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在相亲节目上假戏真做了 作者：舒语谣 文案： 赵明琅视察自家公司旗下某档相亲真人秀节目时，数位女嘉宾食物中毒被送进医院，不得不临时顶上 节目过程平平无奇毫无爆点，为求节目效果，赵明琅目光一转 在男嘉宾表白之前，她先一步牵起了隔壁五百块一天的群演女嘉宾的手 赵明琅：不瞒你们说，我对隔壁的林星月小姐一见钟情了 林星月偷偷问：老板，演这段加钱吗？ 赵明琅：翻倍，再给你加鸡腿 林星月：好的老板没问题的老板！ 为了混口饭吃，群众演员林星月委屈求全矜持点头，当场下跪求婚，一通告白情真意切令人潸然泪下 节目一夜爆火，赵明琅满意而归 林星月在后台数完钞票，微笑鞠躬道谢三连完毕，转身就要走 冷不防又被慷慨的赵老板堵在墙角 赵明琅：我这儿还有一单生意你做不做 林星月：什么？ 赵明琅：做我对象 - ※短篇，日更 ※赵明琅×林星月，影视公司老板×离家出走穷困潦倒大小姐，大概是闷骚霸总×傻白甜群演属性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恋爱合约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星月，赵明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亲，恋爱吗 立意：爱是互相包容理解，成为彼此的归宿 ================== 第01章 「这是我们最后一期尝试，请赵总有空务必来现场看一看我们的决心。」 接到这样的短信时，赵明琅心下不快。 短信来源是她公司旗下某档节目组的负责人。 跟随热潮而起的相亲真人秀连续两季反响平平，在公司几次例会上都被反复点名，地位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被上面叫停解散节目组。 只因这是赵明琅接手公司后经手的第一个项目，旁人顾着她的面子不敢明说，负责人也就有恃无恐，软硬兼施，硬生生拖到了第二季。 不过连日来持续下降的收视率终于让负责人也开始感到心慌，便再三央求终日忙碌不见人影的赵总见面详谈。 赵明琅挂了他几个电话，见他仍然坚持不懈，终于在厌烦之余分出几个眼神。 恰逢一桩大生意被猪队友下属搅黄，父母又时不时用催婚电话短信轰炸，赵明琅积郁已久，终于烦不胜烦，干脆推了手头的工作，应了负责人的约。 正好是新一期的嘉宾首次入驻节目组的时候。 _ 赵明琅在赶往节目组的路上遇到了一场小事故。 在临近目的地的某个路口，赵明琅停下来等红灯，斜里忽然窜出一辆电动车，气势汹汹地从右边路口冲出来，擦着她的车身飞快驶过斑马线。 恰在这时，前方绿灯亮起，赵明琅却不得不踩稳刹车。 被电动车波及到的是路边一个小姑娘，原本正站在马路边等下一波绿灯，却被鲁莽超速的电动车带倒，踉跄几步，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 “砰”得一声，小姑娘一头砸到赵明琅的车门上。 也算是无妄之灾。 赵明琅心头一跳，原本因为工作琐事生出的不爽怨气都在刹那间褪尽，被意外和担忧所填满。 小姑娘趴在她车门上半晌没动弹，要不是亲眼见证了惊险的全过程，赵明琅差点以为她是特地跑出来碰瓷的。 赵明琅不敢推车门，便降下车窗，探出头，尽量温和地询问：“你没事吧？” 小姑娘这才动弹了一下，左右摸索了下车门，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声源在何处，仰头朝车窗里看了一眼。 “抱歉，我眼镜好像撞掉了，你能等一下再开车吗。” 赵明琅注意到她眼神空茫，朝人看来时下意识眯起眼睛，便不疑有他，敲了敲方向盘，按下了停车警示按钮。 “你往旁边去一点，我帮你找。” 小姑娘听话地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撞上背后的护栏，懵了片刻，才想起来可以往侧边挪动。 看起来傻乎乎的，也不怕别人是骗她的。 赵明琅忍不住笑，心底最后一点关于骗子的怀疑散去，她下车的时候尽量小心地踩在空地上，然后俯身往车底扫了几眼。 眼镜掉到了车轮下面，藏在阴影里，幸好赵明琅眼尖，若是让小姑娘自己找也不知道要摸索到什么时候。 “下次小心点。”赵明琅将眼镜递过去，目光在小姑娘的额头停留了片刻，“真的不要紧吗？不舒服的话我可以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藏在凌乱刘海后面的额头一片通红，衬着苍白的皮肤显出几分触目惊心，很难不让人迁怒于先前那个粗鲁的电动车司机。 送受害人去医院就诊算是正当理由，赵明琅暂且将那个糟心的节目组抛到了脑后。 “不用了，谢谢你，没什么大碍。” 小姑娘戴上眼镜，视线聚了焦，眼神变得灵动些，终于活过来似的，抬头看了看赵明琅，有些不好意思，却不羞怯。 “我现在没钱去做检查，而且等会儿还要去工作。” 一个小姑娘的脑袋不至于对车门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就算有，那也不是她的过错。 饶是如此，她还是反复看了几眼，确定车门没有因此自己出现什么缺漏，才跟赵明琅道别。 赵明琅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觉得有趣，直到她转身要走，又鬼使神差地叫住她。 “你叫什么名字？” 前面的人耳边是来往车辆的呼啸声，没听清楚赵明琅的话，困惑地回头“嗯”了一声。 赵明琅绕到车前方，指了指车前盖边上被蹭掉的漆，随口找了个理由。 “我们俩都算是受害者，如果能找到那个人索赔的话，也该有你一份——留个联系方式吧。” “我叫林星月。”小姑娘抓了抓及肩的头发，有些为难，但面对赵明琅推过来的纸笔也没有拒绝，“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找我，虽然我觉得不一定能找到那个人，就算找到了也赔不了多少钱，你自己留着就好了。” 赵明琅就在这时候低头打量着她。 看着年纪不大，比自己略矮一些，低头的时候能看到她的发旋，身形单薄瘦弱，衣服便显得有些不合身，衣领下面的半截锁骨有些突出，但意外的形状很漂亮。 单从外表来看，林星月的经济条件绝不会太好，宽宽大大的白T正中央印着劣质的“I love u”的红色图案，边角已经掉了些颜色，牛仔长裤被洗得发白。 更别提她脚上踩着一双墨绿的夹趾塑料拖鞋。 ——谁家工作是要穿成这么一副便宜又混搭的风格的？ 条件不好，却不贪慕赔偿，心肠未免好得过分了。 赵明琅没能继续探究下去，赶着工作的林星月留下名字和电话就匆匆道别转身。 擦肩而过的时候，赵明琅抽了抽鼻子。 一股淡淡的奶香气。 回到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赵明琅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转头看到手上抓着的电话号码页，如梦初醒似的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她瞄了一眼数字，便合起便签本，随手丢到一边。 虽然看起来是挺有意思的家伙——长得也很可爱，赵明琅不自觉地又自己补充了一句形容。 但也只是自己一时兴起，以后未必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 也不知道怎么脑抽了想起来逗一个陌生小姑娘了。 也许自己真的该找个对象排解一下寂寞和无聊了。 赵明琅漫不经心地想道。 她完全没想到就在二十分钟之后，她又重新遇到了林星月。 - 进入节目组所在的楼层后，赵明琅面对着满脸谄媚的工作人员，习惯性地冷下脸。 工作人员原本想带赵明琅去找负责人，但他前面才吹嘘了一通负责人的辛苦和忙碌，赵明琅便抬手制止了他，说要自己看看。 最近的几个房间都是化妆间，有化妆师在的大多都是脸熟的网红，剩下冷冷清清的才是生面孔，都是这期刚加入的新嘉宾。 也不全是奔着相亲来的，还有不少是“职业演员”——节目组专门请来凑人数和门面的。 赵明琅对这些潜规则心知肚明，也兴致缺缺。 嘱咐工作人员等节目快开始的时候再来叫她，赵明琅就随手拉开一间空房，准备独自打发一下时间。 顺手反锁了房门之后，她才发现房间里不止她一个人。 坐在角落里的人听到声音回头，手上动作都停下来，眯着眼睛试图看清来人，等到赵明琅走近时，她不由一惊。 “你是刚刚那个……” “林星月？” 赵明琅同样讶异，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林星月。 而林星月看起来也不像是迷路误入到这里的人。 头发用发绳随手扎成了小揪揪，刘海被拨上去，眼镜被取下来放到桌上的眼镜盒里，露出秀丽干净的眉眼，以及眼角下一小颗泪痣。 她正在戴隐形眼镜，但显然并不熟练，刚刚戴进去一边，另半边还在指尖，两眼却都已经眼泪汪汪，眼角泛红，像是被欺负哭了似的，莫名有些可怜。 赵明琅想到了家里曾经养过的小奶狗。 被恶劣的大人逗弄得翻身不能，但也不会生气，只是委屈巴巴地呜咽着，再用无辜的、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你。 叫人一下子就心软了。 “你的工作就是来这个节目？”赵明琅反应过来。 “你也是吗？”林星月好奇地问道。 “嗯。”赵明琅不置可否，她的视线还停留在林星月的眼睛上。 虽然看着可怜又可爱，但她还是难以忍受有人当着自己的面虐待自己的眼睛。 于是她下意识走近了些。 “我来帮你吧。”赵明琅清洁过手指和掌心，接过林星月指尖剩下的东西，空着的手抬了下她的下巴。 林星月早在路上的时候就把她当做大好人，这时候也毫不怀疑，不用她提，就乖乖顺着她的力道仰起头，任由这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在自己眼前动作，连眼睛也不敢用力眨一下。 剩下的工作对赵明琅来说是轻车熟路。 “眨眼。”赵明琅低声命令道。 林星月眨了下眼，视野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这让她不由高兴起来，抿起唇角笑出一个小梨涡。 “谢谢。” 赵明琅也跟着眨了下眼，没意识到自己短暂地晃了神，她移开手却没退开，而是扶住了椅背，仍维持着与林星月对视的姿势。 林星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然后听到了赵明琅略带困惑的呢喃声：“好香啊……” 一股子奶香味。 闻起来却意外的清新且柔和。 林星月愣了愣，有些不解，抬头便对上赵明琅怀疑的视线。 “你成年了吗？”赵明琅问她。 第02章 眼看着父母眼中的适婚年龄快要过去，赵明琅都还没有过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这件事，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赵明琅在某些方面异于常人——她能闻到人身上的气味。 并不是浮于表面的香水味或者汗臭味，而是更深层一点的奇妙味道。 比如邻居家那个温文尔雅的老教授，身上总带着一股醇厚的红茶香气。 又比如赵明琅的小学同学，是不用口味的水果糖，带着丝丝的甜，赵明琅好奇问了之后才知道他家里是开糖果店的，几年后他也因为蛀牙不得不早早装上了假牙。 当然也不乏有恶臭到如下水道一般的气味的。 那些味道跟一个人的性格和环境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甜的、清新的、温和的大多温柔直率，没有什么心眼。 相反，腐臭的、污浊的、令人不适的气味里，十有八九都不太好相处，赵明琅见过的罪犯和不择手段的奸商身上几乎都是这样的气味。 味道倒不如字面意义上那么浓重，凑近了才能闻到淡淡的味道，但总归不太适合长期近距离相处。 而且味道也是会慢慢改变的。 多的是小时候甜蜜温馨的味道，长大了就变成了令人不喜的酸腐气。 因着这一层缘由，赵明琅索性一并将人推远了，隔着一条线看人。 身在商业场上这种选择对她最为有利。 其他人不了解详情，只认为赵总天生高冷，在背后把她叫做高岭之花。 赵明琅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她见过的人太多，以为早就没什么人再能震撼到她。 直到她遇到了林星月。 – 林星月身上一股淡淡的奶香气。 从刚见面的时候起，赵明琅就忍不住在意这一点了。 她只在小孩子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最多也会在中学校园门口偶遇这种气味。 但成年人里，林星月还是第一个。 赵明琅很怀疑她有没有成年——虽然看气质更像是刚入大学的学生，但那张娃娃脸倒是让人一时分不清年纪。 “成、成年了。”林星月不解地眨了下眼，“今年已经二十二了，你要看我的身份证吗？” 过度单纯这点倒是与气味相符。 赵明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靠在桌边朝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她没怀疑林星月的话，而且节目组也不至于脑残到找未成年来参加相亲节目。 气氛和缓下来，林星月也忍不住跟着笑，眉眼弯起，像是月亮，眼底藏着星星。 敲门的声音就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门外响起工作人员着急的声音。 “赵、赵总，赵总，大事不好了，好几个嘉宾昏倒了，邵哥让我来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工作人员砰砰砰地砸门，完全没意识到这样扰民有什么不对，已经是被这个突发情况吓懵了。 赵明琅冷着脸打开门，工作人员被吓了一跳，原地打了个嗝，被问起情况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 前面化妆间里的嘉宾刚化好妆，准备去前面看看场地，刚走到一半就一个接一个倒地，把随行的工作人员吓得不轻。 机灵的立刻叫来了随组医生，被告知要立刻送去医院急救，负责人却还在担忧节目的事。 昏倒的人都是他们花大价钱请来的网红，这时候一躺躺一半，节目特色之一又是现场直播，这一出几乎是即刻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嘉宾什么情况？”赵明琅问道。 “医生说可能是食物中毒，中午有人请她们吃饭，都对得上号。刚刚送去医院，估计要半个小时才能知道结果。但是节目那边肯定赶不上了，再有一个小时就开始了……” 赵明琅蹙眉沉思了片刻。 借此机会放弃这个节目倒未尝不可，但这是在电视台直播的节目，时间早就安排好，预告也砸下去，这时候突然取消自然会给电视台添不少麻烦。 而且这个节目怎么说也是记下她名下的第一个节目，就这么戏剧性的收场着实让人不甘。 很快赵明琅拍板定下来，决定拉节目组一把。 “先安抚剩下的人，解释清楚情况，然后把能找的人都找过来，实在不够工作人员顶上，等医院那边消息，确认节目组无责任就继续直播。” 工作人员得了指令，像是有了主心骨，很快冷静下来转头去传达。 一个小时实在太短，更何况还要考虑到说明和简单对台本的环节，等到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能到场的嘉宾算上合适的工作人员也还差三个人。 林星月还待在原来的房间，但她也听到了前因后果，随着工作人员越来越愁苦的脸色，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赵明琅注意到她抿紧的唇角，主动问她：“你想说什么？” 林星月想了想，答道：“我有两个朋友，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今天没有工作，单身，平时兼职做群演，跟我差不多大，长得都很漂亮，如果赵总不介意，我可以立刻叫她们过来。” 离得近可以很快赶到，兼职群演有镜头意识，长得漂亮适合上镜，年纪相近上相亲节目没有违和感。 逻辑清晰，完全符合节目组的条件。 赵明琅挑了下眉，一边不动声色地颔首：“那就麻烦你了。” 林星月眼睛亮了一下，脸颊上的小梨涡有些晃眼：“谢谢赵总！” 说完就一路小跑到角落里打起电话。 工作人员在一旁愁眉苦脸：“那还差一个人呢。” 赵明琅的目光追着林星月跑，闻言随口接了一句：“还有我。”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赵总你说什么？” 赵明琅转头看他，转瞬间就从浅笑换成了冷淡的神情：“我说我也参加，这样人数就够了吧。” 工作人员从她的表情上判断出来，这回应该不是他的幻觉了。 “……哦、哦。”他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 然而赵明琅早就不看他了，转头跟打电话回来的林星月说起了话。 表情温和得让工作人员都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节目组这边的规矩，之前他们都跟你说过吧。”赵明琅问道。 “嗯。”林星月点了点头，“挑最不显眼的地方站着，尽量不说话不出声不引起注意，就算被选上也可以拒绝。” “大体上是这样，不过有时候突发情况可能也需要你配合一下，等入场之后你就跟在我身边。”赵明琅说道。 这一条不在她的观赏性花瓶版合约里，林星月有些迟疑。 “我是老板。”赵明琅自上而下扫视着林星月，最终定格在她还没来得及换的拖鞋上，“额外的工作也会有额外的奖励。” “好的老板！”林星月听到第二句的时候眼神就亮了，其他的也没多想，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都听你的。” “噗——”赵明琅没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林星月满脸茫然。 “没什么。”赵明琅答道，“看你可爱。” 这句话倒是真情实感。 – 一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节目组慌慌忙忙，总算在最后一刻准备就绪。 赵明琅还有其他事务要处理，暂时退场，林星月跟在其他嘉宾的后面走过通道，不时往后张望。 男嘉宾就紧接在女嘉宾之后入场。 林星月落后几步，就撞上了后面先来的人。 穿着西装的男人长得还算帅气，头发用成打的发胶固定在后面，乍一看神情还算温和，目光落在林星月身上，在她回头的刹那不由露出点惊艳的神色来。 林星月没注意到后面有人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一步连声道歉。 “不要紧，你也不是故意的。”男人冲着她笑了笑，一边赞叹道，“你很漂亮。” “谢谢。”林星月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她很少被夸赞漂亮，听到别人说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她忍不住抓了抓裙摆，想着这是赵明琅的功劳。 简约干净的白裙是赵总挑的，替换掉了化妆师原本准备的艳丽繁复的红裙，及肩的短发被扎成一个小揪揪，戴了隐形的眼睛显得大而明亮，抬起头在灯光下看人的时候，像灵动的林间小鹿。 有别于其他人的青春活泼风轻易地让人眼前一亮。 “你是几号？等会儿上场之后我一定会优先选择你，我希望你反选的时候能优先考虑我，比起其他人，我条件还算不错了，选择我的话你不会吃亏的……” 林星月想早点离开，然而背后的男人追着她喋喋不休，甚至在出口处堵在了她面前。 “现在距离正式开场还有好几分钟呢，我们可以先聊聊。” 男人堵住了门。 林星月开始觉得有些厌烦了。 “我只是来走个过场。”林星月不想跟他吵起来引起别人的眼神，低声说道，“我不会选任何人的。” “是吗，也许你会改变主意的。”男人自信地笑了一下，摆出自以为帅气的姿势，“我知道了，你比较害羞，这样吧，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私下交流感情也可以，说实话我还挺期待后面的的三日游流程的。” “抱歉……”林星月退回去，想躲开这个自说自话的男人，然而没什么用处。 男人比她高大，脚一跨就轻易堵住了她面前，她转了好几个方向也没能摆脱他。 林星月越过他的肩膀左右看了看，试图找经过的工作人员解决问题。 男人伸手来抓她的手。 林星月下意识缩回手。 男人没能碰到她，伸出去的手在半路就被人拦截下来，这可不是什么温柔美好的体验。 他转过头，女人明艳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若是放在平时他绝对会第一时间凑上去套近乎，这时候只觉得有些害怕。 女人抓住他的胳膊，看起来高挑却瘦削，但手上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男人额头冷汗直冒，恍惚间生出一种即将被拧断胳膊的错觉。 “你在这儿对我们家小朋友干什么呢。” 赵明琅的声调比平时还要冷，冰渣似的一字一句灌入男人的耳朵里。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其实是提前发了，所以忘了写作话了orz 这一章就顺便排个雷预警一下： 【本文背景架空，无原型，请勿代入现实】 - 感谢在2020-09-06 01:28:24~2020-09-09 01:0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迷上百合文、韭菜饺子、一口吃成大胖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野 6瓶；沉迷吸猫民政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章 赵明琅心下恼火，手上就有些失了分寸。 她最讨厌的事就是有人在她的地盘上对别人动手动脚了。 男人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却是个怂包，吃了痛就开始惶恐地哭爹喊娘。 “啊啊啊——我手要断了！求你放了我吧我错了！” “你想在全国人民面前展示一下你的怂样吗。”赵明琅冷冰冰地说道，“而且走廊里是有监控的，你刚刚的行为告你一个性|骚|扰绰绰有余了。” 前台工作人员见现场人没到齐，匆匆来找，男人见了其他人立刻闭上嘴，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生怕其他人也见到这一幕。 赵明琅松了手，工作人员迎上来提醒他们入场。 男人飞也似的窜出去，连衣服都忘了整，爬上台阶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稳，“咚”得一声撞上大门。 前台的主持人见缺席的人久等不至，便拉开门朝后看了一眼。 男人恰在这时摔进去，慌乱之下在地上滚了一圈都没能爬起来，下面的观众顿时哄堂大笑。 主持人也被惊到了，但节目即将开始，来不及多问，便将计就计，跟着蹲下身，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喜剧演员。 男人憋屈地哼唧了片刻，通红着脸抱着这个台阶下去了。 后面的男嘉宾也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相继入场，现场很快恢复了秩序，赵明琅也早就拉着林星月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女嘉宾那队的末席。 末尾的位置既不显眼也不宽敞，林星月被迫挤到跟赵明琅身体紧贴，但这并没有让她觉得不适，至少比之前被那个男人堵在路上的感觉要好得多。 或许是因为她清楚赵明琅是个好人。 林星月借着这个姿势，用手挡住嘴，在赵明琅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刚刚谢谢你了。” “没什么，保护你们不受无关人等的骚扰本来也是我们的义务。”赵明琅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也不用害怕惹麻烦，无论什么时候，保护好自己都是第一位的。” 林星月点了点头，又小声说了句谢谢。 赵明琅感觉到她的情绪莫名低落下去，想安慰又不知从何开始，藏在桌下的手动了一下，就碰到了旁边人的指尖。 略高于常人的温度让赵明琅忽然惊醒过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明明见面才不过几个小时，竟然已经开始担心她会不会不高兴这种小事了。 虽说林星月的性格确实很讨喜，让她很有好感，但……不管怎么说，那种好感也不应该是某个微妙方面的感觉吧。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赵明琅手一抖，再度撞上了旁边人的手。 林星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吧？” 赵明琅摇了摇头，收拾好心情抬头，便见对面的男嘉宾拿着话筒，含情脉脉地看向女嘉宾的方向。 节目已经开始，主持人开完场就交给男嘉宾先依次发言。 排在中间的男嘉宾对第一位女嘉宾一见钟情，自我介绍完没说什么畅想，视线直奔女嘉宾，当众对她表起了白。 可惜女嘉宾似乎对他没什么兴趣，捂着嘴呆愣了一下，随即矜持而委婉地拒绝了他。 主持人怕男嘉宾尴尬，打了几句圆场，就把这个环节不痛不痒地带过去。 赵明琅眉头慢慢皱起。 节目组创立之初就致力于“创新”，力图打造出与主流不同的新相亲节目，甚至为此大胆地选择了现场直播的方式。 但用力过猛反倒本末倒置了。 因为担心直播中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过失，节目组对参与人选都有严格的要求，即便是网红群演也尽量往正面的方向选，间接导致在场嘉宾大多表现矜持。 再直白点说，就是一个个都太端着，活像是在参加什么高档商会，什么都点到即止。 都是漂亮的观赏性花瓶。 而且节目组把六位男嘉宾和十二位女嘉宾一口气塞进同一场地，镜头也只往漂亮帅气的人脸上怼，除了少数积极发言的，一场结束也毫无存在感。 流程里更是冗长难熬，先有座谈会，之后还有数轮投票，除了中途看对眼的可以提前离场外，剩下的人会在票数多的人里选出前几名再参加第二轮的外景拍摄，而后再重复座谈会流程。 偏偏全程毫无爆点，全靠几个职业演员和主持人坚强地假笑着硬凹笑点。 赵明琅在边角位置坐了一会儿就已经开始觉得头疼了。 如果按照这种发展趋势，这个节目能活到现在已经是种奇迹了。 自己当初怕不是脑子抽了才批了这个节目……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广告插|入的时候是短暂的休息时间，负责人一路小跑到赵明琅身边，拿着平板喜上眉梢。 “赵总，今天上半场反响不错，节目话题讨论人数比之前多了，而且基本上都是正面的，果然我的策略是正确的，对了还有林小姐，麻烦你留到下一场，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你……” 林星月半场都跟个木头人似的戳在角落，话都没说过一句，要说怎么被注意到也就只有那张脸了。 赵明琅的情况也跟她差不多，不过赵总最多就是来现场体验一下节目效果，负责人是绝口不敢提让她也留下来吸引观众的事的。 “我之前听说你是走后门进来的。”赵明琅撑着下巴瞥了负责人一眼，敲了下桌子，“以前我还有些怀疑，现在倒是相信了。” 这句是实打实的挖苦，负责人呆了一下，慢慢涨红了脸：“……啊？” “你这是相亲还是选美啊？”赵明琅嘲讽道。 “观众都喜欢长得漂亮的嘛……”负责人讷讷道。 “我劝你最好换个策划。另外，记得给主持人加工资。” 丢下这一句赵明琅就转过头，懒得再跟负责人废话，转而伸手招来场外的工作人员，跟他低语了几句。 工作人员脸色抽动了一下，不时用意外夹杂着惊吓的目光扫视着旁边的林星月。 林星月朝他们投去疑问的视线。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赵明琅将她的脸转向自己，“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请你配合我一下。会给你涨工资的。” 林星月半信半疑，点头都点得有些迟疑。 “虽然感觉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她低声喃语道，“不过既然是赵总说的，那我相信你。” 小动物一样的直觉。 毫不犹豫地对信任的人露出肚皮这一点，也很相似。 当然也很可爱。 赵明琅原先还剩那么几分犹豫，到这时候就完全只是个喜欢逗弄小动物的恶劣大人了。 她看着林星月笑而不语。 - 节目很快重新开始。 前排的嘉宾被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原本矜持的女嘉宾开始主动出击，被她看中的男嘉宾倒是真的来相亲的，被开朗外向的女嘉宾明里暗里调戏了一番，脸上热度一路蔓延至耳根。 这回矜持的反倒是男嘉宾了，但半推半就的样子也不像是完全没动心。 身份一调换，意外地有种喜剧的效果，台下观众听到女嘉宾一句句往外冒土味情话，昏昏沉沉的睡意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开始哄堂大笑。 气氛稍稍热烈起来，主持人也终于有了发挥的余地。 镜头也开始有意识地扫向上半场被忽略的嘉宾——包括角落里的林星月和赵明琅。 林星月对此毫不知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霸场的男女嘉宾看，有好奇也有羡慕，不时跟着观众一起笑一起鼓掌，拍得手掌都通红。 赵明琅快被她那副认真的样子逗笑了，捂住前面的麦贴到她的耳边，小声提醒：“节目效果。” 林星月不自觉地嘟起嘴，像小孩子生闷气一样：“我知道啦。” 虽说挂着“相亲”二字，但本质还是娱乐性节目，台本演员内幕比比皆是，观众其实也心知肚明。真想要相亲靠谱的办法多的是，哪个不比节目更真实些，无非就是闲暇时看个乐子。 更何况林星月自己就是节目组找来的演员。 “不过有时候也会有真的吧，像是一见钟情什么的不是有很多吗。”林星月小声说道，“而且也有真心来相亲的人，有人能因此结缘也挺好的。” 赵明琅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眼神柔和了一些。 林星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摸了摸脸颊，以为脸上蹭到了什么东西。 没等她问，赵明琅忽的莞尔一笑，说：“你说得对。” - 有了工作人员的提醒和主持人的暖场，第二场要热闹许多。 前面几个主动站出来的嘉宾发言结束，主持人也将目光转向了不显眼的角落，照顾新人似的挨个问过去。 赵明琅先前跟林星月换了位置，这时候也顶在前面。 主持人话筒举过来，先照例夸赞了一下她的相貌气质，问了名字和年龄，随即便直切正题问她现场有没有让她心动的男嘉宾。 赵明琅站得落落大方，一贯的冷脸也挂上了营业性微笑，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些。 她侧过头看了林星月一眼，才回答了主持人的话：“心动的倒是有，不过不是男嘉宾。” 主持人反应很快，惊诧地瞪大了眼，失语片刻连忙接上问道：“那是什么人呢？难道是我们的工作人员？或者是进场时偶遇的观众，或者是……我？我知道我是挺帅的，不过没想到在台上站了两季了才有人发现我的魅力。” 主持人故作害羞地指了下自己，没等赵明琅答话，底下已经笑作一团。 “抱歉，不是。”赵明琅也跟着笑了一下，随即抓住了林星月的手腕，将她拉起来，一脸真切地说道，“实不相瞒，我是对我旁边的林星月小姐一见钟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9 01:01:32~2020-09-09 13:05: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迷上百合文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4章 林星月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主持人话筒都递到嘴边了，她还在愣神，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没有人会责怪她的不称职，就连底下观众也为这意料之外的情况静默了一瞬，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看，试图在纷乱之中理出一点头绪。 相亲节目默认的从来都是男女配对，即便偶尔真有同性看对眼的，那也得是节目结束后私下里联系，而不能直接影响到节目本身。 即便是追求“创新”的这档节目，谁也没想到在这方面创新。 换做普通嘉宾，导演早就叫人立刻切了这段圆场过去，奈何赵明琅是最上面的大老板，别说这种“壮举”，就算是她在现场打瞌睡，只要她自己不说节目组都不敢轻举妄动。 主持人抓着话筒的手心里全是汗，面上还得挂着假笑，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考虑怎么打圆场，这时候也只能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 至少这场收视率绝对会爆表的。 他已经想象到这时候观众是怎么尖叫着在网络上分享，然后引来更多的观众围观并跟着尖叫的了。 现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林星月抬头看着赵明琅，后者目光专注，漂亮的黑瞳里只映出她一个人的倒影，难免给人以深情之感。 林星月在某个瞬间心跳加快了一些。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这就是需要她“配合”的部分了。 林星月眨了下眼，她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即便知道是做戏，但对于赵明琅这个直白的炸|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是好。 好在主持人机灵，主动开口采访她：“不知林小姐感想如何？” 林星月慢吞吞地答道：“有点震惊。” 主持人继续问道：“那林小姐对赵小姐有什么感觉吗？” 林星月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是个好人。” 底下观众笑出了声。 赵明琅的眉头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气氛缓和下来，主持人松了口气，没把话说死，含混着打了个圆场：“看来林小姐对赵小姐印象不错，不过一见钟情突然被告白这种事太意外反应不过来也正常，我们暂且让林小姐休息一下好好考虑，先去看看许先生有什么话想说。” 另一边的男嘉宾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举起手。 许先生正是之前最先被女嘉宾告白的男嘉宾，冷静了小半场之后，这时候站起来还有点脸红，主持人把话筒举到他嘴边才听清他的声音。 “我能申请跟韩小姐坐在一起吗？”许先生说道。 韩小姐就是向他告白的女嘉宾。 第二轮的节目流程里就有个换位置的步骤，在第一场座谈会之后，彼此有好感的嘉宾只要得到对方同意，就可以坐在一起作为搭档一起参加第二轮的游戏，进一步培养感情。 韩小姐朝许先生抛了个媚眼，勾了勾手指，显然没有拒绝。 在他们之后又有三组调换了位置，剩下的人则是按照原座位分组，镜头扫过赵明琅和林星月那边的时候，她们自然还是坐在一起。 第二轮是一些互动小游戏，比起前一轮僵硬的谈话要相对自由一些，嘉宾可参与度没那么高，重点自然是在那些自主结成对的搭档身上，但也方便了嘉宾在底下说小话。 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投入到游戏里，林星月松了口气，悄悄挪动了一下位置，朝后面缩了缩。 赵明琅靠在桌边，撑着下巴看她。 “反应挺快的。”赵明琅夸她。 “谢谢。”林星月拘谨地答道，“毕竟是我的工作。” “挺敬业。” “哦。”林星月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赵明琅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扭头拿过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就开始往下灌水。 倒也不是不好说，只是看着对方一点波动都没有，全然公事公办的态度，她觉得有些郁闷。 在节目上反应快当然是好事，但反应太快了，对于自己那点私心来说，又不那么让人高兴。 林星月误以为是自己的反应不佳，不合赵明琅的心意，在沉默之中又忐忑起来。 她低着头扯弄着裙摆，不时抬起眼偷瞄着赵明琅的脸色。 赵明琅看起来没那么生气，但明显兴致不高，林星月认识她时间不长，几乎没有感受到过她平日待人的冷淡，便错把她的温柔才当做常态，看她不高兴，自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两人在诡异的安静之中被叫去参加游戏。 新一轮出来的是解谜游戏，解出一道题就能获得一定数量的玫瑰花，九十九道题全部答对就能获得九十九朵玫瑰。 但游戏规定了时限，只有五分钟时间，题目越往后越难越偏，一般嘉宾只能拿到二三十朵，不过对于营造浪漫气息来说已经足够了。 两个人上场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主持人瞄了赵明琅的冷脸一眼，冒着冷汗不敢多言，只能认真地履行一个莫得感情的读题员的职责。 “请听题，下面选项中——” 还没主持人读完题目，林星月瞄了眼屏幕，就已经报出了答案：“B。” “下一题，下面——” “C。” “下一题——” “B。” “下——” “A。” …… 现场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这次却完全是因为林星月一个人。 主持人已经放弃了读题，因为他发现林星月看题目的速度要比他读题速度快得多——应该说是比一般人看题目的速度都要快。 通常他才看清题号，林星月就已经扫完了题干内容，并在下一秒给出了答案。 观众比主持人要晚一点意识到什么。 为了避免麻烦，题库里全部都是中规中矩的知识问答，但涉及面很广，冷知识科普居多，几乎就是从十万个为什么百科知识全书里翻出来的题目。 一开始还有人以为是节目组开了后门，给林星月泄了题，但即便是按照顺序背下答案选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场边节目组的人也全都是目瞪口呆的表情，就连台上训练有素的主持人都没绷得住表情。 用脑子想想也知道，这又不是什么高智商知识竞赛，给一个请来凑数的演员泄题根本没有必要。 但一般人能那么快地读完题给出答案，并且还是全对吗？ 本该是搭档互相讨论完成的环节，赵明琅站在一旁却毫无用武之地。 赵明琅最初也很惊诧，到后来索性放弃看题目，目光全落在林星月的脸上。 林星月已经沉浸在屏幕上的题目里，时间紧迫，她便不再分心，微抿着唇角，神情意外地认真。 平时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娃娃脸，这时候认真而利落，倒是别有光彩，就连眼角那点泪痣淡痕也在灯光下熠熠闪光。 随着题号进入倒数，现场彻底安静下来，就连现场嘉宾和主持人都紧紧盯着屏幕，为她捏了把汗。 这时候几乎没人记得这是相亲节目，反而紧张地等待着林星月答完题。 时间还剩下一分多钟的时候，题号跳到了最后一条，问我国某某成就的获得者是谁，林星月停顿了一会儿，底下的观众也看完了题目，有些忍不住对着舞台做起了口型，生怕她答不出来。 可惜林星月背对着他们，也看不到他们的提醒。 “C。”林星月最后还是给出了答案。 底下掌声雷动，一个个激动地看着屏幕上通关成功的标志，好像自己正身处什么竞赛现场似的。 只有赵明琅始终注视着林星月的脸，某个瞬间她看到对方的神情僵硬了片刻。 倒不像是不知道答案，只是不知道那个问题哪里戳中了她。 工作人员按照游戏规则送到一大捧玫瑰花。 赵明琅侧了侧身，让开位置朝林星月那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笑了一下：“这是林小姐的功劳。” 林星月已经回神，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傻乎乎的可爱表情，听到提醒就下意识去接花，可怜一副小身板猝不及防被塞进一大团花束，想抱好也有些困难，差点没从怀里掉出去。 只能可怜兮兮地用手托着下部，用下巴抵着花团，然后就被扑鼻的花香刺激得皱了皱鼻子。 赵明琅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笑，被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过来的时候，还点评了两句：“不错，挺漂亮的，衬你。” 这话不假，娇艳的红玫瑰衬在白皙的肤色前，对比出一种明艳如琉璃般的脆弱质感，然而除了“美”字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 就是不知道那句漂亮说的是花还是人了。 主持人凑过来，情绪夸张激昂地恭喜林星月成为节目史上第一个通关成功的人，并问她有什么感想。 林星月刚刚抱稳了花，瞥见赵明琅在旁边笑，看起来又高兴了起来，不由地又想到自己之前的“失误”。 思索了片刻，她下定了决心。 “这是为了赵总——咳，赵小姐。”林星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送给赵小姐。” 林星月将那捧玫瑰推出去，递到赵明琅面前。 赵明琅多少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花，然后她就见林星月红着脸看向她。 “其实、其实我也喜欢赵小姐。”林星月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那个花、花算是我赢来的，送给你，你能跟我结婚吗？” 第05章 现场一片死寂。 林星月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赵明琅手上一顿，接住了花却发现另一个人根本没放手，林星月干脆把头埋到了花后面，手上拽得死死的，脸颊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看她一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赵明琅反应过来，八成是太紧张一不小心说错话了。 林星月这是还记得“配合”的事呢。 赵明琅心下无端生出些失落，再看手里的花，兴致便失了几分，但她还记得给林星月解围。 “还是从交往开始比较好吧。”赵明琅温和地笑，“毕竟我们也才认识几个小时，进度这么快以后都没有回味的机会多可惜。” 林星月抬起头，眼睛亮起来，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生怕赵明琅反悔。 “不过么，林小姐要是真的很急切，我也不介意提前一点。”赵明琅拖长了音调，还是忍不住逗她，“我身份证和户口本正好都在包里呢。” “不不不，先交往就可以了！”林星月连连摇头，“赵小姐不用为了我勉强自己的！” 赵明琅看着好笑，心下暗叹一声，到底没忍心让她太尴尬，便不再逗她，而是朝她伸出了手。 “啊？”林星月不解地抬头。 “牵手。”赵明琅说道，“牵手成功就可以下场了。不用再耽误别人的时间了。” 节目组确实有这么一条规则，在直播现场，只要双方表白并同意，便可以立刻选择牵手退场。 不过大多数人都想多点曝光，几乎都会拖到直播最后，甚至到下一期再走，像她们这么干脆的还是少数。 场外的负责人抱着平板看着两人急得不行，恨不得立刻冲到舞台上把两人拖回来，但显然不现实，也只能拼命朝主持人打手势，示意他把两个人留下来。 主持人干笑了两声，余光扫了眼赵明琅，就将视线转到另一边，当没看到负责人的手势。 开玩笑，人大老板想走是他一个小虾米能拦得住的吗？ 而且以他的判断来看，这时候下场是最好的时机，否则难免被扣上拖沓炒作之类的帽子。 林星月呆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将手放入赵明琅的掌心。 指尖触及到的温度刺得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没容她退开，属于另一人的温度已经包裹上来，她的手被握住了。 赵明琅牵着她往后台走去。 主持人说了几句致谢词，后台的大门就缓缓关闭，挡住了她们的身影，也把舞台上的喧嚣声挡在外面。 林星月陡然松了口气，脚下一软，差点没栽下去，赵明琅顺势搂住她的腰，手上用了点力气就把她带进自己的怀里。 那股奶香味又回来了。 赵明琅顿了顿，捞住了人也没主动放开手。 “谢谢。”林星月小声说道，“忘记吃早饭了，现在有点没力气了。” “要我抱你吗？”赵明琅问她。 “不、不用了！”林星月连连摇头，精神了一瞬，但很快又软踏踏地弯了腰，“我、我可以自己走回去，已经很麻烦你了。” “结婚的话都说出来了，这种小事还用在意吗。”赵明琅调侃道。 “我、我那是说错了。”林星月声音低下去，脸色通红，“我一直想着这个是相亲节目，相亲嘛以后就是奔着结婚去，就嘴一秃噜，不小心说成结婚了。” 后面的话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了：“而且结婚听着比交往谈恋爱更有冲击力吧，想要引人注意这样不是更好吗。” 赵明琅听得清楚，不由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地感叹一声：“你还真够敬业的。” 林星月叹了口气，一脸深沉：“生活所迫。” 谁都有点不想说的小秘密，赵明琅没有追问下去。 走道里搂搂抱抱实在不像样子，林星月又没力气，赵明琅半搂半抱地将她拖进最近的休息室。 休息室是空的，床铺卫生间一应俱全，平时专门供给来视察的高层使用，赵明琅跟工作人员说了一声就暂时征用。 “你先在这儿休息一下。”赵明琅将她放到床边，“想睡一会儿也不要紧，那边节目结束起码还要一个小时。” “我可以先回去的。”林星月揉着肚子，没有力气，声音都轻飘飘软绵绵的，“在这里打扰你不太好。” “你朋友不是也在吗，跟她们一起回去比较好吧。”赵明琅说道，“有人作伴总比饿昏在路上好，我去叫人拿点吃的。” 赵明琅语气平静却坚决，根本没留下拒绝的余地。 林星月便没再坚持，乖乖点头说了声谢谢。 - 赵明琅觉得提前退场决不能算作一个错误的选择。 比起继续参与前台无聊的节目，看林星月吃东西都更有趣些。 这点上来说，林星月还真是帮了大忙。 工作人员临时只能找来一些面包和零食，赵明琅倒是不介意她就在床边吃完，但林星月坚持坐在桌子边上。 卸了妆，取下隐形眼镜，换回衣服戴回自己的眼镜，林星月才踩着自己的拖鞋坐在桌边开始吃东西。 赵明琅暂时没什么事，就坐在沙发上看她。 林星月看着衣衫简陋条件不好，但在某些方面确实很有教养，吃东西也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明显饿狠了也只是小口小口地吞咽，腮帮子只鼓起一点，像是那些袖珍版的毛绒绒的小动物。 不是在外人面前刻意摆出的姿态，而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赵明琅觉得林星月有些奇怪，偶尔闪过一些念头会猜测对方来自哪里，但她并没有过度探究他人隐私的恶意，因此只是想一想，很快就放到了一边。 跟林星月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能让赵明琅心平气和。 - 前台节目进入稍长的中场休息时间，节目负责人匆匆忙忙跑到后台来找赵明琅，见到人之前一群工作人员都缩起脖子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赵总平日性子清冷，但在工作上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下属出了过错骂起人来也毫不留情。 然而等到他们站到赵明琅跟前，后者也只是抬抬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公事公办地说了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态度比之平日都要温和些许。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开完短会就晕晕乎乎地往回赶。 只留下负责人跟在赵明琅屁股后面继续听她教训。 “到这季结束，是去是留看你们的表现。” 这句话的意思是赵明琅已经松口了，至少这季结束前不用担心节目会被临时砍掉了。 负责人松了口气，自然连连点头，再三保证一定好好改革节目，这个话题就算是暂时过去了。 他跟赵家私下有些交情，否则也不至于在没什么实绩的情况下拿到整个节目的许可，因此工作以外的时候倒是还能跟赵明琅说上两句话。 “赵总心情不错？”负责人大着胆子问道。 “尚可。”赵明琅在工作以外的时候也惜字如金。 “今天那位林小姐，您是动真格的，还是……” 赵明琅视线扫过去，负责人连忙腆着笑脸补充道：“这不是看你平时也没跟人走这么近，而且人小姑娘长得确实很漂亮，性格也好，挺讨人喜欢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赵明琅对小姑娘态度好是事实，先一顿猛夸总没错。 负责人没敢说的是，刚刚他听到工作人员私下说看到赵明琅跟林星月在后台搂搂抱抱，着实被惊到了，这才有了这一问。 高岭之花高不可攀，平时别说有什么肢体接触，就算跟人距离稍近一些，赵总的脸色就马上冷下来了。 身在圈子里，也不是没人想攀赵总高枝，但都是还没近到身前，就被她一脚踹出去了。 负责人跟她认识已经算是比较久的了，至今也没见她主动接触过什么人，更别提委屈自己跟谁表白了。 以至于不少人在私下猜测赵总是不是洁癖和性|冷|淡，或者什么不能肢体接触的毛病。 所以听工作人员说起林星月的事，熟悉赵明琅的人才感到惊诧不已。 不提节目上惊世骇俗的同性表白事件，单就能让赵明琅主动接触而不揍人的，林星月绝对是独一份了。 如果真的有意思的话，现在先打好关系也来得及。 负责人在心底暗自琢磨着。 赵明琅不至于看不出他的心思，挑着唇角对他冷笑了一下，倒也没发火，只是警告了一句：“别到她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负责人缩了下脖子，连连点头。 等到赵明琅转身离开，他才摸了摸脖子，忍不住咋舌：“这是来真的啊……” - 赵明琅本来没打算招惹人家小姑娘。 一开始也就是看着对方讨喜，忍不住逗弄几下，但被人直白地戳穿那些自己没觉察到的小心思，她倒反而忍不住自己缩回去了。 才刚见面几个小时，哪就能谈什么情啊爱的。 哪怕确认对方成年了，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生出点拐带单纯小朋友的罪恶感。 赵明琅打定主意回去之后要跟林星月保持距离，绝不再说那些乱七八糟惹人误会的话，万一弄假成真可不是闹着玩的。 最多把她送回家。 反正自己下午也没什么事了。 赵明琅默默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在推开休息室的门的时候，赵明琅犹豫了一下，转而选择了先敲门。 她思索了一会儿该怎么尽量正常地跟林星月交流，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在脑海里预设了一遍。 ——但绝不包括林星月会主动扑上来这一条。 第06章 门刚一打开，林星月就朝赵明琅扑了过来。 用粗鲁一点的形容来说，宛如饿虎扑食，生怕赵明琅下一秒就转身跑了似的。 反倒是赵明琅见她冲得太猛，怕她摔下去，还伸手扶了一下她。 林星月左右看了看门外的走道，见没人注意到这里，便飞快地将赵明琅拉进房间里，反手锁上门，然后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地将她一路拖到最里面的墙角。 赵明琅以为她要对自己说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赵总，之前你跟我说的话还作数吗？”林星月小声问道。 之前说的话？ 赵明琅屏住了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林星月拆穿了。 忐忑之余还有那么点窃喜。 只有一点点。 真的。 听到林星月下面的话之后，赵明琅面无表情地在心里为自己辩驳着。 “就是那个……你说你喜欢我。”林星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赵明琅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作数”。 幸好她没直接说出来。 林星月紧接着又说道：“我都配合你了，而且还是两次，是不是可以……” 她红着脸，伸出两个手指头，悄咪咪在赵明琅面前比了个数钞票的手势，尽量委婉地提道：“是不是可以涨点工资啊。” 赵明琅：“……”白高兴一场。 加钱涨工资的事还是她自己主动说的，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当众提起来也可以理解。 但赵明琅还是觉得有些不爽。 “你很缺钱吗？”赵明琅问道。 她语气还是很温和，林星月也没多想，掏出手机翻了下日历，如实交代。 “这周末有工作，需要买新衣服，我朋友给我推荐了一套，但是我身上的钱不够，算上今天原本的报酬也不够。所以……” 所以也只能寄希望于涨的那部分额外工资了。 “什么衣服？”赵明琅好奇一问。 “就是这个。” 林星月从手里翻出一张照片，一套职装下面标着价格，对赵明琅来说并不贵，但对于一个出门只能穿拖鞋的小姑娘来说价格就有些高到离谱了。 “穿拖鞋只是因为出门太着急忘记换鞋啦！” 林星月憋红了脸，听赵明琅说完建议，这才有机会解开这个尴尬的误会。 “要先去面试，我对衣服什么不太了解，只能请我朋友给我推荐了，是人家诚心邀请，我也不能穿得邋里邋遢地过去。” 这个问题对赵明琅而言就是小菜一碟：“我送你一套吧。当然今天的工资给你另算。” “不用了，这样不太好。”林星月坚决拒绝，“只要把今天的工钱结给我就好了，其他我会想办法的。” “那算在工钱里也行，毕竟今天你配合了我两次，最后还超常发挥了。”赵明琅退了一步说道，一边掏出手机给助理发信息。 林星月清楚这也只是换了个说法，实际还是自己占便宜，于是仍然摇头拒绝。 赵明琅被她的固执打败了，忍不住叹了口气，收起了手机。 “总之只肯要自己劳动所得对吧。还真是天真的小孩子。” 林星月觉得这大概是句挖苦，低着头不说话。 看她有点委屈的样子，赵明琅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叹了口气。 “是在夸你。” 赵明琅凑近了一些，隔着镜片看到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干净清澈，像是一眼望到底的林间小溪。 她没来由地想要进一步试探对方，想看看她的底线在哪里。 “既然只要劳动所得，也愿意演戏来获取报酬，那我这儿还有一单生意，你做不做？” “什么？”林星月抬起头看她。 “做我对象。”赵明琅逼近了她，鼻尖几乎撞到鼻尖，距离近到只能看清彼此的眼睛，还有眼睛里的倒影。 “我没有女朋友，当然也没有男朋友，甚至没有过稳定的对象，偶尔也会想要谈恋爱嘛，我而且我觉得你还蛮可爱的，所以……和我交往怎么样？” 赵明琅顿了顿，又补充道：“算是满足我个人愿望的工作，会付给你相应的报酬的。” 林星月愣了一下，半晌才迷茫地回望她，吐出一个状况外的疑问词：“啊？” 赵明琅怀疑她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很快她确定了，林星月确实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赵总不好意思，你能先让一下吗？”林星月说道，“我先接个电话，而且外面一直有人在敲门。” 