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炮灰回来了》作者:五点零九 本文文案: 医大高材生穿成了炮灰假公主后有三个小目标:摆脱困局、开创事业、抱大腿。 匈奴未来的族长,皇帝老爹,太子,各宫嫔妃……统统抱! 咦,那个救了自己的农家养子,竟然是书中日后会登顶极位的孤独君王男配?这…排除万难也要抱! 抱着抱着她开始觉得这男配画风不对啊…… 梁画兮:苍天可鉴,我出这些风头,抢这些恩宠,绝对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心尖宠叶欣。 梁北辰:叶欣与我何干?画兮,你开心就好。 梁画兮:……说好的对女主叶欣一见倾心!此情绵绵无绝期呢? 备注:所有医药美容知识只为服务剧情,请勿深究。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画兮 ┃ 配角:梁北辰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炮灰假公主每天都想抱大腿 第1章 楔子 心脏处的疼痛骤然消失。 恍惚中她瞧见一张大桌子,有制作精良的小糕点,盛有各式水果的果盘,还有一个翠玉色的琉璃酒壶。 耳边传来弦乐器弹奏的靡靡之音。 完全陌生的感觉。 模糊的视线扫过酒壶顶端,望向那古色古香的窗棂,一轮圆月清冷的挂在黑幕上,不甚清晰,脑子似乎滞住了。 “老臣敬长公主,愿公主安泰。”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 视线回转,她惊住了! 眼前的人戴乌纱幞头、穿暗红色织金蟒袍,完全一副古代达官贵人的模样。 瞬间清醒,这情况太过诡异,她头一次遇见。 身体似乎不受自己控制,端起了桌上的酒杯,稍做停顿,然后一饮而尽。 老者退下了。 放下酒杯的瞬间,她一片混沌的脑中提取了刚才的一个重要信息——长公主! 低头,一袭红色的长袍,上面用金线绣着凤凰,坐在高台之上雕刻精细的太师椅上。身旁,几个古代婢女装扮的女子恭敬的站着。台下宽阔的场地上有身着粉色衣裙的舞女翩翩起舞。两旁排着桌子,坐着身着古时贵族年龄不一的男人女人。 俨然是古代宴会场景。 她一个一个人看过去,全都是陌生的面孔。 突然想起这诡异场景的前一幕。清早交班前,刚看完一本嫡女重生的小说。听到医生值班室外嘈杂,开门看到科主任正与一男子争执,她跑去劝阻,不想被那愤怒的男子刺中心脏。 下一秒就来到了这里。 她明白自己八成是穿越了,而且是个长公主。 思及此,这长公主身上是不是该有个什么令牌之类的。 不动声色的在腰间寻去,果然找到了一块金色的令牌。上面写着两个金色的大字—晗月。 晗月? 这个称呼好熟悉。 等等,她刚看完的那部小说里面就有个长公主,封号晗月,名梁画兮。 这个晗月长公主的母妃辛贵妃和自己的妹妹蒋国公夫人是同一天生产,为了保证自己的皇子平安长大,最后能在关键时刻继承皇位,于是她们来了招偷龙转凤,所以说是个假公主。 真假公主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猛然想起来这个公主只活了三章,就被女主一脚踹下山崖。 她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难不成刚穿来就要死了吗? 这不行,她觉得她还能再抢救一下。 闭上双眼,努力回想书中的情节。 突然,一个婢女端糕点上桌时打翻了她面前的酒壶。 那婢女即刻跪倒在地。 看到这场景,她打了一个激灵,她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宴会,就是在打翻酒壶之后,就是趁她在后院换衣服之时被叶欣有机可乘! “公主,女婢陪您去后院换身衣服吧。” 换衣服!不不不,她不要去换衣服。 婢女看她不说话也不起身:“公主?” 不能慌不能慌,她开始努力回想,事情发在 第三章,太久远了,她实在记不清。但有一件事她记得,就是打翻酒壶的这个婢女被叶欣买通了。 “来人!”她指着跪在地上的婢女说:“拉下去,仗毙!” 丝毫不理会婢女的求饶,脑中飞速运转。后殿此刻肯定藏着刺客,不能回去。书中老皇帝那可是对这个公主宠爱有加,对,去紫宸殿,去找老皇帝。 她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今夜宴会到此结束,各位请回!” 又小声对身旁婢女说:“去紫宸宫,我要见父皇。” 没去后殿换衣服,应该能暂时逃过一劫。 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告诉黎盛帝谁在害晗月公主,并且彻查晗月宫,找出内外勾结的内奸,派禁卫军保护她。 坐在轿撵上,稍微舒了一口气,先把今晚度过,就能改变书本原本的情节,之后再做打算。 矫撵还未到紫宸宫,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只觉得抬轿之人猛然松了手,矫撵重重摔下,还未等她弄清楚怎么回事就挨了一闷棍。 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着,一蒙面女子正对嘴喝着一壶桂花酿。 女子将壶里的酒统统倒在了她的脸上。 她不敢说话,不敢动,因为此时的情景她在书中看到过,是梁画兮死之前的场景。 她已经肯定,这个蒙面女子就是书中重生女主叶欣。之所以蒙面不是为了对她隐瞒,而是为了不让身后一众杀手看见她的真面目。 叶欣狠决的一脚踢在她肚子上。又对那些黑衣人说道:“你们离远一些!” 随即蹲了下来:“晗月长公主,天之娇女,没想到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那个,误会了,误会,抓错人了,真的,女侠,饶命!” 叶欣明显一愣,仔细看了看眼前人,大笑起来:“晗月长公主原来是此等贪生怕死之人!” 又灌了一口酒:“晗月呀,晗月,我今天就让你当个明白鬼!我,兵部尚书叶怀安的嫡女叶欣,三年后会是大将军楚正的妻子,但他却对你情根深种,不过无所谓,父母之命罢了,我对他也无情。只是,他为了达成你的权利欲望,不惜用我来要挟父亲,最后由你设计将我毒死!” 说完又在梁画兮的脸上狠狠地拍了拍,直勾勾看着她:“可是,老天爷爱怜我,我重生了,回到了三年前,你说这第一件事是不是应该让你偿命呀?” 妈呀,这是原台词呀,当时看着觉得过瘾,复仇不要太爽,如今听着简直是噩梦。 “不该不该,我知道你前世善良单纯,还仰慕过我,却终究因为我失了亲人,受尽屈辱,悲惨的死去。是我错了,我不对,我道歉,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你重生了,我对你佩服的是五体投地,所以,我们来合作吧。” 她觉得这个提议很有诱惑力。书中黎盛王朝皇帝梁齐宇在众多皇子公主中,最疼爱这位长公主。虽是一介女子,明面上并未上朝议政,但实际手中却掌握着黎盛王朝的半壁江山,府中幕僚门客上千,大小事宜只要她说的,皇帝就没有不应允的,就连当朝太子也都对她这个妹妹礼让三分。 皇帝年长后沉迷于道术,一心想升仙,朝政更是不理,梁画兮独揽大权,辅佐太子治理朝政,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说半个不字。 这样的长公主现在说要与叶欣合作,应该是动心的吧。 她接着说:“你若想当皇后,不,皇帝太老了,你若想当下一任皇后,我扶持你,你若想当女皇,没问题,我也全力支持,你看,不如先放了我,我们来商讨大计呀!” 叶欣嘴角扯了一下,轻蔑笑到:“卑鄙小人,为了活命恬不知耻!竟然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来!你这是想撺掇我造反,然后再名正言顺以平反为名除掉我,我岂会愚笨到相信你说的话!若说女皇,你更有可能,说什么扶持我之谬言!今日我是断然不能饶了你的!因果轮回,断了因,何存果,现在就让我亲自了结你!” 语毕,不再多说,一脚将梁画兮踹下了这万丈深渊。 她没想通,不是穿越了吗?难道不应该开挂式所向披靡,怎么就要死了?这穿越穿的太儿戏了。 风在耳边呼啸,突然眼睛不受控制的流出泪来,直落耳鬓。 她开始祈祷,希望这是一场梦,让我回去现代吧。 “碰——”地一声,她只觉得一阵剧痛,昏了过去。 元盛一十三年,正是太平盛世,朝廷却爆出一桩惊天大案:晗月长公主梁画兮被人追杀,意外坠崖,晗月宫中禁卫军全部自杀,案件一时成谜。 皇帝震怒,命令朝廷所有禁卫军全体出动前往坠崖地点寻找公主,却毫无音讯。 次日,有禁卫军发现,崖下有一被烧毁的尸体,从体态样貌来看,是晗月长公主无疑。 皇帝痛哭,却迟迟不愿发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已完结,欢迎评阅。 接档文《唯有卿卿入我心》求收藏。 卫婵沅当了三年太子妃,却是夜夜独守空房,日日如履薄冰。 太子一朝继位,母家被抄,卫婵沅不但家破人亡,也即将被打入冷宫。 她心灰意冷喝下毒酒身亡。 重生三年前,卫婵沅决意,重活一世绝不重蹈覆辙,却不料前世凉薄的太子陈逾白突然纠缠起来: 陈逾白:你说我身如琉璃,貌若璞玉。 卫婵沅:我瞎。 陈逾白:你说我才华冠世,心怀天下。 卫婵沅:我蠢。 陈逾白:你说非我不嫁! 卫婵沅:啥?飞不回家?不劳烦殿下施展轻功,小女有腿,能走。 她不知道,前世她死后,陈逾白日日守着她的冰棺,一月后便驾崩了。 她更不知道,重生后的陈逾白早已视她如命,誓要护她周全。 第2章 平西镇(1) 边塞小镇,周家西面破旧的土培房里有一男子正悉心照料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 似是尝到苦涩的汤药,女子缓缓睁眼,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瞬间失了神。 昏暗的烛火下,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在阴影照射下,如同黑白照片一般。烛火跳动,映着微垂的眼帘根根分明的睫毛,轻轻眨眼,那睫毛在光线中柔软的抖动。 汤勺碰撞的声音,女子的视线移到他手中端着的汤药。 看着男子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吹着,生怕药撒了,小心的拿着勺子转过身来,瞧见她醒了,嘴角微微上扬:“你醒了?” 如清泉流水一般的声音传来,她心中一悸,对上了男子的眼眸。 眼尾如柳叶,眼距如杏核,却较柳叶略短,较杏核略扁,眸中好似万千星辰,却又藏着温暖的晨兮,让人看一眼就沉醉其中。 如此出尘的男子,让她一时挪不开眼。 男子放下手中的汤药起身,说道:“白日里,请了郎中给姑娘诊脉,说是并无大碍,现下姑娘还有什么不适的吗?” 她这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对于做医生的自己来说,郎中这个词听起来格外违和。 慌忙起身转头看向四周,破旧不堪的墙壁,掉漆缺角的八仙桌,两条木凳子一短一长,纸糊的窗棂,映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色,屋里点着的微弱油灯,光线暗的可怜。 再看看自己的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袍已经被刮破,上面用金线绣着的凤凰脏的看不出本色。 停!红色衣袍,凤凰,怎么这么眼熟的?忽的,她回想起了清醒时的最后一幕:一脚被叶欣踹下山崖。 心猛然挖作的难受起来,怎得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没回去现代,是还在书中吗? 她抬头看向那男子。男子已经退远了,他穿着粗布短衫,一头青丝尽数束起,只有简单的梆绳,看来出生贫苦。 只是身姿挺拔,行为大方,周身总有一种和他装扮不同的贵气。 肚子饿的咕噜噜的叫了起来,打破了房间中的安静,她有点不好意思的冲着男子撇撇嘴扯出个笑脸,伸手去揉自己的肚子,却意外的从怀里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 连忙低头去翻,才从里衣和外衫的夹层里翻出一块金灿灿带着朱玉的金牌。 还是那块令牌,一面刻着凤凰图文,另一面,刻着两个字:晗月。 果然她还在书中。 不过庆幸的是她没有死。 为了再次确定她问道:“敢问小哥,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叫周北,这儿是平西镇,姑娘从悬崖上掉下来,是我救的你,请问姑娘如何称呼?”男子解释道。 剧情对上了,坠下悬崖。 但坠崖的地方不是应该在帝都附近吗?这平西镇似是边塞小镇,这一坠怎得就坠到了这里?莫非,冥冥之中是想让我远离帝都,远离女主安静生活? 也罢,活着就好,即来之则安之。 “叫我阿兮吧。” 命运如此,去因求果,不过一念。自此,自己就借着梁画兮这副皮囊过活吧。 “姑娘真是好福气,从悬崖上坠落只受了些皮外伤,也是罕见。” 听周北如此说,她心中叹息,这原主怕早都死了,否则自己也不会魂穿到她身上了。 起身下床,走到铜镜面前端望起来。 镜中女子一双桃花水眸,顾盼生辉,小山眉不描自黛,朱唇不点自红,脸色虽苍白,却凭添了几分西子的病态之美。 这梁画兮果然真是一个倾城佳人啊,怪不得叶欣重生前的丈夫楚正对她如此痴迷。 回头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虽粗布粗衣,却有一股子距离之感的周北。 这男子面对她这么一个身着华服,面容娇美的女子似乎并不好奇。他的悉心照顾和礼貌问话都好似是例行公事,看不出一丝喜恶之气来。 “姑娘是不是饿了?我去给你找些吃得来。”说完就退了出去,关好了房门。 一人在屋内,她双手合十闭眼,再睁开眼,再闭眼,此番行为做了几次之后,泄了气,看来自己是真的穿到了书里。 命运如此安排,让原本死去的自己重新活了下来,那她就要好好活下去。 作为书粉,她并不讨厌叶欣,甚至在看书的时候还很喜欢她白切黑人设。那么,想要在这本大女主书中活下来,就不要和主角硬碰硬,乖乖的当背景板就好啦。 所以,她当即决定顺应冥冥之中的安排,离叶欣能有多远就有多远,在这个小镇搞搞自己的本职,当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发家致富,过上衣食无忧,小富即安的平凡生活。 她以无家可归为由,住在了周北家,而周北一家也很快就接纳了她。 眨眼间,一月已过。 “阿兮可好些了?”周母看着坐在院子里晒药材的梁画兮,眼中尽是笑意。 梁画兮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药材放下,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周母面前,“阿婶,我早就好了,只是如今闲在家里,实在是无聊的紧。” “你呀!就是闲不住!” 当然闲不住了,天知道这古代有多无聊,周家人又都觉得她从悬崖坠落肯定身体虚弱,不让她干活,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最多也就是做做绣工。 周母瞧着梁画兮那般模样,笑着用手拍拍自己的腿:“阿兮,来。” 梁画兮将头枕在周母的腿上,心中满是温暖。 这些时日,周北一家对梁画兮照顾颇多,她心中有些愧疚,周家贫寒,她想着什么时候开口说自己的想法,能通过自己的医术,让周家的生活好起来。 周母手轻轻拂过梁画兮的头发,望着远方,眼中忧愁未消。 日落大地,月亮带着一片深蓝爬上了天空。 小院里,一家“四口”正吃着饭,梁画兮咬着筷子,呆愣着,并不夹菜。 “阿兮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周母柔声问道。 “改天我上山去猎些野兽来,给阿兮打打牙祭。”周父说的爽朗。 周北有些疑惑的看着梁画兮,一直以来,他们家就是粗茶淡饭,梁画兮从不会挑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梁画兮看着三人关心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笑。 “阿兮有些事,想拜托阿婶和阿伯,还有周大哥!” 周北放下碗筷:“什么事?阿兮你直说便好。” “我懂些医药之术,想要去镇上找份差事!” 梁画兮原本是想着开家医馆,可如今她身无分文,而且来到这里时日尚浅,一切都得慢慢来,急不得。 周家本就是救命恩人,自是做不得那些个让他们出力又出钱的得寸进尺之事。 “阿兮,你的想法我很支持,但是这镇上的医馆都是老郎中坐诊,只怕…”周北说着眼神移向了周父。 周父突然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 “这怕什么,咱们自己开个医馆不就成了!” 若说周父最讨厌什么,那便是倚老卖老的老郎中了,总是端着一副架子,问起病情来故作高深的模样,若是吃了药不管用,也不会说是自己医术不精,不是说药煎的不合适,就是没按嘱咐行事,延误了病情,把责任撇个一干二净。 梁画兮懵了,不是说去寻个差事吗?怎么转眼就成开医馆了! “阿伯,我不是……” “阿兮,阿伯相信你的医术,前些日子山上老刘中了蛇毒就是你给治的,还有呀,你在院中晒的这些个草药,敷在我老汉膝盖上,这腿疼的毛病呀,缓解了不少,阿伯觉得你开个医馆不成问题。” 周父说的激昂,好像已经看到了梁画兮把那些老郎中都打败的模样。 “阿伯,这不行的,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周母也搭腔:“阿兮,你阿伯说的对,那些老郎中不好打交道,自己开个医馆,是要方便些!” “可是……”梁画兮站起身来,想要拒绝。不仅是因为不好意思,更是因为周家看起来本就贫寒,怎得有能力替她开了这医馆? “画兮姑娘莫不是你还不信自己的医术。” 周北抬头询问,眼中满满是对她的肯定。 周父周母对视一眼,各自移开视线,先看了两眼周北,又重新回到梁画兮身上。 “谢谢!” 盛情难却,只得先应下来,等到生活拮据时,她再委婉推脱吧。 梁画兮站起身来,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眼角有些许温热划过,来到这陌生的世界,她也很是迷茫,不知所措,是周家给了她温暖,给了她这陌生中的安全感。 “阿兮客气什么!” 周母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将她扶起身来。 梁画兮从手上摘下一个玉镯递给周北。穿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除了金牌和这只玉镯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周大哥,我对这里很不熟悉,开医馆势必要用到银两,我也不知这镯子能值多少钱,你看着贴补一下。” 说着把镯子放进周北手中:“千万要收下,否则我会过意不去的。” 周北点点头,收下了镯子。 第3章 平西镇(2) 不得不说周父的行动力的确很快,这边才说开医馆,那边已经找好了铺子。 周北去集市上给梁画兮买来了好些瓶瓶罐罐,方便她存贮药物。 “周大哥,真的很谢谢。” 梁画兮看着正在忙里忙外搬东西的周北心中很是感激。 “这谢谢你都说了无数次了,以后无须这般客气。”周北笑意满满的看着梁画兮。 烈日下的周北,笑容如清风吹过,梁画兮不禁在心中叹息,这等颜值的美男子,若是在现代肯定是当红流量小生,而且性格也温润如玉,一定能迷倒大片粉丝。 嗯,只是有一点,周北对她是很好,但总觉得这好更像是大众化的,似乎换成谁他都会好好对待。 而且周父周母对周北很是顺从,家中一切决定都听周北的,不像是普通的父母子女关系。 也许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这般吧。 周家本住在山脚下,有很多去山里寻草药来卖的人都会路过这里。 这天那几个姑娘又来了,说是累了歇歇脚再上山,但在梁画兮看来,就是来瞧周北的。 但很可惜,今天周北去了镇子上并不在家。 梁画兮想着也要熟悉一下山里的草药,便跟着这几个姑娘一起上了山。 “阿兮,你是不是周大哥的未婚妻啊?” 说话之人是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裙,扎着小辫儿的姑娘,是她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叫苏芸。 “一定是的!我娘都说阿兮你日后是要嫁给周大哥的。” 另外一个小姑娘也跑了来。 一时间,采药的四五个小姑娘都围了过来。 梁画兮没想到这村子里的姑娘竟这般直白,耐心解释:“你们别误会,周大哥那是我的救命恩人。”梁画兮沉思片刻,又道:“是亲人。” “哼!我才不信呢!听她们这么说,你心里一定乐开了花吧。” 说话的姑娘面容清秀,一身粉蓝色衣裙,瞧着很是娇俏可爱。这姑娘叫苏瑜,是苏芸的姐姐。 她跑到梁画兮面前撅着个嘴巴,眼中尽是不忿。 苏芸拉了拉苏瑜,苏瑜一把甩开了苏芸,末了还瞪了苏芸一眼。 苏芸尴尬的站在原地,不是该如何是好。 梁画兮不由的失笑:“你信与不信,与我有什么关系?” 随即也不多言,拉着苏芸便走了。 其他人见此也觉得苏瑜实在无理取闹,不理会她,跟着梁画兮往前走了。 “你!” 苏瑜气的看着梁画兮带着众人离去,蹬了蹬脚也跟了上去。 清晨的乌蒙山带着丝丝凉意,抬眼看去,云雾环绕。 “你们看,这是柴胡,可以治风寒。” 梁画兮手中拿着一株药材,正在给几个小姑娘讲解。 “阿兮姐姐,柴胡能卖多少钱啊?”苏芸怯生生的问道,来采药的大多是为了赚些银两,故而这药材到底值多少钱,可比药性重要多了! “这个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梁画兮摇头,这柴胡在这里卖多少银子,她的确不太清楚,看来想要开医馆,还得知晓这里的物价。 “我就说她不知道吧!” 苏瑜瞧着梁画兮答不上来,急忙凑上前来得意洋洋的说道。那耀武扬威的模样,梁画兮看了只是想笑。 “那你便知道了?” “我!”苏瑜一时语塞,随即眼珠一转,“我又不开医馆,自然不用知道!” 这话一出,几个姑娘的眼神便有些不对了,对她生出了些疏离之感,看来,她想开医馆的事让许多人都不满意啊!若是再不拿出些本事来,只怕是会惹的旁人看笑话了。 “我开医馆是为了救世济民,至于黄白之物,怎可与其相比。”梁画兮说的轻言轻语,可那眼神中却满是坚定,她的确是想要靠自己的医术改善周家的生活,在前世她选择学习中医,初心只是为了救人,与钱财无关。 记得她十分敬佩的导师告诉过她:医者,当以救世为己任,以医渡人。 苏芸几人虽不明白梁画兮口中的救世济民,但此刻却被她周身的正气和流露出的万千豪迈所折服,不再言语。 苏瑜也觉得梁画兮这番话听着不俗,呆愣了片刻,转身向别处采药去了。 “这是车前草……” 梁画兮每采到一种药就给她们科普,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日暮西山,一群小姑娘下了山,每个人脸上都满是笑容,采了那么多药草,够家里生活好几日了。 加之梁画兮也愿意收购他们的药材,这样就无需再运到镇上去,便是又省了一大笔。 翌日,梁画兮跟着周北来到了镇上周父租下的铺子。 这铺子原先便是个医馆,如今只需重新打整一下,便可以继续使用。 “周大哥,你说咱们开业第一天先义诊如何,先将口碑打出去,才能引来病人寻诊。”梁画兮看着这一方小小的铺子,心中已经开始打起了盘算。 周北摆弄这桌椅,瞧着梁画兮那认真的模样,皱了皱眉。 之前这镇上的医馆总共便只有两家,都是老郎中,一家由于医术更胜一筹寻诊的人多,另一家便败落了。而他们现在租下的这个地方,就是败落的那一家。那么从今往后,两家便是这镇上唯一的竞争对手了。 开门义诊,是能引来不少病人,但若有什么疑难杂症医不好,反叫另一家医好了,那就是长了他人士气,今后恐难立足。 梁画兮究竟有几分实力,他心中没底,但既然她愿意,就试上一试,成功了皆大欢喜,不成功也好让她死了心。 “此法的确可行,不过阿兮,你也要做好思想准备!” 周北好心提醒,是怕梁画兮承担不起医馆生意惨淡的后果。 “周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用担心,请一定相信我,等着我带你和阿婶阿伯过上好日子!” 梁画兮一拍桌子振奋道,只是那桌子年久未用,那一掌下去惊起很多灰尘,呛的梁画兮咳嗽不止。 “你呀!”周北无奈的笑了笑。 梁画兮知道,周北对自己的医术并不看好,蛇毒和老寒腿在他看来都是些皮毛功夫,遇到疑难杂症她必定无法医治。 不过她也理解,因为在古代,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子行医肯定会让人质疑的。 但她也很奇怪,周北一家明明是这样想的,却仍然表现出一副相信她的模样,还愿意帮她开医馆。 也可能就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怕她不好意思提出来,于是干脆替她提了出来,等她闹够了,就能真的死了心。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梁画兮可是中医学院的高材生,受过专业系统的教育,读过的医学书,听过的案例那数量可都是这个时代郎中所无法相比的。 她看一眼周北也不再言语,开始在医馆里四处逛一逛。 这医馆大门正对是药柜,左边为问诊之处,右边则是一个屏风隔开的床铺。 后堂是制药的小屋子,梁画兮决定把这里当做秘密基地。 连着几天,梁画兮都在打扫医馆,还有制作玉容膏。 她思虑了许久,决定满足自己的心愿,她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对药妆十分感兴趣,总是自己制作护肤产品,但怎奈课业多,毕业实习工作后更是忙的不可开交,没有过多的时间研究她喜欢的药妆,现下正好是好时机呢。 如果是单一的医馆,人们见她是个小丫头,肯来医治的人肯定不多,因为谁都不会把生命交给一个完全没办法去信任的人的手上。 那就双管齐下,看病美容两不误,都说了嘛,女人都是爱美的,这个时代的女人应该也不例外。 “周大哥,收到白僵蚕了吗?” 梁画兮瞧着周北走过来,急忙放下手中的药杵迎上去。 “给!”周北递上来一袋东西,梁画兮满眼惊喜望着周北,接过去,仔细的翻看。 “周大哥,你也太厉害了吧!在这漠北之地还找到了白僵蚕!”梁画兮欢呼雀跃道。 周北却只是淡淡一笑。问道:“你要制什么药?” “玉容膏!”梁画兮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的说道。 “玉容膏?没听过,有何用处?”周北生了几分好奇之意。 “你想知道?”梁画兮眼睑微低,嘴角闪过一抹坏笑,再抬头却是满脸的纯真。 “当然。” “今日不告诉你,你明日过来,我便告诉你!” 说完也不等周北说话,便转身回了制药房。 这段日子以来,梁画兮一直住在医馆,布置内饰和研制药膏,周家虽然担心她身体,但也拗不过。 周北时常来送些补身体的吃食和她要的药材。这些药材有些很是名贵和稀有,但周北总能找来。就比如这次的白僵蚕,且不说难得不难得,单单是价格就十分昂贵。 莫非,她的那个镯子真的很值钱吗? 周北瞧着已经关上的门,摇头笑笑,这个小姑娘似乎还挺有意思。 制药房内,梁画兮正在找药。 “白蔹、细辛、白茯苓、白僵蚕、薄荷、珍珠粉……” “齐了!” “开干!” 梁画兮嫌古代的宽袖干活不方便,干脆统统挽高,拿着药材开始细细的研磨,用小小的木片一点一点的添加药粉…… 星辰渐渐淹没于天边,月亮的光辉渐渐散去。 日照大地之时,那紧紧闭上的房门终于打开了,梁画兮眼带血丝,下眼圈的乌黑更是透露出了疲惫之意。 她太累了,随意趴在医馆的桌子上就睡着了。 第4章 平西镇(3) 周北来时便瞧见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梁画兮,拿过屏风后床铺上的毯子盖在她身上,定定瞧了一会。 阳光透过窗柩可以看见白皙皮肤上的小汗毛,周北嘴角微翘,鬼使神差的,伸手想要碰触那细细汗毛,抬手慢慢靠近那脸颊,刚一挨到那细腻皮肤,睡着的人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随即双眼缓缓睁开,迷蒙的瞧着眼前的人,懒懒的喊了一声:“周大哥,你来了?” 周北突然缩手,心跳加速,自己这是怎么了?随后故作镇定的点点头。 梁画兮揉揉眼睛,突然站起来很是兴奋的说道:“快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就拉着周北的手往里走,周北看了一眼拉着自己梁画兮的手,眉梢挑了一下。 “看!”梁画兮举着手中的小盒子,高兴的递到他面前。 “玉容膏?” “猜对了,你不是想要知道效用吗?跟我来。” 说着一把将周北按在了凳子上,打开药盒将药膏涂在了周北的手上。 “不许擦掉知道吗。”看着梁画兮一脸窃笑的样子,他不由的问道:“我该不是你的第一个试用者吧。” 当然不是,她早就在实验室自己研制过了,但她却不能说。现在看着周北的模样,生出了几分想要调笑的意味:“是呀,所以,周大哥你怕不怕?” “我不怕,也不会擦去,阿兮你放心吧!” 听闻这话,梁画兮心中似有暖流,但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他知道周北就像是个“中央空调”,对谁都是彬彬有礼的样子,不论男女老少他都有求必应,只要是他能帮的都帮,所以这股暖流刚开了闸就断了。 周北感受着手上的冰凉,再瞧着那玉白色的药膏,静静等待。 “别急哦,等一刻钟你便知晓了!” 梁画兮对自己的研究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这里没有面膜纸,若是能薄薄贴一层效果就更好了, 熬了一夜,疲倦未消,梁画兮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你一夜未睡?”周北语调严肃,望着梁画兮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责怪。 梁画兮丝毫未察觉到周北的态度,趴在桌子上,撑着自己的脑袋说:“是啊!制作这个,我可是花了大功夫的。” 这里的工具太有限了,制作起来很是花费气力。 “下次不许再这般了!”周北声音突然冰冷起来。 梁画兮平日里听惯了周北那温润如玉的声音,如今这似寒冰一般的声音,可是把梁画兮吓了一跳。睁大了双眼看着周北,似是受了委屈一样,眼巴巴的望着周北。 周北瞧她这样子,忙换上一副笑脸说道:“我不是责怪你,只是药膏虽重要,但你首先得爱护自己的身体。” 梁画兮瞬间就笑了:“我就知道周大哥不是真的生气。” “阿兮,我可是真的在生气呢。” “知道啦,阿兮下次不敢了好不好?” 周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你这个丫头呀。” 梁画兮眼神下一刻就飘到了周北的手上。 “好了,周大哥,看看你的手!” 周北低下头看见刚刚涂抹过药膏的手此刻明显比另一只手白了好多,惊讶无比。 “这?” “神奇吧!你说我们卖多少银子一盒?” “一两如何?”周北建议。 梁画兮是不太懂这里的货币是个什么样子的,便问道:“一两银子能买多少粮食?” “二旦米,够普通人家一年口粮了。” 一年的口粮呀,这贵不贵呀,她心里直打鼓。但周北的下一句话就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物以稀为贵,这般神奇的药膏,方圆几百里,或者说整个黎盛王朝只有阿兮一人会,就算是卖上几十两银子那些达官贵族家的小姐也愿意的,只是这边塞之地本就算不上富庶,反倒是埋没了你这好手艺。” “再好的手艺没人认可也是白搭,一两就一两,明日我们先卖这玉容膏试一试。” 风穿堂而过,拂过梁画兮的脸颊,发丝飘散,周北瞧着梁画兮坚定的眼神心中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她并不因为自己能做出旁人做不出的东西而骄傲,在自己解释价格后也没有刻意提价,可见此女子心思单纯善良, 翌日,医馆门口便支起了一个小摊子,将招牌挂了起来,周母放心不下来前来看看,梁画兮就让周母先试了效果,周母这才放宽心了一些。 “各位大爷大妈,大哥大姐,姑娘公子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啊。”梁画兮手拿一小罐玉容膏开始叫起了吆喝。 从小就在弄堂里长大,不但对这叫卖再熟悉不过,还总帮忙吆喝,这话呀,是张口就来:“这美白玉容膏,一两银一罐,这药怎么样,用了你才知道。涂一次白一天,涂一瓶白百天,天天涂天天白,皮肤滋润白皙看得见,姑娘用了气死头场雪,大妈用了不让二路霜。要想皮肤白,早晚用此膏,要想天天白,天天用此膏。美白神药玉容膏,你值得拥有!” 梁画兮可谓是把生前那点吆喝的绝学都用了出来,成功的吸引了一众人的围观。 周北和周大妈待在一边,呆呆的看着她,这丫头莫非坠崖之前是个走街串巷的? “美白膏?”一身穿樱桃色长裙的姑娘站在了摊子前。梁画兮早前就做了功课,不知道是这个镇子地属漠北还是原主天生丽质,总之,就没见到过比自己皮肤还好的女子。眼前这女子饶是有胭脂遮盖,也能看到肤色偏黑。 “是啊!姑娘要不试一试,不满意不收钱。”梁画兮打开小罐子递到这姑娘面前。 “可以试?”姑娘有些诧异,这整个平西镇也未瞧见买东西还可以先试试的,心中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之意。 “自然!”梁画兮那自信的样子分明是笃定了这姑娘会买,四周之人瞧着梁画兮那模样,也纷纷聚拢,想要瞧瞧这药膏有何威力。 “好,我便试试。”姑娘大声说道。 梁画兮回头对着周北一眨眼,给了他一个得逞的笑容。 周北似是被电到一般,半天没动作,只觉得心跳快了半拍。 梁画兮用手轻轻的搽了一小块抹在姑娘的手上,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只让人觉得身心舒爽,姑娘看向梁画兮的眼神不由的和善了几分。 “你这药膏到底行不行啊?”有人瞧着那药膏摸上去并未有什么变化,忍不住开口问答,周遭之人也纷纷附和道。 梁画兮耐心劝解:“诸位莫急,只需一刻钟,等等便是了!” “大哥,你说那姑娘是不是骗人啊!” 人群中一髭须大汉看着梁画兮对旁边的大汉说道。 “是不是骗人的,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另一个说道。 这两个大汉站在人群中极为显眼,两人长的一模一样,都很健硕,只是一个留了胡须,一个没有罢了。 “我觉得肯定是骗人的!” 髭须大汉肯定的说道。 “我说了几次了,万事不要着急!”另一个弹指就在那髭须大汉头上敲了暴栗子。 髭须大汉满脸的痛楚,敢怒不敢言,那憋屈的模样配着魁梧的身材格外违和。 时间缓缓过去,药膏渐渐变透明。 姑娘摸摸涂药的地方,药膏已然消失,但皮肤摸着却细滑不少,而且真的变白了,惊讶道:“这药膏进到皮肤里去了?” 其他人也纷纷往前靠,想要看个真切。 梁画兮解释道:“对啊!是被皮肤吸收了。” “这!”姑娘有些不太相信,揉了揉手,但那白岂是能被揉下来的,就好似生来便是这等肤质一般。 “我要五盒!”那姑娘大手一挥便摸出了五两银子。 周围之人瞧着这姑娘那爽快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了异动。 “大哥,那药膏当真有用!” 髭须大汉再次开口道。 “你不是看到了吗!”另一大汉说的有些不耐烦。 “给我也来一盒!” 梁画兮刚刚将钱收起来,面前便挤出来了一位妇女。 这妇女肤色黝黑,便是比寻常的漠北女子,还要黑上几分,身高约莫五六尺,身形略壮,手臂浑圆,那伸出来的手也要比旁人粗上几分。 “好勒!”梁画兮见状大喜,急忙递出一盒。 “不不不!给我十盒!我要十盒。” 妇女又继续说道,言语间鼻尖还溢出了汗珠,随着呼吸起伏。 “这位大姐,五盒就够了,你买多了就过期了!” “过期?” “哦哦哦,就是没有药效了,用完您再来买便是了。” 周北和周大娘,以及人群的两个大汉眼中闪过一抹讶异,谁家卖东西还嫌卖多了,有钱赚岂会估计那许多? “没事儿,你给我拿就是了!”那女子根本不在乎,直接拿出银两望着梁画兮。 “好!”梁画兮无奈,只得收了钱把药膏递给她。 女子接了药膏便急急忙忙的走了。 此时的医馆外已被人围的水泄不通,好多女子都纷纷往里挤,生怕自己买不到。 周北一把将梁画兮拉到身后,走上前微笑道。“诸位还请排好,一个一个来!” 不论是什么时代,什么地方,女子见了好看的小哥哥都有些羞涩,抢着买药膏的女子们看见突然出现的周北,不由得红了脸,很是乖巧的排好了队。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梁画兮精心制作的一百盒药膏已经全部卖完了。 “姑娘,你这药膏还有吗?” 髭须大汉刚排到,就瞧见摊子上什么都没了! “没了!”梁画兮已经累的不行了,这一瞬间的哄抢,她的确还有些应付不来。 “啊!”髭须大汉摸了摸脑门,满脸的遗憾! “姑娘,请问你这药膏何时再卖?”另一大汉问道。 “怕是要等些日子了,这药膏的药材用完了,采集还需要些时日。”梁画兮揉了揉头,眉头紧蹙,心中却欢喜的不行。 采集?大汉勾了勾嘴角,随即笑道,“姑娘需要药草?” “二位是?” 周北手握成拳,走到大汉面前,眼带警惕。 第5章 平西镇(4) “你们别误会,我是大虎,这是我弟弟二虎,我二人平日里就是靠卖药草赚钱的。”大虎随意的挥了挥手,笑的一脸的憨厚,眼中隐藏的精明不漏分毫。 周北皱了皱眉,有些狐疑,他们的确需要药草,可与这二人到底头次见面,不甚了解。 周母瞧见两人那虎背熊腰的壮硕模样,心中打怵,纵使听了大虎的话,依旧有些害怕。 “二位不如进来详谈!”梁画兮倒是毫无防人之心,立刻说道。 周北瞥了瞥两人,很是警惕的将二人让进门来。 “大哥,这小姑娘能有多少能耐,能要多少药草,我们干嘛要……” “住嘴!我说了凡事多看少言!”大虎打断二虎的话,歉意的看了一眼梁画兮。 “咳咳!我弟弟有些愚笨,诸位莫介意!” 二虎摸着头委屈的还想要开口,却被大虎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周母瞧着二虎那魁梧的身材,此刻却活生生像个受气包的模样,心中的害怕减了几分。 二虎一扭头瞧见周北正在搬那桌子,急忙跑去说道:“我来吧!”扛起桌子就走。周北伸出的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大哥,还不走。”梁画兮打趣道。 大虎刚踏进医馆,便问道:“姑娘如何称呼?这是打算开医馆?” “我姓木。” 梁画兮去了皇家姓,只留了一半。其实从一打眼看见这两兄弟,就莫名觉得亲切,可能是因为这两人眉眼之间有几分自家哥哥的样子。 生前,她也有一个魁梧可爱的哥哥,只是,她再也见不到了。深呼一口气,险些朦胧了双眼,这一月以来,她已经尽量让自己少想一些生前的事情了。 “这是周北,这位周大婶,是周大哥的母亲。”梁画兮介绍道。 周北对着二人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 周母笑了笑说道:“你们聊,我先回去了。”然后给了梁画兮一个眼色。 梁画兮不动声色的对着周母点点头。 “不知刚才大虎哥说的药草都有哪些?”梁画兮单刀直入。 “当然什么药草都有了!”二虎拍着胸脯骄傲的说道。 大虎补充道:“常用的药草基本上是有的,要看木姑娘需要多少了!不瞒姑娘,这镇上另一家医馆的药草也大多是由我们提供的。” 梁画兮懂了这话中的意思,就是告诉她,他们两兄弟是干这行的老手。 “大虎哥倒是直爽,我也是干脆人,现在去看看药草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家的药草好着呢!”二虎放下喝干的茶杯说道。 “好,二位稍等片刻,容我准备一下。” 梁画兮说完便起身往后屋走去,看见在后院等她的周母问道:“阿婶,如何?” 周母一脸高兴的说道:“刚打听清楚了,的确是药草大户。” “阿婶真厉害!”梁画兮抱着周母撒娇道。 周母摸了摸梁画兮头笑道:“去吧。” 大虎和二虎住在平西镇东边,就在山脚下。还未进院子,梁画兮就已经闻到了淡淡的药香,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期待。 “这满院子都是?”梁画兮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到了。 院子很大,分成了好几块地方,阳光好的地方晒着一些草药,阴暗处又是另一些草药,还空出了一小片地方,种植了一些稀有的草药。 这稀有药材想要培育十分不易,可眼前这块小小的药田却被打理的十分好。 “是啊!”二虎呆头呆脑的来了一句。 “这是你们二人培育的?”梁画兮实在是有些难以想到大虎二虎这样的体型来做如此细致的事情。 “那是当然!”二虎骄傲满满的说道。 大虎瞧着二虎那模样爽朗的笑道:“我这个弟弟平日里是有些呆憨,但对这药草种植十分的认真,打理起来也很细致。” 梁画兮笑着指指二虎:“你?二虎哥,厉害啊!” “嘿嘿!我也只会做这个了!”二虎有些害羞的摸了摸后脑勺。 “木姑娘你就别夸他了,他这个人不禁夸。”大虎瞧着二虎那通红的双脸,赶忙阻止。 若是再让这姑娘继续垮下去,怕是晚饭二虎都要高兴的咧着嘴吃饭了。 周北瞧着两兄弟这模样,心中的戒备也逐渐放下了,几句夸奖就脸红的人,能有多大的算计。 梁画兮和周北对视一眼说道:“大虎二虎哥,我这医馆今后的药材供应就是你们啦。” 几人很快达成了合作。 二虎又请求空余时间能跟着梁画兮好好学习一下处理药草,毕竟跟梁画兮相比,自己懂的还太浅薄。 梁画兮应了下来。 到了四月初五,医馆正式开门了,这日子是周母去庙里算的黄道吉日。因着玉容膏的缘故,周围很多人都已经认识梁画兮了,医馆还未开门,便引起了许多人的期待。 “诸位,今日是我们医馆开业的日子,进行义诊,看诊分文不收!前三人药钱也分文不收。”梁画兮话不多说,站在门口很是自信的样子。大虎和二虎立于左右两侧,瞬间让济世堂的气势涨了三分。 周北和梁画兮一起将红布扯了下来,济世堂三个大字气势磅礴,可见写字之人的功力。 而这字正是出自周北之手,原本她是要找镇上的先生写的,却不想周北已经写好了。 梁画兮初见这字时,很是惊讶,这种边塞小镇识字的人本就不多,更别说能将字写的这般好了,况且这字一看就是从小练习,怪不得她总觉得周北身上有一种和周围环境很不搭的气质。 众人纷纷鼓掌,周母和周父站在一旁瞧着周北和梁画兮,眼中欣慰。 有几个从另一个医馆来的人,本来想要闹事,瞧着大虎二虎站那儿,也不敢啃声了。 梁画兮坐在桌前,却无一人上前问诊,毕竟前几日的玉容膏只是养颜,现在可是治病,就算是免费,也没人迈出第一步,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你说有人吗?”旁边卖簪子的摊贩瞧着梁画兮问身边的人。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旁边站着的男子答道。 来来回回凑热闹的人不少,但进来看病的却一个人都没有。 周母不免有些着急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哥,他们!”二虎看向大虎着急的说道,这梁画兮对草药的了解他是见识过的,就是镇上的老郎中怕是也比不上。 “别急!”大虎十分的平静,似乎笃定一定会有人上前一般。 梁画兮表面从容无比,实则心还是提着的,只是身为医者的本分让她努力让自己平静。 “呼——咳咳!” 一道冗长的呼吸加之急促的咳嗽声响起,穿着褐色麻衫的老人佝偻着上前。 “姑、咳咳、娘,是不是——不要钱?” 嘶哑的声音响起,老人头发花白,满脸的皱纹,声音嘶哑,说这些话好像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是!老人家将手伸出来我给您把脉!”梁画兮柔声说道。 “老李头,你不要命了啊!这丫头才多大啊。”有人认出了老头大声的喊道。 原来这老李头是个鳏夫,早些年便病了,耗尽了家财也没医好。 “管那些干什么?老李头不治也没什么活头了,还不如试一试呢!”旁边另一人扯了扯刚才说话的人,满眼期待的看着梁画兮,要是老李头都可以治好,那可是神医啊! 话毕,周围就安静了下来。 老李头听着周围的声音,眼中闪过一抹绝望,他何曾不是抱着赌上一赌的心态来的。 周北听着众人的话,担忧的望向梁画兮。 梁画兮摇了摇头,给他一个微笑,让他放心。 大虎和二虎都认出了老李头,心中也是担心不已。 如玉的手指搭上了老李头粗糙黝黑、满是褶皱的脉搏。梁画兮闭上眼睛探脉,此刻她抛开了所有的杂念,认真的感受脉搏的变化。 “喉中是否经常呛痰、郁结不出?” 片刻后睁眼,询问道。 老李头听了这话似乎有些激动,急忙点头。 “时常感到胸闷气短、呼吸不畅,我说的可对?”梁画兮继续道。 “对,咳——”老李头咳完,很是认真的望着梁画兮。 “你这是风寒引起的炎症,能治。” 梁画兮说完,人群便是一阵唏嘘。要知道老李头可是去镇上另一家医馆看了的,那郎中说了治不好。 梁画兮此刻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提笔便开始写方子。 “紫周一钱、荆芥一钱、甘草半钱、麻黄半钱、白前……” 一手簪花小楷瞬间跃于纸上,引来了众人的侧目。 一开始梁画兮对自己能写出如此好看的字也很是惊奇,但经过一个月她发现,自己似乎继承了原主的诸多技巧,除了写字,刺绣也是一流! 老李头双手有些颤抖,但又不敢抱太多期望,神情很是复杂。 “周大哥,抓药!” 梁画兮将方子递给周北,转身道,“二虎,这就去把药煎了。” “好!” 周北和二虎瞬间行动起来。 “老人家你且先到旁边稍等片刻,这第一剂药还是我们给您熬,才能让药效发挥的最好。” 梁画兮看见老人年事已高,又久病在身,身边无人照顾,自己熬药,怕是火候时间都把握不好,药效要大打折扣的。 “谢谢!谢谢!”老李头感激的说道。 梁画兮重新坐了回来,依旧没有一个人上前。微微叹了一口气,索性拿出医书开始翻看。 “你们说她能医好老李头吗?” “不知道呢,不过敢让人等在医馆,应该有几成把握吧。” 众人此刻最好奇的就是此事了,人群中议论纷纷,都等着药煎好了看效果呢。 “木姑娘,木姑娘!快来啊!” 人群外一位妇女焦急的大喊道,抱着手中的孩子着急的往里跑,周围的人见状急忙让开一条道来。 “怎么了?王婶子?”梁画兮急忙起身走到门口。 这王婶子是镇上卖肉的媳妇儿,梁画兮时常去买肉也算是混了个眼熟。 “这二娃子遭蛇给咬了,快给看看啊!” 王婶子此刻跑的满头大汗,眼中尽是慌张,将孩子抱在怀里。 “孩子都不哭了!这怕是没救了吧!” 有人尖叫道,只见那约莫五六岁的孩子此刻嘴唇已经紫了,脚上的伤口也已经乌黑了。 第6章 平西镇(5) “这当娘的怎么不送到老郎中那里去啊,小丫头能治什么。”卖簪子的摊贩说道。 旁边的人推了推她:“听说上次有个中了蛇毒的是这个姑娘给治好的呢。” “是吗?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行了。”这蛇毒可不是寻常的病,那可是要命的。 “周大哥,拿药箱来!” 梁画兮此刻根本顾不得听其他人说了什么,立刻接过孩子放在床上,一边打开针包一边说:“周大哥,让他们出去!婶子,你知道是什么蛇咬的吗?” 梁画兮表情严肃,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打搅,她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会失误。她不会拿人命来做赌注,更不会拿人命来赚名声。 “这个我知道,是银环蛇!” 王大婶此话一出便哭了!周围的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银环蛇的毒性极为猛烈,基本上中毒之人都是必死无疑! “阿婶!” 梁画兮喊了周母一声,周母急忙将王婶子带到屏风外面。王婶子拉着周母的手,满脸的泪。 “我怎么就让他自己在院子里了呢……” 王婶子一直在念叨,梁画兮已经听不见了其他,聚精会神的拿出银针开始治疗。 屏风外,人们踮起脚想要看到屏风里的情形,却什么也望不见。 屏风内,周北看着梁画兮下针,每下一针,心就跟着提一下。 将穴道封住,梁画兮松了一口气,“周大哥,抓三钱瓜子金和两钱金茅煎了!” 说完顾不得擦额头的汗,开始挤蛇毒,只见伤口之处的黑血一点一点排出。 直到看见了鲜红的血液,梁画兮才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将银针收了,时间也已过了一炷香。 周北端着药进来了,周围的人都摇了摇头,觉得梁画兮只是装腔作势,肯定是救不活了。 “喂他服下吧!我没力气了。” 梁画兮声音渐弱,治疗的是个小孩子,得拿捏好分寸,比大人更加的费气力。 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看着王婶子说道:“王婶子,等个一刻钟,应该就能醒过来了,你过去陪着吧!” 王婶子急忙走到窗前,王二娃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只是嘴唇还有些苍白。 不知道屏风后场景的众人们说着:“骗人的吧!那可是银环蛇啊!”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等着里面的动静。 屏风里王婶子抬起颤抖的手抚上孩子的脸庞,眼泪不停的落下:“木大夫,孩子好了?” 外面的人动作统一的又往前伸了伸脖子,等待着梁画兮的回答。 只听里面梁画兮银铃一般的声音飘出:“毒已经解了,还得再过一会儿孩子才能醒过来,王婶你放宽心!” 这毒解了? 周围之人你看我,我看你,满脸的不相信。 “等着孩子出来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救活了!” “我今天这生意也不做了,就在这等着了。” “这小姑娘年岁不大,若当真有这等能耐,肯定是天赋异禀的药学奇才!” “对对,我们等着!” 听着外面议论的声音,梁画兮丝毫不急切,走到后院看看二虎是否把老人家的药煎好了。 还未迈步,二虎就小心翼翼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 “喂他服下吧!”梁画兮吩咐一声,坐回问诊的桌前,很是悠闲的继续看起了医书。 有七年医学院经历,三年临床经验的梁画兮,看着手中的医书皱了皱眉头,这里面讲的药理知识,都是入门级别,一页一页翻下去,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边,老李头服下药便觉得胸口一阵舒爽。 “老李头,怎么样?”门外看热闹的人问。 老李头正用手在舒展胸口:“舒服多了!” 这药效当真那般好?众人满脸的不可置信。 “若想要全好,你还得日日煎服半个月,再来复诊。” 梁画兮说着把想要起身的李老头扶起来。 “二虎哥,把药拿来。” “来啦。” 二虎忙将包好的药拿了来,递给老李头。 梁画兮微蹲,配合老人的身高低头说道:“这药要按时服用,忌荤腥、辛辣,吃清淡些。” 边嘱咐便将老人扶到门口。 围着的人们纷纷退开来。 “谢谢木大夫!咳——谢谢!”老李头有些激动,这病可谓是将整个人都拖垮了,如今看到了希望,如何能平静。 “老人家客气了,这是医者的本分!”梁画兮浅笑,不骄不躁。 送走李老头,梁画兮便重新回了到案前。 风吹着门匾上绑的红绸,门内梁画兮坐于案前,手执医书。周北立于案前一身青色长袍,面容清冷,周身撒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案前三尺很自然的空了出来,各色衣衫的人挤在了医馆门口,或低头交谈,或踮脚张望,却没人敢向里面走一步。 “醒了!醒了!” 二虎的声音响起,犹如安静的水潭丢进的石头,一下子惊醒了围着的人群。 梁画兮也急忙起身,来到屏风后。 “木大夫,谢谢你!谢谢你!” 王大婶激动的跪倒在梁画兮面前。 “王大婶,使不得使不得!” 生活在现代的梁画兮哪里受过这等大礼,急忙上前将人扶起来吗,转身关切的问孩子:“小朋友,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看见孩子那双大大的眼睛,梁画兮蹲下身子,眼中满是温柔,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是姐姐救了我吗?” 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说话间看向梁画兮的眼睛满是好奇。 “不是我一个人救了你哦,是你的娘亲和这两位哥哥同姐姐一起救了你。”梁画兮不自觉的轻柔了声音。 周北在一旁双眼凝望着梁画兮,心中一圈一圈掀起涟漪。 王大婶听了梁画兮的话,刚刚止住的泪水又瞬间流了下来,急忙伸出手擦了擦泪水。 “娘亲!” 孩子瞬间哭了出来,王大婶一把将他抱住:“二娃,都怪娘,要是娘没有让你在院子里……”话没说完,已经哽咽的泣不成声。 梁画兮缓缓的退了出来,和周北相视一笑,两人很有默契的独留了母子俩单独相处的时间。 “真的救活了!” “你们听,有孩子说话的声音。” “天哪,真的吗?” 屋外的人议论纷纷,似是都很激动。 梁画兮刚一坐下,就有一人走上前来说道:“木大夫,我这几日觉得……”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捶胸顿足,只恨自己反应太慢,被他人抢了先。 “诸位,要看病的还请到大虎兄弟那边领号,领着号了便在外等着,叫到的再进来看诊。” “我要,我要!” 人们纷纷往前凑,和一开始的不相信截然两样。 梁画兮抬头瞧见这一幕,嘴角微翘,继续看诊。 