手轻轻掐着他脖颈间突出的喉结,油然而生的渴望令她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好像前几年消淡的情0欲,经路随慢慢挖掘出后, 想要加倍地补回来。 “……” 这次结束,裴解颐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睁眼时,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光线昏暗,她转头,望见窗户外的皓月当空。 先前她的担心委实没必要,即便玻璃是能被看见里面的,周围也没有临近的建筑能提供窥视点。明明前两天住在这里时已经知道了,这片别墅区基本是外地人买在光城用于度假,大多数住户一年来不了两次,私密性极好,沙滩也不对外开放的,所以路随才能带她在沙滩上搭帐篷过夜。 从床头柜摸到自己的手机,裴解颐处理积压的消息。 主要是颜乔发来的,提醒她明天飞平城的通告。 裴解颐回复了颜乔之后,登录自己的微博小号。 工作室昨天发布了去年的工作总结,日常被严厉的粉丝骂公司废物,没有规划好裴解颐的发展。今天傍晚工作室发布了剪辑好的新年vlog,粉丝们看在工作室让大家见到了新鲜裴解颐的份上,又夸赞了工作室的审美不错,没有给裴解颐的盛世美貌拖后腿。 vlog的成品,裴解颐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虽然大半的内容是采用了裴解颐跨年那两天的素材,但也夹杂了少部分过去一年尚未掉落过给粉丝们的某些裴解颐的日常。 CP粉们则又在vlog里挖到糖了。 源自于其中大概有个八秒钟的画面:裴解颐背对着镜头漫步在种满法国梧桐的街边,然后驻足在一堵斑驳的墙下,与窝在围墙上的一只橘猫对视。 CP粉挖出了那是海城的某条历史文化街。而前阵子路随发的一条日常博里,恰巧也有同一条街同一个路段的照片,角度和裴解颐的这几秒视频画面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照片里少了裴解颐和围墙上的橘猫。 路随发博的时间,在海城那场两人同框的盛典之后的两天。所以CP粉认定,路随和裴解颐彼时在一起。 以前裴解颐被CP粉和其他男性强行拉在一起磕CP,裴解颐只觉得难以理解为什么那些CP粉总脑补过度;现在她和路随确实有点什么,面对CP粉们敏锐的嗅觉和福尔摩斯般的侦察能力,裴解颐不得不佩服。 她那八秒钟的视频画面,正是路随拍的。那天路随拍了她的不少照片和视频,裴解颐讨要了来,顺手给了颜乔,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素材,没想到颜乔还真选了点。 床垫忽然柔软地陷了下去,紧接着耳畔覆来潮湿的气息:“啧,原来姐姐也有在黑暗里玩手机的坏习惯。” 这里是裴解颐上次睡过的房间,刚刚路随为了不吵到她,回了他的房间又冲了个澡。 裴解颐熄灭手机屏幕,起身也打算再去冲个澡。 路随问:“意面吃不吃?” 裴解颐点头:“可以来点。” 等她冲完澡出来,就见路随已经在外面的露台上摆好餐具点了蜡烛灯,而意面里的海鲜,分明是他们两人下午赶海的那些成果。 裴解颐擦着头发,挑眉睨路随:“你做的?” 路随也不弄虚作假,坦诚道:“让小胖买了半成品的意面送来,海鲜比较容易是我自己搞的,煮熟了和意面一起放进微波炉里叮的。” “和我猜得一样。”裴解颐不意外,看得出来意面和海鲜是临时拌在一起的。 “试试?”路随卷了两根面并叉了一小块蚌肉,递到她嘴边。 海鲜是白灼的,他准备有酱汁,但裴解颐没让他沾,她启唇咬进嘴里,略略点头:“不错。” 裴解颐落座藤椅里,路随打开投影仪,投影在露台门内正对的白墙上。 老电影,《罗马假日》,倒是怪匹配当下的情调的。 裴解颐端起手边的酒杯,呡了一口发现不是酒,而是果汁,少不得遗憾,觑了眼路随。 路随举杯碰了碰她的杯子:“下次再陪你小酌怡情。” 海风很舒服,规律的海浪声仿佛能催眠,裴解颐两条腿蜷缩在藤椅里,斜歪着身体总觉得自己要睡过去了。 大海似乎永远不会让人感到腻 白天用眼睛看,晚上用耳朵听。 夜幕下的大海也比白昼里的大海更加静谧深沉。 裴解颐不由又记起曾经拍摄《霓虹》的一些往事。 《霓虹》剧组在绿岛的海边取了一个星期的景,那是她在海边呆过最长的时间。不过当时取景地那块地方,已经开发成景区,不如眼前的海原生态。 路随恰巧也打破和她之间的安静:“闭上眼睛的时候偶尔会错觉这里是我的家乡。” 他的家乡,无疑指的是他小时候生活的绿岛。裴解颐闻言转头看他。 双手枕在脑后的路随正好睁开眼,瞬间与她四目相对:“不过海风的味道不一样。” 裴解颐问:“想过以后回去吗?” “没想过。”路随说,“以前重要的人不在了,现在重要的人也不在那。” “以前重要的人”,不外乎指他的外公和他父母,“现在重要的人”也不难猜——“你以前在绿岛没你二叔罩着,也是这样肆意妄为?” 话刚出口,裴解颐就被路随勾住脖子揽到他跟前:“喂喂,非要我强调,你的地位排在我二叔前面。” 因为他肩膀挺舒服的,裴解颐懒得坐直,索性放松全身拿他当靠垫:“弟弟,你还太年轻。” 太年轻,所以总认为一时的喜欢会非常长久,也轻易将一时的喜欢看得比其他事情重要。 “你年纪很大?”路随轻轻捏住她的鼻子,还不给松开,裴解颐打了他一下,他才放手,转而拽过毯子拢住她,免得她海风吹久了不小心着凉。 裴解颐沉默一会儿,好意提醒他:“别太认真,路随。” 早前她认为他只是随便玩玩,现在她希望他只是随便玩玩。 “知道了,我又没让你对我负责。”路随依旧不以为意的语气。 墙上投影的奥黛丽赫本默默地结束了播放。 被困意席卷的裴解颐一时不察,脑袋从路随的肩膀滑落。 路随眼疾手快托住她的下巴,顺势将她搂进怀里。 裴解颐主动贴紧他的胸膛:“睡吧。” 路随的一只手臂绕到她的膝窝,打横抱起她往里走:“辛苦姐姐了,草弟弟都草累了。” 裴解颐:“……” — 结束了平城的广告拍摄,裴解颐便奔赴她新戏的剧本围读、定装等事宜,四天后才回到北城。 路随这四天似乎特别忙,发消息给她的频率变低了。裴解颐心里寻思着,也有可能是他对她的兴趣过了最浓烈的时期。 凌晨一点裴解颐在楼下的电梯口和苗苗及小陈分道扬镳,让她们也赶紧回家不用送她上楼了,她带着行李箱抵达楼层时,被坐在她公寓门口睡觉的人吓一大跳,下意识就要退回电梯里给保安室打电话。 路随搓了搓脸立刻爬起来:“是我。” 裴解颐愣在原地。他穿的是西装,可又不带妆发造型,西装的类型也不像出席圈里哪个活动,倒更像青年精英刚刚开完会,领带松松垮垮,西服外套也被他垫在地上。 不过比起这些,裴解颐更在意的是:“你为什么在这里?” 虽然他曾经开车送过她,但他止步于楼下,她可从没让他上来过。 “苗苗又卖了我?还是小陈?” “先进去吧,你不冷?”路随走来顺走她的拉杆箱,“你不冷我冷,你的飞机延误了几小时,我就等了几小时。” “我让你等的?” “姐姐,知道你没良心了,不用再泼我冷水。” 裴解颐准备刷脸解锁开门时,反应过来不对劲,转身,蹙眉:“你等我,我为什么就要带你进去?” “不带我进去,谁给你暖被窝?”路随勾唇。 “电热毯比你实用,谢谢。”裴解颐指向电梯,请他走人。他俩目前的关系,不足以到她邀他进门的程度。 “无情,冷酷。”路随轻啧声控诉,退一步道,“想用小狗杯喝一口热茶行不行?” 第52章 . 第52束光 春光如海 “同样的理由你已经用过了。”裴解颐取回自己的拉杆箱, 无意间碰到他的手。 很冰。 他现在大概真的很冷。 等了几个小时估计他没撒谎。 他的衣着确实也单薄。现在北城的气温可低于零度。 路随便是用他冷冰冰的手反扣住她的手,轻轻叹气:“你这里多难打车你应该比我清楚吧?真的很冷啊。” “穿成这样怪谁?”裴解颐试图抽离自己的手,没成功。 路随像是拿她当暖手宝, 两只手掌均拢住她的手, 蹭她的体温:“怪我二叔。这几天压榨我的寒假, 非把我带在身边陪他开这个会开那个会。为了不让他发现我偷偷溜走, 我只能把羽绒服留在座位里,假装去厕所。” 裴解颐眉眼冷落:“甩锅?” 路随轻轻“啧”一声:“我一会儿打电话给我二叔, 你一起听听,就知道被抓壮丁的我多苦。开会期间的要求还特别严格,不许我玩手机。” 这是他不如先前频繁联系她的原因?——念头闪过的瞬间,裴解颐皱了眉。那又怎样?她并不在意。 “会后又让我整理会议记录,我睡觉的时间都快没了。嘁,我怀疑我二叔不是要我继承他的家业,是让我免费给他当秘书。”路随好像把原本该在微信里和她聊的事情, 积攒到了现在向她当面吐槽。 隔壁的邻居不知是恰巧也还没休息,还是被他们的动静吵到, 开门探身出来望了一眼。 见状裴解颐不得不迅速开门, 推路随一起进去了, 免得节外生枝。 虽然她经常不在北城,但这套公寓有保洁定期打扫卫生,所以裴解颐每次回来并没有灰尘迎接她。 开了灯开了暖气,她没管拉杆箱,径自进去卫生间先洗手, 丢下路随自便。 她洗完手出来,路随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转头看她:“这么空,晚上一个人睡觉不怕?” 空吗?裴解颐环视一圈。 这套公寓是她四年前换经纪公司后租到现在的, 地段比不上路随那里好,不过面积不算小,一百多平米。 一百多平米的大平层,只有卫生间是单独隔开的,而放眼望去,没几件家具:睡觉的地方是一张两米五的床垫;没有沙发没有椅子,地面全部铺了地毯,平时她都席地而坐;跑步机正对墙上的电视机,旁边是整面墙大的落地窗;有岛台、有冰箱、有微波炉,但没有灶台;剩余一半的空间,是她开放式的衣帽间,全部被她的服装首饰占据。 路随不仅觉得空,整个空间的装修色调仅仅简洁分明的黑白两种,更让他觉得冷冰冰。 不像一个家,只是她的栖身之所吧? “怕什么?”裴解颐反问。 路随斜斜勾唇:“我叫一声,是不是会有回声?” “你可以试试。”边扎着头发,裴解颐走去衣帽架前。 “我叫没意思,等下让姐姐叫。”路随两条手臂按在身后,支撑着身体往后倾,一条腿恣意地曲起,目光闲适地落在正在换衣服的裴解颐身上。 裴解颐并没有因为今天路随在,就多穿些。独自在家时她从来怎么舒服怎么来,所以照旧只套了件宽松的堪堪盖至她腿根的T恤,内衣也没穿,旋即她迈着两条白皙细长的腿走去冰箱。 她休息在家的伙食是助理会根据营养师的配置送来的,冰箱里一直没什么东西,最近除了她日常喝的纯净水,多了几瓶酸奶而已。上个星期还在北城时,排练跨年晚会节目期间路随送她的库存,还剩两瓶。 看了一眼保质期,还能喝,裴解颐打开,呡了两口。 路随悄无声息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不嫌冷?” 裴解颐侧过脸:“没你冷。” 他的体温已经回暖,他的手还是些许凉,隔着衣服薄料全透在她的皮肤上。 路随捏住她的下巴,吻走她嘴唇上残留的酸奶:“想弟弟没?” 裴解颐在脸上写了“无聊”两个字回应他,然后干脆直白地问:“要不要姐姐草?” 不的话她直接去洗澡了,省得和他完事后满身汗,又得再洗。 “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才过来。”路随很正人君子,“你不想我,我可天天想你。” “那你自己慢慢想。”裴解颐挣开他,要去浴室。 路随重新抱住她:“草吧。” 室外冰天雪地,室内春光如海。 裴解颐问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很想做,只觉得忙了好几天又连夜坐了几小时飞机很累。 但如她所料,路随有本事勾起她的渴望。 而且这事考验的是路随的腰力,她不费劲地由路随从身后搂着她坐在他腿上便可,看起来就像她和路随不过是一起欣赏落地窗外的夜景,她的T恤甚至完整地穿在身上。 抓着他充满运动员独特力量感的手臂,裴解颐难耐地往后歪歪地仰头,用他的嘴唇堵住自己无法不溢出的轻0吟。 须臾,路随慢了下来,很有虚荣心地问:“我是你第一个带进来这里的男人?” “如果不是呢?” “那就是‘是’的意思了。”路随笑。 “……”她刚刚的回答有漏洞吗?神思过于恍惚,裴解颐无瑕推敲,便也没再否认,迎接路随新一波的加速冲击。 “……” 洗完澡凌晨三点钟,裴解颐反而没了睡意。她趴在床垫上看新戏的剧本,路随非自告奋勇帮她吹头发。 “不是说被你二叔折磨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了?” “不是你说,睡觉前男朋友给女朋友吹头发,感觉很温馨?” “节目中你已经实践过了。” “现在是节目外。”虽然上次在节目里是做做样子,但路随还是积累了经验掌握了要领。 他的所谓经验和要领在裴解颐看来却根本不够用,她的头发被扯了好几次,也就是没有特别疼加上裴解颐懒得再费口舌,所以没有说。 路随瞥了瞥她的剧本:“什么时候进组?” 裴解颐端起地毯上的保温杯,呡了口吸管,润润嗓子:“下周一。” “拍三个月、四个月?” “差不多。” “那赶得上沈导的新戏。” 裴解颐闻声一顿,转头看他。 路随挑眉:“难道你们公司给你安排其他戏了?” 没有是没有的,跟颜乔提过要去争取沈导新戏里的角色之后,颜乔经由和公司的讨论,暂且搁置了几个原本有意向的本子,让裴解颐得以腾出时间接受沈导新戏开机前的调0教。颜乔这是和裴解颐一样,对角色势在必得。 裴解颐现在想弄明白路随的意思:“你想帮我拿角色?” “你给不给机会?”路随问。 “给机会的话,你能帮我拿到女主角?” “姐姐想要女主角?”路随低下身来,身影完全笼罩住她。 “没人不想演女主角。”裴解颐实话实话,又实话实说,“可如果你能让沈导二话不说直接定我当女主角,沈导就不是沈导了,沈导的戏也就没什么值得期待了。” 路随的手指插进裴解颐的乌发里,指腹轻轻按揉她的头皮:“姐姐很清醒。” 裴解颐微微眯起眼睛,放松身体享受。 见她感觉舒服,路随揉了一会儿她的头皮,继续揉捏她的肩颈。 身旁的一只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二秘”两个字又熄灭,裴解颐提醒:“你有短信。” 路随没理,等到给裴解颐按摩结束,才去点开消息。 【少爷,有李经纪的消息了】 下意识看一眼还在看剧本的裴解颐,路随回:【说】 二秘:【少爷,董事长要我提醒你,做人要言而有信】 路随:【我不就提前下个班来找我女朋友?】 二秘:【少爷,这么晚还没睡,别忘记七点要开早会】 路随:【行了,可以言归正传了】 二秘发来一张照片,是偷拍到的现在的李翀。 路随没有见过李翀真人,只见过李翀从前的照片,现在这张照片里李翀的模样和过去判若两人,使得路随很难不问二秘确认:【你没随便弄个人糊弄我?】 二秘:【少爷,千真万确是李经纪】 紧接着二秘言简意赅交待了李翀如今的情况,最后征询路随接下来的指示。 路随陷入斟酌。 裴解颐放下剧本,觑了觑背身坐在床边的路随:“我要关灯了。” 说话间她先摁了按钮,落地窗前的窗帘缓缓地自动关阖。 【透露给颜小姐】 消息发出去,路随丢开手机,转身躺回床垫上,将背对着他的裴解颐拦腰捞进怀里:“没有我姐姐睡得好?” 他蹭得裴解颐后颈痒痒的:“你二叔不抓你回去?” “这不就派了他的狗腿子又来要挟我。” “二秘?” “嗯,二叔的秘书。” “……”原来是这么简写的…… “你明天休息?”路随轻嗅她头发的香气。 “嗯。” “那我明天请假不去上班了。” “……我休息,不代表我有空。”裴解颐第三次强调,“我不喜欢黏人的。你该干嘛干嘛去。” “……我休息,不代表我有空。”裴解颐第三次强调,“我不喜欢黏人的。你该干嘛干嘛去。” 路随只是笑。 而清晨,路随六点就被二秘的电话吵醒,喊他起床的,告诉他车子已经在裴解颐家的小区外面等着,还周到地帮他带了换洗衣物。 路随掐掉,抱住裴解颐继续睡。 不消片刻,换成裴解颐的手机震动。 裴解颐推开路随的手臂。 颜乔打来的,她点了接听。 “找到李翀了。” 爆炸性的消息,裴解颐整个人登时清醒。 第53章 . 第53束光 光复旧物 “在哪儿?”裴解颐坐起来。 路随重新睁开眼, 也没了睡意,看着裴解颐蹙眉听了会儿电话之后说“我现在起床尽快出发”。 挂了手机,裴解颐转头看了看路随:“我有事要出门, 你什么时候走?” 路随轻轻啧一声:“你知道你这句不亚于用完就赶人的话, 很伤人?” 裴解颐记起自己曾经拍过的一部戏里的台词:“我是不是应该亲亲你, 对你说‘宝贝我有事要出门, 你自己在家乖乖的’?” “好主意。”路随打个响指,将脸凑到她跟前, “姐姐来一个?” 裴解颐没兴趣陪他插科打诨,兀自下床进卫生间洗漱。 她出门的时候,路随也收拾停当,与她一道下楼。 对于路随非常有分寸地不多嘴问她这么着急赶着去哪里,裴解颐感到很满意。 但抵达地下停车场,发现裴解颐要自己开车,路随还是出了声:“你的经纪人、司机和助理呢?” 她的车好些日子没开了, 裴解颐揭开积满灰尘的防尘罩说:“私人行程。” 路随闻言皱眉:“你一个人?” 裴解颐不出声,默认。 颜乔今天临时抽不出空, 反对裴解颐立刻去找李翀, 希望裴解颐缓两天, 但裴解颐等不了。况且之后几天裴解颐又推不掉的工作安排,择日不如撞日。由于是私事,她也不想苗苗等人随行。 “我给你当司机。”路随走向她。 裴解颐的视线飘向不远处正在等着路随的秘书和车子,重复一遍:“私人行程。” 坐进车里关上车门,裴解颐摁一声喇叭示意路随让路, 启动车子驶出了停车场。 颜乔又给裴解颐打电话,训斥裴解颐的行为:“我就不该这么快告诉你!” 裴解颐安抚道:“不会有事的。我就看他一眼。” 颜乔问:“你没想过吗?他一直拒绝任何人探监,出狱后也销声匿迹, 说明他还是不希望见到你们,你却上赶着到他面前去打扰他。” “想过。”裴解颐平静地说,“但还是得去看他一眼。” “看过之后呢?”愧疚就能消解吗? “……”裴解颐回答不了,沉默少顷,选择转移话题,“你怎么找到李翀的?” 说起这个,颜乔正觉得诡异:“不是我找到,是早上突然一个匿名的陌生号码给我发来李翀的照片和地址。” 裴解颐蹙眉。 “会不会是李家的人?”颜乔猜测。当然,可能性不大。 裴解颐同样认为可能性极小:“不应该。” 李家的人巴不得她和李翀再无交集才对。 现在颜乔新的问题是:“李家的人知不知道李翀现在在哪儿?不知道的话,你要不要告诉他们?让他们放心?” 至少告诉他们李翀平安无事,是有必要的。但这件事不应该由她来做。裴解颐交代颜乔:“你有李希然经纪人的电话是不是?” 颜乔明白了她的意思:“行,我帮你让李希然的经纪人转告李希然。” 裴解颐:“没其他事先挂了,别影响我开车。” 颜乔三申五令:“分享你的定位给我,我要随时监督你的行动线。见完李翀再给我打电话。” 不怪颜乔担心。李翀如今的所在地比较偏,是个距离北城三个多小时的贫困县。 裴解颐第一次独自驾车这么远的路。因为驾龄小、经验不足、不熟悉路况,她实际行驶了四个多小时才当地。之后又花费了半个小时磕磕绊绊地问路,终于找到照片中李翀出现的那所乡村小学。 上午刚刚下过大雪,校门口好些个孩子正由两个老师组织着一起扫雪,扫出一条方便行走的路。 裴解颐上前,打算询问其中一位老师认不认识李翀,猝不及防地,另一位老师恰好转过来,与裴解颐打上照面。 正是……李翀。 空气仿佛一瞬停止流动,和李翀脸上的表情一样凝滞住。 裴解颐的脑袋也一瞬空白,明明是她自己找过来的,她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间,有学生来拉李翀的手,向李翀汇报说要去上厕所,李翀低头批准了学生,并叮嘱学生注意安全,然后得到缓冲的李翀看回裴解颐,先开了口:“我在上课,你先进去里面等。” 裴解颐点头。 进去学校里,裴解颐却不知道他说的“里面等”具体是哪里等。学校不大,她便裹紧羽绒服的帽子,站在树下的宣传栏前,以便李翀一进校门就能看见她。 天气又冻又冷,裴解颐不禁怀念前些天在光城的四季如春。 赶巧,路随发来消息,发的还不是微信,而是短信:【姐姐今天什么时候能办完事?】 裴解颐:【说不准】 路随:【晚上总能回来吧?】 裴解颐:【你今晚不要过来了】 她发出去的同一时间,路随也发过来:【我等你】 之后路随没有继续回应,似乎把她的话无视了。 裴解颐重新发一条:【做你自己的事,别等我】 “等在这里不冷?”李翀走了过来,“跟我来。” 他的身后,他刚刚脱离的大部队里,另外一名老师正带着学生们有秩序地回教室,一个个孩子们架不住好奇心,均偷偷打量裴解颐。 裴解颐跟着李翀,逐渐远离众人的目光。 在一间挂着“阅览室”三个字的教室门口,李翀驻足,打开门示意裴解颐进去。 温热的暖气扑面,裴解颐摘掉口罩、脱了羽绒服。 李翀也脱了羽绒服和雷锋帽,露出他的短发。 裴解颐还不太适应他现在的形象,一早颜乔发来的照片她都认了好一会儿才敢确定。 不光是他从前极具艺术家气质的长发剪掉了,他的模样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但具体裴解颐又说不出是什么变化,以致裴解颐怀疑是不是时间过去太久,所以她的记忆产生了偏差。 而裴解颐也终于对他说出时隔四年的第一句话:“好久不见。” “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李翀坐进椅子里。 椅子是给学生们准备的,比较矮也比较小,他的腿被迫屈起。 裴解颐吸取了他的经验,落座后两条腿并拢着轻轻往斜旁歪侧,避免碰到同样矮小的桌子。 “我知道你不希望被人打扰,但我没办法不来见你。” “我很好,不用特地来见。”一本名为《世界之窗》的杂志落在桌面上,李翀将它收拾进身后的书架里,“你呢,好不好?” 裴解颐深深吸一口气:“不好。” 李翀转回来,迎视裴解颐的目光:“愧疚是吗?” 裴解颐淡淡自嘲:“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擅自来打扰你的生活,好像非得逼你告诉我不需要愧疚、你没有怪我害了你,以化解我内心的不安。” 李翀平静地问:“那么你需要吗?需要我告诉你,你不需要愧疚、不是你害了我、一切与你无关吗?” 裴解颐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发现李翀还是和以前一样,讲话的腔调充满舒服的循循善诱,却又并非令人反感的说教意味,而比起以前,他甚至更柔软温和,仿佛能包容一切。 正因为如此,在颜乔之前,李翀是除去工作之外,她私下交流比较多的人,不是因为他成为她的执行经纪人,而是她拿他当朋友。 他是个真诚的人,初次见面他便向她坦白,他和那个女人是法律意义上的母子。 她问他为什么知道她的身份,他竟然第一面就洞悉她的心理,给了她一个令她失望的答案:“不是她说的,只是她没对我爸隐瞒过她以前生育过的事情。没人说你长得和她很像吗?