赵明琅这才发现林星月的手机铃声一直在响，门外的敲门声也没有停歇。 林星月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门和手机上，或许是一开始就以为她又在开玩笑。 一口气泄下去，赵明琅突然觉得有些疲惫，没再说什么，退开了一步让林星月去接电话。 林星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没事吧？” 见赵明琅摇了头，她才半信半疑地走到另一边去接电话，一边还不时地往回看一眼。 赵明琅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抬起手才发现掌心里全是汗。 她都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抬头对上林星月的视线，又有点想笑。 刚刚才说过别做惹人误会的事，结果自己倒是先破了誓言。 好在她没听到。 又或者当成了一个玩笑。 赵明琅恢复平静，走到门口去开门，拉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两个女孩子。 看模样年纪都比林星月要大一些，一个短发及耳，见门开了就大大咧咧地朝里叫人，明显是活泼外向的人。 另一个跟在后面，抓着电话，黑色长直发及至腰间，看着文静许多，见了人也先规规矩矩地跟赵明琅打招呼。 “赵总你好，我们是林星月的朋友，听说她在这里，就来找她。” 赵明琅回想起来，这两个正是林星月之前叫来的朋友。两个人都比较积极，因此被安排到了前排，直到前面直播结束才跟着工作人员回来。 短发的叫齐思瑜，长发的叫顾婉淇。 林星月挂了电话，出来见到她们便露出笑脸，看起来关系不错。 “星月，我们回去吧。”齐思瑜朝林星月招手道，“廖哥说晚上去唱K，我们现在回去还赶得上半天的工时。” “等会儿吧，这里工钱还没结呢。”林星月小声说道。 “咦，怎么会啊，不是下节目就发了吗？”齐思瑜有些奇怪，“不会是他们故意针对你吧。” “思瑜。”顾婉淇咳嗽一声，示意齐思瑜别当着别人的面乱说话。 齐思瑜消息没那么灵通，接人待物也不敏感，对赵明琅的身份没什么认知，也只是因为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而感到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就闭上了嘴。 林星月有些为难地看了眼赵明琅。 赵明琅扫了眼她的两个朋友，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朝林星月招了招手。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人问问。” 赵明琅带着林星月下了楼，走到电梯口的时候主动伸手帮她拦住电梯门，落后一步才进去。 齐思瑜对此毫无所觉，只嘟囔了几句“好慢啊”、“星月不会有事吧”之类担忧的话。 顾婉淇对身边的噪音置若罔闻，盯着已经闭合的电梯门若有所思。 “星月和赵总关系好像不错啊。”顾婉淇忽的说道。 “啊？有吗？”齐思瑜看不出来。 顾婉淇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 赵明琅带着林星月走到下一层走廊尽头的外阳台上。 春末的风已经带着点暖意，但还算怡人。林星月踏进阳台一步就停住脚步，抱着门框死也不肯再进一步，不一会儿就已经开始冒汗了。 “你恐高？” 林星月抿着唇点了点头。 她以为赵明琅会调侃几句，但实际上并没有。赵明琅几乎是立刻带着她回了走道里，随手拉开一扇门进去。 “之前是我跟那边的人说晚点给你结工资。”赵明琅解释了一句，“因为后面都是我的意思，你的工资从我账上走。你现在着急回去吗？” 林星月站在房间口，脸色好转了一些，摇了摇头：“我请了一整天的假，下午不回去也不要紧。” “我已经叫人给你转账打单子了。”赵明琅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在那之前陪我坐一会儿？以后说不定就见不到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星月便坐了过去，也没反驳什么。 “那两个是你的朋友吗？”赵明琅问道。 “嗯。”林星月点了点头，“她们是和我一起在餐馆打工的。我离家出走以后多亏了思瑜收留我，还带我一起去她工作的地方上班，包吃住，不然我就饿死在街头了。” 又露出了像小狗一样的可怜表情。 赵明琅挑了下眉：“离家出走？” 林星月呆了一下：“我说了吗？” “嗯哼。” “我没说。”林星月嘟着嘴装傻，“是你听错了。” 一副再刺激就要咬人了的样子。 赵明琅笑了一声，敷衍地点点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接着问道：“你那套衣服是那个姓顾的给你推荐的？” 林星月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猜对了。”赵明琅说道，“只是看她挺会穿衣服的，随口一猜而已。” 当然这不是实话。 赵明琅不是很愿意接近那个叫顾婉淇的女孩子，对方身上隐隐有些酸腐气，不像是一般年轻女孩子身上的清新味道，旁人见了可能觉得她漂亮有礼貌，但对于赵明琅这样靠气味认人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因此她不怎么乐意靠近对方，才特意把林星月带到旁边说话。 但林星月却对此毫不知情。 “她确实很会搭配，性格也很好，很受欢迎，周末的工作还是她介绍我去的。” “那我建议你不要去。”赵明琅说道。 “为什么？”林星月不解。 赵明琅顿住，她跟林星月认识没多久，关系总不会比人家患难之交的朋友关系更好，因而她把那些状似随意揣度他人的话咽回去。 “她应该知道你经济条件不太好吧。”赵明琅说着，立刻又转了话头，“不过如果你非要去的话，我可以找人给你另外推荐一套衣服，去其他地方面试也可以穿，价格没有那么高——我有朋友很精通这方面。” 林星月顿住，好一会儿才眨了下眼，点了点头。 赵明琅朝林星月伸出了手。 林星月疑惑地看她。 “手机。”赵明琅说道，“问到之后我发链接和地址给你。”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没有要紧事我也不会随便骚扰你的。” “倒也没有什么关系。”林星月把手机递出去，小声说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赵明琅没有听到。 林星月摇了摇头。 看着赵明琅低头输入号码的侧脸，林星月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无论在哪条路上，她跟赵明琅都注定不是同一类人。 萍水相逢片刻，最后还是要分开的。 - 赵明琅站在楼上的窗口边，目送着楼下三个女孩子穿过马路，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因为不喜欢顾婉淇身上的气味，即便有林星月在，她也没有送她们下楼，只是在她们来向她道别的时候颔了颔首。 她隐晦地提醒了一下林星月，也不知道后者能不能觉察到什么。 思来想去半晌，她觉得或许可以，至少也让对方多个心眼。 林星月看着单纯，却只是习惯性地将所有人都当成好人，不去设防，但又不是真的傻子。 人已经走远了，赵明琅还在想着。 说到底还是有点担心。 要是在自己身边的话倒是能帮她看着。 赵明琅又忍不住开始唾弃自己想太多，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掏出手机，往刚添加的好友消息框里填了一条消息，并发送了出去。 [今天跟你说的生意，还记得吗？] 她愣了一下，下一秒就赶紧扯回了。 [只是试一下这个是不是正确的账号] 最后她用这个牵强的理由解释了那条扯回信息。 - 林星月和两个朋友坐在公交车上。 车上人不多，林星月靠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闭目养神，齐思瑜和顾婉淇以为她睡着了就没有去打扰她，两人坐在前排有一搭没一搭地低声聊着天。 消息提示音响起来的时候，林星月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今天跟你说的生意，还记得吗？] 林星月愣了一下，看清发消息的人对她而言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但她还是往备注栏多看了两眼——确实是“赵总”两个字。 那个房间里的记忆，明亮的眼、温柔的声音，一同浮现于她的心头。 她强行把那些话当成一个玩笑，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但其实心里很清楚那是什么意思。 当然记得呀。 林星月在心底默默答道。 但这句话是决不能说出口的。 她愣神的片刻，看清楚的第一条消息就转为了“已撤回”，下一条解释的话就发了过来。 林星月松了口气，将那点无关紧要的小失落压回去。 她要考虑一下怎么回复比较好。 “星月！你在干什么？” 齐思瑜和顾婉淇突然跑到后排来，林星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锁了手机。 “没什么。”林星月掩饰道。 齐思瑜趴在椅背上朝她偷笑，一边跟顾婉淇对视一眼，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是不是找到男朋友了啊？” “没有。” “不是男朋友，怎么脸这么红啊。”齐思瑜调笑道，“哦我知道了，还不是男朋友，其实是暗恋对象，对吧？” “都说了不是了。”林星月用手背蹭了下脸，这才发现脸上却是热度高得吓人，干脆自暴自弃了，“还不是被你们吓到的。” “不是的话手机给我看一下？”齐思瑜作势去抢林星月的手机，“让我看看到底有没有鬼。” 虽然知道齐思瑜只是开玩笑，从来不会主动去窥探别人的隐私，但林星月还是下意识地避让开了她的手。 汽车就在这时候颠簸了一下，齐思瑜刚下座位就跟林星月撞做一团，后者手肘撞到座位，手上吃痛一抖，手机就从窗口飞了出去。 “……” “……” “……” 三人同时沉默了片刻。 齐思瑜忽的捂住脸惨叫了一声：“司机师傅！麻烦停车啊啊啊啊啊！” - 那天赵明琅盯着没有收到回复的手机看到了半夜。 第07章 半个月后。 赵明琅坐在办公室里，将处理好的文件放到一边，扫了一眼手机，确定没有什么未接来电之后，指尖一动，又滑到了通讯软件最下方。 备注着“林星月”名字的头像一直灰暗着。 点进去之后，除了最初撤回前后的两条信息，就是后来她托人搭配的一套平价职装的图片和链接。 从头至尾，在对话框里发出消息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不是没想过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然而大大小小的实事新闻里都没有林星月的名字，倒也不至于往这方面去诅咒她。 思来想去，也只剩下对方不愿跟自己联系这一个可能。 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样样事撕破脸皮，这样的忽视淡交才是常态。 赵明琅叹了口气，心想着至少希望对方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变态，那时候她似乎做了不少失礼的事。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赵明琅指尖在那个灰蒙蒙的头像边的删除键上停留了片刻，听到声音又干脆了退了出去，将手机锁了屏丢到一边。 “进来。” 助理推门走进来，带来了公司下面一个导演的求助。 他们公司近期一个剧组快要开机，演员本来早就全部定下，谁知道最近通知进组的时候，剧里一个重要角色的演员莫遇霜突然说不来了。 莫遇霜演技不错，也正经拿过奖，但是脾气却叫人不敢恭维。 比如这次，剧组的人追问原因的时候，她毫不在意地说出了真相，因为那个角色虽然是个白月光，但戏份太少，人设她也不喜欢，她觉得亏，不想演。 于是说也不说一声就这么放了剧组鸽子。 剧组倒是想立刻换掉她，但莫遇霜粉丝不少，战斗力都十分惊人，早先剧组已经带上她的名字宣传，快开机的时候突然换掉，粉丝不把剧组扒掉一层皮才怪。 最重要的是，莫遇霜是个大小姐，进娱乐圈就是玩票性质的，家里随便一个分公司都能把整个剧组给压死。 剧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她。 当初负责跟莫遇霜谈合约的人只恨自己当初被猪油蒙了心，干什么没事去招惹这位主。 但这事也不能全怪他。 剧是改编的知名作家的小说，背景在民国时期。那位老先生前年刚刚去世，这是他的绝笔之作。小说问世时，莫遇霜恰好有一部民国剧大火，人设与小说里那位白月光有几分相似，也得了粉丝的认可。 在确认改编前的读者粉丝调查之中，莫遇霜票数是最高的，甩了第二名几条沟都不止。 剧组讨论之后才一致决定去请她来出演。 当初都谈得好好的，谁也没料到临到了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得罪也不能得罪，思来想去，还是请她回来继续出演最划算。 剧组那边想破了脑袋也没办法，只能转头来请大老板帮忙，赵家跟莫家是世家，赵明琅跟莫遇霜从小认识，她出马总比他们这些小虾米有用些。 听助理说完前因后果，赵明琅恨不得让他立刻出门转身假装没有来过。 莫遇霜对她而言同样也是个麻烦人物。 但事情都堆到自己面前了，她也不能真的不管。 “查一下她人在哪儿。”赵明琅按了按眉心，觉得头疼，“下午没事的话我就去找她。” 助理不动声色地将一张行程表递过来，他早就做好准备了。 莫遇霜最近还在拍戏，看时间应该是谈完改编剧角色之后接下来的，赵明琅瞄了眼地址，是在附近的影视城。 她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起身拿起外套朝外走去。 “早死早超生。”赵明琅低声嘟囔着，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 赵明琅到的时候，莫遇霜正躺在长椅上喝着饮料。 顶上遮阳伞撑着，脸上墨镜戴着，旁边还有人专程给她扇风。看着不像是来拍戏的，倒像是来度假的。 赵明琅对她这副模样见怪不怪，懒得跟她多扯嘴皮子，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求人是像你这么求的吗。”莫遇霜把墨镜推上去，扫了赵明琅一眼，又懒懒地躺回去，漫漫不经心地继续喝着饮料，“不去。” 赵明琅冷笑一声：“那你上次在会所左拥右抱小鲜肉的事需要我帮忙给你爸妈打个报告吗。” “噗——” 莫遇霜一口水喷出去，手忙脚乱地从长椅上跳下去，掸着撒到身上的饮料和果肉，一边咳嗽一边不敢置信地看向赵明琅。 “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遇霜的声音已经几近尖叫了。 “你去不去？”赵明琅只是问她。 莫遇霜不爽地把饮料杯砸回到桌上：“……至少请我吃个饭吧。” “可以。”赵明琅大发慈悲地点了头。 - 吃饭的地方是莫遇霜选的。 出乎赵明琅意料的是，她选的不是什么高档酒店，而是影视城附近的一家小餐馆。 小餐馆在老式楼房的一层，外面的木招牌上的字体风吹日晒，只剩下一半，勉强能辨认出“饭馆”两个字，里侧有木制的楼梯，位置还算宽敞，但桌子还是从里面摆到了外面。 幸好这时候不是饭点，里面还有不少空位。 赵明琅跟着莫遇霜挑了个靠里的座位坐下来。 莫遇霜伸手招来老板，熟练地点菜，注意到赵明琅在看她，解释了两句。 “这家是百年老店了，味道不错，早几年刚拍戏的时候都在他家吃饭。” 莫遇霜刚进娱乐圈的时候算是隐姓埋名的，也是从最底层的龙套群演开始做起，咬牙奋斗了两年也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走上了巅峰。后来跟家里和解，身份曝光，也只算是给她的事业锦上添花，给了她任性的资本罢了。 那两年过得艰难，却也容易让人回味。 赵明琅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她对莫遇霜的故事不感兴趣，压根没准备追问，低下头就给助理发消息，透了点口风说这边进展顺利。 莫遇霜被无视得彻底，不爽地瞪了赵明琅半天也没能换来一个眼神，她一抬手，抢过了对方的手机。 “我手机丢了，借我玩一下。” 莫遇霜这种人，越跟她生气她越是来劲，胡搅蛮缠得很，最佳应对方式就是无视。 赵明琅瞥了她一眼，就像是看不懂事的小孩子，懒得跟她计较。 这是她的私人手机，重要的东西都有加密，剩下的东西给莫遇霜看到也无关紧要。 赵明琅不玩游戏，莫遇霜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好玩的，不由泄了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屏幕作乐。 “你的人生真是太无趣了。”莫遇霜撇了撇嘴，“你不会跟人聊天也这么无聊吧，难怪到现在都找不到对象——诶，这个不是星月吗？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 莫遇霜停在通讯列表最后一行，看到熟悉的名字不由愣了一下。 赵明琅这才拿正眼瞧她：“你认识她？” 老板端菜上桌，莫遇霜朝她指了指，说道：“这个你问老板比较好，星月之前就在这儿工作，我吃饭的时候认识的，小孩儿挺好玩的。” 说着，莫遇霜又去问老板：“星月今天休息吗？怎么没看到她？” 听到林星月的名字，老板手抖了一下，干笑了两声，含糊地答道：“她辞职了。” “为什么？”莫遇霜问道，“之前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我还答应带她们几个进组要个角色呢。” “小齐和小顾还在，不过今天休息。”老板左右看了眼，确定没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前段时间店里来了个客人闹事，星月遇上点麻烦，我让她暂时先出去避避风头。” 莫遇霜有些意外：“她脾气那么好，能惹什么麻烦？” 赵明琅则皱了眉，问道：“她身上有钱吗？” 老板小心翼翼地看了赵明琅一眼：“你跟星月很熟悉吗？” 赵明琅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那太好了，你要是方便能不能收留她一段时间？”老板叹了口气，说道，“虽然小顾说介绍星月去她朋友那边，但是到底也不是星月认识的人，听说还是男的，说实话我也有点不放心。” 赵明琅点了点头。 老板见状，终于彻底卸下心房，简单跟她们说了前因后果。 因为周边靠着影视城，漂亮的年轻女孩不少，店里进进出出也有大半是美女。前段时间有个男客人经常来店里吃饭，通常一碗阳春面点上能在座位上坐半天，有时候面也不吃，光来调戏女孩子了。 也是因此那段时间女客人少了不少。 虽说咸猪手实在讨人嫌，但毕竟光天化日之下，那个客人也不敢太过分，倒也没有闹出太严重的事端。 谁知道某一天，一个女客人被骚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跑去找当班的林星月帮忙。 被人找上门来，女客人又可怜兮兮的，林星月不好意思不帮忙，便挡在她面前，试图跟那个男客人讲道理。 道理自然是讲不成的，男客人还想要动手，林星月就报了警。 林星月身上有伤，现场证据确凿，还有围观群众的证词，男客人就被关进去了几天。 没想到男客人不仅没有收敛反思，反而变本加厉，招来几个混混兄弟，专门在警察不在的时候闹事，警察一来就跑，还会尾随店里员工，但实际上也没有闹出什么事，警察也管不了，来了几次也只能不了了之。 那人扬言说只要林星月在一天，他早晚要砸了店。 老板没办法，只能让她先辞职跑远些先避避风头。 “其实出去也有三四天了，也没个电话回来，不知道怎么样了。”老板叹了口气，有些哀愁，倒是真情实感地在为她担忧，“哪怕多个人陪她一起也好一些。” “她身上有伤？”赵明琅问道。 “就那一次伤到皮肉了，不太严重，过两天就好了。”老板答道。 赵明琅又问了些关于林星月的事，老板见她是莫遇霜的熟人，又对林星月的情况有所了解，也没有多防备，将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她。 莫遇霜难得安静地坐在对面，看着赵明琅的眼神像是在看外星人。 等老板上完菜离开，莫遇霜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到赵明琅身边，贴近了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几乎要伸手去摸了。 赵明琅用筷子敲开她的手，立刻对她退避三尺，飞快地挪动到餐桌另一边，忍不住做出了一个快要吐出来的表情。 莫遇霜忍不住磨了磨牙。 “你真的是赵明琅吗？不会是被人假冒的吧。平时那个见到人就要隔开半米以上、从不拿正眼瞧人、有事没事就拿别人把柄威胁的奸商还会担心人？” 莫遇霜的语气浮夸，但不掩其中不敢置信的力度：“星月来城西总共不过两个多月，你也没认识多久吧，怎么这么紧张人家。” 赵明琅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水，然后朝莫遇霜翻了个白眼：“我对她一见钟情，可以了吗？” 听起来像是敷衍的玩笑话。 放在平日，莫遇霜早就吵吵嚷嚷起来了，此刻却摸着下巴一言不发，眯着眼睛打量着赵明琅。 半晌她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了。” “咳咳——” 赵明琅被水呛到了。 莫遇霜笑眯了眼，顿觉大仇得报，高高兴兴地哼起了小调。 “‘若问是什么融化了我的心、我的理智、我的灵魂，那也只能是爱情了’。” 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奇怪句子和调子。 吃完饭，赵明琅跟莫遇霜谈好去剧组的事，在路口道别。 “不准再找理由了，不然连去年的旧账我都给你翻出来。”赵明琅警告了一句，随后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不过今天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莫遇霜愣了一下，原本想好的回击的话也咽了回去。 “你这还是来真的啊。”她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等找到她，记得带她来找我玩啊。” “这个你还是死心吧。”赵明琅摆了摆手转身，“别把小孩儿带坏了。” - 小雨淅淅沥沥。 林星月捏着纸条站在巷子前，纸上的字迹已经被雨水打湿，晕染成模糊的一团，看不清楚，但在那之前她已经记住了具体的地址。 她问过附近的人，老人说不知道，年轻人则说那是一家酒吧的地址。 说罢还用一种意味深长又一言难尽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林星月对旁人的情绪感知很清晰，心里清楚那大概不是什么好地方。 地址是顾婉淇给她的，说是朋友开的店能收留她一段时间，林星月不好意思去打扰陌生人，就没有去，齐思瑜偷偷收留了她一段时间，连顾婉淇都没有告诉。 但是最近齐思瑜的妈妈生病，她不得不请长假赶回去，老板说要把她的房间暂时让给新员工住，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只是林星月暂时又无处可去了。 青云城是首都，有小半个省那么大，她先前住在城东，与此刻所在的城西界限分明。她以前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没有认识的人，自然也没有可以投奔的去处。 然后林星月才想到了顾婉淇给的地址。 她本能地不太想去，但又别无选择，只能来撞撞运气，撞完才发现果然不是合适的去处。 于是只能往反方向走。 雨水打湿了镜片，视野里雾蒙蒙地一片，她分辨不出方向，只能凭着感觉踩在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路途的终点是在某个小区外面，花坛下面放着个箱子，林星月看不清路，脚下踢到了箱子。 然后她听到了“汪”得一声。 之后就是“嗷呜嗷呜”的小声呜咽。 林星月蹲下来，用袖子擦了擦镜片上的水雾，看清箱子里是一只小奶狗，看起来才几个月大，金色的毛发被雨水打湿，凝结成一绺一绺的搭在身上，看着怪可怜的。 许是觉察到有人来了便知道该撒娇，一声声呜咽着扒着箱子，朝林星月身边靠。 林星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它大概是怕冷，所以才本能地靠近热源。 雨渐渐下大了，雨幕隔绝了一切可视之物，她来时也没见到可以暂时挡雨的凉亭檐瓦，这时候浑身湿漉漉的也不好意思进店里避雨，看着小狗可怜，又想到自己同样无处可去，不由有些沮丧。 她忽然哪里也不想去，蹲在原处把自己缩成一团，雨大的好处是不用担心被看到眼泪。 大概也没什么人想看吧。 林星月敞开外套，把小狗抱进怀里，用身体帮它取暖并挡雨。 旁边的箱子很大，勉强起了点支撑的作用，林星月靠在边上，感觉手脚冰凉，意识也渐渐有些模糊。 她想睡觉了。 - 赵明琅冒着大雨回家的时候，在小区外面的花坛边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纸箱。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汪”。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小狗的叫声，赵明琅下意识低头，一眼就看到了两个浑身湿透的小动物。 小狗从外套缝里探出脑袋，警惕又好奇地打量着路过的女人。 抱着它的人才悠悠转醒，揉了揉镜片下的眼睛，仰头时雨被伞挡住，终于可以顺畅睁眼。 林星月隔着模糊的水雾看到了熟悉的脸。 意识不甚清晰的时候，她听到怀里小狗汪汪得叫，便歪了歪脑袋，也跟着叫了一声。 “汪？” 第08章 赵明琅还以为是自己最近忙昏了头才出现了幻觉。 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回过神，又是慌张又是好笑，最终还是担忧战胜了其他，她摸了摸林星月的脑袋，发现有些烫得惊人。 大概是发烧了。 林星月烧得意识不清，连人都认不出来，更别提自己走回去。 这里距离赵明琅家还有一段距离，但是撑着伞不好抱人，赵明琅看了看周边的大雨，又回头望了望她家那栋楼。最终她咬了咬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林星月身上，将伞丢到一边。 小奶狗被劈头盖脸地罩住，不由汪汪汪叫起来。 赵明琅顾不得小狗的哀嚎声，一手揽住她的背一手绕过膝弯，将林星月抱起来，冒着雨匆匆往家的方向跑过去。 小狗叫了一阵，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受到伤害，声音终于弱下去，变成了没有杀伤力的呜咽声。 赵明琅跑到楼道口停下来，浑身湿淋淋的站在电梯口按了向上键，一边看着怀里人越发通红的脸。 电梯还停在最高层，慢吞吞地降落，赵明琅不耐地轻啧一声，一迟疑，干脆转了身，直接抱着人从楼梯上去。 赵明琅家在五六层，饶是她力气大，到了门口也有些喘。 但林星月比她想象得要轻得多，意识到这点又让她有些不是滋味。 开了门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赵明琅倾了身，小奶狗爪子勾不住外套，嗷呜嗷呜地从林星月怀里滑下去，噗通一声掉到地上。 赵明琅根本没心思去管它。 幸而坠落位置距离地面不高，小奶狗只是被摔懵了，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之后迈着小短腿，亦步亦趋地跟在赵明琅后面，一路进了房间。 赵明琅先叫了家庭医生，然后帮林星月擦干净脸上和头发上的水，换了身干衣服，然后才给自己处理了一下。 医生给林星月挂了点滴，到晚上的时候烧退下去一些，赵明琅才松了一口气。 送医生出了门，赵明琅有些疲惫地靠在门边休息片刻，就听到小奶狗用爪子扒门的声音，她一低头，就见小奶狗委屈巴巴地冲着她嗷呜嗷呜叫。 看着可怜兮兮的。 仔细看看跟林星月还有点像。 赵明琅忍不住笑，她不知道小狗能吃什么东西，一边在手机上搜索，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剩下的牛奶，转身又淘了点米，煮上一碗米粥。 “今天算你立功了。” 赵明琅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猜出林星月是因为这只狗才留下来，不然也不知道要在雨里跑多久，就算真的烧昏过去她也找不到人。 小狗像是听懂了似的，从牛奶盆里抬起头，朝赵明琅“汪”了一声。 赵明琅用食指抵住唇：“嘘——” “明天再去给你买好吃的，今天先乖乖的，安静一点。”她小声说道。 小奶狗甩了下尾巴，嗷呜了一声，又低下头去乖乖舔牛奶。 赵明琅坐在地上，不远处就是林星月躺着的床。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林星月有些迷迷糊糊地转醒，侧过头艰难地翻动了一下身，下意识朝光源处挪过去。 赵明琅听到动静连忙起身走到床边，在床头俯|下|身，轻声问了一句：“醒了吗？” 显然是没有的。 林星月费力地摇了摇头，喉咙里嘟嘟囔囔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乍一听起来就跟小奶狗撒娇的时候的呜咽似的。 赵明琅心下一片柔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烧退下去才安了心。 林星月只是想撒娇而已，意识不清地朝着光源处翻滚，触及到热源便一把抱住，将脑袋也埋进对方怀里，下一刻就安了心似的，安安静静地闭紧了眼睛，呼吸平缓，没了闹腾的动静。 赵明琅被死死抱住腰，进退不得。 转头的时候，喝完了牛奶的小奶狗坐在门口，睁着一双无辜又好奇的眼睛盯着维持着别扭姿势的两人看，在赵明琅看过来的时候还甩了两下尾巴。 赵明琅莫名觉得脸有些热。 幸好这时候谁都看不见。 - 林星月清醒过来的瞬间就受到了惊吓。 视野模糊不清是因为没有戴眼镜，但眯起眼睛还是勉强能看清身侧躺着的人是谁的。 ——赵明琅。 意识到自己在跟谁待在一起之后，紧跟着她又感觉到自己腰间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和力道，赵明琅是抱着她睡觉的。 林星月僵直了身子不敢动弹。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么自我催眠了一番之后，林星月试着慢慢朝下缩了缩身子，试图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埋进去。 赵明琅还没醒，前一天太过疲惫，这时候带着点起床气，眼都没睁就把怀里乱动的人抱紧了一些。 “别闹。”比平时沉了几度的声音在林星月耳边响起，然后像烟花一样在她脑海里炸开了。 林星月不敢动了，身旁的人用力到她都觉得有些吃痛，大概是碰到了之前的伤口。但也正是因为这点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她根本不是在做梦。 林星月呆滞地盯着天花板，试图回忆起来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但无论怎么回忆，她的记忆都只截止到她在大雨里遇到了一条狗。 对了，狗呢？ 林星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忧心之下也顾不得会吵醒赵明琅，猛地坐起身，一把掀开了被子，光着脚就下了床，朝窗口跑过去。 赵明琅这回终于被闹醒了，甩了甩有些僵硬的手臂，眯着眼睛朝窗口看过去。 林星月将窗帘拉开一条小缝，看到外面暖阳高悬，不由松了口气，然后才朝下去看。 陌生的小区里植被茂盛，马路在隔了好几道灌木和林荫围墙外侧，耳边几乎听不到闹人的汽车呼啸声，只有鸟语虫鸣。楼上窗沿还在往下滴水，许是一场雨刚停歇不久。 五楼的高度不算高，但也不矮，林星月呆愣了一会儿，刚回过神就觉得有些目眩。 身后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离了窗口。 林星月没什么防备，被人一拽就往后踉跄了一下，一头撞进身后人的怀里。 好在赵明琅没跟她计较，另一只手越过她的肩侧，将窗帘重新拉好。 “这边是客房，装的落地窗。”赵明琅提醒道，“卧室在楼上，就是普通的窗户了。这边平时没人来就放些杂物。” 前一晚只是因为这个房间离玄关最近，赵明琅心里着急，甚至赶不及上楼，才在这里将就了一下。 “汪——” 小奶狗像是知道主人家起了床，从客厅简易的窝里跳出来，一路蹦跶到房门口，规规矩矩地坐好，朝着它的救命恩人叫了一声。 林星月看到它的时候不由瞪大了眼。 “昨天看到你跟它待在一起，就一起带回来了。”赵明琅推开房门，一边解释道，“我预约了宠物医院，下午带它去做个检查，再打个疫苗，买点狗粮。” “你要养它吗？”林星月问道。 “也不是不行。”赵明琅不置可否，“不过我工作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一直遛它——卫生间在你左手边，牙刷毛巾都是新的，洗漱完出来吃早饭。” 林星月一时摸不清思绪，便只是乖巧地点了头。 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她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屋子，赵明琅家对于一个独居的女人来说是很大的，楼上下两层打通的复式，一楼是开放式厨房和客厅，客厅外面是个大阳台，放了几盆绿植，还有几个藏在暗处的小房间。 通往二楼的楼梯在客房相反的方向。 她最后才将目光移到赵明琅身上。 今天见到的赵明琅又跟上次的赵总不一样，看起来要随意许多，刚睡醒的时候长发是乱的，散在身后让她的侧脸都变得柔和了一些，外面套着的是一件过分宽大的衬衫，下摆接近膝弯，更像是件裙子，袖口卷到小臂中间，露出骨感苍白的手腕。 赵明琅着实是很漂亮的。 从上至下，就连刚睡醒时压弯的头发丝都透着股凌乱美。 初见时林星月就忍不住这么想了，这时候才是第二次见面，看到她站在料理台后面，低头敲开蛋壳，多了点居家的气息，却一点也没冲淡她身上的美感。 美人怎么样都是美的。 林星月想道。 赵明琅注意到她的发呆，抬头的时候将滑落到脸颊边的头发撩到耳后，一边奇怪地问了她一句：“你在看什么？” 林星月想了想，诚实地答道：“看你好看。” 赵明琅动作微顿。 夸她漂亮好看的人从不在少数，有恭维的也有真心实意的，有时说笑间也都是美人美女的互相称呼，不算什么稀罕事。 但林星月不像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一股子奶香味的成年人做事说话都还是一板一眼的耿直和坦诚，于是普通的夸奖放到她嘴里便显得格外真诚。 赵明琅为这平常的称赞感到有些高兴。 端着早餐盘子出来的时候，她脸上都挂着笑。 “先来吃早饭，吃完我们好好聊聊。” - 林星月出乎意料的随遇而安。 在陌生的环境里也能对着只见过一次的陌生人敞开心扉。 赵明琅都不知道该高兴于她对自己莫名的信任，还是为她过度的单纯而担忧。 “因为赵总是好人嘛。”林星月嘟囔着。 赵明琅不是很理解她这个“好人”的标准是什么。 不过那些都是次要的事情。 赵明琅先问了她在店里发生的事，林星月说的跟老板的话相差无几，至于身上的伤口，她也被迫将领口拉下来一点指给对方看了。 在锁骨上方一点，躲闪的时候被刀口划伤了一道口子，之前已经结痂，但被雨水泡得又有些泛红。 前一晚赵明琅已经帮她处理过这个伤口了。 总归不是什么大毛病。 然后才问及发消息没有回音的事。 林星月愣了一下，慢慢露出点心虚的表情，沉默了半晌之后，她转身找到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也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被雨水泡发了，屏幕漆黑一片，也开不了机。 赵明琅看到手机也愣住了。 桌上摆着的是一部老年机。 还是最古早的按键版。 林星月有点尴尬地解释道：“上次不小心把手机摔坏了，但是身上没钱换，就跟朋友借了个旧手机暂时用着，没办法下软件，只能打电话。” 实际上连发短信都困难。 林星月原本的手机是从家里带出来的，生日时候舅舅送的礼物，是当季最新款最高配置，但以她现在囊中羞涩的情况，别说原版手机，就连一般的智能机都有些难以负担。 这个老年机还是齐思瑜借给她的。 说是“借”，实际上是送。 手机原本是齐思瑜准备买了给她妈妈用的，但是她认为林星月的手机下场那么惨烈，自己也要负有一定的责任，因此就先将这个老年机给她，以保持基本的联系，并承诺等发工资了就一起凑点钱给她买个新的。 “本来是前天发工资的，但是没想到又出了事，我得把钱攒着应急。”林星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而且这个手机平时电量用得慢，我走的时候就忘记带充电器了，在外面又借不到这种的，结果半路没电了连电话都没办法打。” 真相豁然开朗，赵明琅却一时无言。 之前她就猜出林星月经济情况不太好，却没想到已经窘迫到了如此地步，放在常人身上根本难以想象。 赵明琅整理了半天思绪，才先问出来一句：“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林星月想了想，答道：“先找个包吃住的工作吧。” 然而首都寸土寸金，想找到这样的工作并不容易，要么位置偏僻，要么就是店家别有用心，林星月一个年轻女孩子孤身在外除了危险，也只剩下危险。 也不知道她当时胆子怎么那么大，找得到影视城那边的工作的。 这也得说她运气不错，至少那个老板不算是个坏人。 赵明琅想到这里，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你这段时间住在哪儿的？是那个叫顾什么的给你找的地方吗？” “顾婉淇。”林星月揉了下鼻子，说道，“我之前住在思瑜那里——就是上次跟我一起去的另一个朋友，顾婉淇给我的地址是个酒吧，我不喜欢酒吧，就没有去。” 她撒了谎。 赵明琅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偏移。 也是，毕竟是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共处的朋友，真要彻底戳穿对方的险恶用心，她也不好受。看林星月的反应，也不是全不知情，至少没有赵明琅想象中那么傻。 赵明琅觉得可以理解，见她心里有数，便没有再追问。 “以后你就住在我这里吧。”她说道。 林星月不解地抬头看她，像是在问为什么。 “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自己出门。”赵明琅说道，“我很喜欢你，不希望你遇到什么危险。我不缺钱，再养十个人都无伤大雅，你可以住在这里，我养得起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结束~ 最近开始有空了，这篇文就是希望大家重新体验一下我上上本日六日万的快乐（× 明天换榜晚上会迟点更新，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日六 感谢大家的捧场，么么哒33 - 感谢在2020-09-09 13:05:35~2020-09-09 23:4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迷上百合文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韭菜饺子、迷上百合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糖的小逗比 8瓶；沉迷吸猫民政局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9章 “……啊？”林星月迟疑着吐出了一个疑问词。 她只是太过震惊，震惊完之后大概就是立刻拒绝了。 赵明琅已经摸出了她的行事风格，紧跟着便问道：“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不出她所料，林星月保持了沉默。 赵明琅又问了一句：“你原来家在哪儿？” 这回林星月回答了：“城东。” “城西城东至少隔着一个小时的车程，只要你不想，谁也找不到你。但是你不能因为躲避某个、或者某几个人就把自己推到危险中去，影视城那边的老板是个好人，只能说明你运气好，谁能保证你还能遇到第二个好人呢。” “你不就是吗。”林星月小声说道。 赵明琅被噎了一下，但总不能反驳自己不是个好人—— 话说回来，林星月评判“好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我是说我之后的第二个。”赵明琅更正了一下说法，“也不是没有工作拜托你。“ 说着她转头看向了门口，刚吃完早饭的小奶狗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甩着尾巴“汪”了一声，迈开小短腿跑了过来。 “我一直挺想养宠物的，但是没什么时间，如果你有空能帮我照看一下的话，我会把它留下来的。”赵明琅说道，“折算成工钱给你也可以——包吃住。” 小奶狗跑到林星月腿边坐下。 像是知道谁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小奶狗对她十分亲昵，湿漉漉的大眼睛对着她看，恍惚给人一种被依赖着的错觉。 林星月伸出手去的时候，小奶狗舔了舔她的掌心。 柔软潮湿的感觉并不那么讨厌。 林星月心跟着软了一下，没有立刻拒绝。 赵明琅松了一口气。 - 林星月当然不可能选择留在这里白吃白喝，还是坚持出去找工作，不过同意暂时住在赵明琅这里，并认真地计算了一下房租，说等攒到钱之后再还给她。 赵明琅没再强求，心说以后的事也说不准。 人都留下来了，好过无家可归的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乱转，遇到什么危险也没人知道。 下午的时候，赵明琅带着林星月去买宠物用品。 宠物店在城西市中心的商场里，附近有个大超市，给小奶狗买完东西暂时寄存后，她们又转去超市，给林星月置办一些基础的生活用品。 当然，在那之前赵明琅先带林星月重新买了手机。 “就当是我借你的。”赵明琅在新手机里输入自己的号码，然后在林星月面前晃了晃，“你记性不错吧，把电话号码记住，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 见林星月点了头，赵明琅又输入了第二个号码：“这个是我助理的号码，姓钟，如果我电话打不通可能是在开会，打给他就可以了。” 然后她们进了超市。 走到食品区的时候，赵明琅接到了公司的电话，她转头跟林星月说了一声，就走到没什么人的角落接电话。 林星月在货架间转了两圈，虽然赵明琅说随便她拿，但她也不知道哪些东西好吃，最后她蹲下来，在货架底层拿了一瓶薄荷糖。 “星月？”旁边有人叫她。 林星月闻声抬头，就见到顾婉淇站在不远处，她动作僵了一下。 顾婉淇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快步走过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星月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个笑，含糊地答道：“买点东西。” “你现在有地方住吗？”顾婉淇问道，“我听孙哥说你没去找他，本来还在担心你一个人身上又没钱又没认识的人，该怎么办才好呢，之前给你发信息也不回。” “手机没电了。”林星月答道。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顾婉淇顿了顿，进一步追问道，“不会是生我气吧，当时那个情况你也知道，如果你不走就算店不被砸，也没人敢来吃饭了，老板好心收留我们，我们也不能恩将仇报。” 顾婉淇咬了咬下唇，露出点害怕的神情：“而且那些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天天跟在我们后面，真的是件很吓人的事。” 那个麻烦的男客人来闹事时，顾婉淇几次都在当班，但都躲在后厨里，没有出去。 后来老板当众让林星月辞职的时候，她也没吭声，甚至还拉了旁边愤愤不平的齐思瑜一把。 虽然作为朋友来说这样有点不厚道，但林星月着实是个脾气好到过分的人，直到离开也没抱怨一句，反而愧疚地向老板和同事们道歉。 顾婉淇也没认为她会真的怪自己。 林星月也确实没有说出责怪她的话。 “只是有点发烧。”她这么解释道。 顾婉淇注意到她脸色苍白，确实像是病弱的气色，便也没有怀疑。 “那就好，你要好好休息。”顾婉淇说着，进一步追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啊？要不还是去我朋友那里吧，他那边也可以工作，我跟他打过招呼，现在外面骗子多，总不如熟人方便。” 林星月扶着货架站起来，头有些晕眩，视野暗了一阵才恢复。 站起来之后她才注意到顾婉淇换了身没见过的衣服。 因为不想回答顾婉淇的追问，林星月便主动换了个话题：“这是你之前想要的那套衣服吗？” 她无意间瞄过一眼标价，明显不是现在的她们可以负担的。 顾婉淇闻言便忍不住高兴起来，眉眼都飞扬了一下，她抬起手腕，在林星月面前转了个圈。 “漂亮吧。你当初要是答应了轩哥的告白，他买的就是给你的了。” 话一出口，她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似的，微微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嘴，连声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不喜欢提这个话题了。不说了不说了。”顾婉淇摆了摆手，还没有放弃最初的问题，“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呢，你是不是害羞怕给人添麻烦，所以自己一味逞强的？” “他跟我是很好的朋友，你不用那么客气，正好在这儿遇到了，要不我带你过去吧。” 顾婉淇状似温和，却步步紧逼。 林星月感觉到喉咙发胀，有点想吐，看着顾婉淇温婉的面庞像是在看狰狞的恶鬼。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顾婉淇进一步，她退一步。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货架的边沿。 顾婉淇朝她伸出手，林星月顾不得其他，惊惶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手里购物篮没抓稳，啪得一声掉到地上。 她也砰得一下，撞到了后面路过的人。 脚下踉跄，林星月一个不稳就往地上栽去，她下意识闭上眼，然而后面一双手伸过来捞住了她的腰。 她撞进温暖的怀抱里，被牢牢地抱住。 还没等挣扎，她就听到顾婉淇略带慌张地叫了一声：“赵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09 23:40:41~2020-09-11 00:2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迷上百合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上百合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没事吧？”赵明琅问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星月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侧仰着头往后看去，看了赵明琅的脸。 她维持这个别扭的姿势许久，才突然反应过来，“啊”的一声跳到一边，捂着心口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一脚踩进购物篮里。 赵明琅挑眉笑：“你这是希望我把你买回家吗？” 林星月低下头才注意到自己一只脚在购物篮里，因为愧疚和心虚红了脸，僵着上半身，慢慢将腿迈回去，乖乖巧巧地在购物篮边重新站好。 “东西挑好了吗？”赵明琅问道。 林星月忙不迭地点头，拎起购物篮就想跟在赵明琅身后直接离开。 被忽视的顾婉淇脸色有点难看，强撑着笑脸叫了一声：“赵总。” 林星月的脚步一顿，赵明琅像是才看到那边的人似的，瞥了她一眼，淡漠地问道：“有事吗？” “上次在那个相亲节目见过的，我是星月的朋友。”顾婉淇说道，“星月现在难道是跟你住在一起吗？” 赵明琅看了眼林星月，后者躲在她背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路上偶遇。” ——昨晚在路上偶遇。 这么说也不算错，但更细节的东西就没必要告诉一个不相干且不讨喜的外人了。 顾婉淇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在这里遇到了也算缘分，不如我们……” 顾婉淇挂起笑脸，想邀请赵明琅和林星月和她一起去吃个饭，难得遇到一个上层人物，打好关系总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当她整理好表情抬起头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赵明琅拉着林星月走远了，她接过后者手里的购物篮，路过货架边的时候随手拿了些丢进篮子里，一路往收银台走去。 等顾婉淇想追上去的时候，她们已经淹没在了收银台前的长队里。 - 商场的停车场早就停满了，赵明琅的车在马路对面的停车场里，她们出了商场并肩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小区门口也有一家超市，没有这么大，不过再添置些日用品也够了。” 林星月心不在焉地点头。 “她给你介绍的是什么地方？”赵明琅问道。 她的语气太过漫不经心，甚至不像是一句疑问，林星月毫无防备，就交代了名字。 说完她又反应过来，神情有些尴尬。 “看来你还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我还有点欣慰。”赵明琅说道，“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也不想跟她撕破脸，是怕她报复你吗？” “……我只是觉得没有证据就不该随便怀疑别人。”林星月小声说道。 “真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赵明琅笑了一下。 林星月不知是感觉受到了嘲讽，还是觉得理亏，闭着嘴没接话。 虽然确定了对方确实不怀好意，但林星月还是保持着不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好习惯，赵明琅问一句才答一句，客观到没有任何一点埋怨的坏情绪。 也就蔫了吧唧的脸色才能看出她受到了一点打击。 “那个轩哥是什么人？”赵明琅问道。 “啊？”林星月愣了一下，才从一片迷茫中反应过来，“你听到她的话了？” “不能说吗？” “也不是不能说……” 林星月抓了抓头发，露出点费解的神情：“只是店里来过的客人，我没想到顾婉淇喜欢他。” 还因此对自己产生了恶意。 “叫什么名字？” “蔺文轩。” “去年刚出道的那个演员？” “嗯，应该是吧，我不太关注娱乐圈的事，不过确实是演员，上个月还在影视城拍戏。” 这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蔺文轩是个新人演员，皮相不错，也有点背景，但出道时间短，知名度不高，但赵明琅对自家旗下的艺人多少都有点印象。 以前属于看得过去的路人，此刻赵明琅在心底又给他贴了个“轻浮”的标签。 “他跟你告过白？”赵明琅又问道。 “只是玩笑吧。”林星月没怎么在意，“我觉得他不喜欢我，只是朋友起哄或者觉得好玩而已，可能是什么游戏里输掉了打的赌吧。我们只在饭馆里见过一两次而已。” 赵明琅瞥了她一眼，倒是有点质疑她是不是对感情太过迟钝，想问她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见钟情”这次词。 但想了想，她还是把那句话憋了回去。 她不想让林星月以为那个明显虚情假意的人对她有什么真心。 而且虽然表面上比较单纯，但林星月实际上也没真中了顾婉淇的招，赵明琅觉得她在直觉方面有着自己所不了解的敏锐。 大致情况已经明了，赵明琅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你想当演员吗？”赵明琅转而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林星月想了想，答道，“也没有很想。” “那为什么在影视城那边工作？” “正好那边的餐馆招人，包吃住。” “……” 还真是“林星月式”回答。 她们闲聊着走到路口，人行道对面的绿灯闪烁了一下，跳到了红灯，林星月低着头整理袋子没注意到，往前跨了一步。 “小心！”赵明琅一把拉过她的胳膊，猛地将她拉回来。 路边一辆跑车呼啸而过，擦着她们的脚尖飞驰着转弯，带起的利风吹乱了两人的刘海。 林星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 附近等待红灯的行人有些忍不住害怕地尖叫起来，等车过去才回过神，拍着胸口咒骂着那个缺德的司机。 赵明琅将林星月拉到自己的身后，隔开马路，然后低头打量了她一眼。 脸色有些白，应该是受到了些惊吓。 除此以外上下都很完整，脚步如常，没有受伤的迹象。 赵明琅松了一口气，慢慢松开了手：“下次走里面吧，要记得看路。” 虽然遇到这种情况也无可奈何——林星月甚至还没有越过斑马线上的等待警戒线，只怪那个车主太过分，但在路上小心些总没有过错，要是受伤那可就糟糕了。 赵明琅一边想着，止不住地有些后怕，一边擦了擦手心的汗。 无意间低头的时候，她擦汗的动作顿住—— 她手心里不止有汗，而是一片刺目的红。 不像是番茄汁之类黏腻的触感，她也确定自己没有受伤，怎么也不至于渗出这么多血直至半干都毫无所觉。 “绿灯了——” 林星月扯了扯赵明琅的袖子提醒她。 赵明琅怔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把将林星月拉到身边，在她颈边嗅了嗅。 还是一如既往的奶香气，味道浅淡却像是轻易盈满整个空间的香薰，连其他的味道也遮盖掉了。 旁边的路人投来疑惑又暧|昧的视线，林星月满脸疑问，当事人毫无所觉。赵明琅思索了一会儿，目光在林星月身上扫了一圈，最后重新抓住了林星月的胳膊。 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用上了些力气。 林星月小幅度地皱了下眉：“嘶——” 赵明琅停住动作：“疼吗？” 林星月困惑似的思索片刻：“好像有一点。” 她们同时低下头，朝林星月胳膊上看去，手肘外侧的位置外套裂了道口子，被不明液体濡湿了一小片，因为外套是黑色的，她自己不说，旁人乍一眼看过去也看不清楚。 “可能是刚刚不小心撞到货架了。” “撞这么严重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好像……没有……”林星月小声答道。 她是真的没感觉到痛。 看着林星月毫无知觉的模样，赵明琅想生气又发不出火，总不能站在路口大声指责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用手扶着额头冷静了片刻，她深吸了一口气，拉着林星月另一只手匆匆往前走。 对面绿灯还剩下十秒钟，正好够她们快步穿过马路。 林星月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赵明琅这时候也没有。 到了家，东西随便丢在玄关处，赵明琅进了门口的客房找来前一天用剩下的酒精和纱布，命令林星月坐下，给她处理伤口。 