太阳逐渐西沉,王大婶和二娃也离开了,济世堂所有的病人都拿着药离开了,梁画兮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可是累狠了?” 周北瞧着梁画兮那疲倦的模样,上前赶紧关了医馆的门,心中暗暗后悔让大虎兄弟发了那么多的号牌出去。 “的确有些,不过收获也大!” 梁画兮看了看面前厚厚的一本看诊记录,眼角眉梢尽是满足之意。 刚拿起簿子想要翻看,却被周北一把抽走了。梁画兮抬头盯着周北,伸出手:“给我,我整理一下。” 周北将簿子藏在身后问道:“累了一天,可是有些饿了?娘已经将饭做好了,这簿子明天再整理也不迟。” 不说倒好,一说梁画兮顿时觉得饿了。 “还真是饿了呢!”她利索的站起身来说:“走!” 两人来到后院,大虎和二虎此刻正在院子里帮忙,看见他们进来,大虎打趣道:“木神医来啦!” 的确,经过今日,这街角巷坊可都是在传,平西镇来了个木神医,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那夸张的模样可是让外出采购的大虎惊讶了许久。 “大虎哥就莫要打趣我了!快些吃饭吧!” 梁画兮摆了摆手微笑道。 “阿兮今天真是太厉害了!” 周母真是非常开心,本来她还有担心的,现在看来,担心都是多余的。 “是啊!阿兮,你早就该开医馆了!” 周父从后厨出来,一脸的遗憾说着,仿若梁画兮之前都在浪费自己的医术一般。 周北听了笑而不语。 二虎傻愣愣的接话:“那当然了,我师父自然是最厉害的!” 这师父是二虎自己非要叫的,在二虎看来,准备开医馆这段时间梁画兮教了他许多,这声师父自然是担得起的,绕是梁画兮拒绝,他也依旧这样喊了。 “阿伯阿婶,你们就知道笑话我呢。”梁画兮嘟着个嘴撒娇,一副软萌模样。 周北静静看着这一幕,不知不觉中已是满脸笑意。 大虎一眼就看见周北这副模样,打趣道:“周北,你怎的也不夸木姑娘几句?” 梁画兮回过头来说道:“周大哥呀,他并不觉得我厉害呢!” 周北被攻击的猝不及防,想要开口,嘴唇微张却不知该说什么,那般无措的模样,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周北虽然平日里看着待人温和,可却有一种疏远气质,现在这般却是极少见的。 周母和周父相视一笑。二虎傻愣愣的说道:“我在今天之前也不知道师父这般厉害呢,是不是呀,周大哥。” “咳——吃饭了!”周北适时开口。 二虎听见周北干咳,又瞧见他微红的双颊,忍不住担心的说:“周大哥你是不是得了风寒,要不让师父给你诊诊脉。” “哈哈哈!” 周父倒是忍不住了,直接便笑出了声。紧接着其他人都大笑出声。 二虎摸了摸脑袋,东看西看,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会笑,然后自己也傻傻的笑了起来。 星空下,院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这一夜在很多年后,总让在场的人回想起来笑着笑着就流了泪。 第7章 平西镇(6) 这天以后,济世堂医馆便在平西镇出了名,光是那蛇毒一事,就已经被镇上的茶馆说书人变换了几个版本。 那蛇也变了好几个种类,各类的蛇都在他们口中走了一遍。 另一家医馆的老郎中丝毫没有打压之意,反而很是赞赏,时不时的和她探讨一些病例,每次都是称叹不已。 如今,梁画兮的医馆很是火爆,她将医馆后面的院子也租了下来。现在再回村子里住,实在是有些不方便,索性把周父周母都接了来。 周母平日里帮着整理医馆,再做做饭,比在村里劳作轻松多了。 周父则跟着大虎二虎一道去山里寻药草,搬送药材。 周北就负责在医馆里抓药,帮衬着梁画兮。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两个月后,老李头在梁画兮的医治下,也已经完全好了。而最初和她一同上山采药的苏瑜、苏芸也时不时到她这里来买玉容膏,苏瑜完全没了之前的那般态度,对她很是尊敬。 “木大夫!” 梁画兮在街上逛着,一路上遇到的人都纷纷同她打招呼,她也微笑回应。 心中很是满足,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日子过得波澜不惊,这般恬静的生活最适合她不过了。 就当个这书中不曾出场的小人物木画兮,在自己的角落里平淡生活下去,她觉得挺好。 “周大哥,你说我们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吗?” 摸到怀中的令牌,梁画兮心头涌上一股子愁绪,原主身在帝王之家,真的可以躲过所有风雨,只做一个平凡人吗? 周北听见梁画兮这样说先是一怔,侧头看向身旁的这个美丽的女子,一袭青衣,气质如兰,她说的是我们。 很快,微皱了一下眉头,半晌不语,似有心事。 就在梁画兮以为自己说的声音太小,周北可能在认真算账并没有听清的时候,周北突然说:“当然了!阿兮的医术那般好,只要你想,我便一直陪你。” 梁画兮欢脱的跳到周北面前说:“周大哥,这可是你说的,你得永远给我当药房掌柜。” 周北抬眼看见梁画兮眼中的欣喜,笑着点头:“好!” “拉钩!” 梁画兮伸出手,弯弯眼睛盯着周北。 “好,拉钩!” 周北眼中闪过一抹坚定,随即伸出手。 两只手指勾起,大拇指相印。 “不许反悔哦!” 说完,梁画兮便转身跑到后院去了。 双眼凝望着梁画兮的背影,幽幽吐出:“不反悔。” 晨兮洒下,梁画兮刚把济世堂的门打开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木大夫,你新做的祛疤膏还有吗?” 梁画兮抬眼一看,又是那天第一次从自己手中买走玉容膏的女子。这女子名唤顾婉,自从用了玉容膏变白之后,便缠上梁画兮了,时不时的来梁画兮这蹲守大量的驻颜品,至于为何要蹲守,这就要怪二虎了,二虎那个傻愣子每次梁画兮研制什么,都能被顾婉套出来。 不过呀,要说这顾婉也是个狠人,一打听出来有新的产品,便像跟屁虫一般,跟着梁画兮身后,日日催着早日制作。 梁画兮边布置门脸边打趣说道:“大小姐,我敢没有吗?” “木大夫,真的谢谢你了!”顾婉很是感激的看着梁画兮。 梁画兮心里清楚,为什么顾婉满眼都是感激,因她五官其实长的很好,一双狐狸眼自带风情,鼻梁高而挺,鼻尖小巧玲珑,先前先因着肤色的缘故,显不出来,如今变白了,大家才发现原来她是这么一个美人。 “你何时这般客气了!”梁画兮收拾好门脸,进到厅堂,开始擦拭桌椅。 “怎么,木大夫,我之前一直很不客气吗?”顾婉跑到梁画兮面前问道。 梁画兮举手投降:“你一直都很客气,大小姐,祛疤膏你还要不了?” “师父!”雄浑的声音响起,两人齐齐往门口看去。 “二虎哥,你回来拉!”顾婉瞧着二虎来了,瞬间撒开了梁画兮,转身找二虎去了,在二虎身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二虎傻愣愣的有问必答。 周北跟在二虎后面走进来,一眼就瞧见大家带着满脸笑意问道:“你们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嗯……没什么,就很好呀。”梁画兮的笑容淡了,她看见顾婉那个样子,像极了自己缠着哥哥时候说话的样子。只是,那个地方怕是永远回不去了。 周北难得看见梁画兮落寞的样子,那个永远欢脱的女孩究竟是为什么突然淡了笑容,惹得他嘴角的笑也灭了。 夜幕降临,平西镇如往日一般渐渐熄灭灯火,安静祥和。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场灾难马上就要降临。 翌日,梁画兮正在杵药,便听见外面喧闹的声音,起身走了出去。 她看见隔壁杂货铺的李老板慌慌张张的收拾东西,还有其他街坊四邻也有很多关了店铺。 “李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木大夫,昨夜有人回城说城门外都是兵马,看着像是匈奴!” 李老板说完便继续收拾东西,留下梁画兮在原地,脸色苍白。 梁画兮脑子猛然炸裂了,呆愣在原地。 很多书中的情节她突然记了起来,平西镇,她当时就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呢?这里是匈奴与黎盛国的交界之处。 抬头看着街上慌张的百姓,梁画兮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子悲凉,她才刚刚有了这安定的生活…… 这场匈奴来犯,只是一个上位者的阴谋而已,平西镇是他阴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阿兮!怎么了?” 周北从后院走过来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梁画兮,担心的问道。 “周大哥,他们说匈奴来了!” 梁画兮抬起头,僵硬的说道,脑海中却仍在不停的回忆书中的情节。 “别怕阿兮,消息不一定是真的。” 梁画兮看着周北呆呆的说道:“不,是真的!匈奴的铁骑来了。” 她盯着周北一字一句的说,那话语间的认真让周北有些慌神。 “阿兮,你别怕,在屋里待着,我去打探消息。” 周北说完转身就向城门去了。 梁画兮眉头紧皱,敲敲自己的头,喃喃自语:“书中的逃生密道到底在何处?快想起来!” “让我们出去!” 平西镇城门口,大门紧闭,百姓纷纷堵在门口,背着包袱想要出城。 府衙内,县令成阳更是着急的在屋内踱步不停,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人,百姓纷纷聚集在城门口,要求出城!” 门口跪着守城士兵,着急的禀告着。 “随本官去!” 成阳眉头紧蹙,转身挥衣袖,坚定的向外走去。 城门口,尽是喧哗,百姓与堵在城门口的士兵撕扯着。 成阳看着百姓,眉间的愁绪浓烈。匈奴来了,在匈奴铁骑之下,手无寸铁的百姓即将成为刀下亡魂,为了活命,他们这般也是能理解。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成阳高声喊着。 “大人啊!放草民们一条活路吧!匈奴来了,再不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话之间,那人直接就跪下来了。紧接着,城门口的百姓都跪了下来求饶。 成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诸位,不是我不愿意开这个城门,只是!那城门外才是死路啊!匈奴已经将整个平西镇围起来了!” 周北站在人群里,听了这话,心中的担忧猛然爬上了眉间。 “什么!”有些百姓突然站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不,不可能,万一你是骗我们的呢!” “就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万一你只是想让我们陪你一起死守呢!” 周北听了那些话,只觉得心中荒凉,这平西镇的百姓遇到战乱的第一反应便是逃吗?身为男儿,不扛起保家卫国的责任就罢了,怎得还这般贪生怕死! “诸位!”成阳心中气愤,他没想到自己管辖的平西镇还有这许多毫无骨气之人!他何曾不想让百姓活命,只是如今平西镇的兵力根本不足以抵抗外敌。 看着这些百姓的嘴脸,满目苍凉,衣袖下的手死死的捏成拳头,不停的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冷声说道:“让他们上城楼!” 那几人手忙脚乱的爬上了城楼,却直接瘫坐在城楼之上,因为此时的城外,乌压压的一片,全是匈奴的骑兵,就等着一声令下攻入城中。 城楼下的人看着那几人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一个个眼中瞬间显出绝望。 “怕什么,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粗狂的声音传来,二虎和大虎走了出来。 二虎瞧着百姓一蹶不振的模样,只觉得心中郁结不已,这帮人真是毫无骨气! 成阳看见两兄弟,仿若看到了希望,只觉得由心底深处钻出一股火热,逐渐驱散刚才的冰寒。 “就是,跟他们拼了!”有人附和道,这句话就像一道开关,不停有人站出来。 “对!我们赌一把!” “我也要加入战斗,反正都是死,等死不如战死!” “说的容易,拿什么跟人家拼。”不同的声音突然响起。一时间,那些慷慨激昂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本官已经向朝廷和落山城求援了,大家稍安勿躁。” 成阳此刻没有十足的把握,且不说朝廷局势是怎样,就是这信有没有送出去都不知道。平西镇兵力早前时候拨了一些给落山镇,本就匮乏,根本无法抵挡集结的匈奴大军。如今,城破之日就是他身死之时。 医馆后院周母和周父正在收拾东西,梁画兮探头说道:“阿伯阿婶,你们别急,我带你们逃出去,你们等我!”说完就朝城门口跑来。 城门口绝望的声音不断响起。 “我们还能等到援军吗?” “我们完了!” “我们只能等死了吗?” 大虎和二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这赤手空拳的,仅仅靠一身蛮力,怎敌得过匈奴的铁骑。更何况平西镇还有这么多的老人和孩子。 “跟我走,我知道逃生的通道!”一道急促响亮的声音出现在人群后。 第8章 平西镇(7) 所有人回头,看见梁画兮站在人群后。 “木大夫,你不用安慰我们了!” 梁画兮近些日子以来在百姓中深受爱戴,可是大家都明白,一个郎中,只是若说她治病有办法人们是相信的,这抵挡匈奴攻城可没人会相信。 “木大夫,你说的是真的吗?”王大婶听了梁画兮的话,心中生出一抹希望。对梁画兮她一直是崇敬的,自然会先选择相信。 城门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梁画兮身上,满眼都是希望。 “真的,我知道一条逃往城外的通道,是在采药时无意发现的,大家拿好自己的东西,在济世堂门口集合。”这是她来之前就想好的说辞,采药偶尔发现是最好的理由了。 梁画兮认真的开口,话语之间没有丝毫的玩笑之意,瘫坐在地上的人们都站起了身。 王大婶首先说了话:“我相信木大夫!” 人群中有几个她医治过的病人也纷纷附和。 “我们大家试一试总比等死强!”刚才那几个爬上城墙的人说道。 “木大夫,本官在平西镇这许多年,都不知道通道一事,你怎么知道?” 梁画兮心里吐槽,你当然不知道了,又没看过书,不知道现如今是在书中世界,更不知这地道是早在十几年前专门为攻打匈奴早就建造好的。 “偶然得知,好了,成大人,还请您将百姓集合起来。不要耽误时间了。”梁画兮含混说着。 周北走过来,扶住梁画兮的肩膀,眼中的询问之意不言而喻,却并未开口。 梁画兮轻轻拍了拍周北的手,示意周北安心,也未做解释。 “好!木大夫,那就有劳你了。”成阳后退一步,抱拳行礼。 “使不得,成县令,我也是在救自己。” “师父,我们赶快回去收拾包袱吧。”二虎催促着梁画兮。很多百姓包袱就背在身上,可他们几人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呢。 梁画兮点点头,看向周北:“周大哥,我们走吧!” 人们听到了生的希望,瞬间从偌大的城门口散去。 回到医馆,梁画兮心中有几分后怕,若是她没有想起这通道,宫中那两人策划的计谋该有多完美,既获得了兵权,又打败了匈奴,以此让皇帝对他们刮目相看,委以重任。 这些都不算什么,她本就不想再做什么长公主,所以朝廷上的事情,就任由他们闹好了,可是万一攻进城来,伤了百姓们,说不定还让人发现了她可就不好了。 周北看着收拾医药箱走神的梁画兮问道:“阿兮,你怎么了?那通道是怎么一回事?” 梁画兮回过神来:“此事说来话长,等安全了,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师父!”二虎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我和大哥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快走吧。” 大虎此时看着梁画兮眼中满是探究,若是他没记错,这女子并非平西镇人士,而且日常采药也都是他们兄弟二人出去的时候多,她是如何会知晓平西镇通道的。 收拾好包袱,带着周父周母,一打开医馆,就看见众人都围在一起等她。 “大家跟着我走,老人和孩子走在前面。” 语毕,背起药箱,走在最前方。而平西镇的百姓就跟在她的身后,梁画兮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一路上,气氛莫名悲凉。也是,谁不想待在自己熟悉的家乡,谁又想要这样仓皇逃跑呢? “到了!” 梁画兮走到东大街的一处破旧院子外的枯井旁。这井比寻常的要大一些,上面盖着一个大网,网上铺着许多枯树叶,轻轻一碰,灰尘乱飞。 众人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 梁画兮走上前,一把将大网掀开,枯树叶混着灰尘飘散开来。 “大虎哥你先下去,接应其他人。” 瞧着众人探头张望的模样,梁画兮解释道:“这井便是通道了。” “从这井下去?” 大虎有些疑惑,在他看来,这通道应该是山洞之类的,没想到却是这么一口井。他走到井口向下看去,这井大概两米深,寻常人看见了只道是挖了一半的废井,不会多做考虑,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处密道。 只是,木大夫如何会知道?疑虑在心中一闪,就放在了一边,现在,带着大家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大虎不再过多思虑,纵身跳了下去。 梁画兮看见大虎跳了下去,对成阳说道:“大人,组织百姓们下井吧!” 成阳一摆手,一队拿着绳子的士兵整齐的站在了井边。 “我也来帮忙!”一道女声从队伍后方传来。 只见顾婉带着几个家丁背着好些物资过来了。 “我们顾家是平西镇的老户人家了,爹娘特意交代我来帮忙,我还以为是要去山洞里躲着,就多带了些粮食,没想到是个密道,不过也不知道密道的尽头是哪里,多带些粮食总是没错的。” 顾婉说的大气,又朝队伍中间的两位老人摆摆手。 成阳走到队伍中间,对着两位老人行礼。 苏瑜从队伍前方突然跳出来:“阿伯阿婶,你们快到前边来。” 苏芸也小跑到两位老人面前,将老人扶到队伍前方说:“您老慷慨给了大家这么多物资,理应最先。” 成阳见此景,站回到队伍最前方说道:“老人最先走,妇女抱着小孩其次,剩下来的人再走。” 语毕,众人纷纷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在井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等妇孺走完了,平西镇的男人们看着梁画兮还站在原地,有些不好意思。 成阳说道:“木大夫,你也走吧!” 梁画兮点头微笑,刚才那种场面,让她心中温暖。在城门时,她以为大家都是贪生怕死的,如今看来还是有些情谊的。 毕竟一种是用城门阻挡住了生的希望,一种是用废井给了他们生的希望。 所做种种,都没错。 “好!”梁画兮没有拒绝,这种规则不该轻易被破坏。 “木大夫!” 梁画兮刚下井,便被众人团团围住了。 “谢谢你,木大夫!” “木大夫,要没有你,我们都得死呀。” “我们平西镇这么好福气,老天派了木大夫来救我们的命!” 面对着众人的感恩,梁画兮心中思绪万千,这些人都是书中那不曾出场的人物,是一笔带过的群演,但此刻她看着他们,面容清晰,神情真挚,有情有泪。 下意识去寻找周北的身影,只见他站在人群的角落里,目光温和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 梁画兮突然想,如果平稳度过了这场战乱,她就紧紧抱住平西镇第一美男的大腿,赖在周家,主动出击赢得这位美男子的心,在书中的这个角落里,嫁人生子,平平稳稳度过一生。 回过神来,对着众人说道:“大家快别客气,作为平西镇的百姓,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看看拥挤在井口处的妇孺,再看看前方的通道。如果等所有人都下来再走,怕是容不下,干脆大声喊到:“大家先跟我走,我们互相提醒,让后面的人跟上前面的人。” 梁画兮仔细回想了书中的情节,这条通道,因为这次作战需要,书中有一段描写还算详细。 人群在这个漆黑的通道里行走,梁画兮身边的大虎二虎举着火把前行,周北护着周父周母跟在后面,通道很长,墙壁粗糙,脚下道路也有些凹凸不平,让人行走起来十分的不安,生出了几分恐惧之意。 “阿兮,还要走多久啊?” 周母走了两个时辰了,实在是有些疲累了! 梁画兮也不知道前路还有多久,看着汗珠滴落的周母,再看看人群中,有些老人也累的气喘吁吁,小孩子也体力不支开始让身边的大人抱,于是说道:“大家都休息一下再走。” 书中这条路的出口是云落山,云落山是平西镇和落山镇之间的山脉。 梁画兮顺着大虎的火把向周北看去,凭着大夫的直觉,她觉得周北脸色不对,嘴唇发白,额头之上还有密集的汗珠。这条路是不好走,但她一个女儿家也不至于累到脸色和嘴唇都失了血色,何况是男子。 梁画兮绕过大虎,走到周北身边:“周大哥,你怎么了?” “没事!”周北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梁画兮严厉的说道:“手给我!” “快点走了!”周北默默的将手背在身后,缓缓开口。周母本想问周北,却被周北的眼神阻止了! “可是!” “听话!” 周北的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梁画兮纵使不放心,可周北带着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她也只好作罢。 休息了一会,又开始了前进。周北陪着周父周母慢慢落后了,梁画兮却不得不走在前方带路。 但心里很是不放心,对着身边的大虎说道:“大虎哥,麻烦你帮我看着周北,他身子好像有些不舒服!” 大虎一听,抬头往后看去,周北那脸色看起来的确有几分惨白,所有人都在迅速赶路,唯有周北一人脚步摇摆,不一会就越来越落后了。 “你怎么了?” 大虎三两步便走到了周北的身旁,一把扶住关心的问道。 “老毛病了,别担心!” 周北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说话都好像十分吃力。 周母一听,瞬间明了,眼中的担心不但未少,反倒更加的浓了。 “阿北……” “娘,我没事!” 周母话还没说,周北就打断了,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大虎,你带着我父母先走,我休息一会马上跟上” 周母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周父一直都是沉着一张脸,什么话都不说。 大虎看着周父周母,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办了。只好带着周父周母先走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走在队伍最后的周北脸色越来越差,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也越来越多。他大口喘着气,努力让自己跟上队伍。 第9章 落山镇(1) “到了!” 明亮的光从前方传来,有微风拂过脸颊,梁画兮欣喜非常,她终于带着众人躲过了一场战乱。 人们站在云落山上,个个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欢喜。“太好了啊!我们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百姓纷纷相拥而呼,看着绵延的山脉,只觉得无限美好。 “周大哥!” 梁画兮急忙找到周北,一把扣住他的脉搏。周北想躲,怎奈此时已经头重脚轻,使不上半分力气,而梁画兮手上用了狠劲,将他的手死死拉住。 搭脉片刻,梁画兮眉头紧蹙。周北这病不像是突发,更像是旧疾,而且这次发病来的凶猛,若不及早治疗,恐有性命之虞。 周北小的时候受过寒冻,落下了病根,故此一到寒冷阴湿之地,就容易发病。 这次逃难,在那潮湿的通道走了几个时辰了,这一遭,让周北的病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心中顿时涌上自责万千,她自诩关心周北,却从未察觉到周北身体有疾,这几个月为那么多人看诊,却独独漏掉了身边的人。 “周大哥,都怪我!” “阿兮,不必自责,这是老毛病了!”周北笑着摇了摇头。 大虎和二虎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脸懵,愣是没听懂。 “阿兮,可以治吗?”周母殷切的望着梁画兮,周北这病已经许久未犯了,但每次犯病都要在鬼门关走上一遭,她很是担心。 “阿婶别急。” “二虎哥,你背了什么药草?” “哦!我马上看!” 二虎从背后卸下一个巨大的包袱,梁画兮走上前盘点了一下说道:“还需要一些药草!” 再来到周北身边表情严肃的说道:“周大哥,你现在必须要配合我,不许向我隐瞒病情,不许乱走!” 梁画兮想到适才在通道里,周北刻意落在队伍最后,就觉得心中分外的难受。想来是怕自己成为大家的拖累,独自忍受病痛。可周北是她的救命恩人啊,她怎么会不去救他,就算是豁出命来,也是要救的。 “好!” 周北温柔的应道。 这时百姓们纷纷上前答谢:“木大夫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真是太感谢木大夫了!” “诸位无需客气!”梁画兮站起身来,看着大家能够免于战乱梁画兮心中很是高兴。 成阳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喊话:“北方便是落山镇,大家可以先去谋生。” 他们从云落山中钻出来,离这最近的就是落山镇了,自己的家现在回不去了,只能先就近生存下来。 百姓们跟着成阳和将士们往落山镇走去,梁画兮一行人走在最后。 一路上,绕是梁画兮精心照料,周北的病也因着无法及时吃药治疗,更加严重了。她虽然心中焦急,却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周母此时的神情让她明白,绝对不能说不行,否则,阿婶会垮的。 寒症,梁画兮心中念着这两个字,只觉得自己身上也冷了三分,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快日落时,落山镇紧闭的城门外聚集了大量的人群,众人围着城门口叫嚷着开门。 “怎么了?”落山镇的守城官兵看着城门外的百姓疑惑的问身边其他的人。 听到老兵问话,刚才去询问百姓的小兵急忙上前答道:“他们说是平西镇的百姓,匈奴将平西镇围了,他们逃命过来的!” “怎么可能,平西镇离落山镇足足有几十里,要翻过云落山的,若真有匈奴围攻,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过来!”将士满脸的不信。 太阳已经只剩余晖,转眼夕阳的光亮越来越暗,紧闭的城门却没有丝毫动静。天要黑了,门口的百姓不由的慌了,好不容易跑了出来,若是落山镇不开门,匈奴若从身后追赶,到时候就真的是无处可逃了! “开门啊!”百姓齐声大喊道,一浪盖过一浪的喊声,无不表达着他们心中的希望。 梁画兮一行人走的慢,还没走到城门,就听见喊声,等到城门口就看见平西镇的百姓们被拒绝入内。 “这是怎么回事?落山镇怎么这么早便关了城门。” 梁画兮是知道的,书中的黎盛王朝各地域,都是太阳不落山城门不关闭。 “吱吖——”城门在此时突然开了,却只是打开了一个缝隙,走出来了一队人。 “尔等聚集此处,到底是为何!” 说话的是落山镇的守城将士,看着应该是有些职位的。 “这位将士,我乃是平西镇的县令成阳,平西镇被匈奴包围了,我写了求援信,却久等不到,便只有带着百姓逃亡至此!” 这将士听闻后,心中有些打鼓,早就收到传报,最近有匈奴骚扰边塞小镇,平西镇和落山镇唇齿相依,而原本得到的消息是匈奴会先攻打落山镇,故而刚才看着城门口有很多精壮男子,怕有匈奴探子混入,才不敢开城门。 若真是平西镇的百姓,焉有不让入城之礼?况且,由于得知消息会先攻打落山镇,他们从平西镇调遣了很多士兵。 “什么?你可有令牌!” “请过目!” 成阳拿出令牌,那将士接过令牌检查一番,随即恭敬的行了一礼。 “开城门!大人请进。” 这将士看着虽有些狼狈,却穿戴整齐的百姓,心中好奇,他们是如何从匈奴的手中逃出来的。 成阳刚走进城门,迎面走来一个满脸严肃,穿着盔甲的将士。 “成县令!” “林将军!”成阳看见来人,激动的走上前,一直未曾安定的心,此刻终于算是安定下来了。 “平西镇此刻情况如何,你且详细与我说一说!” 这将军乃是落山镇的守城将军林涛,这座城的县令前不久因为疾病去世,朝廷还未指派新的县令,目前整个县城都是他在管理。 此时他身穿盔甲,头顶红缨,腰间别着一把大刀,远远看去 ,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煞气。 梁画兮拉着周北悄悄从旁边进城,面前之人是个将军,她还真不敢保证这将军是否认识梁画兮,毕竟梁画兮可是黎盛国的长公主,且最喜权势,难保她之前没有和这位将军有过交集。 平西镇的百姓终于在天黑之前都平安进入了落山镇。 府衙之内,成阳正与林涛交谈着。 “你是说那位木大夫救了你们所有人,她知晓一条通往云落山的密道!” 林涛听了成阳的话,心中暗自惊讶,一位大夫在大军攻城之时不但不怕,还挺身而出救了平西镇所有人,实在难得。 “是啊!想不到吧!一介女流,却巾帼不让须眉,不仅一手医术了得,那才智也非常人能及啊!” 成阳忍不住赞叹道,寻常女子即便是知道了通道恐怕早就自己逃了,哪里顾得上旁人。在通道里,成阳刻意与梁画兮接触,见她丝毫不慌乱,也没有对战乱的恐惧,镇定自若的样子让他佩服。 “这位木大夫现在在何处?” 林涛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来回张望着。若是真有此等奇人,那他可要见一见呀! “这!”成阳这才发现,刚才还在身边的梁画兮早已不见了踪影。 “适才还在,我现在就派人去寻!” “我说,这么多年了,你办事还是这般不牢靠呀!” 听见林涛嘲讽自己,成阳也不恼,只是笑一笑。 两座城相邻,两人经常一起商讨事宜,自然十分熟悉了,而林涛作为武将,总是觉得成阳办事不利落,每次也都是大方表达不满,但成阳知道,他并无恶意。 此时的梁画兮几人已经住进了客栈。 她让大虎陪着周父周母,自己和二虎照顾周北。 “二虎,去抓药!” 梁画兮写好药方递给二虎,起身去打了水来,将帕子拧干,为周北擦拭额头,手抚上去,梁画兮觉得一阵冰寒,心中隐隐不安,周北已经有些意识不清,她握着他的手,焦急等待二虎的药。 “师父,药!” “给我吧!”梁画兮伸手接过药,轻轻吹着。 周北半睡半醒的看了一眼,努力挤出苍白的微笑。梁画兮瞧着周北这副病容心中既心疼又气恼。 “张嘴!” 周北配合的喝下药,虚弱的咳嗽了两声,梁画兮一边给他顺背,一边埋怨:“周大哥,日后若是再病了,可别再瞒着我了!” 周北很是乖巧的点点头。 梁画兮看着即使脸色苍白,一副病容却仍旧俊美,而且还自带三分病态之姿的周北,让人忍不住想要关怀,这心里的怒火,顿时消了一大半。 叹口气,摇摇头,这书中的背景人物能拥有这副绝美的容颜,真是可惜了。不过也好,反倒是便宜了自己这个穿越者,想到这里,梁画兮嘴角微翘,窃笑起来。 转身给周北掖了被角:“你先好好休息,我去趟药铺子,寻寻药。” 此刻她脑海中有了一个更好的治疗办法,只是不确定这里可不可以找到她要的药草,而且就算找到了,也不知道药的品相够不够做药引,来发挥这剂药的药效。但不论如何,周北她是一定要救的,她还想着等匈奴的风波过去,回到平西镇和周北过日子呢。 客栈门口,梁画兮刚走出来,就被官兵拦住了! 眉间染上几分烦躁:“几位为何拦路?”心中一直挂念着周北的病,故而梁画兮说话的语气十分的不耐,许是原主与生俱来的气质,让此刻的她显得有些盛气凌人。 拦路的官兵本就好奇,一个女子而已,还让将军特意派人来邀请,刚见到本人时,先是被她的容貌惊了惊,又被她嚣张的态度震了震。不禁疑问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木大夫,我家将军有请!”带头的官兵恭敬的说道。 “你家将军?刚才在城门口与成县令说话的人?” “是!” 梁画兮心中一紧,莫非是那将军认出了自己? 第10章 落山镇(2) 但随即又否定了,若那将军真的认出了自己,知道了自己是黎盛王朝的晗月长公主定然不会只是派几个官兵来接。 “走吧!”梁画兮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道。不论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事情,都要随机应变了。 “请。”带头将士伸手让梁画兮先行。 “师父!” 二虎从客栈出来,正要去买些物件,便瞧见这一幕,不知官兵为何带走梁画兮,慌张的大喊道。 “无事!” 梁画兮摆了摆手,她大概已经知道那将军为何找她了。可以肯定的是将军没有认出自己,再者自己又没有犯事,思来想去无非就是询问为何会知道密道一事罢了。 随意编个借口搪塞过去就是,很好应付。 府衙内,梁画兮刚走进前堂,成阳便作揖道谢。 “木大夫,这次可真是多亏有你了!” 梁画兮还礼:“成县令客气了,我也是为了自保!” 她还真没有自谦。平西镇是她想要长久生活的地方,这几个月,好不容易在医术上有了一些名气,别说是平西镇,就是周围的乡村小镇也有慕名来找她看病买药妆产品的,她可不想辛辛苦苦积攒的人气都毁于一旦。 再者,万一朝廷派人来平定战乱,又刚好认出了她,就糟糕了。她可是知道这书中的女主光环有多强大,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林涛走上前,看见梁画兮时眼前一亮。他原本以为会是一位老气横秋的女子,没想到眼前的人儿身姿曼妙,容貌娇美,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这气势让他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但仔细想来,他也未有幸结交过这样一位女子! “木大夫,这位是落山镇的林涛将军!黎盛朝边疆的安定有很多功劳都在林将军身上啊!” 梁画兮看了林涛几眼,这人物书中是否出现过,她有些记不起了,但为国戍守边疆的将士,理应敬佩。 “林将军!”梁画兮拱手行了一礼。 林涛有些不好意思,且不说平日里接触的都是糙汉子,即使有女子,他也没见过这等姿容的,赶忙还上一礼: “木大夫客气了。” 成阳瞧见林涛微红的脸颊打趣:“林将军今日倒是文雅了不少。” 林涛一眼瞪过去,成阳耸耸肩。 “咳咳…”林涛轻咳两声,正正衣冠,问梁画兮:“木大夫,请问,你是如何得知那密道的?” “偶然得知!” 果然是此事,梁画兮轻舒一口气。 林涛嘴角微微抽搐,偶然得知?据成阳所说,这密道的入口是一个枯井,四周亦没有草药,如何偶然得知?他未曾想到梁画兮这般直接,连一个借口也不愿意编,仅仅用这四个字就打发了他! 成阳也是忍不住扶额,任谁听来,都明白这四个字不过是推托之词。 梁画兮看着二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并不相信自己,但也没所谓,她现在一心想着救周北,没工夫和他们在这里耗时间。 “二位大人还有什么事吗?我这有病人等着救治呢!” 成阳一直觉得木大夫很好相处,怎得今天清冷了不少? 林涛心中的疑惑更大,他可是真的想知道密道的具体情况,作为镇守边疆的将领,密道一事对他来说可是关乎安危的大事。 可显而易见,梁画兮言语中满是告辞之意,他也不能强行将人留下盘问,她可不是犯人,而是救了平西镇几千口人的恩人。 成阳和林涛相看一眼,皆无奈摇头。 林涛叹了一口气说道:“无事了!辛苦木大夫走这一趟!” “不辛苦,小女告辞!” 梁画兮也不耽误,起身行礼,转身便走了。 “师父,怎么回事?” 梁画兮刚走出府衙,便瞧见等在外面的二虎和大虎。 “没事儿,走吧,跟我去药材铺。”摆了摆手,就往药铺子走去。路上梁画兮想到大虎和二虎院子里的那些草药,觉得有几分肉疼,如果匈奴真的进了镇子,随意踩踏,那些精心培育的药材怕是不保。 到了药铺子,梁画兮还未开口,就瞧见掌柜抬头的瞬间,显出惊异的神情。 “您是木大夫吧!” 说着便急忙从柜台后面迎了出来,那殷切的模样,让梁画兮疑惑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您知道我?” “哎呀呀,一早就听说平西镇有位神医,是个年轻女子,早就想见一见了,昨日里,向几个平西镇的百姓打听了,他们说这木大夫,不但医术高,还是平西镇最美的女子,在木大夫之前,她们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呢。还有您身边这位魁梧的大爷,昨日他说他就是您徒弟呢。这不,您一进来,我就认出来了。” 梁画兮瞧着二虎嘴角噙着笑,心中就明白了。 “木大夫啊!我们落山镇如今谁人不知,平西镇几千人的性命可都是您救的呀,如今,您到了我们落山镇,又到了我这小药铺,真是荣幸呀……” 掌柜说的激动,梁画兮赶忙打断,她可不是来听夸赞的:“掌柜的客气了,那都是传言,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围了过来,那模样和现代追星的阵势差不多了,谁都想见见在平西镇百姓口中神仙一般的人物。 被围在人群中的梁画兮一袭素衣长裙,脸上未施粉黛,却美不胜收,发髻简单一绾,不但不显得寡淡,反倒有几分出尘的姿态。 “掌柜的,有年份好的人参吗?” 顾不得其他,直接问掌柜,要想根治周北的寒症,非得用人参不可,还得年份久的,否则效果不好。 掌柜的眉头突然就紧了:“木大夫,您既张了口,我这有的定当奉上,但这人参多宝贵啊,我这唯一有的也就是个十年份的了!” 这话说得言语诚恳,人参最是难得,年份久的更是珍贵无比,他一个小小的药材铺,哪里有那般好的人参啊! “十年份便十年份吧!我要了!”拿了人参,梁画兮面上的愁容也未消散。 “掌柜的,我能自己挑些药材吗?” 一般药材铺都是你要什么,念个名,药童去拿。可梁画兮想到周北的病需要的药材还很多,而且药童去拿都是随意拿取,她是想要挑最好的。虽不好意思,但还是开了口。 “木大夫您就拿吧!”掌柜的不仅没有生气,反倒十分大方,梁画兮投去感激的目光:“多谢了!” 拱手作揖,便向药柜走去。 二虎急忙上前拿出油纸和药秤,帮着梁画兮整理药材。掌柜认真的在一旁看着,虽说自己治不了疑难杂症,但是平常病症的治疗他还是懂的。 “木大夫这是要治何种病?” 瞧着梁画兮虽拿了些珍贵的药草,但更多却是些十分常见的药草,而现在手中拿着艾草,又要年份久的人参,他心中不由好奇起来。 往些时候,那些来抓药的,一看药方,他便大抵知道是何病症,可梁画兮抓的这些药,却让他看不明白了。 “寒症!” 梁画兮说的平淡,但周围的人听了那话,都躁动起来,话说在这个时代,寒症可是个娇弱的病,是治不好的,最多只能养着,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容易犯病。 “这寒症可以治?”掌柜的急忙问道。 “分情况,我现在要医治的病人可以治,只是药材不全!” 梁画兮瞧着手中的几味药材,有些烦躁,随即呼出一口浊气,让自己心态渐渐平复,身为医者,不可慌乱! “不知木大夫需要什么药草?” 梁画兮多看了掌柜的两眼,瞧见他一副探究的神情瞬间有了主意,“掌柜的,我将药方给你,你帮我寻找药草如何?” 仅仅凭借她自己寻找药草,难度太大,这落山镇他不熟悉,况且周北的病托不得。若是有这掌柜的帮忙寻药,应该能赶得及治疗周北。 “木大夫真的愿意将药方给我?” 掌柜的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梁画兮听见这话的语调惊奇,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医学是藏私的,是一家之长,并非集众家之长! “医者,治病救人,这方子我给了你,你也不要藏私,将方子传出去,才能救更多的人。只是,寒症各有不同,不是人人适用。” 四周围着的百姓听了梁画兮的话,有些不敢相信,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大公无私之人?再望向梁画兮时,眼中便是真真切切的敬佩了。 “木大夫,请受我一拜!”掌柜的说着就要跪地行礼。身为药房掌柜的他很清楚药方的重要性,别说是陌生人,就是师父教徒弟也要留一手,而现在眼前这位姑娘却愿意无偿给他药方,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要拜师的。 而自己刚才问她需要的药材,又何尝不是探究这药方呢。这样的气度,就是男子也没有几人。 “掌柜的,使不得,能救更多的人本就是我学医的初衷。”梁画兮将掌柜的扶了起来。 “木大夫之高洁我自愧不如,请木大夫放心,此药方我绝不私藏,定让它救更多的人!” “掌柜的过誉了,你我皆为医者,人的生命宝贵,每个人都应该有被救治的权利,皆为平等!” “姑娘说的对,皆为平等!” 门口走来一位公子,白衣执白扇,腰间别有一根玉笛,再无过多的装饰。眉眼平和,分明未说一句话,却自带悲悯之意。 第11章 落山镇(3) 这般出尘之人,似不食人间烟火,眼中除了清明和善,未掺一丝杂质,梁画兮不禁多看了两眼。 “玉竹公子!”人群中有人惊呼道。 “木大夫,久仰!” 玉竹揖手,抬眼瞧了一眼梁画兮,眼眸亮了一瞬又恢复如常。 “久仰?”梁画兮自嘲的笑笑:“没想到我在落山镇已这般出名了。” “木大夫,玉竹可是在两月前就已听说你的种种事例,应该算得上是久仰了吧。” 掌柜的走上前说道:“玉竹公子,您不知道,木大夫刚才给了我治疗寒症的药方,她不仅医术高,也不私藏,真是让人敬佩呀。” “着实谬赞了!”梁画兮对着二人作揖。 玉竹缓步上前,还礼:“木大夫,在下玉竹,医者也!” “玉竹大夫,小女现下有病人需要医治,草药尚未配齐,两位先聊。” 说完就回到药柜前继续找药了。 “木大夫,在下对寒症也有一番研究,不知可否讨论一二?”玉竹走到梁画兮身边询问。 梁画兮不是那般拘泥之人,在她的思想里,医术本就不是故步自封,若是讨论得出更好的治疗办法救治周北,那就太好了。 “好呀!” “这玉竹公子是何人啊?”大虎默默的移到了人群之中,开口问道。 旁边的人瞧着大虎魁梧的体格,忍不住往后靠了靠,生怕一言不合他就动手了。于是靠得近的人赶忙说道:“这玉竹公子可是个神医啊!前年孟阳发大水,百姓得了疫病,便是他治好的!” 一说起玉竹公子,众人的话便多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将玉竹公子的事迹说了个遍。大虎也听明白了,这玉竹公子不但是神医,还是个善恶分明之人。 救人看品行,大奸大恶之人,家缠万贯也不救,大善之人,救治分文不收。 听闻这些后,大虎感叹,若是医者都是自己师父和玉竹公子这般,这世上不知能少死多少人,又能让多少人少受病痛折磨呀。 两个志同道合的人,不停的探讨着病症,时光匆匆流去两人也未曾感觉到。 梁画兮对于病症和药草的深度广度着实让玉竹震惊了,这女子最多不过桃李年华,可所知医术,却宛若一个耄耋之年的老郎中。 而梁画兮心中也很是惊异,因她从小出生医药之家,十岁便背了《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等一些列医术,再加上耳读目染,科班出身,又跟着老中医学习了三年,才会知道如此多的医药知识,可玉竹公子看起来最多二十五六,很多并不常见的病症他也知晓,而且有些病症她也没有听说过,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呀。 与玉竹谈医论药让梁画兮着实过瘾,但周北还在客栈,她已经找好了药,该回去照看了。 “今日得遇玉竹兄,畅谈医道,并未尽兴,但身有要事,我们下次再论?” “玉竹也未尽兴,但木大夫有事,我便不好强留了,若他日有空,我们定当尽兴而谈。” 玉竹言语温润,又有几分潇洒之气。梁画兮感叹,能在这个世界得遇如此妙人,实乃幸运。 回客栈的路上,梁画兮对着大虎和二虎说道:“这位玉竹公子非常人啊!” 二虎傻愣愣的不明所以,大虎心中却是十分清楚,补充道:“是呀,这位玉竹公子在百姓口中可是个神医!” “百姓传言多有夸大,不过他的医术的确厉害,与他论医道,收获颇丰!” 梁画兮想起适才的谈论,不由的陷入了沉思,进入了那片医学领域中。 此刻夜已经全黑了,回到客栈她立刻跑到了周北的房间,推门便喊:“周大哥!” 周北刚睡醒,一抬眼就瞧见神情激动的梁画兮向他走来。 “我有法子治好你了!” 梁画兮高兴的说着,之前是她钻牛角尖了,一直想着用现代的医术来治疗周北,却忘了结合黎盛朝本就有的治疗寒症之法,虽说这方法只能缓解,但今日玉竹一番交谈,让梁画兮想到了两相结合的好办法。 周北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病难医,他几乎不抱什么希望,只想着无愧于心的过好每一天罢了。 现在,突然听到有人说能治好自己,周北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阿兮,你说你能医好我的病?不仅仅是医好我这一次的发病,而是能完全医好我的寒症吗?” 梁画兮点点头,坐在周北床边:“是的,周大哥,你不知道我是平西镇的神医吗?” 周北看着眼前的人儿那甜甜的笑容,心漏跳了半拍,伸出手宠溺的勾了勾梁画兮的鼻子:“我们阿兮最厉害了。” 梁画兮缩了缩脑袋,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觉得鼻尖上好似沾了蜜,顺着呼吸甜进了心里,又扩散开来,将那甜散到了全身。 翌日,梁画兮早早的便起了。 “二虎哥,可以陪我上山一趟吗?” 她知道现在上山很危险,不但要出城,还很可能会遇到匈奴,但周北的病没有上好的人参恐难治愈。 “师父,你是想要上山找人参吧!” 昨日,他就看出来了,梁画兮对药铺的人参很不满意,肯定会想办法去找,所以,他一早便守在门口,就怕她一个人上山去找人参,那可太危险了,他怎么放心。 “是啊!二虎哥,我……” “出发吧!” 话还未说完,便被二虎打断了,如今出城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二虎却答应的如此爽快,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梁画兮一袭干练的红衣,越发显得娇俏,二虎一身黑衣,不笑的时候凶神恶煞,让人心生畏惧。 两人拿好干粮、采药工具,背好竹篓去了城门,向林涛说明了缘由,便出了城。 城外,向山上走了一段路,便已经是荒草丛生了,可见这条路已许久没有人走过了。 青山就在眼前,好似希望就在眼前,好似这山上一定有那百年人参,梁画兮加快了脚步。 但不分日夜找了两天,却没见一颗人参,此时两人都累了,随意坐在树下,喝着水。 瞧着绵延不绝的山林,只觉得找到人参遥遥无期。 “师父,找得到吗?” 二虎看着满头大汗梁画兮,心中不忍,他们已经找了两日了,连个人参的影子都没看见,更别说百年人参了。 “一定找得到,继续找!”说完,梁画兮就起了身,开始往前行去。 夜幕渐渐降临,两人依旧没有找到,梁画兮坐在树下,只觉得浑身难受。 “回去吧!明天再来!” 已经两日没好好睡觉了,梁画兮太疲倦,食物和水也没有多少了,云落山外围都已经寻遍了,现在他们越走越深,但夜晚的深山并不安全,她还要顾及二虎和自己的生命。 若是这云落山有人参,怕也要往里寻了,不如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来找。 “师父……” 二虎瞧着梁画兮失望的模样,想要安慰,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没事,回去吧!”梁画兮看着满是泥土的手,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让她有心无力,虽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至少在现代,只要肯花钱,百年的人参那是分分钟就能拿到手呀。 刚到客栈门口,就见周母站在路边等他们。 看到周母沧桑的身影,梁画兮鼻头有点酸,他们两天未回来,周母定是担心了两天。 “阿兮!” 周母看见梁画兮的神情,就已经猜到他们没有找到草药。 “饿了吧,你先去房间,我去给你端些吃的。” 梁画兮抓住周母的手说道:“阿婶,我没找到药材,我……” “没关系,没关系的阿兮,阿婶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你别自责,先吃点东西吧。” 周母越是这样说,她就越觉得自己没有尽力,于是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明天说什么也要找到人参。 “那我去看看周大哥!”梁画兮放下药篓,转身向楼上走去,那般自责的模样让周母和二虎两人担心不已。 “二虎,好好劝劝你师父,阿北这病不好治,先把这次的病情控制住,以后再慢慢治都行的。” 周母给他递上一碗水:“人参本就难得,更别说是百年人参了,急也急不得。” “唉。”二虎喝了一口水,看着梁画兮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梁画兮走到周北房门口,整理了一下头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嘴角上扬,笑着推开门。 “周大哥,我回来啦!”是欢快的声音。 周北急忙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几日他日日躺在床上,身体都要僵硬了。他也知道这两天阿兮和二虎上山为他寻药,心中很是担心。 “阿兮回来啦!” 周北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尽量让它看起来红润一些,但他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已经暴露了他日渐孱弱的身体。 梁画兮坐到床边,为周北认真的把脉。 周北瞧着眉眼低垂的梁画兮,略显疲惫的神态,就知道这两天她没少吃苦,心中有些愧疚。 “阿兮,这人参要不就先别找了。” 第12章 落山镇(4) 梁画兮手上动作一滞,抬眼盯着周北。 两人许久未言语。 忽的,她面带微笑的起身:“周大哥,你躺下!我替你针灸。” 周北微微皱眉,很显然,梁画兮拒绝了他的提议。 “把上衣脱了再躺下!”梁画兮在药箱里取针包,头都没有抬的说了一句。 周北用手肘撑着身体一时愣了。 梁画兮拿出了银针,转身便看见周北愣愣的看着自己,衣服也没脱,随口就说道:“周大哥?脱衣服呀!” 说话间,梁画兮放下针包,伸手便准备帮周北脱衣服,周北急忙伸手拦住。 “我,我自己来!” 瞧见周北泛红的双颊,梁画兮才意识到,这里可是古代背景的世界,想必都是封建的。虽说自己在现代也替不少男子扎过针,但在她看来都是患者,并没有男女之别,有的只是病症之异。 周北低头解衣,根本不敢看梁画兮,青竹色的衣袍从肩膀滑落,露出白皙的皮肤。 不知是屋内的烛火太过温暖,还是周北的青丝划过肩头的皮肤太过撩拨,梁画兮默默的吞了一口口水,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没错,她是给不少男子扎过针,但给这样俊美的男子扎针还是头一次,有些把持不住也是应当吧。 “咳咳…”她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你可是个医生呀,在你眼中只能有穴位,不能有美色,你要淡定。 “躺下。” 她努力让自己的心跳恢复平静,打开针包准备施针。抬头时却见周北眼中朦胧一片,映着摇曳的烛火看着自己。 梁画兮突然记起了第一次看见周北的那个晚上,一眼就被惊艳了,如今照顾与被照顾的角色互换,没想到自己还是再次被这个男子扰乱了心绪。 “闭上眼睛。” 她可不要周北睁着眼睛看她施针,她会心慌手抖到无法下针的。 周北深深看一眼梁画兮,然后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瞧着周北闭上了眼睛,梁画兮深呼了一口气,正要开始施针,就听周北说道:“阿兮,我有话想……” “不准说话,你这样会打扰到我。” 梁画兮此刻连指尖都是泛红的,更不要说脸和耳朵了,她现在要平稳自己的心绪,可不能施错了针。 周北虽不再说话,但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的,梁画兮每下一针,他的心就跟着缩一下。 随着针越扎越多,渐渐的,他的身体不再紧绷,头脑也开始放松了下来。 一刻钟之后,梁画兮将针全部取下,听着周北有节奏的呼吸,将他的衣服系起来,再把被子拉上来盖好。 放好了银针,她呆坐在周北床边,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之下打上一串浅浅的阴影,根根分明,高挺的鼻梁随着呼吸略微起伏…… “阿兮。” 正在梁画兮失神之时,眼前的人突然睁开眼睛,柔声喊道。 周北原本睡着了,但梁画兮为他系衣带时,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了他灼热的肌肤,他便醒了。 好似自己的小秘密突然被窥探到了,梁画兮急忙起身:“周大哥,你好好休息。” 说完拿起药箱就出了房间。 周北转头看着梁画兮的模样,嘴角含笑。 