我好奇,调查了一下你,发现原来你和她真的有关系。” “所以呢?”她当时的态度要多差就有多差,几乎处于失控的状态,因为那是她十多年来第一次被人戳穿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她始终认为她的自私遗传于她的亲生母亲,那个生下了她、却为了更好的生活而抛弃她的女人。 对于初次见面的不愉快,他一直感到抱歉,再三表示他毫无恶意。她对他的心理则是复杂的,一方面她讨厌他,讨厌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任何人,可又因为他和那个女人的关系,她潜意识里无法坚定地抗拒他的亲近,而他也确实有人格魅力。 后来他便成为她的经纪人,甚至成为她的半个朋友。最后还因为她,错手害死了她的养母,遭遇牢狱之灾。 裴解颐陷入长久的沉默。自己其实根本没做好见他的准备吧。即便四年来她锲而不舍地申请探监。她这会儿才意识到,或许“申请探监”只是她的一种心里安慰,安慰自己说:“看,我没忘记他。忘记他曾经对我特别好。” 李翀反倒以老朋友的口吻,和她闲聊起来:“我在里面的四年过得很充实,比从前在外面还要充实,在里面的生活会让人的心境也变得平稳。” “我也交到了几个不错的朋友。来这里,是比我早出狱的一位朋友介绍的。你也看到了,这里虽然不比大城市,但环境很好,也更接近于我过去四年的生活,我喜欢这样的环境。” “钱我不缺。我出狱的时候,领了笔我过去四年在狱中挣到的工资,完全够我现在过日子。你不用担心。” “非说有的话,我唯一需要你为我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生活,不要让我为你担心。” 裴解颐抬起不自觉间低垂的头颅,眼波微微闪动:“……李翀。” 第54章 . 第54束光 鲁灵光殿 她想说, 她做不到。 “李老师。”先前和李翀一起带学生扫雪的那位女老师小心翼翼地敲门进来,“该上课了。” 李翀点头:“好,我马上。” 女老师好奇地瞄了一眼裴解颐, 关门出去。 李翀看回裴解颐:“你确实很自私。我说怪你, 你会更愧疚;我说一切都不关你的事, 你还是愧疚。你只是想从我这里寻求你内心的安宁。但我没办法给你。” 裴解颐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 “那天晚上你来找我之前, 在手机里说有话要当面告诉我。是什么话?” “有吗?”李翀拎起他的外套和帽子,“抱歉, 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时至今日好像确实问得没什么意义,但裴解颐记了四年。他当时在电话里的语气,让她觉得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不同于平时告诉她为她争取到了某个好角色的那种重要。 可她没来及听他说。 李翀成为她的经纪人之后,说服了她当时的经纪公司,利用他的人脉帮她接了几个容易赚口碑也比较有挑战性的剧本, 让她整个工作节奏慢了下来。 这和养母的观念相悖,养母始终认为明星这种吃青春饭的职业, 不趁现在行情好多捞几笔块钱, 损失很大。她挣的钱变少, 养母非常不满,不满的情绪在去澳门赌钱输光了之后变本加厉。 李翀到的时候,她正因为养母逼她签戏约而争执不下。李翀前来制止养母对她的殴打,愈发激怒养母。 之后……李翀为了护着她,意外就发生了。 他们第一时间将养母送去医院, 然而救护车行驶途中养母就没了心跳。 四年了,那个夜晚依旧像一场噩梦。 养育她成人的母亲就那么突然死了,她难以接受。 养母是因为无法生育, 所以领养她的。但她的养父后来还是出轨了,和小三生了孩子,并和养母离婚。她打小和养母不亲近,但养母不算亏待她,也的的确确给了她一个家——如果能称之为家的话。 她和养母相依为命的几年里,也有过某些温情的时刻,即便那些偶然的温情,并不足以改变本质,她心存对养母的养育之恩的感谢。 可她也难以接受,李翀要为养母的死负法律责任。 她其实,才是真正的凶手,不是吗? “回去吧,别再来了。我在开始我的新生活。”李翀径自离开了阅览室。 胸口充斥紧涩和阻滞,独坐半晌,裴解颐起身,穿回羽绒服戴回口罩,也走了出去。 她缓缓穿行在走廊上,透过窗户玻璃,看到李翀和那位女老师站在讲台上,面带微笑和讲台下坐姿端正的孩子们说着什么,孩子们稀稀落落地捂嘴偷乐。 有学生注意到裴解颐一直停定在窗户前不动弹,高高举手发言,指了指裴解颐似向李翀汇报。 李翀投来一瞬视线,便继续讲课。 裴解颐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她晃过身摸手机时,手指被冻得险些无法弯曲。 打来的人是颜乔,来确认裴解颐的安全,因为裴解颐分享给她的定位从某一段时间起就变得断断续续,刚刚甚至直接消失了十几分钟。 “信号不好。”裴解颐进入这个县之后,手机网络就很差,地图使用不了。 “行,你还活着就行。”但颜乔也听得出裴解颐现在的声音里泄露的低落,“见到李翀了?” “嗯。”裴解颐慢慢走出校门口,暂时提不起兴致和颜乔多说,“先挂了。回去再告诉你。” 上车后,裴解颐打开了暖气,准备启动车子,却又闭上眼,埋首趴到方向盘上。 - 瞥见窗外的人终于离开,李翀放下手中的粉笔,小声对旁边的女老师说:“对不起陈老师,我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剩下的课能不能麻烦你先一个人上?” 女老师愣了愣,因为他现在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证明了他的不舒服:“要去诊所吗李老师?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自己回宿舍休息。”李翀谢绝了好意,匆匆离开教室,仿佛支撑着他的一口气全泄了干净,背影失魂又落魄。 - 又一通电话将手机震个不停。 裴解颐以为依旧是颜乔,随手接听。 传出的却是路随的声音:“姐姐现在在干什么?” 裴解颐:“……没事挂了。” “谁说没事?” “什么事?” “听你的声音。”说着路随啧声,“不过你现在的声音听起来很没有精神啊。” “……”裴解颐直接掐断通话。 长呼一口气,她从方向盘上爬起来,远远地再望了一眼学校,启动车子。 不多时,手机第三次进来电话。 不是颜乔,也不是路随。 屏幕显示的号码令裴解颐的太阳穴控制不住一跳一跳的,直至响完她都没接。 但对方又继续打过来了。 正好遇到十字路口的红灯,裴解颐停下车子,摁下免提。 对方开门见山:“希然的经纪人刚刚转达给我们了。你知道李翀平安,是已经找到他在哪儿了?” “不知道。” “你知道。” “……对,我知道,我也见过他了。”裴解颐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一位妈妈牵着小女孩走在斑马线上穿行马路,竭力压抑心底隐隐激荡的翻江倒海的情绪,“但我不想告诉你。” “这不是你不想就能不想的。他该见的人不是你,是我们。” 闻言,裴解颐想,四年前和四年后的现在,她和她之间寥寥有过的几句对话,这是她第一次在她的语气里听到感情——愠怒的感情。 “你们自己找吧。我不是他什么人,也不是你们的什么人,不当中间的桥梁。”说完裴解颐挂断电话。 整个人是溺水的感觉,脑子仿佛跟着缺了氧,极其混沌,混沌得她忘记确认现在是不是亮绿灯了,直接踩了油门,紧接着便发现母女原来还在斑马线上,裴解颐猛地踩刹车并迅速打转方向盘。 “嘭”地,车头撞上路边的树,裴解颐的身体随着车身的剧烈震颤惯性地往前扑,重重磕到方向盘上。 混沌的脑子愈加混沌了,疼痛明明抽光了她的所有力气,她却还能转头望向车窗外。 母女俩均安然无恙,小女孩正被哭得稀里哗啦的母亲抱在怀里。 她不禁笑了笑。 同时又记起,她曾经还查过,车祸的尸体也特别丑,一个不小心就比上吊的尸体死状更丑。 眼皮流下的红色液体阻断了她的半边视线,她记起养母去世的当晚,她的视网膜也如同被满地的血充斥。 继而她产生了幻觉,路随竟然出现在车窗外。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明显在喊她,但他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之前似乎被深渊吞没了,她一点听不见。 路随急切地砸碎了车窗玻璃,伸手进来打开车门,也抱住了她。 裴解颐想出声回应他的,眼前蓦地一黑,她失去知觉。 — 不是幻觉。 恢复意识的时候,裴解颐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路随。 他神色没什么波澜地坐在病床边,深邃的乌瞳流转着光影。 这是个公共病房,每个病床住满病人,加上陪护人员,显得格外拥挤,也没怎么保持病房应有的安静,些许吵嚷。 裴解颐却因为路随感受到一股安静的窒息感。 沉默地四目相对片刻,她倦怠地重新闭上眼。 隔壁床的陪护大叔体型有些胖,走来两张病床中间的床头柜取水壶时,屁股不小心蹬了一下路随的背,路随的身体猝不及防地往前倾了倾,一只手条件反射地按在床上,恰巧隔着被子按在了裴解颐的腿上。 裴解颐蹙起了眉。 “很疼?”路随这才开了口,掀开被子查看。 裴解颐拂开他的手:“没事。” 路随回头搭理了胖大叔的道歉,然后对裴解颐说:“雪太大,车子堵在路上了,等他们过来才能把你转回北城的医院。暂时只能先在这个县里的医院呆着。没有单人病房。” 裴解颐抬手轻轻摸了摸头上缠绕的纱布:“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死不了的情况。” 他冷硬的语气令她重新睁眼,入目是他沉郁的表情,而“死不了”三个字透露着某种洞若明火的意味。 裴解颐淡淡问:“你早上就跟着我来的?” 恐怕她全程被他尾随,否则他不可能出现得如此及时。 路随没回答她,掖了掖她的被子,又听裴解颐说:“李翀是你找到的,告诉了颜乔。” 这回她索性连问号也去掉,改为肯定句。 如果不是出了车祸,他现了身,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猜到是他干的。 路随不再沉默,勾起唇:“有我这么神通广大的人在身边,你也不找我帮忙,我只能悄悄帮。” 裴解颐的脑海里倏尔浮现一句不久前的真人秀录制中他说的一句话:“等你要求了我再做,有意思?” “你究竟知道我的多少事?”之前裴解颐以为,他对她的了解,仅限于她作为女明星身份的,可现在……她的私事,甚至她的秘密,至于他似乎早就是透明的? “决定追我之后,调查的?”裴解颐又问。 “不是,”路随先回答她的后一个问题,措辞的斟酌也和她的发问不同,“录节目之前我就知道一些。之后那也不叫‘调查’。” 他捉起她的手,握紧在他双手的掌心里,低下额头抵住她:“是想,更了解你。” 第55章 . 第55束光 血光之灾 光影将整个白色的病房切割成几块。 裴解颐安静不语。 隔壁病床的大妈正在用手机刷短视频, 声音是外放的,裴解颐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路随了然问:“我擅自了解你,你不开心了是不是?” 是啊, 不开心, 她应该不开心的, 就像之前他对她说“怎么这么多人喜欢你”时一样, 她气得连理都不想再理他。她不需要他为她费尽心思,更不乐意他插手她的私生活。 可预想中的不开心, 现在并未爆发。 是他这次运气好吧,赶上她遇到更糟心的事,相比之下他的行为显得分不出心力去产生厌烦的情绪。 路随又捉着她的手贴到他的脸上,似笑非笑:“想教训我的话,姐姐你现在这副样子可不行。” 裴解颐抽不回自己的手,便不抽了:“你现在的表情很欠。” 初睁眼时那股安静的窒息感,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而她也没想到, 自己现在竟然还有心情吐槽他。 她再次闭上眼。 路随温热的呼吸不瞬扑来她的手背,他柔软的嘴唇随着他的低语若即若离她的皮肤:“别再这样了。我在后面眼睁睁看着你的撞上去, 眼睁睁看着你头上全是血, 心跳都快停止了。” 裴解颐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 因为病房里不间断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裴解颐无法再像先前昏迷时熟睡。 她听见隔壁床的大妈和陪护的大叔问路随:“小伙子,你哪儿的?不是我们本地人吗?可怎么看起来很眼熟啊。” “那姑娘也眼熟,我好像刚刚才在哪儿见过。”大妈也说。 “是不是觉得我们俩特别像明星?”路随笑道,“很多人都这么说。” “对!就是很像明星!”大妈疾呼,“像那个……那个……诶, 老头子,我们姑娘以前总看的那个日剧叫什么来着?” 大叔帮大妈记起来:“《热血高校》。你脑子长哪儿去了?” “对对!《热血高校》!”大妈显得自己很跟得上潮流,“我家闺女最喜欢剧里那个小伙子, 说是又阳光又野性,男朋友也想照着这样的找,耽搁到现在也没结婚。” 大叔打断她:“你这人怎么总改不掉扯东扯西的毛病?在说人家小伙子长得像谁,你和人家唠我们的家常做什么?” “我哪里扯东扯西了?”大妈和大叔两口子“吵”起来。 路随捕捉到裴解颐的轻轻蹙眉,俯身在她耳边问:“太吵了?” 这意思,他像是知道她一直没睡着。 裴解颐不作声。 路随又问:“大妈说的剧是什么?你看过没?里面真的有个小伙子和我长得像?” 早在大妈说的时候,裴解颐的脑海里就自动浮现《热血高校》里男主角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儿。不过,裴解颐还是要实话实说泼他冷水:“差远了。” 路随不信她的话,自己上网搜索。他不知道为什么隔壁床的大妈刷短视频明明很流畅,他的手机网络依旧很差,费了很大的功夫终于显示出来。 “确实差远了。”路随口吻戏谑表示了认同。 言外之意显然是他比人家剧里男主角的形象更帅。 裴解颐:“……” 查房的护士制止了大叔大妈的噪音。 两口子安静了没一会儿,又来和路随唠,问路随怎么来他们这个旮旯。 路随编理由:“我和我女朋友自驾游经过这附近,路面结冰了太滑,出了个小车祸。” “哟,那可真不小心。”大叔皱眉,“你们年轻人现在很流行自驾游。也要注意安全啊。” 大妈则脸一垮,顿时没了方才的兴趣:“真是女朋友啊,我还想把小伙子你介绍给我闺女呢。” “你这张嘴能不能缝起来?”大叔又训斥大妈,“介绍什么介绍?你介绍几个闺女都不会满意,瞎操什么心。” “……” 路随光是作壁上观,并未提醒那两口子小点声。 裴解颐默默地想,吵是吵了点,但她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像个普通人一样接触这样地气的人间烟火了。 而且,这些杂声,冲得她脑海中的思绪也四分五裂,无法集中于一件事。 挺好的…… — 凌晨颜乔带着苗苗赶到的时候,裴解颐囫囵地半睡半醒着。 路随向颜乔交待清楚裴解颐现在的情况。 颜乔让苗苗去跟护士借轮椅,推裴解颐出去。 路随说不用,然后亲自动手把裴解颐从病床抱起来。 颜乔连忙拿羽绒服把裴解颐包裹起来。 二秘是和颜乔一起过来的,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车子就等在医院门口,车上也安排了两位医护人员。 路随抱裴解颐出来时,远远地瞧见了站在雪地里的李翀。 路随顿一下,先和裴解颐上了车。等放下裴解颐他再回头去找,却已经不见李翀的踪迹了。 — 天亮的时候,裴解颐醒来,身处宽敞明亮的单人病房。 回北城住的新医院,是上回她录综艺期间鼻子不小心被打出血,路随带她来过的那一家。 醒来后裴解颐面临的一系列检查,好几个小时才消停,吃上了医院给准备的营养餐。 颜乔过来的时候看到她的营养餐:“好吃是不是?很舒服是不是?我都想住进来了。” 裴解颐:“来,我和你换。” “前提如果是像你这样发生车祸,那还是省省。”颜乔落座床边,勾着她的下巴一如既往地瞅瞅她的左脸又瞅瞅她的右脸,“还好脸没撞伤。” 裴解颐微微眯眼:“首先关心的是我还能不能继续为公司挣钱?” “否则呢?你对公司还有什么其他价值?”颜乔冷笑,“让你等等我别一个人去,你非要一个人去。这样不听话的艺人,我就该让公司把你雪藏。” 裴解颐放下手里的筷子:“等下就帮我办出院,明天就复工。” “就你现在的样子,出现在镜头前的话,是复工还是自砸招牌?”颜乔将筷子塞回裴解颐手里。 裴解颐语气茶里茶气的:“已经被你气饱了。我现在浑身疼,需要找医生复查。” 颜乔狠狠啐她一口,像是眼不见为净似的,径自走进卫生间。 裴解颐把剩下的饭菜吃完的功夫,颜乔也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哭完了?”裴解颐问。 “我的眼泪很金贵,你真死了的那天我再哭也不迟。”颜乔冷冷一呵。 裴解颐说:“真到那一天,记得斥巨资给我买个最贵的花圈,上面写‘盛世美颜’。” “想得美。”颜乔翻白眼,“给死人花钱,是最浪费的。” 裴解颐也翻白眼:“我活着也没见你舍得为我花钱。” 然后颜乔陷入了沉默,只是看着裴解颐。 裴解颐也沉默片刻,问:“网络上现在有没有什么爆料?” 她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只在刚刚做检查的间隙问过苗苗,苗苗说没有,她认为有必要再问颜乔确认。 颜乔说:“你还没红到家喻户晓。人家小地方的人根本不认识你。” 不过因为裴解颐今天原定的工作安排临时出现了变动,传出了些风声,几个总蹲点的粉丝没等到裴解颐也去瞎打听,工作室主动发布了份情况说明,安抚大家说裴解颐生病了,休养几天。 “能挪的工作都先往后挪了,不能挪的我已经一个个道歉了。”颜乔猜到她后续肯定还要问这个,先行告诉了她。 好在这几天的通告也都不是太要紧的。 裴解颐最关心的下周一要进组的事。 她才张了个口,颜乔就又说:“事出有因,和导演沟通过了,开机仪式你不参加也不关系,你的戏份推迟个几天。” “推迟个几天是几天?”裴解颐蹙眉,“太久的话人家导演没必要等我,会换人的吧?” 其实裴解颐觉得自己赶得上周一的进组,她的身体并没有大碍。虽然她伤在脑袋上,但这回是部民国戏,不用像古装一样戴头套。 “不会换人的。”颜乔告知,“路老师负责了这件事。” 颜乔很感叹于路随的处理方式。他不是直接让裴解颐别拍了,而是帮裴解颐保住了角色,即便这个角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显然,他相当了解裴解颐。 裴解颐微微抿唇,低垂眼:“颜乔,他好像知道我所有的事。我在他面前是个透明人,秘密被一览无遗的透明人。这样……很不好。” 即便她掩盖了她眸底的情绪,颜乔也感受到了她此刻的茫然与挣扎。 颜乔已经很久没看到她的茫然与挣扎了。 大多数时候的裴解颐应该是自以为很清楚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的。比如裴解颐第一次被路随影响到情绪时,很用力、很大声地说她的各种不需要;比如裴解颐强调给自己听的,路随跑掉才是正常的。 颜乔用感到好笑的语气回应裴解颐的话:“你在我面前也是个秘密被一览无遗的透明人,怎么没觉得很不好?” “不一样。”裴解颐索性连眼睛也闭起来,“你是我主动说的,路随是擅自调查我。” “我觉得没区别。”颜乔重新在床边落座,一只手搭上裴解颐的肩膀,“因为他的行为,没有伤害到你。” 瞬间,裴解颐如同乱成一团的毛线球终于找到线头。 有两件事裴解颐始终感到幸运。 一件是成为演员,拥有了她想要为之一生去做的事情,拥有了喜爱她的粉丝给予她照亮别人的能力。 另一件就是,无论曾经的李翀抑或现在的颜乔,都在经纪人的身份之外充当她的良师益友。 第56章 . 第56束光 光宗耀祖 不过即便颜乔一句话让她找到了线头, 裴解颐也不愿意承认“旁观者清”的。 脑袋往前一栽,裴解颐靠在颜乔的肩膀:“怎么没伤害?他现在让我很不舒服。” 也无所适从。 颜乔冷哼:“你和他做=爱的时候也是被一览无遗的,你不舒服了吗?” 气氛霎时又被颜乔扭转, 裴解颐无语得想回敬颜乔一个白眼。 短暂的安静之后, 颜乔斟酌着告知:“李希然的经纪人一直追问我李翀究竟在哪儿。我来你这里之前, 李家的律师也打来电话警告我, 如果继续隐瞒李翀的去向,将起诉我们拐带和绑架。” “那位是不是也来问过你?”颜乔认为, 恐怕就是因为从裴解颐嘴里没问出结果,才来用法律压她的。 “嗯。”油然的无力感再次席卷裴解颐,裴解颐无从反抗,“撞车前,我刚刚和她讲完电话。” 颜乔顿时能猜到,裴解颐出车祸,李家那位得负很大的责任, 整个表情不禁冷下来。 裴解颐淡淡自嘲:“我很双标的。我自己可以擅自去打扰李翀,但李家的人想见李翀, 就得征得李翀的同意。” 颜乔只想说:“干得漂亮。” 裴解颐听得发笑。 “和李翀见完, 感觉如何?”颜乔的口吻有意放得很轻松。 裴解颐的心头依旧飘过一丝淡淡的阴云:“……他好像挺好的。” “他挺好的, 你怎么好像不高兴?见不得他好吗你?”颜乔戳戳她的太阳穴。 “……”也许吧,裴解颐觉得自己不仅自私,而且阴暗。 只有他过得不好,她才有帮助他的机会,她的愧疚将得到宣泄, 她的负罪感将得到减轻。 而正如李翀所言,她想从他那里寻求的内心安宁,他没办法给她。 最后她离开时的姿态, 是落荒而逃的吧? 可,大概是四年来对李翀的挂碍,因为昨天的那一面,终于有了个落槌,裴解颐现在再想到李翀时,心里不若过去堵了。 虽然裴解颐的情绪状态看起来还可以,但傍晚颜乔离开前,再次向苗苗和小陈强调,必须24小时寸步不离裴解颐,并且要避免裴解颐触碰刀具等容易受伤的物品。 苗苗和小陈分了工,在时间上安排了轮替,苗苗的休息时间在晚上,和裴解颐同步,小陈值夜班,正好晚上医院也只允许留一人陪护。 可能由于之前睡太久,夜里裴解颐并睡不着。 手机暂时被颜乔没收了,她想看点东西也没法子,只能躺在病床上发呆。 昏暗的视野里是小陈酷飒的身形轮廓,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闭着眼睛,呼吸浅得毫无存在感,力求不影响到她。 她以为小陈已经睡着了,但她才从床上坐起,就听见小陈问:“裴姐,是要去厕所吗?” 裴解颐只能回答:“嗯,上厕所。” 进去洗手间,裴解颐坐在马桶盖上,继续发呆。 五分钟后,小陈就不放心地叩门:“裴姐,你还好吗?” “没事。”