林星月脱了外套，里面就一件短袖T恤，伤口直接暴露出来。 手肘外侧靠近小臂的地方被划出一道口子，伤口不算大，但很深，一小片皮肉外翻，赵明琅光看着都忍不住牙痛，偏偏林星月还跟没事人似的处在状况外。 看到伤口的时候林星月还呆了一下：“好像还挺深的？” “别乱碰！” 赵明琅没好气地按住她想摸上去的手，帮她处理伤口，林星月只是好奇地看着，不喊不叫。 也就最后用酒精棉按住伤口的时候，她才轻微地呼痛一声，但在赵明琅看过来的时候，她立刻又把声音咽了回去。 “觉得痛喊出来不要紧。”赵明琅看了她一眼，仍是觉得不理解，“你从哪里学来的坏毛病？还好现在天没那么热，要是夏天发炎了就糟糕了。” 可是她是真的不觉得痛啊。 林星月很想这么回答，但她知道这绝不是赵明琅想要的答案，于是沉默片刻后，乖乖巧巧地认错。 “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赵明琅满意了，消完毒伤口还没干，她小心地扶着手臂，吹了吹伤口。 林星月看看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又看看没有太大感觉的伤口，有些不解对方的小题大做，但莫名又有些高兴。 一种被珍视着的感觉。 有些陌生，却意外地并不惹人厌。 “咚——” “赵明琅！” 一声巨响在门口炸开，屋里两人被吓了一跳，刚转过头去看，就见刚怪叫了一声的莫遇霜僵在原地。 看清林星月的脸之后，莫遇霜摆出了一张便秘脸。 “你竟然真的把人泡到手了？”莫遇霜捂着脸尖叫了一声，“赵明琅你这个禽兽！” 她慢慢张开一点指缝，偷偷摸摸得像是屋里两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赵明琅心下冒火，但在林星月面前还是忍住了。 “只是处理伤口而已。”赵明琅额头青筋直跳，“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可从来没有左拥右抱一堆小鲜肉。 还随便撬别人家的门。 莫遇霜毫不在意，欢欢喜喜地扑到林星月面前。 “不是就好。星月我跟你说这个奸商就是个变态，你看她才见你几次面就把你往家里拐，看着就不像正经人，还是跟姐姐走吧，姐姐疼你——” “啪——” 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赵明琅终于忍无可忍，随手抄起身边的枕头，劈头盖脸地朝莫遇霜砸去。趁她中招的刹那，拎起她的后颈啪叽一下丢到门外。 “滚。”赵明琅阴森森地说道。 “砰”得一声响，赵明琅用力关上了大门。 转回头看到林星月呆愣的神情，赵明琅面不改色地说道：“丢个垃圾。” 第11章 林星月咽了下口水，乖巧地点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莫遇霜在外面砰砰砰地砸门。 “赵明琅你不想上明天头条的话就给我开门，不然我就在门口喊赵总金屋藏娇。” 屋里的赵明琅面不改色地帮林星月处理好伤口，对外面的噪音充耳不闻。 林星月摸了下伤口处包着的纱布，有些担忧地问道：“让霜姐在外面……这样，不要紧吗？” “没事，让她叫一会儿就安静了。”赵明琅收起东西，一边解释道，“那家伙就是这样，阴晴不定的，人来疯一个，有什么事说话也不好好说，非得被人骂了才高兴。” “赵总跟她关系好像很好啊。” 赵明琅的脸色看起来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只是因为两家世交，小时候在一起上学，所以才被迫认识。”赵明琅说道，“但她闹归闹，也不敢在我地盘上干什么，要是下次再被骚扰，你直接来找我就行了，我帮你揍她。” 她以为林星月又是一个牺牲在莫遇霜手底下的小可怜。 想到这里她还有些微妙的不爽。 一种介于“莫遇霜更早认识林星月”和“林星月被她欺负了”之间的复杂情绪。 但林星月只是笑：“没有啊，霜姐人挺好的，之前还说带我一起玩。” 赵明琅有些怀疑：“真的吗？” 林星月点了点头：“真的。” 赵明琅知道林星月不怎么会撒谎，既然这么说八成就是真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点之后，她觉得更不爽了。 这边话音刚落，门外砸门的声音终于放规矩了一点，莫遇霜也终于肯说起正事。 “我找星月有事，先放我进去呗。” 赵明琅给莫遇霜开门的时候，脸都是臭的，后者倒是不以为意。 莫遇霜还真是为了林星月来的，她跟那个饭店老板关系好，自从赵明琅去过之后，老板一直挂念着，莫遇霜便自告奋勇，说帮他问问情况。 这也只是原因之一。 原因之二是她想给林星月介绍一个工作，可以拿到比较高的报酬。 据她自己所说还有原因之三，但死活不肯说，没两句话就扑进沙发里开始满地打滚撒泼。 “我饿了，我要在这里吃完晚饭再走！赵明琅你赶快去做饭！不然我和星月都要被饿死了。” 赵明琅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在心里默念着莫遇霜的父母和哥哥姐姐的名字，以免自己真的一时冲动当场把她打死。 眼不见心不烦，她转身进了厨房。 “小明琅还是那个嘴硬心软的小可爱。”莫遇霜捧着脸跟林星月感慨着。 她可能只是怕自己再受刺激犯下什么不可挽回的过错。 再其次，大概就是念着两家世交的旧情。 林星月心善，干笑了两声，没把这些扎心的真相说出口——就连她都看得出来赵明琅都快被莫遇霜气炸了。 莫遇霜又凑近了些，目光落到她的锁骨处，低声问她：“伤口不要紧了吗？” 林星月回过神，摇了摇头：“不要紧，已经结痂了。” 莫遇霜用指尖隔空点了点，看起来很想戳上去试试：“还是不觉得疼吗？” “不碰的时候就不疼。” “你之前住在哪儿的？” “一个朋友那里。” “不是姓顾的吧？” “……不是。” “之后准备住在哪儿？要是实在找不到，我家还有几套没人住的公寓，空着也是空着，可以暂时借给你住。” “不用了，暂时先住在这里。” “为什么非要住这里？” “啪——”赵明琅端着个空玻璃杯过来，几乎是砸到桌上的，她正好听到莫遇霜嫌弃的疑问声，便冷冰冰地答了一句：“养狗。” 莫遇霜被噎到了，一时不能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林星月简单给她解释了一下。 “之前送去做检查了，本来准备回来的时候接回来的，不过遇到点事，就提前回来了。” “唔。”莫遇霜点了点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两条大长腿搭在了另一边的沙发扶手上。 赵明琅踢了她一脚：“别挡着路。” 莫遇霜把脚收回去，瞥见赵明琅在给林星月倒水，便问道：“我的呢？” 赵明琅冷眼睨她：“你手断了吗？自己倒。” 莫遇霜恹恹地躺回去，不肯动弹了。 赵明琅懒得理她，把水壶放在茶几上，又警告性地提醒了一句：“在别人家做客要规矩一点——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去看望你的父母了。” 赤|裸|裸|的威胁。 莫遇霜朝她的背影比了个中指。 但到底安分了一些。 直到吃晚饭前，她们都在谈论工作上的事。 说是下个月有个什么娱乐性节目，莫遇霜所在的公司也要参加，但是人数不够，所以要招人。 也是群演性质的绿叶陪衬，但报酬可观。 “目前具体情况不能说，不过我保证挺好玩的，要是没什么事我也会报名参加，星月你陪我一起去吧，一个人好无聊啊。” “跟你去还是免了，你才是那个最危险的人物。”赵明琅端菜上桌，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而且你应该没忘我们这边的剧组的事吧？” “嗯嗯嗯嗯嗯。”莫遇霜一边吃饭一边点头，“反正戏份少，不是很快就拍完了吗——所以星月也跟我一起去吧。” “如果没事的话。”林星月很善于点头。 “你是小孩子吗，怎么什么事都要别人陪。”赵明琅不愿承认自己是真的不爽到了极点，“反正你一招手，多的是男男女女朝你怀里撞，老是霍霍人小孩干什么，你还要不要脸。” “他们都不是星月啊。”莫遇霜坦诚地表示自己不要脸，“对我来说，星月绝对是跟他们不一样的。” “咔嚓——” “……” “……” “……” “咦，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断掉了的声音？” “质量不好而已。”赵明琅面无表情地将手里断成两截的筷子丢进垃圾桶，“明天去换套新的。” - 吃完饭，莫遇霜跟林星月敲定完工作上的事，兴致又上来，翻出了附近所有能找到的枕头，在客厅里玩起了枕头大战。 赵明琅头疼不已，但看到林星月亮晶晶的眼，又不好说出拒绝的话，索性随她们去了。 这大概是赵明琅对待莫遇霜最宽容的一天。 莫遇霜一直拿余光关注着她，一向敏锐的赵明琅却没有觉察到，她的目光一直追随在林星月身上。 “啪叽”一下，枕头砸到莫遇霜脸上。 她顺势躺倒在地板上，抱着枕头打了个滚。 “不玩了不玩了，我要看电视！” 莫遇霜自说自话地开了电视，林星月在赵明琅的提醒下吃了感冒药，不一会儿就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了。 赵明琅忽的感觉到肩头一重，侧过头去，就见林星月闭着眼睛靠上来。 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 赵明琅肩膀都僵硬了，不敢动弹，没留神自己脸色柔和了下来，也没注意到莫遇霜什么时候就安静下来。 莫遇霜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脚踩在沙发沿上，双手抱着小腿，下巴靠着膝盖，脸色沉静。 安分得不像是本人。 乍一眼看过去确实是很能唬人的。 在不知她本性的粉丝眼里，她就是这样安静而精致的仙女姐姐。 但赵明琅已经很久没见过莫遇霜这副模样了，有点像她没跟家里闹崩，还是万众瞩目的大家闺秀标杆的莫二小姐的时候的样子。 确认林星月睡熟了，赵明琅才开口问道：“你今天到底来干嘛的？” 声音被刻意压低了。 莫遇霜的声音也没有多高：“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知道她在你这里的？” 赵明琅用眼神提出疑问。 “是你们公司那个蔺文轩，之前在片场遇到了跟我套近乎呢，他小情人发短信过来说这事儿，正好被我看到了。”莫遇霜撇了撇嘴，“恨不得直说星月被你包养了让他放弃呢。” 不算出人意料，但也不能让人心情愉悦。 赵明琅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知道了。”赵明琅低声道谢，“多谢。” “不用跟我道谢，我又不是为了你。”莫遇霜看了眼沉睡中的林星月，沉默了片刻，忽的问道，“你认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了？”赵明琅反问道。 “你跟她才认识多久？” “昨天是第二次见面。” “……”饶是莫遇霜也不由被这理直气壮的回答惊住了。 原先她以为赵明琅起码跟林星月见过几次面了，所以才这么上心，没想到那时候才只见了一面而已。 “那她是救了你的命？”莫遇霜忍不住问道。 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理由让一个清心寡欲的女人对另外一个陌生女人如此在意呢。 “也没有。” “……我突然觉得我应该直接带星月走，然后打电话报警。” “你以为你有好到哪里去吗？先把你那一屋子的小情人清走再说这话。” “……” 莫遇霜坚强地挺直了脊背：“我们能不能不要这么互相伤害了。” 赵明琅回以一个鄙视的眼神：“是你先开始的。” 莫遇霜蹲回去，做了个停战的手势，泄气地问道：“那总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在她面前总是伶牙俐齿的赵总沉默了片刻，认真地答道：“是。” 第12章 林星月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她躺在沙发上，只有小腿那一侧亮着一盏落地灯，亮度被调到最低档的暖光，身上被盖了一床薄被。 客厅里空无一人。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有人走进来，随后林星月就听到了一声狗叫。 “嘘——” 赵明琅抱着狗进了门，摸黑穿过玄关，看到林星月坐在沙发上，像是醒了，才随手开了灯。 “抱歉，我睡着了。” 让赵明琅一个人去把狗接回来，林星月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脑子还混沌着，眼前一片模糊，第一件事就是揉着眼睛道歉。 “生病需要多休息。”赵明琅说道，“明天我要回去上班了，它还需要你帮忙照顾。” 林星月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还没彻底清醒过来。 “困的话回房间继续睡吧，没什么事了。”赵明琅说道，“楼上有空房间，床被都是新的，上楼左手边第二间门就是。” 林星月迷迷糊糊地追问了几声，确认没什么事才抱着毯子跌跌撞撞地上楼。 她把眼镜落在茶几上，赵明琅把小奶狗安顿好，顺便帮她把眼镜带了上去。 推开次卧的门，林星月已经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床上，蜷着身子，被子只盖了半边，赵明琅怕她夜里着凉，重新盖好被子，关好窗户，最后回到床边。 “星月……” 赵明琅低叫了一声，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烧已经彻底退了。 睡迷糊的人“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却在那只手伸过来的时候瑟缩了一下，不太明显，但赵明琅感受到了。 [你能救救她吗？] 赵明琅忽的想起莫遇霜临走前说的话。 心底千言万语，到了喉咙口一句也没能剩下，疑问的话倒是有不少，安慰的话也有很多，但在这个寂静的时刻，她也只能沉默着叹息了一声。 “要好好的啊。”最后她只能这么自语着。 - 赵明琅躺在床上，许久睡不着觉。 一闭眼就是莫遇霜最后跟她说的那些话。 莫遇霜对林星月的好感本就来得莫名其妙，自从她踏入娱乐圈之后，赵明琅就没见她对谁特别和蔼过，阴晴不定才是常态。 通常上一秒笑眯眯的，下一秒就冷着脸把东西砸过去。 哪怕是从进圈时就结识的“好友”也没能逃过去。 要不是她的家世背景确实够硬，早就被赶出娱乐圈了。 赵明琅一开始也只以为莫遇霜看着自己的面子，不会太过苛刻林星月，但没想到她对待林星月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或许比亲妹妹还要亲密些，毕竟她家里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样。 为什么？ 赵明琅问出来了。 “她跟以前的我很像。”这是莫遇霜的回答。 她伸出手，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小段距离，再一点点拉近。 “现在她就站在那条临界线上。像我以前一样。”莫遇霜说道，“但是我没有遇到看我一眼就能奋不顾身扑过来抓住我的人。那时候没有人来救我。” 莫遇霜笑了一下，是在自嘲，她长叹了一口气瘫倒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避开了赵明琅的视线。 “所以我现在变成了一个烂人。” 赵明琅愣了一下。 她心里想说你倒是还挺有自知之明，然而看莫遇霜难得示弱的模样，又确实看出几分可怜来。 莫遇霜显然不想要她的同情，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赵明琅这才意识到，那些或许就是她的真心话。 作为从小相看两厌的死对头，赵明琅跟莫遇霜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但后者前后的变化，她也是看得最清楚的人之一。 莫遇霜小时候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聪明漂亮有灵气，莫家上上下下都对她寄予厚望。 她坦荡而光明的未来一眼就能看到头——最受瞩目的家族继承人，联姻之后用自己过人的天赋和能力让家族的声望更上一层楼，成为别人嫉妒敬佩又仰慕的名流…… 夸一声“天之骄女”也不为过。 然而不知是因为这些赞美都化成了压力，还是童年过度缺爱，亦或是别的一些变故，莫遇霜优秀了二十年，终于在订婚典礼前夜迎接了迟来的叛逆期。 一向冷静自持、端庄大方的莫二小姐连夜离家出走，在家人断绝关系的威胁下，头也不回地奔向远方。 之后就是她阴差阳错踏入影视城，从龙套开始跑起，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后来莫遇霜演戏时遇到圈内霸凌，她咬牙硬撑，险些丢了性命，在医院昏迷数日。暗中关注她动向的莫家人这才忙不迭现身，心下终究舍不得女儿和妹妹，主动低头，选择了和解。 莫遇霜没有再拒绝。 也是从那时候起，莫遇霜就跟真的死过一回一样，曾经善解人意的莫二小姐不在了，留下的是狂妄任性、令无数人恨得牙痒痒的当红明星。 赵明琅以前不喜欢莫遇霜，现在也依然不能理解她。 不是因为觉得对方走在错误的道路上，而是与自己无关，就连去深入了解的欲|望都没有。 但跟林星月牵扯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看着林星月沉睡的面庞，就如同她醒的时候一样乖巧安静，赵明琅很难想象她会变成像莫遇霜一样的人——可转念一想，在莫遇霜跟家里决裂以前，她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有这么叛逆的一面。 越乖巧沉默的人，爆发起来就越出人意料。 而且赵明琅也注意到林星月的睡姿，即便靠在她身边的时候，也极尽可能地将自己蜷起来。 典型的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赵明琅出乎意料地没再嘲讽莫遇霜什么，哪怕对方随手顺走了她冰箱里最后一盒蛋糕，她也只是在静静地沉思着。 莫遇霜连冰箱门都没有关，就那么靠在门上，一边吃蛋糕，一边看着赵明琅的神色。 半晌之后她终于确定赵明琅没有痛骂自己一顿的意思，觉得有些无趣，又莫名有些安心，像是一桩事了，交接到下一棒手上，她就没了兴趣。 “你能救救她吗？”莫遇霜问她。 这是她说过的最真诚的一句话。 赵明琅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的眼睛，说了一声：“好。” 走道里的灯没开，只有走廊外面的天空里亮着一点月亮和星辰的光，赵明琅看不清莫遇霜的脸色，但能感觉到她笑了一下。 “谢谢。”莫遇霜说道。 - 第二天，公司。 因为早上有晨会，赵明琅不得不早起到了公司，林星月当然还没有醒，她留了纸条。 忙于工作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一旦空闲下来就开始忍不住多想。 赵明琅确实才是第二次见林星月，直至现在也对她的家世一无所知，只是估摸着家里条件不会太差，忙里偷闲时隐晦地问了一圈好友，也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便猜测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林星月”这三个字从姓到名都不罕见，哪怕只在城西也难以精确到人，更何况是在占地更广人数更多的城东。 闲下来的时候，赵明琅招来助理，话没出口，又怕过度探究隐私的行为会让对方觉得受伤，便临时改了口。 “我们公司下面一个叫蔺文轩的新人，你去打听一下近况。” - 刚听完助理汇报工作的时候，赵明琅接到了林星月的短信。 林星月说她找到了一份发传单的兼职，还能一边遛狗，并顺带感谢了一下她早上去公司前留下的早饭，因为怕打扰到她工作，所以只发了短信告知一声。 完全是公事公办一板一眼的态度。 赵明琅两眼扫完，敲了回复。 [在什么地方？] 对面很快发来回答，连时间也一并交代了。 [锦业路的公园附近，六点结束，大概七点前能回去。] 锦业路在公司的反方向，位置有些偏，相对市中心也不够繁华，赵明琅自从搬过来，也只去过那个公园一次。 [注意安全。] 发出这一条提醒之后，赵明琅将手机放到一边，跟助理最后确认了一下工作行程。 “今天下班后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前两天岑姐约了见你，就今天晚上。”助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打听了一下，是为了蔺文轩来的，想要谈新剧的角色。” 岑姐是他们公司的经纪人，也是签下蔺文轩的人，对这个皮相优秀的新人很是看好，一直在为他争取资源，甚至在赵明琅面前故意提过好几次。 赵明琅对能给公司带来正面利益的事来者不拒，原先也是默许了对方的小动作。 偏生最近不巧新人在她面前挂了名。 赵明琅闻言便不假思索道：“推了。” 助理瞄了她一眼，问道：“那如果岑姐问起来……” 赵明琅随口道：“等我有空再说。” 那看来短时间内是没空了。 助理点点头表示了解，转身出门代为传达赵总的意思。 特意提前来到办公室外面等候的岑姐闻言脸色僵硬，客气地跟助理打过招呼，转过头时就沉下了脸。 至于之后是怎么打电话质问蔺文轩什么时候得罪了赵总，那就是后话了。 - 公园。 林星月牵着狗，跟着一位大妈在公园里绕着圈。 公园里大多都是些中老年人，到傍晚天凉下来的时候便到公园来散步健身，刚来时，林星月抓着传单看着手机上显示着的被分派地址茫然了片刻。 传单上赫然列着的是“游泳健身”之类的字样。 幸好老人们大多都是些热心肠，也可能是因为林星月长得可爱讨人喜欢，老人们把她认成了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一个个友善地接过她手里没有太大用处的传单，还主动跟她搭话。 最后一个接过传单的阿姨邀请林星月陪她一起转转，顺便说说话。 林星月看看时间还没到，便点头答应下来。 单方面问完学习生活，阿姨就忍不住开始抱怨起自己家里的事，从记性不好的老伴到越发冷淡的儿子，再到叛逆的孙子，林星月心生同情，便安慰几句，却越发激起了对方倾诉的欲|望。 林星月又是不善于拒绝人的，好不容易等到阿姨突然想起自己要回去做饭，这才脱了身。 再看一眼时间，已经临近晚上七点了。 耽误了时间是其次，等到了车站的时候，林星月才发现最后一班车才刚刚开走。 公园口位置偏僻，总共也只有两班车经过。 林星月不抱希望地看了眼另一班车的首末点，果不其然幸运没有眷顾她，另一班车的末班车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就截止了。 走回去的路倒是还记得，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挫败。 林星月在车站前的座位上坐下，临近夏日的夜晚来得迟，天才将将黑下来，城市提倡节能减排，公园这片是路灯最晚亮起的路段之一，这时候就只有后面登着广告的站牌亮着光。 她决定坐在这儿先休息一下，等路灯亮了再走。 揉了揉酸痛的小腿，又揉了下一旁因为饥饿而有些焦躁的小狗的脑袋，林星月将手机放在膝盖上，准备将迟点回去的事告知赵明琅一声。 对方或许已经下班了，又或许没有，但以防万一，失信于人并不是好事。 [路上有点事，可能会迟点回去。大概九点前到。] 林星月将消息发出去时没指望收到什么回音，放下手机就抱起了狗，一边思索着怎么解决它的晚饭问题。 手机铃声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上的“赵明琅”三个字，林星月不由一愣，但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抬头。” 林星月下意识抬起头，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车站前，前排车窗慢慢降下来。 恰在这时华灯初上，突兀亮起的光有些刺眼，林星月眯了下眼，从晕开的暖光里看到赵明琅的脸。 赵明琅坐在驾驶座上朝她笑，几乎与背后清冷又温暖的灯光融为一体。 温柔的声音同时从前方和手机里传入林星月的耳中。 “上车。” 林星月抓着手机一时无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 第13章 赵明琅刚下班，车开到楼下见家里灯没亮，便调转了车头朝公园开过去。 林星月倒是因为麻烦了对方有些愧疚。 “要是我坐车回去了，岂不是让你白跑一趟。” “这不是没坐到车吗。”赵明琅笑了一下，“说明我们心有灵犀。” 实话是根本没想过，就怕有什么意外，所以便多跑一趟。 跑空了也不要紧，说明已经安全到家，她再折返回去就是了。 林星月撑着脸不说话了。她还没习惯这种类型的玩笑话。 赵明琅看了眼她的侧脸，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去逗她。 “本来就是去前面办点事的，过来是顺路。”赵明琅随便找了个不存在的理由，“虽然过两天办也不要紧，但是今天早点处理了之后就少点麻烦事。” 林星月看起来放松了一点。 她很害怕会麻烦到别人——是限定于不熟悉的人，还是……全部？ 赵明琅在心底思索着。 与林星月相关的一切在她面前就是一张白纸，除了鼻尖萦绕的淡淡奶香气，余下的一切都由赵明琅自己执笔画上。 有可能会惹恼对方的捷径，赵明琅并不太想用。 她想靠自己的力量一点点走进对方的心，去“救”她。 慢慢熟悉对方的性格，猜出对方的潜在的含义，等待着对方敞开心扉主动说出自己的事…… 这个过程并不惹人讨厌。 赵明琅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没有耐心的人。 - 到家的时候差不多七点半，两人都没有吃饭。 林星月在刚买回来的食盆里倒上狗粮，赵明琅则走进了厨房，从冰箱里翻出了些食材，简单准备了一下晚饭。 “盐好像快没有了。” 赵明琅打开调料盒的时候才发现其中一格已经见底。 她之前没有在家自己做饭的习惯，工作忙起来时更是昏天黑地，家里的厨房更像是一个摆设，调料之类的常用品自然也不会时时记得添置。也就林星月来了之后，她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主动走进了厨房，做起了三餐。 倒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体验，只是这时候难免会出现一时疏忽而带来的小麻烦。 “我去买。”林星月自告奋勇。 “等明天吧。”赵明琅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天，“晚上就吃清淡一点。” 林星月点了点头：“那我明天早上去买吧，还有别的要带吗？” “我明天会早点下班，等我回来带你去超市。”赵明琅说道，“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的东西。” 上次去超市的时候，因为遇到顾婉淇，她们离开的时候有些匆忙，漏了不少东西。 林星月并不娇气，能将就过去的事从来不提，赵明琅倒是记在心里。 平时赵明琅有什么需要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但体会一下普通人的平淡日常也未尝不可。 “你明天还是去那里发传单吗？”赵明琅又问道。 “明天下午是另外的兼职。”林星月答道，“在我们上次去的那个超市附近。” “干什么？” “玩偶传单……之类的吧。” - 隔天，赵明琅下班之后就直奔那天的商场。 商场处于繁华地带，即便是工作日也是人来人往，广场各处的活动也不少。赵明琅依据着林星月给的模糊地址，站在商场门口环视了许久。 直到玩偶兔子的长耳朵几次撞上赵明琅的肩，甚至擦过她的脸颊，她用疑惑的目光看过去，才勉强根据地上的狗辨认出了套在玩偶服里的人。 “林星月？” 卡通玩偶兔子又甩了下耳朵。 赵明琅凑近时，才听到她小声地解释：“抱歉，现在还在工作时间不能擅离职守，能再等我十分钟吗？” 附近小孩子拉着妈妈的手，看到兔子的时候就停下脚步，指指地上的狗，又指指兔子手里的小风车和传单。 “妈妈，看小狗！还有兔子！” 玩偶兔子尽职地凑过去，弯下腰送给了小朋友一个小风车，妈妈也接过传单，让儿子说了声谢谢。 挥手道别离开的时候，兔子朝他们比了个v字。 赵明琅在一旁看着有趣，索性在附近的长凳上坐下来等。 这次的传单内容是专门给小孩子的玩具店，工作日里能找到的客户还是少数，零星几个小朋友跑过之后，在亮起的广场灯里，只剩下兔子孤零零的身影。 不一会儿，兔子玩偶也慢慢蹭过来，停在赵明琅不远处。 赵明琅没忍住探出身去伸手，拽了下兔子耳朵，毛绒绒的，意外的触感不错。 转回头的时候，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小风车。 “最后的特别礼物。”兔子说道，“工作时间结束，这是赔礼。” 赵明琅看着兔子摘下头套，露出里面汗湿的脸，眼镜片上泛起一片白雾，倒是不掩笑容，她心下也跟着放松，伸手接过这份过于廉价的“礼物”。 彩色小风车，只有两三个指头那么大，做工粗糙，边缘毛糙，还有明显被剪坏的地方。 对着风车吹了一下，便呼啦呼啦转了起来。 明明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玩具，赵明琅却忍不住笑起来。 “我会好好珍藏的。” “咔嚓——” 忘记关闭的手机相机快门声响起。 赵明琅抬头，看到林星月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机藏起来。 “对不起，看到你笑得很好看，不自觉就想拍下来……你不喜欢的话我会删掉的。” “不用。” 赵明琅朝林星月招了招手。 林星月外面的玩偶服还没脱，一颠一颠地往她跟前跑了两步，到了近前，还乖乖巧巧地蹲下来。 赵明琅帮她拨开脸上粘着的碎发，随即搂过了她的脖子，贴近了她的脸，举起手机。 “咔嚓——” 温柔的笑脸和茫然懵懂的清澈眼眸，还有那缓缓旋转着的彩色小风车，被定格在了同一画面里。 “这个我也会好好保存的。”赵明琅说道。 小奶狗在她们脚边甩着尾巴，“汪汪”叫了两声，像在控诉主人们无视自己的恶行。 赵明琅随手捞起它，将它送到了附近的宠物店寄存。 - 进了超市之后，时间就慢了下来，可以优哉游哉地闲逛。 赵明琅推着购物车，沿途看到货架上有什么合眼缘的就顺手丢进车里，一边侧过头问林星月想要什么。 林星月没什么想要的。 “适当的撒娇是女孩子的权利。”赵明琅侧过头去逗她，“会撒娇的小孩最可爱。” 林星月把这句话当做一个课题思索了片刻，没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 “不会给别人添麻烦吗？” “也分对象。”赵明琅说道，“如果是你对我撒娇的话，我大概会很高兴。” “赵总也会跟别人撒娇吗？” “偶尔。”赵明琅答道，“比如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像是这种情况也在所难免吧。” “是吗。”林星月看起来依然费解。 “你难道没有跟家人撒过娇吗？”赵明琅问她。 林星月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 “在我的记忆里，没有过。” “一次也没有吗？”赵明琅莫名对这个问题在意起来，“小时候也没有？” 林星月撇开了脸，声音很轻：“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你——” “赵明琅？” 身后的呼唤声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交流，赵明琅闻声回头，看到后面的年长女性不由愣了一下。 “陆教授？” 女人穿着朴素却气质优雅，鬓边几根白丝也不影响她的精神气。 她看着赵明琅转过头，表情从不确定转为惊喜。 “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陆教授露出了微笑，“毕竟你平时不像是会逛超市的人。” 陆教授是青云大学的教授，也是曾经教过赵明琅的老师。 赵明琅在校时期表现不错，陆教授也对她青眼有加，虽然最后没往学术方向继续发展深造，但陆教授对她还算关照，彼此之间也存着一份师生情。 逢年过节时，只要不太忙碌，赵明琅也会带着礼物登门拜访。 当然也有陆教授住得近的原因。 路遇恩师，自然要寒暄一番。 “陆教授要搬家了？” “对，两个学院合并，我们要搬到本部去。”陆教授答道，“这里离本部太远了，上课也不方便，可能这学期结束之前就会统一搬过去。” “那看来以后是不能经常见面了。”赵明琅略表遗憾，“不过这样陆教授就不用跟郑教授分居两地了，也算是好事了。” 陆教授常年在城西校区上课带项目，而她的先生则是本部校区的教授，因为工作原因他们不得不时常分居。 如今倒算是一桩好事，值得道贺。 陆教授看起来也很高兴，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一边：“一年忙到头，也该抽空回母校看看。” 赵明琅自然只有点头的份：“您说的是。” 叙完旧，陆教授才注意到赵明琅推着的购物车，不由问道：“你找到男朋友了？” 购物车里除了过量的零食，零星几件日用品都是成双成对的。这里只离赵明琅自己住的地方近，平时工作又忙，是绝没有空闲来招待什么亲戚家的小孩的。 思来想去，似乎这就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说不定是女朋友呢。”赵明琅用明显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随即又主动解释道，“只是有朋友来借住，所以带她来买点东西，就是这——” ……人呢？！ 赵明琅一转头，背后空无一人。 她眉角一动，左右环视一圈都没见到人，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好在还记得这是超市，是公众场合，不至于出什么事，才勉强告诫自己镇定下来。 大约是趁她跟陆教授寒暄分心的时候跑了的。 但她竟然真的毫无所觉。 几句话将陆教授敷衍过去，挥手道了别，赵明琅便匆匆转身，连购物车也不要了，在附近的货架快速穿梭了一遍，也没见到熟悉的人影，最后不得不回到原点。 赵明琅靠在购物车上，眉头紧皱着。 附近的工作人员注意到她的异状，主动上前询问她需要什么帮助。 “我在找人，刚刚站在我旁边的，年轻姑娘，大概这么高。”赵明琅对比着自己的身高比了一下大致范围，“戴眼镜，黑头发，发尾到这里，你有没有见过她？” “见过啊。” “她人在哪里？” 赵明琅的眼神立刻扫射过去，工作人员有点被吓到，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声音都放轻了好几个度。 他微微倾身，小心翼翼地往促销货架下面指了指。 除了长排的常规陈列架以外的地方被各式各样的促销栏占满，赵明琅旁边就是个巧克力的促销栏，刚放上去没多久，还只是个半成品的促销价，下方只糊了一半的板子，还是半镂空的。 赵明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皮子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林星月——”她叫了一声。 “咚——” 货架下来传来一声闷响，赵明琅弯腰低头，正对上货架底下的人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模样。 第14章 “你在干什么？”赵明琅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我看这里风景不错，进来坐坐。” 林星月捂着脑袋坐到地上，好像真的对货架里侧黑漆漆的广告板有什么兴趣似的，只是眼神乱飘，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在掩盖着什么。 赵明琅挑了下眉：“想吃巧克力我给你买就是了，怎么说也是在外面，就不要用这种方式撒娇了。” 林星月很想反驳什么，但又想起自己的话，不自觉地鼓起双颊，抱着膝盖生闷气。 赵明琅叹了口气，朝她伸出手：“先出来，乖。” 附近的路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不时探头过来看热闹，林星月没有当众耍猴戏的爱好，借了台阶下，低着头从里面爬出来，还没站稳就直往赵明琅身后躲。 “刚刚陆教授已经结过账出去了。”赵明琅说道。 “……哦。”林星月终于敢抬起头了，伸手摸了下脑袋上被撞的地方。 “走吧。”赵明琅拿起货架上一盒巧克力丢进购物车，领着林星月上了二楼日用品区。 赵明琅没急着问陆教授的事，林星月自在不少，等到结完账离开的时候，她看起来已经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林星月抱着狗坐在副驾上，赵明琅看她眉宇间有些倦意，原本想问的话都咽了回去。 虽然好奇，但她的本意并不是惹林星月不开心。 林星月却主动开了口：“他们想让我成为有用的人。” 她看向车窗外面，车刚缓缓起步，繁华地带的街道华光溢彩，闪烁的霓虹彩光让人目不暇接，行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一窗之隔的车内却听不到任何喧嚣，安静过头。 林星月看得入了迷，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接上自己的话：“但是我越来越发现我做不到、成为不了他们想象的那样的人。” 越来越紧迫的压力像是绷紧了的弦，她害怕它断掉，闭上了眼，往后退了一步。 那一步就让她转身，然后逃走了。 “可能我就是最没用的那个人吧。”林星月叹了口气，有些自嘲，“我家的哥哥姐姐都是很厉害的人，只有我……” 她情绪低落得很明显。 赵明琅用余光注视她的神情，隐约意识到对方的压力来源，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来自他人的期许确实容易压垮一个人的精神，但她又觉得应当不止如此。 “我不认识你的哥哥姐姐，但我认识你，我觉得你很优秀。” 赵明琅想起之前节目上的答题环节，想到她匆匆穿过马路的背影，想到她浑身湿透抱着小狗躲在花坛边的场景，越发能觉出“可爱”二字。 “认真、善良、温柔，都是很难得的品质，你很好。” 赵明琅觉得林星月可夸的地方很多，最易觉察的自是漂亮干净的容颜，明亮的眼眸到眼角的泪痣、脸颊边的小梨涡都透着可爱，其次就是相处之后立刻能感受到的真诚…… 但那些主观性的评价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是会让人觉得有些羞耻的。 赵明琅正考虑着怎么委婉地夸赞一下对方，然而等到路口停下车等红灯的时候，她一转头，林星月已经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苦心搜刮的词句一下子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去了。 也不知道自己之前说的话她听到没有。 赵明琅有些泄气地靠在方向盘上，不由低叹了一声，盯着林星月的睡颜看了片刻，有些挫败，却也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林星月双眸紧闭，眉眼舒展，小奶狗趴在她怀里不吵不闹，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被主人的睡意所传染了。 很难想象狭窄的车厢里也能让人睡得这样安稳。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面对这样的景象，赵明琅也只能给出“安宁”这样的形容词。 光是看着，就觉得心也跟着宁静了下来。 这种感觉并不坏。如果时间能够在这一刻拉长就好了。赵明琅这样想道。 - 林星月是被电话铃声惊醒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看车窗外静止的景，她才发现已经到了赵明琅家楼下。赵明琅刚把钥匙拔|出|来，朝林星月抬了抬下巴，示意手机在前面。 林星月连忙抬头，拿过手机接了电话。 电话是莫遇霜打过来的，上次说的那个工作定了下来，她帮自己和林星月同时报了名，就打电话来通知了一声，并让她把下周之后的时间都空出来。 这件事她们上次就已经说好，因此只是简单交流了两句，之后都是些问候的闲话。 赵明琅坐在一旁，没急着下车。 狭小的车厢里听清电话另一边的声音不是难事。 赵明琅并不喜欢干涉别人的通话，但只有莫遇霜例外。 了解了一下她的过去，不代表她现在就是个普通的正常人了。 事实就是莫遇霜现在行事时常超出常理之外，好心办坏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赵明琅最不希望的就是莫遇霜把林星月扯到她那个乱七八糟的圈子里去。 果不其然，没几句话之后，莫遇霜就开始试图诱|拐无知少女。 “星月不如搬过去跟我一起住吧。”莫遇霜兴奋地提议道，“我们公司有员工宿舍，我可以分给你一半——” “不用，不可能，滚。”赵明琅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 “……” “……” 赵明琅把手机还给林星月，一边提醒道：“她的房间里永远有不下于三个男男女女进进出出，而且每次都不重样，那种环境对你来说不合适。” 林星月愣愣地点头。 电话还没挂断，电话另一边的莫遇霜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 “……赵明琅，你这样很像是那种顽固的老古板家长你知道吗——” “嘟——” 电话被掐断了。 “下次再听到这种废话，直接这样就行了。” 赵明琅亲自示范了一下如何挂断莫遇霜的电话。 “……” - 隔周的周一，林星月拿着莫遇霜给的地址走到了目的地。 莫遇霜说在这里集合，走到这里却没看到人。林星月一边发短信问了一句，一边抬头看了看。 面前是一栋高楼，牌子上写着“良玉”两个字，大概是公司的名字，没等她细看，就听后面突然有人叫住她。 “林小姐？” 林星月闻声回头，看到个男人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帽檐压得很低，有些看不清脸。 她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却与记忆里的面孔都对不上号。 “请问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上个月才见过。”男人取下帽子，将墨镜推下来一点，认真看了眼林星月的脸，然后笑了一下，“是我。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哦，对了，我叫邵之航，你叫我邵哥就行。” 林星月反应过来，有些惊讶：“你是之前那个相亲节目的……” 眼前的男人正是她上次参加的相亲节目的负责人。 不过他们实际上并不熟悉。 邵之航并不负责招人，也只在林星月报名的那天扫了她一眼，确认外貌端正没什么问题就很快略过她。讲节目流程和做造型的也全是另外的人，他们离得最近的时候也不过中场休息期间，他跑到赵明琅跟前说话，然后被训了一顿。 直到拿完钱离开，他们也没能说上一句话。 更何况林星月无心往娱乐圈发展，做群演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节目结束一次结清报酬，早就把节目上的人和事放到了脑后，现在能想起人也全是因为她记忆力强。 那时候他们没什么交集，林星月也不觉得这么高层人物能记得自己这个路过打酱油的小虾米。 或许是因为那天赵总的举动太惊世骇俗，自己才沾了光，在负责人那里挂了名。 ——但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为什么现在对自己这么……殷勤。 听林星月说是在等人，邵之航二话不说就请她先进去坐。 大楼的一层宽敞明亮，像是高档的接待厅，但在电梯口的位置全都设立了关卡，必须刷卡才能进出，不甚明显的边角暗处也都有保安在站岗巡逻。 邵之航上前台交代了两声，其他人便不再用疑问而警惕的目光盯着林星月看，而是转为了另外一种……更复杂的视线。 请林星月在待客区暂坐之后，邵之航也跟着坐下来陪她，热情得像是两人的身份对调了似的。 林星月坐在若隐若现的注视下如芒在背。 “我一个人坐在这儿等就行了。您先去忙吧。”林星月僵硬地笑了一下。 “那怎么行。”邵之航连连摆手，“之前一直没联系上你，没能跟你当面道谢，我一直记挂着，现在没办法请你吃饭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能再让你一个人干坐在这儿，至少陪你等到人吧，正好也能跟你聊聊。” “道谢？”林星月有些不解，“我有做过什么吗？” “是节目的事，真是帮了大忙了。”邵之航说起来就满脸兴奋，甚至忍不住伸手去握住林星月的手，用力地上下摆动着，“你救了我的命啊！” 这倒不是什么骚扰的含义，完全就是感激过头，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从他语无伦次的讲述里，林星月终于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还真就是节目的事，自从上次她跟赵总在节目里牵手成功之后，节目收视率一路直升，之后几次重播也反响热烈。 节目组的人也像是突然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就连临时招募的群演也开始积极营业，后面连着两期的收视率都碾压了上一季的最高收视。 网上的热度也炒了起来，还催生了大批cp粉，嗷嗷叫着想要看后续。 听说第二季节目接近尾声，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期待第三季了。 上一次的公司例会之中，他们节目组第一次得到了表扬，也获得了第三季的制作批准。 本以为已经陷入绝境，却没想到临了打了个翻身仗，当然赵总才是最大的恩人，但邵之航是绝不敢杵到她面前说些废话的，而且他清楚，如果对象不是林星月，赵明琅说不定压根就不会那么做。 等效代换一下，林星月依然是他的大恩人。 好不容易遇到“恩人”，邵之航主动打招呼完全是在情理之中，而这么激动则是因为另外一个缘由了。 “是这样的，我们节目快结束了，但是准备应观众的要求再加个特别篇，邀请前面两季牵手成功的嘉宾去度蜜月拍个外景。不知道你跟赵总……” 邵之航搓了搓手，有些紧张和急切。 “但是我跟赵总只是演戏而已。”林星月说道，“这样不太合适吧。” “会给报酬的。所有食宿都能报销，相当于免费旅游。”邵之航咬了咬牙，伸出五个手指头，“按时薪算，给你翻五倍！” 林星月动摇了一秒钟，她推了下眼镜：“还是——” “那这样！分开来算，普通外景翻五倍，凡是亲密戏份包括牵手拥抱同床之类的翻十倍！”邵之航激动地按住林星月的肩，进入单方面讨价还价模式，“当然不强求你一定要做，只要节目期间别分手就行，按秒钟算钱都可以！” 林星月原先就是个跑龙套的，薪资不算高，但翻上五倍十倍之后也很可观了。 至少可以把给赵明琅的房租钱还上了。 林星月想到这里连忙甩了甩脑袋。 好险，差点顺口就答应了。 邵之航见林星月恢复清醒，立刻控制不住地垮下脸，一边思索着要不要再加点码。 然而他也不太了解林星月，除了猜测对方缺钱以外，也不知道该如何打动对方了。 “实在不行，薪酬再往上提两成也行……”邵之航弱弱地说道，“或者你还想要什么，我能办的一定给你办……” “抱歉啊，我这边倒是没什么。”林星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是赵总那边可能不太方便吧。” “如果是周末拍的话，我倒是挺方便的。”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星月被吓了一跳，揉了下被热气触到的耳朵，转头一看，赵明琅正站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起身。 “赵总？” “赵总！” 林星月的声音和邵之航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一个是意外，一个是惊喜。 愣神的时候，林星月还听到了四周类似尖叫的声音，不过很快就转为低声的讨论，她只感觉刺在背上的目光更加灼热的。 “果然是真的啊。” “赵总女朋友？” “真的是节目上那个人？” “长得蛮可爱的嘛。” “原来是喜欢这一卦。” “我现在去变性还来得及吗。” …… 好像隐隐约约听到这样的讨论声。 林星月紧张得像是条炸毛的小狗。 赵明琅轻笑了一声，目光落到邵之航的手上，却跟刀锋似的，后者愣了一下，看看自己还放在林星月肩上的手，立刻反应过来，刷得一下缩回了手。 邵之航目光转向别处，还吹了个口哨，一副我什么都没干过的模样。 赵明琅靠坐在沙发背上，把林星月的肩揽过来，让她靠在沙发背上，也靠在自己的身边，这样明显让她放松了一些。 林星月刚刚从梦游一般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赵总？你怎么在这里——” 话未尽，不远处电梯口有人出来，一眼看到林星月，张口就叫了一声：“星月。” 年轻男人快步走过来。 他身后还跟着个年轻女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地在原地跺了下脚，随即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追上去，挽住男人的胳膊之后，又重新露出甜美的笑颜。 林星月闻声去看，觉得男女都有些眼熟，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好像是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明星。 或许之前在影视城餐馆打工的时候，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直到他们走近了，林星月才认出来：“蔺先生？” 走过来的男人正是之前在饭馆对她献过殷勤的蔺文轩，上次顾婉淇才暗示说她跟蔺文轩在一起了，然而此刻站在他旁边姿态亲密的女人却不是顾婉淇。 林星月有些困惑。 蔺文轩一边走过来，一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是准备签公司了吗？” 他旁边的女人皱了下眉，跟着说道：“原来是新人妹妹啊，长得还挺可爱的不出道是可惜了，不过我们公司签人可是很严格的，希望你不要白跑一趟才好。” “不是。”林星月想解释，“只是在这里等人。” 显然不是在等蔺文轩。 年轻女人面上一喜，态度又和善起来，挽着蔺文轩胳膊的手贴得更紧了些，跟着问道：“是来找男朋友吧，是谁啊，说出来说不定我们也认识，帮你一起找找他。” “女朋友不行吗。” 这声音不是林星月的，刚来的两人微微一怔，正好走近了些，才看清了被旁边绿植挡住的脸。 赵明琅冷淡地看着他们，语调完全不像话语那样温和。 两人同时脸色一变，蔺文轩更是脸色黑如锅底，五指握成拳颤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将挂在身上的女人推出去，女人也不敢声张，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叫了一声：“赵总。” 赵明琅靠在沙发后面，半搂着林星月的脖子，简单介绍了一下：“我女朋友，来我公司找我，有意见吗？” 第15章 谁也不敢说有，倒是都把目光投到林星月脸上。 林星月紧张到手心冒汗，大脑当机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赵明琅低头，唇贴到她耳边，低声提醒：“你不是答应他参加节目了吗，做戏做全套，拿钱办事也要有职业道德，对吧。” 听起来很有道理。 林星月也没多想，连忙点头，一边用力地“嗯”了一声。 她顿时觉得周围的视线又热烈了一个度。 蔺文轩还愣在原地，他旁边的女明星倒是有些高兴，暗喜自己刚刚没当面说太过分的话，也不用担心喜欢的人被抢了。 废话，谁敢动赵总的人。 “哎呀怪我猜错了，原来是女朋友，没想到赵总女朋友这么漂亮。”女明星收拾好心情，小心翼翼地打了个圆场，“恭喜恭喜，难得来一次，我们就不打扰赵总了。” 说着，她偷偷碰了下蔺文轩的胳膊，示意他赶紧走。 蔺文轩还留在原地恋恋不舍，看看林星月又看看赵明琅，好似大受打击，一副“我看错你了”的模样。 “你不去工作吗？”赵明琅提醒道，“现在竞争这么激烈，态度还不放好的话，很容易被淘汰的。” 蔺文轩终于被旁边的女明星给拽走了。 一出了公司大门，原先亲密的两人立马分开两边，戴着墨镜上了不同的车，一副不熟悉的模样。 即便附近根本没什么无关的外人。 “你跟他很熟吗？”赵明琅问道。 “不熟啊。”林星月同样费解，“我跟他都没见过几次面，刚刚看到他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看起来完全是对面在自作多情。 “噗——” 赵明琅终于笑起来。 林星月好像听见附近有人倒抽了一口气，抬头看时，就见被忽视得彻底的邵之航神情从呆愣转为赞叹，最后变成一种莫名的兴奋和狂热。 如果林星月经常上网冲浪的话，大概能明白那种表情叫“磕到了”。 临走之前，邵之航连声请求：“就是这种状态，请你们一定要保持下去！” 他这么一副态度，林星月心底最后一点顾忌也跟着风消逝了。 在邵之航离开之后，剩下的两人终于再无人打扰，赵明琅问起正事：“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说要工作吗。” “哦，对了，是霜姐叫我来的。”林星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从包里翻出东西，“她给了我一个这个地址让在这里集合，还给了这个牌子，说是进出用的，不过我没用到，那边的人听了霜姐的名字就把我放进来了。” 她看了眼时间，随后编辑短信去询问了一声，一边对赵明琅说道：“说是九点半集合，但是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她不会走错路了吧。” 听到这儿，赵明琅哪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她们俩都被莫遇霜给耍了。 故意把林星月叫到自己公司，八成也就是为了刚刚那一出。 现在想来，不久前在公司里散步相亲节目上那件事的人，估计也是最近突然经常跑来她公司串门的莫遇霜了。 “她今天不会来了。”赵明琅说道。 “为什么？”林星月不解，话未尽就收到了回信，低头一看，不由呆了一下，“啊，真的诶，她说迷路了，今天先回去了，让助理帮我们两个都签过到了。” 果不其然。 赵明琅按了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该不该跟林星月说呢，莫遇霜实际是为了她好，也几乎是单方面为了她好。 当众玩这么一出，圈里人多多少少都会听到些风声，若是林星月以后在圈里混，身上盖着赵明琅的戳，一般人就不敢轻易动她。 赵明琅有私心，因此纵容了对方光明正大的算计。 但是不爽还是有的，同时还生出些担忧—— 莫遇霜确实对林星月很友善，但是经常没什么分寸感，让她们混在一起真的好吗？ “但是今天下午好像还有练习活动，直接缺席不太好吧。”林星月还有些犹豫工作的事情。 赵明琅索性暂时收起忧虑，拍了拍她的肩：“我送你过去。” - 赵明琅把林星月送到真正的目的地楼下。 那是另一家影视公司，跟赵明琅公司多演员不同，这家公司旗下歌手居多，两方偶尔也会有合作，赵明琅对他们也有所了解。 莫遇霜同样也是在签在这家公司，算是公司里演员部大火的独苗苗，因此格外被宽待。 近几年女团爆火，形成一股风潮，公司吃到了莫遇霜流量的福利，便也把心思打到了这方面。 不久之后有会有一档女团选秀节目开播，但公司里会唱歌的不少，会跳舞的也有，但能唱会跳的屈指可数，而且大多早已成名，也不可能再叫她们从头参加选秀，便不得不另外朝这方面招人。 他们招人有自己的渠道，也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因为无力打造整个团体，便干脆主推其中最有潜力的一人，其他都是作为陪衬的绿叶出场，倒是与群演性质差不多。 莫遇霜闲着无聊时听经纪人八卦过这件事，便灵光一闪主动举手举荐人选。 她自己一人，再加上被她拉进来的林星月一人。 莫遇霜自己凑热闹的次数不多，虽然担心风头压过新人后辈，但她自带流量，说不定还能提携一把，事半功倍，公司并不反对。 