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婆的发家史》 第一章 希望的田野 这是一片充满希望的田野,站在高坡上向下望,厚实的黑土被分成一块块的整齐田垄,如黑巧克力。上面种满了碧绿的菜苗,生机勃勃、绿意盈盈 。远处,是高低起伏的山脉,隐约露出淡雅的轮廓。天高云淡,气韵清新,艳阳高照……好一幅农家风光啊! 可惜,林芳雅一丁点也不高兴。常年在车水马龙的大都市生活,习惯了方便快捷的生活方式,你让她怎么接受变成农家小萝莉呢? “种田种田,喵它个咪的,你当种田女好当吗?” 她费力的平衡着双臂,踩着笔直的田埂走过来,然后蹲下,低着头找了根土棍儿,撅着屁股刮粘在鞋子上的泥。 “脏死了!” 连下雨天不小心被汽车飞溅到皮靴上的泥点,都接受无能,何况是用黑泥直接做个拓印鞋模?你知道泥土里藏着多少细菌、多少寄生虫卵?什么? 不知?那你一定是没看过电视的土包子!就跟老高家所有的男男女女一样!没有共同语言! 林芳雅愤愤的丢了小棍,一边搓手,一边朝老天翻白眼。 真的无处说理去。 穿越好,让喜欢穿越的人来啊,她这个在现代过得顺风顺水、有房有车,生活乐无忧的穿来干什么!若是去万恶的封建阶级,做个十指不沾阳春水 的大小姐,呼奴唤婢,有十多个人伺候着,那也罢了,她愿意考虑考虑。可在生活水准达不到平均线上的落后农家……喵它个咪的,怎么不来一道雷, 劈她回去啊!种田文好看不好生活啊!她宁愿在宫斗文里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想在农家里过贫寒苦日子啊! “封建保守……重男轻女……还加上留守儿童……我这是倒了几辈子霉?” 一醒过来,得知这具身子的亲生父母都不在,同胞兄弟也被父母接去了。独独留下她在老家——是不是该庆幸,不用担惊受怕被隔了一层的亲人发 现,俗套的用失忆伪装了?到现在,粗枝大叶的高家人,愣是没人发现她的芯子换了,从懵懂傻气不留神变成愤世嫉俗、有暴躁抑郁倾向的小萝莉。 林芳雅仰天无奈,稚嫩的小脸写满了沧桑无奈,不能怪她啊,想当初,她也是个五讲四美、学雷锋做好事的三好学生来着。都是命运弄人—— 还在感慨呢,啪!的一声,一块沾着泥水的黑泥砸过来,顿时把她千辛万苦才保持一个泥点也没沾上的裤子,画上了一朵大黑花。泥水四溅,里面 都有多少微生物,多少细菌……林芳雅怒都懒得发怒了,直接抬腿,把恶作剧的破小孩,砰的踢下去。 这个破小孩大约五六岁,长得虎头虎脑,调皮捣蛋极了,不知悔改,在泥地里蹦蹦跳跳,站不稳还在里面打个滚,弄得满脸都是泥浆。唯一的有点 是不喜欢哭闹,自个儿爬起来哈哈的大笑,挥舞手臂又接连砸了几个“黑花”来。 喵它个喵的,你以为这是在打雪仗? 林芳雅的干净的小脸上也无从避免,辫子末梢**的滴着水。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堂弟,眼神荒凉,心理默默的流泪——请不要责怪她“以大欺 小”,暴躁倾向怎么来的? 被逼的,都是逼的啊捡来的麻烦娘子! 压着泥猴一样的堂弟回了家,果不其然被小婶婶碎碎念,“元元啊,你是姐姐,怎么看着弟弟掉泥塘里也不管一下?你看看他,浑身脏成什么样了 ?还有不是我说你!都六岁了,也不知道帮家里干点活,整天东奔西跑的,猪圈的猪还没喂,鸡窝里也没打扫,整天吃饱了就会玩!我像你这么大,在 灶台烧火打猪草,什么不干?” 这种话耳朵都听得生出老茧了。 怎么办呢?谁让她是留守儿童,亲爹亲妈都不在?就算在了,这里又不是现代,宠爱孩子,上了初中高中一点家事也不干的大有人在。不同了,这 儿没有深入人心的“生男生女都一样”,更没什么“计划生育”的国策!林芳雅暗暗的观察了周边邻里,发现家家户户都五六个孩子,而女孩基本从四 五岁开始就做力所能及的活了,**岁的女孩几乎都跟半个大人一样,围着灶台洗菜烧火,擦擦家里灰尘之类,什么不做? 一句话,女孩跟男孩不一样! 悲催的重男轻女!老封建思想! 林芳雅看了一眼自身,个矮体弱才六岁,最多过上一二年的幸福日子,之后大概跟邻居家女孩一样,先是在家当做牛做马当丫鬟,照顾一家子老小 ,等齿岁够了,卖到外乡里赚一大笔彩礼钱——这取决于将来的容貌和能干情况了。 如果顺利的话,嫁了人就开始一年一个的下猪崽——没办法啊,这里有避孕套么?没有,那黑灯瞎火的……没有娱乐生活可不就可劲的生孩子!生 得越多,地位越稳固。等生到人老珠黄、乳、房下垂、赘肉横生,再也生不动了,就该操心怎么把拉扯大大儿子小女儿,一个个成家。好了,经过一番 劳心劳力,她这一辈子,也该到头了,可以睡在坟墓里安息了。 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没有自我,没有感觉,就只麻木的等着天亮,看着天黑?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许有的,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可她林芳雅不愿意。 她的身体里藏着渴望自由,渴望蓝天的灵魂。找不到志同道合,有共同语言的老公,她不怨怪,因为即使上一辈子她也在寻寻觅觅。可你让她跟一 个陌生的,不知长相的,老实巴交的种田汉,白天吧唧种田,晚上熄灯嘿咻,一辈子奔波劳碌,她她她……真的打心眼里排斥啊!不,不仅仅是排斥, 而是绝望! 发自内心的绝望! 她的一辈子,就要毁在这一片“希望的田野”上了吗? 作者有话说:开新书了!上一篇文萦索把自己虐到了,还收到了无数的怨念,所以对自己说了一百遍,此乃甜文,虐谁都可,就是不能虐女主~念了 果然有用。悄悄的把大纲脉络更改了一部分。所以,跳坑的亲可以放心了。 这本的女主跟俞清瑶不一样。性格决定命运,俞清瑶几世为人,都苦苦坚持她的原则。她的遭遇大半跟她在原则问题上寸步不让有关系。而这本的 女主,她的原则完全不同。或者说,她没有原则?呵呵,亲们可以看看,是否喜欢她这样有个性的女主。 第二章 古代农村大家庭 以前听人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形容农家生活的自然和谐关系,林芳雅记得自己当初还心生向往过,那样没有生存压力、没有勾心斗角的日子 ,不要太美好的哦? 直到真的穿来……才发现,被骗了! “喔喔喔……”这是祖母高老太养的高傲大公鸡“金冠”,在扯着嗓子叫唤呢! 林芳雅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发现天还黑着,只蒙蒙的从窗户边透出一点亮,几根手指都照不清楚。这死公鸡!就会扰人清梦!真想掐断它的脖子, 红烧了! 它一叫不要紧,后院养的十几头猪也开始“嗷嗷”的叫了。作为这个家族里最重要的财产,高老太是不能忍受猪饿了,饿瘦了这种状况出现的!所 以接下来,她立刻从被窝里爬起来,摸黑穿好了衣服,顺带把窗户开了。 为何开窗?因为要借外面的光亮啊! 日出的时候每一个眨眼,亮度都不同的。也许穿衣的时候还是黑糊糊的,穿完了,亮度就能依稀看到屋里的东西。高老太舍不得油灯的油,干脆省 了。 开窗后,初春的冷空气毫不犹豫的冲进来,那夹杂着夜里风露凝结的寒气,把还在被窝里的林芳雅冻得……咬牙切齿!体质缘故,这一世她的身体 没有上辈子的好。人小,营养不良,也许还有先天遗传因素?她无法一个人入睡。盖着厚厚的棉被也不行。睡到最后肯定是手脚冰凉,活活冻醒。 高老太知不知道小孙女怕冷畏寒?不知才奇怪了呢! 不过粗枝大叶的农妇,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从来没在意过。再说,天都亮了,干嘛赖在被窝里不起来?懒小孩才这样呢!当她发现只要开窗, 小孙女就会自动起来,根本不需要她多费唇舌,这简直成了“绝招”。每天必须的。 林芳雅带着满腹的怒气起来穿衣。 很想很想跟高老太谈谈未成年小孩的睡眠跟成长之间的关系,但一想到高老太的文化水平,这个念头就不翼而飞了。高老太生了九个儿女,活到成 年的有五个。分别是她父亲——老大,中间三个女儿,大姑、二姑、三姑,以及最小的小叔叔殿下,别逃了最新章节。 谁也不会希望自己亲生的孩子命短,高老太若是个认真仔细,非常重视儿女的,那另外四个无缘的姑姑叔叔,不至于活不到现在。亲生的都这样, 她这个隔代的……还是算了吧! 林芳雅穿好了衣服,用厚厚的棉被把自己包裹住,又是气闷又是无奈的闭着眼睛,一边想着又是无聊没有新意的的一天,一边听着隔壁的小婶婶没 好气的骂骂咧咧——如果可能,谁不愿意在被窝里多呆一会儿啊! 厨房里生了火,高老太动作麻利的切碎菜叶子,和米糠、高粱玉米茬子混合着,倒进大锅里,很快煮熟了一锅猪食,那气味闻着居然还很香甜!趁 热舀到木桶里,拿圆木盖子盖严实了,和小婶刘氏抬到后院猪圈。高高举起,开了猪食槽的栅门,一口气全倒了下去。 喂完了猪,之后才轮到人。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厨房的灶台有一大一小两口锅。大锅煮了猪食,小锅才用来做早点。农家的早点非常简单,颜色乌漆抹黑的杂粮窝窝头,以及 一锅稀溜溜跟刷锅水差不多的玉米面稀饭,从酱坛里舀出的一碗酱菜,没了。 林芳雅穿好了衣服,把被子叠好。说实话,她个子那么小,整个人还没棉被大呢,也就是把被子堆成一堆,空出能放炕桌的地方而已。 早点端上来,高家人难得聚全了。 坐在上首的,当仁不让高家的家主,林芳雅的爷爷,外面人称“高二太爷”。他的身材很高大,约莫有一米七八?比普通的农户人家青壮也差不离 。此时盘膝坐下,背脊挺得笔直,面容红润,脸上没有一般老人家的老年斑。一双眼睛没有变成浑浊的玻璃体,仍然清澈,里面闪烁的光辉,绝对跟愚 昧啊,怯懦啊,怕事啊,扯不上关系。看着不像一般农家小老头。 高老太,年轻时候应该挺漂亮的,大眼睛、高鼻梁,五官长相都没明显的缺憾。骨架子大,屁股圆,绝对是符合这里人审美的“美女”。可人到了 岁数,哪有没皱纹的?鱼尾纹和法令纹深深,看着就衰老得多。跟还显得年请的祖父一块,有些——不协调。 三个姑姑都嫁出去了,而这个年头,出嫁的女儿不是想回娘家就能回的,所以都不在。林芳雅的亲爸亲妈在外做生意,三年来只有几封书信并土特 产。此外,就是年轻英俊的小叔叔“阿九”,和小婶婶刘氏,以及乳名小宝的堂弟。 一家人说不上其乐融融,但比饥寒交迫,连饭都吃不上的人家好得多。 只有林芳雅暗怀不满。 别跟她说什么全天然、无污染,杂粮窝窝头是很养生,可她根本吞咽不下!这东西,粗糙不说,还**的,可以当石头打人了!怎么吃啊?咬腮 帮子疼!可不吃就得饿肚子!唉,一边吃一边痛苦的皱眉,悲悯自己漫长且没有希望的人生。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她的情况,绝对称不上最恶劣、最糟糕的。 一大清早,砰砰砰有人敲门,进来就是泪流满面。来人是三爷爷家的四婶,进门才一年多, “不好了,二伯娘,莺姐儿她,她吃老鼠药了!” 第三章 性情迥异的姐妹 林芳雅对自己突然穿越的命运十分不满,打心理里抗拒高家人的身份,除了天天接触的几个,对其他人并不关心。莺姐儿这个名字虽然熟悉,可她 从来没认真的认为这个女孩会跟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扯不清的关系。 猛然听说莺姐儿吃老鼠药自杀,她十分惊讶。她是“高二太爷”的长子的长女,莺姐儿是“高三太爷”的长子的长女。祖父都在世,呃,一句话, 她们算比较亲的“堂姐妹”。 她和莺姐儿还有一处相似。父母都不在身边,不同的是,林芳雅附身的“元元”虽然不受父母重视,可父母毕竟有回来的一天。而莺姐儿的父母双 亡,没指望了,只能在祖父母和三个已经分家的叔叔家里轮流居住。 寄人篱下是什么滋味?林黛玉最晓得。锦衣玉食改善不了心理的苦闷啊!比起林黛玉最后把自己哭死了,莺姐儿做法更极端,把老鼠药混在晚饭里 ,吃得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要不是小四婶串门子,及时惯了绿豆水下去,一条小命就要搭上了鹤恋无花全文阅读。 出了什么事情,要激烈的以死对抗啊? 林芳雅神思恍惚,顾不得咽不下去的窝窝头了。 高老太急急慌慌出了门,不到晌午,整个人气得发抖,数落都没力气,连带被子带孩子一同送过来。同时还请来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胡大夫。林芳 雅人小,知趣的躲在一边不惹人注意,暗暗观察堂姐的状况,嗯,瘦弱苍白,发丝发黄……唉典型的营养不良。 穿越的好处就是再也不用把减肥当成重要的任务了——喵他个咪的,饭都吃不饱,还减肥呢! 胡大夫神神叨叨的诊脉完毕,开了药方,两剂药喝下去,莺姐儿明显好多了,呼吸平稳,能开口说话,也能喝下稀饭了,他老人家抚着胡须笑了。 为什么不笑啊?诊金是半扇猪呢! 另外半扇则做了药费。 一头成年的猪大概三四百斤,一斤能卖二十多文,大约价值七八两银子。折算一下现代人民币,大概七八千呢。换到现代医院,检查费住院费…… 这点钱跟流水一样花光了。但在古代,这绝对算得上大数目。 高老太为人十分吝啬,想不到为了隔房的孙女也舍得。为了不让“老鼠药事件”,给莺姐儿的身体留下任何隐患,特特的请胡大夫开的是最好的药 。平日里当成宝的猪,说杀就杀了。 林芳雅不由得刮目。 当然,这头猪死得其所。一来,莺姐儿知道为救她,高老太眼也不眨的杀了一头价值七八两银子的猪,心理感动,把高老太当成嫡亲的祖母,求死 的念头彻底断了。再者,也让林芳雅跟胡大夫搭上了线,学了手不上不下,治得了别人、治不了自己的三脚猫医术。 某次听胡大夫醉醺醺的透露一个秘密——那老鼠药也是他自己配的,怕真吃死了人,加了些麻药在里面。不然,换了一般老鼠药,主要成分是砒霜 ,莺姐儿的一条命早玩完了,还想没有后遗症的活着?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莺姐儿喝了三天的药,除了偶尔还有些脚软,已经和正常人一样了。高老太怕她身子太弱,特地从米仓里煮了白米,日日熬粥给她喝。 林芳雅这才知道,原来高家的饭桌上天天窝窝头,不是贫穷的没有稻田,而是出产的白米都被高老太贮存起来!宁可白放着变成陈米,也死抠的不 给人吃! 她再一次的仰天长叹,这是什么诡异思路! 大概……也许,她一辈子也无法理解和认同。 托堂姐的福,她吃到了穿越以来的第一口白米饭,好香好香啊!没有任何调味料,可在嘴里咀嚼的米饭甜味,一直甜到了心理,感动的她都快哭了 。所以十天后,纯米饭变成米饭和杂粮混杂,她的心理有些不舒服。十五天后,又变回杂粮窝窝头时,她处于发飙的边缘。 尼玛,特地去贮粮的米仓看了,还没脱壳的稻谷堆成小山似地。就是不给人吃,不怕发霉啊?每天望着口感奇硬的窝窝头,想着米仓里的白米饭, 喵他个咪的,这日子过得连老鼠都不如农门春色全文阅读。至少老鼠钻进米仓里,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必硬逼着自己吞咬不动的窝窝头! 林芳雅怨念缠身。 总算她有自知之明,没直接去恳求高老太,因为结果肯定是“小孩子家家的,那么贪吃”一顿骂!变着法子撺掇堂姐去说。堂姐初来乍到,还感动 高老太对她的恩情呢,怎肯提要求?再说,窝窝头她也吃得惯,无所谓了。一计不成,林芳雅只能自己出头,故意对高老太说,莺姐儿体弱,吃不了太 硬的窝窝头之类…… 高老太对这个隔房的孙女是真的好,当天晚上又煮了白米饭。吃得林芳雅是心花怒放。 她开心,轮到莺姐儿不高兴了。 莺姐儿在高老太这里得到了亲祖父母也没有的关爱,生怕高老太误会她得寸进尺,乱提要求,然后讨厌她,不知滋味的吃了两餐。等到第三天,看 到又是一碗白米饭放在她面前,忍不住了,心思沉重的她,语气的婉转说自己身体好多了,以后可以帮忙干活了,不用特殊照顾。 高老太瞪了小孙女一样,笑着让莺姐儿尽管住下,以后就当自己的家一样。等于默认了让莺姐儿以后跟她生活。 如果莺姐儿的到来,代表天天吃白米,林芳雅举双手手脚欢迎。可是,照样的吃窝窝头,她的生存环境没有任何改善!还有,高老太本来就是粗枝 大叶的人,对她不怎么重视,这会儿更把八成的精力放在莺姐儿身上,跟她几乎成了可有可无的人! 陷入深深怨念的林芳雅,做了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 去三爷爷家串门的时候,说话只说了半截,“莺姐姐刚来,我们吃白米饭。白米饭好香哦!现在莺姐长住了,以后要天天吃窝窝头了。” 好似莺姐儿的到来,降低了整体的生活水准。其实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的事情,哪有“白米饭”骤降“窝窝头”那么大的差距了? 不过三爷爷家的人不会这么想,也不能这么想。 莺姐儿的亲生父母,都是和善人。年纪轻轻没了,谁不怀念?对他们唯一的女儿差点“吃老鼠药自杀”的事情,到现在还怀着内疚心理。尤其是三 叔三婶,据说是害得莺姐儿吃药的直接责任人,十分不受待见。 要不是他们养了一对可爱无敌的双胞胎女儿,恐怕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一听这话,旁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三叔当晚立刻扛了一担大米送过来。门都没进,就放在院子里。 林芳雅高兴极了。送来的大米算是给莺姐儿的“抚养费”“生活费”?祖母高老太过日子死抠,但为人没的说,不然也不会揽事上身,照顾没有血 缘的隔房孙女,应该不好意思“昧下”吧?嘿嘿! 这么说来,岂不是天天有白米饭吃? 凡事有得有失。 高老太无法拒绝这笔生活费,又不能单独做饭给莺姐儿一个人吃,只能改善伙食了。林芳雅小小的动用心机,过上了有白米饭吃的幸福日子。 却把堂姐得罪的狠了。 第四章 鸡毛蒜皮小事多(上) “小婶,鸡窝已经打扫好了,灶台也清理过了。我回去绣花了。” 莺姐儿经过一个月的调养,没有初来乍到时的腼腆和脆弱,做事勤快麻利。刘氏粗粗一看,打扫得非常干净,顿时赞不绝口,“莺姐儿啊,你身子 还没全好,得空多休息。千万别累坏了。这些事情,都是小事,什么时候做不行?哦,对了,你还要绣花。不得了啊,这么小就会绣花卖钱了……” 转头再看什么也不会,游手好闲的林芳雅,还能有好脸色?虽然刘氏自己的儿子小宝同样什么都不做,但女孩跟男孩怎么能比呢!张口就是一顿臭 骂, “看看,看看!跟你姐姐学着点,这么大了,整天不着家,跟野孩子似地就会疯玩!家里的事情什么也不做!不知道你姐姐身子才好,受不得累? 扫个地还磨磨蹭蹭的,你说你跟你姐怎么差这么多呢!要是有莺姐儿的一半,我不知道有多省心!” 一边骂,还一边戳林芳雅的额头。 林芳雅哪是好欺负的,骂就当耳边风了,不过戳她?头一偏就闪过去了。气得刘氏哼了两声,掐腰骂得更厉害了。 对此莺姐儿只是笑笑,就进屋了。 林芳雅分明看到她走时的眼神,带了点幸灾乐祸,还有一丝隐藏的痛快。 如果可以,林芳雅情愿莺姐儿能冲她大喊大叫,直说“我非常讨厌你去我爷爷家,更不该要什么白米,你这么做,让我非常生气……”哪怕气恨了 ,对她打上几下。看在天天能有米饭吃的份上,也能原谅。 可莺姐儿没有。她面上不显,高老太在时,该怎样就怎样。高老太一转身,她对林芳雅视而不见。没有必要,连话也不说上一声。 冷暴力啊! 如果林芳雅真是个六岁女童,恐怕摸不着头脑,就此蒙上一层心理阴影了! 今天莺姐儿走时那抹幸灾乐祸的眼神,林芳雅决定,不用浪费所剩无几的同情心了。莺姐儿无父无母,身世可怜,但她又不欠莺姐儿什么,米饭是 三爷爷家送来的,要感谢三爷爷家里人就好了。自认跟包子有一大截差距的林芳雅,心理自有一本恩怨账册。 对她好的人,她双倍报答。对她不好的人,也别指望她虚怀若谷、不计前嫌。 小婶婶刘氏不知道是不是每月一次的“周期性暴躁症”发作了,张口不歇的骂了小半个时辰,早练成“皮厚神功”的林芳雅充耳不闻。她瞟过东屋 ,觉得莺姐儿的身影大概闪了三五次,心理冷笑了下。 晚上,高二太爷跟九叔不回来吃。高老太坐在饭桌前,听小婶婶刘氏没口子的夸赞莺姐儿“懂事、乖巧”,沉思了一会儿,举着筷子,“莺莺啊, 明天跟婆婆家去殿下,别逃了最新章节。” 这个家,当然是莺姐儿原先的家。 莺姐儿一听,当时就愣住了,眼眶一红,泪珠儿在眼眶里转了两转,拼命咬牙才没掉下来。 “阿婆,您不要莺儿了吗?是莺儿哪里做得不好吗?您说,莺儿一定改!一定都改了!阿婆,千万不要不要莺儿。爹死了,娘也没了,如果连您也 不要莺儿了,莺儿怎么活下去?” 刚说完,那滴蕴含已久的眼泪就吧嗒落下来。 见此,林芳雅感叹——你丫怎么不去拍穷摇剧!就这说哭就哭的演技,关键是还哭得很凄美,巴掌大的小脸滚落晶莹的泪珠,我见犹怜,不去做穷 摇剧的女主,太可惜了啊! 小婶刘氏也一愣,忍不住开口劝到,“妈,好端端的干嘛送莺姐儿回去?您看她来时瘦成什么样子了?一把骨头!来咱家几天功夫,脸色也好了, 精气神也足了。这要是送回去,要是莺姐儿再想不开……” 林芳雅自动脑补——又得杀一头猪! 当然,她没蠢到说出来。 高老太有她自己的想法,“你唠叨什么!别以为老婆子不知道,这几天都是莺儿做的家务,洗碗扫地刷猪圈,都是她干的。她留下来,你就可以轻 闲了!这么大人了,都不好说你,也动动吧,成天在家筋都养懒了。” 小婶刘氏讪讪的,“妈,你就不能给俺留几分脸面。当着小辈的,说什么呀。” “哼!你还懂得要脸了?”高老太扭过头去,再不想看见这个让人憋闷的儿媳妇,转而对莺姐儿说,“丫头,你到底是那边的孩子。” “不……” 看似柔弱的莺姐儿忽然爆发了,饭也不吃,过来抱着高老太的大腿,哭着跪下了,“我绝不回去!阿婆,求求您了,不要送我回去。做牛做马都可 以,再也不想回去了!”说完,就是一阵嚎啕大哭,委屈得什么似地。 高老太直叹气,“丫头,别哭别哭了!你愿意住这儿,就住下来,愿意住多久都行。不过,总得跟那边说一声吧?” 莺姐儿哭得泪眼朦胧,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送她回去,而是让她跟那边说一声,就算正式在二房落脚了?喜极而泣,“全听阿婆安排。” 由始至终,林芳雅咀嚼的速度不变,除了眼眉挑了下,再无其他,仿佛身边发生的事情跟她无关。莺姐儿是哭也好,是笑也罢,她的眼睛只盯着盘 里那条滋味无穷鲜美的鱼。 一个人是否好吃,不该看生活优渥、衣食无忧的时候。比如林芳雅,从来没觉得自己对食物的渴望可以大过一切,如自尊,如教养,如内心的羞耻 感。因为之前,她从来没觉得吃上白米饭,能有一碗鱼汤是多么幸福而难得的事情。 看来那句话——有奶便是娘,是真理啊。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拿着好吃的食物,诱惑她离开高家,恐怕她不会犹豫。 原因?离开就一定不好?留在高家就一定好?最后结局也不过是换笔彩礼。谁还真把她的幸福快乐放在心上啊? 第五章 鸡毛蒜皮小事多(下) 高二太爷跟三太爷是亲兄弟,这是毋庸置疑的——一个妈生的,尤其这个妈八十高龄还在世。不过其中肯定出过什么事故,闹得两兄弟不大愉快,平时见面都冷着脸。除了年节,以及高太婆的生辰,很少有面对面坐着的时候。 今天,为了高莺姐儿的事情,高二太爷一家,其实上下加起来就两老两小,加九叔九婶六个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三太爷家。因三太爷家行三,就称呼三房吧! 二太爷先去三房的主屋,拜见了亲生母亲高太婆,问候了老人家的身体。因为不是正宗的古代人,林芳雅后知后觉,压根没觉得老母亲不住在长子家里,而是住在小儿子家里有什么奇怪的。她觉得,老人家偏爱小儿子,喜欢小儿子供养,这很正常啊! 现代的老人家有几个孩子的,只要儿女孝顺,还不是随着父母喜欢,就住哪一家?其余的兄弟姐妹,按份子给赡养费就是。既然要孝顺,不是顺着长辈的意思来么?因此气氛明明这么诡异,她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拜见完了,二老太爷才跟亲兄弟对坐着,一个盯着茶壶里起起伏伏的茶叶,另一个则吧嗒吧嗒的抽旱烟,都闷头不说话。剩下的事情是女人的了。首先,高老太的妯娌李氏,抱着孙女一顿痛哭,哭得撕心裂肺,中间又提及她死去的大儿子和大儿媳,捶胸顿足,不免哭得更伤心了。 高老太也陪着掉了几滴眼泪。 虽然事情压根没解决,可这一顿哭后,莺姐儿脸上的冷漠和防备都化去了——她想起祖父母并不是不疼她的,而是上有年纪大的太婆要照顾,下有几个年纪小的孙子孙女,实在分不开身。把她放在几个叔父家中,也是逼于无奈。 以前她在哪一家过得不顺心,祖母还偷偷给她吃的。 哭完了,才说起正题。 “弟妹,莺莺这丫头,烈性。这点恐怕是随了她娘。唉,孩子心理苦。没爹没娘的孩子都苦。你看这样,把这丫头放在我身边。嫂子是什么人,你们都知道。别的话不多说了。绝不会亏了孩子。” 高莺姐儿抿着唇,站在高老太身边,低眉顺眼的,却跟三房的人划清界限了。 打酱油的林芳雅一瞥眼,觉得莺姐儿比她还像高老太的亲孙女呢!那她算什么?反正大人们的谈判,跟她没有关系,就分出精力打量了一下高家三房的人。 三爷爷略有佝偻,长得不高。肤色微黑,两道粗粗的卧蚕眉很引人注意,面孔方正,眼大有神,脸上胡茬非常茂密,半百半黑的,看着比亲哥哥还老气几分。 叔祖母李氏是个本分人,标准的农妇模版,任劳任怨,生了四个儿子。大儿子“福叔”就是莺姐儿的亲爹,两三年前亡故,大伯娘也随之去了情定大唐:诗仙,请留步!全文阅读。没见到他们生得什么模样,不过看莺姐儿惹人怜惜的模样,也能猜测一二。 二儿子“禄叔”是个能耐人,长得跟三爷爷很像。平日里听最多的就是这个堂叔在外赚了多少钱,又是修路,又是资助学堂,把三个儿子都送进学堂做读书人——林芳雅暗中评价,是个有眼光的。 四儿子“全叔”跟四婶才成婚两年多,只有个女儿,还在襁褓中。乍看过去,没什么印象,是老实忠厚人的面相。 至于三儿子“寿叔”,今天好悬没让他进门! 因为莺姐儿就是住在他们家,受了欺负,才吃老鼠药自杀的! 高家祖辈是逃荒过来的,忍饥挨饿,什么苦没吃过?就是没听说被自家的长辈逼得走投无路去寻死的地步!莺姐儿是年轻冲动了,有她自己的不是,可好端端的,孩子会想死? 别说高老太不待见,就连李氏看到三儿子和三儿媳蒋氏,也是万分不自在。 “你们还来这边做什么!当我死了吧!” 蒋氏进门低着头,抹着眼泪,“都是儿媳的不是。” 谁也没理会她。 一条如花的生命,险些丢了!事后说后悔,有个屁用啊? 蒋氏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幸好莺姐儿活着,不然她的罪孽可深了。跪在婆婆李氏面前,泣不成声。 “娘,二伯娘,俺跟俺婆子说好了,绝无下次。一定把莺姐儿当成亲生的一样疼。再有一丁点不对的地方,您就骂俺,打俺,用棒槌捶俺!爹,娘,再相信俺一次!” 用林芳雅的眼光来看,寿叔应该是很疼老婆的那种人,虽然面上对蒋氏又凶又恶,但那其实也是一种保护啊!不然就凭蒋氏差点必死侄女的罪名,说休就休了,何必浪费唇舌? “寿啊,你也别多说了。你觉得我跟你娘还会把莺丫头放在你家里。呃,再来一回?行了,这种事老婆子担一次惊受一次怕就够了,永远不想有第二回!” “二伯娘!”高x寿跪下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声音很大,极有诚意。“俺再也不敢了。”这次把孩子送到他那里,不仅仅是责任了,更是一种信任。 很明显,连亲爹亲娘的不站在他一边了。而高莺儿更是不想回到噩梦一样的三叔家里。 “阿婆,我不要回去,我不要!” 可怜的莺姐儿一看蒋氏,就立刻挪开目光,害怕的身躯颤抖,只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李氏和高老太。 看,都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可想而知这孩子在蒋氏家里过的什么日子! 李氏也是为难。她每日伺候婆婆就很累了,怎么照顾孙女?而剩下的老二家的,屈氏自己病怏怏的,带不得孩子。小儿子媳妇沈氏才生养了,更没有那个时间精力。想来想去,竟然只有托付给嫂子。 于是,高莺姐儿的抚养权,暂时移交给了二房。 女人们的事情解决了,关系不大和顺的二太爷和三太爷则站起身,走到后院里商谈了什么。 林芳雅从祖父出门时沉重的表情,直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至少谈得并不顺利。 她有种不安的预感,似乎有暴风雨要来了? 她不关心高家上下是好是歹,但若事关自身,不得不多个心眼! 第六章 遇到二货无奈何 现代社会女人能顶半边天,自由、独立不是一句空口号,而是以实际的经济能力和法律保障体系挂钩的。但是穿到这里来……林芳雅不蠢,知道看起来里里外外都是高老太一个人说的算,其实啊,那都是表象! 真正影响整个家族未来的,只有高二太爷和高三太爷两个人!顶梁柱神马意思?意思这两个人一倒,家都要散了!高家未来如何,林芳雅不关心,她只是厌恶极了突如其来,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被丢到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所以,她特别关注刚刚两个祖父辈的避开众人,私底下谈了些什么。 怎么才能知道呢? 从高老太身上找突破口?找到了也没用!因为,真正懂规矩的朴实的农妇们,包括小婶刘氏和叔祖母李氏等人,从来不会管老爷们做事的。她们只管自己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比如莺姐儿的抚养权,从头到尾都是她们说话,两位老爷子只当摆设——反正莺姐儿在二房还是三房,不都是高家人么。大的问题没有,小细节就不过问了。 “小宝,你刚刚听见爷爷和三爷爷说话了什么?” 想来想去,只能拉下脸求问可以自由行动,且不被猜疑的小堂弟了。 “听了。” 林芳雅睁大眼,双唇勾得弯弯的,用刚刚见李氏后,得到的一块麦芽糖贿赂,得到的回复是,“听见了……干嘛……要告诉你?” “你吃了我的糖。” 皮猴——皮厚的小堂弟扬起脸,完全没有吃糖就得听话的自觉。也许他的思维方式从来是给他糖吃是应该的。不给……那就不给呗!他又没求着给! 林芳雅气得牙痒痒,每次看见高小宝,都忍不住化身暴力喷火龙,瞅人没注意,捏着小堂弟的耳朵,“你说不说!” 高小宝十分硬气,把嘴紧紧抿成一条缝。 再用力一扭! 高小宝的头也顺着旋转,可就是一句话不说! 好啊,还跟我犟起来了?林芳雅怒,心说看你这只死鸭子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元元,你在做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的暴行被发现了。另一位堂姐,高萱儿出场~ 她是“福禄寿全”中的禄叔的女儿,长得……怎么说呢?一句话“山窝窝里的金凤凰”!十里八乡,有名的大美人。肤色白腻光滑,五官明艳动人,关键是那清丽出尘的气质,很是罕见。连林芳雅有些愤世嫉俗的性子见了,都生不出什么嫉妒的感觉农门春色。 光记得欣赏美了。 每次看看二堂姐,她都要感叹,这样美丽的瑰宝,怎么生在穷乡僻壤里!幽兰生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密谷中,还有高洁一说。可生在这里,将来免不了被十分不般配的汉子配了去!要是命不好,遇到爱赌嗜酒打老婆、作践女人,甚至卖老婆的……那真是人间杯具,餐具啊! 萱姐儿现在的日子尚可,在家里什么活都不干,平时只做做针织女红,或是伺候病中的母亲。因为谁都知道,她将来要嫁到富户人家享福的。可依林芳雅的看法,生在富贵堆中,美貌是一种武器。可生在高家……唉,是怀璧之罪啊! 她对萱姐儿的同情心,尤甚于莺姐儿。 “元元,小宝犯了什么错事,你要扭他耳朵?” “呃……他惹我生气了。” “怎么惹的?元元,小宝比你还小两个月。你是姐姐,不能让一让他吗?就算他真的犯了错,你可以告诉祖母,告诉九婶,或者九叔,怎么好扭她耳朵呢?万一扭坏了怎么办!” 高萱儿有着跟容貌一样柔美的心肠,语气柔和的指责了林芳雅的暴力是不对的,是必须改正的!同时护着高小宝远离“魔爪”。 林芳雅忍着气,唉,被小自己很多岁的小姑娘教训了,滋味真是难以形容。 没问到两位爷爷到底私底下商谈什么,算了吧!本来以为到此为止,没想到高小宝是个绝顶的天才——天才神马意思?就是不能用常理推断。 二房三房难得凑在一处团聚一堂吃饭,高小宝公开“元元今天拉我耳朵了,好痛好痛!因为我没告诉她。爷爷说‘茶山的茶叶多,品种好坏不一,恐怕是圈套’,三爷爷说‘去年的秋茶都跟春茶一个价钱。只凭连云山山顶那几棵百年老茶树,就值回本了’。爷爷说,‘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你家老二跟我家老大辛苦这么多年,也就存下这些。’三爷爷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下次没这么好机会。那可是出产贡茶的好茶树!’” 没头没脑的说完了。一时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才惊异至极的看着坐在上首的高二太爷和高三太爷。 连云山?贡茶的茶树? 说的是不是距离高家坡二十里路的连云山啊?那里不是公主的封地吗?谁能把手伸到哪里去? 要不是两位老爷子同样震惊,底下的晚辈们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连云山山不险峻,可常年云深雾绕的,非常适合茶叶生长,这两年每年都有大量的茶商过来收茶。高二太爷就是一名高明的制茶师傅,估计是受到了什么讯息,才私下里跟弟弟商量。 不然,两位老人家脾气不对,见面都是冷着脸。 也只有这种关系后代福祉的大事,能让他们放下多年的心结了。 确认高小宝说得都是真的,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能买连云山?买,肯定要买!这是关系我高家几辈子的大事!有了连云山和山上的茶树,我们高家后代子孙受益无穷啊!” “不错。年年都去连云山晒茶炒茶制茶,终于可以自己做茶商了吗?” 林芳雅顾不得暴露,心理震惊无比:喵他个咪的,原来高家不是缺钱的贫穷人家?看这热火朝天的模样,几乎人人都懂一点茶,还打算买下茶山做基业,可见至少是脱离温饱界限的小康之家了。 那还天天吃窝窝头? 自虐啊? 第七章 天下不会掉馅饼 “别吵吵了!”高二太爷见事情瞒不住,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林芳雅一眼,随后干脆的全盘说了出来。 “是有这么回事。前些时日,公主别院的周大管家道是平洲距离上京城太遥远,一来一回要两三个月。他年纪大了,孙子都有了孙子,想趁走得动回家待上几年。这几年,他就不费心思另外找人看守,让我们高家坡、沈家集、刘家坳,还有上花溪、下花溪的能制茶的人家商量商量,或是合伙,或是单独交些茶引钱,只要每年春秋的送到公主府的数量质量不差,其余他就不过问了。” “啊,只有这几年功夫?”老实憨厚的全叔,以为是买下所有权呢! 高三太爷咳嗽了下,“不然你以为呢!还想长久的霸占公主府的产业不成?”瞪了一眼最不争气的小儿子,才说道,“就算几年,也值了!换做平时,那么一大片茶山,哪有我等小民插手的份儿!” 头脑赚的最快的禄叔已经开始算计利润了。“二伯制的茶,去年是一两银子一斤,那连云山每年春茶最多,三千多斤;夏茶两千斤,秋茶最少,也有一千五百余。这么算来……”眼睛已是闪闪发亮! “禄啊,你这么算就不对了。你二伯制的茶是好茶,可步骤复杂,一年能制两三百斤算不错了。还能制出几千斤?你想累死他?累死他,也变不出几千两银子!”高老太不满的说。 “呵呵,二伯娘,侄儿不是为有个参考么!真的要包下连云山两三年的产量,自然不能全靠二伯一个人辛苦,家里人都的去茶场帮忙,说不得须请沈家集、刘家坳的人,他们制茶的功夫略次,也比外人好些。人多好办事么!” “二哥说得对!以前我们几家制好了茶叶,一大半交给周大管家运回上京城,一小半才能拿出去贩卖……中间不知吃了那些茶商多少亏!现在周大管家明摆着不想管事了,横竖只要把茶送回公主府,公主府管是什么人送的?” “老三,你的意思是?” “留下贡给公主府的,剩下的咱们自己卖都市之最强纨绔最新章节!薇薇她舅舅去年才买了一艘货船,专跑花溪到平洲安阳、安阳到庐州,咱连出去的船钱都省了!早听她舅提起过,外面说起连云的雾隐茶,十分有名,三五两银子一斤。可惜咱们制茶的人啥也没赚到,都让茶商赚去了!” 自己贩茶,省了中间一道被茶商盘剥,众人都觉得不错。就是得依靠蒋氏的娘家…… 高三太爷抽着旱烟,没有说话。 蒋氏提着心,生怕老公公发话,说不准,那她在婆家的地位岌岌可危了。幸好,没人愿意跟银钱过不去,高三太爷抽完了一袋子烟,敲了敲烟杆子,“先这么的吧!” 蒋氏终于松了口气。莺姐儿吞药这件事,暂时抹过去了。 听几个兄长议论,高阿九也觉得这事做得,可看自家老头一脸不赞同的模样,“爹,这么好事,您干嘛不乐意啊?” 高二太爷认真看了一眼所有的子侄辈,半响,一声叹息,“你们见过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么!没见过吧?既然没见过,怎么不会想想其中的险隘?那是公主府啊,拐着弯跟皇家有关系啊!周大管事管着连云山几十年,看起来是挺风光,可他毕竟是个奴才!他说的话,能信几分?” “啊,爹,周大管事不会骗我们吧?” “骗未必会骗。不过他打包票也没用。连云山是公主府的产业,不是他的。万一咱们交了钱,干的热火朝天,公主府忽然来了人,说要收走……岂不是全都白费!” 那种情况,万一发生了,可就血本无归!公主府的势力,不是他们升斗小民能碰的起的。几句话说得,众人都冷了心思。 过了半响,禄叔才不确定的说,“公主府有多少年没人过来了,一直都是周大管事做主。不然他也不敢。再说咱们平洲是有名的穷地方,公主府未必会想到连云山吧?” “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种不确定性才让人无奈啊! 唯一心肠变热的是林芳雅。她围观了这么久,忽然发现普普通通、身上没有任何闪光点的高家人,原来深藏不露啊!她从现代穿来,还带着“茶是高雅”的代名词的认知,丝毫没觉得这种认知是错误的。而且错的离谱! 很快她就会发现,制茶高手跟品茗高手,距离太遥远了。后者是小资、是富贵人家闲极无聊提升生活品味的,前者就是工匠,跟制酱、腌菜、做臭豆腐的能手,没什么大的差别。 今天的家庭聚会没谈出什么结果——谁都害怕辛苦了一整年,被人夺走了成果。回家后,林芳雅自知“暴露”了,忐忑不安的等待可能的审问。 一般小孩好吃、贪玩,但绝对不会打听祖父辈的谈话,更别说有目的、有计划的贿赂堂弟,虽然结果没成功。 林芳雅本来以为必定会面对一番责罚,或者猜疑?她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无非是装傻、卖萌两大绝招! 哪晓得…… 一如往常。高老太依旧每天早早被窗户开了,唤上小婶婶刘氏去喂猪。中午一顿饭加很少的盐,晚上等不到九叔和祖父回来吃饭。 太过平静了。 这让做好充足准备的林芳雅,觉得陷入了棉花堆,无从着力! 高家人这是怎么了? 第八章 疑人偷斧不自知 犯了错,又被人察觉,该怎么办?主动投案自首?不不,没听过“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么!林芳雅基于上辈子的经验,原打算拖得一日算一日,最好拖到最后大家都忘了,才好呢! 可惜,事关连云山的茶场,是目前整个高家最关心、最关切的,犹胜于“莺姐儿吞药事件”!这几日几个叔伯婶婶碰头,说的都不是家长里短的小事,而是难以抉择的问茶场。要是真的包下连云山几年,那过后高家可不是现在的样子!至少能跟长房比一比了。 高家长房,出名的富庶。 不提其他,只说这场引起高家内部轰轰烈烈的议论的……源头,都是高小宝无意说漏了嘴。高小宝为什么会说漏嘴?因为高元元打他了。为什么高元元好端端的,要打小堂弟?因为她想知道两位祖父说什么,而小堂弟偷听了,却不告诉她。 高家人未必懂得什么叫“逻辑关系”,也不懂得因果,可事情是高元元捅了出来,没有高元元,大家还被瞒在鼓里呢,这是肯定的!林芳雅相信,想必所有思维正常、有成人智商的高家人心中都略过一个问题——元元为什么要偷听两位老爷子说话啊? 这个问题,是她无法开口解释的。 总不能说她的身体里藏着一个现代灵魂,恐慌外部环境会发生大变化,提早未雨绸缪吧?说出来肯定被人当成妖怪,活活烧死。 所以,她只能憋着。 憋来憋去,林芳雅渐渐发现事情变了味道。 别忘了她的躯壳只有六岁。六岁的小丫头,说话还奶声奶气的,先天拥有干坏事,调皮捣蛋的权利。换做成人,偷听一事就是典型的“居心不良”!而换在小孩子,充其量是“好奇心旺盛”? 她就等着别人问她,好用这个借口回答呢!到时候装装傻,也就糊弄过去了。 没想到,等了足足半个月,没有一个人叫住她,正式包括玩笑的问过这个重要问题。 难道大家都得了健忘症? 别人能,朝夕相处的高老太不能罢?她连七八日前下锅几碗米都记得清楚! 越是等待,越是等不到想象中的画面满唐春。越是等不到,林芳雅那颗多疑善变的心,越是不安。各种黑暗的念头都冒出来——别怪她,死过一次的人总是对这方面比较小心。 一个月后,林芳雅觉得看似平平静静的生活下,简直隐藏着惊涛骇浪!气氛太诡异了!高二太爷看她的眼神,那是看自家小孙女的眼神吗?那么意味深长……眼睛里分明藏着许许多多未尽的话语啊!还有高老太,她就是一乡野民妇,藏不住心事的普通妇女啊,怎么能憋得住不问原因? 除了气氛,她还发现了诸多以前从来没发现的疑点。比如,高老太说起连云山是公主府的产业,每年收益少说几千两,居然面不改色。高阿九大字不识几个,就人长得过得去,居然搭上了镇长,农闲的时候在镇长手底下做文书…… 隔壁陈家是猎户,每次打猎总要送点猎物过来,山鸡野兔的还罢了,有时送一头完整的野猪!客气的不像邻里。 至于她的父亲母亲,外出做生意么,又不是犯了律法逃亡在外,平时很少被提及。有一次,林芳雅分明听见祖父母谈论在外的儿子,看见她,立刻转移话题,说起了别的……需要特别防范她么? 人,容易灯下黑。想林芳雅刚刚穿越那会儿,愤怒无辜“被穿”,更厌恶物质文明疾苦匮乏的生活条件,悲哀发发牢骚都找不到人。那时,她对身边的高家人,哪有心情研究,琢磨她们之间的关系啊?基本上是以“漠视”的态度对待。即你们不怀疑我换了芯子,我也懒得管你们干了什么! 现在不同了,一个小问题引出大问题,大问题后面藏着更多的疑问。林芳雅反倒定下心,觉得这也算是一个契机,让她直面生活的酸甜苦辣。 毕竟,想或不想,她真的穿了。总不能一辈子沉溺在委屈抱怨的情绪中,变成连自己都厌恶的人吧? …… 不久,蒋家的几个舅兄来到高家坡拜访,同时还带来很多礼品,几块酱色尺头,两匹上好的粉色暗花绫,几坛雄黄老酒,外加老母鸡和五十多个鸡蛋。 鸡蛋,明显是给高莺姐儿养身的。那两匹颜色最趁少女肤质的绫罗,显而易见也是送给高家做赔礼。上门都是客,李氏虽然厌恶三儿媳歹毒,可想着蒋家后面的势力,不得不收下了。 那天中午,高三太爷和蒋家舅爷们吃了几大坛子的酒,一直喝到醉醺醺的。最后拍板,做他个娘的! 人生能有几回搏?不为自己拼一次,也得为后代子孙考量啊!莺姐儿无父无母,得给她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吧?老二家里三个小子了,老三老四都年轻,万一再生几个讨债鬼,三房的家产都得搬空了!不像二房,三个女儿都嫁出去了,两个儿子都有本事,负担轻了不知多少! 四婶婶沈氏亲自盛了几碗红烧肉,送到二房里来。高老太啥也没说,只是叹息莺姐儿苦命。 林芳雅倚着房门,听沈氏不好意思的说起,“还有薇薇花花那两个小丫头呢。三叔要是休了三婶婶,那两个孩子就没了母亲。二伯娘,我婆婆也说了,是委屈了莺姐儿那孩子。可还能怎么办呢,三叔再娶,那新娶的娘子能对两丫头好吗?到时候不是莺姐儿一个人的委屈,是三个孩子的委屈了。” 原来“吞老鼠药”的结果就是这样。 林芳雅心说,换了自己差点没命,结果亲爷爷亲奶、奶亲叔叔,照样跟仇人相处得融洽,五百个鸡蛋就弥补了。嘿,还不如一头撞死! 一条命,就这么不值钱? 当然,心理讥讽时候,林芳雅忽略了自己的天价保险金。 五百个鸡蛋做事后伤害补偿慰问金,和五千、五万个,有本质的区别吗? 第九章 农家小院趣事多(上) 夜晚的星辰闪闪烁烁,夜幕如同黑暗的帷幕笼罩着平静祥和的小山村。小女孩林芳雅搬了一个矮凳子,坐在自家的小院里看星星。古人有诗云,“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月不同”。不知道那身处在现代的父母和未婚夫,是否望着同一轮月,发出同样的感慨? 不知,什么都不知。 别以为她小脸紧绷,无语凝咽,就是代表惆怅哀伤了,就是陷入思念的狂潮不可自拔了。其实林芳雅的内心对远方的“亲人”,没有那么依赖和在意。原因很简单,她是孤儿,是被养父母收养的。 六岁时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但那也没影响,养父母对她挺不错的,给好看衣服穿,给好吃的东西吃,不曾打骂,用心教育精心培养——曾以为自己是交了天大的好运了,遇到世上最善良的人。直到成年后才知道,付出不需要回报吗?怎么可能~! 尤其是二十年的抚养大恩,哪里是一句轻飘飘的“我以后养老”就行的?老人的话也很有理——我们已经老了,真想报答,现在就报答吧!等到瘫痪在床,吃不能吃、喝不能喝,还有什么意思? 她和未婚夫从相识到“相恋”,都是养父母一手包办。 未婚夫人不错,长相憨厚、脾气很好,公务员,家里没有负担。作为一个结婚对象,没什么挑剔的。不过,林芳雅应该感激养父母为她挑的未婚夫吗?明明知道她爱的另有其人? 不提了。也不该想了。 那天价的保险金,足够补偿养育的情分。恩也好,怨也罢,都过去了。林芳雅幽幽的收回目光,心说真要好好打算,在这穷乡僻壤的生活下去不容易。别的女生能在种田文里发家致富,过上小康生活,她也一定行的! 对了,高家上下想承包连云山的茶园?这可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啊!努力思索了一番前世记得的有关茶的知识,绿茶红茶乌龙茶……不知这里的茶,制作工艺怎样?她记得的东西,有没有用武之地啊? 如果承包,第一大风险是来自公主府。天晓得那位远在天边的公主会不会心血来潮,想起自己还有一份产业?这几乎跟不可抗力一样了,无可预测、无法对抗!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赌! 林芳雅不喜欢赌,把全部身家投入一场无可预料的赌博之中,也太愚蠢了。万一输了,就是血本无归啊!好在她学过一些防范风险的招数,嗯……不如这样…… 还在思索怎么把办法告诉大人们,忽然听到身边有人嘿嘿笑了两声。刚刚她太入神了,竟然没发现三房的堂哥也搬了个小凳子坐过来。 这位堂哥是禄叔的二儿子,,已经十岁了,长得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体格壮硕,穿着灰布衣裳。他笑嘻嘻的递过来一个油纸包。林芳雅一扫,看到甜腻的麦芽糖,撇撇嘴,没什么好气的说,“你当我是高小宝呢!” 只有高小宝看到糖就流口水吧? “你要是小宝就好了。” 堂哥有点尴尬的收了纸包。 乍一听,没什么假面少女和她们的战争最新章节。仔细一想,分明指的是高小宝贪吃了她的“贿赂”却不听话的事情啊! 林芳雅立即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这位堂哥。瞪了一会儿,堂哥迟钝的摸摸自己的脸,疑惑的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 林芳雅无奈的说。话说她一直不安的等待大人对她的“审问”,等了许久等不到,心理总觉得什么事情没完成。不行,得从傻乎乎的堂哥嘴里套话,好有个心理准备啊!不然,大人们对她偷听两位祖父说话是个什么看法,她永远不知道! “八哥,你咋来了?” “我爹要跟九叔商量事情。”说的肯定是茶园的事情。不过真正的小孩,大概就跟高守诚似地,能吃就吃、能玩就玩,多余的不操心。他更在意的是—— “元元,你看,这是薇薇她舅带过来的。好多好玩的,你挑挑,看有什么喜欢的。” 捏的惟妙惟肖泥人,扎的五彩风车,树根做的笔筒,可以在平地上抽打的陀螺,布老虎等等。这种哄小孩的玩具,林芳雅能多看一眼就怪呢! 她嫌恶的挪开目光,又觉得自己此举太过离谱——换了真的农家小孩,看到一堆玩具,应该高兴的跳起来吧!所以,她全部拢在自己身边,假装开心的说,“八哥都给我了?” “全……给你啊……”老八高守诚明显舍不得,不过犹豫了一会儿,“豪气”的说,“好吧,都给你了元元。你、你要好好保护它们啊,别让小宝弄坏了!” “哼,高小宝?我才不给他玩呢!我现在见到他一次,就打一次!” 林芳雅扬起手臂,做凶蛮状。 “啊,那怎么行啊?元元,你是姐姐诶!” “哎呀八哥,你怎么跟萱萱姐一个口气?”捏着嗓子学了一句“你是姐姐诶”,林芳雅翻了一个白眼。 “嘿嘿”,惹得高守诚笑得打跌,抱着林芳雅乐呵呵的说,“你要打他,千万躲着二伯祖母和九婶,别让她们看见了!对了,得防着小宝告状。你等着……” 精力充沛的小男孩说做就做,一溜烟跑到后屋,很快压着高小宝过来。平时最调皮捣蛋的高小宝,这会子一点脾气也没有,垂头丧气认错,“姐姐我错了……” “错在哪里?” “小宝也不知错哪里了。反正八哥说错,那小宝肯定错了!” 林芳雅被这么强大的认错原因,气得发笑。上前一步,揪着高小宝的耳朵,“看你还敢不敢了!” 高守诚也在旁边帮腔,“听好了,以后你元元姐让你做什么,你老老实实做就行了!” “那,下次元元让我去偷听爷爷说话……” “听就听呗,有什么大不了的?”高守诚不以为然,用力拍了下小堂弟的肩膀,加重语气,“还有,让我再知道你告小状,让你元元姐受气。我再也不带你玩了!听到没有!” 再也不带你玩了……再也不带你玩了…… 好强大的威胁啊! 林芳雅嘴角抽抽,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小宝,竟然真的吓到了,瘪着嘴,“好嘛!我以后听元元姐的话。” 少年郎高守诚听了,满意的点点头,冲林芳雅眨了一下眼睛,眼睛比天空的星辰更加明亮。 第十章 农家小院趣事多(下) 小孩子的世界是成人无法理解的。林芳雅看到被训的老老实实的高小宝,忍不住暗暗称奇,心说自己还做过两三年的幼师呢,竟然全白费了!早年学过的儿童心理学,看来对她伪装成低龄幼稚儿童,帮助不大。 这也正常,毕竟讨饭是什么过程——人人知道!只要开口装可怜就行了,可真的乞讨时,又有几个人能全然放下自尊和脸面?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要么,怎么有人提出“知行合一”呢? 林芳雅认真的看着八哥的“教育方式”,铭记于心。用她的眼光来看,八哥对她是真的不错。小孩子的心机一般不深,对人对物的喜好表现得非常明显。不管什么原因使得高守诚对她比高小宝好,她只关注结局——或许可以通过八哥来解决心事? 连云山的茶园,目前才是重中之重! 万一高家赔本……她岂不是连现在最基本的吃住都没有保障了?她才六岁大,两三天不吃就能活活饿死!可恨这里连孤儿院都没有,至于社会福利制度,别做梦了。还是老老实实依靠高家这艘不太富裕的小船吧! 关于承包,林芳雅有个规避风险的办法。既然高家不能预估公主府的行动,所以……压根不用完全承担血本无归的全部风险啊!找个人承担不就行了?下下策是跟其他村子的村民一起承担,上策么,自然是连云山原来的大管事!他想清闲,他想省事,就不能只拿钱不承担责任! 林芳雅正思考着,想着用什么办法启发启发,让半大不大的八哥“开个窍”,忽然看到高守诚高举双手,高兴的叫了一声,“大哥!我在这里!” 林芳雅转过身,看到篱笆墙外的小路上摇摇晃晃的两只姜黄色的灯笼,灯笼越来越近,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高”字。夜凉如水,万籁俱寂的山村里只有身后的瓦房民居里有热闹的人声。此时的时间变得非常慢,唯如此才衬托林芳雅的思维转的有多快,她一听八哥的叫唤,立刻猜出来者的身份。 长房来人了! 来的还是长房长孙,她这一代高家子女的所有人名义上的“大哥大”。古语有云,“长兄如父”,马上要来的这个人是可以代替父亲的角色,责任重大假面少女和她们的战争。很显然,他说出的话可比半大孩子的高守诚重要多了! 林芳雅一边踮起脚尖看清来人的面貌,一边暗想用什么招数“启发”长兄高守礼。不过高守礼今年十四岁,涉世不深但也通了点人情世故,糊弄他不太容易……准确的说,是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糊弄成功不容易。 林芳雅不想再出漏子了,高小宝当众揭穿她行为那种事一次就够了!回忆不堪回首,她须得小心谨慎,隐藏好、保护好自己。最佳的办法是让高守礼以为是自己的主意,如此长辈们更信任倚重他,她呢,也可以好好的在高家做一只米虫,吃到能独立自主的时候。 到那时,是去是留,全凭自己的心意。 模糊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小成,禄叔在吗?” “在的,他跟九叔一起喝酒呢!” 高守诚很是雀跃,忙不及的亲自给长兄开了门。咯吱的篱笆开了后,高举的灯笼一晃,便在林芳雅面前露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他头戴方巾,身上穿着读书人的青衿儒服,虽穿戴的不甚富贵,可眉宇间的悠然开阔和白净面皮,一看就知道出身优渥的家庭。 高家长房,非常有钱! 看看高守礼后面跟着的家僮小厮,穿的高家长房的“仆役制服”,那料子似乎比高守诚身上的棉麻粗布都好呢!剪裁也合身,不知道是不是量体裁衣!如果是,说明连小厮都有两三套换洗的工作服呢! 为什么差别就有这么大?原因很简单,长房是大老婆生的,而二房、三房都是小老婆生的。所以太祖母可以住在三房,也可以住在二房,却从来没人提送到富贵的长房享福去。 林芳雅暗中撇嘴,心说幸好八哥是个心气宽的,不然看到小厮都比自己穿得好,还能跟长兄建立兄弟情?不心生嫉妒才怪! “那成!我进去看看。” “等等!我爹跟九叔还有话要说呢,刚刚打发我出来,叫我出来跟小宝玩。”高守诚只到高守礼的肩膀,靠得近时,要仰着头说话。上下打量了下,有点惊讶,“大哥,你连衣服都没换,是不是直接从县学过来的?” “嗯,有点事情。”高守礼的笑容也是很温和的,年龄虽不大,却有股温润的君子之风了。“我离家得久,这位妹妹是……” “呵呵,大哥,她是元元啊!你忘了,就是跟你差三天生日的元元!你是四月初五,她是初二。” 高守礼眼睛顿时一闪,“哦!” “元元?高静媛?” “啊?”林芳雅回头望望,叫谁呢?过了半响,忽然后知后觉!天,换个躯壳而已,她怎么智商也倒退成六岁小孩了?高静媛,分明是本尊的大名呀! 原来她的名字叫高、静、媛!穿越有半年了吧?第一天听到有人连名带姓叫她!怎能怪她没反应过来? 默念着长兄如父,这是遵从传统不算丢人,林芳雅扬起甜甜的小脸,“大哥,你教元元写自己的名字吧!” 这个要求过分吗?高守礼笑着,用木条在地上写下了高静媛三个字。 林芳雅,不,以后就是高静媛了,认真的把一笔一划全部记住。原来,是淑媛的媛。看来坑女儿的父母希望她长大了,能成为一个淑女? 嗨!她又没出生在长房,一个农家女而已,还淑女呢! 等高家成了名门望族再说! 第十一章 说旧事谁更可怜 不会写自己名字的文盲伤不起,不知道自己名字的……白痴,更加伤不起呀!高静媛仔仔细细的围观地上的“高、静、媛”三个字,心里头真是不知什么滋味。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老纸要长大!伪儿童不易做啊! 大哥高守礼写完后,看着小丫头对着自己的名字愣愣出神,笑了笑,伸手弹了下小妹的额头,“我们这一代,男子从‘守’,女儿从‘静’。静与婧同音,古人云‘舒妙婧之纤腰兮,扬杂错之?徽’,诗曰:‘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婧媛二字寓意极美好的,是有才能的美女。元元,你的名字不仅好听,也寄托了祖父的对你的美好期望。” 这是十四岁……初中二年级的少年说出的话吗?张口引经据典,一个平平凡凡的名字,被他引申出“长辈对晚辈的殷切期望”来?谁不知道高家是个最重男轻女的人家? 最有力的的论证是——女孩连参与家中排行的资格都没有! 还有莺姐儿是三房长子的独生女呢,在几个叔叔家寄人篱下,被逼到吞药自尽的地步。真有那么重视,能发生这人伦惨事? 高静媛撇撇嘴,眼中闪过一丝“不敢苟同”,被高守礼发现了。发现就发现呗,高静媛可没不好意思的自觉,理所当然的反驳, “大哥,我才不相信大爷爷对我有什么期待呢!”她一个小小的孙女,轮也轮不到啊!排在她上面的几个高家男孙,还有大爷爷的亲弟弟……怎么不见有表示? “我都听说了,你们家住大房子,顿顿吃鱼肉。可我们住破烂房子,只能吃窝窝头!” 听了这话,高守礼脸色一沉,随即缓了脸色,蹲下来安抚的摸着小姑娘的发梢,语气沉稳,“元元,你还小,估计听了大人们平时说的三言两语,误会了。其实什么长房、二房、三房,本是一家子。好比小树长大了,变成了参天大树,会分出很多枝桠——可到底同根同源!你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是不是每只手都有五根手指头,有的长有的短,对不对?” 看人家比喻的,简直比曾经做过幼师的林芳雅还有耐心星际中医师最新章节!眼前的这位十四岁少年,面容俊秀、举止优雅、谈吐过人,压根没有现代所见过那些初中毛头桀骜自以为是,迷恋古惑仔,或是崇拜一些外国明星的肤浅浅薄。他谦和、温润,识大体,又耐心,谆谆善诱引导“伪儿童时”,简直是理想中的长兄模版呀! “我们高家,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老家在千里之外的吴州……四十几年前明江忽发大水,河流倒灌淹没全城,死难者不计其数!亲人没了,家也没了。我爷爷是长兄,带着你祖父和小成的祖父,一直逃难过来。期间遇到的多少心酸苦辣,不说了。元元,我必须告诉你,老一辈人比你我想象的都要感情深厚。不然我祖父临死之际,怎么念念叨叨的不放心呢!高家的祖训,就是手足友爱。” “高家分过两次家。一次是我祖父成亲前,他把自己从老家带出来的所有珠宝平均分三分,他拿一份,另外两份给你祖父和小成的祖父。第二次,是他过世之前。也就是八年前,他再一次把自己的家产分成三分。长房、二房、三房,各得一份。这样的分法,不公吗?” 高静媛注意到,所谓的分家产,两次都是“大爷爷分自己的财产”!那之前分的珠宝钱哪里去了?既然是平均,那她爷爷和三爷爷加起来,比大爷爷多一倍才对! 还有,之后再分得的……高静媛回眸望望已经很是老旧的屋子,想到自己之前吃的都是**的窝窝头,心中终于了悟了! 什么高家长房富有?压根就是二房三房不善经营! 来自于现代,她非常清楚情商智商外,还有一大重要的财商!没办法,有的人天生财商低,中了五千万彩票按说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吧?可过不了三五年,依旧是个穷光蛋! 如果是这样,那她真的要好好考虑,是否把自己规避风险的法子告诉长辈们了! 高守礼语笑温柔的解开了小妹的疑问,又冲高守诚点点头,“八弟,这话往常我也不说,说得多了反倒不美。你儿时在我家住过,我爹娘如何,你是知道的!后来要不是……唉,说不定就把你留下了!” 高守诚笑道,“大哥,留不留的,我不都是你弟弟?” 在打什么哑谜呢? 听得一头雾水的高静媛挑起眉,十分厌恶“儿童不宜”导致的讯息不畅。不久,高守礼听见东屋里高声说话的声音小了些,估计禄叔和九叔快喝完了酒,就转身进去了,似乎有什么话要谈。至于高静媛,凭她的智商,三言两语就把八哥的“往事”挖出来。 “什么,你差点成了长房的人!” “虚,小声点。你想叫得小宝也听到了?”高守诚坐在静媛的身边,舒适的叉开腿,双臂枕着脖子,“那都是过去了。长房的二伯父去的早,没儿子。正巧我出生了,就把我带过去住了五六年。记得那一年开祠堂准备给我上族谱,墨都磨好了,就差落笔。被赶过来的家婆好一顿乱骂,说爹卖儿子,爷爷卖孙子,她从吴洲逃难过来,都没想过把儿子卖掉,自己过好日子……后来这一闹,就算了。” “啊?家婆怎么能这样!八哥,你好可怜!” 高静媛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充满同情的看着高守诚。 高守诚能随意的提起这段往事,说明他内心深处压根没觉得惋惜。于是不解,瞅了下自己,有胳膊有腿,健壮有力,“我可怜什么?” “长房有钱呀!肯定给你穿漂亮衣服,吃好吃东西,对你特别好!” “现在我爹娘对我也不差啊!” 高静媛坚持己见,埋怨老太太阻了小孙子赢在的路——长房诶,就是一金窝。弄得高守诚无语,“我不可怜,真不可怜呀!” 第十二章 土着人也有智慧 人和人之间的差异,除了年龄性别出身环境和所受教育的不同,更多的是对人对事的看法不一样吧! 高静媛觉得高家……不咋地。穷、锉、封闭,关键是人还坏,体贴善良这种词语无法跟高家上下任何一人联系起来。就是高老太在莺姐儿走投无路时肯收留,让她惊讶了下。后期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高老太不接手,外人怎么看高家呢?她虽小,不常外出,可这几天看周围邻里看过来的目光,都是充满鄙视的—— 所以曾祖母不准小孙子过继,在她的眼里就是目光短浅,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的名声考虑,而不想一想孩子未来的前途!长房看看大哥高守礼就清楚了,一表人才啊! 过继,也是姓高的,又不是送给外人,如何能称得上是“卖儿子呢”! 高守诚不理解小妹的想法,摸着头不知怎么解释——他觉得挺好的啊,回到亲生父母身边,能有什么不对劲的?可怜吗?相反,他觉得元元自己长这么大,亲生父母没见过两面,才比较可怜吧? 兄妹都觉得对方更值得同情些,目光对视间,有点惺惺相惜、互报不平的意味了。 “够了,我们可不需要你的怜悯!”忽然,后院传来一到讥讽的声音,“你回去告诉你爹,要是他想加入,咱随时欢迎。要是不乐意,也别说什么大话道理!这里没人想听!” 高守诚一愣,亲爹的声音肯定认得出来啊!猛的一跳,顾不得跟小堂妹争论“谁可怜”的话题了,而高静媛的反应更直接,直接拉着堂兄的手,指着墙角,大眼睛闪闪烁烁,分明再说,“我们过去偷听吧?” 两个人挤挤挨挨,一溜烟的猫腰到墙角,竖着耳朵听。才刚蹲下来,身边又多了一个,高静媛想骂,而小堂弟高小宝嘿嘿的笑着。 屋内,高二太爷敲了敲桌子,不满的道,“老三家的,你做什么,冷静点!小礼子可是我们高家的长孙,将来就是族长!你是他的长辈,但也不能这么没规矩!底下的小辈看了,一个一个的都跟你学坏了!” 禄叔这才不说话了,埋头喝闷酒既见云,胡不归(gl)。 “爹,您也别光埋怨禄哥,他也是一时没扎住口,不是有意冲大侄子发火。对了,大侄子,你不是在县学读书吗?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怎么不回家看你爹妈去,到这里来?” “回九叔,侄儿是听说连云山的茶园一事,特意赶回来的。” “啊,你跟你爹一样,不乐意看到我们发财?” 高守礼的笑容不变,依旧那么谦逊温和,想来对几个不着调的叔父早就习惯了。 “九叔说哪里的话。上次家父拒绝合伙养生猪……真真不是嫌弃养猪丢人,而是怕林州那边的瘟疫传过来。” “得得,你不用替你爹说话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自家人谁还记仇啊!” 说不记仇,可这话里话外的语气……高静媛在旁边听了,再一次认清了高家人的秉性。这读过圣贤书的和没有读过的,就是差别那么大! 难得高守礼还坚持着,“九叔不记挂,侄儿就放心了。今天来,是特意献策的。连云山的茶园是安阳大长公主的产业。侄儿有个同窗,本家在上京城,那日他家中来信,说到安阳大长公主改嫁了。” 改嫁?改就改呗,跟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等等,安阳大长公主改嫁,那显眼的嫁妆,如上京城郊外的皇庄,才吸引人注意吧?谁会关心地处偏僻的连云山?三年五载……说不定都没人过问!怪不得周大管事敢撂挑子,回家养老呢! 没等两位叔父喜形于色,高守礼又道,“可惜,公主改嫁的人家是林阳侯。” 接着,解释了林阳侯的家世,高祖某某,做过什么;曾祖是某某,怎么直达天听,深受信赖。祖父某某,如何触怒皇帝,父亲谁谁……长篇大论下来,听的人头晕脑胀。可还得认真听,因为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重头戏马上要来了! 果然,高守礼背完好不容易打探来的消息后,一声轻叹,“现在林阳侯府不过是空架子,外面看着风光,里面早就不行了。要不然,也未必肯娶三嫁的安阳公主。除了贪图还能延续一代的爵位外,对公主的产业……怕是不会放手。连云山的茶园,不出名还罢了,可有二叔祖父制的‘小雾隐’,连我那同窗的家中都托人过来打探。” 禄叔砸吧砸吧嘴,“小礼子,那依你说来,这门生意到底能不能做!爷们点,给句痛快的!” “做么,肯定是可以的。没有了二叔祖父,连云山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茶园一个!没甚稀奇之处!不过,咱也也得做好准备,林阳侯府毕竟根深蒂固,真起了意,便是县尊大老爷也要退避三舍!” 接下来,高守礼便把自己绞尽脑汁想到的办法,和盘托出。 “什么,咱跟周大管事签五年的约?第一年茶引钱什么也不给,第二年只给十分之一,第三年给五分之一,到了第四、第五年才给大头?这,他能答应么?” “为什么不答应?如果咱高家真能包下五年,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他的。可要是中途林阳侯府的人过来,凭什么要高家承担所有损失?最多加上一条,三年后林阳侯府的人过来,按照年限把茶引钱降到八成,如数给他。如果三年之内……就别说什么了。” 不说高家其他人的惊讶,高静媛听了,怔忡了好一会儿。 哎,原来她也不过是一个俗人!自以为带着上辈子的学识,却小看了土著人的智慧。人家还是十四岁的少年呐!不肯小瞧! 高静媛第一次,觉得高家也不是无药可救。至少有这么一个少年,还是未来的族长,未来三四十年不用发愁了。” 第十三章 断门路婆媳斗争 不说高静媛的心潮澎湃,屋内其他人听了,也是久久无语。九叔沉思着可行性,就以大侄子的说法跟那周大管事谈判,成,那就万事大吉,不成,大不了高家不做这门生意!禄叔是所有人中思维最发散的,已经在想高家接手连云山的茶园后,该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山疙瘩里不缺人手,缺的是上好的制茶师傅!只有二伯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高守礼说完自己的良策后,知道二房、三房的人肯定要时间讨论下,接下来,他施施然的告退——这回是九叔九婶亲自送他出来,亲切的不得了。 九叔还比较委婉,毕竟刚刚他说话挺冲的,一时半会转不过弯儿。可九婶就没多少顾虑了,一口一个大侄儿,其实她嫁过来八年,见过高守礼的机会还不到十次。 “大侄儿啊,你真有出息。咱们高家上下,就属你聪明!你看,打小宝他爷爷说出来包下茶园这回事,家里足足闹了五六回了,也没闹腾个什么出来。你一来,呵呵,恐怕就要定下了。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脑子转的快,不想我们,跟石头疙瘩似的。” 连云山出的什么茶,九婶刘氏一点也不关心。她就想到承包下茶园,每年白花花的银子……想一想都激动万分啊! 送走了长房的大长孙,九叔夫妻回到屋内,晴天一个霹雳皇妃,逆袭吧!。老爷子慢条斯理的说,“老三家的,你想做,伯伯支持你!不过我们二房的老小,就不参与了。” “什么,爹?为什么啊!” 要是一开头,就打消所有人的积极性,坚决的反对,那没什么好说的!可现在已经有了好主意,可以避免高家陷入不可预知的大风险中,为什么还不准高家参与……呃,确切的说,是二房不能? 九婶头一个先闹起来,她还等着白花花的银子呢! “爹,为啥子啊!三房能做,凭啥咱二房的人不能?你可不能偏心!” 高二太爷一个冷眼丢过去,吓得九叔夫妻不敢多说话了。禄叔的心气也不平,陪着笑脸,“二伯,您老要是不加入,那侄子我包茶园干什么?就算包下了,侄子有那个底气吗?连云山的茶园,靠的就是您老的手艺。” “话也不能这么说。”高二太爷说话慢悠悠的,听口吻就知道他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过后的。“上花溪的吴老头、下花溪的钱婆子,都是一等一的制茶好手。他们的眼睛虽然不行了,可手艺都在。估计都传给他们的后辈子孙了吧?连云山那么大,只凭高家是不能的,吃独食也会被人戳脊梁骨,不如把他们都招来,那个什么来着……祸福与共吧!” 这个禄叔早有想法了,不消提醒,他还是陪着笑脸,“乡里乡亲的,侄儿知道怎么做。不过,您老可是侄儿的亲伯父!您又是数一数二的制茶大家,您都不帮我,叫外人晓得了,怎么想?” 高二太爷似乎铁了心,“管他们怎么想!!老三家的,老头子身体不成,空闲的时候制三五斤茶,还罢了。多了,身子受不住。你想做尽管去做,茶园的生意不比其他,咱们家比其他人家还是懂的,亏也亏不到哪里去。” 禄叔似乎还想劝说,但一想到自家的二伯就这么个脾气,要不也不会得了外号‘倔老头’了!这几年老爷子修身养性,可本性改不了,想劝他一时半会儿急不得。 …… 高二太爷临时变卦,禁止二房的人参与到承包连云山茶园的生意中,高老太不觉得怎样,跟老头子生活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可九叔九婶太失望了,眼睁睁看着三房的人干得热火朝天,他们心里急啊!火烧火燎的。 连续三天,都能听到西屋那边的争吵声和哭泣声,常常到三更半夜都不停歇。九叔心里也烦,可老爷子发话“除非我死了”,他还能怎么样!总不能为了做生意,连老爹的命也不顾了吧?跟高二太爷交了两个回合,就彻底熄了心思。而九婶刘氏就不成了,她觉得老家伙太古板,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凭什么拦着这么好的机会,不让她发财? 不能直接跟公公婆婆吵闹,天天揪着九叔不放,一会儿骂他没出息,家里七八个弟兄,就数他没用;一会儿说对不起她跟小宝,看看人家长房,连下人都比她儿子穿得好!一会儿又说起老爷子不肯让二房的人加入,太过偏心……吵得小宝睡不好觉,白天打瞌睡。 高老太忍了两天,后来见九婶有越来越发疯的迹象,傍晚吃饭的时候拿着擀面杖站在门口骂。足足骂了一个小时,不带重样的。什么是国粹的糟粕?不不,是精华?那些字眼分开来,高静媛都认得,可组成一句句话的时候,她要花大量的精力才能思考出背后的意思,毕脑筋急转弯还有趣,顿时叹为观止! 想想上辈子,她努力做一个令养父母骄傲的“淑女”,所以人前人后,没说过一句脏话,没乱丢一次果皮纸屑,没闯过一次红灯。朋友们都称呼她“古董”,哪有人从小到大,考试不作弊,连一次交通规则都没犯过? 骂人这种事,以前的她听都不会听。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干嘛还要守着以前的行为规范,做一个心不诚的“淑女”啊!充满兴趣的看高老太和九婶刘氏过招,不亦乐乎! 第十四章 处下风暗生歹心(上)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刘氏在婆母哪里吃了亏,回头就跟丈夫吵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当初娶我过门的时候,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说什么进了你家的门就等于掉入福窝里了。这才几年,我伺候老伺候小,每天辛辛苦苦跟牛马似的,越活越回去了!不行,高祈德,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谁都甭想好过!” 高静媛偷听墙角,咂着嘴,心说要不是九婶一口叫破九叔的大名,她到今日还不知道高祈德是谁呢!那她的亲生父亲叫什么?按古代人排辈,应该是高祈x吧?比如三房的,福禄寿全,全称应是高祈福、高祈禄、高祈寿、高祈全。哎,今儿起她得多注意了,总不能连亲人的名唤都不晓得。 高祈德……就是九叔,闷闷的说,“你想咋地?爹都说了,不准就是不准。要是你娘家舅兄有本事,也买艘船。到时候纵使你不愿意,三房的人也的求着你去!” “高祈德,你有没有良心!”刘氏一听就炸了,撒泼道,“敢情我们两口子不能做茶园的事,都怪我娘家兄弟了?你还讲不讲理?” “我就那么一说,你急眼干啥?不是早说了,是爹不许!他老人家那个倔脾气,我能有什么办法?算了算了,天也不早了,洗洗睡吧。” 就跟天底下男人一个样,男人回到家里希望有个温暖舒适的环境,谁愿意天天跟女人吵架啊?高祈德也不例外。他心想胳膊拗不过大腿,媳妇的失落他明白,但做小辈的只能顺着长辈,总不能硬顶着? 刘氏却不管那么多,高老太那样骂她,骂得周围邻居谁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一点地位也没有了!越想越生气,当初求娶的时候怎么说来着?丈夫高大英俊,家中有屋有田,父母公婆都宽厚,长兄争气,妯娌也好说话……现在呢?呸!她过的这是什么日子!一个苦字都不能形容! 看着高祈德蒙头呼呼大睡,她心里头转悠一个念头——不能继续下去了!今天老爷子能拦住她一条发财的路,以后呢?十条八条也被他堵上,那她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啊?小宝越来越大了,不能只跟丫头一块淘气! 狠狠的咬咬牙,使劲推着高祈德,“你说这次的理在谁跟头?你要是有良心,就给句痛快话!” “你,你,行了吧?” “哼,你也知道我嫁到你们家受了委屈?好,那你就听我一句,咱分家吧!” “啥?”高祈德立马清醒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你说啥?” “啥啥,咋地了,你耳朵聋了?我说分家贴身宠:总统的宝贝纯妻最新章节!我算看出来了,人家都老小老小爹妈手心里的宝。咱家倒过来,老大才是老爷子心里的宝呢!咱两口子算什么?成了亲,小宝都这么大了,也没说给咱弄个房子。连吃口饭,做个生意,都得看爹妈的脸色!” “咱不能跟大哥比啊!” “不跟他比,跟谁比?跟你那嫁出去的三个姐姐比啊?跟你说,高祈德,你妈的心不知乍长的,偏心偏到胳肢窝去了!你不是她亲生儿子?乍咱辛辛苦苦种了一年地,收成都寄出给大哥大嫂?连三个姐姐回回拿来的钱粮,都寄给你大哥了!别以为偷着给,我就不知道!” “大哥……那是特殊情况!” “我不管!我就知道,咱家过的苦日子,都是你大哥拖累的!我可以跟你吃咸菜窝窝头,咱小宝呢?他才那么点大,你见他吃过几回肉?可怜我的儿啊!怎么托生到我肚子里,明明有好日子能过,都被亲爹亲爷爷给害没了!” 又是一番苦闹,磨得高祈德也没脾气了。他倒下来,什么都不管了,你想干哈干哈吧,“这个家,分不了。你不信,自己跟爹妈说,反正我不会自讨没趣。”说完就翻个身,不理会了。 第二日早饭时分,刘氏果真提了分家两个字。高老太当时脸就沉下来,筷子一拍,“饭也堵不上你那张没把门的嘴,瞎呼噜什么呢!” 高莺姐儿骇得一动不动,缩在一边跟鹌鹑似的。而高静媛瞟了一眼堂姐,心说也不怪她胆子小,没想到高老太发起火来,气场这么强,压得人气都穿不过来。 高二太爷则八风不动,慢条斯理的看着小儿子,“小九,你怎么说!” 高祈德从小在父母的膝下长大,哪敢顶嘴啊,“爹,妈,我都听您两位老人家的。您说分,就分。你说不分,就不分。” 这是孝顺的话,不过似乎也有……想分家的嫌疑。 高二太爷摇摇头,“按说成家立业,你也老大不小,早该让你顶门户了。可你啊,别说跟你大哥比,就是你三个姐姐也强你两三个去!若依我的意思,你这辈子把‘分’这个字给我踏踏实实的噎回去,永远不必再提。我跟你娘活着,你就依靠我两活着。等我们两腿一蹬,你就靠着你大哥和长房的兄弟,至不济还有三个姐夫。饿不死你!” 刘氏当场就跳起来,“咋地了,俺当家的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凭啥瞧不起他!”激动的蹭到了桌子,把一大盆的稀饭碰到地上,哗的碎了。 高老太心痛,还能有个好?想要骂人的时候,高二太爷挪动身子,从炕上下来,高老太忙给他穿鞋,口气带着压抑的愤怒,“不吃了再走?” “嗯,不吃了。” 对刘氏,老爷子看也没看,就是临出门的时候失望的看了一眼小儿子。 高祈德还有些莫名其妙。低着头,想着什么。 刘氏看他那样,心口的火爆炸一样,忍不住唾了一口,“看你那样,亲爹吧啦眼珠子看不上你,光长着好看又个屁用!我怎么嫁给你个怂货!没用的东西!” 当着人亲妈的面,骂儿子……刘氏这是不想活了吗? 高静媛暗暗的想,果然,高老太发飙了。 这次不像昨天是黄牌警告,直接红牌! 行啊,刘氏你看不上我儿子,那就给我滚! 高老太把刘氏赶走了。 第十五章 处下风暗生歹心 高老太和刘氏的关系,可谓古代农村婆媳关系的范本——当然,是反面教材。高静媛对着两个人都没好感,发生在自己身边,就当看戏呗!跟她又牵扯不上。 且说那一日刘氏跟婆婆大闹一场,结果被高老太三振出局。她倒是很有骨气,不顾高祈德的挽留,背着一个小包袱就走人了。临走前,指着院子里的鸡棚,“别人养条狗还给盖个单独的狗窝呢!有人倒好,养儿子窝家里一辈子!吃兄弟的吃姐妹的,一辈子别让他出门好了!” 说得难听,把高祈德也气得够呛。 不过三天后,事情急转直下。刘氏穿着崭新的红绵绸袄,头戴红花,面色红润、趾高气昂的跟在娘家四个兄弟的后面,又回来了。四个人高马大的舅兄一起站在高祈德的面前,后者什么压力,可想而知。 至于高老太,她的气还没消,不过对着亲家母和气慈善的面孔,还有带来的一大推礼品——晒干的萝卜条、干豆角、蘑菇、木耳,还有几匹绵绸布,一条肥猪腿,两口袋咸鸭蛋、粉条等等,火气也发不出来。 两个老太太面对面坐在炕上,谈判开始了。要么怎么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呢,听听那个不住的骂刘氏的,猛一看还以为是高老太发飙呢。其实,是刘老太在数落自己的亲闺女。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以前教你的全忘了?孝顺长辈那是天经地义的,你咋敢跟亲家母对着来?皮痒痒了吧!欺侮亲家母好性儿,容着你撒野胡闹!以为生了儿子就是高家的功臣了,自己封自己官太太了?不想着怎么侍候老人,还想别人来侍候你皇妃,逆袭吧!最新章节!” 这明显是说给高老太听的!高老太耷拉着眼皮不说话,那刘老太也不急,唾沫星子直飞的说了大半个时辰,居然没有重复! 高静媛当时在隔壁,总结了一番要点。其一,是淡化“媳妇跟婆婆直接吵闹”的坏影响,说成是“自幼养成的懒散坏脾气”,结论是“要改”。当然要改了,不改的话,就是“将来你儿子娶了媳妇,有样学样,那才是自作自受!”暗指这个媳妇是生养了儿子的,总不好休妻吧? 高老太当然是不能因为一次吵架,就把儿媳妇给休了。好,这样就有谈判的基础了。刘老太继续发挥,要点二,把刘氏唾弃高祈德怂货说成是“怒其不争”,明理表扬了一番高祈德作为丈夫的种种优点,暗中则指出——小两口也不小了,跟爹妈一起生活,没日没夜的干活,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发现一条财路,老人死活不答应呢!要是去赌、去骗,老人这样说得过去,可那是包下茶园,连云山十里八乡的哪一个不懂得茶?正正经经的生意,为啥不答应? 要点三,拉近关系。刘家跟高家三十年前如何如何——不好的话,也不会结亲了。就是高老太自己,跟刘老太年轻时候也是挺好的朋友。听着老姐妹一口一口“对不住”“没教好女儿”,她能怎样呢? 高静媛亲眼看见三日前还下降成冰点婆媳关系,到晚上就迅速化冻了,顿时了悟!她太小看了朴实的农村老妇女,她们也许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对于处理家庭的人际关系,那是专家级别的啊! 晚上刘氏做了一锅猪肉炖粉条,给家里每个人都盛了一碗,端到高老太的身边时,说了句,“妈,吃肉。”高老太顿了顿,接了。看似寻常,意义却不同。 也是,居家过日子么,哪能不磕磕碰碰的呢! 高静媛以为这事就算完了,以刘氏的低头作为结束。可惜她再聪明,也才“六岁”,个字太矮,受目光角度的狭隘影响,能发现的事情太少。 刘老太能影响高老太的看法,但影响不了高二太爷的。他老人家对小儿子非常失望,因为高祈德受了四个舅兄的撺掇,行了“迂回之策”——他自己不出面,让刘家的人跟三房的联系。那蒋氏的人不是有船吗,刘家有人啊!等到木已成舟,高二太爷还能说什么! 高祈德自己跪在父亲的面前,砰砰的磕头请罪。 其实请什么罪呢,高二太爷非常明白人都是有私心的。小儿子不能跟他一条心,说多了也是白费。于是做了一个决定,分产不分家! “嘿,现在分了,也省得你那口子日后赚了钱,觉得你大哥和我们两老,占了便宜。至于家,暂时不分。你要是还有两分聪明劲儿,就一辈子别提‘分家’两个字!我怕你啊,分家后没本事站起来!” 高祈德没有话说。 但是刘氏受不了,她不觉得高祈德性格软和,就是觉得二老偏心!偏到胳肢窝了! “你大哥离家都四五年了吧?一年写两封信,每封信里不过夹带两样土特产,半文钱都不值的。回回都是跟家里要钱。你三个姐姐,哪一个没贴过?哦,咱没白没黑种田干活的,没本事站起来,那靠姐妹伸手帮衬的,算个什么东西!” “还有那个元元。她整天不着调的东跑西颠的,你说老大两口子咋不把她接走?以前说她太小,没工夫照看。嘿,上次来信不是说又添了个小子?哦,小子就有功夫照看了是吧!” 说起对老大夫妻的怨念,刘氏是滔滔不绝,能说个三天三夜。关上门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深仇大恨,都是平日的不满一点一滴积累起来。 等到分产那日,刘氏不认字,女人也进不了祠堂,根本无法参与进去。最后听说,高祈德从父母那里分到了五亩旱田,五亩水田,还都不是最好的,气的她那个火啊,蹭蹭直冒贴身宠:总统的宝贝纯妻。 这也太欺负人了。 老头子是连云山最好的制茶师傅,光是去年得的银两就有百八十,听说都拿来置地了。那地呢?哦,都留给老大是吧!老大才是他的亲儿子,她当家的是捡来的? 刘氏想找高家的长房评理去,可长房现族长是“祈”一辈的,说不了叔父。再说是分产,又不是真正的分家。刘氏气的咬牙切齿,忍不住又跟婆母高老太争吵起来。 这回高老太奇迹的没有多说,只一句,“我是小九的亲娘,总不会害他。” 是不会害他,但就是让她当家的吃亏!这世道,是不是老实人就得吃亏? 吃不了亏的刘氏,连续几日都是低气压,脾气臭得高莺姐儿和高静媛都不愿意靠近。回了两次娘家,刘老太见识不多,但她也有儿子的人,知道不可能分得那么平均,不过小儿子肯定不会分的最少,让刘氏稍安勿躁。 刘氏忍不住,“忍忍忍,我要忍到什么时候!娘,你不知道我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天天侍候婆婆,看婆婆的脸色就算了。那两个小的,又不是我家的人,我还得给她们做饭洗衣!昨儿说话声音大了,婆婆说我吓到人家——您听听,我连说话大小声都不行了!” 刘老太听说了一点高莺姐儿的事情,直皱眉头,“这丫头不好糊弄,要是在你屋里喝了老鼠药,你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以后远着点。倒是那个小的,想办法把她赶到三房去。三房换了一个侄女过来,二房再换过去,不也挺好?” “啊,我婆婆会答应吗?” “嘿,你婆婆这人我了解,你跟她弄心机,她肯定烦。直接告诉她,你每天侍候一大家子,实在是只生了两只手。要么雇人过来,要么把小丫头送走,让她自己选呗!” “哎,还是娘厉害!就我婆婆那个抠门的性子,肯定把孙女送走!” 刘氏得了计,很是高兴。不过,高祈德分到家产的问题,仍旧没有解决,每每一看到高静媛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她的心就揪痛不已。 那么一大笔钱,都飞到小丫头父母身边。这么多年,老大老口子有在老人身边尽孝吗?照顾老人的活计,不都是她来做的? 凭什么凭什么…… …… 暗中的波涛汹涌,高静媛没有察觉到。或者察觉到了,但她没有意识到跟自己有关。很快,又到了十五。 古代的十五是大日子啊。不像现代,想逛街随时都行。这里只有初一、十五,才会有各路小贩挑着东西到集市上去,距离高家坡最近的集市有二三十里路呢,得天不亮就准备出发。 这一天,高静媛吵着去逛街——不逛街、不购物的女人,还是女人吗?购的好不好!现在的她,并不是真的想要买什么,就是想去看看。古代的街,怎么个“逛”法? 高祈德最近跟三房走的很近,听说茶园跟周大管事的谈判已经有眉目了,心情很好的说,“呵呵,元元想去,就让她去呗!” 刘氏也道,“是啊,也不耽误,有我看着呢。” 这个时候的刘氏,还没有什么坏心思。等到集市杂乱,而高祈德说去买东西就消失不见,独独剩下她跟高静媛两个,那些对老大夫妻憎怨的情绪都上来了! 刘氏不知不觉的松开了手,怪异的笑了笑, “元元,我去买串糖葫芦,你在这里等一下啊!” 第十六章 明处境集 市初会 刘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茫茫人流中了。此刻的高静媛左右望望,还沉浸在新奇的感觉中,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大麻烦中。 古代的集市跟现代的大商场,完全不同。后者是商家主动的,有目标的,有选择性的货品集中地,同一类别的物品都集中在一处了,档次相当,不会出现这里卖高档男装,对面却卖假冒伪劣的山寨手机。想要什么,直接往目标所在地就行了。而古代的集市,就是个大杂烩,除了柴米油这些自家就能出产的,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有。 距离高家坡二十五里地的“落马坡”,曾是大通河的河床,非常的宽大,占地足有百多丈。几百年前,河水改道,留下干涸的河床,后人陆陆续续搬到这边,图个交通便利——能跑马拉车。之后,发现距离左右的高家坡、上花溪、下花溪不近不远,刚好处在中心位置,自然而然成了集市。 今天是十五,家家户户都出来了。忽略刚进落马坡口的那股牲畜的粪便气味,进来后,还是很有趣味的。高静媛很喜欢这种露天广场性质的集市,没有商家轰炸的广告,没有随处可见的小广告,只有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映着一张张红彤彤的脸,显得很亲切呀! 货品中,最多的是蘑菇竹笋野菜这等山珍,并不值钱,被小贩们随意的放在扁担里,由人挑选。这些可都是全天然的好东西,换到现代一定是用保鲜膜包好摆在超市的冷冻冰箱中,并注明了“全天然,无农药残留”,同时价格飙上几倍…… 高静媛就是这样神飞天外,所以忽视刘氏买个糖葫芦,居然半天不回来!也不能怪她,她至今愤愤不平变成个小孩,没有打心眼里认同新身份。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完全可以独立思考、独立行动的成年人,她会觉得自己需要别人的监护吗?会觉得自己时时刻刻离不开大人的看护,否则就会出大事? 再说,买个糖葫芦,谁知道刘氏真的走人了啊! 五分钟后,高静媛反应过来,立刻冷汗就下来了。 再望着周围热热闹闹的环境,她不觉得新奇有趣了,而是举世冰寒陌生她独一个人行走的刻骨恐惧!她她,只是个小孩啊!小孩又有什么抵抗力,就算身体里藏着成年人的灵魂,可柔弱的身体做不了任何事——除了等待救援! 这里人多复杂,一张熟悉的面孔都没有,谁知道藏着什么小偷,大盗?普通人也有抵抗不了的诱惑,万一觉得她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女,随手把她卖给路过的外乡人,赚点外快,她她,毁掉一生! 以前,高静媛是想过哪里都行,高家人对她也就那样,给点吃的饿不死,给件衣服冻不死。可真的遇到现在情况,她忽然觉得,有吃有喝就够了!她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本名是林芳雅,永远不能彻彻底底的变成高家人,凭什么要求高家人给她更多? 就是以后为了彩礼把她嫁给个土老帽,也胜过落入风尘,变成一个“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妓女强啊!高静媛想到现代社会的新闻,什么失足少女,什么拐卖妇女,能全手全脚的算不错的,最悲惨的是打断手脚乞讨的……那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她努力把报警的念头按压下去,并且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收起你穿越女的骄傲和自豪吧!这里不是现代了,没有警察,你连独立回家的本领都没有,有什么!什么都不是! 没有眼泪,也没有哭泣,这是高静媛一生中遇到的第一个大难关,时间只有短短的半个小时吗,却比她穿来的半年都要漫长斗罗大陆ii绝世唐门。没有人知道她经历的怎样的心理斗争。她独自一个人站在刘氏离开的地方,一步不动。 其实,她想多了。毕竟光天化日之下啊,还没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呢。来来往往的人也是过了十分钟后,才发现小女孩倔强的站在太阳下,有点奇怪。 “小丫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家大人呢?” 高静媛不说话。她用猜疑不定的眼神盯着人家,好似在看哄骗幼女的坏蛋。 “诶,你这么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脏东西?” 来人还真是好心,觉得她孤零零的好可怜,从怀里掏出一个绣花手绢,打开来,里面放着几个去皮的坚果仁,有松子,瓜子,杏仁等,“给你,很好吃的!” 高静媛用更加怀疑的目光盯着人家,抿着唇,不说话。 “拿着呀,不用客气。吃完了,叔叔这里还有。” 怪蜀黍笑眯眯的说。 实在忍无可忍了!当她是白痴可以随意哄骗?高静媛怒了,啪的一下打掉了企图哄骗她的食物,谁知道里面下了什么药。她碰都不会碰的! 怪蜀黍惊异了,伸手就想摸她的头。高静媛深怕对方手里有什么蒙汗药之类,发出一声惊恐的急促叫声,惹得周围的人都来看。 “怎么了?” “别碰我!我爹爹等会就来了,他会打跑你这个大坏蛋!” 怪蜀黍被周遭很多人用怪异的眼神谴责着,他的脸腾的通红,想要发怒,可小女孩才六岁大,粉嘟嘟的可爱无比,周遭都是不明情况的,就是发怒也找不到对象。只能气咻咻的离开了。 他一走,高静媛拒绝了很多人的帮助,仍旧站在原地,不管谁问,她都高声道,“我爹妈会来找我的。” 她在赌,刘氏再讨厌她,也不至于蠢到弄丢了她,回到高家面对高老太的狂风暴雨。果不其然,漫长的等待后,刘氏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眉目略有不自然,随后先一步的把话堵上,“小元元你怎么乱跑,到处找你找不到。” 拽着高静媛就走了。 这本是一段涟漪过后,水波不兴的小事。周遭人谁都没放在心上,最多有人嘀咕两句“那个小女孩明明没有乱跑”就完了。唯一一个愤愤不平的,是那位怪蜀黍。 说他是怪蜀黍,其实人家还没有十八岁呢。因为习武,所以长的膀大腰圆,面目粗旷。 “少爷,那个小丫头也太坏了!我看她可怜兮兮,才给她东西吃。她不吃就算了,干嘛还陷害我?” 被称之为少爷的少年,也才十一二岁大小,生的面如冠玉,眉目湛然,举止中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和气势。 “你没注意到吗?她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帮忙,紧紧盯着每一个靠近她的人。这丫头,防范心思太强了,谁也不信。你要是不靠近,她不会当你是坏人。” “可我没有恶意啊!” “哦,她可能是害怕吧!”嘴里这么说着,傅胤之却皱着眉,想到刚刚高静媛站在那里时的警惕目光,看谁都像是害她的人。明明那么害怕了,但忍住一声不吭。 很奇怪的小丫头。 第十七章 奔前途各有主张 日落之前,落马坡上的集市就已经散了。好多人家都是赶了几十里的山路过来的,不管卖了多少货物,肯定不能等天黑才走。毕竟山林内还是有狼群出没。夜晚行路,太不安全。 傅胤之沿着整个落马坡集市转了一圈,他也不买什么东西,就是东看看、细看看。若说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好奇,可他脸上的表情分明淡定极了,丝毫没有购买的**。若不是,那干嘛在集市上转悠个不停?难道寻宝? 跟随的下人都忍不住了,“少爷,您到底要看什么?” 傅胤之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用自己的脚丈量完毕,仰头,看着墨蓝沉郁的天空中那淡淡一抹晚霞,闭上眼,深深嗅着属于这片土地的气息,许久许久,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看天!看地!看这茫茫人世!” “啊?” 没有人能听得懂他的话。傅胤之也不解释,哈哈笑了一声,让刚刚被高静媛气得满肚子火的侍卫牵来一头白马,异常矫健的上了马。骏马一声嘶鸣,猛的向前一纵,可傅胤之稳稳的坐在马上,仿佛控制自己身体一样控制着骏马,一抖缰绳,“走吧!” “少爷,这不是去客栈的方向……” “不去客栈了。今儿我们去本地的衙门。” “哈哈,少爷终于要显露身份去衙门了!这几天都把我们憋坏了,见到官兵还得躲!” 这一夜,化名萧彦的傅胤之堂而皇之的进了云阳县县衙……后门。出来时,荷包里少了五百两的银票,多了一张地契。地契上的内容,却是把落马坡在内的一大片荒地都包括在内了!如果有人本地展开地图,会发现少年傅胤走后门也要买下的地段,呈几字形,落马坡为那一撇,是宽敞的平地,足以容纳千八百人,若是伐木开林,还能扩充更大;几字顶端,最为靠近大通河,地势平缓偏高,没有任何植被覆盖;那代钩的地方,则和大通河汇合,流向茫茫的远方了。 两个侍卫苦着脸,“少爷,这次我们是受罚出来,本来就没带几两银子超级养殖空间。您又不让暴露身份,这……这,买了没用的荒地,可只剩下一百多两银子了!怎么办?” 傅胤之满不在乎,“一百多两,在平民手中是一笔聚财,足够五口之家过上二三十年。怎么,还坚持不到本公子到外祖家?” “少爷怎么能跟那些下民相比!” “什么下民上民!”傅胤之脸上的笑容淡了点,“本公子也就是运气好了点,生在傅家。不然……”他皱着眉,没有说下去。几个侍卫想到少爷受罚的经过,也是满怀郁闷,不敢多说什么。几人沉默着回到客栈,本以为这种小地方逗留一天就够了,没想到第二日,傅胤之下了个命令, “你们找本地的地头蛇,帮我查两个人。一个叫高勿饶,一个叫高勿争,是一对兄弟,家住……呃,去查吧,反正小地方也没几个有名有姓的人。最迟明天晚上,我就要结果!” …… 汪汪!高老太养的大黑狗叫个不停,高静媛觉得它都快成精了,自家养的鸡,一只不咬,天黑之前看到在篱笆外逛游的母鸡,会一只一只赶回自家的宅院。若是混杂了其他家的么……当天晚上就有鸡汤喝了! 经过惊险的一次集市游后,回到高家,再看见熟悉的人和物,静媛跟以前的看法完全不同。 从前她被动接受,怎么都面对不了现实——凭什么,她得生活在重男轻女的高家,凭什么要忍受叔叔婶婶的漠视,凭什么要对堂姐堂弟一忍再忍?在现代社会她活得好好的,除了养父母给她介绍了未婚夫这一点不好外,其余可都是顺风顺水。大学毕业顺利进了堪比机关的……公立幼儿园,当了比公务员有趣的幼儿教师,工资不高,但经常有学生家长的红包、礼物。没有任何负担,父母用公积金付首付,帮她了楼上的房子,装潢什么的都做好了,算是嫁妆;她呢,用一年的工资买了一辆qq,常常跟朋友出去旅游玩耍,除了爱情没有着落,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这样的她,怎么愿意接受无辜被穿的命运!真的好不甘心!不像其他人很快能面对现实,接受命运,然后全心为亲人家庭奔小康而努力,高静媛一点也不像个“穿越女主”,心理光是空想,身体却懒得行动。 因为努力有什么用呢?她以前的日子也不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养父母收养她是他们无意中的选择,后来对她视若己出,却是她用二十年的“完美女儿”换来的!养父母不喜欢女孩儿疯疯癫癫,她就从来没跟同学追逐打闹过;养父母喜欢女儿会音乐,她就用心去学那些并不感兴趣的音符;养父母希望女儿出类拔萃,她在学校同年级的排名中,从来没下过前三!她把养父母当成了亲生父母,努力维护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庭,才有后来人人羡慕的三好家庭。 可这一切,都没了。 没有一声通知,没有一点预兆,就把她二十年的辛苦抹杀了。 早知道付出那么大代价才获得的亲情,最后还是会失去,那她值得吗? 刘氏把她丢在人多杂乱的集市中,就是想吓唬吓唬她。却不知,让高静媛彻底醒悟了。原来,她有一个巨大的心结——她是孤儿,无论怎么聪明怎么奋斗,怎么取得别人做梦也达不到的成绩,永远无法获得的就是亲情,父母给孩子毫无保留的亲情!那是她作为幼儿时,看到邻居家小孩在父母怀里肆意撒娇就留下的巨大阴影…… 养父母就是养父母,对她再好,她也从来没敢冲养母撅嘴撒娇过。 这一辈子,她还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远在天边,不知样貌的父母,生了四个孩子,独独把她丢在老家! 好吧,高静媛心想,那我承认了,认命了,再也不渴望父母的疼爱了。 所以,她不需要为获得亲情而活,只为自己而活! 第十八章 寻出路再次相会 “哎呦呦,我的腰啊!疼死了!”第二日的一大清早,刘氏故意在打水的时候摔了一跤,揉着腰回来了。高老太对她很不满,打个水还能把腰扭到,真是笨死了!可再不满能怎样,只能让她回屋休息去了。整整一天,刘氏什么活都不做,躺在炕上哎呦哎呦叫唤,不是叫高莺姐儿帮她揉腰,就是让高静媛帮她倒水,一刻不得歇。 “行了啊,你消停点。不就闪了一下腰吗,又没红又没肿的,至于嘛!” 刘氏的眼泪说下就下,“可是疼啊!我知道婆婆看我不顺眼,可我在这个家,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做家事闪了下腰,不找大夫给看看,连叫唤声都不能了。” 高老太脸色涨红,“咋地了,你这意思,是我亏待你了?好,你要看就看。咱家不是出不起钱!” “别……”刘氏低着头,“也没啥大事,扭了下,歇息两天就好了。” 高老太闷声哼了下,末了道,“疼就忍忍!别嚷跟孩子似地,多大人了!” 数落完了,到底不好跟病号计较。高老太一个人围着灶台做一大家子的饭,完了得打水劈柴,得收拾屋子,还得给全家老小洗衣,喂猪喂鸡,忙得和陀螺似地!要是年轻时候,这点活计根本算不上什么,可她毕竟五六十岁的人了。一天下来,刘氏的腰没好,她也快直不起腰了。 晚上高祈德回来,听说家里的变故,打算明天不出去,就留在家里帮忙,遭到高老太和刘氏的一致反对。 “大老爷们儿,管家里的事情做什么。去去,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拒绝了青壮劳动力,高老太还想强撑着,等刘氏腰好。可她怎知,刘氏的腰啊,一时半会儿的好不了。没达到目的,刘氏怎可能罢休! 次日一早,她忙让高祈德把儿子送回娘家,算是减少了一部分负担。而高莺姐儿,半大孩子懂事早,也能帮忙喂鸡喂猪,擦擦灰什么的。唯独一个闲人——高静媛,啥事也不做。挖泥鳅,打小鸟,爬树,什么都干,光是乱跑疯玩。刘氏想着老娘的话,就撺掇高老太把高静媛送到三房去。 高老太一口拒绝,“咋地了,也不多她一个。” 刘氏咬咬唇,不甘心——她怕啊,怕高静媛一时口快,把她故意弄丢的事情抖搂出来。虽然在她心理不觉得高静媛有那么聪明,知道她是存心。她慢慢揉着腰,望着天棚顶胡糊强的纸,哼哼冷笑,管那丫头聪明不聪明呢,看到她就烦,不行,不趁机弄走她,不然受苦受累的都是自个儿!谁乐意替人养孩子! 等三房的妯娌过来看望,她故意说起高老太这两日有多么辛劳,家里家外都快顾不过来了。要给高二太爷和高祈德送饭,还得照顾元元和莺姐儿两个丫头。后者才是关键。三房的新媳妇沈氏很快听出了言下之意,皱着眉踌躇不定。 高莺姐儿肯定不能接回三房了城市痞王。那元元…… 沈氏嫁过来不足两年,当初为了一些陈年旧事,一直是住在城里。生了孩子才回到高家坡的。她对元元了解得不多,每次来二房都听刘氏数落元元怎么调皮捣蛋了。她想来想去,不敢拿主张,回去跟婆婆李氏透了点口风。李氏不含糊,立刻来二房把高静媛接走了。 “嫂子,这两天我亲自照看元元,等老九媳妇好了点,再送来。” 高老太本来不愿,可李氏人是笑着,眼睛却看着莺姐儿。 “唉,也好,这两天的确事多。元元,在三爷爷三奶、奶家里不准淘气,知道吗?” 高静媛睁着漆黑的大眼,望望这个,望望那个——在她刚准备融入这个家庭的时候,就把打包送走了?好吧,也没什么大不了!脆生生的应了,“哦。” 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不过拎个小包袱就跨出了大院。回头一看,高静媛总觉得背后有刘氏阴深深的笑容。其实刘氏真的多虑了,她会把集市那件事埋在心理,谁也不会说起。因为说了,有谁会信她!在这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高小宝就是刘氏的护身符,别说只是玩笑恶作剧,就真的把她弄丢了、卖了,难道还能判刘氏个无期徒刑? 没什么好说的,自己的命,自己稀罕。 就这样,高静媛开始了在三房生活的日子。李氏没跟老爷子商量一下就决定,因为接侄孙女过来小住几日,有什么大不了的?小事而已。可不出三五天,就听说刘氏有了身子,害喜非常严重。这下可好,高静媛在三房的日子延长到七八个月……也许更久。 …… “少爷,您要找的两个人,有下落了。” “哦?快说!他们在哪里?” “是,那两个兄弟,兄长高勿饶八年前就去世了。只剩下弟弟高勿争,就住在落马坡不远的高家坡!” “高家坡?”傅胤之微微一皱眉,试图从尘封的记忆中找到一点印象,好容易想到了什么,立刻丢开手中的笔,站起身,“走!” 身后轻飘飘落下一张纸,上面写满了人名,“守礼……守拙……守诚……静娟……” 都是高家第三代的子孙。 当高头大马进入山明水秀的高家坡时,引起了不少轰动。小乡村,很少见到这么毛色纯白的骏马,很多小孩子过来好奇的观看,连大人也不例外。 “请问这里是高家坡吗?” “是啊,几位是哪里人,到高家坡做什么?” “我等是慕名而来,听说‘雾隐茶’乃是一位茶道精深的老师傅所制,特意前来拜访。” 说起茶,十里八乡没有几个是不懂行的,听说也不惊讶,笑眯眯的指着高家二房,“原来出找高二太爷的,喏,那边就是老爷子的住所!” 还有热心纯朴的乡民领着他们去了,主动介绍,“这里是慕名而来的外乡人,听说老爷子制茶功夫精湛,特意过来寻访高人的。” 高老太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儿子成亲八年多来只有独子,终于又要开枝散叶了,乐得合不拢嘴,“贵客请进!” 傅胤之当先一步进去了,两个侍卫跟随。另外则有两三个侍卫,以“喂马”为名,留在外面。其中一个长相特别成熟的,名唤阿蒙,看到小丫头高静媛蹦蹦跳跳的身影,瞪得眼睛都圆了。 第十九章 逞心机各露马脚 “哎,我说你眼珠子瞪那么大干什么?没见过世面似的!”身旁一个侍卫看到阿蒙激动的样子,实在看不过,戳了戳他,指点道,“阿蒙,咱们现在可是代表少爷的脸面,你别像上次一样丢人了”。 “不不……是……是……” “是什么啊?我说阿蒙,你怎么出来一趟,越来越笨了呢?连话都说不清了!” 阿蒙越急越说不清楚,干脆指着高静媛,“看她!看她!” “怎么了?”那侍卫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三四个乡下孩子在玩耍,男孩扎着冲天辫,穿着开裆裤,鼻涕乱抹,女孩稍微好点。可穿得花花绿绿,丑死了,都不忍让人再看一眼! “没什么啊?阿蒙,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变得严厉了,要是阿蒙老这样“抽风”,说不得只能请他回去了。少爷的身边,不能留下没用的废物! “那个女孩啊,刘大哥,你没看出来,就是上次那个女孩!” “啊?你说那个不识好人心,还打了你一拳的坏小孩?”刘大吃了一惊,不会这么巧吧?不过这里是高家坡,距离落马坡不远,是有这个可能的。他再努力看了看几个乡下孩子,发现他们长得几乎一样,都是脏兮兮、土里土气的,根本分辨不出来么! “就是那个长得白白净净,小脸像玉兰花一样的女孩。” “啊?像玉兰花?”那不是长得很好看?刘大伸头。伸了半天,发现土孩子几只,跟玉兰花压根不搭,好么! 阿蒙也急了,打了他的坏小孩那么显眼,别说丢进三五个孩子中,就算丢尽百八十个孩子群中,也能一眼认出来! “就是那个啊,说话声音叮咚响,大眼睛跟星星一样,一闪一闪,可好看了!” 刘大在脑海里勾勒出粉雕玉琢、眼如寒星的小女孩形象,可任他伸长了脖子,眼珠子在几个土孩子中来回的望,还是没发现! 鸡同鸭讲了半天,刘大觉悟了,“你丫没见过世面!土孩子也能看出天仙来。难怪被个小丫头打了,灰头土脸的!行了,不管是不是她,你还能过去打回来?就当不认得罢!” “那怎么行?少爷也说了,她当时非常害怕,我得问问她家里人,干嘛把孩子一个人丢在集市,害她可怜兮兮的等了那么久。” “够了啊!这是人家的家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可告诉你,别耽误了少爷的大事!否则……哼!” 刘大是侍卫的头儿,认真沉下脸来,阿蒙只好听命了。可他对高静媛充满了好奇,眼睛不住的往那边瞟。 说来也奇怪,无端被打了,阿蒙本来是很生气的,可看见高静媛跟小孩子们嘻嘻哈哈欢乐、不见忧愁的模样,一点气都没了,好像看见她这么快活,就他心底的不郁也驱散了似地。 …… 高二太爷白天一般不在家,所以傅胤之只进了高家院子,喝了一杯茶,留下拜帖,约定日后再来拜访就告辞了。路上刘大发现少爷的心情还不错,把阿蒙的事情说了,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这阿蒙不知怎么回事,要说府中的三等丫鬟他也见得不少,二等的也见过几个,怎么眼界这么狭小贴身宠:总统的宝贝纯妻全文阅读!竟把乡下的土孩子当成漂亮的美人了,还什么‘玉兰花’,‘天下的小星星’,真笑死个人!” 傅胤之诧异的看了刘大一眼,“那孩子我也看见了,破衣烂袄难掩水润灵姿,脸庞虽不如玉兰花静谧美好,不过大眼的确如星星闪烁。怎么,你没发现?” 刘大期期艾艾,摸了下头,“啊!少爷也瞧见了啊?小的,小的……真是有眼无珠了!” 傅胤之摇头,“有眼无珠用错了地方。一个小丫头而已,没认出来有什么打紧。以后别自称‘小的’了。你们都是跟我出府的人,不论之前如何,也不论你们个人资质,就凭‘忠心’这一条,我傅胤之认下了!将来我飞黄腾达,你们都是左膀右臂,切不能看轻了自个儿,也让人看轻了我!” 两三句话说得刘大等人都激动起来。谁也不会怀疑傅胤之将来的前途,那根本是板上钉钉——明摆的事情啊! “少爷,我等必效死力,以保少爷之恩!” 傅胤之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很难让人联想到他的实际年龄。 才十二岁,就懂得收买人心了!而且做得水到渠成、不露痕迹,何等可怕! 三日后,傅胤之再次登门。这回,高二太爷在家迎候这位远方的贵客,虽不知傅胤之的真正身份,但那拜帖是烫金的诶!普通人家用得起么! 而阿蒙也再此看见了高静媛。这回没人拦着他了,他趁人不注意,偷偷的走过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堆零食,什么糖人、糕点,还有特意买的拨浪鼓,显摆似地,“喜不喜欢?” 高静媛黑线,小手迟疑的接过拨浪鼓,摇了摇,听小鼓发出的清脆响声,半响,憋出一句,“喜欢。” 阿蒙的脸,一瞬间变得年轻了,大大的笑容挂着,“你喜欢,下次我还给你带。” 傅胤之只停留了两盏茶时间,便告辞了。 路上阿蒙一个劲的笑着,刘大这回把高静媛仔仔细细看了,仍旧不觉得什么好看的,所以不明白这小子自己花月钱买一堆无用的,讨好小孩子的东西,干嘛啊?开玩笑,“你要是喜欢,直接送彩礼算了!就是等新娘子长大,得花十年功夫!” 阿蒙气咻咻的,“我才没那龌龊心思,就是觉得她可爱。” 刘大等人接着问,都跟可爱的坏小孩说什么了,一脸高兴样。阿蒙没什么好瞒的,一五一十的说了。说道他家少爷名讳“萧彦”,特意来拜访高勿饶、高勿争两位老爷子,而高勿饶已经过世,只剩下高勿争的时候,傅胤之跨下的白马发出长长一声嘶鸣,立定不动了。 几位侍卫的马奔出几丈远才反应过来,纷纷回过头来,只见傅胤之手拉缰绳,并不强壮的身体牢牢控制住马身,脸上似笑非笑,“你,还说了什么!” “没、没了!”阿蒙后知后觉。 刘大气得不得了,“好好!你可真行,被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子套出话!” “行了,没说要紧的,我相信阿蒙也不至于糊涂到这地步。对了,你说了不少,可知道她的事情?” “呃,她说她叫小元元。” “还有呢?” “今年六岁。” “还有吗?” “没,没了……” 第二十章 晚聚餐兄妹议论 傍晚,金乌西坠。天边火红的晚霞练成一片,那红彤彤的色彩如出自画家笔下,浓烈而奔放。若问古代有什么比现代好的,估计也就是这天空,以及不含任何污染的空气了。 “小元元,吃饭嘞!” 八哥一声高呼,高静媛赶忙把多余的心思收起,撒丫子小跑着回到院子里,后面还跟着一只老黄狗,吭哧吭哧的摇尾巴。三房的人多,老老少少足有十五六个人,晚饭准备得十分丰盛。相比较二房高老太连米饭都舍不得的抠门,三奶、奶是个在吃食上绝不节俭的人,直径一米五左右的大圆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味道且不论,每盘菜都能看到油光——这在二房是根本见不到的事情! 高静媛想起之前在二房,高老太把油壶看得死紧,炒菜的时候只轻轻倾斜一点,末了还把逸出壶口外的油往里抹。刘氏多放了一点油,都要被她念叨许久,说是败家。从这么看来,在三房的日子还算不错,至少吃食上亏待不了自己那柔弱的肠胃。 因是二房的人,高静媛算半个客,是唯一一个坐在饭桌上的女孩,虽然是最下手。首座是高三太爷,他老人家别看一个乡下土老头的模样,在家却是绝对的权威。三个叔叔禄叔、寿叔、全叔都是高高大大,老爷子不发话,都不敢坐,只眼巴巴的望着老爷子身边摆着的那坛杏花酒。 老爷子慢悠悠的抽了一袋子旱烟,这才动了筷子,其他人陆陆续续坐下开始吃饭。大人们说的当然是连云山的茶园,看其神色,应该进行得非常顺利。小孩子们则有自己的世界。八哥高守诚坐在静媛的旁边,一边飞快的往嘴里塞东西,一边跟她说话,“你怎么接了那个大胡子的拨浪鼓?以前你不是说那东西给小孩玩的么?” 高静媛撇了下嘴,“是小孩玩的,我不给小十了啊!” 在她的旁边,是一个奶声奶气的男童,占着一大片空桌。据说是收养的小孩,名叫高守节,只有三岁大,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望着哥哥姐姐空间神舍。高静媛以前了解的不多,现在到了三房生活,才疑惑——高家又不是没男孙,干嘛收养孩子?就算收养,也该是现在还没儿子的寿叔、全叔,怎么养到禄叔的名下? 她深深的怀疑,小十是禄叔亲生的,是他跟外面女人生的孩子。因为四哥、八哥和高萱姐儿的亲生母亲,卧床已经有五六年了,病病怏怏,估计……咳咳,长辈的房事不是她该问的,不过男人么,可以理解,三年五载守着不能碰的媳妇守活寡,有几个能忍住不到外面偷腥的? 小十睁着懵懂的大眼睛,一只手抓着高静媛给他的拨浪鼓,另一只手则抓着勺子。他不让人喂,四婶把他身边的桌子空出来,菜和肉都切得碎碎,放在他碗里。他人小个子矮,就站着,用勺子一勺一勺的挖着吃。挖得到处都是,还有从嘴里掉出来的饭粒。等他吃完了一碗,四婶又过来,把溅出来的饭菜划拉划拉,再放进碗里,小家伙继续用勺子挖。一顿饭要吃个半天。 刚开始,高静媛十分不习惯,好像看新闻一样看着小家伙。不过待了两天,忽然觉得这算不是“独立”?这么小的小孩就知道自己吃饭,比那些追着不肯吃饭的小孩子,强多了吧? 大人们对此也见怪不怪。 高家十分重男轻女,别看小十只是个私生子,生母不详,但他是男丁,就有上桌吃饭的资格。辛辛苦苦做了饭菜的三奶、奶李氏,都没这个资格。她得端着炖得烂烂的饭菜给太婆送去。如果那一天太婆心情好,希望看见一家子团团圆圆,这才让儿媳妇孙媳妇上桌,否则女人们都得在厨房吃。 包括三房最漂亮的萱姐儿。 高静媛来了三四天,就没跟这位姐姐一起吃饭过。她的心理啊,充满了许多不公不甘的念头。这要是换到现代,如高萱姐儿这样漂亮又乖巧的女儿,还不被父母当成眼珠子疼爱?可这个世界就不同了,再漂亮的女儿那是人家的人!呆得越久,高静媛越是深深刻的了解,在高家很难有出路。 老老实实的等到长大,然后跟猪猡一样论斤称两的卖掉? 这太不符合她的审美观了,也严重挑战她的底线。这几天,她一直寻思,自己应该怎么做?不想离开高家,那怎么在高家“闯”出个未来?帮助高家发家致富?算了吧,高家再富有,也不是她的钱。她还要担心高家富有了,奇货可居,把她卖出更高价码呢! “小元元,你在想什么?跟你说话呢!” “啊?八哥,什么事?” 高守诚郁闷的瞪了她一眼,“今天那个大胡子,一看就不是好人,以后少跟他热乎。” 说的是阿蒙?高静媛暗中嗤笑,心想那个大胡子应该年龄不大,就是毛发过于茂盛了些,让人误会他的真实年龄。 “八哥,我才没跟他热乎呢。” “瞎说,我都看见了,你拿了他的糖!”高守诚化身义正严词的兄长,谆谆教育幼妹,“我爹都说了,外面有一种坏人,专门用糖啊,小东西什么的骗小孩!等你不注意,给你下药,等你醒过来,都离家八千里啦!” “那我,我不是想吃么!” “想吃也不行,忍着!” 四哥高守诺淡漠的看着几个弟妹,英俊的面容没有什么表情。就算小十挖饭的力度过大,米粒飞溅到他的衣服上,他也只是随意的拂掉。直到高静媛的嘟着嘴, “哥哥都是坏蛋!八哥不让我吃糖,四哥也坏,我看到你把麦芽糖给陈家的娇娇吃了,就是不给我!” 高守诺脸上的淡然维持不住了,迎着父兄责怪的眼神,不得不辩解,“那是陈家哥哥托我送给她妹妹的。” 第二十一章 闻身份外乡访客(上) 一句话就解释完了,见祖父高三太爷和父亲高祈禄面色缓和,高守诺瞥了一眼小堂妹,竭力压制住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对此,高静媛恍然不觉,失望的用筷子戳碗里的饭,“哦,是陈家哥哥带给陈家娇娇的?为什么都是哥哥,不给我带一点呢?” 轻轻的抱怨,听得高守诺额头青筋一跳——他为什么要带?简直无理取闹! 可是“家”是什么地方,从来不是你觉得有理,就能理直气壮的。高三太爷能允许高静媛上桌吃饭,就代表某种程度上对小姑娘的看重,咳了一声,看着自己的大孙子,“麦芽糖几个大钱?三五文能买一大包了!下次去镇上,带个几包来!” 末了,加上一句,“累不到你!” 是,是没多累,可凭什么啊?高守诺憋着气,胸口急剧起伏了两下,闷闷的应了,“是。” 高守诚见兄长一脸黑黑,连一个斜瞟都懒得丢过来,压低声音,偷偷的问高静媛,“你干嘛惹他啊?大哥最近心情不好。” 高静媛也低声说,“我心情也不好。” “嘿,小丫头,你懂得什么。给你好吃的,你能乐上一整天!” 是么?她又那么傻大妞? 高静媛楞了一愣神,随即发现自己面前一盘土豆炸丸子快没了,立即抢了几个过来,狠狠瞪了一眼八哥高守诚,却看见后者一脸笑意,漆黑的眼睛分明在说——我说的没错吧? 高静媛:…… 真是的,她明明心里藏着比大海还深沉的无奈,比天空还广阔的遗憾,比有情人不能相守一生还要刻骨的悲伤,怎么没人能看懂呢? 别说看懂,就连透过她稚嫩的六岁稚龄女童外表,看穿她内里芯子换了,高家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竟木有一个人! 一个都木有! 所以,她比烟花还寂寞啊! 高静媛越发觉得自己这辈子活得好没劲儿。她害怕被人拐卖,落入不堪的下场,可留在高家。想想未来十几二十年,她永远找不到一个志同道合的知己,找不到理想的伴侣,甚至找不到真正关心她内心声音的人……这样的活着,也就是活着而已! 在高家三房住了七天,影响高静媛性格形成,乃至一生命运转换的契机来了乱世修神传最新章节。 可能有人要问,高静媛明明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怎么会“性格形成”?她前世活了二十八岁,性格早就定型了啊!这就要重点阐述下——环境对一个人性格的重要影响。举例,众所周知,军队是个熔炉,尤其是那最优秀的尖刀部队,管什么胚子进去了,出来都是一块精铁、好钢。当过兵的人,和没有当过兵的人,绝对是两样。 在高静媛还是林芳雅的时候,是个在孤儿院待了不到两个月的孤儿,她懂事起就知道一定要讨好养父母。后来的二十年,她一直按照养父母的期望,要求自己,塑造自己。变成淑女不是她所愿,知性、沉静、淡然、优雅,并不是她本性。 至于穿来后的愤世嫉俗,愤怒不甘,伤心绝望,也不是她的本性。 过惯了压抑的日子,高静媛的本性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那两个人再来的晚一两年,对他人情绪非常敏感的高静媛,或许为了伪装,就把本性中的头角缩回去。可来者太恰到好处,高静媛刚离开二房,短时间内不会回去了,跟三房的人还处在磨合期,她们就到了! 那一天,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天空很蓝,飘着几朵云。高静媛跟几个小伙伴在老槐树下晚“跳房子”。 这个游戏就是蹦蹦跳跳,说穿了,无聊至极。可几个小伙伴玩得不亦乐乎,你来我往的,单脚跳得满头大汗。 高静媛的身体里面毕竟禁锢的是成年人灵魂,教会了小伙伴玩法,就躲在老槐树下休息。数着脚底下忙忙碌碌的蚂蚁,用木棍制造诸多障碍,正如老天爷对她做的那样。 “小朋友,请问高老庄还有多远?” 高静媛抬起头,见是两个外乡人,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多岁,女的五十左右,穿得十分体面整齐,茫然的说,“啊,你找猪悟能啊?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姓朱的人?g!” “啊?朱什么,不,我是说,我们不找姓朱的。小朋友,你知道高老庄吗?” 高静媛心说,我能不知道吗?高老庄有个高翠兰,差点让猪悟能放弃西天取经了。如果高翠兰能接受猪鼻子的猪悟能,或许后者就不会受戒离开高老庄,那西天的路上就少了一个人,西方也少了净坛使者。哎,她果真无聊了,这种假设有什么意义? 这世上,都没有一个人能听懂她的玩笑! “小朋友,你怎么不说话啊?” 两个外乡人好言好语的问不出,有些生气,不过对着几岁的小孩子发作不得,就转头问其他孩子。其中的陈家娇娇,跟高静媛同岁,扎着俗气之极的麻花辫,歪着头,“高老庄?我不知道。” 外乡人心说问小孩估计问不出什么了,步行几步去问大人。一边说话一边比划,终于问清楚了,连忙背着包袱走了。 高静媛压根没放在心上。等陈家娇娇跳不动了,才到叉路口,各自回家散了。 “小元元,快过来。” 一回家,四婶婶沈氏一把拉过她,开心的说,“快跟我去,你外祖家的人到了!” 外祖家?难道是那两个外乡人? 高静媛一惊,随即无所谓了。古代跟现代的思想不一样,儿子女儿同样负有抚养义务。在古代,女儿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人,外祖差了老远呢。比如说万一某天她亲爹亲妈都不在,有资格监护她的人只有叔伯,哪怕堂的,同族的,也比外祖一家更名正言顺! 第二十二章 闻身份外乡访客(下) 此时的高家二房热闹之极,里里外外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高老太难得换了年前新做的绸子花袄,头上抹了桂花油,抿得一丝不乱,坐在炕上。对面是那位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两个人客客气气的说着话。话里话外,不离远在他乡的高祈恩和房氏那对夫妻。 屋外,那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把带来的礼物一样样摆出来,东西不多,样样精致。常年在闭塞的小山村的高家坡人,哪里见过?这个也稀奇,那个也好奇,都睁着大眼过来看。 四婶婶沈氏拉着高静媛过来的时候,人群让开一条道,仿佛才意识到她是不同的,有一门显贵的亲戚! 高老太这几天喜事连连,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好些。“老姐姐,这是小元元,小孩子家家就知道调皮捣蛋,又疯哪去玩了!到处找不到你影儿!快过来!见过你外祖母的……” 高静媛反应快了些,赶忙脆生生叫人,“外祖母!” 吓得那名老妇人赶紧起来,福了半福,“媛媛小姐,奴婢可不敢当!奴婢是侍候您外祖母身边的下人,庄嬷嬷,这回是受托过来看望您。” 高静媛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她使用敬称“您”!对方还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没等她深刻感慨封建社会的等级,就听高老太道,“老姐姐,你已经不是下人了,不是说,放了身契回家养老?干嘛还行礼,她小孩子家家的,受不住!” 好说歹说,总算把庄嬷嬷按在炕上继续说话。 “你也不容易,元宝出生的时候,我去你们侯府走过一遭,那规矩……啧啧,我那亲家常说,你跟她亲姐妹一样,要不是你守着她,她多半挺不过来农门春色最新章节。可怜她那么好的人,就这么去了!哎!” “太姨奶/奶是笑着闭眼的,走前说自己有儿有女,没什么遗憾。亲家夫人也是有福的,太姨奶/奶每个月去法华寺六姑娘和六姑爷求签,次次都是上上。这回我那不成材的小子去了应州,听说六姑娘和姑爷精神可好呢,还有大少读书也好,已经进学了,将来跟他爹一样,金榜题名!” “那就好,那就好!”高老太乐得合不拢嘴。 耳朵努力收集每一个字,分析其中的意思。高静媛茫然了,她一直以为自己穿到古代落后贫民之家,附身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前途渺茫,看不到任何希望。 却不知,在古代,富不一定贵,穷,不一定低贱! 士农工商,某种程度上说,耕种的农家,比好多人家世清白呢!穷怎么了?朝廷每隔三年开科取士,不说全部,至少有一部分是鲤鱼跃龙门的寒门士子。 微乎其微的几率,竟砸到高静媛的头上。她那老爹,出门多年,不是去经商,而是在一个贫瘠之地当官。虽然是芝麻粒大小的官,没有油水,年节都寄回不了什么财物,反而跟家里要了不少,但,那是官啊! 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高静媛将来不会嫁给一个土老帽,少说也得跟门第匹配得上! 同时,外祖一家也不寻常。 竟是侯门之后! 当然,如烈火烹油的权势人家是不会吧女儿嫁给普通士子,庶出也不行。高静媛的外祖父,是最后一代的“云阳侯”,到她舅舅这一代,侯门的牌匾已经摘下来了,换上“威武将军府”。这威武将军,也不是什么实权人物,仅是封号而已。一句话,云阳侯府可不能跟尚了公主的林阳侯府相比,虽然两者的上五代老祖宗可能是同一批封侯的,关系莫逆。 高静媛理清了自个儿的身世关系,顿时感觉轻飘飘的。不是她轻浮,乍然知道自己身份不同,就以为自己不同寻常了。而是,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对于高家的意义! 不仅是一个孙女那么简单啊! 首先,她亲爹高祈恩,是高家目前最有出息(当官嘛)的人。她的母亲,是高家出身最高的媳妇。她的未来,很有可能是政治联姻,嫁给某某对父亲、兄长仕途有帮助的人家。应该说早已预定好了,不是高家随便谁谁都可以插嘴的——尤其是刘氏! 她的心中的大石落下,除非再一次天降红雨,大通河把两岸全都淹没,否则是不会出现她被卖的可能了。 做政治联姻的棋子……不好么?比起嫁给山沟沟的莽汉,一到天黑就熄灯ooxx,天亮了就没完没了的做家务,种田养猪,不到三十就头发干枯,双手粗糙,脸上满是沧桑岁月留下的痕迹,嫁到至少出身不差的人家,这意味着她至少不用吃物质上的苦了。 高静媛不觉得自己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孩,可不得不承认,当精神上永远不能得到满足的时候,唯有物质的丰富才能弥补她无端被穿受到的心灵伤害。 庄嬷嬷母子逗留了两个多时辰,之后在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走了。留下诸多礼品,有的分给三房,有的则送了其他邻居。另外,庄嬷嬷塞给高静媛一个金灿灿的长命锁,这是无缘见面的外祖母留给她的。给高老太五十两左右的白银,说是裁衣服。 最后,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母亲大人送来的小木匣。 高静媛打开看了一眼,一脸悲催。 老天爷,非要这么绝,打开一道门,就得关上一扇窗吗?多给她留些余地行不? 第二十三章 生觊觎家庭不和 却说高静媛的父母千里迢迢托人带什么东西来了?小木匣一打开,高静媛的脸色就变了——竟然是一个包铜的小镜子。换到前世的旅游区,这么巴掌大的小镜子,估计能卖六七块钱?撑死了也不会超过十块。 但现在,这块镜子据说“价值不菲”,并充分说明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不是不惦念大女儿,要不能特意送这块没有女人不爱的东西来? 高静媛拿到后,心里绝望——看来她别指望长大了,烧玻璃制镜子来发家致富了!随手拿着,看了下自己现在的容貌。头发黑中带黄,既细且柔,要不能叫“黄毛丫头”么!肤色还算行,比想象中的白一点,至于肌肤细腻光滑,小孩子的肌肤一般都比大人好吧!五官呢,额头不高不窄,小耳朵,小鼻子,小嘴巴,唯一值得称赞的是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双眼皮,给这张平淡无奇的脸孔增加了几分美感。 论容貌,不说比高家最漂亮的女儿高萱姐儿,就是比起高莺姐儿也略有不及。不过高静媛并不失望,女儿家长的那么漂亮做什么?在她没有丝毫自保能力,将来婚姻完全操控在他人之手的情况下,还是长相平凡更好! 小镜子玩了大约五分钟,她就腻了。 可是闻风而来的大姑娘、小媳妇,早听说大嘴巴的刘氏说起远方的哥嫂送来一样“奇物”,能把人的毫毛照的清清楚楚,纷纷又来到高家。有的带了点瓜子仁,有的带着糯米粑粑,客客气气的拉扯家常,不过眼睛却望高静媛身上使。 高静媛没那么小气,就把小镜子借给人,同时,暗暗观察个人的神色。那出嫁的小妇人,看见自己青春美貌,喜笑颜开;生了几个孩子的,脸上不同程度长了雀斑、皱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声叹息;还有年老抱孙子的,看到镜子里的自个儿,倒没怎么在意,笑着说起自己跟蔫了了青瓜似的,不水灵了。 看到她们,高静媛想到自己,不由得庆幸——幸好她的父亲鱼跃龙门,考上了进士,当了官。否则这些女人,就是她的未来! 高家坡足有五六十户人家,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家里的女人似乎约好的,都往高家去。最多的时候,小婶婶刘氏足足接待了十多个嫂嫂婶娘。因为镜子跟别的“奇物”不一样,哪有人会看厌自己的?刘氏见状,动了心思。 照镜子么,又不会吧镜子看坏了,要是留在她屋里,这也是一笔外财。 不得不说,刘氏的算盘打得贼精。却忘记了,高静媛为了避开她,已经去了三房住,还能对她进一步忍让?她想昧下,也得看人好不好欺负庶女有毒最新章节! 晚上,刘氏喜滋滋的把小镜子放在枕头边上,喝的醉醺醺的高祈德回来了,闷头到处翻箱倒柜的找。 “你干啥呀?” “你把人家元元的东西放哪里了?” “哦,我说什么东西!那个,我收起来了!” 高祈德伸手抓着刘氏的胳膊,“你个没脸没臊的,抢人家小孩东西干什么!” “我那不是怕她小孩子家家,没轻没重,把东西摔坏了嘛!”刘氏一脸“我是好心”的表情。 “那是大哥大嫂给她的,就算摔坏了,也轮不到你使。” 刘氏气了,“怎么了,我咋就没资格使?我不是你媳妇,不是你孩子他妈?我亲,还是你侄女亲?我说你也长点心眼,别什么都是大哥大嫂的!家里的地是我们种的,爹妈是我们养的,连他们的女儿也是我们看了这么大。他们在外地当官做老爷夫人,我们呢,什么都没有!” 然后一句话东扯西扯,话题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数落个不停,“镜子值多少银子?好东西他们都留给自己孩子了,我们两个呢,没功劳也有苦劳,什么都没捞到!我就喜欢这块镜子怎么了?难不成我嫁到你们家八年,连块镜子都不能使了?你把你妈叫来,我们评评这个理!高祈德,你要不给我说个清楚,今天,就甭想睡觉了!” 高老太吵得头都大了,不得不压制自己的亲儿子——不然呢,儿媳妇怀着身孕呢!万一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小九,你少说两句。镜子给你媳妇照两天,回头再给小元元送去。” 刘氏听到婆婆也站在她这一边,得意的冲高祈德扬起下巴。 高祈德的脸色涨红,他性格特别老实忠厚,侵占别人财物这种事,从来没做过!今天媳妇要撒泼耍赖要夺走小侄女的东西,这让他十分难堪。 “妈,你不能老惯着她。不是我们的,就不能要!” 高老太想要息事宁人,劝道,“又不是什么大物件,巴掌大的镜子而已。你大嫂娘家,连整个人大的镜子也有呢!再说,又不是借了不还。算了吧。” 刘氏接口,“就是,大哥大嫂是做官的人,怎么会计较小东西!尤其是大嫂,最善良大方的,说不定知道我喜欢,主动送我也说不准!”竟然曲解高老太的意思,打算趁机留在自己手里,不归还了。 高老太听说,心里也怒。高家最穷最穷的时候,那时候逃难吃树根,也没说抢占其他人的东西不还了啊! 高祈德则对媳妇怒目相向,“够了啊!其他事都由得你,镜子你必须还!今天就给我送回去。” “凭什么!”刘氏跟刀割她心头肉一样尖叫起来,“我说不给就不给。” 高祈德无奈的对高老太说,“今天长房那边的人也听到信了,小元元说镜子被她小婶婶拿走了,想托大侄子写信给大哥大嫂。” “什么?”高老太对大儿子最没脾气,一听说大儿子可能知道,就让刘氏赶快还回去,别让小元元写信了。 刘氏气的眼睛通红,“你们……都欺负我!我在这个家,连个毛丫头都不如了!” 说完,就把镜子给砸了! 前面说过,这块小镜子是包铜的,意味着它的做工也就一般,顿时碎成五六片。 第二十四章 都是镜子惹的祸 场面静了约有三四秒。在那一刻,刘氏自己也没有没反应过来——她还指望用镜子多赚点小财呢,哪是真想摔碎了啊!看到裂纹,她马上后悔了。不该一时冲动,把“财源”给坏了! 高祈德呢,早就受够了刘氏的无理取闹、撒泼耍赖,熊熊的怒火上来,一巴掌就扇过去!气的脸色都变了,“你作甚砸它!你作甚砸它!”老实人,再多骂人的话也骂不出来,反反复复就这两句。 刘氏被打蒙了,成亲这多年来,第一次挨嘴巴,顿时捂着脸,嚎啕大哭,“你打我!你打我!就为了这破东西,你打我!”她想上去跟高祈德拼命,可哪是高祈德的对手,一只手就按得她不能动。 刘氏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人家怀孕,家里上上下下当眼珠子看,生怕出一点事故,她倒好!还挨嘴巴子!越想越伤心,打不过大的,好,她打小的! “我要你做什么!还没出生呢,你爹就往死里弄我,生了你也没用!干脆现在就弄掉你!”她在这个家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没得到一点尊重。喜欢点什么东西,已经到手了,还要夺走!她砸东西怎么了,自己得不到,也不让那毛丫头得意! 再说高老太。儿子媳妇当着她的面,都动手了,她心里那个火啊!老人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了。虽然地上碎了的镜子也挺值钱的,但怎么比不上她的宝贝孙子。忍不住呵斥,“阿九,算了,小东西而已,就算小元元真的写信告诉你哥,回头我跟他说。” 这是害怕大哥生气的事么?高祈德是对媳妇彻底失望,贪财能忍,连小孩子的东西也贪,仗着有孕可劲儿闹腾!没事也要生出事来,看到别人快活她心里就不高兴!他觉得刘氏面目可憎,心眼更是变黑了,再也无法同处一个屋檐下。不过亲娘的态度很明显,他不能不听,同时也觉得自己动手打女人实在太掉价,转过头,摔门就走了。 高老太在后面追,“阿九,你去哪!这么晚了,早点回来!” “妈,我晚上不回来睡了!” 刘氏在后面哭得更厉害了,“你走你走,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最好死在狐狸精的窝里。” 高老太气的两手发颤,要不是看在刘氏肚子的面,她也想上去打两耳光。夫妻吵架是一回事,干嘛打自己的肚子像六哥一样活着!这是威胁谁呢?强忍着怒气,劝了刘氏两句。刘氏只是哭,眼泪哗哗的。高老太让她用水洗把脸,她也不依,冲门口喊, “我就要给别人看看,他高祈德是怎么对我的!我现在怀着身孕,吃不好睡不好,唯一喜欢的就是这么个东西,他怎么也不能由着我的性子,让我多玩一会儿!他根本不关心我,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 “胡说八道!你们成亲八年,才小宝一个。怎么会不想要孩子!” 高老太劝来劝去,没什么效果。末了,她想到碎镜子的主人,骂道,“小元元也是,好端端要给她爹妈写信干什么!” 要不是她说要给老大写信,阿九能愤怒的找媳妇算账?不着媳妇算账,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高老太以朴素且直观的思维逻辑,推延到高静媛身上,觉得过错都是小孩子家家不安分,挑拨家庭不和。第二日,就去三房找高静媛。 正巧,长房的高守礼也在三房。因远在千里之外的高祈恩,一直记挂着高守礼是家族中最有希望金榜题名的子孙,同样送了东西过来——一块说不清什么木料的镇纸。 高静媛见到礼物,心里对素面谋面的父亲有了一点清醒的认识。当官做的好坏不说,这寄回来的东西的确很讲究。比如镜子,非常罕有,应该说价值不菲,普通人买不起,有受贿的嫌疑。但这东西来路明显,稍微一查就能查到,所以反倒能撇清嫌疑。再比如这镇纸,木头的,非金非玉。木头的定价很难,普通的路边随手可见,贵的呢,比同样重量的黄金还昂贵!所以一块镇纸看不出什么,最苛责的人也无法以此定罪。 女人爱美,送镜子;镇纸寓意不同,送给侄子。 两样礼物选得都是再合适不过。 这样很好,她不希望亲爹是个糊涂官,将来连累到她变成犯官之女之类,那才倒霉呢! “哦,小礼也在啊?”高老太看到高守礼,倒还客气。就是看到高静媛,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不玩去,在这里打扰你大哥哥在什么!” “我不去玩,我等着大哥哥给我写信呢!” “什么,你还真写信?”高老太眉毛一竖,拽着高静媛的衣领就往外拉,“写什么信,不准写!” 都是说写信闹的,高祈德一个晚上都没回家了。 高守礼十分奇怪,“二叔祖母,为何不让静媛给叔父、婶娘写信?别说那是她至亲父母,许久没有通信了。就算是别人,受到礼物也该回信表示感谢啊?” “啊?什么?感谢?”高老太松开手。 高静媛低着头,撇撇嘴,再抬头时,换上天真无邪的表情,“阿婆,我想写信,问爹妈的身体好不好。还有我大哥,妹妹,还有弟弟,过的好不好。” 高守礼笑眯眯的看着小堂妹,“你放心,我一定写好。” “写完给我看看。” “哈哈!”高守礼觉得小堂妹很有趣,自己不认得字,还不放心他呢! “好,好!一会儿大哥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你,好不好?” 高老太忽然发现自己误会了,原来小元元不是写信去告状,而是问候老大夫妻。也是,这么小的孩子,平时看起来傻乎乎的,没心没肺,但哪能不想念父母呢?要是她父母还在……怎么会让她住到三房去! 这么一想,对高静媛有些内疚。再想到那块碎裂的镜子,愧疚更多了。 第二十五章 父与子(上) 高老太一向大大咧咧,粗枝大叶的性子,难得良心发现。不过她的补偿想法非常简单,再把小元元带回家呗。她一个人实在顾不过来,怎么办呢?想来想去,想到三个嫁出去的女儿了。要不,回头喊女儿们回家住几天,轮流来? 高老太根本没意识到,二房现在家无宁日的根源在哪里,怎么做才能真正改善关系,只一心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结果呢,不仅没得到感激,反而人人含怨。这是后话,暂且不说。当高老太无奈的把破碎的镜子还给高静媛,后者其实没多大感触。 刘氏那个人什么性情,她还不知道吗?借给她的东西就没指望能回来。再说,一面小镜子,几块钱的东西,她至于小气的斤斤计较吗?不值啊。不过,身旁另一个人则吃惊的站起来, “谁人这么不谨慎,摔坏了水晶镜子!不知道这枚镜子价值百金吗?” “啥?小礼,你说啥?这镜子值多少?” 高守礼心痛的摇摇头,“二叔祖母,这不是钱的事情,而是有钱也买不到。我那同窗,为了给家中小妹的生辰礼上填上一面镜子,耗银百两也无用,最后搭上不少人情,才辗转得到一面,比这个还小呢。听说镜子之所以昂贵,原因是贵妃娘娘家的工坊研制出来,一年才出那么多,专供皇亲国戚。少数流落出来的,谁不是家家当宝?这面……竟然碎了,太可惜。” 一边说,一边叹息。 高老太知道高守礼是长房的长孙,吃的用的都是高家最好的,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连他都直呼可惜,可见镜子是非常值钱了。这下,她也心痛,可碎了都碎了,能怎么着? 高守礼朝小堂妹高静媛眨了眨眼,唇边弯起一个弧度——虽说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他是高家的长子长孙,将来要做高家族长的,怎么可能对家里的鸡毛蒜皮毫无所知呢! 为高静媛写好了信,并再三保证,一定会寄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叔父婶娘,这才离开了三房,回了自己的家像六哥一样活着最新章节。 高家长房,坐落在一片青山秀水之间,四周没有什么农田,只栽种着几亩桃花树。现在桃花的花期过了,只有青色的小果藏在碧绿的叶片之间。高守礼漫步在桃花林之间的小道中,怡然自得。 他今年十四岁,在县学里二十多名同窗,不是没有比他家世更出色的,可无论为人处世,还是读书方面,都远胜同龄人,最受教谕的喜爱,也难怪他内心骄傲。自觉聪慧的他,轻易而举的“解决”了小堂妹的危局,不过用了几句巧妙的话。越是想,越是得意。 回想刚刚高老太那心痛又强忍着,自己宽慰自己的表情,他很是开心。不过,小堂妹还是太小了,浑浑噩噩,智商未开,恐怕压根不知道他说什么吧!不然,一定会对他这个大哥哥感激无比。 回到家中,先去了后宅母亲翁氏行礼问安,见了姐姐、妹妹、弟弟,送上礼物,随后才去了父亲的书房。以前不是这样的,应是先去父亲那边聆听教导,随后再去后宅与母亲相见,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共进晚餐。可因为他这两年在县学的时间太长,面对各色复杂的关系,难免有处置不当的,需要父亲的指导——有时父亲畅谈大论时,需要一两个时辰呢,不好让苦候儿子的翁氏等待太久,这才改了规矩,一回家先去看望母亲。 高家族长,高祈瑞坐在书房里等待长子。他相貌清俊,儒雅温厚,穿着蓝绸镶白色缎边的直缀,双手榜样的很好,大拇指带了一枚玉扳指。看得意的长子行礼,目光和善,摆摆手,让他坐在对面。 “最近在县学可好?” “回父亲的话,儿子在县学一切安好。这几次教谕出题考验,儿子听了父亲的话,偶尔得个第一,平常跟同窗论论诗书,偶尔出去游玩参加宴会,该严肃的时候严肃,该玩笑的是后玩笑,倒是处得不错。再没人说儿子是出身乡野了。” 高祈瑞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从前教你作诗,有一句话你总是不解‘功夫在诗外’,现在可懂了?” 高守礼笑着点头,“出去了,有了见识,心中自有沟壑。不然一直局限于一亩三分地,永远做不得好诗。” 高祈瑞叹息一声,“你有感悟,极好。不过世上有一种人,只能说是天赋异禀,不能与凡人并论。”说着,提到自己跟高祈恩年轻时候,去京城参加科考,遇到了一名奇才。 “那人七步成诗,天花乱坠,我与你叔父当场便惊了,方才知晓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在县学里可能是出类拔萃,但放在整个郡城,放眼天下,不过通河里的鱼虾罢了。绝不可坐井观天,惹人嘲笑。” “是,儿子记下了。”高守礼同时,还把那奇才的姓名“萧衍”记住了,预备将来去京城的时候问问,到底是哪家的奇才?如今官居何职? 高祈瑞说完正事,这才说起家事。 “前些日子,你去了二房吧!那个跟连云山管事签约,分担责任,也是你出的主意吧?” 高守礼连忙站起来,他知道父亲不希望他擦手二房和三房的事情,怕分了心,耽误了他的学业。可是,二房和三房,人口多,又贫穷,将来说句不好听的,都是他的拖累!哪怕他为官做宰的,也摆脱不掉。好不容易有个好机会,让二房三房自己发家致富,怎么能错过? “爹,儿子是想……” 高祈瑞不听,摆摆手,“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高守礼一听父亲语气中似乎有些萧索,连忙跪下了,“爹,请听儿子说一句。儿子并非冒失的建议,而是切实托人打听过了,连云山三五年内无人过问,二房三房的叔父,都是懂制茶的,只要不出现天灾,亏本的可能性极小。” 第二十六章 父与子(下) 高守礼以“利益”说明自己并不是胡闹,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凭他在县学结交的同窗,说不定在春茶、夏茶上市的时候,也能帮衬一二,绝不会让二房三房血本无归。但他完全误解了父亲的一片苦心。 “你当为父为何不愿意你插手二房三房的事情?” “父亲不是说,怕儿子分心耽误学业么!” “呵呵,你自幼聪慧,换在别人身上处理这些家庭琐事,怕是头晕目眩,不知如何是好了。可你……为父自己知道,你不是分不清主次的人。为父阻止你,是不愿意看到二房、三房富贵。” “啊!” 高守礼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听到了什么,自己一直敬仰的亲生父亲,竟然亲口承认藏着龌龊的心思,见不得家族的其他分支超过主枝?不应该啊!他脸上的神情变幻,一时惊,一时痛,片刻后,深深的垂下头。 “父亲,一定有苦衷。” “哈哈!”高祈瑞拍了下儿子瘦弱的肩膀,“有些事情,也该跟你说明白了。你跟我来。” 父子两人来到祠堂。这间祠堂很是小,藏在碧树掩映之间。空空的屋子只放了几个人的灵位。最上,是高家长房的上任族长——高勿饶,以及他的两任妻室梁氏、马氏。下首,则放着高祈瑞的亲弟弟,高祈兆与妻子雍氏的灵位。 高家,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是五十年前迁移来的。 亲手上了一炷香,高祈瑞叹息道,“为父以前跟你说过,我们高家,一个分过三次家。你可记得怎么分的?” “孩儿当然清楚。”高守礼道,前不久,他还跟小堂妹高静媛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呢! “你祖父分了三次家,每次都是把自己的家产平分,你不觉得不公平?若是没有用这种分法,说不定我们现在的家产至少富裕两倍。” “祖父是长兄,理所应当照顾幼弟!” “好一个理所应当!”高祈瑞很是欣慰长子胸怀宽广,没有盯着那点失去的家产。但他今天要说的,不是光有胸怀就够了。“为父相信你将来也能做到……不过,这世上本就没有谁欠谁的。即便是长兄,也不能次次包容。” 细弱绳线的香缓缓的飘散,那高悬着的高勿饶画像,仿佛笼罩了一层神秘感。 “你两个叔祖父和你祖父,是隔母的兄弟。不是一母同胞,那便差了许多。况且家婆……原本是个丫头,出身十分卑微。你在县学呆了有几年,可知道那些大户人家,嫡出、庶出有多大差别?尤其是那等丫头生出来的,有些连奴婢都不如。如果没有那件事发生,你祖父恐怕根本不知道你二叔祖、三叔祖的存在! 五十年前,通河、红河、敬江突发百年不遇的大水。河水倒灌,淹没了许多城池星空妖皇最新章节。当时你祖父被困在在一处别院中,四周都是茫茫大水,求生不能。” 高祈瑞淡然的说着旧年往事,了了几句,听的高守礼心惊肉跳——虽然知道祖父一定挺过来了,但当时有多么惊险啊!险象环生,说不定几次和死亡擦肩! “你祖父是骑马摔断了腿,心情不畅,才到别院休养。谁知道竟然遇上了……哎,也是命。开始他组织了别院里的奴仆,带上细软,用平日里准备游玩的小舟逃生,倒也没有出什么乱。不过后期,听说整个云州都淹没了,家园被毁,亲人不见,人心便散了。有一天他醒来,发现自己身边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粮食没了,值钱的东西没了。连他那根镶金的拐杖也被偷走了。” 一个断腿的,不良于行的人,忽然发现身边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自己,该是何等着急难过? “这个时候,家婆带着你二叔祖父、三叔祖父也在逃命,遇到你奄奄一息的祖父。她一个女人,大字不识几个,也没有什么本事,带两个孩子逃生本就艰难了。你祖父把身上仅剩的钱财给了她,让她自己逃命去。 世上就有这么傻的人,她拿了钱财,不但没有独自逃走,反而卷了几个破袭,拖着你祖父走了。一路从云州走来,你二叔祖父和三叔祖父是靠讨饭为生,每天讨了一丁点粮食,都分你祖父一半。饿不死,也活不长。直到落脚在这高家坡,才渐渐由了起色。” 高守礼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老一辈还有这样的纠缠,难怪祖父临终前,念叨二叔祖父和三叔祖父呢! “可是父亲,那你为什么阻止二房三房富贵?明明有机会让他们过上富裕的生活!” “你二叔祖父是什么人?你三叔祖父是什么人?” 高守礼沉默了,半响才道,“二叔祖父颇为倨傲,常常傲慢不搭理人。三叔祖父……” “狭隘,自以为是!爹爹便直接跟你明说,他们都是成不了器的人。你二叔祖父还罢了,他这些年修身养性,比年轻时候不知所谓的狂傲强多了。可你三叔祖父,完全是得志便猖狂的小人一个!谁拦了他的路,他什么都不管,亲娘老子都不顾的。偏偏心眼小,爱记仇。三房若是贫穷些,最多被他心里恨上几日,没有大是非。可若三房富贵起来,为父都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高守礼吸了一口气,“原来父亲担忧,自己有一日无法替三房出头,出不了头,因此才压制三房的!” “不错!”高祈瑞点点头,转身看着父亲高勿饶的画像,“那等恩情,比骨肉血亲还胜几分。哦,一并告诉你吧。其实你祖父是有自己的嫡亲兄弟。可他们在危难时分,一个也没有想到你父亲,自顾自的逃了。后来,他们忏悔的想让你祖父回家,认祖归宗,你祖父拒绝了。” “当然拒绝。他们这么绝情!孩儿实在无法想象,要跟他们同处一个屋檐下!” 高祈瑞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意,“那如果为父告诉你,你祖父出身八大世家呢?还是嫡脉的嫡出!” 什么? 高守礼再一次觉得耳朵听差了,他他,他明明姓高啊,跟赫赫有名的八大世家有什么关联?要知道,八大世家,都是数百年的大世家,寻常人想搭上他们家的下人都难。何况是嫡脉的嫡出!陆傅张沈,陈云安顾,哪一个姓氏不显贵无比! “你祖父怨恨本家的无情,便改了姓氏,跟家婆姓高。落籍时把过去的姓氏抛却了。” “可是可是……”高守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思维混乱极了,理不清头绪。 “你还年轻,骤然知道一切,恐怕接受不了。回头细想吧。” 第二十七章 三条要求 高祈瑞把家族过往告知儿子,可是看见素来冷静自持的儿子脸色大变,不复平时的从容淡定,心里隐隐有点后悔。哎,守礼虽然聪慧过人,可毕竟只有一个十四岁,恐怕很难接受吧!及时停止话题,摆摆手,说了句“回头细想”,就不肯多说了。 晚饭时分,长房众人其乐融融的坐在花厅内共享晚餐。翁氏贤良,将家里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长女静娟高雅秀丽,小女儿静娴乖巧可爱,一家人聚在一起,气氛十分温馨。唯一不和谐的,高守礼紧皱眉头,一顿饭吃得是食不知味、魂不守舍,一时想的是长房深受二房、三房大恩,怕是很难还清了;一时又想,自己的祖父居然是出身大周八大世家之一,到底是哪一家呢? 他心里蠢蠢欲动,好想向父亲问个明白,他们父子原本应该姓什么?可看着父亲的表情,知道就算问了,父亲也不会告诉他。机械的吞咽两口饭,眉头清晰的写了个川字。 翁氏看见,不由得十分担心。儿子初进县学的时候,和同窗有些龃龉,有一次甚至额头青肿回来了。不过被丈夫开导过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烦心了。她是母亲,对外面的事情不大了解,只能求助的看向丈夫。 高祈瑞叹了口气,越发后悔,不该一时觉得儿子聪慧远胜同龄人,就告诉他这般隐秘。要是过个五六年,等他性子定了,再说就好了。不过,现在说了一半,恐怕更叫他悬心。 “守礼,等会儿跟我去书房。” “是。” 高守礼一颗心马上回到肚子里,暗想一会儿一定要问清楚。他的祖父,就算对同胞手足失望,那也不该改了姓氏,跟家婆姓高!祖宗宗法是大事,是立人之本,怎能说丢就丢? 当然,也免不了想到八大世家嫡脉的嫡出,那是何等尊贵?仅次于皇亲国戚。要是他回到家族,何必辛辛苦苦读书,以求金榜题名呢?从前是没有办法,只能咬牙逼自己,现在终南有捷径! 对高守礼心里这些弯弯绕绕,他父亲一清二楚。因为他也是过来人啊! “为父今天说得太多,或许不该提前告诉你。哎,你也大了,为父相信你会有自己的主见。关于要不要认祖归宗,本家但凡有一丁点顾念骨肉之情,你祖父也不会改了姓氏。” “可是,人怎可忘祖?”高守礼不赞同。 “还记得你祖父的名讳吗?” 高勿饶,勿饶! 这是到死都怨恨着呢! “你祖父自马上摔下,并不是伤筋动骨的大伤,养上两个月也就好了城市痞王。便是遇到那场罕见的大洪水,以本家的强大,及时去接,病没有那么困难。怎会困在孤城里弹尽粮绝?最后,所有仆人抛下他,让他在绝望中等死,要不是遇见倔强的家婆,他恐怕要活生生饿死!” 八大世家的嫡子,还是嫡脉,若是这么屈辱的死去,恐怕也能青史留名了。至于后来家婆带着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身后拖着破席子,养一个不能走的废人,这么明显的目标,本家真的有心查访,会查不到吗? 高守礼不蠢,也想到了,但八大世家的招牌太诱人了,他忍不住心生侥幸,“或许是有其他误会!” “呵呵,守礼,为父不是逼你做什么。你苦读八年,没有人比为父和你娘亲更希望你能展翅高飞、鹏程万里!若你想认祖归宗,为父不会阻拦,毕竟,将来的高家,还是你来做主。” 高祈瑞无疑是一个开明的家长,不会把上一辈的恩怨强加在后辈身上,慈和的道, “正巧,为父有位知己好友住在上京城,你过去替我送上寿礼。也去看看八大世家的派头,想想你是不是真要认祖归宗。先说好,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有三件事,你一定要做到!一是家婆的供养。只要我高家还有一子一女,就要负担起家婆的衣食,绝不可有半点委屈!否则人神共厌之!” 高守礼肃然回答,“这个当然!” “二是你两位叔祖父……他们的性子,为父都无可奈何,更别说你了。将来,万一有个那么一天,要保他们善终,风光大葬。三,就是将来无论长房、二房、三房有什么矛盾,香火不可断!记住了?” 高守礼一一铭记于心,重重的点一下头。 这三条,他当然能做到,也应该做到! …… 次日清晨,高守礼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以前他也自信,但出身乡下土财主家,跟出身八大世家之后,能相提并论么?现在他觉得,自己果然是出类拔萃的,不再斤斤计较几个月的读书时间,听从父亲的教诲,他决定向教谕告假——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么! 不过儿行千里母担忧,翁氏的提心吊胆也就可以理解了。“夫君,真的要让阿礼去上京城么?我怕那些人,不会放过他!” “哼,就算我们阿礼不去,你以为他们就不闻不问了?前两年,孩子在县学过的不尽如人意,但小孩子聚在一块哪有不磕磕碰碰的,那才正常。反倒是这一年来,阿礼身边的同窗换了几批,各个出身豪奢……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么!”说到这,高祈瑞真的是动怒了! 要不是他家教森严,恐怕寄予厚望的长子早被人潜移默化,改了性情。太可恨了!对自己无处使计,就冲孩子来!无耻啊! “他们打什么算盘,当我毫不知情?哼,当年下死手残害父亲,半点不留情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他们始终不死心,好,我就让阿礼亲眼看看,那些所谓的豪门世家,到底什么德行!” 翁氏是普通的相夫教子的妇人,知道的只是皮毛——丈夫一家本是士族之后,因为家族倾扎才被迫离开本家。现在本家后悔了,想尽办法让他们一支回去。 至于为什么,本家出了什么变故,她一无所知,也不关心。反正丈夫儿子做什么决定,她都是支持的。 而知道始末缘由的……自然是那位有特殊经历的傅胤之、傅公子了。 此刻的他,终于收到了姗姗来迟的家书,信手丢在一旁,转而问起了高家坡的一名看似无关紧要的女孩。 “什么,高元元,是江於县令高祈恩的长女?” 第二十八章 生疑(上) 傅胤之紧紧皱着眉头,苦思不已。记忆中,江於县令高祈恩似乎有三个女儿,长女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二十九妹”,将来成了……的那位。 有关那位的传奇可是不少,年仅十三岁时就名动京城,排在京城八艳的最末,后来更是力争上流,成了她本家的护身符。八大世家中这一辈的世家女,属她最聪明有手腕,可见其本事! 不过,傅胤之摇摇头,觉得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说起来,见过那个女孩有三面了。第一次,在落马坡的农贸集市,当时小女孩孤身一人望着四周,大眼睛里充满着警惕,精神紧张;再,是高家坡二房的宅院外,小女孩穿着朴素的衣裳,跟小孩子们一起蹦蹦跳跳,言笑无忌,可怜可爱;第三次也是在高家坡,他跟高勿争会面,额外多看了一眼小女孩,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回来时知晓人家把他侍卫的口中套出不少话。 心机手段,似乎有些重合处。但容貌,差远了把?那位可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料想儿时也必定出落得楚楚动人, 否则后来能美得叫杀她的人都下不了手么! 那么美丽……对了,傅胤之忽然眼眸一睁,想到什么地方不对劲了。错了!她不是她! 准确的说,高元元不是他以为的那位。男女有别,他虽然没见过那位的真容,依稀记得有一张肖像画流传出来,顾盼生妍,姿态翩然,极尽妖娆,尤其惹人注意的是,眉心有一颗殷红的朱砂痣。可那个叫元元的小女孩,面孔白白净净,没有! 她不可能是那位,但侍卫们亲自打探回来的消息,也不会有假。这就奇怪了。高祈恩的长女,但不是那位? 那她是谁? 她的未来又是怎样的? 傅胤之努力思索着,结果仍是一片茫然。罢了,不过是个小女孩,现在的高家虽然算是……的分支,且因愧疚将来得到很多补偿,可进了那家的门,女孩想要出头太难了。 尤其是出身乡野,完全不符合大家闺秀的女孩。 “去高家坡。” 傅胤之只思索了片刻有关高静媛的未来,就丢到脑后。现在他动身前去, 是为了高家三房要接受连云山茶园的事情。记忆告诉他,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好比金山银窝,能重活回到现在,是老天都看不过去,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呢,岂能放过金牌翻译全文阅读! 不过,恐怕除了他,谁也无法看出穷乡僻野的,将来能富得流油。几个忠心耿耿的侍卫觉得总往高家坡有什么意思,不值得多耽误时间啊,忍不住开口劝道,“少爷,老爷和夫人来信,说是已经明白了那事的始末,错不在你。” “嗯?”傅胤之扫了一眼桌案上的信笺,漫不经心的,“我看过了。怎么?” 什么怎么?侍卫们摸不着头脑,奇怪的道,“既然老爷都知道不关少爷的事情,那少爷就可以不必受惩罚去晋州本家跪祠堂了。” “哦”傅胤之无喜也无悲,随意的应了一声,然后,然后没下文了。 见自家的少爷仿佛忘记了最关键的——不用受处罚,就可以回京了啊!实在按捺不住,“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回京?” “可是老爷已经知道错不在少爷了啊!” “这跟老爷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傅胤之用淡漠的眼神扫了一眼几个侍卫,轻笑一声,“也许你们觉得,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需要你们来提醒?” 这句话说的比较严厉了,素来跟侍卫们同吃同住、关系和善的傅胤之摆出主人面孔,这才让几个侍卫感觉到——平时关系有多么好,但身份毕竟是不同的。傅胤之哪怕再小,他也是说一不二的主子,不是能随便欺负的。 刘大陪着笑脸,“那少爷的打算?是继续去晋州,还是回京呢。也好让小的们心里有底。” 这一次,傅胤之没有让刘大把“小的”改口。以前改,是让其知晓,他不是一个十分在乎尊卑小节的人。现在不说,则是告诫所有人,他还是有尊卑之心的!不是什么时候,他能都接受下人对他耳提面命! “哪儿都不去,我打算在这里呆上一个月。” “啊?” 阿蒙最藏不住情绪,“为什么在这个小地方呆这么久?少爷,万一府中来信,催少爷回去,那该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傅胤之想起自己被冰冷的拒绝,赶到老家跪祠堂,心中的郁闷排遣不掉,摆摆手,“父亲大人只是来信说明,他知道我打了礼部尚书朱公子的原因,不怪罪我了,并没有让我立刻转回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好好散心。” “呃,少爷心情不好,散心也是应该。” 这个借口并不高明,因为傅胤之真的被父母误解而难过的话,他应该快马加鞭的回京,把误会解开,一家人和好啊!怎么可能在外逗留这么久……老是往高家坡跑! …… 高家二房,二老太爷再一次见到了颜容俊秀、举止洒脱的萧小公子,十分高兴,拿出生平最得意的小雾隐待客。这“小雾隐”又叫芽茶,是最好的茶树去其顶端的小芽制成,泉水泡后芳香扑鼻,叶片嫩绿,袅袅的水气升腾起来,仿佛置身碧树云海之中。 “多谢老爷子款待。此茶将来必定名扬天下,恐怕此地都得更名茶乡了。” 如此直白的奉承,惹得高二太爷十分开怀,大笑声隔得老远都能听得到。 而与此同时,高静媛笑眯眯的接近怪蜀黍阿蒙, “你好啊,蒙牛大哥!” 可惜的是,人家知道她用心不存,闻言一跳,躲得老远的。 第二十九章 生疑(中) 高静媛还是第一次被当成身上有跳蚤的人呢,她撅着嘴,非常不高兴的说,“蒙牛大哥,你干嘛躲得那么远?你,你嫌弃我了吧?” 在这里,首先得承认一件事——容貌的杀伤力有多强?非常强!外貌协会的不用多说,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审美,对待自己喜欢欣赏的,难免多一份耐心。而换了讨厌的类型,对方做什么都冷淡,无动于衷。 高静媛通过一面小镜子观看过自己的容貌,但她前世习惯那张面孔了,你让她骤然接受一张稚嫩小女孩的脸,就是她的,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打心眼里认可。也就“哦,长成这样啊,没丑得不能见人”,就不关心了。 实在没办法坦然面对。 总觉得镜子里的那个人是外人,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没研究过,所以她还不知道她现在的面孔,跟漂亮美丽有点距离,可那粉粉嫩嫩的肌肤,大大的眼睛,挺而翘的睫毛,还有撅起的小嘴巴,有一个字专门用来形容——萌!好萌好萌的小丫头。 阿蒙一下子就被击中心房了,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渴望——好想捏捏她的脸哦!但是上一次的挫折还留下阴影呢!阿蒙并不蠢笨,以前去过多少人家,从来没发生过一次失察被套话的事,小丫头看起来可爱,内里么……于是在心里建了一层抵御设备。 “你真的不理我了吗?” 高静媛非常失望,眨这闪烁明亮的大眼睛,垂头丧气的转头走开。一步一回头,才走了两步,阿蒙那层薄薄的抵御设备就垮台了。让那么小的孩子伤心,简直是罪恶!这种罪恶沉甸甸的压在心头,让他恍惚,差点忘记了来时头儿的交代! 好在这次他聪明,不说话,而是直接把很多带过来的东西拿出来,如布偶娃娃,荷包香囊之类的塞给高静媛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高守诚疑惑,“元元,他怎么了?脸色古怪,想笑还是想哭?” “不知道,也许是大姨夫来了?” “啊,什么大姨夫?元元,你才认识他几天,连他又什么亲戚都知道了?” 高静媛无奈的仰头望天,她的人生多么悲悯,连一个可以讨论大姨妈的人都没有! 闲话不说,高静媛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八哥,你都听到那个萧公子跟我爷爷说什么了吗?” “嗯,听游)。你爷爷真奇怪,他不让九叔参与茶园的事,但这个萧公子一说愿意开拓销售渠道,帮忙介绍几家爱茶的大户人家,他立刻就同意了!还连连夸人家年纪虽小,却善于品茶,爱茶嗜茶,品性高洁——我就纳闷了,喝茶就喝茶呗,跟品性有什么关系!” 高静媛嘴角抽抽,不愿意被人贬低,“什么叫我爷爷好奇怪,他不也是你爷爷?” 说得高守诚举手投降,“是是,我说错话了。不过,你真不觉得奇怪?” “不觉得。我只觉得小婶婶又要闹了!” 高守诚立刻拍手叫绝,“小元元你真未卜先知,我也估摸着,这回小婶婶怕是要大闹、特闹了!” 两个小孩子在这里嘀嘀咕咕,果不其然,傅胤之刚刚离开,那边厢刘氏就闹腾起来。起因,当然是为了茶园! 刘氏的小腹微微隆起,但她早早将紧身做活的衣服给换了,穿着一身粉紫色对襟长袄,长长的下摆跟戏服似的,要不是袖子太短,估计直接可以上台甩水袖了! 这次她嫌弃屋子里吵架太过憋闷,场地换到二房的院子里,尖锐的哭声、喊声、叫唤声,一下子就吵得鸡飞狗跳,周围人家都知道了——摆明闹事嘛! “呜呜呜,我就是不懂,难道我家阿德不是亲生的,怎么三房一家都能,外面的小子也能,独独我家阿德不可以?前头说分产不分家,我们阿德分了什么啊,还有我这肚子,将来也不知是男是女。要是个丫头,养两年嫁出去就完了,要是个小子呢?呜呜,将来靠几亩田,能不能娶上媳妇还两说!” 高老太很是愤怒,但发财的事情硬是不准小儿子一家参与,心里有些亏欠——这种亏欠跟对高静媛的不同,是始终藏在心里没办法说出口的。只能好言好语的劝刘氏,“这话怎么说的,我们高家的孩子还有娶不到媳妇的?你别瞎操这个心了。” “呜呜,那可不一定!”刘氏气恼的揉着袖子,“五个指头还有长有短,将来我肚子里的这个,要是没本事,不会撒娇讨巧,跟阿德和小宝似的,指不定被人忘到脑后——好事从来轮不到,一遇到受苦受累的,全摊身上了!” 刘氏的绝招指桑骂槐,杀伤力不小啊! 高静媛跟八哥躲在一边偷看,高守诚嘿嘿偷笑,“我奶、奶说了,你奶、奶最后悔的就是让九叔娶了小婶婶。你看看她,这么多人在呢,还打公婆的脸。她以为肚子里有了一块肉,就能无所顾忌啦?” 高静媛板着脸不出声。 高守诚看着她脸色,以为是为镜子的事,连忙道,“你看着吧,这回有她的苦头吃!正好给你出气!” 如果高静媛告诉他,她其实一点也不在乎镜子,而且她非常理解刘氏这个时候为什么要闹,为什么无所顾忌的大闹,恐怕高守诚肯定会惊骇得看外星人吧?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在乎女人的利益。高二太爷想的是做官的儿子,哪怕再穷不能给大儿子增添一点授人把柄的事情;高祈德明知道自己利益受损,但为了孝道,为了家庭和睦,选择忍气吞声。高老太顺从丈夫,唯有刘氏看穿了自己和儿子不受重视的地位,心有不甘啊! 现在高静媛明白为什么刘氏总是讨厌自己了,嫉妒! 但明白归明白,要她原谅?不可能!一想到自己在集市上举目无亲,恐惧得不能自已,好似站在雷电夜的大树下,随时可能一道闪电劈死她,她就觉得,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 刘氏?高老太?还有高二太爷? 她对他们没有半点感情啊,所以耍点小花招,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第三十章 生疑(下) 生疑(下) 刘氏哭得不能自已,高老太和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劝她“怀孕不能哭,不然要瞎了眼睛”,又哄又骗的。又说了村头的某某就是怀孕哭瞎的眼睛,真实案例摆在眼前,刘氏渐渐的不哭了。可仍旧抽抽噎噎的,一副委屈伤心模样。 本来谁家没有几句拌嘴吵架的事?过日子么,劝好了,也就过去了。但刘氏故意把高静媛丢在集市,小心眼的某人一直念念不忘要报复——她人小胳膊短,亲手报仇是不可能了,比较下,动动嘴巴,说上几句挑拨离间的话还是轻松。 回到三房,高静媛故意把阿蒙送她的东西在四婶婶沈氏面前玩那个玩偶布娃娃,又把荷包挂在双胞胎堂妹薇薇的脑门上,看起来是几个小孩子没有心机的打闹玩耍,其实就等着沈氏、蒋氏动疑呢! “咦,这些是哪里来的?” 高静媛仰起天真无邪的小脸,“是蒙牛大哥给我玩的!” “蒙牛是谁?” 蒙牛是奶制品的大品牌——想这个作甚?高静媛咧嘴笑了笑,“蒙牛就是那个萧公子的侍卫啊?昨天还到我家喝茶。” “原来是那位……怪有心的,送这么多小孩子的玩意。也值不少钱吧。” “蒙牛大哥说,没花多少。他一年有两百多两银子的俸禄呢,等过两年他功夫更好了,做萧公子的贴身侍卫,一年的俸禄加上年节礼,一年能有五百两!” “天,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你知道五百两是多少?人家跟你吹牛你还当真了!”沈氏不相信,三房一家包下茶园,预期最高也就能赚五百两罢了,那蒙牛应该是个侍卫吧,还不是最高等的那种,何德何能赚五百两? 高静媛表现的就跟普通儿童一样,喜欢犟嘴,不服气的说,“元元说的是真的,蒙牛大哥说,他家公子的一枚玉佩就值这个数。还有他头上戴的冠玉,要两千两!” 越说越离谱了!沈氏捂着嘴直笑,倒是稍微有点心眼的蒋氏记在心里。回头她立刻跟丈夫高祈寿说了。高祈寿听了也觉得奇怪,小元元从来没见过外人,五百、两千,没人告诉她,她怎么知道的?第二天就找人打听了。 打听的结果很是骇然。 傅胤之这次离京南下,带了二十多个侍卫,平常跟他出门的约有六个。见多世面的人,一看他们的身手就知道不好招惹。 高祈寿的好友偷偷告诉他:不要打听了,这群人非富即贵!身上的穿戴不好估价,但他曾亲眼看到一个侍卫胯下的腰刀,银光闪闪——似乎是官制的! 普通人能随身携带刀吗?敢出门带官制的腰刀吗? 十几个侍卫保护着一个未成年的少年,这少年的身份不用多说了! 高祈寿听的咋舌,回去后一五一十的跟婆娘说了,“不知这位贵人怎么会来高家坡异能小霸王:纵意花丛。你回头跟四弟妹说两句,让她告诉二房的人,说这位萧公子是贵客!不可慢待!不管人家因为什么原因上门,不能得罪了!别让人家听说因他一来,家里就吵架。那谁还会登门?” 就这样,话经过沈氏的口,传到刘氏耳朵中。 刘氏的性格,说她自尊自强,太抬举了。但她的确比常人有更多的自尊心,换了良善明理的人,就当没听见,已经为这事吵过一回了,难道再吵?能吵出什么结果呢? 可她不,她就觉得自己吃亏了!吃了大亏! 萧公子是贵人,贵人看上了连云山的茶园,觉得是门好生意,想介绍给自己熟识的大户人家——这明摆着将来能赚大钱啊!可她一家偏偏不能参与,这不跟猫爪子在心里挠么? 她又不是沉得下性子慢慢等待的人,公婆偏心太过,她觉得自己要是不爆发,恐怕更得成透明人——没人在乎了! 这一次的大闹,都闹到长房那边去了。 高守礼刚从县学亲家回来,就听说二叔祖父要开祠堂,逼九叔休了有孕的媳妇。这要是别人,可能是玩笑话,媳妇有休,但没听说怀了自家骨肉的媳妇也要休!但高二太爷就不同了,他性子高傲执拗,大太爷高勿饶在的时候能制服他,旁的人……谁有这种本事? 高老太急得嘴上长泡,刘氏的行为太过分——上次的分产不作数,她要分家,还是要分大头,因为她觉得自己年轻,还能生,光分个几亩田地有个屁用?兄嫂一家去当官了,什么都不缺,怎么就不能给弟弟多分一份? 同时,刘氏还要参与连云山的茶园,她还让自己的娘家兄弟跟三房的人商量商量,将来有出产了,怎么分配才好?要立字为凭。 桩桩件件,都是打高家的脸。 高老太觉得刘氏做高家的媳妇,当没当自己是高家的人,对她十分失望,多年婆媳的感情都熬没了。偏巧,这个时候高老太的娘家人也听说连云山的茶园,厚着脸皮送来一袋面粉,说是也想加入。 高老太气得当场就晕过去了。 场面混乱得没法说清。可怜高家族长高祈瑞多么儒雅的人,两天下来听这个吵,那个闹,这个斩钉截铁非要开一面,头都大了一圈。为人子,高守礼自然不好现在就走,他也听了一耳朵闲言,向父亲献计, “不如由儿子去劝说二叔祖父?” “你?你有多大把握?” 高守礼朝父亲行了一礼,“父亲,二叔祖父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者,孩儿毕竟是大长孙,孩儿说出的话,至少能听进去两句。若是无功而返,父亲再做劝解也不迟。” 高祈瑞点点头,虽然心里不做多大把握,但也只好如此了。 入夜,高守礼仍旧带着书童,举着一盏灯笼到了高家二房。进了屋,不提其他话,只说自己在县学请了假,要往京城一行,长则半年,短则两三个月,不知叔祖父和叔祖母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他也好孝敬。 这么说话,高二太爷的神色自然缓和了,说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嘱咐“不可耽误读书”。 高守礼笑眯眯的应了,然后说高小宝年纪也不小了,该进学了,请什么老师好?光是??羲?业男悴牌裘珊茫?褪撬盗税敫龆嗍背健8叨膊幌臃常?托牡奶?拧?p>一个时辰后,高守礼告辞。 半点劝解的话也没说。 可高二太爷叹口气,熄了逼高祈德休妻的念头。 第三十一章 泄露 高家长房内,男主人哈哈大笑,难得丝毫不带谦虚的夸奖自己的儿子,“做得很好。你是怎么知道你二叔祖父一定会让步的?” 高守礼脸上挂着谦逊得体的微笑,依他这个年纪,能做到控制情绪已经很不容易。“呵呵,爹爹,二叔祖父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孩儿不谈其他,只说小宝的塾师要请谁?他老人家想到孙子,只好退一步了。再者,二房没有分家,家里有休妻的事情,对三叔的前程也不好,二叔祖父全部的希望都在三叔身上,投鼠忌器,自然熄了念头。” 高祈瑞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不仅是书本上的举一反三、一点就透,对人情世故上也有非凡的洞察力。如此优秀,除了让他骄傲外,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悲伤。 哎,造化弄人。如果没有那场洪水,父亲还是本家嫡脉的嫡出,身份贵重,不会吃尽了苦头,老死乡野;自己才能稀疏,就不多提;而守礼,凭他的才学、品德、样貌,再有本家的支持,将来的前途几乎不用多说,五十岁之前稳稳的拜相! 可现在…… 高祈瑞忽然对儿子有些歉疚。虽然他说了,尊重儿子的选择,不会强求后辈一定要对二房三房的人报恩什么,可他根本就没打算回到本家! 若不然,只要他一句话,高家早就去了上京城,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怎么会在穷乡僻壤里与草木同朽! 可怜高守礼再聪慧,也没看出生父的“心口不一”,一直以为父亲让他去京城,是提前了解本家的情况呢! 接下来的两天,高守礼继续收拾行囊,同时告别同窗友人,和母族的一些亲戚吃饭——好些人是一辈子没去过京城的,难免厚着面皮请求带些特色礼物,或是为老人祝寿,或是为女儿备嫁,种种不一而论。 等这些忙活完了,距离动身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这一日,高守礼跟母亲翁氏在一起,说着离别的话,大多数都是翁氏嘱咐他,千言万语珍重身体,守礼一一应了。 “母亲还不相信孩儿?凭孩儿的聪慧,什么都难不倒的!” 高守礼眨眨眼,笑着暗示连二房那种棘手的事情,他都解决了,何况外面呢!“孩儿跟商队一路,他们都是走南闯北的商人,很有经验,吃住都不用担忧。若说什么意外……您忘记了,孩儿有位同窗,是‘苏记钱庄’的少东家,他送了孩儿一块玉佩,凭玉佩可到任意一家‘苏记钱庄’提取五百两现银。孩儿保证,这块玉佩贴身收藏,有个万一也可以救急。” 翁氏叹一口气,“但愿用不到。”不过,对那位苏记的少东家十分感激,要求儿子将来一定要请人家过来做客。 高守礼笑着应了。 没过多久,一个丫头慌慌张张过来,“大事不好了,二房又出事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翁氏正是为儿子出行的事情依依不舍、满腹忧愁呢,又听见二房的糟心事!要不是多年修养,真的很想破口大骂了。 “到底怎么了?” 那丫头期期艾艾,半天才把话说清楚——原来,这回不是高二太爷逼子休妻了,而是刘氏这个儿媳妇,指责公婆动用她的嫁妆,大吵大闹要分家龙组特工最新章节。 刘氏为什么底气硬了?上次以为肚子里有高家的骨肉,闹腾得差点被休,这回怎么敢?不怕真的被休吗? “外面人说,说三老爷跟咱们老爷一起进京赶考,一路的盘缠不够,二老太爷就把九奶奶的嫁妆拿了一部分,说是请人去买地,其实根本没买,拿去跟三老爷赶考了。回来三老爷中举,这笔钱才回来,补上窟窿。” 翁氏听的一阵火大。 都是**年前的旧事了,扯来扯去有意思吗?刘氏也太蠢,明知道丈夫兄弟是官身,吵闹出这个大家脸上很好看?聪明点暗中利用这个人情什么做不行? “娘,有点古怪!”高守礼忽然脱口而出。 “嗯?怎么了?” “呃!”高守礼反应过来,他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万一只是他太多疑,就不好了。 “怎么了,孩子?” “没,没什么!娘,孩儿有事出去下。” 高守礼离开长房的院落,远远的看到二房那边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心说可有新闻故事了!招了招手,书童子衿赶忙过来, “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帮我看看热闹去。记住,回来我想听听小婶婶这个月跟别人发生的所有过节,明白了么!” “明白了!” 小间谍一溜烟钻进人群了。 晚上回来,高守礼在一张草纸上写满了人名。乖乖,跟刘氏结怨的人还真多。东边的米大婶子,西边的杨大姑,连公认脾气最好的陈母,也在名列。 从刘氏几次三番闹腾,高守礼看出背后似乎有人挑拨的迹象。他想找到这个人,等于消灭二房总是家无宁日的源头。 可惜,数来数去,这些人搬弄口舌尚可,怎么会知道高家的内部事?想来想去,高守礼忽然眼眸一睁,最后的停留在小堂妹高静媛的名字上面,迟疑片刻,还是落下了——重重的画了个圈圈。 会是她吗?刘氏把三叔三婶千里迢迢寄过来的镜子打碎了,所以小元元记恨于心,要折腾刘氏? 可她才六岁大啊!六岁的孩子,会哭会闹,知道些什么? 心里不相信,可直觉告诉他——就是她了。 除了她没别人。 …… 刘氏撕心裂肺的哭,她的娘家也来人了,四个兄弟并排站在一起,太有压迫感了。高祈德一句话也不说。可越是这样,刘氏的心越是跟挤压揉碎了似的, “你倒是说句话啊!咋一声不吭的?你说,这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真是好命啊,嫁了你这么个窝囊东西。你大哥,拿着我娘家的钱财赶考,你咋不跟他一起去呢,你也给我考个秀才,考个举人啊,我刘兰花绝对半句话不说!” “高祈德,你没本事,没种,你看着他们欺负我,你对得起我吗?” 她已经不管“怀孕的女人流泪会哭瞎”,眼泪跟喷泉似的不停往外流,“这些年,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他们当了官去享福,我还在你家做牛做马……” 第三十二章 主动自首 “你,你瞎说什么?打你嫁过来我什么让你做牛做马了?”憋了半天,高祈德也就憋出这句话出来。不说还好,一说,刘氏那四个兄弟不乐意了,最小的那个阴沉沉的说, “依你的意思,我妹妹嫁到你们家,还是享福了?你看看她眼泪都流成河了,也说得出口!有你这样做男人的么,给你生儿育女的的女人不心疼,可劲让人欺负她!” “我,我没有……”高祈德脸色涨的通红。 做谁家的媳妇,都得受婆婆的气。但高祈德怎么会在公开场合承认自己的老娘对刘氏不公,有欺负儿媳的嫌疑呢! “好啊!”刘氏的兄弟正愁没个机会大吵,正好高祈德的话给了借口,不然他们也不好亲戚连忙不要,对上高家长辈——那样两家可就没什么余地了。 高祈德要是一直沉默,谁还真能暴打他一顿? “那就让大伙评评理,你说你大哥上京赶考,怎么连盘缠都得动用我妹妹的嫁妆?说什么拿去买地了,地呢?我说你也读过几年书的,好歹拿出点什么东西应付一下,别把我们刘家人都当白痴!”刘老四恨恨的骂。 “呵呵,也真算我们傻,从来没疑惑,不然能被瞒在鼓里这么些年?”刘老三接口。 刘老二则叹息,“总归是我们太顾着亲戚情面,一直以为高家人知书识礼,跟平常人家不同。要不是为了这份不同,能把唯一的妹子嫁过来?” 最后的大哥则一锤定音,“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儿来,也不是为了吵闹,更不是为了什么盘缠不盘缠。就是奇怪一件事:怎么他大哥进京,那么多的亲戚不伸手,独独用了我妹妹的嫁妆。用也就用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可怎么瞒着她?她是不是嫁到你们高家来了?是不是为你高家开枝散叶了?” 高祈德无言。 而二房的两位长辈,二老太爷和高老太一直在房间内,没有出面。刘氏的几个兄弟见状,越发得了意——要不怎么说年轻人办事不牢靠呢,刘氏的母亲多么毒辣,一个主意就把高静媛赶到三房了,半点埋怨轮不到。而这四个兄弟的水准太差,一句句,都往人心窝里戳。就算达到了最后的目的,刘氏还能在二房呆下去吗? 高老太还会待见她? 一点后路不留! 高静媛藏在人群里,冷冷的看着这出闹剧。虽然是她暗中促成的,可真的发生了,她没有多少兴奋高兴。撇开和刘氏的私人恩怨不说,刘氏在二房的确辛苦劳累,家务事样样都做,喂猪喂鸡,洗衣做饭,看似简单,一天忙下来也是腰酸背痛。况且高老太十分抠门,不像三房的李老太,花钱请人过来帮佣。 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越久,那种刻在骨子里的男尊女卑就越是明显。女人操持家务是本分,有顶点心思就要遭受各种猜疑目光。想到她要继续活下去,继续忍受各种歧视和对女人的羞辱,她便觉得人生一片灰暗骗婚,娇妻很撩人全文阅读。 不行,她得给自己找点光,找点乐趣,找点活下去“会很幸福”的理由,不然一辈子那么漫长,靠什么打发啊? …… 那边厢,高守礼越想越不对,下了决心跟父亲商谈时,忽然听得二叔祖父主动登门。咦,奇怪了,自打祖父过世之后,二叔祖父几乎没怎么上门了吧,有事只让人过去看他。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回高老太爷是来借钱的。 “大侄儿,家门不幸,哎,我亦不多说了。”然后举起一根指头,示意他要这么多。 “嗯……”高祈瑞知道借钱是为了摆平刘家,没有立刻答应,说了句,“且让我想想办法。二叔,刘家是怎么知道的?当年我跟恩弟进京,知道盘缠内情的人不多。是谁透露了?” 高二太爷素来清高,这次对晚辈低头借钱,大大损害了他的自尊,摆摆手,“不要多说了。总之是家门不幸,阿德,太让我失望。我打算之后把他们夫妻牵出去,将来怎么样,听恩璁的吧!” 老人家来的快,去的也快,半响人就走了,茶还没凉呢。 高守礼躬身行礼,等高二太爷人看不见影子了,才进了屋,“爹爹怎么不答应二叔祖父,可是家里的现银不够?孩儿那里还有五十两,是昨儿母亲留给我防身用的。” 高祈瑞笑了下,“不缺你那点防身银子,你当你二叔祖父借多少?” 一根指头,不是一百两吗?当初三叔进京,貌似一路啃窝窝头,借宿寺庙,大概花不了十两银子吧?十倍还,足够了吧? “呵呵,是一千两!” “什么!”高守礼咋舌,“怎么那么多!” “哎,你二叔祖父是彻底失望了啊!阿德也真是,媳妇管不住,这半个多月闹腾几回了?” 见父亲一副烦恼的样子,高守礼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真正搅家精另有其人!如果说了,恐怕让父亲更加烦恼吧?于是便忍了,打算日后见机行事。 这一次犹豫,错失良机,再也没办法让别人相信他的话了。 因为高静媛十分聪明,毕竟有成年人的灵魂么!她算计刘氏的时候,就想到会被看穿计谋——不过她防的是化名萧公子的傅胤之。直觉,这个少年不简单! 刘氏兄弟闹腾的第二天,她一反常态的不爱玩耍了,仿佛有了心事总做门槛上,“满复惆怅”的表情一下子让所有人注意到。问她,她也不说。再问,她连饭也不吃了。 在三房算是半个客,李老太不想担责任,就把人送到高老太身边,高老太问,她干脆抹着眼泪直哭,就是不说原因。直到在高二太爷面前,才抱着祖父的大腿嚎啕大哭, “都是元元不好,元元听见舅公和舅婆说,要是刘家的人进了茶园,他们也要。他们问元元,爹娘送了镜子为什么不给他们看、还说小婶婶太不孝顺,嫁妆就应该献出来……” 乱七八槽,没有头绪的话,却是依照祸水东引,把她故意泄露的“天机”说成是无意中听到别人说,然后一个不妨,被人套话套出来。 小孩子们,给她一块糖,她开开心心,什么话都说的,能怪她吗? 所以高二太爷明明知道是高静媛引发的剧烈家庭矛盾,心理恨的确是高老太的娘家。 “哼,一群蛀虫!” 第三十三章 快刀乱麻 高老太不姓高,原本姓苏,还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巧巧。那年发大水,高老太的家人饿的前胸贴后背,一家子大大小小,不能只吃树皮吧?儿子舍不得,就用一斗粮食,把她卖给路过的高家太婆了。 灾年这种情况太多,数也数不尽。高老太不过是无数可怜女孩中的一个,总比那些入了肮脏地方活不了两年就死了的强。她也是这样安慰自己。所以,高家渐渐扎下根,日子越过越好,她没有跟娘家断了联系,爹妈过世她也按出嫁女回去送终,娘家兄弟有事,她能帮就帮,没有因当年被卖而生怨言。 可惜,她尽了儿女的本分,苏家人却不把她当回事。高老太的长子高祈恩,当年缺少上京科考的盘缠,求助于母舅苏家,一句“没有余粮”就打发出来了。要不,能动用刘氏的嫁妆?现在,又是他们借机生事,无耻啊! 高二太爷多么清傲的人,长兄过世后,他觉得侄子对自己不够敬重,多年不肯踏上长房的大门。而苏家,为了连云山的茶园,暗中挑拨离间,害得二房家无宁日,若不是看在老妻的面上,他能饶过才怪! 长房花了三天,筹足了银两。高二太爷动作很快,让人把刘家的亲家公、亲家母请来,公开说,瞒着儿媳动用嫁妆,是他的不对。刘氏几个兄弟还想说什么,可一千两摆在眼前,眼睛都看直了! 一个沉甸甸的银元宝是二十两,足足五十个,并排摆着看起来那效果太震撼了,太可爱也太馋人了。刘家老三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 大手笔!绝对的大手笔! 其实动用的嫁妆才不过十两,十年前也就两亩田的价格而已,至于用千两吗?不过刘家的人从来不会吃亏,连忙笑呵呵的表示“都是亲戚,这么外道干嘛?怪只怪不该瞒着,否则就是借给大哥使着也无妨”…… 高二太爷冷哼一声,说是十年来刘家的女儿在高家辛苦了,做牛做马累着了,生儿育女也有功,这一千两一来为了赔罪,二来为了酬谢她的功劳。 话要反着听。 哪家的女儿嫁到婆家不做事的?哪户人家娶了儿媳不要开枝散叶的?老刘头听得是坐立难安,脸上的汗渍淋漓,不过刘家是老太太当家。刘氏的母亲,稳稳当当的接受了高二太爷的赔罪和酬谢。她心里明白,估计高家两老对她的女儿忍无可忍了。 那又如何和姐姐大人同居的日子全文阅读! 一来有儿子高小宝的存在,不敢和离,刘家和高家表面上还是亲戚;再者一千两呢!有这一千两的银子,可以让刘家有脱胎换骨的变化!做什么生意不要本钱?连云山的生意听说也有搞头,就拿出一部分投入,将来她的孙子、重孙子,都指望着呢! 至于刘氏的幸福,她也不是没有考虑,端着架子,说着软话,叹息一声,说是女儿都被她宠坏了,受点委屈就直嚷嚷,恨不能吵得所有人都知道,其实是心直口快,没有坏心眼……然后提到刘氏现在有身孕了,怀的是高家的种——这句强调了又强调。最后暗示,两老为了她的身子康健,多给了点钱补身,真是难得慈爱的公婆。不过一大家子过,肯定诸多家务,看着婆婆做,儿媳妇坐着,太不孝;自己想做又怀了身孕,做不了。不如分家? 刘老太试探的说完,高二太爷立刻拍板:就这么定了! 不过高家也不可能给高祈德更多的,一千两给了刘氏,也相当于给了小两口。正好亲家公也在,做个见证,分家! 分得痛痛快快。 刘氏满意了。 刘家也满意了。 等刘家人一走,高二太爷就对小儿子说,“今日为你,我几辈子的老脸都没了,从今日起,你不必出现在我面前。连带你媳妇,你媳妇的娘家人,我一概不想看到!” 高祈德只是跪着,低着头忐忑不安。 快刀乱麻解决了刘家,高二太爷开始对付苏家。苏家人不是想插一手连云山的茶园吗?好,那么大的茶山,本来就不是高家一户人家能搞得定的,外人可以来,“自己人”为什么不能? 不过苏家什么秉性,所有人都清楚,落难时不来踩你一脚就算善良了,指望他们同甘共苦,别做梦了。因而特意请人写了文书,大致而言,把连云山西边的一片茶园交给苏家人,从种茶到采茶、制茶,一概不管,能赚得到钱,是他们的本事。赚不到,也怪不得其他人。 苏家知道白白让高二太爷大出血,有点过意不去,不过最终还是达到目的——参与茶场的生意,还是很高兴的。连夜兴致冲冲的去了连云山,看到茶树长势喜人,幻想来年清香的茶叶从他家出去,换回来大笔大笔的钱财…… 对某些必要且下作的手段,就忽略不管了。 …… 半个月后,风平浪静。 高守礼本来计划往京城一行,因二房的事情迟迟没有动身。本来翁氏催着他走,毕竟二房的家务事跟他不相干,不过高守礼拒绝了,说这种情况自己出门也不能心安。 若不知情,就罢了。可他明明猜测出高静媛在其中起的作用,哪能当糊涂人一走了之? 这半个月来,高守礼冷眼旁观,才知道平日里不显山显水的二叔祖父不是常人,处理起事情来又快又准,且方方面面都对他说不出什么错来。刘家得了实惠,再也不敢过来吵闹;苏家达到目的,也不会继续纠缠;唯独对高祈德…… 似乎绝情了点。 这一天,高二太爷带着高静媛来到长房。高守礼不知道小堂妹过来干什么?难道又起了什么心思?他防范的看着高静媛,总觉得她压根没有那么天真无邪。 “呵呵,二叔怎么到访?稀客稀客,蓬荜生辉啊!” 而高静媛则童言无忌,“我爷爷说了,欠你们家一大笔钱,还不上啦,先把我抵押在这。等我爹爹赚钱了,再来赎我。” 第三十四章 童养媳 高家长房的屋舍修建得古朴高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小溪朱亭一样不缺,像是隐居的高人所住。而其他高家坡的人家,不管富裕贫穷,房屋的建造总摆脱不了一股农家舍的味道。 高静媛很喜欢这里。雕花的围栏,朱红的柱子,洁白的窗纸,还有明媚的蓝天,住在这里,大概人都雅上几分——天天住在农家乐里,她都快真变成土丫头了! 所以才会故意说“欠你们家钱,还不上啦,先把我抵押,过后再来赎我”的试探话。惹得高祈瑞哈哈大笑,慈蔼的抚摸她的小脑袋,又叫人给她拿点心吃。 高二太爷哼哼了一声,“没规矩!” 欠钱的事情是真,可这是他生平之耻,娶了那么个泼赖货做儿媳。虽说已经摆平了刘家,可被小孙女用调侃的语气随随便便说出,很是下不来台。不过,就像这事本就是高静媛无意中泄露出去的,能怪她吗?小丫头才几岁啊?跟她一般计较,才真丢人呢! 板着脸呵斥两句,“在家瞎胡闹就算了,没人笑你。到了客人家,还满嘴胡说,看我饶得了你!” 高静媛不害怕祖父发脾气,撅着嘴,高祈瑞给她的东西也不吃了,忸怩的坐在后面,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高二太爷又不爽了,“干嘛呢,你大伯给你东西,乍不接着!不知好歹!”说着,用了三才杯的茶托放在高静媛的下巴处,让她接着,“别吃的到处都是。” 真当她是幼稚儿童了?高静媛出离愤怒了,倔强的一撇头,留下一个高傲的下巴剪影,哼,她不吃了! 高二太爷气的用手拍了下她的小脑袋瓜,“不吃?那好,以后不准叫嚷想吃啊。” 要说高二太爷高勿争为什么这么别扭,带着小孙女来长房,分明是打着缓解气氛的目的,到了地方却又不停指责高静媛,不是当真对小孙女有什么意见,而是一种自卑兼自傲的心理作祟。 原本二房就过得不如长房,现在又出了这等事,丢人啊,丢大人了!平时两家只有小辈来往,到了有困难的时候才主动才登门,怎么好意思! “不吃不吃!” 身为一个成年人,她非常“理解”祖父的心理,不过她凭什么按照他的剧本装乖巧、装柔顺?要是换种办法,既不委屈她,同时也能让祖父跟长房之间的欠款纠纷解决了,岂不是大妙? “我就不吃!” 伪装成不讲理的小孩子,高静媛瞥了一眼鱼儿戏水粉彩碟上的几朵兰花一样的点心,心里道“可惜了,好久没吃过卖相这么好看的糕点”,嘴里却说,“我才不稀罕呢!” 然后一挥手,啪的连点心带碟子全部打翻。 做过幼师的高静媛,怎么说对儿童心理也有研究啊!小孩子是唯一可以胡乱发脾气的,作为无端被祖父呵斥的小丫头,不顾场合的闹腾起来——最多被说成没有家教吧! 没有父母在身边,没家教就没家教呗,她也不在乎。 高二太爷哽了一下,暗中责怪自己居然把不懂事小孙女带出来,可刘氏的儿子高小宝……他心里清楚,更上不得台面乱世修神传。只能气闷的按着椅子的扶手,不停的顺气。 高守礼见二叔祖父被气的够呛,连忙上前抚着他的胸口,“二叔祖父莫要生气,不过一碟点心。来人!” 高静媛一点也没有闯祸的畏惧,看着一个俏丽的丫鬟应声而来,蹲在她脚边捡碎裂的瓷片,睁大眼望着,小嘴依旧撅得老高,仿佛她才是受气的。 丫鬟收拾完,抬头看了一眼打扮淳朴的高静媛,露出一点鄙视的眼神,不过背对着高守礼和高祈瑞,无人发现。 外人可不知道长房和二房之间的深厚情分,都以为二房欠了长房太多太多,还端着架子少来往,有这种极品亲戚,真是倒霉! 高静媛一眼就看懂了那个眼神,心说有了!一脚把俏丽丫鬟收拾好的瓷片踢开。 当当当!清脆的声音砸到石砖上,悦耳极了。 俏丽丫鬟傻眼了。 高守礼的额头青筋蹦了一下——没见过这么心眼坏,又爱发脾气的小孩。他的妹妹高静娴也是这般大小,多么柔顺可爱的性子?在那一瞬间,很想骂不愧是乡野里出来的野丫头!到他家来撒野了!可接着,立刻想起父亲告诉过他的,高家,本身出自八大世家!而二房,对长房的恩情无以为报…… 连这点小事都容忍不了? 想想当初太婆是怎么毅然决然的决定带上祖父逃生!想想二叔祖父是怎么跟三叔祖父乞讨的! 这口气瞬间就下去了。不用父亲说,高守礼换上谦逊的笑容,“元元,你怎么了?” “她瞪我了!” 坏人高静媛告状,指着那位俏丽丫头,“她刚刚瞪我了!” 高守礼沉下脸。 “奴婢不敢!” 可怜某位丫鬟立即跪下,都不顾地上的碎瓷片,恭顺的垂着头,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看人家这演技!高静媛顿时倾佩,她什么也不说,且看高祈瑞父子的态度。如果倾向自家的丫鬟,那什么都不用提了——祖孙两个直接把银钱的事情说道清楚,等二房唯一当官的回来解决吧! 高守礼皱眉,他心里先对高静媛存了三分疑心,便不肯信她;但是碍于情分又不能指责堂妹。 而高祈瑞则不同,他招招手,让高静媛过来,非常语重心长的问,“为什么不论好坏都发脾气?她瞪你了,你祖父、伯父、兄长都在这里,难道不能为你做主?” 高静媛撅着嘴,有点伤心的说,“娇娇说我要被爷爷卖掉做童养媳了,以后要看人脸色。不想被人欺负,就得自己硬起来,谁欺负我,就自己打回去。宁可粗鲁一点,不能软趴趴。” 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娇娇?是谁?还有,谁说你要做童养媳?” 高祈瑞没把自己当八大世家的人,当他也有他的骄傲,就算穷到砸锅卖铁,他也不会允许弟弟的女儿去做童养媳! “都这么说啊!爷爷不是欠你们家好多好多钱吗?他还不上了,肯定是让我到你家做童养媳了!呃,大堂哥长得好看,我,我愿意啦!” 小孩子亮晶晶的眼神,看的高祈瑞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使劲弹了她的脑门,“尽胡扯!他是你哥哥,你就当他是亲哥哥!” 第三十五章 童言童语 “亲哥哥?我的亲哥哥不是跟爹娘走了吗?”高静媛眨着大眼睛,“迷惑不懂”的看着高祈瑞,同时暗暗鄙视自己装傻卖萌的行为。哎,谁让形势比人强呢,她现在唯一的依仗,也就是人小了! 高祈瑞想起小姑娘爹娘都不在身边,轻轻叹了口气,抚摸着她的额头,眼中满是怜惜之色,哪还管刚刚她无理取闹? “虽不是亲的,也胜似亲的。以后你把他当作亲哥哥也无妨。守礼,你说是吗?” “呃,这个,当然。” 高守礼一听到“童养媳”,惊得五脏六腑不寒而栗。小毛丫头从哪里听到的这种说法?他姓高,她也姓高,不说本是同族兄妹,就说两个姓高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啊!脸色涨的通红,“爹,二叔祖父,我……” 没等他说什么,高二太爷也气得不轻,厉声指责,“谁跟你胡咧咧什么童养不童养的?你小孩子家嘴上没把门的,怎么什么人什么话都说?上次对刘家的人也是!对你太宽纵了吧,下次给你几个嘴巴子,你就知道藏话了!” 说得高静媛撅嘴,忸怩着抓着衣角,“陈婶说的,去年阿良家欠了下花溪陆家的钱,就把他亲妹子送给人家当童养媳了。还有马大辫子的两个妹妹,不是也给她爹妈送到城里了吗?来时阿婆说了,我们女人家就要被牺牲的觉悟,让嫁鸡就要嫁鸡,让嫁狗就得嫁狗。阿婆自己都是被卖过来的,她说自己只值一斗杂粮,还不够全家老小吃两天的。说我将来肯定比她值钱。她还说,跟爷爷过来,爷爷让我干吗就干吗,不能顶嘴,不能淘气,不能偷溜,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也不能半路去嘘嘘!” 小孩子说话的声音非常清脆,好听。不过这一大串说下来,高二太爷的脸色乍青乍红,耳边嘎嘎的,只觉得有乌鸦飞过。完了,他的骄傲和尊严,都被小丫头给踩光了! 手指颤抖着,对着小孙女——从今而后,他还有什么脸面到长房来啊!不过高勿争也没想过,以前有脸的时候,他来的次数也不多。 高祈瑞倒没心情注意到叔父的尴尬。话说他还不了解高勿争么,高勿争此来的目的他一清二楚,就是懒得挑明而已!听了高静媛的话,尤其是那句“让嫁鸡就要嫁鸡,让嫁狗就得嫁狗”,心口突然一酸,痛得紧缩。 这回不是表面的抚摸小孩子的额头了,而是直接把高静媛抱住,放在膝盖上,语气越发和蔼和亲,“小元元,以后别听她们的都市暧昧高手!你是高家的姑娘,以后八抬大轿嫁出门,寻常女孩不能比。你爹爹是官,你亲娘是名门之后,将来你的亲事啊,也是千挑万选,大伯父还会给你准备好丰厚的嫁妆,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小元元!” “真的吗?” 小孩子的眼睛特别闪亮,紧紧看着高祈瑞儒雅的面庞,“那咱们拉钩。”一边用小小的手指钩住大伯父的,一边不满意的嘟囔, “我最讨厌阿婆了,为什么让人家嫁给鸡?娇娇说,嫁人就是天天跟人家一起睡觉。鸡天不亮就喔喔叫了,吵得元元每天睡不好觉。” 高祈瑞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一团软软的握住,心理有点异样,说实话,虽然有了四个孩子,但他对子女一向要求严格。即便是柔顺乖巧的小女儿静娴,也不曾有过这么亲昵的时候。 高静媛是他恩弟的亲生女儿,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相十分讨喜。有道是爱屋及乌,心中对以前见面不多的小侄女,多了三分疼爱。 “以后不准说鸡啊狗的,不好听。大伯父也不想听你再说这种话。元元,知道了吗?” “嗯!那个,童养媳也不能说了吗!” 高祈瑞点点头,面容一肃,“你是我高家的女孩儿,我们家不会有做童养媳的。不仅是你,还有你静?k静妍等几位姐妹。你大伯祖父过世前,早留了一笔钱财,为你们几个出嫁。所以你不用担心,回去后跟你阿婆也说,咱们小元元非常值钱。不仅值钱,还非常有钱,是个名副其实的地主婆!” 高静媛哈哈拍着手,“太好了!元元有钱了,不用怕被卖掉了!”一脸得意的笑。 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如明朗的天空,让人看了,心头的阴郁都随之散去。可话中的意思,又让人心酸。这么小,就知道将来自己会被家人卖掉,想一想都觉得难以忍受。 听着“童言童语”,高守礼一时也闹不清楚,自己的猜测是真是假?也许,是他多心了吧?小孩子能有多少心思?又是陷害小婶刘氏,又是担忧将来被卖的命运……怎么可能呢!即便真是天生妖孽,恐怕也会被这么沉重的心思压弯了背脊,不会有如此欢快的笑声。 正要放下多疑的猜测,可惜没多久,高静媛就把火烧到他头上了。嘴角噙着一丝笑,故意假装跟高祈瑞咬耳朵, “大伯父,我来的时候陈娇娇可羡慕我了,说我要来你家当童养媳,太幸福了!别的人想来都来不了!上次大堂哥去我家,路上被林丫丫拉了一下小手,跟我们显摆了半天。说大堂哥的手,又细又滑,是读书人的手……” 当场,高守礼的脸就黑了。 高祈瑞也维持不了慈父的面容,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这要不是有人告密,恐怕儿子春心动了,他还被瞒在鼓里! “爹,这是没有的事!孩儿绝对没有……不……”高守礼很快回忆起了当时的情况,哭笑不得,“爹,是孩儿路上遇到一名脚崴的女子,随手搀扶了一下!” “嘿嘿,扶?可不被拉了一下小手么!” 高静媛咯咯的笑。 “林丫丫可喜欢大堂哥了,说大堂哥长的最好看!说话声音最好听!笑起来能把人迷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她可想做大堂哥的童养媳了!” 一边说,一边咬着衣角,贼溜溜的眼睛来回看着高祈瑞和高守礼这对父子。 至于刚刚那名对她露出不屑之色的俏丽丫鬟,谁还记得? 第三十六章 人生目标 真是无妄之灾啊!高守礼一向用“谦谦君子”来要求自己,哪里晓得凭借过人的风姿被个村姑暗恋了?暗恋就暗恋,藏在自己心里也好,偏要让好多人知道,还真的行动起来——趁他路过的时候假装崴脚?要不要脸啊! 不过是随手搀扶了下,洗都洗不清了! 看着小丫头高静媛贼兮兮的笑容,高守礼暗说“我命休矣”,心里却跟六月飞雪似的,冤屈得只能向老天禀明了! 他知道,光凭二房对长房的大恩,父亲就会对小丫头无尽纵容。他要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斥责高静媛无理取闹、胡说撒谎,恐怕当着二叔祖父的面,将要遭到惩罚的,就是他自己! 所以,他不能够为自己辩白。不辩白,就不能证明自己对那村姑无意——男女授受不亲,拉了人家的手,是不是要负责啊?不负责,传扬出去,他没法做人了。可负责的话,他连那人的样貌都没看清楚,纯属好心才帮忙的,凭什么要负责! 屈辱,太屈辱了! 高二太爷看着小孙女一通“胡言乱语”,先是什么“嫁鸡随鸡”,之后当着人面告密“拉手”,把今天他来访的目的搅得无法开口,心里虽然有点恼怒,不过他高傲的头能不低,就暂时不低吧! “咳咳,时候不早了,小元元,跟爷爷回去吧。” “哦!”高静媛精灵一样的大眼睛眨了眨,拉着大伯父高祈瑞的手,不忘嘱咐,“我们拉过勾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巴结上长房的大伯父,恐怕是她穿越过来坐的最对的一件事吧?虽然这位大伯父看起来儒雅翩翩,不过是个严厉性情的人呢,看大堂哥的表情,那叫一个面如死灰。 哎,有关青少年早恋问题,是个大问题。她在幼儿园当幼师的时候,还看到两个不满五岁的小家伙过家家,玩亲亲,多么纯洁美好的恋情呀!高守礼都十四岁了,身心健康的话对异性产生朦胧的感觉,太正常不过了。不知道这位大伯父会怎么处理呢? 要是一味打压……呵呵,那她就绝了往长房靠近的心思。似这样摆明256中文、重视女人闺誉的人家,生活条件是很优越的,可若当家人是个狭隘的性子,家里的女孩要受苦了! 比起裹小脚,高静媛觉得贫穷的农家乐也堪忍受! 回去的时候,她愉快的哼着歌,歌词咿咿呀呀,听不清是什么,但调子非常优美。高勿争皱着眉思索着问题,开始没在意,后来仔细一听,发现小孙女的嗓音真是动听。 “你唱的是什么?” “娃娃。” “唱大声给爷爷听听空间神舍。” “好呀,爷爷给我买糖吃。” “你这丫头,叫你干点什么,就伸手要糖要东西。不晓得唱好了,爷爷会喜欢你?喜欢你,你在要,爷爷不痛快给了?” 高静媛撇着嘴——凭什么要她先投资?有投资就会亏本!喜欢不喜欢的,不靠谱。有句话说的好,这世间,只有亲生父母会无私的对待孩子。但是她呢,是唯一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待见的。 “才不相信呢。万一我唱了,还不给呢?” “爷爷会骗你一个丫头?” “切!小丫头就没人骗啦?就是我小,骗得人才多呢!我知道,她们都不当我是一回事,骗了也说没骗。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呗!所以,还是糖到了手里才踏实!” 高勿争听了这话,似乎第一次正视起小孙女来,要不是她无知闯了大祸,逼得他不得不求助长房,恐怕在“家宅兴旺”的自我欺骗下,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小丫头已经六岁大了! 怎么能忘,当年阿母带着他和小弟逃亡,他也只有六岁。那时,他还傻傻的什么都不懂,可也知道想要活命,得紧跟母亲,丢了就死定了;而想要过得好,就得天天照顾大哥…… 小孩子的直觉往往是最准的。因为不太会算计,顾及不了那么多,所以只抓一条最重要的,就够了! “呵呵,小元元,你今天干嘛要告状?知不知道你大堂哥很不高兴啊!” “因为他坏。丫鬟欺负我,他都没帮我!” 呃……睚眦必报的个性呢! “可是你忘记了,上回你大堂哥帮你写信给你爹妈,你不感谢他?” “感谢啊!不过我爹爹不是也送他礼物吗?他也要写信呀!我只说了几行字,让他加在后面,有什么难的!难道他读了那么多书,写几个字累到了?” 啧……这算法,半点不吃亏呀! 高勿争起了兴趣,继续问,“你不怕他讨厌你吗?以后他再也不跟你好了,怎么办!” “喜欢元元的人,元元做什么都喜欢。不喜欢元元的人,元元做什么都不喜欢!” 高静媛用最质朴、最纯粹的话,总结了一条人间至理。 感情,诸如亲情、友情、爱情,当真是没什么道理可言。你以为掏心挖肺了,就能换来丰厚的回报?那是做梦!可怜高静媛连做梦的机会都没了,穿到这穷乡僻壤里,每天跟鸡鸭打交道,她不指望有人真心待她,只求所生活的每一天,至少能顺着自己的心意! 得罪了长房长孙高守礼,对未来大有妨碍。可谁在乎啊! 上一辈子她能活到二十八,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十八呢!就算她拼死拼活的努力,忍辱负重的生活,也许在曙光初现之前,又piu~的一下,穿了! 命运的捉弄又不是第一回了! 高静媛不怕在祖父面前坦露她的自私、现实。一个六岁就知道“糖握在手里才实在”的女孩,以后还是不要拿一些花言巧语哄骗了。等她长大了——如果她真到成年那天,想用她换取利益,先给她足够的利益再说! 比如今天,大伯父说“出嫁后做个地主婆”,嘿嘿,这个目标不错。要是能达到这个目标,嫁给谁都无所谓了。大不了,她多买几个丫鬟送给未来丈夫,自己清清静静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人生,也不是那么无聊么! 第三十七章 投奔长房(上) 乡间的小路蜿蜒崎岖,地面都是碎石子铺就,两道牛车行过的痕迹非常明显。一路走走停停,高勿争就这样有一嘴没一嘴的逗弄小孙女,到了家,看见高静媛仿佛松了绳索似的,一点也不留念的往三房跑去。 “等下,元元,今天回家吃饭。” “啊?”高静媛望了望三房已经袅袅升起的炊烟,在看看二房的没什么动静的烟囱,迟疑了下,才点头,“哦。” 进了篱笆墙,大黑狗跟平常一样过来摇尾巴,跟在高静媛身后呼哧着舌头,欢快的摇尾巴。狗也很有眼色的,至少从来没看到过它跟在高二太爷身后。 一进门,看到三个不太守欢迎的人——高祈德和刘氏,以及他们的儿子高小宝。 要说刘氏,高静媛以前还觉得这个女人挺要强的。撇开私人恩怨不提,她比愚昧的乡下妇女强多了,至少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会奋起反击,其他人呢,只会逆来顺受,有些还极品的觉得为娘家付出、牺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性格问题,高静媛上一辈子最讨厌唯唯诺诺的受气包、圣母之类的人,这种人怨吧,她们本身很善良,怨恨她们很没道理;同情吧,又同情不起来,只想骂一句:自作自受。 可现在看来,刘氏简直超乎她的想象——皮厚到这种程度! “啊,爹回来了?小宝,你咋了,不叫人呢?爹、妈,我今天身子不舒服,娃在肚子里老踢我,踢得我头晕。阿德也不会烧饭,让他生火,险些把房子烧了!呵呵,所以过来凑合一顿。” 刘氏厚着面皮说完了,就把高小宝往他爷爷身边一丢。她知道,老爷子心里气没消呢,对她有意见,对刘家也有意见,不过高小宝总是高家的种吧?当爷爷的能眼睁睁饿死孙子? 正是出于这一顾虑,刘氏带着亲生儿子直接过来了,照样亲亲热热喊爹喊妈。分了家,也是骨肉嘛! 高勿争没有说话。 高老太叹了口气,挥手让莺姐儿吧厨房的窝窝头热下,就着咸菜对付一下。不忘嘱咐,“就用小灶,放两根木柴就行了,里面还是半热的,闷也能焖熟。” 刘氏连忙挺着肚子,“我也过去帮忙。妈,您多休息吧,别累到了。莺姐儿,跟我过来。对了,今天小元元也过来吃?那要多热两个窝窝了!” 高静媛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超级养殖空间最新章节。放着三房好端端的白米饭不吃,她跑过来吃窝窝头!过惯了好饭好菜的日子,再去过简朴的生活,难啊!要不是别有目的,说不定她在看到刘氏的时候找个理由掉头就走了!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高祈德闷头只顾吃——话说穿越过来,高静媛对这个小叔叔的印象还是蛮好的,身材高大健壮,相貌堂堂,就是稍微黑了点。但黑也有黑的好处,没有小白脸的肤浅浅薄,忠厚的性格给人安全感。 不过现在看来,高祈德竟然像个傀儡,还是被刘氏这种女人系在手中。这不由得让她轻视三分,再也不像从前跟九叔亲近了。 生在古代,女人没办法顶起一片天空,想要达到自己的理想预期,比如富裕优渥的生活环境,比如诰命的凤冠霞帔,要靠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父亲、丈夫、儿子来达成。高静媛估量了一下自己,儿子呢,现在还没影儿,何况十几年后送子观音未必肯送。指望丈夫是彻底没希望了——因为她压根不是三从四德的贤妻!父亲么,这个难说。从小不在父母跟前生活过,肯定比养在膝下的疏远。 她只有盯着父亲的几个兄弟,看他们谁比较有前途?谁能在未来帮她?高祈德无用,彻底出局,而三房的人,禄叔精明能干,最符合她的期望,可惜人家的儿女多,又有跟她不太和睦的高萱姐儿,插不下手去。难道,她只有想办法往长房使劲了? 万一长房的大伯父是个徒有其表的伪君子,那将来一定会惹来很多麻烦。心里这么想,但一口口吞咽窝窝头时,她噎着嗓子,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忽然觉得只要生活条件提高了,什么都好说! 至于长房肯不肯收留她,就得算算长房跟二房到底有多少恩恩怨怨了。 高静媛穿来已经有半年多了,发觉不能用从前的价值观评论高家坡的人和事。这里没什么监护权的概念,谁规定自己生的孩子就一定自己养?很多案例。如莺姐儿这种监护权移交,还是经过二房三房商量,有的人家直接孩子一生下来,就送人了。 比如陈家的娇娇。她长得甜美可爱,皮肤白的跟豆腐似的,跟陈家婶婶黑秋秋的完全两种样子,谁都知道她们不是亲生的母女俩。可陈娇娇不以为意,她懂事时就是陈家唯一的女孩,上下都当她是宝,不在乎自己亲爹亲妈是谁。 “反正就那么回事。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呗!” 连被收养的孩子都没有失落、被遗弃的感觉。 高静媛对自己规划——离开二房三房,投奔更有钱,更富裕的长房,也就彻底丢弃那层羞耻心。 要不怎么说,计划没有变化快呢?要是她知道还有两个月,她的亲爹亲妈,正儿八经的监护人就回来了,压根不会动用这些脑筋,白白浪费了许多力气。 刘氏吃饱了,喝足了,嘴一抹,笑呵呵的抚着肚子,看莺姐儿收拾碗筷,假惺惺的夸赞两句。之后就要拉扯着丈夫儿子走。 都吃完饭了,谁还要留下看脸色啊! 不过,这会子高二太爷发话了,“小九,你跟我过来。” 高祈德低着头跟着老父进了屋。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高静媛压根没想躲着人,当着高老太的面去听墙角了。 “阿九,你是怎么想的。” “爹,我……” “你别说了,怪我,也怪你娘,当初给你选这么个媳妇。可是她啊,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要是想你爹妈多活两年,以后不要让她上门了。” 第三十八章 投奔长房(下) “爹,我拉着她了,她非要来。”高祈德无奈兼委屈的说。 听了这句话,高静媛都觉得自己这位小叔叔是不是头脑不好使,在父母面前承认自己对媳妇一点辙也没,不是火上浇油吗?连带对你这个儿子也失望了。 果然,高二太爷吸了口气,不再纠结追问今天晚饭的事情,而是悠悠的长叹道,“刚从你长房大哥那儿回来。你不想知道你爹背了千两银子的外债,怎么个还法?” “啊?真的要还啊?”高祈德抓抓头,“记得小时候三叔说过,长房欠咱家的恩,只有有一口吃的,就有咱们的一口汤喝?” “呵呵,一口汤?这三十年来,长房帮得还少吗?还是一口汤?三房不说了,光是咱家,你小时候生了场大病,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也买不起贵死人的人参,是长房伸的手,不然你烧了十几天,早没了;你大哥娶媳妇,媳妇出身名门,各方面都没可挑剔的,就是家里亲戚多,挑理的人从上到下,还是长房出面帮衬,不然结亲不成结仇了;弄到后来,你大哥不肯用他媳妇的嫁妆,也不想继续欠下还不清的人情,死活不肯接受长房给的盘缠,管你舅父家借,没想到三个舅父都是狠心的,说什么都不给。要不然,能动用你媳妇陪嫁吗?” “就算用了,也没白用。这些年没少帮衬刘家吧?你每个月在镇长文书那边抄写的月钱,有一半进了刘氏的口袋。我跟你妈吱声了吗?人啊,不怕出身卑微,就怕心大,大得没天理了!还自以为是沾着理,得寸进尺。小九,今天跟你把话落在这里了,刘家你爹我是不再当亲家了。刘氏是你的媳妇,不是我高家的媳妇。看在小宝的面子上,我不会逼你休妻了,可她休想进我高家的祖坟——她不配! 你总怪我跟你妈偏心,是,就偏心了。指望你这儿子,还不如指望你三个姐姐,至少她们知道好歹。比如今儿个,也该问问那千两银子的债怎么还法。你呢,跟你媳妇拿着你爹低声下气跟长房讨的银子,觉得心里快活吧?得意吧?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很有能耐?” “爹……”高祈德扑通一声跪下了,“儿子绝没有这种想法啊。儿子是觉得,长房那么有钱,一千两对他们不算多……” “当然不多。