梁画兮刚跑出了房门就撞上了周父周母和大虎二虎,还没等她们开口问,就赶忙说道:“那个,已经给周大哥施了针,我先休息了” 说完转身就进了自己房间。 关上房门只觉得脸烧的很,慌忙用手抚摸脸颊,看见桌上的茶水,拿起来就灌了两口,才觉得浑身的燥热减轻了些。 站在房门口的四个人在门口你望我、我望你,却又心领神会的相视而笑。 翌日,梁画兮一起床的便来到了周北的房间,站在房门口想起昨天的种种,又红了脸颊,但作为大夫,昨夜针灸后,要及时查看病情有没有好转,于是深呼了一口气,敲敲门。 “周大哥,我是阿兮。” 下一刻周北开了门,脸色较前几日红润了些。 “周大哥,手,我给你把脉。” 周北听话的坐在方桌前,伸出手,梁画兮静静把脉片刻说道:“有所好转,但只是用银针控制住了病情,不是长久之计,要想痊愈,还是要百年的人参才行。” “阿兮,找不到也没什么的!”周北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他这病自己都已经习惯了。 “你是不相信我这个神医吗?放心吧周大哥,我一定可以找到的,好了,我走啦,等我回来你的病就能好了!” 梁画兮说的轻巧,但听在周北耳中却沉重无比,他知道其中的艰辛。这女子看似好脾气,可一旦固执起来,是谁人说也不会改变主意的倔脾气。 “阿兮,我等着你回来,等你回来我还有话要给你说呢。” “什么话呀?” “等你回来我告诉你,所以,找不找得到人参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安全回来。” “我一定会找到的,放心吧。” 梁画兮说完便背着竹篓出了房间。 周北看着梁画兮的背影心中温暖无比。自从来到这边塞小镇,他对身边的人总是礼数有加,其实打心底里是疏远的,因为他知道,要不然就是永久的被抛弃活不久的,要不然就要离开这里,所以他不愿和谁建立感情,因为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就不会有人难过。 他一直是这样生活的,直到梁画兮闯进了他的生活,一开始他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她,但慢慢的发现,他无法用自己惯有的方式去对待这个女子,总是不经意的被她吸引。 干脆就顺从自己的心意吧,等病好了,他也不再想来到小镇之前的那些事情,不论自己是被永远的抛弃了还是有一天会回去,他都想要这个女子陪在自己身边。 此时,落山镇不远处的揭阳县到了一队人马,军纪严整,行伍有序,马匹精良,将士身穿银色盔甲,一看就和边塞的军队不一样。 “大人,前方六十公里便是落山镇了!” 穿着蓝色衣袍的男子对站在帐中的男子回禀道。这男子年纪稍长也是一身蓝衣,衣外套了一件软甲,腰间一把长剑,只是站在那里,已然是满身威严。 “出发,明早必须到达落山镇!” 男子眼中满是担忧,匈奴攻入平西镇的消息一送达帝都,王爷便大怒不已,命他带领一队人马务必将世子平安带回帝都。 “是!” 一队人连夜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揭阳县。 大山里 ,梁画兮一身红衣已经沾满了泥土,衣角也被荆棘挂破了几个口子,她全然不在意这些,虽说今早替周北把脉有所好转,但她知道都是表象,她的针灸撑不了多久。百年人生是药方的药引,没有这药引,就没办法煎药。 她心中焦急,每过一天,周北的病情就会重一分。 二虎手上也划了几条血痕,但他看梁画兮完全没有歇息的意思,自己也没有停下寻找的脚步。 第二日太阳西落时,梁画兮惊喜的大喊道。 “二虎哥,我找到了!” 举着手中的人参,梁画兮笑的大声,那激动的模样让二虎险些红了眼眶。 “太好了!”二虎擦了擦脸上的汗,不顾已然满脸泥土的样子,急忙跑到梁画兮身旁。 这座山,可以说让他们两人都翻遍了,幸好找到了。 “可惜只有这一株,我们先回去,周大哥的病情耽误不得,之后我再来找!” 两人一刻也不敢再停留,急忙往回赶。刚走到城门口,那城门便开了,林涛早就交代好了守城的将士。现在这守城将士看着两人那狼狈的模样,嘴角狠狠的抽了抽,他们尤记得初见梁画兮时,那一身白衣似雪,满身都是雅正二字,如今却是这般的狼狈不堪。 周遭的百姓也听说,最近木大夫时常去山上找药,现在看见梁画兮的样子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这木大夫为了采药可真是太拼了。 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异样眼光,只是着急的往客栈赶。 “木大夫,你找到人参了?” 玉竹这一两日也在打探人参的消息,如今听到梁画兮找到野山参,忙追赶了过来。 “是啊!真的是老天爷眷顾啊!” 梁画兮脸上还沾染着泥土,头发上也沾着泥土,但笑容却很是真实。 玉竹瞧着梁画兮这般模样,心生敬佩,若这般努力还是找不到,那真的就是老天爷故意为难吧。 “那是你该得的,走吧,去煎药!” 三人急急忙忙的跑回客栈,周母一眼瞧见梁画兮的样子,眼眶一热,梁画兮一个姑娘家,往日就算是采药,也只是慢慢的找,哪里会这般疯狂的满山找。 “玉竹兄,这药便由你来煎吧!拜托了!”梁画兮本想自己煎药,可现在她手抖得厉害,时不时的开始抽筋,真是用不上什么力气了。 手紧紧捏住袖口,不让自己满手的伤痕露出来,但却被玉竹看在了眼里。 “放心!” 玉竹拿着药走了,二虎在一旁也是累的不行,梁画兮让他去早早休息。 周母也劝着梁画兮去休息。 她抹了抹额头的汗问道:“周大哥如何了?” “睡着的。” 她心中清楚,睡着,就说明状态很不好,她已上山两天,针灸的那些效用早已消失,周北病情肯定加重了,她如何能放心的去休息呢。 “没事,阿婶,我守着周大哥。” 第13章 落山镇(5) 简单的换洗了衣物,梁画兮来到了周北的房间,坐在床边,心中欢喜。 周大哥,再等一会,你就能慢慢好起来了,就不用再受病痛折磨了。你答应过我要一直当我的账房呢,我可是一直记得呢。 “阿兮这孩子!” 周母叹了一口气,梁画兮最初被救时,她心中是有担忧的,那衣服虽然破损严重,但衣料一看就很华贵,既不是平西镇的人,也不像这周边的人,因着周北身份特殊,她怕招惹来麻烦,当初还不是很同意她留在家中。 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她可是打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 周母神情复杂,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周母早就看出来两人之间有些特殊。但她心中清楚,周北这病并非寒症这么简单,除了受冻的病根,还因为出生时便中了毒,身体里余毒未清。绕是这次治好了寒症,阿兮也将毒解了,但他的身份毕竟特殊,最好是从今往后都没人来接他回帝都,两个孩子就陪在自己身边过小日子,就好了。 周父似是看出了周母的心事:“老伴,我们是做不了两个孩子的主的,你要明白,这么多年以来,顶着养父母的身份,我都觉得诚惶诚恐呀。” “是呀,若不是匈奴入侵,那边不知道阿北病了,否则定是会派大夫来的。” “匈奴来的突然,都没来得及告知帝都那边我们的落脚处,等回去了平西镇,再向他们报平安吧。” 周母点点头,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半晌,玉竹将煎好的药仔细倒在碗里,再端起药碗时只觉得分外的重,这碗药的珍贵程度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 “好了?” “恩。” 玉竹点了点头,将药碗放在了桌子上。 梁画兮俯身,在周北耳边轻声呼唤:“周大哥,喝药了。” 周北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勉强睁开眼睛:“阿兮,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找到了人参,药已经熬好了,你喝了就能好。” 挣扎着坐起身来,周北斜靠在床边,接过梁画兮递过的药一饮而尽,喝的急了些,咳嗽了起来。 “别急。” 梁画兮温柔的替他顺背。此时的周北其实并不十分清醒,只因为感觉到说话的人是梁画兮,是梁画兮让他喝药的,他就下意识喝下了那碗药而已。 看到周北喝了药,玉竹说道:“木大夫,我要连夜离开落山镇了,若是有缘我们再见。” 梁画兮点点头:“像你这样医术高明的大夫是不应该只待在这边塞之地的,黎盛朝还有很多百姓要救治。” “木大夫不去外面看看?云游四方去行医,救的人岂不更多?” 慕容画兮一笑:“不了,我只想过平淡的日子。”她也只能过平淡的日子,去那些繁华之地有人认出她可就糟糕了。 告别玉竹后,这一夜梁画兮睡得格外安稳,第二日清晨,梁画兮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周北把脉。 病情虽有好转,但不理想,她转头对二虎说:“从今日开始,加大人参的用量,我重新给你写一张方子,按上面的剂量煎药,我出去一趟。” 昨夜,玉竹就离开了,现在她放心煎药的人就只有二虎了。 “师父,你自己上山怕是不行。” “没事,我天黑前一定回来,若是没找到我明天再去,不会在山上过夜的。” 二虎本想再劝几句,但想到梁画兮对于治疗周北的这份执念,便不再多说了。 “好,师父放心。” 梁画兮收拾收拾,便又来了城门口。 “慕姑娘,又去寻药啊!” 守卫都与梁画兮认识了,现如今落山镇人人自危,富贵人家都收拾好行装去了别处。留下的普通百姓,或没钱顾马车,或没盘缠走不了远路的都留下了,不敢随意出城,怕自己两条腿躲不过那匈奴的铁骑。 这常出常入北城门的恐怕现在就只有梁画兮一人了吧。 “恩!辛苦你们了!” 梁画兮照例道谢。她知道,守城的将士并不容易,现在局势不容乐观,落山镇身为边关要塞,职责重大。 “木大夫客气什么!” 守卫笑着打开城门。说来他也算是佩服这位女大夫,虽说那些事迹早就听平西镇百姓说了很多遍了,但这几天梁画兮为了找草药付出了多少艰辛,他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梁画兮刚离开北城门,南城门便开了,迎来了一队身着银甲的人马。 “大人!” 林涛看着眼前的人,恭敬行礼。 “林将军客气了,烦请林将军派一个人带我们去找人!” 林涛前两日便收到了信笺,当时心存疑虑,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好,卑职本想陪同大人一同前去,但匈奴随时有可能来犯,需得驻守在这里,卑职派副将为大人带路吧。” 这几日林涛是真的忙,军事要布防,城中百姓要安顿,还要谨防着匈奴随时攻城,现在就得开始储备军粮,征收粮食,商讨战术,实在是忙的焦头烂额。 林涛说的直爽,来人也并未生气,习以为常的点了点头。看来也是一位身经百战,对战事十分了解的人。 一行人声势浩大的来到客栈门口,刚才还喧闹的客栈因为他们的到来瞬间安静了。 周父周母、大虎正坐在桌前谈论着,周母顺着人群的方向转头看去,觉得他们这身穿戴似是眼熟,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领头之人,瞧见那人腰间的令牌时,瞬间慌了神,那令牌和当年给她的那块一模一样,多少年来,她反复摩擦这那块令牌,很是熟悉。 “他爹!” 周母一把抓住周父的手,死死的盯住那令牌,脸色煞白。 周父叹了一口气,心中直道,该来的始终躲不过。 大虎坐在一旁瞧着两人的反应,也顺着目光转身看去,没看出来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副将指了指周父周母,那领头人之人走到了周母面前,微微行了一个礼,拿出腰间的令牌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周母呆呆坐在远处,愣愣的看着令牌。 周父上前将令牌推回去说道:“跟我来吧。” “多谢!” 领头人和周父从周母身边走过时,周母突然说道:“烦请大人等一等!” “请尽快,时间不等人!” 领头的人也知自己来的突然,理应留给他们道别的时间 ,但如今落山镇就是个危城,许多百姓都离开了,留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残和贫苦人家,战事一触即发,世子绝对不能出事。 她看了周母两眼,便随意坐在一旁等待。周围的人都不明所以,但谁也不敢大声询问,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大虎心中渐渐不安起来,但也不敢上前,只得等着这些人走了之后再问周父周母。 老两口推开房门,看见周北依靠在床边,瞧见他们来了,急忙问道:“阿兮可回来了?” 周母眼神闪躲,还未开口先湿了眼眶,赶忙背过身去。 “还没回来。阿北,今天好些了吗?”周父先开了口。 周北已经连着喝了几次药了,身体不像原先孱弱,看见周母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是出事了。 慌忙站起身来,急切了些,险些摔倒。 “是阿兮出什么事了吗?” 周母转过身看见周北连鞋都未穿就起了身,急匆匆走过来说道:“没有,不是阿兮的事,你莫要着急。” 周北舒了一口气,坐回到床上,开始穿鞋。 “那是何事?” 周父坐在直对着床的椅子上,盯着周北说道:“你家里人来接你回去了。” 话虽从周父口中说出,但周母瞬间就落了泪。她还记得十几年前,自己和周父成婚五年,依然无所出,寻医问药后得知自己无法生育。 没过多久,就有一队人马找到了她,给了她这个孩子和一块令牌,只说如果他们好好照看年幼的周北,就会让他们从此往后衣食无忧,她虽不认识那令牌,但也知道是富贵人家。 直到周北长到垂髫年岁,来了一行人,拿出身上佩戴的金牌,说是永定王府的人,送了些名贵的物件。从那之后总有人来,不是教周北识字读书就是教他武功,这些人长则半年短则三五天。她不知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周北迟早会离开。 只是没想到会是今日。 周北眉头紧蹙,自小他就知道自己不是周家的亲生儿子,虽说来平西镇时他不过孩提,但有些事他还是记得的。家中时常出现教导他的那些人,都恭敬的喊他世子,一开始他还问他们自己的亲生父母,但都没得到任何回答,后来就不问了,只是越发认真的开始读书习武。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但心中却还是抱着一丝期许的。 现在他听到了这个消息,知道终于要见到生生父母了,心中既欢喜又不舍,很是复杂。 “我家是哪里?”小时候他问过,但没人告诉他。长大以后他曾多次想问,却始终未问出口。 “帝都的永定王府!” 周父沉重的开口:“你本就不应该蜗居在这边塞小镇,我们自知是留不住你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周母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已把周北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王府?果然。”他早就猜到了一二,那些人都喊他世子,想来身份地位也不低。 门口突然传来声音:“属下齐如,拜见世子,还请世子随属下回京!” 说话的人正是刚才同周父周母说话的领头人,在楼下等的时间久了还不见周父周母出来,不由的着急起来。 周北看了眼周父周母开口:“等一下!” 第14章 匈奴营地(1) 然后很是郑重的起身整理了衣物,扑通跪倒在周父周母面前。 周父周母见状想扶周北起身,但他倔强的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母亲,你们养育孩儿十余载,在我心中,早已认了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不论今后孩儿身在何处,都会将这份情谊牢记心中,永生不忘!” 周父扶起周北,眼角湿润:“阿北,这十几年来,哪里是我们养育了你,是你给我们带来了快乐呀。” 周母终于忍不住扑到周北怀里痛哭起来。 周北静静的搂着母亲,等周母情绪平稳了一些后,才让门口的齐如进来。 齐如一走进去,直接扶剑单膝跪在周北面前:“属下齐如见过世子。” 周北虽没受过这等跪拜之礼,但从小接触那些帝都来的人,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适应这世子的身份似乎只是一瞬间。 “那个让你来接我的人,当真做好了让我回去的准备?”周北冷冷的开口,这么多年了把自己抛在边塞小镇,如果不是因为匈奴入侵迫不得已,恐怕根本不会派人来接自己回去吧。 “世子!王爷已经等候多年了!” 齐如想到老王爷这些年来的不易,言语之间也多了几分急切。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老王爷定给世子的人,所以从十几年前,每次王府派人过来,他都会护送,只不过都是远远看着这个势必成为自己主子的人,未曾走近过。 他不由的抬起头看向了周北,眼中显出一抹惊异。世子长的太像他的母亲了,尤其是这双眼睛,大而细长,瞳孔较旁人略大,眼角尖而细,很窄的扇形双眼皮,眼尾优雅地微微上翘,现下较为隐忍的怒目而视,双眸中透出委屈和心酸,脸色煞白,头发散落在肩头,宽松的衣衫挂在他孱弱的身子上,将这病态之美体现到了极致,齐如不由的心疼起来。 “世子,如今匈奴进犯,落山城岌岌可危,不可耽搁啊!”齐如心中是真的着急了。 “我跟你走可以,但要先安排好父亲母亲和我的朋友们。还有,我要等一人。” “等谁?” “等阿兮。”说完便不在理会任何人,翻身上了床,拉下了帷幔。 齐如不禁感叹,这脾气和当年的侧王妃也有几分相似,不解释,不妥协,甚至不给旁人询问的机会。 谁都知道,周北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看齐如怎么办了。 齐如抬头看向周父,周父叹一口气:“齐大人,还望你给阿北一些时间。” 三人刚出了房间就见大虎等在门口,周父示意大虎先等一等。 转身对齐如说道:“阿北脾气执拗,你莫要强迫他,改日再来吧。” “这……哎,好吧,我明日再来看望世子。” 周母见齐如走了,靠在周父身上抽泣。 大虎见状正要开口问,就听周父就说:“大虎,你去找找阿兮,今天的事情我以后再慢慢给你说!” 周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是摆了摆手,挡住红了的眼眶。 “好!” 大虎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一句,赶忙去后院找梁画兮。 瞟了一眼后院,并没有梁画兮的身影,瞧着正在整理药草的二虎,开口问道:“二虎,木姑娘呢?” 二虎小心将梁画兮给他交代的药材放好,说道:“师父说上山采药去了,可能回来了吧,你去问问客栈掌柜。” 说完又低下头继续整理药材了。 “采药?” 大虎立刻转身往外走去,来到前厅,一把拉住正在招呼客人的客栈掌柜:“掌柜的,看到木大夫了吗?” 大虎这一下用的力道极大,可着实把掌柜的吓了一跳,说话都不利索了:“木……木大夫,一大早,就……就出去了。” “那你看见她回来了吗?” “这,没看见呀!” 掌柜的好脾气的陪着笑脸。 大虎一听转身往城门口跑去。 城门口,林涛和成阳站在城墙上,看着远方。 林涛紧皱眉头,眼中满是担忧:“我已经向朝廷请命,朝廷会派楚正将军来,只是不清楚何时才会到。” 成阳在一旁心口像裹着一层布,让他呼吸不畅,平西镇只怕已经被匈奴占领了,如若落山镇也失守了,那他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此时北城门外的云落山上,匈奴的铁骑已然踏起了喧嚣的尘土。 匈奴大帐内,跪着一位勇士,腰似铁桶粗壮,臂似铁块,对高坐之上的人行礼:“王子,我们抓到一个女人。” “带上来!” “是!” 梁画兮被丢进了大帐内,她心中无比的后悔自己采药时为什么如此不小心,一心扑在草药上,连远处响起了马蹄声她都没听到。 高坐之上的人站起身来,看着下方的梁画兮,不禁呆了。 眼前的女子虽身着素衣,未有任何饰物,却透着一股子清傲富贵之气,一双凤眼清澈明亮,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在匈奴他从未见过如此清丽的女子,就算是去黎盛朝游玩,也没见过这样气质独树一帜的女子。 倒吸了一口气,再看女子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而梁画兮也在打量着眼前的人。身量高大,铁臂熊腰,一身都是匈奴打扮,但不同于帐篷外其他的人,他的衣袍明显要华丽很多,腰间的鞶革制作精美,镶嵌着红色的宝石。 这个人在匈奴中的身份肯定不低,梁画兮努力回想书中关于匈奴的描写。 这次大战的主帅,匈奴派出的是呼和巴赞,匈奴的左贤王,书中,他可是下一任的匈奴族长! “阁下可是呼和巴赞王子?”梁画兮试探的问着。 “你是谁?” 适才跪着的勇士言语间手中的弯刀已然架在了梁画兮的脖颈之处。 “哈布且,不可如此对客人!” 看着哈布且将弯刀收回腰间,呼和巴赞继续问道:“你是在何处抓到她的!” 哈布且,这不是书中匈奴赫赫有名的草原战神吗?传言他是力大无穷,拥有战神弯刀,是呼和巴赞最衷心得力的手下。 哈布且右手放在左肩上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回王子,是在云落山。” 梁画兮此时突然想起书中的一个情节,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我是个大夫,只是去采药罢了!” 哈布且满脸严肃,疑惑的看着梁画兮:“殿下,此人一定是黎盛的奸细,如此年轻的女子怎么会是大夫。” 匈奴男子大多高而壮,这哈布且的身形更是魁梧,此刻他怒目圆睁看着梁画兮,样子极为可怖。梁画兮不由的往后躲了一躲,她的身形此时在两个匈奴大汉面前犹如弱小的蚂蚁。 “哈布且,我说过,万事不可着急,长生天告诉我们,凡事不可武断!” 呼和巴赞说话语气温和,梁画兮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抢救一下,凭着自己熟知书中的情节,还是可以把他们唬住的。 “是,王子,是我急切了!”哈布且恭敬的行礼之后,便退到一旁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呼和巴赞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和蔼一些,不知为何,他想要给眼前的女子一个好印象,不想吓坏了她,不由得放轻声音跟她说话。 “王子,我有预测未来的能力。” 梁画兮往前走几步,小声说道:“我不仅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是匈奴未来的王!” 呼和巴赞眯眼:“已经有不少人都预言我会成为匈奴未来的王了。” 梁画兮挑眉:“那我就预言一个旁人绝对无法预言的事情,三日后会有大雨。” 这大雨,是书中所写,匈奴本来计划攻城的那日,却因为大雨耽搁了,正因为被耽搁了一日,落山镇便等来了援军。她刚刚算了一下日子,应该是三日后。 “哈哈哈。”呼和巴赞大笑了起来:“你可知三日后是什么日子?如果到了那时当真如你所言,那我就真的相信你有预言的能力。” “带她下去,严加看管!” 梁画兮长出一口气,终于逃过一劫。 落山镇城门口,大虎正闹着要出城。 “大虎,我知道你着急,可是如今匈奴大军就在城外,你出去就是找死啊!” 成阳死死的拉住大虎,不让他出城。城外现在的状况是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他也担心梁画兮,但他的职责就保护更多的百姓,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大虎去冒险。 “木姑娘还在外山上!” 在大虎眼中,梁画兮是难得的医学人才,她救了那么多人,心地那么善良,这段日子,他早已把梁画兮当做了自己的妹妹,他怎能不急。 “木大夫聪慧无比,定能无恙!” 成阳继续说道,一边给林涛使眼色,让林涛上前规劝。 林涛心中其实有点想让大虎出去找梁画兮,毕竟那样的良善之人不可多得,但他心中更加清楚,如果梁画兮没出事,迟早会回来,如果出了事就是十个大虎去也是无用呀。 “是啊!木大夫肯定会平安回来,你现在出去说不定就错过了!” “对对对,大虎,这日落山这么大,你要去哪里找呀,在这里等才是最好的方法。”成阳赶快补充道。 大虎听到这话瞬间失去了力气,他们说的都对,自己根本无计可施呀,他该怎么办呢?对!去找周北商议,客栈里的那些人看起来来路不凡,可以请他们帮忙找人。 第15章 匈奴营地(2) “什么!你说阿兮她出城了?” 周北一把拍在床上,掀开被子便准备起身,却因为虚弱,差点儿倒下去,齐如急忙扶住了他。 齐如还是没有回去,在客栈住了下来,就在周北旁边的房间,听到有人风风火火闯开周北的房门,他立刻跟着进来了。 他对这个阿兮十分好奇,刚刚向客栈老板打听了,这女子是个大夫,正在治疗世子的寒症。且不说寒症本就难治,而世子的寒症可不是简单的寒症,还惨杂着未解的毒,许多大夫都看过,说是只能养着,如今却要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给治好了吗? 大虎回道:“对,守城的将士也说看到她出城了!” 周北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如今的他和废人没有什么区别,周北一把抓住齐如的手,认真的说道:“齐如,帮我找到阿兮,找到她!” 话语之间的担忧神色,让齐如眉头紧蹙,难道世子和这个叫阿兮的姑娘之间有什么事吗?可现在世子的身份不同了,婚姻大事不能自己做主,他可不想看见老王爷身上的悲剧再一次出现在世子身上,所以说这个叫阿兮的姑娘,找不到也好。 周北可不知道齐如抱着这样的心思。 “齐如,你若能帮我找到阿兮,我便跟你回去。” “世子……”齐如想说云落山如此大,他带来的将士不过百人,要搜山找人,怕也得几天几夜,可是现在匈奴的营帐就在城外不远处,他不能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不顾自己将士的死活,况且即使是他们出去找了也不见得能找到呀。 看见齐如欲言又止,大虎看不下去了:“周北,你也别太担心了,木姑娘聪慧,肯定没事的。”说完就在心中自嘲,他这可是拿了刚才成阳安慰自己的话来安慰周北。 “我师父还没回来?”门口突然传来声音。大虎回头看见二虎手中端着药碗,站在门口,神情紧张。 “二虎,别激动,木姑娘去采药也许明天就回来了!”大虎顺口就说了出来,一转身便瞧见周北已经变了的脸色。 齐如也是一脸惊讶,如今匈奴大军在外,这个木姑娘竟然还敢出城采药,真是不要命了! “不是,师父走之前说天黑一定会回来!” 二虎三步并作两步走进来,把药粗鲁的递到周北手上:“师父是去为你寻人参了!你知不知道!” 周北端着药愣在原地,身体不由的颤抖起来,原来阿兮是为了他才会在如此危险的时候上山采药。一瞬间他就开始痛恨生病的自己!自己七尺男儿还需要一个小女子为自己吃苦受累,这是什么道理? 不行!他一定要阿兮平安回来!然后好好的对待她,带她会帝都,把最好的都给她。 齐如听到这话眉头微皱,眼中复杂,原来这位不要命的木姑娘去找药是为了世子呀。心中虽触动,但无论这位木大夫对世子存了什么心思,世子又对她是何种感情,这次他带世子离开,今后两人就是天各一方,再无瓜葛了。 周北将药放在桌子上就要离开。 二虎一把将周北搡在床上。 齐如立刻用剑挡住二虎,不让他再靠近。 大虎见此开口安慰:“周北,二虎,你们先别急,阿兮肯定会没事的!” 二虎重新看了一眼齐如,把药从桌子上拿起来塞到齐如手里:“让他喝药!这药的药引是师父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我不能辜负了师父的嘱托。”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干嘛去!”大虎一把拉住二虎。 “我去找师父!” 二虎看着大虎,一脸气愤,这还是他的哥哥吗?不去找人反而在这里阻拦他。 “城门关了!匈奴大军已经在城外集结了,如今你根本找不到木姑娘,出去就是送死!”大虎大声的吼道,有怒气,更多的却是无力,梁画兮救了那么多人,如今她有了难,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考量和不得已而没法去救她,就连他自己也做不到义无反顾。 二虎冷着脸:“赵大虎,你怕死,我不怕!找都还没找,你怎么就知道找不到!” “齐如!”周北竭尽自己的全力喊了这个名字,这个他刚知道的名字,声音微颤,嘶哑,又带着几分哀求。 齐如却并未动分毫,只是沉默的低着头,不说话,周北双眼微红,紧紧的盯着他,齐如终于抬头。 “世子,王爷命我带你回京!” 对于这位木大夫齐如是感激的,可是如今世子的安危更为重要,如若此次这位木大夫无虞,他齐如日后定当报答。 “哼!” 二虎听了那话,转身便走了。 周父周母一直站在门边,未曾进来,此时也是满脸的纠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虎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来到了城门口。 成阳看到二虎就知道他要去干什么,觉得脑门一阵涨疼,若说大虎可以劝阻,那是因为大虎冷静理性,二虎却是个把“义”字看的比什么都重的人,梁画兮是他的师父,他怎会不理。 “二虎,你冷静冷静!” 成阳急忙上前拦住,二虎却看都不看成阳一眼。 “我要出城,后果我自己承担!”二虎看着守城门的将士大喝道,满脸煞气。 林涛也急忙赶来:“现在不能开城门,匈奴大军就在城外!” “我只是出城!”二虎直接打断林涛的话,不论有再多的理由,他的师父不见了是真的,他一定要找到她。 “不能开城门啊!木大夫那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 有经过城门口的百姓忍不住说道,这匈奴大军虎视眈眈,虽说没有攻城,可能就是在等一个什么契机。但从今早开始,城门外就出现了匈奴看守,谁知道一开城门,他们会不会突然闯过来,他们可不想死呀。 二虎转身看向说话那人,只觉得浑身冰凉,这便是师父救的人吗?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这些人,是怎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木大夫救了你们的命!你们就是这样对她的吗!”二虎怒吼道,只觉得喉咙干疼,替师父委屈,也替自己委屈,如今只有他和那个不能动的病秧子周北愿意去找师父,这些人受师父恩惠的时候,当初报恩都说的好听,如今却连个城门都不敢开。 “那也不能开啊!木大夫那么厉害,说不定就是看着匈奴来了,躲起来了呢!” 一个落山镇的男子开口说道,他对梁画兮没什么感觉,大夫嘛!治病救人不过是本分,非要说的那么崇高,不就是救了云山镇的人嘛!还惹得那么多人都夸她。 “你找死!” 二虎一个箭步上前,一把便将那人提了起来,脸上的煞气仿佛要将男子吞噬。 成阳和林涛满脸的悲哀,替梁画兮,也替他们自己。 “你放开我,你不要以为你是那个什么木大夫的徒弟,就可以随便杀人了!” 男子使劲的蹬脚,却挨不着地,满脸的愤恨,却又不能将二虎怎么样,只好大呼小叫的想要让二虎放开自己。 周围的百姓看着如此,沉默了。 “滚!” 二虎一把将人丢在地上。放开他,只因为自己不能坏了师父的名声,他可是神医木大夫的徒弟。 那人吃了满嘴的尘土,站起身来刚想骂人,就被林涛派人带走了。 “哥,你跟我去吗?”二虎转头看着追上来的大虎,问的凄凉,他只想最后确定一次,他最信任的哥哥,是不是也是那样自私的人。 “去!”大虎笑着说道,做人怎能不知恩图报呢,如果没有木姑娘,现在他肯定早就在和匈奴的搏杀中死了,多活的这些日子都是木姑娘救来的。 “好!”二虎一下就笑了,他就知道,他的哥哥和别人都不同! “还有我!”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 大虎二虎转头看见顾婉走了过来。 “我也要去救阿兮,我们全家的命都是阿兮救的,我怎么能忍心看着她出事却什么也不做?” 二虎看着眼前的女子,正气凛然的样子,心脏咚咚咚跳了几下,走到顾婉身边说道:“顾婉,我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但此去太过危险,你还是别去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去了就是给我和大虎添麻烦。这些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不去,你一个姑娘去真帮不上什么忙!” 大虎说道:“顾姑娘,二虎话糙理不糙,是这么个意思。” 听着大虎二虎说自己没用,顾婉倒也不恼,拿出一些粮食银两递给他们:“顾婉明白,你们是不像我去冒险,这包袱你们拿着。” 二虎接过包袱看了一眼成阳:“成大人,开城门吧!” 成阳早已握紧了拳,他的心是热的,但现在谁都可以逞英雄,只有他成阳不行,他还有全城这么多百姓的性命。 他看向林涛,果然这个好搭档的想法同他一样。 林涛点了点头,他们都希望那个心怀苍生的木大夫能活着回来,希望能再次看到她为了救人而不辞辛劳。 城门打开,大虎和二虎迈步向外走去,城门口的百姓瞧着他们的背影,有的羞愧的低下了头,有的毫不在意的摇摇头,觉得两人不过是去送死罢了。 客栈里,周北强行支撑身体,看着跪在他面前的齐如再次开口: “你真的不救,是吗?”这话说出来那样的严厉,却又那样的无力。 “世子,我的职责只是将你平安带回去!” “我的平安?”周北突然冷笑起来:“你不要忘了,我现在之所以还活着是谁救的,你说你的职责是平安将我带回去,可若不是阿兮,你昨天来的时候我恐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世子,是属下来晚了,还请世子责罚!” “齐如,你口中喊着我世子,是否真的把我当做你的主子?若真的把我当做主子,为何我的命令你不听呢?” 齐如重重磕了一个头:“世子,我最大的退步只能是让您在这里等三日,若三日后木大夫还未回来,我只能强行带您离开,等回到王府您想要了属下的性命,我齐如都不会吭一声的。” 齐如起身朝着周北拜三拜,吩咐道:“看好世子,不能让世子踏出这个房间半步!” 周北算是看出来,齐如这是铁了心了,不论自己再说什么,再说多少也无济于事了。 齐如出了房间,就听见上来了一队人马,将周北的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北刚才用了太多气力,现下有些站不稳,猛地瘫坐在床边,只觉得浑身寒冷无比。他痛恨自己,白白担了世子的名号,却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大虎二虎,简直就像个废人。 不,他不是废人,他要让自己尽快好起来,强大起来。 阿兮,不论你在哪里,都要等着我,天涯海角我要找到你。 城门口,成阳看着两兄弟的背影说:“你说木大夫能安全回来吗?” “或许吧,希望是!” 林涛罕见的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心里其实已经料想到最坏的结果,但更心怀希望。那般明朗纯粹的女子,应该安稳无虞的。 第16章 匈奴营地(3) 距离落山镇几公里外的匈奴营地,边角处的一个军帐里传来了女子的嬉笑声。 “哎呀,这是什么呀,比草原上的格桑花还要好闻。”送饭的匈奴女子阿花兴奋的说道。 呼和王子让阿花来服侍这个黎盛朝的女子,她是抱着极大敌意来的,谁想到,只一天功夫她就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女子。 且不说第一眼看见她后,自己就被这女子的容貌惊的呆愣了几秒钟,就说她丝毫也不客气的端起自己手中的食物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末了还冲自己笑笑,说着真好吃。 吃完后一眼看见自己手上的伤口,二话不说就从她随身背着的箱子里,拿出一罐药开始涂抹。当时她还往后躲了躲,谁料这女子柔声细语的说着你手破了,我帮你上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听话的把手伸了过去。 这女子上药的时候温柔极了,还把自己拉到床边一同坐下,拿出膏药,轻轻给她上药。 阿花的母亲早逝,父亲和哥哥都战死了,她就留在了军营厨房帮忙,给战士们做饭。一同做饭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婶,又忙又累,哪里顾得上她,她心里孤独极了。 所以第一次见梁画兮的那天夜里,她看着手上抹药的地方偷偷地笑了。 看见阿花欢喜的样子,梁画兮把手边的小罐子递给她:“好闻吧,这是睡眠面膜,睡觉前抹在脸上,早晨起床之后再洗净,”她又从药箱里拿出另一个罐子说:“再抹上这个玉容膏,皮肤就会又润又白。” “我跟你说,女孩子就是要好好呵护自己,来,阿花,我也给你抹上这睡眠面膜吧!” 梁画兮的药箱从不离身,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开医馆后养成的习惯。 “木姑娘,你为什么会被抓啊?”阿花满脸的好奇问着。 “你想知道吗?”梁画兮给阿花涂上面膜,一脸神秘的说道。 “恩恩!”阿花点了点头。 “你别动,我正抹着呢!” 阿花急忙躺好,不动了,她觉得这面膜有魔力,因为她从没见过皮肤如此细腻白皙的人,或许她就是因为用了这面膜才会如此美丽吧。 “因为呀我太漂亮了,这里的长生天说,我是神灵派来的仙子!” 梁画兮说的一脸嘚瑟,这阿花心地单纯,逗她玩,应该会很有意思。 “真的吗?” 阿花问得一脸认真。 “当然是真的。” 梁画兮一屁股从毛毯之上翻起来:“好了,都抹好了。今晚可不能擦掉哦,明天早上你过来,我给你抹玉容膏。” 匈奴的女子大多风吹日晒,极少保养,更有女子策马骑射,与男子一起踏遍草原,这皮肤大多都很粗燥。 阿花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是水嫩。转头问道:“你真的是仙子呀!长生天,我真是太幸运了,让我遇见了仙子。” “遇见你,也是我的幸运。” 梁画兮心中一直不解,明明匈奴的人都很单纯善良,没有什么心计,对她一个俘虏也是以礼相待,照顾有佳,为何会一直和黎盛国开战。 涂好面膜,梁画兮拉着阿花靠在大帐口,看着天空的月亮,空气里的青草气息混着泥土的味道,久违的放空了这几天紧张的情绪。 心中惦念起了周北,他的病应该恢复不少了吧,这次的危机算是度过了。只要她想办法离开这里,找到百年人参回去,就能根治周北的病了。 她相信离开这,回去平西镇是迟早的事。梁画兮在心里念叨:周大哥,你等着我,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如果可以,我们就一起过那种小富即安的平淡生活。 呼和巴赞从远处走过来,便瞧见两人头靠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真是一副温馨的画面。 他不想打扰,放慢了脚步。 但阿花还是看见了他,急忙站起身子,行了一个礼:“王!”退到了一旁。 梁画兮并不起身,抬头看着呼和巴赞:“今晚的月亮可真亮呀。” “黎盛的女子都是如此能言善辩吗?” 呼和巴赞感叹的是这女子分明是被抓的俘虏,但自己现在却像是来拜访贵宾一般。 梁画兮耸了耸肩,她这一日也算是发现了,只要自己那个下雨的预言还没有被证实,自己就不会有事,毕竟草原人对长生天的信仰是如此的强烈。 “这世间从来不缺能人异士!你信不信我无所谓,两日之后自见分晓。” 梁画兮说的轻巧,阿花却满脸惊恐,生怕梁画兮惹恼了呼和巴赞,王子的尊严是不容挑衅的,她不停的给梁画兮使眼色,梁画兮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紧。 “你还真是对自己有信心,若是三日后你说的话并未灵验,你该知道,要承担何等后果!” “时间还未到不是吗?呼和王子又怎知我的预言不会灵验!” 梁画兮此刻脸上闲淡无比,似是有一种笃定。 一股猛烈的寒风忽然呼啸而过,犹如利刀,刮在脸上,生疼无比。 梁画兮心口突然疼痛,她记起几个月前的那个早晨,她还是医院的学生,忽然来到这个世界,风也是如此犀利,刮在脸上还夹杂着原主的眼泪,除了疼还有无比的冰凉。 抬头看见和那天一样的月亮问道:“你说这轮满月,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一样的吗?” 呼和巴赞大笑:“我们草原上的月亮比这里的月亮更圆更亮。” 梁画兮突然就笑了:“原来真的不一样呀。” 说完转身就回了帐篷。 呼和巴赞呆愣在原地,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真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阿花对着呼和巴赞行了一礼,跟着梁画兮进了帐篷。 云落山中,天已经黑透了,大虎和二虎还没有找到梁画兮的身影,两人直喘着粗气,累的不行。换做旁人一定就死心了,可两人还不停的往前走着。 “休息一下吧,否则没有力气找木姑娘。”大虎拉着已经熬红了双眼的二虎,眼中尽是心疼。 “哥,你说师父到底在哪儿啊?” “二虎,别着急,只有你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我们才可能找到木姑娘。”大虎语重心长,这个傻弟弟,就是太重情义了,他也想救梁画兮,但前提条件是自己的弟弟安然无虞。 “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放心,我心中有数,我不会让自己倒下的,我还要找师父呢。” 夜风在此刻也吹不散二虎心中的火热,良久的沉默之后,大虎抬起头,看着二虎叹了一口气。 “好,就依你!” “恩!” 二虎使劲的点了点头。 夜晚的云落山格外的寂静,影影约约的听见虫鸣鸟,犹如催眠曲一般,不一会儿大虎和二虎就进入了梦乡,鼾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如此突兀。 而深夜躺在床上的周北眉头就没有展开过,大虎二虎还没回来,也没人任何消息传来,凶多吉少这四个字,在他脑中反复出现,又被反复否定。 他害怕极了,他满心的后悔和愧疚,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一点告诉她自己的心意,愧疚因为自己的病,让阿兮身陷囹圄。 这些情绪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到最后越来越重。他从小到大没求过什么,没想到第一次心有所求,却是如此的求而不得。 齐如在周北房门口守着。周母见了,拿了条毯子出来。 “齐大人,天冷,把这条毯子披上吧。” “不用了,周夫人,我们习武之人习惯了。” 周母也不勉强,转身就要回房间,齐如却喊住了她:“周夫人。” “齐大人,什么事?” “如果三日后等不到木姑娘,在下是一定会带世子离开的!” 周母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好。” 又一日的黑夜,骤然之间温度降了许多,夜间的人们行色匆匆。 茶馆里,有几人喝着热茶,瞧着街道。 “木大夫,回不来了吧。” 一个年迈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是茶肆的老板,苍苍白发。 “谁知道呢。” 有人摇了摇头,自嘲的笑道:“我们都是自身难保。” 似乎热茶也遮不住悲凉,落山镇的百姓头顶仿若有着厚厚的云层,它遮住了天空,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三日期限到了。 这日天刚亮,哈布且便来到了梁画兮住的大帐门口直言道:“你说的雨并未落下!” 梁画兮听见账外哈布且说话,并不起身,依旧拿着梳子梳头发,慢悠悠的说道:“将军急什么,我有说过是一早就下雨吗?” 哈布且却不以为然,面上尽是不屑:“哼!就看你能拖延到几时。” 哈布且刚离开没多久,阿花就一脸着急的跑了过来:“木!小丹病了,你快来看看吧!” 梁画兮知道小丹,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跟着母亲为军营的战士浆洗衣物。这三日呼和巴赞并没有限制自己在军营的走动,主营帐篷附近的人她几乎都认识了。 “走走走!” 梁画兮拿起药箱,就往外走去,不料却被帐外守着的士兵拦了路。梁画兮不禁好奇,且不说以往帐篷外都没有士兵守着,就是在营中遇见了士兵,也都未曾拦过自己,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疑惑之际,就瞧见呼和巴赞走了过来。 不等呼和巴赞问,梁画兮就说道:“雨会在正午之后落下!” 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匈奴人一个二个的都如此较真吗? “若你失败,我将割开你的头颅,献给长生天!” 梁画兮没好气的说:“行行行,你随意,但我觉得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说完转身对阿花说:“救人要紧,阿花,快带路。” 阿花看着呼和巴赞不敢动作,呼和巴赞看着梁画兮无奈说道:“去吧。” 梁画兮对呼和巴赞虽然言语冰冷,但她觉得,这个匈奴人也很可爱,虽然严肃,可骨子里还是很善良的。 两人走后,周围的士兵看向梁画兮的背影都带着吃惊的神情,这个黎盛女子是哪里来的勇气敢对王子无理的?而且怎么感觉王子对她异常包容? 第17章 匈奴营地(4) “木,你不害怕吗?” 阿花看着梁画兮的长发随着风在空中飞扬,单薄的红色纱裙也随着风摇摆,心想原来这就是长生天派来的仙子,真美。 “害怕什么?呼和王子吗?你别忘了我可是仙子呢。” 阿花一听立刻点头。 慕容画兮看见被自己成功忽悠的阿花,笑了,这些匈奴人怎么都这么可爱。 快步走进一处帐篷梁画兮看着妇人怀中的小姑娘,轻柔的问道:“是你生病了吗?” 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看着着实弱小了一些,微黄的头发很是稀疏,瘦弱的身体,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往娘亲的怀中缩了缩,点点头。 “乖!姐姐只是给你看病,把手给姐姐,好吗?” 呼和巴赞也跟着来了,站在大帐外便瞧见了梁画兮蹲下身子那柔声细语的模样,简直和刚才对待自己是天壤之别,脸色有些难看。难道说自己还不如一个浆洗衣物的奴婢?这让在战场上英勇无敌,平日里被尊敬惯了的呼和巴赞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妇人友好的对梁画兮笑了笑,低下头在小姑娘耳边说了什么,那姑娘怯生生的将手伸了出来。 梁画兮认真探脉,片刻后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说道:“没事儿,姐姐给你喝一些糖水,病就会好了!” “真的吗?” 小丹满眼的期望,似乎对糖水有很大的期望。 “当然是真的呀!姐姐马上给你去准备糖水。” 转而对妇女说道:“小丹就是普通的风寒,没事儿,不过小姑娘这头发得好好养养了!我到时候调一个方子,给她养养发。” 妇女高兴的不停说着谢谢。 “不必谢我,我本来就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一会熬好了药,阿花去找些糖块,小丹喝上三天,注意保暖,不要吹风,病很快就好了。” 那妇女还要道谢,梁画兮赶忙扶住她,转身出了帐篷。 这几天她也对匈奴的生活有所了解,他们居住在草原之上,条件很艰苦,大夫也不多,即使有也多是巫医。军营里受了外伤都是自己处理。 他们信仰长生天,一般得了病,大多是祭祀行礼,希望长生天眷顾。更何况匈奴人本就体格强壮,很少生病。 救了一个人,梁画兮很是开心,眼中盛满了明亮清澈。 暗中观察的呼和巴赞也不由的佩服起梁画兮来,一个女子被抓了,而且能活多久也是未知,但此刻她却能笑的如此纯澈,真是难得。 如果她的预言没有灵验,带回匈奴做个大夫也是好的吧。 想到这呼和巴赞竟是痴痴的笑了。 云落山中,大虎和二虎此刻已经满身满脸都是泥巴,面容憔悴,整个云落山已经被两人找的差不多了,根本没有梁画兮的痕迹。 “哥,我们回去吧。” 二虎终于开口,他也终于想明白了,别既找不到师父,又累垮了哥哥。 “好!”大虎知道找到梁画兮的希望很渺茫,但他也知道,弟弟倔强,他自己不放弃,是没办法让他打消念头的。 周北这几日一直在盼望着梁画兮回来,喝了几天要药,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日,他一早就让守在门口的士兵去通传,齐如答应了他去城门口等梁画兮,可一直等到傍晚都没把人等来。 齐如看着天黑了,给他披上氅衣说道:“世子,三日了,明早我们就该走了。那人参也用完了,我早已将药方送去了王府,别说百年人参了,就是千年人参王爷也会找来的。” “那我便在这等到明天早晨。” “您这身体怕是禁不得这夜晚的寒风。再说……您这病可是木姑娘辛苦救治的,更要爱护不是吗?” “再等等!”周北不甘心的看着城门口。 “或许,那木姑娘自己……” “退下!” 这几日落山镇的风言风语周北也听说了,很多人说木大夫是不是自己逃跑了,是不是找到了新的密道一个人先走了。 周北不相信这些人说的话,更不喜欢有人当面说。 落山镇城墙上,林涛和成阳眺望远方,眼中愁云未散。 “这是第三日了吧。”林涛看着城门口站着的周北摇摇头:“这男子从进城就病着,我从没见过,今日一见,果真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美男子。” 成阳说道:“平西镇人人皆知周家周北才貌双全,温文尔雅,待人谦和,但从不与人交好,想来是没人入得了他的眼。可这次,木大夫却是不同呀。” 林涛立刻接话:“当然不同。我们这两个边塞小镇还有谁人能配得上他们两人?彼此很登对呀。只是……可惜呀,一个贵为世子迟早要离开,一个又下落不明。” 成阳不再说话,心中叹息,那个临危不乱,冷静聪慧的女子,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再次看向远处时,突然激动的指着城门外:“你看!” 林涛随即转过身,便瞧见了大虎和二虎,两人很是狼狈,看起来身形疲倦。 “开城门!” 林涛下令,急忙跑下城墙,对于大虎和二虎,他很欣赏,热血勇敢,若是从军,会是最好的将士。 周北看着城门开了,快步的向前走去,齐如紧跟在身后心中却也生出了一抹希望,如果木姑娘回来了,世子马上就可以跟他离开了! 大虎和二虎的身影刚一出现,周北往前走的脚步就一顿,一种不安的情绪立刻涌上心头,不仅仅是因为他没看见梁画兮的身影,还因为大虎二虎两人脸上没有一丝喜色。 二虎瞧见周北那憔悴的面色,眼神闪躲,别过头去不看他。 周北却走到二虎面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问出:“阿兮呢?” 二虎再次别过头:“我没找到师父。” 虽然刚才就已料到是这个结果,但听到二虎真的说出口,周北只觉得心口钝疼,他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明自己的心意,她就离开了。 对,他的阿兮只是离开了。 此时林涛走了下来,来到大虎二虎身前。 “大虎兄弟、二虎兄弟,不知二位可愿参军,共同抵御外敌!” 这句话顿时让两兄弟愣在原地。 林涛知道自己在此刻说这些话有些趁人之危,可大虎和二虎在他看来就是天生的战士,他怎能放弃? 两兄弟对视一眼,齐声说道:“愿意!” 经过这几天的逃亡,他们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要保护家园,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军。 周北默默看着三人的交谈,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浓浓环绕在周围,别人都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自己如今却是寸步难行,什么时候他才能够强大到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阿北,阿兮说不定只是有事离开了,万一她的家人也来找她了呢!” 周母看着天晚了,前来寻找,见到此景连忙安慰。毕竟梁画兮刚来时一身衣服虽已破损,但也看得出来是华服。说不准梁画兮也如同周北这样,是因为家人寻来,没来得及告知就离开了呢。 果然,周北听了这话,脸色稍有舒缓。 大虎和二虎也是一脸惊喜的抬起头,或许真的没有那么糟呢? 突然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世子,我们快回去吧。” 齐如伸手找来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扶周北上了车。 匈奴本打算今日攻城,因为听梁画兮说会下雨故而一直等着。这都到了傍晚,天色眼看就黑了,哈布且一脸怒气,提刀就要去找梁画兮兴师问罪,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了雷声,这雨即刻就落下了。 