虽然就算反对了也没什么用处。 至于她带来的人，反正都是不会有第二次出场机会的群演绿叶，在哪儿找都一样，倒不如卖莫遇霜一个人情。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在节目开始之前，为避免团队配合太过难看，就算是绿叶们也要提前来排练一下。 赵明琅大致知道流程，那些“绿叶”们可能从头到尾镜头都不会扫到几次，因为性质不同，拿钱办事，办完走人，也不用担心被排挤针对，因此也没反对。 出来多转转也不是坏事，跳跳舞还能锻炼锻炼身体。 唯一担心的事就是莫遇霜再捣什么乱。 赵明琅趁着机会找他们公司老总叙了叙旧，得知莫遇霜近期都窝在家里，不知道又在搞什么新一轮的自闭式研究，经纪人早早来打过招呼，说前期排练都不参加，到时候再临场发挥。 看到老总提起她来都是一副牙酸的表情，赵明琅也感同身受地感觉到了头疼。 不过这则消息多多少少让赵明琅松了一口气。 赵明琅临走之前，从排练室门口路过，往里面瞄了一眼，就见林星月已经和别人打成一团，说说笑笑看起来也没什么矛盾，便放下了心。 林星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 门口空无一人。 “怎么了，星月？”旁边的女孩子凑过来问道。 “没什么。”林星月摇了摇头，“可能是我看错了。” “哎哎，昨天的新剧你们有没有看啊。”另一个女孩子也凑过来，“男主真的好帅，不知道在不在这个公司，要是能见一面我就死而无憾了。” 女孩子夸张地捂着胸口，一副随时要昏过去的模样。 两人都忍不住笑。 她们一来就能混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两个女孩子是大学街舞社的，一个叫薛灵羽，一个叫贺兰馨。 两人是同学，学校离影视城不远，偶尔也会去混个群演当当，但她们成绩还不错，并不准备进娱乐圈，只是玩乐为主体验生活。 其中一人跟齐思瑜还有点关系，聊起来便有了共同话题，很快就熟悉起来。 临时凑成的团一共有八个人，除去日常耍大牌不见人影的莫遇霜外，剩下三人组成一个小团体，跟在那位正式新人后面。 老师中途才姗姗来迟，不过主要是指导那位内定新人，对其他人都爱答不理。 其他人见怪不怪，在老师宣布解散休息之后，就各自找地方做起了自己的事。 另外四人还在练舞，薛灵羽和贺兰馨有基础，反而抱着书坐在角落里刷题。 林星月看了看前面完全插不进去的节奏，又看看旁边咬着笔杆子沉思的两个学生，一时不知该融入哪边。 说实话，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有舞蹈基础。 要不是莫遇霜在来之前再三跟她保证说都是没基础的新人，过来走个过场，林星月可能会直接拒绝这个工作。 想通过工作赚钱是一回事，划水影响别人的工作坑钱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幸的是，林星月做了二十二年的刻苦优等生，别说是唱歌跳舞，体育课都时常缺席，肢体不协调已经是最容易预见的问题了。 “没有关系啦。”薛灵羽凑过来，小声地对林星月说道，“你现在凑过去她们还不高兴，我们早上就这么被训过了，她们以后都是想出道的，跟我们这种咸鱼不一样，还怕我们拖后腿。” “你要是怕跟不上，回头结束去外面公园，我们教你。” 贺兰馨也凑过来，晃了晃笔杆子，叹息着对着书上的公式摇头晃脑：“幸好我把下午上课的书也带过来了——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灵羽，来看看这条题。” 薛灵羽也放下了她心心念念地电视剧，凑过去看题。 两人头靠着头，眉头越皱越紧，好像遇到了世界末日似的。 林星月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是这题啊……是题目出错了，是没办法解出来的。” 两人一愣：“什么？” 林星月拿过她们手里的书，扫过出版信息：“这是旧版的，新版里面已经修正了。顺带一提，旧版第二百七十三页第六条题目的答案是错的。” 两人对视一眼，眼睛亮了起来。 “说起来，星月今年是二十二岁吧，算起来应该是大三了？” “做过这套书应该比我们大吧。” “那有问题能跟你一起讨论吗？” “不对，应该是带带我们。” “啊我所有科目里只有这一门学得最烂了！” “求带！” 林星月迟疑着点了头：“只是这一科的话，倒是可以。” 本来应该是在练习的时间，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学习大会。 林星月不擅长带学生，但胜在耐心，什么问题多讲几遍也就通顺了。 两人解决完之前的难题，纷纷松了一口气，然后一前一后地朝林星月扑过去，深情地叫了一声：“学姐！你简直是天使！” 林星月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也不知道谁先动手挠了痒痒，三个人滚成一团。 “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僵硬而缓慢地抬起头。 带她们进来的经纪人脸色青黑，忍着怒气，要不是身后的人在，怕是要当场发火了。 赵明琅站在她身后，眉头挑高了些，瞄到林星月心虚的目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在经纪人说些什么之前，赵明琅绕过她走过去。 “不好意思，我们家小孩儿给你们添麻烦了。”赵明琅摸了下林星月的脑袋，示意她起身，“回去我会好好说她的，今天还有事，我们先走了。” 林星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低头。 赵明琅真跟对待小孩子似的，又拍了下她的肩，提醒道：“跟你朋友说再见。” 林星月挥了下手，然后赵明琅拉着她的手走出去。 后面经纪人憋住了火，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便说时间到了，让那两人也早点回去。 林星月弯起嘴角，小幅度地晃了下赵明琅的手，小声问道：“赵总，你怎么来了？” “有点公事。”赵明琅说道，“还有点私事。” 在林星月疑问的眼神中，赵明琅顿了顿，接着说道：“偶尔拿钱办事，也要尽职一点。” ——作为女朋友来说。 林星月听懂了。 她不说话了。 赵明琅感觉手里抓着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加了点力气，握紧了一些。 林星月没再挣扎。 直到上车的时候，赵明琅才挑起了新的话题：“今天感觉怎么样？” 林星月思索片刻，回答道：“学习让人充实。” 讨论了半天的作业题目，确实让人觉得无比的充实。 赵明琅：？ 第16章 排练的时间有两周。 除了那几个真心想要出道的人时时刻刻都在练习，剩下几个陪衬基本都在划水，也没什么人管她们。 林星月这边三人也就乐的自在，直接将这么一个兼职混成了学习交流会。 不过在兼职规定的时间之外，薛灵羽和贺兰馨也会教林星月跳舞，作为补习的报酬。 她们通常会早来一会儿，或者晚上稍微迟点走，在公司外面一个小公园里多待一会儿。 公园位置偏僻，人迹罕至，但也空旷，没人打扰，更方便伸展手脚。 排练室只排练两套舞，薛灵羽和贺兰馨只负责跳舞，连唱歌都不用练，上去哼两句就行，反倒是越难听越能衬托出新人的优秀。而跳舞方面，她们底子比要出道的人还好，看过几遍已经差不多记下来，带一个林星月绰绰有余。 林星月天生不是吃这碗饭的，加之第一次接触，四肢僵硬且不协调。 不过两位老师足够耐心，手把手地纠正姿势，林星月渐渐能跟上节奏了。 做到这样对划水的来说已经很足够了。 林星月松了口气，虽然没另外两人那么游刃有余，但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担忧紧张。 就这样差不多一周快结束的时候，一直没有现身的第八人终于姗姗来迟。 - “……注意这个条件——” 林星月照例缩在角落不易被注意到的位置，压低了声音给另外两人讲题。 一句话没说完，一人嘴里叫着林星月的名字，就朝她猛地扑过来。 “星月！我找你半天了，怎么跑这儿来了。” 林星月猝不及防的被撞倒，幸好背后是墙，才没栽下去，手上一抖，倒是在课本上划出了一道弯曲的长线。 旁边两人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蹦了一下。 回过神来，看清来人，又有些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莫、莫遇霜？” 对于两个普通的大学女生来说，莫遇霜可是传说级别的大明星，乍然出现在面前，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在做梦。 “兰、兰馨，你掐我一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薛灵羽换了只手捂着嘴，一边用力拍着好友的大腿。 贺兰馨用力掐回去作为回应。 两人同时“嘶”了一声，感觉到了清晰的痛楚。 显然不是梦。 谁也没心思去关注那个可怜的课本了。 莫遇霜强行搂住林星月的脖子，将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塞，一边像揉大狗似的揉着她的脑袋。 “前段时间太忙了，真是不好意思啦。”莫遇霜随便扯了个借口，一边不怀好意地笑，“一直没来陪你，是不是很寂寞啊。” “……也没有。” 林星月努力把自己的脑袋从莫遇霜的魔爪下抢救回来，推了推歪掉的眼镜，把书合上递回去。 现在这种情况，很显然没办法再继续她们的学习交流会了。 “认识了新的朋友。”林星月说道，“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莫遇霜瞟了眼她递出去的课本，笑意加深了些，几乎把自己挂在了林星月身上。 “多谢你们关照我们家星月啦，回头请你们吃饭。” 说得好像自己是她家小孩儿似的。 林星月很想吐槽，但又被莫遇霜勒着脖子不好说话，索性闭上嘴不去驳她的面子。 另外两人也终于回过了神，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们看：“那可以再给我们签个名吗？” 莫遇霜朝她们wink了一下：“当然可以。” 旁边跟过来的人脸上有些挂不住，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莫老师……” 薛灵羽和贺兰馨刚从见到明星真人的冲击力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背后站着人。 原先在镜子前面认真练习的人不知何时都聚到了这里，连终日响个不停的音乐声都停了下来。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莫遇霜在公司里也算是顶流级别，别说这些刚入圈不了解她为人的新人，就算是辈分相差无几的，想要抱她大腿的也不少。 再退一步说，莫遇霜是前辈，她们是后辈，日后在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于情于理都该来打个招呼。 后辈们想尽到礼数，可惜前辈却完全没给她们机会。 进门直奔那几个凑数划水的兼职人员不说，明明正对着她们，却好像没看到人似的。 直到薛灵羽因为惊吓而控制不住“啊”了一声，莫遇霜才把目光转过去，一副刚发现那里有人的样子。 “咦，你是那个许静、还是徐静来着的？” 站在中间的女孩子眉头微蹙，笑容都有些挂不住：“我叫许静帆。” “哦哦对，好像是这个名字。”莫遇霜恍然，“之前老大好像跟我说过，我记不太清了。是准备参加那个选秀节目的新人吧，听说长得挺漂亮的——倒也确实。” 许静帆就是那个有潜力的新人，才刚满二十，长相明艳，能歌善舞，以前也参加过不少比赛，进了公司之后也被不少人夸过，就连经纪人也整日在她耳边说她一定能火。 不满她的或许有，但当面这样轻慢地嘲讽她的，莫遇霜还是第一个。 许静帆背在身后的手捏紧了拳头。 但她再傻也知道莫遇霜不能惹，进公司时经纪人千叮万嘱，千万不能跨越的三大底线里，其中一条就是不能得罪莫遇霜，不然就算公司老总出面都保不住她。 她记在心里，却还是有些压不住火气。 抬头看过去，莫遇霜笑眯眯的，一点不见先前刻意的讥讽，反而将脸跟林星月贴得更近了一些，直到后者忍无可忍伸手将她推开。 许静帆将目光转向了林星月。 莫遇霜就在这时又心血来潮地开了口：“其实星月要是想赚钱的话，直接出道怎么样？你的脸很适合上镜，听说你最近训练挺刻苦的，就拿那点钱多不值得，不如我去跟上面的人说一声，换成让你出道算了，违约金什么的我也出得起。” 林星月皱起眉，直觉这句话不太好。 “我对这些没兴趣，也没那个能力。”林星月委婉拒绝道，“我觉得许小姐她们比我厉害多了。” “你没兴趣啊，那就算了。”莫遇霜兴致缺缺地撇了撇嘴，“那等你改变主意的时候跟我说。” “没有没有，我还有别的工作要做。”林星月连连摇头。 就算神经大条如她，也能看得出来许静帆的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差不多了，偏偏莫遇霜还不断往对方心口插刀。 绝对是故意的。 她们之间是有什么恩怨吗？ 林星月忍不住想道。 夹在中间的薛灵羽和贺兰馨早就牢牢闭上了嘴，缩着脖子试图躲避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许静帆将指甲扣进了掌心。 林星月只觉得背上忽然窜起一阵寒意。 - 赵明琅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最早是某天她提前下班，晚上赶回去吃饭的时候，林星月已经到了家。她们在餐桌两边坐下的时候，赵明琅一眼就看到了林星月手腕上贴着创口贴。 还不止一个。 在圈子里混时间长了，什么奇葩事都听闻过，赵明琅直觉性的有些神经紧张，当即放下碗筷，抓过林星月的手，撸起她的袖子。 林星月手腕上有很长一道口子，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划伤的。 但伤口并不算深，勉强还能归在“擦伤”的范畴里，因此处理伤口的人也没有上心，只是用几个创口贴拼起来，暂时避免了伤口暴露在外感染的风险。 “怎么回事？” 赵明琅一边帮林星月处理伤口，一边追问她。 只有这个问题，她一定要知道答案。 “就是下午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人，摔了一跤，就擦伤了一点。”林星月不怎么在意这个伤口，“没什么事，反正也不疼，过两天就好了。” “谁撞的？” “桑诗洁。”林星月答道，“应该只是不小心吧。” 赵明琅瞥她一眼，没说话。 林星月自己也早就意识到了什么，不自觉就避开了她的视线，就像上次说到顾婉淇的时候一样的反应。 桑诗洁是许静帆的小跟班，不像另一个已经跟公司签了约的小跟班，她跟薛灵羽她们差不多，属于兼职群演。但她很希望能够出道成为明星，因此一来就紧紧跟在许静帆屁股后面，还把另一个中立的女孩子一起拉了过去。 平时就属她对许静帆最为殷勤。 赵明琅觉得有些奇怪。 她还不知道莫遇霜干的好事，只是觉得以林星月的性格和身份，不至于这么容易就激起其他人的敌意。送林星月去那边之前，她已经私下里了解了下那几个人的情况，虽说有些有点小虚荣心，但绝不是那种无差别扫射的神经病。 这当中绝对有问题。 “好了，这两天不要沾水。先吃饭。”赵明琅放开林星月的手，一边说道，“明天我休息，早上还要去那边有点事，顺带把你带过去吧。” 林星月点了下头，忍不住抬头看了赵明琅一眼。 她总觉得对方像是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 她就连动作都下意识放轻了，像是不敢惊扰到对方。 一只手伸过来，揉了下她的脑袋，菜盘也被推到她的面前。 “多吃点菜。”赵明琅叹了口气，声音还是温柔的，“晚上饿了会睡不着觉的。” 林星月有些放松下来，心里也只剩下一个想法—— 赵总果然是个温柔的大好人。 - 温柔的大好人隔天就把莫遇霜按在死角里揍了一顿。 那天的事经纪人也在场，看到了全过程，她也觉得这样不太好，等赵明琅来问的时候，她怕林星月会因为这个出什么事而让赵明琅怪罪到莫遇霜头上，因此一五一十地说了。 包括莫遇霜这么做的原因—— 她就是讨厌许静帆而已，所以才故意用林星月来气她。 甚至她一开始主动要求参加节目，并把林星月带进来，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赵明琅差点没先被气死。 就是因为那声求救，才让她心生触动，因此默许莫遇霜跟林星月相处，而没有插手。 之后几次事件里，莫遇霜做的事也确实能看得出来是为了林星月好。 谁能想到一转头，她又把林星月往火坑里推，什么事没做，先帮她把人得罪了。 不对，她本来就不该以平常人的逻辑去揣度莫遇霜那个神经病的思维。 是她错了。 赵明琅默默自我谴责了一会儿。 幸好还没出什么大事。 但压不住火气是另一回事，赵明琅冷着一张脸叫莫遇霜出来，路上谁也不敢拦，走到角落的杂物间，反手关上门的同时，赵明琅就一拳挥了上去。 莫遇霜躲了一下，但反应没赵明琅快。 “嘶——” 莫遇霜摸了下嘴角，不用看也知道青了一块，她用力咬了下唇角，咬到出血的程度，又舔了一下。 看起来更像是自己咬破的了。 “下次能不能别打脸。”莫遇霜不仅没生气，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被人看到了误会你跟我玩得那么激烈，对你和星月也不好，对吧。” 赵明琅环着双臂，靠在门上冷眼睨她：“下次我会记得的。” 莫遇霜下意识捂了下肚子，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一不小心扯到嘴角的伤口，又“嘶”了一声：“下次还是别了。你这个怪力女简直超出人类常识了。” 吐槽完，她又接着说道：“开个玩笑而已，这么生气干什么。” 赵明琅浑身上下都写着三个字—— “我不信。” “我是挺讨厌许静帆的，看着挺可爱的一小姑娘，嘴碎得不行，刚进公司就跟人说我闲话，也不知道避着点人，让我听到了这不是故意惹我生气吗。” 莫遇霜一向信奉着“骂我可以但别让我听到，让我听到我就弄死你”的原则。 除非那人她也惹不起——比如赵明琅。 许静帆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撞到她枪口上去了。 赵明琅对莫遇霜的心路历程毫无兴趣，她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你报仇就报仇，把林星月扯进来干什么？” 莫遇霜摸了下下巴：“我说我不全是为了报仇你信吗？” 赵明琅眼神里明晃晃的就是“不信”两个大字。 “说实话我觉得星月出道也挺好的，长得漂亮又有灵气，藏着不给别人看真是暴殄天物，以我多年的眼光来说，她肯定会火。” 赵明琅：“说重点。” “我这不是在说吗，要是真火了她家人应该能看到她吧。”莫遇霜顿了顿，笑得饶有兴致，“我还蛮好奇她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的。” “所以你就是想看她的热闹。”赵明琅看起来很想给她再来一拳醒醒脑子。 莫遇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连忙道：“这不是有你在吗，我这是在帮她解决问题啊！” 赵明琅额头青筋蹦了一下，话再出口还是压不住火气：“这是两码事，你现在到处给她树敌，我又不可能天天带个大喇叭对着每个人喊她是我的人不准动，她那个性子有什么事都闷着，要是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莫遇霜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应该不至于吧……” 她顿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用惊奇的眼神看向了赵明琅。 “等等，你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星月的身份吧？” 作者有话要说：入v公告：下章入v~前三天在前三v章留言的发红包~ - 以及照例推一下自己的预收~有兴趣的可戳专栏先收藏一下，么么哒 1.《作者和读者HE了[穿书]》（下本写这个） *待定版文名《给女主当宠妃的日子》、《霸道公主在线催婚》、《我在玄幻文里当神棍》等等，随机改名，认准主角栏关键词【萧暮雨×花飞雪】即可 /简洁版文案/ 萧暮雨从末世穿进了被自己坑掉的玄幻小说里 一睁眼就被女主角——未来女皇现任公主——拉到老皇帝病榻前 公主：我要娶她！ 老皇帝垂死病中惊坐起：我不准！ 公主：我嫁给她也可以 萧暮雨：？？？ 本该冷酷无情胸怀天下的公主突然变成了恋爱脑，这剧情一定有哪里不对—— 萧暮雨：看着这世间群雄逐鹿，分割天下，你有没有生出一种征服天下的豪情？ 公主：没有，我只想征服你 萧暮雨：……ooc了亲 作为原作者，萧暮雨为这个bug愁秃了头，却未曾注意到公主看她的专注眼神 正如她不知道，在那个未完结的故事当中，时间永远停在了最后一行文字上 时间停滞的世界里，公主孤身枯坐于风雪之中，目光所至的尽头，只有创造她的神明 她在停滞的时间中许愿：我不想要这可以随意掌控的江山天下，只想要那个陪伴自己走过苍茫孤寂的人 当时间重新流转，萧暮雨来到了她的面前 公主抓住了她的手，死也不再放开 - 2.《我磕的cp是假的》 【文案】 叶听风与程观月作为歌手组合出道，实力强劲颜值爆表，最终却是靠着cp爆火 季浮舟是她们最忠实的cp粉 别的粉丝磕的是拉郎的寂寞，只有季浮舟知道，她们是真的 因为这对cp中，一个是她清心寡欲的前任，一个是对她敌意满满的情敌 自从决定退出这段修罗场三角恋之后，季浮舟衷心地祝福她们百年好合 然而多年后重逢，曾以为是情敌的女人却将她堵在墙角，恶狠狠地背诵着情话大全 季浮舟：一定是我磕cp的方式不对！ - 【渣前任追妻火葬场失败+深情“情敌”暗恋多年修成正果的狗血修罗场】 第17章 赵明琅沉默了。 温柔和尊重理应不是什么过错, 但却因此让莫遇霜有理由嘲笑了她。 “你也有今天啊赵明琅！”莫遇霜笑到捂着肚子蹲下去，“你是小学生谈恋爱吗，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自己但凡有点什么把柄, 赵明琅绝对是第一个握在手里的。 她倒是不记得自己给赵明琅添了多少次麻烦, 耍了多少次赖皮，但从结果论来说，赵明琅是个掌控欲比较强的人。 这样的人却能忍着好奇, 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留在自己的身边, 尊重体贴至此。 莫遇霜觉得好笑, 又有些感慨：“这回你还真栽了啊。” 赵明琅结束了她的沉默：“我不认为我需要强迫她或者冒犯她什么。” 莫遇霜“切”了一声：“还真是自信。” 有些不屑, 又有些说不出来的羡慕。 她不知道赵明琅那个异于常人的嗅觉系统, 也就把对方无端的信任当成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若非真的感情足够深厚, 怎么可能让一个生性冷淡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但是比起担忧赵明琅会不会被人骗, 莫遇霜绝对是站在林星月一边的，因此便把它当成一件好事，还能成为嘲笑赵明琅的素材。 赵明琅直白地问她：“你还说不说？” 莫遇霜讥讽道：“不是尊重人家的隐私吗？” 赵明琅挑眉：“你主动跟我说的不算。” 她咬重了“主动”的字音。 莫遇霜：“……”这绝对是威胁。 所以最后还是说了。 “她是林氏的千金。” 赵明琅也呆了一下：“哪个林氏？” “城东那个——就是你想到的那个，最厉害的那个几百年历史的企业。” 不怪赵明琅惊讶，城东林氏在整个青云城都算是顶尖的企业，战乱时期做民间军|工研发起家，战争平歇后就转型到高尖端科技领域，一直受国家扶持, 也做到了当之无愧的行业尖端。 而更传奇的则是林家本身，百年书香门第，传闻祖上是贵族出身, 代代为官，直至今日也屹立不倒，放在如今也是过分低调的豪门, 家族庞大，而且大多投身学术科研领域，获过的国际大奖不计其数。 毫无疑问是个相当传奇的家族。 比起林家，就算赵明琅和莫遇霜家这种富了不知道几代的大家族都能被叫做暴发户。 林家另一大特点就是低调，平日生活圈大多集中在学术气息浓厚的城东，与城西的赵家莫家都没有多少交集。非要说的话，也就上大学的时候遇到过林家的教授，可惜他们的选修课太受欢迎，赵明琅一次都没抢到过。 赵明琅对林家人毫无了解，但这也并不代表着林星月是林家人这件事不让她感到惊讶。 她原先以为林星月最多家庭条件不错。 可要把她代入那种传奇家族里，又有些想象无能。 就算家族再怎么低调，林星月这么个大小姐也未免接地气过头了。 而且，至今为止，赵明琅从没在任何大小姐身上闻到过奶香味。 家族越是优越，接触到的信息越多，孩子越难以保持单纯，能维持清新的味道已经很是难得，更别提在成年后还保持着如同孩子一般的纯真天性。 真是个难以想象的怪人。 赵明琅花了点时间才冷静下来，发现了不对：“我之前怎么没听说过林家千金的事？” “听说林总夫妻俩就这么一个女儿，想要保护起来也无可厚非吧。说起来刚知道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大跳，毕竟林大小姐除了性别之外，相貌年龄背景性格什么都没有暴露过，原来我还羡慕过她，一定过着很安稳的生活。” 莫遇霜继续说道：“不过想到一大家子的光辉履历，会有压力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不，简直是大过头了。 赵明琅忽的想起林星月那个晚上说过的话。 话语里的颓然无措仍旧鲜明，赵明琅却直至此刻才能真正体会到一点她的绝望。 一大家子的天才里，稍微有个没那么聪明的，立刻就会变得很突出。 而且那几乎是没有人能够理解的压力。 赵明琅还在发呆，莫遇霜已经将话题转了回去：“但她怎么说也是个硬茬大小姐，真有什么事，随便报个名号出来别人就不敢动她了，你在不在都没什么影响。” “你忘了她是在离家出走吗？” “……没有。” “再说你觉得以她的性格，会是主动说出这件事的人吗？” “……好像不会哦。” 赵明琅觉得拳头有点痒：“别以你自己的脸皮去揣度别人的反应。” 不是谁都能做到莫遇霜那样，一边厌恶着家族，一边又肆意妄为地用任性给家族添麻烦，一边享受着家族带来的福利，最终成功成为圈内一霸。 赵明琅无意评判她的生活方式，但对于她随便给林星月添麻烦这件事倒是很恼火。 莫遇霜到最后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维持着呆愣的表情在原地罚站了一会儿。 赵明琅懒得探究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想想还是气，又懒得再跟她废话，临走之前又顺手把门口的手册砸过去。 “别有下次了。” 莫遇霜抱着手册就势躺到地上，望着结了蜘蛛网的天花板，出神许久，捂住自己的心口，慢慢勾起唇角，笑得像是在哭。 “……好羡慕啊……” 她低声喃喃道。 - 林星月和薛灵羽贺兰馨换了个地方做题。 原先在排练室的时候，那四个人练习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分心，频频将视线转到她们这边来。 决不能将之称为“善意”。 虽然还没遇到什么大冲突，但终日如芒在背的感受并不舒服，于是她们商量着换了地方。 从外面的排练室换到了后面的更衣室。 让人看到她们在工作时间消失不见不太好，因此她们还得掐着时间时不时出去一趟，蹦两下，应付一下检查。 来回几次，她们已经摸出了规律。 然而今天却出现了意外。 “林星月——林星月小姐在吗？” 在本该休息的时间，外面却有人喊起了林星月的名字。 趴在凳子边的三人心下一慌，彼此对视一眼，匆匆合起书本，朝外跑过去。 “我们刚刚去厕所了。”薛灵羽刚出来就抢先一步解释道，然后就闭上了眼睛等着挨骂。 但那个陌生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骂她，而是朝身边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总，林小姐来了。” “嗯，麻烦你了。”赵明琅朝工作人员颔了颔首，后者便安静地离开了。 贺兰馨捅了捅林星月的胳膊，小声问她：“这不是上次来找你的姐姐吗？她是什么老板吗？”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倒是让不远处的许静帆等人看到了。 她们看她的表情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虽然上次赵明琅来的时候，许静帆等人早就离开，因此不知道她跟林星月有关系，但不代表她们不知道赵明琅是谁。 不过不同于看到莫遇霜就下意识想去套近乎，看到赵明琅的时候，她们就安分得跟鹌鹑似的，静静待在原地没敢动，嘲讽的话自然也是藏在了喉咙底下。 赵明琅朝林星月招了下手，示意她过来。 林星月没多想，乖乖走过去。 “我们家星月这段时间麻烦你们照顾了。”赵明琅一把搂住她的肩，将她带到怀里，“不过这两天家里有点事，就不多打扰大家了，我已经跟经纪人打过招呼了，具体人员调整你们可以问一下老师。” 林星月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她。 赵明琅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好了，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太迟啦，剩下的明天白天发~大家早点休息，么么哒 第18章 直到被赵明琅一路牵回家, 林星月才回过神来。 “以后就不去了吗？”她小声问道。 她们站在楼道里，赵明琅掏出钥匙开门，侧头看向身后的人, 林星月的脸上带着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委屈, 她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不去了。”赵明琅态度坚决。 林星月“嗯”了一声，沉默到进门的时候才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希望你是因为‘愿意’而去做一件事，而不是去受委屈。” 赵明琅说着, 想了想, 还是把她跟莫遇霜之间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只除了关于林星月身份的那部分。 “我不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她的不确定性, 没有人能真正理解她的想法, 很遗憾我不是那个可以包容她的人, 你也不是。不用去同情可怜她, 也不要试图去理解她，她并不需要，反而会让你受伤。” 尤其是那本来就不该是林星月承受的部分。 “我不会干涉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只是想给你一个忠告，可以把她当成一起聊天吃饭的朋友，但绝不要把她当成一个可以依赖的前辈，这样对你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赵明琅顿了顿：“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她原本不想说得这么……严肃, 但从私心一点的角度来说，她不希望林星月再受到这样无谓的伤害——潜在的也不行。 莫遇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定|时|炸|弹。 林星月显然不是足以扭转她整个人生的意外。 有第一次的意外，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但赵明琅不能保证自己都会提前发现。 所以, 于情于理，及时抽身离开，保持适当的社交范围才是最佳的选择。 林星月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站在门口，低着头。 赵明琅心下有些不忍，开始怀疑自己的话说得是不是太重了。 “我知道了。”林星月没有反驳，“等会儿我会跟霜姐说清楚的。” 赵明琅试图找些委婉的话来缓和一下氛围，但林星月只是揉了下眼睛，很快又扬起了笑脸。 “不用这样。”林星月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十足的理解姿态，看起来也没有不甘心或者委屈。 也可能是都埋藏于心底，又或者是不想让自己为难。 赵明琅揣度着林星月的真实想法，有些莫名的忐忑，转身的时候倒是听到对方小声嘀咕了一句。 “因为赵总是个好人嘛。” 所以大概就是这样的理由吧。 对自己还真是信任过头啊。 赵明琅无奈地笑了一下，全然没觉得自己对林星月也是同样的态度。 ——只是这句话，她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 “对你来说，赵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好人。” 赵明琅又从林星月嘴里听到了这句话。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这么说呢？ “为什么这么说呢？”主持人追问道。 她们坐在双人沙发上，面前架着摄像机，主持人坐在摄像头范围之外，端着提词板提出问题。 现在是林星月回答问题的阶段，她扒着手指头粗略一数，一边列举起具体的事例。 “会给我做饭，生病的时候照顾我，睡觉时候踢了被子也是她帮我重新盖好，回家晚没有车她会特地去接我，记得我爱吃的东西……”林星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眼赵明琅，“最重要的是，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把我带回了家。” 还有比如被人欺负时就把她带回家，像是稳重可靠的家长一样。也会在一些事关人生的选择问题上给出一些建议和引导，却从不强迫她去做什么。 仔细想来，赵明琅真是个温柔过头的人了。 记忆力好如林星月，也在列举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原来赵明琅为她做过了这么多的事。 “真的是个大好人呢。”林星月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像是为了增加话语里的说服力似的，她点了下头用力“嗯”了一声。 赵明琅别过脸，挑起唇角露出一点浅笑。 主持人忍不住吐槽：“听起来像是什么告白失败的套路语，两位之间的情|趣真是与众不同啊。” 赵明琅眉角轻微抽动了一下。 林星月只会傻笑。 “那么赵小姐对林小姐有什么看法呢？”主持人接着问道，“也是个好人吗？” “当然。” “……还有更具体一点的感想吗？” “嗯，是个很认真的人。”赵明琅摆正了姿势，沉思了片刻，说道，“很温柔、很真诚，是像小孩子一样可爱纯净的人。” 也很乖。 赵明琅没有把这最后一句评价说出去。 她只是笑了一下。 林星月捧着脸看她。 这是那个相亲节目的特别篇活动，开篇就是访谈，来之前她们私下里商量了一下，怕露馅便约好还是按平时的真事说，除了某些特别需要避讳的设定——比如相亲节目上的告白只是演戏这种事，剩下的都是她们的真实感想。 也许不够“甜蜜”，但她们本就对彼此没什么负面恶感，至少不会出什么大错。 原先林星月是这么想的。 但到了这时候，她忽然发现赵明琅身上也是亮闪闪的，比那些明星还要让人挪不开眼睛。温柔如同漩涡，是她最不能抵抗的陷阱。 “怎么了？”赵明琅注意到了身边人的视线。 林星月一怔，红着脸扭过头。 一向坦率的她第一次把那些夸赞的话咽回去，小声嘟囔了一句：“没什么。” - 相亲节目组的拍摄分了两周，因为赵明琅只能周末抽出空闲，节目组也只能选择跟其他组分开拍摄。 原本定下的集体活动也不得不重新调整，从大型户外活动改成了游乐园、餐厅之类的约会胜地。 访谈的隔天就是去游乐园的活动。 林星月第一次进游乐园，从早上出发开始就有些兴奋，虽然没主动说，但眼睛都是亮的，赵明琅一眼就看出来，却也没点破，闷笑了一声低头看着活动攻略。 游乐园位置比较偏，因此人不算多。 加上节目组的特权，她们甚至不用排队太久。 来之前，林星月有问过赵明琅该怎么表演比较好，毕竟她不是专业演员，又拿了不菲的报酬，因此有些怕搞砸工作。 赵明琅只跟她说：“玩得开心就好。” 只有两个人来玩的时候，或许能放开了玩，但全程身后都端着摄像机，跟着一串工作人员小尾巴，难免还是会拘谨。 等到晚上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们被节目组领着站到了鬼屋面前。 鬼屋是这个游乐园的特色之一，也是节目组一早就策划好的环节，要求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分别拍进去前和出来后的互动反应。 被吓到的反应自然是最好看的。 赵明琅天生对这一类东西不敏感，小时候去过几次都面无表情地出来了，倒是陪她去的她爹妈被吓得不轻，走到一半就抱成了一团。 这一次她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旁边林星月看着黑漆漆的入口攥紧了手，脸色有些苍白。 “不要紧吗？”赵明琅有些担忧，贴在她耳边低声问她，“不想去的话我去跟他们说一声，今天的镜头应该早就够了。” “不要紧。我想去！”林星月握紧了手，咽了下口水，“以前从来没有来过，我也想进去看看。”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想给节目组添麻烦是原因之一，她也确实好奇鬼屋里长什么样子。 既然已经站到这里，自然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赵明琅捏了下她的掌心：“那我先走。” 林星月点了点头。 赵明琅无奈地笑了一下：“你先松手。” 林星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两只手都伸过去抓住了身旁人的胳膊，生怕她突然跑了似的。 “不好意思。”林星月回过神，红着脸松了手。 赵明琅摸了下林星月的脑袋：“我在出口等你。” - 鬼屋里面是什么样子？ 林星月之前就想象过，不仅想过也搜集过资料。 无非是僵尸、吸血鬼、死尸、断肢、血浆之类的恐怖道具配上幽暗的灯光和一惊一乍的背景音乐，不过有人天生胆小，即便知道都是假象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总会被吓得不轻。 在进门之前，林星月隐约意识到自己大概就是胆小的那一类人。 但是在理智上清楚那些都是假象后，恐惧胆怯也成了可以压制的情绪，她没想到自己崩溃是因为别的原因。 幽暗的坟地边，只有她一人的脚步声。 摄像组应园方的要求没办法进来拍摄，里面也没什么危险设施，所有人就放心地守在外面，因此林星月只有一个人。 不知哪里吹来的冷风刺得人一个激灵，脚下不小心踩中什么机关，咔哒一声轻响，一小壶水倾泻而下。 林星月硬生生止住一声惊呼，却因为眼睛进水而感觉到有些刺痛。 寒风呼啸着，视野模糊而昏暗，林星月脚步发飘，像是走在泥潭里。 在某一个瞬间，现实猝不及防地与梦境重合。 无数个夜晚里，她坠入深渊，想要伸手呼救，却只看到家人冷漠转身的背影。 她的声音被堵在喉咙里，泥沼渐渐淹没了她，她逃离不开。 每一次重复的梦境，她都要比上一次陷得更深一些，为了求救而努力伸出的手也渐渐因为失力而垂落。 已经好久没有做那样的梦了。 就像危机解除后在炸|弹|引|线前坠落的火星，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就悄然出现，试图给出一个荒诞黑暗的结局。 她慢慢感到呼吸变得困难。 但她看到了光。 出口近在咫尺。 “星月！”担忧而急切的声音传来，将黑暗击成了碎片。 赵明琅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摸到她刘海上沾的一点水，有些紧张地问她：“你没事吧？” 林星月摇了摇头，努力睁大眼睛看清面前的景。 出来时外面天色已暗，但游乐场还远没到关门的时间，几十盏大灯照得整个园区亮如白昼。 白黄交错的光线晃眼，林星月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越想睁大眼，眼泪就越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怎么了？”赵明琅慌了。 林星月揉着眼睛说不出话来，赵明琅将视线投到别处，节目组的人纷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缩了缩脖子。 只是眼睛疼。 大概是隐形眼镜有些移位。 林星月想要解释，赵明琅捧起她的脸，模糊的视线聚焦了一会儿才看清对方脸上掩饰不住的慌乱和紧张。 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神情看过她。 林星月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却忽然鼻子一酸，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特别感谢一下“19杠110”小天使的深水~今天看到的时候真的非常惊喜！么么哒~ 之后会努力更新的！争取早点写完这本33~ ================================================= 【百合阁】声明：本电子书仅供读者预览，如喜欢请支持正版。 本作品来自于互联网，从正规渠道购得，仅作好友间的分享借阅 作品内容版权与本人无任何关系，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欢迎志同道合的姐妹加群交流~708424174 ================================================ 第19章 女孩子在自己面前哭该怎么办？ 有好感的女孩子在自己哭该怎么办？ 赵明琅在前二十六年里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以前她觉得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成年了，哭起来就绝不会讨人喜欢。 但在这时候猝不及防地撞上林星月的眼泪, 她除了慌乱和无措, 只有心疼。 她什么也不想了，给了林星月一个拥抱，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肩颈处, 轻拍着她的背, 一边摸着她的脑袋。 “怎么了？”赵明琅只能问出这样苍白的问题。 林星月越哭越凶, 哭到说不出话来。 她也想停下来, 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丢脸的模样。 但越是这样想着, 越是止不住的委屈,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 直往下落。 “没事了。”赵明琅吻了吻她的发顶，轻声安慰着她。 林星月的性格不像是容易哭的人。 就算是情绪爆发，也总得有个契机。 赵明琅进去的时候跟出来时的脸色都没有相差多少，让守在外面的人几乎以为她只是进了趟厕所。 节目组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去找鬼屋的工作人员，问了情况也得到了没有异常的回复。 “是不是被吓到了？” “有那么恐怖吗？” “那还拍不拍了？” “去倒点热水来。” …… 其他人的动作没那么隐蔽，抱着哭的两人自然也觉察到了。 不知是不是赵明琅的安慰起了作用，林星月的哭声小了一些, 转为小声的抽噎和控制不住的哭嗝，但好歹能说话了。 “眼、眼睛……有点疼……” 林星月抬起头，指了下自己的眼睛, 眼睛红通通的，还在往外流着眼泪。 赵明琅抬了下她的上眼皮，愣了一下, 连忙叫人拿来了眼镜盒，简单给手上消了毒，帮她把隐形眼镜取了下来。 节目组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隐形眼镜移位了，吓我一跳，还以为里面出什么事了。” “好像还有不知道什么水进眼睛了吧，头发都湿了。嘶，看着都疼。” “要搁我也得哭，太惨了。” “不过没事就好，不然赵总回头得弄死我们。” …… 一群人窃窃私语，赵明琅刚帮林星月滴完眼药水，转头瞥了他们一眼。 他们立刻闭上了嘴。 “眼睛先闭一会儿，我带你去旁边坐一下。”赵明琅温和地提醒道。 林星月紧闭着眼睛，乖乖地点头，因为紧张，两只手都下意识抓住了赵明琅的胳膊。 赵明琅拨开她一只手，在她慌张地伸手的时候，揽住了她的腰。林星月半靠在她怀里。 姿势有些过分亲密，但对于视野一片漆黑的人而言，却终于安下了心。 节目组的摄影师在导演无声的肢体提醒下，连忙对着她们的背影拍了好几张照片。 照片上两人紧密相贴着，五指交握，只有赵明亮侧着脸，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身侧人脸上，附近的暖黄灯光打在她脸上，更显得她的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 “真美啊。” 不知道谁这么感慨了一声。 - 林星月休息了一会儿感觉眼睛舒服了不少，眨了眨眼睛也能看清东西了。 节目组的人早就跟赵明琅道别离开了。 游乐场距离关门还有一段时间，赵明琅看了看逐渐变得空旷的场地，转头问林星月：“要不要再玩一会儿？” 林星月点了点头。 原先她以为她们会一起去玩，但赵明琅只陪她坐了一次蜂蜜杯，之后就靠在旋转木马的场地外面，看着她一圈一圈地转。 “我在外面看着你就好。”赵明琅是这么说的。 她捧了一杯热茶靠在栏杆上，春末的晚风还带着些凉意，吹得人头脑也清醒了一些。 她一边喝茶，一边对着旋转木马转过来的方向出神，等到看到林星月的时候便朝她笑。 林星月抱着旋转木马的柱子也在发呆，只是下意识弯起唇角，露出脸颊边的小梨涡。 她也需要时间冷静下来。 晚间的风，悠闲的节奏，还有转过半圈就能看到的人，都是能帮她平静下来的存在。 转到大概第七或者第八圈的时候，林星月终于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因为转得太久还有些晕。赵明琅在出口处等她，见状伸手扶了她一把。 这时候游乐场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工作人员开始跑向各处提醒剩下的游客早点回去。 出门的时候，游乐场的大门正好在她们背后缓缓闭合。 林星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下意识握紧了赵明琅的手。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是绝对不敢留到这时候的。 赵明琅今天没开车，走到路口等了一会儿才打到车，两人都上了后座。 报了地址，安静下来的时候，赵明琅才问林星月：“今天遇到了什么事了吗？” 林星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又想揉眼睛，被赵明琅抓住手腕阻止了。 “只是有点被吓到了。”林星月说道，“眼睛也好痛，控制不住就哭了。很丢人吧……” “嗯，也没有。”赵明琅安慰道，“能哭出来其实是好事。” 最怕什么事都闷在心底，连宣泄的口子都没有，迟早把人憋出问题来。 想到这里，赵明琅心头一动，侧过头看向林星月。 她会觉得奇怪，是因为林星月出来的时候更像是委屈，而不像是被吓到了。 但以她们平日的相处来说，林星月与别人的界限划得分明，绝不像是会因为委屈而对着自己哭的人。 或许是真的遇到了什么让她受刺激的事，但这是不是也说明了林星月正在慢慢向她敞开心扉？ 赵明琅止不住弯起唇角，偏过头去才勉强掩住脸上的笑意。 “下次有什么事可以告——” 话音未落，赵明琅只觉肩上一重，转回头就见林星月闭着眼睛靠上来。 呼吸平缓，像是已经睡着了。 赵明琅一句真情流露落了空，无奈地笑笑，却也只是帮她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手臂绕过她的后颈，尽职地充当着人|肉靠枕，指尖轻轻拍了下沉眠之人的肩。 “晚安。”赵明琅低语道。 - 林星月又做了噩梦。 梦境从泥潭里开始，倏而一转，终于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景。她看到了她的家人。 在林星月的印象里，父亲是个严厉的人，一向不苟言笑，在女儿面前也终日板着一张冷脸。 而母亲与父亲是商业联姻，夫妻间相敬如宾。 做母亲的倒比父亲更温和些，但是因为不想惹来无谓的争端，也从不忤逆丈夫的决断。 ——包括对女儿的教育上。 林星月看到门缝里母亲的半张脸，毫无疑问带着担忧，但她同样清楚，母亲不会进来。 只有她一个人跪在冷冰冰的小房间里，唯一的窗户四四方方靠近顶部，用防盗栏挡住，仅仅透出一点点光亮，只会让水泥地面显得更湿冷。 就像监狱一样。 那时候她年纪尚小，不懂监狱的真正含义，只觉得膝盖隐隐作痛，但她不敢站起来，只能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试卷上。 桌上除了纸笔，就只有一盏台灯，白光在漆黑的环境里有些刺眼。 她觉得眼睛有些疼，忍不住揉了下眼睛。 也可能是因为困倦。 她伸手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倦意没有消失，她转了下笔，笔尖对准了手腕。 划下去的时候好像是有些疼的，意识也清醒了一瞬。 但很快那点痛楚也消失无影，昏暗逼仄的小房子里一阵天旋地转，化为了一个扭曲的幻影。 林星月走在漆黑的长廊里。 一侧是紧闭的房门，另一侧是木棱窗，海潮声从窗外传进来，她停下脚步，朝窗外看去。 沉郁的黑，那是海面，波澜起伏着绵延到天际。 像是黏稠的泥潭，一眼望去就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与天空融为一色。 天空低垂着，仿佛抬手即可触及，浓郁的夜色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不知哪里来的微光照进窗户，木棱的阴影打在她的脸上，只有寂静与压抑。 脚步声响起。 她下意识开始发抖。 藏于阴影处的男人只能看到高大的身形，冷冰冰的声音在走廊尽头响起。 “为什么只有你不行？” “你至今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在这里偷懒？” “你真让我感到羞耻。” “废物。” …… 她心慌地往后退了一步，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转身尽力奔跑。 漆黑黏稠的浪潮追在她身后。 好冷。 她更用力地捂住了眼睛，漆黑的视野里忽然透进了一点光。 “星月——” - 赵明琅轻轻拍了拍林星月的脸，声音温柔：“起来了，我们到家了。” 林星月眉头紧锁着，像是沉溺在什么可怕的噩梦里。 赵明琅可以直接抱她上去，但更想叫醒她。 “再不起来的话——就扣工资了。” “！” 林星月一下子惊醒过来，猛地直起背，“砰”得一声，撞上来不及躲闪的赵明琅的脑袋。 她看到对方瞬间变红的额头，呆了一下，愣愣地摸了下自己的额头。 虽然自己没什么感觉，但是看起来好疼。 林星月刚回过神：“对、对不起！” 羞愧得恨不得拿头去砸玻璃。 赵明琅摸了下额头，不着痕迹地甩了下发麻的手臂，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伸手将她拉下车。 出租车停在小区外面的路口，进去还有一段路。 因为已经临近深夜，小区里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就连楼上窗户里的光都灭了大半。 好在路灯还亮着，被开到了低功率的暗橙暖光，在行人的身前身后慢慢拉出长长短短的影子。 “我看你睡得还挺沉的，做梦了吗？”赵明琅问道。 林星月走在她旁边，转过头之后目光就黏在赵明琅的脸上移不开了。 赵明琅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林星月“嗯”了一声，然后她才收回了视线。 这让赵明琅又有些微妙的失落。 “梦到什么了？”赵明琅问道。 “梦到你了。”林星月说道。 赵明琅愣了一下。 林星月在路灯下面停下脚步，让赵明琅往后退几步。 再往后就是赵明琅家楼下的楼道了。 赵明琅越过台阶，站在了楼梯前面。 “梦到有很可怕的怪物在后面追我，我就拼命逃跑，然后跑到了尽头——” 漆黑的长廊尽头亮起光。 林星月张开双臂，朝赵明琅跑过去。 赵明琅下意识伸出手。 门开启了，温暖的阳光下，林星月闭着眼睛跳过去。 她撞进赵明琅的怀里。 “你接住了我。” 第20章 难得的假期, 赵明琅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 来自于她的私人电话，除了朋友也只有父母会打过来，总归不会是工作上的事。她闭着眼睛在床头柜上摸索着, 指尖够到手机, 就凭着感觉按下了通话键。 “喂？”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 “小琅还在睡觉吗？”对面传来的事赵明琅妈妈的声音，“哎不好意思打扰你会周公了, 不过有点事想想还是电话给你说一下。”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 但一点没听出来有什么歉意。 “嗯。”赵明琅眼睛都没睁, 敷衍了一声希望母上大人可以早点说完放过她。 “你最近工作忙吗？” “还行。” “那下周抽个时间回来一趟也可以吧？” “应该。” “那正好, 有个人想见见你, 我看人小伙子挺有礼貌的, 家世也不错, 实在不行就当交个朋友，就后天晚上出来吃个饭吧。” “嗯……”赵明琅随口应道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嗯？你说什么？” 然而对面的人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疑问似的：“那就这样说定了，等到时候联系你。” 说完就乐呵呵地挂了电话。 赵明琅抓着手机愣在原处。 被摆了一道。 赵明琅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比起同样家庭的同龄人，她的父母算得上是非常开明的, 从小到大，不论是她想学什么、报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都不曾过分干涉她, 但为人父母，也免不了一些世俗上的操心。 比如找对象的事。 赵明琅因为那个不能言说的小问题，一直不怎么愿意跟别人离得太近, 连朋友都不算多，更别提谈恋爱了。 以前父母不管她，但一过了二十五岁，每天除了工作想得最多的事就是怎么把她骗出去相亲。 因为林星月的出现，赵明琅险些都忘记了这一茬。 赵明琅试着打电话回去让他们拒绝，但没人接。 然后她就收到了一个写着名字和地址的短信。 ——程奕辰。 总觉得在哪里看过这个名字。 - 推开房门下楼的时候，林星月正在楼下喂狗。 小狗长得很快，半个月时间已经大了一圈，也比之前活泼不少，早晚都扒着门想出去野。 有时候赵明琅起得早，也会陪着林星月一起下去遛狗。 不过多数时候还是林星月在照顾它。 赵明琅走到厨房后面倒水的时候，看到餐桌上留了一份早饭，是林星月去楼下买来的。 “星月。”赵明琅端着杯子靠在厨房料理台后面，看向林星月。 “嗯。”林星月闻言回头，“怎么了？” “后天……后天晚上有事吗？”赵明琅问道。 “应该没什么事。” “那陪我去吃个饭吧。”赵明琅说道，“有点小麻烦，可能还需要你帮个忙。” “如果我能帮的上的忙的话，当然可以。不过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赵明琅犹豫了片刻，如实答道：“应付一下相亲的事。” “那就是跟之前节目里一样？”林星月点了下头，“没有问题，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就好了。” 赵明琅莫名有些后悔了。 或许她根本不应该那么说。 直到很久以后她都再这么想。 