裴解颐记起四年多前,颜乔搬进她家和她同吃同住的那段时间,也是这样,她一个人在厕所里不能超过五分钟。 那时候她洗澡的话更不能反锁厕所的门,颜乔会随时进来查看,甚至颜乔说不介意和她一起洗帮她搓背,反正过去在学校的澡堂也不是没这么干过。裴解颐当时吐槽颜乔,如果不是颜乔已婚并且性取向男,她要怀疑颜乔和杨练一样。 当然颜乔是半开玩笑。那段时间裴解颐对亲密的女性关系有点敏感,便是源自杨练。 养母刚刚过世,李翀被收押等待判决,最痛苦的时候她的身边却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赶上大四毕业季,她因为论文等事宜回学校,和指导她毕业论文的杨练不免频繁来往。 杨练知道了那些事,力所能及地给予她帮助,还因为担心她,把她带到她的教师公寓里一起住。如溺水之人的裴解颐很难不去暂时抓住杨练,让自己喘口气。 她以为杨练是那时候所有向她伸出援手之人中唯一值得信赖的。可不久她发现了杨练对她的特殊。虽然彼时她已在圈内混迹有四年,耳闻过不少事,但她本人第一次被同性直白地表露情感,她大受刺激。 “裴姐。”小陈第二次叩门。 “嗯。”裴解颐摁下冲水,起身,打开水龙头洗手,盯着镜子里自己惨兮兮宛若女鬼的脸。 门第三次被从外面叩响,比前两次力道都大,与其说“叩”,莫若说“拍”更为准备,并伴随转动手把试图开门的剧烈动响。 像是她再不出去,就要撞门了。 裴解颐无奈地关掉水龙头,转身打开门。 门外正准备撞门的人却不是小陈,而是一整个白天都没见到的路随。 路随少见地满面严肃,站在门外端详她。 裴解颐亦一时驻足原地,静默地站在门内。 半晌,路随揽过她,紧紧地抱住:“姐姐又在吓人。” 像责怪,更是虚惊一场后的长松气。 裴解颐想起他说过,他希望他这一辈子都不要亲身经历“虚惊一场”(第16章)。 “这个点还能来探病?”她语气淡然,推开他的怀抱,径自走回病床。小陈不在了,现在只有她和路随两人。 “你忘了我在这家医院有朋友?”路随跟在她斜后侧,勾住她的手指不放。 “你还有除了运动员之外的朋友?” “以前我们球队的一位队医。我的治疗也在这家医院。” 裴解颐坐回床上,闻言看向路随的腿:“你的伤在哪儿?” 由于路随这人看起来太健康,她时常忘记路随是因伤退役的。一直以来她也不曾关心过,他的伤治疗得如何了。 路随抬了抬腿,示意他的膝关节。 “具体是什么伤?”裴解颐记得她曾经在路随的相关报道里浏览过,但记不起来病名。 路随满足她的好奇心:“现在还在治疗的主要是创伤性滑膜炎。” “能治好吗?”裴解颐又问。 路随勾唇:“姐姐问这么详细,是担心我治不好,有后遗症的话,影响正常生活,如果你和我交往的话,会很麻烦?” “……”裴解颐想翻白眼了。 路随弯下身,近距离与她四目相交,重新回答:“能治好。会给姐姐一个健康的男朋友。” 裴解颐再问:“是能重返球场的那种治好?” 路随轻轻嘶声:“原来姐姐想看我重返球场。” 裴解颐淡淡道:“只是觉得,能找到一件自己喜欢的事,很不容易。” 虽然和他聊冰球的次数不多,但能感觉到他的热爱。 曾经她因为生病,长达半年无法正常工作,差点要和演艺生涯告别,那种难受她至今难忘。是因为想要继续演戏,她努力地接受治疗。 那时候她表演失而复得,他问她是有过怎样的经历,她拉出了个“二十块钱”的故事。那个故事不假,确实也是她小时候的经历。但真正加注她表演的是,其实正是对演戏的“失而复得”。 当然,在演戏的失而复得之前,还有……对生命的失而复得。 扫过他身上的西装,裴解颐补充道:“或许你现在喜欢的事,和以前不一样了。” 看起来他又被他二叔抓壮丁了。他二叔能成功抓他,想必他也是愿意继承家业的。 路随自带深情的桃花眼斜斜挑起:“我很长情的。冰球永远是我最喜欢的事,姐姐永远是我最喜欢的人。” 永远吗?她的理智又非常清醒地告诉她,就像许多粉丝一样,信誓旦旦地说会陪她走完娱乐圈,但都渐渐消失了身影。山一程,水一程,身边的人也是陪你走完一段路就换了其他人,哪儿来的永远? 最迷惑的是“永远”两个字,偏偏最美好的也是“永远”两个字。没有人不憧憬美好,所以裴解颐又似饮鸩止渴的,喜欢有人对她说“永远”,这才有了她偷偷翻看粉丝彩虹屁的行为。 而此时此刻,裴解颐也莫名地不想再去质疑路随了。 就让他时不时地表白吧。 掀开被子,裴解颐躺进去。 路随轻轻拨动她颊边的头发:“是又睡不着吗?” 裴解颐没吭声。 路随笑笑:“那我这个陪=睡抱枕果然来得正好。” 裴解颐还是不吭声。 路随脱外套:“等等我,我洗漱一下,很快。” 进卫生间前,他把小陈先喊进来守她。 十分钟后路便穿着他的日常休闲装也躺进来病床。 裴解颐倒没觉得挤。靠着他的胸膛,她说:“来首催眠曲。” “这好像是你欠我的吧?”路随轻啧声,“我这抱枕还得多功能。” “啰嗦。”裴解颐嫌弃。 但她这意思,分明就是笃定他一定会唱。 路随笑笑:“行吧,能给姐姐唱催眠曲,很光宗耀祖。” 抵在她的耳边,他轻轻地哼起来。 是裴解颐从未听过的曲子,他用的也不是普通话,她认得出来是绿岛的地方方言。 一曲终了,她问:“绿岛的童谣?” “嗯。小时候我外公哼过给我听的。” “……不错。” “可你没有想睡觉。”路随又哼第二遍、第三遍…… 裴解颐想告诉他,其实他的心跳就能对她起催眠作用。 “就会这一首?”她故意刁难他。 “还有其他的。”路随说,“明晚再给你换。” 裴解颐说:“明天我就出院了。” “嗯?谁说你明天能出院的?” “都检查完了。”今晚住在这里,已经是裴解颐的极限。 她不喜欢医院,医院总能叫人产生病痛、死亡、死气沉沉等等颓败的联想。而她向往希望和生命力,就像他给她的感觉一样。 路随轻轻说:“还没检查完。” “什么?” “还有一位医生你得见见。” “谁?”裴解颐蹙眉。 路随吐出一个名字。 那是……她的心理医生。她后期不再吃药后,就没再去见专科医生,由负责辅助治疗的心理医生跟踪她的情况并进行复查。裴解颐登时睁开眼,抬头看他。 病房的灯先前关了,现在他们相互看不清楚神色,只能描摹出对方的轮廓。 但路随能判断她此时该是怎样的表情。 “你不是问我究竟知道你多少事?”他说,“我也知道你那时候生病了。甚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竭力用平静的语气,但中间还是没控制住颤抖的停顿。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没在你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就来到你的身边,是我最大的遗憾。” 第57章 . 第57束光 混俗和光 裴解颐已经不想再去问他如何得知的。 心理咨询室的医生是不可能泄露病人信息的。 颜乔也不可能未经她的允许擅自告诉予他。 他大概就是通过搜集她曾经真真假假的某些新闻, 调查了蛛丝马迹。 毕竟现下的时代,公众人物很少能有百分之百隐藏住个人隐私的,否则就不会出现上次泼她“硫酸”的私生了。 当初李家尽全力压住李翀的相关新闻, 她间接受益, 不至于被大众扒光。但她停工的那半年, 网络上还是流传出关于她的诸多虚实参半的爆料。 爆料她突然从公众面前消失, 是因为被公司雪藏了。 爆料她去和富商结婚了,未来的生活重心将转移到家庭上, 等于退圈。 爆料她家里发生重大变故。 爆料她生病了,重度抑郁症。 对于第一条爆料,黑子及部分网民喝彩裴解颐活该,不止该被雪藏,更应该被封杀。 对于第二条爆料,黑子喜大普奔抽奖放鞭炮,庆祝裴解颐退圈永远不要再回来祸害娱乐圈, 另有一部分网民则嘲笑“女明星的归宿果然都是煤老板”。 对于第三条爆料,黑子问候裴解颐是不是全家死了。 对于第四条爆料, 黑子和部分网民认为裴解颐又将人设打到抑郁症患者上面, 卖惨洗白营销自己。 裴解颐没有做过任何回应, 随着娱乐圈里每天继续发生的新鲜事,那些人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这里了。 半年后,她以签约了新公司换了新经纪人的情况,重新回到大众面前,大部分人以为她那半年时间确实因为合同问题被前公司暂时雪藏了, 新公司也为她发通稿,宣称她利用那半年沉淀自己。 — 当晚她和路随的交谈止于路随的这句遗憾,裴解颐没说同意见医生也没说不见医生, 依偎着路随有力的心跳不知不觉睡着。 第二天,裴解颐独自和心理咨询师交谈期间,颜乔忙着公关——关于裴解颐抑郁症的爆料,又冒了出来。 这件事之所以压着,一方面是裴解颐不愿意曝光自己的隐私,另一方面曝光了也确实对裴解颐没好处,因为裴解颐总是容易挨骂。 即便近期裴解颐的风评有所改善,颜乔在裴解颐的微博后台看到的来自网友们的私信辱骂,比起从前,也没有减少,反而增多。 没有一个明星是不会挨骂的,大家都知道。一般来讲粉丝基数越大,受到的辱骂越多。颜乔也从来不敢将此称之为裴解颐被网暴,因为“谁让裴解颐是让渡了一定隐私权的公众人物,是拿着普通人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享受着社会最大红利的光鲜亮丽的明星”。 今天重新冒出来的爆料,底下的评论区,有网友挖坟了四年前的老料,有网友结合前段时间裴解颐被拍到“去整形医院修复”的照片重新解读,指出大家当时全被营销号带偏了,关注点全在整形医院上,实际上那栋大楼里还有很出名的一家心理咨询室,以此佐证裴解颐患抑郁症的传闻是真的。 而此事的整体舆论比四年前温和许多。不仅因为裴解颐近期风评的改善,更因为随着抑郁症越来越普遍,大众对抑郁症的认知越来越深入,对抑郁症的偏见、误解与攻击越来越少,对抑郁症患者的理解与关爱也越来越多。 路随把二秘的联系方式给了颜乔,让颜乔把公关事务交由二秘处理。 “路老师,这种程度我们公司还处理得了。”公司力有不逮的话她自然不会逞能,譬如保住裴解颐在新戏里的角色,可颜乔认为他需要知道,裴解颐的经纪公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废物。 安排心理咨询师这个事,颜乔其实也是有想法的,原本计划等裴解颐出院再和裴解颐商量。结果昨天晚上路随联系她,让她今天就把医生约来,显得颜乔好像也特别废物。 颜乔感觉自己这个“裴解颐最好的朋友”的地位岌岌可危。虽然他是裴解颐现在的恋爱对象、他对裴解颐很好,但颜乔非常有斗志地要守住“裴解颐身边第一人”的位子。 路随自然是尊重颜乔的:“谢谢你在笑笑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陪在她身边,谢谢你救回她的命。” 颜乔短暂地哑然,然后说:“她是我的朋友。” 路随说:“我知道,轮不到我谢,但我想谢。” 继而路随和颜乔商量:“她出院之后,我想先把她接到我那里照顾。” — 结束和心理咨询师的沟通,裴解颐又向颜乔提出想出院。 颜乔同意帮裴解颐办理出院手续。 顺利得裴解颐十分意外:“你今天吃迷魂药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颜乔冷笑:“我不同意,你就不给我整幺蛾子?” 裴解颐婊里婊气地说:“嗯,不会。” 颜乔翻着白眼就去找护士。 傍晚六点,天已全黑,裴解颐在颜乔、小陈和帮忙拎行李的小胖的簇拥下坐进熟悉的平时接送她赶通告的保姆车里。 裴解颐又尝试说:“要不也恢复几个工作吧。” 颜乔明显想抽她:“你再得寸进尺试试?” 这件事裴解颐还是没有勉强的,毕竟再想恢复工作,前提也得是她的状态好,在镜头前曝光她的丑样子,她不如去死。女明星裴解颐必须是永远漂漂亮亮的。 盯着车窗外满目的冬日,裴解颐考虑是不是该通知路随,她不在医院了。转念思及路随和医院很熟,何况还有个小胖,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根本不用她多此一举。 不过裴解颐还是问颜乔要自己的手机。 颜乔没给,说等到了再说。 裴解颐后知后察路线并非通往她的公寓时,已然抵达目的地。她认得,是之前录节目来过的路随的住处。而且路随那么醒目一个人正站在那儿等着,她想不看见都难。 同路随站在一起的还有先前消失了的苗苗。裴解颐以为苗苗是先去了她的公寓做准备,迎接她回去,结果苗苗确实是先去了她的公寓,不过是收拾了裴解颐的一些物品,送到路随这边——“姐,你平时常用的、习惯用的、喜欢用的东西,我都给你拿来了,你一会儿看看还缺什么,告诉我,我再给你跑腿。” 裴解颐斜眼问颜乔:“你把我卖了?” “你值几个钱?”颜乔说,“你现在的样子是不可能放你一个人在家的,你自己选择是住路随这里,还是苗苗住进你的公寓。” 裴解颐蹙眉:“为什么不能是路随住进我的公寓?” 上来车内要接走裴解颐的路随勾唇低语:“原来姐姐喜欢我住进你的公寓。那等姐姐身体恢复了,我就搬过去。” 裴解颐:“……”并没有喜欢,谢谢。 颜乔连跟都没跟上楼,在楼下就把她当拖油瓶似的给交接了,小陈和小胖也只是把裴解颐从医院带出来的行李帮忙拎到楼上就撤离了。 路随这里和裴解颐之前来的时候相比,没什么大变化,就是多了不少眼熟的她的物品,还全部都摆好了,比如那对小狗杯——这实在大可不必,裴解颐暗自不满苗苗的多余举动。 等巡视进卧室里,裴解颐更无语了:路随专门为她改造出来的那个衣帽间,被填满了,目测不是送了一部分东西过来,简直就是给她搬家。 “果然还是填满了,才真正像个衣帽间。”路随温热的呼吸近在迟尺地涌动她的耳畔,“我的先见之明。我知道这里总有一天能被你用上。” 裴解颐不显山露水地发牢骚:“你折腾的是我,过几天又要把它们全搬回去。” 路随:“不想折腾的话,姐姐不妨考虑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裴解颐:“用这就想打发我?让我当你女朋友?” 路随含笑的桃花眼微眯着:“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家业可以继承,想换多大的房子都行。” 下一句路随补充:“我也问过我二叔了,我家算豪门,姐姐说过的女明星嫁豪门,也可以达成。” 裴解颐皮笑肉不笑:“豪门路少爷,今天是没被抓壮丁?” 路随煞有介事点头:“嗯,迎接女朋友最重要。家业就在那儿不会跑,随时能继承,女朋友丢了就找不回来了。” 裴解颐又道:“你会照顾伤患吗?住你这里,我不如顾个阿姨在自己家里。” “你现在来的及找阿姨?找了不也得试用?不如先试用我。”看了眼时间,路随牵着裴解颐离开卧室,“不饿么你?该吃晚饭了。” 裴解颐被按坐在餐桌前,门铃正好响起,路随去应门。 “裴姐好。”小胖又来了,领着两位阿姨一起把热腾腾的饭菜端进来,摆上饭桌,便又离开。 裴解颐:“……” 路随回到她面前,先帮她盛了一碗汤:“不用担心发胖,营养师搭配过的菜单,不会比平时颜乔让人给你准备的差。” 裴解颐瞧着不像是保温送来的:“在哪里先做的?” 路随:“隔壁。” 裴解颐:“?” 路随详细点解释:“隔壁的屋子原本是空的,被我租下来了,厨师就在隔壁做饭。刚做好送过来的。省得家里人太多,影响你。” 裴解颐:“……” “你试试合不合胃口。”路随舀起一调羹,轻轻吹了吹,送到她嘴边。 “……我自己有手。”裴解颐接过碗。 路随斜挑唇:“这时候反倒希望回到刚开始录节目的时候,你会为了节目效果,配合我。” 第58章 . 第58束光 湖光山色 提到节目, 裴解颐记起颜乔转告了她来自心恋导演的问候。 《谱写心动爱恋》整季一共十期,截至目前他们录制了七期,还差最后三期, 原本过两天有个第八期的录制, 颜乔帮裴解颐停掉的工作里, 自然也包括这一个。 虽然是临时调整, 但对真人秀的部分影响不大,届时只需将他们上回在光城爬山、赶海、骑摩托的内容, 由原先的两期份量剪成三期的份量,所缩短的时长由另外两组嘉宾的时长来弥补就可以。 影视化作品的部分,剪辑上可以像真人秀部分一样凑出一期的内容,可后续剧情就不可避免地将进行些许修改。 方才颜乔送她过来,把下午编剧发来的剧本打印出来了,正好给了裴解颐,省得裴解颐闲得无聊, 让裴解颐看完后提个修改意见回返给编剧作为参考。 裴解颐问路随收到剧本没。 路随说他的经纪人宋飞驰帮他收了,不过没打印:“晚上一起看吧。也不用浪费纸了。” 裴解颐无异议。她已默认, 他晚上肯定又要来同床共枕陪她睡。 不过在那之前, 最重要的一件事是, 裴解颐得先洗头。 流血的那道伤口在额角的发际线部位,由于伤口无法沾水,这两天她都强行忍耐着不洗头。今天出院前,原本缠住她整个脑袋的纱布更换为小片的,裴解颐无法在放任头发的油腻, 必须将纱布以外的部位洗干净。 平时裴解颐头发的洗护,是有长期合作的洗头师负责,今次颜乔没有为她安排, 由毛遂自荐的路随帮她解决。 饭后,裴解颐便坐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路随用保鲜膜沿着她的发际线像发圈一样包裹住,之后也确实拿了个粉色的发圈再套上去,还把发圈的末端在她的额头前打出个蝴蝶结。 在他还打算定型出两只耳朵时,裴解颐禁不住开口:“你是要帮我洗头,还是把我做造型?” “洗头,也顺手给姐姐做个造型。”路随和镜子里照出的她对视,笑得有点坏,“机会难得。” 裴解颐只觉得想暗杀他,因为方才包保鲜膜的时候,她的样子实在太难看。难以想象她竟然让除了自己和颜乔之外的人,见到她不堪入目的形象。 路随不逗她了,确认前期的“保护伤口”工作准备完毕,开始往她头发上喷水,展开正式的干洗。 他的工具倒是都特别专业,就是为了今晚帮她洗头而特地齐活的一整套。 裴解颐从穿在身上的围布开出的口子伸出两只手抓着剧本,视线则不放心地来回在剧本和路随的动作之间飘忽。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同意了他的毛遂自荐。 察觉她的目光,路随安她的心:“我下午跟洗头师傅学过了,洗头师傅认证了我可以出师的水准。” 裴解颐问:“你很闲?” 不仅仅是问他学干洗这件事。 让她住进他这里,意味着他之后每天都不会出门,二十四小时守着她。 “不闲。”路随将起泡瓶里挤出来的洗发水抹在她的头发,轻轻揉,“这不是在照顾女朋友?” 裴解颐:“我不纠正你,你是不是就继续宣称我是你的女朋友?” 路随:“未来女朋友,简称女朋友。姐姐。” 裴解颐决定专心看剧本了。 可,他在她头皮上摁得实在太舒服了。 路随还摆出了Tony老师的架势,问:“这样的力度OK?” 裴解颐哼声:“演技还是有待提升。” 路随虚心接受:“嗯,请裴老师多多指教。” 等洗得差不多,裴解颐跟着路随从椅子转移到洗头床上。 洗头床也是今天裴解颐住进来之前,刚被路随搬来的。 路随先试了试水温,依旧问她可不可以。 裴解颐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路随避开她包裹她伤口的保鲜膜和发圈周围,小心翼翼地冲掉泡沫。 冲着冲着,路随突然建议:“要不你还是把眼睛闭起来。” 裴解颐:“?” 路随的脸就悬于她的脸上方,相距不过一个手掌:“你这样一直看着我,我会想亲你。” 裴解颐:“……” 裴解颐闭上了眼睛。 结果路随柔软的嘴唇还是碰了上来。 裴解颐蹙眉。、 路随十分无辜地说:“闭上眼睛的姐姐让我更忍不住想亲了。还没有从这个角度和姐姐接过吻。姐姐太迷人了。” 确定不是睁眼说瞎话?裴解颐懒得质疑了。就当她现在的样子真的不丑吧。 路随瞧她没反驳,便得了默许,又低下来,撬开她的齿关。 顺利地结束最重大的洗头工程,路随也没放裴解颐独自泡澡。 终归也不是第一次和他一起,裴解颐没有拒绝。 而且裴解颐也没想拒绝。 但不是因为路随,而是为了她自己能尽早恢复正常工作——今天心理咨询师给她的测评结果是,她又有了抑郁倾向。即便她自己觉得自己的状态明明挺好的,不似以前,不用外人告诉她,她也知道自己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并非养母和李翀出事后,她才病的。 颜乔带她去精神科看病时,医生就责怪过颜乔身为她身边的亲人朋友竟然没有及时察觉她前期的不对劲。没有一个抑郁患者是突然出现的,裴解颐在那已经经历长期的精神压力和恶劣情绪。 最初第一个发现她不对劲的人其实是李翀,裴解颐还不严重,她不想看医生也不认为有看医生的必要,李翀曾经尝试开导她。李翀的出现本身,其实让她在公司和养母之间有过一段不那么窒息的日子。 但不长久。 养母的死和李翀的入狱,以及那个女人的电话,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说实话,真要裴解颐回忆,她对当初那种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痛苦地想要死掉一了百了的状态,已经有些模糊了。 “在想什么?”路随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裴解颐凝回涣散的焦聚,淡淡问:“我看起来很消沉吗?” 路随笼在雾气之中,沾着水的手指轻轻捏捏她的脸:“没有。” 裴解颐也伸手,抚摸他非常有看头的一身精肉:“你知道很多抑郁症患者,性=欲会减退,严重的甚至完全丧失吗?” “知道。”路随坐近她一些,便于她的抚摸,不至于她的手要伸比较长,容易酸,他又啄了一下她的唇,斜勾起一侧嘴角道,“你对我是有欲望的。” “可医生还是说,我又有了抑郁倾向。” 虽然裴解颐讲这句话时,语调和脸上的表情一样没有起伏,但路随莫名听出一股孩子气,好像被人冤枉之后感到委屈。何曾见过她如此,路随不合时宜地想笑。 “医生自有医生专业的判断标准。这个病的表现方式很多,不是只有性=欲减退一种症状。何况,医生只是说你又有了抑郁倾向,不是又复发了。”路随知道,她心里完全清楚这些,她作为曾经的患者比他更了解这种病,她不过是希望身边有人能肯定她的想法,所以路随紧接着告诉她,“会好的。我的女朋友会很健康的。” 就像她昨天问他的伤能不能治好时,他的语气也这般地笃定。 路随牢牢记住了医生的叮嘱,也向颜乔请教过一些经验。可他并没有自诩是像救世主一般能治愈她的人,他相信她自我疏导的能力,旁人的陪伴和帮助诚然是必须的但归根究底全是辅助剂,每个人只有自己才能真正救自己。 裴解颐注视着他不言语,蒙蒙的水汽使得她的面容和她的眼睛看起来湿湿的。 路随的手臂在水里捞住她的腰将她抱起:“差不多了姐姐,澡可不能泡太久。” 今天这才不到十点,裴解颐就困了,路随将水杯和药递给她,盯着她服用。 裴解颐则将剧本给了路随:“你看看你有什么意见。” 路随浏览她在剧本上标的少许批注,轻啧声:“你竟然认为开颜和阿随的争吵还不够激烈?” 裴解颐点头:“嗯,爆发得还可以更激烈点,但意思并不是说,浮于表面的激烈争吵,而是内心的崩溃。” 