长房纵使有金山银山,跟你有什么相关?你还想搬到自个家里啊?我怎么养了你这种无德无形的儿子?滚,给我滚!” 高二太爷一怒之下,踹了一脚,把高祈德的胸前印了两个鞋印绝品全才最新章节。 后面几句话声音大了,不用偷听都知道了。刘氏在这个家生活了几年,对公婆的性格太了解,发现老公公对她丈夫又喝骂上了,心里一股火蹭蹭的往上冒,“阿德,走了走啦,早叫你走,你偏不听,自己找骂了吧?” 高祈德只是跪着哭泣,“爹,不要赶我走。” 刘氏性格要强,最看不惯丈夫丢人现眼了,“你哭个球啊。别人家爹妈都当儿子是个宝,小儿子更是眼珠子一样。你倒好,处处不如你大哥,连带我也受欺负!我的嫁妆……”就要说起挪用嫁妆的事情,莺姐儿气愤:“不就是用了你几两银子吗?你要念叨个几年啊?” “哈!哈!几两银子?我那几两银子换来高家第一个进士。要是没有我那几两银子……” “也没一千两银子了!” 高静媛不甘示弱,笑嘻嘻的说。看着刘氏气得翻白眼,又道,“小婶婶一定是嫌弃我爹拿得不多,要是用了十几两,几百两,今天不就有上万两银子了吗?亏大发了!” 刘氏恨恨的咬牙,“小蹄子,忘恩负义。要不是我借给你爹的银子,你爹到现在还是白身,还能做官?” “是是,多谢小婶婶。不过你要我感恩呀,先把一千两银子还来。把银漂亮的元宝都给我,怎么感谢你都成。” 从这一点上,高静媛是无比感激祖父高二太爷的,一千两了结了恩情,以后想怎么算账都成,没有任何良心负担。至于良心到底有没有,负担有多轻,内心充满怨艾被穿的高静媛,也不清楚。 刘氏瞪了两个侄女一眼,对上高老太更不是对手了,就用手抚着肚子,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懒得跟你们两个毛丫头说话!小宝,走了。看什么看。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啊,哪天把你扔出去,你别死皮赖脸的回来!” 高小宝懵懵懂懂,犟嘴道,“干吗扔我?” “扔你还是好的。”刘氏劈头甩了他一个巴掌,“没打你呢!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打死你又怎样,快给我滚,别丢人现眼了!” 高小宝被打哭了,嚎啕大哭跑出去。 莺姐儿平素也不怎么喜欢高小宝,可看他被亲生母亲作践,气得说不出话。高老太就更不用说了,半边身子都是麻木的。 唯一一个心理不爽,但探听得到自己想要的高静媛,低着头偷偷笑了。 二房的家务事,她懒得管。既然长房跟二房的牵扯这么深,早超过了千两银子,想必抚养她一个小女孩,也不在乎了。 不知是不是转运了,第二天,长房就派人过来。来者是长房大太太翁氏的配房,名唤秦嬷嬷的,四五十岁,长得慈眉善目,笑眯眯看着高静媛。对高老太、李老太的解释是,家里只有娴小姐一个,这几天闷闷的,心情不好,一心想找人陪伴。正好高静媛年龄差不多,就让她们堂姐妹多处处。 高老太自然不会不答应。 就这样,高静媛在三房住了几天,又被打包送到了长房。 目的达成,但生性谨慎的高静媛觉得事有古怪——她还没努力呢,人家就按照她的想法做了,叫人不得不悬心啊! 到底为什么? 以她的智商情商兼心机,现年七岁的高静娴简直跟白纸一样。长房想要通过高静娴做什么,就如白纸黑字清楚明白的写着。 不过因为太白了,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应对? 第三十九章 过往已 怎么对付小孩子,高静媛前世可是幼师,别的不在行,哄小孩手段是经过训练的,脑筋一转,就想到了万全之策。跟高静娴两个时辰的相处,她判断这个堂姐是个被过度保护的温室花朵,心软又善良。对付这种小孩,几乎是手到擒来。 到了夜晚,侍候静娴的两个丫鬟铺好了被褥,静娴却没有宽衣睡觉的想法,有些内疚的看着高静媛,“我要给父亲送夜宵,元元,你先睡吧。” “好呀,你快回来呀!”高静媛撒欢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咯咯的笑,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静娴脸上的愧疚之色更加明显了,留下贴身丫鬟春浅照顾,自己则带着另一个丫鬟秋华去了父亲高祈瑞的书房。 当薄而透的床帐子放下来,隔绝了外面的目光,高静媛嘴里还是发出咯咯的笑声,心里却已经松懈下来。 哎,有股欺骗小孩子的罪恶感呢? 她竖着耳朵听到堂姐的交代,抱着有太阳味道的被子,把自己小小的身体埋在被子中间,得意的笑了。 嘿嘿,不管什么借口把她接过来,再想送她走,难咯! 不过话说回来,她最近变得越来越惟利是图了,觉得长房生活得好,就厚着面皮赖在人家。这在以前她还是林芳雅的时候,绝对做不出来。 以前的她,是什么样子呢? 都快忘记了啊! 夜,渐渐的深了。 高静媛白天表演过度了——她完全投入自己的角色,将一个生活在乡下的野丫头出城,见什么都好奇,这个也玩玩,那个也动动,表演得活灵活现,可以获得最佳女主角的奖杯了。同时,长房为了招待她,准备了很多零食,迫不得已吃了好多食物。 到了晚上,后遗症就出来了,准时的生物钟已经告诉身体这是睡觉的时间,可肚子难受,加上精神过度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等到月上中梢,才朦朦胧胧的等到睡意的降临。 而静娴送个夜宵送半天,还没有回来。 高静媛迷迷糊糊的,想长房父子到底要做什么呢?难道她表现得还不够完美? 一幕一幕回忆起白天发生的事情,她知道不仅是堂姐静娴,就连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眼线,所以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会传到大伯父的耳朵里。 仗着本身就有成人的思维,她一言一语都是精心思考过的,觉得自己的行为完全符合儿童的标准,应该挑不出什么错误来。 不过,没有发生错误,也不代表结果就一定正确…… 回忆的大门向更深一处打开。那一天,同样是非常晴朗的好天气,年仅十七岁的她忽然接到班主任的通知,骑着自行车到母校去了。 “林芳雅,这是你填写的志愿书吗?我不知道你和你的父母是怎么商谈的,现在的志愿书比你高考的成绩还重要绝品全才。要是选错了学校,选错了专业,你将来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个……这不是我填写的!” 林芳雅用惊讶的语气,盯着上面幼师的专业,“老师你知道,我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只要高考不发挥失常,北大也是有希望的。而且我一向喜欢数学和物理。” “是啊,所以我更不明白,你父亲为什么过来改了志愿,选择xc师专呢?” “我,我……”满脸稚气林芳雅完全不懂发生了什么,养父母一直希望她出人头地,希望她优秀,怎么会为她填写一个普通三流高校?这种学校说出去,一点面子也没有啊! 太意外了。 回到家,她看到养父母如临大敌的坐在沙发上,没有平时的温和,而是以过来人的语气劝,“傻孩子,这是为你考虑呢。你以为北大那么容易上,差不多的都让你们学校保送了。至于你的成绩,虽然一直保持在前三,不过这是在学校。等大学四年毕业,将来怎么找工作?” “幼儿教师这份职业多好!等你读书出来,妈妈有老熟人可以直接让你在幼儿园做老师,每天上班轻轻松松,只要教小朋友唱歌画画就行了,工资不低,还有各种补助。家长也都尊敬。每年有三个月的假期,可以随便出去旅游。你到哪里去找这样清闲的工作?” “最要紧的,是幼儿园没有那么多的心机狡诈。小雅啊,你性子这么温柔善良,爸爸妈妈怎么放心你在那种勾心斗角的环境中生活?现在这社会,甭管是机关单位还是企业,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幼儿园就不同了,天天对着天真无邪的小朋友,你在里面,爸爸妈妈都放心。” 林芳雅安静的听着,如同以往一样乖巧,没有试图辩驳。 她低着头,看着大大的xc师专几个字,心里忽然清醒了似的,这个学校,距离家只有一个小时半的车程。那她上了大学,每个星期,不,每天回家都可以。 曾经,为了养父母的骄傲她无比努力,画画,弹琴,围棋,对那些没什么兴趣的东西下苦功。而学习上她一次考试都不敢大意,就怕成绩下降了,父母脸上的失望。 可志愿书仿佛狠狠的一巴掌,打得她晕了头。 原来养父母并不需要她多么优秀,只要她一直留在他们身边,不脱离视线他们就好。他们养的不是女儿,是在他们丧子之后的慰籍。 可悲剧的是,她必须承受,不能有一点的反抗。 为那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一滴泪水悄悄的从眼角滑落,很快消失不见。 天亮后,高静媛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坏小孩生活,咯咯的大声笑,粗鲁没有教养,翘着脚吃东西,没有一丝过去的端庄得体仪态。静娴堂姐把自己的点心挪到她面前,她开心的大叫一声,扑过去吃得嘴角都是碎屑。 原来人的本性压抑久了,会加倍爆发的。 一边用自己的表演麻痹其他人,一边暗暗的想,养父母大概从来没发现她没有多少善良温柔吧,有的是贪婪重利,有的是薄情冷淡。似她这等人,一层不变的生活如死水,让她压抑有厌世之感。而勾心斗角的矛头一出现,她立刻全身心的投入了。 她一点也不适合做幼儿教师。那段工作的时间是她生命中最无聊的日子,可她仍旧无比感激。要不然,哪有今天她的完美表现呢? 接触过那么多小孩,她才知道怎么“扮演”小孩子啊! 第四十章 反省 清晨,淡而稀薄的雾气流动着,从低到高一点一点的消散着。长房偌大的建筑群中,处在幽静的竹林中独立小院,一只廊檐下的鹦鹉咯咯的叫着“早上好,早上好”。早有穿着碧绿马甲的丫鬟挑了门帘,过来添水添食。 没多久,高静媛和高静娴这一对姐妹并肩出来了。前头有两个丫鬟春浅和秋华,后面有两个嬷嬷跟着,沿着一条卵石路去了正堂茂萱堂请安。 一路风景不谈,到了茂萱堂,并不直接进去,而是由春浅进去通报一声。见此,高静媛在心底暗暗喟叹,原以为封建阶级家的姑娘好当呢,看来未必啊! 大约在茂萱堂门口站了两三分钟,才有翁氏的心腹,也就是亲自去二房把高静媛接过来的秦嬷嬷,笑眯眯引着两个小姑娘进去。高静媛睁大眼睛四处望个不停——要说连皇帝住过的故宫、太后避暑的颐和园都游玩过的人,不该这样一副没见识的样子。可谁让她扮演是的无知野丫头呢!不这样,才让人怀疑! 凡事有利有弊。高静媛分明感觉除了秦嬷嬷外的丫鬟侍女们,对自己投来各种鄙薄目光,比那日跟祖父高二太爷来还甚。世人捧高踩低,最常见不过。可高静媛仍是忍受不了这种目光。她心中冷笑,笑吧笑吧,看谁笑到最后! 心里越冰凉,面上越是笑得灿烂。 翁氏是高守礼和高静娴的母亲,她为高家生育了四个儿女,另外两个是十六岁的高静娟,十岁的高守智,都早早来茂萱堂请安了王爷在上。鹤嘴里吐出袅袅的清香,富丽堂皇的华屋雅室是人家一家人,就多自己一个,不过高静媛一点也不认生,四处望望, “咦,大哥哥呢?” 闻言,翁氏脸上略有些不自在。她的长女高静娟则笑着道,“在祠堂呢。你大哥哥被罚了,在祠堂对着祖父的灵位反省。” “啊!”高静媛故意做出吃惊的模样,“为什么被罚了,该不会是我说他被林丫丫拉了下小手,就被大伯父关祠堂了?” 高静娟忍俊不禁,“呵呵,和这事情无关。是……其他。他是我们长房的长子,哪个月不被关几天。”说到这里,似乎不愿继续,而是上下打量小堂妹的衣衫,“这件淡粉色绣着绛梅花枝的绫罗裙,你穿着正好。娴儿不大喜欢粉色。” “母亲,我那边还有几匹料子,都是粉色的浅淡颜色,不如都拿来给小堂妹做衣裳吧?” 现年十六岁的高静娟已经到了嫁为人妇的年龄,不用说,显得轻浮稚嫩的粉色是用不着了。她穿着湖蓝色满绣银丝菊花的小袄,米白色缎边很别出心裁的缀着珍珠,显得静雅秀丽。而高静娴人虽小,也有自己的喜好了,穿着嫩黄折枝玉兰花的锦缎小袄,通身上下色彩没有一点粉的。她不喜爱,恐怕只能送给高静媛做人情了。 对此,高静媛看的分明,但她发现自从穿越后,自尊心变成了一种能弯能直的,有弹性的东西。比如这个时候,她作为现代知识女性林芳雅的一部分,分明是很想有骨气的拒绝;但一心向往长房富有的穷困卑微的高静媛,则露出大大的笑容,开心的跳起来,“太好了,元元可以天天换新衣裳了!” 这么直白,说得翁氏、高静娟都微笑起来。笑容中很有深意。 笑声中,一家之长高祈瑞也过来了,脸上带着夙夜未眠的疲惫,看到几个小儿女济济一堂,心下略有宽慰,“都来的早啊。”说完,看了一眼翁氏,“孩子们都在长身子的时候,不可一味苛求孝道。” “妾身省得。早吩咐了日后辰时三刻请安,可他们一个比一个来得早,妾身也没法子。” 这对夫妻说话的表情,完全是上下级,看的高静媛非常别扭。她忍不住想,难道自己将来嫁人,也像这样,丈夫说话,妻子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当成任务一样回答?只是一想,飘出脑外的气泡顿时破灭了,心神归位!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妻子要自称“妾身”。妈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叫人怎么说得出口! 说是妾身,未必是妾。大伯父真正的妾侍王氏,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她穿得倒还华丽,湖绿色素缎细折长裙,头上戴着两根金钗,可惜干巴巴的身材仿佛裹着华衣的木头人,面容更是快干枯的野草一样,没有一点春天的感觉。小心翼翼的看着老爷夫人的脸色, “这是少爷姑娘们孝顺。不然,年轻人谁不贪睡?” 从效果上看,翁氏听了很是受用,和善的看了一眼王氏。 高祈瑞则连眉梢也没动一下,对高静媛招招手,“元元,昨天睡得怎样?在大伯父家,还习惯吗?” “习惯,非常习惯!”高静媛立刻堆满了笑容,不过楞了一下才忸怩道,“可元元睡得不好,很不好!” “啊,可是谁吵到你了?还是底下人伺候得不经心……” 高祈瑞威严的看了一眼茂萱堂的下人,看得所有人都低下头来。高静媛小嘴一抿,抓住翁氏正要开口之前的时机,用力摇了摇高祈瑞的下摆, “不是啦,大伯父绝品全才最新章节。是元元的问题。以前在爷爷家,睡的硬板床,盖的旧棉花被。可元元天天做梦梦到自己睡蚕丝被,吃鱼吃肉。昨天元元真的睡蚕丝被,吃鱼吃肉了,做梦梦到又回到硬板床啦!又被阿婆逼着吃窝窝头,还必须吃完八个,元元苦得想哭哇。” 隔了半响,高祈瑞呵呵笑起来,点了小侄女的小鼻子,“可见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一定是特别讨厌吃窝窝吧!” “当然了,窝窝头又干又硬,元元最讨厌了。” 这时,高静娴忽然惊道,“哦,元元,那你一个晚上都说‘水’,‘给我水’,难道是因为做梦吃窝窝吃噎住了?” 高静媛回头,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惹得大家都笑起来。 大堂姐高静娟笑得尤为端庄明艳。 …… 请安之后,高静娟沿着清幽的小路一路步行到了祠堂。推开门,挥手让其他人出去,自己端着食盒一步步走到祖父高勿饶的画像前。 画像中,高勿饶是个绝对的美男子,长眉入鬓,双眸清冷,透着一股看透世情的睿智。年轻的高守礼只肖像祖父三分,就已经出类拔萃了。 “你知道错了吗?” 高守礼不言,沉默的跪在蒲团上。半响才低低的问,“大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你很惊讶?父亲发话了,在你反省清楚之前,谁也不准来看你。我也是偷偷过来。” 高守礼垂着头,拳头紧握,眼眶通红,“我让父亲失望了。” 高静娟见亲弟弟这样,直叹气,“那你知道父亲为什么失望?他气的不是你跟那个村姑怎人样……路人有难,伸手相帮,谁能指责你?你又不知那村姑故意设计,父亲难道会迁怒吗?他怪的是你毫无防备之下中了计策,不想着怎么改变结果,而是小人之心的发作在别人身上! 此事跟小元元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跟父亲说,是小元元故意陷害二房的九婶,使得二房不和?这才是父亲失望的缘由!” “可我说的是真的啊!”高守礼激怒。 高静娟难过闭上眼,摇摇头,“你还不明白!我问你三句话。一,你有证据吗?” 高守礼的眉头皱起,“种种蛛丝马迹,只要连串起来,不是她还能有谁!” “呵呵,蛛丝马迹?弟弟啊,你看谁家用‘蛛丝马迹”查探自家的亲戚的?别说她小元元才六岁!我再问你,你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那又怎样? 赶她出门吗?她只有六岁,还是个孩子!她的情况你不了解吗?父母都不在家,全靠二叔祖父和二叔祖母照看。他们两位年纪大了,有多少精力?听说还被送到三房去,更别人管教了。她也姓高,是我们高家的人。如果她犯错了,你我都是高家这一代的长姐长兄,难道没有教育之责?” 一句话点醒了高守礼。他恍然,“父亲是怪我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 “不止!我再问你,如果下次在出现类似情况,你会怎么做?继续针对告密的人,还是行得正,坐得直?让人没有把柄攻击你?” “我……” 高静娟再一次摇摇头,“你还是在这里对着祖父,好好想想吧?想想他老人家的生平,三起三落,始终不改其志。再看看你自己。一遇到点小事,就忙手忙脚,甚至想把责任转嫁到小堂妹身上。你就不觉得羞耻吗?” 第四十一章 过继(上) 高家长房的大小姐从祠堂出来后,望着蔚蓝没有一丝阴霾的天空,心里却有挥不散的烦恼。哎,这个弟弟啊,平时看着多么稳重,其实还是不成熟的少年郎。一遇到事情就露出来了。 想到这里,高静娟的脸上挂着忧愁,想到几个月后她出门嫁人,那家中上上下下的事情,该怎么办呢?弟弟妹妹都还幼小,帮不了父亲母亲大人,还要两老操心。况且除了家中的事务,还有高家一族的纷杂事情……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族里的事情才叫人头疼呢。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弟快速长大呢? “大小姐,大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正在这时,高静娟听到贴身丫鬟玉兰进来禀告,如同一个巨大的惊喜砸到头上,“怎么会?不是说要等到年后才回来吗?快,快,快扶我去见二妹!” 而高静媛和高静娴也得到了消息。前者莫名其妙,“二姐?小娴呀,你二姐是谁啊,叫什么名字!”她以为是长房大伯母娘家的亲戚小姐过来了,心里还在盘算怎么跟“表小姐”相处。 哪知道高静娴朝她露出一个奇怪的目光。因二姐已经到了门口,顾不得解释了,急忙拉着她小碎步跑。二姐的脾气不太好呢,若是迟到,让她误会不欢迎就不妙了。 到了二门门口,风尘仆仆回到长房的主仆一行人已经在了,为首的高挑女子正和长房大小姐倾诉离别之情。 别看高静娟素日最端庄得体了,可这会儿欢喜过度——才想着大弟需要时间成长,而她出门的时间越来越近,二妹就回来了!可不是瞌睡送枕头么!一路疾走,鬓角的金钗颤巍巍的。 “二妹,你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我闷得跟什么似的。哪天不念叨你三两回。刚刚还想着要是你在就好了,天可怜见,就把你送回来了!” “呵呵,大姐,六个月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秀雅明丽,嗯,更漂亮了!呵呵,我在江川那么久,就没见到一个能跟大姐比肩的。纵有容貌上上的,可才学上……哼,竟然说女子无才就是德!正如大姐说的,你不在,我也连说话的人都没了。” 高静娴身子柔弱,走一路歇一歇。高静媛心里还弄不明白所谓的“二姐”是哪一个路数的,只能跟在后面走走停停。快到二门的时候,遥遥看见垂花门前有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握着大堂姐高静娟的手,旁边的丫鬟俱是垂着手恭立一旁。 连大堂姐身边的丫鬟也让开了,没有如平常那样不离一步远鹤恋无花。 这架势……怎么感觉像是回家呢? 她仔细打量,见这位“二姐”穿着秋香色对襟襦衫,一条银白色绣满幅紫藤花的襦裙,腰间扎了一条素白腰带,糸了鹅黄宫绦缀琥珀佩压着裙边。细腰长腿,身量很高,比大姐还高出小半个头,脸庞是标准的鹅蛋脸,看着带着三分稚气,可双眸炯炯,顾盼神飞,有一股区别其他大家闺秀的英气。 高静娴发自内心的露出欢快笑容,“大姐、二姐。” “呵呵,娴儿妹妹,你怎么也来了?这春天花儿粉儿多,你别贪看好看的花儿,回头犯病叫大伯大伯母为你操心。” “知道啦,二姐,你就会数落人。好长时间没见你,怎么只说思念大姐,不说思念我呢?” “好个小丫头,我回来连坐都没坐一下,水也没喝一口,嘱咐你注意身子。明明是关心,倒让你抢白了一顿。”高静娥佯装一怒,看到高静娴身后的女孩,那娇小可爱的面庞,那闪亮闪亮的大眼睛,一看就喜欢上了,“呦,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怪好看的。” “二姐,你不认识她吗?” 高静娥摇头,“莫非是大伯母家的表妹?或是大姑姑、小姑姑家里的亲眷?” “呵呵”,高静娟掩口笑道,“这是二房恩叔叔家里的元元。你忘记了,七个月前,还是你救了落水的她呢!” “啊?” 高静娥和高静媛大眼对小眼。 前者恍惚记得这件事,但不过是一件很细微的小事。七个月前,她难得有了心情外出放风筝,恰好遇到一群小孩玩耍,发现其中一个小女孩失足落水——遇到这种事,还能当没看见?急忙叫人救上来,看有气没气。事后没几个时辰,她就听到母舅家里派人传信,说是外公病重,便什么也顾不上,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走了。 原来她救的是二房的小堂妹? 这可好了。没有救错。不过高静娥看着浓眉大眼,英姿过人,可父母不在的人总是多一份灵敏心思——之所以不认识二房三房的姐妹,因为长房跟二房三房的关系一向很紧张啊!怎么小元元会到长房来呢? 而高静媛心里的惊讶就更多了! 就是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救了她?要知道,那天她醒过来,就变成了“她”——穿越了! 据说,穿越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神奇现象。从不知名的大神创造这个词后,前后穿越的主角配角组成的大军中,没有一个准确的定律规定,某某时间?某某地点?某某原因?反正就像是丘比特的箭,是蒙着眼睛乱射的。 她也是乱穿的。 穿过来对谁都抱着一层陌生感,唯独对眼前这个长相没多少胭脂水粉气的女孩,多一层亲切。高静媛心里念叨着,或许是因为这个二姐救了她,不然高静媛的真身就淹死了! 淹死也是最可怕的死法之一,泡得皮肤发白,水肿成大胖子,想想都可怕! 这样想着,她露出甜甜的笑容,歪着脑袋, “是你救了我吗?不对,不是你。我记得在水里看到龙女啦,龙女说我命不该绝,不能请我去龙宫做客,才送我出来的。你救了我,那你不成了龙女?” 如果以为这是奉承话,那就错了。高静媛的水准才没那么低。 “龙女有角的,你的角呢?给我摸摸看。” 第四十二章 过继(中)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高静娥的额头上。只见那儿高洁饱满,肤色白皙,怎么可能生了两根角呢?思想是一件奇妙的事情,这样想,就不自不觉的幻想起高静娥头生双角的模样…… 再么,就不敢继续了,连忙低下头。 高静娥生得高挑,左右一看,看到谁谁的目光就躲躲闪闪的移开,连大姐都有短瞬的异样,顿时柳眉一竖。可害她落到窘境的小堂妹,高静媛长得实在可爱到爆,人又那么小,怎么好发作?只能藉由“姐姐对妹妹”的疼爱,好生揉捏了一下她稚嫩的小脸蛋。 “我若是龙女,就把你留在龙宫里,不放出来啦!” 说罢,拉着高静媛的手,笑着道,“我们快进去吧,别让大伯父大伯母久等了。” 茂萱堂,翁氏早就站在门口了,面上带着浓浓的喜意,“小娥回来了?怎么也不早叫人传信回来?” “呵呵,从江川过来要走一天水路。派人过来传信,跟侄女回家也差不多时间了。侄女觉得没有必要,就省了。”高静娥屈膝行礼,行礼之后直接靠近扶着翁氏的手臂。两人十分亲密,如同母女。 坐下后,高静娥一手端茶,同时看到翁氏身后的丫鬟,见除了一二熟悉的面孔,换上了几个新人,笑着道,“腊梅春梅真的出嫁了?好狠心,我还当她们要陪着大姐呢。” “傻丫头,嫁人也能陪着你大姐。你是不是在江川听到消息,才急急赶回来?” “嗯。大姐的婚约不是定了一年后么,怎么突然提前了?” 翁氏知道她们姐妹感情十分深厚,也不瞒她,蹙眉道“听说是京城那边变动,梁相爷的一个学生卷进了贪墨案——案情很是复杂,审了足足半年了。” “啊?那大姐……还要如约嫁到梁家吗?” “那是自然。傻丫头,伯母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此事一来早有婚约,若这时节毁约,不是明摆着趋炎附势之徒么。你姐姐害了终身,连你和你下面几个妹妹,也难以寻到好亲事了。再者,贪墨案只是相爷的一个学生,还连累不到千里之外的本家子侄。” 高静娟订婚的对象,就是当朝丞相梁相爷本家的侄孙,名唤梁汝真,现年一十八岁,听说生得仪表堂堂,文采不凡。若不是机缘际会,跟梁相爷的本家一位长辈相识,有患难之交,这门亲事算不上“门当户对”,纯种田的高家怎么能攀上宰相之家? 不过,高祈瑞和高守礼知道真相,到底谁攀上谁还不一定呢?就如同高守礼在县学读书后,有不少在京城混的不错的世家子转到这个小小的县学来,这门亲事,应该也是本家出的一个“饵”吧鹤恋无花最新章节。问题是,明知道是饵,还必须吞下。 总不能把女儿嫁给凡夫俗子、山野平民吧?不是高祈瑞瞧不起平民,而是高静娟知书达理,温婉可人,不能耽误了她。 话了一些家常,翁氏便催着人侍候高静娥回房休息,至于她带来的行礼,自有下人安排好。 半个时辰后,高静娥梳洗完毕,换上高领杏色斜襟长袄,鬓插珍珠簪,和大姐一道去祠堂看还在反省的长房长子,高守礼。 先要说一下这高静娥的出身来历。她的父亲,是高守礼的亲叔叔,高祈瑞的亲弟弟,可惜英年早逝。母亲出自江川的望族柳氏,前两年也过世了。这些年江川柳氏大不如前,血缘亲近的几支因为某些原因,陆陆续续离开了江川。高静娥等于孤女生活在伯父家,处境倒跟莺姐儿有些类似。 不同的是,她在长房的地位,跟高静娟也不差多少。翁氏和高祈瑞对她的疼爱,甚至超过了亲生女儿。这当中固然有看在她无父无母的份上多写关心,更多的也是……高静娥非常聪慧,识大体,看到那么小的孩子就跟小大人似的,让人忍不住偏疼她。 路上,高静娟一丝不掩藏的把难题跟二妹说了,蹙着眉头,“我也不知怎么了,大弟竟然歪了心思针对小元元,父亲最忌讳自家人闹腾。二房三房那边每回闹一次,父亲便回来对着祖父忏悔,说自己无能照看好族人……” 高静娥眉宇阔朗,“呵呵,大伯父奢求了,若是祖父在,自然能压住二房三房的小心思。可祖父不在了,任凭大伯父何等本领,也奈何不了二叔祖父和三叔祖父的。何况那边还有个太婆在!倒是哥哥的心不能歪了,居然越大越回去了,我看他是恼羞成怒,怨怒小元元当着大伯父的面提起他被人摸手吧?” 一边说,一边呵呵的笑。看到高静娟要急,笑着道,“好啦,大姐你如今怎么也沉不住气了?看我两句话辩得哥无话可说!” 说罢,拉着高静娟的手,大踏步进了祠堂。 却不知这位生性豪爽的高静娥如何劝说犯了执性的高守礼,同样担忧儿子心思不正的高家族长高祈瑞,也想了个办法。 三房的高守诚得意的看着两个堂妹穿得漂漂亮亮的站在一起,感觉十分养眼的微笑,“小元元,你的眼睛要掉下来了?怎么,看到你八哥我,是不是好吃惊?” “八哥,你怎么会来?” “你能,我为什么不能啊?”高守诚故意逗她。 高静娴人太单纯,一点秘密也藏不住,捂着小口惊讶道,“难道是家婆同意你过继啦?” “过继?” “是啊,这样太好了,二姐有亲弟弟了!” “原来八哥你差点过继给长房,是要给二姐做弟弟……幸好幸好。八哥,你都不知道,二姐很凶很凶哦,我刚刚看到她,她用力的扭了我的脸。” “呵呵,那一定是她太喜欢你了。”高守诚觉得这个“告状”很可爱,忍不住吓唬,“好哦,你说二姐凶,回头我告诉她,看她怎么收拾你。对了,以前没跟你说,家里的哥哥姐姐,就属二姐最厉害了!她八岁就开始打理家务了,连家里上了年纪的老仆妇都害怕她!” 听说高静媛第一回见,就把高静娥形容“长了角的龙女”,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是扭脸,便宜你了!要不是看在你长得可爱份上,一定打你小pp。” 第四十三章 过继(下) 晚饭时分,因二小姐高静娥的回家,长房变得无比热闹。穿着翠绿马甲的丫鬟传来穿梭,把一盘盘精心烹制的菜肴放在铺着蜀锦的大圆桌上。家长高祈瑞和翁氏坐在首位,下面是七个小辈,男儿高守礼、高守诚、高守信位列高祈瑞之下,而高静娟、高静娥、高静娴、高静媛则依次排在翁氏之后。 一家子其乐融融。 高守诚曾经在这个大家庭生活过,虽说因为太婆的阻扰没有真正融入,可长房上下待他极好,他也没有生分了。知道二姐回家,便特意过来,高静娥哪里不感念?特意嘱咐了将几份弟弟喜欢的小菜摆在他旁边。至于另一个外来者高静媛,就属于穿越后遗症——脸皮厚的一类了。 明明不是人家的亲属,偏要伪装成人家的亲人,还要装小、卖萌,博人家的欢心。不然今天这一顿丰厚的晚餐,哪有她的份儿! “你们以为卖萌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吗?没看我脸庞都笑僵了。”高静媛心里憋屈的想,用力的戳着白米饭,闪亮的大眼睛来回巡视高家上下,同时还要关注那样菜最好吃,她还能夹几筷子。以她瘦小的身体、有限的视角来说,这不是一件轻巧的活,没看到因为太过投入,脸颊上贴了一个米粒儿还不晓得。 高守诚心里笑开了花,把二姐特意让人摆在面前的菜肴,不住的夹给小堂妹,“给你吃,快吃。” “嗯”。高静媛这会儿顾及不到其他,只把自己的小肚肚当成菜桶,不停的往里面装——天可怜见,也许她这辈子都吃不到几次像样的饭菜呢! 这世界可不是她以前的世界,只要咬咬牙肯花上几个月的工资,五星级酒店的大餐随便吃。现在,不是有钱就能享受口腹之欲的。上等的酒楼,女人去不了;想吃只有在家,而家里只得请自己的厨师。而厨艺么,还真不好说。 长房的厨师水平还过得去,色香味俱全,就是烧出来的饭菜种类单一,没有达到让人赏心悦目的程度。不过,还好啦,指望在穷乡僻壤能吃到什么好东西? 技巧上差了点,毕竟是全天然的,高静媛就埋头奋斗起来,不一会儿碗里的饭菜就空了。别人说话聊天话家常,她就盯着那几盘卖相不错的肉食。 吃到最后,连连饱嗝。 若是换了个大点的孩童,这无疑是十分没有礼貌的。可谁让她小呢,小胳膊小腿,亮闪闪的大眼睛左右一瞅,那股精灵可爱的模样就把人的气给消了。 翁氏掩住口,让丫鬟嬷嬷领着她,跟高静娴一起回屋休息。 去了两个最小的,说话也少了顾忌。 “爹、娘,二妹这次回来,跟江川发生的一次杀人案有关。” “啊?” 不等高祈瑞和翁氏露出惊容,高静娥连忙站起,笑着道,“伯父伯母莫惊慌,是隔了两条街,死者跟表舅家认识而已。”然后便把详细的案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一户孝子替父报仇,杀了继母和奸夫两条人命,县官判刑十恶不赦,要凌迟处死。可那孝子和他的父亲,是在江川生活了几代的人,善名远扬,认识他们的人成百上千,纷纷喊冤,拦着县衙的人不让行刑鹤恋无花。 高静娥叹息道,“当时的场面,不好形容。父老乡亲都说判得重,宁家只剩一根独苗,不能行善积德几辈子,最后落得香火断绝的地步。有人好事,要上京城告御状。听几个老仆道,父亲母亲有次回娘家,曾经在那孝子的家中避雨,还借过雨具。侄女想若是父母在世,一定不会袖手不问,便让人偷偷送去纹银十两。” “十两够吗?”善良的二少爷高守信问。 高守礼沉下脸,“二弟,你怎可连柴米油盐物价几何都不知?十两纹银够一家三口生活一年了!况且这是十恶不赦的杀人重犯,怎能胡乱善心?” “那依照二弟的看法,马县令的判决没有错误?罪犯应当凌迟处死?” “这个……”高守礼皱着眉,半响道,“他的确犯了弑母大罪。” 高静娥跟跟大姐高静娟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失望之色。 高祈瑞略一寻思,理解了侄女的深意,“守礼,你既以科举为目标,将来免不了入官场。假如你的治区发生了此等案件,你也如此判决吗?” “爹,孩儿在县学中跟夫子学过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可因民众的愚昧盲从而影响判决?若都这样,祖上为善,就后代就可以为所欲为,杀人也不用偿命了?” “这……” 一时之间,高祈瑞竟然被辩倒了,找不到话反驳。 高静娟忍不住出声,“可是大弟,二妹刚刚说过,老百姓拦着不让行刑,还要上京告御状。等同于动乱。治下发生民众动乱,县令的官印不保!” 高守礼眉宇中露出一抹决然,“大姐,读书为做官。可做官为什么?不是为黄金屋、不是为颜如玉,而是为经世济用,上报国恩,下抚黎民,岂能为一官印懦懦无为,听凭闹事之人摆布?这样的官,不做也罢。” 接下来的饭很快就吃的食不知味,没多久散了。高祈瑞既为长子坚持原则不动摇而高兴,又担心他这样固执性子将来会吃大亏。一夜跟翁氏没少唠叨。 高守诚则留在长房没有回家。 长房还有一栋独立的院落“清辉院”,是为他所留——是他从襁褓中抱过来就一直居住的,位于高静娥的“仙葩馆”隔壁。姐弟俩一道从茂萱堂走来,红彤彤的灯笼摇曳着,拖长了影子。 “二姐,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就会嘴甜哄人开心!”高静娥嗔了一眼。 “嘿嘿,我就这么一条长处,二姐还不让我发挥发挥啊?对了,你这次就不回母家了吗?” “嗯,柳家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我还回去做什么?倒是你……你明明知道禄婶不是你亲娘,守诺和静??也不是你的同胞兄姐,为什么不能……不能留在长房呢。” “嘘,二姐,你可别告诉别人去。我谁也没说呢。爹让我做母亲的儿子,就做呗。母亲对我挺好的。” “好?她想不好,自己病怏怏的也起不了床吧?”高静娥有些不满。明明三房也不缺儿子,为什么不能让守诚留下? “我就看不过去,你在这里的时候,比不上大长孙,可样样没有比守信差的,到了三房去,他们怎么对待你!” “二姐,你别说了!”高守诚苦涩的歪嘴笑了下,“我本来就是私生子!其实太婆是对的,不该让我过继到长房来。前儿听我父亲说,要过继四哥。四哥比我聪明多了。有他,二姐日后也不用担忧了!” 第四十四章 爬床 夜色如水,满月的清辉肆意撒在大地上,高静媛推开窗,把半个身子都伸出去看漫天的星辰。偶尔有一抹拖长的尾巴划过天空,那么美丽……如果这是现代,她应该拿起望远镜,镇定而满足的观察天空了吧? “小娴,你快过来,有流星!” “哦,有么?”高静娴迈着标准的莲步。等她慢腾腾走过来,不出意外,流星连影子也不见。 高静媛失望,抱怨着,“小娴,那是很难遇到的流星?g,你怎么不快点跑过来!”在她看来,这个堂姐也未免太慢性子了,吃饭慢腾腾、走路慢悠悠、说话也慢吞吞,压根不像小孩子!她做过幼师,那些天性没有遭到压抑的小孩,大多都是活泼可爱的,即便自私也有自私的可爱。才不会这样,一举一动都符合封建家庭的标准。 高静娴假装朝外看了两眼,然后过来拉着高静媛的胳膊,“元元,你下来吧,不觉得台上高吗?” “嘿嘿,我姓高啊,怕什么高!小娴,你也过来嘛,我们两个一起看星星。” “星星?好看?” “当然啦!你看它们一闪一闪的,多美啊?”本想长篇大论天文知识,又想到自己才六岁?g,对方也是个七岁的小孩子,便摇头晃脑的念道,“天上一颗星,地下一块冰,屋上一只鹰,墙上一排钉。抬头不见天上的星,乒乓乒乓踏碎地下的冰,啊嘘啊嘘赶走了屋上的鹰,唏哩唏哩拔掉了墙上的钉。咯咯。”(注,儿歌) 高静娴听了,笑了笑。别看她小,性情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即便内心不觉得天天晚上能看到的星星有什么值得瞧的,但不会立即反驳,而是迁就的看高静媛胡闹。 她身边的嬷嬷则没有那大的耐性。“姑娘,该安歇了。床铺都铺好了。”催着两个小丫头入睡。 高静媛一来是今天的星辰的确美不胜收,让她想起了大都市高楼大厦夜晚的灯光,再者是晚上吃得太多,到现在还没消化呢,所以怎么也不肯入睡。那嬷嬷五十多岁,带大多少不听话的孩子,面上恭敬,实际压根没把高静媛当一回事,直接把她抱到床上,嘴上说“元元姑娘爬得太高了,当心从窗户下掉下去。” 到了床铺上,松软的,有太阳味道铺盖已经不能让她升起“幸福感”了,挣扎着从蚕丝被中爬出去,可两个丫鬟已经麻利的吧床帐子放下来,只剩下两个小姑娘在泛着橘色的床帐内说话。 “小娴、小娴,我唱歌给你听吧?”“小娴小娴,你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高静媛的嘴里有无穷无尽的问题,问得教养嬷嬷实在忍受不了了。 “元元小姐不想睡的话,就一个人玩会城市痞王全文阅读。娴姑娘明日早起,还有功课要做呢!”说罢,把高静娴抱走了。 高静媛站起来,“我跟小娴说话都不行了吗?快把小娴还给我。”说完,故意装作生气的蹦了两下。 于她,真的是精力多得无从发泄,得消食啊!可意外总是在人没想到的时候发生——床塌了。 尖叫声顿时惊破夜的黑暗。 静心居是长房小女儿高静娴的居所,距离茂萱堂很近,高祈瑞和翁氏都不用下人禀告,就知道出事了。翁氏急忙披上衣服匆匆赶来。所有的灯笼点上,照的如同白昼,大小丫鬟围在一处,想进内屋又不敢进,而那教养嬷嬷抚着高静娴的前胸后背,试图安抚她。 至于最应该受惊的高静媛呢,压根无事,正从变成滑梯的床板上爬上来,一边爬还一边嘟囔,“太不结实了!” “怎么回事?” 教养嬷嬷怕担罪过,急忙把经过一说。 “什么?被小元元蹦了两下,床就塌了?”翁氏脸上浮上一层怒色。 高静媛一边数着耳朵,假装整理衣衫,一边暗想该怎么随着翁氏的发作而应对。要是翁氏责怪她,少不得她得减少继续“撒娇耍赖”的小孩脾气。要是…… 好在翁氏不负所望,一点也没有怨怪她的意思,“李嬷嬷,元元才几岁?她再用力,还能把床蹦塌了!你倒是给我找个好看的借口!” 说得那教养嬷嬷垂下头,不敢搭话。 翁氏怒色不减,一想到她的亲生女儿一直住在一张不安全的床上,心里的愤怒啊,无法形容。养了那么多的丫鬟有什么用!今儿要不是元元一蹦,将来等小娴好端端睡觉的时候一塌,还不活生生把人吓得离魂! 而这时,高静媛则走到小堂姐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 “小娴小娴,你是姐姐?g,我都没吓到,你怕什么呀!咯咯。今天幸好我睡了,不然将来你一个人睡,不把你吓一大跳!” 直接说到翁氏的心坎里。翁氏不由得看了一眼堂侄女。而她的女儿高静娴好不容易缓过来,急忙拉着高静媛的手, “元元,你没怎么样吧?刚刚……真是把我吓坏了。” “咯咯,没事没事,你看我不好好的?以前我床底下有老鼠吱吱叫,我都不怕呢!小娴,我发现你一个缺点哦,胆子小!刚刚你不敢跟我一起看星星,是不是怕高呀?这怎么行呢,我们两个都姓高,不能怕高!” “瞎扯,姓高跟怕高有什么关系!” 这是第一回,高静娴跟堂妹拌嘴,后者一点也不知道这是代表她们的关系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还在依依不饶,“当然有关系!爷爷跟我说过,姓陶的,祖上是制陶;姓屠的,祖上做过屠宰,姓蒲的,祖上是编织的。我们姓高的,祖上……反正肯定是不怕高!” 说罢,还挺了挺胸,做出一副“我很勇敢”的模样。 看得翁氏一阵好笑。她见小女儿已经从惊吓从恢复过来,赧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便走过去牵了两个女孩的手,“你们两个,可把人吓坏了。床都坏了,今晚睡哪里?” 高静媛睁着懵懂的大眼睛,“大伯母,我可以修好的。” 翁氏扑哧一笑,“修好?算了,今晚到大伯母那儿睡吧,回头大伯母叫人过来修,不用麻烦你啦!” 第四十五章 高家的决定 “卖萌”真是无往不利的高招! 翁氏一点也没有迁怒高静媛把她女儿的床蹦塌了,而是慈爱的牵着她的手回到茂萱堂,亲自安排吩咐下去,让她和静娴一起锤在暖阁里。而高家的大家长则是往书房安置了。 在主院侍候的丫鬟自然不一般,不管心里怎么看的,对高静媛的照顾非常周到细致。跟春浅和秋华那个丫鬟,完全不同。高静媛眯着眼睡觉,心里却在翻来覆去的想,她这样“蹦?”到底能不能如愿? 长房是为了高守礼跟林丫丫的“绯闻”才接她过来小住几天,等发觉林丫丫早就嫁人了,恐怕立马一打包,将她送回。 她现在陷入一个怪圈。 不蹦不行,人家当她是小孩子——小孩子哪有发言权?只要听大人摆布就好。可是蹦?得太厉害了,闹得人烦,谁愿意收留她! 中间这个度,好难把握。 等等,她好像遗忘了什么?高家……长房……小女儿高静娴!因为大堂姐高静娟很快要出嫁了,长房里只有两个女孩,年龄差距还挺大的。如果她能得到高静娴的喜欢,喜欢到肯主动开口挽留,比白费那些心机强! 讨好那些大人很难,讨一个稚龄女孩的喜爱,还不容易?高静媛抿着小嘴,美美的笑了。 …… 与此同时,高家三老太爷、二老太爷,以及高家最年长的太婆,三人组成了临时的讨论组,商量一件大事——过继。高勿为是发起人,不过地位最低,坐在最矮的脚踏上,抽着旱烟,半天不吭一声。 “妈,二哥,就这么的……定了?” “说啥呢,这是关系孙子一辈子的大事,你吧抽袋旱烟就定了?娘还没开口,你急什么!”高勿争不满弟弟的鲁莽。 “还有啥商量的!大哥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临终前交代,给他的二子继个香火。二哥,你不会忘了吧?忘了啥也不能忘记大哥的话啊!再说,小娥那丫头也可怜,孤零零的,得给她找个依靠。别等以后嫁了人,娘家兄弟你推我我推你,都靠不上。我看守诺挺好,长的周正,性子也直。他妈就是活着托日子,熬不了几天了。等他妈走了,我看就挑个日子,办了吧!” “老三,我说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脾气?还跳个日子就办了?不得问问孩子的想法?还有他老子!” “哼哼,他老子……”高勿为心想,那不是我儿子吗?我说的话他敢不听? “小禄子之前跟我通过气了。守诚、守诺,过继谁他都同意。” 高勿争听了这话,更不满了,“到底是他的亲生骨肉,就舍得?” “哥,你要说这话我做弟弟的可不高兴了啊!亲生的当然舍不得。不是为过世的大哥吗,难道让大哥在天之灵都不安稳?你当我贪图长房的钱财,‘卖孙子’啊?我早跟小禄字发话了,过继的儿子就不是他的了,以后死活都是长房的人,别仗着亲生就要钱要物——真有那事发生,看我不大棍子打死!” 高勿为咬牙发了狠,显示他不是开玩笑,而是动真格的。看了一眼眯着眼的老娘,又加一把劲,“还有我福子,哎,也走了有七八年了。妈,他可是你最疼的孙子啊,他和老大媳妇活着的时候怎么孝顺你?比对我还强些。如今坟上也没个男丁祭祀啥的,静?k那丫头啥事情也不懂,现在还成了二哥的孙女,把二哥二嫂当成亲祖父母了。不知道还记得不记得亲爹亲妈长什么样。” 高勿争听得火冒三丈,“老三!你家静?k被逼的喝老鼠药,你乍不说呢!要不是你二嫂出面,孩子被活生生的逼死你都不知道既见云,胡不归(gl)!还说想福子,那是他唯一的血脉,都能被逼死,你呀,一辈子就是嘴上功夫!” “谁,谁嘴上功夫了!高老二,你再胡扯,我跟你没完。福子是我最疼的儿子,他跟祈兆一样短命,年纪轻轻走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跟挖心挖肺啊!我是身子骨壮实,要是跟大哥一样要死了,死前跟你交代,把福子兄弟家的儿子过继一个,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话说到这地步,高勿争想反对也无用了。而最高决策人,高家太婆,闭着眼摇摇头,“过继……哎,那就过继吧。不过守诚过继给他亲大伯,守诺那孩子长得好,也有心眼儿,就过继给长房吧!” “哎,妈那都听您的!” 反正高勿为的主要目的是把一个孙子送到长房,过继哪一个都无所谓。守诺的亲娘病重,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守诺和静??这两个孩子都很好,孝顺,对重病的亲娘耐心细致。光从品行是就超出一大截。至于守诚,傻气吧啦的,还有个泼辣的亲妈,将来少不了一锅麻烦! 悄然无声中,高家未来的格局定了一半。 而目前的三房族人,还不清楚呢。三房高祈禄的妻子屈氏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亲生的儿子要送给别人,日期就定在她过世之后。如果她知道,会感激高家对她的仁慈——隐瞒事实,让她的病情不至于突然加剧?还是怨恨那么多孩子,偏偏盯上了她的骨肉? 夜晚,群星寥寂。她躺在病床上,伸手看自己骨瘦如柴的胳膊,五年瘫痪,把她全身的精气神都快熬干了,如今只剩油尽灯枯。 要说她的丈夫高祈禄,对她也算不错了,从没打骂,婚后生了一儿一女,儿女都孝顺。他呢,虽然免不了在外偷腥,还生了孩子,可从来没有让那个女人到她面前耀武扬威——她活着,就是他的妻子,地位不变。 可是,作为女人,所求只有那么多吗? 她拖着病体,就是看丈夫跟别的女人生孩子,然后看他们的孩子天天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 呵呵,当然不是! 她对男女的情爱早就看淡了,也从来没指望高祈禄像他大哥那样……为了妻子不惜一切。儿女,才是她的希望。这些年,她每天花两个时辰,精心教养儿女。怎么教养? 简单,就是说一些她小时候亲身经历,以及长辈们说过的话。 她屈成蝶,可是三品官宦之女,祖父辈都是威风赫赫的大将军!一纸诏令,屈家发配边疆,女眷沦为官奴。她和袁氏,都是那辗转遭践踏的花儿,承受了世间最惨痛的遭遇——从高高在上的世家千金,变成人人可以践踏的奴婢!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这些年,她活着,就是想支撑下去,看到屈家、袁家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可惜,时间不多了,她知道生命力从自己的身体中溜走,吃再多的药也挽留不了。 “静??……” “哎,娘,你别动。想要什么跟女儿说。” 屈氏看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那被保养得完美无缺的脸蛋,心说高家还算识相。可等她死了,女儿和儿子孤苦无依,怎么办? “乖女儿,我又做梦梦到你伯娘了。你去二房,把静?k叫来,跟娘说说话吧。” “好的,娘。” 高静??柔顺的点头,随即疑惑道,“娘,原来你跟静?k的亲娘很熟悉吗?怎么以前没有听你提起过呢?” 第四十六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高静?k也有同样的疑惑。 早夏的暖阳和煦的从窗口照射进来,清美脱俗的静??服侍屈氏靠在半旧的躺椅上,又在母亲的身后放了两个靠垫,面上浓浓的依赖,让高静?k咬了咬嘴唇。 “二婶,你真的跟我母亲很熟悉吗?我是说……” 屈氏含笑摆摆手,“二婶明白,你是想问我们之前相识与否。呵呵,怎么可能不认识呢?都受一场冤案牵连,亲族俱毁,她的父兄和我的父兄,说不定十几年钱发配北疆的路上并肩同行过。我和她又是同一天被收押在衙门里,隔着栅栏念着佛号,听天由命的等待最后的审判。” 高静?k的心都揪起来了。 那是她的亲娘啊!她连想都不敢想,母亲曾经遭受了什么! 她很想问清楚,母亲经过的每一件事情,一点一滴。又害怕太过残酷,而不敢听。 高静?k之前跟二婶的关系毕竟陌生,父母过世后,她在祖父母膝下生活过,在四叔家生活过,也在三叔家寄人篱下过。唯独没有在二叔家住过哪怕一天——以屈氏病重,照顾不了孩童为由。 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二婶和娘亲早早相识,还有患难情谊。 那为什么从来没提过呢? 屈氏话题一转,不再说起惨烈的冤案之后,而是说了点轻松的, “你娘在闺阁时就是才女,写了好几首诗词。我记得的就有‘耶溪采莲女,见客棹歌回。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来’,还有两句‘雨后烟景绿,晴天散馀霞’。呵呵,你娘诗画双绝,清秀绝伦,样样都好,就是仗着才情瞧不起人。记得那年在金陵知府徐四小姐的及笄宴上,听闻我是粗鲁的将军之女,都不稀罕和我说话。谁知道最后,倒和我做了妯娌呢!” 屈氏低头用帕子掩口轻轻咳嗽了两声。 她的女儿高静??(萱姐儿)有七八分肖像她,可见屈氏生得如何美貌!虽然病得不轻,可这掩口的动作她做起来十分优美,刚刚念诗那郎朗的悠然语调,亦是十分迷人。 高静?k看得一呆。 她情不自禁的在想,这诗词由她的母亲口中念出来,更不一样了吧?再想追问更多的,屈氏的精神不济,说了几句就恹恹的在半睡不醒之间。 没奈何,高静?k只能带着一肚子的回到二房。 等她走了,屈氏小睡了一会儿,再睁眼已经是晚霞满天。她的儿子,她的骄傲高守诺回来了。 “娘!”跟妹妹一样,守诺叫“娘”的时候充满浓浓的依恋。这个时候的守诺,还是个半大孩童,俊美的五官带着稚气,会为静媛要糖耍赖的玩笑话而生气,也会为父亲祖父的呵斥而畏惧。 “娘,今天莺姐儿来了?她的脾气古怪,要是说了什么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屈氏笑着摇头,让女儿去端药,压低声音,“她不过是毛丫头,除了佯装吃老鼠药还能做什么?傻乎乎的,娘会跟她一般计较吗?” “那就好。娘,以后别让她来了,她……虽然也可怜,可儿子不想娘为其他人分了心力。” “娘知道。不过,不是为其他人呢,为你妹妹啊!” “啊?” 高守诺迷惑不解既见云,胡不归(gl)最新章节。 望着一向聪慧懂事的儿子,屈氏第一次没有细细的解说里面的门道。这是她内心的不好宣诸于口的自私。 这几年,她精力所剩无多,就更偏重仔细的教导儿子,儿子才是她的根本。对于同样孝顺的女儿,她比较重视文化教育,以及容颜举止礼仪方面,至于女人生存必不可少的心机……静??娴雅安静,半点不会!现在想学,也晚了。 再说,她压根也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女儿变得城府深沉。高家再小,到底是能遮风避雨的家,想来能庇护她的女儿一生安稳。 不过…… 屈氏眼中露出一丝不甘。 她是官家之女,嫁给高祈禄已是半生遗憾的事情了,难道让她的女儿也一辈子终老山林?嫁给匹夫为妻?纵有满腹的琴棋书画也得对着他的柴米油盐! 屈氏心志坚强,一直坚信,屈家一定会有沉冤昭雪的那天!等到哪一样,她的亲生女儿就会恢复千金闺秀的身份,自然要学大家闺秀的仪态。 同样,袁家也是。那身为袁家外孙女的高静?k,将来就是她女儿挡风板。 她只需要跟毛丫头莺姐儿聊几次天,提起未被抄家的翰林袁家是何等清贵,轻易而举的记起小孩子内心的骄傲和自豪。再点上几句抄家的缘由……水到渠成! 今日后,高静?k恐怕再不是父母双亡,指望二房伯祖父母收养的可怜小女孩,而是一个有着特殊身份的落难千金。她会做什么呢? 呵呵,不管做什么,此后她和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是同族姐妹,想来会非常亲密。 不得不说,屈氏很会算计。她已快油尽灯枯了,还这样用心力为儿女铺路——结果现在还看不到,但后果马上出来了。 五日后,屈氏再一次病危。 八年来,屈氏有过好几次濒死垂危的状况,所以这回大家早有准备,心说也许这一次也能熬过去呢?果真,煎熬了一日一夜,屈氏又从鬼门关回来了。 她的丈夫高祈禄没有多少欢喜,因为他正计划着等媳妇真的走了,就把儿子过继…… 这一回是真的惊险。屈氏自己都觉得灵魂飘起来,要不是听到儿子女儿的苦苦哀鸣声,说不定真的走了。 所以等到长房的人过来看她,心有余悸的对翁氏说,“若不是舍不得诺儿和??儿,我早抛了这多愁多病的身子。大嫂,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你看在我们妯娌多年的份上,答应了我。” 翁氏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弟妹,你也是苦命的人。有什么愿望,我能做得到的,尽管说吧。” “好大嫂。你知道,我的静??……她要是笨拙丑陋就好了,可她偏不是!你让我怎么放心她在这里!一个莺姐儿尚且容不下,等我过去了,谁知道我们当家的找了什么样的女人!怎么揉搓我的静??呢!若大嫂怜惜,可否把我的静??接到膝下抚养?” 翁氏一口答应。 答应得太快,以至于屈氏有那么多的铺垫还没展开呢。 翁氏道:“弟妹你放心。不光静??,连你的守诺我也保证视如己出。其实等守诺过继到我二叔房内,还会不照顾亲妹妹么?” “什么?”屈氏瞪大了眼睛,半响,昏了过去,人事不知。 第四十七章 反送了卿卿性命 翁氏带着惊惶不定的心情离开高家三房。她在路上寻思:看情形,难道屈氏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子会过继?这,这不是瞎搞嘛!哪有不跟父母双亲商量,就偷偷过继的理?心里不由得埋怨三房这事情做得不地道。屈氏昏厥不省人事,如果跟往常一样有惊无险就罢了,倘或有个什么,守诺将来过继成了她二叔的儿子,还不把她恨死! 回到家,她便派了心腹丫鬟请了高祈瑞来,一五一十的说了。 “妾身……原本是好意看望,也是想给弟妹吃个定心丸。将来她的儿女到了咱们长房,妾身必然视若己出,如同守礼、静娟那般看待。守诺将来的前程有夫君操心,静??那孩子,公爹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一份嫁妆,妾身也愿意出一份,风风光光的嫁人——如此,也算全了妯娌之间的情分。哪里晓得……” 高祈瑞听完始末,也知道怪不得结发妻子,叹息一声,上前握紧她的手,“此事原和你不相干。这样吧,去库房再拿一颗百年老参,我与你同去探看。” “是!”翁氏忧心忡忡,眉宇间闪过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当天晚上,三房灯火通明。心气高傲了一辈子的屈氏死死盯着丈夫,“夫君,都是,都是真的吗?你要把咱们的诺儿过继给长房?为什么,他是你的嫡子!是嫡出啊!那有人会过继自己的嫡长子!” 高祈禄望着奄奄一息的妻子,面上没有多少同情伤心,只有隐藏到很好的不耐,语气还算委婉, “咱们小地方,才不讲究什么嫡出庶出。诺儿很好,就是因为他好,才把他过继到长房。不然在咱家,有什么出息?你看长房的守礼,在县学里读书,人家那个人品气度,十四岁,就是有名的才子了。诺儿到了长房,也不会比他差。况且以国际,先继承的是一大笔家业,不必我跟他爷爷,得辛苦赚钱。年纪轻轻就是一家之主了,有什么不好?再说学业前途,有瑞大哥管着,你妇道人家,不懂。” “可诺儿是我的亲生骨肉啊!怎么舍得让他叫别人爹娘!” “不过是个虚名,孩子心里有你,你就是他娘。叫什么又什么妨碍!好了,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难道我不是诺儿的亲爹吗?我会害他?这不为了孩子的前程着想,才过继吗?” 屈氏听了,如同濒死的鱼儿,大口大口的喘息,“不成,不成!我不同意。我也是孩子的亲娘,我死也不答应!” 她的诺儿,是她的心她的肝她唯一的希望,也是她死后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代替她看屈驾沉冤昭雪的人既见云,胡不归(gl)!如果连诺儿都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再也不是她屈成蝶的儿子,那将来屈家平反后,怎么肯认过继到别人的外孙!她这些年的煎熬,又为了什么? 高祈禄有些按捺不住了,这屋子的药味太浓,熏得他头晕脑胀,竭力忍下心中的烦闷,“这事情爹跟祖母都答应了,无可反悔!” 说着,抬脚就要走人。 屈氏撕心裂肺的大喊“不”,从床上扑下来,死死抱着高祈禄的腿,“相公,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只求你这一件事,不要把我的诺儿送人,不要把我的儿子过继给别人……” 话没说完,已经泣不可言,摇摇欲坠,模样好不可怜。 不过对于早就忍耐极致的高祈禄而言,当真没有半分感觉。他默默的一转身,觉得屈氏脸上的哀容那般可恨,不识抬举。 “你的确是第一次开口求我。不过你扪心自问,自打你嫁到高家来,我有亏待你吗?我有像其他人家的丈夫,动辄打女人,对你动了半个指甲吗?你卧床八年,上没有孝顺过公婆吗?下不能抚育儿女,每天的饭菜都是孩子端过来伺候你!” “过继长房怎么了?你这些年吃的药,从天上掉下来了?每次一发病,都靠人参吊命,那人参是你家地里的白萝卜,想拔一颗就拔的?告诉你,都是长房给的!人家长房开口过继儿子,我为什么没法子开口拒绝?还不是为你,欠得太多!那诺儿替你还一还债,怎么了?” 高祈禄越说越气,咬着牙关,最后一句把话说死, “不过是五十两银子买来的,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 屈氏终于松了手,茫然的双眼没有焦距的看着丈夫跺跺脚,离开了她的卧房。十多年她用心编织的情感支撑,轰然倒塌。 枉她自诩聪慧,竟然没看清楚。原来她就是高家花五十两银子买来的!哈哈哈…… 当夜,屈氏过世。 孝子孝女高守诺和高静??悲恸欲绝,跪在母亲的灵床前哭成泪人一样。 翁氏来得晚了,进门就听说屈氏已经去了的消息,心说这回她的罪孽大了。等日后守诺过继来,先结下一段仇恨——虽然屈氏不是她逼死的,可若不成她有口无心说的话,恐怕屈氏还能熬一段时间。 …… 三房要办丧事。停灵七天后要下葬。下葬那天,村里的人都给面子的来了。同时,居然来了一个嘴角带痣的特殊女人,高守诺一看到她就变了颜色。高祈禄皱着眉, “你怎么过来了?” 女人装的十分柔顺,“姐姐过身了,我怎么得也的过来看看”,虽然生了四个儿女,她的身段还是很窈窕的,该丰满的地方丰满,比起屈氏的优雅姿容更有一股生机。 说完话,就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孝女高静??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茫然的看着,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满是泪水。而高守诺,近乎仇恨的盯着他的亲生父亲。 连带对高守诚也充满恨意。 高守诚低着头,心里在想,原来这个女人就是生下他,又抛下他不闻不问的人了。 可是她现在来做什么?难道嫌三房还不够乱,还要增添一把火? 他对这个女人没有多少感情,对所谓的亲娘出现,心理抱着极大的警惕。 第四十八章 难为兄弟 这个扰乱了葬礼的女人姓郑,姑且称呼郑大姐吧。她没有正经的名字,自小逃灾没了父母,认了邻村的老郑头为父。十六岁那年遇到高祈禄,顿时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论美貌,自然是不及出身官宦人家的屈氏,但她有健康的身体啊!勃勃的生命力是屈氏所缺乏的,屈氏只生育了一儿一女,她呢,不是一般的能生! 高守诚……是一次雨后偷情意外出生的。对高家来说,男丁总是稀罕的,不嫌多。但碍于屈氏的脸面,把刚一落草的守诚送到长房。若没有太婆横插一脚,他就是二房的孩子!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 高祈禄没打算**,再说乡村里也没纳妾的习俗,这么多年,屈氏卧床不起,不能同床,他就跟郑大姐混着过来了。混着混着,底下多了一串萝卜头。 高守诚不提——这是过了明路的,后面还有两个小的,大的六岁,小的二岁。郑大姐还委屈呢,她没名没份的生了四个孩子,图什么呀?高祈禄每个月就给那么一点点费用,都不够孩子吃的! 再说,她当初跟了高祈禄的时候,就听说屈氏身子不好,她等啊等,等啊等,盼待多少个日日夜夜,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天。怎么,还不许她过来磕个头?她做得还不够啊? 李老太讨厌她,她知道。但她生了三个孙子,有本事高家不要她生的孩子!把细伢子、岁伢子推到高二太爷面前,郑大姐拍着孩子的脑袋,“叫人啊,来的时候怎么说的,快叫人!” 细伢子虎头虎脑的“哎”了一声,大嗓门的叫了声,“爷爷!”底下那个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怎么哄也没用。本来气氛挺哀伤的葬礼,被这三母子闹成一乱团,成闹剧了。 高守诚木呆呆的望着,对那两个小孩没多少“兄弟感情”,倒是能理解四哥对他露出的恨意。以后怎么跟四个相处?怎么跟他的“亲娘”“亲兄弟”相处?他垂下头,眼中略过一丝茫然。 高祈禄看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不想办个丧事成别人的笑柄,催促着郑大姐磕头完了赶快走。可郑大姐有着农村妇女最朴实的直觉——不在乡里乡亲的面前把她的身份定了,以后不知道还要扯多久。 “你干嘛推我,岁伢子还没给爷爷磕头呢。”亲手压着小儿子岁伢子倒在地上,梆梆磕了三个响头,自己也跪下了。 李老太被气的脸色发白,嗓子眼好像卡了什么东西,半天呼吸不了。她不满意屈氏这个儿媳妇,但屈氏出身高,人品上无可挑剔,再说又生了守诺这样的好孙儿。现在人没了,还不让人安安静静的走?像话吗? 第一次,她对素来疼爱的二儿子发了火,“看看你做的孽!” 郑大姐听了,先嚎上了,“什么孽?就是瞧不起我。既然不要我嫁到你们高家做媳妇,那干嘛留着我生的儿子?”说完,一手拉着岁伢子,一手扯着细伢子,还要腾出空来拉扯高守诚…… 怎一个乱字了得农门春色! 草草下了葬。高静??跟她的兄长高守诺都跟离了魂似的,麻木的回到三房。客人都走光了,三房内只剩下自家人。高祈寿、祈全两个带着自家媳妇闭嘴不说,躲在一边。 高祈禄脸上多了红印子,是被他亲爹打的。 “有本事胡闹,你倒是把腚擦干净。我几辈子的老脸都被你丢光了!以后你趁早别往你二伯家里去,他今天差点跟我断绝关系了!还有你们几个,都给我老老实实的!以后被逮到,直接打断腿!”高勿为的眼睛盯着高祈寿、祈全,看的后者纷纷赌咒发誓。 “爹,俺们没那些花花肠子。自家有婆娘。” “爹,你也别怪二哥。其实二嫂瘫痪了这么多年,有等于没有,家里家外全靠二哥一个。他……不是也有难处么!” 说到这,高三太爷的怒气稍微减弱了些。的确,他的二儿子正当年,凭什么为个女人守着啊? “那也不能……挑那么个货色!你看看今天,她胡搅蛮缠,咱们高家人的名声都被她败坏了!” 大人们讲话,有的时候也顾及不到许多。高守诚蹲在窗户下,听到祖父用“货色”形容他的生身母亲,心头酸涩难言。真的看见郑大姐其人,他真觉得,还不如没有母亲…… “对了,二媳妇已经没了。过继的事情也可以早点办好。趁这次家里人都在,拿个章程出来。” “爹,守诺那孩子,还是过继到长房?他……亲娘才走,要不,过段日子再提?我怕孩子接受不了。” “不行!夜长梦多。” 高勿为比他儿子高祈禄还心急,压根不许发生意外。“老三媳妇、老四媳妇,守诺过继到长房,守诚过继给他大伯。长房那边不用你们管,但这边你们得办得漂漂亮亮,别让人再有闲话可说!” …… 高守诚默默的走到四哥守诺的房间。 兄弟对坐,无言。 高守诚知道,他们兄弟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郑大姐这么一闹,四哥心里念着生母,永远存着心结,不会原谅他!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四哥,刚才听爷爷说,过两天就摆酒让你过继到长房了。我也要成大伯的儿子,以后就是莺姐的亲弟弟了。” 高守诺的眼眶里渗出两滴泪来。 “四哥,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去!” “可是爹不会答应啊!”高守诚才十岁,对人事懵懵懂懂,却也知道父亲的威严,不会容许做儿子的挑衅。 “总之,我不会去的!” 日后威风凛凛,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大将军高守诺,现在还是个失去母亲的可怜大男孩,倔强、愁苦、压抑,对来前路渺茫不知如何是好。 同样,从异世穿越而来,没希望做什么大事件,只希望能过遂心如意生活的高静媛,也有了苦恼。 她对高静娴冷冷的,“我以后再也不理会你了!哼!” 第四十九章 苦大仇深 屈氏下葬以后,她临死前的愿望——把高静??送到长房抚养,经过李老太和高老太两个妯娌商量后,都应允了。这一天,高老太亲自来接高静媛回家,总不能让长房养两个女儿吧? 没有道理。 可高静媛哪里能接受!她才发现自己跟行李一样,被人随随便便“打包”,想放哪里就放哪里。要不是实在丢不得,估计塞到那个犄角格拉里被遗忘了也未可知。 她气愤、火大,偏春浅和秋华那两个丫鬟不知好歹,笑嘻嘻的帮她整理衣服,还故意说“夫人让把这几天给元元小姐做的衣服都打叠装了呢。这些都是好料子呀……” 当然了,比起高静媛刚来那会儿穿的普通棉布衣服,翁氏、大堂姐和二堂姐给的料子,要么是丝罗的,要么是绸缎的,价格差得太多。 这两个丫鬟就差直接说“元元小姐,你知足吧。到亲戚家做客,白吃白喝,临走还白拿崭新的衣服,谁家这么大方啊?” 本来高静媛不会跟她们生气,可谁让高静娴就在旁边呢?听到贴身丫鬟这么说,居然也不反驳,面色不变,只是拉着她的手,说了句“保重”,之后就没了。 好你个高静娴!原来我这些天陪你玩陪你读书,你压根没当我是盘菜!出离愤怒的高静媛倔强的挺着小腰板, “我再也不理你了!” 当场说得高静娴眼泪汪汪。 高静媛还在恐吓,“哭也没用。我最讨厌小娴了!再也不要看见小娴了!”说完,甩手就走。 留下高静娴一个人咬着帕子掉眼泪。 春浅气不过,但她的身份,又不能上去朝高静媛发火,让老实的秋华看着点小姐,自己小跑着去见翁氏。 “不好了,夫人,元元小姐骂了小姐,把小姐给骂哭了。我跟秋华劝了好久都没用,现下眼睛钟得跟桃儿一样。” 这还了得! 高老太立刻坐不住了,骂道,“元元那丫头疯疯癫癫,怎么把娴丫头惹哭了?就知道她脾气坏,趁早领走算完。” 翁氏听说女儿哭泣,揪心不已。同时也在奇怪,平素元元跟娴儿相处得极好,怎么闹翻了呢?她是做母亲的,十分忧心女儿,很想去安慰,不过当着长辈的面,她仍保持仪态,“二婶,是她们小孩子玩闹,不妨事的。” “怎么不妨事?小元元那个脾气你是没见到,急眼的连小宝都打不过她。我得去看看,她没朝娴儿动手吧?” 说得翁氏也坐不住了。 这时高静娟和静娥对视一眼,齐齐起身,“母亲,二叔祖母,还是让我们姐妹过去看看吧农门春色最新章节。牙齿还有碰到舌头的时候呢,自家姐妹,有什么说不开的!” 两姐妹联袂到了静心居。内里,高静娴在里面抹着眼泪,外面,高静媛在树下踢腿。 “靠!靠!你当我林芳雅是什么?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还是随便造型的泥巴?对抗不了穿越,对抗不了命运,对抗不了任何一个大人的决定。要我怎么样就怎么样,没人权啊!” 当然了,前面的抱怨都是小小声,只有最后四个字才叫嚷起来。 高静娥听到,扑哧一笑,让大姐进去看静娴怎样了,挥手让丫鬟离得远些,自己走过来。 高大的樟树绿荫如伞,地面上有纠结盘起的树根。高静媛脚踩树根,狂踢大树的形象,既凶蛮又霸道,小小的人儿生气起来脸颊鼓鼓的,实在有够可爱。看的高静娥肚皮险些笑破,“小丫头,你跑到这里发泄了?够了吗?够了就跟我去小娴哪里道歉。” “为什么道歉,我才不去呢!高静娴以后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跟她之死不相往来!” “哎呦呦,把你神气的,还致死不相往来。你这么有骨气,别要人家送你的东西啊?” “我……”高静媛脸色涨红,“那我还给她!” “那你吃了人家那么多分好东西,怎么办?”高静娥想了想,做出恶心的表情,“你千万不要说拉出来啊!小东西,白疼你了。小娴比你大,是姐姐,从你来了她处处让着你。你想玩,她就陪着你玩;你想看书,她便陪着你看书。你想吃的东西她那一次没准备好好的,等你过来吃?为你,连琴都没怎么练了,没发现大伯母这几天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有点眼色吧,这会子走,大伯母还能送你点什么。别等人家真的嫌弃你。” 也许,高静娥说得都是肺腑之言,真心为高静媛考虑。可太直白了,把高静媛的处境说得没有一丝遮羞布——寄人篱下。一辈子的寄人篱下!在长房,她是个丫鬟都可以讽刺的亲戚小姐。在二房、三房,嘿,更不如了,连基本的生存条件都得不到满足! 别埋怨她受不得苦,让一个肉食者吃素个几年看看!保证满脸菜色,见谁都觉得苦大仇深。 忍不住悲从中来。 “我活着,就是为了受苦来了么?”低低的声音,仿佛已是绝望。 “什么?”静娥半真半假的劝解,却发现小堂妹的脸上不负平时可爱娇俏的表情,而是怔忡迷茫的,透着一股沧桑无奈。 “为什么我要姓高呢,为什么要生在这个重男轻女的社会!所有人都不把我当成人看,好像一件东西,喜欢就玩两下,不喜欢就丢掉。表面上说得好听,元元好可爱,元元以后就给我做女儿吧,元元以后在我家常住吧,其实从来没把我当回事。早知道这样,我干嘛察言观色讨好人啊。回去,爷爷奶、奶有他们的亲孙子,哪管我吃什么住哪里。亲爹亲娘连长什么样都不晓得。他们心安理得的丢下我,因为我是个女孩,女孩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人。要是我是男的,他们能这样送来送去的吗?” “我好恨,好像骂老天!贼老天!我讨厌你!我想要过自由快乐的日子!我不想被人当成物件了!我想说话有人听,我要有决定自己做什么的权利!” 这些话,可以当成小孩子的“无知呓语”,也可以当成一个灵魂发自内心的呼喊。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想法。 比如长房大小姐高静娟听了,恐怕就会到静媛哭闹玩笑呢,安抚两句就玩了。而有着同样凄凉身世的高静娥听了,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重男轻女……她何尝不是一样呢?想到自己的心事,她的眼角酸涩难言,忍不住也掉了两滴泪。 第五十章 教育 没有父母在依靠的孤女,自然想得比旁人深,比常人远。此刻高静娥未嫁,伯父伯母都是厚道人,待她不必大姐静娟差。可日后呢?她嫁了人,要相夫教子,要守三从四德的规矩,没有娘家的孤女要怎么在婆家立足呢,寻常婆媳还难相处呢,何况她这个没依靠的! 没有兄弟撑腰,连谈谈知心话的亲姐妹也没!她在婆家的境遇可想而知,少说也要五六年的时间,才能彻底扎下根。只要想一想那漫长的光阴,她便觉得毛骨悚然,充满了畏惧之心。 元元,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就知道痛骂老天让她生为女儿身,痛恨无力抗争,高静娥自己何尝不是夜夜深思,要是自己是男子就好了?长房不会需要男丁过继,她也不用日日担心嫁到完全不熟悉的环境,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做丈夫! 高静娥的伤心,跟静娴的可不同。后者为了一句话,感觉委屈而已。前者素来高傲,性子倔强,她都流下眼泪——身后跟着的丫鬟吓坏了! 劝,不知道怎么劝。安慰,也不知如何开口。 只能请翁氏和高老太做主了。 当高静媛被静默的丫鬟引到茂萱堂的时候,高老太怒气哼哼的瞪着,“行啊,有本事啊?先弄哭娴丫头,后弄哭娥丫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嘴巴厉害。” 高静媛撅着嘴,“我又没说什么!” 高老太一巴掌呼过来,“没说什么把人家弄哭?” 最讨厌这样了! 骂人就骂人,干嘛还体罚? 高静媛愤怒的挥舞手臂,往后退了一步,无比思念“未成年儿童保护法”。可惜这个世道,哎,大人打孩子是最常见的,君不见有句名言:棍棒底下出孝子?还有一句歇后语呐: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听见没有,闲着无聊,就打孩子玩呢!古人几乎都认同孩子要敲敲打打,才能成才,否则就是养成好吃懒做的纨绔、废柴。女孩子就更别说了,那是压根不当是自家的人啊!打了,亏的也不是自己。 当着翁氏,高老太本想教训两下“无知”小孙女,给个交代,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没想到高静媛居然躲!她居然敢躲! 谁给她的胆子?她老子来了,也得结结实实挨嘴巴子随身养个狐狸精最新章节! 这一躲,坏了。高老太颜面受伤,尤其是当着侄媳妇的面,下不来台,非得找回场子,好好教育高静媛不可!她没多少见识的,所谓教育,当然就是实打实的——揍一顿。 高老太的揍,简单易行,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把小人儿按在膝盖上,剥了裤子,照着屁股狠狠的拍个十几巴掌。打得通红,打得她手累了,就结束了。 高静媛以前不知道,被打过两回——那是在高家二房,又没有别的外人在。可现在在长房,有这么多人眼睛望着,她要是被剥了裤子胖揍一顿,还有脸做人吗? 就算别人不把她当成人看,不在意她的想法,不关心她的尊严,她也不能自贱若此!高老太刚一竖着眉毛,她立刻撒丫子逃了! 也许逃跑的结果会换来更厉害的“教育”,但没办法了,能躲一时是一时! 于是,茂萱堂上演了从来没出现的一幕——你追我逃!小女孩高静媛围着桌子、凳子、侍立的丫鬟,捉迷藏一样跑来跑去。高老太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越追越生气,还大咧咧的骂着,“死丫头你跟我站住!不然抓到抽得你屁股八瓣!” “十八瓣也不停!” 高静媛人小,虽然步子迈不大,可有茂萱堂的诸多障碍物,加之非常灵活,高老太每每都是摸着衣角了,又让她逃开了。追了大概两圈,高老太的脸色都发白了——不是累的,而是实在气急攻心!也顾不得礼节了,大力推开几个碍事的丫鬟,拿出泼辣的习气,双手用力一抬,把人家待客的桌子生生转了个方向! 一下抓到调皮捣蛋的小孙女! 高静媛后背心被提着,好似小乌龟无力的挥舞四肢。她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瘪着嘴做哭泣状,“阿婆放元元下来吧。元元不想打屁股。” “求饶也晚了!这回不把的你小屁股打烂,长长你的记性!” 高老太喘着粗气,使劲拽着高静媛往上提。 其实高静媛当然知道求饶是无用的,她的目的早就转向翁氏了。当包含着眼泪水的大眼睛无声的哀求转向翁氏,翁氏坐不住了。 莫名的,她觉得自己要是不说话,害得小元元“被打烂屁股”,心里的愧疚会压得她以后都睡不着觉的!那么可怜的小眼神,稍微有点同情心的人都忍受不了啊! “二婶,元元还小,这回就饶了她吧!” “不能饶,大侄媳妇,你都看见了,这死丫头淘气得要命,不好好教训她,隔两天她都能上房揭瓦!” “呜呜,元元才没有呢。元元从来不揭瓦!元元上房只会看星星!” “看你个头!” 高老太狠狠的一拍她的小脑袋,疾言厉色,“你给我老实点!以前太惯你了,惯得你不知道好歹。这回回去,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准去!跟你大姐一起。” 高静媛顿时捂着头呜呜的哭泣起来。 “好啊,我跟大姐在一起。大姐,救命啊,大姐你快来救救我!小元元好痛啊!” 抱着妹妹躲在门后的高静娟叹了口气,本来想给元元那丫头一个教训的,但是二叔祖母也太……凶残了!哪有这么样对小孩子的? 高静娴没有她沉得住气,急忙冲上来,“元元,你怎么样了?二叔祖母,求求你,快把小元元放下来吧!” 第五十一章 我要吃肉 高老太年轻时候就以倔强好胜的性格,在十里八村中闻名,到老了,心胸也没变得宽广起来。如果说刚刚只是作态,那小孙女逃跑、害得她没有形象的在侄儿媳妇、几个下人面前亲自动手抓人,那已经触犯了她的底线。任凭是谁来求情,也是无用的。 “娴丫头你让开点。三天不打,她皮子发痒!不好好教训,她将来要闯更大的祸事!你们谁都别求情,今天我非好好揍她一顿不可!”一边骂,一边提着高静媛往外。 可怜高静媛惨兮兮的,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呜呜咽咽,好不可怜!不过等高老太拽着她走的时候,她忽然胳膊朝上做投降动作——投降是真,不过高老太也不懂双手上举的真正意思啊! 原因就在于,今天她穿的衣服是堂姐高静娴的,稍微宽大了点。她用力一挣,就从衣服的桎梏中脱出来了! 身上只穿着贴身的中衣,一落地就撒丫子狂奔。高老太楞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正准备追,却听见小孙女一边拼命往外跑一边狂叫,“小娴快帮我拦住奶,奶!不然我的屁股就要开花啦!” 高静娴急忙闪到高老太前面,双臂一张,拦住不让走。 见此,高静娟感觉非常荒谬。亲妹妹都挡在前面了,她只好朝高老太福了福,不动声色的挡住小元元逃跑的方向,笑着道,“二叔祖母歇歇,喝口水。” 翁氏的两个女儿都一心一意帮着坏小孩,她无奈,兼这一幕看得实在好笑,轻轻的用帕子掩了口,出声挽留高老太,“二婶,元元可是活泼可爱、活力充沛,看到她不由自主的开心呢。侄媳这两个孩子啊,旁的都好,就是身子……若有小元元的一半,侄媳也能放心许多。” 高老太目视静媛跑得不见人影儿,狠狠的骂了两声,“躲得过初一,能躲得过十五吗?反正今天肯定把小丫头带走”。正巧翁氏提到侄孙女的身体,她立即大咧咧接上, “侄媳妇,不是我做长辈的说你,孩子万般都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有一个好身体。当年我们从金洲逃难过来,身子稍微差一点的,都倒下了。没办法啊,走了一天的路,脚底板都被磨破,上了药龇牙乱叫。饭送到嘴里都吃不下,可不活活耗死?” 一扯到逃难,其中的血泪不是一天两夜能说完的。高老太说了两句,就被两个侄孙女的好奇之色打开了话匣子。“那个时候苦哇!你们祖父走不了路,家婆就做了板车拉着他。他贼聪明,只要找人打听两句,就知道哪里有吃的,哪里有危险。家婆说你们祖父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没有他在的话,我们都饿死了。那时候三兄弟的感情好着呢,一口饭都互相让着迷情女总裁。不像现在,哎!” 高二太爷和高三太爷彼此看不顺眼,尽人皆知了。 过不了多久要要出嫁的高静娟,以及年幼懵懂的高静娴,接受了一番“忆苦思甜”的教育。翁氏想要打断,又不好插口。她虽觉得女儿被保护得太好,对外面世界的险恶一无所知,这样不太好,可又觉得高老太点到为止即可。何必事事形容得那么详尽?连馊了的饭菜,还有长蛆的……这不是影响孩子心中对祖父的印象吗? 现在什么时候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似几十年前那样再出现洪涝灾害、流离失所的事情,不可能了!而她的两个女儿,娇花一般,生来便是享福的,跟那些人间惨事根本联系不到一块去! …… 高静媛一边逃跑,一边回头看。跑出茂萱堂的垂花门了,发现高老太没有追出来,大大松一口气。看来小娴还是讲义气的,帮她拦住了高老太。不然,逃不了一顿胖揍! 真可恨!她不要人权了好不好?只求人身安全! “嗯?元元,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穿成这样?” 高祈禄今天过来,是跟长房兄长高祈瑞谈过继的事情。毕竟,过继的是他的长子,高祈瑞很是慎重,也想见见守诺本人。可惜守诺因母丧悲恸过甚,现在卧病在床,精神状况非常不佳。 高祈瑞听说,反倒对这个侄儿的“纯孝”感叹不已——一个对母亲至孝的孩子,品行上也差不到哪里去。就是怕守诺记挂着生身父母,不乐意过继到长房来。 高祈禄过来,就是特意解开这个心结的。儿子是他的,他也是为儿子的前途着想。而且,守诺、守诚过继了后,长房三房之间的关系,应该会有所好转,不必像以前闹得冷冰。 至于他,儿子还有,不愁后继无人。同时,生育了四个子女的那郑大姐,进高家门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经过丧礼那么一闹,除非高祈禄真的不想做人了,否则让人家没名没份跟了十年,孩子都那么大了,还不给个说法,实在太无耻了。乡亲们的唾沫也会唾死他。 跟高祈瑞谈完了,高祈禄正等着二婶从内院把小侄女接出来,没想到撞到高静媛自个跑出来。 “你祖母呢?” “呃?”高静媛自然不会说她把高老太气得半死,只是喘着气,抱着禄叔的大腿,“禄叔,元元不想走!” “那好办,”高祈禄摸摸她的脑袋,“你以后想来就来!禄叔送你来好不好?” “可是可是……”高静媛嘴角耷拉着,“回到家,就没有米饭吃!更没有肉肉吃了!元元想吃肉肉!元元不要啃窝窝!” 高祈禄听了,哈哈大笑, “哈哈哈!原来你不想走,不是舍不得长房的伯伯兄弟姐姐?而是舍不得那几块肉?这好办,跟禄叔走,禄叔给你肉吃。” 好像诱骗小女孩的坏叔叔哦! 高静媛偏着头看着,“骗我!骗我的坏人会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冬天被老鼠咬、夏天被蚊子叮!” “呀,好毒挖!”高祈禄笑得更开心了。一把抱起高静媛,“禄叔带你去跟家婆一块吃好不好?保证每天都有肉肉吃!” “真的咩?” “当然了!” 高祈禄微笑着——他的心情太好了,一想到过继之后他可以大展宏图,心里头畅快无比。 第五十二章 逃之夭夭 人在愉快的时候看天,天是蓝的;看草,草是绿的。看到顽皮淘气的小孩子,也会觉得无比可爱。高祈禄这个时候的慈爱,连他的亲生子女都难得到分,偏偏人正值人生低估、迷茫愤怒无从发泄的高静媛遇见了。让她一辈子记忆深刻。那个女孩不希望自己被当成珍宝一样珍爱?忽然被高高的抱起,跨坐在禄叔的脖子上,她从未感觉视野如此广宽,看的天地更广阔了!高兴得只拍手掌,“禄叔,你好高啊!禄叔,你最好了!” “哈哈,走,禄叔带你回家!” 高祈禄就一路顶着小侄女回到三房了,一直送到家婆的视线范围才放下。高静媛呢,聪慧讨喜的落地就不停夸赞禄叔,然后小鸟依人的抱着家婆的衣角,并且无耻的卖萌, “大伯父家好玩,元元都不想回来了!呃,为什么,因为大伯父家漂亮呀,连桌子椅子都穿了裙子!” “什么?桌子都穿裙子?”家婆快八十岁的人了,眼皮都耷拉着,就跟普通老人一模一样。高静媛是不知道她过去的经历,不然才不会用这种低等幼稚的手法糊弄老人。 “是呀,小娴房里的桌子穿秋香色的,大伯母房里穿的是藕荷色,大姐最大胆,她屋里穿的是耀眼的紫红色,还嫌弃颜色不正。我听大姐身边的丫鬟说,等大姐嫁人,她房里所有的东西都要铺红呢!” 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二房三房的人连多余的衣服都没有,而长房却奢侈的把珍贵的绸缎做了桌帷! 高家太婆粗糙的手指轻轻摸着高静媛的额头、眉眼,平和的眼中看不出喜怒——当然了,浑浊的玻璃体能看到其他才怪呢。 “小元元想做长房的女儿吗?” “我才不呢!她们都是口是心非!大伯母说要我做她女儿,可是奶、奶一过去,她就打包送我走!奶、奶要打我,她光是动动嘴皮子,根本没有拦!小娴对我也不好!她养的丫鬟比陈娇娇还坏,我讨厌她们!” 高静媛不留余力的告状。稚嫩的声线,说出的是“不知感恩”的话,换了成人,肯定会给人留下坏印象。可谁让她现在才六岁呢,六岁哪里知道什么善恶是非,小孩子就是有任性的本钱。 禄叔在旁边呵呵的笑,“小元元太馋了,为了吃肉才留在长房……” “馋?那不跟你老子一个样?能吃白的绝对不肯咬一口杂粮馒头星际中医师最新章节。”家婆呵呵的笑,搂着重孙女高静媛。高静媛个字矮,一下子被埋在老人的胳肢窝里了。 老人的身体是垂垂朽矣,不过鼻腔里没有闻到那种令人呕吐腐朽的味道,看来李老太把老人照顾的很好。高静媛身体僵硬了一会儿,感觉老人疼爱之意,才放软了身体,继续可耻的卖萌。 作为奖励,晚饭的时候她得到了一碗烧的烂烂的红烧肉。高静媛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酱油的存在,反正这碗红烧肉不是因为酱油才变红,而是一种特殊的酱料。 三房的李老太娘家是开杂货铺的,听说最初开铺子就是因为一手做得特别有风味的酱料。高静媛用两世为人养成刁钻的舌头细细品尝,发现竟然挑不出错来!色香味,那叫一个美呀。想起过去的日子,为了减肥,怕摄入不必要的卡路里,连肉丝里连了一点点肥肉,都要吐掉。现在呢,五花肉里三五层的肥肉,她连肉皮一起狼吞虎咽! 可见说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啊! …… 晚上,高静媛笑眯眯的搬了板凳坐在庭院里看星星。只有在看无边无际的星空时,她才觉得自己的心灵是自由的,不被一个幼小可怜的小女孩身体束缚。 想起白日高老太来到三房,看她躲在太婆的身后无可奈何,只能露出牙痒痒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呀! 一直月上中梢,漫天的星辰都毫无遮掩的朝展露自己的轨迹和光明,诉说着它们的情感,高静媛才满足的板着小板凳回去睡觉。忽然,她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哥,厨房就这点东西了。都怪小元元,她太能吃了,一个人把我给你准备的肉吃掉了大半!爹还怕她吃不饱,叫我把肉干放在她枕头边上,想吃的时候就吃!真是有够过分,早晚有一天……” 高静媛一听有自己的名字,赶紧竖着耳朵听,这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个傻哥哥高守诚。不知他半夜不睡觉出来偷东西吃,跟谁说自己的坏话呢? “哼!坏哥哥,你该不是想说,咱们家早晚有一天会被我吃穷吧!” 一声轻哼,她迈着悠然的步子走到后院。今夜月儿明亮,不用灯笼都能照看得见路。那躲在影子里的挺拔如松背影,也清晰的告诉了高静媛,他的真名:高守诺。 “你们……在干嘛呀?” 她看到两个哥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 守诺一瞬间变得非常紧张,含着怒气瞪着小堂妹。而守诚则赶紧压低声音,“哥,我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快回去!” 恐吓就罢了,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用身体挡着背包,高静媛不爽的撅嘴,“逃跑就逃跑呗,干嘛凶我!” “元元,你不懂!反正听话,今天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你奶、奶肯定要揍你的小屁股!到时候,我不求情,也不让别人求情。看你怎么办!” “哎呀呀,你还威胁我?信不信我现在大喊一声,四哥再也甭想逃了!” 此话一出,高守诺浑身怒气,而守诚则吓了一跳,“小姑奶、奶,你轻点声!你不怕挨打,我怕成不?求求你千万不要叫出声音来啊!” 这态度,还差不多! 高静媛满意了,朝高守诚指指点点,一副倨傲到不行的模样,“看在你这么诚心,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枕头下藏着私房钱。四哥出门在外,你就准备这么小的小背包,太可怜了!” 第五十三章 一巴掌 五两银子不多,但沉甸甸的放在手心里,在月亮的照耀下发出洁白纯净的光芒,看着就叫人喜欢。高守诚满脸喜意,“好妹妹,哥不白拿,早晚会还你的!” 高静媛鼻孔朝天嗤了一声,“又不是给你,谁要你还!”说完,朝着素来不爱搭理人的四哥高守诺望去,一言不发,就那么睁大眼暗示:你不说点什么? 高守诺本来就因为小堂姐阻拦了他离家出走的路不高兴呢,就算多了银子也未必能让他的心情转好。不过,他对高静媛的印象一向不好,贪吃、懒作、任性、妄为,难得最后关头小丫头不是想着出卖他在大人面前讨好,而是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五两不是小数目,心头稍微多了点暖意。 “好,日后还能再见的话,我还你!” 高静媛撇着嘴,“不行。四哥当小元元是傻瓜啦,外面有高利贷,放出去有三四分的利呢。将来你还我,怎么得也要十倍……不,一百倍!” 两只手胡乱比划着,十倍还能用十根手指,一百倍怎么形容? 看的高守诚笑了,使劲揉着高静媛的头,小妹比想象的更可爱了。对于可爱,他的表现是,用力捏着小丫头的耳朵,按住她嘴巴,“哥,你快走吧!不然就迟了!” “呜呜呜”忘恩负义呀! 高静媛拳打脚踢,眼睁睁看着高守诺小心翼翼的看了后院的门,消失在月色掩映下的羊肠小道中。她还没有得到一百倍的承诺呢! 等人走远了,高守诚才放开,被气急败坏的高静媛恨恨咬了一口! “哎呦,小元元,你怎么咬人!” “何止咬人,我还要打人呢!”说完,也不管自己的小身板是不是对手,朝着可恶的八哥用力捶打,不解气,还愤愤的用脚踢了两下。 高守诚不停退让,举白旗投降,“好了嘛,够了吗?出气了吧?轻点呀,当心打得手疼啊。回去睡觉!” 高静媛见他没有还手,心里的火消了,得意扬扬的说,“以后不准蒙着人家脸,不然还打你哦!” “好、好,听你,行不?” 好不容易哄好了娇蛮的小妹,高守诚摇摇头,回去睡了。临睡之前,他还在想着四哥高守诺未来的日子怎样,离家会不会吃苦,又感慨小丫头都有五两银元宝的私房,可怜他一无所有,能给的这两天省下的面饼! …… 却说高静媛怎么变得大方了?那五两银子给了四哥高守诺,压根改变不了他出门在外的境遇。如果留下来,凭她的智慧,把五两变成十两,十两变成百两,也许只要花个两三年的时间——她现在太小了,小到出了什么点子也没人听。 原来,她有自己的小算盘。 无意中听到长房要过继高守诺,那怎么成呢?四哥恐怕是所有兄长中对她最不感冒的吧?可想而知,高守诺过继到长房后,摇身一变成了大富之家的贵公子哥,对她更要不屑一顾了,恐怕眼睛长在头顶上,她半点便宜也占不到呀! 所以,最支持高守诺离家出走的人,就是她了空间神舍!高守诺走后,谁最符合过继的标准?八哥高守诚呀!到时候高守诚成了长房的人,她需要巴结高静娴么?需要装巧卖乖吗? 就算她躺在高守诚的床上打滚,死皮白赖的混吃混合一辈子,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吧! 用五两银子换理想的米虫生活,傻瓜才不做呢!高静媛十分得意,觉得这才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第二日,三房里发现高守诺不见了,急得到处去找。不提大人们,高守诚偷偷的问小妹,“昨晚有没有舍不得银子,心痛得哭?” “没呀,我昨天晚上睡得最香了!” 于是,高守诚眼光闪闪,感动极了,误会小妹对兄长真诚一片。要知道,小妹平时最小气、任性、刁钻了,在面临大是大非上,她毫不犹豫的站在哥哥们的身边,并以实际行动支持,多么善解人意的好妹妹! 这样的好妹妹,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误会……就是这样误会闹大的。此后,高守诚把高静媛当成至亲妹妹、发誓要呵护她一辈子。可高静媛呢,没多久就被惨烈的现实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叫你自以为是!叫你想当然! 不亏你,亏谁啊? 五两银子不多,但却给高静媛一个血淋林的教训,让她再也不敢存有半点“穿越者”的优越感。即便受过高等教育、来自现代又怎样?落后的古代农村中,她跟半大孩子没有什么区别——半点优点也不沾! 现实是不会为她的“机智多谋”而改变,更不会因她个性顽劣、惹是生非而改变。在大的价值观体系下,只要不出格,管她高静媛怎么闹腾,将来她的命运都是一样的。 高守诚,过继给三房的长子高祈福了。也就是说,他现在是莺姐儿的亲兄弟,礼法上跟骨肉至亲没有什么区别。而他的亲生母亲郑大姐,则欢欢喜喜带着两个儿子到了三房。 屈氏没了,所出的长子离家出走,女儿高静??则送到长房生活。才不过几日,三房有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八哥,为什么啊,为什么不去长房给娥姐做弟弟!莺姐儿不好,不要给她做!” “傻妹妹”,过继前的那一夜,高守诚有很多很多的心事,却只能对不懂事的小妹妹说了, “这是大人决定的,根本由不得我选。娥姐很好,就算我没缘成她至亲的兄弟,将来她有什么麻烦,我也不会置之不理。同样,静?k姐姐也是我亲大伯的女儿,无论我做不做她的兄弟,她的事情我都管定了!” “可是,可是到了长房会享福啊!”高静媛有点怒其不争,明明长房对八哥很有好感,他努力争取,在高守诺“不战而逃”的情况下,还不能取而代之? “享……?”因马上要过继给亲大伯了,高守诚居然连那个“福”字都避讳不说,“……都是天定的。粗茶淡饭没什么不好的。何况还在三房,这边的亲戚才是骨肉至亲,天天能见到。” “啊,八哥,那两个小混蛋你还能当成兄弟?小元元讨厌他们。” 高守诚搂着小妹,心里茫然——他也不喜欢,要不能痛痛快快答应过继吗?过继后,至少他不用叫那个十月怀胎生下他的人为母亲了。 “这样很好,我过继了,她……也能光明正大到高家了,对得起她。” 高静媛很想拉扯八哥的手臂,告诉他,这种牺牲完全不必要!四个儿子,想过继谁不行?非要他牺牲? 第五十四章 高尚和自私 高家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八月十二,开了祠堂。这是三房共有的祖祠,平日不动,跟长房那个幽静的小祠堂,专供跪拜高大太爷的不一样。这一天清晨起,族里老老少少都正装出席,高二太爷、高三太爷为首,后面则是高祈禄高祈寿高祈全等,最后是第三代的男孙们,守礼守信守仁守智……一大串的守! 女孩有不入祠堂的规矩,高静媛满腹怒气的隔在外围观礼。她穿来这么久,日复一日感受到那种浓郁的男尊女卑思想,如沉甸甸的秤砣压在肩膀上。偏偏这种苦恼,根本无人理解!远的不说,只看她身边衣着华贵的高静娟、高静娥,都只对进祠堂的男孩流露出羡慕,而不是怨恨不公? “大姐,如果我现在进去的话,会怎么样?” 高静娟弯着远山黛眉,忍着笑,“有你进去的时候,等你出嫁那日!” 出嫁那日过来拜祭祖先?呵呵,平时都不过来上柱香的,祖先知道她是哪个?心里仿佛藏着一团火,疯狂的叫嚣——进去吧!进去看看!去证明你不是任由摆布的傻瓜!女儿儿子什么不同,你白继承了高家的血脉,真甘心当一辈子的无知村妇,被人愚昧践踏! 这团火熬油一样的熬,生生被理智压下。 要不是做了养父母多年的“乖巧”女儿,习惯了压抑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或许她就被冲动控制住了。幸好,忍住了! 高静媛此刻的眼神非常冷静,冷静的不似常人。良久,她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个怪异的微笑——也罢,真正想做的,做不了。那在别的地方补偿她吧!不趁现在才六岁,多玩多闹多随心所欲,日后连这份小小的“自由”也没了! 不一会儿,同样正式打扮的高守诚出现了。 明明是个半大孩子,却要装成人那样,一步一步的走到祖先神位前,跪下。今日后,他还是她的八哥,却跟以前不一样了! 最靠近祠堂的是郑大姐。 今儿她是最开心的,没看到欢喜的眼泪就没干过?两个儿子细伢子和岁伢子也换了衣裳在祠堂里跪拜了祖先,证明高家承认他们的血脉了!等呀等,盼啊盼,终于看到了这一日。 她一手捏着帕子不断拭泪,另一只手则搂着陈娇娇。 话说陈娇娇怎么来了?请人观礼也不会请个小毛丫头。 高静媛嘴角更是讥讽不已了。 原来,陈娇娇是被陈家收养的女儿,而她的亲生父母,就是高祈禄和郑大姐。换句话说,人家是她八哥的亲妹妹,一母同胞那种! 知道了真相,高静媛再一次为自己的“见识短浅”而深深自卑乱世修神传最新章节。看人家,这是什么胸怀和手段?生了女儿不想要,那就送给邻居养呗!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呢!舍去一个女儿让邻居家多了多少欢声笑语? 高静媛很奇怪,那每次经过邻居家,看着亲生女儿对着别的人叫爹叫娘,不会觉得惭愧? 更令她自叹弗如的,是陈家的“深明大义”。郑大姐熬出头了,可以让陈娇娇跟亲生父母相认,人家立马答应把养育多年的女儿送还。相比之下,她前世的养父母简直人品卑劣到极点,作假蒙骗她亲人都死绝了,姨妈找到门被她们诈唬说她死了;篡改大学志愿书,强逼她留在本城;还给她找了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未婚夫,就差在她脚边上栓上链子,脖子上挂个牌子——此女乃我们含辛茹苦养大,外人不得勾走! 无论如何,高静媛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思维。 她觉得自己像外星来客,外表能装,内心里透着一股格格不入。 高守诚跪拜过了祖先,最后才跪在亲大伯……不,以后就是他的父亲了,口称“不孝儿高守诚”。磕了头,上了香,长房的族长高祈瑞亲自把他的名字从高祈禄的名下划去,记录在高祈福名下。礼,成! 高静?k在祠堂外,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以后,她再也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她也是有亲兄弟的人了!因为过于激动,声泪涕下,高静媛看不得她那样,觉得自己哥哥好像被人抢走了似的,故意拉扯她的衣袖。 “你干嘛?” “莺姐儿,你别光顾着自己高兴呀!”指了指二姐高静娥。 高静?k立刻察觉自己的失态——原本守诚是要过继给长房给二姐高静娥做弟弟的,后来变成过继给她父亲。而原定过继长房的高守诺又离家出走了,现在踪迹全无,二姐现在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二姐,对不住,静?k是想到父母百年后香火得祭……” “无妨,你有了兄弟自然该高兴的!”高静娥微微摇头,嘴角不可察觉的一丝苦涩。 礼成之后,按原计划是在长房里热热闹闹吃一顿,就可以散了。不过高祈瑞有话要说,所有人都得忍着酷热站着听。 “我高家落户此地已有三十九年了。从先父决定安家落户那日起,就发誓要子孙繁衍生息,高家代代不绝。而今,三房祈禄愿将亲儿过继给兄弟,一则全了兄弟之间的情分,再也使得我高家仁义之名远扬。先父临终前留有遗嘱,反属我高家子女,皆有四百两的嫁娶钱。若有全香火者,加倍。” 这是第三次高家大分家产。虽然没有直接把财产拿出来算算分分,而是全部由高祈瑞口头转述,但话中蕴含的意思也把所有人惊呆! 高老太爷,你到底是什么人物? 那些跟兄弟争夺家产的。得好好看看,连死了都不忘记兄弟,怕兄弟后人过不好,特意嘱咐儿子赚了钱留下一部分贴补隔房的子侄……连女儿家也没遗忘!竟然是人人有份! 高祈瑞这个时候把父亲的遗嘱一说,高二太爷和高三太爷泣不成声,嚎啕大哭着。其他的小辈也都跪下了。这样慈爱的老前辈若是还在世…… 高静媛最讨厌有事没事的下跪了,不过跪一跪能得四百两呢,为什么不跪。在一片哭声中,她再一次觉得自己是外星来客,无法理解素昧谋面的高老太爷的高尚情操和伟大胸怀。 兴许,人和人终究是不同的。比如她,天性自私。真心对她的,才能得到她的真心。不然,她才懒得管别人死活! 至于跟她沾亲带故的……霍霍,前世收拾起谋夺她父母保险金的舅舅,可一点也没心慈手软! 第五十五章 父母双亡? 前世的林芳雅跟现在的高静媛,简直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一个内敛沉着,心里有什么想法隐藏得好好的,即使是朝夕相处的养父母也不知她在外做了什么;另一个则显得任性自我,调皮捣蛋、惹是生非,是个有奶便是娘的肤浅小孩。 从前者变成后者,只花了大半年,恐怕是坚强执着的林芳雅做梦也想不到的。要知道,林芳雅发现自己是收养的小孩后,除了对养父母百依百顺,心心念念的就是找寻亲生父母的下落、改变自己的命运了。亏得她聪明机智,十年内言行举止半点不漏,不然被养父母知道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养父母不准她到外地上大学,那又如何?已经在心里点燃的火苗,是怎么也消灭不了的。她通过做义工,暑假去夏令营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亲生父母……的坟墓。那一日,是个淫雨霏霏的天气,她跪在亲生父母的坟前,伤痛有,胆更多的感觉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是那么的孤独! 父母是车祸而死!还是交通意外!两辆车相撞,车主人都是当场毙命。 她连个仇人都找不到,唯一能怨恨的就是得了父母保险金的舅舅,把她遗弃在孤儿院。对了,这位狠心的舅舅又找了个情人,吧情人生的女儿抱回来,说是外甥女。享受着姐姐用生命换来的保险金,还把外甥女送到孤儿院去,可算是禽兽了吧?要不是他的女儿长大了,体检的血型露出马脚,恐怕真相被他一辈子掩藏了! 两位姨妈没有放弃找寻她,亲叔叔也是。林芳雅知道他们各有家庭,生活富裕,接纳她?当然可以!只是一想到是养父母在孤儿院接她回去,这份大恩不是金钱能报答的,就拒绝了。所以,她提出的唯一要求是——报复亲舅舅! 舅舅跟自己有血亲,那有什么关系?如果对方在乎哪怕一点,林芳雅怎么可能去了孤儿院呢? 二十四岁的林芳雅亲眼看着舅舅的公司倒闭,中风住院,舅母一夜苍老了十多岁;纨绔表兄跟人打架送进铁牢,而那位代替她的表姐,自幼万千宠爱,受不了巨大的落差,为了保持香车宝马的生活,堕落到红灯区…… 她的仇恨彻底报了。同时也成功的让姨妈和亲叔叔对她敬而远之空间神舍。对此,林芳雅不在乎。因为她知道,这些亲人对她没有多少感情,有的只是对早死父母同情,还有一份责任吧! 她继续在养父母家里生活,忍受他们越来越多的要求。很奇怪,明明养父母压缩她的自由,让她窝在一座小城市不得高飞,还破坏了她跟初恋男友的感情,封建**的让她相亲结婚。可林芳雅却觉得,也许只有在养父母身边,才能感觉自己是被强烈需要的。 她需要的,是那份被需要的感觉。能温暖她冰冷的心,宽慰她作为孤儿的茫然无助。 …… 很快就到了九月初八。这是个大日子,距离九月九的重阳只有一天,但对高家更重要的是——家婆的生辰。高家规矩,这一日,所有子孙必须齐聚。但凡还能动的,爬也得爬回来! 所以高静媛得知,她的亲生父母高祈恩和翁氏,也回从千里之外赶回来。还有她那三个没怎么见过面的哥哥、弟弟、妹妹,也会给家婆祝寿。 刚入九月,高家上上下下都忙活起来了。自家的不说,还从集市上买了十几袋小麦,磨坊见天不停的开始磨面粉——好做寿桃,到时候好往外散的。 便是长房最清闲无事的高静娟,也日夜不停的给高家最长的长辈绣了几个抹额。高静娥则和高静??、静?k稍微年长的,一起裁剪了两套做寿时候的衣裳。 男孩也没闲着。高守礼、高守智跟高守诚一起计划送上别致寓意美好的寿礼。另外有长房高祈丰的两个儿子高守信守仁,性格比较霸道,集市中的货物嫌不够新颖,还远去镇上,差点把镇上的像样的店铺翻了过来。 总之,为了这个特殊的日子,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 唯有高静媛一个,成天呆在家婆的身边。送礼?她最后的五两银子也给了不知去向的高守诺,拿什么送啊?思来想去,只有继续可耻的卖萌了! “太婆,我送您一个香吻吧?” 重重的在老人脸上biu~了一下,高家太婆的脸上立刻皱纹展开,“哎,乖元元,小可人儿!你可真招人疼。” 李老太自打嫁过来,就一直侍候婆婆用饭。这时候看了,也是笑容满面,不过心里嘀咕,自己三四个孙女,就没一个比小元元更会来事!瞧,这一亲,把什么礼物都比下去了,莺姐儿哪怕把手指头扎破了,也不及小丫头一个随随便便的亲吻。 不过,灵巧有灵巧的好,笨拙也有笨拙的好。她倒是宁愿孙女一辈子粗粗笨笨的,安心在家,胜过高静媛闯祸的苗子! 很快到了九月初三。三房离家出走的高守诺还是没有下落。气的高祈禄发狠说,“再不回来给家婆拜寿,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初三过去了,初四也过去了。 高守诚急得了不得,天天拜托长房的守仁守智打听,两个堂兄摇头对他说,“老四又不是不知道家婆的生辰,他要是想回来,不要你送口信。要是不想回来,你送了口信又怎么样?横竖你都过了继,别操心人家房里的事情了!” 道理没错,可毕竟是亲兄弟……高守诚始终放不下心,觉得四哥耽误到现在,肯定是出事了!他想跟亲爹高祈禄商量,可一听到守诺的名字,高祈禄就愤怒无比。 无可奈何,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初五,一日无话的过去了。到了初六,镇上的人起了快马飞奔到高家坡,到了二房的门口大汗淋淋,水也顾不得喝上一口,“不得了,你们家大儿子坐船回来遇到水匪,被人凿穿了船底,一家子都溺水身亡了!县太爷正找人打捞……让我过来告诉一声。赶快过去看看吧。再迟一天,尸体都认不出了!” 第五十六章 托孤 噩耗如晴天的霹雳,一下子劈在高家所有人的心头上。高二太爷当场受不住,强撑着站直了身体,想要细问。可死的那是他亲生儿子啊,是他寄托了所有希望的儿子啊!一对应细节,便承受不住的手足发颤,晕厥了! 这下,更乱了。 高老太真真女中豪杰,居然没有被击垮,一面托人送信给长房,一面让三房的高三太爷过来照顾丈夫——一家子除了高三太爷,老的老,小的小,还能让谁照顾? 她自己忍着泪,咬着牙,倔着骨头,跟长房的高祈瑞一同去了出事的金阳镇。金阳镇距离高家坡有五十多里地,脚程快的一天就能到了,慢的也只要两天——可怜高祈恩一家,竟然是在距离老家仅仅两天的路上溺水身亡,连给老祖宗磕头拜寿都不曾。 码头上多的是围观看热闹的人。知道高祈恩的人也不少,纷纷摇头感叹,你说寒窗苦读为了什么呢?好不容易金榜题名,却被发配到偏远的不毛之地当了县令。当官六年,不曾给家里搬来半点金银财宝,还要出嫁的妹妹给他攒钱通融上官。末了,一次水匪就让全家四口送了性命!呜呼悲哉! 虽然如此,高老太到来的时候,所有人给予了十分的尊重。有些心软的妇人,送来干净的水和面饼。在波涛滚滚的大通河里打捞尸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何况打捞上来,也是人间惨事! 目前为止,已经打捞上来的除了家丁下人外,有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女童约四五岁,男童才两三岁,跟高老太无缘见面的孙女孙子年龄相仿。亏得高老太神经强韧,换了普通妇人,哭也哭死了! 长房族长高祈瑞与隔房的堂弟高祈恩,感情极好。他是真不希望听到堂弟的噩耗,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希望渺茫。高老太能忍住泪,他反而忍不住了,当打捞上来破碎的七品县令的官服和水泡得辨认不清的官文,他面颊两行清泪滚下!抚着“侄子”“侄女”的尸体,心痛的无以复加。 大通河太大了,有的地方水流缓慢,有的地方水流湍急,一天一夜后,还是没有找到高祈恩及妻房氏的尸体。县太爷派出两班衙役,往下游更远的地方打捞。 长房自然免不了大出血。 可这个时候,哪里是计较钱财的时候呢?只不过两天,高祈恩熬得两眼发红,嘴角全是泡,精气神被抽掉了八成,浑如一个木偶僵僵硬硬,既希望赶紧找到堂弟的尸体好能藏入祖坟,入土为安;又希望这不过是一场噩梦,醒来后就万事皆安! 三日后,还是没有找到都市暧昧高手。人们都说,恐怕被水流冲得更远了,得去下游的邻县去打捞。县太爷看在长房贡献的大笔雪花银面子上,让衙役继续,可衙役不答应了,大通河在本县的境内,县太爷要怎么样都行,过了界,得跟人家邻县通报一声,不然过界打捞,人家表面不说,暗地里不给颜色看才怪呢! “人命关天!何况高县令也是官身,遇此大难,本官心有戚戚,想来临县也是。也罢,本官就写个文书,尔等送去,务必找到高县令的尸身!” 县太爷刷刷写下了文书,引得本地的百姓赞叹,不愧是父母官啊! 也是不和谐的声音,觉得老父母这是浪费。人家高县令又不是在本县遇害,乃是在上游出的事故,漂流下来,说不定早喂了鱼虾。或者沉在水底,万一白费功夫,岂不是浪费人力物力! …… 不说外界的议论风雨,高家二房一片愁云惨雾。 素来清高倨傲的二老太爷病得十分严重,已经卧床不能动弹了。请了大夫看,只说是心病。翁氏亲自带着三个儿女,每天过来看望,尤其叮嘱高守礼,无事便过来,且不可有一丝一毫的失礼人前! 不用多言,高守礼从知道长房二房的真正关系起,就把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脾气收了起来,对这边更多了真心。每日探病不说,还关心几个兄弟姐妹。 高静娇,原是高静媛的好友,原来叫陈娇娇——高家大乱,没人顾得上她,她便回陈家了。而幼小的孩童,如不足三岁高静?n,高静?o,高静?常?急桓改缚垂茏牛?恍硗獬觥h绱嗽谕獾模?笕嗣Φ妹豢展埽?簿透呤爻稀6厝省6匦诺刃值堋?p>“现在怎么办?家婆还过不过生辰了?” “?悖?拱焓裁词倮癜。康茸爬躺鲜?灏煸崂癜桑 ?p>守仁推着守诚道,“你不是想着你哥不回家吗?现在也不用急了,没人想到他,就算他不归,估计你爹也想不到把他逐出家门。” 高守诚一脸苦闷,“可怜小元元!她现在是真的没了爹娘!” “呵,她这六年有,跟没有什么区别?我看对她影响不大,这会子可以跟静??一样,搬到我们长房来做娇小姐了!” 守仁不以为然。 “先说好,等小元元到了长房,你多看着她,别欺负她。她现在……太可怜了!兄弟姐妹一个都没。” “看你说的,同胞的兄弟是没了,可难道我们都不是她哥哥!”高守仁笑了下,用力拍了拍守诚的肩膀。 不过出乎他们三个的预料。 三日后,高祈瑞完全丧失了希望,颓丧着回到二房,看着躺在病床上憔悴苍老的二叔,哽咽无言。而高二太爷一看就知道了,用毛巾盖着脸,压抑的流泪不止。不一会儿,毛巾就湿了。 现而今,他只有一个儿子高祈德——可小九人糊涂愚昧,不成器啊,指望他养老倒无妨,可他半辈子想争的气呢?他做梦都想要的……都随着儿子葬身河底,万事皆空了! 叔侄两个对面无言了很久,才听到高二太爷无力的垂下臂弯,空洞的望着天篷顶,“你爹走得太早了。我知他有未竟的意愿……完了,这下全完了。只怕不久后,我也得追他九泉之下。” “二叔,您别这么说。您还正当年,咱们高家还有诸多儿孙。将来兴许还能出恩弟那样的才华高绝的,您别灰心!” “我是看不到了!以前你爹找高人给我算卦批命,说我这辈子不可强求,求得越是炽热越是求不到。不求反倒有人送到跟前。可见我是没这个命数了。哎,小元元呢?虽然是个没用的丫头,好歹是老大留下的血脉……你就带回去养着吧!以后,就看她的造化!” 第五十七章 行恶 高二太爷知道,二房没了大儿子,败落是迟早的事情。等他跟老妻一闭眼,高静媛在小儿子房里,估计少不了白眼。还不如早早托付给长房,至少衣食无忧。 高祈瑞一看到小元元,就想到她惨死的弟妹,那两个小小的孩儿白来世间一回,想想就悲恸到无法自拔,怎么会不答应!他搂着小侄女,强忍着泪意点点头,“二叔请放心,以后元元就是侄儿的亲闺女。翁氏的为人您也知道,必会善待于她。” 能回到长房,应该说是高静媛梦寐以求——可是能不能别老是这样?问都不问一声,直接打包送过来送过去?让她感觉自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行李! 她挣扎着从大伯父的怀里出来,扭着头,倔强的站在高二太爷的面前,“我不走!” “听话。”高静?k在旁边,急忙拉扯着幼妹。 这个时候不给大人填麻烦,就是好孩子。连她都打算回到三房——因为她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还有个能支撑门户的弟弟! 可是高静媛……根本不是小孩子脾气发作。她说不,是经过切实考量过的“不!” “说不走,就不走!” 她恨恨的丢下一句,撒腿就跑了。高静?k无奈,擦着泪,对高二太爷和高祈瑞躬身一礼,“小妹年幼不懂事,二伯祖父和大伯父千万别责怪她。静?k过去劝劝。” 高静?k的懂事,跟高静媛的任性,简直不像姐妹。两个女孩都那么身世可怜,惹人怜爱。为何老天要这样折磨高家呢?让子孙后辈受罪。房内没有外人的时候,高祈瑞忍不住想起过世的高祈福, “这么多年,侄儿不敢问。三房的阿福他年富力强,怎好端端去了西北送了命。这些年,你和二婶提也不提……” …… 高静媛气乎乎的跑陈家。陈家把闺女陈娇娇送还给高家,但一点芥蒂也无,相反,好像成了亲家似的常来常往。这不,高家一出事,陈娇娇就回家了,照样跟以前一样掌上明珠,是陈父陈母的心肝宝贝。 “陈娇娇!”高静媛登门,也懒得费心捉摸陈家父母的思维心理了,对着坐在炕上吃糖的陈娇娇大呼小叫,“你不是想让我叫你姐姐吗?” 陈娇娇睁大眼睛,翘着鼻子,“你肯叫我啦?我本来就比你大,你必须叫我姐姐!” “叫你,行!但你做我姐姐,得给我出气!” “咦,谁得罪你了?居然敢欺负我妹子,包在我身上,姐我给你狠狠的出气!” 高静?k追过来,气的脸色通红,“小元元你给我省点心!你还想找娇娇给你出气?你……想做什么!” 难道找人对付二伯祖父和大伯父么? 高静媛还不至于这么傻吧?她冷笑了两声,在陈娇娇的耳边嘀咕来嘀咕去。说得陈娇娇只点头,“放心好了!我这就叫我哥来!” 陈家还有一个男孩,陈晋修。旁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唯独陈家是重女轻男。陈家父母对陈娇娇爱如珍宝,连带陈晋修对收养的妹妹也是千宠百顺。 这事,也只有叫回打猎的陈晋修帮忙了。 有陈娇娇的开口求助,今年十六岁的陈晋修联络了几个伙伴,都是十六七岁的村里小孩子,别觉得他们年纪不大,最是初生牛犊的时候,力气大、胆量足,功夫又好,高静媛简直想不到更适应的了空间神舍全文阅读。不出两个时辰,她想要的人就被抓来。 ——那个往高家报信的王二虎! “打,给我狠狠的打!” “明知道高家要办寿宴,还赶过来报丧,存心给高家没脸。” 打得王二虎哭爹喊娘,“我也是好心啊!难道这边让你们乐呵呵的做寿,那边亲人沉到河里喂了王八都不知吗?” 说得也是啊! 陈晋修的几个伙伴拳打脚踢了几下,就打不下去了,毕竟无冤无仇啊!回头看着陈晋修。陈晋修皱眉想了想,看自己的妹妹,眼神示意,见好就收吧。陈娇娇为难的看着高静媛。 这是高家坡两里外的小树林,高大的杨树林让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事情。王二虎声泪俱下,说自己是一片好心,高家的惨事他也觉得难过。 高静媛无动于衷。她冲陈娇娇说了一句,“你是不是我姐?” “你还怀疑?”陈娇娇举起了拳头,示威的扬了扬,“以后不准叫我娇娇,要叫我姐姐!”霸道性格显露无遗。 “行,那你得给我出气。” 说完,高静媛当先走过去,对着王二虎用树枝抽来抽去。陈娇娇为了表示“姐妹一心”,也过来抽打。 两个小女孩,力气能有多大?对王二虎来说能够忍受。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只希望打完了能饶过他。 不过高静媛动了疑心,怎么可能放过?现在只是开胃菜! 见王二虎夸张的滚来滚去,嘴里就是没有一句实话,她冷哼一声,跟陈娇娇接了银簪,对准王二虎扎下去—— 啊一声惨叫! 鲜血从胳膊上冒出来,王二虎痛得大汗淋淋,“你干什么?杀人啊?” 这可过分了,陈晋修连忙阻止高静媛的恶行。 高静媛丝毫不觉得自己做了恶事,她眼睛充血,恶狠狠盯着陈晋修还有试图阻止她的人,一个一个的扫过去,“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哥死了!我妹死了!我弟也死了!” 就剩下她一个! “我就是想不通,载我爹娘的船沉了,他怎么知道?他凭什么知道!他看到了?听到了?还是故意凿穿船底的那伙人!几位哥哥要是看不得,麻烦帮我挖个坑。我把他埋了……要么你们把我埋了!反正我爹娘都没了,我孤零零的活着也没意思!” “埋他,还是埋我,你们看着办!” 陈晋修的几个伙伴平素只杀过野兽,没杀过人。偷偷的跟陈晋修建议,不如趁高静媛不备,绑了人回去,反正她家还有大人做主呢。不过陈晋修盯着高静媛的眼睛,看到她眼中有决心有狠劲,想了想,“挖坑!” “什么,陈老大!我们跟着你,可不想犯杀人罪!” “吼什么呢?我们绑了这家伙过来,谁看到了?谁也不知道!就算县太爷要抓人,也抓不到跟他无冤无仇的我们!” 陈晋修故意瞥了一眼王二虎,“再说,你们只管挖坑,埋人的事情让小元元自己亲手来!” 第五十八章 威胁 坑,很快就挖好了。王二虎手被反绑着,亲眼看着一锹锹的土洒罗身边,牛眼瞪得老大,整个身子都在不停抽搐着,看得出来,正在进行剧烈的心理斗争。 一面是抱着侥幸心理——不过是半大孩子,顶多打打骂骂出气而已,还真的能杀了他?另一面,又恐惧不已,这可是拿小命做赌注啊!万一赌输了呢?他就死了啊!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都是说着玩的,如他这样的帮闲在人世间活着不图一时痛快,只想多弄点白花花的银子享受。 从肩膀上流出的血液滴在地上,腥味和刺痛放大了煎熬受罪感,他像泥鳅一样可劲而往后缩,求助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可惜,陈晋修的几个伙伴都是经常跟他上山打猎,见血的事情不知经历了多少,神色木然。而在场的两个女娃娃,明明才七岁六岁,一个比一个心狠! 陈娇娇本来不喜欢动刀动枪的,不过新认的小堂妹高静媛一用藐视的眼神望过来,她立刻挺胸抬头,做勇猛无畏状。只有转头看兄长陈晋修的时候,才露出一点害怕。 “劳烦陈家大哥,帮我把这个家伙推到坑里去。” 这很好办!陈晋修想知道高静媛到底能做到那一步,一抬脚,人就进去了。王二虎拼命挣扎着,吃了两口土,“你们不能这样,不能杀人……杀人偿命,你们不害怕吗!” 回答他的,是高静媛漠然的撒下一把土。她就那么随意蹲在坑旁边,一捧一捧的撒着。记得前世无聊的时候研究过心理学,死可怕吗?不,死亡本身远不及等待死亡降临的恐怖了。活人为什么能被活活吓死?都是恐惧闹的。 王二虎不过是混日子的市井帮闲,不是什么绝世聪明的人物,年龄不大,若他三四十年老油条了,高静媛也不会想这种办法诈唬了。 自己被绑困在坑底等着一捧一捧的土活活埋葬,其他人则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应该很有刺激性吧? 很快,王二虎的神经承受不住了,“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啊!陈家的,你们也在镇上看过我,我不通水性的,怎么可能凿高大爷的船!冤枉,真的不管我的事情!” 陈娇娇任性娇蛮,心中无善恶观念,就是觉得好玩,走上前,噗噗推了好些沙土下去,还转头对小堂妹认真的说,“动作太慢了,看他,在坑底还不停的蠕动呢将门嫡妻。你撒的沙土都被他蹭到背下了。这东西不老实!得像我这样,一口气扑好多,他就不能乱动了!快点,把他埋了吧。娘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等着回家吃饭……这话跟最后一根稻草,他绝望了,高家的人不好欺啊,连小女孩都这么凶残!他在镇上也有几个兄弟,可远水解不了近渴,落到人家手里,认栽吧!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划出道道来,我二虎认了……” 终于成功了? 陈晋修回头跟几个伙伴使了个眼色,有一个强壮的跳下去把人拉扯上来。 “说吧,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我,我是个跑腿的,知道什么啊!哦,倒是知道一些别攒分不晓得的,张家媳妇偷汉子,偷的是……”还在说完,早被陈晋修打了两个耳光,“闭上你的臭嘴!” 王二虎的嘴角都是血,满腹的冤屈,“老天爷,你开眼看看我啊!我到底做什么了……” “好了。就问你几句话,怕你不老实才特意请你过来。”高静媛冷静的拍拍手,把手指甲里的沙子一点一点的弄掉,“谁让你报信的!” “听冯爷说的。冯爷家里就是大通河上的买卖,河里发生的没有他不知道的!”说到这,王二虎努力挺了下胸,“他老人家也是好心,发现沉船立刻叫了七八个人快跑到你家通知,当场就给了几十文钱做跑腿费。后来你家大人去了河堤码头,也是他找人打捞的。” “冯爷怎么知道坐船的人,是我爹娘呢?” “那个……”王二虎眼神开始飘忽,很快找到说法,“那不是打捞上来你的弟妹,跟你家的情况完全符合嘛!再说,咱这过往的商贩,谁敢往自家的儿女身上穿绸缎?一定是当官的家眷!你家老太婆做寿,人人都得回来拜寿,十里八村的,谁不晓得?一猜就猜到了!” 好像能自圆其说。 不过遇到的是两世为人的高静媛。她蠢吗?既然不蠢,难道穿来半年多,还对周围环境一无所觉?不要太小看人啊!穿越之初,恍惚记得高老太对差点溺水死掉的她骂了好几天,说老子那么会水,生下的女儿居然水性不通!肯定是随了媳妇旱鸭子。 所以说,那位素昧谋面的父亲,被淹死的可能性很小——自幼在河边长大的孩子,对家乡的河不熟悉吗?现在又不是什么秋汛春汛!平平常常的河流!而被水匪所害,更没道理。高家长房还有些钱财,可在外面做县令的高祈恩是绝对没有钱的。什么样的笨贼,放着好枪的财主家不动,反而去谋害有一定风险的官员? 可以说,被水匪凿穿船底这个借口,太拙劣了,破绽多得数不清。 “你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冯爷是什么时候给钱,让你往我家送丧信的!时间,地点,人证。说完了,就放你走!不说,我也不活埋,让你露个脑袋,再抓几只蚂蚁放在你鼻子耳朵里!” “我……” 王二虎下意识想说谎,不过一想到高静媛形容的画面,吓得接连打了两个冷颤,他是真的怕了。又狠又毒,他那里招惹得起!再说,等高祈恩真的回来了,他的谎话不就一戳就破?到时候更要遭两位姑奶、奶的报复! “我实话实说!是上个月的月底……下了一整夜雨的那天晚上。我跟你们高家坡的小树林一起听冯爷的交代。” 陈晋修霍的一惊,“下雨那天,不是七月二十九么?冯爷在六天之前就知道高家会遭难?” 第五十九章 守诺 杨树林是普通的杨树林,漂浮过去的云儿也是普通的云儿。可发生在树林里的一幕,绝对不应该……或者说不该是几个半大孩子制造的。傅胤之冷冷一个眼神扫过去,连性子倔强的骏马都收敛了声息,悄然无声的藏在树林里,只有被蚊蝇骚扰的时候才用尾巴拂来拂去。 牛蒙在内的所有侍卫安静的站在傅胤之身后,眼神、手势,都是他们交流的方式。负责守护之责的周大统领很看好陈晋修在内的几个少年,认为他们是可造之材。心里想,自家公子不是个十分看重出身的,为这几个少年耽误时光,估计是想收在门下?嗯,外面收来的不懂规矩,可胜在性子淳朴、知恩图报!总比有些拿着赏银还做着出卖主子的人好! 看着最后那泼皮熬不住,吐露了真相,几人都耳聪目明,稍微一回想,把事情猜透个六七分。唯一不明白的是,高家不过以普通农家,包下了连云山的茶场,也得等人家种出好茶来再寻事,怎么现在就动手了?能得到什么好处?当中必有缘故! 傅胤之的确动了收服陈晋修几人的年头,但他更注意的是……那个看似天真无邪,蹲在王二虎的坑前慢悠悠撒土的高静媛! 好毒辣的肚肠,好阴狠的手段! 她真的只有六岁吗? 以前也知道她做过一些出格的事情,但傅胤之没有放在心上。他生活在什么样的人家,从小到大都是跟“人精”相处的。不过是比旁人早慧,开了灵窍。不把聪明劲放在正道上,长大后未必能成什么出色的人才。 还是一介女流! 傅胤之更没放在眼里了。 可今天,他忽然想到那高祈恩是她的生父,所以,她动了真火吧?种种手段和心机,绝不可能更出自一个六岁女童。原来,这才是她的真面目!藏在天真外表下,尖锐不容欺侮的内在!真正的她多大了,三十岁?也许四十、五十说不定。 一瞬间,傅胤之心湖之上刮起了大风,吹皱了一池春水。他用全部精神力在观察她,如同观察他一生注定的对手。 呵呵,原来不止他一个是上天的宠儿!她也是丧命之后回来的?那么,她和他就是世界上仅有的…… …… 高静媛还不知道自己的心肝脾肺差点被某人近似x光照射透了,她得到了答案,松了一口气将门嫡妻最新章节。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关她的事情了。跟堂姐手拉手,跑到树林后玩去了。 她才不会此地无银的告诫陈晋修,“今天的事情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就当是你出的主意好了。”“拽着王二虎去长房,找高家的长房长孙高守礼,通过他来告诉高家长辈,高祈恩可能还活着的消息”。 她什么都没说。 前者,她怕个头呀!陈晋修想说就说去吧,反正到时候也会扯出陈娇娇催促赶快埋人的事。妹控的陈晋修,乐意把他放在心尖疼了七年的小妹送到长房那群人审视的目光中吗? 后者,要是陈晋修想不到,他就不是十里八村最年轻的好猎人。 果不其然,陈晋修思来想去,对几个同伴提出保密的要求,同时保证从高家长房获得什么好处,绝对不会忘记好兄弟。乡间的少年,心里没那么弯弯绕绕,反正最信服的就是陈家大郎,他说什么,听他的就好了! 很快陈晋修带着帮闲王二虎到了长房。高守礼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要知道,高家连孝服都准备好了!他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擅作主张,急忙往内院跑去,告诉了父亲高祈瑞。 “什么?你恩叔乘坐的船可能是老冯派人做下的?” “是的爹爹。孩儿本来也不信,可陈家大郎说得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是假的,咱们不过白欢喜一场,结果跟现在一样,不会更坏了;若是真的,那可把仇家当成恩人报答了,还耽误了救恩叔一家的最佳机会!” 高祈瑞这段时间心神煎熬得厉害,思维反应也不如平时迅速了,用力揉揉太阳穴,“不管怎样,你恩叔一家的性命最重要!守礼……你,你尽快通知二叔三叔……让他们想办法打听消息。” “爹爹,不可!二叔祖父和三叔祖父他们一动,岂不是告诉姓冯的?打草惊蛇,恐怕对不知下落的恩叔一家莫大危害!不如让孩儿回到县学,分别拜托几个同窗帮忙——没有知道孩儿的真正目的,就不会对恩叔一家有影响。”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二叔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两日水米不进,再不告诉他,恐怕……哎,我亲自去吧。叮嘱不准告诉其他人就是。” “好,爹,您也保重身体。如果恩叔回来看到您为他操劳累病,恐怕也会自责的。” 高守礼作为长房长孙,无论样貌人品才华,样样不俗,自视当然不凡。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希望能瞒着人多嘴杂的三房那边,人家却早早知道了真相! 原因,家婆做寿也没归来的那位离家逆子——高守诺!他在外面闯荡了多日,机缘巧合,倒也让他弄清了不少秘密。此刻,高守诺跪在祖父高勿争的面前,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什么?都是假的?那打捞上来的男童女童,都不是咱高家的血脉?” “祖父,如果那是高家的孩子,是孙儿的弟弟妹妹,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任由别人亵渎他们的遗体!那两个孩子,年龄虽然相仿,可有一点是作假不得,身上的穿戴!祖父您想,二房的伯祖母的性子,见了小小的孩儿穿着簇新的绸缎衣裳,会怎样?” 会怎样?会勃然大怒,然后喋喋不休的说上一两天,暴遣天物啊,浪费啊,作孽啊,说得你头都要爆炸!难保三五年后还被翻出来数落! “作案的人只以为寻常人肯定会偏宠幼女幼子,决计没想到咱们高家是苦过来的,绸缎衣裳有,但不会给那么小的孩子的穿,怕糟蹋。” 第六十章 勾搭 无聊,灰常无聊! 高静媛躺在一片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棍,睁着清澈无邪的大眼睛望着天空。记得以前最喜欢思考人生啊、理想之类的哲学问题,可到现在她有大量时间可以挥霍、大量现实的素材提供,却懒得动弹了。 是不是变懒了? 还有一丁点都市职业女郎的风采么! 哎,无聊啊!躺了不知多久,估摸娇娇的便宜哥哥陈晋修已经到了长房高守礼,长房该做点什么了,她才懒洋洋的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木屑。一回头,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近看,他五官俊美非常,一双郎若星辰的眼睛深不见底,高鼻唇正,脸颊的轮廓简洁流畅。肤质比女孩还好,细腻白皙,不知用了什么什么保养品,真是让人嫉妒呀! 高静媛习惯性的露出无邪笑脸,“萧公子哥哥!你又来了呀!怎么不到我家去坐坐呢?我爷爷可喜欢你了!” 傅胤之轻笑一声,“蒙令祖青眼相看。只是现在上门,怕是没有空闲和心情谈茶论道了。” 没了儿子的高勿为,已经死了半个,茶虽是好东西,提神醒脑、愉悦身心,却不是什么救命的良药。再爱茶成痴的人,又有几个能把茶当成必生追求,家业子嗣都不顾的? “哦!你已经知道了哦!”高静媛自己都佩服自己,她的面部表情可以随时根据环境变化而变化,皱着眉头,苦恼的说,“他们说我爹爹溺水了,可是什么是泥水呢,大通河里好多泥,我爹爹都是大人了,才不会跟我一样喜欢泥巴里的泥鳅呢!” 这语气,这表情,这天真无邪的眼神,啧啧,简直逼真到无可挑剔!傅胤之赞叹不已,幽深明亮的眼睛深深望着高静媛,仿佛要把她的模样印刻到心里去。 “元元,高静媛!”他的声音低缓,声线还是童音,清脆悦耳,不过低沉的语气没有任何童稚的感觉。他想沟通,想撇开现在孩童身体的桎梏,像成年人那样交流! “你,不用在我面前伪装。” “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得话,正如我知道你憋在稚龄女童的身体里很不耐烦。你刚刚戏耍一个成年人,觉得很畅快吧?发现了别人都很愚蠢,像个泥巴任由你捏揉,感觉如何?” 高静媛立时睁大眼,不过这种震撼立马转化为震惊,无邪的双眼仿佛受了委屈,“萧公子哥哥,你说什么呀!” 傅胤之笑了下,比他想象的还能沉的住气。但不知她从前何等身份?心智超常,狡诈善变,绝不是小家小户出来的。他的兴趣更浓厚了。 “你以为呢?” “我,我……”高静媛无助的四下望望,那种怯懦畏缩,和普通的农家小孩有什么两样天才特警玩官场! “看来你很喜欢玩?”傅胤之没有继续戳穿高静媛的伪装,相反,他觉得很有趣——人的思维方式当真跟立场太大关系。如傅胤之,他见了前世那些心肠恶毒、手段毒辣的妇人,便觉得恶心厌恶,甚至连碰都不乐意碰。几个奶嬷嬷并一直侍候的侍女,被变着法子全部打发了,身边只留两个跑腿传话的小厮。前世的他,被敌人中伤不觉得失败,可被至亲的人谋害,才会绝望! 重来一次的生命,他无比珍惜。所以看见同是上天的宠儿,他对高静媛的两面三刀、口蜜腹剑,抱着极大的宽容心。 “太小了啊,区区一个高老庄你不觉得太逼仄狭隘了么?这里不是你的舞台,你有更高的才华更远的见识,外面海阔天空才适合你。高静媛,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可以发誓,这辈子不会亏待你。” 高静媛楞住了! 半响,她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蛋,心里浮想联翩。喵他个咪,果然同人不同命!想她做林芳雅的时候,知书达理、助人为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绝对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可二十八岁,没嫁出去! 换了个芯字,小丫头才六岁呀!六岁就有人要包养,六岁就有俊俏的小郎君要跟她私奔! 这是个什么世界! 苦苦维持那一线理智,继续假装善良无辜小宝宝, “萧公子哥哥,你刚刚说什么呀?我们这里是高家坡,不是高老庄!”真成了高老庄,那她不是高家小姐了!nnd,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呵呵!”傅胤之微微一笑,听懂了高静媛话外的拒绝,轻轻的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小女孩的头发非常柔软,掌心的触感比想象的还要好,“如果有一天你反悔,记得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傅胤之留下一个从容自得的笑容,翩然而去。 独留下高静媛撇嘴,“nnd,一句‘不会亏待’就想骗人私奔!当我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聘者为妻奔着妾’吗?想姑奶、奶做你的小妾,给你耍着玩?tm就是皇帝老子也不够资格!狂妄的臭小子,不就是投胎投到好人家,成了贵族少年么!要是我再走运一点,投胎成皇帝的女儿,一定招你做驸马……不,凭什么是明媒正娶的驸马,要面首!三千面首中给你留了一席!” 发泄了一番,高静媛的心情爽多了。不过一回想傅胤之种种奇怪之处,忍不住生出疑惑, “难道他也是穿越的?” 如果这样,更不可饶恕! …… 十天很快过去,外面的风风雨雨对五六岁的孩童没有多大影响。得知高祈恩一家很有可能没有死,长房二房三房齐心协力,都动用自己的力量不停找寻下落。高守礼走上层路线,通过那些大家族的同窗打探最近的异常,而二房高老太回了一次娘家,死逼着几个娘家兄弟帮忙——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别小看了这些力量。顺着蛛丝马迹,终于找到了线索。 不过最后发现高祈恩一家下落的,却是三房媳妇蒋氏的娘家兄弟。因逼得高静?k服毒,蒋氏在高家过得十分不如意,要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早被休了。这回,蒋氏的娘家人出了大力,可算为蒋氏露了一回脸。便是嘴上不饶人的高老太,看见蒋氏的时候也不再故意冷言冷语了。 高静媛的亲生父母,终于要回高老庄了! 呃,错了,是高家坡。 第六十一章 父母到家 德佑十八年,对高家来说是波折重重的一年。家中的最长者太婆八十大寿,所有子孙都要赶回拜寿,却出了沉船丧命的噩耗——寿宴没办成,反倒要办丧事,一家子都沉浸在悲伤痛苦之中。好在漫天的神佛庇佑,高祈恩一家死而复生,又活生生的回来了! 更幸的是,这一年闰九月! 可不是上天安排好的?不然偏偏闰九月,偏偏高家太婆的生辰就在九月?寿宴不用说,继续大肆操办!而且办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十里八乡差不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连县尊都放下县衙事物,特意送上寿桃寿面等礼物——东西不在多,关键是脸面啊! 关于寿宴风光且不细表,时间先倒退十天吧。高静媛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父母双亲!说不激动肯定是假的,她前世是孤儿,最羡慕的就是父母子女那种血脉相连、骨肉亲情。 收养的养父母对她也真心,然而总是差了点什么。她和她们,更多像一种交换——你抚养我长大,我照顾你们终老。如果是亲生的,养父母会阻止她到外地上大学,会担心她从此高飞渺渺,再也不回来? 亲生的父母,只会怕自己孩子能力不够,将来吃不饱穿不暖吧,怎么会害怕自己的孩子太出息了? 好想看看,这一世她的亲生父母长什么样?能不能满足她心底对“父母”的渴望? 那一日,高老太特意把小孙女打扮的漂漂亮亮,亲手给她梳了头,编了两条可爱的麻花辫,扎了红色的头绳。衣裳是新扯的布,是高老太花了两个晚上一针一线缝出来。高静媛一清早就穿上了,美美的晃悠来晃悠去。高老太只当小孙女臭美显摆,嘴上骂了几句,可心里乐开了花。大儿子没死,要带着一家老小回来了! 她夜里睡觉都会笑醒! 一上午都不知道忙了什么,午后,村里的小孩跑来报信,“车来啦,车来啦!”高老太还没见到人,就激动得两眼泪花,在妯娌李老太的搀扶下,和其他熟识的老太太一起站在前院里张望。 近了,更近了! 两辆晃动的马车终于到了高家二房的门口,先一步下来的是高祈恩,及长子高守拙异能小霸王:纵意花丛全文阅读。守拙怀里抱着只有三岁的幼弟,长的白胖白胖,正咬着手指头,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陌生人——那股机灵劲儿,别提多可爱了。就算不可爱也不打紧,只要活生生的,高老太再也没有其他奢望。 “我的儿啊……你可想死妈了!” 高老太六年没见大儿子了,平日里强撑着,连儿子的名字都不敢提,就怕一提会让自己眼泪肆虐。这会儿见了全须全尾的大儿子,喜极而泣,再也不用掩饰。颤悠悠上前,抱住高祈恩就是一顿捶打……呃,捶打是高老太表达喜悦的方式之一。 “不孝儿祈恩见过母亲。”高祈恩想到差点跟父母阴阳相别,也是眼泪滚滚,他一跪下,后面的守拙也不得不下跪了。而刚刚从马车里下来的房氏则尴尬了,丈夫夫君都跪了,她是跪好呢,还是不跪好呢? 房氏出身大家,通晓礼仪,她在意的不是向公婆跪拜,而是能不能换个场合?众目睽睽之下——这只是原因之一,关键是一跪就跪倒地上,脏不脏啊?至少也该让到内堂,垫上蒲团,然后彼此见过! 好在高老太一点也舍不得儿子受罪,一把扶住高祈恩不妨,同时不忘拉住大孙子守拙,恨只生了两只手,没办法再抱可爱的小孙子。眼睛贪婪的看着儿孙的面,这一刻,她心里满满的,就算立时死去也没有怨言了! 还是在李老太的提醒下,才注意到了还有儿媳呢!连忙胡乱从了眼泪,赶紧让儿媳进屋,“都累了,进屋休息。” “等下。” 守拙忽然说。众人都讶异,不知道这个俊俏还要胜过长房守礼的小公子,要做什么?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很快走到母亲的马车旁,打开车帘,将手臂直直伸过去。 这是干什么呀? 疑惑中,一只白嫩如豆腐的小手搭上了高守拙的手臂,然后,从车帘内露出一张绝妙到言辞无法形容的小女孩面孔。 众人,包括高老太和李老太,齐齐吸了一口气。 小女孩的容貌,有九分跟高静媛相似,只是更稚嫩些。光是这样,不值得看到的人震惊——来围观的群众,可都算是看着高静媛长大的呢,对她的脸早就免疫了。最多觉得,元元那丫头长得不赖。 原因是,小女孩的额头正中,打胎里带来一颗嫣红欲滴的痣,如同绝世的画家用朱砂精心点缀,使一副稀松平常的画立马提升了无数倍,变成名家名作了。 高静妍,就是这样走近高家坡所有人的心目中。几乎所有人看到她,第一个想法是——该不是菩萨坐下的玉女转世投胎的罢?年纪小小小女娃有村里人都没见过的气质。如果见过世面的人,会在心里朦朦胧胧感觉得到,但说不出来。只有读过书的人,能清楚的说出那两个字。 “圣洁”。 对,就是神圣,高洁!纤尘不染,仿佛大声说话,大口呼吸,都会冲撞了她!任何人见了她,都起不了一丁点坏念头。 有这样一位妹妹,谁还记得小元元啊?她蹲在墙角,看着众人簇拥着高祈恩一家进了内屋,济济一堂,几乎插不下人去。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高静媛沉默的往外面树林里走去,眼角的余光瞥见高静?k急匆匆路过。姐妹两个同时撇开在空中交汇的目光,然后像没有看到对方,各自奔着不同的方向去了。 这是高静媛第一次跟父母的会面。 她仰头望天,看着白云苍狗变着形状,心里呵呵一笑,看来她高估了自己的地位呢! 第六十二章 拜见 静默的数着时间,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才诉完了别情,才想到了丢在家里多年没有见面的大女儿。高静媛对“亲生父母”又失望一层,如果说这是古代父母对子女的爱太“含蓄”,那她只有摊手,表示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 “傻元元,高兴坏了?还不过来见过你爹妈!”李老太笑着拉着高静媛的手,让她给高祈恩、房氏行礼。 为了给太婆办寿宴,蒲团之类的是必需品。高静媛看着那姜黄色的蒲团,老老实实的爬上去,然后磕头虫一样磕了一个头。 房氏急忙把大女儿拉起来,珠泪滚滚而下,“我的儿啊,你才出生就不得不把你放下,这些年,没有一日不在想你……” 还没说完,高静媛“饱含情谊”的唤了一声“妈迷情女总裁!” 仿佛骤然卡住了脖子,房氏想要表述逼迫抛弃女儿、泪洒湘江哭断肠的情绪,被活生生打断了。 先头提过,房氏是大家女,那出身富贵锦绣门户的她,跟穷乡僻壤里的农户人家,规矩怎么可能一样呢?比如高家坡人人习惯把亲娘叫“妈”。可对房氏而言,这个字一点儿也不亲切,反而是一种侮辱性的词语! 房氏是庶出,她的亲娘虽然一辈子受宠,可穿不得红,也不能让亲生的女儿叫一声“娘”。所以房氏管自己的亲娘,叫了十几年的“妈”——这是小娘的专属称呼。骤然听大女儿口中唤一声“妈”,不由想起在将军府那十几年小心翼翼的生活,心里浮上一层阴影。 可她又不能发作,明明知道高家上下都是这么称呼的。 “孩子,快起来!地上凉。” 高静媛近距离的抬头看着房氏,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柳眉杏眼、粉面桃腮,长相十分美貌。穿着一件烟柳色绣遍地折枝花的织锦褙子,里衬米白纱缎小竖领中衣,都生了四个孩子了,身材依旧窈窕有致,肤色一点瑕疵也没有,连鱼尾纹都看不见。此外,更让她和其他妇人区别开来的,是一股书香沉浸出来的气质,令她在众多高家媳妇中,仿佛鹤立鸡群那边显目。 高静媛又给父亲磕头。 高祈恩外貌上五分随了高二太爷,身材高大挺拔,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就是面上略带风尘之色,可疲惫的外表更显示他的眼眸鉴定,是个性情刚毅的人。 他等高静媛没有形状的磕完了头,亲手扶起,又介绍七八分酷似自己高守拙,“这是你大哥。” “大哥好。” 高守拙笑了笑,显得十分君子风度,“妹妹好。” 高祈恩又指着在高老太怀里的高静妍,“这是你三妹。” “三妹好。” 静妍的声线高低跟高静媛也相仿,“二姐好。” 李老太今儿高兴非常,指着姐妹花笑着,“老嫂子,你们元元和妍妍,想不想孪生的?要是不说,外面人肯定误会,就跟我的?o儿和?n而似的。” 三房的孪生姐妹高静?n和高静?o,是最受宠的孩子,连几个堂兄都比不上。要不是看在她们的面子上,蒋氏说不定早被休了。 高老太笑呵呵的说,“我看看!”瞅了一眼小元元,又摸了下静妍细嫩的小脸蛋,“可不是!一个娘养的,可不长得像!” “那也不一定。二伯跟我当家的,都是太婆养的,长得就不怎么像。” 高老太不以为意,“姐妹兄弟,有的长得像,有的长得不像,这不很正常吗?我的小妍妍,打你出生奶、奶还没见过你呢,真是个小可怜。”搂着高静妍不肯放手,同时另一只手还想抱着小孙子。 高静?k又看了一眼高静媛。 没有说话,但作为姐妹,沟通讯息还需要说话吗?那一眼分明是说“你失宠了”。高静媛心内冷笑,立即反击,用眼神说,“是吗,可我爹妈都回来了!” 脆弱的高静?k受不了这个眼神,仿佛一下击到她的最薄弱处,心痛难忍。可她知道,现在是二房的好日子,如果她掉了一滴滴泪,是不会有人同情她、可怜她,只会说她“败兴”!那样,她连仅有的二伯祖母的疼爱,都会失去…… 高静媛轻易而举的击败了堂姐,才转头看着平生大敌——高静妍步步经心最新章节。没有人会喜欢复制品,何况被当成复制品的那个人是自己呢?看着五官、笑容、乃至声音都跟自己九分相似的妹妹,高静媛表面一直在笑。 心却冷得如同三九严冬。 周瑜死前怨恨苍天“既生瑜何生亮”?有几人明白他的怨恨恼怒心酸无奈? 眼看着几乎所有人都围绕着高静妍,啧啧称赞个不停,高静媛发现自己的心经过期待煎熬的火,希望浇灌的花儿,终于熬干了最后的残念,变成一片灰烬。 至此后,她可以心安了。 高家当她是绝世珍宝,她用全部身心回报高家;爹娘当她是掌上明珠,她抹去前世所有骄傲心甘情愿做他们的乖巧女儿;兄弟姐妹当她是手足至亲,她同样回报——这就是她的哲学,她为人处事的原则。 亲兄弟姐妹见过之后,轮到长房三房。守礼守智守仁守信守诺守诚……一大家子根本站不开来。高祈恩跟父亲商量,是不是在寿宴那日再开祠堂,为几个小辈重新排序?高二太爷却说不急,为了过继长房的事,守诺离家出走过一次,要是再逼得孩子离家,就过分了。打算等劝好了守诺也不迟。 牛不喝水强按头?高祈恩不赞同的皱眉,心里觉得过继高守诺不是一个好主意。但他刚回家,好多事情没有跟堂兄高祈瑞通过声气,也不好武断的直接表达意见。就再等等吧。 晚上,星辰如水,高静媛继续板着小板凳坐在庭院里看星星。高守诚被灌了一杯酒,醉态可掬的拍着小堂妹的肩膀,“小元元,你干嘛?我刚看你大哥送了好些见面礼,你不过去抢点回来?” “该我的,就是我的,不用抢;不该我的,抢也没用。” “咦?”高守诚表示惊讶,“那你以前怎么总抢我的?” 高静媛没有回头,手托下巴继续望着宁静的夜空,“我喜欢。” 好强大的理由! 高守诚无奈,抓抓头,憋了半天,才用笨拙的话语安慰,“其实我挺喜欢小元元你的。虽然静妍长得跟你很像,但你们不一样。” 高静媛嗤笑一声,“当然不同。她有她的人生,我有我的人生。八哥,你看天空,这么多星星,看起来不都长得一样?可它们每一颗,都有不同的轨迹。没有一颗是一模一样的!在广阔无垠的宇宙中,每一颗都那么渺小,但对星星上的生物来说,每一颗又是无比广大。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什么?” “我想存足够多的钱,将来好到星星上面去玩一圈!” “哈哈!”高守诚笑得直打跌,就知道小丫头鬼灵鬼精的,连梦想都与众不同! “你到星星上面去,可不成仙了?成仙了就回不来了!” “谁说的?”高静媛白了他一眼,继续忧郁的看着星星。 她现在一点也不为无人理解而感伤了,如果两世为人注定她要孤独前走,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可以抵御任何暴风骤雨! 高静媛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们兄妹。 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跟随高祈恩一起来到高家坡——因他对高祈恩有救命之恩!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 所谓的沉船事件一直扑朔迷离,没找出幕后真凶,不过简而易见的是,这个人跟随高祈恩来,绝对另有目的。 第六十三章 风波再起 ps: 第一天上架,好激动~好忐忑~恨不能化身穷摇女主眼泪汪汪,求鼓励求推荐求首订~ 德佑十八年闰九月的初八,高家太婆寿宴。 这一天的宾客盈门、热闹非凡且不说了,连县太爷都主动登门贺寿,其他村落有名望的耆老谁不来?更难得的是,连“玉清宫”的道长也来祝寿。 玉清道是大平朝的国教,传承上千年。最鼎盛时期当数五六十年前,道宫的弟子几乎能干扰朝廷法令制度。后期被惠世、德佑两朝皇帝的不停打压下,道宫的势力日渐衰弱,不复往年荣光。但国教就是国教,影响深远。普通的乡民可不了解道宫里的道士,外表道貌岸然,内里比蝗虫还贪婪的本性,见了都十分兴奋,主动要求龚明为自家的孩子祈福。 一身百纳道袍的龚明道长笑呵呵的应了,捋了捋胡须,拂尘一摆,得道高人模样,“今日为老寿星祝寿而来,唯愿老寿星长命百岁。祈福一事,贫道从上京来时得了家师在祖师爷爷宝尊下供的几个福袋,便赠送几个有缘的孩童。” 散去了两个福袋,龚明道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高静媛,假模假样的掐指一算,然后谁也不理会的坐在一旁凝神思考着什么。他不说话,谁敢打扰神仙爷爷?有些没得到福袋的,眼巴巴望着,旁边很快聚集了更多的人,都疑惑龚明道长刚刚还好脾气,这会子怎么不理人了?跟木头似的一坐一个时辰? 高家这时已经开始了拜寿妖王鬼妃全文阅读。 给太婆磕头祝寿必须要细说。人世间幸福的种类不多,父疼母爱、家庭和睦、两情相悦、夫妻一心、儿女孝顺……有一句俗语说,少年吃苦不算苦,到了晚年受苦才是真的苦!高家太婆无疑是有大福气的,看她今儿穿着万字不断酱紫色斜襟长袄,鬓角的银发梳得一丝不乱。戴着一根碧玉簪子,笑容满面——任是谁看到儿孙满堂,齐齐给自己祝寿,也会笑得合不拢嘴吧。 高静媛年纪小,又是女眷,拜寿排列的队伍几乎是最末,因为比她还小的堂妹静婳静媙都跟着爹妈一起祝寿了。她呢,只好跟着亲妹妹高静妍一起。很显然,两朵并排站立的姐妹花,在场的人不在意她们尽量异口同声说的祝寿话。而是笑呵呵的进行一番评比。 结论是:妹妹胜出一筹。 那颗额心痣长得太好了,为什么不大不小,位置不偏不倚?颜色不浓不淡?若说高静妍不是得天独厚。受上天宠爱,也没人相信吧?这样的容貌,本不该人间所有! 几乎所有人都点点头,妹妹将来一定会有大造化。恐怕是高家“另一种”希望。 那……到底能有多大的造化呢? 有村民农妇心直口快,突发奇想道。“该不会做宫里面的娘娘吧?”宫里娘娘长什么样,普通的村民怎么会知道,但穷极他们的想象力,也就觉得高静妍这样的吧? 无稽之话肯定被有点见识的打压下去,没人敢多提。高祈恩在乡民们眼中很了不起,可他只是七品县令!而县令的女儿。能进宫当娘娘?开什么笑话呢?只有出身八大世家的世家女才有资格进宫做天下女子羡慕的主子娘娘! 至于口没遮拦说过的话,有没有人放在心里……就不得而知了。 姐妹花祝寿词说完了,太婆笑得非常慈爱。儿媳李老太一人给了一个红包。妹妹很有教养的把红包交给母亲,乖巧的站在母亲身边,继续接受他人的称赞。而高静媛呢,先是全神贯注看了红包里的东西,随后笑得比糖还甜。自动走到太婆身边,手牵着太婆的衣摆——不走了! 房氏使了个眼色。让女儿快点过来。不过是不是没有朝夕相处过,大女儿没那么多默契,回复给母亲的还是甜腻的笑容。房氏的心情立刻受到影响,要不是这么多长辈妯娌在,她几乎要教训高静媛,说一说女子闺阁礼仪之类的经典。 太婆八十了,眼不花、心眼清,搂着小重孙女的肩膀,低声说,“不喜欢妹妹?” 在别人耳中,这就是一句咕哝。声音小,还带着浓重乡音的方言,有几个能辨别?只有李老太听见了,但她当作没听见。 高静媛伏在太婆的旁边,还夸张的用小手遮挡下,做出悄悄话的样子,“不喜欢,也不讨厌。” “好孩子。‘讨厌’的话就把自己的福气折腾没了。太婆疼你,我家小元元才是将来有大福气的。” “真的吗?” 太婆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容不变,“你跟你妹妹的福气不一样。你想像你娘那样,还是太婆这样?” 高静媛冲着母亲咧嘴一乐,然后扑到在老寿星的怀里,奶声奶气的说,“我要太婆~” 撒娇加卖萌,这一套她已经做得行云流水,毫无拘泥堵塞之感了。暂时抛弃过往二十八年,放下成年人的自尊,她还是做点跟年龄相符的事情,才比较符合潮流。 果然,卖萌之后,一面倒的偏向妹妹的言论向她这边倾斜,纷纷都说姐姐好可爱,笑得人心花都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高静媛觉得妹妹一双琉璃似的黑瞳一直盯着自己,嘿嘿笑了两声谨言。对将来的“姐妹之情”不抱多大希望,但她也不至于坏心眼的谋算自己的亲妹妹。 拜寿后就开寿宴了。不要小看乡野之中办不了什么体面宴会,实际上还要隆重盛大。因为足足要开一天!从早到晚流水席,那数量根本不能用几桌来计算,而是几个院子?这边客人走了,那边客人又来了,富裕的送点寿礼,没钱的拖家带口说几句祝寿词,也能饱餐一顿。 要知道,从准备寿宴起,三房的米面就准备得跟小山样高。长房把十里八乡的猪肉羊肉都收罗来了,二房高老太则带着村里所有能干的妇人上灶台,除了抽空吃了点饭,一整天被熏得面孔都黑了。 累了一整日,到晚上累都累趴,哪有闲空理会其他?但这样,还是发生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高老太计算了一下寿宴的费用,揉着腰板说“这下可花去了不少!” 高勿争不乐意,给亲娘办寿宴还计算钱怎么花的?便不高兴的说,“算什么,哪能算得清!将来你也有好日子,等咱恩哥儿和他媳妇也三文两文的跟你算计花了多少?你心里能痛快?” “我不随口一说吗?哪是诚心跟娘算了?再说,这钱有一大半是恩哥儿媳妇出了,你忘了她娘家来送来的银子?多亏了!不然又得往长房那边借债!借也不要紧,怕你的老脸又绷不住了!” 公婆之间的话,不知怎么流传出去——事后高静媛无比怀疑,是高小宝捣乱!吐槽小堂弟长那么大脑袋,可脑袋里除了面粉就是水!一晃悠起来就是浆糊! 传到房氏耳中,房氏奇怪了,她没个同胞兄弟,生母也过世了,娘家谁会派人送钱过来?嫡母?不可能,嫡母面甜心苦,表面对庶女一视同仁,其实暗地里的打压从来不少。给她的嫁妆,大片的山地、古董家具、名家字画,看似显眼,其实都难变现,最后的压箱底银子一分也无!要是她不要脸面上门哭求,也许能得到嫡母赏赐的一星半点,可主动……绝不是嫡母的为人! 心里动了疑心,自然要解决疑惑。很快找了几个知道内情的,说是一个穿戴得体的嬷嬷,回家养老,路过高家坡。能这么有心的,房氏一猜就知道是生母身边的老嬷嬷,感叹不已。嫡母终于肯大发慈悲给了卖身契,功德无量。 想到生母生前的音容笑貌,房氏还没感伤完毕呢,就听得那位庄嬷嬷抱着小元元眼泪汪汪,临走前给了长命锁和五十两银子。 长命锁该有的,但那五十两银子哪里来? 房氏不用猜都知道是“养老银”。庄嬷嬷侍候了她生母一辈子啊,临老也就这么点防身的银两。嫡母是什么大方的人么,给卖身契不要赎身的银两就算顶天了,那五十两怎么能要? 知道这件事,房氏心里沉甸甸的,对庄嬷嬷母子愧疚无比。那银子在婆母手里,且给太婆做寿用掉了,所以这笔钱,只有她来还了。 一件心事没解决,又添一件。刘氏忽然冒出来,笑呵呵的说起小元元死活白赖从婆母那里揩油,好不容易弄出五两银子出来,真真了不起。见谁能从婆母哪里弄出银两来?也就小元元有本事。 这本事……房氏不稀罕! 她将前因后果一串连,气得眼泪都掉下来。 庄嬷嬷忠心伺主,操劳一生,估计随儿子回家养老不放心,才过来高家坡看看——然后就看到了跟普通村女一样的高静媛。穿的破破烂烂,举止粗野没有教养,留下五十两银子,一为改善静媛的生活,再……恐怕就是提醒她不要疏忽呢! 房氏是庶出,同时也是娇养长大的,她不能责怪庄嬷嬷的一片好心,更不能责怪婆婆的贪财吝啬,还能怪谁? 只能迁怒女儿高静媛了! 第六十四章 不准关小黑屋 门一关,房氏让其他闲杂人等都散了,自己粉面含霜、“威严”的坐在上首。看着一脸懵懂无知的女儿,本想好言问话,可一想到刘氏笑嘻嘻的“夸奖”,心里的火不由自主的往外冒。 “你女儿呀,啧啧,最了不起了。知道不,她前两日住在长房里吃香的喝辣的,不肯回来。婆婆去接她,她绕着大嫂的屋子跑了三圈!婆婆楞是没抓住她!后来发了火,抓了鸡毛掸子想打,你猜怎么着?人钻到床底下!还说‘抓不到’。婆婆那么要强的人,险些憋气晕过去!回来她往太婆身后一躲,屁大的事没有!太婆还说她受了惊吓,把自己的肉汤给她喝了。” “呵呵,嫂子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元元爬树是这个!比她大的男孩都不如。看到村后头的枣树没,都是她领着几个孩子上去摘的!那叫一个灵活啊,手脚并用,蹭蹭就上去了。想要什么枣儿就打哪里的枣儿!不信你问村里到底小孩,谁不佩服她?” “上树还不算什么,她水里的功夫更是厉害!一夏天,都带着我家小宝在河里捞鱼。什么泥鳅虾子可遭了殃了,前几个月为下水险些被水鬼弄去,婆婆从此不准她靠近水边。可她嘴上抹了蜜似的,见天说好话,说要捞鱼给奶、奶补身子,说得婆母烦了,让诚哥儿跟着,还得水性最好的陈家大郎在才准下水。嘿嘿,你猜这么着?他们又玩腻了水,改玩抓天下小雀了!” “那么大的箩筐,用木棍支撑着,底下撒点小米,等天下的小雀过来吃,他们远远的把系在箩筐上的线一拉。就把小雀抓到了。我都看到好几回了,哎呦,那个香气啊!小雀脱了毛放在火上烤,虽说没有几两肉,可吃起来那叫一个香~对了,嫂子,你还没吃过吧?改天让你闺女抓来小雀靠着给你吃?” 每一句每一字都好像敲打在房氏的心口上。她自幼所受的教养遭到毁灭性的颠覆!天,她的亲生女儿竟然变成这种样子?看看她身边的三等丫头,也要体面有规矩些! 深深吸了口气,现在不是教导规矩的时候。以后时间还长。 “庄嬷嬷来看你了?” “哦!是!” 高静媛自觉用的言辞还算恭顺,不料看到“亲娘”的脸上立刻阴转暴雨,声音都在发颤了妖王鬼妃。“你……收了她给的银子?” “呃……” 这是怎么回事?秋后算账?算也算不到她的头上啊。大眼睛闪了闪,仍旧恭顺的点头,“是呀,她硬要塞给奶、奶的,说要给我做两身好看的衣裳。” 童言童语。试图唤醒母亲心中一丁点愧疚——生了四个儿女,唯独把她丢在老家,不亏欠么? 可惜,房氏没有收到信号,她沉浸在“竟然落到要仆人可怜施舍”的心绪中,觉得自己颜面受到极大损害。恨恨一拍扶手。 “那你做了几身衣裳,给我看看!” 高静媛一愣,那不过是个托词。还真的看啊?就算她想做,高老太也舍不得!仔细看着房氏的脸色,她忽然有些心慌——不是心慌房氏迁怒生气,而是觉得自己跟房氏不在一条线上,将来恐怕连基本的母亲关系都维持不住。 小女孩怯生生的抬眸又垂头。看着好不可怜。可惜房氏有好妯娌刘氏的“备案”,怎么会被轻易蒙蔽?反而表现得越可怜无辜。房氏的腻歪心理就越严重。 都敢跟婆婆高老太对着来了,还会怕她吗? 上树掏鸟窝、下水打鱼虾,这些想一想都觉得眼前黑暗,房氏对高静媛的品质不抱任何希望,厉声道,“借故左推右辞的做什么?还不拿过来?还是说,你谎言欺骗!小小年纪,竟然学得……” 还要指责,忽然想到“养不教父之过”,她跟高郎所出的女儿,怎么会如此不争气!这个孩子,到底随谁?随了父母哪一个,都不会今天这样! 高静媛无缘无故被骂一顿,心里也有气。原本她想自己卖萌装小孩,和妹妹不争不抢,对兄长尊重听话,跟幼弟爱护疏远,一家子保持表面的和睦。哪晓得才几天功夫,装不下去了! 真奇怪,高家长房二房三房那么多人,她在任何人的面前想扮演什么角色就能扮演什么角色,唯独在房氏和高祈恩面前……做不到!大概前世也没有亲生父母,不知道亲生骨肉之间应该怎么相处,很是别扭。 可她知道,绝对不是房氏这样,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质问不休,更不像高祈恩先入为主…… 拐了好大的弯儿,最后才问到要点,“那五两银子呢?” 麻木的高静媛“买糖了”。 “胡说,什么糖能花掉五两银子?快说实话!” 再问也问不出。房氏气的肋骨隐隐作痛,挥手让贴身丫鬟林泉和林溪去高静媛的房里搜。 搜是搜不到的。两个丫鬟带回一堆破烂,如掉了腿的木偶娃娃,破了一面的拨浪鼓。房氏看到这些,还来不及升起为人母对子女的心酸怜爱,立刻想起刘氏说过的话, “小元元有好多珍宝呢,每次出门都要满满大一包回来,吃的玩的用的。后来婆婆不让她出门,嫌她看到自己喜欢的就走不动道了,得让人驮着回来。她啊,每逢集市就站在门口,看到别人经过就要东西。什么木偶呀,拨浪鼓啊,有一块糖也是好的。” 房氏不仅肋骨疼,连肝胆也痛,五内俱疲,一下把破烂都扫到地上,“给我丢出去!” “不行!为什么要丢我的东西!” 搜,她都不计较了,凭什么丢她的东西?这些破烂长得很丑,玩它们也很无聊,可要是没有这些,她怎么度过漫漫长夜?就靠它们,她才能找到一点童心! 房氏哪里管,林泉林溪两个丫头立刻端着东西出门了谨言。 这回,高静媛眼里再也没有一丝温度了。 她想看看,到底房氏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房氏问不出五两银子的下落,比高静媛还生气呢! “你就一个人呆在这里反思下!”。 怒气冲冲的走了,等丈夫高祈恩回来,她一五一十的说了。高祈恩自然跟她一条心,沉吟了下,“为夫和母亲说下。” 高老太面对儿子的疑问,显得满不在乎,“她说喜欢银子玩,就给她玩两天呗!横竖不让她到集市去,她想花也花不了!” “娘,不是一回事。五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怎能养成孩子的坏习惯,她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高老太对长子言听计从,“好啦好啦,拿回来不就完了,哪有那么多话!” 等高老太得知小元元的银子不见了,也恼怒,“你藏哪里了?别等奶、奶找到,不然打你的小屁股打开花!” 高静媛被关了一个时辰的禁闭——这要是换了一个真正六岁儿童,还不得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啊?酝酿了一下情绪,小嘴一咧,就开始嚎啕大哭。 哭,是孩子的专利,打断孩子的哭泣是很不道德的,除非你是为了怕她太伤心,哭坏了身体,想哄她。不然暴力威胁,太没人性。 高老太捂住耳朵,受不了的转头走开。得,等小元元哭完再说吧。高家其他人也都有经验的远远的避开。 唯独高祈恩和房氏不知道厉害啊,还要上前讲道理,可摊上决心任性、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的高静媛,什么道理都是虚无的。她不听、不管,请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 哭,是最好的发泄。高静媛哭得累了,就睡着了。 高老太把小孙女抱到自己的屋里,不久,三房的高祈禄来了,脸色不好的送来三两碎银子,外加一包铜钱。谁也没功夫数那些铜钱到底多少,只奇怪这么干嘛? 高祈禄想到过继给亲大哥的守诚说的话,心里也是气怒——好嘛,几个孩子串通起来蒙骗大人!明明早就知道守诺要逃家,就是一个字也不露,害得他到处找不到人,上了老大的火! 可他不能说啊,一说出来,不就等于告诉人,高静媛做过的事情了么?小丫头不知道轻重,一时调皮,说出来一定会受到祈恩两口子的重罚!但她把五两银子给离家的兄长的行为……为什么要挨罚? 凭什么要挨罚? 罚了她,良心不安啊! 高祈禄也不知道怎么说,含含糊糊的说,“几两银子而已,看把孩子逼的!诺,这里是五两,以后钱的事情不准再提!我代她补上,成不成?祈恩啊,你在外当官这么久,小元元一个人在老家,你该想想怎么弥补这些年对孩子的亏欠,不能这样惹得孩子伤心啊!二伯娘,您这几天劳累了,回头多补补身子,再给小元元也炖只鸡,我记得她最爱和鸡汤了,回头让娇娇她娘送来。” 打过招呼后,高祈禄走了。 高老太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手臂高高抬起,又轻轻落下,拍了拍高静媛的小肚子,“你这孩子……这孩子……” 房氏还要再说,高老太眼睛一瞪,“刚刚禄子不是说了,钱的事情不要再提。你想要,呐,这里的银子铜钱都拿走!不许再把我的宝贝孙女关黑屋子里!” 第六十五章 一线光明 痛快淋漓哭过一场后,高静媛发现天也蓝了,水也清澈了,眼睛也亮了,唯独不好的是跟父母的关系……尴尬了。好在她现在是一个**萝莉,可以光明正大的善忘赖皮,照样“爹妈”叫得顺口流利。 可高祈恩和房氏,就有点承受不了。 夜晚无人时分,房氏一脸愁容的说,“高郎,难道就任由静媛她……她实在太受宠了,婆婆护得厉害,现在连我都不能教导了。她又是那样得理不饶人、肆意妄为的脾性,将来可怎么办?” 高祈恩皱眉,要说他对这个从没谋面的女儿没有一点感情,那是假的——两个女儿长得那么想象!可在他回家之前,先见了长房的长孙高守礼! 刘氏在嫂子房氏面前谗言毁谤,是跟小元元有过节,心里巴不得她倒霉;高守礼则不然。他想通了某些事情,不再纠缠小堂妹个人的品行道德,而是上升到整个高家的荣誉耻辱。 在叔父面前,高守礼也没多说,就是闲聊一般提起二房这两个月闹出的事故,刘氏砸了小元元的镜子,然后差点被休;二叔祖父上门借钱千两,身边唯独带着小元元,来时脸上耷拉着,走时却是脚步轻松。 和聪明人不用多说,他自己会有判断认定。再加上高静媛在长房居住的那段日子,说过什么做了什么,稍微一打探就出来了。两句话弄哭堂姐堂妹,偷听祖父说话,和堂弟打架,更别提庄嬷嬷送出的五十两银子了! 怎么看,高静媛都是一鬼灵鬼精的小女孩,心眼儿多得数不过来。看来没有父母在身边,她不但没有收到欺负。反而过得比谁都好! “哎,且忍耐两日。等为夫的吏部公文下来,带上她一道上任吧。” “高郎,你不是说,朝堂上最近不太平,吏部天官乞骸骨,许多人虎视眈眈。现在选官,除非有门路的,否则一时半会儿选不上?” “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为夫跟母亲自跟母亲谈一谈。让她不要插手你教养女儿。” 有丈夫这一句话,房氏就放心了。果真第二日中午,高老太就把小元元洗涮一遍。送到儿媳妇手中。 “乖乖的,是你亲娘,不是后娘,能害你吗?你也不小了,学学妹妹的仪态规矩。将来要嫁人的。你不是喜欢大鱼大肉吗?只能嫁到好人家才能吃好吃的!” 房氏听到这么露骨不遮掩的话,手指头都在颤抖,用十分的气力忍耐着,才能不当场发作——难道说她教养女儿,是为了把女儿嫁到好人家去的?为人,不该自尊自重?身为女子都市邪王全文阅读。更应该懂得三从四德的道理!这世间对女儿原就比男子苛刻,换做她以前在娘家,一句话说错尚且要挨罚。倘若有忤逆父母、不敬长辈的行为言辞,打死都算轻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念念叨叨“一定要听话,将来天天有鸡腿吃”的婆婆,房氏再看一脸大无畏的女儿,没了谆谆善诱的心情。 “认字吗?” 古代是繁体字。能看不能写,算了。保险起见高静媛就摇摇头,“没有人教。” 就知道!房氏的无奈已经没有办法更深一层了,这会子让她一个一个字的教也没耐心,就从女儿家必须掌握的女红开始吧。 “喏,照着样子绣个小花给娘看看。” 终于遇到传说中的“女红”了!据说古代的女人都会这个,个别手艺好的还成为大家,做出的织品流传下来,比古董字画还值钱!高静媛很有好奇心,认真的用小手拈着比头发丝还细的针,开始绣花。 半天后,绣好了! 高静媛自觉绣得不错——她一点基础也没有欸,全凭着爱好自学的。看,绣出来的梅花倒也有模有样的!至少不会误认是迎春花呢! 本以为会得到房氏的指点,哪里晓得房氏看过了,点点头,又给了一块布料,“继续绣!” 那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 高静媛猜不透。不过她想的是,房氏好歹是大家闺秀,女红的技巧不用多说,想学人家的本事,得,先听话吧! 继续老老实实的绣花。 日落时分,高祈恩回来,看见大女儿的绣花成果,足足三块技巧生嫩的梅花,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他带了些食物——集市上有名的“许老卤面筋”,分给四个孩子,也让静媛给高小宝带去。 关上房门,高祈恩跟妻子说私房话。 “今日跟大哥谈了。” “怎么样,他答应了?”房氏教导女儿都心神不安,一直在想这件事呢! “大哥不同意。他还念着大伯父临终前的不甘,不肯认祖归宗。” “啊,那怎么办?不回到本家,高郎你什么时候才能选官上任?难不成继续在老家呆着么?我们又没什么产业……要不,我把那些没用的嫁妆变卖了,省得总是亏钱。” “不可,那些林地都是在官府备案了,一旦变卖,岂不是让你娘家人知道了?你的金银头面这些年偷偷化了不少,以后回京城都不知道怎么见人。哎,说来说去,都是为夫的不是!” “这和高郎什么相干?若没有娶我,高郎也不会被拖累。” 夫妻互相把艰难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一个觉得自己家道贫穷无法给妻子提供更好的生活,一个觉得丈夫两袖清风为官清廉就是自己最大的骄傲。可问题没有解决,眼前的难关还是要渡。 “我明天再去长房,想办法说服他。” “可,大伯能同意吗?” “这一回不同,我们全家差点丧命,大哥不能不想着一家老小!”高祈恩拧着眉道。 …… 次日,高家长房非男天使。 高祈瑞满脸失望,“恩弟,当年你金榜题名,本家是如何说的,保你一年七品,三年五品!混上五六年,就是四品的官宦了。可你咬牙不同意,宁肯做了千里之外的江於县令。我写信问你可后悔,你说不。你知道为兄心里有多少歉意?甚至觉得若为你的前程……也不是不能转圜。可你在江於当了六年县令,如今回来了,却全变了……那这些年吃的苦,算什么?你告诉为兄,你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高祈恩面色不变,“大哥,若我一个人,生死早就置之度外。本家的决心你也看到了。这一次我没事,下一次呢?我们高家有多少子孙?你的亲弟弟我的好哥哥阿兆,是怎么没命的?你觉得大伯临终前真的没有一丝悔意?求助本家比亲眼看着亲人死去还难吗? 还有三叔家的阿福。他那么老实本分,守着女人孩子过日子,碍到谁了,怎么会死在他乡!你就不想替他报仇雪恨?” 高祈瑞哑口无言。 高祈恩说完后,深深的躬身行了一礼,泣声道,“兄长问小弟在江於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弟可以摸着胸口答一声,失去的是自以为是、妄自尊大,得到的是四个儿女。兄长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可想而知大伯亲眼看着阿兆死去的痛苦……” 胞弟死得悲惨,高祈瑞心中大恸,闭眼转身,身躯都在微微发颤。 点到为止,高祈恩也不敢逼得太紧。准备离去时,忽然又转身道,“本家的族长已经换了,那一支得势时欺压族人,早被圣上发落了。现在的族长一家,应该是眼巴巴望着大哥认祖归宗,毕竟……” 高祈恩回到二房的时候,心情既轻松又沉重。 轻松的是,说服了兄长回到本家有了一线光明,沉重的是,坚守多少年的执着终于破灭了。回想前尘,那些豪情壮志,似乎都不翼而飞了。那样青春、那样热血、那样无所畏惧……都定格永恒的记忆,只在偶尔需要的时候出现。 满心思绪到了家,却看见比他年轻时候还意气飞扬、胆大包天的大女儿,蹦到桌子上砸东西。妻子的两个贴身侍女林泉林溪,脸上头发都是碎糕点屑,狼狈不堪。 “怎么了!” 所有人定住了! 房氏的脸上的怒容未退,林泉林溪脸上的愤慨惊慌也来不及卸掉,只有高静媛哼哼的一摆手,“我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去找太婆,让她给我做主!” 从跟她人一样高的桌子上往下跳,危险!高祈恩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接住了,抱着大女儿,脸色一沉,“到底怎么了!” 高静媛有点惊奇,压抑了两天的心情终于得到缓解,不过该告状的时候必须告状,指着林泉林溪,大声道,“她们骗我!” “奴婢们怎敢!冤枉啊!” “是夫人让大小姐绣完十朵花才可以离开的。” 林泉怯生生的辩解,被林溪拉了一下衣摆,不敢多言。 高祈恩看了一眼今天的成果,绣了九朵半,就差半朵了,“为什么不绣完它?” “因为绣完了也没用!明天过来,还是继续绣小花!不告诉我技巧和方法,我怎么提高呢!这么练习下去,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房氏气的不轻,“还提高?你一点基础也没有,教了也没用。娘是让你多练习练习,将来自然会了。” “你不教,怎么知道教了我也没用!”高静媛大声辩解着,一面又不忘冲高祈恩露出委屈,“元元真的很用心的学啦,可惜有人不用心教!” 第六十六章 新三从四德 不用心教?房氏气的险些噎过去。教一个六岁的小丫头的女红还需要用心吗?不,错了,她怎么就不用心了?亲娘教导女儿还会不用心? 看着妻子雪白的脸色,高祈恩搂紧了胳膊,把怀中的大女儿圈紧,但力度刚好对高静媛而言是很舒服的,不轻不重,也不用担心掉下去。她顺势把手臂环在父亲的脖颈,行成一个很亲密的姿势—— 没有人知道,高静媛此刻是很得意的,很新奇的,原来被其他男人抱,跟亲爹拥抱的感觉完全不同欸!安全、温暖,有一种特别的踏实。 前世养父母儿时对她也不差,喜欢的玩具、漂亮的衣裳从来都肯舍得花钱。但,他们从来不抱她。对她的教育总是这样说“你要靠自己站立,靠自己走路。因为没有人能替你跌倒、再爬起。” “人生的道路充满崎岖,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你得养成靠自己的习惯。现在的社会不同了,女孩也能出去工作养家。你得有出息,不能想着依靠其他人。” 教育没有错,只是……为何到后来却不肯放她走了? 高静媛神思一晃,立刻回过神——过去的都过去了,她要活在当下,立即抓紧眼前才对。父亲的怀抱,温柔的港湾,果然名不虚传啊? 微微眯着眼。 她的神情太过可恨了,房氏在一旁见了可谓是火上浇油,险些将自幼养成的淑女失态破坏—— “夫君,你看看,静媛她,她竟然拿点心砸林泉林溪!” 高祈恩歪着头,跟高静媛面对面。 这是父女两人第一次靠的这么近,彼此对视。高静媛等着责罚。只要从父亲的口中说出一个字,恐怕她刚刚升起的一丁点好感就没了。然后,她觉得自己会像受惊的乌龟,牢牢的躲进壳里,再也不敢相信亲情了。 等了半天,她听见高祈恩用沉着的声音问,“为什么浪费?” “浪费?” 思维敏捷如高静媛,也是楞了楞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怪她用点心砸人,浪费了粮食!这在农家的确是个大问题。立马认错, “我,我下次不敢了怂仙擒拿术。” 房氏气的险些背过气。“夫君,林泉林溪可是我的贴身侍女!” 在大家族而言,长辈的侍从,哪怕是房里的一只猫儿、狗儿,都代表着长辈的颜面。轻易伤不得。房氏觉得,这种行为可以上升到“不孝”,因为是当着她的面前!可高祈恩的心中,亲生女儿、两个外面买来的女仆,有可比性吗? 再说,林泉林溪被打残了?还是打得浑身伤了?不就头发上沾了了点心碎屑吗? 高祈恩道。“元元还小,犯了错我们做父母的教她悔改,戒下次也就是了。圣人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元元,你可要记得!” “知道,圣人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瞧,我不学会了?” 高静媛愉快的偏着头。眼睛亮闪闪的。 说得高祈恩摇摇头,也面带微笑。 晚餐的时候。高祈恩安慰妻子,“孩子这么大的时候是最不好教,什么事情懵懵懂懂、一知半解。若当她无知,她也有机灵的时候;若当她懂得,她还没长大。所以,全靠贤妻你耐心。” 房氏无奈的点点头,“夫君,妾身明白了。”但她同时解释,女红不是那么好学的。当年她五岁,嫡母请了有名的师傅教导,三年内什么都没学到,就学一个——坐!能坐上三五个时辰,就算会了一半了。因为女红不像其他,可以投机取巧走捷径,耐心是必须的,但凡少一分,也学不出什么。哪一个优秀的女红高手,不是把十根手指头戳得都是针眼儿? 难道会绣了几朵线条缝好的梅花,就自觉能入门了? 说出去笑掉大牙! 房氏和丈夫就教育女儿的问题上基本一致。只是,再好的夫妻似乎也容易在这方面起冲突。尤其遇到高静媛这样鬼灵精型。 接下来两天,房氏“用心”准备了资料,内容包括不限于,并市面上流传极广的女子先贤故事集。 这些故事都有一个中心点——贤惠。什么是贤惠呢,就是把别人的利益置于自己至上。为了救治儿子不惜剜下眼珠的伟大母亲,照顾重病的公婆顶着烈日炎炎劳作活活累死的善良媳妇,更有为了守候从军的丈夫守寡三十年,最后知道丈夫早就故去而一头碰死的烈妇。 很好,这都是些什么人? 高静媛心里嘿嘿的笑,指望这些故事熏陶出一个三从四德的新鲜贤惠女,下辈子吧。这一辈子,她已经定了型,没可能改变了! 对付母亲的办法,不能总是一成不变。高静媛认认真真的在房氏这里听了两个时辰的故事,回头就把故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高老太。 高老太听说完了,一脑门的浆糊,“不会吧?你妈让你跟李家的老蔫似的,被公婆赶到田里做活吭也不敢吭一声?” “奶、奶,你说得不对,我妈让我主动去做活,这样才是贤惠女人。” “啥?啥贤惠?等等,怎么闹糊涂了!小元元,你别骗人啊,那是你亲娘,你是亲生的娘啊,怎么会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不教你怎么对付坏人,居然让你老老实实被人欺负?” 高静媛撅嘴,歪着脑袋迷惑道,“元元也不懂。” 正在厨房忙得一头汗的高老太,越想越不对劲,丢下柴火,“我去跟你妈说去!” 正巧高祈恩也在,高老太开门见山,对媳妇还算客气,“听说你今天给你家大丫头说了个故事?” 房氏在看到婆婆的一刹那立刻站起来行礼,礼仪规范半点不差——但她不知,其实这里不是高门大户,她这一套让人看了不大舒服一不小心修成仙。太过注重礼节,反而没那种亲热了。 “婆婆。是的,今日教了静媛的故事,是前朝甄尚宫所书,集数代贞洁烈妇的生平撰写成册……” “甭管真上工还是假上工,我只问一句,是不是有个新嫁的小媳妇在田里干活,养她的公婆和小姑子小叔子?” “婆婆,的确有。这是贤女吴慧的事迹。” 房氏还想仔细说一说这个故事如何感人,高老太已经受不了的大叫起来——高家坡有现成的例子啊!那老李家不是什么东西,娶了个媳妇回来,欺负媳妇没有娘家,天天欺负。不然,哪有自家男人天天游手好闲,却让女人养家的?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啊? 所以,高老太觉得媳妇房氏的脑瓜里是不是缺根弦,她是觉得大户人家出来的有见识,才把小孙女交给媳妇教养。要早知道教这些东西,打死也不能! “我呸,这还是贤女呢!分明被人当成牛马了。我说大郎媳妇,你不能这么教孩子,把孩子教傻了,怎么办?哦,将来她和李家的老蔫似的,我闭眼了还好,什么都不知道。没闭眼呢,得活活气死我!” 房氏……无言以对。 怎么好好的先贤故事到婆婆这里,就成了能活活气死她的?想要辩解,可婆婆的脾气一碰就炸,只能忍了。 高老太看到她皱眉忍耐的模样,心里也不耐烦,瞥了一眼大儿子,“你不是说贤惠吗?哎,我最近这老腰啊,总是酸疼酸疼。估计是给你老婆婆做寿犯了病。今天的晚饭,你来做吧!也让我做婆婆的,享享儿媳妇的福!” 房氏:…… 从来没下过厨房的人,能做什么饭菜? 高祈恩没办法为妻子求情,当着高老太的面,还得说“是,应该的。” 等一桌明显不是房氏手艺的饭菜上来,高祈恩低声对妻子道,“母亲就是这个脾气,我们做晚辈的只能体谅了。” “夫君,妾身晓得。” 虽然有丈夫的安慰,房氏还是觉得委屈。难道她教导女儿先贤列传也错了?她真心觉得跟婆母无法沟通! 很快,她会发现,更不能沟通的是她的亲生女儿。 绣花磨练耐性失败了,以先贤教导女儿也被阻止,房氏只好把拿出来,逼着高静媛天天背诵、抄写。 高静媛对此也不反对,因为女戒上有不少字,她天天看着写着,也认得不少。 晚上,她和高守诚、高小宝几个在一处玩笑,笑闹声远远的传出去,“我妈现在教我,简而言之,就是三从四德!” “啥是三从四德?” 高静媛斜睨了一眼小堂弟高小宝,高傲的抬着头,“三从者,元元出门要跟从,元元命令要服从,元元做错要盲从!四得,元元花钱要舍得,元元生日要记得,元元生气要忍得,元元玩耍要陪得。” 一串下来刚好是三从四德。高小宝大嘴巴,加上记忆力极好,很快把这三从四德传扬的大家都知道了。 等房氏从林泉林溪口中听到改编的新三从四德,气得眼泪只掉,她什么时候教过这种东西!小丫头胡乱改成什么了! 第六十七章 父女过招 谁也不知道,如同小孩子过家家般改编的“三从四德”,日后成为高静媛自幼聪颖过人、崭露头角的真实写照。好些闺中女儿因为听到这几句话而对她印象特别深刻,有几个甚至成为她“神交已久”的朋友。 此时,除了遭到几个大人的莞尔一笑,就是房氏的垂泣不止了。 “妾身……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教她了!好言好语跟她说故事,她不知跟婆母说了什么,惹得婆母大怒。严格要求她抄写,顺带认字,她一转头跟人能离奇分解三从四德至面目全非!高郎,妍儿也是妾身所出,跟她只查了十三个月,如何姐妹两完全不同呢!如今妾身看着,妍儿倒像个姐姐乖巧听话,她倒跟妹妹似的什么都不懂!” 高祈恩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慢慢来。要说也是你我的不是,早年就不该丢她一个人在老家。后来接守拙走的时候,就该兄妹一起接走。想当初,守拙刚到你我身边,不也是整日疯玩不爱念书的?看看现在!都进学了!所以啊,孩子得耐心。为夫的吏部文书也不知什么时候下来,这段时间你我夫妻一起努力。三个孩子我们都教养得不错,难道还教不好静媛么?” 如此温暖贴心的话,说得房氏渐渐止住了哭泣——其实房氏的伤心,不是为高静媛的反叛不听话,而是觉得乱解释的三从四德,影响太坏。现在人人都知道,哦,看,那就是高家二房的长媳,居然教女儿三从四得……事事都要以自己为中心的三从四德! 她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就算被家中姐妹嘲笑嫁给一个穷书生。她也不觉得委屈,因为丈夫相貌堂堂、才华横溢,早晚有出头的一日!果真,下聘的第七天,就传来金榜题名的消息,不知道惹了姐妹们多少嫉妒的红眼。 丈夫答应分担教育女儿的责任,房氏感觉轻松的同时,更加敬爱丈夫了,世上还有比丈夫更好的男人么?撇去外表不谈,温柔、细心。还有对她无尽的关怀情谊,让她觉得今生嫁他为妻,足够了! 虽然。有那么一丁点的瑕疵…… 一想到那个可恶的,房氏强制压下酸涩之感,努力当作不存在。算了,她还是想想恼人的大女儿吧,在老家呆坏了。如今跟一个普通的野丫头什么区别!还能算是官家千金?不久后,她要带着孩子跟丈夫一起上任,这样的女儿怎么和丈夫的同僚女眷往来?未免贻笑大方,她得多多用心了冷王爷的笨王妃! …… 高祈恩教育孩子的方式方法跟房氏迥然不同。他问女儿,你平常做什么?玩什么?高静媛很高兴的把他带到小河边,给父亲看她和br>以前想吃鱼。得辛苦去河里打捞,准备工作麻烦不说,还有可能一无所获是长时间放在河里的,用石块等东西固定,时不时过去看一眼,经常有令人惊喜的意外。 今日去,居然收获一条草鱼。一只手掌长,不算大。但也很有肉了。高祈恩看着女儿熟练的抓鱼、剥鱼腹,生火、烤鱼,看得有些……吃惊。 为何?因为他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那时家里穷,经常吃不饱,肚子饥饿的感觉一直伴随他长到十二岁。没有办法,就天天到河里抓鱼吃,鱼儿虽小,好歹能让肚子咕咕的叫声安静一会儿。 在他的印象里,抓鱼剥鱼腹这种事,比较血腥,一直是男孩做的。今日他的女儿做给他吃,那种感觉……当真是无法形容。 “元元,你知道爹爹是做什么的吗?” 高静媛吹了吹滚烫的鱼皮,“知道呀,你是当官的么!” “是。自古官民两条鲜明的界限,你看看村民对爹爹、对你娘的态度就知道了。”说着,轻轻摸着大女儿的头,“你也是。你还小,所以别人不觉得,等你长大,你就是官家千金,比高家坡所有的女孩都珍贵。你要自尊自重。” “那爹爹,我烤鱼给你吃,是不自尊不自重吗?” 别说,这烤鱼挺好吃的,高祈恩吃了一口,直觉是平生吃过最好吃的一条鱼,摇摇头。 “那我喜欢烤鱼,我想给爹爹做天下最好吃的烤鱼,是不自尊自重吗?” “当然不是。” 高静媛严肃着一张小脸,“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是不自尊自重了?爹爹,为什么我妈把那些自己作践自己的女人,说是贤惠呢?还要我像她们学习呢?爹爹,你希望我挖掉眼睛?然后活活累死?还是守寡三十年,再一头撞死吗?” 高祈恩:…… 世间有那么多规则,人生活在其中不觉得稀奇古怪。彼若高祈恩年轻时候走到一地,听说有烈女殉未婚夫自尽而死,会感叹、会敬佩。但换到自己的亲生女,感想恐怕截然相反。 不,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成为中的一员。流芳百世的事情,让男人做就好。女人,籍籍无名就是福了。最好连家长里短都轮不上。 “你娘说的那些,是很少一部分。爹不会要求你那样。但是,你也不能形容‘作践’,自尊自重,也包含对别人的尊重。明白吗?如果你不尊重别人,别人也不会在乎你的感受。” “如果我尊重了,你就不会再丢我一个人留下了?” “是……” 高静媛后仰着头,小眼神左瞅瞅、右瞄瞄,半天伸出一个手指头,“我们拉钩吧!” 高祈恩痛快的也伸出小指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是这句,没变吧?” “没变没变!”高静媛笑呵呵的说。 看来她的父亲挺有童心! 父女两人经过一日的相处,关系迅速拉近小人物的英杰传。毕竟是血缘至亲。一番互动,高祈恩发现大女儿十分聪明,比起小女儿来丝毫不弱——要知道,小女儿两三岁时房氏就亲自教她背诵诗歌,四岁时已经能书写得像模像样了。今年五岁,已经学了一二千字。 而大女儿,在高家坡这种地方,基本上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混养着,这家住两天、那家住两天。那她的聪慧,就是天生…… 不该把女儿留在老家的。养成粗野的性情,还让她对人充满了陌生排斥感——从女儿的眼神中,他看得出来女儿有淡淡的怨意。 所以才会屡次三番跟自己的亲娘对着来吧? 晚上,在高祈恩的眼神示意下,高静媛不得不学着餐桌礼仪,像兄长妹妹那样用规范的姿态用餐。 很憋闷啊! 看着房氏挑剔的眼神,还有高祈恩面上淡淡的满意之色,她忽然有恶作剧的心情, “爹,你当初是怎么认识我娘的?能不能跟我说说过程啊?” “这个……”看到房氏的脸刹时通红,高祈恩咳嗽了两句,“圣人曰,食不言寝不语,不准问!” 高静媛撇撇嘴,不说了。 回头,去问了高老太。高老太挥挥手,无聊的说, “你问这个干嘛?小孩子家家,就是乱打听!那你是能打听的吗?” 高静媛不满,“为什么不能问?问清楚了,我就知道怎么避免被穷小子欺骗了!不然就算我爹爹是官,将来还是会像我娘一样,嫁到不如娘家的婆家去!” 高老太先是气,恼怒小孙女说的儿媳妇娘家比婆家强的话。接着,越寻思越有趣,乐得合不拢嘴。当作玩笑一样的跟高二太爷说了,“小元元怎么生了那么多心眼儿,要打听她爹的婚事,才多大就要谨慎不被偏,免得跟她她娘一样!哈哈,笑死我了。当家的,你说小元元到底随了谁!我看她跟大伯有点像,这心思弯弯曲曲的,哈哈。” 高二太爷也笑个不停,“她能跟大哥比?倒是!如果大哥还在,大概所有子孙最喜欢她。” 高老太说,“这还用说!他本来就偏疼女儿。对了,你知道不,前儿儿媳妇要拿着规矩教她,她怎么回说的?‘娘,你怎么用你的规矩教我了!你跟我不一样啊!你爹是侯爷,我爹是七品县令!我们怎么能一样呢!’你听听?当场把房氏气的说不出话!” 高二太爷摇摇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 说得话很严厉,但语气明显不是。 他已经知道了小孙女把五两银子给了离家的守诺。看着小孙女长大的,知道她多么爱钱如命,自己的东西看得非常紧,想想她能舍下银子给兄长,一定非常难受吧? 可她还是给了! 就凭这一点,高二太爷觉得孩子就是性格霸道点,本质是好的。 孩子就得教,不教怎么成才? 等高老太的玩笑话传到高祈恩的耳朵里…… 努力、再努力的深呼吸,在心里说上二十遍的“童言无忌”,高祈恩才能维持常态。女儿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他应该高兴,应该骄傲。 等等,有什么好骄傲的!这种敢拿着父母姻缘打趣的孩子,就应该重罚!重重的罚!不然她还有个怕? 第六十八章 定娃娃亲 金秋十月,天高气爽。距离高家坡不到十里地外的连云山,是郁郁葱葱一片。在一陇一陇的茶树之间,可以看到穿着青灰护栏鹅黄粉色的衣裳,那是高家人采摘秋茶呢。足足忙了三天,最后的秋茶采摘完毕,接下来开始晒青。 比起春茶和夏茶来,秋茶无论品质还是数量,都远远不及。但对高家人来说,以前是在周大管事手下帮忙,得少数辛苦钱,现在却是为自家人的钱囊努力,怎么能一样呢?一个个都做得浑身是劲。 尤其是高静媛。 她伸直两条莲藕般的小胳膊,在一丛茶树间走过,头上带着一顶宽边的草帽——村里人有的是精通草编手艺的老人,她只需要甜甜一笑,便收获了一顶。要知道,那帽子是特意为她编的,大小正好,不会因尺码不合而掉下,可帽檐几乎比她肩膀还宽。戴上后仿佛披上雨披,整个人都笼罩在帽子的阴影下,出奇的搞笑。 高静娇就笑个不停。 爱笑就笑去吧,高静媛才不在意呢!她故意扭着屁股,显出得意样,“羡慕吧?这是我的专属帽子!” “切!一定破帽子而已!有什么好的!” “哼,你是嫉妒!我的帽子哪里不好了?你看看,这么宽,刚好把我整个人遮住,我就不会被晒黑啦!” 高静娇人如其名,娇气极了,受不得激,“了不起呀,我也让我哥帮我做!” “你哥打猎厉害,可是编草帽呀,嘿嘿,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姐妹两个拌嘴,如同平常一样吵得激烈大声。 不远处。高祈禄和高祈恩这对堂兄弟正在茶园的木棚院子里说话。因刚刚采摘的茶叶不适宜运输,若是不能在一二个时辰内立刻处理,那太影响茶叶的品质了,所以连云山下有一处特意开辟出来的“晒青场”,所有采摘下来的茶叶,要在这里晾晒。时间不等,至少要等到芽叶表面萎凋,有淡淡的茶香沁出。 高祈禄和高祈恩可以说是一起长大,感情极好,虽然性格完全不同。前者对高静媛比自己亲生的女儿还好。可见一斑了。 “大房那边还是不赞同我开茶场吧仙府之缘最新章节!哼,我就知道!他们是发了家,却见不得我们过上好日子!我们实在可怜了。才丢来三瓜俩枣……” “禄子,别这么说。老大他也有难处。” “什么难处?” 高祈恩轻轻一叹,“你且别抱怨了,想想大伯临终前留下的话。如果老大真的有私心,那些话我们谁也不知道。他就算瞒着我们私下昧了,你能怎样?” 一提故去的大伯,高祈禄半点不敬不甘的念头也没了。半响,才嘟囔了一句,“他是他,大伯是大伯。” 话是这么说。但高祈禄也知道,亲父子怎么算得清?长房的老大人小气心胸狭窄,可对大伯绝对孝顺。绝对不会做出违逆大伯的事情来。 “算了,只要他别反对,给我找乱子。我也不会跟他对着来。守礼那孩子也不错,族长的位置在长房头上,我没意见。” “很好。不过禄子,我还有一句话不得不问!你把守诚过继给福子。亲兄弟,应当的;可你怎么想把守诺过继给兆哥?” “他不是没儿子么!总不能让兆哥死后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恩子,你也有三个儿子,要不,在你名下挑一个过去好了!我没意见!老大家估计也双手欢迎!” “那怎么行!”高祈恩断然拒绝,“兆哥是大伯最疼爱的儿子,你晓得大伯活着的时候有意让兆哥继承家业,特意分给了他许多产业打理,若不是他年纪轻轻病逝……” “我不晓得!恩子,你继续往下说可伤我们多年兄弟之间的感情了啊!好像我卖儿子贪图兆哥身后的财产似的!前头就谈好了,守诺过继了,产业只拿该有的一份,其余都给小娥做陪嫁!小娥是兆哥唯一亲生血脉,多拿几分也该啊!” 高祈禄坦坦荡荡的无私模样很能欺骗人,可惜遇到的是十分了解他的堂兄。高祈恩本想戳穿伪装面具,用言辞逼得他说出真实目的,可眼角余光瞥到那在茶树丛中撒欢的大女儿高静媛——小丫头正在欺负堂弟的女儿,欺负得光明正大。 年纪大小完全不是厉害的评价指标。高静娇明明比妹妹大赏两个月,个头也要高一些,可惜完全不是对手,吵架吵不过,上前抓打,又扭不过会使用巧劲的妹妹,最后气的坐在地上哭!高静媛不知说了什么,高静娇破涕而笑,姐姐妹妹又和好了,手拉手,一起带着宽边帽子,唧唧呱呱的一起吵山上跑着玩去了。 多么温馨感人的画面。 高祈恩不由回想年幼时候,曾经,他也是淘气的,跟堂弟一起下水摸鱼,为了谁捞得多而大打出手,最后鼻青脸肿的回家,又讨了一顿打!不到两天,打架时候恨不能你死我活的兄弟两,又和好了,半点仇也不记的。哪里像今天,说句话也得掂量? “实话跟你说罢。我不同意过继守诺。我们二房三房的人,谁也不准过继到长房!” 高祈禄恼怒,“凭啥?恩子,你别以为你当了县令就能对着自家人大呼小叫指使人了,还没见过你这么忘本的人!”抬脚就准备走人!却听见一句低沉的声音, “我打算劝服老大认祖!” “啥!”高祈禄震惊的一回头,不可思议状,“你能说服他吗?老大唯一的优点就剩下孝顺了!他才不会违逆大伯生前的意愿!” “不一样了!这次我被水匪抓去,险些一家丧命。生死之间,还有什么看不开?禄子,如果真的回到本家,你和我的儿子绝对不能成为长房的人,不然……你是等于害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你等等,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高祈禄压根没想过要回本家的事情,小时候他顽皮听长辈说了自家的身世,可长辈坚决不肯回去,难道他一个人抛下所有上赶着认亲?也没这么下贱的名门纪事最新章节。所以,他早就熄了这个心思,这一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跟后辈子孙吃饱穿暖的安稳家。 骤然发现人生原来还有另一种出路,那原先设计好的规划全不能用了。“恩子,你说的对,不能过继守诺了,甚至这茶园也不适合开……” “那倒不用。老大语气才有一些松动,距离真的回到本家,至少需要三五年时间,正好可以从容准备。” “对对!恩子,还是你有远见!茶园要开,我们要赚很多钱——上京城有的是花钱地方,没钱就被人看不起啊。还有几个娃,不能继续混着,得找读书先生教起来。读书识字,学学规矩,总不能到了本家让人嘲笑!” 高祈禄狠狠的一跺脚,心潮澎拜,畅想着未来,一旦认祖归宗,他的身份迥然不同,别说一个茶园,就是十个八个也不放在眼里了!到那时候,他需要的不是钱财,而是匹配得上身份的…… 第一个想的是孩子,守诺、守诚,接下来就是那个做了他十年的情妇郑大姐。一来郑大姐没有知识文化,再者出身太低,匹配他一乡间失去妻子带着孩子的鳏夫,绰绰有余,可八大世家……算了吧! 若是屈氏还活着,出身将军府的千金闺秀,倒也罢了!郑大姐么,实在不够资格。 如今认祖归宗还没影儿,高祈禄已经放弃迎娶郑大姐的想法,先凑合混着再说。三五年后要是不行,另外计较。 “哎,那兆哥的香火怎么说?” “这个,让长房自己决定吧!我们就别管人家的家务事。” 高祈禄好笑,“恩子,你倒是越来越坏了。得,守仁也是好孩子,就怕丰子不乐意!等下!”他忽然收起笑容,指着在外撒野尖叫的两个女孩, “这两个怎么办?” 高静媛和高静娇都是娇宠着长大——其实是没人管,养成满山乱跑的粗野性情。要是真回到本家,这种性格的女孩,断断不许! 高祈禄这才想到屈氏的好,她养大的高静妶就没有这种忧虑了。 “恩子,我家娇娇还好,实在不行就嫁到陈家算了。你的元元,她可是亲口说过‘三从四德’啊!虽然现在年纪小,可难保有心人查到宣扬出去!” 高祈恩也陷入深深的忧愁中。一旦大女儿婚事受阻,小女儿,小儿子,所有人孩子的婚事都要难堪了! “这丫头,我已经让房氏托人去上京城找寻教养嬷嬷,幸甚现在还小,一定能扭转过来!” “能吗……”高祈禄表示怀疑。 但两个做父亲的忧心将来子女前途和婚事,谁都没想到,高静媛的婚事立马有了曙光。一个人看上她了。 高雪雪。 她是长房高祈瑞的胞妹,算是高静媛的堂姑姑。年纪不大的时候就听说了太婆和二房三房的恩情,总想着办法报答。当然,她不会为了报恩就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幸福开玩笑,是看了儿子刘亦守和高静媛相处时的感觉,才决定的! 亲上加亲,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ps: 终于出差回来了,松一口气。可以专心码文了。虽然订阅坑得萦索很有撕碎大纲重新开始的冲动。不过,很想努力一次,看有没有翻本的机会~ 第六十九章 复读机 采了一次茶,就多了个未婚夫? 高静媛茫然的望着天,心说,老天,你到底要玩我到什么时候啊?总是在措手不及的时候狠狠地来一下子,打得她头晕目眩,悲也不是、喜也不是,不上不下、不知怎么办才好! 凭心而论,这门亲事算不错的。本来是亲戚,刘家又是富贵人家,而刘亦守……七岁孩子能看出什么,长得肥头大耳,脸上没吓人的胎记,身体也没残疾,还要什么要求? 高静娇朝她嘿嘿的笑,用手指头在自己的苹果脸上划了划,意思“羞羞”。果然乡下丫头没见识,这有什么好羞耻的,难道高静娇将来就不嫁人了? 高静媛表现的十分淡然,四面瞅了瞅,避开大人,好容易找到窝起来行迹鬼祟的小堂弟高小宝。 塞了两块糖果,得到了复读机一样的对话再现。 “本来就是亲上加亲,嫂子是乐见其成。怎么了,弟妹,你面有忧色,难道说不喜欢这门亲事?” “大嫂子何出此言!大姐能看上静媛,是她的福气。雨馨只忧心,怕将来亲家结成,辜负了大姐的一番美意,反害了人家。” 开头两句,没头没尾的,高静娇听得一头雾水,扯着妹妹,“小宝说得是什么啊?什么大姐,什么大嫂?咱们大哥还没成亲呢,哪里来的大嫂?” “不懂就装懂!再问就显得你很笨啦,知不知道!” 高静媛没好气的说,心想房氏还真不待见自己这个女儿啊。倒让她想起一个笑话来着,“如果你想祸害自己家,请惯坏自己的儿子;如果你有仇人想害,那惯坏自己的女儿,再把女儿嫁给仇人的儿子。” 自己竟成了那个被惯坏的女儿。嫁给谁就是祸害谁! 这个认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两世为人,这简直是对她最低的评价了。 高小宝被打断后,不说话了,又塞了两块麦芽糖,才重新开始, “……呵呵,原来弟妹是这么想的,那真是多虑了局中迷全文阅读。据嫂子看来,儿女婚事。一来看门第相当。元元的父亲是七品官员,将来还有更远大的前途呢,那刘家也是六品守备。这门第便是相当了;再者,看门风。你看雪儿嫁到刘家这些年,相夫教子,刘家待她也是尊重有加,把元元嫁过去。不仅你们夫妻放心,嫂子我跟她大伯也放心。两家亲上加亲,有何不好?” “至于元元这孩子,自幼是跟二婶长大的,难免……松泛了些。依嫂子的愚见,咱们先口头约定着。将元元送到刘家小住几个月——只当是亲戚之间相互走走,嫂子也将娴儿送去陪伴,你看如何?” “这。嫂子想得太周到了,明明是雨馨的女儿,却让大嫂这般费心……” “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 这是一段落。 高小宝是个诚信人,前头给了两块糖,说了一段。后头静媛又给了两块,为了保证“物有所值”。他歇口气,继续复述—— “哎,没见过这么磨牙的人。元元还是亲生的呢,这么贬低!要是孩子听见了,得多伤心啊!雪儿啊,你可想好了!你们刘家三代单传,就亦守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真舍得豁出去了?” “呵呵,没嫂子说得那么严重。元元那孩子嫂子不是也知道么,要说贪吃爱玩,那是有的;可谁家孩子不是那样?才五六岁,什么都不懂呢!也只有娟娟、娴儿这样自幼得嫂子亲自教养的,才跟别家孩子不同,知书达理,品貌皆优。元元在一般孩童中,算很不错了! 妹子一取她是二房嫡长孙女,二取她胆大无畏的性情,三么,才是她的父母爹娘。亦守将来科举考试,有恩弟提携,若是做生意,也有他几位姑父表兄帮衬。实话说,很不必特别端庄守规矩的媳妇,只要能跟他处得来,小夫妻和美过日子——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和其他不一般。前途有了,夫妻和睦,如此,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哎,你说得也有道理。现下三房二房都在忙碌,等秋茶都揉制完了,就接元元去你刘家。” “多谢嫂子中间周旋。” “谢我做什么?你大哥也高兴呢,直说我做了件益事——连给娟娟定亲下聘,他也没这么夸过!” “娟娟可是大哥和嫂子的亲生女儿,嫂子不费心谁能费心?别人也信不过。大哥嘴上不说,心里明白呢。倒是元元,房氏当年生她的时候难产,没少受折腾。难怪不怎么喜爱。” “难产怎么能怪孩子?当年我生娴儿不也难产,一天一夜险些没死掉!那娴儿也是我心头一块肉。对孩子的感情啊,不是因为其他,估计是房氏这些年没跟元元处在一起,所以生疏了。” 高小宝接下来说的话,就是无关紧要的废话,什么嫁妆赚了亏了,什么奴仆不听话,打发了…… 高静媛见没什么影响,就挥手止住复读机。为了保证“消息来源”,又塞了两块麦芽糖,叮嘱高小宝,“今天不能再吃了,吃多了坏牙!你不像牙齿掉了说话漏风吧?那收好了,等明天吃!吃完了,喝茶水漱口!” 高小宝点着头走了,他年纪小,谁也不防备,不过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谁也不知道,他又偷听了多少墙角。 直到晚上,高静娇终于反应过来,大叫着冲到妹妹身边,死死拉着她,“我知道白天是什么意思了!你你你,竟然叫小宝帮你偷听大伯娘和你娘、大姑姑她们说话!你你你……” “你什么呀?” “小元元,你太坏了,嘎嘎,太坏了!我喜欢你寒门称王!” 高静娇乐不可支,抓着妹妹就开始“表白”。后者受不了的仰着头,距离远点,“喜欢就行了,后面省略‘你’!” “哈哈!喜欢喜欢,成了吧?”高静娇点头,“那你呢,喜不喜欢我呀!” “还用问吗?你不是我姐姐的时候,我的魔镜给谁了?” 高静娇想起荷包里装着的镜子碎片,欢喜的拿出来看看,这东西就是明证呀!此刻她也忘记了,那是她做陈娇娇时死活白赖从高静媛手头磨过来的,欢喜的认定——不是姐妹都肯给最心爱的东西,那是姐妹了,肯定更要好了! “小元元,你放心,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啦!你有神马困难,直接跟我说!” “省省吧!我的困难要是自己解决不了,估计以你的智慧,也难!” “我、我不成,不是还有我大哥么!上次打人,我不是叫我大哥帮你的?” 高静娇虽然跟了亲生父母,但没事时候还经常往陈家去的。对陈家父母改了称呼“陈爹陈妈”,可对陈晋修依旧一口一个“大哥”,亲密依旧。 高静媛想了想,高家和她最好的八哥高守诚还小,什么事情让他去办不方便。加上过继后的问题多了,又有高静媖夹在其间,不如发展一下陈晋修。 只是利用高静娇来绑住陈晋修,又能多少有效时间呢? 这么思考问题,的确自私了些。可成年人的感情……绝对没有儿童容易付出。别看高静媛在高家生活了快一年,可她始终没办法当成自己的亲人——亲人是什么?是你牵挂的,思念的,甘心为之牺牲的人,为之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高静媛觉得吧,高家人心底不坏。就算是刘氏也不是杀人犯法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人渣,可她真的无法将他们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她的最爱,永远是自己。 别的人,值得的,她回报一二,不值得的,算了吧。 晒青过后的秋茶很快送到茶室进行下一步加工。接下来需要的是高二太爷这样的精湛制茶师傅,其他人帮不上忙了。留下几个出力气的,高家所有的女人都坐上马车离开连云山。而高静媛,到家不到半个时辰,再一次被打包送走。 目的地——望仙镇刘家。 她连一丝失望的情绪,都懒得在心底酝酿。好了罢,又不是第一次,习惯就麻木了。就当去刘家耍,管他什么未婚夫不未婚夫呢,小孩子想那么多干嘛? 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高静媛做好了心理建设,欢快的奔向刘家。 刘家热烈欢迎了以高静媛、高静娴、高静娇为首的三个代表高家和刘家关系源远流长、后继有人的小娘子军团。接待其间,负责迎接的刘家长女刘芳芝,次女刘雅芝,表现得落落大方,深得高静娴的赞赏,结成手帕交。 不过因高家长房长子高守礼即将远行,高静娴只住了不到两天,就很快回家送兄长远行。留下霸道人性的高静娇,以及性子阴晴不定的高静媛。 刘家两个女儿一个借口打理家事,一个借口回屋写字做功课,把空间留给弟弟刘亦守。 不到两个时辰,刘亦守被整治得嚎啕大哭,一边飙泪一边飞奔到亲娘的屋子里,没进门就大喊,“娘,救救我!” ps: 神噢,救救俺,俺要买房了!所以,俺要爆发,一天三更不算多,供房压力大啊!求各位亲支持订阅,一章几分钱,真心不多~~~ 弟七十章 三试(上) 时间倒退到两个时辰前。骄纵的刘亦守吭哧吭哧的绕了一圈,累得他两条小胖腿和面条似的,抖个不停。后来实在受不了,下命令乳兄兼职小厮的胖丁,“你背我!” “这个,不好吧?” 刘亦守眼睛一瞪,“怎么了,本少爷叫你背我,你还不乐意?” “不是啊,少爷,夫人还没有正式介绍高家小姐给你认识,现在偷偷摸摸去见她,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那是本少爷的未婚妻欸,肯定得看看长相了!要是长得跟丑八怪似的,我得跟我娘说把人送回去!我不要她!” 见小少爷发了脾气,胖丁只能自认倒霉,蹲着站在刘亦守的前面,面容扭曲的等待——不出意外,片刻后一坨很重很重的小肉山紧紧巴在他后背上,压得他呼吸困难,艰难的挪动步子。天啊,小少爷又重了几斤,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会被累死! 先说一下刘家的布局。这一代刘家的子女不多,刘亦守是独子,上有两位庶姐,下有两位庶妹,加起来不过五个。在内院中每人占了独立的院子,配上乳嬷嬷并大丫鬟小丫鬟几个,领着月例银子。但上一代刘家,老太爷太能生,足足十六朵金花!活到出嫁的有十二位。奋斗到了五十岁,才生下最小的刘涛涛,也就是高雪雪的丈夫,刘亦守的父亲,是刘家唯一的男丁,可想而知受宠程度了。他不必聪明、不用奋斗,光是靠着十二个姐姐就能衣食无忧,更何况刘家的家境非常不错! 到了刘亦守这一代,十二个姑姑出嫁后空出来的院落整改整改,有的做戏台子。有的挖了荷花池,有的做了客居的院落,简而言之……刘家很大。难怪刘亦守在自家走路还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容易到了地方,刘亦守从累成一条死狗的胖丁身上下来,全神贯注的躲在一丛花草后面,听俩位庶姐雅芝、芳芝和气的跟高家小姐道别,并嘱咐丫鬟带着她们好生在花园里转一转。 高静媛耳梢动了动,就知道几点钟方向有人偷瞄她。前几天小胖子跟雪姑姑也去了连云山茶场,按道理来说“表兄妹”之间没有“大妨碍”的,见面也无所谓。可不知为何。雪姑姑一直不曾让她们两个正式见面。她只能靠着短暂的记忆回想,惋惜当时不该只顾着跟高静娇玩耍——哎,任她聪明绝顶。也猜不到采完茶叶,她就要跟某只胖纸成为未婚夫妻?太考验穿越人的智慧了! 一边暗想到底自己做了什么,让雪姑姑看上她,同时也在想见了怎么跟人胖纸相处。呵呵,小胖子不等正式介绍就偷偷来看她?很好。很好玩! 心理寻思着,嘴上说的却是全无关联的话,“娇娇,你不是说喜欢吃桂花糕吗,这里这么多桂花,不如我们采点回头做糕点吃!” “呵呵。好呀!不过你上次不是说桂花糕太甜腻了,想换种口味?” “那吃什么呢?其实我最想吃的是肉了,娇娇。你说有没有用肉做成的糕点呢?” “哈哈,你傻了,糕点都是米粉做的,怎么会用肉桃运花少最新章节!用肉就成了肉包了!”高静娇自以为得意的说。 然后眼睛十分锐利的她,发现了连躲迷藏都躲不好的刘亦守。蹭蹭的跑过去,拉着胖纸的耳朵。“你是哪里的下人,居然跑到我们这里偷听!” “谁……谁是下人了?我叫刘亦守,是刘家的少爷!” “挖,你就是刘一手呀?我看看,到底一只手两只手!”高静娇嘎嘎的坏笑着,一面朝高静媛挤眼睛,“元元,就是他欸!长得这么胖,肉乎乎的跟小猪一样,你喜欢不喜欢啊!” 能不能别这么直接? 高静媛的额头垂下黑线,“姐,你……先把手拿下来好吗?” “啊?”经过提醒,高静娇才发现自己还扯着人家的耳朵,急忙松手,不好意思的说,“他耳朵又肥嫩又柔软,真好玩!元元,给你捏捏!” 说完,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触感,“我想吃猪耳朵了!” 刘亦守气的咬牙,朝着高静娇大骂出声, “你说谁是猪?我看你才是猪,你们一家全是猪!” “你骂我?” “骂你怎么了,我还打你呢!” 报复刚刚的揪耳朵的仇恨,刘亦守一拳头打了下高静娇的肩膀。 不说力度轻重,这可算捅了马蜂窝了。 高家最辣的小辣椒是随便可以欺负的么?高静媛看着两个人在她面前上演文武全行,饶有兴趣的退后两步,从小荷包里掏出瓜子,不紧不慢的磕。 一边磕,一边指点,“娇娇,打鼻子!” “一手,捏她腰,她怕痒!” 两个人先听她的“建议”,可没多久就发现居然还为对方支招,气得停下来,怒火一致朝她,“你干嘛帮她/他!” 居然异口同声。 高静媛无辜的耸耸肩,“你们不是要打架么,我旁观。你们继续,继续吧!” 还想躲着当没事人? 不成了。 两边都被拉扯着,这个说,“元元我是你亲姐姐,你不能帮死胖纸!”而刘亦守也高声囔囔,“你是我的未婚妻,得帮我打这个坏丫头,居然说我是猪!” “你不是猪是什么呀!长得这么胖!” “我胖,胖怎么了?这叫富贵相,哪像你瘦的跟猴儿似的!你爹娘是不是特别舍不得给你吃好的啊?要不就是你家很穷,穷得没饭吃!” “谁家穷了,我们有钱!前几天你们不是去了连云山,告诉你,那茶场是我们家的!我家怎么会吃不起好吃的!” 围绕有钱没钱,两个未成年儿童争论了半天,结局?结局自然是异口同声,“元元,我说得对不对!” “对,肯定对!” “那你得帮我揍他,他太讨厌了!告诉你哦,要是你不帮我,我就再也不当你是我妹妹了!” “那你得帮我打她,她可恨极了!告诉你哦,要是你不帮我,将来我娶了你一定对你不好,天天打骂!” 好么仙誓!都在威胁。 高静媛左右回头,面色十分痛苦。不是痛苦做出选择,而是痛苦她还要跟这种幼稚小孩子相处个十年八载。话题到底是怎么演化成尖锐的矛盾,她已经忘记了,就是有点后悔,应该在事情已发生就躲远一点。 “我帮,我帮还不行吗?” 高静娇和刘亦守同时放开高静媛,等待她来帮自己,可惜,狡猾的某人转身就跑,“哎呦,肚子痛,释放内存先。” 没人知道释放内存什么意思。两个小孩出离愤怒,彼此也不争斗了,追着高静媛跑。刘亦守很快气喘吁吁追不上了,而高静娇体质还算不错,追到还差一只手臂的距离。 “小元元你要是不帮我,我以后再也不帮你,天天跟你作对。” 听了这句近乎恨意的誓言,高静媛只能停下来,转过头,“姐,我们去对付刘亦守吧!” “你不怕他了?” “我什么时候怕过他,就是觉得来人家做客,要是打起来传到老家那边不好听!说不定我娘会更讨厌我!” “她不能‘更’讨厌你,因为已经‘很讨厌’你了!” 高静娇毫不留情的戳破小妹的侥幸心。这种性格的人,怎么会教到朋友呢?高静媛无奈。她不得站在娇娇的身边,因为她未来有很多东西需要依靠陈晋修。高家?能指望得上谁? 要是娇娇天天跟她作对,她在高家的日子会很难过。未来,更是一线先机也把握不住。 “刘亦守,看到你就想到火锅,你干嘛叫这个名字啊?还有,你刚才干嘛欺负我姐姐?你以为我和我姐姐长得好看,就容易欺负吗?” 说一句,就戳一句刘亦守的额头,戳的他头一晃一晃的,瞪大的眼睛,“你帮她?不帮我?你知道不用知道我是什么人欸!” “知道啊,你是我的金库,我想要钱的时候拿钱给我花。你是我的玩具,我想玩什么,你要陪我玩。你还是我的出气筒,当我受了气,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啪啪,扇了两个耳光。 “这耳光告诉你,女孩子不是随便欺负的!再有下次,我就多扇几巴掌!” 下马威,谁不会呀?高静媛心里知道这一扇,很可能让把不错的姻缘的坏掉,可真见了刘亦守本人——一个幼稚无知的,连小学一年级水平都不到的毛孩子,她的心无比煎熬。 天知道要把一个浑身孩子气的孩子“养大”——呃,是等待他长大,成长为成熟稳重的男子,那是多么漫长的等待啊! 等得起等不起是一回事,问题是,她害怕这个胖纸将来辜负她的期望!试想一下,她花了无尽的精力和耐心,打造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可他却跟别的女人纠缠…… 到那时,她一定会犯下杀头的大罪。 谋杀亲夫。 刘亦守哭着喊着,“娘,我不要三从四德啦……” 与此同时,高家长房的守礼上了船,跟父母和几位叔父告别。而船上早上了一行人,身强力壮,腰挂宝刀,不是傅胤之等人又是谁。 “原来高兄也要去上京城,正好一路。” 大通河的河水悠悠,载着他们向不知方向的远方。 第七十一章 三试(中) 大通河是浔阳江的支流,水量只有每年的春夏比较丰沛。到了枯水季水量浅薄,经常发生吃水重的货船搁浅的事情。因此,大通河两岸尽管物产富饶,有数不尽的山珍奇宝,可货品送不出去,依旧属于贫困的山区。历任有抱负的县官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但这里平地少山太多,修一条路得绕着群山,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可计数。 河水清澈,间或有鱼儿飞跃而出,波光粼粼的好不悠闲。傅胤之站在船头,悠悠的清风吹拂着他还不算成熟的面庞,他一边享受这样难得的闲暇轻松,一边思考着两年后,这里便该大变样了!水位至少升了一丈,光是沿途修建的堤坝就有五十多个,而高家坡很快也会发展成为货品集散地,变得无比繁华。 