只是眨眼间,雨势就越来越大,夹杂着狂风,把整个匈奴军营洗刷的摇摇欲坠。 听着帐篷外的风雨声,大帐里所有的人看梁画兮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明明白天还是晴空万里,怎得现在就是狂风暴雨了? 呼和巴赞无不惊讶的看着梁画兮:“你是如何知晓的?” 刚冲进来的哈布且更是一脸震惊的看着梁画兮,就在刚才他还笃定梁画兮是个骗子,转眼就被打脸了,他很庆幸这雨是在自己冲进来质问之前落下,否则这脸他怕是要不成了。 “神机不可泄露!”梁画兮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言语了。 这一下可是提起了呼和巴赞的兴趣:“木,你既知神机,可知雨何时会晴!” 梁画兮心中骂一句老狐狸,说道:“该停之时自然会停,明晚你便可以篝火起舞了!” 她心中也知,这雨不仅困住了匈奴进攻的脚步,但也困住了援军的脚步。 “如此便等着吧!” 呼和巴赞此时心中已起了要带梁画兮回草原的心思,多问这一句,不过是再次确定罢了。 草原欢迎这样的人,草原也需要这样的人,要知道梁画兮不过来了短短几日,大家却都很喜欢她,医术会救人,也会预言,这简直就是在长生天专门派来的神灵,是草原之女。 周北病倒了,因着这一场雨,身体本就没好,再忧虑交加瞬间就垮了,齐如连夜冒雨带人离开。 第二日大虎和二虎才知道周北走了,周父周母也跟着走了,但给他们留了信件,将周北的身世告诉了兄弟二人,两人着实惆怅了一番。 雨中的落山镇显得更加清冷了,林涛并没有因为暴雨对防守松懈,而是更加警惕。匈奴人勇猛善战,若是不顾这暴风雨发起进攻,等这墙踏破之时,就是他们丧命之时。 第二日的黑暗渐渐降临之时,雨停了,落霞发出余晖,印的整个天空殷红一片。 成阳看着这天,心里压着的乌云似乎也跟着散了。眺望远方,忽然看见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行进过来,他定睛一瞧,发现这对人马打着黎盛朝的大旗,心中欢喜,忙吩咐打开城门迎接队伍。 落山镇城门打开,军队踏着铁蹄而入。 林涛松了一口气:“是楚将军,楚将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老妈住院手术停更这段时间里,无助无奈,心力交瘁,尝尽心酸冷暖。遂愿各位无病无灾,好人好报。 老妈仍需住院一段时间,先隔日更,之后会恢复日更,对此我深表歉意,请小天使们谅解【有着强烈求生欲的鞠躬】。 第18章 匈奴营地(5) 黎盛朝的将军楚正乃伯爵府嫡长子,传闻此人是少年天才,五岁习武,七岁射箭,十七岁便率兵上阵保家卫国,一时英勇无双,拿下了许多战功,如今也不过二十三岁,可谓是前程似锦,大有可为。 楚正瞧见成阳和林涛欣喜的神色,想到怀中的圣旨,心中忍不住苦笑,他是上阵杀敌的将军,此次前来竟然不是带兵打仗的。 “末将林涛参见楚将军!” 林涛虽是老将,但对楚正却很信服。这整个黎盛王朝他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作战英勇的楚正,一个是不过而立之年足智多谋的丞相贺千帆,这两个男子,一文一武,是黎盛国最有力的保障。 楚正不愿当着众多将士宣这道圣旨,说道:“林将军多礼了,还请林将军安排个清净的地方!” 落山镇的议事厅中,只听得一声质疑:“什么,谈和?” “对!圣旨如此。” 楚正说的冷淡,心中却明白为何会下一道这样的圣旨。他不知道贺千帆在算计什么,只希望他真的就是单纯的为民着想。匈奴若与黎盛开战,遭殃的肯定是百姓,他再英勇,也不可能没有流血和牺牲,通过谈判解决战乱,也不是为一件美事。 但若是让他知道贺千帆这样做不单纯是为避免战乱,而是密谋些其他什么事情,到时候就休怪他楚正不留情面。 林涛起初听了这消息也是一惊,但若能不战而保家园,不失为是最好的办法了。 “的确,若是可以谈和,能平息战事,自然是最好的!” “恩!”楚正点了点头。 成阳一直未说话,从楚正宣布圣旨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只能执行了。 匈奴营地,呼和巴赞踏进梁画兮的帐篷,看着面前淡定喝茶,见他进来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的女子问道:“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梁画兮摇摇头,这呼和巴赞为何这般执着,若是愿意说,早就说了。话说这原主的身份可是黎盛朝的长公主呀,匈奴真要是知道了,那可是活生生的人质啊!依照老皇帝梁齐宇的性子,铁定要割地赔款救自己,说不定又是一场战乱,然后再把她接回宫中。她可不要回宫,她要躲叶欣躲得远远的。 “我早就说过了,我就是一个大夫,只不过知道些所谓的五行八卦罢了!”梁画兮耸了耸肩说道。 梁画兮继续坐在大帐之中喝着酥油茶,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很舒服,看着天边残余的光辉,心中惦念起周北,他的病还好吗?人参该用完了吧,二虎有没有再出去寻人参?她这么久没回去,他有没有担心自己?有没有寻找自己? 她盼着自己在他心中是有分量的,她相信呼和巴赞不会轻易杀了自己,她总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希望回去之后,她不是一厢情愿。 呼和巴赞坐在一旁饮酒。 “你是黎盛国人,纵使凭借着预言之事暂时保住了命,按照规矩在战事结束后我也无法将你带回草原,更不会放你走,只能杀了你。除非……” “呼和王子有话直说。” 梁画兮听出来了,这位匈奴单于的孤涂,是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你会治病,还会预言,如果是敌人绝不可能放虎归山的,但如果是自己人就不一样了,你很特别,我希望你活着!”原来自己最初为了活下去展示的预言能力成为了她不能活着走出匈奴营地的重要原因。这让她想起了一句话: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 呼和巴赞这几日也一直在暗中观察梁画兮,从一开始仅仅是容貌的惊艳,到后来她临危不惧的态度,再到如今知道了她是一位医者还有着预言的神奇能力,他真的打心底里欣赏这个女子。 “除非你愿意成为我草原儿女,成为匈奴人。” 梁画兮笑了,这不就是改国籍嘛,但成为匈奴人真的这么容易?但既然呼和巴赞说出来了就一定有办法做到,这明显是想要留她性命。 “为什么?” 她不得不问一句了,为什么呼和巴赞会愿意留她性命,是因为她的医术,还是因为她的预言? “没有为什么,草原的儿郎做事,只需要问自己的内心是否愿意。” “那我要说我不愿意成为匈奴人呢?” 呼和巴赞拿着的酒杯停在半空中,突然爽朗大笑:“我愿意即可,我保你性命无虞!” 梁画兮看着呼和巴赞认真的眼眸,知晓他不是开玩笑。 “呼和王子,我并非不愿意,只是我还有牵挂的人,还没问清楚他的心意,若非如此,同你回草原有何不可。”是呀,在哪里不是救人?不是将医药事业发扬光大? “一起喝吧!”梁画兮抢过呼和巴赞刚刚打开的一壶酒。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她的性子从来都不是矫情的人,只不过之前为了活命小心了些,现在既知道自己不用死了,不如就畅饮起来,也算是庆祝了。 呼和巴赞瞧着梁画兮那豪爽饮酒的模样,也不禁扬起了嘴角。 不得不说酒是个好东西,梁画兮不过几口酒下肚就拉着呼和巴赞谈起了理想。说什么,她想家了,想哥哥,想导师。 说她从六岁就开始学习,一直都是班里的好学生,高考以高分考上了最好的医学院。她从未停止过学习。因为出生于医学世家她从小就立志于学医,知道医学永远没有尽头,她只想救更多的人。 可能是穿越来到这里之后,一直刻意压抑自己不去想不去说生前的事情,这一喝酒反倒整个释放了出来。 但呼和巴赞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大概意思他也明白,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想治病救人。 看着面前双脸酡红的女子,他的心柔软起来:“那你便去做,在草原之上,我保你!” 是黎盛女子又如何,是细作又如何,他呼和巴赞认了!他是真心想要结交这个有着侠肝义胆的女子。 翌日,天微亮,梁画兮醒了,拍着头痛的脑袋问阿花:“我这是怎么了。” 阿花笑的像花一样:“木,你昨晚和呼和王子喝酒到很晚。” 梁画兮隐约想起昨晚自己的行为,只觉得老脸都丢尽了,她一个外族女子,准确来说还是俘虏,以弱小的身体,非要搂着魁梧的呼和巴赞的肩膀,说着一些自己也记不起来的话,跟人家称兄道弟。 天呀,会不会一走出去,就被人带走,说她侵犯王子尊严,要割下她的头颅祭祀长生天呀。 呼和巴赞才没有如此“小气”,一早便开始商量战术了。只是偶尔想起昨日梁画兮的“豪爽之姿”,嘴角就不由的上翘,连带着眼睛眉毛也弯弯的。 他的朋友不多,身为单于的孤涂,所有人对他只有敬畏,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哈布且了,但毕竟哈布且是下属,少了一份朋友之间的自在洒脱。 现在,好了,他终于有朋友了。 “殿下,昨晚,您和那木大夫?” 哈布且看着呼和巴赞时不时的笑意,忍不住开口问。 自家王子对这位黎盛女子的特殊,哈布且早就察觉了,可这女子毕竟身份不明。 呼和巴赞似是没有听到哈布且说什么,绕到沙盘一侧说:“平西镇已经是空城了,如今落山镇必须要拿下,你过来看……” 梁画兮所在的帐篷,不一会就有人送来了早饭,阿花看了一眼说道:“是解酒的酸汤,木,你快喝一些。” 梁画兮喝了两口说道:“阿花,走,一会我去军医那里找些药,做些伤势止疼的膏药去卖吧。” “那太好了。”阿花高兴的跳起来,她就喜欢跟着梁画兮,因为这个仙子做的事情都太有意思了。 梁画兮如今在匈奴营地可谓是风生水起,有阿花这个喇叭,药箱中的玉容膏早就卖完了,那些匈奴将士听说效果好,都要买回去送给自己心仪的姑娘。 这日到了晌午时分,呼和巴赞拿着很多草药过来了,瞧着在那儿数钱的梁画兮,笑道:“你赚我子民的银两倒是赚的很开心嘛。” 自那日梁画兮知道呼和巴赞是真的不会杀自己,这脸皮就厚了起来,不但向他讨要药材,还随意进出军医住所。 呼和巴赞竟都准了。 梁画兮将碎银铜钱装进钱袋贴身放好,满脸嘚瑟的看着呼和巴赞。 “我这是在帮你发展经济!” 呼和巴赞听了很是轻巧的拿过了梁画兮的钱袋。梁画兮见状伸手将要去抢! “我就是看看你是不是个小财迷,还真是呀。放心吧,我可不会贪你的,你这点钱我看不上。” “呵呵。”梁画兮翻个白眼一把抢过钱袋,像是宝贝一样揣进怀里:“我才不会相信你。” 之所以这样说,就是因为之前梁画兮高高兴兴的将自己赚的钱拿给呼和巴赞看,谁知道这人那叫一个直接啊,非说自己赚了钱了,要请他喝酒,银子就那样被轻易花掉了。 呼和巴赞苦笑一声,“木,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他一脸真诚的看着梁画兮,神情有些可怜。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谁喝酒时如此的放松了,这份闲适的心情还是少年时期才有过,如今,周围的人对他都有些畏惧。 “好啦,我们是朋友,走,我请你喝酒!” 梁画兮看了看手中的银子,最后十分肉疼的拿出了一锭碎银子,交给呼和巴赞,。 “我这个无法自由外出的俘虏只好麻烦呼和王子去买酒喽。” “木,等到了草原,你成为了我匈奴女子,你就自由了。” 梁画兮没有说话,在草原生活在她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但她还是想回平西镇,想和周家人生活在一起。 第19章 匈奴营地(6) 夜晚的塞外,格外的寒冷,梁画兮和呼和巴赞坐在河边,看着星空闪烁。 面前火堆上,正烤着肉,梁画兮喝一口酒觉得心中十分畅快,过着这般悠闲的日子,也不错。 “我一直想要问你,你为什么会发起战争?”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她虽然认识呼和巴赞时日尚短,可却知他不是喜欢挑起战争的野蛮之人,他的心胸应与那草原一般壮阔。 呼和巴赞看了看手中的酒袋,随手放下,双手撑在身后,躺在草地上抬起头看着星空。 “你认为草原的生活如何?草原的百姓如何?” “很好啊!这里的人都很淳朴,我虽没见过草原,但却知道草原的广阔和成群的牛羊,生活应该很惬意吧。” 呼和巴赞叹了一口气沉重的说道:“所有人想到草原,都只会想起水草肥美,牛羊成群的时候,但是再有几个月就是冬天了,那时草原之上将是一片荒芜……” 的确,他是不喜欢战乱的,若是生活的很好,谁愿意发动战争呢?草原的冬天,很难熬过去,不抢一些物资回来,有很多人是活不到来年春天的。 梁画兮愣在原地,生活在社会主义新时代的青年完全不知道草原的冬天会如此难过。 这几天,因为想要活命,可以说刻意与呼和巴赞交好,可对他发动战争这一事,还是心存芥蒂的。 脑海中不由的想起书中剧情,呼和巴赞攻占平西镇后并未杀掠百姓,只是抢了物资和粮食,原来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一道寒风吹来,将面前的篝火吹得晃动了几下,梁画兮拢了拢衣襟,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站在呼和巴赞的立场上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可她也不能肯定这种行为,难道平西镇百姓的粮食就不是他们劳作一年后该得的吗?就应该被掠夺吗? 然,是是非非已无法说清。 “喝酒!”长久的缄默之后,是梁画兮略带沙哑的声音。 “好,喝酒!”呼和巴赞拿起酒袋豪迈饮了起来。 落山镇里,楚正看着城外广袤的草地,眼中有着几分烦躁之意。 “楚将军,定在明日与匈奴谈和吗?” “恩。”楚正点了点头:“早些稳定,平西镇的百姓也能早些回家。” 顿了片刻又言:“那个木大夫是何人?” 来到落山镇,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位木大夫的轶事,楚正不由得好奇起来。 “这木大夫可是一位奇女子啊!精通药理之术,心怀大义,只是进山寻药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了。” 林涛每每提起梁画兮,都是一脸的遗憾,那般惊才绝艳的女子,不应该就此陨落的。 “是吗?”楚正心头忽然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不知为何,听到这位木大夫身陨的消息,他竟有些心痛。 转头又问:“世子已经离开了?” 在派来与匈奴谈和前他就听闻永定王有位流落在外的儿子要回帝都了,只是没想到竟是自己要来的地方。楚正手在刀柄上摩擦,帝都已然是一滩浑水,这永定王此时召回这个儿子,仅仅只是找回儿子还是另有所图就很难说了。 “雨夜走的。”林涛有些感叹,在这边塞之地原来还有王侯之子流落至此,真是够让人吃惊的。 雨虽停了,这天却还是被浓浓的乌云笼罩着,楚正的到来虽给了落山城中百姓信心,却也带来了几分担忧,谈和之事最终会是什么结果还未可知,若是谈不拢,战事真起,他们当如何? 相较于沉闷的落山镇,匈奴营地却如同往日一般。匈奴人本就能征善战,骑马射箭是日常,便是明日就要上战场了,今日也能把酒言欢! 熊熊的篝火燃烧,梁画兮拉着阿花的手一起围着篝火起舞。 人们围成了一个大圈,将火堆围绕起来,旁边的石头上有人正烤着羊肉,扑鼻的香气涌入喉鼻,酥油茶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原野之上,青稞酒的味道沾湿了衣襟,梁画兮笑的很开心,那明亮的眼中有篝火,有人群,有原野,有星辰。 人们还在篝火旁继续跳着,梁画兮喘着粗气,坐到草地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心中畅快无比,匈奴人的生活就是这般肆意洒脱,这种今日有酒今日醉的情怀,让人惬意无比。 梁画兮不由感叹道:“这样的日子,真好。” 她本就是孑然一身来到这里,走到哪里,哪里便是家。如今在这里,有人需要她的医术,有朋友,有酒喝,有肉吃,她是打心底里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如果身边还有她的周大哥那就更好了。 “木,草原需要你,跟我回去吧!”呼和巴赞递给梁画兮一块羊肉,笑着说道。 阿花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梁画兮,自从梁画兮来了之后,自己变美了不少,许多人多年的顽疾都好转了,她想,如果梁画兮去了他们的草原,这位仙子一定会更受欢迎的。 就连一直对梁画兮心存芥蒂的哈布且也瞟了她两眼。 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梁画兮咬下一口肉:“好啊!不过你们可得管够这酒肉呀。”说着又饮下一口酒,继续吃肉。 这几天她看出来了,呼和巴赞是真的把他当人才了,也真的相信了她会预言,所以离开是不可能了。 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如今他第二次问自己,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如果自己真的说出不愿意,呼和巴赞是不是立刻就会杀了自己? 唯有先保命,然后再找机会逃出来。周北的人参怕是快用完了,不知道二虎有没有再去找人参,或者那药铺的老板找到了人参。不论怎么说,周北的病情她是控制住了,即使回去晚了些也无大碍。 看着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梁画兮想,他们是真的很欢迎自己吧。 在呼和巴赞眼中,此时的梁画兮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之所以说涉世未深,是因为梁画兮一个黎盛国人,在匈奴生活却不带丝毫的防备,这份洒脱和他们草原人很相像。 “贪吃!”哈布且冷冷的说道,看了一眼梁画兮便转过身去,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梁画兮却知道,哈布且已经接纳了自己。 原野的黑夜在酒香和羊肉的香味中,渐渐过去,日光洒在草地上,露珠散发着淡淡的亮光,梁画兮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浑身轻松。 起床,背上药箱四处散步去了。 此时大帐里,呼和巴赞不似往日一般谈笑,而是紧皱眉头。 “来人是谁?” 哈布且行礼回道:“楚正。” 呼和巴赞的眉头更深了,若说他们最不想与谁对阵,那无疑是楚正,在前几年交锋时,两方人马都没有讨到便宜,而且对方还略胜一筹。 哈不且迟疑了片刻说道:“不过,人马不多,据探子说是来谈和的。” 他把一封密函递给呼和巴赞。 “谈和?”将密函打开看了两眼,呼和巴赞的眉头松了松。不过细想之后也觉得有这种可能。如今的黎盛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了,他老了,老到连应战都不敢了,真是可惜了楚正如此好的将军。 “密函可属实?”他也担心楚正此番有诈。继续吩咐道:“还是做好一切迎战准备。” “是。”哈不且应声退下。 落山镇城门口,林涛和百姓给楚正送行。 林涛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楚将军执意一人带少许人马前去,毕竟是在匈奴营地中,若是匈奴使什么诡计,很有可能回不来! 成阳也是这样想的,站在百姓当中满眼担忧的看着楚正飒爽的身姿。 身后的百姓都是一脸期待的样子,在他们的心中,楚将军就是朝廷派来的救星,他一定会凯旋而归的! “林将军、成县令守好国土!” “定不负将军所托!”两人齐声说道。 楚正跨上骏马,看着高耸的城墙,一声“驾——”,队伍出了落山镇。 此刻帝都的永定王府,周北醒了过来。 印入眼帘的是绣着云纹的青灰色帷幔和身旁跪着的奴婢仆人。看向自己身前,穿着的是锦袍,盖着的是罗衾。 他自嘲笑笑,原来自己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般轻易的被人带走了。 拉开帷幔想要起身就看见跪着的奴婢慌忙来扶他。 “滚出去!” 奴婢吓得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 一向待人温和的周北此刻心里愤恨不已。莫不是他认了这世子身份,从此就不是自由身了吗? “世子!” 齐如一直守在门外,瞧见世子把人都赶了出来,忙走进房间,迎了上去。 周北冷冷的看着他:“阿兮呢?”。 齐如听着自己主子的质问,看着他用力支撑起自己因为生病而消瘦的身体,用清冷的眼神盯着自己,只觉得后背发凉,还有一种心疼。 齐如急忙跪下说道:“木姑娘依旧不知所踪。属下已经拜托了林将军帮忙查找。” 对于没有答应寻找木姑娘和强行将世子带回来,他实在心有所愧。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世子为了一个不知所踪的女子身陷囫囵之地。 周北许久未说话,心中虽不悦,但自知毫无办法。半晌后问道:“我养父母在何处?” “周老爷和周夫人在城郊的庄子住下了。”这永定王府可不是谁想住就可以住的,若是周老爷和周夫人住进来,世子喊着爹和娘,岂不是让所有人尴尬,所以只能另行安排。 而且如今王府形势复杂,多少双眼睛盯着,是断断不可落人口实的。 周北突然觉得很累,缓缓坐在了床上,无力感包裹了全身,自己熟悉的父母今后恐怕不能想见就见。而阿兮,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第20章 匈奴营地(7) “世子。” 齐如轻轻喊了一声,语气中满满的都是疼惜,他感觉到眼前人周身都是悲凉的气息。 “齐如,我要见养父母!”他认真的盯着齐如,一字一句的说道。 “属下这就去安排!” 齐如以为世子醒来第一个要见的是王爷,没想到还是自己的养父母。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一道激动的声音:“北辰!” 这声音中气十足,带着几分沧桑,几分泪腔。 周北抬起头便看见一个穿着藏青色缎子长袍,用银线绣着竹叶纹路,头戴金束发冠碧玉簪的人走了过来,贵气十足。 那眉宇间的气韵如此熟悉,与自己一般无二,只多了几分沉重气息。 很显然,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此刻,周北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的看着这个人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王爷!” 齐如急忙跪下行礼,此刻梁齐昊根本顾不上那些,只是望着周北,这副他已经在画像上看过无数次的面孔,现在见到真人,他还是激动了。 “北辰,你终于来了。” 北辰?终于?周北茫然,莫非自己的真名叫做北辰?莫非他真有什么苦衷想见亲子却不得见吗? 梁齐昊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悲喜交加,喜的自然是父子相见,悲的是看见了这个孩子就好像看见了他的母亲,不由的想起来以往的一些事情。 周北看着梁齐昊的眼神陌生,他想过很多次,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什么模样的,想过见面之后自己一定要问一问为什么会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生活,为什么不能将他留在身边。可是如今这个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倒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我的儿,委屈你了!”梁齐昊看着周北那有些淡漠的眼神,心中难过,走上前一把抱住周北。 这个孩子是他最心爱的女子为他生下的,可是这么多年了,他却一直让他漂泊在外,还生了病,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想到这里愧疚之情突然升腾起来。 周北的手始终放在身体两侧,他既没有推开这个人,也没有拥抱他。 感受着这个拥抱,心头涌过丝丝苦涩,却又夹杂着丝丝甜意。 拥抱过后,梁齐昊拍拍梁北辰双臂:“这身子太单薄了,我已经找了御医专门调养你的身体,这几日便好生歇着吧。” 齐如看到这一幕欣慰的笑着,一直以来他所看见的王爷都是冷漠不苟言笑的,今天才算是从他脸上看到了笑意和温度。 周北郑重的向梁齐昊行了个礼:“儿,梁北辰拜见父亲。”说着就要行跪拜之礼。 梁齐昊慌忙扶起他来,高兴的笑出泪来:“真好,真好呀。” 这一刻,周北明白,他必须要变成梁北辰了,从今之后他就是梁北辰,这是他的命运,除了接纳他别无他法。所以,他就要用这个身份去保护想保护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父亲,可否允我去找一人?” 多年未见的儿子没有抵触自己,接纳的如此之快,是在梁齐昊意料之外的。他原本以为北辰会先问自己母亲的事情,或者是问他府中情况,都没有,似乎认了他这个父亲就是为了尽快说出这个请求一样。 其实他又何尝知道梁北辰聪明如斯,从那些来教她识字练武人的语气中,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母亲早就不在了。他不表现出来,不代表他不知道。 梁齐昊嘴角一挑,这个人在自己儿子心中占的分量比他这个父亲还重。 有些事,他早就从齐如的口中知道了。他在心中苦笑,自己的儿子和当初的自己一样,认准了一件事认准了一个人就无法动摇。可当初就是因为自己的这份执拗害的北辰的亲娘李氏仙逝。现在的情况太过相似,一个皇亲贵胄和一个山野大夫是没有未来可言的,他不想他的儿子再重蹈自己的覆辙。 但还是装作不知问了一句:“是何人?去哪里找?” “救命恩人,去云落山。” 果然没错。梁齐昊看向齐如,齐如心领神会立刻说道:“边关危险,世子身体有恙,恐…” “闭嘴!齐如,你欺我体弱,强行带我离开落山镇这笔账我还没我算,如今又要阻止我去找阿兮吗?” 齐如心里苦呀,王爷和世子他谁也不敢得罪呀。 梁齐昊安慰道:“北辰,齐如说的也不无道理,你的身体还没好,等恢复好了再去如何?” 北辰如此倔强,断然拒绝恐怕行不通,只好先找个合适的借口缓一缓。 “可是…”梁北辰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突然意识到不论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这个世子的尊贵身份反而困住了他。 梁齐昊拍了拍北辰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导:“先养好身子。你是我永定王府的世子,要先学会控制自己,前路才会宽阔,才能去到别人去不了的位置,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那女子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不幸,而且两人并没相许,此时断了念头,最好不过了。 如今朝堂之上风云暗涌,永定王接回梁北辰,心中自然有一番计较,成败得失就看这个儿子了。 “好,就听父亲的,我会尽快养好身子去找自己想找的人。” 听到梁北辰还是如此说,梁齐昊微微皱眉,他明白如今梁北辰心中最是放不下的时候。也好,即使去找,找到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就了了他这个心愿,到时候不论是找到了一具白骨还是毫无所获,也就死心了。 永定王看着站在一旁的齐如,齐如急忙低下头,这两个主子都太难伺候了! “好,等你养好身子,你便带着齐如去吧!从今以后,他归你!” “儿子多谢父亲。”梁北辰立刻作揖行礼。 梁齐昊看着礼数周到的儿子,突然伤感,还是生份了一些。不急,慢慢来吧,毕竟血浓于水,而他对梁北辰的这份父子之情是真诚的。 “咳!你好生休息。”梁齐昊拍拍梁北辰的肩膀转身走了。 看着梁齐昊的背影,梁北辰眼中生出一些坚定,看得出来,这个父亲对自己还是疼惜的,不论是真的喜爱还是因为愧疚,他都不能驳了自己父亲这份心意。 他心中明白,就身份而言,即使他找到了阿兮,两个人也绝无可能,可是他只想确认她是不是安全的。所以,等找到阿兮后,他就会安稳的在王府里认真的当这个世子。 匈奴大帐前,楚正带着约莫百人的队伍立于马上,整个匈奴队伍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楚将军,许久未见啊!”呼和巴赞从队伍里笑呵呵的走了出来。 “呼和王子要进犯我黎盛疆域,纵使不想见,在下也得来不是吗?” 楚正看着呼和巴赞那笑里藏刀的模样,也是陪笑。 “楚将军说笑了,已备了好酒好肉!请进吧!” 楚正迈步向前,却被哈布且拦住了。 “楚将军进我军大帐,是否应该将武器卸了!”哈布且看着楚正冷冷的说道,丝毫不留情面。 “怎么,莫非将军是怕了在下手中的刀?” 楚正嗤笑一声,握着刀柄的手丝毫不见半分退意。左右不过是把刀罢了,若是真取了,就是输了势气,等于丢了黎盛的颜面,这谈和可就变成了求和,他楚正铮铮铁骨,这些委屈是受不得的。 “楚将军说笑了,将军的人品小王自然是放心的,请进吧!” 呼和巴赞伸手示意,大帐掀开,呼和巴赞率先迈步进入,哈布且冷哼一声随即跟上,楚正旁边的将士气结不已,想要上前理论,却被楚正一把拉住了。 走进大帐,呼和巴赞已经坐在了主位之上,位置上的整张兽皮极为显眼,气势也油然而生。 哈布且警惕的站在呼和巴赞的旁边,一双利眼直勾勾的看着楚正一行人。 与这两人并非第一次交手了,楚正自是明白这主仆二人的情谊,心中还是很有些的敬佩的。 “从来都是在战场上与楚将军交锋,没想到还有如今这等局面。” 呼和巴赞说完嗤笑一声,十足的嘚瑟。 楚正心中羞愤不已,仍故作平静。 “呼和王子无需说笑,此番前来所谓何事,想必大家都很清楚!” 这匈奴进犯边境,几乎每年秋末之时都会来。前些年,楚正与之交战,匈奴并不恋战,掠夺够过冬粮食后,便会主动撤退,但百姓们却是苦不堪言,而且从帝都到塞外行军路途遥远,粮饷耗费颇多,实在不划算。故此才有了谈和一说,这给匈奴的粮食也不过就是以往行军路上的粮食供给罢了。 大帐之中和谈事宜正在进行,而帐外呼和巴赞派了几个士兵陪着梁画兮和阿花在后山上采药。 “木,听说今日你们黎盛会来人!”阿花看着梁画兮,心中有些担心,她很怕木大夫会跟着黎盛的人回去。 梁画兮心中咚咚咚响了几下,她不知道来人是谁,可万一被认出来了,到时她该如何应对? 但还是风清风云淡的说道:“与我无关,这来谈和的人应该是朝廷派来的,我一个边塞小镇的大夫可攀不上那些高枝。阿花,你看那边有一片茂盛的草地,我们去看看吧。” 阿花高兴的点点头,她又能继续陪在仙子身边了。 暮色渐起,梁画兮一行人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开始整理草药。 楚正和呼和巴赞也已经谈妥,此时双方都比较放松。 “有道是远来是客,诚邀楚将军参加我匈奴的晚宴。” 现在匈奴形势明朗,呼和巴赞无疑是下一个草原单于,他不能驳了面子,点头道:“好。” 匈奴的晚宴自然少不了篝火摔跤和节目,大帐前的空地上格外热闹,中间燃烧着篝火,四周摆满了桌椅。 看着这辽阔的原野,楚正竟觉得有几分闲适,端起面前的奶茶喝了一口,欣赏着摔跤表演。 “我不去!”梁画兮看着呼和巴赞厉声说道。 “木,黎盛来了贵客,今晚大家欢聚一堂,你是长生天派到我草原的仙子,今后回到草原这种场合很多,你都要出席呢。”呼和巴赞说的极其温柔,满脸的期待,天知道,他心里想的就是炫耀,而且他说的是实话,这次把梁画兮带回草原,给了她匈奴女子的身份,那些各大部落的族长都是要见的。 “不去!” “我刚都把话说出口了,如今怎么收的回来?我这个王子的面子不要了?” “谁让你乱说话,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梁画兮干脆躺上了床,将被子一盖,不再理会呼和巴赞。 呼和巴赞可不会轻易放弃,牛都已经吹出去了,他可不想让楚正看笑话。 “来人!” 帐外进来两个士兵。 “把木大夫给我拉起来,抬到宴会上去。” “哎……等等,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梁画兮只觉得太阳穴一阵涨疼,无奈坐起来,看样子是躲不过了。 她在心中祈祷:天灵灵地灵灵,千万别遇到认识原主的人,让我安稳的当个书中的背景板吧。 第21章 匈奴营地(8) 梁画兮身着朴素的布衣,坐在了哈布且的身边,排位比其他将军都前。 这匈奴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在他们心中梁画兮已经不是俘虏,而是长生天派来的仙子。 可黎盛来的将士们却是满眼好奇,要知道女子坐在此位之上,并不常见,身份必定不凡。 楚正坐在呼和巴赞右侧首位,慢悠悠的放下酒杯,抬眼瞧向对面,他倒要看看呼和巴赞口中的女子究竟是何人,医术高超还会预言。 顺着篝火幽幽的烟气向对面看去。只一眼,脑子猛的就炸了,惊的心中翻起千层浪。 这可是他寻遍了崖底,翻遍了整个京城,找了整整半年都未曾寻到踪影的那个人?可是他日日思念,夜夜梦回的那个人?可是他明知自己身份毫无可能,却忍不住去迷恋的那个人?黎盛朝晗月长公主吗? 努力平息住自己的震惊,一直看向梁画兮,但奇怪的是,对面的人分明已经看到自己,眼神却很是陌生,这是怎么了?她是,还是不是?还是坠崖之前的事,她全然忘记了?忘记了自己是谁? “给我切点儿!”梁画兮看着哈布且说道。 来到这里后,她喜欢上了烤羊肉,但自己用刀的功夫太差了,只得叫哈布且帮自己。 哈布且似是习惯了,仔细的切了几块细嫩的羊肉,递给梁画兮。 梁画兮吃的心满意足,却让一旁的楚正看呆了眼,晗月长公主最是骄傲,饮食也最是精细,如今不但大口吃肉,还与匈奴交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说,你们谈的怎么样啊?” 梁画兮走到呼和巴赞身边,接过他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黎盛国的将士像是见了什么怪异之事,这女子一看就不是匈奴人,却和呼和王子这般熟络,看来此人必定不简单。 “还不错!” “那真是太好了,没有战乱最好!” 楚正终就究是忍不住了,若说她是晗月长公主,这性情却不胜相似,若说不是,这等样貌的女子普天之下真的有第二人吗?即使样貌相似,怎得连说话声音都一模一样,笑起来也一样,语气神态都一样呢? “呼和王子,不知你身旁这位是?” “哦!楚将军,你看我差点忘了,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木神医。” “神医?” 许是楚正看着梁画兮的眼神太炙热,不由的让她也看向楚正,只见对面的人看自己的神情温柔似水,柔情万丈,带这些急切,又带这些疑惑。 不好,这眼神分明就是认识自己!梁画兮此刻那叫一个悔啊!让人抬又如何,死皮赖脸不来就行啦,是面膜抹着不舒服,还是阿花自己烤的羊肉不香,非要来凑这个热闹,如今好了,看你丫的咋办! “这位是?”梁画兮看着呼和巴赞,心中忐忑无比,可千万别说出书中那些重要人物,最好是没听过的小人物,这样不认识她的几率比较大,即使见过,肯定只是远远见过,她大可以搪塞过去。 “哦!这位是黎盛的楚正楚将军!” 哗——那些希望碎了一地,那还在笑的脸瞬间僵住,真是怕啥来啥,老天爷捉弄人呀,若是其他人,好歹还能周旋一番,可楚正!梁画兮瞬间觉得刚刚吃进去的羊肉不香了,连胃都难受了! 熟知书中情节的她在心中叫苦,这楚正可不是旁人,正是那个一心喜欢着原主的人啊。 梁画兮稳定心神,心中盘算着,要如何面对现在这种局面?装疯卖傻还是逃走? “木大夫好!” 楚正突然站起身来,礼数周到,比对呼和巴赞都恭敬。 一定是认出来了,这模样就差没有跪地行礼高呼公主千岁了! “楚将军好!” 梁画兮问了一声好,便急忙坐下了。 虽说匈奴生活不精细,但对于尊卑礼数还是一样重视的,如今这诡异的场面,呼和巴赞心中起了疑惑。 “我先回去了!” 梁画兮凑到呼和巴赞面前,轻声说道。 楚正看着梁画兮那想要躲避的样子,心中已有八分肯定。 不等呼和巴赞应声,楚正的突然开口打断:“既然木大夫医术甚好,不知可否为在下看看,这半年以来时常觉得胸口不适!” 梁画兮一听到楚正的话,身体猛然抖了一下。半年胸口不适,话中的意味明显。决不能单独会面,决不能让他靠近,否则,他绝不会罢休的。不不不,现在也是一副不罢休的样子,我太难了。 “在下不过是山野丫头,医术拙劣,比不得黎盛宫中御医,还是不献丑了!”梁画兮低头说道。 在看书时她虽不认同楚正利用叶欣的行为,但论深情,却是典范。面对重生后一路打脸,变得人见人爱的叶欣,他的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死去的晗月长公主一人。而自己空有着晗月这一副躯体,内里早已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可在这个世界中,自己不是晗月谁又是晗月呢?此刻面对楚正,她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办! 楚正看着梁画兮那不自然的神情,心中有些抽痛。山野丫头,公主极力否定自己的身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不愿和自己相认。 而呼和巴赞和哈布且也从梁画兮的眼神中看出了不一样。不由的提高了几分防备。 “木大夫无需在意,只是看个诊罢了!”楚正一直盯着梁画兮眼神不曾移开半分。 忽而眼中闪过一抹疼痛:“还是说木大夫不愿为在下看诊!” “楚将军说笑了!”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楚正都如此说了,她若再拒绝,恐怕所有人都会生疑,毕竟平日里的梁画兮可是追着人问诊的。 她缓步走上前,每走一步,心中都在懊悔不该来这场宴会,也在埋怨楚正不合时宜的出现,心里有了气,说话自然冷:“楚将军,手!” 但恰恰是这副模样,却极其吻合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晗月长公主。 楚正嘴角微扬,伸出了手。梁画兮不再多想,认真把脉,虽说心中已经清楚他不过是试探自己,但探出他并无任何病症后还是有些生气。 梁画兮眉头一挑,默默的移开目光,让你哄骗我,好,等着,看我如何收拾你。 呼和巴赞看出不同,通常木大夫对待病人很是温柔,不会有一丝不耐,现在这情况可不寻常。 “楚将军近日是否觉得头晕眼涨?” 不是说自己有病吗?那就得让你有病,否则现在真说了无病,谁都下不来台。 “啊?” 楚正被梁画兮问懵了,他只是想要与梁画兮近距离接触来试探她目前的情况,找机会问出自己的疑问。而且在他的记忆里长公主是不会医术的呀。 “楚将军放心,你这反射弧缓慢的病我一定会给你治好的!”反射弧这个词这里的人是不知的,既然不知就越显得高深。再加上梁画兮一脸认真的说着,楚正也变了表情,莫不是自己真的得了什么怪病? 周围的人也都很奇怪,这类疾病他们可是从没听说过。 正喝着酒的呼和巴赞,险些喷出一口酒来,梁画兮也曾如此说过他,最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最后才明白其实就是反应慢,脑子迟缓,俗称傻子。 “如此便多谢慕大夫了!” 楚正却是正儿八经的道谢。看着他的模样,梁画兮心中有些不忍。楚正与她不过就是陌生人,还不及呼和巴赞熟络,但梁画兮对于楚正来说那可是心尖上的人,自己如此作弄他,也有些对不住这副皮囊的原主,是有些不该了。 “我先告辞了!”梁画兮话说完就转身走了。 宴会虽还在继续,但在场的人都没了心思。楚正想着怎么找机会问清楚,而呼和巴赞早看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也想去问清楚。 “怎么办怎么办!” 梁画兮在大帐里走来走去,很是焦急。一想到书中黎盛朝皇宫中之后会发生的种种事情,就让他头皮发麻,那样的诡暗之地她可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去呀。 可一旦楚正挑明了她的身份,何去何从对她来说太难抉择了,留在匈奴必定是行不通了,原主的爹可是视这个女儿为掌上明珠,恐怕是踏平匈奴也要将她夺回去,这么一想,她简直觉得毫无退路了。 她不是原主,不喜权利,不愿理会朝堂政务。但究根结底最重要的是她不愿和叶欣做对手。她只想安稳过日子,不愿意日日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心惊胆战的。 夜深了,梁画兮躺在床上久不能寐。 第二天,阿花被刚起床的梁画兮吓了一大跳,青黑的脸色,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一脸的生无可恋。 阿花将早饭放下,看着梁画兮,忍不住开口问道:“木,你怎么了?” “没事,没睡好而已。” 梁画兮摆了摆手,只觉得烦躁无比。 “快吃点东西,吃完后我们还去后山采药吧,这次谈和结束,我们就要回部落了,路上还是多备一些药的好。”阿花一边摆东西,一边说着,在她心里,梁画兮是要和自己回草原的。 梁画兮看着丰盛的早饭,心中叹息,有大饼,有肉干,还有青菜,这青菜在这里可谓是极为稀罕的东西了,可见呼和巴赞对自己的重视。 所以说,现在的生活多好,楚正呀楚正你为什么要出现搅局呢。 “好,一会我们就去。”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阿花露出一个微笑。 原野上的天空橙澈如洗,梁画兮背着药箱,毫无目的的走着,心思根本就不在采药上。干脆让阿花自己去采药,牵着马来到河边,让看守着她的士兵走远了一些,自己躺在草地上愣愣的看着蔚蓝的天空。 “公主!” 耳边突然传来柔软的男声。她侧脸,看见阳光下的楚正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第22章 匈奴营地(9) 梁画兮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瞧了瞧远处的士兵。自己私下与楚正会面,若是让呼和巴赞知道了,怕是小命都会没了。 “公主放心,那些匈奴人臣都将他们打晕了。” 说完这话,楚正走到梁画兮面前单膝行礼:“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梁画兮连连后退,“楚将军无需如此,如今我不是公主,只是一个大夫。” “大夫?公主千金玉体,如何就成了一个大夫,又如何还在匈奴营地,楚正不明,还请公主明示。” 公主一向以朝政为主,失踪之后不回皇宫,而是在匈奴营地做大夫,莫非是有什么计划和隐情吗? “来到这里是机缘巧合,医术嘛,我若说崖底有个洞,洞中有开关,然后我无意打开了开关,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医书一本,金光闪闪,我打开书念一页,那书上所记载的医术便会自动映在我脑中,我读完整本,就学会了书上所记载的所有医术,同时医书消失,我便成了神医,你相信吗?” 这小时候看多了武侠小说还是有些用处的,编故事是张口就来呀。 楚正听完,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最后吞吞吐吐的说道:“信,公主说什么,我都信。” 梁画兮大笑起来,这楚正,果然对原主用情至深。 还没笑完就听楚正说:“公主莫不是摔下悬崖时,伤了脑子,性情变了,却不自知?” 梁画兮转念一想,这个主意好呀。于是赶忙说道:“对对对,楚将军说的对呀,我可能真的伤了脑袋,所以和从前不大一样,也失了一些记忆,但刚才给你说的医书之事可是真的,你要相信呀。” 楚正苦笑,看来是真的伤了头。抬头之间,再看向梁画兮时,神情带着心疼:“请公主随臣回宫,皇上念你心切,而且宫中御医医书高明,定能治好公主的病。” “病?不不不,楚将军,我真的没事,你看看我。”梁画兮小时候学过舞蹈,此时来了一组踢腿动作。 “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健康?” 楚正表情碎了,这绝对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晗月公主,公主从来都是自持的,稳重的,这般小女孩的跳脱模样,是绝对不会有的。 但看着看着楚正就笑了,这个样子真的很美,很可爱,别有一番风情。 “很健康,可是公主……” “我不想回去,楚正,真的,我不想回去,这里很好,我不想再做公主,只想做个普通人,安稳过一生。” 楚正看着梁画兮,满眼的不相信,往日高高在上最喜欢权势的晗月长公主,突然说不想做公主了,只想做普通人,这谁会相信?楚正眼睛微闭,心中已然有了判断,定然是公主在帝都受了莫大的委屈,否则不会如此的。 “公主不必害怕,我楚正会一生护着你,那帝都之中谁要伤害你除非从我楚正的尸体上踏过!” 楚正信说的誓旦旦,梁画兮却傻眼了,无来由的心疼了一下眼前人,但这份感动仅仅是因为这现世中已少有的情谊。她明白,楚正所有的心意对着的都不是现在的她。 话说回来,就算自己回帝都,她黎盛朝长公主的身份可是变不了的,黎盛帝多么宠爱这个公主她是知道的,加之原主喜欢权势,善算计,门下幕僚无数,想要加害她还是不易的。若不是叶欣重生,她坠崖之前毫无防备,否则想要斗过原主是不可能的。 虽说如今的梁画兮换了里子,对于权谋之术,可谓是一窍不通,但她看过整本小说呀,说是未卜先知也不为过,保命还是可以的吧。 但即使是这样,回到帝都也太累了,不适合她这种心无大志的人。 “我是真的喜欢这里,朝政费心费力,我累了,楚正,我现在真心觉得这样单纯简单的活着,挺好的!” 楚正皱眉,梁画兮的话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公主定然是受了大委屈才会这样有了隐世的想法。 眼前之人眸子清澈,言语之间都是恳切,可见说的是真心话。 他是自小便喜欢晗月公主的,知道她的骄傲,她的理想所在,他成为了将军,愿意做她坚强的后盾。可此刻,这样洒脱的晗月公主竟让他有几分无所适从。 “楚将军请回,我采药去了!”梁画兮翻身上马,策马离开。 楚正看着渐渐远离的白衣女子,不舍的情绪无法压制。 那人可不是别人,是黎盛朝的长公主,是他心之所向之人,可不是匈奴的什么大夫,好不容易让他遇见了,怎能轻易离别?他一定要带她回宫! 只见楚正眯眼片刻再睁开时,一个计谋便涌上心头。 三日后,双方和谈结束,所有条件都已谈妥,楚正到了离开的时候。 梁画兮这几日看着楚正并没有再试图接近自己,认为她说服了楚正,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天,梁画兮去找呼和巴赞,恰好碰见楚正从里面出来,走过她身边时停住了脚步,轻声说道:“公主,明日可否再见最后一面!” 不等梁画兮回答,楚正就离开了,眼神的复杂一闪而过,无人察觉。 梁画兮顿住脚步,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最后一面?嗯嗯,不错,肯定是临行前的告别,很好。 在夜晚的欢送宴上梁画兮心无负担,玩的很是开心,喝酒围着篝火跳舞一直到深夜。 呼和巴赞亲自送她回帐篷,屏退了左右,坐在梁画兮对面,面色深沉:“我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梁画兮笑了:“呼和,我早知道你生疑了,一直等你问我,等了三天你也没问,本想着你不问了,看来是我想错了。” “木,若你不愿意说我呼和就不问!” 若说之前梁画兮的刻意隐瞒身份是怕被黎盛皇宫知道后强行带回去,那么现在楚正已经知道,再隐瞒也没什么必要了。 况且这三日呼和巴赞明明看出她和楚正之间的微妙关系却待她一如既往,看来是真的把她当做朋友了。 匈奴人是很讲义气的,一旦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 “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但我不希望你知道后区别对待我。” “木,无论你是谁,都是我的朋友,是长生天带给我们草原的朋友。” “好,我是黎盛朝的晗月公主。” “你是晗月长公主!”呼和巴赞看着梁画兮,呆愣了片刻,他想过许多种可能,世家小姐,皇亲国戚,却独独没有想到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女儿。 梁画兮料到呼和巴赞会有此种反应,只是他愣住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了,梁画兮想,他是真的很震惊吧。于是不再说话,留给呼和巴赞自己消化的时间。 “那你?”呼和巴赞看了一眼蓝天,心中生出了几分不舍,人生难得知己,如今他才找到,便要分开了! 身为敌国公主,怎么可能在他这匈奴大帐之下生活。 “是要回黎盛去吗?” “不”梁画兮爽快回应:“我不打算回去,我不喜欢公主的生活!” 呼和巴赞有些惊讶,对于晗月长公主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可以说在坠崖之前黎盛的朝政大多由她把持,雷霆手段无人能及,国家治理有方,百姓安定,若是男儿恐就是下一任君主。 可在接触梁画兮的这段时间以来,她不过就是个聪明伶俐活泼善良的女子,和所听说的相距甚远。 “你这什么表情啊!”梁画兮笑了。她很喜欢这个新朋友,勇猛又善良,直爽豪迈,讲义气还对她好。 呼和巴赞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心中有一种难言的情绪。 “公主想的太简单了,如今楚将军既已看见了你,除非他闭口不言,否则黎盛帝岂会留你在我匈奴?” 这些最简单的事,对于一直把持朝政的梁画兮来说应该不难理解。但呼和巴赞不知道的是,他面前的人早已不是从前的公主了。 “楚正他应该会吧。”在梁画兮看来,楚正对原主真心不二,自己都那般说了,他应该是同意的吧。 呼和巴赞笑笑:“看来公主当真是坠崖时伤了脑子变了性情。” 身在皇族,其中的无奈作为公主的梁画兮怎会不知?若她当真这么天真的以为楚正会闭口不言,那她就是真的摔傻了。 就拿他自己说,匈奴各部落之间的争斗和阴暗算计也从未消散过,更何况是情况更加复杂的黎盛朝? 要知道在那样的环境下晗月公主可是把持着朝政,不难想她的心计和权谋。 可面前的梁画兮,这些日子在他的营地中,一直真诚对待所有人,不娇气,不耍性子,坦然聪慧,从没有过高高在上的气焰,更不曾和他耍过心思,就连他以为的错误预言也丝毫不差的成真了。 梁画兮听见呼和巴赞这么说叹了一口气。这话楚正早就说过了。她不防就再承认一次。 “坠崖醒来时很多事我记不清了,可能真的伤了脑子吧,不过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不想再做回从前那个晗月公主了。” 她当然不愿意做回原主了,而且原主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呼和巴赞没说话点点头:“不论你是谁,我呼和巴赞都认你这个朋友,今后若是需要我,你尽管来找。” “呼和,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要分别一样,我还要和你回草原呢。” 梁画兮突然警惕了起来,如果她不想回黎盛皇宫就一定要先跟着匈奴回草原,等时机成熟再去平西镇找周北。 罢了,呼和巴赞不再同梁画兮讲这其中道理,点点头说:“今晚累了,早些休息吧。” 走出帐篷,呼和巴赞找了一片空地,拿出随手的酒囊喝了一大口,心中的不舍又增了几分。 翌日,楚正一行人已经整装待发,呼和巴赞刻意避开了这场送行,让哈不且前来送行。 哈不且在昨夜已从呼和巴赞口中得知了实情,冲着楚正很不情愿地喊了一声:“楚将军,你莫要怠慢了我草原的朋友!” 楚正抱拳:“这段时间多谢对公主的照顾,今后我定当护公主周全。” 转头吩咐道:“把马车拉过来!” 属下急忙将马车牵了过来,楚正来到梁画兮所在的帐篷,轻轻将她抱起,小心翼翼的放进马车里。 那日楚正和梁画兮在河边相见,怎么可能在匈奴的地界上瞒得过呼和巴赞。 当日他就找了楚正,楚正也不隐瞒,不但说明了梁画兮的身份,还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一并说了。 “黎盛的长公主在匈奴,即使是公主愿意的,但在天下看来都是匈奴以长公主为人质要挟了黎盛,黎盛是断然不会允许的。朝中肯定会以救回公主为由出兵讨伐,黎盛帝会倾尽全力让你们交出公主,如今这和平的局面来之不易,呼和王子是配合我带公主回宫还是不帮我任由公主任性,你考量清楚。” 听完楚正这些话,呼和巴赞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当然是极力配合。虽说他舍不得梁画兮,但他还要考虑匈奴全族。 “她走了!”哈布且走到呼和巴赞的身旁,低声说道。 呼和巴赞点点头:“吩咐下去,明日一早我们也回去吧。” 第23章 回宫(1) 落山镇,林涛和成阳终于等到了楚正,这几日他们可是一直提心吊胆的。 “将军,这马车?”林涛看着突然多出来的马车,有些疑惑。 “匈奴军队此时应该已经撤退了。成县令你可以带着平西镇的百姓回去了。林涛,你现在安排一处清净的院落,派几个婢女!不要声张,我明日便返回帝都!” 楚正交代完看了一眼马车,心中还是不安。如今在边塞,离帝都路途遥远,若是公主醒了不愿意跟他回去,闹了起来,就真的头疼了。 “是!”林涛听楚正的话便可以猜出,这马车里是一个人,而且这人身份肯定不低,因为能让楚将军如此紧张的人这整个黎盛朝还没几人。 半夜,县衙的后院里,梁画兮清醒过来,看见四周陌生的环境头痛欲裂,身体有些无力,动了动手,只觉得乏力的很。 她记得昨晚宴会后和呼和巴赞交谈片刻便睡了,难道不应该是在匈奴的营帐里吗? 起身,掀开帷幔,就看见一个婢女守在床边。 “姑娘醒了?我去喊楚将军。” 那婢女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又有一个婢女赶忙进来,恭敬的说道:“姑娘,可否是饿了?” 楚将军?楚正!莫不是… “不饿,这是哪里?” “回姑娘的话,是落山镇县衙后院。” 落山镇!太好了。她终于回来了,她要去见周北。 梁画兮推开婢女就要出去,刚推开门两柄长戟将他拦住。 她伸手去推,怎耐守门的小兵就像是两块钢板,一动不动。 婢女在身后说道:“楚将军交代了,让我们一定要看好姑娘,不得踏出房间半步。” 梁画兮站在门边,正在思考怎么离开的时候,就看见楚正着急慌忙的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林涛和成阳。 “楚正!” 梁画兮心中气恼,这人怎得不经过她的同意擅自带她离开! 林涛和成阳二人看到楚将军带回来的人是木大夫,心中大惊,再瞧见此时她对楚正怒目圆睁,更是慌的不行,生怕木大夫惹恼了楚正。 林涛赶忙厉声道:“你如今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闭嘴!”楚正一眼瞪向林涛,随后小跑了两步来到梁画兮身边,柔声说道:“公主,臣也是不得已!” 可那语气却听不出丝毫的愧疚,反倒还有几分得逞的意味,这让梁画兮心中更气! 林涛和成阳见到这一幕惊讶的张大了嘴,互看一眼,木纳的摇摇头,又转头看向房门口,呆呆的瞪着楚正和梁画兮。 “不得已?”梁画兮气笑,这厮倒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呀。 “公主圣体,怎能去那蛮夷之地!”楚正面不改色,耐心安抚。反正人就在他身边,心就是踏实的,不论梁画兮怎么生气怎么埋怨他都能忍受。 “楚正,楚大将军,你限制了我的自由,就是软禁,不服从我的命令就是忤逆!” 楚正听见这话不恼反而高兴起来,似乎看到了他熟悉的那个人,心中激荡起来:“公主息怒。” 梁画兮瞧见楚正这副样子就好似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努力平静自己,看着林涛和成阳,眼珠一转。 “既然匈奴我去不了,那我便呆在这落山镇吧!” 梁画兮笑着说道,眉间有几分欢快的意味,反正她原本就是想回来的,现下正好。 只见楚正眉头一皱,说道:“恐怕不能!” “这里是我黎盛地域,为何不可?” 梁画兮眯眼瞧着楚正:“莫不是你又想将我迷晕了带回去?”说这话时,梁画兮看向楚正的眼神明显带上了几分防备。 楚正嘴角微抽:“回禀公主,臣已经修书于陛下,陛下让臣迅速带公主回京,否则……” 后面的话未说,可在场的人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两个婢女早已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林涛和成阳也明白,他们这个小地方如何担待的起照顾公主的大任。 梁画兮看着楚正那恭敬的模样,只觉得心中郁结不已,她知道,自己躲不开了。 “我倒是不知,你的行动力何时这般强了!” 这话让楚正身子一僵,书信,他自然是写了,可陛下还未收到,哪里会有回信。 “公主之事,兹事体大,不敢不快!”楚正低着头,梁画兮看不到他的神情。 “何时出发?” “明日辰时!” 楚正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公主愿意走,其他的都是小事。 “你去忙吧!我与林将军和成县令说会儿话!”梁画兮是一点也不想让楚正知道,自己到底在边塞小城中都做了什么,毕竟她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原主会做的事情。 “是!” 楚正疑惑的看了一眼林涛。 林涛立刻反应过来,说道:“楚将军可记得卑职之前提到的木大夫?” “你是说?”楚正问。 林涛点点头。 “林将军,一会你到前厅来找我。” 楚正说完向梁画兮行礼:“公主,臣先退下了。” 梁画兮听到林涛这样说,有些无奈,她的事情林涛早就告诉楚正了吗?原本留他俩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封口”,现在看来倒是省了。 楚正一离开,成阳和林涛急忙行礼:“卑职参见公主殿下!” 他们对晗月长公主的名讳可是如雷贯耳,近几年晗月宫已经成为了议政殿一样的存在,宫外的晗月府更是豢养了上千门下和幕僚,可谓是只手遮天。两人很是纳闷,这等万人之上的贵人,为何会跑到这偏远之地来,还成了神医? “二位无需客气,我只是想见见周北,见见周家人,如今我不能离开这里,可否请他们前来相见?” 这些日子她最担心的便是周北了,如今匈奴退了,她可以请楚正和她一同寻找人参,宽限她几日再回宫,让她把周北的病治好,她也就走得安心了。 林涛和成阳对视一眼,无奈的笑了,这几天,这两人的身份可真是让平西镇和落山镇蓬荜生辉呀。 “周北被帝都来的人带走了,周伯周婶也都跟着走了。” 林涛大致说了一番,梁画兮傻眼了。 她记得书中确实是有这么回事的。某一王府,具体是什么王府,看书的时候她并未在意,倒是忘了。有两位世子,一位世子从小长在王府,在书中鲜少有笔墨描绘。还有一位世子,从小长与市井,但老王爷一直派老师教他识字习武,二十多岁回到王府,深受老王爷喜爱,在女主的帮助和自己的智谋下使老王爷登上皇位。老王爷薨后,这位世子继位。 原来救自己的人竟然就是那个最后在书中登顶极位,对女主深情不悔的孤独君王呀。 担心他的病情?想同他说明心意?还想和他过日子?醒醒吧! 还好自己什么都没说,否则回了宫,这老脸该往哪放呀。况且她是假公主这件事,书中也是最后结局了才写明。所以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现在她和周北,不不不,和梁北辰可是堂兄妹。 这书穿的,原以为开启了书中角落的背景板种田生活,却不料命运捉弄,如此天意难违。 保命!此时梁画兮脑海中出现的这两个字清晰无比。 “大虎和二虎呢?” “赵家兄弟在军营,木大夫,不,公主殿下,你是不知道啊!大虎二虎两兄弟在云落山整整找了你三天。” 说到这两兄弟,林涛就是一脸的赞赏。他们至情至性,二虎力大却不笨拙,虽有些鲁莽,但仍有分寸,大虎更是懂得大局之道,是为将才。 “林将军我想见他们。” 找了自己三天三夜,可见他们两兄弟把她当作了至亲之人。 “是,公主殿下!” 林涛恭敬的行礼,已然对梁画兮的身份认同了。 成阳走上前来:“公主殿下,过几日我会带平西镇的百姓们回家,百姓们都以为你……” 梁画兮苦笑:“成县令,不用编故事了,就当木大夫已经死在了云落山上吧。” 皇家之人,对于“死”字格外忌讳,但梁画兮却毫不避讳,成阳很是不解,但也不敢过问,只回答道:“下官明白了。” 想到第二日楚正就要带梁画兮离开,林涛连夜找来了大虎二虎。 “去通传楚将军我想到院子里坐坐,让房门口的两位大哥也歇歇吧。” 婢女小跑着去又小跑着回来,手里多了一件狐皮裘衣。 梁画兮披着狐皮裘衣,坐在院子里,等着大虎二虎的到来。 “师父!” 不多久便听到那一声无比熟悉的声音。 梁画兮转身看去,大虎和二虎穿着兵服,站在那儿,神情激动。 “大虎哥二虎哥,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梁画兮站起身来看着两兄弟,在这寒夜里心中突觉温暖。她等着二兄弟进院,却见二人站在院门口并不走进,只得走上前去:“大虎哥二虎哥我们在院中坐着说话吧。” 大虎突然说了话:“木姑娘,不,公主没事就好。” 梁画兮明白了,他们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时不知该如何对待。她心中无奈,她不是刻意隐瞒,是压根就没想过找回身份。这个身份对她来说不但是枷锁还有可能会丢了性命。 二虎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梁画兮笑了笑:“二虎哥,你刚才那声师父叫的真好听,我还想听。” 二虎先呆呆愣愣的看着梁画兮,突然明白了什么,笑着看了眼大虎,然后得意的冲着梁画兮大声喊道:“师父!” 梁画兮拍拍二虎的肩膀,说道:“现在要不要坐下说话?我都站累了呢。” 楚正站在庭院一角,看着他们三人,眉头微蹙,眼神疑惑。这近半年来,公主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觉得时而熟悉时而陌生。 三人座定,梁画兮看着二人慎重地说道:“跟我回帝都,如何?” 她还是有些私心,帝都那个地方她有些发怵,将大虎二虎带去,是给自己留个后手。 “好啊!帝都我还没去过呢,正好想去看看!” 二虎憨笑着,大虎并未说话,只是看着梁画兮点点头。 “我虽是公主,但对帝都却很陌生,不论你们被编入哪只队伍,做事都要小心谨慎,二虎,你一定要听大虎哥的话,知道吗?”大虎她是不担心的,就怕二虎惹出什么事情来。 大虎从小便想建功立业,心中有着守家卫国的大抱负,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凭借着梁画兮有了这个机会,他心中自是欢喜的。 “请公主放心。” 翌日,天蒙蒙亮,梁画兮坐上楚正准备好的马车,前往帝都。 大虎二虎跟在马车后方,梁画兮一掀起车帘子就能看见两兄弟,心中踏实不少。 楚正对于梁画兮要带两名勇士回帝都并安排进入军营并无意见,在他看来衷心于公主的人就是他的同盟。 经过几天几夜,一行人终于行至通往帝都的林间路上。 正午的阳光洒进林间星星点点,车队前方响起了急切的马蹄声,不断踩踏着林间的光点。 听声音像是一队骑兵,领头的男子一身华服,面若璞玉,形似劲松,此人正是身体已然大好的梁北辰。 他看了一眼马车和带头的楚正,转头问齐如:“那是谁?” “世子,是前去与匈奴谈和的楚正将军。” 齐如一直看不明白楚正,晗月公主在时他衷心不二,晗月公主不在了,便谁的拉拢也不应,始终保持中立,按说大丈夫难道不应该再择良木而栖吗? 梁北辰点点头只看了一眼,并未停留。一心只想快点赶去云落山。 马车里的梁画兮似是被吵醒了,在睡梦中挪了挪身子。 马车后的大虎二虎两人激动了一路,一心想着去了帝都干一番大事业,压根没注意身边飞驰而过的骑队。 于是,互不相识的两队人马交错而行,渐渐互看不见。 第24章 回宫(2) 帝都,守城将军恭敬的开城门迎接。 大虎二虎瞬时迷了眼睛。这帝都果然繁华,人群熙熙攘攘,布衣丝绸华服交杂,主街上的房子商铺林立,每处门面都热闹,还有小摊小贩当街叫卖,卖艺杂耍穿插其中。 当真让两兄弟眼花缭乱了一番。 旁边的士兵说,这帝都的夜晚也很美,夜夜华灯三千,月月有灯会,遇上逢年过节,这大街上的人呀那是前脚打后脚呢。 “公主,到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停在了皇宫门口,楚正走到马车旁轻声说道。 “恩!”梁画兮深吸一口气,她不知道接下来将会有什么等着她。 “公主,皇上听说你回来了,要立刻召见,先沐浴更衣面圣吧。” 楚正将梁画兮扶下马,两人并肩走入了那深宫之中。 大虎和二虎被拦在皇宫门外,他们看着换上轿撵的梁画兮,在楚正和禁卫军的护送下入宫,越来越远,突然感到了阶级的压力。似有沟壑横在中间,无法跨越。 “公主!” 梁画兮刚刚走进皇帝居住的紫宸殿偏殿,面前就扑过来一个绿衣丫鬟,眼带泪痕,那般喜极而泣的模样,让梁画兮无所适从。 “快带公主沐浴更衣!”楚正吩咐道。 “是!”那丫鬟搀上前搀扶住两梁画兮。 “楚将军不用等我,先去面圣吧。”梁画兮注视着前方,眼神丝毫未偏,语气冷淡。 边陲之地的那个俏皮少女不见了,沉重的气息笼罩在梁画兮身上。 楚正回答:“是。”便退下了。 雕梁画栋的宫殿,玉池花香的沐浴,三位婢女在旁伺候。梁画兮缓缓闭上双眼,似是享受其中,殊不知此时她的脑中快速回忆着书中的描写,好做到心中有数。 婢女呈上来几套衣裙,梁画兮瞥了一眼,指了指边上水蓝色那套,其余的便被呈了下去。 片刻后,梁画兮出现在了紫宸殿门前。 浅蓝色的内衫,水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用金线勾勒出稀疏的花瓣,白色织锦腰带盈盈系住那窈窕身段,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同色蝉翼纱,青丝轻挽一个仙云髻,斜插碧绿玉簪,淡扫蛾眉,薄粉敷面,眉间勾勒一朵桃花瓣,步履轻盈,金步摇声声作响。 一身华服虽美,梁画兮却觉得浑身不自在,思绪不由的飘远…… “公主?” 丫鬟看着梁画兮迟迟未有动作,上前两步轻声喊道,生怕惊到她。 “走吧!”梁画兮看了一眼丫鬟,摇了摇脑袋,那金步摇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彻底将梁画兮的思绪拉了回来。 一阵秋风吹过,梁画兮屏气学着那古代女子,步态娉婷,缓缓向前。 紫宸殿,楚正正与难得一见的黎盛帝商讨政事。 旁边站着的蓝衣男子正气十足,低着头,认真听着楚正与黎盛帝的谈话,看不清他的表情。 还有一男子一身紫衣,手执玉扇,十分儒雅。 高位之上的中年男子,两鬓花白,面色红润,在探讨国事之时,时不时看一眼大殿门口,眼中有着浓浓的期盼与欣喜。 金步摇清脆的声音传来,几人相继转过身去,看向门口。 只见那久违的少女笑着走了进来,黎盛帝高兴的站起身。 “晗月拜见父皇!” 梁画兮很自然的行了一裣衽之礼。 在如此环境下,梁画兮本以为从没学过宫廷礼仪的自己会失礼,却没想看到这场景,自然就会了。 自己虽不是原主的性格,但身体却记着原主的行为习惯,做起这些动作来倒十分顺畅。 梁画兮抬头看着梁齐宇,对于眼前这个沉迷长生之术的“父皇”,她心中是复杂的。黎盛帝年老之后,便不再理政,说是昏君也不为过,但他对梁画兮这个唯一的女儿,从未亏欠过,甚至还有些纵容。 黎盛帝曾经也有过很多女儿,但在梁画兮之后的公主要么意外要不就是患病,都是很小就故去了,所以她成了黎盛朝唯一的公主。 因着黎盛帝的纵容,才会有一朝公主沉迷权势,且还能有幕僚三千的缘故,在他国看来,这一现象很不可思议,莫说幕僚三千,单单只是插手朝政一事,已然是犯了大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梁齐宇欣慰的笑了笑,眼眶处微微有些红润,梁画兮失踪之后,他极为伤心,倾尽兵力查找,他是真心实意的疼爱这个女儿。 “让父皇担心了!” 说话之间,梁画兮又跪下行了一礼,说实话,她是不想跪的,作为现代人这动不动就跪的礼仪,她当真是不习惯,但她却意识到此时应该行如此礼数。 “兮儿快快起身。”梁齐宇说着就从桌案旁的台阶上走下来,扶起了梁画兮。 那面色深沉的蓝衣男子,自梁画兮进来时看了一眼便收回了,不再多看也不多言。 楚正却是一脸笑意,如今梁画兮这模样,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晗月长公主。 “兮妹妹总算是回来了!” 梁画兮起身,抬头便看见了在楚正身旁一身紫衣的男子。书中对梁画兮如此称呼的只有一人,且看他衣袍上的暗色龙纹,头戴金冠,手持玉扇,顿时明白眼前之人就是黎盛的太子——梁泽。 “太子哥哥可是嫌我回来的晚了?”语气中带着些娇嗔。 梁泽一时没反应过来。梁画兮以往那是个什么性子,在座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蓝衣男子更是眉头微蹙,他与梁画兮虽交往不多也是知道长公主脾性的。 梁齐宇倒是没察觉出来丝毫不对,因为原主对其他人都很冷淡,但唯独在黎盛帝面前是个娇女儿模样。 梁泽笑笑:“这趟回来兮妹妹的性子似是活泼了不少。” 梁画兮自是知道原主的性格,但她一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做别人要做自己,否则时时刻刻装作别人,那就太累了。 “父皇,太子哥哥这是在笑话我呢。” 黎盛帝大笑起来:“我看见兮儿平安归来就放心了,后殿还有长生阵法,误了时辰就不好了,你们兄妹也许久未见了,叙叙旧吧。” 说罢,便向后殿走去,几人行礼:“恭送圣上。” 梁画兮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自己顺利过关都是因为书里特意写了梁齐宇对梁画兮的宠爱,她就是想仗着这份宠爱抛弃原主,做回自己。 蓝衣男子一直在打量梁画兮,眼神却并未过多的留在梁画兮身上,不疾不徐。 看着黎盛帝进了后殿,她对梁泽揖手说道。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臣先行告辞!” 梁泽旋即回过身来,很是客气的笑言:“贺丞相有事在身,且去忙吧!” 丞相?莫非这就是书中的男主贺千帆?不得不说,此刻的梁画兮完全就是一双星星眼看着贺千帆,这可是活生生的男主啊!不多看两眼,她都觉得自己亏了。果然,男主就是男主,这气质,只是站在那里,便已然在一群人中脱颖而出。 贺千帆其人,已故丞相之子,五岁识字,七岁已背熟四书五经,十岁可做诗,十五岁在百花宴会上舌战群雄名满天下,二十五岁父亲故去,黎盛帝钦点封官丞相,朝堂之上出谋划策,屡建奇功,文武百官无人不服。 此人喜蓝衣,好诗书,品茶探棋,造诣颇深,多智如妖,一双星眸深邃、神秘,不喜言笑。按照书中的话来说,无人可以猜透他心中所想,在遇到叶欣之前,他笑的次数为零…… 不对,梁画兮急忙收回眼神,如今她和贺千帆可以说是政敌啊!自她坠崖已近半年,叶欣和贺千帆已达成同盟,自己此番突然出现,叶欣势必不肯放过自己,那贺千帆肯定是要帮叶欣的呀。跟男主和女主斗,梁画兮一想,就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两章,毕竟她的智商和眼前这个心思如棋盘的人斗,那是真的没有胜算啊! 看着贺千帆面无表情的对着自己揖手告辞,梁画兮点了点头,一点儿也没有想要同他说话的意思,这样的人她唯恐避之不及,哪儿还能上赶着去找死。 送走贺千帆,楚正便有些尴尬了,黎盛帝都说了让他们两兄妹叙旧,纵使再想留下,也无办法了! “臣也先行告退了!” 楚正说罢,便同贺千帆一道离开了。 “你啊!将人都吓跑了!” 梁泽看着梁画兮那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心中好奇,面上却丝毫不显。 “分明是他们自己要离开的,与我何干。”说话间,梁画兮还一边晃荡着脑袋,那姿态分明就是一个不谙世事,天真单纯的少女。 可梁泽再清楚不过,晗月长公主岂是单纯少女,即便是身为太子的梁泽,也不得不佩服梁画兮对权势的掌控,而现下她这幅模样,还是孩提时曾见过罢了。 今日的梁画兮当真是有些不同的。 “兮妹妹,我们也换个地方叙旧吧。” 这紫宸殿毕竟是圣上的寝殿,黎盛帝虽如此说了,但他们却也得懂得分寸。 “好呀,就去妹妹的晗月宫如何?” 梁画兮心虚的点点头,那座宫殿只出现在书中,她还未亲眼看过。 此时出了紫宸殿的贺千帆心思百转,今日的晗月公主却与他认识的那个晗月公主不大一样,可瞧着她那神态又不似作假,莫非是有什么隐情?看来,此事要好好查探一番了! 第25章 回宫(3) 宫门口,贺千帆停住了脚步,转身等着楚正。 楚正看到贺千帆在等他,快走两步,两人并肩而行。 “楚将军此番不但很好的解决了匈奴的事情,又找回了公主,可谓是立了大功。” 黎盛朝这一文一武年轻才俊,虽同朝共事多年,却极少交流,如今贺千帆先行开口,倒是让楚正心中有些讶异。 楚正摆了摆手:“丞相说笑了,在下只是做了臣子的本分。” 对于贺千帆,楚正一向不愿正面相对,贺千帆心中沟壑太过曲折,他乃一介武夫,只想保家卫国,保护着他的小公主,不愿掺和朝中混浊之事。 “楚将军找到公主时,公主便已然如此了吗?” 这“已然如此”四字虽简单,却显然是在怀疑梁画兮的身份,一个人消失半年,回来之后与之前判若两人,难免让人心生疑惑。 “公主许是流亡之时,遭遇了一些事情,看开了一些事情。” 对于梁画兮说的那套捡到了医书伤了脑袋的说法,最初他是不信的,但又派人去平西镇答问过了,公主的神医名号却是事实。而只用半年时间医术就达到如此境界,除了选择相信,他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贺千帆低头沉思,并未再言,可心中却完全不相信楚正的话,一个将权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公主,说变就变,这其中定然有更大的图谋。 晗月宫中,梁画兮正与梁泽品茗。 “这半年,你去了何处?” 梁画兮对梁泽来说意义非凡,黎盛帝皇子很多,但现在活下来的不多,而梁画兮在众多哥哥弟弟中,和他最为亲近,所以他自小便很是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纵使后来梁画兮沉迷权势,他也在一旁替她打点,且借着梁画兮之名得到了父皇的诸多允许,这其中的算计,又有多少。情是真的,但利用也是真的。 刚面圣时,父皇不多问,是因为一朝公主失踪半年才寻回,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即便什么也没有,也或多或少会传出一些有损女子声誉的流言,这对于皇室也是一种丑闻,便是调查,也是私下进行,拿不到台面上大明大方的说。 而对于整个黎盛朝,看过书的梁画兮心中自是明白。 她不抬头,拿起茶杯看了一看,又放下,抬头笑语: “被人陷害,跌落悬崖,得人所救。” 梁泽似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妹妹,也跟着笑了。 梁画兮重新拿起了放下去的那杯茶喝了一口,说道:“嗯,这宫中的茶,果然是好茶。” “妹妹宫中的茶总是好的。”依照他对梁画兮的了解,有些话若是想说刚才她就说了,既然没说,就是不愿说。 “如今做何打算?”梁泽看着梁画兮满脸的疼惜。 她瞧着梁泽那真心实意关心自己的模样,心中温暖。书中的梁泽很平庸,智谋也一般,但却是个君子,梁画兮觉得他不应该当太子,当个教书先生,手执戒尺,最是合适不过。 “太子哥哥,我累了,也怕了,不想争了,想过些安静的日子。” 梁画兮说的认真,她不是原先那个心思深沉,心机算尽的公主了,现在再去争,她自知自己是没有那个天分也没有那个实力的。她唯一能依仗的就是自己对书中所发生事情的预知,所以躲避危险应该还是可以的,但要重新开始争权夺利,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梁泽看出那双眸之中的真诚也看出了恐惧,只觉得梁画兮一定是受了极大的苦楚,才会这般的害怕,但她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会如此这般,他却不敢贸然问出口。 他甚至不敢和梁画兮说,不论争与不争,这火已经烧上来了,是浇不灭的,身处权利争斗的中心,他们谁又避得开呢? “兮妹妹……”看着这样的梁画兮,他在心中叹息,那个遇事高傲无比,从不肯认输的长公主,头一次认输了,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说她怕了,说她想过安静的生活。 “太子哥哥,你帮我把那些幕僚都遣散了吧。” “你真的想清楚了?”梁泽抓住折扇,叹了一口气。 那些幕僚有一部分是梁画兮自己寻的,有一部分则是梁泽帮她找来的。 如今晗月长公主想远离争斗,放弃权利,就必须向世人表明,她是彻底的放手了,否则没有人会相信。 “想好了。” 说完回头一笑:“太子哥哥,我饿了。” 看着这处处透露着华贵的庭院,心中有些想念那个平西镇村口处的小小院落,虽简陋,但她过的无忧无虑。 丞相府中,叶欣握着茶杯的手骨节泛白,满脸的不可置信:“梁画兮回来了?” 人可是她亲自踹下山崖的,怎么回得来? “嗯。” 贺千帆不过是顺嘴说了一句,因为据她所知叶欣身为兵部尚书的嫡女,养在深闺,只不过是半年前参加了一次晗月宫的私宴,之后梁画兮便坠崖消失了,除此之外,两人无任何交集,为何此时他看见叶欣眼底满是仇恨? 想到此处,他的眼中生出了莫大的趣味,嘴角微勾,摆动着手中的茶盏。 这个女人身上的疑惑太多了,当初是叶欣主动找上他的,说能帮他完成宏图大志,让黎盛真正的强盛起来。最开始他是不信的,但这半年以来,朝堂上所发生的种种风云都被她料中,于是便同意了和她的联盟,也准许了她可以随时出入丞相府。 此时的叶欣女扮男装皱着眉问道:“你说她性情大变?” “嗯。” “丞相,晗月公主是何等人物你我都知晓,此番她回来,朝堂之上定掀起风云,叶欣有一计,不知……” 叶欣眼珠一转,一个计谋上了心头。 贺千帆听完心中惊讶,面上却丝毫未显,只是饮下一口茶,慢慢看着叶欣,又缓缓撇开目光。 “叶小姐之聪慧,非寻常人能及啊!” 叶欣也恭维道:“丞相的智慧才是无人能及。” 贺千帆一直都没有想通,叶欣为何会帮自己,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当,非要掺和到这争斗之中,他很是好奇。 “天色已晚,叶小姐在府中用饭可好?” 叶欣笑笑:“不劳烦丞相大人了,小女告辞。” 依附贺千帆是重生后的叶欣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三年间的黎盛王朝发生了很多事,唯有贺千帆的地位稳固如初。 看着潇洒出门的叶欣,贺千帆仰头喝下一杯茶,这女子有意思,一开始他就觉得叶欣身上有秘密,自己竟然半年了什么都没查出来,如今看她对晗月公主的态度,这其中明显是发生过什么事,但他却也丝毫不知,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快要入冬了,夜晚的帝都凉风习习,梁画兮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风将落叶吹动,花草随着清风舞动,真是无聊至极。对于她来说,这皇宫就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也不敢随意走动,若是犯了什么忌讳,倒是害了自己。 而她不知的是,自己想当个透明人,但帝都却因她的归来,而掀起了新的暴风雨。 这半年来,所有人都已默认那具焦尸是晗月公主,可任谁也没有想到,梁画兮会回来,毫发无损的回来。 很多人都不相信,想要一睹真容,但想要见梁画兮哪有那么容易。谁都知道这次是楚正将人带回来的,而见楚将军就容易的多了,故而伯爵府迎来了帝都许多权贵的拜访。 一波又一波的宾客,让楚正心中不由起疑,纵使梁画兮突然归来,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人前来拜访,遂吩咐暗卫暗中调查。 而皇宫中,因着晗月公主的归来,圣上大喜,吩咐举办宴会。 梁画兮心中是有苦说不出,那些个劳什子宴会了,最是麻烦,动不动就会触动哪方的利益,得罪人,到时候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她谁都不认识呀,这许多皇亲国戚和嫔妃都是书中的名字,没见过呀。 可梁画兮无法拒绝,因为她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因着帝都宴会即将举办,伯爵府的客人瞬间减少,楚正终于免于应付这些人,也开始为梁画兮的宴会做起了准备。自把梁画兮送回宫,他就未见过她了,所以这次宴会,他格外重视。 休息了几日,梁画兮开始在宫中研究起了药草,要说这药草,最初梁画兮是吩咐丫鬟去太医院取,后来在御花园里发现了许多药草,都是十分的宝贵品种。 直接让宫人将那药草移到了晗月宫,如今晗月宫的满园花簇,一半都已经变成了药田。 宴会这天日暮时分,梁画兮就被贴身宫婢红苑拉到了浴池,置身于暖洋洋的水池之中,花瓣的香味弥漫,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可惜,这放松不过一刻钟,梁画兮就被宫婢拉着开始梳妆打扮,宫装最是繁琐,梁画兮抬着个手穿衣服,都觉得乏累。 “让我坐一会儿。” 刚刚穿好衣服,梁画兮就累的不行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让宫婢们苦笑不得,她们这几日也算是发现了,如今的公主越发的随意了,根本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若是以前,公主根本不会有此番行为,更不要说如此听话的任由她们装扮,没有被拖出去打死,已经算好的了! “公主,宴会还有半个时辰就开始了。” 红苑摇了摇梁画兮,满脸的恳求之意,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梁画兮于心不忍,这该死的宴会,看书中她怎么不知道这梁齐宇这么爱开宴会啊! “好好好。”梁画兮举手投降。 宫人们细细装扮起来,梁画兮今日着一身红裙,发髻全部盘了上去,额间贴了花细,头上带有一个凤凰戏珠金步摇,可以说整个黎盛国,只有梁画兮一人可佩戴这凤凰图样的物件,黎盛如今并无皇后,太后年迈不喜佩戴。 故而,这凤凰金步摇只有梁画兮一人有,象征着黎盛国无与伦比的地位。 红裙上绣有凤凰,袖口之处绣有珍珠,走一步,那凤凰仿若活了一般,熠熠生辉。 此刻的御花园,帝都权贵已然到场,因着黎盛帝、太子和公主还未到,众人大多是闲散聚着,各自谈笑,楚正一身玄衣,站在亭前,望着那花园入口,痴痴的等着。 叶欣站在角落处,不发一言。 贺千帆仍旧一身深色蓝衣背手而立。 楚正和贺千帆身旁各自聚集了许多世家公子小姐,两人一文一武,朝堂之上是为重臣,朝中世家公子都以能结实贺千帆和楚正为荣,当然也是许多世家小姐心悦的对象。 众人有意结识二人,怎奈二人都极为冷淡,想要攀交情着实不易。 “公主殿下到!” 太监那尖细的嗓音响起,其他人习以为常,梁画兮倒是被吓了一大跳,急忙收敛神色,迈步向前走去。 第26章 回宫(4) 楚正听了那声音,上前走了两步,御花园里,其他人纷纷侧目,看向那入口之处。 梁画兮一身红衣踏步而入,有风吹过,裙摆飞扬,女子眉目如画,肤如凝脂,那一举一动之间,皆是风华。 梁画兮瞧见楚正,悬着的心倒是放松了几分,楚正缓步走上前,那关心的模样,让梁画兮心中一暖,嘴角微扬,一抹绝美的笑容出现,让众人看呆了神,此刻满团锦簇都成了那笑容的陪衬。 “参见公主殿下!” 缓过神来,众人纷纷行礼,梁画兮一时有些不习惯,袖口下的手紧了紧。 “无需多礼,诸位请起!” 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丝关怀之意,倒是让习惯了高傲晗月长公主的人,有些无所适从。 她的身后,梁泽挥手制止了太监的传话,走到梁画兮面前,笑着说道:“你倒是来的早!” “太子哥哥不也来了?我岂敢比你晚呀。” 梁画兮瞪了梁泽一眼调笑道,那般模样,分明就是一个小姑娘。 这些天来,梁泽在询问楚正后,得知梁画兮可能伤了脑子,而且这几天相处已经习惯了梁画兮的改变。但在旁人眼中,尤其是熟悉梁画兮的人眼中,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可是除了语气,那气质行态却是丝毫不差,挑不出差异来。 “公主!” 楚正快步上前,有些急切,众人也都习以为常,楚将军心悦长公主,除了公主本人佯装不知,对所有人来说这也不算是秘密了。 黎盛帝如此宠爱晗月长公主,必定不会将她远嫁,所以大多数人都觉得,两人喜结连理是必然的。 这朝中能入了黎盛帝眼的人,恐怕就只有贺千帆和楚正两人了,楚将军既已有了心仪之人,就剩下贺丞相引得四方世家想方设法让自己女儿出席任何贺千帆出席的场面。 谁知贺千帆其人那叫一个难以接近,对于女子,更是不屑一顾,饶是现在高贵的梁画兮,也换不得贺千帆一丝一毫的侧目。 却也正是因为如此,世家小姐对贺千帆更是趋之若鹜,都认为自己还有机会。 “楚将军倒是一如往常。”梁泽看着楚正那着急忙慌的模样,嘴角微勾。朝中想要拉拢楚正的人太多了,他自然也不例外,但有了梁画兮,他自然和楚正的关系亲近一些。 梁画兮透过人群找着什么人,看到了角落里一身白衣的美人,一眼便认出了是叶欣。 不但是因书中对于叶欣的描述极其细致,还因为她看自己的眼神与旁人都不同。那眼神中夹杂着悲愤、疑惑,更多的是满满的恨意,与那晚踢他坠崖女子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晚,她虽蒙着面,但那双愤恨的眼睛却深深刻在了心里。 叶欣只是略施粉黛站在那里,便已然倾国倾城,不得不说梁画兮看呆了。看书时,她便特别喜欢这个女主,爱憎分明,心计权谋皆精通,可谓是聪慧无比了。只是想到原主和叶欣的种种过往,梁画兮就觉得脑门有些疼,总觉得以后的日子很是艰难呀! “公主?” 楚正瞧着梁画兮竟然看着远处发呆,忍不住喊了一声。 “恩?” 梁画兮回过身,一双眼眸中满是茫然,看着楚正,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梁泽也瞧出来了,梁画兮有些走神,说道:“兮妹妹,今日是为你办的宴会,你且先入座吧!” 梁画兮点点头,轻步前走落座。 叶欣站在亭子里,一直暗暗盯着梁画兮,适才梁画兮对上自己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空洞呆愣,这是什么意思?不屑吗?袖口之下的手心,已然掐出了血痕,她已经设计让梁画兮坠崖,可未曾想到她竟然如此命大,活着回来了! 梁画兮,既然你回来了,那么就好好接受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吧。她真的不甘心,她本是天之娇女,前世却生生被逼死,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那个浅笑嫣兮的女子,她如何放的下。 贺千帆察觉到身后之人的情绪,朝后看去,叶欣的不甘和隐忍尽数落入贺千帆眼中。 梁画兮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瞧着面前准备的瓜果,只觉得口舌生津,这宴会上的水果可真是丰盛呀,但因着身份,她只矜持的拿了一粒葡萄放入嘴中,真甜。 众人瞧见梁画兮入座,也纷纷入座,但眼神都在梁画兮身上。 “陛下驾到!” 太监那细长的声音再次响起,梁画兮听的又觉后背一阵发麻。此刻众人纷纷起身行那跪拜之礼。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画兮简单的行了一个裣衽之礼,梁泽躬身作揖行礼,比旁人慢上半拍:“父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梁齐宇只是淡淡的开口,便直接落座。 梁画兮有些迷糊,黎盛帝都来了,怎么其余的皇子和这后宫的妃子一个也没来,不是说宫廷宴会最常见的就是妃子了吗? 据书中所讲,梁齐宇的后宫充盈,只是沉迷长生之术,那些妃子如今大多是摆设。 “诸位爱卿无需拘束,今日只因朕的女儿平安归来庆贺,随意便是!” 梁齐宇瞧着宴会上那诸多的世家公子小姐,面上也不由的带上了些许微笑,这些人日后便是黎盛的未来,若长生之术成功,他就能世世代代看下去了。 “老臣恭贺陛下重新迎回公主,恭贺公主殿下平安归来!” 兵部尚书叶怀安起身恭敬的说道,至于那眼眉之中的算计,因低着头,倒是无人察觉了。 贺千帆看了一眼叶怀安,又瞟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叶欣,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有了些期待。 “哈哈!叶爱卿此话说的好啊!如今兮儿回来了,是我黎盛之幸啊!”梁齐宇笑的十分欢畅。 但这话听在贺千帆耳中却很刺耳。黎盛之幸,难道不是百姓安居乐业,难道不是国泰民安吗?贺千帆皱眉,如今的黎盛帝越发的不关心百姓,不关心国事了,越发的没了威严,似是成了一个宠爱女儿的普通父亲。 不过是一个对江山社稷毫无帮助的公主回来了,便成了黎盛之幸。一朝公主,不安安分分待着,喜爱权势,虽说没做什么祸国殃民的事,但女子插手国事,皇帝又如此纵容,当真是祸国的公主。 叶欣的对面便坐着楚正,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楚正一双眼睛都在看着梁画兮,这满席世家小姐,装扮精致,也换不得楚正一个回眸,叶欣实在是好奇,这个梁画兮身上到底有何迷人之处,让楚正爱到痴迷! 嘴角自嘲一笑,叶欣啊叶欣,这便是你前世的夫君,如今,眼中闪过一道杀意,他只是仇人! 因着叶怀安的话,一时间宴席之上欢笑无比,连不太适应这场景的梁画兮也放松了几分,心中那些害怕倒是随着晚风散了些去。 她可不知这些人心中所想,又剥了一个荔枝放入嘴中,这等天气还能吃到荔枝,真是太棒了! “公主殿下可算是平安回来了,可是让云舒好一阵担心。” 一位穿着绿罗裙的女子看着梁画兮温柔的说道,让梁画兮眉头微蹙,尽管她看过原著,但眼前人是谁,她却是忘了,只好努力回忆。 柳叶眉、杏眼、喜绿衣,自称云舒,莫非是苏云舒?应该是苏云舒吧,总不至于还有第二个人还叫这个名吧。梁画兮心中怀疑,却不敢开口,万一错了,她这具身体虽真的是梁画兮,可却是解释不清楚的。 再者自己之前也未曾与梁齐宇说过自己伤了脑子的事,突然不认识,这不是上赶着给人找暗算的机会吗? 半天等不来回应,楚正瞬间记起初见梁画兮之时,她那完全陌生的眼神。忙开口:“苏小姐倒是有心了,只是公主失踪后坠崖了,伤了脑子,恐是不记得苏小姐了!” 高位之上的人听了楚正的话,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他的女儿也有人敢暗算,当真是不想活了! 众人也纷纷侧耳议论起来。 叶欣不由嗤笑,楚正啊楚正,梁画兮一有难,你倒是上赶着解围啊! 梁画兮转过头,朝楚正感激的点了点头,她最初来到这里,只顾着害怕了,再者也没有人来详细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故而根本没有打算去解释什么,却未曾想到,这也成了一个弱点,只觉得心累。 “劳苏小姐记挂了,只是如今的我,过去的许多人许多事都忘记了。” 梁画兮说着,一脸歉意的看着苏云舒。 此时她肯定了,叫云舒的在这帝都她不确定是不是有第二人,因她还不确定是哪两个字。但帝都姓苏的大户人家应该只有太傅苏源安一家,此人应是苏云舒,若没记错,她还是叶欣的闺中密友,如今倒是跑到自己的面前演起姐妹情深来了。 心中不由嗤笑,这果然是个处处算计之地啊!脸上的笑是做不得数的,如今看来自己适才的歉意,当真是浪费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苏云舒满脸的遗憾。 梁画兮看着这嘴脸,在心中讪笑,叶欣和苏云舒的姐妹情鲜少有人知道,如若不是自己熟知剧情也会被蒙骗吧,一定会觉得此人就是自己的闺中密友。 等等!这苏云舒既然是叶欣的密友,为何今日在这宴会上,要装作是自己的朋友,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但不论是什么主意,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她绝对是帮叶欣办事的。 “当真是巧啊!也不知道公主这半年来,到底去了何处?” 苏云舒身旁,一个浅蓝色衣裙的女子突然出声。 梁画兮打眼瞧过去,发现这女子的眼神并不友好,嫉妒之意都要溢出来了! 莫不是听到自己忘了事情,故意出来试探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愿所有好人2020顺心遂意。 第27章 回宫(5) 试探也罢,可这人是谁呀?梁画兮皱眉,这人一看就对自己有敌意,若是一会针对自己,又该如何呢? “四处流亡罢了!不知姑娘是?” 梁画兮不喜那些算计,既然没有欺负到头上来,还算守礼,那躲着好了。 她向来倡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诛之的道理,现下来看,还犯不上。 那女子瞧着梁画兮那淡然的模样,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气结不已。失踪前她就永远这样高高在上,没有什么是她瞧的上眼的!现在回来了,失了大半记忆,却还是这样一幅姿态。她不就是投胎投的好吗?整个人冷冰冰的也不知道楚正究竟看上她哪一点了,就因为她是公主吗? “公主自然不会记得我们这些小人物,在下杨若雪,是户部尚书之女!” 杨若雪起身浅浅行了一礼,只是这话却说的带了些怨气,失了些分寸。 适才便说明,公主伤了脑子,失了些记忆,如今这杨若雪便拿着这个作筏子,反倒是不妥。 “杨若雪是吗?本公主如今记住了!” 梁画兮缓缓点头,心中无奈,这些女子怎得处处针对她?难不成原主处处树敌,如今见她失了记忆,便一个个逮了机会不放。 抬眼瞧见叶欣那看戏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厌烦了。没错,看书时她是喜欢女主,可这女主将算计用到自己的头上来了时,就另当别论了。 “楚将军,在下有些好奇,听说将军是在匈奴营地找到公主殿下的。那又如何确定这失了记忆的女子,就是当今长公主呢?” 说话的人乃是太傅嫡子苏云城,亦是苏云舒的哥哥。 他这话问的客气,那般模样倒像是弟子在问夫子关于学问的解说一般。 楚正眉目微蹙,眼神凌厉的看过去,冷冰冰的说道:“苏公子这是何意?莫非以为本将军会带一个假公主回来?” “楚将军说笑了,在下只是好奇罢了,毕竟这匈奴之地,万一有人利用,这不是……” 话未说完,但意思却再清楚明了不过。本来喧闹的宴会此刻突然静默。 是啊!梁画兮是楚正从匈奴大帐里带回来的,如果匈奴捣鬼,找了一个样貌相似的充当长公主,也不无可能。 听闻这话,梁齐宇眼中也有几分复杂,拿着杯盏的手缓缓放下。 叶怀安则是心满意足的坐了回去,得逞的看了自己女儿一眼。 贺千帆此刻却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叶欣身上,当日叶欣说出此计,他就秉承着看戏的姿态,斗倒固然好,斗不倒,那就慢慢斗,总之女子主政这种事,在他看来,就是败坏纲纪。 梁画兮心中无奈,手摸向怀中,却惊恐不已,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金牌不见了!这半年来,那金牌她从未离身,毕竟事关重大,身份不能暴露,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便是贴身携带。 此刻怀中却空无一物,不是有人刻意拿走,难道是飞了? 她闭眼冥想了一会,想到自己更换衣物时,都是身旁的婢女伺候,还有什么不明白,怕是从她一进宫就有人在她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吧,或者是把原本晗月宫的人变成了自己的人。 这宴会根本不是庆贺宴,而是鸿门宴吧! “长公主回宫,自是喜事,可若是匈奴计谋,也不得不防啊!不知公主有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宴会中间突然有一个男子说道。 这话一出,梁画兮就更确定了,她的金牌肯定是被人刻意拿走了。 她刚回宫就给了如此厉害的一个下马威,这女主还真是女主,果然厉害! 梁画兮倒是想不承认这个身份,在外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正是她希望的吗?可要离开绝不是在这个时候,现在说自己不是晗月长公主,这不是找死吗? 坐在梁画兮身旁的梁泽很有兴致的看着这种局面。梁画兮回来之后性情大变,他从没怀疑过这个妹妹是假的,只因为她看自己的眼神还是如从前那般坦然,所以便认为她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有此变化。 而其他鲜少接触过晗月长公主的人,突闻她失忆,性情又有所变化,有此疑问也属正常。现在他就想看看这个妹妹会如何化解这个局面。 一时间,梁画兮成了所有目光的聚集之地,她在脑海中努力回忆有关原主的一切,却怎么也想不出有何可以自证身份的东西。 “我本就忘记了自己是谁?在匈奴生活的好好的,是你们说我是公主,楚将军非要将我带回?现在又说我不是,若我不是,还望诸位告知我是谁?” 梁画兮也无法,只好以退为进,她本就失去记忆,如今如何证明身份,若是她拿出了东西证明身份,又会有人说出既然失忆又怎会记得,这样恐怖的言论吧! 这话一出,众人傻眼了! 梁泽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虽说如今梁画兮已经不在贪恋权势,但聪慧却丝毫未减,于他而言,这个妹妹还是要多多亲近的,对他是有利无弊呀。 “诸位!公主所说句句属实,当初公主不愿回宫,是在下硬将公主带回来的,我楚正自诩行的端坐的正,效忠黎盛朝,绝无二心,诸位如此说,是怀疑我与匈奴勾结吗?” 楚正适时开口,此番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 叶欣瞧着楚正几句话就将事态平复了,既气愤又无可奈何,深吸几口气,冷冷的看着梁画兮。 楚正,你要护她我便非要杀她,你们一个也跑不掉,前仇旧恨你们不记得,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贺千帆看着这种局面,似是在他意料之中,将杯中酒喝尽,眼神扫过叶欣,嘴角微翘,似是安慰。 叶欣还以微笑,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楚爱卿说笑了,若非楚将军将兮儿带回来,朕如今还见不到兮儿呢!” 梁齐宇这话分明是肯定了梁画兮的身份,底下众臣不敢再吭声。 宴会继续,歌舞继续,推杯换盏继续,好似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梁画兮端着酒杯跑去找梁齐宇,说自己要去太医院认真研习医术,想从此远离朝政。 他先是用疑问的眼神看了梁画兮片刻后,便应允了。心想这女儿不会又另有了什么计谋。毕竟这么多年以来,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了,虽说她找到了奇书,学会了医术,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他哪里知道如今的皇宫对现在的梁画兮来说就是龙潭虎穴,为了保住小命活得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听见老皇帝应允了,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贺千帆和叶欣,那可是书中的男女主,她一个炮灰能斗得过吗?书中说他们两人将黎盛朝带入了繁华盛世。所以她斗什么,且不说斗不斗得赢,便是赢了,她也没有那个本事,将黎盛治理好。 她唯一感兴趣的便是医术了,至于权利什么的,不好意思,不愿意,想想就累。 总算熬到宴会结束,回到晗月宫。 梁画兮坐在软塌之上,下方跪着的是伺候她穿衣的宫女们,止不住的抖。 这个场景僵持了快一个时辰,梁画兮是不急的,好奇的翻着这个世界的话本子,看的津津有味。 但跪着的人心中不安,时不时偷偷瞧一眼梁画兮。 这些日子梁画兮的变化这晗月宫的宫人都是看在眼中的。看起来是好想与了一些,可如今这人都跪了许久了,公主却一言未发,心里越来越胆怯。 终于是看完了一个话本子,梁画兮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问道:“令牌,在哪儿?” 声音不算严厉,甚至没有丝毫怒气,但这声音来的突然,听在晗月宫众宫人耳中却犹如重锤。 尤其是敲打在跪着的一众宫婢脑中,咚咚作响,更是抖的不行,根本不敢抬头,久久不敢吭声。 梁画兮是不愿这样的,在她心里本也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贫富之分,就想着能好好相处,安安稳稳的当个咸鱼活着就好。 但卖主求荣这种事情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那就休怪她老虎发威了。 “怎么,以为我不知道?还是本宫回来后太对你们仁慈了?这舒服日子不过,非要找罪受吗?” 梁画兮站起身来冷冷的说道。此刻她无比的想念那小小的村镇,那里的人大多质朴,他们或许贪生怕死,却也做不来害人性命的事。 可这些人呢!她平日里用心对待着,时常赏着,却养了白眼狼出来,真是不值当的。 今日之事,若不是自己将计就计,这等匈奴奸细之罪压下来,那就是会丧命的! “罢了,你们不愿说,我也不会逼你们,只是我这还缺个试药的人,你们便都去吧。” “来人!” 门口进来两个太监。 梁画兮吩咐:“将她们都送到后院,不许进食,明日试药。” “饶命呀,公主饶命。” 任那些人如何求饶,梁画兮头也不回的向内堂走去。 跪着的宫婢中,有一人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滴落,丝毫不敢动弹,张了张嘴又闭上。 看着梁画兮的身影马上要消失在屏风后,突然抬头急急的说道:“是红苑,红苑偷了公主的令牌。” 梁画兮笑了,她可是看过原书的人,红苑在原主死后,曾被叶欣的人发现在宫中悼念原主,最后惨死宫中,这等衷心之人,怎会害她?是谁都不会是红苑。而这个叫绿影的,她倒是什么印象都没有。 “绿影,你说什么?”红苑气急,带着哭腔说道。 “公主,还请您相信奴婢!” 红苑跪下去使劲的磕头,希望梁画兮相信自己,心中却是生出了一抹悲凉,不管她的真心如何,现在有人指认自己,她还脱得了干系吗? “来呀!”梁画兮嘴角微翘吩咐道:“将绿影压下去,仗行五十!” 第28章 回宫(6)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不是这个绿影又能是谁?她是断然不能让衷心于自己的人心寒的。 红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听到梁画兮说的是绿影,一脸的惊讶,抬起头时正好对上梁画兮温柔的看着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公主,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绿影一下子慌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梁画兮会这么做,怎得什么都没有开始查证就断定是她呢,此刻心中纵有万般的后悔也无用了,在这深宫之中,踏错了一步便是深渊。 绿影被拖走了,晗月宫一时安静无比。 “公主?” 红苑看着发呆的梁画兮,走上前轻声喊道,却不敢靠近。 “累了,准备沐浴吧。”梁画兮转身进了寝殿。 夜已经深了,她却毫无睡意,沐浴后穿了一身白色纱裙,斜靠在软塌上,望着窗外的圆月,就想起初来到这个世界,看见的也是这样一轮满月。 而坠崖清醒之后看见的人,就是那个出尘的男子,现在他在哪里呢?他是不知道自己命运的,但她知道。 很快,他就会被叶欣所救,然后情根深种。而自己将会怎样,书中没说,她也不得而知,她知道这书中所有人的命运,却独独不知道自己的。 周北,梁北辰,是这个故事最后的孤独帝王,自己还算和他有些交情,应该不会惨到,他会帮着叶欣来对付自己这个“亲人”吧。 不不不,这样可不行,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皇宫她要先下手为强,紧紧抱住这条大腿。虽说感情不可强求,但人情总还是要讲的吧。 想到此,梁画兮也不由的放松了心绪,头靠在软塌之上睡着了。 红苑一直在旁边伺候着,瞧着梁画兮睡着了,也不敢上前打扰,只是拿了毯子轻轻盖在梁画兮身上。 月光下,梁画兮的睡颜十分温软,全然不似刚才那般严厉,红苑忍不住盯着看了许久。 帝都外的兵部尚书府,叶欣坐在院子里,无心欣赏这轮满月,心中烦躁。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了无力感,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太差了。 一次的失算不算什么,既然一次不成功,多来几次就是了,她是绝对不会允许梁画兮活着害她,她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月光同样透过窗棂照进了丞相府书房。 贺千帆穿着蓝袍立于窗前,身后跪着一个黑衣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去查!” 清冷的声音响起,冰冷的眼中是让人看不透的算计。 “是!” 黑衣人应了一声便消失了! 今夜的帝都因着梁画兮的庆贺之宴,到底掀起了多少波澜,又有多少人彻夜难眠,恐不在少数。 而对此毫不知情的梁画兮,已然进入了梦乡。 边塞之地,此时也被同一轮满月照亮着。 “世子?” 齐如看着满脸疲惫的梁北辰,很担心。世子初到王府,本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众人都看着这个新世子如何做事,没想到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这边塞之地,来找一个山野丫头。 “回去吧!” 整整五日了,这匈奴之地几乎被他走了一个遍,可他连梁画兮存在的一点儿痕迹也找不到。 梁北辰满目苍凉:“先回落山城。” 齐如听到“回去吧”三字正高兴,接着就听到梁北辰说回落山镇,这心瞬间就凉了,说来说去,世子还是不死心呀。 “是!” 齐如回答的无可奈何。 片刻后,几人便回了落山镇。 成阳正带着士兵巡查,本来早些时候就该回去了,怎奈前几日,因着雨势较大云落山中有滑坡,他们便留下来帮忙,再有几日就回平西镇了,林涛便不断的压榨他,还说什么好兄弟就要多分担。 正行至主街,就看见一个好像有点熟悉的人影,说熟悉,是因为这人的样貌独一无二,说好像,是因为那人身穿绸缎,腰间玉佩,他不敢认。 缓缓靠近小心问道:“周北?” 转身看见问话之人,他笑了,见到故人,很是高兴:“成县令别来无恙。” “你,哦,世子这是做什么?” 瞧着周北身后一队人,成阳不明所以。 “木大夫可回来了吗?” 梁北辰眼中有着期待,握着缰绳的手多用几分力。 成阳呵了一声,这两人,还真是有笑。一个世子一个公主,同宗同族,两人你找我,我找你的,怎得兜兜转转都没见上面吗? “你说长公主?” 梁北辰心中一惊:“什么公主?” 齐如也一惊,这木大夫不是一个乡野丫头吗?什么时候和公主扯上关系了。 “哦!是这样的,你们走后,朝廷派了楚将军来和匈奴谈和,结果在匈奴营地遇到了半年前坠崖失踪的晗月长公主,于是便一同回了帝都,走了有半月了吧。” “什么?” 梁北辰一时半会有些懵。梁画兮是他救的,救她时,那一身华服,便料到不是穷苦人家的女子,以为是家道中落或者仇家追杀,又或者逃婚之类的不慎坠崖,却没想到她竟是晗月长公主。 齐如也是跟着永定王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了,此刻也被这消息震的说不出话来,若早知道这木大夫是长公主,他定然会带人去寻找,毕竟晗月长公主的荣宠,可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黎盛帝的一颗爱女之心,满朝文武无人不知呀。 “齐如,休整半日,回程!” 连续行了七八天,马儿要受不了了,但他又心急,半日是少了些,但也只有辛苦马儿了。 天微亮。梁画兮便醒了,她的计划该提上日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害了,所以要尽快找到大腿才行。可周北究竟在哪呢?她今日就要去探一探。 “公主,您醒了!” 红苑急忙将洗漱用具准备好,看着睡眼惺忪的梁画兮,柔声说道。 “恩,我要出宫!” 梁画兮打算先去找大虎二虎,再做计较。 “是!” 对于梁画兮出宫一事,宫中早已习以为常,圣上荣宠,直接给了出宫令牌,倒是省了不少事。 随意穿了件浅粉色的云锦裙,梁画兮带着红苑和紫莹两个贴身宫婢打算出宫。 谁料走到宫门口,禁卫军统领即刻派了四名侍卫随护左右。梁画兮想拒绝都不行,因着上次坠崖,梁齐宇十分不放心,她既要出宫,肯定少不了保护。 走到帝都的街道上,看着旁边跟的红苑、紫莹,还有后面那四个护卫,只觉得脑门有些涨疼,这还能不能愉快的逛街了。 罢了,如今和玩闹比起来,还是性命比较重要。 “找辆马车,去楚将军府上。” 她本想好好逛上一逛,悠悠闲闲的去找楚正,毕竟要想知道大虎二虎的下落,就要先问楚正。现在可好,为了不被帝都的百姓围观,她还是乖乖坐马车吧。 等马车到眼前时,她才明白,今天不被围观是不可能了,这马车太豪华了,且不说比一般马车大上好些,就是那些装饰都能闪瞎眼睛。 梁画兮马踩着轿凳,坐进马车,一瞧,吸了一口气。 这马车里十分的宽敞,坐垫厚厚实实,旁边放着小毯子,有桌子茶点,甚至还放这些几本书,她一本本拿起来,上面基本都是礼仪道义,下面却都是些话本子。 原主这日子过得不美吗?非要去争权夺势,悠闲当咸鱼不爽吗? 她轻挑帘子,果然看见了周围的百姓纷纷侧目,自觉站立在路旁,一路目送。 马车缓缓行至伯爵府,守卫的很有眼力劲,马车还未停稳,便迅速进去通报了。 刚一停稳,梁画兮也不等人来搀扶,自己跳下了马车。 抬眼看看那楚府的牌匾,再看看四周毫无装饰的将军府大门,心想,这楚正还真是低调,虽已贵为将军,却很是内敛自持。 还未迈脚踏上门前阶梯,就见楚正迎了出来,这速度也是够快的。 楚正速度能不快嘛,且不说来人是黎盛朝的长公主,更何况还是他心尖上的人。 梁画兮看到楚正这高兴的样子,有些纠结。 她自知不应该再同楚正来往的。即使他不求回报,心甘情愿,但自己是内疚的,顶着他心上人的壳,却没有一颗他心上人的心。 但在这诺大的帝都,她还能够相信谁呢?这个书中 第三章就下线的炮灰,虽贯穿全书,但都是寥寥几笔推动剧情,与她相关的人很少提及。 这几日有不少朝臣想要拜访,她都以失忆为由不见,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谁是谁,又有谁值得信任。 说来说去,她顶着原主权倾朝野的名号,其实就是个惶恐度日的冒牌货。 “公主!” 楚正认真的行了一礼,目光一直停留在梁画兮身上,眼角带笑,嘴角微翘,那份喜悦是发自内心的。 “楚将军,今日突然造访,是想麻烦楚将军,安排我同赵家两兄弟见见面。” 楚正眼中划过一抹失落:“好,臣这就去办。”抬了抬手,过来一人,便吩咐下去了。 “楚将军,让人都下去吧,我有些话想听你说。” 她不是以前的梁画兮了,承受不了楚正的深情。 楚正似有所感,心中不安,屏退左右。 梁画兮不知该如何说,厅堂之中格外的安静,气氛有些尴尬。 长廊之上铜铃被风吹响,幽幽的传进厅堂,梁画兮轻叹一口气。 “楚将军,你长廊上的铜风铃真好听。” “之前公主说喜欢,臣便一直挂着。” 梁画兮点点头:“可我如今不喜欢了。物是旧物,人非故人,楚正,你可明白?” 第29章 回宫(7) 楚正愣住,面容有一瞬间的破碎。 “失忆而已,你还是你!” 他温柔的说着,却让梁画兮更加无所适从。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同楚正讲清楚,难不成要告诉他喜欢的那个人早就魂灭了,自己只不过是个白占了个身子,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人吗? 她不能,也不敢。 “长公主不用给我回应,也请不要抗拒我,更不要和我生份了,我只想护你周全,其余的什么也不奢求。” 他知道,梁画兮一直是骄傲的,他的心意从没隐瞒,但也从未奢求过回应。 若说心中无任何异动是不可能的,眼前的男子风逸俊朗,说的话真诚深情,但梁画兮却异常清醒,他爱到入骨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最重要的是,自己对他也仅是朋友之情。 “你带我逛逛吧,我都忘了这帝都了。”梁画兮站起身来,岔开了这个话题,而且她也是真的想逛一逛了。 “好。” 楚正明白梁画兮这是告诉自己,她不会躲避,但也不会回应,可是这样他就知足了。 梁画兮起身,楚正跟在身后,两人一起往外走去,丫鬟和护卫紧随其后。 这样几人走出来,人们纷纷侧目,梁画兮让侍卫将军服换成普通布衣,才没那么多人关注了。毕竟,帝都贵胄多,带随从出来的也不在少数。 此刻帝都街道之上,热闹无比,商铺繁华,摊贩叫卖,嘈杂之声传入梁画兮耳中,让她眉眼之间满带笑意,整个人也不由放松起来。 楚正侧目,她真的变了。 以前的晗月长公主,最不喜嘈杂叫卖之声,可今天的公主反倒十分喜欢。 “红苑,我想吃糖葫芦。” “是!” 红苑得令,拿着钱袋就去了。 “公,哦不,小姐,给!”红苑将糖葫芦递了过来,梁画兮一口咬下去,甜丝丝的,竟然比现代的还好吃,她已经好久没吃过糖葫芦了,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这糖葫芦,可能是古代和现代为数不多相似的东西了吧。 看着此刻的梁画兮,楚正呆了眼,这样一幅小女儿的样子他也有近十年未见过了。 梁画兮失去的除了记忆,恐怕还有这许多年的深沉心思吧。楚正想,她若要权利,要争斗,他就帮她争权夺利,她若只想平静度日,他就护她周全。 “楚正,你吃吗?” 梁画兮一下吃了好几个,看着楚正定定瞧着自己,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失礼。 “我不吃!” 楚正宠溺的笑着,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 “噢噢!”梁画兮含糊答应了两声,继续吃起了糖葫芦。 “还想吃什么?” 楚正瞧着梁画兮吃完糖葫芦那意犹未尽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 梁画兮嘴巴塞的鼓鼓的,含混的问道:“有什么?” 她想吃的东西很多呢,但不知道这帝都有什么,只能问在宫外居住的楚正了。 红苑站在梁画兮和楚正身后终于忍不住了笑出声来。以往她哪里见过公主这般模样,但这般模样的公主,她更喜欢。 一路上,糖炒栗子、酥油饼、绿豆糕…… 红苑手都要拿不住了,梁画兮也是真的能吃,一直都在吃,如果不是楚正说望江楼的菜肴十分美味,她铁定还要去买。 对于有无数的银子买吃的这件事,让梁画兮十分的满意,可能这是做个炮灰公主唯一的好处了吧。 “师父!” 望江楼包厢门一打开,二虎就叫着跑了过来,那般高兴的模样,还真是让梁画兮打心底里欣慰。 “在帝都还适应吗?” “我们很好,师父你怎么样?” 虽说梁画兮是公主,但二虎还是有些担心,他可是在茶馆里听过讲书的,那皇宫之中的算计最是吓人,自家师父那单纯的性子,肯定斗不过的。 “你师父我现在可是长公主,过的别提有多舒适呢。” 梁画兮一脸得意的说道,她不想将叶欣的事情告诉给他们,即使要说,也不是现在。 楚正看着他们三人相处自然的模样,心中无不震惊,但更多的却是羡慕。梁画兮同两人说话,丝毫没有距离感,但和自己却总觉得有什么横在中间,让他无法靠近。 “大虎二虎,这是楚将军,你们应该都见过的。” 别说,他们虽然见过楚正,但一时还真没认出来。 自从来了帝都,被编入军营,他们就再没见过楚正了,送梁画兮回宫的路上,楚正一身盔甲,他们也没仔细瞧过正脸,现在梁画兮一介绍,两人纷纷起身抱拳:“属下参见楚将军!” 在军中也算待了一段时间了,职位高低他们还是懂的,楚正将军就是他们的最高领导者,而且关于楚将军的事迹,他们也听了不少,心中佩服。现在能见到,自然激动。 “两位兄弟无需多礼。军队是讲究战功的地方,两位兄弟出入军营没有建树,楚正只能安排你们做个小兵,”他对着梁画兮作揖:“还请公主殿下海涵。” 梁画兮连忙说:“他们虽和我是旧相识,但军中的规矩还是要讲的,楚将军无需顾忌我。” 大虎二虎齐声说道:“但凭楚将军做主!” “好了好了,早知道我就不介绍了,他们一听说你是楚正,都拘谨起来了。”梁画兮很是不满的嘟着嘴:“我都饿了,还不上菜呀。” 四人齐齐的笑了。大虎忙喊了小二上菜。 不得不说望江楼的菜肴的确不错,几人吃的很是欢畅。梁画兮乘着楚正结账不在时,偷偷给了大虎一些银两,这帝都到底不必平西镇,要用钱的地方多,她如今是个公主,银两最是不缺的,大虎和二虎却不同。 “木……公主!” 大虎看着手中的钱袋,只觉得有些羞愧,说实话,当初来帝都他心中存了几分凭借梁画兮身份的心思。 “听二虎叫师父听顺耳了,听你叫木姑娘听顺耳了,如今你叫我公主,我反倒不适应了。” 大虎二虎两人对视一眼,张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梁画兮明白,身份明了之后,有些东西很难再回到原先了。 “对了,你们知道周北在哪儿吗?” “他们走时,周伯周婶留了信,信中只说周北是什么王府的世子,但具体什么情况却不得而知了。” 她原本以为赵家两兄弟什么都知道,却没想到他们知道的还不如自己多。 “那我想办法找吧。” 当他还是普通农家子的时候,这大腿还没抱稳就离散了。如今知道他会登上皇位想抱时,却又不知道去哪里抱了。 还有呀,也不知道王府的大夫怎么样,会不会按照她给的药方治周北的病。 说来说去还是牵肠挂肚不放心。 出了望江楼,大虎二虎告辞回了军营,梁画兮往帝都最大的药材铺行去。 掌柜的瞧见这一行人就知道肯定是贵胄,再加上领头的女子买起药草不问价,看中了就买的大方行径,更加确定了。 梁画兮挑拣药材十分认真,楚正也在一旁细细看着。他发现梁画兮是真的对药材熟知且在行。这高高的分类药材柜,她不但样样说得上名,还知道它们的用处。 惹得一旁掌柜的不断恭维,姑娘真是好学识。 梁画兮本不愿多说,奈何这掌柜的最初以为她不过就是买着玩,把那些看似好实则一般的草药拿出来。无奈之下她才显现了自己的药理知识。 对于梁画兮如行云流水一般的讲解,楚正彻底傻眼了。看样子公主偶得奇书是真的,否则,半年时间说什么也不会有这等药学造诣。 他暗暗吩咐手下,今后遇到稀有的药材都收集起来。既然她喜欢,他就会全力支持。 掌柜的正夸的起劲,突然门口传来声音:“参加公主殿下!” 众人朝门口看去,只见一女子,轻提罗裳走了进来。一下子药铺里的人都瞬间安静了。 片刻后纷纷跪地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这黎盛朝只有一个公主,是谁人,这帝都的百姓都知道。 梁画兮觉得自己脑壳有些疼,她不过是来挑些药材罢了,怎么有些人还阴魂不散呢! “起来吧!” 放下手中的药草,拍了拍手上的土,斜眼瞄着门口的女子:“苏小姐,真是巧呀。”那言语间明显有些不悦,盯着苏云舒的眼神很不友好。 苏云舒有些生怯,但看见站在梁画兮身旁的楚正,眼中怒气油然而生。 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再抬头时,已是一脸的柔情,眼睛瞟着楚正,但话是说给梁画兮听:“宫中太医院什么药材没有,还劳烦公主殿下亲自来采买。” “本公主愿意,与苏小姐有什么关系吗?” 区区一个太傅之女跑到自己面前来说三道四,依着原主的脾性定不会给她好脸。 可梁画兮没有想到的是,原主既不知三年后叶欣死于她手,也不知苏云舒和叶欣是密友,因着太傅苏源安的缘故,坠崖前还拉拢过她。 所以,苏云舒本以为梁画兮会给自己几分薄面,没想到却如此不留情面。 掌柜的是个聪明人,这两位姑奶奶他谁都得罪不起,但若是两人在他这一亩三分地上起了不愉快,他这药材铺也就开到头了,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草民参见公主,这后面还有些新进的药草,公主要看看吗?” 梁画兮对药材那是真上心,随即说道:“便去看看吧!” 理也不理苏云舒,就往后院走去。 这苏云舒的脸面往哪里摆呀,张口就喊:“梁……”字刚出口,便立刻住了嘴,侍卫的眼神便已然落到了苏云舒的身上,皇家名讳岂是旁人能乱喊的?就是太傅都不敢,更何况是她,若苏云舒开了这个口,那苏源安这个太傅也就当到头了。 苏云舒这个憋屈呀,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梁画兮略微偏头看了一眼,抬脚走入了后院。 楚正很是不满的看了苏云舒一眼,也转身进了后院,药铺前厅没剩下几个人,来买药的两三百姓也都出去了,苏云舒孤零零的站在药铺中央,很尴尬。自己再也不好久留,转身走了。 但这件事,尤其是楚正的眼神深深的刺痛了她。 药铺后院,梁画兮看着那堆满药草的柜架,眼中闪过一丝怀念,若是自己的医馆还开着,怕也是这般呢!只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刚才掌柜的既然开了口,就只好将所有的好药草全部拿了出来,梁画兮一看,大手一挥,全买了。 掌柜嘴角的笑意是藏也藏不住,这一天赚的都抵上几个月赚的了。 恭送梁画兮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说:“公主下次有空再来。” “你有好药,我当然来。” “自然自然。” 走出药材铺,梁画兮才想起来苏云舒,又想到书中最后苏云舒因着楚正跟叶欣闹了矛盾,密友变了仇敌,这样看来,她是不是可以静静的再等一段时间,坐收渔翁之利呢?不对,也可能等不到书中的剧情了,因为她来了,就无法预料这本书会怎样进行下去了。 第30章 太医院(1) 傍晚宫门口,梁画兮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今天谢谢你了!” 今日出来这一趟收获颇丰,她很满意。在楚正细心的引导下,她将帝都的几条大街转了个遍,也算是熟悉的七七八八了! “公主不必同在下客气!”楚正摆了摆手。 梁画兮看着此时面带微笑的楚正,思绪飘了很远,今日的楚正可谓是绅士有礼,待人谦逊,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对叶欣那般残忍,利用完之后就扔了。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这副躯体的主人吗?是原先的梁画兮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太过残忍,所以爱着她的楚正也变得残忍起来吗? 这样一个玉树临风,心思细腻的将军,实在不该将人生过成书中那般阴郁暴虐。 “过几日我送你一个礼物!” 梁画兮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不是原来那个残忍的梁画兮,前程往事虽与她无关,楚正与她算是朋友,帮了自己如此多,是该要回报的。 “是什么?”楚正紧张的问道,但眼底的笑意立刻就溢了出来。 梁画兮也不由的笑了起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这是惊喜呢!”她是真心认了楚正这个朋友,礼物自然也是真心,惊喜自然也是真心。 “好,那我等着!”言语中充满了期盼,看着梁画兮的眼神又深了几分。 梁画兮赶紧道别辞行。 回到晗月宫还没坐稳,红苑就说起来拜访太后一事。 这件事红苑已经提了几日了,都被梁画兮以各种理由回绝了。她是真心不想去,对于黎盛朝的这位太后,心中还是有些害怕的,书中没怎么提及,她心里没底不消说,更何况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这心思怕是无人能比。 还是晚几天再去吧。 “红苑,你将药草分类放好,器具打扫干净,我一会要用!” 逛了一天,梁画兮累的躺在卧榻上看红苑忙活,她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依赖红苑,一天比一天懒,这惰性呀,在这深宫中,生生被锻炼了出来。 晗月宫很大,房间多,梁画兮选了一处东偏殿来做制药房。 红苑将买来的药材整理好,梁画兮伸着懒腰进了东偏殿,吩咐除了红苑不许任何人进入。 她要制毒,用毒虽算不上精通,但自保足矣,在这危机四伏的皇宫中,到底还是要多做防备的。 梁画兮认真的配药,红苑打下手,倒也配合的不错。 制完一副药的间隙,红苑问道:“公主,您明日可要去太医院?需不需要奴婢准备些什么?” 对于回来之后的公主突然一反常态,不喜权势喜治病,她心中万分好奇,却也不敢多问。但近段时间她也看出来,自己公主是真心喜欢摆弄药材,这原因就变得不重要了。 而此刻的太医院众人却是忧心忡忡,一点也不开心。 宫中虽日日有争斗,但一般涉及不到太医院,即使不能幸免,但也比其他地方单纯。太医院里的太医有世家传袭医术的,也有平民百姓因为医术好,而入太医院的,故而大多都认真研究医术,毕竟要想在太医院站住脚,长留与此,保住脑袋,医术好是唯一的途经。 如今晗月公主突然要来,不是看病,而是一同来学习研究医药,可谓是史无前例。 他们当然不会相信梁画兮是真来学习的。众人都知医学起来并不容易,梁画兮从未接触过医术,如今不过离开半年,就已然会治病救人了?虽说有那个遭遇奇书的传闻,但他们并不相信。 而且晗月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医院的人也是知道的。之前就领教过她的厉害,脾气暴虐,稍有不满意,就处罚他们。这次她来,除了有所图,众人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梁画兮对太医院对她的态度一无所知。此刻她有些激动,毕竟来到这里她鲜少遇到同行,更准确的来说是势均力敌的同行,而太医院的太医代表着这里最顶级的医术,一想到能与他们一起探讨,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着急忙慌的往太医院赶。 太医院众人早早等在门口。即使他们不愿意,但圣旨不可违,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 “你们说这公主究竟为什么来太医院?” “不知道啊!希望只是图好玩,过几日没了兴致最好。” “我们太医院的很多药草难得,公主来了可不要糟蹋药草呀。” “即使糟蹋了又如何?你有办法呀。” “唉!” “休要吵闹,安静等待公主!” 说话的老者一身红衣官服,众人见了他立刻闭了嘴。 此人就是太医院资格最老的太医,名唤古松,已在太医院四十年了,对病症药理之术十分精通,但却不擅长管理,可正因为如此,太医院的氛围时常轻松有趣。 为了方便整理药材制药,梁画兮穿了一身素色的简装,未戴任何配饰,显得十分朴素。 她来到太医院门口时,愣是没被众人认出来。 身旁的小太监咳了两声,众位太医才反应过来,急忙行礼。 “参见公主殿下!” 看着梁画兮这身打扮,众人心里是好奇万分,莫非长公主真是对医学有了兴趣?毕竟梁画兮以往是个什么性子,宫中没有人不清楚的,莫说素衣了,就是稍微简约些,也是万万不会穿的,更何况还没有任何配饰。 “起来吧!” 梁画兮说完就朝里面走去,她也是好奇这太医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是 !”太医们起身纷纷偷偷打量梁画兮,今日这公主似乎与他们认识的那个人很不相同。 跨进太医院,浓浓的药味扑鼻,梁画兮深吸一口气,就是这个味道,已经很久没有闻到了。 左侧一个大大的中药柜,右边整齐的摆着几张桌子,上面纸墨笔砚齐全,想必是他们的“办公桌”,中间宽大的台子上放着各种药炉,有的正在熬着药。 斜后方一个小门,梁画兮有些好奇,想走进去。却被一人拦住:“公主殿下,这里面乃是藏书,医药之术涉及太多药方,也算是机密了,除非是我太医院的人,旁人看不得。” 说话的太医品阶等同于古松。名唤徐礼,是太医院如今的主事。按理来说古松资历最老,医术最好,应为主事,但他不喜权势,让与徐礼。 虽说让了,但平日里,大家对他的尊重却是最高。 红苑骄傲的说道:“皇上都说让公主入太医院了,怎么不算是太医院的人?” “红苑,不得无礼。” 梁画兮的这句话,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徐礼平常不善言辞交际,但对医术有一种敬畏之情,他不愿不懂的医术之人,随意翻看那些得来不易的药方药理,若是损坏了,不论是谁他都不能原谅。刚才的阻拦他已经做好了挨罚的准备,没想到梁画兮却说不得无礼。 梁画兮面带微笑缓缓说道:“即是如此,不知入太医院的考校是如何?若我通过了考校可否入这太医院?又能不能看里面的典藏呢?” 对于自己的医术,梁画兮还是很自信的,那典藏究竟有些什么,她是一定要知道的。否则就白求了黎盛帝让她入太医院了。 而他也看出来了,太医们对她并不友好,想想原主之前的处事风格,她也能理解,但现在就是改变别人对她固有印象的时候了,她不能永远活在原主的阴影里,她要做自己。 刚才“不得无礼”就已经出乎所有人预料了,而现在这句话就更出乎意料了。 众人是万万没有想到梁画兮会这样说,要知道如果梁画兮仗着公主的身份硬是要看典藏,他们也是无可奈何的。 但随即大家都认为,这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走走过场的考校,也没算坏了太医院的规矩。 古松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看梁画兮的眼神多了几分考究。 “如若公主当真通过了考校,自是可以。” 徐礼笑了笑,他是不相信梁画兮能通过考试的,要知道这太医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他当年可是救过太后一命,如果非要糟蹋那些典藏书籍,他就去找太后说理。 “红苑你们先回去吧!” 她是真心想交流医术的,想要独自面对,有人在旁伺候似乎也不符合规矩吧。 红苑有些担心的看一眼梁画兮。 梁画兮对红苑笑笑,示意自己没事,要她听话。 “是!”红苑带着几个小太监退了下去,站在太医院不远处的亭子里等着。 古松看到这一幕,点点了头。其他太医似乎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反感梁画兮了。 梁画兮的态度是过关了,但仍然没有一人相信梁画兮可以完全靠医术通过太医院的考校,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式。 “公主,这第一题,便是认出这些药材,且说出他们的药性!” 徐礼给药童使了个眼色,那药童便拿着托盘出来了,托盘足足有一米宽,上面的药草少说也有数十种,这让以为徐礼会放水的太医们羞赦不已。因为徐礼毕竟是主事,难免提前受了命。 梁画兮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些药草,便走上前去。 “我这便开始了!” 一旦跟医药有关,梁画兮就不在是懒散的模样,十分认真。 “恩!” 徐礼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其他太医瞧着梁画兮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也不由的怀疑起来,莫非公主真的懂医术? 第31章 太医院(2) 梁画兮指着托盘上的药材说起来:“此乃黄柏,苦寒,枯泻肺火,子清大肠,湿热皆可;此乃连翘,能消痈毒,气聚血凝,火降小便……” 言语顺畅,丝毫没有半分犹豫,那熟练的模样,让众位太医惊讶不已,对于他们来说认出这些药材自然是简单无比。可梁画兮贵为公主,从未学过医,仅仅这半年,就学到了此等境界,可谓是天才啊! 所有人看梁画兮的眼神已然有几分不同,便是古松也多了些赞叹。这太医院最为年轻的太医也三十有八了,可梁画兮如今不过桃李年华,若认真学习,日后医学造诣不可估量。 “徐太医,可对?” 梁画兮说完最后一味药草,缓缓的开口,眼神平淡,不喜悦也不沮丧。 围看的太医中有人发出“嗤”的一声。 大家都听见了,但没有人回应。这一声再明显不过了,这人肯定是认为徐礼提前告知了梁画兮答案。 古松是知道徐礼性情的,这样的事情,他断然不会做。要不然自己当初也不会推选徐礼为太医院的主事了。 “公主回答的全对,还有第二道题目,看诊。” 徐礼只是笑了笑,眼中虽没有流露出惊讶,但也友好了不少。认得药材,起码说明,公主是真的对医术有了兴趣,哪怕是一时兴起,也是值得肯定的。 “还请徐太医出题!” 梁画兮双手作揖行礼,很是恭敬,这本该是一个学子应有的态度,却将其他人吓了一大跳,他们哪里见过梁画兮如此谦逊的一面。 徐礼马上还礼:“公主这一礼,微臣受不起啊!” 自诩泰山崩于面前不改于色的徐礼,此刻也被梁画兮的行为吓了一跳了。 “徐太医,今日我不是黎盛朝的晗月长公主,只是一个想要学习研究医药的普通人,而在座的各位医学造诣都比我深,这一礼是我敬重您,徐太医完全受的起。” 这话说的城恳,当然也是梁画兮的所思所想,没有丝毫作假。 太医们一瞬间全部呆住了,饶是古松也愣了片刻,随即了然一笑,再抬头看向梁画兮的眼神多了许多和善之意。 “这第二题,就由我老头子来吧。”古松挥挥手,药童将病人带了上来。 他这样做,无非是想让旁人知道,梁画兮并不提前知道要考什么,皇上也没有受命徐礼什么,而自己一个糟老头子,更犯不上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梁画兮上前诊脉,心里不由笑了起来,这病人不是其他病,正是与当初平西镇老李头的病一样。 遂拿起笔便开始写药方。 其他人瞧着梁画兮那模样,开始议论纷纷,只觉得梁画兮有些冒进着急,药方哪里是能轻易下的。况且,这个病人他们也知道,是杂洗的一个老太监,病了很久,本是不起眼的人,但古松却起了兴致,治了几个月也只是有所改善,没有把握根除,梁画兮却这般随意。 “这?” 徐礼接过梁画兮的药方,看了许久,脸色越来越阴晴不定,最后满脸震惊,拿着药方的手都忍不住抖了抖。 “怎么了?”古松坐不住了,这病人他是知道的,之所以选择这个病人,就是想看看梁画兮到底有多少功力,只要能开出一般的药方,他就打算收了她好好教导。 这徐礼拿着药方不说话,可谓是急死了一干人等了,古松走上前直接将那药方拿了过来, “麻黄、杏仁……” 古松念着念着声音突然顿住了,思考良久忍不住激动起来:“这药方我怎么没想到呀!” 说话间古松放下药方看着梁画兮的眼神已经全然不同,这药方即使是对医术精通的自己都没想到,而且其中一味药,极其生僻,若不是药学知识丰厚是绝对想不到的。 “古老,可否给我们看看!”其他人好奇不已,急忙开口。 “给,你们好生看看,枉你们一个个的自视甚高,如今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古松和徐礼此刻都看着梁画兮的眼神完全变了,让梁画兮有些不适应。 说实话,这药方可不是自己想到的,是家传药典之上写的,若不是从小被父亲逼着背药典,梁画兮也是开不出这样的药方,最多只能开出普通的那些方子,可那些普通方子只能是缓解调养,无法根除。 “这!” 其他人看了药方,都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梁画兮,完全没了最初那种厌恶的神情,一个个都像是见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公主,这药方是?” 徐礼到底是忍不住了,他这几十年悉心钻研怎么都比不上一个年轻女子,实在是羞愧呀。 梁画兮笑了,她就知道大家肯定会这么问她的,那就干脆把那个百用不厌的借口说出来吧:“想必都知道我坠崖回来后性情有所改变,也丢失了一些记忆,这些都是真的,所以,那个遇见奇书的传言也是真的。我只是幸运而已,同各位相比,实在是惭愧!” 大家听到她如此说,瞬间安静了下来,原来那些事情竟然都是真的。更惊奇的是即使梁画兮继承了奇书的一身医术,也没有趾高气扬的炫耀,而是这般谦逊,实在难得。 古松立刻爽朗的笑起来:“好好好!如此说来,公主便是那活的医书,来我们太医院,是求之不得呀。” 梁画兮笑了笑,调皮的说:“没有第三道题了吗?” 古松立刻回答:“没有了,就是再考十道,想必也难不倒公主。” “倒是还要难为公主,在我们遇到疑难杂症的时候给予帮助呀。”徐礼恭敬的上前。 “我既机缘巧合得了这一身医术,就要用来治病救人,所以,救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免于疾病的折磨是我今后的人生目标。只要需要,我定当倾囊相授。也请各位不要因为我是公主就疏远我,让我们一起探讨医学吧。” 梁画兮十分高兴,他终于找到了同样热爱医学事业的人。 徐礼打开那偏门说道:“公主请进,今后这典藏室公主想几时进便几时。” 梁画兮作揖:“多谢大家对我的肯定,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就进了医药典藏室。 太医院大堂,几人拿着梁画兮的药方仔细研究起来。 而梁画兮在典藏室中,也是兴奋不已,里面的药典药方病例卷宗可谓是数不胜数,见多识广的她此刻也不由的感叹皇家的力量强大,就从这一个书架之上,她便看到了许多已经绝版的医书。 她看的痴迷一时忘了时间。 夕阳渐渐下沉,残阳照在宫墙之上,梁画兮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看了眼天色,才走出了太医院。 一身素衣被残阳笼罩,淡淡的镀上了一层暖色,宫墙之上有树影摇曳,梁画兮缓缓踏步而来,太子梁泽路过,瞧见这一幕,呆了片刻,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妹即使穿着如此的素装,也是这般倾国倾城。 梁画兮全然没有看到前方的梁泽,只觉得脖子酸疼无比,独自还有些饿,一心想着赶快回晗月宫。 “兮妹妹!” 梁画兮一抬头,光落在脸上,额间有些许碎发在残阳中熠熠生辉,瞧见是梁泽,梁画兮那双桃花眼瞬间变成了月牙,那一笑,仿若将整个暮秋的日落都盛了进去,烨烨生辉。 “太子哥哥!” 对于梁泽,她有种天然的亲近。或许是因为书中的他本就是个爱护妹妹的温暖哥哥。 “今日去太医院如何了?我可是听说了,咱们的公主今日可谓是大出风头啊!” 梁画兮惊奇于这个皇宫传播消息的速递也太快了吧,这才一天,太医院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那是,你难道不知我可是被奇书选中的人呢。” 梁画兮满脸的得意,像个调皮的小女儿。 “太子哥哥,你说我何时去拜访皇祖母啊?” 看见梁泽,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去拜访太后呢。对于这个太后,梁画兮一直在纠结。上次迎接自己的宴会太后去了帝都郊外的**寺,如今太后已然回宫了,若她再不去拜见,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兮妹妹,是不是也忘了皇祖母,所以怕了?” 梁泽看见梁画兮那嘟嘴的模样,心中便知自己这个妹妹是怕了。 别说是忘了,就是记得,他们两兄妹对于这位太后,心中也是有几分惧怕的。自己的父皇从登基到现在,对于政事都不上心,皇祖母对朝政十分精通,一手把持朝政,若不是近些年来年迈,身体一日不日一日,要常常出宫休养拜佛,定然是不愿意放手的。 由此可知,这位皇祖母十分不好相与。 “太子哥哥,我是忘了,所以,皇祖母凶不凶?” “不凶不凶,明日十五,后宫妃子都会前往兴庆宫请安,明日你便与我一道去吧,到时候我护着你。” 宫中每逢初一十五,这后宫女眷都会前往兴庆宫请安,这是规矩,坏不得。 梁画兮开心的说道:“好啊!太子哥哥,我们可是说好了哦。” 听见梁泽这么说,她似乎不那么害怕了,有人护着自己,实在是太好了。 梁泽温柔的笑着:“放心吧,你的太子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快回寝宫去吧,天凉了,小心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日更。 第32章 兴庆宫(1) 最后一丝残阳落下,梁画兮回到了自己的宫殿,手中还拿着从太医院借回来的医书,用过晚膳,就又坐在案前开始看了起来。 红苑瞧着梁画兮一直沉迷在医书之中,摇摇头,忍不住走上前细声提醒到:“公主,夜深了。” 梁画兮一抬头才发现四周一片寂静,伸了个懒腰,走到院子里,夜里的空气带几分冷意,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抬眼看着天上的圆月,觉得天地间仿佛只有自己一个人,莫名的孤独涌上梁画兮心头。 这到底是个陌生的世界,没有家人,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朋友,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每天都在为了活命担惊受怕,在这副倾国倾城的皮囊下,被人喊着公主,享受着荣华富贵,但她并不快乐。 “公主?” 红苑小心的上前问了一句。 “我没事,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歇息吧!”梁画兮摆了摆手,收敛眼底的情绪。 主子的话奴婢不能抗拒,但红苑却知道,之前的公主不会同她如此说话,但现在的公主相处起来更舒服。 “是!”红苑退下了。 在院中呆坐了一会,梁画兮起身缓步往寝殿走去。 夜幕下的晗月宫灯火通明,寝殿之中还有一颗夜明珠,十分的华贵,梁画兮一身素衣踏入,稍有些违和。 红苑哪里睡得实,看见梁画兮进来了,忙将安神香点燃,香炉之上烟雾袅袅升起,视线分明是模糊的,但梁画兮脑中却比以往都清晰,她如今穿越进了这书中世界,晗月长公主这个身份即使保命符,也是催命符。 原本以为命运将她带到平西镇是让她远离女主,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明日,要见的皇祖母,究竟是怎样的人,她心中实在忐忑。可千万不能再多几个想致自己于死地的人了,应付起来真的太累了。 想着想着,梁画兮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翌日,日上三竿,梁画兮总算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红苑瞧见了,急忙走到床榻旁,今日可要去向皇太后请安,万万不能迟的。 梁画兮揉了揉眼睛,只觉得困的不行,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红苑可是着急了,喊了一声:“公主?” “恩!”软糯的声音响起。 红苑等了半晌,仍然不见梁画兮起身,又在耳边喊道:“公主,去兴庆宫请安该迟了。” 梁画兮又哼了一声,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猛然睁开,糟糕,今天可不能迟呢,立刻就掀被子起身了。 红苑一个召唤,婢女鱼贯而入,漱口洗漱完毕,一排宫女端着衣服让梁画兮挑选。她打眼瞧了过去,全是极其繁琐贵重的款式,随意指了一套紫色衣裙:“这个吧!” 宫女急忙将衣裙拿了出来,为梁画兮换衣,白色内衫,粉色中衣、外穿紫绡翠纹裙,戴上玉佩琅嬛,最后罩上软毛织锦氅衣,一件又一件,挂饰一个又一个,梁画兮只觉得身上重的慌。 可是这还没完,又开始给她梳头发,高高的梳上百合髻,再插上一只白玉镶翠碧玺发簪,梁画兮觉得不但身上重,这头也重。 刚想起身,红苑走到她身边,为她描眉涂胭脂,额间画上三瓣花。 终于一切收拾妥当,梁画兮带了几盒玉容膏,便往外走去。 梁泽等在外面,猛然瞧见梁画兮走了出来,一身紫衣,腰间玉环叮当作响,缓步向他走来。 “兮妹妹如今越发的俏丽了!” 梁泽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瞧着梁画兮笑着的说道。 “我知道好看,可是这也太繁琐了,我都不敢走路了,生怕损坏了这身上的物件。” “兮妹妹失踪半年,不但性子变了,没想到还惜财了,你这晗月宫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即使没有,只要你说话,父皇必定为你寻来。” 梁画兮听见梁泽这样说,自知刚才说了错话,黎盛朝的晗月长公主是不该如此小心这些财物的,她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一会去了兴庆宫,才不会说错话,办错事。 “泽哥哥,我们走吧!” 兴庆宫中,贤妃杜蕊、柔妃汪月,还有各宫嫔妃早早就到了,那叫一个热闹。 梁画兮和梁泽还未进入兴庆宫大殿,已然听见了欢声笑语,或娇俏或温柔。梁画兮只觉得聒噪,更添了几分担忧,一会不但要应付皇太后,各宫嫔妃也得小心应付。 走进大殿,一眼瞧见主位之上坐着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袍的妇人,面容慈善,带着几分笑意,却也透着几分威严,两鬓稍白,眼眉之间有些皱纹,但仍能看出年轻时是一个美人。 “儿臣拜见皇祖母!”梁泽和梁画兮一同跪下行礼。 太后瞧见两人,眼中的喜悦倒是更多了。 “快,到皇祖母这儿来!” 太后向两人挥了挥手,那般模样倒和寻常人家的祖母没有什么区别。 “是!” 梁画兮跟着梁泽上前,宫女搬来椅子,两人温顺的自然坐在了太后左右。 “听闻长公主刚入了太医院,还未恭喜公主呢!” 梁画兮看向说话的人,一眼认出是柔妃汪月。她这几天可是做足了功课的,早早的便让红苑准备了各宫妃子的画像。 这柔妃说话温温诺诺的,但梁画兮听着却觉出了其中的嘲讽。皇太后年龄大了,身体本就不好,现在最重视的无非就是身体和拜佛,最看重的地方就是太医院和寺庙了。而梁画兮未曾学过医,如今却入了太医院,说起来倒像是不懂事的玩闹之举。 皇太后刚回宫没几天,怕还没有听到她那些传言,自是不知道她的奇遇。 而且她也通过红苑的口知道,对于她医术了得这个传言,很多人还是不相信的。 果然,太后一听那话,眉头便皱了起来。 “晗月谢谢柔妃娘娘关心,可我入那太医院可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随意进入,是经过考校,得到徐太医和古太医的首肯才入的。” 梁画兮转头直视柔妃,不疾不徐的说道。 这话一出,大殿瞬间安静下来,传言毕竟是传言,而且这里的许多人都深知晗月长公主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相信她会医术的人几乎没有。 “哦?兮儿是如何考校的?” 太后一听便来了兴趣,她离宫许久,在寺庙听闻晗月回来了,这才回了宫,对传言和太医院一事,她的确不知。 “皇祖母,那考校可难了,先是要说出很多味药的药名药性,还要给病人看诊开方子,皇祖母,兮儿可厉害了,古太医和徐太医都对孙女开的药方啧啧称赞呢。” “哦?真有此事?” 太后身边的管事姑姑,马上贴耳告知。太后边听边点头,最后竟是笑了起来: “哈哈,我竟不知兮儿得了宝书的真传,挫了太医院古松那个老家伙的威风!” 太后的笑声爽朗,看向梁画兮的眼神带着欣喜。 “皇祖母,你是不知道,古太医说了,我随时可以去太医院同他们探究医术呢。” 太后摸了摸梁画兮的头,说道:“我兮儿,自坠崖回来,性情俏皮了不少,遣了幕僚,不爱权势反喜医术,甚好!” 梁画兮吸了一口气,看来太后对之前那个争权夺势的原主并不喜欢。为了表示自己已经彻头彻尾的不参与朝堂政事,她说道:“坠崖之时伤了脑子,过往许多事已经不记得了,今天见了皇祖母,觉得很亲切,似是想起了小时候的许多场景,兮儿很喜欢那样闲适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拿小时候说事总没错吧,对于自己唯一的孙女,太后肯定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过的。 太后果然喜笑开颜,双手抓住梁画兮的手说:“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哀家也算没白疼爱你一场。” 梁画兮舒了一口气,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梁泽听着梁画兮与太后的对话,心中震惊,难道梁画兮真的不要这多年经营的关系网,只一心做个深闺里不问世事的公主吗?可他还要靠着这张关系网巩固自己的地位,达成自己的目的呀。还是说今日,梁画兮只是为了争取太后的好感才如此说的?他最近是越发看不透这个妹妹了。 “如此,倒是更要恭喜公主了!” 柔妃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心,眨眼而逝,笑着说道。 其他妃子也纷纷开口。心中却在想,这晗月长公主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本就深受皇帝的宠爱,如今又得了太后的喜欢,在这后宫中,谁还能有她风光? “柔妃娘娘客气了!对了,这是我研制的药膏,可美白嫩肤,名为玉容膏!” 梁画兮给红苑使了个眼色,红苑急忙将东西呈上来,其他妃子瞧着那药膏,有些害怕,生怕梁画兮给他们什么奇怪的东西,故而都忍不住缩了缩脚。 “这?” 柔妃听了,也忍不住想要躲,梁画兮这个时候拿出来这药膏,究竟是何意,她实在不知呀。 太后瞧着那药膏,却很有些兴致。 “皇祖母,这可是兮儿用了那奇书上的方法研制的,皇祖母可愿看看效果?” 太后看着梁画兮满眼的纯澈,点头说道:“好!就让我这个老太婆为大家试试吧。” 梁画兮高兴的将药膏打开:“哪能让皇祖母试呢,兮儿先亲自试。”说话之间,就已将药膏抹在自己的手上,太后瞧着梁画兮那般直接,心头猛然柔软了。 第33章 兴庆宫(2) 药盒一打开,太后便闻到了那淡淡的香味,十分舒爽。梁泽转移了话题,同祖母问了几句好。 太后再转回头来看梁画兮时就瞧见原本涂在她手上白色的药膏摆弄透明了。 “皇祖母,现在你来摸摸我的手。” 梁画兮抬起手伸到太后的面前,太后十分配合的摸了摸,眼中的震惊收都收不住。 “竟然如此顺滑,让哀家好好看看。” 太后拿起梁画兮的手背一看,觉出来些不一样,又让她把另一只手也伸出来。 “这,哈哈,真的变白了。兮儿真是厉害了,皇祖母今日便来亲自试一试。” 说着太后伸出了手摆到梁画兮的面前,那意思在明显不过。 身旁的老姑姑有些担心,欲言又止。 其他的嫔妃也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药膏有如此奇效。 梁泽更是愣在原地,他从未见过皇祖母这般好说话,即便是之前的梁画兮,皇祖母都没有如此配合过。 梁画兮哪里知道太后原本是什么样子的,只不过把她当做一个慈爱的老人家来相处,少了些敬畏,多了些亲近。 但就是这份单纯的亲近之心,是这后宫之中没有的。 “好!”梁画兮笑的异常开心,在心中嘀咕,谁说这太后难相与,分明很好说话。 拿出药膏,一点一点的仔细抹在太后的手背上。太后只觉得自己手凉凉的,十分的舒服。 过了一刻,梁画兮让太后自己对比。 太后看了之后笑着让大家都上前看仔细些。 众人纷纷上前看太后的手,带着满满的期待。 效果十分明显,尤其是太后年老了,头一次用玉容膏,两只手皮肤的对比更是显著。 “兮儿这药膏的确很不错啊!,我这老太婆若是用上一段时间是不是都能返老坏童了?啊哈哈哈。” 太后那广阔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兴庆宫,她身旁的老姑姑瞧着也抿嘴笑着。 “皇祖母过奖了,没有那么神奇的,也就……”梁画兮俏皮的一笑:“也就能让皮肤润一些,白一些吧。” 太后看了梁画兮这样子,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哎呀,没想到兮儿此番回来,竟是变得如此乖巧讨人喜爱了。好呀,好呀。” 太后说着感叹着。旁的人看在眼中各有各的计较考量。 要说这梁画兮是不一样了,看来传言不虚,但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还说不准。但太后这么精明的人都被她拿下了,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真的变了。二是,她装的太像了。 “公主,本宫可否看看这药膏?” 贤妃坐不住了,对于美丽,谁又能抵抗的住呢。 “贤妃娘娘放心,这药膏啊!我是带够了的!” 说着便让红苑将药膏分发出去,众位妃子每人都拿到了一小罐,急忙打开看着,闻着,眼中都浮上了层层笑意。 看着这场景,梁画兮心中舒缓了一口气,这样应该算是过关了吧。看来不论哪朝哪代的女子,对于美的追求都是相同的。 “多谢公主!” 贤妃起身行礼,众位妃子也纷纷道谢。 梁画兮随意的摆了摆手,又问太后:“皇祖母,兮儿研究的好东西可多着呢,润肤的,美白的,还有祛疤的,你若喜欢,我制作好了,多给您送几罐过来!” 太后抚上梁画兮的头:“我的乖孙女懂事了,长大了,知道孝敬我这个老太婆了,好呀,好呀,今后你可要多来这兴庆宫,也好热闹热闹。” 一旁的老姑姑说道:“长公主,今后你可要多来,皇太后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梁画兮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后,一下扑到太后怀中:“皇祖母,以前是兮儿不懂事,今后会常常来陪伴的。” 梁画兮蹭在太后的怀里,心想:这大腿应该是抱住了吧。 到了午膳时分,各宫嫔妃都回了各自寝宫,老姑姑提议让梁画兮留下来用膳,梁画兮同意了。 梁泽因为有政务要处理,也早早就走了。 用膳时,太后见梁画兮越过面前的几盘菜,反而夹较远的菜色,遂问道:“兮儿,那道糖醋鱼卷你最爱吃,四甜蜜饯你也喜爱,皇祖母特意吩咐厨房做的,怎么今日没见你动筷子,反倒是这麻辣鸡柳和草菇西兰花吃的最多。哀家记得你不是喜甜不喜咸辣的吗?” 梁画兮夹菜的筷子顿住,眼珠一转说道:“兮儿是不挑食的,只不过每次月事来前喜欢吃的东西总不太一样,有时喜甜有时喜辣。” 本来吃的好好的,太后这一说,梁画兮顿时没了食欲,放下筷子说到:“皇祖母,兮儿给您盛碗藕丝羹,这藕呀,开胃清热,滋补养性,女人吃了最好了。” 把汤盛好,放在太后面前。路过红苑的时候,掐了一下她的手背,使了个眼色。 红苑一开始不明白公主什么意思,但看见梁画兮坐下就放了筷子,她即刻就明白了。先装作有事的样子出去,再急急忙忙的进来说道:“公主,刚太医院来人请您,说有个疑难杂症想让您过去。” 梁画兮给了红苑一个表扬的神情。撅起小嘴说道:“皇祖母,太医院有事,阿兮过去一趟。” “去吧去吧。”太后立刻就准了。 梁画兮起身行礼:“皇祖母,阿兮有空了一定再来看您。” 太后点点头,梁画兮转身出了门。 她不是不喜欢这个老人家,只是原主有太多她不知道的喜好,失忆归失忆,但总不能连口味也变化了。 终于回到了晗月宫,梁画兮脱了鞋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这一场请安,太累了,倒不是皇太后有多难相处,而是那一双双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让她揪着一颗心,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生怕说错一句话,让人抓了把柄。 红苑看见自家主子如此不注意身份,这样随意躺上床,忙关上了寝殿的门,这要是让有心之人瞧去了,又不知道要嚼什么舌根子了。 “公主,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梁画兮看着红苑的小脸蛋,想起来书中的她最后被人打死,不由得心疼起来。 “红苑,进宫之前你有什么心愿吗?” “没有,只想要吃饱穿暖。” “那现在呢?” “只想要公主康泰。” “我说的是你自己的心愿,就没有什么如意郎君,出宫生活的想法吗?” 红苑突然跪倒在地:“公主,是不是红苑哪里做的不好,您要赶我出宫了?” 梁画兮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是真心实意的关心,怎么能说是赶出宫呢? “红苑,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愿把你看做奴婢,想要当一个朋友。” 红苑显然没听懂,睁着眼睛疑惑的看着梁画兮。 “公主,红苑今生只想留在公主身边,一辈子不离开。” 梁画兮在心中叹息,这古代的人还真是一根筋。也罢,也罢,有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人在身边也不错,等书中情节走完,梁北辰登基,黎盛朝平定,她就请梁北辰让她离开皇宫,带着红苑踏遍这大好山河,给红苑找个好人家,自己开家医馆,平凡度日。 说到梁北辰,她叹一口气,平生第一次想付真心,没想到却只能是自己一厢情愿。 她也有些心疼梁北辰,作为深情男配,付出的最多,但又得不到女主的心,最后虽登上皇位,却注定孤独。 梁画兮看着跪在地上的红苑说:“好。快起来吧,我要去沐浴了。” 第二日一大早,晗月宫就等了好些宫女,都是各宫嫔妃派过来的。有邀约她赏花的,有邀约她品茶的。 “ 不去,统统回绝。” 梁画兮知道,她们没有一个人对自己真心,而自己本就得皇帝和太子的喜爱,如今又得了太后的喜爱,还有太医院的扶持,何苦还要去与她们周旋,说着脑子里绕上三遍才出口的话,太累,不去。 “红苑,走,我们去太医院。” 到了太医院,大家热情的和她打招呼后就各自忙去了,入冬了,各宫都向太医院讨要防寒的汤药,可忙坏了太医院要日日煎药。 梁画兮没打扰,去了典藏阁开始看起了医书。 傍晚从太医院出来,梁画兮说道:“红苑,明日咱们出宫吧!” 她还是有些担心周北,不知道他的病恢复的怎么样了,想去找他,随即自嘲的笑笑,她是真没想到救了自己的农家子,会是日后的九五之尊,光是想到这一点,就觉得脑袋有些转不过来,梁北辰可是深情的男二啊!自己这个恶毒炮灰女N,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是!”红苑轻声答应道。 帝都城外,梁北辰已从平西镇回到了帝都。看着繁华的都城,他怅然所失。 他熟悉的阿兮如今是晗月长公主,而他是永定王府的世子,两人是堂兄妹,是断然不敢再存有兄妹以外的心思。 “世子?”瞧着停下的梁北辰,齐如走上前提醒到。 “ 走吧!”梁北辰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随即驾马奔去。 当晚,永定王听着齐如的禀报,对于梁画兮的身份震惊不已,脑中闪过一些想法。 “世子如何说?” “并未说什么。” 这北辰要找的人竟然是晗月长公主,看来他们在这半年里感情非同一般,如此说来,有些事情就好办了。 “切勿妄动,看北辰要怎么办。” 自己的心思还未与北辰说过,若是贸然对公主出手,难免引起北辰的不满,有些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第34章 故人相遇(1) 梁北辰坐在书房里,他很累,却睡不着,脑海中全是那个时而俏皮可爱时而严肃认真的女子。 他想着梁画兮的种种却发现她和坊间传闻的一点也不一样。那样性子单纯善良的人真的是那个心狠手辣心机颇深的长公主? 看来自己是要想办法见见她问清楚了。 