路随支着手肘躺到她身旁:“姐姐,那你得现在开始教我阿随到时候相对应的表演,这方面我的生活经验是零,我接不住你的戏,演技被你吊打是其次,呈现出来的整体剧情撑不起你的表演就糟糕了。” 裴解意将用完的水杯交还他:“可以,明天开始你就接受生活经验。” 路随没明白:“什么意思?” 裴解意:“我们进入吵架的状态。” 路随:“……” “这个可以不要有。”路随坐起来,水杯和剧本全搁床头柜上,然后他爬进被子里搂住她,“首先,我不可能惹姐姐生气;其次,假如我无意间惹姐姐生气了,也绝对第一时间滑跪,怎么可能还会和姐姐有吵架的状态?” 裴解颐斜睨眼:“你不是天天惹我生气?” 路随挑眉:“姐姐,摸摸你的良心重新说。” 裴解颐耸耸肩,躺下去准备睡觉了。 冷不防路随钻进被窝里,钻到她的两条腿之间。 意识到他要干什么,裴解颐猛地惊起要踢开他:“你别!” 别人她管不着,但在她这里,她认为此举是比做=爱更为亲密的行为。 “姐姐,让我爱你。”路随说。 裴解颐……抓着床单仰头,飘在云上,陷入快乐的昏聩里。 她觉得,她真的应该和他生气了! 第59章 . 第59束光 刮垢磨光 裴解颐第一次和异性同居。 虽然不是她的公寓, 但她原本便因为工作漂泊惯了,倒也没不适应。就是路随总随时随刻都保持在她的视野范围之内。 他买了一套高难度的乐高积木,裴解颐不看剧本的时候就和他一起拼。 两人也没成天闷在家里, 路随又带她去了两次冰球俱乐部看孩子们打冰球。 比起之前他们在心恋里拍摄的各种甜, 现在这种平淡自在, 才是真正的情侣同居日常。 当然, 平淡自在而不无聊,在心恋的镜头里, 没有她对路随在家中各个角落的玩弄。那晚裴解颐被他舔得出尽洋相,就存了报复心理,时不时突击撩拨他,撩拨得他也出尽洋相,可就愣是不和他做。 “玩弄”这个词就是路随总结的——“姐姐玩弄得开心就好。” 说得他好像很委屈,几次之后裴解颐就发现他乐在其中。他还兑现了上回在海边的帐篷里所存的想法,买回来许多助兴的小道具供她使用。裴解颐对他用了一次手铐、眼罩和羽毛棒之后, 还是觉得让他咬着他脖子上挂的那条项链的吊坠时最性感。 第七天,裴解颐去医院拆了额角的线。 当时由于需要缝针, 伤口处她的头发被剃掉了一小撮。现在拆了线也不用再包纱布, 脑袋上的“缺口”展露无遗, 裴解颐不得不改变她原本的发型,将头发偏分多一些到伤口所在的那一半,遮挡住。 得亏她的发质蓬松,发量也多。加之现在天气冷,可以再戴一顶帽子。 从医院回去后, 裴解颐对着镜子照了很久。因为伤口的疤,这一小块地方以后大概率长不出新头发了。 她对着镜子照了多久,路随就靠在门边看了她多久。 最后路随走上前, 双手自她背后抱住她的脑袋,低头吻了吻她的伤疤:“过去的事情就埋在这里面,以后就是刚刚开启的新生活。” 而为了让“开启新生活”显得有仪式感,晚上路随专门带她去——游乐园。 有家业要继承的路大少爷给她包下了整座梦幻乐园,让她不用戴着口罩、不用担心被游客认出来,想玩什么项目就能立刻玩什么项目无需排队。 工作的缘故,裴解颐来过好多次游乐园,不是拍剧的剧情需要在游乐园里完成,就是拍广告和录综艺的地点在游乐园。但裴解颐自己玩游乐园,却已经是十六七岁时的事情了。 十六七岁时她还没入圈,还只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和几个同学一起来的。 没人给她包场,也因为零花钱有限,光是买入园的门票就够呛,很多项目要额外再花钱,就没玩多少。 “大冷天的要我出来,结果就这?”裴解颐完全没意识到“就这”两个字,俨然是路随的语气,“你知道我对游乐园的回忆是什么吗?” “什么?”路随好整以暇。 裴解颐说:“我的初恋。” 路随:“……” 虽然裴解颐是说得夸张了点,其实她的初恋一点不深刻,她根本记不起太多回忆,但裴解颐没骗他,确实和她的初恋有点关系。 那是一位大她一届的学长。懵懵懂懂的年纪朦朦胧胧的感觉,在同学们的起哄中成为了情侣,但在学校里也没高调地干过什么,唯一一次约会就是来游乐园,而且还是约上了几个同学一起来,好像这样就能自然些,结果反倒因为全是人,他们连并排走的机会都很少,遑论稍微亲密些的举动。 以为路随听到这话多半得掉头就走,更改原定计划,结果路随更下定决心今晚要带她在游乐园里好好玩,信誓旦旦道:“今晚过后,你对游乐园的回忆就不再是你的初恋了,是我。” 裴解颐:“……”好大的口气。 她寻思着,他若想让她对今晚记忆深刻,该挑些刺激的项目带她玩,然而路随牵着她来的第一站却是旋转木马。 裴解颐:“就这?” 路随:“姐姐是高贵的公主殿下,浪漫梦幻的旋转木马当然最适合姐姐。” 裴解颐不愿意在嘴上承认,夜晚的旋转木马,浪漫是真的,梦幻也是真的。很漂亮,她……很喜欢。 “又不是在录节目,你搞什么偶像剧情节?”她蹙眉。 路随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我不信姐姐不知道,无论有没有摄像机在拍,我们俩都是比偶像剧还偶像剧。” 裴解颐知道这句话不是路随首创,他是从CP粉那里学来的,当初她和路随看完话剧在剧院门口被拍到他亲吻她睫毛的照片,CP粉便如此评价。 坐上木马时,裴解颐对路随说:“你应该把导演他们找来。” 好好的偶像剧情节,没让心恋节目组来拍,怪可惜的,导演肯定很喜欢今晚路随的安排,他们落掉的一期真人秀部分,完全可以用今晚的这趟行程来补偿。 路随闻言轻啧声:“又在想工作了。已经根据你的要求明天就开工了,还等不急吗你?姐姐,我得再给你上一课,跟男朋友在一起的,应该只想着自己的男朋友。” “咔嚓咔嚓”,他携带的相机开始对着裴解颐一通拍,裴解颐为了让自己在镜头里好看,也就不张嘴反驳他了。 木马有节奏地上下左右来回伏动,转动间的音乐欢快又悠扬,很难不叫人心情舒畅。 第一次,裴解颐坐在旋转木马上不用去配合导演的拍摄、配合对手演员的反应甚至于反复在脑海中排练即将要出口的台词。只是,单纯地享受旋转木马的乐趣。 以致于不知不觉间,裴解颐坐了好久。 离开了旋转木马,路随让裴解颐挑选下一个项目,裴解颐选择了碰碰车。 路随“嘶”了一声:“要不还是换一个?” 裴解颐猜到他顾虑的是什么。她一个刚因为撞车而受伤的人,拆线第一天就又来“撞车”,实在不太吉利。 裴解颐恰恰就是因为这个,才选择碰碰车。 “换什么?又不会死人。”裴解颐当先进入场地。 路随紧随她身后,低低笑:“不是,我的意思是……算了,你别后悔就行。” 五分钟后,被撞懵逼的裴解颐明白了,原来他玩碰碰车这么猛的。 而且他丝毫没有因为对手是她而手下留情。 飞快调转个车头,路随根本没给她多喘两口气的时间,就又迅速踩油门朝她冲过来,撞得裴解颐的车直往后退,而路随高扬着桀骜的眉眼看着她勾唇笑:“姐姐,我的车速又多快多猛,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裴解颐哼笑,即便玩碰碰车也要负隅顽抗,坚决不放任自己被他杀个片甲不留。 最后是路随不希望她玩太久,停在原地不动让她开车冲过来狠狠地撞一下,两人满身大汗地结束碰碰车。裴解颐才发现,原来碰碰车如此解压。 接下来的项目,路随选,选了摩天轮。 从旋转木马到摩天轮,裴解颐睨他:“我怀疑你身体里住着个小公主。” 路随的表情很复杂,绿茶弟弟那股劲儿久违地又出来了:“姐姐希望我当妹妹,那我就给姐姐当妹妹,姐姐高兴就好。” 裴解颐嘴角微微抽搐:“……不会表演女人,就不要表演。” 路随很乖地点头——乖巧小狗勾的演绎,他倒是日臻化境,许久没他对她张牙舞爪露出獠牙了。 坐进摩天轮的一节轿厢,路随落后一步关上门,就从包里携带的保温杯倒出一杯热水给她暖手也给她解渴,裴解颐有种他是她的助理的感觉。 她玩笑问:“要不要考虑取代苗苗的位子?” 路随啧声:“看来姐姐的空窗期确实有点久,都要分不清楚助理和男朋友的区别了。” 言罢,路随低头,就着裴解颐手里的杯子,也啜了一口热水:“助理是只能帮你倒水,男朋友是不仅帮你倒水,还和你喝同一杯水。” “我不喜欢和人共用一只杯子。”裴解颐侧过身,避免他再来喝。 路随斜挑眉:“果然,我们第一次录节目的时候,你把你的保温杯递来给我,只是出于礼貌的故作大方。” 事到如今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裴解颐也延迟发表她的想法:“你当时故意说你以为我要分给你一起喝,不就是想看我的小家子气?我能让你得逞?” “我可真是比窦娥还冤。”路随承认,一开始他还没找到和她正确的相处方式,加之他内心其实有点紧张,所以在她面前的表现不太好,但他还是要为自己辩白。 “弟弟,对第一次见面的女生那样,很轻佻。”裴解颐继续评价,悠悠又戳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路随倏尔钳住她的下颌,嘴唇叩进她的齿关,卷走她尚未完全吞咽的水,然后看着她,洋洋道:“姐姐,我当时如果按我的真实想法来这样做,才是轻佻。” 裴解颐:“……这种程度就不止轻佻了,是性骚扰。” 路随:“……也对。” 裴解颐从他手里抢回保温杯,自己给自己再倒水,因他方才那句话眉心直蹙:他不是在录制节目和她接触之后慢慢喜欢上她的?怎么就这样做才是他当时的真实想法? 紧接着裴解颐又记起先前遗漏的某些细节,比如她问他什么时候调查她的秘密,他似乎提到过“录节目之前我就知道一些”? 外面的气温低,轿厢内温暖的空气蒸腾出水雾蒙住了玻璃,使得景色看得不太清楚。 路随抹了一把,原本模糊的万家灯火通明璀璨地清晰入目。 不同视野和角度的北城的夜晚,裴解颐怡然地欣赏着。 少时,路随懒洋洋问:“你学生时代,学校的同学之间有没有流传过这样一种说法。” “什么?” “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最终会以分手告终。” “……”隐约有所耳闻,不过裴解颐质疑的是,他不是总默认他们已经是情侣?怎么还主动说提这种不吉利的传说? 事实证明她的质疑没错,下一秒路随便转头注视她,斜勾着嘴角道:“但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亲吻,就会永远一直走下去。” 裴解颐:“……”OK,坑挖在这里呢。 “姐姐不会舍得和我分手吧?”路随温热的呼吸靠近她。 裴解颐只保持原来的姿势,淡淡评价:“三岁小孩才信的。” 路随笑着吮住她的嘴唇,含糊道:“嗯,那我就是三岁的弟弟。” 第60章 . 第60束光 夜光之璧 晚上回去后, 睡前泡澡,裴解颐忽然往浴缸里丢了样东西,路随眼瞧着小小的一只“小黄鸭”慢慢地从水里浮出水面, 扁扁的嘴巴恰好面朝着他, 费解地用眼神询问裴解颐。 裴解颐说:“那个盲盒里的。” 离开游乐园前他们玩的最后一个项目是套圈圈, 她的技术不佳, 十环只套中了一环,拿到了距离她最近的一只小盲盒, 刚刚她拆开,发现是只软胶的小黄鸭玩具。 裴解颐知道这玩意儿,一般就是家长买来一堆大大小小的鸭子给小孩泡澡玩的。 “很适合你,送你了。”她说,盯着将将漂浮在他某个部位上方的小黄鸭,“三岁的弟弟。” 被嘲笑的路随失笑:“你知道这鸭子还有另外一种作用吗?” 裴解颐静待他的后文。 路随抓起小黄鸭,捏了捏鸭子的身子, 它的嘴巴里顿时发出“嘎嘎”声,边演示着, 他公布答案:“解压神器。” 裴解颐:“……”敢情和尖叫鸡没有区别? 她从他手里拿过小黄鸭, 也试着捏了捏。 又捏了捏。 再捏了捏。 一时间浴室里不间断地回荡“嘎嘎嘎”。 见她捏上瘾似的松不开手, 路随不免打翻醋坛子:“鸭子好玩还是弟弟好玩?” 如他所料,这种问题送到裴解颐嘴边,他只有自取其辱的份儿:“鸭子。” “姐姐,你最好换个答案重新说一次。”路随一下拥到她身前来,将她围困在浴缸边缘。 这里的浴缸不比他们在光城海边度假别墅里的那个大, 一个人刚刚好,两个人就挤了。现在他这样,裴解颐只有被他抵着的份。 裴解颐侧过身, 挨着浴缸壁,两只手臂挂在浴缸外,继续捏鸭子。 路随无奈地亲着她的后颈,特别隐忍似的:“那今日份的弟弟,姐姐还玩不玩了?” 裴解颐不用往水里瞥,切身能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又膨胀了。 “玩腻了。”她说,又将小黄鸭捏出嘎嘎两声。 路随却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嗯,玩腻了那今晚就不玩,改为草弟弟。” “……” 一个星期来,玩弄他却没和他做的成果,裴解颐在今晚得到了饱满的验收。 之前裴解颐最多认为,自己二十五的身体里裹着颗三十岁的灵魂。在和他蓬勃的生命力融合的过程中,她偶尔会在力竭时怀疑自己或许应当是垂暮之年。 今夜他翻倍的蓬勃,又令她数次错觉,自己和他一样年轻,一样旺盛,一样有着充满无限希望的未来。 这也是路随最久的一次、迟迟不给出来,挑=逗的法子裴解颐能用的都用了,他就是还能绷住了,并且坏笑着将功劳悉数归于裴解颐先前的玩弄:“姐姐调=教得好,弟弟的耐受性提升了。” 他真是不经夸,裴解颐心想,在游乐园时她还觉得他乖巧小狗勾越来越像样,现在就又张牙舞爪得不行。 但非要问她难受多一些还是痛快多一些,她还是选择……后者。 捏捏小黄鸭能解多大的压?不如,草弟弟——她心里默默承认。 “……” 十九号选手路随终于舍得打进一球,并暂时停止了进攻,裴解颐几近虚脱。 路随撩着她被汗洇湿黏在她皮肤上的头发,轻轻在她耳朵后面蹭,促狭:“需要事后烟吗?” 裴解颐轻哼,才不会掉进他的坑里。 路随低笑,继而问:“除夕你怎么安排?” 工作是肯定没有的,他现在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过年前她唯一复的工,就是明天《如风》的拍摄,其余的都等春节过后再安排。 这一个星期,已经是裴解颐给自己放的最长的一次假了。 “我问问颜乔。“她说。 “为什么问颜乔?” “除夕如果我刚好闲在北京没工作,一般去她家。”但其实只有第一年,她是到颜乔家过的,虽然颜乔很照顾她,但她多多少少还是认为,自己当了颜乔和她老公的电灯泡。后面三年既是故意也是碰巧,裴解颐都赶上拍戏,所以在剧组过的年。 颜乔会在除夕夜给她打电话查岗,每次都逮到裴解颐已经自己先回酒店休息了,根本没参与剧组里的过年活动。 路随轻啧声:“你现在是有弟弟的人了,怎么还想着去经纪人家里?” 裴解颐:“……”虽然知道他是因为不被承认男朋友的身份,所以用“弟弟”代为称呼,但整句话听起来也太不对劲了。 “要不要去我二叔家,让我二叔当我们俩的电灯泡?”路随征询她的意见,“还是就我们俩继续二人世界?” 裴解颐清楚,路随本人是倾向前者的。她伸手戳了戳那会儿故意被路随从浴室里带出来扔在一旁看他们俩做=爱的小黄鸭的屁屁,淡淡道:“你去和你二叔过年吧。” 路随的笑声裹着他的呼吸急促地喷洒她颈侧的皮肤:“姐姐在吃醋吗?” 裴解颐想翻白眼。 路随搂住她的腰:“嗯,那就我们俩继续二人世界,让二秘把我们俩的压岁钱送过来就行。” 裴解颐抬眼睫:“你往年怎么过年的?” 路随推开小黄鸭,侧卧在她身旁,单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在她的腰际处来回地慢慢摩挲:“外公去世前和外公一起过,外公去世后我基本住在球队里,和队友们一起过。” “还没和你二叔一起过过年?” “没。” “那你今年应该去。” “姐姐陪我吗?”路随勾唇,“弟弟怕生,一个人的话,不如不去。” 他现在性感得很,性=爱过后的汗珠沾染在他充满运动员力量感的精肉上,简直像本噱头十足的杂志,吸引得她想再去翻阅。 裴解颐用先前戳小黄鸭屁屁的手指,轻轻戳他壁垒分明的腹肌:“不是只有你二叔?” “是只有我二叔。” “……”那怕什么生?裴解颐早该料到他是开玩笑。 路随斜挑眉:“只有我二叔,怎么就不能怕生了?” 裴解颐呵呵哒:“我和你二叔才是陌生人。” 要怕生也是她怕。 “你把我二叔当陌生人,我二叔可没把你当陌生人。”路随说,“他其实根本没问我的打算,问的是你的打算。” 不言而喻,是路随的二叔很清楚,她的打算等于路随的打算。 “我二叔可是赚到了。”路随感慨,“他原本孤家寡人一个,现在不仅有了个侄子,还有了个侄媳妇。” 裴解颐刚蹙个眉,路随就纠正:“噢,对,姐姐还没答应当我女朋友,是我二叔单方面认为的侄媳妇。” 直接把裴解颐的话塞回嘴里。 路随又尝试问:“姐姐要陪我去吗?像上回在海城的餐厅里一样,陪孤寡老人吃顿饭意思意思就行。我们不在二叔家过夜。” 裴解颐微抿唇,垂眸不语,顷刻道:“到时再说。” 不是直接拒绝,这个回答足以令路随露出笑容,他在她身体曲线上描摹的手掌摸到她光滑的后背,低头捱近她:“19号选手现在想再进一球。” 裴解颐睨他一眼,然后原本摸在他腹肌处的手往下拢。 路随倒抽一口气,嘴唇含着笑意衔住她的耳珠:“我应该能活着继续我二叔的家业。” 最后是裴解颐觉得自己处于濒死的状态。 白光笼罩视野时,她的脑海里只在想一件事:曾经她研究过的死法并不齐全,应该再加上这一种。 这一种,可能才是真正死的时候不痛苦、死了之后尸体也不丑的方式。 — 翌日,裴解颐和路随又来到郊区,之前那个搭出来的裴开颜的公寓布景,进行影视化作品《如风》的最新拍摄。 即便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还是有风声透露了出来,招来了不少粉丝。 不过如今半只手已经继承家业的路大少爷,派了二秘插手安保工作,所以没有工作人员敢再利用职务之便赚外快,偷偷放粉丝进片场。 而闻讯赶来的那些粉丝,能靠近片场的范围也比以前小很多,粉丝的踪迹消失在了上一个路口,后面裴解颐就见不到了。 裴解颐坐的是路随的保姆车,颜乔和苗苗及小陈先一步到了片场等她。 一个多星期没见,颜乔开口第一句也没好话:“没了你气我,我都年轻了不少。” 苗苗差点哭着扑进裴解颐怀里:“姐儿,你用不着我,我都以为今天找我来是要开除我。” 颜乔说:“一般明星的助理都不是人干的活,不是做牛就是做马,运气不好遇到个脾气差的主还得天天工伤。你倒好,放假在家一个多星期也有工资领。” 苗苗抹眼泪:“可不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哭的。” 裴解颐感觉自己被颜乔内涵了。因为在某些八卦号里,裴解颐就是属于那种虐待助理的人,传言她不仅让助理给她洗内裤,还会要助理跪趴在地上方便她将脚放在助理背上穿鞋,她过去的助理就是被她给虐走的。 圈子里确实有明星那样对待助理,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八卦号和营销号张冠李戴到裴解颐头上了,以致于裴解颐有一阵子连换礼服都不敢让助理蹲身在她脚边帮她整理裙摆,否则会被偏激的网友们骂她自己难道没手。 身为裴解颐的经纪人,颜乔首要大事就是检查裴解颐有没有吃胖了。 端详过后,颜乔欣慰:“不错,江山稳固住了。” 苗苗插腔:“没胖的同时,气色还变好了!” 小胖得意:“那当然,照顾裴姐的人可是我们随哥。” 第61章 . 第61束光 鼠目寸光 裴解颐想说, 明明最关键靠的是她超强的自律,严格管理自己的身材。 而今天复工第一天,裴解颐首要的大事是向颜乔伸手:“我的手机可以还我了?” 出院那天颜乔也没将没收的手机还给裴解颐, 休息的这一个星期, 裴解颐几乎与世隔绝。 颜乔从包里取出裴解颐的手机, 不过在放到裴解颐的手里之前, 先把这几天的情况简单交待一遍,让裴解颐有个心理准备。 “……李家曾经打来过的所有号码我都帮你拉黑名单了, 然后帮你把手机关了机,等会儿你开了机如果发现他们还在骚扰你,不要擅自回复他们,全部交给我处理。” 裴解颐说:“我以为你要告诉我,这几天我又上了几次热搜、被骂了几次。” 经她提醒,颜乔倒是记起来告诉她:“你确实又上了好几次热搜,不过不是骂你的, 是你和路老师,又让粉丝们嗑疯了。” 这个其实不用颜乔说, 前两天心恋的新一期正片上线当晚, 裴解颐又被路随拉着一起第一时间观看。而且是在开着弹幕的情况下。 内容剪的是她和路随在环岛路兜风的部分。后期先是给她和路随身上都涂鸦了可可爱爱的小学生校服和红领巾, 搭配了BGM“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之后又把小摩托涂鸦成自行车,来了个搞笑乡土风;最后为他们换上浪漫的海岛度假风滤镜,又有了她和路随版本的《罗马假日》。 节目播出到现在接近尾声,CP粉们的弹幕也越来越简单粗暴而狂放, 对这期的最大的奔走相告就是“颐路相随整集都在开车”。对此裴解颐想举报粉丝们虚假宣传。不过在看这期的过程中,裴解颐玩弄了一次路随,路随便也发了一条弹幕:“我是路随, 我和姐姐确实在开车”。 裴解颐化妆的时候,路随换好阿随的服装也坐回化妆台前,经过裴解颐的身后,瞄了一眼裴解颐的手机屏幕,似笑非笑:“姐姐是不是在刷CP粉怎么嗑我们?” 裴解颐的手机屏幕贴了防窥膜,她知道路随的视角根本不可能看清楚她在刷什么,他只是故意这样猜。偏偏他说的时候,裴解颐正巧刷到一张CP粉P出来的,她和路随的少儿不宜的一张图。 裴解颐索性暂停网上冲浪,拍了张化妆台的照片,修饰了几笔,然后切换到她的微博大号,发了条营业博,既是宣告自己恢复正常工作了,也是向粉丝们报平安。 等她也换完装,发现她的营业博发出去没多久,路随也发了条营业博,拍的照片也是他面前的化妆台。 CP粉们怎么可能不嗑? 「xql开始光明正大地发狗粮了!」 「可恶!tla了不起?!」 「(单身狗)tla就是了不起,被他们秀了呜呜呜呜好甜!」 …… 由于是裴解颐先发,路随后发的,黑粉们没办法骂裴解颐倒贴,就有人强行降智地诬陷裴解颐在片场偷了路随的手机发的。 也有一部分跑到路随的留言区问路随,被绑架了就请眨眨眼。 CP粉们因为黑粉们的可笑发言嗑得更厉害了:「传出去!xql的关系原来已经好到姐姐可以随意使用底迪手机的地步了!」 裴解颐没忍住再次提醒路随:“不要随便主动发糖。” 这次她的劝告,并非出于节目结束后解绑的考虑。 其实虽然因为这档节目,路随和裴解颐一样吸了不少粉丝,但路随也损失了一部分他运动员时期就喜欢他的粉丝。 那部分粉丝原本就不太赞同路随好好一个人运动员沾染娱乐圈,盼着路随有朝一日能重返赛场,如今看着路随和风评不好的女明星在真人秀里炒作CP,即便用各种理由再三说服自己,也还是逐渐对路随感到失望。 裴解颐认为,他的那部分粉丝是非常珍贵的。现在通过节目吸引来的CP粉,许多是无脑嗑糖,如果明星后续没有转化为自己唯粉的能力,大部分都是过了针时间就一哄而散,去嗑其他CP的糖。 当然,短期的“三月粉”和长情的粉丝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裴解颐只是希望路随能尽可能地平衡好两者,不要鼠目寸光地因为现在喜欢他的大量新粉丝,而让他那部分老粉太难过。 