但话已出口，再收回去就更加莫名其妙，赵明琅便“嗯”了一声，说了一句：“谢谢。” “没关系，就当报酬嘛。”林星月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小狗的脑袋，一边说道，“赵总也帮了我很多，这点小事也是应该的。” “叫我明琅吧。”赵明琅说着一顿，解释道，“赵总叫得太生分了，到时候叫漏嘴也不好。” 还不如不解释。 赵明琅在心底暗叹一声，又道：“不习惯的话，叫声姐也可以。” 林星月从善如流地更正称呼：“明琅姐。” 赵明琅掩饰性地端起茶杯，“嗯”了一声。 - 林星月对赵明琅心存感激，自然想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她。 但是这份感激中藏着多少其他的情愫，又不好说。 林星月看着单纯，但真正接触之后才发现心防很重——不是怀疑别人，而是不愿显露自己的脆弱之处。 这也很好理解，因为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正是这点让赵明琅觉得很棘手。 自打从游乐园回来，林星月与她相处的时候放松了很多，就在赵明琅以为能够顺其自然地更进一步的时候，对方又慢慢退到了安全线以后。 若即若离的感觉，抓不住摸不着。 也叫人更加不敢轻易上前了。 于是她们又回到了这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 周二的下午，赵明琅提前结束了工作。 不过不是为了去见相亲对象，而是先把林星月叫了出来。 助理无意间提起城西哪条古街上有活动，一年一度，很多家庭在这个时候回去玩，赵明琅这段时间工作没那么忙，问过林星月得知对方暂时也没有工作，便干脆想带着她一起去古街上转一转。 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街上人流涌动，两边都是店铺，除了远处古城墙上亮起的灯，倒也没有看出什么特别有趣的玩乐项目。 无非抱着来都来了看看也无妨的心态，赵明琅和林星月一起挤进人群里。 很快她们就都有点后悔，拥挤的人群几乎挤成沙丁鱼罐头。林星月一回头，身边的人就没了踪影。 “明琅姐？”林星月有些慌乱地喊了一声。 人群挤得她心慌，她并不害怕与人交流，却唯独害怕突然被人抛开，丢在一边。 周围的人越多，越让她觉得自己的渺小，仿佛一粒尘砂随时没入沙海之中，再不见踪影。 理智告知她应该先走到人少的地方去，现实却是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机械性地顺应着人流。 “星月。” 后面伸来一只手，抓住了林星月的手腕。 赵明琅将她拽出人群，两人挤在一个狭窄的巷子口，暂时喘了口气。 林星月怔怔地看着她，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明明身处黑暗的角落里，她却觉得赵明琅身上有光。 “差点就看不到你了。下次不要随便跟在别人后面就跑了。”赵明琅有些无奈，抓着林星月手腕的手往下移了些，扣上她的掌心，“抓好了，别再走丢了。” 她们重新挤入人群。 这一回赵明琅拉着林星月靠了边，她走在外侧，挡住了拥挤的人群，她们手牵着手，往街道的尽头慢慢走去。 林星月那句“我们要不回去吧”就那么卡在喉咙里，走到头也没能说出来。 她觉得手心有点发热，微微出汗，也开始觉得这个无趣又拥堵的街道不是那么无聊。 走到尽头的时候，她们看到城墙后面有一场烟火表演。 人群停下脚步，仰起头，喧闹的声响掩盖了耳边的一切细语。 林星月抬头看着天，镜片上反射着绚烂的光，手悄悄地握紧了一些。 赵明琅没看那场烟火，看的是林星月的侧脸。 她觉得林星月比那场烟火更好看。 但平静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她们在约定的晚饭时间走回去。 迎着夜风走到了僻静的马路边，林星月还有些兴奋，脸上泛起的淡淡红晕还没有散去。 “你喜欢这里吗？”赵明琅试着说些什么，“下次等人少些的时候再带你来吧。” “嗯。”林星月拍了拍脸，逐渐冷静下来，“今天还是先帮你解决那个相亲对象吧。” 又来了。 就像是一杯热酒转眼间就成了一片冰渣。 温情的氛围转眼就被隔成了两片空洞的玻璃墙。 赵明琅皱了下眉，想说些什么，然而面前一家高档餐厅就是她们的目的地。 “应该就是这里吧。”林星月仰头看了眼招牌，往旁边跨了两步，“我在这里等你，你有需要就给我打手势，或者发信息。” 她们事先就商量好，让林星月假装路过。 直接带过去的话就有点像是故意去砸场子了。 虽然假装有女朋友这种方法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 约见赵明琅的男人年纪与她相仿，看着模样周正，气质温和，看起来像是好说话的人。 这让赵明琅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父母有那么一段时间也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约出来都是大腹便便的中年老板不说，明说了不合适之后还反复纠缠，仿佛完全听不进人话。 就连她的父母也对此心有余悸，有一段时间没敢再提起相亲的事，现在看来总算是吃了点教训了。 当然如果彻底放弃相亲这种事就更好了。 赵明琅也不是没试图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但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同一个。 “那你倒是把人带回来啊。” 以赵明琅的性格，是绝不可能为了哄骗父母而跟不喜欢的人做戏的。 于是每每皆是赵明琅投降告终。 据赵夫人所言，这次的相亲对象是主动找上门来的。 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了赵明琅，对方就费了一番曲折，在某次活动里联系上赵明琅的父母，表达了想要见他们女儿一面的愿望。 赵夫人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当然也是人家很优秀，跟你也算门当户对，还是校友，以后也有话聊。” 赵家的父母都对这位相亲对象有一定了解，并不排斥他跟自家女儿“交朋友”。 但赵明琅可就没那么高兴了。 好在对方见了面也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没急着聊什么情感话题，倒是大致了解了一下彼此的情况。 “说起来我们以前还见过面。”名为程奕辰的男人看了赵明琅一眼，“不过你不怎么在学校待着，可能不记得我了。” 提到学校，赵明琅才慢慢反应过来为何她总觉得程奕辰这个名字耳熟了。 程奕辰算是她学长，不过他们并不在一个专业，差了两届，加之后来出国交换，更不怎么回本部校区，见面的次数自然是屈指可数。 要不是因为大学室友视他为男神，赵明琅也未必会记得这个名字。 但照理来说，大学里都没发生过什么，不至于毕业这么多年突然对她一见钟情。 “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只能去找了你的父母。”程奕辰对此还有点愧疚，“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我想还是提前说清楚比较好。” 赵明琅提起了精神：“误会？” “是。”程奕辰犹豫了片刻，“其实我只是想找人。” 这个人显然不是赵明琅。 而程奕辰对这个问题也满是踌躇。 “我之前看到你跟她走在一起，我不确定是不是我看错了，但是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难得碰到点线索，也不想放弃，如果有冒犯到你，我向你道歉……” 赵明琅下意识朝餐厅外看了一眼，按捺着心头乱七八糟的猜测，直接问他：“你找谁？” “星月。”程奕辰说道，“我找林星月。”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更新才发现今天上夹子orz所以先少更一点，晚上十一点之后再补上更新 - 刚把隔壁文一口气完结掉，之后就是主更这篇了，下夹子之后就是日六打底，之前三次元事太多了，也就九月下旬稍微有点空闲，希望有空的时候尽量多更新吧，不出意外国庆假期之前会完结 也希望大家能多多留言吧，有留言才更有动力更新呀qaq说不定一个高兴就日万了呢× - 感谢在2020-09-15 23:24:09~2020-09-18 01:0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称0、陌阡云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赵明琅刚刚好起来的心情瞬间又降落到谷底。 警惕混杂着忧虑, 她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控制住眼神里的敌意。 赵明琅下意识又看了眼窗外。 林星月正站在窗户的角落，低着头看手机，似乎正在跟什么人发短信。 赵明琅开始考虑要不要让林星月先回去了。 - [又是相亲哈哈哈哈哈哈哈这都多少次了, 她不会还没跟她爸妈说你的事吧, 照我说这种不靠谱的可以踹了，要不还是来姐姐这里吧，姐姐养你一辈子。] 林星月在跟莫遇霜发短信聊天。 起初是莫遇霜先发来一条短信, 林星月以为她有什么事, 便回问了一下, 一来一往就通过短信聊了起来。 林星月还记挂着里面的事, 不时抬头朝里面看一眼。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赵明琅的脸, 也看到逐渐皱起眉, 似乎对那个相亲对象并不怎么满意。 林星月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原先她有一点担心赵明琅来之后会不会改变主意。 真的只有一点点。 幸好没有。 林星月想着, 又忍不住在心底唾弃自己—— 卑劣的想法。 正好莫遇霜的短信又发了过来。 [你喜欢赵明琅吗？] 林星月不假思索地回答：[喜欢啊。] 对面沉默了有一会儿，林星月才觉得手里的手机有些烫手，后知后觉自己大概是说了些什么不得了的话。 好在很快莫遇霜又发过来消息。 [你说的喜欢应该和我想的那种喜欢不一样吧……？] 林星月又是秒回：[嗯。] 对面又沉默了。 欲盖弥彰，说得大概就是这样的行为了。 林星月莫名觉得有些羞窘，明明她不过脑子的时候想的就是单纯的对一个人的好感——从道德层面上来说的那种。 但被莫遇霜一追问，结合着那微妙的反应，她忽然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好像是自己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 [赵明琅的相亲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吗？] 莫遇霜又换了个话题。 [嗯。] [看来这一个聊得很投缘啊，没有砸桌子什么的吧？] [之前又一次我听说相亲的不知道怎么惹到她, 她把人店都给砸了] [你别看她平日人模狗样的，但其实就是个怪力女，对人挑剔得很] [大概就你这么一个例外] …… 莫遇霜一条接着一条发过来短信, 一点也不知道节约话费。 眨眼间前面的消息就被她的新消息遮盖住了。 林星月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找到，只能抱着手机安静地看着。 莫遇霜跟赵明琅从小一起长大，都知道彼此很多小秘密, 当然是糗事居多，被握在手里充当着必要时刻威胁对方的把柄。 从相亲掀了桌子之类的事说起，再往前追溯到上学的时候明里暗里坑了她多少次。 在莫遇霜眼里的赵明琅，就是个混蛋加魔鬼。 跟林星月眼里的那个赵明琅截然不同。 人生经历也比她想象中要精彩许多。 林星月捧着手机，看着一排排刷过的吐槽，不知该如何回复。 莫名有点羡慕。 羡慕对方的人生，也羡慕能够看到她的另一面。 莫遇霜像是知道林星月的心思似的，忽的又在中途换了另一个话题。 [你想好怎么进去了吗？] 林星月愣了一下，迟疑要不要给莫遇霜发过去。 在进去之前赵明琅就和她商量过要怎么办。 多数时候都是赵明琅在说，这事儿她有经验——至少也是在脑海里演练过好几次了。 包括要扮演什么角色，从什么时候进场，又说些什么话…… “女朋友”三个字就是最佳的拒绝方式了。 性向不统一、性别不一致、已有对象，但凡有点修养的男人都不会再纠缠着她。 [你们这个计划也太无聊了吧，如果这是舞台表演，我一定给你们打负分。] 莫遇霜对于林星月转述的计划嗤之以鼻。 [你就进去说句你好再听她介绍你的身份什么什么的，不觉得太无聊了吗，根本就是个工具人啊，而且这么刻意换谁都得尴尬好吗，严重点小心人家记恨你们，换剧本换剧本，本观众强烈要求换剧本！] 莫遇霜连发了几条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林星月出于礼貌回问了一句。 但很快她就后悔了。 [当然是趁其不备就冲进去大叫一声“亲爱的”或者“宝贝儿”给她一个惊喜，再当众来个热吻，保准收视率蹭蹭蹭地往上翻] 隔着手机屏幕，林星月都能想象到莫遇霜说到兴奋处时眉飞色舞的神情。 自从上次兼职的事之后，她跟莫遇霜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 对此林星月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哪怕后来恢复了手机联系也没能完全消除。 但她也不希望让赵明琅担心。 好在莫遇霜没再正经提过见面的事，最多口嗨两句让她踹了赵明琅自己养她。 谁都知道那只是玩笑话而已。 有时候莫遇霜突然发来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林星月只要有空也能陪着她聊下去。 不过即便如此，有时候对方过度跳跃的想法还是让林星月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我们又不是在拍电视剧。] 林星月忍不住这么回道。 这条刚发完，通知栏忽然蹦出来一条新的提示。 是赵明琅发来消息。 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指令，只有一个句号。 林星月动作一顿，也顾不得看莫遇霜新发的短信，说了声有事就匆匆放下手机，拢了拢衣领，朝窗户里看了一眼。 赵明琅低着头看手机，眉头紧皱着，似乎有些为难。 就是这时候了吧。 林星月不确定地想道。 别的也容不得她多想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脸，努力把莫遇霜的话甩出自己的大脑，随即就匆匆往店里走去。 一分钟之后她就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 赵明琅原来是想让林星月回去的。 她追问对面的人的情况的时候，保持了基本的警惕，程奕辰也十分保守，两人都想从对方嘴里扒出一些真相，结果反而互相对着假笑了半天，连下次见面都约好了，都对彼此之间的关系含含糊糊弄不清楚。 赵明琅不希望让林星月受到莫名其妙的骚扰，饭吃到一半想着干脆叫人先回去，别一会儿撞上了。 但她没想到发送错误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撤回，林星月已经冲了进来。 林星月本来是该说些什么客套话的。 可到了现场却大脑一片空白，又紧张又愧疚，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隔着屏幕骗观众和面对面骗真人绝对是不一样的压力。 她有些着急，索性一把抓住了赵明琅的手。 赵明琅还在状况外：“怎么了？” 林星月脱口而出：“我们私奔吧！” 对面的人比赵明琅更加震惊。 “不行！”程奕辰惊恐地喊道，“我决不允许！你什么时候在外面跟人学坏了，你才多大怎么能跟人学私奔呢！” 赵明琅原本想说什么的话全部都被卡在了喉咙里，她挑起眉看向突然变得激动的程奕辰，又转头看向林星月。 她心底突然生起了一点微妙的不妙预感。 林星月僵在原地，更僵硬地一点点扭过头，看向另一边的人。 “哈哈哈好久不见啊。”林星月干笑了一声，“你也来吃饭啊，真是太巧了……哥。” 林星月的声音越说越小，但最后那声“哥”还是清晰地落入了旁边人的耳朵里。 赵明琅眉头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程奕辰转过头，看向“罪魁祸首”，表情终于有了点温和以外的东西。 “你们是什么关系？”程奕辰追问道。 “就……如你所见。”赵明琅抬了下手，将交握的双手展现在对方面前，“我也应该叫你一声……嗯，哥？” 程奕辰脸黑了。 第22章 程奕辰是林星月亲哥。 不是同父同母的那种, 但更胜似亲哥。 程奕辰的母亲和林星月的父亲是亲姐弟，不过程妈妈工作性质特殊，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回家一趟, 等儿子长到十来岁的时候, 丈夫又因病住院，无力照顾儿子，程妈妈思来想去, 便将儿子托付给了弟弟一家。 林父是典型的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类型, 对姐姐的委托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待程奕辰比对亲儿子还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程奕辰的待遇确实比他妹妹好多了。 程奕辰的整个少年时期都是在林家度过的, 直到上了大学之后, 假期回家回得也经常是林家。 林星月与他从小一起长大, 加之她性格软，两人从没什么矛盾，做哥哥的反倒是总是对妹妹有着过分的担忧。 程奕辰是林星月年少记忆里唯一有颜色的人物。 在林星月离家出走之前，程奕辰刚刚结束学业，没留校，而是选择了出去旅行。 全世界各地到处跑，手机没信号也是常有的事，而且林星月已经是成年人了, 不需要像小时候那样的过度担心。 于是等程奕辰发现妹妹失踪的时候已经是他旅行到一半的时候的事了。 - 三人坐在街角一家奶茶店里互相对视着。 准确的来说是程奕辰和赵明琅彼此打量着，林星月抱着奶茶低着脑袋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充当着壁花。 此刻的氛围又与片刻之前不用了。 程奕辰松了领带，扯了扯领口和袖口, 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赵明琅的眼神里只剩好奇和警惕了。 “既然真的认识，直说不就好了。”程奕辰叹了口气, “绕那么大圈子懵人干什么。” “彼此彼此。”赵明琅挑了下眉，意思是你也没资格说我，“我担心有什么坏人对她图谋不轨还好说，你一个当哥哥的都不敢直说，想让人不怀疑都很难吧。” “没确定之前不能乱说。” “什么意思。” “你爸妈不是知道我身份么，也知道我跟林家的关系。”程奕辰说起来还有些郁闷，“万一是我看错了，我也不能随便跟陌生人暴露星月的身份。” 赵明琅看了林星月一眼，问道：“难道她是外星人吗？” 林星月头埋得更低了，嘟囔了一声：“才不是。” “当然不是！”程奕辰揉了下眉心，“她爸妈都不希望她被安在林家大小姐的身份上，从小到大都严防死守的，要是知道我出去乱说很麻烦的。” 林星月借着桌子的遮挡踢了下程奕辰。 程奕辰立刻就噤了声，片刻后又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就假装什么不知道好吧。” 赵明思考了几秒钟自己该不该继续假装自己不知道林星月的身份。 “那为什么是你来找她？”最后她问道。 程奕辰旅游到一半都要回来想方设法找妹妹，没道理林星月的父母无动于衷。 凭借林家父母的权势，真要想找个人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林星月若真想掩藏自己的身份，也不至于顶着原来那张脸上相亲节目。 看起来更像是林家人对于她失踪的事毫不在意。 程奕辰沉默了片刻，他扫了眼林星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大概是觉得……碰壁了就会自己回去了。”程奕辰说道，“他们的教育方式有点……小问题。所以我也有点担心你知道之后直接会把她送回去。” 赵明琅有些诧异：“你不希望她回去吗？” 程奕辰苦笑了一下：“说实话不是很希望。” 林星月低头用吸管戳着杯子里的珍珠，并无意参与进他们的谈话。 但她平时本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显然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或许是因为当着她的面，程奕辰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说林星月和家里有些矛盾，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 这是废话。 如果没有矛盾，也不至于让林星月这么个一看就是乖小孩的女孩子选择离家出走。 “我很感谢你能暂时收留她。”程奕辰说着话锋一转，“但是私奔什么的，我是绝对不允许的！” “咳咳咳——”林星月被呛到了。 赵明琅给她递了张纸巾。 “都说了是开玩笑啦。”林星月有些恼羞成怒，“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她试着跟程奕辰解释只是做戏，但程奕辰点完头仍是担忧得不行。 “开玩笑也不行。”程奕辰言之凿凿，“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假戏真做吗？万一说着说着哪天真跟人跑了怎么办？” 听起来很有道理，林星月无言以对，只能埋头继续戳奶茶里的珍珠。 赵明琅一直看着她，看到她不自觉鼓起一点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 林星月受惊似的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赵明琅没忍住又戳了一下，林星月连忙放开奶茶杯子，捂住了脸颊。 被无视的程奕辰望着她们的小动作，忽然开始觉得自己的担心不无道理。 - 程奕辰没留太久，他总不能也跟着住到赵明琅家去，便在附近找了个宾馆。 他留下了林星月新的联系方式，千叮万嘱让她有事务必联系自己。赵明琅站得隔了一段距离，在路边看风景，没有打扰那对兄妹的对话。 程奕辰瞥了她一眼，又把林星月拉到更角落的地方去。 “这张卡密码是你生日，我提前存了点钱进去——放心吧，是我自己赚的钱，连我爸都不知道。”程奕辰将一张卡塞进林星月手里，又摸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和钱包，想稍微整些的钱塞到她口袋里，“身上也要带点现金。你想自己出去租房也可以，体验一下不同旅馆也可以，不过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林星月没拒绝，点点头说：“以后我会还你的。” “傻丫头说什么呢。”程奕辰轻轻一拍她脑门，“就当是以前你帮我写作业的报酬好了。” 林星月捂着脑门笑了一下。 “过两天我还得回去一趟，不然被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就不好了。”程奕辰顿了顿，“虽然知道你早晚要回去，但是这段时间你就什么都不用想，开开心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林星月有些迷茫，但不想让哥哥担心，还是点了下头：“好。” 她看到程奕辰朝她笑了一下，然后走向赵明琅，他们谈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明显不想让林星月听到。 林星月没有偷听的爱好，乖乖站在原地，只能从他们的表情推测谈话内容。 大概是说了什么比较正经的话题，他们的脸色都有些严肃。 赵明琅神色清清冷冷，林星月隔了一段距离看她，却像是隔了一道深堑。 她知道其实这才是赵明琅平日里最常见的神态。 但是赵明琅对自己太温柔了，温柔到她都看不清对方到底是什么模样了了。 这一场戏剧性的碰面终于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程奕辰将她们送上车。 林星月透过车外的后视镜看到程奕辰站在原处，一直目送着车开到拐角。 就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不带她回家。 林星月觉得这个现实有些好笑，便忍不住笑起来。 赵明琅转头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哭什么？” 林星月摸了摸另一边的眼角，才发觉不知不觉便流了泪，她擦了擦眼睛，却止不住泪水。 真是太丢人了。 在赵明琅面前连着哭了两次。 林星月抱着怀里的外套，摸到口袋里的卡，抬起泪汪汪的眼看旁边的人，问她：“我能继续住在你那里吗？” 她又说道：“我可以付房租了。” 声音带着鼻音，还有些不易觉察的委屈。 赵明琅摸了摸她的脸，觉得她微微仰头看自己的神态像是在撒娇。 手上有钱了自然可以出去租房，之前的“房租”也可以结清。 林星月当初走投无路才留在赵明琅家，到这时候有了可以还清“恩情”的时候，反倒犹豫起来。 离开赵明琅家，她又能去哪里？ 以前一个人走投无路，义无反顾地冲出家门，也是孑然一身，从没想过该去往何处，最终也撑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林星月曾经以为没了家，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但是一转头，她就撞进了一个名为“温柔”的陷阱里。 本该是最讨厌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这时候却起了自私的心，想要继续麻烦对方。 不应该。 但又忍不住。 林星月满心忐忑，又是期待，又开始忍不住厌恶起自己的私心。 她希望赵明琅答应她甚至挽留她，却也希望对方拒绝她。 她怕自己越陷越深，最终开始希求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算了。”林星月揉了下眼睛，失去了那片刻的勇气，“过两天我会搬出去的。” 赵明琅拉住了她的手。 “留下来。”赵明琅说道，“我希望你留下来。” 林星月忘了动作，怔怔地看她。 “想留多久都没有关系。”赵明琅擦去她眼角的泪，声音温柔，“就算以后回家了，你什么时候想来，我都欢迎你，我家任何一扇门，永远都会为你敞开。” 温柔得就像平时一样—— 赵明琅在自己面前永远都这么温柔。 林星月觉得高兴，又忍不住惶恐，眼泪反而更加止不住了。 “太犯规了……”林星月哽咽着喃喃。 赵明琅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只是本能地不想看到对方伤心的模样。 “别哭了。乖。”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低头吻上了对方的眼角。 第23章 林星月下意识闭上了眼, 慌张得像只被揪住后颈的小动物，僵硬着不敢动弹。 赵明琅心下一动，那一个吻险些滑下去, 落在对方的唇角。 司机的一个急刹车制止了她, 一个吻撞上了林星月的脸颊，然后林星月撞进了赵明琅的怀里。 噗通、噗通—— 心脏跳动的声响清晰地钻入耳中，震得人耳膜一阵阵发麻。 赵明琅下意识收拢了手臂, 是一个本能的保护的姿态, 然而林星月第一反应是挣扎, 在车停下的时候便推开了对方。 就像一只真正的受惊的兔子。 车门打开的刹那, 林星月匆匆跳下车。 赵明琅落后一步, 还坐在原地, 怔忪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前面就到了, 我就不开过去了，请下车。”不耐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司机的眼神从后视镜里反射出来，震惊之中夹杂着几许厌恶，鲜明得都未曾费心去掩藏分毫。 赵明琅无意间撞上他的视线，心下一突，原本炙热的思绪瞬间冷却下来。 “抱歉。”她付完车费，下了车，朝林星月身后追过去。 那个眼神, 是因为什么呢？这个问题本身毫无意义。 她也看到了吗？这会是她所顾虑的问题吗？ 赵明琅只是在心里这么想着。 但她既不知该如何开口问这个问题，也没有那个机会去问了。 林星月先到了家，匆匆进门就回了房间。 门上贴着她匆忙间写下的纸条, 大意是她太累了想要先休息一会儿云云。 除此以外的事一件未提。 赵明琅进门之后连灯都未开，只就着月光看了那张纸条，她在原处站了许久, 又下意识摸了下唇。 温热滚烫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那里。 要遭。 赵明琅满脑子只剩下这两个字。 看到那个司机的眼神的瞬间，她第一反应不是丢人或者羞耻，而是应该早点追上林星月的。 她知道自己喜欢林星月。 她对林星月一见钟情。 她不希望林星月受到伤害。 她也曾设想过或许有一天自己会鼓起勇气、或者是做足思想准备，然后认真地向林星月告白。 运气好一点的话，她们或许真的可以开始交往。 …… 赵明琅设想过很多有关于林星月的事。 但直到那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她已经这么喜欢林星月了。 是了，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她怎么可能愿意在毫无所知的让一个完全陌生人住进自己的家，入侵自己的私人空间。 她以为林星月是她那一锅温水里的青蛙，早晚有一天能被自己煮熟，却没想到自己一开始就已经待在锅里了。 真是太糟糕了。 赵明琅捂住了脸。 说不清是高兴一点，还是忐忑无措多一些。 - 半夜的时候，莫遇霜被电话吵醒了。 抄起电话还没来得及痛骂对方一顿，她就被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吓醒了。 “莫遇霜？”是赵明琅的声音。 莫遇霜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赵明琅？”莫遇霜控制不住尖叫了一声，拉回看了好几遍来电显示，才确定对面不是自己噩梦中臆想出来的人物，“这么晚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她有点慌。 难道是又放了她公司剧组鸽子的事被发现了？ 她可还没想好一个合理的理由呢。 慌慌张张想了一通，她又觉得不对。 赵明琅很少在私人时间处理公事，尤其是卡在凌晨一两点这个尴尬的时间点。 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莫遇霜安静下来之后，也只能听到对面不那么平缓的呼吸声。 “你觉得林星月是怎么回事？”赵明琅沉默良久才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莫遇霜的脑子还懵着，闻言愣了一会儿才说道，“快要被家人逼疯然后离家出走的小可怜？” 显然赵明琅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我好像喜欢她。”赵明琅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林星月。” 莫遇霜只抬了下眼皮：“哦。” 丝毫不让人意外的一句话。 莫遇霜连惊讶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非要说的话，她更奇怪为什么赵明琅非要在这个时间点给她打电话。 “你就没什么其他好说的吗？”赵明琅问道。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都被你揍过一顿了，为什么还非要在半夜给你这个魔鬼做感情辅导啊。”莫遇霜没好气地说道，“我这个工具人也未免太没有尊严了吧。” “我只是觉得你或许更能理解她的心情。”赵明琅说道，“我怕吓到她。” “我不理解她！没有人能理解她！”莫遇霜更没好气地呛回去，“谁都不是她，谁都没经历过她经历的事，怎么可能理解她？！” 莫遇霜情绪有些激动起来。 赵明琅也被她突然的爆发惊得怔住了。 或许就是在凌晨的某个混沌时刻，无意间的词句便成了开启黑暗开关的关键词，一下戳中了莫遇霜埋藏在深处的痛处。 她在平和之时可以轻易吐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词汇，但实际上对此充满了鄙夷轻蔑，乃至于厌憎。 尤其那话是从赵明琅嘴里说出来的话。 赵明琅带回了林星月。 一个跟自己有些像又不像的女孩子，莫遇霜既喜欢她、心疼她，又羡慕她、嫉妒她。 但她绝无办法在主观上去伤害她。 莫遇霜闭上眼，试图平复下呼吸。 “……你喜欢她跟我有什么关系？”莫遇霜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她有什么用？难道你不会自己告诉她吗？” - 你难道不会自己告诉她吗。 赵明琅脑海里不断循环着这句话。 她试着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但遗憾的是机会看起来都不太合适。 比如有时候她们早上一起出去遛狗。 她们给那只狗取名叫欢欢，算是正式在这个家里挂上名。 欢欢性格非常活泼，熟悉了环境之后长得飞快，哪儿都想去闻一闻踩一踩。两个主人原先并肩走在小区林木间的小路上，不一会儿其中一个就被迫偏离原本的轨道。 “欢欢！不许踩水！”林星月试图把狗从路边草丛拽回来。 前不久刚下了一场大雨，到处都是蓄满了水的小水潭，她们试图在石板路上走，但小狗总是对水坑有种莫名的偏爱。 林星月猝不及防，跟着被溅了一身泥水。 旁边路过的幼童指着狗大声尖叫，想要上来摸摸，林星月也就顾不得脏，连忙将小狗抱到怀里退到一边。 于是赵明琅一句“我喜欢你”就卡在喉咙里，连说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再不然就是相亲节目的拍摄上，她在她们私下相处的时间里，将林星月叫到无人的角落，清清嗓子说有事要跟她说。 “我喜欢你。”这样的话说出口不再那么不容易。 林星月第一反应确实转头找镜头。 在没有看到摄像机和摄影师的时候，她浅笑着回了一句同样的话。 但紧跟着就是另一句：“ 不过现在好像也没有拍摄，不用那么敬业吧。” 听起来就像是单纯迎合做老板的那个人的行为而已。 当然也不是没有更正式一点的场合。 比如早餐后，晚餐后，偶尔提前下班顺路去接兼职的林星月的时候。 她们也会花一点时间单独相处散步，就像普通的室友、甚至是家人一样相处。 林星月从不介意跟赵明琅分享自己的日常，但唯有“喜欢”二字她从不当真。 赵明琅久违地感觉到了头疼，甚至是烦躁。 不久后莫遇霜便又在半夜接到了赵明琅的电话。 这一回莫遇霜倒没有在睡觉，而是在一个派对上，男男女女在宽敞的房间里闹成一团，莫遇霜左拥右抱着漂亮的小鲜肉，手里抓着酒瓶，喝到上头，听到手机响也没多犹豫就接了放到耳边。 赵明琅清冷的声音与这群魔乱舞的背景音格格不入。 “我说了，但是她不信。” 莫遇霜脑子混沌着，拿开手机盯着来电显示看了好一会儿才将声音和名字对上号，又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赵明琅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真跟她告白了？”莫遇霜忍不住笑起来，“她为什么不信？” “觉得是玩笑，或者没听到之类的。”赵明琅并不是那么确定。 “你告白了几次？” “大概五次，算得细一点就是七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莫遇霜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你是特地来告知我你的失败的吗？谢谢，有被娱乐到。” 她朝房间另一边的人举了下酒瓶，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来不及吞咽的深红色酒液顺着领口滑下去。 旁边的男人凑过来亲了她一口。 莫遇霜喝得脑子发疯，都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疯。 赵明琅在电话另一边沉默了良久，才说明了来找莫遇霜的真实原因：“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离家出走？” “可以啊。”莫遇霜一口应下，“需要我单独写本自传寄过去吗？” “什么时候可以见一面？” “免了，我最近不想看到你，一看到你就倒霉。”莫遇霜撇了下嘴，“不过可以预告你一点自传内容，有些人呢，心灵上受了一点小小的创伤，就开始怀疑人生怀疑世界，永远不相信爱——也不相信会有人爱自己。” 语气十足的轻蔑也嘲讽。 赵明琅第一次因此觉得有些难过。 但莫遇霜不需要同情。 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对了，最后再就事论事一下，才说七次你就觉得多了吗？”莫遇霜说道，“缺了十几年的东西区区几次算什么，一次不相信就说十次、百次、千次、万次……连这都做不到，算什么爱？” “滴——” 电话被挂断了。 另一边的赵明琅站在卧室窗口，面对着漆黑的夜空，看了眼被挂断的手机，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林星月房间所在的位置，摸了下唇。 刚刚她没有说出来的是，林星月有那么一次没有再把那些话当成玩笑。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 她们吃完了晚饭闲聊了一阵，不知聊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赵明琅一时冲动，便在上楼的时候将林星月堵在了拐角处，一句“我爱你”就脱口而出。 家里没有摄像头，就连底下的狗都安安静静地躺在狗窝里打盹，没有任何事再来打扰她们。 林星月眼瞳颤动着，随即又扯起僵硬的笑脸。 赵明琅直觉她要说出什么让自己不喜欢的话，一低头便堵住了她的嘴。 用一个吻。 只是一时冲动之下做出来的反应，赵明琅有些懊恼，只是已经来不及撤回，索性将错就错，真正吻了下去，匆忙间牙齿磕到了对方的下唇，淡淡的血腥气在唇齿之间弥散。 “是这样的喜欢。我是认真的。”低语淹没在这个吻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两章一起发的，但是下一章写岔了，全部推翻重写了，写完明天放出来 第24章 赵明琅已经做好了被林星月揍一拳的心理准备。 但林星月什么都没有做。 她脸上失了血色, 一片煞白，身子微微颤抖着。 若不是后面就是楼梯栏杆和墙壁，赵明琅毫不怀疑她会摔下去。 赵明琅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松开了她, 却又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 怕她摔倒。 林星月捂住了嘴，惨白着脸贴着墙壁，在赵明琅因怔忪而松手的时候转身, 一口气跑到楼上, 回了房间。 赵明琅站在原处, 听到了房门关闭的声响。 惶恐与惊惧如此鲜明, 刺痛了赵明琅的眼, 也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一时冲上头脑的热度瞬间消散, 赵明琅感觉到了些许无措, 生出了罕见的茫然与忐忑。 她或许做错了什么。 赵明琅忍不住那么想道。 之后才有了那一个打给莫遇霜的电话。 她以为能从莫遇霜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关于那些她从没在林星月身上深入挖掘过的东西。 但莫遇霜说得对，她不是林星月，谁也代替不了谁，谁也不能真正理解谁。 是自己误解了她对自己的好感吗？ 是自己太过自作多情了吗？ 是自己奢望太多了吗？ 赵明琅有些迷茫。 - 林星月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连灯都没有开，入目所及的皆是一片黑暗。 她捂着嘴发着抖，揪着自己的领口, 想要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却做不到。 长到二十几岁不至于还纯洁到连亲吻是何意义都不知道，正是因为清楚才觉得难堪。 ——对自己。 久违的噩梦浮上心头。 那是她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十来岁的年纪也有关系亲密的朋友, 放学之后被牵着手探索学校附近的“秘境”。 林星月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除了学习和知识本身以外的事都见识不多，难掩天性中的好奇, 也开始瞒着家里偷偷探索这个世界。 事实上只是谎报了放学的时间而已——往后稍稍延迟了半个小时。 平日里父母要求她自立，林星月都是自己上下学，谁也不知道朝夕相处衣着朴素的同学是位千金大小姐。 偏生那一晚，林父许是一时兴起，打车去了学校附近，想要向老师了解一下女儿的学习情况。不知是谁给他指了路，他在附近的巷子里找到了林星月。 巷子里是一部分学生回家的捷径，沿途时常有摆小摊的，卖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对中学生来说都还是有趣的事情。 朋友送了林星月一个小玩具，商量着去哪里吃点东西。林星月只顾低头玩着那个无聊的游戏机。 那时候她的眼镜片还没有那么厚，额头光洁，刘海遮不住眼睛，一双眼睛专注的时候最为明亮。 朋友揽着她的肩，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了什么玩笑话，忽的转头吧唧一下亲在林星月的脸颊上。 只是普通朋友间的玩闹而已，林星月也被闹得笑起来，半真半假地推了下朋友的脸，随口抱怨了两句。 然而一转身，她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林父站在巷子口看着她，眼神比平日更冷，像是在看一件垃圾。 林星月心里咯噔一下，手脚一片冰凉。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但她惧怕父亲那样的眼神。 朋友也在林星月的僵硬中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看向不远处的家长。 林父从不在外人面前发火，静立到林星月的朋友熬不住，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 临走之前，她捏了下林星月的手，小声对她说“明天见”。 林星月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远去，然后独自面对着自己严厉的父亲。 那一巴掌扇上来的时候，林星月都有些懵了。 她的父亲虽然严厉，却鲜少对她动粗，会动手无疑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就是因为这个才成绩下降了吗？谈恋爱不过就是荒废光阴罢了，少看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回去好好反省自己，你姑姑在你这个年纪所有科目都是满分……” 林星月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上次月考，她因为感冒发烧考到一半睡着了，缺了一半的考题没来得及做，最终总成绩从年级第一掉到了第二——只相差了两分。 林父对此很不满意，他不接受借口，认为女儿一定是在学校里学坏了，才来找了老师。 没想到一来就撞破了林星月唯一一次撒过的慌。 还有她与朋友的玩闹。 她的朋友留着短发，个子很高，平时也是一副爽利的假小子的模样，林父大约将她认成了男生，以为女儿小小年纪不学好，将心思放在了恋爱上，才导致成绩下滑。 林星月没来得及解释，她知道解释无用，说不定结果更糟。 之后她就被关了禁闭，出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转了校，去上了一周课正好赶上期末考试。 那次她考得不错，林父也就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时不时冷嘲热讽劝她放弃无用的心思，有空闲时间不如多看些书做些题。 林星月无言反驳。 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她那个朋友，也不再愿意交朋友。 那已经是她小时候发生的事了，现在她拥有了比过去更多的自由，也尝试着自己交了朋友，有机会从家里离开。 父亲也几乎不会再对她动手，更不可能因为她交朋友就对她动粗。 但她始终记得那一巴掌。 偶尔跟什么朋友走得近了，她都会忍不住惶恐父亲会不会突然从哪里钻出来，用那种冷冰冰的目光看着她。 有些阴影早已深入骨髓，她试着去摆脱，却是一条漫漫长路。 她不怪赵明琅，只是厌恶自己。 无端的惶恐和胆怯，她没能力去克服，却叫赵明琅来承担后果。 说到底，她根本就没有讨厌过赵明琅，甚至不敢否认心底那丝窃喜，就夹杂在意外与震惊之下。 但是自己这样的人，是不配与任何人发展一段更深入的关系的。 是不是该走了？ 林星月望着月色，稍稍平静了一些，却只能苦笑。 刚厚着脸皮留下来，却又因为自卑和怯懦就要逃走了。 - 赵明琅在隔天就收到了莫遇霜发来的“自传”。 她都没想到莫遇霜还记得这件事——从前一晚的背景音来看，她以为莫遇霜那个点还躺在哪个会所的角落呼呼大睡，就等着经纪人大发慈悲把她打包带回家。 说是自传，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些人生简述而已。 关于她是怎么从那个打着“爱”的名号操纵她人生一切的家族里脱离出来，又变成如今这副疯狂的模样的。 “死过一回的人了，就没什么可在意的了。”她这么说着。 莫遇霜对自己的过往颇为不屑，转述里都藏着无处不在的嘲讽轻蔑，好像那是另外的陌生人的故事而已。 赵明琅第一次窥得她过往的全貌，虽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但还是不免唏嘘。 然后她又想到了林星月。 归根结底，她实际是为了林星月才去了解莫遇霜的过往。 虽然不知道林星月到底遇到过什么事，但她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放手。 - 次日清晨。 林星月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包下了楼，她尽力放轻了动作，但在路过狗窝的时候还是惊醒了沉睡的小狗。 欢欢像是知道她要走了似的，“汪”了一声咬住了她的裤腿，努力将她往回拖。 林星月连忙朝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俯身揉了揉它的脑袋，有些心软。 但是一想到自己带来的麻烦，她咬了咬牙，还是重新站起了身。 平时这时候赵明琅还在睡觉，林星月躺在床上一夜没有合眼，正等着这个时候离开。 互不打扰，这样最好。 林星月将钥匙放到桌上，在食盆里放了些狗粮，趁着欢欢低头的时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屋子里静悄悄的，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很微弱，像是怕惊扰了着一室安宁。 林星月无声地轻叹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林星月一跳。 赵明琅靠在门边，手里端着一杯水，她喜欢喝热水，但杯子里早就已经不冒热气了，也不知她在这里等了多久，像是刚睡醒似的抬起眼皮，有些惺忪的睡意。 但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抬头看向准备离开的人。 林星月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包，往后退了一步。 就这一步让赵明琅不敢上前。 “是因为昨晚的事吗？”赵明琅站在原处问她。 “不……不全是。”林星月终究还是不会撒谎，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我实在是太打扰你了，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不应该再打扰下去了……” “你觉得我昨天是在戏弄你吗？”赵明琅打断了她的话，认真地问她。 林星月将包抱得更紧了一些，似乎能从里面汲取到一些力量似的，她沉默良久才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林星月低着头。 赵明琅对她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戏弄她。 一见钟情什么的，虽然让人意外，但也不是毫无端倪。 林星月不是傻子，只是以为那是一种稍纵即逝的错觉，她无处可去又贪恋温柔，或许还有那么一点想要就此沦陷的潜意识，才顺势留下。 但等到真相被拆穿的时候，她又忍不住退却了。 她没有那么多的勇气。 也无人给予她勇气。 “但是我觉得那不是一条正确的路。” 未来那样远，她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喜欢吗？ 她贪恋温柔却也害怕失去，既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你觉得什么才是正确的？”赵明琅往前跨了一步，“我确定我喜欢你的心情不是错觉，不是玩笑，就算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缺点会让我觉得讨厌，那也是以后的事，至少此时此刻，我喜欢你喜欢到无可救药。或者你教教我，要怎么才能不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唠一唠，这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会完结的 其实到后面有些写岔了，偏离了原本的大纲，本来是关于救赎的温暖沙雕向故事，后面视角原本也应该慢慢转到星月身上，但因为最近三次元的一些事包括新闻有被影响到，就很巧正好写的是相似的故事，看到那些新闻很压抑很难受，写文的时候也没办法自控地会写出很沉重的东西，最近几章差不多都是写完之后删掉，重写，有时候还会再删掉再重写，但也很难回到一开始那么轻松的心态了 想想还是该说一声，不会坑也不会烂尾，会尽量完整地写完这个故事的 总之很感谢大家的支持，这本结束之后会花点时间调整一下心态，把专栏旧坑短篇填一填，做好准备再开下一本的 第25章 有何办法？ 无药可解。 林星月也想问这个问题, 唯一的答案似乎只有逃避、将秘密闷死在心底，这绝非赵明琅想要的。 于是她只能沉默。 赵明琅感觉自己的话或许说重了，停顿了片刻缓和下了语气：“你准备回家吗？” 林星月茫然地摇了摇头：“想……先搬出去。” 至于之后的事, 等离开之后再做打算吧。 她是这么想的, 至于回家，那就是完全不在备选项里的选择了。 “然后遇到一个人就搬一次家吗？” “……”林星月无言以对。 当然不是那样。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说她对过度亲密的关系心怀恐惧吗？可她又无法否认自己内心深处确实藏着向往与幻想的。 “你下周有空吗？”赵明琅忽的问道。 林星月迟疑着点了点头。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赵明琅说着，又补充道, “放心, 我不会逼你的, 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我没有怀疑你。”林星月低声反驳道, “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了。” “就当是还我人情吧。”赵明琅说道, “陪我去一个地方, 之后想走想留, 随便你。” 林星月发现自己好像没有点头以外的选项。 - 隔周，赵明琅特地空出了三天的时间。 在林星月有些不安的时候，她从赵明琅那里得知那是她早就定好的计划。 “算是我们家的传统，每年这时候都要空出几天时间来回老家祭祖，但是在乡下位置很偏，这几年已经没有太多年轻人了，只剩下一些老人守着，一个人去很无聊。” 这是赵家维持了好几代的习俗, 倒也没那么严肃，更像是找个机会让家人团聚一下。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习俗，唯一的麻烦就是路程有些远。 村子靠山, 老人不喜欢吵闹，出入的也只有一条古旧的马路，还有一趟班车来回颠簸。 赵明琅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开车回去, 而是将车停在起始站的停车场，带着林星月上了那辆有些破旧的班车。 “开车回去也没地方放，乡下地方小，出门也没有开车的必要。”赵明琅是这么解释的。 林星月总觉得她有别的目的，但她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跟在赵明琅身后上了车。 赵明琅让出了靠近窗口的位置。 班车更像是那种老式的客车，座椅还是软垫，但明显有些破旧，有好几处都漏出了里面的海绵。 而且位置比一般的公交要狭窄，并排的两个座位上坐下来也得被迫挤在一起。 林星月很想说她们其实可以分开坐，然而后来的人陆陆续续地上车，将前后左右的位置都占了，她也就不好意思再说。 车停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出发，但车上零零星星分散着的乘客也没能把车坐满。 起步的时候不少人已经睡着了，林星月也是在颠簸里惊醒过来的，车子引擎轰隆隆地响，砸得人耳膜都有些震颤。 赵明琅正侧着身子捂着嘴，低声打着电话。 林星月没怎么听清，只依稀听见赵明琅在说坐车回去的事。 “……不用来接我……带个人回去……嗯……没事……开车了，回去再说。” 赵明琅挂了电话，一转头就看到林星月迷茫的眼。 “有人已经先回去了，问我什么时候到。”赵明琅解释了一句，顺手帮林星月扶正了眼镜，“大概一个小时的路程。” 她凑近了一些，林星月才听清她说的话。 林星月忍不住伸手揉了下耳朵。 “其实我是想找机会跟你好好聊一下。”赵明琅沉默了片刻，终于交代了实情，“别的地方，说不了两句你就要跑了。” 赵明琅看起来有些无奈。 林星月尴尬地笑了一下，收回了看向窗户的眼神。 赵明琅越过她的肩，伸手将另一边的窗关上一些。 两人挤在一起，小声说话也是可以听清楚的。 “你想跟我说些什么吗？”赵明琅问道。 林星月迟疑了片刻：“……我该说些什么吗？” “你好像从来没主动跟我聊过什么——说什么都好，我想听你说。”赵明琅说道，“我都会好好听着的。” 赵明琅无疑是个让人安心的倾听者。 林星月没什么特别见不得人的事不能说，只是有时候觉得那些话算不上什么动听的语言，车轱辘说来说去只会叫人觉得厌烦，索性都藏在心里，不去打扰别人。 但赵明琅说：“我想了解你。” 不管好的、坏的，高兴的、悲伤的、愤怒的、厌憎的，都是她整个人的一部分。 她想更了解林星月一些。 “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说出来的。”林星月用这句话作为开头。 赵明琅静静地等待了片刻，林星月最终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父亲将他的愿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有时候我觉得我像是为了他而活一样……其实我并不讨厌学习和实验，但是有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那里——老师还有师兄师姐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我觉得我跟他们格格不入……所以后来我就逃了出来。” 