贺千帆也坐在书房中,听了禀告,放下手中的笔。 “入了太医院?” 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中还带着几分玩味。 想了片刻,提笔写了一封信。 “将信送去兵部尚书府叶欣手中。” 叶欣与梁画兮有着怎样的仇怨他还没有调查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同样不想让黎盛朝再回到半年前那种梁画兮把持朝政的境地。 “是!”暗卫消失。 晗月长公主坠崖回来了,却不问朝政,遣散幕僚,入太医院一心想着治病救人。 朝野上下听到这个消息,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尤其是忧愁的那些人,日日拜访公主,公主不见,无法,都转而投在了太子梁泽麾下。 梁泽自然欢喜,这些人无非看中的就是谁能给他们带去财和权,良禽择木而栖是为正理。 如今,梁画兮这颗大树明显是想靠不住了,转投与晗月公主关系亲密的太子是最佳选择。 而所有这些,贺千帆都看在眼里,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得来全不费功夫。黎盛朝本就该走上太子主政的正确道路上来,而不是由一个女子在背后操纵。他作为支持太子的一方,这些年来因着太子与长公主的关系实在心太累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尊古训,扶持正统太子,让黎盛的朝政清明,造福黎盛百姓,女子参政本就是惑乱朝纲,实不应该。 一个时辰后,叶欣收到了贺千帆的书信。眉头越蹙越紧,在她的记忆里,梁画兮不会医术,往后的三年她也不会。 可那些传闻…她有些吃不准了,自己是重生之人,对于玄之又玄的事情还是相信的,对梁画兮遇奇书一说也有了几分相信。 难不成自己重生了,到头来就是为了受两次伤害,还得重新死于梁画兮手下吗? 决不能! 刚把一口桃酥送进口中的梁画兮打了个喷嚏。 红苑赶忙递上一口茶水。顺了顺口,梁画兮说道:“对了,红苑,本想着今日出宫,不如你先去打听一件事。” 梁画兮想了很久,本来她不愿让任何人知晓她认识梁北辰,书中她们也是不相识的,原主死后梁北辰才被接回王府。 他究竟是谁的儿子,入了哪个王府,她脑中一片混沌,真的想不起来了。 自己能信任的人太少,在这个皇宫中就只剩下红苑了。 “公主请说。” “你去问问最近哪个老王爷接回了失散的儿子,那个世子名为梁北辰。” 红苑不多问,回:“是。” 梁画兮刚起身,贤妃宫中就派了人来说让她去一趟。 旁人她都可以拒绝,但贤妃她却不能。原主的母妃辛贵妃和太子生母皇后相继因病逝世,黎盛帝将梁画兮和梁泽都交由贤妃抚养,虽说原主性子凉薄,早早住进了晗月宫,但礼数上她还算是受了贤妃照拂。 而且,皇后逝世后,黎盛帝虽未立后,可这众嫔妃谁尊贵,一眼便知。 梁画兮跟着来传话的宫女到了御花园,远远瞧见贤妃坐在一个亭子里。 可能是年纪大了,贤妃显得又些发福,可那眉眼之间的精致与岁月沉淀的气质,使她显得依然很美。 “贤妃娘娘!” 梁画兮开口,缓缓走过去,衣角掠过快要枯萎的花,花瓣纷纷下落。 贤妃顺着声音抬头,便瞧见梁画兮一身清简的青衣,以往的傲气少了不少。 眼神中涌上些温柔。虽说这几年梁画兮和梁泽由她抚养,但做的最多的就是平日里的嘘寒问暖,这两个孩子都有自己的主见,处事上她是半分也插不上手。 而好在,她也算是个明白人,并没有参与前朝之事,和两个孩子话话家常,她觉得很好。 可身在皇宫之中,哪里能完全脱离,贤妃杜蕊出自平侯府,如今平侯府在帝都已然退出了权利中心,但平侯府的权势却是遍布黎盛各地,而这些势力,统统都成为了太子坚强的后盾。 梁画兮看书的时候,就很迷惑,太子天时地利人和,身后支持的势力众多,最后还是失了皇位,不得不说最后事态的发展有些让人始料未及了。 “你走了半年,从春到冬,整过了一个花期,明年夏天,本宫就能与你共赏这百花了。” 贤妃淡淡说道,似有些感伤了。 然后又朝梁画兮挥挥手:“兮儿,来,坐到我身边来!” 梁画兮顺势坐下。 贤妃拉着梁画兮的手,轻轻的拍着,眼神落在梁画兮的手腕之处,看见了左手腕中心那一颗朱砂痣,放下心来。 这几日她听了许多传闻,什么失忆,什么奇遇的。她很想亲口问问,但往常过几天就来请安的晗月长公主,回来已快一月,都不曾来看她,尤其是在兴庆宫的时候,她的性子变了不少,看自己的眼神陌生了很多,这就由不得自己怀疑了。 如今瞧见那一模一样的痣,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而那些遭遇或许都是真的。 “兮儿,回来已快一月了,要不是我请,你怕是还不来看我呢。” 梁画兮傻傻的笑了两声:“我,忘了。娘娘,兮儿明年一定陪您赏百花。” 贤妃怜惜的摸着她的脑袋说:“摔下去的时候,痛吗?” 痛吗?或许是贤妃的眼神太慈爱,她看着那个眼神,有些恍惚,这太像妈妈问她时的样子,一下子没忍住的红了眼眶。 记忆就这样涌入了她的脑中。 她摔倒了,妈妈会问,痛吗? 她划伤了手,妈妈会问,痛吗? 她和最好的小伙伴吵架回到家捂在被窝里哭,妈妈会问,心里很痛吧。 现在,她想问一句,在那个世界的妈妈,对于我的离开,您的心一定很痛吧。 “痛,很痛。”梁画兮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趴在贤妃怀里大哭了起来。 贤妃显然僵住了,但很快的抬手轻抚她的背。这孩子究竟是受了多大委屈,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 哭够了,梁画兮擦着眼泪说:“娘娘,兮儿失礼了。” 来这里半年多了,她忙于治病救人,忙于逃命,忙于周旋,忙于保命,也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家,而贤妃的一句话,就让她一直努力不去想的事在一瞬间爆发了。 “如今回来了,就好了。”贤妃温柔的说。 梁画兮点点头,可她知道自己的伤痛没法诉说,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挖心挖肺的想家是最难熬的。 “阿兮,那奇书是真的?”贤妃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是的。而且我决定以后努力研究医术,以治病救人为己任。” 言下之意就是,不再争权夺利,不再参与朝堂争斗。贤妃听得出来。 “阿兮经历了一场生死,倒是将有些东西放下了。”贤妃握着梁画兮的手不由多用了几分力道。 梁画兮也听出来,贤妃很宽慰,是赞成她的。 太后得知她不再争权夺势而喜爱她,贤妃因她不再争权夺势而宽慰,看来她不再同原主那般,是做对了。 “贤妃娘娘,我这叫因祸得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梁画兮笑着递上一盒东西。 “娘娘,这是香膏,沐浴之后抹在身上,味道经久不消,且肤如凝脂,柔滑无比!” 梁画兮可知道,老皇帝虽不沉迷美色,但对美色也不抗拒。再者,女人没有不爱美的,贤妃对自己也算真心,让她开心也是应该。 贤妃倒是没有料到梁画兮会给自己这样的礼物,昨日那玉容膏,她用了,皮肤确实白嫩细致了不少。 “你啊!倒是有心了。” 贤妃又亲密的拉着梁画兮的手拍了拍,那笑意藏都藏不住。 “娘娘,兮儿惯会做这些东西的,以后做了新的出来,定当拿过来给娘娘用,还有那玉容膏,在兴庆宫时都散完了,等过几天我制好了,就给您送过来。” 贤妃那可是高兴呀,非要留梁画兮用过膳之后再回去,还说前几天得了皇上御赐的上好燕窝,一定要让她尝尝。 梁画兮执拗不过,只好留下用了膳。 用过膳,便又钻到太医院的典藏室,半天不出来。 待到晚上,红苑带来了消息。 “公主,帝都近段时间只有永定王接回了流落在外的儿子,而这个世子就叫做梁北辰。” “红苑你辛苦了,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出宫。” 初冬,天气越来越冷,红苑便拿了件纯白色的狐裘氅衣给梁画兮披上,袖口边角绣有几株兰花,淡雅万分。 上了马车,梁画兮一路上虽闭目养神,但却思绪万分。 “公主,到了!” 马车停住,红苑侧身对枕着头小憩的梁画兮轻声说道。 “恩!”她睁开眼,却不起身。 贸然来了这永定王府,绝不能一开口就说自己要见梁北辰。她不确定梁北辰是否同永定王说了那个边塞小镇的小大夫阿兮,也不确定他知不知道那个阿兮就是如今的晗月公主,更加不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而一会若是真见了他又该怎么面对呢? 思索良久,未果。 算了,既然来了,就随机应变吧。 “走吧!” 下车,抬眼就看见永定王府四个字气势磅礴,梁画兮提着裙子停顿了片刻,还是迈步走上了台阶。 永定王府的守卫看见是从宫中来的马车,客气的问道:“请问贵客是?” 红苑上前:“快去通传,就说晗月长公主拜访。” 两名守卫猛然跪地行礼:“参见公主!” “起来吧。” 两人起来后,一名守卫赶忙去通传。另一个则闪在一边,恭敬地说道:“公主请!” 刚走了两步,就见前方走来一人,一身华服,身材伟岸,五官轮廓分明,眉眼之间有几分像周北,想必此人就是永定王。 “晗月来了?”永定王笑呵呵的走上前,很是和蔼可亲。 梁画兮心中感慨,所谓的笑面虎就是这等模样吧。 “晗月今日出宫,正巧路过王府就来看看皇叔。” 梁画兮说着,眼神却往后瞟了瞟,没看到想见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又瞬间压下。 梁齐昊却是看了个真切。 两人走进厅堂,落座,上茶。 “对了,晗月还不知我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吧,是差不多和你同一时间回帝都的。这会他出去了,等他回来你们认识认识。” 梁画兮猛然愣住,他没想到永定王竟然会突然和她起说梁北辰。 就在她不知道如何回应之时,梁齐昊却没有给若有所思的梁画兮考虑的时间,又接茬说:“北辰出生时她母亲就去了,当时发生更了一些事,导致他流落民间,如今才找回来,对皇家之事不甚了解,晗月可否帮他熟悉熟悉?” 这一愣神,永定王这一接茬,倒是让梁画兮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时间。 她本就不知自己该不该承认是否认识梁北辰。 既是如此,那便不识吧,省的知道的人多了,传入有心之人耳中,拿这段经历说事。 永定王让梁画兮带着梁北辰熟悉帝都在情理之中。 梁北辰才回帝都,许多世家公子都成观望状态,压根不怎么理会,永定王有心让自己儿子去结交,却也不能生拉硬拽。 而晗月长公主在帝都,在宫中身份地位无人能比,让梁北辰攀附梁画兮很是应当。 在原书中,永定王就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他一步一步控制黎盛朝,可见其心机深沉。 如今提出这样的请求,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过却也正中梁画兮下怀,她正愁没机会抱未来君主大腿,这不正好就有机会了吗。 梁画兮莞尔一笑,“皇叔放心,晗月一定带着北辰哥哥好好逛熟悉这帝都!” 刚回来的梁北辰,听闻晗月长公主来了,急忙往前厅赶。 前脚刚踏进来,后脚就听见梁画兮说要带他逛帝都。 梁画兮顺着梁齐昊的视线望去,就看见了梁北辰。 梁画兮脑补过很多久别重逢的场景,就在刚才,在马车上,她还在想,她的周大哥见了自己是一如往常还是会冷淡,又或者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对她疏远。 很是紧张。 可当他真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脑海中全然一片空白,只是看着他,傻傻地笑,像是昨天刚刚分别而已。 梁齐昊故意等了片刻,等两人眉目之间往来片刻,才起身说道:“晗月,这就是犬子。” 又看着梁北辰说:“北辰,还不快问长公主安?” 梁北辰平复了加速的心跳,作揖:“参见公主。” 梁画兮看见梁北辰嘴上叫着公主,但眼中并不生分,心中欢喜,嘴角翘的更甚。 “北辰哥哥,何需多礼。” 第35章 故人相遇(2) 梁齐昊这个局外人把两人眉眼之间的来往都看在眼里。 “北辰,为父还有事,你好好招待公主,切不可怠慢了。” 说罢,也不等两人回答,转身便往外走去,似乎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梁北辰却是知道,府哪里有事情大得过黎盛朝的晗月长公主拜访。 齐如肯定把所见所闻都禀报给了梁齐昊,所以他口中的阿兮,他要找的那个女子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而且梁齐昊贴心的遣散了伺候的婢女,梁画兮也给了红苑一个眼神,所有人都退下了。 父亲是何意,再清楚不过。 “周大哥!”梁画兮久违的声音传来。 这一声熟悉的称呼,踏过如隔三秋的思念,绵延整月的担忧,现在颤颤巍巍的钻进他的耳中,冲刷着每一根神经,直到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 “阿兮。” 他笑着伸出手想摸梁画兮的头发,却发现如今的阿兮早已不是那个将头发随意绑起的小女子了。 她梳着高高的发髻,上面戴着金钗玉簪。他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周,不,现在该喊做北辰哥哥了。” “那北辰哥哥,我上山采药前一天晚上你说有话对我说,是什么话?” 梁北辰一时失语,那些话现在想来怕是再也说不出口了,只得笑笑:“我忘记了,大约是我很好别担心之类的话。” “知道啦,快坐下,我帮你把把脉,看看你病好的怎么样了。” 梁画兮还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拉着梁北辰坐下。 而梁北辰却有些酸楚,阿兮还是那个单纯善良的阿兮,而自己却已经做不回周北了。 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梁画兮,看她认真把脉。 梁画兮此时心中正高兴,这个大腿对她似乎还念着平西镇时的情分,即使他以后会倾心于叶欣,起码应该不会帮着叶欣谋害自己吧。 从今天开始,她要好好想办法,把这个大腿抱的紧一些牢靠一些。 “可是按照我开的那药方喝药?” 说起这药方,梁北辰的笑意更甚:“阿兮,父王从宫中请了太医帮我诊脉,拿出你的药方给他们看时,他们都惊呆了,非要问我药方的出处,还想要见你呢。” 梁画兮听见周北这样说,就想起来自己去太医院考校时的情景,突然大笑起来:“那帮人呀,总是清高的,但好在对医道之术有着一颗渴求之心,不偏不倚,很是公正。” “所以呀,北辰哥哥,我已经入了太医院,能看到很多医学典藏,今后若是可以,我想要救更多的人。” 她这是给梁北辰先吹一吹耳旁风,等今后他成为九五至尊,自己就好提出云游四方行医的想法了。 梁画兮又换了个姿势说道:“这王府肯定给你用了上好的百年人参,你这身体已经大好了。对了,北辰哥哥,给我纸笔,我再开个将养的方子,让你变得更加强健!”说完还做了一个大力士的动作,惹得梁北辰哈哈大笑起来。 梁齐昊在窗外附耳倾听,只觉得这晗月公主格外活泼,和他以往认识的相差甚大。如此说来,自己的儿子在公主心中想必是与旁人不同。 两人说了好久话,基本都是梁画兮在说,梁北辰在听。 说累了,梁画兮喝了口茶突然问道:“对了,阿婶和阿伯呢?” 梁北辰听到这话,有些惭愧,周父周母在帝都郊外住了一月,他几乎没去看过,身体好之后就去边塞找梁画兮,回到府中,永定王又给他安排很多事物让他熟悉,总想着抽时间去看看,结果一直拖到了今日也没去成。 “在郊外的庄子里,我也许久未见他们了,阿兮可是想要去看看?” “好啊!” 梁画兮很开心,毕竟周父周母对自己颇为照顾。 两人上了马车往郊外驶去。梁北辰坐在梁画兮的马车上,看着马车里精致装扮的,小桌子上的点心熏香,挂在窗棱上的风铃…… 心中五味杂陈,论身份,他确是高攀了。 梁画兮此刻却想的是:抱大腿。而且这个大腿貌美人好,抱的很是舒心。 “阿兮,能这样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只是没想到,我们竟还是堂兄妹。” 梁北辰自从知道梁画兮身份,就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自己在平西镇这许多年,有许多女子对自己倾心,但心中无丝毫波澜。想来还是因为血缘关系,他才会对梁画兮这样的亲近吧。 那份心中的异样,究竟是因着割不断的亲情,还是存了其他的心思,他也无法分辨了,但他们是堂兄妹这件事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梁画兮在心中苦笑,堂兄妹?不不不,她是被偷梁换柱的那个柱,狸猫换太子的那只狸猫,可是此事,她万万不能讲出口,欺君之罪关乎性命。 “北辰哥哥,坠崖前的事情阿兮早已记不清了,我的记忆是从平西镇开始的,是从你和阿伯阿婶开始的,所以,我还是那个阿兮,未曾改变。” 套近乎可还行? 梁北辰日后会登上皇位这件事,普天之下只有她一人知道。而现在明显是自己的身份更高一等,所以,此时表现出来的态度至关重要。 梁北辰听了这话,当然心中感动。只觉得自己在这陌生的帝都终于不再孤单了。 马车很快到了别院,较于繁华喧闹的帝都,这里更为安静,连带着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闲适。 两人走下马车,齐如跟在身后,他奉王爷的命令观察长公主,却一直没有瞧出什么端倪,不知是往日那些传闻有误,还是近日的传闻有误。梁画兮的本性如何,现在看来,倒是和善。 周父和周母收到消息,急忙来迎他们。 “阿北!”周母瞧见梁北辰,激动的快跑两步,周父走在后面,满脸堆笑。 周父周母在看到梁画兮的时候,愣住了,远看只觉得来人华贵,走进才看清原来是梁画兮。 “阿兮……” 两人倒是先看向梁画兮这边,那个在云落山上失踪的孩子,突然活着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且看着样子不似平常人,倒是有些不敢相认。 紫莹瞬间不满,连永定王都称呼公主封号,一个普通妇人是万万没有资格直呼公主名讳的。 “大胆,胆敢对公主不敬!” 周母的身子颤了颤,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这丫鬟说的是公主?周父更是愣在原地。 梁画兮一边上前一边说道:“紫莹不得放肆,这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且在院外候着。” 紫莹有些慌,但心中却没觉得自己做错了,皇权根深蒂固的尊卑,已然深入她的骨髓。 她现下有些怕公主责罚自己,红苑给了紫莹一个安心的眼神,拉着她一同退下。 “爹、娘,阿兮是晗月长公主!”周北知道他们疑惑,忙解释道。 长公主?那身份岂不是比周北的还要尊贵? “草民参见公主!” 说话间便曲腿要跪下去,梁画兮急忙上前拦住。 “阿伯和阿婶,你们可是在折煞我了!” 周北早料到见面是这番场景,看向四周来来往往的百姓,遂提议:“外面风大,我们进屋说话吧。” 周母眼眶微红,周父有些拘谨。 周北的身份他们一早就知道,还有些心理准备,但梁画兮的身份却是一无所知。许是命中有这份福气,竟是得了两个如此尊贵的孩子惦念自己。 几人坐下来,一阵交谈,周父周母询问起梁画兮在云落山的遭遇,她也如实说了。 梁北辰听闻她在匈奴救了人,和匈奴的孤涂、匈奴的大将做了朋友,心中感叹。 “阿兮,果然是一颗医者仁心。” “北辰哥哥,阿伯阿婶,当初阿兮不是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而是我真心想要做一个济世救人的医者,而非什么公主,前尘往事我已忘了,宫中那些尔虞我诈阿兮也应付不来,只求有机会能远离朝堂,平淡度日。” 梁画兮这话依然是说给梁北辰听的。 书中叶欣救梁北辰的时候,梁画兮已经坠崖身亡。如今却是不同。这济世救人的话说的多了,到时候梁北辰对叶欣倾心,再听叶欣说自己的不是,应该就能想起她时常说的这些话,认为她并非是争权夺利的人,而给自己一条生路。 “阿兮,你天性善良,聪慧明理,阿婶相信不论宫中多么艰辛你也会平安顺遂的。” “是啊,阿伯也相信阿兮,会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梁画兮笑着说:“阿伯阿婶,你们对阿兮可真好。” 说完,瞟了一眼梁北辰,心中祈祷:大腿呀大腿,你可要记得今日阿兮说的话,到时候千万不能被叶欣蒙了双眼。 梁北辰想说保护之类的话,却又咽了下去,如今他无权无势,虽说永定王已经将自己介绍给了他的那些亲信,但明显那些人对他还在观望,毕竟永定王并非他一个儿子。如今自身都难保,还怎么能大言不惭的说出保护别人的话。 几人又拉了些家长,聊着聊着,这日头就渐渐落了,眼看着日暮落下,梁画兮不得不告辞。 “阿兮,阿北你们可要时常来啊!” 周母拉着梁画兮的手,十分的舍不得。 梁画兮和梁北辰相视一笑,齐声说道:“好!” 在回去的马车上梁画兮盯着梁北辰看了起来。 嗯,好看。 平西镇的时候,她可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看,生怕他察觉出自己的心思,如今,是妹妹看哥哥,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梁北辰故作不察的翻着小桌几上的书,但脸已微微泛红。 “北辰哥哥,既然皇叔说了,让我带你逛帝都,不如就明日吧。” “好!那便有劳阿兮了。”梁北辰笑的温润,梁画兮的提议正说在了他的心上。 第36章 柔仪宫(1) 马车到了永定王府,送走梁北辰,红苑瞧着自家公主那开心的模样,暗自记下。 “红苑,去太医院。” “是!” 来太医院一是看看古松,对这位老太医,梁画兮很是敬重,二是再拿些医书回去看。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梁画兮踏入太医院,便瞧见灯火摇曳,案前有人正在研读医书,有人在捣药,院门口还有人在收晒干的药草,倒是没看见古太医。 “公主!” 有人瞧见梁画兮,急忙行礼,梁画兮摆了摆手,便往典藏阁走去。 这一推开门,便看见了古松。 古松见进来的是梁画兮,放下手中的医书,起身行礼。 “参见公主。” 梁画兮走过去,瞧见旁边满满的摘抄感慨:“古太医果然令人敬佩。” “学海无涯,医学更是。” “对了!公主的玉容膏在后宫中可是颇受欢迎啊!” 古松摸了摸胡须,笑呵呵的说着。 梁画兮倒是没想到,玉容膏竟然已经传到了太医院来。 随即无奈一笑,恐是有嫔妃不放心自己送的东西,拿到太医院来验过了吧,古松是绝做不来那种四处探听消息的事。 “本宫送东西,倒是麻烦太医院了。” 古松摸着胡须的手顿了顿,看着梁画兮爽朗的笑了起来:“公主既已猜到,这件事怕是还有后续。” 不过一个简单的药膏,没想到却这般复杂。后续?不外乎就是那些事情,梁画兮作揖:“多谢古太医提醒,本宫告辞了!” 回到晗月宫,梁画兮吩咐红苑:“最近你多注意,宫中的风吹草动都要及时禀告。” 梁画兮叹口气,突然怀念起在平西镇和匈奴时候的日子,至少那时没人怀疑她的膏药。 “公主,可是有什么事?” 自公主回来,一直都是悠闲的样子,今日这般还是头一回。 “别担心,也许并无事发生。” 话虽这样说,但梁画兮却知道,在这个后宫之中,自己不去招惹别人,防不住别人不会招惹自己,况且还有叶欣虎视眈眈,谁知道她会不会勾结什么人陷害自己。 红苑不再多问说道:“公主!夜深了,该歇息了!”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看书时,她说书中人看不穿这奢靡背后的淋漓,可如今自己也在这泥沼之中,难以脱身。 翻身,望着那弯月,她想起书中叶欣和贺千帆两人联手,将梁北辰送上了皇位,皇权争斗之下,有多少腥风血雨,自己又如何独善其身? 想着想着,渐渐睡着了,竟是一夜无梦。 清晨醒来只觉得浑身舒畅,梁画兮伸了个懒腰,打算将那些个还没发生的猜想全部抛之脑后,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多想无用。 “红苑,把那套粉色的衣服拿来。” 今日可是邀了梁北辰去逛帝都的,衣服不能太华丽,但女为悦己者容,好好打扮一番还是要的。 红苑瞧着平日里要催着打扮的公主,现在主动要求打扮,就知道这永定王府的世子在公主心中肯定不一样。 梁画兮穿了一袭粉裙,从领口到裙角逐渐变深,她不由在心中想:“倒是赶了一回现代的潮流,也不知那个世界这场渐变的潮流褪去了没。” 梳了一个飞天髻,带上桃花玉簪,垂下玉铃,耳尖小玉珠,颈间戴璎珞,腰间别玉环。 梁画兮缓步走起来,那玉环叮咚作响,犹如翠玉白瓷相撞,声音霎是清凉。 “公主真是美极了!” 紫莹忍不住开口,红苑也在一旁点头。 之前的晗月长公主极为喜欢深色,穿着很沉重,今日这身清爽,让所有人的心情都明亮了起来。 梁画兮笑笑一屁股就坐在了凳子上,带着几分娇俏可爱,随性自然。 “好了,别夸了,我这肚子很饿的!” “公主稍等片刻,马上就上早膳!” 梁画兮在梳妆时,紫莹便去传了早膳,如今算算时辰,也应该到了。 这不,才说完,那早膳便到了,两个宫女走了进来,给梁画兮行完礼之后,便摆出了早膳,一碗燕窝粥、几碟小菜,还有些点心,光看着就觉得口舌生津,粥散发着香味,点心也是越发的精致了! 宫中,梁画兮拿起瓷羹吃的很满足。 宫门口,太监李平贵急的团团转,左走走右走走,脚往门槛迈一步,又收回来,眉头更是皱的紧,额头上还冒着汗。 “李公公,您怎么在这儿?” 紫莹正跟着送早膳的宫女出门,便瞧见了李平贵这副难为的样子。 李平贵是皇上身边的人,却是近几年才开始近身伺候的,他师父林公公是黎盛帝最为信任的人,在一次刺杀中为救黎盛帝死了。这李公公与林公公一脉相称,行事相似,又胜在衷心,自得黎盛帝重用。 “紫莹姑娘,公主可起了?” 李平贵想到刚才柔仪宫的情形,就觉得脑门疼。 “公主早些时候便醒了,如今正在用膳呢!公公可有什么事?”紫莹看着李平贵的样子,想来是有些不方便言语的事情,打发了御膳房的宫女,往李平贵面前走了两步。 李平贵看了紫莹一眼,顿了顿:“这皇上此刻正在柔仪宫,想让公主过去一趟。” 紫莹纳闷,以为是什么难言的事情,没想到就是去一趟柔仪宫。问道:“莫不是又进贡了什么新鲜玩意,让公主一同观赏?” 这一问李平贵倒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言语了,紫莹确定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便拿出一块碎银子往李平贵手中塞,谁知往日收的十分干脆的李平贵,如今倒是直往外推。 “公主去了便知。” 李平贵也不想得罪晗月公主身边的人,可他来传话的时候,柔妃靠在黎盛帝身上,说是不能提前告知公主,以防问不出事情的真相来。 黎盛帝只让他来传话,既没应柔妃的话,也没不应。 他现在说了就是得罪柔妃,不说就是得罪公主,真是难做的很。 紫莹瞧着李平贵那模样,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宫中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梁画兮受宠,他们在这宫中行事,谁不卖几分面子,可若梁画兮失宠了,那他们这些下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是!” 紫莹正要转身往回走,不料李平贵喊住了她。 他表情拧巴了半天,最后还是说:“紫莹姑娘,咱家在这等着公主,你且去通传。” 李平贵想了想,凭这么多年他对黎盛帝的了解,梁画兮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应该是更重一些的,而有些话怕婢女们通传不清楚,或是掌握不好分寸,还是自己来说比较好。 紫莹点点头,忙往回跑。 梁画兮刚咬了一口桂花糕,就瞧着紫莹那着急忙慌的模样。 “怎么了?” 红苑瞧着紫莹那动作,眉头皱了一下。 紫莹抬头正准备说话,便看见红苑的眼神,缓了缓。 梁画兮手里拿着一块桂花糕也盯着紫莹。 “公主,李公公说陛下让您去柔仪宫!” 柔仪宫?梁画兮笑了一下,看了一眼红苑,似是说,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来了。 她丝毫不慌,仍是悠闲的将手中的桂花糕吃完。 柔仪宫是柔妃的的居所,按照书中他们两的关系,如何也和柔妃扯不上关系。如今突然说要去柔仪宫,估计和玉容膏脱不了关系。 “李公公可说什么了?”红苑一听也急了,忙问。 “没有,只说在门口等公主。” “那走吧。”梁画兮站起身来,无一丝慌张。 红苑和紫莹忙跟在梁画兮身后。 李平贵一直往晗月宫中张望,看见梁画兮出来了,急忙行礼:“奴才参见公主!” “带路吧,李公公。” 李平贵边引路,边盼着梁画兮问他些什么,这样,他的话也就能顺嘴说出来了,怎奈都快要走到柔仪宫了,梁画兮什么都没问。 眼看就要到柔仪宫了,红苑忍不住,问了句:“李公公,皇上叫公主去柔仪宫所为何事啊!” 李平贵松了一口气,晗月公主她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说是因着柔妃病了,想找公主。” 红苑说:“病了怎得不找太医?公主虽懂医术,但也不是宫里哪个病了就要公主去看的。” 李平贵说:“这个病只能公主看。” 红苑还要问什么,被梁画兮一个眼神打断了。 她心里清楚的明镜一样,李平贵虽句句都没什么,但却句句都让梁画兮更加肯定绝对是玉容膏的问题。 宫中之人,惯会的便是见风使舵,李平贵看见梁画兮阻止红苑问话的眼神,便知道公主已经猜到了。 “公主,柔妃是昨晚上病的。” 梁画兮自是明白李平贵的意思,这句提醒无非就是想卖个好。遂给红苑使了个眼色,红苑随即走到李平贵的旁边,一个钱袋已然递了过去,李平贵伸手摸了摸,笑眯眯的收下了。 那钱袋子里不是其他,正是金叶子,李平贵这等身份的人,普通银子自然是瞧不上的。 梁画兮见李平贵收了金叶子,便不走了。李平贵自知是想让他说的详尽一些。他也很知趣,恭敬的说道:“禀公主,柔妃自昨夜开始全身开始起红疹,尤其是脸上,今早上那疹子更多了。” 梁画兮眯着眼睛回忆书中所写,柔妃极美,擅舞,后宫之中可与柔妃争奇斗艳之人,根本没有。正因如此,黎盛帝对她很宠爱,如今脸上起了红疹,也算是毁了容,这对于她来说,可比要命还要狠啊。 这女人也真是狠,敢拿自己的脸做赌注。但有一点她很奇怪,宫斗怎么也是嫔妃之间才有的,柔妃为何要针对她,说来说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叶欣,不知叶欣使了些什么手段,竟拉拢到了柔妃。 第37章 柔仪宫(2) 梁画兮赶到柔仪宫时,柔妃半躺在软塌上,头靠在梁齐宇的怀里,眼中带泪,满脸的红疹,让人心疼。 “陛下,可一定要为月儿做主啊!”柔妃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看样子倒是真的伤了心,那副模样,若不是如今梁齐宇在这儿,她怕是连上吊的心都有了。 “月儿不活了,让陛下看到月儿如今这副面容,实在是污了陛下的眼。”柔妃带着长长嗲嗲的尾音。 梁齐宇转身瞧见她的脸,有些嫌弃,平日里美貌的见多了,这幅样子还真是有些疼了眼睛,但却又实在是不好松开,只得好生安慰。 贤妃站在一旁,瞧着梁齐宇安慰柔妃那般模样,嘴角抽了两下,眼底深处却还有几分羡慕。 梁画兮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了柔妃娇滴滴的声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由的抖了抖身子,踏步而入。 柔妃满脸的泪混着那些红疹子靠在梁齐宇的怀中。瞧见梁画兮进来了,又往梁齐宇怀里靠了靠。 “陛下,臣妾本不愿意说的,但确实是用了公主送的玉容膏之后才这般模样的,陛下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说完握了拳头,在梁齐宇的怀中轻轻敲打。 梁画兮倒吸了一口,刚抖的鸡皮疙瘩瞬间又起了。因着这副画面实在有些没眼看。 她很想问柔妃,知不知道自己如今顶着一张什么样的脸,竟然还在撒娇。 更不能理解的是,自己的父皇还能柔声安慰,当真是对柔妃情意深长吗? 但下一秒,梁画兮就明白了,只见梁齐宇正了正身子,唤了身旁的婢女,让婢女扶着柔妃,急忙起身向自己走来,就近坐在了椅子上。 梁画兮不动声色的翘了翘嘴角,这一局,柔妃怕是没摆正自己的位置。要不是这朝廷还需要她母家人效力,怕是今日她根本不用来这柔仪宫。 贤妃看见这一幕,偷偷嘴角掩笑。 而柔妃傻愣愣的瞧着梁齐宇突然起身,下意识抬起手想去抓梁齐宇的衣袖,偏生梁齐宇快步离开,那抬着的手尴尬的僵在原地。 “兮儿,对于此事,你作何解释啊!” 梁齐宇坐在凳子上,正了正神色,抬眼看着梁画兮,话虽这样问,但语气却不见半分严厉。 “回禀父皇,儿臣绝对不会做这腌臜之事。再者,这玉容膏儿臣给了许多妃子,为何独独柔妃出了事?”梁画兮又转眼看向贤妃:“贤妃娘娘也在用呀,为何就没事?”说着又嗤笑一声:“况且儿臣这么做,理由何在?” 贤妃与梁画兮相视一笑。 梁齐宇轻咳了两声,他这个女儿如今越发的“直接”了,以往还会给他留面子,如今,是一丝委屈都受不得了。 “晗月!就算你是公主,也要讲证据吧,你说不是就不是吗?” 柔妃急了,她就是瞧见其他人用了皮肤都白皙光滑了,才偷偷用的,谁知道,别人都没事,偏生她的脸出了问题,联想到之前与梁画兮争了两句嘴,由不得她不怀疑。 “陛下,殿外有宫女说她有证据。”柔仪宫的太监走上来禀告。 梁齐宇一听,放下手中茶杯,说道:“哦?带上来问话。” 柔妃有些疑惑,毕竟出了这件事以后,她盘问了自己身边所有人,没有人清楚,现在突然跑出来一个人说有证据了,那这个人是来帮她的还是帮梁画兮的,她不明白了。 而梁画兮也是心惊?刚说完证据这就来了证据?那这个做局的人究竟能拿出什么样的证据? 几人都望向门口,只见进来的人是紫莹。 柔妃看见,立刻泄了气。 而梁画兮去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以她对书中人物的了解,她只相信红苑。 “奴婢紫莹,见过圣上、公主、贤妃、柔妃娘娘!” 梁齐宇瞧见来人是梁画兮的婢女,舒了口气,毕竟和柔妃比起来,他的宝贝女儿可是无人能比的。 只是刚开始有点担心如果真的是梁画兮做的,他应该怎么才能安抚柔妃,给她的母家一个答复。现在看来应该是不用花心思了。 “你有何证据,说来听听!” “回禀陛下,奴、奴婢听到公主说,一定要让柔妃娘娘好看,还偷偷往药膏里加了什么东西!” 梁画兮:…… 梁齐宇:…… 贤妃:…… 唯有柔妃得意起来,果真是梁画兮所为。她看了一眼紫莹,看样子,平日里这紫莹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随即梨花带雨的说道:“陛下,可一定要为月儿做主呀。”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是帮她的,立刻指着梁画兮骄横起来:“晗月!你的丫鬟都说了,你还不承认?” 又撒娇道:“陛下,你可一定要为月儿做主呀。” 梁齐宇立刻觉得头大,现下这等状况,还得让他好好思虑一番。 梁画兮看着紫莹无奈的笑了,她自认为对晗月宫中的人都不错,往日的打赏从未吝啬,为何绿影和紫莹都要害自己呢?还是这两人对坠崖的原主心怀怨恨?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紫莹要不然原本就是奸细,要不然就是被人买通了。 那既然不是自己人,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你何时听到我说这话的?又是在哪看到我加了东西!” 她叹息,自己回宫后一心想远离是非,没想到还是卷入其中,如果真的躲不过,那就只能正面反击了! 红苑在柔仪宫寝殿外听到紫莹如此说,心中慌的不行,赶忙往东宫行去,想着让太子帮公主。 刚走出柔仪宫,就看见古松背着药箱走了过来,着急的走上前去:“古太医,公主有难,您知自公主回来后便远离朝堂钻研医术,绝不会做这些是非之事,定然是有人要陷害公主。” 古松抬头看了一眼红苑,起初他没认出来,毕竟宫中婢女实在多,现下听她一说,才认出来。 “公主聪慧,姑娘不必担心。”说完就向柔仪宫走去。 紫莹跪在殿中,听到梁画兮问她,心中慌乱,她是在赌,赌赢了,就有荣华富贵,输了,就得赔上一条性命,她手心全是汗,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我、我……” “快说!” 梁齐宇这一声可谓是威严十分,吓得紫莹浑身颤抖起来。但她却清楚的知道,这证据是谁人给她的,又是谁人教她这么说的,这次若是陷害成功,她能得到的金银珠宝就够她在宫外同家人过上富裕的生活了,若失败了,就赔上自己一条性命,而家人也能拿到钱,衣食无忧。 她出生低微,入宫后被梁画兮看上,赐名紫莹,但贴身侍女之中,她始终不得宠,有了出宫的念头,才走了这一步险棋。 既然自己已经跪倒了这里,干脆就豁出去了。 “我,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 其他人未开口,柔妃倒是着急了。 紫莹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纸包:“这个,这个是奴婢在公主制药房里发现的,我看见公主加到某个东西里,没想到就是柔妃娘娘的玉容膏。” 柔妃一脸激动:“陛下,一定是晗月公主要害月儿,快让人验一验!” 梁齐宇眼中透着杀气,背叛主子一事,他最是不能容忍,不论说的是真是假,重要的是忠诚,但现在他不能明显的偏袒自己女儿。 很是不耐的问了一句:“古松怎么还没来?” “陛下,古太医来了,在殿外候着的。”李平贵回道。 “宣!” 柔妃斜眼瞧着梁画兮,身为一个公主,在后宫之中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平日里诸位妃子都是争先恐后的讨好,她却最是看不惯,今日就应该搓搓她的锐气。 “微臣参见圣上、公主、贤妃、柔妃娘娘!” “古太医,麻烦您瞧瞧那是何物?”梁画兮指了指紫莹手中的东西,并未走上前,离得远远的。 “是!” 古松恭敬的从紫莹的手中接过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取了一点出来,凑在鼻尖闻了闻,抬头瞧了眼柔妃那满脸的红疹。 “回禀陛下,此物乃炉甘石,沾染上便会引起红疹。” 古松如实的说道,丝毫没有任何情绪掺杂其中。 “陛下,你要为臣妾做主啊!晗月,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这样害本宫!” 柔妃听了古松的话,更是激动。 梁画兮不屑的看着柔妃,现在一听她说话就烦躁,过来过去就是做主做主的,没一点新意。 贤妃则有些不安,但此时此刻,她只能沉默。 “柔妃娘娘,有件事晗月不太懂,还请解惑。” “哦?兮儿,什么事?” 没等柔妃说话梁齐宇倒是先问了,而这一问,让在场的人都明白了皇帝的偏向。 “晗月,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柔妃激动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柔妃娘娘莫要激动,我只是想问前些日子你不是将这玉容膏拿去太医院检查过了吗?若是有问题,你怎么还敢用在脸上?” 这也是梁画兮一直疑惑的地方,按理来说,能拿到太医院检查,就说明她对自己的脸极为看重,否则也不会如此做的,就是要陷害,也绝不至于用自己的脸,现在想来,她是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 她用的玉容膏中绝对有人做了手脚,目的就是利用柔妃陷害自己。 但凡柔妃聪明一点,也不会一下子就跳出来指认。 “你…你…”柔妃此刻也有些懵了,在这后宫,她怕了,当然要小心有人害他,于是拿了玉容膏前去检验,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古松,你说!”梁齐宇一个眼神递过去。 第38章 柔仪宫(3) “回禀陛下,柔妃娘娘前些日子的确送来膏药检查过!”古松恭敬的回答道,神色没有丝毫的偏袒之意。 柔妃急了,扑到梁齐宇身边说道:“陛下,臣妾当真是用了这膏药才会变得如此呀,我平日里多看重自己的容貌陛下是知道的,断不会用自己这张脸去说假话呀。”柔妃眼角带泪,悬泪欲涕,她是真的受害者,可她也是真的蠢。 梁画兮走到柔妃面前道:“柔妃娘娘,我坠崖回来后,忘了许多事,也忘了你,犯不着害你,就算看你不顺眼,也定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下手。” 语气中带着轻蔑,非但没有让柔妃顺心,反倒更难受了。 梁齐宇看着这一副乱糟糟的场面,心中不快。后宫之中的争斗,他向来反感,是谁害的柔妃他并不关心,只要不是他的兮儿就行了,即使是兮儿,在他看来也是无关紧要的。 柔妃除了一张脸好看之外,梁齐宇看中的就是她的家世了,若是真心喜爱,怎么不让她留下一儿半女,入宫这么些年都无所出? 看过书的梁画兮,自是知道自己父皇的心思,说道:“父皇,如今兮儿已洗脱嫌疑,就是不知谁人会挑起这种事端了。” 梁齐宇看了紫莹一眼说:“平贵,把她拉下去审问。” 李平贵身边出来几个太监,把紫莹拉了下去,而此刻的紫莹连反抗哭闹求饶的心思都没有了,满脸的绝望,她知道,自己完了。 也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严刑审问。说了是谁,她的家人捏在那人手中必死无疑,而她也不能幸免。若不说,就只有自己死,反正左右都是死,这皮肉之苦,还受的有什么意义?说不定到时候生不如死! 说时迟,那时快,她看见殿外的柱子,突然挣脱了那两个太监,一头撞了上去。 所有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都惊住了。 柔妃更是吓的张着嘴,浑身颤抖。 贤妃哆嗦了一下,捂着嘴巴别过头去。 梁齐宇平淡说道:“把人抬下去,把地面洗干净。” 说完,走到梁画兮面前,慈爱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吩咐:“公主今天受惊了,赏碧玉钗一对压惊,让御膳房熬几天上好的补药给公主送去。” “儿臣多谢父皇。”梁画兮恭敬说道。 梁齐宇温柔一笑:“你是我失而复得的明珠,若让我查出谁在同你过不去,定不轻饶。” 这话是对梁画兮说的,却也不是,在场的人听在耳中都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梁画兮一早就知道是谁人搞的鬼,在整个黎盛朝敢动她的也就只有叶欣了。 这计谋本来万无一失,只是她未料到柔妃提前将玉容膏送去检验,有了太医院这个铁证来保梁画兮。 那这个毒既不是梁画兮放的,也不可能是柔妃自己,就只有在太医院检验之后,柔妃用之前放进去了,而这个人无疑是这柔仪宫中的人。 梁画兮知道谁人同她过不去,但此时不想多言。一则,柔妃太蠢,让她去查身边人,恐怕会冤死很多忠心之人还找不出下毒之人来。二则,紫莹已经身死,她找不到任何证据,说这毒是叶欣下的。 那就只能自己平日里再小心一些了。 柔妃心里一团乱麻,怎得梁画兮受惊了就赏赐了,那自己呢?自己也受惊了呀,而且自己才是受害者呀。 “陛下,臣妾怎么办呀?你可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呀!” 梁齐宇有些烦躁:“柔妃,害你的人已经撞柱而死,你还要朕给你做什么主?古松,你快给柔妃瞧病吧。”说完就出了柔仪宫。 贤妃看着梁齐宇出去了,立马跟了上去。 柔妃看着梁齐宇走了,对梁画兮大喊道:“这下你满意了!” 梁画兮苦笑:“柔妃娘娘,你可真是天真的可爱。”说完给了古松一个眼神:“古太医这病你可会治?” 古松面不改色:“不会。” “古太医,你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你都治不好,我这……”柔妃还没说完,就看见古松把药箱递给了梁画兮。 柔妃懵了:“古松,你什么意思?” 古松并不回话。梁画兮说道:“古太医,你先下去吧,药箱我用完,让红苑给你送去。” “是。”古松不再停留,快步离开了。 “这,这,古太医你别走呀,我可怎么办呀……”柔妃哭的声嘶力竭。 此时柔仪宫就只剩下了柔妃和梁画兮,以及她们的宫人。 梁画兮给红苑使了个眼色,红苑将殿门关上。 “本公主不巧,正好会治,你要不要求我?”梁画兮挑起嘴角,悠闲说道。 又拿出针灸包,在手中把玩着,那随意的模样,不像是要治病的大夫,倒像是个要解刨尸体的仵作。 “你当真?” “柔妃呀柔妃,你是怎么在这深宫里存活至今的?” “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 “那是当然,因为凭你,本公主不屑与你斗。而我更犯不着哄骗你,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让我治了。” 柔妃有些绝望,不治,自己的宠爱就到头了,治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看着梁画兮,神色十分的纠结,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满脸的坚定。 “本宫当然有胆子了,就是不知道公主是不是有那个本事治好!” 不得不恭喜柔妃,她终于聪明了一回,梁画兮将其他人请出去,让柔妃将衣服脱了,针不一会儿就密布在柔妃的全身,柔妃只觉得疼痛难忍。 “疼…” “忍着!” 殿内,柔妃的喊叫声不时传来。其实这病完全可以喝药治疗,梁画兮心中带着些气,本想着同梁北辰游玩的,没曾想被她破坏了,便用了针,而这力度也强了几分,自然疼。 “好了!” 梁画兮擦了擦额头的汗,柔妃此刻趴在床榻之上,疼得浑身都没了力气。 殿门打开,丫鬟将熬好的药端上来,柔妃刚刚坐起来,就闻到了那苦的熏人的药味,转头看着梁画兮,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药?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喝药?” “让你长长记性,别今后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说完,起身带着红苑走到殿门口,停下:“每日两次,十五日后可康复。” 柔妃气恼,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次是真的被人利用了。 宫女将药碗端在了柔妃面前,柔妃不自觉的往后缩了一缩,那药都已然不是棕色了,都带着几分黑色了,瞧着便让人觉得恶心。 “拿蜜饯来。” 伺候的婢女支支吾吾:“娘娘,刚,刚公主的人交代了,用了蜜饯,药效就减了。” 有关于自己的容貌,不论梁画兮是有意为难还是真的如此,她都不敢不听。 一把端起碗,灌了下去,喝完急忙移开药碗,想要吐,又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折腾了这许久,柔妃什么力气都没了,晗月公主果然惹不得,今后还是石头大了绕着走吧。 这日,梁画兮手中拿着话本子,却许久都没有翻上一页。 红苑瞧着有些担心,她与紫莹、绿影、黄依是公主的贴身婢女,黄依在梁画兮坠崖的不远处发现了尸体,而绿影、紫莹相继背叛,如今只剩下她了。 “公主?” 梁画兮回过神看了红苑一眼:“红苑,去永定王府传个话吧,改日再同北辰哥哥游玩。” “是。” 而梁北辰,今日一早就被秦氏传见。 秦氏是永定王府的王妃,膝下育有长女梁北宁,一庶子梁浩轩。 自打梁北辰回府之后,这梁浩轩就着急了。他虽为庶子,但因着王府并无嫡子的原因,他承袭王位只是时间问题。而他在帝都也一直以继承者的身份自居。 可如今梁北辰回来了,是前王妃所生,正儿八经的嫡子,如今秦氏就是做了王妃,也永远迈不过梁北辰生母那道坎。 “孩儿拜见母亲!” 自梁北辰回来后,一直传话拜见秦氏,但秦氏都以生病为由推辞了。梁北辰自然知道这是个下马威,可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今日还未等他拜见就直接传唤了,定是有什么事情。 秦氏看着梁北辰,心中震惊,这孩子和李芸太像了,尤其是那双勾人的眼睛,除去李芸的娇柔,带着一种风光霁月的清朗之气。 她想起了,李芸还在世的种种。即便那些日子都过去了,但她心里仍意难平。 这么多年,自己在王爷心中,还不如一个死人。 心中虽郁结之气萦绕,但仍旧挂了笑意:“北辰呀,听说你要同长公主一同出游,听说那长公主也失了记忆,你们二人对帝都都不甚熟悉,何不将你二弟带上,也算是为你们指路了。” “母亲说的是,是孩儿思虑不周!” 梁北辰十分恭敬,挑不出任何错。但他心中明白这秦氏对自己不喜,初到王府时,虽未将他身份公布于众,但府中无人不知,秦氏仍旧从一旁克扣自己的吃穿用度。 他虽对锦衣玉食不在乎,但这其中的意味却品了出来。 “你知道便好!” 秦氏原以为周北辰会找借口拒绝,没想到却是一副恭顺的模样,自己准备了满肚子的话此时说不出来,当真有些气结了。 “下去吧!” 挥了挥手,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 “哥!” 梁北辰刚走到院门口,就瞧见了梁北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夜一岁除,天明是新年,惟愿人安康,共度百年好。诚挚祝愿你们新年康乐,祖国安泰。 第39章 临江楼(1) 梁北宁在帝都各世家小姐中,身份最为尊贵,除了宫中的晗月长公主,就属她青阳郡主名声最盛。 青阳郡主古灵精怪,喜打抱不平,会一些武功,时常找人切磋。 梁北辰是知道这位妹妹的,但从不主动亲近,毕竟了解不深,在这府中,每走一步都需小心谨慎。 梁北宁也对梁北辰多有好奇,早就想攀谈了,怎奈母亲不喜她与这位哥哥多接触,所以也仅仅是见过。 “哥,你去找母亲了吗?” 梁北辰点了点头:“已经见过了,你也去?” 梁北宁看见梁北辰并不躲着自己,跳到他身前:“不是,我是听说哥哥今日回来母亲这里,特地来看看你的。” 这位妹妹年纪尚轻,性子太过活波,想来也没多少心机。“那我这个哥哥可还符合妹妹心中的样子?” “当然。对了,哥,你与晗月长公主关系很好吗?” 对于这位公主,梁北宁从小便好奇,只是梁画兮眼高于顶,他们这些个世家公子小姐平日里极少见面,便是见面也只是在宴会之上匆匆一面,并未有过详谈。 “尚可。北宁,你课业可做了?” 他一见到这个妹妹就想到前些日子永定王拿着棒子在院子里追她的场景,自家父亲是个稳重之人,偏生对梁北宁次次破功。 她丫头在子阳书院不认真听课便罢了,偏生跟着一群男子搞什么比武,把书院的先生气个半死,说与永定王,回来自然少不了一顿打。 “哥!你怎与父亲一般。” 梁北宁那脸又皱成了一团,她并非什么都不懂,只是学习实在无趣,不如随心所欲来得痛快。 “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对了,明日临江楼有诗会,你可要去?” 昨夜,永定王派人告诉他,这次诗会是他头一次在众皇亲贵胄前露脸,他一定要去,不但要去还要在诗会上大放异彩,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我不去,若是武会,我倒是愿意去。” 梁北辰听她如此说,此也不多言,那等场合累人的很,不去也罢。 用过晚膳,梁画兮在花园里捣鼓草药,红苑替她擦去额上的汗问道: “公主,明日临江楼有诗会,可愿去?” “诗会?你且说来听听。” 红苑将那临江诗会的帖子拿了出来,说道:“这临江诗会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参加的,但凡去的人,都是满腹诗书的翩翩公子,无一人是庸才,故而许多世家子弟都以收到帖子为荣。” 翩翩公子吗?她正在宫中待着无聊,就收到了这帖子,当真是时候。 “那便去吧!” 而当第二日,天蒙蒙亮被红苑叫醒的时候就后悔了,这临江诗会自然是在临江,若是不早起,定然是赶不上的。 梁画兮混混沌沌坐上马车都还未清醒,但此刻的临江楼已然是热闹非凡。 这临江诗会并非只给权贵发帖,寒门中才华出众之人,也有机会得帖,故而这临江诗会也就成了寒门子弟展露才能,登堂入室的一个途径。 太子梁泽坐于二楼雅间,身旁聚集了许多世家公子,蒋国公府的蒋铭也在一旁。 说到这蒋铭,才貌一绝,今后定然是继承爵位的,谁人都不能轻视了去。 梁泽向旁边看去,左边是贺千帆,他身旁虽站着许多世家公子,却不敢上前搭话,只因这位丞相太过冰冷,若前去搭话,是自找不痛快。 而这位冰冷的丞相,瞧着踏入临江楼的梁画兮,移步到叶欣身旁负手而立,淡淡的开口:“叶小姐的法子,看起来好像并不管用啊!” 叶欣也瞧见了进来的梁画兮,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贺丞相说笑了,来日方长。” 不再与贺千帆多言,转身去到了一众贵女中间,贺千帆总是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对于无法掌控的事,叶欣习惯性的远离。 贺千帆瞧着那离开之人的背影,嘴角微勾,如今小猫儿倒是知道躲了,可这洪流之中,她躲得开吗? 梁画兮刚刚踏入临江楼,就被这满楼的人吓到了,临江楼上下两楼,上为临江望台,下为临江楼阁,呈回字型,中间有一巨大高台,临江望台围栏之下展示了临江诗会所出现的诗词、丹青,踏入便可以闻到浓浓的书墨之味,此刻高台两旁站满了人,望台上许多人着华服、执纸扇三三两两的交谈。 