哎,可惜他来了将近半年,始终没有线索。前世到底是那位“人杰”发现了神药,彻底改变了大通河,改变了平洲?甚至改变了……天下大势? 最重要的目的没有达到,不过收获的地契——如果历史没有发生变化的话,厚厚一叠地契未来将会升值千倍、万倍!什么都不用做,有它们后代子孙都不用愁了。傅胤之没打算将此事告知家里人,他回想前尘旧事,反思最后身死名裂的最重要原因就是,他太轻信人了。 因为那是他的母亲,是他的弟弟,是他的枕边人,他就毫不保留,尽自己最大能力满足他们。却忘记了,母亲不是他一个人的母亲,弟弟不愿意活在他的阴影下,而妻子……早有青梅竹马的意中人! 轻轻的一闭眼,驱散了心中被至亲出卖的淡淡惆怅,傅胤之转身回到船舱。和高守礼相谈甚欢。他表面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教养极好,克制着只表现出一个世家子应有的仪表仪态,显得见识广博但又不离奇吓俗。因为,他不需要从高守礼口中套话,高守礼这个人将来如何,何时娶妻何时中举何时授官,一一都在他心中。 他只是在其还没有发达之前,预先留给好印象罢了。 说起来,这一趟的平洲之行。高守礼算是除了地契外最大的收获吧? 船行到第四天,靠在码头上补充食物和清水富贵天成全文阅读。高守礼没长时间坐过船,身体有些不适应。傅胤之便和他到小镇上临时住宿一夜,等次日船开。 可次日一早,便有店小二兴致勃勃的介绍镇子上有名的“文先生”出题难为人,若是能破解了他的题目,会将自己生平所收集的绝版书籍赠送——店小二当然是为了多一天的住宿钱。但文人雅会,客人遇到了不亲自参与,不也遗憾么?说得高守礼心动了。他征求过傅胤之的意见后,决定去看看。 傅胤之本来无可无不可,打听到这位“文先生”姓文名锦,字己任的时候。不能淡定了。未来大名鼎鼎的“问苍生”,号称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文韬武略无所不通。这么个大人物。跑到不知名的小地方卖书来了? 他要卖什么书?傅胤之觉得自己不能错过。 “别挤别挤,文先生的问题已经出了,第一个是:昨天晚上,天空上有多少星星?第二个是,为什么月中的时候月儿圆。月初和月末的时候月儿弯弯?前两个问题大家别费心猜了,还是想想第三个问题:怎样能让船划得更快?” 众多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前面驾马车拉着,不就跑快了?” “船在水上,你的马在水里没淹死?” 嘲笑声中,又有人提出,“装船帆啊?可以借助风的力量。” “那没风怎么办?” 高守礼听见众说纷纭,忽然想起家中一本杂书,便在纸上草草画了个图形,送给那位“文先生”。文先生一看,眼中一亮,漫不经心的收起了草纸,随手指着自己撰写的那些书籍,“你可以挑一本。” “晚辈岂敢……” 还没说完,肩膀被人拍了下。高守礼回头,见傅胤之笑着,“我很想见识文先生的大作。如果高兄不介意的话,我帮你选一本可否?” 高守礼对傅胤之的印象不错,点点头,“好。” 傅胤之眼睛一扫摆在桌案上的各种书籍,名称五花八门,有说风水堪舆的,有讲天文星辰的,有议论前朝人物得与失的,由此可见文锦所学之杂。 其实比较起来,傅胤之更看重文锦本人。但他现在无权无势,凭什么叫人跟从?不得不熄了招揽的心思。略一犹豫,挑了一本前世他从来没听过的书籍,“就是这本了。多谢文师的厚爱。” 高守礼一见书名,十分尴尬,偏着头,“贤弟若是喜欢,便拿去看吧,不用给我了。” 书是蓝皮封面,上面撰写的出名充分显露出文先生的恶劣趣味。简而言之,这是专门看女人相貌身材,辨别其声音发质体味,推断其性格人品以及前程的。 刚刚那桌案上随便一本书,将来都是价值不菲。多少人为求一观而不得。这本,无论怎么看,都难以跟其他书籍比拼。但傅胤之,前世吃太多亏在女人身上,倒想看看名声赫赫的文先生如何评价。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前世文先生的确靠他的本领,预言过一名女子会成为皇后。 傅胤之得到此书后,第一时间用书中对照前世的熟悉的女子,发现……哎,合上书籍时他的面上带着自嘲。看来他从来不懂女人。 文先生把女人分成几类,有身份的,没身份的;有思想的,没思想的;美貌的,丑陋的;有才的,无才的。所有的分类都是直观可见,至于什么人品品德,一概不再品论——扉页第一句,女人似人,唯其欲求满也才得使也。这句话,后期被某女骂得极惨,此是后话,暂且不说。 傅胤之因为这本书,暂时遭到高守礼的冷淡流氓大公。他才十一二岁,就对女人有兴趣了?怎么看都像是不务正业的纨绔。 船行前,忽然有一艘小船追过来,是给傅胤之送信的。信中就写了三句话,一是高家小女孩要定亲了,定的是刘家刘亦守,两人十分般配。阿蒙对此也感觉高兴——添了一笔,幸好没有跟着少爷走,不然能有少奶、奶的福? 二是连云山的茶场秋茶已经制好了,正在联系装船,送到京城。 后者不需要他关注,自有底下人做好。傅胤之想起那个笑起来可爱的小女孩,定亲了?这么快,淡然一笑,也不以为意。合上,不是所有女人都值得他花费时间精力对照书籍研究的。 出了平洲,很快要到锦州了,远离了群山的包围,上京城的消息再没那么闭塞,什么皇亲国戚之间的闹腾,还有御史官员上书的内容,都传出来。中间最让傅胤之心惊肉跳的是,周宰相乞骸骨了! 要是他没记错,应该是半年后发生的啊,怎么提前了? 一个挂名宰相的告老还乡,本来不会引起别人的侧目。官场上不怕昏庸无能,最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再说周宰相也有七老八十了,早该退位让贤了。 但傅胤之是知道一部分未来的人,他为什么要想尽办法去穷乡僻野的平洲府?还亲自去了高家坡?不止一次? 当然有他的目的! 要是那件事提前……他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脑中不经意闪现那个装傻拒绝他的小女孩面容,心里不由的想,“等事情发生后,不知你可后悔没有跟我走?” …… 且说高静媛扇了未婚夫刘亦守两个巴掌,得到什么后果?被奉为座上宾,享受准“少奶、奶”的福利待遇。原先好歹还以“亲戚家姑娘做客”的名义遮掩。打过巴掌后,再不用了。 刘亦守哭闹了三天,跟父亲刘涛涛吵嘴,“小元元是坏人,她要我做的她的金库,什么时候想拿银子就什么时候拿!她还要我做她的出气筒,想怎么折磨我就怎么折磨我!爹,你要救救你的儿子啊!” 刘涛涛的长相身材就是刘亦守的放大版,他听说玩了,嘿嘿笑了,“金库?出气筒?说得好!说得真是太对了。”然后避开人,拉着儿子悄悄说, “你娘想要银子的时候,怎么办?” “跟爹要啊!” “那你娘在你几个姑姑那里受了气,回来怎么办?” “呃,揪爹爹耳朵出气。” 刘亦守说完,看到他爹爹无奈的摊摊手,同病相怜的说,“儿子啊,你就认命吧!咱父子俩都是一样的!” “啊?” 刘亦守七岁了,懵懵懂懂,也知道娶了妻是要过一辈子的。让他接受一个暴力会打他的妻子,实在受不了!自动代入他爹在亲娘面前矮三分,他更是要爆炸了! “我不,我不跟她玩了!” 不远处,高静娇不屑的嗤之以鼻,“你想怎样就怎样啊?做梦!元元,我觉得刘一手皮痒,我们想办法教育教育他,怎么样?” ps: 今天只有一更了,暴雨雷电,都不敢开电脑。 第七十二章 三试(下) 教育刘亦守?高静媛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用她两世为人的智商情商来欺负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胜利的当真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来到刘家这些天,除了认识全了几个亲戚,她只是对刘家的建筑格局感兴趣。确切的说,是刘家的风水环境。 风水一说,在后世现代被批判成“封建糟粕”,深受马列主义思想教育长大的某女是不信的。不过,既然身处这个时代,不学着一点本土人都接受的思想观念,始终格格不入,没把自己憋死,也得无聊而死! 再说,穿越都能发生,风水一说未必是虚假的吧! 高静媛抱着“游戏之心研究”,果真发现一些好玩的。古人特别讲究风水,比如衣食住行的住——建房,什么时候破土,什么时候上梁,黄历上特别注明。另外的下葬墓穴所在位置,更不用说了,得花钱请风水先生看过宝地,才能安葬前辈,否则对后代子孙影响可大了! 风水跟易经八卦联系紧密,比较注意风水的人家,何时出门,何时谢客,都要预先算卦——迷信到这种程度!高静媛体会到另一种古代生活,感觉非常新鲜。 怎么说呢,以前是基本的物质保证不了,她天天捉摸怎么吃白米饭喝鱼汤,顾及不到其他。而现在物质条件满足了,她对古代人的精神文明建设起了好奇心。一句话,古人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电灯,没有爆炸式的各种信息,连消遣的旅游都没有,很多人一辈子就活在不足一里地的地方,那种枯燥单调的生活……是怎么忍受的? “姑父,为什么房梁上要放铜镜啊?” “呵呵。这是风水镜,有大用处。”刘涛涛身材高大,肥头大耳,长得绝对跟英俊潇洒扯不上边,但不让人讨厌,好似相声演员,笑起来呵呵的咧着嘴,只会逗人开心。 所以高静媛挺喜欢他的灵药妙仙全文阅读。 “姑父,到底有什么用啊,你跟元元说说呗!” “这里头的学问可大了。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楚。”刘涛涛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姑父叫人拿好吃的给你。” 真当她是小孩子啊? 不想表现得太另类,高静媛欢喜的接受了一叠香喷喷的点心。 第二次见到姑父……第三次……一直到第十天。反正高静媛不嫌烦,见一次问一回呗!没想到第十一回问的时候,刘涛涛不再用糊弄小孩子的语气转移视线了。 “元元,你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呀,我天天看到铜镜。就想知道它为什么要挂在上面。” 刘涛涛的眼神有点欣慰,也有点感慨。高静媛注意到了,她没心思研究这位便宜姑父的心里活动,倒是觉得,刘涛涛外表看似鲁直单纯、粗枝大叶的,眼神却有大智若愚的灵光啊! 晚上的时候。刘家几个儿女包括刘亦守、刘雅芝、刘芳芝都在,看着整齐的小不点坐在书房的凳子上,一家之主刘涛涛一边扇着描金折扇。一面说起了他小时候不懂风水,胡乱打破了祠堂里珍藏的“聚宝盘”,结果害得刘家遭遇破财之灾。后来他长大了,好不容易千金求来“聚宝树”,才有刘家的蒸蒸日上。 高静媛也在。她发现刘涛涛说故事般讲起“刘家重视风水的源头”,心想这是一个启发孩子的好方法。可惜。作为刘家唯一的男丁,刘亦守只关心故事神奇的地方,粗浅的骄傲“我家有聚宝树”——高静媛丝毫不怀疑,过几天他到了高家,一定会和其他人显摆! 而芳芝雅芝两个,看得出来雪姑姑教养她们也用了心,她们对风水十分重视,这估计算是刘家的家风了吧? 说完了故事,刘涛涛故意神神秘秘的叫人拿了几株翠绿的,不到小臂长的树苗,分给几个孩子,说这是从聚宝树上分出来的,让几个孩子养。养大了,长高了,不就又更多的聚宝树了吗?会带来更多的财运和福气! 所有人,包括高静娇都欢欢喜喜的接受了,迫不及待的找侍女帮忙找花盆种下。唯独高静媛,从上到下,从根到叶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看这翠绿的颜色,看这细如针尖的独特叶子,看这树枝发出的淡淡气味,要是她前世学过的生物学知识没有全部错位的话,这就是一棵松树。 最普通的松树! 把松树当成聚宝树、发财树?真当她是幼稚女童了! 让侍女帮忙找花盆栽了,接下来高静媛就没理了。她仍旧整天在内院里乱跑,看着各栋屋子上的铜镜大小,数数柱子的多少,又是还要用自己的脚步丈量距离。 只怪她太小,又没合适的测量工具。要不她一定能发现更多的奇妙之处。有时花上两三天才能证实她的猜测——刘家的内院,是一个等边六边形。居中的是正堂正屋,其余的别院都是围绕正堂而建的,如果坐直升机往下看,一定更明显。现在她只能靠两条小短腿实际勘测。 其余的女孩得到“聚宝树”恨不能天天守着,高静媛则该干嘛干嘛。这种强烈的对比结果是……小树死了。 要知道,松树生命力极强,扎根岩石上只要有雨露阳光都能活。所以它的死亡绝对是不正常的,是刘家底下奴役之间口口相传最大的新闻。一说是,刘家的发财树本来就不属于外人,外人得到了也种不活;另一种说,发财树是神树,怎么可能轻易的死了,家主才没那么傻,把真的发财树给别人种去;最后一种阴谋陷害说……刘亦守身边的贴身小厮最知道内幕,因为是他奉命用热水浇死了高静媛的发财树。 当然,知道了发财树就是松树,而松树在北方严寒之地的数量……高静媛是绝对不会为此心痛哭泣的重生天后巨星最新章节。她表现的淡然,呃,应该说太淡然了,闹得刘亦守并刘芳芝几个,天天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不应该大哭大闹吗?死掉的可是发财树欸! 就算不哭,也该愤怒的找凶手啊?怎么连照顾的侍女也不曾责罚?随便说两句就完了? 感觉诡异的他们,找不出原因,只能加紧防守——绝对绝对不准高静媛靠近他们的发财树,以防高静媛趁机把树弄死了。 刘涛涛也觉得高静媛的反应奇怪,晚餐许多人一起,他笑呵呵的问,“小元元的树没了,太可惜!这树苗不多,主要怕多分了枝丫散了老树的灵气。你要是想要,估计得等上七八年,老树恢复了灵气再说。” “没事的,给她们养着就行了,我不要了。” “可别人都有,独你没有,你不伤心吗?” “伤心?不啊?大家都发财,我天天到他们家混吃混合去,伤心的应该是他们!不是我。” 耍赖的说法,娱乐了刘涛涛,他哈哈大笑,笑声开怀爽朗。偏巧高静娇也在旁边说,“元元,等我发了财,你天天到我家吃饭,我不伤心。” 真是有意思的姐妹两个,刘涛涛朝高雪雪使了一个眼色,高雪雪笑着对两个娘家侄女道,“人人都说发财树聚宝树什么,可我就不信。看那树也不是奇形怪状,怎么就灵验了?元元,你跟姑姑一样,不信这个吧?” “信,也不信。”高静媛斟酌了一下方说,“娇娇她们想养就养呗,也许真能聚宝?不过,我觉得树种得再好,也不能让我饿肚子时变出白米饭。” 刘涛涛听了,眼中一亮,再次发出开怀的大笑声。因为他的体重以及声音分贝过大,整张桌子都在微微发颤。刘亦守不满的瞪了老爹一眼, “爹,你把我的汤都震洒了。” “霍霍,真的么,赶紧让人帮你换。” “不用,等我喝完再盛一碗。这牛腩汤真好喝。” …… 事后半年高静媛才知道,这是一次试探。刘家对她的试探。偏生当时她毫无顾虑,想怎样就怎样,反而误打误撞中了姑父姑母的心意。 当夜,刘涛涛笑呵呵的冲高雪雪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儿媳妇有了。” 高雪雪笑得合不拢嘴,“原当她懵懂无知,接来细细调、教的。” 刘涛涛一挥手,“什么规矩教养都好说,花上几个月学了应付外面人就成了。关键是从小天生的品质——这可是变不了的。这孩子,对咱刘家的风水好奇,也有耐性,追问了我好几次风水镜的摆设。我怕她贪于金银,故意用发财树试一试,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不信风水的……进不了刘家门;信了并天天守在发财树边上,贪婪愚蠢,也不会重视;只有如高静媛这样,对风水一说好奇心不减,但又聪明的知道发财树上生不了稻谷,饥饿的时候不能充饥,这才是合格的刘家人。 高雪雪笑了笑,心说有了丈夫的认可,再也不用担心大姑子们的纠缠了。过几天把元元送回家去,就正式跟提亲吧?早点把事情定下来。 ps: 男主已经很明显了吧~~~~某男配是女主的亲戚,也是蹩脚的追求者,跟成不了女主成不了夫妻,也是吵吵闹闹的朋友~~小小剧透一下,下一章有大变化哦! 第七十三章 长姐出嫁 德佑十八年对高家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九月太婆寿宴,发生了高祈恩一家船沉险些丧命的事,凶手到现在还没找到。十月,刚送走长房高守礼离开县城,二房的刘氏便小产了——不能怪别人,是她自己个怀着身孕不小心,挺着肚子跟人争斗,一跤就把成型的男胎摔没了。 高老太本不是善茬,这些日子对儿媳妇诸多忍让,现在没了“护身符”,她压抑许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如今二房又是一团混乱。整天的哭泣声,哀号声,不绝于耳。闹得没人愿意呆在家里,看那对婆媳混战。 几个成年男子还罢了,可以往其他朋友家里喝酒,一去就是一整天。房氏没辙,劝婆婆,她没那个胆量。安慰弟妹,刘氏根本不懂感激为何物,见了房氏还以为是过来炫耀自己生了四个孩子呢,把房氏骂得狗血淋头…… 什么叫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房氏冤枉得无处可说,只能忍了! 总不能这会子加入婆媳大战,帮助婆婆对付刘氏吧?刘氏才失去了孩子,自家人帮不了她还落井下石,也太没同情心了。家里她是呆不住了,三房的妯娌出身……都十分普通,与她客客气气,说不到一起去,只能天天往长房串门了。借口么,也容易,只说安慰翁氏思念长子。 “呵呵,难为你了。二婶的性子素来都是那样心直口快。若有什么让你颜面过不去的,千万别往心里去。她老人家最看重长子,所以对你要求也高了些。” 房氏赧然一笑,“让大嫂见笑了。婆婆这些日子心情不痛快,平白失了小孙儿,雨馨心里明白。只恨自己无能,上不能解婆婆之心伤。下不能宽慰弟妹之痛楚。” “哎!你倒是好的。”其实翁氏想说,刘氏那样的人维持面子情就行了,不用挖心掏肺的,但又一想,这话绝对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否则,她还配做宗妇吗?只能转移话题,吩咐丫头, “紫藤,把前儿大姑奶、奶送来的红木雕漆匣子拿过来。弟妹,你看看这是什么?” 木匣里用红色的绒布铺垫着。放着一块雕工精致,玉质更通透的瓜果绵延纹玉佩。这么珍而重之的送来…… 房氏讶然,有点不能相信!她的长女高静媛什么性情人人都知道。将心比心,谁会想要那样的媳妇呢?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无比忧心长女的前途。没想到,高静媛在刘家不到十天,长房大姑奶、奶不仅没有后悔恶人修仙全文阅读。反而特意命人送来信物! 翁氏看到房氏的表情,心里有些微妙,感叹道, “这才叫‘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呢!弟妹且收起来吧,有了它,你只管吃定心丸吧?需知。这枚玉佩虽不是什么贵重之极的物品,但它曾是刘家太夫人的配饰,没知会刘家妹夫一声。万万送不出的。” 暗指高静媛是经过未来“公婆”同时首肯了。 又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又是亲戚,同时还是亲家,这种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悔婚了,否则亲戚的情面往哪里摆?会同时伤了高家和刘家两家的声誉! 房氏还是不能相信。 她已经做好了高静媛在刘家打闹。然后闹出一系列的乱子等她去收拾的心理准备,怎能想到……预料的事情一样也没有发生。 就可以放宽心了? 刘家既然愿意接收她的女儿。她肩膀上一多半的重压都没了! “嫂嫂,雨馨是觉得太突然了。”房氏用帕子点了点眼角的水光,激动的说。 “是,嫂子能理解。”翁氏点头,“大姑奶、奶本想亲自过来,可你知道二婶她最近的心情……她不敢登门呢。况且,嫂子私心里想着,这事先别过明路上,小元元也好多在刘家时不时的‘小住’。弟妹你觉得呢?” “时不时的小住”,这意味着高雪雪足够的时间调、教她的未来媳妇,也意味着表哥刘亦守可以和表妹高静媛培养相当深厚的感情。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但是,人都是有感情的。相处个七八年,肯定比新媳妇更容易融入未来的夫家。 房氏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一叠声赞叹大嫂子想得周到。 有大姑子兼未来亲家帮忙调、教,她肩膀上的重担可谓轻了一大半啊!再也不用忧愁女儿的前途了。 …… 若是按翁氏房氏的计划,高静媛至少要在刘家住上半年。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长房长女高静娟定亲的梁家,忽然要提出要提前完婚,原因是朝廷的变化,周宰相乞骸骨,内阁中梁相爷的位置说不定要往前动一动了,才急着招本家的儿孙到上京城——这一去,估计没两三年回不来。而两三年后,什么变化还难说呢。 梁家夫人亲自拜访,话里话外透露的讯息是,朝廷有恩典的,像梁宰相这样的栋梁也许子孙不需要参加科举,能直接授官外放了。那样,早点成婚长辈才放心。 上一次也说要提前,估计是因为梁相爷的学生贪墨案引起的,害怕高家反悔?而原先定下婚约,说要等高静媛年满十八周岁、梁二少梁汝真考上举人在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翁氏和高祈瑞商量了一下,决定赶在年底嫁女儿。有上一次的催婚,其实一应嫁妆都是全的,而千里迢迢往上京城去,那些笨拙的家具可以省略了,只换算成银两和布料、古董字画之类。 婚期定在德佑十八年的腊月初八。 “什么?成亲?” 刘家内院中,高静媛和刘亦守同时长大了嘴巴,一副受惊不浅模样。高静媛想的是,天啊,十六岁,搁在后世时代,这个年龄应该还处于早恋吧,没想到就光明正大嫁人了!喂,呢!律师呢,法官呢,赶快行动起来! 她脑子还转不过弯来,总忘记不能用后世的法律衡量现在的风俗人情了。 而刘亦守震惊过后,非常伤心。 “呜呜,娘,大表姐真的要嫁人了吗?能不能不要她嫁啊?” 高雪雪笑着安抚儿子,“又说傻话了,女孩子长大了都要嫁人的绝世道莲。你要为表姐高兴才是。” “不,我不高兴。大表姐长得漂亮又温柔,娘,我能不能娶大表姐啊,不要这个家伙。” 被鄙视为“家伙”的某女,一巴掌盖到乱说话的某小孩脸上——就当着高雪雪的面。 话说暴行发生在眼皮底下,高雪雪的表情也是非常微妙的。用心分析,会发现愤怒的成分非常微弱,几乎可以忽视。而凶手十分暴力的推开揉眼睛的坏小孩后,不仅没有肇事逃逸,反而挤占了他的位置,然后露出杀伤力强大的甜美笑容,温柔的抱着姑妈的手臂。 “雪姑姑,你带元元去看大堂姐成亲好不好?好不好嘛~~” 那个“嘛”拖得老长,余音七饶八饶,把人的心都绕晕了。高雪雪无力招架,连忙举白旗投降,“好,好!” 没错,高静媛又无耻卖萌了,她还跟刘亦守争宠。 按血缘关系来说,她一份胜算也没有,可……事实就是这样,如今刘家姑父姑母当她是亲生女儿,要什么,撒个娇就有了。他们关心她吃得好不好,穿得喜不喜欢,侍女照顾得周到不周到,甚至能发现她偶尔心情低落的时候! 如果嫁到刘家能享受到这样无私的父疼母爱,那多了一个刘亦守也不是不能忍受的哈! 高静媛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在古代找到她期望的爱情,几率比中**彩还低吧?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找一个完美的夫家?刘家,就是老天看她运道太衰所以补偿的吧! 原本对娃娃亲不感冒,逐渐变得看重——不是看重刘亦守这个人,而是觉得刘家十分不错。她有预感,比刘家有权有势的人家多,但比刘家更舒心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腊月初八,连着下了三天的雨,难得这一日太阳露出笑脸,万里晴空,天色澄碧,都说日子选得好,要不天公也作美? 高雪雪一早就到了长房。 长房热闹之极,除了还在月子里的刘氏,其他妯娌都来帮忙了,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蒋氏口齿伶俐负责招呼女眷、安排座椅;沈氏温柔腼腆,盯着厨房上菜;房氏最后检查了嫁妆,看没有缺失和犯忌讳的地方。至于其他管事,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纰漏,提了十二万分的心思。看到一切有条不紊,翁氏才有空闲来到女儿的闺房,看到高静媛一身大红礼袍,凤冠霞帔,想到女儿这一出嫁,恐怕就要跟着夫婿远走他乡,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不由得珠泪滚滚。 母女相对哭泣了片刻,还是高静娟说了不少婉转的话哄好了。吉时马上到了,翁氏再不舍得,也只能松开手,眼泪汪汪的看着大女儿从此成为别人家的人。 “满天神佛,求你们保佑我的女儿,愿她一生平安喜乐……” 翁氏双手合十,诚心的求恳。 这一天,七手八脚忙得一团乱。等到送走了所有宾客,终于可以松口气歇息了,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平时想安静的坐一会儿,总有几个小孩子追逐打闹,一时笑一时哭的,总不能如愿。 “小元元呢?” “静娇呢?” “她们两个再不能混到一起去,不知跑到哪里疯玩了!” 第七十四章 新婚路上 忙乱了一天的高家人,没觉得素来爱闹腾的高静媛和高静娇一时找不到人,是什么大事——以前也有过,估计是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捣鼓蚯蚓,还是爬树摘了什么果子?可是,派去找的人不但没发现踪影,还带来一条条坏消息。 “夫人,娴儿小姐不见了!” “不好了,不好了,表少爷也不见了!” “那位表少爷?” 高祈瑞的一个妹妹高年年急忙问。得到的答复是,她的宝贝儿子王歆尧吃饱了正在暖阁里睡觉,不见人影的是姐姐高雪雪的独子刘亦守,她才松了一口气。迅速改变表情以便更适应环境,当着翁氏和高雪雪的面,高年年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 “嫂嫂,姐姐,你们也别太担心了,说不定是几个小孩子觉得无趣跑到外面玩去了。多派些人手找找,肯定能找到的。” 翁氏强压住心底的不安,派人通知二房和三房。等到房氏等人来到长房,商量出去找寻几个顽皮小孩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降临在高家—— 新婚队伍刚出了二十里外的平家坳,被流窜的匪类抢劫,新娘高静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掳走了!现场一片血腥,死了两个高家仆人。另外新郎梁汝真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被梁家人死活护送着带走了。 翁氏一听,立刻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高祈恩等人还想确定消息的真实性,可是来报的人就差指天誓日了,来抢的贼人一共十二个,个个长得高大威猛,全部着黑色劲装,骑骏马,带面纱。腰缠宝刀,先是手法利落的抢劫了嫁妆中金银珠宝,随后不知哪个冲撞了新婚轿子,就顺手把新娘子夺走了。 钱财是小事,可怜闺阁弱质的千金,连反抗自尽的能力都没有,这会子也不知道沦落到何种地步……死活不知。 高祈瑞忍受着心中剧痛,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犹豫了,派人去云阳县衙报案。人命大案非同小可,又是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可是。清醒过来的翁氏不管那些,泪流满面道,“老爷。不能报案了!官府知道后置我们的女儿于何地!她……她,就算饶天之幸还活着,只怕也得去死了!” “夫人,能瞒得了吗?梁家那边迟早得到消息,就算看在往日情分上闭口不言少女被逼替姐嫁夫:总裁的私有宝贝。可静娟她……再不能为梁家妇了!” 就算是升斗小民,也是十分看重贞洁的。而高家这样跟当朝宰相远亲结亲的人家,女子在成婚路上被强人所夺,也许干干净净的死掉才是全了娘家和夫家的脸面。 这个关头,没有人想到失踪的高静媛等人。只有对侄女深深怨念的刘氏嘀咕了两句,“小丫头该不会跟着婚车跑了吧!” …… 时间倒退到三个时辰前。 刘亦守眼巴巴望着张灯结彩的绣楼。以前他虽是外男,可一来年纪小,再者是高静娟嫡亲姑姑的唯一儿子。对旁人来说禁地,这里他却能出入自由。 奈何今天不一样。别说外男,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进出的妇女人都头戴红花,满脸喜气,不停的说着吉祥话。刘亦守站在绣楼外多长时间了。也没一个人过来招待他。他感觉巨大的落差,深深的失落感笼罩心头。害得他无比忧郁! 美丽善良的大表姐要嫁人了!为什么不嫁到他家去呢?那样他就可以天天跟大表姐在一起了,而不是跟蛮横不讲理的高静媛在一块!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刘亦守的脑中同时浮现了高静娟和高静媛两个人的面容,对后者深恶痛绝,“我一定是倒八辈子霉,才要娶她!” 高静媛长得也好看,可是她坏啊!抢东西是小事,关键是她连爹娘都想抢。现在爹和娘看到她,整天嘘寒问暖的,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亲——天底下有这种事么! 要是大表姐,绝对不会。她一定会跟爹娘一起爱护自己,对他和颜悦色温柔细腻……越想越气。刘亦守眼巴巴站了半个时辰后,实在熬不住腿酸,慢慢挪动向外面走去。 偏巧高静娇眼尖看到了,拉着堂妹跑过来,“元元,你看这个臭小子藏在这里,难怪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 刘亦守黑线,自从多了一个未婚妻,没经过他同意就多了外号“臭小子”。他哪里臭了?分明香喷喷的好不好!不甘示弱的回敬道, “两个臭丫头找我干嘛?” “嘿嘿,我们钻进绣楼看看大堂姐啊!听说今天堂姐可漂亮了。” 说得刘亦守心里也好奇了,不知道大表姐还能怎么美? 但是,这个提议是“臭丫头”提起的,他要是顺从答应了,不显得自己很没主见?以后更要骑在他脖子上吆五喝六了! “钻到绣楼偷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我去梁家看大表姐拜天地!” “啊?到梁家去?”高静娇眨眨眼,“不能的吧!大伯母那么想去梁家看大堂姐拜天地。她都不能,我们怎么能去呢?” 遇到困难了,方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刘亦守得意道,“你们不敢了吧?胖丁,你昨儿说的那个主意挺不错的,快点带我过去!” 胖丁看见高静媛和高静娇眼睛同时望过来,忽闪忽闪的闪着精光,头皮都在发麻,“少爷,饶了小的吧。小的就是随口一说……”当然随口一说了,只混进去一个亲戚小子,问题不大。要是连娘家妹妹都藏在嫁妆中的箱子里里,等到了梁家,岂不是让人当笑话说个一二十年! 胖丁拼命想阻止,但能阻挡两个无法无天、不知畏惧是什么东西的小孩么? 却说高静媛是不稀罕跟小孩子玩过家家的。大堂姐只是嫁人,又不是生离死别再也见不到了,至于么。但刘亦守用激将法,“谁不去,以后就是这个!”大拇指指甲点住小拇指的指尖,暗指小得不得了。 高静媛是做过幼师的人,知道小孩子的思维逻辑很是特别,不能用大人的世界价值观衡量论红楼的倒掉。比如一个小孩子在集体活动中露了怯,恐怕未来的几年内都被人瞧不起。别人也不喜欢跟她玩耍。 现在,她好像被架上了火堆,要她不答应同去梁家,刘亦守估计会在以后每一次见到她,都嘲笑个不停。那她还有面子么? 旁的都无所谓,可是刘家……是她决定要嫁过去的人家。收服刘亦守,让自己未来过得舒服惬意,是非常必要的。所以想了想,她同意了。 因房氏负责清点最后一遍嫁妆,高静媛只跟在母亲身后走了一圈,收获无数告诫后,几个小孩很轻松的混进去。等到实际藏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多了一个高静娴。 “你怎么来了啊?” “我……我也想看姐姐出嫁。” “哎,你等三天后你姐姐回门在看她吧!这里有点挤。” 高静娴摇头,努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姐姐出门后就回不来了!我听我娘跟二姐说,姐姐成亲后要去上京城,三年五载的都见不到了!元元,我怎么办!我还有好多话想跟姐姐说。” 好在四个小孩年纪都不大,瘦瘦小小,把小细胳膊小细腿弯着、勾着,要不然还真的藏不下去。 胖丁……他急得满头是汗,心想少爷藏在嫁妆跟去梁家,要是他肚子留下,是说好呢,还是不说好呢?要不这样,反正他是少爷的贴身小厮,理应紧紧跟随少爷的左右。所以看了看,挑了一个装得不怎么满的箱子,把自己也装进去。 几个小孩,就这样趁大人在外宴请宾客的时候躲迷藏一样躲了起来。但不是全无破绽,比如高守礼的小厮子衿,他因生病未能跟高守礼一起离开平洲。今日整个高家都在忙,他认字在书房当差,就被调去书写礼单。 礼单抄写完毕,翁氏看到不少价值不菲的礼物,痛惜女儿远嫁,让他偷偷换了压箱底的几样。然后,他便发现了异状。 “小姐,你们藏在这里做什么?快出来啊!不然等人发现了,如何是好!” 高静娴怯生生的扬起小脸,泪痕犹在,“我想跟姐姐一起去梁家。” “小姐,别说傻话了!大小姐是嫁人,小姐跟去算什么呢?别让老爷和夫人担心了!快出来吧!” 高静娴第一次哀求,“子衿,求求你,就当没看见我好吗?我,我真的舍不得姐姐。我都听娘说了,姐姐嫁人后就去上京城,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想再陪姐姐一段路,子衿,你别告诉别人啊!” 高静娇瞪着一双明亮的杏眼,“小娴,你求他做什么,他不是你们家的奴才吗?” 这个小孩,能不能一开口就得罪人啊! 高静媛私心里是觉得让子衿“告发”,免了藏在箱子里受罪也好,可看到高静娴的眼泪,心里有点难过,“子衿哥哥是大哥身边的人,当然不一样了!小娴,你别哭了!我们都陪着你呢!” 刘亦守的招数最简单直接,挥舞着拳头,“小子,你敢告发本少爷,当心以后跟你小鞋穿!反正大表哥现在不在,没人帮你,我让舅妈把你调到菜园子挑粪去!” 不知是刘亦守的威胁有用,还是高静娴的眼泪哀求起了效果,子衿左右为难了一会儿,咬咬牙,下了决心。他把几个办事不牢靠的小孩子留下的“尾巴”收拾了一下,让人看出什么破绽,自己则挑了一个比较大的箱子,想把自己装进去。 “哎呦,你怎么非得开这个箱子啊?那边还有呢!” 第七十五章 卑鄙无耻 胖丁不满的嘟囔一声,可是子衿都已经进来了,他只好往后挪了挪,不忘嘱咐一声,“留点缝隙,别闷死了!” 吉时很快到了,前堂高静娟含着泪珠拜别翁氏和高祈瑞,由亲弟弟高守智背着送上花轿。在一声长长的“起~”声中,新婚队伍出发了! 高静媛几个躲藏在嫁妆箱子里,也跟着离开了高家坡。实话说,这不是一个愉快的旅程,箱子一关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音。高静媛越想越后悔,她干嘛要跟小破孩争一口气呢,以后日子多着,总有机会一竿子把刘亦守打死,让他再起不了跟自己争斗的想法。 到了梁家,她要怎么应对?说这不过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哎,到了地方再说罢!但愿梁家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家。 新婚队伍走得很慢,前面要吹吹打打,后面马车拖着沉重的箱子,沿途遇到村落要给追来的小孩糖果,散点喜钱。就这样走过刘家集,快到平家坳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十几匹骏马奔驰,径直往新婚队伍冲来。 古人是重视风水一说的,有两种队伍如非生死大事,不会有人不张眼的冲撞——送葬、迎亲。尤其是后者,据说一个人的一生中精气神最旺盛的一天,就是成亲那一天。 这一天,就算身份等级很高的人,也不会迎头撞上人家的队伍,坏别人的好日子,有伤阴德啊!因此,一靠近新婚队伍,就有梁家的下人上来喝问,“大胆,你们是什么人?” 梁汝真骑着高头大马。团团抱拳一礼,“在下云阳梁汝真,不知各位好汉来自何方?尊姓大名?今日是在下的好日子,各位如不嫌弃,不妨前往我梁家喝杯喜酒!” 应该说,新郎官的应对还算不错,举止大方,言谈从容,可惜,人家就是来找麻烦的。为首者摘下遮挡风沙的帏帽。细细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梁汝真, “你就是粱汝明的胞弟?” “阁下认得我兄长?” “怎么不认得!”来人阴阴一笑,一挥手招呼他的弟兄。“就是他了,这张脸太可恶,化成灰我也认得!给我狠狠的打!” 后面的彪形大汉立即冲上来,不分青红的上前暴打新郎。 梁家的人怎能眼睁睁看着少主人挨打?高家跟来的陪房,也不能干瞪眼。都上去帮忙。 七八十人,对十二人。胜负毫无悬念。 打仗不是人数多就行了,新婚队伍被打得节节败退、落花流水。高静娟在花轿里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旁边的侍女小蝶和乳母英嬷嬷不断安慰她,“大小姐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光天化日之下……” 话说高祈恩一家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船沉差点送了性命王府嫡女。 高静娟心中已经有了不祥预感。可是除了坐视事情发生,她能怎么样?穿着大红喜袍,带着凤冠霞帔。她能逃?逃到那里去?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新郎官的身上……但她也明白,梁汝真就是一个弱不经风的书生。才高八斗也对付不了不讲理的蛮汉啊! 不过半刻钟,没有章法的高家和梁家的下人就被教训了一顿。没有见血,这伙人下手很有分寸,揍得人手软脚软。没了力气站立。接下来,就是一幕非常悲惨的—— 暴行! 新郎被五个人围着。你踢一脚,我给一拳。他们也不急,轮流来,保证没有空闲,又能让梁汝真全身痛不可言。五个人玩够了,换另外五个人来。 如果中间的不是一个人型生物,而是一个球之类的……玩具,更能体现这伙人的轻松玩乐之心。他们太有默契了。 梁汝真被揍得鼻青脸肿,口吐白沫,全无形象的倒在地上哭爹喊娘。哪里还有刚刚贵公子哥的气度风采? 这伙人出了一口恶气,一个个耀武扬威的掐腰哈哈大笑。 “看这蠢物,还当梁家都出些文采辉煌的人物,原来也有个草包!我呸!” “何止草包,我看他就是一个废物!哎,你们说是不是梁家早早看出了他无用,才送到平洲这种娘不拉屎的地方?没办法,丢人现眼也不会让外人知道!” “嘿嘿,我看是。今天是他的好日子,哥几个,你说就凭他们梁家人的卑鄙无耻,还想洞房花烛小登科?” “那是,要不然能刚好让哥几个遇到?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吧?” 在说笑声中,有一个最粗鲁的,解开了裤腰带…… 哗哗的水流声浇在梁汝真的脸上。 好似还怕人不知道似的,原先五个彪形大汉都散开了,好让人看得清楚。在场所有的梁家人、高家人都目击了现场! 不管这伙人跟梁家有什么过节,那都是上面的事情,底下讨生活的人哪管那么多?他们只知道,今天要是平安度过的话,以后一辈子都忘不了。兴许日后可以跟小孙子说道说道,“当年爷爷跟梁相爷的孙子迎亲,遇到一伙贼人,他们不打劫金银,就是把新郎狠揍了一顿,还在新郎官脸上撒了一泡尿……” “老三,你可真够味啊,啧啧,差点没熏死我!” 在一伙人哈哈大笑声中,梁汝真生不如死! 比来时更快,这伙人骑着骏马奔驰而去。 过了一会儿,梁家人毕竟是人多些,有些身强力壮的忍着痛站起来,去看看梁二少怎样了。 还有知觉。 只是,梁二少面目全非,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细线。而身上那股味……不是忠心无比,都不想靠近。 “杀、杀了他们!” 梁汝真艰难的说。 “是是,二少,回去就跟老爷夫人说,一定要把这伙贼人抓到,剥皮抽骨,碎尸万段!” “不、不是他们。现在,这些,给我杀了他们!统统……都杀了!” “……”隔了半响,下人才反应过来。只是不能相信,结结巴巴的问,“少爷说的是……高家人?” “是绝顶唐门最新章节!” 梁汝真的这个“是”,说的是斩钉截铁。 很快有“忠心”的下人,想明白了关键——二少今天受到了生平最大的羞辱,他不会希望看到他惨状的人继续活下去。而自己等人都是梁家的奴仆,生死都在二少的一念之间。要想活下去,只能按二少说得做! 第一个带头的,根本不管刚刚还跟高家陪嫁的人套近乎,对着最虚弱的人拿着石头砸过去。高家的人一点没有防备,当场有一个被砸得脑袋开花。 这一变故,别说花轿里的高静娟,所有的高家人都没反应过来, “你们要做什么?” “要你们去死!” 接下来就是高家人和梁家人混战。 有一个高家人机灵,高呼道,“别打了,快回去跟老爷夫人报信,只要有一个活着出去了,就能替剩下的人报仇!” 梁汝真恨底下人没用——出来迎亲,谁能事先想到会反目相对!两家人都是被那伙贼人揍过的,越是厉害的,被揍得越狠,一时半会儿之间,大家算是半斤八两,真没办法把所有高家人都弄死。 他指着花轿,“去,把她弄出来。” 高静娟的侍女尖叫着,扑打着,“你们不能啊,梁二少,我家大小姐是你快要过门的妻子啊!” “妻子?”梁汝真已经接近疯狂,他不需要一个看过他惨状的妻子,这种妻子娶进门,会是他一辈子的污点。 “叫她把陪嫁的人身契都拿出来!不然……” 高静娟颤颤巍巍的站立着,勉强维持着面上镇静的表情,“你到底要做什么?我……本就是你梁家的人了。陪嫁的家人,也会是梁家人。” “呵呵……”梁汝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狼狈,再看高静娟一身刺眼的红,还有,她那么美丽,摘下盖头后,她美得如同他做梦期望过的那样。 可惜,越是如此,他越接受不了。 “快给我,不然……夫妻一体,你不想也尝试刚刚我受过的吧!” 高静娟不可置信的听着梁汝真说的话。她是真正受过三从四德教育长大的女孩,如果梁汝真一句“永远不准说出今天的话”,那她听从夫命,到死都会牢牢闭紧嘴巴,同时帮助堵住陪嫁人的嘴。 今天的事情根本不会让外界知晓。 而梁汝真选择了最卑鄙的方法。这也让高静娟发现了丈夫内力是什么样的人,一时间,她的屈辱不亚于梁汝真刚刚遭遇的。 强忍着泪,她流下泪,“英嬷嬷,给他。” “大小姐……” 英嬷嬷也流下眼泪,嫁给这样的人渣,大小姐一辈子可毁了啊! “嬷嬷,我们没有其他办法。” 梁汝真得到身契后,不管死掉的那两个高家人,高声道,“今天我们遇到了一伙贼人,他们打死了两个人,还抢走了嫁妆。对,是一伙非常卑劣的贼人!你们都记住我说的话了,不然……”他高举着身契,“我不会让你们死,只会卖到遥远的南疆,子子孙孙都回不来。” “至于你……”梁汝真盯着高静娟,“你想怎么死?” 第七十六章 陷入困境 “你想怎么死?” 高静娟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她的夫君,竟然想她死!苍天在上,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孽,为什么要害她?一瞬间,她崩溃了!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 哪个女孩不怀春,当知道父母为她定下品貌皆优的未婚夫婿,她何尝没有在夜半时分偷偷幻想过?今天临出门时,虽然对父母诸般不舍,可想到这是女人家必经之路,怀着一半酸楚一半期待的心情,上了花轿。 谁知道……这竟然是绝命之路! 爹,娘,女儿先走一步了! 高静娟万念俱灰,精华熠熠的眸子没有一丝光彩,若不是忠心耿耿的侍女小蝶搀扶着,她已经跌到在地。身后英嬷嬷冲了过来,如同母鸡一样伸开双臂保护自己奶大的高静娟—— “你们敢!老身发誓,你们敢伤害我们小姐半根毫毛,就算卖到南疆,老身爬也要爬回来,揭露你们梁家的真面目!让天下人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梁汝真愤怒之中还保持着一丝理智,这会子杀了高静娟,后面处理很麻烦,也堵不住悠悠众口。要是激起高家人同归于尽的心思就不妙了。横竖是他的人了,先把人弄回家,日后怎么怎么办,还不是他一句话? “哼”了一声,梁汝真扭过头,让下人赶紧控制住高家其余人,务必保证没有一个嘴碎乱说话的。不过转眼的功夫,他已经完全想好了说辞—— 迎亲路上遇到一伙贼人,图谋钱财,梁高两家的下人忠心耿耿护卫,不过难敌贼人人高马大,被夺走了一部分金银。他梁汝真也身受重伤。 拜堂成亲,自然是不行了。过几日他养好了身子再说吧。相信那时候所有知情的人都处置完了。 现在,他真心感谢那位欠了高家人情的叔祖——如果高家是很有势力的官宦人家,他还能心想事成么,还能想把高静娟怎样就怎样么! 比如此刻,他就当着高静娟的面,打开了嫁妆中两个银箱子。扫了一眼,估摸大概有五百多两银子,将一个个银元宝丢给梁家的下人。 “拿着,赏你们的!” 高家的人都气得说不出话,可平白得了银子的梁家人感觉就不同了。拿着银子兴奋不已。 “少爷放心,小的们比他们人多,一定不让高家人逃走!” 说话功夫。已经有见机不妙到底高家人逃了——卖身契虽然重要,但跟着去了梁家,显而易见也落不到好,说不定性命不保,还不如想办法逃走! “抓住他们!” 梁汝真气急败坏的说。 “哈哈。你想抓谁?” 又是一阵骏马疾驰,那伙贼人居然回来了! 为首的人居高临下,眼见现场一片凌乱,好些人比刚刚伤得更重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看着浑身狼狈的梁汝真,轻蔑的一笑。转而走到新浪子高静娟身边,“娇滴滴的小娘子,配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可惜了!” “的确啊,大哥,这么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给梁家不是暴遣天物么绝对死亡游戏全文阅读!要说我们兄弟中,也就五弟玉面翩翩、年岁相当。怕是跟小娘子是天作之合。” “嘿嘿,新娘子。你愿意跟这个人面禽兽到梁家死得不明不白呢,还是愿意跟我们兄弟几个走啊?别看我们兄弟现在落魄了,当年也是响当当的……” 刚要说出身份,被旁边人一捅肋骨,收了多余的话。 英嬷嬷虽然是个下人,但对高静娟的感情很深,心里只想保护高静娟。那一霎,她想得很简单:嫁到梁家,必然是个死字。之前早就跟高家说好的,成亲后就进京去,天高皇帝远,梁家人想怎么折磨都行,怕是大小姐死后都没办法告诉高家。 所以她在后面推了高静娟一把。 “哈哈,五弟,看来人家小娘子有意思啊!” 来去如风,高静娟被人一卷,就腾空而起。俊马飞驰,不消几个呼吸,人已经不见影子了! 梁汝真刚刚恨不能找个地方藏起来,生怕再来一次暴打,等人家走了,才怨恨的跳脚, “奇耻大辱!夺妻之恨,永世难消!” “少爷,现在该怎么办啊?” “滚!给我滚!” 梁汝真抓狂的大骂,来来回回的踢那些嫁妆箱子。而其他的高家人,眼见大小姐都被抢走了,心说疯了才跟着去梁家呢!只要腿脚能动的,赶紧抽空逃跑。 而其他梁家人则在后面追,“站住!” …… 不久后,高家逃跑的人差不多都被抓回来,用麻绳捆着,串成一串。有人劝说梁汝真,“少爷,捆着高家人,万一被发现了,怎么说?” “逃奴!” 梁汝真阴惨惨的说,让人把他们身上的鲜亮衣裳扯掉,“就说遇到劫匪弃主不顾,把他们的嘴巴都堵住。” 因为要分心控制那么多人,笨重嫁妆肯定拉不动了,梁汝真家中富有,随意的翻看了几个箱子,看都是些布匹绸缎古董字画之类,也不放在心上,加上怕那伙人又追来,急忙让人抬着他赶快离开。 脚步声渐渐越来越远。 颤巍巍的箱子开了一道缝隙,从里面跳出来的高静媛,双眸惊人的灿亮,左右看了看,“出来吧!” 高静娴已经半昏迷了,被高静娇和刘亦守一起推出来。呼吸着新鲜空气,高静娴缓过来,可是看到落在地上的鸳鸯戏水红盖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姐姐……姐姐……” 高静娇出来后骂个不停,不过对象是刘亦守,“气死我了,尿道我身上了!骚死了,元元,你闻闻我身上。我和你说,刘一手,你要是不给我洗干净了,我tm天天朝你吐口水!” 刘亦守根本没心情反驳,两腿抖得和面条似的,“杀人了,杀人了!” “给我闭嘴!” 高静媛一脚脚跟为中心,转过身,啪啪给刘亦守两个耳光! “再多嘴,看我怎么弄死你!” 另一个箱子中的胖丁和子衿也出来了,看着现场狼藉,也都吓得不轻。他们都是半大孩子,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危险的事情,恐惧的情绪压在心头,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场边上帝。 “快,快回家,告诉老爷和夫人!” 高静媛冷静的看了一眼周围,“这里是什么地方?”看了一下日头,“我们是午时藏在嫁妆中出的高家坡,现在……” 至少有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的路程,就凭她们的两条小短腿,猴年马月能“走”到家?还不用说,那伙不明来路的马贼,以及卑鄙无耻的梁家人!若是碰到一个,怕是性命不保! 高静媛回想刚刚,也是一阵阵心惊肉跳。差一点,要是那个梁汝真打开所有箱子,或者贪财一点,让人把箱子都带走,那她只能期待转世重生了。 于死亡擦肩而过,她才后怕的知道,自己以前抱怨过那么多,觉得穿越到贫穷农家无比悲催,其实太不知惜福了!她毕竟还活着! 她想活,想活啊! 哪怕明天是山崩地裂,世界末日,今天她都想好好的活。 而刘亦守,差一点害死了她!不怕笨,也不怕蠢,就怕明明蠢笨的人还自以为聪明!刚刚那两个巴掌,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扇完了,也没后悔,觉得欺负小孩太恶劣之类——要是她因此而死,恐怕黄泉路上她都会恨死刘亦守,绝对不能原谅。 那两巴掌就算是利息吧。 可惜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落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她该怎么办? 走大路回高家坡? 万万不可! 要是碰到梁家经过今天,梁家和高家算是彻底断了关系,今后是敌非友。子衿提出一个建议,“不如找一个人赶快找个村子,借马赶回高家坡,告诉老爷和夫人。” 这当然是很好的办法。 可是高静媛看了一眼几个人,高静娇高静娴,连她在内都是小孩子,刘亦守直接忽略。而胖丁一看就不怎么可靠,唯一会骑马,又能口齿伶俐把事情说明白的,貌似只有子衿了。 不是她把人性往最恶劣的方向想,而是她经历的……实在缺乏阳光。听说这个建议,她笑了笑, “子衿哥哥,当然好了。你赶紧回去,告诉大伯父大伯母。” 然后她有点低落的抱着高静娴,“现在天快黑了,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希望野外没有豺狼虎豹什么,但愿神佛保佑,我们能活到那时候。” “子衿哥哥,你怎么了?你赶快走啊!” 高静媛明知故问。 而子衿听了高静媛的话,浑身发冷,他能走吗? 要是高静娴有个好歹,他就算快马加鞭告诉了老爷和夫人,也是无用!因为他能说,遇到危险的时候,先是眼睁睁看着贼人夺走了大小姐,而后小小姐因无人保护而遭遇危险? 真那样,老爷通情达理,或许能体谅他的苦衷,可夫人一定会活剥了他! 为今之计,他只有留在小小姐身边保护! 天,很快黑了…… ps: 求推荐票票~ 第七十七章 始末源头 眼睁睁看着日头渐渐落入西山,火红的天边晚霞没人有心情欣赏,几个无助的小孩翘首以望,希望路边来几个熟悉的村里人。可惜,一个都没!不能坐以待毙了。 高静媛尤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她看了看四周环境,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手臂一挥—— “往那边走!” “那边是树林,进去了就没人能找到我们了!” 子衿忍不住出言反对。天黑后,连足迹都难辨认,再往树林里钻,即使高家人得到讯息,怕是也找不到钻进树林的他们。 “是啊,没人能找到我们,这不很好吗?” “……” 谁也不能保证先来的是高家人,所以这么说也不能反对。子衿看了一眼恐惧得脸色发白的刘亦守,悲伤哭泣的高静娴,还有不中用的胖丁,觉得自己必须负担起照顾的责任。 “天黑后,我们没有东西吃,没有被子盖,很容易生病。” “这个么,简单。”高静媛戳了一下胖丁,“跟我过来搬东西。” 她才跟着房氏最后清点了一遍堂姐的嫁妆,对箱子里装了什么心中有数。野外生存,最可怕是生病,幸好幸好高家人想得比较周全,什么人参养荣丸、归脾丸、五仁润肠丸、积术丸、柏子养心丸、清肺抑火丸,林林种种装了十几个小葫芦。滤过不需要的养心养荣的,将一些防治蚊虫叮咬、清火去毒的丸药装了,分别给静娇静娴携带。不忘叮嘱, “丢了就等着被老鼠和蛇吃了罢!” 然后在装布帛的箱子里,扯了点厚实能挡风的锦缎,“你们快过来。”箱子里的成衣不少,可惜大小不符。再说是做给高静娟的,如今高静娟死活不知,怎么好将她的衣服毁了?只能把目光转移到其他完好的布帛上嫡女凶猛最新章节。脑中飞快记忆起一些“休闲服装”的样式——休闲款,可比古代人穿着剪裁方法简便多了。 高静媛下手很快,从针线盒里拿出剪刀,嗖嗖的剪了两片儿,中间挖出一个套得进头的,裁出一条带子,中间一系,就多了一套衣服。 只给两个小姑娘静娇和静娴做了。其他人,没份儿! 胖丁本来就是下人,不会抱怨。倒是把那些葫芦看了又看,然后挑高静媛不要的,自己带了两葫芦。腰间别着两个葫芦太别扭了,一走一晃荡,可这反倒提醒了高静媛。食物嫁妆中也有。无非是一些干果点心之类,但是水呢? 没有人要怎么存活! 嫁妆中是不会备上沉重没有多少用处的干净清水。只有上好的酒……十几坛。高静媛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身边都是未成年,且不论给小孩灌酒是罪过,万一酒醉得走不动路,那就完了! 但是不能补充水分。谁的身体受得了? 两种选择的区别是一个完蛋的快点,一个完蛋的慢点。算了,她用过来者的眼光。醉死比渴死强! 人参养荣丸有温补气血、增强体质的功效,化开了一丸混在酒中。倒进装药的小葫芦里——没有其他方便携带的容器了。混合了药丸味道的酒别提口味多怪了。高静媛闻了闻,坚持每个人佩戴了一葫芦。 胖丁还是忠心的,帮助刘亦守用锦缎一圈圈包围起来,自己也绕了两圈。 唯有子衿还在犹豫。“娴小姐,虽然有些危险。但我们应该往平家坳去。说不定梁家的人早就走了,碰到他们的可能性很小。是我们自己吓唬自己。” “哦,你愿意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可不愿意。” 高静媛食物、水、药、驱寒的衣服都准备好了,拉着高静娇静娴就往树林里走。子衿心说进了树林里,保不住比遇到梁家人还危险!问题是,没有人听他的! 连胖丁都拉着刘亦守紧紧跟上三个小姑娘。 位卑人言轻,年轻的子衿总算知道什么意思了…… ———————————— 当日落的最后一抹光晕消散于天地间,傅胤之的马车才沿着高家坡赶来。他只是有粗略的记忆,知道因周丞相乞骸骨引起的梁家之变,并不知确切的时间和地址。 今天赶来,果然已迟了。 下了车,他面色木然的观察着现场的两具尸体,幸甚没有太阳的光芒照射着,否则他那些没见过血的侍卫恐怕要身体不适了。 “少爷,怎么会这样?今天不是梁高结亲,谁这么大胆子,敢打劫丞相的家人!” 丞相怎么了?傅胤之心中冷笑,梁家日后最得意的不是出了一个看不清形势、一心跟座师争斗的梁丞相,而是有“十全书生”之称的梁家大少爷梁汝明! 梁汝明不是梁汝真这种草包可比,他俊逸绝伦、诗画双绝、精通音律、武艺超群,德祐皇爱之护之,赐金刀封驸马,才是梁家满门荣耀的开端! 今日梁汝真受辱,等于在梁家的门楣上泼了隔夜的洗脚水。心胸狭窄的梁二少不去寻正主儿报复,反倒把所有的怨恨发泄到高家身上。哎,这才引起了走投无路的高家不得不寻本家庇护,献家中最出色的女儿入宫为妃……以八大世家为首的世家势力,跟梁汝明为代表的勋贵势力明争暗斗! 看,平洲这等偏远落后、不惹眼的小地方,居然才是引发日后朝廷动乱的源头圣堂! 傅胤之想起前因后果,想起自己不再是斗争中被家族牺牲的小棋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难掩心中激动澎湃。虽然他现在一无所有,可能预知未来,就是他最大的本钱! 他也要参与其中,斗上一斗。好男儿,生在这世间不就是为了潇潇洒洒,谁要憋屈苦闷的死! “梁家,梁汝真……梁汝明。高家,高守礼……高守诺……高守诚……”念着后世听来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傅胤之轻轻的笑了。他仿佛已经看见,未来的风波诡谲,未来的纵横沙场、未来的快意恩仇! 负责守卫的周副统领不小心看到这个笑容,心里咯噔一下疑惑,公子这么怎么了?先不说因为打架的小事触怒长辈,被斥责发配到老家跪祠堂去,这会儿见到恐怖的尸体居然不害怕,还笑?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能这么老练从容自若?跟三四十岁的老油条可比了! 他实在想不通,应该说,傅胤之这一路走来,露出的疑点太多了,只是介于身份没人敢往那方面想。而一旦怀疑的萌芽出现,再想消除就难了…… “公子,你看这个箱子,好奇怪!”粗枝大叶的阿蒙四处看了看嫁妆箱子,无巧不成书的看到高静媛躲藏的那个。“这里是装什么的,怎么还有小荷包呢?还是用旧的!” 傅胤之命人点火把,熊熊的火光照亮空荡荡的箱子,眉头一皱,再看其他,装药的被动过了,酒水坛也动过了。要是打劫,直接把东西运走不就行了?况且哪有贼人会留下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只动用一小部分? “四处找找,看有什么疑点!” 很快,就有人在树林边上发现了脚印——很小的脚印,一看就知道是五六岁的孩童所留。 “少爷,高家嫁女儿还会陪嫁小孩子么?难道是高大小姐……” “住口!”傅胤之喝止道,“胡言乱语些什么!”他环视了一眼现场,脑中已经勾勒出事情发生的经过。高梁两家本都是受害者,那群人行事任性妄为,德祐皇帝念在往日情分不曾苛责,反倒纵容了他们越发肆无忌惮。迎亲路上掠走新娘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将梁家和高家的脸面往地上踩! 要是两家联合起来,距离德祐皇帝殡天的时间不多了,一定能将那群人打落尘埃、永世不得翻身。可惜……两方先凭着背后的势力先斗上了,最后的罪魁祸首,却是逍遥自在、隔岸观火! 以前他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终于有机会亲身参与,倒要看看其中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隐情! “走,进去看看!” 而这个时候的高家,已经得到消息——傅胤之是天黑时候发现的,他派出去的人快马加鞭赶到高家坡,也很晚了,那么是谁派人通知的?谁也想不到,是梁汝真! 他丢了新娘,视为生平第一耻辱。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他已经不打算“善了”。一方面派人去高家,告知“改头换面版”的事情经过,一面让人控制了所有高家陪嫁过来的人,在饭中下毒。逃跑的直接灌下毒水。尸体也不掩埋,留着等高家人过来处置。 他们在平家坳暂时停留的人家姓沈,巴不得巴结上梁相爷的家人,本来以为好生伺候着落难的梁二少就能搭上线,哪里晓得不到两个时辰,自家的庭院里就多了十几具尸体!上了贼船,下也下不来了。后悔也迟了! 梁汝真自己则回到梁家,提前准备去了。 高家人连夜出动,在别有用心的人禀告下,自然是找不到新娘子高静娟的下落。被打劫的现场也发现不了什么,追到平家坳,只看到了一具具尸体! 老天,到底是怎么了! 第七十八章 之后 整个高家,一夜灯火未熄。茂萱堂内,高祈瑞、高祈恩、高祈兆、高祈禄等人齐聚,商量应对之策。从天黑到天亮,每个人身旁的小几上的茶杯续了七八次。突如其来的阴云笼罩着所有高家人的心头——高静娟被强人夺走,这不是一家没了女儿的小事,弄不好影响到整个家族! 翁氏尤其哭得跟泪人似的,便是再镇静自若的女人,发现亲生女儿死活不知,恐怕也会虚弱到不堪一击。她的眼睛肿成核桃,全无素日的端庄和蔼,喃喃的问,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娟娟要受此大辱?她还那么小,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答应今天出门,应该按照婚书上约定,等她年满十八岁再说婚事。都是我的错啊!” 房氏面上一片悲戚,连忙用帕子擦了翁氏脸上的泪痕,“嫂子,这与你什么相干?你千万不要自责了!想想守礼,想想守智,便是为他们你也得保重身体。” 高祈兆的妻子吴氏,按说亲疏程度,跟翁氏更近一些,可这会儿距离最远,仅次于三房的蒋氏了。咸咸淡淡说了两句安慰的话,惹得高年年很不满。 要不是高祈兆和高年年是亲兄妹,恐怕高年年当场就翻脸了。她看不惯二房的人揍到跟前示好, “大嫂,吉人自有天相,大哥不是报官了吗?也许明天早上官差就把娟娟救回来了剑狱!” 说得很美好……可惜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小孩子,或者智商低于八十的智障,听了这话,大方点的人当没听见,小气的诸如蒋氏翻了一个白眼,“糊弄谁啊?劝人也没这么劝的。” 高年年怒气冲冲,瞪了蒋氏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蒋氏看了一眼还在伤心的翁氏,“小姑白长了这么大年纪,还相信官差会认真办案?没塞足几百两银子,屁个用都没!要是明天早上真的看到娟娟,兴许才不好呢!”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也许是对的,但听在人耳朵里真是要多刺耳就有多刺耳。原先还有人能当高年年的“无知话”当成耳旁风,这会子听了蒋氏的,再也忍耐不了了。 沈氏拉了拉妯娌,“三嫂。大嫂现在难过极了,他禄伯和俺当家的,都在想办法。咱们妇道人家帮不了忙。就别添乱了。” 蒋氏本想反唇相讥,可是想一想翁氏平素对三房多有照顾,且又不是她大吵一架就有用的——现实已经如此,只盼望男人能赶快处理好,免得夜长梦多。最后不可收拾吧! 虽然只是几句口角,但翩翩在这会儿发作,不啻于火上浇油。翁氏垂下眼帘,心痛得已然麻木。不一会儿就借口心绞痛,被丫鬟搀扶着回到内屋。房氏不断劝慰,“大嫂你一定要顶住。这会子你倒下了。可没人帮你撑住。”又嘱咐几个丫鬟细心照看,一有什么立刻通知她。 对此,高年年反感的撇过头去。觉得二房的人太做作了,假惺惺的。蒋氏则有点愤愤不平。 要说,除了高静媖服毒的时间后,蒋氏应该夹起尾巴做人,不该在这种敏感时刻得罪长房。可高静娟出事了,迎亲路上被贼人掠走。恐怕高家未来十几年内都会被记住——看,就是那个新娘子被抢走的高家啊! 可怜她的两个宝贝女儿,懵懵懂懂就被无辜牵连到了!日后,哪一个好人家愿意结亲?辛辛苦苦弄连云山的茶园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多赚些钱,将来嫁妆上好看,能结亲到好人家去吗?忧心女儿前途未来,她哪里还有心情安慰别人! 与此同时,长房二房三房商量了几个对策。天亮后,高祈兆就去官府那边打点,不怕损失银子,用银子能摆平的事情都不算事。务必使得所有官差上下用心——有官府出面,至少省了一半的心力。 其次,高祈禄出面,在云阳县周围的下九流中打探,别小看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说不定那些人就知道些隐秘。自然,也是需要银两开路。高祈瑞本准备预支一部分,但高祈禄在茶场跟高祈恩商量过,说不定日后要回归本家,那计较眼下的几分银子实在无趣,便拒绝了。 “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群地痞流氓混是混了些,倒也有几个讲义气的。我素日也有难办的事情,都交他们做去,在他们眼中少说也有几分薄面。大哥且把银子送到官府——宁多勿少。我这边有不够的,先添上。咱们兄弟算自己的帐,外面的人想欺负,看他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 话说的态度,丝毫不掩饰跟高祈瑞的隔阂,但也表示了高家大难,他也要出一份力。 高祈瑞只能罢了,转而嘱咐亲弟弟高祈兆,要去了官府遇到言语难听的司隶,千万不能争持,万般都要以先寻到娟姐儿为先。高祈兆答应了。 高祈恩也表态——他要亲自去一趟“通帮”,会一会通帮老大冯爷! 这个办法一说,所有人都惊了,因为上次高祈恩一家回来,就是做了通帮的船,结果半夜遭人凿穿船底,险些丧命!现在去会通帮的老大,不会是羊入虎口吧! “放心,我料那‘冯爷’不过是某人的爪牙,上一次是意外,也许是故意威胁也不定都市至尊天骄全文阅读。若真要我的性命,太容易了。这个且不说。大哥,大侄女现下生死不知,我思来想去,通帮是最大的地头蛇,若得他们相助,更有把握了!” “可是……”高祈瑞害怕高祈恩也出事了,后者冲他点点头,“没有把握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去做。大哥,你放心!我定然做了完全准备再去。” 会议结束后,东方已经浮现了鱼肚白。高祈瑞命人再去端上来几碗暖胃的茶粥,才分散离开茂萱堂。其中,高祈禄最后,靠近高祈恩,声音低沉的说, “我觉得这事透着蹊跷!” “强盗抢劫见得多了,要么谋财,要么害命!若是为钱财,大侄女嫁妆中有不少好东西,怎么不见动弹?若是害命,贼人骑着骏马,又带着武器,当场就把人给杀了,人首分开,何其干脆利落!何必下毒浪费毒药,等人到了平家坳才毒发出事?” 高祈恩叹一口气,“我看老大也猜到了,不然……怎么没提到亲家!” 千挑万选,选了一个好女婿,选了一个好亲家啊! 高祈禄脸色十分难堪,“我们高家在云阳县落脚已经三四十年了,从大伯父到我们,再到守礼,都谨守着大伯父平素教导的‘与人为善’。天道不公,要是真无辜受辱,以至于门楣遭污,此仇此恨,绝不善罢甘休!” 高祈恩也思量了一下可能的后果,秘密商量了一下,这会子顾不得暴露“认祖归宗”引起高祈瑞的不满了。梁家的靠山可是当朝丞相,除非依靠本家,否则凭什么跟人斗去? “一定要找到知情人!派个人去梁家打探,大侄女带了许多陪嫁侍女……梁家不会一下子全杀了,至少留下一部分。找到她们……带回来!” …… 这一夜,过得更加紧张的高静媛一行人,以为进了树林要面对豺狼虎豹、蚊虫叮咬等一系列的痛苦煎熬,想不到幸运之神睁开了眼睛,怕这几个小孩太过可怜,居然让她们遇到了守林人——西大叔。 西大叔也是猎人,不过无儿无女,平时就住在树林里。树林就是他的家,哪里有野兽痕迹,哪里有蛛丝马迹,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几个小孩刚刚升起了篝火,就遇到脸色黑黑的他。 责问所有孩童的姓名,知道确实是周围村落的,他才罢休,否则肯定要好好教训。“树林里不能放火,知道吗?否则引起大火……你们自己也逃不掉,知道活活烧死是什么样吗?”说完形容了一番,焦炭状的尸身,吓得刘亦守又一次尿了裤子。 高静媛对他一点念想也没了,向着西大叔卖萌,“大叔,对不起,我们是在太饿了,也太冷了,我们不是故意的!” 后头高静娇和高静娴也不停点头,手牵手靠在一处,显得好不可怜。西大叔见了,也没办法,“跟我来吧!” 他把几个小孩带到他平时休息的小木屋,中间至少清理出几丈的空地,有以前准备的干木柴,他熟门熟路的点了柴火。又从小木屋里拿来一口袋米面,倒进铁锅里,用木棍搅了搅,不一会儿就成了一锅不怎么好吃的“干面”。 一边吃干面,一边喝了木桶里的水。几个小孩总算填饱了肚子。相依相偎在一起,“元元,我好想姐姐,不知道姐姐怎么样了!” “你不想大伯父和大伯母吗?我有预感,他们现在一定以泪洗面呢!” “我,我也想他们。可是……”高静娴垂下头,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 “我还能见到姐姐吗?” “能的!如果我们能走运的愚见西大叔,也许大堂姐也能遇到好心人。” 第七十九章 夜空之下 夜晚的星空无比浩瀚,点点如碎钻的星辰星罗分布夜空,如同一个巨大的罩子笼罩下来。以肉眼观察的天空都是这样美轮美奂,要是再有个天文望远镜……就更美了。 几个女孩中,只有高静媛有心情欣赏,其他都想自己的心事。高静娴因思念姐姐低声抽泣,高静娇则觉得自己受到“慢待”,使眼色,用劲的拉扯堂妹。 “你干嘛对她那么好?”嫉妒心上来的女孩,压根没道理可言,高静娇气咻咻的说,“你对我从来没这么温柔过!” “温柔?我有温柔吗?” “当然了,你对我说话都是‘哼,嗯,哦’,不翻白眼就算好的了,可你刚刚对她怎么说的‘我们都能好运遇到西大叔,静娟姐姐说不定也能遇到好心人’。天,语气这么柔,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呸呸呸,谁见鬼了!”高静媛受不了的摸了摸手臂,忍不住冲高静娇翻了个白眼,后者立马指着她的鼻子, “看,我说得没错吧?你对我就爱白眼,对她说话声音那么柔!不行,你不能对她比对我好!” 天,什么醋都吃啊! 高静媛实在无法忍受,压低声音说,“我跟娴儿好,因为每次去她家,她都把糟鸭爪留给我吃。你呢,不跟我抢就不错了!” 高静娇立马变心,大大的杏眼登时圆溜溜的,“什么,她家有很多糟鸭爪吗?那我也要吃!” “吃吃吃,那你还不对她好点!下次带你去,保证有满满一桌子糟鸭爪给你!” “太好了!”高静娇忘记了“嫉妒”,全心全意巴结高静娴去。 六七岁的小女孩,不懂什么是权势金钱,做什么全凭喜好极品全能天师。虽然愚蠢无知了些……倒也不失可爱。 夜半时分,毕竟是湿气严重的树林中,风一起几个人便冷得厉害。哆哆嗦嗦的靠在一起取暖。胖丁很受欢迎了,子衿再不待见他,可身边有个火炉似的抱枕,谁会拒绝呢?刘亦守更是紧紧巴着胖丁,舍不得离开。 几个小女孩把绸缎围在身边一层一层,可毕竟是年幼体弱,抵抗不住。最后还是好心的西大叔丢过来一个散发异味的毯子。高静娇高兴的道谢。 “西大叔,回头我让我哥哥把上次打的野猪猪腿给你送来。我娘腌了两个月,可香了。” 守林人脸上泛起笑容,“行。” 高静媛低声说。“咦,你早就认识他呀?” “你忘了,我哥也是猎人啊!我哥说,方圆几百里所有的猎人他都认得。别人也认得他。” 所以说,有个本领高强的哥哥。多让人羡慕。 高静娇身处荒郊野外,丝毫不察觉危机,因为她心中有个强烈的信念—— “看着吧,我哥会来救我的!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高静媛其实很想说,陈晋修压根不是你亲大哥!可是,陈家的人早就知道真相。还不是把娇娇当成亲闺女养了这么大!但凡有一点“重男轻女”的意识,也养不成高静娇这般直接粗暴的性格。 血缘,未必有那么重要。真正遇到危险时。会不顾一切来救助你的人,才是“至亲”!远方的……呃,二十里开外的高家坡,有她的亲生父母,有她的亲兄长亲弟妹。都有谁想着要救她呢? 正想着,西大叔翻了翻她们带出来的东西。闻到葫芦里的酒味,“你们几个身子弱,不过今晚难熬,喝一口吧。不然病了难办!” 高静媛闻弦歌知雅意,赶忙孝敬了自己的葫芦,跟堂姐高静娇用一个。米酒的度数不高,可是考虑身体才不过六岁……喝了两口的高静媛很快头重脚轻晕乎乎的,脸色红润,再没有浑身冷飕飕的感觉。 “不好喝!比药还难喝。”高静娇饮了两口,小脸也是红扑扑的,不过怪异的是,她眼神清亮,一点酒醉的感觉也没。同样不可小窥的是高静娴。她喝了两口,感觉身体暖了,隔一会儿再喝一口、再喝一口。 直到喝完,没有任何异样反应,呼吸频率都没变过。 日后高家回归本家,高家千金出入上流社会的各种喜宴、簪花宴,让人看不懂的是所有高家千金都能饮酒,且千杯不醉,连身体最弱的高静娴也是深不可测。唯独应该“大杀四方”的高静媛酒量最浅,标准的三杯倒。让人意外。 高静媛此刻喝了酒,酒液进入胃部顿时暖呼呼的,热量向四肢扩散,思维发散得更快,如同交织成布匹的丝线,一缕缕,一丝丝,分不清头绪。她打了个嗝儿,不满足被小小的木屋挡住视线,迷糊的向外走去。身后高静娇叫骂,“蠢丫头你想被冻死啊!外面多冷!” 冷么? 她感觉不到。 酒气上涌,高静媛脸上带着傻笑,走出了木屋。抬头,几乎把脖子向后仰成了九十度,无数的星辰都在对她微笑,招手。她为这浩瀚无垠、无穷无尽、包含一切的夜空,感动得几乎流泪。 泪水,真的一滴滴流淌下来。 酒入愁肠,愁散了。高静媛本就是多思敏感的人,穿越以来她最怕什么?怕遗忘了自己。所以死死守住最后的秘密,不让自己被同化。可死守着理智,对她有什么好处呢?用现代快节奏的思想应对古代生活,活似把人劈成两半,一半是现实,一半是过去坏坏小子异世修真:风流痞仙。而她的怨恨不满只能深埋在心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种种不如意……其实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刚刚的两口酒,让她突然清醒了。酒精的魔力超乎想象,她怔怔望着夜空,繁星点点,钩织出来一幕幕的幻想。 她看见以前深爱过的前男友,带着温暖柔和的笑,轻声说着,“小雅,我爱你,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用最真挚最纯洁最年轻的心爱过你。就算最后离开了,但我再也不会像爱你一样爱别人了。” 她看见前世的养父母,穿着保守的老式大衣,郑重的说,“我们对你有多好,你知道。虽然不能跟亲生儿子林兵相比,可我们也倾尽所有。小雅,不是因为你小心翼翼讨好我们,我们才舍不得你远走。收养你的时候,你在孤儿院生了重病,哭都不会哭。选择了你,是因为缘,一世的母女缘分。” 她看见照片中的亲生父母,冲她微笑着,“我们当然也爱你。可是我们预料不到车祸啊!你知道吗,多幸运,当时你不在车上……” 她还看见锒铛入狱的亲舅舅叹息,“我这么惨了,你的气都消了吧!说实话我也后悔过,后来打探到你在养父母家过得不错,就熄了把你找回来的心思。你还记恨呢?记恨我吗?还是怨恨无辜送你到陌生世界的黑手?其实都不必,想想你的表妹,她是我的私生女,可也是你的妹妹。你害她堕落红尘,为什么一点愧疚也没有呢?她做错了什么?占了你的位置,是我的错啊!可能你觉得,她是因为自己贪慕虚荣,才走上那条路。好吧,我承认,是我把她惯坏了,吃不了一点苦。那你呢?你会不会把自己惯坏?” 很多前世的亲人都在包围着她,诉说着他们的情感。高静媛……曾经的林芳雅泪水肆意流淌。原来,竟是她错了吗?她太执着,太坚持自我,才使得自己进了牛角尖。 破茧重生需要莫大的力量。这个晚上,高静媛目睹一场祸乱,经过一次颠簸流离,心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宁静的夜空仿佛都在告诫她提醒她,不要走上旧路。 你怎么看世界,世界怎么看你。 …… 与此同时,在树林里寻了一路傅胤之等人,寻了一个背风的地方歇息。 “公子,那梁家可是梁相爷的本家,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居然在梁家少爷的迎亲路上杀人!” 杀人?傅胤之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别说梁汝明和梁汝真那对兄弟仇家遍天下,就是他自己,手上也沾了不少血——敢害他就要有被杀的自觉! “静观其变吧!” 负责探寻的侍卫脚步很轻,“少爷,前面有发现。” 傅胤之让其他侍卫留在原地,自己轻身而去。他的脚步声混在瑟瑟的冷风中,居然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地方。侍卫们没感觉,唯独起了疑心的周副统领心里再次咯噔一下——这么高超的收敛气息,比他还强上几分。 傅家……上上下下都是文官啊,傅胤之从哪里学到了收敛气息的方法?之前傅胤之学的三脚猫功夫,可都是跟他学的! 距离小木屋只有几丈远的时候,傅胤之停住脚步,他发现了高静媛独自走出来,仰头望天,嘴角带着傻笑,笑着笑着就流下泪。 那样的笑容和泪水,完全不像是儿童应该有的。傅胤之深深的注视着,再一次确定以及肯定,小丫头肯定是重生而来!和他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 似乎还跟他一样……前世的记忆不那么愉快,回忆起来心酸带着泪水,控制不了的难受。有那么一刻,他真想上去抱住她,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 第八十章 亲家仇家 “嗯~”头好像炸了一般,次日的清晨,高静媛从酒醉后醒来,眼前一片模糊,感觉脑中某根神经一挑一挑的,似乎用小锯子来回的锯。 “我,我怎么了?头……头痛!” “元元,你喝醉了!真可怜,才沾了那么一点点酒,就醉得迷迷糊糊说醉话呢!咯咯,幸好你是女孩,要是男孩非得撒酒疯不可!” 谁,谁喝醉了!巴掌大的小葫芦里的装的低度米酒,能醉倒她?开什么玩笑呢!她连五六十度的白酒都能喝一斤啊! 高静媛觉得这个在身边嘲笑她的人,太可恶了,忍不住用力推了推,不过她力气小,加上那人早有防备,气乎乎的闪了过去,使劲伸手扯着她的面皮,“快醒醒,小醉鬼!不然我以后就叫你醉鬼醉猫啦!” “丝~”脸皮的抽痛让高静媛清醒多了,睁开眼睛一瞧,咦,这个头发毛毛躁躁,朝天树立,一副非主流造型的人是谁啊?合上眼,在用力看,呀,居然是娇娇。 她没好气的说,“你靠那么近干嘛?明明知道我头疼!” 高静娇先是生气妹妹的语气态度,随后实在是需要找个人说话,便“大方”的谅解了,嘿嘿笑着,压低声音,眼睛瞟过小木屋另一角落里围着狐裘的某少年, “看到没有。是上次去过你爷爷家的小公子欸!他说迷路了,路过这里就凑合过来歇息一晚上。为了报答西大叔的收留,送了好些米饼呢。对了,以前听你说过,不过小丫头你太坏了,居然没告诉我他长得这么好看……” 一边兴奋的偷看,一边用力的掐了一下高静媛。 胳膊估计红了吧? 高静媛疼痛的低头看了一眼,虽说这一下让她彻底从酒醉中清醒过来。可她真是受不了娇娇时不时的抽风, “你觉得他帅?我可不觉得!我觉得他脚底长疮,头顶流脓,一肚子坏水末世之精灵游记最新章节。你要是跟他说话,熏坏了,也变得跟他一样,我可不理你了!” “啊!”高静娇咬着手指,“他没那么坏吧?” “坏人又不会在脸上写着‘坏人’两个字!你爹不是找人查过他,后来怕了不敢查下去……你说他明明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怎么会迷路在荒山野林里过夜?” “我们不也是富贵……呃。有钱人家的小姐么,不也在这里过夜了!” “能一样吗?”高静媛振振有词的反驳,“我们是遇到特殊意外了!要是身边也跟着七八个侍卫。虎背熊腰的,怕个球啊!还有,跟你说了一万遍了,不准说‘小姐’,我最恨别人叫我‘小姐’了。听到没!不然再也不理你了!” 高静娇也就偶尔能摆摆姐姐的架子,平时被吃得死死的,比如现下,心里不情愿,只能憋屈的哼哼道,“那我不看他好了!他再好看耶比不上我哥!元元。你今天心情很不好哦,都说两回不理我了。” “人家……哎呦,头疼嘛!” “那我给你吹吹!” “别。你都没刷牙,算了,给我揉揉太阳穴就行了。” 两个小姐妹低声说话,却不知,那边角落里的某少年耳廓一动一动。将所有字句都收集了去。 脚底长疮,头顶流脓?一肚子坏水?天。活了这么大,就算恨他恨到咬牙切齿的最大仇敌也没这么形容过他吧?他,他做了什么,惹得人家小姑娘满腹怨言? 傅胤之努力回想,可想来想去就是想不透! 扪心自问,他对小丫头还是挺有好感的,因为怀疑小丫头也是重生而来,跟他有相同的经历,他一直想带走她,所以言语态度上,放得很低。 难道,就是因为他姿态太低了,才使得小丫头顺杆子上爬,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嗯~~~~傅胤之有些生气了。有些人,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能对她好呢! 他丝毫不知,高静媛对他的怨气来源于——上次见面,他要她私奔!聘者为妻奔者妾,妾是什么东东,看过一些宅斗小说的都知道,是被正妻大房欺压得没有翻身之地啊,极个别有出路的,也是一路斗争过去,不知包含多少血泪…… 要不是她用萝莉无往不利的“装傻”一招糊弄过去,这一辈子兴许就糟蹋在跟女人的斗斗斗中。什么时候“斗”出升天,大概也到了生命终结的时候。 以上内容,完全高静媛自由脑补。 很久之后知道真相的傅胤之一脸血,恨不能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叫——你丫那时才六岁,没胸没屁股,老纸看上你什么!就算拐带也不会拐带你这样脾气坏的!还私奔呢!奔你个头! 当然了,那个时候他尽可以发泄受到所有“不公正”的待遇,现阶段,他为了维持“贵公子”的仪态风度,就算听到了“一肚子坏水”这种评价,也要努力当作听不见。 不仅如此,他还周到的下令为几个小孩准备的早餐,那几个侍卫都是经验丰富的,很快跟着西大叔找到水源,并把随身携带的腌肉撕碎,混着米饼、干面,以及野菜等,煮成了一锅说不出名字的稀粥。因为有盐,粥的味道还是蛮不错的。 高静媛蒙头呼呼的喝,喝饱了还拍了拍小肚皮,毫无淑女仪态。 看得某少年心中疑惑——这个女孩,真的是重生而来?看她目光敏锐,毒舌奚落人的娇蛮,以及无人时分的举止,压根不像是出身贫穷。可要说富贵之乡,一个人自幼养成了仪态习惯很难变化,就好像他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改变自己,才符合现在“傅家公子”的身份校园威龙全文阅读。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昨夜小丫头对月泪流,肯定是前世有不少伤心事,才会在酒醉后无助的流露真情。傅胤之现在也搞不清怎么做好,他当然可以用武力带走小丫头,但是小丫头童年的身体,灵魂说不定跟他一样非常成熟了,不经过她的同意带走,肯定会引起她的反抗。得不偿失! 留下她,傅胤之又觉得不放心。要是她将来嫁给了其他人,那知晓天下大势的不就多了人,平白给自己制造敌手! 幸甚她才六岁,他还有漫长的时间可以深思熟虑。 所有人都吃饱后,傅胤之主动送几个小孩回到高家坡。 此举,让高静娇唧唧呱呱,偷偷说了一路,“我看他挺好的呀,真的呢,笑起来还有小酒窝,你看到没?眼睛那么闪那么亮!快看他的眉毛,好像画出来的,真好看!” 高静媛气得要命,“花痴,你想看就扒着过去看好了!就是以后,不准再说是我姐姐!” “啊,不准反悔,我是你姐姐,一辈子都是!好了嘛,我不看了!” 高静媛的语气才松了,“这才对。我是你妹妹,难道会说谎骗你!坏人不会在脸上写坏人两个字,相反,一些长得好看的才坏呢,因为你一看到他就情不自禁相信他了,所以没察觉他存着坏心。古往今来,多少人上当受骗,不是他们蠢,而是坏人太坏。你跟我都长得这么好看,水灵灵的,没倾国也倾城了,要是被骗了岂不是可怜!” 说得高静娇不断点头,再也不朝傅胤之那边看一眼了。 而傅胤之,前面都听见了,努力当成耳旁风……呵呵,天气不错。直到那句“水灵灵的”,天,她可真会自夸。傅胤之摸着良心自问,他活了两辈子,从来不敢在容颜上自傲,因为见过真正让人自惭形秽的绝世美人。 高静媛……她到底是脸皮太厚,还是一直窝在小地方没见过世面?要是后者,就没什么价值了! 在傅胤之一路思量中,高家坡遥遥在望。高家众人自然十分高兴,几个捣乱的小孩回家了。而高祈兆从官府那边回来,得到的是官府衙役们的拍胸脯保证——不说卸下心头大石,总算也是心里头有个指望。高祈禄在城中地痞中进行的也非常顺利。捞鱼的举措非常正确,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可是,听了子衿等人含泪禀告的真相,所有高家人的心头,不再是乌云,而是岩浆喷涌! 什么?那伙贼人就是冲着梁家去的?人家本来就是教训梁二少一顿,没打算抢劫嫁妆新娘?反倒是梁二少受辱,冲动的失去理智,想要杀死高家所有陪嫁? 有没有天理!这不仅是置高梁两家的婚约于无物,更是吃果果的藐视高家!但凡有一丝忌惮,他梁汝真怎敢! 不说高祈恩,高祈禄也气的五内俱焚。 “这口气,我咽不下。他梁家算什么东西!” “禄子,回来!他梁家背后靠山是当朝丞相,我们有什么!” 高祈禄一口血生生咽下,猛的一回头,盯着族长高祈瑞,“老大,你亲生的女儿被人糟践!你说,怎么办!你是老大,想怎样?只要你说一句!我们兄弟,虽然平素我不服你,但这耻辱……我,我忍不下!” 而内屋,高静娴静娇静媛三个,你一言我一语,那个偷藏在嫁妆箱子可以省略了,着重说迎亲路上发生的事情。当说道高静娟原本无事,是去而复返的那伙贼人见到梁汝真卑劣无耻,才起了心意带走了新娘,翁氏眼前一黑。 高、梁,结成死仇。 第八十一章 傅胤之 傅胤之一直奇怪明明决定结亲站在同一战线的人,是怎么反目相向的,这一世他以“参与者”的身份,终于弄明白了其中的始末缘由。 梁家久候迎亲队伍,是派出人马探寻过的。发现梁汝真重伤,新娘被劫,回去自有人报信不说,另外也有人去了高家坡,当着高家上下的面同仇敌忾的表明,要严惩凶手!话里话外,这是高梁两家共同的屈辱,必须一同对敌。 态度不错,就是发表声明的人地位低了些,是梁家一远方表侄兼外院管事。 三天后,梁家大夫人登门。这个时候,大约她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宝贝儿子梁汝真做过什么,两眼通红,紧紧握着翁氏的手悲戚了足足一个时辰。天知道翁氏是凭什么毅力坚持下来的。最后梁家大夫人离开,用帕子抹着眼泪,言辞坚决,“跟贼人势不两立!”“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无用,梁家相爷在中枢可不是摆设!”发誓一定要害了她宝贝儿子和媳妇的贼人付出代价! 七天后,没消息了。 再上门的换了一位外院管事,跟着云阳县衙的官差,一起上门告知贼人的下落以及真实身份。 想想也知道,明知道梁汝真是梁相爷的后人,还敢在他的新婚大喜之日殴打并抢走新娘子,来头绝对不小——为首者,乃是英王的四子,武敏郡王。 英王,自幼敏慧聪颖,天资俊秀,早年时曾经被先皇收养,当成皇位继承人在宫中生活了三年。经过文武大臣全方面考察后,差那么一点点立就为太子继承皇位。如果德祐皇帝他娘在晚怀孕一个月的话。 皇帝虽然疼爱英王,但哪个皇帝也不希望自己的皇位落在外人身上玄血沸腾最新章节。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兄弟。等了十个月瓜熟蒂落,德祐他娘不负众望的生下了皇子——什么都别说了,运气背的英王被打包送出皇宫,并且这辈子再也没回过京城。立了太子之后,先皇立刻下旨英王就藩, “无诏不得返京!” 而后,英王生下几个儿子,就得眼泪汪汪送几个儿子送到上京城——皇帝的眼皮底下。要是十分“优秀”的,还被特意关注,许在周边皇庄圈地开府。赏金赏银赏美女,务必养成了跟所有世家子弟一般的纨绔性格,等那御史台的奏章都堆成小山了。才肯放回。先皇临终前有点良心上过意不去,就嘱咐即将继承大宝的德祐,“名分上不要苛待”。所以,英王的八个儿子都封了郡王。那二十几个孙子不能都封啊,就挑了嫡出一脉的封了几个。 武敏郡王是不得皇帝宠爱的。不然封地也不会在偏僻的平洲了。事实上天下百姓都知道英王这一脉遭皇帝忌惮呢!不过表面上,皇帝还是要向着他的“亲人”。但凡官司打到御案前,总要维护几分。 梁家人背后靠着当朝的丞相,不是斗不过空有爵位的武敏郡王。可是,值得斗吗?斗到最后有结果吗?没有!最后充其量武敏郡王被皇帝训斥两句,停个几年俸禄。便“到此为止”了。 要说朝廷内部的党派倾扎、明争暗斗一直不曾停歇,但大家“不是为斗而斗”,而是要斗出水平。斗出利益。武敏郡王一个空落落的郡王,已经被发配到偏远山区做个闲散郡王了,再来“斗”他,没必要啊! 梁家经过全方位的分析,决定这口气暂时忍了。忍。能换来更大利益。年后去上京城,梁汝真的前程不会有任何人阻挠。这是他应得的。 于是乎,跟高家的关系……微妙起来。梁家何尝不知,高家是无辜被拖下水,清清白白的女儿在嫁到他们家的路上出事,全是武敏郡王卑劣成性,跟高家,跟高静娟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人总是为自己的利益着想的。梁家派人告知武敏郡王的真实身份后,就等着看高家怎么办了! 这时候的高家也分成两派,高祈恩、高祈禄坚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然之后再也没有人把高家放在眼底。而高祈瑞想得更多,思虑更周全,犹豫着,不想跟梁家断绝往来。 “梁相爷是朝廷中枢内所有宰相中名声最好的,刚毅沉稳,颇有建树。与他们家结亲,对我们高家大有好处。” “老大,你只看到好处了,没看到他梁家已经欺到门口了!什么意思,派个下人告诉一声就完了?还有他梁汝真,杀了我们高家二十四个人!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还能杀过去啊?何况这笔帐,是算到武敏郡王头上了。梁家,万万不会承认的。 高祈瑞无奈,若他的身份只是高静娟的父亲,不必犹豫,直接跟武敏郡王拼了命就是。可,他还负担着高家上上下下四十多口人的性命以及前途,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好害了全族! “梁汝真的行为,只是他个人,不能代表整个梁家。我们更看重的是梁相爷……恩弟,你接触过梁相爷,当知道他是朝廷擎天栋梁,若想为官做出什么功绩,没有他的提携是不行的。” “谁说没他不行?我们不是可以依靠本家吗?”高祈禄实在忍不住,反驳道。 一句话说得高祈瑞脸色苍白。他来来回回打量了两个堂弟,眼中的盛怒越来越多,“父亲在世时说过什么,你们忘了?本家若是能依靠,兆儿根本不会死!” 说罢,也不继续商谈,甩袖而去。 高祈禄气恼,“摆什么架子!大伯虽然不喜本家,还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勿饶’,可是现在什么情况!娟娟那丫头是大伯生前最喜欢的孩子,守礼尚且比不上,她现在死活不知,老大就不心疼?还有其他的女孩子,全部都带累了吉时医到全文阅读!” “别说了,先把大侄女救出来。” 闲言少说,高家上下开始商量救高静娟。武敏郡王游手好闲,不思正道,居然学官兵剿匪,到了连云山外的某处山寨落脚。因贼人不是真的贼人,不会杀人灭口,因此确切消息,高静娟还活着。 这消息,对某些人来说是彻彻底底的坏消息。 清白已失,女孩儿怎么立足呢?要是她死了,还能的朝廷表彰贞洁烈妇之类,活着,怎么办呢?要么委身武敏郡王,成了不光彩的妾侍一名,要么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花骨朵一样的美丽女孩,还未开放就要凋零。 高家人请了官府中人,带了大量金银,前往“福陵山”。原以为武敏郡王被人戳破了身份,至少有点廉耻之心,放了无辜的女孩回家。可惜,都没想到皇室中人的无耻——只要达到目的,他们管别人什么感受! 高静娟被强制留下,成了“压寨夫人”,似乎在武敏郡王没有打消做山寨寨主的游戏之前,她要一直扮演这个角色了。高家去了几次均无功而返。 高祈禄火冒三丈,每次回来都恨不能拿刀杀人, “要是捞什子狗屁郡王知道我们是八大世家的人,他敢这么对高家吗?敢这么对娟娟侄女吗?老大,那可是你亲生的女儿!” 翁氏每每想到饱受屈辱的长女,恨不能死掉算了,整日以泪洗面。她恳求丈夫,“便是死,也让我看一眼娟娟,可怜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啊!” 高祈瑞何尝不伤心?隔日,他便打点了,往福陵山求见武敏郡王。结果是,再次失败! 人家是郡王,哪里是想见就能见的? 官府中人也说不上话了,谁胆子肥得敢跟郡王对着来? 因此,竟然是明知高静娟下来,迟迟救不得他。 最后还是傅胤之出面。 “若不嫌弃,在下愿往福陵山一行。” 语气虽淡,却透着一股自信从容,仿佛他说了,就会做到,就一定能做到。高家人本来不大信任他,不过死马当活马医,就答应了。原本要准备水酒礼物,谁知傅胤之一一拒绝了, “都不必。阿蒙,备马。” 竟然是带着几个侍卫,轻身简行的就走了。 高静娇和高静媛藏在大树背后,嘀嘀咕咕,“元元,你说他能成功不?” “你说呢?坏人肯定会做点什么让人难以相信的事情,不然,怎么骗人啊?” “说得也对。”高静娇伸头再次看了一眼傅胤之的背影,点评着,“坏人骑马姿势也好看得不得了!” 瞟见高静媛不愉快的脸色,立马吐吐舌头,“我说着玩的,没有多看。” 两姐妹手牵手回到高家三房,都觉得傅胤之此去会成功。 果然,晚间高静娟就回来了。 母女再相见,宛如经历了前世今生,忍不住抱头痛哭。 废话休提,高家对傅胤之感激无比,设宴款待。宴席上,傅胤之没有办法继续隐藏身份,终于告知他原是傅家的儿孙。在上京城就跟武敏郡王有过交流,因此不用多说,也知道他是出身嫡出一脉。否则,怎么会跟堂堂郡王有牵扯? 第八十二章 无题 傅胤之单枪匹马就把高家大小姐解救出来,这让他除却金光灿灿的身份外还镀上了一层更神秘的光芒。别看他今年才十二岁,可即便是高家长房的高祈瑞、高祈丰都不敢以孩童视之,对其的态度如同同辈。 这样的礼节,或许与拥有成年人灵魂的傅胤之来说,更舒适,所以他没有丝毫客气的接受了。而高家上下看见了,心中更加惊讶恭敬,暗中嘀咕“这傅家公子年纪轻轻就如此,长大了还了得!” 宴会之后,高静媛发现一向跟自己形影不离的娇娇不见了。她循着味儿到了二房,才发现郑大姐把娇娇打扮得……年画上抱金鱼的娃娃!还没过年呢,穿什么大红色富贵满堂的绸袄啊! 不说话,只用眼神逼问。 高静娇忍受不了“凶悍”的眼神,败下阵来,苦恼的抱怨着,“哎呀也不能怪我!是我娘说傅公子不是凡人,让我打扮得好看些,明天领着他四处转转,看看咱云阳的风光……” 所以说么,郑大姐最后也没成为高祈禄的妻子,压根怪不得旁人。既没眼色又没见识,就算把多余的同情放她身上也是浪费。 高静媛横横的瞪着堂姐兼闺蜜,尖锐的指出,“他第一天来云阳?福陵山都去了,要你领着四处转转?我不是早跟你说了,他是坏人,离他远一点。” “我娘说……你才使坏,故意让我离他远一点自己好有机会。” 缺心眼的高静娇就大咧咧的说出口了。说完,立马后悔,因为高静媛的脸色不是“难看”,而是发飙神秘总裁豪门妻!那么阴沉沉的,好像暴风骤雨之前乌云一层层的压着,从来没见过的可怕!高静娇的心立刻提起来。畏惧的说, “元元,那是我娘说的,我,我没那么想。”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你娘说得对,我是坏人,我故意不让你靠近他,我拦了你的路,行了吧!以后你有神马事情,再也不要来找我!” 高静媛说完。甩了胳膊就走。吓得高静娇连忙把外面套着的大红富贵满堂绸袄给脱了,别别扭扭的追上去,“都说是我娘的话。我没那么想啦!” 不提这对小姐妹之间的摩擦。那边厢,高静娟和高静娥见了面,也是抱头痛哭。虽非同胞姐妹,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无话不谈。高静娟出嫁前夜。两人还在一张床上彻夜谈心。如今……物是人非!谁能想到不过几个昼夜,一个人的地位落差会有这么悬殊! 高静娥的憔悴一点也不比高静娟少。姐妹再见,除了哭泣还有面对未来共同的茫然。结亲梁家,是不能了。那高静娟的出路……看不到任何希望。她的存在,如同一个污点印在高家的门楣上啊! “好妹妹,是我连累了你!” “千万别说这话!”静娥用帕子眼中肆虐的泪水。“姐姐你能平安回来就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好在高家没有那等腐朽严苛族老,不然高静娟根本不可能活着进家门。可……为了高家其他孩子的婚姻。高祈瑞不得已同意了送长女去佛堂。 拖得越久,就越不利。母女、姐妹都见过了,隔一日收拾好东西便要启程离开了。走的时候谁也没通知,而且从后门采买的下人偏门偷偷的走。 明明是高家名正言顺的千金,怎么就落到如此地步! 房氏、沈氏等人听闻后。都面露不忍之色,感叹一个好好的孩子太可怜了。唯独蒋氏松了口气。不会妨碍她的亲生女儿了。不过上次她在翁氏面前流露真心,回去就让高祈寿教训了一顿,这回处处警醒,总算在面子上周全了。 倒是平时不怎么关心内宅事务的高祈禄,第一个冲到长房对兄长挥了拳头,“老大,你还有没有人性!娟娟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的掌上明珠,当成心肝宝贝疼了十一六年,怎么能送她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这事压根不是孩子的错——大伯活着的事情怎么教训你我的?‘遇到坏人被欺负,那打回去。自己打不过,还有家里人’。现在孩子受了多大的委屈,你当父亲的不想着怎么帮孩子出气,还跟那群禽兽一样欺负亲生骨头,你,你不配为人父!” 不怪高祈禄愤怒,这根本不是什么内宅私事,要是今天的高家不是偏远山区的一普通民户,谁敢欺凌若此!如果回到本家,那么今天的形势完全颠倒过来了吧! 不说空有爵位的武敏郡王不敢随意带走高静娟,就是那梁家…… 提到梁家,不得不说梁家的耳目不少,高静娟前脚到了佛堂,后脚就派人穿消息——本着梁家友好的关系以及感情基础,梁家还是愿意迎娶高家女的。至于人选,自然默认成了同样是长房嫡女的高静娥。 虽然高静娥父母双亡,命相八字上不够好,但现在情况特殊,娶她已经是各方面都不错的选择了。唯一的阻碍是,高静娥的生母在三年前就为女儿订了亲事。 …… 今夜无月,只有一阵阵的冷风瑟瑟的吹。 茂萱堂内,翁氏不忍看丈夫高祈瑞脸上的青肿,撇开泛红的眼眶,亲手递上浸了热水的手帕,“擦擦吧。三叔家的人也太粗鲁蛮横了,出手这么重……” 高祈瑞无奈摇头,“禄子比以前的脾气好多了异世保姆。他是咱们娟娟出气,也怪我这个父亲,没有保护好女儿,让她受了大罪。” 翁氏的眼泪再一次忍不住,“怪不得夫君。都是妾身的错,如今想来也许是咱们福薄,配不上人家宰相门第。”——本就是因上京城的梁家子弟得罪了武敏郡王惹出来的祸事! “梁家今日来提及婚事,妾身觉得大大不妥。小娥是弟妹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交给妾身的,她已有婚约在身,碍于三年守孝不能成婚。岂能让她背弃亲生父母立下的婚约?再者,谁也说不准娟儿的事情会不会重演。若有个好歹,叫妾身百年后怎么见弟妹!” 看得出来,翁氏和静娥的母亲处得极好,也难怪对静娥视如己出了。 只是,将心比心,翁氏以慈母之心对待高静娥,高静娥也以女儿之心对待翁氏。入夜不久,她便站在茂萱堂外。 谁也不知道高静娥是经历了怎样一番心里斗争,才踩着一步步的眼泪过来。那一刻,她已经决定牺牲自己—— 为了至亲的亲人牺牲,这不是她应该的吗?伯父伯母自从亲生父母离世后,对她是如何温和慈爱,点点滴滴回忆在心头。她闭上眼,掩去了最后一抹不甘。 一切都是为了高家。 翁氏听到大丫鬟禀告,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出来,见高静娥站在庭院前,瘦弱的身子弱不胜衣,亲自扶起了静娥,眼中泪花滚滚,未语先流, “好孩子,大伯母知道你的心。可是你真真不必。徐家是好人家,你母亲千挑万选才选中了徐家,公婆通情达理,徐家子聪慧上进。若你替了你娟儿……便是娟儿心里也过意不去。你娘泉下有知,必然也会伤心的。” “不,大伯母。”高静娥泪流满面,“母亲临终之前交代,跟徐家的婚约是她左右衡量的,但是,谁也无法预测未来,若是发生变故,母亲嘱咐静娥不可固执己见,一切听从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安排。” “什么,你娘说过这话?” “母亲临终前让静娥把大伯父当成父亲,大伯母当成母亲。母亲说,她离世后就只有大伯父和大伯母会为静娥盘算了,静娥愿意为大伯父大伯母分担。” 翁氏听得一愣,再见高静娥不停点头,眼眶的泪珠儿扑扑落下,也不由得感动了,“好孩子!” 抱着静娥瘦弱的肩膀,翁氏强忍着泪意,“你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梁家不是好去处……那梁二少更非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好孩子,大伯母不能害了你!” 那梁汝真所作所为,就高家少数几个知道。公布出来,就等于跟梁家彻底撕破脸了,而彼方真没有几个证人——高静媛几个,都是未成年啊!说出的话有几个会信呢? “可是静娥听说梁家似乎打算再下聘礼。”适龄的高家女孩,只有她一个了。“大伯母,梁家是靠山是宰相,要是得罪他们……那怎么办!” 翁氏咬一咬牙,“我一个女儿白白折在里头,还想怎样!总归是高家没福气,做不得他梁家的姻亲。明日就让人回了信,绝了这个念头。” 高静娥见翁氏拿定主意,心里有些喜悦的——因她早就认定自己终身是要嫁到生母定下的徐家,半途改变决定,对她而言也是莫大勇气。 只是——若能被人猜到,也就没有“意外”了。 次日清早,梁家先遣人送来拜帖,梁家大夫人和梁汝真一起登门拜访。 梁汝真他也来了,他要敢什么? 翁氏如临大敌,勉强维持表面的理智。 第八十三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经过一个月的修养,梁汝真恢复了“浊世佳公子”的面貌,只见他身着墨蓝色浅青万字纹绣样的直襟长袍,腰间一枚碧玉佩,举止优雅、谈吐不俗。就是面色有些苍白。 不过想想场合,他虚弱和无力的态度反而更让人感觉贴心和同情——假使高静娟的嫁妆箱子里只装了些死物件,没人现场经历那些的话。 翁氏强逼自己镇静,高家的处境已是不好,她这个宗妇更要警惕自控,不然外界该怎么看待高家! 原以为梁大夫人和梁汝真此来,是为了看一看静娥——直接推了就是,毕竟有“婚约”在前。又是静娥的亲生母亲所定下的婚事,翁氏完全有立场回绝。哪里想得到,梁汝真行过礼后,神情凄楚提出一个要求。 也不能说要求,而是现今之计,对高家,对高静娟最好的交代。 纳妾!纳高静娟为妾!正正经经写文书的贵妾! 高静娟青春妙龄、风华正茂,难道要她一辈子呆在佛堂里度过余生!也太可怜!做妾虽然不太光彩,但嫁到梁家,前头的不光彩过往要不了两三年就烟消云散了。 梁大夫人对此也是乐见其成,“不是我自夸二郎心善。实在是他这孩子有担当。娟姐虽然没有跟他拜过天地,可毕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肯舍弃,只说‘世人都看不起她,唯独我不能,我是她的夫,亲自从岳父岳母哪里迎亲出来,便是我的人了’。所以身子才好,就催着我来。他怕您不答应,也知道娟姐儿是您的掌上明珠,来时惴惴的。说情愿写纳妾文书,并立下誓言,此生必然善待静娟。” 话刚说完,又想到什么,笑了笑,“要是姐妹共事一夫,不论外面怎样,关上门不分大小的。亲家母您也可以放心了。” 翁氏听到这,眉梢动了动。 她的女儿,她含辛茹苦养了十六年的宝贝女儿……至今想起静娟来。心口还丝丝的抽痛!作为母亲,谁能接受亲生女落发出家,一辈子呆在佛堂里!但凡有一丝机会能解救女儿。她也不会犹豫! 一面是良心纠结,一面又是亲生女儿的幸福,翁氏不由得踌躇起来。怎么抉择呢!偏偏这时,梁汝真仿佛真情流露,一下跪在翁氏面前。眼泪说掉就掉, “岳母大人……” “啊,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翁氏吓了一跳,连忙避开一宠贪欢最新章节。而梁大夫人则叹口气,“妹子,我托大叫你一声妹子。你就听听孩子的心声吧!” “说是无妨,但请起来说。” “一月之前跪拜过——也不违礼。现在他愿意跪着,就让他跪着说话吧。” 翁氏惊疑不定的坐下来。见梁汝真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男人哭泣起来是什么样子?除了襁褓之中的婴孩肆意哭泣,一般会给人懦弱、无用的感觉吧!可惜,梁汝真哭起来,只能用一个字形容:美。 不是梨花带雨,胜似雨打梨花。 他的面容本就苍白如雪。五官继承了梁大夫人,眉是眉、眼是眼。分开来看说不出有什么特色,但聚在一处,怎么看都好看。尤其是从下往下,角度真是绝了。看着梁汝真泛红的眼眶,翁氏的心一下子被打动了——她开始相信梁汝真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果然,下面梁汝真的哭诉,简直可以搬回一座小金人——如果高静媛在场的话,内心一定会高度赞赏评价。 “岳母,都是我的错!静娟被人掳走,是我这个做夫君的没用,我保护不了她,才让她受了奇耻大辱。您不知道,当她被歹人带走时,我的心……简直和碎了一样,恨不能冲上去救下静娟。” “她是我的妻啊,本来是要跟我生同衾死同椁的人。我却眼睁睁看着她……这些日子,我饱受良心的折磨。是我害了她!都是我的错!” “不怕您笑话,我早就跟母亲说过,如果静娟不幸亡故,我也会迎娶她的牌位进家门。她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不能让她坐在花轿里离开高家,却进不了梁家大门! 可她活着,她还活着!您无法想象当时我有多么高兴——一定是上天可怜我,才给了我弥补错误的机会。” 梁汝真说到这里,苍白虚弱的脸色一扫而空,变为兴奋激动,鼻尖甚至冒出了汗珠儿,膝行两步,眼神充满了诚恳、祈求,像是祈求神佛的虔诚信徒,那么诚挚毫无保留—— “请您把静娟交给我吧。我梁汝真愿意对天立誓,会待她如珠如宝,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半个时辰后,梁家母子心满意得的从高家出来,坐上朱轮盖璎马车。“二郎啊,你得有心理准备。翁氏虽然被说服了,可只是女流之辈。高家做主的不是她。” “娘,你放心。”梁汝真淡然的笑着,掩去眼底的湿痕。“我可是诚心求婚,为了静娟的终身,他们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话说得诚恳,只是嘴角一勾,显示他的心意没有表现得那么“纯粹”。 …… “不行,绝对不行。你吃了什么**药?昨日还坚决反对把小娥嫁到梁家,今日就变卦了。” “夫君,此一时彼一时。要是梁家真的肯善待咱们娟儿……” “那就能出卖小娥了吗?”高祈瑞压着怒气。 “如何能说成‘出卖’呢?小娥本来就和娟儿好得和一个人似的,要是能长久在一处做姐妹,不也挺好的?昨日小娥也说了,她母亲临终留下话……” “夫人,你怎么不明白?正是因为小娥亲娘留下那些话,才更不能!否则,百年后我怎么去见弟弟,你怎么去见小娥的娘?孩子那么信任我们,我们做长辈的怎么能只顾自己打算,而不管孩子的想法!” 翁氏见说不通丈夫,气的眼泪又一次掉下,“我怎么只顾自己打算了!梁家是丞相本家,族里为官做宰的不少,不比徐家强上百倍?难道把静娟的正妻之位让了她,还嫌不够?我求得不多,只让她善待娟儿——但凡她念及姐妹情分,也该主动对静娟好才对倾世红颜落最新章节。静娟也不可能跟她争什么!” 高祈瑞无奈的摇摇头,任说什么,就是不同意。 堪称模范的夫妻两个还不曾有过这么大的分歧,当晚,两人分房睡了。而关于“要不要让高静娥替姐出嫁”的消息,偷偷传递到高静娥耳朵中,她睁眼看了一夜的窗棱,清晨时候再一次下了决心。 只是为了掩盖明显的黑眼圈,补了很久的妆。而高静娴恰好到了,满怀忧心的让丫鬟避开,开口求道, “二姐,能不能答应妹妹一件事。我知道只有二姐在爹娘面前能说上话了,若是我……爹娘都会当成孩子话。” “什么事?” “求二姐在爹娘面前求情,不要让大姐给梁某人做妾!” 高静娥沉默了一会儿,“虽不光彩,可对大姐来说,这是一条生路。你是大姐的同胞妹妹,难得舍得她一直在佛堂里受苦?” “到了梁家才是受苦。二姐,我……”高静娴心思纯粹干净,但也敏感的发现高静娥对她动了疑心,落寞的垂下头,“我知道大姐,她不会答应的。就算梁某人八抬大轿再一次迎亲,她也不会答应的。” 简单的话,说服不了高静娥。因为为了高静娟考虑,已经失去了清白名誉,要么在佛堂里受苦,要么在梁家做妾——前者生活条件太差,后者至少能保证衣食无忧。所以,怎么看都是后者更实在一些。 高静娴失望的离开后,思来想去,忽然想到静媛可爱又坏坏的笑容。急忙让人马车,她想去三房看看堂妹。 与此同时,高二太爷和并不和睦的弟弟高三太爷,沉默的在三房分东西对坐。高二太爷紧紧抿着唇,而高三太爷抽了一袋又一袋的旱烟。 “你说还是我说?” “我不管那个,总之老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行,你的儿你管。我的儿,我管!” 达成一致后,两位老人一起等待各自的儿子过来。 没多久,高祈恩、祈禄、祈福,祈全等人都来了。高家人都长得高高大大,尤其是男子,几个成年人都在屋内,一下子就显得十分拥挤。李老太、沈氏等人,都会意的离远一点,只有蒋氏很想知道说什么,被李老太一个白眼,夹住尾巴,不得不按捺下过于旺盛的好奇心。 屋内,高二太爷的开头还算毕竟平静, “听说,你们几个有意催着长房那边的联络上京城。呵呵,是不是厌倦姓高做高家的人,打算换个姓氏……顺便,也把你们老子给抛到脑后?” “爹,孩儿不敢!” 高祈恩第一个跪下后,祈禄、祈福、祈全也没办法,都跪下了。落在最后的高祈全还一头雾水,“这是怎么话说的?二伯发这么大火作甚!” 他能力普通,智商更一般,所以几个兄弟暗地里有默契,却是没有一个人通知他。要不是今日高二太爷和高三太爷聚在一块表态了,他还被瞒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敢?我看你们几个胆儿比什么都肥,我跟老三还没死呢,你们就敢越过我们‘当家作主’了,你们眼里还有谁!” ps: 已经累到无法言语。。 第八十四章 关于梁渣身败名裂会议的内容纪要 高二太爷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显然气得不轻。他对长子寄予厚望,人前人后都留一份脸面,不想对待高祈德那样想骂就骂。所以,一句“你们眼里还有谁”,算得上从来没有过的重话了。 高祈恩脸上发烧,“父亲,请听儿一言……” “不用多说了。其实你想什么,有什么难猜?区区一个高家无权无势的,自然满足不了你。你在外当官自觉出类拔萃的,可一山还有一山高,看多了那些权势人家难免生出别样心肠。想着,若有个显贵贵人助你,怎么会一连六年做那江於县令?才华不比人低,志气也强过人,怎么就不能一跃龙门?高家是耕读的泥腿子出身,容不住你了!你满身打滚,恨不能洗掉这身泥泞翻身做你金尊玉贵的世家子去!” “爹!” 高祈恩震惊的一抬头,却望见亲生父亲眼中满是失望和急怒……甚至还掩饰不住的心酸。 “呵呵,你们自觉跟梁家顶上,是大好机会——跟那污糟的家族联系求助?反正他们的心思不是一二年了,若干年前就‘巴望’着你们认祖归宗呢仙山最新章节。遇到这个巧宗儿,正好大展身手,试一试八大世家的底蕴有多深厚,让你们扬眉吐气了!好算盘,禄子啊,你小时候就会打算盘,打得比谁都精……” “咳,那是我的崽,回头弟弟自己教训。” 高二太爷噎住了,瞪了一眼弟弟,可他奈何不了高勿为,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只能回头继续教训几个晚辈,“你们都聪明。聪明懂得利用一切能利用上的。可是啊,算得了天、算得了地,这世上唯一算不透的就是人心!你们当本家会乐颠颠的伸手帮你们摆平?错,大错特错,告诉你们,本家不但不会出手,还会等你们跟梁家撞得头破血流,输的裤子都没了,才会施舍的给你们一点基本的救命粮。” “八大世家?哈哈,你们几个从出生就不没在那个环境里。以为八大世家是多么荣耀的家族?狗屎!” 一句“狗屎”,近乎颠覆高二太爷有些清高倨傲但不太合宜的老头形象,他像一个普通乡下老头用自己所知的脏话来辱骂本家——那个最初的最初给他血脉的姓氏。 “善?我告诉你们。世家里压根没有善良恶毒的分别,只看你们有用无用。有用的话,连房里的猫儿狗儿都是尊贵的,吃的穿的比人都强;无用的人,就连你们大伯父那样才高八斗的。照样说舍就舍!我问问你们几个,你们从一出生就在平洲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不是长得比人都美,还是有过人的才能?就你们这样的,拉到人家门房,人家都不带正眼看上一眼。” “可是。本家的确三番四次派人过来……血脉总不是假的吧。” 高祈禄小声的辩解。 高三太爷立刻伸出烟杆子,敲得他满头灰,“小崽子你顶什么嘴!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老老实实听你二伯的训!” 骂完了。从旱烟袋换了新的烟丝,继续吧嗒吧嗒的抽。 高二太爷瞪了一眼弟弟,无可奈何,继续, “血脉是真。可近能近过你们大伯?你们大伯就是看透人心太虚,才留在平洲乡下。甘愿更名改姓。你们没活在那个环境里,不知道……世家图有个表面光辉,内里有多肮脏污秽! 就算姓了那个姓,郁郁不得志的太多了,被名为‘兄弟’的人明争暗害扯后腿,连奴才都敢蹬鼻子上脸,指桑骂槐的奚落。禄子,你小时聪明,可读书不如算账快,在外面跑生意看多了白眼吧?可你好歹还有三两个朋友,极难时有人肯帮。你试过求救无门,抱着生病的弟弟跪在雨夜里哭到晕倒吗?你试过饿着三天肚皮,因为你的钱被下面的奴才‘借’走了?” 说到晕倒,高三太爷的手稍微动了下,仍旧保持姿势不变。 “市井中还能有几个真性情的,世家中?绝无!没有好处的事,他们是不会做的,那算盘打得比你们还精!告诉我,回到本家要你们做奴隶,忍受一辈子的白眼打压,你们是不是还坚持回去认他妈的宗族!” 高祈禄一头冷汗,跟高祈恩对视了一眼,不确定的说, “不……太可能吧。也许……误会,本家的人看起来挺希望我们回去的。” 高二太爷见经过自己一番深刻刨析,寄予厚望的长子还不醒悟,恐怕是浸泡在权势的泥潭里彻底堕落了,失望得无以复加。他的心也灰了,摆摆手, “是,希望你们回去。等你们回去提醒上京城五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本家曾经在洪水来临时抛弃了子孙?你们几个有什么才干值得他们把脸面放地上让人踩?更别提……呵呵,还要增加一个丞相的仇家!你们一个个,脸面大啊!长房是嫡脉都不乐意回去,你们几个都是偏支庶房的,脸面大得不像话!” 最后一句是重点,高祈禄脑筋一向转的快,换位思考,不由得疑虑重重的看了一眼高祈恩巾帼娇。他现在也觉得本家的“殷切”更像是一种试探,不然向天下人宣布他们就是本家的分支,难道他们还会对人否认原来的姓氏吗? 可见,本家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渴望远方在外的孩子认祖归宗”。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本家从来没断了联系,似有若无的…… …… 同样的问题也在高静媛的脑海中。她皱着可爱的眉头,深深思索起来,几乎遗忘了身边的仨小孩,充当了“复读机”的淘气弟弟高小宝,强横娇蛮不爱讲理的堂姐一枚,另外还有安静温柔的高静娴。 四个小孩,最大的高静娴只有七岁,最小的高小宝也年满六岁了,团团坐在一块儿,静静等待高静媛出声。 不远处。从长房跟来的丫鬟秋华试图靠近——她实在看不自在自家的小姐居然坐在草垛上!可高静娴是为了“讨计”而来,第一次拿出小姐的“款儿”,发了脾气。没办法,秋华和一干丫鬟只能眼巴巴在外面守着。 过了好一会儿,高静媛吐出一口气,点着高小宝的鼻子,“好了,记住了,以后你跟我转述的话,不要告诉别人。除非我当面答应你可以说了!记住了?” “记住啦。我的耳朵这么灵,听一次就记住了,你不用重复两遍的。”高小宝不满的嘟囔。 要是以前。高静媛肯定做点什么加深小堂弟的“记忆”。可……一月之前她在平家坳的山区树林里过夜,对着满天星辰难过没有人试图救她的时候,原来这个调皮捣蛋讨人厌的高小宝,他训练阿黑和阿黄,试图用狗鼻子闻线索搜她的。 因为。他以前看过她做过类似的小游戏,拿沾了某人气味的东西,让两条土狗找——这是高静媛无聊时候打发时间的,结果让高小宝看了去。 搜索行动不成功,土狗就是土狗,变不成猎犬。但这份情,高静媛领了。这才有四小君子会面,商讨对策的一幕。 “咳!会议之前。首先声明一点,这是我们几人私下的秘密,谁也不许透露!谁说了,大家就把她的糗事宣扬得人人都知道。” 四小君子除了高静媛外,齐齐点头。表示再不跟人说去的。 “好,德祐十八年第一次会议。正式开始!主持人高静媛,记录人高小宝。会议提交人,高静娴,见证人,高静娇。会议主要内容:如何改变大伯母的想法,不让大姐高静娟嫁到梁家。” 几个小孩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大姐的处境艰难,但到底艰难到什么地步还不清楚。高小宝气乎乎的,“大伯母干嘛非得让大姐做妾,我听我娘说,做妾是下等人的。” 高静娇那张利嘴,指望她骂人行,建议么,几乎无用——“我们不是跟大伯母说了梁坏人的坏话吗?再去说。他那么坏,坏透了!” 高静娴无奈摇头,“当时我们都在箱子里,没有亲眼所见。我娘不相信我们说的话,她觉得我们还是小孩子,也许听差了。” “那让大姐说啊!” 高静娴忧郁的擦了擦眼睛,“大姐一个字也不肯说。” “大姐怎么那么笨!赶快去找她,让她说出真相,大伯母就不会把她嫁到梁家做妾了……” 高静媛翻了两个白眼,是她傻了,指望几个小孩想出正常的“对策”?干脆用权威制止了胡闹, “行了,大姐现在只想安静,别去吵她。我有个主意,大伯母是见过了梁渣渣才改变想法,那让大伯母知道他的真面目不就行了。娇娇……等下,这件事还是小宝去做,比较不留痕迹重生美好生活最新章节。小宝,你明日在守诺守智两个哥哥身边撺掇去看梁家,他们不肯,你就说去看大姐出嫁之前铺的家具嫁妆,要是拿回来送到佛堂,说不定大姐的日子能好过些……”一句一句的教会了,又让高静娴领着高静娇回家,晚上在二姐面前说两句话, “梁姐夫到底喜欢谁?喜欢大姐,却娶了二姐。喜欢二姐,又让大姐做贵妾,还发了誓。难道他两个都喜欢?那他家里姐姐妹妹多不多?” 多余的不用说,就凭高静娥那聪慧的脑袋瓜,不会想不通嫁到梁家之后的生活。也只有高静娇这种“娇蛮任性”“心机浅薄”的人说出来,才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两个招数,一是靠高静娥本身的反抗,二是看高家守诺守智,对高静娟这个大姐有多少感情和良心了。后者应该会作用——少年人的冲动热血,不可小量。当然,高静媛想得更深远,梁汝真在做了那种事之后,还恶心的上门求婚,没有下限的让高静娟做妾,这几乎是她穿越以来遇到的最愤慨的事情。 她愤怒,不是因为她对高静娟有多么深厚的感情,而是因为无论什么时代,这种渣男都该猛烈无情的用铁刷沾着刷锅水,刷掉那层厚脸皮,才配得上寡廉少耻的真面孔么! 所以,她脑子转得极快,很快想到一个让梁汝真身败名裂的办法!这个办法,好是好,缺乏先头资金,后期又可能会伤害到高家和高静娟的名誉。 但,高家的名誉已经有损,而高静娟的处境估计也不可能更坏。 至于她,已经有下家了,就不考虑婚嫁问题了。 “娇娇,我们先去见见一手。” “啊,见他干什么!” “要银子啊!没有银子,我们怎么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先头资金,就从刘亦守这里打开吧! 未婚夫是什么东东?取款机和饭票的别称么! 高静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羞耻的,理所应当的从刘亦守哪里搜刮了五十两银子,末了还不满的说,“还要还要,至少再加一倍。” 可怜刘亦守,自从被未婚妻暴力扇了两耳光后,仿佛开窍般知道两个人的地位差距——实际上是狠辣程度。他不敢招惹了,只要不是太过线,高静媛的各种要求,基本上他能忍就忍了。高静媛托人送信,他连面也不敢露,就派小厮胖丁来。 五十两,也罢,做坏事得有个周全准备,高静媛再一次发现身边无人的苦恼。枉费她有大好的害人点子,却找不到人帮忙实施啊! 高家人……千万不行!事后对高家名誉上的伤害是肯定的,看着现在高家大人们还犹犹豫豫,迟迟不肯跟梁家翻脸,要是知道她的作为,肯定计划得不到实施就腰斩了! 刘家人,也不成!刘家知道了,不就等于高家人知道? 高静媛在转悠了一圈后,把目光投向了傅胤之……身后的阿蒙。阿蒙抵抗不了“卖萌**”,很快答应她带她去人多的镇子上玩。 “可怜的元元,这段时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你受了委屈,还被你爹娘关了几天。他们怎么不知道心疼你?到了镇子上你喜欢什么,只管买,阿蒙这里有钱!” 看着又傻又笨的蒙牛,高静媛笑得极甜。不忘叮嘱,“别告诉其他人我跟你出来哦!不然爹爹知道了,又要罚!” 阿蒙连忙说,“不说不说。” 至于来之前就跟傅胤之说的呢……当然不算了。 第八十五章 扯破脸就要这样扯 德佑十九年的新年,整个高家在一片迷惘无奈伤痛愤慨中度过。高老太如同每个新春必备了十几大碗肉菜,可惜,除了几个小孩,大都是食不知味,半点喜庆的意思都没有。 除夕过后,很快到了初三。出嫁的女儿都回来了,高美美、高香香、高慧慧都是高老太的亲闺女,这一日带着各自的儿女回来看亲。大人们围聚一堂不说了,只说小孩子们。 高静媛除了十多个堂兄堂姐外,又多几个表兄弟姐妹。这个“表”,比刘亦守那边隔了一层的又不同,换在现代,独生子女能有几个亲姑姑亲姨妈的表亲,就算十分亲近的了。而高老太……都是她闺女亲生的孩子,一年到头看不到几回,怎么不疼?一个个轮流亲完了,又塞了大大的红包,才放手,让小孩子们出去玩。临走之前,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围兜糖啊蜜饯之类的零食。 也不怕蛀牙!高静媛对比一下自己手头可怜的麦芽糖,心里嘀咕。她现在收入锐减,为了做坏事,连贿赂小宝的糖都没有了! 当然,面上对几个很少见面的表亲态度不错。她喜欢三姑姑家的两个表妹,云辛夷和云连翘,年龄相近,长相也都是粉粉嫩嫩可爱型。最讨厌大姑姑家的表哥赵捷、表姐赵敏。前者一副鼻孔长在头顶上的模样,后者……喵他个咪的,长得仅算得上清秀而已,你也好意思叫赵敏!知不知道人家赵敏是正牌郡主! 三个姑姑中,就属大姑姑嫁得最好,乃是邻居安阳县二把手主簿赵家与校花同居:高手风流最新章节。后来才晓得缘故——那一年,她爹地高祈恩金榜题名。于是提前收到消息的赵家就立刻下聘了。 等到高祈恩没有像其他两榜进士那样有个光辉的前程,而是奔赴偏远的江於做县令时,赵家难免有点后悔。只是高美美肚皮争气。成婚不久就怀胎了,十个月一举得男,次年又生了女儿,这下儿女双全、凑成个好字,赵家还有什么可说的? 至于下面的高香香、高慧慧,没有姐姐的好运气,一个是嫁到云阳县的大商户开绸缎庄的洛家,一个是嫁到开医药铺子的云家。夫家没有功名,就是家境殷实,没有饥饿的担忧罢了。 几个表兄妹中。也就赵捷赵敏骄傲难处,其余洛百川、洛莺歌、云连翘云辛夷都是极好的。 没过两个时辰,三房的小姑姑高翠翠也带着她的宝贝儿子周官哥来了。高静媛这才晓得,原来大姑姑的孩子还算是好的,人家除了骄傲不爱搭理人外,没其他缺点。而官哥呢,简直是一人形怪兽。又凶残又可恨,顺着他不发火还成,一旦有口角了,鼻涕与眼泪齐飞,打滚和践踏破坏同时进行,过境后一片狼藉。他一个人。抵得上所有小孩的战斗力。 仅相处半个时辰,高静媛就把官哥列为一生拒绝往来户的头榜头名!见到他就败坏情绪! 当然,这是她穿越来过的第一个新年。老天似乎觉得愧疚,打了一棍子很快给了一个枣儿——长房大姑姑高雪雪和丈夫刘涛涛来二房看望长辈了。 因为不是直系长辈,从前都是等二房三房的人去了长房,刘涛涛才依礼相见的,今年怎么改了?大家伙的眼睛都看向高静媛。看得她莫名其妙。 半天才反应过来,呵呵。原来都以为是看她的!等她成了刘亦守的老婆,那二房和刘家就是正儿八经的亲家了,亲家之间当然要相互走动。高静媛衡量了一下现实关系,再审视一下三个姑姑的婚姻生活,深深觉得,与其说选择什么丈夫,不如说选择一个好的夫家。 高雪雪是她姑姑,很喜欢她;刘涛涛更不用说,当着高祈恩和房氏的面,一出手就是薄薄的……压岁银票。一张抵得上给高家所有小孩的压岁钱。 人家压根不掩饰对她的喜爱啊! 要是一直持续下去,高静媛觉得自己恐怕能接受刘亦守了。 不说高静媛利用这笔“名正言顺”的压岁钱,继续自己的报复计划(高老太和房氏不约而同的试图索要,被她威胁告诉高雪雪而作罢),另一边高守诚、守诺、守智几个,也取得了进展。 不要小看半大孩子的干劲,当他们感觉受到侮辱的时候,爆发的破坏力是惊人的。他们不知道怎么对付梁家,但梁家是庞然大物,不好惹,可梁汝真呢? 他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公子哥而已,身边一样跟着丫鬟小厮!就从不起眼的小人物查起。辗转托人寻了好长时间,都没头绪。还是高守诺离家出走那段时间,结识个落难的兄弟,他告诉守诺,自己的亲妹妹在梁家做婢女。之前还时不时找人送点东西出来,年后……就没消息了。他找上门去,人家说,他亲妹子勾搭二少爷被拒,打了一顿板子后又羞又气,一病死了。 “兄弟你知道我,已经攒了七八两银子,想过两年赎我妹妹出来。她也眼巴巴等着将来回家团圆,怎么可能不要脸去勾搭梁家二少!他不是要成亲了么,说不定是怕新娘子知道什么,才动了恶念……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活该他做绿乌龟、活王八,新娘子还没进门就被抢去!” 高守诺好不容易忍下,没告诉那位兄弟自己的真实姓名。之后顺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果然有所发现。很快找了个机会,把这事捅到翁氏耳中。 翁氏新年还见了梁汝真,觉得这孩子温厚、安静、踏实,虽然年轻会犯错,但知错能改啊走在轮回路上最新章节!也亏得事先在高静娥那头提醒了两句,使得高静娥十分怀疑梁汝真的人品,便在翁氏面前提点了几句, “丫鬟事小,但人命关天。而且事关名节,如果是旁人无中生有泼污水就罢了,倘若是真的……小娥不得不怀疑梁家将来会怎么对待大姐了。” 说得翁氏也起了疑惑。她通过自己娘家人查探,发现梁家在迎亲之前,先打发了一批丫头,都是十五六岁、长相中上。这个年龄段的丫鬟正是能干的时候,怎么好端端打发了? 翁氏有了不祥预兆。继续探查,果然印证了——八个!足足八个丫头都是通房!有两个甚至有过身孕,强迫堕胎病得半死不活。 细节问题还需要一件件对质么? 翁氏听闻后,心慌耳鸣,手脚发麻,伏在桌上半天动弹不了。好悬,好悬她就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送到地狱!早就知道梁汝真不是善人,怎么还是被轻易的欺骗了?难道梁汝真哭上一哭、跪上一跪,就抵消了他犯下的罪,抹去了高家二十几条人命! 她错了,错得太离谱啊! 对不起大女儿,还差点害了小娥的终身! “孩子,大伯母对不住你啊,竟然被那恶人说动了心思……” 高静娥也流着泪,“不怪大伯母,都是那恶人巧言令色,连立誓这种谎言都敢说出口,无法无天。” “老天,你睁开眼,怎么不劈死这作恶多端的恶人!” 翁氏至此,深恨梁家人,梁汝真更是让她恨不能噬其血肉的第一仇人。 娶高静娥?纳高静娟为妾?做梦都别想! 女眷不再往来后,高家和梁家的关系,彻底转为恶劣。置通过云阳县令官方的传达几次消息,再没有沟通。之后,有关高家女儿失贞的传言沸沸扬扬,说高静娟是如何如何被强人所夺,落在土匪堆里几天几夜,跟娼妓一样遭到十几个大汉侮辱……简直不堪入耳,下流至极。 高家的声誉一下子跌倒低谷。三房的人外出,都被人指指点点,害得蒋氏都不敢带着两个女儿出门。高家的上空笼罩着乌云,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阴沉沉的。 唯有高静媛,旁人都当她是小孩,却不知她通过阿蒙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呢。梁家比她想象的还无耻,利用女人无法辩解的贞洁做文章,好,那就不要怪她“以毒攻毒”! 年后不久,伴随着高家失贞女的传言,有关梁家迎亲路上发生的故事集锦,也在各大酒楼、集市、码头、车马脚店等地流传开来。 一个女人的贞洁,再怎么变换花样也就那么多内容,听多了就厌烦了。可有关贵公子是如何跪在地上摇尾乞怜,被人一泡尿撒在脸上……多么具有新奇趣味性!两者合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是一出最好的戏啊,具备了所有走红的要素。 梁家,彻底红了。梁汝真更是红到发紫。 况且高静媛让人放出的流言有七八分是真实,连抢夺人、妻的贼人高姓大名也暗示了——整个云阳不怕梁家的,就是某某才封不久的郡王了。 梁家不是用小道消息扩散吗?高静媛在现代社会生活过二十八年,比谁都懂得利用舆论。她编了几种不同的话本,让人演双簧和小品,试想一下,酒楼、集市、码头、车马脚店都是人群最多的地方,出现个供大家取乐的,谁不过来看看?而一传十、十传百,梁汝真受辱的事情堪比光速,传播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扯脸就要这么扯! 扯到你的面皮连针都缝不上! 第八十六章 斗争无障碍升级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高静媛做事一向谨慎晓得“匿名”,不让人指名道姓。可是前一阵子有关高静娟的流言满天飞,大家稍微一打听就知道迎亲路上被夺走新娘子的……是梁家的梁二少。 云阳县最繁华的一座带着小花园的宅院,梁家大夫人一碗茶砸得细碎——任是谁知道自己的儿子遭到如此“陷害”,不得气个倒仰?她拼命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着,那骂高家的话源源不绝,甚至当初那位做媒的梁家长辈也没幸免,恨不能天天扎小人诅咒。 似梁家这样有长辈在朝当官的256中文,比谁都在乎脸面。任由传言越演越烈,那梁汝真的前程彻底没了,而梁家也会蒙上洗刷不掉的耻辱。梁大夫人也是慈母心肠,为了维护儿子没有细思其中真相,认定是高家为了转移视线而故意泼污水。 “好啊,原本我还同情那个臭丫头,现在看来,根本不必!歹竹能出好笋,恐怕跟她不要脸的爹娘一路货色!也是,我真糊涂了,真是好人家的女儿,遇到这种祸事只怕一头碰死了,还活到今日被人糟蹋名声?” 梁大夫人越想越气,急忙派人去捉拿在酒楼、集市、码头、车马脚店表演她儿子受辱的说书先生并走街串巷的戏子杂耍。谁再敢败坏她儿子名誉,只管打!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本来大家就当个乐子,没几个当真霸蜀。可梁家派下人驱赶——等于间接的承认这留言有几分真实。 顿时,人群哄然了。宰相家奴七品官,那梁家出了个了不起的宰相,左右乡里都要敬上几分,平时宴请谁也不敢落下。若是真的,那梁汝真真的被人一泡尿……以后谁见到外表温文尔雅的梁二少。不得想一想他是怎么被人尿浇到脸上的? 等梁汝真知道后,派人阻止,已经晚了。原本只有几个说书先生并得到钱财的戏子杂耍演,这么一驱逐,群众更好奇了。背着梁家,纷纷赏钱让那些走街串巷的演。 群众的好奇心加好事者出众的想象力,以及各种演技荟萃,将几个短短的台词并人物活生生演绎出一折子戏来。要是路过的外地人没见过几大“名角”演绎的不同版本的,恐怕会非常遗憾。 ……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子了?都过了一个月,按理说应该消停了!梁汝真痛苦的抱着头。把自己锁在家里不出去。天,他还有什么面孔见人?妻子就在迎亲路上被人夺走,已经足够外人鄙薄个一生一世。现在又让人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他曾经被人那般羞辱…… 哪怕是个贱民,也敢偷偷嘲笑他了! 不对! 当时在场的人他不是都控制起来了?谁会把消息流传到外面?梁汝真的怒火找到发泄渠道,立刻派人详查。查到的结果——那天从高家跟来的陪嫁,要么被毒死了,要么灌了哑药装了麻袋运送到……天南海北?只有老天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而当时的梁家人。这一个月足够他们醒悟闭紧嘴巴有多么重要了。毕竟,他们的妻儿父母都在,先杀鸡儆猴,再有厚厚的赏银,谁会跟自己主子过不去? 一番排查,没找到什么疑点。 梁汝真如何能接受这个结果?他疑神疑鬼。连身边人都不敢相信了,贴身小厮太了解他,生怕一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就压低声线,“会不会是平家坳的老沈家?当时走的匆忙,虽给了些封口银子,就怕人多嘴杂,泄露出什么……” 一句话提醒了梁汝真。他英俊苍白的面孔扭曲得变了形。磨着牙恨恨咬着,“沈家……我跟你们势不两立!” 如果不是“先知”。恐怕没有人会知道事发当时,有几个小孩躲在嫁妆箱子里吧。 梁汝真既然已经认定是沈家害他——不管是有意无意,对他的伤害无法挽回,那沈家就该死!罪该万死! 沈家的铺子,挤兑倒闭;沈家的人,被人排挤,还有莫名其妙失踪,被打断腿又送回来的。如果只是这样,能忍就忍,梁汝真一人的怒火还不至于把沈家覆灭。 可惜小看了梁汝真的本事,他居然打听道沈家日前做了门买卖,涉嫌囤积居奇,牟取暴利,用他官家子的身份截胡!一下控制了沈家的命脉! 沈家老爷子亲自登门恳求放一马,可是梁汝真纯心报复,怎么肯听得进其他?疯狂大笑着,让沈家“付出应该的代价!出卖本公子,就得倾家荡产!” 沈家的几个儿子碰头一合计,梁家太可恨了,既然这样,干嘛帮他们做事?商量了一下,主动上云阳县衙报官:高家二十多名下仆,压根不是贼人暴打以至于内脏出血而死,是被梁汝真下毒毒死的!他们有人证物证! 人命关天,尽管是几个卖身的奴才,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二十几条人命,登时引得全县震动了。 至此,一桩小小的新娘被夺的风化案,彻底引发成无休无止的大案。案件的结果是无数人,包括推波助澜如傅胤之、高静媛也没有想到的纯情校医。 …… 云阳县令是个打酱油般的角色,就不提费心写他的名姓了。他是风吹两边倒,一发现有案件扩散的苗头,深知自己有几两重,梁家背后是宰相府,绝对得罪不得。而高家……高家的背后似乎有傅家公子?也是得罪不得。 此案的案情没什么复杂,关键是他一接状纸,发现围观群众几乎被县衙里外绕了三圈,总不能当着这么多双眼睛,昧着良心说梁汝真无罪吧?那他怎么在县衙立足?只好头眩晕犯病,然后借着请大夫看诊,拖了个三天,五天,十天,半个月……忽然接到上司调令,让他去其他县衙做官了。东西都懒得收拾,就当留给继任者的补偿吧,轻车简行,偷偷的溜走了,连惯例的“万民伞”“遗靴”都没要了。 县衙还有左贰官员,只是都没有升堂问案的资格。此案涉及人命,事关重大,经手的人巴不得躲远一点,谁敢靠近啊?于是此案一拖一拖,经过过往商人的口,传扬得整个平洲……连上京城都有耳闻。 且说吏部多了一个县令空缺,家里稍微有点条件的一打听,乖乖,涉及梁丞相和武敏郡王,哪个人愿意过去?那不是做父母官,是架在火上烤啊! 于是得到任命的人纷纷找借口推辞,云阳县迟迟没有正式的县官上任……拖延得越长,此案引发的关注就越大。 而梁家和高家的仇恨,已达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两家在各方面展开了斗争,商场上各自抢占势力。梁家吃亏在梁丞相是当朝重臣,不好直接用自家人名字,生意挂在其他人名下,比较隐蔽,再说耍弄阴谋诡计可以,做生意也有自己的门道,自是比不上高家根基雄厚,人才济济。身后还有姻亲翁氏的娘家,高雪雪的夫家刘家,以及刘家那十二位出嫁的姑奶、奶,十分给力,可谓一大臂助。 梁家两个月就在围追堵截中亏了近万银两。他们也发狠了,被一个小小的商户逼到丢人现眼地步,从没这么憋屈!动用了官府的力量——高家最出名的是什么?制茶的功夫是一绝。县太爷没有上任,无法动用官府的力量收茶税,但收买几个衙役,不准过往的商人购买高家连云山的茶叶,还是能够的。 此举可谓戳中了高家的软肋。三房上下一片仓皇,尤其是按捺不住心事的蒋氏,天天跟丈夫高祈全念叨,“完了,这下亏大了,棺材本都没了!” 德祐十九年是包下连云山的第二年,也是头一个春茶,关系一年光景的好坏。每年这个时候,茶商们来云阳安阳等地购茶,看品种,赏茶品茶才决定这一年的成交量。 错过了这次,损失大了,怎么也弥补不回来。 二房几乎没投入,所以较三房更安稳。刘氏好了伤疤忘了疼,居然在三房妯娌面前夸赞高二太爷“有眼光”。 “当初怎么都不同意我们当家的投钱,我还奇怪,怎么好事也不关照自己儿子的?现在才明白啊,原来老太爷怕出事呢!” 从刘氏口中说出的夸赞,跟贬低讽刺具有同样效果。三房的人听了,心里更反感了。疏远二房的同时,也对长房有了意见——高静娟可是长房的女儿,如今要连累所有高家的女儿! 眼看高家内部也要分裂内斗了,风尘仆仆的高守礼回来了。 长房长孙,果然不同凡响。外出历练了两三个月,整个人的气度都不同了。他回到高家坡,不急着拜见父母,先去看了高二太爷和高三太爷,同时请了一位老人出面谈判,当场使得梁家人答应,不敢在连云山的茶场上动心眼了。 那位老人便是曾经的公主府管事,准备退休的周老。人家在公主府当了将近五十年的差,子孙都分布在皇家各处,人脉之广无法想象。他到了梁家,一句威胁的话也不说,就笑呵呵的喝了一杯茶,末了夸赞高家采茶制茶的功夫一绝,便出来了。 第八十七章 让梁家臭大街 虽然周老只是一个奴才,可皇家的奴才,跟普通的奴才一样吗?他的子子孙孙分布在各个王公贵族府邸内,内宅外院,说不定哪一个就是在主子面前得宠的,要是不分青红皂白说上两句坏话……得对中枢的梁丞相造成多大的坏影响! 梁家人不敢打这个赌。 所以针对连云山茶园的围追堵截,第二天就消失了。三房的蒋氏拍手称快,不止一次对外面的人说,“公主府的茶园也敢乱动!”全然忘记了自己前几日着急上火的模样。 高梁两家的斗争从商场上扩散到其他方面。舆论方面,因为有的戏,梁家的声誉大受损害;而高静娟却是实实在在被侮辱的新娘子,高家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算是扯平。 至于高守礼的回乡,还带来一个特殊消息。年前,梁家的靠山梁丞相因为触怒皇帝,指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命其回家读书。 读书?一个做到宰相的人腹中不知藏了几万卷书,还需要皇帝特意下旨回家读书?这是什么?这是失宠的前兆啊!因平洲地处偏远,距离上京城有十几天的路程,所以这个消息被隐瞒至今。 可高守礼回来了。他不说,可跟来的下人还不会多嘴说上几句? 整个云阳县都知道了。 梁家就靠着梁丞相呢,擎天支柱不再能支撑了,有倒塌的痕迹,梁家哪里来的威风抖擞?跟高家的斗争渐渐落于下风。 …… “不对!梁丞相是国之栋梁,陛下圣光烛照,明察秋毫,怎么看不出来梁丞相是中枢内阁唯一可用的人才?”高祈恩百思不得其解。 他与高祈瑞、高祈丰、高祈禄也组成了上层“智囊团”,对比那几个不满八岁的萝卜头团高屋建瓴多了,正在商议对策。 高祈禄代表高家最广泛、最基本的利益——自打高二太爷说穿本家的性质。他对认祖归宗的想法就淡了,其实平洲云阳也没什么不好。高家是白手起家,也打下一片天地了。要是梁丞相彻底失宠,那梁家算个屁!现在的风波很快烟消云散,对高家大大有利。 “有用?恩子,你现在是为梁家说话,还是为咱们高家考虑啊?他梁丞相最好下大狱!省得狗屁梁家尽会兴风作浪。” “禄子你别乱说,恩子是高家人,怎么会帮着外人?你没听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不能了解敌人,只知道个一鳞半爪。怎么对敌?打倒梁家不是一时半刻的小事,你别太急了。” 高祈丰则代表高家小部分精英中精英的利益。他是长房三子,从小耳闻目染。做生意很有自己的理论和方针。可惜读书无所成就,打算把下一代培养成守礼那样的,往官场发展。 为了子孙后代能在官场上有个好的前途,高祈丰不介意诅咒梁丞相早死龙在边缘最新章节。 高祈恩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无人知晓。他的叹息是真真正正为了梁丞相本人——不做官,怎么知道做官难?尤其是做个好官,难上加难!这些年他虽远在江於县城,可每一期的朝廷邸报都是翻来覆去看上十几遍,把里面的内容咀嚼得透透彻彻。 如今中枢内阁有四位丞相,除了颇有建树的梁广仁。剩余那三位被称为“点头菩萨应声虫”。樊彦涛紧紧巴结内宫里的皇太后,周鹏程是八大世家中陆家推出来的傀儡,最后一个鲁成资历最低。凡是案宗交到他手里只会点头说好而已。 长此以往,朝政如何! 高祈恩自有读圣贤书,满腹的经纶不报效国家,难道还埋没乡野?如果选择一个内阁中枢的丞相投靠,施展他满身的抱负的话。梁广仁是不二人选。撇开高家梁家的恩怨不提,梁广仁个人的品德、为官的操守。以及执政的理念,无可挑剔。 偏偏高家梁家本来能成为共同分担荣辱的亲家,几个月不到,成了你死我活的仇家。而德祐皇帝突然发难,在朝堂上当众指责梁丞相,大大削弱梁广仁的颜面和威望,这些都让高祈恩措手不及、无可奈何。 “恩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高家和梁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中注定。梁汝真的为人……不评价了。梁家除了丞相本人,还有其他人稍微有些见识的么?” 有么?有么? 有的话怎么会演变成今天水火不容的局面? 高祈恩眉宇间锁着愁绪,看着四人中的老大高祈瑞,“大哥,这些先不谈了。娟娟侄女……” “哎,这也是她的命。” …… “命吗?我才不信命!” 与此同时,高家萝卜头会议团也在商谈。成员还增加了高静娥和高守礼。原因是,高静娥思念大姐,想偷偷去佛堂看望——动静哪里瞒得过四人组呢?高静娇拉着高静媛,外带高小宝,出其不意的出现,想甩也甩不掉。 而高守礼和长姐的感情极深,回来后怎么可能不去看望? 于是几人就凑成了队伍,一起往建在深山里的佛堂去。 一路上,高静娇都在叽叽喳喳,说的是迎亲路上那点事情。高守礼早就从旁人的嘴里听到了,此刻再听一遍,感触更深。没多久,连眼眶都红了。 “梁家欺人太甚!” “就是。那个梁渣渣,还想坐我们的姐夫,我呸!”高静娇跳起脚唾了一声。形象极不淑女,可高静娥听了,一点也不反感,甚至自己也想跳脚骂几句——弟弟妹妹面前,好不容易忍住了。 高静娇一旦说起来没完没了。她很快泄了底,包括高静媛怎么报复梁家都说了一遍。 “什么?那个在车马脚店演双簧,找戏子杂耍扮演梁渣渣的主意,是元元出的?”高静娥惊愕。 “是呀是呀,我们几个一起琢磨的戏词,元元把她的压岁钱都用掉了呢!要不,那群人怎么肯演啊?都是先给了钱才演的。后来梁坏人家里找人打他们,元元还付了药钱。” 高静娥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蹲下来,保持跟高静媛一样的高度,正眼看着小堂妹,泪水忽然涌出来,“好妹妹,姐姐果然没有看错你重生之遍地黄金全文阅读!”一把抱住高静媛,紧紧搂着。 高守礼也茫然了,他觉得高家梁家的事情是“大人”的事情,父母写信让他在朋友家过年,年后才可以回来,他便听从父母之意。心里想做什么,也得在地下行迂回之策,比如请来周老,解决三房的问题。从来不晓得有一种“胆大妄为”,能到了捅破天程度。 找人演戏败坏梁家的名声?阴!毒! 可是高静娥非常喜欢。 “好妹妹,告诉姐姐,你为什么想这么做?” 高静媛撅着嘴,“梁家这样对大姐,太可恶了。我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梁家是坏东西。要是我有钱,就天天让人在码头车马脚店演戏,演得人人耳熟能详,提到梁家就想起梁坏人,提到梁坏人就想起梁家。让他们臭臭臭……臭大街!十年八年后,梁家还是臭!” 这是要把梁家彻底订在耻辱柱上,不能翻身啊! 高静娥眼中绽放出无比的异彩,激动的拍了一下高静媛,差点把她肩膀卸掉,“好妹妹!我和大姐何德何能,有你这样的好妹妹!” 因为过于激动,眼泪扑扑的掉了几颗,可脸上的笑容却那么真实感动。 高守礼在后面喃喃自语,“有点过了……” 高静娥回头,眼神瞬时变冷,“阁下是谦谦君子,厌恶我们小女子难养,请离我们远些。现在我跟我的好妹妹要去看你被千夫所指、恶语中伤的亲姐姐了,拜托什么都不能做的你,不要阻拦。” 说完,牵着高静媛走了。 高小宝连斜瞟都懒得给一眼。而高静娴呢,委屈的看了一眼兄长,一句话不说也跟上。 被众叛亲离了! 高守礼心里充满了荒谬之感,他仍然不认同高静媛的做法,认为不是君子之道。但几个月的历练,让他比以往成熟了很多。 做法先不论,只说高静媛的出发点是为姐姐报仇——光凭这个,高守礼就不能有怨。他心里淡淡的想着,小元元连自家人起了罅隙都不能原谅,何况外姓人呢。 佛堂建造在深山里,艰苦之处不用多说。几间精舍在一片竹林之中,虽无华丽摆设,倒也清幽。一个老尼看到衣着不俗的高守礼等人,知晓是高静娟的弟妹,叹一口气,“她现在很不好,你们见了她千万别大声。” “多谢师太。” 高静娥赶忙将准备好的荷包送上,里面鼓鼓的。老尼随手接下,也不细掂量,让几人进去。 高静娟一身粗布衣裳,躺在竹椅上,身上盖了层棉被,看见弟弟妹妹,也无欢喜,也无伤悲,“你们来了?” 面容恍惚……竟好似精神出了问题! 高静娥的眼泪顿时掉下来,强忍着,坐在身边说了些家常话。 高守礼呢,直愣愣的根本不敢靠前。他不是嫌弃姐姐,而是不敢相信那个虚弱的,苍白的,瘦弱的女孩是自己明艳美丽的姐姐!那个语笑嫣然、端庄大方的姐姐那里去了?那个明眸善睐、光彩照人的姐姐那里去了?眼前的女孩陌生的让他心痛! 痛得指尖都在颤抖! 出了佛堂,他把自己的荷包摘下,塞给高静媛, “十年?不行!没有二十年、三十年,他梁家休想!” 第八十八章 抓妖孽 高守礼出了佛堂,眼前还晃着胞姐那暗淡无神的面容,心里压抑着巨大的痛楚无从发泄!梁汝真,你好,你真好!残存的理智告诉他,更应该憎恨武敏郡王,都是他的任性妄为,悲剧才会发生。 可高高在上的郡王太远了,终他一生都摸不到。而梁家的种种做法,简直把他的姐姐往死里折腾。这份深仇,足够刻骨铭心。 “梁家,我高守礼发誓,一定要你们付出代价!我姐姐今日尝受的一且,将来我必十倍加诸回去!” 少年在后山的密密树林中,对着苍天大吼。 躲在后面的高静媛,眨了眨显得无辜明亮的大眼睛,一只手抚摸半旧荷包上樱草花纹,心里嘀咕,原来自诩为谦谦君子的大堂兄也会发怒啊?看来人都有喜怒哀乐,读圣贤书的也没什么不同哇! 倒是很想看看,君子对待仇人用什么方法?大概比她不择手段光明一些?可光明的复仇……怎算复仇!报仇不就应该无所不用其极么?看着仇人一步步落入陷阱,里百般挣扎、解脱不得,最后绝望哀鸣而死,这才是报仇的意义所在啊! 高静媛还是没有把自己代入高家女儿的角色中。她为大姐高静娟所做的一切,是她乐意,是偶然的正义感作祟,绝非什么“姐妹情深”,她不稀罕别人的夸赞,也不畏惧旁人的诋毁。 此刻的高静媛还不清楚,她想超脱,想做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女性存在——问题是,这个时代承认么?不会,在外界,她的名字代号只是高家二房长女,嫁了人以后是“高某氏”。便是名字也不会正式的出现在户籍上。 如果她一直按照“独立、自我”的想法坚持下去,恐怕失去的不仅仅是父母的疼爱,甚至兄弟姐妹知道她的本性也会疏远。那么,别说奋发图强,就连稀里糊涂过一辈子也是奢侈。 命运的强大再一次发生重大影响。 德祐十九年二月,清明之前,连云山的茶园收获了一批质量极佳的茶叶。而云阳码头早就汇集了不少茶商,今天的茶叶品质越好,茶商们便是越高兴。大小的酒楼都被他们包下了,除了商谈商业方面。高、梁两家的事情也有耳闻。闲暇时候,不由得议论纷纷—— “看来梁丞相失势都传到这里了,要不小小的商户也敢跟丞相叫板?” “你说错了吧?那高家才是无辜的。好好的嫁女儿被人半路上夺去,名声上有亏不说,那梁家还处处针对?不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吗,结果比针眼还小!” “哪里的话!丞相门人七品官,跟和高家结亲就是看得起他们。要是高家明理识时务。再嫁过去一个女儿,不就四角齐全了?哪里就弄到沸沸扬扬地步!” “你说的话才无理召唤美女军团!定亲结亲又不是一家决定的,肯定是双方都愿意——话说回来,那梁二少说不定有什么缺陷?你们看了那出戏没有,我猜啊,肯定是高家人想的点子。若是真的,梁家可算是后继无人了!但不知,远在上京城的相爷看过没有?” “你可真够损的……谁敢拿这话问相爷……” 闲言碎语中。一个穿着墨蓝色万字不断的锦缎圆领袍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就跟其他茶商没有什么区别,跟着大伙笑了两声,借口方便便离开了酒楼。 “怎么样?派去的人怎么回话?” 这种中年男子操着半生不熟的土话,问千里迢迢跟来的小厮。 “呃……七管家。小的前几次去,高家的人态度很好。虽然没说什么时候,但小的几乎以为他们决定了!可是这两回……” “直说!” “是,小的听说是那边二老太爷发了火,扯出已故的老太爷遗志,不准再跟我们联系了!” “老不死的!”七管家大怒,看来这回又白跑一趟,累得半死不说,还害得他在七奶、奶面前折了面子。 “既然他们不识相,以后只当他们是‘姓高的’。梁家有什么动作,只袖手旁观罢!倒要看看,他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一群废物!乡巴佬!” 不用多说,这位中年男子就是八大世家中某人派出来的……他丝毫不知,高祈禄等人彻底熄了回归本家的念头,乃是因为认亲,好歹来个有分量的人物啊!来个管家算什么?可见心不真不诚,跟高二太爷所说一模一样。 七管家决定隔岸观火,但想到自己受辱,咽不下这口气,差事没办好,回去他免不了一顿责骂的。在这之前……能看到害他的人受到教训也是好的。 因此,他闷不声的给高家添了许多麻烦。 比如,连云山茶园出产的茶叶品质极好,就是名声不大。他以“茶商”身份横加挑剔,说了不少坏话,茶商们中犹豫不定的,便跟着他往其他茶园去了。使得高家三房额外花了两倍力气才推销完新茶。 再比如二月底,高家坡几户农家养的鸡鸭忽然间病恹恹的,他便让人传言是“伤了阴德,有阴魂作祟”,要不然好端端的婚事变卦! 凡此种种,虽然问题不大,可给高家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三月早春,龚明道长突然出现在高家坡的田间。他身着道袍,手中拿着罗盘,时而朝天瞅瞅,时而对地看看,嘴里还念念有词,十分惹眼。不少在劳作的朴实农人呵呵看着他笑。 有几个认识龚明——在高家太婆寿宴上得了祈福福袋香囊,问他,“道长,这是怎么了?” 龚明显出高深莫测模样,“有人说你们高家坡闹鬼,本道长悲天悯人,特地过来看看有什么秽物。”说罢,神神叨叨的嗅了嗅鼻子,“在那边!” 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上半身直直的,下半身只见两条小腿可劲儿的跑,一阵风的横跨田间,冲向一处冒着炊烟的房子。 其它人见状,也不劳作了,扛着锄头纷纷追上去看个热闹。 一直跑到高家二房,龚明的“附体”才解决,他累坏了似的大口喘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玉清在上,弟子只是路过,真遇到什么妖魔鬼怪,您一定要助弟子一臂之力啊!” 很多村里人听说后都赶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闹鬼?不会吧?” 这么大动静,高家二房的人不可能没察觉修神外传。高老太本要发怒,见到龚明眉头一皱,这个神经兮兮的道长仿佛帮过她儿子,才忍下了,“道长怎么到我家来了?是不是饿了肚皮,没关系,你是玉清道的道长,到了咱高家坡绝对不会让你饿着出门。还有你这身衣服,破破烂烂的,找几块布给你打个补丁。” 龚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忙双手合十行礼,“女檀越,贫道有礼了。”又对高老太身后的高祈恩行礼, “多日不见,高大官人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咦,您眉宇之间两道细微竖痕,恐怕短期内前程有碍……不过无需担忧。正如贫道曾经说过的,您的命宫远超常人,注定官场上大展宏图、位极人臣。” 高祈恩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那么,多谢道长吉言了。不知道长今日来,有何指教?” “呵呵。指教不敢当,只是近日来多有流言,称高家坡有阴魂作祟,扰乱一方乡土。贫道本着‘济世爱人’,才来此降魔伏妖。” 魔?妖?哪里来的什么妖魔啊! 高祈恩十分不快,他读圣贤书的才不会相信什么妖魔鬼怪。 正说着,龚明手里的罗盘忽然动了动——无数人的眼睛都看见了,真的是无人碰它,它自己动了!缓缓的漂浮在龚明道长的肩膀上,而龚明还无察觉,正与高祈恩说话! 天啊! 刚刚还觉得热闹、有趣的村里人登时睁大眼!原来道长不是骗吃骗喝的牛鼻子,而是有真材实料的! 这位“真材实料”的道长笑呵呵的,猛然发现罗盘有异,高兴的手舞足蹈,“玉清在上!”口里念念有词,说得什么咒语, “快去寻那妖孽!” 轮盘嗖的一声绕过围观看热闹人的头顶,引起极大惊讶的呼喝声,朝着二房后院飞去。 不一会儿,又飞回来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明白。罗盘是漂浮在一群小孩的头顶。这群小孩里包括:高静媛、高静娇、高静娴、高静妍,以及高小宝。 不会吧……所谓的妖孽,是这几个小孩吗? 龚明的眼珠完全翻白,整个人的气质大变,不再是有些邋遢的道人形象,真有点像“降妖除魔”的世外高人。 “你们几个小孩快点散开!” “散开散开!”围观的村里人也提着心,跟着叫。 高静娇几个迷惑不懂,看着飞过来的罗盘还觉得好玩,伸手想够它。罗盘嗖得飞高了。 唯有高静媛心里咯噔一声:遥控罗盘? 难道她穿越的不是普通的平行世界,而是仙魔世界? 高静妍走到父亲身边,那罗盘在她头顶上飞了两圈,又回去了。在高小宝的头顶上转了一圈,高静娴的头顶上转了半圈,高静娇则碰都没碰,直接停在高静媛的头顶上,不动了。 这时,龚明道长的脸上露出喜色,他很快掩饰,翻出黑眼珠,大叫一声,“妖孽,终于抓到你的原型了!” ps: 本文非仙侠~~牛鼻子道长这一手就当杂耍魔术~ 第八十九章 罗盘的奥秘 没有人知道,高静媛比所有人都震撼。她仰着小脸朝上看,大概成人双手大的罗盘底雕满了神秘的纹路,纹路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没有一点障碍——那么,电池装哪里呢? 来自现代的灵魂,不会看见“遥控飞机”“遥控汽车”而大呼小叫。要说高静媛第一吃惊的,不是被人指为“妖孽”了,而是在这个无比落后的时代,居然有人能使出这种手段来,用神奇称赞也不为过。 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畏惧,而是好奇的伸出双手,轻轻一碰,那罗盘就充满灵性的落在她的手上。掌心传来十分温暖的感觉,她看见罗盘表面同样刻上密密麻麻的纹路,多亏前世对杂学也有点研究,指针指针缓慢的运转,最后落到壬辰年甲辰月葵亥日。 龚明脸上的喜色几乎掩饰不住,身体激动的打着摆子,一颤一颤的,十分有规律,口中却说道,“妖……妖孽,你如何将罪孽之神寄生官宦人家?难道你有预知之能?看来你转世之前必是修为高超,玉清在上,请助弟子一臂之力!” 说罢,口中念念有词,手上装模作样做出十几个眼花缭乱的姿势,最后一伸手,罗盘动了一下。 不过高静媛根本没听牛鼻子道士说什么,她的全部精神都在研究罗盘上了。轻轻一握,罗盘便老老实实的呆在她手里,不理会龚明的召唤。 指针指向的“壬辰甲辰葵亥”,这是什么意思? 脑中飞速运转,辰是龙,壬辰甲辰,如果是按照天干地支纪年的话,壬辰年是龙年?对了,她死的那年。不正是龙年吗?后面的甲辰葵亥,是月日? 记忆仿佛快速倒退的通道,一下子穿越无尽的岁月,回到过去。那一天是一个平常的早晨,她像往常一样到楼下养父母家吃早餐,临走之前看了一眼挂在门前的日历。 那个小小的方格里,日期是什么? 如果是平常时间,未必能记忆得起来。可现在罗盘在手,高静媛仿佛拥有了超脱的能力,过往的记忆如同剪辑手中的电影画面。想快进就快进,想倒退就倒退,想定格在哪一幕。就定格在哪一幕! 朦朦胧胧的眼睛“看”见了养父母家里所有的摆设,鱼缸里吐泡泡的金鱼,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挂在墙上的旧画,甚至养父领口沾着的饭米粒。以及养母塞过来的围巾纹路…… 只道了一声别,她就永远的离开了他们……壬辰年甲辰月葵亥日,怎么能忘,就是她前世死亡的日期干爹养成系统!她猝然离开现代的世界,留下两个可怜的老人,就算有天价的保险金。也弥补不了两次痛失爱子的遗憾吧! 恍惚回到现实的时候,她看见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她。 她的手上,罗盘边缘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乳白色光芒如月光一样柔和并不耀眼,但上面又没安装了小灯泡之类的小机关,怎么会发光! 古代人的思维怎么能理解! 不好!她不会真的被当成妖孽之类的“鬼怪”了吧? 高静媛才开始惊慌,随着她思维的变化,罗盘上的光芒淡了。最后消失不见。 可这已经足够“证实”牛鼻子龚明道长说的话了。村里人有的已经有些恐慌了,指望神通广大的道长做点什么。但说实话。龚明是在场中最震惊的一个,他呆呆的,直直的盯着高静媛,嘴角不知觉流出口水。目光中充满快要爆炸的欢喜,仿佛自己捡到了五千万的彩票! ——如果有彩票的话。 玉清在上,他龚明半辈子霉运缠身,今天开始终于要转运了! 现场还有一个知晓内情的高祈恩也是不敢相信,他亲眼所见,再对比曾经听闻的……若不是一一对应得上,还一直当古人吹嘘作假! 可为什么是他的女儿呢?怎会呢? “妖孽……道长,你快收了她啊!我家小孙子发烧烧坏了脑子,是不是这个妖孽害的?” 最可怕的情形出现了,村民们丧失了理智,把发生的不幸都归结于“妖孽”身上。谁家的孩子不幸落水身亡,谁家的女人年过三十就是生不了娃娃,还有老人痴痴呆呆……谁家还没有两三件悲伤事? 只有少数跟高家关系不错的,“该不会弄错了吧!小元元一直在咱们高家坡,大家伙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怎么会是妖孽?” “就是啊,如果她是,去年怎么会差点把自己淹死?” 高祈恩一愣,什么时候她的女儿差点淹死了?他怎么不知道! “说不定是老天想收她,结果她命硬!”人群中有一个愣小子高声道。 “对啊对啊,你们一说,我倒想起来,是不是她跟着高家长房的闺女出嫁,才引出的祸事!” 七拐八拐,竟然把高静娟受辱都怪罪她头上。 高静媛深感荒谬,内心里也充满了畏惧——古时候是怎么对待“神神怪怪”的事情?不是敬若神明,就是活活烧死!要是这个时候高祈恩不出面保护她,她的下场不用思考,只能祈求老天再给她一次穿越的机会了! 幸好!高祈恩出面了,他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儿成为别人口中的“妖孽”?直接对上龚明,“道长此来,是特意还杀死我的女儿吗?” “怎么敢……哦不,当然不是。”龚明额头滴下汗来,要是把他千辛万苦的找到的“圣女”烧死了,不如一根绳子把他勒死! “大家不用惊慌!她现在年纪小,法力微弱,起不了什么害人作用。你们要是烧死了她,她不再为**躯壳束缚,反而要起灾祸!她一定会报复的,一定会报复的!” 龚明使用一种独门的“震心吼”,总算震住了情绪失控的群众。擦了一把汗,“贫道有两全之策。此女留在你们本地有害无益,若是送到了贫道的师门,玉清在上,贫道的师门长辈都是得道高人,自然会渡化她,使其一心向善。” 听说会报复,再“嫉恶如仇”的村民也退缩了,“道长您就行行好,赶快带她走吧黑道第一宠婚全文阅读。”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高守礼这会子读不进书,一直为姐姐的事情烦恼。忽然听到两个下人议论,“嗐,你听说没有。二房的元元小姐被玉清道的道长发现了原型。高家坡的村里要把她驱逐出去呢!” “该!要不是她,说不定大小姐平平安安嫁出去了!” 没头没脑的话,令高守礼十分奇怪。他找人问了个清楚,登时怒不可竭! 要么说,一根筋的人偶尔也有可爱之处。他读圣贤书才不相信什么妖魔,更加不会相信武敏郡王的抽风、梁汝真的无情背信,和他姐姐的悲惨处境,都是高静媛的错。 那为什么人家要针对年仅七岁的小孩子,污蔑她是妖孽,要把她赶出家门?很显然,一定是元元太小,做事不周密,被人发现了戏是她做的! 可怜的小妹妹,满心愤慨的为大姐报仇,结果被仇人陷害!高守礼那颗充满正义和道德的心灵,无法接受!他甚至觉得,被陷害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 而仇人把目标锁定小孩子,为此不惜手段,卑鄙无耻还远超他的想象!令人忍无可忍! 高守礼急忙召了几个贴身下人,气势汹汹的赶到二房。 二房中,房氏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她就算是妖孽也是我的女儿!如果她会害人,就让她先来害我!等我死了,再提其他!”一只手紧紧搂住高静媛,勒得她简直喘不过气来。 而刘氏厌恶的盯了元元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嫂子呀,不说我做弟妹的说你,元元虽然是你的女儿,可你忘记她出生时折腾得你差点死掉?要不是长房千方百计送了救命的人参过来,你真的就死了!” 这话是当着高守拙、静妍的面说的,两个小孩立刻看了一眼高静媛,然后扭头过去,从后面拉了拉母亲房氏的衣服。 房氏什么都不管,眼泪流个没完,“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嫡嫡亲的女儿,谁要碰她,先弄死我!” 都说眼泪是没用的武器。可母亲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流得又快又急,高静媛仰着头,从来没发现房氏生得这么好看,连流泪都这么好看。她和妹妹静妍都继承了母亲的瓜子脸和白皙肤色——就是没有这么发达的泪腺。 虽然没喝过母亲的一口奶,但是这些泪水,都抵消了吧? 门槛外,高祈德和高祈恩面对面,前者搓着手,“哥,元元的事……” “你说吧!” “那个……这个……”高祈德在兄长面前一向很紧张,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元元是好孩子……” “然后呢?” “别把她送人。我瞅着,那个牛鼻子道长不像是好人……他朝元元流口水来着……” 高祈恩想笑,好容易忍住了,“行,我知道了。”难得还赏钱拍了拍高祈德的肩膀。 兄弟蠢笨无知,但有善良的心肠,也足够了。 而屋内刘氏还在喷着恶毒的话语,“嫂子啊,你就不怕惹得长房那边翻脸?要知道大嫂可为了娟姐而泪水洗面啦。将来你守拙也要成婚,有这个怪物妹妹在,他还能有个好儿?依我说,交给道长处置就完了,反正也不是要她的小命。” 第九十章 圆了两辈子的遗憾 房氏不仅出身高贵,还跟丈夫恩恩爱爱,一连生了四个儿女,长子读书出色,幼女长相非常,不用想也知道日后有天大的福气等着。刘氏对比人家,真是样样不如,那压抑的心久了,自然变得偏执恶毒起来——只要看到兄嫂倒霉,她便觉得快活,出了一口恶气似的。 这会儿,是巴不得小元元滚出家门,然后尽情的在高祈恩和房氏的心头撒盐,反正又不是她的孩子高小宝,管他的呢!前段时间高静娟出事,平时最爱占强掐尖的她没出头,也是因为高小宝才不用担忧嫁娶问题。女孩子说亲,生怕嫁到不好人家,儿子娶亲还不容易?有足够的聘礼银子不久成了? 因此这段时间,高家上下都无比紧张、担忧的情绪,半点没沾染她。刘氏只当自己是看热闹的。累了就回娘家歇息两天。横竖小产之后,她跟婆婆高老太的最后一层面皮,也已经撕破。勉强待在同一屋檐下,大家都觉得不快活。 房氏摩挲着大女儿的头发、眉骨、耳朵、肩膀,虽然这个女儿倔强不听话,粗鲁没教养,可毕竟是她亲生的啊!她十月怀胎,忍受分娩之痛生产下来的女儿,谁、谁也不能把她夺走!房氏的眼中露出坚毅之色。 “娘,什么是‘妖孽’啊?为什么那个道长爷爷说我是‘妖孽’呢?还有那个铁盘子,好奇怪哦,我一碰它它就发光了明朝伪君子!” 高静媛歪着头,扎着无辜清澈的大眼睛问。 感受着母亲手心的温暖,感觉一股魔力在抚摸过的地方升起,心里也变得暖融融的。她不想暴露更多的异样,同时也很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她臆测的……仙侠世界? 如果是,她更苦恼了!作为种田文的女主她都这么失败,换了仙侠女主。不是找抽么?一对长生不敢兴趣,二不喜欢打打杀杀,三觉得整天修炼啊、打坐之类太无聊了!像她这么爱慕虚荣,好逸恶劳的凡尘女子,最向往的是**的资本家大小姐的生活啊! “我可怜的女儿啊!”房氏更伤心了。 她一点怀疑也没有。高静媛从生下来就呆在高家坡,没出过方圆几十里的地方,不知道外面的传说太正常不过。再说,谁会好端端怀疑自己的亲生女儿呢?她紧紧抱着大女儿, “我可怜的孩子,你这么小、这么无辜。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污蔑你……” “嫂子,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人家道长是真有神通的。不然静妍静娴几个孩子都在,偏偏选了她?不是她,是谁啊!”刘氏说着,瞟了一眼高静媛——她们两个之间的过节可以说个三天三夜了。 “不可能!我的元元是最正常不过的孩子,她才不是妖孽!妖孽是什么。是上一辈子就罪孽缠身的恶人!死后下地狱被阎王判官定了罪,魂魄遭油炸火烧,今生今世注定受尽苦楚来还债。我的女儿,生下来就是珍贵的千金之体,她有我这样的娘,有他爹那样的父亲。还有守拙那样的哥哥,静妍这样的妹妹,生来是享福的。跟妖孽绝对搭不上关系!” 房氏说得斩钉截铁。 “可她出生的时候差点害死你!” 刘氏尖叫着直跳脚。她最恨房氏显摆自己的出身,卖弄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多生了几个小崽子么,只要有一个被道长定性为“妖孽”的。她就能凭这个一辈子死死压制。 说着话,高老太咳嗽着打断妯娌两个的说话。 “女人生孩子不都是鬼门关。小九媳妇。照你这么说,小宝出生的时候脚先出,要不是我先前请了稳婆来,你不也死了?还有长房的大侄儿媳妇,生娴丫头的时候也难产。这么多小孩子,都是妖孽了?” 刘氏斗嘴从来没赢过婆婆,气不过,“您老人家就偏着她吧,等她害得老高家家破人亡,您就知道后悔了!” “我呸!元元就真是个妖孽,有你这个扫把星震着,怕什么!”高老太毫不客气的唾了一口小儿媳妇,指着门口,“谁让你进门了?这两天尽看你游手好闲,高家的事情你不关心,也没人要你掺和。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刘氏的脸拉得老长,“既然婆婆你这么说了,以后出了什么事情可别怪我没提醒!”恨恨的盯了一眼高静媛,扭身出去了。门帘摔得啪嗒响,声音很大的叫高祈德,“快走了,别呆久了脏了人家地方!” 房氏站起来,一脸忐忑的看着婆婆,“元元她……” “行了,别来那些虚的。元元是我亲孙女,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养这么大。她会是妖孽?真恨不得唾那牛鼻子一脸!”高老太一连骂了十几句,又指责高祈恩不该把这种人往家带,“要不是他在家婆的寿宴上出现,村里人根本不认识他,谁会相信他的鬼话连篇!” 高静媛装成小孩子模样,一步步挪到高老太面前,“奶、奶,我真不是妖怪吗?” “小妮子!放心,你是人,你是货真价实的人。那个牛鼻子是坏人,不要听他的!” “可是……”高静媛露出难过模样,小心的瞥了一眼房氏,“可是娘亲以前不怎么喜欢我……” 房氏的心立刻被击中了,自责的眼泪又吧嗒往下掉,“都怪娘不好,以前对你不够亲切傻王的代嫁丑妃全文阅读。是娘太顾着面子,是娘的错!” 房氏出身侯门之后——虽然是落魄的侯府千金,等她年满十周岁时门第已经改换成“威武将军府”了,可骨子里一些东西没有改变。她是庶女,府邸中跟她一样的庶出少说有七八个,托生母的福气她一直比较受宠。可再受宠的庶女也是庶女,怎么跟嫡出比较?以前在闺阁的时候,姐妹们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样样比较。 她不觉得丈夫官职低微有什么好羞愧的,因为高祈恩做官清廉、为百姓做事,是难得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贫穷富裕,本就跟人品道德无关。 她一直不喜高静媛,最大的原因不是难产,而是高静媛居然接受了那五两银子。奴才给的银子!古语有云,不食嗟来之食。只是稍微态度蛮横了些,就连饱肚的食物都不要。银子更不能了!从奴才守礼接过来的银两,是多么大的耻辱啊! 更何况,庄嬷嬷老成不会说出去,但庄嬷嬷的儿子呢?还有高家坡这么多村民……要是传递到她那几个姐妹中,她要强了一辈子,脸面全被输光了! 再加上高静媛倔强不听话的性格,才让母女两个渐行渐远。 高静媛听着母亲语无伦次的道歉,大概猜到是五两银子惹的祸了。哎,早知道拿了庄嬷嬷的银子会有这么多波折,也许当时就会犹豫了。 当然,也就是犹豫而已。真的让她放弃,其实很难。理念不同,性格不同,她贪恋母爱的温暖,可是多年塑造的人格,很难改变了。 经过龚明的一场全无来由的指责,高静媛享受到了真正的母爱,总算圆了两辈子的遗憾。虽然,这段时间并不长。 “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罪孽!”高老太不停的骂着。 房氏也第一次显得非常有主见,“走,元元!跟娘去你大伯母哪里。” 房氏要带着高静媛去长房哪里“请罪”。却不想高守礼先一步来了。他朝众位乡亲深深施了一礼,态度谦和,颜容俊秀,“听说今日舍妹被人定为‘妖孽’。呵呵,高某不才,也知‘祸从口出’,无凭无据如何能定**福善恶!” 有人用发光的罗盘作证,可高守礼却说起了自己在上京城的见闻,谈到佛光寺前有一杂耍的,天黑之后无数人喜欢看热闹打赏?为何,因为他们会变戏法!发光?那对人家是小意思。 “高某虽没亲眼所见,但想着肯定是罗盘上的小机关,不然舍妹是土生土生的高家坡人,从前不是活得好好?高某怀疑,这是一些用心险恶人的计谋!那起贼**害了我大姐,谋夺我二姐,现在又来陷害小妹!他们才是真正的妖孽!鱼肉乡民、寡廉无耻!”“不管如何,高某是绝对不相信小妹是妖孽的荒谬谣言!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因为真正玉清道的道长有朝廷正式的度碟,在道宫有备案,不是穿了道袍拿着浮尘,神神叨叨念两句咒语就可以红口白牙,污蔑别人是‘妖孽’的!我会立即写信给上京城的友人,一定要打探这个龚明的真实身份!倘或被我发现他跟……来往……我高守礼发誓一定要他得应有下场!” 高守礼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威望不低。他这出面表态,效果居然比高祈恩还要好。因为高祈恩维护女儿是必然的,可高守礼也出来维护,这代表整个高家都要力保高静媛了。 除非打算跟整个高家作对,不然大家都要等待从上京城千里迢迢寄过来的信件,说明龚明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道长了。 但龚明到底是不是呢? 肯定的,因为高家坡就有一个人能证明——高祈恩。 第九十一章 解救高静媛的唯一办法 高家长房。高祈德看着面带稚嫩、举止却成熟了数倍的长子,心里十分欣慰。不枉费他的安排,守礼这番出门果然长大了不少。知道在村民面前维护妹妹,而不是冲动的凭着本性去找龚明算账,而且一番话有理有据,让绝大多数人都偃旗息鼓,反思龚明的真实身份。 “你做得很好。” 高守礼垂着头,“孩儿不敢当。只是出了门,增长了见识,自然不像从前困在眼前三分地上。” “呵呵,不错!”长女受此大辱,反而让长子飞快的生长起来,高祈瑞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悲了。他的目光带了一丝忧虑, “还记得去年在书房里,你答应过为父的事情吗?” “爹爹指的是……” “尽可能照顾二房和三房的兄弟姊妹!” “孩儿记得。”“为父非常欣慰……你真的做到了。”高祈瑞知晓长子不喜欢高静媛,可还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这令他更高兴了。“你去上京城,一路从云阳乘船到安阳,再过两个小镇转到露水码头,穿越德州桂州湖州……最快也许十五天的路程,才能达到上京城。” “是的,孩儿路上耽搁了,用了二十多天的时间。” “嗯,这段路,你的祖父也走过……在破凉席上。他是被太婆和你两位叔祖父拖着来到平洲。” 一句话,说的高守礼白了脸田园秀色最新章节。 他到京城有两个月,路上观光风景,结交各色的友人,记挂自己的本家到底是八大世家中的哪一个,特意打探消息。唯独没有想过…… 那么长的距离,坐着马车也需要几天几夜。想当年。太婆是怎么带着两个孩子,还要照顾残废的祖父,一路乞讨而来?只是一想,他都觉得无比艰难! 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老态龙钟、貌不惊人的家婆,才是无比高大和坚强的女人!比传记传闻中的都强!而祖父不仅自己照顾两个弟弟,也逼着自己的子孙不能遗忘这份恩德,绝对有道理的! “爹,您的意思,孩儿完全能明白了。小元元……”是为了大姐从才被陷害了。不过这件事没有必要跟父亲说,高守礼咬咬牙,“我是高家这一代的长房长孙。有责任和义务教导所有的弟弟妹妹。别说她不是,就算她是,我也会替她承担!” “好孩子,你真的长大了!” 高祈瑞感慨的拍了下长子的肩膀,父子两个一起去了内堂。房氏带了高静媛来向翁氏“谢罪”。其实稍微有点见识的。都知道高静娟的不幸,跟高静媛半点不相干。婚事是翁氏和高祈恩定下来的,抢走新娘子的是武敏郡王,决心杀死所有高家陪嫁的是梁汝真,而要跟高家挑起战端的是梁大夫人…… 可惜,该死的龚明道长。空口白牙说了不负责任的话,使得翁氏跟房氏的心理存了点芥蒂。房氏为了打消翁氏心里的不舒服,主动登门。甚至为了表达诚意,屈膝跪了跪。 翁氏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见房氏紧紧拉着女儿的手,一脸害怕失去的模样,最能理解儿女揪心的痛苦。急忙拉起房氏。妯娌两人相对流泪,说了不少的知心话。 “那位道长不知什么来路。张口就说元元,恐怕是梁家招来的。” “这个,倒不是……”房氏脸上有些尴尬,“乘船通河码头遇到的,还多亏他示警,让我们从船底被凿穿小洞的船只上提前下来。不然,趁夜半的时候把塞子拔下,船什么时候沉的都不清楚。” “什么,这么说来,他还是救命恩人了?那他为何要陷害元元?” “不知。但是他行为怪异、行踪成谜,这段时间并不居住在高家坡。梁家有没有联系过他,说不准。我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欺侮元元呢!” …… 这个问题,除了龚明自己,还有一个人非常清楚——高祈恩。 夜晚,他到了堂兄高祈瑞的书房,避开下人,忧心忡忡的说,“龚明是玉清道上了度牒的道人,他还是上任掌教扬善的弟子,也是现任掌教晦明的师兄。据说根骨、修为、悟性、运气都远远不如,所以被打发出来红尘嬉戏,用另一种修行方式。” 高祈瑞对玉清道并不关注,“今日弟妹来过,说起这个龚明曾经是你的救命恩人?既然有这份情面,他何以要为难我们高家呢?可否让他改口,不然坏了元元一辈子名声!” 高祈恩摇头,“有这个名声只怕还好些!刘家不嫌弃也就无妨。” “怎么回事?” 高祈恩深深吸一口气,“兄长可知道玉清道因何而衰败下来?” “广治先皇对道人极度不喜。” “……也没错。可广治先皇为什么对玉清道的道人不满?”不用回答,高祈恩就自己快速的回答,“因为景炎帝宠幸凌贵妃长达四十年! 凌贵妃出身农间,本是一普通民女,因为被玉清道的掌教赏识,带入宫中,得以跟尚未太子的景炎帝相识星壶全文阅读。景炎帝为了她,背起太宗立下的‘非安家女不得为皇后’的誓言,还驱散六宫妃嫔,终其一生只宠爱凌贵妃一人。景炎帝原本雄才伟略,可为一代英主。却为了一个女人与八大世家交恶,所下政令无人实施,后来自暴自弃,以酒池肉林为乐。在位四十年,把偌大的内库都搬空了。以至于广治先皇登基,内库居然付不出大典的费用,还得向安家借贷……深以为耻。” 高祈瑞脸上没有异色,接下去说,“所以广治先皇和德祐陛下都以竭力打压玉清道。只是玉清道影响太广泛了,一时半会无法连根拔起。这些我都知道,恩弟,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祈恩胸口剧烈起伏着,也是被逼无奈,“那兄长可知晓,龚明手中的罗盘,不是凡物!据说是玉清道五百年前的祖师用过的,那位祖师学法天人,可知前推五百年,后算五百年。他死后,玉清道宫竖着他的法身,而他用过的罗盘内留有心印,也绝非寻常。小弟也是意外听说过,罗盘对玉清道宫来说,不是堪舆风水之用了,而是找寻那位祖师的转世身!当年那位在内宫之中叱咤风云的凌贵妃,就是前六十年的转世身!据传,小小年纪的她一碰到罗盘,罗盘上就会发出淡淡光芒……” “什么?”高祈瑞站起身来,不可思议的问,“你是说,小元元她……” 高祈恩痛苦的点点头,“龚明的身份确凿无疑。他随身带着罗盘,恐怕就是身负找寻转世身的任务。今日罗盘在静媛的手中发出光芒,恐怕……不,龚明道长已经认定了,静媛就是那位祖师六十年一次的转世身!” “所以说,他故意当着村民的面说什么‘妖孽’,本意不是陷害小元元,而是要把她光明正大的带走?” “不错。他暗示我,如果答应了前程一片光明。” 高祈瑞来回踱着步,这事情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元元竟然是五百年前玉清道某位祖师的转世?他是不相信的,但是玉清道的人相信啊! “会不会、会不会弄错了?”高祈瑞还是无法相信自家小孩子,会是玉清道的人。玉清道在朝在野的名声毁誉参半,不过无法否认的是,作为国教,它的影响力巨大。如小元元加入玉清道,对高家来说当然是极好的。 “小弟也是希望的。小弟曾经特别翻过某些知情前辈的手札,发现如果转世身是男身,玉清道通常会认真培养成心性修为高超的道人,如果是女儿,十有**送入宫廷。静媛是我的女儿,若是送到玉清道,真怕她会是第二个凌贵妃!” 显而易见,高祈恩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成为玉清道争夺权势的牺牲品,凌贵妃,她受宠四十年后,最后的下场……十分悲惨。广治先皇没有杀害她,但身为皇帝为难一个失势的小女人,法子多得是。凌贵妃是尝尽了世间最深的痛苦之后,才绝望而逝的。 “有什么办法能让龚明打消念头?” “他不会,这是他唯一一次在道宫内翻身的机会。找到转世身,他就能够晋升长老。” 兄弟两个坐困愁城,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办法,“本家!” 估计龚明并不知道高家的真正来历。不然他怎么敢随随便便糊弄的选择了“妖孽”这个借口?分明是打算让转世身看清楚了家庭里所有人的真面目——要顶住村里人的压力不容易啊!何况有的父母本身就对孩子不好,生怕会害到家里人身上,有对转世身殴打辱骂的。 一旦看明白了,转世身就会毫无留恋的离开,无牵无挂的跟他回道宫了。 而高家兄弟无力对抗整个玉清道——两任皇帝都没有彻底把玉清道消除,就凭高家?很难保护自家的闺女。唯一想到的办法是,回到本家。 那么,高静媛的身份立刻变成世家千金了。世家千金进了宫廷,需要玉清道的帮衬么?少说也是一个妃位。有权有势的妃子,玉清道掌控不了,自然失去兴趣。 第九十二章 在天才面前任何伪装都是无用的 “蠢材蠢材!” 龚明被训斥得满头包,一身道袍破破烂烂的,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清洗了,蹲在小木屋后,神情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弱弱的辩解,“小师叔,弟子是看上两代师尊的‘起居注’上书写的,有什么错啊!” “还狡辩!”伪装成守林人的西大叔简直气晕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你是不是觉得,定星罗盘发光了,你的好运来了,只要把转世身送到道宫,你下半辈子就能呼风唤雨了?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你你你……你坏了道宫的百年大计!” “啊?为什么啊?” 西大叔,本名惜春生,别看现在粗犷得跟普通守林人没有区别,当年也是道宫赫赫有名的英俊小生之一。他为了修行(表面原因),甘愿躲在高家坡和平家敖之间的方圆二十里左右的树林中,餐风饮露,要不是遇到招摇的龚明,恐怕至今无人知道他的所在。 “道宫没落了……哎!你看过师尊的起居注,算是内门弟子,发挥一下你的智慧,就算那位高家小姐真的转世身,道宫能送她去禁中,再行旧日之策么?” “为什么不能?弟子听说当年道宫的盛况,便是三大丞相也要看掌教眼色……”龚明脸上堆笑,可笑着笑着,也寻思过来了,“朝廷文官不会允许另一个‘凌贵妃’出现?” “你总算没废物到家!别说文官,皇家也不会。安家数代把持皇后宝座,当年被逼废后的‘崇圣’后是安家洗不清的耻辱。如果转世身进了内宫,安家会不惜一切代价抹杀转世身!你呀,当年也是骨骼清秀、悟性不凡的灵童,怎么越长越不爱动脑子了?” 惜春生惋惜着,又道。“这是其一。其二,道宫也不会再把转世身送到宫廷了。以女子之身行惑媚帝王之策,令道宫蒙羞啊!况且之后,转世身死得凄惨,灵光暗淡,而道宫也被两任帝王忌惮,再不敢亲近——这才是道宫无法挽回的损失。试想,哪一位有点远见的掌教,还会重蹈覆辙?” 龚明想明白了,懊恼的垂下头末世黑暗纪。“小师叔,都怪弟子想得不透彻。” “你笨得还不止这一点。我在此处生活了二十年了,高家兄弟几个都有耳闻。他们都不是笨的。尤其是那高祈恩。我猜他也知道转世身的事情,他见你当众说出‘妖孽’之说,还猜不到你打着什么主意?依他的为人,宁可满门赴死也不会让你如意!你别想带着高家小姐离开高家坡了!” “啊,那怎么行!高静媛她明明就是转世身。不送到道宫里怎么办!” “天意,天意啊!”惜春生无奈的摇摇头,“你只把消息传到上面,其他事情不要多做了。道宫也不能抢夺人子,传扬出去更有把柄在人手上。如果那高家人宁死也不肯送女儿出来,这一代……只当废了!” 龚明垂下头。如丧考妣。 …… 高静媛陪着母亲在高家长房吃了一顿饭,吃得非常开心。原来她往常没有发现,其实大部分亲人都是本性善良。比如高守礼。可以为她在失去愤怒的民众中侃侃而谈,挺身维护;比如高祈瑞,压根不在意牛鼻子道长胡言乱语些什么,对她一样和蔼可亲。再比如翁氏,她明明听到了那些无知民众挑拨。把大堂姐受辱归咎于自己身上,却只当耳旁风。 高二太爷和高老太更别提。对她比往常更好了。 “妖孽”一说不仅没有让她感觉冬天般的寒冷,反而感觉到什么是“血浓于水”,不问为何,不管其他,只是站在她这一边。她自穿越以来冷冷旁观,视周围人为npc的冷淡心理,终于融化了。 吃完了饭回到二房,房氏对她呵护备至,亲自拍了她的小肚子,看她安神睡觉了,才回房。 高静媛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心想,自己也不算倒霉至极吧?至于第二天,刘家派了刘亦守过来,送上许多慰问品,态度鲜明的不用多说,更让人觉得高静媛真是走运。自己母家给力,未来夫家同样珍视她如珠如宝。女人如此,还有什么可求的? 刘亦守老老实实的听高祈恩舅舅兼未来岳父问话。先是问了书本上的,会的他一五一十的回答,不会的也实在的说“没学过”。以八岁的孩童而言,资质中等。高祈恩说不上满意,但也没有其他挑剔的——有龚明这一闹,刘家可算是大女儿的救星了。 再说,刘家的家风实在是好,亲上加亲是整个高家都乐意的。 唯一有点情绪的,反而是高静媛和刘亦守。前者是有成人灵魂,对一个小破孩实在生不起爱慕喜欢的情绪,后者呢,对高静媛又敬又怕,抱着惹不起我还躲不起的心理。人前装模作样,人后么…… “诺,给你。我爹娘说了,等我长大了,还是要娶你的。但是你要是真的‘妖孽’,肯定生不出儿子——上辈子作孽多的人,都出不出儿子。到时候我几个姑妈做主,会给我多找几个姬妾。我们老刘家开枝散叶是最重要的。” 高静媛听了直笑,“行啊!我不反对。” “真的?”刘亦守狐疑的看了一眼高静媛,怎么觉得她笑起来更危险了?比她不动声色打自己两耳光还可怕! “你……通情达理就好。反正我娘说了,她一定会护着你。我呢,比你大,欺负你不算本事。那个,就这样了啊!我还要去六姑姑、七姑姑家里看小表妹呢!” “请自便。” 刘亦守鼓着眼睛,小心翼翼的退出去,那模样,活像害怕高静媛突然跳起来猛打他一顿。等刘亦守走了,高静娇、静媖过来看他。静媖称赞她“有福气”,不是所有被人骂为妖孽后,还有结亲的夫家力挺的。而高静娇就不一样了,一样样把刘亦守送来的东西丢到地上, “什么玩意儿重生之股动人生!我看他眼睛长在头顶上就不爽!” “呵呵。” 这就是为什么高静娇脾气坏、嘴巴更坏,可她还是喜欢跟高静娇相处。 刘家三番两次表达喜爱她,她很高兴,但是刘亦守不会伪装,他说的话没有水分。是啊,守诺言娶她,但是跟开枝散叶没关系。将来她的生活,大概就是天下所有富家媳妇一样,跟一群小三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吧! 忍住恶心的感觉,也压下调、教刘亦守的心思——凭她现在的地位,还调、教别人,不被人抓到马脚就不错了! 神情恹恹的直到晚上。 八哥高守诚过来看她,说了些的宽慰话,并发誓保证一定不会让人欺负她。热血的少年最可爱了!高静媛的心情渐渐好起来。 直到高小宝的到来。 “你娘不是让你离我远一点吗?干嘛还靠近我?” 高小宝看了一眼刚刚被大人叫走的八哥,又抬头看了看高静媛,憨厚忠实的面容上居然有几分神秘。 “干嘛啊?” “妖孽!” 高静媛气的嘴角抽抽,“信不信我打耳光扇你!”然后想到整个小堂弟的脾气,使劲的吓唬他,“我要让八哥、娇娇他们,都不理你,再也不跟你玩了。” 高小宝楞了一下,抿着嘴,开始喃喃自语的说。开始高静媛没听清,等耳朵抓住了几个词,经不住浑身颤抖。 “……贼老天、瞎老天,你搞没搞错。我得罪你了,毁谤你了,还是朝你吐口水了?你玩我……送我倒这种娘不拉屎的地方,你是不是有病!” “穿越,我讨厌穿越……看看这是什么破地方,又破又烂!吃的跟猪食一样,穿的居然打补丁!是不是要给我来挑开裆裤啊?真该让那些喜欢穿越的人过来看看,古代是什么生活!”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表面微笑,暗地里抱怨带小孩麻烦了。比起高小宝,幼稚园的小孩子们各个都是天使。至少他们不会朝我丢泥巴,不敢抢我的窝窝头,他们的家长不会天天指着我鼻子骂……” “曾经有一份正常的工作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那个工作说,来吧,我能忍受。如果上天一定要在那份工作上加上期限的话,我希望是干到退休!喵他个咪的,幼稚园老师比作农民强太多了!本姑娘要做地主婆、最大的地主婆!天天吃白米的地主婆!” 高小宝……他有着最恐怕的记忆力,凡是他听到的,过耳不忘。 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穿越都快一年了,他竟然还记得高静媛随口嘟囔抱怨的话。只是,他从来没说出来。 高静媛直直的盯着小堂弟,感觉扑天而来的洪水要淹没呼吸了。 她喘息、再喘息,好不容定下神来,“你,你都听见了?” “嗯。” “那,你跟你娘说了?” “没说。” “为什么不说?你娘她最讨厌我啦!她巴不得我被活活烧死,就像你考麻雀那样!” 高小宝不说话了,半响,才迟疑的说,“我不讨厌你。” 第九十三章 无题 小宝的几句话,吓得高静媛面无人色,也彻底戳破了她身为穿越者自以为是的气泡——是的,尽管她心底总是鄙薄无厘头的穿越,厌恶穿越带来的各种烦恼,可套用一句俗气的话,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不用高高在上的心态俯瞰芸芸众生么? 她看不起粗鄙没文化的乡风,受不了悭吝贫穷的农家生活,对高家人抱着冷漠淡然的眼光看待。她怎么知道,高家一个最不起眼、从来没放心上的高小宝,竟然在她穿越的第一天,就认出了她本尊,压根不是高静媛! 死死咬着牙,才克制着激烈起伏的心绪,“你为什么不告诉人去?告诉你娘,告诉其他人……” 高小宝一愣,嘿嘿傻笑,完全没有刚刚复述那些话语的神秘感,“姐,你不是不让我把告诉你的话,跟别人说吗?” 努力回想了下,高静媛想起召开私人会议时,依稀跟小宝说过,但那是什么时候?她穿越而来都有一年了! “我是说,那之前呢?你为什么不跟人说?” 只要说了,龚明道长的话不再是孤零零的“信口雌黄”,而是由了铁证!她的下场,不是被火焰活活生死,也好不到哪里去! “哦。”高小宝翻了翻眼皮努力的想——高静媛见到他这副表情,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小孩子糊弄了这么久。单纯看看这小屁孩呆呆笨拙的样子,谁能相信他是个记忆力超群的天才呢? 隔了很久,这是第一次高静媛有那么多的耐心,倾听小堂弟说话。“你想到了吗?” “想到了!”高小宝咧开嘴,给出一个让人吐血的答案,“因为没有人问我啊!” “没人问,所以你就没说!” “嗯!”高小宝理所当然的说。 “那……如果以后有人问你了呢?”高静媛设置了一个小小的陷阱。“你会不会说?” “姐,你希望不希望我说?” “当然不极品天骄!” “嘿嘿!”高小宝兴高采烈的举起了双手,十根粗黑的指头不停的在高静媛面前晃悠,眼中神采奕奕,显得非常高兴。 高静媛发誓,她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默契,可小堂弟一抬手,她就知道什么要求了,“十个糖?说准了?” “嗯!” “成交!” 夜晚,高静媛不管三七二十一。从高静娇那里搜刮了足足十粒麦芽糖,厚厚的包了一牛皮纸包给了高小宝。至此,契约成立。 双方都很满足。 高静媛松了一口气。短暂时期不会有人知道“真相”,而未来她有足够时间培养感情,使小堂弟淡忘那些回忆…… 高小宝则比姐姐更高兴。就连他的亲生父母都不愿意听他絮絮叨叨的说话(他记忆的太多了,颠三倒四,没有条理。在别人眼里有点傻气),可姐姐不仅因为说话给他糖吃,还会因为不要说那些话而给他糖。那十粒麦芽糖,足足吃了三天,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甘甜。 若干年后,他终于理解了记忆中的那些话语是什么意思。知道了姐姐的来历匪夷所思。但有什么关系呢,他的笑点和别人的恐惧点从来不一样。别人觉得有个妖孽天天在身边很可怕,他却觉得有个姐姐是妖孽能照着自己也不错嘛! 解决了高小宝。高静媛不得不再一次正视自己的身份以及处境。 身份:六岁女童。处境:岌岌可危! 为什么说岌岌可危呢?除却脑门被加夹坏了的龚明“妖孽一说”的陷害,她本身处在一个落后、偏远,本土重男轻女环境中,就注定这一生像一个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就算她现在跟父母的关系转好。就算高小宝信守承诺,就算她平平安安长大了……距离她想要的人生也太遥远、太遥远。路。要一步步走。上一辈子想要的一切这辈子难以实现了,但至少富足的生活要满足吧? 为了地主婆的目标,她需要帮手,需要伙伴,需要强大有力的人支持她!天然同盟军——亲大哥高守拙。只是这位比读死了书的还迂腐,说话文邹邹的,待人十分礼貌客气。看得出来,连高二太爷和高老太都不大喜欢他,难以亲近。但很看重,因为高守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读书种子,将来会有大前途的。 高静媛绕着兄长三天,就彻底放弃了。这货得中学老师来,她一幼稚园老师,本领有限。高守拙排除后,人选变为高守诺和高守诚。 八哥守诚不用浪费时间,早被她收服了,可惜现在年龄小。而高守诺,经历了丧母之后,对亲生父亲十分敌视,仇恨郑大姐,连带张大姐的女儿静娇,也被他厌恶。 想了想高守诺的亲妹妹静妶,这个目标也放弃。 剩下就是长房的高守礼了。守礼是个好孩子,标准的道德君子,跟守拙以文雅掩盖冷漠内心不一样,他表里如一、胸藏锦绣。涉及原则性的问题时,哪怕高静媛是个小孩子也不会退让。 想到这一点,高静媛更有把握了。 这一日,高守礼正在和高静娥商量再去看望大姐,高静娴带着堂妹过来了。两个年长的兄姐换了话题,问静娴最近身体如何,静娇的家里的茶叶都运送走了么。轮到静媛,不好说那龚明道长吓唬人,只安慰她不要听信外人的闲言碎语。 高静媛心里也有些感动,但感动归感动,该有的表演绝对不能少。“嗫嚅”了一会儿,仿佛下定决心般,壮烈的行礼, “大哥哥,谢谢你帮我说话。” 高守礼微微一愣,“你叫我一声哥哥,我自然要维护你仙灵图谱全文阅读。” “不是……”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哀容,“我的哥哥多了,可只有大哥哥你帮我说话了。我知道,他们说的都对。大哥哥是真君子。” 君子,无疑是对高守礼的高度赞扬,对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郎来说,这种程度的夸赞足够让他高兴了。忙掩饰下脸色,“谈不上,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说得高静媛更感动了。她眨眨眼,不好意思的说,“以前元元不懂事,老是喜欢跟人过不去。大哥哥,你千万别生气。元元知道错了,大哥,以后你教导我好不好!以前都没人告诉元元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换做高祈恩和高守拙没有回来,这句话说得楚楚可怜,还算有几分理由。但是现在放着亲生父亲和亲兄长不求,来问隔房的兄长……当然,也不能算错。因为高守礼可是长房长孙,将来的族长。 高静娥觉得不妥当,刚想说什么,谁知高守礼一口答应了——他在父亲面前打了保票,要照顾二房三房的人,就算高静媛今日不来道歉兼求指点,他也会这么做的。 高静媛喜出望外,从而更刻意加深和长房和高守礼的关系。现在长房最烦忧的,莫过于夺亲案。可是县令迟迟没有上任,拖了快半年了! 一次,高静媛听兄姐愤怒的骂梁家“欺人太甚”,杀了二十几个的人只当猪猡。因为律法上规定的奴仆等同家产,高家陪嫁的人甭管什么身份,都是在官府有备案的“仆役”,因此梁汝真压根不当一回事儿。别说他可以推给武敏郡王,就算推不了,一条人命陪个几十两银子了事。 现在大街小巷都知道梁汝真曾经被人折辱,他反而连最后的廉耻也不顾了,撕掉了温情面纱,对高家的态度极为恶劣。具体表现为:他先一步将高家告上衙门,要求赔偿未婚妻被夺的名誉损害。而且不知哪里弄来的婚书,上面只书写了“高氏女”,并没有写明哪一个高家女。言下之意如何,路人皆知。 高静娥压根不敢出门了。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她全知道,夜里气的咬被角直哭。可白天面对高家众人,还是笑语晏晏,假装什么都知道。 梁家,就是挡在高家面前最大的拦路虎。怎么搬倒呢? 听说新上任的县令大人已经在路上了,那么高梁两家之间的案子迟早有一个说法。见官?上法庭?背后就是势力角斗啊!高静媛放下穿越者的骄傲,虽然自觉比其他人更精通些,可她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律法啊。 临时抱佛脚,逼着认字的子衿在书房里天天读律,静妍静娴静媛三个女孩在书房里,高小宝在窗户外,每天四人小组研究。就这样过去了三天,真的让高静媛找到了应对之策。 “哈哈,终于让我找到了!” “什么办法?” “奴婢等同於家产,那只要有一个不是奴婢的,却被梁渣渣害死,他就是犯了杀人重罪!情节恶劣,不死也要脱层皮!” 高静娴听了,愁眉不展,“可是大姐姐陪嫁过去的,都是带着身契的下人。” “有一个不是!”高静媛嘿嘿的笑起来。“你忘记了吗,我们都有一个干娘来着!” 干娘? “对啊!我们高家坡不是有一个风俗吗,小孩子出生病怏怏的,怕长不大,要拜干娘。我们两个三四岁的时候,都拜了!” “啊?我怎么不知道?” 几个女孩一起去问翁氏。当下翁氏也想起来这件事! 第九十四章 男人为功名而战,女人为自己而斗 高静媛和高静娴,乃至周边十里八乡所有生了病的小孩子,可以说都拜过一个干娘——位于连云山山脚下一棵足有数百年的大樟树。此树高大百米,树干枝干弯曲茂密,枝叶累累叠叠,远远地望去,如一朵绿云,十分有名。 树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古人封建迷信,拜了干娘送了瓜果,就是正儿八经的干亲了。那干娘活了那么大年纪,总要分一点“生气”给小孩子吧?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地,很多小孩子拜过干娘后,身体真的一天天好起来。因此,拜干娘也算是本地一大风俗了。 且说翁氏也是受过正统闺阁教育的,刚嫁过来时对这种迷信风俗不大待见。但是,连房氏那样出身高贵的媳妇都管不了亲生女儿拜一棵树为干娘,她呢,过门一年生了个女儿,立足不稳,怎好标新立异?于是只好顺从了。 高静娟、静娴都拜过。 翁氏仔细想了想,若干年前不乐意的情绪还记忆犹新。当时她不好直言反对,在孩子拜过干娘后,就借口以后不能拜其他人为干娘了,乳娘都不行……好像还了身契? 高守礼急忙去翻家中下人的花名册,果然没看见高静娟乳母英嬷嬷的名字!这么多年来,大家都习惯了英嬷嬷照顾大姐,英嬷嬷忠心耿耿、老成周到,大姐出嫁谁人都没想过她压根不是高家的下人。这本该是个失误,可现在却是能使梁家、梁汝真受到应有报应的关键! 六月,耽误了足足半年的云阳县终于上任了新任县令吴说。他梁家不是倒打一耙告官了么,倒要看看梁汝真谋害良家子的罪名板上钉钉,还敢不敢张狂了魅王霸爱小妖妃! 初一十五是衙门开衙的大日子,无数看热闹的老百姓涌到县前街上,连树上围墙上都早早有人爬上去预定了座位。就等着衙役敲着水火棍齐齐低声“威武”。 新县令吴说是个貌不惊人的小矮个,尽管穿着官袍带着乌纱帽,可惜上堂后坐在“明镜高悬”匾额下,只露出一个头。他努力吧脖子伸啊伸,还是看不到堂下的人。于是乎,当着全县多少人的眼睛,不得已让人速速去后衙拿几个厚厚的垫子。 经过这一幕,紧张的气氛冲淡了不少。梁家来的人更是不放在眼底,当高家提出受害的仆役中有良民时,冷笑着说“放良不是几句话随便说说的。得在官府衙门有备案”。高守礼气怒,加上相信他母亲不是出尔反尔的人,说放良肯定就是放了英嬷嬷的人身自由。当场请县令查看……结果,自然不用说。英嬷嬷是奴籍。 吴说看了一眼,一拍惊堂木,“这上面白字黑字,胆敢戏弄本官焉!”勃然大怒。要不是看在高守礼是本县教谕的得意弟子,便要大刑伺候了。 不过,梁家的人想要乘胜追击,吴说再拍惊堂木,否决了“还未婚妻”的说法,声势逼人。就差爬在桌案上了, “高家已把长女送上花轿,路上出事也是你梁家守护不利。没听说迎亲路上丢了新娘还要跟娘家索要的。尔等当本官是糊涂官不成!再说高家二女非高祈恩于翁氏所出,只是同族同姓。若高家无女,梁家所求,难道要陪个男妻不成!休要啰嗦!” 把梁家来人吓得够呛。 要是昏官吴说真的判了个男妻给梁汝真……天,哪不是雪上加霜吗?用脚趾头都能想象。梁家以后会怎么成为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这次审案的结果高家不满意,梁家也不满意。但对于新任县令都没其他办法,只能受着。但对于赶来看戏的普通群众来说,各个看得心满意足。 不管是县太爷的尊容、举止,还是审案的起伏跌宕,到最后的意犹未尽,都比说书先生还要高明一些。很快的,审案的始末又飞速的传出去。无数人议论纷纷,到底谁能胜谁会输呢? …… 回到高家坡,高守礼垂头丧气,好不容易找到对方梁汝真的办法,最后竟然功亏一篑。他去问翁氏,翁氏却一口咬定,放良文书当年就在官府备案了的。因为高静娟的出生后的乳娘,不是一个,而是四个! 英嬷嬷只是其中之一。不可能其他三人都放了,唯独英嬷嬷不放吧?尤其是英嬷嬷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几乎把静娟当成半个女儿看待。翁氏自己管着一大家子力不从心,平素顾及不到的,不都是英嬷嬷小心提醒着?要是只留着英嬷嬷的身契,她怎么会那么忠心,十几年啊!! 高守礼想起大姐对英嬷嬷的确特别看重,连带包括自己的几个弟妹对英嬷嬷都不能稍有不敬,如此看来,英嬷嬷千真万确是放良的! 可是今日审案又怎么说?梁家又不可能知道他准备利用英嬷嬷是良民对付梁汝真而做好准备……等等!高守礼猛然一惊,他怎么能确定梁家不知道! 高家坡的四周又没扎上篱笆,假使有人通风报信? 连忙下令彻查。这一查不要紧,把英嬷嬷的嗜酒如命的丈夫查出来。原来他前两日找到梁家,讹了两百两的银子,顺带按了个手印——手印自然就是按在那自愿卖妻的契书上。死掉的人还能买大笔钱财,他自以为捡了大便宜。高守礼亲自去质问,他喝的醉醺醺的,还骂高家坑了他媳妇,完全忘记了十七年前,是谁收留无家可归的他们。 跟一个浑人说不得道理。高守礼气的浑身发颤,只不过晚了两天!难道眼睁睁看着梁汝真逍遥法外?可怜他的姐姐还在山中庵堂过苦日子! 天理不公无限之武侠轮回世界最新章节!天理不公! …… 云阳县衙内宅。 劳累了一天的新任县令吴说脱掉了官服,懒洋洋的躺在藤椅上,一手拿着书籍,一手拿着紫砂壶,一口一口的慢慢品味着。他的独生女儿准备好了晚饭,气乎乎的站在父亲面前, “爹爹,您不是答应过女儿,做一个公正严明、问心无愧的好官吗?” “呵呵,菲菲,爹爹哪里做得不好了?” “您今天就做得不好。高家明明是受害者,您怎么帮着梁家其他他们!女儿都听说了,高家是无辜的。” “嘿嘿,高家是无辜的,但梁家不是好惹的。无凭无据,爹爹怎么偏帮一方?” “可是,可是……” “别可是啦!爹爹答应过你一定会做个好官,就不会食言。”吴说笑眯眯的看着女儿——他本是一甲之才,因为相貌不佳落到二甲,有机会进入翰林院遴选,可惜年轻时候心火旺盛得罪了人,官途始终不顺。现在他甘愿发配到偏远山地做个七品县令,只为远离仇敌的势力范围。当然,凭他的智慧,解决这等邻里纠纷还不手到擒来? 他一点也不急着彻底解决高粱两家的恩怨,奠定自己的地位,日子还长着呢,不争一朝一夕。现在的关键么,“县试才是重中之重呀!” 梁汝真和高守礼都是秀才,不需要再考县试了。但梁家和高家都有其他子弟参加,比如梁汝真的堂弟梁汝华,高守礼的堂弟守智、高守拙,算起来大概有五六个。 县考安排没有其他乡试院试要求严格,这一年云阳县特殊,长达半年内迟迟没有县官上任,因此吴说上书州府,说明原因,七月就组织开始县试了。 高家和梁家的人都有参加。这会儿吴说不用顾及偏向哪一家,看文章说话,直接点中高守拙为县试头名!一时间,本地支持高家的呼声更高了。但少不了梁家尖酸的骂狗屎运云云。 县试之后是院试,由州府的督学学政主持。几个半大孩子身负全家的期望经过长途跋涉,好不容易参加了考试归来。他们的年纪都不大,本来高家和梁家的人都没指望他们中,只是经历经历,日后考试知道怎么回事而已。没想到,高守拙人品爆发,得了个第一名案首! 前十的文章都贴在墙上由人观看。没有人看过高守拙的文章后,觉得他名不副实。便是得第二的人看了,也不得不承认立意不俗,文采华美。 高守拙成了一名小秀才。 亲兄长地位的变化,间接影响着高静媛的生存环境。再也没有说她幸运能得刘家的亲事了。父兄都那么给力,她嫁到好人家是必然的。 高静媛深切的感受到功名的巨大影响。 因为,她正式受邀进了县太爷吴说的后宅,还跟吴菲菲成了朋友!吴菲菲年仅十岁,没有兄弟姐妹,当她是小妹妹一般疼爱。高静媛却觉得小丫头好奇心重了些,对高梁两家的恩怨追问个不停。 既然她想知道,为什么不说?高静媛很有技巧的说上两句,转移话题,等对方消化了,再抛出一个重弹,然后再转移话题……只用了三回,吴菲菲就义愤填膺,“原来梁家是这么龌龊不讲理!可恶至极!我一定要跟我爹说明白,梁家无耻卑鄙,要是判他们赢的话,就太过分了!” 高静媛咧咧嘴,假装懵懂无知的小孩。 吴菲菲果然被蒙骗了,她叹口气,“你们高家动作太慢了,我来告诉你们如何一击即中、打蛇打三寸!务必让梁汝真堕入万丈深渊!” 第九十五章 开幕 吴菲菲从小是泡在案宗里长大的,能认字起就被老爹教着怎么挑案卷里的蛛丝马迹。似高梁两家这样简单直接的案情,对她而言简直跟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她教了高静媛两招,一是“引蛇出洞”,二为“将计就计”。 何为引蛇出洞?高家陪嫁的人,大半被梁汝真害死了。但梁家有现场目击者啊!几十个,还怕没个空隙抓到一两个?有了证人证词,任凭梁汝真狡辩上天也是洗脱不了了。 将计就计则是备用的,其中奥妙暂时不好对外人言及,以免走漏风声。 高静媛假装懵懵懂懂,到了高家长房,如实对高静娥、守礼说了。后者一拍桌子,“就这么办!” “等等,元元,那位‘菲菲’为什么要帮我们?她爹在堂上一定看过伪造的身契,可他愣是假装不知!就凭这一点,也知道县太爷不是站在我们这一边。” 不是高静娥多疑,而是自从大姐出嫁后,她无缘无故遭受了许多流言蜚语,心思自然比较敏感。一个并不站在高家一条战线的县官,为什么会让自己的女儿暗地里出计谋?想想也是值得怀疑的事情。 说得高守礼也踌躇起来极品天骄全文阅读。他这些日子嘴上起了一圈火泡,上两个月去看望姐姐,高静娟还肯见他,这几日拒绝了所有高家的人探视。留话出来,只说当她已经死了。胞姐如此,高守礼对梁家的恨意深入骨髓、不死不休了。 “他不做主,我要上京告御状!” “不可!”高静娥大吃一惊,“你别胡来!大伯父和大伯母不会同意的。”朝廷并不主张有功名的人告状,何况是告御状。 高守礼却死死咬着牙,眉宇间有一股抹不开的阴郁。 哎,可怜啊。看把半大少年都逼成什么样子了?高静媛既然决定背靠大树好乘凉,就不会眼睁睁看着阳光少年性格大变,难以接近。她转了转眼珠,“大哥,二姐,元元也有个小计谋……” “啊,你这个小东西,又有什么坏点子?” “二姐坏,元元的计谋怎么成了坏点子,明明是好点子!”高静媛不满的嘟囔一声。然后移花接木—— “菲菲姐说的引蛇出洞很好呀。二姐就是担心县太爷不怀好心,使了套套在背后阴我们。那可以让别人出面啊!除了我们家,平家坳的那谁谁不是也非常恨梁家的人吗?让他们做去。” 娥姐顿时眼睛一亮。惊道,“那样出了事情我们高家一推到底,全然不相干的;得了好处也有占些便宜!小丫头,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弯弯绕绕的。一肚子鬼心眼!”说完,使劲揉搓小堂妹的脸,闹得高静媛很快小脸通红了。 “二姐,不要揉了!” “不行,不趁你小欺负欺负,等你大了。只有你欺负人的份儿!” “呜呜,二姐欺负人……” 姐妹两个的闹腾,让高守礼想起大姐还未出嫁时候。那时候家中姐妹也是这样欢闹,不由勾起他的伤心处。想到大姐,他紧紧握着拳头,一定要梁家付出代价! 一场婚变,不仅让高静娟的命运偏向另一条轨道。也让曾经有些迂腐不通世事的少年,彻底改变了性格。此后。他虽然也读圣贤书,张口闭口圣人话语,实际行事却变得越来越靠近高静媛——实用为先。世间万事,能达到目的为上。要是失败了,就如同他眼睁睁看着大姐被逼上庵堂,青灯古佛,毫无办法一样,没有价值。 他不能接受输。 为了姐姐,他第一次暗中挑拨平家坳的沈家,果然成功。亲眼看着两个梁家的下人被沈家的绑走,他心安理得的回到家中,算计着下次升堂要如何对付梁家。 引蛇出洞外,他还无师自通使用了一招“无中生有”。英嬷嬷是被她丈夫出卖了,在官府上提前上了奴籍,那给大姐陪嫁的之鱼?查了三天,查到大姐身边的贴身侍女小蝶,原来是孤女。婢女的名字换来换去,都凭主子的一时喜好。时间久了,至于是否在官府备案,除了大姐和母亲翁氏,外人怎么知道? 他使人放出风声,说陪嫁的人中有一个是良民,预备不时之需。原本梁家的人是不相信的,但说的有鼻子有眼儿——高家嫁的是受宠的长女,当然事事准备周全。预备良家子,是不想万一生不出只得抱养卑微的婢生子。 而那位良家子受过高家大恩,实在无以为报才答应陪嫁。要是高静娟过门就开花结果,她自回家寻门亲事嫁了,要是不幸,就生个儿子,然后还是可以得钱财回家。总之,是又得钱财又报恩了。 梁家的人收到信,再不信也得仔细排查。然后根据嫁妆单子对比,似乎……真的多出一个人来。这个人是谁,不再被毒死的人当中,那是被卖到什么地方了? …… 入夏后,高家还有一件喜事宰相男妻。高祈恩迟迟未来的吏部任命书下来了,竟然是往距离上京城不到二百里的顺德做县令。顺德境内几乎有一半的土地都是皇家和世家勋贵们的庄子,辖下的百姓也大多是皇家的奴才。在此地做县令,做得好很容易被贵人们看在眼中,做得不好,显而易见,极容易得罪人。 收到任命书后,高祈恩和高祈瑞关上书房的门,商谈了很久。难道是本家暗中出了力?可上次不留余地的回绝了,恐怕本家没那么大度。但若说本家暗地里使坏,也不像。那究竟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去做顺德县令呢? “不管如何,恩弟你此去务必要兢兢业业、处处谨慎!” 高祈恩当然点头应了,想到误会他贪恋权势的父亲,是时候解开父子之间的心结了。当夜,他跪在父亲房门外,哭诉这些年的不容易。外人看着做官风光,其实上有妄自尊大的上尊压制,下有贪婪无度的皂吏,如果一心一意和光同尘,做个不思黎民之苦的糊涂官就罢了,偏他满腹经纶。 “早知今日,父亲当初何苦送儿子去学堂读书?又倾尽家财送儿子科举?儿子也不愿意拖累父母弟妹。做官数年来,不敢用百姓一针一线,年节连为父母准备像样的礼物都不成!所用者,都是媳妇的陪嫁……” “父亲只觉得儿子为权势利禄所迷,却不知儿子心中之苦,不是为身外之财,而是报国无门啊!纵然学富五车,全无施展余地。如今朝堂上外戚权臣,普通仕林学子想为百姓做点实事,有多么困难!儿子在江於六年,自问对得起青天对得起百姓,可还是触犯了上尊的讳,被闲置了……” 交心之后,高二太爷发现大儿子一直记得自己当初对他说的话——做个好官!做官有多难?没有人帮衬着,处处掣肘。更有甚者,从官宦之家沦为官奴。幸甚高祈恩做事十分周全。要不然…… 高二太爷实在无法忽视长子的泣血哀求。抵制本家的心,松动了,“我活着不行。等我没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高祈恩当然不能接受这种结果,不过任命书催促他赶紧上任,他只能让祈禄等人想办法让老爷子再想开点。 准备离家的时候也出了些事情,房氏在四个子女中犹豫不定,带哪个好?留下谁,她都舍不得。此去顺德不一定是生活条件的苦,也许有未知的危险。所以绝对不能四个全带上。 长子已经是秀才了,提前进京有好处,可长辈都觉得孩子还小,应该定下心来学习,不然被风气带坏,将来的成就有限。幼子年幼,离不开父母,所以必要带在身边的。 剩下两个女儿。长女……过不了几年就要出嫁的,房氏的想法是多留自己身边,也好教导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可惜刘家知道后,二话不说就派刘亦守过来接表妹过去“小住”两日。话没明说,可大家都知道是怕把高静媛带走呢。 房氏想想,终归是人家的媳妇,自己教的再多,万一大姑子不喜也没用,就把高静媛留下,带走次女高静娴。 不说高祈恩到了顺德,才知道是梁丞相暗中使人做的调令,大概是想跟高家化干戈为玉帛。只说平洲这边消息落后,足足过了一个月,新县令才让人重新开堂审理高梁一案。 这一回,风云变色,情节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逆转!彻底将这出戏丰富起来,成为传唱出本地的特色曲目。 当吴菲菲问,为什么爹爹一改过去态度,帮助高家了呢?吴说笑眯眯的说,这就是官场学问了。梁家能害了那么多人命而丝毫不惧怕,他们所凭的是谁?是朝廷中枢的梁丞相。 不得到梁丞相下野的确切消息,他怎么敢为高家做主,还逝者一个公道? 也是前任县令耳目不通,不然这种朝野关注的大案,怎么会成为他成就“能臣”的垫脚石? 第九十六章 《迎亲》之终章 “升堂~”云阳县衙再一次开堂问案了。吴说着官袍戴乌纱,在一片低音“威~~武~~”声中,坐在明镜高悬之下,气势摆得极足,重重一拍惊堂木,“带原告!” “启禀大老爷,那高家以杀人罪也把梁家给告了,因此两家都是原告。” “呃,那就两家的人都带上来,省了带被告上堂的过程了。