林星月跟她父亲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毕竟父亲将她养大，从未短她吃喝，只是缺乏了些许温情，就连程奕辰都更像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细说起来就是个烂俗的故事，林父是他那一辈中最小的孩子，是林老爷子和林老夫人的老来子，因为前面几个儿女都已经很有出息，加上年纪大了心也软了，对小儿子便有些溺爱。 林父打小看着哥哥姐姐刻苦学习，连玩乐的时间都少有，也曾幸灾乐祸觉得庆幸，但长大之后看着他们一个个荣誉加身，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林家百年的世家，家风严谨忠正，大家族里超半数的人都投身科研，再不济也是教书育人或者救病治人，当然也不乏出色的商人，百年屹立不倒的林氏便是这么发展而来的。 但林父却不甘于商人这一角色，可要他向哥哥姐姐看齐，又有些有心无力。 直白点来说，他在学习上就没什么天赋，不算笨，最多就是个普通的聪明人。 但这在天才辈出的林家是根本不够看的。 父辈中掌管公司的叔叔早早把他带在身边，其他人也默认了由他去走这一条路，他连放弃的余地都没有，也就沉默着接下了这个身份。 自己没有完成的妄念，就被他放在了下一辈身上。 林夫人身体不好，生完女儿之后就无法再生育，林父虽跟她没有太深的感情，却也做不出因为这种事就离婚再娶的事。 于是作为独生女的林星月便承担起了父亲全部的希望和压力。 单从智商和天赋来看，林星月远比她父亲有出息，但正因为有了希望，林父反而越发不知足，从同辈里比较完了，又拉到上一辈去比较。 比如林星月的姑姑，也就是程奕辰的母亲、林父的亲姐姐，号称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一路上名师提携，守得住寂寞耐得下性子，是真正为投身的领域做出了卓越贡献的科研者，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在百年后必然名垂青史。 这样的人物，在整个林家几百年间也难得出一个。 林父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超越这样的传奇。 但俗话说物极必反。 林星月继承了母亲温吞的性子，却未曾对父亲压在自己肩上的“责任”有任何实感，长到十几二十来岁，学都上完了，却还不知道自己前路在何处。 迟来的叛逆期让她产生了逃离的勇气。 - “刚走的时候没换号码，我妈妈打电话过来，他就在旁边，全是冷嘲热讽的话，我不想听，就把电话卡折了。” 林星月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她平日里脾气极好，性子温吞几乎从不生气，也不记恨人，别人哄几句好话就轻易忘记之前的不愉快了。 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在那样的家庭里忍耐下二十几年，若非恰巧触碰到了那个临界点，或许她还能再忍下去。 但也可能不能。 这时候她才回想起来原来自己也有那么痛苦、愤怒、绝望的时刻，恨不得将手边的一切都砸得粉碎，走在高楼的窗边或者栏杆就会不自觉地靠近——明明她那么怕高，但她竟也产生过从那里跨过去的冲动。 那可不像是平时活得没心没肺的她。 林星月苦笑了一下，侧过脸对上车窗上的倒影，声音低得像是在喃喃自语。 “反正在他眼里，只要没有达到他预期的目标，我永远是个废物。这几年越来越像个废物了，哈，有时候我也觉得确实如此，到现在还是一事无成，还给别人添了那么多麻烦。” 赵明琅忍不住伸手，戳了下她不自觉鼓起一些的脸颊。 林星月瞪圆了眼睛转头看她。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的记忆力和知识面就已经很让人叹为观止了。”赵明琅轻咳了一声，依依不舍地收回手，“你家里其他人就不管吗？我是说，比如其他亲戚什么的，听起来你们一大家子关系还不错，儿子都帮着养了，就没人劝一劝吗？” “说了也只是说了而已，毕竟是家务事。”林星月摇了摇头，“也只有我哥在的那段时间稍微好一点。” 林父对待外人总是客气有加。 哪怕是对亲姐姐的儿子，也不会过于严厉，林星月也只在那段时间沾了点光。 “说起来也是为了我，他爸爸病好了之后，他还经常往我们家跑。”可惜治标不治本。 至于其他的人…… “反正也没有人会真的在意我怎么样。”林星月低声自语道。 “怎么可能会没人在意呢。”赵明琅抓住了她的手。 林星月怔忪地转头。 赵明琅扶着椅背站起了身：“到站了，我们走吧。” 原来车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下来，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在中途就下了车，赵明琅和林星月是最后下车的乘客。 车站在路口，距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 前几日刚下了雨，路上还有些泥泞，一脚踩下去一不留神就陷进泥里。 林星月鲜少来这种地方，经验并不比赵明琅多，走几步就已经快要不自觉挂到旁边人的身上去了。 赵明琅不言不语，任由她蹭过来，甚至还在碰到水坑时主动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一把。 她们顺着岔路口往有一片小树林和屋瓦的地方走过去，尽头处慢慢变成了石子路，石子和泥土之间还有一个个泥泞的小水坑，并不比之前的大路好走多少。 林星月眉头紧皱着，光顾着注意脚下，却没意识到她和赵明琅的手始终没有分开，前面来人时也在最后的时刻才注意到。 “小琅。”前面有人叫道。 林星月还没抬头，就听旁边的人对着来人叫了一声。 “妈。” 林星月动作一僵，直愣愣地抬头。 面前一对中年夫妇携伴而来，许是特意来接赵明琅，他们身上穿着乡下常见的布衣裳，却也挡不住一身贵气，女人优雅靓丽，男人温和儒雅，看起来都很随和，见了赵明琅便显露出笑意，转头看向另一人时才略显诧异。 他们颔首着问了声好，林星月也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叫了一声：“叔叔阿姨好。” “这是你说的要带回来的人？”赵夫人看向女儿，迟疑着问道，“是你朋友？” “你之前不是老说吗，不想相亲就把人带回来。”赵明琅拉了林星月一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介绍道，“所以我这不是把人带回来了吗。” 第26章 赵夫人着实愣了片刻。 她看看林星月, 又看看赵明琅，最后问林星月：“你是她女朋友吗？” 林星月连连摇头，声音却很小：“不是。” 看到母亲投来的怀疑视线, 赵明琅拍了下林星月的肩, 大方地说道：“这不是还没追到吗。” 林星月耳根有点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以为赵明琅的父母怎么也要再问些什么，心下有些紧张地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但他们什么都没再问。 “哦。”赵夫人了然点了点头, “我说你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对象呢。” 说着, 一转头对上林星月, 态度倒是温和了许多, 打了声招呼就邀请她一起回去。 林星月还有些懵, 只是条件反射地跟上去。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赵明琅, 一边走，一边带着点不自知的求助。 赵明琅憋着笑，几步追上去，与她并肩。 这让林星月没有那么紧张了，也能分出一点心神去打量周围。 赵明琅的父母走在前面，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很好，赵夫人跟丈夫说话时脸上都挂着笑，有几次有点生气了, 又被丈夫几句话哄好，捂着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林星月下意识移开视线—— 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的？打扰别人谈恋爱是要被驴踢的。 赵家老宅在村子里侧，隔一段时间就会翻修一次, 因此看起来还算整洁干净，有点古朴大宅的感觉。 院子里已经聚了一些人，看起来是赵家其他的亲戚, 林星月一个人也不认识，跟在赵明琅身边也难免有几分局促不安。 赵明琅将她推到赵父面前，给他们清了一张石桌，让他们坐在那里喝茶。 “其他事不用你做，在这里帮我把我爸看住了别让他去厨房瞎晃就行。”赵明琅贴在林星月耳边说道，“不然绝对会把厨房搞得一团糟。” 说着，赵明琅就忍不住露出了头疼的表情。 赵父倒是很关切妻女，不介意为她们洗手作羹汤，可惜实在没什么天赋，就是个只会炸厨房的主，于是被家人果断列入了厨房禁入名单。 林星月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就被赵明琅按在了座位上，然后一转头人就没了踪影。 那边都是陌生人，林星月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也只能闷闷地点了下头，在原处坐好。 一转回头，赵父对她温和地笑了笑，问她：“会下棋吗？” 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零落地散着几颗黑白棋子。 在乡下也没别的事可做，总也不好在长辈面前低头沉迷手机，更何况乡下信号也不是很好。 林星月点了点头：“小时候学过。” 于是赵父便将棋子理好，摆正了棋盘，一边落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林星月聊天。 说的大多是些赵明琅小时候的一些糗事，仿佛致力于让林星月了解她的缺陷之处。 不过由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说出来，总难免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滤镜，听起来只有趣味。 “……她小时候本来是想学艺术的，天天叫嚣着要成为闻名世界的大画家，结果把她送到画室没两天，就哭着跑回来，说老师身上太臭了，怎么也不肯再去了。” 赵父的话听起来是无奈，眼角的细纹却都带着笑意。 他态度温和，林星月总觉赵明琅的温柔或许是遗传自父亲，不知不觉间就慢慢放松了下来。 “后来呢？”她有些好奇赵明琅父母的态度。 “后来不去就不去了，我们总不能强迫她去，不过后来她自己再想学什么就让她自己打工赚学费了。”赵父注意到林星月讶异的眼神，又慢悠悠地补充道，“就是在家里做点家务之类的，我跟她妈妈会给她一点‘报酬’，知道赚钱辛苦才知道珍惜，不轻易放弃机会。” 赵父说着又笑：“后来又说要做钢琴家，还有舞蹈演员什么的，虽然最后还是没走那条路，但好歹是坚持学下去了。” 那时候还是小豆丁的赵明琅振振有词，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不上完了课就放弃多亏啊。 林星月也忍不住笑起来。 赵明琅有个经历丰富的童年，充满了奇思妙想，也有想一出是一出的三分钟热度，最后竟然选择了自己经营公司，虽在情理之中，也不免令人意外。 赵父似乎并不认为女儿一定要继承自己家里的公司。 现在赵明琅名下的那家影视公司还是她上学时候自己跟人捣腾出来的，毕业后在自家公司历练了两年才正式接手。 而那几乎是赵氏旗下最不值得一提的子公司了。 赵明琅有自己的想法，她父母也不怎么干涉她。 “我们现在还没老，还能任由她折腾两年。而且我们总归是要走在她前面，等我们不在了，就算她立刻把公司卖了我们也没办法。倒不如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以后的事也不是我们需要操心的了。” 赵父的心态好得出奇，听起来反倒不像是真心话了。 许是觉察到了对面人的疑问，赵父慢条斯理地继续解释：“算是家族传统——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小时候也是过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的，在我出生之前，我妈娘家那边出了点事怕连累我爸要离婚，也就是小琅他爷爷奶奶，为了把我妈追回来，我爸差点把家里搞破产，还跟人结了仇，把我爷爷气得差点当场跟他断绝关系，幸好最后我妈回来了，后来生了我，家里也慢慢撑过来了。” “小琅出生的时候，我们家已经熬过来了，甚至比以前更上一层楼，我爷爷临死之前都夸我爸有出息。” 赵父说着顿了顿，看了林星月一眼：“但是，你知道我爸临终之前跟我说了什么吗？” 林星月摇了摇头，表示猜不到。 根据前情提要，或许是庆幸熬过来，或许是对自己父亲表示不满。 但这些好像都不是什么适合直接说出来的话。 赵父便继续说下去：“他说幸好把我妈追回来了。” 林星月怔了怔，这是她不敢猜的结局。 “我也觉得挺好的，不然也就没我的事儿了。”赵父笑了一下，看向赵明琅的方向，说道，“也不会有小琅出生了。” 林星月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赵明琅端着两杯茶放在他们手边。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说你小时候去学画画两天就哭着跑回来的事。”赵父笑道。 “这种有损我形象的事能不能别拿出来说了。”赵明琅叹气，“回头我追不到人你负责吗？” 赵父举起双手表示自己选择投降。 不远处赵夫人拎着菜刀追出来，左右扫一眼直奔赵明琅：“赵明琅！你刚刚说什么？！” 走到赵父和林星月两人面前的时候，赵夫人才勉强刹住车，看看手里的菜刀，又看看周围的人，讪讪地将菜刀藏到身后，揪了下赵明琅的耳朵，用眼神示意她跟自己到边上去说话。 林星月看得目瞪口呆，赵父则悠闲地喝了一口茶：“别担心，母女之间交流下感情而已，没事的。” 看起来是早已习以为常。 另一边的角落里。 赵明琅揉了揉耳朵，靠在一边，被迫直面着母亲漆黑的脸色。 赵夫人在一旁气势汹汹：“你刚刚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 赵明琅翻了个白眼，用一种平板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林星月是林家大小姐——对，就是你知道的那个城东的林家，她家里不知道这事儿，她也是自己跑出来的，以防万一后面还有什么事儿，我就提前跟你们打声招呼。” “你疯了吗没事去招惹林家的人？”赵夫人努力抑制住自己尖叫的冲动，平复了一下呼吸才继续说道，“人一大家子都是为国家为社会发光发热的，你闲着没事儿凑上去打扰人家像什么事儿。” “我看起来像闲着没事儿吗？”赵明琅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赵夫人。 赵夫人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认真的？” “当然。” “不是图一时新鲜？” “我什么时候图过一时新鲜？” “你小时候学画画——” “打住。”赵明琅连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这个不算，我是说感情上面。” 赵夫人仔细回忆一番，无话可说了。 就因为赵明琅那怪异的毛病，别说恋爱对象了，就算是正经带回家的好朋友都没几个。 带回来过的朋友了，无一不是认识好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挚友。 赵明琅对待感情从来是再认真不过了。 “造孽啊。”赵夫人叹了口气，忍不住又问了她一遍，“你是真喜欢她？” “不是。”赵明琅摆出了严肃的脸色，“我是爱她，想跟她共度一生。” 想拯救她。 赵明琅在心底默默地补上一句。 虽然说得浮夸，但赵夫人知道她是认真的。 “……我知道了。”赵夫人有些头疼，“回头我跟你爸说一声。” 赵明琅松了口气。 离开这个角落之前，赵夫人又叫住了她。 “既然决定好了，就不要辜负她。”赵夫人说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是你把她拖进来，就要负起责任。” 赵明琅敛了笑意，认真地点头：“我知道。” - “唉，看来我又输了。”赵父放下棋子认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真是太厉害了，你这个水平去做职业选手也不差多少了。” “哪里，我还差得远。”林星月不敢当他的称赞，主动收拾起棋盘。 赵父往角落的位置瞥了一眼，回过头来时面色温和：“暂时先不下了吧，我们出去转转？” 林星月没有异议。 院子另一边有个小树林，因那一阵雨地上还有些潮湿，林间枝叶时不时往下滴着水。 两人刚踏进去，不一会儿又退出来，甩了甩脑袋上的水，转而沿着路边的小径散步。 彼此对视一眼，窘迫的模样如出一辙，反倒让他们之间莫名紧张的氛围放松了一些。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们依然聊了些闲话。 多数时候都是赵父在说，说的也都是关于赵明琅的事。 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林星月对原本一无所知的赵明琅的过去又加深了些了解。 等到天色阴沉了一些，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林星月心底隐隐约约地冒出了一些模糊的想法。 原来赵明琅也不是真的那么遥不可及。 不过也是有着喜怒哀乐的普通人，也会跟家人吵闹撒娇，也有无理取闹的时刻。 如果不迈出那一步，就连了解的可能性都没有。 而事实证明，迈出那一步比她想象的要容易许多，也没有什么值得忐忑恐惧的地方。 或许赵明琅父母温和的态度在这当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正这么想着，林星月听到赵父叫了她一声，语气比之前稍稍认真了一些。 “我不知道明琅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们之间又发生到哪一步，但是只要不作奸犯科，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在一起也好，分开也好，我们都会支持她。”他说道，“所以，你和她之间的事，需要考虑的只有她一个人的事。” 林星月“唔”了一声，心下感慨着这一家人还真是开明，随便放在哪里都足够让人觉得羡慕了。 或许她无意间泄露出了内心的想法，或是表露了些许讶异，赵父对此却很不以为然。 “这本就是为人父母应尽的职责。” 这世界就算走在最正确的道路上都已足够艰难，若父母都不能理解支持孩子，那些年幼稚嫩的孩子又能从哪里找到安慰和依靠呢。 只是这样的道理太多人不知道了，或者就算知道了也不以为意。 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点。 赵明琅从父亲身边拉走林星月，自然而然地走在她身边，低声问她有没有什么不方便，以及跟父亲聊天有没有很为难。 林星月摇了摇头，跟在赵明琅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虽然面前还都是些陌生人，但她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了。 “你爸妈都很好。”林星月说着像恭维一样的话，却都是出自真心，“真让人羡慕。” 如果自己也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也不会像如今这样患得患失，自卑又迷茫了吧。 林星月也不是没有幻想过类似的事，只是年纪大了些之后就知道不太现实，便放弃了无用的幻想。 但见了赵明琅一家，却又勾起了她这样的妄念。 终归还是羡慕的。 “羡慕吗？”赵明琅重复着这个形容词，不由笑了一下，像是自然而然一般那样说下去，“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留下来怎么样？” 第27章 林星月差点就要说出“好”了。 旁边上菜的人打断了她们之间的对话, 另一侧恰好又有人追问起赵明琅的近况，林星月便顺势沉默下来。 她心下多少松了一口气。 现在只是受到环境的驱使和影响，林星月觉得自己感性的一面在发挥着作用。 这种时候给出什么答案和承诺都是不明智的。 赵明琅看起来倒是有些失望, 但也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追问下去。 许是因为带了林星月过来, 赵家其他人没有再多留赵明琅，互相寒暄问候了一声说有空多去走动之类的话，便送她们到村口, 直到她们上车。 看起来跟普通人家走访亲戚没什么不同, 任谁也想不到这一群人离了这里都是光鲜亮丽的精英人士。 这一大家子人之间的氛围简直好得过分了。 虽然林家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也不差, 没什么勾心斗角, 在外时也会自然而然的彼此关照, 但跟赵家又有些不太一样。 “如果是按小家庭来算, 我们这一支是物质条件最好的, 有时候亲戚家有什么困难，我爸妈也会尽力帮忙——跟一般大家族不太一样吧，其实也不是一点矛盾都没有，不过我爸觉得人和人之间相处要糊涂一点，谁都有私心，计较太过反倒伤人伤己。” 赵明琅透过窗子对已经快看不到的人招了下手，一边继续说道：“不过我的想法跟他有点不一样。” 林星月朝她投去疑问的视线：“哪里不一样？” “我觉得那是包容。”赵明琅说道，“越亲近的人越应该去包容——但事实上现实里恰恰相反, 因为太过亲近，反而容易失去耐心。” 林星月点点头表示认同，但更多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这个话题对她来说有些尴尬, 她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赵明琅越过她关好窗户，坐回原来的位置上，自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托你的福, 不用在那里再待太久，接下去还有两天的假，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在林星月说话之前，赵明琅又补上一句：“你之前答应过我，三天时间都跟着我走的，现在才第一天。” 算是堵死了林星月的退路。 林星月本来也没想到要拒绝，只是犹豫着想说：“但是我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她离开时本就漫无目的，若是这么快就能找到人生的目标，也不至于还留在赵明琅的房子纠结着感情问题了。 正是因为满心的迷茫，如同一团乱麻，在迷雾里越绕越乱，便连自己真实的心思也看不清楚。 赵明琅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陪我去视察工作吧。” 林星月疑惑地看向她：“视察工作？” “偶尔也会去拍摄现场看看情况。”赵明琅答道，“如果你有其他更想去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林星月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听赵明琅提起视察工作，她倒是想去原本打工的饭馆看看。 住进赵明琅家之后，她也跟老板和齐思瑜联系过，只简单说了下最近住在朋友家，更多细节没有细说。 但算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毕竟是在最落魄的时候收留自己的人，林星月始终对他们心存感激。 隔天早上，赵明琅带林星月去了城西的影视城，顺路去饭馆吃了个饭。 刚进门，齐思瑜一眼就看到林星月，当即激动地扑了上来：“好久不见了星月！想死你了！” 赵明琅在一旁压低了声音，还是有些酸溜溜的：“不是经常打电话吗。” 林星月涨红了脸，努力把自己的脖子从齐思瑜的胳膊下解救出来。一边断断续续地问道：“你妈妈的身体不要紧了吗？” 齐思瑜恋恋不舍地放下手，将两人引到里面坐下，才趁着人少的时候跟她们聊了会儿天。 “做了手术，恢复得还不错，出院之前就能下地了，最近在家静养，不过因为借了不少钱，所以之后还要继续努力还债。” 齐思瑜之前因为母亲病重而匆忙赶回去，林星月身无分文也没能帮上她什么，一直有些愧疚，这时候听说她母亲没什么事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跟我说。”林星月认真地说道，“帮得上忙的话我一定尽力。” 齐思瑜嘻嘻哈哈地揉了下她的头发：“知道了知道了。没事啦，借钱的都是好人，老板也是好人，没有人催很急，慢慢还总能还完的。” 明显就是敷衍的态度，显然并不想麻烦林星月。 在她眼里，林星月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呢。 赵明琅在一旁问道：“上次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呢？” 齐思瑜想了想，说道：“你是说婉淇吗？她之前好像交了个男朋友，两个月前就辞职了，她男朋友给她介绍了份工作，被一个公司看中准备出道做演员了，听说在那部剧里戏份还不少呢。” 这话听着就是纯然的羡慕，也没什么不甘和嫉妒。 难得这种环境里还有这么单纯的人。 赵明琅并不厌恶她身上的味道，加之她对林星月确实不错，便多聊了几句。 “你没让她帮你介绍一份工作吗？”赵明琅问道。 齐思瑜既然急需钱，选择在这里工作，又兼职着群演的工作，未尝不是存了几分做明星的心思。 想来也是，在大众看来，明星就是暴利的行业，但凡混出点名姓也比一般人打工半辈子赚的钱多了。 如今顾婉淇已经差不多走上那条路，虽说不能带着昔日好友出道，但在剧组塞个边边角角的龙套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怎么说也是个机会。 但老板说顾婉淇离开之后就一次也没有回来过，连个电话都没有，显然是准备跟他们撇清关系了。 齐思瑜倒是并不以为意：“她一个没背景的新人也不容易，能自己站稳脚跟都很辛苦了，怎么能再去麻烦她呢。” 赵明琅觉得她或许是知道顾婉淇的意思，所以才识趣地不去打扰。 “你想做演员吗？”赵明琅问道。 “白日梦当然都做过啦。”齐思瑜大大咧咧地说道，“不过像我这样的，也没婉淇那么漂亮那么有气质，人家也看不上吧。” “演员是演员，不是单纯看脸长得漂不漂亮。”赵明琅转头看了林星月一眼，挑了下眉，然后对齐思瑜说道，“我知道一个剧组缺演员，你要不要去试试看？” 赵明琅拍了下林星月的肩，继续说道：“就当是陪星月一起去。” 林星月懵了一下：“等等我没——” 齐思瑜眼睛一亮：“真的吗？” 看到她那么期待的神情，林星月又不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了，只能闷闷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来之前赵明琅可没跟她说过这件事，八成是一时兴起。 她的态度也很明显，就是看林星月的面子，给齐思瑜提供一个机会。 凭赵明琅的身份，临时在剧组里塞个角色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齐思瑜应下来，林星月没反对，赵明琅跟剧组那边的人确定了时间，便先带林星月过去。 路上林星月一直沉默着。 赵明琅戳了下她的脸颊：“生气啊？” 林星月摇头：“没有。” “确实是缺演员，昨天导演才跟我打电话，说莫遇霜又罢演了，还带走了个小演员，急得上火，半夜才给我打电话。”赵明琅解释道，“就算我带人，那边也只能先临时找个群演顶上，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让导演再另外找人。” 林星月有些意外：“霜姐又怎么了了？” “听说是在聚会上喝嗨了摔进医院了。” 见林星月露出担忧的神情，赵明琅连忙又补充道：“就一点皮肉伤，在家贴个创口贴没两天就好了。她就是借机闹腾，不想再出演了。” 导演打电话来的时候，都好几次险些背过气去，明显被气得不行。 再让赵明琅去找人也不是不行，但导演已经火冒三丈，加上莫遇霜是个贯会作态的，一点擦伤都能让她吹成十级残障，眼下再强迫她出演，粉丝也得扒掉剧组一层皮。 仔细想想倒是给了一个好机会干脆把人换掉，导演便跟赵明琅商量着换一个演员，再削减掉一些戏份。 正好赵明琅说去剧组看看，导演便说趁她在时再新选两个人。 “你不是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事吗。”赵明琅说道，“既然到了我地盘上，试试新的可能性也不错吧。” 说着，她抬起林星月的下巴，装模作样地打量了几眼。 “你长得其实蛮上镜的，镜头前面也不怯场，演技也不算差，说不定能火呢。”赵明琅顿了顿，又道，“而且你当演员的话，相当于在半个我的地盘，我罩着你绰绰有余。” 原先只是玩笑话，说着说着倒是心下一动，真起了几分心思。 林星月看起来可爱也只是因为气质温和纯净，但长相其实是很精致的，板起脸的时候也有那么几分高冷美人的味道，近视放在现在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更何况戴着眼镜的时候也有几分知性的温柔感。 唯一迟疑的缘由只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乱，赵明琅不是很希望她沾染上那些不干净的气味。 虽说自己确实护得住她，凭她自己的身份也能在圈内横着走，但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意外这种东西在到来之前可是谁也说不准的。 “算了。”赵明琅想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么可爱的脸我也不想给太多人看到。” 赵明琅自说自话地又准备收回手。 林星月一把抓住了手，睁大眼睛看向她，眼底还有几分挣扎，但语气还算坚定：“我想试试看。” 赵明琅意外地看向她。 林星月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看看你所在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第28章 “你就是那个节目里被赵总牵走之后还在特别篇里秀恩爱的林小姐吧。” 见到导演之前, 林星月想象了很多种开场白—— 或许会碍于赵总的脸面对自己客客气气，又或者是毒舌型，挑剔地打量评价自己的外表一番。 但唯独没想到是这一句。 林星月都懵了一下。 公司的人大多都知道自家老板上相亲节目还把同性牵走了的事, 就算一开始不知道的看几眼热搜也知道了, 他们干这行的本就格外关注这一块。 有些人猜到是故意作秀，也有些在背后调侃着一定是真爱，才能让冷面赵总愿意屈尊配合。 但除了上次无意间被莫遇霜坑进公司, 平时林星月都没有受到太多这方面的骚扰。 不怎么接触赵明琅那边的人是其一。 第二个原因就是林星月平时戴着眼镜, 刘海放下来, 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从头到脚说不上土气, 但也绝对算不上时尚, 与节目中那个干净精致落落大方的女孩子截然不同。 就算走在路上, 偶尔听人聊起相亲节目的事，林星月也没被任何人认出来过。 没想到导演一眼认出她不说，还记得住那么长的前缀。 似乎看出了林星月的惊恐之情，导演轻咳了一声，解释了一句：“那个节目在公司上下几乎都已经传阅遍了，我也只是偶然看了几眼。” 导演欲盖弥彰地伸手比划了一下“几眼”的大小。 “剪得还不错。”他又说道。 听导演再三提起那个节目，林星月都被勾起了些许好奇心。 她上节目就是拿钱办事，拍完之后也没有再回去看一遍。 拍摄期间, 她也以为自己的表现算不上很夸张，除了有时候刻意地牵手、制造肢体接触以外，应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拿到报酬的时候, 她都生出了一丢丢的愧疚心。 但那位激动的负责人恨不得抓住她的手用力晃几下——如果不是赵明琅在旁边的话，他或许就那么做了。 总之看起来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林星月也就估摸着表现是达到了预期。 归根结底是一场无趣的表演而已。 那时候林星月还是这么想的。 直到此刻, 林星月才后知后觉，也许她应该看一看那个节目的，也许就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出些什么异常之处了。 正出着神，赵明琅已经跟导演谈好了换演员的事了。 给齐思瑜争取的那个角色是个配角，有几句台词，但也算不得太重要，到最后全部重拍一遍也不费什么事，对于赵总推荐来的人，剧组的人看了一眼觉得大体没什么问题就收下来了，自有工作人员带她去做一些准备。 至于莫遇霜那个人物才更让人头疼。 莫遇霜进医院之前已经拍到一半了，还剩一小部分就怎么也不肯来剧组了，叫剧组这边的人如鲠在喉。 违约金对莫大小姐来说压根不是个事儿，何况以赵家和莫家的关系，上头大老板也犯不着为这点事跟人彻底闹翻，只能暂且按照伤病暂退处理。 而那些已经拍完的戏份……就事论事来说，拍得都还不错，有好几个连导演都觉得十分惊艳的镜头，叫人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把赵明琅叫过来，正是讨论这件事。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删减戏份，再找个跟她长得小演员补上镜头……” 导演已经想了几个办法，看了林星月的脸，却摇了摇头：“林小姐长相稍微有点……鲜明，不适合做替身。” 林星月与莫遇霜是截然不同的长相气质，眼型唇形没有一处相似，虽然长得嫩，却也不是替补幼年版角色的好人选。 直接换掉也不是不可以，但林星月毕竟不是专业演员，一下子担负起这么重要的角色也不太现实。 里面正说着话，剧组的副导演推门进来，见到林星月愣了一下。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导演挥了挥手：“节目上不是见过吗，摘了眼镜就认出来了。” 林星月多看了副导演一眼：“你是那个刑侦剧剧组的？” 副导演呆了一下，拍下拍脑门，露出恍然的神情：“是在青云大学吧，沈老师的师妹？” 赵明琅意外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认识？” 林星月答道：“以前他们拍什么电视剧，一些技术性方面的问题请了我一个师兄做指导，当时我跟他在一个实验室，见过一面。” 那时候林星月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瞄过一眼，如今这位副导演外形没太大的变化，因此还有些印象。 副导演对她倒是印象深刻，那时林星月年纪比现在小不少，却已经能站在那种地方了。 不过距今已经过去好几年，他印象再深也被时间冲淡了。 副导演将导演叫到角落里，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地讨论了一通，再转回头的时候眉头已经舒展开了一些。 “我们这里正好有个新角色。”导演的表情已经混进了些许故作的谄媚，“不知道林……林小姐有没有兴趣。” - 新角色是原著小说里就有的，只是不如莫遇霜那个角色出彩。 加上电视剧表现力限制，不得不删减了不少剧情和人物，他们讨论后想要加上去的角色也在其中之列。 只是在莫遇霜罢演的情况下，这个角色重新加进来恰好能串联起剧情，因此倒是成了最便捷的工具人。 “之前删掉这个角色主要是因为会涉及到比较专业的学术方面的东西，本来戏份就不多还容易出错，干脆就删改了剧情，不过既然林小姐这个专业人士正好在……” 导演也不由露出了几丝窃喜，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而且林小姐跟莫老师关系还不错吧？”导演说道，“之前她还说要带你进组，也说过让你顶替她的角色什么的。” 总归是不讨厌的。 如果用林星月补上她缺的那部分戏份，也不用担心莫遇霜会记恨。 简直一举多得。 都不用赵明琅再费口舌，导演恨不得五花大绑把林星月留下来。 赵明琅反而有些微妙的不爽，但自己开口在先，只能默许下来。 等到剧组那边商量了一下，跟林星月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好了拍摄时间，才依依不舍地放她走。 赵明琅已经很不爽了，站在林星月身后瞪了导演等人一眼。 凉飕飕的眼神扫过去，导演下意识收回了手，原本想要挽留动作也转向外侧，做了一个“请慢走”的动作。 “有空欢迎随时来玩。” “其实只是想找个免费劳力而已吧。”赵明琅无情地戳穿了剧组的小心思，“请专业人士来做技术指导可要不少成本呢。” 剧组在其他地方开销太大，而且涉及到专业技术性的东西繁杂，挨个请既麻烦也费钱，干脆直接删减弱化了不少。 不过这种时候就是不要白不要了。 “这不是也帮公司节省成本吗。”后面的人嘀咕道。 “放心，该给你的工资回头我会叫他们结清的。”赵明琅这话是对林星月说的，“不会让你做白工的。” 不愧是大方的赵总。 后面的人叹息着。 不过走远了的两人已经听不到了。 回去的路上还是赵明琅开车，林星月坐在副驾上，心安理得地点开了之前一直想着的相亲节目。 她和赵明琅在的那一期很好找，播放量开始暴增的那一期就是了。 后面的几期也没能超过它。 林星月戴着耳机，眉头紧皱着。 重看一遍，除了摘了眼镜夹上刘海的自己的脸有些陌生以外，只有那场戏中自己丢脸的表现值得注意。 红晕从脸颊染到耳根，说话磕磕巴巴，声音细听时还有些颤抖，显然是紧张过头。 单纯从“演员”的角度来看，林星月觉得这个表现应该是不及格的。 但是显然观众的看法跟她是不一样的。 [妈妈她们好甜] [民政局我搬来了请你们马上原地结婚] [太可爱了吧] [这里眼神一直黏在对方身上，大概这就是爱情吧~] [绝美爱情永远是属于别人的，而我，只剩下狗粮胡乱拍在脸上] [这么帅气的小姐姐请给我来一打] [只有我佩服她们的勇气吗] [一定是生活在很开明的家庭里吧] …… 当然也不乏质疑她们刻意炒作的，从开始就叫嚣着“这么假你们也信”、“逢场作戏罢了”之类的话。 林星月看了一阵心虚，却不能让大部分观众认同，不少人追着反驳，几乎快要在飞速滑过的弹幕里吵起来。 [喜欢一个人是装不出来的] [你看着她的眼睛就会知道她喜欢你] 有人这么说道。 林星月怔了怔，进度条恰好到了中后段，那个游戏里，赵明琅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她。 专注得给人以深情的错觉。 林星月心下微颤着，像是一根羽毛在心脏上来回扰动，痒痒的，却无法逃离。 在某一刻她忽然想要转过头，看一看赵明琅此刻的眼神。 赵明琅也在同一时刻停下车，转头看向林星月，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 林星月扯下耳机才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赵明琅注意到林星月的心不在焉，越过中间的间隔，逼得后者下意识往后退了些，脊背紧贴在座椅上。 她低下头，无意间扫过对方手里的手机屏幕，不由一顿。 “你在看什么？”赵明琅随口一问。 但她已经看到了屏幕上播放的内容，还有挡住脸的一排排“甜”、“酸”、“爱情”之类的字眼。 她反应过来，又抬起了头。 然而林星月并没有预料中的窘迫，只是带着一种好奇和探究的眼神注视着她。 半晌，她才答复了那个问题：“看你。” 第29章 眼神里的爱意到底为何物？ 林星月分辨不出来。 她盯着赵明琅的眼睛, 试图从里面看出一些实质化的东西，然而除了些许困惑的表情，她所看见的只有一双深邃的眼眸, 还有眼眸之中倒映出的自己。 “爱情”的实质没有看出来, 倒是感觉脸上热度逐渐升高，心跳也加快了些。 林星月将那归结于对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自己这无端的行为确实显得有些傻气了。 林星月尴尬地收回视线，轻咳了一声, 下意识避开对方的视线。 但她忘了手里的手机还播放着那个节目, 赵明琅正低头看着。 “他们眼神倒是挺不错的。”赵明琅给了句简短的评价。 “……嗯？”林星月慢了半拍回过头, 赵明琅已经继续开车了。 剩下的距离不远, 等到车彻底停下来的时候, 林星月也没在犹豫迟疑中做出一步行动。 车停下来的那一刻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赵明琅似乎无意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赵明琅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这段时间你先留在这里吧。”赵明琅在下车之前说道, “万一剧组那边有什么情况，我也能及时知道。” 她倒未必多在意那部剧——具体的细节自有人操心。 眼下无非找个说辞，林星月还拒绝不了。 林星月这时候才回想起来自己本来是准备走的，却在导演的一再盛情相邀之下点了头……不，应该是在那之前就对赵明琅产生了动摇。 追悔莫及，莫过于此。 林星月僵硬地笑了一下，点了下头。 这是她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但不知为何，心底深处好像并不排斥这样的结果, 甚至是有些高兴的，像是在紧绷许久之后陡然间松了口气。 所以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算是什么呢。 林星月的大脑迟缓地转动着，第一次因为解不出题而感到困扰。 - 拍戏的事不需要赵明琅多操劳, 林星月戏份不多，比起演员更像是一个专业顾问。 赵明琅一开始还在意着她和那位副导演的事，但是见她忙碌起来, 早晚才见到人，还带着满身的倦意，她便将疑问的话暂时咽回去，想着以后再问也来得及。 想着想着，林星月那边的工作就已经临近尾声。 恰好赵明琅这边也忙碌起来，于是那个问题就被彻底搁置了。 某个休息日的早上，林星月接到了程奕辰的电话。 程奕辰的旅行被迫中止，回来之后也就失了继续旅行的兴致，思量再三还是先回来了学校。 至于林家那边，他不知道找了什么理由安抚住了，暂时安顿下来之后便邀请林星月去他那里玩。 “偶尔也要出来走动走动。”程奕辰是这么说的。 他现在所在的学校近期有什么庆典活动，对校外人士也开放，还有名师讲座，程奕辰特意托人拿到了入场券，便想着带林星月出来散散心，正好找机会单独聊一聊。 林星月看了看时间便点头应了下来。 程奕辰去的是另一所大学，说是帮朋友暂时代个课，实际是校方再三邀请他，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留在那里。 不过这与林星月关系不大，她要见程奕辰不是难事，恰好同时也受到了薛灵雨的邀请，也算赶巧两边在一个学校，林星月也想去看看。 讲座是在上午，程奕辰陪她吃完了午饭，便因为有工作临时离开，留下林星月一个人四处转转。 林星月以前没怎么来过城西，也没有串门的习惯，因此看什么都有些新奇感。 这所建在近郊处的大学占地很广，在外在设施上花了不少心思，礼堂前还有一座小公园，喷泉草坪林荫道一应俱全，恰逢开放日，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不过大多成群结队，便让林星月一个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邀请过她的薛灵雨也说暂时有点事，要稍微迟点才能出来找她。 林星月不是很想承认，自己竟然也感到了些许寂寞。 她在喷泉前面的长椅上坐下来，晃了晃腿，准备休息一会儿。 但还没坐下多久，后面就有人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叫她。 “学姐——” 林星月转过头，发现是薛灵雨站在不远处。 她身后不远处还跟着几个学生模样的人，一对上林星月投过来的视线就心虚似的移开了视线，一个个望天望地，还有的吹起了口哨。 林星月瞄了一眼没放在心上，见到薛灵雨倒是有些高兴。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就见薛灵雨憋红了脸，手指绞着衣角，难得显出些忸怩的模样。 薛灵雨闭了闭眼，张口就说了一句：“那个，我有事想跟你说，其实我喜欢你！” 最后半句几乎是喊出来的，颇有点破釜沉舟的气势，吓得周围的人纷纷投来惊恐的视线。 一片死寂中，偶尔传出几声突兀的低笑。 林星月愣了一下，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感到了些许诧异，心底想着的只有怎么委婉的拒绝比较好。 “呃……抱歉。”林星月说道，“你很好，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万能的拒绝模板。 薛灵雨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传来一阵失望的嘘声。 林星月觉察出些许不对似的，忽的愣怔在原地，脸色微微变化了一些，似有诧异一闪而过。 薛灵雨心下一个咯噔，转头瞪了后面围观的几人一眼，回过头来脸上又是掩饰不住的心虚。 “那个……其实，是游戏来着的。”薛灵雨小声解释了一句，“抱歉啊，游戏输了所以被要求这种惩罚……”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细不可闻。 原先她觉得林星月脾气好，应该不会太计较，但现在看对方脸上神游一般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不计较”的样子。 薛灵雨越来越觉得心慌。 浓重的愧疚感涌上心头，看着林星月那副茫然无措的样子，再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动容，薛灵雨都开始觉得自己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对不起，是我错了！”薛灵雨向林星月道歉，“以后我一定不开这种玩笑了，对不起！” 半晌林星月才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发出了一个疑问的气音：“……啊？” “对不起，这次确实是我太过分了——” “啊？”林星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没有怪你啊。是类似真心话大冒险那种游戏对吧？” 薛灵雨抬起头，看到林星月满脸的坦然，不像是刻意说反话的样子——她也不像是会这样做的人。 看来是真的没有生气，薛灵雨松了一口气，一边不由在心里感叹着林星月简直是天使。 总之是个好人。 与此同时，薛灵雨还有几分忐忑和疑惑，忍不住问道：“那你刚刚为什么……”为什么一副魂不守舍受了很大打击的模样。 薛灵雨多少有些担心林星月只是强作的镇定和客套。 但紧跟着，她意外地发现林星月有点脸红。 脸颊上泛起的浅淡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眼神飘忽了一瞬，偏移到一边，唇角轻抿着，明显是有些回避的害羞与不好意思。 “想到了一点别的事……”林星月嘟囔道。 但不管薛灵雨怎么追问，她也不肯再说了。 ——这种话当然不好对着外人说。 说她提起“喜欢的人”的时候想起了谁吗？ 虽然只是很平常的客气拒绝，但她是在自己的理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脱口而出的。 脑海里在那同时也闪现出了某个人的脸。 林星月能猜到自己会想到谁，在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却还是像清晨的光穿透暗夜那般叫人猝不及防，绝不容许她拒绝一般将那个朦胧夜里隐约浮现的东西全数照亮，铺展在她的面前。 那时候她想到了赵明琅。 - 赵明琅回到家后不久，就迎接了一只浑身湿透的林星月。 她听到动静从卫生间里探出脑袋，看了眼林星月，又看了眼自己手里刚洗完澡坐在盆里正对着她吐舌头的狗，沉默了片刻。 “怎么了？”赵明琅将狗放下来，洗了洗手，擦干净手，走向林星月。 小狗站在铺在地上的干毛巾上，用力甩了甩身上的水，嗷呜呜的叫了几声。 赵明琅用干毛巾帮林星月擦了擦头发上和脸上的水，余光瞥见湿|漉|漉|的狗，觉得这一大一小可怜巴巴的模样倒是如出一辙。 “不小心摔到喷泉池里去了。”林星月尴尬地笑了笑，接过毛巾自己擦了擦水，“不过没什么事——” 话还没说完，她就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赵明琅将她推到楼上的卫生间，毛巾和换洗衣服都放好在门口：“先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 林星月在又一个喷嚏中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浴室的门安静地合上，很快传来了水声，赵明琅才回到楼下。 翻箱倒柜地找感冒药的时候，赵明琅接到了程奕辰的电话。 “星月在你那儿吗？”程奕辰的声音很急切。 “在。”赵明琅瞥了眼楼梯的方向，问道，“怎么了？她刚刚回来身上都湿透了，我让她先去洗澡了。” “没事就好。”程奕辰松了一口气，“麻烦你照看一下她了。” 程奕辰说他下午有事，回头去找林星月的时候找不到人，对方也不接电话，被吓了一跳。 后来问了学校的人，才知道林星月跟朋友一起玩什么游戏，结果没看路，脚下被绊了一下就摔到水池里了。 “估计是手机进水了。”赵明琅说道，“明天我带她去换一个手机。” 对面迟疑着应了一句，赵明琅便又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事吗？” 程奕辰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我听她朋友说她好像中途接了什么电话，之后才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但是他们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打的，我稍微有点担心。” 林星月是个过度的乐天派，这世上能让她愁眉苦脸的人和事屈指可数。 赵明琅动作顿了顿，扫了眼手上感冒药的说明和生产日期，一边说道：“我知道了，等会儿我会跟她谈谈的。” 程奕辰稍稍安心了一些，又与赵明琅寒暄了几句。 赵明琅一一应了，没有丝毫不耐烦，像是在应付老师检查的学生家长。 “我会照顾好她的。” “我会跟她好好谈谈的。” “放心。我会转告她的。” ……之类的。 听起来好像程奕辰才是那个外人似的。 挂断了电话之后，程奕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拧着眉头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陷入了沉思—— 他们这身份位置，是不是哪里不对？ 第30章 林星月洗完澡下来的时候, 赵明琅已经冲好了感冒药，正在给她们家的狗吹毛。 “桌上的感冒药先喝了。”赵明琅说道，“你哥刚刚打了电话来, 你先用座机或者我的手机给他回一个吧。” 林星月“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啊, 我手机也掉进水里了。” 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些鼻音。 赵明琅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已经吹干毛的狗，一边应道：“嗯, 没事, 明天带你重新买一个。” 林星月脑子有些不太清醒, 胡乱地点着头, 抄起座机话筒给程奕辰回了个电话。 情况大抵如同程奕辰知道的差不多, 除了嘱咐一些注意身体的话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挂了电话的时候, 林星月觉得脑袋更沉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 赵明琅找了条干毛巾帮她擦了擦头发上的水，一边转身去找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呜呜呜的风声中，赵明琅的声音依然近在咫尺：“下次先把头发吹干再出来，柜子里就有吹风机。” 林星月抱着热乎乎的杯子，发出一声黏糊的应答：“嗯，知道了。” 听起来像是撒娇似的。 虽然知道只是着凉带来的副作用，但赵明琅心下还是不受控地感受了一阵柔软，就连动作也跟着放轻了一些。 安宁的静谧之中, 赵明琅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星月捧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一些，片刻之后才含糊地答道：“……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赵明琅动作微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温声问她：“说了什么？” 林星月摇了摇头，脸上仍带着些许茫然无措：“不知道，我把电话挂掉了。” 刚离家的时候, 她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那时正是她决心最盛的时候，接过一两次电话无一例外对面都是责备的话语，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往后几次她只要看到熟悉的号码，都会在第一时间挂断。 换了号码之后这样的情况和缓了许多，林星月几乎没再接到过来自家里的电话。 远离了家庭的影响，林星月也慢慢不再想起过往那些压抑的心情，甚至产生了自己从未经历过那一切的错觉。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走出来了。 但猝不及防再度接到电话，她还是被吓得险些心脏骤停。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挂了电话，惶然惊觉手心里已经全是汗。 事实证明，某些阴影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那就不要再去想了。”赵明琅说道，“晚上早点休息，睡个好觉。” 她的声音温柔，林星月有点被安抚到了，点了点头。 确认头发已经完全干透，赵明琅才允许林星月上楼睡觉。 等到赵明琅也忙完的时候，林星月已经躺在了床上，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窗户附近透进来一点月光，她身上被子盖得好好的，姿势僵硬得像是个木偶。 赵明琅猜出她根本没睡着，俯身伸手探了探林星月的额头。 稍微有点低烧，但是天气热起来，身上裹着被子反而有些出汗，赵明琅试着把有些厚度的被子拉开一些，却被林星月死死拽住被角。 黑夜里一双眼缓缓睁开，因为看不清楚而微微眯起，却也掩不住当中的茫然。 林星月抱着被子不肯撒手，开口的时候嘴唇还有些哆嗦：“冷……” 看起来怪可怜的。 赵明琅摸了摸林星月脸颊，有些无奈地同意不再夺走她的被子，后者便安下心来，空出的手抓住了她伸出来的手。 也不知道是被当成了降温利器还是被当成了暖宝宝，林星月将赵明琅的手拉到自己脸颊边，蹭了蹭她的手背，又伸出另一只手抱住，脑袋歪了歪，半眯着的眼重新闭合，头点了两下，似乎渐渐睡了过去。 姿势也放松了一些。 徒留蹲在她床边的赵明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能苦笑了一声。 - 林星月醒过来的时候，意识已经清晰了不少。 