路随竟然不用她多言就明白她的意思:“放心吧,我很珍惜他们的。” “就像姐姐也很珍惜你的粉丝一样。”他补充,“只要姐姐以后不再这种谈恋爱的综艺,这就是我参加的第一档也是最后一档综艺。” 没等裴解颐反应,路随再道:“不过以后姐姐如果想接展示婚姻生活的综艺,我还是会随姐姐的意愿,陪姐姐参加的。” 裴解颐:“……” — 今天《如风》要拍摄的剧情,戏眼又是主要在裴解颐所饰演的裴开颜身上。 热恋中的裴开颜忽然意识到,阿随从头到尾都将她当成另外一个女人。一言概之,她只是另一个女人的替身。 她早该想到的,阿随真正喜欢的人根本不是她。 裴开颜没有自取其辱去向阿随求证,她通过阿随对那个剧本剧情的反应,猜测,神秘的阿随就是从那个剧本《如风》里穿出来的,阿随就是剧本《如风》的男主角,是那个徒弟,而《如风》里,徒弟喜欢的正是他的师父。 只不过在裴开颜见到的剧本里,徒弟的名字不叫阿随。 所以,在阿随所在的那个剧本世界里,他师父的样貌和她一样,阿随才会误将她当作他的师父? 可惜裴开颜当初拿到的只有剧本的梗概和需要试戏的那部分剧本,她无法具体了解故事的全貌。她试戏的虽然是阿随他师父的角色,但她塑造的是她理解中的那个角色的样子。 她很想看一看整个剧本,完整地知道阿随的师父是个怎样的女人,阿随和他师父在故事里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 而即便看不到整个剧本,光是目前这些梗概,足以令裴开颜陷入难堪的情绪里。 她和阿随回到了她的出租公寓里,她暂时又没有工作休息在家,原本她计划了趁着休息带阿随多认识认识这个世界,可现在她恨不得有工作能让她出门,避免和阿随独处。 阿随察觉到了裴开颜的异常。他不知道为什么裴开颜突然又躲着他。而且现在的这个“躲”和之前因为接吻后的“躲”明显是不一样的。 除此之外,阿随发现自己身上也出现了异常——做饭的时候,他拿了只碗准备打鸡蛋,他的手忽然变透明,碗顿时脱落,摔碎在地上。 — 今天拍得并不顺利,虽然沈导没有指出大问题,但裴解颐很清楚,自己没找准情绪。 她演出来的裴开颜从技术层面上可以过关,从情感层面却是不对劲的。裴解颐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认为没法交差,和沈导商量,她今晚回去再琢磨琢磨,有些镜头明天重新拍几条。 幸运的是裴解颐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前面她已经非常明确,她要塑造的现代女明星裴开颜,是开颜所断绝的所有情与爱,阿随曾经没有见过的,开颜的另外一面(第26章)。 裴解颐本身的情爱观,和开颜一样,是与现代女明星裴开颜迥异的。如果她遇到和裴开颜一样的情况,她即便再喜欢阿随,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继续贪恋阿随。 裴解颐现在需要找准的就是那种明知道会受伤却仍旧无法自拔的感觉。 这种感觉……其实裴解颐并非完全不能从她的生活经历中找到类似的情感代入,而且代入感还特别高,就是:明明那个女人抛弃了她,她仍旧贱嗖嗖地存着那个女人的电话号码,仍旧贱嗖嗖地期盼着能有再和那个女人对话,以致于给了那个女人伤害她的机会。 裴解颐不愿意在拍戏的时候通过代入这件事来完成情绪上的精准与饱满。可今天拍出来的效果她不满意,她不得不重新考虑。 裴解颐换掉裴开颜的服装出来时,颜乔让裴解颐先等会儿,保姆车在重新安排。 裴解颐了解情况,颜乔没隐瞒,李希然下午就找来这里了,要求和她见面,被路随的人拦着,但李希然一直等到现在。所以路随让二秘重新安排车子,确保她能避开李希然顺利离开这里。 裴解颐微抿一下唇,问:“路随现在在哪儿?” 路随将将这时出现:“我们可以走了。” 裴解颐却说:“我和李希然见一面。” 路随注视着她,不置与否。 颜乔冷笑:“有什么可见的?改变主意要把麻烦丢回去给李翀自己解决了?” 颜乔一贯地看穿不说穿。如果裴解颐改变主意,决定告诉李家人李翀的所在,只需要转达就可以,完全没有和李希然见面的理由。 裴解颐只对路随说:“你可以先回去?” “你觉得可能?”路随轻啧声,“我没要求你让我陪你一起见李希然,已经是个乖弟弟了。” 裴解颐:“……” 颜乔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觉得这对小情侣估计要再推拉一阵,翻个白眼决定先把空间留给他们。 结果她听见裴解颐迅速结束推拉:“姐姐要求你陪着一起见李希然。” “……”呵呵哒,原来小丑是她。 — 现在片场里是最安全的,所以裴解颐没出去,将李希然邀请了进来。 第62章 . 第62束光 油光晶亮 来的只有李希然一个, 李希然的经纪人和助理都没带,显然李希然非常自觉地将此当作私人行程。 裴解颐见李希然进来时对着路随的陪同愣了一愣,以为李希然不希望有第三个人在场, 正准备对李希然说:“要么就这样谈, 要么就不谈。” 结果李希然先开口:“所以我嗑到真的了?” 裴解颐:“……” 路随竟还抬手揽住裴解颐的肩, 回答李希然:“我们看起来像假的吗?” 李希然乐得原地直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裴解颐:“……” 顷刻, 李希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了表情, 恢复了一开始进来时高傲大小姐的样子,坐在了裴解颐留给她的对面的空座里。 “只有咖啡。”裴解颐示意。她已经推开了路随搭在她这边的手,路随很乖地就在旁边玩手机,自觉地将他视作她们之间的透明人。 李希然却给路随找存在感,握着裴解颐为她准备好的咖啡,视线在路随和裴解颐之间来回飄:“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问完没等他们俩反应,李希然自顾自又说:“不是一开始吧?第一期节目你们俩明显看起来还不熟。” 路随饶有趣味地瞥了李希然一眼, 但没作答,接着便看回裴解颐, 笑得别具意味。 裴解颐蹙眉, 问李希然:“你找我不是为了问你哥的?” “是来问我哥的。”李希然的语气又显得很高傲大小姐。 裴解颐很想告诉她, 她的长相过于小白花,虽然她本身是大小姐,但实在“高傲”得很不伦不类。 而且裴解颐发现,从进门到现在李希然都没怎么直视过她,和上回在品牌活动现场时一样, 一旦目光和裴解颐对上,李希然就挪开眼,但裴解颐不看她的时候, 她又悄悄打量裴解颐。 现在李希然由于和她面对面而坐,视线不飘的时候,基本是盯着桌面的。 裴解颐邀请李希然进来,不为别的,就是要让李希然乃至李家的人死了这条心,不要再来烦她:“我不会告诉你们李翀在哪儿的。” 李希然却说:“我又不是来问你我哥在哪儿的。” 裴解颐:“???” 李希然飞快看她一眼:“你前阵子见过我哥对吧?” 裴解颐:“是。” 李希然:“你说他现在过得很好对吧?” 裴解颐:“是。” 李希然:“怎么个好法?” 裴解颐想了一下:“做他自己喜欢的事。” 李翀栖身贫困县的学校里,裴解颐一点也不意外。她记得很早以前,她进组一部穿越戏时,李翀曾和她讨论过,他很羡慕古时候隐居山林的文人雅士,他畅想他最理想的生活,便是在普通的乡村小镇教书育人,闲暇之时寄情山水。 奈何……李翀也是个有家业要继承的人,李翀来给裴解颐当经纪人,是李翀继承家业前最后几年的自由生活,所以想把感兴趣的职业都尽可能地体验一遍。在成为裴解颐的经纪人之前,李翀既西装革履进出过高大上的CBD,也曾伴着尘土在滚滚车轮上颠簸着到处送货。 李翀原本计划给裴解颐当完经纪人之后就去当老师,然而,直至四年后的现在,他出狱了才有机会。 李希然呡着咖啡杯杯口,说:“好,我哥喜欢就好。” 裴解颐沉默住。现在的情况和她预想得完全不一样。 李希然补充道:“不过我爸和我妈非要找到我哥的行为,我管不着,也负责不了。” 裴解颐不知道该说什么。由于她现在没有在看李希然,所以余光留意到李希然又在趁机偷瞄她。 裴解颐选择留给李希然多一些偷瞄的时间,便暂时不再抬眼。 反倒是路随忽然打个响指,问李希然:“很漂亮是不是?” 裴解颐:“……” 李希然梗着脖子,追问路随:“你们是不是录制第二期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裴解颐:“……”怎么绕回最初的话题去了…… 路随双手抱臂,反问:“你们是我们的CP粉?” “不是。”李希然否认。 但她否认得毫无说服力,除非她刚进来的那个反应是出于她精湛的演技。 裴解颐说:“没其他事的话,就这样吧。” 李希然说:“还有。” 裴解颐:“什么?” 李希然颇为高傲地伸出手机,看起来好像很不情不愿:“加个微信。” 裴解颐:“……” 理论上她是不想加的。和最初面对李翀时一样的想法,就是不想和跟那个女人有关系的人太多接触。 但裴解颐考虑了两秒还是把微信名片给她扫了,并说:“上次在品牌活动上,谢了。” 既然有机会再见面,裴解颐还是亲自再道个谢。 李希然依旧回避与她的对视,埋头操作着手机,很不以为然地说:“你别想太多,换成其他人我也会那么做的,我一向人美心善的。” 裴解颐:“……”她并没有想太多,谢谢。 “你知道我最早是怎么知道你的吗?”李希然忽地问。 既然专门问这个问题,说明并非裴解颐原本所猜测的,是李翀出事之后,她以“害了她哥的罪人”的身份进入李希然的视野的。但裴解颐猜不出来。反正肯定不会是那个女人跟李希然说的。 李希然的答案也确实没有出乎裴解颐的预料,却又出乎裴解颐的意料:“我以为你是我哥的女朋友。” 裴解颐闻言轻轻蹙了下眉。 李希然倒只提了这一句,没有做更多的说明。 女明星裴解颐还是有一定知名度的,李希然那时还在上初中,身边有同学喜欢裴解颐也有同学讨厌裴解颐。 在李翀的手机壁纸看见的女孩是素颜,没有化妆,场景也非常日常,所以李希然一开始没认出是裴解颐,误以为是李翀的女朋友,打趣李翀原来偷偷谈恋爱了,怪不得那段时间李翀给她的感觉都不一样。 她拿着李翀的手机打听作为壁纸的照片里的女孩,“威胁”李翀不跟她透露的话,她就去告诉爸妈。李翀向她澄清,不是他女朋友,是他现在带的艺人。 李希然才知道原来是裴解颐,自己的哥哥成了裴解颐的经纪人。李翀交待李希然替他保密。李希然当时其实不明白为什么要特地保密,因为对于李翀继承家业前要干什么,家里人是不干涉的。不过李翀的话李希然一直比较听,所以李翀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那之后李希然就总喜欢抱着八卦的心理向李翀打听裴解颐的一些事情,在李翀描述中的裴解颐却和李希然在社交平台上看到的风评极差的裴解颐很不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李希然从小到大都信赖李翀,是要怀疑李翀骗她的。 裴解颐是她同母异父的姐姐这件事,李翀却从未告诉她,李希然是在李翀出事后才得知的。 这让李希然很意外。比起自己原来有个姐姐这件事,更意外的是自己的哥哥在她面前原来也是有秘密的。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哥哥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李希然和李翀感情很好,遇到事情比起父母,李希然更愿意告诉李翀,李希然也知道很多父母所不知道的李翀的事情。没想到,李翀也有没向她坦诚的秘密。 裴解颐见李希然没有再吭声,又问了一次:“还有没有其他事?” 李希然的回答又是:“有。” 裴解颐:“什么?” 李希然总算直视裴解颐的脸,很纠结似的,问:“你觉得我们长得像吗?” 裴解颐:“……” “不像对吧?”李希然从没觉得像,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去年进圈来玩之后,网络上就有人总说她像裴解颐,还送了她一个“小裴解颐”的外号,为此她还被裴解颐的粉丝诬陷她碰瓷裴解颐,她很不开心。 裴解颐能理解,没有人喜欢被别人评价像谁,所以回答李希然:“嗯,很不像。” 事实裴解颐也认为是如此。 只听李希然咕哝:“我承认,你是比我漂亮一丢丢。” 裴解颐:“……” 李希然:“但对比的形式不公平。要比就应该比同龄的时候。我比你小几岁,我还有很大的潜力能变得更漂亮。” 裴解颐:“……” 李希然:“不过你别误会我当意思,我没在说你不会再更漂亮。” 裴解颐:“……” 李希然起身:“好了,没其他事了,我走了。谢谢你的咖啡。我通过微信定期再来问你我哥的近况。” 裴解颐说:“我也不会再去打扰你哥现在的生活的。” 李希然表现出一股大小姐的蛮横:“我不管,现在只有你知道我哥在哪儿,我就是要来问你。” 路随把已经走到门口的李希然叫住了一下,李希然回头对路随说:“放心吧,我不会透露给你们的CP粉,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这下连路随都有些无语了,他要讲的压根不是这件事,但既然李希然提了,路随也不妨说:“你透露给CP粉也没关系。” 李希然瞬间惊喜:“真的吗?” “……”裴解颐终于认为有必要向李希然澄清,她还没有和路随在一起,她和路随目前只是晚上睡同一张床的关系。 路随转回他原本要对李希然讲的话:“上次的品牌活动,谢谢你帮忙护了我女朋友。” 裴解颐睇路随。 路随斜挑着唇又勾住了裴解颐的肩膀。 李希然的回答和方才一样:“我人美心善,举手之劳。” 事实上李希然到现在也没完全弄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舍己救人。 裴解颐是她姐姐这件事,是哥哥出事之后,她偷听到父母的交谈才得知的,而她追问母亲,母亲也只是简单地做了个说明,没有和她多聊。 由于哥哥先前的灌输,她对裴解颐的印象很好,甚至因此,从小到大在她眼中完美的母亲都出现了瑕疵,她猜测一定是母亲对不起裴解颐。 和等在外面的助理汇合,李希然回到车里。打开车门上了车之后,发现车内不止坐着经纪人,还多了个人。 “妈。”李希然瞬间摘掉墨镜。 — 路随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见完了,姐姐现在可以跟我回家了?” 裴解颐似笑非笑:“是可以回家了,不过,是各回各家。” “啧,”路随卸掉了头套的头发有点油光晶亮,每次拍戏时摘掉的耳钉也重新戴上了,闪着冷光,“姐姐,你又这样无情。” 第63章 . 第63束光 扯空砑光 裴解颐确实是想和过去一样无情的, 可今天她说各回各家,纯属……口头过过瘾,逗逗他而已。 两人道别了颜乔、苗苗和小胖——来时路随的那辆保姆车现在用作迷惑粉丝的, 裴解颐坐路随开的车走。 他们出去的时候发现李希然的车尚未离开。李希然的经纪人和助理不知为何都等在车外。 路随的车子从旁驶过时, 裴解颐从自己所在的副驾的车窗望出去, 正巧看到李希然那辆车的车门打开, 李希然的经纪人和助理准备回车里。 而敞开车门的车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不久前才面对面交谈的李希然, 另外一位的面容…… 眨眼间的一瞥而过。 裴解颐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蜷缩。 路随正在问她今晚要不要去Live House,没得到她的回应,转头看了她一眼,立刻从她的神色察觉异常,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源于寻求暖意的本能,裴解颐的手指在他掌心的包裹里收紧,眉眼冷落地盯着前方挡风玻璃外的寒冬萧条, 淡淡道:“没什么,在想李希然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以前李翀顾及她的感受, 很少和她聊到他家里的事。裴解颐第一次知道李希然的存在, 是李希然打电话给李翀, 裴解颐碰巧见到了李翀手机的来电显示。 李希然说她第一次知晓裴解颐,以为裴解颐是李翀的女朋友,裴解颐第一次知晓李希然的存在,其实也误以为李希然是李翀的女朋友,因为当时屏幕显示的是李希然的怼脸大头照片, 称呼是“希然宝贝”。 当着她的面,李翀没有接,裴解颐其实也没问, 但李翀挂掉之后主动告诉她,打来的是他妹妹。说他妹妹比较任性,家里每个人存她的号码,都被她要求使用她的怼脸大头照,名字也必须是“希然宝贝”。 裴解颐当时只问他一句:“你妹妹几岁。” 李翀回答她了。 裴解颐便明了,李希然是那个女人和李翀的父亲生的。 今天正式接触。 李翀口中任性的李希然,任性吗?裴解颐认为多少是有点的。但很明显,“任性”在李希然身上,并非贬义词。 路随闻言评价:“就一个被惯着的大小姐。” 因为对李家也做过背调,所以路随知道李希然就是仗着家里有钱又搭得上资源,一时兴起进圈玩票性质的。 裴解颐语调无澜地重复了路随的话:“嗯,被惯着的大小姐。” 一看就是从小到大被爱包围着、随心所欲快乐成长的女孩。 路随瞬间听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心里疼了一下,笑道:“你也是被弟弟惯着的姐姐。” 裴解颐睇他。 车窗外璀璨的霓虹灯光映照着他线条清晰的侧脸:“啧,不说话的意思就是要我还得再加把劲。” 裴解颐依旧不出声。她只是想起那天晚上他匍匐在她身下,说:“姐姐,让我爱你。” 她也有很多人爱的。 有粉丝,有颜乔,有……路随。 — 《如风》虽然只是一档综艺里的很短的一部影视化作品,但近期节目热度高,加之裴解颐和路随在跨年晚会上的表演,一定程度上还是带动了《如风》的主题曲《如果风知道》的传唱,作为作曲人、作曲人及原唱的商津,也被更多的人认识到。 今晚Live House有商津的表演,场子又比上回裴解颐带路随过来时热。裴解颐没有惊动商津,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走的时候才给商津发了条微信,支会了商津一声。 由于在Live House里面的时候太吵,两人谁也没留意手机,所以出来才分别看到颜乔和二秘提醒他们,他们俩又上热搜了。 起因是裴解颐之前出车祸呆在那个小医院里的视频流出来了。 她躺在病床上,路随吻着她的手坐在病床边,原本拍的不是他们俩,是病房里另外一位病人发自拍视频,背景里恰好带到了他们两人。 现在的短视频平台太火了,就是这么一个普通人的日常视频也能被人刷到,有人就在评论区留言说背景里的男生很帅,在病房里格格不入。 然后有人说,长得像路随。 吸引了更多人前来围观。 最后就被扒出来了,不是“像”,而是就是路随本人。 随着路随被扒,即便视频里的裴解颐是躺着的根本没被拍到正脸,也还是被认出来了。 结合裴解颐停工了一个星期,大家纷纷猜出裴解颐休息的真正原因。 这也给“颐路相随”的恋情再上了一锤。 裴解颐首先关心的则是,会不会暴露李翀的所在地,因为李希然发微信问她了:“你出车祸那天就是去见我哥那天吧?也就是说我哥在那附近?” 裴解颐没有回复李希然,她也无法回应。不管她回应什么,李希然的爸爸肯定都会以她出车祸的地点作为突破口再去寻找李翀。 裴解颐不免又陷入愧疚。她还是给李翀招去麻烦了。 路随忽然捧住她的脸,让她看着他:“你想让我酸死是不是?” 裴解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什么?” 路随:“我会尽力帮忙解决的,你的脑子里装着我就够了。” 裴解颐:“……” 显然,他洞悉了她的顾虑。 并且,他似乎误会了她和李翀的关系。 裴解颐不认为有必要解释,但她的嘴巴突然不受她的控制,张口时还是做了个澄清:“我和李翀不是你想的那样。” 所以犯不着酸。 路随没想到她会专门来这么一句,闻言愣了愣,然后笑得眼睛发亮:“噢?姐姐觉得我想的是哪样?” 呵,明知故问。裴解颐轻蹙眉,推开他的手。 路随愣是不松开,将她箍进他的怀里,扬着眉尾落下唇:“可我就是爱吃醋,需要姐姐哄……” 裴解颐也就……没有继续推他了。 撤热搜,压新闻,不回应——熟练的常规处理方式。 帮李翀藏匿栖身地点,才是路随今晚在忙的重头戏。而裴解颐被路随撂在一边琢磨剧本。 琢磨的就是裴解颐自己认为不过关的戏份。 期间裴解颐又登录了微博小号。 她的本意是看一看她的粉丝们对于今天这出新闻的情绪。 但不小心刷到了路随的几位老粉丝在帮路随澄清恋情。 澄清恋情的方式和之前一样,就是又把路随的初恋推了出来。 那几位老粉丝在路随还没从绿岛来北京的时候,就粉上路随的,可以称之为元老级粉丝。裴解颐见到了更多老粉们列举出的路随对他的初恋念念不忘和深情。 路随还在绿岛的时候,名气还没有后来响亮,面对绿岛本地记者的采访不如后来有顾忌,少年的率真心性藏不住事,提及喜欢的女生,透露的信息也更多些,譬如他曾坦诚道,每天最开心的事,是训练结束后能见到新鲜的她。 后来路随备战冬奥会,记者们总问他那么高的强度的训练苦不苦,某一次路随曾不经意地说,他认为更苦的是,封闭训练期间无法每天见到新鲜的她。 而路随的一位队友曾爆料,路随不仅在训练基地里他的衣柜贴他初恋的照片,在宿舍的床上贴初恋的照片,在手机屏保设置初恋的照片,连到国外训练或者打比赛都要带着初恋的照片。路随的初恋就是路随的幸运女神。只是那照片没有女神的正面,队友们也不知道女神究竟长什么样。 路随的老粉们没有一个不知道,路随的初恋和冰球一样重要,是路随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粉丝们也认定,至少截至路随退役,路随和他的初恋还是有联系的。再结合路随把代表初恋的数字和他自己喜欢的数字结合在一起穿在身上,并且透露他是要和初恋在各自的顶峰相见,粉丝们猜测路随的意思就是立誓在功成名就之后和初恋共度余生。 甚至有粉丝猜测,路随可能早就和女神在一起了,只是差一个合适的公开的机会。 由于女神大概率是个素人,所以路随粉丝们一直以来也很自觉地不去挖人家究竟是谁,也不轻易拿人家出来说事。最近是实在被裴解颐逼急了,老粉们不得不出面“伸张正义”,奉劝裴解颐要点脸,不要因为和路随拍了个综艺,就粘上路随炒作。他们真正的嫂子是那位初恋女神,不是裴解颐。好意提醒裴解颐适可而止,否则到时候路随和初恋公开恋情了,尴尬的只会是裴解颐自己。 放下手机,裴解颐继续看剧本。 和二秘谈完事的路随坐回裴解颐身旁,歪倒在裴解颐肩膀上,想和裴解颐一起看剧本:“我明天的戏份你还没指导我。” 