快些,别磨磨蹭蹭的,耽误老爷的时间。”吴说揪了揪八字胡须,顿时泄了刚刚那股锐利官宦的气,变得猥琐起来。 不提底下皂吏的心中暗骂,高家高守礼、梁家梁汝真都来到堂上。两人对视一眼,视线相对仿佛有火花一闪而过。梁汝真讥讽一笑,而高守礼紧紧抿着唇,不动声色。 两个同样外表俊逸、学识不凡的男子,本应该是郎舅之亲,天然的同盟,未来在朝堂上同进同退、携手并肩,可惜因为意外,成了不死不休的死对头。 “你们二人都是有功名在身,不用跪了。高守礼,你代表乃父上堂,梁汝真告你胞姐辱没他的声誉,败坏门楣;梁汝真,高家人告你伤人性命,贩卖他家家奴。你们两个都是被告,可认罪?” “学生观无罪。”两人异口同声的说。说完,再一次目光交汇,火花激烈四溅。 梁汝真先一步拱手为礼,言辞锋利,“县尊大人容禀,学生前年于高氏女结为婚姻之约。当时媒人曾道:温婉贤良、宜室宜家。我梁家本是256中文,若非相信此言非虚,如何会迎娶一个商户之女!本指望她知书达理、相夫教子,那样便是家世差了也无关紧要。谁知,竟是个寡廉无耻、贪生怕死之人。 县尊大人,寻常妇人还知道‘烈女不侍二夫’,他家高氏女被贼人掳走。失了清白之身,但凡有一点廉耻之心,也不该活在世上受人唾骂!连累高家不说,也让学生受辱!学生本有大好前程,都是为此贱人,要背上一声骂名了!试问,学生不该向生养了高氏女、教导了高氏女的高家索要一个公道吗?” 听了梁汝真的话,高守礼气的眼前阵阵发黑,天底下竟然有这种颠倒黑白、蛮不讲理之人,他算是见识了!奇耻大辱。他永志不忘! “启禀县尊大人,学生状告梁某人谋害家中奴仆……” 话还没说完,梁汝真呵呵直笑。“家奴等同牲畜,你家死了几个,大不了赔你钱财。” 高守礼死死咬着唇,才能忍住不当场拳脚相向。“这么说来,梁二少你认罪了。承认谋害了我家的家奴。” “哼!”梁汝真脸一扭,显得十分傲慢,“具体案情早就呈交县尊大人,你高家家奴的确死了几个,不过是对付贼人时不幸遇害大崩灭全文阅读。梁某本着仁慈兼爱的心才打发送你几个小钱,当时做善事。给那几个人买副棺材。” 高守礼拼命的咬着牙才冷静下来,“家奴之事以后细算。不过陪同学生胞姐的陪嫁中,有一女是良民。请大人做主。梁二少谋害良民性命,论罪当死!” “哼,你说是良民就良民?可有凭证?” 迎着梁汝真嘲讽的眼神,高守礼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足足过了十多秒。他才斩钉截铁,“当然有!” 堂外。英嬷嬷搀扶着瘸了一只腿的小蝶,艰难的跨过门槛,眼中含泪的看着高守礼,“少爷!” 来不及多说,两个受足了苦难的女子跪下,“民妇李英氏拜见青天大老爷!”“民女张小蝶见过青天大老爷。” 吴说抚了抚八字胡须,很是满意“青天”这个称谓。 “你二人说说各自的遭遇吧。” “是。” 那日迎亲后,两个可怜女子就被梁家的人贩卖给人伢子,天南地北的不知去向。花了足足半年的时间,高祈丰才辗转找到了她们。 英嬷嬷说到伤心处,泪流满面,不仅自己的遭遇如实说了,连迎亲路上发生的一切,也全部说出。梁汝真脸色青白,“大人,这个妇人本是奴婢,说的话做不得真。” “启禀大人,民妇是良民!”英嬷嬷朝梁汝真露出鄙视仇恨的一眼,磕了一个头,“民妇是丈夫是被梁家人逼迫,才不得已写下卖身契,求青天大老爷明鉴。” 醉醺醺的李大知道妻子回来了,破天荒也不喝酒了,在县衙大堂外等待宣召,就等着作证呢。 轮到梁汝真气的浑身颤抖了。 “陷害!这是陷害!” 吴说翻了个白眼,“李英氏的卖身契还在本官手中,本官也想听听,为什么做了二十多年的奴婢在官府没有备案。而今年签订的,却做旧得好像十几年的?” 底下有一个文书头上冷汗直冒。 梁汝真无话可回,额头爆出青筋,勾结县衙文书篡改证据,也是不轻的罪名。 贩卖英嬷嬷和小蝶的人伢子也被带上来,指证了的确是梁家人所为。县令吴说揪着八字胡须,皱着眉,很奇怪的问,“梁汝真,你与本官说说,高家伤害了你的名誉,你为什么不直接到高家讨要,反而要把高家的下人卖掉?还是偷偷的?说实话,本官不理解呀。” 梁汝真知道证据确凿,抵赖不了了。可他不相信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县官能把他如何,咬着牙,“有其主必有其仆。主子是那种贱人,仆役又是什么好货色!” “不是好货色,所以你要卖掉她们是吧。你是读书人,当知道‘诸略人、略卖人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你应该庆幸,此二女颜容姣好、吐字清晰,并没有被贩卖为奴,可以免你死刑。可惜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县令吴说说道这里的时候,语气是悠悠的,仿佛早就知道梁汝真会是什么下场了。 可梁汝真不能相信,“什么意思?你想判我的刑?你、你敢!” 惊堂木啪的一声,吴说一肚子不满,“本官是朝廷册封的云阳县令,掌管云阳一方水土。汝是本官辖下属民,为何管不到你!杀人、贩卖良民,两罪并罚,发音千两并流三千里为过吗?” 高守礼额头的阴郁全部散开了,“理当理当拣宝全文阅读!” 梁汝真还是不敢相信,“我要写信给叔祖父……” “写吧,写吧。本官给你纸笔,来呀,还不快笔墨伺候?”吴说很是痛快的命人准备。 众人很是奇怪,难道县太爷不害怕朝廷中枢梁丞相?就算梁丞相不能直接干预审案,可得罪了丞相,以后的仕途怕是完了! “你是侄孙,正应该写信安慰前丞相他老人家。做了二十年的丞相,忽遭罢免,心境难以适应是肯定的。说不定你写的信正好能开慰他老人家也说不准。快写吧,本官到时准你加急送去。” 什么,梁丞相被罢免了? 梁汝真如遭雷击。其余衙门里的人也暗呼失策,怎么就帮助梁家了呢!梁家唯一的支柱倒了,已是日薄西山。而高家却出了一个案首,眼看如旭日东升,还用细细做对比么? 知道远在京师的叔祖父也救不了自己,梁汝真终于认识到了轻重,他连忙行礼,再不提高家养女不善对他造成的名誉伤害了,而是请求“再续前缘”。 娶了高静娟,高梁两家就没官司了,英嬷嬷和张小蝶等人也不会死咬着他告状。这是唯一的解决之策,多亏梁汝真应变能力很强,否则一般人思维定式了,根本想不到。 吴说“哦”了一声,看了一眼高守礼,“你意下如何?” “这个……”高守礼本想反对,但想一想姐姐的处境,也不知怎么办了。 “这样吧,行于不行,听听高氏女自己的看法吧。” 其实从审案时高静娟就被接下山,事关她一生的命运,她不得不来。她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从容走上大堂,缓缓的跪下, “民妇愿意,只要梁二公子答应八抬大轿再娶我过门,同时,将民妇的孩子视若己出。” 梁汝真紧紧盯着高静娟的肚子。嫉妒、愤怒以及羞耻各种情绪翻滚而来。“贱人……你是贱贱贱人……” 高守礼再也受不了,一拳打了个乌眼青。 “再敢侮辱我姐姐,要你好看!” 可梁汝真太受刺激了,对高守礼的一拳压根没有反应,只是盯着高静娟的肚子哈哈大笑,“奸夫淫妇,都是贱人,都是tm的贱人,哈哈!” 状若疯狂的样子,吓坏了很多人。 可英嬷嬷等人却觉得这是报应! 梁汝恢恢,被判流放三千里,即刻行刑。 梁家梁丞相下台,恍若树倒猢狲散,再也不成气候了。 审案完后,高静娟被接到县衙后宅,跟吴菲菲在一块。不出半天,武敏郡王的人来了,倒是客客气气的迎进门。只是想见人?窗户都没有。无可奈何,现场写了歪歪扭扭的婚书。高静娟拿到婚书的那一刻,泪流满面,熬了这么久,总算云开日出了! ps: 大家好,我是定时发布的存稿君。萦索大人出去旅游了,虽然天气热得动一动就满身汗,但她想到母上大人催促的减肥计划,想到公司组织免费旅游,抱着不去白不去、去了也白去的想法动身了,亲们诅咒她被太阳晒成黑炭吧。八月1号不出意外的话,要请假一日,相信她会在2号补上。当然啦,如果能敢在1号的二十三点五十九分上传,她一定会在键盘上十指如飞的。 第九十七章 穿盔甲的怪人 整日嘶鸣不已的蝉儿,奋力的叫了一夏。眼看秋日就要来了,天空越来越澄碧高远,绵绵的雨水也不如夏日那般来得又急又猛,可高家长房却没有多少喜悦的气氛。 尽管和梁家的恩怨,以梁汝真发配告一段落。 蔷薇花儿爬满秋千的赏秋院,高静娟安宁的侧坐在窗前,手上扎着一朵活灵活现的粉白色蔷薇花儿,颜色虽清淡,可线条流畅雅致,将那粉嫩的颜色描绘得栩栩如生,连花朵上的露水也那么清新,带着扑面而来的香气。 娥姐放轻脚步,来了好一会儿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从腊月到今秋,高家上下经历了多少令人无法入眠的折磨和痛楚,原以为大姐承受的将是百倍、千倍,没有人怨恨迁怒她,因为最大的受害者是她呀。 可今日,亲眼看到大姐这样悠闲安然,才知道,也许……这才是她想要的。那么一张皱巴巴、临时书写,看不出任何诚心的婚书,她如获至宝!难道在庵堂的那段日子,真的造成大姐“神经失常”了? 高静娥没有办法忽视心底的怨念。她自己差点为了大姐,为了高家决定牺牲自己,悔了亲生父母定下的婚约!假使她真的嫁给梁汝真……天,简直不敢想象! 可是善良的她很快压下这股小小的怨念。她和大姐情同姐妹,知道大姐绝对不会是那种不顾父母、不顾姐妹之情的凉薄之人。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吧! 看了一会儿,高静娥不知道跟现在的,安静等待第二次出嫁的大姐说什么好,只得同样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带着一肚子的心事重重。 而茂萱堂内,翁氏近乎歇斯底里了,大失端庄仪态的砸了茶几上的杯盏。“不行,妾身绝对不同意!把娟儿嫁给那种坑了咱们女儿,坑了咱们全家的混蛋!老爷啊,千万不能啊!” 高祈瑞同样满腹无奈和伤心,“夫人,消消火。这门亲事是老父母定下做媒,若要拒绝,高家还能在云阳立足么?何况娟儿她腹中的骨肉……” “娟儿这个糊涂孩子,怎么就不知好歹呢。替那种混蛋诞育子嗣,她这是糟蹋自己。也毁了咱们高家的名声啊!”翁氏从来没有哪一次,哭得这样锥心刺骨,感觉五脏六腑被人挖空了一样天神禁条。 不久。高静娥来了。 如今她在长房的地位,跟未出嫁的高静娟也不差什么。在经历了愿意“替姐出嫁”的风波之后,翁氏和高祈瑞对这个孩子岂止多了几分愧疚?发自内心的疼爱她。 “娥儿给大伯父、大伯母请安。” “好孩子,快过来。”翁氏擦干了眼泪,眼下她就这一个“贴心”的棉袄。紧紧握着静娥的手,先问了一番日常起居,才撇过脸去,“你那不争气的姐姐怎么样了。” “姐姐她,很安静,在绣花。” 不知用什么语言描述现在的大姐。静娥只好简单的说了两句。 “她没有不甘?” 摇头。 “她没有怨恨?” 继续摇头。 “她没有说……说起你,说起咱们这个家?” “……” 翁氏彻底心寒,颤巍巍的松开手。对高祈瑞惨然一笑,“夫君,妾身生了一个好女儿……”说罢,眼前一黑,整个人往后一倒。幸亏静娥反应快。连忙从身后扶住了。 告倒了大敌,梁家不复从前荣光。高家本该扬眉吐气的好日子,以翁氏病倒为结束。 …… 于此同时,前来求婚的武敏郡王等人,呆在高家长房的外院中,也是一肚子不耐烦。在迎亲路上下手最狠的老黑等人,憋在不足二十见方的屋子里,望着空荡荡的摆设,和已经冷掉的茶水点心,愤愤的拍着桌子, “这是什么态度嘛!老子都放下颜面来求亲了,居然把老子关在这里不准出门。还一天来两个小厮,说内院重地,不准进入。把所有的家丁都围在外院墙边上,这哪里是对待上门女婿,根本是对待土匪!” “得了吧!”一脸风流倜傥相的武敏郡王轻飘飘的摇晃着扇子,隔着窗户看外墙后的桃树叶子,“就凭你们几个做下的粗鲁事,人家没有直接把你们赶走,就已经占了大便宜。换作我,肯定要请慎刑司的人轮番伺候。看你们几个皮糙肉厚的,能熬过几天。” “哎呀,小王爷您可不能纳。哥几个都是负责您安全的护卫,要是在慎刑司走一圈,还能全手全脚的出来么!” “就是要你们几个长长记性!别仗着爷的威风,作威作福惯了!以前在上京城随便你们,爷是曾经有过吩咐——只管闹,出了事情有爷兜着。可现在到了穷乡僻壤的平洲,你们还狗不改吃屎,是不是觉得做大爷习惯了,这里的百姓乡民跟鱼肉似的,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爷‘不怕权贵、不欺良民’的名声,都被你们败坏了!” 话说得有点重了。老黑几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眼前这个长相偏女相的小郡王爷。毕竟,除了出身皇族、郡王之尊外,武敏还是他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爷,小的几个都是气不过。梁汝明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居然敢抢小王爷看上的女人。陆家的千金也是眼睛被眼屎糊住了,看不到小王爷的好!” “行了,怕马屁也不会拍。爷这趟折尊降贵的来高家,为了什么,你们几个知道吧?” “呃……”老黑几个看着坐在角落里的某人,“知道,为了五哥娶他媳妇。” “知道就好。爷不问过程,如果成了,爷有赏,大大的赏,赏金赏银赏媳妇,都好说;若失败了,别怪爷无情,只好把你们几个留下来给高家泄愤了凤逆异界。” 老黑几个面如土色,几个人低着头互相看看,纷纷怨恨起老七老八两个——都是他们两个不好,把梁汝真暴打一顿就完了呗,起什么馊主意抢人家新娘子,说什么正好配“五哥”?这下好,真配上了,小王爷发话,五哥娶不到媳妇,他们几个都得留下来做人肉靶子了! 为来避免可怕下场,老黑几个各自使出十八般武艺,出门找门路去了。单单留下武敏郡王和“五哥”两个人。 后者一直坐在角落里,背着光看不清样貌身材,只是有一股锐利压抑的气息传来,令整个房间格外冰寒。年仅十五,面上尤带着稚气的武敏郡王丝毫不在意低气压,无聊的摇着扇子,嘴角挂着一丝笑, “喂,真的肚子有种了!你不是说,只有一次吗?一次就中了?” 那股寒气越来越重了。 武敏郡王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浓郁了,“我吓了一大跳!本来还不相信,特意找人查了下,才知道是真的欸!她下了山,在娘家住了只一个晚上,那个晚上还是只有她亲娘在,次日就送到庵堂去了。足足六个月,除了她胞弟生父看了两回,再没见过外人。这么来说,肚子里的种出了你不会是其他人……你高兴吗?开心不?嘿嘿,不用回答,肯定高兴得要死!一次就中标了!爷那么多女人,没见一个能开花的!” 躲在角落的某人实在撑不住了,“够了小王爷。您不如想一想,万一高家不同意我和她的婚事,那孩子生出来也没有名分!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啪!” 武敏郡王立刻变了颜色,粉面含霜,“他们敢!”说完,眼睛一眯,“呵呵,记得老黑那天晚上不是给你们拜过天地了么?” “那怎么能作数?是他们胡闹玩的。” “就这一次胡闹对了。他们几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梁汝真和梁汝明是一个人吗?有本事就去找人家正主,欺负一个乡下孩子,nnd,爷的脸面都给丢光了!打着爷的旗号招摇,你都不知道那个吴说上门来,爷是怎么绷着脸跟他周旋的!想想就一肚子火!” “不这样,你会要他们吗?”角落里的人嗡嗡的反问。 “也是!”武敏郡王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自己在上京城装纨绔子弟,少了几个帮手实在扮演得不够成功。叹息道,“有一利必有一弊啊!算了,看在这次间接出了力的份上,饶过他们了。” 说完,又抬头看了看,用扇子掩住口,“哈哈,忘了,出大力的人是你啊!嗯,那个晚上一定很卖力!才能一次正中靶心,还把人家的芳心夺来!” 角落的人实在忍受不了,站起来,浑身咔吧咔吧直响,原来他穿着厚厚的盔甲,难怪一动不动的节省力气呢。 次日,他仍旧穿着这身盔甲去见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翁氏只看了一眼甲胄在身的“五哥”,问了本名是秦五哥,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孤身汉,再也忍受不了,当即离席而去。 高祈瑞用十二万分的耐心,谈天论地大概坐了两个时辰,可五哥比他还有耐心,竟然保持坐姿足足两个时辰,期间说话不超过十句,不曾喝过一口水。 问话有郡王爷代答,想他摘下头盔露出真面?比登天都难。(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ps: 晚上十点钟到家,累趴了。开了电脑本来想写点,可是大概热昏头了,晕晕涨涨的,今天双更补上。 第九十八章 艰难求婚之旅(上) 向大姐高静娟求婚的是一个穿盔甲的神秘人,这个消息光速一般穿到高家其他人耳朵里。高静媛是最惊讶的一个。 “为什么穿盔甲?难道这里也流行‘制服诱惑’?不过盔甲那么笨拙,显不出身材吧?什么,还把脸遮住了?” 高小宝眨着迷糊的眼,完全不懂小堂姐啥米意思。 要和一个小屁孩讲解什么是“制服诱惑”,高静媛自问人品还没卑劣崩坏到那种程度,摆摆手,“这四个字给我死死憋在肚子里,不准问、不准提,谁也不准告诉。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怪人。” 刚一溜烟跑到长房,就被派人守在门口的娥姐逮住了。 高静娥芊芊玉手非常漂亮,可老是用手指头掐人家小姑娘的耳朵就不漂亮了,当人家的小耳朵是蘑菇么?急得高静媛叫唤,“娥姐,轻点、轻点呀。我的耳朵不能掐!” “好。以后都不揪你耳朵了,但你得帮忙。” “啊!娥姐你都做不了,元元也没办法滴……” 还没说完,耳朵又一阵痛,可怜高静媛在魔爪之下,忍辱含泪的答应了不平等条约,“我一定让怪人摘下头盔,保证做到!” “这还差不多。” 高静娥松了手,笑眯眯的把姐弟两个拉到她的院子,又是上茶,又是给新鲜瓜果,各色小吃,吃得高小宝满嘴碎屑。 “怎么样,想到主意了么?” 跟刚刚那霸道的面孔完全两样,静娥这会儿用扇子给姐弟两个扇风,笑得比花蜜还甜。变快之快,让某人直呼吃不消,急忙竖起三根指头, “想到三个!” “啊!”高静娥满脸惊喜。她跟大伯父大伯母忧心忡忡多时,就像想不到怎么能让“五哥”摘下头盔,想不到小丫头片刻就想到了三个! “哪三种,快跟二姐说说!” “嗯!”高静媛一本正经的,“上上之策,让他主动卸下头盔。不过我猜他脸上肯定有什么残疾,或者长相奇丑,不然干嘛带着头盔过来求亲啊!所以上上之策行不通的,我们只能计取!” “怎么个取法?” “简单啊!我们人多势众,逐个击破!先找人把他们一个个的分散趁怪人孤零零一个下去。可不把他逮住了吗?到时候捆得严严实实,想摘他头盔就摘头盔,想抽几百鞭子就抽几百鞭子!” 说到最后,静媛满脸邪恶,而听众娥姐也闪过一丝动容。很显然,她动心了!她是真心想恨恨暴打一顿秦五哥!可惜理智尚存, “不行!再想一个其他法子。” “好吧!”高静媛失望的点点头,又兴致冲冲的道,“怪人也是人,也要吃饭喝水。我们找人盯着他,偷偷看他吃饭喝水怎么办!” “这个主意还用你想?我跟你哥哥早用过了。他吃饭喝水的时候身边有三四个人,用身躯挡住了。家里的人什么都看不到。” “呃,他洗澡的时候也有这么多人挡游之巅峰法师。 “洗澡?这个,倒是没有。” 高静媛一拍桌子,小小的人儿居然显露出无比的气势,“就这么定了!他来求亲。身上穿着那么厚重的盔甲,肯定满身臭汗味。不洗澡怎么行呢。那是对大伯父大伯母的不尊敬!下次洗澡,我们偷偷藏起来,然后偷偷拿走他的盔甲,他的真面目就无法掩藏啦!” 听起来是个不动兵刃的好主意,不过遭到高守礼的强烈反对。 “那个混蛋是见过血的,身上带着杀伐的血腥味,我在上京城见过这种骄兵悍匪。你们几个是嫌命长了,敢去偷他的东西!万一他狂性大发,谁救得了!” 高静媛无奈,叹口气,“那只有最后一招迂回之策了。” …… 夜晚,群星闪烁,又大又圆的月亮高高挂在夜空之中,倾斜而下的月芒照耀在外院这处幽静的小院子里。灯火未熄,一身盔甲的秦五哥就坐在窗边,烛火将他的身影映在窗纱上,显得无比高大魁梧。 身后高小宝推着,偷偷摸摸的说,“想什么办法溜进去啊?” 高静媛眨眨眼,“我们又不是贼,干嘛‘溜’进去?走,跟姐姐走正门。”她大摇大摆的走前面,高小宝听了大哥守礼的话,有些畏惧,不过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对堂姐元元的信任,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就是佝着肩膀,脚掌外八,准备好了见机不对,立刻掉头就跑。 进了门,七八条身材健壮、体型高大的汉子,众目炯炯的盯着不请自入的高静媛,以及后面的小萝卜头。气氛十分微妙,连武敏郡王都愣了一下,脸上挂着笑眯眯的笑, “你们是谁?” 语气问得很亲切,不过高静媛连扫都没扫一眼,直接盯着秦五哥,哇塞!好一个有款有型的帅哥!只听娥姐和大哥说穿盔甲如何粗笨,却忘了自己跟他们审美观完全不同! 盔甲在幽暗的烛火下散发金属的独特光泽,那流畅的弧度,那造型精美的设计,那雄浑属于成年男子的魅力,一下子抓住高静媛的心。她仿佛看见一个活着的兵马俑……呃,错了,从头到脚笼罩在盔甲里的,活生生钢之炼金术师的弟弟啊! 秦五哥的确太帅了! 不用露出一寸肌肤,就能迷倒万千女性!一出场,不知道要引起多少尖叫声。如果这是在后世……几百年之后的现代。 能把盔甲穿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丑呢? 应该说,就算是个无法见人的丑八怪,能把盔甲穿出这种冷冽气质,也会变得英俊起来吧? “大姐夫?” 都不用自己调节,脸上自动挂上卖萌的笑,高静媛直接往人家身上一扑,夸张的反问。“你就是我大姐夫吗?” 秦五哥一愣,手臂上盔甲的刀刺往后一缩,隔着头盔看着小姑娘和她身后的小男孩,“你们……” 小孩子可以不顾及礼节,可以不用自我介绍,只管自己开心就好了。高静媛感觉无比兴奋, “哇塞,大姐夫,你的盔甲好漂亮!我可以摸摸吗?” 秦五哥猜到应该是高家的小孩,高静娟的弟弟妹妹。他拒绝不了,就算想,可这么可爱的弟妹已经靠近了。还能推开吗? 高静媛心满意足的摸着这个时代代表最高冶炼水平的盔甲,盔甲是由很多片椭圆形的钢片链接起来,上面的纹路充满了捶打锻造的美感,而链接的地方也是极为用心,看不到一处死角未来教科书最新章节。心里一边估计着盔甲的本身价值和使用价值。同时嘴上赞美不止,“好酷!酷毙了!哇塞,这盔甲太有形了!小宝,你摸摸,有点凉凉,夏天穿正好。不用怕蚊子叮,也可以降温消暑!看到没,只要你听姐姐的话。姐将来也给你弄一副过来穿着玩。” 穿着玩? 被忽视的武敏郡王嘴角抽抽,心道小丫头就是没见识。这幅盔甲花了他多少心思,近乎一年的俸禄加皇帝的赏赐了!就凭一个乡下野丫头,一辈子能买一片盔甲就不错了。 他这个做主子的没能说出的话,被老黑说了。老黑抱着胸。申请不善的看着姐弟两个,这两天他在高家遭得白眼太多了。没办法不迁怒。 高静媛则斜眼瞟了下,“我是野丫头?好吧,我是,我不否认。不过连我这个野丫头,不跟随地尿尿的人说话。” 一句话说的老黑变了颜色,“小丫头你说什么?” 高静媛赶紧躲在五哥的身后,指着老黑道,“我说错了吗?你就是随地尿尿!一点也不讲卫生、讲礼貌!大姐夫,你看看他,瞪眼睛凶我!” 高小宝的动作更夸张,整个人身子藏在盔甲后面,露出一双眼睛,含糊不清的说,“他凶元元和小宝了!” “元元,你叫元元?” “是呀,大姐夫,你的声音好好听哦!好温柔!” 小姑娘亲昵的抱着盔甲的胳膊,闪闪的大眼睛那么清澈,流露出天然的亲近,看得秦五哥不由动容,话说小姑娘是第一个接受他的高家人呢。虽然只是个小不点,没什么地位可言,可一口一个大姐夫叫得太顺溜了,弄得他都不好意思。 幸好有盔甲挡着,才没人看到他泛红的脸颊。 “大姐夫,你家里只有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为什么叫五哥呢?谁给你取的名字啊?” 秦五哥微微一颤,正不知怎么回答,就听到小姑娘咯咯的笑个不停,“不过这个名字真是聪明啊!不管什么人,就是什么王爷叫大姐夫,也得唤一声‘五哥’,多占便宜啊!” “是占便宜。”高小宝接着说。 一番调侃,将气氛变得轻松起来。秦五哥大致知道元元这个妻妹,是个调皮可爱的小机灵,跟高静娟是迥然不同的性格,不过,他倒是挺喜欢小丫头的。 这一喜欢,可不就落了陷阱了? 不过,武敏郡王却不大喜欢高静媛姐弟,无他,因为两个小孩进了屋居然当他不存在!可恼! “你们两个小孩子,到处乱跑,不怕被坏人抓了?” 高静媛哼的昂起头,“不怕,我有大姐夫在!你们都打不过我大姐夫!” 武敏郡王吃惊的合上扇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人,只有五哥的功夫最厉害?” 笑话,就凭你放下颜面来求婚啊!高静媛抿嘴一笑,面上却凭着小孩子的稚气刻薄的说,“因为他最厉害,我大姐才喜欢!你们都软趴趴的,冲动、鲁莽,别说我大姐了,连我都瞧不上。” 说完,脸一扭,做出不可一世状。 气得老黑等人险些炸了肺,摩拳擦掌,“谁家的孩子不管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九十九章 真面孔 “大姐夫再见~”院门口,高静媛一个劲儿的挥舞着手臂,旁边高小宝有气无力,也跟着说“姐夫再见。” 有对比才有高低,可爱漂亮的小妹妹登时变得更讨人喜欢了,秦五哥作为“准姐夫”不仅阻拦了老黑等人的“武力威胁”,还送到外面,亲自为开了院门。月华落在他的盔甲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如游戏中神秘的盔甲武士美丽至极。他的声音也极温柔。 “灯笼拿好,慢慢的走,夜黑当心。” “嘻嘻,大姐夫放心,我跟小宝天天走夜路,从来没跌倒过。” “哼,夜路走多了,也许会遇到鬼!”老黑抱着胸,十分不耐烦的盯着两个小孩子,出言吓唬。高静媛眨着清亮的眼眸看着姐夫没有说话,反而是高小宝撇撇嘴, “比看到你强。” 安静的夜里,一句嘟囔也听得分明。老黑忍耐不住,“你说什么?把老子跟鬼比?” 高小宝懒得理会,他最会察言观色、见机行事了,既然知道“大姐夫”的地位比其他人高,不利用才怪!从大姐夫的手中接过灯笼,声音闷闷的道,“明天我大哥四哥八哥过来……四哥脾气怪,别跟他说话;大哥很生气,尽量少看他的眼睛;八哥,我八哥最喜欢元元姐了,元元喜欢你,他一定会嫉妒的!” “……”好么,看来这一代的高家男丁一个都不欢迎他。秦五哥本来也没其他指望,笑声低沉,“谢谢你们来看我。” 高静媛伸手抱了抱盔甲的腰,“大姐夫不要灰心,我跟大姐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们都喜欢你。” 小女孩的拥抱太暖人心了,言语也可爱,秦五哥居然穿着盔甲做出高难度动作——他蹲下来反抱住了高静媛。虽然没有摘下头盔,但显而易见,他极喜欢高静媛。如果可能,他一定会摘下头盔亲一下小丫头。 高小宝举着灯笼,走出十几步的时候,回头望望,秦五哥还蹲在哪里看她们呢。于是弟弟问姐姐, “要不要继续计划啊?” “当然,这么顺利。计划不成功,你想被娥姐揪耳朵么?” “不想。不过他很喜欢你啊!” 高静媛笑了笑。笑容少了卖萌的稚嫩,多了些朦胧的成熟冷静,“这是两码事。ok?他登门求亲要做我们的姐夫,跟他跟他身后的人曾经对高家的伤害,都是现实不能更改武碎天。不管他有多喜欢我,喜欢又不能当饭吃,我姓高。是高家人啊!所以,我们应该做的是,帮助大伯父和大伯母看清这个家伙的‘真面’,挖掘出他一定要带头盔的秘密!” “哦!那挖掘出来,他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怎么会呢?”高静媛带着轻松的笑容,“我只是个小孩子啊!刚满七岁。你呢。才六岁多一点,智商正常的谁会怀疑我们两个有目的的接近!对了,你刚刚提到大哥很生气?呵呵。我们两个本来就是大哥和娥姐逼着过来的么!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他们想的,我们两个是吃了好吃的怕挨打没办法。记住了,以后就跟别人这么说!” “哦!”高小宝点点头,用力的握紧拳头——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了坏事一定要找好替罪羊! 虽然记忆力超群。可惜小宝并不是一个逻辑思维缜密、大脑开发超常的天才儿童,跟在妖孽姐姐的身边。天长日久的,混淆了是非概念,模糊了善恶定义,真难想象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越来越听高静媛的话了——这个听话,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听话,而是他喜欢跟在高静媛的身边,把她说过的话一一记下,“听她说话”,然后无事时候寻思。有些简单的两三天能想明白,复杂的,要花个两三年。 记忆太好了,相忘也忘不掉。在外人,包括亲生父母的眼里,高小宝变得越来越沉默、呆滞了,性子孤僻古怪。好的时候举止言语正常,不好的时候就呆呆望着天,或者低头看着蚂蚁,谁也不理。看过他怪模样的人都说,高家有守礼守拙那样的神童,也会出呆笨的小宝啊! …… 第二日早晨,计划中的重要一环。高家几个晚辈男丁,高守礼、守智、守诺、守诚几个,都过来正拜见武敏郡王一行人。面见郡王要行礼的,除了守礼去过上京城有些见识外,其他人等礼数上难免有些缺失,被老黑抓住借机发作好一顿嘲讽。结果自然是秦五哥被迁怒了,守诚守诺几个,没有一个对秦五哥有好印象。 傲慢、无礼、蛮横,嫁给他跟梁汝真有什么区别?不约而同,都在长房高祈瑞面前说了一通坏话,表示非常不赞同大姐嫁给一个藏头缩尾的家伙。他们的力量,加上翁氏死活不肯同意,高静娟是否能如愿以偿变得难以推测起来。 僵持了接近三天,武敏郡王的耐心快消耗光了,第四日早上,他干脆恢复皇族的冷漠和高高在上,高静娟嫁不嫁其实无所谓,他想要的只是孩子而已。只要高家答应把三个月后出生的孩子交给他,什么条件尽管提。 这种要求简直就是耻辱。原本高祈瑞想着其他的高家子孙未来婚事,还想有个“圆满解决”,听了这话犹豫不定彻底没了,失望道,“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我高家不是无名无姓、无根无基的小民,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四海为家、连面目都不肯露出的人。至于卖孩子……休想!这个孩子生下,不会姓高,不会留在高家坡,但也不能交给你们!就凭你们所做的一切,想要孩子,做梦!” 谈判破裂! 武敏郡王刚要发怒,忽然听到外面喧哗吵闹,“走水了,走水了!” 着火了?着火就烧呗,武敏郡王恨恨的骂。“烧光了才好!”说完之后,忽然觉得不对劲,抓着那个来禀告的下人问,“哪里烧到了?” “静心居那个方向。” “你们大小姐住哪里?” “赏秋院,在静心居后面。” “什么!” 武敏郡王比高祈瑞还要激动,一脚踹开,“跟着爷去救人!”老黑几个连忙跟在后面,一阵风似的跑过去。到了内宅院门口,被闻讯而来的高守礼、高守智、守诺、守诚等人死死拦住,“郡王爷。你是天潢贵胄,怎能不通礼仪,擅闯民宅内院?还带着这么多成年男子随身携带天师系统最新章节!” “闪开!”武敏郡王心急如焚。都火烧眉毛了,还礼仪不礼仪?要是孩子出了一点事情,他跟高家没完!一声令下,老黑几个都动了兵器。 可惜高家经过抢亲的事情,着实准备了一番。十几个身强体壮的猎户早就守着,加之动了兵器,郡王爷可没说可以见红。双方拳拳到肉的呼呼打起来,一时分不出上下。 武敏郡王气的脸色铁青,“我们是去救火,不是闹事!火阵烧起来。财物是小,伤了人命怎么办!高守礼,你名字里有个‘礼’。不能时时刻刻想着礼数,里面虽然是内宅女眷,但人命关天、事急从权,你懂不懂!” 高守礼冷哼,“士可杀不可辱!” 后面守诺守诚也呼应。“宁死不受奇耻大辱!” 好,很好!武敏郡王动了真火。眼瞅着就要发飙,却听见盔甲人咔吧咔吧的声音,越来越远。怎么回事?女人孩子都在火场里不知生死,五哥的为人不会怯懦逃走啊?回头一看,不由笑了。 原来有个小不点在前面招手,盔甲五哥见正门有大舅子小舅子挡着进不去,就跟小姨子走了。 高静媛飞快迈动两条小短腿,一溜烟的绕着院墙跑,一边跑一边叫,“大姐夫,你快赶上,我带你走后院!” 话说这么危急时分,秦五哥会怀疑什么吗?他就算怀疑火起的奇怪,也不会怀疑小丫头的“热心”。实在是高静媛的眼神丝毫掩饰不了的热切仰慕和崇拜。 他怎么会知道,高静媛是联想起一些激动人心的画面,如活着的兵马桶之类,才有那么深刻的崇拜。 跟在高静媛的后面跑了一盏茶,真的绕路转到赏秋院的后面。高静媛熟门熟路的在墙口拔出几块砖,示意可以从这里钻进去。 盔甲五哥犹豫了。 高静媛知道他动了疑心,也不多说,自己扭着小屁股先进去,“大姐夫,我先过去看看火大不大,大姐有没有逃出来!你别着急啊,大姐身边的丫鬟和英嬷嬷很忠心的!一定会照顾大姐!” 不说还好,一说,秦五哥自然就想到英嬷嬷和那位侍女都是受过伤的,也不知好了没?若是没好,岂不是还要静娟挺着肚子照顾她们? 越想越急切,也顾不得许多了,拔下匕首在粉墙上凿了几下,竟然穿着数十斤的盔甲翻墙而过!顺利的到达赏秋院。 他不进来,这出戏还真没办法继续下去。 负重做跳跃运动有点危险,秦五哥跳下的时候毫无畏惧,正好跳到蔷薇花里。根茎上的小刺当然刺不破厚重的盔甲,但是“过度飞扬”的花粉撒了一地,却足以让头盔里的一层玻璃外罩模糊。他擦了擦,可擦不干净,视线仍旧是模糊的。 正在这时,有人高呼“啊,血!见红了!” 秦五哥想到未出世的孩子,眼眶通红,这个时候什么掩藏身份,全没有必要了!他摘下头盔,飞快的朝声音奔去。 脱下头盔的他,五官俊美到无法描绘! 可所有见到他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是被惊艳到了,而是被吓到了!怎么武敏郡王也穿了一套怪里怪气的盔甲?(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ps: 倒数第二章,下一章结束后就是第二卷了~ 第一百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话说高静媛策划的“火灾”,自然前前后后、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既要烟雾滚滚,做出声势骇人的样子,又要把实际损失降低到最小,同时,还得没有明显的bug——即使是圈套,也得做出样子啊! 所以吓得秦五哥摘下头盔的那声叫唤,不是表演伪装,而是高静娟的贴身侍女小蝶做出的巨大牺牲。跟着英嬷嬷一起逃跑的时候,他故意跌下台阶,把胳膊给摔断了,蹭掉好大一块皮,看着鲜血淋漓,好不怕人。旁边小丫鬟看见了,大惊小怪的喊“出血”,英嬷嬷就高呼“见红”,声音还隐隐带着哭腔。 至此,合作十分默契。 秦五哥冲过来的时候,看到七八个丫鬟围着一个受伤的女孩,还真以为是高静娟出了事情,一颗心险些蹦了出来。等到发现高静娟完好无损,而受伤的人是她的丫鬟,心才稳稳的落到本来的胸膛里。之后,回味过来了。 陷阱! 什么走水,都是假象!压根就是静心居的小厨房故意使半干不干的柴火,故意扇大了烟雾,做出要起火的样子。计策算不上什么巧妙,不过利用他的关心则乱。 谁,谁计划的?能在内宅做下,必然是高家的人。 他的视线扫过因为震惊而身躯摇摇欲坠的高静娟,滤过面色严肃沉凝的英嬷嬷,当然,也没漏下小小的,眨着无邪双眼的高静媛,不过这三个人都是女流之辈,最后,他的目光牢牢盯着从月亮门赶过来一群人身上,为首者是——高守礼无限打工。 高守礼,现年十五,身量不高。至少没有成年男子的强健体魄,单薄的身体一拳都承受不住。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少年郎,用计谋把他之前的辛苦伪装都化为流水! 秦五哥用崭新的眼神看着小舅子,眼神中除了惊讶外,还多了一层隐隐的赞叹——比起无用招祸的亲家妻弟,这样会动脑子的,无疑让人更欣赏。 而武敏郡王看到秦五哥暴露了真容貌,脸色不变,可是这回是真的动了杀心。转头盯着高守礼,“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只怕你们高家未必承受得起!” “郡王爷!这里是高家内宅。若非今日特殊,便是一只公苍蝇也进不来!而且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简单两句话,暂时打消了武敏郡王的杀心。他冷哼一声。看了一眼挺着肚子的高静娟,眯着眼,“粗浅的陷阱,处处破绽!难得你们几个用了心,配合得不错。倒也成了!” 高静娟知道被误解了,白着脸,“我没……” 武敏郡王才不想听什么解释,撇过脸,淡漠的对秦五哥道,“五哥。你的意思?” “哎!”秦五哥无奈的摇摇头,再次戴上头盔——这次不是为了隐藏身份,他的脸和武敏郡王的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到他们两个并肩站在一起,谁都知道他的身份了。之所以继续带着,是不想更多的人看见,无端遭了祸事。 他的身份不同,是武敏郡王的胞兄。不在皇家玉碟之上。英王生下十四个儿子,除了几个早夭的。剩下的都被强制送到上京城。英王的封号有一个英武不凡的“英”字,早年曾被当成太子候选培养,心气极高,明知道儿子在上京城都成了不学无术的废物,心里有多窝火,可想而知。所以,才有了一个养在外面的秦五哥。 对了,秦五哥,是他的真名。 在英王还没决定正式公开他的身份之前,他只有这一个名字。身份也就是最普通侍卫,“孤身一人,别无亲眷”。 知晓了真相,高家上下都愣住了。 有关英王跟皇帝宝座只差毫厘的故事,天底下的老百姓都知道,也知道皇帝嫡出血脉十分少,几乎代代单传;而英王治国的本领不知,可生儿子的本领远超。要是中和一下,英王没有那么多纨绔儿子,德祐陛下也能多生两个皇子,就太平了。 秦五哥虽然目前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可他毕竟是皇家血脉啊!不看别的,只说他的武艺高超,忍耐力极强——负重三十多斤的盔甲几天几夜,就知道他非凡人了,跟他几个纨绔哥哥完全不同。英王早晚会公开他的身份,那样怀着他骨肉的高静娟……母凭子贵,也嫁到皇家了? 这个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推论,着实引起了高家人的恐慌。高静媛是幕后“推手”,但她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寻常贪慕虚荣的人家,发现能攀上荣华富贵的大树,怕是欢喜得晕过去,根本不会想其中的凶险。 可高家不同。高祈瑞几乎立刻想到了英王是被当今陛下深深忌惮的!那么不容易把英王子孙培养成了“废物”,会之鱼?而他的外孙,还没出生,恐怕就成了有心人的目标! 整个高家,说不定都会被牵连进去! 一旦涉及到皇权,没有道理王法可讲。 高守礼略略思考,也猜到了凶险之处。但他想得更远,立足点更高。 梁汝真的哥哥是怎么和武敏郡王结仇的?因一个女人,出身八大世家的千金,拒绝了成为皇家的郡王妃的诱惑武魔独尊最新章节。可见上京城的那些世家勋贵,不愿意跟英王一系成为姻亲,免得受到拖累。 如果利用这一点,或许可以让大姐出嫁之后生活的好一些。另外,操作得好的话,不仅回到本家有望,还能利用英王府的皇家身份,在本家得到足够的话语权,反过来,利用本家是八大世家之一,门生故旧、姻亲遍布朝野,牵制英王府……这还是个粗糙的想法,模模糊糊的方向,可高守礼才十五岁啊,已经显露未来权臣的冰山一角了! …… “不,我还是不同意把娟儿嫁过去。老夫,私生子就是私生子!王爷的私生子也是私生子,他自己的身份还不明朗呢,凭什么让咱们的娟儿嫁过去担惊受怕!”翁氏咬牙切齿,觉得还不如秦五哥长相丑陋、难以见人。 高祈瑞叹息一声,“不答应,那静娟腹中的骨肉……生下来给他们?然后让静娟继续回庵堂过苦日子?” “那怎么行!”翁氏立刻否决了。 “可这个孩子断断不能养在高家。唯一的办法是……”高祈瑞看着妻子。翁氏眼睛越来越红,两个字“溺死”就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也是她的亲外孙啊! 夫妻两个的意见尚且不能统一,何况高家众多的兄弟妯娌了。有的赞成,有的反对。那赞成的也未必是希望攀上皇亲,获得好处,而是觉得自家的儿女不再受“抢亲”的影响。那反对的也不是出于高静娟的终身幸福考量,而是认为秦五哥万一一辈子上不了皇家玉碟呢,不是被他骗了! 又拖延了一日,这一日一艘扁舟顺着大通河的河水进入云阳境内,比正常的朝廷文书快了三日。县令吴说打开他在翰林院的恩师亲手书写的信件,吓得额头都是冷汗。 当今陛下,御宇十九年的德祐皇帝,驾崩了! 难怪朝廷中枢变化之大。激进的梁丞相被罢免,而保守的周丞相三次乞骸骨都被挽留了。新旧交替时刻,重要的不是改革,而是政权的平稳过渡,周丞相在朝中四十多年,政治上毫无建树,可门生无数,为人平和,和各方势力的关系都和睦。彼时,他比梁丞相适合百倍。 月前高家和梁家的官司最后取得胜恢恢”,而是梁丞相大势已去,墙倒众人推。 吴说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通知了武敏郡王。武敏郡王虽恨德祐,可听闻消息,第一个感觉不是高兴,而是惊恐——皇帝驾崩,一定会诏令所有皇家子孙守灵,管束起所有的皇家男子。父王那边,肯定是重中之重!一个不好,说不定全家招祸! 这个时候,武敏郡王深深的盯着高静娟的肚子,如看着最后希望。若是形势不好,留下一点火苗,总比全家覆没强! “五哥,你带着嫂子离开。我在安阳置办了一点田产,守卫也布置了,你们见机行事。记住弟弟的话,千万不可轻身!” 又生平第一次低头,恳请高祈瑞夫妻将高静娟交给他的兄长,“都是阴错阳差,小王本不愿牵连无关人,可……闹到如此地步,除了恳请让嫂子跟小王兄弟走外,别无办法!两位前辈放心,若我英王府过了这一难,嫂子的身份全包在小王身上,她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小王的侄儿侄女,这一世的荣华绝不会少。而高家,也会是孩子的母家。这一点,绝不会更改!” 高祈瑞和兄弟高祈丰、高祈禄商谈后,终于是答应了。并没有立刻让小夫妻离开,而是平洲偏远,皇帝的死讯还没传递过来,赶着县令做媒,立刻把婚事办了,通知了邻里,算是补办了宴席。次日,才让他们离开。 高静媛和几个兄长站在岸边目送婚船顺着滔滔的河水,渐行渐远。 第一章 傅家公子 永安三年,十月。 上京城的初冬已然寒冷的哈气成雾了。位于西南一角的太师府中,不似别的庭院没有人踪,主子仆人都窝在暖阁内,享受炭火燃烧的温暖,这里方方正正的清理出一处练功场地,除了长青的松柏,其他到了冬季就掉落叶子的树木要么被移植他处,要么砍光多余枝叶,树表坑坑洼洼,似被人日日拳打脚踢,凌虐了无数遍。 傅胤之光着上身,下身仅着了黑色练功裤,先是打了一遍基础拳法,又将刀、剑、棍、枪练了大约两个时辰。在寒冷的天气里,他不仅没有冻得瑟瑟发抖,反而热气蒸腾,面色红润。 两个时辰,对他而言不过是短暂的暖身而已,有道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一日不练便手生了。他的身体正在发育的关键时刻,未来有多少建树,全靠这一日复一日的打磨——基础不练好,还敢肖想往后? 不过对伺候他的下人就非常难熬了少年医仙最新章节。扫红、伴绿、茗香、培烟几个都是四夫人亲自挑选的小厮,入冬后就发下来全副武装——厚厚的棉衣棉裤,棉帽子、棉手套、棉鞋,包裹得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这样,还时不时伤风,病倒一二个。 “少爷,时辰到了!该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了!” 今日轮到扫红伴绿两个小厮当值,他们聪明的躲在屋檐下的廊柱后,以挡着冷风,看到小主人练功练得忘我,竟似不知道疲倦,眼中是又羡慕又敬佩,当然,还有少量的不满。 为什么主子不像他的兄弟那样喜欢读书写字呢?那样他们也可以跟着在书房取暖。做些磨墨、调香之类的风雅活计。 傅胤之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的确不早了,放下一杆没有枪头的长枪,从扫红的肩膀上拿过擦汗的毛巾,随意的擦了擦。随后进了暖房。暖房内热气蒸腾,浓浓的水雾几乎看不见当中隔着黑石的火炉上摆着的大木桶了。不过傅胤之的视力显然极好,他脱下练功裤,径直往木桶里一跳,里面里早就调制好了药汤,他练功浑身冒汗。肌肤十分敏感,被体温更高的药汤浸泡,感觉毛孔都张开了。暖暖的药物成分进入他的身体。将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 大约过了两柱香,他才长身而起,换上雨过天情绣宝相花的锦袍,腰缠玉带,带上璎珞镶蓝宝石的小冠。整个人意气风发的去给祖父祖母请安了。 他的步伐矫健,目不斜视,对其他兄弟姐妹的侍女下人浑若看不见,不免遭到长舌之人的诋毁—— “看他那样,雄赳赳的,鼻孔长在头顶上!有什么好骄傲的!咱们太师府累世三公。五代出了一个状元,三个探花,十八名进士。举人过百,秀才不可计数。几乎所有儿郎都是有功名在身。他怎么能这样辱没傅家的门楣!” “可不是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生在傅家,居然不读圣贤书!喜欢拳脚也就罢了,家里侍卫还少么?跟着学个三两招不成么?偏从外面救了一个乞丐。说人家是什么‘内家拳大师’。管他内家外家,堂堂太师府公子。竟然正经的向一个乞丐磕头拜师!他简直把傅家的脸面给丢光了!” 其实傅胤之不仅视力极好,耳力也是远超常人的。那些人自以为躲在角落窃窃私语,其实一字不漏全顺着风进了他耳中。他步伐不乱,因为不在乎旁人的言语。 任凭外人褒贬,赞或厌,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和想法。这一生,他才不会为他人动摇自己的信念! 三难堂。 这是傅胤之所在一房待客之地,平素祖父教训儿孙也常在此地。他的祖父是当朝傅太师的第四子傅奕北,现年五十六岁,尽管在朝中担任着户部侍郎这样劳累案牍的官职,可看不到丝毫老相,保养极好。父亲傅英博今年三十四岁,身量颇高,正是男人一生中最巅峰的年龄,眉宇开阔、目光迥然,有一股书香浸透得的文雅之气。 看到傅胤之进入请安,步伐磊落、举止飒然,不像是256中文出来的公子,反而跟武将家族里的一模一样,傅英博先觉得在父兄面前失了颜面。 “下月就是乡试大考了,准备的如何?”说完,也不待长子回答,便凶道,“你若不成器,考不取功名,别怪为父不讲情面!” 傅英搏上面还有一嫡兄、一庶兄。那位嫡兄也非同母,而是傅奕北发妻所出。因此三兄弟看似和睦,其实内里勾心斗角也不少。不过,在外,兄弟至少是齐心一致。 对待背叛家中文风的“逆子”傅胤之也是态度相同。那就是——不赞同!宁可子孙笨一点,愚一些,凭着傅家的家世,只要不是白痴都能在朝廷上混个一官半职。可从武……难道还让赫赫有名的256中文帮忙在对头武官中,给子侄安插一个官职么? 难且不说,关键是会被认笑掉大牙的宝妹不好惹! 傅胤之要不是有重生为人的经历,面对全家上下的强大压力恐怕也承受不来。能“预知”未来,所以知道弃文学武的决定有多高明!他怎么会改!怎么能改! “是,父亲!” 大伯傅英玄、二伯傅英铮淡淡的看着,并不出声。倒是祖父摆摆手,“九郎才十五,这会儿逼他一定要有功名尚早,这一科不中,迟一些也无妨。你们三个,不也是十八之后才中举么!” 傅英铮看了一眼看似木讷的长兄,“父亲,小九的情况不同吧!年龄不是关键。要说大哥的二郎、四郎都不小了,怎么大哥就是不准他们下场呢!” 傅英搏脸色难看。他当然知道两个侄儿傅尚之、傅简之才华之高,不亚于自己当年。大兄一直拦着他们,不准下场,目的不用多猜——自然是学问累积得深了,一举夺魁!傅家几代只有曾祖才是状元,要是隔了三代又出一个状元,傅家的门声又将推到一个高峰!越是想,越是暗恨长子的“不争气”! 嫡兄的儿子有希望名列头甲,庶兄的儿子勤恳,数九寒冬也不忘读书练字。即便天赋不够,也能弥补了。偏他的儿子也不笨、也够刻苦,就是功夫不用到正头上! 不太愉快的请安之后,傅胤之绕道后院马厩里,在一众养得膘肥体壮的骏马中熟练的找到自己那匹,马倌套上鞍具后,他利落的跨上马,控制着速度,溜达出门去了。 他的亲生父母得知消息,自然气的够呛——都已经下了通牒,下月就要考试,还不闭门读书,可见是没有半点上进心了!无奈,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傅胤之的亲弟弟傅谦之的身上。 外面,傅胤之骑着骏马悠然的在街市中晃悠。一天之中,他只有这个时候是最清闲,看着热闹的人群,形形色色的表情,整个人也能松懈下来,“我这三年练武略有小成,筋骨膜都胜过前一世。现在的我,对付五六常人不在话下。只是每日泡澡的药材,效果越来越不如了。我在成长的关键,不能过度练武伤了元气,得想办法获取更好的药材。哎,家中不支持我练武,我若以‘练武需要’,不仅得不到,还肯定被骂。可是若不从家中得到财务支持,又从哪里呢?云阳县那边,也不知码头建立起来了没?就算建立了,一时半会儿我也得不到!” “有什么办法呢?有了,我居然把自己最大的优势给忘记了!重生而来,我比旁人多了预知能力!该想想,上一世的现在,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以让我获益?” 傅胤之从来没有为钱烦恼过,他出身顶级世家,家中还能少了嫡出一脉的嚼用?这回是执意练武伤了父母“望子成龙”的心,不然他光是他母亲的嫁妆就足够他花上几辈子了! 正在思考的时候,忽然人群一阵骚乱。傅胤之控制着马,让小厮扫红问问怎么回事。不久,扫红回来,一脸惊吓,“公子,是银珠公主的车马。” 银珠公主,就是那个和亲北狄蛮夷的公主?这位公主是皇家远支,十四岁时被选中作为和亲公主远赴北狄。距今已经有二十年了!德祐皇帝陛下归天时,她曾经上表祈求回归故土,不过那时朝廷官员都怕新皇登基,边境不宁,拒绝了。 如今已经是永安三年,边境一直安宁,银珠公主连续七次上表,哭诉思念故国,不过都没下文。最后一篇动人肺腑的表没有上达天听,大约银珠也知道光是上表无用,就故意明发让天下百姓都看到,一字字血泪铸就的文书,感动了很多人。这才被恩准回来。 傅胤之记得这位短命公主,一来,这位公主只活到三十八岁。也就是说,回来不到四年就死了。怎么死的,一直被皇家掩盖。不过大多数传言都不太光彩,是死在“面首”的胯下。二么,就是这位公主私生活混乱。她看重的面首中,包括他的兄长傅尚之! 对了!他想到办法了! 第二章 改得面目全非的《迎亲》 升平楼和月白风清楼是上京城最大的酒楼。前者由五座三层楼组成,用飞廊连通,当中一座双层高的露天戏台,非名角上不得,算得上是上京城的一大招牌,吸引无数客人。后者则是有名的世家子和勋贵小聚之所,不在闹市之中,等闲人进入不得。 傅胤之骑马到了升平楼,沿着朱漆大门跨步而人,所见廊庑高大、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丹楹刻桷。富贵之气还胜于当朝太师府。刚一进入,很快长相清秀、穿着干净得体的店小二迎客。敢踏足升平楼的,不是多金,就是多银,这儿一顿饭的价格顶得上平民一家老小一年的的伙食费了!因此店小二十分客气, “客官,里面请!” 傅胤之并不多言,马鞭丢给扫红,自己当先一步上了夕颜阁。五座联通的楼阁都有名家题字,风格不一,最稀罕的莫过于前朝宰相莫怀有的“夕颜”二字,据传是他的红颜知己。不过傅胤之喜欢这里的风景,站在夕颜阁的高处,隐约能看到禁宫的飞檐一角。 升平楼既然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进出往来的客人来自四面八方,消息自然流通得快。一边走,一边听见各种交谈声。有的说起了银珠公主上表祈求回归故土的文章十分感人,有的说起了最近某某戏班子进京,演的好戏。 “,我还真当是女方嫁女、男方亲迎呢。原来,嘿嘿!” 梁丞相下台已经三年了,至今没有起复的痕迹,虽然还挂着文华殿大学士的虚职,有教辅太子之责,可当今永安陛下……年方九岁。等他的太子出世,梁丞相垂垂老矣。尚能饭否?梁家落魄是势不可免的,连升斗小民也敢评论几句了。 这出描写梁丞相的本家子侄在当地鱼肉乡民,强抢民女的戏剧,跟本来真相已经差到十万八千里了名门嫡秀-九重莲。比如,家境不错的高家——女方娘家,被写成是贫穷,无依无靠的刘姓父女投亲,不幸被纨绔梁家二少撞见。梁二少起了歹心,非要强抢民女。有刚正不阿的吴县令制止了。刘姓少女生的太美,梁二少色心难熄、茶饭不思、念念不忘。于是梁母才答应迎娶——漏洞其实很多,尤其是大户人家规矩多的,一看就知道牵强附会。但演戏么。看个热闹而已,谁会那么较真? 傅胤之到了雅座厢房,命人上了清淡小菜,一壶清酒,自斟自酌。忽然听得一声叹息。声音竟然有莫名的熟悉感。他一愣,在记忆中飞快的搜索,半响,才想到这个声音原来是…… “撤下屏风!” 京城太小了,小到吃个饭,也能遇到熟人。不过。现在他当对方是“熟人”,而熟人还不知道他是谁呢! 落地大理石水墨山水屏风后,也有一个穿着白色半旧锦袍男子。桌上清淡小菜,同样一壶清酒、自斟自饮。傅胤之先一步抱拳行礼,笑容淡淡,“阁下,相见既是有缘。若不嫌弃,何妨并桌而谈。” 那人微微一愣。打量了一下傅胤之的穿着、举止,摇头浅笑,“阁下分明已经认出在下的身份。何来嫌弃一说。” 他不问傅胤之怎么知道他的身份,傅胤之也不说他为什么起意并桌,两个人各自带着心思你敬我我敬你,很快把叫来的三坛子米酒都喝完了。 喝完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样的面色不变、眼神清明,不由相视一笑。 “梁兄海量!” “比不上小兄弟善饮!” 此刻,外面爆发出一阵嘈杂的怒骂声,“打死这个小人。打死他!梁家没有一个好货!逼良为娼,老天爷怎么不劈死他!” 被傅胤之称呼为“梁兄”的梁汝明,顿时脸色泛白。 一般人物,知道有这么个戏台,知道每天都有无数人等着上演抹黑自家门楣的戏剧上演,要么勃然大怒的想方设法阻止,要么无能为力的掩面在家。可唯独梁汝明,竟然每日过来倾听,像一个平常看客那样不落下每一场。 傅胤之注意到梁汝明的脸色变化,只有一霎,很快就恢复了,心里暗叹:不愧是未来能跟开国勋贵后裔对着干的梁大少啊!这份心智刚强、城府之深,他竟然生出最好不要与之为敌的念头。 因为有了这种敌人,恐怕日日夜夜都睡不好了。 “还没自我介绍。弟名傅胤之!” “原来是傅老太师的子孙,失敬失敬!” 傅胤之笑容很淡,可是眼神却透着一股清澈认真劲儿,叫人生不出反感,“三年前小弟回乡祭祖,途径云阳……那路上弟去晚了一步,没有亲身经历,不过死掉的高家人,是弟帮忙收殓下葬的。” 梁汝明呼吸微微一滞,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变得锋利。 傅胤之恍若看不见,“逼良为娼,是假的,但高家陪嫁侍女的确被卖到外地;强抢民女也是假的,但令弟曾经挟两家名声,强迫高家另嫁一女,事不成,便使人散播谣言;至于最后武敏郡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真是荒天下之大谬了。” 流传到上京城,结局变成刘氏女被抢后,满心悲愤,在路上找机会寻死,幸而老天相助,喜遇天潢贵胄武敏郡王,打跑了纨绔梁二少。她欲以身相报,不过武敏郡王是什么身份?皇家子孙!当然不能随随便便接受一个民女了,所以就随手指给了自己的贴身侍卫为妻。两个人的在县太爷的主持下成婚,十月之后就生了白胖儿子,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演出一百多场后,原来的情形没人记得了我的民国生涯。反正结局是皆大欢喜,谁会计较当中曲折有几分真,几分假? 傅胤之想到戏里的结局跟现实的结局是一样的,怎么想都觉得古怪啊!他再次对梁汝明抱拳行礼, “虽然明明知道太荒谬了,不过武敏郡王……请恕弟不能说出真相。” 梁汝明深深看了一眼傅胤之,点点头,“傅小兄弟不必多说,梁某心中明白。” 真的明白吗?傅胤之知晓此人心胸绝对算不上宽广,他虽不畏惧,却也不愿平白无故招惹上敌手——在明明知道对方很快要翻盘的情况下! “小弟所说,并非为自己洗清什么。武敏郡王的身份为人,弟不愿意招惹;至于当日遇到梁兄之弟的所作所为,窃以为实在不适。梁家有此报,未尝不是教子不严的罪过。” “不过,梁兄和梁相爷,素为弟内心佩服。家父家祖也曾道‘朝中数丞相,唯独梁丞相刚正不阿、远见卓识,可惜可惜’。” 梁汝明听了,呵呵一笑,指着外面喧闹的人群,“我梁家已然败落,当不起令祖的赞誉了。” 果然是心智狡猾之辈,傅胤之刚刚斥责梁家的时候,他洗耳恭听,这会儿称赞了,他反倒语气一变,“傅小公子说舍弟胡作非为,不过你自己弃文学武,在傅家有算什么呢?恐怕令尊令堂没少被人暗中评价‘教子不严’吧。 对了,顺便说一句,看这,县令多么英明,将舍弟发配三千里。我该庆幸么,陛下登基、大赦天下?” 说完,他带着淡淡的笑意,拱拱手,脚步不紧不慢的离开。 留下傅胤之皱眉思考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梁汝明好像还没有他记忆中的颖悟绝伦,不然就不会置他的好意与不顾了。难道,还有没有抛弃的羞耻心? 不管如何,梁汝明落毛凤凰不如鸡,今时今日还算不得他的对手。便是尚了主,有了驸马之名,光是两宫太皇太后,兼皇太后的母家,也够他受的! 先不说未来驸马梁汝明和他的公主,本朝的银珠公主回来后,果然不出傅胤之所料,很快显露了本性。她亲生父母都过世了,唯一的兄长还曾经阻扰她回归,被她深深记恨。 她从北狄不是灰溜溜一无所有的回来,而是带着众多珠宝财物和大批北狄护卫。小皇帝在圣旨上按了玉玺,内城一座富丽宅院、京郊三处皇庄就归属她了。她想住哪里就住那里,穿金戴银、呼奴唤婢,享受迟来的青春富贵。大兴土木还罢了,皇族人多半如此,御史都懒得弹劾了。可出门撞见壮汉,二话不说强掳而去……也太耸人听闻了吧! 御史弹劾了两回,人家银珠公主说是侍女所为,又把人放了,送了一大笔钱财。被掳的人毫发无伤……呃,不算看不见的。问情况,只说好几个蛮族火辣的女人跟他睡觉。睡觉违反哪一条律法呢? 虽然有人怀疑银珠公主放荡,混在侍女当中偷欢,不过不能真的带着人证指证她吧!那样皇家的颜面放在哪里? 银珠公主的名声急转直下,很快声名狼藉。再也没人提及声泪俱下的上表了。这样名声欠佳的银珠,成了皇家人甩不掉的毒瘤——弄死她?她曾经和亲二十年,为朝廷和百姓做出巨大贡献! 宗人府宗正教育她,她就哭诉自己这二十年在北狄过的什么日子;皇太后开导她,她就一脸哀戚,说自己孤家寡人、生不如死。等到太皇太后出面了,她保证拘束侍女再不出丢皇家脸面的事情了,但提了一个要求。 她要傅尚之。 大名鼎鼎的,傅太师之后,被公认最有希望成为状元公的大才子,京城四君子之一。 第三章 谁的亲戚流落在外(上) 傅胤之的前世,有好事者评京城四君子、四美人,被老百姓津津乐道、流传一时。不过‘前浪推后浪’,德祐年间已经是旧事了,永安年间肯定要换新的一批,以适应世事变迁么! 比若前“四君子”梁汝明,家族败落,升平楼天天上演抹黑梁家的,他和梁家的名声都一样,臭了!其余跟他同列“四君子”的人怎么看、怎么想?肯定是不许别人继续谈论了。可惜新“四君子”还没有得到公认,世家公子们不似过往,经常举办宴会,在大众视线面露露面、写写酸诗,做一些风雅活动。舆论普遍认为——这是为永安三年的科举做准备呢! 毕竟世家子含着金汤勺出生,也需要通过正经乡试、院试、殿试举得功名。而举得功名后,怎样风雅都不为过了,不会被人讥讽“玩物丧志”“不思进取”之类。 新“四君子”的名单尚未出炉,不过坊间流传出来的只言片语,加上家世、门风的评估,人选必是在八大世家中产生。至于德高望重、累世三公太师府的傅家公子们,大约自出生就被好事者层层剥茧一般评价个透。傅尚之,作为嫡出一脉,幼年曾得太师亲自抚养,毫无疑问榜上有名!是最强有力的竞争者。 傅胤之暗自寻思,大概就是这样“名声在外”,才被赫赫有名的银珠公主看上吧! 自打傅尚之多了一个“爱慕者”,他连门都不能出了,银珠公主派了二十个护卫守着太师府前门后门偏门角门,只要傅尚之有朋友宴请、或者出门散心,必然会被闻风而来的公主侍女逮个正着。她们也不打也不骂,就是笑嘻嘻的围着,说一些轻浮的调情话。可把性情正直的傅尚之气的发抖。 他告诉父亲大人,可惜傅英玄也是毫无办法,皇家宗正和太皇太后不是也出面教训了?对于曾经和亲二十年、与国有大贡献的银珠公主,除非谋反大罪,诸如骚扰臣民之类的小小罪名,伤不得她半分——除了罚俸,还能怎样? 傅家几房兄弟聚在一处商量,反倒觉得这是傅英玄自作自受特种兵称霸都市全文阅读。因为傅家当初阻扰银珠公主回归最强烈的人,就是他。其余人不过做作样子,随大流的上了一本反对的奏折。偏傅英玄长篇大论,说起了“妇德”,意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银珠公主既然嫁到外邦,就该老死他乡。 这下可好了,银珠公主回来,不报复他和他的儿子,报复谁去? 傅胤之听下人嚼舌头。知道始末后,扶额叹息,难道这就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可惜了前世,傅尚之不堪其扰,被银珠公主纠缠了足足一年,外界的舆论和目光活活将他压垮了。本以为中举后处境会好些。谁知道银珠公主得寸进尺,甚至派人威胁和他定亲的女方,造成被女方退婚! 被巨大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傅尚之自觉无颜存世,含恨自尽。 这是傅家鼎盛时期最大的悲剧,也是最大的耻辱。后来银珠公主死得莫名其妙,傅胤之认为自己的家族很难洗清嫌弃。 前世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不大。一心忙着读书考取功名,无暇关注。这一辈子……自然要有所不同。和兄长傅尚之的关系并不融洽,可同出一脉,怎么也不能看到他自己抹了脖子。 当然,相信保全性命后的兄长,无法指责他借机小小的生财一番吧? …… “富贵赌坊”,是京城一家比较热门的赌场,因为除了提供牌九塞子之类的常规独具,这一家的老板经常异想天开,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赌博。诸如迎春院的头牌红牡丹花落谁手?城西杀人命案是京兆尹治下的大捕头破获,还是大理寺的林少卿?北狄归来的银珠公主追求傅家公子,到底成功与否? 傅胤之若非有过两世为人的经验,以他十五岁的年龄绝对不会知晓此地。他不需要人介绍,熟门熟路的找到赌坊,并在银珠公主和自己兄长的赌旗上,压了二百两纹银。 这些特殊赌室,陈设简单,跟外面的热闹喧闹成了鲜明对比。来这里的人,冷静、富有,或者就是来碰运气的。庄家等一天都见不到两个人,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兑换好的白花花银子在他眼底和白面馒头似的,没什么吸引力,“你赌银珠公主会输是吧,来人呀!”唤人过来写票据。 “且慢!” “何事?” “我要赌的,不仅仅是银珠公主铩羽而归,还要赌上,云阳梁家三年之内必定会再次崛起!” 庄家不再毫无精神了,“你说什么?你要跟我赌梁学士还会起复?” “哦~”傅胤之意味深长,“梁家后继有人,只要有出色人才在三年之内的考试上有所作为,重现旧日梁家盛景,也不是难事么。” “这样啊!”庄家摸摸头,“梁汝明曾经是四君子之一,交游广阔,他要是真的中了举……不好说啊!想爬到丞相之位,没有二三十年怎么能!你刚刚说什么,三年之内?好,我跟你赌了!” 契约签订完毕。 庄家看了一眼,惊讶道,“你赌资的分配,不是一个一半。而是全部押到前一个?然后赌本和利钱转为下一个的本钱?你就那么确定自己会赢?” “当然!”傅胤之淡淡一笑,“因为我很快会解决掉!” 他大踏步的离开,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身份的泄露。 反正今天之后,整个京城都知道他是傅胤之,太师傅的傅。就算不学文,他也是傅家最出色的公子之一二婚女配(婚宠)全文阅读! 傍晚,夕阳沉没了,落在屋檐下的飞角,红红的好似挂着的灯笼,照得人颜面如朱。松鹤延年堂内,傅胤之换下了污迹斑斑的衣裳,一身簇新的锦袍给祖母问安。 “你这个逆子!” 傅英搏急匆匆到了母亲房中,顾不得晨昏定省的礼数,冲着不争气的长子就是一阵责骂“你要惹祸害死全家吗?” “怎么回事?” “母亲您不知道,这个逆子,他、他今日外出,居然当街阻拦银珠公主的车驾,还口出狂言,说自己一拳能击得北狄骏马倒地,做得到就不许公主侍女围追堵截尚之。” 傅胤之的祖母一听,立刻拍着罗汉床,惊道,“好放肆!好狂妄!”又睁着眼热切的问,“做到了吗?做不到你还当街丢脸的话,别怪祖母一顿板子!” 傅英搏觉得有点歪楼,马上把话题拉到正路上,“母亲,孩儿真是后悔!居然生下这个逆子,让家族蒙羞!学了三脚猫功夫,成天卖弄!不是打了同窗,就是惹是生非!今日倒好,居然连公主的车驾也敢拦了!” “不拦怎么办!你们几个兄弟倒是想出好办法了?我的乖孙,到祖母这边来。”傅胤之顺从的过去,一脸和顺模样,“祖母,我做到了!我一拳就击倒了,他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好孩子!难怪你一回来就换了衣裳。叫你娘再做几套,不,你大伯母也该给你做!” 看着祖孙和睦的模样,傅英搏的怒气不知怎么,压根压制不住, “逆子,你还不知悔改是不是!” “悔,悔什么!我的承哥儿有什么错!他帮助兄长错了?就是大了同窗,你做父亲也不查明真相,明明是承哥儿为他弟弟出头!难道襄助兄长、保护幼弟都不是傅家儿郎应该做的?做这些就辱没了傅家的门风?你是不是还要逼我的承哥儿回本家跪祠堂反省?” 被母亲压制着,傅英搏委屈憋闷,“娘,他冒犯了公主之尊,当着满街的人把拉车的马一拳打死了!若是御史弹劾起来……” “御史才不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承哥儿所为,事出有因。你怕银珠她是公主,忘了为娘也是皇家郡主!品阶不如她,但在皇太后面前,为娘还要多几分薄面。” “都是儿孙不孝,还需母亲在太后面前周旋。” “行了,我都一把年纪了,不为你们,还为谁啊?”萧郡主摆摆手,拉着最疼爱的孙儿傅胤之,“以后不许不分青红责骂我的承哥儿!” 傅英搏瞪了一眼不孝子,扛不住母亲的压力,最终还是答应了。 “儿以后……会问明原因。” 好吧,也算进步了。 傅胤之心底暗想。 次日清晨,萧郡主按品大妆了,带着孙子进宫。这三年,傅胤之除了新年会和父亲祖父曾祖一起进宫朝贺外,都是在升平楼遥遥望见宫廷一角。 他想,他必须尽快熟悉环境——最多五年,就会有一次叛乱逼宫,不到一夜就被扑灭了。还有什么比救驾更大的功劳呢?他需要这个机会! 慈宁宫,皇太后见了萧郡主和傅胤之。但是尴尬的是,银珠公主也在侧,同时还有几位容颜不再、穿着锦绣的贵眷。 不待萧郡主为自己孙儿说情,就见一位内命妇讥讽的道,“此子有大不孝,焉能存身太后宫室之内?” 第四章 谁的亲戚流落在外(下) 说话的这位内命妇,无疑深深记恨傅胤之。不然怎么太后刚刚赐下锦墩,随后就出言发难,按的罪名还是最让人厌恶的“不孝”。大周世家勋贵联姻复杂,一时也弄不清得罪了谁,傅胤之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太后容禀,此子在家屡屡顶撞父母,不思父母养育教诲之恩,这等大不孝之人,岂能立身太后宫中?” 萧郡主很满意孙儿不动如山的表现,笑呵呵的,转头对傅胤之说,“还不见过乐伯母。她是你弟弟同窗乐凯的姑母,对侄儿视若己出呐!” 最后一句说得意味深长。 傅胤之嘴角含笑,“原来是乐伯母,三年来从没上门拜会,是小侄的错。”一边行礼,一边暗中搜索记忆,可惜对照了一番,没发现这位一品夫人什么下场,反倒忆起了一些吃醋撒泼的旧闻。 乐夫人一噎,她的确是因为傅胤之以前殴打了她侄儿而怀恨,不过被萧郡主当场揭穿,显得她心胸十分狭窄。当着其他外命妇,面子上下不来,更狠狠的盯了傅胤之一眼。 “郡主,您可要说句公道话。当着太后娘娘,可不许叫狡言抵赖。常听人说……” “说你个头啊!整天东家长、西家短,耳朵不伸那么长你就不得劲是不?”别看萧郡主五十多岁的人,发丝黑顺,声音洪亮,咬字更是清晰,这几句近乎咒骂的话,说得乐夫人脸色发青。 骂完了,萧郡主对上太后娘娘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太后娘娘见谅。实在是此妇无礼在先。自己都说了是捕风捉影听来的话,居然还让本郡主配合她?好笑不好笑?本郡主会说自己孙儿不好么?若依本郡主的想法,吾孙是天底下最好的孙儿,胜他老子十倍。” 太后娘娘面色温和。冲对面的命妇点头微笑,“萧郡主还是以前的性子。” “是啊,暴躁起来呛得人没法说话战凌九天全文阅读。” 说话的这人是宗人府宗正之妻文氏,萧郡主也要称呼一声“嫂嫂”,笑着道,“谁的眼泪水不是向下淌呢。我若有这么个英姿勃发俊朗不凡的孙子,也爱得不行。不过,不可太过溺爱了。” “太后娘娘,嫂嫂,我这个孙子在家跟父亲有些不对付是有的。不过那是他老子硬逼着他学文读书,其实学武就不好么?活到这把年纪,什么功名啊都不看在眼里了。只要孩子人品正直,不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身强体健、没病没灾,其他,真无所谓了。” 这话听在子孙稀少的太后娘娘和文氏的耳朵中。心有戚戚,十分认同,又不是那等贫寒之家,没的让孩子读书把身子骨读坏了! 银珠公主见状,使了一个眼色给太后身后的女官,这女官趁着上茶水的时候。笑着奉承了两句,随后假装无意的提到傅胤之三年前打了乐凯之后离家,既不曾遵从父母之命去本家思过。后来又不肯回来,不知什么缘故。 乐夫人得了意,越发添油加醋火上浇油,仿佛抓到了把柄,却不知傅胤之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他一脸沉凝。思考了一会儿,跪在太后面前。“此事胤之不曾对任何人提过,甚至连祖母……”歉意的看了一眼萧郡主,“不敢欺瞒太后,胤之逗留平洲云阳的确有些特殊原因。” 说到这,傅胤之表情奇怪,仿佛无奈,也好似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 成功挑起所有人的好奇心之后,傅胤之徐徐道来, “……胤之当时心情不快,一路走走停停,平洲虽然偏远,胜在景色不俗,家中护卫便由着胤之四处观景散心。就这样到了云阳,访得连云山有个大茶园。因曾祖嗜茶,家中也有多位长辈喜爱茶叶,胤之便起意过去瞧一瞧。” 起、转、承、和,流畅合理是很重要的,不能一听就破绽多多。傅胤之的话,至少听来没什么古怪的,反而因“家中长辈喜茶就去茶园探访”,让人觉得他是个真心孝顺的孩子。 “连云山连绵十数里,胤之从没见过那么大的茶园,逗留了三日左右,看了当地人采茶制茶……” “胤之觉得好奇,仔细观察了,发现流程大同小异。可是让胤之完全不能理解的是,价格有高有低,相差有数倍的!同一座茶园,采茶的品质也相仿,怎么相差这么多?” “这有什么,定是奸商从中弄虚作假!”银珠公主冷笑着说。 傅胤之点点头,“胤之当时也这么想,甚至很生气,觉得当地茶农看似朴实,内心奸猾。可是他们拿了几种价格不同的茶叶,给胤之品尝了,方知道何为‘差之毫、谬之千里’!口感完全不同。胤之这才知道,原来茶叶的好坏,不仅同茶叶品种、生产的土地土质、天气好坏,甚至跟制茶师傅有很大关系。” “连云山境内最好的制茶师傅,他亲手炮制的‘雾隐’,用当地的山泉水泡开后,香气四溢,水雾蒸腾,如置身云雾之中。一两茶叶二十两,尚且有价无市!胤之亲自尝了,难以忘怀,于是便起了念头,一定寻访到这位制茶师傅。或是购买足够多的雾隐,或是请这位高明制茶师傅进京……当时没有想得仔细。” 原因快出现了,太后也侧耳倾听。 谁料傅胤之话一转,“胤之四岁那年随祖母进宫,曾经见过娘娘。娘娘端庄华贵给年幼的胤之留下深刻印象。记得回家后,胤之无知,曾问过祖母‘娘娘真好看,浑身亮灿灿的,为什么戴一个灰扑扑的木头手链呢’?祖母训斥胤之,说‘什么木头,那是千金不换的奇楠沉香,香正质坚,雕工精细,上刻福寿绵延瓜果猫蝶,寓意深远,还经过高僧开光,独一无二,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不许乱说话’。” “那是第一次,胤之知晓不起眼的木头,竟然比金银还贵同桌校花女王。” 太后垂首看了一眼皓腕上戴的奇楠沉香手链,这手链跟了她多年,表面的刻纹都平滑了,“果然是个细致孩子,四岁的事情也记得。” “胤之当时虽小,却记住了娘娘的温懿恭仁,柔明毓德,还有奇楠沉香的纯正香气。” 说到这,文氏也想起了十二年前,皇后娘娘为无所出而烦恼,宣召了好几家生下男丁的勋贵世家命妇进宫,抱了好些男童。估计傅胤之就是其中之一,难怪他能近距离看到太后娘娘带着的手链,还记忆到今。 不过傅胤之看起来不像是笨的,这会儿说道这个做什么?非得让人记忆起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娘娘,曾经抱过他么! “祖母说过,这奇楠沉木手链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太后娘娘,诸位夫人,可想而知胤之在偏远山乡里的制茶老农上看到相同的手链,有多么惊讶了!” “什么?”女官差点打了茶盏。 “放肆!”文氏勃然变色。 傅胤之保持跪姿,“不敢欺瞒太后娘娘,胤之的确在那户农家老农手腕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手链,甚至还曾借来一观,上面雕刻着福寿绵延瓜果猫蝶,还有十六个小字:聿愿同心,孝敬和睦。世代绵长,丕承祖泽。近嗅其味,奇楠沉香……妙不可言,绝非仿造品可比。” “大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你不要命了吗?” 文氏是宗人府宗正之妻,宗人府就是管理皇族子嗣的,听说不能不动容,要是所言是真,这不等于告发太后娘娘与人有染吗? 谁料太后听了,久久不语,默默的抚着皓腕上的手链,“你确定看真?” “胤之确定。所以非常疑惑,逗留云阳数月,想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可惜时光太久,只听说那户老农是五十年大洪水逃难逃到平洲,那年相同情况安家云阳的不在少数。” 五十年? 文氏一颗乱纷纷的心安定下来,太后娘娘今年刚刚三十出头,怎么可能跟五十年前就在平洲安家落户的老农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你这孩子,说话也不说全,惹人平白惊吓。” 傅胤之垂首,掩饰眼中的波澜。 忘记前世是谁扯出高家跟太后母家顾家的关系,这一世由他捅开这层窗户纸,不知对他进入宫廷有无帮助。至少,能让太后知道她一直被顾家的人欺骗。 等待了片刻,终于听得太后一声叹息,“好让婶娘得知,这串手链是先父所赠,自打哀家入宫就不曾摘下。” “啊,原来是顾老大人的?” 太后神情哀痛的点点头,“据先父临终前所说,这是奇楠沉香是外邦贡品,先帝所赐。先祖父将它做成了一对手链。一条给了先父,一条则给了在洪水中失踪不见的四叔!” “啊?” 难道当年玉面偏偏的顾四郎,没有遇难洪水中,反而在平洲府偏远山村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制茶师傅? 这也太惊人了! 离宫之后,傅家一夜灯火未熄。傅英搏并他的几个兄长虎视眈眈,盯着傅胤之。上面坐在的傅奕北抚须皱眉。 “逆子!逆子,你早就知道,为何不早点告诉长辈!” 第五章 机谋深远 四房所有的男丁都聚在三难堂了,祖父傅奕北一言不发,神情肃穆的坐在上首;两位伯父端坐太师椅上,脸色不甚愉快;最生气的是傅英搏,他恼怒自己完全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受审的傅胤之跪着在正中,然而神情淡淡。不出预料,所有年长男性都抱着“兴师问罪”的态度,呵斥他为何明明发现顾家后人,却不肯告知长辈,如果早些告知会如何云云…… 说穿了,那样获利的是整个傅家,而不是傅胤之自己。 道德和文章,他前世花了多少年才知道这是两码事呢? 听了一顿教训后,他实在觉得无聊,“父亲骂够了?可否让儿子说一说隐瞒至今的原因?” “你说!你非得说出个子午寅卯来!不然今晚你就给我跪在祖先的灵牌前反省不要出来了!” “是!”迎着父亲暴怒的眼神,傅胤之毫无畏惧,双眸湛然清辉,“因为我说了,父亲你也不会相信我!大伯、二伯,还有祖父,都不会相信。” 坦坦荡荡的言辞,非常鲜明,也尴尬的指出一个事实——那就是傅胤之在家中的地位。虽然他也是嫡出一脉,可是不学文,就注定无法在文举上有所发展。连下人都能议论他,可见长辈也是彻底放弃了。 “你个逆子!你不说,怎么知道!” 傅英搏脸色发白,继续呵斥。 “哦,那您是相信儿子的话了?如果儿子说,前两天在升平楼遇见了梁汝明,觉得他身带紫气,必有腾云之兆,梁家复盛指日可待。您信么?” “胡言乱语!那梁家已经垮了!你休要东攀西扯,扰乱人心。” 傅胤之双手一摊,做出无奈状,表示他早就猜到了会这样。对时不时会抽风且没有卓远见识的父亲,他已经不抱说通事理的希望了,目光炯炯的望着祖父傅奕北, “祖父明鉴,孙儿当时只有四岁,面见皇后娘娘虽是极为隆重的事情,可孙儿记忆中也只剩下一丁点模糊的影子女种。见到那位老农。并没有立刻联想到什么,只觉得其谈吐、举止、形容,与一般农夫迥然不同。多见了两回。才瞧仔细了,动了疑心。” “之后,逗留云阳多达半载之久,是为搜查线索。可惜时日太久,官府又无备案。只能从当地的老人口中辗转得知。哦,倒是春茶上市的时候遇到一个自称是上京顾家的管家,特意千里迢迢去的云阳购买茶叶。孙儿派人跟踪了几个月。不过,万一顾家是否也有和您一样嗜好茶的……也算不得什么线索吧。” “逆子,你既发现有顾家的管家去了,岂不是明摆的证据!迟迟不肯告知为父。分明是你的私心!” 这句话说完后,愤怒的傅英搏忽然发觉周遭冷飕飕的,本能的一惊。才发现这冷气是自己儿子发出的。 傅胤之正用不带丝毫感情意味的眼神看着自己,称呼依旧带着敬称,可惜语气没有多少温度,“父亲既然这般揣测儿子的用心,儿子心寒。并不敢背负这种罪名。请听解释:一来,并不知有这样面见太后的机会。不再见太后娘娘玉腕上的奇楠沉香,怎敢确认?再者,在云阳见过的顾家管家,只是个下人而已!父亲是希望儿子怎么做?捆了那位管家来,当着您和两位大伯,还有祖父的面,撬开他的嘴巴说出什么东西,来证明儿子四岁时的记忆没错?” 傅英搏无言以对。 刚刚他的确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可长子的反应太让他愤怒——应该说下不来台。他不是不通人情的人,一番辩解之后,他的确认识到,如果之前长子在他面前说了一通“顾家有嫡出一脉流落在外,被他碰巧遇见了”,十有八九会被当成胡言乱语。 可道理是这样,感情上没办法接受。一张脸气的乍青乍白, “你……” 傅奕北没有说话。倒是大伯傅英玄眯着眼睛摇摇头,“胤之,前事如何且不说,也许你没有做错。不过,可知道在你在坤宁宫思虑不周的一说,我们傅家要面对顾家多少看得见看不见的冷箭!” “只为你一人,”二伯傅英铮接着道,“我们都清楚,你要走武官的路,家里帮不上你了。可你才十五岁,想要出人头地可以理解。可是,至于用这种方式么!” 傅胤之沉思了片刻,面上的神情似乎在反思。 几个堂兄弟,尤其是傅尚之,原本感激傅胤之出面对付气焰嚣张的银珠公主,听了这话,面上渐渐浮上一层不满!为了自己私利而不顾家族,是大忌! “大伯二伯,思虑深远,侄儿佩服。不过侄儿也有小小的想法,不知两位伯父愿意听否?其一,顾家派了管家去,而不是杀手,是否证明顾家是愿意接纳流落在外的本家子弟呢?” 一句话,彻底否决了顾家会因此对付傅家的猜测。毕竟,顾家真想灭绝,估计这几年早就悄无声息把人弄死了,神不知鬼不觉。 “再者,太后娘娘如今位居尊位,管理六宫,诸事繁杂,听说日日早起赶往朝凤宫、兮凤宫,向两位不问世事的太皇太后请安,很是辛苦。对了,当今陛下登基已有三载了,只中宫一人。祖母曾跟侄儿提过,太后娘娘很是辛苦,希望有人能分担一二……大概,是要选妃了吧?”傅胤之说完,轻笑了两声, “那流落在外的顾家分支,有好几个女儿。侄儿有幸见得真容,小小年纪就生的如花似玉,不似寻常女眷。有一个还是远近有名的美人,见过的人都说是‘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乡人愚昧无知,好笑吧!” 哪里有一点好笑了? 在今天之前,包括傅胤之的亲生父亲,都觉得这个儿子是废了,武举能有什么前途,打打杀杀,武艺再高强,一辈子也就一个低品武官了花开美利坚。而今天之后,所有人才发现,原来早早立志学武的傅胤之,不是没头脑!相反,他比其他人都聪慧百倍! 比若被大家视若状元希望的傅尚之,他再聪慧,读书读得再好,能在十几岁就有这份见识? 傅胤之的一番话,综合了内宫中的形势,看准了太后娘娘表面母仪天下,其实上有两位太皇太后压着,中宫安皇后和她不是一条心,急需帮手的心理。顾家既有分支在外,一旦找回,所依靠的只有太后一人,感念的也是太后! 那样进宫去的顾家女儿,还不对太后言听计从?封妃后,侥幸生下一儿半女,那顾家分支也就兴盛起来,可以和顾家本家平起平坐了!对于最先说穿身世隐秘的傅家,尤其是傅胤之,估计也是抱有好感吧?联合么,也是很自然的…… 后面的事情自动脑补。 至于脑补过头,想象未来顾家女得宠生下皇子,即为未来皇帝,傅家借着与皇妃密切关系可以辅佐皇帝,又出了一位太师,青史留名,也是可以理解的。 短短几句话,勾勒出未来权势变幻,傅胤之还只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么?连生养了他的父亲傅英搏都难以置信。 傅家早有了一位天才神童,原来还有一个没有被发掘的孩子? 三日后,太后召见萧郡主及傅英搏父子,密令傅胤之前往平洲,带回顾家流落在外的亲人。 …… 平洲,安阳县,刘家大院。 高静娇正苦恼的拿着笔,在一叠草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时不时透过花隔窗看着堂妹高静媛踢毽子,色彩鲜艳的鸡毛毽子上下飞舞,一下两下三下,很快她就受不了了,丢下笔冲出去,嗷嗷叫唤, “不待这么折磨人的!” “哼,谁让你算得那么慢!”丝毫没有同情心的高静媛翻了个白眼,毽子被抢走也不费心夺回来,被蛮横堂姐抢走的东西,别指望她会归还。 她身着半旧的菱花粉紫色马甲,里面是同样粉色的斜襟小袄、撒花裤子,年满九周岁的她比幼年的面容有了很大变化——最显著的就是嘟嘟的婴儿肥不见了,脸颊有了一些柔美的弧度。发丝变得黑亮,又多又密,因为不喜欢双环髻,所以扎着两条麻花辫。踢毽子的时候麻花辫也一上一下的跳动着,跟她的人一样,充满了欢快的生机勃勃。 唯一没变化的是那双晶晶灿亮、闪闪发光的眼睛,依旧那么慧黠有神,水润清亮。被她注视着,那脉脉的眼波会让人忘记身外之物,轻易的被她哄骗了,说什么都相信。 简而言之,她骗人的功夫越来越高了。 这是刘亦守和高静娇共同得出的结论。 三年来,高静媛时不时会到刘家小住。当她在刘家的时候,刘亦守失常噩梦惊醒;当她会高家坡的时候,高静娇天天夜里磨牙。这一次,高静娇跟着一起过来,两个“同病相怜、饱受折磨”的人才知道有这么个妹妹……生活多有趣啊! 前提是,她不对付自己。 刘亦守有十二个姑姑,这时代亲戚住的远,联系比较少。不过若是遇到了,不热情好客可不行。这不,七姑姑来了,还带着她的两个女儿,刘亦守的两个表妹,也来“小住”。 高静娇递给堂妹蜂蜜水,眼睛瞟向经过月亮门的两位“表妹”, “元元,你要当心哦!来者不善!” 第六章 斗表妹,斗二货 高静媛瞟了一眼假装无意经过的两位“表妹”,哼了一声,以示不屑——话说所有古代穿越小说里都有那么几个讨人厌的表妹,她们吃住在表哥家里,拿娇滴滴小姐的款儿,或是卖俏的勾搭表哥,或是清高目下无尘,总之,是难养兼不可招惹的人物。 2表妹卫楚楚和卫青青,是七姑姑刘卫氏的庶女。生母不在,卫家还有七八个哥儿要议亲呢,准备不出多余的嫁妆,所以家中上下都赞同跟刘家“亲上加亲”。若可能,正房当然最好,要是不行……反正楚楚和青青都是婢生女,出身差,做偏房也不是不能接受名门嫡秀-九重莲最新章节。生下一儿半女,跟刘家的关系更近了。 她们打着什么主意,从刚进门那刻起,连扫地看门的都知道了。偏偏当家主母高雪雪碍于亲戚情面,必须做出贤良欢迎模样,待两个没血缘关系的外甥女格外优容。而一家之主刘涛涛对嫁得不甚如意的七姐姐有一份愧疚,能帮则帮。刘家独子刘亦守呢,发现楚楚表妹和青青表妹是刺激高静媛的一剂良药,心里不知道有多得意,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因此2表妹在刘家的日子舒心如意,如鱼得水。很自然的,对有口头婚约的高静媛,百般看不上眼。两个小姑娘年龄跟刘亦守相当,一个十岁,一个十二,天天在刘亦守身后“表哥长”“表弟短”的,亲热之状,比高静媛和刘亦守一见就剑拔弩张强得多。 不知是不是七姑姑刘卫氏在后面撺掇的,2表妹没事就偷窥,没事也要找事挑衅,恨不能把高静媛给踩下去,自己上位。 这一日,未来婆母高雪雪布置了一堆“家庭作业”——厨房采买记账算账。足足半年呢。皱巴巴的纸张上记着大厨房用掉鸡蛋多少个,米面多少斤,瓜果多少斤,购买价格多少……每一张还要按照日期归档,整理起来厚厚一垛! 除了量大,计算上无非是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对于受过高等教育几何代数基本满分的高静媛来说,太小儿科了。她花了两分钟,随手归类,自己计算了一部分大头的。剩下的零零散散细碎的,则逼迫堂姐高静娇算。 “为什么要我算啊?我可是来玩的!” “因为,你长大要当家啊!这些东西计算完了。门门道道你都精通,将来就没人能糊弄你。还是说,你不想当家,想吃点什么东西都伸手跟人要钱?” 两句话就使得高静娇心甘情愿埋首纸堆里,绞尽所有可怜的数学细胞。 一个时辰不到。卫家2表妹探头探脑好几次,居然可笑的故意踢过来鸡毛毽子到树梢上,假模假样的过来找寻,才得机会进如意轩来。 如意轩并不大,不过设计精巧,三面通风。有二十多扇雕花朱窗,假山竹亭,还有一汪小溪流淌而过。小小的庭院栽种了各色累累的香果。秋季一到,便香气四溢,极适合女儿家居住。 卫楚楚不太舒服的踏入如意轩的门槛,先一眼看到窗前红木桌案上的笔墨和账簿了,掩口惊叹。“啊,好多!都堆得和烛台一样高了。媛妹妹。舅母也太心狠了,这大好晴天,不让你们出去玩乐,让你们计算这么多的账簿啊!” 挑拨关系? 高静媛轻轻笑了一声,“姑母是我对好呢。她说,以后所有的账簿都归我管,要是不会计算,怎么行呢!让我早早练习,将来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语气不带丝毫烟火气,可话音之外,在宣告她对刘家未来的管理权呢!连高静娇都听懂了,偏过头心里暗乐,等着看卫氏姐妹吃瘪。 青青稍大两岁,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嫉妒,语气关心,“舅母是妹妹的姑姑,自然是为妹妹着想。可足足半年——也太多了!妹妹还年幼长身体的时候,切莫算计得过度,伤了元气。” “霍霍,多谢青青姐关心。没事,我不让我堂姐帮忙了么?” 高静娇见扯到她身上,不得不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一下。她性子直,打卫家姐妹来就没给过一个好脸色,这会儿古里古怪的一笑,卫家姐妹也习惯了,不好多说什么。 卫楚楚很快知道同父异母的姐姐打着什么主意,也缓和了口气,“既然这样,我也来帮你,免得你时日拖得太久,让舅母不高兴了。” 高静媛没立刻答应,而是挑起眉,一脸“你会这么好心”的模样?看得卫楚楚十分生气,不停的压抑心头的怒火,“怎么,你不信我?我真是一片好意,怕你在舅母面前下不来台,不然,谁会放着大好光阴,帮你计算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啊上错竹马:萌妻来袭最新章节!” “哦,是我不识好人心了?”高静媛嘿嘿笑了笑,眼珠一转,很快想到一个主意,“那好吧。反正娇娇算得太慢,我正想找几个帮手呢!” 一边说话,一边在桌案上扫视了一眼——谁知道她的小算盘,当她分给高静娇的那部分账簿,已经是归类的。随手把高静娇计算过的拿开,剩下的厚厚一叠,好像是没区分过的原始单据,直接塞给卫家姐妹, “有劳两位表姐了!” 卫家姐妹相视一眼,掩饰住眼底的雀跃,还要假装一下,“都是姐姐妹妹,无需道谢。” 看着两人吩咐丫鬟带上账簿走了,高静娇撇撇嘴,然后凑到高静媛的身边,拽着她的衣裳,“坏元元,快说,你打什么算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我没啊?我这么善良可爱的人,怎么会设陷阱害人呢?” 一脸无辜的模样,让熟知她本性的高静娇乐不可支,“你善良?哈哈,天底下没有邪恶的人啦!” 能不能含蓄点啊?高静媛有点怒了,使出绝招“二指禅”,在堂姐的肋下挠了两下,高静娇爆发出更猛烈的大笑,在榻上直打滚。 “哈哈哈,我不说了,不说了,饶了我吧!” …… 当夜,高静媛带着自己计算过的一小部分账簿,到姑母高雪雪那边复命。算盘打了半响,得出的数字跟高静媛在后面写得一模一样。 “你只计算了酒和大米?为何,能跟姑母说一说么?” “其他柴火、蔬菜、鸡鸭、猪羊、瓜果,都是临时才卖,数量多且杂乱……” 还没说完。就见在美人灯下提笔写字的刘亦守飞快扫过来一眼,高静媛充当他是空气,继续说道。“……次数频繁,能动的手脚也有限。当然,也不乏胆大包天的,以次充好,假买假卖。只是不如酒的差价大。还有米面,三个月购买一次,一次少说百两纹银。价格高,所以不得不慎。” 抓大放小?这也算是管理的一大原则吧。高雪雪很满意侄女儿的大局观,点点头,“很好。你没有吹毛求疵、仗势妄为。记住,管理一大家子不可太过苛刻,失了人心。” 高静媛对这一点不可置否。贪污都成常态了,可不是上位者纵容的?人人都贪,不贪的没立足之地,可不养成一窝吃里扒外的奴才? 她知道厨房是刘家最大“贪污犯”聚集地,因为下手的空间太多了。一个鸡蛋三分还是两分。谁会查?而一天刘家上下那么多人口,用掉多少鸡蛋。一个月累积下来……操作的空间连不识字的人也懂得诀窍。 之所以连算都不算,因为她知道,算了也无用。凭自己的年龄,想插手管理厨房?做梦呢!高雪雪压根没想过让她真的抓到厨房里的“硕鼠”,大约教育的想法多过其他吧! 这时,刘亦守忽然开口,“听说你把其他账簿都给了卫家表姐和表妹?” 高静媛转过头,笑眯眯的,“是啊?你也知道了?是她们恳求我,想帮我的忙呢!人家笑脸对我,不好意思拒绝啊!” 刘亦守别扭的转过头,嘟囔的说,“就知道你不怀好心!” 说实在的,他对卫家表姐表妹的好,多半是同情她们,每次看到她们处心积虑的对付高静媛,都有一种为她们智商捉急的感觉。比如这次,太可怜了,难道以为从高静媛手中“夺”走了一部分账簿,就能证明自己会算账,得到他母亲的欢心?分走一部分宠爱? 也太愚蠢了点吧? 心烦意乱下,一张大字练到最后因为心神不定,写坏了一笔,无奈的只有撕掉,重写亿万老公别性急。 偏高静媛太坏了,跟高雪雪汇报完了,就悄悄的走过来,趴在他的桌案上看他写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被她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注视着,落下的字不是胳膊比腿还长,就是歪歪扭扭,跟喝醉了似的。 “你干嘛啊?” “看你啊!” “你……好端端看我干嘛?”刘亦守没有好气。可随后,他就生气的发现,周围静悄悄的,不仅他的母亲高雪雪,连侍奉婢女也不见了!这是神马情况? 可高静媛还是笑,笑得如春花灿烂,亲自从茶碗倒一点茶水到砚台里,慢条斯理的磨着墨,“继续写呀,我来伺候你。” 刘亦守的神经高度紧张,一双眼睛警惕的盯着高静媛,如同对待生平大敌 “你,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人家好心好意伺候你写字,怎么是阴谋呢?” “哼哼,你也会有好心的时候?我不如相信太阳会打西边出来!”刘亦守极度怀疑,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开始和谈,“见好就收啊?我最近都没怎么招惹你……” “怎么没有?”松烟墨在砚台用力一滑,飞溅出来的墨汁正好滴落到刚刚写好的大字上。刘亦守顾不得心疼,全神贯注谈判上, “……好吧,也许有我没注意的地方。你说,说了我好改。” 高静媛的脸上没有露出得意之色,淡淡的叹口气,“日出日落、春去冬回,日子过得太平顺、太无聊了,虽然有两个对手挺好玩的,可你知道么,我最讨厌自己碗里的肉被人觊觎!” “我不是你的肉!”刘亦守弱弱的反驳。 松烟墨啪嗒断了。 反驳声音彻底消失。 刘亦守立刻咧开嘴勉强的笑了下,抬着头,眼睛晶晶亮,做好了完全准备——什么条件,只要你提。 高静媛却又不急着继续自己的“调教夫君”的大工程了,双手托腮,一副天真烂漫状,“两位表姐看到厨房的乱账,她们会不会以为抓了大把柄,一条一条的捅出来呢?又可以立威,又可以在姑姑姑父面前刷新存在感,还能打压我,证明才华比我高,呵呵!” 刘亦守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下,心里明白高静媛是故意的。不然凭她的聪慧,区区账目能难得了她?要什么帮手啊! “寄人篱下已经很可怜了,何必呢!” 高静媛听得“寄人篱下”四个字,脑中立刻想起清高脱俗的林妹妹,呸呸!卫家2表妹能跟世外仙葩相比么?撇撇嘴, “人啊,贵在自知。既然寄人篱下,就不要越过主子行事。我都没表现什么,要她们狗拿耗子?不过,”高静媛的唇角露出一个微笑,“我真是期待呢!要是出了事情,我准你帮她们说话求情。可要是许了什么不该许的诺,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我叫小宝天天抓毛毛虫,剥了肠子拌在你的饭里!” 史上最可怕的威胁,刘亦守光是听,就抖了三抖,提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好嘛!你别吓唬人了!” 第七章 治大国如烹小鲜 卫家2表妹果真如高静媛想的那样,为刷新存在感,将大厨房的账目精确到个位数——这意味着所有人都被拉下水,包括刘家几辈子的老人和当家主母高雪雪的陪房。连烧火丫鬟、切菜丫鬟都有偷窃的嫌疑。 事情一爆发,巨大的贪污数目惊得整个刘家鸡飞狗跳。不说不说知道,原来这两年大家伙天天鱼、肉、蛋的伙食,都吞到几个脑满肠肥的人肚子里去了?大厨房的人喊冤枉,说自己被栽赃了,不过没有人相信,账目一本本摆着呢,还有脸喊冤! 卫家表妹是越过高雪雪向他们的舅父禀告的,打得高雪雪一个措手不及——事实证明,这绝对是一个错误决定。因高雪雪本来就是碍于亲戚情面,这会子她没脸了,干嘛还要给人脸?陪房扯到事件中,自己立身不正,索性什么都不理了,直接把陪房并这些年陪房收受的贿赂银两和账目,送到一家之主的面前。并且暗示,她只能管理好自己出嫁带过来陪房,至于伺候过公婆、甚至祖父祖母一辈的老人,实在无法。 刘涛涛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封建大男子,自成婚后内宅之事尽皆托付妻子之手,连纳妾也是妻子安排的。忽的一天,外甥女过来告诉他,妻子一直在挖刘家的财产,旁边还有姐姐在旁边指桑骂槐……吵得他头晕脑胀。 有那么一点点的疑心,可是听了陪房的话,久久无语。 “夫人刚嫁进来时,就发现上到老夫人院里的猫儿,下到看门房的狗儿,都是被油水泡大的。夫人倒是想理顺账目,换掉几个过于贪婪的管事。可这家宅内院的。不是沾亲就是带故,撤那个好?动辄牵连亲戚的脸面,夫人难做啊!” “再者说,府里有十二位姑奶奶,随便哪一位回来小住,发现以前用过的老人都被夫人撤职了,怎么想?更要挑剔了。是以,夫人只能留着他们,明明知道各个跟蛀虫似的,也只能生生忍受了。嘱咐我等随大流。别被孤立出来招人现眼才好。暗中把自己所得上交,夫人或是填补各处漏洞,或是用作家用。夜夜绞尽脑汁,才维持大面上过得去……不是老奴自夸,夫人这等贤惠的实在少见。” 刘涛涛为那点疑心而羞愧。 这些年,他知道妻子常常算账到深夜,却一直以为夫人家不精通算术。还开玩笑说为她找个账房伙计来,哪里知道她为这个家殚精竭虑,受了多少委屈! 夫妻感情进一步升华先婚厚爱最新章节。这一回,刘涛涛正视自己十二个姐姐可能给妻子“受的气”。姐姐们他没办法,但是再让底下的下人给贤妻制造麻烦,万万不容!他亲自出面。送银子发身契,让几个老人“荣养”了,敲打了几个重要管事。顿时。刘府的风气为之一清。 半月后,再交上来的账目跟小葱拌豆腐似的,清清白白。想来相当长的时间内不敢作怪了。 这一场风波结束后,处境变得糟糕的就是卫家2表妹了。刘家下人看她们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有了时鲜瓜果、新奇花样也没以前早早送到她们院落里。本以为立下大功。显露了本事,高雪雪怎么也得高看一筹。哪里想到,连面子情也懒得做了。不过牵连到她一个陪房,最后又没怎么地,至于小心眼的记仇? 不甘心的在刘涛涛面前反应了,可素来疼爱他们的舅父居然说“夫人事多,小事不要打扰她”。刘芳芝、雅芝两个最看不惯,不过是个庶女,有本事回到卫家去逞威风。她们是正经的刘家女儿,都没要求什么! 青青、楚楚两个后知后觉,这才觉得糟糕!失去了高雪雪的欢心,对嫁到卫家以后的日子不美。可要是舅父都觉得她们“任性娇惯”,怎么办啊?伤心之下,去寻刘亦守了。刚一进刘亦守的“明德斋”,就听主人包含无奈、郁愤、伤心、无助、恳求的一声问, “你到底还要怎么样嘛!” “哼!” “求求你了,你说什么我都照办行不?” “哼!” “我讨饶行不?” “哼!” 一连三个哼,也激起刘亦守最后的反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老天派你这样的魔星折磨我!”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声音清脆悦耳,卫青青和卫楚楚都怔住了,这个声音……分明是高静媛的啊!她们一直以为高静媛就是凭着高雪雪的关系,才能在刘家立足,没想到暗地里她对刘亦守发号司令,毫不客气! “我可没我姑姑好性儿,以后我过了门,看不顺眼的,清理掉!看不过去的,革除掉!挡了我碍了我的,统统丢掉!明白了么?” 刘亦守蔫声蔫气的,“你都发话了,我能说不好么?反正爹娘都听你的。” “不是因为他们听我的,所以你也听我的,明白不?而是因为我对,我才是陪你过一辈子的人!如果你敢不经过我的许可,动了不该的念头,做了不该的事,别怪我翻脸无情!反正我们要相对一辈子的么,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耗!看谁耗的过谁!” 说完,高静媛开门走了,看到卫家姐妹,特意趾高气昂的仰着头。 “她、她这种跋扈模样,表弟,你怎么不告诉舅舅舅母?”卫青青冲到明德斋,看着一脸丧气的刘亦守。 “没用的!” “表哥,你倒是骂她一顿啊?你越是怕她,她越是嚣张!”卫楚楚气愤的出主意。 可惜刘亦守毫无振作之意,“不能骂的。” “为什么,表哥,你到底怕她什么啊!她有什么可狂的!有没有搞错,就算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天底下也没听说对未婚夫耀武扬威的女人!你得给她颜色看看,不然她以为你好欺负!” 刘亦守头缩了缩,“她会打人。” “什么?她……打你了?” “……” 卫家姐妹不可思议的相视一眼,“你怎么不告发她?” 刘亦守闭上眼,想到迎亲那日见到血淋林的一幕,冷不丁打了个抖,“告了,没用仙灵图谱全文阅读。你们……也别招惹她了。她很聪明,还很坏,你们斗不过她的。” 自古忠言都是逆耳的。青青和楚楚当然不相信高静媛能一手遮天,况且扳倒了她,坏了她和刘亦守的婚事,对她们自身最有利。两人离开明德斋后,商量了两三天,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在刘涛涛面前告状。 先说大厨房账目的事情,是高静媛故意的!是她存心把有问题的账目给了她们姐妹!其次提到,无意中看到高静媛和刘亦守相处,毫无礼数、威胁喝骂,让人看不过去。最后暗示高静媛的人品有很大问题,为刘家考虑,这种女孩……实在不合适啊! 可惜二女完全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看到刘涛涛面色严肃,以为达到目的,带着欢喜雀跃的心情离开。 当夜,刘涛涛在书房见了刘亦守和高静媛。 “青青和楚楚来过了,你们两个知道了吧?” 刘亦守斜着头,看了一眼高静媛,两人异口同声,“嗯。” 刘涛涛不爽了,胖胖的拳头砰的一声放在桌案上,“你们……可过分了!”来回盯着儿子和未来儿媳,怒气冲冲, “欺负老实人很高兴是不是?” 高静媛努努嘴,“姑父,她们两个算不上老实吧……” “还狡辩!那么蠢,在你跟前不跟老实人一样?早跟你说过,别仗着自己聪明,就随便耍人,到底是亲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一辈子见不到,还有其他人闲言碎语。除非你能让所有人无话可说,就别做惹人闲话的事!” 真是真知灼见呀,高静媛又长了一层见识,“姑父说得是,元元以后会做得高明些。” 刘涛涛见状,点点头,越发觉得未来儿媳这么聪慧还能接纳不同意见,不大容易。然后,看了一眼儿子,“你也是!早知道你娘受了委屈,怎么不早说?不孝,大不孝!” 刘亦守憋屈,“娘不让我说的。” 高静媛冷嘲,“不让你说,你就没办法了?要不是我见机行事,你还让姑姑受那一群老人欺负多久?钱财漏洞什么都是小事,你是不是还打算让我以后也一样?我没姑姑那么贤惠的哦,且每嫁妆贴补你。要是少了嚼用花费,别怪人家。” “我才没……” “好了,事情过去了,先不提。”刘涛涛咳嗽一声,觉得自己这些年被“忠心耿耿”老辈人哄骗了,有失察之过。 “元元,你有所发现怎么不直接告诉姑父?” “师出无名啊!” “什么,你还要师出有名?你当这是朝廷大事呢?几个家下人,犯了家法,重重责罚一顿撵出去就完了。” “这么简单,那姑姑早就做了,如何忍气吞声这些年?”高静媛轻笑一声,“不让大家都看清了大厨房贪婪成什么样子,几乎把所有人的伙食都扣下不少,恐怕暗地里嘀咕苛刻的话语少不了。” “有道是治大国如烹小鲜,那管理家务也如同治理一个国家一样。” “哦?”刘涛涛来了兴趣,“怎么个一样法?” 第八章 下面割一刀 “圣人曰治大国如烹小鲜,盖因家国土地广袤、子民众多,一着不慎引发祸乱。其实无论治国还是管理小家,须得刚柔并济、宽严互补。过严过刚,动辄责罚,下人心含畏惧,失了仁爱亲近之德;过宽过柔,一味包容错误,则使人含侥幸之心,不听上命,更易惹出变乱。” 次日清晨,刘涛涛精神饱满的坐在书房同一张椅子上,笑眯眯对另一个人重复昨日他儿媳妇说过的话,就是稍加整理,显得开头不那么“白话”。 “这内宅后院与朝堂一样,主母相当于丞相,管理上上下下,无事不操心。各大管事,相当于六部。底下具体办事的,相当于各科给事中……至于左右侍女,则相当于丞相身边的谋士。人无完人,谋士挑选不善,或是贪于小财,易被人收买,或是掐尖占强,易惹是生非……近朱者赤,管理内宅难免受到亲近人影响。任人唯亲,内宅上下自然以主母为先。惜一人之目,在四角宅院中只视得前后十丈,易被人敷衍蒙骗。左右侍女合伙串通,后宅上下多少瞒下去的不公事。” “便如同一国宰相。即便精通天文地理、学富五车之大学士,这偌大的家国总有顾念不到的地方。此时,更需要虚心纳谏,圣人曰‘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就是这个道理。为相者,其学识智慧尚不在重中之重,心胸宽广、有包含天下宇宙之志,方是良相。” 一大清早被逼着听这些无聊话……文锦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好了没?” 刘涛涛见好友听不下去,急了,“当然没完。我儿媳妇还有不少振聋发聩的言谈。且让我一一道来。” 文锦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请继续。” 本是兴致冲冲。遇到这种谈话对象,什么谈兴都没了。刘涛涛恼怒,用最大恶意揣摩,哼哼道,“你是羡慕嫉妒恨吧!” “呵呵,羡慕嫉妒你?羡慕你什么?心宽体胖,一人顶我两人的重量?还是这不到方圆不到五里的家宅!刘涛涛啊刘涛涛,你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刘相子’,沦落到此等地步,不觉得汗颜吗?” 刘家处处讲究风水。原来并非迷信,而是祖上出过一名集大成的风水师。而文锦,前文提到。他有个外号,未来同样赫赫有名——“问苍生”!不仅学贯天人,还是一名极神秘的预言师,曾预言了一女子会成为皇后! 刘涛涛和文锦,一个圆滚滚、一个骨肉如柴;一个明显的奸商。一个看起来就是学问人,完全不是一路人。他们的私交不是他们两个人愿意的,而是老一辈就结下了。 刘家和文家,是真正守望相助的“世交”。 “我汗颜什么?天赋如此,风水术可以传给后人,可风水师又不能家传。自高祖起。先祖父、先父,哪一个不是耗尽了心血在这上面,却毫无所得。根本无法体悟先祖留下书卷上的‘密镜’!反而因为强制修炼,伤了阴德,到我这一辈连生了十二个女儿!要不是你父亲指点,恐怕就没我的出世了重生西班牙帝国最新章节!” 刘涛涛哼哼两声,说道这里不由得叹气。 “亦守的天赋还不如我!三个女儿,两个大的不用看了。倒是小女儿兰芝有些灵性。可她是女儿身,福薄命舛,其母出身卑微,教她风水术反而害了她!” “倒是老天垂怜,送来一个绝顶聪明的儿媳妇!”刘涛涛精神振奋,“有此一女,不怕我刘家后继无人了!哈哈!文老头,你也该抓抓紧,几十岁人了,无儿无女,别哪天一歪,让文家先祖骂死你个不孝子!” 文锦丝毫不受刘涛涛“恶意诅咒”的影响,洒脱一笑,“先祖积了几辈子的福,才让我降生于文家。又要子嗣后代,又要扬文家之名,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说着,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让我见一见你口中聪慧无比的儿媳。” “干嘛?你都四十五了,我儿媳妇才九岁!”刘涛涛瞪着大眼,虎视眈眈的盯着老友。 文锦想骂都骂不出什么,没好气的说,“我帮你相相她的相貌。据你所言,她将后宅私务比喻家国大事……比得好。大气!可是,哪个家生出的女儿,会有这般宽大的眼界?我怕她心比天高。做我们这一行的,不怕人生苦短挫折多,就怕自己把自己的福气糟蹋没了。” 说得刘涛涛一惊。 思来想去,他点点头,“文兄,你说得对,我这就让她过来。只是毕竟是儿媳妇呀……”搓了搓手,“让她见外客,于情于理说不通,我媳妇知道了会骂死我的。嗯,有了,把臭小子也带过来,你就当顺便看的。” 文锦无可无不可,“也好,你总说你儿子毫无天赋,不是同道中人。今日也看看他。” …… 传到内院的消息是,酷爱风水一说的老爷,请到了一名“算命先生”,要给刘亦守算命呢。高雪雪素知丈夫的心性,心底虽不乐意,但只是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便嘱咐人跟在刘亦守的后面,“别让生人冲撞了”。 侍人得到了命令是无论如何,也要把高静媛带过去。可未婚女面见外男总是不好,他也精明,故意在高静娇问起的时候,说道相面一次要五十两银子! 乖乖! 不是为儿子相面,谁乐意花这么一大笔钱财啊?高静娇最喜欢凑热闹了,拽着堂妹,“我们也过去看看!” 高静媛想了想,“好,我们见机行事。要是骗子纯碎来骗钱的,我们得想办法戳穿他的真面孔,别让姑父多花钱。” “好!” 姐妹两个说说笑笑,很快跟在刘亦守身后一同去了书房。 文锦正在书架前翻看一本半旧书籍,刘亦守进来后给父亲刘涛涛行礼。而刘涛涛的面色有些郑重,一个平时喜欢开玩笑,总是乐呵呵的老好人难得露出严肃面孔,当下。跟在后面准备恶作剧的高静娇、高静媛也不敢做多余动作了。 高静娇是察言观色,发现这个“相士”居然随便翻看主人家的书籍,而刘涛涛居然坐在一旁不说话,心里诧异,觉得这不是普通的请相士相面吧?而高静媛,则是第一眼看到文锦,就被震到了! 在现代,何尝有过这等气质非凡的男子?并非五官长相给人印象深刻,而是如同古画里走出来的,越看越有古拙高渺之感。 气质不是一人养成的。如果这样的人来行骗。相信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愿意被骗吧! “亦守,过来见过文先生。” 刘亦守不明所以非凡洪荒最新章节。但老实听话的以晚辈之礼数拜见文锦,“见过文先生。” 文锦的眼神稍一打转,笑着道,“请起。”然后转头对刘涛涛道,“此子福泽深厚。命中虽有一二波折,可其宅心仁厚、有贵人相助,后半生富贵无忧。有二子。” 刘涛涛仿佛松了口气,指着高静媛和高静娇,“呃……” 高静娇笑眯眯的先一步站在刘亦守的身边,“表哥。我也跟你一样!”对着文锦行礼,“小女高氏,见过文先生。” 文锦的眉毛皱起来。随即缓缓的松开,“心高气傲……不过同样的福泽深厚,有贵人相助。虽有一二波折,可得善终,有二子。” 至于最后的高静媛…… 刘涛涛无法介绍。因为高静媛已经主动上前,冲他行礼。“表叔安。”又转身对文锦行礼,“文先生安。” “你是何人?” “晚辈林方兵!”高静媛穿着男装,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现寄居刘家门下,幸得表叔收留。因婶娘不放心表哥过来,特意嘱咐晚辈跟随左右。” 文锦先前相面,已算得刘亦守会有二子,而高静娇也有二子,加上两人亲密的站在一块,当着刘涛涛的面毫不避讳,就算是再高明的相士也难免误会啊! 他把高静娇,当成刘涛涛未来儿媳妇了。 至于高静媛……她的伪装算不上怎么高明,问题是她才九岁,九岁的目秀神清的男孩太多了!胸平,声线稚嫩,统统不是破绽。相反,这个年纪就举止自然,落落大方,面见生人丝毫不露怯,这样的家教才显得不凡。 文锦深深看了一眼化名“林方兵”的高静媛,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问了平时读什么书。高静媛来到这个世界,肯定不希望自己做文盲,几部儒门经书无聊时候都读过,当然,自谦的言辞少不了,说“粗通而已”。 文锦眼神更是慎重,说自己有一部,不知有没有兴趣。高静媛当然笑纳了。 三子行礼之后离开。文锦忽然瞪着好友刘涛涛,“赶快,把这个林家子送走,送得越远越好!助人也不是这么助人的,此子有破家灭门之相,你要留他,连我也不敢跟你亲近了!” “这是怎么说的?”刘涛涛大吃一惊,“这孩子在我家住了很久了,从来没出现过什么事。” “你也算‘刘相子’后人?连自己家里进了祸水都不知道?此子目光湛然清澈,举止从容,可惜——身含凛冽杀气。若生在武官之家,必是万人斩的将军。生在文官之家,也是司刑狱、断生死的好手。可惜,却生在平洲这等偏远山区,名副其实的‘灾星’!我观他日后必定惹起大乱,为保全性命,你早早送他走吧!记住,切莫不要得罪他!” 刘涛涛慌了,他跟文锦几辈子的交情,知道文锦不会还他。可是,高静娇不是他儿媳妇,高静媛才是。“文兄,文老哥,可有什么破解的法子?她……她的父母家人,和我有旧,轻易舍弃不得啊!” “破解?你这个时候还想破解?”文锦唉声叹气,“只有一个法子了!你让他割一刀,变成女人。” “啊!”刘涛涛的眼睛瞪得溜圆。 “变成女人就能化解?” “自然。女为阴,他若是女人,这种天生阴煞的女人只要寻个阳气足的男子化解就完了,别说不会破家灭族,将来封侯拜相也说不定。” 刘涛涛继续大惊。 第九章 风水学入门 风水一学中常有将种种不利的因素转为可利用的,刘涛涛小的时候常听父亲说过。可惜他祖孙三代都天赋平平,空有先祖刘相子留下的“秘籍”而排不上用场。最多布置下家居环境,使得“招财”而已。 文锦是文家百年来最出色的子弟,又是世交,他的话刘涛涛深信不疑。既然高静媛是女孩,那什么“破家灭族”之类的不用怕了,倒是“封侯拜相”……那等场面想一想太刺激人心了,弄得他连续三天没睡好觉。 怎么办?儿子没那份天赋,儿媳妇有同桌校花女王最新章节!体带阴煞的女子,在寻常人家是怕得不得了的瘟神,可在他们这等“独特家风”的人家,化解得好,就是一大助力,能影响几代子孙! 是遵守父祖遗命,做个平安终老的普通富户,还是搏一回,为子孙得大前程!书房里,刘涛涛翻看着保存极好的先祖手札,慢慢的有了决定。 “亦守,元元,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有重要事情告诉你们。” 夜深了,书房内琉璃罩里的烛火摇晃,衬得刘涛涛那总是弥勒佛一样的面容有些神秘。刘亦守累了一整天,平时这个时候都躺在床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此时被父亲召来,精神不济,连着打哈欠。高静媛悄悄用袖子掩饰,在底下掐了他一下,立即振作了,眼睛瞪得溜圆,“爹爹,什么事情啊?” “呵呵……”刘涛涛分明看到了,不过只当没看到小儿女底下的动作,笑了两声。 高静媛“出手”之后,仍旧温婉如大家闺秀,抿着唇坚持笑不露齿。她的眼角瞟过窗外幽幽的夜空明月,暗道南方不如北方寒冷,可湿气极重。疼爱子女的父母大都不会让子女深更半夜。顶着湿寒的风走来走去。这么说,是真的很“重要”了? 很快收回视线,端庄文静的坐着。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迟早会说明白的,但愿不要跟她猜测的那样——为三日前的算命! 说实话,她也很想知道算命先生是怎么评论她?不过,有贵人相助的话就免了,太空泛!现在想想,当时怎么就脱口而出“林方兵”了呢?那是她前世养父母亲生儿子的名字,她无缘得见的“哥哥”。编造什么名字不好。偏要用他的名字?越想越奇怪啊! 默默等待中,刘涛涛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惜说得跟算命一事毫无关系。他将一本卷了毛边的发黄书籍给两个小孩看。“今天晚上背诵完毕,不可以带走。” “书?这是什么书啊爹爹?” “呵呵,我们刘家的不传之秘,你们看了,就知道我们刘家为什么多年富有。甚至遭遇了天灾、人祸,唯独我们家还能屹立不倒。” “啊?”刘亦守急忙翻看起来。 高静媛凑到他旁边,一目十行——她的记忆力比不上小宝,可也算的出类拔萃。刘亦守看得慢,等他翻看完了不到二十页的书籍,高静媛已经在心内默默诵读。全部记住了。 “招财篇、避祸篇、奇门篇、命理篇、点墓篇……” 只大约扫了一眼,高静媛就知道这是一本的入门书籍,每一小篇都用深奥饶口的文言文记录。学它得连蒙带猜!没有老师讲解的话,谁知道学的它的人能“偏”到什么地方去。 “日后,你们两个每到子时时分,可以过来学习半个时辰。白日不准谈论书上的东西,直到我认为你们可以出师了。明白了么!” 刘涛涛郑重的说。 神神秘秘,好像传什么不传之秘。高静媛在心里嘀咕。随后,她想到风水一说本来就带着神秘面纱,可能是刘家先祖得过什么奇遇,就把这本当作了不起的宝贝吧!看刘家处处讲究的风水布局……算了,她还想融入这个家族,当然不能做“反叛”,点点头,应了。 随后的三日,刘涛涛仍旧让两个孩子偷偷过来背诵这本。高静媛有孩童的记忆力,成人的理解力,已经开始试着解读书中的各种“局”,就一些明显不通顺的地方询问姑父刘涛涛。而刘亦守就落后太多,要求是全文一字不落的背诵,他只能绞尽脑汁背个不停。 看着儿子吃力的表情,刘涛涛没有多少失望,招手让高静媛靠近,摸了一下她的头,沉吟良久才问,“元元,你喜欢亦守吗?” “呃……”高静媛回头看了一眼跟文言文奋战的表兄,实话实说,“不讨厌屌丝的yy人生全文阅读。” “你知道的,你姑姑和我都极喜欢你,也跟你父母有默契。但毕竟,还没正式定下婚事。若你不愿,随时可以改变。” “嗯……”高静媛眨眨眼,疑惑的看着姑父,“为什么要改变?” “亦守没那么聪明,尤其是跟你一比,他就更笨了。” 敏感多心的高静媛不会以为姑父让她“主动”说明,对嫁给刘亦守不满——谁会真的嫌弃自己的儿子呢?她觉得这是一个试探,一个陷阱,答得不好,虽然不会有可怕的杀人灭口之类,但她也别想从刘家获取任何关爱了。 于是偏着头,用小孩得意的口吻回答,“那是当然,元元是天才么!万中无人的聪明女孩!亦守其实不笨,比一般人还聪明些,可他跟我比,不笨也笨了!”咯咯笑了两声。 那边刘亦守朝她望了两眼,哼哼着,看文言文越发不忿了。 刘涛涛也笑了,大言不惭什么,成年人做起来让人反感,可小孩子,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小孩,只会惹人疼爱。 “那元元,你告诉姑父,你会跟亦守一辈子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高静媛睁大清澈的眼睛,“姑父,表哥会一直听我的话,信我、疼我,不欺负我,也不准别人欺负我吗?” 刘涛涛呵呵一笑。轻轻摸着高静媛的头, “他会的,他一定会的。” 语气很轻,却有一股决然不改的意味。 …… 天天半夜学晦涩难懂的风水学入门,以至于天天睡懒觉。这一日早上,高静娇咯咯大笑的撞开门,冲到静媛的床上,把小冰手塞到堂妹的脖颈里——十恶不赦啊! 静媛怒了,跟堂姐大闹三百回合,累得气喘吁吁了。才想起问怎么回事?一大清早跟打了鸡血似的。 “姑姑收到书信,说长房二伯娘离家出走了!” “啊?” 高静娇得意,“事情闹大发了!二伯娘让人把她的嫁妆都带走了。说是要跟长房断绝往来。我爹想去拦,可惜拦不住啊!二伯娘横刀立马……” “别乱用成语。你知道什么是横刀立马?男人做起来威风凛凛,女人做了就是母老虎。快换一个词。” “呃,好吧。二伯娘虎虎生风……” “还不如横刀立马呢。快说怎么回事吧!” “就是那事啊,给娥姐过继一个弟弟。二伯娘死活不答应过继她的儿子。还跟丰伯父是,过继她的儿子,除非她死!” 高静媛抚着额头,“又是这事!” 正常来讲,没有女人愿意把自己的儿子拱手相让,叫一对死人为亲爹亲妈。叫自己“婶娘”,接受不了啊! “大伯父肯定很难过生气吧?”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娘托人传话过来。叫我不用急着回去,在刘家多住两天。咯咯,我还以为他们今天会派人来接我回去呢!” “行啊,反正你回去了也只会添乱战凌九天!”高静媛毫不客气。 被嫌弃的娇娇也不恼怒,咯咯的得意笑道。“你就嫉妒吧,我觉得最近一手对我比对你好哦!” “哼!”高静媛不屑。 娇娇抓着她的头发。用手指绕啊绕,漂亮的杏眼眯起来,“一手一肚子坏心思,以为这样可以挑拨我们姐妹感情。元元,我们再给他点教训吧!” “这几天不行。”高静媛打了个哈欠。可怜刘亦守夜夜背诵,还没背好,哎,姑父一定比较头疼吧。 “那等姑父走了?” “嗯?谁告诉你姑父要走?” 高静娇随意的说,“今早姑姑说的,要去比荆南还远的地方做生意。我问姑姑,做生意不是下等人做的吗?姑姑说,一般来说是,但跟外邦人交换货物就不是了,只有官府认定有资格的,才能走这一趟呢!” “外邦?外国人?”高静媛有点理解刘家被那么多巨贪贪墨了这些年,还没有被掏空了。这个年代,跟外国人做生意稳赚不赔啊! 忽然,她眼珠一转,想到一件大事,“快起来,快起来!” “干嘛啊?你不多睡一会儿?” “睡个头!咱们赶紧去姑父哪儿,趁他还没走要东西啊!”高静媛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催着娇娇给她梳头。 “啊,你个财迷,要东西急什么?姑父走了还有姑姑呢!她那么疼我们两个,慢慢磨就是了。你还怕她不给。” “这次不同,我不想帮你要,你看上的金钗珍珠了。我想托姑父,从外邦友人那里带点东西回来!” “什么东西?” “种子,玉米土豆辣椒,什么都好。农作物没有,花种树种也行,最好都是咱们没有的,物以稀为贵,一定能派上用场。” 高静娇是不懂那些,但她跟堂妹身后习惯了,“行,我帮你,但得了好处咱们二一添作五!” 无语……高静媛看了娇娇一眼,“好好,给你陪嫁成不成!” 两姐妹飞快奔出如意轩。 与此同时,从上京城来的一队车马,停在大通河的码头。傅胤之注视着滚滚宽阔的河水,暗想,顺利的话,一个月后他就能把高家人带回京城。 时间算不上紧迫,他想起上次遇到的“问苍生”,高人难得一见,尤其是世人还不知道其赫赫本领的时候。这时寻访,对他日后的声名也有极大好处。因此傅胤之没有立刻奔赴云阳。 可惜他去晚了一天,问苍生从刘家回来,想到刘涛涛压根没有听他的话,把祸水“林方兵”送走。他对自己的相人术有实在把握,急急忙忙收东西走人。 傅胤之去的时候,刚好人已经走了,留下话语说“平洲不能呆了,最多三五年,必有大祸!” 无稽之谈,被周围邻里笑话了几句。 “大祸?” 傅胤之开始也不信,觉得能有什么灾祸?永安前五年,只有一次有头无尾的“宫变”,其余连在史书上记上一笔的资料都无! 不对,有一次! 傅胤之脸色一变,手都在不知觉的颤抖——不会这么巧的,让他碰见了吧? 第十章 灾难来临 历史对后人来说,从来都是烟雾朦胧、似是而非的,因为书写它的笔掌控在胜利者的手中,自然是谁拳头大、谁势力雄厚、谁当家作主,史书就偏向谁。 傅胤之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无法从后期的“历史”得知些什么,只能靠着搜索浩瀚的记忆,回忆耳闻过的只字片语。很不幸,抽到两个字眼——瘟疫。 是的,前世中平洲等地爆发过一起重大的瘟疫。但时节是在冬末,没有夏疫传播得广泛,而感染的人也不都是必死无疑,大约有两成幸运的人活下来了。因症状跟风寒差不多,头晕、恶心、出汗、浑身无力。最开始根本没有人相信这是时疫,没有防范。 这次瘟疫到底造成多少人的丧生,没有确实的统计数目——知州陆安扬放了一把火,把平洲境内纳税的商户农户贱户户籍一把火全烧光了。由始至终,官方都不承认有瘟疫出现过。 傅胤之是土生土长的上京城人,在前世,此事发生时间他正在埋首苦读科举呢,自然毫不知情,也不会有人多嘴告诉他。官方各种文献上都看不到这次瘟疫的详细信息,他是二十年后离开家族的旅途中,遇到一个幸运者,一夜交谈下来,才知道当年的惨状!尸横遍野!十户九空!求助无门! 而隐瞒惊天之事的陆安扬分毫无损的继续升官发财……八大世家之首陆家的子孙么,自然有些特权。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反思自己生在八大世家,一叶障目,看不到的是什么了。华服美食,视为理所当然;奴婢成群,视为物件猪狗。或用或弃;把自身看得极重,高高在上,仿佛站在云端上,对地位高于自己的人屈膝媚颜,对地位低的人则肆意践踏打压。 看似活得恣肆骄傲,其实多么可怜! 可怜到剥开妄自尊大的虚荣面具后,苍白得只剩下一屡孱弱灵魂,回忆一生毫无值得纪念的,毫无建树。所有的记忆,就是升官发财。以及怎么陷害挡在升官发财路上的障碍,没有任何亲情,没有友情。什么都没有,连一条可以信任的狗都没有! 站在大通河码头上,傅胤之望着滚滚河水,记忆起三十年后再来这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多么美好啊。情不自禁让人生出隐居此地的念头。可今年……它是死地。 瘟疫没长眼睛,不分富贵不分善恶,否则陆安扬至始至终都在平洲,怎么没死?从某种几率上说,任何人进了平洲后,谁都有可能死! 是掉头就走。还是继续向前?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 与此同时,刘家大厨房每日一次上演鸡飞狗跳的戏码开始了,高静娇快活的打劫完了医见倾心最新章节。抱着两个带着温度的鸡蛋到如意轩,“元元,快看,新鲜的鸡子呢?快教我做‘不倒翁’!我要画上胡子的,对了。再给它做个红帽子!” 元元无语,“刚生产的鸡蛋壳还软呢。怎么做?我倒是听说用新鲜鸡蛋泡醋可以治疗雀斑?你有么?我瞧瞧?”板着娇娇的脸看来看去,“光滑、白嫩,你比鸡蛋还白,鉴定完毕,不要它啦!” “哎呀,元元,别打击人家。好不容易从大厨房抢出来的,你知道的,自从你使计让卫家表姐告发了大厨房后,现在一根鸡毛都要不出来了。” “哦?那这是什么?”元元轻轻的摘下粘着鸡蛋的一根灰色羽毛。 “哎呀,顺带出来的。”娇娇没好气的拍了堂妹的手,掐腰道,“你得想想办法了,以前我们两个都不用亲自去,派个丫鬟就用要来鸡腿吃!现在可好,我亲自出马,还找三五个借口推脱!” “哦……那人家职权所在,大厨房的东西少了,她们得自己赔。所以……你不能指望让人家请客。再说,我们是客居,总不要天天要这个要那个的。你等我那一天真的成了刘家少夫人,放心,随便吃!” 说道最后,元元眨了一下眼,开玩笑的说。 娇娇无语了,“真没见过比你脸皮还厚的,说起亲事好像跟你没关系似的。等你成了刘家少夫人?我得等多久啊?不行,我现在就想吃鸡腿!可恶,是不是可我作对啊,大厨房的人说最近鸡很难买到好的,集市里的大都是病怏怏没精神的……” 最后一句让元元的笑容僵硬了。 “娇娇,你刚刚说什么?” 高静娇完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抱怨,“我说了什么?” “你刚刚!最后一句?什么病怏怏没精神的?” “哦,你说那个啊,是大厨房人说的。你知道采买现在要严格记账的,每一日的价格不同,他们肯定要说明原因啊!听说病死了不少鸡,想买到活鸡现杀要出高价……” 元元非常冷静的听完,她用非常人的意志力控制自己,才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而不是大声叫唤。 不会吧! 怎么能忘记,她离开那个世界的前两年,新闻里天天播报的就是“鸡感冒”“禽流感”,再远一点的“非典型”也是恐吓人心的大事件。难道……不会的,好端端的,平洲多山多水,怎么会有瘟疫呢。 努力按压下心底的恐慌,镇定了两三日,却听得娇娇转播的消息急剧恶化, “元元,你猜得真准,大厨房的人说集市上活鸡的价格一路飙升,比以前贵上十倍!嘿嘿,不知我家养的那头大将军值多少。不过养了两年多,我肯定不会卖掉它的!” 无知的人才幸福。 比如娇娇,她丝毫不知道堂妹让她天天盯着大厨房的生肉报价,是什么用意——反正元元让她做的,她就做好了,又不费力。而刘亦守仍旧天天午夜去书房背诵,弄得白天总是有气无力,没精力关心其他。高雪雪呢,对集市上鸡的价格居高不下,觉得有些怪异。但刘家不缺钱,总不至于连鸡肉都吃不起,并没放在心上。 一直到第五天,高静媛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一起古代“禽流感”!目前不知规模,也不知道是光鸡鸭禽类身上,还是已经有人被感染了。 “对了。那些死掉的禽类是怎么处置的?该不会……”夜晚,两个小姐妹猫在架子床上里说私密话的时候,高静媛忽然开口一问。 “当然低价卖掉了!这还用问重生左唯最新章节!”娇娇翻了一个白眼,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嘲笑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 嘲笑了一会儿,忽然发现高静媛僵化了。 “你怎么了?元元,你额头怎么变烫了?是不是生病了啊?” “我没病!”高静媛一蹦而起,“我怎么会病!我一定能躲开,它……它击垮不了我。我不会死,我怎么会死?对了,远远的逃开,趁现在还没有扩散开来。” “他,他是谁啊?元元,你要打败谁!”娇娇还在咯咯的笑。 来不及多说了,高静媛下了床,也把堂姐硬拉下来,逼着她给自己梳头,“快点,动作别磨磨蹭蹭的。” “你行,就笑话你两句,当我是你丫头了!” 两个女孩披着斗篷急忙离开如意轩。那边厢,高雪雪见了妹妹高年年的陪房。 “什么情况啊?”娇娇探头探脑的在外张望。 “说是姨奶奶病了,让夫人过去探病。” “啥?年姑姑会病?她壮得跟牛似的,上次回门还把我娘骂得狗血淋头、生不如死,我娘后来跟我说,都想用豆腐拍死她……” 高静娇一边说话,一边掩口笑,丝毫没把高年年生病当一回事。 可高静媛不能,她听着那陪房咳嗽声,闭了闭眼,“娇娇,你在这里等着。” “干嘛?”娇娇拽着高静媛的衣角,高静媛难得柔和的眉眼,“听话,我有正经事。回头跟你说。” “好!记得哦!” 高静媛进了屋,先不走进,“雪姑姑,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么?我让人煮了杏仁露……哦,这是年姑姑的陪房嬷嬷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一碗给您老了,辛苦了。” “老奴哪里敢称辛苦!” 含笑看了陪房嬷嬷喝之后,晕晕欲睡,她忙挥手让人送到厢房去。 “元元,你来的正好。你年姑病了,哎!这么大的人了,还动辄闹个病痛什么的,没有娘家人过去就闹个不停。” “既然雪姑姑知道年姑姑是假装的,那还要去吗?” “不去怎么成呢?”高雪雪笑着抚着元元的头,“比如你和娇娇,姐妹情分摆在那里。娇娇不如你懂事多矣。将来有人欺负了她,你知道她的品性,也知道她未必是占理的一房,可能不为她出头?” “总是姐妹……” 高雪雪一声轻叹。 “雪姑姑,元元私心下有些猜测,您能不能晚三天再过去?就三天?年姑姑那边,要是真跟姑父闹了口角,三两天的估计也不妨事。” “这个……”高雪雪不解,“为何要三天?” “姑姑,你就依我么!再说现在您放心家里就我跟亦守在吗?七姑姑在,到时候她是家里唯一的长辈,肯定会欺负人的。” “罢了。我也不知道这回去王家怎么做个撑腰人,等打听你大伯父那边再说。” 高静媛心中稍安,走之前带走那被陪房嬷嬷喝过的碗,直接砸到地上。 三天后,王家给高年年报丧的人来了。 第十一章 三十六计逃为先 高年年是夜里没的,说走就走了,连一句交代的话儿也没留下。毕竟是亲姐妹,高雪雪听到丧信顿感眼前发黑,手脚发软,差点晕厥。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淌, “怎么就没了?活生生的人……” 此刻元元再过来请安,难免被迁怒——正常人发现错过了亲人的最后一面,怎能不怒?高雪雪再疼爱元元,也不由得想到三天前要是她去了王家,至少能见妹子一面,说些知己话儿! 元元无法为自己辩解——她的猜测是正确的,但她不能对雪姑姑说明,三天前她就预感年姑姑是被流感感染了,所以阻止探病吧!她的身后站着刘亦守和娇娇。娇娇害怕得脸色苍白,亦守则皱着眉,小声的劝解着,“娘,姨母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这么突然?应该有缘故的。娘想想,不能放过害死姨母的真凶。” “是,定是王家……”一想到妹妹嫁到王家去,见天吵闹,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高雪雪心痛如绞,那怨恨的念头都转移到王家去了,一时顾不上元元。 刘亦守赶忙使眼色,让元元离开。 元元咬咬唇,不甘心,无奈的牵着娇娇的手,出了花厅。等刘亦守出来,她第一次正式的看着刘亦守,不是用挑衅的语气,不是用玩笑的口吻,而是祈求—— “表哥,姑姑是不是要去王家?” “嗯。三天前就该去的,母亲心善,没能见到姨母的最后一面,不知道要内疚多久。这次我要陪着她。你们就留在家里,没事别出来招惹七姑和青青、楚楚。即便有个什么,等我和母亲回来做主。哦,我也会嘱咐管家多帮着你们。放心大亏吃不了。” 刘亦守这时居然有了大人的模样,井井有条的安排着。 可惜,元元欣赏不了,她惊叫道,“什么,你们一起去王家?不行,我不同意!不许去!” 刘亦守伤脑筋的抚额,“别闹了,成吗?现在什么时候,母亲太伤心了。我必须陪母亲走一趟。元元,我们都不指望你一起去了,你就消停点行吗?” 什么。当她是无理小孩无理取闹了? 除了自尊受到打击外,元元更害怕了——害怕会失去!雪姑姑是整个高家对她最好的长辈了,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还有刘亦守,别看元元平时对刘亦守没有好声气,可危急时候。她真的希望刘亦守长命百岁! 深吸一口气,她想起姑父刘涛涛说过的话,“表哥,你忘记了,姑父保证过,你会一辈子听我的话主宰之王最新章节。信我帮我,不让外人欺负我。” 刘亦守脸色倏地变红,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元元,你有点羞耻心好不好!” “不好。除非你答应我,不去王家,你跟姑姑都不去。” “不行!” 被拒绝后。元元的眼神有点悲壮,“你逼我的。” “什么逼你?明明是你无理取闹在先。就算父亲在,我也有足够的理由回……”话未说完,就见元元低着头四处找寻,“你找什么东西?” “打你的东西!” 元元在花圃里捡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对着刘亦守的额头一敲。平时砸核桃锻炼出来的,用力不轻不重,顿时擦破了皮,冒出了血珠儿。 刘亦守头重脚轻,被打的疼痛还在其次,主要是没反应过来,“你打我?你干嘛打我?” 他觉得自己才是占理的一方啊,凭什么高静媛还敢对他无礼! 打完了人,见到效果还算不错,元元这才丢了“凶器”,转头对娇娇说,“快去告诉姑姑,说表哥刚才一时情急摔跤了,头都磕破了,快去寻高明大夫来。对了,家里药材够不够?不够赶快去买,多多益善!最好把药铺都给我搬回来!” 娇娇看楞了,直到催促,她才连忙“哦哦”的应着撒腿狂跑。 刘亦守摸了一把头上的血迹,眼神比刚刚元元的还悲壮,“高、静、媛,娶你一定是我前世不修!” 他还算有点君子风度,被打后没有立刻反击,只是用言语攻击。这种程度,元元压根不在乎,她的笑容在蓝天白云下很是明媚, “恰恰相反。我认为你修了几辈子的大福。” …… 刘亦守“惨遭毒手重创”后,去王家的行程自然要挪后了。高雪雪听到儿子的坦白,是元元下的手,心里怨气更多,但也动了一丝疑心——元元在她膝下养了快三年了,这孩子平时调皮是有的,怎么会做这种明目张胆的坏事? 可惜,怎么问元元也不说,只说一句“姑姑再信我一次,等三天看看。” 三天,又是三天,谁知道三天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高雪雪心神不定,本不愿意答应。可儿子刘亦守的伤在头部,她也怕下人照顾不好,日日换药,在王家自然不如自家方便。急忙往高家坡送信,让大哥处理。又想起大嫂翁氏和三嫂吴氏为过继的事情,闹腾得不欢而散,这会儿发丧大事,千万别出什么事情令门楣蒙羞才好。 三日后,没有等到什么消息,反倒是刘家出嫁的三个姑奶、奶回门了。重量人物是刘大姑,几乎带大了刘涛涛的刘家长姐,她一到,高雪雪几乎执媳妇礼,怯弱不安的问,“大姐怎么不通知一声,弟妇也好打扫庭院,安排奴仆。” 刘大姑年约五十,长相普通,穿着也是朴素的,她出嫁那会儿刘家还没有今日的富有,因此嫁妆不甚丰盛。刘家富裕起来,刘涛涛这个弟弟想帮姐姐置办产业,被刘大姑拒绝了。可见其人风骨。 “不用麻烦了,都什么时候了。”刘大姑守寡十年,平素就不爱笑,这会儿更别提,她端坐正堂右首第一位上,板着脸。“你没去王家?” 高雪雪是主,按道理是可以做主位上的,可她根本不敢坐着,站起来用低低的声音,“弟妇本来打算看看可怜的妹妹最后一眼,可亦守受了伤,弟妇只能留下来照顾他星空第一纨绔最新章节。可巧大姐回来,亦守交给您弟妇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刘大姑招了刘亦守在身侧,眼神慈爱,摸了摸他头上的绷带。没有急着问伤势缘由,而是叹口气,“实话告诉你。你王家妹夫也没了。昨天晚上的事情,王家三天之内丧了四人。” “啊?” 高雪雪差点身子一歪,幸好被后面的丫鬟扶助,“怎么会?” “怎么回事,一句话说不清。我这时候才来。也是通知你几个姐姐耽误了,可她们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还以为我老糊涂了。罢了,生死关头,我也顾不到所有姐妹。只要咱刘家的独苗亦守无事,死后我也能见父母了!” 刘大姑说着最萧索的话,可语气依旧是平静的。不断摩挲着侄儿刘亦守,只要有侄儿在,她就有无尽希望。刘家,她还剩一口气不会断根!她发誓!发誓! “把所有家下人都招来,收拾东西。所有能带的都带上。咱刘家……搬家!” “大姐,这是怎么回事?” 换了其他人登堂入室。当着主人的面说“帮你搬家”,还不找人几个大耳刮。可刘大姑不是旁人,她的威望在刘家无人可及。是以高雪雪只敢问原因,却不敢反驳。 “你还问!外面都快天翻地覆了,你还懵然无知呢!” 刘亦守轻轻拉着大姑的袖子,“大姑姑,父亲外出后,母亲就紧闭门户,守着我不问其他。外面发生了什么,母亲丝毫不知。大姑姑,您告诉守儿好不好?” 刘大姑一想,弟弟不在弟妹关紧门户也是个理儿,对弟妹的气消了不少,缓和了,“王家不是唯一一家,安阳有不少宅户遭殃,一家老小病了几日,说走就走了。我估摸,怕是有不好的东西。平洲不能呆了,咱们得趁别人都没反应过来,早早搬离才是。” “不好的东西,是什么……” 高雪雪头脑空空,这会儿什么也反应不过来。刘大姑听到这话,火气又上来,好歹看在侄儿的面,只哼了一声,肃容道,“云阳那边也是。你妹妹头七,高家只去了两个下人带走了王歆尧,此外一个姓高的都没出现。当然,依照王家现在的情况,也不会挑什么礼。可你大哥大嫂都是知礼的人,不是脱不开身,万不能如此行事。” 高年年是隔母的妹妹,可高祈瑞却是高雪雪嫡亲的兄长!骤然听到长房不好的消息,高雪雪如遭雷劈, “我大哥怎么了?” 刘大姑连几个亲妹妹都舍了,为难关头,弟媳妇而已,更不会关心太多,“不知道。这会子也没空去云阳看看情况。你要是不放心娘家,就带几个下人过去看看。只一点,亦守我要带走!他不能置身险地,就算涛儿也是一样!” 丢下神魂不舍的高雪雪,刘大姑急命下人收拾东西,细软带上,食物和清水尤其重要,至于笨拙的大物件就算了,在性命面前钱财只是身外物而已! 高雪雪低声哭泣,一面是亲生骨肉,一面是嫡亲兄长,她该怎么选择! “雪姑姑!” 泪眼朦胧中,元元走过来。 她膝盖一弯,跪在这个用真心对待她的女人面前,“姑姑,是瘟疫,是瘟疫。” “什么?”高雪雪更感觉天旋地转,“你年姑姑和姑父……他们都是?” “是的。王家遭难,不是唯一一家,外面不知什么情况了。还有高家坡……恐怕也是。瘟疫不分人,姑姑,我们快逃吧!” 第十二章 再相遇(上) “逃,能逃到那里去?”高雪雪眼泪不断涌出来,一张温柔的面孔写满了苍白无力,无助的歪倒一侧,声音凄楚,“大哥,大嫂……大姑姐说的没错,妹妹头七,高家怎么可能只派了管事带走你表弟歆尧,恐怕是谁遭遇不测!” 同样是兄妹,但高雪雪和高祈瑞、高祈兆才是同母所出,感情当然不同其他。此刻高雪雪心乱如麻,惦记着不知生死的兄长,另一边却想着亲生骨肉,左右牵挂,一颗心都快碎了。 许久,她才擦了擦眼泪,强自镇定起来,“元元,你快。跟娇娇一起收拾几件常用衣服,干粮能带就带。你们……跟着大姑一起走吧!” 元元一愣,“姑姑,你不跟我们一起?” “我……”高雪雪想到和儿子生离死别,一行热泪滚落,“我不能了。兄长不知生死,便是走了也不能安心。我得回去看看,看了才能放心。” 不能放心什么呢?亲眼看一眼大伯父的死活?有用吗?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么说,虽然有些自私,可高静媛素来是个冷情淡漠的人,她把自己的生死看得比什么都重,当然不甘心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鸡感冒害死了。 “姑姑……”还想在劝,可高雪雪连亲生骨肉都放下了,怎么可能听隔房侄女的劝告?强撑着身子,带着元元、娇娇去见刘大姑,托付两个娘家侄女儿。一家子仆役都带走了,也不差两个小丫头,刘大姑爽快答应了。 “你决定了?虽是一家子骨肉,可咱丑话说在前头,你这一去,哪怕全须全尾的回来,我也不敢让你靠近咱老刘家的独苗了。” 高雪雪强忍心中的阵痛。“弟妇明白。亦守他有大姐的照顾,弟妇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且弟妇是无用之人,从没离开过家乡,不似大姐见过世面,去了也是拖累。若是有那么一日……大姐为亦守他爹寻个妥当人,弟妇铭感五内。” 刘大姑的面色说不出好坏——嫁到刘家十年多,还惦记着娘家的媳妇,走了也罢! 女人是最易偏心的,刘大姑自己嫁到人家三十年,危急时候还跑回娘家同渡难关。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谴责的,对弟媳妇就诸多看不顺眼。 “行缘定来生。后事都交给我,你安心去吧。” 一面说。一面让人把元元、娇娇带到偏院安置。其他人都有收拾东西的事情要忙,两个小丫头不添乱就够了,也无人使唤她们。 娇娇神色惊恐,“元元,怎么办?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只要不是通过空气传播。就还有救!娇娇,不管饿到什么时候,千万不能吃鸡肉!” “好,我不吃,再不吃了!”娇娇掩着自己的小嘴,摇着头发誓自己再也不吃鸡肉。 元元看周围人来人往。无人理会,更无人多看一眼,深觉自己被丢在一边——刘大姑虽然答应带走她们。可没保证说按照高家姑娘的待遇。逃难路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给一口饭,不活活丢在马路便上就是有人道之心了。 连卫青青和卫楚楚那两个2货,都比自己强。人家至少是刘大姑的外甥女!叫一声“大姨妈”的! 雪姑姑不在,她们两个姓高的。和刘家什么关系?对了,只有亦守…… 元元偷偷猫腰出了偏院,四处找寻,想见刘亦守一面。刘大姑知道她的打算,直接把她带过来,许是听多了旁边七姑的“好话”,她对元元的印象绝对称得上深刻。 “听说你想见亦守?实话告诉你吧,他没工夫见你。现在不见,以后也不见。你聪明呢,最好少打他的主意。” 刘大姑对生养了刘家独苗的弟媳妇都是那样的态度,还能指望她对弟媳妇的侄女有什么好言语呢? “按理,这话由我做长辈的说也不对。不过现在一切情况不同了,这场大祸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兴许十年八年都不得回。之前什么亲上加亲的玩笑话,再不许提了。”刘大姑寡淡严肃的脸上看不出喜恶,可就是这种完全不放心上、视你为蝼蚁的感觉,深深刺伤了元元的心。 她气愤的指尖颤抖。 可是她能怎样?大吵一架,然后很有骨气的掉头就走?外面是不知状况的瘟疫,她一走,对刘大姑没有任何伤害,反倒是她自己,活活被瘟疫害死! 那么,忍气吞声的留下来? 这看似是一条出路。一条活着的出路。 不过这条出路有多么难?雪姑姑不在,亦守压根见不到面,她在队伍中的角色那么不讨人欢喜。假使幸运得不能再幸运的逃出生天,刘大姑把她送到父母身边,她的日子会好过吗? 这个时代,不是独生子女的时代,不是父母对子女千宠万爱的时代。她只是个女儿,从瘟疫中逃命出来,在父母跟前说什么?说委屈?不,恐怕没有人愿意听。 父亲是古板的封建男,他一定会问云阳的祖父祖母怎么了?到那时,她只能回答“我怕死,所以没敢去看一眼。怕耽误时机,早早逃命了”。父亲怎么想?孝道大过天,即便对她有多深感情,恐怕也失望的抵消了父女之情。 母亲一脑袋僵硬的封建思想,在被可恶的道长污蔑为“妖孽”的时候,她出面维护自己。但母女之间鸿沟一样的差距,没有消除啊!以前有刘家的婚事在前面挡着,失去后,可想而知被母亲严格用“大家闺秀”标准要求着,是何等悲催的事情。 前路一片黑暗。 元元从一众人等不明眼神中走出来,默然无语的望着天。原来穿越至今,她已经忘记初来乍到时吃窝窝头的苦日子。也许,是在刘家享福多了,老天看不过去,又想折磨折磨她。 呵呵,区区鸡感冒能打败她?休想重生之我的书记人生! 她快步走到雪姑姑那里,制止了雪姑姑收拾行礼,“姑姑,我代你去!” …… 与此同时,傅胤之快马加鞭,一路不停歇,见到各地守军,直接亮出皇太后赐下的金牌。既然平州的知州陆安扬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不浪费时间了,直接通过武备系统的官员通知下去。 一,所有从平州出来的船只、人员,一律接受检查。在安全地界停留个七八天,有病者集中一地,无病者才能离开。 二,外面的人进入平州,须得告知,平州目前有大祸!一旦进入,性命可能不保! 本来,没有人相信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伙,可谁让傅胤之来头太大?八大世家中傅家的嫡系子孙,手上握着皇太后御赐的金牌,负有重要使命!大家便觉得,宁可麻烦点,别惹得傅胤之恼怒,要是他上达天听,一状告了,麻烦就大了! 扯大旗做虎皮,这一套傅胤之做得异常熟练。 很快从平州出入的几个要道被控制起来,通河水位不如夏季高,通行缓慢以至于不少船只搁浅。那些商户不明就里,还以为是守卫军太贪了,前面的船只打点得不够。 一片怨声载道。 旁的人不知情,可跟在傅胤之身后,负有护卫指责的周副统领周大康还不懂得么?他早就怀疑傅胤之了,以前是无伤大雅的些许小事,他有疑心也无处说去。这会儿,是无端端闹腾“瘟疫”大事!他觉得自己必须阻止。 又一日,平州的守卫军官员熬不住商人们的“热情打点”,过来寻傅胤之通融一二,放两条要紧的船只离开。傅胤之一口拒绝,周大康便“劝谏”, “公子,何必如此!瘟疫是没影儿的事情,耽误了大家行船,那些人是投入了全家资钱一点错过好光景,多少人入不敷出!您不能只顾自己开心,而至他人身价性命不顾啊!” 那官员的眼神立刻变了。原来竟然是小爷无聊消遣的? 傅胤之回头,见周大康“傲骨铮铮”,一脸忠心,而旁边的两个侍卫没有阻止,仿佛也是赞同—— 周大康错就错在他以为当着官员的面,傅胤之的“任性妄为”必须收敛。却不知,傅胤之内里的灵魂是经历多少磨难过的,这点突发状况,他有一个最简单有效的办法解决! 闪电般靠近周副统领,拔剑的速度比眨眼速度还快,几乎看不到影子,那剑已经插入周大康的心口。 周大康圆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往后一倒。 此举吓坏了所有人。无论杀人的速度,还是决断心,任何人见了,内心都得对傅胤之的危险性提高几个层次。 “傅……傅公子,何必如此……何必杀了贵属。” 傅胤之拔下剑,送回周大康的剑鞘中,“他敢乱军心,在军中也是杀头大罪。林大人,瘟疫一事到底是不是子虚乌有,傅某愿以一辈子的前程为赌。您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若是傅某胡言乱语,那此后一应损失,您尽管带着商户来寻傅某,寻傅某身后的傅家!若不幸被料中,大人也该想想自己的妻儿老小,为她们积福,谋个后荫才是。” ps: 萦索有话说:嘿嘿,里整个城市的沦陷,才让两个多思敏感的男女牵手走到一起。不知道萦索安排这次大瘟疫横行,死人无数,只为让同样谨慎小心、不肯付出真心的男主和女主相知,会不会被抽。。。 第十三章 斗陆 傅胤之用自身前途做赌,可惜旁人也不都是昏聩糊涂的,若真有瘟疫的发生,光靠守住平州关隘,不许进出就行了?少不得太医署和平州本地官府衙门的运作。 “只是我等拦住往来船只,虽有太后金牌,也总得有人告知知州一声。不如下官派人去?就怕人微言轻,被人痛斥一顿还罢了,要是一句‘危言耸听、包藏祸心’的罪名按下来……承受不起啊!” 听了这话,早有决断的傅胤之冷冷摆手,“放心,本公子带着御赐金牌,亲自去一趟知州官邸。” “啊,这可使不得。万一……是真的,公子岂不是危矣!”当官多年的人,谁不是历练出来多副面孔,单单看着这张写满担忧的脸,还以为他是傅胤之的亲戚呢。 可惜傅胤之再世为人,年纪虽小,却没有一点被迷惑。他知道,这是林大人迫使他亲自去与陆安扬谈判呢,不能把压力都放在这边守备军身上。按道理而言,这是应该的,民政的事情当然要民政衙门管理,可细想想,他傅胤之差点打包票平州境内有瘟疫了,还逼着他去,岂不是存心不善! 若换了一般的世家子弟,肯定不会置身险境,左右推搪,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也就在人面前低了一等。本地官员表面不说,心内肯定瞧之不起。 可惜,他不再是从前的傅家子弟,浴火重生而来,他把之前的“我”一点点敲碎了,磨成粉末,再一点点掺和水重新浇铸,成了现在的“我”星震九天。这个过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惨烈和疼痛。 然而。值得。 这世上,就不该有任何东西阻扰他的脚步,阻碍他到达想要的彼岸! 瘟疫,还并不是必死无疑的瘟疫,不会让他的勇敢褪色。 “林大人刚刚说得是,旁人去了,恐怕他陆安扬不会相信,恼怒起来不好收场。本公子和陆安扬也算是通家之好了,进了他知州衙门,总不会被哄出来。” 那林大人“呵呵”干笑。面上闪过一点尴尬,可心里对一言不合就敢杀人、深入险地面色不变的傅胤之,倒有两份钦佩了。 …… 平州的知州官衙在平茂——一处三面环山、水路狭窄。犹如桃源办安宁舒适的小小县城。傅胤之一路行来,四处观察,见此地的民众面上毫无饥色,身上穿着干净的绸衫,八成以上都是暖饱无虞的人家。 他不会用一般的评断标准看待人和物。但进了平茂城,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民风素朴和睦,百姓安居乐业,无犯法之事,大概是父母官最高追求的“无为之治”? 若没有瘟疫。陆安扬的前途可想而知。未来二十年一升再升,一直升到内阁,谁会有不同意见?愿意提携他的比比皆是。 可惜。终究是桃源一梦——早晚要清醒过来。 傅胤之比谁都明白这里的假象,三个月后,被瘟疫肆虐过的平茂城还有几个人活下来?大概会变成死城吧?之后通河几大支流贯通,开辟水路,繁华了周边如安阳、云阳等地。至于平茂城只有抛弃一条路…… 至于傅胤之自己,情愿冒着天大危险来这个无用小城。为的也不是解救黎民于水火。他自问还没这么伟大。最终目标,就是接近陆安扬,顺便掌握陆家的一大罪证!掩盖超过十万人的死亡人数,不要说,只有陆安扬一人的首尾! 这其中,一定有八大世家中陆家的擎天之力。才能控制朝堂中无一人出声,将除平州外的天下百姓,以及禁宫之内龙椅之上的那位,瞒得密不透风! 八大世家并不是铁板一块,傅胤之自己连家族的势力都不愿意依靠,而是走武举这条几乎所有人都看不到希望的路。他的所求,何其之大! “哈哈哈,原来是傅家小友来访。上次你来了平州,怎不来我府上。是不是觉得区区在这偏远之地当个闲散官,不值得一晤啊!” 陆安扬是一个长相十分儒雅的男子,为人谦和风趣。傅胤之跟他随意攀谈了几句,不得不承认,陆安扬有非同一般的亲和力。 拿出世家精心教导的礼数,彬彬有礼的回复道,“岂敢!上次胤之是被父母惩罚,待罪之身岂敢上门想陆世伯请教。” “这个么,倒也听说了。你把令弟的同窗打掉了两颗门牙。呀,火气大了些。不过偶有争执,也算不得大过,怎得令尊令堂舍得你孤身离开上京?” 傅胤之赧颜一笑,“说出来怕世伯笑话,是小侄对科举毫无兴趣。在家不喜读书,只喜欢舞枪弄棒,寒了父母那颗望子成龙的心,所以才借小事大惩。” 听了这话,陆安扬十分的热情立刻失了七分。国朝都是重文轻武,八大世家中足足七家都是文举扬名。堂堂太师后人,不去科举做官,反倒追求末等,与武人厮混! 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看法,虽则傅胤之态度再放的低,一口一个“小侄”,他也没办法恢复到刚刚的无比欢迎了。 “哦,原来如此天狐大领主最新章节。” 傅胤之这一辈子节约有限时间,差不多的精力都集中在练武上了,但他上辈子的琴棋书画、斗虫听戏等世家子的消遣,一样没落下。诗词上没办法迎合陆安扬,倒是在种种小道上和陆安扬相谈甚欢。 陆安扬越发觉得“不成器”了,要是科举有成,随便学什么都会被称赞,反之,就是耽于玩乐。出于礼数挽留,傅胤之求之不得,当然一口答应。挑剔了一番住所的简陋,才施施然住下。先要了两个美婢女侍候,用饭时候,则不停用眼神欣赏美女白腻脖颈和雪白皓腕,色迷迷的称赞“秀色可餐”。二婢气不过,自觉受到了侮辱。 回头一状就告到陆夫人那里。 陆夫人很不高兴,她府里的丫鬟都是好人家的闺女,一个个都长的水灵灵,幸夫婿陆安扬不是轻浮好色之人,身边就两个妾,从来没对家里侍女下过手。这也是陆夫人生平得意之事。 今天,精心养了两个丫鬟,被一个外来人调戏了,她要是不会以颜色,还当好欺负的!即便傅胤之身后有傅家又如何?她夫婿陆安扬也是陆家子孙! 陆安扬烦恼,“不过两个丫鬟,送他又何妨!总归是世交,你让为夫为两个婢女跟他计较?传扬出去,他一个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倒是无所谓,倒是为夫成什么人了?好茶好菜的招待着,别丢了陆家的脸面!” 陆夫人气个倒仰。 傅胤之安心在陆宅住下。他早知道陆安扬是什么人,就不费心用金牌逼迫其听从命令——那是浪费时间。算了算时间,大概平州各地已经有因病死亡的人,陆安扬既然可以陪着他游览平茂四周的山景名胜,估计和前世一样,没放在心上! 不知派去求救的太医署有没有派太医过来?也不知他用血书写的向父母家族写的书信,有没有效果?更不知太后知道了,她赐下的金牌被他用来节制守备军,有没有被戏弄的感觉!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看似悠悠轻松,其实已经把自己人生的全部押下,一旦输了,被家族抛弃还算轻了,上位者如皇太后雷霆一怒,他的性命不保! 陆安扬陪同傅胤之在平茂本地转了几日,发现傅胤之平素还好,到了城内各大商铺,却只盯着少数几乎贫穷人家的……闺女看。他那里知道,女人比男人体弱,再者瘟疫来时富户有钱看大夫吃药,能多熬几日,贫穷人家几乎就是等死了。有先入为主的不良印象,这会儿几乎认定傅胤之好色之极! 世家的嫡系出了这么个败类,也不多见!多半是祖辈宠坏了,不知自己骨头几两重。陆夫人也让两个美婢试探了,才知道傅胤之有个计划,“上京城这两年流传了平州本地戏,这个没脸的东西怪不得一来就往咱们官邸跑,原来是想在平州买几个女孩子调、教几年唱戏呢!” 世家的确有养戏子待客的习惯,但傅胤之才几岁啊?他功不成名不就的,就想养戏子了?想到其内心龌龊之处,陆安扬无法忍耐,推脱政务繁忙,再不肯见上一面。不过仍旧嘱咐陆夫人,好生款待,不可丢了陆家颜面。 陆夫人心说,只要不糟蹋内宅里的丫鬟,外面的人随便。 傅胤之终于得了自由,派了几个侍卫整天在平茂城内探查实际人数,同时自己也往衙门跑。陆安扬实在厌恶,为了减少见面次数,什么小要求都答应了——比如说,看看在籍的娼户。 户籍大门一打开,普通的民户还会难见么?只一个下午,傅胤之就满脸铁青的出来。 他错了,原以为平洲地广人稀,死亡的人数估量个十万已经是顶天。却忘记了,平洲有不少山区民族,数百年前就生活在平州了。他们以山寨登记,十年前记录的数目就有八万之众!这些人,死得悄无声息,连亲眷都无,连哭求喊冤的声音都没有! 难怪一年后通河水道开辟,一点来自山区民族的阻扰都没有,原来……都死绝了! 第十四章 糟的糕 出了刘家大门,一路行来才发现外面的情形比想象的还糟糕,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到三四具棺材,气氛很是压抑,不少老人都意识到了可怕的瘟疫可能已经来了。 高静媛心中不是没有悔意,可出都出来来,不能掉头回去吧。死很容易,眼睛一闭就过去了,什么都不用管无限欲望之门。可活着、活得好,却很难。尤其是女人,有一个好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比如,她一说代替雪姑姑去高家,那对她百般看不上眼的刘大姐不是主动见了她一面?夸赞了两句“深明大义”?好吧,不要钱的赞美谁也不稀罕,高静媛之所以决定真的离开刘家跟姓刘的没关系,而是用自己两世为人的见识看透了两种选择的结果。 一个是至此卑微的活着,一个是从容赴死——也未必是死,幸运的话有机会能活下来?就像珍珑棋局一样,有时候看起来是自寻死路,谁能知道反而走出一番新天地呢? 高静媛自刘家大门关闭起,就逼着自己拿出所有面对绝境的勇气。这次鸡感冒也许比她想象得还厉害,这个世界又没有高等医院和专业技术人员,也许死活……全凭天意。 “元元姑娘,你这是何苦?夫人都不答应你独自一个人回老家,她已经求得大姑奶奶答应带你走了!” 从刘家带出来两辆马车,一辆是家里下人运货的,上面有刘大姑好心送的几匹白棉布,以及两坛子酒。至于药材,对不起,现在谁家都缺少,刘大姑就不多送了。还是高雪雪伤心之下,塞了几瓶活络丹、痛风丸之类的成品药。跟瘟疫肯定是药不对症了。另一辆马车才是坐人的。上面做了除高静媛外四个人。两个话多老妪,两个长相平凡的丫鬟。再加上两个赶车的车夫,这就是高静媛从刘家带出来的全部人手了。 刚刚说话的人是李家的。她和赶车的车夫李老二是一对夫妻,无子无女,就槐树乡下一个瞎眼老娘。要是不管不顾的跟刘大姑走了,当然可以活命,只是这辈子别指望有再见瞎眼老娘的机会。李老二纵不是孝子,也不能看着老娘死了没人收尸。而李家的,她二十多年不生育,心中有愧。才答应跟丈夫冒死回去看看老娘。 高静媛估量了她和她老公的未来的可使用性,难得和颜悦色……甚至有些放低姿态了,眼神稍微下沉。带了点无奈,“可是我不走,姑姑就得回去啊?姑姑对我那么好,我当然要帮她走一趟。再说,姑姑的娘家。也是我的家,就算没有姑姑,我也要回去看看。” 李家的听了这话,轻轻拍着高静媛的手背,感动得泪花都出来了,“元元姑娘。你真是心善,又顾家,生得又美。谁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八辈子的福气。” “婶子别夸人家了,元元才没那么好。”恰到好处的低下头,有益于整个队伍的和谐——离了刘家,还拿什么小姐主子的款儿啊?李家的腰肥膀圆,加上她老公苦力出身。绝对是队伍中的实力对象。这类人头脑简单,她略施小计。就引得李家的当她是可亲可爱的完美女孩,说出“可怜我无福,嫁了当家了这么些年没生下一儿半女。一定是从前没积德,元元姑娘放心,我跟我当家的一定会保护你,豁出去这百八十斤。横竖都活了一把年纪,够本了不比你花骨朵一样的好光景,你这样好看又心善的大小姐要是没好结果,天理都不容呐……” 掏心挖肺得真感动了高静媛,她眼中泛红,泪珠儿闪烁,拉着李家的手,“婶子干嘛说不吉利的话?若真有个万一,那也是天定的。元元不怨恨任何人,只求婶子一件事,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元元埋了,不要写字,也不要留下标记,干干净净的走。抑或嫌挖坑麻烦,一把火烧干净了,随风散了,不留痕迹也好。” “元元姑娘,你说得我心口泛酸,不行,我先哭会儿……” 一个时辰不到,高静媛多了一个“娘”。因李家的感慨“早把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好女儿,一定当眼珠子看着,才不会让她孤孤单单一个人!”高静媛顺势就叫唤了干娘,又说自己已经有了个干娘,就是连云山那棵高大的老槐——偏巧车夫李老汉的名字就是槐,也算扯上“冥冥中注定”的关系了,认下李家的做乳娘。 乳娘也是娘啊,虽然没吃过一口奶。李家的很高兴,一直在外门当差的她,对大门大户里那些弯弯绕绕不大懂得,反正看高静媛他顺眼,就对她更爱护了。 另外一个老妪,姓曾,原先是针线房的管事姑姑,一手好绣活。她的性情跟李家的完全相反,上了马车就和据嘴的葫芦一声不吭绝世高手在都市。连车帘都没掀开一下。对高静媛故意跟李家的亲热,她只是默默的垂下眼帘,并不关心。 至于那两个长相平凡的丫鬟,一个叫春生,一个叫春意,都十六岁多了。春生心眼活,眼珠子乱转,时不时的掂量她背后的小包袱。对高静媛巴结李家的,不大看得起,当然,跟她一起是刘七姑的丫鬟有很大关系。至于春意,她是高雪雪身旁的二等丫鬟。 高雪雪不是没有叫更多人陪着她侄女走一趟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往高家坡得不到什么赏钱,或许要把命搭上。人人都不乐意。高雪雪问了几个身边最受信任的人,没一个应,只有平时不受重视的春意——她愿意,也是因为高雪雪答应不要赎身的银子。 队伍里的人,各有性格,各有目的。但好歹不会出现阴奉阳违,半路跑路的。高静媛问了各人的老家,跟两个车夫商量了一条最近的“近路”,争取经过每个人的家乡。同时还保证,如果她们的亲人不见,自己会尽最大的努力让高家人帮忙—— 当然,条件建立在高家坡的情况没那么糟糕上。 “哦,差点忘记了,胡大夫!我们光急着赶路,忘记没找大夫。”其实高静媛是故意忘记的,到分岔路口“才想到”,急急慌慌的说,“没有大夫怎么办?” 本来几个人都是回家看看老家的人。其实想一想,最糟糕的是看到亲人已死,虽然痛苦,心里也有了准备。最怕只是生病,还没死呢,可自己匆匆忙忙的,身上除了金银什么也没带,错过了诊病的时间,那才会抱憾终身吧! 寻思了一下,大家都同意改道去胡大夫所在的月牙村——距离高家坡仅仅二十里路。 两三个时辰的路,多绕了半天,终于晚霞满天的时候到了月牙村,绑架了胡大夫和他的药箱,还夹带了许多药材走。这下,大家的心都安定不少。胡大夫的医术也算不得高明,但行医好歹十几年了,未必比城里坐堂的大夫差。 夜路很难走,好在车夫的水平很不错,按照记忆中的路摇摇晃晃的,赶在子夜之前到了高家坡。情况应该说比想象中的还要坏。二房三房几乎没有人在,全部搬到长房去了。 危急关头,平素的隔阂、计较,全放下了。第一个出现不对的人是太婆,她咳嗽了两日,吃了燕窝,炖了人参,没想到病好了!身子骨结实着呢,能绕着桃书转悠七八圈,让一家老小悬着的心放下。而不久后,也就是高年年病逝之前,高祈瑞病倒了,请了大夫开了药方,吃了几副药总不见效。待听得瘟疫的具体病情,就是反反复复的高烧,发热,手足酸软后,高祈瑞哪里不知道真正被关进的人,就是自己? 自觉命不长久后,他不肯见翁氏,不肯见自己的女儿,整日躲在书房里不肯出来。翁氏知晓了哭得黑天黑地,比之当日高静娟被抢还要撕心裂肺! 二房的高二太爷也病喘,怀疑自己得了瘟疫,高老太天天照顾他。而刘氏,打一发现太婆有病“会过人”后,立刻消失不见,比飞得还快。她本想带着儿子一起走,可高小宝舍不得爷爷,天天跟在祖父身边,气的刘氏一直骂,“你丫死着去吧,记得娘不是没救你!” 三房,更是凄惨。高祈禄见识多,他一发现苗头不对,就安排和了家人离开。偏偏在路上,突然三老太爷和李老太不成了——不是瘟疫,而是老人家急得,突发疾病,幸好有大夫经过,两贴药下去好了,就是再行不得远路。 三个儿子一定要留下一个照顾老人。老二老三老四抽签,抽到了老四高祈全。可沈氏抱着四岁的女儿干嚎,如死了丈夫似的,李老太厌恶,不准老四留下。高祈禄便说,我是长兄,爹娘还是我来照顾吧,逼着两个弟弟带着家眷离开。老四一家忙不及的上船走了,而老三家的静婳静媙两个姐妹,却被硬生生分开——有一个真的被感染瘟疫了! ps: 更新不准,萦索万分抱歉啊。。 第十五章 朝堂之上大出手 高家坡的状况绝对说不上好,但比起千里之外的上京城还算平静的。自古以来,哪朝哪代的都城都是龙蛇混杂,有声势赫赫的将军也有256中文的官人,有走街串巷的郎贩也有满楼红袖的妓院。上至皇帝六宫妃子,下到乞丐都处在一地,那纷杂混乱的关系别提了,不是心有九窍的人都分不清。 半个月前,傅家四房的嫡系公子傅胤之一纸书信,引起轩然大波!此信貌似“私人信件”,然而压根没封口,那传信的人又不是什么负有重要使命的军人,必须守口如瓶。等闲人谁没有好奇心呢?认得几个字的,大都会看上一眼吧? 这一看,坏了!原来傅胤之在信中斩钉截铁的说道平州发生了瘟疫,疫情非常紧急,死人无数!在这个婴儿夭折率超过五成的时代,大家都是“谈疫色变”。看到这里,谁不是害怕瘟疫会蔓延到自己家乡? 这封信创造了速度,只用了十五天的时间就到了京城——可能是害怕信件本身也带着疫情,看到它的人下意识赶快送走,仿佛这样就能躲远一点。同时,也会偷偷告诉身边亲近人。“嗐,你知道吗?傅家公子发现平洲有瘟疫了。” 一传十,十传百,秘密就是这样成为公开的秘密。而经过流言的扭曲,信息本身变了样,有的说傅家公子被瘟疫害死,死前留书信给傅家;有的信誓旦旦说瘟疫已经传过来,朝廷已经派下太医署的人去了;还有人说亲眼看到有人病死…… 等傅家一头雾水的接到书信,傅英搏简直气死!当着父兄的面撕掉书信,“这个逆子,不把我们全家害死他不罢休!爹爹,再不能纵容他了,开祠堂。我要逐他出族!” “何至于此!”傅英玄淡淡道,“三弟,胤之毕竟是你的长子,也是父亲的孙儿,我和二弟的侄儿。你逐他出族,倒是撇清关系了,可咱们四房的颜面放在哪里?” 傅英铮也道,“父亲,据孩儿所见,胤之不像是故意夸大其词、狡言取宠的人倾世红颜落全文阅读。他既然不把信件封口。任由它这么一路风风光光的来,恐怕有几分把握。” 几分呢? 傅奕北沉思起来。这一次,跟上回一样。是一个重大的关系傅家未来的决定。是否把宝压在这个“家族叛逆”上?代价巨大,但回报也是巨大的…… 傅英铮看见父亲的面色有些犹豫不决,看了一眼仍旧满面怒容、不知所谓的三弟,眼角的余光也瞥到悠悠哉哉、打算置身事外的长兄,心想。自己是庶出,不比兄弟两个家业丰厚,为了将来怎么也得拼搏一回。 “父亲,孩儿记得,今年的胤之大概有十六岁了吧?啧啧,长大成人了!都记不起他四岁什么样子。大概比孩儿的膝盖高点?说话都未必能说全呢!” 一句话提醒了傅奕北。是啊,一个四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呢。就记住了天底下最为高贵女子身上饰品的气味,他的敏感和聪慧岂能用常理推断? 傅家儿郎,出过父亲那样聪明绝顶、栋梁之材的,也出过体弱多病、英年早逝的,唯独就是没有一个蠢货! 豁然起身。他有了决断,“明日早朝。为父将上奏陛下,赈灾平州!” “父亲英明!”傅英铮笑容满面,深深朝父亲施了一礼,而傅英铮也淡淡的笑了,明显是赞成的。唯独傅英搏,还弄不清状况,紧张道, “父亲怎可!胤之黄口小儿,胡言乱语怎可当真!平州若真有疫情,怎不见当地知府上奏朝廷?爹,万万不可啊……” 傅奕北叹气,有些无奈的看着三儿子,“你刚刚也听见你二哥说的话,胤之不是黄口小儿了,他今年十六岁。你祖父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金榜题名,成为名扬天下的状元郎!” “爹爹……怎能将那逆子跟祖父相比?” “为何不可?”傅奕北摆摆手,看到底下撕碎的纸片,让人把它们捡起来,拼合,看着孙儿字迹沉稳有力,隐带傲然风骨,不自觉的叹道,“也许,咱们傅家又要出一个惊才绝艳的天才了!” 傅英搏惊愕。 惊才绝艳的天才?说得是他的儿子?他天天骂“不成器”“逆子”的儿子? …… 次日早朝,傅奕北果然上奏朝廷,道平州发生了疫情,十万火急。不过这消息早传得沸沸扬扬,知州陆安扬的族人也不是吃素的。陆家是本朝第一世家,其势力遍布朝野,名列八大世家之首名副其实。 这样庞大的家族,轻易触碰不得,这也是傅奕北沉思良久、无法决定的原因。好在陆安扬并非嫡系子弟,偌大的家族树难免大有枯枝,壮士断腕每个家族都有遇到过, 傅奕北在朝廷上据理力争,贬斥陆安扬不配为官,他的小孙儿年仅十六都发现了疫情,怎陆安扬知情不报?分明有好大喜功,贪图官声之过! 是过,不是罪,牢牢将跟陆家的隔膜在可预期之内。 不过,朝廷里不仅有陆家人,也有其他隔岸观火、巴不得火越少越旺的人。愿意帮陆家说话的太多了。这个说,陆安扬不比稚子傅胤之见多识广?真发生了瘟疫,他怎么敢不报?分明是以讹传讹,夸大其词!那个说,傅胤之也不是什么好的,放着大好光阴不读书,整日练武,脑袋是不是坏了? 说到最后,乱哄哄的,而傅奕北被人身攻击,多年的养气功夫也破了。 这其中有个缘故。 傅胤之的祖母是萧郡主,嫁到国之栋梁的傅家很正常纯情总裁别装冷全文阅读。不正常的是,夫婿傅奕北当时已经有了嫡子!嫡子哪里来?肯定是人家正妻生的啊! 堂堂郡主怎么能做人填房呢?就算萧郡主被爱情冲昏头脑,哭着喊着要私奔,皇家的体面呢?有宗人府管着,皇家绝无可能发生这种令人耻笑的事。原因……萧郡主二嫁。前头死了丈夫,守寡三年,便由当今太皇太后做主,嫁给死了正妻的傅奕北。 不提夫妻二人之前的故事,论身世论样貌论品格论才学,倒也算得上十分般配。哦,还有一点,萧郡主比傅奕北大六岁。 老妻少夫……曾有一段时间,是不少世家官宦口口相传的笑话。傅奕北不稀罕郡马的称号,年轻气盛时觉得“士可杀不可辱”,以至于身为文人,跟不少人有过打架的经历。 今日朝堂上,有人隐隐提及此事,暗讽不已,终于挑动傅奕北的神经。他居然一撩袖子,跟人扭打起来,被打的御史也不是好欺负的,打就打啊,谁怕谁! 拉架的也倒霉,或被撞掉了帽子,或是被踹了一脚…… 金銮殿上金光四射的龙椅上,坐着的皇帝第一次没有眯着眼睡觉,而是伸长了脖子往下看,平素他都是不说话的,这会儿他破天荒拍着手笑,“用力,不是用胳膊肘撞啊!对,好样的,厉害!” 这一幕,把史官吓得不轻,颤巍巍的站起来,叫喊了两声,没人理睬他,只好跪着冲皇帝谏言,“陛下,注意龙仪!” 皇帝无聊扭过头,哼了一声,在冷冰冰的龙椅上扭来扭去,这把椅子,对他来说太大太大了,毕竟,他才十岁么!不准他看热闹,算了,看一群白胡子、黑胡子打来打去的确没看头,不如去看蛐蛐! “等他们打出结果,再来告诉朕。” 不等一句“退朝”,永安帝便跳下龙椅,大踏步绕过龙椅,准备离开。这时,听得傅奕北高呼一声, “我孙儿胤之只是不喜读书,他不是白痴!” 有意思,傅胤之是么,他记住了! 一场乱纷纷的朝会结束了。傅英玄、傅英搏等人下了朝,都低着头,不敢看自己老子一眼。天,素来严肃的父亲还有这样一面,简直连做梦都不敢想! 回到傅家,在玉清道宫修道、若非外敌入侵家国大事,早就不理尘世的太师老爷子难得写了手书,“持斋把素、始终如一”,鼓励四子。傅奕北得了如获至宝,在三个出色的兄长面前,他的成长史不堪回首,这是父亲给予的最大认可,他连对陆家的忌惮之心都放开了不少,接下来连续弹劾陆安扬尸位素餐。 哎,持斋把素除了引申的坚持不懈,还有另一层含义,就是字面上的,斋戒,吃素,暗示不要引起纠纷,以和为贵啊! 当然,也不排除傅老太爷故意的。 陆家按道理而言,派人查探平州的情况,如实禀报就好了,有就断腕,无责反击——偏偏这个时候,陆家还有其他的考量。 比如连傅胤之都想到的,永安皇帝的后宫? 皇后之位必是八大世家中的安家,这是开国皇帝传下的规矩,现任皇后也是姓安的,奈何安家这一代只有一个皇帝年龄相近的女孩,是个傻子;另外一个年长皇帝十岁。衡量一下,安家让大女儿成了皇后。 帝后之间的感情……也就是名分上的事。等十岁的小皇帝长大成人,皇后都老了,不过占据着皇后之位罢了。 陆家早早把目光盯上六宫妃子的位置。而经过综合考量,陆家选了两个女儿,一个是嫡系的陆香沉,另一个是陆安扬的女儿陆香缘! 第十六章 顺风耳、妖孽心 十一月的雨,滴答滴答的从昏暗昏暗的天空落下,没有洗尽尘埃的清爽舒适感。自月初连续数人丧命后,整个云阳都跟它的天气一样,仿佛笼罩了一层驱散不掉的阴云,已经成为禁地——官方上没有通知,但各地的里正早早告诉了本地人,谁人要是踏足云阳,别指望能活着出来。就算全须全尾出来了,难保不带着什么,也没人敢靠近。 这片因连云山盛产名茶的土地,再没有秋茶上市后的纷乱热闹,死气沉沉。 高静媛站在自家庭院里,看着一滴又一滴的雨水从屋檐滑落,面上的表情没有欢喜,也没有多少悲伤。就像雨水落地,蒸发成水雾,聚集成云,最后落地成雨,生命不也是这样的轮回吗? 她的头发都被打湿了,湿漉漉了站在稚嫩白皙的脸颊上,可她一点也不在乎,自觉在蒙蒙雨景中心境都提高了一层,可以站在生命轮回的角度看待世间万物了,沉浸在超脱凡俗和自我感动中。身后,跟着万年不变的小尾巴高小宝,他几天没有麦芽糖的滋润,饭也没有好好吃,变瘦了,眼睛都突出来,瞪大眼睛就好像看到什么惊悚的,说话也是同样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姐,马大辫子家的人又死了一个,今早我听她们哭来着。你能不能别让那么多人死了?” 前面一句还好,有点同情心,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高静媛掏掏耳朵,立马从感悟的心境中退出来,“啥,你刚说什么?” 高小宝继续瞪眼睛,“姐,你不是妖孽吗?你肯定有办法的。” 听了这句话,真是令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高静媛故意伸出爪子,做九阴白骨爪状,“我要是妖孽,肯定第一个吃了你!你这个笨东西,到底知道不知道什么是妖孽!以后不准随便说这两个字,没得暴露你自己是个不知所谓的白痴!” 游之天下第一。姐,你快想办法嘛!” 才九岁的女孩能想什么办法,鼓起勇气跟家人赴死已经够超常了好不好?不定给刘家大姑带来多少跟人闲谈的资料呢!不过,她毕竟不是真的是小女孩…… 前世过往生活过的二十六年。朝朝暮暮,哪有那么容易被抹去!忘不掉,永远也忘不掉!就像她没有办法很快融入新生活。那是前世留给她的印记太深太大了!她做过幼儿教师,幼儿园也是有编制的事业单位,鸡感冒的时候也搞过宣传,基本的医疗知识怎么也比现在这群愚昧无知的乡民好上很多。 换句话说,她救不了已经得病的。但是至今为止还未感染的,有很大几率活下来——只要她肯暴露自己的“非同寻常”! “小宝,你跟姐说句老实话,你刚开始知道我来历不正,怕不怕我?” “怕什么?” “怕我是坏人,怕我会害人啊?” “那你会害我吗?”高小宝认真的反问。 “呃。害你做什么?你个小不点,打你都我嫌手疼。我刚来那会儿,你把脏兮兮的泥巴往我身上甩。知不知道我以前有洁癖啊!一天要洗十几遍手,从来不在公众场合吃饭,怕灰尘,怕别人唾沫,房间只要一天没打扫。就觉得会得肺病……”回忆往事啰嗦了一堆,最后总结。 “你个坏小子,隔在我以前早就找家长了,打你屁屁!要不是为了隐藏,我至于忍气吞声,受你欺负?我是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不然,整你个小东西还不手到擒来,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边说,一边气咻咻的点着高小宝的额头。 高小宝赖皮的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姐姐是好人。” 迟钝的高静媛定了定,才反应过来。年幼的高小宝心路历程应该是这样:知道姐姐的芯字换了人,心里害怕……不敢告诉人,暗地里偷偷观察……故意调皮捣蛋的试探……发觉这个姐姐脾气不好,但人好……于是默认姐姐。 除了最后良段跟真实情况略有出入,高小宝的行为充分体现了人类的自私自利的本性。看来,她暴露自己,未必会遭到所有人的敌视。前提是,她做出有效的措施,改变云阳人瘟疫肆虐的处境。 接下来的几日,雨虽然停了,不过天气依然不好,云层压得很低,浓郁的如墨染,仿佛下一刻就会落雨。高静媛心道还不如痛痛快快下个完呢,她要考察高家坡三四个村落实际情况,看到这种天气,当然要准备要雨具。 坑爹的蓑衣,又笨又丑不说,关键是防不了全部的水,下得大了,肯定有凉丝丝的雨水渗入,不知不觉就湿了身子,风一吹,不感冒才怪! 偏偏鸡感冒跟正常的受寒伤风的病情差不多。很多村民都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受寒五六天就好了,有的人挨了几天,一命呜呼?他们惊恐、惊慌,本能的想离开,却得知现在外面的人以听说云阳人,压根不敢靠近。 “姐姐,我听完了。周家的周老四,李家的李三郎,还有马家的……他们家里养的鸡死了,都拔毛自己家吃掉了。”高小宝发挥自己的特长,到了一处,不用一二个时辰就把消息打听完了。 哎,有这么个助手真是省心省力啊! 高静媛用对待合作伙伴的态度,郑重的拍了拍堂弟的肩膀,“做得好。”没有麦芽糖了,不过高小宝也长大了,八岁的他很知道好歹,没以前对麦芽糖那么执着,咧着嘴嘿嘿笑了。 姐弟两个径直来到里正家。云阳县二十多个里正,每个里正都过得差不多日子,困守家乡,唉声叹气!现在家家户户都在死人,不知明年开春还有几个活着?到了这份上也算看透了,什么钱游之疯狂npc。 高静媛在高家坡的名声不小,多亏龚明道长三年前那块罗盘,滴溜溜在她头顶上一转,她就是再渺小再不起眼,也会大名鼎鼎了。里正本来对她印象不太好,但知道从刘家过来的那几个人一说,高静媛本来可以跟着刘家人离开了,可是顾念家里人又回来……这么一看,也算是好孩子,是吧? 高静媛笑着跟里正夫人拉扯家常,说了好些在刘家的生活,并在里正家里留饭。快离开的时候,才压低声音,丢下几句话,“村西头周家的老四,住菜地山坳里的李三郎。” “咋了?”里正茫然不解。 不到两天,他就懂了——被高静媛点名的两个人,夜里悄无声息的没了。他惊骇欲绝,偏偏傍晚,高静媛又来了一趟,说了两个名字。 这两个名字所代表的主人,也以最快速度消失人间。 里正能不害怕吗?高静媛再来的时候,他两股战战,差点跪倒。 “里正爷爷,你干嘛满头冷汗?可是身子不舒服?哎呀,这段时间处处都是病人,有的病是小病,调养调养就好了。可有的……您千万不能倒下,不然咱们高家坡可就群龙无首了。” “小的何德何能,”里正语无伦次的拒绝,“高家坡只是小地方,您……您有什么看得上,尽管说。” “呵呵,里正爷爷你真爱开玩笑。高家坡又穷又破,我初来乍到时就知道了。这里能有什么值得我看上眼?白送都懒得要。”高静媛可以尽情的对底下的生产力嗤之以鼻,随后,奉上一个大大笑容,“可您知道我为什么不走吗?” 就跟恐怖片里,突然出现了违和的笑容,不但没有弱化恐怖效果,反而放大了!里正失禁了,他吭吭哧哧,话都不会说了,“到底,到底为,啥子……” 洁癖,高静媛努力屏住呼吸,告诉自己上辈子的洁癖应该跟上辈子一起丢掉! “这个么,很简单。高家坡是处灵地、宝地,你们肉眼凡胎,看不到这里的珍贵,可我呢,不同。我天生一副慧眼,虽然看不到过去未来,也看不到福星灾星等星宿,可看看凡俗的气数还成。据我看来,咱们高家坡不同一般,人杰地灵,是以我才早早落户此地。” “我说里正爷爷,你别害怕啊?瘟神已经来了,我要是不管,走远点袖手旁观不就行了?何必回来?既然回来,就是不想咱们高家坡变成瘟神肆虐之地。” 一番话语之后,高静媛得到里正的誓言,和高小宝志得意满的离开。后者对姐姐的崇敬种子,就是这么埋下的。 “姐,你好坏,都把人吓得屁尿横流!” “行了,以后不要夸奖我,好心情都被你破坏了!” “哦,好么。”高小宝稍微受点打击,但很快恢复,“姐,你打算怎么做?” “明日就叫还活着的青壮,挨家挨户捕鸡!全部杀掉!” “这个……”高小宝抓抓头,“有点难度欸!” “没有点挑战性,你姐姐我还懒得做呢!”高静媛倨傲的一仰脖子,随即觉得自己在小堂弟面前显摆能力,实在跌份。 杀鸡大业进行得如火如荼,期间遭遇不明真相群众抵抗,被里正用绝对的权威压制——就算瘟疫过了,以后也是要在里正手下讨生活的,为几只鸡得罪里正可不划算。 从源头控制了,高静媛以为这次鸡感冒应该不会大规模流传了,哪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才不过几天,一个惊人的消息被高小宝的耳朵偷听到! 第十七章 世上没有救世主 “什么,有人把杀掉的鸡挖出来吃了?”高静媛不可思议的听着弟弟的话,感觉这个世界果然不是她能理解的。 因为不知道那户人家鸡鸭有病,哪家没病的,她特意恐吓了里正老人家,借用里正管理村民二十多年的威望,强压着所有村民杀掉自己家的鸡。好的,坏的,没多余时间仔细的辩查了,全部杀死埋到深坑里。没想到表面所有人都答应了,背地里却趁天黑偷偷挖出来,熬汤、炖着,全部进肚子了。 喵他个咪的,她能掐腰仰天长叹,自作孽、不可活么? 没办法了,就算神仙下凡也办法了! 她冷着脸到里正家,里正老爷子还以为高静媛是兴师问罪——其实他也觉得杀掉所有下蛋的不下蛋的鸡,太可惜。诞着脸,讨好的说,“高仙姑,不是老朽约束不力,而是自家养的鸡鸭,有感情了。他们也没多吃,就吃了自家的……” 高静媛自己承认是“妖孽”,里正可不敢这么称呼她,于是高静媛就多了“仙姑”的雅号。听了解释的话,也不知什么好了, “里正爷爷,你是不是觉得我生气了?开动一下你那僵硬的思维,仔细想一想,我生气什么?生气你们吃了自家的东西?我是吃饱了撑的,管这屁事?抑或我嘴馋贪那几只鸡吃?如果是,何必千叮咛万嘱咐,让你看着人把死鸡都埋在土里?就差了一句……忘记交代你们干脆烧成灰!呵呵,天一黑就家家户户约好了,一起挖出来。那么大的洞也不晓得恢复原状。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不要紧,自己给自己挖坑找死,叫人能怎么样!” 怪不得都道“乡民愚昧”,跟一群未开化的村民,她在这里穷较劲做什么?这里的人都死绝了。又跟她又半毛钱的关系啊?死就死了呗! 想到这,她也没心情做什么好人。反正好人也不一定会有好报,“也怪我没把话说清楚。现在就一五一十的跟你说个明白——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但不会好端端得疫病,这么厉害的疫病您老祖祖辈辈生活这片土地上,可曾听过过?没有吧?所以,我认为是鸡先生病了。人吃了有病的鸡,所以才得了病症。” “想要活人,只能杀掉所有鸡——不管是有病的,还是没病的极品男色——女皇太妖娆。因为怕有病的也被传染的。到时候人天天跟禽类相处,说不准就过到身上。我叫你们杀鸡,是想救咱高家坡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性命啊。你们不听。自己找死……” 里正一听,手脚都麻了,“啊……” “啊也没用,舍不得小便宜,偏要吃那点子鸡肉。我没辙了。你们自己听天由命吧!”说完,高静媛就离开了。 她和高小宝愤慨的回到二房的院落,左右邻里差不多都搬走了,空荡荡的,实在也不适合小孩子居住。虽然有些不舍,不过高小宝还是一步一回头。抱着包袱跟姐姐去了长房。 “姐,你别生气了。那什么,‘救人一命胜在七级浮土’。你一定制了七十。不,七百浮土。是那些人自己不想活,跟你没关系。” “行了,不用你蹩脚的安慰我。什么浮土,那是浮屠。在佛家。这是佛塔的意思。不学习,闹笑话了吧?你是在我跟头。怎么闹笑话,我笑笑你就完了,不会把你怎么样。等你长大,要是在广众场合这样丢脸,说不定耻辱会跟你一辈子。人家一提到你,就说那个某某‘连浮屠和浮土都分不清的家伙’,你愿意别人用鄙视瞧不起的眼神看你一辈子吗?” “不想。”高小宝摇摇头,轻易而举的被姐姐扭转了不爱学习的坏习惯,“我以后都会认真看书,听别人说话的。” “乖!” 姐弟两个到了长房,这里的环境很好,自从外面发了疫病,大门一直紧闭,隔绝了外人。说道这,高家上下都要感激大老太爷高勿饶的先见之明——他老人家遭遇大难,一次洪水把他的整个人生都毁了,深感命运无常,因此在选址造房的时候,他老人家多思虑了一层,天灾人祸都想到了,建造了一个堪比地上亭台楼阁大小的的地窖。 虽然太平日子久了,没出现过什么灾祸,不过高祈瑞一直谨记着父亲遗嘱:地窖不可空。宁可丢个万八千的损失,不可有朝一日需要的时候,空空如也!那可绝了后代子孙的命了! 幸甚高大太爷的见识卓远,幸甚高祈瑞的事父极孝。这次瘟疫来袭,才没像平家坳、刘家村其他地方,能逃出性命的寥寥无几! 翁氏管理内宅井井有条,很快安排好了高静媛和小宝的居住场所。堂姐娴儿素来喜欢静媛,得知妹妹来,立刻派了丫鬟过来接她。也是天意如此,刚跨过门槛,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鸡汤味儿。 再没有比这个更刺激的气味了! 高静媛浑身的汗毛竖起起来,飞快上前一步,打掉鸡汤,厉声道,“谁给娴儿吃这种东西!” “元元,你怎么了?”多日不见,娴儿的脸色有些苍白,“这是我特意让厨房熬的,给你吃的。” “给我?”高静媛觉得心力交瘁,“娴儿,你快跟我去见大伯母,让她赶快下令,把厨房里所有的鸡全部杀掉。” “为什么?” “因为活鸡就是疫病的源头!村里发病死掉的人,都是吃过鸡肉的!” 一句话,说得娴儿歪了身子,而她两个丫鬟面色苍白如雪,“怎么会?夫人跟小姐,这几日天天喝了鸡汤……” 不说高家长房的大小厨房开始痛恨的杀鸡,两日后,翁氏缠绵病榻,想着大女儿虽然名声不好的嫁出去,好歹还活着;小女儿和小儿子,都病倒了。一家四口,也许不久要到阴间会面,倒也不寂寞。就是可怜大儿子,他以后孤零零的一个人怎么过! “元元,你帮大伯母写两个字吧。大伯母有些话想跟你大哥说,可惜,怕是没机会见面了。” “哦,好的地球上唯一的魔法师。”封闭的茂萱堂已经是闲人免进的重地,高静媛天天带着丫鬟春意春生在外围烧艾草,熏完了,还用醋擦——即便如此,她过来给大伯母送吃的,还要全身武装了,带上厚厚的口罩。 拿了现成的纸笔,她的声音嗡嗡的,“大伯母,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吧。” “吾儿见字如面……”淋淋洒洒说了将近一千字,将满腔的母爱表露无遗,同时也安慰儿子,这是天意,开导高守礼不要因此失意沉沦,要奋发图强,才对得起天上的父母亲人。 高静媛的眼珠转了又转,下笔很快,末了吹吹墨,“好了,大伯母,让我跟你读一读吗?” “好。” “嗯,你再读一遍,大伯母听听,有什么遗漏没有。” 高静媛点点头,大声道,“高守礼,你个笨瓜,你爹娘困在家里出不去,你连最后一面都不露,愧为人子!你妹病得半死不活,就在这两日了,你到底在哪里?你要还是一个人的话,就赶快带些药材过来。不然,你就只能等到尸体啦!” 翁氏简直不敢相信,她写给儿子的遗嘱,怎么变成这种东西? “元元,你……你念了什么?” “您的遗书啊?” “我,我哪里有说过这些话?” “您没说,是我说的。我早看大哥不顺眼了,大堂姐出嫁的关键时刻他不在。现在大伯父大伯母,还有娴儿都遇难了,他也不在。平时老是觉得自己是高家的长房长孙,得意洋洋,我没看到他又个屁用!不写信骂骂他,我不高兴!” 翁氏强撑着身子,“这跟他没有关系!他来了,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还让我们高家绝了后。” “大伯母,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关心姓高的绝后不绝后。”高静媛靠近翁氏,看见她眼眶里深深的青紫,眼神一片怜悯,“您快死了。” “是,我没多少时候了。”翁氏无力的扯扯嘴角,“看在大伯母平素对你不错的地方,帮大伯母……把刚刚说的话,写下来,将来……交给你大哥。他还年轻,不能因为我们失去希望!” “大伯母的梳妆柜里,有很多金银首饰,你喜欢什么,都拿去吧。只求你,写几句话带给你大哥。” 浓浓的母爱感染了日渐冷硬的高静媛。她背过身,有些感慨,为什么她没有生在长房,没有托生在翁氏的肚子里?日后,哪怕二房的鼎盛远超长房,房氏被人称赞的次数远超翁氏,她也是这么想。 她的最初梦想,只是想得到父母浓浓爱。 亲手撕了刚刚的纸简,她看着翁氏,“放心,大伯母。您不会死了!我保证,你一定能活着看到大哥,有什么话,等见到他再说!” 除了茂萱堂,高静媛径直去了高家众多地窖中的一个。 “准备好了吗?” “嗯!”胡大夫也带着厚厚口罩,看着面前一具男尸,又回头望望高静媛,“小丫头,你确定?这一刀下去,你跟我,都不是常人了。” “别废话。你是大夫,只要找到治疗疫病的方子,就可青史留名。我么,反正这几年都压抑本性,活得小心翼翼,死到临头,不如由着我本心来一次痛快的。别婆妈了,你不敢,我来操刀!” 说完,高静媛上前,聚精会神的拿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在那男尸胸口划了一刀…… 第十八章 再遇(中) 地窖露了一个通风口,不然里面的恶臭可以直接被人熏得昏倒。一大一小在里面如此这般、那般进行的非人道的行为后,拖着沉重的身体爬出来。再见明媚的阳光,和澄碧的蓝天悠悠的白云,各有不同心情。 胡大夫摘下口罩大口大口的呼吸,忙不及的脱掉了身上沾血的衣袍,同时用眼角余光扫了小女孩——不,在他眼中,高静媛跟她的外表脱离关系了。刚刚在地窖中,他感觉身边的人是一个沉稳漠然、心灵稳固到泰山崩塌也不会眨一眼的强悍人类!阅尽世情的老者都做不到!他怎么可能还把高静媛当成小女孩? “这是第一个……你还要继续吗?” “当然。我这里没有福尔马林,保存不了多久尸体,只一次我怕你研究不出什么。好在现在高家坡成了禁地,别的东西没有,新鲜的尸体不少。” 胡大夫想到刚刚的血腥,禁不住一个冷战,内心有些退缩。但他同时想到了父祖记录的医典,心想好不容易有个实验的机会,若是错过了第一手资料,父亲会从棺材里跳出来骂他的吧? “好,我去准备器具。你明天安排一个……不要超过三天的。” “可以。”高静媛很痛快的点头,约定了时间。至于她用什么办法,胡大夫就不插手过问了。 离开地窖后,高静媛去看了重病的大伯父高祈瑞、大伯母翁氏,还有被瘟疫传染的高守智和娴儿堂姐。她制作了一个非常详细的脉案,将他们的发汗情况,脉搏强弱,眼睛充血程度,以及个人感受等等,全部记录下来。要不是没有温度计和血压器。她真想每个小时测量一回。 现在高家除了外出的人,所以亲眷都住在长房。偏真正的主人几乎全部倒下了,当家作主的只有二房和三房的人。问题是二房的高老太必须承担起照顾太婆的重任,而二老太爷老毛病犯了,腿脚不便,不能管到上下所有人。而三房三老太爷和李老太都是病愈不久,不能操心劳力——即便他们能,平心而论,本事也不够。于是,现在形势是。高祈禄主外,管理对外的下人,应对各种跟外人交道;主内的是蒋氏。她的小女儿静婳病了,抽空管理几个丫鬟嬷嬷还是行的。 这样安排,也没有什么不妥当。不过,有几个漏洞——第一,二房三房的人来长房当家做主。本是血脉至亲,他们不觉得如何,可长房那些忠心的下人呢?难免会担心借机侵占了长房的钱财。高静媛就是利用这一点。她天天往伯父伯母并堂兄堂姐的房里跑,回头就跟厨房要这个要那个吃,然后都送到长房的老少主子屋子里,谁见了不感动?加上她总是要笔墨给老爷夫人写信。于是长房的下人都偏向她,她说过的话,只要说一句是“大伯母交代的”。没有人懈怠。 第二,高祈禄主外。可主内的不是他的妻子——他的发妻屈氏早就死了,不计名分跟他的女人身份太低,至今没有正式迎娶过门。蒋氏是高祈寿的妻子,她又不可能跟丈夫的兄弟每天晚上通气。总结一天的情况,所以内外竟然是不相通的。 高静媛利用这些复杂情况。主动充当了联络人,借此机会做了好些调整。她改动了饮食,想尽办法让二房三房的人各有自己的忙碌处,顾及不到她。而天黑之后,就有两个蒙面人带着尸体进入高家地窖,进行残酷的实验。 这两个人,都是高来高去的高手,跳过两米高的围墙不在话下,是高静媛现在的心腹。 一是陈晋修——这个帮手来得简单,只去了陈家告诉一声,娇娇现在很好,跟在刘亦守的身边要离开平洲了。她才是刘家的未婚妻,不过她要回家,所以用自己的名额换了娇娇,陈家的人还不感激万分?虽然说还是不能理解对一个养女,尤其是重男轻女时代,陈家上下为什么对娇娇这么上心,但陈晋修之后就发誓,会无条件帮助了,有这么大的益处,也懒得管陈晋修是不是有“恋妹情结”庶女妖妃。 第二个,是西大叔,靠近平家坳那片树林的守林人,平时打猎,箭术极好。不过,他的功夫深藏不露,要不是曾经有过亲密接触,高静媛简直不敢相信看似普普通通的大叔一名,竟然是…… “放在这里可以了。” 指着地窖的冰块,高静媛穿着刘家带出来的白棉布扯得宽大衣袍,在封闭只有两盏昏暗油灯的情况下,显得越发鬼气森森了。陈晋修胆大惊人,“前面的呢?” “还没处置好,今天事情多。要不,你等我一会儿?”说完,她从口袋里拿出针线,就着那点昏沉沉的灯光,把一具已经解刨的尸体缝合,内脏塞好后,表面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陈晋修要报答恩情,才忍受这些,他不懂西大叔干嘛也加入过来?抬着尸体回去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了。 “西大叔?” “嘘,不要说话!” 一直到了安全地带——树林中,确认再也没有旁人了,西大叔才挖了个坑,把人埋了。这些天,他做了好些挖坑盗尸、埋尸的事情,然而,不觉得自己有多少罪孽。 “不要问,也不要告诉人。若是有一日,你我都能逃过这一劫,活了下来,再说吧!” 陈晋修深深的看了一眼西大叔,觉得自幼熟识的西大叔太神秘了,身上的功夫比他爹还要好! “如果我没能挺到那一天呢?” “那我会到你的坟上说。放心,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说服她不动你的身体。” 最后一句,成功让陈晋修退让了一步。他咬咬牙,想起娇娇是被高静媛救的,只凭这一点,高静媛就是让他杀人,他也认了!何况还不是杀人? …… 瘟疫有个蔓延的过程。曾是一片桃源乐土的平茂城,出现了第一例、第二例病患,接下来的情况不用描绘。傅胤之站在知州衙门外,压低了帽檐,穿着青蓝粗布棉袍,快步融入了人群中。 他的侍卫全部化整为零,分散开了。在写了那样的书信,害得陆安扬的女儿失去了进宫为妃机会,陆夫人还能容下才怪!他们被赶出了衙门——行礼都是从窗户丢出来的。 这可是大大的失礼,在世家圈子里传扬开来,名声都没了,可陆夫人不在乎了,她咬牙切齿的对陆安扬说,“妾身今生今世再也不想见到那个可恨的人!” 实际情况也是如此。不过几日,她也感染了瘟疫,悄然无声中过身了。曾经伺候过傅胤之的两个丫鬟知晓些内情,听陆夫人和丈夫吵架时提过“污蔑瘟疫传播,陷害官声”之类的话语,心里知道傅胤之是对的,而陆夫人为了亲生女儿能入宫,拦住知州陆安扬不准上报,坚决不承认有瘟疫,所以才造成死掉那么多人! 她们趁乱逃了出来,找到傅胤之求助。傅胤之让侍卫护送她们回家看望父母。他自己看着越来越糟的状况,心想,该去看一看高家坡的情况了。 一路疾驰,同样跟来的竟然还有一伙人。为首者,虽然做过一些掩饰,不过傅胤之何等的记忆力,一眼就认出是曾经参加高家太婆寿宴的道长龚明。 傅胤之查过这个道士,确定此人的确是玉清道宫的人。他便奇怪了,玉清道宫去云阳方向做什么?难道不怕瘟疫? 他的掩饰手法比龚明强夺了,因为龚明丝毫没认出他来,只当他有骨肉至亲在云阳,所以同路。 第十九章 再遇(下) 傅胤之的书信,被陆家为首的官宦拼命抨击,说到瘟疫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可皇帝不偏听哪一家之言,朝堂上决定派特使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却没一个愿意了,纷纷找借口拒绝。因此去第一波担任先锋官去平洲的,竟然是玉清道宫的道士们。 经此一事,皇帝对自己的大臣们多了几分了解,与两宫太皇太后看戏消遣的时候,笑指那上扮演梁汝真的书生戏子,“笑人容易,轮到自己就难了。这个书生手无寸铁之力,遇到抢匪连自身都保护不了,何谈妻子下人。” 梁家是已经被德祐先帝摈弃不用的人,皇帝当众说起这话岂不是让外人想骗了?皇太后闻言便道,“既然民间广为传播,言谈之中多有鄙视之意,可见非是空穴来风。皇上不可一味偏听偏心,趁了小人心思。” 小人心思?是谁?慈恩宫太皇太后漫不经心的念着桂花熏的瓜子仁,“媳妇如今身份不同了,说话也需谨慎。谁是小人?谁又是大人了?可别让你一双慧眼被蒙蔽了。”说罢,戏也不看,直接摆驾走人了——这位称霸后宫四十多年了,资历最老,威望最深,只有她给人气受,没人敢对她怎样。 她走之后,小皇帝一直恭送出至外门几步,剩下的人等看不见人影,反倒轻松了。慈心宫太皇太后,与顾太后、安皇后一面看戏,一遍商量着选妃的事情。 安皇后貌美如花,已是绝代佳人,又正值妙龄,可惜,比皇帝大六岁!自知自家能做得了皇帝的“知心姐姐”,其他的。只盼望皇帝对她能有几分尊敬之心,等她年老色衰之时还顾念旧情。因此选妃,她比任何人都积极,生怕选了个性跋扈的,将来得宠威胁到她。 而另外两个,则是小皇帝的亲祖母、亲娘,对将来能诞下皇孙的妃子更是在意,除了家世之外,德言容功各方面要求都很高。好在上京城里漂亮的小姑娘一抓一大把,有很大的挑选余地。 小皇帝回来后。发现三个女人正在热火朝天的议论哪一家的小姑娘性子柔,哪一家的千金才情高,不由得半点兴趣都没了。 “朕是皇帝。皇帝是天子。天子不能随心所欲吗?怎么朝堂上要看一群奸诈臣子两面三刀,回到后宫,又得忍受一二三四个女人天天捉摸朕床上躺着谁!” 将大周最尊贵的四个女人,两宫太皇太后、太后、皇后,称为一二三四。恐怕也只有永安帝敢说出口了。他实在不喜欢做提线木偶,就借着“百姓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平洲的瘟疫……朕要等确实消息回来,再决定要不要选妃!如果有,朕要节衣缩食,怎能大肆铺张浪费的选妃?” 一句话。将选妃的事情,跟偏远的平洲联系到一块儿。等玉清道宫的道士传信过来,确定瘟疫的爆发。永安三年年尾的选妃也泡汤了,整个新年过得都不大顺畅,因为一二三四的脸色不好,外命妇进宫朝贺都战战兢兢的摇滚先生。 …… 大年三十。 这是高静媛在这个世界生活的第四个除夕,估计也会是最印象深刻的一次。大伯父快不行了。两天前就水米不进,眼看没几天了。至于翁氏和娴儿。况状也没好多少。兴许前头办了丧事,后头就要办她们的。 二房三房还活着的人万分沉痛,谁也没有心情过节,甚至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的。高二太爷隔着门墙,高呼侄儿的名字,“瑞,祈瑞,高祈瑞,你生在大年初一,你爹活着的时候就说你有福气,一定能给我们高家带来福瑞。可阿福他走了,现在你也要走?你能听见二叔说话吗?真要走,帮二叔带几句话给你爹,说二叔我甭管有几天活头,会看着这些不成器的子孙们成家了……” 没有说完,已经是泣不成声。 而高祈禄,平素个长房的大哥有那么多的不和睦,这会儿眼泪掉得肆无忌惮,“大哥啊……你安心的走吧!好在元元他爹不在这儿,没性命危险。你知道他的为人,礼哥儿诚哥儿几个,托付给他,再没什么不放心的。我也是。要是熬不过,咱们兄弟黄泉路上再见,到时候要起了纠纷,我可不会因为你先走的,就让着你!” 亲人诀别,最让人痛断肝肠。 就在这肃穆的时候,突然一声娇喝,“快快快,愣着做什么!” 高二太爷和高祈禄都回过头,看着月亮门外跑过来两个丫鬟,领头的不是元元是谁?不管平时有多疼爱,这种场合,大声嚷嚷太不敬了!两个长辈都沉下脸。 高静媛可管不了那么多,风一般从爷爷叔叔的身边穿过,丢下“我去给大伯父喂药。” 经过那么多天的实验,胡大夫终于慢慢腾腾研究出来药方——也不知到底能不能对症。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穿好防护服——全身直露出两个眼睛,高静媛端着药就进了屋。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大胆不怕死的丫鬟,她也不愿意亲自来。濒临死亡的人,身上带着难以形容的绝望和阴暗,仿佛生了可怕触角会把活生生的人拉进深渊。 接触了十几具尸体后,高静媛不再害怕这种恐惧,她甚至想,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才幸运的没有别传染吧?慢慢给高祈瑞喂药后,看着对方呼吸没有什么变化。她的心也是平静的。 高祈瑞对她很好,有些时候比父亲还好。但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遵照医嘱,隔了一个时辰后又喂药一次。连续三次,才见得高祈瑞的呼吸平稳了,似乎有了起色? “这是真的?” 所有人都震惊了。高二太爷语无伦次,“小元元,你跟胡大夫找到了药方?”高祈禄脸上擦掉眼泪,“二伯,这还用问,肯定是。药方呢,赶快多抓几步。还有大嫂侄儿侄女呢?” “禄叔,这个不用说,元元早就叫人熬药去了。”高静媛看了看左右,挥挥手,长房的下人自己退下了。站在二十步外,没一个伸头伸脑偷听的。 咦?什么时候起小丫头收获了长房下人的心?高祈禄暗暗称奇。可还有更惊奇的等着他呢。 高静媛让外人走开,自己往地下一跪,垂着头,声音平板板,不带什么感情的阐述了得到药方的经过。 “爷爷。禄叔,你们知道药方怎么来的?以后不管谁来问,元元只说是从古医书中翻找出来。不过对爷爷和禄叔,元元不想欺骗。 元元从刘家回来后,特意去找胡大夫,因为以前媖姐吃老鼠药自杀,我听爷爷的话买了酒送给他。他喝多了,无意中说他祖上曾经做过御医!所以元元想,有个御医的后人在,也多了分指望重生农家有田。回到家后,胡大夫说他不知道怎么下药——症状都是风寒的,可吃了治疗风寒药的不到七天就死了。他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剥开病死之人的身体,看他们的五脏六腑,到底是哪一处出了毛病。 元元知道这是大逆不道、有悖人伦的事情。可能怎么办呢?大伯父病着,大伯母也倒下了,娴儿也快死了,还有爷爷,禄叔。我自己。都说云阳被官差围起来,不准外面的人进。不准里面的人出,人快死绝了,所以元元想,死就死好了。反正失败了,我们还是一样。” 一番话说完,高勿争彻底僵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小孙女。而高祈禄也昏头胀脑,颤抖着手指,“你……做了?” “是的。我告诉陈家哥哥,说娇娇能无事离开,都是我的功劳。所以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帮我偷了十几个尸体,都是趁天黑偷偷运到地窖里。禄叔白天忙,晚上也要去看太婆和三叔祖父,所以不知道。” 高祈禄读过书,中途却去做生意了,这说明他头脑比一般人更灵活,否则死抱着圣贤书,“万般皆下品”,他也起不了心承包连云山的茶园了。 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外面跌跌撞撞进来一人,高守智! “二叔祖父,请您千万不要责罚元元,不要怪罪她!若非担心我爹娘,还有娴儿和我,元元她也不会……若有什么罪孽,我愿意一力承担!天打雷劈、火烧虫噬,所有的苦我替她受!” “智儿,你不是病倒在床了?怎么能下床走路了?” “守智两日钱喝了元元熬的汤药,已经大好了,手脚有了力气能走动几步。” “好,好!”高二太爷激动得老泪纵横,忽然想到两日钱就有药方了,怎么到今日才给高祈瑞喝下去,骂了元元几声, “你个不知轻重的丫头片子,早不拿出来!要是你瑞大伯没挺过去,你的罪一辈子都赎不清了!” 正月初七,本以为一家人要阴阳相隔了,谁能想到还能团团圆圆聚在一块吃一顿饭呢?高祈瑞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毡子,翁氏的脸色也是苍白没有血丝,可他们的身体都在一日日好转,料想两三个月后一定能恢复。 同时,他们也知道高静媛做的事情,同时都沉默了。 善良的人永远会从善良的角度考虑问题——比如这一刻,夫妻两个想的都是,换做一个人,会这么做吗?解刨一个死人,想一想都觉得恶心、畏惧,且伤害死人身体,会招阴魂报复。正常一个人,会这么做吗?会为了救亲人,宁愿自己双手沾满血腥,背负一辈子的阴影? 不会的。翁氏甚至在想,连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做不到!静娟不能,静娴要是没有传染,性子柔顺的她更做不到!这样想来,她对元元的感动无法用言语表达。 谁也没从哪方面想一想——也许高静媛本身就是个叛逆,她是心甘情愿“堕落”? 初八,有客人上门。 傅胤之终于踏足高家坡了,这一行他走的太辛苦,也早就偏离本来目的。高家还剩几个活人?不管剩下几个,他都要把人带走,才好对顾太后复命。却不想,高家长房、二房、三房的人都在,高二太爷忆起曾经的小友,非常高兴,说要用自己最好的茶招待。 “傅公子,你怎么进来云阳?不是听说,云阳被封锁了吗?” “的确如此。”傅胤之淡淡把自己跟知州陆安扬的过节说了一遍,叹气道,“他夫人都过世了,可是还不承认平洲有瘟疫,派人把云阳围住,不准人离开,更不准人入内救助。若不是跟着玉清宫的人,连我也不能。” 说罢,淡淡看了一眼明显长大了高静媛,眼神一惊。 第二十章 针锋相对 京城八艳流传出来的画卷不多,傅胤之有幸见到三幅。这三幅分别为,出自三个善于丹青绘画之人,有一个还是他的好友。所以傅胤之深知那京城八艳到底有多美貌出尘,可谓倾城倾国!他记忆极好,脑海中深深刻着画卷中“顾家二十九妹”的形象,而眼前的高静媛,几乎和他的印象完全重合了。 不,只除了眉宇之间的一颗朱砂痣。 一颗朱砂痣,将两个女孩的身份彻底区分开来。想到不久之后高家去了京城,回到顾家认祖归宗,而顾二十九妹得到太后欣赏,顺利的入宫为妃……傅胤之神思一动,恍惚了。 他恍惚的不是没有及时抱上未来贵妃的大腿,现在的顾二十九妹还小呢,名声不显,用不着着急。他担忧的是,对高静媛的未来一无所知!重生以来,他最大的优势就是能预知。如果这份优势荡然无存,他该怎么做? 还有,他一直疑心高静媛也是重生的,但其中有个问题。高静媛若是重生而来,怎么会不记得瘟疫爆发的时间地点?人都有求生本能,换了谁不得早早逃离威胁生命的险境?她怎么会留了下来? 再者,前世顾二十九妹那么显赫,艳压群芳,宠冠六宫,连皇后都得倒退一射之地。整个顾家也如烈火烹油,权势到了巅峰。怎么长相跟她九成九相似的胞姐,居然没什么存在感?为何高静媛的未来,他一无所知呢? 心思复杂的傅胤之深吸气,缓缓的定下心来,不紧不慢的跟高二太爷说起外面的世道穿越之温僖贵妃。陆安扬是决心把瘟疫封死了,他官声一向不错,能想得到朝中的人有多少支持他;要不是自己提前写了书信。明送回家,恐怕就跟前世一样湮灭了。 傅胤之不隐瞒自己所做的努力,年轻人么,总会按捺不知蠢蠢欲动的心,一味老成反倒让人起了提防。但他也隐瞒了自己的秘密,涉及私隐时就一语带过。 高二太爷对傅胤之欣赏非常,直呼“有勇有谋,可为忘年交”。几个孙女本该避嫌的,也没有让静媖、静媛回避了。静媖很不好意思的坐在一旁,她的年龄跟傅胤之差不多。稍微猜到伯祖父的意思,脸红扑扑的,一直垂着头不敢大声说话。 对此。高静媛觉得没意思透了。脸红个毛啊,人家对你流露出什么意思吗?就算有,也不看看自己身份!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知州可算是整个平洲的最大官员了,傅胤之在他家住着,还写信回家告状。末了那知州还不能把他怎样。任由他逍遥自在,可见人家的后台! 这种明显的高富帅……不,是富二代加官二代,招惹得起么? 傅胤之告辞之后,高静媛就冷冰冰的把自己想的话统统对静媖说了,“你有多少嫁妆。比得上娥姐?你美貌比得了妶姐么?再论贤惠持家有道,你比得了娟姐吗?你还没亲爹亲娘做主,只有八哥一个过继的兄弟。我说醒醒吧。现在不是你花痴的时候。” 可怜某女,刚刚萌动的一颗春心,遭到史无前例的辣手摧残。高静媖带着粉红色梦幻的初恋,就这么被元元一通打击,碎了一地。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长远来看,高静媖需要感谢小堂妹的“指点”。不过方式问题,当时的她又羞又气,几乎恨死了。 “谁,谁花痴了?你不要污蔑我!我是跟在伯祖父面前招待客人,你别胡言乱语,坏我名声。” 元元耸耸肩,“是,你没勾搭人。我也在现场,是目击证人。可惜我的镜子碎了,要不然照一照你刚刚的表情,呀呀,那个叫脸泛桃花、眼泛秋水。我就纳闷了,不过见一个稍微长的好看点的男人,你怎么就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一定是我们高家坡好看的男人太少了,你意志力薄弱,把持不住……” “还胡说!”高静媖气的眼泪都掉下来,跺跺脚,“我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你说这种话……想逼死我不成!” “啊,那你可千万别吞老鼠药了。这种自杀办法不好,你知道的,胡大夫就在咱们家,也分不出人手照顾你了。” 最讨厌动不动用自杀威逼别人的蠢货了,元元心想,我还怕你啊?不把你的小心思掐死在萌芽中,将来不知要丢多少高家的脸面。虽然,高家的脸面本来就不多了。但大姐高静娟是被迫,而高静媖是主动,能一样吗? 高静媖当然不会再去吞老鼠药了,她咬着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好事。你每天都跟娇娇的哥哥私会,还经常往地窖跑。里面发生了,什么,当我是死人?” “呀呀,长本事了啊?”元元讶然的看着自己从来没看得起的堂姐,掏了掏耳朵,“被你发现了?不过我不怕,我做的事情没什么不能说的,走。” “干什么?” “去跟爷爷禄叔他们说啊!你有这么大的发现,憋在心里多难过。我帮你告诉他们去。” “你……有病!”高静媖甩开元元的手,怪异忌惮的瞪了她一眼,忙不迭的走开了。 “我明明看到她和姓陈的躲在地窖里神神秘秘。真可恶,我不过是在会客时稍微失态,细想并无过错。她凭什么指责我!可惜内宅里都是蒋氏做主,伯祖母年纪大了,我不能告诉她,元元再坏毕竟是伯祖母的亲孙女。有了,我去看看地窖都藏着什么朕的傻妃不许跑全文阅读。别让我找到什么把柄,元元,不然让你好看!” 去了地窖的高静媖见到最后一具来不及转移的尸体,当场软绵绵的昏倒了。陈晋修跟着西大叔去见玉清道宫的客人,已经不再负责转移,所以是禄叔唤醒的高静媖,对她说明白原委。 高静媖来知道那药方怎么来的。想到她躲在房间里默默祈祷上天的时候,比她小几岁的堂妹竟然胆大的偷盗尸体做实验,还真让她成功的找到了治疗药方。 她惊,她敬,她恐,她更惧! 什么言语上的交锋,弱爆了,任何言辞都无法描绘她心中的感觉。从此以后,她对高静媛的态度都是谨慎、小心、退让。 不管后来高静媛日后如何,胜或负,输或赢,高高在上还是低贱如尘埃,她的态度始终不曾改变。因为她始终记得,地窖阴暗的一幕,是她永远不敢回忆的阴影。 …… 三天后过了正月初十。傅胤之在高家坡派出人手也跟他反馈的诸多信息,诸如尸体被盗事件,换做太平时候一定引得家家户户愤怒。可在瘟疫横行的此刻,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熬过去,也就不管别人家的闲事。 “偷盗尸体,怎么会?”傅胤之十分讶然,随即从记忆中剥离出一段清晰的画面,太医院一个大夫被所有人排挤,不是为他医术低劣,而是因他又“刽子手”的称号,传说他剥开了很多人的肚皮,每年秋季勾决的犯人死后都送到他那里去…… 这位太医到底研究出什么,傅胤之不知道,但他十分惊奇,原来将来赫赫有名的“刽子手”未发迹之前,居然也在高家坡,此地可真是藏龙卧虎! “走,去拜会拜会。” 胡大夫正在传授元元辨认草药,柴胡,白术,当归,金钱草……各式各样,各种气味,元元正在低头记录着。她的身后跟着万年复读机高小宝,以防止漏听什么。 见到傅胤之,胡大夫不以为意,连话语都不曾停顿一下,显出一副世外高人模样。对于研究出治疗瘟疫药方的大夫,傅胤之怎么会计较?仍然好态度的行礼。 “罢了,今天又闲杂人等骚扰,且把今天所学背一背,记下多少算多少吧,我没心情教了。” 元元笑眯眯的应了,当着傅胤之不说话,等晚上无人时才告诉他傅胤之来历不凡,她大堂姐的案子那顺利了结,有傅胤之在后面暗中使劲——间接害得权柄一时的宰相下台,可见其背后的势力。 胡大夫这才大呼上当,可是高人的范儿端起来就不容易放下,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了。谁知道他每每冷着脸对傅胤之,过后心里都在流血——多好的机会,巴结上有权有势的小公子,他就能平步青云! 可是,这个机会错失了! 把各种药材分门别类的放好,高静媛眨着无邪大眼,好奇的歪着头看着傅胤之,“你好面熟哇,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哦,你记得我?” “是啊。哦,我想起来了,蒙牛哥,对不对?你是蒙牛哥的主子,他说过你的。” “蒙牛?你说的是牛蒙吧?”傅胤之垂下眼帘,不知说什么好。他并不像评论高静媛的演技——他生活过的环境,处处都是自然流露的演技高手,像高静媛这种没什么诚意的,根本不够看。 他心里很疑惑,弄不清高静媛为什么故意作假?明说记得他,不好么?为什么还要转个弯? “其实我也记得你。你六岁时的阴险我就见识过了,没想到两三年更上一层。”傅胤之淡淡道。 第二十一章 摘桃子? “和胡不留一起偷盗村民的尸体,暗中解刨……你们好大的胆子!真当官府无能,不能至你们一个‘毁人尸身’的罪名么!” 傅胤之的语气带着威胁,神色也是冷冷的,释放了一点杀气。没想到元元畏惧了退后一步,不是害怕的瑟瑟发抖,而是本能的朝左右看了一眼。 很好,周围没有什么人。胡大夫救了大伯父大伯母一家,长房上下几乎都当胡大夫“神医在世”,不敢有丝毫不敬。知道他要教授自己学习草药知识,都躲开了,给他们师徒两个一个安静场所。 一边满意现在的环境——说了什么,也不会传到外人耳朵里,一边暗自揣测傅胤之的用意。他身边侍卫那么多,打探到消息不让人意外,意外的是何必揭破窗纸呢?含着糊着,面上都好看,也不会闹得大家都尴尬。 “傅公子……”恰到好处的一点怯色,元元的大眼睛露出诚恳,“官府不是封闭了我们云阳对外的通道吗?不是我和师傅不敬,而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呀!” “哼,律法无情,大周没有一条律令承认孝子杀人就不算杀人的。不管你们什么用意,毁人尸身比杀人罪也差不多了。这些日子,你们偷盗了多少尸体?够判一个斩首之刑了吧!” 这……高静媛对这个世界的法律不熟,听了这些话压力顿生。可她的本意是为了医学发展,为了救治更多的广大劳苦民众,怎么能算错呢! 心里不由得对傅胤之的到来有些生气。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由什么目的? 果然,很快听得傅胤之图穷匕见, “既然在古籍医书中‘找’到了药方。我会找人尽快传到上面。到时候朝廷派人来查,你们两个做过的事情,要是想瞒天过海的话,就给我闭紧嘴巴,一个字也不要说!” 好么,原来是摘桃子的。 元元心内冷笑,也行。她也不需要什么“天才医女”的名声,只要高家人无事,她的未来就有足够保证。 时隔三年再相见,她对傅胤之的印象刷刷下降到历史最低。深深凝视对方的背影,啪的打上了“无耻小人”的标签。 …… 傅胤之挺冤的,一个知晓未来大事的人会在意一个“发现瘟疫药方”的名头么?他又不需要平洲百姓对他感恩戴德魔瞳妖孽!更不需要文武百官对他刮目相看!他是知道玉清道宫的人也深入云阳瘟疫重地。怕被道宫的人盯上,到时候人言可畏,保不住胡不留,更保不住高静媛! 如果他知道西大叔也参与了偷盗尸身,恐怕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而此时。西大叔正在接待来自道宫的门人弟子。除了龚明外,还有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月光下郑重的宣读道宫传令, “奉尊主之命,西泽守护候选圣女有功,与二十年前所犯大过功过相抵。可即刻返回道宫。” 西大叔多年来被放逐。能得到道宫赦免,可是他多年的心愿。只是此刻离开…… “多谢两位师叔厚爱,亲自来云阳看望弟子。只是云阳被官差封住了道路。弟子若是离开,须得暴露身份……这是弟子所不愿意的,更会给道宫增添许多麻烦。” “你的顾虑很是。那依你的想法,什么时候回去。” “至少等瘟疫过后。” 其中一位年长的师叔捻着胡须,深深看了一眼西泽这个曾经是道宫最出色的弟子。“你要知晓,瘟疫和水火一样无情。兴许三两个月后又变了一副光景。只怕后悔也来不及了。” “呵呵。弟子孤家寡人一个,能得道宫赦免,心愿已足。再说,两位师叔不也深入险境么!” “我们两个老家伙不一样,活了七八十岁,也够久了。倒是你……还有广大的前途。唔,看来有必要跟你说一件事。” 接下来的话,龚明很不好意思的说,“可能是弟子不小心,弄坏了祖师传下来的罗盘。会上京城的路上,弟子又发现了四个能让罗盘发光的孩童。因为西泽师叔的提醒,弟子不敢引人瞩目,背地里让道宫弟子传信,得掌教大师伯的垂青,他老人家亲自过来,挑了三名,一男二女,都是资质根骨悟性上佳的。” “三个?” “是啊,这三人都有些来历。现在道宫为祖师传世到底是圣子还是圣女的事情吵得人仰马翻,哎!我们两个老家伙这才避之不及的来云阳了。” 听到这里,西泽明白什么意思了。已经有三个候选者,那这里的高静媛什么都不是,去了道宫也无法跟来历深厚、已得大部分认可的三个候选者竞争。那他的守护,毫无意义。 道宫对他也算不薄,虽然高静媛对道宫没有价值了,但他守护这么久,瘟疫来了不顾自身安危继续坚守岗位,诚心可嘉,才赦免他当年犯下的过错。 相通关键,西泽觉得一口闷气含在胸口。 祖师神通广大,他的转世怎么可能有一二三四五个那么多!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货!而假的冒充一时,能冒充一世么? 不,也许能!道宫的各位尊长神通不小,要是为了私利暗中动用什么手脚,谁能发现?越想下去,西泽越觉得猫腻越多。反正没见到那几位圣子圣女,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只有接触过的高静媛,年岁小小就显露不一般的决断、冷静,且罗盘接触她的时候,除却自己和龚明外,整个云阳没有其他道宫的人,更可信吧! 想到这,西泽缓缓的开口,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说了一遍。 “什么?你说的这位‘候选圣女’,刚满九岁,主动对你要求,行此阴冷鬼魅之事?” “千真万确警路官途全文阅读。” 两位年长师叔,互相望了一眼,多年的默契,使得他们同时开口判断,一个道,“她肯定是圣女。” 另一个多了一个字,“她肯定不是圣女。” 然后又异口同声,“为什么!” “祖师他怜悯有情众生,怎会毁坏人身。难道你忘记了先祖手札中提到,祖师行走天下时,见到路边枯骨垂泪,主动挖坟埋葬的事迹了么!” “我和你看法一致。祖师他老人家怜悯有情众生。那么,今日若祖师在此,身无救人良方,也无治病良药,他是跟在后面挖坟埋葬无辜病死的百姓呢,还是亲自操刀,解刨病患的身体,尽快找到能解救的药方?她找到了,所以,她有大慈悲!” “不成,太耸人听闻了!就算你说的对,传扬出去我们道宫的圣女居然操刀解刨人肚子,以后还有谁敢靠近道宫?道宫的名声何在?” 两个老人家为了不同意见吵起来。西泽见状,退后两步,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他不在乎道宫的名声,却不能不在乎真正的祖师传世。 他想,现在的他回到道宫也不过是普通弟子,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继续守在高静媛的身边,也许有朝一日能跟在这个女孩进入道宫最深的禁地? 未来怎样,谁又知道呢? …… 胡大夫唉声叹息,“丫头,你真要把我们两个人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药方,交出去?” “不然呢?等着人报告给官府,把你我都抓去砍头?你想死,我还没活够呢!”元元没好气的说,磨着牙,“傅胤之?好,我记住你了,千万别让我抓到你的小辫子,不然有你受的。” “哎,你不是说他身份贵重,得罪不起么?” “那不同。我又没有什么好求他的,他有权也好,有势也罢,跟我无关。我是小女子,只要抓到他的短处,哼哼!” 不提两个人暗地里的捉摸,高家长房的主子们病好之后,陆续有两三个下人病了。也给他们服用了专治瘟疫的药方,三五贴之后,迟迟不好。因为有主子们的前例,大家还以为只是时间问题。没想到过了两天,有一人夜里悄悄没了。 胡不留赶紧澄清,“药方子肯定没问题,大家伙都知道,救过人呐!别慌张,等我看看怎么回事。哦……她之前拉肚子?吃了拉肚子的药?哎呀呀,怎么没告诉我,药物相冲啊!” 这一次的“意外”解释过去,一个丫鬟也没有多少人在意。不过高静媛心细如尘,仔细搜寻才发现那丫鬟并没有吃什么拉肚子的药。 这说明压根不是药物相冲。而她叮嘱之后,家里已经没有吃死鸡肉了。那么…… 她最不想面对的情况出现了,那疫病的病毒过到人身上,已经发生了变异!普通的药方说不定已经没用了! 怎么办?她需要抗生素,强大的,能抵抗病毒的抗生素! 在人类没有滥用抗生素的年代,青霉素之强大,可以横扫一切病菌的啊!但是现在冬天,她怎么弄到青霉素呢? 多亏看过几本穿越小说,依稀记得土制青霉素的笨办法。 这个法子能提取一些青霉素,但是有一个重大缺陷——过敏问题。 只有对青霉素不过敏的人才能使用。给过敏的人用了,不用疫病发作死亡,青霉素就能直接要了人命! 第二十二章 人性本恶(上) 高静媛利用自己现在的独特地位,在住的小院子里规划出一处僻静的小厨房,简单的砌了一个灶台,能加温就行。做的十几个馒头不吃,专门等着发霉。 土法制作青霉素,菜籽油、碳、醋、海草之类都是容易得来,不用费多少功夫。她现在唯一担忧的是——千辛万苦做出来的青霉素,大家都过敏! 那样,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记得曾听说,青霉素的提纯的成本很高,前世每一次更换青霉素,都要做皮试,因为不同厂家做的青霉素里面含的杂质不同。人们不是对青霉素过敏,而是被青霉素制剂中污染物所致! 高静媛也害怕瘟疫病毒继续升级,不得不小心谨慎,十多天后得到的青霉素重复步骤,又提纯一回。先在自己身上做了皮试,万幸,她没过敏! 天不绝我啊!哈哈!成功后的高静媛看天更蓝了,看花更香了,看人更亲切了,就算看到傅胤之那张硬板板的脸,都不觉得生气了——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在瘟疫和一切天灾面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随时可能被灾难夺走性之鱼…… 变异后的瘟疫病毒,隐藏得更深,症状也更不明显。开始只是头昏乏力,咳嗽流鼻涕,还能勉强做活。吃了药后,时好时坏,十几天后发起高烧后,不停说胡话,思维已经不清醒了,再挽救也来不及。 胡大夫发现第二例死掉的侍女,头上冷汗直冒。因为是长房的人,他不敢擅自做主,只能让高祈瑞和翁氏做主。 翁氏心里当然不乐意,死的虽然只是身份卑微的丫鬟,对她却是忠心耿耿超级奴王。谁愿意亲近的人死后还不得安宁?但若不找出病因。瘟疫继续肆虐,死的人会越来越多!没办法,她请来了那丫鬟的父母兄长,请他们决定。 “老爷夫人都是慈善人,我们二丫自打到了长房,没少过吃没少过穿,逢年过节还有赏钱。靠二丫的赏钱,房子也立起来了,她哥也娶了嫂子生了娃。老爷夫人的恩德是比天还高,比海还深呐!以前常跟二丫说。可惜找不到什么机会报答。二丫就说我们昏聩了,老爷夫人都是尊贵体面人,能有什么需要我们报答的?” “现在可有机会了。”二丫的娘擦擦眼泪。“二丫地底下知道,也会高兴的。夫人……您甭管我们了。胡大夫是神医转世,他一定有办法找到治疗疫病的方子!到时候,收益的是咱所有人。到了阎王殿前,说不定给二丫多积几分功德。” 一番话说得深明大义。翁氏感动得直哭,有心留下二丫的妹妹,不过长房现在还不安稳,怕把人留下反害了人家。还是二丫的爹果断,没带走小女儿,带走的是五十两银子。 得到家属同意后。胡大夫很快进入状态,新鲜的尸体搬到他宽敞明亮的工作室。他工作的时候没有人敢去打扰——傅胤之用强大的意志力去看了一回,便是他也难以忍受。回来后食欲不振,恹恹了两天。要说曾经上过战场的人,不该这么畏惧,可战场上杀气蒸腾,跟同袍战友在一起。杀人如切菜砍瓜,不是他杀你就是你杀他。没有的选择。而这里纯粹是了解人身的五脏六腑,一样样的挖出来好奇的观察…… 一句话,正常人和变态是不同的。 高静媛知道傅胤之去过后,眼珠一转,特意让人做好的鲜红的猪蹄、爆炒猪肝、闷羊舌给送去。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天看到那张可恶的面庞都是臭烘烘的。 嘿嘿,她高兴极了。 损人不利己,也可以这么开心?原来,只要看到讨厌的人生气,她便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她的本性,这么坏啊? 高静媛反思自己。跟她有过矛盾摩擦的小婶刘氏,明害暗害她好几回。但她反击从来没那么激烈,而是巧妙用迂回之策,为什么呢?不是困与长辈晚辈的伦理道德,而是她压根没看得起小婶刘氏。 刘氏泼妇骂街,她也泼妇骂街回去?那她成什么人了?赢了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平白降低了自己的档次! 其实,她喜欢斗,喜欢跟不同种类、不同性格的人相处,融洽也好,矛盾尖锐也行,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她才觉得生命的意义——不是在如水的平淡中,悄然不见了青春年华。 …… “姐,我们现在干什么?大伯父不是不让我们出去么?说现在外面危险。” “不怕。忘了你姐是谁?”高静媛给小宝也做了皮试,看来老天爷格外怜惜这个外表和内在极度不搭的天才,小宝也没过敏。很好,这样他们姐弟两个都不怕了。 “哦。”小宝想到“妖孽”。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妖孽是干什么的,反正知道姐姐无所不能就行了。他们两个到了邻居马家,可怜马大辫子一家只剩下两口活人,坐在门槛上哭得眼泪都干了。 “姐,你去看他们?你以前不是说他们家明明有钱,还卖女儿,讨厌得很,不想进他们家门吗?” “此一时彼一时。”高静媛轻轻叹口气,看了一眼马大辫子的亲妈,留下了一把铜钱,转身就走了,多余安慰话一句没说。说什么?她做不来虚情假意——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一连走了三家,荷包快速的瘪了下去。可她想做的事情一件没成。 是她想得简单了。 但是用不着着急,慢悠悠来到山坡上医色生香。又是一年早春时,放眼四望,漆黑如巧克力的一块块农田,偶尔有水牛昂昂的仰着鼻子叫唤。远处的青山隐隐,吹来风穿过竹林,悠扬的声音仿佛竹笛般悦耳。 高静媛看得心旷神怡,全身都放松了。 原来环境太容易感染人了。记得她刚穿来时,看到这幅画面,想得只是落后、愚昧,没有半点科技含量。她想念她的电脑手机,想念她的空调座便器,想念她床上的熊宝宝维尼,甚至想念钢铁丛林中汽车的尾气! 可现在,经历了时间的推移和生死的磨难,她才能定下心来欣赏这唯美的一幕。她很欢喜,非常欢喜。 “没想到你这么善良。”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跟上的傅胤之,就在十步之外的距离看着高静媛。“早知道,怎么不多带点银两出来,也就不会因为囊中羞涩而躲上来。” “呵呵,你看我像是躲吗?”高静媛连回头都懒得,“我是上来吹吹气,欣赏风景的。” “怎么,你生在这里,风景还没看够?” “够?当然够了,不过心情不同,看的感悟也不同。” “说说看,你有什么感悟?”傅胤之不请而来,在距离高静媛三步之外的草地上坐下。那架势,好像要谈天说地? 可惜高静媛没这个心思。她半点好感欠奉,语气还是柔和的,只是内容能让人毛骨悚然。 “以前我讨厌这里,我希望降生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家庭,有乳娘丫鬟一堆服侍我,不用天天烧火喂鸡扫地,还要被婶娘骂吃闲饭的。我憎恶高家坡所有人。”说完,她指着下面一座座小房子, “你看,这里每一家、每一户,都那么自私,都卖女儿。女儿就不是人,不是身上掉下的肉。他们跟养猪罗似的养到十八岁,不问女儿愿不愿,管什么脸疤腿瘸的,谁给的价钱高就卖给谁。那一笔彩礼钱,够养七八个女儿了。还有几个聪明的,养女儿不打不骂,精心培育,学针线,读书,为什么?只为将来送到大户人家做丫头做妾。图谋一个长久来钱的渠道。哈哈!凭什么,女儿就不是血脉吗?凭什么就要坐利用的工具?” “条件艰苦些还能忍受,只是随时可能被亲人卖掉……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朝不保夕,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任凭你有多少聪明能力,只能随波逐流!” 心里痛快话敞开来说,高静媛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傅胤之, “你是不会懂这种感受的。不过,想一想,这场瘟疫是不是报应?快死绝了啊!生儿弄璋?生女弄瓦?瓦片还是玉石,在疫病的面前都是一样,该死的都会死。该活的还是会活。” “没想到你的厌世心理这么严重。”傅胤之摇摇头,“你的父母是绝对不会卖掉你的。” “哈哈,你又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想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妹妹未来可是贵妃娘娘!傅胤之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及时止住了,刚想怎么回答,就听得高静媛摆摆手, “别说我,你自己也不是?修的文武艺,买与帝王家!所谓忠君,不过就是人家皇帝给的价格太高了,别人都给不了。要是忘本,就会青史留下骂名,得不偿失吧?” 高静媛难得找到一个可以说话,却不用担心对方会传播出去的人,快活的拍手笑了笑,“哎,为这生不容易的世界,为这死也不容易的世道。亲爱的傅公子,希望你能享受接下来的高家坡之旅。友情提示:疫病已经不受控制,前几日胡大夫研究出来的药方子是初级版本,派不上用场了。希望你……挺的住。” 第二十三章 人性本恶(中) 高静媛的笑容非常微妙,和平时卖萌、撒娇和讨要东西时的微笑迥然不同,她身后的小宝抖了抖,肩膀一缩,努力当自己不存在。 这一对姐弟……傅胤之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间不早的,你们在外面闲逛,恐怕会引起长辈担忧吧。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外面,危险得紧。”他长身而起,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灰尘,不用刻意,身高的差异就足以把高静媛刚刚居高临下的气势,化解得一分不剩。 怒了。 仰头看了看,掂量一下对方和自己的力量,高静媛撇过头,算了,她美貌与智慧并存,跟一个四肢发达的人计较什么?青霉素是她独有,现在傅胤之就是想摘桃子,也要摘得了啊? 回到长房,胡大夫愁眉不展,倒不是其他人看他惊惧躲闪的目光,而是解刨了二丫的尸体,却全无收获。疫病是怎么摧毁人的生机,如何用药对症弥补?他不知从何处下手。没办法,让人去他家中搬来祖辈留下的医书,连续三四天关在小黑屋,专心翻看医书,看老一辈的医书中能不能提供点帮助。 本以为研究出疫病的良方,这一劫难就会过去。高祈瑞和翁氏满心悲伤,努力振作精神,打点起里里外外的事情。蒋氏的女儿静婳迟迟没好,原以为是小孩子家家体弱,现在看来,可能是感染……真的瘟疫了,眼看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儿被折磨得小脸焦黄、骨瘦如柴,别说蒋氏,其他人见的都伤心。 疫病无情,可亲人之间哪能没有亲情?眼看静婳就在这几日了,高老太、李老太和其他长辈都过去看小孙女一眼。而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在外面的廊亭中坐着,沉闷不说话。 有一就有二。不知道祈寿祈全送走的守诺、守诚和静妶静媙几个孩子,怎么样了?外面的情况或许比家里好。早知道,应该提前把所有孩子都送走。哎,白发人送黑发人,何等摧心裂肺! 两日后,可爱的静婳再也不用忍受病魔之苦,在母亲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蒋氏哭得跟泪人似的,抱着女儿的尸身嚎啕大哭。谁劝也没有用妖女:嚣张小绵羊全文阅读。失去亲生骨肉的母亲,那种伤痛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啊!简简单单的劝说,如何能安慰呢? 静婳的身体。除了蒋氏谁也不敢动。当然,除了疫病的缘故,也是因为蒋氏风闻了前头死掉的丫鬟被刨开了肚子……她整天整夜的呆在女儿身边。一双通红的眼睛,看谁都狰狞的。尤其是看到高静媛,眼神恶狠狠的,一副你敢靠近我就吃了你的样子。 高静媛躺着也中枪,低着头跟在禄叔身后默默走开。 哎。能理解失去孩子的悲痛,但真心不喜欢这种不分青红皂白、逮人就咬的疯狂。 蒋氏失去理智后,对任何人都不信任,李老太来看孙女,她歇斯底里,“来干什么。看我女儿死得惨不惨?你不是最讨厌我这个媳妇么,没给你生个儿子!我的婳儿,娘疼你。只有娘最疼你了。她们……一个个都巴不得你赶快死掉。” 把李老太气得倒仰。静婳好歹是她的亲孙女,她怎么会不心疼?虽然女孩儿不如男孩儿能传宗接代,但两个双胞胎孙女一直是她格外疼惜的。眼睁睁看着孩子闭眼,她有多难受啊! 翁氏好心过来打点后事,她口出恶言。“谁敢埋我女儿,我跟她拼命!婳儿。娘的好宝贝,她们想把你埋到地里,让你躺在凉冰冰的棺材里不见天日,都不是好人……为什么老天无眼,她们一家都得了疫,一个接一个的都好了。就你丢下娘?告诉娘,是不是他们顶了你的名额,勾魂无常才勾了你的魂去?” 这话太狠毒了。翁氏就算在善良,也不能容忍。 若依平时,蒋氏对她有意见?好,你别住在长房啊,滚回你自己的家去!到你自己的家,哪怕骂上三天三夜呢,听不见就当不知道。可现在,蒋氏痛失爱女,状若疯狂,丈夫不会答应赶她离开——逼她出门就等于逼她去死。 这是第一次,翁氏觉得做宗妇太难了。生生憋出血来。 蒋氏快发疯了,其他人没有。三老太爷和二老太爷商量了一下,不能让小孙女留在长房,就在饭食里下了点让人昏沉沉的药。趁蒋氏昏睡不醒时,把静婳安葬了。 其实安葬也不保险,烧成灰才没致病的源头。但骨肉至亲,哪里舍得!这一点,高静媛也是无法插嘴的,她一多说,恐怕厌恶她的人就多了。横竖她只喝烧开的井水,只用开水烫过的碗筷。 从静婳夭折到下葬,中间大约有四五天的时间,长房陆陆续续有出现了疫病的人口。翁氏得静媛提醒,连忙空出干净的独立院子,把人迁了进去,按时给水给米给药,不准其他人轻易进入。只是这样,也只是稍微缓解瘟疫蔓延的时间,不久后,高家坡外面的瘟疫爆发了。 这回是真正的十户九空。田地里到处长着荒草,那是因为主人家都死绝了,前头死的人还有后面的人帮忙安葬。后面的人,就只有躺在床上等死。更有人不甘心,爬着出门想找人救命,却死在路边,任凭风吹雨打,都发臭了。 傅胤之在外面走了一圈,回来后心事重重。他的心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没有那一刻像今日这样悲愤。他恨官府的不作为,光是他所见,是多少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也许他错了,不该早早让人封住平洲的出入码头,这等于封死了云阳没有被感染疫病的人活路!他们出不去,可不就等着瘟疫蔓延后死掉吗? 他也是刽子手之一! 重生以后他有诸多的抱负,泰半是关于官场仕途的,和前世陷害污蔑过他的人。他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可是这一刻,他想得不是那些。而是这些真实存在的小人物。 都死了,全都死了! 如同尘土一样,卑微、渺小,被践踏得一无所有后,消失都无声无息的。 前世,他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候,曾经呼兄唤弟的至交没有人伸出援手,反而是这样那样有各种缺点的小人物救了他地府临时工全文阅读。他以为自己只要帮那几个救他的人就好了,其他人何必在意。可当这群轻如鸿毛的小人物一个个死在他面前,他的心弦为什么在颤抖? 是没有泯灭的良心,还是他的眼界终于放宽,所见的不只是跟自己有关的爱恨情仇? 傅胤之在高家坡走了一圈,将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全部下葬了。这种做法,按道理而言是值得称赞的。高二太爷就感叹不已。可是,高静媛觉得他很蠢。 不戴口罩、不戴任何防护措施,你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 果不其然,两天后就病倒了。 疫病来得非常凶,天天练武打磨得身体强健无比的傅胤之,虚弱得躺在病床上,动不动就咳嗽两声做“病西施”样,还真是让人唏嘘。 他的两个侍卫也是,被送到疫病的独立院子里——进去后就没出来。 胡大夫还是没有研究出最新疗效的药方。这个时候,只有青霉素有用了。高静媛本来是非常讨厌傅胤之的,也绝无可能救一个威胁过自己的人,但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跟临死的人谈谈,就当临终关怀? “嗨,你好吗?” 开头用轻松的语调,或许能调节一下气氛?高静媛说完后,意外的发现傅胤之表情淡淡的,动作也很迟缓,慢腾腾的把手臂抬起来,指着床边的矮塌,“坐。” 仿佛对她的到来并不惊讶。 “你快死了,知道吗?”高静媛眨了一下眼,好心提醒,“我跟你说过的。” “嗯。” “死在异乡,有什么感受?” 傅胤之抬眸看了一眼,眼中无喜无悲,“青山秀水,很好的埋骨之乡。” 跟想象中完全不同么! 高静媛的心情有些失落,但说不清到底失落些什么。她决定做些好事,“我带了纸和笔,需要我帮忙写信给你家人吗?” “家人?” 傅胤之想到整天骂他逆子的父亲,偏疼小儿子的母亲,以及最后背叛他的亲弟弟……家人这层束缚,对他而言早就没有了。 “也好。你帮我写一份信,给我未来的妻子。” “你有妻子啦?哇,肯定是娃娃亲?我准备好了,你说吧,写什么?” “就写十六个字,祝福她和我弟弟白头到老、百子千孙。” “哦!”刚动笔,高静媛反应过来了,“不是你妻子吗?怎么跟你弟弟……?” 还没说完,傅胤之轻轻一叹,“因为我知道即使她嫁给了我,将来也会跟我弟弟好上。” 这句话的意义太深刻了,含义太深远了。 高静媛吓得炭笔都掉在地上,想往后退缩,可惜被傅胤之一把抓到手臂。 “那个,你不是病糊涂了吧。怎么知道未来的还没发生的事情?呵呵,一定是做梦的幻觉。” “我当然知道。你不也知道吗?高静媛,另一个被上天垂青的幸运者?嗯?” 第二十四章 你真倒霉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呢?”高静媛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努力抽动胳膊,想脱离发烧烧坏了的某人之手。可惜傅胤之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怎么可能放她离开?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无论怎么挣扎。 “咳咳,我都快死了,永远不会向别人说出你的秘密,你还怕什么?不要躲,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有、有什么好说的?我跟你不熟啊!你想找谁聊天,我帮你找人就是了,快放过我。男女授受不亲啊,你、你别借病胡来。告诉你,伤了我,让你连个全尸都保不住。外面胡大夫正烦没新鲜的尸体呢?” “呵呵,很有力量的威胁。”傅胤之病怏怏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笑意,眼神明灭不定的望着屋顶,“你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我记得……大概是,五马分尸吧?那人恨我入骨,设计让我亲眼看到至亲背叛还不够,还让我一无所有,成为他的奴仆!所以,呵呵,趁着他兄弟奚落羞辱我的时候,我用言辞挑唆,日复一日,终于使得他们兄弟反目……哈哈,他虽无性命之忧,可被亲兄弟砍了一刀!真是大快人心。” 高静媛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大男孩……是的,在她眼底,傅胤之再怎么傲娇,身份再怎么高贵不凡,也不过是个大男孩。怎么也没想到,傅胤之居然是重生来的!前世那么凄惨!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呵呵……你,你一定是做梦了。我,我也经常做梦,梦到自己在另外地方,做自己不会做的事情。你生病了,所以胡思乱想。好好养病吧。我去看厨房熬药好了没,给你端过来。” “别走!”傅胤之手指再一用力,毕竟是习武的人,他的指尖用力,可以轻易的碾碎石头! “啊,你弄痛我了!” 女孩手腕多了一圈乌青的痕迹,傅胤之很是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走,我……都快死了。你就留下来陪我说几句话吧。死得比想象得早,我有太多的话想说,不然。真的埋在土里了。” “哼,你想说什么就说呗,谁能拦着、堵住你的嘴不成!” 高静媛捂着胳膊,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语气很不好。 傅胤之又咳嗽了两声。安心的躺回床上,“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了。” “那,说说你前世做得最风光的事情。” “我么,很枯燥乏味的一个人。生在傅家,跟傅家所有儿郎一样。四岁启蒙,五岁入家学,十六年寒窗苦读。不敢有丝毫懈怠,终于在二十三岁那年中举。父母之命,娶了门当户对的官家千金为妻。婚后不到一年,就生了嫡子。那几年,大概是我生平最得意顺遂的。意气风发、风华正茂。” “哦,听起来的确是。” “十年后。曾祖父过世,傅家失了最大靠山。官场上云波诡谲、明争暗斗,政敌虎视眈眈,我终是棋差一招,输了,因别人的失误被罢官回家。人到中年,才发现内宅貌似安稳,其实早就心里早就斗得你死我活……我三个儿子四个女儿,都是被素来尊重的嫡妻所害!她还背我私通!” 三个儿子、四个女儿? 高静媛的眼前晃悠来晃悠去,两个标注巨大加黑加粗字体的“渣男”朱门春深全文阅读! “那个,打断一下啊,除了正妻,你有多少小妾啊?” “你问这个做甚?” “好奇么。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应该不会从一个女人肚子里出来的。” “嗯,大概有七八个吧。” “啊,这么说,你有七八个‘二、奶’!我的天啊,我错了,没名没份的‘二、奶’怎么比得上‘妾’呢,这是是一夫多妻时代。男人出轨是理所应当的!” 理智是一回事,但情感是另一回事。高静媛原本挺同情头上戴绿帽的傅胤之,可听到他那那么多的小妾,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凑到他耳旁说, “幸好你快死了,不然我这话不会坦白告诉你!要是我是你夫人,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偷人!你找几个女人,我就找几个男人,还偷偷的,不让你知道。凭什么男人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女人就得独守空房?女人哪怕苦透了心,也得守着‘贞洁’二字?男人就可以管不住下面那根东西,想发情就发情? 而且最可恶的,你还想我给你养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做梦!告诉你哦,你夫人做得不算绝,因为我比她毒一百倍。我会想方设法怀孕,让你养儿子养到二十年后,才发现养了别人的孩子。你怒不?生气不?想吐血不?一报还一报,你怎么对人,就别怪别人怎么对你!哼!” 不管傅胤之听到这些话什么感觉,高静媛是痛快了,她小脖子一扭,趾高气昂的走了。 渣男,彻彻底底的渣男。 看到渣男落难,最后一无所有,死时连个亲人都不再身侧,真是痛快人心。他有什么资格抱怨啊!活该! 夜晚,高静媛在茂萱堂里和大伯父一家用餐。因为听了渣男的故事,她心情不好。翁氏如今待她,跟亲生女儿静娴也差不多少,关心的问, “元元,你怎么了?” “大伯母,元元今天去看了傅公子,您猜他说什么?他居然说,他有个朋友,有七八个小妾!混蛋,养了七八个小妾还嫌弃妻子不贤惠!” 翁氏和高祈瑞对视一眼,哭笑不得,“就为这个?” “难道还不值得生气?” 翁氏沉吟一下,眼下虽不知瘟疫一劫到底能不能熬过去,但对儿女的教育不能放下,便耐心的对静娴、静媛两个道,“女子七出之条,你们记得吗?” “记得。”两个女孩同时背诵,“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淫,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窃盗,为其反义也。” 背完了,翁氏才道,“嫉,最要不得。元元。你性子跳脱,常常有什么说什么,在娘家无碍。长辈疼爱你还来不及。可到了婆家,若是遇到尖酸阴毒的,说不定就以‘七出’休了你!幸好你爹娘有先见之明,把你许给亦守了。刘家有你雪姑姑,容你得下。” 高静媛有些灰心。不过这次瘟疫,让她的地位直线上升,以前不敢开口问的话也敢直接说了, “可是大伯母,你不觉得这七出之条很羞辱人么?为什么我们女人嫁到夫家,要孝顺丈夫的父母。而没有提到女婿也要孝顺妻子的父母?无子,女人不能生就要被休,那男人不能生。怎么办?那些因为男人自己有毛病而被休的女人不是太可怜了?最最可恶的是,‘口多言’,有病啊!多说几句话也要被休。我们女人嫁人,要持家有道、要赡养父母、还要生儿育女,这么辛苦了。因为多说几句话也要被休妻,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翁氏直接无语花豹突击队。半响才苦恼的揉揉眉头,“元元,你还小,不懂得。男尊女卑本是天道伦常……” 而高祈瑞在旁呵呵笑了几声,打断妻子的话,“元元的话很有道理!你放心,将来,刘家不敢欺负你的。” 刘亦守么?高静媛不屑的哼了哼,“他当然不敢。他大姑欺负我好几回,我都没计较。走之前跟他说了,要是我死了,每年清明他要给我烧很多很多的纸钱,只要他活着就不能忘!否则我会天天纠缠他!让他做噩梦!” 静娴抿着唇直乐,她可是亲眼看到元元发飙打亦守耳光的,“元元,一手被你吓坏了吧?” “当然了,他吓得哭个不停,说‘你还是活着吧,我情愿你活着欺负我,也不要你变成鬼纠缠我。放心好了,即便你真死了,我也会信守诺言’。” “真的,他真这么说?” “嗯哪!” 静娴细细回味了一会儿,才皱着眉轻轻道,“元元,你以后还是对亦守好一点吧!” 翁氏也道,“刘家真是再好不过的归宿了。今次过后,料想刘家大姑也不会说些什么。若……便好好过日子,别跟亦守置气了!” 高静媛早过了逆反的青春期,但看着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一个都偏向没什么优点的一手,她有点腻歪。 相貌平凡、家境优渥、性格软绵、随便揉搓,再加亲上加亲——这就是最佳的夫婿人选? 哎,她就不能遇到个好的? 百无聊赖中,她又去看望病中的傅胤之。胡大夫刚给他开了药方,端药出来时,朝她眨眨眼,那意思很明显——又多了个实验对象。高静媛暗笑,管你以前是什么达官贵人,现在都成了实验的小白鼠。 等人都走后,傅胤之靠在床上,背后垫了两个靠枕,“你前日的话我仔细想过了,但不认同。” 语气郑重,仿佛阐述得是什么正经问题。 “我的‘夫人’曾经有过两位未婚夫,都在婚前不幸亡故。我愿娶她,可以说救了她!不然,低嫁不能,门当户对的人家不肯要她,她这一生只有老死在家或出家为尼了!” “她嫁与我后,我与她相敬如宾,后宅之事尽托她手,处处信任尊重。便是她前后安排的几个个妾侍不合心意,我也接纳了。另外的妾侍,有的是长辈赏赐,推辞不得;有的是上峰、下属赠送,若推却,便伤了体面。” “我,从不曾寻花问柳,也不曾夜不归宿、宠妾灭妻。八个妾侍的侍寝,全部都是正室安排,家风如此,傅家几代都是这样过来的。并不见其他人红杏出墙!为何偏偏她要……那样对我!” “便是背叛,也不该离间我兄弟,伤我母子情分!” 说道最后,傅胤之有些激动,随即才缓缓的放松下来,语气非常悲伤,“她做出那样的事体后,家父迂腐无法接受,打断了舍弟的一条腿,绝了舍弟的仕途,但因她家世雄厚不能休妻,只能困她与家庙。家母迁怒于我,不肯见我。我又被罢官,终日因酒买醉。等到酒醒时,发现稚子无辜,被活活冻饿而死!” “啊!” “不知是我上辈子造下什么孽,落得如此下场!” 高静媛倒吸一口气,仔细想了下前后因果,由大登科、小登科后的风光,落入父母隔阂、兄弟反目的下场,连孩子都死了!忍不住悲叹,一声 “你真倒霉!” 第二十五章 妖孽都是人变的(上) 冬去春来,乍暖还寒。不过几个阳光普照的日子,再得了几场春雨,滋润得万物勃发,草木旺盛。云阳县的各处农地都荒废了,长满了野草,没有往年水牛绿苗耕种忙的场景。料想今年便是风调雨顺,也必定是个颗粒无收的荒年。 好在家家户户都有存粮的习惯,暂时也忧愁不到日后——眼下最大的难关是瘟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呢顺风顺水全文阅读。 高家长房,蒋氏痛失爱女疯癫好一段时间了。她是无话不说,见人就咬,把静婳的死归咎高家上下所有人身上。李老太和翁氏拿她没办法,恨又恨不起来,都是有儿女的人,将心比心,蒋氏心中的痛苦都能体谅。可也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冷了心,寒了肚肠,把那点亲戚的情分都磨光了,谁还一直原谅她? 高静媛是从不打蒋氏门前经过的,即便避不过去,也要拖着几个大人跟她一起,否则蒋氏状若疯狗的诅咒她把小堂妹开膛破肚了——苍天可鉴!静婳的后事她是半点也没参与啊!就是烧了点纸钱,尽了一点心意而已。 胡大夫是现在庄上医术最好的人,跟蒋氏诊病的时候被咬了手腕。痛得他跳脚,捂着伤口冲翁氏直摇头,“疯病疯病!恕我才能薄弱,治不了疯病!”连药方也不开,直接走人。 翁氏只能把她关在偏僻的小院子里,给水给饭,吩咐两个老成嬷嬷照顾。可不想,蒋氏是个胆大包天的,撞晕了两个老嬷嬷自己跑出来。到了高家辈分最高的太婆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孙女没了的消息,一直是瞒着太婆的,怕她老人家上了年纪,承受不住。这下。全露馅了。 太婆气的发抖,把两个儿子都叫来,拄着拐杖,这个敲敲背,那个打屁股。两位高家太爷规规矩矩的跪着,连躲都不敢躲。 “我的小小孙女呢!你们把她埋哪里了?人都没了,还哄我老太婆!是不是觉得我老太婆眼睛瞎了耳朵聋了,是你们的拖累,大事也不用跟我这个废物商量了,你们两个东西自己当家就行了?” “娘。儿子不敢。” 两老羞愧不已——蒋氏闹腾得动静太大,整个高家都知道了,如今里三层外三层。上上下下都看着他们挨打呢! 高静媛跟高小宝也躲在人群中。小宝不忍直视,垂着头低声道,“爷爷可真倒霉。太婆光打他屁股!以后爷爷要是打我屁股,我就跟他说……” “说了你就死定了!保管你屁股开花!”以过来人的身份,高静媛认真的给小堂弟一个建议。并且不忘训导,“你不做错事,谁会打你?记住了,太婆气得是爷爷和三叔祖父骗她。你以后也不准有什么事情骗我。否则被我发现了,哼哼,后果自负!” 说得高小宝一缩脖子。连忙表明心迹,“我才没有骗过你!” 太婆发怒,哪怕无理。晚辈们也得受着。高老太、李老太是儿媳妇,不好顶撞婆婆为各自的丈夫辩解;高祈瑞是族长本来有资格,但是给蒋氏下药是他派人做的,这会儿根本撇清不了干系;翁氏更不好解释把蒋氏关起来的行为。因此,太婆这会儿“虐打”儿子。众人想解救,也是有心无力。 高祈禄让下人各坐各的去。自己跟在高三太爷身后直挺挺的跪了下去。之后,翁氏和高祈瑞也只能跪下,希望太婆“息怒”。可有蒋氏的哭诉在先,太婆想到活生生的重孙女没了,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怎么能不伤心?怎么不生气? 根本不理会儿孙辈的认错,一叠声只问静婳,把静婳还了来,她就不气了!僵持了足足一个时辰,就在整个关键时刻,有一个眉眼如画的少女挺身而出。 她就是莺姐儿,大名高静媖。 不知为何,静媖就是觉得这会儿她应该出面了。叔伯长辈们不便为自己辩解,正是用得着女孩儿的时候,可惜娴儿秉性柔弱,这个场合只会在父母之后哭泣;而元元么……不敢揣测她的思想,便自己站了出来。 “太婆,瑛儿有话要说!” 不管旁边蒋氏恶狠狠的眼神,她把小堂妹静婳过身的始末说了一遍。 疫病是谁也说不准的,长房一家四口都得了,却又被胡大夫用药救了回来,那是天意家欢全文阅读。而小堂妹静婳年纪幼小、体质虚弱,病死了,又岂能责怪旁人?并非长房一家不给用好药,耽误了病情! “婳儿没了之后,我们都很伤心。可人死不能复生,三婶婶再伤心也不能说是长房大伯母害的啊!还说是娴儿妹妹在地府阎君夺了名额,才害死了婳儿!哪有这种道理!” 太婆听得一震,转过头盯着蒋氏,“有这回事情没有!” 蒋氏哽咽了一下,“那时……孙媳妇迷了心窍,自己也不晓得胡说了什么。” 太婆让翁氏站起来,“小三家的没了女儿,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一般计较了。地上凉……你身子也才好,还要照顾这一大家子,操心里里外外的事情,以后别跪了。” 翁氏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丈夫高祈瑞,倒是理解太婆在高家的地位了。也不敢开口求情,默默的站到一边。 高静媖继续说,将蒋氏痛骂的话转述了一遍。有些十分恶毒的,也不避讳。这会儿蒋氏泪越流越多,没了疯癫时的可怕,喃喃自语只是伤心,“孙媳妇一定是魔魇了,不然怎么会说这种话?太婆您知道的,孙媳妇是刀子嘴豆腐心……” 等到说起怀疑静婳被开膛破肚,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我可怜的女儿啊!死了还要遭罪。娘保护不了你,连你全尸都护不了。娘真想替你去了……”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得人心弦一颤。 太婆颤巍巍的支起身子,“开膛破肚……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拐杖又打了两下。 高二太爷无可奈何,嗫嚅的两声,“那是为了救人才……才……” 蒋氏才不管那么多。直接点出了高静媛,“是她!都是她!入冬起,她就让陈家的小子从外面运送死人进来,让那个鬼医开膛破腹……破了十几个人了!肚肠流了一地!那血腥味和臭味都飘出几里地!他们连婳儿也不放过!太婆,您可要为我们娘两做主啊!婳儿太冤……” 太婆摇摇晃晃的坐在椅子上,朝高静媛招了招手。 小宝怕得不行,紧紧扯着她的衣袖,“姐,快逃。” 逃,能逃哪里去?早知道有这一日了。要是怕的话她当日就卑躬屈膝跟刘大姑走了。慢腾腾的走上前,看着太婆那张苍老严肃的脸,她跟平常一样行礼。“太婆好。” “她们说得都是真的吗?” 高静媛立刻摇头,“我没碰婳儿。真的,爷爷可以给我作证。大伯父也行,小宝也知道的。” “不是说这个!你……让陈家的小子帮你运尸体进来了?还开膛破腹了?” 没有可以抵赖的,高静媛点点头。 高二太爷急忙道。“母亲,这也是情有可原的!胡大夫祖上是御医,人家有高明医术,虽然听起来可怕,但这法子是最快了解疫病的!长房的侄儿侄媳妇,还有守智娴儿两个孩子。不都是靠这法子才救回来?没有元元,咱们高家不知要死多少人!” “没问你话,给我闭嘴!” 一句话。说得高二太爷无可奈何,又跪下去了。 高静媛心里挺高兴的,因为素来重男轻女的爷爷,居然会为她说话求情?比她以前觉得自己无足轻重的感觉,好多了。 “元元。记得前两年那个疯道士说了你什么?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龚明说的是“妖孽”,虽然没下文了梨色倾城。这么深刻的印象高静媛怎么可能忘却?默默的点点头。 “那你还?”太婆这回不仅是怒气了,心头还涌起无尽的哀悯,注视着嫡嫡亲的重孙女,“你不是傻的,咱们高家这么多孩子,数你聪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高静媛无话可回。 顿了半响,还是点点头。 太婆的表情也不知是伤心还是无奈,她重重敲了下拐杖,让人把胡大夫叫来。 胡大夫知道始末,但他救了高家长房有救命之恩,并不畏惧。 “老夫人,这是医家之法。普通人见了会觉得难以忍受,可大夫治病救人,为了救治病患,吸痰舔痔的事情都得做。” “哼,你叫胡不留?名字倒是耳熟。当年我在上京城的时候,亲眼看到一个太医院的太医被推出午门,凌迟处死,身上刮下来的肉片都被当成药引子被人吃了。不知道那位御医出身的胡不安,跟你这个姓胡的,也喜欢开膛破腹的,有什么关系!” 说完话,太婆冷冷盯着瞠目结舌的胡大夫,厉声道,“你想死就去死,别祸害我的小孙女!要是连累她,把你家祖坟挖了!” …… 飞奔,快速的飞奔。 看到太婆厉辞逼得胡大夫节节败退,高静媛撒花裙子飞扬起来,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的狂奔到傅胤之养病的小院子。 关上门,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眼睛亮得惊人。 傅胤之本以为再难见到那个说“你好倒霉”的女孩了,都准备默默死去了,没想到还能看到她的身影。艰难的动了下嘴唇, “多谢。” “谢你个头!我不是来看你!我是来跟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他一等死的人,还能有什么交易可做?怪只怪他自视甚高,以为重生就是“老天垂青”,不会轻易的死在瘟疫中。看来,他太自以为是了。 “我……早就写信回去,朝廷应该会派更多的医官过来。这一年的税收减免,或许还有赈灾的粮款。具体多少,我便说不上了。” 说一句话,喘息一声。此刻的傅胤之,没有了那股锋锐的精气神,虚弱得跟普通病人一样,倒让人看着“顺眼”多了。至少高静媛如此认为。 “那些我不管,也不操心!只问你一句:你为什么来云阳,为什么特意来高家坡,接近我们高家人!不要说什么你喜茶爱茶,这些借口留着跟外人说!我要听真话。” 傅胤之眨了一下眼,眼中居然有了点迷蒙迷离的感觉,“为什么……问这个?迟早你也会知道。” “我现在就想!” 高静媛激动的大吼! 太婆不是一个乡下老太太么,怎么会知道胡不留的祖上做过太医,还是被凌迟的?联想到太婆是高家最长辈,她的过去牵连到高家上下任……似乎看到了长辈们隐藏的冰山一角! “这是你说的交易?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用什么交换?” “我可以救你!” 高静媛一字一句的说,“你说自己得上天垂青,那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只要你不过敏……” 第二十六章 妖孽都是人变的(下) “你不是重生回来的。”听了高静媛很有诱惑力的一番话,傅胤之没有激动,而是轻轻叹一口气,仿佛失去目标似的靠在病床上,慢慢的闭上眼睛。 “如果你是,你就不会来问我这个问题。”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了?”高静媛没有好气的反问,“是你自己一口咬定,判断错误干嘛怪我?” “呵呵,看来的确是我的错。”多年打猎的人也会走了眼,还当对方跟自己一样是重生而来,不设防的把前世糗事告诉了她。却原来,都是他自以为是。 “别浪费时间了,你到底说不说?”没兴趣听傅胤之的感慨,高静媛翻了个白眼,直接开门见山。 “呵呵,我有其他选择么?就算不告诉你,大约三个月后你也会知道所有事情……”傅胤之无奈的一笑,开始了平淡却绝不平凡的讲述。 “你没去过京城,大概不了解吧,上京城有八大世家,累世簪缨,代代都有杰出人物。我出生的傅家就是其中之一,祖上出过几个状元和辅佐帝王的太师。而跟傅家齐名的,还有陆、张、沈、陈、云、安、顾七家。 陆家势力雄厚,曾为天下第一世家,子孙在朝为官者多达百人,相互呼应,更别说女婿弟子及一干家下人出身的低级官宦。陆家家主,即陆公太保,先皇德祐登基时就是顾命大臣,如今永安陛下登基,陆家更是深受两宫太皇太后信赖,委以重任,堪称栋梁。二十年前,陆家的嫡女进宫,虽没生下子女。可也被封为皇贵妃,地位之尊,不亚于皇后了。 安家,几百年前就是追随太祖征战天下,太祖迎娶了安家的女子,并立下誓言,后代子孙为帝的,只可立安家女子为后!安家作为历代皇后、太后的母家,历代和皇族联姻,早就和皇族休戚相关奥术神座最新章节。虽不参与朝政,其门楣不容侵犯。 沈家是商人出身,看似低贱。其实也是太祖时期追随左右,善于打理财货,得太祖御赐‘免死金牌’。如今富甲天下,势力遍布,等闲动一动。就引起天下各地的风波。 张家为武将之家,世代镇守过门,拼死报效,深得百姓爱戴。这一代的张家家主,更是被封为‘战神’!张家在,大周在! 陈家声名不显。普通人并不了解陈家的状况,在桐花胡同住了几辈子的人也不晓得邻居就是八大世家之一。因为陈家极少有人出仕,至今居住在太祖赏赐的旧房子里。不过。若你知道其他世家选定的继承人,第一时间拜见陈家,为求娶陈家女不惜一切代价,就知道陈家有多重要。陈家祖上,是太祖的谋士。 云家……唯一的女侯。也是大周唯一由女子继承侯爵之位的世家。云家代代招赘。所生女儿才有继承权利,生出男子就入赘陈家。 这八家。云家和陈家十分亲密,陆家和沈家极为默契,张家和安家也守望相助。而我傅家,从没跟任何人家结盟,能并立八大世家,靠得是文举,家中每一个子孙四岁启蒙,二十年之内必须中举,否则就会被认为资质太差而被放弃。八大世家,属傅家的名声最好,谦谦君子,风姿礼仪。” 说道这,傅胤之的语气有些嘲讽。 高静媛眉梢一蹙,要不是她懂些人情世故,按捺焦急的心思等待,一定会被傅胤之啰里啰唆一大串绕糊涂了。她想知道的只是长辈隐瞒了什么,说这么多京城势力干什么? 除非……日后都跟她切实相关,有利益牵扯! “陈云安顾,那最后的顾家?” 傅胤之淡淡一笑,“顾家也没有跟人结盟,因为现今陛下,生母顾太后就是顾家的女儿!料想顾家还有四五十年的长久繁盛。” “顾家旁支且不论,在上京城居住的有六房。顾太后出自长房,另外五房各自继承了祖上家产,须要一提的是,四房绝户,没了男丁,四十年前开顾家宗祠由族中公议,将六房的一子过继给四房。” “嗯。继续说。” “你不好奇我说这么多,跟你高家有什么关系?” “不急,我等你慢慢揭开真相。反正我等得起,而你的病,多拖一天,那些病毒都会破坏你的身体机能。虽然我手头有药能救你的命,但不能保证你恢复原先程度。” 一句话噎得人上不上下不下的。傅胤之无奈摇头, “顾家四房是嫡系,五十年多前遭遇洪水侵害,失踪下落不明。顾家族人都以为那失踪的顾明琅一定是死了,谁知道他会隐姓埋名到平洲这种乡野之地?还娶妻生子,繁衍子嗣。” 高静媛有点不可置信,“高家……就是顾家的……” “不错。” 如果没早早暴露自己是重生的秘密,此刻傅胤之还得拿出奇楠沉香手链这项证据,可高静媛已经知道了,干脆把前世的经验告诉她。 “顾家内部也不是风平浪静,长房无人,事务全部被二房把持,任人唯亲,过度贪婪。好几次犯了案子,都被顾太后压了下来。太后有心敲打二房,又怕寒了二房的心,对她娘家的亲侄子不利。所以,她是要抬举顾家其他房的,三房五房是庶出,六房跟二房一个鼻孔出气,而四房是过继,底气不足。只有寻到了真正的四房后人,才能打破这个平衡。 再者顾明琅出身不凡,母家是富甲天下的沈家,喜欢结交朋友,当年在京城很有名气,他的子孙,若是到了京城想来会有很多故旧帮扶先婚厚爱全文阅读。” “五十年前?”高静媛心算得极快,把高家老一辈的年龄一对照,心下明白了,“长房的人,就是失踪的顾明琅后人?” “你直呼长辈名字?无所谓了。”傅胤之摇摇头,他自己也不是什么遵循守旧的人物。知道高静媛不是重生而来,那他真的怀疑起这个小丫头到底什么来头?或许真的像龚明说的,是“妖孽”? “不久之后,瘟疫过去,你们高家所有人都会被接到上京城,顾家会开祖祠让你们认祖归宗。男丁记录在族谱上,女儿……则送到宫中。靠着跟皇帝先天的亲戚关系,顾家会出一个贵妃娘娘,几个低等妃嫔。不到十年,皇家又多了一个跟顾家血脉相连的皇子。至于这位皇子的前途……” 傅胤之卖了一个关子,“你想知道吗?” 高静媛牢牢把傅胤之所说的话记录在心,同时摇摇头,“那些都跟我没关系。” “怎么能说没关系呢?你到顾家后,顾太后一定会召见你们。现在的高家,适龄的女儿就几个。而出类拔萃的唯有你和长房的女儿。你成为贵妃娘娘的几率至少有一半!” “谁想进宫当娘娘了?想赢不容易,想输还不能吗?”高静媛非常冷静,一点也不受诱惑挑拨。其实知道高家的真实身世,她的一个梦想实现了——变成封建家族的千金小姐,吃穿都有人服侍,一辈子不用担惊受怕,被卖掉,或者某一天被迫嫁给一个粗鲁残疾的乡下汉。 但是,她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光是听前面八大世家复杂的关系,就有些把握不住。多年的穿越经历告诉她:没有对等的资格,别抱怨别人欺负你。 在高家坡,最多被刘氏骂两句,被高老太追着打两下。可到了上京城,也许面对得就不只是眼刀霜剑了。哪里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会遇到怎样的朋友,怎样的对手? “你现在知道我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想不想知道你关心的人,包括你自己的未来?” “未来?我只知道未来把握在自己手中。我救你,请你以后不要再把自己当成救世主,高高在上的神明。至少不要在我面前。要知道,人的一生是由无数的选择组成,每一个选择都是独一无二,不可挽回。就如同你,要是没遇见我,这会儿只能孤独的等死——管是你什么身份什么来历!” “你就不好奇?不想知道你的亲人未来怎样吗?尤其是你自己的,知晓未来,你就可以避开不该遇到的人,避开你不想发生的事情。” “那你知道吗?每个人的未来只有一条路,繁华也好,落寞也罢,只通向一个终点。这个终点,是我选择尽量避免让你到达的。至少你说知晓未来避开什么?呵呵,其实我最想的,就是避开你。” 高静媛丢下这句话,高傲的抬起头,十分不屑傅胤之“重生”的优势。她也不差啊,可是穿越者欸,虽然不知道未来的走向,可她有现代社会丰富的知识和经验,怎么会被重生种马男比下去? 以前害怕显露自己的本事会被认当成另类,或者保护不了发明贡献,被强占了去。可是现在,她有什么好怕的? 瘟疫不是好事,却让她在高家的地位稳固了。 知晓高家的身世秘密,她再也不怕自己的聪明才智没有用武之地了! 只要小心避开入宫当皇帝的妃子,她的未来大有可期! 嗯,是时候洗掉妖孽的阴影了。 ps: 补更~ 第二十七章 最后的开始 “娘,您也别太忧虑了,元元那孩子还小呢,什么事情都不懂。慢慢的教她,自然就好了。”高二太爷和三太爷耐着心,劝着满脸忧愁的太婆。本来这段时日老人家的身子骨就不好,生怕一连串的打击后,老人家承受不住一病不起了惊门全文阅读。 太婆盘着腿坐在罗汉床上,敲着酸胀的小腿,“你们两个当我老糊涂了?这双眼睛还没瞎!元元是这么多孩子最聪明伶俐的,她比谁都清楚厉害关系!可劲得糟蹋自己名声,这孩子,是怎么了?疯魇了?别人家的闺女哪个不把自己的闺誉看得比性命还重?” 越说越心烦,越说越伤心,末了看到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太婆摆摆手,“得了,跟你们两个东西说也白搭。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中用了,还是让侄孙媳妇去探探元元的口风。孩子心理想什么,你们懂个屁啊!” “小孩子能想什么?给她吃给她穿不就够了?多难的时候咱也没亏过孩子。娘,您也太操心了。” 太婆横了一眼,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立刻不说话了,恭恭敬敬垂着手,诞着脸说好话,“娘,一码归一码。您先吃饭成吗?吃饱了才有力气操心元元那熊孩子想什么。” 侍候太婆吃过了饭,两老总算放下心来——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最怕大喜大怒,今儿蒋氏闹腾的一场动静不小。万一把太婆气出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高二太爷和高三太爷对视一眼,婳儿已经没了,太婆的伤心还不知花多少时间过去,这会子千万别让元元弄出什么事情来。 “你的孙女,你看着办!要是娘有个什么,别怪我不顾兄弟情分!” “你这话什么意思?那可是我亲娘!” “哼!” 跟平时一样。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兄弟瞪了对方一眼,朝着不同方向分散走开。 不久,高二太爷押着小孙女去见太婆,路上教导元元要柔和要孝顺,“平时你要怎样发脾气都随你,这会儿可不能放肆!太婆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刚刚教你的话都记住了吗?乖,按照那些话说了,去了太婆的烦心,回头爷爷一定好好犒赏你。” “哦!”元元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做到。 应该没什么事情了吧?高二太爷暗想,可心理毛毛的,总觉得不放心。跟在小孙女后头去了。面见太婆的过程还算顺利,元元一五一十把他刚刚教导的话都说了一遍,语气还挺诚恳,应该能打消太婆的担忧了吧? 没想到小事糊涂大事精明的太婆,一眼就看穿了。“元元,你说害怕瘟疫肆虐,怕高家人都得瘟疫病死,所以宁可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罪孽,哪怕被所有人都叫‘妖孽’也心甘情愿,是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教你说的?” “是……爷爷教导我的。” 一句话,把高二太爷给卖了。太婆怒瞪了儿子一眼,招招手。把元元搂在怀里,语气悲悯,“那元元告诉太婆,你为什么不怕被人叫做‘妖孽’呢?你知道被叫‘妖孽’的人有多可怕?人人都讨厌她们,不和她们说话。这辈子孤零零,一无所有。元元。你想变成那样吗?” 高静媛“鼓起勇气”,“太婆,元元害怕!” “乖孩子,太婆在这里!你害怕,为什么还那么做?” 高静媛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那饱含心酸无奈的表情,可以去拿小金人了。“因为元元害怕被卖掉!” “什么!”太婆震惊了。 高二太爷则是愤怒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说要卖你了?” “呜呜,村里不都是这样吗?马大辫子的妹妹长得好看,被卖给镇上有钱人家做小妾了;村头老槐树下的女儿身上还有残疾呢,都被卖给外乡人了。听村里的婶子们说,女孩儿没生下来就溺死,就是为了将来养大了卖个好价钱黑客。呜呜,元元好怕!不想被卖掉!” “你个傻丫头,你是说过亲的,这几年一直送你到你雪姑姑那里住,你这么聪明还不懂得怎么回事?” “可是刘家人已经走了啊!她们都不在云阳了,能不能回来还不知道。再说,今年光景不好,瘟疫死了那么多人,地理的农田都耽误了。虽然这会儿还没饥荒,到夏末秋初,肯定要断粮的。到那时候……大人都没得吃了。” “……” 太婆是经历过多少风云变幻的人,都没想得那么长远。眼前一个八九岁大的小不点,已经想到几个月后断粮了? “所以……你害怕被你爷爷、被你叔父卖掉换了粮食,就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让人觉得你真是‘妖孽转世’,大家都怕你,讨厌你,就不会有人买你了?” 怯懦的垂下头,高静媛故意做出扭衣角的窘迫模样,心里想,这个借口算不算完美呢?身为现代人的通病就是,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话说搬运尸体的时候她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找出治病救人的良方。 可惜这个时代,美名是一个女人安身立命的本钱。坏了名声,人人都瞧不起,她也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要是被妖孽之名坐实了,等到京城摇身一变成大家千金的日子……估计不那么好过! 太婆深深吸了一口气,拿出年轻时候的泼辣作风——一个出身卑贱的女人,能带着两个小孩子,逃出洪水,还带着双腿残废的高勿饶千里迢迢到平洲来安家落户,她的干练岂容怀疑? 一连串的大骂,把两老骂得抬不起头。 这还是二十多年来太婆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不用拐杖了,直接用拳头敲两个儿子的头。 高二太爷也还罢了,他刚刚唆使小孙女做伪证来着,心理有预兆;可怜高三太爷没头没脑也挨了一顿训,而他是最不可能卖掉高静媛的人! 太婆才不听儿子的辩解呢,就是觉得上梁不正下梁歪。肯定是两个儿子平时说话做事不对,才让孩子心理不安,不然高家从来没卖过孩子的,为什么孩子会有这种担忧? 骂了足足两个时辰,到了晚饭时分,高祈瑞和翁氏过来请三位长辈用饭,才打断了“太婆训子”。 “以后不管怎么着,咱们高家绝不能出卖儿卖女的事情!勿为,勿争,你们两个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娘当年乞讨都带着你们过来了。那时有人家要收养你们,娘说过,一家人死都要死在一块儿。不做那骨肉分离的事!” 高二太爷和高三太爷都点头应了。高祈瑞想到他父亲那时双腿残疾。全靠着太婆一个女人坚持,不然父亲没有生路,便是他自己也没机会到这世间走一遭了。心中的感念更甚。 患难时的感情,有时候比浅显的亲情来得更珍贵——至少云阳封闭已经快半年了,顾家至今没派什么人过来问候一声吧? 高祈瑞从此对太婆更是尊重孝顺。事事顺着她的心意来。太婆说胡不留是危险人物,恐怕会把高家拖累,没办法,只好请胡大夫打包走人。 但是救命之恩不可不报,他让人收拾了一处空房子,派了几个人照顾。胡大夫气的吹胡子。闷闷的住下了。 太婆又说,瘟疫的药方早一天研究出来,就是天下百姓的大福气。高祈瑞便亲自送了很多药材,为研制药方提供方便。 太婆说,女孩家总是娇养不好,一味关在闺房里写字弹琴,如同温室里的娇花经不起风吹雨打。一遇到事情除了哭什么也不会。高祈瑞认为有道理,就让高静瑛、静媛两个。跟他的亲生女儿娴儿作伴。经过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倒让姐妹三个多了几份真正的亲密——虽然她们三人性格爱好乃至生活习惯完全不同,可在瘟疫的大环境下,感受的是一样的悲伤和难过,除了彼此能取暖,还能依靠谁呢? 四月间,燕子纷纷忙着筑巢的时候,朝廷派遣的第二波使者终于到了云阳境内灵域。当然,很有可能是胡不留研究的药方对付疫病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深入瘟疫腹地死亡率,不再是九死一生的缘故。 来人是太医院的副院判,向大人。另有一个年轻后生,名叫向清莲的,估计是院判的晚辈。她们带了二十多车的药材,可算解了燃眉之急。 胡大夫没有藏私,公开了治疗疫病的药方,鼓励大家能找到药材的,尽量先救人,不然都等他诊病之后在开药方,得耽误多少性命? 这个举动无疑是聪明的,云阳还活着的百姓,多么感激他?而其他县城的人听到有这个药方,是某大夫不愿意谋求私利公布的,谁不双掌合十为他祈祷两声? 所以向院判见到他,询问他师承来历的的时候,胡不留压根不用隐瞒,将自己胡家祖辈曾为太医,后来被凌迟处死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连疫病爆发之际,他束手无策,无可奈何之下解刨病人的事情也一一坦白。 跟着来的年轻后生向清莲,太年轻了,听到开膛破肚,恶心不已,差点连隔夜饭也吐了,对胡大夫的印象跌落谷底。而向院判经历得更多,赞叹的看着胡不留, “你先祖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原本你立下大功,本官应当向朝廷奏报奖赏于你。可你私自解刨尸体,触犯国法,本官也不知道朝廷是奖是罚了。” 胡不留心说,老太太见多识广,说得太对了!他要是借药方敛财,当然瘟疫过后会成为赫赫有名的大富翁,可惜他的来历身份是个大问题,早晚会被人拆穿。不如舍了药方。活人无数,这么大的功德朝廷要是惩罚他,那老百姓也不会同意! 肆虐长达八个月的瘟疫到了尾声,只有少数几个病患。陆陆续续喝了胡大夫开的药方后,病情都遏制住了,有好转的迹象。 向院判和他的侄儿四处走了一遍,整理了一些资料,就准备上书朝廷的奏折了。 走到高家坡的时候,还有几个村民知道高静媛和胡大夫“狼狈为奸”,偷盗尸体解剖的事情,献宝一样的告诉了向院判。向院判没有全信,打听到高静媛刚满十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是假的,陷害一个小女孩有什么意义? 可如果是真的,那高静媛可不是一般人啊! 到长房做客,向院判先是对高祈瑞一家平安度过瘟疫表示恭喜,并保证一旦确定高家坡感染的的瘟疫可以控制,就可以上报衙门解开云阳的封闭命令了。随后,他才好奇的问起了高静媛,仿佛无意般提及了几个村民对他说的话。 高祈瑞大惊,他已经打点好了,没想到还是有人多舌!气归气。可对向院判不能有丝毫慢待,只说那些都是胡诌的。他的小侄女天真玉雪可爱,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 向院判微笑不语。 无风不起浪。再还不清楚高家坡什么情况的时候,他最好还是做旁观者了。悄悄的派了几个人守候在告密人家附近,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就看到有高家长房的人出没,还带着几个厚厚的包袱。大概是想用银两贿赂吧? 没想到啊,穷乡僻野出刁民,此一处的风景大佳,也没见什么刁民,却出了一个“奇女子”!不知他的奏报上该怎么书写比较好呢? 更没想到的事情是,高静媛不是个接受威胁的人。尤其是在她主场的情况下! 她浩浩荡荡带着长房几个下人。都是膀大腰圆的,领着高小宝出门见识煌煌箭芒。告密者?行啊,都很有本事么。她见过死人的肠子。就是没见过活人的。直接让人到那几户多嘴多舌的人家,当着主人的面,把东西都给砸了! 砸了又怎样?再去告密啊? 不,这回不用告密了,因为大家伙都看见了。 一只脚踩着一个胖女人的身上。高静媛高声道,“好啊。你们都好啊!疾病交加时,我们高家连欠条也不打,就给银子给药材,救了你们一条狗命!狗还知道报恩汪汪叫两声呢,你们连狗都不如!” 骂了一顿,又让人把那几个厚脸皮收两次银子的人打一顿。那位年轻气盛的向清莲那里见过这等彪悍不讲理的,出面阻止,“光天化日,你们还有王法没有!” “王法?哈哈,王法保护的安居乐业的良民,不是造谣生事、恩将仇报的刁民!” 暴打人一顿后,这才把银子痛快的还给他们。背着向清莲,她低着声音,“谁敢在背后阴我,弄不死他我就不姓高!” 毕竟向大人是路过,迟早要回京城的。而高家扎根本地多少年了,得罪了高家能有什么后果,不妨试一试看!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 看到这一幕的向清莲气的直发抖!没见过这么狂妄的女子! 他打算如实回报给他的叔父时,刚好,向院判正在接待傅家某位小公子。 跟见高祈瑞的态度完全不同,向院判的态度很亲切,“来时便听说了,傅公子不愧是傅家子孙。冒险深入瘟疫腹地,幸甚苍天庇佑,傅公子身体无碍。” 傅胤之笑得十分大气,“傅某是奉太后之命前来云阳……说起来愧对太后,因瘟疫爆发,傅某也不幸感染的疫病,太后嘱咐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办成。” “什么?傅公子也感染过疫病?”向院判受惊不浅,“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傅某并不想家人操心,就提前写了几封信,每隔十天半个月发回去,好让家人以为我无碍。其实得了疫病后……命悬一线,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 “啊!” 向院判不由得想到,要是傅胤之死在云阳的话,那该怎么办?八大世家的嫡出一脉,还没有过外出染病身亡的先例。可随后,他看到傅胤之现在身强体健的模样,大致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幸亏得胡大夫不畏辛苦,好容易研制出药方来,傅某这条性命才得以保全。” “呵呵。”干笑了两声,向院判知道该怎么上奏朝廷的奏折了。 等向清莲回来,描述了一番高静媛欺压村民的事情,傅胤之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向院判十分懊恼不解。 “难道傅公子认得这位高氏女?” “呃,横竖我这么久也没回京复命,怕是太后娘娘派来的人也要到了。这高家……只是看在向大人声明一向不错,傅某曾经听家中长辈提起过,好心提醒一句。我之所以冒着疫病的风险来到云阳,全为了高家。” 意味深长的说完了,傅胤之才不慌不忙的从容离去。 经过以为必死的疫病,他的气度与从前又有不同。 从前的他看似英明果敢,却好似抽紧了陀螺,一刻不松懈,计划这个,计划那个,恨不能回忆起所有对自己有利的人或物或事,为自己前途铺路。可现下,他好像抛却了什么竖幅心结,变得无比坦然淡定,轮廓分明的面容都带着一丝明快的意味,眼神更清澈闪亮,令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第二十八章 认祖归宗(上) 傅胤之的猜测没有错,顾太后知晓云阳的瘟疫后,虽然没有表示出多余的关心,可毕竟是她的娘家人。向院判的奏折一到,说明云阳的瘟疫已经收到控制,她很快下令让心腹之人到云阳一行。 高家的身份还没有公之于众,只有小范围的人知晓高家人可能遇到贵人,要离开了。谁晓得高家内部因这个问题差点产生分裂! 高三太爷就怒气冲冲,“大侄子,太后相召,跟顾家几个管家过来‘求恳’认祖归宗,能一样吗?你还想拒绝,是不是想让全家都遭罪啊与美女总裁同居的日子!” “行了,你别瞎嚷嚷!侄子肯定有他的想法。”高二太爷也是不愿意回到顾家的,但违抗懿旨,那要多硬的头颅?如非必要,谁愿意跟一家老小上断头台? “二叔、三叔,祈瑞不是为别的,就是父亲再此,怕也不会跟违逆太后的旨意。只是……”他犹豫着,咬着牙道, “旁的人回到顾家,总有个归处。顾家毕竟是世家,小一辈的男丁女眷都有比云阳更好的前途。可太婆呢?若不为太婆争一争,百年之后可怎么办呢?” 一句话说的高二太爷和高三太爷都愣住了! 是啊,小一辈的不说,出身乡野和出身世家,那差距可太大了!她们的前程未来压根不用忧虑。唯独太婆……五十年前她离开顾家,还是是个侍婢。暖床的侍婢,有资格进入顾家祖坟? 别开玩笑了! 高家长房二房三房,哪一个对太婆的孝敬之心不是百分之百?他们无法忍受自己回到顾家呼奴唤婢做主人去,而太婆还是一个卑微的侍婢之身。尤其是太婆年纪大了,没几天好日子,百年之后,他们想祭祀。难道不去顾家祖坟,而是去荒郊野地? 若没有太婆,哪有如今高家的子孙! 不说三人为此烦恼,傅胤之负着手慢悠悠的上了山坡高处,放目四望,只见青山隐隐,那轮廓如窈窕美女的身姿一样惹人遐想。天青如碧,浩瀚的天空无边无际,有包容一切的心胸和广大。偶尔几朵云儿,那样悠闲、自在。无拘无束。 目睹这些,慢慢体悟着心灵的感受,傅胤之深深呼吸一口。这才是活着啊! 报仇是要紧的;实现前世的抱负也是要紧的;可最最要紧的,不是逼迫自己重复前一世的生命,而是享受这难得的人生。 活着有多宝贵,他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恭喜你!” “恭喜你!” 娇俏的声音还没出。傅胤之耳尖一动,就背对着道了一声恭喜。 没想到高静媛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恭喜。 然后,两个人同时问,“我有什么好恭喜的?” “我是恭喜你痊愈!没被病魔击倒,变成胡大夫手里的试验品,被开膛破肚了。难道不值得恭喜?” “呵呵,那我也恭喜你很快要变成八大世家之一的千金闺秀了!不过,说实话。你这样的性子在闺阁之中怕是要受到不少拘束。” “哼,什么要紧!我今年都过了十岁,大不了再忍两三年,就要出嫁的!” 傅胤之再吸一口气,不是感叹自由和活着的美好了。而是为高静媛的“信口胡说”——真的没见过张口就吧自己的婚事挂在嘴边的女孩!真是怪了,又不是跟他一样的重生者。有着两世为人的经历,怎么就敢这么大胆放肆呢! “那个……恐怕由不得你做主了。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我怕你们到了上京城,刘家会是第一个过来退亲的。以他们的家世,怎么攀得上你?好在你们两家只是私下里默契,从来没真的换过庚帖,不然你的名声就坏了。” “咯咯,比起‘妖孽’,这算什么败坏名声啊!我说你是不是操心得太多了?” 傅胤之仍然维持笑意,“高家不是帮你摆平了么?我游之刀尖起舞。毕竟,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了。” “趁你病,打了你两个耳光,也算救命恩人么?”高静媛眨着眼,故意靠近,明媚灿烂的笑容在某人的眼中看得格外可恶。 傅胤之脸色果然差了少许,“……正好想问你,干嘛打我?那个……不是救我的必须步骤吧?” “因为看你不顺眼啊!告诉你,你要是再拿你那些‘经验教训’来美名其曰‘指导’我,其实是坑人误导,我还会想办法打你的!” 高静媛说完,得意的一仰脖子,桃红色的裙角飞扬,丝毫不畏惧的斜瞟了傅胤之一眼。她知道,傅胤之虽然种马,自私自利、自以为是,有那么多的缺点,不过呢却有一个好处——就是把自己的脸面看得比较重。 两个轻飘飘的耳光,打了他又怎样?大不了打回来。他还能杀了自己么?只要救命之恩一日不报,他就不敢的。 傅胤之眼中含怒的瞪着她,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大约她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抖抖肩膀,丝毫不在意杀人的目光,高静媛看着山清水秀的风景,大发感叹,“终于要离开这个破地方了啊!哈哈,早知道高家有这种身世,我操个毛心啊!想到那些天天担忧自己被卖给粗鲁野蛮人的日子,哈,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呢!上京城,我来啦!对了,那里的公子哥长得好看不?跟你比怎么样?我是外貌协会的,长得丑陋的一概不想靠近!” 话刚说完,手腕已经被抓住了,傅胤之眼底蕴含着被愚弄的怒气,“你到底是谁?” “你傻了?我是高静媛,高静媛!” “胡说!你看看你自己的说话行为举止,哪一点像个十岁女孩?” “咦,除了我你还接触过哪个十岁大的小姑娘了?” “我……总之,你不像。我说不像就不像。快说,你到底是谁?” “你这个人也太怪了!前头我啥也没说,你认定我是跟你一样的重生者。然后,你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判断。认定我不是。这会儿,你该不是反复无常,又认定我是了吧?” “我……”傅胤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可他心里那么多的怀疑,落不到实处。他的预感告诉他,高静媛的来历神秘,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我什么啊!”努力挣脱手腕的桎梏,高静媛仰着脖子,面对面瞪着傅胤之,“你这个人是怀疑主义者吗。什么都要怀疑一下?我看你是上辈子被人害死了,所以这辈子得了‘被害妄想症’,见到小猫小狗都要怀疑是不是敌人派过来的探子。你该收收心。冷静冷静,不然去学佛、学禅也好,总是这样你的精神该出毛病的。” 什么叫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傅胤之深深凝视着高静媛,后退一步,“现在我可以确定了。” “啊。确定什么?” “你不是重生者。但你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普通的小女孩天真无知,幼稚,会我一说自己重生,她就信么?恐怕根本不懂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吧!还有,会在知道我前世后宅的事情后,说出那些话?你不觉得自己的表现。像是一个有着成熟意识的成年人么?” “所以……”凑到高静媛的耳边,傅胤之低声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挖出你的秘密。” “哈、哈”!干笑了两声,高静媛翻了个白眼,“等你哦!” 幸好,先救过这个狂妄自大的种马男一命逆行仙途!不然他恼怒之下,严刑拷打。高静媛还真不能保证自己能严守秘密。 望着傅胤之离去的背影,她有点自尊被冒犯的感觉。大声道, “就怕你一无所得!” …… 高家。 云阳的禁令解除后,高守礼终于得见父母容颜,几个月的煎熬对十八岁的他简直是死过去活过来的历程。静娥也是带着丈夫回来,还有三房逃出去的家人,所有子孙都团聚在一处,抱头痛哭! 本以为一家老小都挺不过去了,没想到只有婳儿一个小女孩没了,其他人都完好无损。虽然也很伤心,但看到大家都没事,悲伤自然抵不过高兴。 大哭之后,又是劫后余生的欢喜。 不过,这会子的当务之急不是庆祝,而是商量一下顾太后的懿旨。 “什么,我们高家竟然跟太后娘娘的本家是亲戚!” “娥姐,你说错了!不是亲戚,亲戚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呢,你爹爹是太后亲堂弟,你也算是太后娘娘的堂侄女。”高静媛咬了一口苹果,坐在太师椅上摇晃着双腿。 没人顾得上她的姿势符不符合闺秀,因为小丫头居然理所当然的反对回到本家, “二姐,你跟娴儿,还有大伯父大伯母去京城吧。我们就不去了。” “什么,元元,你疯了,太后亲自派人来接我们,你敢不去?” “嗯,不是我们不想去啊!”高静媛跑到太婆身边,叹口气,“我问过傅公子了,他说世家的规矩很大。嫡出和庶出差别很大!大伯父和你们都是嫡出一脉,回去了肯定受到重视。可我们……没名没分的,去了干什么?遭人白眼啊?与其给人低三下四的卑躬屈膝,还不如在这里舒舒服服的养老呢!太婆,您说对不对?元元就陪着您在这里好了。才不稀罕上京城有多好呢!” 太婆笑眯眯的摸了摸重孙女的头,冲翁氏道,“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一家子回京城吧。” 高祈瑞连忙跪下了,后面的守礼、守智也跟着, “太婆!” “别婆婆妈妈了,老婆子十几年前早就看好了风水宝地。就等着两腿一蹬进去做棺材瓤了。” 越是这么说,高祈瑞越是不能答应。 次日,他无可奈何的对顾太后派来的使者回复,实在舍不得远离长辈老人家。使者很是生气,不过经过傅胤之一番暗示,聪明的不做任何评价,如实的写了密信向顾太后禀告。 顾太后看了信笺,本来不甚高兴——她都纡尊降贵派人接了,还挑三拣四提要求。但转念一想,孝顺长辈总比连骨肉亲情都抛到一边的人强吧?四叔的后人要是这般有情有义,她反倒可以放心了。 这一次,她派了心腹嬷嬷去了云阳。要亲眼看看高家上下的人如何。若真的不错,便是承诺又如何? 这位心腹嬷嬷到了云阳,传来的密信全是好话——因为高家三房的亲密根本不用多说,眼神就看出来了!不仅小一辈亲亲热热,大人之间也是患难相助的。 若说为那两房身份考虑,不得已提点要求,也是可以理解的么! 顾太后这才放心,邀请了顾家几房的太太,暗示可以准备认祖归宗了。唯一有些麻烦的是,那原来四房的过继的要如何自处呢? 第二十九章 认祖归宗(中) “回来了,想不到我们还有回到故乡的一日。”那些拖家带口逃离乡土的平洲人,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看到败坏萧条的旧居,没人在乎里面的家具陈设是不是完好,家人活着无事,就是最大的安慰了。至于一家老小从此阴阳相隔的,哭过痛过,还是要收拾好心情继续过日子。 今年的收成甭指望了,开春时农田全都荒着,人自保无暇,哪有空栽种?幸甚朝廷深知平洲受灾之苦,派官员下来赈灾,又有良善的大户人家从稻谷充足的地界运送很多粮食过来,没有饿死的忧虑。 安阳,刘家。 再次回到刘家大院,看到处处有烧毁的痕迹,高雪雪和刘涛涛都有再世为人的感觉。他们风尘仆仆,鬓角都有些风霜,可是看到唯一的儿子安然无恙,还有什么抱怨的?对刘大姑更是感念无比——要不是刘大姑机警,瘟疫之初就以极大魄力带着刘家上下早早离开了,路上因为准备充分,吃的苦头也不多,不然后果怎样,实在难以预料。 “大姐,现今虽说比前段日子好了,可外面还是乱纷纷的。不如就在小弟家住下吧。” 刘大姑性格骄傲,一口拒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总留在娘家算怎么回事。不行,等收拾好了我就走。” 刘涛涛无奈,看了一眼媳妇。高雪雪原先对刘大姑是“敬畏”,这会儿敬畏中更掺杂了“感恩”,怎么可能让刘大姑离开刘家呢? “大姐,就当心疼守儿。这会儿家里乱得紧,上上下下的事情弟妹要一一理顺,还不知要花多少工夫。夫君他要忙着赈灾,估计一两个月都不能回家。大姐要是走了。守儿可怎么办!” 其实过了年,刘亦守已经十三岁了,又不是懵懂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孩子,需要大人贴身照顾么?借口而已。不过刘大姐无疑把外甥看得极重, “你啊,什么是重什么是轻分不清?是守儿重要,还是你那些家事重要?眼下朝廷虽然张榜说疫病控制了,得了也有药材能治好。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便等两三个月疫病没了又怎样!” 数落了一顿,刘大姐“不放心”。终于答应多留两个月。 其实高雪雪当家这么多年了,仆役丫鬟都是用顺手的,哪里有那么多的事情打理?不过挑三五件重要的吩咐下去。大致就理顺了。倒是一路跟随的几个女孩儿不好安排。 娇娇倒也罢了,这一路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对守儿不大理睬,每天病恹恹的想她爹娘想她兄长,还想念元元恨不初见未嫁时。而卫青青、卫楚楚这对姐妹……逃难的路上。几乎跟守儿朝夕相对,同饮同食。几个月啊,石头也捂暖了,何况守儿那孩子心地善良。刘七姐的嫡亲闺女在路上没了,她现在没了子嗣,青青和楚楚谁能认在膝下成为正儿八经的嫡女。就要看谁能嫁给守儿。 算盘打得多精啊? 高雪雪眉间轻皱,人人都有私心,她也不例外。她知道刘大姐和七姐算计着什么。故意让守儿跟两个表姐妹生出感情么!可她更喜欢自己的外甥女做媳妇,而不是楚楚和青青……无关乎两个女孩性情容貌好坏,就是女人的感觉! 大致事情理顺后,高雪雪便要打点些礼物送给亲朋好友——也不知还有多少亲朋还在世的。刘大姐知道后,叹息一声。主动见了高雪雪,第一次没有数落教训。而是耐心烦的劝导她,如果知道高家坡的近况,千万看在守儿的份上挺住! 挺什么挺啊? 高家的消息比刘家畅通多了,这边刘家的人还没出门,那边高静媛已经带着一群人上门了,还带来了高家三房上下都平安,只有一个婳儿不幸身故的消息。 简直是奇迹! 刘大姐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质疑。 “瞎说,怎么可能呢?疫病可不长眼睛,分不清好坏。全家都活着,除非躲在地窖里,一直不与外人接触。” “呵呵,”高静媛笑眯眯的,也不生气,“应该是老天保佑吧。我们高家祖上行善积德,所以才幸运的逃过一劫。” 说得好像其他人家祖上都作恶多端。 刘大姐仍然不能相信。还是特意来看望高雪雪和外甥的翁氏解开了疑惑,“发现疫病药方的胡大夫就住在我们高家。” “难怪呢!” 大人们倾诉离情别绪的时候,高静媛早早躲了出去,跟娇娇见面了。娇娇上来就是一巴掌,打得高静媛晕头转向,刚要发火,就见打人的人扯着嘴嚎啕大哭,比她还委屈! “哭什么啊,我又没死!” “你这个坏妮子,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你了。天天想你,没一个晚上睡得好觉。一闭上眼就是你死了,七孔流血的惨状。呜呜,我真以为你死了,托梦来吓唬我!坏妮子!你要是再敢给我茶水里放迷药,丢下我迷迷糊糊一个人,我一定天天打你耳光!” 真是娇娇本色啊,三句话不离暴力!这要是回到京城,跟那些世家千金在一起,动不动耳光,哭得丑兮兮,还不被人嘲笑死? 高静媛深感前路渺茫,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大家闺秀,还要帮娇娇……怎么个艰难了得! 姐妹两个“表达”完了一部分情感,娇娇想到一件事,急忙把妹妹拉倒一边,告状道,“元元,你吃大亏了!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所以没帮你看着一手那家伙。他天天跟青青楚楚在一起,我看大姑的意思,好像要让一手娶她们姐妹。” “哦?”早就预料到了,高静媛的心理也没有多少伤心之类,感觉么……好像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偷偷的抢走了! 好大的胆子么! 想到这,她抬头看了一眼仿佛兰蕙抽条一样的堂姐,“呵呵,不管她们。娇娇,几个月不见,你长得越发漂亮了么!不是说逃难吗,怎么皮肤水灵灵的?青青和楚楚那里比得上你呀!一手的眼睛有问题么,看不到娇娇你这么好看?” “你说什么话呢都市古董大亨!”娇娇非常生气,“他是你的人,要是敢对我歪心思,我……我就废了他!” 心地简单的人就是想法单纯,娇娇一点也没意识到这是妹妹的试探,只当是普通的玩笑,急促的推着高静媛,“你别扯别的了,赶快想想办法!青青和楚楚天天缠着一手,我怕一手已经忘记你了!” “忘记了就再让他想起来。” 听到娇娇毫不犹豫“他是你的人……废了他”的话,高静媛心理那点不舒服突然不见了。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真是太对了。如果没有娇娇,她的生活会褪色多少啊,很无聊的! “好!我把一手叫过来,你让他回忆回忆!” 眼睛贼亮贼亮的娇娇知道最喜欢的小堂妹活着,她的家人——排在最先的养父母陈家夫妻,还有哥哥陈晋修,其次才是亲生的父母,都活着的,满血复活,恢复以前的活泼好动本性。 很快的,吩咐一个丫鬟把少爷一手请来。 不愧是姐妹两个,高静媛第一个动作也是扇耳光,怒斥“你敢对不起我?” 可怜一手生受了一巴掌,忍着屈辱,“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大姑说你必死无疑。娘也觉得你凶多吉少。” 然后,小声的解释,“不过,我说话算话。你就算死了,也是我的原配发妻!” “哈哈!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啊?”高静媛“凶蛮霸道”的掐着腰,后面的娇娇也是一模一样的姿势,看得后面跟着的老嬷嬷忍俊不禁,偷偷的撇过头,好不容易忍住没笑场。 “以前的不说,只问你现在打算怎么样吧?我这个‘原配发妻’回来了,那你的两个表姐表妹怎么处理?” 刘亦守挣扎着,半响,求恳的说,“元元,你聪明、漂亮,样样都比她们强。能不能大人大量……容下她们?她们很可怜的,亲娘已经没了,七姑根本不是真心疼爱她们。如果我不收留她们,她们下场很悲惨的,说不定就被卫家随便打发了,嫁给不三不四的男人……” 高静媛倒吸一口气,仿佛第一次认识一手,感叹的说,“想不到你还是这么多情的人。可惜,遇到我这个不解风情的了。一句话,要是我不肯呢?” “要是我不容呢,你怎么办?” “我……”刘亦守陷入剧烈的心理斗争中,脸色涨红了,“我……”那句不会违背诺言没有说出口,就被飞奔赶来的楚楚打断了。 “表哥!”楚楚哭得梨花带雨,挡在一手面前,“不许你们欺负我表哥!” “行啊,我不欺负她,我欺负你成了吧?” 高静媛一使眼色,娇娇立刻反应过来,挥舞双臂,跟螃蟹似的夹住楚楚的手臂。 “不准动!元元,你快扇她啊!我早看她不顺眼了,天天发嗲叫‘表哥表哥’,恶心死了!” 高静媛应了一声,活动了一下腕关节,刚要挥臂的时候,被刘一手拉住。 “你阻止我?” 刘一手痛苦的说,“元元,你怎么对我都行,不要伤害她们。” “行,我了解了!也知道你的答案了!” 高静媛冷静的回答。松开手,等刘一手放松戒备的时候,一脚踹到他肚子上。 “跟你的表姐表妹亲热去吧,姑奶、奶不奉陪了!” 第三十章 认祖归宗〔下〕 “什么、意思?”一手懵懵懂懂的问,他还不能理解所谓“不奉陪了”的含义,只看见高静媛讥讽的一笑,把珍藏许久的玉佩丢给了他。 “听不懂人话?我是说,我懒得陪你们演狗血剧了。你喜欢你表姐表妹,以后想怎么喜欢就怎么喜欢,天天搂着她们吟风弄月都行,就是别扯上我。以后你们的事情,跟我无关。” “可是、可是我们两个……”早有婚约呀!刘一手想说。 要不是有婚约约束,他能受气受这么久么?看在高静媛是他未婚妻的份上,前两年他才忍气吞声,由着她和娇娇这对无法无天的姐妹瞎折腾! 此刻的刘一手还没感觉到——他本该觉得高兴,觉得兴奋,觉得以后再也不是受压迫、受欺负的一方了。无论娶了青青还是楚楚,哪一个不对他柔情似水、百依百顺?可怜他当时唯一的感觉竟然是:太过分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啊?我早就想毁婚,不也没毁掉么!怎么你说一句“不玩了”,哦,就把他弃在半路上不管了?哪有这种道理!欺人太甚! 卫楚楚看到信物都回到表哥身上,喜不自禁,天呀,终于让她等到这一天了!连忙挣脱娇娇的压制,扑到刘一手的身上,“表哥,太好了!以后你再也不用受她的气了!” 是啊,不用受气了。 刘一手十分茫然,莫名的怒气涌到胸口,盯了一会儿玉佩,盯了一会儿高静媛,毅然决然的“醒悟”——“玉佩你拿着,婚约是大人决定的,不是你我小孩子过家家,想怎样就怎样。” 这是第一回看到一手脸上露出倔强的神色。不容反对。也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玉佩又回到高静媛的手中。 其实就玉佩本身而言。它的质地温润,雕工精细,色泽美好,拿到现代绝对是有价无市,因此高静媛特别喜爱,总是挂在脖子上,用身体滋养这枚玉佩。如果能拥有这枚玉佩,她当然是很高兴的,但是代价是——一辈子看戏,看她的老公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你侬我侬,时不时上演一回“情深深雨蒙蒙”,那还是算了吧!跟做无期徒刑有什么区别? “你说得对帝国文明之崛起。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婚约也不是过家家。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刘亦守,你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你!我会跟雪姑姑说这件事,你不要以为会受连累”——以前刘亦守想反抗婚约的时候。没少被他爹娘责骂。现在,高静媛把“责任”背了过来,料想巴不得解除婚约的刘亦守该高兴了吧? 卫楚楚的喜悦藏都藏不住,她欢快的拉着表哥的手,一个劲儿的摇,“太好了。表哥,太好了!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以后了。她脾气那么坏,总是仗着舅舅舅娘的疼爱欺负你!解除婚约后。她再也不能了!以后再也没有名分来欺压我了。表哥,楚楚真是太高兴了!只要你对我好,什么都好……” 肉麻兮兮啊! 高静媛本想转过头离开,但转念一想,凭什么啊!她主动避开。不显得跟落败者一样? 又使了个眼色,娇娇非常合作的把卫楚楚从刘一手的身上抓下来。 “你干什么?” “干什么?修理你!” “你。你敢!”卫楚楚大声叫喊,一面又楚楚可怜的朝刘一手求助,“表哥救我!” 刘一手呆呆看着高静媛,高静媛仰着头,“你还要阻拦我吗?” “我……?” “放心,我就修理她一回,距离你想的‘借正室之位欺负小妾远着呢’!我就是让她知道,趁我不在的时候挖我墙角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要拦尽管拦。不过看在‘表兄妹’的情分上提醒你一回,最好不要惹毛我!” 刘一手抿着唇,呼吸沉重。 高静媛见状笑了笑,挥手就给卫楚楚两个巴掌。 “一巴掌打你,不知所谓!我跟他怎么样,用得着你平论?我就是欺他又碍着你什么,要你为他高兴?” “再一巴掌打你,敬你的不知廉耻!勾搭别人的老公还理直气壮,你以为自己长得天仙,谁都要卖你面子?哼,我脾气坏?真要坏心眼,你跟你姐姐的坟上都长草了!以后你跟你姐姐去抢他吧,姑奶奶离你们远点,省得浪费我时间精力!” 左右开弓,打完了。不说卫楚楚脸上的疼痛和羞辱,高静媛的手心手背也是火辣辣的呀!她暗想,亏了!早知道打人耳光自己也这这么痛,她就不要选择这种报复方式了! 好在心里的痛快能抵消一切。 “你在做什么?” 高静媛刚刚教训完卫楚楚,外面有如“神兵天降”来了几个人:刘大姑、七姑、高雪雪、翁氏等。当然,后面不引人注意的是卫青青。看来姐姐的段数比姐姐高多了啊! 楚楚也看到了藏在后面的青青,她不傻,当然知道是姐姐搬来救兵。只是为什么不早一刻,偏偏等她被打后,时间卡得这么巧,不难猜度。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现在是“受害者”啊!不用多酝酿情绪,眼泪唰唰的涌出来,扑到刘大姑面前, “大姨妈,您要给我做主啊!” 很严肃的场合! 可惜被一句“大姨妈”给破坏了。 刘大姑气的发抖,“你、你好歹毒的心肠。谁给你的胆子,敢在刘家放肆!” 高静媛不觉得犯了什么罪过,她拍拍手,“哦,我的胆子一向不小,不用谁给。您来得正巧,这枚玉佩,我自觉无福承受不起。” 因为婚约是大人的默契,还没有换过更贴,这枚玉佩算是唯一的信物了失心前夫,求宠爱最新章节。一旦还回,那就代表婚约作废了。刘大姑本来是想教训高静媛,免得她嫁过来四处找茬,惹得一大家子鸡飞狗跳。但如果她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高静媛真的眼也不眨一下的还了玉佩。 刘一手怅然若失,朦朦得看到大姑跟母亲说了些什么,又看到青青和楚楚眼底的喜意,还有高静媛的道别……一切他都经历了,可是人飘乎乎的,落不到实处,无法接受现实。 直到夜里,他才清醒了,急忙问母亲,“娘,我跟元元的婚约真的断了?” “哎,是的。”高雪雪深深叹息一声,摸着儿子的脸庞,“守儿,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吗?罢了吧。” “可是我……我还没做好准备!” “傻孩子,这要什么准备。以后娘会寻一个温柔良善的女子,顺着你依着你,不会让你为难。” “我……”刘一手很想说,我不是那么讨厌元元的,虽然她霸道、虽然她蛮不讲理。可还没张口,就听见母亲伤感的说,“元元要走了。跟你舅舅一家去京城了。” “啊!” …… 高家离开云阳的消息瞒不住,可并没有昭告天下说“我们高家是当今太后的娘家人,跟皇上还沾亲带故呢”。真要那样,就是作死了。一家人的远行只说投亲,因为云阳遭灾了,觉得日子不好过,到外地投亲的人家也多,所以没有引起多大惊疑的目光。 足足收拾了二十几辆马车。主要是高老太和李老太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明明都告诉她们了,到了上京城什么都要换的,可两个老太太就是放不下。顾太后派来的使者只好连衙门的马车都征用了,才彻底帮高家搬家了。 不提大人们的纷乱,小孩子们是最雀跃的,没有丝毫离乡背井的乡愁,满是开心快活,坐在马车上时不时的传出欢声笑语。宫嬷嬷是顾太后的心腹,她现在管着几个女孩儿,娴儿,元元,娇娇。高静媖一直跟在高老太身边,高静媙则被她娘亲蒋氏看得比眼珠子还重,一刻也不能离开她的视线。 高家就这么多的女孩儿,别看这会儿身份待遇都差不多,等到了上京城,差距大了呢!通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宫嬷嬷也大致晓得了几个女孩的性格品性。高静媖非常孝顺,余者不用多提,一个“孝”字就够了,进了宫肯定得太后青眼。奈何年纪大了。至于高静媙则太小了。 所以剩下的娴儿、娇娇和元元,就是重中之重,必然要出一个凤凰的。宫嬷嬷在宫中多年,历练出老辣目光,最看好元元,最不看好娴儿。原因?娴儿是大家闺秀,谈吐举止不用多说,不过上京城这样的闺秀太多了,皇上自小也见得多了,怕是拢不住皇上的心。唯独娇娇和元元长相漂亮,言语风趣,笑容更是甜美。 就是娇娇的出身……差了点。 所以算来算去,她对元元的偏爱几乎有目共睹。对她细心教导,连宫中一些规矩也提前告诉,避免因不懂事而冒犯贵人. 马车足足走了两个月,期间遇到暴雨两次,丢下无数负担,才得以轻车简行到了上京城. 顾家大门,开了. 三房老小安顿的闲话且不提,不到两日就开了宗祠,把高守礼、守智、守诺、守诚等几个男丁的名字记录在族谱上。 这个时候,高静媛才得知,她还有一个亲哥哥,名叫高守愚,是她亲爹跟别的女人生的。生日跟她的亲大哥高守拙只差三天! 这意味着什么? 第三十一章 醒悟(上) 女子十月怀胎,从受精卵着陆到变成婴儿呱呱落地,时间差也差不了许多。居然天上掉下来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高守愚?还跟亲大哥高守拙生辰只差三天,这意味着老爹在迎娶亲娘的那段时间,还跟别人的女人ooxx! 你说ooxx就ooxx吧,要不要留这么一个大证据来,随时随刻杵在人眼前提醒一下新婚时期的背叛? 反正高静媛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看着跟高守拙并肩站立的二哥,一股惆怅无语的心情油然而生——原以为亲爹是个疼爱妻子的人,原来都一样!也是背着妻子偷欢,还不知道把屁股擦干净的渣男一名啊! 能不能在这个时代找一个爱妻如命、忠贞不二的老公啊? 吐槽完毕,她还是得按这个时代的规矩来,一本正经的跟在父母身后,去拜见顾家的各路亲戚们。因为是女眷,不用抛头露面挨家挨户去,顾家格外疼惜女孩儿,顾家长房将族里差不多有些地位的长辈都请来——注,只是女眷。想要在几天之内认识所有的顾家族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先认识女眷吧!反正好多爷们只要知晓名字就行了,有的一辈子不知道长相也无关紧要。 认亲大会,高静媛和她的姐妹们几乎变成磕头虫,这个见了,要磕头,那个见了,也要行礼。百年世族,旁的不多,七大姑八大姨最多了。原先她觉得刘一手有“二的三次方加三”个姑姑,已经是匪夷所思了,谁料得到她自己姑妈的数目,很快超过“三的三次方”了!生长在计划生育年代的人,要怎么接受啊啊啊!! 而且她这一代的堂姐妹也不少,姐妹之间论序齿排行,她排到第二十八名!更有辈分小的人。冲她行礼磕头,叫她“二十八姑”、“二十八姑祖母”……天啊,要不要这样天雷滚滚! 还没成年的高静媛被打击的不轻。 哦,不,以后再也没有高静媛了,只有顾静媛。 认亲大会持续一整天,晚上,拖着疲惫的身躯,顾静媛一家回到本家安排的清风院——这一处只能算是临时落脚,侍从下人都是本家的。不久之后他们一家要搬走的。只有高家长房。也就是高祈瑞那一支是嫡出,才有资格住在顾家老宅里。 进了院门口,一家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三年多没见。都来不及说些亲近的话,就被“认亲”这种大场合压得喘不过气来天目。 房氏虽然也是出身贵族,但她威武将军府是落魄的侯府,都降了爵位,怎么比得上太后的娘家显贵?她又是生怕失礼人前的人。整天绷紧着神经,催促大儿子小女儿练习行礼问安,就怕哪一点做得不好,被人耻笑了去。 高祈恩也是一般想法,但他更觉得这是对子女的一种教育——不能有半刻松懈。轮番问了守拙、守愚今天都拜见了那几位长辈,长辈的态度如何。对答可是得体了,没有有失礼的地方?两人一一回答了。 隔着垂帘,顾静媛看到两个哥哥。一个意气风发、丰姿俊逸,另一个呢,长相不丑,可惜气质温柔腼腆,斯文秀气。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跟大姑娘一样。怪别扭的。 想到这,顾静媛抬头看了一眼房氏,对亲娘教育庶子的方式不敢认同。好端端一个男人,被养成姑娘似的,又不能拦住他不出门会客,外人见了他,难道就不丢脸?不会暗地里腹诽? 当然,这只是她心里偶然闪过的念头。将心比心,要是她将来的老公新婚期间出轨,那个外遇的儿子能不能生出来、生下来能不能养大,还是一说呢!以她的心肠,狠下心下毒手,未必能够,但绝对能让这个孩子永远见不到亲生父母一面! 房氏对顾静媛的妹妹静妍无比疼爱,而小妹也没有辜负慈母的一片心肠,年仅九岁,出落得亭亭玉立、闭月羞花,一张白皙的小脸姣好若芙蓉初开,闪闪的眸子如天上星辰,尤其是额间那一颗鲜艳欲滴的朱砂痣,艳丽绝伦,料想再过个两三年,定然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她今天得了无数的赞美。 相比之下,顾静媛的长相虽然也好,但总不如妹妹“勾魂摄魄”。 高祈恩和房氏问好了,便让自家的下人领着几个儿女下去安歇。只有大女儿顾静媛被留下来。 “元元,你过来。” “哦。” 还以为父母是三年没见,要跟她说些知心话儿,顾静媛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想高祈恩叹着气,坐在了桌案背后拿起一本书,不言不语。而房氏,眼神复杂极了,不复看静妍时的温柔疼爱。她给了顾静媛一本佛经。 “这是,以后你每天晚上过来抄写。” “唔,抄佛经?干嘛呀?” 来的路上,倒是听宫嬷嬷说过,宫里面的女子经常抄写佛经,有的是为动心忍性,有的是为家人祈福,有的则是犯错被罚。顾静媛反问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吗?没,这几天她的表现好着呢,跟宫嬷嬷学习了那么多的规矩,不是白费的呀! “抄就抄,别多说话。” 房氏亲自磨墨,铺好了纸,然后递给女儿一支笔。 好吧,抄就抄吧,又不会少一块肉。顾静媛开始照着写字。 话说她的字体有练习过,比刚刚穿越那会儿强多了,父母都在,她又不好偷懒,写字一笔一划,十分认真,而且写几个字就看看父母的神色,似乎很关心她? 记得前世她还小,每次做作业不会的时候,养父母总会在身边耐心的指导……灯火一闪一闪,一家人三口,多么温馨的一幕啊! 顾静媛睡觉的时候都是觉得愉悦的。 第二日,又是认亲。不过不是什么要紧的亲戚了,都是些挂完抹角、沾亲带故的,或者家境败落,郁郁不得志的。这些人平时不见人影。可逢年过节总能看到的吧,若是都不认得,传出去也让人笑话。 房氏仍然端庄得体的带着两个女儿见礼百炼焚仙。晚上回到清风苑,依旧让顾静媛抄写佛经。而且只要不需要见外客的时候,就不停催促女儿抄写佛经。。 连续抄写了五六日,顾静媛手指头都软了,不免觉得奇怪。 这是为谁祈福啊,小堂妹吗?干嘛只有她一个人抄写佛经呢?如果家里人都来,兄弟姐妹都抄写不是快一点吗?于是她动员了静娴、娇娇一起帮她。静娴身边有两个能写会算的丫鬟。娇娇身边没有,但她有个好哥哥啊! 陈晋修辗转听说妹子在顾家老宅里抄写佛经,姐妹们都在抄写。怕娇娇太累了,请了两个枪手帮忙。 不到几日,厚厚的佛经交到房氏手中。 房氏感慨的一页页翻看着,叹息了一会儿,末了挥手。依旧是让女儿去书房抄写。 这一次,顾静媛动了疑心,她不觉得有父母陪伴抄写佛经有“温馨”的家庭气氛了,而是深深的怀疑——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念头在看到房氏毫不犹豫把她辛辛苦苦抄写的佛经全部烧掉后,到达了顶峰。 “娘,你在做什么!干嘛把我抄的佛经烧掉啊?” 火盆才起了一点火苗。顾静媛突然从门口出来,连忙把辛苦多日的成果“抢救”出来。 可房氏很生气,“不是叫你回书房吗?”一面说。一面把佛经夺来,丢到火盆里,“别淘气,不化了它,怎么帮你!” “帮我什么啊?帮我就是哄骗我抄佛经抄得不知白黑。然后一把火全部烧掉吗?” “你,你懂什么哦!为娘这是帮你洗清罪孽!洗掉你满手的血腥!”房氏怒道! “罪孽?血腥?”顾静媛睁大双眼。 既然说穿了。房氏也没必要把这段日子的忧虑藏在心底,“不是吗?你在老家都做了什么,你想害死全家吗?跟一个祖上被凌迟的乡野大夫乱来,那些人都死了,入土为安。你做什么扰人安宁,把人从坟里拖出来?人家到了地府阎君面前必要告你一状!你……罪孽太深了!你要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连碰都不会碰你一下,见都不见!直接丢你到一边自生自灭去!” “什么……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父母亲情的面孔一旦无情揭开,顾静媛心底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不是愤怒,甚至也不是伤心,有的只是可笑! “娘亲,你真觉得你的女儿我,罪不可恕?可你知道吗?我救了多少人?” 房氏哪里听得进去,她双眼泪流,“你这个不听话的傻妮子,谁要你救人了,你把自己的名声顾好了,爹娘就感激无比了!你就算救了天下人,自己遭了罪孽,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又有什么好的?” 有些人,真的是脑回沟差了十万八千里,压根沟通不了。 顾静媛点点头,醒悟了。也不多多浪费唇舌,慢慢的行了礼退出去,“多谢您还顾念我这个‘罪人’了,别把我丢到一边‘自生自灭’去。” 出了清风苑,她立刻招手让人去请大伯母翁氏身边的秦嬷嬷。同时让人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秦嬷嬷曾是高家长房的下人,而长房的下人差不多都被顾静媛收服了,虽然只是派了个小丫鬟去请,可秦嬷嬷一听是“二十八娘”,立刻丢下手头的事情赶过来。 “有劳秦嬷嬷了,帮我收拾东西,我要搬家。” 第三十二章 醒悟(下) 搬家?搬到哪里去啊?这儿本就是顾家老宅,出入都要牌子,可不是云阳那种乡下地方,想怎样就怎样,处处得看别人的眼色。 秦嬷嬷有点迟疑,顾静媛立刻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 这还了得!秦嬷嬷气愤了,当下决定,也不回去请示翁氏的意见了,让身边跟着的两个小丫鬟赶紧把“二十八娘”的东西收拾收拾——其实也没甚东西,几件衣服而已,一盏茶功夫就包了个小包袱。她呢,自己去见了房氏,福了福,礼节上全无可挑剔的地方,口称“翁氏思念侄女儿”,便光明正大把顾静媛接走了。 佛经,自然不用继续抄了。 房氏表面淡淡的,背地里气的掉眼泪。可怜她一片慈母心肠,遇到一个跋扈用伯母压她的不省心的女儿! 再说金风送爽斋。 这是老宅顾氏嫡出一脉所居住的地方,靠近主院,是原四房让出来的。本来高祈瑞一家是不肯搬进来,还是几位族老发话了,作为顾明朗的嫡出儿孙没资格住,那谁有资格?高祈瑞实在推让不得,才搬进来。 翁氏听秦嬷嬷说完始末后,叹息一声,很能够理解房氏的做法,毕竟,哪有人会害自己的亲骨肉?房氏也是觉得多抄写抄写佛经,能去掉元元身上沾染的戾气,潜移默化之下,对孩子很有好处,并非做了什么坏事。她埋怨秦嬷嬷做事太急, “你就这么把人接过来,住几日都无妨,可让她们母女怎么收场呢?元元倔强,肯定不会先低头。她不低头,难道让她爹娘来?你是做事做老的人,怎么也不思量几分?在这样。可不敢用你了!” 若是平时,秦嬷嬷就认错了,哪里会跟主子顶嘴,可这会子她也有点恼了,不是针对翁氏,而是觉得房氏的做法,太伤人心!拉着脸,不满的嘟嚷, “夫人说的容易,您没看到元元小姐的表情武傲三界!当时。老奴的心都揪称一块儿了!元元小姐什么时候受过那么大的气?就算在老家濒临绝望的时候,她也能笑着给家里下人安排做新衣裳,说‘死也不能死的难看’! 老奴去的那会儿。她虽然不言不语,闷头坐在一边,可给老奴的感觉是,如果老奴不答应,恐怕她再也不会搭理老奴了。夫人对元元小姐的情分。比老奴深得多,不是老奴多嘴,要是您当时在场,恐怕得人吵起来。天底下,元元小姐要是有罪孽的人,那什么人敢说自己干净?” 翁氏怒。“说你几句,你哪有那么多话来?” 责骂了两句,到底没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了解完情况后。翁氏也无奈,忙起身去了西厢房。西厢房是顾静娴的住所,准备给她的绣楼还在整理陈设中,便先将就着住两天。刚跨过门槛,就听到里面娴儿和元元的娇笑声。 “元元。你说的笑话好好笑。不过包子怎么会跟馒头打架!” “咯咯,怎么不会?即便真的不会。你一手捉一个,不就能打起来了吗?” 逗得连丫鬟都笑弯了腰。 翁氏驻足,听这声音,觉得元元似乎恢复到正常了。叹息一声,元元伤心,她也是心疼的,可心疼完了她还是要劝元元和房氏和好的,亲母女哪有隔夜仇?也不能有隔夜仇。 “娴儿元元,笑声小点,隔老远就听到你们嬉笑了。你们也就顽皮两天吧,认亲的时候没见你们祖姑姑说要从宫里请老成的规矩嬷嬷?” “娘,我们没嬉笑,就是元元说了个笑话。” “哦?什么笑话,说来我也乐乐。” 顾静媛努努嘴,自己非常主动的从水晶缸里拿出湃着的葡萄,剥了皮自己吃了。娴儿只好自己说了一遍,虽然她觉得自己的语气平板,根本形容不出包子和馒头打架的场景,可翁氏还是被逗乐了。 气氛变得十分愉快。 聊了一会儿天,翁氏才佯装无意的问起元元这几日过的如何,兄弟姐妹可有发生龃龉?小孩子们吵吵闹闹是太正常不过的了,若是弟弟妹妹,能让就让着几分,若是两个兄长,则不必客气!尤其是那个庶出的。 娴儿自己没有庶出的兄弟姊妹,很是奇怪,“娘,您不是说过恩叔叔和元元娘感情很好嘛?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堂兄?我们在老家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啊?” 翁氏看到元元也睁大双眼,张口本来想说,但转念一想,于礼不合,不能通过她的口来说小叔子房里的事情,便敷衍道,“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不久,翁氏去了厨房——四房有自己的单独厨房,灶上的人都是新手,厨艺虽然不错,但不知道四房主人的口味,翁氏须得亲自看看。趁这个机会,娴儿请来秦嬷嬷,秦嬷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事啊,说起来也是天意。当年恩老爷中了举,被房侯爷看中。本来三书六聘,大红花轿迎娶过门就行了,谁晓得会节外生枝啊?那会儿房家还有个架子摆着,处处按照以前的规矩来……就在房夫人出嫁前夕,派了一个丫鬟去。谁知道一次就成了呢?这丫鬟没多久就有了身孕,没奈何,被房家放了身契,连打带小送了过来。” “哦?丫鬟?干嘛的?” 秦嬷嬷望着元元和娴儿两双清澈无瑕的眼睛,嘴里的话压根说不出口。但是这是想到主子翁氏的意思,便硬着头皮,“是验床的。” “验床?干嘛派丫鬟验床?是看床好不好睡吗?”娴儿是真正的一张纯洁白纸[异世]血族亲王最新章节。 还是两世为人的元元反应快,她很快弄明白的始末,顿时感到手臂粗的天雷劈下来——喵他个咪的,原来顾守愚是这么来的!压根不是他爹出轨,而是亲娘的娘家主动送了一个女人检验他的某方面能力。 要是老爹坚决推拒,守身如玉,恐怕这门婚事就黄了,还要背上某某不能的,是男人都无法忍受的恶名。所以,他从了,世界上从此多了一个顾守愚,他不愿意生却不能不生下来的儿子,丢不掉甩不掉。 古代闺秀学习的两性知识非常粗浅,不过大约懂得一点。元元在娴儿耳边嘀咕两句,马上惹得堂姐粉面通红,不敢再问下去。 秦嬷嬷大功告成,也不敢多呆,连忙借口有其他事情退下了。 没有外人在,娴儿牵着妹妹的手,沿着后花园的路径一直向前。说实话,顾家老宅底蕴深厚,庭院深深,但若论场地大小,还不如高家坡呢。姐妹两个随便的走着,走到一处,用手帕垫在石头上坐了,让贴身丫鬟去拿茶叶茶瓯来。 “好妹妹,你现在可以跟我说怎么回事了吧。” “娴儿,你的眼睛真毒,我还以为瞒过你了呢!” “你能瞒过我的眼睛,瞒不过我的心啊!快说吧,是不是谁惹怒你了,让你这么伤心难过!” “没什么事!”顾静媛把头靠在姐姐的身上,“就是觉得好累。娴儿,为什么你跟娇娇都有疼爱自己的爹娘,可我……我也好想有真心疼我的爹娘。我愿意变笨,变蠢,甚至要我的寿数我也愿意,哪怕有十年的天伦呢!” “嘘,不许说这种话!”娴儿呸呸两声,以她的淑女做出这种不雅观的事情,可见真是急了。“以后再不准拿自己的寿数说话!万一被那个路过的神灵听到了呢。” “呵呵,娴儿,你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如果有,哎,那你妹妹可真是世间罕有的妖孽了!” “是你娘说了什么?” “呵呵,她说我满手血腥,满身罪恶!如果我不是她亲生的,她连碰都不会碰我一下。估计在她眼底,我比瘟疫更可怕吧?” “怎么可能?婶娘她不像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啊?” “这跟通情达理有什么关系?我这双手,碰过死人的尸体,还摸过死人的肠子!她嫌弃,她避讳,她就是觉得我脏啊!我能怎么样?嚎啕大哭着趴到她脚下,说‘娘,你原谅我吧,我十分后悔?’不,我一点也不后悔! 如果当初我有半点犹豫,大伯父和大伯母,你,还有智哥哥,都会死!疫病来得那么急,要一样样辨别草药得花多少工夫?你们有多少时间能等待!每一天看到你们病情恶化,我的心情多么难受!所以,我才会跟胡大夫合作,他胆子小,不敢偷尸体,我来帮他!他要什么药材实验,我帮他找!又没有做活体实验,只是挖了几个无用的皮囊……我给了他们亲人钱的,田产,地契,每个人都给了差不多五百两!五百两差不多可以买十几个活人了!怎么活人打死都不算什么,解剖几个死人就成了洗不掉的罪孽了? 娴儿,我就不懂了,如果说救了你们,那叫满身罪孽;那眼睁睁看着你们死掉,我又是什么?” 不久之后,顾静媛委屈的声音还回荡在守礼的耳边。并且,未来之后每一个字都牢牢刻在他的心底,一直持续到他生命终结。他永远也忘不了,亲生父母和弟弟妹妹的性命,都是他平时不大喜欢,甚至有些排斥的小堂妹救下的。 哪怕天下人都嫌弃她“脏”,嫌弃她“满身罪孽”,嫌弃她“双手沾满血腥”,他也没有资格站在对立面嘲讽鄙视。他必须,只能,站在她这一边,尽所有可能来支持她。无论她是对还是错。 第三十三章 不是教育问题,是原则问题 夜晚,明月高悬。 清风苑内,房氏以帕拭泪,可委屈的泪珠儿不停滚落,让心疼母亲的守拙静妍看了,气愤异常。不好容易忍住心伤,房氏红着眼,推着丈夫顾祈恩,“夫君,且不要管我,先把元元接回来是正经。不然……可真让外人看了笑话。” 落地绢纱灯里的蜡烛爆了两爆,顾祈恩皱着眉,浑身散发着冷气,“无法无天了!是好是歹也分不清,夫人,为夫就去接她回来好生与你道歉。” “道歉?”房氏的笑中带泪,看得让人格外同情,“妾身不要,元元这孩子从小不在我们膝下,养成古怪性情。说起来,也是我们亏欠的孩子,没有教她辨别是非道理。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妾身、妾身会和她慢慢说。” “只怕说也说不清吧?” 这时,顾守拙突然插嘴。被父亲瞪了一眼,气呼呼的转过头去——孝道大过天,他和二妹小弟平时都不敢惹母亲生气。可元元,居然把母亲气的掉眼泪!不孝,太不孝了! 他已经想好了,等父亲把大妹妹接过来,就要以兄长的名义好好教训她一顿! 不提顾守拙心内的小盘算,很快,顾祈恩带着两个小厮就往金风送爽斋一行。顾祈瑞一家正好在花厅晚餐,一张长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而元元呢,堂而皇之坐在左首第一的位置,仅次于她大伯父顾祈瑞。身后有两个美婢侍候,想吃什么,嘴一努,连说都不用说的。翁氏还特意把她爱吃的两样菜放在她面前,嘘寒问暖,注意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这待遇,比最受重视的顾守拙和最受疼爱的静娴还要高几分。 看着大女儿美滋滋的啃着猪蹄,而翁氏慈爱的让人帮她把鱼里的刺挑了。嘱咐“慢慢吃,别卡到喉咙”,顾祈恩不由得一阵头疼。他宁愿兄嫂对元元态度差一些!不然,以后孩子一和父母有了争持,就跑到伯父家里算怎么回事? “大哥大嫂。” 顾祈瑞邀请他一道用餐,不过来时已经用过了,就拒绝了,直接道明来意,“有劳嫂嫂代为照看小女。不过嫂嫂事情也多,族里、家里。这些时日怕没有停歇的时候,元元只会添乱,房氏不放心。所以……” 翁氏立刻道,“这话听得就不入耳了。我们元元最乖的了,哪里添乱?叔叔别怪我话说得难听,孩子这么大了也有感觉的三国之刺客帝国最新章节!你把她当成累赘、拖累,怎么能抱怨她不亲。不听你的话?” “呃……” 顾祈恩没有和女人辩论的经验,看了一眼兄长,顾祈瑞居然撇过头去当没听见!没办法,他只能低头, “嫂嫂教训得是。” 翁氏其实是希望元元回到清风苑,跟她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一起。不然。亲生子女不跟父母住在一块,跟伯父伯母住一起是怎么回事?外界猜测起来,对元元的名声也不好。她打算“指点”几句,过后跟房氏拉拉家常。帮小叔子一家扭过这道弯来,一家子骨肉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可惜,她的打算很好,但有人不领情啊! “爹爹,我回去后还要抄写佛经吗?” 顾静媛吃得满嘴流油,睁着漆黑如墨的眼眸,含糊不清的问道. 这模样,你就是想抄写佛经,还怕你亵渎佛祖呢! 顾祈恩忍着怒气,“你不想抄。就不抄了!” “哦!” 顾静媛继续低头跟猪蹄“奋战”,表面一副乖巧可人模样。谁知道她心底转悠什么念头!回家?家里只有嫌弃她的父母,和没什么交流的兄妹,干嘛要回去!回去受气啊? 从平洲到京城,她最大的变化不是自身,而是周遭环境。曾经的高家长房,现在的顾家四房,就是她的大本营啊,顾祈恩过来接女儿,长辈们顾忌孩子的名誉,只有“劝和”的,可下一代不一样。 顾静娴是第一支持者,靠近堂妹身边,轻轻的道,“没关系的元元,叔叔婶婶让你抄写,你只管拿过来,我帮你呀!抄多少都行。” 顾守拙呢,想到那句“我救了伯父一家,成了满身罪孽,那眼睁睁看着亲人死掉,成了什么?”对他的影响太大!最最讽刺的是,外人还没评论什么,自家亲人反倒认同后者。这让他情何以堪? “元元抄写佛经的时候,恩叔也在场吗?是不是说,恩叔您也认为元元手上沾染鲜血,必须抄写佛经才能化解的‘罪孽’?” 翁氏瞪了一眼儿子,“守礼,不要乱说话。你叔父婶子也是为元元着想。抄写佛经是坏事吗?人家教育女儿,还轮不到你插嘴!” “娘,这不是教育方法的问题,是原则性问题!叔婶让元元抄写佛经,就是认定她有罪!可她做了什么?瘟疫大灾,整个云阳都被封闭的,儿子在外听说消息,飞奔赶来,就只能在外围着急上火。儿子每天做梦,都梦到爹娘跟儿子诀别!一想到爹娘,还有弟妹生死不知,那心情……想来恩叔是不能体会了!” 顾守礼说着说着,有些动情,眼眶都红了,那几个月谁知道他遭受了什么!让一个青涩的大男孩飞快的成熟起来,眼角都带着坚毅。 “元元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唯一的错,就是不该把我父母爹娘的性命放在心上。如果她什么都不做,跟其他人一样等着朝廷赈灾,等着别人研究出治疗瘟疫的良药,等着别人来收尸……她现在还会被叔婶逼着抄写佛经吗?” “不会吧?”顾守礼反问完了,笑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什么是罪孽?什么又是恩德?外人如果认为元元她脏,她沾满血腥,她叛逆不顾伦常,守礼能理解。可是恩叔,你凭什么也这么认为?您这么想,当我爹娘是什么?又当我的弟妹是什么?” “恩叔可知道,像现在我们一家其乐融融坐在一起用晚饭,曾经是侄儿做梦都不敢想象的?” 顾守礼说完,翁氏和顾祈瑞都震动了秒神传奇全文阅读。 顾祈瑞还想责骂儿子两句,怎么能让长辈下不了台?可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翁氏也是,一想到瘟疫肆虐的那几个月,她的心跟浸了黄连水,苦透了。她担忧外出的大儿子,可大儿子何尝不是担忧父母弟妹? “我的儿!” 翁氏流着泪,抱着大儿子痛哭。 娴儿、守智也是忍不住泪花汹涌,靠在父亲顾祈瑞身边。 好么,好端端的晚餐改成家庭伦理剧了! 元元垂着头,看着猪蹄上已经没什么能啃的了,眼角的余光撇到亲爹的脸上有些尴尬不自然,抿了下唇,等长房一家的情感发泄得差不多了,咯咯笑了两声。她满手都是油啊,但是毫不避讳的拽着顾守礼的衣角, “大哥哥,以后你可以天天做梦啦!” 顾守礼顿时哭笑不得,摸着她的头,又看了一眼活生生的父母,弟妹,感觉可不是跟重获新生一样喜悦? “是,大哥哥可以天天活在梦里!” …… 这顿晚饭,元元是用得有滋有味。关键不是在于吃了多少,而是看到亲爹略有愧色的表情,十分难得啊!侄子顾守礼指出,他压根没把兄长嫂嫂的性命放在眼里,他当然要解释了。 听完解释,元元点点头,终于了解父母的思维逻辑了——那就是他们夫妻两个,压根没有逻辑思维,也不懂什么叫因果。 事情都是有因有果啊,但人家两夫妻不理会,他们只知道大女儿犯了忌讳,碰了死人尸体。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居然跟死人啊,肠子啊,扯上关系,那将来能有什么好?婆家不忌讳么?所以才想到抄写佛经的办法。如果不是刚刚认祖归宗,条件不允许的话,他们还想把大女儿送到佛堂里待上几年。 至于救了长房一家,在他们的眼中,是完全另外一回事。 两码事,不能归为一谈啊! 这个解释,至少顾祈瑞翁氏接受了,作为父母长辈,他们能体会那份对女儿前途的忧虑。可顾守礼、守智,还有娴儿,却越听越皱眉了。 抄写佛经就已经难以忍受了,怎么,还要送到佛堂里待上几年?因为大姐姐静娟的缘故,长房几个孩子没有一个对佛堂有好感的。 “元元,你别担心。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的。如果叔婶再逼你,你……就来我这住吧!”娴儿拉着堂妹的手,有些忧心的说。 “呵呵,好!”元元笑得没心没肺,谁知道她的内心已经彻底对父母死了心。 或许,她的父母是“疼爱”她的,关心她的前途,也是认真为她考虑的,但很可惜,她不需要。不仅不需要,还异常反感! 把人送佛堂的“关心”,谁稀罕啊?还不如陌生人呢! 晚上,快宵禁关门的时候,顾家二房的人忽然派了个管家娘子来,说到三天后要进宫面见,要二十六娘、二十八娘准备着。 二十六娘是静娴,二十七是娇娇,二十八是元元,二十九是静妍。 未来一场争奇斗艳、绚丽夺目的“妃嫔”之战,悄悄的拉开了序幕。 ps: 感谢muyangyiyi的财神灌啊,有点小激动呢! 第三十四章 麻雀登枝头(上) 去过北京故宫,也到过横店的明清宫苑,西安古城也游览过,说实话,那些古色古香的老房子,没了主人,隔着百年、千年的光阴仍旧能传递出一股独特的气质,这让还处在对古代生活实习期的顾静媛,对很快能前往禁宫一行,抱着极大的期待。 免费的旅游诶! 还能看到住在里面的古董!活生生的古董! 跟她完全不同的娴儿则忐忑不安,连续三天“特训”,学的只是怎么走路,见到贵人如何行礼,还有贵人赏赐吃食时怎么应对。毫不夸张的说,娴儿连微笑的角度、眼帘下垂的高低,都练习了好长时间! 有必要吗? 顾静媛觉得大题小做。 顾太后花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把高家人从云阳那种小地方接过来,也知道她们姐妹两个是出身乡野,规矩什么的肯定比不上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世家千金。怎么会在礼数上挑刺? 可惜这个道理,娴儿听不进去,翁氏也听不进——她对女儿的要求更苛刻了。于是,顾静媛不免觉得,也许大伯母有心把娴儿送到宫廷中,为皇族繁衍下一代做出贡献? 想到这个,她也不插嘴了。 横竖她是不想的,做妃嫔有什么好,绫罗绸缎、山珍海味,比不上自由!所以规矩礼节方面大体过得去就够了,细节方面,她从不较真。马马虎虎跟在娴儿身后学了两日,第三天,便跟在翁氏、房氏身后进宫了。 这是顾静媛“离家出走后”,房氏第一次看到女儿。因顾祈恩那夜回去后,也反思了一回——是不是真的觉得女儿在全家遭遇危险时挺身而出,是一种过错?个人的名誉跟亲人生死比较起来,谁更重要?要是元元自私。只顾自己名声,明明有办法,却坐视大哥一家死亡,那么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越想越深、越想越可怕,难免对女儿生出一股愧疚! 比起女儿为高家所做的一切,他这个做父亲的,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所以,他对房氏的说法是,“太后召见,元元就留在那边跟娴丫头一起学习规矩狙击南宋最新章节。” 压根没说。顾静媛根本不愿意回家的事实。 房氏自动脑补了一番“丈夫教育女儿”的画面,心中的气略略平了些。但是,她对女儿没有教养、不顾名声。居然触摸恶心的尸体一事,已经存下了心结——估计很难解开了。她曾经是侯府千金,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连有悖礼节的事情都要自觉转开目光。何况是触摸死人呢!房氏连想一想都不能接受。 要是翁氏在第一时间跟她拉拉家常,说道一些瘟疫时候的艰苦,房氏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如果知道当时的为难,或许能动摇几分。不过,谁让这么巧呢。太后召见? 面见太后是大事,翁氏的出身不如房氏,这会儿也没心情拿出“大嫂”的身份教育弟妹。跟房氏所求面见贵人的经验还来不及! 天色大亮,两对母女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娴儿一语不发,安静的坐着,可顾静媛总是忍不住挑起车帘。想看看外面的情况,被房氏严词制止! 要是被外面的人看到了容貌怎么办! 对此。顾静媛很想表示嗤之以鼻,她又不是容貌上有残缺,见不得人!怎么就不能让外人看到了? 不过翁氏也摇头不赞成,哎,算了!总有一天她要光明正大的行走在京城的大路上,大摇大摆……当然,也就想一想吧。成为世家女,固然有着别的女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和富有,但自由就受很多阻碍了啊! 很快到了宫城。 翁氏、房氏,现在还没有诰命在身,所以不能像其他贵妇一样有在宫城里坐轿子的权利。至于娴儿和元元就更别说了。两对母女跟在太后派来的侍女之后,沿着高大的红色城墙下慢慢的走。 元元一路走,一路心里嘀咕! 这是什么嘛,走了半个多时辰了,还只是宫墙宫墙!如果现在是旅游,估计导游都被骂死了!没有观光游览车不说,一点景色也看不到!没有树木,光秃秃的宫墙足有两人多高,走在里面,跟走迷宫似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那些侍女看着木头人似的,不爱说话,但眼角的余光一直偷看她们,当她不知道? 借傅胤之的口,顾静媛已经知道顾太后让流落在外的亲戚认祖归宗,是打着什么目的,哎,古代女人就这么喜欢“亲上加亲”?把娘家的外甥女嫁给自己的儿子?其实血缘太近的,对后代子孙不利啊! 腹诽了一番,但顾静媛也知道大约在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人听她“胡言乱语”,接受她的新鲜观念。反正她不打算进宫,皇帝到底纳了谁做妃嫔,跟她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如果娴儿愿意,她或许能出几个主意帮帮忙:要是娴儿不愿意,那她一定会想办法破坏!就不信了,顾家那么大的家族,找不到其他女孩做联姻对象? 房氏和翁氏紧张不安时,唯有她,还在四处观望。不久,宫墙还是宫墙,不过多了几个行走的身着宫装的侍女,纷纷跟太后宫里的侍女行礼,“宝笙姐姐好!莲瑟姐姐好。” 原来顾太后派来的两个侍女,一个叫宝笙,一个叫莲瑟! 妙龄女子多了,她们的美貌和笑声也让寂静枯燥的宫廷多了几分声色。 翁氏试着跟身边的莲瑟交流,问了些家中情况。莲瑟很是警惕,虽然表面笑着,但不该透露的一丝也没说。倒是讲了些顾太后的忌讳,零零散散,都是平常生活上的小习惯——其实这些翁氏在顾家稍微打听,也能知晓的。但这会儿莲瑟“提醒”,也让她记在心上。趁人不注意时,塞了个红包给她符女。 房氏则没有跟宝笙说话。不是她不肯“折节下交”,而是谨慎起见,怕别人以为她故意结交太后宫里的人,有什么目的呢!不得不说,房氏处处顾虑的十分周到——就是有时候,太周到了。 没必要的事情也思量太过。 …… 顾太后早就在后殿中等着了。因为是娘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在后殿见反而比较亲切。两个嬷嬷引着翁氏、房氏进来,顾太后等两人行礼之后,笑着道,“快起来。快起来!” 顾太后比想象中的更年轻,也更贵气,温柔的笑靥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那清澈动人的眼神,还有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咦,不看不觉得,越看越有点眼熟呢? 房氏心底迷糊的想着,可就是想不起到底像谁了?她挖空脑筋,努力回想自己在娘家时,跟着嫡母、姐姐出门做客见过的各位贵妇人,哪一位有这样亲和的气度,又是这样的美丽?可是搜了一遍也没找到是谁。 倒是翁氏,大吃一惊,怎么回事?太后娘娘的风姿令人倾倒,可这笑起来的感觉,怎么越看越像小元元呢? 等到两个女孩过来行礼,顾太后笑眯眯让人送上见面礼,娴儿恰到好处的表示了感激,而元元看着价值不菲的翡翠簪子,喜不自禁,那甜甜的笑靥,令得那侍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太后娘娘。 “不愧是娘娘的家里人。以前云锦还当四老爷流落在外,后人又认祖归宗的事情,是话本里的传奇,今儿一见,才知道血缘是割不断的。林嬷嬷您过来看,静媛小姐长得像谁?” 另外一个深受太后倚重的林嬷嬷朝顾静媛看了看,这时候,顾静媛已经不笑了,睁大眼睛望着。林嬷嬷摇头,笑着道,“她么,自然像她的亲娘了。” 这么一说,众人都同意。亲母女么,长相相似是很应该的,而且顾静媛跟房氏的确有五六分想象。不过,云锦相信她刚刚看到的不是错觉, “你们别急啊!静媛小姐,你笑一笑。笑一笑啊?” 越是这么说,顾静媛越是不笑了,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云锦。 云锦又不能强逼别人微笑,差点抓耳挠腮,顾太后倒是有了几分好奇,想了想,让人又拿了一份紫檀木盒,里面装了一套玉质的玲珑环,送给顾静媛。 呀,又是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这要是到后世,随便拿出来拍卖,能抵得上她奋斗多少年?不是顾静媛见钱眼开,而是由衷的欢喜啊? 再一笑,别说林嬷嬷,顾太后也看见了,有些惊奇,招手让顾静媛靠近点,点了她的小鼻子,“你这个小财迷,这么喜欢金银珠宝?” “嗯,元元喜欢一切闪闪发亮的东西!” 房氏差点昏厥过去了。 不是为她的女儿得到太后青眼,而是她的亲生女儿,毫无教养,居然当着太后的面承认自己财迷!她的教养啊!以后别人会怎么看待她这个做娘的?居然教导得女儿见钱眼开! 房氏彷佛已经看到以后别人朝她露出鄙薄、嘲讽的目光了。 她压根没看到,太后宫中所有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尤其是顾太后,格外喜欢顾静媛,竟然将自己手腕上的玉镯也给了她。 “刚刚是太后赏赐你的,这是堂姑姑送你的,偷偷藏好了,别让人看见。” 顾太后眨眼微笑的样子,顾静媛也有些恍然——真的有点像呢! 第三十五章 麻雀登枝头(中) 顾太后派了心腹林嬷嬷送走翁氏、房氏之后,回到寝殿,趁着间歇招来了曾经去过云阳的宫嬷嬷,轻声呵斥,“你这老货,前几日我问你几个女孩的品性如何?你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只说见了面就清楚了。原来打着这个算盘!” 宫嬷嬷不好意思的一笑,“娘娘容禀,其实说穿了就没什么意思了。那元元小姐,只不过笑起来跟娘娘有几分相似,若紫绡一回来就跟娘娘大说特说,恐怕娘娘存了先见,倒不能真的认识元元小姐了。” “看来你对她很有好感。” 宫嬷嬷一叹,“亲自跑了一趟云阳,见到哪里的情景,如何能对她没有好感呢?要是紫绡有这么个孙女,恐怕做梦都会笑醒。这辈子都没其他可求的了!” 顾太后沉默一会儿,才叹息道,“朝中大事,自有皇帝和朝臣主张。” 宫嬷嬷自觉失言,平洲瘟疫死了十几万人的事情怎好犯忌讳的提起?也不敢多说其他,强自笑笑,“娘娘说的是。”又道,“娘娘本是下令让顾二太太领着妯娌侄女一道进宫,怎么顾二太太居然病了?不是紫绡多嘴,未免也太巧了。娘娘这边才下令,她那边头眩晕就犯了?” 顾太后哼了一声,“不是巧,恐怕是她的心病犯了!愚不可及!族中的承认了他们的身份,她还以为能拿捏别人的长短,没了她就寸步难行了!” 宫嬷嬷知道顾太后跟娘家的二嫂子面和心不合久矣,这会儿不过随口一提,果然引得太后更加不满。见好就收,她连忙低下头,转而提起其他宫内琐事,盖过刚刚不大愉快的话题。 …… 摇摇晃晃的马车把两对母女又送回顾家。一路上,房氏都在不停用“言语”攻击。所说的无非是顾静媛太不知礼了,她一个人的不妥,足以令全族的女孩名声蒙羞!可不管怎么吓唬,顾静媛总是一片云淡风轻,只有摸着顾太后给她的玲珑换、玉镯,还有翡翠簪子才会喜不自禁的露出笑靥美女请留步全文阅读。 这幅不跟你吵,不跟你闹,就把你说的话当成耳边风的态度,太伤人了。 还没到家,房氏已经被气得珠泪滚滚。要不是翁氏就在眼前,她已经掩帕哭泣了。 翁氏倒是想劝劝这对母女,可房氏说的话不停在她耳边晃悠。不容她插嘴,元元又是这幅态度,叫人从何说起?且刚一到家,顾家二房的顾二太太就把她们请过去了——每次跟顾二太太打交道,都不得不打点起全部精神。这回刚刚面见太后回来。还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连房氏都不敢分心,连忙按了按眼角,收拾一番去了主院。 顾家二房,是顾家名副其实的当家人。长房没落,只剩下一个体弱多病的男丁,住在敬安院养病。很少见他出门;其余两个女孩儿还都不满六岁,一团孩子气——就算年纪长也没用,顾家对女孩的虽然娇惯。但庶出和嫡出差别太大了,她们连跟族中长辈一道用餐的资格都没有。 而二房,枝繁叶茂,尤其是在老宅,家中上上下下可都是顾二太太的耳目。这不。翁氏和房氏刚到家门口,那边顾二太太就收到消息了。 “哎。看我这不中用的身子,两位弟妹是初次进宫,嫂嫂就不能陪伴一起。好在太后娘娘是明理怜下的,即便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娘娘都不会跟你们计较。要不然,嫂子是真不放心你们单独进宫。” 翁氏和房氏冲顾二太太行礼,还没行完呢,就听到顾二太太如此说——说得再漂亮,也掩盖不了先头故意不去的心机。不过,顾二太太额头缠着乌紫镶边抹额,脸色苍白,都没梳妆打扮,倒真像是几分“头眩晕”发作后的样子。 “嫂嫂说哪里话。嫂嫂的身子重要,弟妹们只是听命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又不是深入虎穴,何须嫂嫂陪伴左右。”翁氏笑着道。 房氏问起顾二太太的病情,言语真挚,态度真诚,感动得顾二太太不停的捏着帕子拭泪,“我这身子,都是早年留下的病根……”把以前如何如何为家族操劳说了一遍,话里话外无非是让两个弟妹体谅她的难处。 说了一通废话,最后才转到说起正事,当然,在顾静媛的耳中,就是绕了老大的圈子才转到正题——故意的吧?真佩服便宜伯母的忍耐力啊,明明那么厌恶了,还能东拉西扯的扯上半天,换了她自己,恐怕直接跳起来骂了。 “未知弟妹见到太后娘娘,娘娘她玉体安康?” 当然安康了。 太后娘娘母仪天下,不过,今年才三十出头,身子骨好着呢。肯定比你一个半老徐娘活得长久!顾静媛心中腹诽。 大人在那边谈论时,二房的两个庶女蝎蝎螫螫的过来,面上带着虚假的微笑,跟娴儿说话,眼神却勾着顾静媛,带着鄙视。娴儿是个心地善良的,不藏私,就把太后明显喜欢堂妹,送了她好些礼物说了。 “真的吗?”顾二十一、二十四,两个人一起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二十八——顾静媛,脸上的微笑明显真诚了几分,提出想看太后赏赐礼物的要求。 “好啊!” 顾静媛无所谓,料想顾家富贵,二房又是掌控家族大权的,家里两个女儿不至于没见过翡翠簪子、玉镯之类的普通珠宝吧?她们愿意瞧,就给她们看看,省得隔着门缝看人,把她给看扁了。 顾二十一娘今年十三岁,顾二十四娘呢,十二岁,两个女孩都是顾二太太的婢女所出,亲娘至今还没个名分呢,天天得在正房太太面前端茶倒水,做婢女的伙计。这样一来,这两个庶出的女孩儿能受什么好的教育?就算出身嫡出一脉,也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庶女而已,连太后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们不敢比其他嫡出姐妹,甚至娴儿这样半道来的嫡出也不敢比,但顾静媛的父亲只是庶出啊玩美房东最新章节。庶出的嫡出,也不见得比她们高贵几分! 不知哪一个起了坏心,拿起翡翠玉簪的时候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掉就掉吧,翡翠质地比较坚硬,没那么容易碎,可是偏偏还踩了几脚,然后假装慌乱,“不小心”的一踢——踢到厚重的衣柜上。 再玉质坚硬,也经不起这等打击,当下断成两截。 顾二十一假惺惺的惊讶,“啊,怎么弄的!抱歉啊,元元妹妹,刚刚一时慌乱。” 慌乱你个头! 顾静媛其实早就有预感了,不过亲眼看到这两个贱人姐妹花的表演,还是忍不住吐槽啊!喵他个咪的,这么低级的演技也敢拿出来卖弄,究竟是你们段数太低,还是欺负我年纪太小,以为我会忍气吞声啊? 是,的确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老话。不过那是有着实力强弱对比的人来说你丫的算个屁啊! 顾静媛冷冷一笑,“好一个‘慌乱’!我也给两位姐姐慌乱一个瞧瞧!” “啪!” 她一抬胳膊,就给了顾二十一娘一巴掌。 打完后,顾二十一娘懵了。 不是被打的疼痛,而是压根没想到,世家闺秀千金,就算气得发狂,也只会淡淡然吩咐丫鬟做事,哪有亲自动手的?更何况打同族的姐妹了!这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 刚刚翡翠簪子碎裂后,那边翁氏房氏和顾二太太的谈话被打断了,还没来得及以长辈身份发话,那顾二十一娘就道歉了。顾二太太才知道太后赏识顾静媛,也知道太后对她心有不满,打算消停两天再见机行事,哪晓得庶出就是庶出,上不得台面!几句话没嘱咐到位,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不过她以为顾静媛会大方的说几句场面话,就跟翁氏、房氏一样——就算她装病放鸽子了,两人还不是要对她嘘寒问暖关心的病痛? 谁知道顾静媛得理不饶人,当场就一巴掌啊! 翁氏可是见过元元扇别人耳光的,虽然惊讶,但不奇怪。只是遗憾,恐怕刚刚的做戏,一点效果也没了。 “你,你怎么能打人呢?我们好歹也是你姐姐!” “狗屎!娴儿是我姐姐,娇娇是我姐姐,你是我哪门子的姐姐,上杆子拉扯我头发,故意摔断太后娘娘送我的玉镯?你们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顾静媛可是好欺负的!” 顾二十四娘还要说什么,顾静媛也挥手——做做样子而已,只把顾二十四娘的头发扇起来,人没碰到。 可光是这样,也把两个小姑娘吓坏了。哭着扑到顾二太太的膝盖边上,“求母亲做主。” 她们是庶女,不过好歹是归顾二太太管的,打了她们,可不等于打了顾二太太的“脸面”? 顾二太太没有说话。 她在掂量。 顾太后的目的她心里门清,顾家,肯定要出一个娘娘的。她虽然不乐意这等好事落到刚刚认祖归宗的顾家人手上,但是顾太后执意的话,她怎么抵抗?连丈夫都告诫她,嫡出没有适合的姑娘,庶出的女孩,太后娘娘看不上!所以,必须对四房的人好一点,说不定将来还有靠他们的时候! 而顾静媛,明显得顾太后青眼。要不要为一耳光,得罪未来的贵妃娘娘呢? 第三十六章 麻雀登枝头(下) 房氏看到大女儿行凶,急得险些晕厥过去,“元元不得放肆!快给你两位堂姐赔罪!” “赔罪?哈哈?”顾静媛对亲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明明也是出身世族的大家千金,怎么处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样子?怕个什么啊?她一点怯弱之色也没有,挺着胸,食指一指,看似指着二十一和二十四的方向,其实点着顾二太太呢, “打了堂姐什么罪名,我自己兜着。不过你们损坏了御赐之物,我一定要告诉堂姑姑,治一个大不敬之罪,让她砍你们的头!” 连堂姑姑都叫上了,顾家除了长房那位病怏怏的大少爷,可没人敢这么亲昵的称呼顾太后呢! 顾二太太再次一吃惊,小家子家狐假虎威可能有的,但顾太后也太明显偏心了!怒极之下,愤怒倒收敛了几分,更不打算在明面上跟顾静媛这个小丫头为难了——有什么悄悄的也就做了,哼,还没进宫当妃子呢就敢肆意狂放,手指指着她的鼻子,等进了宫还不知道拽成什么样子!她没办法让自己的亲生女进宫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还不能阻拦族里其他女孩进宫? 顾二太太使了个眼色,早有两个心腹嬷嬷把二十一和二十四架起来,啪啪两个巴掌,耳光扇得是闪亮通红,很快把刚刚顾静媛打的痕迹给盖住了。 “我也不问谁对谁错,静媛丫头刚刚说的极是。损坏御赐之物,你们好大的胆子!在家还有能让你们辩解求饶的机会,若是传扬出去,外人岂会管你们是姐妹纠纷,还是一时不谨慎?女儿家,一步错。就是步步错,我们顾家可不是张扬跋扈的人家,得志张狂是小人的行径!” 故意指桑骂槐的骂完了,房氏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内心羞耻的无以复加。翁氏的脸色也极为难看,第一次,她动摇了,跟这种压根不跟你讲理的妯娌天天年年处在一块儿,对身心是多么大的折磨? 在云阳的时候,她是宗妇仙道毒途全文阅读。连老一辈的高老太、李老太都对她几分尊重。什么时候有人在她面前指责“得志张狂”来着?何况,她什么地方得志张狂了?她的丈夫本来就是顾家四房之后,占据四房产业。是天经地义,连顾家族老都发话认可了,一个代替长房打理家业的二房嫂嫂,凭什么这么说? 就不论顾二太太话里的“引申”之意,光说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吧。元元挥手打人。可能是冲动了点,但那二十一和二十四,明显只是丫头生的庶女,压根上不得台面。怎么,她和房氏,带着女儿从宫中回来。不让嫡女陪伴,叫两个蝎蝎螫螫的两个庶女出来捣乱,什么意思? 翁氏知道自己刚刚回到家族。初来乍到的,根本没胜算跟根深蒂固的顾二太太作对,心里已经盘算一家最好尽快搬走! 眼不见、心不烦么! 当然,这会儿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房氏只会瞪着大女儿。让元元赔礼道歉。但翁氏可不糊涂,笑着指出。“那是太后娘娘搂着元元时,偷偷给她的,我跟她娘想看都不给呢。现在摔坏了,太可惜了。本来没什么大事,自家人遮掩下也就过去了。就怕下次进宫面见太后,娘娘问起来,不好欺骗。” “嫂嫂刚刚说得对。损坏御赐之物,罪名不小。太后娘娘出身顾氏,一定能体谅‘姐妹玩笑、不谨慎’,可传扬出去,有伤咱们顾家的体面,也让其他女儿家平白遭受了不公。弟妹初来乍到,对上京城的一切还在适应中,倒是要请教嫂嫂了: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置呢?” 顾二太太沉着脸,阴郁的笑了下,趁机道,“呵呵,那就别怪嫂嫂拿大了,指点指点你。来人!”很快有丫鬟把摔坏的簪子拿来,顾二太太眼睛一扫,“查查去,这是什么时候进贡的翡翠?” “老奴记得,应该是去年常胜将军在万寿节时进贡的一批翡翠原石。有大有小,外表黑扑扑的,压根看不到里面是否有翡翠。太后娘娘宫宴,让王公贵戚的女眷进宫挑选,太太福气大,其他人家贪心的选了七八块,出翡翠的才一两块,玉质也不好。只有太太,只谦虚的选中了三块,可三块都是出翡翠的。” “这玉簪水头通透,应该是那块最大的吧?记得太太磨开石皮看见翡翠时,亲自让人做簪子呈给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一定非常喜欢,才天天戴上身上。之后,赏赐给了静媛小姐。” 看人家主仆的默契! 顾二太太明明是阴郁的脸色,听到心腹嬷嬷这么说,脸上几乎笑开了花。 可不是么,她福气是最大的!不然能选中三块破石头都出翡翠了?太后娘娘也是看重她的,几十年的情分,能是几个刚刚来京城的人能代替的? 什么“损坏御赐之物”,还不是她从顾家拿出来送给太后娘娘的! “呵呵,这可巧了。我记得,家里还剩下半块吧,那块翡翠的玉质那么好,打算等族里女孩儿出嫁,打些时兴的花样。既然这簪子坏了,嗯,依照原样给你重新打一只,可好吗?顾静媛?” 顾静媛无所谓的扬着头,“好啊,元元在这里先谢过二伯母了。哦,元元下次就带着二伯母新打的簪子,绝对不会告诉太后娘娘两位堂姐故意摔断簪子的事情,二伯母您放心好了!” 一场会面,不欢而散。 翁氏还在叹息,有这么个当家嫂嫂,以后的日子过得可不舒心了!而房氏呢,今天她的经历简直把她往油锅里煎熬,每走一步,对她心里的压力都是无法形容! “元元,你跟我来!” “干嘛,我不去。” 顾静媛牵着娴儿的手,故意小跑着去了金风送爽斋。留下房氏在后面直跳脚,想要教训女儿又不能再大庭广众之下,只能忍着怨艾,回到清风苑江湖咸话。守拙守愚,还有小女儿静妍都过来请安,房氏让他们都散了,想起元元,又是一阵气苦。 老天,她怎么生了一个那么不省心的女儿!有元元在,她的白发都要早生几年! …… 夜晚,等顾祈恩都回来,房氏自然一五一十的把所有情况都说了,尤其着重元元当着太后的面,说自己喜欢一切亮晶晶的东西,贪财面孔十分不堪。还有在二房的主院里,挥手打了堂姐,当着满屋子下人的面!让她道歉,她还一通歪理,就是不肯认错! 说完后,房氏又是泪眼朦胧,“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没教养好她,以至于别人看了笑话,小看了去。妾身自己无所谓,被指指点点就算了。可是守拙,静妍怎么办?” 顾祈恩也在犹豫大女儿的教育时,高家太婆院子里来人了。 太婆现在另居一个偏僻院落,对外的名义是“生育了子女的老姨娘”,每月还有月例银子,两个丫鬟婆子照顾。按顾家家规而言,这可能是做姨娘的最完美结局了。不过对于太婆么…… 太婆一声召唤,小院子立刻挤满了人。顾祈瑞带着翁氏、顾祈兆带着吴氏、顾祈恩带着房氏、顾祈禄孤身一个,顾祈全带着沈氏,顾祈寿带着蒋氏,另外还有顾守礼、守智、守拙、守诺、守诚等男孙,以及顾静瑛、静妶,静娴,静娇、静媛,还有顾小宝。 守院子的婆子几乎吓坏了,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李老太给了一个荷包,让她们吃酒打牌去,等到了时间,人自然就散了。因为知道嫡出一脉的四房家人也在,婆子不敢不听话,连忙作鸟兽散。 当下的座次是这样的,太婆坐在罗汉床上,顾静媛和娴儿一左一右在她的怀里。小宝厚着脸皮靠在姐姐身后。太婆身后是两个媳妇,高老太、李老太,没座位,只站着。然后是爷们站一边,孙媳妇站一边,最底下是几个男孙、孙女。 “娘,深夜唤儿孙们过来,不知道要什么要紧事啊?” “哎,好长日子没见你们几个了。再长一点,恐怕你们都不认得老婆子了吧?”太婆不满的哼哼。 二老太爷急忙跪下,“忘了谁也忘不了娘。儿子和弟弟,还有几个孩子,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忙活……都是瞎忙,忘了娘孤孤单单在这边,实在大罪!” 三老太爷也连忙跟在后面跪下了,“都是儿子的错。娘千万别动怒。” 李老太和高老太也罢错拉到自己身上,保证以后自己不来,也要让几个孙子、孙女过来,时常陪太婆玩笑。 一句话,一点不慢,就让满屋子的儿孙都如临大敌,战战巍巍的表态,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吧?顾静媛眯着眼想到,羡慕的紧。 但那都是五六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她连明天是什么样都猜测不到,以后怎样,也顾不过来了。 太婆咳嗽了一声,拍了下元元的背,“行了,你们心里记得老婆子就好。小丫啊,快点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嘻嘻,太婆,你不怪元元不来看你了吗?” “你这调皮鬼,什么时候都不忘搞怪。太婆真想用绳子捆了你手脚,再把你的嘴缝上,看你还鬼灵鬼精的!” 顾静媛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抱着太婆的胳膊,回头朝原高家众说出一个大秘密, “皇帝要选妃啦。太后娘娘的意思,要在我们高家女孩中挑。” “依照今天我进宫的情况来看呢,估计就是选我了!” 第三十七章 四女入宫(上) 说实话,皇帝选妃跟顾静媛进宫当妃子,后者的冲击对原高家众还更深些。毕竟,顾静媛么,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什么样的脾性众人都知道——压根就无法想象小丫头进宫后,身着凤袍霞帔,端庄贵气的模样! 房氏不等别人表示“震惊”,先脱口而出,“你浑说些什么!”当着公婆,还有太婆的面,她实在无法忍受大女儿的胡言乱语,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行为,只觉得平生的颜面都丢光了,拼命的忍着气, “太婆,婆婆公公,请千万不要听元元的话,她说得都是臆想、是猜测!” “呃,那么说,皇帝选妃是假的?” “这个……媳妇不知道。” 高老太转过头问元元,神情严肃,“丫头,你说,你是怎么知道皇帝选妃的?” 顾静媛眨眨眼,一本正经的说,“是宫嬷嬷告诉我的呀!” “宫嬷嬷?就是从宫里出来那个老妇人?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哦,她有一次神神秘秘的透露说,皇后娘娘貌美绝世,温柔敦厚,模样性情没什么能挑剔的,可惜比皇帝大六七岁,皇帝平时都称呼皇后为‘姐姐’。等六七年后皇帝陛下正当年,皇后娘娘已经老了!太后一直为此操心着呢! 太婆,爷、奶,你们说太后娘娘烦心什么呀,肯定是想给她儿子再找个儿媳妇呗!” 如此说来,猜测皇帝要选妃,倒也能成立! 普通人家有了钱财,尚且要多纳妾开枝散叶,何况皇家呢!皇后比皇帝大那么多,嫡出子嗣别指望了豪门之女王崛起。太后娘娘如果想再找个贴心的儿媳妇,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太后娘娘看中你了? ” “有一天晚上我跟宫嬷嬷说话说累了,打算跟她一块儿睡觉。结果她拼命拒绝,我都已经跳上床了,她居然鞋子都不穿的下来,对我福了福,说不敢和贵人同床——嘻嘻,我算什么贵人啊?” 原高家众彼此看看,心里感觉很邪门。怎么回事啊,娴静温柔美丽,又知书达理,又是四房嫡出。为何不选她?至于其他的女孩,静瑛孝顺,品行不好吗?静妶性情柔顺不漂亮吗?就是静娇。也是眉目如画的美人胚子。 为什么偏偏选中静媛了呢? 不是大家不喜欢小元元,而是不敢想象古灵精怪的元元进了宫,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她的性格,懂事的时候非常懂事,闹事的时候非常闹事!高静娟出了那档子事情后。她小小的人儿就知道买通戏子,编制曲目败坏梁家的声誉了,那是一个普通小女孩能想到的报复手段吗?瘟疫时的事情就不说了。 这样的女孩,高家人只敢把她放到有亲戚关系的刘家,姑姑做婆婆才能容下啊!要是近了宫……谁晓得能弄出多少令人措手不及的大阵仗! 房氏想到了,第一个不依! “元元。你快过来!”她努力沉着气,对在场的各位长辈,以及翁氏、吴氏、蒋氏、沈氏。屈膝一礼,“让你们看笑话了。刚刚元元说的,都是她小人家胡乱的猜测,没什么根据的。” “咦,我觉得元元的话。有点子道理。”吴氏先看了一眼丈夫顾祈兆的脸色,才笑着说。 “呵呵。”房氏勉强笑了一下,“她懂什么道和理?只会瞎猜罢了。比如刚刚,说什么宫嬷嬷……也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得力人,今儿进宫,压根没看到她!不知宫里那处的人手,无聊打发时间哄骗小孩子开心呢!” “哦,这样吗?” 吴氏一愣——宫嬷嬷不是太后身边人,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房氏郑重的点点头,又屈膝行了一礼,“陛下选妃的事情,媳妇不知真假;不过元元说什么‘她要进宫当娘娘’的话,大家只当没听过吧。她小孩子家不懂事,竟敢猜测皇家,回头媳妇要跟元元父亲好好教育她。” 房氏一边说,一边缓慢的移动,快到太婆身边了,用力把顾静媛一拉,拉到自己身后去,看似不着痕迹,其实大家伙的眼睛都雪亮的看着呢,只当没看见罢了。 紧紧抓着大女儿的手,房氏感觉抓到了祸乱的源头,心终于安定了,同时在心底发誓,以后再也不准元元外出乱说话,丢尽她的人! 再说顾静媛,她真心不想进宫呢!成了世家女之后,她有的吃有的穿,将来还有一比数目可观的嫁妆,只要寻一门不错的亲事,就可以过自己当家作主的快活日子。何必进宫跟三千佳丽整个你死我活?斗赢了,她困在九重宫阙内不得自由;斗败了,呵呵,就困在冷宫里啦!最可怜的是,说不定连活着呆在冷宫的运气都没有,妃嫔相斗,被毒杀、陷害,或者莫名其妙落水死了? 所以,她刚刚说自己要进宫当什么娘娘的话,完全是出自一种恶趣味,看看原高家众的反应!以及……藏在心底的试探。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是对身处环境不安且带着怀疑的那个孤独女孩,永远比同龄人想得深、想得远。若真的避免不了入宫的命运,总要看看原高家众那些是可以依靠的,那些是信不过的吧?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驳的,就是她这辈子的亲娘! 哎,以后可以把那个“亲”去掉了,房氏的种种行为,已经把当初挡在她前面,不准龚明道长带走她的情分,一点一滴的磨光了。 “呵呵,我虽然小,却老婆!太后娘娘的心意谁也猜不到,看以后吧!要是这几天内,几位叔伯都得了官职,伯娘婶娘得了诰封,哥哥们也有了好前程,才证明我说的话是不是‘胡言乱语’!” 顾静媛说的轻飘飘,彷佛得官职、封诰封,都是简单容易的事情。顾祈瑞还没说话,顾祈兆先笑了,看了一眼几个侄儿,“那就借元元的吉言了!” 房氏气的脸色发白,含怒的瞪了大女儿一眼。可是话已经说出去的,她想,用事实说话也不错。过几天,看小丫头还敢嘴硬逞强!自以为是! 这场家庭聚会到了尾声,元元一看房氏的脸色,偷偷的把手抽出来,直接扒在太婆身上不动了,“我要陪太婆说话,今天不回去了!” 刚刚太婆还教训儿孙忘了她呢,高老太连忙让元元好生留在太婆身边,给太婆逗闷子行,添麻烦的话被她知道了,一定打小屁屁!元元嘻嘻哈哈的答应了,彷佛没注意到房氏的脸黑如漆了。 在太婆身边过了一晚,第二日她跑到高老太身边又混了过去,第三天则去了沈氏那边陪着小堂妹生病发烧的静姵。到了第四天,圣旨终于到了顾家。认祖归宗不久的原高家众,顾祈瑞以“举人”之身,任职詹事府左清纪郎,从八品;顾祈兆也是举人,同样的从八品;顾祈恩因做了多年县令,都是上上之评,调任吏部,为正五品郎中;其他有秀才功名的,则跟顾守礼、守智一道去国子监读书—— 可想而知,去读书不过是镀层金,等两三年出来,板上钉钉的当官啊! 至于连秀才身份也不是的,太后也没办法直接授予官职,只能让他们去顾家族学里,好歹有个功名啊!女眷们,各自随丈夫的官职,都得了诰封。 元元的“预言”,都成真了! 这回无论房氏说什么,都没有人相信她的女儿不是未来的“人中龙凤”。 便是原先忌惮顾二太太,不敢太过明显的其他顾家族人,听到圣旨的消息后,忙不迭的前来拜会,尤其恭贺房氏和顾祈恩——他们夫妻位份升的最高,若单纯以亲疏来论,应该是顾祈瑞一家才是。唯一的解释理由,要给未来的贵妃娘娘挣些颜面。 顾静媛一下子变成瞩目的明星,到哪里都有下人请安问好。 她本人呢,很是享受这种飘飘然的感觉——主要是在重男轻女的环境呆久了,一下子得到爆发,有点矫枉过正了。 明明知道将来没有选中,恐怕要被这些势利眼的下人嘲讽,可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瘟疫之后,她已经学会“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么!各家亲戚来拜访她?好啊,所有礼物统统收下!长辈们要指点她在宫中的行止?那算了,她会走路也会吃饭,如果太后觉得她不好,也不会选她了。 顾二太太气的胸口疼,使人悄悄散发消息,说顾静媛贪财且不敬长辈。那又怎么样呢?太后娘娘又一道谕旨,这回是宫嬷嬷亲自带着宫人过来,要接顾静媛进宫小住几日。 同样得到邀请的,还有陆皇太妃的娘家侄女陆香沉和陆香缘,安家皇后的亲妹妹,安如心。 这四个女孩,陆香沉美貌惊人,是公认的八大世家最美丽的千金;陆香缘冰雪聪明,一张亲切温暖的面孔下藏着猜不透的心机,被陆家最为看好;而陆家是八大世家最强大的,是皇帝绝对的臂膀。 安如心是皇后亲妹妹,和永安皇帝年纪相当,原本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可惜当时皇帝登基,她不幸染病在床,结果错失皇后宝座。 至于顾静媛,就只占着太后娘娘是她姑母这一“长处”了。 天时、地利、人和,到底谁更强呢! 第三十八章 四女入宫(下)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坤宁宫内,四个娇艳如花的女孩一同给坐在凤椅上的安皇后行礼。顾静媛排在陆香沉、陆香缘之后,别人怎么做她也怎么来,因为个头最小不显眼,最多显得动作迟缓,没有失礼的地方。很快,安皇后那温柔甜美的声音响起,“不必多礼!” 四女起身,安皇后分别打量了几个女孩的容貌,笑着点点头,“几位妹妹都是可人儿,连本宫见了都喜欢不及,以后可要经常来坤宁宫与本宫说说话。” 一边说,一边让人倒茶拿点心给她们吃。 顾静媛是从现代过来的,见多了原配糟糠跟小三大打出手的新闻、电视剧和电影,甚至于凶杀案也不新鲜了。似今天这样,代表小三跟原配会面,原配不但不生气,还笑眯眯的拿东西招待,唔,感觉真是意外啊! 安皇后身着凤袍,坐姿优美,长相十分美丽,五官恰到好处,无可挑剔。尤其让人难忘的是,她的笑容亲切极了,如同她眼神散发的温柔一样,被她看着,彷佛跟家里的姐姐、姑姑等亲近的女性亲人在一块,不知不觉就放了心防。 将心比心,换了自己做了皇后,但要一辈子保持处女之身,且天下人都知道她必须是处女,那是什么感觉啊? 顾静媛翘着嘴,低头掩饰嘴角的一抹嘲讽。 跟很多职业一样,皇后这个独一无二的位置,看似光彩,其实付出极大。必须时时刻刻维持“端庄大度”的仪态,哪怕是假装的呢,绝不能跟宫妃争宠吃醋,否则自然有人教育她。仔细想想。也够累的! 顾静媛很是喜欢安皇后的外表,够亲和力!不过一想想美丽外表下的内心……一点靠近的想法都没了。安皇后如果真的善良单纯,恐怕会有无穷无尽的小三组团来刷她了。 自己就是其中一员,想一想,有什么资格好嘲讽的! 自嘲还差不多。 想着自己的心事,顾静媛没注意到陆香缘和陆香沉已经交换了好几个眼神——注意没注意,都不要紧,因为天下第一世家出来的两位陆家小姐,压根没把她当成主要对手。她们最想对付的,是那个笑着靠在安皇后身边的。安如心! 安如心运气太差,不然今天坐在后位的人就是她了!那帝后年龄相仿,少年成婚。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再生下嫡出的皇子,恐怕十年之内都不会大批选妃入宫。就算有,也不会闹得这么瞩目。 安皇后见过了四女,默默评估着银河武士最新章节。笑着说了一会儿闲话。别看闲话无聊,没什么实际意义,对她大致对四女的性格有很大帮助。不一会儿,她就察觉陆香沉性子骄傲,提到陆家的时候眼底的骄傲藏都藏不住;陆香缘心思缜密,不露破绽;至于顾静媛么。给她的印象是一团孩子气,呵呵的爱傻笑。不久,便有宫婢过来禀告。步辇和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慈宁宫外,安皇后下了步辇,稳稳的让两个宫婢搀扶着,仪态端庄的踏过门槛。后面的四女从轿子中下来,眼睛明亮的陆香缘发现慈宁宫很多侍人都在偷偷观察她们。跟堂姐拿出陆家教养的仪态来,同样优雅自如的卖过门槛。 唯独顾静媛犹豫了一会儿。过了这道门,会遇到什么,以后人生变成什么样子,可真的无法预料了啊!她有奋发向上的雄心,可是要付出未来五十年都在宫墙碧瓦中度过,值不值得啊? 心神一恍惚,落后一大截,她看到有宫人按时,连忙提着裙角,小步追上,跟安皇后和陆家姐妹一道进入正殿想顾太后请安。 此时的慈宁宫气氛有些诡异,伺候的宫人都战战巍巍,不敢大声喘气。除了顾太后,令有一位身着紫红凤袍的女子——陆皇太妃。她坐在顾太后下首,颜容如玉,冰肌玉骨,气质若冬天里的寒梅,绝色的容颜让简直让人目不转睛! 前世都有“整容”这一逆天改变容貌的手段了,可有几个后天美女能比得了这位皇太妃!唯独一样太可惜了,背脊挺直,嘴角抿着,威严严肃,倨傲得难以接近。 安皇后同样十分吃惊,不是为陆皇太妃的美貌镇住了——而是因为往常陆皇太妃从来不给顾太后请安的,在慈宁宫中见到顾太后的老对头,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先帝在位时,安家那位嫁进宫的姑姑只当了不到一年皇后就过世了,之后一直没有合适的安家女儿,先帝就将生育永安帝的顾太后立为皇后。而陆皇太妃呢,尽管身世容貌才情,无一不超过顾太后,没办法,无法生儿育女啊!只能忍辱认了皇后之下的“皇贵妃”了! 等到当今继位,顾太后名正言顺的成为太后,她也自动升级成“皇太妃”。顾太后拿老对手没办法,因为陆家势力实在太大,而陆皇太妃拿顾太后也没办法,尘埃落定,她这辈子只能得到一个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安慰奖了。 安皇后的惊疑只维持了片刻,便了然的看到陆家姐妹拜见过太后,直接冲路皇贵妃行礼了。看来陆皇太妃的清高,也到了尽头。再憎恶太后,如今也要为娘家铺路,为陆家女儿能入宫,得求着太后了。 心里这般想,轻轻把安如心拉在身后。 至于顾静媛,她扬起一个笑脸,太后因为看待死对头的不畅心情终于好了些,伸手拍拍身边,示意顾静媛过来坐。 过去吗? 这一去真成了“三足鼎立”,以后要跟安如心陆家姐妹不死不休了。可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把好不容易得来的青春和生命消耗在九重宫阙之中呢! “皇上驾到!” 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险些把顾静媛吓尿了。喵他个咪的,原来电视里演得是真的?|儿子过来看望亲娘,还得太监在外面吆喝一声,“喂,都注意了啊,我来了!我是皇帝,至高无上,看见我的人都要行礼!” 来不及多想,因为慈宁宫中除了太后和陆皇太妃,其他都跪了一地,眼睛盯着地毯。 “起来吧。” 顾静媛看到一抹明黄色从眼角消失,声音的主人貌似很年轻,音色挺好,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 “母后,召唤儿臣来有什么事?哦,陆母妃也在,难得看到您啊。看来不用麻烦母后解释了极度尸寒全文阅读。”大周朝年轻的皇帝随意的坐在太后身侧,无聊的摆摆手,“人呢!朕没那么多无聊功夫。” 安皇后屈膝一礼,笑着道,“皇上,是不是御书房里读书累了?” “还好。就是老家伙太罗嗦了,一句话反反复复说几遍。朕又不是聋子,记性不好。” “皇上怎可用‘老家伙’评论老师?蒋子豪是先帝为陛下千挑万选的老师,学问深厚,品行更是纯良。他谨慎,凡事多说两遍,也是怕皇帝不认真学习的缘故。”顾太后忧心道。 “母后,儿臣知道啦!” 安皇后见皇帝面上有些不耐,便笑着说也该劳逸结合,推了娘家妹妹和顾静媛,“还不快见过陛下。” “给陛下请安,陛下千秋万福。” “唔……” 四个嫩得恰出水来的小丫头排排站,同永安帝的眼神扫过来扫过去,楞是没挑出毛病,挑中四女中长得最好看的,“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的话,臣女陆香沉。” “呀,好听。你的声音更好听诶?你多大了。” “回陛下的话,臣女再过一个月就满十二岁了。” “哦!”永安皇帝不知为何,兴趣转移到陆香缘身上,“你长得又福气。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陆香缘落落大方,屈膝笑着,“臣女陆香缘,刚满十一。” 永安帝看了一眼更小的安如心和顾静媛,呵、呵的笑了两声,“总算没拿老女人来败朕的兴致了。” 一句话,倒尽了顾静媛的胃口。 要么说第一印象很重要呢,小皇帝一出现,轻狂,不知尊重,完全被宠坏了么!一句老女人,连太后太妃也不能幸免——说话之前,怎么不想想可能伤害到别人! 顾静媛同情的去看安皇后,发现对方面色一点不变,不由得感叹,这才是高阶呢。估计都习惯皇帝的言语打击了。换了她被骂老女人,不撕了那人的嘴才怪! 安如心生的最精致小巧,永安帝好脾气的问了她几句话,看得出来,他对安如心的兴趣更多一些,竟然赐座,还关心的说“别累到了”。 很快轮到顾静媛。 永安帝仔细瞅了一眼,不屑的说,“你就是那个样貌酷似母后的顾家女?哪里像了,朕怎么没看来!哼,巧言魅上!” 顾静媛气坏了。 外人看起来,觉得她脸颊通红,气鼓鼓的,大概是被小皇帝一句“巧言魅上”打击到了,其实她在心底估量了一番形势。 刘亦守她能将就,因为能完全管住他,可皇帝,她凭什么啊!天天跟不讲理,也讲不通道理的小屁孩呆一块,她迟早要发疯!荣华富贵也阻拦不了她向往自由的心了! 哼哼了两声,她不服气的说,“谁巧言魅上啦?我从来没说过我长得像太后娘娘好不好!” “还敢狡辩,不是你说,谁说的?” “就不是我!就不是我!” ps: 抱歉呀,更新吃了。今天不在状态。 第三十九章 人心难测(上) 居然当着太后的面,跟皇帝拌嘴起来了! 安皇后大吃一惊,连顾太后也没想到顾静媛的“无礼”。 不过顾太后是明理的人,也不想娘家侄女惹怒皇帝吃挂落,笑着解释,“元元的确没有说过。是哀家身边的人瞧着她笑起来跟哀家有点神似,才说起来的。怎么,都传到皇帝的耳中去了?” 永安帝脸色很不好,瞪了一眼顾静媛, “哦,是这么回事。” 顾静媛听见太后亲自为她解释,得意的笑了笑,故意扭头看他——一副心机浅显的孩童模样。 话说现在,能帮得了她的,只有年龄了吧? 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在乡野之地养大的,什么规矩都不懂,偶然冒犯了皇帝,皇帝还能因为一句话,把太后的娘家侄女打杀了吗?那太不给他亲娘面子了。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得不到顾太后的欢心,打发她回家。 顾静媛早就算好了。 亲眼看到小皇帝的为人心性,她是一点也不打算掺和到争宠的斗争中,免得自己将来坠入地狱,一辈子不能超生。 不过她算计好了,小小几句言语激怒皇帝打消对她的兴趣,可小皇帝的心思,哪有那么好猜? 看到顾静媛张扬的模样,永安帝皱眉看了看她,居然问了刚刚跟陆香沉陆香缘一模一样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晕倒! 该不会起到反效果了吧? 顾静媛心说,要不要反着来?不行,顾太后和陆皇太妃都在,要是她前后不一,恐怕对她的疑心就多了。事到如今,她只能继续扮演“不知世事”“天真愚蠢”的小丫头了。 “皇上你刚才不是叫过我了?我姓顾!是顾家女啊。年龄,哼。反正没你老。” “什么,你说朕老?” 顾静媛皱皱鼻子,“皇上你又误会了!我说的是,‘我没你老’,没说皇上你老了。”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当然不一样了!我这么年轻。你只比我老一点,还不算很老呢。” 永安帝气得笑了,走上前一步,捏了一下顾静媛的脸颊,游之傲视群雄!她嘴巴不干净,带她下去洗洗。” “诶。什么?我嘴上哪里不干净了。” 顾静媛挣扎着,挡不住两个手上力气极大的嬷嬷一左一右架着她。没人开口求情,她只能靠自己了。拼命用脚勾着桌脚,那两个嬷嬷想来很有经验,手臂一托,她还没固定好自己呢,就整个人飘起来。离地三寸! 不用走路,被人架着转到后面的偏殿。 小皇帝心情好了点,跟太后、太妃告辞。安皇后连忙起身恭送。 …… 夜晚,安皇后来到太后宫中,亲自去偏殿看望安寝的顾静媛。这一处的偏殿陈列厚重大气,高高垂下的布幔遮挡了月光。殿内只有几根烛火,幽幽静静的,并不适合年轻活泼的女孩儿居住。 不过。能住在这里,未尝不是一种福气啊!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安皇后心里暗道,看到趴在床上,恹恹无力的顾静媛,笑着道。 “顾家妹妹,听说你晚饭没用?是不是嫌口味不合。你想吃什么,本宫吩咐下面人做去。可别拿自己的身子骨不当回事。” 顾静媛非常无礼,知道是皇后来了,居然没有动,仍旧背着身子。 “有劳娘娘关心。元元不饿,想先休息了。” “呃……真的不饿吗?那刚刚咕咕的声音是哪里来的啊?” “……”顾静媛无奈,只能委屈的转过身。 一看到她的模样,安皇后一点气也没了。 因为顾静媛的嘴,变成了香肠嘴! 想要维持皇后的仪态,安皇后拼命克制,可顾静媛可怜兮兮的小眼神,使得她一下子绷不住了,“皇上……怎么能……顾家妹妹,你还好吧!” 摸了一下肿的通红的嘴唇,顾静媛欲哭无泪,“还好,就是嘴巴好痛。娘娘,呜呜,我好饿,想吃东西。可是我现在说话嘴巴都疼。” “忍一忍。”安皇后真心不是想落井下石,但一看到顾静媛现在的样子,实在花了太大力气才没爆笑出声。用帕子掩了掩嘴角, “这样吧,本宫唤来做点甜汤,你先喝了垫垫肚子。然后擦点药膏,估计明天就好了。” “真的吗?”顾静媛眨巴眼睛,水汪汪的好似马上就有水迹留下来。 早知道一句话得罪皇帝,会被用丝瓜络擦了一百下嘴巴,然后刷牙漱口十几次,她真的不要跟皇帝争辩老和不老的问题了! “可怜妹妹!姐姐知道你是为那句‘老女人’气不过,才顶了皇上几句。只是,以后这种事不要做了,吃亏的总是你自己。”安皇后笑得非常温柔,轻轻的捋了捋顾静媛的鬓角,“行了。母后已经吩咐,让你在慈宁宫多住几日。呵呵,以后也不要叫我‘娘娘’‘娘娘’的,太生分了,跟心儿一样唤我姐姐吧。兴许,我们真有姐妹缘分呢!” “啊!” 不会吧?谁要跟皇后有姐妹缘分?做她亲妹妹,很好,可是共事一夫的“姐妹”……还是算了吧。感觉安皇后特别的关怀,顾静媛这回真的欲哭无泪了。 喝完甜汤后,她孤单的躺在宽大的雕花床上,反过来复过去睡不着。不行,小皇帝喜怒无常,她可不要一辈子困在宫廷中,绝了将来旅游世界的梦想无限打工。 用什么办法能全身而退退呢?思来想去,有了! 嘿嘿,皇家最好面子。如果知道她跟一手曾经订婚的事情,恐怕不愿意背上抢夺臣民妻子的名声吧?得找个合适的时机,透露一下!相信陆家的人很愿意去掉她这个竟争对手。至于顾太后,对她的喜爱大概也就那么多,顾家还有不少适龄的女孩呢! 顾静媛不知道,她烦恼的这件事,顾家本家也有人愿意无偿提供帮助。 顾二太太,这几日经常请了房氏到她屋里说话。拉拉家常,或者教导些顾家的家规。因为百年世族,家里条条框框太多了,原高家众初来乍到,没人跟他们计较许多。日后呢,要是不能尽快融入家族,永远都是外来者。 可以说,顾二太太为了达成目的,真是下了血本。她对房氏的指点无微不至,小到家里爷们姑娘的下人配置,大到送礼请客,一处处的规矩都拿了账本给她瞧。那一家的门客爱吃酒,送礼不必贵重但一定要有好酒;哪一家的小妾比较受宠;哪一家的长子其实是庶出络,没有多年浸淫其中,压根看不出门道来。 房氏学了几日,简直大开眼界。 她本是被“德言容功”束缚得亦步亦趋,不敢有丝毫懈怠的人,即便对顾二太太的用心有些提防,可人家这么用心教导她,不藏私、对她的助益太大。抱着感恩的心,对顾二太太多了几分敬重。 自然,顾二太太的话,她都听进去了。 顾二太太让她跟女眷交往的时候,慎重选择交往对象。翁氏是嫡出,所以她出身低了点,也要跟八大世家同等身份的交流,不然就是落了体面。而房氏自己呢,庶出一房的,但顾祈恩本身又是嫡出,官身,所以跟其他人家女眷交往格外要注意身份。 顾二太太用水磨功夫,换得房氏七分信任。 瞧见火候差不多了,一日,顾二太太带着无奈的感叹跟房氏道,“弟妹,原来你大女儿不是养在你膝下的?难怪跟你的性情没有一丝想象。哎,也不知她在宫里怎么样了。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说了,只怕你以为我用心不纯。” “嫂嫂请直言。” “也罢,横竖我对得起自己良心。说实话吧,你家大女儿根本不适合入宫。为了一根簪子,她动手打了姐姐。这要是入宫,一个不如意,岂不是更要大打出手?拿下人出出气倒也罢了,要是她挥手像同样的世家贵女,怎么办!弟妹,你是她亲娘,了解她的性子。你真觉得静媛适合进宫吗?” 房氏垂首不语。 “哎,只怪当日打得是我的女儿。说得多了,只怕你以为我是故意要拦着你女儿上进的路呢!不过,入宫一事非同小可,影响的是全族的未来。我不能怕你揣测我的用心就闭口不言。” 顾二太太拍了拍房氏的手背,声音带着蛊惑,“为什么不让你的小女儿去呢?她既美丽又贤惠,小小年纪跟你一样的稳重、大方。若是她进宫,我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静妍?她不行,她从来没离开过我身边。” “弟妹,说你傻,你还真傻了。女儿养在你身边,你舍不得是常理。可你能一辈子留她?将来还不是要嫁到别人家!你是当母亲的,怎么不为女儿的前程着想!如果进宫,她是太后娘娘的堂侄女,将来能吃得了亏!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不比你心惊胆战的将她嫁到别人家,生怕她吃苦受累好?” “况且,我还有一句摆在这里。静妍虽然生的美貌,但她被你们父母连累了。到底是庶出旁支的,将来比不上我的女儿不说,比翁氏的女儿也要差多了!你就甘心?如果当了妃嫔,以后每年入宫请安,都要行礼问安的,你脸上多少光彩!” 第四十章 人心难测(下) 房氏被顾二太太蛊惑的渐渐动了心,如果一定要有个女儿进宫为妃的话,当然是希望小女儿了!这不是偏心不偏心的问题,而是静妍的性情模样更合适!她是被三从四德浸透骨子里的人,没有擅作主张,夜里隔着外人,把事情跟丈夫顾祈恩说了。 “妾身也是思量再三。皇帝选妃,大约只是从咱们顾家选个女儿进宫,至于是静媛还是静妍,根本无碍;可对咱们来说,区别大了!要是元元坐上那个位置,天,妾身恐怕要天天忧愁的吃不下饭了!” 顾祈恩皱着眉,“也是我们做父母的亏待了她。这些年,孩子心里有怨。” “夫君,妾身都知道!妾身都明白!元元这孩子自打生下来就没好好抚育过她,她跟妾身、跟夫君都不亲,甚至看她兄弟姐妹的眼神都淡淡的,尚且不及隔房的娇娇。妾身是当娘的,夫君当妾身心里好过吗?” 房氏一边说,一边用枕边的帕子擦了擦眼泪,“不过这不是一码事!不能因为妾身亏欠了她,就纵容她,遂了她的心意。夫君可曾想过,元元她性情乖张,行事肆无忌惮,现在小打小闹,伤不了筋骨。等高高在上成了妃嫔,她还会惧怕谁?任何人、任何事,稍微逆了她的意思,她不知能想出多少报复的手法!谁能辖制她?妾身身为母亲,便是想说她,怕也没地方说了。” 顾祈恩默然无语。其实顾静媛的“性格”问题,一直是他心头上的刺——这孩子,有一股野气,骨子里就透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压根不像是大家族里养出来的。男孩子倒也罢了,偏偏是个女孩,将来怎么办呢?可他又不能怨怪谁。父母年纪都大了,哪有那么多的精力管教孩子? “夫君可知道,离开云阳之前,元元跟大嫂去了刘家,当着她小姑的面骂了一顿亦守,还把刘家的外甥女给打了!说什么‘再不蹚你家的浑水’,‘以后你爱纳妾不管我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夫君听听她的话?小姑都跟我保证了,说绝对不会让亦守纳表妹为妾了炎武战神全文阅读。她居然自己跑上门闹腾了一场!也亏得大嫂心胸宽广,没介意。还帮着我劝小姑。不然,亲戚情分都被她败坏了!元元做事只顾自己好恶。一点也不在乎旁人。亲戚尚且如此,其他人呢?夫君,不是妾身杞人忧天,只怕元元进了宫,用不了三年。就把六宫上下得罪光了!若要为她连累到顾家,夫君和妾身要如何自处?” 自古以来枕边风都是很厉害的,顾祈恩也不能免俗——何况他最初就是不赞同大女儿入宫的。因为龚明道长的罗盘,因为前朝凌贵妃的旧案!凌贵妃死后,她的父母兄弟族人,惨遭屠戮。曾经显赫一时的玉清道也转为没落。 房氏说辞他认同。其实根本用不了三年,只要三个月,恐怕宫中就会得到消息。元元曾经被龚明道长的罗盘认可。 商谈了许久,顾祈恩同意了房氏的说法,房氏喜极而泣,“夫君放心,妾身以后一定会加倍补偿元元。把错过的十年母女情缘都补回来。” ……但不知。错过的,还有机会修补吗? 次日。顾二太太听到房氏的好消息,乐的在罗汉床上拍着大腿笑! “哈哈,真是有趣。那样的女儿,那样的母亲!以后可有好戏看了!” 心腹的嬷嬷凑趣道,“太太,您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几句言辞就挑拨了她们母女关系,老奴也憋不住好奇了。等那静媛小姐回来,发现扯自己后退的竟然是自己老娘,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说得顾二太太用泥金罗扇掩住口捶床笑个不停。 “这才是报应不爽呢!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还想跟我斗!” 顾二太太在大宅门里生活了四十多年,最擅长兵不血刃。不过辛苦个四五天,就换来房氏母女都控制在她手里,想她们生就生,想她们生不如死就生不如死!那种快意,几乎让人陶醉。 享受了一会儿,她眯着眼,招了招手,“行了,最困难的一步过来了,你今日就入宫,说房氏身子不好了,请太后放人。” “太太,要是太后不肯……” “哼!她一定会放人的。若是推搪,你便说,顾家的清誉要紧。别的不要多说,只请太后做主就是。” “奴婢记下了。” 顾二太太吩咐完了,心满意足的等待顾静媛出宫的消息。她和顾太后多年姑嫂,太了解顾太后的为人了。一句“清誉”,顾太后再不满她这个嫂嫂,也要答应放人。然后,光明正大的下诏选妃,再让顾家女儿进宫。 顾二太太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再进宫……嘿嘿,去的就不是顾静媛了! 果然,到了晚上顾静媛乘坐着宫车回到顾府。顾二太太特意去看了一回,笑着让下人好生照顾着,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跟她提,热情得好像迎接回门的女儿。 房氏感激不已,翁氏安生警惕,唯独顾静媛,冷冷一笑,淡漠的道谢过后,就推说自己要休息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顾静媛睡了一个大懒觉,日晒三竿了,还不起床。不过,她的舒服日子到头了,房氏气都眼眶通红,直接闯进了女儿的闺房,几个丫鬟想拦,哪里拦得住! “元元,你还睡?你还有脸睡觉!” 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昨晚你推说累了,为娘怕你真个疲倦,没有问你仔细!你说说,你在宫里到底犯了多大的错!为什么太后忙不及的送你出来!” 翁氏也听说消息,顾不得自己院里一摊子事,急忙过来,但她脸上的担忧多过愤怒,“元元,伯母听说,跟你一道进宫的陆家千金腿摔断了?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人人都说你是做的?” “哎呦,传得可真快逆行仙途全文阅读。我昨儿回来,今天就沸沸扬扬,连顾家下人都知道了?大伯母,你怎么不查查,故意嚼舌头的人是不是二房的人?” 翁氏走上前,使劲拍了一下侄女,“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你娘跟我都快担心死了!不管二房打什么主意,你只说,是不是你!” 顾静媛打了个哈欠。 “不是我,当然不是我了。” 房氏尖叫着,紧紧捂着胸口,一副心脏病要发作的样子,“不是你还能是谁?陆家千金腿摔断了,怎么就你被送出宫来?其他人都好端端待在宫里?连我都第一个怀疑你!你还否认!” 顾静媛翻了一个白眼,双手一摊, “我进宫的时候,带了几两银子?” 房氏跟翁氏都愣住了。 “我进宫的时候,身边带了几个丫鬟?” 趁着两人都呆滞的时候,顾静媛用力的把枕头丢出去,愤怒道,“我一文银子也没带!身边一个使唤的丫鬟都没有!试问,我拿什么收买人害人家陆家千金?没人使唤,难道我自己去?别人云亦云了好不好,人家陆香沉住在皇太妃宫里,我们见面才三四回,每次身边都有十几双眼睛!” 发泄完了,顾静媛直通通躺在床上,“我要继续睡觉了。慢走不送。” 房氏和翁氏都被赶出来。 后者还罢了,瘟疫的时候,顾静媛比这还可恶的事情都做过,故意让她写遗书,然后篡改得面目全非,激发她的求生意念,每次发现了新药方,都拿她来试药——虽然,也是翁氏主动要求的。不然呢,在她儿子女儿身上先使吗? 翁氏马上把不快都忘记了,反而想到了刚刚元元说起的“身无分文”,没有使唤的人手,估计在宫中受了不少委屈。长辈对她没有半点关怀,反而因为听几句下人的话,就怀疑她,实在不该! 可房氏浑浑噩噩出来后,觉得大女儿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内心的羞耻心上来,强忍着泪意向翁氏道歉。翁氏哪里需要,安慰她放宽心,“不是孩子做的,你和我都可以放心了。估计是其他的事情太后才送元元出宫的吧。下次进宫,可不能马马虎虎,多给孩子防身用的银子。我们都是从云阳初来乍到的,不定有多少人瞧不起呢。” 妯娌分开之后,房氏越想越生气,回到房里又是痛哭了一回。 被静妍悄悄看在眼里。 她很为母亲心疼,便偷偷告诉了兄长。顾守拙一听,这还了得!母亲被气哭不止一次了吧,哪有儿女不知道孝顺父母,反而日日惹父母伤心的? 顾守拙决定拿出兄长的威严来,好好教训妹妹一顿。 哪里晓得,顾静媛是那么好教训的吗?她反而讥讽了一顿,说顾守拙能进国子监,被同窗巴结讨好着,说不定还是看她的面子呢! 这话太重了,顾守拙的自尊往哪里摆?他自觉读书认真,秀才举人是他真材实料考出来的,才不需要妹妹做皇上的女人提高自己。 “你胡说,我进国子监是太后谕旨,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看你读书读迂了,行啊,你就心安理得当没关系吧?反正我们女人在宫里厮杀,你只要坐享其成就好了。” 第四十一章 猪队友 顾祈恩暴怒着,用力的拍了一下桌案,将笔架上的毛笔镇得差点跳出来。 “放肆!你们还知道好歹不,为了些许小事吵得天翻地覆,闹得人尽皆知!守拙,你的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然跑到妹妹房里大闹!我平时怎么教导你的?” 顾守拙并不觉得自己理亏,倔着头,咬着牙,“爹,儿子不认为自己有错。明明是她……”指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顾静媛,“是她对母亲不敬,害母亲伤心流泪!她这样不孝,父亲怎么不责罚她!” 顾静媛闲闲站在一旁,好似被教育的不是她。 看到她这幅神态,顾祈恩看在对女儿有亏欠的面上,忍了,年轻气盛的顾守拙可忍不得! 其实亲兄妹哪里来的深仇打恨,不过是耳闻目染,不满之心越积越多罢了。今天是彻底撕开面皮,什么都不管了。 “爹,你看她!毫无教养!蛮不讲理!爹你知道她今天说什么了吗?她说爹的官职,还有儿子能进国子监读书,全是靠她!恬不知耻!” “够了!” 顾祈恩再拍了一下桌案,这回把砚台里的墨汁都溅出来。 “爹,儿子说的都是真的。她……她太过分了。爹在任上清廉为民,不辞辛苦;儿子发奋用功,寒窗苦读,都是无用的了?她,她一个吃闲饭的,反倒成了家里的功臣了!颠倒黑白,孩儿就没见过这种人!孩儿……耻于为伍!” 顾守拙说完,远远的跟妹妹分开,眼神里的生冷忌恨毫不掩饰。 对此,顾静媛只是冷冷笑了声。 她的眼角瞥到门口,藏在门帘后面是一抹桃色,那是她妹妹静妍的衣裳颜色。估计小丫头偷听了很久了吧?等下,桃色之后还有点绯色?原来,她“亲娘”房氏也来了。 怎么站在门外不进来? 看了一眼暴怒中的顾祈恩,她大约明白了,心内更是讥讽——走到这一步,家里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都巴望看她倒霉,她也没想到。不过能怪谁呢?她吗?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子,改是没办法改了。前世她委曲求全二十几年,才获得养父母的一点父爱母爱。今生。还要她小心翼翼经营本该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 累不累啊完美世界最新章节! 他们不爱她,她又何必浪费时间,浪费精力。还浪费感情! 无所谓了! 本来对房氏顾祈恩就没有多少感情,放弃了,顾静媛并不觉得有多遗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故意用无比自嘲的语气道。“我是恬不知耻来着。嘿!”轻笑一声, “那也比得了便宜卖乖好吧!饶占了好处,还骂人没有廉耻的,啧啧顾守拙,你真令人惊讶!不愧是父母的骄傲,不愧是读了一肚子诗书!有见地。有操守!是你弟弟妹妹学习的榜样!” 顾祈恩被这股指桑骂槐的话,气的脸色发青。 就在这个时候,房氏突然进来。打断了屋内紧张的气氛。 “夫君,孩子不懂事,一时口无遮拦,你别气坏了身子。拙儿,你也过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是哥哥,弟弟妹妹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教训可以,怎么能说出‘耻于为伍’的话!你这么说,对得起爹娘素日的教导吗?” 三言两语,让父子两个都恢复了冷静。 顾祈恩想起自己从来没有好好教育过女儿,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顾守拙则孝顺无比, 不想母亲生气,乖乖低头,“娘,您说的对,孩儿知错了。” 呵呵,好一副夫妻和睦、母慈子孝的画面!如果没有多余的自己,这应该是很受当下道德观价值观称赞的吧? 可惜,顾静媛经过生死的磨难,看透了很多,已经不喜欢参与这种虚假的家庭伦理剧了。借机下台,然后跟父母、兄弟上演面和心不合——行了吧!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她的未来不在娘家,而在婆家! 换句话说,她跟娘家人处得再好,对未来幸福指数影响不大。 她不想再受委屈,不想忍辱吞声做人了。 “啪啪!” 故意站在外围,鼓掌表示高兴。拍了三下,顾祈恩、房氏,顾守拙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她,她才冷冷一笑, “真是好笑!母亲大人,您可真是贤惠过人。怎么不告诉你的丈夫儿子,为什么今天早上你会被我气得偷偷抹泪!告诉他们啊!” “元元,你……” “好,你不说,我说!原因是你听了几个下人嚼舌头,怀疑我在宫中暗害了陆家千金。怕我连累了全家,才跑去质问我的!我跟您解释,一,我身无分文,没有任何钱财能收买陆家千金的身边人;二,我还没有蠢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出手。在强大有力的证据下,我洗刷了我的清白,证明了我跟陆香沉断腿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不是很好么,我不会连累全家了!不知道您为什么回屋偷偷哭泣呢?您伤心难过什么啊?难道我没下手,您失望啦?” 一番话说得房氏身躯摇摇欲坠,无力的指着亲生女儿,“元元……”眼泪刷的一下又掉下来。顾守拙连忙扶住母亲,目眦欲裂的蹬着顾静媛,“你浑说些什么?” “我说的都是事实!哪一点错了?” 顾静媛看着同样脸色阴沉的父亲,心说以后不用演戏了,虽说短时间内看来,跟父母弄糟了关系比较麻烦,但长远看来,利大于弊。愚蠢的母亲,迂腐的兄长,偏心的父亲……要真做他们亲人,相亲相爱,未来她才麻烦多多呢! “或者我的解释错了?那好啊,您就当陆香沉腿断,是我做的好啦!只要您能好受一点。” 她双手一摊,做无奈状穿越者墓园最新章节。 顾祈恩忍无可忍,“出去!你给我出去!” 顾静媛淡淡扫了一眼,耸耸肩,“好吧!” 她施施然走了,听到房氏在后面爆发出一阵隐忍的呜咽,声音痛苦不堪。不知为什么,她心初始有些疼痛,随即彻底放松了,彷佛突破了什么枷锁似的。 出了清风苑,她转到院后的爬满蔷薇的秋千架附近,一招手,偷偷藏在假山里的小堂弟高小宝就出来了。他现在有个大名,叫守御了。名是好名,可惜小宝还是那样疲癞状,白瞎了请顾家族老起的好名字。 “姐,姐姐!你进宫后,你娘天天跟主院里的太太小姐们见面,一说话就是几个时辰呢。我听到那边的下人嘀嘀咕咕,说一定不让你进宫当娘娘。还说有把握说服你娘。” “呵!我猜到了。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幸好我不愿意,不然……”顾静媛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觉得刚刚心口的疼痛应该是幻觉。 “小宝,以后不要靠近那边了。” “啊,那我怎么帮你打探消息?” “不需要了。”顾静媛心想,这大宅院只会比她想象的更惊心动魄,暗藏杀机,小宝虽然虎头虎脑的,不惹人防范,可去的次数多了,难保有心人。也不要断腿掉池塘那样明显,给你下了泻药的点心,或是在暗处放根钉子,也够受的。 “那边人心狠毒辣,你太小。出了事情,还得请大伯母出面,麻烦!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帮我盯住高守拙!每天巳时他在书房,你用心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些什么。他今天跟我大吵一架,当着人面骂了我一顿。这口气不出,我就不姓高。” “好。”小宝郑重其事的答应了。 顾静媛笑着摸了一下小弟的头顶——顾守拙迂归迂,每日在书房出了读书还能做什么?小宝有天分,过耳不忘,天才的记忆力足以让他在众多兄弟中脱颖而出。不过,太天才了也不好,怕遭人嫉恨,不如让他优哉游哉的玩乐,暗地里偷听守拙“读书”,四书五经背熟了,不怕将来没有功名! 这一番用心良苦,小宝也是若干年后才能体会。 再说房氏被大女儿毫不留情的话,伤透了心。顾祈恩终于也下定决心,不能让大女儿进宫。父母都认可了,顾二太太操作起来,更方便了。 永安四年的六月初六,太后下旨选妃,范围不局限在顾氏、陆氏和安氏,以容貌温婉、精于琴画、知书达理的嫡女为主,八大世家各有女儿送入宫廷。不过唯一特殊的一条,是限定了年龄。 因为小皇帝讨厌“老女人”,比他大个两三岁——女孩儿发育早,十一岁的男孩跟十四岁的女孩差别可大了,所以年龄特别规定,出生在德佑十二年元月,到德佑十四年六月间。 顾静娴出生在德佑十二年九月,符合条件。 顾静媛出生在德佑十三年四月,符合条件。 顾静妍出生在德佑十四年八月,不符合条件。 这可怎么办?房氏一心想让小女儿进宫。 顾二太太笑眯眯的出了一个主意,这还不简单,把顾静媛的生辰往前调两个月,变成德佑十三年二月的,静妍的生辰也往前移两个月,变成六月的,不就皆大欢喜了? 房氏喜之不及,点头答应了。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她,压根没想到她一时昏聩,犯了多大的错! 第四十一章 前路茫茫 但凡世家女没有一个会在二月过生日,大周风俗如此,如果娶了二月出生的女子有破家毁财的嫌疑。所以大家不约而同都避讳着,真有女儿出生在二月,也会在孕妇快要生产之前,到某某亲戚家,或干脆到庄子上养着。等生下孩子,上报族谱的时候改过来,要么提前,要么退后,反正没有一个母亲会让自己的女儿生辰八字,跟不吉利的二月扯上关系。 顾二太太笑眯眯的给了房氏一个“好建议”,充满快慰的看着她在宫中内官给的名册上亲笔写了顾静媛假的生辰八字,内心快活的腾云驾雾,飘飘欲仙了。好不容易送走了内官,也送走了房氏,她在屋里哈哈大笑了几个时辰——顾静媛,等你的八字传出去,一辈子别想嫁人了! 翁氏收到消息已经晚了。她出身不高,忌二月生女的风俗平时又没人挂在口中,当然不清楚有多严重。还是原四房的妯娌宁氏使了贴身丫鬟,闲话的时候告诉了翁氏身边的秦嬷嬷。 翁氏听了,顿感晴天一个霹雳! 她是知道房氏不愿意元元进宫,可不想归不想,不能为了阻拦元元,就把孩子的终身给毁了啊!一二年后元元议亲,高嫁不指望了,就怕低嫁也被人挑三拣四!倘或夫家有个不顺,还不都怨怼元元“八字不好”? 房氏糊涂啊! 翁氏这会子知道开导房氏跟元元的母女情结也没用了——她不觉得房氏是无心的,因为房氏出身侯府,怎么会不知道二月生女的忌讳?明明知道,还故意害元元,这还是亲母女吗? 此时此刻也顾不上其他了,翁氏急忙让秦嬷嬷去外院找顾祈瑞。偏偏这会儿顾祈瑞不在,听说与人吃酒去了。去得那家酒楼,无人知晓。秦嬷嬷只能先去书房寻大少爷守礼。顾守礼听说始末,也是如遭一击。 元元明明是四月出生,跟他的生辰只差三天,怎么变成二月出生的了?谁改的? 秦嬷嬷忍着悲愤,还能有谁呢?只有元元的亲爹亲娘了!都怨顾家,之前只肯给男丁上族谱,女儿家只有出嫁的时候才能记录进去,要不然早早把出生之日写明,也没有今天了。 顾守礼无语。来不及多问其中缘由。急忙请了原四房的顾燕桢兄长,帮忙宴请宫中的内官,花多少钱都行。不指望立刻改了不正确的生辰八字,只求能阻拦内官回宫的时辰。他自己快马,亲自去见了吏部当官的顾祈恩。 同时,秦嬷嬷也让人赶紧去找老爷顾祈瑞。 但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顾二太太早就防范着呢,塞给了那内官一笔钱财。顾燕桢白贴钱请他吃饭,人家早把名录送进宫了。写了顾静媛生辰八字的纸张,说不定正在宗人府宗正桌案上摆着呢。 而顾祈恩……他听说了二月生女的忌讳,但读书人敬鬼神而远之,身有正气,两袖清风。俯仰无愧天地,哪里会把这种无稽之谈当成正经大事! 守礼倒是能明白这种思维,因为他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凤凰王座。可世事境迁。他早就被一连串的打击变得敏感起来——真理一定站在正义的一方吗?不,不对!就像瘟疫,根本不问是非对错,它来势汹汹,无可阻挡。谁能跟瘟疫讲道理、辨是非!要活着。还要活得好,这才是人生的真谛吧? 顾守礼经过了担忧父母兄妹性命安危的煎熬后。已经明白了他根本没自己以为的那么伟大,黎民百姓的生死?当然关心了,不过那是等他到了一定高度后才操心的。而他与生俱来的责任——父母兄妹的幸福。只是如此。 说不通叔父,他也不浪费时间,就让父亲跟叔父来吧。 回到顾家,顾燕桢非常无奈的说了内官的狡猾,顾守礼失望,但原四房的人不好得罪,说了几句道谢的话,就去了内院。跟翁氏相对愁坐, “娘,守礼冒昧,想问一句,婶婶真的是元元亲娘吗?” 翁氏苦涩的点点头,“元元出生的时候,是难产,险些一尸两命。兴许,这就是她们母女缘分浅的缘故吧。” 顾守礼摇头,“难产的孩子多。娴儿不也是难产吗?她刚出生的时候,浑身皱巴巴的,长得难看。我听说她差点害死了娘,对娴儿很不喜。可后来娴儿一日日长大了,我和娘,不一样疼她?生怕她受一点委屈?” 母子默默的坐了一会儿,再抬眸时,都想到一个问题,“不如把元元接过来住吧?” 很奇怪,元元脾气坏,捉弄人,掐尖占强,毛病一堆堆。她跟亲爹亲娘亲兄弟处不来,反倒跟隔房的顾祈瑞一家处得极好。不信问从云阳带过来的下人,连她们都十分亲近元元。 “行,也不行。待为娘问过你父亲。” 顾守礼笑起来,“父亲必是许的。” “哎,只怕生了隔阂。”翁氏担忧。 “经过今天的事情,叔婶再见到元元恐怕心里生了刺。再有个什么,才真另父亲和恩叔间隙越来越大!”顾守礼冷静的分析,“娘,只能把元元接来了。虽然她二月出生的消息瞒不住了,但咱们不指望她将来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寻一个本分殷实的,有我,有守诚守智他们,将来不会让元元吃了亏去!” 翁氏点点头,终是应了。 晚上,顾祈瑞吃醉了酒,听说元元无端被改了生辰,不仅进宫无望,甚至影响日后的终身,酒醒了一半!生平第一次,他对弟弟弟妹动了真怒。清风苑外,他没有进门,只吩咐秦嬷嬷等人赶紧把元元的东西收拾收拾,什么都不要留。 后知后觉的房氏哭得跟泪人似的,不停的骂自己糊涂,可有什么用呢?把四月改成二月,她自己亲笔所写的,没人逼她。内官都交给宗人府了!后悔也来不及。 顾祈恩看着伤心欲绝的妻子,相信妻子并不是存心。他能原谅。可顾祈瑞不能! “弟妹也偏心太过。你将静妍的生辰改到六月,好符合选妃的要求。但为什么要把元元的生辰写在二月!一月不行?你嫂嫂出身不如你,不知道其中的忌讳,可你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会不知道?我也不问缘由了,从今儿起,元元跟你嫂嫂。你嫂嫂出身乡野,又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讲究。以后元元的月例银子。一年四季衣服,我和你嫂嫂出了。你要有心,就过来看一看。若还存着怨。不来也使得。只当我多了个女儿!” 房氏哭得昏厥过去。 顾祈恩额头的青筋暴跳,不过看到兄长一身酒气,只当是醉话,没有争持什么。他退让,顾静媛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清风苑。甚至几日后顾祈恩一家搬走,她也只是象征性的过去看看,之后又回到伯父家里。 说实话,娴儿视她为亲妹,顾祈瑞和翁氏对她爱若珍宝,顾守礼也转变的最初的态度云氏传奇。处处维护她。在伯父一家的生活,不知快活了多少倍。 只是忧虑前途,顾祈兆与吴氏特意看她。说得一通话,让人不得不深思。 快活一时的代价,是痛苦一辈子,怎么办?顾祈兆让吴氏告诉元元,女孩都要出嫁的。顾家也没有到了年龄还嫁不出去的女儿。考虑到几年后的将来,她现在有三个选择。分别为上中下。 上策是回头跟父母赔罪,用一个“孝”字,抹掉不足之处。有原高家人不停宣扬,不怕孝顺之名无法传扬出去。这种办法缺陷在要对亲爹娘小意侍候,优点是能给顾家增添的光彩,顾太后说不定会高看一眼,将来赐婚什么,后半辈子就有保障了。 中策是嫁给刘亦守。刘家知道元元的生辰是四月,当然不会受二月生女的影响。且元元好歹是顾家女,等于下嫁。多多陪嫁,刘家的大姑子到小姑子,谁能说个不好?优点是知根底,唯一的问题是,离开云阳之前,元元把事情说绝了,让高雪雪面上难看。而且高雪雪毕竟是自家小姑,将来跟刘一手起了冲突,恐怕不能全力支持她。 下策么,就是进宫!进宫之后,她的未来全靠自己打拼。胜了,是她自己的本事。败了,也没什么好怨言——给了她一个平等奋斗的机会。 顾静媛也意识到了,她没有终身不嫁的权力。 仔细分析了一下,她皱着眉,“可我出生二月已经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家会让我进宫参选?” 顾祈兆笑着道,“元元,你只说愿意不愿意。只要你乐意,其他的事情,兆叔帮你!” “我要好好想一想!” …… 永安四年的七月。二十多名八大世家的嫡女天不亮就坐着宫车进了宫墙外。 顾祈兆乔装打扮了,乘坐一辆普通的车子,躲在一条巷子里,挑开了车帘,让顾静媛看看外面的一辆接一辆的宫车,安静无声的驶过。 “听!这些人未来可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娘娘。元元,你是聪明人,你比顾家所有女儿,都聪明得多!宫廷,是你最好的晋身之路!知道你为什么和你爹娘兄妹处不好吗?” “因为你的心态!” “你太聪明了,看人看事,站得高,看得远。你知道她们的行为有多愚蠢无知,所以你看不惯,懒得虚以委蛇。心情好的时候,愿意指点;心情不好,就懒得说话。可惜,地上的蚂蚁能看到的就是那么一丁点地方,你的指点对她们来说,根本无法理解。你的行为,对她们来说更是匪夷所思!” “她们无法理解你的高瞻远瞩,更不能体会你的无奈疲累。你辛苦为全家遭受瘟疫时,她们不能将心比心,想得却是什么世俗偏见!她们害怕被人用嘲讽的目光看,害怕被人孤立。她们的性格就是这样怯懦、自私,愚昧。 元元,你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像的你亲生父母低头吗? 因为要是你答应了,你日后所有的言行举止,都会被她们装在暗无天日的套子里,她们逼你成长,逼你变成‘大家闺秀’,看似为你着想,其实扼杀你的天性!除了把你一身棱角磨光之外,变得毫无特色外,没有任何用处。” “看看,你能走的路就这么几条。是进宫拼搏一回,还是留下面面对跟父母兄弟反目?其实凭借他们的智慧,你要做的根本不是跟她们解释,只要下命令就好了。” 顾祈兆不知为何,对元元进宫后的前景异常看好,一句“只要命令就好”说得挑动人心,一副诱人的画面在顾静媛心中滋生。 第四十二章 入宫〔上〕 一入宫门深似海。 尽管顾祈兆说得很是为她着想,可顾静媛心里仍然保持冷静,没有立刻激动的做出昏头昏脑的选择:“让我好好想一想。” 顾祈兆没有催促,而是笑着,眼中带着一丝满意,“可以。不过时间不多了,在这一次入选者出宫之前,你必须下定决心。不然,兆叔也爱莫能助了。” “嗯。兆叔。” 顾祈兆命人架马车回到顾府,送侄女去了兄长的金风送爽斋后,步行去了他自己的“了凡斋”——原是一顾家长辈的居所,清幽雅致且不提,处在整个顾宅的西北角,有独立的角门,出入,十分方便。 吴氏刚刚梳洗,见他回来,嗔怒的抱怨一声,“天不亮的折腾什么。家里的事情你也不管管,大嫂跟房弟妹闹僵了,隔了几天冷静下来,都有心和好,就是下不来脸面,见天往我这里跑!你说又不是深仇大恨的,至于么!” 顾祈兆眼神一扫,那两个在内室伺候的丫鬟忙不及的躬身退下去了,吴氏张了张口,反对的意见都来不及提。她气呼呼的瞪了丈夫一眼,只能自己对着铜镜带金绞丝耳坠了, “自己家,还神神秘秘的!那边本来就对我们不放心,你故意如此,还真当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世事境迁,这里又不是云阳,随便你由着性子!”顾祈兆耐着心道,“那边自然对我们不放心。你对这两个丫鬟掏心挖肺,她们就会一心向着你了?不会向那边禀告我们的消息了?就算她们有良心,你知道除了她们,还有多少暗棋?所以,多防着吧!” 吴氏咕哝了一声,似乎抱怨防这防那太累了。 “对了。你刚刚说大嫂和房氏?她们有心和好,你就在中间劝和吧。这么僵着总不是好事。” “我才不费那个功夫,她们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就拉倒。我费那个口舌做什么!” “蠢!这是她们看得起你,给你一个脸面!”顾祈兆有些生气了。“你非得她们明说?恐怕以后有什么事情都把你排除在外银河武士!这是跟她们交心的时候,你怎么还不懂事!” 吴氏有一个好处,平日里跟丈夫吵架拌嘴,但大是大非上从来都和丈夫一条心。见他动了真怒,立刻软和了口气,“瞧你。我就顺嘴一说。哪能真的不管不问?大嫂才是咱们四房内宅的主心骨——咱们来上京城的时候你千叮万嘱的,我能不放心上?” “我这次是看大嫂心中有怨气,帮着她晾一晾房弟妹呢。看房弟妹做的事情!她也配做一个母亲?好好的孩子不要。非得推给别人怀里。原先当她出身高贵,是侯府千金,知书达理、举止谈吐,都是我们妯娌中最拔尖的。到了上京城才知道,马蒂。就是一水货!亏我在她面前自卑了好几年!” 顾祈兆听到妻子的抱怨,忍俊不禁,刚刚心头的火早散尽了,摆摆手,“以后不用对她自卑了。她是侯府千金,可选择侯府早降等了!你虽然不是出身世族大户。可如今嫁到顾家,是我们嫡四房明媒正娶的媳妇!谁能小看你!” 吴氏笑着,眼神有点慧黠。顺从的靠在丈夫身边,“就怕我出身寒微,别人嘲笑你娶了个乡下婆子。” “我么……嘲笑也就嘲笑了,还能换妻不成!”顾祈兆先是调笑的语气,随后脸色一正。“但咱们守义、守信不能!” “大嫂做了多年宗妇,兢兢业业。没犯过一丝错。听说顾家族老都对她十分满意,族里的女眷对她也是看重,说她虽然出身不佳,但相夫教子,有大家风范。守礼又中了举人,要不是为了堵外人的嘴,恐怕不只是呆在国子监读书了。他早晚有大造化的。” 吴氏听懂了弦外之音,大嫂翁氏被族老高看一筹,儿子又有功名在身。她呢?她和她的儿子呢? “那咱们守义守信……都怪妾身,平日里没有督促他们好好读书。到现在,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 “这不怪你。两个淘气鬼,我天天棍棒打着,也没教得他们能背诵一本诗经!他们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这就是顾祈兆不凡之处,一般人哪里愿意承认自己的儿子比不上别人的儿子?唯独他,看得分明。 “所以,得为他们两个打算打算。” 吴氏不是真的蠢妇,仔细想了想丈夫最近的行为,掩着口,“啊,夫君打算让元元进宫,好提拔咱们的守义守信吗?” “顾家走的是文举之路。十八岁之前没有举得功名,嫡出一脉也得不到多少家族资源。所以,只能靠族里的女儿入宫,为家族里的年轻人铺路了。只要元元进宫谋的一席之地,守义守信就能进御前侍卫,体面有光彩。也不会被家族遗弃。” “可是夫君怎么知道,元元进宫后一定会有出息?” 这个疑问,同样萦绕在顾静媛心中。 回到金风送爽斋后,她又补了一眠,睡梦中看到一辆又一辆的宫车从她身边驶过,车里坐着一个个人比花娇的小姑娘,朝她露出或是甜美,或是嘲讽的笑。奇怪的是她怒火熊熊,恨不能把所有一切全部烧掉——只不过几个小姑娘而已,她生气什么啊?值得动那么大的怒吗?然后,她找到了原因。一个人寂寞空虚冷的回到空荡荡的宫殿,看见一人多高的镜子里映照出衣衫华美、身躯佝偻,满头珠翠、一脸皱纹的自己。 “啊!啊!啊!” 好可怕的噩梦! 顾静媛醒过来时还心有余悸。她不想知道顾祈兆为什么看好自己了,只知道她的一生,决不能葬送在宫廷之内。否则,她一定会跟梦里一样,变得神经兮兮、满怀郁愤、尖酸刻毒、残忍自私…… 比较起来,似乎刘一手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不过,顾家女儿跟刘家早就不门当户对了,刘一手性格优柔寡断也不是个好的丈夫人选极度尸寒。得想个办法,淡化“二月生女”习俗对她的影响。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当其他候选妃嫔的八大世家女子在宫中接受教导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扬起一个有鼻子有眼的消息——说得是上个月顾家二十八娘进宫面见太后,遇见陆家千金,心生嫉恨,便绞尽脑汁害得那陆家嫡出千金断了腿!以至于无法参加备选,至今在家里养伤。 不明真相的人,都开始谴责顾家的家教。 但也有一部分“明察秋毫”的,起了疑心。顾家二十八娘,应该是跟原高家人一起从平洲回来的,小女孩就有如此心机手段?倒显得陆家千金毫无是处了!陆家的下人更该死了!还有陆家千金住在陆皇太妃宫中,那陆皇太妃也不小心防范?居然让个小毛丫头打得措手不及? 种种疑点,都说明内情扑朔离奇! 八月末,顾静媛被一辆不起眼的宫车,悄悄接到内宫中。 房氏和顾祈恩毫不知情,等知道消息后大吃一惊! “怎么会?元元她……她的八字不是不好吗?宗人府怎么可能特意派人来接她?会不会是弄错了?”房氏只觉得天旋地转,好不容易靠丈夫的支撑才能站立。 顾祈兆当着兄长和弟弟的面,冷冷讥讽着, “元元的八字如何,外人不知道,自家人还不清楚?宗人府愿意派车来接,这是好事啊!” 顾祈恩有些生气,“静媛和静妍都进了宫!我的两个女儿!要是她们都……兄长可能赔我的女儿回来!” 顾祈瑞连忙打圆场,“消消气,这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女孩们都进了宫,彼此还有个照应。只是,元元出生在二月毕竟传了出去,恐怕会遭遇些不公。兆弟,你到底做了什么?” 翁氏看了一眼眼中垂泪的房氏,暗中摇摇头,问了一句, “可会伤害到元元?” “兄长嫂嫂且放心。元元在瘟疫那么极端可怕的情况下,都能从容如意周旋。进宫后,她自然有她的主意。我们做长辈的,只要无条件支持她就好。” “可是二月……” “二月什么打紧?只要玉清道的牛鼻子愿意证明,说元元的生辰八字极好,跟皇帝的生辰是天作之合,不就好了?” 一听玉清道,顾祈恩顾不得搀扶柔弱的妻子,冲到顾祈兆身边,抓着他的衣领,“你!你明明知道!” “呵呵,你放心。玉清道早有了圣子圣女,同样的错误,谁会犯第二遍?尤其是代价巨大,直到今天还受影响!不得不说,祈恩,你想太多了!” 顾祈兆似乎把方方便便都想到了,两句话就打消了顾祈恩的忧虑。 没有玉清道的干扰,顾祈恩也不是蠢人,很快想通了关键之处,前段时间流传的谣言。元元早说陆家千金腿断跟她没有关系,那么说来…… “是太后所为?”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陆家千金千防万防,还是遭人算计。而且,顾太后为了平息谣言背后的猜测,只能把顾静媛借到宫中——宫中内斗是一回事,让天下人都知道她让一个无辜小女孩背黑锅,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前者无所谓,不过是无端牵连了谁。后者,则会让人鄙视她的行为,破坏她的品德。 第四十二章 入宫〔下〕 顾静媛和妹妹顾静妍一起进了宫,因为不是同一时刻,分配的也是不同宫殿。宫中规矩大,加上两个人从来不是亲亲密密的好姐妹,不主动要求,难道还会有人故意安排她们会面?所以,直到宫人来禀告两宫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要来主持小选了,两姐妹才混在队伍中,隔着好几个人面看了对方一眼。 也就是一眼,随后就默默的转开了。 以后前途如何,各凭本事罢了! 顾静妍虽然年龄最小,可营养跟得上,长得比其他九岁女孩还要高出半个头。规矩礼仪什么,是她母亲房氏一日日亲手教导出来的,能有错吗?换做在其他偏远山区,她行动如分花拂柳,好看优美,简直就像山鸡里的凤凰那么显眼,即便低着头也有低调的高傲扑面而来。 可惜身处在大周八大世家的嫡出千金中间——这些女孩随便拉出一个,就是规矩礼仪的典范。用无数双活着就是挑刺的教养嬷嬷,日复一日的观察下,她们无论走路还是吃饭,连微笑的弧度都是那么温婉可人。顾静妍夹在期间,被彻彻底底的掩盖了,毫无特色。 偏她本人没有自觉。 她和同寝殿的备选千金相处得很好,几乎人人都夸赞她美貌惊人,气质高雅。顾静妍遍观群芳,发现真正能用美貌跟她一较长短的,没几个!内心里已经有几分自信。 到了清芬殿,郁郁葱葱的花木盆栽从殿内一直摆到廊檐下。二十几个娇嫩如花的小姑娘跟在宫中嬷嬷身后,整齐的向两宫太皇太后行礼,向皇太后问安,向皇后问好。 安皇后笑着让她们起身,同时转向婆婆和两位太婆婆,称赞起这些小姐妹来。贞静、温柔、良善。什么都可以作为夸赞的切入点。 要说安皇后也真不容易,嫁给了比自己小好几岁的皇帝不说,还要应付三个类型完全不能的上司,哪一个有了气,不满意了,不都朝她撒?碍于孝道,她只能恭恭敬敬的听着!活得跟夹心饼干一样,太累了! 顾静媛在队伍的倒数,遥遥看了一眼上头,很是为安皇后不值银河武士。这样的皇后做了也没什么滋味。年轻貌美。出身高贵,又不是身体有毛病不能生!却得眼睁睁看着比自己更年轻漂亮的女孩入宫,笑着夸赞她们。然后等她们一日日长大,夺取皇帝的身心…… 天底下还有更不公平的事情吗? 不过一想到嚣张跋扈小皇帝,将来有个人虏获他的身心……喵他个咪的,顾静媛不敢想下去。 两宫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安皇后吩咐着三个女孩一组入殿,其他人就在偏殿里休息。偏殿里准备了水果点心,用白瓷、玛瑙碟子盛着,摆放的角度都很讲究。大部分人都安安静静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心等待着。只有顾静媛瞅人不注意,偷偷藏了一个红毛丹——难得一见的水果啊。错过了这店,还不知道下次有没有得吃呢! 要知道,这年头宫里的多少东西都是贡品!外人有钱也买不到! 嗯!滋味很不错。继续品尝第二个吧! 有人看见她的“不雅”行为。但也只是看了,继续眼观鼻去。漠然冷淡,彷佛发生什么都不在意,真是一群不可爱的小姑娘啊!顾静媛猜测,这些人估计进宫的时候得了不少殷殷教诲,明哲保身的道理。在宫中生存。明哲保身,免得好奇心害死猫。可当今皇帝是一个十岁的傲娇男……这么淡定,能吸引皇帝的注意吗? 顾静媛变得不确定起来。 很快,一盘的红毛丹都被她一个人吃光了。她也理所当然的请求嬷嬷帮她找净手的地方。其他小姑娘仍旧冷漠淡然,连嘲讽的眼神都懒得给一个。唯独顾静妍,不屑的偏过头去!确定以及肯定,她和这个同胞姐姐无缘,以后谁也别碍着谁的眼! 无巧不成书。 顾静媛刚刚走,很快有小太监过来传皇帝的谕旨。 原来两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后,主持的只是小选,大致在二十多个世家千金中露个脸,同时也观察一下哪一个更和她们的“眼缘”。