所以她几乎立刻就发现赵明琅躺在她的身后。 呼吸平稳，显然还在熟睡之中。 林星月的身子在那一刻就僵硬起来——她发现自己还枕着赵明琅的手臂。 更重要的是，她完全记得昨晚自己脑子昏昏沉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包括自己拽着赵明琅的手不让她走的记忆。 亏得赵明琅能忍上一整晚。 林星月小心地往下挪了挪，试图安静小心地解放赵明琅的胳膊。 但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姿势确实不太舒服，林星月这么一动，赵明琅立刻就醒过来了。 “醒了？”初醒时的声音还有些低沉，顺着耳膜传进脑海的时候，另一只手也伸过来，碰了碰林星月的额头，“好像不烧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星月继续往下挪，直到离开了赵明琅的胳膊，才抓着被子的一角探出脑袋，开口的时候发现声音有些哑。 “好像感冒了。”林星月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喉咙有点痛。” 说到最后就只剩下一点气音。 她又重新闭上了嘴。 赵明琅收回发麻的胳膊，趁林星月不注意的时候揉了揉，眉头下意识跟着蹙起。 看来昨晚的感冒药不算太有用。 林星月的体质也不太好，来了没多久就已经生病两次了，也不知道是缺乏锻炼还是营养不良。 赵明琅一边想着，一边说道：“现在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再给你买点药。” 林星月乖乖点了点头，想想又觉得有些愧疚，小声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赵明琅不由失笑，下床的时候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说道：“不必跟我说这些。” 林星月把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追逐着赵明琅的背影远去。 等到房门被轻轻合上，她才慢慢闭上了眼。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睡够了，醒来之后胡思乱想了一阵理应是怎么也睡不着的，但一闭上眼，睡意便又快速地席卷而来。 她的视野重新陷入黑暗。 然后她看见了风雪之中的一座孤城。 - 赵明琅推开房门的时候，林星月刚从睡梦中惊醒。 “又做噩梦了吗？”赵明琅注意到林星月那一脸空白的神情。 “嗯。”林星月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梦到被怪兽抓到城堡里关起来了……” 听起来像是玩笑。 “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那样吗？”赵明琅笑着问道。 “嗯。”林星月揉了揉眼睛，摸到床头柜上的眼镜戴起来，眼前视野一下子清晰起来，她冲赵明琅笑了一下，又是平时笑起来很可爱的样子。 关于噩梦的话题被暂时略过。 赵明琅重新买回来的药很有效，等到晚上的时候，林星月感觉喉咙舒服多了，又昏昏沉沉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精神。 林星月下楼的时候，赵明琅正在下面做饭。 “今天感觉好点了吗？”赵明琅注意到下楼的动静，抬头看了林星月一眼。 “嗯。”林星月点了点头，“已经快好了。” 喉咙不痛不痒，除了因为睡得太久而有些昏沉以外，身体已经并无大碍了。 病快好了，林星月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就连之前一直担忧着的事都暂时放到了脑后。 “有哪里需要帮忙吗？”林星月走进厨房，跟在赵明琅身后问道。 “那就麻烦你洗一下菜。”赵明琅指了指水池边的菜篮，退开一点给她让开了位置，“还有那边切好的菜放进盘子里就可以。” 林星月点点头，卷起袖子便开始忙活起来。 赵明琅在碗边敲了个蛋，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我昨天也做了一个梦。”闲聊之中一个新的话题在普通的开头之中被开启了。 “什么梦？”林星月捧场地追问。 “梦见我变成了勇士。”赵明琅说道，“披荆斩棘地去恶龙的城堡里拯救公主。” 林星月怔了怔，立刻回想起自己前一天所说的梦。 手里的菜叶子被水流打蔫，水溅到下巴上，林星月才回过神，用手背擦了擦下巴上的水痕，又露出一个笑。 “没想到明琅姐也这么有童心。” “也许是日有所思。”赵明琅轻笑了一下。 林星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取笑了，只能略带疑问的“啊”了一声。 “梦里是不讲逻辑的，只有潜意识的映像。也许我是真的想拯救公主呢——梦里其他的什么都想不到，就是不管多远多难，也一定要追上去，把公主救回来。” 赵明琅说得平常，不像是意有所指，也不像什么无聊的玩笑话。 就好像她仅仅只是在说出心中所想而已。 林星月抿了下唇，故作轻松地问道：“那么结局呢？” “没有结局。”赵明琅说道，“见到公主的前一刻，我就醒了。” “那还真是遗憾。”林星月为她惋惜了一声。 但赵明琅似乎并不那么想。 她只是在笑，看起来似乎还有点高兴。 “不。”赵明琅说道，“也许只是将结局留到了现实。” 林星月看到她注视着自己的眼，莫名地心脏跟着热了一下。 - 彻底痊愈之后，林星月又另外找了份兼职。 剧组那边戏份不多，拍完之后也就没什么再待在片场的必要了。 新工作是薛灵雨怀着补偿的心理介绍的，为期几周的代课老师，专门给小孩子培养课外兴趣的那种培训班。 林星月堪比人形百科知识全书的知识储备外挂在面试的时候发挥了作用，校长当即拍板让她隔天来上班。 培训班里大多都是些几岁大的小孩子，年纪最大的也才上到小学五年级。 林星月没什么单独与小孩子相处的机会，所知的也只是旁人或抱怨或夸赞的印象。 好在培训班的小孩子们大多比较乖巧，虽然不可避免的吵闹，但至少还不到传闻中惹是生非的熊孩子的地步。 林星月去的第一天是跟在其他老师身后的。 她站在门口，看着老师向孩子们提问未来的梦想，有的孩子沉闷地低头搭着积木，有些则雀跃地举手，迫不及待地跑上讲台发表关于“梦想”的演说。 小孩子们的语言组织能力有限，想象力天马行空，完全不切实际，但却又有着无与伦比的感染力。 想去太阳上定居。 想变成机器人。 想尝一尝云朵的味道。 …… 只有小孩子才能一本正经当做真理一样说出来的话，但这里绝不会有人因此嘲笑他们。 当然也不乏一些具体的职业——想当画家、医生、科学家…… 旁边的老师忍不住笑，小声低语，这些年幼的梦想谁都会有，但在长大以后能够记得的都寥寥无几，即便记得也大多羞于启齿，更别提去实现了。 “正是因此，不是才显得孩子们可以大声说出来的梦想尤为特别又珍贵吗。”老师这么说道。 许是恰好提到了这个话题，老师便顺口问了林星月一句：“林老师，你小时候有什么梦想吗？” 如果是知道林星月过往的人，绝不会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害怕会戳到她的伤心往事。 就比如程奕辰，从不在她面前提及过去，反而鼓励她去追逐自己的未来。 但林星月自己时常也会感觉到茫然，过去二十几年都没有摸出头绪与方向，又怎可能在一夕之间找准未来。 林星月难得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思索了良久，有些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也有过这样与普通人无异的经历与天真的梦想。 “想……当一个科学家吧。”林星月答道，“为科学事业发光发热……之类的。” 在那些孩子们妙趣横生的梦想对比之下，显得有些朴素且平平无奇。 旁边的老师却夸赞她：“真是了不起的梦想。” 林星月投去不解的视线，心里猜测对方或许只是一句普通的恭维。 “虽然大部分人都不记得小时候的梦想了，但那确实都曾是支撑他们往前、往上走的动力。”老师说道，“只有一汪死水的心是活不下去的。” 林星月怔了怔，转回头看向那些孩子们脸上纯然的天真与热忱，觉得有些陌生，也有些困惑。 原来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吗？ - 工作结束得很快，林星月在门口与刚认识的老师挥手道别。 外面天色未暗，看看时间还早，林星月想起早上临行前，赵明琅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她不确定新工作什么时候结束，对方便说到时候再联系。 眼下时间倒还算充裕，林星月准备给赵明琅发个信息。 就在她低下头的时候，面前一辆漆黑的轿车缓缓停下。 林星月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熟悉而冷硬的脸。 “啪嗒——” 手机坠落在地，林星月脸色一白，僵在原处如坠冰窖。 “爸……” 第31章 临近下班的时候, 赵明琅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助理将材料送上来的时候，发现上司还在翻一个小时前的那一份资料。 瞄过一眼页码，一个小时过去只翻过去了两页。 这对讲究效率的赵总来说,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细心的助理询问道。 “不……没什么。”赵明琅回过神来, 看到助理怀中抱着的一摞文件，“最近几天还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吗？” 助理摇了摇头：“只剩一份合约等您过目签字。” 但那就是明天之后的事了。 前段时间的高强度工作刚告一段落，最近清闲得有些不可思议。 赵明琅看了眼时间, 将桌上东西收拾好, 示意助理把东西放下后也可以提前下班了。 助理临行前欲言又止, 在赵明琅起身的时候知会了她一声：“赵总, 下午的时候那位顾小姐来过公司一趟, 问了林小姐的近况就走了。” 赵明琅回忆了片刻, 反应过来助理口中的“顾小姐”就是顾婉淇。 林星月刚来的时候就撞上心怀不轨的顾婉淇, 赵明琅难免对此多上了几分心思，再听说她与自家公司旗下艺人不清不楚的拉扯，便让助理多注意几分。 不过自从蔺文轩的经纪人以为他得罪了赵总，渐渐舍弃这位曾经看好的新人之后，他嫌少再在公司出现，连带着顾婉淇那边也没了什么消息。 离得太远，又不是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存在，早就被人抛到了脑后。 但这时候骤然出现了这个名字, 赵明琅又恰巧心神不宁，很难不去特别注意这个名字。 “没去找蔺文轩？” 助理摇了摇头：“提都没有提起。” “说了什么？” “前台是刚来的小姑娘，嘴上有点不知轻重。”助理说道, “不过旁人也没跟她多说，她只是猜林小姐与你关系不错。” 至于怎么个“不错”法，就不如助理说得这么委婉了。 赵明琅冷下脸：“通知她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助理点点头应下, 随即又问道：“那顾小姐那边？” 赵明琅道：“去查查看她到底干了什么，还有她是怎么进公司的。” 等到助理离开，赵明琅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点开通讯录翻到林星月的电话，只迟疑了片刻，便有新的电话拨打进来。 是程奕辰打来的电话。 电话一被接通，对面便传来有些急切的声音：“星月在不在你那儿？” 赵明琅开门的手一顿，脚步停住，心下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怎么了？” “我看到我堂姐在群里说我舅舅去找星月了。”程奕辰说道，“但她平时就有点咋咋呼呼大惊小怪的，不知道真的假的，我也不敢去那边提，星月电话也打不通，先来问下你。” 说着，程奕辰又追问道：“星月在你那儿吗？” 赵明琅已经拉开了门，拧紧了眉头快步朝外走，一路上见到她本想打招呼的员工被吓回去，一个个缩着脖子退到一边，不敢上前招惹明显心情不好的赵总。 “我才刚下班。”赵明琅下到车库，一边说道，“她今天在外面有兼职，也可能是在工作——我等会儿给她再打个电话试试，再去她工作的地方看看。” 赵明琅说得平静，心下却止不住生出些慌乱来。 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种心慌源于何处——最差也不过就是林星月被带回家而已。 林星月上班前给赵明琅发了大概的地址，虽然初衷只是研究一下从那里回家要多久，但这时候也算帮了大忙了。 赵明琅赶去的时候，正好最后一个人从门口走出来。 对方才刚锁完门，一转身就看到满脸焦急的赵明琅。 “林老师？她不是早就回去了吗？”负责锁门的人说道，“因为她今天第一天来，给她分配的名单表格还没做好，所以今天没什么事就让她先回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四点多的样子。”对方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表，说道，“到现在也快有两个小时了吧。” “多谢。” 赵明琅丢下一句，又匆匆转身往家的方向赶。 这里距离赵明琅家并不算远，就算是走回去最多也不过就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但此刻家里漆黑一片，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玄关处的拖鞋摆放的角度都与早上她们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有人进出过的迹象。 赵明琅敲响了邻居家的门，因为第一天工作不方便，她们家的狗被暂时拜托给了邻居照顾，邻居抱着狗出来以为是林星月回来了。 “没有回来吗？”邻居也有些意外，“之前我也没看到有人过来，刚刚听到隔壁开门还以为是她回来了。” “有其他的人来过吗？” “这倒没有。”邻居摇了摇头，“我们这地方也不会随便放陌生人进来，你要不放心就问下楼下保安吧。” 赵明琅向邻居道了谢，顺道将狗带回了家。 林星月的电话依然没人接，赵明琅刚挂断第三个无人接听的电话，助理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助理找那个前台了解了一下情况，稍稍一恐吓她就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了。 虽说嘴上没个把门，但她的八卦天性也在这时候发挥了不少作用，顾婉淇来时没跟她说太多跟自己有关的事，但前台反倒对她的来意感到好奇，找了周边一圈人唠了磕把顾婉淇的身份扒了个底朝天。 顾婉淇之前跟蔺文轩在一起的时候，也来公司跟人套过近乎，倒也真有那么一两个跟她关系不错的。 助理顺腾摸瓜找上顾婉淇的朋友，大多是些酒肉朋友，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没两句话就把涉世还不算太深的顾婉淇卖了个底朝天。 于是助理很快就把事情搞清楚了。 之前有人去林星月工作过的地方找她，顾婉淇正好在场，又从齐思瑜那里套来了话，自告奋勇说帮忙找人，实际上是特地花点时间去找“证据”了。 赵明琅越听脸色越冷。 顾婉淇能找什么“证据”？ 无非就是要证明林星月跟赵明琅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再跟人家家长打个小报告，非得闹得人家宅不宁不可。 “她似乎觉得蔺文轩被冷落是因为林小姐。”助理尽量客观地复述顾婉淇跟她朋友们的抱怨，“不过嘴上是说为了她好，觉得她应该考虑考虑父母，不要让他们为难之类的。” “顾婉淇不认识林家人么。” “林家跟我们这个圈子几乎没有重叠，应该是不认识的。”助理答道。 赵明琅冷笑了一声：“没关系，她认识我是谁就够了。” 助理闻言都不由沉默了片刻，听起来赵明琅像是被彻底惹毛了。 他跟了赵明琅好几年，也鲜少见她这么怒意外泄的模样。 看来某些人要倒霉了。 助理并不怎么同情地在心里为某些人默哀了两秒。 不过找人算账是之后的事了，现在要紧的还是林星月那边的事。 - 程奕辰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只剩下无奈。 “我问过了，好像星月真的被带回去了。”程奕辰叹了口气，“说是她妈妈生病了，所以把她带回去。” 赵明琅脑海里无数的想法在那刹那就被打消了。 如果是因为家人生病而回去探望，本就无可厚非。 反倒是他们一个个这么着急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但心头的不安怎么也没办法这么简单的消除。 程奕辰叹气的原因也绝不是因为放松或者泄气。 “但是我觉得……八成是装的。”程奕辰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前段时间我刚回来的时候才刚去看望过他们，舅妈——就是星月妈妈气色还不错，我堂姐上个月才陪她去体检，也说没什么问题，医生甚至说她体质比以前好多了。” “为了把星月骗回去吗？”赵明琅问道。 “也许是。”程奕辰继续叹气，“也有可能是真的，但说实话我并不怎么信任他们，就像狼来了的故事那样。” “星月跟她爸关系比较一般，但是跟她妈妈关系还可以。” “之前也有过这种事，最严重的那次，星月升大学的时候本来想去外省念书，那个大学也不差，但是她爸爸希望她留在本市，连城西的分校区都不想让她去。” “当时星月决心是比较坚定的，跟她爸爸还吵过一架，但是她妈妈那时候就因为他们吵架的事病倒了，住院期间星月就妥协了，去了她爸选的学校和专业。” 而这却不是最让人感到痛惜的。 “后来她才知道，其实她妈生病是装出来的，就是跟她爸串通起来演的一场戏，为了让她‘听话’。那时候她才十来岁，年纪小又容易心软，哪会怀疑他们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林妈妈生了林星月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体质有些虚，属于大病没有小病不断的那种。 但是她却总是以此作为威胁女儿的筹码。 一把软刀子扎进去，做女儿的只能一声不吭地受下。 程奕辰说起来都觉得喉咙里像是梗住了什么，有些苦涩。 一次妥协之后换来的就是更多的妥协，直到下一波更严重的爆发。 赵明琅每次总会为这样畸形的家庭关系而感到震惊。 虽然理智上知道这样的家庭并不少见，但当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如鲠在喉，既有难以置信——希望那只是夸张的谎言，同时也会打心底觉得难过。 以至于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接去找林星月么？ 万一她的妈妈真的生病了呢。 但放任不管的话，又怎么都无法放下心。 赵明琅沉默半晌才问道：“如果她妈妈没生病的话……被带回去会怎么样？” “估计会关禁闭吧。”程奕辰声音有些沉，“她爸爸很在意自己的权威，以前有时候星月不听话就会罚她，关到她主动反省为止。” 不会动手，也不会短她吃穿，就只是让她在沉寂的环境里反省。 就连她的妈妈也不会在这时候去触丈夫的眉头，最多只是送点吃的，再劝女儿早点认错。 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光是这样的感受就能把人逼到窒息。 “没有其他人管吗？” “也有人说过他们，但是他们不听谁也没有办法，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虽说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好意思把关系闹得太僵，而且大多数人都很忙，没有时间管别人家里的闲事。” “而且她妈妈身体不好，万一多说两句把她气昏了谁也不想担责任，索性都睁只眼闭只眼。” “那……” “我在的时候说实话也没好到哪儿去。”程奕辰抢在赵明琅之前说道，“最多帮她打打掩护，但是被发现之后还会加倍怪罪她没有自制力，我越劝她爸爸就会对她越生气。” 因为程奕辰是“外人”，再怎么生气，林父也不会对他发火。 于是那些积蓄的火气都被加倍撒在了林星月身上。 时间久了程奕辰也不敢太过度插手，就怕给林星月带来更多的麻烦，最多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转移一下她父母的注意力，以及在事后去安慰妹妹。 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让林星月觉得自己不再是彻底的孤立无援了。 但治标不治本。 虽然是关系很近的亲戚，反而还要受到各方关系的掣肘。 在林星月一家的家事上，程奕辰能做的事实在有限，因此听说妹妹离家出走，倒是宁愿她不要再回去。 赵明琅只沉思了几秒钟，便问道：“她家的地址，能麻烦你发一份给我吗？” 程奕辰愣了一下：“你准备直接去找她吗？” 赵明琅却答：“不。我去把她接回来。” 第32章 林家。 林星月坐在门边, 赤着脚，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前方的视线有些涣散。 这里是她住了二十几年的房间, 但对她来说却已经很陌生了。 不像是一般千金小姐的豪华梦幻的卧房, 除了床和衣柜，剩下的都被书架塞满了，书桌上也干净过头, 只有一个黑色的简约笔筒放在桌角, 里面立着一只普通的黑色水笔, 除此以外再没有任何装饰。 缩在角落的衣柜还没有半个书架大, 一眼望去大多已经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陌生倒不是因为简朴, 而是许久未归。 自从升上大学, 只有节假日她才会回家, 后来繁忙起来，连春节都不一定有空回家了，大多都留宿在学校宿舍。 好在听说她是因为学业上的问题留宿，她的父母从来不会强迫她回家。 她在学校的宿舍更小更简洁，但多少有些生活的气息，比如电脑旁装饰性的小仙人球，窗边的水培绿植，床头上一个金毛玩偶…… 几乎都是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送给她的, 对这个年纪小的师姐，就连师妹都对她格外关照。 也不知道师妹有没有帮她好好照顾那些花花草草。 林星月的思绪渐渐飘远，心情渐渐舒缓了一些。 一门之隔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放在地上的声响，林星月的妈妈在外面敲了敲门。 “星月先出来吃点东西吧，从昨晚回来开始你就没有吃过东西了。”林妈妈的声音温柔, “我做了你爱吃的东西。” 林星月努力睁大眼睛，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发呆，没有回话。 林妈妈试着开了下门，但意料之中的打不开。 从昨晚回来之后，林星月就被林父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是临时有了工作，便将钥匙交给了妻子。 林妈妈许是因为欺骗了女儿而觉得有些愧疚，等丈夫一走就打开了门，想让女儿出来活动一下。 但林星月自己反锁了房门。 林妈妈来了几次也没得到女儿的一声应答，终于开始有些慌乱。 “……对不起，骗你是妈妈不好，妈妈像你道歉。但是妈妈也是希望你们父女能好好沟通和好如初……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你不要气了好不好，赶紧出来吃饭，万一饿坏了身体就不好了……对不起，妈妈不该骗你……” 林妈妈道歉到语无伦次。 林星月听到妈妈咳嗽的声音，还夹在着哭腔。 “……我没有怪你。”林星月低垂下眼睑，用脚尖轻碰着地板上的线条，终于开了口，“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听到母亲病重的消息赶回来，一进门就对上那张满怀期待却并不苍白的脸，直到那张脸上的表情从欢喜变成尴尬和忐忑，她也没有丝毫愤怒，只有庆幸。 妈妈没事真是太好了。她这么想道。 或许正是因为她这样糟糕到毫无底线的性格，才让自己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林星月自嘲地想道，一边继续说：“我只是不饿。” 回到这里只会让她感觉压抑到呼吸都困难，更提不起任何食欲，她感知不到饥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用指甲尖掐着另一边手腕内侧的软肉了。 但感觉不到疼痛。 幸好手边没有刀片。 林妈妈从不知道女儿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过什么，但她对女儿多少还存着一些心疼，因而才会生出愧疚之心，在林星月那一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一出口，她终于控制不住，捂着脸流下了眼泪。 林星月听到门外的哭声，不知怎么地竟也有些木然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母亲，便索性闭上嘴不再开口。 过不了多久她总能离开的，这也是她不再觉得像幼年那般绝望的原因之一，她已经成年了，回学校也好、出去工作也好，就算自己离开也不至于饿死在街头。 但是身处曾被称为“家”的地方，与在别的地方的感受到底是不一样的。 本该是避风港的地方，却成了她避之不及的噩梦之所。 这样的场景到底还要反复上演多少次呢？ 林星月觉得有些疲惫，也许等到某一天她能接受自己彻底成为无根的浮萍一样斩断所有的妄念，才能真正解脱吧。 她在某个瞬间想到了赵明琅。 但下一秒就被强行压了回去。 她不想拖赵明琅下水，回家之后她又忽然冷静下来，如果被父母知道了赵明琅的存在，很难说林父在气头上会做出什么事。 虽然林父对外都相当理智，甚至和温和的，但林星月连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敢赌。 所以她只是反锁了房门。 妈妈在外面不知道哭了多久，林星月险些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重新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大概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做了她的催眠曲，掩盖了外面令人心烦的哭声。 林妈妈终于止住泪水，将餐盘放在不会被踢翻的地方，最后敲了下门：“饭菜我放在门口了，你饿了就出来吃。” 说着她顿了顿，又说道：“你爸到晚上才会回来，我会好好劝劝他的。” 林星月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管一门之隔的母亲有没有听到。 虽然听不听到都没什么区别，林父因为林星月休学离家出走的事正在气头上，若非林星月主动低头认错受罚给出一系列的承诺，他是绝不会熄火的。 就算林妈妈去劝也只是火上浇油罢了。 林星月不确定现在的自己还有没有精力去妥协低头。 她抬了头，被窗外的细雨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林妈妈的脚步声又远去了，林星月没去计算时间，倒是百无聊赖的在脑子里做起了算术题，几百几千几万的加减乘除，算到脑子里只剩下那些磅礴的数字，心才重新安定下来。 不多时，林妈妈的脚步声又重新在门外响起来。 这次要比上次急切许多，很快敲门声就紧随其后响了起来。 “星月，刚刚你们学校的郑教授打电话过来，说找你有事。”林妈妈说道，“你先出来吧，把脸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服，先跟教授去把事办完了，你爸爸那边就让我来说。” 林妈妈咚咚地敲门，更加地坚决：“你要是像这样出去就太不像话了，你也不想在学校那边丢脸吧。星月，乖，听妈妈的话，先出来好不好，其他的事我们以后再说，你就别再闹别扭了。” 林星月怔了怔，心下有些奇怪。 她学校里有不止一位郑教授，唯一跟她扯得上关系的也不是她专业的教授，只是恰好跟她导师关系不错，时不时会来串门，因此混了个脸熟。 而她离家之前是专门申请了一年休学，手续齐全，就连她直系的师兄师姐师妹都没来打扰过她，没道理跟她完全不相干的教授突然找上门来。 但他们这样的家庭，要确认对方的号码再容易不过，也不会有人刻意冒充这种事出现。 林星月有些想不通，也没心思去计较母亲的话。 “郑教授说找我有什么事吗？”林星月问道。 “说他那边有个人车祸住院了，现在缺人手，问你能不能尽快去跟他商量一下看可不可以暂时帮个忙。”林妈妈复述了一遍对方的话，“他说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找你，还一直道歉，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还说等会儿有朋友路过正好让他朋友来接你，你就去一趟吧。” 林妈妈看了眼时间，继续说道：“看看时间，估计再等一刻钟就要到了，你赶紧把自己收拾一下。” 根本没有给林星月拒绝的机会。 林星月也没有拒绝，她站起身，终于打开了门。 林妈妈挤进去，一边翻找着合适的衣服，一边指挥她去卧室的卫生间重新洗漱，嘴上还说着些调解的话，像是突然看到了和解的曙光似的。 “不管那边情况怎么样，你晚上一定要早点回来，跟你爸爸好好谈谈。他其实还是爱你的，为了你好才对你严厉些，如果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才不会费那么多心……” 林星月没有理会母亲的劝慰，无端生出些不可思议的想法，走到窗边，朝下看了一眼。 雨幕之中的街角停着一辆车，虽然一部分被枝叶遮挡，但无论是外形还是车牌，都与她记忆中的那辆车对上了号。 她看到有人从驾驶座上下来，撑起了伞挡住了脸。 但那个交替的瞬间所见，让林星月的心脏狂跳起来。 “就这件吧，看起来正式一些。”林妈妈挑好了衣服。 林星月不言不语地换上，听话得让林妈妈都不由为之侧目。 但林妈妈以为女儿是想通了，心下反倒有些欣慰。 “要不要吃点东西？”即将出门的时候，林妈妈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林星月迟缓地感知了些许饥饿感，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走出房间的时候，她余光瞥见还被摆在地上的食盘，目光停滞了片刻。 许是她很久不在家吃饭，她妈妈以为她爱吃的还是她十岁时候提过的一句喜欢。 但实际上她早就不喜欢了。 不过这个问题早就无关紧要了。 林妈妈听到门铃声，扶着扶梯匆匆下楼开门，看到外面的年轻女人讶异地打量了片刻，但还是挂上了得体的笑容。 “林太太你好，我是郑教授朋友的女儿，我姓赵，他应该跟你打过招呼了吧。听说他一个学生住在这附近，想找她去学校有点事，就顺路来一趟，请问这是林星月小姐家吗？” 外面人的声音混着雨声传进来。 熟悉的声音，说着陌生的话语。 林星月走到母亲身后，对上门外人的视线，对方微微一笑：“这位就是林星月小姐吧。” 演得还挺像。 林星月莫名有些想笑。 但她还是绷住了。 林妈妈便顾不得提午饭的事，偷偷给林星月塞了点钱让她路上方便买点吃，随即就让她推出去。 “那就麻烦你了。” “哪里的话。举手之劳而已。那我们先走了。” 赵明琅微微欠身，彬彬有礼地跟林妈妈道别。 许是她的姿态看起来太自然，林妈妈半点也没有怀疑。 赵明琅拉过林星月的手腕，将人拉至伞下。 看似寻常，但只有林星月知道对方的手抓得有多紧，挣脱几下动弹不得，反而被抓得更紧了。 走到大门看不到的拐角，她们才停下脚步，林星月听到旁边的人长舒了一口气，显然也是有些过度的紧张，憋了一口气才走到这里。 “为什么不接电话？”赵明琅问道。 “想给你发短信的时候手机砸坏了。”林星月愣愣地答道，“直接被带回来也没时间去买。” “第四个了。”赵明琅叹气。 才认识几个月，林星月就已经弄坏四个手机了。 林星月尴尬地笑了笑，没笑几秒又觉出不对来，摆正了脸色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哥给的地址。”赵明琅站在车边一边发短信一边解释道，“之前遇到的陆教授你还记得吗？顺便找她帮了个忙，她先生就是本部的郑教授。” 先前看林星月的反应，赵明琅就猜到她和陆教授必然有些交集。 既然不是城西校区的学生，又不是亲戚，那么也就是陆教授家的另一位教授了。 “我不是问这个——” “我知道。”赵明琅收起手机，伞往林星月那边倾斜了一些。 雨天夹风，再怎么倾斜伞面也无法全部挡住雨水的入侵。 两人的腿上、胳膊上都多多少少沾了些雨痕，但谁也没在意这一点。 林星月静立着，等待着赵明琅的解释。 赵明琅说：“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第33章 赵明琅朝林星月伸出了手。 林星月怔怔地看着她, 耳边喧嚣的雨声让她恍惚觉得自己大概是产生了什么幻觉。 她下意识将手伸出去，却在半途顿住，想要收回来。 赵明琅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跟我走吧。” 林星月挣扎了一下：“我……” 她有些迟疑, 感情上她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但理智上她却不能就这样简单地做出选择。 这里是林家大门口的视线死角，林妈妈理论上不会看到她们，但林星月仍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还有另一个人。 “我不能拖累你。”林星月说道, “我父亲一定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 如果我跟你走了, 我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我已经麻烦你足够多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 站到了雨中。 然而头顶上的那把伞也追逐着她而去了。 赵明琅也没有松手。 “我并不会因此要求你对我感恩戴德, 我所做的一切不单单是为了你, 只是因为我愿意这么做。”赵明琅说道, “你只需要问问你自己的本心——你想跟我走吗？” 赵明琅对林星月笑了一下，紧跟着又道：“你父亲也好、母亲也罢，不需要去考虑他们。我能帮你找到最好的医生，你父亲也不至于疯狂到跟整个赵家作对，就算他那么做了……整个赵家都在我们身后，没什么好怕的。” 林星月有些讶异地看向她：“那你上次带我去那里是因为——” “打个招呼而已。”赵明琅知道她是指带她去见自己父母的事，“不过我想见过面了你会更安心一点。” 赵明琅一个人面对林家或许有些势单力薄，但她并不真正只有一个人。 她的父母、她的亲人, 都是她最坚强的后盾，也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底气。 即便当着林家人的面将林星月带走，她也没有丝毫顾虑。 只除了林星月自己的意愿。 “所以,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意跟我走吗？”赵明琅最后问道。 “我……” 林星月抬头看向对面的人，一侧身子已经被雨打湿, 发尾也在往下滴着水，难得显出几分狼狈的模样，目光却依然明亮，隐含着期待，像是忐忑不安的征询者。 赵明琅其实本不必受这份罪，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或许都不需要她费心到这个份上。 只有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操碎了心，还要面对着另一重威胁—— 即便赵明琅说不害怕不畏惧，但直面得罪林家的勇气不是谁都能有的。 终归是一座大山压在心上，也是一件不能轻易平歇的麻烦事。 这正是林星月会产生犹豫的原因之一。 她真的不想再给赵明琅添麻烦了。 她也觉得自己不值得赵明琅冒如此大的险。 但她忽然又反应过来，赵明琅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再纠结那些隐患早就来不及了。 扪心自问，她真的没有期待过赵明琅的到来吗？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便时常想，如果有人能来救救她就好了。 是的，就连她自己也用上了“救”这样的字眼。 只是时间久了她以为自己已经习以为常，便不再刻意去想那些没什么可能的事。 不是成熟了，仅仅只是明白了“无望”二字而已。 那些幻想便被压在了脑海深处。 程奕辰曾是唯一会关心她本身的人，但他也带不走她，如今有另一个人站在她面前要带她走，她愿意走吗？ ——愿意啊。 林星月心底的声音答道。 就像她当初逃离的勇气，不是从没存在过，只是压抑了太久，迟来了一点。 “我……”林星月答道，“我愿意。” 赵明琅便弯起眉眼，如天边皎皎明月，将她拉回到自己的身边，说：“那我们回家。” 林星月眼睫轻颤了一下，雨水便滚落到脸颊上，她闭上眼揉了揉。 那一刻她心里陡然间便冒出了一句话—— 她等这一声等了好多年了。 - 赵明琅拉开车门，让林星月上车。 还没等林星月坐上去，不远处就传来一道冷硬的男声。 “你准备去哪儿？” 这边两人同时一僵，林星月脸色刷得惨白，下意识低下了头。 赵明琅便立刻辨认出来的人是谁，她往前一步，挡在林星月面前，才转头看了一眼。 穿着西装的男人撑着伞站在拐角处，自上而下都透着股严肃谨然的感觉，面色如常时往那儿一站就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感觉。 看向林星月的时候他眉头紧蹙起来。 只是赵明琅在场，他便忍住了即将出口的责骂，又问了一遍：“出去什么事？” 林星月扯了扯赵明琅的衣角，小声提醒了一句：“我爸。” 这个不用她说，赵明琅也看出来了。 赵明琅转头看了一眼，见林星月低着头，手都在发着抖，那种感觉就像是逃跑途中挂在墙上不上不下的时候被追杀者抓了个正着的惊吓。 下意识低头就是等着挨骂的本能动作。 虽然林星月并不准备就此回去，但长久以来的心理阴影依然存在。 她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畏惧着她的父亲。 赵明琅重新拉开车门，拍了拍林星月的背，低声说道：“上车。” 林星月扯着她的袖子，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没事。”赵明琅摸了摸她的眼角，擦去水痕，“交给我来处理。” 林星月盯着她的笑脸，缓缓点了点头。 在赵明琅转身之前，她又伸手拉住了对方。 “我相信你。”林星月顿了顿，说道，“我想跟你走。” 赵明琅冲她笑了笑，说了声“好”。 车门被关上，只留下车窗上一条缝，不用直面严苛的父亲让林星月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看到赵明琅走过去的背影，又不自觉地悬起了心。 林父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走过来的人。 “林总你好。”赵明琅主动向他打了招呼，态度还算恭敬，“我是赵明琅。” 林父抬了下眼皮，稍稍露出点打量的神色。 他当然知道赵明琅，把林星月带回来的时候他就顺带了解了一下这位收留者的情况。 在同龄人里算是比较有想法有担当的了，自己搞了个公司也有声有色的，但终归跟林星月不是一路人。 而且那个圈子太乱了，林父嘴上不说，但心底多少是有些轻蔑的。 再想到不久前听到的流言，他心情就更不好了，因此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但他没想到赵明琅比他还沉得住气。 不卑不亢地打过几句招呼，赵明琅连林星月的事都没有提起，便作势要走了。 林父不得不主动叫住她：“你要把星月带到哪里去？” 赵明琅本可以用之前去学校帮忙的借口把林星月带走，即便是林父也不会多说什么，至少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但之后呢？ 这种暂时的平和并不是赵明琅想要的。 千般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实际也就一两秒的时间，赵明琅便开口道：“带她回家。” “她的家就在这里。”林父沉声道，“你还想把她带到哪个家去？” 大约是对面还算“外人”，林父的语气和用词都没有太过严苛，赵明琅却因此多少被激起了一些怒意。 “监狱一样的地方能叫家吗。”赵明琅冷笑了一声，嘲讽道，“林总倒是福气不小，养宠物都没有亲生女儿这么听话的吧。” 赵明琅咬重了“亲生女儿”几个字音，不满之意显而易见。 即便养个猫猫狗狗，被虐待狠了还会咬人，反倒是对上活生生的人更加肆无忌惮。 若说“爱”，养宠物的人对猫猫狗狗也是爱，但终归还是个宠物，绝不会是跟人一样的同等待遇。 林父有没有把女儿当成过人来看还难说。 这话却激怒了林父。 “我们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一个人外人来操心。”林父冷声道，“你没有立场来指责我，注意你的身份。” 一个小辈、一个无关的外人，对他指手画脚，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足以激怒林父了。 “或者你是代表赵家来跟我谈我家的私事的吗。”这句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赵明琅却并不畏惧，反而笑了起来：“我猜您在家也是这么跟你的女儿和妻子说话的吧。” “比如不听话就不认这个女儿了，把人赶出去自生自灭什么的，拿生意上的事要挟别人看起来也停顺手的吧。”赵明琅漫不经心地列举着例子，“要不然就是给她们花了钱，养她到大，所以不按你说的来就是对不起你之类地……看起来也没少说。” 这是这一类家长的通病，自以为上帝一般掌控着孩子的一切。 林父或许还要再疯狂一些，否则也不至于让林星月这么软的性子也心生绝望。 不过那些话都是赵明琅从程奕辰那里听来的。 林父无从反驳，只有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大约是没怎么遇到过赵明琅这种敢当面驳了他面子的人，能说出口也只有“放肆”之类的词，脸都气得有些红。 赵明琅只是心下不满趁机出了一口气，接下去才拉回正题：“星月的事不劳您费心了，她已经成年了，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若您非要抓着抚养成本之类的话来谈，请找律师上门详谈，我在家恭候你们的大驾。” 林父抬头看向林星月的方向：“让我跟星月单独谈。” 赵明琅本想拒绝，但转过头时却见林星月已经下了车，站在雨里看不清脸色，停了半晌走过来。赵明琅往回退了几步，撑住了伞帮她挡住了雨。 林星月擦了擦脸上的水，眼镜镜片也蒙了一层水雾，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 “爸。”她叫了一声，“妈妈那边麻烦你费点心。” 她是下定了决心就足够坚决的人。 站在这里的时候也没有再退缩半步。 “我就先走了。请放心，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她停顿了有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我受够了。” 这一回是林星月主动去拉赵明琅的手：“我们走吧。” 转身的刹那，林父叫住她：“林星月！” 林星月脚步顿了顿。 林父说道：“今天你走了就别回来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以后别叫我爸，这个家你也不用回了。” 林星月头都没回，拉着赵明琅继续往前走。 倒是赵明琅回头看了林父一眼。 那诧异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的物种，林父的恼怒不由更添了几分。 “家？有些时候还是不要自我感觉良好地往自己脸上贴金比较好。”赵明琅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说出来的话谁都听得到，“只有伤害的地方，有什么资格叫‘家’？”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的小长假期间要回老家一趟，虽然还剩一点点存稿，但是不确定回去之后有时间续上，所以提前说一声，假期期间更新不定，请假会在评论区说一声 国庆两周的榜期内会完结的 第34章 林家老宅, 林父与林老爷子坐在院子里喝着茶。 林老爷子如今年事已高，头发花白，满脸褶皱, 前年做过一次手术之后身体就大不如前, 被迫退休在家休养。不过他也已经到这个年龄了，看着精神还不错已经是很难得了。 林家的子孙没出什么孬种，最基本的孝顺和礼义廉耻还是刻在骨子里的, 只是家里人大多忙, 没什么时间回来看望老人。 老人并不在意, 还巴不得他们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好好工作。 平时相对不那么忙的林父来老宅的次数要多一些。 往日林父看望老人也只是陪二老唠唠家常, 聊些工作上的事, 而且都是往好了说, 绝不拿那些糟心事让老人烦心。 但这一次林父却掩饰不住满脸的焦躁, 问候的话没几句就开始抱怨起女儿的不懂事。 以前这样的事也是常有的。 林星月性子软，通常不反驳长辈，有点逆来顺受的乖巧。但到底也是林家人，骨子里的固执与执拗倒是如出一辙，偶尔也会有坚持自我而跟父母吵起来的时候。 闹得狠了，林父心里知道是自己的错，怕女儿因为这些矛盾而对自己心怀芥蒂，但又拉不下脸道歉, 就会求到老爷子这里。 林星月对爷爷很是尊敬，比对父母还要多几分亲近，林老爷子说的话她总是听得下去的。 这次也不例外, 林父对于女儿转身就走的行为感到无比的愤怒，但隐隐有些感觉，对方这一走或许真的是不会再回头了, 这才巴巴地抽空上门来拜访林老爷子了。 不过因为正藏着一肚子火气，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因此一开口就是埋怨与指责。 “……您说，星月这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不懂得体会父母的辛苦和苦心，这么大了还这么任性，小时候明明那么乖，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一定是在外面学坏了……” 老爷子悠悠地喝着茶，盯着院子角落的竹林发呆。 他年轻时候脾气暴躁，除了老来才得的小儿子，几个儿女都被他骂过打过，是位标准的“严父”，等到年纪大了，性格和缓，反而了有了些慈眉善目的慈祥与温和。 林父不解，为何他的兄姐都在打骂下成了才，甚至对父亲颇为敬重，自己的女儿却生出叛逆之心。 他甚至很少对女儿动手，都是讲道理为主。 老爷子暗暗叹了口气，有些自责，是他们没有教好这个小儿子才对。 “你二哥小时候偷掀人家女孩子的裙子，你说该不该打？”老爷子问道。 这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至今还是二哥的黑历史。 别说在那个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年代了，即使放到现代也该打一顿的。 林父眼角抽动了一下，点了点头：“……该。” “你姐当众顶撞老师，冲老师砸椅子，校内校外贴大字报，领着同学闹事干扰别的课堂，你说该不该罚？” 那时是那位老师污蔑学生作弊记入档案勒令退学，实际是为了自己亲戚家孩子的一个名额铺路。 林家姐姐脾气暴躁，与那个学生又是好友，便开始满学校闹事，害得其他老师和班级也没办法正常上课，一个个见了她就提心吊胆。 当然后来那位老师被调查开除了，但林老爷子对女儿发了很大的火，脸色沉到林老夫人都不敢在他面前高声说话。 也是自那之后，林姐姐性子才慢慢沉稳下来。 林父那时年纪还小，但也对此有着深刻的印象，闻言也无法反驳，只得点头：“……该。” “但是，你大哥当初大学辍学说要出国学音乐，我可曾骂过他一句？”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林父才刚出生不久，只从兄姐那里听说了个大概。 林家大哥也是天才级的人物，从小成绩优越，各种竞赛大奖拿到手软，一直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像是这样的选择即便放在现在，林父也觉得是太过胡闹。 更何况林家大哥也没有在那条路上走下去，最终还是回归到了科研领域，如今正在某个科研所当所长。 “小时候孩子三观不健全需要父母长辈来管教引导，叫他们知道什么是底线，等到孩子长大以后，你就没有这个权利了，充其量只能是‘建议’。但是，就算是小孩子，也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只要他自己承担得起后果。” 林老爷子顿了顿，又喝了口茶，才悠悠地说道：“星月休学的事，是我帮她办的。” “什么？”林父愣住了，有些着急地站起身来，“您为什么——” “她需要好好休息，我不希望一个好苗子被最可笑的东西压垮了。”林老爷子看向小儿子，言辞严厉了一些，“你什么时候才能搞清楚她先是你的女儿，然后才是‘天才’。” 林父被问住了，还是要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只是不希望她的才能和光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她本来可以做出更多的成就……” 林老爷子打断了他：“你觉得你哥哥姐姐现在做的事都是我逼出来的吗？” 林父讷讷道：“……当然不是。” 林家上上下下都是极其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家庭氛围日日夜夜熏陶，偶尔离经叛道，最后还是会走到那条路上去，即便林父也是如此。 他那些哥哥姐姐各在不同的领域，也都是自己选择出来的道路，从青春年少时起用光阴一点点熬出来，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正因如此，林父更害怕女儿走了弯路，浪费了那些宝贵的光阴。 “到底是星月自己想去做，还是你自己想借着她的手去做？”林老爷子说道，“儿女不是你手里的玩具，也不是你实现愿望的工具，别把自己的无能怪在女儿身上，你在她这个年纪连她一半都不如。” - 赵明琅家。 林星月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窗纱被外面的风吹得扬起，地上的光斑一闪一闪的。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 被赵明琅带回来之后，她就连着睡了好几天，中途就昏昏沉沉起来吃了个饭，精神上的疲惫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慢慢恢复。 下楼的时候，赵明琅正站在阳台边打电话。 “嗯，人在我这儿……没什么事……提前跟你们打声招呼，有什么情况我再联系你们。” 赵明琅挂了电话，一转身就看到林星月趴在沙发上看她。 “我爸妈的电话。”赵明琅朝她笑了笑，“睡醒了？感觉还好吗？” “还好。”林星月揉了揉肚子，“就是有点饿。” “我去做饭。” 赵明琅丢下手机，挽起袖子，走进了厨房。 林星月瘫在沙发上，捡起旁边的抱枕，仰头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赵明琅用余光关注着她，见状问道：“有什么心事吗？” 林星月呆了一会儿，抱着抱枕啪嗒啪嗒跑进厨房，亦步亦趋地跟在赵明琅身后看她怎么做饭，一边说道：“我在想要不要跟我爷爷打个电话。” “你爷爷？” “嗯，我想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 林星月用指尖蹭了蹭下巴，比起林父，她更担心母亲和爷爷。 一个身体不好，一个年纪大了，都不能太过操心。 好在不同于一味顺从林父的林妈妈，林老爷子倒是开明得很。 赵明琅心头一动：“留在我这里？” “嗯……不是你说的吗？”林星月用抱枕挡住脸，怯怯地只拿一双眼看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可以吗？” 圆溜溜的一双杏眼看过来，水汪汪的，看起来真有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赵明琅捂了下心口，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就这样简单地被戳中了小心脏。 “当然可以。”她难道还有拒绝的选项吗。 林星月眼睛亮起来，眉眼一弯就露出了欢喜的笑意。 “明琅姐真是个大好人。” “咳咳……”赵明琅有点被呛到了。 这话听着，还怪让人心情微妙的。 林星月先反应过来，一脸恍然：“哦，对了，这话好像不适合在这时候说。” 赵明琅瞥向她，有些好奇在她认知里“适合”在这种时候说的话是什么。 就见林星月蹂|躏着怀中的抱枕，满脸的真诚：“我最喜欢明琅姐了。” “咳咳咳——” 赵明琅老脸一红，发现自己竟然被这样直白简单的话打动了，一张口就是一句：“嗯，我也喜欢你。” 林星月将脸埋进抱枕，耳根通红，只留出一双眼睛，看着赵明琅笑。 两个人像是偷偷摸摸在桌底下牵手的小学生。 赵明琅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看着手里的刀具，怕过度分心出现什么不必要的意外，又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不知道。”林星月诚实地摇头，“不过我还有至少三个月的时间慢慢想。” “三个月？” “之后可能就要回学校了。” “我还以为你是不想上学了。” “那倒也没有。只是心里有挂碍，总是很难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怎么听着像是修仙似的。”赵明琅忍不住吐槽。 “也许吧。”林星月笑了一下，“有时候心态也很重要，毕竟往后还有那么漫长的时间，如果没有动力的话，很难支撑下去吧。” “你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个大人了。” “我本来就成年了啊。”林星月又不自觉地鼓起了脸颊，“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哪有你这么可爱的‘大人’。”赵明琅伸手戳了下林星月的脸颊，软乎乎的触感让她险些挪不动手，“一夸你就又恢复原形了。” “哪有。”林星月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捂住脸颊不给戳了。 赵明琅有点可惜，不过也好在空出余力继续做饭了。 林星月怕她又戳自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她做饭。 “你想学做饭吗？”赵明琅问道。 “嗯。”林星月点了点头，“我只会最简单的煮面。想学了以后做给你吃。” 赵明琅平时工作已经很辛苦了，回来还要给她做饭，虽说对方是自愿的，但时间久了林星月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这也就是念着别人的一点心意。 “下次休息的时候我教你。”赵明琅说着，心底有点止不住的高兴。 她一个人时其实很少做饭，否则也不会选择开放式的厨房。 但自从林星月来了之后，原本空荡荡的大房子也渐渐有了人气。 这也就是多了一个人的变化——这一个人的分量将会与世界媲美。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国庆假期过得比较难，回去第一天是参加葬礼，临走的时候一个比较亲近的长辈突然过世，瞬间心态爆炸，这两天刚忙完 今年到现在为止真的都太难了T T 别的也不想多说了，只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度过这一年 以及听说最近疫情有些反扑，请大家出门务必做好防护，想要等到过年的时候能开开心心地给大家拜年 第35章 直到进公司之前, 赵明琅都没有发现那个突然被顶上热门的话题。 