裴解颐淡淡道:“你先把台词背了。” “早背完了。”路随轻啧声,很不满似的,“又忘了我是北城大学的学生?我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以前我背课文就很在行。” 裴解颐没给反应。 虽然她经常如此,但路随能分辨出她情绪上微妙的不同。 “还在担心李翀?”他目前只能往这方面猜测。 裴解颐觑他一眼,眉眼冷落地放下剧本,自沙发起身:“睡了。” 她现在盯着剧本其实作用也不大,问题出在哪里她已经清楚了,关键在于她的选择。而且,她也已经看不进去了。 路随跟在她后面,捞住她的腰,戏谑:“心里想着其他男人睡,不太好吧?” 裴解颐应声驻足。 第64章 . 第64束光 电光朝露 她沉默地看着路随。 路随感觉自己被她审视着, 可他不明白她在审视他什么:“嗯?” 裴解颐最终只是说:“李翀的事谢谢你。” 路随莫名认为她原本要说的并非这个。 夜里,他拥着裴解颐,没有睡好。 裴解颐同样没睡好。 但翌日裴解颐在片场重拍她昨天不满意的部分, 情绪意外地到位, 连裴解颐也没想到竟然发挥出了自己想要的那种感觉。 而在重拍的时候, 裴解颐并没有利用她对那个女人的感情来酝酿情绪。 沈导和裴解颐一起在监视器前回看完裴解颐的表演, 问裴解颐怎么开窍的。 裴解颐笑了笑:“也不知道,就是一直在琢磨。看来牺牲点睡眠时间还是有用的。” 回到休息区, 化妆师给裴解颐补妆,准备接下来的拍摄内容。 路随来到裴解颐身旁:“姐姐昨晚为了琢磨今天的戏没睡好,我竟然现在才知道。” 裴解颐噤了路随的声:“今天拍完之前都别和我讲话,我不想情绪和状态被破坏。” 路随盯着化妆镜里她的面无表情,遂她的愿,暂时远离她。 接下来的戏确实是很重要的一场情感爆发,戏眼依旧全在裴解颐所饰演的裴开颜身上。 他不打扰她的入戏。 — 裴开颜强忍着难过不去自取其辱地向阿随求证。 这些年在娱乐圈摸爬滚打, 她受过许多委屈,也伤过不少自尊, 但她始终是个很想得开的人。 她以为自己能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睡一觉醒来就是新的一天, 她就能原地满血复活,恢复正常的情绪状态。 然而…… 不知是否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晚上裴开颜断断续续地一直挣不开梦境,梦中的内容全是阿随和他的师父的相处日常。 阿随对他师父的浓烈爱意,全写在阿随的一举一动里, 全泄露在阿随每次看向他师父的目光中。 那些举动,那些目光,裴开颜也曾拥有, 大概源于此,裴开颜一度在梦中分不清楚自己和他师父,好似她和梦中的人物是一体。 越是如此,梦醒之后的裴开颜越感悲凉。 她只能梦里的内容是假的,是她臆想出来的阿随和他师父的故事,可她非常清楚,阿随对他师父的感情是真的。 而且阿随和他师父的故事,极有可能比她所做的梦更缠绵悱恻。这是远非她这个才和阿随认识短短数日的人能比的。 ——是啊,才认识短短数日。 裴开颜仔细数了数,这才是她和阿随认识的第七天。 她竟然在短短七天内,爱上一个原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陌生男人,并且深深沦陷难以自拔,多么荒诞又多么可怕啊。 她捂住自己呼吸艰涩的胸口,忍不住哭出声。 阿随闻声拨开珠帘来到裴开颜的床前关心裴开颜。 裴开颜整个人躲在被子里上气不接下气,不愿意见阿随。 阿随实在没法,不得不强行将裴开颜的被子扯开。 这是阿随第二次看见开颜的眼泪。 第一次,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开颜死在他面前的时候。 死之前的开颜,最后一眼投向的是他,他清楚地在她的眼角看见一滴眼泪。 他想朝她飞奔过去,可他被一道光包裹住,等重新睁开眼睛时,他就深处陌生之地,见到开颜好端端地出现。 彼时她的一滴眼泪便令他心痛到无以复加。 现在她的满面泪痕令他心疼之余也手足无措。 无意间,阿随喊了她“笑笑”,问她为什么哭。 “笑笑”,是开颜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之前、甚至是成为一国神女之前,她的家里人唤她的乳名。 那时候的开颜尚未肩负神女的使命与责任,只是寻常人家的寻常小女孩,过着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普通生活。 恰恰是这一句“笑笑”,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裴开颜彻底崩溃。 她泪眼朦胧注视着阿随,问:“你真的爱我吗?” — “你真的爱我吗?” 这是裴开颜对阿随的灵魂发问。 问出的这一刻,饰演阿随的路随却也愣住了,强烈地感觉,这同时也是裴解颐对他的灵魂反问。 愣住的这一瞬,路随完全忘记了接下来的剧情、接下来他该说的台词。 直至沈导喊“咔”,路随晃回神,向沈导道歉。 沈导却说,他的戏接得特别好,他的反应非常真实,刚刚两人的对手戏非常精准。 当然,沈导看得出来,是裴解颐这个对手演员的表现好,把路随给一起带进戏里面去了。 拍摄是暂时停了,裴解颐的眼泪却止不住。 路随皱起眉,想问裴解颐要不要先去休息。她现在依旧是裴开颜的状态,没有出来。 而未及他开口,沈导先问路随能不能继续,因为现在如果休息,很可能休息之后裴解颐的情绪和现在的情绪接不上。 裴解颐的样子看起来毋庸置疑是要继续的。 路随不给裴解颐拖后腿,快速看一眼剧本,点头同意继续。 — “你真的爱我吗?” 阿随的的确确被裴开颜问进了灵魂深处。 也因为这个问题,阿随终于猜到裴开颜为什么不对劲。 他不禁失笑,失笑于自己竟然让她对他的爱所有怀疑。 偏偏,他很难向裴开颜解释清楚某些东西。 他握住她的肩膀,想告诉她,他爱的人就是她,无论他原来的那个世界还是现在这个世界,他从头到尾都只爱一个人,就是她。 而她,也就是他的师父。 她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可是阿随发现自己的手又变透明了,从她的肩膀上落了个空。 在裴开颜的眼中,则不仅仅是阿随的手,甚至阿随整个人都突然变模糊了。 裴开颜原以为是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才导致的错觉。 但当她看见越来越透明的阿随于若隐若现之中慌张地试图向她伸手,却没有一次真切地触碰到她,裴开颜意识到不是错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怎么回事?”裴开颜抹了把眼泪迅速从床上爬起来,也尝试触碰阿随。 明明上一秒她还抓住了阿随的一根手指,下一秒她的手心又空了,她再次挥动的手只能从阿随身上穿过,仿若阿随是空气。 “怎么会这样?!”裴开颜着急得又哭了。 阿随的嘴巴一张一合,似在对她说什么,可裴开颜什么都听不见,他的声音仿佛和随着他身体的透明,也消失了。 阿随对裴开颜伸出手,裴开颜也对阿随伸出手,两人的指尖明明是抵着对方指尖的,但就是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紧接着在裴开颜的眨眼间,若隐若现的阿随彻底消失了。 裴开颜呆滞在原地,最后喊了一声“阿随”。 公寓里悄寂无声,没有人回应她。 一滴眼泪从裴开颜的眼睛里流出。 — 路随随沈导坐在监视器前,在监视器的屏幕上,再次见识了裴解颐所演绎的“琼瑶式落泪”。那滴泪是含在眼眶里的,凝而不散,然后像珍珠一般呈颗粒状掉落,没有粘在她的脸上。 晨光恰好照在裴开颜的身上,画面十分唯美。 沈导差点忘记喊“咔”。 而在沈导喊了“咔”之后,裴解颐的眼泪又跟水龙头出水似的,怎么都止不住。 路随飞快上前。 裴解颐却刻意避开了路随的触碰,朝场边的颜乔招手。 颜乔从苗苗手里拿过裴解颐的外套,跑过来给裴解颐披上,安抚周围关心裴解颐的其他工作人员道:“没事没事,我们家裴姐每次拍得太投入都会这样,我带她去休息一会儿就没事。” 离开前颜乔也给了路随一个眼神,让路随放心,她会照顾好裴解颐。 — 颜乔把裴解颐带回了化妆间,关上了门。 裴解颐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抓过化妆台上的纸巾,不断地擦拭。 颜乔只是安静地陪着,暂时什么也没说。 她刚刚没有骗工作人员,裴解颐以前也出现过太入戏导致拍哭戏的时候眼泪停不下来的情况。 不过大多数时候裴解颐对自己的眼泪掌控力极高,能够收放自如。譬如之前裴解颐第一次因为路随情绪不稳定,就曾当着她的面说哭就哭、说停就停。 今天裴解颐这样,颜乔根据经验判断,裴解颐是被角色的情绪带出了她的个人情绪。 想一想,近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就从裴解颐在品牌活动上被私生泼“硫酸”,到李翀出狱,勾起四年前的往事,再到裴解颐接到生母的电话、出车祸,裴解颐还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哭,是一种释放压力的方式。 颜乔便放纵裴解颐借着角色的情绪哭个够。 半晌,裴解颐深深吸一口气,从颜乔的肩膀抬起头。 今天裴解颐拍了很久的哭戏。 先是独自躲在被子里的哭,后是面对阿随时被阿随唤作“笑笑”的哭,最后阿随消失是的哭。 大致划分为这三场,三场是不同的情绪。 现在裴解颐的眼睛都有些肿了。 颜乔看着她:“幸好今天全拍完了。” 裴解颐揉了揉眉心,语声淡淡淡淡:“很累。” 调动情绪的大戏,不累才怪。 颜乔说:“那就换掉衣服,早点跟路老师回家去休息。” 话落颜乔便留意到裴解颐的手指顿了一顿。 颜乔就是有意试探的。现在试探出的结果很明显,裴解颐和路随之间出现问题了。而从方才路随的反应来看,又是裴解颐单方面地对路随有情绪,路随不清楚他哪儿又惹到裴解颐了。 裴解颐起身进更衣室:“嗯。” 第65章 . 第65束光 养晦韬光 虽然是他们小情侣之间的矛盾, 但既然对裴解颐的情绪造成了影响,颜乔觉得自己有必要帮一把。 现在裴解颐的样子看起来是不愿意说的,颜乔便将自己的猜测透露给路随, 让路随自己去反省, 他究竟做了什么导致裴解颐不开心的事情。 换完衣服出来的裴解颐则对颜乔说:“我想提前去剧组。” 颜乔皱眉:“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那部民国戏, 路随帮裴解颐保留了角色, 和导演约定好裴解颐推迟到年后再进组。裴解颐原本也是没意见的。 裴解颐婊里婊气的:“我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颜乔冷笑:“我从你经纪人的角度来判断,你适合年后再进组。” 裴解颐:“我自己最清楚自己的状态。这两天的戏你也都看见了。我现在很适合进组。我也想立刻进组。” 颜乔:“年后再进组和现在进组, 只差五天而已。” 裴解颐径自照着镜子整理妆容:“五天的进度,差别很大。我早点拍完你早点结尾款早点分到钱不好?我后面也能留出更多的时间准备沈导的戏。” 颜乔和她僵持了两秒,退一步说:“我先问一问导演。人家原本都排好通告单了,你要是提前进组,又得重新排。” 不得不说颜乔还是很懂她的,很懂得如何拿捏她,裴解颐向来是不希望自己给别人的工作造成麻烦的。所以闻言裴解颐不可避免地犹豫了一下, 最后也退一步:“嗯,你先问问导演。如果太麻烦的话, 我就按原计划年后再进组。” 颜乔轻呵一声:“看来你是和路老师出大问题了, 连年都不和他一起过了。” 裴解颐说:“就算我不进组, 也没打算和他一起过年。” 颜乔照旧不戳穿她的违心之言,只道:“如果要提前进组,请你也先把感情问题处理好,别到时候影响你进组后的表现。” 裴解颐打开门往外走:“行了,不会影响你后续帮我接戏赚钱。” 要过年了, 这是年前的最后一场拍摄。工作人员们还在享用今天裴解颐和路随联合准备给大家的奶茶和点心。 裴解颐去向沈导道谢,也给沈导拜个早年。 已经卸完头套的路随就站在沈导身旁,他料到裴解颐要过来打招呼, 所以等在这儿的。 裴解颐和沈导道别后,路随和裴解颐一起离开片场。 裴解颐还是没对路随开口说话,不过裴解颐和昨晚一样,坐了路随自己开的车,而非保姆车。 至少没说她要回她自己的公寓——路随心中庆幸,利用开车的这段时间努力回忆从昨晚到今天的点点滴滴。 只能确定她的不对劲是在昨天晚上他和二秘商量李翀的事情期间开始的,无法确定究竟是因为什么事。 她那段时间除了看剧本,好像就是看了手机? 由于各怀心事,两人一路沉默。 路随苦思无果,打算回家后向她请教、和她沟通。 她不说,他总不能也一直闷头不问。他也不是那种闷头的人,之前几次也都是他先破冰的。 而回去后没等路随行动,就见裴解颐收拾行李箱。 路随不得不从身后抱住她,拦下她的举动:“嘶——我不乱吃飞醋了,再酸我也只往自己肚子里吞。” 当然,他现在心知肚明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裴解颐很简洁地通知他:“我明天要进组。” “那我也跟你去。”路随的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我的寒假挺长的,可以客串你的小助理,体验剧组生活。” 裴解颐盯着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别跟着我。我需要和你分开一段时间,单独冷静冷静。” “你确定是要让你自己冷静,不是要我冷静?”路随轻轻叹气,脸埋进她后颈的头发里,“明明是我离不开你,总黏着你,又不是你离不开我,总黏着我。” “那就都冷静冷静。”裴解颐等不到最后一期录制结束了,“你应该知道的吧?不少演员会在拍戏过程中和对手演员因戏生情。离开剧组一段时间后,脱离了角色滤镜和剧中情境,才会明白自己投射错了感情,把剧本和现实混淆在了一起。” 有时候即便是老演员,也会不小心入戏太深。 录综艺和拍戏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们这还是恋爱综艺。 路随是娱乐圈新人,心恋是他的真人秀首秀,《如风》也是他的第一部 戏。他因为与她合作节目而对她产生了感情,她倒也失去了冷静。 裴开颜给了她很大一个提醒,她现在长期陷在路随对她的好之中,是很危险的,很容易迷失内心。她不应该现在就和他纠缠得太深,节目录制结束后,或许才能真正看清,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如果路随如他自己所言是个长情的人,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初恋,现在在他心里是个什么地位? 裴解颐可以和他玩玩而已,但拒绝自己不清不楚地……喜欢上他。 ——是啊,她喜欢他了。她嘴巴再硬,心里也得承认,她早已于不知不觉中喜欢他了。 裴开颜在七天之内喜欢上阿随。 她在三个月内喜欢上了路随。 裴开颜因为喜欢阿随,对阿随的师父的存在很崩溃。 她因为喜欢路随,无法不在意路随的初恋。 甚至因为喜欢他了,她没能再抱着“玩玩而已”“好聚好散”的心理,没能接受到头来他只是短暂地爱了她一段时间。 既然喜欢了,也就贪心了,她明确地想要长长久久的他的爱。 裴开颜的人生,她拥有上帝视角,看得很清楚;可她自己的人生,没有剧本,取决于她自己怎么走、怎么选择。 裴解颐掰开路随的手。 路随没有强行箍着她,但在她掰开他的时候,扳过她的身体,重新圈她在他的胸前,让她和他面对面。 明白了她的意思,路随哭笑不得:“现在不是我有没有混淆剧本和现实的问题,而是我真的面临和阿随一样的情况。阿随被开颜质疑对开颜的感情,你竟然也质疑我?” 原来他的感觉没错,裴开颜问阿随的那句台词,同时也是裴解颐问他的。 “姐姐,节目之外我们也经历了不少事情,我还要怎么证明?”路随很无奈。 裴解颐淡着眉眼:“你没有经验,你现在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一切等节目结束,没了节目的加成,你走出这座山了,再回头来看,才是真正的清醒和冷静。” 路随抬起她的脸,不允许她回避他的目光,直直看进她的眸底:“不用等节目结束,我本来就是从外面这座山走进来的,我一直很清醒和冷静,没有节目的加成,没有受剧本角色的影响,没有投射错感情。” “多少次了,你还不清楚吗?从一开始我就不是来录节目的,我的所有行为都不是为了节目效果,而是我发自内心想对你做的。很早之前我不就告诉过你,我是为了你来才加入这个节目的,你却以为我在开玩笑。我也告诉过你,在录这个节目之前,我就知道一些你的事,而不是录了这个节目之后才去了解你的。” 裴解颐的思绪滞在他的最后一句话上。她确实一直对他这句话存在疑虑。为什么,在录这个节目之前他就“调查”她。 路随很受伤也很委屈似的:“你忽略了我的多少真心话,我就不和你计较了。现在只想问你,我送你的钥匙,你是不是也完全不记得了?” 裴解颐微怔:“海边书店那把?” “还好,不是问我‘什么钥匙’。”路随吁气,下一瞬又皱眉,“钥匙还在不在?没丢掉吧。” 不至于。裴解颐说:“没丢。” 路随:“那是不是忘记放在哪儿了?” 裴解颐:“……”这回被他猜中了。 路随倒没难过或生气,而是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很有成就感似的。 裴解颐不乐意了,非要掰回一局:“东西苗苗帮我整理的,我不知道放在哪儿很正常。现在问她就可以了。” 路随说:“那你问她。” 裴解颐下意识要去拿手机,转念觉得不对:“拿钥匙干什么?我们现在讨论的又不是——” “拿了钥匙,你就知道了。”路随帮她把她的手机捞给她。 裴解颐便打电话给苗苗。 苗苗是个非常合格的助理,对裴解颐的物品归纳了如指掌,甚至裴解颐刚提个钥匙,什么具体信息都还没说,苗苗就能抢话:“裴姐是说路老师第一次录节目时送给你的书店吗?” 裴解颐:“……不是送给我的书店,是寄放在我这里的书店钥匙。” 路随小声说:“姐姐,你的助理描述的没错。” 裴解颐没理他,听苗苗告诉她,钥匙不在她的公寓,之前帮她收拾,有连同钥匙一起送到路随这边,应该就在她的衣帽间里。 挂掉电话后,裴解颐进去衣帽间,根据苗苗的描述找到了某个复古首饰盒,从首饰盒中取出那支样式繁复的银制钥匙。 裴解颐猜测:“现在要我用这把钥匙,打开你卧室隔壁那扇贴着‘闲人禁止出入’标识语的房间?” 路随愉悦勾唇:“姐姐原来还是记得它的。” 裴解颐说:“每天来来回回都会经过它的门口,我是瞎了才看不见。” 路随轻啧声:“那姐姐怎么就不好奇里面有什么、我为什么要锁住,没想过自己去打开它,还得今天我来要求你。” 第66章 . 第66束光 光辉灿烂 好奇自然是好奇的, 毕竟当初第一次见到,就注意到它了,他还用意味深长的语气告诉她, 钥匙在她手里。 只不过裴解颐没好奇到想去打开它的程度。 在路随的注视下, 裴解颐来到那个挂了锁的房间门口, 像当初在海边书店那样, 钥匙插入锁孔中,轻轻转动。 “咔哒”一声清脆的动静传出。 裴解颐将复古锁从门上取下。 莫名的, 裴解颐突然感到些许紧张。 她回头看一眼路随。 意外的是,路随似乎也有点紧张。 他转开了一下头,颈侧的线条拉直,浮出淡淡的青筋。 很快又调整回放松的神色,接过她手中的锁,催促她进去:“姐姐,吊着我可不好。” OK, 裴解颐耸耸肩,不再磨磨蹭蹭, 利索地推开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靠近门口的一个她的人形立牌。 路随没有跟进去, 回到裴解颐的卧室里, 把裴解颐刚刚收拾的行李统统还原。 又到厨房,切了水果,用她很喜欢喝的那款酸奶做成水果捞。这是他最近刚学会的,比较简单,裴解颐也挺喜欢。 由于还是不太放心让裴解颐离开他的视野范围内太久, 路随最终又回到那个房间门口。 裴解颐正坐在地毯上,浏览一本发黄的笔记本。 路随记得那本笔记本里写的什么。虽然他让她进来了,但没想到她查看得如此细致, 连他塞在铁盒底层的东西都翻出来。 他忍不住上前,从身后环住裴解颐的同时,也试图抽走笔记本:“喂,给我留条底裤。” 内容不多,裴解颐其实已经翻完了。闻言她侧头看他:“你还有底裤?” 路随“啧”一声,用力亲她一口,一语双关:“嗯,没了,早被你脱光了。” 裴解颐偏要纠正:“是你自己脱给我看的。” 路随挑眉:“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裴解颐故意当着他的面,重新翻开笔记本。 里面是十四五岁的路随留下的点滴少男情思。 算不上日记,因为他没有按照日记的格式,都是随手记录下的只言片语,只不过会在末尾留下记录当天的日期。 而那些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 【今天起,19号选手】 【今天进电影院看了《霓虹》,你演得很好。】 【今天又去电影院看了《霓虹》,你演得很好,我也要加油训练了。】 【赶在下映前,和外公一起看了《霓虹》,外公说绿岛在电影镜头里很漂亮,你很漂亮,你演得很好。】 …… 【网吧,补齐路演和采访视频】 【恭喜,提名最佳女主角和最佳新人奖,我今天的比赛也赢了】 【高考加油】 【北城戏剧学院】 【目标:奥运会】 【顶峰相见】 …… 简单质朴,又诚恳真挚,力透纸背的笔锋,彰显着少年人的拳拳之心。 后面就没有他写在笔记本里的文字了,但满屋子装的都是裴解颐出道以来的各种周边,包括且不限于此前已经在绿岛的海边书店展示过的那些。 只要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是裴解颐一位忠实粉丝存储与偶像相关物品的基地。 裴解颐更多看到的是,路随隐匿于万千粉丝之中,陪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痕迹,看到她认识路随之前,就已经是路随生命里的骄傲和自豪。 裴解颐终于明白了,原来组合成“19号”里的那个“1”,是“颐”,是她。 原来他没骗她,他真的是她的粉丝,从小看她的作品长大。 他的初恋是她,他的幸运女神也是她。 “出去吃东西吧。”方才催促她进来的是路随,现在催促她出去的还是路随。 认识他以来,裴解颐不仅第一次清楚地见识到他的紧张,也见识到了他的尴尬和难为情。 可裴解颐有问题要问他:“所以你是我的粉丝?