最后的选择权还不是要交到皇帝的手上? 毕竟,那是他将来要睡的女人。他不喜欢,一切都是白搭。 难得皇帝有空过来,也愿意参加小选,而不是平常冷着脸拒绝说“无聊”。安皇后喜之不及,躬身福了再福,“陛下想怎么选?” “三个三个的来,太慢了!朕才没那么多闲工夫,叫她们都过来吧。朕要一起相看。” “是,臣妾现在就去安排。” 所有的世家千金都被带出偏殿——只除了顾静媛。 亲眼看见台阶上站着的身着龙袍的皇帝,再也没有人是刚刚冷漠淡然的面孔了,这群如花娇艳的小姑娘羞答答的低着头,等待皇帝发话。 皇帝呢,看了一眼天色,叫贴身小太监,“搬把椅子过来。” “是,陛下。” 椅子来了,小皇帝就那么闲闲的坐着,翻开小太监给他的诗经,慢慢吟诵。 能近距离的看见皇帝的身影,所有世家女都是极度兴奋的,可是皇帝不言不语,这是为何?想要大着胆子问候,可是刚刚行礼过了啊!有人大着胆子想开口,立马被身旁嬷嬷警告的眼神一横,不敢放肆。 辰末过后,马上到了巳时,也是一天之中太阳最高的时候.气温渐渐高了,此一处花木较其他宫殿多,偶尔有凉风吹过,但没有高大的树木,也没有遮挡的树荫啊! 从卯时起床,只吃了一点点心,众多娇生惯养的世家女撑不住了.饿还能忍得住,渴呢?站在太阳底下,灿烂的阳光就那么直射下来,照的人眼发花,摇摇欲坠极度尸寒。 “够了!” 顾太后忍不住,让人请皇帝进殿。 “皇上何苦捉弄人!” “没啊,朕什么时候捉弄人了?”小皇帝坚决不承认,“母后,您不是说过,选妃入宫是为了儿臣繁育后嗣?朕看这些千金娇娇弱弱,身材扁扁跟小孩子一样!朕很担心!与其日后发现她们不合适,根本不能诞下健康的子孙,不如早早让她们离宫。” 安太皇太后沉吟了一会儿,“皇帝所言,言之有理。毕竟皇家子嗣重要。刚刚哀家看的那几个小丫头,模样才情都够了,就是行动弱不禁风的。这样的身体,如何能为皇家繁育后嗣!皇帝的思量是对的,只是手法……” 安皇后看了一眼祖姑姑,连忙道,“皇上,都是臣妾的不是,应该早早顾虑这一层。您难得前来,臣妾只顾看小姐妹们开心了,没想到其他。” 皇帝深明大义的摆摆手,“这和皇后姐姐什么相干!朕就不同意从世家嫡女中选,她们哪一个不是身娇肉贵?十几个丫头嬷嬷围着,磕了碰了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朕最烦娇气的女人了,麻烦!” 安皇后想笑,又不敢笑,用帕子掩住口,小心的看了一眼两宫太皇太后,“为皇裔考虑,太过娇弱的确不合适。陛下,这本是正大光明的缘由,相信朝臣也能理解。横竖只是初选。还有再选三选,臣妾放宽条件,在京四品之上容貌才情品德上佳、身体健康者,皆可入选。您看如何?” 皇帝点点头,应了。随后又宫人过来禀告,殿外已经有三位千金昏倒了. “没用,才站了这么会儿就晕厥!” 嗤之以鼻的小皇帝压根没有任何愧疚之心,见此情形,安皇后只能做无奈收乱摊子的人,派人请太医照看,流水般送了各样补养品,晚上抽空亲自去看了各位世家千金,安抚。 忙到最后夜深人静时,坤宁宫内的她终于可以卸掉伪装。全身疲倦的同时,心里却是无比快活,捂着口呵呵笑个不停。 “娘娘,您笑什么呢?皇上今天耍了几位世家千金,恐怕几日后就有外命妇递牌子进宫了。”一想到那群能耗得人没了脾气的贵妇人,安皇后的贴身侍女非常头大。 “呵呵,你懂得什么?皇上终究是念着跟本宫的情分。不然这群世家嫡女进宫,身后有娘家的支持,便是本宫也要退让三分。若是换了四品小官的女儿……无权无势的,进了宫后还不是听本宫调遣?” “啊!娘娘说的是,奴婢糊涂了!只看到眼前的麻烦,没想到日后!若如此,陛下可真是好人!” “好人?”安皇后摇头笑了笑,“你看他今日收拾起那些世家女,可有心慈手软?他可是指望所有世家女都活活晒晕呢!” “那怎么能一样?那些人跟娘娘陛下有什么关系!陛下为了娘娘不惜开罪所有世家女,这才是有担当呢!” 安皇后听到这里,心里也有些感触, “要是本宫的年龄……” 或者皇帝再大哥几岁。可惜,唯独年龄是无法改变的! 隔日后,宗人府的文书上圈了所有被淘汰的。期间,顾静媛因行为不雅也名列其中。 安皇后投桃报李,笑着将过上面的顾二十八改成了,顾二十九。 第四十三章 爆发 入宫的时候,两姐妹不是一路,出来的时候倒是坐了一辆宫车。因里面有一位中选的,有八个宫人随侍候左右,跟着顾府来接的人一起进了顾家大门。 房氏喜笑颜开的命人打赏,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送女儿入宫——等宗人府的文书下来说明,恍若晴天一个霹雳!什么,小女儿被淘汰了,大女儿才是中选的那个?怎么可能! 避开外人,她急忙问静妍在宫中可有不谨慎、让人抓到把柄?或是得罪了什么人?静妍哭着说,“女儿听娘的话,一直小心翼翼,连睡觉都半睁着眼睛,怎么会做让母亲蒙羞的事情!” 得罪人……就更不可能了!自打顾静媛“暗害”陆家千金以至于腿断的小道消息传出,静妍吸取教训,对所有入宫待选的女孩都客气有礼,就算不成为朋友,也不会成为敌人。 所以,小丫头根本弄不懂,自己怎么会被淘汰了! 是她美貌不够?品德不好?到底哪一处不好了? 顾二太太非常“好心”,打点了那位宗人府的官员——底下人也不知道许多,但“八改成九”字,总是能辨认得出吧?顾二太太笑呵呵的将“真相”转述给了房氏, “我知道弟妹对我有诸多怨言,罢了,我也不多解释。告诉你一声,怕你被瞒在鼓里一无所知。你那个好女儿啊,本事可真大!这份文书,估计是太后娘娘亲自改的,她啊,才不过在太后宫里住了几天,就得了太后疼爱——都是顾家女,太后对她的偏心也太过了。听说她仗着太后的宠爱,在清芬殿里嬉笑自若。不当旁边有脸面的嬷嬷一回事呢!” 这种干系房氏脸面的事情,总能一瞬间击溃她脆弱的神经。 她嘴唇颤抖着,心神恍惚着,心底有个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就知道会这样!就知道会这样!” 之后顾二太太的心腹为她辩解,说当时头晕了,家里事情多,一时没在意,总之。解释了一番为何没有阻止房氏在顾静媛的出生月份写上“二月”。 效果不太好,因为房氏恍恍惚惚的,不知听见了多少。 顾二太太走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气狠狠的瞪了一眼,还是心腹拉了拉她的袖子,才忍着怒火。“也罢,咱们走着瞧!” …… 一连三天。顾静妍都窝在自己的闺房里哭泣,眼睛红彤彤的,茶饭不思。房氏先开始还能憋住,可后来见小女儿脸蛋瘦了一大圈,全无平素的乖巧可爱,一颗慈母心啊。饱受煎熬,忍不住迁怒大女儿。 “我可怜的妍儿,你的前途重生成触手怪。竟然被你亲姐姐挡了!” 她竟然以为是元元报复,才使得小女儿落选。 虽然两个都是亲生的骨肉,但一个是嗷嗷待哺的时候就亲手带大的,全无错处,另一个是放养的。胆大包天到连尸体都敢碰……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房氏抱怨完。发现身边还有几个丫鬟婆子,心中也有些后悔,觉得不该让下人瞧见她的失态。她脆弱单纯的神经唯独没有想到,她的一句话在顾静妍心中扎下了根! 小孩子的记性总是很好的. 本来两姐妹的关系就不怎么好,但也不至于弄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听了房氏的话,顾静妍杏眼圆睁,终于明白自己落选的原因!心中掀起轩然大波,认定了她的姐姐顾静媛,就是包藏祸心,暗恨嫉妒她,要夺走她一切的坏姐姐。她暗暗发誓,跟顾静媛势不两立! 而顾静媛呢,也不是好脾性任由欺负的。从此后你争我夺,两姐妹的争斗拉开序幕。一直折腾到二十年后房氏深受其害,最后奄奄一息,一口气闭过去,却因为不放心又醒过来,两姐妹目瞪口呆的看着棺材里的母亲,无语,才终止了明争暗斗。 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只说十日后,宫里安太皇太后传出懿旨,下令京城所有四品官宦家中的适龄女儿,除去身体不佳,容颜欠佳,皆可入宫待选。这一次的选择范围太广了,估计符合条件的约有上百人! 顾祈恩只是五品,他的女儿本来不在待选内。但太后族人总是不同的,宗人府的人不敢怠慢,派了人过来接顾静媛。房氏如临大敌,别人的恭喜她觉得是催命符! 眼看着顾静媛穿戴完毕,即将踏上前往宫廷的宫车,她觉得头顶上悬着的利刃马上就要掉落,她的大女儿迟早有一天会害得顾家家破人亡! ——这种心理,顾静媛后期抛开所有情感的干扰,用最理智、最冷静的头脑分析过,是什么让她的亲生母亲认为她有反动人格呢?估计还是瘟疫时候解剖人体留下的后遗症。用房氏的眼界来开,连尸体都敢碰了,那就是没有下限的,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逼到极处说不定就会出卖全家!房氏的心中,她就是一个没有道德是非观念的。 问题是,理解归理解,她永远不能原谅母亲为了阻止她入宫所做的一切。 房氏不能违抗圣旨,但她害怕大女儿早晚有一天会连累全家,怎么办?她一个人犯了欺君之罪,总好过全家一起死好!所以她生平第一次放下身份,做出最激烈的行为。 她拿了一把剪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夫君,你要是把元元送入宫,将来害了妾身其他儿女,不如妾身这会子就死了,眼不见为净,再也不用操碎了这颗心了!” 顾祈恩惊慌不已,“夫人,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妾身不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不想日日夜夜害怕哪天抄家的官兵围了自家。夫君,求求你,不要让元元入宫!她性子跋扈,蛮不讲理,跟拙儿妍儿毫无兄弟姊妹之情。入了宫,她是胜是败,咱们一家人都得不到好。十几年后,夫君和妾身都不在了,难道黄泉之下眼睁睁看着其他儿女被元元一个人害死?” 顾祈恩也是纠结不已。 房氏的话虽然夸张了些,但他不是没有这个顾虑的。 窗后,小宝听到了所有,立马跑到姐姐身边,一五一十的说了。顾静媛冷笑了几分,这对父母,真是消耗了她所有的耐心。 她慢悠悠的打扮了,头戴玉簪,身穿一身鹅黄色的满绣长裙,对着镜子一转,轻柔的颜色将她眼角的戾气都化去了几分,显得气质清新,娇柔可爱。满意的点点头, “小宝,你看,不是我不愿意和平共处唐砖全文阅读。是她们不放过我啊!” 小宝蔫头蔫脑的耷拉着,“姐,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也不想我进宫?” “当然啦。你一进宫就是好几天,我都找不到你玩了!” 顾静媛笑着摸了一下弟弟的头,“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呢!放心好了!” 反正她入宫也只是为了洗刷“二月生女”的恶俗影响——本想进宫后好生奋斗下,在最后一轮淘汰,这就证明皇家不嫌弃她二月出生,日后嫁到其他人家,别人也不好嫌弃她了。 没想到,又是她的亲娘出来阻止,斩断了她的路。 呵呵,真是好“母亲”呢! 顾静媛心内讥讽,这一对父母,连她前世毫无血缘关系的养父母也不如! 她悠悠然的一转身,笑着对小宝道,“等我一会儿,你去跟外面的人说,我要辞别父母,给父母磕几个头”。 “哦。” 小宝两只麻雀般黑亮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疑惑的眼神,答应了。 房氏和顾祈恩还做坐困愁城,不知怎么应对宗人府的官员,顾静媛已经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侍婢。 “女儿特来辞别父亲母亲。这恐怕是女儿最后一次给爹娘磕头了,请允许女儿最后一次祝福父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万事如意、幸福安康。女儿不能侍奉膝下了。” 房氏流着泪不去看她。 顾祈恩则无奈的看着大女儿,“你……好自为之吧。” 顾静媛磕了三个头,算是替原身磕的,然后慢腾腾的站起来,笑起来,“看来父亲也不看好女儿入宫呢。为父母解忧,本来就是女儿应该做的。” “女儿帮父母解决烦恼怎么样?”她偏着头,笑嘻嘻的问。 房氏哀怨的看了女儿一眼,“你又要怎地!” “母亲不是不希望女儿入宫吗?女儿帮您跟宗人府的说,保证不让家人牵累。不过,女儿做到了,母亲也答应女儿一件事如何?” 说完,她根本不用房氏回答,转头四处看了看,看到墙角的方几上摆着一个大青花双耳瓶,走上前,一手抓着双耳瓶细长的颈部,对着自己的手臂一砸! 应声而裂! 双耳瓶自然是经不住撞击的,碎成一片片,那顾静媛的胳膊呢? 刚刚的裂声,有没有是顾静媛的骨头裂了? 慢慢的,鹅黄色的衣袖子染上一层红色。扑鼻而来的血腥气,让房氏当场就腿软脚软,顾静媛再一靠近,晕血的她立刻要晕了。 “女儿做到了?母亲你看呀?” 顾祈恩也是第一次看到女儿的狠辣——竟然是对自己也敢下手!他不惊反怒, “你要怎样!” “没怎样,女儿进不了宫了,以后要在家的日子还长着呢。唯一的请求就是,请母亲再也不要再女儿面前掉眼泪了,您的眼泪太让人恶心!” 第四十四章 损人不利己,不为 风和日丽,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中,掩映着粉墙黛瓦的官家别院。位于京郊十里的桃花浦,一向是京城世家最喜爱的清幽避暑之处。眼下虽然过了最为酷热的八月,但还是有不少官家女眷选择在此处逗留静养,体验“远离车马喧”的安宁祥和。 得得一阵马蹄扰乱了本地的气氛。坐在车上的大小姐本就是咋咋呼呼的性子,才不管什么大家闺秀的教养呢,也不管身边的丫鬟怎么劝谏,直接掀开车帘欣赏外面的景色,口里啧啧评价着比之高家坡如何如何。 骑马跟来的守诚有些无奈,“你消停些行不行?这车子上还有顾家的标志呢,当心别人看了笑话。” 娇娇无所谓的皱了皱鼻子,“笑话就笑话。哥,你觉得元元没有进宫,小妍却进去了,两姐妹内斗,不见刀光却流了血,外面的人就没笑话过?我呸,二房的人要是有脸骂我,我就骂回去!什么东西!都是她们挑拨的,横竖她们是嫡的,我是庶的,吃亏也是我们少。” 守诚摇摇头叹息, “你这个脾气!罢了,不跟你多说。嘱咐你一句:到了听风小筑别一口一个嫡庶了,元元不高兴听。你好歹是姐姐,叔婶那样子对她,她心里不好过呢。平常打打闹闹,怎么开玩笑都行。现在你得多安慰她。” 娇娇听了,也不管自己辛苦坐马车就是去为了“安慰到别院静养的堂妹”,立马瞪圆了眼睛,不服气的道,“哥,你是谁的亲哥?我的,还是元元的?” “怎么了?吃醋了?不高兴?” “哪,我哪会吃你的醋。你爱咋亲疼她都行。反正我还是她姐。就一点,不让我不提进宫不行。那个没良心的东西,走之前都不告我一声,我这次去,专门去骂她一顿!哎呦,这个破路,把人骨头都颠簸散了!” 顾守诚直接无语。 罢了,顾家所有姐妹中,元元就跟娇娇最好。娇娇什么脾性,也不用他多周旋解释了。等会儿娇娇要是“出言不逊”。大概元元也能谅解。 走了大约两个多时辰,才遥遥看到通往听风小筑的林荫小路了。娇娇揉着屁股,再也受不了颠簸。下了马车,也不管脚上的绣花鞋会沾多少泥土,提着裙角飞奔一样跑过去。 “元元,元元,快开门。看谁来看你了!” 顾守诚游之菜鸟很疯狂。行礼自然会有别院里的人过来搬,两个马夫只管牵着马去马厩喂食就好。 且说顾静媛好不容易避开了家里那点烦心的事儿,躲在别院里逍遥自在,正欣赏蓝天白云的美景呢,忽听一声熟悉的叫唤,有心把绷带什么绑好也来不及了。娇娇已经冲进来。而且一上来就紧紧掐着她的两只手臂,痛骂出声, “你好狠的心啊!连自己的胳膊都砸断了。早知道。你故意惹我生气的时候,我打你就狠一点了!” 然后,低下头,看着妹妹两只胳膊都完好无损,用力捏了捏。确定两只手传来的手感都一样。她有点不可置信,抓着顾静媛据说受伤的“左手”。袖子往上移撸,白白净净,哪有一点伤痕? “好你个高静媛,你连我都骗!你不是胳膊断了吗?你不是血流了一地吗?你不是半死不活才没进宫的吗?怎么……”娇娇想了半天,想不到用什么词语形容,最后狠狠的吐出一个字, “奸!” “好了娇娇。你难道真的希望元元胳膊断了?她胳膊要是不断,还出不来。整天被各种规矩管着,连见我和你一面都不容易。”守诚大踏步走进院落,看着她们这对姐妹,出声调解。 道理是这个道理,娇娇还是恼怒被蒙在鼓里,咬着牙,“哥,你太偏心了,偏到咯吱窝了!你咋不早告诉我元元没事?我也不用心疼的掉两个晚上的眼泪了!” “咦,你一提到元元就骂她不是东西,还说背后骂她不痛不痒,非要过来当着她的面骂。我怎么知道,原来你背地里心疼掉两个晚上的眼泪!”守诚眨眨眼,朝元元一笑。 笑容非常温柔亲切,顾静媛只觉得被暖暖的亲情包围着,前几日心里的郁闷憋屈一扫而空。 有这么真心关爱她的兄弟和姐姐,她这一辈子已经足够。只出了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娇娇和守诚待她毫无保留,一心一意。比她希望得到的还要多! 很快,房氏和顾祈恩的面孔在她心底淡淡散去,留着的痕迹也只是记得这两个人罢了。从此以后,她们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 她的全部情感,只为真心关心自己的人。 “娇娇,不是我不肯告诉你。而是你的大嘴巴,我告诉了你,一句话而已。但是你能保证不告诉别人去?” “我……” “别一时口快。自信想一想,这么大的秘密你知道了,但是你不能告诉任何人,连身边丫鬟都不能说。天天憋着,连睡觉都得紧绷着,不能说梦话泄露,你受得住?我是怕你憋坏了,不忍心呢。” 娇娇想了想,倒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只是仍旧气愤,掐了一下元元的脸颊, “哼,这次饶过你。快说,你是怎么骗过那么多人的?” 元元笑了一下,连忙使眼色让丫鬟上茶。如今听风小筑里的内院丫鬟,都是长房翁氏派来的,也不怕她们出去闲言碎语。 “呵呵,说来简单。就是先在胳膊上绕几圈棉布——为的是怕瓷器渣滓扎到肉里。然后绑上一根脆木,这是为了声音好听。咔嚓一声,谁都以为我胳膊断了!脆木跟棉布中间藏一血袋。哎,时间太紧了,根本早不到好的材料装,只好用一点棉花吸了猪血。用瓷器一砸,把棉花里的猪血都挤出来了。” 娇娇只听了第一句,“扎到肉里”,脸色就发白了。要不是刚刚亲自检查了元元的胳膊白白嫩嫩,跟豆腐似的,她真是怕极了。气得用力捏元元的脸颊, “以后你再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以后我打架再也不让着你了!横竖你要受伤,不入让我来七皇“弟”,乖乖上榻!我还出了气呢!” 顾静媛翻了个白眼, 这要不是跟娇娇有十年的相处经验,深知她的为人品格,能听懂这话里暗藏的关心吗?谁能听懂! “好啦啦,我知道了。这不。也就这么一回。还有下次么?” 娇娇想了想,也是。她知道元元胳膊完好,终于欢喜大过了被骗的恼怒。笑呵呵的拉着她坐在一块儿,跟一起以前没完没了的话。 “你娘可了不得。跟顾家二房的人一起进宫,不知跟太后娘娘说了什么,没多久就把小妍送进宫了。她现在还变卖首饰,塞了不知多少银票给小妍。怕她在宫里吃苦!哎,你断了胳膊,她都没说过来看看你。” 顾静媛已经不去想那对父母了,笑着道, “那自然不同的。妹妹进了宫,龙潭虎穴。自然需要银钱傍身。我呢,在桃花浦,想见我说一声就来了。也不急一时。” 守诚来时嘱咐的,娇娇是一个字也没听到耳朵里。他摇摇头,在一旁插嘴道,“娇娇,你别说了。看,元元都想开了。她都不生气。你个外人气呼什么!” 娇娇立马不干了,“我是外人吗?” 然后立刻指着元元,不服气的对兄长道,“你别听她说得漂亮大方,她心里恨得不行!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亏!被逼得自己砸胳膊,还躲在这个乡下地方!我敢打赌,她心里不知转悠多少鬼主意想报复呢!我说得对不对,元元,你快回答!” 顾静媛捂着嘴偷偷的笑,心里说别看娇娇脾气暴躁冲动的性子,其实啊,能成为好姐妹,好闺蜜,当真不是她们两个从小就是邻居、没别的玩伴的缘故。 当然,她也深深了解娇娇是个大嘴巴,要是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恐怕受惊的就是这个姐姐了。 “娇娇,你说的对,我心里啊,是有点怨。但怎么说呢,她们毕竟是生我养我的爹娘,我跟像对待仇人对待她们吗?不能吧?所以,只好躲了,眼不见为净,她们省心。我也开心。” 娇娇有点不高兴,“那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元元看了一眼守诚,耐心的说,“现在跟高家坡不一样了。你跟我都是顾家人,以后出嫁能有一大堆陪嫁银子。是忍一时之气,图谋将来厚厚的嫁妆呢,还是现在就把自己的名声败坏得一干二净,想嫁都嫁不出去?” 这个理由么……娇娇自发认为是元元曾经说过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然的点点头,“等将来我也会帮你。我早看小妍不爽了。平素对我爱理不理的,我听见她身边的教养嬷嬷说我是庶的。跟我来往丢人。” 这一句话,娇娇是抱怨的无心之语,可守诚听了,心中疼痛——他和娇娇是同父同母,跟娇娇往来丢人,那跟他来往不也一样丢人? 而顾静媛,也因此对同胞妹妹的观感降到最低。 顾家本家内讲究什么嫡出庶出的就算了,那是百年大族改不了的陋习。怎么一家人从高家坡一起来的,也分个嫡庶?细讲究下去,顾静妍也未必出身高贵,是庶出的嫡出,就比娇娇好一点罢了,是不是要比嫡系嫡出的娴儿矮上一头? 顾静媛再一次觉得房氏就是个糊涂人,她的那一套根本行不通。也就爱妻如命的顾祈恩,当她是个宝,言听计从。本来打算用高老太压制,但想一想,没必要了。家里跟大闹天宫一样,自己也得不了好。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何苦? 顾静媛留娇娇和守诚住了几个晚上。期间守诚倒是提到刘家,大概意思是,刘家后悔了,有重提婚事的想法。 第四十五章 未雨绸缪,先知 桃花浦的夜空极美,无尽的星辰一闪一闪。爬到屋檐上,跟以前小时候一样兄妹坐在一块儿,仰望头顶灿烂的星河。“哥,你希望我嫁到刘家去吗?真心的?” “嗯。亦守什么脾气性格你都清楚。他在你手中任由戳扁揉圆,要是敢反抗,我也能帮你教训他,就你八哥的体魄,保管一顿打后,他老老实实的。” “咯咯。”元元听了顾守诚自吹自擂的话,先是感觉好笑,随即一股温柔又贴心的感觉油然而生。“哥,那你不怕雪姑姑?你打了她儿子,日后可怎么见雪姑姑呢?” “姑姑也是高家人。”守诚说了一句,后面的就不太老实了,“大不了我以后躲着雪姑姑,她不能追着我打吧!只要你过得舒服。” 有这么为她着想的哥哥……顾静媛笑了一下,舒展着手臂,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膝盖,撅嘴摇头, “我离开云阳之前,在刘家做的一些过分的事情。只怕刘家忌恨我呢,不会那么真心欢迎我嫁进门的——何况我进门后肯定要稳稳压着他们,谁乐意头顶有座大山啊。哥,你知道我的,最受不得气。要是她们表面假模假样的欢迎我,背地里诅咒,我可不要过这种阴奉阳违的日子。” “这个你放心。刘家的家业在以前算是富裕,瘟疫之后亏损了不少。他们想把家安到京城——京城立足难啊,好不容易有一条捷径,巴结顾氏!怎么肯放过。雪姑姑已经嫁过去的助益不大,他们当然希望再嫁过去一个名正言顺的顾家女!等几年后,娴儿也大了,妶姐、瑛姐,大哥和我都成家立业了。他刘家等于平白多了无数沾亲带故的亲戚!还有比这更一本万利的事情么?而且……” 守诚顿了顿。才小声道,“毕竟你爹娘都是有官职有诰命的,本来门第就比刘家高。还有小妍进了宫,顾家本来就是太后娘娘的母族。他们刘家绝对也不敢亏待你。” 从心而言,八哥的话真是一番掏心挖肺的为她着想。跟父母决裂的女儿,也就嫁给姑姑家做媳妇最保险。 可是顾静媛望着天空明朗的月儿,有些迷茫的自言自语, “哥,你一定会笑我太傻太天真。不过,我不愿意。真的不愿意。你知道我为什么故意跟刘家闹翻。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吗?其实那时候大伯母就说过我,明明是亲戚为什么要做绝了?我说,因为我听了内心的指示。我的内心反对嫁给刘亦守……” “怎么了?是不是一手他对你动手动脚了?……” “呵呵,哥,你别紧张。一手他没有吃了豹子胆,倒是我经常对他我动手动脚、拳打脚踢。” 顾静媛沉思着,不是理清自己的思绪好莱坞大亨[美娱+商战]全文阅读。而是用一种什么方法能让顾守诚接受?并理解她? “哥,以前我想得跟你一样,丈夫听话,让他往东不敢往西。婆婆就是姑姑,对我疼爱有加。即便有几个不长眼的亲戚,那也完全不是问题。想理就理,不理拉倒。因为嫁过去就掌握经济大权,说一不二。所有下人都得看我颜色。我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舒心。” “可是哥,我很努力的想了一下这样生活的我,很确定一件事。舒心归舒心,那不是幸福。至少不是我要的幸福。别人看着我甜甜蜜蜜,羡慕嫉妒。但是我的心,一定会早早枯萎,没有激情,没有波澜。” 顾守诚果然无法理解, “可,还有比刘家更好的归宿吗?” “是不是一定要找个归宿?哥,你也经历过瘟疫,贼老天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来那么一下,打得人应对无暇。什么归宿,哥,你不觉得那是耽误自己,纯属一个心理安慰?反正我是这么看的,如果我心里高兴,哪怕只能活一天,我也高兴。假如心里不高兴,就像上个月跟我爹娘闹的那场,活到一百岁,又有什么趣味!” “那不同。你早晚要嫁人的。” “可是我宁愿嫁给一个我喜欢的,至少我心甘情愿。刘一手,刘表哥,他不讨人厌,可是我花了五年时间,实在无法在他身上找到一条我欣赏的闪光点。长相?平庸!身材?白胖!性格?优柔寡断!才智?我甩他八条街去!社交能力?他出门不被人骗我就谢天谢地。” “他就两点比我强。一是酒量,我是一杯倒,他能撑到两杯。还有一点宽容——但不是因为他天性有容人的雅量,而是我背后的能量他招惹不起!” “哥,不是我心气高,你想一想,永远和一个你无法欣赏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他做什么,你都想挑刺,觉得这和不合心意,那也不合。大是大非还罢了,我能争取别人认同。一些家里小事,我该怎么说去?跟谁说去?我能告状,说他算账奇慢无比,两位数加减得借人手指头?我能说他一本棋谱记了一年还有错误?我能说他根本分不清左脚右脚?我能说他连吵架都不会?跟他在一起生活,不是我把他逼疯,就是他把我气死!” 顾守诚无奈叹一口气, “元元,你不能这样。你自己聪明过人,天底下跟你一样聪明毕竟是少数。更别提能让你欣赏的……” 话未说完,就见元元的眼神有些不对。 “怎么了?” “啊,没怎么啊?” 顾守诚不是傻瓜,仔细看了一眼妹妹,“你刚刚的眼神,好像不认同我说的话。” “呵呵,我怎么会不认同八哥你呢。你都是一番真心为我,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别糊弄我。刚刚你的眼神,的确是反对。我刚才说的是,天底下跟你一样聪明的很少……你见到过一个?” “啊!”顾静媛见被抓住了,想要欺骗凭她的演技是很容易的,但对方是八哥啊。 “这个……的确有。但我保证,只是对他有那么一滴滴的欣赏。”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中间的缝隙不过透出几个头发丝的高度。“哥,你干嘛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 顾守诚若有所思, “怪不得你看不上刘一手,原来心里有人了。” 扯到哪里去了?元元无语,“我心里没人。” “不要看着你八哥的眼睛骗你八哥。你是我妹子,我看着你长大的极品美女帝国。你好吃贪财,好逸恶劳,心尖小得跟针眼似的,能到刘家耀武扬威一辈子,绝对你是梦想的。你心里有人——所以你放弃了进宫。把机会让给小妍了。不然凭你不肯吃亏的性子,你爹娘那样对你,你不闹得天翻地覆?会冒险砸自己胳膊?会悄不声的躲避到别院里来?” “……”顾静媛眨着诚挚清澈的大眼睛。“八哥,我心里真的没人。” 对上这么无辜的眼神,换了旁人恐怕就会犹豫起来,至少也不那么肯定了。但守诚不同,他很有免疫力的站起来。“赶明儿让我见见他。先说好,要是没发现你说的那种‘令人欣赏的闪光点’,我可不答应!” 顾静媛对此实在无话可说,“说真的啦。我心里真的没人。你让人我上哪里变个人给你啊!” 要么怎么叫天公作美呢。连续几日的风和日丽,这桃花浦位于京郊,是那些世家公子们最喜欢的骑马踏青之所。听风小筑是顾家产业。位于青山之后,一般无人打扰,可这一天。忽然来了个意外的访客。 当傅胤之命小厮塞进门一张写上姓名的名帖,顾静媛的脸上阵阵发烧。天,这下子误会大发了!天地可鉴,她跟傅胤之一点儿女私情也没有! 可显而易见,顾守诚不这么认为。他郑重其事的以主人的身份见了暌别八个月之久的傅胤之。 期间。就用妹子评价的标准十分严苛的考核了一回。 先说相貌,面如冠玉。眼若寒星,英俊非凡啊!尤其是气质,一看就是世家出来的大家公子。还有身材,跟自己差不多了。仅是外貌,就把刘一手甩出八条街去。 再者性格,坚毅有主见,人家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能独自出门,瘟疫的时候不是只顾自己性命,而是选择帮助更多的人……不说外貌,单纯这一点也把刘一手甩得看不见影儿。 才智?聊天说话时就感觉到了,无论是诗词经典,或是世俗民闻,他的谈吐总是让人感觉舒服,没有高高在上藐视人。 整体评价,有这么强悍的对比,有眼无珠的人才会选择刘一手! 顾守诚心里有几分欣赏了,不过对于交出最疼爱的妹子,他还有其他考虑。正巧,傅胤之来拜会,是为“感谢救命之恩”,提出见一见顾静媛。他就答应了。 不过,他什么都布置好了。后院有一个凉亭,四四方方,没有帘子遮挡。备好了水果点心茶水,也不要留什么侍候的丫鬟了,只派几个人隔着远远的注视着。 傅胤之亲自动手烧红泥火炉里的泉水,声音很慢,也没有抬头看顾静媛, “想不到我们是在这儿再见的。” “呵呵,我以为你会说,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 对于好心过来探望,却遭到无情嘲讽,傅胤之表现得很有气概,无所谓的道, “你我再见不再见,原也不怎么重要。今天路过,我也只是想问你一声,后悔了吗?” “我?哈哈,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什么处境。顾家有人暗地里布置,要把你在瘟疫里做过的事情宣扬天下。你又是二月出生,我想三五年后,不会有人敢去你家提亲。” “没人提亲就没人提呗。大不了我终身不嫁。” 傅胤之摇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顾家名声岂能被你毁掉?到时候,恐怕你就得被顾氏一族强制送到寺庙里清修了。如果你敢从寺庙里逃跑……顾家除名。你以为一无所有的你,还能活几天?” 第四十六章 威胁? 顾静媛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傅胤之,看得后者以为自己脸上出游之王者归来。 “开门见山吧。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威胁我?” “威胁?威胁你我有什么好处?” 傅胤之嗤之以鼻,“好歹你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帮过我,我才友情提醒你——大家族里面的隐私多了去了。不信你背地里打听打听,多少如花似玉的女儿家没活到成年!就是嫡出一脉的子嗣,不小心掉进湖里、吃元宵卡了嗓子、夜里感染了风寒,然后没了的事情,也屡见不鲜!” 见顾静媛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皱着眉,忍着阵阵往外冒的怒火, “你初来乍到,不知厉害。你家二房的顾太太,不是什么善茬。她心胸狭窄、手段毒辣,做下的隐私事情都传到外面去了。就我所知,手上至少有这个数的人命。”傅胤之扬了扬手,沉声道,“仗着太后娘娘,她还好端端的。这些年,她的手段倒是历练出来了。学会用‘人言可畏’杀人了。你怎么得罪的她?她杀鸡给猴看,偏偏选了你这只鸡?” 这只鸡? 顾静媛掏掏耳朵,面上平和,其实心里已经怒火熊熊了。 “呵呵。她是脑子有病么,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 “你现在有什么计较?” “啊?计较?哦,没什么。桃花浦风光不错,我打算在这里多呆一段日子。可能到下雪的时候回去吧。”顾静媛答非所问。 傅胤之终究是大家公子出身,已经这么明显过来“示警”加“透露结盟”的意思了。不理会他?难道他还要紧紧巴结着? 算了吧! 他抿了一口来自云阳的雾隐茶,转动酒杯,看着顾静媛笑嘻嘻的脸庞,起身道别, “多谢款待。” “不用谢。” 最后连客气话“有空过来玩”也没说。毕竟。男女有别,彼此身份不同了么! 傅胤之大踏步离开的庭院的凉亭,除了脸色不好外,仍旧维持世家公子应有的礼仪。顾守诚送他出门。回来后,正经的警告妹子, “他跟你闹得不愉快?” “从来没愉快过。” “这怎么行啊?以后怎么过日子?”顾守诚十分担忧,“妹,你要学会婉转哄人,就跟你平时想要吃什么,自己个子太小够不到。哄着我帮你一样。语气委婉些,眼睛雾蒙蒙的眨快些,最好嗲声嗲气的。跟你说,男人都吃这一套!不管大的小的,都一样!他傅胤之尽管出身不凡,我保管你使出来,他言听计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顾静媛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已经没有多余力气解释,她当真跟傅胤之一点“私情”都没有。从认识到现在,私怨倒是有的。不过,看在她大方的救他一命,估计解开了。她们之间。性格爱好,估计差了十万八千里,做不了朋友。她知道他最大的秘密。他没有杀开一面了。 呃,仔细分析其中原因,估计傅胤之没有动手,是怕泄露自己吧?如今顾二太太帮他,他可以兵不血刃。除掉一个知晓他秘密的人,他应该高兴才是啊! 别怪顾静媛用最大恶意揣测人。一来她压根不信任两世为人、前世凄惨的傅胤之,再者,她早就说了“开门见山”,干嘛还一个劲儿的用言语威胁。 最讨厌别人威胁她了和老师同居:风流学生!要是傅胤之早早把自己目的开诚布公,想要干什么,需要她配合什么,衡量一下付出收获,估计能取得她的几分信任。现在么,彻底没可能。 “哥,你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顾守诚听了,放下一部分担忧,点点头,“我知道你本事。你想哄人,一定哄死人不偿命。” “……”顾静媛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呵呵傻笑,“还好不用偿命。” “但是你答应哥一件事,无论哪小子说什么,甜言蜜语也好,严词恐吓也罢,你都不能答应做妾。你遇到什么,八哥都能豁出去帮你,就这一点,八哥绝对不能容忍。” 想到傻里傻气的郑大姐最后只有一个妾侍的身份,禄叔正在紧锣密鼓的寻婚姻上的第二春,顾静媛脸色一正, “哥,我答应你。我宁可死,也不会做任何人的小妾!” 顾守诚心怀一宽,摸了一下妹妹的头,“我知道你心里是个明白人。那傅家公子看似不错,但他家里情况只会比顾家更复杂。嫁到他家会受很多苦。哥哥知道你心气高,看不上刘一手,你这么个聪明伶俐的陪了刘一手的确也亏了。傅胤之暂且看着,要是好的话哥帮你!” “不过他今天好奇怪。我邀请他日后喝茶,他应了。可最后却看着我说‘可惜了’,不知什么意思。” “可惜了?” 顾静媛的心忽然被针刺了一下,微微疼痛。她拼命忽视,却无法遗忘傅胤之是重生的事实!也就是说,傅胤之知道八哥……最后的结局。 那么可惜?可惜什么? 人都是有了弱点,有了惧怕的地方,才懂得珍惜。 顾静媛不在乎傅胤之口中“她的未来”,因为她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掌握,只要她想改变,她就可以! 但是八哥,还有娇娇…… 傅胤之,算你狠! 她现在有兴趣听傅胤之的“威胁”了。 可是傅胤之却不上门了。未来十天之内都是阳光灿烂的好日子,前来桃花浦骑马的世家公子一批又一批,唯独没有傅家公子的身影。 顾静媛,暗自把一口银牙咬碎——此仇不报,寝食难安! …… 临近九月,一转连日来的好天气,这一日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似乎要下雨了。砰砰砰。听风小筑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来人什么也顾不得,大呼小叫, “姑娘快回去吧,老太太快不行了。” 当时,顾静媛坐在窗前无聊的打着算盘算账,一边合计还好把娇娇送走,不然这个雨天岂不闷死她?郁闷的娇娇会朝她发泄,一定会闹得她不能安宁。 “怎么回事!” “姑娘,是本家来人。说老太太不好了。” “什么?” 顾静媛急忙见了来人,认出是云阳老家带过来的下人。“快说,到底是谁不好了?请了大夫?大夫怎么说?” “姑娘啊,是二老太太不好了。她前几日多吃了两块月饼。一直说肚子不好受。托了几天才请大夫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喝了几剂药越发不好了。二太爷派人去请在太医院的胡大人,胡大人说,已经晚了,他也无能为力。现在家里正准备后事。二老太太在病床上一直念叨姑娘你,快回去看老二太太最后一面吧!” 顾静媛听了。眼睛一闭,巨大的悲怆从心口弥漫而出,疼得四肢都麻木了。原以为她跟高家的情分就这么多,没想到听说高老太快死了,她是这么难过! 怎么能忘记,最初她刚刚穿来的日子。是高老太天天搂着她睡觉,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弱小的身体……不管高老太怎么重男轻女,她对自己的疼爱没有变过。比之虚情假意的房氏不知强多少! “快。快备马!” “还是套车。这个天气骑马不安全。” “八哥,什么时候了,再迟一些,怕是我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顾守诚也悲痛不已,想到下雨路况一定更不好了。点点头,“好。我们骑一匹马,哥带着你。” 从马厩牵出一批性格温顺的母马,顾守诚先跨上去,然后拉着顾静媛也上去,“抱紧我!路不远,咱们一会儿就到了!” “是。” 顾静媛的心空荡荡的,越发觉得生命无常。瘟疫的时候九死一生,大家都熬过来了,为什么高老太还是躲不过?她什么都不想想,只想现在就扑到高老太身边,告诉她,别难过,别伤心。儿女孙子孙女们都在,安安静静的送您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天色越来越黑,啪嗒,豆大的雨水终于落了下来,沙沙的打在路上,掀起一阵迷蒙的尘雾。顾守诚大声道,“你躲在我披风后面。” “好,哥,你别顾忌我。” 一路疾驰,终于到了城门口。因为天黑下大雨,城门口早没有了进城出城的百姓,只有两个兵丁无聊的靠在城门根聊天打牌。 “什么鬼天气,派老子出来看门。” 两个人骂骂咧咧,商量了一会儿,打算提前关城门。城门沉重,每一次关合,咯吱咯吱的需要不少时间。顾守诚已经最快速度了,可是到达城门的时候城门已经关上了大半,根本无法容纳一匹马进入。 “你们做什么?还没到关城门时间。”顾守诚怒吼,“我家里有急事,快开门。” “你说开就开啊!” “大胆。我是顾家人,快开门。” “顾家?嘿嘿,你骗谁啊,顾家的公子出门会不会仆从?孤零零一个人在雨里骑马乱跑?” 顾守诚气得七窍生烟,扬着马鞭,“不开城门,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就后悔?老子怕你?” 说着,那城门又关了一点点。 真的关上这扇大门,在雨里凄惶度过一个晚上是小事。等明早再开?高老太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顾静媛忽然从披风里摔下来,娇滴滴的声音,“哎呦,摔疼我了~~” 余音袅袅,声音说不出的诱人。 天黑沉沉的,隐约能看到是个身着粉红衣裳的女人,发丝凌乱,倒在地上好不可怜, “那什么,你是谁啊?怎么黑天瞎火的从马上摔下来?”城门那头的两个兵丁不无聊了,睁着兴奋的眼睛问道。 第四十七章 变身大地主 “哎呦,我的屁股……疼死了。” 倒在地上的女孩娇声娇气的,不停抱怨,骂顾守诚,“你不是说带我进城买东西吗?现在城门关了,买根毛啊!你快送我家去吧。不然我爹娘知道了,会打我的。” “你爹娘……”怒极攻心的顾守诚定了定才想到妹妹在做戏,可是对上两个守门的下贱家伙,需要用到美人计?此时是没有外人,或是还有第二个认识他的,他还要不要脸面?可以直接拿绳子吊死自己了。 “你快起来,像不像话!” “我当然不像话了,像画就贴墙上啦。喂,姓高的,你到底送不送我家去啦?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要不然伸手就给我钱。呜呜,难道你是我奶、奶说的那种拍花子,专门拐骗女孩的坏蛋?” 顾静媛一边说,一边慢慢的爬起来,向着关城门的两个兵丁,“两位差大哥救我。我遇到坏人了!你们快打跑坏人啊。等雨停了送我回家,我爹娘一定会送礼感谢差大哥的。” 送礼,两个无聊之极的兵丁不在意,他们盯着被雨水打湿,曲线毕露的窈窕少女,眼神中透露一丝淫邪,“小妹妹,差大哥让你进来好不好?” “好啊好啊!” 顾静媛非常开心,拍着手笑,还回头朝顾守诚瞪了一眼,“千万不要让他进来。他是坏人,进来就会抓我走的。” “嘿嘿,不让他进。不过小妹妹,这么大的雨,也送不了你回家。你进了城门陪你差大哥喝杯小酒,歇上一个晚上再回家,怎么样?” “什么酒啊?我最喜欢喝吉祥铺子的果子酒了。你们请我喝吉祥铺子的果子酒,我才答应。” “好。” 城门咯吱开了一条缝。顾静媛笑呵呵的闪身进去,天空一道扭曲的霹雳闪电,啪得打下来,映着其中一个兵丁伸手欲摸随即惊骇欲绝的表情。不久,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尸体倒下了。 顾静媛面无表情的从城门夹缝里出来,顾守诚已经下来,“你……” 刚刚还有两声污言秽语,现在只剩下诡异的安静。那两个守门人呢? 又是一道龙蛇状扭曲的闪电,将漆黑如夜的天地照亮。顾守诚在那一霎那,看到城门里倒下的两个人,咕咕的血迹顺着城门流淌。而顾静媛的眼中闪过一丝慈悲。牵着马背着城门方向,在马臀部用力一划,骏马顿时嘶鸣一声,狂奔而去。得得的马蹄声还有凄厉的叫声,都被雷声掩盖了。 “元元……” 顾守诚像个木头人一样。跟着妹妹从城门进入。 随着他们身影的消失,城门轰隆一声,合上了。 …… 杀人这种事,正常人很难习惯西晋五十年。可顾静媛在还是林芳雅的时候,耗费十年下圈套逼得亲舅舅坐牢,害得亲表姐失去了富裕的生活来源不得不跑去坐台。她的心境当然不能用“一般”来衡量。 杀死了两个守门人,她不觉得愧疚。敢对十岁女孩下手的,都是畜生。甚至畜生也不如。若是换了没有自保能力的,还不知道遭到什么样的摧残。至于不是她故意引诱,也许人家未必会动了贼心——这一点,顾静媛完全不予考虑。 因为毫无建设意义么! 雨天大多数商铺都关门了,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唯独卖斗笠蓑衣的小贩高兴。向路上淋得落汤鸡一样的行人推销。顾静媛先和八哥顾守诚先买了两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了。才转道去了一家成衣铺子。 这家铺子前段时间生意不好,翁氏接手,换上了从云阳带来的心腹,比起其他地方,算是一个可信的。换好了衣服,顾守诚忧心得眉头快打结了, “虽然只是两个小衙役,但死在城门口,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顾静媛穿着男装,用干净的棉帕子轻轻擦拭自己的头发,歪着头,面上没有一丝惊恐,“哦,多大的?” “元元,这回你真的闯祸了!我知道你害怕见不到伯祖母最后一面,可你知道杀了那两个人后果会怎么样!杀人偿命!你何必为那两条贱命搭上自己!” “呵呵,哥,我怎么会为那两个人搭上我自个儿?要不要我们打赌,他们死了也是白死。你要是过意不去,着人看看他们的家属,多赔少赔而已。” 顾守诚发愣,努力压下心头的忐忑和不安,“元元,这不是什么钱财的问题。你想得太简单了,人命关天啊!在京兆尹眼皮底下发生人命大案,要是大理寺派出了神探庄碧贤来,势必找出凶手来,你怎么办!” “哈哈,哥哥,大理寺是掌刑狱案件的,天底下的案件多了海了,那庄碧贤被人吹捧成神探,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人命关天,没错啊。但是我们从云阳出来的,瘟疫的时候死了多少人。如果每一条人命都关系老天,老天早破了老大的窟窿。” “元元……你……” “好了,八哥,安静,你听我说。这件事只有四个目击证人,两个已经死了。剩下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何况杀人要有动机的,我们跟他们往日无仇,只有刚刚才结下怨,外人不会知晓。那庄碧贤不是神探吗,也绝对想不到是我下的手。” 想来想去,顾守诚咬着牙,“要是真有一天被抓上门,我就说是我吧……” 暖人肺腑的话不一定要多动听。 顾静媛听了,忽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因为她让真心疼爱她的人担心了。 默默的站起身,她靠近顾守诚,帮顾守诚擦拭湿头发,然后梳了个抓髻,“哥,你就不问问我,我怎么能那么快的解决了两个人?” “这个……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顾守诚觉得理所当然。 从小到大。这个妹子就神神秘秘的,不是这里偷藏了一块糖,就是那里给人埋包袱下料。除非她愿意,你知道她背地里搞了多少鬼?顾守诚都习惯了。 顾静媛坐下来,垂着头,“我和西大叔学的。” “哦,那个猎户?” “对,他教了我一些拳脚功夫,说是能强身健体,我无聊的时候就随便学学。至于一击即中……是跟胡大夫混的时候。他随口告诉我一些人体最脆弱、不能受伤害的重要地方官途沉浮全文阅读。我记住了。八哥你知道我的记性一向很好。” 顾守诚点点头,“哦。” 眉头还是皱的比刚刚还深了。 为何?因为他很在乎妹妹,根据多年的兄妹相处经验。他判断顾静媛说的是真相。但一定是文过饰非、转移重点的真相。说“无聊时候随便学学”,那无聊时候是什么时候。要知道元元以前天天捉弄人,为什么?因为她无聊。 她一定是非常用心的学了那门“强身健体”的功夫。 所以,她才敢大胆的用美人计色诱,几个眨眼功夫就弄死了两个人…… 顾守诚是非常护短的人。他不觉得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有什么道德品质方面的问题,而是把所有怀疑的种子全部投向了西林西大叔。 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雨还未停,但翁氏早就派了轿子过来接。顾静媛想到生死不知的高老太,急忙上轿,强忍着翻腾的情绪。很快到了顾家。从角门进去,一路都有抄手游廊,她跟顾守诚飞奔着。气喘吁吁的去了芝兰园。 原高家众都在了,男丁在外厅里头,面色悲怆,女眷在内屋,各自用帕子抹着眼泪。 看到顾静媛过来。房氏按着通红的眼角倒是想亲近,可李老太没有给她机会。上前就骂了两声,“你才来!再不来,你奶、奶走得也不能安生!” 催促着顾静媛赶紧进了内室。 内室中,一股苍老的气息,静瑛的双眼,早就肿的跟核桃一样,颤巍巍的拿一碗汤药,想喂给高老太。可高老太面色发青,嘴唇闭合,已经很难喂进去了。 “祖母,您最疼的元元来了?您睁开眼睛看一看啊,是元元来了。瑛儿扶着您好不好!”顾静瑛这几日眼泪都快哭干了,整个人消瘦得跟竹竿一样,手腕细细的,可以看见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 高老太勉强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元……” “哎,阿婆,元元在呢。”顾静媛上前,紧紧握住了高老太的手背。 高老太喘息了一会儿,终于挣扎出一点力气。静瑛会意的点点头,擦了擦干涩生疼的眼睛,“好的,祖母,人到齐了,瑛马上让叔叔婶婶他们进来。” “母亲……” “伯娘……” 听到最后的消息,高家晚辈男丁都跪着膝行进去。 高老太十二岁嫁到高家,那时的高勿饶一无所有,是个残废;高勿为是个孩子,啥也不懂,高勿争呢,个头不高,还有一股执拗清高之气。家里家外,除了太婆,不都是高老太操持? 没有高老太的牺牲奉献五十年,可以说,就没有现在认祖归宗,过着富裕生活的高家众人。 李老太和翁氏强忍着悲伤,在老人生命的最后一瞬,读老人前几日写好的遗嘱。 “首饰,分给三房大丫头静瑛。她没爹没娘,孤苦伶仃的可怜。首饰给她个念想,都是老款式,不怎么贵重。其他房头的丫头如今都姓顾了,以后族里打好的使罢。” “银票两千两。三个丫头,给香香美美慧慧,一家五百两。剩下五百两,给小宝用。” “最后的八百亩田,有三百亩旱田,三百亩水田,还有两百亩林地,都给元元。元元是当姐姐的料,得了最大份的田,以后照顾姐姐妹妹。” 第四十八章 最后的美丽 高老太不过是出身卑微的普通农妇,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财产?这说起来话就长了。 首饰积攒的挺多,大都是翁氏以前孝敬的,款式老土,但分量很足。必要是直接当金子银子使也行。那两千两,是高二太爷认祖归宗后,族里给补发的“月例”银子。得宠的庶子和不得宠的庶子,月例银子差别可大了,最后折中一下,八两银子每个月。五十年下来也有四千多。 高二太爷拿出一半来给了高老太——不是为这病,而是早就有的想法。高老太嫁进门来生儿育女,辛苦四十年,没得挑吧?她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一碗饭就成了高家人了,至今没办过像样的婚礼不说,连分基本的嫁妆也没有! 所以,高二太爷给了两千两,算作高老太的私房,陪嫁银两,想怎么用全凭她开心。 那八百亩田地也是一样,其中的五百多是高大太爷给的,这个弟妹对高家奉献太多,他有能力为什么不在能力范围内给一些?另外的三百亩则是太婆婆贴补的嫁妆——来源也是高大太爷孝敬的。 高老太按照自己的心愿分配完了“嫁妆”,想到儿孙未来吃穿无忧,没什么遗憾了,不久后,含笑闭目而逝。 屋内的哭声震天。顾祈恩一头撞地,哭得不能自已。 高勿争和高勿为也是塌了半边身子,站不起来了。两个老兄弟互相看了一眼,眼泪水哗哗往下流淌。 “老婆子,你走了,以后就剩下我老头子了!” “二嫂怎么就去了!” 相同的悲伤,让老兄弟两个撇开所有恩恩怨怨,在一块抱头痛哭。 如果一个女人嫁人后,丈夫处处倚重信任。婆婆当她是亲生女儿,主动贴补嫁妆;夫家的兄弟跟她同胞亲兄弟似的,隔房的孩子当她是亲祖母……她是失败的吗?她操劳一生,基本没有享过几天福,吝啬好强,说话尖酸,有那么多的缺点。 可她走了,多少真心眼泪送她。 自己走了,会有多少眼泪葬自己呢?顾静媛茫茫然站起身,眼泪肆无忌惮的流淌着。跟着其他人一样,由丫鬟伺候套上了孝服。 李老太强忍悲伤,让众人都退出去。叫上房氏给高老太换上寿衣。给老人换寿衣的事情,可是儿女天经地义该尽的孝道。 可房氏……哪里做得来哦!她颤巍巍拿着寿衣,一寸寸的往前挪动,看到高老太青白的脸色,唬得腿已经软了。无力的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要换在现代,这也能理解,就是纯粹的恐惧么,跟孝不孝顺的,压根打不上关系。可这不是能体谅个人性格的现代,而是孝道大过天的古代。房氏……哪怕出身再高贵。也不能不尽儿女的义务吧! 李老太见房氏不中用的样子,心中有气,自己拿了寿衣。叫了静瑛进来,“请你婶娘出去吧。”还有一句话没说,留下来也是碍事! 静瑛搀扶着房氏出去了,好在众人都沉浸在高老太过世的悲痛之中,没有注意。可这样。也足够她脆弱的心灵经受一次耻辱的教育了。 顾静媛猜到了其中一二,她缓缓走上前。低着头,跟房氏擦肩而过。她手里提着一个盒子——若是让父亲顾祈恩看见了,恐怕大发雷霆,因为里面放着的都是女儿家常用的胭脂水粉。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描眉化妆? 苦笑一声,没有心情,也要逼着自己有心情啊! 祖孙一场,她一定要高老太漂漂亮亮的走,而不是一副被病容折磨的奄奄一息,青面目突的模样极品人生兑换系统。 快到内室的时候,她忽然一回头,“静瑛,你跟我一起吧。” 不是以姐姐的身份陪伴妹妹,而都是高老太疼爱的孙女身份,送祖母走完最后一程。 顾静瑛连忙答应了——最初知道瘟疫时,妹妹做的事情,她也是非常害怕,畏惧。死人啊,怎么敢碰!脏死了!可是高老太是至亲,感觉完全不同了…… 她忙不迭的跟在顾静媛身后,非常情愿为祖母做最后一件她能做的! 李老太见两个女孩进来了,没有多说什么,从净盆里拧干了棉帕子,给高老太全身擦拭。擦好了,她从背后扶起高老太,让两个女孩套上袖子。一层一层的穿完,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顾静媛打开盒子,一样一样的摆开。画眉的黑色黛笔,轻柔提亮的珍珠粉,用十几种花粉制成的腮红,还有颜色非常鲜艳的胭脂。这些都是年轻女孩用到的,谁见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婆子用了?别人不笑话,自己也抹不开脸面啊! “元元,你这是……” “嘘,不要打扰阿婆。她睡着了,我要给她化一个妆。她到了那边知道自己美美的走,也会高兴的。” 李老太的眼泪再一次涌出,撇过头去,“好,那你们姐妹来。” 静瑛核桃一样的眼睛滚落一滴泪,“对,要让伯祖母美美的走。元元,我来画眉好不好?”她拿起黛笔,手一直颤抖,在高老太的眉毛上画歪了。 “伯祖母对不起,静瑛太笨了,画不好!” “没关系的,阿婆不会怪你。除了你那次自己吃老鼠药,她哪一次忍心骂过你?” 顾静媛笑着安慰,接过眉笔,熟练的画起来,画的非常轻柔。随后用上珍珠粉打底,珍珠粉不沾,肤色会比较自然。怕颗粒磨得不够细致,先薄薄的搭上一层猪油膏,再上粉就很服帖了。最后才是涂了胭脂。 打扮完了,又洒了点花水,盖住了那股难闻的药味。敞开门让高家众人进来的是,看到的就是高老太焕然一新的形容,面容安详,肤色白皙红润,秀丽的五官跟活着的时候一样栩栩如生。 众人想到高老太以前没有享过几天福,过世后才能做富贵打扮,哭得更厉害了。唯独二老太爷恍惚着。颤悠悠的坐在床上,指着高老太的指甲,“元元啊,你阿婆的手指,给她涂上红指甲。她还没涂过红指甲。” 顾静媛点点头,急忙让人去采凤仙花。再一次怀念现代,要是有指甲油——直接涂上就好了! 等凤仙花采好了,拧了汁,一层层的涂抹高老太的指甲上。 忙活完了,二老太爷揪着心。“老婆子,你真的要走了!我送你……” 停灵三日后,顾家正门大开——为这。四房跟二房爆发了剧烈冲突。 二房怎么肯答应为一个乡下来的婆子从正门发丧,尤其以顾二太太为首,好说歹说,死活不肯同意。说顾家没有这样的门风,这是堕落顾氏的名誉!可四房上下。顾祈瑞、翁氏,还有顾祈兆,别的事情都能退一步,唯独此事,半步不能退! 高大太爷那八百亩田地,是白送的吗?他临终前早就跟自己儿孙说了。这田地不要争,争了他闭不上眼睛。 高老太能得到那八百亩田地,是用她三十年青春。任劳任怨的付出,才最终换来的真心!差了一点,田地不留给儿孙,能给她吗? 所以,高家长房的所有子女天价小娇妻:总裁的33日索情。肯定会维护高老太最后的哀荣。据理力争,顾二太太不想废话。请来了族老做评判,族老也说顾家没有这种规矩。 规矩是人订的,僵持不下时,顾祈兆忽然出言,他是高老太奶大的,早当成半个亲娘。送亲娘发丧,还得从角门出?他做不到!如果顾家实在不同意开正门,也行?他就在自家的院子里推了墙,开个跟正门一样大的通道,发丧! 有道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楞的。顾祈兆不管是非黑白,倒让顾家族老措手不及——是从正门为一个庶房的老太太发丧丢脸,还是让外人都知道顾家内部分裂?显然是前者更能接受吧。无奈之下,答应了。 顾二太太气得咬牙,从正门发丧,本来只有嫡出一脉才能。换句话说,她和她婆婆有这个资格。高老太算什么东西?果然是乡下来的,不懂教养!不知尊卑! 她已经想好了说辞,只等面见顾太后狠狠的告一状! 而原高家人也知道大大得罪了顾家人,可事关高老太最后的哀荣,什么也顾不得了。二老太爷几乎把自己所有身家来操办这次丧礼了,翁氏、吴氏,也各自拿出五百两,拼凑一下,足足花了三千两,光是在寺庙施州就一连施了两个月! 发丧那日,漫天的阴钱雪花一样的飘散,守礼和守拙两个人作为孝子贤孙走在最前,顾祈瑞、顾祈兆、顾祈恩、顾祈德四个扶棺,两个老太爷年纪大了,坐着车跟在后面。顾祈禄、祈寿、祈全三个,并其他子女深一脚浅一脚的送灵。 顾家祖坟在雪茫山,位于京郊,有二十多里路。所有送灵的不分男女、不分大小,都步行。除了极个别身体虚弱的,大都坚持下来了。 可顾家的规矩不是如此。路途太遥远了,青壮男丁是步行,其余女眷都是坐车。想偷懒的,还能提前去雪芒山边上的寺庙小住两日,等待送灵的队伍。高家为高老太发丧,可算是震动了半个上京城。 有跟顾氏交好的,沿途设了祭棚。平素对顾家有意见的,见人家后面跟了一排小的,全部披着麻衣,连四五岁的娃也是跌跌撞撞送老人走完最后一程,走累了不是别奶娘丫鬟抱着,而是被同样身穿麻衣的姐姐们轮流抱,不由得肃然起敬。这一家的教养不凡!不能光以为人家来自偏远乡村就小瞧了! 顾家三房的人就跟五房的人说道,“那边一直打算挑拨离间,破坏人家情分。你看着,是她能破坏得了的吗?” 高老太的死,让外人看到了原高家人是多么齐心齐力,彷佛拧成了一股绳子。外人想要斩断,得先看刀子是不是吹发可断的利刃! 送灵之后,其他人回了老宅,只留下几个人在雪芒山的庙宇中。 顾祈恩肯定是留下的一员,他麻木的呆呆跪着,手足冰冷。母丧,得守孝三年不提,对他来说最大的打击是,他好不容易功成名就,眼看着官位、权位再也不是困扰的问题了,可亲娘却不在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那种悲伤,其实言语能够形容。 顾静媛搬了一个火盆,跪在父亲对面的蒲团上,烧成灰烬的纸钱到处飞,她看顾祈恩的眼珠都不转一下,低着头闷闷的说, “胡大夫跟我说了阿婆了病因。阿婆是肠痈,这个病不是绝症,有一种办法可以救治。” “什么?” 顾祈恩沙哑的声音,“为什么不救她?她是你的亲祖母!” “听我把话说完。你知道是什么办法啊?急性阑尾炎,针灸试过了,没用,只有开刀!在阿婆的肚子上开一刀,把生病的一段肠子取出来,再缝合肚子。这就是我说的办法。你听了,什么感受?” 第四十九章 姐妹阋墙 写八股文的也未必全是脑筋迂腐、思想僵化的。顾静媛故意这么一说,是想看看父亲还有救没救。如果他会为高老太的死因痛彻心扉,改变思维方式,认可“手术救人”的话,她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送两个帮手给胡大夫……外科手术必须要发展,不为别的,为自己做准备啊! 万一将来她生孩子难产怎么办!一尸两命,太悲催了。 指望不上别人,只能自己提前布置了。 果然,顾祈恩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艰难的动了动嘴唇,“在肚子上开刀?非得这样?” “是,坏掉的一截肠子在肚子里,好比脓疮也许能自愈,但不如提前挤破来得快。开刀看似危险,却是唯一的办法。当然,也不是万全之策,术后的保养很重要,还有伤口发炎的威胁……阿婆年纪大了,恐怕受不住,胡大夫才迟迟不肯下刀——他也没多少自信,怕本来还有几天活头,开了刀就连交代遗言的时间都没了。” 解释完了,顾静媛看着父亲消瘦的面庞,感触颇深。 尽管这位父亲有这样那样的不满,但总体而言,他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他对父母孝顺,对妻子爱护,对除了她之外的儿女都尽到了教导关爱。有那么一刻顾静媛有点犹豫,要不要趁机跟父亲和好呢? 毕竟,她讨厌的是房氏,有隔阂的是兄弟妹妹,父亲还没做过什么触犯她底线的事情。 哪知道—— 顾祈恩忽然开口,声音转冷,“你有什么目的?” “什么?” 顾静媛以为自己听错了。目的?她能有什么目的?不就是发展医学,将来有更多的人受益?最好受益到她自己身上? “你到底有什么居心?从一开始,你就故意跟犯过大罪的胡不留接近,太婆早就告诉过你重生之全能高手最新章节。胡家祖上有人被凌迟处死!即便这样,也没制止你。说,你的用意?你冒着大风险,总有个图求吧?” 一字一句,都听懂了,但是联合起来,怎么就不懂意思呢? 任凭顾静媛自问冰雪聪明,也是足足过了五分钟,才明白“父亲”话中的意思。嚯嚯,这是猜忌她的不怀好意呢! 是。她的所作所为,的确超出了这个时代。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再胆大包天。听说凌迟估计也害怕得够呛,怎么会跟胡不留扯上关系?但她不同啊,她来自现代社会,现代社会早不流行“株连”了,不能一个人犯罪。全家人跟着坐牢吧? 顾静媛反思,她是做了很多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但,被亲生父亲用冷冰冰的言语质问用心,她还是被刺激到了。 亲娘如此,亲爹也是如此,她还真是够倒霉。 蹲下来。她仔细看着父亲那张熟悉的面孔,好像看待陌生人。许久许久,她才缓缓道。“父亲,您学得是圣人之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可在我看来,您落了下乘。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您说的话自己回想回想。您是什么用心呢?您打算证明什么?” “可笑可笑。执迷不悟,墨守旧规,不思进取,还质疑他人……算了,算我看错了您。以后,只当我是透明人罢。不必顾忌什么‘父女’,恐怕在您心中,我早就不是您的女儿了吧。” 父女的争吵,根本瞒不住人,很快传到其他人耳朵里。顾祈瑞忧思连连, “元元这是怎么了?前段时间跟房弟妹,现在又和恩弟闹了起来?” 翁氏很不乐意,埋怨道,“弟妹什么人夫君不是不知道。她但凡对元元用点心,能让元元有了‘二月出生’的生辰八字吗?至于今儿跟叔叔闹起来,元元今儿过来跟妾身都说了。她真真是一番好心!” “呃?好心?那怎么会和恩弟闹起来?” 翁氏讥讽,“这妾身也不懂了。妾身生娴儿的时候是难产,九死一生。房弟妹生元元的时候也是难产。体质母女相传,娴儿、元元,将来嫁人后生子,难保不和妾身一样。元元是未雨谋筹,打算先培养几个女医士,万一稳婆不中用,也好有个后路。” 顾祈瑞一听,立即点头,“这话很是。”因娴儿和元元都十岁了,也就三五年的时间培养女医士,时间真真不多。提前预备着,总好过难产什么都做不了强。 “元元说,她这么做,先是为自己,为自家姐妹——有了女医士,至少不会因为生产而一脚踩上鬼门关,姐妹阴阳相隔。其次,也是为天下女子。要是行之有效的话,咱们也不是平洲无名无姓的人家,大可以上奏朝廷,广而推之。天底下多少女人孩子能得救?这功德,比什么造桥铺路大多了。” 顾祈瑞连连点头,“很是很是。” 翁氏再一叹气,“可惜,元元才说了一半,就被她爹问‘你什么居心’?责怪她跟胡大夫往来,坏了名声。胡大夫祖上的确不好,但惟独他精通金刀解剖之术,女医士都得拜在他门下。不求他,求谁去?跟那群只能捏着金针的老大夫学吗?他们也不懂女人生孩子呢!” 翁氏越说越气,“可惜元元不是妾身肚子里出来的,不然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妾身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些,能让她受这种伤害!” 顾祈瑞内心也是很喜欢元元的,他不忍心让弟弟跟侄女隔阂越来越深,父女情分都没了,便去劝解,说了很多。可惜,顾祈恩只是不语。 顾祈恩也有心结啊,他忧虑的是“玉清道”汉室芳华最新章节!不知为何,总有预感,大女儿行事张扬肆意,总有一天会彻底倒向玉清道——玉清道能给她的空间太大了,而顾家,除了束缚她的手脚,让她寸步难行外,还有什么? 与其将来为大女儿的背叛痛彻心扉,不如现在就冷冷淡淡。 …… 高老太过世后,对原高家冲击太大。其他人的伤痛或许能被时间治愈,但对顾祈恩一家来说,不止如此。 头七过后,顾祈恩在雪芒山搭了个茅草屋,似有结庐守孝的意思。房氏肯定吃不得苦,但又不愿意跟丈夫分开,只好三天两头来一次雪芒山。对外则说,家里的孩子离不得。 静妍从宫中回来了。祖母过世,她怎么还能在宫中穿得花枝招展待选呢?太后亲自让人送她出宫——但没说一年孝期过后怎样。青云之路就此断绝,可怨不得任何人。她除了日日夜夜趴在枕头上哭,还能有什么办法! 整日以泪洗面,哭过了七七,顾静妍总算振作起来,再颓丧下去,对她也没有好处。母亲天天操劳,要照顾兄长的起居,还要去雪芒山看望父亲,不能再让她为自己担忧。 她振作之后,想得深远,开始为前程谋划了。进宫是不能了,而带进宫的钱财差不多都花费光了。这笔损失不小,将来可都要算到她的陪嫁上。听说祖母过世,留下一笔钱财?静瑛的那份,她不稀罕。三个姑姑和小宝的几百两银子,也不好要的,剩下的只有同胞姐姐顾静媛的田地。 八百亩啊。凭什么只给了她一个? 难道只有她才是祖母的亲孙女?自己不算的? 顾静妍觉得,祖母肯定是临终时候糊涂了,没想到她过身自己也要守孝出宫的,不然肯定也要留一份给她——从小到大,她都是最招人疼爱的。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得到呢? 她把自己的小心思先透露给了房氏。 房氏偏心小女儿不是一朝一夕了,何况她觉得都是给女儿的东西,大女儿、小女儿,什么区别?论才干,恐怕还是小女儿胜出一筹。那八百亩田地,应该一人一半才是。 房氏去寻顾静媛,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当她是好欺负的?红口白牙,一下子就要走四百亩?做梦呢! 房氏碰了一鼻子灰,气得肋骨疼。她回头跟翁氏吐槽,翁氏也怒了,“婶娘的遗嘱是我当着大家伙的面宣读的,你有意见,当时怎么不提?老人尸骨未寒,你就想违逆老人的意思了?” 妯娌两个也闹得不欢而散。 翁氏也气得不轻,她不是长舌妇,但为了元元,也去串门,跟吴氏一五一十说了。吴氏笑着,之后又去李老太那里,没多久,大家都知道了房氏和静妍打什么主意。 人心都是一杆秤,平时嘴上不说,心里早就衡量了。 七七除灵后原高家众再一次聚会了,这回就是为高老太留下的遗产。 静瑛主动要求把首饰什么归还,但顾静妍才不要她的,只看了一眼就挪过目光,话说得好听,“这是祖母留给姐姐的做念想,姐姐自己留着吧。” 但对同胞姐姐顾静媛的八百亩田地,她寸步不让! 翁氏很不赞同,“弟妹啊,小妍是怎么进宫的,你心里清楚,已经够对不起元元了,还想从她身上刮点东西?你这样,让我们怎么说呢?” 吴氏接口,“是啊,咱们都是当娘的,五根指头有长有短,心里知道就好。可一碗水不端平,害得是孩子们!” 第五十章 分田产 “蠢元元,你愣在这里干什么?知不知你娘带着小妍去金风送爽斋啦?她们想瓜分阿婆留给你的田。再不过去,影儿都没啦!” 娇娇咋咋呼呼的冲了进来,几个丫鬟阻挡不及,有一个还差点被她撞倒了。进了门,看见水晶垂帘后头,穿着银红比甲的娴儿正和顾静媛手牵手坐在炕上,炕桌上有一个透明的小鱼缸,里面一簇青青晃动的水草,外加活泼好动的几尾红鲤鱼。 “诶,这鲤鱼怎么是红色的?能不能吃啊?” 娴儿捂着口呵呵的笑,“娇娇,这不是吃的,是看的。” “光看不能吃啊?”娇娇掐着腰走过来,低头一看,撇着嘴说,“幸好我不是猫,要不然看到吃不得,不得干瞪眼?” “这是娴儿送我的,你要是想吃,我狠狠心,给你一条。免得你干瞪眼。不过先说好了哦,这鱼的颜色鲜红鲜红,不知吃什么长大的,你要是吃出什么事情来,千万别怪我!” “啊,一条鱼还能吃坏了我?” “那也未必。”顾静媛笑眯眯,“你忘了一盏茶就能让人昏昏不醒?这有毒的鱼儿,就跟有毒的蛇虫一样,外表都是花花绿绿非常好看的。” 一句话说的娇娇再不敢打红鲤鱼的心思,忽然想到自己的来意,急急拉住小堂妹,“你还有闲心管我吃鱼不吃鱼。再不过去,以后你连自己田里的白米饭都吃不到啦。” “哦,你说的那事……我早知道了。” 顾静媛的笑意不变,盯着玻璃缸里的鲤鱼,微微鼓起的脸颊在玻璃缸那边一照,放大了数倍,一双清凉如水的眼眸透过缸里的水,显得更加幽深。“我娘是先和我商量。要我匀一半田产给静妍。可我想了,静妍孝顺爹娘有的,但有什么在阿婆跟前的好处?她喂过阿婆一碗饭?给阿婆洗过一件衣裳?就连送灵,她也没来,不过是出宫后陪着我娘守了一两天夜,烧了点纸钱。因此,我没同意。” “哎,你娘也真是的。”娇娇听了,不由得抱怨,“还不如我那个娘呢!我那个娘虽然笨。人土里土气的,好歹把我当成她唯一的女儿,有什么好吃的好看的。都留给我;你娘呢,不疼你就算了,还变着法子欺负你。” 娴儿皱着眉,有些担忧的目光看了一眼顾静媛,“娇娇。你别这么说啊。元元心里本来就不开心了。” “呵呵,娴儿你别说她。她就这个脾气,再说,我也不会因为她说了两句就自抛自弃了。” 顾静媛的笑意不变,硕大的眼眸眨了眨,半边脸透过鱼缸里的水看来。真是美极了。她笑眯眯指着一二三四红鲤鱼,开心的说出她好不容易取的名字, “这个是阿大。这是阿二……” 不出意外,遭到娇娇毫不留情的嘲笑, “不会取名就不要取啊,水平差极了。娴儿,你知道她给她房里的丫鬟取什么名字吗?第一个姓田。她随口叫人田七。再来一个,干脆就叫人三七了。弄得好好一个丫鬟。得了个外号叫做‘二十一’。这还不算完,前儿又送了一个小丫鬟过来,她说长幼有序,轮齿排行,非要给人取名叫做‘三八’。我说元元,以后的丫鬟是不是要叫‘三九’啊!” “三九多好的名字啊?不感冒、能护胃,大品牌,听着就安心。比什么菊花兰花的强多了至尊兵王。” 顾静媛不甘心的反驳。 娴儿掩着口笑个不停。原先在屋里侍候的丫鬟都后怕不已,幸好分到二十六娘这里,不然跟了二十八娘,不得四一四二的排下去?难听死了! 闲话完了,顾静媛才一手拉着娴儿,一手拉着娇娇,“别光顾着笑我,走,瞧瞧看。看我‘娘’怎么劝伯娘们答应瓜分阿婆的田产?” 她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娴儿安心下来,娴儿抿唇笑了笑,轻轻握着她的手,“别争一时得失。日后如何,还要看彼此的造化呢。不是得了田地,失了田地这一时的事。田地她们想要,就给她们吧。家和万事兴,你大度一回,别人才知道谁才是‘得理不饶人’之辈。” “娴儿,我觉得你说得不对。得理不饶人,那要站在有理的一边,自身有理啊!什么理?根本就没理!阿婆的遗嘱是阿婆临终前宣布的,那就是阿婆的意思!全家人都知道。元元根本不必为了别人说的两句好话,放弃阿婆给她的田产。” “嘻嘻,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顾静媛感觉两只手的手心都是暖暖的,心也安宁平静,在两个性格爱好迥然不同的小姑娘身边,她得到了真正的,踏实的,闺蜜般的感情。她哭,她们跟在后面哭;她笑,她们一起笑;她受到不公正对待,她们感同身受。 “你们说得都对。娇娇,阿婆愿意把她所有的田产给我,对我而言意义重大,超越了田产本身。其实我知道阿婆想的是什么,她信任我,有没有田产我都不会辜负她的。至于田产,我就不独占了。娴儿,我愿意让出田产,但不想让她们母女觉得我是迫不得已退让了。得理不饶人,呵呵,我试一试!” 姐妹三个饶过后廊,悄悄转到花厅紫藤花边,因为主子们在商量大事,一应的是换丫鬟都走远了,隔着浓浓的花阴,她们听见房氏用激动的语气道, “我为什么针对元元?因为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她实在太过分了!” “弟妹,元元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今儿幸好她不在,若是让孩子听到了,该有多伤心!” “伤心?她怎么会伤心?她只会伤别人的心。嫂嫂不知道,元元她上回入宫,不知怎么哄得太后,不分是非,居然把妍儿刷下来。妍儿的闺仪是我亲自教养的,怎么可能会出错?她她她,她把‘八改成九’。为了自己竟然牺牲亲妹妹!”房氏说道最后,忍不住痛哭。 “我也不想啊,可生出这样的女儿,宁愿当初没有生她!” 室内也安静了一下。 三姐妹愣住了,娴儿看了妹妹一眼,目光中满满都是同情和伤感。而娇娇的情绪则更激烈,“元元,我觉得你说得对。你娘的眼泪,真是够恶心的。” 害人就害人,哪怕你真刀实枪的明抢。也好过流着眼泪“我不是故意的”的好人面孔吧! 房氏偏心已经偏到一定程度了,还非要找出种种借口,证明“不是我偏心。而是大女儿心底恶毒不值得我用心”……话说后娘可以怨恨,亲娘呢? 连恨都不能。 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样呢? 内室中,吴氏轻轻晃动着茶盏,“不能吧。元元那丫头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你说她调皮捣蛋,往人家碗里放毛毛虫,或者路边乱丢西瓜皮什么,我相信。但你说她故意篡改宗人府的文书,把她自己的‘顾二十八’改成‘顾二十九’。我觉得不大可能。” 吴氏用一般的推理判断着,翁氏就严肃得多。你不是认定元元在太后宫里篡改宗人府文书——其他地方也没有机会接触。好! “再过两天我会面见太后重生之巨星潜规则最新章节。到时候稍微一打听就知道真相了。果如弟妹所言,那就都依弟妹的,以后你们母女的事情。我们都不会再插手。若不是,元元平白遭了诬陷……” 翁氏的话没有说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心里有火。 房氏一下就怯了,“大嫂要去太后宫里求证?这可使不得。万一引得太后震怒……” “太后震怒什么?弟妹所言若是真。太后娘娘怎会瞒着我等?我们位份虽低,也是顾家人呢。只有虚假。才会引得娘娘生气!” 房氏嗫嚅,不说话了。 吴氏轻轻瞟过一眼,越发为自己出身不如房氏,自卑了许多年而不值!早知道房氏是这种徒有其表的,她自卑个屁!心底已经拿定了主意,日后万万不能给两个儿子选庶出姑娘为妻!外表再好看,终究上不得台面啊! “呵呵,多谢两位伯娘相信元元。” 推开门,顾静媛牵着两个姐姐进来,先对各位女眷行礼,房氏那边也没免了,笑意盈盈, “我知道母亲的意思。其实女儿没有想独吞田产的意思。”说完眨眨眼,“就算我想,八百亩啊,我一个人瘦胳膊小短腿的,也种不过来。” 调皮话,逗得吴氏前仰后合,“你这张嘴,好也是你,坏也是你。难怪二婶在的时候,对你又恨又爱。说几个孙女孙子中,就你最像她。而且是好的勤劳啊、朴素啊、精打细算啊,一点没学到。反倒是尖酸、刻薄,小气,一样不拉的都学全了!” 顾静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元元以前天天和阿婆吵架,每天气她个三五回。没想到阿婆还这么喜欢元元,信任元元。元元会好好做的,不会让阿婆失望。” 吴氏听懂了她的话外之意,顿时感觉非常难得。 调皮捣蛋起来能让人一个头两个大,可乖巧懂事起来,却让人感觉那么窝心。 叹息了两声,“二婶会在天上保佑你们姐妹的。” 顾静媛轻而易举的得到一位伯娘支持,对房氏,她早就放弃“说服”,就如同顾祈兆说得那样,不是一类人,永远想不到一条线上去。 “阿婆最不放心的,就是我们姐妹几个。这八百亩田地有水田,旱田,林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能保我们姐妹一世衣食无忧了。我想阿婆临终前,不好细分,不然谁得了旱田,谁得了水田,分得不公,反倒让姐妹们伤了和气。因此就统一给我。” “既然母亲和妹妹都提出异议,正好两位伯娘也在,就把八百亩田产都分了吧。娟姐,娥姐,娴儿,瑛姐,妶姐,娇娇,我,静妍,还有静媙和最小的静姵。静婳虽然没了,但她也是我们的姐妹,也要算她一份。一共十一个,八百亩,果然不好分呢。元元还没给人分过田产,请大伯母做主。” 翁氏用崭新的眼神,满是赞赏的看着元元, “大伯母愿意为你做主。不过娴儿就算了。她将来的嫁妆,说不得比你们姐妹都要丰厚,怎么能和你们争夺几亩田地?” 元元回头看了一眼娇娇,娇娇立刻反驳,“大伯母,这就是您的不对了。一码归一码。娴儿将来的嫁妆,那是公中出的。跟我们不搭界。这一份是阿婆留下的,原就该我们几个孙女平分。分多分少,都是个意思。不要可不行!” 顾静媛抿了抿嘴角,“不错,大伯母。娴儿不要,其他人更不好接受了。” 翁氏好笑,这八百亩田地本来就是高家长房给出去的,如今要还回来几十亩,算什么呢?不过翁氏很开心,“好,大伯母就代娴儿收下了。” 第五十一章 峰回路转 虽然十一个女孩分,每个人分不到八十亩,领了这份情,说不得以后要多给几个女孩添妆,付出的可比得到多得多了。不过翁氏感觉非常舒心。她爱抚的摸了一下顾静媛的额头,然后用力点了点, “你个机灵鬼!”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房氏则好像外人似的——按说她也达到目的了,但分田产,两个人分和十一个人平均分,能一样吗?独得四百亩和八十亩,差距大了好不好!但这个时候她又不能说,“喂,那是我婆婆留下的遗产,应该分给我的儿女。”以婆媳孝道而言,她自嫁进门来,在高老太身边尽过几天孝呢?平素倚重翁氏更多。 房氏不敢表露不满,只是暗暗腹诽,觉得自己看错了人,以前觉得翁氏是个好的,对待族里的事情公平公正,温和大度,原来也是贪图便宜的!为了给女儿多弄八十亩田产,居然脸面也不要了!不然换一家打听打听,哪一家的婆婆亡故了,有亲儿子亲孙子在,能让隔房的侄孙女继承? 有这种道理吗? 房氏却没有想到,高家的情况,跟上京城这些世家完全不同。他们根基浅薄,万事只能依靠自己。男丁能自己奋发谋求出路,女子呢?两眼一抹黑做联姻棋子啊?高老太留下八百亩的田产,独独留给顾静媛一个,因为她希望元元长大了,能多照看姐姐妹妹——以能力而言,相信原高家众心里都有明账。因此,大家都默认了,没人跟她争抢。 现在顾静媛愿意平均分田产,连死去的婳儿都没忘记,证明她知道了高老太的用意。田产摆在那里,收益什么的是之前分还是等收获之后分。有什么区别?翁氏非常喜欢元元的聪明懂事,对比之下,衬得房氏和她的小女儿好像完全不是高家人!想的不是高家人的利益,而是自己! 翁氏原先是挺喜欢顾静妍的,小姑娘长得出类拔萃,尤其是额头一点朱砂痣,小时候看来像观音座下的仙童转世,谁不稀罕呢。如今看来,那股儿“超凡脱俗”的气质完全被世俗侵染了,一举一动。都僵化极了,完全没有元元的天然流露。 过了三天,她从宫中觐见出来。忍不住一阵冷笑。 太后压根没插手选妃的事情,只在正式场合出现过几回。那宗人府的文书,也压根没进过慈宁宫。本来么,哪一个大家族,纳妾的事情不是正妻做主?当婆婆的硬要插手。不是给媳妇没脸吗?顾太后自然不会做这种授人把柄的事情,所以娘家的女孩在她宫里小住几日成,但对于选妃,她从来只是默默关注。“八改成九”,这么明显的破绽漏洞,也只有房氏才会相信是在太后老糊涂了。 吴氏听说。拍了下手,“我就知道,绝症不是元元做的。” “你我都不是元元生身的娘。我们都相信她的清白。可房弟妹她……不知怎么了,居然钻了牛角尖!处处针对起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回真相大白,我要看看她如何自圆其说。” “她这个人,我是没话说的超级养殖空间。”吴氏掩口轻笑,“其实我也没那么相信元元。不过听我家老大说,元元的字不是一般的难看。一般她从来不动笔,免得暴露自己缺陷。所以弟妹才觉得,肯定不是元元,因为她要是在文书上写写画画,哈哈,人家不如重新誊写一份!” 翁氏笑了一回,摇摇头,忽然觉得这教育问题要抓紧了。 不说房氏听说真相后,如何愧疚内心羞耻。高老太七七过后不久,已在太医院供职的胡大夫忽然上了一本奏章,竟是请朝廷表彰高老太生前的功德,请立功德祠! 奏章明发,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原因,不仅仅是高老太村姑出身,有何资格立功德祠,更因胡不留原原本本的将平洲瘟疫的事情告知天下。有两样是震撼人心,同时挣扎难以接受的。 一是因瘟疫而死的病患开膛破肚……不管这是不是为了治病救人,常人都无法接受!正道人士更是严厉批判。反对最强烈的,跪在神武门前请愿,要剥夺胡大夫的官职,将他下大狱! 再就是平洲瘟疫,到底死了多少人?官方一直没有确切数字 根据“有心人”提供了瘟疫之前平洲一地的良民户籍,平洲至少有六万多人,再加上被发配过去的贱籍,少说也有四五万。生活在山林之中的少数民族,多年来风调雨顺,没有自然灾害,至少再加上两三万。还有一些外出去平洲经商的,这些人无法统计了。 瘟疫之后,不分贵贱,不分老少,只剩下三五千人了。有很多村庄,都是整村整村的没了。 当“死亡村落”的名字一个一个的报出来,贴在京兆尹外面的墙上,老百姓们都沉默了。瘟疫的厉害,光是耳闻起不到多大惊醒作用。平洲一地死了多少人,对他们又没什么损失。这张只记录了“绝户”的村庄告示,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人——如果瘟疫肆意蔓延,大周朝的根基说不定都要毁坏! 反对者坚持圣人论调,但渐渐的也有人敢于反驳了。若非高老太摒弃世俗偏见,坚持帮助胡不留,那瘟疫蔓延到上京城来,岂不是泼天大祸!高老太和胡不留,或许行为上值得谴责,但他们绝对有大功德! 立功德祠的事情没有一两年是吵不出结果的。但宫中的风向已经转了,两宫太皇太后都是礼佛的人,坚信因果报应。高老太为什么享福不得,因为她在瘟疫中做了不好的事情,所以突发疾病死了。可高家人为什么全部从瘟疫中活下来,能认祖归宗,享受今天的荣华富贵?这也是高老太功德的缘故。 高老太已经用自己的命偿还了她的孽,但她的功德对大周而言必须彰显。 于是,两宫太皇太后亲自下了懿旨,令高老太的嫡亲孙女进皇家寺庙为高老太祈福。让皇家的福祉庇佑。 同时得两宫太皇太后欣赏,这等于提前选定了顾氏女为妃——只等一年孝期过了! 却说顾静妍的人生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本以为进宫之路断绝。这辈子只能嫁给平庸无奇寻常人家,没想到峰回路转了!她哭哭啼啼的收拾好了包袱,望着那八十亩田产的地契无语。早知道,早知道,她何苦来着! 这会儿,别说八百亩,就算八千亩田产摆在她眼前,她也看不上了。纵然全给了她,她也没功夫打理不是?内心郁闷极了,何苦为这八十亩摸不到边的田产跟几个姐姐妹妹都生分了! 幸好她要入宫了。一年之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宫妃,姐姐妹妹那时都只能仰望着她,巴结着她。倒不怕小时候的玩闹置气伤了感情。 “娘,您帮我把地契还给姐姐吧。都是静妍不好,心眼小,非要跟姐姐挣。不过静妍挣得不是田产,而是觉得都是祖母的亲孙女。姐姐却独得了祖母宠爱,静妍心里不甘大明政客全文阅读。” 房氏这几日憔悴多了,搂着贴心的小女儿,“乖。娘还不知道你吗,你去寺庙里祈福,还不知要受怎样的苦。地契娘帮你留着。” “静妍不怕吃苦。地契还是还给姐姐吧。祖母虽然过世,但她生前的功德为静妍铺好了路,地契估计一辈子都用不上了。娘。您放心,静妍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顾静妍笑着安慰母亲,眼中略过一丝坚定——她生来就是不凡,算命的都说她是大富大贵、凤翔九天的命格。此一去,她一定会达成所愿! 顾家郑重的送走了顾静妍之后。连顾二太太也消停了几天。谁能想到,苦心孤诣的设计。最后变成高老太与家国大功德的引子? 本想让顾静媛从此无人问津,不料胡不留的一道奏折,带歪了视线。人人都觉得是高老太所为,即便个别人说起了顾静媛,也被无视之——祖母如此,孙女大约是知情的,但硬要说孙女主持开膛破肚,也太耸人听闻了。明显就是瞎掰嘛! 不管外面多沸沸扬扬,老百姓心中对高老太始终保持一份敬意。连带对她的孙女也爱屋及乌了。顾静妍还没进宫为妃呢,就已经获得不少民间支持率。哦,忘了说,外面人可弄不清顾二十八娘和顾二十九娘的区别。他们觉得,哦,是顾氏女进宫,那肯定是高老太最喜欢的孙女,经常跟在她身边的那个…… 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 再说顾静媛,送走了胞妹,她觉得惬意多了。翁氏和顾祈瑞体谅她蒙受了“不白之冤”,跟父母关系不融洽,答应送她去桃花浦的听风小筑去。生活又恢复了安宁平静,她忙着给各处的亭台楼院换个式样,难得能完全按照她品味的生活居所,她当然愿意下功夫。 十一月,上京城已经有些寒冷了,拥着火锅,顾静媛随手翻看着从京兆尹门墙外抄来的“告示”,沉吟许久, “原来他打着这个主意!” 傅胤之!你早说要对付在瘟疫中毫无作为的陆安扬,不就完了吗?干嘛神神秘秘,搞得像地下工作者一样,让她摸不清头脑! 说曹操,曹操到。十三岁的胖丫鬟喘着粗气狂奔而来,“小姐小姐,外面有一个公子哥,要见你。” 顾静媛脸色一板,狠狠拍了下桌子,“三九,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许叫我小姐。你再叫我一声‘小姐’,我就把你的名字改成十三!” 这句威胁太无力了,胖丫鬟高兴的跳起来,“好啊好啊,我就叫十三好了!我比她们都大了,哈哈!小姐,呃不,姑娘,你把我的名字改成十三么!” 对此,顾静媛除了无语,还能做什么? “行了,咋咋呼呼的。外面谁来了?你问清楚了姓甚名谁么?” “嗯,问清楚了!”三九开心的点点头,出身附近农家的她有一张大大的苹果脸,脸色红润,陪着大眼睛显得非常可爱,“他穿得很富贵,说自己是富家人。嘿嘿,是不是很好玩。小姐,你以后就告诉别人你姓贵嘛!因为一看就是贵人!” 三八是个沉默寡言的丫头,也受不住了,“去,一边玩去!”扯着三九就往下走。 “别拉我啊,我还有拜帖没给小姐呢。” “你够了啊,以后自称要是‘奴婢’,谁准你一口一个‘我’。别仗着姑娘好脾气就肆意乱来,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一对各有性格的丫鬟下去后,顾静媛双手托腮,安静的等待傅胤之的到来。她完全没有起身出去迎接的意思,小手无意识的轮番敲击桌面,似在转悠什么不好的念头,越想嘴角的甜意就越甜。 第五十二章 谈判(上) 又是一年冬,天空的云层不厚,积蓄得一团一团,彷佛在酝酿着一次大风雪似的。京城的天气自然比平洲来得寒冷,一连数天下雪,积雪不化是常有的。从南边过来的商贩大多不适应过于寒冷环境,冻得发病。不知道高家人来到京城,是否习惯这里的气候? 身穿枣红色箭袖长袍,腰间系着碧玉带的傅胤之,信步沿着桃花浦枫林路间行走,望着粉墙碧瓦的听风小筑,眉宇间没有多少志得意满,反而有些踌躇。 今年是他丰收之年。他听命顾太后前往云阳,凭借“先知”断定瘟疫的发生,然后用自己世家子的身份封闭了平洲关隘,制止了瘟疫的蔓延。虽然损害了不少大商人的利益,可后期没有不感激他的!公认他有魄力!有胆识!同时,他经历了一番生死,再回京后发奋苦读——其实是把早年学过的东西拾起来,轻而易举的得了个举人身份。 傅家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傅家的举人不值钱,但从小定了志向不从文举的傅胤之,不过苦读个三五个月,就考上了举人,还能有更多要求么?傅家上下都认可了他,认为这才是傅家子孙。不读书则以,一读书,功名手到擒来!且想做朝廷内外都听说了傅胤之的名声,再也没有人以‘乳臭未干’的少年视之。完全当他是一个成家立业的成年人。 按道理而言,傅胤之应该高兴,前两年还要为钱财困扰——现在家族已经提前分给他一部分家产,足够他练武花费的,连未来的心腹班底一并帮他解决了! 大展宏图的时机到了! 可惜…… 进了听风小筑,他挥手让侍从退下,独自一人进了花厅。这四四方方的小花厅不大。有八扇雕花窗,半掩半闭,光线尚可。厅堂正中挂着一幅山水画,底下摆放着一张长桌,美人瓶里供着几朵菊花。 顾静媛翘着腿趴在桌子上,背对他。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只注意到了一个高耸的奇怪东西,噗噗冒着热气。小姑娘运筷如飞,不停的把切好的牛肉放进去,刷了两刷。放在滴了香油的小碟子里。 “嗯~真好吃。纯天然无添加的东西就是好吃。”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感觉受到慢待的傅胤之定住了脚步。因为顾静媛明明知道他来了,居然连回头都没有! “客人?呵呵,你当自己是客人。我却不能当自己是主人哪!记不记得在高家坡,我还带你四处转转看风景。怎么到了上京城,明明你才是地主,连面都不露几回!” 傅胤之好笑,“男女有别。” “既然知道。还故意避开其他人过来找我?” 顾静媛毫不客气的把唰好的牛肉,蘸了点酱,统统自己吃了,眯着眼幸福的叫唤,“唔唔,这要是有羊肉无限之黑暗势力崛起。就更妙了哈!过几日下了雪,一定得让娇娇和八哥过来,尝尝我的火锅!” “火锅?你说就是这东西?” 走近几步。傅胤之终于看到那高耸东西的真面目。咦,真的是火锅!这个东西,在他的前世中也出现过,不过是从北面的番邦传过来,因为北地更寒冷。大冷天众人围在一起吃热腾腾的火锅,更受欢迎。 “这是你发明的?”傅胤之眼眸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狐疑。 “当然是我……” 顾静媛差点说漏了嘴。看来剽窃这种事也不能习惯了!她又不需要一个发明家的称号,笑呵呵的接上,“是我从别人那里学来的!用铜做的呢!请坐啊,想吃什么,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理啊!” 顾静媛没有兴趣侍候别人,桌子上准备的火锅食材,都是她喜欢的,豆腐,还有北方特色的冻豆腐,腐竹,鱼头,鱼丸,牛肉丸,可惜青菜太少了,只有蘑菇木耳大白菜,勉强算算是菜蔬。 傅胤之并不客气,每一样都品尝了一点,不过,他吃惯山珍海味,并不觉得有多美味。 心里觉得“不过尔尔”,很奇怪顾静媛吃着平淡的豆腐,是怎么能笑出那么幸福的笑容来。 “说正事吧。我想,经过这几月你应该有大致的了解。” “嗯。” “顾家二太太不会罢手。她开始对付你,可能只是出于教训,现在么,为了挽回她的颜面,则是必要置你于死地了!” “嗯。” “你只有隔房的伯父伯母可做依靠,亲生爹娘,我想他们到危急时分能助你几分,你心里大约有了成算吧。” “嗯。” “你势单力薄,又是女儿身,有些事情自己不便出面,我可以。同样,内帷女眷之间,我也需要一个合适的,你能助我!你我合作,对双方而言都是最佳。” “嗯。” “我说了这么多,你是怎么打算的!既然要合作,就需要彼此坦诚。我对你,毫无保留,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 顾静媛正好吃了两块热豆腐,听了这句话,差点喷出来,撇过头不停的咳嗽,“毫无保留?哈哈,你别说的好像你内裤颜色都告诉我了似的!” 傅胤之的脸色紫涨,拍着桌子,“你认真点!” “好,好,我认真。” 顾静媛的笑意不变,歪着头,“看在你比上次诚恳,也懂得‘开诚布公’的道理,我就直说了吧。合作合作,要对双方都有利才能长久,才能默契。可是你我……你所求是什么?你知道我所求是什么?我们合作的基础在哪里?合作的期限呢?到了期限后,何去何从?合作期间,矛盾纠纷怎么解决?比如你对我的表现不满意,是不是可以随便更换合作对象呢?我们通过什么方法联系?” 一连串的问话,让傅胤之的脸色好了点, “看来你想得不少。” 不怕挑刺,挑刺才证明她认真思考过的。 “我当然要多想一些啦。否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傅胤之一噎,沉着气,“谁能有这么大本事卖了你,不被你反手卖了才怪毒霸星海全文阅读!” 顾静媛笑嘻嘻的不说话,继续跟鱼头奋斗了一会儿,才擦了擦嘴,“这么说,你一定要陆安扬不能超生喽?陆安扬是陆家的人,瘟疫爆发是他是平洲的最高首脑,理应承担责任。不过陆家保他,说不定沉沦三四年,又起来了。就跟梁二少似的,发配边疆了,我们之前还以为他这辈子回不来了。” “你跟梁家有仇,我也可以帮你对付梁家。” “别!梁二少的事情,现在是顾家跟梁家的恩怨了,顾家要是不出面,我也能想办法逼得顾家出面。这不在我们合作范围之内。” “哦,我以为合作后,彼此就应该互通有无、互相帮助。” “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合作合作,彼此付出什么,得到什么,也该有个章程。比如我们都把自己的心愿写下来,看对对方的助益有多大?能帮则帮,帮不了的,还是各走各路。” “好。” 没有纸笔,两个人就蘸了酱,各自写几个字。 顾静媛写得是,“天下第一地主婆。” 傅胤之写得是,“覆灭陆氏、踏破北戎!” “啧啧,我已经我的目标已经是高大雄浑光辉了,跟你一比,太小家子气了。” “好说好说。你的心愿也够强大。地主婆么……买卖地契是要官府限制的,除非你背后有足够的权势。我可以奉送你一条免费的消息,你的大姐,会生下三儿一女,地位稳固。他的丈夫将来有机会问鼎世子之位。到时候,你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咦,告诉我这个干吗?我问你了吗?我亲妹妹很快会成为贵妃娘娘诶,不比什么石子妃强多了?” “贵妃?”傅胤之讥讽的一笑,“你妹妹的确美艳绝伦,在我的前世她的美名也是传扬天下。不过你觉得,真正深宫里的妇人,有这等美名,会有什么结果?” 说得顾静媛一愣。她慢悠悠的坐下来,眼珠灵活的转来转去。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 “明白你个头!” 顾静媛忽然发飙,砰的一下把碟子砸了,“你不是看中我妹妹能进宫,让我想办法弄掉陆香缘的资格么?我妹妹要是无缘贵妃之位,你跟我合作个头啊?” 望着气鼓鼓的顾静媛,傅胤之轻轻一笑, “原来你以为……你太小看你自己了。在我的记忆力,你的全家是什么结局我都知道。唯独你,你祖母是唯一得到朝廷表彰的出身乡野的农妇,你祖父也是赫赫有名的……生父官居一品,生母也是一品诰命,你的兄弟,妹妹,全部都是显赫一时。就连你的丫鬟三七、三八、三九……唯独你,你在我的记忆中毫无印象。” “我仔细想想,可想破了头,也不知道二十八和二十九到底什么区别。连我这样的有心人都不清楚,可见除了顾家,其他人更是一团糊涂。这,才是你的长处。” “我猜想,前世的你一定足够聪明,比我还要聪明。才能忍住荣华富贵的诱惑,才能忍耐无人知晓的寂寞,才能在家破人亡之时,丝毫不引人注意的逃走。” “扑……” 顾静媛晕倒,“你说什么,顾家会家破人亡?” “急个什么?大周还有二十多年的安稳。你顾家也富贵着。未来几年之内,都不需要烦恼。” 第五十三章 谈判(下) 漫不经心之间泄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傅胤之理所当然的表情、假模假样的安慰语气,怎么看都彷佛是一个局外人——可刚到京城才短短几个月的顾静媛也知道一个道理,八大世家同气连枝,互有通婚。好比环环相扣的铁索,一起将这大周禁锢得“江山永固、代代相传” 如果有其中一环断掉了,要么上来一个新的替代品重新连接上;要么,因一个马蹄输掉一场战争,因为输掉一场战争,整个盘都崩坏了! 顾家是皇亲,顾太后活着,顾家就不会倒下。即便是顾太后有朝一日没了,那皇帝还有一半的顾家血脉呢,怎么就忍心看着舅舅、表兄弟死的死,亡的亡? 所以顾家家破人亡…… 之后的画面,顾静媛连想都不敢想了。 她震惊的瞪大眼,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傅胤之。过了好一会儿,才哼哼道,“不愧是连阎王都不收的家伙,老谋深算!” 傅胤之现在还正直风华正茂的好年华,被讥讽“老谋深算”——好吧,换了一个人恐怕他才不忍受呢,早拂袖走了。也就是顾静媛,一个女流之辈,跟她一般计较,早晚会被气死。 “好说,好说!你考虑的怎么样!” “哼哼,我有其他选择的余地吗?错过你这位先知,我连前路何方都不清楚。” 终于得到一句准话了,傅胤之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不要小看自己。我看重你,自然因为你有旁人不及的好处。” “我的好处,我自己清楚,用不着你提醒。”合作是合作,顾静媛不打算让自己处于下风。手指慢悠悠的敲击着桌面,深思傅胤之两世为人迫切需要什么?什么是可以让她可以讨价还价的? 眼珠转了又转,忽然,彷佛有灵光一闪,她知道了重生之天才神棍!嘴角抿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呵呵,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放心,我会配合你的所有要求。说不定,我能比你希望的还要好。” “你知道我需要你……做什么?” “当然了。要是这个都猜不到,不是枉费你对我的期望?你很有眼力么。对你来说可能复杂难办了些,对我而言呢,小菜一碟。保证让你藏在幕后神不知鬼不觉!谁都不知道你才是主使者!不过,这种事损阴德呀,我要在合作条约上加上一条:顾家覆灭之后,我希望你能负责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伤阴德?”傅胤之迷糊了,他这个人算不上坦荡无私的君子。但也不会做一些有伤天理的事情。更加不会让一个小女孩出面做什么伤阴德的事情了! “呵呵,难道你不想报复你的‘好弟弟’!前世,他可给你带了一顶好看的帽子呀!还有你那位妻子,真是‘三从四德’的典范呀,让你饱尝什么叫‘内忧外患’了。别跟我说,你宽容大度。一点也不想跟她们计较!” 傅胤之一怔。 重生后他尽量不想的过去一点一滴的浮现在眼前。妻子的背叛,弟弟的伤害,母亲隐忍的怨恨。还有父亲的无言。他的家庭,支离破碎,尽管对外人而言还维持和睦完美的假象,可内里……早就腐烂了! 话说过去经历留下的心伤一直都在,恐怕在他得到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之前。这道伤疤会一直跟着他,暂时无法愈合了。但今时今日。傅胤之当真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_他的未来那么紧迫,哪有时间对付还没发生的‘假想敌人’。他的弟弟,这一辈子乖巧可爱,懂事听话,因为父亲早早放弃了他这个长子,所有期望都放在次子身上,要求严格,以至于母亲根本没有机会溺爱…… 还有他未来的妻子,虽然遭遇坎坷,毕竟出身名门。如无意外,是不会嫁给他这个喜欢习武的“武夫”了。 在顾静媛提出报复之前,他真的没想过要对他的亲弟弟和‘妻子’怎样。毕竟,他们两个还没有做出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没有对不起他——若要他因为自己前世心头的怨和痛,报复两个今生无辜的人,也太过武断自私了些。 但放过他们吗? 一想到前世的自己曾经多少辗转不眠夜,多少屈辱无奈,傅胤之觉得自己没那么高尚。顾静媛的话,彷佛打开了一扇窗户,“你要怎么做?” “呵呵。你的顾虑很多么。也罢,我先说说几条。你那位好妻子,我可以以顾家女的身份接近。以闺蜜的身份干扰她——她现在还没有成婚吧,放心吧,她绝对不可能是你的妻子了。我得帮她选一个好丈夫,报答她前世对你的摧残。” “摧残……”傅胤之满头黑线。 “还有你的好弟弟。你觉得为他选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好呢?河东狮?蛇蝎妇?还是黑莲花?不管那一款,我可以让他未来的家庭没有一日安宁,整日为内宅烦恼……毕竟是你的亲弟弟么,咱也不要他的命,只让他用这一辈子的忧愁来还吧。” “用一世的忧愁来还?”这个报复方法不但新颖,而且大快人心,傅胤之听了内心非常舒服。只一点犹疑,“你确定能做到你说的?婚姻大事,都是长辈做主!” “怎么,不相信?呵呵,你太小看女人的力量了。刚刚你才说,我父亲会成为一品高官,那么凭借一品高官女儿的身份,外加跟太后娘娘沾亲带故,估计我怎么也算是京城世家千金闺秀圈子里的一员吧?能认识你的那位吧?” 傅胤之稍微一迟疑,然后点头。 顾静媛接下来继续道,“想让人人称赞不容易,可说几句闲言碎语,不容易么?我的计划很简单,见机行事带上包子闯关东!女人嫁人,无非考量家世、人品之类,我可以传播小道消息,或者夸大其词,或者无中生有,总之,将‘你那位’挑选的余地只限定在几个内!在女方考察的时候,你在外面寻人弄点事情出来,最后的人选不就等于你来定? 至于你弟弟挑选媳妇,更简单了,所有年轻的小姑娘我都能见到,暗中操作,该捧的捧,该贬的贬,虽然要花费不少脑筋,但结果更有把握了!” 顾静媛徐徐把自己的计划托盘而出。虽然听起来不是很靠谱,可似乎操作空间很大…… 傅胤之没有反对,纯粹是因为他内心深处,也不大愿意放过背叛自己的至亲。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随口一答应,未来三年内京城的世家千金圈子,怎一个乱字了得!顾静媛在其中合纵连横,或是联合其他人对付某一人,或者背靠大树,独立对付其他人,忙得不亦乐乎。外人看的眼花缭乱,内部也是乱纷纷,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了。 两人大致商谈了一下,有了合作的基础。傅胤之为了表达诚意,特意说了一下前次离开时,为什么对顾守诚说‘可惜’! 前世中,顾守诚也是世家中的另类。他读书上天分不够,就弃文从武,半路出家居然得到军神的赏识,被提拔入军中,大大小小的战役十几个,不到三十岁就得了‘奉国将军’的封号。可惜在最后一场战役中,没有后援,孤军深入到敌军内部,斩杀敌人无数,自己一方也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回来,没有得到任何荣誉,军部还要治他的罪。 若这时候他上头有人,一顿责罚就完事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可那时,顾家已经彻底倒了,他被牵连,犯孤军深入之罪恐怕也是被人陷害的。自知没有活路,他又回到战场厮杀……最后马革裹尸,葬于山野。 寥寥几句话,说的人同样漫不经心,跟说起顾家覆灭没有多大区别。可听的人心底却掀起滔天骇浪! 她的八哥,将来会死在无人知道的山野,连棺材都没有? 顾静媛自己是无神论者,压根不在乎自己死后什么情况——套用一句,她死后哪怕洪水滔天呢?可是八哥……只要一想到八哥屈辱的返回战场,拼命厮杀只求一死,她的心揪着,心痛难忍。 不行,她的八哥,世界上对她最好的八哥。只要她活着,怎么能够允许八哥被人陷害,死得憋屈壮烈! 顾静媛从前是没有什么目标,定下“地主婆”也只是为了享受,坐拥一大片土地,每天等着收租子,什么都不用操心,多好啊。可现在,她有了一个非常坚定的目标——改变八哥的命运。 可惜,命运彷佛有它固定的轨道。 顾静妍在皇家寺庙表现良好,日日为高老太诵经,两宫太皇太后都派人去看了她,送了些佛珠和经书之类的慰问品。随后,原高家众又有了新安排。顾祈兆的两个儿子年龄不大,被挑选入御林军做御前侍卫了。顾守诚本来也是其中一个,不过正式挂职的前一天,被张家的二郎君发现,直接要到他的“金狼”中。 当顾守诚兴致冲冲的告诉妹妹,他是多么兴奋,多么幸福,谁能知道顾静媛的震撼与无助。 就眼睁睁看着八哥走上歧途吗? 不行,八哥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的幸福,需要爱她的人都在身边。为了维护自己的幸福,她也决不能坐视八哥被张家的人带歪! ps: 萦索的工作,每个月要出差,长的一到两周,短的两三天。这一次出差回来,惊闻错过了小侄女的出生!好遗憾,飞奔过去见她,她用还睁不开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就闭上眼睛睡了十几个小时。 第五十四章 无语 入冬后,天气转冷,时不时的从天空扯点棉絮下来,无根飘萍般肆意洒落。认祖归宗后的第一个除夕,很快到了。刚进腊月,顾家这百年世家大族就开始准备了。打扫门庭,不需要说的,准备祭祀用的牺牲,自然也不浪费笔墨。光是除夕那一夜祭祀先祖,从老一辈算起,内支、旁支,嫡系、庶出的,十几房族人集聚一堂,浩浩荡荡数百人,共同祭祀先祖。那气氛,跟在云阳时不可同日而语。原高家众人身处其中,才体会了大家族的不容易。 连机灵调皮的小宝都被紧张得不敢大声喘气。 一天下来,他累得快趴下了,倒不是体力受不住,而是精神压迫啊!拽着姐姐顾静媛的胳膊,让她给自己揉揉太阳穴。顾静媛没好气,用力戳了戳小堂弟的额头, “不争气!你知不知道有人想进都进不去啊!” 女人不可入宗祠——这条规矩真讨厌! 现代社会基因已经证明,儿子和女儿只是基因链上一对染色体不同而已,继承的血缘什么,不都一样?为什么儿子能继承香火,女儿连自己家的人都不算了? 顾静媛十分不平。祭祀一开始,她就偷偷爬到一棵树上,眺望祖祠那边的场景。乖乖,比阅兵仪式还庄重些!穿着富贵得体的老少爷们排成几排,估计是按照辈分、年龄,从高到低、从大到小。都是背对着,也分不清具体是谁谁,只能听到“拜,再拜,三拜……”整齐的下跪时,衣服的悉悉索索声。 不知怎么,顾静媛就生出一股憧憬幻想之心——多希望自己也在其中。虽然下跪磕头是她最讨厌的封建糟泊! 这种感觉,跟看阅兵仪式时,被那种庄重的荣誉感染,恨不能化身其中的某一人是一样的。 祭祀足足进行了一个多时辰,随后隔房族人三三两两散了,刚刚凝聚得彷佛任何东西都无法打破的“精气神”散掉了,顾静媛才自嘲的一笑。她憧憬个什么?真的成为顾家族人之一,估计她就会埋怨百年世家大族的束缚多多,不能给她自由了! 夜晚降临,才是欢乐时分的到来。外院很多小厮在放炮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到内院来,而内宅的女眷们忙着听戏,忙着打牌九。忙着唠嗑,处处都是欢声笑语。也只有这一天,大人们无比宽容,小孩子犯错不会挨打,女孩们也能暂时丢下规矩出来透透气百美夜行。胆子大的还能放放烟花。 外院的玲珑阁附近,顾守诚的贴身小厮捧着一堆的烟花。 以前在云阳的时候,高家三房并不富裕,炮仗有,但比较昂贵的烟花就很少买过——花那么多钱财,就为一眨眼看个漂亮。不值得。今年不同,顾守诚每个月的月例银子都花不完,正好留着。一口气全买了烟花了。 他打算跟弟弟妹妹们一起放。 娇娇高兴得一个劲的拍手笑,不过别看她平素大咧咧的胆子大,却不敢自己动手放烟花的。至于原因,顾静媛知道,高家坡有一户人家的女孩就是放了炮仗被炸飞了两块肉。作为亲眼目击者。这种教训足够娇娇铭记一辈子。 顾静媛的胆子也不小,奈何她根本不信任古代烟花炮竹制造商。所以只离得远远的看烟花在天空一闪而过的美丽就好。 “八哥……” “停!”还没开口,顾守诚就知道堂妹要跟他说什么了,笑着,“元元啊,你长这么大,稀奇古怪的念头什么都有,八哥有没有说过‘不许’‘不可以’之类的话?凡是你想要的,八哥有问过好坏,阻拦过你吗?” 静静的看着顾守诚一眼,顾静媛坦诚回答,“没有。” “那就好。”顾守诚彷佛松了一口气,笑得非常轻松惬意,推着小宝,“走吧,带你们放烟火去。” “哦,太好了!” 小宝压根听不懂内种玄机,嘻嘻哈哈的抱着顾守诚,“八哥最好了!” 当一簇一簇的烟花绚烂的在天空绽放,那么夺目,那么闪亮,美好的简直让顾静媛留下眼泪了。她的眼眶湿润着,思绪放空,空到十几年前,空到十几年后,某种索然无味、又挥之不去的无助无奈纠缠着她,令她的心在这个寂寞的夜晚,更加空虚寂寞。 “可是八哥,那不一样呢。” 没有人听到她的低语。 哪怕最亲近的娇娇、娴儿等人,知晓她不乐意顾守诚去军队,但都不理解她。因为顾守诚不是去普普通通的军队中,而是去“金狼”啊!大周朝军神带领的队伍,一支铁血战师,护卫着大周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光是这只队伍的荣誉,就足够让人热血沸腾,心甘情愿为之牺牲付出。 甚至于,顾守诚早早就坦白了自己可能的归宿,为兵为将者,死在战场是理所当然。连亲生父母都默许了,顾静媛,你一个隔房的妹妹,凭什么插嘴反对? 就凭你对兄长的担心?呵呵,担心得太多,不显得顾守诚很是没用?毕竟,金狼是军神直系部队,相对于其他,安全还是很有保障的。 这一次,几乎没有人站在顾静媛统一战线上。 她知道,也不能指望别人了。 当然,想要对顾守诚的命运也不是没有直接简单有效的法子——打断腿不就行了?没有队伍愿意招收一个瘸子。可惜,这个法子能救得了顾守诚的命,却会彻底毁掉兄妹之情。 顾守诚不再爱她,不再当她是至亲的妹妹,那她干嘛要救他? 从本质而言,顾静媛还是一个自私的。顾守诚说的那句话,希望妹妹能尊重他的选择,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得光荣。可顾静媛完全理解到另一条道路上了。 她想要救兄长的命,也要保护好兄长对她的感情。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顾静媛知道,自己一定能做到的邪魅妻主最新章节。 夜,渐渐深了。偶尔还能传来阵阵鞭炮声。 顾静媛是女眷,守夜的人轮也轮不到她。正准备回去睡觉,顺便想一想明天跟父亲母亲磕头索要过年压岁钱,到时候说什么吉利话好呢,小宝忽然缩头缩脑的靠近。那鬼鬼祟祟的眼神,一看就知道又听到了什么“私隐”! 把人带到安静的地方,顾静媛忍不住骂道, “不是让你不要听那边的话了么?你姐姐我暂时用不上,听了也是白听。” 小宝委屈,“不是那边。” “那是什么?” 小宝眨着眼,犹犹豫豫,想要说,又不肯明言的样子,气得顾静媛火大,“你要说就说,不说拉倒。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好饿么,我先吃点东西再说。”一边啃着白酥糖,一边口齿不清的说了一遍他跟顾守诚放过烟火之后的经历—— 说起来,这真是离开顾家祖宅,消息不灵通,不然以顾静媛的精明眼光,恐怕早就发现了。 “……静妶,你疯了!” “妶姐姐,刚刚二姐说的是真的吗?” “妶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由于小宝的复读机功能,仅局限于如实转述,还没开发原音播放,这开头的对话没头没尾,压根不知道谁是谁,听得顾静媛一头雾水。要不是直接点出了静妶两个字,还不知道说的什么。 要说顾静妶,才是原高家最美丽、最漂亮的凤凰!气质清新自然,秀美天成,无论皮肤五官,都是百里挑一——是在美女之中挑选,可见她有多么美丽了。她没被选上入宫备选,完全是被生父生母拖累了。 她的父亲顾祈禄,没有官职,算是白身;而生母屈氏,是犯官之后!这样的身份,进宫了对顾家的助益也不大,因此谁也没有提出让她进宫。 原本高家女孩都是一样的,到了京城立刻分出三六九等。嫡脉最尊,处处以静娴为首;其次是静妍、静媛。这些,说实话,静娇、静妶、静瑛几个,心里真的没想法吗? 静瑛还罢了,她父母双亡,看亲人眼色长大,懂得收敛情绪,适当发泄,调节自己;静娇呢,性格大咧咧,开始也有几天不想理会静媛,被静媛开导了一番,才打开心结。只有静妶,她……走上了歧路。 小宝继续转述, “静妶,你真是疯了。你明知道那边根本不坏好心,你干嘛跟那边的人来往!” “不用你们教训我。我知道你们,守诚,你早不是我亲弟弟了,向着你姐姐妹妹也是自然。不过,也不用这么说我。我就蠢到让你鄙视了?” “静妶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守诚就算过继了,也是你的弟弟。你怎么能当他是外人。他有多伤心!” “哼,他伤心!元元死了,他才伤心!” “好了,你们别吵了。妶儿,我别的不想多说。你愿意跟那边来往,来往多久,我都不管。只问你一句,有没有做过过分的事情!” “什么是过分的事情?二姐你这话说得好笑。你已经是出嫁的人了,我还是未嫁之身。自有我的父母兄长教导,你操的这是哪门子的心!” “你这个傻瓜!你还跟我犟嘴!看,这是什么!” 第五十五章 惊闻 “咦?二姐也在?”顾静媛从说话语气判断,能骂静妶是“傻瓜”的,除了二姐静娥还能有谁。三年前她在平洲云阳出嫁,不知是不是因为瘟疫时不能帮衬家里,一直耿耿于怀。高家众人认祖归宗,她只是派人送上离别礼物,自己没有出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高家众人都体谅她的难处,倒是没有人深究。 只是跟弟弟妹妹之间的情分,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了。 听小宝的“复读”中有二姐的存在,顾静媛立即打点起全部精神,暗暗猜测,以二姐的自尊,若无大事肯定是跟娘家保持淡淡往来,绝不会仗着自己同样出身“顾氏”而不停上门占便宜的。 “小宝,你慢些,仔细点,一句话也不要漏掉!” “嗯!”见脾气不好的姐姐终于正视了,小宝立即挺起胸膛,一五一十的转述, “你这个傻瓜!你还跟我犟嘴!看,这是什么!” “啊,我的帕子!二姐,怎么到了你的手上。你去过我房里了?” “你个蠢丫头!我就算去了你房里,偷你的手帕子做什么!这是我当家的给我的!” “什么?你们夫妻两个去了我的闺房……” “高静妶,你疯了不成!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快点说!不要转移话题,试图抵赖了!证据确凿,你到底跟什么不干净的人往来?你的帕子,怎么流传到外面去了?二姐是关心你,才借着祭祖的机会上门告诫你一声。” “我抵赖什么?证据确凿?一个帕子怎么了?” “妶姐姐,自打从云阳离开我们的身份就不同了。你看看今日,我们住的,吃的,用的。跟以前在乡下能一样吗?在顾家主了这么多日子,弟弟不相信你不清楚事情的重要性!今天万幸是二姐拿着帕子,如果换了一个浪荡子,妶姐姐你打算如何?” “我……哼,横竖你们也不把我放在眼内。尽管去跟爹说去好了!哦,忘了,现在我爹已经不是你爹了,你应该叫叔父才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忘讥讽守诚过继的事情!高静妶,你的心尖能不能放宽些。不要只有芝麻大?我和守诚、静瑛撇下其他人,单独跟你谈,是为了嘲笑你吗?是为了落井下石吗?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是守诚的亲姐姐!我们几个之间,又再大的隔阂,我们不会希望你声名狼藉、落得不堪下场!” “不错,静妶。我们都不是以前的乡下丫头了。以前我们女红好,帮衬家里做荷包、做帕子,家里人只有称赞的;可今日,你我缺衣服穿吗?缺吃的吗?你要怎么跟人解释你的帕子流落在外?” “够了。你们别一个个的劝我。看似好心,谁知道你们暗藏着什么!这帕子……哼,说不定是那个丫鬟不小心洗了、掉了。被人捡了。怎么能怪上我?”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狡辩?静妶,我对你非常失望、非常失望。你怨恨禄叔。迁怒守诚,我不怪你。静瑛和我都能体谅你,谁让我们都是自幼没有父母疼爱的人呢。可是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反悔,你明明知道自己的做法会给弟弟妹妹造成多大的伤害。只为你一己之私……我不能原谅!” “谁要你的原谅!我走我的路,你过你的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别说的你多么高洁无瑕。我就是一摊乱泥。咱们谁比谁高贵?有长房大姐带的好头,以后咱们姐妹的亲事。也别怪我! “你说什么?静妶你太过分了盗墓谜云最新章节!” “静妶……你是不是为了你娘?” “啊?静瑛,你说清楚!” “二姐,是这样的。有一次去那边的时候,我恍惚听到有两个嬷嬷说起我母家和静妶母家的冤案!” “两个老嬷嬷?怎么会无端端提起十几年前的旧案?” “就是啊。我当场就起了疑心了。故意放慢脚步,听她们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无非是我母家如何冤枉,如何在边疆受苦,不知道还剩几个活口……当时我的心自然满是酸楚,可对她们更防备了!她们是故意在那里等着我经过!担心是计,我没有多留。结果下一次去的时候,有两个嬷嬷竟然毫不介意的说起京城两大神探,一个是大理寺庄碧贤,另一个是刑部司空家。还说如果能请到这两家的人帮忙翻案,不管什么样的冤案,都能沉冤得雪!我觉得这是圈套,没有多做理会,暗地里使人告诉了娴儿。当晚大伯母派人来安慰我,说我母家的事情一直记挂心上,但我们现在在顾家立足不稳,等过两年根基稳当了,徐徐图之。” “蠢货!她随便哄你两句,你就当真了?” “静妶,你果然是……中了那边的计策!到底是谁?庄碧贤,还是司空家的人?” “不用说了。庄碧贤是陆家的女婿,跟顾氏往来不多。一定是司空家的人!静妶,你好傻,你怎么就不信任大伯父和大伯母呢?你忘了在云阳,大伯父说过的话?那时高家算不上多么富有,可仍拿出田产嫁妆来,咱们高家女儿一人一份!不比男丁差。你若是觉得大伯父大伯母轻视你和静瑛女儿身,还有诺弟呢!他可是禄叔的长子,便是为了他的前程未来,大伯父就不会等闲视之。你母家的事,早晚会解决的。” “呵,你们说的轻松!我爹马上要续弦了……他早就忘掉我娘了。顾家富贵,谁还记得我娘是怎么死的。你们不必劝我了,我已经打定主意。这也是我作为女儿,唯一能为母亲做的。” “高静妶,你醒醒。你以为这是为你娘尽的孝道吗?这是那边的阴谋!她们故意陷害你!” “即便是,那又怎样!我心甘情愿。只要有一丝能让我娘九泉之下瞑目的事情,我也愿意!我知道那边有阴谋,但司空家的确是唯一的出路。我必须紧紧抓住!哪怕牺牲我自己……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是身败名裂,我也一个人承担了。不会连累其他姐妹!” “……” 小宝不停歇的说完。擦擦说话太多喷出的口水,低头看了一眼马蹄糕,手指头捏了一个,一口吞下。每次“复读”之后,他都有不停吃东西的欲望,眼神只盯着食物,这种专注做一个吃货的神态,难怪除了顾静媛,至亲的人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天才”之处。 顾静媛一边听,一边捋着鬓角的一丝头发。眼神放空,嘴角无意识的嘟嚷什么。若不是小宝站得近,耳朵又灵。肯定不会相信他的好姐姐说的竟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蠢到一块去了。” 语气之中,鄙视有,更多的则是不掩饰的亲昵。 一脸吞掉顾静媛带的所有零食。小宝才擦擦嘴,“姐,要不要我继续跟踪?” “不用了。你这两天给我看好八哥。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可是八哥已经严厉批评我,不准我跟着他了啊?” “你告诉他,是我让你这么做的。要是你做不到,回家会被我揍。” “哦。”小宝抓抓头。用这个办法的确能让八哥不能甩掉他了,不过。他很坦诚的说,“姐。你越来越不讲理了。” “讲理?”顾静媛微微一笑,伸手摸了一下弟弟的头,“记住姐姐的一句话,‘家,不是讲理的地方’我的极品女友们。” 跟小宝的谈话告一段落。顾静媛回到自己的住处,三个丫鬟。三七三八三九,正围着火炉磕着瓜子。 傅胤之曾经说过,她的丫鬟三七三八三九,在他的前世里还小有名气,看来还真不能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啊! 顾静媛开始仔细打量自己三个丫鬟,三七性格保守,眉眼清秀;三八顾名思义,喜欢八卦,是那边派来的“奸细”,虽然表了衷心,但具体如何,还要继续观察。三九有些腼腆,但每次看顾静媛的眼神,都是充满感激的——她的脸上,有一块明显的胎记。就是俗称的阴阳脸,不得不梳一个古怪的发型,额头留长刘海,把半面脸遮挡住。 “你们几个好舒服啊?撇下姑娘我,自己舒舒服服的坐在一块聊天嗑瓜子!” “小姐……哦,不,姑娘,不是你吩咐的,‘辛苦了一年,今儿可以随心所欲一天’。” “哈,你们还跟我犟嘴?那谁,你们谁跟了我足足一年了?三九,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三个月前,我搬到听风小筑之前过来的吧?三八,你是七月跟我的;三七,你稍微长点,那也是因为我之前的丫鬟四月中旬嫁人了,推荐了你!” 三个丫鬟不情愿的认错,齐齐躬身行礼,“是奴婢的错。” “行了,一口一个奴婢的,我听得厌烦。”顾静媛没心情弄什么“我们之间的人格都是平等的,以后见面不要自称奴婢,不要动不动下跪”之类推广人权活动。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她没办法遇到尊者不下跪,那就该补回来啊!都是体系之内的人,就该按照体系的规整制度来。 她只是单纯的表现自己的性格——在我的院子里,我的话就是一切。不管你们之前的经历,或者心理打着什么小算盘,只要还是我的丫鬟,就得听我的话! “三九,细看你还蛮耐看么?” 三九立马用比较光洁白皙的脸蛋对着顾静媛,呵呵笑着,“小姐说的是。我娘也常常这么说。” 三八噗嗤一笑!“你娘是有名的‘酥油嘴’,太会说话了。要不是她八面玲珑人缘广,能把你安排到内院来?就是这长相,别吓死人了!” 顾静媛把三个丫鬟的神态收在眼内。三七一副想劝解又不知怎么劝解的样子——看似好人,不过她巴不得三八三九对抗起来呢!而三九貌似忠厚,其实心思藏得更深。 挺好。顾静媛自己就不是什么良善人,自然也不配用善良的丫鬟。她丝毫不介意自己底下人斗个不停,只要不是你死我活的地步,正好能让她看清谁能为她所用。 静妶这事,她需要一个帮手,笑吟吟的看着来回看着三九和三八。“姑娘我有一件急事。三八,你长得最好看,派你出马,一个顶两;三九,你有个好娘,你娘人面广,兴许能打探别人打探不到的消息。哎,这事我托付谁好呢?” 故意摸着下巴做难以抉择状,引得两个丫鬟相视,火花四溅! 别看三九长得挺丑。但人家的战斗力丝毫不弱,立刻跪在顾静媛膝前,“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交给三九。三九别的不敢说,保证让我娘尽最大的力!三八么,她人很好的,就是她的爹娘使不上劲儿……” 三八怒气冲冲,“你当我是你。小姐都说我一个顶得了两个人!你娘能打探的消息,我也能!根本用不上我爹娘……” 三九的眼神无奈的一扫,看的三八怒上加怒了——眼神中分明说着,才不是担心你做不到,而是怕你爹娘拉后腿! 顾静媛也叹口气,“不错神说世界。三八,你爹娘的确是个问题。虽然你对我表达是衷心,我呢。心底也是盼望咱们主仆一场,在我出嫁之前平平安安、和和睦睦。可惜,你爹娘对那边太忠诚了,若不是你,我都不敢让那边派来的丫鬟近身。” “姑娘……” 三八委委屈屈。“可是奴婢对姑娘的心,天日可鉴啊!” “好吧。这件事我就分明派给你们两个。做得好呢,就提一等,成为我身边的大丫鬟;做得不好呢,我也不多说,以后我的院子里不想看到你们两张面孔。明白了吗?” “是。” 吩咐完了,三八和三九斗志昂扬的下去休息。独独剩下三七。顾静媛没有其他的交代,她只好咬咬嘴唇,慢慢的退下。一路上,她都在想小姐为什么想都没想到她呢? 难道是对她不信任了?不,小姐不会怀疑她的忠诚,不然贴身的事物不会都交给她。但像这次,一遇到关键事情,目光从来不会在她身上停留,彷佛她只是个清扫房间的丫鬟,不值得注意。 次日清晨,就是永安五年的新春了。 三七天不亮就过来跪在顾静媛的床前,声音低沉,隐隐带着哭腔,“姑娘,三七也是很忠心的!” 顾静媛躺在床上,被一夜的鞭炮声也是吵得头昏昏的,没好气的说,“知道,可是我身边不要无能的人。” “如果你只是想在我身边混混日子,攒到一笔嫁妆出嫁,那也容易。别理会旁人的争斗,拉拢也好,谩骂也罢,谁的声音都不要听,三年后我就放你走。如果你想成为我倚重的心腹,就你这想处处讨好、藏头缩尾的性格,哼!” 三七眼泪涌上来,“小姐,三七不是想处处讨好。” “知道,你是不想树敌么!”顾静媛慢腾腾的坐起来,眼睛睁开一条缝,打了个哈欠,在三七的肩膀拍了拍,“你跟错了主子。姑娘我最不知好歹了,是连亲爹亲娘都敢得罪的人!给你两条建议,一,起立向后,一直走出门,到内院管事那里说我脾气太坏,你撑不住了,叫她帮帮忙,调你跟其他主子;二,继续忍气吞声,藏起你的野心,做你外表和善,内里嫉妒的好丫鬟。” 三七一怔,呆呆的看着已经看透她内心的顾静媛,银牙一咬, “奴婢愿意效忠姑娘。” 顾静媛轻轻一笑,并不当一回事。这效忠不效忠,就跟她和傅胤之的合作一样,同样是有条件,建立在某种基础上。平白说“愿意效忠”,她就非得接受? “向我展示你到底有什么本领吧。若你值得,你所求的一切,我都会捧到你面前。” 顾静媛淡淡的说完,就叫人进来,打水帮她净面。 当封建家庭的贵族千金,就是不一般的享受啊。新剥的鸡蛋在她面上揉来揉去,温烫光洁的感觉好像给脸部进行了一次按摩。顾静媛十分舒适之下,思维放空,不禁想到一个时辰之后,她就要去房氏哪里叩拜父母了! 这对她还真是个考验呢! 经过去年那次争夺高老太留下的遗产,顾静媛差不多是跟房氏扯开了表面的温情面纱。既然房氏只在意她的小女儿,那顾静媛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记忆起前尘往事,她甚至对养父母都深深愧疚起来。 别问血缘不血缘的。养父母对她的重视和喜爱,都超过这个亲娘。其他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再想到静妍遵两宫太皇太后旨意去皇家寺庙修行,她名下的田产地契,都被房氏接管我的主神游戏全文阅读。明明知道静妍这辈子都用不到田产了,可房氏丝毫交还田产的意思都没有! 似乎……打算私吞了? 从来听说阴狠婆婆侵占媳妇的财产,没听过亲娘侵占婆婆点名留给女儿的财产! 顾静媛觉得有些好笑,她一点也不喜欢家庭伦理剧,更讨厌自己沾上这没完没了的伦理关系无法抽身而出。对房氏,她打算敬而远之。至于那些田产。房氏是给她大儿子还是小儿子,都无所谓了,跟她无关。 梳妆打扮好了。她在三七三八的服侍下,迈着端庄优雅的步伐,去父母磕头去。 房氏同样盛装打扮了,脸色还算可以,抿着唇点点头。给了顾静媛一个红包。顾祈恩则满脸胡须,沧桑的完全不似当初那个儒雅的君子。 不管内心怎么想,新春第一天,至少表面都是和和睦睦的。 …… 一天下来,顾静媛笑得脸部肌肉发酸,难得听见有族里的女眷说她“知书达理、文雅可人”。虽然内心并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但每看到房氏听人这么说的时候,那脸上的表情欲哭不哭、欲笑不笑的,就让她觉得偶尔伪装一下也不错的! 夜晚很快到了。三八骄傲的抬着下巴。不屑的看了一眼三九,把自己今天的收获告诉顾静媛—— “妶姑娘的四个丫头出身都打听出来了,都是家生子,只一个在院子里洒扫的小丫头是外面买来的,叫做花花。听说是实在家里过不下去了。才卖掉她。不过听说她家里最近几个月过得越来越好了,家里买了地。哥哥都娶上媳妇。奴婢觉得,花花一个小丫鬟,得宠时赚几两银子是有的,但买地?帮她哥哥娶媳妇,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了!特意找那丫头身边的同伴咋呼了一下,果真问到了,花花的确帮人传递了东西进来。” “嗯,做得不错!”顾静媛想了想,“找个借口,把这丫头给我打一顿。” “啊?姑娘,那是妶姑娘的丫头。要是她知道你故意打她的丫头?” “多嘴!叫你打就打!” 顾静媛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三八连忙不敢多说,心里腹诽着,我是一番好意,怕你们姐妹生了罅隙啊! 她怎么知道,顾静媛就是试探呢! 既然跟外面人私相授受被静娥她们发现了,只要不蠢,静妶一定会暂时中止行动。那小丫头花花,胆子不小,教训一顿也是应该。顾静媛正好用这种方式变相提醒静妶。 一想到当初在云阳,那个如水晶般通透,完美无瑕的女孩,会教育妹妹不要欺负年纪幼小的弟弟,变成现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子,顾静媛忍不住唏嘘。 三八觉得自己抓住了主线,至少比三九表现好。哪知道三九沉默了良久,跪在地上低声哭泣, “你怎么了?” “姑娘。奴婢无用,奴婢怕打草惊蛇,没有在老宅里找人询问。” “哦,那你是一无所获了?” “不是。”三九抬起头,那眼中的热切看的三七一惊——她终于知道自己欠缺什么了。虽然三九生得丑,平素长刘海遮挡,但她偶尔放下包袱,以真面目示人的时候,给人的感觉竟然是震撼打过丑陋! “姑娘,司空家嫡出一脉有三位少爷,除了已经成家的司空晗外,其余两位都被约束在书院里不能外出。” “司空晗?” “奴婢的娘跟前门的老刘关系很好,听老刘说,司空晗和少爷们交情极好,经常唱和往来,书信频繁虐殇:代罪新娘。尤其是……礼少爷!” “呵!呵!”顾静媛深感意外,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没得到竟然扯到大哥顾守礼身上了。 “司空晗有真才实学,在外的名声极好。听说好多人家都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看起来三九打探的消息不及三八多,也比较粗糙。但顾静媛深深看了一眼三九,笑眯眯的亲自搀扶起她, “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丫鬟了。” 三八不服气,“可是姑娘,她长那么丑,被人看到会冲撞贵人的!” “长得丑吗?正好当绿叶衬托我了。” 顾静媛毫不介意的摆摆手,“继续努力。以后遇到事情的时候,也要像今天多用用脑子。后续,我还要知道。” “是的,姑娘。” 三九忍住激动,握着拳头道。 今天太忙了,她收获不多,再过个七八天,她一定能把司空晗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挖出来。 顾静媛打算慢慢解决静妶的事,毕竟,还没闹大,总有挽回的办法。可惜,她忘记问一问傅胤之,等到事情发生后,才知道自己毕竟不是救世主,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按照她的心意进行。 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日是所有百姓载歌载舞、举国欢庆的大日子。入夜后,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无数人都上街头,抛下了所有束缚,连未出嫁的小娘子都出来游玩。 顾守礼、顾守拙、顾守诚各有朋友圈子,不过他们得负责安排好几个妹妹,才能跟朋友们汇合。娴儿、静媛、娇娇几个才不管他们呢,笑嘻嘻的坐在酒楼上,看着一队精彩的舞龙队伍经过,又一条天女散花花车经过,都喜笑颜开。 谁知人群中有些骚动,好事者不停打探,终于传出消息, “有人跳楼了!” 啊?谁会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跳楼? 娇娇纯粹好奇,顾静媛则是嘲笑,木质楼不比摩天大楼,别跳下来不死,摔成个半身不遂。只有娴儿担忧不止,“快去问问,怎么回事?肯定是有不得了的冤情。不然怎么会在皇家也会出现的时候跳楼呢。” “呆娴儿,真有什么冤情,干嘛不告御状?今天皇帝是会出现在城门楼,但他又不会出来与民同乐。死给他看,有什么用处?还不如老土的拦截告状、敲打登闻鼓呢!” 三姐妹在这里争论,忽然顾守礼、守拙、守诚几个脸色煞白的走过来,急命几个侍女赶快收拾东西回家,不能在外逗留。 “啊?怎么了?” 顾守礼本不想对娴儿明说,但一想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根本就瞒不住。 “静妶跳楼了。” “什么?” 娴儿当场腿脚一软,眼泪掉下来,“她怎么样?哥,你快去救她啊?” 娇娇纳闷,“她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跳楼?哥,别是吓唬人的吧?” 顾守拙一声怒斥,“谁会拿自己姓名吓唬人!静妶已经死了!” 第五十六章 查案(上) 静妶之死,对高家人的打击重大。这是自八月高老太过世之后,又一次眼睁睁看着亲人没了。而且静妶选择在上元节这一天结束自己十五岁如花似玉的生命,更让所有高家人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静妶为什么要死,好好的人儿怎么就想不开? 祈禄和他的小妾郑大姐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郑大姐每天以泪洗面,抱着娇娇哭喊自己“命苦”。白跟了顾祈禄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四个了,还是得不到大家的认同。她跑到翁氏面前述说自己的清白无辜,自打回了顾家就没见过顾静妶几面,怎么能把静妶的死归咎她头上?翁氏不理她。她又去李老太那里,李老太正伤心又没了一个孙女,更没好脸色。 郑大姐看到一张张冰冷的面孔,且顾祈禄早就有续弦的意思,年前就打探适合的对象,只等高老太的孝期一过就迎娶过门,对她早没有往日的热情,心中越发苦闷难言。于是一条白绫挂在屋檐上,寻思自己也死一死? 这一招一哭二闹三上吊,简直是雪上加霜。高家人本来就看不上郑大姐不知廉耻,屈氏还活着的时候就跟顾祈禄勾勾搭搭,后来屈氏的死,很难说跟郑大姐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屈氏的女儿也没了,你不自愧,也该消停两日啊!哪知道还闹出自尽的丑闻,让高家人丢进了颜面。 顾祈禄怒不可竭,让人把郑大姐锁在房里不准外出。 毕竟母子连心,顾守诚本来上元节后就要去“金狼”的,家里出的这么大的事情一时离开不得。他既伤心姐姐静妶的死,又对生母郑大姐的“昏聩”无可奈何,每日送东西给郑大姐,隔着门窗听郑大姐絮絮叨叨她有多么不容易。 娇娇也去过几次。不过现在高家人非常警觉了,已经没了一个静妶,再不能让娇娇受到不好的影响,于是娇娇被送到李老太那里,每日四五个丫鬟看守,出去散步遛弯都难得一回。 静妶死后的头七,娇娇好不容易趁忙乱的时候撇开跟随的丫鬟,偷偷去见顾静媛,面容疲惫,神情酸楚。还没说话,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行了,你别跟小白花似的官道之权色撩人全文阅读。我肉麻啊!” “死元元,坏元元,你知不知道我快疯了!” 一想到现在高家的气氛,顾静媛也是沉默,“叔祖母没怎么地你吧?” “没事。祖母对我虽然没有静姵静媙好,但我总归是她的亲孙女。就是一想到我娘……” “你娘我真没法子。她怎么想起自尽呢?这不是让大家伙更讨厌她吗?” “我也劝过她。可是没用!她总是唠叨我爹以前对她多好多好,现在对她爱理不理,她活着没什么趣味,又见我们几个都过得好,才安心去死的。我到底是她生的。再看不上她,我还能怎么样!” 顾静媛想了想,“我有一招。就是损了点。” “什么招数?你快说。” “嗯,你使人偷偷的告诉她,说她老是不安分,怕新媳妇进门她闹腾个什么,更加丢了颜面。叔祖母和你爹正商量着。送她一个人回云阳乡下呢。给她几亩田产,让她安心养老。” “啊?我爹这么绝情?我跟他没完!”娇娇一听。怒了。 顾静媛无奈的拉住她,“你干什么?这是我的一条计谋。禄叔怎么也得看你和八哥的颜面,不会那么绝情。但要是她继续这么闹腾下去,恐怕只有被送回老家一条路。你偷偷的去说,多流点眼泪,问她怎么样。” “还用问?她跟我一样的脾气。祖母不过冷眼说了她两句,她就打算白绫自尽。要是我这么说了,她还不撒泼一样的大闹一场!” “呵呵,那我们打个赌如何?我保证她听了你的话,自此消消停停。” 娇娇半信半疑的去了,不到半日回来,一脸惊诧,“你怎么知道?我娘对着我哭了半个时辰,发誓说自己再也不闹了。她要留在京城,看着我成亲生子。” 顾静媛微微一笑,郑大姐头脑简单,无非是以为自己跟顾祈禄“共患难”来的,比其他人多一份情分。可惜,男人大都是喜新厌旧的,人老珠黄了,还有几个能对糟糠之妻不离不弃的。且郑大姐还不是糟糠之妻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熟麻布做成的丧服,轻轻叹一口气。郑大姐的事情解决了,可静妶呢?怎么这么傻呢! 还记得刚刚穿越那会儿,初次看到静妶的惊艳。那时候,静妶的天然美丽,着实让看惯了精致妆容、ps过的双眼得到解放。若不是屈氏病得重,身边离不开女儿,恐怕她和跟静妶成为比娇娇还亲密的姐妹。 如果那样,恐怕静妶身边一出了什么问题,她第一个发觉,根本不会等到事情发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才后知后觉! 她这几天非常安宁,无论是察言观色看大人们的表情,还是从自己的分析判断,总觉得静妶死后,阴云盘踞在原高家众人的头顶,似乎有一场酝酿已久的大风暴即将到来。 果然,头七后,静妍就跟贴身丫鬟回来了。同族姐妹,发生这么重大事件,远在皇家寺庙修行的她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 偷藏门口,她听到房氏和静妍的对话。静妍哭泣个不停,说两宫太皇太后不似以往那样,常常送东西给她了。她不停追问静妶的死因,可急迫的语气盖过了伤心悲痛;房氏心里也埋怨隔房的侄女行事不检点,坏了亲生女儿的前途,言语间不免露出点什么。 母女两个商谈,一言一语都让顾静媛冷了心肠。 原先母亲和妹妹对她的冷淡,她可以说是双方理念不合,没有多少感情基础炎武传说全文阅读。可是静妶……生前即便有什么,她已经死了啊!对于亲人的离世,这一对母女想的只是自己,跟她们有利的就感谢;对她们有害的,就立刻翻脸。 这是基本的做人道德问题。 顾静媛转身离开的时候,俏脸冰凉,眼眸如水,割舍了某部分血缘亲情,没有半点犹豫。 很久很久之后,当她遇到的更多的事,认识了更多的人,发现在这个时代里女性所受教育的局限性,大部分都是“安分守己”“目光短浅”“安安分分一辈子在后宅”,能关心的自然只有眼皮底下那点利益,一遇到事情就和受惊的母鸡惊慌失措,倒是能理解了她的母亲妹妹此时此刻被静妶之死刺激得忐忑不安。 可惜,理解归理解,她自己活了两辈子,有足够的智慧和勇气冲破牢篱,更能豁出去不计代价为至亲复仇。静妍和房氏却不敢,连想都没想——尽管她们都知道静妶的死因蹊跷,并且发自内心为静妶的遭遇同情惋惜。 也许,这就是根本的矛盾所在吧。 自打上元节后,顾家的女儿就被拘束在府邸中不得外出。因此娇娇、娴儿、静媛几个的消息只能从贴身侍女和守诚几个兄长哪里得到。只言片语的,根本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原因。 直到二月初。二月初二是“官方”顾静媛的生日。按照顾家的习俗,所有未成年的子女生辰日都要往寺庙里存放寄名锁,祈求佛祖庇佑岁岁平安。可高家人心里谁不清楚,顾静媛压根不是二月生日,这个时候又不能说“房氏欺君”,只能做做样子,让顾静媛去寺庙祈福烧香,象征性的随便存个“长命百岁”的寄名锁。 清早,房氏就托词病了——其实是想到当初自己愚蠢的把女儿的生辰八字写在二月,心中有愧吧,不敢出面。只能托了翁氏。翁氏本来就喜爱元元,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当马车摇摇晃晃的前往大德寺的时候,一队官兵慢腾腾的跟上了。 “大人,我们真的要去大德寺问案?” “嗯。” “可是大德寺是佛寺,我们去查血淋漓的人命案,会不会让佛祖发怒……” “哼!我们为死人讨回公道,对得起天地良心。怎会引起佛祖动怒?” 训斥了试图阻止的吏部衙役,庄碧贤看着自己身边带来的大理寺下属,不用多说,一个眼色就足够了。 “大人,都准备好了,万无一失!” “好,行动!” 大德寺在京城比不得太祖赐名的“弘忍寺”和皇家“大昭寺”等寺庙,但也是达官贵人常来常往的。这是第一次大理寺官员包围寺庙,除了查案外,今天进入庙宇中拜佛的顾家女眷,也是目标之一。 顾静媛听翁氏的命令,安安静静的在佛堂内敬香,外面忽然一阵喧哗。她连日来的预感彷佛成真了。激动惊惧还不如心稳稳回到胸口的感觉强烈。 终于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乱闯啊!”顾家来的下人显示出非一般的忠心,奈何遇到的是一队凶神恶煞的官兵,不由分说,把他们推到一处。 顾静媛跪在蒲团前,恭恭敬敬,对外面发生的事情置若罔闻。 一个使人心跳加速的脚步声慢慢靠近,“顾姑娘?” ps: 嘿嘿,今天小侄女睁开眼睛了! 第五十七章 查案(中) 佛堂里非常安静,袅袅的檀香在香炉里缓缓升腾着。跪在蒲团上,用虔诚小脸仰望佛祖坐像的小人儿显得极为瘦小,弱不禁风。庄碧柔的脚步放得很轻,可是一股威压还是 不由分说的压抑过来。 “顾姑娘!” 顾静媛没有回头,依旧双手合十、闭目喃喃自语祈祷着什么。她没有回头的意思,后面的人似乎也觉得惭愧,安静的等待了约有一炷香,才按耐不住的来回走动。哒、哒、哒,每一步声音都不大,可是落地的动静却不小,让人无法忽视身后的存在。 “顾姑娘!看你身着素色衣衫,不戴钗环,似乎不为自己芳辰庆祝,而是为死去的姐姐祈祷。” 顾静媛的膝盖正好麻了,才挪动了一下,慢腾腾的一只手撑着地站起来。默默的转身,微微的抬起头,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俏生生的站立着。面上没有惊,也没有惧。 庄碧柔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拱手“在下庄碧柔,乃是大理寺佐助人员。因令姐顾静妶自尽一事,特来询问顾姑娘。” “阁下跟大理寺左少卿庄碧贤庄大人是什么关系?” 庄碧柔笑了下,“庄某是庄大人的妹妹。” “哦。”顾静媛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动了下,天知道她对眼前之人起了多么大的好奇心!一个女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人,居然自称“某!”还像男人一样有个正经的职业,可以坦坦荡荡的对外人宣称“大理寺编外人员”。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她一定要请客结识这个看来跟时代格格不入的女子! 可惜…… 目前状况她必须“伪装到底”。 “庄大人,您驱赶小女的下人,又突然闯进佛堂,未免于礼不合。若有正经事情。可以光明正大从顾宅递帖子,相信自有相应之人接待蜘蛛超级进化最新章节。” 庄碧柔有些着急,来时她就跟兄长猜想过遇见顾家女可能的遭遇。其中一个就是被顾家女冷冷淡淡的拒绝——对这些世家女来说,名声就是一切。顾静妶死得太不光彩,若要顾氏女吐露真情,将事情真相和盘托出,公布天下,恐怕比撕她们的衣服还厉害。 “顾姑娘!难道你不想知道令姐死亡真相吗?” 顾静媛淡淡的撇过头去,心说这就是女神探?可惜心理素质不过关,就这水平。诱供都不会! “庄大人,若你知道,何必过来问我!” 一句话问倒了庄碧柔。她涨红了脸,“现在还不知,但等我查明了真相就知道了!我想顾姑娘你知道的只是一部分,并且你很为你姐姐的离世伤心。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合作呢?” 这是第二次有人和顾静媛合作。不由得想起上次。那次傅胤之也是上来就说“合作”,彷佛认定了她不会拒绝。是的,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她不该拒绝的。但,她前世今生都不是顺从听话的人,最讨厌被别人摆布了。 就算是合作。也得按她的方式来。 “庄大人能保证查明我姐姐的死因?” “当然。只要你合作。” “那之后呢?查到害死我姐姐的人后,庄大人能把那人送到死牢里吗?” “这个……”庄碧柔瞪大眼睛,“死牢?你是说被勾决处死?这个。还得看具体情况吧?毕竟你姐姐是自尽而死,不是他杀。” 顾静媛听了,眼中强忍着水意,鼻头都开始泛红了,“不能让那坏人得到应有的下场。庄大人。您何必来问!若知道凶手是谁而不能报仇,让我日日夜夜记挂于心。不是更深一层痛苦!您……于心何忍!” 庄碧柔彷佛也被深深的痛苦感染了,只觉得自己不能为这个女孩报仇,又强迫她直面姐姐离世,实在罪大恶极。想了半天,才下定决心般, “我虽然隶属大理寺,但顾姑娘你也知道,实际判刑都是上面的官老爷。秋后处决之类的大案我兄长也无法全权处置,得移交内阁。这当中还不知道得经过多少道门槛,令姐的案子到最后变成什么样子,我真的不能保证。但我唯一能对佛祖发誓的是,一定尽我可能,帮你查到凶手,不让真凶逍遥法外。令姐在九泉之下也不至于死不瞑目!” 顾静媛的眼泪终于滑落脸颊,袖子里的手慢慢的伸出来,原来她掌心握着一个落寄名锁。寄名锁的主人,却已经不再人世了。 庄碧柔以为她们姐妹当真情深,问话越发小心谨慎,诸如死者静妶的生前喜好,习惯,语气轻柔,尽量不涉及能让人伤心的。不过最后说道静妶跟外男接触……问话的人很不好意思,可回答的顾静媛却没什么妨碍。 “这几个月家里也是发生了很多事情。祖母过世,我妹妹被选入宫,我的身体也不太好,才在别院修养。至于静妶姐姐,这几个月的确生份了不少——不只是我,其他的姐姐妹妹都跟我提过,静妶姐姐很少跟她们交流。” “这么说来,她没有跟你们说说知心话?那她的丫鬟呢?” “她的丫鬟,都死了。静妶姐姐过世不到三天,全部被打了一顿。一个跳井了,另外五个都没撑过来。” “什么?都被活活打死?”庄碧柔急了,“怎么能把所有丫鬟都打死呢?她们可能是唯一知道证据的人!” 顾静媛嘴角有一丝讥讽,“是啊,谁都知道。但她们没有保护好静妶姐姐,如果有一个机灵些,提前告诉一声,静妶姐姐不会死。二太太就是这么想的吧?” 庄碧柔把那句“不会是杀人灭口”憋在心里,事实上她在顾静媛这里得到的口供不多,对案情的发生也没什么建设性缘来你在千年之外全文阅读。可她回去跟庄碧贤交代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收获很大。 “哥,我今日总算见到一个不让人讨厌的世家女了!她长相纤柔,算不上十分美丽,可是眼神通透,彷佛最闪亮的水晶,被她的眼神一看,恨不得把心里的话都告诉她!” 庄碧贤对和案情无关的人和事,都不关心。 “这个顾二十九就没说过什么其他的?” “没。她才几岁,能知道多少啊?我想那顾静妶跟人私通,也不会跟年龄幼小的妹妹说吧。” “这么说来,我们这一趟白跑了。” “怎么能说白跑呢?二十九娘答应我,会在顾家收集讯息,过几天想办法传递给我。哥,我做得还不错吧?” 庄碧贤懒得回话——他在大德寺还要善后呢。静妶那一跳,她是解脱了,逃离了茫茫苦海,可惜害苦了活着的人。顾家是太后母家,名声绝对不能有失,所以静妶被当成一个寻常的女孩自尽,对外一直是说过节人多,走失的女孩也多,一时半会儿还没查到死者的身份。不过世家之中早有点消息的,已经知道死的人是刚刚认祖归宗的顾氏女。 想起太后派人传达的暗喻,他暗暗叹气,用什么办法遮掩顾静妶的真正身份?顾静妶不是偷偷摸摸悬梁、吞金、服毒,而是在人最多的节日里从京城最高的望高楼里一跃而下。目睹她死亡现场的至少有上百人!这一百人,一传十十传百……目前,除非有一件更大的事情,能转移所有人的视线,否则早晚露馅! 就在庄碧贤忧虑重重的时候,果真发生一件朝野瞩目的大事! 巫蛊!宫廷之中,居然在两宫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的宫里都发现了诅咒的娃娃,上面插满了银针! 起因是这样:早朝的时候,小皇帝按照平时一般做傀儡摆设,安静的倾听大臣们谈论朝廷大事。忽然头痛欲裂,险些在龙椅上打滚!这还了得,连忙请了太医 。结果托太医说不出所以然来。若是病症,至少脉象上能看出一二,太医院都是聚集了天下名医,不至于一个杏林名手也找不到。 不知是谁,提起了会不会是宫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小皇帝居住的乾清宫搜检一番,没查到。倒是安皇后的宫里找到一个巫蛊娃娃! 自己宫里发生这种事,换了其他人肯定百口莫辩。幸甚安皇后来历特殊,根本没人相信她会加害皇帝——小皇帝一旦过世,她就成摆设了啊!连抱养皇子都没资格。太后好生安抚了安皇后,然后回宫,在自己的慈宁宫里也发现了一个巫蛊娃娃! 哪有亲娘会诅咒自己唯一的骨肉? 顾太后动了真怒,发誓一定要找到暗地里搞鬼的人,将其五马分尸。 宫里再一次彻底搜查,两宫太皇太后也未能幸免——这时,已经不是什么怀疑谁有加害皇帝之心,而是害怕那背地里的人,竟然能人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两宫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的寝宫! 在找到那个幕后人之前,皇宫都不安全了! 于是,对外宣称“皇帝被梦魇,不能安寝”,移驾玉清道有名的胜地小浮山。皇帝出动,可不天下瞩目! 一时间,谁还记得半个月前死掉的不知名姓的女子,全京城的目光都盯着真龙天子了! ps: 为什么,为什么我又犯了拖延症!可耻的断更了! 第五十八章 永安五年的年初就显示出这一年不会平平静静。二月初发生了震惊内外“宫廷巫蛊事件”,逼得大周朝真命天子迁出宫外,在玉清道的小浮山“清修”了足足两个月。在宫廷进行了一番大清洗后,四月份的三道惊雷,将禁宫内最高所在乾清宫打掉了几片琉璃瓦。 别看损失不多,也没有发生大规模走水,可那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住所啊!当朝野听闻惊雷哪里也不打,偏偏打碎了乾清宫的琉璃瓦,各种奏折雪花般上来。朝中重臣、翰林词臣、御史铮臣,还有一些求名邀利、抱着特殊想法的下位者,不约而同的上书——大体内容都是一般,请皇帝谨身修德。 换了任何一个成年皇帝,知道这是大势:皇帝自称是天子,老天霹雷来警告了,还不得发个诏书认错啊,向天老子表示儿子有过改过,无过勉之。就算做做样子,也会表现出谦逊的态度。可永安皇帝今年才十一岁!他懵懵懂懂,对成年人的世界还不大理解,见这么多人“反对”他,身为皇帝的骄傲加上少年郎的气盛,怎么肯忍气吞声! 五月初的朝会上,他第一次大发雷霆,显示出“帝皇”的尊严不容亵渎! “朕登基五年,自问循规蹈矩,处处按照老祖宗的旧例来,朕何错之有?” 他好色吗?像别的皇帝那样对女色毫无节制了吗?请诸位睁大眼睛,看看他的年纪好不好! 登基五年,禁宫内只有一个中宫皇后和两个低等采女罢了!内宫女人少,所以他根本没有其他的花费,国库充盈,没有外戚作乱。更没有奸妃吹枕头风让他昏庸,任人唯亲! 反倒是因为年纪小。不能亲政,朝政大事都把持在内阁、功勋、世家之中。就算老天降下惊雷警告,那警告的也不是毫无过错的皇帝,而是把持朝政却犯了过错的当政者吧! 小皇帝的不按常理出牌,使得内阁重臣颜面十分难看——他们找不出反对皇帝的理由。 的确,皇帝虽然算不上什么“有道明君”,但一脸稚嫩,跟“昏聩之君”差得有点远。小皇帝在大朝会上指出阁臣“过失”,是阁臣们当政做了对不起黎民百姓的事情,所以老天才降下惊雷“警告”。 影响太大了!阁臣们惊惶无奈。颜面尽失,可无法反驳。 谁让他们想当然的在乾清宫发生雷劈后,不是反省自身。而是想着借此机会“侵犯君权”呢!苦果只有自己吞了。 陆家当仁不让的成为第一批受害者非凡洪荒。陆安扬在平洲做过的事情再一次被翻出来,这一次放大数倍,已经死去一年的平洲十几万死者,成了上天震怒,“雷劈乾清宫”的主要原因。这一次。别说陆安扬无法自保,下了大牢,连陆家的名声都深受打击! 受此连累,陆家族长陆老爷子从内阁中退下来,陆家的势力进入紧缩期,慢慢转为地下。 其次就是内阁之首周丞相。他年过古稀。五十年宦海沉浮,与家国而言并没有大的贡献。雷劈乾清宫后,他也是“反应迟钝”。慢腾腾的最后上书,内容也是不痛不痒的请拨经费修缮损坏的宫殿。同时,对门下弟子踊跃的上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一位精通权利争斗的“政客”,只看他能把陆家族长死死压在自己名下就可见一斑。 唯一缺陷是。身体不太好。小皇帝斥责之后,几个内阁大臣都闭门反省——皇帝还没亲政。朝廷离不得他们。少则三五日,最多十天,就会继续上朝了。唯有周丞相,苦逼的脑溢血了。 小皇帝在大朝会上斥责了阁臣,然后内阁之首“羞愧难忍”,回家不到两天暴病身亡。 换到现代来,也是惊掉了一地眼球大新闻啊! …… 顾家老宅,顾静媛慢腾腾的看着花园里怒放的各色花儿,看着五彩翩翩的蝴蝶在花丛里飞来飞去,心情是乌压压乌云相逢后被太阳穿透的感觉。 她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一国之君的小皇帝比她更倒霉!随口骂了几句,就把当朝宰相给骂死了!她现在的身份还不够,所以不知道阁臣之间的内斗也是非常残酷激烈的,随着脑溢血周宰相的突发离世,内阁内势力变换,高家的敌人梁家似有崛起之意。就算知道了,也是无可奈何的。朝廷大事不是儿戏,内阁所有臣子在朝会上被皇帝痛骂,已经传到民间。他们的威望可想而知。已经没有人能压制前任梁丞相官复原职了。 慢悠悠在后花园里转悠了一个多时辰,顾静媛才回到金风送爽斋。翁氏正在看人算账,见顾静媛穿着素色衣衫,依旧是不戴钗环,只在鬓角带着几朵香气隐隐的白色栀子花,忍不住心疼, “你啊,看起来哪像是大家千金,穿得连那边的体面丫鬟都不如。若是婶娘还在世,肯定会心疼的。” 顾静媛眨着明净的眼睛,“大伯母,我觉得您说得不对。若是阿婆还活着,肯定会拍手称赞我‘简朴’。她有八百亩田产,可还不是让我天天吃窝窝头!” 翁氏无语,“你这个丫头,居然还记得这个……” “怎么能忘呢?” 现在回想起以前在云阳的日子,物质条件那么差,天天睁开眼睛,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把肚子里空空的感觉填满。那么简单的欲望,如今想起来也觉得怀念了。 翁氏拍了拍顾静媛的手,想到最后那八百亩田产,最后也没按照高老太的意愿全都留给她最疼的孙女,不由得叹息。对妯娌房氏的不满,是一点一点的累积的。到现在,她几乎不可能恢复跟房氏从前亲如姐妹的关系了——原来有的时候地理距离不会让关系疏远,反倒是天天相处,看透了人心,才会灰心失望。 “你娘……上回生气,你别怪她。她是听说大理寺的人包围了大德寺。吓坏了,怕你出了事情,脱口而出话我想她根本没有认真想过。” “嘻嘻,大伯母,都过了这么久了,元元早没放在心上。” 翁氏看到顾静媛像娴儿一样在她怀里撒娇,拍了拍她的后背,“那你跟大伯母说真心话,你是真的没放心上吗?她……她说的话,连我都觉得心中刺痛。” “嗯……”顾静媛眨了眨眼仙界第一商贩全文阅读。 “大伯母,那我说实话了,你不会怪我吧。” “大伯母当然不会责怪你了!”翁氏搂着侄女。心中很是疼惜。 “呵呵,元元是真的不在意。因为元元从大德寺回来,就告诉过自己:她若在意你,关心你这个女儿,胜过她内心的羞耻心。就不会再二月初二这个日子出现。可是,她出来了。她用她的言行证明了,我没那么重要,她的脸面才是重中之重。如果我伤害了她的体面,就算是亲生女儿也不如一个丫头。” “既然我知道了这一点,又怎么会难过呢?怪只怪我不能像妹妹那样。给她增添光荣吧?” 顾静媛说话的语气很是平淡,彷佛已经放下“无法得到生母疼爱的”遗憾,反倒是笑着开导翁氏。“也不是没有好处对不对?静妍又被宫里接进去了。这几个月皇家事情不断,只要静妍安安静静过了孝期,到时候有阿婆的遗泽,有太后娘娘的撑腰,静妍一定能成为宫妃。到时候。兴许母亲只能见到我一个女儿,天长日久的。就会对我好起来呢!” 顾静媛说完,忽然眉头一蹙,趴在翁氏的膝盖上仰面问,“对了大伯母,元元有一件事不明白。上次在大德寺有一个姓庄的,居然叫我‘二十九’,把我当成了静妍了!呵呵,还以为大理寺明察秋毫呢,连我们顾家几个姑娘,排行第几都查错了。” 刚一说完,就听翁氏淡淡的嗯了一声, “是我使人放出的风声。” “啊?” 顾静媛睁大眼睛,意外不已,“大伯母……为什么啊?” 翁氏对元元一腔慈爱,对房氏屡次对元元的不公只能袖手旁观,心里也有火气的。虽然顾静妍也是侄女,但怎么能跟元元比呢? “也没什么。不过是随着你大伯父外出做客的时候随便说了几句话,你们姐妹还小呢。那边说你们规矩不好,拦着不让你们跟其他贵眷相识,以至于你们连个同龄的手帕交也没有。这也好,反正没有人认得你们姐妹。” 顾静媛完全糊涂了, “我是姐姐,静妍是妹妹。我们差一岁呢!混淆我们……大伯母的用意,元元猜不到。” 翁氏呵呵笑了起来, “是啊,熟识的人都能分出你们姐妹。不过,你当什么人都能认识你们姐妹吗?尤其是你妹妹现在寺庙修行?只要我说你是顾二十九,谁会觉得你是二十八?” “就算你娘出面解释,也会让人更加猜不透。” 顾静媛的字典里就没有“损人不利己”这句话,如果做不到有利自身,她情愿伪装成一个善良无害的人。 “但这有什么意义呢?”她偏着头,不解的问。 “意义可大了!现在人人都知道顾二十八娘出生在二月,且生辰八字跟皇帝极般配,是婶娘的长孙女,所以才在寺庙修行。至于二十九娘么,因为是幼女,父母过度宠爱,才养成了比较娇惯的性子……” 话未说完,顾静媛已经明白了! 这是对房氏的报复啊! 等她发现小女儿的名声差不多跟大女儿一样了,不知道什么感觉? 不过,顾静媛听了却心中一凉,想到傅胤之说过的话—— 我知道顾家所有人的下场,唯独不知道你的结局。 第五十九章 有备无患 五月之后,天天渐渐暖热起来,鲜花怒放、绿树成荫。繁华的京城可不会因为死了一个丞相而陷入全民悲痛之中,除了刚开始车水马龙前往周家吊唁外,世家之中举办的各色酒宴、簪花宴,依旧你方唱罢我登场。各家戏班子今儿去尚书家,明儿去郡公府,忙得一团乱。整个京城都彷佛沉醉在咿咿呀呀的戏曲中,连流淌的河水都带着一层脂粉香。 翁氏经常收到邀请的帖子,她精挑细选了几家,带着女儿静娴去了。顾家二十六娘因性情温婉可人,举止大方,得到一致的交口称赞,才外出机会就认得了好几个同龄闺友。至于顾静媛,并非翁氏偏心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想带着侄女外出见见世面,而是“守孝”,除非至亲,否则不好上门做客的。 就这样,在翁氏持续性、有目的性、暗地不显眼的传播中,不少人都先入为主,觉得去皇家寺庙的那个是长女顾二十八娘——原因也很正常啊,皇家下旨,说的是“顾氏女”,又不会把女儿的闺名写上。长幼有序,哪有长女没定下亲事,先送幺儿入宫的?什么,幺女长相比长女好看?不,容貌是一个原因,但世家考量送女子入宫时,绝对不是优先考量容颜的。再者年龄大一些,懂事也多。“顾静媛”可是刚到京城就后进宫面见过太后娘娘,可见太后娘娘一直瞩意的就是她神魔圣血全文阅读! 外人并不知道房氏在其中搞来搞去,已经让姐妹两个的位置彻底调换,而是按照寻常思路,就认为翁氏放出的风声才符合常理么!等到日后跟顾家有些关系的人,指出这个疑点,还遭到她们的嘲讽——怎么可能呢!完全说不通麽! 房氏出了孝期,被相熟的人问起两个女儿。怎好分辨“我大女儿才是为非作歹的那个,小女儿乖巧可人是我的心头肉?”,两个女儿可都是她亲生的!只好含含糊糊的带过。于是京城世家之中,更加搞不清楚顾二十八娘和顾二十九娘了。 模糊了姐妹之间的界限,对顾静媛是有好处的。只要她不逢人就说“我是姐姐”,恐怕很多人都不明就里。日后她想做的事情,完全可以栽赃给“二十九”身上么!这的确是报复房氏的一个好办法, 一想到日后房氏心里怄的气,顾静媛心头极为畅快。 只是傅胤之的话,时时刻刻在她脑海中回想。 原来“顾静媛”这个名字声名不显。竟然是这个原因么? …… 远在太师府的傅胤之也耳闻了一些新闻事故,皱眉沉思,难道是他错了?顾静媛之所以不在他的记忆之中。是因为她顶着“顾静妍”的名字?那日后进宫成为短命宫妃,还有被评为京城八艳之一也是她?是他认识的那个表面纯良、内心激愤、没有道德羞耻感的小丫头? 这怎么可能呢? 傅胤之仔细回想,越发觉得荒谬绝伦。顾静妍艳惊京城,凭得不是出众的美貌,而是额头那颗殷红的朱砂痣。世间绝无仅有。就是这枚无法伪装的朱砂痣才让她有“佛女”的称号,并且顺利入宫得宠进封。哪里是顾静媛想冒充,就冒充的! 想到这,他不由得摇头一叹,觉得小丫头还是不够成熟,思虑事情并不周全。以为养在深闺人未识,就能糊弄人了?等到日后被人拆穿,不得颜面尽失。声名扫地吗! 暗中派人传递了两回消息,可惜对方回复的马马虎虎,他也没多余功夫关心——如今他的大部分精力,都系在小皇帝永安身上。托祖母有皇家血脉的福,这几个月内皇家的大动作没有瞒过他的耳目。 先是“巫蛊娃娃”事件。挖地三尺,终于找到幕后之人——陆太妃。别误会。这个陆太妃并不是陆皇太妃,而是跟两宫太皇太后一个辈分的老太妃。虽然出身陆氏,可惜是偏支庶女,给当年陆家嫡女做臂膀的,那位嫡女早夭,她惶惶无依,靠巴结着安太皇太后才能过安稳日子。 在她宫内找出未完成的巫蛊娃娃,还有那独特的针线手法,证据确凿,无可抵赖。安太皇太后气得病了好几日,叹息人心不足,将那位陆太妃禁足。不能暗暗处置了,不是顾念五十多年的姐妹情分,而是因为陆太妃有个儿子。 一个痴傻的儿子。 这是皇家之耻辱,所以陆太妃的皇子素来很少见外人。一成年就被困在废弃的宫苑内,没有封号。当今永安皇帝登基后,对唯一的亲叔叔多了点怜悯,才正式封了一个郡王。 哪里晓得这点怜悯,滋生了老陆太妃的野心? 儿子痴傻是无缘皇帝宝座了,但是两个孙子都是健健康康的。作为永安皇帝最亲近的血脉,只要永安皇帝在没生出儿子之前嗝屁了,那继承皇位的就是她的孙子!老陆太妃有七八成的把握,一来她毕竟也是陆家之女,两个孙子都有陆家的血脉,肯定能得到第一世家陆家的支持;其次,皇宫内的陆皇太妃还是很有权势,连顾太后都要退避三舍。姑侄一心,必定成功! 这也是陆家的势力遭到打击,陆家族长不得不从内阁中卸任的主要原因。 当然了,傅胤之用两世为人的智慧,暗地里觉得真凶发现的太顺利了光荣球涯最新章节。比起忍辱负重五十多年,讨好脾气暴躁的安太皇太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巫蛊娃娃放进宫中各处,这份心机谋虑何等了得!他有种预感,老陆太妃,是真凶故意找出一个可以迷惑视线的弃子。 不过,管他呢,皇帝的内宫……从来就说不清楚。身为臣子,努力想为深宫女眷抱冤喊不平,恐怕得到的不是称赞,而是被怀疑用心吧? 皇家另外还有一个大动作,嘉平公主所生的长女,露滢郡主要选郡马了! 嘉平公主不是普通的公主,而是安太皇太后的唯一的亲生女儿!她要嫁女儿,声势恐怕仅次于皇帝封妃。 本来,傅胤之也在被选之列——若没有及时考取功名,令家族叔伯兄弟们无话可说,恐怕他就真的会被牺牲了。身在傅家,虽然所有男丁都取得功名,这并不是说傅家就不把秀才举人当一回事了。反倒是人人必须考,所以比旁人更尊重科场。 傅胤之有没有名师教导?有,可不过是早年教了几年。考前,他也没有得到来自父兄的谆谆教诲,更没有人暗中帮助,就孤身一人去了。这个举人功名是实打实的,沉甸甸,不含一丝水分,傅家上下怎能不刮目相看? 所以尚郡主一事,傅家舍不得牺牲文武双全的傅胤之,暗中使了不少劲,萧郡主向安太皇太后道歉,才摆脱了。郡马的人选,当仁不让的成为前任梁丞相的嫡孙,前京城四君子的梁汝明。 安太皇太后或者能谅解傅胤之年轻气盛,想要做出一番宏图伟业之心,但傅家小心翼翼的推掉她外孙女的亲事,让她的心头十分不满。到她这个地位了,表达不满也不会伤害双方的体面,直接提升梁汝明的本家就是。 至于梁汝明的弟弟,跟原高家人的旧事……太皇太后太忙了,哪里记得?就算记得,她需要看儿媳妇顾太后的脸色吗? 梁汝明和露滢郡主大婚之前,梁家将请帖送到傅家,有一份是点名恭请顾祈瑞和翁氏的。翁氏很想托词身体不适,可惜顾二太太不给她这个机会, “你若是不去,恐怕你小女儿的名声,就被大女儿给耽误了!若你舍得,尽管身体不适吧,最好让全京城都知道你跟梁家的旧账!” 翁氏气得说不出话,手指颤抖着接过请帖。知道露滢郡主的身份后,她知晓梁家崛起无可阻挡!而她的大女儿静娟,说不定会被翻身的梁家使劲破污水!为了报复,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高家所有的女儿,都要被连累了! 越是想,越是哽咽伤心。偏偏身处这个是非圈中,躲也躲不掉。 婚礼那日,翁氏木着脸参加了,更让她绝望的是,皇帝下旨,封露滢郡主为“安定公主”,梁汝明则升了一级,成为皇家驸马,赏赐了两座皇家庄园,珍宝若干。一时间,贺喜的人如潮涌。 梁家的显赫,对比过世周丞相一家的落寞,可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朝廷争斗的变化,也许用不上十年,三五年就能让一个家族崛起,同时让另外的家族覆灭。 从婚礼上回来后,翁氏的白头发都多了两根,日日夜夜操心的就是女儿娴儿。 作为静娟的亲妹妹,娴儿可是逃不过的。 这个时候翁氏反倒庆幸去年的那场瘟疫爆发!瘟疫死了那么多人,使得不少知道真相的云阳本地人都过世了。没了知晓真情的人,接下来的话还不是谁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为了保险起见,翁氏急急匆匆把这几个月认得的各家年轻公子哥们名姓都列了个单子,打算提前为娴儿定下婚事。 元元也是。 有备无患么! 第六十章 训媳(上) 世家女皆是一出生就开始准备嫁妆,平日里往来的人家有几个公子哥儿,模样性情如何,恐怕早就盯好了。等女儿长到十二三岁,大约都定下亲事了。从这一点上看,静娴毫无疑问晚了许多。翁氏急匆匆帮女儿相看,也在情理之中,奈何顾祈恩跟梁家过招几回,不敢用最大善意揣度人心,劝解妻子, “还是观望两年。早早定了亲事,倘若看走了眼,发生什么变故,岂不是害了女儿终生!” 翁氏细思也是,匆忙之间能帮娴儿定下什么好亲事?如果梁家真的把廉耻丢在地下踩……世人多愚昧,要是定下亲事又被男方退婚,静娴这辈子都要背负洗不掉的污点官榜。夫妻两个交换了意见,心意一致了。,暗自警惕梁家之外,也不再惶然无措。 有道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静娴什么样的孩子,见过她的人心里自然明白。若是那些世家大族顾虑重重,大可以选择其他人家。翁氏自己看的开,她不稀罕女儿嫁到什么高门大户给她脸面增添光辉,只要女儿平平安安,一辈子相夫教子,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在这种情况下,翁氏把费尽力气,打探的女婿人选名单丢到一边,反而跟顾祈恩商谈起朝中有哪些些清贫素有名望之家?诸如翰林院多的是翰林,这样的人家多半是诗礼传家,受圣人训导长大的孩子,错不了。穷就穷,懂规矩且守规矩,才是顶好的亲家呢! 翁氏放开后,也不再忧心自己的女儿。不料房氏隐约听说梁家起复后,惊慌不已!既怕梁汝明迎娶公主后,会对她的小女儿进宫再造成什么不利影响,又担心大女儿受到连累。再也寻不到好人家。 若说房氏,当真不是什么心内藏奸、口蜜腹剑的小人,她心思“纯良”,嫁给顾祈恩后就一门心思的相夫教子,可以为丈夫,为儿子牺牲所有。只是她所受到的教育……太受局限了。以前在顾祈恩做县令,整个高家都在云阳那种小地方,她看起来“出身高贵”,“举止优雅”,在高家众多媳妇之中显得十分出挑。 可惜一到了京城。她庶出出身的身份,立刻显示出巨大缺陷了。第一就是自卑,过度敏感。明明她的身份可以完全不用顾忌顾家本家的妯娌说什么。她偏偏要强充脸面,自己处处端着架子不说,还逼着两个女儿接受最严格了“淑女”教育,结果小女儿接受了,大女儿却跟她更加离心离德。其次。她目光短浅,只盯着眼皮底下,看不到其他。梁家上位,的确对原高家冲击最大,但高家人已经认祖归宗了啊! 已经没有什么高家,而是顾氏!在外人眼里。顾家还分几个顾吗?倘或已经出嫁顾静娟闹出什么事故,顾家所有的女儿不都要受到连累?难道只有顾静媛是静娟的妹妹,顾家长房、二房、三房、五房、六房的女儿。都跟顾静娟没有关系? 房氏短浅的目光,简单的思维方式,压根不知道,顾家身为太后的母家,绝对以及肯定。不会让梁家闹出来。一旦宣扬天下,顾家的女儿不用嫁人了。顾太后和她的婆婆安太皇太后的矛盾也会暴露人前——这怎么可能呢? 因顾祈恩除了年节才会回来小住两日。平时都守在草庐中为母亲守孝。房氏自从知道消息后就团团乱转,没有商量的人,翁氏先列了女婿名单和她商量过几回,她就牢牢记住几个,打算为大女儿先定下亲事——众多人选中,自然是距离她娘家越近越好。别的人家她热孝中,也见不到啊!最后选中了娘家大嫂的侄儿,钦天监监正的独子。为了大女儿的终身幸福,她一改平素的温吞性子,五日间急促的来回娘家三回,一有眉目就送了大女儿的生辰八字,和男方的八字找人相看了。 男方自己家里就是钦天监的,找人合八字不用请人了,两个小儿女的生辰八字一对,监正就摇头反对。生在二月,又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若是个男孩定有大造化的,偏偏是女孩! 房氏本来满怀希望,结果一盆冷水泼下来,整个人都懵了。心心念念都是:为大女儿说亲怎么这么多坎坷,难道大女儿嫁不出去了,这辈子要老到家里?担心大女儿终身是一回事,可更害怕其他的子女声明上也被拖累了!尤其是小女儿静妍……她将来进了宫,面对的该是多么艰难的情况啊! 想到这里,房氏忍不住以泪洗面。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笺给丈夫,诉说她有多么担忧。顾祈恩则回了同样长的信笺,宽慰并劝解妻子。来回几次后,房氏渐渐放宽了心,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大儿子小儿子身上——丈夫说得对,只要儿子功名上抓紧,鱼跃龙门后即便有一二小小的不如意也瑕不掩瑜。 一遇到静媛的事情就处处不顺心,房氏已经心力交瘁,加上她不是没努力,而是努力也没有用!心底慢慢动摇了,渐渐有了放弃这个女儿的意思。 顾静媛敏感的察觉房氏的态度,疏离,淡漠,不似以前看着她就皱着眉,挑剔的这也看不过眼,那也看不顺眼极品包租哥。她心中明白房氏这是要远着她了,可是心里没有一点难过。反而十分轻松——早点这样不就好了吗?你不难过,我也不难过,大家都好过! 光阴匆匆,很快进入了永安五年的八月。 这个月,皇家终于没频频大动作惹得百姓议论纷纷了。而顾家……则陷入了一阵忙乱之中。先是不请自来几位亲戚。 一是刘家,高雪雪带着儿子来看望兄长,得到翁氏的热情欢迎。刘家已经安排好了,所有家当、关系都搬过来——包含刘一手还在世的七个姑姑,以及她们的一家老小。这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只要刘一手是顾祈恩的亲外甥,七个姑姑就不愁在京城饿死。所有人都信心满满,要在京城干出一番事业。翁氏正是缺乏人手的时候,自家人不信任,还能信任谁去?也就慷慨的许诺,必要时候给予帮助。 再就是王家。这王家,说起来跟高家渊源可深了,是高老太的母亲的娘家。瘟疫过后,高老太几个哥哥都没了,只有一个过继给舅舅的小哥哥还在。王家算是高老太最近的娘家人,跟原高家二房的血缘关系很亲。上门的是两个辈分不高的妯娌,跟顾祈恩一辈,只是形容畏畏缩缩,一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房氏招待了她们一盏茶,问了几句情况,就打发她们走了。 顾静媛是个有心人,她想起高老太过世之前,把八百亩田产都给了她。虽然真的到她口袋的不多,但高老太对她的心意不能遗忘。前世今生,她都是别人对她好一份,她还两份;对她不好五分,她还十分的性格。如今,也只有王家是高老太最亲的娘家人了,念着这份情分,照顾一下王家,怎么了? 地位的变换,眼界也不一样了。王家最需要的还不是钱财之类的,而是跟顾家这门亲事不断。她需要付出的又不多,加上身为女儿不需要帮扶太多,顾静媛思来想去,觉得她母亲不乐意帮衬穷亲戚,好么,她来! 怎么说,她也是高老太的嫡亲的孙女。 光她不够,她还拉着小宝,以及深受高老太照顾的婶娘小沈氏。打探到王家的落脚处,几个光明正大派了马车,去了王家,看了王家一家老小。获得的那个热情啊,比翁氏欢迎高雪雪还深。 顾静媛的马车前脚离开顾家,沉默忍耐了许久的二老太爷终于命人把他长子叫来。 夜深之时,二老太爷看着一脸胡须的长子,还有恭敬柔顺的儿媳妇,讥讽的笑,“你倒是孝顺。守着你娘的坟墓,三年后天底下都知道你是孝子了吧?你爹我都没去,比起你来,差太远了!” 顾祈恩听父亲语气不善,且除了怀疑他主动接触顾家本家外,父亲从来没有说过这等重话,连忙跪下了,“父亲这话从何说起,儿子担不起。” “你担不起?我说几句重话,你就担不起了?看你们做的一件件糟心事,你闺女就受的起了?” 为孙女出头还在其次,二老太爷动怒是为了别的, “我问你们,今儿王家人来了,你们是怎么招待的?长房也来了客,你嫂子陪了足足两个时辰,末了亲自送到二门,那还不是她的至亲呢。王家,可是你亲舅舅,唯一的舅舅了!你既然孝,怎么连你娘唯一的亲弟弟一家过的如何都不闻不问?” 二老太爷说完,又厌恶的看了一眼房氏, “还有你的好媳妇。真不愧是大家出身!往日里只当你们是好的,结果什么孝顺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你娘亲弟弟家里来人,她打发乞丐一样打发人走了。看来是觉得穷亲戚上门,让你们颜面无光了!” ps: 别人放假七天,萦索加班七天。每天加班到晚上十点,偷偷早退半个小时回家,算计好了时间,不可以卡文,不可以分心。坐在电脑旁十指如飞码字,才能堪堪在23点59分之前上传。擦一把冷汗! 第六十章 训媳(下) 高老太活着的时候对王家的态度更恶劣吧,不理不睬不说,还经常破口大骂王家人都不是好东西,从来不曾把王家当成正经亲戚往来。想到这,房氏心里委屈得什么似的——自生下来就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被公爹指着鼻子责骂“表里不一”,她不敢顶嘴,只能跪在丈夫后面咬着帕子呜呜咽咽。 要么怎么说,天生不对头呢。如果这会儿房氏理直气壮站起来,大声反驳道:自我嫁到你们家,你们全家上下用行动告诉我,就应该像打发乞丐一样打发王家的人!恐怕二老太爷无话可回,哑口后这股憋着的火气就断了,又得另寻他日,借其他的理由发作。 偏偏她还顾忌什么“孝道”,暗中腹诽却不敢大声说话,委屈哽咽的哭声好像被人掐着脖子,憋得面红耳赤,加上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那个可怜状啊……实话实说,更让人恼怒了。 二老太爷被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逼迫,这会儿也是忍耐到了极致,怒火上头,说出的言语一句更比一句刺心, “哭,哭什么哭?老头子我那句说错了,错怪了?王家有千般错处,也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罢!她劳苦劳累为这个家付出多少,人才走,娘家人进门连一盏好茶都照顾不到。生你,养你,为了什么啊!” 高老太没有享几天福就走了,这是高家上下所有人的心头伤。一想到老伴,二老太爷对儿子更加灰心失望了——媳妇已经嫁进门十多年了,有一分错处,儿子就有十分。想到曾经对儿子抱那么大的期待,如今儿子娶了妻、当了官、生了子,看似顺顺当当,和求神拜佛许下的愿望一样。怎么没有当年的赤子之心了? 所以,对房氏有七分不满,对顾祈恩就有十四分刻骨的遗忘! “你们好、好一对天作之合!名为孝子,从来不把父母当成一回事!貌似清高,目下无尘,背地里比谁都把金银看得重!你们两个,以后远远的离了我的眼!老头子我眼不净为净!” 顾祈恩用力磕头,把头都磕破了,红着眼眶表示自己绝无那等不仁不孝的心思。 可一条条的事实摆出来,他才无话可说。 真的孝顺。会把母亲临终的遗嘱不当一回事?两个月不到,本该交给元元的八百亩田地,怎么会分成九分。怎么落到静妍手里?静妍去皇家寺庙祈福后,田地的地契呢?哦,被房氏“保管”起来了。好一个“保管”啊!真是光明正大的侵占财产,还叫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元元没办法对付亲娘。死掉的高老太也没办法从棺材里跳出来,质问媳妇的无耻了。 这一点,顾祈恩按照封建大男子主义,本来没觉得媳妇做错了,还想辩解“元元年幼,恐怕胡乱花费败掉了家产”——女儿的财产父母管着。怎么错了?就算辩到官府也是理所当然的。哪知二老太爷一句“败掉了就败掉了,你娘给她的,她想怎么败就怎么败!你不听你娘的话。不遵从她最后的意思,就是不孝!” 十足的理由,让顾祈恩只能低头。 他无言以对的真正原因是,高老太换寿衣,是元元跟着静瑛帮着的。本该尽孝的房氏却站在门外……这一点,怎么也抵赖狡辩不了。二老太爷的意思很明显。就凭这个,元元就该得八百亩田产,房氏一分也得不到! 她连保管的资格也没有! 怕死人?人都会死,至亲跟旁人怎么能一样?什么,元元本来就不怕?笑话!哪一家的孩子不害怕死人的?元元为什么会见多了死人,为什么能历练出来,还不是瘟疫时候,替大人承受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 她得到了什么?没有安慰,没有夸赞,爹娘逼着她抄写经书“洗掉罪孽”,要不是时机不合适,还想送她去寺庙里呆上几年!去去她身上的晦气! 这样不分是非,不辩黑白,连做人基本道德都不懂得的“父母,”也敢教训女儿“不知规矩”,动不动就挑刺?怎么只知道教训别人,不知道反省自身呢? 其实,二老太爷这次动怒,主要不是为孙女儿抱不平的,而是认祖归宗后的这段日子,冷眼旁观,心里头憋得太多的火气,再不发作,他就要憋出病了。而房氏做的昏聩、糊涂事,件件桩桩都牵涉到孙女。所以说起来,就好像是故意替顾静媛出头。 当然,二老太爷他是重男轻女,可看着静媛长大,这情分一点也不少,何况顾静媛平时淘气,关键时候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能为顾静媛主张,他也愿意。 顾祈恩和房氏足足跪了一夜,也没让老人消火。天亮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去休息,再去请安时,老人直接关门拒绝,并说“以后也不要来了!” 那怎么行! 晨昏定省是必须的,次日顾祈恩带着长子幼子一起,可惜二老太爷似乎铁了心,不想再见到让他无比失望的儿子。两个孙子可以进去,大人被挡在外面。 第三日,老人似乎还是没有回心转意,这个时候,顾祈恩憔悴了很多,胡子拉碴,不到四十的人,鬓角居然带了点星星斑斑,看得房氏心痛如绞, “都是妾身……” 哭哭啼啼时,不知怎么想到大女儿说过的话——“求您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哭,恶心!”她惊慌不已,慌慌张张去梳妆台看了自己泪流满面的脸。 原来,她早就不是少女面孔了。少女时她的脸,吹弹可破,嫩如新剥蛋白,流泪那叫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桃子夭妖。现在呢,一张精心修饰仍盖不住皱纹的老脸,擦了脂粉后流淌的眼泪冲刷出两道痕迹,再用帕子一抹,果然,很恶心。 房氏再也不敢哭,再也不敢动不动就掉眼泪。 她终于知道,自己的眼泪已经不值钱了。 也只有丈夫一个人,才待她如珠如宝。 …… 三日后,从王家做客的顾静媛等人回来。一进家门,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径直往二老太爷的住所去,路上都能听到她的呵呵笑声。 “爷爷,我回来了!” 气氛顿时变得很是古怪。顾守拙一直很想为爹娘求情,可他压根不了解祖父的性格,按照书本上“柔声细语”,“缓缓规劝”,一点效用也没有!而顾静媛呢,摧枯拉朽,什么都不管,直接让人把顾祈恩和房氏请进去。 大家都在,她才好说在王家的事情啊! 一面笑着抱怨坐车坐累了,一面洗了手,烧水沏茶。 祖父是制茶的好手,自然也善于品茶。只有品茶的时候,他的心神才是安宁的,才能摆脱各种心灵束缚,彻底的放开。 顾静媛解开斗篷,跪坐在炕上,面前摆了一堆茶具,茶船、茶罐、茶瓯、茶碗、茶勺、茶匙,材料各异,有朱砂的茶壶,有玻璃的茶杯,也有青花瓷的茶杯。茶炉烧开以后,她熟练的用热水浇洗茶具,灵活的用镊子钳住,雪白的手腕一转,所有要用到的器具都用滚开的热水烫过一遍。 接下来泡茶的工艺,简直让顾祈恩和房氏大开眼界。 手法什么,不用多说,他们也不太懂得。关键是沏茶的时候,顾静媛的气质恍若变了一个人,如山谷中沉浸在春风里的兰花,幽雅,淡然,淡定,不因物喜,不因己悲,透着一股超脱世俗的清高绝尘。 这是顾静媛吗?那个不服管教的“野丫头”? 房氏看着大女儿优美的姿势,心神恍惚了。直觉的,自己做错了什么? 顾静媛沏好茶,一杯雾隐给了祖父二老太爷,一杯洞庭春给了顾祈恩,一杯菊花枸杞给了房氏,再就是顾守拙的龙井。轮流下来,才是她自己的特制“红茶”。 “老舅姥爷真是抠门。我们去了他家,住在最偏远的庄子里,跟一些没有身契的农户住在一块,问他怎么不换个场地大点的,邻居也好些的地方?他说,没钱!其实表婶表叔她们早说了,这次从云阳过来,带了全部家当,至少够吃三年的。以老舅老爷的节俭,过上十年说不定也没问题。” 顾静媛皱着鼻子,说起在王家的遭遇,“住了三日,天天都听老舅老爷骂人。吃饭的时候骂,说小辈不知道节俭,有了钱财就大手大脚,忘记苦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这也就完了,表叔表婶偷偷宰鸡宰鸭给我们吃。他看到静姵穿的鞋子,还骂作贱绫罗。静姵人那么小,怎么穿硬邦邦的鞋子啊?那些绫罗都是平时积攒的边角料。老舅老爷的抠门,都快赶上阿婆了!” 这么明目张胆的鄙薄高老太的抠门,也只有顾静媛了。 本以为二老太爷肯定要勃然大怒,谁知道他竟然只是叹口气, “他身体还好吧?” “壮实着呢!一顿饭吃三碗饭。就是这里不太好了。”顾静媛指了指头,“把静姵当成我。” 二老太爷闻言有些感慨,似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摆摆手,冲顾祈恩和房氏,“去吧。” 第六十一章 柳暗花明 顾静媛形容王家人的时候,语气丝毫不带婉转,三句有两句是损王家的,最后连高老太都捎带上了。但她毕竟在王家住了三天两夜,若真是嫌弃的人,会愿意住那么久吗?知道她性格的人,能听出刻薄的话语中带着亲近,不熟悉的人如顾守拙等,则暗暗恼怒为什么祖父偏偏厚爱她! 老爷子下逐客令时,顾静媛笑眯眯的对父母福了福,“爹娘请慢行,女儿有一事相求——想请人回云阳一趟。” “回去作甚?” “爷爷自从阿婆去了后,饮食清减多了,一日三餐减为一日两餐,吃的也是青菜豆腐寡淡无味的。俗话说:五谷养人,奈何爷爷不爱吃北方的小麦、高粱。只好从老家多带些稻米,另外寻个老家的可靠厨子。 不独爷爷这里要,太婆,三叔祖父,还有大伯父大伯母,王家的抠门老舅老爷,都不太习惯京城的饮食呢。说实话,京城繁华胜老家百倍,就是这吃食上,汇集了东南西北风味,反倒没有云阳的特色了。” 顾静媛好像闲聊一样说出一番话,却使得顾祈恩羞愧更加懊恼。怪不得人人都说女儿心细,妄自他自以为孝顺,连至亲最需要什么他都没发觉! “你说的很是。为父就派人回云阳。” “谢谢父亲。” 顾静媛躬身行礼后,依旧笑嘻嘻的坐在二老太爷身边,说道她在王家的遭遇,想到哪里就说哪里。诸如王家住的什么屋舍,从哪里取水,每日饭菜如何;老舅老爷穿什么,拄的拐杖是什么木头做的,脸上的皱纹是不是能假死苍蝇;还有王家的小一辈。 顾守拙本来想趁着祖父心情转好。为父母求情辩解的,见机只能忍耐。可忍着忍着,他很奇怪,怎么祖父一点要发火的样子都没呢?就由着顾静媛没有头绪的乱说一气,也没个重点!这不是浪费时间呢? 他越发觉得祖父偏心——其实真错怪了。高家上下,几乎都是重男轻女!包括对女儿无比慈爱的顾祈瑞!只因顾守礼人品才华太出色了,顾祈瑞要求更严格,所以显得对女儿宽容。 二老太爷是因为偏心孙女才对她和颜悦色的吗? 怎么可能呢?他是人老了,希望儿孙能时不时在他身边说说笑笑,慰籍那颗空寂的心啊!再者。顾静媛近乎嘲讽的语气提起王家,既满足了他想要知道王家情况的心情,又让他在听的时候出了以前受小舅子的气帝医。他怎么能不喜欢听? 从孙女的口中。他大约知道了王家并不是拮据到生活苦难,而讨厌的小舅子似乎老得昏聩了,爱忘事头脑不清楚——这也正常,年轻时候就没正常过!高老太活着的时候,也是怨恨小弟弟对亲生父母不赡养。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就是装着不知道,对几个兄弟不怎么搭理。 现在时过境迁,高老太只剩下这一个弟弟,怎么办呢?血缘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念着夫妻相伴三十多年的情分,他也是要帮衬王家的。 顾静媛最后才说起王家的表兄弟姊妹。“我看他们都是好的。四表兄读书上有天分,另外三个表兄都说砸锅卖铁也要供出他呢。两个表姐说话爽快利落,衣服干干净净。一家子二十几口人住在一起,除了糊弄老舅老爷,没怎么红过脸。现在最小的弟弟也请了先生跟着认字了。” “那就好。”二老太爷放心了,老一辈糊涂就糊涂吧,只要小辈是好的。不会拖累人就行。一连说了一个多时辰,老爷子累了。服侍他安歇后,顾静媛才和兄长顾守拙一起出来。 一出门,左右无人,顾守拙忍不住,“你刚刚怎么不为爹娘解释!” 顾静媛惊讶了,“我解释什么?” “你假装什么?”顾守拙的声线拔高,“替父母申辩他们没有不孝!晨昏定省,母亲哪一日没做到了?父亲为祖母守灵住在草庐中……” 这些话跟她说有什么用?顾静媛掏掏耳朵,努力端起皮笑肉不笑的“高难度”笑容,“兄长不是长兄呢,说出的话自然顶我十个。你都不说,为什么要我说呀?” “你!” 顾守拙气得不浅,胸口急剧起伏,“别忘了,你也是爹娘的亲生女儿!爹娘若是不孝,与你又有什么好处!为人儿女,你就不能为爹娘考虑考虑,解解他们的忧愁!” “哦!”顾静媛听了,表现得非常迟钝,“他们有忧愁吗?额,我是说,兄长你过滤了,祖父生平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生了爹爹。他怎么可能让爹娘不孝的名声传出去呢?这样一来,坏了爹爹的前程,他自己也颜面扫地呀!我看,没那么严重,老小孩,老小孩,让他发发脾气就完了。” “顾静媛,你!”顾守拙还没有过这么愤怒的时候呢,咬牙切齿,恨恨瞪着顾静媛, “难怪母亲身边的嬷嬷都说你刁钻难训,被人退亲也是当然。我看你要自己作死到什么时候!” 退亲?顾静媛莫名其妙? “我什么时候被人退亲了?” 她才离开三天好不好,怎么世界就变了?多了一个未婚夫,还是前任! 顾守拙发现自己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连忙拂了拂袖,快步走开。 留下顾静媛皱着眉,原地沉思了良久。 看来她错了呢,再怎么跟父母关系不好,自己的终身大事操控在这两夫妻手里。记得里,贾母那么想把外孙女配给孙子宝玉,可惜中间有个王夫人——亲生父母在,怎么也绕不过。 也就是说,哪怕祖父站在她这一边,大伯母和大伯父都疼爱她。将来,房氏要是把她许配给贩马卖鞋之辈,也是律法所承认的。 以房氏的身份和自尊,当然不可能把她许配给商贩,可是房氏的智商……顾静媛十分不信任啊!最大可能就是,房氏自以为是寻了一个四角齐全的好婚事,却害苦了她!如今再想巴结讨好,努力唤起房氏顾祈恩身为父母的慈爱,已经晚了。 顾静媛思来想去,掉头转回大娱乐家最新章节。 眼泪汪汪的跪在祖父的床头,都不用什么表演,就有小宝从头“演绎”一遍。小宝喜欢学舌,老早就知道的。当初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商谈事情的时候,就有被小宝偷听的经历。 “什么?元元被退亲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老头子我怎么不知道?” 顾静媛掉了几颗金豆豆,“元元也不知道。去了老舅老爷家一次,回来就听到大哥这么说元元。” “这还了得。你那个娘,千载难逢的好娘亲,到底给你寻了什么好亲事!小宝,你快去,就说我的话,让她们过来!” 不多时,顾祈恩和房氏来了,看到顾静媛一反常态,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好像换了一个人! “我问你们,什么时候给元元寻了婚事!男方是哪家?若是正经人家也就罢了,怎么能草率的让元元被退婚!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房氏垂下头,解释了一遍。 说完后,二老太爷仰着头,发出咯、咯的关节声音,半响,把小几上的茶碗都砸了! “顾氏是太后的母家!那梁家人吃了豹子胆,敢败坏太后母家千金的声誉?” 房氏吓了一跳,“媳妇……媳妇也是担忧。” “担忧个屁!老大家的你纯就是瞎操心!你怎么不见长房的人操心娴丫头?长房的人急匆匆三天不到,就给娴丫头订婚了?” 房氏委屈得不得了,翁氏早几日不也担心得要命吗?就是没她行动快而已。 二老太爷从不看儿媳妇,盯着儿子,慢悠悠又意味深长, “你娘……没读过几天书。她常说,自己蠢,大事上从来不主张,问过我,问过你太婆,有时还问你叔叔才敢拿定主意。你媳妇么……” 就差直接说,蠢到家了,还以为自己聪明! 顾祈恩脸色通红,跪在地上不言语。 二老太爷深吸一口气,搂着孙女,“幸好元元不像你们。她啊,你娘活着的时候就说,生了那么多子女,包括你四个无缘没站住的弟弟妹妹,只有元元最像她。所以,才要把田产交给她。” “我也不说许多了,说多了伤感情,以后还指望你送终呢。就元元这孩子不能被耽误了。你看着办吧。” …… 两日后,房氏看着脸色红扑扑的大女儿,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绪。她嫁进门生儿育女十多年,在这个家的位置还不如女儿。老爷子一通发作,原谅了她的种种过失,同时,她也失去了管教女儿的权利,和为大女儿说亲的权利! 从今后,顾静媛的婚姻大事,交给翁氏相看,老爷子点头,房氏和顾祈恩做旁观者。 “这个……给你。别败了!田产什么你不懂,多请教你大伯母,最好让她的几个精通种地的陪房帮你。” 顾静媛笑嘻嘻的接过田产的契约,跟从静娇、静瑛、静妶、静娴、静姵、静媙、静婳手里拿来的放在一起——九姐妹的八百亩又到一起了! 早知道,闹什么分田产啊!还不是都在她手中? 既然掌控着这么大片的田地,不做点什么,简直对不起老天给她的资源!顾静媛眨着眼,开始为地主婆的梦想插上行动的翅膀。 第六十二章 创业大计(上) 当顾静媛还是那个农家小丫头时,宁可跟着高老太和小刘氏身后靠犟嘴,从厨房偷东西吃,从来没费心考虑过带领全家致富奔小康之类的问题——因为她看透了,高家上下都是重男轻女的,把儿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是注定泼出去的水,再会赚钱,所得到的喜爱也不过是被当成“摇钱树”。 发神经吗?自己辛辛苦苦、起早贪黑赚来的钱财,一多半都白送给兄弟,给他们置业填产,剩下的能有一小半属于她自己,都是长辈们仁慈大方。不要怪顾静媛心冷自私,实在是她对这个世界上的法律抱着深深的怨念。 凭什么女人连基本的人身权利都没有? 在没办法保护自己的财产时,顾静媛情愿两袖清风,一无所有。苦一点,难一点,怎么了,又饿不死。 顾静媛本以为自己要真的等嫁人生子,有了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女子权利后,才需要动用她那颗经济头脑呢,哪里知道世事变幻。先是高家变成顾家,沾了太后的光,几个兄弟都等着将来做官呢,一点小钱看不上了;其次,跟父母关系冷漠,经过祖父借机敲打,她的监护权并婚姻决定权,统统移交给了大伯母翁氏。 翁氏虽然没有生养她,但对她十分和善,甚至默默许可了她自己“拿主意”。几个丫鬟闲谈时,说起了好几家公子哥的事,话里话外都向她透着一个讯息,“喜欢什么样的,帮你相看”。 这就是瘟疫时候挺身而出,没有偷偷跟着亲戚逃生的好处了。顾静媛回想当初,越发觉得自己的决断正确。不然,她能有现在的自由吗? 这一日。她在金风送爽斋里听了娴儿弹奏一曲古筝,姐妹闲话半响才出来,走到抄手游廊的转折处,嗅到桂花树那袭人的香气,情不自禁站了一会儿。不久,就看到穿着月白长袍的顾守礼迎面而来,笑着躬身行礼,“大哥。” 顾守拙笑着点点头。他身后的书童子衿,多日不见,窜出老大一截。几乎跟顾守礼一样高,就是瘦瘦的,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低着头提着一盒红木盒子。 顾静媛好奇的打量一下子衿,指着盒子道,“这是什么呀?” 子衿飞快的抬起头,眼神警戒而慎重,连忙退后两步。 这幅模样……顾静媛更好奇了。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在一对主仆身上转来转去。顾守礼笑着摇头,“子衿,打开盒子。” “少爷!” “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打开私家美女保健医!” 子衿不情不愿的挪动开了红木盒子的一角,光线问题,只看到黑乎乎一片。顾静媛是真的好奇了,伸着头看。 子衿又退后两步。脸色涨红,“元元小姐!” 不要他说话,顾静媛也知道什么意思。随意的摆摆手,“男女授受不亲么,你把盒子放下,让我瞧个清楚不就完了?” 子衿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见少爷居然点头。没有办法,只好低着头往后退了两步。 顾静媛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的年纪也不小了,知道男女大防,就不要再往内宅里跑了。虽然是跟着大哥,手里提着重物,但内宅就是内宅,你娘是金风送爽斋的大管家也没用。这回幸好遇见我,如果遇到脾气不好的,一个擅闯内院的罪名把你活活打死,你到哪里去喊冤?” 明明知道顾静媛是在恐吓,可子衿不得不忍气吞声, “谢谢元元小姐指点之恩。” “什么恩不恩的,你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份,清楚我的身份就行了。” 顾静媛看完了盒子里的东西,笑眯眯自己提着,冲他摆摆手,“再见。” “可是子衿还要帮少爷……”再看顾守礼的脸色,子衿知道自己今天的任务就到这里了,垂着头,“是,少爷,子衿回外院了。” 望着倔强书童的背影,顾静媛小嘴一抿,笑容说不出的甜美可人。 顾守礼从头到尾观看一遍,叹息一声,“你还是爱捉弄人的性子。不知道子衿哪里得罪了你。” “大哥你还问。不是你以前对我不好,才让他心里有成见?” “那,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元元你怎么还记得?” “哼,我就要记,一直记。等到大哥七老八十了,我还要说,大哥你以前对我不好……” 遇到这种情况,除了举手投降外,还能怎样? 顾守礼苦恼无比,忽而想到一个办法,指着红木盒子,大方道,“盒子里的东西,分你两样。” “这犀牛角得来不易,大哥还是给娴儿吧。我没有什么需要用它的地方。” “咦!你居然把好东西往外推?让大哥掐指算算,今天太阳从哪里出来的?” 顾静媛扑哧一笑,随手敲了一下兄长的肩膀, “好歹你妹妹我现在也是小地主了,坐拥八百亩田地呢。丁点小东西,也能贿赂?” 兄妹说笑一回。 自从心底的隔阂打开之后,顾守礼和顾静媛,倒比一个娘肚子里的亲兄妹感情还好。顾静媛从新认识了年少有为的兄长,决定投资这笔潜力股。而顾守礼也发现堂妹不似寻常女郎,有独立的个性、更有独特的思维方式,很多问题不便跟娴儿守智等弟妹说的话,却可以跟顾静媛交谈。 “元元啊,论孝,别人都在口中,只你在心里。为兄初来不习惯这里的水土,花了好长时间适应。也知晓爹娘娴儿必然要经历这个过程。但为兄想的是,将来要在京城过一辈子,早晚要适应的,就没多在意。唯独你,才想到特意寻个家乡的厨子。” “咯咯,大哥,你别夸我了。我这是给家里花钱呢。等你们发现请老家的厨子很难,要保养人家一家不说,还得时不时从云阳运送食材回来,不然东西做得不地道,才会怪我极品唐医。” “哈哈,花钱就花钱吧。咱们家,如今也不差那点钱财。”顾守礼一笑,眼神中充满温暖,“身外之物,花了就花了。只要能让长辈至亲过得舒心,什么都值得。总不能让他们一把年纪了,还食不知味。” 顾静媛看着如今面上还显露一丝稚嫩,但举止从容,已经有了未来成熟男子气质的兄长,越发觉得这笔投资,不亏! “大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嗯,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全然不在乎其他,只关注大伯父大伯母的身体康健与否?” 顾守拙眼神一黯,“自然是因为瘟疫时候……”受了太多惊吓!如今爹娘健健康康,才是他生平最在乎的! “不全对。因为你现在有足够的实力了,有实力的人不在意功名利禄,可以只关心自己想关心的人。如果你现在还需要为功名汲汲营营,连基本温饱都解决不了,谈什么关爱家人健康?连你自己吃什么穿什么都顾不上。” 顾守礼沉思了一会儿,不太理解堂妹说这番话的用意,便直接道,“元元,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跟兄长说吧。” “呵呵”,顾静媛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想提醒大哥一句,我们高家能改头换面,立身八大世家之中,靠的是什么?大伯祖父的余荫?还是……太后娘娘的私心?如果是前者,那余荫能庇佑我们到什么时候?我们该怎么应对之后的事情?世家之间恩怨倾轧从来不少,顾氏一族也非铁板一块。如果是后者,我们一家又该怎么让太后娘娘信任倚重呢?” 顾静媛彷佛随口闲聊一样说出未来“高家”的前途问题。顾守礼不得不陷入更深的沉思中, “静妍……” “呵呵,这是太后娘娘给的荣耀。不过,这荣耀多像胡萝卜呀,看到吃不到。大哥忘记以前在磨坊里看到的驴子?” “元元,你的比喻!” 顾守礼有些接受不了,语气生硬。紧接着,他也觉得堂妹说得很对,“你认为静妍进宫的事情有变化?” 顾静媛抬起下巴,“鸡蛋不能放同一个篮子里。元元只是觉得,不能把家族兴旺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妍身上。不然,两个太皇太后呢,还有一个皇后,哪一个不是至尊?随便弄出点事情,咱们不都点受牵连?” 顾守礼抿着唇,“看来你的意思是,我最近倦怠读书,恐怕我耽误了功名。” “嗯,完全相反。”顾静媛笑眯眯的放下红木盒子,揉了揉发酸的胳膊,“我觉得大哥应该目光放远未来。现在当官有什么好?熬了资历,可错过了皇帝亲政……的好机会!” 一句亲政,点醒了顾守礼!他眼睛一亮,“不错,我不能现在当官,还是一心求学得好。” “也未必关上门死读书呀。” 顾静媛笑得跟狐狸一样,“可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回老家,帮太婆找一个好厨子。以及……看看我的八百亩田地农庄里,种些什么好?有没有荒废了?” 光是田地,不值得劳动顾守礼跑一趟,可未来的创业大计呢? “再顺便看看,有没有办法修一条渠,连接南北,使物品流通?” ps: 感谢寻找于晴的桃花扇. 第六十三章 创业大计(中) 有的人身份地位不同了,心胸眼界还保持原来,这样的人哪怕穿着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也掩盖不了出身低劣的土腥味。顾静媛却不同,她两世为人,所接受的知识呈爆炸状——二十多浩如烟海的各种资讯中,各行各业的白手起家的大人物自传太多了,耳熟能详。各种赚钱的渠道,也深深刻画在她脑海里,只等待主人的灵机一动罢了。 比如现在,顾静媛想到平洲的物产丰富,上京城本该包容万物,平洲的土特产却不多。还不是物流不够发达的缘故?若是成立一家物流公司……呃,错了,是以水运陆运为主,类似漕帮运货之类的流水线,这边的稀罕物运到那边去,那边的特产运到这边来,利润想想都流口水啊! 如果她还是那个蹦蹦跳跳在村口玩跳房子的小女孩,这个想法,也就是夜深无人时的幻想而已。可她现在是太后母族的千金,她不能出面,顾家能啊! 当她慢悠悠把自己的想法说出,顾守礼只惊得说不出话来。 许久许久,他才摇头, “元元,你的想法很宏伟。但是你要知道,大周开国多少年了,不是没有有权有势者看不到平洲这块丰饶土地。别说平洲本身的物产,就是大通河以南的安南六国,也足以让商人不顾一切。哎,不行的,地形限制,平洲到京城经过水路十八弯,道道惊险。我们来时,你忘了换马车、舟船多少回?” “哥!”顾静媛认真的看着顾守礼,她知道自己最大的指望,也就是这个兄长。如果他愿意支持她,至少可以提前五六年实现她的梦想。如果反对的话,她只能默默忍耐到出嫁后了!那时又是什么情况。谁也无法预料。 对待真心对待她的人,自然也只能用真心回报。 顾静媛舍弃了各种游说的办法,而是真心诚挚,“哥,你先不要急着下结论。这次回云阳,只当回老家看看,另外寻一个老实可靠的厨子。路上,你帮我看看打通这条线路会遇到哪些困难。回来我们再详谈。” 只是看看路径?这个要求顾守礼无法拒绝。他点点头,“好。” 虽如此,他不抱希望。所以决定把可能遇到的困难一五一十全部告诉堂妹——知道她的性格,不见南山不死心的。 顾静媛低着头,眼角的余光闪烁无限之美剧空间。显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她无德无才,可是有火药的配方啊!话说火药的出现,完全是炼丹的副产品,这个时代有玉清道这么庞大的道士群体,火药可能早被发现了。但没有大规模的使用而已,外人也不知功效。她将其用在开发水路上,算是“物尽其用”,绝对不会让人想到其他方面去。 唯一难办的是,她还无权无势,即便贯穿了南北通道。这份巨大的利益链,怎么保护?不被人当成炮灰先驱,牺牲了才怪!少不得要托几个人一起。 顾家是不能的。顾静媛认为傅胤之说得对,顾太后刻意对她们一家的好,是为牵制顾家二房。如果她们一家跟顾家二房同流合污,那顾太后还有什么理由支持她们?而没了顾太后,她们这些做过多年外性人的顾氏。算什么? 八大世家,最强大的陆家因为陆安扬也隐隐变成敌对;安家因为顾静妍进宫。关系微妙最,顾静媛不愿意把希望寄托在妹妹身上,所以放弃;最合适的张家,没什么交情够不到,就算有了交往,恐怕人家有“战神”美名却未必是良善人。万一吃相不好想独吞,这可不妙了。 思来想去,顾静媛对这些世家关系的弯弯绕绕闹不清,头都大了。她暗想,先别声张,等八字有一撇的再跟大伯父他们一起商讨吧。 春去秋来,转眼又过了两个月。一年的孝期过了,除了顾祈恩和房氏外,底下人都换下了白麻布孝服,可以不忌讳穿戴了。这一日,秋高气爽,房氏在花厅里隔着屏风见几个外管事,两个算盘打得啪啪直响的管事娘子在算账。从日出算到日落,总算得出几个数字。 “禀告娘子,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好多了,风调雨顺,一亩地多收了三四斗呢。” 房氏认真的看了,纤细的手指在账本上挪动,因为记录数字是一行一行的,过于庞大的少说要两三行呢。从上到下看完,房氏吃惊,“怎么多收了两千斤稻谷,反而比去年亏了几百两?” “这个,夫人,因为家家户户都丰产了。您没听过一句话‘谷贱伤农’?说得就是粮食收获太多,反而卖不上价钱。依奴婢的意思,不如这些粮食就不卖了,存着。最近小儿歌谣闹得人心惶惶,都说瘟疫之后要洪水。万一明年真的闹灾荒,手里有粮食,心里也不怕什么。” 房氏摇头,“什么灾荒不灾荒的,都是小儿歌谣,当不得真。这么多粮食,怎么保存?难道再开两家亏本的粮食铺子?” “可以放仓库啊?” “仓库?那怎么行?在京城租赁仓库不是天天月月都要花钱了吗?”房氏一口回绝,心里上火急躁,喝了一口茶水,“上万斤的粮食,堆也堆成山了。怎么保存?万一下雨,被老鼠吃了,怎么办?还是早早买掉。” “夫人,现在卖掉,可不划算啊!” “哎,那怎么办?总不能留在自家里。且现在守拙和我的妍儿都要花钱。”房氏也知道现在在价格最低的时候出售,亏得不轻。但想到儿女,咬咬牙,“留下一小半,其他都卖了吧!” 管账的人叹息一声,带着两个管事下去了。房氏揉了揉眉头,每次处理这些经济之事,就让她头昏脑涨。等等,她都这样了,那大女儿静媛呢? 今年静媛才得了八百亩田地,不会弄得乱七八槽吧? 想到这,房氏更加头疼了。 她是无可奈何才把田契交给大女儿,可谁能料到,静瑛静娇静媙静姵她们所有人的,都被大女儿花言巧语哄骗了?如今元元掌控着八百亩田产,比她陪嫁的一千亩也不差多少了。 不行,她得过去看看,万一陪得太多,少不得又从嫁妆中拿出银两来贴补贴补。 第六十四章 创业大计(下) 介于近几个月跟翁氏的关系闹得不大愉快,房氏等闲是不会踏入金风送爽斋的。奈何担心大女儿胡作非为落下一大笔债,到头来还是要害得自己出,所以房氏再三考虑, 无可奈何之下,还是主动去了。 正房小花厅内,翁氏正和女儿娴儿、侄女静媛说笑,桌面上同样摆放着厚厚的账本,不同的是没有屏风,更没有什么管事娘子逐条禀告。几个大丫鬟忙忙碌碌,有的烧水煮茶,清洗茶具,有的剪好了各色菊花,寻了各色的花瓶摆放,最后一个则忙着从食盒里拿出喷香的螃蟹,大大的张牙舞爪叠放在一块,同时倒了酱醋。 顾静媛忙里偷闲,“螃蟹厨房还有好多呢,几位姐姐留一个在厅外值守,其他都下去尝尝鲜。” “那怎么好?奴婢等还要伺候夫人。” “咯咯,大伯母这里有我和娴儿呢。你们就放心下去,只管痛快一下午。” 几个大丫鬟见翁氏脸上没有反对的意思,脸上露出笑容,福了福身子,一个个欢快的笑道,“那谢姑娘了。”说着,几个人退下去。 少了外人,娘几个更轻松自在了。娴儿笑眯眯的指着螃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元元,你是故意的吧!” “啊?故意什么?” “呵呵,娘和我都喜欢吃螃蟹,可螃蟹性凉,不敢多吃。你故意叫人放了六个在,是不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吃四个!” 顾静媛见堂姐用恶意揣测自己,不由得拍桌喊冤,“我哪有!八哥叫人送了一篓螃蟹,我不敢偷尝,全叫人送来到厨房蒸上了,为了什么?不就为让大伯父和大伯母常个鲜吗?娴儿。你太坏了,居然这样说我!”露出委屈得不得了的神色,然后爬在翁氏怀里, “大伯母,你看娴儿老豆发芽,旧爱开花!” 翁氏被不依不饶的小侄女闹得没办法,笑呵呵的,“娴儿,可不许欺负你妹妹!” “嗯,好!”静娴笑不可支,亲手拨开了蟹壳。将里面最精华也是最美味的蟹黄,送到最喜欢的妹妹嘴边,“诺。这个赏你了。以后不许说我对你不好。” 鲜美的蟹黄一如口中,顾静媛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隙,开心快活的不得了,“嗯~~就知道娴儿对我最好了!” 她手上也不闲着,拿烫好的黄酒敬给翁氏。又劝娴儿喝两口,压一压螃蟹的性凉。 这是多么和谐的一幕,好似真正的一家人,亲亲热热,全无妨碍。 房氏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她的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本来,生育了两个女儿的她,才应该坐在翁氏的位置。享受女儿的撒娇、依赖和敬爱。可现在,她的小女儿在皇家寺庙祈福——虽说未来注定不凡,可目前在寺庙里却是行动不得自由,吃穿都要受苦的;大女儿呢,更不要说。见面不吵起来已经算和睦了。 房氏心里五味俱陈,有一些酸涩。也有一丝埋怨。她后悔的是当初不该丢下大女儿跟丈夫上任去,那样所有的孩子都跟在她的身边,也就不会造成母女之间隔阂了。 反思是对的,可惜,她唯独没有反思本可以弥补的母女亲情,为什么渐行渐远。 “大嫂。” “啊,是弟妹啊!” 顾静媛还窝在翁氏怀里呢,以前翁氏也经常抱侄女——身为长辈爱抚晚辈,不是很正常的吗?只是这次不知怎么,竟然有股“抢人家女儿”的愧疚,轻轻拍了一下,“元元,愣着做什么?看到你娘高兴的傻了么?” 顾静媛配合的露出规矩的大家闺秀仪态,跟着娴儿一起躬身福了福。 望着礼节一丝不错的大女儿,房氏的心里越发苦涩难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小花厅是翁氏特意收拾出来的,雅致洁净,墙壁上挂着两幅山水花草画作,写意质朴,两张精巧雕花的方桌,放着插着菊花的对瓶,菊花天然怒放,姿态翩然。 但房氏的目光,肯定是盯着一张方桌上的账本,而不是另外一张方桌上的螃蟹。 “大嫂……也在算账吗?怎么不叫管事娘子过来计算呢?还是说,已经算好了?” 因为害怕底下的账房弄虚作假,房氏通常都是让人统计了来,在她眼皮底下计算。同时分两拨人,就不怕出错了。 她出身比翁氏高,比原先高家所有媳妇都高,嫁妆也不是一个层面的,所以不知道其他妯娌是怎么管家的。她没请教过别人,别人自然也不会来请教她。 “管事娘子?呵呵,从娴儿元元年满九岁后,家里就没用过管事娘子算账了。” “啊?不用管事娘子算账?那是怎么……”后知后觉的房氏楞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惊奇的说,“大嫂的意思是?” 翁氏十分自得的拍了一下静媛的小脑袋瓜,又欣慰的看着女儿静娴,“是啊,有她们两个呢!” “可是、可是?”房氏吃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她出身侯府,年幼的时候也跟着先生学过算学。可惜,简单的还能应付得来。那么复杂的数字,又是涉及家产多少,岂能让两个小孩子乱来? “弟妹不会是怪嫂嫂吧?先时,嫂嫂觉得将来她们都要嫁人生子,自己会就不至于被底下的人糊弄,于是,随便让她们学学豪门前妻,总裁你好毒。谁知道她们都冰雪聪明,教了几天都学会了!而且越学越有趣,吵着闹着要我给她们账本子算。拿了旧年的账本给她们玩了几次,后来,索性所有账本一来,先给她们算去。这么久,没出过一次错。” 房氏到吸一口气。 从前在高家坡,翁氏手里管的就是上上下下一大家子。这个厨房要采买,各种菜肴瓜果;那个针线房要裁剪衣料布帛,各种材质,价格不等;还有主子下人的月例……林林总总,说不完的事情。现在回到顾家,事情更是多得不得了。怎么。难道大嫂一直是靠静儿和元元算账的?这怎么可能呢? 但仔细想想大嫂对元元的偏爱…… 房氏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 房氏用崭新的目光审视自己的大女儿。 她终于从酷似小女儿的大女儿身上看到一些闪光点。就说嘛,她和相公的女儿,怎么会一无是处!原来在算学方面有着天赋。 她欣慰了,放松了。一直以来,沉甸甸压在她心头,生下一可能败坏顾家所有女孩名誉,无法无天、无视道德的子女的罪恶感,不说消散一空,至少减轻了好几倍。她甚至默默的在心头告诉自己,看吧。俗话说的对,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只要将大女儿精通算学传出去。那她作为母亲,也不是太过丢脸。 房氏怎样也不会想到,顾静媛算学的本事可不是遗传自她和她的丈夫,而是从前世带过来的。 既然大嫂都非常信任元元,房氏接下来的话就很好说了。问了一下婆婆那八百亩田地的收成如何,并观心的说自己有销售渠道,可以把粮食以不太低廉的价格卖出去。 翁氏以为房氏是来跟元元和好的,笑着道,“不用的。今年收成太好,稻谷的价格太低。买不上价钱。元元让我把粮食酿酒了,过一个月估计就全酿好了,可以运送到京城来。” “啊?酿酒?这行得通吗?万一赔了怎么办!” 房氏急急道。 “放心。赔不了。元元酿的不是普通的酒,而是经过蒸馏后的米酒,非常甘醇。平洲喜欢这种酒的人不知多少。酿得再多,也卖得掉!前儿元元还建议我,给小姑子一家开个酒铺。上京城里喜欢美酒的达官贵人更多。” 房氏如听天书,“这个。能行吗?可行吗?万一出了纰漏?” “能出什么纰漏啊?小姑子一家都是做过生意的,找个好地段的铺子,再寻一个可靠的掌柜的。至于酒——最多酿坏了,几坛子的话还陪得起。再说,今年米价便宜,酿坏了再买些粮食呗!亏不到哪里去。” 房氏仔细问了蒸馏是什么?听说是元元从女人化妆用的“花水”得到灵感,从而想到把滋味平淡的酒液反复蒸馏,变成高浓度的辛辣液体,极受男人喜爱,不由得沉默了。翁氏随意的说“要是销路好,还要再买些粮食酿酒”,对她的刺激,那叫一个冰火两重天! 没多久,她就全无说话的兴趣,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怎么回的房里,都不清楚,默默的一个人坐着,悄然间,白天转为黑夜。 次日,她急急忙忙让人把管事娘子叫来,粮食她不卖了! “什么,已经找到了买家?还签订了契约?” “是啊?夫人,不是您说越快越好吗?” “我说的?”房氏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想发火,可的的确确是她吩咐下的,只能忍着怒气,“那契约作罢!” “这怎么行呢?