一进公司大门，就有跟赵明琅关系好的凑上来问她：“赵总，你跟你家那位好事儿成了吗？” 来人挤眉弄眼, 就差没在脑门上写上“八卦”两个大字了。 赵明琅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便把手机上推送的热门话题点开给她看：“我寻思着你要是没追上人也不敢让这种话题被放出来啊。” 赵明琅眉头一拧, 一眼就瞥见话题上“同性恋”几个大字。 下面连着的几个就是“相亲节目”、“炒作”、“恶心”、“绝美爱情”之类的关键词，大致概括了吃瓜群众们的态度。 之前上相亲节目的时候，赵明琅确实也存了几分表演的心思, 因此也没刻意压这个话题。 但是随着节目热度过去, 这个话题早就被大众遗忘了。 而且是在节目里看个乐子, 谁也不会太计较性别性向的问题, 因此那些尖锐的声音终究是占据少数的。 看如今这热度和时间, 更像是被人刻意翻出来引发了现实层面的问题。 赵明琅点开一看, 发现是不知道谁把她的身份捅了出去。 于是原本普通的“小姐姐爱上小姐姐”的爱情故事就变了味道。 从有钱人的身份聊到豪门恩怨, 还不知事情真相，就已经开始脑补起另一个平民小姐姐被赵大小姐的家人扫地出门的虐恋情节了。 有仇富的，有鄙视同性恋的，有恶意猜测另一个人使手段上位的，也有羡慕感慨真爱的。 不全是负面的声音，但无端的揣测评论无疑多了很多。 赵明琅突然有些庆幸林星月不怎么关注这些热门八卦了。 “让他们把嘴巴闭紧了。”赵明琅将手机还回去，“有情况通知我。” 赵总风风火火地上楼，一声煞气逼得周围的人都不由退避三舍。 下班之前, 助理带来的真相和一份文件。 细究起来也能说是个意外，有人把林星月和赵明琅住在一起的事捅给了无良媒体。 无良媒体最爱这些狗血八卦，扒完了公司旗下艺人, 就轮到了老板，一抓到机会就赶紧安排上了。 甚至还有人派出了狗仔，专门跟在赵明琅后面蹲点, 拍了些似是而非的照片。 “谁捅的？” 看到赵总冷到快要掉冰渣的脸色，助理紧跟着就把手里文件递了上去。 这是他们跟另一家公司合作筹备的影视项目，具体的事项早就已经谈好，就等着签合同，然后让下面的人去实施了。 助理现在递上来就代表着当中有那么一点小问题。 赵明琅翻开文件一看，第一页就是暂定的演员名单。 顾婉淇的名字赫然在列。 “是顾小姐匿名投稿的，同时发了好几家，有的不敢得罪您，就特地来打了声招呼，还把她的小号扒出来了。” 见赵明琅在看演员名单，助理又说道：“我问过对方的人，说顾小姐是他们老板的朋友签下来的新人，演的一个小配角，戏份不多，就是给同一个公司的新人做陪衬。” 赵明琅道：“帮我转告，我不希望看到这个叫顾婉淇的出现在我面前。” 这次不能，下次也不能。 顾婉淇在赵明琅这边的路算是彻底堵死了。 若是已成名的明星便罢了，她一个刚出道没几天的小新人，也看不到任何大火的潜质，没人愿意为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跟赵明琅杠上。 毫无疑问，对方也绝不会在意临时换掉这个小角色，顺水推舟给赵明琅做个人情。 如无意外，顾婉淇的梦想也野心也就到此为止了。 - 回家的时候，赵明琅还担心林星月会看到那些消息而影响心情，因此特地绕路去买了蛋糕。 上次她们偶然路过，赵明琅还记得她露出的渴望眼神。 只希望吃了蛋糕，她的心情也能好一些。 开门的时候，赵明琅还在犹豫怎么跟林星月说。 被人恶意爆出去和自己公布到底是不一样的，她不介意让别人知道她对林星月的感情，却厌恶有人以此作为谈资。 这对林星月也是一种伤害。 “星月——” 赵明琅将蛋糕放在玄关柜子上，刚叫了一声，就见林星月啪嗒啪嗒地跑出来，一下子冲到她面前。 因为跑得太快，她一个没刹住车，直接朝门上撞过去。 赵明琅本想闪避，也不得停下动作，伸手去接人，硬生生充当了缓冲的肉垫。 “明琅姐明琅姐！”林星月从她怀里探出脑袋，一伸手拎出一张宣传单，眼睛亮晶晶地朝她看，“我想参加这个！” 赵明琅揉了下腰，将林星月扶起来：“什么？” “我今天去打工的时候看到外面贴的宣传，跟公益项目合作的知识竞赛，赢了还能一起去山区。” 赵明琅将蛋糕放到餐桌上，接过单子看了一眼，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最近地方电视台跟公益组织联合举办了一档竞赛节目，鼓励不同年龄不同阶层的民众参与，最后前三名都能获得奖金，而且节目组还会同时以他们的名义向贫困山区捐赠同等额度的助学金，并带他们实地去看望山区的孩子。 “你想去山区？” “想去看看那里的孩子们。”林星月坐在桌边，撑着下巴看赵明琅，“也许看到他们，我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多长时间？” “比赛大概一个月，比完就能去了，我打电话咨询过了，去山区的话大概十天左右的时间，长一点就半个月。” “有点长啊。”赵明琅低声自语道。 “你说什么？”林星月没听清。 “没什么，你想去就去吧，不过手机别再弄坏了，记得按时打电话回来。”赵明琅一点也不怀疑林星月能赢，说着又有些担忧起来，“回头我给你多买几个手机备着吧。” “……其实一般来说我也没有那么废手机。”林星月小声说道。 但赵明琅很坚持：“以防万一。” “……好。” 总的来说，算是支持的态度。 不考虑感情因素的话，赵明琅也希望林星月能多出去走走看看，她的前半生过得太压抑，带着过度的单纯站在迷宫中心，没人能把她带出来，有些事也只有她自己能够做出决定。 - 小半个月之后比赛正式开始。 赵明琅临时有事，林星月也再三让她去忙自己的工作，她便只是在开始前将人送过去，然后等自己的工作结束，再过去接人。 在比赛区域外的“家属等候区”，赵明琅意外遇到了一个熟人。 “赵明琅？” 坐在另一边的年轻男人来回看了赵明琅好几遍，终于确定了她的身份，便走过来打招呼。 赵明琅看到他的时候还楞了一下。 男人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头发乱糟糟得像是刚从床上蹂|躏完了爬起来，连脸都看不太清楚。 倒是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我是严沂啊，这才毕业几年连同学都不认识了？” 这名字赵明琅倒是记得。 她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在对方的外套上看到了“青云大学”的字样。 最终帮她确认身份的还是对方身上那股子若有若无的火|药气味。 赵明琅对这个味道倒是印象深刻——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味道的。 说起来，这位严沂同学也是个奇葩，大一跟赵明琅做了一年同学，但据说真爱是化学，因为报考失误才进了他们那个专业，后来就直接转了专业。 不过他性格好吃得开，跟原来班上的同学早就打成一团，后来一些通识课还是一起上，宿舍都没换，经常来参加班上的聚会，也勉强算得上是同学。 毕业之后，赵明琅跟大学同学的联系不算紧密，只是听说了对方好像留在学校继续深造了。 再见面这还是毕业后第一次。 “你也来参加比赛？”赵明琅问道。 “没有，我哪有时间。”严沂苦笑了一下，“我女朋友要参加，威胁我必须来观赛，不然就让我回去跪搓衣板。” “那你坐这儿干什么？” 赵明琅回头扫了眼周围的“家属席”，也就坐了零星几人，要么没赶上，要么没兴趣，宁愿坐在这儿干等的。 “这不是睡过头了嘛。”严沂干笑了一声，“一醒过来就赶紧跑过来了，可惜没赶上车，这不是迟到了就进不去了。” 赵明琅朝他投去同情的一瞥。 严沂抓了抓自己一头乱毛，又好奇地问了一声：“那你怎么在这儿？这节目是你家投资的？” “那倒没有。”赵明琅答道，“等人。” “等谁？” “家属。” “……”严沂愣了一下，“你爸妈也来参加比赛了啊？” “……”赵明琅转过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 [你是不是傻] “我记得你好像是独生女啊，难道是堂兄弟？” “……等对象不可以吗。”赵明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啊？”严沂看起来比赵明琅还意外，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抱歉抱歉，我还以为你不会找对象呢，毕竟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你注孤……咳咳，比较高冷，不会找男朋友什么的。” 原话是“一看就长了张性|冷|淡的脸”、“看起来就像是断绝了七情六欲的世外高人”、“俯看众生皆蝼蚁”之类叫人望而生畏的形容。 赵明琅也不是不知道别人怎么形容她，以前不在意，现在倒是有些无言。 从前她不愿意与人过度接近，本也以为自己会孤老终生，虽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初次相识的人身上。 感觉不算坏。 “是女朋友。”赵明琅纠正道。 “啊？”严沂只愣了一下，看起来这个问题还不如“赵明琅有对象了”这个前提更让他震惊，“哦，祝你们幸福。” “谢谢。”赵明琅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 她并不想跟外人多谈论自己的感情问题，低头看了眼时间，估摸着也快结束了，便朝后台出口处看过去。 没一会儿便有人陆续走出来。 林星月走在中间，被旁边一个女孩子挽着胳膊，一抬头见了赵明琅，顿时眼睛都亮了几分。 她们顺着人群走出来，相熟的挥手道了别便相继离开，只留下这几个要找“家属”的。 赵明琅见了人便不由露出了些笑意，还没等开口，倒是先听旁边的人意外地叫了一声：“小学姐？” 挽着林星月的女孩子朝这边走过来。 赵明琅原以为严沂是在喊她，却见那女孩儿走近时就松开手，快步扑进严沂怀里。 严沂差点没被撞倒下去。 这位显然就是他那位女朋友了。 林星月盯着严沂看了一会儿，好像认出人来：“是你啊。” 严沂问道：“你怎么想起来参加这个比赛了？” 林星月一本正经地答道：“体验生活。” “之前还听说你退学了，真的吗？” “暂时休学而已。”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像是还挺熟悉，赵明琅呆了一下：“你们认识？” 随即想想也是，林星月八成也是青云大学的学生，认识严沂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她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紧接着她就又听严沂和他女朋友叫了声“小学姐”。 严沂的女朋友对她的反应倒是有些诧异：“林星月林学姐的大名你都不知道吗？我记得我们那时候她就挺有名的了吧。” “赵明琅不知道也正常，她大一天天参加社团活动，之后又出国交流，基本没怎么去过本部，等她回来，小学姐都毕业读研了。”严沂解释道，“两边离得远，就更没机会认识了。” 赵明琅在茫然之中听严沂和他女朋友科普了一下林星月的光辉历史。 说是学校风云人物也不至于，毕竟林星月生性低调，日常之中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没有什么娱乐的空间，跟同学关系也是不咸不淡的，说出去大部分人也未必知道她是什么人。 唯有在一心走学术路的学霸们当中，林星月的大名才如雷贯耳。 林家强悍的背景暂且不提，林星月本身就是从小参加各大竞赛，奖杯拿到手软，考上大学的时候十四岁——同龄人大多还在读初中，一进校门就直接跟了主搞科研的老教授，看起来就是前途无量的传奇人物。 虽说有家族背景的加成，但那些成绩可都是她自己实打实考出来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像是神一样的人物了。 赵明琅有点懵，看了林星月许久，都没办法将这个满脸写着单纯的小姑娘与这个“传奇”对上号。 大概是见证了对方黑暗痛苦的一面，便先一步明了对方也只是个凡人，甚至是有些稚嫩且脆弱的。 终归是身边活生生的亲近的人，无法再将她捧上神坛了。 林星月本也不想要这样的压力。 否则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大好前途”之下选择休学离家出走了。 而且赵明琅更在意的是另一点：“也就是说，实际上我们当了至少两年的校友？” 严沂纠正了一下：“是三年。” 当了三年的校友，却一次都没有遇见过—— 赵明琅从不记得自己在校园里遇到过带着奶香味的女孩子。 该感慨一声她们这缘分真是浅薄吗。 赵明琅许是被刺激到了，回去的路上还有些耿耿于怀，嘴里忍不住碎碎念叨着：“为什么呢……早点遇到就好了……” 早点遇到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去相处。 也能更早地将她拉出黑暗的泥潭。 最遗憾的还是那些错过了的时光。 林星月的感受却恰恰相反：“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啊。”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你早就已经毕业了，也几乎不去本部，一直住在城西，我一直在城东，圈子也没有交集，我们本来已经彻底错过了，但是最后你还是跟我相遇了。” 林星月扒着手指列举着理由，说着眉眼一弯，露出点稚气的笑来：“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 命中注定。 赵明琅无声地重复着这个词，眼前豁然开朗，觉得自己的纠结实在是没有意义。 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从没有什么“如果”。 她们相遇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便不必去假设更早一些遇见或者从未相遇过的场景。 相逢便是上天给予的礼物，让人觉得不枉费等待这么久的时光。 如果早就知道能与林星月相遇，赵明琅也愿意花费同等的时光去等待她。 “是啊。”赵明琅笑了笑，“说明我们是天生一对嘛。” 第36章 回到家的时候, 林星月已经快要睡过去了。 赵明琅将车停好，下车绕到另一边把车门打开，她想把林星月抱出来, 但林星月在那之前已经醒了。 “明琅姐。” 林星月靠在椅背上, 眼神从初醒的迷茫渐渐变得清明，映出眼前人的倒影。 她拉住赵明琅伸过来的手，阻止了对方后撤的动作。 赵明琅不得不停留在原地, 低声问她：“怎么了？已经到家了……” 某个字眼触动了林星月, 她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一些。 “我真的好高兴啊, 明琅姐能把我捡回去。”林星月抱住赵明琅的腰, 把脸埋进她的怀里, 声音闷闷的像是在撒娇, “你以后不会不要我吧？” 没等赵明琅回答, 林星月又接着说道：“那也没关系，现在我很喜欢你就好了。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会努力更喜欢你一点的。” 赵明琅的手僵在半空。 这时候她才隐约明白，林星月说的“喜欢”正是她理解中的喜欢——与她对林星月的喜欢没什么两样。 包括之前说过的每一句“喜欢”，皆是如此。 只是太过坦荡，赵明琅反而不敢深想。 但当事实摆到面前，她压不住心底的柔软与欢喜，脸部的轮廓都更柔和了几分。 “嗯，我也很喜欢你。”赵明琅说道, “每一秒都比之前更喜欢一点。” 林星月“噗嗤”笑了一声，大概被逗乐了，闷头笑了一会儿, 再抬起来时脸都是红的。 赵明琅心下有些惊奇，像是不知道林星月这个傻姑娘也会脸红似的，没忍住又想伸手捏一捏对方抿出的小梨涡。 林星月比赵明琅想象的更大胆一些。 她抓住了赵明琅的手, 起身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赵明琅以为她是想让自己抱她，但实际上是林星月探过头来，给了她一个吻。 落在唇上的。 也落在了心上。 看着林星月顶着一张害羞的脸，眼睫轻颤着注视她，赵明琅吻了回去。 僻静的角落里，她们有了个心照不宣的小约定。 - 比赛周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真正参与进去之后就觉得时光飞逝如流水。 赵明琅有空时也会坐在观众席观看现场比赛，实在没时间也会尽量在忙完之后去接林星月回来，路上林星月会跟她说些比赛上的事。 正如她所料，林星月凭借着堪比作弊器的记忆力外挂轻轻松松冲到了终点。 也就这一个月的时候，赵明琅倒是重新跟严沂混熟了——凭借着同坐家属席的缘分。 严沂和他女朋友偶尔还会开玩笑似的抱怨，说林星月参加这个比赛对其他人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搞搞研究，说不准一个大奖便就此诞生了。 但等到最后林星月毫无悬念地获胜，他们也真诚地送上祝福。 “小学姐什么时候回学校啊？”两人也问过她。 “至少等这边的活动结束之后吧。”林星月指的是之后去山区的事，“有些东西总要先去搞明白。” 无论旁人再怎么说放弃可惜，林星月也不想因此而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 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非要选择让自己最痛苦的那一条路呢？ 这是赵明琅对林星月说过的话。 林星月现在想去找那条更好的路了。 去山区的事就敲定在一周之后，严沂的女朋友无缘决赛，最后排在十名开外，连个安慰奖都没混到，自然也不能跟着去。 幸好两人心态好，本来也只是抽空散散心，跟林星月两人留了新的联系方式，就在比赛结束后爽快地道别了。 这一周里，林星月也没闲着，被节目组安排去参加志愿者活动，还要一起去挑选一些文具作为小礼物一起带过去。 她也就跟玩儿似的，每天出门都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劲头十足。 反倒是赵明琅操心得不行。 林星月这是第一次长时间出远门，性子又单纯，赵明琅生怕她被人骗了，也怕她在外面不习惯。 从饮食习惯到换洗衣服洗漱用具，样样都再三考虑，恨不得再打包一个全方位保姆一起快递过去，最后还真的多塞两个新手机在行李箱里。 就连纸质的联系方式都备份了好几次，依次放进不同的口袋里，生怕途中出现什么意外联系不上。 知情的助理都没忍住背后吐槽了一句真像个操心的老妈子，结果被赵明琅抓了个正着。 不过平日里惜字如金的助理说得也没错，赵明琅烦躁地瞪了他一眼就挥手让他走了。 等到出发那天，赵明琅特意抽出时间送她到集合地，路上因为焦虑和担心一直在说个不停。 林星月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也没不耐烦，一一点头应了，最后却还是忍不住笑。 “笑什么？”赵明琅问她。 “我觉得我好像出去郊游的小学生。”被过分操心的父母抓着絮絮叨叨个不停，就连喝水吃饭这种小事都要不厌其烦地再三嘱咐。 但事实上林星月从没真正在自己的父母身上体会过这种感觉。 眼下意外感受到了，只觉得新奇又有趣。 看着林星月控制不住地笑个不停，赵明琅再多的忧虑也被缓解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终于不再说了。 她只是在下车的时候给了林星月一个吻，以及两句嘱咐：“路上小心。要记得想我。” 林星月眨了下眼，脸颊上小梨涡若隐若现，她说：“好。” - 林星月对远行的事很期待。 以前除了比赛她很少有机会离开家和学校，偶尔出一趟远门也都是行色匆匆，根本无暇在不同的城市里闲逛，也就算不得是去过。 从离家出走开始，她内心深处也未尝不是想要去世界上不同的地方看一看。 只不过家庭的牵绊和经济的窘迫让她也仅仅只能跨越一个城区。 难得有这样一个远行的机会，林星月不想放弃，也直觉自己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答案。 同行的除了电视台的人，还有那个公益组织负责那个项目的志愿者，其中有一位温老师一直负责给林星月介绍情况，两人也就自然而然熟悉起来。 温老师比林星月大六岁，年近三十至今未婚。 她的样貌只能说是清秀，但胜在气质娴静，看起来有种温吞的温柔，让人觉得很舒服。 私下笑谈时，温老师说起过她上次才拒绝了一个相亲对象，怕是要孤老终生了。 但她看起来也不遗憾，更多还是因为亲戚热情推荐，她盛情难却才去看了一眼。 看完回来就私下委婉地拒绝了，说不愿拖累别人。 温老师五年前大学刚毕业时就去了那个山区支教，一年前因为母亲生病才回来，今年年初母亲病重过世，她也试着找了一份安稳的工作想稳定下来，但始终觉得缺了什么，最近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回去。 大好的青春年华耗费在那个荒凉落后的小山村，很多人都觉得不能理解，尤其她还是个女孩子。 亲戚、同学都不能理解她，就连那个公益组织的志愿者都劝过她好好为自己打算。 温老师只是笑笑谢过他们的好意，但在人生选择上还是我行我素。 当然也有很多人很敬佩她，这当中就包括了林星月。 去山村的路途遥远颠簸，她们在车上聊了很多。 温老师有些话让林星月印象深刻。 她说自己其实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么伟大，她并不是单纯为了那些空洞的大爱而选择这一条路，而是为了自己。 “人类归根到底就会满足自己私欲的生物，再伟大的人也不例外，只不过每个人能够获得满足感的东西不同罢了。看到那些孩子能够走出闭塞的山村，获得自己选择人生的权利，会让我觉得满足和有成就感——这样的快乐抵得过当中的一切痛苦，我便会去做了。” 林星月听得懵懵懂懂，她很少听到这样的话。 在家时所听到的责任与压力都来源于外界，为了父亲的愿望、为了母亲的心情、为了家族的名声、为了社会、为了人民，唯独没有为了她自己该去做什么。 她并不否认那些大爱的伟大，只是那些东西对于尚未成熟的人而言太空洞且遥远，没有实在感就像是踩在云端，不知该往何处落脚。 这就是她苦恼的根源，她认同那些压力与责任，却因为无法契合到自己的内心而觉得困扰乃至痛苦。 如果说只是为了自己呢？ 林星月模模糊糊间像是抓住了什么。 就像是去救路边摔倒的人，当开始刻意地去考虑所谓道德和社会责任感的时候，也就难免同时开始衡量起自己所需要担负的责任和后果，有时候反而叫人望而却步。 但如果只是想到自己如果不救会后悔、愧疚，即便有所犹豫，最终大多数人也都会施以援手。 有时候人所追求的就是无悔、无憾二字而已。 能做而未做，就会后悔。 想做而未做，就会遗憾。 - 林星月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赵明琅离开前再三嘱咐她不管多晚，也要在到达之后给她打电话，因此林星月看着手机屏幕上凌晨两点多的时间，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赵明琅根本就没睡着，只等着林星月的电话。 听她说到了镇上，便终于安下了心，温声问了几句话。 在路上的时候她们也互发过消息，没断过联系，但真正听到对方的声音的时候又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了。 林星月在车上已经睡过很久，这时候根本不困，躺在床上，盯着漆黑房间的天花板，也没有丝毫睡意。 但她还记得赵明琅要上班，便催促她早点去睡觉。 “不要紧，明天的会议临时取消了，上午也不用去公司。”赵明琅见林星月不困，就更不愿意挂电话了，“明天你去村里未必有信号，再联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陪我聊会儿吧。” “嗯，好。”林星月翻了个身，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放轻了声音继续跟赵明琅聊着天。 她说了路上发生的一些趣事，说到暂住的这个旅馆门口奇葩的摆件，床单上印着小花的图案…… 最后又说到温老师的事。 她没细说温老师特别的观点，只说她的经历和选择让人佩服。 再有便是对方性格温和包容，告诉了她不少事，帮了很大的忙。 本意是说同队的人性格好会照顾人，想让赵明琅放心，不要总是为自己担忧。 然而过多地渲染了旁人的美好之处，反而让赵明琅有些酸—— 林星月话语里的仰慕和好感都快满溢出来了。 理智上知道只是单纯的敬佩之心，但恋爱中的女人就是不讲道理的，赵明琅听她说完，就忍不住问道：“难道她比我还好吗？” 听起来还有几分委屈。 林星月连忙去哄她：“当然是你最好！在我心目中明琅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赵明琅轻易地感觉到了满足，声音更温柔了几分：“在外面开心吗？” 她想说如果在外面玩得不开心就早点回家。 无论在什么地方，她都可以立刻过去把人接回来。 但听林星月全程都带着雀跃，便知道她是开心的。 林星月显然很喜欢外面的世界，也许更适合外面的世界。 赵明琅想来欣慰又有些失落，既希望她能开心快乐，也遗憾担忧不能时时陪在林星月的身边。 如果林星月真的像一阵风一样飘走了，她抓不住，大概会抱憾终身。 抓不住实物的东西难免让人心生惶恐。 赵明琅已经想到了久远的以后，许是在夜深人静时容易多愁善感，心底不由生出几分酸涩。 而林星月却是想到了过去。 “其实我很感谢温老师。”林星月小声说道，“她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赵明琅问道。 “有些事在能做的时候不去做，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林星月说道。 赵明琅初时不解其意，问她：“所以？” 林星月说：“我喜欢你。” 赵明琅愣了一下。 林星月抓着手机翻了个身，即便房间里并没有外人，她还是忍不住将脸又往被子里埋了埋，几乎整个人都闷进被子里去。 不知是不是因此，她脸上的热度渐渐升高了，手背一碰就觉烫得吓人。 “本来打算回去之后跟你面对面地说，但是我不想等了，想现在就告诉你。”林星月小声说道，“我喜欢你，明琅姐，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我控制不住，今天也比昨天更喜欢你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最多还有三四章就可以完结了的样子（趴…… 不想写太多波折了，就让这本成为一个快乐的小甜饼吧，也祝大家生活愉快，么么哒 第37章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喜欢到不知道要说多少遍才能表达出自己的心情。 赵明琅心头滚烫, 毫不夸张地说险些要落下泪来。 她从没有因为一个人这样简单的话这样激动过。 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林星月。 “好。”她只能说出这样简单的字眼。 她突然很想看到对方的脸，这样她还能用实际行动来回应。 然而此刻林星月远隔千里，紧靠无形的信号维系着彼此, 她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削减分毫。 那个晚上她们在电话里说了很多声喜欢, 说到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能用最直白的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情。 就像小孩子一样，喜欢什么的便轻易宣之于口。 说出来之后就会发现并不是什么难事了。 “喜欢你。” 那一晚她们是带着这句话入睡的。 - 十天的时间看着漫长, 但除了绵延的思念, 一切都过去得很快。 同行的三个获奖者都跟当地的老师一同上台讲了几天课。 原本只是一个体验活动, 山村的孩子单纯质朴, 看待他们也像是看待老师一样。 等到他们离开的时候, 学校里所有的孩子都自发地来送他们。 第三名的女孩子当场哭了出来, 其他人也眼眶通红, 转身走的时候女孩子哽咽说她有点想留下来了。 不仅仅是因为孩子的真诚热情，更有无数的感慨。 几人都是城里长大的孩子，一眼便看得出山村课堂条件多么简陋。 连日来耳闻目睹便也知道闭塞的山民愚昧，比起还留在课堂的孩子，更多的是大山深处，初中没毕业就辍学打工，或者回家务农，出了远门的大多也只能做最基础的体力活。 女孩子们更是十来岁就被逼迫着嫁人, 然后重复着父辈们的人生轨迹。 他们连选择另一种人生的权利都没有。 上学就是他们唯一能走出去、走到更高处的途径。 这也是温老师选择回来的原因之一，她希望给予他们这样的选择权。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节目组的人也颇有感触，但不是谁都像温老师一样别无牵挂, 能义无反顾地留下来。 温老师送他们去镇上，路上还是跟林星月坐在一起。 林星月走的时候也没忍住哭了鼻子，走在路上还在揉着眼睛, 镜片还有些模糊。 温老师看着有些舍不得，也有些酸涩，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玩笑着说了一句：“实在舍不得，也可以留下来陪我。” 林星月止住了哭腔，只有眼眶有些红，缓缓摇了摇头：“我还有其他要做的事。以后我有空会来看你的。” 温老师笑了一下，没放在心上。 她本就是开个玩笑，若林星月真说要留下来，她也是会第一个劝她的人。 “已经想好要做的事了吗？” “嗯。”林星月用力点了点头。 她也有自己的路可走，很多老师曾说她聪明有天赋，走得了常人走不到的路。 但她也知道前路并不平坦，也许一生耗尽也是碌碌无为做不出一项有用的成就，但也许有朝一日她努力的成果就能让他人受益，甚至拯救众生…… 前路尚未见光亮，但总要一代一代的人去开拓。 林星月问过自己，如果放弃的话，会后悔吗？ 当然会。 如果一辈子只做一块默默无闻的基石，她愿意吗？ 愿意的。 她所在意的意义也只在这个过程之中。 林星月已经想清楚了。 温老师打量了她片刻，看到她眼底有光，清澈透亮，已不像来时那样茫然无措，心下微定。 因着她看起来年纪小，带着满身的迷茫，可怜兮兮的，温老师对她难免多几分关照。 后来从其他人那里隐约听出这个小姑娘来头不小，她反而开始同情对方，有时候美誉太多、压力太大不是什么好事。 但有些路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 短短十天，温老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来了。 或许是内心早有决断，但也得说一声心性可嘉，留在这一方小天地确实是埋没了。 她理应能做到更多、更大的事。 - 回去之后，林星月看起来开朗了许多。 赵明琅对此颇感欣慰，没多久把资助山区的单子一签，也算是帮林星月了了一桩心事。 但所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林星月一忙将近两个月，回来没多久就临近了开学的时间。 虽说休学的期限才将将过半，但林星月想清楚之后也不愿再虚耗时光。 赵明琅还没抱上几天的人，就又要巴巴地给送回学校去了。 林星月在城东本部，赵明琅的家和公司都在城西，两地来回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总归不如住在一起的时候见面方便。 别说赵明琅闷闷不乐，林星月也觉得有点舍不得。 所幸手续办下来还要一段时间，老师又给她批了几天假，两人才又多了几段独处的时光。 就这几天的时间，赵明琅恨不得天天提前八个小时下班。 幸好还残存着几分理智，被助理给拖了回来。 但在处理工作之外的时间难免都有点心不在焉，有些不懂事的蹦跶到她面前都让她心如止水，连脾气都懒得发了。 难得一天工作提前完成，赵明琅起身拿过外套就匆匆忙忙朝外走。 路上偶遇的员工一个个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声，等人走了才偷偷摸摸地在背后抹了把冷汗，嘀咕了一句“有杀气”。 有人忍不住问道：“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惹到赵总了？” 最近工作量和压力同时倍增的助理顶着黑眼圈幽灵似的飘过，幽幽地说道：“忙着谈恋爱没见过吗。” “……” 看着助理怨念的脸，其他人同样不敢说话。 助理碎碎念地抱怨着，认命地抱着文件上楼。 虽然最近是累了些，但想到赵总以后要经常独守空房，他又平复了心情。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可惜助理还不知道，这话简直一语成谶。 - “我有事想跟你说。” 赵明琅一回到家就被林星月拽到桌边坐下，然后她又拉开了对面的椅子。 一人一边面对面坐着，再顶着上方的一盏灯，活像是什么严肃的审问现场。 林星月表情纠结忐忑，要不是对她的人品有信心，赵明琅都要以为她下一句是“对不起，我爱上了别人”了。 “什么事？”赵明琅也不由自主地摆正了脸色。 “我可能……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林星月说道，“但是我不知道要不要走，我……我舍不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下下章完结~ 第38章 “就是……嗯……今天师兄跟我说有一个名额……”林星月迟疑了许久, 才下定了决心一口气说出来，“有个出国交流的名额问我想不想去。” 这件事她早几年就有人提过，只不过主要是让她出去多长些见识, 但林父觉得国内的水平并不比国外差, 因此坚决不允许她出国。 至于有没有其他出于掌控欲的私心，谁也不好说出来。 这次老师又提了一句，林星月倒是真动了些心思。 唯一迟疑的就是一出国, 离赵明琅就更远了。 好不容易才确认心意, 连更进一步增进感情的时间都没有多少, 转眼间又要走。 现实里因为时间和距离而分开的情侣数不胜数, 林星月也会感到害怕。 因为在意才会觉得惶恐, 不想失去这段感情。 “你要离开？”赵明琅愣了许久。 看到林星月脸上忐忑的神情, 她又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说这句话。 她伸手抬起林星月的脸, 让她看向自己。 “你自己想去吗？”赵明琅放缓了语气问道。 林星月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骗她，点了下头，如实答道：“想。” “那就去吧。”赵明琅说道。 林星月看向她。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不想跟你分开。但是，如果你真的为了我留下来我才会觉得难受。”赵明琅说道，“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不管你想做什么, 我都会支持你——这不是玩笑，亲人也好、爱人也好，不都是理应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人吗。” 赵明琅几乎已经把自己都说服了：“而且现在科技这么发达, 电话也好视频也好，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而且我也可以抽空去找你, 只要你还想着我……” 林星月呆呆地看了她许久，或许是太受触动，隔着桌子便赵明琅扑过去，一把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谢谢你。”林星月把脸埋在对方肩上，闷闷地说道。 赵明琅觉得这个姿势有些别扭，但感觉到肩头的湿润之后，又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什么时候走？”赵明琅问道。 “春节后。”林星月答道。 看起来还早。 但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的。 赵明琅轻轻拍着林星月的背，闭上眼沉默良久，最后轻声说了一句：“晚上跟我一起睡吧。” - 夜深时。 赵明琅搂着林星月躺在床上，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与自己平时用的一样。 这样她觉得有些满足，但更让人沉醉的还是那股淡淡的奶香气。 不管什么味道都压不住她身上本来的味道。 赵明琅觉察到林星月手指在床铺上动来动去，心知她还有些不安，便将她搂得更近了一些，贴着她的耳朵说悄悄话。 “星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赵明琅压低了声音说道。 林星月被耳边热气吹得有些痒，眨眼间就红了起来。 她捏了下耳朵，觉得有点烫，又还有些好奇：“什么秘密？” 赵明琅说：“我能闻到别人身上的味道。” 这个小秘密小时候说出去没人相信，长大后她就不愿意再说，但在林星月面前，她倒是不介意说出来博人一笑。 听赵明琅说了些有趣的案例，林星月轻易就相信了，她眨了下眼，问道：“那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奶香味，只有小孩子身上才有的味道。 单纯、天真，放在成人身上也是稚气未脱。 说白了就是幼稚。 林星月觉得赵明琅是在嘲笑自己，憋红了脸不肯接话。 赵明琅去哄她：“我说的是真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被你身上的味道惊到了，不然也不至于那么不关注你。” 林星月翻了个身面对着赵明琅，朝她瞪圆了眼睛：“所以你就是因为我身上的味道才喜欢我的？” 这个理由实在是让人气闷。 但是听起来倒是比“一见钟情”更合理些。 不过这也不影响她觉得不高兴。 赵明琅连忙按住她的手，却顺便戳了下林星月不自觉鼓起的脸颊，这一生气就气成河豚的样子着实是有些可爱的，她实在忍不住。 “不是。应该是相反。”赵明琅温声解释，“因为喜欢你才特别喜欢这个味道。” 赵明琅确实喜欢单纯的人，奶香气对她来说也并不讨厌，但距离迷恋就差得远了。 她最喜欢的味道其实是醇厚的红茶味，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也遇到过不少，当中不乏皮相漂亮的、灵魂有趣的，有些是她的朋友，但绝无任何旖|旎的心思。 否则也不至于在遇到林星月之前都是单身了。 后来遇到林星月，不可否认，她身上的味道确实是让赵明琅特别关注的原因之一，但真正心动的理由却绝不是单纯的因为味道。 说是“喜欢味道”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 “正是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味道。”赵明琅说道，“正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觉得这个味道最为可爱。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了。” 孤老终生对赵明琅来说不是个贬义词，自从发觉到自己能力的特别之处，她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最多偶尔为一心盼着自己找对象的父母感到些许愧疚。 但也仅仅只是愧疚而已。 赵明琅从没准备为了父母而牺牲自己的一辈子，那样不止她自己痛苦，也只会让父母最后也背上重担。 遇见林星月就像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也像是上天给予的一个礼物。 所以当赵明琅想起那句“命中注定”，就觉得形容其她和林星月再合适不过了。 这样珍贵的礼物，她怎么可能舍得放手。 林星月怔住了，闷了好久，才说道：“你说只有小孩子有这种味道，我真的有那么幼稚吗？” 合着还是在意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赵明琅有些哭笑不得。 “是难得与珍惜，说是宝藏也不为过。”赵明琅摸着林星月的脑袋，“像是永远不被世俗打扰的世外桃源。” 如果可以，她希望林星月能一直这么没心没肺无忧无虑。 那些沉重的东西最好永远不要再找上她。 不过没关系，以后她会在林星月的身边，将那些黑暗的东西挡在那片桃源之外。 “……嗯。”林星月趴进赵明琅的怀里，沉默半晌，忽的说道，“明琅姐身上是柠檬味的。” “嗯？”赵明琅发出疑问的声音。 林星月自然是没有赵明琅那样的特异功能的。 她们用的洗发水沐浴露也没有一个是柠檬味的。 “因为我最喜欢柠檬味了。”林星月说道，“明琅姐身上一定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赵明琅不由失笑，心底却变得柔软：“好，那我下次把沐浴露都换成柠檬味的。” 林星月抱着她笑起来。 赵明琅低头去吻她的发顶。 这是她们相遇之后睡得最安宁的一晚。 - 林星月重新搬回了学校宿舍。 不过与以前一年到头都蹲在学校不同，她也开始在休息日往外跑，像是正常年轻人一样谈恋爱约会。 自称看着她长大的师兄师姐们对此颇为欣慰，偶尔见到她和赵明琅在一起的时候，总要露出一副嫁女儿一般的复杂神情，最终都归结于衷心的祝福。 就连赵明琅都不记得自己到底被多少个学长学姐语重心长地拍过肩，再附上一句：“我们家星月就交给你了。” 看着倒比那亲生的更称职些。 怎么说也都是一片真心，赵明琅只能僵着一张笑脸一一应下来，有那么几次还收到了红包。 红包里那点钱给赵总当零花钱都寒碜。 但赵明琅不仅收下了，回去之后还特地裱起来，只差没供上了。 对她来说，这就是林星月的亲友对她的认可通行证了。 林星月对此有些不好意思，私下才辩解了一声：“之前我就跟他们说过了别起哄，但是他们非说想来看看你。” 赵明琅并不在意，反而颇为欣慰：“这是好事啊，那么多人这么关心你，我高兴还来不及。” 怎么说也比亲爹当得用心多了。 见了那些人，赵明琅反而才放下了心，她生怕林星月日后工作的环境中也有林父那样糟糕且无用的压力，事实证明，像是林家那样的扭曲的氛围才是少数。 林父自打赵明琅带走林星月之后，就再没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倒是赵明琅铆足了力气，做足了准备，随时准备应付着对方的刁难，结果却是等了个空。 也不是坏事。 林星月也没想着回去，倒是林夫人来了几次学校，没说什么其他的事，只是给女儿带了些吃的，嘘寒问暖了一番。 按照往常的惯例，这是让林夫人打头阵委婉示弱，想要和解了。 面对母亲殷殷的眼神，林星月不咸不淡地应着声，其他的却没再说什么。 她并不是真的想跟家人彻底断绝关系，只是长久以来的相处模式让她很难对家人做出什么亲近之举。 自从想通之后，她就不太在意父亲的想法了。 相应地，父亲不来找她，她也不会主动上门对贴对方的冷脸。 林星月也跟校方敲定了出国的事，手续办得差不多的时候，时间眨眼就到年底了。 平时学校里来回跑埋头做实验，空闲时间大多跟赵明琅腻在一起，林星月对时间的流逝也没了实在感。 某个假期早晨醒来的时候，林星月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上，听到赵明琅在不远处跟人打电话，提到了年节送礼和置办年货的时候，这才陡然惊觉，原来一眨眼就要过年了。 年后她就要走了。 林星月有些闷闷不乐起来，也不想去打扰赵明琅，自己起身洗漱完就下楼倒水。 正靠在料理台边喝水的时候，外面门铃响了起来。 林星月打开门，就见门外站在赵明琅的父母。 他们之后也见过几次面，从山区回来不久，赵明琅就正式以女朋友的身份将她重新介绍给了父母。 赵家父母早就被打过预防针，因此并不意外，还拿出了早早准备好的红包塞给林星月。 两方都是性子和善且宽容的人，相处起来十分愉快，关系自然而然就好了起来。 一见门外的人，林星月便露出笑脸，叫了声“叔叔阿姨”就把人迎进来。 但门外两人却迟疑了片刻，像是有些犹豫，他们对视了一眼，才慢慢让开了位置，一边说道：“星月，其实我们在路上遇到了这两位……” 他们身后隔了一段距离站了另一对夫妻。 男的脸色冷硬，看起来像是想要挤出笑脸，但明显并不成功，女人挽着丈夫的手，有些担忧地看向门口。 赫然就是林父和林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完结！ 第39章 林星月脸色微僵, 但还是退开一步，先将人迎进来。 赵父和赵夫人进了门，担忧地看了林星月一眼。 他们与林父在酒会上有过几面之缘, 楼下见到夫妻俩在徘徊, 也不能假装没看到。 林星月笑了一下，低声安慰道：“没关系。” 林父带着妻子站在门外没有动弹，目光沉甸甸地朝林星月扫过来：“我们出去聊聊吧。” 他试着用商量的语气来说, 但一出口还是命令。 林星月没太计较这件事, 跟赵夫人说了一声, 便拿了钥匙跟着父母走出去。 小区外面有咖啡店, 这个点正是最安静的时候。 一家三口人找了个最僻静的角落坐下来。 服务员训练有素, 目光没在任何人脸上停留过久, 等客人点完单就自发地消失不见了。 三人隔桌相望, 沉默良久，林父才在妻子疯狂捅腰的动作中开了口：“最近还好吗？” 林星月谨慎地答道：“还好。” 之后又是一时无言，林夫人连忙跟着打圆场。 这段时间林夫人跟女儿联系比较多，也跟她同学打听了情况，回去自然也会说给林父听。 林父每每也耐心听完了，而不是像以前所说的一样真的不再去管她。 他也不是真的毫不在意这个女儿，尤其是在被老爷子训了一通之后，兄弟姐妹也连番劝说他, 林父终于是有所触动。 可惜这么快要改了性子也非易事。 更何况林星月早就不需要他管了。 两人一问一答，即便有林夫人从中调剂，氛围也依然僵硬的如同严肃的面试现场。 最后林父问林星月未来的打算, 说到她重新回到学校，言辞之间颇有点自以为是的傲慢，像是在说“看, 最后还不是听我的了”，这大约也是他这次愿意选择妥协的原因之一。 林星月以前最讨厌他这种态度，如今再见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本来也没对她的父亲报以什么期待。 若真能改掉他性格中傲慢自我的那部分，也不至于到今天了。 “嗯，以后还是跟着老师。”林星月平静地说道，“不过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是我自己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仅此而已。” 往后荣也好，辱也好，都由她自己承担，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林父脸色僵了一下，他从女儿话语之中听出了讽刺之意。 又或许只是他自己心里有鬼。 林夫人见状连忙在一旁打圆场：“总之回学校就是好事，这么多年的努力了，放弃了多可惜。对了，星月，过年你还是回去过吧？” 母亲忐忑地看着自己，林星月心有些软，却摇了摇头。 “我不想回去。”她说道。 她还没有跟父母说过出国的事，一旦知道又会是无休止的争吵。 本是最喜庆的节日，她也不想闹到难以收拾的场面。 往年在实验室过年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还不止一次，再多一次也没什么。 俗话说距离产生美，林星月和家里的距离要比常人远上数倍才能窥见一点“美”来。 一场家人的交流在古怪的氛围中结束。 离开咖啡店的时候，赵家人正下楼来，迎面撞上自然要打个招呼。 两位夫人自然而然成为了沟通的桥梁，两位父亲大眼瞪着小眼，沉默以对。 听林夫人提起过年的事，赵夫人便提议道：“不如一起到我们家来过吧。” 林夫人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丈夫。 而令她意外的是，丈夫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同意了。 等到两边人约好时间地点，林家夫妇便告辞离开。 赵父这才对着妻子抱怨：“你这不是让星月为难吗？” 赵夫人反驳道：“那你总不能让星月真的跟父母断绝关系吧。” 赵父无言以对：“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夫人冷笑了一下：“当然是给他们好好上一课，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为人父母。” 看着妻子脸上与片刻前的温婉截然不同的气势汹汹，赵父咽了口茶，突然觉得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赵夫人是个护短的人，林星月进了她家门，就是她家的人。 敢欺负她的家人，赵夫人能第一个冲上去弄死对方。 就算是林星月的亲爹妈也不例外。 门后面的赵明琅搂住林星月，帮她理了理额头的头发，一边低声笑道：“现在安心了吧。放心吧，他们不会介意你家里那些事的。” 林星月扑进赵明琅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但听起来是有些高兴的。 - 除夕夜的时候，林家夫妇安排好家里的事务就上了赵家的门。 到的时候，家里的人都还在厨房里忙碌。 赵父拎着一篮子水灵灵的菜去开门，身上还系着粉红色的围裙——来自妻子的恶趣味。 林星月跟在赵明琅屁股后面，帮些小忙，赵明琅不敢叫她碰刀，便让她和赵父一起去择菜洗菜。 炒菜的主力军就是赵明琅和她妈妈。 林家两人进门的时候愣了一下，他们原本以为赵家会请人做好年夜饭，而不是自己动手。 “一年也就这一次么。”赵父被妻子踢出厨房陪客，他倒了茶请两位客人坐下聊天。 林夫人想去厨房帮忙，却被里面的人以“厨房太小”、“一会儿就好了”、“怎么能让客人动手”之类的理由给堵回去了。 好在也确实快好了。 没一会儿几人相继上了桌，林夫人的目光也一直追在女儿身上跑。 看了一会儿，她的心情反而有些沉重起来。 在赵家的林星月跟在林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在林家的时候，林夫人记忆里的女儿总是乖巧沉闷的，即便是除夕夜，从下午准备年夜饭开始，一直到吃完饭看完晚会，也没个活泼劲儿，越长大越是如此，后来连笑容都很难看到了。 但这一次她却完全不一样。 坐在厨房门口择菜的时候都笑眯眯的，像是在做什么好玩的事，进厨房洗菜没一会儿就跟赵明琅打起了水仗。 若是放在林家，绝对是要被林父臭骂一顿的，被打扰了炒菜的赵夫人也很是不满，但也只是抱怨了几声，没一会儿也趁机加入了玩闹的队伍。 隔着玻璃和油烟气，林夫人听不太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但无疑都是很开心的。 就像一般人家的除夕夜气氛一样融洽，有些吵闹却很温馨。 唯独林家不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林夫人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再转头去丈夫时，就见他抿紧了唇角，显然也不是一点也不在意的。 但更让林夫人难受的还在后面。 两家三对依次坐在一起，林夫人有心跟女儿亲近亲近，借机帮她夹菜，想着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然而就连另一边话不多的赵父都忍不住脱口而出：“星月不喜欢吃那个。” 林夫人有些尴尬：“我记得星月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 林星月接过了母亲夹的菜，一边低声说了一句：“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事实上是那是她四五岁时候的事了。 之后她一些关于这道菜的记忆暗无天日，并不美好，太过压抑的时光将她的口味也转变的彻底。 只可惜林夫人从来都不知道。 如果说出实情的话，她大概又要难过得昏过去了吧。 林星月想道。 所以她最后也没再说什么，旁边赵明琅给她递来果汁，低声说了几句话，又让她的心情缓解了一些。 一顿晚饭吃得气氛诡异。 赵家那边泰然自若，没被影响太多，倒是林夫人吃得索然无味，饭后赵夫人拉着她聊了几句，只是普通的家常，问了一些关于林星月的事，林夫人却发觉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女儿，更觉得不是滋味。 直到离开的时候她都有些失魂落魄。 林星月送他们到门口，林夫人心不在焉，直到走到车前才惊醒，她想去抱一下女儿，又尴尬地停在了原处——林星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只是本能的反应，却让林夫人突然意识到了女儿对他们的真实态度。 但是这能怪她吗？ 明明是他们做父母的漠不关心。 林夫人又想哭了，但这次她努力忍住了，唯有挽着丈夫的手不住颤抖着，又被丈夫按住。 “对不起。”林夫人最终也只能吐出这样苍白无力的话来，“星月，对不起……” “行了，大过年的，别说些有的没的。”林父的声音依然冷硬，却没有再对女儿说出什么指责的话，“明天去爷爷家拜年，不要忘记了。” 这是默许林星月留下了。 也不再反对她和赵明琅之间的关系了。 或许是他自己也知道强制的命令对女儿没什么用处了。 也可能是心有愧疚——谁知道呢，反正已经不重要了。 林星月点了点头，也说了几句关切的话，然后目送他们上车：“路上小心。” 她目送着父母的车远去，赵明琅站在门口看着，等到车走远了，她才上前，给林星月披上外套，搂着她回去。 “回家吧。” “嗯。” - 春节期间，除了偶尔出门拜年，林星月都跟赵明琅窝在一起，享受着她们难得的假期。 等到假期结束后不久，就到了林星月出发的时间了。 赵明琅花了更多的精力帮林星月收拾行李。 只恨不得把自己也一起塞进行李箱打包寄过去才好。 可惜她最近有重要的工作，实在脱不开身，最多只能送林星月去机场。 在车上的时候还有说不完的话，但等到下车的时候，她们四目相望，又觉得心情平静下来。 仔细想来她们之间也没有太多惊心动魄的故事，只有相伴时的安定感，这对她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离别在即，但终究还会重逢。 若说对林星月而言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即便身在大洋彼端，她也知道世界上始终有一个人会支持着她、等待着她。 “到了给我打电话。” “有事要立刻告诉我。” “要照顾好自己。” 赵明琅帮林星月整理好衣领，一字一句地嘱咐着她。 “在那里要记得想我。” 赵明琅松开手，抬头看向林星月，最后给了她一个拥抱。 “还有，早点回来。” “好。”林星月盯着赵明琅的脸看，像是想要把对方的脸牢牢的印在自己脑海里。 她不太善于说好听的话，只能一句句听着，一直觉得自己也该说些什么，但直到赵明琅将她推向检票口也没说得出来。 广播里甜美的声音一遍遍回响，提醒着旅客前去检票。 林星月顺着人群的方向往前走，还是不住地往回看。 赵明琅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那一刻“离别”二字好像终于有了实感。 林星月忽的转身，朝赵明琅跑过去。 赵明琅被撞了个满怀，还未及询问，就被怀里的人一口咬住了嘴唇。 只是因为太激动，牙齿磕了上去，血腥味顿时蔓延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但谁也没在意这一点。 在嘈杂喧闹的声响之中，林星月用力地对赵明琅说：“我爱你。” “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 END.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今晚完结(:3_ヽ)_ 本来以为写不完的，写了发现好像快结束了，就干脆一口气完结了 因为写完之后想休息一下，最近事特别多，还挺累的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鞠躬~有缘我们下本再见，么么哒 ps.这章下面留言的给大家发个小红包，谢谢大家~ 然后下一本百合《作者和主角HE了[穿书]》，是个至少三十万起步的长篇，好久没写长篇了，需要时间搞一下大纲找一下手感存一下搞，暂定十一月底开文 在这期间会填一下旧坑，包括隔壁的一个百合短篇，《信徒》那本，比较放飞的脑洞，随缘更不申榜不v，有兴趣可以去专栏戳一下康康，等会儿提到更新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