从你14岁开始就是我的粉丝了?” 路随坐在她身后拥着她,单只腿屈起,膝盖架着她的一条手臂:“还不够明显?” 裴解颐眼尾上翘:“也就是说,你对我的喜欢,就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 路随明白她的意思,无非是说,粉丝和偶像之间是存在距离的,大多数粉丝所看见的,只是偶像所呈现给粉丝的那副模样,如果将粉丝和偶像之间的关系落实到实际生活中,那种喜欢就显得虚浮而不真实。 道理是没错的,但路随不禁笑了:“这档节目之前,你质疑我,还情有可原,现在我们整季节目马上就要拍完了,你还质疑我,岂不等于,这段时间在我面前的你全是不真实的你?你一直在伪装自己的真性情?一直在演戏?” 褪去聚光灯的华彩,每个明星也是普通人。至少裴解颐认为自己和普通人没有太大区别。 她自然不敢信誓旦旦自己在面对粉丝时是完全真实的,但她至始至终都是诚恳的,敢说自己不是虚假的。她肩上担负着公众人物的责任,所以永远敞开是自己积极向上的一面,希望自己传递给粉丝的永远是正能量。 在心恋这档综艺里亦如此,她需要照顾粉丝、照顾观众、照顾节目组等等,权衡各方,也就无法做到百分百“真”人秀。可路随的问题,答案无疑该是“否”。 裴解颐反问:“如果是呢?” 路随斜勾唇:“如果是,那我们更不应该分开去各自冷静了,我更要黏着你,时时刻刻和你呆在一起,看清楚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在她后颈呵出的气令她发痒,裴解颐却没有想躲开。 圈内不是没有过和自己的粉丝走到一起的明星,走到一起后滤镜破碎的案例也不足为奇。现在面对路随,裴解颐希望搞清楚的是:“你怎么粉上我的?” 路随笑:“你要不要在你的微博上问一句你的其他粉丝都怎么粉上你的?” 裴解颐关注的点在于,他十四岁的时候,她还没正式出道吧?她那年刚刚被选为《霓虹》的女主角。 没等她开口,路随的下巴轻轻蹭她的后脑勺,说:“你在绿岛拍戏那年,我碰到过你们剧组。” 裴解颐转身,微微蹙眉:“嗯?” “就在那个书店附近。”路随解释。 彼时路随已经进了鸿蒙冰球俱乐部,教练组织了拉练,连续三天全队人员要环海跑一整圈。 而那三天里,每每经过那个海边书店的路段,都能瞧见一个剧组在取景拍戏。 有剧组,代表有明星,对于普通人来讲是很有吸引力的,何况十几岁的少年人。虽然他们正在拉练无法停下来凑热闹,但第一天经过之后,回到俱乐部里大家便纷纷打听那是哪个剧组。 路随即便没有特别关注,也无意间从队友们口中得知是某位大导的新戏《霓虹》。于是路随第一次见到裴解颐的照片,见到大导全网官宣新戏女主角时海报里的十七岁少女。 路随第一眼就被少女眼神里的倔强和鼻尖上神来之笔般的淡淡的痣给吸引住。 拉练的第二天又一次经过那个路段,发现剧组还在时,路随就下意识从憧憧人影中寻找海报里那位年轻的女主角。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第三天的训练结束后,在几位队友的怂恿下,路随一起溜去了海边围观。 那片区域当年还不是热门的旅游景点,附近的居民也少,路随和几位队友又是晚上去的,剧组人员看管得不严密,所以一开始被他们混进去了。 不过正在拍的是其他演员的戏份,没有瞧见女主角。队友们认为都是明星,都有看头,路随则没兴趣,独自去了书店里等几个队友。 没想到路随反而在书店里发现了裴解颐。 服化道的缘故,裴解颐和海报上的她其实不太一样,少了几分明艳,多了几分纯良,路随最先认出的是她那颗鼻尖痣。 她似乎很累,缩在书架旁的角落里睡着里,怀里揣着剧本,手指间攥着的却是高中生的复习资料。 隔着书架间的缝隙,路随偷偷地看了她很久,心里在想,明星好像和普通人也没多大区别。 就是……漂亮了点。 ……漂亮得他挪不开眼。 复习资料掉到地上的时候,她醒来了,两只惺忪的睡眼是茫然的,似乎忘记了她自己身处何处。 顷刻,她的眸子凝回了焦聚,捡起地上的复习资料,眉眼冷落又清淡地换成剧本,摊开在膝盖上继续看。 但路随很确定,她应该一个字没看进去,她明明困得要命。 不多时,有个剧组工作人员寻进来,裴解颐打起精神跟着出去了。 路随也出去。 可没能再靠近拍摄点,被拦住了。 他的队友们也被从里面驱赶出围栏外面。 路随只能远远地瞧见裴解颐脱掉了外套,仅着里面单薄的一件短袖,迎着冬夜海边的冷风,和一位年轻的男演员搂在一起,如同两副依偎着取暖的躯壳。 紧接着路随和队友们被驱赶得更远,连影子都瞧不见了,只能离开。 之后路随就关注了《霓虹》,关注了网络上出现的裴解颐的新闻和资讯,又于不知不觉间被她的魅力所吸引,成为她的粉丝。 《霓虹》上映后,路随得知了他当晚见到的那个拍摄场景,在电影里的剧情是裴解颐所饰演的角色刚刚从家乡逃离到这座陌生的新城市,遇到她的第一个爱人,开启她光辉灿烂的新生。 而电影外的他,也在那个夜晚,不小心遇到了他再也忘不掉的女孩。 第67章 . 第67束光 无上荣光 人的情感就是这样神奇, 会对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念念不忘,还将自己的精神世界寄托在那个陌生人身上。 看着那个人发光发亮,比自己发光发亮还要开心, 也会因此默默地追寻光的脚步, 努力让自己也变得优秀, 一起变成更好的人。 路随并不懂“追星”, 他只懂得裴解颐这颗星星对于他的意义。 诚然,“热爱”是他打冰球最初也是最大动力。可在打冰球的这条路上, 裴解颐无时不在,在每一个萧索、孤独、沮丧、晦暗、低沉的时刻,支撑着他振作起来、坚持下去。 他和她始终相互陪伴,是最远的距离,也是最近的距离。 纵使他们一生再无交集,她也是他永恒的方向。 而今,能被她知晓他的爱意, 路随认为是命运给予他的馈赠。 裴解颐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整个房间朝她包裹而来的爱意也比方才她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更加汹涌, 比她站在舞台时面对五湖四海专门为她奔赴而来的万千粉丝的时候更加动容。 甚至她忽然感觉, 自己托不住这份爱。 她想问自己:值得吗?她值得拥有他这份漫长又浓烈的爱吗? 路随热烘烘的气息还在继续烫着她的耳朵:“前两年我其实还见过你一次。” - 绿岛一别之后, 路随每次再见到裴解颐,都只是隔着屏幕了,即便隔年《霓虹》的路演,裴解颐又被导演带着来过一趟绿岛,以及因为《霓虹》一炮而红后, 裴解颐还曾来绿岛拍过杂志。 路随倒也没有非要再亲眼见到裴解颐。他抽出空在屏幕外,欣赏屏幕里她的作品,他已经很满足。 被选拔进国家队后, 路随也只是偶尔在想,他和她很多时候在共同呼吸着北城的空气。 前两年的那次再见面完全是他的一时贪念。 彼时为了备战日渐迫近冬奥会,他的训练几乎到了“暗无天日”的地步,教练还带他们这些主力球员到加拿大秘密集训。 集训回国的当天,从机场回宿舍的车上,路随才得知,有档冬奥题材的综艺节目邀请的嘉宾当中有裴解颐。 冬奥会第一次在自己国家举办,那档节目是每期通过一位嘉宾实地探访一个冬奥场馆,带观众走进冬奥、展示冰雪运动的惊险刺激与独特魅力【注】。 当天裴解颐和另一位女明星就在首都体育馆,与短道速滑的几位运动员以及另外两位夏季奥运会冠军录制节目。 短道速滑的几位运动员还在朋友圈晒了和裴解颐等人的合影。 听说他们还没录制结束,路随就去了首都体育馆,借口和两位奥运冠军叙叙旧,路随和那两位恰好认识,且关系不错。 于是时隔六年,路随又亲眼见到了裴解颐。 裴解颐和短道速滑的运动员们还在摄像机前,路随和两位奥运冠军朋友在镜头之外的场边,相隔七八米的距离。 另外一位女明星显然才是重要嘉宾,相比之下裴解颐始终站在最边缘的位置,很少被cue到。但裴解颐很敬业,运动员在科普的时候,她认认真真地听,紧接着的运动小游戏,她仅参与了一次,但也很认真地看另一位嘉宾和那几位运动员的互动。 她的变化有点大。 当初她休息了大半年后重新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时,粉丝们就发现了她眼神的变化,多了更沉厚的故事感。 路随又比隔着屏幕的时候,感受得更为深切。 他突然强烈地想亲近她,不想再保持单纯的粉丝与偶像之间的距离——原本的“顶峰相见”,是和她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那一天起路随希望打破那层壁,在之后恰当的时机,真实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他叫路随,他想要追求她。 而那个“恰当的时机”,在两年后,被《谱写心动爱恋》第二季提供了。 - 裴解颐说:“……我对那次节目有印象。” “但你不记得见过我。”路随笑着接茬。 裴解颐好像只剩一个问题要问他:“在绿岛和我录完第一次的心恋,是不是就觉得,我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星星就是要挂在天上才最亮啊,当粉丝触碰到星星之后,或多或少都不再是当初站在地上仰望星星时的感觉了吧…… “是有点不一样。”路随说,“原来姐姐会那么冷那么凶。” 裴解颐:“……” “可我更加确定了,我对你的喜欢变质了,”路随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廓,“不仅仅是粉丝爱慕女神,更是,男人爱慕女人。” 心脏怦地猛撞一下胸腔,裴解颐无法平复它的加速。她转过身看着他。 他的眼睛亮亮的,认真又恣意地注视她,桀骜的眉骨斜挑着好看的弧度,灯光清晰明了地勾勒出他脸上盛满的深情与笑意,也掀起她胸腔抑制不住的涌动。 裴解颐挺直腰身,跪坐了起来,她的身体挡住顶上的灯,落了阴影笼罩住他,她的双手捧住他的脸,自上往下吻住他的唇。 “那就……爱我吧……” 何必纠结值不值得?这份爱,她要了。 “……” 记起来给颜乔发消息,都凌晨了。 虽然以她对颜乔的了解,颜乔答应说会试着问问导演多半是搪塞她的任性的敷衍之语,但为了以防万一,裴解颐还是得明确地告诉颜乔,她不进组了,原计划等过完年。 颜乔估计早睡了,裴解颐等了会儿没有等到回复,径自登录她的微博。 登的是她的微博大号,她想发条日常博,营业一下。 但她看见她和路随的“颐路相随”词条又在热搜榜上。 今天既没有她和路随的活动,又并非心恋的播出日,她不免好奇进去,寻思着既然颜乔没有来告诉她,多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内容。 果不其然,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内容,就是最近平台搞了个视频剪辑评选比赛,许多UP主参加了。而目前冲在排行榜第一名的,恰恰是知名剪刀手“函数太难不会做”剪辑的她和路随的CP向视频。 裴解颐可记得这位剪刀手,一些影视剧的剧宣还专门花钱请这位博主剪辑CP视频。这位博主最擅长的也是剪各种明星的CP。最近裴解颐和路随的“颐路相随”,最受欢迎的几个CP视频就是出自这位之手。 裴解颐点开看了看,这回上榜的视频剪的是什么内容。 ——原来是禁忌感十足的伪骨科故事,评论区涌现打量“颐路相随”的CP粉,纷纷哭着喊绝,称之为“中国版蓝色生死恋”。 裴解颐一时忘记了她现在正在使用的是大号,看完后无意间点了个赞。 虽然不久裴解颐就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将点赞取消,但敌不过网友们截图留证的速度,黑粉们立马联动营销号,嘲笑裴解颐不要脸倒贴路随炒CP实锤。 裴解颐今天挺有兴趣逗一逗黑粉的,所以原本计划的营业博临时改为澄清博,很婊里婊气地发了两个字:【手滑】 毫无诚意的解释如她所料地激起新一轮昏天黑地的骂战。 裴解颐完全可以想象,颜乔醒来后面对她的任性行为造成的烂摊子该如何地暴跳如雷。 箍在她腰上的路随的手臂收缩了两分,他的声音也蕴着尚未完全散去的情|欲:“和你经纪人聊这么久?” 裴解颐刚刚告诉他有个工作上的事情要交待颜乔,之后她看视频是静音,所以路随并不知道她的行为。 终归之后也瞒不住,现在既然他问了,裴解颐索性点开某个页面,转头将手机递给旁边的路随:“你自己看看大家怎么骂我的。” 路随接过,瞄了四五秒,一侧嘴角斜斜勾起:“这就是让你不高兴的导|火|索?” 现在微博上的骂战他看清楚来龙去脉了,但比起她在看他们俩的CP向视频这件事,更令他忍俊不禁的是,她将手机页面停留在营销号的评论区他的粉丝为他辟谣的内容里。关于他的初恋,他的女神。 裴解颐用后背对着他,默不作声没有回答。 路随丢开手机翻到她身上,强行和她面对面,轻啧出声:“你吃你自己的醋?” 裴解颐睨他的神色:“你现在很得意?” “我不应该得意吗?”路随勾起她胸口的那条项链,和他胸口垂落下来的项链碰了碰。 在光城送给她之后,她只那天晚上戴了。 直到刚刚,做的过程中,她重新把项链翻出来了。 看他咬着他的项链似乎成为了她的癖好,但他也为她咬着她的项链的样子而着迷。 裴解颐重新审视这两个字母。 当时她猜到字母“Y”是她的“颐”,却疑惑为什么他戴的是字母“J”,而非“L”或者“S”。如今她明白了,“Y”确实是她,就是换成数字“1”,相对应的,“J”是数字“9”。 “不应该。”裴解颐长长的眼睫掀起。 路随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拨弄她被汗黏在皮肤上的发丝,似笑非笑:“是不应该得意,让你误会了,还难过了,有什么可得意的。” 裴解颐微抿一下唇,没有否认,视线露骨的打量他过分蓬勃的身体,语气清淡道:“道歉吧。” 路随一低头,便将她心里那块荒草杂芜的干涸土地烧起比鸣沙更滚烫的火:“姐姐,草粉丝吗?” “……” 凌晨两点,路随突然发微博—— 【别骂了,为了她,我才进娱乐圈】 第68章 . 第68束光 目光如豆 全网懵逼了一夜, 也炸了一夜。 一早被炸的还有裴解颐的手机和路随的手机。 炸路随手机的自然是宋飞驰,倒也不是责怪路随未经公司的允许擅自发博半官宣,就是问路随接下来想怎样。 路随等着听裴解颐的意思。 裴解颐没有避开路随接电话, 先安安分分地接受颜乔的责骂她胡乱发微博。 没办法, 单单“手滑”两个字, 连个表情包都不加, 实在是……太婊、太茶、太阴阳怪气了。 裴解颐怼了颜乔一句:“我的粉丝说得挺对,路老师就能手滑, 我为什么不能手滑?“ 如若不是看到粉丝维护她的内容,裴解颐还没记起来,路随曾经数次手滑点赞过她的黑通稿。 就坐在她旁边的路随闻言用口型问她:“这样记仇的?” 裴解颐的手机是搁桌面上开着免提的,颜乔的嗓门轰过来:“你的风评要是有路老师的好,你一天手滑个两百次我都不管你!” 路随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即朝裴解颐一脸无辜地耸耸肩。 颜乔气完,最后问:“现在你和路老师到底要怎样?” “没有要怎样。”裴解颐说, “除夕了,大家都好好过年吧, 别加班了。” 颜乔:“你不用回应恋情?” 裴解颐看着路随, 答复颜乔:“嗯, 不用回应。” 结婚都不一定要对外公布,何况她就是谈个恋爱,犯不着太高调。再者,她回应了,想骂她的人还是会继续骂。圈子里好些明星情侣, 甚至明星夫妻,连孩子都生了,各自的粉丝照样讨厌对方。 通话一结束, 路随就叉着猕猴桃送到裴解颐的嘴边:“成为姐姐地下情人的第一天。” 裴解颐没有拒绝,咬了猕猴桃进嘴里。 路随斜挑眉:“姐姐,给你上一课,这时候你应该纠正我,不是地下情人,是男朋友。” 裴解颐端起小狗杯,反问:“是男朋友吗?” 路随:“……” 不久后,驱车前往二叔家的路上,路随接到心恋节目组导演的电话,征询路随,既然他和裴解颐半官宣了,那么最新一期的正片里,能不能把他们在光城赶海时的接吻剪进去。 路随开的也是免提,闻言他觑了觑裴解颐,说:“不要剪进正片。我和裴老师还不是男女朋友。” 导演:“……” 裴解颐都能想象到导演的表情。心恋的整个团队肯定也是失望的,原本肯定是想借着她和路随的恋情,将节目的播放量再往上推出一个新高度。 其实裴解颐是无所谓那个接吻被剪进正片的,现在路随不让剪倒很是故意,与其说是拒绝导演,莫若说是讲给裴解颐听的。 目的地路随他二叔的家,是座四合院。 四合院不同寻常的位置,令裴解颐确信,颜乔打听来的关家的背景不是糊弄人。 裴解颐跟在路随身边,见他熟门熟路的样子,猜测:“你没少来。” 路随说:“其实今天才第二次。” 第一次来是几年前他和二叔的首次见面。 在那之前,外公病故,二秘出现在了绿岛,帮忙料理外公的后事,路随知道了二叔的存在。原来早在他的父母意外去世后,二叔就悄悄关注他,只是没来打扰他的生活。 二秘转达了二叔的意思,既然绿岛只剩他一人,便希望将他接回北城一起生活,路随拒绝了。 之后路随还是因为被选拔进国家队而去了北城。 在北城的第一个春节前夕,二叔亲自来队里找他,路随终于见到二叔本人,发现二叔长得和他所持有的父亲年轻时的照片很像。 路随跟着二叔来了这个四合院,一起吃了顿饭,但还是没有和二叔一起过年,并拒绝了二叔让他退出冰球队、当继承人的建议。 “而且好久以前了。所以我说我会紧张,需要姐姐陪我。”路随牵起她的手。 三百平的建筑,称之为“豪宅”一点不为过,裴解颐感觉自己不像进了一个人的家,更像来参观某个古迹景点的。 路随有点损地啧声道:“瞧见了吧,我说他孤家寡人怪可怜的。除了一个管家,连伴儿都没有。他当年以为我好骗,骗我搬来和他一起住。” 裴解颐摸着刚刚经过的百年古槐粗壮的树干,评价道:“有豪门的样子。” 路随轻轻“嘶”了一声,改口道:“这里也归我继承,你喜欢的话我们就经常来。我是认为‘门’可以再更‘豪’点。” “少爷。”管家出来迎接。 裴解颐第一次听到路随被这样称呼,投向路随的眼神不免带两分玩味。 路随自己也是不适应的,即便二秘已经喊了他好几年。 管家继而和蔼可亲地问候初次见面的裴解颐:“解颐小姐,你好,我是康伯。在这个家里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 路随倒是觉得管家对裴解颐的称呼非常顺耳,完全将她名字的韵味体现出来。 “你好,康伯。”裴解颐微微点头回应,将由路随拎着的她准备的礼物交给康伯。 他们并没有马上去见路随的二叔,路随察觉裴解颐对这里的环境感兴趣,便让康伯作为向导,带他们在整座院子里四处转转,又在葡萄藤架下喝了下午茶。 路随虽然第二次来,但也是第一次“参观”,裴解颐瞧着他的架势有点王孙贵胄巡查自己领地的意味,期间他还让裴解颐指教他演绎,“姐姐,这就是我为你打下的江山”,因为裴解颐曾经在一部戏里饰演妃子的角色,对手男演员对她讲过类似的台词。 裴解颐真正教授他的则是几年前很火的霸总语录,“这就是我为你承包下的鱼塘”。 路随也没嫌弃,表示:“鱼塘好像确实更适合我这种半只手已经继承家业的大少爷。” 裴解颐一直没明确地问过他:“不是说你的伤能治好?” 既然重返赛场有望,为什么向他二叔妥协,开始接手家业了?接手家业,岂不代表他无暇再继续专业冰球运动员之路? 冬日的暖阳下,路随拨了拨他随微风卷起的蓬松的头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无效回答。裴解颐是想追问的。 路随的二叔关恪这时候带着二秘出现了。 路随和之前一样,没有把关恪当作长辈的恭敬感,也因此少了生疏的距离感,如同同辈一般,仅仅坐在原位里随意地喊了句“二叔”。 裴解颐也因为关恪看起来太年轻,很难对其视作长辈,但她毕竟和路随不同,所以还是礼貌地起了身,补上上一次在海城的顶层餐厅就该有的问候:“关先生。” “坐吧,裴小姐。”关恪和留给裴解颐的初次印象一样,似乎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路随笑着勾了勾裴解颐的手指:“跟着我喊‘二叔’多好。” 裴解颐没理路随。 关恪也当路随不存在,径自和裴解颐交谈,主要是关心裴解颐上回出车祸之后的身体状况。 路随期间去了趟厕所。 关恪突然换了个话题:“裴小姐知道阿随之前已经开始跟在我身边,学习接管我的公司?” “知道。”但因为她车祸受伤,他中断了,到现在也还每天“黏”着她。 关恪轻轻放下青瓷茶杯:“裴小姐有什么想说的?” 想要她为占用了路随的时间而道歉吗?裴解颐琢磨不透这位二叔的具体意思,可歉她是不可能道的,她借此机会想向他讨教一件事:“听说关先生和路随的父亲一样,都是以前不愿意接受家里对你们人生的安排,所以离开家、独立出来的?” 关恪颔首。 裴解颐继续发问:“那为什么关先生曾经对路随提出,要他放弃冰球、继承家业?甚至现在,路随似乎也没多情愿。” 以致于路随给她的回答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裴解颐对这句话的理解是,关恪对路随动用了“要挟”的手段。 关恪的右手戴着一串佛珠,是他身上唯一有点年龄感的物品。闻言他轻轻转动一下佛珠,评价道:“很好的问题。” 裴解颐:“……” 紧接着关恪反问她:“那你知道为什么阿随之前一直拒绝我,现在明明不情愿,却还是答应继承家业?” — 这顿年夜饭比裴解颐预想得要家常。 二秘的妻子在国外陪着他们的儿子上学,管家康伯的子女各自成家不在北城,所以两人也都一起过年。并不像路随所说的,如果他不过来,关恪就孤家寡人。 但路随和裴解颐的加入,确实添了两分热闹,让关恪的这个年更为圆满。 康伯是从关家那边出来的老人,对路随父亲小时候的事情知道得不少,餐桌上的话题基本围绕于此。 原本吃过年夜饭,裴解颐和路随是要离开的。 康伯询问他们要不要留下来过夜时,裴解颐却改变主意替路随做了主,选择住一晚上。 事实上康伯就是默认他们会留宿,早就帮他们准备好了房间和换洗衣物。 只是康伯给裴解颐和路随安排的各自一间房。 当然,路随没和她分开,裴解颐洗漱出来就看到他躺在她的床上。 年夜饭他们均喝了点酒。关恪这座四合院还隐藏着个地下一层,是个酒窖。 裴解颐今晚才发现路随的酒量浅。 想想也对,路随能喝酒的机会不多。 现在路随明显是微醺的状态。 裴解颐想确认他是不是睡着了。 刚捱近,他就斜勾起唇,伸手拉她入怀。 “为什么突然要过夜?” 第69章 . 第69束光 油头光棍 他呵出的簌簌呼吸带着醇厚的酒香, 像只大型犬科动物在她颈侧蹭了两下。 裴解颐有点敏感地坐起来,倚靠床头:“你难道不想住一晚?” 路随体态如同个油头光棍,枕在她的腿上, 床头灯落进他乌黑的瞳仁里, 晕开的光晕柔和了他眉目间的桀骜不羁:“我刚和我二叔分开。