夫人,奴婢是寻了牙行作保的,如果不及时履行契约的话,要赔钱?” “什么?为什么要赔钱?你才签了一天,跟他们说说,这粮食有急用,不能卖了放线钓帅锅全文阅读!” 那管事娘子都快哭了,上万斤的粮食,几千两银子的大契约,你说不能卖,就不卖了?那还要牙行干什么?那还要中间保人做什么?可想而知,只要这回的契约作罢,那她将来都不用出去混了。以后她在外面的名声都完了! 这个道理,她试图跟房氏讲。奈何房氏仔细计算了现在粮食的价格,又计算了一坛子酒的成本和销售的价格,稍微一推断,啊,原来卖掉粮食说少也要亏损几千两银子。所以,她怎么也不肯卖粮了——吃亏的事情谁敢!坚持不肯。 为下人考虑,房氏的人格还没到那么伟大的程度。她内心里虽然觉得有些抱歉,害得管事娘子失去了信诺,但一个下人的颜面,失去也就失去了,比她丢掉几千两银子的利润,孰重孰轻,不消多说。 房氏打定主意,这上万斤的粮食她可以尽数都用来酿酒,所得的利润……几乎可以想象,大儿子娶亲不用忧虑了。 正当她含着美好的幻想,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管事娘子的要求,顾静媛突然主动了。 她是跟翁氏一起到的。翁氏还是和善的温和笑容,说了一些家常话,随后才轮到顾静媛, “母亲!” 依旧是端庄的行礼。 房氏这会子心情太好,满脑子都是儿子娶亲的盛大场景,对顾静媛这个带给能换来金钱点子的大女儿,也多了几分善意,“元元啊,最近身体还好吗?” 顾静媛努力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开门见山,“听说母亲的嫁妆田产丰收了。足足几万斤的粮食,可是真的?” “呵呵。几万斤夸张了,但有两三万。怎么了?”房氏笑得温柔,看着翁氏,彷佛了解了她的来意,“难道是……好的。亲戚有事,家里人帮衬也是应当。” 顾静媛跟翁氏对视一眼,才明白过来——房氏以为她们来打秋风,哦,为高雪雪打秋风来了?晕啊,粮食那么便宜,谁要跟她买啊?就算白送,也不稀罕她的人情! “母亲多虑了。刘家表兄还不至于一点购买酿酒材料的钱都没有。元元今天来,是听说您打算将嫁妆田产里的粮食都用来酿酒,是吗?” “嗯。”房氏点点头,大方的道谢,“还是要多谢嫂嫂提醒了弟妹。” “母亲,我跟大伯母特意过来,就你要求你不要酿酒了!至少不能把两万斤的粮食都用来酿酒!” “为什么?”房氏的脸色变得不好。 “难道您没听说‘物以稀为贵’?现在一坛子酒能买到十两银子的高价,而成本不到一两。如果您的两万斤流入市场,那到处都是蒸馏酒了,还能卖上高价吗?” “实话实话,到时候酒价越来越低,您也要赔本的!” 跟房氏怎么说得通经济原理呢?她还迷茫着,怀疑着,一会儿看看翁氏,一会儿看看顾静媛。心里暗暗琢磨:为什么高雪雪一家能做贩酒的生意,而她不能?因为她嫁妆田丰收了,出产的粮食太多了,所以不能? 叫人怎么能同意! 顾静媛深深吸一口气,努力绽放一个笑容,“看来母亲是不太擅长打理产业,如今您信得过女儿,以后所有嫁妆交给女儿打理如何?如果每一年的盈利达到一成,那女儿分到利润的十分之一;利润两成,女儿分得五分之一;如果没有利润,那女儿日后也不要您给的嫁妆了。” 第六十五章 嫁妆单子(上) 嫁女儿是要好大一笔花费的。房氏虽然对大女儿不怎么喜爱,但没打算练基本的义务都推卸了。猛的听说顾静媛不要嫁妆了,第一反应不是“哦,少了负担”的轻松感,而是扑面而来的羞耻感! 这是对她的羞辱,莫大的羞辱! 见房氏的脸色突然涨红,呼吸急促,瞳孔里倒影的满满都是怒气。顾静媛先是茫然——难道她的提议不够诚恳?不够吸引人?就算不答应,也不用这样冒火吧? 翁氏埋怨的瞪了一眼侄女,柔声说道,“弟妹,你千万别多想。元元这孩子并无恶意,她是体贴家里的情况,才如此说的。 咱们从平洲搬来,认祖归宗后,外人看着荣光,其实暗地里的苦,谁知道呢?上有老人,下有孩子,平时吃穿不说,出个门串亲戚都要打点。可咱们的产业哪够支撑这么大的花费!不能苦着老人吧?不能亏待孩子吧?只有想方设法的节俭,宁可自己委屈。” 这话简直说中房氏的心事,她的眼圈顿时红了。反手握住翁氏,只觉得这些日子的委屈,无奈,疲惫,都找到一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哎,想她侯府千金,什么时候沦落到为金银俗物斤斤计较了! 她哪里知道,翁氏才不是合适的“同病相怜”的对象呢!人家早就借着顾氏名声暗暗购买了好几个铺子,有成衣铺子,有点心果品铺子,经营商不说日进斗金,也算是勉强够得上支出了。 经过翁氏一番调节,房氏跟顾静媛总算没有当场“反目成仇”。 顾静媛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说话房氏,总算明白错在哪里了。她瞧不起房氏丝毫不懂经营,房氏可没有这种自觉。她的心里位置摆得很高,打心眼里看不起为金银俗物操劳的。自己的提议,对她来说不仅没有诱惑力,反而是贬低了她的人格! 明白了关键,顾静媛也是能屈能伸的,缓和着语气, “母亲的确误会女儿了。女儿是觉得家里经济状况不好。且不说大哥将来娶亲,小弟读书,就说静妍如今在庙里祈福,虽然没有什么要花费的地方,但过两年进宫呢?宫里有两宫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皇后,静妍妹妹乖巧,当然能讨人喜欢。可总要花费钱财打点打点。不求在宫里贵人面前说好话,只要不故意使绊子,就好了。所以细算算,将来要花费的地方多着哩!所以,女儿才想着帮母亲打点嫁妆。” “不用了。” 房氏的脸色也随着顾静媛的柔和语调。而变得渐渐平和起来。眼中的怒气散了,她的坐姿依旧端庄得体,神态也是无可挑剔的完美,脸上的微笑彷佛丈量过的,弧度不多不少, “元元你用功闺阁礼仪。在女红上多用心,母亲就很高兴了。” 顾静媛好容易放下自尊,学着委婉讨好。哪知道得知这种结果?这和“不指望你了,感谢你的好心”有什么区别?一口闷气憋在喉咙里,上不能下不能,真的很想脱口而出,“靠!” 她算是知道被活活气死是什么滋味了。 房氏不知道大女儿腹诽能化成利箭的话无毒有尔。她已经被万箭穿心了。还对翁氏点头,眼神释放出善意。好像在说感谢——感谢大嫂让她跟大女儿的关系缓和了。 而熟知侄女性格的翁氏心底叹气! 哪里是缓和了啊?要不是顾忌自己在这里,恐怕元元跳起来要骂人了!以脾气论,元元也是随了她祖母的,不过读过书,懂得收敛而已。但暇眦必报可是一模一样的! 翁氏暗暗的摇摇头,还在试图努力化解这对母女的心结, “弟妹,一样米养百样人。个人有个人的长处。元元的长处不在女红上,何况她现在的身份将来要多少针线上的丫头不能?元元精算学,你若肯答应她,必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最后一句,含蓄的暗示了。 可惜就是太含蓄了。 房氏一点也没听懂,也不知道这完全是翁氏的好意,“多谢大嫂关爱。只是算学小道,哪有大户千金将算学当成学问研究的?还不让人耻笑吗?这等经济之事,等她将来长大了,还有得愁苦呢。不如在闺阁之时多自在两日。” 听完这话,翁氏也是彻底无语了。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元元跟房氏一点共同语言也没有了。房氏当成麻烦、巴不得避而远之的东西,才是元元心头所爱!而房氏推崇的女红啊,妇德啊,元元才不屑一顾! 虽如此,但母女情分就这么越发生分疏远……也让人惋惜啊! “弟妹,你不考虑考虑?” “大伯母您别说了!”顾静媛忽然冷静的制止了翁氏,脸色一变,再也不试着伪装成孝顺女儿了。既然房氏还保持着那一份矜持骄傲,那她就利用这一点达成目的吧! “听母亲的意思,不用女儿操心,将来还是能分到一部分嫁妆了?” 房氏眉头一蹙,“这不是你现在改操心的时候!将来自有父母替你主张。” “呵呵,怎么主张呢?母亲亲生的四个孩子,大哥是长子,将来继承绝大多数家业。小弟是幼子,更得父亲母亲疼爱。就是静妍,她将来在宫里遇到什么难处,难道父亲母亲不伸手?唯独女儿我!父母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担心未来嫁妆也是人之常情吧!” 故意装出贪财蛮横模样,把房氏气的够呛。 “你……” “连祖母留给我的田产母亲都要瓜走,我难道不该担心吗?等将来我出嫁时,您一张轻飘飘的嫁妆单子,‘就这么多嫁妆了,爱要不要’,我向哪里哭去!” 房氏被故意拔高的声线气的脸色泛白,嘴唇颤抖者,指着门口“出去!你给我出去!” 顾静媛冷漠的看了一眼。掉头就走了。 翁氏不停叹息,哎,怎么又闹到这个下场。她看见房氏气的哽咽,抚胸痛苦模样,心里也不是不怜悯的,只是……哎! …… 夜晚,顾静媛站在父亲的书房内,接受顾祈恩全方位的审视。 “听说今天你跟你母亲索要嫁妆了?” “是的。” 顾静媛没有什么好掩饰的,直接把事情经过说了。这正是她的目的——房氏是说不通道理的人,你跟她讲道理我的极品师兄们全文阅读。她和你讲情分;你跟她讲情分,她反过来诉苦;你跟她同样诉苦求谅解,她又正义凛然讲道理了。总之怎样。斗不过她的。 顾祈恩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大女儿,“你祖母把家产的大半都给了你,你还不满足。” “呵呵,”顾静媛轻轻笑了一下,“本来是满足的。可是谁让当中被母亲横插一脚——现在那八百亩田产虽然是我管着,可利润只能分得很小的一部分。” “你能说服姊妹全都把田产交给你,也是一种本事。” “父亲过奖了。全靠姐妹们信任。” 顾静媛笑嘻嘻的模样,让顾祈恩的怒气发泄不出来。他深深吸一口气,“前几日你祖父也指明了百年之后,将名下的一部分产业给你。你怎么拒绝了?” “父亲说的是祖父前日午睡时说的玩笑话?” “哪里是玩笑话!你点头了,不就是你的了?” 顾静媛眨眨眼,笑容纯净。“祖父跟祖母不一样的。” “哦,怎么不一样?他们都一样疼爱你。” 顾静媛笑着,揉了揉手腕,随意的在书房里找了一个椅子坐下,这样平等交流的气氛她很喜欢。尤其对象是理智而精明的父亲。 “就跟母亲身为一个母亲,对大哥和静妍的爱也是不一样的。母亲喜欢大哥光宗耀祖。为她挣个诰命回来,为此见面常常催促大哥用功读书。但她对静妍呢,毫无保留的溺爱。虽然送静妍入宫,可最初的目的是希望静妍过得幸福。等她发现即使坐上高高的宝座,反而是毁了静妍的幸福,她会比谁都后悔的。” “说到这里,”顾静媛故意睁大眼睛望着,“父亲,您怎么不阻止她呢?明明当初你有能力阻止她的!” 顾祈恩眉头一皱,紧紧抿着唇,在摇晃的灯火下,法令纹显得很深。 没有得到期望的回答,顾静媛自己接下去,“您真的疼爱静妍吗?当然,亲手养大的女儿当然比随随便便丢下的女儿发自内心宠爱。可这比不上对权势地位的渴望。静妍是女儿,高家所有的女儿都是为了儿子而存在。从前穷,女儿可以换彩礼。现在权势有了,官位也有了,可为了保护家族长长久久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有贵人在九五之尊身边。为了您的官位,为了大哥将来的前途,您牺牲了小女儿的终身幸福。一入宫门深似海啊!宫中埋葬了多少女子的青春美好。” “所以……这是你放弃入宫的原因?”顾祈恩沙哑的问。 “嗯!”顾静媛眼眸很清澈,有点无奈,“就跟您看到的,她们是我的母亲,是我的妹妹。既然她们一心一意替我入苦海,要是不答应就怨恨我——怎么能不成全呢?” 说得那么委屈和无辜。顾祈恩的额头青筋都快暴了,他按耐住胸口的熊熊怒火, “你说的这些,对你全无好处。” “是呀。可谁让我这么聪明呢?” “古往今来,多少聪明人没有好下场。” “呀,父亲您是想杀人灭口吗?”顾静媛假装十分惊吓。 “啪!”顾祈恩深深一闭眼,“出去。” “不能够呢,今天我来的目的还没达到。”顾静媛双手按在大理石桌案上,支撑着身体前倾,面容平静,语气坚定, “我要我的嫁妆,现在就要。” 第六十六章 嫁妆单子(下) “女儿要求的,是本来就是属于我的那一份,不多不少。父亲大人,您不会真的打算到最后随便几样嫁妆打发了女儿吧?如果那样,女儿可是不会坐上花轿的哦!”顾静媛轻轻的笑,眉梢一挑, “当然了,若是我命短,没活到出嫁那日。那父亲母亲就能省下这一笔钱财了。” 这种隐含的卑劣暗示,比刚刚索要钱财的模样更可恨!顾祈恩气得肋骨生疼,比在江於做县令遇到滚刀肉一样的地痞更气愤。 “顾家短了你吃?短了你穿?” “没呀!” “那你蹬鼻子上脸了,厚颜无耻的索要嫁妆?也是你一个千金闺秀能说得话!” “呵呵,父亲大人,你跟母亲一样,彻底放弃把我培养成一个合格的‘闺秀’吧!为了您的心脏和脑血管考虑。这是女儿的真心话。” “你……” 被人指着鼻子的感觉,非常不好。顾静媛脸色一正,开始学习小宝机械化复读, “德佑三十二年,嫁妆单子上列名田产一千八百二十亩,分布在京师二十亩,雍州一千亩,平洲八百亩。德佑三十四年,贩卖京师二十亩,得银八百二十两;德佑三十六年,雍州千亩田地全部以低于市价贩卖,得银不到五千两。” “铺子六间,德佑三十年还是盈利的老铺子,到了德佑三十四年,全部转为亏损状态。辞掉了老掌柜,换了新掌柜,略有改观,成本收入勉强持平。德佑三十五年,关掉两家一直亏本铺子;三十七年,将两间糕点铺子转为米粮店,前两年灾年都有盈利。因此能跟在其他大户人家后面施米施粥。今年大丰收。米价下跌,粮铺彻底亏损。” “……其他的,父亲大人还需要女儿详细的解说吗?刚刚女儿列举的只是几个粗略数字,说明一件事:母亲她是一个完全不懂得经营之道的妇人。啊,说到这里,真是遗憾没见到外祖母呢!她本事真是不小,能帮母亲在出嫁之前就攒下大笔嫁妆——若您一直只是偏远山地的县令,这笔嫁妆足够一家几口一辈子的花用了!” 顾祈恩紧紧皱着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彷佛要射透大女儿的心肝脾肺。 “你打听得倒仔细!” “呵呵,其实父亲大人错怪女儿了。女儿是真的担心呀。母亲的嫁妆再多,架不住她僵硬的思维以及丝毫不动经营之道。身在京城,要花费的地方太多。入不敷出,长此以往,怕五六年之后,真的所剩无几了。 到时候女儿出嫁,嫁妆轻薄被人小看是小事。更多的担忧兄长和小弟短了钱财,志气也短了重生之活色生香全文阅读。一日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将来哥哥娶亲不要花钱?小弟拜名师不要花钱?母亲她出身侯府,看不上金银俗物,但父亲是吃过苦头的人,该不会觉得钱财是阿堵物吧? 几个子女中,守愚哥哥是庶子。换了我是他,宁愿一无是处也不肯赚钱贴补其他兄弟的,叫别人踩着我的头上进。剩下的。静妍进宫,没办法帮忙;小弟还小呢,什么都不懂;至于守拙哥哥,呵呵,不是我看不起他。他连秤砣的准星都找不到!只有一个我了,哎。我不出头,谁出头呢?” 轻轻的叹息,一番道理讲下来,彷佛她才是身披正义光芒、为了家庭牺牲付出的那个人。 顾祈恩怒极反笑,“照你这么说来,你索要嫁妆,完全是一番好意了。” “嗯~与其被母亲乱七八糟的管理着,今年赚一点,明年亏一笔,为什么不交给我?至少我有足够的能力,保证每年百分之十的收益!” 顾静媛眨眨眼,“当然了,女儿绝对没有怀疑父亲能力的想法。若是父亲肯抛弃外面人的看法,自己主动管理,我想母亲是不会介意的!” 顾祈恩脸色再变,“够了!我会跟你母亲商量的!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许你私自见你母亲!” 顾静媛才不介意最后的威胁呢,一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是答应了?连忙端起学过的规矩,福了福,“多谢父亲。” 出了书房,两个丫鬟提着灯笼等着,顾静媛仰头看了一下天空,只见繁星点点,无尽的星空啊!总能让她生出无数的感慨。 “姑娘,怎么样了?” 行到假山之后,一个穿着青缎长袄的妇人急急问道。 “什么怎么样了?” “姑娘不是答应过奴婢,劝服夫人不要更改已经签订的契约吗?” 顾静媛挑一挑眉,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妇人漫不经心,“哈,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一定‘劝服’?” 那妇人被说得低下头,强忍着不安,“是,姑娘没有答应过奴婢。可姑娘尝试了不是吗?奴婢从来没有怀疑过姑娘的本事。” “哼,我有本事,没有本事,跟你怀疑不怀疑有关系吗?林香如,你别仗着是母亲的陪房就自视甚高,以为能压着我一头了!我高兴呢,就伸手帮你一回,不高兴呢,理也不理你,你能奈何?当我是静妍那规规矩矩,由着你们揉搓的,可错了主意!” 厉声说完,顾静媛再看了一眼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开手臂挥舞了一下,“好美的夜空啊!”对林香如的存在当成空气,压根不管对方内心焦灼快成热锅蚂蚁了。 昨日,林香如病急乱投医,主动找到了她,请求帮忙劝说房氏信守诺言。而顾静媛的性子是不肯吃亏的,随便问了一下房氏的嫁妆情况,就是那些刚刚说给父亲听的嫁妆收益情况了。 也只有房氏的陪房,才知道高家根本没人插手的嫁妆多寡的变化。 果然不出顾静媛所料,作为曾经是侯府鼎盛时候出嫁的小姐,母亲的嫁妆数量非常可观。初步估计,陪嫁超过万两!可惜本身压根不懂经营,那么大笔嫁妆再她手里不仅没有增长,反而一年不如一年!照这样下去。兴许五六年后只有三五千两了! 再跟其他的兄弟分分,能剩下几分呢? 于是,她动了念头——她现在是需要本钱的时候,虽然可以求大伯父大伯母支援,或者向二老太爷、三老太爷等长辈恳求,但总不如自己本身就有的用着放心。作为嫡出的子女之一,天天受房氏的气,也该有些好处吧?顾静媛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嫁妆上了萌系大陆全文阅读。 如果房氏信任她,答应把所有的钱财都交给她管理,那除了她本该得到的嫁妆。富于的不介意分给其他兄弟一份;如果房氏不答应,只有厚颜索要本该属于她的嫁妆了! 反正现在,谁也不能阻拦她的创业大计! 早投入。早回报啊! 三日后,终于收到来自顾祈恩的消息,三张厚的嫁妆单子,列明了作为长女的顾静媛可以得到哪些嫁妆。 位于平洲的田产两百亩;各色家具古董字画摆设,林林总总。价值两千两;各色金银珍珠翡翠首饰头面,十二匣;绫罗绸缎皮草两箱子。以及压箱底的五百两小额银票。 这些是作为母亲给的。 至于顾氏从公中应该出的,不在其中。 顾静媛很想让父亲大人干脆折算成现银给她算了,反正做生意肯定要流通的货币,不能用古董字画。可顾祈恩冷淡的说, “你要的是嫁妆。这些就是我和你娘能给的全部了。之后的事情。别问我,我也不管了。” “好吧。看在父亲费了不少心思的份上,女儿笑纳了。女儿保证所获得的收益。将来一分不少的分给大哥小弟。” 顾祈恩听完,懒得浪费口水,低着头看一本半旧发黄的书籍,一只手指着书房的大门,“你没事的话。可以出去了。” 等大女儿离开,他才深深的皱着眉。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不知翻了几页书,天慢慢的变黑了,等窗棱的镂空影子一点点爬上桌案,书房内的光线全都暗淡了,他才慢悠悠的站起身,去了主院内室。 房氏一下子去掉三分之一的财产,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在意金银俗物的,可这会儿心头堵得厉害。不知道是为了大女儿的叛逆贪婪,还是为了其他。 “夫君!” “别动,还头痛吗?” 房氏憔悴的坐起来,“吃了药,好多了。夫君,咱们生了什么样的女儿啊!为什么妾身一想到元元,这心口就跟挖了肉似得疼!” “我已经吩咐她,没有事情不准来吵你。” “可是妾身……”房氏咬咬唇,心里还有一丝不甘。 “其他的暂且放下,你先将养好身体。” “妾身担心,元元不过跟大嫂学了几天算学,就以为自己精通经济了。万一赔了?” 顾祈恩的脸色有些淡漠,“赔了,也是她自己的事情。那是她的嫁妆,是我们尽父母的本分,能给她的都给了。至于其他——也不欠她的。” 房氏听丈夫的语气,似乎对大女儿听之任之了,心头更是悲伤。为什么大女儿丝毫不懂父母的心呢,总是伤害父母!她就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听话? 悲伤了一会儿,她才想到正事, “那夫君,你昨日说的是真的吗?公公真的有心把一部分产业直接传给元元?就和婆婆一样?” “嗯。”顾祈恩点点头,“不过我已经把嫁妆提前给元元了,她也表示不会接受父亲的产业。” “这就好,这就好!”房氏松了一口气,心说万一公婆都越过她们夫妻,直接把财产传给孙女儿,算怎么回事啊! 第六十七章 小聚会 原来房氏肯答应把嫁妆提前准备好了,是因为丈夫告诉她:公公打算把自己的产业直接传给孙女顾静媛。婆婆高老太过世之前,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了,让她背负了好一段时间的无法辩解的痛苦和煎熬。要是公公也来这么一回,她可以直接上吊了。 嫁进门多少年,不但没有取得公婆的喜爱,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她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 这才是房氏痛快的把嫁妆交给顾静媛的原因。否则即便丈夫殷殷劝告,她也会以“于理不合”反对的——嫁妆嫁妆,出嫁时候才有的妆点,哪有提前预支的道理? 靠在顾祈恩的胸口,房氏满脸惆怅,“元元真是不省心,妾身好想替她烧几柱香,求神佛保佑她不要跌得太狠……” 不过叹息完了,她竟然觉得心头松快多了。有股花了一大笔钱,心疼归心疼,但摆平了一件非常难办事情的感觉。 …… 十月中旬,回平洲老家的顾守礼回来了,一路风尘仆仆,带了两房人回到顾家老宅。先去见了顾家各房长辈,说了一番见闻,随后将带来的土特产分了顾家各房的兄弟姐妹。之后,才算是空闲下来。亲自写了帖子,分给原先在云阳就十分亲近的各家亲戚。如刘家的亦守,王家的彬彬、晨曦。至于本来血脉至亲的顾守智、守诚、守义,及妹妹静娴、静媛、静瑛、静娇等,更是不用多说。 金风送爽斋后的小花园摆了十几张红木小桌子,秋高气爽、菊花怒放,更兼风和日丽,幕天席地的举行了一次家宴。 顾静媛这几日忙得不知黑天白日,是诸位客人中来得最晚的。索要嫁妆这么大的事情,房氏房里的人嘴巴不太牢固。暗地里都流传开了,当面不敢说,可心里怎么嘲讽顾静媛贪财,就不知道了。 顾守礼刚刚回家就听说了,暗道该不会是堂妹认真打算入资“运社”吧?区区几千两银子的嫁妆,拿到要打通平洲地形的艰难里,恐怕不比一朵浪花掀起的风波大。这次他回老家,寻厨子的事情办得非常顺当,有一个还是在太婆寿宴时厨下帮忙的,口味上绝对符合。没什么可挑剔的。 就是想着临走之前堂妹跟他提的“小小要求”——查看大通河的地形,初步研究打通运河需要遇到的为难所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个要求完成的同时,顾守礼深度了解的大通河两岸的情况,尤其是一些生活苦难的渔民,对他的启发也是极大。 对“索要嫁妆”一事他不可置否,不打算劝解什么。倒是一直想,怎么打算妹妹的雄心壮志? 宴会开了一会儿了,顾静媛来姗姗来迟,娇娇是人来疯的,哈哈笑着,提着一壶桂花酒就上去了。 “来迟了。还不自罚三杯!” “娇娇,我是办正经事呀,早打发人跟大哥说了芙蓉女最新章节。要来迟一会儿的!” “那可不行。今儿是好日子,咱们这么多的兄弟姐妹都没有迟到,唯独你迟了。别的不许,你呢想求得大家伙的原谅,赶紧把酒喝了!” 顾静媛憋红了脸。瞪着娇娇,“你故意给我难堪是不是?” “就是就是。你才知道呀?” 娇娇掐着腰大笑。 顾静媛无语的摇摇头,无奈的接过酒壶,先倒了一杯酒,站在中间冲顾守礼屈膝福了一福,“先给大哥平安回来接风洗尘。三月不见,大哥出落得更加标致,呃,英俊了。” 貌似口误,不过熟知静媛性格的人,静瑛低着头,静娴抿着唇,小宝呆傻的看着大哥。没有发出笑声,可顾守礼哪还不知道诸位兄弟姐妹心里都快笑喷了? 顾静媛满饮一杯后,又对在场的人都行礼致歉,态度诚恳,神态落落大方, “……被事情绊住了脚,这样盛大的场合居然迟到,是元元的不对。元元自罚一杯。” 一口气喝完后,眼珠转向娇娇,娇娇笑嘻嘻的赶过来给她填满了第三杯。顾静媛眼睛晶亮晶亮的眨着,显得非常高兴, “自从来到京城后,许久没有见到这么多兄弟姐妹团聚一堂。这次多亏了大哥才来得这么全。来,为我们自己干一杯,为当年在云阳只是普通乡民的我们,连想都不敢想有今日的我们干一杯!” 这话说得有点意思了。王家的彬彬和晨曦笑着举起酒杯,打算迎合一下,说点什么。可惜,就看到顾静媛满饮之后,酒杯往娇娇怀里一塞,人倒下了。 什么情况? 除了王家人担忧,其余人动也不动一下。连心底最善良的娴儿也只是抱怨的冲娇娇说了一声,“看你,又捉弄元元。” “哪能怪我呀?是她自己迟到,被我逮到小辫子。” “那也不该拿着酒壶啊。” “额,就凭元元的酒量,一杯和三杯有区别吗?”娇娇翻了一个白眼。 静娴不说话了,吩咐两个丫鬟抬着顾静媛在她的桌子前趴好了,其余人继续宴会。该喝酒的喝酒,该聊天的聊天,该开玩笑的开玩笑。反正这一切,都跟顾静媛没有关系了。 如果酒品和人品相仿的话,顾静媛的人品一定是最好的。一杯倒,倒下后不吵不闹,不呕不吐,安安静静的睡觉。睡醒了就好了,且酒精作用让她脸犯桃花,肌肤水润,透着一股娇嫩气息。 半个时辰后,宴会差不多快到了尾声、王家的彬彬和晨曦第一个先提出离开——从血缘论,她们是最疏远的,只和在场之中的顾静媛、小宝有血缘关系。跟娇娇、静瑛都差一些,何况跟顾家嫡出一系的顾守礼、静娴了!在顾静媛完全醉酒、小宝还是不懂事的孩子情况下,她们心里还有些隔阂,所以表示的亲近之意后,在恰当的时候离开。 之后是刘亦守。 自从顾静媛出现后,他就不对劲。尤其是娇娇看他的眼神,似有若无的嘲讽。还有暗示——暗示他主动一点,照顾人事不知的元元!天,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么?敢么?因此如坐针毡啊,好不容易熬到王家人提出离开,他紧接着也告辞而去。 外姓人走了之后,顾静媛才缠缠绵绵的醒过来,伸了一个懒腰,满足的打了一个哈欠,睁眼一瞧,只剩残羹剩炙了! “哇!人都走了?” “没呢一代天骄!”娇娇的脸色不好。哼哼着,捏着堂妹的鼻子,“你个小坏蛋。睡觉睡得爽吧?” “哎呦,娇娇,你吃了火药啦?干嘛一个劲的对付我?” “我哪有你厉害?想要嫁妆就有嫁妆?几千两银子在手中,想干啥就干啥!一天到晚不着家?说,你这几天到底忙什么了?” 顾静媛不说话。转过头从上到下盯着,然后摸着下巴做沉吟状,“娇娇,幸亏我认识你十年了,不然光听你这话,还以为你是谁派来的小间谍。专门打探我的私隐呢。” “狗屁!谁专门打探你……那个什么,私隐!快说,你到底说不说?说不说啊?” “哎呀好了。好了!告诉你也无妨。不过现在人多,等晚上你来我房里跟我睡。我偷偷告诉你,成不?” “那好!”娇娇立刻转怒为喜,对顾静媛百般撒娇偏爱,站在她一条线针对起顾守礼带来的礼物不多。顾守智天天闭门读书,对姊妹们关怀不够。还有守诚也被骂了一顿。 无理也能扯出三分理,有理更是不得了了。 顾静媛一直很奇怪一件事,这是娇娇,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是关系亲近的堂姐妹,换了另一个这样得理不饶人、遇事斤斤计较、暴怒时泼妇骂街都做得出来的,一定是她最讨厌的人。 可是娇娇,不讨厌。 顾守礼、守诚、守智等人,好端端的被按上一个“不爱护幼小”的罪名,无语之后也是保证以后多关心被困在闺阁中不能外出的妹妹,就差发誓以后一出门就要带礼物回来了。 说说闹闹完了,才回到正事。 顾静媛等新做的菜肴上来——这可是地道云阳风味的,一边吃一边说, “我知道你们都好奇。嫁妆是我跟爹娘要的,并且要之前就说了,亏了算我的。将来不会再跟爹娘要一分钱。” “元元,”静娴十分担忧,“记得你以前就跟我说过,‘投资有风险,入行需谨慎’。你明知道这是嫁妆钱,怎么还小心再小心?你典当的那几张字画,我寻人问了,将来说不定要升值的。” “呃……” 这个家还真是没有一点私隐啊,她三天前才典当的字画,消息最不灵通的静娴也知道了?看来根本没有必要隐瞒了。 “因为我看准了一样回报率百分之百,也许是百分之千、之万的大生意!大哥,嗯?” 顾守礼一声哀叹,果然如此。他把自己旅途的见闻也说了一遍,尤其是大通河两岸最惊险的地势形容了一遍, “元元,我觉得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开运社,太异想天开了!不说朝廷怎么准许,就是基本的地形就排除了你开运社的可能。” 顾静媛眨着眼,“哥,我觉得你说反了。” 酒足饭饱之后,她领着诸位原高家兄弟姐妹去了,她用典当古董字画买的一座荒山,距离桃花浦有几里地。 “愚公移山要一块石头一块石头的凿。但我不同。来人,把火药埋好。” 几分钟后,原高家的这一代人,看到一番惊天动地的场面。足足一个小山包,竟然被炸得四分五裂! 顾静媛笑眯眯的回头望着顾守礼, “哥,对我有几分信心了吧?” 第六十八章 拉投资 亲眼目睹几丈高的大石头四分五裂,那震动的声响彷佛大地都打了个颤抖!石破天开的场景,让高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继而直呼神迹!震撼之后,顾守礼第一个反应过来,想的不是打通大通河两岸狭窄的水道有望,而是这么强大的武器,用在攻城杀敌上,何等的厉害!简直令人闻风丧胆啊!越想越深,便越觉得恐怖。 “元元,你疯了 !” 他脸色大变,全无平时的从容不迫的风度,死死拽着妹妹到一边,浑身都在发抖,“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怎么不早点说!” 早点说,他知道是这么震撼的场景,一定会小心防范。可现在,原本就是高家的兄弟姐妹还好,身后那么多的侍从,还有负责引爆石头的人……要怎么堵上所有人的嘴巴! 这么大的动静,目击的人这么多,他要怎么堵上所有人的嘴巴! 顾静媛瞧见兄长眼中惊恐多过惊喜,便知道他一定是想到背后的危机了。 是啊,如火药这样强大的杀敌利器,能也只能掌握在朝廷手里。否则禁宫之内的皇帝可要睡不着觉了! “呵呵,哥,你放心。元元虽然蠢笨,也来了京城这么长的日子,知道好歹呢!”她笑嘻嘻的眨眨眼,招招手,负责埋火药包的两个清俊小厮,一个连忙小跑过来,另一个则急着去寻他们的师傅。 牵着兄长的胳膊,来到刚刚爆炸的中心,顾静媛低头嗅着厚重的火药气息, “闻,什么味道?这东西看似威力强大,其实配方和烟花差不多,就是分量不同。改进了少许。就变成威力绝伦的‘炸药’了。哥,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你妹妹我又不是蠢货,要‘炸药研究者’的名声对我毫无用处,所以在实验之前就准备好了妥当的人选。” “什么人选?” “能帮我们解决一部分难题的合作者呀重生之如锦!” 顾守礼回头看到跟随而来的顾家下人各个屏声静气,估量他们受惊不浅,回去后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防患于未然,他不喜欢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落了把柄在人眼里。 用阴沉沉的目光一个个盯着所有跟来的顾家下人之后,他冷冷一哼。甩袖子跟元元走到荒山背后。这里跟几里之外桃花浦简直两个天地,桃花浦深受世家大族的女眷、公子哥的喜欢,绿草遍地、古树茂密、别院幢幢。是最佳的踏青游玩之所。而此地呢,荒凉、毫无人烟,放眼望去,只看到几个光秃秃的小山包,地面上都是碎裂的石头。听说以前是前朝皇族的庄子。改朝换代时遭到灾难性的毁灭,大火熊熊燃烧了三天三夜后,寸草不生。不然,这里也算地理环境靠近京城,决不至于变成荒山。 西林负手站在搭建粗糙的草棚前,身上再不是从前守林人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袍子。而是干净的青色道袍,头发也清理得干干净净,插着一根青竹色的玉簪。猛的一看。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不是简单的换了穿着缘故,眼前这名四十左右的男子,双眸幽深,身量极高,两道如墨染的眉毛十分醒目。气质不凡。顾守礼凝神仔细打量了许久,只觉得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可到最后也没想起。 “元元,这是?” “西大叔呀!” 顾静媛偏着头,好像还是当初那个六岁小女孩,笑嘻嘻的奔到西林身边,拉着他的袖口,撒娇般雀跃的一跳,“大叔,我的实验成功了诶!” 西林一看到顾静媛,脸上露出的笑意发自内心,化解了不少冰寒的气质,“我都听到了。” “怎么样!我就说么,我元元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孩。没有之一。” 遇到洋洋自得、自吹自擂的顾静媛,如静娴是摇头一笑,如静娇是想方设法打击;如守拙,则是毫不留情的嘲讽,如守礼,肯定要细心的劝告她谦虚使人进步的道理。 西林呢,成熟稳重更甚守礼,可他居然不说一些大道理,比如天外有天之类的,而是感慨似的摸着顾静媛的头, “没错,元元的确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孩。” 语气肯定,不是夸赞,竟然认同了? 顾守礼惊呆了,而顾静媛的笑容就跟偷吃了鱼的猫儿似的,更加用力的摇西林的手臂,“西大叔,就知道你最有眼光了!” 叫了两次西大叔,顾守礼总算回忆起西林这个人,但他一直以为西林是一个普通的守林人!若不是大姐静娟倒霉的遇到武敏郡王的侍卫,跟梁家的迎亲队伍敌对起来,谁知道西林是谁呢? 原来,西林竟然是道士? 顾静媛开心的撒娇后,才小声的跟顾守礼说了几句西林的来历。 “西大叔是犯了大错被贬到平洲。原本他打算在守林人,终老云阳,后来不是爆发了瘟疫吗?西大叔立了功劳,才被玉清道召唤回来。”接着,更加小小声的跟兄长说, “诺,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保险人选!道士不是炼丹吗,火药就是他们练出来的!只要西大叔承认那是他无意中发现的,跟我们合作,谁知道内情呀?” 顾守礼眼尖,瞅到西林在他们兄妹交谈的时候负手站立,可耳朵……似乎动了动!傻丫头啊,玉清道有炼丹的道士,更有武艺高强的道师!这西林,看其气质和身形,更像是后者啊!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起怎么利用人家呢? 可顾静媛好像没有这个自觉,仍然一五一十的交代自己的计划, “西大叔已经答应我了合欢派首席外室弟子全文阅读!哥,那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有三个,一是炸药的安全性。这东西炼制起来不难,可保存不好的话不分敌我,统统轰得一声炸成碎片,所以要找可靠人手。这一点,西大叔就提供不了帮助了——但也是我们出现的缘由。对外人而言,我们几个小的,因为跟西大叔在平洲就有交情,所以随手把火药配方交给我们,冰果!谁会怀疑呢?” “其次,上报朝廷。火药的威力,大哥亲眼见到了,这玩意弄不好就成了反叛的东西,所以要找个可靠的渠道,不然咱们钱赚不了,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最后,才是把炸药运到平洲呢。之后的运作,还需要一个熟知官场规矩的人帮忙。哎,先别考虑那么多,一步一步来是正经!大哥,大哥?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顾守礼本来觉得计划应该私下说,听说武功高强的人耳力极好,能听见十几丈外的声响。他有预感,西林已经全部听见了。正愁怎么告诉顾静媛呢,就看到顾静媛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持续又眨了两下! 这是……在暗示吗? 顾守礼恍惚的应了声,随即跟木头人似的被妹妹拉得团团转。告辞了西林道士,两个人才从荒山出来,跟其他高家兄弟姐妹坐在一起。 来的时候男丁全部骑马。回去的时候,等不及了,大家第一次抛却什么“男女大防”的旧观念,坐在静娴的马车上。 顾守礼,守智、守诚、守义,小宝,静娴、静媛、静瑛、静娇。车厢内一共是九个,分两排坐好了,大家先是听顾静媛说了一些题外话,诸如删减版的火药来历,以及今后的用途。她要成立运社了,在高家生活了那么多年,只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吃独食,行,只要不让人知道。如果注定让所有人都知道,那最好还是贡献出来,让大家都能尝到甜头。 不患寡而患不均,所谓兄弟姊妹情谊,也要好好维护经营。不然将来渐渐都大了,各干各的去了,小时候的情分越来越淡。 “目前为止就是这样。你们要是问我,索要嫁妆羞耻不羞耻?我必须要回答,羞!可是为了运社大业,这点羞耻算什么?阻挡在前头的还有更多的困难等着一一攻克!这不是一般的生意,而是能传子孙几代的大生意。咱们来到京城以后,遭到多少白眼儿?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 一番激昂的演说后,顾守礼咳嗽了一下,“补充一下,我认为元元说得有道理。但不能盲目乐观,困难的确太多了!运社的生意真的坐起来,恐怕一本万利。不要十年二十年,恐怕赚得的钱财,能比得上人家百年的积累。且,这既是钱财方面的。更多的名声方面,暂时无法估量。” 所有人都沉默了。各个沉思拧眉,不知道心思。 唯独娇娇什么都不在意,嚷嚷着,“元元,你需要我做什么?” 这就是顾静媛喜欢娇娇的地方了。若没有娇娇主动打破古怪的气氛,她又不能太过直白的说,“我有一门风险投资,大家快来参加啊!” 有娇娇带头,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不好意思的笑着,“我嫁妆就这么多,初始资金能动用的才千两银子。又是请人手,又是偷偷实验,还要包荒山,恐怕用不了几天。” “嗨,你早说哇!我这里还有呢。” “额,几百两恐怕不够。” 娇娇也咬指头了,睁着眼,“那我也跟我爹要嫁妆去?” “呵呵,”顾静媛笑了下,“那我不管,看你的了。反正你给了多少银子,我都按照比例给你分红。其他姐姐妹妹哥哥弟弟也是一样。运社成立之初,还要靠大家的支持呢!” 第六十九章 叙话 回到顾宅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带着满意,眉眼之间的飞扬让人看得惊奇——在顾守礼的主持下,这一代的高家子女达成了他们生平以来最大的合伙协议!收益可能像是元元描绘的那么美好,子孙后代都生活费都不用发愁了。但也有可能全数赔了! 谁知道呢?至少有顾家做后盾,所有人都向着最美好的预期想象。 最后议定,以初始资金的投入分配股利。顾守礼个人投资一千五百两,又是发起人,占据百分之二十;其余人等或者百分之七、百分之九的,把压箱底的银子都拿出来了。唯独顾静媛,她所有的流动资金花得七七八八,不再做成本计入,而是成为“全权经理”。 这个“经理”一词,还是顾静媛发明创造的呢,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经营和管理”。将来运社成立,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都有质问管理的权利。当然,目前没有人反对,顾静媛的聪明伶俐是出名的。只提到一个问题——“成亲”了后呢? 生意是高家……额,顾家的生意,女生外向,将来成婚生子难免多为夫家考虑啊。只怕兄弟姊妹投入这么多,最后生意成了别人家的。 顾静媛只得在协议上注明,她的管理权限在成亲之前不受限制。成亲之后,拥有优先提取现款、否决不妥当的决议,随时视察环境的权利。另外,她不要分红,从一开始就不要。 属于她的分红,额外计算。通过复杂的加权平均法,取各位兄弟姊妹的平均值,这是大家比较能接受的。比较让人意外的是,顾静媛这么个“不孝女”,居然打算把所有的分红。分给顾守拙、守愚,守正三个! “你这么做,值得吗?” 夜晚,顾静媛躺在娇娇的床上,伸直了胳膊小腿,整个人呈大字状,霸占了几乎四分之三的床。可怜娇娇缩在一角,穿着亵衣侧卧在床边,睁着好奇明亮的眼睛,小小声的问。窗外的夜风透过缝隙吹来。将水墨色的纱帐吹拂得来回浮动。 “那你说,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 “我就是觉得,你哥对你也不好啊?还有那个愚……他根本不受重视。人又娘娘腔,你看他平时对我们的态度!” “咦,他怎么了?” “恭恭敬敬的模样啊!你不觉得他压根不像一个男人?我上次看到你弟弟欺负他,把地上的泥巴砸到他衣服上,他居然还笑着。说自己走路不当心。你看看,他多虚伪!” 顾静媛点点头,“这才是我坚持要把分红给他一部分的缘故。” “啊?”娇娇撅着嘴,见说不通,往里面挤了点,抱住顾静媛的手臂。把大腿架在妹妹身上,她立马感觉心里痛快了。 “元元,你也不傻呀?明知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怎么还把白白赚来的钱财给他们冒牌穿越者最新章节!你真以为他们会当你是亲姐妹?算了吧!那个守愚,毕竟跟你是隔母的,亲不起来;至于你亲大哥,嘿。算我没说。” “你也觉得我大哥对我不好?” “当然了。每次看见你,他都横眉竖目的。长了眼睛都知道好不好。” “所以,我才要分红给他呢!” 娇娇越听越迷糊了,连胳膊都缠住顾静媛的脖子,令后者万分后悔,不该一时口快主动提出同床共枕的要求。 “为什么呀?” “你猪啊,这么沉,快憋死我了。” “不行,你先告诉我。” 顾静媛无语,只得举手投降,“你先松了胳膊,不然我真被你压死了!” 娇娇一放手,她立刻坐起来,扶额哀叹,怎么摊到这么个蛮横不讲理的姐姐呢! “哎,娇娇,我的情况,你很清楚。人都说,以形补形,需要什么吃什么。你觉得我最缺什么?” 娇娇眨着看似精明的大眼睛,“补形啊?反正不是猪脑。” “噗!” 实在想不到娇娇能天才的想到猪脑上,顾静媛捂着肚子笑了一会儿,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半响,她擦了下眼角,整个人趴在堂姐身上,“算了,我放弃启发你智慧了。诺,直接告诉你吧,你要牢记一点:我们已经不是平洲乡下盼着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小丫头了。我们身份是,太后母族的千金闺秀。” “额,你是,我也是。大家都是呀!”娇娇不解。 “你记住了,可还不了解这背后的意义!太后母族意味着什么?只要顾太后在一日,咱们顾家就是皇亲贵戚!你、我、娴儿的婚事,可大可小。” “大呢,代表顾家,代表顾太后的喜爱。我们可能会成为联姻的对象,那将来婚姻的范围就是八大世家的另外七家。这是极好、极荣光、也是极悲哀、无奈的事情。” “啊?元元,你刚刚用了四个形容词诶。既然极好的事情,怎么会极悲哀呢?” “唔……” 这就是沟通的障碍啊!幸亏对的是心思纯白、感情深厚的娇娇,换了一个人顾静媛才不理会她呢,更别提耐心的启发了。 “先说好。出嫁时陪嫁万两白银,嫁妆绕城三圈,第一抬都进了新郎家了,最后一抬还没出发呢,万人空巷看你花轿经过。好不好?荣光不荣光?” 娇娇的眼睛发着光,用力的点头! “可是……”话音一转,顾静媛用无奈的语气,“嫁人之后,你就要成为梁家的桥梁,夫家要你传达什么意思,你就得说什么话。娘家让你达成什么目的,你就得做什么事情。你不再是你自己,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你只是一个沟通的连接而已!如果娘家和夫家闹翻了——八大世家之间这也是有的,你就是一枚弃子了。知道什么是弃子么,就是被放弃了,娘家不要你,夫家也不需要你了。你活着。没有任何意义,给任何人带不来好处。只能眼巴巴等着看早上日出的太阳,被拘束在空落落的院子里,不准见自己的儿女。若是摊上好夫君,最多不理会你了,任你自生自灭。最坏的是夫君另娶美妻,到时候说不定一杯毒酒,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娇娇有一样特点,凡是顾静媛说过的话,她都深信不疑。比如这会儿。她激灵的打了个冷颤,“天,太可怕了!” “是吧?这样的婚姻[末世重生]血色崛起最新章节。你毫无把握能力。甭管你贤惠不贤惠,全都寄托在顾家和夫家的关系,还有少量是夫君的良心。” “元元,我不要嫁人了。” 顾静媛的眼眸在夜色中眯成一条线,彷佛想到了从前。柔声道,“那怎么行呢?我们女孩子都要嫁人。如果不嫁人的话,别人会以为我们有毛病。自己被骂,还要连累兄弟姐妹。所以,这一步不得不走。至于走成什么样,倒是要缓缓图谋。” 娇娇紧紧抱着妹妹的身体。彷佛这样就能汲取能量似的, “可是我害怕啊!万一遇到一个坏人,他欺负我。打我骂我怎么办?” “所以呀,这就是我们身为太后母族千金闺秀的好处了。娇娇,你的性格,别想着什么世家大族了,找个家风清白、小富即安的人家吧。关键是未来的老公不敢欺负你。你牢牢的控制住他,他有怨言也反对不了的。” “是不是像你和一手啊?” “呵呵。差不多。对了,你可以跟亦守啊,那家伙长大了,出落得人模人样了,比以前顺眼多了。” “是比以前顺眼了。不过我才不找他呢,元元你以前不是说过,‘牙刷和男人不与人分享’吗?他是你的,我才不要他呢!” 静娇这句话说得非常顺溜,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而听到这句话的顾静媛则沉默了一下,“你还记得啊?多久的事情了。” “当然了,你忘记当时怎么凶狠狠跟我说的了?扬着拳头,对我说‘你犯再大最多的愚蠢错误,我都能原谅。只有这一点!’我当然牢牢记住了。不过元元我真的要说,你的牙刷我从来没动过!属于你男人,你也要提前告诉我一声哈,不然我怎么知道哪个是你的?” 顾静媛发出噗噗的闷笑声,反手也抱住堂姐,声音有些低沉, “好的!” “对了,我们扯到哪里去了?不是说分红么。” “是你先说出嫁的事情好不好,明明是你先偏了了!” “好吧,多余的话先不说,言归正传。所以呢,对我们女孩来说,最大、最重要的事情,永远是嫁人,嫁对了人,能与一次全新的投胎。我的父母,待我如何你看到了,只能说幸甚她们不能左右我的婚姻。祖父虽然谈判,让大伯母为我挑选夫婿,但你想啊,大伯母就算看好了人选,怎么能越过我爹娘直接决定呢?而祖父么……他对我爹娘再失望,也比我这瓢泼出去的水强多了。” “我不能高枕无忧。首先,我得显露不一般的本领,不是琴棋书画,而是赚钱能力!运社看似异想天开,但真的运作起来,我估计长辈恐怕忍不住了!这样一来,你们觉得他们会轻易把我嫁出去吗?” 娇娇立刻摇头,“怎么会?你可是摇钱树!” “对,他们一定会斟酌再斟酌。” 顾静媛不敢高估自己的位置,才做这样的布置。 接下来才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理由,“钱财,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了。等运社走上正轨,我估计钱财跟源源不断的泉水一样。不被父母疼爱的我,没有能力保护那么大笔钱,不如分给更显眼的人。一来,顾守拙得着这笔钱,他还能理直气壮的骂我吗?再,拿人手短,我爹娘再也没法子跟人说我的缺点,反而要尽可能在外面瞒着。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我要让人以为我并不重视金钱,至少是一个把感情看得比金钱重要的人。” “啊,为什么?你就算特别喜欢钱,也是可爱的元元。” 第七十章 家族 顾静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特别喜欢钱的人吗?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娇娇睁着大而明亮的眼睛,非常诚恳,“两只。元元你特别喜欢钱,最最喜欢钱了!我们在云阳乡下的时候,只要有人提到谁谁赚钱了,你的两只耳朵都竖起来,跟你说话你也爱理不理,非要弄明白人家是在哪里、怎么赚的,赚了多少才罢休。哦,就算打听清楚了,你也要评论一下。” “我哪有!” 顾静媛不可置信,她是那么虚荣肤浅的人么?呃,关键是她没蠢到那份上啊! 娇娇立刻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摆事实, “你没有直接说出出来,但我长了眼睛能看到啊!你忘记有一次隔壁槐花她大婶进城,遇到一家有钱的富户,在里面帮佣了三天,白得了许多碎布头,然后用这些碎布头缝了好些荷包,又将这些荷包包了干槐花拿出去卖,转手就赚了二两银子。当时所有人都夸赞她脑子好使。就你!不屑的瞥了一眼,磕着瓜子,说干嘛用槐花,槐花最不值钱。要是装了檀香就能去骗那些进香的香客了!” “……”顾静媛无语。 娇娇又一次占据了上风,心里头很是高兴,压根没想过她接下来说的话出卖了对她最好的养父母一家。 “嘿嘿,后来我告诉我哥了,我哥又跟我娘说了。我娘觉得你说得很对,就进城跟成衣铺子买了不少边角料,也缝制了不少荷包,里面装了檀香,让我哥等寺庙佛诞的时候去卖!果然,除去买边角料和檀香的钱,还赚了足足五两!我娘本来不大喜欢你。说你看着长得可人,可背地里一副阴沉沉的样子,活似别人欠了你几千两银子似的,叫我不要跟你玩,免得被你带坏了性子!经过这事,我爹拍板,说你脑瓜子转得快,跟一般的乡下闺女不一样,要我天天跟你玩。” “……”顾静媛目瞪口,一直以为她跟娇娇的友情是水到渠成——家里住得近。天天见面一块儿玩呗!根本没想过这段“友情”波折重重,还上升到陈家开家庭会议讨论的地步!。 阴沉沉?说的是她吗?哦,忘记了。那一定是她刚刚穿来那会儿,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上厕所用小棍儿,没有抽水马桶更没有卫生纸!习惯了现代社会便利的人,遇到这种抓狂的生活环境。不爆发、不抑郁才怪! 许久许久,她才喘了一口气,“这你都发现了……藏得可够深的!” 刚穿越那会儿,她对着大人笑得可甜了,只对着一群小屁孩放松了警惕。 “嘿嘿,一般般啦!”娇娇咯咯笑着。彷佛这句话是夸奖她,“是我哥让我保密。他说你年龄不大,想得太多。告诉你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你不以为我好,反而以为我心里藏奸,以后就不跟我好了!”说完,她用力抓着堂妹的胳膊。用头抵着,凶狠狠的说。“我现在倒要看看,你敢不敢不跟我好!” 被人欺负到头上了,顾静媛却无可奈何,更兼有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 “我投降行不!” 亏她自负聪明,其实身边一个个才是藏龙卧虎好不好! 小宝偷偷的把她独处时的自言自语全部记下;娇娇在还是姓陈的时候,就看出她“背地里阴沉沉”,谁说孩子就蠢的笑长生!多少大人忽视的事情,被她们一一记在心里! 她感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叹息一句,“你哥,不要再呆在外院,太耽误人了!等我跟大伯父说一声,放他奴籍……” 原来陈晋修一家,来历特殊,上数几代就是跟随顾家的下人,算得上忠心耿耿的世仆了。到了陈老爹的父亲那一代,因为高大太爷从顾家出来,在云阳落下脚,他负责嫡出一脉的安危,只能跟着出来。在云阳安家落户娶妻生子,老人过世前交代了身世,所以陈家对改姓了的高家人无比之好。 高家的私生女不光彩,他们一家当成亲生的养着;高家要回孙女了,他们同样举双手同意,心里一点隔阂也无;高家有难,他们不离不弃,高静娟迎亲路上出了事情,陈晋修马不停蹄的帮助;瘟疫时候,他们本可以逃离,但为了更多的高家人,他们选择留下;甚至连高家的一个小女孩提出搬运尸体这样的要求,陈晋修也照做了。 顾静媛想得越多,便越觉得陈家这样的,跟臂膀一样可靠的,怎么能当成下人看待呢?若不是这回娇娇说漏了嘴,她还不以为然呢。 “放奴籍?不行,绝对不行!” 娇娇忽然坐起来,脸色一变,使劲的掐了一下顾静媛的胳膊,“元元,你故意害我是不!看我得意你就不高兴,是不?” “呀?怎么了?” 娇娇的眼泪都要掉下来,“放了奴籍,他们就不能住在顾宅了。你让我爹妈和我哥都走了,我以后怎么见他们!” “原来是顾虑这个!”顾静媛摸着生疼生疼的胳膊,真是无辜啊!她一番好意!本来想骂一顿,让娇娇不要这么自私,但她又一想,陈家的人对娇娇绝不一般,她还是不要直接下结论好了。 “娇娇,你知道什么是奴才吗?你知道你哥、你爹娘过得好还是不好?” 娇娇扭着头,“不用你管。反正……也就是三五年。” 顾静媛听懂了,这是说等三五年后娇娇出嫁,就可以光明正大把陈家一家做陪房带走呢,那“一家人”也算是天天在一块了。 如果陈家就这么点见识,也无所谓,但现在想想陈家在云阳那些年,不容易啊…… “娇娇,你以前是我的朋友,现在是我的姐姐,陈大哥一家又是你的养父母,我肯定听你的意思。关于放奴籍这件事,你仔细想一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不放,我想好了!” 娇娇也是非常执拗的人。说服她也不容易呢 顾静媛轻轻一笑,搂着她的肩膀,“那好。不放就不放吧。原本呢,我觉得你哥功夫好,十里八村数他是顶尖的猎手,打算活动活动,看能不能让他跟守义守信哥哥们,一起去御前侍卫——你知道当御前侍卫有多光彩。守信哥哥功夫那么糟糕。连你哥的一成都不如呢。既然你觉得你哥在府里当个下人打手也不错,那就这么着吧!” 说完,顾静媛打了个哈欠。坏坏的眯着眼,心说陈晋修,你的命运,就看娇娇怎么选择吧!翻身就睡了。 一夜到天亮。 夏日的清晨明媚而多姿,院子里的栀子花香了一整晚。也让某人的梦境美轮美奂。五更之后,丫鬟们轻手轻脚的进了暖阁,送来洗脸水,擦牙的青盐和牙刷。一侍女还换了墙角摆放的粉色芍药。 顾静媛美美的睁开眼,呻吟一声。丫鬟们立刻过来掀开水墨帐子,只见顾静媛半睡半醒论红楼的倒掉全文阅读。嘴角犹自挂着一丝笑意,而正牌的主人顾静娇呢,歪歪扭扭靠在床边上。眼睛周围黑了一圈。 “姑娘?姑娘?” 自打顾静妶没了之后,顾祈禄只有一个女儿了,再说他也不讲究什么嫡庶的,娇娇长相娇美,跟元元一样是太婆的心头肉。他也就宠着。平时娇娇要什么,从来不拒绝。当家老爷如此。底下下人哪一个敢慢待? “姑娘怎么了?这么大的眼圈,今天要怎么出去见人啊?” 几个丫鬟急得团团转。有一人还隐隐怨怒的看着顾静媛,觉得肯定是她欺负了自家小姐。 顾静媛压根没注意丫鬟的眼神,回想到昨晚自己说了什么话,扑哧一笑,伸着手,“你们姑娘没睡好,要补眠。先伺候我吧!” 娇娇这一夜哪里睡着了?先想大哥的前途,做了御前侍卫的大哥该有多光彩呀,然后想到养父母一家离开顾宅,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一想到不能见面,她的心就跟撕碎了一样,疼啊!疼完了,又怒,对着可恶睡得香甜的元元咬牙切齿,恨不得掐醒她! 这一夜,她就翻来覆去想这些了! 现在听元元还漫不经心的叫自己的丫鬟侍候她,当她是娴儿那个木头人了?气得她哇哇大叫,扑到元元身上, “你个歹命的,一天不欺负我你就浑身痒痒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胳肢窝顾静媛有防备,胳膊夹得紧紧的,娇娇就用身体压住妹妹的膝盖,伸出手,抱着妹妹的双脚,她的脸都快亲上顾静媛的脚丫了,可她毫无察觉,只见她露出阴阴的笑容,然后用两根指头挠啊挠。 顾静媛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哈哈、哈哈,放开我,娇娇你……哈哈,不放我饶不了你!”抽空威胁了一句,却引得娇娇的强烈报复心,“哇哈哈,快,不行了,哈哈……” 丫鬟们默默的垂着头,对听见的话,看到的事统统当不知道。 都是顾家的家生子,说实话,别说小姐了,连她们丫鬟底下“交流”时都不会这样没有体统。但有什么法子,谁让她们分来了? 笑闹完了,娇娇神清气爽,不复昨夜的憔悴迷茫。吃早餐的时候,她忽然问,“奴籍不能进御前侍卫?” “呃……御前侍卫有两种人,一种是皇亲国戚,家里有权有势的,但子孙不愿意读书,就在御前侍卫挂个名,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直接赐官;还有一种,就是真材实料,武功高强有真本事。这类人通常看不起前者。但要是奴才进去,估计两类人都不愿意搭理吧。” 娇娇就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吃早餐,速度还快极了。顾静媛还在思索陈晋修未来的命运到底如何呢,就见奶油小馒头长了翅膀似的,都不见了!气得她磨牙, “又偷我东西吃!奶油小馒头明明是我要的,你不是说吃百合粥吗?” “那我的百合粥给你。” “不要,你都吃过两口了!” “切,不要我全吃了!” 娇娇大发神威,把两个人的早餐都吃完了,这才满意的拍拍肚子,扬长而去。 顾静媛只能在后面叹气。一个一个,都有自己的脾气了!以前跟在她屁股后面混的,现在渐渐大了,让她有“队伍不好带”的感觉呢! 幸好,同舟共济,她制作了一艘高家人都可以上的大船狩猎者之路! …… 不提娇娇如何考虑陈家的未来,顾静媛从堂姐的院子里出来,不出预料,被父母叫到上房询问就“集资”一事的详细信息。 顾祈恩和房氏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够全面。只听说顾静媛领着高家下一代所有人出去玩了一圈,回来后所有人都变了索财童子似的,变着花样要钱。连那么成熟稳重的顾守礼。都跟姑姑刘家要了足足两千两银子!最后的总金额估摸有上万? 房氏吓得腿都软了,心说该不会被她猜中了吧?元元这妮子胆大包天,早晚有一日要把整个顾家拖下水? “你还赶快交代,到底做了什么?” 元元有些不耐烦,在她看来。嫁妆给了她,她平时也没短了礼数,以后这些教训之类能省就省——彼此都快活不是?何必上赶着过来,让她膈应,自己也生场闷气? “我做了什么?您问其他的兄弟姊妹,不是来得更快?” “你给我住嘴!”顾祈恩恼怒的骂了一句。“他们喝了你的迷魂汤,简直不知所谓!你给我老实交代,要那么多银子到底做什么!” 顾静媛见平时最讲究风度的父亲大人也变了颜色。耸了耸肩,反正她也没指望能瞒多久,“好。早晚要说的,不过我懒得多费唇舌,不如去大伯父那边。我一口气都说了。怎么样?” 房氏以为元元是以为到了金风送爽斋,翁氏会庇护她。心中苦涩,“你这个傻孩子,没头没脑,自以为聪明!守礼就是大嫂的逆鳞呢,你让守礼都迷惑了,她再容不下你!” 顾静媛嘴角抽抽,什么迷惑啊? 跟房氏说不通,她赶紧出来,往金风送爽斋去。恰好,顾守礼也在跟父母坦白“运社”一事,翁氏和顾祈瑞听得半信半疑,不多时,不仅顾祈恩一家,还有顾祈兆、祈禄、祈寿一家子都来了。 进来后,都嚷嚷,“怎么回事。我家小子说什么‘成立运社’‘将来本金万利,造福子子孙孙’。” 顾守礼一一行礼,随后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高家人,原先在平洲老家就不是迂腐的人,做生意——以前还怕地位低微,叫人瞧不起,连累了儿子。现在可好了,成了太后族人,谁敢小看了?没有后顾之忧,其实大家都觉得支出太多,方方面面都要出银子,而家产就那么多,总得给儿女大事准备着。有心做生意,但没什么门路。 一听说运社,顾祈禄倒吸了一口气,严厉的瞪了一眼顾静媛, “你有这个心,怎么不跟禄叔说。跟一群小毛孩瞎折腾什么?他们闹了一晚上,也筹不到几千两银子!换了禄叔,怎么也能弄到上万!” 顾静媛眼睛一扫,就知道除了父亲之外的所有人,都动了念头,抿着唇笑, “禄叔你赚那么多钱干嘛?将来还不是留给我守诺哥哥、守诚哥哥他们?所以,直接算了他们的股,将来兄弟姊妹们分红,就按照这个比例来,多了少了,不准埋怨!” “啊,哼!” 顾祈禄当然知道,这是为了平息内部争斗,不然大人们参与进来,这股利怎么分,就不是那么好计算的了。如他这样精通做生意的,肯定要多分,那其他人肯定就不怎么乐意。长此以往,生意做大了,亲戚生分了,反目了,成仇了,还少见吗? 元元倒是出了个不伤大家和气的好主意——先不说做什么生意,只管认筹,认筹后划分股份。筹到钱了,股份就真的是你的了;要是筹不到,不好意思,多余的股份就属于筹钱多了重生美好时代。 不能怪孩子,谁让大人平时给得少,又不信任孩子? 什么,这会儿想改?当然不成了!一共就那么多,你家多了,他家就要少了。怎得公平?算来算去,还是元元的办法好。尤其是她主动说出自己不需要。股利全都分给同父的兄弟,同时先提出百分之十用作其他。以后谁家里有困难,或者想增加股份,就从这百分之十中来。算是方方方面都考虑周全了。 房氏还没注意到运社到底做什么用了,只是单纯的观察众人的脸色,只见没有一个人元元露出不满,一个个轮流逗她,即使开玩笑骂她几句“小奸诈”,也是发自内心的喜爱。房氏真的迷惑了。她的大女儿,性格霸道、叛逆冲动。不服管教,根本不懂得友爱团结的道理,是怎么收获这么多人的喜欢? 顾祈禄是在场中仅有一个反感听“生意经”的。他丁忧在家。可一年半之后除了孝,他就能回到朝廷——到那时,他怎么跟人说自己的亲人全部做生意?但,他也知道养家困难,当官的交往也是要花钱的。只能忍着不喜。 关于股份的事情,哄吵一会儿也就定下来了——关键是大人们仔细看了一下股份单子,觉得最好的分配就是现在的情况。原来,认筹的时候,高家这一代的人就很自觉,按照年龄大小依次排下来。顾守礼长房嫡出,最多,理所当然!守智是他亲弟弟。但跟守信守义份额一样,于是顾祈兆认同了;守诺守诚次一等,但顾祈禄有四个儿子啊,总人数他占了大便宜,心里也接受了;顾祈寿和祈全。更次一等,但他们只有一个女儿。没什么好叫屈的。 其实最吃亏的,是小宝。他一个男孩,跟静姵的份额一样。但高家人想小宝将来低不成高不就,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就不错了。至于顾祈恩的三个儿子,分的是顾静媛的股利,份额比小宝还低……能指望房氏和顾祈恩出头吗? 再说,他们压根不知道这回事。等将来平白从妹妹嫁妆中获益,要是有脸叫不公平,才让人唾弃呢。 顾静媛就这样当着全家的面,阴了三个亲兄弟一次,偏偏还叫他们有苦说不出。 份额的事情大家都满意了,接下来就是讨论运社成立了。顾祈禄笑着往太师椅上一座,“小毛丫头不知道几斤几两,就妄想贯通通江两岸,成立河帮,运送物资了。不知说你年轻气盛好呢,还是骂你不知所谓好!不过,嘿嘿,你的魄力可以比当年大伯了。” 顾祈瑞也笑着,“以前就寻思过,若是父亲还在,一定最喜欢元元这孩子。” 翁氏招招手,把顾静媛搂在怀里,轻轻一叹,“看你们几个,一个个都觉得运社是那么好做的吧?这么大口气,不怕把牛吹上天。” “呃大嫂,你别灭自己人威风啊!从前我们高家人,在自家地里挖个水渠,还得问一问里长。现在么,通江……就通了江,又能怎么地!” 顾守礼玉树临风的站在高家众人中,闻言轻轻一笑,温润的五官让他格外醒目。 “父亲,母亲,众位叔叔婶婶,其实我们已经找好了合作者——西林!他曾经做过云阳高家坡和刘家坳的守林人,如今在玉清道宫颇有地位。” “什么?玉清道宫?”顾祈恩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大女儿。顾静媛感觉到父亲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疑惑的想:干嘛这么看我? “叔父放心,我们不是跟玉清道宫合作,而是跟‘自幼熟识’‘发明火药’的西林道长合作,他对金银钱财方面所求不大,每月定期供奉就够了。此外,他还介绍了两个妥当的合作者,一是张家!以他的名义,向张家提供火药,既可以让张家军神之名赫赫远扬,打造我大周的龙虎之师,又可以消除朝廷对我们拥有火药的猜忌;其次,就是傅家。傅英博之子傅胤之是二叔祖父的忘年交,他曾在太后娘娘面前提到我们,是我们能认祖归宗的关键。我想,就凭这一层的关系,加上傅胤之身后的势力,会是我们运社发展壮大的有利保证!” 第七十一章 寻她千百度 顾守礼侃侃而谈,一番讲演下来,有理有据,将各种利弊分析了一遍,并提出解决的方案,很快获得高家众的认同。不管怎么说,先让小辈闹去,等闹开了,到非要长辈出面了,再出来震场也不迟啊。 见所有人都不反对,顾守礼笑着退下,自去按他的计划慢慢将筹划变成现实。 日子匆匆而过,转眼到了十一月。一直在皇家寺庙安心礼佛的顾静妍突然回来了,这一次没有尼姑跟随,有的只是两个皇家嬷嬷。房氏一扫前几日的郁郁寡欢,变得光彩照人,贿赂了两个老嬷嬷才知道,这是皇帝要册封顾静妍的前兆了! 最近两年,皇帝都不大“顺”,不是宫廷搜出了巫蛊娃娃,就是骂死了丞相,连老天降下来的惊雷都能打坏他居所的瓦片!这是何等糟糕的运气啊!顾太后本来不愿意在今年迎顾家女入宫的,可陆家女一个被父亲拖累坏了名声,一个则是腿受伤了,至今走路一拐一拐的——皇帝册封妃子,难道众目睽睽之下让受封的妃子拐着走路去太庙叩拜列祖列宗吗? 征求了安皇后的意愿后,最适合的人选,顾静妍就脱颖而出了。正巧孙女为祖母守孝一年已过了,顾太后就干脆下懿旨,尽早了了心头的大事。 人逢喜事精神爽,小女儿的归来,让天天生闷气的房氏喜上眉梢,眼睛一眨不眨看小女儿,怎么都看不够,浓浓的母爱简直要泛滥了。丈夫也顾不上了,每日变着法子给静妍煮各种美食,又让针线房抓紧裁剪衣裳——后来被两个嬷嬷劝阻,华衣美食,天底下还有比皇宫更奢华的吗?顾静妍是进宫当娘娘。又不是当奴才,准备的东西根本用不上。 一年多的寺庙熏陶,现而今的静妍已经大不同了。 儿时她曾经有一股纤尘不染的气质,彷佛观世音坐下的佛女,浑身上下闪着一股超凡脱俗的奇异光芒——在这层光芒照耀下,平凡的容貌也会变成倾城,何况静妍游之素手翻天全文阅读。 这奇特的气质,绝对是世间罕见,不知怎么在一天天的生活中磨光了。后来跟姐姐争夺祖母留下的田产,暗示兄长出面教训姐姐。已经是满心算计了,哪里还有与世无争、拈花而笑的“佛气”? 幸甚,一年多的苦修生活。让顾静妍又重获了过去的几分气质,额头一颗朱砂痣更加鲜艳欲滴,剪水双眸泛着盈盈的水光,柔软的双唇如鲜花的花瓣,吐气如兰。气质绝俗——这样的她,在一众样板似的世家女中,绝对出挑。 不说高家人,就是顾二太太等顾氏其他妯娌当家夫人,都在见过顾静妍后暗暗称赞。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只要顾家出了一个贵妃娘娘。可保顾家两辈子富贵荣华呢。这会子对顾静妍下手,不仅是得罪了太后娘娘,顾家其他人也容不下。因此顾静妍在家的这段日子。父母疼爱,兄弟爱护,其他族人巴结,下人争着表忠心——可以这么说,这是她一生中过得最顺心舒服的日子了。 直到一个月后皇帝的突然下旨……惊掉了一地的眼球。 …… 作为原高家人期望最高的账房长孙。顾守礼对堂妹即将加入皇家,虽然也十分关注。但跟能影响子孙数代的“运社”比较起来,肯定是后者更重要。见家里上下都围着顾静妍,便集中了所有精力在运社上。 有西林的帮忙,跟张家的接触非常顺杨,只要依样画葫芦,在荒山继续实验一次炸药的厉害,张家的人自然明白这炸药用在战场上是何等惊人!偷袭也罢,正面交锋也好,都是杀敌的重要武器啊!既然人家给足了面子,配方毫无保留的双手奉送,同时还邀请加入运社,只求通过张家的名义将炸药献给朝廷——有什么好推拒的呢?又不费事,难道这么一大笔钱财不要? 带兵的最需要钱财了! 别看张家的“军神”赫赫威名,其实要不是沈家在背后默默支持,张家也撑不起将旗啊! 张家这边进行的非常顺利,反倒是曾经就有交往的傅家,受到不大不小的难堪。其一是傅胤之的老爹傅英博,他对顾家一直忌讳,原高家众从平洲归来,就和他想的一样,毫无建树,也不见有人当显要官职,倒是往皇帝陛下的御前侍卫塞了几个混日子的子孙。跟这样的人交往,不是自甘堕落?且得罪了老顾家人。 因此傅英博待客不冷不热,始终维持礼仪,但不人更进一步的机会。 顾守礼没有办法,觉得既然傅家这边行不通,傅胤之那边大概也不行了,再从八大世家其他人家挑吧,总会有人愿意合伙运社的事情。现在关键是张家向朝廷进献炸药配方——这是决定朝廷不会因此猜忌顾家的重要转折点。 比想象中的还顺利。张家进了秘折,皇帝还没有亲政,几位宰相主政,以梁丞相为代表的,都觉得这是大周中兴的预兆!有了炸药,日后谁还敢侵犯大周!这是对威服四海的兆头!当然,所有丞相都一致的认定,炸药只能掌握在忠诚可靠的人手中,不然就翻了天了! 张家提出用炸药平了平洲河道两岸险峻的河道,丞相除了一个赞成,其他都投了反对票。和大周辽阔的疆域比较起来,平洲河道的问题,不过是疥癣之疾,完全可以拖后拖后再拖后,反正也影响不了大局。只有梁丞相力排争议,言及平洲之后有安南六国,一直臣服大周,要威服四海难道能遗忘这几个小国? 梁丞相促使了“运社”的诞生,并且为背上了“为衣锦还乡,乱用私权”的罪名。不知道他日后发现是为高家人背上了,是什么感觉。不过当时梁丞相还真以为这是张家提议的,用超然的目光看穿了背后的巨大利益,有心卖张家一个面子,加上他本家就在平洲,不分他一杯羹都说不过去。 等运社差不多尘埃落定了,跟随曾祖父在深山里修炼的傅胤之才找上门来母仪天下。他通过陈晋修,约守诚、静媛兄妹在听风小筑见面。 顾静媛这个时候恍惚想起,貌似她跟傅胤之也有合作协议? 不管了,当时也没列出条文,只是初步的合作意向而已,她没什么理亏的。 十一月的桃花浦,依旧是林木茂密,只是没有春季的勃勃生机,充满了肃杀宁静之美。沿着冰凉的石阶一步步行到听风小筑,傅胤之的脸色苍白,双眸幽深,紧紧抿着的唇好似别人欠了他多少钱! 守诚不在,顾静媛在花厅恭迎贵客。多日不见,傅胤之又长高了半个头,顾静媛点着脚尖才到人下巴,太打击自信了。 挥退了下人,傅胤之的声音彷佛压抑着什么,“你说过,你不是重生来的。” “嗯哪!”顾静媛眨眨眼,理直气壮的答复,“我才没有重复自己的人生。” “你发誓!” “咯咯,发誓做什么啊?不是就不是,我有必要骗你吗?” 傅胤之用力的捏紧了拳头,深深的呼吸,“那炸药的配方,是你弄出来的?” 顾静媛睁大眼睛,赞美道,“你的消息好灵通哦。” 真的灵通,恐怕第一时间就追着味儿上门了,能等到今天!太知道顾静媛的性格,傅胤之直接把这句话的意思归类为嘲讽、贬低,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告诉我,是不是?” “嗯!呵呵,就知道假借西林大叔的名义瞒不过你。” 傅胤之最大的秘密掌握在她手里,所以顾静媛也不在意被傅胤之知道了会宣扬出去。 “你……这个骗子!骗得我好苦!” 出乎预料的情况出现了,傅胤之彷佛失去了理智,用力的抓住顾静媛的胳膊,扭到背后,膝盖抵住她的背脊,顾静媛整个人弯不能弯、直不能直,痛苦的大叫,“傅胤之,你疯了啊,在做什么?” 认识也有六七年了吧?傅胤之出身不凡,一直以为他眼光很高,理智又精明,哪里知道他也会有激动疯狂的时候? 顾静媛大叫了半天,不见有人过来,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她竟然没有留一个人在身边!虽然多一个两个侍女,也不是傅胤之的对手,起不到什么效用。求助无门,她只能忍着剧痛,放缓声音, “傅公子,傅家少爷,傅哥哥……我发誓,我发誓好不好?你快放开我啊,压得人好痛啊……” 用撒讨饶的语气说完,顾静媛自己都抖了一抖。傅胤之也很快恢复过来,松开手,仍旧呆呆的, “你发誓你不是重生来的?那你的炸药配方是怎么得到的?” “额,我说是从烟花的灵感,你相信吗?” 傅胤之立刻用“被怀疑智商”的恼怒眼神瞪了一眼,没办法,顾静媛只能讷讷的闭上嘴巴。 怎么会是她呢? 怎么会是又奸又诈、好逸恶劳、任性偏激的她呢? 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去平洲云阳,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寻制造炸药的“神秘人”吗?被张家藏得好好的,到他死那日仍旧不知道姓名的,跟“问苍生”起名的能人异士! 第七十二章 灯火阑珊处 傅胤之的双眼通红通红,像是沉浸在什么不可置信的巨大冲击中,一双肉掌跟钢铁浇铸的,力气奇大无比。要不是他震怒之下没有失去理智,能活活把顾静媛的手腕捏碎!骨折性粉碎! “为什么会是你?我真是个傻瓜!大白痴!” 渐渐的,背后的控制力度减弱,顾静媛压根不知道什么缘由,可人都有本能。一发现有空隙,急忙用尽全身力气挣脱,连跑带爬鞋子掉了也不顾,钻过桌子的那头。距离凶人越有五米的安全距离了,她才翻身坐在地上松了口气,察觉被傅胤之抓着的胳膊火烧火燎,痛的让人以为是不是掉了一层皮? “我怎么就没发现?第一天去云阳就看到了你,你那么特殊,年纪幼小,孤孤单单的的站在集市里不哭不闹,那眼神就透着阴沉。任何靠近你的人都被你吓退了,阿蒙好心问你,被你不分青红骂了一顿……你天生的不信任从哪里来?我明明都疑心了……” 傅胤之还在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又哭又笑,似在懊恼也似在庆幸,可一转眼再看顾静媛的时候,眼神绝对是“凶狠狠的”了! “小骗子,你骗得我好苦!” 如果是以前,顾静媛从来不觉得傅胤之有这么危险的一面,还能开开玩笑,“骗了怎么了?骗了你的身还是心了?”可选择,她灵活的眼珠转了又转,低调的小声道, “傅家哥哥,元元什么时候骗了你?骗什么了?你知道,元元没别的爱好,没事就喜欢撒撒小谎骗骗人,就当打发无聊时间了。如果有什么伤到你的地方。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过啊!元元并无害人之心。” “哦,真的没有吗?那去年八月,负责东城门的两个兵户怎么死了?你敢说,不是你下的手吗?” 突然被揭发是杀人凶手,顾静媛的脸色彻底变了,煞白煞白的!坐在墙角茶几下动也不会动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顾守诚,可八哥怎么会出卖她?难道……不会的,谁会出卖她,唯独八哥不会! 顾静媛自打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血缘关系的维系重生之悠哉人生。跟任何一个人的感情都是一点一滴的培养起来。要不,她能轻易的放弃亲生父母顾祈恩和房氏吗?要知道,她吐槽了大半年。才把自己代入“高家幼女”的身份。 她和顾守诚的感情,是六年不间断的时间,花费无数小事才建立的感情基础。要不是血缘太近,是堂兄妹的关系,顾静媛都想过。不然嫁给八哥算了!这世上不会有哪个男人比八哥对她更好。 傅胤之的话,在顾静媛的心里掀起轩然大波。不是担忧真相暴露,将来要去坐牢——似她这样的身份,坐牢等于扇顾家的耳光,一般都是偷偷的处置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自己选择了结的方式。她翻来覆去纠结的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那天的雨那么大,暴雨闪电,能见度本来就不高。并没有多少人看到他们。守门兵丁方面也是雨停之后才得到消息,慌乱了一段时间就嫁祸给江洋大盗了。一年多来,毫无迹象,也毫无征兆,傅胤之到底怎么知道的? 一看到她的眼神游移不定。傅胤之冷笑了一声,也坐了下来。他的双腿修长。站的时候有锦袍下摆遮掩,还没察觉。这会儿坐下了,一那直得跟两天直线式的双腿,让某女下意识的关注了两秒钟,随即立刻垂下头。 “还以为你们多少兄妹情深。啧啧,不过一句话,就动了疑心?顾静媛,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狡猾!” “你、你、你,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到我这里发疯?” 顾静媛低头的时候,思绪转了几百道弯,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求饶太过羞耻了。在傅胤之这样的人面前,示弱等于投降。必须强硬,态度硬起来,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不是好欺负了! “哼!”傅胤之眯着眼睛,这一刻,他的坐姿是松散的,可精神传达过来的意念无比危险! “你不怕我了?” “怕你!哈哈,我高静媛什么时候怕过!你能杀我吗?你敢杀我吗?”说到最后,顾静媛底气越来越足,又恢复了以前的蛮横,“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没头没脑的……警告你!再跟对我无礼,我就……” “你就怎样!” 傅胤之凶狠的瞪了一眼,“你还敢威胁我?” “为什么不敢?明明是你先过来,莫名其妙冲人家发火?喂,我得罪你了吗?就算得罪了,至于上来就死下手对你的救命恩人?” 就知道被她救了之后一定会时不时拿出“救命恩人”自居,傅胤之心里不屑,可到底是回忆起在云阳的那段最困苦艰难的日子。茫然无措,呆滞孤单,在瘟疫和死亡面前,甭管什么身份地位都是虚无,每天能活着看到太阳,就是一种欣慰。那种时候并肩走过来,默契自然不同其他人。 两个人沉默了一下,气氛不再剑拔弩张。 顾静媛忽然道,“不是我八哥吧!他做不出来。” “你心里有数,干嘛还问我?” “我必须求一个答案。事关我们兄妹感情,如果不能确定,哪怕我相信以他的为人不会出卖我,可我的心底仍会扎着一根刺……” 傅胤之听了,讥讽不已,对顾静媛这种天生没有信任感的家伙也是无话可说,“不是他。你在马股上扎了一刀,倒是好计策。可你忘记了,‘老马识途’,我次日来了桃花浦,看到这匹马力竭在听风小筑外,就知道一定是你的首尾!你要感谢我,若不是我帮你清理了痕迹,不然你以为一场暴雨就能掩盖掉所有?” “原来是这样!”顾静媛感叹着说,对最后一句话不予置评,反而提出一个问题,“但你怎么知道是我?” “西林穿越者墓园。他是玉清道宫极少的不炼丹、不修炼、不学医、不讲经的道士。外人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难道还能瞒得过我!你的刺杀术,是跟西林学的吧?” 西林善于剑术,是玉清道宫培养出来用作“一时之需”,毕竟传道也是需要武力维持的,不然区区道士群体,早在凌贵妃祸乱朝政之后,被瓦解了。 “重生者啊……你的存在就是一个大bug!” 这回的感叹,真是回味悠长啊! 虽然不知道bug是什么意思,可一听顾静媛的语气也能猜出七七八八了。傅胤之不愿意听,他是知道许多前世发生过的事情,但一个人的记忆能有多少?谁敢说,从小到大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能道个明白? 他分析事情,从来是靠头脑好不好! “不是你八哥。如果是他,只要把两个守门人打退,大摇大摆的骑着马进城就行了,根本不需要伤人性命——以他的性格,这种猜测不离谱吧。一言不合要杀人,也只有你有这个胆量,说不定是那两人言语不敬,动作猥亵,才让你动了杀心。” 傅胤之自认为猜测八九不离十,要不是这个原因,他能帮忙掩盖痕迹? 他抬眼用心看着眼前的姑娘,十二岁年纪,手里已经有两条人命,十岁时候不知道“手刃”了多少具尸体,胆大包天,无视伦理道德。观其容,听其言、查其行,若是前世的他见了,少不得跟正人君子一派,骂作“妖女”。 可换了现在,他富贵荣华过,颠簸流离过,再沉浸下来看这个女孩,却发现她有她的世界,跟他和过去所知的全然不同。 “你真的是炸药的发明者?”耿耿于怀的又问了一句。 “假的!” 傅胤之暴怒,“你还敢骗我!” “呵呵,说真话了你反而不信。我喜欢烟花,可你打听打听,我什么时候研究过它呢?用烟花做借口,不过是骗人相信罢了。” “可炸药的确出自你手!”消息来源绝对不会错!西林也绝对不会是那个“神秘人”! 顾静媛耸耸肩,反正她说了实话,爱信不信。 这可犯了傅胤之的逆鳞——他找了那神秘人多少年?辛辛苦苦,从蛛丝马迹中一点一点的查,查来查去,只查到这个丫头身上。末了,她一会儿承认了自己研究出了炸药,一会儿又彻底否认!反复无常,实在逼人无可忍耐。 右手撑了下地,整个身体恍惚弹了一下,就在顾静媛的身边了。伸出如钢铁般强硬有力的手掌,只用了一分力,掐住顾静媛的脖子, “给我一句实话。” “实话不是告诉你了吗?” 手指略微用力,傅胤之逼问,“给我一句痛快话!” 顾静媛觉得喉咙卡得不能呼吸了,她狠狠瞪着傅胤之,“傅胤之,你有种!” 他不敢杀我,不敢杀我……靠着这个认知,她干脆放开双臂,用力的挥舞着,朝着近在咫尺的傅胤之挥打过去,用指甲抓,抠,挠,反正女人能用不就是这一招吗? 果真,傅胤之不想真的杀人,东躲西藏,避开“利爪”,干脆改了方式,抓住顾静媛的手臂,压住她。同时腰部用力,两腿夹住她的。 面对面,眼对眼, “快说!” 第七十三章 一场闹剧(上) 现在的姿势也太暧昧了吧?顾静媛瞪大眼睛,不服不甘的咬了咬唇。欺负人!以大欺小、以强欺弱,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屈服?做梦! 一看她的眼神,傅胤之就知道现在用身体威压,多半也起不了什么效果。可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大刑伺候吧!无奈之下,语气放软,“我只要你说一句实话。到底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呀,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还装糊涂!”傅胤之这回真的动怒了,钢铁一样有利的手掌用力按着她的两条细胳膊,腾出一只手摸了下近在咫尺的柔美脸颊,然后下滑,滑到脖颈欲下不下时,阴沉沉的说,“到底说不说!” 无耻!用这种方式威胁? 顾静媛心里早就是个成熟女人了,可惜身体才十二岁的幼女。要说……真的被那个的话,她有足够的心理重建能力,但仍旧鄙视,欺凌幼女,罪无可恕!不屑的瞪了一眼,, “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反抗也没有用。”说完讥讽的自嘲,“我算看出来了,说不定你早起了贼心了。算了,便宜你。别忘了事后到我家来提亲。” “你?” 傅胤之万万没想到用女孩子最害怕的一招,居然得到这个结果!天,这丫头到底要刷新多低的下限?她还要脸不要? “你觉得我不要脸?呸!明明是你先不要脸,我才十二岁诶,还没成年呢,没胸又没屁股,这样你都能懂色心,可见你是天生的下流胚……” “闭嘴!” 面对面,顾静媛都能看到傅胤之的额头青筋暴出来。那眼神凶狠狠的,就跟野狼……话说她没直面野狼,但冒着绿光的眼睛她下意识的畏缩一下,挣扎着,想挣脱束缚。胳膊被牢牢固定着,膝盖也被夹住了,她拼命扭着腰肢,规模很小的胸部也来回的蹭。力度不算大的挣扎,彷佛刺到了傅胤之那颗所剩无几的良心,嗖的一下媚妃全文阅读。他脸色大变,比来的速度还快,推倒五米之外。 眼睛仍旧死死瞪着顾静媛。 只是这次。除了愤怒外,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顾静媛两次经历危险,不敢过分了,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手腕,果然。青紫了一圈。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被掐的皮肤比正常皮肤凹陷了几毫米,痛得她鼻子一酸,没出息的掉了两颗金豆豆。 “无耻、下流……”各种骂人的话源源不断从她嘴里小声的说出来,种种言辞,让自以为经历丰富的傅胤之也目瞪口呆。他保持不动的姿势做了几分钟,再也没心情纠结研究出炸药的神秘人到底是不是顾静媛了,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出大门外被冷风一吹,才冷静下来。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懊恼,同时还有一丝不甘——神秘人到底是谁?炸药已经上交朝廷,恐怕只有他才知道之后的巨大影响。通江两岸水路畅通只是其一。之后炸药的用处多了!但他执着于神秘人,可不仅仅因为炸药。而是一场兵祸! 他前世是傅家后人,勤学苦读加上家世背景,顺顺利利的成了朝廷命官。为了仕途的远大抱负,他曾用性命前途担保看好的一个将领守城。结果固若金汤的江城破了,破得莫名其妙,他被秋后算账,虽然没有丢掉性命,可之后他的命运就被彻底改变。从高高在上的世家官宦,变成一无所有的秋后蚂蚱。 后来他用尽一切办法,才找到破江城的关键是得到了神秘人的秘法。这秘法,据说跟研究炸药是同属同流,即便不是一个人,也是关系极近的。不然,他能重生后,不远千里之遥,去平洲探查吗? 就是没想到,查来查去,查到小丫头身上。 傅胤之现在对顾静媛说的话,一个字也不敢相信。反复的回想当时的情景,还有说话的表情,以及各种他能联系一起的,慢慢推测。最终才确定一句话——她说自己不是重生的,估计是真的。 可那样的话,种种猜测,都倾向怀疑顾静媛才是那个神秘人。 她是吗? 是那个害得他前世身败名裂的罪魁祸首? 假如是,傅胤之苦恼了半天,该如何回报她的“大恩大德”呢? …… 顾静媛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单独见傅胤之了。尤其是手腕敷药,缠得和大粽子似的,抬抬手都觉得灌铅般沉重。她懊恼的骂自己:以后可不敢轻敌了吧?她那两招三脚猫的功夫,吓唬普通人还成,对付傅胤之这种练家子,不是找死吗? 而且除非必要,就像西林大叔说的,女孩子规规矩矩的,才让人没有防备,要是传出去她会功夫,十个有九个都有生了偏见,对她自己可是大大不利! 因此,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偷偷修养,打算偃旗息鼓一阵子。谁知道计划总比变化快。十二月处,皇帝正式下旨册封。 两道旨意,一个是给陆家,目前唯一合适的陆家的千金是陆香沉的妹妹,陆香爱;一个是顾家女。房氏代替女儿接旨后,喜不自禁,同时也暗暗伤心,心肝小女儿要离开她了。这一“嫁”,以后再见面可就难了! 一家子喜气盈腮,准备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顾静妍送上宫车。不料前来接未来“顾嫔”的宫人,带了宫车来,就是按制来说,不符合妃嫔娘娘乘坐的。一问才知,宫车是给下人乘坐的,属于未来“顾嫔娘娘”的,是门口那匹批了彩绢的高头骏马! 一匹马接妃嫔入宫?古往今来,何曾见过此等情景! 顾家人全部呆傻了,扯着那宦官不停追问,“怎么回事?”还有感觉被愚弄的,“这是开什么玩笑?戏弄人吗?” 宦官不冷不热的道,“小的不清楚,反正陛下就是这样交代总监大人是鬼畜最新章节。如果顾家千金不愿意乘马进宫的话,就不要进宫了。” 谁能扭得过皇上?既然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再不情愿,顾静妍也只能准备骑马入宫。房氏讨了一份情,加班加点做出一个头纱,是系在衣领上,就不会被风吹走了。 正准备上马时,顾守礼满头大汗,“不可!” 原来,这匹骏马非同寻常,乃是御马监最好的一匹……也是野性未驯的一匹。别看俊美非常,其实养马的倌儿被踢伤了三个了!顾静妍娇娇弱弱一女孩,上了去,只要一个后颠,就是脖颈摔断的下场!最好也是腿骨断裂啊? 皇帝这不是难为人吗? 房氏急的直哭,抱着“苦命”的小女儿,道,“若是陛下不愿意我家女儿进宫,为什么不明说。”这下抗旨是死,不抗旨也是死! 顾守智看不下去了,连同顾守义、守信两个,打算进宫面圣。被顾祈兆骂了会来,“你们想死,不要拖着全家一起死!” “爹,全京城都看着我们呢。若是进不了宫,回复不了圣旨,还不是大不敬的罪名!” 顾祈兆冷冷的瞪了几个孩子,大手挥着,“那也容不得你们放肆!”一声令下,让几个仆人把几个年轻气盛的全部关起来,同时嘱咐顾守礼看管好自己的几个弟弟。 顾守礼应了,但他也觉得这是顾家的一个危机——皇上明摆着就是不愿意让顾家女进宫。无赖的用这种招数,不进宫呢,就是抗旨不尊,到时候他轻飘飘的一句赦免,可顾家以后都没有女子能进宫为妃了;若是进宫,照皇帝的性情来看,顾静妍多半凶多吉少。 顾祈兆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无奈对顾祈恩道,“……只看你舍得不舍得了!可惜了静妍那孩子。” 顾静妍虽然这一年来修身养性,看淡了不少人事浮华,但你让她放弃生命,她怎么肯!跪在父母面前,不言不语,只是泪流。 房氏抱着她,哭得死过去活过来。顾守拙也是围着母亲妹妹,不断的说,“怎能这样、怎能这样!” 这一切,当然都瞒不过顾静媛的耳目。 她思索了一遍,想通了各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已经种种结果,点点头。命人去把她的骑马装拿来,同时去见了娴儿、娇娇。 “元元,你疯了?你想代替你妹妹入宫?” “呵呵,你们才傻了。真正的顾静媛刚刚从寺庙中礼佛回来,身体虚弱,不幸病了一场。而我,我才是妍儿呢!” “你在搞什么鬼?” 娇娇大叫一声,看了一眼娴儿,“你别乱来哦。出了事情,我和娴儿不帮你兜着!” “哎,你们放心吧。这回事家族大事,真出了什么事情,估计有长辈们帮忙。轮也轮不到你们!” 换好了骑马装,又头戴面纱,确保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手后,顾静媛笑着给两个好姐妹道别。随后出现在顾氏族人面前。 “陈大哥,有劳你把我捆在马背上,引着马儿驮着我到宫廷门口。” 陈晋修敬佩的看了一眼顾静媛,“是。” “呵呵,陈大哥,你别灰心。英雄不问出身。若我这只小小的麻雀都有登上枝头的那一天,你也能!” 第七十四章 陈晋修的功夫是在山野间跟野兽练出来的,除了本身家传的保命绝招,更有西林传授的几手克敌制胜的招数。用来制服一匹马,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唤上顾守诚助他,两个同样年轻力胜的小伙子,一人快速奔跑,牵着缰绳缠绕上门口的石狮子上,一人跳上马背,任由烈马腾前后跃,一直跳了半个时辰到没有力气。 众人围观这匹看似异常神骏的白马,个别胆子小的甚至吓出一身白毛汗!乖乖,这马是不是得了羊角风,怎么能抽搐成左歪右斜、前倾后倒、双蹄站立等稀奇古怪动作?太惊险了!要是换了不通马术的人,上去就被马摔下来,踩踏成稀巴烂!全提了颗心,看陈晋修制服了疯马,齐齐拍掌叫好起来。 顾静媛站在顾宅的台阶上,一身鹅黄色柔软的轻纱罩袄,同色的百褶裙,面纱是乳白色的,让外人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能凭借窈窕的体形、优雅靓丽的身姿,猜测其有多么“国色天香”。因为最近顾静妍在顾宅露面,所有见过的女眷都称其“天女下凡”“绝色容颜”,美名不胫而走。 “看,那就是顾家千金。” “果然不凡啊!我看的腿都软了,她还能骑马进宫?” “皇上下旨,还能怎地?骑马进宫是个死,抗旨不遵也是个死。还不如选择前者,至少死了也少不得封了谥号。” “这么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死了多可惜。皇帝怎么想的,娇滴滴的小娘子居然骑马进宫才能封妃,不然就是个死!” “嘘,你敢议论皇家,不想活了也别牵连人!” “我不过顺嘴一说……快看,顾小娘子要上马了这个夏天吃定你。我的天。她真的要骑马进宫!” 众人皆惊。 顾家老宅虽然是高门大户,可正门口正对着铜雀大街,是有名的繁华街道之一。从永安帝下旨来,就有不少好奇的群众围观。先听说顾氏女又出了一个宫妃,都啧啧称赞顾家如门前的八百年的柏树一样长青不老;待看到无外表华丽的宫车相接而是一匹马儿,看热闹的就更多了等;陈晋修和顾守诚一番驯马的表演,更是将围观群众的热情推向高氵朝。 等到顾静媛下了台阶,一步步靠近郡马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心儿砰砰直跳。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啊。也许下一刻,顾氏女就摔断了脖子,是为京城“第一惨案”——那么漂亮娇小的千金闺秀。死在自家门前,死在父母面前,而无一人能救!相信所有人都忍不住为她鞠一把同情之泪,并在以后的日子津津乐道传扬她的回归地府过程。 但也有一种可能,疯马变得受到足够的教训。变得正常了,安安分分的驮着顾氏女进宫。那么,现在还能看一眼的顾氏女,天黑就是宫廷里的妃子,高高在上、无比尊贵。 要么死,要么飞上枝头变凤凰。这种云泥之别的差异,刺激得好比一场豪赌。在场的人即便不能参与赌局中,但谁会嫌多站一会儿。亲眼见证赌局的进行? 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来,顾静媛站在白马身边,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暗骂大不了再穿一回。穿回去的话她更是所有烦恼都没了!命人把马鞍什么都撤了,她不需要。正准备上马时。顾守礼眼眶泛红,紧紧拉着缰绳。 “妹!”一语未完,哽咽难言。 “哥!”顾静媛觉得自己并不算倒霉到家的,至少关键时刻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抿唇笑了笑,低声道,“放心吧,哥。有道是祸害遗千年。你妹子我从来不是一个好人,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顾守礼听了,只觉得鼻头酸涩无比,有心说些什么,竟然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他只是牢牢抓着僵硬,等等,再等等。他还没做好准备! 也许这一松手,就是生离死别啊! 强忍着泪意,他让人赶紧把几个弟弟放出来。守信、守义,还有守智、守诚几个,团团站在白马之后,看着面纱下的顾静媛。别人不知道,自家的妹妹自己不认得吗? 怎么变成元元了? 守义最冲动,就想揭穿真相时被守智拉住了!没看到外面都是围观的老百姓么?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顾家移花接木了?虽然理智知道怎么回事,可几个年轻的少年都对顾祈恩、房氏和顾静妍一家起了不满之心——有什么好事的时候,从来轮不到元元。可一旦元元得了什么好处,如分得了二叔祖母的田产,静妍立刻跳出来争。 现在怎么不争了? 知道可能是送死,就由着亲姐姐去了? 现在不闹腾着“都是父母所出,理应姐妹均分”,不嚷着长辈们故意偏疼谁了? 由此更想到顾守拙,平素对元元多少苛刻,这会儿居然躲得远远的,连说句暖人心的话都不肯。这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呢!他就不怕连道歉的话都没有,日后会后悔! 顾静媛才不管这么多呢,她没说这是她主动要求来的,看到几个英俊哥哥站在她身后,守礼是文雅公子类;守智是知识内敛型,守义是不羁热血型,守信是自信高傲型,再加亲和的守诚,身材健美的陈晋修,哇,各种类型帅哥齐聚了,她出嫁时能有这种气派就好了! 也算满足了她前世的小小幻想。 踩着马镫上了马,虽然这匹马力竭了,可等会儿恢复了一点力气,肯定要继续发脾气的重生农家。顾静媛不敢掉以轻心,伏在马背上,同时大叫一声, “大哥帮我!” 顾守礼连忙从陈晋修手中接过绳索,将顾静媛捆在马背上——这样哪怕路上顾静媛抓不住缰绳,也不会颠下来。 亲眼看着顾家一名公子毫不怜香惜玉的把娇滴滴的顾氏女绑了,在场的观众不知内情,不禁赞叹起这名公子的聪慧。看来,赌局有了结果。顾家百年门宅前的百年老树昌盛茂密不是假的。人群自发跟着白马,看着顾静媛被捆得动弹不得,一直送到禁宫前。 成了! 顾家又要出一个娘娘了。 禁宫那边也等得了许久了,有太后的人,也有皇帝和皇后的人。太后当然是急躁了,她的娘家人要是来不了,肯定得连累她;要是来了,然后是御马驮着尸体来的,虽然维护了皇家体面,但势必伤害顾家人感情,对她来说,都是不愿意看到的。如今看见活生生的一个顾家女来了,管她是谁呢? 皇后的人最轻松,因为安皇后自从皇帝下了那道圣旨后,就偷着乐呢。皇帝越是不愿意纳妃对她最有利。若不是皇帝一日日大了,不可能像小时候用年幼之名推却,她真的想顺水推舟让顾、陆两家不要送人来了,何苦呢,瞎折腾。 等看到顾静媛来,皇后的人见没有自己的事情,急匆匆回坤宁宫禀告。安皇后听了,倒是无喜无悲,准备好了自己的凤印,让人昭告六宫。侍女刚刚应下,就听到皇帝派人传信,封妃一事暂且作罢。 这,又是怎么了? 安皇后被屡次三番闹得都烦了,一下要封妃,一下又出了种种事故打断,害得她做好了心理建设都无用了。她不想之后都怀着侥幸之心,思来想去,命人摆凤驾,去看看这位顾氏女到底怎么惹怒了皇帝。为什么人冒着生命危险进宫了,皇帝连一个名分都不愿意给呢? 太后的慈宁宫。 顾太后看着额心精心描绘梅花图案的顾静媛,头疼的抚额。她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心腹嬷嬷,眼神暗示她们赶紧退下——就当不认识顾静妍和顾静媛吧! 怎么办?看着孩子惨兮兮的跪在蒲团上,爬都爬不起来,责骂她?是有心骂她不知所谓,居然冒充妹妹,可一想到这孩子在家族为难的时候,甘心自己挺身而出,怎么可能不赞赏呢? “哎,年纪大了,哀家越来越老眼昏花了。顾丫头,你是皇帝下旨接进宫的贵人,快起来吧。” “娘娘~玉体安康。小女可算不上什么贵人呀,就算有贵,也是太后娘娘赏的……能不能太后再多赏点?让小女就这么趴着吧。” 两腿分开,跟蛤蟆一样趴在蒲团上不起来了。顾太后又是恼怒又是好笑, “你这妮子!行了,我不管你了,等下皇帝、皇后来了,让她们处置你!” 顾静媛连忙惨兮兮的往前一扑,叫声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娘娘,您可不能不管元元呀!” 安皇后来的正是时候,她一看到地上的顾氏女居然李代桃僵变成了顾静媛,就知道皇帝为什么停止封妃了。好么,皇帝可以耍脾气,可以让顾家下不来台。但不能真的治顾静媛的罪。 因为一旦公布罪名,那顾静媛是从顾家大门前走的,岂不是顾家上下全部都有罪? 那样的话,顾太后的颜面往哪里摆? 本来皇帝不愿意接纳顾家女,就是为了顾太后的颜面。 第七十五章 出宫 顾静媛进宫三日了,望眼欲穿的顾家众人终于接到了册封顾氏女为禧嫔的圣旨。不是一无所获就好,悬着的心纷纷落回原处。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禧嫔也好,贵妃也罢,总归是宫里的人了。没有人埋怨嫔位份太低,实在是自打顾静妍要入宫那日起,这峰回路转的,用一波三折都不足以形容,至少有七八折了吧? 外人不知内情,可闲着无聊的顾家上下七大姨、八大姑们屈指算了算,乖乖,这一二年生出多少事情来?每每顾静妍要入宫了,最后总要出点意外。看来在寺庙修行了一年,让她出落得亭亭玉立、气质超凡脱俗,却没脱了乡下带来的泥腥味!仍旧倒霉! 看,都万事俱备了,最后进宫的人竟然变成了她姐姐! 偏偏任何人都无法因此指责顾静媛趁人之危——在关键时刻,可是只有她挺身而出呢!不然怎么结局?即便皇帝没有真的下令治罪,可被其他世家人嘲讽是免不了了! 其他顾氏族人都默默接受了顾静媛入宫的事实,熄了顾静妍入宫后宠冠六宫、借势而起的心.唯独房氏……不甘。她整日整夜的睁着眼睛,不敢相信老天如此不公。 她最最疼爱的小女儿,明明乖巧又柔顺,知书又达理、善良又体贴,怎么就得不到好归宿!老天不长眼睛啊! 顾静妍这三日过得很不好。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越是知道进宫后会享受到什么样的人间富贵,就越是挖心刻骨般的疼!假如她当时能狠狠心,不顾一切的上马,估计顾守礼、守智他们就会守护她一直进宫了吧?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 怪不了别人,只怪她心不够狠,不够决断! 她的年纪还不大。也才十一岁,还有几年时光慢慢挑选,暂时不操心皇帝换人,会对她未来的婚姻大事造成多大的影响。她只是凭借本能,开始学习——向她一直以来不大看得起的亲姐姐顾静媛学习。在静妍看来,胞姐顾静媛举止谈吐一团糟,尤其不懂得掩饰情绪,肤浅不知尊卑。可她的长处也是非常明显——坚持!还有一股藏在骨子里的狠劲! 都是同父同母所生,其实顾静妍觉得自己也有这股狠劲,可是被多年的闺秀教养一层层包裹起来。藏在最深处。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稍微撕开一点伪装,露出真性情——她要的。一定要得到。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 妹妹此时反思反省,励志的给自己定下目标。与此同时,姐姐却在皇宫里也上演了可笑的一幕。她站在皇帝的面前,跳着脚, “有种你咬我啊!” 可怜一国之君。气得脸颊通红,摔着龙袖,“朕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疯丫头!” “彼此彼此,好说好说!”顾静媛拱了拱手,笑眯眯的回赠,“我也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皇帝!” “可笑。你见过几个皇帝。除了朕的龙颜!” “我看到很多呀!你不知道民间老百姓地里干旱就要祈雨?祈雨要拜龙神庙呀。庙里的龙颜,啧啧,红不溜秋、绿不拉几三国之妖才。脸拉得老长,头上长角,下巴长着山羊须,真是要多丑就有多丑。不知道那个雕像的,跟龙有多大仇恨。” 小皇帝气得鼻子都歪了。“朕问你见过几个皇帝,问你龙神雕塑了吗?” “明明你说的是‘龙颜’。那我不跟你说龙神说什么呀?” 顾静媛理直气壮。 旁别的宫人见她跟小皇帝吵嘴,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小皇帝被顶得火冒三丈,终于明白了,论吵嘴,他绝对不是顾静媛的对手。好不容易压住了火气,冷笑了一下,“你个胆大!朕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保持胆大到老!” “嘿嘿,这个皇上倒不用担忧。臣妾骑马过来时候,是抱着活生生被马蹄踩死的心。试问,还能有东西威胁到臣妾吗?皇上骂臣妾是疯丫头,臣妾还要说一句,皇帝还是不正经的皇帝呢!” “你!” 小皇帝愤怒到脸上染上一层血红,随即阵阵发黑。旁边的宫人连忙跪下抱住“龙腿”, “不可呀,陛下。今儿是您幸‘禧嫔’的日子,要是血见宫室,如何对朝臣、对天下百姓交代!” 更可恼的是,顾静媛还在后面添油加醋,“你们别拦着呀。皇帝不想做有道明君,想做暴虐之君,你们几个狗奴才好生胆大,居然敢违逆圣上!” 小皇帝被三个孔武有力的太监抱住,挣扎了一会儿,力竭了,也恢复清醒了,“顾静媛,你好!你好!朕发誓一鼻子不会踏足你的宫室,让你一辈子无宠无子,看你如何收场!” 没等皇帝离开,顾静媛立刻哈哈大笑,“好呀好呀,有本事你一辈子不要跟我说一句话。让天下百姓都知道,皇上你最讨厌的就是顾氏女了!只要一看到顾氏女的脸,就恶心!” 皇帝脚立刻崴了一下,全身靠在贴身太监身上,斗也斗不过,骂也不能骂,打更不能打一下,他第一次感觉到“束手无策”是多么无奈。 逼不得已,他亲自慈宁宫求顾太后,“母后,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求母后看在儿臣的初衷本是为母后颜面,帮帮儿臣,让那个元元赶快走吧。儿臣真是不想再见到她了!” 顾太后深深叹息一声,亲手扶起小皇帝, “原来皇上是为了哀家,才不愿意顾氏女为妾。是啊,换了民间,婆婆的娘家侄女做妾,可是大笑话了。只是天家不同,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顾家虽是哀家的母家,血缘比其他世家更亲厚,但顾家也是皇帝的臣子。皇帝切记不可抱着远近亲疏的念头了。” “至于哀家,并非为顾氏满门荣耀,而是为长房一支……兄长早去,只留下一根多病的独苗。若非为他,皇帝纳谁不是纳,生下的都是哀家的亲孙孙。哎,都是哀家的一点私心。” 小皇帝连忙劝解,“都怪儿臣不能领会母后的意思。” 母子沟通后,顾太后觉得心头块垒消了,笑着道, “元元这孩子机灵,本来哀家看着不错……”一看到皇帝的眉头皱得快成川字了,不着痕迹的改了口, “如果皇帝不想看到她的话,这样吧,她本就是冒着名进来的,且让她回去,换了原主来。” 小皇帝仍旧皱眉,“母后,她那么牙尖嘴利,又冒着大危险进宫,哪会轻易的离开!” “呵呵,”顾太后掩着嘴笑个不停,“是不会轻易离开。但她有要求,可以提么!咱们皇家又不是不讲道理。” 第七十六章 谈判 小皇帝将信将疑.皇家当然不会讲道理了,奈何顾家那个疯丫头是讲道理的人吗!要是她要死要活闹腾起来,怎么办?传出去多难听啊!母后虽然知道他的心意,但天下人若是真因为她的缘故,误会他对顾家有了什么……正所谓“投鼠忌器”,心里憋闷极了。 然而更让他意外的是,两天后顾太后示意、安皇后亲自负责谈判,气氛和乐融融、结果皆大欢喜!耗时不到一个时辰的“谈判”中,顾静媛展示了大家族千金的素养,温和愉悦,笑语嫣嫣,柔顺的听从了安皇后的安排,并且发自肺腑的感激皇后的慷慨,和仁慈的美德。 小皇帝听人转述,惊得跳起来,摸着胸口一叠声问弄错人了吧?该不会皇后姐姐跟别人谈话,然后把结果按在顾静媛的身上? 明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小皇帝就是忍不住这么想。他的脑中,已经勾勒出无数顾静媛龇牙咧嘴、耀武扬威的狂放模样——骑马进宫不曾打压她低人一等,反倒成了她放肆无礼的缘由。当她大声嚷嚷“……被马蹄践踏而死我都不怕,还有什么能威胁到我”,小皇帝必须承认,他竟然有点心虚了。 打又不能打、骂又骂不过,小皇帝头疼,本以为要继续头疼,为他的一时任性付出代价,哪里了知道顾静媛答应走了?他第一个反应不是兴高采烈,而是奇怪绝世神兵最新章节。 “走,去坤宁宫看看去!” 坤宁宫内,仙鹤曲颈铜香炉里熏着安神宁气的香,安皇后没有一身正装凤袍,而是一身家居,显得温柔端庄,笑着提起了她和顾静媛之间的对话。 “皇上,其实元元妹子天性淳朴可爱,不屑掩饰,她是个表里如一、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人。哪有皇上说得那么坏。” “朕当然也知道她本性不坏,不然,早叫人把她拖出去了。她啊,坏在那张不饶人的嘴,受不了!朕听到她说话,头都能炸开.” 安皇后的笑容越发加深了. 记得两年前,四女入宫——那时她表现得落落大方。谁知道暗夜无人之时她心如刀绞的泪水?情场如战场,尤其是这后宫之中,争夺皇帝就意味着一辈子的身家性命!在这里,亲妹妹也是容不下的。 她做好了完全准备.就是说,如果太后首肯、皇帝愿意,那她会从容接收四个“妹妹”,一同分享宫廷生活。如果有哪一方不乐意,她也欣然顺水推舟…… 结果,先是陆家嫡出千金被陆皇太妃暗害,弄得瘸了。虽然目前为止不明白陆皇太妃的用心,但不妨碍她暗暗喝彩,并提供帮助呀?紧接着,顾静媛因为家庭缘故,不能进宫入选,换成了她妹妹顾静妍.顾静妍命不好,关键时刻遇到了亲祖母过世,必须守孝. 而高老太的过世,又彻底引爆了平洲瘟疫,弄得陆家都收到打击.陆家两姐妹再也不是心腹大患. 四女一下去了三个.安皇后才懒得剩下一个亲妹妹留下碍着她的眼睛,略施小计就打发了.成为皇后遇到的最大的一道坎,就这么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现在她和皇帝的感情更加深厚。已经不惧怕再有什么新来的面孔威胁到她的地位。只要再这样支撑两年,皇帝对她的感情依旧如初,那她就有机会生下皇子,从而彻底稳固! 当然,前提是不要出现顾静媛这样行事不再常理之中的!安皇后总有预感,若是一般的大家千金,言语无味、举止被闺阁教育拘得太紧。彷佛套在无形的套子中,是无法获得皇帝的关注。唯独出身乡野的顾静媛,别有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性”,才能让皇帝念念不忘。 “皇上,其实也不能元元妹妹无状……她自幼就在乡野之间长大。因为是女孩子家里不重视,也没人教她念书,不通三从四德。长大了,性格改不了了,忽然知道竟是顾氏一脉! 平素在家里,不得不伪装其大家闺秀的做派。其实她心里非常苦闷呢。” 故意说起顾静媛的一些为难处。安皇后决心试探一下,若皇帝愤怒之下有心,她可以随时改变跟顾静媛定下的条款。可惜。似乎她想多了,小皇帝情窍未开,对人全凭当下的感觉。 “哼,她苦闷?活该!朕长这么大,没气到眼前发黑。皇后姐姐。你不知道,朕当时真想顺手把花瓶砸到她脑袋上。若非小恩子见机得快。抱住朕,朕一定下手了!” “真要那样,朕岂不是成了遗臭万年的昏君?古往今来,有哪一个皇帝在幸妃嫔的时候亲手将妃嫔打死?”小皇帝后怕不已,急急追问, “那个疯丫头什么时候走?快快送出去吧。” “呵呵。”安皇后放心了,笑着道,“皇上不想知道,臣妾都答应了她什么?” “呃,说说看?让朕先猜猜,一定狮子大开口,跟你要了难办的条件。” “皇上,臣妾身为六宫之主,事事都要为天下表率,怎么可能做出违背常理的事情呢?她呀,非常痛快,只求臣妾看在她两度入宫、全无收获的份上,为她指婚天目最新章节。” “指婚?”小皇帝喃喃自语,先是笑,拍掌道,“指婚好!指婚旨意一下,她必须出宫了。可是、可是!”迟钝的小皇帝忽然回过味来, “她不想嫁给朕,想嫁给别人?” 这不就意味着他不如某人么? 小皇帝生气了,竟然违背自己再也不想看见顾静媛的“金口玉言”,出了坤宁宫就去寻可恶的疯丫头了。 安皇后站在坤宁宫的门外,遥遥看着皇帝的车辇不见影儿了,才双腿放酸的回到宫室内。有贴身的嬷嬷小声问, “娘娘这是何苦……” “多嘴!” 即便是带进宫廷内的老嬷嬷,安皇后也不肯轻易把心事托盘而出。她的心没有刚刚的愉悦了,反而沉淀下来,慢慢的对着镜子梳妆。暗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虽然比皇帝大六岁,但从来没忘记过,皇帝是自己的夫!普通百姓有阴盛阳衰的,但帝王之家绝无!她不能通过感情控制皇帝,更不能靠一个夫妻名分就要求皇帝为她如何如何。从嫁到宫廷之中,就注定了她只能走一条路——顺着皇帝!以皇帝为天! 如果皇帝喜欢顾丫头,那情愿现在就收了。新鲜过两三年,就过去了。她有足够的耐心,帮顾静媛把她所有的棱角。所有吸引人的地方慢慢磨平。可如果放她走了,谁知道以后呢?也许皇帝会想到她,然后淡淡一笑。放在脑后;也许念念不忘怒把花瓶的心情,非要得到……什么都说不准。 就看皇帝自己的抉择吧. 总之,她绝对不能做任何日后皇帝想起会抱怨的事! …… 冬季的御花园内,除了特别的温室培育的鲜花,其余也都是空空落落的暗绿,不见缤纷色彩。唯独一处梅林。粉的黄的白的梅花开得正好,幽香阵阵,若有微风吹过,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顾静媛站在梅花树下,一身桃红色猩猩毡,边缘是一圈白色的貂毛。顾盼之间,美眸流盼,此情此景。竟然显出人比花俏的意味。 小皇帝看得一愣,随后更加不喜——比起一个放肆不敬的人,更让人讨厌的就是虚伪!现在的顾静媛,连她最后一点优点都丢掉了! 气冲冲的走上前,“你要嫁给谁?我竟不知。顾家好家教!允许你自责夫婿了!你到底看上了谁,哼。想让皇后下旨,也要看朕答应不答应。” 顾静媛平板板的转过头,刚刚那股已经立马消散了,只见她歪着脖子,“你爱答应不答应,反正我已经求了太后娘娘了。” “你!你真当朕拿你没办法是了吧?” “嗯。”顾静媛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皇帝讨厌我,但你是讲道理的皇帝,总不会因为讨厌一个人,就把人杀了吧?” “你……”小皇帝呕血。 顾静媛转头看枝头上一朵梅花,随手压弯了,将梅花的花瓣拉倒鼻翼边,轻轻嗅了一口, “其实我觉得因为愤怒、讨厌而杀人,还算说得过去。最可怕的是,因为好玩、有趣儿杀人。比如,随随便便派一匹马去接一个小女孩,人家来好呢,还是不来好呢?若是来了,死在路上,死的人固然委屈,可是下令的那个人,才是坏到家了吧?无冤无仇、就平白害了一条性命!纵然他能控制舆论,称不是他的作为,可是非黑白,总在人心绝色诱惑全文阅读。谁对谁错,能防得住悠悠众口,防得住史书如刀吗?” 小皇帝冷冷的讥讽,“没看出来,你也有说大道理的一天。” 顾静媛呼吸了一下,彷佛放出浊气似的,调皮的眨眨眼,“谁跟你说大道理了?就是告诉皇上一声,虽然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可是天下人也不都是傻子!大家都长了眼睛和嘴巴!” 不知道为何,小皇帝对顾静媛就是百般看不顺眼,“朕从来没当你是瞎子和哑巴!” 自古忠言逆耳,看来她是没什么劝谏的天分。无聊的耸耸肩,“那就好。现在请允许臣女自辩:皇上一定是没听完臣女跟皇后娘娘的谈话内容。臣女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臣女的要求是:请皇后娘娘代为留心,将来为臣女指婚的人选一定要长相端正,家世清白、无不良嗜好,不必读书上有成就,但一定要有一技之长,同时不能太风流。最好有那种‘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如果没有怎么办呢,只能请皇后娘娘撑腰了!” 小皇帝听完,仔细看了一眼顾静媛,“忽然发现你长得很美。” “谢谢皇帝赞美。” “狗屁,朕在骂你,你听不懂吗?你真以为自己国色天香啊!还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满京城有这等规矩的只有两家……” “哇,真的有?”顾静媛睁大眼睛,“快说,那两家?” 小皇帝不爽了,甩了袖子,“别做梦了,连皇家的公主都不能下嫁,就你?” “我怎么了?我觉得我很好啊?” “你好?你不敬父母、顶撞兄长、妇容妇德,你得了哪一样?听说你在平洲的时候还挖过坟墓……若不是母后再三叮嘱,说你这是不顾小我,一心为民,朕才不会让你这种人进宫哩!” 从来没这么痛快骂过,小皇帝一口气说完了,得意的瞪了顾静媛一眼,“朕没有冤枉你吧?” “没有。” “那就好。”小皇帝心头一口郁气发出去了,整个人清爽极了,挥挥手,“除了最后一条难办,上面的,朕会帮你盯着。快滚吧,朕不想看见你啦!” 小皇帝就这样把顾静媛打发出宫,若干年他回忆起来,彷佛还能闻到当年梅花的香气——可香是香,为什么香中还带额一丝丝的苦涩呢? 或许,他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不是送走了顾静媛,并为她在三年后下了指婚的圣旨,而是千不该万不该接了和顾静媛长相九分相似的顾静妍! 看着一张面孔、两种心肠,想的是什么,念的是什么,种种酸甜,唯独他自己知道了。 …… 当顾静妍趁夜色未亮时,辞别父母,裹紧了斗篷,跟着太后娘娘派来的老嬷嬷一起入宫时,顾静媛也悄然无声的出了宫廷,恢复了自由。 再见父母,恍若隔世。 房氏对顾静媛态度好多了——因为小女儿进宫了,小女儿的终身不会被耽误了!而顾祈恩则是听说元元冒犯了皇帝,被皇帝厌恶,终于放下那颗担忧大女儿被玉清道利用,入宫为患的心了。 父母双方又一次团结一致,对大女儿嘘寒问暖,不再对她的种种言行挑剔。甚至感念大女儿危急时分展现出的顾全大局的情怀,让他们面上增添了许多光辉,拿出关心幼子的心来待她,倒是让顾静媛体会了几分迟到的“父疼母爱”。 时光悠悠,一转眼,三年过去了…… 第七十七章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上) 永安九年的夏天来得非常的早。入春后连着干旱,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直到七月才痛痛快快下了一场透透的雨,可惜误了春时,这一年的粮价不知要跌到什么价格。不过,京城的贵妇人们没有谁会操心农田那点事情,她们忙着开宴会,忙着裁剪制服,忙着攀比谁的首饰更精巧,论烦恼,可一点不比农妇们少呢。 这一天,又发生了一件让京城内所有女眷集中耳目关注的事情——宫里来的传旨太监,骑着快马,直接往顾侍郎府邸,一下马就贺喜:皇上传下圣旨。禧嫔娘娘,也就是三年前入宫的顾嫔,终于升为贵妃了。 传旨不到一刻。这个小道消息传遍了全京城。也证实了一直以来沸沸扬扬的留言,皇后之下,顾妃最受宠爱!至于前两年冒出来的半夜歌者、捧膳宫女、掌上飞什么,都是虚的,不过吸引了皇帝短暂注意,不到一阵子就没有以后了。皇帝真正喜爱并倚重的,还是大家闺秀。 顾妃晋升之后,六宫还有不少位置,不少人都在眼巴巴观望着,自家的女儿看着也青春靓丽、聪颖过人,不求占据高位,那其他位份呢?皇帝一天天大了,充盈后、宫已经不是说着玩的,是要实际行动了!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新晋升的顾妃忽然邀请各家命妇进宫。以她如今的贵妃之尊,也有足够的资格在宫苑内招待可人了。眼睛盯着六宫其他位置的妇人,不为自己女儿,家里总有侄女、外甥女之类的,不可错过,又掀起了新一轮裁制新衣、制作首饰的高氵朝,在宴请那日打扮得隆重光辉,体体面面的进宫了。 这当中。三品淑人房氏绝对是最显眼的,从头到脚都被人夸赞了一番超级泡妞手册最新章节。出身庶女是房氏一辈子的心痛,但如今她的女儿身为贵妃,这一段就被人彻底遗忘了似的,人人都只看到她的福气。 宴会的气氛轻松温馨,不同于拜见朝贺皇后娘娘,须得谨言慎行、亦步亦趋,贵妃年轻不大,笑起来更如佛前的龙女,叫人一看就心生亲近。这一亲。距离就拉近了,各式各样的恭维如流水一般流淌出来。房氏在一旁听了,都觉得脸上发烫。 但转头看大女儿一脸淡然如水的模样。她的心才渐渐安定。 她的眼睛一时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小女儿,若不是顾静妍色如春晓之花,气色好极了,一看就知道过的很不错,她都要后悔了——后悔不该把小女儿送到咫尺天涯的宫廷内。明明同出一座城市,母女相见都彷佛隔着千山万水。 顾静妍为什么要在晋升之后立刻举办宴会呢?刷新存在感?有这层的考虑,但更多的是为另一个目的!她要为亲姐姐尽快找一个夫君,嫁出去! 至于原因…… 趁着气氛正欢的时候,她轻声问母亲,“元元最近女红进益了吗?” 等房氏点点头。她故意感觉非常“欣慰”,“那就放心了!” 这一番表演,自然引起其他贵妇人的注意。纷纷问及“元元是何人”。很快得到答案,元元是房氏的另一个女儿,养在深闺人未识。既然贵妃娘娘一直牵挂娘家姐妹,肯定有人乐得凑热闹, “不知为何不见那位顾氏千金?想来娘娘在宫里思念妹妹。房夫人若是携着幼女一道进宫,岂不是圆了娘娘的期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句“妹妹”。戳中了两个人的心。 房氏勉强敷衍的笑了笑,而顾静妍笑容不改,可惜眼神就意味深长了。 是的,这就是她一定要把顾静媛尽快嫁出门的原因。 她竟然跟胞姐的身份弄颠倒了。 起因如何,已经无法追究了,到底是她冒了姐姐的名,还是姐姐替了她的,怎么演变成如今的局面,说不清楚。顾静妍只知道,当她趁夜偷偷进宫而不是光明正大,就无法理直气壮的告诉旁人,她的姓名。否则,等于昭告天下她是何等的卑劣——利用亲姐姐冒着生命危险骑马进宫,然后她坐享其成。何况再往前数,似乎进宫的名额,也是姐姐让给她的! 现在已经不是纠正错误的时候了,顾静妍想的是尽快把危险降到最低。女人出嫁了,之前的闺名少有人用,多半就是某某氏了。那时候谁会介意她在家是姐姐是妹妹? “呵呵,她年纪小,性子不定。母亲定时怕她疏于礼仪贻笑,才未带进宫。哎,其实细说起来,她年纪也不小了,却总是贪玩,不知道为父母分忧。本宫在宫内,总是担忧……” 性子不定、疏于礼仪,可都是贬低的话。顾静妍也不知怎么想的,急迫的希望姐姐嫁掉,却又在人前如此描述……只能说,女人的心思都是复杂的。 不过在场的贵妇,那么阿谀谄媚的话都说出口了,看见顾妃娘娘那么关注“妹妹”,有心思活动的,已经向着加深联系的可能。 话说一半即可,顾静妍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就看之后的结果。 地位不同身份也不同说出的话意义也不同。 房氏回到府邸,细细向着小女儿的意思,略有所得。其实她现在也比较着急了,不知道大女儿的归宿怎么样?经过三年的相处,像豪猪那样找到了最合适的距离,倒不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了。 哦,主要是她对你大女儿的要求,降得非常低静逅佳姻全文阅读。只要大女儿不捣乱,不言语诡异,保持表面上的尊重。偶尔有一些小关心、甜言蜜语,就感到十分惊喜了。平时,她不去浪费心思管教,大女儿反倒多几分敬重。 房氏细心的跟顾祈恩说了进宫的见闻,然后提到大女儿的婚事。毕竟是亲生的,再怎么也是关心。恰好,顾祈恩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想的是,不要大女儿高嫁了。 嫁女儿不是做买卖。一个女儿送进宫嫁给了皇帝,另外一个女儿若他想做权臣,自然是可以加到另外的权势世家,强强联合。可如今的形势……陆家虎视眈眈,顾氏却因顾太后、顾贵妃烈火烹油,过犹不及。所以,只能牺牲大女儿了。 顾祈恩用“小人之心”推断顾静媛,他从来没觉得大女儿的心智、手腕、见识,会敢于平凡。但形势如此,大女儿只能低嫁了。 为了补偿,他定了几条规定:家世清白,门风不能有任何指责的地方;其次未来女婿不求功名,但至少通晓四书、人品一定要端正;最后才是有一定的物质基础。这个物质基础不是怕大女儿嫁过去吃亏,而是怕阴盛阳衰,长此以往会使得精神压抑,影响夫妻感情。 最重要的一条是,心胸宽广!这样的人才能包容大女儿偶尔的惊世骇俗。 就找去。初选了十几个,都送到顾祈瑞和翁氏哪里。两夫妻,一个考察年轻后生的人品学识,翁氏去考察一番各人家的家风,筛选了五个各方面比较不错的。吃早饭的时候,名单直接丢给了顾静媛。 作为当事人,顾静媛对对此事得慎重当然超过任何人。 其实顾祈恩当真小瞧自己的女儿了,顾静媛挑选丈夫的标准,大概跟她看女婿的一样。 家风如何当然是第一要素,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家里有人做贼,哪怕跟你没关系,可只要一个姓就逃不了。没见判刑都有连坐的么?万一选了个家风不好的,无辜被诛了九族,到哪里哭诉去? 其次才是那人的人品。在这个年代,人品的坏已经不是诈骗杀人放火等,对有特权的阶级,这些都不算是大事。所以,顾静媛关心的重点是——有几个通房丫鬟? 别以为她是想发现谁谁瞒着外人,家里早有了通房,然后气愤的在那人的名字上花叉叉。她是借着考察同房丫鬟,估量一下候选者的身心健康。 好比她亲娘房氏,因为顾祈恩那时很穷,没有通房丫鬟,所以房家不放心未来女婿那方面是不是健康,就送了个暖床的,结果很坑爹,一夜后就多了一个庶子。房氏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顾静媛不能犯这种错误,如果有通房丫鬟,那就证明男方身体没问题了——况且男人年轻气盛的,没有规矩束缚,还忍着欲、望的,才奇怪呢。不怕遇到真小人,就怕遇到伪君子啊! 有通房丫鬟的才考虑。但有,有几个,都什么下场,也是必须要关注的。如果是院子里的丫鬟都沾遍了,直接叉掉;如果不知睡了几个,但有一个丫鬟是不明身亡的,点叉叉;只睡了一个,且无论之后多漂亮都目不斜视,甚至为丫鬟顶撞父母的,有穷摇的嫌疑,排在最后考虑;正常的是,有那么两三个通房,且跟着朋友逛逛青楼,写几首歪诗。 这才是大多数,身心健康的表现。 不过就嫁给一个纨绔?顾静媛考量了半天,忽然想到小皇帝说起了那两家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家风的人家,憋不住找人问, “到底是哪两家?” “你个疯丫头,好在你问的是我!不然你倒大霉了!”顾守诚凶巴巴的敲了一下妹妹的头。 “到底怎么了?” 第七十八章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中) “你还问我怎么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不知道吗?”顾守诚这段时间脾气见长,估计是没能顺利的进入他想要的军队里,而是在事务繁多的运社里消耗脑细胞过度了。他板着脸,竭力维持做兄长的尊严,“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我怎么啦!”顾静媛很是委屈,扁着嘴,“偶尔听一耳朵京城里的人家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好奇麽!我爹娘最近商量着给我找夫婿呢!” 听到最后一句,顾守诚彷佛才意识到了自家妹子长大了,都到嫁人的年龄了!他深深吸一口气,“傻瓜,你可别听人胡乱撺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听起来不错,但这样的人家,对自己的儿孙都如此严苛,对儿媳妇能好吗?” “呃?”顾静媛眨眨眼,发现果然有些古怪!她前世看过不少小说、电视剧,里面那些家风严谨的,无一不是严格约束子孙,尤其是妾侍方面。毕竟大宅门的女人多了,整天没有事情干,除了生儿子就是嚼舌头了。多子多孙听着是福,其实也是混乱的源头。 “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顾守诚左右瞅瞅,见无人,这才缓缓说起了一般人忌口不敢说的陈年往事醉掌玄图。 这“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对于富贵家族来说,十分罕见。世家绝对不会以为一夫一妻无妾是光荣的,反而引以为耻——瞧,河东狮吼了吧?若不然就是畏惧妻子娘家的势力。 所以,只有两家是公开有这条家规的。 其一,军神家族张家。张家情况特殊,家族上上下下全部送到军营里淬炼,一有国事。即可整装出发!在青壮男出征沙场,死亡率超过八成的家族,想要取得好媳妇,难啊!张家也是世家之一,自然不愿意娶门第太低、人品容貌太差的女人,否则跟其他世家来往,被人小瞧了去;可惜疼爱女儿的人家,不愿意嫁了女儿去守活寡;战场瞬息万变,那嫁了时时刻刻有做寡妇的自觉,普通女子也经受不住。因此。正经嫁进门的张家媳妇地位极高,在男丁都出征的时候,全靠她们撑起一个家族。张家当然不会养着无用的妾侍了。并非张家媳妇不贤。而是张家人感激妻子不易,自愿牺牲一部分“夫权”。 张家的这条家规让人感慨,人们不愿意提起,是因为敬佩张家的男儿应用,是因为张家媳妇贤良。不愿意被当成妒妇。至于另一个让人忌口不愿意开口谈的家族——曾家,就不知该如何评论了。 说起曾家,开国就颇有名气,诗书传家,家族所有男丁一律读书认字,女子也通晓诗文。两百年的积累下来。成了仅次于八大世家最有名的家族。甚至出了两任丞相、一位太子太师。论名声,比起今日的傅家也无不及。 再加上曾家所出的子孙仪表堂堂,英俊倜傥。肯定是被所有有未嫁女儿的父母盯着的。其中一位慈父,就相中了曾家嫡出的公子哥,要把独生女儿嫁去。 若是一般的父亲,这事也不至于后来闹得比天大。原来这位慈父,竟然是当今永安的祖父。德佑的生父,也就是先皇明昭帝。他将最疼爱的小女儿安成公主下嫁给了曾家。 婚后倒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惜天道无常。那位曾公子估计命薄,承受不了天大的福气,一年之后就因病身亡了!曾家痛失爱子,自然非常伤悲;可是皇帝心疼女儿守寡,不也心疼么?接了女儿回宫,见女儿始终愁眉不展、日渐消瘦,就想为女儿再指一门婚事。 改嫁——名声虽然不好听,但如果父母不在乎,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昭皇帝跟皇后私下说,等一年孝期过了就另择驸马,总不能让青春正盛的一国公主守寡老死吧? 私下的话,却不知道怎么传扬出去了。那位曾家公子的母亲深感羞辱,安成公主没有为她的儿子生下一男半女,如今还要让她死去的儿子蒙受羞辱,她身为母亲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活着也没什么指望了,索性一杯砒霜,了解了自己的性命。 她一死,曾家了解了真相,全部悲愤不已!细论起来,还要算在公主头上。因为公主嫁进门除了敬了一杯媳妇茶,平素根本没做到媳妇应该做的孝道。如今还生生逼死了婆婆! 以曾家老太师为代表的曾家族人,岂能善罢甘休!先是奏请公主归家,婆婆下葬,儿媳妇怎能不出现?可是曾家群情激奋,心怀不善的太多了,皇帝怕娇弱的公主收到委屈,拒绝了! 这下,等于不给转圜的机会。 曾家老家主一口血吐出,咬牙发了毒誓。后人当然无法理解他老人家当时的想法,因为越想越觉得脑袋肯定被门夹过了。只有少数人看出了,估计是老家主太把自己当一回事,或者说,太把曾家的名声当一回事。 从此后,曾家老爷子在任上再无政治上的建树,只斤斤计较一件事——安成公主的改嫁问题。只要皇帝一有这方面的想法,曾家老爷子就用事实说话,动用曾家的力量反抗。 曾家两百年来,男无犯法之男,女无再嫁之女。媳妇嫁进门就是曾家的人了,自然也不能例外!以臣子之力对抗皇室,真不是该敬佩好,还是讽刺嘲笑好。 明昭的性情有些优柔,可是在后世历史上评价极好,因为他心胸宽广,自觉因女儿的事情愧对曾家,并不曾故意打压曾家子孙,对曾家有能力的子孙继续提拔我家媳妇未成年全文阅读。当然,也有可能是明昭希望用这种柔和的方式缓和关系。 不过曾家老爷子太老了,为人太过固执,坚持自己的看法,一直闹了十年他闭眼撒手了。明昭皇帝才正式的下诏让公主改嫁。这十年,公主就是在皇家寺庙中带发修行,过得心如枯井一样的生活。 女儿家有多少个十年呢?尤其是一国公主,还是皇帝最受宠爱的公主,她所有的青春和希望,都在十年之中消耗尽了。遵从父命改嫁,不到三年就过世了。死后不曾葬在夫家祖坟,而是陪葬明昭皇帝陵墓。 这虽是皇家的秘闻,可也算是众人皆知了。至于曾家之后的败落也是可想而知的了。安成公主病逝,明昭皇帝驾崩,当年纷纷杂杂的恩怨纠缠都落幕了,曾家之后的子孙,也不乏努力上进的,却再无一个一甲出身,也再也一个身居要职的。新皇帝一登基,能在他眼前晃悠的曾家面孔都没有了。曾家倒是想宣扬他家坚持礼教没有错,可惜,皇帝不听啊。德佑皇帝没有他父亲的好脾气,在位四十八年,曾家彻底没落了。 顾静媛听完了,感叹道,“这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什么狗屁礼教,是皇帝拿来用的,约束天下臣民可以;要是约束了他自身,就那是可以推翻的。曾家也算是用昙花一现的光辉、永久的沉沦印证的一个道理;以身殉道,何等不值!” 顾守诚听了她的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给了她一个爆栗, “胡思乱想些什么!八哥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明白一个道理:别管外面传的家风如何,其实都不作数的。谁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真的丑陋的不会让你听见。你只看人吧!只要人好,其他的都是其次。” “那八哥,我又不能随便看出门,要不,你帮我相看相看?” “呵呵,可。啊,你都有名单了?工部侍郎萧家的六公子?户部的……什么!这是大理寺的庄碧贤?有没有弄错,他已经有妻了!” 顾静媛笑,“听说她妻子受不了他摆弄尸体,整天死人脸,跟他和离了。” 顾守诚十分惊奇,“这也可以?我只听说他新娶的妻子十分貌美,家世不凡,没想到……等下,妹,你该不是是想让你八哥我打听他吧?” “不行吗?”顾静媛睁大一双明亮的眼睛, “哥,你不觉得他跟我的气场,很般配么?我不嫌弃他摆弄尸体,说不定我还能跟你一起研究研究呢!” “恶!你别说了!”顾守诚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暗想庄碧贤虽然是三婚了,但论长相才干,说不定真的和妹妹相配呢,“行了,我帮你。” “呵呵,太好了,哥,有你真好!” 阿谀了好一阵子,只把顾守诚奉承得飘飘然了,才放了他离去。 内宅之中的顾静媛却不知道,她让最相信的八哥帮他搜集资料,很快惊动一个一直关注她的人——傅胤之。 “大理寺?庄碧贤么?” 傅胤之阴沉着脸,望着晴空碧洗,暗道,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生煎、火烤,还是凉拌了做下酒菜? 这三年来,运社的生意如火如荼,用日进斗金形容也不差。可这样的大生意,摊子铺的太大,难免遇到有心人钻空子。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听说运社里面有什么大事闹腾出来? 傅胤之越想越愤怒,用力的一拍桌子,“神秘……的小丫头,这回还抓不到你的尾巴!” 第七十九章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下) 天色略有些阴暗,云层如淡墨水彩染过的,这是入夏后难得一次的细雨蒙蒙,如丝如线的水雾吹得庭院里碧树绿草更加郁郁青青了。那用精细瓷盆里养着的盆莲,在雨中越发亭亭玉立,小小的荷包在微风里摇曳,可怜可爱。 傅家后宅里,两个穿着薄衫翠色比甲、容貌不凡的丫鬟,手里提着食盒在抄手游廊里行走,一面看雨,一面竟对着这夏日雨景吟诗。一个悠悠道,“粉蝶双双穿槛舞,帘卷晚天疏雨”。另一个则不服输,竟然出了抄手游廊,双手伸开,仰面看着雨丝,“过雨荷花满院香,无边丝雨细如愁”。 因为背诵得都是自家主子的往日诗作,也分不出好坏,后一个就笑嘻嘻道自己的更符合此情此景,非要说自己赢。不过另一个也不服气,又指着雨中无处可依的兰雀,继续吟诗。 正在两侍女绞尽脑汁时,忽地看到一个穿着墨色织锦长袍的男子过来,傅家满门都是体质孱弱的书香士子,唯独一人身姿伟岸、气宇轩昂,不用说,就知道是四房的胤之少爷了。连忙低下头,弓着身子往后退去,不敢冲撞了——在傅家,丫鬟小厮们吟诗也是风雅的事情。哪怕为此耽误了一些事情,只要不是十万紧急的,主人们大约也是一笑而过,不会真的惩罚。 唯独四房的胤之少爷……是个异数。 傅胤之经过两婢的时候,眉梢一挑,眼角的余光瞥见两侍婢都是一模一样的打扮,不过一个带着绞丝灯笼的银簪,另一个佩戴着绣工精美的桂花香囊。“你们是哪一房里的?” 两侍女俱是一震,头更低了,“会胤少爷的话。奴婢是是五少爷房里的。” 傅胤之点点头,脚步不停的向祖母院子里去。 萧郡主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子孙们来得自然比往日勤。其中被人称为五少爷的傅宗之也在,他容貌极为清俊,气度清雅,将略有些文弱的气息都掩盖了。一双眼眸充满智慧灵性,嘴角含着的笑意,若是初次见面的人,恐怕要当他的性子无比亲和呢。 傅胤之排行第九,只是他当初非要习武的时候。傅英博险些要把这个儿子驱逐出户。因此不让他进入家族排行,大有让他成年之后随便分点家财,任由其自生自灭的意思。后来傅胤之发奋。靠自己的力量正式取得举人功名,才扭转了在家族里的地位。不过,族谱不是随随便便更改的,傅英博的意思是等大儿子正式授官了,做出点名堂。一雪前耻了,才公开宴请全族老小,给他光光辉辉记录族谱上。 奈何傅胤之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反骨,生下来要就气坏父母,取得功名都有四年多了,他宁可饱食终日。游手好闲,也不愿意接受家族安排的官场之路。傅英博就也卡着,不让他的名字写在族谱上。看谁耗得过谁! 这一对父子两个角力,难过的是中间的秦夫人和萧郡主。 萧郡主这一次借生病为由,故意兴师动众的,也有让父子两个和好的想法。秦夫人知道婆婆的意,小心翼翼的伺候。婆媳两个演了一出好戏。别人家都是婆媳斗争。不过到了她们这里,婆媳比母女还好些。 亲手伺候汤药。秦夫人动作轻柔,可一放下碗,就瞪了儿子一眼,“怎么才来!” 傅胤之板着脸,“母亲容禀,这几日儿子随户部李大人往京河去了,查看两岸河堤及居民,收到消息迟了,还望祖母、母亲恕罪!” 秦夫人完全搞不懂儿子,放着正式的官员不做,整日跟在户部、刑部的人厮混在什么? 正要发火,听得帘内一声咳嗽,“是胤之么?” 秦夫人连忙回身,“是的,老夫人韩娱之天王最新章节。”同时使眼色,“还不快进去。老夫人这几日身子不好,大夫说了,万万不可动怒。你只哄哄老夫人,若要我知道你顶嘴,看我饶不饶得过你!” 傅胤之当然躬身点头了。几个子孙中,萧郡主最疼爱的,就是他了,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祖母长命百岁。可惜,重生过的他也知道,祖母的年纪大了,尽管子孙无比孝顺,也不能让祖母真的百岁。 他所知道了贵妇,无论养尊处优还是操劳多事,几乎没有长寿的。能得死后风光就不错了。 倒是那个高家的老太婆,一辈子多灾多难的,竟然活了一百零三岁,可谓人瑞!想到高家太婆,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个可恶的小丫头,傅胤之呼吸一紧,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祖母。孙儿来了。” 萧郡主靠在檀木雕花拔步床上,身后靠着两个金丝软枕,气息粗浊,一声声哎呦,“你这孩子,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想见你一面都难。得跟你老子说说,再不能派给你任务,看,把我好好的孙儿熬得快成黑炭了!” 练武不分日夜,傅胤之经常在日头正盛的时候练功,比起在屋内读书的几位兄弟的确是是黑了些、粗了些,但跟黑炭还是有一些距离吧?哭笑不得,握着祖母的手,避重就轻不提自己做的事情跟父亲毫无瓜葛, “让祖母担忧了,孙儿是黑了些,不过身体好着呢!不信您想想,自从孙儿练武以来,可曾听闻孙儿有个头疼脑热的?” 萧郡主气得哼哼两声,锤了一下孙子,“你也就这点好了!谁要管你头疼不头疼。祖母的头才疼得厉害。哎,满屋子儿孙,就没一个知冷知热的。都嫌弃我老婆子是无用的废物!” 隔着帘子,其他的儿孙听见连忙跪下,“孙儿不敢”。 傅胤之想到外面跪下的兄弟们,心想大约又多了几个嫉恨他的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郡主是借机敲打自己,却让他们也受累了。 萧郡主的性格就是如此,她疼爱谁就摆在明面上,不喜欢谁,绝对不会管那人的感受。指着傅胤之,“你若孝顺。念着你祖母疼你的心,尽早给我生个大白胖重孙!祖母保管你爹娘,都不管你了,你爱干啥干啥去。” 每次一提到这个问题,傅胤之就卡了,半天不言语。前世的经历太惨烈了,自已贤妻美妾,却原来是各种恶毒蛇蝎女子围绕在身边。他怎么肯重复呢? 而在傅家这边,傅胤之不肯点头,也不能饶过他直接定下婚事。因为照从前的经历来看。如果敢不经过他同意给他娶了一房妻,他就敢一辈子不踏足新房!牛不喝水强按头吗?到时候别害了别人闺女。 在脾气固执上,傅家上下谁也拗不过他。 半响。他缓缓道,“今儿来的时候,见到两个丫鬟对着廊下的盆莲吟诗,倒是挺有趣味。” 萧郡主一听,连忙坐起来。病一下去了三分,“哪两个丫鬟,叫什么名字?” “不知,孙儿心里念着祖母的病情,没有耽搁。” 萧郡主合掌笑,大力的一巴掌打在孙子肩膀上。“只要是这后宅的丫鬟,挖地三尺祖母也要给你找来。菩萨保佑,我的这个蠢笨孙子。终于动春心了!你说说,从前你怎么跟木头似的,任凭再美的绝色也不侧目多看一眼。” “祖母莫要再嘲笑孙儿了。那时候,孙儿真的不想分心旁顾,只觉得她们面目可憎、言语乏味。说不了三句话娇娇弱弱的就要倒了。因此不想理会狂神进化。”傅胤之垂着头,心说。难道我能说当时功夫小成,若破了童子之身,修炼起来事倍功半吗? “哈哈,傻孙子,谁要你跟她们说话了?女子柔顺谦卑为要,只要她们以你为天,事事听话顺从就够了,你还指望既要绝色、又要言语动人、见识不凡?哪有那样的女子!” “祖母千万不能这么说,祖母不是其中之一么?” 萧郡主一愣,马屁拍得她极痛快,心情舒爽得连病根都去了。 祖孙两个和乐融融,等傅英博进来,气氛一下变了。 虽然傅英博的说话声音平和,但谁不知道这对父子两个一向不和。若不是在萧郡主这里,傅英博对大儿子的教训喝骂,隔着两道墙都能听得见。萧郡主也知道这对父子的心结,让孙子先出去了。 傅胤之跟着傅宗之、傅尚之、傅简之等兄弟一起出来。傅简之等人沉默以对,唯独傅宗之双手藏在袖子里,眼神清澈, “祖母对疼爱九弟的疼爱,真是让人羡慕啊。” 说的是稍显嫉妒的话,但从傅宗之的口中说出,就给以人坦坦荡荡、无私的感觉。 傅尚之听了,嗤鼻一声不屑的一笑,傅简之也是目不斜视,看得出来,傅胤之在傅家众兄弟里,不合群。 “祖母年纪渐大,不太喜欢一板一眼的规矩,胤之只是说了些玩笑话,能让祖母一笑,便是胤之的孝心了。” 傅宗之笑着,“玩笑话?”且不说萧郡主是祖母,连亲爹老子也要老老实实的,更何况萧郡主身份尊贵,不同一般妇人。要怎样的玩笑话,才能打动呢?把握不好这中间的度,还不如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呢!至少不会犯错。 “算了,我们兄弟是学不会九弟的本事了。” 傅简之嘲讽的说了一句。 傅宗之笑着摇摇头,道,“九弟有九弟的长处,他的本事岂止这一样。记得四年前中了举人功名,全家都震惊了。哪一次,是为兄第一次对你刮目相看。” 傅胤之暗暗道,等你发现自己两个得意丫鬟过不了多久,就成我院子里的,估计更要“刮目”了。 …… 与此同时,萧郡主盘腿坐在床上,去了笑容的她,法令纹已经很深了,出身皇家加上家尊处忧多年,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度。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儿媳妇,直接交代吩咐,。 “我的宝贝孙儿,总算开窍了。你们夫妻两个人都给我仔细,慢慢的打听合适的女子,先不要张扬,偷偷的拿名单给我过目。” 秦夫人欢喜不已,“婆婆,胤儿终于松口了吗?” “嗯,今天给我要了两个丫鬟。等他知了女人趣味。之后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先别闹出去,我的大孙儿面皮薄,可经不住那群人打趣。要是弄巧成拙,让我绕得了哪一个!”不忘威胁的瞪了儿子一眼。 秦夫人听了,后面的自动过滤,因为明显说的不是她啊!连忙双手合十,不停的向满天神佛祈祷——可怜见的,傅胤之年过二十没碰过女人,房里用的都是眉清目秀的小厮,很是让家人绷紧了一根心弦。会不会是不能啊? 如今开口要了两个丫鬟,反倒让所有人都放心了。 秦夫人忽然眉头一皱,“对了。不知是哪里的丫鬟?胤儿素来不喜欢在丫鬟堆里厮混。莫不是……” 萧郡主摆摆手,“不管那两个丫鬟使了什么迷魂计,能让我的大孙儿肯动了凡心就成左手拥美全文阅读。估摸着,不是一般的丫鬟,会吟诗?应该是其他哥儿房里的。” 傅英博听了。顿时反感,“祖母,这怎可?” “怎么不可?”萧郡主冷冷哼了一声,“本宫都已经答应胤儿了。” 傅英博急了,“家宅不宁、兄弟阋墙,为个丫鬟实在不值。” 萧郡主捶床大怒。“本宫活到今日,就没见过真有为女人反目的兄弟。更别提猫狗一样的丫鬟了。若真有兄弟阋墙哪一天,你不思量做父亲的错哪里了。尽考虑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鸡毛蒜皮的小事……” 傅英博满嘴苦涩,仗着长辈疼爱欺凌兄弟,霸占兄弟的房里人,到了母亲口中怎么变成小事。奈何他的生母乃是堂堂郡主,这会儿别说他。就是他爹,傅家家主傅老太师到了。也不能怎样。只能怅然的叹息一声,暗道怎么补偿。 秦夫人另有顾虑,“却不知那丫鬟是不是完璧之身?” 萧郡主也想到了这一层,“先去问清楚。打探明白了回我。” “是。媳妇知道了。” 次日,傅胤之的清心园就多了两个束手束脚的丫鬟,一个名“朝云”,一个名“暮云”,这是她们在傅宗之哪里的名字。不过到了清心园,傅胤之立刻给她们改了名字,那个吟帘卷晚天疏雨的叫做“兮雨”,另一个叫“香焉”。 且不说这两个丫鬟如何惶惶不可终日,彼此埋怨不该在抄手游廊里吟诗,害得自己离开了温文尔雅的五公子,却要给傅胤之做房里人!她们年纪都在十五六岁左右,大约也知道了人事,这个时候被派遣到清心园里,到底要做什么,也是明摆着。可惜她们不能反抗,只能默默接受着,安慰自己,总算是过了明路的,给傅胤之做房里人,也算是一个身份了。只等待新奶、奶进门,老老实实未必不能盼望到一个姨娘,再肚皮争气些,生下一儿半女,这辈子就有指望了。可五少爷哪里,论美貌论身段论才华,胜过她们的太多了,别说姨娘,通房丫鬟论也轮不到她们。 再说傅胤之无端端跟对他和睦的傅宗之作对,有什么好处?这么做,就算傅宗之不说些什么,其他的兄弟肯定要反感的。原来,他已经做好了打算。 对待顾静媛的打算。 这个小丫头满口谎言,没一句实在话,思来想去她这样的不安定因素,要么彻底除掉,要么就收在身边,牢牢看住她,叫她不能脱离自己的视线——这个惩罚方式,似乎只有一个办法能做到,就是八抬大轿娶了她,让她今后回娘家都得经过同意! 自从这个想法在心底浮现,傅胤之总觉得心底有一团火苗,若不是他控制力惊人,恐怕早就让火苗四处乱飞,一发不可收拾了! 娶顾静媛,不是一件容易事。他们之间隔着天大的沟壑。首先,彼此的身份。他是傅家嫡出一脉的嫡出。不在族谱上这是小事,成婚之前他的父亲在倔强也要请祖父写好。而顾静媛的身份呢,出身“野路子”,乃是顾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庶出一房之后。自古婚姻就是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门第的差异,就是巨大挑战。 挑战虽然难,要达到目的至少有三四种办法。但傅胤之一一否决了,因为他要娶的是妻子,是要过日子的妻子,不是彼此相看两厌的仇人。不然就算用不光彩的手段达到目的。也是无用的。 其次,顾静媛的性格——实在是太糟糕了。跟亲生父母都关系僵硬,怎么能指望她嫁进门来相夫教子,孝顺公婆?他的父母这些年为他一个就已经受够折磨了,再添一儿媳,恐怕是火上浇油!不说别的,只要他母亲听说顾静媛在家的所作所为,肯定第一时间拒绝。 最后的最后,傅胤之也拿不准,到底娶进门是好是坏?万一人顺顺利利的娶进门了打造电影教父全文阅读。他随后就后悔了,那怎么办! 他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后悔。虽然目前感觉很想,可“想”只是一种感觉。两世为人的他太明白。很多的想,都是一时欲、望驱使,真的达到了也就那么回事。可以顾静媛的破坏力,他觉得自己要是后悔,将来一定会很凄惨。 那丫头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一定有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傅胤之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矛盾的心情不仅没有让他打消想法,反而更加强烈。任何事情,只有做的才知道结果。不做,任何结果都不会有——除了后悔。 比起现在就后悔,日后的后悔。就随他去吧。 两个丫头的到来,只是开始。一个马上要迎来女主人的庭院,不能只留下几个听用的小厮吧?一定要有女眷的。可这傅家上下。除了母亲那边的丫鬟,就是祖母那边的,就数这两处的丫鬟最多,忠诚也优秀。可惜太忠诚了,忠得也不是他。若是顾静媛嫁进来。做个什么都有耳报神传过去,傅胤之无法忍受。 倒不如弄来几个无法再回旧主人哪里报告的。所以,所有兮雨等两个丫鬟的到来。 傅胤之还是不了解情况,他不想让丫鬟将样样私事报告给长辈,是对的。奈何,为了避免大家族勾勾连连的关系,竟然一掷千金,又从教坊里买了一个人回来。教坊也有清倌人,且出身曾是大家闺秀,对内宅事务比较了解,学识素雅较高。再加上朋友送的,傅胤之从各个地方弄来了四大丫鬟,又在傅家新近调、教的几个小丫鬟拨了几个伺候她们,清心园未来的班底成了。 ……八月过后,金桂飘香,又到了九月。顾静媛丝毫不知道在某地某人正在算计她的终身,笑眯眯的下了马车,王家的晨曦亲自来接,笑着解释, “我哥去前院待客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其他人,就亲自过来接你。” “呵呵,晨曦,你知道我不讲究。”顾静媛笑着跟表妹王晨曦挽着胳膊,一同进了王家大宅。 这三年,王家跟刘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先只是在平洲云阳那块犄角格拉小地方做个富家翁,如今,在这天子脚下都成了大商人——不管商人的名声好不好听,至少两家的家财翻了十多番! 比如王家,随便开个宴会,花个几百两银子,也不当回事了。若在以前,这几百两银子可以是她们一家两三年的用度了,怎么舍得? 进了大门,过了穿门,晨曦直接迎着顾静媛往后院的花园去。“那怎么好,我得先去拜会表舅妈呢!” “算了,姑奶、奶!”王晨曦双掌合十祈求道,“我娘和婶子那边,不知来了多少客人。听那些人说话,我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了一地。你可是千金小姐,别被那些人冲撞了。” “咯咯,看你说的,我以前也是满山乱爬的,哪有那么金贵了?” “那不一样啊!”王晨曦还是坚持,“这群人都是不要脸的,等你进去,一说明自己身份,她们就跟闻了屎的苍蝇,赶都赶不走!个别说话还过分,要是不知体统对你拉拉扯扯,我怕你以后都不敢到我家来了!” 顾静媛心知,只是各自的交友圈子不同造成的。比如顾家,来往的客人就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但王家是高老太的唯一一支亲戚了,她肯定要给面子的,就笑着扯了一下晨曦的脸蛋,故意发怒,“好哇,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快承认,是不是拐着弯骂我呢?” “哪有!”晨曦一寻思,原来是那句“闻屎的苍蝇”说错了,暗骂自己嘴笨,幸好是大度不计较的元元,若换了娇娇,恐怕不大闹一场才怪。 “好妹妹,你知道我的,有口无心,原谅我一遭!” 第八十章 说笑了一阵子,顾静媛知道王家宴会,少不得晨曦表姐忙里忙外,就放她走了,自己带着贴身丫鬟小香坐在一棵金桂树下,嗅着沁人心扉的桂花香,倒也不觉得沉闷. “姑娘可口渴了,奴婢唤人来给您上茶。” 今年十四岁的小香机灵极了,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灵活的转悠着,声音婉转可人。奈何她的主子是不通人情的顾静媛。 “省省吧。晨曦表姐最善解人意,要不了一炷香,就有人拿来上好的茶水招待我.” 小香的大眼睛仍旧机灵的转着,陪着小心,“奴婢不是怕姑娘等不及吗?这一路马车颠簸,又不敢进水,姑娘一定非常口渴了。也不知道王家的姐姐们带来的茶水合不合姑娘的口味.” “哼,你自己渴了就直接说,不用拿我做幌子!”顾静媛嗤笑一声,语气转为生冷,瞥了一眼小香,声音不带什么感情,“收起你在你娘哪里学的做派,我这里用不着。” “奴婢……不敢欺瞒姑娘,”小香有些怯生生的,“可姑娘都没有要茶水,奴婢怎敢?” “我说过了,收起你在你娘哪里学的做派。别让我看着恶心!” 毫不留情的话,让小香各种委屈上涌,眼泪水垂在眼眶里,眼看着就落下了,“姑娘要是看小香恶心,小香……呜呜,也不敢厚颜陪在姑娘身边。回去就跟夫人禀告,还是回外院扫地吧。” 说着话,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也不知道是舍不得顾静媛,还是舍不得二等丫鬟的位置。 这种声泪俱下的表演,顾静媛见的太多了,压根没往心里去。论演技,这丫头差得太远了,至少历练个三年五载。才能浑然天成,不露痕迹。 本以为假惺惺哭个两声,她不理会,小香就会自动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听候差遣——以她对小香的了解,要是舍得二等丫鬟的体面和月例银子才是怪事!哪知看了好一会儿风景,小香还没有起来的迹象,一直在哪里抽抽噎噎的。 顾静媛一皱眉,感觉到了什么。果然,她一回头。隔着金桂花树后头,看见两个穿着绫罗的小姐,在那里指指点点。 好么。她成了被人旁观的景点了! 低下头,顾静媛也不屑掩饰什么,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带来的丫鬟,“小香啊,你故意的吧!” “姑娘、姑娘说什么?小香。呜呜……” 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不知真相的人看见,肯定要说她这个主子残酷霸道,对这么柔弱可怜的小丫鬟都狠心欺负。呵呵,顾静媛怒极反笑,轻轻拍了拍鬼心眼极多的小丫鬟。 “看来你还不明白啊。小香,再教你一次。你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出丑,没关系。只要你豁得出命去。若你有这个狠劲,姑娘我真另眼相看了!” “姑娘……在说什么啊,小香听不懂。” “你这么聪明丫鬟,会听不懂我说的话?若你真不懂,姑娘放着府里那么多丫鬟不要。偏偏要了你?”顾静媛冷笑一声,“那家没有卖掉的丫鬟。那家没有一两个打死的下人。你有硬骨头,就试一试本姑娘的心够不够狠,打断你的一条腿又怎样?” 小香吓得脸色发白,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含糊的擦干净了小脸,又恢复了脸上带笑的讨喜表情,“姑、姑娘……” 心理素质不错,就是转变得太快,太生硬了。 不过顾静媛不挑剔,无聊的日子有一个“有趣”的丫鬟陪伴,也算难得麽! 小香才起来,那金桂树后头的两个小姐款款走来,其中一个鬓间插着红茱萸,身上也穿着大红的纱罩衫,衬着一张面如满月的圆脸,显得十分娇憨富态。另一个身形偏瘦,五官尚可,就是脸色擦得粉过多,却忘记将耳朵后蜡黄的肌肤也盖住。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欺负人呢?” 富态的小姐先问。又看了一眼小香,满眼都是惊叹,“可怜你这么伶俐人,居然是个身份下贱的丫鬟!” 顾静媛压根没有站起来,仍坐在石墩上,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不速之客。石墩上垫着丝罗帕子,露出一角的桃花颜色鲜美。 那个偏瘦的小姐,仔细盯了顾静媛一眼,确切的说,是顶着顾静媛屁股底下的帕子一眼,努力猜测顾静媛的身份——得出一个结论。兴许,这个应邀来参加王家聚会,又胆敢在王家院子里教训下人的,不是普通人。 但帕子只露出一小角,她又不好凑上去看个仔细,不然一定能分清楚哪一家铺子的手艺。通过哪一家铺子,至少也能分析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轻轻拉了一下好友,“倩倩,算了,人家教训丫鬟,我们怎好过问。” “铃铛,不行。我就是看不顺眼。” 那位倩倩的胖乎乎女孩,上前拉了小香的手,“你别怕。这里是王家,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 铃铛脸色一黑,“倩倩,你又犯傻了,什么打狗看主人。人家的主人就在这里!” “哦,是我说错了!应该是‘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你虽然是个丫鬟,但你长得真好,眉清目秀,骨骼清奇,一看就不是久居人下的,说不定将来有大造化呢。” 把小香夸赞得……抬不起头来。 天,哪里来的两个傻帽,当着自家小姐这么说,要害死她了!偷偷斜着瞟了一眼顾静媛,只见顾静媛嘴角含笑,眼神中透出一丝饶有兴趣的意味,她立刻安心了。老天保佑,幸亏顾静媛不是斤斤计较的,否则一句“大造化”,说不定就让她死无葬了! 倩倩说完,故意瞪了一眼顾静媛。 瞪完后,她忽然愣住了。心理关系,她开始就觉得顾静媛是一个张扬跋扈、不知礼数的暴发户家出来的,可凭她学的几分相术,只一眼,也看清楚顾静媛的面相——有古怪。 怪在哪里呢,她也说不清楚。面相无非吉凶善恶、富贵贫贱,但看顾静媛的面相,吉吗?绝对不吉!凶吗,也不算凶。至于善恶、贵贱,恍惚似又不似。越看不懂,越想看,可看来看去,得不出任何结论,气得她哼哼,暗想,一定要找文老师过来瞧个分明。 “喂,你到底是谁?” 顾静媛没有一点被冒犯的感觉,笑着道,“我姓高。两位姐姐可真有闲心,我教训丫鬟,你们想替她伸张正义吗?” “正义?”铃铛连忙摇头,“只是请高家妹妹看在此地主人面子上,饶了这丫鬟吧。到人家家里做客,总不好让主人面子上难堪。” 话刚一说完,就见晨曦的贴身丫鬟碧青带着四个小丫鬟抬着一方小方桌并小火炉、茶船、茶盏等等,还有一个食盒,里面各色点心。碧青笑着向顾静媛行礼,一一摆放好方桌,火炉上放了银霜炭,动作麻利,态度热络,说的话更是谦卑无比, “我们姑娘说了,不能过来亲自作陪,这几样小点心都是她自己动手做的,请姑娘随意品尝。外面喧哗,人气嘈杂,怕外面的人冲撞了姑娘,就不请姑娘过去了。等今日过完,再赔罪。” 又笑着介绍杨倩倩及杨玲。“这两位都是我们姑娘的闺中密友。”随后才介绍顾静媛,“杨姑娘、杨姑娘,这位顾……” “咳!” 碧青能当晨曦多年的心腹丫鬟,也是心思机灵的,立刻改口,“顾……姑娘,是我们姑娘的表妹。” 表妹? 杨玲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顾静媛,暗道,只是表妹?看着殷勤架势,说是上峰的女儿才可能吧! 杨倩倩倒是没有怀疑,但她看顾静媛的眼神,还是一直惊讶,似乎想要研究她的五官到底是怎么构成的,为什么以她的火眼金睛什么都看不出呢? 碧青请两位杨小姐作陪——当然,不会直接这么说,不然不是表妹也算半个主人,哪有客人陪主人的道理?语气委婉的说明外面乌烟瘴气,几位都是身娇玉贵的小姐,就留在花园里赏赏花、谈谈天好了。 顾静媛笑着,看杨倩倩拉着小香不断说着话,而小香那个忸怩难受,而杨玲似乎对她身上的衣衫感兴趣,追问哪一家铺子做的,她只能摆摆手,指着小香,“我身上的衣物,都是几个丫鬟做的。” “啊,连丫鬟手艺这么好吗?” 杨玲更加惊疑不定了。 等宴会结束后,她们亲眼看着晨曦过来,而顾静媛亲热的拉着叫“表姐”,还说这几日就留在表姐家里小住几日。见到王家其他的人,顾静媛也一一叫着“舅妈”“表哥”“表嫂”,似乎真的是王家的亲戚。这才消了疑心,唯独杨倩倩,仍旧对顾静媛的面相很好奇。 夜晚,晨曦将自己的院子让出来,派遣自己的贴身丫鬟,顾静媛安心住着。 只有小香,被赶出来了。 晨曦见小香不大受宠,可出门又带着她,十分奇怪。问明白小香是林香如的女儿,才恍然, “难怪呢,原来是那家叛主的!元元也太心宽了,若换了我,非要把她们一家老小卖到天南地北受苦去!” 第八十一章 夜幕低垂,漫天的星辰闪闪,如碎钻嵌镶在宽大的天鹅绒的夜空。无论什么时空、什么地点,只要晴朗无云的好天气,欣赏同样的星空,感觉都是一样的美妙。顾静媛住在表姐的绣楼中,支撑着胳膊,推开阁楼上的格子窗,探出头来,神色恬静柔和。 底下两个丫鬟带来晨曦亲自下厨做的夜宵点心,其中一个抬头偷看到她的表情,感觉这次伺候估计“有惊无险”,心中欢喜。斟酌了一番言辞,才带着讨喜的笑容上了阁楼。 “表姑娘,这是我们姑娘的心意,请您品尝。” 顾静媛在王家受到的待遇是白金级贵宾,即便以她的厚脸皮,偶尔也会感觉不好意思。 “回去跟你们姑娘道一声辛苦了。她白日忙了一天,还要抽空来照顾我,让她多费心思了。” 碧青笑着,“我们姑娘说了,姑娘是娇客,便是想多为您费心思也机会难得。请姑娘安心住下,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顾静媛笑了笑,打开食盒,挑拣了两样精美的点心尝了两口。 其实王家跟刚刚到京城的落魄迥然不同了,那时人生地不熟,想干什么都晕头转向的。没人帮把手的话,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落下脚。现在呢,住着五进的大院子,假山楼阁、池塘烟柳,一样不缺。门下的侍婢仆役,也多得认不清,自打彬彬表哥中举,在这京城里怎么着也算小有名气了。 按理来说,王家有求顾氏的机会不多了,可晨曦表姐比当初对待她更加精心小意了。从来没有仗着身份已变,就变得矜持起来。在这样亲切热络的关心下,顾静媛怎么能对王家不好? 而她的“好”,就是心安理得接受王家的特殊款待。不会因为王家待她太好而不安、拒绝。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领悟这种“默契”。 另一个丫鬟碧心,见顾静媛随口尝了自家小姐亲手做的糕点,一句赞叹没有,一句感激没有,彷佛习以为常,不由得心中不忿。碧青一见姐妹的表情,知道坏了,连忙说了几句,扯着碧心下了阁楼光荣使命1937。 “哎呦。我的好妹妹,你忘了小姐怎么嘱咐的?平常见你跟谁都笑嘻嘻的,小姐就爱你笑得好看。让人一见就没烦恼,所以才派你过来伺候。你怎么到了这位主儿身边,反倒丧气着脸?” 碧心不忿的说,“她那么糟践小姐的心意……我,我看不惯!” “说你什么好!她什么身份?肯尝。那就是给面子了。即便她全部扔了,喂了猫,那也是她的事。小姐都不计较,轮到你来?好了,我不跟你多说,还要上去伺候呢。你自己回小姐那边领罚吧。” 碧心今年十四岁。是刚刚提拔上来的,虽然知道顾静媛身份贵重,但她见识有限。“贵”对她而言只是笼统的概念,到底贵到什么程度,她丝毫不知。在她的心中,恐怕只有王晨曦才是最大的——她的天。 晨曦将自己的阁楼给了顾静媛居住,她跟堂妹晨星住在一处。西厢里。正听到晨曦跟晨星说起丫鬟小香的来历。 “说起来,那林香如还是表婶的陪房呢。深受倚重。要不是元元聪慧,人人都以为她们一家忠心耿耿,谁知道背地里搞鬼,贩卖主子的嫁妆,胆大包天!” “姐姐,你跟我细讲讲啊!我就知道元元脾气怪了些,但也不会当众训斥丫鬟,我都不会呢,她在顾氏,怎么也不至于。姐姐,你快跟我说说呀!” “好吧,姐姐就跟你讲讲林家陪房的事情。与你我都有益处。” “话说四年前,风调雨顺大丰收,表婶的陪嫁有近千亩田地,虽然分布太散,但怎么着也有三五万粮食的收入。那一年,粮食价贱,总体算了算,收入并不高。林林香如既然是表婶的陪房,管着嫁妆的收益,就建议表婶把粮食给卖了。” “哦,这也没错啊。” “你听姐姐细说。后来表婶问了那边的大表婶,才知道元元在平洲的粮食出产,都用来酿酒了,收益不少。表婶听说,就熄了贩卖粮食的心思,也打算酿酒。谁知道,不过短短一日,那林香如居然跟人连契约都签订了,也收了人家定金。” “啊,短短一日就签订契约?是在官府备案的那种吗!” “当然,若不然,元元也不会动了疑心。那林香如不肯背上‘背信弃诺’的名声,求到元元身上。元元略施小计帮了她,让表婶答应不在酿酒——否则酒价也要大跌的。事后,她追查林香如是怎么在短短一日中签订契约的,你猜,顺藤摸瓜摸到谁家了?” “这我怎么猜得中?姐姐快告诉我!” 晨曦摇着头,语气悠悠的,“是威武将军府——房家。” 说得晨星愣住了,半响,才恍惚道,“那不是表婶的娘家吗?” “就是说啊!查到后,元元也是有气又好笑,那林香如是从房家陪嫁来的,说起来跟房家上下的关系从来没断过。这十几年来,元元那位好舅母,不知撺掇林香如弄去多少嫁妆。田产、铺子,加起来有几千两了!几万斤的粮食尚且不算什么!” “天,竟然有这种嫂嫂!表婶就是亏大了!被欺瞒了十几年!” “哎,元元也是生了好一阵子的气。不过她对我说,‘也怪不得人家眼馋,我娘当年带走了尽万两嫁妆,留给侯府的只是个空架子,怨不得舅母耿耿于怀。只是她骗了十几年还不收手,当我也是那种愚昧愚蠢的,就错了算盘’。” 晨星一拍桌子,“换了我,也忍不下这股气。元元姐是怎么做的?” “元元当时就让人把林香如一家全部拿下。谁知道,那位糊涂的表婶,居然因为前头让下人难做,心中有愧,放了林香如的身契当朝第一恶妻全文阅读!还亲口答应给她一家放良。” 晨星的一张小嘴挣得溜圆。被下人联通娘家嫂嫂骗了十几年,亏损无数,到最后还“心中有愧”,表婶啊表婶,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那么宽容博大? “元元听说,也是气得了不得。她当时顾不得许多,直接让人把林家上下拿住,然后照着表婶当年的嫁妆单子送到房家,只想问问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小姑的嫁妆,过了几年后悔成为娘家嫂嫂的私房?” “本来就是。哪有这种事情!” 晨曦感叹了一声,“道理没有错,不过做得太急了。房家理亏,把粮食钱财还了过来,可历年的旧账算不清了。中间转了那许多弯。亏了这许多,表婶还责怪元元不给她留情面,让她日后没有脸面会娘家走动。” “啊?”晨星如听天书,两只小眼睛里转着小星星,结结巴巴,“表婶、表婶真的是怎么说的?” “不然?你以为元元为什么跟表婶一直不大和睦。” “原来还有这档子事情。”晨星拍拍小胸脯,感慨的摇头,“看来以前都是我误会了元元姐呢。” “所以啊,以后别听风就是雨,遇事多思多想,三思而后行总不会错。” 教育好了妹妹,晨曦才理会旁边的碧心,问了刚刚去伺候顾静媛夜宵用得如何,心情如何?碧心纵然有再多的不忿,也不敢表达出来。且听了只言片语,知道小香的母亲是那种背着主子勾连外人的下人,连带对面貌可人的小香也没了好感。 “表姑娘……心情还好。” “那就好。”晨曦笑了笑,转头对妹妹道,“我看元元听喜欢杨家的人,过两日就以你的名义下帖子邀请她们过来赏桂花吧。” “啊,姐姐,杨家两位姐姐都是你的好友。为什么要我下帖子。况且我下了帖子,她们就会过来吗?” “为什么不会?她们两个都到了年纪,跟我的交情也就一般般。我看她们啊,是看上了你彬彬哥哥。你下帖子,可比我有用多了。” 晨星举一反三,仔细思考了一下,终于恍然,“她们肯定会过来。因为元元表姐也在!” 看着姐姐笑而不语,她感觉大人的世界真是有够奇妙。元元表姐再怎么低嫁,也不会嫁到王家来,这跟她胞兄王彬彬是好是坏无关。可是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元元表姐是有利的竞争对手呢。 真是好玩。 晨星也觉得有趣,就依姐姐的意思,两日后下帖子请了杨家姐妹来。 两日后,顾静媛跟在王家老爷子身后,看着他穿着粗布衣裳,带着斗笠,扛着锄头,在花园里开辟了一个小菜园。她呢,殷勤的拿着水壶在后面浇水。患了老年痴呆症的王家老爷子,压根不认得顾静媛是谁,说了十几遍也没用,还是一厢情愿的叫,“瑛丫头,快点拔草。”“这里要多踩踩。” 杨家姐妹来的时候,看到顾静媛为了“讨好”老辈,竟然连种田的事情都做出来,深感压力巨大。 “铃铛,你看她到底是谁啊?怎么我打听了好久,都没打听到王家有姓高的亲戚呢?” “谁知道!兴许是什么干亲。近水楼台先得月,要是她仗着亲戚关系对彬少爷图谋不轨……” “不会吧。我看她长得挺正派的。” “她脸上写正派两个字了?”杨玲愤愤的道,“没有最好。要是她转着不好的念头,看我怎么收拾她。” 第八十二章 转折 别人打听她,顾静媛自然也打听了杨家姐妹的来历。不问还好,一问她才感觉,世界之大,奇妙之极。原来两位杨家姐妹,都是京城有名的皇商之后。 杨倩倩的祖辈,是以做酱起家。酱这东西,易做好吃,各种小吃、面食、炒菜都用得上,尤其是寡淡无味的饭里拌了点酱,胃口好的能吃下几大碗。京城里各种各样的酱料,偏甜偏酸偏辣偏咸,口味不同,价格不一,便宜的几文钱,贵的几两——用料不同么。随处可见的豆子,跟海边的海鲜自然不同。 在众多自称风味的京城中,以做酱料发家,谈何容易啊!杨家就做到了。经过祖辈将近百年的积累,她们杨家做的酱料俗称“酱中王”。传说有一位王爷听了这名号,觉得不爽,拿下杨家人质问,区区做酱料的岂敢称王称霸?不过吃了杨家人亲自调好的酱料,高兴的题字,于是“酱中王”的称号名至实归。后来,还经过宣扬进上成了贡品。 连皇家都喜欢杨家风格独特的酱料,可见影响巨大。 再到后来,杨家一步步稳打稳扎,最终成为颇有影响力的皇商。 另一个杨家小姐,跟杨倩倩不是本家,不过同是皇商。是做纸品布料的。后者布料经营的皇商有不少,但纸品迥然不同。皇家的纸张,全部都是特供,跟一般读书士子、官宦人家的纸张全然不同。尤其是圣旨…… 托一些不靠谱的电视剧影响,顾静媛一直以为圣旨都是黄色绸缎呢冒牌保镖全文阅读。不过皇家再有钱,也经不过每发一道圣旨,就要裁剪一段价格昂贵的黄色绸缎。要是上面写错了字……囧,又得重来!其实真正的圣旨,除非是昭告天下等重要场合,一般公文形式的大部分是写在特殊的纸张上。这种纸张寻常不得见。也不容易仿造,价值昂贵。涉及到文房四宝,造纸的杨家,虽然是皇商,地位却在一般的皇商之上。 明白了两位杨小姐的来历,顾静媛觉得好笑,因为二女的外号。杨倩倩,外号“杨大酱”“杨酱酱”,杨玲,熟悉亲昵的人称呼“铃铛”。厌恶她的人就称呼“杨腊泥”——腊泥金笺是杨家对外出售的一种昂贵纸品,薄薄的一张比同等重量的银子。 她对两位杨家小姐没有什么恶感,在无聊的生活中找到乐趣真是不容易啊。既然晨曦表姐有意让她参与其中。她就当做消遣,打发寂寞日子好了。 随着舅老爷种了会儿地,怀念了在云阳的乡土生活,猛不丁听到有人在叫,“哎呀。这么臭!” 顾静媛早就捂着鼻子了,种地哪有……不施肥的呢。而最好的肥料,呃……自然是人体的排泄物。 正常的人闻到这股味,都是往后退,不过王家老爷子火眼金睛盯着她,不停的数落。“你们这代娃牙子啊,只懂得享受,不能吃苦。当年我跟你奶、奶是苦水里泡大的啊。饿得吃草根树皮,恨不得把肚子刨烂了!要不然,能一碗米把你奶、奶卖了么!可怜当初,实在活不下去哦啊!” “你奶、奶怨恨我,一直怨我。我也怨她。她是女人家,卖了就卖了。又不丢颜面。我也被卖了,当别人儿子。呜呜,到后来怪我不顾家了。我真不顾家,就谁也不管了。两个哥嫂不都是我叫人埋了么。至少身后事是我这个做弟弟做的吧!凭什么还怨我!她大方,就大方好了。我就是一个小鸡肚肠的人。这么多年了,也不过来看看我!等我死了再说吧!” 老人家说话起来,颠三倒四,刚刚说是斥责晚辈不吃苦,后来就是诉苦了。说道难过处,还眼泪水哗哗的流,积攒了一辈子的哭泪随着情绪的倾泻不停的往外冒。身为晚辈,能怎么样呢?忍着呗! 顾静媛憋着十分的忍耐力,听着舅老爷絮叨完了,好不容易偷空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晨曦和晨星,正在接待杨家姐妹,笑着看着她。小晨星还殷勤的给她打扇,“元元表姐,亏得你。不然我跟姐姐被拉住,恐怕一时半会儿走不掉了。” 顾静媛假装擦一把不存在的冷汗,“乖乖,舅老爷现在的杀伤力太大了。前两年还没这么糊涂,这几年连人都分不清了,抓到一个算一个。” “哎,也请了大夫来看,只说身体健康。至于头脑……也无能为力。好的时候很好,家里什么大事安排得好好的。不好的时候,连我爹娘都不认得了。由着老人家去吧,只要他高兴。”深吸无奈。 两位杨家小姐,这会儿总算知道“元元”跟王家什么亲戚关系了,原来是老一辈姐弟关系。说起来,这关系也不太亲近了,老太爷在世还好,一旦过去,谁还认得谁呢。可怜杨家姐妹绝对不知道,王家上下没有一个希望这亲戚情分淡了的,巴不得能长长久久下去呢。 不说顾氏如日中天,就是看着通江两岸河道开辟之后,源源不断的货物从平洲运送而来,甚至还有外国货,王家不过用了三年时间就成了皇商,富甲一方,也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 “元元,这两位是杨家小姐,都是我的好友。前两日你们见过了吧。” “是呢,表姐,我们相处得很愉快。”顾静媛笑得甜蜜。 杨玲不甘示弱,“的确。高家妹妹给我和倩倩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后不等杨倩倩说什么,就继续道, “倩倩还对高家妹妹的面相很好奇七星结之孔明锁。她找人仔细询问了,说高家妹妹的长相,本来是贵不可言的,可惜福薄,无力承受太大富贵。不过若是积德行善,晚年一定儿孙满堂,富贵无边。” 话也算是好话,不过从身材单薄的杨玲口中,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晨星别扭的皱皱小鼻子,晨曦歉意的看了一眼顾静媛,顾静媛摇头一笑,“富贵不富贵的,我不怎么在乎。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可比什么都好。” 杨玲见自己说的话没有引起预料之内的反应——等闲女子,听说福气薄,要么控制不住的勃然大怒,要么面上忍耐、背地里生气,再好奇点的,也会问哪里的相士吧?怎么顾静媛无所谓的笑着,反而说出“家人平安”之类的话? 她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而身边的杨倩倩不高兴了。撅着嘴,“……才没说儿孙满堂呢!” 这一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晨曦有些恼了,当着她和妹妹的面,胡说些什么!幸好元元是不计较这些小事的,也不信鬼神之说,不然因这句话记恨着,不说杨家人,连她们也有了不是。 幸好气氛尴尬的时候,彬少爷来了,穿着士子青衿,中举之后毕竟身份不同,比之三年前多了几分儒雅,瞧着身形举止,越来越酷似顾守礼了。谦谦风度的给几位姐妹行礼,几女连忙还礼。晨星就蹦蹦跳跳拽着兄长的胳膊, “哥,你要到哪里去!” “接了几位友人的帖子,正准备出门会友。” “什么朋友呀?哥,爹娘说了,不让你和狐朋狗友见面呢。免得把你往什么灯笼胡同里引,带坏了你!” 王彬彬脸上一团热,敲了下妹妹的头,“浑说些什么。为兄是跟友人谈诗论画,哪有……哪有不正经了!家里来了客人,你不说帮着姐姐招呼贵客,缠着为兄做什么!” 晨星撅着嘴,不乐意的垂着头,“哥你天天出门,都好几天没陪我玩了。” “好了!为兄回来跟你带礼物,成不!” 看着王家兄妹一团和气,感情甚好,两位杨小姐都很羡慕。她们自家中兄弟姐妹虽然多,但多不是一母所出,为了钱财闹得跟乌眼鸡似的,像这样的亲情都很难见到。越是羡慕,王彬彬头上的光环越是闪耀。将来要是能嫁到王家来…… 该有多好! 王彬彬出门不过两个时辰,托人送来七八样小礼物——礼物价值不论,光是这份心就太难得。杨玲的心越来越火热。 等到傍晚坐车回去的时候,她还在想。 两位杨家小姐的马车一前一后在路上行驶,周围的行人、商贩一如平常。突然,杨倩倩坐在车厢里一震,感觉左右摇晃。没等她掀开车帘问怎么回事,那驾车的马受惊一般狂奔而去,撞伤了不少行人。杨家的护卫拼死斩断车辕,使疯马脱离,可一路颠簸的车厢还是翻了。 两个小丫鬟翻滚着从车厢里爬出来,磕得鼻子鲜血直流,眼泪也吧嗒吧嗒往下掉。杨玲急急从后面追赶上来,看着人把车厢拆了,而车厢里杨倩倩,脖子以无法想象的角度扭曲着,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睛里彷佛还写着不可思议。 车厢里一共坐了三个人,两个地位低下的小丫鬟就受了一点皮肉伤,养个三五日就也好了。唯独杨倩倩…… 看到她扭曲姿势的杨家人,没有人敢碰她一下。只有杨玲小心翼翼的靠近,用手指试探了一下鼻梁下的呼吸。 半响,杨玲当场放声大哭。 第八十三章 预料不到 收殓了杨倩倩的尸身后,杨玲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回到杨家,倒头就睡。次日清晨,衙门负责调查的人来了,还有酱料之王的杨家。仵作验尸的报告,证明杨倩倩是因为颈骨断裂而死。可驾车的马都是调、教好的,从来没有病过,马夫也是忠心耿耿,到底是意外事故,还是人为,须得一步步排查。 隔着屏风,衙门的人问了许多当天发生的事情,如怎么去的王家,见到了谁,说了什么话。记录在案后,又问,“杨姑娘死前跟人结仇过吗?” 杨玲惘然,“倩倩天天跟我一处,要么就是在家闭门绣花。我不知她有什么仇人。她平常爱笑,讨人喜欢,没什么仇人。什么人会害她呢?”一说,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掉。 再往深处问,杨玲就摇着头,哽咽的无法说话。 衙门的人想到杨玲才十五六岁,亲眼见到好友的死亡恐怕精神上的打击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便先放下,转而问起丫鬟。要知道丫鬟们虽然地位低下,但听得看得,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收获呢。 无论是死者杨倩倩的丫鬟,还是杨玲的,以及王家晨星、晨曦的,所有当天的丫鬟都被问了口供。唯独一人……小香。 众位丫鬟都提到了她,可王家说那丫鬟不是她家的,问详细就支支吾吾,明显掩饰着什么。问案的人最讨厌半吐半露,藏不好也你藏什么?不是增加人家的工作量?于是向王家施加压力。毕竟,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从王家离开后才发生车祸没了的。 晨曦本来还不想把顾静媛拉进来,但晨星太小,经不住一诈,就说穿了。 小香是顾氏的丫鬟,而顾静媛是顾家之女。 满京城上下。知道王家跟顾氏有姻亲关系的不多。主要是顾祈恩在外,从来没提起过这一门亲戚,房氏也不曾搭理过。往来主要是顾静媛以晚辈名义上门看望,而王家跟刘家在通江运社得来的收益,也是避人耳目的。 知晓顾静媛的真正身份后,杨玲更加惊惧不安了。时常午夜惊醒,短短数日,就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折磨得不成人形。请了多少道士施法超度也不管用。没办法,听了一位高人的建议,送到青莽山清修一段时间。 至于杨倩倩的亲生父母。听说查到顾氏,发生了分歧。一个觉得蜉蝣撼树,即便是查明白了真相。还能对顾家女怎样呢?不如息事宁人,暗地里换些好处罢手吧。另一个则不肯,好端端的女儿就这么没了,怎能甘心?就算是太后娘家人,也不能这样欺辱!誓死要将顾氏女扳倒。至不济也要她付出足够的代价。 外界纷纷扰扰中,顾静媛仍在自家的小院里磨墨、画画。天高云淡,好一段悠然时光——她将关禁闭的日子当成了消遣休假了。有顾祈恩、房氏这样的父母,可想而知她在杨倩倩死后的遭遇了。 房氏黯然神伤,一颗心儿只觉得掰成了几瓣。为什么大女儿就不能消停消停呢?为什么她总会是牵缠出一连串让人心力憔悴的事情中?三年好不容易培养的那点淡淡的母女情分,再这种不断的猜忌埋怨中驯爱,晚上回家玩恶魔。又点滴不剩。 房氏命人把顾静媛的院子锁上,除了送一日三餐的婆子,谁也不准踏进一步。 只有第一天晚上顾祈恩过来看了一次。他的问话跟房氏一样——不太相信顾静媛会让人暗中下药给马匹。然后害死杨倩倩。这么简单且粗暴的方法,绝对不会是顾静媛做得出来的。 但是,重要的不是谁是幕后真凶,那跟顾家没有关系。重要的是,为什么大家闺秀会牵扯到这种事情来?为什么旁的人没有? 顾祈恩希望大女儿为父亲兄长的前途。为宫里的妹妹考虑考虑,日后别做事冲动。随心所欲,害了全家。 被关了大约七八天,禁闭结束了。顾祈恩不得不带着大理寺的庄大人来顾宅中。因杨倩倩的母亲不依不饶,“闹市惊马”的案子已经惊动全京城。皇帝下旨让有神探之名的庄碧贤审理查探,是以今次来,庄大人算是钦差了。 先是在小花厅。小香被押着过来。平素机灵又伶俐的她吓得脸色发白,勉强维持着站姿。问话的人问她什么,她就被唬住了一般,须得看一眼主人顾祈恩的眼色才敢说话。 这样次数多了,连庄碧贤都觉得疑窦丛生——该不会是眉眼,呃,传情不了,但是传递信息是很有可能的。 小香又一次偷瞄顾祈恩的时候,后者实在忍无可忍,咳了一声,“问你话,有什么就说什么!” 顾祈恩跟庄碧贤分主宾坐下,各自品着一盏不知道什么滋味的茶水。庄碧贤见状,笑着道,“顾大人,庄某是相信顾大人的。” 顾祈恩点点头,“多谢”。 其实是因为事情过去了七八天,想要串供也串好了,用不着现场表演给她们看。如此说来,小香这丫鬟很可疑。 不过她是顾氏女的丫鬟,如果她可疑,那顾氏女就更可疑了。而身为顾氏女的父亲,顾祈恩似乎也跑不掉啊! 庄碧贤慢悠悠的想着,一面听底下人继续问小香供词。 “你们几时去的王家?什么,住在王家大小姐的院子里?那,你不在跟前伺候?” 小香低低的的应着,“小姐每次去都很低调,不做顾家的马车。那天去也是悄悄的,只禀明了秋爽斋。到了王家,表小姐不让姑娘去后宅里拜见长辈,说哪里有粗鲁的可人会冲动小姐,留小姐在后花园里。然后就遇到了两位杨小姐。” “这不是很奇怪么?你是你们小姐的贴身丫鬟,当晚她住下,你不再跟前伺候,什么都不知道?她白天认识了两位杨姑娘,还发生了口角。之后说了些什么,你统统不清楚?” “小姐……也不是很喜欢奴婢。从来不跟奴婢说知心话。” “可是她只带了你一个出门啊!” 小香都快哭出来,又看了一眼顾祈恩。“呜呜,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清楚,求大人们不要再问了。杨姑娘的死跟我们姑娘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哭得哀哀欲绝,可是,正如顾静媛对她的评价——表演功夫太差。学什么都没学到家。挖心掏肺痛哭了一番后,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反而将庄碧贤心中的疑虑都牵出来……似乎顾家有什么呢! 顾祈恩最后无可奈何,同意让庄碧贤见一见顾静媛。 顾静媛蒙着面纱,安静柔和的坐在屏风之后。庄碧贤冷静的看着屏风后似有若无的身影,例行公事一般问了当天的情况。所得的供词大同小异。吃了什么。说了什么,什么时候道别的。就供词而言,似乎没有什么特殊带着拖油瓶出嫁最新章节。 不过庄碧贤临走之前。侧着头好像无意的提醒了一句, “若是意外就罢了。如是人为……什么人苦心孤诣,要栽赃嫁祸呢?” 庄碧贤想让顾氏女自己查,比他这样没头没尾,从无数的“证据”中抽丝剥茧强多了。 顾祈恩也听到了这句话。等送客之后,命顾静媛到自己书房内,仔细问以前没怎么在意的情况。 “你与人结仇了?” 要害死一条人命来陷害,这仇恨非同小可。且惊动了金銮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呵呵,爹爹忘记了。女儿顾静媛已经是后、宫里深受宠爱的顾贵妃呢。” “你……” 提到这件事顾祈恩一阵恼火。“这事的确你妹妹亏欠了你。但你别指望着她会出面。她在宫中处处不容易。” “看爹爹说的,女儿是想向您说明情况来着。”顾静媛眨着眼睛,十分无辜的说。“毕竟现在女儿对外的名字是二十九娘。二十九娘一向温柔可人,孝顺父母,敬爱兄长,姐妹和睦,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名声啊!且女儿甚少出门会客。哪有什么恨之入骨的仇人?即便有,父亲也该替女儿想一想。三五年前。有什么口角纠纷,值得人家多年之后来报复!” “胡言乱语。三五年前,妍儿还是稚龄女童,怎么会有恨之入骨的仇人。” “那就是了。”顾静媛双手一摊,眼珠转了下,“所以女儿思来想去,能让人下毒手的,唯有一件事了。” “什么?” “运社。” 顾祈恩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来,“运社的事情你还有参与?不是早叫你撒手了么?” “对啊,女儿年前就听从父母的吩咐,渐渐不过问运社的运作的。不过偶尔几位兄长还是会让女儿过去算算账之类。他们不大信任账房先生,前头还查出有做假账的。父亲知道,一转手就是上万的银子,甚少有人不动心。”、 上万的银子,还只是一转手,小心翼翼就不会有人发现。难怪顾守礼不放心,只让妹妹顾静娴和静媛来。只是…… 顾祈恩一阵头大,“你是女孩子家,这些银钱往来,参与多了不好。不然,如娴儿那样贞静在家,外事一概不管,旁人想找麻烦也找不上门。你又爱出门,身边的人也不忠诚,人家怎能不陷害你!” 语气放得柔软了,可惜顾静媛感觉不到“迟来的父爱”有多珍贵。或许她要求得比较多,当她需要的时候不给她足够的信任和关怀,之后她不要的时候,多少都不稀罕。 “父亲教训的是。女儿是觉得在祖母娘家里能出什么事情?表姐和表舅母带女儿一向极好。所以才只带了个小丫鬟去。万万没想到发生这等事情。女儿以后不会大意了。” 顾祈恩教训了大女儿一番,随后放她回去,不忘嘱咐这几日不要出门。得到顾静媛肯定答复后,才点点头。 等人不见后,他才召来管事嬷嬷,问了一下经济情况。这三年来运社到底给了顾静媛多少分红?因顾静媛在成立运社之初,就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过,自己的嫁妆早得到了,要把从运社的分红平均分给几个兄弟。 前两年他闲极无事的时候过问过运社的账目,可那一笔一笔的支出太多了。什么石料、什么木料,还有人工各处费用,这处加一加、那处减一减,算了几个时辰也没算出什么来。总体来看,没什么收益的天才狂妃,废物三小姐最新章节。 于是他想,运社少说也三五年后才能看出什么,就放手不问。今天仔细盘问了,才大吃一惊!什么,光是今年的分红就有三千。 他的三个儿子,一人三千! 那高家其他人分的多少? 合伙人张家又分了多少! 这些还是刨除各处孝敬的费用。以及本钱的情况下! 粗粗一算,运社的收益每年少说也有十几万两银子啊!这不能引起人贪婪狠毒之心,还有什么能引起呢? 顾祈恩再也坐不住了。立即起身去了金风送爽斋。见到了兄长顾祈瑞,谈起了自己的忧患。 握着这么一大笔钱财尚且不要紧,京城里世家众多,底蕴不凡,还不至于为了闹出撕破脸的狠事来。可是掌握这只能下金蛋的金鸡。就完全不同了。可以想象,满京城到底有多少人心心念念想要分一杯羹。 这要是想吃独食,岂不是犯了众怒! 运社,不能留了。 可顾祈瑞有不同看法,运社必须要留在顾家手中,还必须由他们把持。 “大哥。这是因小失大!银子是赚不完的,可是运社实在太显眼了,这回是元元遭到暗害——人家事情没有做绝。一匹疯马也证明不了什么。可是接下来呢?我们高家人本来底子就薄,要是接二连三,可承受不起!” 顾祈瑞摇摇头,“恩弟,那你有想过没有。把运社交出去之后呢?就皆大欢喜了吗?就平安无事了吗?那敢铤而走险、杀人嫁祸的,是什么善类!你一步退让。他们不会觉得你软弱可欺?有过一次运社,就会有第二次别的。日后,咱们高家再有什么赚钱的门路,人家不会再抢?” 顾祈恩的脸上露出深思,但他是读过圣贤书的,依旧不赞成跟一群丧失了做人基本道德观的疯子对上,“钱财终究是小事。这两年,也赚得不少。” 暗指,高家现在不缺钱。 是,是不缺钱。但现在已经不是缺钱不缺钱的事情了。而是人家明明知道你有太后做靠山,宫里还有如新生太阳一样光明的希望——受宠的顾贵妃,还是敢拔虎须!简而言之,人家根本没看上你,根本不把你当回事。 如果一次随随便便的陷害,就吓得把能下金蛋的运社交了出来,人家难道会善良的放过?不变本加厉的踩一脚才怪! 顾祈恩陷入两难的矛盾中。不交,跟背地里暗害的人结大仇了,交了,人家还是不会罢手。算来算去,竟然没有一条安全无害的路。他不由得深深埋怨起始作俑者——顾静媛。 若不是她弄了什么炸药,还非要了嫁妆,哪有运社这档子事情! 至于运社背后带来的便利以及巨大利益,被顾祈恩忽视了。 他甚至不知道,房氏背地里拿着三个儿子的分红,偷偷送到宫里给小女儿的事情。知道了,估计也不能怎样。读圣贤书,可圣贤书里没有告诉他宫廷里的女人是怎么生存。 …… 运社是不能放手的。即便顾祈瑞答应了,其他顾氏族人也不能同意!顾祈兆就挑明了,运社是给子孙后代做准备的,谁敢叫停,就是跟所有的后代子孙过不去。而作为大长孙,顾守礼也不答应,他和兄弟姊妹们辛辛苦苦将运社弄上正轨了,怎么能轻易送给别人! 那幕后之人不是想要运社么,光陷害顾静媛一个怎么够?真的想使坏,也要让其他人都试试看重生之始于一九八六!到底谁怕谁! 在众志成城中,顾祈恩也没办法坚持下去,否则就众叛亲离了。他含着忧虑,日日不安的等待接下来,那幕后之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结果没两日,翁氏笑着传来一个好消息。她为顾静媛寻了一门好亲事。 顾家女儿都不小了,顾静媛的姐姐们陆续都定亲了。顾静娴是年前定下翰林院的最年轻翰林——苏正英。能做翰林的,除非有天大的运气加深,否则都是十年寒窗、日日苦读出来的一甲出身。顾家上下对新姑爷满意极了,就算家中清贫了点,也不是大事。多多陪嫁就好。翁氏尤其喜欢苏家人口简单。连妯娌小姑都没有,嫁过去省下多少闲心。 静娇也在年前定的婚事。说起来有点巧合,竟然是房氏差点给顾静媛定下的钦天监监正的儿子。这门婚事,也算是静娇自己看中的,她满意极了。 轮到静媛,四处相看都没看到好的。这次出了让人糟心的事情,反倒寻到了好人选。房氏尚且不敢相信,可翁氏信誓旦旦, “真是绝好的人家。” “哪一家?跟顾氏的门第匹配不?”房氏关心的还是门第啊!她不想小女儿嫁到了皇室,而大女儿居然嫁给没有功名的凡夫俗子。因此先问了这个。 翁氏笑着,“绝对般配。人家同样是出身八大世家——傅家。” “什么,居然是傅太师府上?弄错了吧?”房氏吃惊。下意识的问,“会不会是偏支庶子?有没有功名在身上?” 翁氏勉强笑了下,“弟妹,你听我慢慢说。不是庶出,是傅家嫡支。人家十六岁就考取了功名。现在还是六品官身。” 如果说差一点,房氏想到女儿毕竟是顾氏的,兴许外面人会看着八八大世家的名声迎娶。可是出身傅家,又是嫡出,还是官身,这怎么可能呢?不是她小看自己的女儿。实在她的大女儿的名声有些……将心比心,她自己都不愿意儿子娶个这样的妻子回来。 翁氏的话不好继续说下去了。她本来想将事情慢慢说道,其中原委说清楚。但是看房氏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态度,心里忽然非常膈应。于是直接道, “真是傅家嫡出。傅家小郎傅胤之……你见过的吧?是傅胤之的兄长,傅尚之。你回去慢慢想去。也商量商量,要不要答应这门婚事。” 跟房氏说不清楚。翁氏晚上跟顾祈瑞说了。 “这门婚事有些难办。论家世论人才,傅尚之没有可挑剔的。他啊,倒霉就倒霉在人生的太好,被银珠公主看上。咱们还没进京的时候,银珠公主就跟傅尚之有些拉扯,闹得满京城无人不知。于是耽误了些时候。这些年过去,本以为风平浪静了,傅家的人想要帮他娶位贤妻,哪知道定下一门婚事,就被银珠公主闹一顿。足足闹得女方不得不退婚为止。一边是皇亲,一边却是自家女儿的幸福,因此耽搁来耽搁去,就闹成现在这样。 这一次是傅家也有些急躁了,想傅尚之年纪已经二十六了,再不娶妻,难道等到三十之后吗?狠心进宫告了状。银珠公主禁足半年,倒是顺顺利利的定下婚事,只等待迎亲那一天。哪知道,银珠公主带来的侍女,居然那般胆大,竟然直冲去花楼里将和朋友饮酒的傅尚之带走,关在公主府足足一个晚上!” “等到第二天早上傅家上去接,是扶着从轿子里回府。围观的人不少。傅家丢了大颜面,一状告到太后那里去,惩罚银珠公主的侍女是小事,可这回跟傅家定亲的女方死活要求退婚。太后居中调停都调停不好。” “这回退亲,算了算,傅家哥儿估计被退婚七次了!估计在京城里是寻不到愿意下嫁给他的女子了。傅家的门第,京城外又能寻到什么能配得上的好姑娘?妾身也是试探着,问了下情况,哪里晓得傅家那边很是满意咱们元元末世进化。” 同是八大世家,你的名声不好,我的名声更差,算了,只当婚姻结两姓之好,至于小夫妻两个结婚之后过得如何,全凭天意吧。 翁氏说了这门婚事,自我感觉是不错的——因为傅尚之人品、才学,样样不差。且好不容易成亲,应该会善待妻子。唯一麻烦的就是银珠公主。可顾静妍还在宫里做贵妃呢,又是受宠,顾忌她的颜面,想来银珠公主不敢继续放肆了。 顾祈瑞听说原委后,沉思了一会儿,让翁氏身边的丫鬟告诉侄女全部经过。 “不要瞒她。看元元怎么看。” “夫君……”翁氏有些担心。 “放心吧。元元知道好歹,不会怨怪。但这是她的终身大事,若她看不开,嫁过去也是受罪。若她想清楚了,知道自己要走什么路,自然会同意这门婚事。” 果不其然,顾静媛听说后,思量了半天,答应了。 而那边房氏跟顾祈恩的交流结果是——怎么看,这门婚事也是沾了便宜。傅尚之是官身,还是傅家嫡出!而顾静媛这一支,其实已经算是偏支了,怎么算,也是“高攀”。 顾、傅两家交换更贴是瞒着人的,等另外一个当事人傅胤之知道的时候,已经去合八字了!幸亏他这几日回家比较勤快,也因傅尚之的冷眼,对其他兄弟多关注了一下,才知道被银珠公主纠缠、一直娶不到媳妇的堂兄,居然要和他早早看上的女孩要定下婚事。 这怎么行呢? 万万不可! 虽然没有人会过问他的看法,但傅胤之还是愤怒得无以复加。比之当年知道亲弟弟勾引他的妻子,二人背着他通、奸还要愤怒。同时,他对傅家也多了一股说不出的怨艾——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对的,没有人知道他对顾静媛动了心思,怎么能怪长辈们不为他考虑。且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看中的什么就自己去争取,等待别人赏他、送他,塞到他手心里,算什么本事! 于是傅胤之针对“抢妻”一事,进行了周密的计划。 首先第一点,就是合八字的结果……不能太好。可惜他派去的收买的人按照戏本里说了,傅家和顾家的人不上当,继续找另外一家合八字。还是不动听,换了,再去寻。一直换了八九家,才有一个街头老瞎子说出“天作之合”的吉祥话。 顾家和傅家的人满意了,重重赏了。 纳采之后,就是问名。六礼进行得慢,一二年的都有,快的话也有一个月办完的。因为担心银珠公主又进行什么诡计,两家的意思都是快一点。 傅胤之见到两家长辈这么热心执着,气得咬牙,但是顾静媛藏在顾宅里,除非他现在就冲进去,否则怎么抢人出来?想尽了办法,终于接着杨倩倩的死闹腾了一番。 杨倩倩生前的两个丫鬟披麻戴孝,故意在顾宅门前鬼哭狼嚎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走了。傅家果然有老一辈的亲朋过来劝告——哪怕是门第差一点的,也比动不动就杀人的媳妇强吧? 傅家这边一动摇,顾家就进行不下去了。 翁氏哀叹,为什么元元的婚事总是波折重重。她是真心疼爱元元,还去顾静媛的房里细心安慰她一段时间。 顾静媛反而是最不着急的那个。十五岁就催着她嫁人,她已经成老剩女了吗? 后来翁氏觉得实在霉运当头,建议全家去庙里拜一拜。 这一拜,闹出了大事。 第八十四章 自杀? 求神拜佛,可能是养在深闺里的女眷少有能出来透气的机会。顾静媛当然不会拒绝翁氏以为自己祈福为名,实则全家出来“秋游”了。从早上起,两房的家人忙得一团乱,老成稳重的留下来看家,带走的多半是活泼伶俐的。足足收拾了一个多时辰,房氏和翁氏才坐上马车,一路浩荡的往京郊寺庙中去。 可不巧,行到半路,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势虽然不大,可等顾氏马车过了青石铺就的官路后,通向寺庙那段山路泥泞得让速度又减弱了几分。房氏忧心忡忡的望着车帘外的雨,暗自想:难道她大女儿命就这么不好?连诚心来祈福,老天都要阻拦? 幸好顾静媛没有跟在房氏身边,否则看到亲娘这幅忧患表情,肯定要翻个白眼——下雨是正常的天气状况好不好?也能跟她扯上关系?如果能,那也该降下台风、龙卷风之类的,一点不痛不痒的小雨算什么! 她坐在大伯母翁氏的马车中,笑着跟翁氏谈及娴儿出嫁后生活婚姻情况。 堂姐静娴的性格人如其名,静雅娴良,没一丁点骄纵跋扈的性子,一进门就受到婆婆的疼爱,再加上人丁稀少,无小姑妯娌的制肘,日子过得极为舒心。那苏家是三代单传,静娴又十分争气,过门不久就怀了身孕,这一胎无论男女,只要顺利生下,那地位就稳稳的。 翁氏想起自己为女儿挑选的这门婚事,也是得意得紧。女儿怀孕已经有了八个月了,女婿身边连个通房都没。她过去看望的时候,也曾变着法子劝告女儿,若有了嫉妒的名声就不好了。横竖地位已稳,挑个老实本分的丫鬟开脸也不要紧。哪里晓得女儿一脸羞涩的说,她怀孕之后的头两个月就准备了。是婆婆不准,说媳妇为了子嗣怀孕辛苦了,儿子什么都不用做,十个月后等着抱白胖儿子,忍一忍又怎么了? 如此通情达理、疼爱媳妇的好婆婆,真是打着灯笼也无处寻。欢喜得翁氏双手合十,谢过了满天神佛。 “娇娇前儿回门,才跟元元说起娴儿姐的好运气。女儿家若是能嫁到苏家那样的人家,再没什么可求的了。” 翁氏心里高兴,但是想到三姐妹只有元元至今没有出嫁。而娇娇嫁出去,也有不少烦心事——据说天天跟相公吵架,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时不时就要回家哭诉一番。叹息一声,安慰道,“姻缘是天定。元元,你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你大伯和我从来没有当你是普通孩童。” 没等翁氏继续往下。顾静媛就笑着,依偎在翁氏身边, “大伯母,元元晓得至尊龙帝最新章节。” “外面有多少难听的话,您和大伯父一直拦着下人不许在元元面前嚼舌头,元元也都清楚。若元元是那等小鸡肚肠的人。早几年就把自己活活气死了,哪能等到现在?” 顾静媛笑得柔和,跟外人比较起来。亲爹亲娘亲兄妹对她的冷漠伤害,才更严重吧?若不学着自我排遣,光是纠结就能吧自己纠结出“林妹妹”来。 轻轻的摇了摇翁氏的手臂,她淡然的说, “元元明白的。女人家过得好、过不好。三分天定,七分在自身。元元有您和大伯父的疼爱。有大哥和八哥的支持,已是福气。无论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夫家待元元好也罢、不好也罢,元元活着,不是为人,而是为了自己。” 翁氏听着有些心酸,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如花骨朵一样绽放的好年华。如果在平洲云阳,那元元应该是高家的掌上明珠,千挑万选好郎君,即便嫁的人家没有京城这边富贵,可也是万般隆重。怎晓得到了京城,就变得这么难! 这也算是一大代价吧! 到了寺庙,众位女眷下了马车,依次到佛殿上香祈福。之后,房氏和翁氏后堂歇息,因为了顾静媛才来祈福,她自己带着几个丫鬟去了后殿,供奉自己亲手抄写的佛经,跪在蒲团上念经祈福。 后殿里空空荡荡,泛黄的重重帷幔垂下,鼻翼间嗅到的都是使人心神安宁的檀香。咚咚的木鱼声也让人心不由自主的安定,仰面看着高大慈悲的佛香,顾静媛双手合十,心意十分诚恳。 信不信是一回事,给外人做个样子也是一回事。 外面的小雨依旧淅淅沥沥的,滋润的庭院的碧草野花越发精神了。 半个时辰过去,在后殿值守的丫鬟撑不住,去了茅房方便。也有偷跑出去玩耍的。只剩下几个凑到一块儿聊天。没留神,一道青灰色的影子悄然无声中,进了后殿。 之后,等偷玩的,方便的,聊天的丫头回过神来,顾静媛已经不见了。大惊之下,匆匆忙忙去见了翁氏、房氏。寺庙的方丈听说千金小姐不见了,也是大急,让人沿着后殿找寻——无论是被强人劫持,还是顾家小姐自己出走,肯定会在雨天留下痕迹。 果真,在庭院的西侧发现浅浅的足迹。追踪下去,发现路线正好避开所有值守丫鬟婆子的视线范围。因为痕迹女子的足印,且受力很均匀的,不像是被劫持,倒像是顾家小姐自己慢悠悠的走路——话说千金小姐为什么要避开家里下人的耳目,自己离开祈福的后殿呢? 一直走到西山后、一处悬崖边,众人才了然。 最后的痕迹就是在悬崖边。 没有回头的迹象。 稍微有点头脑的,都已经勾勒出一幅景象。心哀欲绝的顾家小姐,因为婚姻不谐,颜面尽失,在家中人不注意时,偷偷离开,孤独的一个人走到悬崖边上,一时想不开……终身一跃,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因为画面太真实,想象也太合理,逻辑上几乎没有漏洞,半数人都相信了。寺庙中人尤其认定——没有旁的足迹了!就算是大理寺那位神探大人到了,也是这个结论!顾氏千金是自己从后殿离开。然后一直走到悬崖边。现场没有第二人在! 按寻常来说,似乎没错。可自尽寻思的人放在顾静媛身上……叫翁氏怎能相信!瘟疫时候,家里那么艰难,家家户户每天都能看到死人,云阳的上空都飘着一股尸味!弱一点点的人都崩溃了,元元要是差一点儿,能指挥得动下人,能抽空让人搬运尸体来?能熬过那段时间吗? 反正怎么说,翁氏也是不相信心志坚强的元元会自尽同居姊妹花! 至于房氏,她没什么主见。也不大喜欢顾静媛的性格。但是,她毕竟是亲娘啊!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说没就没了。让她怎能接受!哭得跟泪人一般,不停跪在佛祖面前自责,“都是我这个当娘的错!我该天天待在她身边才是,明明知道她这段时间不痛快,为什么不看好她!” 翁氏本来就心情郁卒。失了疼爱的侄女方寸大乱,听房氏的话,竟是相信元元真的自杀了,恼怒道, “闭嘴!元元不会死的!我们这群人都死了,她也不会死!她那么聪明。那么骄傲,会为了凡夫俗子去死!别让我听见你再哀嚎!她没死,她一定不会自尽!” 竟是连仪态和多年的情分都不顾了。 房氏被骂了一顿。倒是清醒了。想起女儿过去的“丰功伟绩”——尸体都敢搬运,会惧怕闲言碎语?又想起了运社这几年源源不断的钱财,元元酷爱钱财,怎舍得金山银山寻死呢! 但是现场的确没有其他人的痕迹,而足迹大小。也的的确确是顾静媛的。那她是跳下悬崖了,还是没有?求证只能绕着西山。到山底看一看方知真相了! …… 此时此刻,顾静媛在哪里呢?她在悬崖……中间的一处山洞中。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轻纱,隐约可见红色的抹胸。一双绣花鞋子沾满了泥巴,早湿了,系着靠在火堆边烤。 火堆里还有两个地瓜,烤熟了,剥开了,发出香甜的味道。顾静媛才不管什么淑女仪态呢,大口吞咽,然后被烫得呼呼吸气。 “慢点,我又不和你抢。” 对了,身边还有一个人呢。 顾静媛放下地瓜,回眸瞪了一眼。斟酌了一番敌我情势,故意放慢语速, “傅公子,你这回要玩什么游戏。” “抢亲。” 顾静媛差点笑喷,“抢亲?哈哈,果然有趣!果然好玩!” “可以更好玩的,只要你配合!” 傅胤之居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 啪! 地瓜被捏爆了,忍无可忍,顾静媛跳起来,指着某人鼻子,“你别太过分!你让我丢下所有人跟你出来,我已经听你的话了,有什么快点说!本姑娘没有功夫跟你闲耗。” “我有功夫。这会儿,估计你家里的人都在找寻你。她们发现你在悬崖边上留下的足迹,会猜测你想不开跳崖自杀了吧。” “可笑!”顾静媛冷冷的抱着胸,“认识我的人谁会相信我自杀。” “对!”傅胤之点点头,“连我都不相信。所以,她们会到处找你。等发现你跟我在这山洞里过了一个晚上,你猜,会怎么样?” 顾静媛抽了一口冷气,“我以为你是想说运社。我本来期许的合作人就是你,跟你商谈也没什么。”运社越办越大,就缺不了更多有权势的人支持。 “运社?怎么比得上你呢?”傅胤之笑了下。 “可我正在和你兄长议亲!”明白过来的顾静媛瞪大眼睛。 “这是意外,你最好把这事彻底忘了。看看你现在身处何地,你以为除了我,还能其他人要你吗!” 第八十五章 嫁给我,才是你最后的归宿 顾静媛险些喷出一口血。她见过不少厚颜无耻的人,但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会有人不要脸的当着她的面说“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哈哈,好笑,这就赖定她了?以为她会因此屈服吗? 看着她倔强讥讽的眼神,傅胤之知道光凭几句话是无法攻破心防的。他不急,时间还很漫长。就算他的口才有限,相信不久的将来顾家上下都会帮助他——不尽余力的说服顾静媛,让她明白嫁给自己才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唯一的生路。 傅胤之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没料到顾静媛不再是当初那个云阳的乡下“土丫头”。经过四五年的京城生活,她的身心发生巨大变化,成长得飞快。换句话说,过去的顾静媛屈服于无能为力的现实,现在呢,已经懂得“随遇而安”,心态上完全成熟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如果不能反抗,就当是一种享受吧。 她冷冷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傅胤之淡然平静的脸庞,脑中飞快的计算得与失。等外面的人找上来,发现她和傅胤之孤男寡女呆了这么久,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两人关系。那时候会怎样呢?结果表面上看,她的损失最大,清白名声没了,再嫁好人家几乎是做梦。可傅胤之呢,他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除非风流惯了的人,否则始乱终弃——也不怎么好听呢。况且自己的身份,正在跟其兄长议亲! 想来傅家人知道了,也会对他很有意见吧?为顾及八大世家的名誉,给她、给顾家一个交代,傅家人不得不过来提亲,面子上圆过去。可私底下什么想法?总有人心里不甘心吧,觉得给家族抹黑?更不用说傅家兄弟之间的关系了。 因此算来算去。其实这一招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对傅胤之本身的伤害也不小。别看他现在平平淡淡的,将要接受的狂风暴雨,未必比她少! 重活一次,有着崭新命运、光辉前途的他,至于吗?又不是容易犯傻的二货,他就不知道迎娶一个家世优越、才貌双全、名声清白的世家千金,对他的利益有多大超级泡妞手册全文阅读! 想到这,顾静媛心里的怒气渐渐压下。冷静的问自己一个问题。人,都是利益趋向的动物,本能就是趋利避害。那么。她有这么大的利益,值得他冒着跟家族一部分人对立的代价,不顾一切的得到吗? 运社?不,这么大的产业链,已经引起诸多关注。她保护不了。未来有了更有权有势的人家参与进来,顾家的股份稀释,她也没了话语权。不是为运社,也就是说,不是为钱。 那位神秘?她身上还有什么让傅胤之下定决心,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来? 火堆上的火苗跳跃着。干燥的柴火是不是发出啪啪的炸裂声。那忽闪忽闪的火光照耀在傅胤之年轻的脸庞上,显得线条更加流畅简洁,也更加英武果断。从他幽深的眼神里。顾静媛看到了决心。 看到了他要么毁掉自己,要么得到的决心! 也许……不是为利益?而是为了她都不明了的一些仇怨?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的。顾静媛缓缓的坐下,吐出一口气。不知怎么,她知道傅胤之要为“娶她”付出昂贵的代价,心情忽然就爽了。甚至觉得命运代她也不是那么不公平。 “你想娶我?” 语气平平。不是疑问,也不是肯定。只是淡淡的描述,彷佛说着今天的天气状况。 “可以。”说到这,顾静媛努力的微笑一下,“我六岁认识你,至今也快十年了吧?相较于其他人,我们之间的了解、认识,虽然不足以支撑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维持表面的和睦是足够了。考虑到现在的特殊情况,我认为……相信这也是你辛苦谋划的。我们可以结成一男一女中最亲密的关系——夫妻。” 傅胤之手抖了一下,彷佛不可置信,诧异的回眸,看了一眼顾静媛。 这的确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他以为要经过相当长的时间,挣扎、抵抗、不屈,以及最后的无奈、认命。怎么会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达到目的了? 看到傅胤之惊疑不定的眼神,顾静媛心底冷笑,表面保持微笑状态,状态松弛,自由散漫靠着,直白的说,“干嘛这么看我呢?其实我这个人有多现实,你不是早知道吗?” “你不是现实。” 犹豫了好久,傅胤之才说。 “扑哧!”顾静媛这回是真的笑了,“不现实,难道我还小白花吗?好了,不扯那些有的没的。总之我答应你了,我同意了,你苦心积虑骗我出来,不就是为这个么?” 看着傅胤之还是半信半疑的,她摇摇头,“现在我只剩下一个问题。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知道这么算计我,我会怎样吗?我杀过人的,不是那种软趴趴的千金闺秀,你就不怕我跟你拼命?就算我打不过你,娶一个对有敌意,一心一意憎恶着自己、怨恨着自己的妻子,你就不觉得痛苦吗?因为我会把下半生的精力,都用来做一件事上。” “以我的智商和手段……你懂的。” 这不是威胁,这真不是威胁!顾静媛很缓慢的说完这些话,同时看似漫不经心的斜瞟傅胤之。果然见到他背脊下意识的一直,全身都紧张起来。 彼此知根知底的确有好处。连恐吓的话都不用说完,杀气也不会聚集,就那么三言两语,就能告知对方自己的心意。多好! 顾静媛很想笑,因为现在傅胤之的表情太好玩了! 严肃,无比的严肃,紧紧盯着火苗,彷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脑门上都好像冒出一颗晶莹的汗珠老婆,偷你上瘾。半响,才冒出一句话, “我做好准备了。” “呀!” 顾静媛这才吃了一惊,眨眨眼,又摇摇头,“你确定?准备的足够充分?那将是漫长的、痛苦的、煎熬的一生。好似落进了四面围困的小昆虫,逃不掉的。” 傅胤之更加严肃,抬起头,正视着“未来妻子”, “我会以行动证明这一点。并且我相信,不久后你会改变的你想法。嫁给我,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你很有自信么!呵呵,我喜欢这种自信。”顾静媛笑颜如花,靠近了一点,继续眨眨眼,“不过若是你能跟我立下婚前协议,发誓不会违反,兴许这种煎熬、痛苦,会浓缩成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一两日短暂的‘惩罚期’。婚后,你会跟其他丈夫一样,享受妻子的殷勤周到的服侍。” 这一次,傅胤之的表情不是吃惊,也不是严肃,而是惊悚了。他全身紧张的隆起,下意识的做出防范动作,急促的呼吸,“你、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啊?婚前协议!要我再重复一遍么?” “什么婚前协议?”傅胤之小心翼翼的问。 “很简单。介于男方对女方不道德的阴谋陷害,致使其名誉上将要蒙受的损失,男方有必要付出一定代价,使女方在未来的婚前生活中,得到一部分保障。具体条文入下,一!婚后不能纳妾,不经过女方同意,不得睡丫鬟!二!女方可自由选择繁育后代的时间。不可找寻各种理由催逼,同时不顾及女方的身体健康情况,强迫其怀孕、或者流产!三!婚姻存续期间,女方义务维持婚姻和睦,男方故意破坏的情况下,女方的义务解除。括弧,包含男方家人,如婆婆、妯娌、小姑以及各路姻亲。四,女方只能接受最高两年期限的与父母长辈生活。超过两年,女方可在不告知男方的情况下,自动搬离,同时带走所有嫁妆。男方若不愿意和女方一同搬走,须得按时按月缴纳生活费。五,女方所出子女,无论男女,一视同仁,不可重男轻女,造成子女身心受伤。六,此协议一旦签订,终身有效。” 文绉绉的协议念完,傅胤之的眼睛一直盯着顾静媛,半天没有动一下。 顾静媛也是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么多的。她甚至悔恨自己从前对婚前协议了解的不多,无法制定更多更详细的条约。幸好这个年代没有什么,可约定成俗的一些条约还是很有约束力的,比如真的和离,她可以如数带走全部嫁妆,不用害怕自己的财产被人分割一半去。拿走嫁妆,她到哪里都能生活得很好,倒也不一定非得依靠一个男人。 顾静媛盯着傅胤之,傅胤之也望着她。 两两对视的很久,久到顾静媛以为傅胤之要哈哈大笑,说“你开什么玩笑”。没想到记性很好的傅胤之把刚刚的婚前协议重复了一遍。 “不能睡丫鬟——抵抗丈夫的权利;自由选择繁育的时间——无视家族的责任;义务解除——撇清自己!不跟父母长辈住超过两年时间?基本的孝道也懒得做了……” 一条条的说下去,傅胤之了悟了。这就是婚前协议?不如直接说“你tm不是想娶我吗?看看,这就是代价!你早知道我不是什么贤妻良母啦!” 可偏偏,他没有办法说不。 因为这是他自找的。 ps: 非常抱歉,一时任性。因为一点点事故,闹得心神不宁,滋长了懒惰的萌芽。断更什么,最掉人品。不知道现在开始攒人品,还来不来的及? 第八十六章 斩断(上) 沉吟了一会儿,傅胤之方才点点头,说了一个足有千万金重的“好”字。 可是顾静媛已经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她甚至想好了,如果傅胤之摆出“这不和道理、不合规矩”的表情,如何说服他,并且坚持自己的底线坚决不退让。不料这一切都省略了,亲耳听到“好”,他同意的话,眼睛睁得老大,有点不能相信。 “啊……你说什么?哦,你答应了?不过你真的听清楚了,我说的婚前六条一条都不能违背!我希望你是抱着认真的态度回答的,以一个男人的荣誉发誓,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不要想着某某天‘健忘症’发作,然后找借口忘记!后果……哼哼,不如现在拒绝来得痛快!” 对此,傅胤之只有一句反驳的,“我是那种人么?” 语气不自觉带了些傲慢,彷佛自尊心被触痛了似的。 