他告诉我了。” “告诉你什么?” “你们下午背着我的谈话内容。” “……”裴解颐抿一下唇, “那你现在是准备坦白从宽?” 如若不是关恪给她问话的机会, 她都不知道自己被路随“甩”了那么大一个锅——因为她,路随才对关恪妥协的,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路随能最大限度地支配二秘为他办事。 而路随支配二秘办的事,几乎全围绕她。譬如压她的负面新闻,譬如追寻李翀的去向。 一直以来关恪“要挟”路随的法宝,就是她。 “啧,就这点事,你难道还要从严?”路随的嘴唇无声上扬, 眼神明亮又盛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都是权宜之计。你也值得我受我二叔‘要挟’。” 裴解颐俯睨他, 无情地说:“我不会为这种事情感动的。” 也不值得她感动。 她不需要他为了她放弃他所热爱的冰球。 就像如果有一天她不演戏了, 原因只能是她不喜欢演了、不想演了、没有办法演了,而非为了爱情。 ——这也是从关恪口中得知之后,裴解颐对关恪说的,并表示她今晚会和路随谈一谈,关恪可以另寻继承人了。 现在是关恪先发制人吗? “你二叔又拿什么掣肘你?”裴解颐问完, 没等他回答,强调道,“即便是你的‘权宜之计’, 我也不需要。” “还能打冰球的话,就回去继续打冰球。”这一次裴解颐不再是询问,而是用了命令的口吻,“你的球迷们都在等你。” 之于路随而言,那些真正喜欢他的人,用“球迷”比“粉丝”来形容无疑更为准确。 他说她是他的星星,可他一步步地走到今天,也成为了别人的星星。他的光应该洒落到更多的人身上,而非被她一人独占。 路随的低笑自鼻间溢出:“就是你这态度,让我二叔看了一出大戏。” “什么意思?”裴解颐犹疑地轻蹙眉。 路随径自愉悦了会儿,告诉她:“我二叔耍了我们一把。” — 关恪其实从来没想强迫路随放弃冰球,他向路随建议到他身边继承他的家业,既是给路随预留一条后路,也是借此看清楚路随的决心和毅力。 正如裴解颐所言,他和路随的父亲都是因为不愿意接受家里对他们人生的安排而独立离家的。身为过来人,他深知坚守自己的本心有多困难,所以最早路随拒绝了他抛出的橄榄枝之后,他没有后续的动作,只是坦然地关注着路随努力走自己想走的路。 路随独自拼搏出来的成就,他欣慰而骄傲。 发现路随对裴解颐的感情之后,关恪又好奇了,好奇路随在裴解颐身上投注的决心与毅力有多大,和冰球相比又孰轻孰重。 于是关恪见缝插针地对路随进行适当的“要挟”。毕竟在自我还不够强大的时候,世事往往两难全,有得必有失是常态。 路随想拿到郑江爆雷之后空出来的男嘉宾名额,他提出的条件是路随回家陪他吃饭;路随私下联系二秘调查裴解颐的前经纪人还想探监,他拿四年前裴解颐养母被查的案情诱惑路随;裴解颐在品牌活动上被私生“泼硫酸”抖落出陈年旧事,路随对于知晓来龙去脉和保护裴解颐不受伤害的迫切心理,使得他成功地得到了路随这个继承人。 关恪见证了路随为了裴解颐而在他面前的一次次妥协。 当然,路随对他耍的心眼,关恪一清二楚。终归他的目的并非将路随逼上绝路,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和路随一路玩到现在。 今天路随带裴解颐来一起过年,关恪差一件事需要确认,便是验证路随的妥协究竟值不值得。所以有了关恪背着路随和裴解颐的交谈。 — 裴解颐全程面无表情地听完,问:“你二叔的结论是什么?” 她值不值得路随妥协,由不得关恪判断,她也不在意关恪的结论,并且说实话关恪这种judge人的方式她不喜欢。但既然被judge了,她身为当事人还是有权利也知道一下结果。 路随不紧不慢地递出两只红包:“我二叔给我们的压岁钱。” 意思不言而喻。 裴解颐没接。讲半天,最关键的问题,路随还没有给答复:“你回不回去打冰球?” 路随掂了掂压岁钱:“我二叔的意思就是,之前他没想强迫我放弃冰球,现在他也没想阻止我重返赛场。” 裴解颐:“你自己的想法是?” 路随耸耸肩:“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首先得之后医生确认我的伤没大碍了,其次是队里还需要我,同意我复出。” 裴解颐将他从她腿上推开:“睡了。” “就这样?”路随斜挑眉,“不是该鼓励我说我一定能顺利复出的?” 裴解颐勾勾手指。 路随有所期待地捱近她。 裴解颐并不是如他所预想地赏他一记主动的亲吻,只是捏着他的下颌道:“你还没到顶峰。” 江哥的话她记得很清楚,路随还能继续往高处走。 路随笑了。他没有否认。先不论他的实力,单论他的野心,他确实有更大的目标和抱负。 “原谅我,还没到顶峰,就先来找你了。” 当时他的伤,医生无法确定治疗时间需要多长,更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保证他重返赛场。 面对运动员生涯就此终结的可能,他是很受打击的。而他又不希望自己长期沉陷在患得患失之中,索性先以最坏的结果来稳定自己的情绪,申请了退役。 他热爱冰球没错,但冰球并非他生命的全部,不能打冰球了,他还能做其他事,比如借此空档离裴解颐再近一点。 他便和宋飞驰签约,宣告正式进入娱乐圈。 邀请他的节目和活动不少,甚至还有人找他拍戏。不过没有遇到能和裴解颐产生交集的通告,宋飞驰的资源有限,而他也暂时没去寻求二叔的帮助。所以头半年,他在娱乐圈的活跃度很低,正巧他那段时间的主要任务也是以养伤为先。 直到心恋的机会掉落眼前。 即便还没达到他对自己的要求,他还是决定抓住机会,正式出现在她的生命里。那也是他第一次开口拜托二叔帮他。 “我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裴解颐这才碰了碰路随的嘴唇。 路随的手掌扶上她的腰。 裴解颐在他的唇舌纠缠间,反复回味醇厚的酒香。 最后路随重新枕在她的腿上,问:“如果我二叔真的是个封建专|制大家长,强迫我放弃冰球继承家业,你打算怎样?” 这其实回到最早的一个问题,就是她今晚留宿的目的。 倚靠床头的裴解颐扯了扯松垮的睡袍:“那你就留在这里继承家业,我自己走。” 她能怎样?她不过一个浮沉在娱乐圈的戏子。 她就等一个结果。如若路随连他打冰球的自由权都无法争取到手,她还有和他谈恋爱的必要? 路随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不禁啧声:“无情,无义。” 边说路随边勾唇,侧翻身搂住裴解颐的腰:“我其实感觉得到我二叔没有在逼我,不过在今晚之前我也确实没搞懂我二叔的目的。” 裴解颐下午请教关恪时,其实也在纳闷,以路随的性格,关恪越是要挟路随,路随越是不会对关恪有好感,遑论亲情。可事实是路随和关恪的感情明显不错。 路随又说:“我也没有完全排斥到我二叔身边帮他。只是目前我最想干的事情还是打冰球。其他的可以以后再考虑。” 睡袍布料薄,他贴在她小腹,呼吸全透来她的皮肤,痒痒的。裴解颐轻轻抓了抓他后脑勺的头发:“你就是鱼和熊掌想兼得。” 路随笑了笑,没否认,接着她的玩笑道:“姐姐要嫁豪门,除了继承家业,我能有其他选择?” 裴解颐评价:“锅甩得挺溜。” “嗯……”路随的声音变轻了,像是即将睡过去。 裴解颐抓起旁边的手机。 时间恰恰在前一秒刚跳过零点,来到新一天,新春的问候也密集地涌入手机。 从手机屏幕抬起眼帘时,她看见窗户外面,纯净的飞絮又洋洋洒洒地飘落,覆盖在红色的琉璃瓦上。 “下雪了……”裴解颐无意识地轻轻喃喃。 没想到得到了路随的回应:“嗯。” 裴解颐低头。 路随抓着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外公去世后,我第一次在家里过年。” 裴解颐淡淡启唇:“……我也很久没在家里过年。” 路随:“开心吗?” 裴解颐的嘴角弯出轻弧,如实道:“开心。” 即便辞旧迎新的方式如此安静平淡。 “这就开心了,嘶——你的要求有点低。”路随抬高手臂,揉了揉她的头发,“明年我们会更开心。” 他的口吻笃定,像是承诺和保证,令裴解颐很是信服。 — 次日清晨吃饺子期间,裴解颐的微信不断地跳出李希然的消息,因为她夜里没有回复李希然的新年祝福,大小姐脾气犯了。 裴解颐不予理会。 李希然退一步:【不回我可以,但你必须帮我把祝福带给我哥】 第70章 . [最新] 第70束光 光芒万丈(正文完结) 李翀吗……裴解颐倒是也想将新年祝福送给他。 她倏忽记起五年前, 同样是一个春节,她同样在剧组赶工拍戏。除夕夜她收到很多人的问候与祝福,唯独李翀的祝福令她感觉到真诚。 也最实在——很大的一笔红包转账。 她等戏的间隙, 他一直和她通过手机聊天, 中途她心血来潮问他, 他的年夜饭是什么样的。 他清楚自己是她窥探那个女人的生活的媒介, 便应她所求发了照片给她。 他又清楚她看完会不开心。即便她从来不说。 当晚他连夜飞机转火车再转汽车,赶在第二天早上她去片场前出现, 和她一起吃了大年初一的饺子。 他说:“解颐,我祝福你以后每次过年都不是一个人。” 她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由我来帮你决定,怎样?” “你怎么决定?” “如果你又只一个人,就找我,我陪你。” “……” 裴解颐当时没当真。 也幸好她没当真。 否则后来那几年,她一个人在剧组过年时,只会更落寞。 那么李翀呢?李翀现在一个人在那个贫困县的小镇里过年, 是什么感受? 如今她的半点异样都逃不过路随的眼睛,路随第一时间抓住她的手, 挠挠她的手心:“没在饺子里吃到金币, 不开心了?” 裴解颐:“……” 康伯把饺子端上来的时候预告过有饺子里包了硬币, 谁运气好就能吃到。 裴解颐自然是无所谓吃不吃得到的。 路随这显然也是故意逗她的插科打诨。 搁以往裴解颐是懒得理睬的,现在她就是想接茬。于是她不掩藏地如实点头了:“嗯,不开心。” 路随将他碗里的一颗饺子舀给她:“试试。” 裴解颐也没在意餐桌上还有关恪、康伯和二秘,直接就着路随的调羹咬了一口。 牙齿顿时嗑到硬物。 路随帮她从齿间取出硬币。 康伯笑着道出最朴素的祝福:“解颐小姐接下来要行大运、赚大钱、红红火火一整年了。” 而紧接着裴解颐在自己的碗里也吃出一枚硬币。 路随斜勾着唇:“看来姐姐的大运、大钱和红红火火,都要双倍。” 裴解颐:“……” 下一句路随再道:“后年的好彩头, 明年再来吃。” 他的意思无非和昨晚一样,明年也将一起过年。 裴解颐连同昨晚漏下的回应,一道补上:“嗯。” - 说好只是吃顿饭的, 结果裴解颐和路随过夜了。 而且不仅过了一天的夜,他们又继续多住了两天,住到了初二晚上才回路随的公寓。 初四是裴解颐进组的日子,进组的前一天,即初三,裴解颐和路随拍摄《谱写心动爱恋》第二季的最后一期真人秀内容。 最后一期的主题,是向对方任意提出一个要求或者愿望,对方必须无条件满足。 另外两组嘉宾,导演组是会给参考意见的,也会事先和嘉宾沟通,征求双方的同意,再在节目里假装没有商量过,很惊讶、很为难,但还是完成了。 裴解颐和路随,导演组则完全不干预,且完全追求真实,两人想怎样都可以,导演组还帮忙保密。 所以裴解颐不知道路随计划让她干什么,她也不对路随透露她想要路随干什么。 不过裴解颐的安排挺简单的,导演问她的时候,她几乎没怎么思考。 路随是像第一期的裴解颐一样,戴着眼罩蒙住眼睛被神神秘秘地牵引着走的。 最后摘掉眼罩,发现自己置身于冰场里,路随丁点儿不意外。 “就这?”经典路随式的轻啧永不缺席,“姐姐你的心思被我猜得透透的,一点惊喜也没有。” 裴解颐哼笑:“以你对冰场环境的熟悉度,如果蒙着眼睛就不清楚是哪儿,那你就对不起你冰球运动员的身份。” 路随的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低估我了。没来之前,我就猜到,姐姐今天的要求和愿望肯定是让我打冰球。” “错,”裴解颐斜挑眉,“我今天的要求和愿望是,和第一期一样,请19号选手路随,带我一起打冰球。” 路随嘴角斜斜一勾:“那这次是不是可以,从穿冰球服开始,就由19号选手来教姐姐?” 裴解颐转身径自往更衣室方向去:“摄像机在拍。这是不能播的内容。” 路随似笑非笑跟在裴解颐后面:“不能播又不是不能拍。” 摄像大哥满头大汗,内心道:“两位小情侣,知道你们谈恋爱了不起,但请放过我这个无辜的打工人吧。” - 选用的拍摄场馆依旧是先前路随带她来过的那一个,江哥专门为他们留出个时间段的空场地。 当初路随像个专业教练一样认真教学,被裴解颐和导演吐槽无聊,剪不出看点。 今次导演就一言不发地看着裴解颐要求路随专业教学。 路随说:“那我如果太严格,你可别哭。” 裴解颐接受他的挑衅:“你不把我折磨到哭,就不结束。” “饶了我吧。”路随暂时抛弃了体育竞技精神,举双手投降,“我可不想在床以外的地方把你折磨到哭。” 既然他已无视摄像机的存在到这种地步,裴解颐也不能示弱:“19号选手请注意,即便在床上,我也没有过被你折磨到哭。” 路随提议:“要不今晚试试?” 裴解颐轻轻睨他:“你试试。” 笑意爬上路随桀骜的眉骨:“如果不是舍不得你哭,我早试了。” 摄像机外的导演及其他人:可不可以来点能播的内容? 事实上19号选手的专业教学仅维持了一个小时,裴解颐就把场地让出来,给路随和江哥所帮忙约来的路随以前其他的队友,来场对抗赛。 这才是裴解颐今天送给路随真正的惊喜。 当然,在此之前她先向最了解路随康复情况的宋飞驰确认过如今路随能承受的运动量。 路随很久没有打过比赛了。退役以来到现在,将近一年。他内心其实挺害怕自己忘记曾经在赛场上的感觉。 裴解颐也终于有机会,亲身坐在观众席里看路随打比赛,而非通过屏幕观看路随曾经的比赛视频。 路随身上蓬勃的生命力始终吸引着她。 而赛场上意气风发的路随,是最蓬勃、最具生命力的。 - 比赛结束后,裴解颐好心提议:“要不就录到这儿为止,你和你的队友们多聚些时间。” “耍赖吗你?要求完我之后,就不让我要求你了?”刚打完球的路随浑身是潮热的,露出的小臂展示着精炼而分明的线条。 虽然裴解颐没这样想过,但她没否认,甚至点点头:“嗯,想耍赖。” “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耍,今天不行。”路随嘴角上扬着,捉握起她的手,“而且今天来的这些队友一半都还在役,不久之后我就能回归他们一起比赛,不必赶在今天和他们多聚。以前也和他们呆得够久,呆得我快腻味了。” 裴解颐微微歪头,用他除夕夜刚讲过的话埋汰他:“不是担心你身体素质不过关,队里也不需要你了,不让你复出?” 现在倒是毫不遮掩他的胸有成竹和势在必得。 “这不是你给了我机会重拾信心?”路随柔软的嘴唇吻了吻她的手指,“谢谢你今天为我做的安排。” 他没撒谎,打了这场比赛,他内心的一些顾虑才彻底打消。 打比赛的感觉,真的很棒。 - 两人吃了点东西,节目组工作人员也休息了些时间,录制才继续。 天已经黑了。 今天没有下雪,夜空难得干净,竟还能看见少许星星,仿佛早早地泄露了春意。 裴解颐跟随路随抵达目的地时,有些意外。 她不明白路随为什么带他来Live House,但她也捺住好奇心暂且忍住发问,一起往里走。 这是他们常来的那个Live House,今晚没有演出。 裴解颐第一次见到这里安静无人的模样,很是空荡荡,平时有多躁动、热闹、喧嚣,越反衬得现在有多寂寞、寥落、孤单。 灯光就打了两束,一束在舞台下,对准仅有的一张桌子和椅子;一束在舞台上,对准仅有的一支立麦。 路随落座那张桌子前的椅子,示意裴解颐上舞台:“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想听姐姐唱一首歌。” 裴解颐半信半疑:“真的就这?” 路随点头:“嗯,真的就这。” 裴解颐轻蹙眉:“我是演员,不是歌手。” 路随轻笑:“照你这说法,难道我得要求你在舞台上演一段戏?” 裴解颐想翻白眼:“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歌手,唱得不好听。” “‘无条件满足’,”路随提醒她今天的录制主题,勾唇,“跨年晚会不都唱得好好的,现在姐姐是跟我装没自信?” 行吧,裴解颐耸耸肩:“你想听什么?” “催眠曲?”裴解颐抛出个老梗。殪崋 路随笑了笑,乌漆的瞳仁清澈又明亮:“都行。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姐姐唱什么我都喜欢听。” 裴解颐走上舞台,发现原来灯光照不到暗处,有乐队,看来是要为她现场伴奏,倒是整得跟个小型演唱会似的,而唯一的观众是路随。 原本毫无灵感的裴解颐,此时脑海中忽然冒出一首想要唱的曲目。 她走过去告诉乐队老师,随即回到舞台中央的立麦前,工作人员帮她调整了立麦的高度后重新退到暗处。 乐队的伴奏缓缓响起。 裴解颐低垂眼眸,徐徐开口。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看见蜷缩的猫在码头望着远方,海浪拍打在岸上,一阵又一阵倾塌,希望那些过往都消失,不再回望。”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是因为生日的那天杏花又开放,阳光灿烂树荫下,落花已沉睡安详,是否我也能化作尘土,不再流浪。” “仍放抽屉里过期的糖,迷路的单车被留在回家路上,还有海边抛废弃的避风港,全都提醒我和他们一样。” “昨夜和今天的画面不断浮现,明天渴望能不能有新的改变,不能沮丧,我知道啊,可是啊……”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身边一切都像在问我过得好不好,泪不能停止地流,流进心底的荒漠,这颗心中的模样,早空如一具躯壳。”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我的存在总让别人失望,不曾拥有就不怕,关于人与人的伤,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也只会搞砸。” “……” 路随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是无以复加的心疼。 他完全没料到她会选择这首歌。 虽然这段内容届时剪不剪进正片里播出的决定权掌握在她的手里,但终归摄像头正在拍摄,场地里也还有无数工作人员。 所以她不单单是在向他吐露心声、在正视她生病这件事,也是尝试在向大众敞开内心隐秘的一角。 路随定定地注视她,看见她的眼睛抬了起来,闪动着水光的视线投落在他的是身上,轻轻地,继续唱道——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被人说是冷血,想要被爱而哭泣,是因为尝到了人的温暖。”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你灿烂的笑容,尽考虑着死的事,一定是因为太过认真地活。”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因为还未与你相遇,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出生,我对世界稍微有了好感。” “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我对世界稍微有了期待。” 路随沉默,沉默地让笑意重新染上他乌漆的眼睛,心脏因她的歌声柔软,也震颤。 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或许他无论如何努力也不能将她的全部伤痕抹得一干二净,但她仍旧勇敢地活到了现在,仍旧成为了闪耀的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去照亮需要的人。 这就是他喜欢了八年,并爱上了的人。 裴解颐的唇角也弯出弧度,她看到路随的目光温柔又热烈,饱含对她浓浓的爱意。 她准备下舞台。 这时,裴解颐发现,场地里原本漆黑一片的各个角落,逐渐亮起光芒。 有灯牌,有头箍,有手幅,有荧光棒……全部是她的名字,连成了星海,点亮了整个场地,也照出了许多人泪流满面的脸庞。 这些脸庞裴解颐都是陌生的。但她又清楚地知道,他们都是那些对她不离不弃的可爱的粉丝。 裴解颐顿时无措地怔在原地。 路随就是在这个时候走上舞台,走到她身旁,握住她微微发颤的双手。 裴解颐这才心安许多,反手扣紧路随的十根手指。 “不好意思,背着你找来了好些你的粉丝。你就当,是你的一场小型粉丝见面会。”路随道歉,因为他不确定,如果预先知道有粉丝在场,她还会不会遵从心意演唱这首《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坦然地曝光她的这个隐私。 裴解颐没说话。她不知道该回应他什么。她不敢再看舞台下的星海,可她又很确定,她没有怪路随。 就是太突然了,她现在有点茫然。 而台下的粉丝,有人起头带着哭腔高喊了一句“解解我永远爱你!”,霎时全部的人都此起彼伏地喊—— “我们永远支持你!” “你是我们的骄傲!” “不离不弃陪你走完娱乐圈!” “……” 裴解颐缓缓地转过头,重新面对大家。 即便已司空见惯类似的场面,甚至曾经因为粉丝变少而一再薄凉地告诉自己,不要太在乎他们,不要轻信他们一时的喜欢。可没办法,她还是会在乎,还是会相信,还是会动容。 她想和他们说“谢谢”,但她的喉咙哽住了。 大概察觉她眼角的泪光,底下的粉丝愈发厉害地哭成一片。 哭成一片的人之中,不包含此时此刻站在她身侧的最忠实的那一位——相反的,路随笑了,笑着在她耳畔说:“我今天安排这些,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没做。” “什么?”裴解颐问。 路随粗粝的拇指轻轻擦拭她的眼角,旋即退离她一步,取过麦架上的那个麦克风,看着她说: “你好,裴解颐,我叫路随,今年22岁,职业是冰球运动员。我从14岁起开始喜欢你,当了你8年的粉丝。为了你进入娱乐圈,参加恋爱综艺,追求了你三个月。现在想正式申请,由粉丝转正为你的男朋友。可以吗?” 裴解颐笑了笑,上前一步,环住他的腰,吻住他:“可以。” 光芒万丈中,路随用尽全力回抱住她的刹那,一句话闯入裴解颐的脑海—— 「爱是一种信仰,把你带到我的身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