要是顾静媛识时务,或者稍微肯婉转柔和些,就知道这个时候放弃这个话题比较好——但凡涉及男人尊严的事情,怎能一味强硬?她还有漫长的时间努力调、教夫君。可惜,涉及婚姻大事,她不肯将就,也习惯“先小人后君子”的现代做法。 “这个……不一定啊!以前我是知道你足够骄傲,不肯食言而肥。可现在,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我不敢说哦!”故意环目看了一眼四周环境,暗示她们现在的处境,就是从前的傅胤之绝对做不出来的。 对此,傅胤之词穷,找不到辩解的话。只能沉着脸, “我不答应,你会找一切机会反对我们的婚事;我答应。你又不相信,怀疑我的诚意。你要如何?” “呃,”顾静媛眨眨眼,“这个,我不相信你,难道不是你的问题吗?” “为什么是我的事情?我怎么了……”说到一半,傅胤之忽然沉默了,一双幽深的眼眸越过火光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儿,彷佛要射穿心肝脾肺看透她似的。 顾静媛被看得心头一凉,不自游之霸王传说。既是自我开导又是解释,“女人就是这种动物,甭管老少、美丑。天生就缺乏安全感的,我又是其中佼佼者。你不能给我信任感,不能让我全心全意的相信……难道是我一个人的错?这是本性问题,改不了。要么你甩开我不闻不问,要么。就将就啦!” 嘟囔了一会儿,傅胤之收回视线,啪的一声扭断手中的干柴,声音响得在山洞里那般明显,连火苗都似乎凝固了片刻。随手拨弄了一下火堆,烧的半截的柴火分开。复又合到一处。 顾静媛永远也想象不到这一刻,傅胤之经历了多少心理斗争,或者说下的多少决心。为他们的婚前做提前投资了。 “我的秘密……你知道。从前我官居二品,上司赏的,下属送的,主动投怀送抱的,有名分的。没名分的,不知多少女人。论姿色、论才华、论性情,你远远不及。所以睡丫鬟这一条,你完全可以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明明是表达“守身如玉”的,可顾静媛一听,毛都要炸了。瞪得圆圆的大眼睛,心里恨不能将点燃的柴火在傅胤之的头上烧啊烧,最好把他的头发全部烧光! 傅胤之的表现十分淡然,冷静的说,“美丽的躯壳我见的太多了。我不是真的血气方刚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还不至于把持不住!这一世至今,我还没有女人。你是唯一一个我想娶的,甚至为了能娶到你,我已经放下骄傲,用了自己都不屑的下作手段!你那么聪明,我不是随随便便……对你,不同的。你是最特殊的。给你一句真心话,以后的日子,只要你不背叛,我也绝不辜负!” “其他乱七八槽的问题,我不想多说。以后你自然懂得。” “至于家族……” 又一声脆响,山洞里忽然刮起了一阵诡异深深的怪风,吹得人冷飕飕的,心头发慌,顾静媛胆子那么大,此刻也有些发毛。傅胤之半张脸庞在火焰的照射下,明亮那面太过灼热,阴暗那面又太过阴沉,正反两面的强烈对比,看得她心儿砰砰乱跳。 “我是家族的弃子。” “……” 漫长的沉默。 很久很久之后,顾静媛回想起来,也许就是这一刻她才真的和傅胤之交心了吧?不是为这个人的才华品质倾倒,更非他的遭遇坎坷。她就是这么个冷酷的人,别人的才华再高、胸怀再伟岸,顶多赞叹而已,至于遭遇怎样,请恕她缺乏过度的同情心。 因为窥见唯有自己才能进入这个男子的内心深处,那是连他骨肉至亲都无法深入的“挪威森林”,荒芜也罢、茂盛也罢,她才真正放心了。相信自己的付出能得到足够回报,相信他不会因为其他人而动摇,相信自己是唯一能占据他全部内心的人,拥有能掌控他内心的足够能量。 从官居二品到流落他乡,所有的亲人朋友离他远去,所生的儿女被活活害死……重活一次,再看家族内的各路亲眷,自然有不一样的角度了。顾静媛心想,她迟迟不能忘怀前世的养父母对她长达十多年的“亲情笼牢”,用道德和恩德压得她放弃自由和天性,可说到底,养父母只她一个孩子,耗费所有,勉强称得上是“爱”。他们对她禁锢也是有时间限制——等他们年老过世,她就可以自行选择未来的道路。虽然,她并没有活到那个时候。 而傅胤之,他前世一路安安分分按照家族安排的路,忠心奉献了,到最后发现成了弃子,一无所有了,是什么滋味呢? 怪不得抢夺兄长的“未婚妻”,做得毫无内疚呢。也许这一世,他和所有的兄弟保持淡淡的关系,甚至不愿意接受家族的安排做文官,就是无法释怀的缘故吧。 …… 两人达成协议,至此关系完全不同了。不是肢体上的接触,更加亲密——两人连手也没有拉呢我的老婆是学霸全文阅读!不过眼神对视,感觉不一样。本来顾静媛还想说一说婚后的细节,强调一下自己的权利,一些忌讳,可只消傅胤之看过来一眼,她的话自动咽下了。 因为,那些都是枝微末节,用不上。 顾静媛没有说话,傅胤之也没有。难得出现一段沉默时间,两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思,偶尔一抬头看到对方,分明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对未来生活的想法——没有交流,此刻的想法估计都是混乱的,彼此都需要时间梳理。 现在最要紧的是对付外面很快要搜索过来的人。过了这一关,才能谈下一阶段。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吵吵闹闹的,似乎来人了,顾静媛才清咳一声,“你有……什么,基于公平的原则。我提出了婚前协议,你也可以提出,呃,有限的几条约定。” 傅胤之露出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容,“以后提也是一样。现在,你只要等着做我的妻子!”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大踏步离开。不知和外面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些僧人不曾进入山洞,翁氏的两个丫鬟先进来,随后一个退出去,不久带了个包袱进来。 顾静媛离开时脑洞大开,短短半个时辰就计划了未来的五十年——普通一点的脑容量恐怕早就因为过度使用而报废了吧?亏得她思维灵敏,没有见了翁氏、房氏就因为浑浑噩噩而昏厥。 可说实话,还不如昏厥过去呢。 房氏原本担忧大女儿生死,愧疚险些如海水把自己淹死了,这会儿发现大女儿居然跟一个男子孤男寡女独处,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翁氏稍微好点,怨念都是冲着傅胤之发的。 “他怎么能、怎么能!” 曾经对傅胤之的好感全没了。这下,元元就算将来嫁到傅家,可怎么跟妯娌相处,能受婆婆待见吗? “好孩子,你的命怎么那么苦!” 翁氏心痛得眼泪掉下来。 顾静媛只能从各种思绪中抽出来,安慰最疼自己的女性长辈,“大伯母,您别伤心了。他会来提亲的,虽然这事情做得不怎么地道。等婚事定下,您就再也不用担心我嫁不出去了。” 话一说完,苦苦在旁忍耐的房氏爆发了,冲上来唰唰打了顾静媛两个巴掌。 不是一下,而是接连两下! 顾静媛被打得懵了,可是崩溃的人不是她,而是房氏。房氏打完,自己先瘫倒在地,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停往下掉,她拼命忍住,浑身抽抽的, “我当初怎么没掐死你!你一生出来就该掐死你!你个败坏门风、害死全家的东西!当初我就知道,你会害死全家,你就是索债的,讨债鬼!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人!” 翁氏吓一大跳,“弟妹,这是怎么说的?你打元元做什么?孩子本来就受了委屈。” “她委屈?恐怕她是巴不得天天受这种委屈吧?傅家的婚事眼看不成了,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了人家傅家小郎,孤男寡女的,想生米煮成熟饭?我怎么会生下你这种不要脸的女儿?” 房氏崩溃的大哭,眼中的仇恨刻骨铭心。 翁氏使劲拉着她,“弟妹,你疯魔了。元元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呢?” 不说还说,一说,房氏不打顾静媛了,改抽自己的耳光,“都是我!都是我!生下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活着连累全族!你怎么不去死呢,你死了,大家干净!” 第八十七章 斩断(下) “为什么你还厚颜无耻的站着?去死啊!你给我去死!” 疯狂的女人听不进任何道理,翁氏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法让陷入崩溃的弟媳妇安定下来。她回头担忧的看了一眼元元——亲生母亲尚且如此,其他的人又怎么说?她是亲眼看着元元长大,不怎么相信元元会这么愚蠢,做出自污的事情来,可外面有的是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宵小之辈,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要泼多少脏水? 可怜的元元,哎,可惜了。 三四个丫鬟,再加两个膀粗腰圆的婆子,才止住了陷入崩溃的房氏。闹了足足半个时辰,房氏是钗横鬓乱,泪水流干,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全无之前的雍容仪态,彷佛一个僵硬的木偶,看也不看顾静媛一眼。用尽最后力气, “我要、要把你关在佛堂里,永远不能出来!” 翁氏连声叹气,“哎,全是我的不是,就不该提出来拜佛。结果闹成这样。弟妹,你也消消火,事情的首尾尚没有弄清楚,万一误会了孩子,岂不是太伤感情。关佛堂……元元还小呢,这么做不是毁了孩子一辈子么?” 房氏的手一直在抽搐,咬着牙,“她活着,才是毁了所有人。不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就去死!白绫、毒酒,我送她!”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可说的。 顾静媛顶着两个还没有消退的巴掌印,研究了一下房氏的表情,发现这次是全无破绽——大概房氏也厌倦了“母女间隙、争斗、和好,再起矛盾”的过程了吧嫡女傻妃,王爷勾勾缠全文阅读。既然她不留下一丝余地,那自己也不必了。 虽然说身体内有遗传学意义上的母女血缘关系,可她又不是真的房氏女儿,这些年。早把她一腔热血、期待父母关爱的心磨平了、磨光了。房氏要真的肯送她白绫三尺、毒酒一杯,她的心情不会是怨艾,相反,整个人都轻松了!再也不必背着这道枷锁。 …… 回到顾家后,不出预料,掀起轩然大波。当房氏往宗祠一跪,自承“教女无方、祸害全族”,是真的有一部分人倾向,干脆佛堂一关,不到老死不能出来。全了上下的体面。可另一个主要责任人——顾祈恩不能答应。 顾祈恩也愤怒异常,女儿若真的做了有失体统的事情,他的颜面也没地方摆。可他更怨房氏为什么跪宗祠之前。不能提前通知他一声?她跪的容易,之后的压力全到他身上了。女儿固然有不对之处,妻子居然一点活路也不留,这还是亲生的呢。庶出的怎么办? 家宅不宁、家宅不宁啊! 房氏从宗祠回来,顾祈恩避开外人。第一次冰冷的看着她, “为什么这么做?你是存心想元元死吧?” “相公!”房氏含泪,“妾身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啊!元元也是妾身所出,如果可能,妾身怎么会想让元元死?可她实在太过分了。将你我的颜面、全族的荣誉踩在脚底,只为她自己的私心。妾身怎么能容她!还有守拙,他日后为官做宰。有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妹妹,要遭多少耻笑?妍儿在宫里也要被人奚落。妾身只要一想到这些,心急如焚,恨不能……” “恨不能直接勒死元元?” “……”的确是这样啊,房氏泪眼模糊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看着最熟悉的枕边人。可这是第一次,顾祈恩对他毫无疼惜之情。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明明近在眼前,却彷佛隔了万水千山。 “房氏!你忘了么,你想要置之死地的,是我的亲生女儿!” “相公,元元也是妾身的女儿啊!妾身也心痛的……” 顾祈恩闭着眼摇着头,向后退了几步,“在你一心想置元元于死地的时候,你就不是了。你是想要害死我女儿的人。” 房氏呆愣住。 可叹她嫁给了顾祈恩,嫁到这个家生儿育女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从太婆之下所有原“高家人”的忌讳,也可以说是这个家族的原则——不抛弃任何一个孩子。 想想当年,高氏太婆还年轻,手脚麻利,怎么就不能找个合适的人家把自己嫁了过舒服日子?可她没有,她守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带着残废的高勿饶,沿路乞讨,多少艰难也过来了。血脉传承,耳闻目染之下,哪一个姓高的会抛弃孩子,自己的亲生孩子? 这不等于自绝与高家吗? 就算元元是一个女孩,就算元元真的有不对之处,但她是生在高家、养在高家的孩子,发生了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多数责任也在父母的失职上。难道因为孩子一时走错了路,当父母的先断了孩子的生路,亲手送孩子去死? 顾祈恩无法接受房氏的“绝情”。在他看来,房氏的理由“为他着想,为其他孩子着想”,多可笑啊,这才是真的自私!自以为是!亲生母亲可以送女儿上路,这样的冷血,让他不寒而栗。想到这十多年来,房氏在他心底的柔弱形象,不由觉得异常讽刺。 或许他真的错了。 顾祈恩生怕在他不在的时候,房氏和其他顾氏族人逼死了他的亲生女儿,请假数日,亲自带着大女儿到了太婆住的小院子里。这座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不大,可是高家人心目中最特殊的地方美男请自重。如果顾氏打算冲进来抢人,冲撞了太婆,老人家年纪大了,一时有个好歹…… 除非先做好跟原高家人决裂的准备。 “祖母,孙儿不孝。”顾祈恩跪在太婆身边,太婆则不管那么多,耳朵不太好使的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拉着宝贝重孙女,“瘦了。太婆这里没有鸡鸭鱼肉。” “嘻嘻,跟太婆在一起,粗茶淡饭也吃得香。” 时间过得非常缓慢,三天了,傅家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估计傅胤之也在艰难的跟家族对抗呢。哎,太婆愿意保护她,可是顾家肯退一步,也是在等傅家的反应吧?要是傅家毫无消息,她恐怕真的只有出家一条路了。 三天后,第一个来的居然是房氏。 房氏先来跟顾祈恩低头,泪流满面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而顾祈恩也觉得自己可能反应过度,毕竟十多年夫妻,一直感情不错,有了一个台阶,夫妻两人很快和好了。接着,房氏就背着丈夫,私下让顾静媛主动离开太婆的小院子, “丧德败坏,还有颜面在长辈面前装宠卖乖?没有比你面皮更厚的!太婆是耳背,听不到风言风语,不然她也不能容你!你但凡有一点的廉耻之心,速速离了这里!别让长辈为你蒙羞!若是连累的长辈,一百个你也不够赎罪!” 顾静媛轻轻叹息了一声,也懒得辩解什么,只是学小宝做复读机,大声的把房氏的话重复了一遍。 顾祈恩耳朵好用,更听得到风言风语。他大踏步走过来,再看房氏的眼神不仅仅是心痛了,更是无比的失望!以为过了这几天,好歹能冷静下来,念起往日的旧情。可谁料到,房氏居然是来帮顾氏做说客的!看来她是一心逼死元元了。 这样冷心冷血的妻子,这样绝情绝性的母亲……他摇着头,拉起元元的手,目不斜视的饶过房氏。在房氏的面前,关上了大门。 房氏心急,敲门才敲了两下,太婆出来了,她浑浊的眼睛好像看不到什么人了,可口齿依然清晰,“老太婆没有蒙羞。” 然后,大门又关上了。 太婆居然没有耳背!她的耳朵恐怕比一般人还好使呢。 “太婆,你怎么骗人啊,故意装耳朵不好!” “哈哈,傻丫头,不聋不哑不做阿家阿翁。嘘,不要告诉别人。” 太婆把元元搂在怀里,瞧见顾祈恩一脸沉思、悲伤的模样,也搂着孙儿,“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太婆当年还以为会早死呢,不也活了九十岁了!你们小女儿遇到的风浪啊,真算不得什么。在太婆眼中,还不如一顿饭来得大!” 第四天的时候,傅家终于有消息了。不过傅胤之的母亲没有过来提亲,大概也是觉得羞耻不能成行,傅胤之请动了祖母萧郡主进宫,最后由太后发下懿旨,赐婚! 表面上看,是萧郡主出面,皇太后给了面子。其实外人不知,顾静媛早就跟顾太后有了默契,赐婚的圣旨是早就准备好的。 皇家出面后,这门婚事不管中间经过什么,至少谁也不敢随意议论了。顾祈恩终于松了口气,房氏也没有理由再去逼死大女儿了。 可房氏的内心深处,仍觉得大女儿的行为,肯定伤害了小女儿的利益——在宫里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可怜她又不能常常进宫看望。她的这番心事流露出来,被贴身丫鬟告诉顾祈恩后,顾祈恩心中了然,妻子是什么样的人可谓彻底看清了。 此后,他搬到书房居住,夫妻两人“相敬如宾”。隔阂已经有了,再也无法恢复从前的甜蜜恩爱了。 第八十八章 三年(上) “我看你疯了!” 傅胤之策划了“傅顾联姻”,得到母亲这样一句评价。作为名门规范,傅四夫人有足够的理由鄙薄这种为维护体面不得已定下的婚事。尤其是事情发生在她的亲生儿子身上,更加让她无地自容。 所以,圣旨下了之后,本该她出面跟顾家商量婚礼的细节问题,她以“头痛病”发作而婉,竟是不打算参与婚事了。总要有女眷出面,傅二夫人、三夫人因为丈夫是庶出,从来不伸手打理家务,就这样,交到傅大夫人手里——她会怎么做呢?正常人,对一个抢走自己亲生儿子未婚妻的坏小子,不伸出爪子挠几下就算大方了。 顾静媛未必是傅大夫人的钟意儿媳妇,但挑拣别人和被人挑拣,感觉能一样么!傅大夫人接了差使后,笑着保证,一定会尽最大努力…… 至于往哪方面努力,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也不必阻拦婚事,圣旨都下了,没有反悔的余地,想要使坏,还不如故意在商量婚礼的细节方面挑刺,礼金多寡,宾客名单、嫁妆安排、住所家具,能挑理的地方多得是!没有矛盾都能制造矛盾。种种小事加起来,虽然无伤大雅,可足够闹得人头脑发胀! 这叫弄不死你,也恶心死你! 而傅四夫人明明知道大嫂打着什么算盘,仍旧没有“康复”,为长子分忧解愁的苗头。 傅胤之的失望只有淡淡一层,随后她就去求了祖母萧郡主。萧郡主对孙子的宠爱几乎是无限度的,才去求了圣旨,又亲自过问婚礼。底下四个老成嬷嬷,见天被派去顾家帮忙,一些细节方面的东西,谁还能比她们更懂?京城里谁家千金出嫁。聘礼多寡,陪嫁多少,花轿走的什么路线,新郎做得什么催妆诗,全福夫人请得谁…… 她们八双眼睛炯炯盯着,总算没出现让大夫人巴望发生的事情——因婚礼谈不到一块去,闹得双方都不愉快。只是六礼走了一多半,眼看就要亲迎了。忽然兵部一个调令。直接送到傅胤之的手中。 他拿着调令去了祖父书房。 兵部不会无缘无故给他调令,再不识趣也知道他要成亲了。握着调令,傅胤之知道。这是家族第一次动用势力暗中给他提供帮助。 文官武官不是一个体系,也不知祖父为了这个调令,花费了多少工夫。 书房内。傅奕北端坐在太师椅上,抬眸看着眼前英气勃勃的孙子。不得不承认,众多儿孙中,卖相最佳的就是这个孩子。不是说,其他的儿孙长相不佳。而是一眼望过去,目光似乎就被胤之的英武挺拔所吸引了…… 不,吸引人的不仅仅是外表的俊秀英武,而是他眼中时不时流露的,同类人才能欣赏的,野心一夫千金。 全傅家上下。最有野心的孩子! 傅奕北也承认自己有看错的一天。从前看这个孩子,好端端铺着的金砖大路不走,非要走崎岖的羊肠小道。以为他牛心左性。没什么眼界偏要固执。渐渐等他大了,发现除了武艺上的超常天分,原来在读书上并不比其他的兄弟差。 那么,支持他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动力是什么?除了男人的野心,还能是什么! 傅奕北欣赏孙子的野心。因为傅家的门楣要靠子孙们支撑起来,傅家的荣耀更需要子孙们维护。读圣贤书。说到底,不还是为了功名么。 “调令你看到了。去或不去,全凭你做主张。” “祖父,调令上的日期,写的是三天之后。这么急?”去的话,肯定办不成婚礼了。也许,调令的本来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的成亲。 傅奕北轻轻笑了下,“兵部的事情,祖父也不太了解。不过,随从昭毅将军张家的人出战,想要这张调令的人应该很多吧……三天之后你不去,相信很快有人替代。” 傅胤之紧紧握着调令,脸上闪过一丝犹豫,迟迟不能下决心。 顾静媛是他千方万苦方求娶到的,一旦变生肘腋,他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抱得美人归的机会。论刻薄和记仇,她未婚妻也算佼佼者了。可是跟在张家的军队之后,还有兵部光明正大的官职随军,机会千载难逢。弃文从武,十多年苦练,不就是等着有一天能亲自带兵?这甚至是他改变命运的关键! 一边是左手,一边是右手,孰轻孰重,傅胤之难以抉择。 傅奕北看着孙儿的艰难模样,心内惋惜,倒不知道,那丫头在孙儿心目中分量如此之大。这样很不好,先和兄长议亲,随后嫁给了弟弟,傅家不能出这样的丑闻。更不能留下家宅不宁的隐患。 就算傅胤之拒绝了这纸调令,傅奕北也有其他的办法,暗度陈仓,不让顾氏女进入傅家。不过,幸好,傅胤之自己想通了。 “祖父,孙儿决定,三天后即去兵部报道,接受调令。” “不愧是我傅家的儿孙!”傅奕北捋着着胡须心底安慰,不过,他一向老谋深算,才不想背上算计孙子的枷锁呢,又道,“这是你自己的决定,随军出发若非军中指令,不得归家。三年之内,都不能踏足上京城了。以后,不能后悔,亦是怪不得旁人。” “孙儿知道。” 傅胤之的声音沉稳,眼神坚定。绝对是下定了决心。 傅奕北满足了,不枉他煞费苦心。 只是老人家万万想不到,顾静媛听说始末缘由后,竟然非常支持——用现代的话来说,未来老公要去进修了,提升价值、增加未来生存能力,为什么要反对。不就是等三年么?说实话,就这样嫁人,她一点准备也没有,总觉得十六岁就嫁人,有点太受摧残。 有了三年的缓和期,对她、对他都有利。 又不是什么相思刻骨,离开对方就像没有水的鱼。顾静媛的支持,让傅胤之大吃一惊, “我可能要去三年。” “知道了。三年后我才十八,照样是青春美少女一枚。” 傅胤之的表情有点呆,他说的不是年龄啊! 第八十九章 三年(中) 三年离别,对古人糟糕的联络方式来说,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断了书信就音讯全无,一旦分别,好似自己的世界中彻底失去了亲朋的影踪,再也寻不到了。再见何日、再见何地,全凭天意。难怪古人的诗词多半都是“伤离别”? 不过顾静媛是一个异类,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她支持男人年轻的时候多拼搏——横竖婚约已经定下,圣旨就在她手里呢。古人离婚成本太高,傅胤之又了解她的性情,招惹了她再辜负,会得到什么后果他比谁都清楚。所以,顾静媛完全没有遭遇“始乱终弃”的想法,不但不反对,还鼓励未婚夫“投身军旅、报效家国”的做法。 三年之后她十八,勉勉强强脱离了“早恋”的范畴,再拖个一二年,二十岁左右怀孕生子,计划非常完美。可惜傅胤之认识的她,一直是古灵精怪、口是心非的。罕见的得到“限量大度”的答复,他第一个想法不是感激,而是怀疑其用心了。先定了定情绪,小心翼翼的掂量掂量话语——怕一个不好,火上浇油啊!拐着弯抹着角,细细的询问,终于得知了真正缘由。 原来,是未婚妻怕太早怀孕伤了身体根本!十五六岁做母亲,自己的身体还没长成呢,再一怀孕把营养都供给了胎儿,十个月后冒着难产血崩的风险……这也是婚前协议第二条的存在缘故。 傅胤之心里一宽,有过了一大难关的轻松,同时也隐隐约约感悟道,大概他要娶的妻子跟寻常女人对待儿女不一样。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短暂的道别后,傅胤之终是离开了上京城。 刚敲定婚事,准新郎就离开了。这件事情若发生在其他娇弱的女孩身上,恐怕受不了风言风语的打击。顾静媛呢,压根不理会旁人的看法。不过关心的人多了,她不胜其烦,最后不得不以“生病”为由,躲到了别院里清净清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一年春。 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之后,天气更加清爽宜人。别院内的小花园里小草绿油油的生长着,廊檐下那几盆月月红也颜色娇娆的绽放着,呈现出一片喜人的春意。几辆马车慢悠悠的晃着。前后都有随从侍婢,约有二三十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别院极品修真邪少。一到院门口。拍打门扉的声音,犬吠声、熟悉的丫鬟之间招呼声,还有马蹄得得,喷着响鼻,各种声音混淆在一处。再无一丁点清净。 顾静媛看着两个特意过来的姐妹,娇娇、静娴,埋怨道,“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三天一封信,得空我就回去小住两天。” “你还说呢!”嫁人之后的娇娇性子更加跋扈张扬了,到了人家的地界也没有一丁点收敛之意。就差指着顾静媛的鼻子,“你呀不是好东西!明明知道我和娴儿牵肠挂肚的,也不过来多看看。哦。写几封信就行了?不知我们的心都快碎了?我生产的时候罢了,疼了一天就完了,娴儿可是难产!差一点就没过来!姐妹一场,你就忍心生离死别?” 说到这,顾静媛无话可回。三个月前,静娴千万万苦生下了一个男孩。大夫诊断,说伤了身子骨,两年之内最好不要有身孕。幸甚是个男孩,苏家上下都宝贝着,若是个女儿,恐怕那苏太太再疼惜儿媳,也要为苏家开枝散叶考虑了。 娇娇也生了个男孩,她自己说“挣扎了一天一夜”,其实最多两个时辰。生得可顺利了,听说稳婆进去送了碗参汤,喝了一半孩子就哇哇落地。她不过是气愤明明提前几天叫顾静媛去看她——成婚后的女人回趟家不容易,顾静媛没人管她,可以串门走亲戚。 “没良心!” 又抱怨了一会儿,娴儿拉了拉娇娇的袖子,娇娇才住口不说。可是这个暂且能忍下,另一个她再修身养性十几年也无法忍耐, “我真搞不懂你!好端端的婚事弄得不上不下,你说你怎么就答应傅家人,答应婚礼挪到三年之后?三年之后怎么样,你聪明,跟我说说会怎么样!要是傅胤之从外面领会一个小娇娘,我看你怎么办!” 顾静媛内心深处,极喜欢这两个姐妹。娇娇和静娴,比她嫡亲的兄弟姐妹,甚至母亲,都要关心她、在乎她。唯一的烦恼是,她们的太过关心,也会给她造成不小的压力。 “怎么办?凉拌呗。” 眼看着娇娇柳眉一竖,急忙安抚道,“放心吧,傅胤之又不是傻子,外面有人也会藏得好好的,哪敢往我面前带?” “哪敢”两个字说的好,娇娇稍微消了点气,可仍是摇头,觉得自家妹妹在这场婚事中受尽了委屈。 别的不说,外面人说顾静媛为了筹谋和傅家的婚事,用尽心机,连女孩子家的名声都不要。可自家姐妹才清楚元元心气高着呢,她就算看上了傅胤之,以她的聪慧和手段,会让傅胤之自己主动追求。败坏自己的名誉,谁那么傻? 反正娇娇和娴儿是绝对不相信。她们也很奇怪,怎么房氏就信了? 出嫁后的姐妹难得聚在一处。也不能多呆,住了一日后,娇娇就和静娴坐上马车准备回去了。顾静媛有空,问了一下娇娇的陪嫁丫头,这才知道娇娇的日子很不好过。 虽然生了一个儿子,可是自嫁人起,丈夫就风流在外,包戏子、宿青楼,什么都做。前段时间要领一个守望门寡的女子进门做妾,被娇娇死死拦住,夫妻两个闹得不欢而散。这会儿,是上峰赏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娇娇怎么拦?拦了,就是害丈夫得罪上峰呢,更加不贤了。 “遇到这种贱男,一定要让他痛。痛过之后他就会记住教训了。” “可是,怎么做呢?”那丫鬟竖着耳朵,显而易见是奉命留下来打听消息的。 顾静媛淡淡的一笑,“哎,终结是人家夫妻两个中间,我不好乱出主意。”被拎着耳朵熏陶了整整一个晚上,她也想小小的出一口气呢,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就看我那娇娇姐的悟性……以及想做到什么程度了!” 第八十九章 第三年(下) “这个臭丫头,多说一句能死啊!” 贴身丫鬟小莲回来后,一五一十转述顾静媛当时说过的两句话,没有预想中修理丈夫的好法子,娇娇大失所望,愤怒的张口就骂。 小莲一脸怯怯的听着,低着头不敢多说一个字。曾经有一个丫鬟在娇娇生气痛骂顾静媛的时候,随口附和了两句。结果……能有什么结果呢?小莲再也没有看到过她。所以,之后伺候的人都乖觉了,自家女主人是个特例,责骂未必是真讨厌,相反可能是她表达特殊关心的方式后宫九美男。要是不长眼的迎合,才是真正缺心眼呢。 娇娇没有在意身边的丫鬟,而是沉思着,喃喃自语,“悟性?做到什么程度?元元想说什么?”姐妹中,她是最笨的一个,猜谜从来猜不对。元元也不可能弄个哑谜来,让她自己靠悟性找到答案。那么,元元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昨天晚上闹腾得不够,还想让她变本加厉的报复? 修理花心的丈夫,娇娇没两全其美的法子,但是对付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她不知有多少办法,招招掐着元元的软肋,哪怕元元聪明绝顶,也逃不出升天。对这一点,娇娇十分自信,从来没怀疑过。等等,“做到什么程度?” 娇娇喃喃重复了两遍,忽然醒悟了。 她丧气的坐在马车上,焦灼、忐忑、犹豫,许久,才下定决心。终于懂了,元元为什么不出主意,还说不想参与她们夫妻之间。原来,她不想插手,是留有余地,不想做得太绝——看元元的手段,就知道一旦她出马。一定整的严平脱掉三层皮,那样,自己的婚姻基本上也保持在“玩完”的状态。 可惜,元元不懂得,如果小妾进了门,她的命也差不多丢了一半……活着也等于死了! 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 娇娇咬咬牙,就算被休回家,她也不能吞下哑巴亏,被人水滴石穿慢慢磨死了! 回到夫家。她不争不吵,叫人将柴房里的干柴堆在前院里,自个儿抱着孩子往上面一坐。行啊。你严平不是等着接小妾过门吗,她不阻拦了,以后想纳妾还是收丫鬟,随便,她不管了! 死人总不能从棺材里爬出来管东管西的! 再说那严平也是大家公子。平时往来的狐朋狗友算不上好人,但至少都是诗词歌赋、书香里熏陶出来的,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雅味”。而顾静娇有什么?除了一个顾氏女的名号,她性情、才华、学识,样样不如,连小家碧玉都称不上。娶了她。严平深感上当受骗。曾经期盼的娶妻日子,变成一种煎熬。 纳妾,非他好色。就是对娶妻不贤的补偿罢了。 没想到顾静娇够绝,性命和脸面都不要了。看着光天化日下的闹剧,他痛骂四周的下人,“她有病,你们也有病。赶快把柴火给我搬走!”又去抢儿子。娇娇已经豁出去了,反唇相讥。“你才有病呢。儿子是我十月怀胎、是我拼着命生出来的。你算什么,不过洞房花烛那晚出了一点力,爽了还不够,还要抢我的儿子。哪有这样强盗!” 严平气得手指头都在颤抖。偏偏无话可回——还真能跟娇娇分辨在生儿子一事上,他出了大力气?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太丢人了! 严平愤怒的想和离。可是现实情况太过残酷,顾静娇毕竟是顾家的,娶妻花光了十之八九的家当,才凑成了聘礼。和离后,顾家会不会在颜面尽失的情况下,大方的归还所有聘礼呢?要是报复起来,严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禁不起啊! 为了父母,他是忍了又忍。纳妾自然是不行了,上峰知道他的为难之处,倒是没有怪罪,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含义不言而喻。想到外面人怎么看他,严平简直恨不能钻到地洞里!回到家中,连他酷爱清静的父母也觉得,还是把孙子放在膝下放心。那种动不动就抱着孩子自焚的……实在可怕。讲不通道理,也不要讲了。 娇娇遭到严家人的抵制,但她不怕,至少保住了身份地位。次日,她跪在公婆的房门前,同意把儿子交给公婆抚养,同时说,她再坏也是孩子的亲娘,不会真的想让亲生儿子死。要是不明来路的女人进了门,随意给孩子一块糕点,或者暗中做了点什么,小孩子禁不起一点折腾。她不求公婆喜爱她,只要看在孩子的份上,让孩子健康平安长大。 严家的人丁不旺,小孙子出生后,自然是全家的宝。严父严母虽然也希望开枝散叶,多生几个孙子孙女,可看这媳妇的性情……早早熄了念头星壶。再加上也考虑到纳妾后,妻妾争风、家宅不宁,于是劝告严平,不可纳妾。 娇娇得到公婆的许诺,趁热打铁,把家里上下的适龄丫鬟召集到一处,每人赏赐一碗茶喝——茶水里当然不会有毒了。不过,比有毒还厉害,所有喝茶的丫鬟,此后都避开自家少爷,如非必要,几乎不再严平的眼前露面。 严平很是奇怪,辗转才打听到,顾静娇笑呵呵的威胁:“严家无妾,爬床成功也只能是一辈子的丫鬟。自我感觉容貌美艳的,可以试着勾搭,看她敢不敢打上门去?有心思的赶紧打消,不然就掂量掂量后果。” 简单的威胁,然而十分有效。严平从此在家就没享受过“红袖添香”的待遇,连无聊时逗弄小丫鬟的乐趣都没了。对此,他反倒没有愤怒的情绪了,也许最恶劣的都经过了,这点小事,只是毛毛雨,无所谓了。 压抑沉闷的婚姻生活,终于在第二年的年末得到改善。宫中发了明旨,贵妃顾氏,谋害皇嗣,罪大恶极,夺去封号,打入冷宫!这道圣旨可谓掀起轩然大波,朝中势力如何变换且不谈,对严家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贵妃顾氏,可是妻子顾静娇的堂妹。顾氏原本仗着皇太后的母族,多有骄奢跋扈,这次,谋害皇嗣,连皇太后都恶了贵妃,顾氏这一支是彻底失宠了。 因为姻亲缘故,严家无比关注事态的发展。顾家不会轻易倒下,毕竟有顾太后在,念着血脉亲情,兴许还能咸鱼翻身。可是谁也没想到接下来的发展——竟然有顾氏老仆人告密,称顾家庶出顾祈恩顾祈德这一支,压根不是顾家血脉! 尘封已久的故事,早就老掉牙了,如果没有有心人的抽丝剥茧,细心的等待机会让真相重见天日,恐怕将错就错了。 当年高家太婆,在顾家老宅做丫鬟的时候,曾经酒醉和男主子春风一度,珠胎暗结。问题是,一个长相粗笨、不算漂亮的丫鬟,男主人在清醒后,还会多看她一眼吗?会跟她生下第二胎?那要多饥不择食啊? 显然,顾氏老宅里漂亮的丫鬟多的是,高家太婆没有这个机会。所以,当年的高二太爷、高三太爷,只有一个是她亲生的。另一个是和她同样做侍女的姐妹所生,只是仆役之子! 这个秘闻惊呆了全京城。用下人的孩子混淆高贵的血脉,世家之中没有人能忍受这种屈辱。高高在上的顾太后是什么感觉,可想而知了。高家太婆最后承受不了压力,承认自己没什么见识,好姐妹临死之前将孩子交给她,她就养了,没想过可以认祖归宗什么。 对一个年过九十的老妇人,腰驼背弯,也不知还能活几天,谁还能用刑呢?想到她只是秉承着对早年姐妹的誓言,养大了一个孩子,论行为,倒是让人钦佩。她肯承认事实就行了。顾家,没有短了她的衣食。 不过高勿争这一支所有的人,都被顾家开宗祠,驱逐出门,族谱上的名字全部划掉。看几位族老的脸色,竟是恨不能将这一页撕掉,免得贻笑大方!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高祈恩离开顾家之前,先到了太婆哪里磕了三个响头,又代替父亲和弟弟磕了,才念念不舍的离去——这一走,恐怕以后都没机会见到太婆了。太婆倚着门,浑浊的眼睛里干涩的流不出泪水,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孙一个个的离开她。顾祈瑞和翁氏一整天都陪伴着她,生怕老人家上了年纪,有个好歹。 全京城上下都在等着看,冒充世家的高勿争这一支,会受到皇太后怎样的怒火报复。顾贵妃已经倒了,她根本没有顾家血脉,以卑贱之身侍奉皇帝,还谋害皇嗣,没有立即处死已经是皇家大度。 所有人都以为高家这一支必死无疑。就算不死,也要受到疯狂打击。哪知道太后十分贤良,一句以“不知者不罪”,轻飘飘的带过了。这意味着,高祈恩可以继续当官,而高静媛呢,她和傅家的婚事继续有效! 可是,傅家怎么能接受这门婚事呢?原先就不答应,现在更要找尽办法摆脱了。 第九十章 和离 门不当、户不对,未来的婚姻幸福指数能有多少呢。傅家为了自己家族的名声没有选择落井下石,相反,处处给被逐出顾家老宅的高家一支以关照。如果顾静媛是个聪明人,就知道主动退婚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如果,她没那么聪明呢?也不要紧。愚蠢的人即便一时遂了意,高高飞上枝头变凤凰,也有跌落凡尘的时候,冷宫里的顾妃就是最好的例子。为一时的痛快,怕是要赔上一生啊。 傅家派了几个能干的女人打理和高家的关系,不管心底多少嘀咕,面上一丝鄙薄不见,连高祈恩都挑不出什么礼来。有傅家人出面,至少最初一些存心奚落的、好事的,没有找高家的麻烦。 高祈恩知道这是为什么,隔天就召来大女儿,商量退婚一事。静媛沉默着不说话,按私心来说,她不想退,答应成亲是看在傅胤之这个人的份上。现在退婚呢,为了风雨飘摇的高家,还是父亲那可怜兮兮的自尊呢? 她却不想牺牲自己的终身。 另外一个人也不愿意,那就是一直以这门婚事为耻的房氏。自从顾静妍被打入冷宫,她是终日以泪洗面,时时忧心——早知今日,她是疯了才把如花似玉的女儿送进宫!这不等于她亲手让最疼爱的小女儿去死吗? “相公,不能啊,静妍还不知怎样,再断了傅家的联系,以后连托人给静妍送东西都不能了。”滴了两滴泪,抬眸看高祈恩眉宇之间满是怒意,还以为是丈夫真的相信小女儿会做出谋害皇嗣的事情。 “这不可能,妍儿是妾身的亲生女儿,从她落草就是妾身一手带大。她连杀鸡都不敢,怎么会谋害皇嗣。定是有人陷害!如今她在冷宫里,封号被夺,失了太后娘娘的宠爱,不知过着什么苦日子……” 静媛早在房氏露面,立刻躬身行礼,话也不说一句的退下了。房氏也好似没见到她这个人,彷佛她要跟丈夫谈论的话题,不是静媛的婚事。 高祈恩制止了房氏的喋喋不休,“这门婚事,不能了。谋害皇嗣星壶。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傅家肯伸以援手,无非是想解除婚约。体体面面的断了。你还想不松口,硬赖着?做人也不能太厚颜无耻。” 可惜,房氏忧心小女儿,总是生出小小的希望,希望能从傅家得到更多。阻拦一点骚扰算什么。除非能弄到静妍在冷宫中的确实情况。若是能全须全尾的把静妍弄出来,那她二话不说,立马解除婚约。不然拖个二三十年,她不怕女儿嫁不出去,你们家的公子也别想迎娶正妻,怎样? 不说静媛。就是高祈恩也被气个半死。 “我看你是疯了,谋害皇嗣是什么罪名?傅家怎么肯帮忙?你是不是嫌高家最近平安无事,硬要招惹个仇家对付?” 可是房氏跪下来紧紧抱着高祈恩的大腿。不停哭诉思女之情。傅家没有一口回绝,也许……有一份希望?指望顾家把静妍弄出来是不可能了,一想到才十六岁的女儿将要在冷宫里葬送一生,做母亲的怎么能忍受? 傅家的人回去一说,傅奕北在书房内沉吟了良久。次日请妻子萧郡主入宫。外界不知内宫里的风云变幻,过了十几天相对平缓的日子。之后。不知从何生出的谣言,称顾氏里通外国,意图谋反! 证据?证据就是冷宫中的废妃的证词。皇帝听闻大怒,立即下诏兵围顾家老宅,在抄查时发现了几封密信,通通是用暗语写成。后来寻了理藩院的人看,证实是商量兵马一时。顾太后因为痛心过度,已经昏厥,缠绵病榻,不能言语。皇帝深深怨恨顾氏辜负了他,不停任何人的劝告,执意下了抄家的圣旨。 曾经是八大世家、荣耀无比的顾家,转眼零落成泥。凡是族中任职的,不分老幼,也不分知否知情,全部下了牢狱。在一片哀嚎中,令人诡异称奇的是,高家人无事——这叫怎么说呢?塞翁失马? 虽然谋反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可被驱逐出门的高家,跟顾家什么关系?全京城都知道,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父族、母族、妻族,没有一点能扯上关系的,除非故旧也能算在内。 被查抄那日,高祈恩穿着素白的衣裳打点官差,务必让带着枷锁的顾祈瑞、顾祈兆等人不至于吃太大苦头,女眷那边也没少,翁氏、沈氏都安好,没有收到虐待。短短一日,少说也花去了数百纹银两。有银子开道,加上高祈恩毕竟还有官职在身,低低的放下颜面跟人论交,多少给他一两分颜面。 不同于顾家全族被抓,原本应该在冷宫里度过余生的静妍,回家了。房氏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女儿痛哭流涕。可哭着哭着,看见丈夫冷漠的容颜,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相公,静妍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我没有这个女儿。” 静妍早知道自己将要遇见什么情况,悲伤的说,“爹爹,女儿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是,这真不是女儿的本意。顾家树大招风,早不是一日两日了。顾太后怎么好巧不巧的,在节骨眼上病倒了?皇帝怎么会听了几句谣言,就对顾家斩尽杀绝?爹,这是圈套,摆明针对顾家的圈套,女儿在其中的作用不值一提……” “啪!” 高祈恩根本不想听,冷冷的盯着曾经爱如珠宝的小女儿,“滚!马上滚!从今以后,我都不想再看见你!” 房氏大恸,跪在丈夫的脚边苦苦哀求,“相公,妍儿终究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一句亲生女儿,就能挽回吗?那他下了死牢的兄弟侄儿呢?回应她的,再不是丈夫的温柔小意,而是一张轻飘飘的纸张,虚幻的声音忽远忽近,怎么听也不能让人觉得是真实的。 “你本是侯门千金,我只是乡下农夫之子,门第之差、堪比云泥。而今立字为据,从今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房氏傻了。 第九十一章 祸福相依 房氏得到和离书,本是哭死苦活,不肯离开高家,但是静妍为了能从冷宫中活着出来,竟然成了证人指证顾氏谋反,害得百年顾氏一朝沦落抄家,高家上下深恨她自私自利,再不肯认她,也不肯收留她。高祈恩态度坚定,就是一母同胞的高守拙,也无法忍受——他当天就拽着亲妹妹的头发,逼着静妍出家。 不出家?也行,那就去死! 没有人能在害得数千人妻离子散、家败人亡后,还能安享逍遥。这等于用数千人的血和泪,铺就自己的快乐幸福之路。稍微有点良心的,怎么过意得去?守拙想到一向待他极好的长房守礼,想到守礼刚刚满月的孩子……能不能在牢里活下来? 静妍大哭,自己为了家族才进宫,三四年的宫廷生活,外面看着金碧辉煌、鲜花着锦,其实呢?背地里的暗刀暗枪少了吗?她要是不出面作证,这一辈子就毁在冷宫里,兴许冻死、兴许饿死,谁会念她一声好?即便念着她的好,又怎么了?她会死、会死啊! 高守拙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劈头盖脸的骂, “狗屁,你为了家族才进宫?分明是你为的荣华富贵,从元元手里硬强过去的!最初太后召见的是元元,后来人选是怎么变成你的?陛下下旨册封,先送了一匹不服管教的烈马,谁冒着生命危险骑着进宫的?是你吗?” “你要真有为家族牺牲的勇气,就该老老实实呆在冷宫里,哪怕死了废了,我们高家认你位面开拓者!” 静妍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心地善良、重视家庭亲情的小妹妹了,听到守拙的话,也存了怨恨之心——说得容易,冷宫是什么地方。比死牢也差不多。老老实实呆在冷宫里?不等于让她等死吗?一句认你,顶什么用? 既然高守拙不觉得她这个妹妹的性命有多重要,她也不在乎他的好了。 可是当前她还是不能离开高家的,用剪刀剪了头发明志,眼泪滚滚而下,“可是大哥,顾家不顾颜面,将爹爹,祖父和你,全部驱逐出门。妹妹的做法或许有所不对。但是也是为了替你们出一口气。” “这口气出的可够大的。”最小的弟弟守一也出来了,他已经十二岁,不是襁褓中的孩童。足够能表述自己的想法和观念,不像多年前,家庭里任何矛盾都无法插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三姐你怕死,不想把青春年华都葬送在冷宫里。为什么不直说呢?弟弟虽然愚笨,可也看出来了,皇上没有杀你之心呢。不然,你先谋害皇嗣,再告发顾氏谋反,更要在冷宫里被人管束起来。怎么能出了宫廷。还活生生的站在父母、兄长和我的面前呢?而且弟弟看着,似乎没什么伤痕呢。” “我……” 静妍在进宫之前,跟父母兄长的关系极好。以她的心智手段,早准备了一千种说服高家人的办法。唯一可惜的是,错过了小弟生长的最关键时期,守一的出现,让她措手不及。 她强装出一副笑脸。凄惨的眼泪在眼眶中欲落不落, “这是四弟吗?三姐在宫里天天念叨你。你都长这么大了。记得当年你还在娘的怀抱里允吸手指头,娘为了让你戒掉,不知花费多少功夫……” “呵呵,小弟记得呢。二姐偷偷在我手指上点了些辣椒油,害得我哭了一天一夜。之后我再也不敢吸手指了,可是,娘亲足足三天不跟二姐说话。背地里说二姐心狠,一眼看不见,连小兄弟都害。” 守一笑着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大哥,“往常娘亲只说二姐自私,性子跋扈,将来少不得要任性妄为、贻害全家。没想到一语成谶,如今顾氏全族都下了大狱。只是不是二姐害的,而是三姐为了自保……” 守拙对被驱逐出族,的确心里保有怨念。但事情说穿了,是他本就不是顾氏血脉。是他窃据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些年,和原高家人如守礼、守诚兄弟的感情,不是假的。一想到他们很有可能被处死,而这一切,都是托他的好妹妹所致,怎么能原谅? 他看着地上亮闪闪的剪刀,默然的捡起来,出家是个躲开纷纷扰扰的好办法,但她的妹妹不是以前听话的妹妹了,主意大极了,怎么会知道他本是一番好意?高家势小位卑,一个曾经做过妃子的女儿,留在家里,不仅仅是高家的祸患,也是她自己的。 “父亲说得对。你走吧,不想再看见你了。” 静妍还要再说,守一叹气道,“三姐你三言两语就害得顾家满门被抄,如此威力,让人望而生畏。弟弟胆子小,也怕被你一句话给害了呢。” 亲生父亲不肯保她,嫡亲的兄弟也不肯接纳她,只有房氏,被静妍一番哭诉,到底舍不得撒手不管。娘两个颤颤巍巍的离开高家。房氏不停回头,静妍已经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家,再也回不去了,可是不停昧着心肠劝母亲,“早晚有一天,父亲会想明白。女儿是无辜的,母亲更是父亲生儿育女,辛苦持家,父亲一定舍不得母亲。只要避开了这个节骨眼儿,父亲就会来接母亲了。” 房氏相信小女儿的话,或者说,她不愿意接受恩爱多年的丈夫,居然会抛弃她。一定是迫于形势,只要顾家这段风波过去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的,一定会的…… 再说房家,有在妹子出嫁后十多年心心念念盘算妹子嫁妆的兄嫂,可想而知这样的娘家会怎样对待和离的女人了噬道!差点没让房氏母亲进门。好在当年元元查出来一些把柄,静妍做贵妃时候借着便利也掌握了,这会子拿出来,逼着房家开了门。 只是住在房家过的什么日子,外人是不会知晓了。 顾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出嫁的女儿们也收到波及。娇娇原本算是半个“宅斗胜利者”,管得丈夫半个妾侍也没有。顾家一倒,她知道自己毫无希望了,主动下堂。介于儿媳妇和儿子之间的巨大矛盾,严家公婆没有阻拦,还让娇娇准备好屋舍,算好了嫁妆再走。 可是,很快传来了令一个顾家女儿——顾静娴的遭遇。她以不敬公婆的罪名,被赶了出来。不到三天,刚满一岁的儿子受风寒,大夫还没来得及请,人就没了。小孩子连埋葬苏家祖坟的待遇都没,不知丢在什么地方。 这还是256中文呢,可见顾氏谋反,牵连有多广泛。 娇娇听说消息,大夏天,一颗心都冷透透的。跪在公婆房门前,额头都磕破了,她愿意下堂,愿意离严家远远地,愿意这辈子常伴青灯古佛,愿意吃斋念佛,只求儿子活命! 严家公婆不喜儿媳妇,但大孙子是他们一手带大的,别说这个孙子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就算笨些,那也是他们的亲孙子!怎么舍得?于是,他们征求儿子的意见:为了孩子,要不,忍了吧?有一个下堂的母亲,孙子未来的前途也毁了。 严平心想,自己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官,跟妻子不合,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如今为了孩子忍辱负重,应该没谁会相信自己和顾氏合谋。再者,顾氏谋反,牵连太多,当中有不少无辜者,为了皇权稳固,也许很会就会停止大肆牵连了。 想来想去,到底为了儿子,点头应了,不休妻——另一方面,也怕再娶一个,也是这样娇生惯养的性情,那还不如凑合算了。 当娇娇知道自己不用下堂,还能继续留在严家、天天看到宝贝儿子后,眼泪两行、鼻涕一把,哭得严平不忍看,“好了好了,还哭什么,赶快把脸洗一洗,锦儿还等着你给他讲故事呢。” “相公,妾身知道错了,妾身发誓,再也不会做任性的事情,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严家的恩德。” 严平听了好笑,“你往常不都说自己对严家有大恩德吗,为了锦儿险些丢了一条命。功过相抵了。” 娇娇从此收敛略显张扬的性情,丈夫严平对她的要求降得不能再低,才发现娇娇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么!琴棋书画,她不是不懂,全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因为家里的姐妹个个是高手,她越被熏陶,越觉得自己水平低劣,因此从来不显摆。 而婆婆知道高家人拿出银两打点关押牢狱的官差后,也拿出一部分钱财给严平。严平自是不愿意的,摆脱都来不及呢,还上赶着参合?结果听母亲说,这笔钱,不是严家的,而是娇娇在运社的花红。 娇娇在儿子被公婆抚养后,立刻上交了一笔“抚养费”。每个月不等,多时八九百,少了几十。原本严老夫人很奇怪,媳妇干嘛不留些私房钱?可娇娇说,自己不善于打理商铺,钱留着,也只是白白放在盒子里,没有出息。还不如交给婆婆,为了严家唯一的孙子,这笔钱一定会用到合适的地方。 严老夫人一听,这知道儿媳妇是有大智慧的,这才是她在顾氏倒了之后,愿意留下娇娇的缘故。 严平看着运社送来花红的账册,娇娇只在其中占了一小部分,成亲两年,已经得到五千两纹银的花红了!终于明白,顾家为什么会倒了。 那意外拿着这笔花红的严家……还是尽快花出去吧,以免遭到有心人的关注! 第九十二章 另寻出路 “姐,你真的相信她会谋害皇嗣吗?” 静妍和房氏离开高家后,小宝慢腾腾的从廊檐柱子后出现,把头放在高静媛的肩膀上。已经是一米七的大男孩了,行为还像以前一样幼稚! 静媛觉得自己的半个肩膀都快压垮了,忍不住歪着头骂,“害不害,她都活着出来了。别说别人,你别害我膀子疼!” 小宝撅着嘴,怏怏不乐的挪了挪,表情彷佛受了大委屈。静媛想当没看见,可是这个表情和大狗狗一样,在她眼前闪过来闪过去,受不了了!伸出一只手,在小宝肉嘟嘟的脸上一掐,呼,肉感十足,真带劲! 欺负了一会儿小弟,静媛的心情好多了。一路走一路分析,“太后肯定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顾氏满门被抄。要是有什么办法能进入宫廷就好了。” “……宫嬷嬷?” 小宝建议。 曾经对静媛十分友好的宫嬷嬷,也许是个人选?可是仔细思考了一下,静媛否定了,“她是太后的心腹。如果连太后都遭到不明攻击,她也难自保。更别说还有背叛的嫌疑。这件事我们要从长计议。” 小宝呵呵笑了下,“姐,那几个傅家的女人没来了。我记得,她们好像关起门跟你娘嘀嘀咕咕说了什么。然后没多久,她就从冷宫里放出来。哗,比放出瘟疫还厉害,一眨眼,顾家都下了大牢。” 高静媛想到其中的弯弯绕绕,又没忍住,感叹道:“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再聪明的人遇到这种形势不明的情况,也只能按兵不动、保全自身。 原以为高家跟顾氏脱离了关系,至少族谱上半点瓜葛也没有。株连九族怎么也轮不到。不过顾氏谋反一案本来就是疑点重重,凭着几封书信就定罪了,且太后自抄家圣旨那日起,就昏迷不醒。种种迹象都说明了一件事——暗地里有人推波助澜,意图不浅。 高家也不过多得了半个月左右的喘息时间,很快的,高祈恩被上峰寻了个错误,喝令闭门读书。而官差天天上门,询问顾氏谋反一事是否知情。高家上下当然众口一致。可惜人家要的不是什么口供,以办案为名。一天三回的吵闹,没事就留在高家喝茶,眼睛滴溜溜的望着高家的家具。走时能捞就捞、能拐就拐带带了去。终于惹得高守拙的不满。 年轻人的火气总是旺盛的。从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沦落成任凭官差欺凌的小民,怎么能受得了。高守拙被官差以袭击官差为名,抓进了官府,和一群犯了重罪的罪犯关押在一起。三天不到,就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高祈恩坐不住了。那毕竟是他寄予厚望的长子。就算失去了全部家产,也要保住儿子的性命死霸天下。正欲打通环节,忽然又听到一个噩耗——幼子失踪了! 而且是在自己家里失踪的。因为高家这段时间极乱,不停有官差上门,高二太爷就雇佣了几个帮闲帮忙看着大门。没想到几日功夫,官差渐渐的不来了。可是他的小孙子守一也不知去向! 高二太爷年纪大了,怎么能受得了这个打击!当时就口歪眼斜中风,幸甚有静媛和小宝及时发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高祈恩这下顾不得长子。匆忙赶回家中,眼见家败了,人没了,忍不住悲从中来。 这个时候唯一能保持理智和清醒的,恐怕只有高静媛一个。 她不是不悲愤。不是不绝望。只是,怎么说呢。她对高家的感情……有,但绝对没有深到愿意奋不顾身的地步。高二太爷对她好,她尽力报答,但前提是不会让自己搭上一条性命。这一次,失踪的是守一,下一次,说不定就是小宝、就是她自己了! 她必须要寻一条能保护小宝和自己的办法。 将家中产业一分为二,笨一部分交给父亲高祈恩,“父亲,不是女儿说丧气话,大哥在牢里,恐怕不好了。父亲心疼儿子,愿意不顾一切救他。不过也看看祖父一把年纪,好歹留些给祖父养老。至于女儿……” 静媛轻轻摸着小宝的头,虽然小宝比她高、比她壮,可爱护之意跟六七年前没有什么差别。 “小宝也是高家血脉。女儿能护他安全,也算对得起高家的养育之恩。” 说完,她对高祈恩磕了三个头,又带着小宝去高二太爷辞行。高二太爷似乎知道静媛要做什么,挣扎着说,“小宝……看好……” “请祖父放心。小宝一定会好好的。” 高静媛先命下人买了些冥币,让小宝披麻戴孝,自己也一身素服。她现在唯一能投奔的,只有傅家。可傅家明显跟顾氏倒台有见不得人的关系,怎么会收留她?婚约,是她唯一的指望。不过,她十分谨慎,守一能在自己家里被劫,她走在街头上,又怎么能保证不会被人打劫……顺便劫杀了?她一个女孩,死了就死了,指望谁出头? 因此从高家出来后,故意走两步,撒一把冥币。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小宝做得还有心理负担,总觉得家里又没有人死,干嘛漫天撒冥币,好凄惨啊!可高静媛敲了他两下,什么情况了,把那些自尊啊道德啊,全部抛下,硬逼着他顺从。 人群中分明有些异样的目光,高静媛冷笑着当没看到,一直沿着大路走,还走得很慢。傅家,想必已经得到消息了吧?他们想怎么做?派人来阻止是最好的,可是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着,除非不要脸面了,否则也只能看着罢! 到了傅家大门口,将最后一把冥币撒开,漫天飞舞的雪白的冥币中间,高静媛带着小宝往地上一跪。许多人是一路跟着过来的,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指指点点。 傅家果然还是要脸的,未来儿媳妇穿着孝服在大门口求助,要是狠心不管,或者叫人赶走,不晓得要被人传多少闲话。没多久,大门就开了,管事急匆匆让高静媛进去。 只是小宝被拦下了。 管事瞪着眼,“这人是谁?高姑娘,请恕我无礼。傅家也是百年世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高静媛拉着小宝的手,低声道,“管事说得有趣。我又没带猫狗来。这人是我亲弟弟,难道进不得傅家的高贵门槛?你若有本事,不然对外面人说,这人是我的情夫,是野男人,把他打出去啊?” 说完,不敢那管事愣神,手一拉,就把小宝带进傅家了。 这下可好了,小宝的安全有保障了! 第九十三章 交易 世人多愚昧,喜欢自以为是。静媛一住进傅家,就被安排在内院的边缘,出入很不方便的祠堂附近一座卷棚内。也许对正经的大家闺秀来说,是无比羞耻的吧?根本不被当成客人来看。可静媛觉得住的十分舒心。她每天抬起头,都能看到小宝隔着高墙放的蝴蝶风筝。 风筝摇摇曳曳,似乎象征着如今高家的风雨飘摇. 或许,她应该感激傅家给了她容身之处? 可惜,她这个人不太友好呢,住人家的,吃人家的,却不能保持淑女感恩图报的心态。 “有些人啊,那就是脸皮厚!厚到什么程度呢,啪啪扇两个耳光还打不红的!拆下来可以直接做鼓面,砰砰敲两下,声音脆脆可响得紧!” “哈哈,姐姐说得真有趣。天底下真有这么厚的面皮?” “嘻嘻,妹妹也太少见多怪了!天下大着呢,什么人没有?比如我们姐妹,要是一句话说错,面红耳赤,面孔好像要发烧呢。” “哎,两位姐姐,你们跟高家妹妹比,也太……哎,谁让人家现在连家都没了。脸皮不再厚写,难道还和从前美人灯笼一样风吹吹就坏了?” 对待几个时不时过来找茬的傅家千金,静媛开始还不想生事,可是,不是她的忍让就能换来和平。人家天天过来,不就是为了“惹是生非”?她不恼不怒,人家才觉得无聊好吧! 既然这样,静媛也不介意显示一下自己的伶牙俐齿. “静媛虽然出身不高,乡野也生活过、宫廷也去过,好歹也在高门大户里混了几年。没听说那位千金居然精通做鼓的?一般大家小姐不都是琴棋书画?难道是我落伍了,现在流行做鼓面了?” “赫赫,三姐姐喜欢面孔发烧?我看你是天生的胎记太大,把一整张脸盖住了吧?发烧不发烧的。恕我没看出来。” “美人灯笼?六妹妹这身材,果然不像灯笼桃子夭妖。美人灯笼可都是前凸后翘的。你么……” 说完,还没形象的咂了咂嘴。 都说傅家儿郎怎么争气,怎么刻苦读书,怎么金榜题名。不过显而易见,傅家的女儿们没有受到多好的教养跟其他世家养了女儿预备送到宫廷不同,傅家从来没有这个打算。因此女儿养大了只有一个用处,联姻。 除了联姻,还能指望这些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们做什么呢? 她们连骂人的水平都一般般。 高静媛群战舌芳,别看敌众我寡、敌势汹汹。其实内里的段数差太远了!要知道,静媛从小听自家祖母高老太骂人——那可是能变着花样骂一下午都不带重样的高人!怕傅家小姐们听不懂,她还没有用上一些高深的词语。只用一些浅显直白的,就把一行人骂得哭哭啼啼离开了。 “哎,真没劲。” 欺负人的说没意思,恐怕也只有高静媛一个人说得出来。她继续仰头望天,看着那个色彩斑斓的蝴蝶遥遥飞上天空。越来越远,直到在视线中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眼中终于带了一点暖意。 “好一个高家小姐。我们夫人来了这么久了,你不说话、不出声,还想假装自己的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吗?无论主客上论,还是辈分。您连基本的礼节都不知道吗?” 高静媛微微侧着身体,没有回头,弯着嘴角。觉得这个傅夫人身边的丫鬟有意思,战斗力比刚刚那几位傅家小姐强多了。可是到了她们这个级数,吵架反而是比较低劣的。 “夫人……议亲的时候您没有出现。” 傅夫人跨过门槛,两个长相柔美的丫鬟扶着她。她先是安静的看着高静媛的背影,听了一耳朵诅咒辱骂的话。忍不住生出“亲眼看看何方神圣”的想法。直到见面,她以为自己会愤怒。会生气,结果?也没什么结果。 因为她忽然想到,跟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女孩,有什么可以计较的? “我身子不好。” “扑哧!夫人,您可以找个更好的借口的!”高静媛转身,直面她未来的婆婆,傅胤之的母亲。两个女人目光对视,各有感触。再多的笔墨也形容不出,那刹那的交汇,彼此之间生出了多少念头。 千言万语先不提,高静媛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点点头,“夫人连借口都不愿找,可见是完全不把小女放在心上了。小女没有多余的话好说,既然您过来看我了,想来也满足您的好不分好奇心。能不能看在这一点上,能不能回答小女一个问题呢?” “什么问题?” “您一点也不愿意娶我做您的儿媳妇,是吗?” “这,还用说吗?”傅夫人的眼中充满怜悯,“别说你那卑贱的身世,你一家鸠占鹊巢的经历,你们姐妹妄图染指皇室血脉的行径,除了这一切,你身上有什么值得的,令人称道的美好品质? 我们傅家也有出身不高的小家碧玉,至少她们贞洁、良善、知恩图报,不比你,你心底肮脏,出口伤人,无视伦理道德。就算你口齿伶俐能骂得所有人,可能改变你的本质吗?” “这么说来,您觉得我完全配不上您的儿子?” “还用说吗?连一根头发丝都配不上。”傅夫人语气和蔼,眼中的怜悯更胜,好似看一个一点自知之明的女孩,又彷佛一个富有至极的人看着一个乞丐。乞丐多穷啊,饥一顿饱一顿,说不定连遮风挡雨的住所都没有。 这样的怜悯,不是真正的怜悯,说贴近点,就是一种比较温和的幸灾乐祸,用多年的修养掩盖住了难看的外表而已无限之冲突。 高静媛没有生气,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甚至还微笑了一下——记得看过的电视剧中,那些恶婆婆为了阻扰富有英俊的儿子跟灰姑娘在一起,使劲各种手段。说几句贬低的话算什么?她要是为此动摇了心志,才是真正的傻瓜呢。 况且她还掌握一项所有傅家人都不知道的信息——傅胤之是重生的。而他的前世,是被傅家出卖抛弃而死!这就足够了。傅胤之或许会嫌弃高家不再是名门世家,嫌弃她的出身,但他也绝对不会跟傅家人怎么亲近。 换句话说,她不会赢,但和傅家人比,她也不会输。 “那位我就不懂了。你不愿意我当你的儿媳妇,还想用婆婆的身份压我?不觉得好笑吗?别说什么主客……哈哈,傅家若是能不想请我进门做客,我也愿意走啊。” 说完这句话,终于如愿以偿看到傅夫人的脸色一变,收起了令人厌恶的怜悯之色。 “你,哼,很好!” 气走了傅夫人,高静媛知道自己在傅家的处境更难了一分——不过没有关系。蝴蝶风筝飞得越来越远了,那个人应该会找到风筝,然后做他应该做的事情了吧? 在傅家等于斩断了所有耳目,但自我囚禁之后,那些针对顾氏的人,也不会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自然也不会发现从傅家飞出的风筝有什么好奇怪的.恐怕还会以为是傅家那位千金放的呢. 西林大叔是玉清道宫的人,他一向对自己很好。不过高静媛也没蠢到以为对方会为了自己的那点关爱之情,会冒着生命危险不顾。她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一无风险,二不会暴露他自己——将大房大伯母等人,送到宫廷内,哪怕是皇家别院也好。 那里看似极为危险,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不然一群女眷,受到什么地痞流氓的骚扰和欺负,为了名声,只能去死。日后顾氏再怎么翻身,她们的命救不活了。 困在傅家,耳目闭塞,不知道事情顺利不顺利. 这一日,傅老爷子傅奕北忽然传话,要在书房见一见高静媛。高静媛哪有说不的资格呢,她估量着话题,做好了准备。果不其然,老爷子狡猾无比,先是装作温厚老人,问了下生活起居,随后自谦傅家子女若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体谅一二。随后,才开始整体,说了高家的现状。 高静媛的大哥高守拙,没了。 早应该预料到的,高守拙年轻气盛,是个迂腐不知道转弯的人。除了他,高家的任何子女进了大牢,都能忍辱负重活着出来,唯独他,接受不了不公平的现实。一场风寒,或者说,是他过于骄傲的内心无法承受悲惨的现状,自己把自己气死了。 而他的死亡,对高二太爷造成的打击也是巨大的。白发人送黑发人,那等心伤,足以去掉老太爷半条命。 眼看一个完整的家支离破碎,傅老爷子就那么怜悯的看着眼前的女孩,丢给她一道选择题,你要保证自己的安危,还是念及这个家庭? 这是一场交易,一场敌我悬殊的较量。 高静媛离开傅家,高家的境遇未必能改善多少。可她不走,高家只会越来越悲惨!最后,只有家破人亡! 高静媛以为自己凉薄,以为对高祈恩这个父亲抱有诸多怨念,结果她发现,她还是愿意在他人生的最后关头陪伴,给他披麻戴孝,尽儿女的心意。于是她说, “我走。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第九十四章 惨烈 傅奕北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那慈祥的眉眼,那慈悲的神情,彷佛不是逼着一个年轻女孩出去送死,而是爱怜的看着自家孙女撒娇。 高静媛心中腹诽,难怪前世能做出牺牲亲生孙子的事情,这个死老头实在长着跟外表完全不同的冷酷心肠。不过能容她在傅家小住了十多天,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无亲无故的,还能指望什么? 于是她放低姿态,做出求恳模样, “大哥四弟连续出事,如今高家只剩下小堂弟一个。求您大慈大悲,留他在府上多住些时日。他不似我大哥读书上有才华,也不似我四弟机灵讨喜,人笨笨的,呆头呆脑不会说话。若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静媛先在这里赔罪。” 说完,高静媛还真的跪下磕了头。 读书上没有才华——不可能进入仕途,为人呆笨——没可能巴结上什么达官贵人,翻身复仇什么。小宝又长得高大粗壮,完全不符合当下的审美,连成为某权势贵妇的面首都没机会。 这下,总可以放心了吧?如果连小宝都要坑害,那她拼死……其实也不能让傅家伤筋动骨。位卑者贱,身处下位除了认命,还能怎样? 苦笑一声,她能拿出的只有一样,端端正正的跪下,立下誓言,“苍天可鉴,只要民女堂弟小宝安全无损,民女自愿与傅家公子解除婚约,终其一生一世远离他,绝不做出令傅老前辈为难的事情。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永无葬身之地!死后化为飞灰,绝祭无祀!” 她是诚心的,高家已经完了,能保护住小宝。给高家留下一丁点血脉希望,也算对得起她生在高家十多年了! 狠毒的誓言没有留下一点余地,傅奕北终于满足了,放了她离去。 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里面有傅奕北代表傅家送的程仪——二十两银子,有傅夫人送的两件半旧衣衫,甚至几位被高静媛讥讽过的傅家小姐,都有送了梨子、扇子、雨伞之类。梨子代表永远分离,扇子代表失宠、雨伞代表分散,寓意可是不凡啊。 高静媛统统收下。现在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时候,梨子是上好的雪梨,又甜又香。为什么不吃?扇子精巧,可以拿到当铺卖掉,也是一笔钱财。至于雨伞……万一天气不好怎么办远东之虎最新章节。有雨伞在手上,总比淋成落汤鸡强吧? 唯独傅夫人送的几件衣裳,实在让人生恼。非丝非绸。颜色老旧,还散发一股恶气味,分明是那个有狐臭的婆子穿过的。 以傅家的门第,就算打赏乞丐也不至于廉价的给两件破衣裳。她这是在丢谁的脸?想证明自己一辈子只能穿粗布麻衣吗? 高静媛面不改色的收下了,并对来人笑了下,“回去跟夫人道谢。说我万分感激她的厚爱。虽然和夫人只有一面之缘,可是感受到夫人的深情厚谊,昨儿做梦。却是梦到夫人了。” 等来人露出惊讶之色,她才笑了笑,笑着揭露了谜底,“……梦见我和夫人一同落了水。偏偏岸边只有傅公子能救。可惜我梦醒了,不然就知道他到底救得是谁了。” 老婆和老娘一同落水。有且只有救一个人上岸的机会,选谁?这可是后世难解的选择。难倒了多少无辜无奈的男人。当然,放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世代,高静媛说的这句话,简直是自取其辱、一个让人捧腹的大笑话! 一个是生育之恩的母亲,一个是还没过门的、即将休弃媳妇,哪个男人会做蠢事!来人很快回去跟傅夫人当成笑话说了,同时不忘形容高静媛当时的囧样。 “她还以为自己风华绝世呢,咱府上连个丫鬟都胜她几分。明明是丧家之犬,还做梦!什么梦见夫人和她一起落水……真真好笑,没见过这等无耻之人。夫人……” 还想继续,却见傅夫人的脸色越来越差,不由得想到当初跟那丫头,当时还是顾静媛定亲的时候,夫人十分不愉快。可再不满意,婚事也定下了。要不,能容她到傅家耀武扬威吗? 傅夫人跟嫡亲的儿子不亲,听到这些,被挑拨到那根底线,素来端庄的面孔有些狰狞。显而易见,如果高静媛当时在场,恐怕早叫人“撕她那张嘴”了! …… 高静媛背着小包袱轻巧的离开傅家,急急赶回高家。路上的安危倒是无虞。傅家万万不肯让她出了事故,若不然,蒙上污名的就是傅家的门楣了。一路都有人暗中保护,她假装不知道。 到了高家,先处理大哥发丧的事情。可怜小儿子失踪,大儿子又年轻早亡,这对人到中年的高祈恩来说,打击来得太猛烈了!他和高二太爷同时病倒了,饮食不进、身形消瘦,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高静媛是未嫁的妹妹,为高守拙服丧为大功,换上熟麻布做成的丧衣,有条不紊的处理丧礼。高守拙年轻中举,有一些同样正直的朋友同年,他们知道高守拙是被陷害而死,无法出面救人已经感觉内疚,怎能连丧礼都不参加?陆陆续续的从各地赶来,丧礼才不至于冷冷清清。而看到只有高静媛一个女孩出面打点一切,从前高不可攀的顾氏竟然沦落至此,此情此景,让人忍不住悲痛。 高静媛也做足了一个凄凄惶惶的弱女子形象。她请求兄长在世时的众位好友,帮忙出殡。至于墓地——幸甚,高老太死后受封,为高家留下最后一块风水宝地,才不至于连安葬的地方都没有。 世人都是怜惜弱小的。不管外界的风评如何,这一刻,高静媛算是把过去的种种不足都洗去了。因为高静媛暗地里放出风声,将她和傅家的交易公开。她放弃和傅胤之的婚约,傅家保护高家最小的男丁,不让他遭受迫害。 牺牲自己,成全家族,这是多么可敬的女孩儿! 有道是物以类聚,高守拙的朋友多半也都是一个类型的,他们傲骨铮铮、威武不屈,在士林中一传十十传百,顾氏谋反的大案就像大雪之后的深山,遇见了烈日——烈日当空,雪毕竟是要化的。那白茫茫的下面裸露的黑色石头还能掩藏到哪里去呢? 顾氏谋反,疑点太多了!比如定罪的几封书信,到底写了些什么?被理藩院几个人随口一说,就成了铁证?万一是说谎呢?再比如,顾氏已经是贵不可及的太后母族,只要有顾太后一日,顾氏满门荣宠,怎么会自挖墙脚? 谋反,顾氏有兵?有财?还是掌控了朝政大权? 国子监的学生被鼓动起来,要求重审,至少要把证据案情公布天下无赖圣尊。不然难以服众! 迫于无奈,运社的一部分账目被当成证据拿出来交代。当看到运社一年的收入足足百万之多,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舆论的推动,高静媛知道一时半会儿,顾氏不能翻案。她也没指望,高守拙下葬之后,她忙着送发配边疆的大伯父一行人。 当看到原高家人从大牢里出来,一个个狼狈不堪,禄叔被拘束在一个小牢笼里,手脚捆着,三叔顾祈寿血淋淋的,血衣都嵌在肉里。心志强大如她,受不了了。 她默默的转回身,努力再努力,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对不起,你们受苦的时候,我带着小宝去了傅家。” “孩子,你没……错。”顾祈禄经过牢狱一番折磨,摇摇头,艰难的动了动唇,“保护……你没错。” 现在应该庆幸吗?生性倔强的长子守诺早就离家出走了。不管天涯海角,知道他活着,就是安慰了。 而顾祈寿、祈全也没有任何怨言——他们没儿子跟着下大牢,女眷都跟翁氏在一块。听说已经被送到皇家别院。为奴为婢也好在过在牢狱里被一群嗜血变态的人磋磨。 “那,大伯父呢?” 顾祈禄露出悲哀之色,“嫡出……哎,早知今日,我为什么要来京城!为什么要害全家!” 谋反牵连也有大小之分。重罪都让嫡出的顶了,庶出偏支的,虽然也受了不少苦头,至少保住了一条命。至于顾祈瑞,刚下牢狱就被带走了,如今不知生死。 大伯父,那个待她如亲生的大伯父,高静媛只觉得眼中一阵刺痛,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掉下来。 “对了,你爹怎么没来?” 高家人问她。 高静媛麻木的说,“我大哥死了,四弟失踪了。爹和祖父都病了。” “什么?” 顾祈禄不停的撞头,“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家破人亡的本该是我啊!” “二哥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别说了!” “不,都是我们的错。我们太自私了!要不是……恩哥也不会中年丧子!” “嘘,二哥,你别胡说了。再说下去,你想把人牵扯进来吗?” 顾祈禄这才闭口不提,眼眶红肿着,憔悴绝望至极。听到发配到千里之外,也没什么反应。 高静媛早从之前的察言观色中,就发现高老太只有一个亲生子。但将心比心,住在亲生子家固然名正言顺,但肯定会让养子失去亲近之心。而住在养子家,养子有了侍奉的机会,关系更加亲密,也不怕亲生子心生不满——换做是她,也会这么做的。所以,她早就知道自己一家才是真正的顾氏血脉。 为什么不提? 她能说是傅胤之的提醒吗?顾氏早晚要倒,能脱离顾氏她巴不得。就是没想到,脱离不脱离,都一样惨烈。 她该怎么救原高家的叔伯兄弟呢? 第九十五章 惊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年之后,北疆的乌仑城外,顾祈全带着狗皮帽子,穿着厚厚的毛毡大袄,正领着马队往城里赶。天快黑了,北疆的夜晚可不似京城灯红酒绿、胭水流觞,天黑后,那呼号的北风可不管穿得多厚,渗入肌肤,把人的手脚吹得冰凉,极近冻死!想当初顾家人刚刚到来时,过于柔弱的,有多少是受不了这里的气候挂了? 熬过了苦牢,熬过了漫长的发配路程,居然死在相对安逸的城内。顾祈全有多少讥讽不屑。他甚至暗想,估计那些短命的族人,大概以为侄女太心善,还会不停的施舍帮助他们?也不想想,静媛侄女只是一个弱女子,所有陪嫁都消耗在发配路上了,哪还有多余的钱财帮助他们买衣买食?冻死饿死,都是活该! 到了城内,他找了一家熟识的脚店住下,估量这一趟,能赚多少。从前这点小钱,他不放在心上的。可现在呢,不仅仅是为了生活,更是为了远方的小女儿静姵!元元说过,再多赚了点钱,她要回京城去,把静姵、静媙、静娴几个姐妹都接出来。到时候,就一家团团圆圆了! 虽然是被贬如皇家别院做宫女奴才,但恐宫女怨气太深,每年到了二十五岁的宫女都是遣送回家——除非有特别门路的,不愿意离开宫廷。二十五岁,过了女孩最好的年华,但能跟妻女团聚,已经是这一生最奢侈的梦想了。 闭着眼模模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外面有人叫嚷,“傅小将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小的店小,收拾不出干净的屋子给您住。” “别废话,这里是不是有一个马队经过?” “是呀。是有一个阿全的领着马队……该不是做了什么犯忌讳的事情吧?傅小将军,小的这双贼眼精着呢,一眼扫过去,什么东西都看的清清楚楚。绝不会收留有问题的马队住下。” “还废话,带我去见全叔。” 顾祈全立马坐了起来,匆忙收拾东西,一开门,就见到一个昂扬如松的男子把门框挡得严严实实,惊得他一愣, “傅……傅小郎。怎么是你?我,我家元元已经和你退婚了啊,你过来找我干嘛?” 傅胤之先是抱着胳膊。额头的青筋一闪而没,随后才忍着十分的怒气,放缓的口气,“全叔,他乡遇故知。可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顾祈全张了张嘴, “他乡遇故知?遇到的是仇人怎么办呢?” 傅胤之只当没听到,带着一坛子烈酒进门做客。一开酒坛子,顾祈全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喷香喷香的酒气中。塞外的苦寒生活。足够让一个男人变成酒虫了。 “傅……额,大侄子?侄女婿!”说对了称呼,才得到一碗烈酒。顾祈全哀叹自己的软骨头,同时无奈的拍拍傅胤之的肩膀,“元元当时也是没法子,你们家对她做过什么,要是顾念一丁点情谊。把她留在府中了,也没那么多事情。她也不会千里迢迢跟着我们走一趟发配之路。可是。傅家就那么把她赶走了,也不怕她孤零零一个女孩子,遇到什么危险!” 打了一个酒嗝,顾祈全借着道,“侄女婿,你很好,人很好强秦。可惜全叔我只是隔房的叔叔,也做不了什么主。我们家,大概没有人会赞成元元嫁你……” 看着酒量不高的顾祈全醉倒了,傅胤之隐忍的怒气终于爆发,恼怒着说, “凭什么!” “她可是我的妻!” …… 距离乌仑城只有五十里的永固城,是北疆最大的城池之一。顾氏被发配后就留在这里。大部分族人都承受不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或是病、或是意外,接连去了,活着的只有不到百多人,靠着给人写写算算为生。 这一日,高静媛依旧先给大伯父顾祈瑞上了一炷香,随后才到了后面的菜园子里,看大哥挑了粪水废帝。新娶的大嫂已经怀孕四个月了,也不嫌弃,就那么笑呵呵的看着一身短打的丈夫。 “旁人都说怀孕的人娇气,闻不得这个,吃不得那个。怎么大嫂这么皮实,百无禁忌的?” 顾守礼笑,“百无禁忌才好呢。” 他的前一任妻子,是端庄的千金小姐。顾氏一倒,她的娘家就使劲接她回去了,可怜他还不到一周岁的孩子,无人看惯,死得凄惨。他从来不怪妻子,只是觉得苍天弄人。他的孩子,和娴儿的孩子,都是没活过一周岁。 也罢,活着是这么艰难的事情,没办法让孩子享福,就好好送他们离开吧。 高静媛笑着看大哥和大嫂对望了一眼,眼中满是浓情蜜意,好似她不在旁边,无语的摇摇头。那个古板老成的大哥呢,她倒是很怀念他的! 北疆生活非常乏味,不过比起高家坡,还算强些——那时的她个子小小,不受重视,有多少想法不能实现,只能生生忍着?现在呢,她几乎是家里的半个主心骨了,她建议大哥修身养性,以传宗接代为主,顾守礼就娶妻了;她建议兆叔办个小学,专门教导本地的小孩,兆叔认真负责打点学校的事宜;她建议禄叔和走南闯北的戏班子联络,同时结交本地的豪强,禄叔全心投入;她建议全叔做最辛苦的领头跑商队,全叔从来不推辞。 高静媛尽量忽视,这是她贩卖了所有嫁妆,花了几千两银子打点顾氏发配的效果。想点积极向上的,至少她拥有相当强大的话语权,不是吗? 正准备去兆叔的学校私塾中去看看,忽然外面急急忙忙本来两个本地丫头, “姑、姑娘,门外来了一个汉子,说是你未婚夫,要接你过门呢?” “啊?” 高静媛大吃一惊。不会吧?未婚夫?傅!胤!之! 他不是默认了吗,有心接她过门。怎么不早点?现在来,晚了吧? 故意忽视今年才是约定好的第三年,高静媛沉心定性好半天,大踏步走到门口,对着门外一圈壮实的大汉,没找到认识的面孔。 反倒是别人围观了, “不是吧,傅小将军看上的是她?” “怎么可能?没胸没屁股的……” 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人敲了一下,“你找死啊!” “呵呵。嫂子,傅大哥今儿有事,不能亲自前来。这是他托我们兄弟几个特意送来的礼物,你看……” 高静媛冷冷的一笑,“迟了小丫头空间升级记!” “啊?什么迟了?” 对着一群大汉解释什么“心如死水”,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没出现,之后就不用出现了。估计很费劲?她懒得多费唇舌,只说,“迟了就是迟了。不过我会收下他的礼物。让我看看礼物有多贵重,嗯,看他的愧意有多深。” 物资条件十分匮乏,她是傻了才会顾忌无所谓的自尊! “啊?” 几个好奇过来看望未来嫂夫人的。听不懂她的话。其中一个,迟钝的反应过来,从背后解开一个长方形的包袱。“喏,这是他让我亲手转交给你,千叮咛万嘱咐,只有嫂夫人亲手打开。” “嗨,还挺神秘?” 高静媛先见那长方形包袱不大。打开一看,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长匣子。心说,傅胤之啊傅胤之,你最好在里面放满了银票子,或者堆满同等价值的金叶子,那么我还有可能原谅你。看在你是富二代、官二代、权二代的份上,继续和你交朋友。 不过接到手上,她的心霎时就凉了一半,敲击一下,不管里面装了什么,绝对是半空的。 连银票都没装满吧? 痛骂了三回小气,高静媛漫不经心的打开了匣子。只一眼,就惊得说不出话来。匆忙的让人招呼,自己抱着匣子一路小跑着回到房间。在窗口光线在明亮的地方打开长匣子,小心翼翼的将明黄色的圣旨拿出来。 千万不要是赐婚的圣旨,要是想拿圣旨压她,逼她成婚的话,傅胤之,你会一辈子生活在地狱中!发誓用我全部的智慧、时间和精力,都用在折磨你!高静媛在那短短的十几秒钟,不停的诅咒。 然后,她看到了圣旨的内容,眼泪,顿时忍不住的流淌下来。 “……查顾氏谋反,有查案人员失误……” 短短的几行字,藏着多少血和泪! 顾氏谋反的帽子还没完全摘下,但是这道圣旨,是宣召所有被发配的顾氏族人回京。 可以返回京城了! 不过,当高静媛把圣旨内容告诉所有顾氏族人,大部分并不愿意回去。 “为什么?我们有机会翻案了啊?” 她不解。 直到有人畏畏缩缩,“万一是陆家故意的呢?他们想要斩草除根。反正我不想回去了,这里也挺好的,衣食无缺,安居乐业。除了冬天冷点,没什么不好。我过得非常安心。” 这是大部分人的想法。他们都被下破了胆,即便顾氏翻案了,又怎样?被抄家的家产会还回来?死去的亲人会活过来?更别提顾氏已经一落千丈,想要恢复从前八大世家的威名,做梦呢!回去也是丢脸。 最后决定回去的,只有原高家三房,顾祈禄、祈寿、祈全,已经顾氏另外一支偏支,加上高静媛也不到十个人。 他们历经一个月跋山涉水,回到京城,才知道如今京城的大新闻,竟然不是顾氏谋反案重审。而是关于顾氏的另一条大新闻。 当年一场大水,忠婢高氏带着主人家的儿子,自己的儿子,并好友的儿子逃命。大家都知道,这位主人家的儿子,就是顾氏惊采绝艳的顾四郎。她自己的儿子,也是顾氏之子——虽然是下贱的婢生子,也是顾氏血脉。可谁人知晓,高氏好友的儿子,竟然也是顾氏血脉,还是当年的顾氏家主之子,也就是当今太后的手足同胞! 第九十六章 扰 这条新闻传播得有鼻子有眼儿,若不是身在局中,高静媛是很乐意别人家的花边新闻充当茶余饭后的调味料。 “禄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顾祈禄支支吾吾,目光躲闪,不肯正视侄女。 原本高静媛只是随口一问,可这会儿看顾祈禄的表情,大吃一惊,“不会吧?难道是真的?我爹的真实身份……” “不是的!元元,你先别问了,打听顾氏到底有没有翻案要紧。” 顾祈禄不敢面对侄女的眼光——他要怎么说,一年前明明知道高家二房和三房的身份对调,还眼睁睁看着二老太爷这一支被驱逐出顾氏?太无耻了,太不仗义了!如果说后来顾氏被抄家得了报应,那现在,高家三房还想把身份再重新对调,好巴结上太后娘娘,更说不过去了! 顾祈禄在心里无奈。为什么早没有证据呢?早有证据的话,高家二房也不会被驱逐出顾氏,不会受了那么多奚落嘲讽。或许,大侄子守拙也不会死,守一也不会失踪…… 他暗暗的自责着。 高静媛其实早就知道自家祖父才是太婆的亲生儿子,对于这一点没有怀疑过。她唯一惊奇的是,原来高家三房,也是顾氏血脉。从结果往前推算,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想想大伯祖父,他老人家分了三次家,不仅把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财平均分给两个弟弟,还要求自己的儿子照顾高家所有的子嗣——女儿也不例外!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怎么可能这么亲?连自己百年之后的后代怎么生活,都考虑到了? 应该还有其他的证据,不容置疑的证据,如此才能惊动深宫中的太后,才能让“传言”越演越烈。顾氏的谋反罪名还没彻底撤销。但有关顾氏的种种,已经是全京城关注的焦点了。 高静媛回到家,比起一年前,这个三进的院子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幽深的小巷子两边的树木更加高大,遮蔽得看不到什么阳光,湿滑的地面墨绿的苔藓已经爬满了。 咚咚咚!敲开了自家的大门,高静媛抬眸一看,那边高静妍也抬头一看。姐妹两人对视,彷佛越过了万水千山。一个是风尘仆仆。亟待休息,一个是布衣木簪,满脸惊愕。相对看了许久。静妍才艰难的动了一下唇, “你……回来了?” “额,是的,我早晚会回来的。这里,是我的地盘。” 如果不提一声作者修仙记全文阅读。可能所有人都忘记了,这座小跨院是她的陪嫁呢?虽然,她到现在还没嫁出去。 要有多么远大的见识,才会在家族屹立不倒的时候要求提前提取嫁妆?这栋安静的小跨院是运社投资之后的剩余,是她打算心情烦闷时小憩的场所。谁能想到,是高家全家落脚之处? 高静妍喜忧参半的望着嫡亲的姐姐——一母同胞。但是她们从来都不亲。似乎第一眼见面就是不尴不尬的。她不喜欢高静媛的随意、漫不经心,还有眼底的冷淡,她发誓。姐姐高静媛不喜欢她,肯定是因为她长得更漂亮,更乖巧。 简而言之,高静妍一直相信,静媛嫉妒她。 “呃。爹娘还好吗?” 既然在房家住不下去了,房氏肯定搬回来住了。 高静妍咬咬唇。“母亲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姐姐你去看望的时候,千万不要刺激她。” “哦?” 不到一刻钟,高静媛就知道所谓“精神状况不太好”是什么意思了。一定是大儿子高守拙的死还有小儿子高守一的失踪,打击太大的缘故,房氏整个人精神恍惚,一时对着空气说“读书别太辛苦了,熬坏了身子,娘心疼”,一会儿抱着枕头哼哼的,轻声唱摇篮曲。 房氏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她无法接受两个儿子都离开了她,宁愿活在虚幻的世界里。 静媛过去看她的时候,房氏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或许本来大女儿在她的心目中,地位就不高,静妍轻声说了好几句话,她都没有反应,抱着枕头笑得很开心,“娘的乖宝宝,宝宝,睡觉觉哦,睡觉觉哦……嘘,你们都不要吵他。” 静妍无奈,跟静媛一起出来。 “母亲这样已经有多久了?” “快一年了。自从知道大哥的死讯,她就不好了,开始只是每天以泪洗面,后悔不该离开。后来总说做梦梦到大哥回来看她……渐渐的,就自言自语,说大哥还活着。” 高静妍本来还想说四弟守一的失踪,但一想,说出来肯定让高静媛恼火,这个时间就不要姐妹生隙了吧?话题一转, “姐姐,你进城有没有听说那个消息?” “什么消息?” “就是顾氏的消息啊!姐姐你可能不知道,皇上下旨宣召民间大夫,终于治疗好了太后娘娘眩晕症。现在两宫太皇太后年纪已大,病痛缠身,已经不过问宫廷朝政之事了。” “哦。” 高静媛听完了,不言语。 其实她在理智的思考一年前顾氏为什么那么容易就倒了?太后娘娘那么顾念家族的人,明明还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也不能让人将顾氏连根铲除啊?有什么迫不得已的顾虑? 静妍等了半天,不见姐姐有什么表示,有些着急了, “姐姐,你回来这么久了,也去看看父亲吧。他……不准人在家里说一个顾字。其实有什么呢,爹爹越是隐藏,别人越是好奇。现在好多人都猜测爹爹做了侯爵,将来的封号是什么……” 高静媛从思考中抽出思绪,冷静的看了一眼小妹。看起来是一张明艳靓丽的面孔,怎么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呢?就她这样,还想宠冠后、宫,还做着当皇帝表妹的美梦呢? “静妍,我想你可能忘记了,你当初做过什么狐媚天下,调皮狐妖惹不得最新章节。如果你还在冷宫中,太后娘娘眩晕病好之日,就是你出冷宫之时。可现在,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最好消消停停的呆在家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妄想。爹爹不准人说外面的话是对的,因为他……根本不是太后娘娘的至亲。你跟我,也不是皇帝的亲表妹!” “什么?”高静妍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难道……是三房?” 总算不是笨到家。 可是这个结果,如何能让高静妍接受呢,“凭什么,背着下人之子的名声被驱逐出顾氏的时候,他们怎么不站出来?现在太后娘娘要封亲兄弟侯爵爵位了,他们回来了?他们有脸踩着我大哥四弟的尸体往上爬?” “啪!”刚一说完,就被高静媛打了一巴掌。 “慎言!大哥的死,是在牢狱中被歹人陷害致死。至于四弟,只是失踪,兴许还活着。总之他们如何,跟三房的人无关。你莫要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通过这一巴掌,高静妍确定一母同胞的姐姐是不会帮她了,刚刚升起的那点团结和睦之心,立马就消散了,“就是他们害死了大哥,就是他们害了四弟!你放着好日子不过,宁愿千里迢迢跟着他们去北疆受苦,你去做他们家的人好了。我跟母亲,都不会原谅他们!” 看着静妍眼中流露出怨恨,咬着牙跑开了,高静媛无奈的摇摇头,“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去父亲的书房,高祈恩两鬓居然完全苍白了,与过去那个儒雅翩翩父亲形象竟然无法重合在一起。高静媛不由觉得心酸,“父亲。” 高祈恩没有说话,只是招招手。 高静媛靠近,垂立默然的摸样,跟她一年前倔强的说要跟着叔伯一起去北疆,又何尝不是迥然不同? “孩子,好孩子……” 父女两人沉默了良久。 最后还是高静媛打破了安静的气氛,陆陆续续说了发配路上的一些小事,和在永固城是怎么安家落户,熬过来的。其中,有关顾氏族人死了大半,那等悲惨高静媛也不愿意重复,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 “他们,还有多少活着。” “不算新出生的,不足一百。” 高祈恩默然,起身背对着女儿。高静媛知道这会儿父亲的心情定然是不好受的,但她可不是什么知心女儿,能够宽慰他,只好退居二线,等待高祈恩自己恢复。 眼角无意中扫到桌案上放着的邸报,应该不是最新一期的,因为边角似乎被摩挲得起毛了,她随手翻开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圈,末尾还留下几个暗沉的朱砂字迹, “……家败因由,实难承受。” 高静媛,心头顿时一惊,感觉父亲有转身的迹象,连忙合上了邸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高祈恩转身后,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你母亲最近的身体不太好,不要过去打扰她了。另外你妹妹……本在庙中带发修行,全因你母亲没人照顾,才暂且出来。你也不要以凡世之事扰她清修。哎,如今传闻沸沸扬扬,你且做好准备,或许太后娘娘的懿旨很快就会下来,说不定要召唤你进宫。” “进宫?我?” 高静媛笑了,刚想说顾太后再也不想看到她了,哪知话还刚到嘴边,外面就有人急匆匆的脚步。 “老爷,外面有天使降临!” 第九十七章 吓 顾太后知道高静媛回到京城,下了一道宣召她进宫的懿旨。高祈恩没有意外之色,沉默的接了圣旨后,吩咐人整理好东西,似乎预料了这一进宫,估计三五天不得回来. 高静媛心里有诸多疑问,有关顾氏的,有关顾太后的,还有如今京城的势力情况,然而没有机会问出口。父亲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只在天使道别时,说了几句请求多多照看的话. 本以为至少会丢给她一两个丫鬟,或是纸片什么的暗地里传达些信息,可是,孤零零被塞到马车里,一路疾驰,眼看红色的高大宫墙都能视线范围了,仍没有冒出丁点提示,她渐渐的坐不住了! 到底在搞什么? 忽然,车厢一震!高静媛耳尖,听到一生闷哼。虽然和车夫的高亢声音混杂在一处,可她仍然敏感的听出,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她误以为父亲始终是不放心,在车厢内藏着什么人呢,连忙站起来,打开底座。 她看见了谁? 高静妍,竟然是她妹妹高静妍。 半个时辰前,父亲才让她无事不要打扰妹妹的“清修”,即便要派人传递信息,也绝不会让静妍来,更别提是以藏在车厢底部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高静妍见自己被发现了,只好钻出来,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不过估量时间已久,这会儿不可能把她送回家了,镇静下来,“就跟你看到的,我要回宫。” “回宫?” 高静媛不可思议,“荒天下之大谬!你想回宫?你还想回宫?回你的冷宫过你的不见天日生活吗?高静妍。你是不是又毛病?一年前你作证顾氏谋反,让顾氏数百条人命垫着,铺就你从冷宫出来的路。现在,你还想回去?回去找死?” 高静妍维持不了脸上的镇定了,声音尖锐,“别胡说!那些都是两个老不死的设计陷害我!现在太后姑母醒了,我正要到她面前诉说冤屈。我的好姐姐,你既然那么偏心三房的人,不帮自己亲爹,也要让三房的人当成国舅爷。就别挡着妹妹的道!这可是我们家唯一的青云路。” “还青云路,你自己作死,不要牵连全家!” 高静媛是真的愤怒了。就没见过这么不知死活的人。高静妍如果不是她亲妹妹,管她怎么死! “停车,回家。” “你敢!”高静妍一声尖叫,扑过去掐着高静媛的脖子,眼神近乎疯狂。“你不能异界战略大师最新章节!这是太后娘娘的懿旨,你敢违抗,才是牵连全家的大祸。” “我宁愿太后娘娘责罚我进宫迟缓的罪过,也不会让你进宫的。你想死,回头白绫毒酒剪刀,随便你挑。” “我才不想死。”高静妍哪里是对手。即使愤怒之下力气大都出奇,可是在高静媛一用力,掰得她手腕都快断了。脸上的疯狂之色退掉,换上一种楚楚哀怜之色。 “姐姐,你到底是不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我知道,过去我们之间有很多不愉快。但那些都过去了,经过了这么多事情。难道你还耿耿于怀那点小小的龃龉?我们毕竟是亲姐妹啊,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你。我,我们是父亲和母亲仅有的孩子了! 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一样的啊!你不想父亲母亲健康安好,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吗?她们承受了那么大的打击,你知不知道母亲听说大哥过世了,她怎么了吗?她差点绝食而死!要不是我在旁边不停劝她,她真的走了,跟着大哥四弟一起走了!那我们这个家,就真的散了,没了!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帮我这一回!这一辈子,我就求你这一件事!让我回宫,让我想太后姑母禀明事情的真相。或许你担忧得对,太后会恼怒我,会责罚我,但我心甘情愿!”高静妍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声音凄楚, “这也是我唯一的机会。我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如果错过,我一辈子都会活在懊悔中。不管太后姑母对我有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承受。这是我应得的。” “那你想过没有。如果太后娘娘不肯原谅你,要处死你呢?” 高静妍立刻反驳,“不可能。如果太后娘娘想让我死,我怎么可能从冷宫出来?又怎么可能平安无事的活了一年之久?” “说来说去,你觉得太后娘娘会对你小小的施以惩罚,最后还会宽恕你吧?” “这个么……妹妹就不知道了。” 高静妍当真是一个天生的表演家,短短五分钟已经换了好几副表情了。先是惊慌畏惧,随即疯狂暴虐,再变成楚楚堪怜,现在则一副胸有成竹,彷佛又成为那个傲慢自大的贵妃娘娘了。 静媛摇摇头,“如果事情不如你的意怎么办?” “怎么会呢?” 语气竟然是“不可能”“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你别开玩笑了”。 见过自信的人,可没见过这种自信过度的。 高静媛见状,也不想多费力气,“好吧,我答应带你进宫。但之后如何,全凭你的运气了。是好是坏,都看你自己的造化。若是如你的意,踏上青云路,我也不稀罕沾你的光;若是不如意,也别怪我袖手旁观,不顾姐妹情分。” “放心好了。就算你不想沾我的光,我也不会忘记大家姐妹一场。还要指望你在宫外照顾父母呢。”高静妍说完,就安安静静的坐在车厢一角,不再多说,嘴角带着憧憬的笑意。彷佛只要一回到宫中,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还能恢复到当初的荣光。 高静媛跟妹妹一左一右的分开坐着,泾渭分明。她摇头一叹,心头萦绕着无数的忧虑。 及至到了宫墙,因为有懿旨在,马车直接进了宫苑。曲曲绕绕,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一处幽静的宫苑中停了下来。 随侍的宫人自发的退下了。高静媛先下来,环视了一圈,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咦,这是哪里?我怎么从来不来过?” “呵呵,稀奇了,还有你当贵妃娘娘时没有踏足过的地方?”高静媛讥讽的一笑,随即皱着眉头,“不好,可能中计了超级客卿!” “中计?什么计?” “太后娘娘想要见我,都已经下了懿旨了,怎么会把我送到一个连你都叫不出名字的的陌生地方?会不会是被人动了手脚,想要设计暗害我们?” “哼,你想得也太多了?谁会设计暗害你?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值得陷害的?爹爹还是五品官呢,不是国舅爷!就算有人想动手脚,也不会冒着触怒太后娘娘的风险。两个老不死的已经动弹不得了,内宫之中唯有太后娘娘一人独大。不过太后娘娘怎么会在这里见你……的确是古怪了啊……” 两姐妹枯等了半个时辰,等得日头偏西,肚子都饿扁了。来之前谁也没想过会在宫中挨饿啊,高静妍坚持原地等待,不过静媛不是喜欢挨饿的人,忍不住出了宫墙外面找吃的。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是不是善地。你乱走,当心被人当成刺客刺死。” “呸呸呸,你才刺客刺死呢!我就是找点吃的。太过分了,就算暗害也该给人准备好点心食物。我情愿被毒死也不要饿死。” 静妍不想理会,不过还是多说了一句,“宫规森严,乱走乱晃者就是被打死也没人多说什么。你自己当心吧。” 高静媛回头看了一眼妹妹,夕阳下,年仅十八岁的她坐在公园的假山石头上,侧影柔美而安静,彷佛任何一个沉浸在美好恋情中的女子,充满了期待和希望。 容颜娇丽、年华正好,因而无所畏惧。 凝神了一会儿,高静媛转身离开,心头莫名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如火花,很快熄灭了。 出了宫苑,沿着宫墙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凭借直觉看到一处人烟。她想冒充宫女借点东西吃然后退回,结果失败了。对方知道她是谁。 “顾姑娘,请往这边走。” 高静媛十中而自己懵然不知的感觉越发强烈了。但她已经身在宫廷之中,自然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顺从的跟着人家走了。 “陛下,顾姑娘已经带到。” 年轻的帝王挥挥手,宫女立刻退下了,临走看着高静媛的脸庞充满了和善的笑意。 “皇上?” “是朕。怎么,没想到朕会借着母后的懿旨接你进宫?” “呃,的确有点意外。不过陛下,你怎么……” “停!朕知道你有很多很多的疑问,朕没空一一回答。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下,等朕处理完了琐事再过来看你。” “琐事?皇上可以告诉静媛,到底是什么琐事吗?是册封国舅爷的,还是顾氏平反的?还是皇上想下旨君夺臣妻呢?” 永安帝的脚步顿住了,没有回头,“朕记得,你没有嫁人。” “是。臣女没有嫁过人。但在全京城的百姓心中,臣女已经是不洁之身。兄弟接连遭遇不幸,母亲疯了,唯一的姊妹还是陷害顾氏谋反的罪人!皇上,你确定你要做的吗?” 永安皇帝突然一转身,目光紧紧盯着高静媛,忽然一笑, “你还真看得起自己。你以为朕接你进宫,是为了纳你为妃吗?” “不是?”高静媛做出欢喜之色,“那就太好了!” 第九十八章 问 静媛故意做出欢喜之色,果然看到年轻的帝王脸上一片沉凝,眉宇之间似乎隐藏着暴风雨。但是她不能退缩,只怕自己一退,就会被堂而皇之的留下——进宫为妃?不不,那可太糟糕了。就算此刻安皇后立刻过世,朝野上下全部推选她为皇后,她也不乐意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上,用凤冠把自己的一眼一行都桎梏了。 不是她拿架子,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人贵有自知之明。在北疆生活了一年,出入没有任何限制,她早就习惯了抛头露面,习惯了当家作主,习惯了随意自如。这种生活尽管物质条件差一点,那也不是深宫里能比的。 皇后都不愿意做,更何况是妃嫔呢。 永安皇帝冷冷的盯着高静媛,刚刚初见时刻短暂的旖旎彷佛是错觉,此刻,他的面容冷肃,嘴角抿得紧紧的,用冰冷的目光将高静媛从头盯到脚,半响,嗤笑一声,转过身, “可笑!你以为自己有多么国色天香吗?朕坐拥六宫粉黛,哪一个不胜你百倍。就连你的亲妹妹姿容也强你几分,居然怀疑朕留你下来的用心?可笑可笑!” 管他可笑不可笑呢。高静媛只当皇帝说的是真心话,顺着道, “臣女的确贻笑大方了。幸甚这里没有外人,以陛下包容四海的心胸,自然不会跟小女子一般计较。”说完,还笑了下,眼神清明。 在生了一颗通透水晶心的人面前,多余的强撑的话,听起来才可笑。永安握紧拳头,恨不能亲手扇掉高静媛脸上的清明,喘着粗气, “朕哪里不好?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弃朕。” “陛下何出此言。臣女弱质蒲柳之身,哪敢如陛下说的……” “你就是在嫌弃朕!不要再把朕当傻子。告诉朕,你为什么总是拒绝?难道傅胤之就那么好?你渴望做傅家的儿媳连脸面都不要。你……你说!”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好像遇到了欠债多年、恶意不还的借主。 高静媛一愣,敏感的发现皇帝对自己那点小心思是一回事,但察觉皇帝“用情几深”就需要客观分析判断了乐为仙最新章节。努力将自己跟永安帝认识的全过程仔细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顺从的时候少,大多数时候都是故意作对的。是不是这样反而引起了皇帝的兴趣?不,叛逆期她也经历过。正如皇帝所说,他拥有的女人太多,各式各样。被奉承惯了的人只会喜欢那些柔顺听话的。那为什么? 自尊? 哦,是了,一定是自己根本不买皇帝的账,让他耿耿于怀。可自己跟傅胤之的婚事……一对比,皇帝觉得自尊下不来。所以才有这一问。 “皇帝九五之尊,民女自惭形秽……”才自谦说了一句,就瞥到皇帝的眼神不对劲,立马改了,“自觉比不上六宫的佳人是一回事,但主要问题在民女自身。也许陛下还不知晓。民女之前也有过一门长辈们都看好的婚事,对方是臣女的表兄,家境优渥、性格温和。臣女愿意下嫁的唯一原因是——” “可以一辈子踩着他。” “什么?你想要踩着你的未来丈夫?” 高静媛为了减弱皇帝的兴趣。自我揭露恶习,“臣女一向跋扈,踩着丈夫虽然名声不好听,但他一辈子听我的话,顺从我。我就开心了。” 永安帝冷冷看着她,“你还真是自私啊。” “是。臣女自知毛病不少。不过已经长成了。让臣女改,痛苦太多。所以,只能找一个愿意迁就的。傅胤之……他之前与臣女签订‘婚前协议’,各种苛刻的条件都答应了。所以臣女答应嫁他。如今,哎,不提也罢。” “哼,他家里早就为他择了一门婚事,朕讨厌他,故意把他的未婚妻指给了别人。” 说是讨厌,做的事情真是大快人心啊。高静媛脸上浮起真心实意的笑容,“陛下英明。” “朕英明?现在外面人不都说朕是一个糊涂鬼吗?为了几封书信和一个贱人的证词,就自掘坟墓,斩断了一条臂膀。” 永安皇帝阴晴不定的语气,使得高静媛不敢多说什么。她早就怀疑顾氏的抄家另有别情,不过问皇帝肯定是最缺心眼的——顾氏受到巨大的挫折,皇帝何尝不是? “朕是为了朝廷大计,朕没有错。朕不是明主,但也绝不是昏庸之君,朕没有错!” 永安皇帝念念自语个不停,大步离开了。 等看不到他的身影,高静媛才送了口气,眼见天黑了大半,回去的路径未必找得到,正巧为她引路的宫女过来,她急忙求助,能否带个口信,或者请高静妍也过来。那边的宫苑古怪,一个人都没有,天黑之后能不能住人还打个问号呢。 那宫女没有拒绝,笑着看了高静媛一眼,眼中充满了和善的笑意。 “姑娘且等等。这里有吃的,热水也准备好了。” 半个时辰后,她回来了,身后并没有高静妍跟来,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是静妍已经离开了,去了她做贵妃时候熟悉的地方? “陛下已经知道顾姑娘的忧虑。废妃娘娘现在十分安全,请您放心。” “她在哪儿?” “在应该呆的地方啊。” “什么!” 高静媛大吃一惊,急忙从浴桶中跳出来,穿戴好了衣服。可穿着穿着,速度越来越慢。等走了几步,即将跨过门槛时,她已经完全转变了想法。就本心而言,她当然想要救妹妹的仙妻驾到全文阅读。只是,如果这个代价是赔上她自己…… “陛下亲自下令,送她去冷宫的吗?” “回姑娘话,是。陛下吩咐,废妃娘娘是从哪里出来的,既然不愿意老老实实的呆在外面,那就回冷宫吧。陛下特意嘱咐过,如果顾姑娘想去看望,奴婢随时可以带您去。” “去……看望?陛下说笑了,冷宫那种地方,我才不想去呢。” 高静媛打开朱红窗户眺望夜空的无尽繁星,夜风一吹,她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我累了,先睡觉了。” 不知道在冷宫的妹妹,现在过得如何?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松软的被褥中进入梦乡。 也幸甚高静媛聪明,没有去看望胞妹,否则又是一场闷气。永安皇帝想到静媛静妍两人相似的面容,最后还是去看了一眼静妍。 曾经为至亲至近的夫妻,可两人对对方都没有任何期待。高静妍指望的是顾太后,那个无比疼爱她的太后娘娘。她以为自己至少可以见上太后一面。 也或许见了一面,顾太后真的回心软原谅她也说不定。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 永安不愿意给。 “朕一直很奇怪,怎么会有人长得如此相似,但心肠迥然不同。你姐姐坏透了,从来不理会朕的好意。几次三番让朕下不来台。朕把她赶走了,可是偶尔会想起她,想知道她过的怎么样……朕不该纳你进宫的,一看到你就想到她。想她会怎么说,想她会怎么笑。如果册封贵妃的是她,她成了朕的妃子,天天陪着朕……不,她那么坏脾气,一定会被气死……不不,她会笑,她笑起来那么动人,看到她什么烦恼都抛到脑后了……” 高静妍到如今才知道自己能进宫,能成为贵妃,全是因为她是静媛的妹妹,她生了一张酷似胞姐的面孔。这种羞辱如同将她的面皮火辣辣的割下,将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全部才在脚底。 “陛下,这不是真的。您不会喜欢她的,您怎么会喜欢她呢?你也知道,她坏透了,心肠又黑又毒,根本不配您的喜欢。臣妾对您一片爱慕,不求能在您心中占据一片位置,只求能让您偶尔回顾,偶尔记得臣妾的名字,臣妾就满足了!” 哭得梨花带雨、哭得好不可怜。 不过永安帝只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她不知体统、乖僻嚣张、没有一丁点女子的柔顺品德。她很坏,很坏,有那么多的毛病。可朕知道,她的心是好的,她比朕见过所有人都善良。你?和这六宫里那么多的女子一样,芙蓉面、蛇蝎心。朕多看你们一眼,都觉得恶心。” “不是这样的,陛下您误会了,真的不是这样的……” 永安皇帝不想听,命人拖走。 “你还想说你善良无辜吗,那顾氏枉死的四百多个孤魂怎么办?既然还敢进宫,妄想着荣华富贵,朕这次不会让你活着离开了。你就一辈子留在宫里吧。” 说完,他看了一眼高静媛的方向,叹一口气,善良有什么用?她对所有人都善良,只要不伤害她,她愿意对所有人好。唯独对他,从来不肯给予一点希望。 次日,陛下宣召傅胤之进宫。 “陆家谋反的证据都准备好了。” “是,陛下。这一次,绝不会像上次让陆家轻易逃脱。” “朕已经让母族付出的巨大牺牲,若不能一举击溃陆家这艘大船,朕还有什么颜面去见母后?” 第九十九章 咎由自取 一年前的顾氏谋反案牵连极广,毕竟是国戚,愿意巴结顾家的大有人在。据传大理寺为了分辨哪些是可能跟顾氏谋反有关联的,哪些只是平常普通的“交往”,花费了足足两个月。结果,有些人只是送了几样礼就同样被关押了,有人贿赂的证明都摆在桌案了,仍旧以“无关人等”的名义放了一马。 那段时间,大理寺昏庸没少被人骂。骂得最难听的,无非是说大理寺并刑部衙门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如同吃饱了的蚊子,吸血吸得走不动路!可是没办法,谋反大案株连九族,等闲人挨都不敢挨,更别提为案中人求情了。只能在暗地里悄悄打点办案的人员,帮助亲朋故旧了。 这一日,永安帝宣召傅胤之进宫觐见。当然,不止他一个,御书房内还有几个人,分别是大理寺庄碧贤、工部曾岩、吏部徐静波等六个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年轻,有朝气,且在各自的部门都是挑大梁的“骨干”。除去傅胤之的话,更有一个特点——与八大世家无关! 傅胤之若不是用三年的时间真刀真枪的证明了自身的能力、忠诚度,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陛下,陆家势大,须缓缓图之。” “放心,朕心中有数。这么长的时间都忍了,最后关键时分怎么会弄了岔子!”永安淡淡的道。然后对自己花了多年才组建的心腹团体说了他放任这段时间谣言的真正原因。 “为扳倒陆氏,顾氏牺牲极大误入官场。朕欲宽慰太后之心,决定封顾氏‘承恩侯’。” 庄碧贤暗暗皱眉,“陛下,如此做,岂不是让陆氏起了提防之心?” 他一直是大理寺办案人员,外人只知道他查案厉害。却不知这次“谋反”的苦肉计全出自于他。八大世家同气连枝,除了张家忠心耿耿,一开始就倒向皇室之外,其他世家或多或少总有些遮遮掩掩的秘密。陆氏势力最大,四五年前因族长被迫卸任,远离中枢朝廷,能量转为地下,这让一心想除去陆氏的永安,觉得比较棘手。 有什么办法,能斩草除根呢?还要防备其他世家唇亡齿寒。相互勾结? 永安从前读史,看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字句,还觉得为君者怎能这样心胸狭窄。等到真的亲政后。才知道不是当皇帝的小气,而是任凭是谁,也无法忍受自己的政令,还得通过世家的审查后才能实施。这当中,尤其是陆氏——太过分了。简直像八爪鱼,从方方面面掌控着朝政,让天下百姓都认为陆氏是擎天大树,而他这个皇帝,只是摆设! 如果他是昏君,耽于享乐、不问黎民疾苦。那无法否认世家也有稳定百姓、维护社稷的功用。可是他一心图治,一心想做个名垂千古的明君。 世家,挡着他的路了。 为什么先拿顾氏开刀?一来顾氏女封了贵妃。“残害皇嗣”绝难姑息,算是一个合适的由头;再者顾氏是外戚,朝顾氏动手不会引发世家勾连在一起,只会观望着,以为他和太后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第三。顾氏真的清白无辜吗?那几封书信,怎么到了顾家家主的书房?还被人轻易的发现? 如果真真是被陷害的。那永安宁可放弃这个计划! 顾氏抄家,抄出的何止是书信。更是扯出来多少两面三刀、卑贱无耻之辈! 为了不引起陆氏的警觉,没有直接将刀锋对准陆氏的人,所有被抓者都是和顾氏有所关联的。怪就怪陆氏太心毒了,陆家可能早有不臣之意,可是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名声,一直藏身母后,悄无声息的设下埋伏下,从顾氏族人中自甘堕落的败类中入手,若干年来慢慢经营,最终得意的将顾氏拖下水——谋反案一查,不是顾氏挡在前面,还能有谁呢? 这给永安清理的机会,一面将顾氏的女眷接到宫中保护起来,一面则将那些良莠不齐的“母族”亲戚全部下了大牢。被酒色掏空身子、毫无用处的,死就死了吧,反正他们活着也只是制造麻烦。剩下活下来的,都是识时务的,不说能增添助力,至少不会三天两头闹出事故,让他和太后颜面难堪。 至于那些被陆氏当成棋子,和顾氏有牵连的,永安暗地里示意庄碧贤等新晋派,能拉拢的拉拢,不能拉拢的就打压,一直寄希望世家能挽救他们的,一律打入死牢!先关着吧。 本以为还需要三五年时间,才能缓慢的把陆氏的人手替代出去,不让朝野动荡,谁曾想皇帝毕竟是皇帝,愿意效忠皇权的还在多数。这个过程,比想象的快速多了,以庄碧贤为代表的新晋派,还有一些开国的勋贵后人,达成了一致。再说世家之中,也不是铁板一块…… “陆氏中也不乏聪明才高之人,发现就发现吧,除非他们能找到阻止朕册封承恩侯的法子,不然,朕的圣旨一下,他们能怎样!” 说了几句朝政,其他人都发表了几句,类如“顾氏牺牲”“理应如此”的话,唯独傅胤之安安静静的站着,他的异样沉默,不仅显得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更让永安帝时不时侧目。他的耳中彷佛回想了某人的声音。 君夺臣妻? 不,不,想做明君的永安怎么会抢臣子的妻室呢?一没成婚,再么……若是臣子主动进献,为君者不便拒绝臣下的好意啊! 永安心里头转悠着都市全技能大师。他也不清楚怎么就对顾静媛念念不忘。仔细的想,将认识后的画面一点一点交织起来,才明白原因——女子除了长相,性格也是吸引人的重要因素。顾静媛除了生就灵牙利齿外,还是一个严重表里不一的人,有的时候像是一个谜,引人探究。 别人的表里不一,是外表清高,内里媚俗,或是表面和善,内里恶毒。她呢,表面大胆,内里是最谨慎不过。看似有点癫狂,其实她严重的冷静从来没有消失。听宫嬷嬷说了她在九岁时做过的事情,简直让人仰慕。那时他就有好感了吧,可是对顾氏外戚的身份不敢太过亲近。 后来将静媛换成静妍……到底是失落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 “傅爱卿,你在北疆守城辛苦,耽误了终身大事。朕决意为你指一门婚事,令你无后顾之忧……” 永安准备将这一届最貌美的秀女指给傅胤之,哪里晓得傅胤之“忠心耿耿”的跪下,马上就开始“谢主隆恩”了! “陛下日理万机还记挂微臣的婚事……”一脸感动,“三年前能得陛下指婚是微臣和微未婚妻的福气。虽然这三年波折重重,她和她父亲一脉被逐出顾氏,又受顾氏谋反的牵连,可如今真相大白,顾氏得以翻案,他们也是可以回归顾氏。微臣不在意她的身份,无论她姓高也好,姓顾也罢,三年前定下婚约便在佛前盟誓,今生相守,绝不背弃,否则乱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永安哽住了,他瞪着傅胤之半响说不出话来。 当然,他可以赖皮的当不知道三年前赐婚一回事。可是,庄碧贤等人都是他的心腹,今儿他可以厚颜无耻的夺走臣子“盟誓不能背弃”的妻子,来日他们岂不是也要担心……跟随的不是是一个合格的君主,而是一个贪婪好色的,为了满足私欲不顾大局的皇帝? 在皇权大业之前,女人就是风花雪月,用来装点业余无聊时光的消遣、爱好。是以永安帝的脑中,顾静媛的影子很快淡去了,考量一番后果,他立刻做出最合适的姿态。 “哈哈,原来傅爱卿竟然是长情守诺之人!既然你念念不忘要迎娶太后的侄女,朕的表妹,朕当然乐见其成。嗯,朕即命人草拟圣旨,命你二人不日完婚。” 傅胤之磕头行大礼,这次多少是发自内心。 …… 顾静媛在宫中住了一日,次日就被送出宫去,连太后一面也没见到。本以为还有机会和永安近距离交流一下,结果早早的就被打发出来,越发搞不清楚情况了。 回来的马车上没有人藏在底座,回望朱红宫墙,妹妹静妍恐怕会永远的锁在里面,出不来了。如果早知道结局是这样,会不会还义无反顾的说“我想回宫”呢? 哎,傻! 偶尔的犯傻还能救,遭遇种种挫折和危险,还坚持犯傻,就没办法了。高静媛觉得自己不是圣人,对于妹妹的最后结局除了感叹,做不了其他。她的脑中不自觉想到昨天的傍晚,那个坐在假山石头上柔美的侧影,当时她就有“樱花在最美丽的时候凋落”的“凝固之感”。果然被她料中了。 回到高家,高静媛对父亲高祈恩说了实话,她没必要隐瞒什么,将静妍如何藏身车厢的底座,如何威逼,如何唾骂,如何装可怜,又是如何自信进了宫廷会怎样的改变……她呢,只是在宫廷内住了一晚,然后就出来了,什么事情都不清楚。 高祈恩似乎看开了,对曾经十分疼爱的小女儿将会终老冷宫,也没多少感触——大概在知道静妍出卖顾氏之后,就彻底死了心吧。 “既然那是她的选择,由她去吧。” “对了,守礼回来了?过几日,你大伯母并你几个姐妹应该就从宫中放出来了,到时候就能一家团聚了。” 第一百章 复仇的火苗 这是最近一段时日以来高静媛最开心的时刻。大伯母翁氏带着顾祈兆妻室吴氏、并三房的两位婶娘蒋氏、沈氏,以及顾静娇的生母郑氏一同出了宫苑。娘几个再见,那真是泪飞顿作漫天雨,说不完的伤心委屈。 原来,一年前高静媛被逼无奈之下求助道宫的西林大叔,把女眷们送到宫廷里避祸,可是西林说穿了也只是个道官,哪里能管得到宫廷之事?一进了宫,之后的事情谁也猜测不到了。翁氏几人根本没在一处,使了钱财也无用,很快被打散了。平日别说见,就连听个讯息也不大容易。后来,慢慢熟悉了环境,才变着法子保持联系不断。 若问在宫里生活最如鱼得水的,估计谁也想象不到,不是曾经进出宫廷、深知宫规的翁氏,也不是能干泼辣的蒋氏,更非谨慎温柔的沈氏,而是不显山露水的郑氏。郑大姐出身最卑微,这成了她一大长处——宫廷再怎么难,总比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好吧?没怎么享受过顾氏这个姓氏带来的荣耀,她无所谓了,彻底抛开,只当自己还是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翁氏再懂得宫规,蒋氏再能干,也不如她灵魂深处的小人物的生存法则。这个法则帮助她迅速的扎下根,跟左右打成一片。 可以说,这一年来,翁氏、吴氏、沈氏、蒋氏几个从来没正眼看过她,根本不当她是妯娌的人,全受过她的恩惠——受罚时一句求情的话,饥饿时的一包点心,重病时的一点药材,甚至是绝望时传来的亲人一点问候,不都是吗?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原本没想过还有能出宫的一天。可真等出了宫,再看郑氏都觉得有些难办了。再跟以前一样漠视,做不到;但顾祈禄不肯娶她,她的身份只是一个通买卖的妾!要不是生了几个儿女,恐怕连和大家一起进宫的资格都没有,早早被赶走了。现在,拿郑氏怎么办呢? 郑大姐她倒是看得开,“要不是想看看诚儿和我那两个傻蛋儿子,我才不出宫呢天魔最新章节。就呆在宫里一辈子,也没什么。实在不行,我回平洲乡下过我的老太婆日子去。” “浑说什么。多难的路都走过来了。”蒋氏红着眼眶,“只要我还有一口吃的,断不会让你饿死。” 蒋氏得益郑大姐最多,因为静媙身子不好,若非郑大姐隔三差五的去看望。恐怕小姑娘死在宫里也无人知晓。后期郑大姐还想了法子帮静媙调了轻闲的活计,让蒋氏偶尔能亲眼看到女儿——这份情谊,怎么能忘!蒋氏已经想好了,一定要跟丈夫顾祈寿好好说道说道,让丈夫跟他兄弟说去!什么出身,为难时候肯伸手的。就是亲伯母!换了个人来,人家说不定怎么着呢! 不说蒋氏见到鬓角沧桑的丈夫说了什么,且说顾守礼见到母亲翁氏。以他的坚强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倾诉完了离愁别绪,只等妹妹静娴从宫里出来。谁知等来等去,等得太阳都下山了,也没见到静娴的身影。 静娥、静瑛、静媙都出宫了,连静娇都从婆家抱着孩子赶来。眼巴巴只等候着,就是没有静娴的消息。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一家人着急上火时。曾经和高家众人打过交道的宫嬷嬷来了,态度和蔼的告诉众人:娴才人无事。 什么,才人? 太阳落山后,一顶平平淡淡的轿子,在宫中侍卫的暗中看护下,悄悄的进了高家。 宫嬷嬷早在高家收拾了一间干净的上房,随后林嬷嬷才贴身护着静娴过来看望她的母亲兄长一面。宫嬷嬷和林嬷嬷可都是太后身边伺候的!顾守礼本是满心欢喜,可见到这幅架势,再见嫡亲的妹子容颜虽然略带憔悴,可小腹微微凸起,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没有什么欢喜,反倒暗暗责怪: “娴儿,你……哎,太傻了!” “傻吗?我看不!”翁氏本来和长子一样的想法,觉得这下骨肉离别,伤心难忍。可随即想到惨死的丈夫,想到还无反击能力就被抄了家。惶惶然一年的宫廷为奴为婢的生活,怎么熬下来的?就是想着被发配远方的儿子和不知下落的女儿才没死掉! “你爹爹不傻,可他人呢?他撇下我们娘几个,撇下我们独自去了。若有他活着,我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可他走了,走的时候连一副棺材钱都凑不齐。”翁氏的眼泪顿时又滚落,急忙擦擦脸,盯着女儿的肚子,满怀希望, “这下好了!我也不是全无指望。这一胎无论男女,都是皇家的子嗣。公主也行,将来无论如何得为你爹报仇!” “哎!”顾守礼为难的叹口气,“娘,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皇上明显厌了我们顾家人,怎么会让顾氏重登后宫重位?妹妹若生了皇女还罢了,若生了皇子……” “自当交给太后抚养。”素来柔和的静娴接着道。“其实大哥你多虑了,妹妹经过婆家丧父丧子之痛,怎会还如从前天真轻信?有一句话大哥说对了,皇上厌了顾家人,但顾家毕竟是他的母家啊。顾氏谋反,难道他面上有光?只有他为了太后尽孝,宽恕顾氏的罪名,才得以在史书上下孝名呢!” “他想给顾氏封侯补偿。可是顾氏的人死得差不多了,难成气候,只有这个法子了。” 她神态安详的抚摸自己的肚子,语气中没有多少期待,许是看穿了,就不会再天真了。“妹妹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吗?毕竟,妹妹的身份,实在不堪一提。” 顾守礼听得心中一痛。曾几何时,静娴还是那个需要人呵护的小妹妹,说句重话都怕她承受不了。一年前她被苏家休妻,连带外甥被活活逼死…… 想到这,顾守礼也难以冷静了,心头有一股声音强烈的叫着:就这样吧,等妹妹平安生下皇子或者皇女,为爹爹复仇!为顾氏死去的人复仇!谁害了他全家,他绝不能让其好过! 第一百零一章 “什么?复仇?” 高静媛一转身,不可思议的望着素来冷静的兄长。 “哥,我们是刚刚从北固城里回来的人么?是那个一年前带着枷锁跟叔伯兄弟一起被迫离乡背井的人吗?才回来多久,不到一个月吧,你就……异想天开呢!” “不是异想。”顾守礼道,“本来我也不敢生出这个念头,可是……” “可是什么?因为娴儿的肚子?”高静媛无奈的抚额,看到静娴大着肚子出宫,实话说她也很惊讶。但知道顾太后安然无恙的从“婆媳大战”中活着胜出,就知道这大概是安抚太后的一种方法,是永安向天下表明他们母子和好,他在尽孝呢。 好像有一个流淌着顾太后母族血脉的皇子皇女,就能证明什么似的。皇家无骨肉亲情,别忘了,永安自己就是拥有顾氏血脉的。真的在乎,顾氏一年前就不会“被谋反”死了那么多人。 “哥,你让冲动冲昏头脑了。等你冷静下来,你就觉得现在的想法多么出奇、放诞,以及完全不可行!” “为什么不能呢?”问话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带着一股令人怜惜的味道。这当然不是顾守礼说的,高静媛慢慢的回过头,好似电影中的慢镜头,回过头,果真看见电影中才有的唯美画面。 摇曳的灯火下,顾静娴披着厚厚的孔雀蓝斗篷,脸庞白净,光洁无瑕,眼神沉着,娴静文雅不输当年,嘴角淡淡的弧度似笑似愁,更多了一股独特的风姿。 姐妹多年未见。假想中的抱头痛哭画面没有出现。家破人亡,果然是让人飞快成熟的经历。眼泪的话,还是交给以后吧。现在,她们有更重要的话要说。 “顾才人。” 相视了好一会儿,高静媛深吸一口气,为自己的发愣辩解,“我要行礼吗?” “不必。你我至亲姐妹,用不着这些虚礼生份了。再说,这里也不是宫中。” 只一句话,就证明了现在的顾静娴。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无论怎样都包容、无论怎样都喜欢自己的娴儿了。 静媛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笑意渐渐扩大,半响感慨着说。 “宫嬷嬷一定会欢喜。当年她去平洲高家坡接人,最看好的就是姐姐和我两个高家姑娘了。在路上不厌其烦教会了我们那么多,本来准备“热心推荐”的,谁曾想我们都没进宫,反倒是让静妍得了。天意弄人啊。弯弯绕绕一周后,姐姐你哪怕已经嫁人生子了,最后竟然还是进宫了。” “妹妹说笑了。宫嬷嬷怎么会高兴呢?她现在天天看着我都是愁眉苦脸的。”顾静娴一边说,一边慢慢的走来,许是抚着小腹的原因,走路的姿态无比端庄雍容。就好似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加快脚步了,没有什么能扰乱她罗喉。 “姐姐我只是个才人啊,宫嬷嬷当年对我们两个的期许。可远远不止呢。” 静媛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往下,“几个月了?大概……有三个月了吗?等他出生,宫嬷嬷再也不会这样对姐姐抱着这样的想法了吧。” “出生?妹妹以为姐姐这一胎,能顺利出生吗?你刚刚拒绝大哥,不是害怕我这一胎生产不了、生了也养不大吗?即使大了也未必在乎他出生之前顾氏的冤屈吗?” “妹妹你有这么多的不放心。宫嬷嬷那样的老人又怎么会看不透呢?我这个曾经嫁人生子过的妇人,是上不了台面的。这辈子也就混个才人做做。贵妃?是想都别想了。” 高静媛被这种淡淡的讥讽、甚至带着自嘲的语气,戳的心里发酸。 如果是静妍时不知好歹、自己找死,那静娴呢,她是飞蛾扑火,明知道面对的是什么,仍义无反顾的扑上去! “为什么,明明可以活着出来,好好过日子的。” “妹妹指的好日子是什么呢?”静娴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变过,垂下眼帘,语气轻柔,彷佛陷入了回忆。“是像在苏家的日子吗?那种日子的确很好呢,夫妻和睦、家风清正,说出来不怕妹妹笑话。姐姐那时以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每天做梦都能笑醒,才能得到那样的夫君,那样的婆婆,还生下健康的宝宝。可是,这一切都是泡影。泡影你明白吗?我抓不住……” “我的儿子,才一岁啊,会叫娘了。他认得我了,家里那么多丫鬟下人,他只认得我,一看不到我就哭。所以,他才会死吧?他要是蠢一点,笨一点,不要总黏着我这个罪人母亲,有奶娘给他喝奶他就老老实实的喝,不要总是哭着喊着叫娘亲,苏家不就容下他了?不就给他一线生机了吗?又怎么会饿死呢。我的儿子……” 有一种痛,叫锥心之痛,那是无论隔了多久都无法释怀。 顾静媛为什么要飞蛾扑火,为什么明明知道成了皇帝的女人未必有好下场,还坚持?因为她知道,这可能是她唯一的复仇办法。如果她的儿子还活着,她可以忍受一切苦难,只求换得儿子平安。可现在,儿子连苏家的祖坟都不能葬下,她还怕什么?静娇那样张扬跋扈,不敬公婆,还能在遭遇大难时得到婆家庇佑。而她和她的儿子…… “值得吗?” “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姐姐我的心,都在你小侄儿被烧成灰的那一天,一同化了。” 被烧成灰……苏家还真够绝啊! 为撇清和顾氏的关系竟然连自家的孩子也要害死! 充当背景的大哥顾守礼一直看两个妹妹你来我往,听到这句实在忍受不了,紧紧的握着拳头,因为太过用力,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高静媛立时惊醒了,回想起自己的目的——不能让刚刚经受大难的高家再度进入泥潭。 “姐姐想要复仇,难道只有这种法子?” “嗯,难道妹妹你还有更快更见效的吗?苏家应该很快知道我进宫了,但是不会随着其他人一同出宫了吧?到时他们会怎么猜想我呢?你说,我该不该透露一下我如今的状况呢?” “姐你想做什么?” “想让他们恐惧啊。”静娴淡淡的笑着,“我活着的目的,也只是想看着仇人活得痛苦而已。对了,妹妹,要不你跟我一起进宫吧?我的身子不好,就跟你想的,生产还有一道难关呢,就算生下来也未必能护住。可有了元元你在,就不同了……” 顾静娴抛出橄榄枝,眼中发出异样的光彩。 第一百零二章 之后 静媛呆呆看着一瞬间变得精神奕奕的娴儿,只觉身心冰凉一片。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娴儿在劝她也入宫!她入宫做什么,没有身份势力的支持,即便有千种心机、万般手段,在宫里头不得皇上欢心也难护住一位皇子皇女。等等! “你……都知道了?” 艰难的动了动唇,静媛觉得眼前的娴儿陌生之极,彷佛曾经的姐妹情深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而静娴则笑着,笑容中带着一种可恶的宽容和喜悦—— “知道什么?”轻轻掩着嘴,“妹妹想问我怎么知道陛下的心意吗?其实,陛下根本没有掩藏呢。姐姐初次承欢……陛下就问过‘你是不是家里面和那个臭丫头最要好?’姐姐说‘臭丫头是谁?’陛下说是你,姐姐就如实说了,‘是’。” “就是为那一个是,姐姐才有现在的希望呢。” 静娴抚着自己的小腹,安静从容的说了一遍,并没有因为妹妹的关系承宠有多自卑难堪,好像说的只是一件平常普通的事情。她的眼中是那么真切的期待,发自内心的渴望静媛答应她。 可是答应什么,跟她一道进宫侍奉皇帝,姐妹共事一夫? 然后姐妹同心,建立统一战线,一起面对宫中的风风雨雨? 在娴静生产不顺……甚至不幸离开人世之后,负担起照顾子女的重担,继续替她报仇? 静媛只有一句——顾静娴,你太高看自己了。也太高看她了! 她没那么伟大,为了这份早就变质的姐妹情搭上自己的终身,将自己埋葬宫廷里。亲妹妹不能,堂姐妹更不能了。 静媛后退一步,眼中恢复一片清明。 “才人累了吧?也不知才人孕期口味变了没有,不敢擅自进奉食水。妹妹去请宫嬷嬷来。” 说完,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没有回头的离去了。 静娴维持刚刚那个期望的表情良久,才木然的回头看了一眼兄长顾守礼, “哥,她还跟以前一样,心狠呢。” “从前她的心狠,从来不对着你。” “是啊,这就是区别。”静娴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慢慢挪动着脚步。有谁知道。她如今每走一步都那么艰难,周围都是刀霜剑影,冲着她。冲着她的孩子。她好累,每天晚上睡过去,都觉得第二天醒不过来了。这也是她迫切希望跟亲妹妹一样的元元能进宫的原因——她太需要帮手了。她想不到,除了元元她还能信任谁。 抬头看了一眼夜空,那无尽的繁星跟以前一样美丽。她痴痴望着, “我现在也喜欢看星空了。奇怪了,以前看到元元天天对着夜空看个不停,还觉得她呆呢。” 这是顾静娴停留在高家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后她就跟着宫嬷嬷、林嬷嬷回了宫廷,并且终身都没有再踏出宫廷一步。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七个月后她顺利生下了一位皇女。两年之后又生下一个女儿。五年之后更是为皇家诞下了一对龙凤双胞胎。母凭子贵。终于从小小的才人之位,晋升为昭仪。 虽然她过去嫁人生子的经历一直遭朝中正直士大夫的鄙薄,终身无缘四妃主位。可有了三位公主、一位皇子傍身,加上皇帝偶尔的眷顾,日子并不难过。 至于曾经害她生不如死的苏家……也没有遭到什么大的打击报复,平平静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直接贬官?那会让皇帝显得不够宽容大度,有听信枕边祸水、那朝政当儿戏的嫌疑。所以顾昭仪的安分,至少没有在后十年为她的儿女招来闲言碎语。 等到她的大女儿以公主之尊顺利的出嫁。外命妇进宫来贺,她看着一群锦绣钗环中。老态毕露的前“婆婆”,颤颤巍巍的跪在那里,只觉一切恍然隔世。 哦,过了这么久了? 她没有忘记在苏家所遭遇的一切。苏家人又怎么能忘记?如果被打击了,报复了,或者心理安慰得多,可以四处宣扬顾氏的不闲不贞,漫天哭诉去。但顾氏当了宫里人后深居简出,从不露面,也没有不得体的言辞漏出来,这让他们怎么办?每天都活在煎熬中,不知道头顶上的利剑什么时候掉下。再等顾氏所出的皇子皇女渐渐大了,人人都知道,他们有一个夭折的哥哥,刚满一岁就被亲生父亲和祖父母活活弄死的哥哥…… 天知道苏家人悔的肠子都青了。 要是当初仅仅把顾氏赶出家门,然后留下孩子,至少也不至于窘迫无奈的境地。跟皇子一母同胞,还说不准苏家将来怎么大富大贵。只能说,世上没有后悔药。 至于当初作出另一种选择的严家,静娇的婆家,就完全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静娴在宫中地位稳固,皇女皇子的接连出生,顾氏谋反案的阴影彻底消散了。静娇自持有个国舅爷的兄长,本性恢复,再无从前顾氏落难时的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孩儿遭到毒手——幸甚,严家也快受不了了。一个本性张扬的人,总是伏小做低,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让人无法适应啊。看到静娇大声笑,穿着大红的衣衫,指使家里下人跟从前一样理所当然,还把眼睛盯着所有敢靠近丈夫严平的小丫鬟们,都觉得——哦,恢复正常了。 也好,他们早就知道会这样。 这样有什么不好呢?严家有多了一个乖孙儿。有两个孙子整天吵吵闹闹,老人们既是嫌烦,又觉得含饴弄孙是天大的福气。至于严平和静娇两个,跟普天之下所有的夫妻一样,吵吵闹闹,然后照样过日子。患难的时候没有抛弃,富贵的时候更不需说。 静娇过得十分滋润。她知道母亲郑大姐打算回老家,跟丈夫商量了一下,要把生母接到婆家小住,甚至还打算在严家周边寻一处住所,干脆让郑大姐住着好了。而在此之前,她的养父母陈家早早就被她弄到严家了。 郑大姐思来想去,她这个年纪跟一群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争宠,已经彻底没了希望,不如跟女儿过日子。刚刚答应了,就听到圣旨,她的大儿子顾守诚被封承恩侯了。 第一百零三章 洞房 叔伯兄弟都在,本来轮也轮不到顾守诚来当这个承恩侯。可,谁让他早早就被过继了呢?过继后,守诚祭祀的是三房长兄顾祈福的香火,是其唯一的后人,从长幼算,从嫡庶排,理所应当都是他继承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爵位。 三房其他人,亲爹顾祈禄不会拆儿子的台;顾祈寿、祈全膝下都只有女儿,得了爵位有什么用?过把瘾之后将来还不是要传给侄子?他们只要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光光辉辉的出嫁,然后在夫家没有人敢欺负,挺直腰杆做媳妇就足够了。而守诚的人品,不需怀疑。至少比守诺强。 而顾守诺,他竟然也心甘情愿让弟弟当这个侯爷。原因——当初是他拼死拼活,甚至离家出走逃避过继的命运。若为爵位他改变想法,和兄弟翻脸竞争,那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更无法在家里做人了。对于守诚,他只有一个要求,不问时间长短,一定要为静妶报仇! 顾守诚发誓答应了,于是没有任何反对意见的当上了“承恩侯”。作为承恩侯的亲生母亲,郑大姐出身再卑微,谁敢小瞧于她呢?顾祈禄到最后也没有明媒正娶,但新娶的正室年轻、底子薄,不敢招惹她,平素一口一个姐姐,郑大姐之后的日子,过得不赖。 静娇也因为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当上了爵爷,在夫家的日子彻底稳固了。落魄时她庶出的身份没少被人拿出来闲话,这会儿,曾经嘲笑过她的人想尽法子来巴结——要知道,顾氏娇娇从来不是大方的人呢。 顾守诚封承恩侯的圣旨后,永安帝很快又下了一道,赐婚顾静媛和傅胤之。傅家收到圣旨如何想法暂且不知,高祈恩替女儿接下圣旨后。心头一片惘然感叹。 四个亲生的子女,长子守拙英年早逝,如一根冰锥扎中他的心口;幼子守愚失踪,在自家里被人拐走,更如活活碾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小女儿自私,飞蛾扑火的进了宫廷。如今只剩下长女,但是马上也要离开他了。生儿育女,忙忙碌碌,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一刻的孤独,这一刻的感伤清宫长歌。无人能够体会,更无人替他分担。 夜晚,高祈恩经过妻子房氏的房门口。从窗子缝隙听到她梦幻般的呓语,时而吃吃傻笑,时而泪落如雨。心痛内疚吗?有的,但是再多再丰沛的感情也经不起时间的打磨。他已经累了,没有更多的耐心来陪伴一个病人。安抚她、听她内心深处有多么痛楚——因为他的伤,藏得更加深,且一点也不比房氏的少。 让丫鬟熬了一晚安神药,给房氏服用后,他到了内室,从床榻下的安格中拿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着高家剩下的。还能见人的东西。唤来长女后,他将锦盒放在桌案上。 静媛随手翻了翻,顿时一愣。 “父亲,这些大概是最后的家当了吧?您要做什么……啊,不会给我做陪嫁吧?” 高祈恩点点头,神态淡然。 “不,我不能收。”既然傅胤之知道她的境遇。还想娶她,那就不会是为了财产多寡。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没什么妨碍。不过,这是她和傅胤之的默契,怎好跟父亲如实阐述?只一口拒绝,用“家里更需要”的话敷衍。 轻轻叹一口气,高祈恩慢悠悠的道,“是不是还急着当初你索要嫁妆,父母都责备你的事情?” “额、哪能呢。”高静媛口是心非的说。她是小心眼,谁对她好,对她不好,她一百年都记着呢。 “你出生后不久,爹娘就为了上任做官丢你在老家,直到长到六岁才见面。你心里有怨吧?” “呵、呵!陈芝麻、烂谷子,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即便元元要怨,怨的也是无端被抄家,害得不能享世家小姐的福吧。” 转移话题高静媛在擅长了,不过这会儿高祈恩彷佛看透了一切,笑容中带了一点苦涩,摇摇头道,“为父从来不懂女儿心思,你妹妹、你娘,她们……哎!可只有这一点最确定:从你六岁爹娘再见你之日起,你怨恨的东西多了,一根针、一根线,都能让你恼个半天。唯独抄家这事,你没有半点怨恨。” 同时也是最快接受现实,全心全力为全家奔走的那个。 高祈恩心里头暗暗的道。原本他也赞同妻子房氏的看法,大女儿心性偏执,心胸狭窄,偏胆大妄为,不顾其他,行动常有惊世骇俗的兆头,是个稍不留神就能犯大错的人。可谁能料到,最后贻害全家的,竟然是他们认为最为乖巧的小女儿呢? 早早放弃的,其实一直没有长歪;而一直寄予厚望的,其实内里早就变了。他,竟没有看穿! “只有这件事,你没有怨恨。为父……错得太多了。” 高祈恩将锦盒推进两分,嘴角的苦涩越来越重,“……再者,为父也没有其他嫡出的孩子,这份家当,除了你,还有谁人能继承呢!” 高静媛抱着锦盒,终于感觉到了沉重的,迟来的“父爱”。可惜,这份爱来得太迟,迟到她已经完全不抱任何期待。如今的她,对高祈恩的态度和善,甚至有些同情,不是出自一个女儿,而是……陌生人,对陌生人她都会如此! 因为所有的子女都离开了,唯独她在身边,所以改变态度,所以发现她的美好……请算她心胸狭窄吧,她真的无法接受这种候补的轮胎一样的感受,这不是她期望的父母之爱。 养父母对她尚且专心一志,呵护备至。 高静媛最后还是接受这笔财产,虽然是以嫁妆的形式得到,可她没有视为自己的私财,而是用这笔钱搜寻小弟守愚的下落。若干年后,终于找到了守愚,将他送回了父母的身边。尽孝什么,让儿子去做吧,她是泼出去的水。既不期待得到什么,也不在乎失去什么。 至于那时高祈恩的感叹,房氏的追悔,其实都她没有任何关系了教我如何不为警最新章节。她尽了自己的责任,问心无愧。 —————— “砰”!一声红莲喜炮炸开,厚重的硝烟气息弥漫得看不清人影。傅家上下张灯结彩,连下人都换上裁制的新衣——不管内心的想法如何,这门婚事可是陛下亲自下旨,宫内已经传旨下来,说是陛下可能要亲自观礼,傅家哪敢不慎重对待?前两天就派人将花轿经过的大街小巷清理了一遍,一些商铺,尤其是棺材铺、米油铺等都被叮嘱了,万万不可有一丁点阻碍花轿的地方。 在一片郑重其事中,新郎傅胤之穿着大红礼袍,跨上了自己的枣红战马。他身后陪同的不是傅家兄弟,而是在北疆一起并肩战斗的袍泽。有几个,正是去北固城给高静媛送召回顾氏圣旨的人。 “真的要娶那个高家小娘子,哎,听说她脾气不怎么好。” “你说错了,不是高家小娘子,是顾家!她祖父父亲不是身世大白了么,人家是顾氏血脉。” “哪里弄得清啊,先是说不是,赶人家出族;过不了两年又说是,强拉着写进族谱了……不管姓什么,干嘛一定要娶她呢,京城里身娇够贵的大小姐多得是!” 傅胤之一回头,冲着发牢骚的某人一笑,压低声音,让周围人恰好能听到,“她脾气的确不好。所以……你们要当心。当心她过了门,给你们小鞋穿。” “啊,她不敢吧?” “新嫁的小娘子不都是羞羞答答的么!大哥,万一她真的使小性子,就看你的了!” 傅胤之听了立刻转过头,脸上恢复面无表情的沉着,心里暗道,一年没见,也没传达个什么消息,他还不知道是不是泥菩萨呢。看他的?他心里更没底! 就顾静媛那个性格,说不定她要磨砺的人,才不是什么外人,而是他自己!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傅胤之信守诺言,如约娶妻,无论身份地位的变换,恐怕会得到落难后女方的无比感激。一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也说不定。换到顾静媛身上,傅胤之拿不准了。 三年来音讯绝少,甚至在顾家被抄时没有给以任何援手,这本身就够冷酷无情了。因为这层担忧,傅胤之在通往洞房花烛的路上,心里头如压着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挡酒自然有他身后那帮兄弟,这三年他也不是白过的,愿意为他醉死的兄弟前仆后继呢。喝得半熏半醉的,他终于红着一张脸挣脱了敬酒的人群,跨进门槛的时候,瞧见几个打扮得无比喜气的三七三八她们,挥挥手,让她们都散去了。 心跳如擂鼓的一步步走到内室,距离床榻越来越近了。那个低垂着花盖头,曼妙的身影是谁?傅胤之觉得自己酒气上涌,越发热了。 他的动作无比缓慢,生怕自己哪一点出了错,小心翼翼的坐在顾静媛的身边。 “你……” 还未说完,顾静媛急促的制止,“先别说话!” “额,怎么了?” 顾静媛直起身来,健步如飞,三步并作两步飞到壁挂前,一把抓住装饰性的宝剑,手腕一抖,挽了个剑花。 傅胤之的酒立刻醒了。 “娘子,你要做什么!” ps: 更新更新。。。 第一百零四章 花烛 剑花一挽,傅胤之的心顿时哇凉哇凉的,还以为顾静媛憎恨他至此——要用宝剑一绝生死。咦,不对啊,是不是酒喝太多了,思维比平常都慢了半拍。 他所了解的顾静媛,聪明而狡猾,理智而精明,怎么可能是个不估量双方力量强弱,就拼个你死我活的糊涂人?真要害他,也该是表面善解人意、屈从温顺,然后趁他酒酣之后再下杀手…… 那才是她的风格嘛! 等等,他打了一个酒嗝,越发觉得自己醉了。看看,都想了些什么东西!今天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啊!但凡一个男人,对洞房花烛的期待都是可想而知的,他怎么尽想一些稀奇古怪的! 顾静媛抿着唇,回眸望了他一眼。该怎么形容这一眼,说风情吗,不,眼神中充满了警告,还有一丁点的暗示,包含着千言万语,然而没有一句是跟传送秋波有关的。 她将宝剑对准屏风后的紫檀雕花落地衣柜,剑光一闪,那虚假锁上的铜锁就掉下来,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出来!” 刚刚那个凶悍眼神,加上此刻威风凛凛的持剑英姿,新娘的繁多衣饰压根没有阻碍她半点,顾静媛冷笑着,“再不出来,我就刺了!” 衣柜里没有动静。 顾静媛俏脸上越发冰冷,这种冰冷在一团嫣红胭脂陪衬下,更显得娇艳雨滴,彷佛怒放的玫瑰,天然带刺,一不小心就被刺伤了。 “我在自己洞房里挥剑耍乐,律法可没有任何一条说不准。便是不小心刺中什么,可怪不得我!”一面说,一面作出砍的姿势。衣柜里忙不及的出来两个声音,“等等/不要!” 傅胤之换了一个姿势坐,然后看到衣柜里忙不迭冲出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不是旁人,正是他的两个堂妹。顾静媛不记得她们排行是第三还是第六,但是记得自己一年前离开傅家时,这两位“好心”的送了雨伞和扇子。 雨伞寓意“分散”,扇子更是代表“失宠”,都是极好的礼物么!顾静媛见它们制作精美。都拿到当铺里典当了,好歹换了些银子,解过燃眉之急。 从某方面来说,顾静媛是打算大度的不计较。可是,这病不包括捣乱她的洞房! 宝剑在两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身上比划来,比划去。两位傅家千金虽然明知道又傅胤之在侧,顾静媛绝对不敢做什么,但是那宝剑银光闪闪,又开刃了。不小心在她们吹弹可破的面庞划了点儿皮,可怎么办! “你,你快收了剑!哪有人似你,在洞房里也舞刀弄枪的。难怪人人说你是母夜叉,活阎王,扫把星……” 还待继续骂,另一人急忙拉了拉,示意她别说了。 顾静媛哪里是肯吃口头亏的,宝剑再一挽,显摆似的刚好让剑锋擦过两人的身体。轻轻一笑。“哦,原来你们也知道这里是洞房啊,别人的洞房!不管我是谁,你们两个躲躲藏藏,在我洞房里的衣柜里,打算做什么呢?” “我们……” 又被拉了拉袖子末世之精灵游记最新章节。 顾静媛知道问不出什么,左右不出那点事情呗!傅家不情愿娶她。大概是知道永安会亲临婚礼现场,不好直接下手,就打算破坏洞房,之后的招数大概也为她准备好了。 可惜,她不是喜欢按照剧本一板一眼的演下去的演员呢! 想破坏洞房,可以,只有她来,旁人。闪边去! “我真的很好奇。”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可惜眼神透着一股邪气。顾静媛的宝剑已经搭在刚刚那个出言不逊的傅家小姐肩膀上,“你们两个可都是不出闺门的千金大小姐呢,至于亲自出面吗?在洞房里……嘿嘿,你们就不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传出去坏了名声。” “我呸!你你,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你别休想了。” “就是,你别以为自己会得逞。我们傅家,不可能要你做媳妇!” 顾静媛听说,秀眉一挑,横剑回眸看向傅胤之,语气清淡,“我会得逞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别有所指。 傅胤之觉得自己酒气越发上涌了,不然他怎么兴致盎然,怎么觉得浑身发热呢。作势低头看了下,然后一笑,“娘子放心。” 顾静媛很是满意这个回答,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然后将宝剑抬得更高一些,抿唇一笑,“看来我到底能不能做上傅家媳妇,有人愿意配合呢!” 那两个傅家小姐又羞又气,脸上可以滴出血来,“你……” 话未说完,外面一阵喧哗,“不好了,走水啦,走水啦!” “快叫人过去,烧的好像是新娘子的陪嫁。” 要不要做得这么明显啊?一连在她窗前走三趟,生怕她不知道嫁妆都被烧光了。 顾静媛动也没动一下,同样,傅胤之也没有,他只是换了一种姿势,继续冒充旁观者。 “你不去看你的嫁妆吗?”其中一个傅家小姐道。 “看什么,看一团灰烬么?”顾静媛奇怪的挑眉,说着话,手腕痒了,挠了挠。她挠痒痒不要紧,那宝剑几乎擦着人脸,锋利的剑刃隔断几缕发丝,吓得两女抱成一团。“不要呀,是六夫人要我们做的,不关我们的事情。” “六夫人?”顾静媛眼前不由得浮现在傅家生活时,认识的一个几乎透明人的守寡某妇人。真可笑,栽赃也要选个好人选吧? “真的是六夫人。她说过,只要搅和了洞房,将来这洞房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了!” 哦,也许是真的? 顾静媛早有面对狂风骇浪的准备,准婆婆都得罪狠了,其他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你们两个,滚吧。再有下次,我就会多做几个记号。” 又挽了一个剑花,嗖嗖的破空声,还有灯光下,那叫一个银光闪闪,两个傅家小姐头发发紧,见傅胤之坐在床上一声不吭,灰溜溜的走了。 顾静媛看着她们走了,将门锁上,一面收了剑,一面疑惑,“真是的!难道偌大的傅家挑不出人了,找她们来破坏。欺负她们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你说得没错,是真找不出其他人了。因为来的不是她们,而是男子的话……” “怎样?”顾静媛饶有兴趣的问缘定来生全文阅读。 “杀了。” “要是来的是你兄弟呢?” 傅胤之会以同样的笑意,“你说呢!” 前世,他曾经遭同胞兄弟带了绿帽,最后妻离子散,孤苦无依的收场。在属于他的洞房里,藏在暗处和他的新婚妻子共处一室,除了自己找死,也没其他原因了。 这是他的逆鳞,碰触不得。 顾静媛偏着头,彷佛重新认识了这个她应允共度一生的男子,半响点了点头,才迈着款款莲步移向床榻——这才是新嫁娘该有的仪态嘛! 两人并排坐在床榻上,都没宽衣。 大红的龙凤蜡烛不停的滴出红色的烛泪,将烛台下方堆起一片红。灯花爆了又爆,走水的声音渐渐弱了,应该是那两位傅家小姐将洞房里面的情形一说,暂时收了小动作——对于傅家来说,洞房又如何,他们想要对付一个没根底的媳妇,太容易了,困难只在于选择哪种不显眼的方式而已。完全没必要在这个关头扫了傅胤之的兴致。 可这给了顾静媛和傅胤之最佳的缓和一年多未见的生疏感。或者说,给他们日后和谐相处的谈判时间? 顾静媛拧着眉,很难开口,但她必须要说。 “我跟你祖父做过交易。” “嗯。” “我答应他会主动避开你,再不跟你见面,如果违背誓言,死无葬身之地。” “嗯。” “但是他违背了我们的交易内容!”顾静媛忽然变得激动愤怒,“我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只求小宝能平安无事。可是,在我走后不到一个月,小宝就被人打断双腿,成了残疾!” 紧紧的,紧紧的握着拳头,顾静媛忍耐不了,眼角泪光闪烁,“我不能接受!” 她屈膝了,她下跪了,她甚至发下毒誓!她求什么,只求小宝一个人的安危!她甚至不问小宝在傅家生活条件,哪怕做个仆役也行,健健康康,安安稳稳的,就够了! 只求这么一点点,傅家做不到吗? 一想到小宝双腿被人断,求医无门,忍受傅家人的白眼嘲笑,顾静媛的心就好似被人用力捏住了,那么疼,那么难以承受。 “你想怎么报复?” “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 傅胤之听了,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而是冷静的沉思了片刻,“行。” 只有这一个字。 然后他关心的焦点就变了,不是“你作为我媳妇,以后如何相夫教子,孝顺公婆”,而是“我发现你最在意的亲人,竟然是小堂弟。他比你亲弟弟还亲?” “那是当然,小宝事事听我的,他有多在乎我,我就有多在乎他。你,不生气我和傅家的恶劣关系?” “明摆着,娶你之前不就知道了吗?你想不想马上搬出傅家?” “啊,你有办法?” “这不是现成的理由吗?今晚这么热闹,不回敬一点,人家都当你‘母夜叉’、‘扫把星’好欺负呢!” 第一百零五章 顾静媛偏着头,疑惑的看着傅胤之,彷佛在分析对方的目的。 “你居然会帮我?” “你是我妻子,我不帮你,帮谁呢?” “可是我要对付的,是你的亲人。” “亲人?房氏是你的生身之母,顾静妍也是你的同胞姐妹,你可能当她们是亲人?”傅胤之没直接反驳,而是随口问了一句。 将心比心,顾静媛明白了。她垂下头,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颤抖着,显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一定是在算计着什么。 傅胤之酒气上涌得越发厉害,不然换在平常,他一定斟酌了再斟酌,三思之后才会行动,而现在,竟直接本能的伸出手,握在刚刚那只舞剑舞得银光闪闪的柔荑上,轻轻一捏,哦,柔弱无骨,好柔软!不是没有摸过女人的手,可只有此时感觉到一股酥麻惊奇的感觉。 顾静媛抬头瞪了一眼,不过跟眼神威胁的含义相反,她没有拒绝,而是冷静的思考“敌我情况”。作为一个适应了各种险恶生存环境的穿越女,她的最大优势是“识时务”。嫁都嫁了,再说什么贞洁之类,自己都会嘲笑自己了。 尽量放轻松了身体,她轻咳一声,用平板的语气叙述,“现在我的身份,估计不可能给你带来什么优势。” 八哥顾守诚成了承恩侯,可当今皇帝永安长着一副正太面孔,内心里其实对外戚忌惮极深,亲政后顾氏不可能恢复到旧日风光了。况且现在朝廷世事变幻,陆氏是永安下一个目的,而安皇后已经许久没有露面了,不知道对这门比顾氏还显赫的外戚有什么看法……总之,在形势完全不明朗的情况下,娶顾氏女为妻。绝对不是什么好决策,太引人瞩目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顾静媛十分清楚,她现在是“一穷二白”,压根没有资格跟傅胤之谈条件畅游乾坤。所以,这场婚姻该如何经营? 婚姻也是战役,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战败了。她几乎没有重头来的机会!顾静媛的慎重可想而知。 “嗯。” 傅胤之脸庞上两团红晕,眼神迷离,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所以呢……” “所以你最好……”的选择不是我!顾静媛差一点脱口而出。可今儿是洞房花烛夜,这句话无疑是最不需要的。傅胤之又不是白痴,他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在决定娶她的。 顾静媛不安的扭动了下,下定决心,“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嗯?”软玉温香在侧。思考能力总是会变得弱化。傅胤之情不自禁的低下头,低垂的眼帘连睫毛都能数清。酒气随着呼吸扑来,顾静媛无端觉得脸庞发热,忙偏过头躲开傅胤之的注视——她还没发觉,她在竭尽全力构建一个理智的、冷静的谈判环境,像以前一样,为两人之后的婚姻奠定一个基础。可此时此景,也许温柔才是最好的应对之策。 傅胤之没有理会问话,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感觉新娘子越来越焦灼。身体都有些僵硬了。忽然笑了,松开手,后支着身体,“嗯,顾静媛?” “高静媛?” “静媛?高?顾?呵呵,你到现在都不明白一个道理吗?” 新娘不是愚蠢的,由开始的疑惑皱眉。到渐渐醒悟,眼神震惊,最后艰难的开口,“灭……口?” “不错!”傅胤之拍了一下手掌,笑得毫无压力,“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现在才想到呢?那年你九岁,我刚过了十五岁生日。你从那场天灾中活了下来。还救了我。虽然你冰雪聪明,性情阴冷……” 说到阴冷时。顾静媛又瞪了一眼,“我哪里阴冷了?” “是,我说错了,你是天真。天真的以为我会因为救命之恩对你放过一马?错得太离谱了!当时放过你,因为你太小了,只有九岁,一伸手指就能捏死你。一个能完全掌控在手心里的小蚂蚁,有必要立刻弄死吗?我思来想去,觉得暂时不要了。” “可之后,你成了顾氏后人,身份不同了,万一在外面胡言乱语,我怎么能不动杀心——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秘密更重要了。可是后来经过三思后又放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有些些怀疑你的出身来历了。顾静媛,你都没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笼罩着谜团吗?你是家里不受重视的小丫头,可是你胆大、你妄为,连我都看出来你对高家的不满,可高家上下依旧宠爱你。凭借什么?我总是不懂,可后来看到你出钱让戏子演戏,专门抹黑梁家,我懂了。你的毒你的辣,是藏在骨子里的,或许因为真正流淌高家人的血,高家人最能认同。他们不觉得你叛逆,反而认为你不俗。呵呵,想也是,高家太婆区区一婢女,何德何能,能让顾氏嫡子死心塌地,尊其为长辈?” “那时我觉得你很可疑,不过你祖父是庶出一脉,而且打听了一番你父母的为人,我放心了,庶出是没有机会出头的。你到了宫廷,必须学会谨言慎行,否则就是死路一条,根本不用我动手。” 傅胤之侃侃而谈,对着新婚妻子谈及几次动杀机的始末,似乎完全不顾及之后的生活……他可以,顾静媛不能啊。 她一方面理智的想拒绝倾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那她还可以回到过去,跟傅胤之过面和心不合的日子。但出于本能,对威胁危险的本能,她忍住了,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 “谁知道,你又出乎我的预料。一进宫就得罪了皇帝,而且一点也不在乎。若不是深知你颇有城府,我都相信你是个毫无心机、大大咧咧的乡野女孩了黄金穗最新章节。果真,你平平安安的离宫了,然后将你的亲妹妹送进了宫,代替你,走了一圈从宠妃到弃妃的路。” “你和她各得其所。我真钦佩你,能做到这地步——明明是把自己不想要的甩给别人,还能让人对你歉疚。顾静媛,论心计,你不是最好,但你总能‘恰到好处’为自己争取利益。哪怕是在狭缝中。这是一样天赋,令人羡慕的天赋。” “你太高估我了。” “我不是高估。”傅胤之摇摇头,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顾静媛,“你刚刚说的没错,你不是我最好的选择。可是我只能选择你。你明白吗?” “额,明白。” 顾静媛心里大石放下,暗道要么被你灭口弄死,要么跟你结婚,这个选择可真是简单不复杂啊。 “我求的不多。心向着我,我进,你进,我退,你退。其他不管什么人、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在意。” “还有,将来若有了子女,我希望你能护得他们平安长大。”傅胤之说道这,眉宇闪过一丝阴霾,想是触动了心中隐痛。 “那个你放心。只要是我生的。如果护不住,那绝对不是我无能。”顾静媛目光闪闪,除非不可抗力,否则谁也不可能伤害她的孩子! 傅胤之点点头,满意了——他当然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他的妻子是一个可以在他面前毫无隐藏的人,他也可以毫无顾忌的放下一切假面具。 他们不必有所保留,而信任一点一滴随着日后时间的积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最要紧的是,顾静媛很聪明,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聪明。就冲这一点,比什么嫁妆都值了。 快黎明的时候花烛才熄了。 而一夜只睡了一个时辰的两个人都精神奕奕,因为新婚第一天对他们来说可不是蜜月,而是战斗的刚刚开始! 傅胤之净面之后,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上锦袍,戴上玉冠,在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前左右看过了,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有功夫看被七八个丫鬟伺候的妻子。 顾静媛把丫鬟指挥得团团转,昨儿不是说嫁妆都被烧掉了吗?那四个丫鬟左右手各自托着胭脂盒子,是打哪里来的? 傅胤之以前对女人用的东西漠不关心,这会儿不一样了,走近一看,鼻翼嗅了嗅,“茉莉味?这个是……玫瑰味?”好奇时,还用手沾了点品尝了下。 顾静媛忙着化妆呢,领口掖着大锦帕,一个丫鬟高高举着铜镜,正好从镜子中看到傅胤之的动作,顿时噎住了,“你不会有吃胭脂的癖好吧?” 千万不要啊,她最受不得这个! “我……怎么会!就是奇怪,你怎么会用这么多种颜色。” “这是女人化妆……跟你说也不懂。你看效果吧?” 在精心调制了化妆品面前,半个时辰后,顾静媛彻底脱胎换骨。美艳无双,秀丽绝伦,偏偏眉宇间还有一股清新之气,并没有把原来的长处掩盖。 昨日她是新嫁娘,由着喜娘摆布,那脸颊上的两团红艳艳胭脂明知道有多可笑,可惜没办法按照心意来。今天,就不一样了! 化妆之后,顾静媛信心十足。温婉可人的跟在夫婿之后,准备去拜见公婆长辈了。 嗯,如果第一天就提出搬出去住,会引发多大的波澜啊! 第一百零六章 斟茶 别人新婚第一天拜见公婆是怎样的,顾静媛完全不得而知。她斜瞥了一眼丈夫的眼色,暗暗的想,该咋咋地呗!傅家是龙潭虎穴她也嫁过来了,逃也晚了,不如堂堂正正的面对。 倒要看看傅家怎么对待她! 她盛装妆扮了,把自己打扮得不说艳压全芳,至少也是赏心悦目的角色佳人——上次来到傅家,那是为了求助,装软弱装小白花也累了,没博的什么同情厌恶她的人还是会厌恶,那么,她何必为了满足别人的心里而委屈自己呢丧尸不要小清新全文阅读。 从今后,她不再受限制只能化清淡的妆,可以随心所欲的了! 傅家极大,前后五进的大宅子,还有偏院跨院。傅胤之只是四房的晚辈,纵然出色也不过在主宅里得了一个小跨院,两间上房,几间厢房并一个小小的庭院而已。成亲后把倒座打通了,连了一个小院子入内,修建了一座乘凉用的卷棚。 顾静媛和傅胤之穿过新铺的石子小路,大丫鬟兮雨小心翼翼的介绍,院子里原来怎么样子,为了新夫人进门修成什么样子,特意形容改进后的好处……她倒也乖觉,不管顾静媛什么地位,至少人家占了正房的地位,后来的总是会低一头。 另一个丫鬟香焉就受不了好姐妹的“谄媚”,用眼色瞪她说,“你何必呢,巴结她有用吗?” 兮雨倒也明白,回了一个眼神,“有用。她再不堪,对付你我二人倒是轻巧。” 从原来主人傅宗之那里出来后,原先院子里的姐妹都当她们红杏出墙了,看不起她们。现在要是连这里都呆不下去,还有什么出路。 香焉气不过,咬着牙含怒带怨的偷偷瞪了一眼顾静媛。觉得自己应该得到应有的尊严,一个压根不配当傅家媳妇的女人侥幸进了门而已,还敢拿她怎样。 不想,这个怒瞪的眼神被顾静媛抓个现行。 她轻轻一笑,笑容里没有愤怒,倒是有股说不出的古怪意味。 香焉不敢多说,一路老老实实的送新婚小夫妻到了三难堂。 先要拜见自己房里的长辈,然后才是整个大家族的长辈亲戚——也未必。兴许连第一关都过不去。香焉在背地里诅咒。 三难堂中,傅英博和妻子傅四夫人并肩坐着,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庶出的傅二、三夫人表面看似平常,其实内里有多少嘲笑。 傅家大夫人的脸色也极难看,脸上的粉擦得太厚了,非常不自然。也难怪,差点成了自己儿媳的顾静媛,最后成了侄儿媳妇,这叫人怎么说! 本来傅家几个儿郎也要在场见见新人。不过傅尚之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托辞身体不适,避而不见,谁能说什么呢。 顾静媛和傅胤之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顾静媛身上,只见她丝毫没有因劳累的婚礼和昨夜的闹剧萎靡不振,脸上粉光熠熠,两只璀璨的眸子流光溢彩,左右流转时,嘴角一抹笑容明丽动人。身体力行的代表了一个字——美。是一种迥然不同的。流动的美。 她不是固定的,可以被捕捉入画的那种古典美人,静谧、安详,使人心神舒畅。她是真实的,悦动的,能够刹那就牢牢抓住目光的美丽。 莞尔一笑间,至少有三成的人知道傅胤之的选择了。换做自己。这样的美人快能吃到嘴里而放过了,恐怕会抱憾终身的吧? 同样的,以傅四夫人为代表的,更加愤恨了。凭什么啊,大家都为这门婚事闹得人仰马翻,等着这一天好好奚落给你好看,你倒容光焕发的来了? 瞧不起人也没有这样的! 四夫人咳嗽了一声,努力抬起端庄的头。旁边当然有人送来斟茶的道具。 傅胤之对他生母的感情,就和顾静媛对房氏的一样。 唯一的不同在于末世渣女靠边站。顾静媛对房氏再抱怨、再心冷,没有生出恨——房氏不爱她、不平等的对待子女,那是她的自由,也是她的权利。顾静媛只是个替代者啊,索要嫁妆倒罢了,还能索要别人的爱吗? 而傅胤之对他的生母,那是前世将近四十年的隐忍和失望,到最后的怨怼啊!当他发现自己的母亲早已经知道,弟弟和媳妇的私情而默不作声,什么感受!被至亲出卖背叛的感受!他的一双儿女之死,何尝不是因为生母的忽视,下人的作贱,最后覆水……难收! 今生,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傅胤之不能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情而怨恨,可让他毫无保留的真心对待母亲,又怎么做得到? “父亲,请喝茶。母亲,请喝茶。” 顾静媛跟在丈夫身后,他做什么,自己也做什么。 傅英博倒是没有其他的想法,连正眼看儿媳妇也没有,视线落在顾静媛的身上不超过三秒钟立即移开,就像这个时代的任何公公一样。毕竟,好色在这个时代不是什么问题,可是贪图儿媳妇的美貌,那绝对是一生一世也洗不掉的丑闻! 四夫人想借机为难,让顾静媛举着茶杯,自己说了一通妇德妇言,傅英博咳嗽一声,她不得不停止了长篇大论,伸手接了媳妇茶。 敬茶之后,顾静媛笑盈盈的站起来,完全没有被为难的苦恼不甘,随后跟在傅胤之身后一个一个的见。 哦,傅大夫人,差点成了她婆婆的那个,曾经去过顾氏瞧她。再见面,老人家显得很是难以接受啊,是不是傅尚之至今没有摆脱银珠公主的纠缠? 二夫人,光看笑容就够虚伪了。不知道给了多少红包礼金、三夫人,一直和和气气的笑,可惜长着一副三角眼,眼白太多,怎么看都觉得高高在上,看不起其他人。 如果这就是傅家娶媳妇的标准,顾静媛自得的暗想,那她的水准算高的!同时兼具了美貌和智慧……额,嫁妆如果暂时不计算的话。 斟茶认亲比想象中结束的快。顾静媛离开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相信,她做足了充分准备,怎么一拳头打进棉花里? 不过傅胤之就被父亲和叔伯叫进书房里,不知说了什么。回来后,他也不肯透露。 第一天平平静静的过去了, 第二天也是不见任何风波。 不对啊,等三日后回门,这亲事就算定下来了,到时候自己出了什么事故,傅家恐怕最受重视的声誉就…… 命丫鬟们收拾东西,准备明日回娘家的礼物,公中出的是公中出的,她自己也有些事情要交代。兮雨柔柔弱弱的过来给她揉捏肩膀,说了一通赞美的话。随后才小心翼翼的提起倒座后面空着实在可惜,为什么不能修建个小厨房呢,以后自己弄东西吃也方便,不用辛辛苦苦去大厨房了。正好回门要住娘家一个晚上,明天找人来建时间也够了。 说得很是体贴周全啊。 顾静媛明明知道有人要在这几日来陷害自己,怎么可能不竖起全部的雷达搜索信号?只是跳出来的不是心高气傲的香焉,而是温润如水的兮雨,着实让人吃惊。 对此,她在心底暗骂了一句“咬人的狗不叫”,随后笑意盈盈的跟着兮雨去后倒座实地考察了。 在自己家里的考察自然花费不了几分钟。可兮雨的目的不是搭建小厨房啊,而是要引顾静媛去她该去的地方,惺惺作态的又找出几个理由,让存心上钩的顾静媛顺着庭院进了另一间院落。 那个院子的主人,名叫傅尚之,若不是某人劫胡,说不定顾静媛就成了那间院落的女主人了。 第一百零七章 夜色 夜色凄美,一轮弧度优美的月轮低低挂在树梢上,周围点点寒星,似有若无的装扮着.傅尚之拥着一身低调的大氅,独自一人坐在一棵桂花树下举杯邀月.若不是没有三五知己、红袖添香,此景此情真是人间一副美画。 顾静媛的出现,打破了一地的清寂。她的碎步轻盈,可惜傅尚之半醉半醒之间,耳目出奇的灵敏,“谁?” 待看清楚了来人,他的声音一顿,偏过头去,“怎么会是你!” 年轻的,漂亮的小媳妇。看见他不会眼神躲躲闪闪的避开,而是眨着眼,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辉。这个人,是刚刚出现在傅家的人,那么,除了背叛他跟弟弟私通的顾某女外,还能有谁!一想到因为顾氏他所受到的嘲笑,心里的火气蹭的一下往外冒。靠着绝佳的忍耐能力,他咬牙道,“走,快走,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 顾静媛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傅尚之,辨析着他和自己的丈夫傅胤之有什么区别?长相么,两人都是高大挺拔型,五官上也有些相似,尤其是脸部的轮廓。不过就气质而言,可谓差了十万八千里。 傅胤之经过三年的军旅生涯,生生多了几分杀伐果断之气,不然之前再怎么改不掉富贵之家雍容骄纵之感。而傅尚之,则是风度绝佳的翩翩公子,眉宇之间是有读书人博览群书、见识渊博沉淀后散发的智慧光芒,也有令人心疼的孱弱。不是病美人,但奇怪的,能激起某些人的征服欲。 如果没有傅胤之的话,大概她也会跟这个人相处得极好?顾静媛明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圈套中,不过她压根就不在意。脑中居然转悠着这个古怪念头。 傅尚之见她不说话,眼中只有一丝好奇和兴趣,越加愤怒起来。“弟妹!此处并非你的院落,若是你夜深不认识路,还请你的婢女引路速速离开此地。” “哦。”顾静媛笑着屈膝行了一礼,“兄长。不过丫鬟人呢,不见了,你刚刚看见她了吗?” “胡闹。我这里怎么会藏着你的丫鬟!” “呵呵,兄长勿急,我又没说你藏了我的丫鬟。再说。那也不是我的丫鬟,而是我的丈夫,您的弟弟的傅胤之的。她的下落以及日后处置,自有其主人,轮不到我置喙。” “你……”傅尚之见顾静媛直呼丈夫的名谓,很是不喜,暗想若是自己娶了她,那她是不是想在就大呼小叫叫自己的名字了。那样,还真不如现在受些嘲笑。 “不知所谓。女人。只会拈酸吃醋。你好歹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来的,居然跟个小丫鬟吃醋。若是你实在不,何不让胤之散了之前的房里人。横竖你现在做主。” 说来说去,只是这些枝微末节。顾静媛其实跟着兮雨出来时,心里已经做足的充分准备,换句话说,她很清楚自己将要面临的局面。 本以为傅尚之也会同流合污,惺惺作态,跟着傅家人一样,成了侮辱陷害她的帮凶末世渣女靠边站最新章节。谁想到他鄙视、他嘲讽、他愤怒。可他压根就不知道傅家的算计。只当她是一个因为丫鬟而吃醋的蠢笨妇人? 难得傅家出了一个清白无辜……或者说,读书读傻了的人? 顾静媛捂着唇,轻轻直笑。在一群精于算计的人中,出现一个脑筋如此直白的,也不容易啊。 “你、你何事发笑!” “呃,不可以笑吗?” “你……你既然已经嫁为他妇,就该谨守妇德。相夫教子。须知女子清白名声,重过性命!你,怎可对旁人胡乱笑……” 哎,原来是个古板的假道学,顾静媛收回刚刚会跟其相处不错的话。她认真的看了一眼傅尚之,“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这个局啊。” 顾静媛迈着轻盈的步伐,绕着桂花树走了一圈,只当是晚饭后散步了。然后坐在石头椅子上,双手支着下巴。“这是一个局呢,兄长你就是局中最重要的道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抓、奸了。” “抓、奸?抓什么抓?你是说?”傅尚之脸色大变,“怎么可能!你跟我……我们哪有私情!” “哎,那就要看你的好弟弟,我的好丈夫待会儿说什么了。他要是一口咬定你我旧情复燃、藕断丝连,怎么办呢!”顾静媛叹口气,假装忧虑。 “不可能!” 傅尚之最恨的事情,就是女人之间这些阴险卑鄙的算计。他读的是君子之书,行的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之道,可惜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不三不四。之前跟公主搅和在一处,那是皇家,再无理也要让着。怎么在自己家里也要被算计! “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 “醒醒吧。你是男人,不过多了些风流名声。我是女人,刚刚才说的女人名节大过性命,你觉得,我会用自己的性命算计你?至于吗?” “难道说,有人想陷害你,置你于死地!”后知后觉的傅尚之终于反应过来了,瞪着表情寡淡的顾静媛,“那你还不走!走啊!” “我不能。走了,她们还会有第二招、第三招。哎,我懒得见招拆招,跟她们耗时间。就是今晚了!” “你……” 这是傅尚之不能理解的世界,女人之间的斗争也是你死我活,丝毫不亚于庙堂之上那些政治头脑的谋算。 等果然浩浩荡荡来了一群妇人,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都齐全了,而大夫人上来就扑到傅尚之身侧,“儿啊,是不是这个女人勾引你。你说实话,娘为你做主。” 尴尬的傅尚之看到顾静媛眨了一只眼,只觉得无地自容极了,“娘,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这个女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定是六郎对她疾言厉色,她后悔了,所以才来找你。可恶啊,我儿的清白名声都被他毁了!” 傅尚之再迷茫迟钝,这会儿也知道什么意思了。是让他指证顾静媛,正如顾静媛刚刚说的,“不过多了风流名声”。 可他终究是正直的,无法昧着自己良心。 “没有,她没有勾引我!” 低一百零八章 张狂 傅尚之说了“她没有勾引我的”话,不仅是大夫人并她的妯娌吃惊了,连顾静媛自己也呆了一呆。在她所认识的人当中,似乎只有小宝有足够的聪明能看透一切,但还能保持心灵纯净的。其他人,不管当初多么纯洁无暇,如静娴,都免不了被仇恨富贵迷花了眼睛。 傅尚之,还真是一个另类啊!顾静媛感慨归感慨,但她真心觉得,这个心地不坏的男人,不该出生在傅家。整个傅家包括她自己,都是被阴谋偏执浸透的人,笑容里都带着算计。 “我的儿,你是吃醉了,不知自己说的什么昏话呢!这不要脸的贱蹄子,夜深露半的,不呆在自己院落里,孤身一人来看你,不是勾引你是什么!你哪里知道她的狐媚手段!” “母亲,你们都弄错了。弟妹她……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丫鬟呢。是小六的丫鬟。母亲,诸位婶娘,请仔细想,如果她当真是不知羞耻之辈,怎么会带着小六的丫鬟,而不是自己的贴身人?这当中,一定有误会。” 大夫人终于忍无可忍,使劲按了一把儿子,“还胡说!你一定是被迷住了吧!快住嘴吧!” 后知后觉的傅尚之,见自己尽力辩白,可是连他的亲娘都不愿意听,似乎一口咬定了他就是 和顾静媛有私情。他艰难的左右看了看,四位傅家夫人,脸上是清一色的冷漠和笃定。 笃定什么呢?是他“肯定”和顾静媛有私情。必须有私情! 这个认知,终于打破了傅尚之最后一点侥幸。 他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顾静媛。 顾静媛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寡淡,甚至带了一点无趣,灵活的大眼珠无聊的转了转,对周遭一点也不在意,彷佛在说,“我就知道会这样。和想象的没两样么”。 为什么,为什么傅家人会跟那些不择手段、陷害家人的卑劣之辈一样?傅尚之接受不了,深感痛心。他最后一次试图劝说, “事情的真相不是那样子……” “大嫂,我看今天的事情别闹大了。事关大侄儿的名声,你说呢!”四夫人,顾静媛的亲婆婆压根没扫一眼媳妇,心平气和的商量。 大夫人连忙点头。同时狠狠给了儿子一个眼色,“弟妹说得很是。” “娘……” “你还说。快跟娘离了这里!” 大夫人使劲拽着儿子,反正该完成的使命都已经完成,何必白赖着这里看人家怎么收拾媳妇呢?在大夫人的眼中看来,顾静媛之后就是四夫人手心里的蚂蚁,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她只要知晓最后结果就够了,又没必要亲自动手。 只要能出一口恶气,管是谁帮忙出的呢! 大夫人是这么想,可惜她生的好儿子却是难得的正直之人重生魔法妻。眼看着傅家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已经围住顾静媛,为什么为难一个无辜清白之人?他实在昧不下良心, “住手!你们不能这么武断专行!就算是衙门也是讲究证据才能断案。你们不能就这么给人定罪!” 四夫人的眼睛连瞟都没瞟一下傅尚之,而是笑眯眯的看着大夫人,彷佛在说,“看啊,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由于二夫人、三夫人的丈夫都是庶出,内宅中她们素来都是退让不争的,此刻也是过来当个摆设,做个见证而已。哪里会傻乎乎参与大夫人和四夫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两个人都装聋哑人。不说话。 大夫人下不来台,气得拍了一下儿子,“快住嘴吧。这是……的意思。”含含糊糊的,其实跟明说没什么两样。 至少顾静媛就心知肚明,这是傅家的意思,可不是女人之间的算计。 傅家并不愿意跟顾氏联姻呢。可碍于皇帝下旨,不好直接驳了皇家的颜面。才假装同意迎她入府。若是她不安于室,新婚期间就跟前任未婚夫传出绯闻,那就是“自作自受”,不守妇道,被休妻了也无人会站在她这一边为她说话。 傅家那时还可以表演,假惺惺的说红颜祸水,不能让兄弟阋墙,博得舆论上的支持。那时。她还真成了臭水沟,一辈子也洗不清了。至于顾氏怎样。谁在乎? 顾静媛冷冷的笑了下,心说为了弄死她,弄臭顾氏,傅家也算下了足够用心了。 大夫人和四夫人有了默契后,不管傅尚之如何想,反正她们要尽快解决顾静媛就是了。 只是,谁都没有想过一件事。为什么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呢?她们自以为郑重其事的过来“抓奸”,那么顾静媛不管是气是羞,还是抱有希望等待救援,肯定是瓮中的鳖,秋后的蚂蚱啊! 她们都不知道,包括顾氏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顾静媛还精通搏击之技!她曾经在高老太过世前夜,飞奔突袭,杀过守城门的两个兵匪。对付几个寻常壮硕的妇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拿着棒槌?有用吗?也得能碰得到她衣角才够啊! 顾静媛刚刚围着桂花树时,已经将地形分析清楚了,那几人扑过来时,她从靴子里拿出习惯用的匕首。 什么,这是内宅,内宅有内宅的规矩,不得使用冰刃? 笑话,都什么时候了。傅家想让她死,想让她一辈子翻不了身,这样,她还手下留情?请恕她没那么善良。 主动对她动手的,不客气,匕首一转,她将练习多年的技巧都拿出来,貌似对着人眼,其实下手都朝着人家的腕关节。 四夫人眼睛都直了,压根不懂发生了什么。反正等她回过神来,那些壮硕的仆妇都已经握着手腕哎呦叫唤,而其他的侍女,见顾静媛如此“生猛”,哪里还敢靠近? 万一不慎被刮花了脸蛋,得不偿失啊! 四夫人大怒,“顾静媛,你敢!” “嘻嘻,婆婆,恭喜您说对了,我真不敢。” 得意的望着一群离她三步远的傅家人,顾静媛收了匕首,漫不经心的跟傅尚之道别,“后会有期。” 说完,施施然的离回自己院子里。 留下四夫人气得发狂,“你别张狂!这个家,容不下你!” 第一百零八章 书房 “小姐,小姐,外面来了好多人,怎么办啊?”个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到内院里,看顾静媛从外面回来后,漫不经心的坐在梳妆台上,用青檀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通着头,一脸安然享受的模样,都极坏了。 是啊,谁家的娶新媳妇不要欢喜几天,哪有明目张胆举着火把在外严防死守的?活像看着贼!如今不大的小院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顾家陪嫁的侍女,基本都是后面买的,没有见过这等场面,惊慌失措也是理所当然。 今夜的傅家注定灯火无眠。 本以为是瓮中之鳖、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居然跌破所有人的眼睛,施施然这让之前觉得为个女人大费周章的傅家上下,都意外极了,愤怒之下,当真想派人冲进内院,把顾静媛抓出来算了,看她还敢不敢嚣张!居然在内宅里动了兵器! 只是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老谋深算的傅奕北打消了。他老人家非常失望,一个个看着自己的儿孙, “闹大了,很好看是不是!你们让老夫的颜面日后往哪里摆?” “可是父亲,如今骑虎难下。若是半路而废,岂不是更让人笑话。” 傅英博当初就不希望娶顾氏女为儿媳妇,不如直接拒绝算了。偏老爹认为不可违逆小皇帝的意思,执意娶了,示意而后慢慢用女人功夫除掉顾静媛,不显山不显水。此法看起来是老成之计,可是实际行使起来呢?那顾静媛是个善茬吗? 还是不熟悉环境的新媳妇,她就敢动武,除了没直接对付婆婆四夫人外,其余下人一点没客气!日后,还不得上房揭瓦! “哎!你们让小六来吧。这是他的女人。怎么了结,看他的意思!” “他?他已经被迷晕了头,肯定听那个女人的调停。”傅宗之傅清之几个都不看好。连傅英博这个当爹的,也觉得自己儿子思维不同正常, “爹,还是不经过胤之的好。他知道了,还不晓得能做出什么来!” “够了假冒人生!要不是你从小对他疏远,父子情分淡薄。他会不听你的话吗?”傅奕北气得翘起了胡子,又瞪了其他孙儿一眼。不光是傅英博,其他傅家的儿孙,跟傅胤之也没一个关系特别紧密的。原因当然是傅家崇文,只对有功名的子孙重视,傅胤之呢,从小就展露对从武的热切,这对全家都是文官的傅家,简直是一记耳光、一种挑衅。 傅英博这会儿也有些后悔。孙子习武,又深受家族的熏陶,文武双全不好吗?现在外面人提起胤之,谁不称赞一声英姿焕发、年轻有为!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前途不可限量!怎么也比中了三甲,然后在翰林慢慢熬个二三十年、熬到胡子一把也未必有希望进入内阁好吧! 书房内,傅家上下商量着,怎么能让傅胤之的心偏转回来。却不思量一下,他们研究的是怎么除掉人家的媳妇。害死人家心尖上的人,还让人家效命。这怎么可能呢? 不提他们的如意算盘。奉命来书房的路上,傅胤之见到了兄长傅尚之。 傅尚之的脸上有些狼狈,神色郁郁,本想直接跟弟弟明言,可是话到嘴边,难以开口形容一个时辰之前的事情。只能含糊着,“一会儿。若是旁人说了什么,你……仔细思量一下,不要妄下判断。”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以傅尚之的矜持,若要他坦率的说“我跟你媳妇没有私情”,打死也说不出来的。 不料傅胤之笑了笑,笑容完全没有对待情敌的剑拔弩张,“我知道的。” 不放心的傅尚之多嘴又说了一句,“尤其是……内宅方面的。” 这样差不多点名了。傅胤之觉得好笑,笑容很是轻松。“放心吧,我不会多想的。” 傅尚之心头的大石落下了,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听得一句让他吐血的话, “就算要爬墙,她也看不上你呢!” “她那么骄傲,虽然个性恶劣,喜欢以捉弄人为乐,其实心底最最看不上被女人愚弄的傻瓜。” 这句话的声音说得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傅尚之听见。他乍一听,只觉得自己一番好心完全称了驴肝肺,而再一想,浑身的血都涌到脸上,好似要滴出来一样。 很想和傅胤之辩论一两句,可人家已经昂着首大踏步去祖父书房了,唯独他一个人冷飕飕的站在夜色中,鹤氅再厚,也挡不住冷风的肆虐。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刚刚顾静媛被众人包围,看似毫无生机了,却毫无惧色,身姿矫健的打败了所有对她不利的人,施施然的离开。走前那种不屑和嘲讽的脸色,只有不贤惠的女人脸上才能出现。可为什么,却是他心底深深向往的……自在、自由! 书房内,傅胤之如一棵树、一根竹般直直的站立着。面对众多在他面上打量的目光,他面色不变,由始至终都是一副表情。 “小六啊,家门不幸。刚刚你母亲过来说,顾氏深夜去了尚之的院子。已经成亲的人,还和之前的未婚夫不清不楚的!她非常生气,打算送顾氏去家庙住一段时日。你意下如何?” 这样的态度,已经算是傅奕北最最和气的了。 傅胤之当然点点头,“胤之没有意见。” “当真?” 其他人都惊异了。作为傅家的反叛,傅胤之从懂事起,要是一直安安分分,不弄出什么事情来打破人的看法,那才是古怪呢。 “好好,这才是我傅家的好儿孙。” “等等,父亲!”傅英博连忙出声道,仔细看着自己儿子,“你说的,可是真心话寡妾全文阅读。” “如何不真呢?祖父、父亲,诸位兄长,你们宁愿要毁掉胤之和尚之两个人的前途未来,也要弄死顾氏。这样不顾一切的决心,其是胤之能够阻止的?” “等等,什么时候要毁掉你们兄弟两个?” “难道不是?胤之认识顾氏已经有十五年了,她是个什么人,胤之非常了解。以胤之的愚见,她就算想深夜私会情郎,也绝对有把握不泄露一丝痕迹,更别提当场抓、奸了。明明没有的事情,非要弄成真的。这个局,做得不怎么高明。不过,就算打不成目的,也足够恶心人了。日后,我和尚之有什么脸面再见人呢。” “男人有些风流名声,算不得什么大事。” “祖父高见。胤之是没什么问题。就怕……恐是再也见不得、听不得任何人言了!” “尚之的事情自然有长辈做主。用不着你来操心!”傅奕北沉下脸,“祖父最后问你一次,送顾氏如家庙,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胤之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既然是长辈的意思,胤之绝对不敢忤逆——”话说了一半,显而易见傅奕北和傅英博的脸色好看多了,就听得后面半句, “只是之前陛下想为孩儿指婚,孩儿谁也不求,只要顾氏。陛下曾言,‘你娶了顾氏,她又做不得傅家妻,活不了两年,何必呢。’孩儿用前程发誓,若顾氏有个好歹,情愿卸甲归田,一辈子做个富家翁,再不问朝中事。” 傅英博气得脸色发白,“你个不孝子!” 傅胤之连忙跪下,背脊挺得直直,“父亲震怒,孩儿不敢劝,更不敢为自己辩白。只说一句,若孩儿有哪一点做得不对的地方,请直接明言!” “你……你!” 明明是一番好意,却被这样顶撞,傅英博完全失去了耐心,摇着头骂,“朽木、朽木!” “父亲,您也别管他了,由得他自生自灭去!” 傅奕北反倒冷静下来了,坐在太师椅上,目光直视傅胤之,“你,考虑清楚了吗?真要为一个女人放弃所有?你要知道,你父亲和我,是将全部期望都放在你身上。” “孩儿惶恐,无德无能,焉敢承受?” “好、好,你且去吧。” 傅奕北挥挥手,只觉得身心俱疲。他是认真的谋算,想为孙子打一个美好的前途未来啊! 可惜他的这份心注定落花流水了。 傅胤之仍旧跪着,“顾氏不贤,可她危难之际不能抛弃家人,又曾允诺等胤之三年。于情于理,胤之都没有丢弃的道理。幸甚胤之非独子,父母高堂身体康健,又有胞弟承欢膝下、深得父母疼爱。胤之也可放心的离开。婚礼之前,胤之就向陛下要求,镇守北疆,三五年之内不能回京孝顺亲长,请恕胤之不孝!” 傅胤之说完,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在书房的人都已经呆住了,之前投效军中去北疆,那是为了熬资历,为仕途做准备。现在去,为什么?真的要一辈子呆在那个鸟毛都没一根的地方? 对顾氏的恼恨,这会儿全部抛到九霄云外了!傅英博就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么不争气,竟然连家族都不管不顾,大骂道,“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ps: 提前更新,祝福大家圣诞快乐~ 低一百零九章 回门 新婚三日回门。天公作美,这一日是晴空万里,和风煦丽。 顾静媛早早起来了,容光焕发,完全看不出昨晚才经历一番生死玄关.她梳洗之后,如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喜气盈腮的去婆婆四那里请安.傅胤之自然陪同在侧.而四夫人是最后才知晓儿子已经请旨离开京城的事情,这下痛断肝肠,捂着小腹整整一夜不能合眼. 原本她和傅家其他的人盘算好好的,只待弄死了顾氏,哪怕背着不好听的名声,凭着傅胤之的远大前途,不愁没有好女儿嫁过来.可是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傅胤之早早跟她们离了心! 离心也罢了,多半是怨怼早些年忽略的缘故.但为何跟顾氏这个死丫头一个鼻孔出气!难道自己身为亲生母亲,难道傅家满门上下,都不及顾氏一人? 不是四夫人多心,平素看着傅胤之也不似沉浸温柔乡、为女色怒发冲冠的性子,怎么才短短几日变化这么大?她不去想傅胤之早已经是成人,且离家多年,跟她隔着万水千山般遥远的代沟,而是思来想去,竟有了去道观佛寺拜一拜的念头,一心认为傅胤之被什么魇住了? 看着顾静媛端茶伺候,假装出来的恭敬孝顺模样,她强忍着把茶碗砸到脸上的冲动,暗自想着用什么办法再拖上几日?或许公爹能想出什么好办法?不管怎样,顾氏也是绝对不能留了,至少不能留在她儿子身边。 母子一场,傅胤之对母亲的秉性太过了解,心下暗道,眼不见为净。他既不能遗忘前世的种种,今生……隔得远远的吧!也好过叫他满心被怒火仇恨折磨,却什么都不能做。因此,他明明知道四夫人心内想着什么。盼望什么,却当不知道,固执而冰冷。 收了傅家公中出的礼物,顾静媛笑颜如花的和傅家的婆婆、小姑们挥手道别。在大门口临别之极,才给傅胤之一个只能意会的眼神异界之逆天超市。两相交错,已有决断。 跟同类结婚就是这点好,做点什么事情,只要双方都认可了。两人的行动力都是超强的,分工分工,很快就能办成了。若是遇到一个拖泥带水的,还得想办法打消对方瞻前顾后的想法,顾静媛想一想就觉得头痛。她坐在摇晃的马车上,嘴角弯弯,自得的闭目养神,准备面对顾家众位亲眷的盘问。 仅仅盘问她的新婚生活倒也罢了,脸皮厚点也不怕。可怎么开口说她要离开呢? 顾静媛是从高家小院里出嫁,原本回娘家也该去见父母高堂。可顾守诚觉得妹妹一定得来承恩侯府,这才能让他这个当哥哥的起点用处。所以早早把顾祈恩请来,只等傅家的马车到来。 足足等了两盏茶功夫,才见几辆华丽马车从街口转来,顾守诚急得连忙从大门口的台阶下来相迎,车帘一掀,见元元完全无损的下车,容颜精致,举止比素日在家多了几分文雅。这让他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当着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急忙把人往里面让。 至于姑爷……几乎所有的顾家人都涌到顾静媛身边,叽叽喳喳问这问那,有几个主意到后面还有一位男士陪同呢?顾守诚也是从头到脚,把妹妹看了三四遍后,才偷空想到回门。哦,应该还有一个人啊? 为了给元元面子,他转过头来敷衍一二。如何说那是敷衍呢,因为他表面跟傅胤之说话,耳朵却竖着听女眷那边的说话声,送什么礼物不关心,只听小丫鬟们说起这几日傅家上下是如何对待元元的。如是人家赞美元元美貌,他就高兴;如果有长辈说了重话。他立刻脸拉长了。那副心不在焉模样,傅胤之都不好意思强迫跟舅兄开口。说马上离开京城了。 女眷簇拥着顾静媛进了内宅后,小宝站在二门外,他的一条腿有些短,背脊明显有些变形,走路起来一瘸一拐。傅胤之跟在舅兄后面进门的时候,远远地瞧见小宝。不能忘记新婚之夜,顾静媛一脸愤怒心疼的说起这个几乎不引人注意的兄弟,傅胤之多看了两眼,更多的是不理解,他花了许多工夫也不能让顾静媛对她多几分情谊,是靠着无数的算计和两个人的共同秘密才得以满足心愿,这个平平常常的家伙是如何做到的? 小宝跟在顾守诚的身后,几乎不怎么说话,看到他时,就羞赧的笑一笑,笑容是少年人特有的纯真……还有傻气。 个人习惯,傅胤之不相信一个真的冒着傻气的人,会让自己的妻子那般看重,所以心里先藏了几分试探之意,每次跟顾守诚说完话,总会看一眼小宝。小宝呢,毫无察觉,听着兄弟和姐夫的聊天,似乎把自己当成了透明人。不到最后,绝不开口说一句话。 ……顾静媛进了内院,众多伯娘婶娘,翁氏、吴氏,沈氏、郑氏,一个个都围着她,问个不停。婆婆如何,对她可和气?下人怎样,可听话本分?小姑子难缠不难缠?饮食起居,样样关心。唯独一样没有问,就是傅胤之怎样待她。 刚开始顾静媛还有些奇怪,为什么不问?后来才想通,大概是怕触痛她的心事。大约是在流放的那段日子,傅胤之一封信笺也无,也不曾伸手援助顾氏一族,让人灰心失望了吧?尽管最后他如约迎娶,谁知道是不是为了自己名声好听呢? 想到这,她郑重的对诸位长辈行礼,“大伯母,二伯母,三婶娘,四婶娘,你们放心好了。元元不是弱者,就算再艰难的环境,元元也有信心度过。” 翁氏想到,再苦也哭过流放北疆?再难也难过瘟疫?也就放心了,笑着道,“元元,大家都是相信你的。只是你有什么难处,千万别强撑着。家里的人就算帮不上,好歹也能安慰你。” 顾静媛笑着点头。 正说着,外面有丫鬟过来,说房氏到了。 ps: 后台上传了,忘记更新怎么搞?这几天忙得晕头了。 第一百一十章 离开 房氏精神的状况时好时坏,一般家族聚会之类的事情,没有人会邀请她来。因为她疯疯癫癫、认不得人的时候还算好的,不过傻笑,抱着枕头咿咿呀呀唱摇篮曲。而精神清醒了,能认识众人的时候,不是大吵就是大闹,不把人闹得崩溃不罢休。 顾氏众人抄家大难后挣扎过来,经历几番生死磨难,谁心头没有几处伤?还有几个能保持足够的耐心应对她呢! 此刻听说房氏到来,大半脸上都变了颜色。还有一位婶娘捏着顾静媛的手背,压低声音道,“不管怎样,忍着!” 等丫鬟迎着脚不沾地的房氏进门,气氛一瞬间从刚刚的热闹喧哗,变得悄然无声。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翁氏不得不让出主座,不管怎样,今天回门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房氏的女儿。 而说起来也怪了,房氏已经精神失常一年多了,今天不知怎么,眼神清明,思维敏捷,先是环视了一眼在座的妯娌,然后当仁不让的坐在主位,一时让顾静媛站近些让她看个清楚,一时唤人,叫傅胤之过来给她斟茶。听说傅胤之被顾氏男丁那边留下了,她嘱咐不许灌得太醉,待会儿带进来给她瞧瞧 说话条理通顺,一点也不像是精神病患了。 顾静媛只道今儿恐怕是她在娘家的倒数几天了,若是跟房氏闹腾起来,给大家都留下不愉快的记忆。只好苦苦忍耐着。 谁知房氏今儿是有准备而来。场面话说个遍后,她从袖口里拿出一张房契来, “这里是一栋三进的院落,是我变卖最后的嫁妆,足够你们夫妻二人居住了。赶紧从傅家搬出来吧。” “什么?” 不提顾静媛觉得耳朵出错了,其他人也都怀疑。 “弟妹,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哼。”房氏冲翁氏讥讽的一笑,“我不比嫂子福气多,儿女双全。连公主孙外女都有了,现在膝下只有元元一个。她当然要住近些照顾我们老父母。不然,不白养了她一场?” 理直气壮的发出疑问,彷佛这会儿不答应她,就是忤逆不孝。 只是…… “元元是女儿啊!” “就是。要不怎么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嫂嫂,你这个要求也太难为人了。元元刚刚出嫁,你怎么好叫她搬出夫家。让傅家知道了,怎么看元元呢?外面人不知内情。也不会传什么好听的话。” “我才不管外面人说什么话!”活了四十年,房氏终于懂得放下外人的目光,重视内心的感受了。她这会儿觉得从前打落牙齿和血吞,真是太傻太傻。强撑着面子。有什么用呢?她的宝贝儿子,她的心肝女儿,不会回来了。 四个亲生的子女,现在只剩下元元一个。这估计是天意,天意让元元留下来,作为她最后的依靠。 “你们够了。今天是我女儿回门。你们高兴,就过来瞧瞧,不高兴,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元元。为娘只问你一句,能不能想办法从傅家搬出来?” 吴氏、蒋氏、沈氏、郑氏等人,若不是为了顾静媛,说不定早就拂袖而去,谁要留下来忍受着房氏的气? 翁氏则紧紧盯着顾静媛,果然如她所料,顾静媛沉默半响,点点头杀手狂妃太嚣张最新章节。 “能。” 房氏松了口气。不屑的扫了一眼其他的妯娌,将房契向前推了推,“那就赶紧搬吧。” 顾静媛许久没有动。盯着那张房契。她知道,这估计是房氏最后一点家当。留着的防身钱。如今都换了靠近高家的那栋宅子了。她应该高兴吗,生母房氏终于重视她,超过一切,使劲手段要留她在身边了? 为什么心头萦绕着一股唏嘘呢? 前世养父母也用尽手段想留她在身边,只是他们的手段温和,哪怕温和中带着不容拒绝的逼迫,那也是因为“害怕失去”。现在房氏也害怕失去……怎么看,都像是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原点了。 她所期待的父母亲情啊,哎,最后都变成捆住她飞翔的绳索。 “恕难从命,母亲。” “你说什么!”房氏眼睛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你再说一句?” 顾静媛深深吸一口气,抬眸看了翁氏、吴氏、蒋氏、沈氏等人,“各位伯娘、婶娘,元元之前没有说,是不想破坏气氛。现在……直接说了吧。胤之在和我成婚之前接了去北疆的圣旨。过几天,我就会和他一起前往北疆。短则一二年,长则三年五载,归期不定。” “什么?” 翁氏等人深感诧异。好不容易才从被发配北疆的阴影中走出来,为什么还要去那里! 顾静媛知道自己必须说出详细原因,不然很难说服,“胤之和我都觉得那边有发展前途。如今朝政变幻,新皇励志图新,呆在京城未必安稳。” 想想顾氏身为皇帝的母族说抄就抄了,众人心有戚戚。因为顾静媛素来极有主见,只有别人听她的,什么时候她听过别人的?没有人再劝她,只是感叹,“路太远了,以后再见都难了。” 旁人还能接受,房氏怎么能?她精神不能经受一丁点刺激,浑身抽搐着,指着顾静媛,那眼神哪里有半点母亲亲情,有的只是仇视,“不准走!我说不准走!” 趁她没有说出更多伤害的话之前,翁氏急忙捂住她的唇,两个丫鬟过来控制住房氏,不让她挣扎。 傅胤之过来请安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顾祈恩倒是面色不变,也不管房氏是不是疯着呜呜叫,亲手端了茶,让顾静媛和傅胤之跪下敬了,全了礼,就算过了。之后让人引着新婚小夫妻下去休息,自己独身一人面对疯癫的房氏, “我知道,我耽误了你。” “你是侯府千金。娇生惯养。嫁给我,却得将琴棋书画变成柴米油盐,你太多委屈了。” “守愚出生,我有了嫡子,本不欲再生,你说多子多福才好,强撑着生下元元。因为是女儿,你对她没有多少关注。其实我知道,你是怕单单只有守愚一个儿子,不保险。怕有个万一。让守拙占去了。” “我为官外放,你知道是不毛之地,起先不愿意跟随。后来知道我将守愚母亲带去了,生怕再有庶子。匆匆把元元丢给爹娘,就跟过去了。我曾说我感动,因为我知道,对你而言,已经是极限。” “夫妻二十年,如你我贫穷、富贵。还能相濡以沫、相伴百老的,世间能有几人呢。” 顾祈恩的语气萧索,感慨,而房氏本来疯疯癫癫的表情非男天使。竟然安定下来,眼角流出眼泪。 “夫君,我们的孩子,都走了?” “走了!” “哇啊啊!”房氏嚎啕大哭,扑到顾祈恩怀里。 …… 而另一边,顾静媛眼神冰冷的盯着小宝,脸上愤怒极了,“你说什么?” 小宝十分坦诚。就跟他之前偷偷传递情报时一样。绝对的清澈见底、毫无保留,“我说,我是故意的。姐。如果不故意让傅家人打断我的腿,你可是发过誓的!我知道你喜欢姐夫,姐夫也喜欢你。你们应该在一起!要是应了誓言,天打雷劈怎么办?所以我想想,还是让傅家人打断我的腿吧,这样你就不用守着誓言了。” “小宝!你,你太蠢了!你知道你失去了什么吗?” “嗯?没啊?”小宝表情“天真”,“我能吃能睡,天天好极了啊!” “你这个棒槌!我打死你这个没出息的!” 顾静媛被气哭了。追着小宝捶打不止。 “我叫你自以为是!我叫你自作主张!哪个要你用自己的腿做代价?就算你不牺牲自己,难道我就想不出其他的法子?这是我跟傅胤之两个人的事情,关你屁事!你操心那么多干嘛?你个混球,白痴!你没救了!” 骂了足足两个时辰,顾静媛的泪水冲花了妆容,惨戚戚的抱着小宝,眼睛都肿了, “傻小子,笨小子,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弟弟!” 小宝在一片泪雨中嘿嘿傻乐,“姐,除了不能当官,真的没什么啊?” 反正他粗粗笨笨,本来就生得不好看,瘸腿也不会更难看了。 可是一个人的美丑,在在乎人的眼中,怎么能一样呢。顾静媛觉得,小宝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她怎么能接受,小宝的腿因她而残废了! 小宝因她失去多少,她就要双倍补回! 残废不能当官?不行,她要想尽办法让小宝当官,还是当大官! 当然,这个念头刚刚在她心头浮现,一连串的阻碍就自动排列下来。除了样貌身材问题,小宝的性格也不是当官的料。左思右想,竟然是难如登天。但顾静媛不是一个被困难吓倒的人,她善于谋划,从另类的角度分析起来。 从朝廷的官员一般是什么样板,到小宝能当什么官员,竟然真的让她想到一条升官之路——这就是剑走偏锋,从北疆的各部落开始。小宝的长处在于过目不忘、出色的语言才能。把小宝丢在北疆各部落里三五个月,什么语言他都学会了。如此,三五年后,小宝就是第一流的语言学者,可以直接当同声翻译了。 顾静媛心底筹谋好了,再三日后启程时,除了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只带走了小宝。 傅胤之哪里知晓妻子的盘算,总觉得小宝横看竖看,就是不顺眼。 “北疆苦寒,带他去干什么?” “玩耍啊!我答应小宝,再也不会抛弃他了。正巧他在京城呆得也不舒心,带他出来透透气。” “真的?” “呵呵,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当假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结局 三年后,傅胤之携带亲眷回京探亲,一路低调不曾告知沿途官员特种教师。及至快到了京城,才命人赶紧去傅府、顾府禀告。两夫妻在岔路口一左一右分开,一个去了本家,一个去了娘家,竟然是别有默契。 到了顾家,静媛让人把带来的礼物分给众人,一箱一箱分好,谁家分什么,送到谁的手里,她的贴身侍女丝毫不乱,行动爽利。顾氏老宅的人见了,有些惊奇,因为当初愿意跟顾静媛走的几个丫鬟,从长相到性格都是普普通通的,哪里晓得历练了三年后,能独当一面了?打听到几个丫鬟尚未婚配,老人们都动了心思,求到翁氏、吴氏等人的面前。 翁氏觉得这是好事,又想借此机会试探元元的心思,就把这些人的小心思说了, “那几个年轻后生算不错的,老实本分,知根知底。虽然你身边的几个丫鬟的娘老子都在这边,可归你用了三年多,大伯娘看她们也服你,你点个头,她们才敢嫁。” 顾静媛闻弦歌知雅意,笑笑道,“她们愿意,元元怎么会阻挡人家姻缘,只管让她们自己筹备。横竖在北疆的时候,她们跟着我,最多就是办这种红白喜事。” 翁氏见她撒手不管,玩笑道,“那大伯娘真的和她们说了。” 心腹丫鬟都嫁人了,主子还怎么走?要知道在北疆那种地方,找个能聊天聊得来的都不容易。 翁氏以为自己送上厚厚嫁妆,那几个丫鬟肯定愿意嫁人——都年纪不小了,嫁得好,父母面上有光,自己也终身有靠。有个什么理由会拒绝?哪曾想,四个丫鬟,一个不落,全都拒绝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不解。 最后还是有一个丫鬟嘴松,挨不过父母兄嫂连番劝说,解释了一句。 “已经在外见识过天空广阔的人,怎么能忍受在狭窄屋子里生活?” 北疆的生活虽然清贫了些,可自在啊!她们可以随意外出,可以拥有自己的产业,只要努力,就能像男人一样有尊严。不似在京城里。女人的地位很低,嫁人之后。再怎么泼辣,得孝顺婆婆,得伺候丈夫,生下孩子还是奴婢之身!难道人活一辈子,还没点追求? 四个丫鬟全都拒绝后,翁氏摇头叹气。“看来元元的心意……哎!” 宫里传了几次消息,让翁氏想办法将回京的元元留住。翁氏知道静娴和静媛之间的疏远,但怎么办呢?静娴。可是她最宝贝的亲生女儿!且现在顾氏满门都压在静娴身上。静娴好,顾氏才能好。静娴一旦失宠,顾氏也就这辈子的荣华——一二十年后,谁也不知道曾经为八大世家的顾氏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顾守诚还是原样,心疼妹妹,但他的表现形式是责骂,“带那么多东西干嘛!京城里谁缺了什么!”又细看顾静媛的眉眼,“倔、叫你倔!在北疆呆着,看,皮肤都粗糙了许多!” 最后一句很有杀伤力。 顾静媛急急忙忙捏着自己的脸,可惜她的手指也磨得有些粗糙,一时间悲伤道,“啊!” “我说了吧,京城的水养人!” 顾守诚不留余力的劝说,只是出了赠送出一大串保养的香膏,连一个承诺也没有得到。 半个月后,顾静媛就随着傅胤之回到北疆。 又三年,他们再次进京。此时的局势发生巨大变化,八大世家名存实亡,永安帝到底完成了他的心愿——世上再无可制肘他的世家势力。张家是军神,可如今四海安定,哪里需要什么军神?张家父子告老病退之后,军队方面交由皇帝心腹把持。而开国后就存在的皇后一族安氏,因陷入内乱,男丁尽皆英年早逝。安皇后在宫中,郁郁而终终极兵王混都市。 曾经权势熏天的陆氏,也烟消云散。陆太妃倒是没收到什么波及,比顾太后还活得久一天。其他世家,聪明的尽早交了权柄,回家做富家翁,愚钝的就眷恋权位,结局只能是一无所获。 旧的世家退出历史的舞台,而新的势力冉冉升起。 傅胤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北疆多年经营,根深蒂固。连皇帝也没想到,不过是一时寻不到更适合的人选,加上不想看见顾静媛在眼皮底下,就打发他们去了北疆。怎料得到,以傅胤之的能力,竟然将北疆开辟出一个富饶之地!顾静媛发挥了她的经商之能,打通了一条商路。 这条商路,比起当年的水路运河还赚钱些! 这次他们回来,当然是往日更受到重视了。顾才人才生了皇子,因为顾静娴曾经为人妇的身份不好宣扬,位份一直很低,这回,皇帝终于松了口,进封顾才人。小皇子的出生,让日薄西山的顾氏,显露出勃勃的生机。 顾静媛依旧是回自己的娘家,看到衰老的翁氏,感叹不已。不过翁氏等人不觉得,孩子一个个都长大了,哪有不老的?她们生活顺遂,平平安安,还有什么其他奢求?唯一的……每个婶娘伯娘,看到顾静媛都盯着她的肚子。害得她无可奈何,说这是天意,孩子还不肯过来投胎。 “要生的,不然年纪再大,怎么好呢?” 金玉良言,顾静媛也觉得自己忙于工作,疏虑了人生大事。回到北固城后第一件事情,她准备怀孕。也是命中注定,不到两个月她就真的怀上了。 四个月出怀后,她问傅胤之,想要儿子女儿? “都好!” 此刻的傅胤之充满了成熟男子的威力,哪怕是随口说出的一言一语,都沉稳有力。他抚摸着手掌感受的跳动,对未来的新生命充满了期待, “这个孩子,聪明!生在这时,不早不晚。” “怎么了?”顾静媛不解。 “早了,你我哪有今天的收获?晚了,怕也留不住。再过两年,那场大变动就要发生了。” “啊!” 顾静媛早早知道大周会有一场大动乱,因为傅胤之前世也是失败者中的一员,所以并不知道改朝换代成功了没有。 但是,得知历史没有偏移方向,对她们就太有利了。不然,她们吃饱了撑的不肯在京城享福,而是全凭自己的能力在北疆辛苦打拼? 一旦动乱发生,有自己的兵,有自己的钱,总是有更多生存的希望。不然狂风暴雨,随时会被淹没在洪流中。 某个日出时分,顾静媛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丈夫傅胤之就在身旁。阵痛已经开始了,她数着次数,觉得自己就要奔向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了。 这一回,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这一回,她不会有任何遗憾。 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父母亲情,但是,她可以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 一声啼叫…… 新生命出生了! 手,紧紧握着。 傅胤之垂着头,将头贴着她的, “夫人,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