虽说人满临江楼,却丝毫没有人高声喧哗,纵使交谈,也是轻声的,公子雅事便是如此了。 见此,梁画兮生出了几分喜爱之意。 刚进门就被管事请到了望台,梁画兮本想自己选择位置,眉宇间有几分无奈,来时想着这诗会应该无身份之分,如今才知,寒门之子在楼阁,贵胄之家在望台。 “公主。” 贺千帆等人瞧见梁画兮上来了,纷纷拱手行礼,梁画兮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到了梁泽跟前。 旁人瞧见梁画兮来了,纷纷往后退上两步,让出了位置。 “太子哥哥,早知道你今日来,我便同你一道来了。” 梁画兮瞧着梁泽拿着扇子轻挥,直接开口说道。 这楼里的人大多都拿了扇子,只是扇上的丹青各不相同。梁泽轻笑,瞧着四周那打量的目光,微微低头,合了折扇。 “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 “太子哥哥,我岂敢怪你。” 说完便独自去欣赏高台之上的佳作了。 生前的梁画兮并不爱好文墨,但到底也是读了十几年书,学霸级人物考上了医学院,还是简单的懂一些。 梁画兮在一副丹青前看的忘了神。 “公主很是喜爱这副丹青?”叶欣缓步走到梁画兮身旁。 她有些奇怪,当初推她坠崖的时候,自己将蒙面的黑布去了,而半年后她回来,并没有针对自己,是真的把坠崖前的事情都忘了吗? 梁画兮看见同自己说话的是叶欣,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神情。 “叶小姐说笑了,喜爱倒是说不上,只是这孤江远山,蓑翁独钓江雪,意境很是清远。” 叶欣听见梁画兮叫出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自梁画兮坠崖回来,自己并没有与她接触,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又或者她根本就没失忆? “是在下妄言了,本来以为公主喜欢,还想着赠与公主!”叶欣迅速的收敛自己的情绪,对着梁画兮淡淡一笑。 叶欣一袭鹅黄色长裙,淡雅中却又不失活泼,如今一笑,更是美的不可方物,梁画兮多看了一会,只仅仅因为这一瞬间沉溺美色了。 但在叶欣看来,梁画兮此时盯着她看别有深意。 美人再美,却带着毒,梁画兮眼神瞬间移开。 “不必了!” 转身离开,重新上了望台。独留叶欣站在画前,猜测不定。 巳时,临江诗会正式开始。 “诸位,良月二十八,临江仙诗会今日的题为:秋!” 高台之上站着一位公子,着蓝衣,转身走到高台中央,伸手将中央一副画卷的红布撤下。 那画中是一座禅院,房顶之上落满了树叶,院中央有一颗大树,大树下坐着一位禅师,双手合十,闭眼参禅,身旁尽是落叶,一眼望去,秋意浓却有暖意,让人心中平静。 此刻梁画兮满眼都是台上那人,全然没有心思去关注画卷。 玉竹! 那个在落山镇遇到的神医,那个同她告别说云游四方的翩翩男子吗? “玉竹公子,不知这副丹青出自何人之手啊,在下可否会一会此人?” 开口之人乃是太傅苏源安之子苏云城,此人最喜好收集丹青,今日这一副佳作,属上乘,他志在必得。 “友人所赠,诸位请赏。” 玉竹丝毫不因众人的夸赞而面色有改,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子,不再多言。 今日这临江诗会梁北辰早早就来了,只是不知何故,众人瞧见他,便纷纷退避,他索性站在角落里,也不主动找人攀谈。 梁浩轩站在他的身旁,幸灾乐祸。 梁北辰看见梁画兮走进来时,心中欢喜,看见梁画兮径直走到太子身边,想想自己的身份,并未上前打招呼。 梁画兮看着玉竹已经从惊讶转换为了平淡,他那样的人儿,理应是个中翘楚,想必这帝都的富家子弟对他是人人皆知,只有自己不知罢了。 “今日不知诸公谁先请啊!” 玉竹发问。此刻的姿态与在落山镇时不同,带着几分笑意,眼中慈悲藏于眼底,化为平静。 “便让我来献丑吧!” 说罢,苏云城便走上了高台,这临江诗会本就是个展示自我的机会,走上高台,第一位作诗的人,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有请苏公子。” 玉竹转身站到了高台的左边,将中央留给苏云城。 苏云城拿着折扇,踏步而行,在高台之上走了约莫十步,折扇一收,张口吟诵。 “孤村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 众人听罢,纷纷称赞。 “白草红叶黄花。好诗,好诗啊!” “好一幅色彩绚丽的秋景图啊,甚妙,甚妙!” 梁画兮蹙眉,此人是敌是友尚不明朗,但他妹妹苏云舒心仪楚正,叶欣重生前最后就是因为要嫁给楚正,两个人反目的,但如今知晓这些重生而来的叶欣,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了,只会利用苏云舒对楚正的爱慕之情而不断与自己作对。 况且这太傅之子想来不是个纨绔子弟,胸中点墨不少,能不树敌便不树敌吧。 梁泽笑的一脸欣慰,梁泽与苏家走的本就近,而这苏云城更是他的心腹。 现在各家的关系,实在是有点剪不断理还乱。按理来说,苏家支持太子,而贺千帆与叶欣从来都是支持正统的,苏云城是太子心腹,苏云舒是叶欣暗地里的密友,他们全部支持的便是太子。 而之前的梁画兮,支持的明显也是太子,而且重臣皆知,不但皇帝对这个女儿疼爱有佳,就连太子也是欢喜这位妹妹,若不是叶欣重生,若不是梁画兮坠崖,现在的局势很明朗。 即使贺千帆不喜女人参政,针对梁画兮,也仅仅是夺权,不会伤及性命。 但现在,叶欣重生了,知晓了她会因梁画兮而死,与贺千帆结盟,苏云舒也因为楚正和叶欣的煽风点火开始针对梁画兮,而梁画兮坠崖回来后性情大变,很多人都对她多有试探。 这样一种局面让朝堂上不知所以的人们一度迷惑。 但不论哪种局面,对于梁泽来说,他都是受益者。 高台之上玉竹瞧着苏云城也鼓掌赞赏。 “有请苏公子留丹青!” 苏云城一挥手收了折扇,拿起笔,便开始挥洒,笔起笔落之间,一副佳作已成。 梁画兮看着他的字,带着几分厚重规矩之感,但她还是喜欢梁北辰的字,更加恢弘飘逸。 临江诗会早有规矩,但凡好诗便要留下来,挂于楼阁之上,让众人品鉴。如今苏云城这诗无需多言,自然是有资格留下的。 苏云城收笔,台下就有喊起来: “好啊!” 众人纷纷鼓掌大喝,今日这开场之作就如此厉害,后面还不知会有何等佳作。 苏云舒瞧着众人那眼光,对着自家哥哥竖了大拇指,骄傲的挺了挺背,只觉得与有荣焉。 “不知还有哪位公子,愿意上台来!” 玉竹转身看着众人,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大厅,此刻一片静默。 只因苏云城这一首小令,只五句二十八个字,篇幅虽短,却以神来之笔捅绘出了一幅绝妙的秋景图。 台下有许多寒门子弟,自诩清高之骨,学富五车,此刻被打击的七零八落。 而其他富家子弟,更是不敢上台献丑,若是不如自是羞愧。 而贺千帆冷眼瞧着正在得意的苏云城,心中暗骂一句蠢货,这临江诗会本就是招贤纳士的,苏云城就不该第一个出场,而且还作了这样一首很难超越的诗句,让许多公子无颜上台比拼,还让临江诗会陷入了僵局,实属不该呀。 苏云城本是来炫耀才华的,但看见贺千帆不满的眼神,意识到自己不该第一个上场,但事已至此,他要把这僵局打破。 纠结了许久,抬起头望着梁画兮直接开口说道: “公主殿下学识、见识皆非常人能比,不知公主殿下可愿让我等见识一二?” 他虽与梁画兮无冤无仇,但自家妹妹心仪楚正,到底还是结了仇。 梁画兮愣了愣,她今日纯粹是来看个热闹,怎得就点了自己的名? 第40章 临江楼(2) 在场的所有人都朝梁画兮看去。 苏云舒暗自偷笑。 梁泽眼中玩味。 贺千帆看了一眼苏云城,冷笑一声。 叶欣眼中不屑,梁画兮心狠手辣她倒是知道,文采倒是没听说过。 梁北辰心中有些急切也有些担心,在半年的相处里他并未看到梁画兮习字,现下苏云城如此说岂不是故意为难? 梁画兮并不是害怕,而是真的惊到了。 “既如此,本公主便献丑了!” 她缓步走下楼梯,又走到高台之上。 玉竹这才瞧见了梁画兮,一脸的震惊。 梁画兮面带笑意,对着玉竹微微切身,又挑动了一下眉毛,似是在说:别来无恙。 玉竹也还以笑意:“公主,请。” 梁画兮绕着苏云城走了一圈:“苏公子不愧是太傅之子,就连总是记得我晗月也是一模一样呀。” 梁画兮突然想起,她初穿越过来时,那位敬酒的朝臣似乎就是太傅苏源安。 苏云城有点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只好说道“公主过奖了。” 不料梁画兮突然远离苏云城,笑了起来:“诸位,我一介女流,怎比得上各位才华,既然苏公子邀我上了这高台,总不能什么都不留的下去吧,就在刚刚走上这高台之时,突然想到一首诗,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梁画兮说的谦卑,语气却仍是高傲,那种唯我独尊的气势,似是又回到了那个掌控朝局的晗月长公主。 众人皆不敢言语,整个临江楼静悄悄的。 梁画兮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心想,一会说出来吓死你们,想想你们这些人最多能有的才气也就几十年,而我堂堂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背过横跨几百年的唐诗宋词,无数文言文的学霸你们能比吗?再说有谁人的才气能比过李白王维白居易诗仙诗圣的? 她轻轻闭眼,缓缓开口: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首王维的诗,表面看来,只是用“赋”的方法模山范水,实际上通篇都是比兴。尾联更是有感而发。表达自己喜归自然,寄情山水,崇尚恬静、淡泊的田园生活,不愿同流合污之情溢于言表。 所有人都在细细琢磨诗中所表之意。 叶欣和苏云舒对诗词并不擅长,但也能感觉出来这是一首好诗,而其他稍有文学底蕴的人,都听出来了其中深意。 玉竹看着念完诗句还不忘冲自己挤眉弄眼的梁画兮,摇头笑笑:“好一句王孙自可留!” 往年这临江诗会主持之人都不会对诗句做评判,而玉竹却破了这个例,可见这首诗的高雅在临江诗会开办以来,最有风采。 这算是用诗明志吗?王孙自可留,难道说晗月公主真的不想再争权夺利了?贺千帆不知这是不是一个迷惑剂,他始终不相信,坠崖前同自己斗得死去活来的晗月长公主会这么容易就放弃权利。 梁北辰却欢喜在心头,没想到阿兮才华如此之高,而诗中含义又如此高洁,这样的晗月公主和那个平西镇的木大夫并无二志。 梁泽听出诗中含义,摇头笑笑,她这个妹妹当真是变了。随即站起身来鼓掌:“兮儿,当真是心怀桃源呀。” 梁画兮大方说道:“自古文人都以诗明志,今日这诗已表明我心迹,往后不再多言,望各位悉知。” 言罢,也不多说走到案前拿起笔,一气呵成。 玉指落笔生芳,墨香含素,须臾间诗句跃然纸上。 两位小厮拿起卷轴展示。 众人眼中皆有惊异,洒脱中带着几分温婉之意,却是一幅好字! 梁泽忽的站起身来,旁人不知,但他却是见过梁画兮写的字的,笔锋之间绝不是这样一番模样,莫非坠了一崖,连笔迹也变了吗?但不得不说,这幅字却是上品。 蒋国公府的蒋铭站在梁泽身边,瞧着梁画兮,深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眼睛,轻抬下巴,又重重呼了一口气。 梁北辰从梁画兮一上到高台之上,这颗心就一直悬着,如今心虽放下了,但又多了些苦楚。 那人太过耀眼,而自己却还要躲在这角落之处,连这世子的身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叫人算计没了。 而梁画兮现在可得意着呢。笑话,她自小被父亲逼着做的事情还多着呢,写毛笔字算什么,如果有一架钢琴,还不把这群古人都看傻了。 玉竹这时突然说:“没想到木大夫不仅精通医药,诗词也是上乘。” 梁画兮一笑:“玉竹兄今日给我的惊讶也是不小呢。” 这众人一听,傻眼了,感情这两人是认识呀。尤其是望台上的贵胄们多了几分探究之意,晗月公主之前从未参加过临江诗会,他们究竟何时认识的?说起这玉竹公子,身份来历可谓是神秘无比,只知晓他精通医术喜文墨。很多人都想拉拢玉竹,只是此人油盐不进,生性淡漠。 苏云城见此情景,直接拱手作揖:“我认输!” 叶欣悄悄的移到了贺千帆身旁小声问道:“他们怎么会认识?”在前世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些事。 贺千帆转身,不经意间下巴碰触到叶欣的额头,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叶欣呆了一秒,她以为他会同往常一样无任何动作,谁知他竟会转身,忙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着眼前的人。 眼中带着娇羞,贺千帆心咚咚咚跳了几下,不动声色的淡淡的摇了摇头。 “叶小姐查探一番不就知道了!” 叶欣不答,闪身离去。 “公主可要推荐人?”玉竹问。 梁画兮调皮的笑一笑朝着二楼拐角处说道:“北辰哥哥可愿上前?” 梁北辰一来她就关注到了,也看到了世家子弟对梁北辰的态度,她知晓他如今的处境,众人排挤争对,若不是念着永定王的宠爱,怕是他的位置此刻只会在楼阁。 她知道即使自己不这样做,书中的梁北辰之后也会靠着雷霆手段树立起威信,而现在她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也让这个大腿记得她这个人情,梁北辰的文笔她不担心,在看书的时候就知道这天下没有几个人可比。 玉竹抬眼便瞧见了梁北辰,眼中更是惊讶。再看一眼梁画兮瞬间就明白了,当初木大夫舍命相救的那个人原来就是永定王府的世子。但他也明白两人的这层关系是他不能够说破的。 梁北辰没有想到梁画兮会点自己的名,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立即应话。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带头嘲讽,众人都哄笑了起来。 但梁北辰神情没有一丝变化,直直的向梁画兮看去,抬脚走下望台,举步间皆是风度,而待人们看清他的面容时,不禁吸了一口气,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闺阁里的姑娘瞧着梁北辰那俊朗的样子,尽皆红了脸。 知道的不知道都低声讨论起来,得知梁北辰是最近才被永定王接回王府流落民间的儿子,世家子弟眼中都是不屑,寒门子弟却是和善。 “献丑了!”梁北辰对着所有人一作揖,不卑不亢。那份气度倒不像是从民间而来的世子,反倒比起很多纨绔子弟都要高雅。 很多哄笑之人不由得住了声。 贺千帆毫不在意的喝了一口茶。 蒋铭和梁泽对视一眼,都摇头笑了,在他们看来,梁北辰根本是提不上台面的人罢了。 梁北辰并未开口吟诗,而是径直走到桌案之前,提笔书写。 二楼突有人喊道:“临江诗会不留不入流的丹青。” “这也太狂妄了吧,也不知诗好是不好,就要留墨。” 哄笑声又起。 梁北辰放下笔正要开口,不料梁画兮却先开了口:“本公主今日二百两白银买北辰世子这一副丹青,可有人不同意吗?” 本来闲散的梁泽和蒋铭突的站起身看向高台。 这是怎么回事,她这个妹妹怎么这么维护这个新世子,他倒是很好奇,既然妹妹喜欢,他就要成全。 “那可不敢,兮妹妹赏识的人,为兄自然也想一观。” “还是太子哥哥最懂晗月了。”说完对着梁北辰说:“北辰哥哥,请!” 太子公主都如此发话了,谁人还敢说个不字? 梁北辰对着梁泽一作揖,又对着梁画兮作揖:“多谢。”说完提笔就写。 挥毫间,诗便写完了,小厮拿起卷轴向大家展示: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不同于苏云城和梁画兮的诗,梁北辰写的是边塞,他从小在塞外长大,战乱时有时无,他体会最是深刻。 如此心怀大义的诗句让整个临江楼一片沉寂。 贺千帆梁泽蒋铭看向梁北辰的眼神已然不同。 “好诗啊!” 临江楼入口处楚正刚刚踏入,一来便瞧见了这诗句,他们这些征战疆场的将士们,最是懂得其中含义。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才疏学浅,不会作诗,文中诗句皆来自古诗文。 第41章 临江楼(3) “没曾想北辰兄有如此才气和家国胸怀,我楚正佩服!” 楚正大声说着,向望台走来。 众人瞧见来人是楚正都很敬畏,楚正常年征战,可以说没有楚正就没有如今黎盛的太平。而众人也知梁北辰这诗句恰恰说在了楚正心上。 这份家国情怀若是掌权之人有之,必定会将黎民百姓记在心上。 贺千帆微眯的眼睛突然睁开。黎盛帝子嗣单薄,独独一个太子,原先的二皇子死于疆场,三皇子死于疾病,这必定就会让几位王爷心中不甘。 早就有探报说永定王心思并不平稳,而在黎盛帝沉迷长生术之后突然接回这个不简单的世子,恐怕目的并不单纯,他不得不防。 但他却不得不承认,梁北辰此人,对于朝廷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贺千帆与叶欣对视一眼,不谋而合。 而贺千帆此种考量,梁泽怎会不知,看向梁北辰的眼神中立刻带了几分杀意,他好不容易才坐稳了储君的位置,他的各位叔叔们始终各怀鬼胎,没到最后一刻,他终是心中不安。 梁画兮知梁北辰深意,她同他一起经历了逃亡,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所愿。 “楚将军过誉了,在下只是有感而发。”梁北辰恭敬的行礼。 本来,有着苏云城和梁画兮这珠玉在前他们以为后面再无人可以比拟了,可谁知道这苏辰一出手,便是如此佳作,要想超越太难了。 诗会还在继续,但之后的诗句明显少了几分韵味。众人也失了兴致,纷纷站在三人放诗的地方,轮番欣赏,一同探讨诗中的意味。 临江楼上,玉竹带着梁画兮和梁北辰坐在望台上。临江楼不算高,但从这高楼可以望见江水滔滔,转头可看见帝都的繁华街道,当真是个好位置啊。 梁画兮觉得心胸瞬间开阔起来。 “玉竹,你这地界儿着实不错啊!” 梁北辰坐在梁画兮身边,看着江水从脚下流淌,心中的提防也松了些。 贺千帆和楚正踏步而入,拱手对玉竹说道。“贸然打扰,还望公子勿怪!” “你与我这般客气作甚!”玉竹笑了笑。 梁画兮瞧着两人那熟稔的模样,心中了然,想来这玉竹交友甚广,威望甚高。否则也不可能镇得住这临江楼。之所以在原书中没有出现,恐怕只是因为不喜争斗,并未参与其中吧。 叶欣也跟在贺千帆身后走了进来,安静的站在一边。 贺千帆挥袖而坐,不带丝毫的拘束,叶欣也跟着坐下。 梁画兮却因着两人的到来,有些慌张。 她一个炮灰,如今书中男女主齐齐到来,她还是躲远一些比较好。 “世子爷的才华倒是非常人能比啊!”贺千帆直接与梁北辰搭话。 梁画兮一挑眉,这男主果然是如此,对于自己要的,快准狠,从不给他人留机会,按照书中所讲,贺千帆现在应该还没其他想法,只是想拉拢梁北辰。 梁北辰倒没有惊讶,似是预料之中一样,与这位少年丞相攀谈起来。 他们说着边塞治理之事,梁画兮觉得无聊,问一旁的玉竹说:“玉竹兄,你我离别后你就直接来帝都了吗?” “又去了几个地方,没什么特别的,临江诗会在即,我便回帝都了。” 楚正瞧着两人熟稔的模样,心中酸楚。 原本他是梁画兮最依靠信任的人,坠崖回来后,他们反而疏远了。 “我倒是没想到你在帝都有如此大的名气。” “公主折煞玉竹了。”回头看一眼楚正:“楚将军为何一直不语?” 楚正笑道:“行军打仗我在行,这诗词歌赋并不精通,我就来看个热闹。” 其实若不是他打听到梁画兮会来,今日他是不会来的。 梁画兮笑着说道:“楚将军,人各有所长,若是今日比的是兵法,怕是无人能及你。”随手拿起一杯茶饮下,眉眼之间尽是晴朗。 楚正笑意马上浮了起来。 梁画兮端了一杯茶送到楚正手里,楚正很是小心的接过来。 “玉竹这里的茶真好,你我今日到算是有口福了。” 微微举起茶杯向玉竹示意。 “公主和将军不要嫌弃才好。” 梁画兮故作不满:“玉竹,你太过谦了呦。” 玉竹大笑起来:“好,我就不自谦了,我这茶可是上等的金骏眉,你们可真是有口服呢。” 说完,三人大笑起来。 笑声引来旁人侧目,一直在与贺千帆交谈的梁北辰也向这边看来,神色略沉,心中微涩。但很快回过神,继续与贺千帆探讨。 两人攀谈过后,都有相见恨晚之感。贺千帆治国之策,为官之责,看的十分透彻,且见解独到,梁北辰佩服。 而梁北辰将百姓之心,百姓之苦了解甚深,仁政之述让贺千帆耳目一新。 叶欣一直在观察,听见三人讨论茶,走过来说道:“公主喜茶?我那儿倒是有云顶新来的雪芽,公主若是得了空,可一道来品一品。” 梁画兮瞧着叶欣搭话,只觉得手中的茶都失了几分滋味。但她不能贸然拒绝。 “如此,便劳烦叶小姐了。” 叶欣俯身行礼:“公主可随时到府上来。”说完便退下了。 随时?算了,她可不想去,送死! 望台之上,这一方地界,倒是万分惹人注目,羡慕之余,但并未有人贸然进入。 梁泽打眼瞧着里面的欢愉,脸色微变,未有人邀请,他不会上前,让自己平白的失了身份。 而坐在一旁的蒋铭,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梁浩轩站在不远处,瞧见梁北辰与贺千帆两人交谈甚欢,满脸的愤恨,气的直哆嗦,他今日带梁北辰来本是看他笑话的,没想到却让他得了公主丞相将军和玉竹公子的赏识。 众人瞧着连眼高于顶的贺丞相都对梁北辰青眼相加,也不由的起了攀附之意。 诗会结束时,梁画兮喊住了楚正,给了他数枚飞镖暗器,说道:“那日答应给你礼物,前几日才做成,如今既见了你,便给你吧。” 楚正拿在手中不解:“这是?” 梁画兮说道:“小心拿着,镖上有剧毒。你时常要出兵打仗,拿着防身。” 楚正向前走了一步,梁画兮慌忙后退一步,上了马车。 他呆呆站在风中看着梁画兮的马车走远。 今年的临江诗会结束了,但人们的议论却没结束。 这次诗会可谓是让梁画兮出尽了风头,也给梁北辰造了势。 人人都在说,梁画兮才情了得,是为黎盛第一才女。 梁北辰更是从人人避之不及,到拜帖成堆,很多人都想通过他,攀上公主丞相将军的关系。 两人丝毫不在意外界如何传闻,一个专心的呆在太医院,另外一个不停的学习。 转眼入冬了,难得的这段时间,平静了不少。 但这仅仅是表象。 城外,梁北辰正处理完事物往帝都赶,而有些收尾的事情便交由齐如处理,并未随他左右,一人纵马而行。 行至一小树林,马却突然停了下来,梁北辰立刻警惕,紧握住了手中剑。 林中很是安静,连一声鸟叫也听不见。 “咻——” 一道破空之声响起,梁北辰急忙弯腰侧头,躲了过去。 他并未驾马逃走,因为他知道,四周都已埋伏好了陷阱,他主动跳进去必死无疑,不如等着敌人跳出来正面对战。 暗中隐藏之人未料到梁北辰会停滞不前,思索片刻,干脆提着刀剑冲了出来,梁北辰盯着他们冲来的方向,料想到他们走过的路才最安全,即刻驾马冲了过去,剑出之间,鲜血落下,梁北辰脚轻点马背,纵马而下,彻底与刺杀之人厮杀在了一起。 梁北辰一个扫腿将缠斗的五人打散,冲到其中一人身边,迅速抹颈,又转身来到另一个人身边,一剑刺穿心脏。两人即刻倒地。 动作极快,等剩下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梁北辰已经重新回到了马上。 岂料,还有三人隐藏在暗处,提刀而上,武艺比其余人高出不少,梁北辰不敢小觑,他虽自小练武,武艺精湛,可也抵不过人多势众,不一会儿胳膊与就腰间已然染血。 不停的打斗让梁北辰有些体力不支,如今八人只死了两人,其余的人虽也有伤,但轮番上前,让他得不到一刻喘息,也没有任何机会逃走。 心中陡然生出一股绝望,但也激发出一股狠劲,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死。 剑气挥洒之间,又一人倒地。 忽的,远处马蹄声响起,一群黑衣人瞬间出现,梁北辰叹息一声,无奈大笑:“天要绝我!” 紧握剑柄,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上。”冷漠的女声响起,只见黑衣人提着刀就冲了上来,梁北辰正要出手,就见他们冲向了那几个刺杀之人,而那几人多有受伤,很快就落了下风。 梁北辰转头看过去,就瞧见了叶欣正把斗笠摘下来,在清冷的夜光中显得圣洁又美丽。 “多谢叶姑娘相救。”梁北辰恭敬的行了一礼。 “不必客气。只是世子爷要小心了,这些个刺杀,躲得了一次,却不一定躲得过下一次。” “有劳叶姑娘提醒,此番多谢姑娘,在下日后定当相报。”梁北辰心下还是很感谢叶欣的,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与叶欣不过见过一面,便受了如此大恩,定然是要回报的。 “世子爷客气了,这帝都城外并不安全,以后自己多加小心,告辞。” 叶欣对梁北辰口中的报恩一事,不置一词,这词在帝都听的腻了。在利益面前,不动手陷害已然是好的了,更不要说什么报恩了。 再者,今日她是得到了有人要对梁北辰动手消息,特意来收这个人情罢了。 叶欣策马离开。梁北辰站在原地,眼神狠厉,这帝都之中,他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没曾想遭遇刺杀,如此一来他倒是更加清楚的明白了,有些人并不是你想避开,就可以避开的。 刺杀之人已经全部解决,地上鲜血淋漓,血腥味令人作呕,只觉得浑身难受。 梁北辰不再多看,驾马回了王府。 晗月宫中,梁画兮猛然惊醒,问红苑:“今日是什么日子?” “立冬第三日了。” 她坐起身来,仔细想着,应该就是今夜了,叶欣救了梁北辰,自此深情男配便上线了。 重重叹息一声,北辰哥哥,怕是从今日开始,你的心便有归处了。 “公主,时间尚早,您再睡一会?” “不了,睡不着了,你下去吧,我自己待一会。” 红苑出去时轻轻关了殿门。梁画兮斜靠在卧榻上,想家的思绪涌了上来,搅的脑中一片混乱。 拿起身旁的医书翻了两页只觉得心神不宁,抬眼看着偌大的宫殿,没有一丝安全感,想想书中最后的情节,该圆满的自是圆满,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小命能保到几时。 心烦意乱的将书放在一边,叹息,只希望今后他能念些许旧情吧。 第42章 永定王府(1) 永定王府大门深夜被急促的叩开,管家睡眼朦胧中瞧着梁北辰身上的血,吓了一大跳,急忙上前扶住:“这……这是?” “别怕,去找个郎中来。” 梁北辰路上不敢耽搁,一路骑马狂奔,此时额上尽是细汗。因着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唇色均无。 说完这句话,一直紧绷的弦松了下来,终是支撑不住,眼前一晕,不省人事。 府中可因着梁北辰这一遭乱了套。 梁浩轩在房中走来走去,六神无主,他可是特意查过的,梁北辰不过会些拳脚功夫,怎能活着回来?自己的计划失败了,这可怎么办? 也不再多想,急忙往秦氏房中走去。 秦氏被吵醒,搭着个脸子,刚穿好衣服,梁浩轩就冲进来二话不说跪倒在地: “母亲大人救我!” 秦氏惊了一惊,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个茶杯摔出去: “你是蠢货吗?” 梁浩轩跪在地上,根本不敢动弹,颤颤巍巍说道:“母亲,您一定要帮孩儿啊。” 秦氏眼中一厉,问道:“谁让你如此着急找杀手?可留下什么不该留的东西了吗?” 她心中虽有埋怨,却也不得不为梁浩轩担心。 “我让秦林去的。” 秦林是秦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人,最为可靠。 梁浩轩眼底闪出精光,就算有证据,父亲也不会公然处置自己,否则岂不是告诉帝都所有人,永定王府起了内讧,这还了得。如此这般,他才有恃无恐。 但他不知道,永定王所谋之事乃刀尖上舔血,梁北辰是他最关键的棋子,而梁浩轩却在这坏他好事,即使不公然处置,今后也会是弃之不用。 “亏你还记得让秦林去,想来是没什么问题,你下去吧,天塌下来,为娘的替你撑着还不行吗?” “多谢母亲。” 秦氏看着儿子出去,气的又摔了手里的茶杯。 永定王站在梁北辰房间外,看着那端出来的血水,一颗悬着的心就没放下来过。此刻瞧着大夫出来了,哪里还坐得住,两步走到大夫跟前,眼中满是急切:“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世子虽受了刀伤,索性都不致命,但失血过多,我已替他止了血,包扎了伤口,再半个时辰就会醒了。” 郎中也不敢耽搁,急忙将世子的情况说与梁齐宇。 梁齐昊进到房中,瞧着梁北辰那伤口,心有余悸,他也是刀尖上行走的人,这伤口可谓是刀刀致命,要不是躲得快,只伤了皮面,恐有性命之虞。 他松了一口气,能保住性命便好。 “去查!” 身旁跪着黑衣人点头离去。 看着梁北辰昏睡的面容,他眉头紧皱。此番刺杀的人,他心中是有些猜测的,只是这猜测,太让人心痛…… 永定王趴在床边,守了梁北辰整晚。 第二天清晨,梁北辰醒了,除了那几处伤口有些疼,其他的倒是没多大感觉。 “北辰。”永定王眼眶泛红,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抚上梁北辰的手。 “父亲,我无事。” 梁北辰坐起身子,扯出一个笑容,只是那苍白的面容,将这笑显出了几分牵强。 “你且好生养伤,那些伤你的人,我定不轻饶。” “父亲,让孩儿自己来吧。有些事我也该自己处理了,否则岂不是辱了这世子的身份?” 永定王定了一定,嘴角不自然的翘了翘,突觉宽慰:“好,好啊,我的儿翅膀已经丰满了。” 他也不多打扰,嘱咐梁北辰好好休息。 刚一进书房,黑衣人就出现,跪地禀告自己所查获的线索。 永定王越听那眉头越皱,眼中的怒火也越发的浓郁,沉默了许久,叹口气,带着许多无奈:“看好她!” “是。” 黑衣人起身正准备离开,却又听到永定王冷冷开口:“将消息透漏给世子。” “是。” 黑衣人离开,书房里归于平静,梁齐昊看着摇曳的烛光,来回摆动,被穿堂风裹着走,无法自己控制方向。 “唉…” 良久,书房里传来叹息之声,又归于缄默。 而当天,梁北辰就得到了消息,心中除了震惊还有难过,这秦氏虽不是亲生母亲,到底也算的上是名义上的母亲,他是知道这个母亲不喜欢自己,但自己还是对她恭敬有加,还妄想着若自己好好孝顺,说不定能缓和关系,可没想到她竟然做出此等事来。 毕竟谋害嫡子一事,寻常人家想都不敢想,可越靠近权利中心,这样的越常见,自己既入了这王府,就必须学会面对。 他看着父亲派给自己的暗卫,苦笑,这消息从何而来显而易见,说道:“我知道了。你告诉父亲,这次我不会计较。” 看着暗卫出去,他不禁握紧了拳。 这几日下了雪,梁画兮每日坐着步撵来到太医院,在典藏阁一待就是一天。 “北辰哥哥受伤了?” 梁画兮拿着医书,看着对面的梁泽,故作惊讶。 她是隐藏自己的“未卜先知”,而在梁泽看来,却诧异的很,莫非自己这个妹妹当真已经完全放弃争权夺势了,否则这个消息,无论如何也是会传到她的耳朵里的。 不过这次,梁泽并不是第一个告诉她这个消息的。 自梁北辰被刺那夜之后,梁画兮觉得自己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不管,要保命总要有些保底的手段才行。于是问了红苑关于晗月公主的一些事情,不得不说,原主豢养的高手不少,暗地里的情报网贯通整个帝都。 朝堂上那些之前拥护自己的大臣,她没打算再拉拢了,但为了自保,这些暗地里的关系她还是要继续维护起来的。 她告诉红苑,帝都的所有暗线是时候动起来了。 红苑是个聪明姑娘,之前就是她帮着原主打理这些事情,很快就安排了下去,几乎没到半天梁画兮就拿到了准确的消息。 她看着红苑感叹,真是个宝藏女孩。 如今她拥有了,何其幸运! 梁泽扫兴的说道:“你呀,除了这些个书,除了这个太医院,就没有能让你感兴趣的事情了吗?” 他完全不懂,梁画兮如今俨然已是后宫中的红人,那些个嫔妃把晗月宫的门槛都踏破了,就想着多从梁画兮哪儿得些保养的药膏,而她不好好利用,却在这悠闲的看书度日。 “一时沉迷,一时沉迷。” 站在后面的红苑,听了此话,嘴角微抽,自家公主哪里是一时沉迷,除了日日来太医院报道,还时不时与古太医两人研究药方药草,有时候两人的争吵声是要将整个太医院的屋梁都掀了,其他的太医都不敢插话。 梁画兮立刻吩咐:“红苑,准备马车,我要去永定王府。” 她可就等着有一个人大明大方的告诉自己这件事,否则也不好找借口去见梁北辰了。 盯着她的人实在太多,毫无理由的亲近梁北辰,肯定又会被有心之人拿来说事。 “你何时这般关心别人了?”梁泽瞧着梁画兮着急的模样,打趣起她来。 “太子哥哥可要与我一同前去?” “好啊。”梁泽就坡下驴,他早就想去探一探梁北辰,可到底与梁北辰不熟,前去探望,只会显得突兀奇怪,不知道又会惹来多少猜测。 马车还未到永定王府,早已有人将消息传递进了永定王府。 梁画兮一进门就看见梁齐昊身穿盔甲。 “皇叔,你这是要去何处啊?” 梁齐昊先恭敬的对着梁泽行礼:“拜见太子。” 梁泽还礼:“皇叔。” 梁齐昊又转头对梁画兮说:“晗月,真是可惜了,皇叔这会儿得去军营,不能招待你了。” 他知道自己待着反倒碍事,干脆离开。 “皇叔,我不用招待的,这次就听说北辰哥哥受伤了,我特意来看看,不知道杀手找到了没?” 梁齐昊一笑:“不是杀手,只不过是些打劫的,看见北辰像是富家子弟,又是黑夜独行,这才起了歹心。” 看过书中内容的梁画兮心中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梁齐昊压下去了,但也更是促成了梁北辰走向那个位置的第一步。 “那就太好了。皇叔,你快去忙吧,我们自己去看北辰哥哥就好。” 梁齐昊点点头,又对着管家吩咐了几句,再对两人说:“北辰在院子里,让管家带你们去吧。” 说完先对着梁泽告辞,又对着梁画兮告辞。 管家带着两人来到了梁北辰住的院子。 槐树下,梁北辰正坐在石桌旁看书,听见脚步声转头便瞧见了梁画兮与梁泽两人并肩而来。 “北辰哥哥,怎么受伤了都不告诉我?你忘了,我可是大夫啊。”梁画兮撅起了嘴,一脸的埋怨。 梁北辰瞧着这幅样子的梁画兮,就想起来平西镇两个人一起开医馆的日子,恍如昨日。 回过神,站起身来,恭敬的行礼:“太子殿下、公主。” 若是只有梁画兮他是不会如此的,但有梁泽在,君臣之礼,是不能少的。 “世子,不必多礼。” 梁泽还没把话说完,梁画兮直接上前拉过梁北辰让他坐下冷冷的说道:“把手给我。” 梁泽见此,心中翻腾,这两人何时熟悉到这样的地步了? 梁北辰意识到梁泽探究的眼神,但此时他只能佯装不知,拘束的坐了下来,把手伸了出来。 玉指搭在梁北辰的手腕上,片刻后说道:“还好,没有什么大碍,但有些气虚血亏,需要好好补补了。” “一直在补的,这王府里的补药是一日都没停过呢。” “那就好。我……” “北辰表弟倒是个有福之人,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北辰表弟将有福报来临啊。”梁泽瞧着两人那和谐的氛围,忍不住开口打断。 梁画兮一听,这话说得对呀,经过这件事,他可是又朝着皇位跨了一步,自己原先要说些什么全然忘了,接着梁泽的话说道:“对啊,北辰哥哥,你后面肯定有好事的。” 梁北辰笑着点了点头。 梁泽又说:“过几日北辰表弟也要上朝了吧。真是让人期待呀。”他一直都知道永定王心思并不安稳,而梁北辰又要上朝议政,虽不是什么一品二品的官位,但京郊骑兵营校尉确是小有兵权的,他不得不防。 更一早就知道,在帝都的权利中心,梁齐昊手中的兵权是先帝时就跟随他的旧部,那时,自己的父亲被立为太子监国,而先帝就带着另外几个兄弟一同打仗,抵御外敌,这其中贡献最大的、兵权最重的当属永定王梁齐昊了。 永定王在朝中威望颇高,梁北辰自然不可能缺席,而这个小小京郊骑兵营校尉,谁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历练罢了。 “太子殿下言重了,臣只是前去学习。” 梁北辰言语之中恭敬有余,但更多的却是疏离。 第43章 永定王府(2) 梁画兮突然插嘴:“北辰哥哥,我都来王府好几次了,你可一次都未去过我的晗月宫,你得抽个时间去看我。” 今天既然拉梁泽来了,就要多加利用:“太子哥哥,自临江诗会,妹妹我呀,对诗词歌赋也很感兴趣,不如让梁北辰多去我那里走动走动,你也来,我们一起吟诗作对如何?” 找着机会抱大腿,是为正理。 这皇宫岂是那么好入的,如今有着公主的邀约,又有太子在旁作证,也算名正言顺。 “好啊!”梁北辰答的痛快。 梁画兮看着梁泽说:“太子哥哥,你回去就交代值守宫门的禁卫军,可好?” 梁泽当然不知道梁画兮心中所想,有些不明所以,最近他被这个妹妹迷了眼睛,看不真切,若说她喜权势,又是遣散幕僚,又是痴迷药石;若说她不喜权势,又是各宫嫔妃,又是临江诗会,如今还明目张胆的拉拢起了永定王府的世子,真是让人猜不透。 自己是梁画兮同父同母的亲哥哥,而这个梁北辰只不过是个堂亲,怎么说来,梁画兮拉拢了梁北辰最后的受益者也只会是自己吧。 若是这想法让梁画兮听了去,她只会说一句:太子哥哥,你想多了。她干任何事情不过就是一个目的:活命。 “好,北辰兄弟这样的有才之人,我也想多会一会呢。只是妹妹你平日里若是无聊,也可以找太子妃一同玩耍。对了,上次你给柔儿的玉容膏,她很喜欢,你不妨多送些可好?” 满口的答应,听着却满是戒备。 “太子哥哥,你可真会讨价还价,我请你知会禁卫军,你就来为太子妃讨玉容膏,当真是好夫君。” “哈哈哈,你这话哪天可要讲与柔儿听,让她别总是埋怨我不想着她。” “好好好,兮儿遵命。” 随后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本来刚开始全是试探,怎料不一会,梁泽就被两个对帝都好奇的人带偏了,倒是变成了解惑的,偏生两个人听的一脸认真,梁泽只好耐心着讲解。 “你说望江楼?我和楚将军去过一次,味道当真不错,走呀,我们今日再去如何?”这些日子她御膳房的菜都吃腻了,早就想尝尝鲜了。 梁泽瞧了一眼梁北辰,犹豫了片刻,抬头说道:“我便不去了,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兮妹妹与世子一同前去吧。” 他早看出梁画兮同梁北辰有话要说,但碍于自己在一直没说,他不如识趣一些,自己离开比较好。 而且他相信,不论两人之间要说什么,这个妹妹肯定是不会害他这个哥哥的。 “好吧。”梁画兮假装一脸遗憾,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两人很快来到了望江楼,梁画兮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了几句,就领着梁北辰进了拐角处的一个雅间。 刚坐下,梁画兮就明知故问:“北辰哥哥,皇叔说你是被打劫的所伤,可是真的?” 梁北辰沉默片刻说道:“公主既有此问,想必其中缘由也知一二了,何必再问?” 梁画兮认真的盯着梁北辰:“我想说的是,北辰哥哥,有什么事情别总是一个人扛,我们是共过患难的,你需要什么帮助,说一声就是。” “阿兮… 公,主…” 失口叫错,梁北辰沉默了许久,抬头对着梁画兮笑的温柔:“阿兮,谢谢你,但我自己可以。” 梁画兮本想做一回未起势时大腿的依靠者,没想到这大腿刚的很,她还想再争取一下,门突然开了。 两人齐齐转头看去。 梁北辰从一脸警惕变成了欣喜:“大虎、二虎!” 故人相见,格外亲切。更何况,他们一起经营医馆,一起逃难,在自己生病时,大虎和二虎在身旁照顾,这份情谊他始终记得。 大虎和二虎原本以为只是梁画兮,现在瞧见了梁北辰,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最初的穷小子成了帝都世子,他们这还是初次以另一种身份见面。 梁画兮忙对着两人挥了挥手:“大虎哥二虎哥,快进来坐啊!” 二虎瞧见自己师父说话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梁画兮身旁坐下。 大虎对着梁北辰客气点头,坐到了二虎的旁边。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梁画兮瞧着狐疑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他们这等奇奇怪怪的样子,莫不是自己去云落山找草药的时候,闹了什么矛盾,她可是记得往日里三人相处的很不错,至少见了面,绝不会客套至此。 “咳咳!”二虎一口茶水呛住了。 梁北辰见此开口道:“这都怪我,你失踪之时,王府正好来人,大虎和二虎请齐如帮忙找你,齐如不应,我白白担了世子的名号,丝毫办法都没有。” “你别乱说,我可没怪你,我怪的是你的病,要不是你生病了,师父也不会失踪。”二虎站起身来,底气有些不足。 梁画兮扑哧笑了出来:“所以这罪魁祸首是我了?” “不是!” “不是!” 梁北辰和二虎同时开口。 梁画兮起身站到房中央:“我们四人,还有阿伯阿婶都是同过甘共过苦的。如今来了这帝都,就要互相保护,互相扶持,你们关心我的情分阿兮记在心中了!”说完,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三人都看着梁画兮,眼神坚定起来,是呀,在这偌大的帝都,只有他们四个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师父,你放心,若是有什么交代的事情,知会我一声就行。”二虎拍了拍胸脯,豪气非常。 “公主,我大虎也随叫随到!”大虎拱了拱手。 梁画兮看了一眼梁北辰道:“大虎二虎哥,我今日请你们前来就是想拜托你们一件事,帮北辰哥哥!” “你们在帝都也待了一段时间,这里的凶险自不用再说,前几日北辰哥哥遇刺险些丧命,而他能调用的人极少,我只想他有危险的时候你们保他平安。” 梁北辰听这一席话,脑中嗡嗡作响,感动中夹杂着羞愧,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要让一女子找人保护,实在情非所愿,可梁画兮说的话句句在理,如今在这偌大的帝都,他能够调派的,放心任用的寥寥无几。 大虎和二虎转头看向梁北辰。 心中各有所思,大虎来到帝都之后,便去打听了消息,梁北辰的父亲永定王手握重兵的,权势滔天,只不过梁北辰初来乍到,还未到军队里供职,难免无人可用,但只要永定王宠爱他,不愁以后没有权势。 而二虎却觉得,兄弟之间互相帮助本就应该。 “好啊!我早就认周北,不对,是梁北辰是我好兄弟了,当然要护着。” 梁北辰起身对着大虎二虎作揖:“两位兄弟多谢了。若是今后有了好的契机,北辰也定当重用二位。” “你呀,总让人我觉得隔着什么,我们的关系,还说什么谢!”二虎一把捞起作揖的梁北辰大咧咧的说着。 梁画兮这是在赌,赌大虎二虎对自己的情谊,对周北的情谊,也赌周北对他们两兄弟的情谊,更赌梁北辰会记得自己曾用心帮过他,即使爱上了叶欣,也定不会帮着叶欣伤害自己。 说到底她还是割舍不下,放不下怕平西镇的那个少年郎,但现在这其中有多少是为了保命,有多少是为了保他的命,已经说不清了。 可能是自从知道了他是书中深情男配后,就把自己那一些些情丝斩除了去,躲避受伤是人的本能,更可况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人,费尽心思,若到头来得不偿失,又是何苦?这样的兄弟情义挺好。 梁北辰深深望着梁画兮,眼神交错之时,又快速闪开。 “好了!吃饭吧!”梁画兮起身到门外交代,小二陆续开始上菜。 菜刚上齐,梁画兮吩咐门口侍卫关了门,拿出两瓶膏药递给大虎二虎:“大虎、二虎哥,这是我最新研制的金疮药,你们平时训练免不了受些伤,总是用的上的!” 二虎接过药:“谢谢师父!”说完,乐呵呵的将要揣在怀中。 大虎恭顺的接过药:“谢谢公主!” 二虎有些话一直想问,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现下这情形,倒是适宜: “师傅,你失踪后,去了哪里?” “匈奴!”梁画兮干脆开口。 “什么!”兄弟二人齐声感叹。 梁画兮看着他们笑着说道:“那日采药,被巡查的匈奴士兵抓了,后来我就给他们治病、卖药,过的好着呢。” 又叹了一口气:“其实呀,匈奴人很淳朴,他们进犯也是因为一到冬天,物资匮乏,不得已而为之,真希望将来有位明君能长远的改变这种状况。”说完看了梁北辰一眼。 梁北辰点点头:“那日你去看阿伯阿婶,听你说了匈奴人的事情,我回去一直在想如何同他们和平相处,只是若想长远解决匈奴一事并不容易,我倒觉得可以通过互市改变境况,但管理互市的官员就尤为重要了,管好了可保太平,管不好战事更易触发。” 果然是比他那个太子哥哥更有远见和格局,所思所虑皆在要害,怪不得书中最后叶欣和贺千帆会支持他做皇帝。 “北辰哥哥,可别忘了今日说的话呀,这匈奴人也是娘生父母养,这众将士也是有家眷亲人的,连年征战,民不聊生。” 二虎突然说:“师父,怎么说起这等沉重的话题,这些话你应该去给当今圣上说,说给周北做什么?” 梁画兮突然反应过来:“哎呀,你看我,大夫当久了,就容易惜命,我们吃饭,吃饭。” 第44章 寿宴(1) 梁北辰并未多想,只觉得梁画兮本性善良,为百姓计。 吃饭时,梁北辰问了大虎二虎一些军中事物,对京郊军营也有了一些了解,他初到军营,免不了有人使绊子,还是要提早防备。 刚走出望江楼,寒风呼啸而来,风刮在脸上生疼,梁画兮抖了抖,不自觉的拢了拢衣领。 红苑瞧见了,急忙从马车里拿出氅衣。梁北辰解自己披风系带的手停在脖间,看见氅衣已经披在了梁画兮的身上,自嘲的笑笑。 “红苑,我若是离了你,定然是不能活了!” 梁画兮不由感叹,她原来最是不适应这般前后有人跟着的日子,可日复一日下来,她已经有些依赖了。 “奴婢这是应该的。”红苑退到了一旁。 “师父告辞。” “公主告辞。” 大虎二虎齐声说道。 “去吧。”梁画兮笑着挥了挥手,两人驾马离去。 “北辰哥哥,你陪我逛逛如何?那日在府里初见你,答应了皇叔同你一起游玩,岂不知这中间发生了太多事耽搁了,今日时间尚早,我们便走吧。” 梁北辰拱手一礼,突然正儿八经起来,眼神中却带着嬉笑之意:“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梁画兮也学样:“北辰世子,芝兰玉树,朗月入怀,人如玉,德谦逊,晗月能邀得公子,甚幸。” “晗月公主才气逼人,品貌无双,得公主青睐,北辰惭愧。” 梁画兮只觉得咬文嚼字实在累得慌,不再端着劲:“北辰哥哥,现下并无旁人,你可饶了我吧。临江诗会是我早有准备,阿兮我普通女子一个,莫要再抬举了。” 梁北辰爽朗的笑了起来:“好,你说什么都好,想去哪里,我们便去,若是看上什么,说上一声便可,哥哥买来送你。” 一来一往之间,倒是亲近了不少,梁画兮转头瞧见身旁人清风霁月,有些感伤,自古男配总是惹人心疼,却一片痴心付了女主,自己呀,还是保命吧。 “好啊,我若看上贵重的,你可不要后悔。” 梁北辰失笑,眼底的温柔此刻渐渐涌上来,目光随着梁画兮的一举一动而漂移。 两人来到帝都热闹的集市上,梁画兮一下子便跑到卖糖人的摊子上: “我要那糖人,那个最大的!” “好!”梁北辰老老实实的给钱。 “我要那个面具!” “我要那铃铛……” “好好好,都买。” 无论梁画兮要什么,梁北辰都说好,高高兴兴的掏钱。永定王府的侍卫瞧着梁画兮那样子,再看看世子腰间的钱袋,心有些疼。还好王爷宠爱世子,吃穿用度一应全是最好的,否则就这么个糟践法,回去肯定得挨骂了。 这侍卫哪里知道,若是永定王知道了这件事,怕是更加高兴,陪着晗月公主逛街买东西,那可不是世家子弟都有的机会,金贵着呢。 跟着梁画兮的侍卫,手里已经拿满了东西,红苑手中也拿了不少,梁画兮瞧着梁北辰那丝毫不犹豫的就给钱,侧着头忍不住问道:“北辰哥哥,我乱买了这许多东西,你就不拦着我?就不心痛你的钱吗?” 梁北辰温暖一笑,将钱袋放入怀中:“何痛之有?买你心喜之物,岂不是恰到好处?” 梁画兮突的耳尖泛红,心跳不止,若不是早就知道他中意之人并非自己,怕是现在都要会错意了。 不行,不能让已经被自己压下去的情愫有复起之意,随即说道:“今日已经逛了许久,我们回去吧。” “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话说完,梁画兮才觉得拒绝的太快了,反倒显得不自然,又补充道:“过几日是皇祖母的寿宴,肯定会邀你前来,到时候我找机会带你好好逛逛皇宫。” “好!”梁北辰想也没想就答了,满眼笑意看着梁画兮。 梁画兮不敢抬头,怕自己对上那双明眸,怕自己乱了分寸,更怕尘封的心思又翻腾起来。 转身上了马车,坐进去,掀起车帘,并不露脸,只伸出胳膊挥手告别。 走远了,才探出头来,看着又路过了刚才卖糖人、面具、铃铛的小摊子,只觉得心中那丝丝的甜变成了苦涩。 刚打算闭目养生片刻,突然想起了太后寿宴,拍拍脑袋,委实心烦,这太后寿宴她要准备什么寿礼呢!如果太差了,跌了自己的身份是万万不可的。 回到晗月宫,梁画兮看着今日买的这许多小玩意,沉默了片刻,一件一件拿在手中亲自将他们摆放到适合的位置上,面具放在软塌后面,小铃铛吊在窗柩上…… 一切整理妥当,吩咐:“红苑,你先去宫内找些上好的丝线,拿着样子去宫外绣坊寻同样的回来,切记银子不是问题,重点是东西要好。” “再从远处寻几个手艺了得的绣女,蒙了黑布悄悄带进来。” “是!” 红苑心中虽好奇,但也不敢多问。 如今离太后的寿宴没有几日了,帝都之人都纷纷操办起来,想着要如何讨这位太后的关心,梁画兮也老老实实的呆在晗月宫,忙着做她的贺礼。 次日梁北辰身着京郊骑兵营校尉朝服,跟在永定王身后一并上了入宫早朝的马车。 梁浩轩远远看着马车离去,眼中满是愤恨。 前一夜梁齐昊已同梁北辰说了许多,现坐在马车上又开始叮嘱起来: “北辰,你可记住了?少说多看,说多错多,宫中之事复杂,凡是与人交谈切不可妄言。” “父王,我知道了。”梁北辰眼中也满是沉重,但却也十分珍惜,他深知自己的机会不多,每一次都要抓好。 永定王满眼沧桑,像是想到了什么往事,眼中闪过一抹悲痛,朝中利益盘根交错,派系林立,稍不注意,便会丧命,皇帝尚看他几分薄面,但他更知,这面子不过是因为忌惮他手中的兵权。 因着这兵权,他处在了一个显眼的位置,很多人想拉拢,很多人又进言恐他重兵难敌,生了异心。这些年来,他始终小心谨慎,不敢行之踏错半步。 “北辰,你要懂得保己身,借他人之力,得他人之谋。” 对这个儿子,他寄予厚望。而自己下的这一盘大棋,败了便是深诡地狱,赢了便是万人之上,这一辈子,他执念于此,为此生为此死,他从没有过丝毫放弃之意。 叹了一口气,看着心爱的儿子,眼中满是复杂。 “父王,晗月公主说若今日得了空,约我逛逛皇宫。” 永定王一听便笑了:“你与这个妹妹多走动益处良多,但切忌,心只给三分,免的到了不舍。” 不舍什么?梁北辰心咯噔一下,望着自己的父亲,似有所知。 他们到时,早朝还未开始,大殿之外站了许多朝臣,楚正看着梁北辰走过来,只瞥了一眼,很是有些嫌弃。 同是带兵,永定王府的兵多驻扎在京郊,其余的在南方聚集,而他楚正带的兵可是要抵御外敌的。而黎盛帝也闲养着永定王的兵,从不派他们出征,他知道,皇帝这是怕永定王一旦出了这帝都,他就不好控制了。可他的兵与永定王的兵互相不服,多有冲突,他早就心生怨念了。 若梁北辰只做个闲散的世子倒也罢了,如今却要入军营,看他一副书生样子,带兵打仗他是看不上的。 贺千帆瞧着楚正那般模样,嘴角微勾:“楚将军真性情,丝毫也不隐藏啊。” “吾乃武将,那些心口不一的事情是你们文官擅长的,自然是比不得丞相的脸皮。” 两人皆是少年英才,偏生性格并不相和,楚正瞧不惯贺千帆的精于算计,贺千帆也瞧不上楚正那直愣的臭脾气。可一旦黎盛有事,两人意见又十分的合拍。 贺千帆并不生气,笑道:“楚将军说笑了!” 楚正刚想要反驳,却不料贺千帆转身走了,生生没了人接话。 而更多人的目光始终打量着永定王身旁的梁北辰,现在形势尚不明朗,更多的人持观望态度。只有极少已经明确是永定王一党的朝臣进前来问礼。 “北辰堂弟来了。” 众人纷纷回头,看见梁泽缓步上前,满脸温和,虽是笑的,但又带着些刺。 “参见太子!”梁北辰恭恭敬敬的行礼。 梁泽点头还礼后又对着梁齐昊行礼:“皇叔!” 永定王急忙回礼。 外人瞧着这叔侄三人倒也是和睦。 “进——”太监尖细的声音从高台之上传出,大殿门开,朝臣皆按次序往里走。 永定王走在前,梁北辰职位低,走在队伍后面。 “陛下驾到——” 众人齐齐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响彻大殿。 梁北辰是第一次行这跪拜大礼,起身看着远处高高在上的黎盛帝,心中升腾起火焰。 “众爱卿平身。” 梁齐宇瘫坐在龙椅上,等着奏报。这几年,他闲散惯了,早朝也是十天有一二,寻常事,有太子和贺千帆处理就行了。今日,他可是听说自己的好哥哥特意将这流落民间的世子找回来了,特意要看看是何等人物。 “梁北辰何在?” 只见队列最后有一人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跪在殿中央:“臣在,臣京郊骑兵营校尉梁北辰参见陛下。” 黎盛帝的目光落在梁北辰的身上,眉头微皱,他原本想着这孩子在民间长大,来到朝堂之上应该会有几分害怕,没想从他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胆怯之意,反倒十分的从容。 “起来吧!听说你虽生在民间,却文采极佳,还会武艺,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效忠国家吧。” 这话虽是赞赏,但却有警告之意。 一个普通农家子的文墨能到什么程度?武艺能到什么程度?而且从他的仪态上看,并非一朝一夕的教导,想来这永定王一早就知道这孩子了,只是藏着不说罢了。 众人都道黎盛帝已经昏庸了,但他昏的是黎盛的朝堂,晕的是黎盛的百姓,却不是自己的皇位。 “是!臣定当以身报国!” “陛下!” 一穿着盔甲的老臣走了出来:“臣以为梁北辰虽是皇亲,但从未在军营供过职,更未带过兵,可先去历练一段时间,断不能一开始就将兵交与其手啊!” 说话的老臣,名唤戚飞,在军中多年,是楚正敬佩的老将,年少时带兵打仗意气风发,如今年迈多病,战场是上不了了,但一颗心始终没有离开朝堂。 这位老将十分的古板,当时楚正能得到他的认可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第45章 寿宴(2) 但老将军虽古板,却也不是鲁莽之人。 贺千帆不动声色的左右看看,就瞧见太子梁泽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皱眉轻轻摇头。 这话一出,梁齐昊脸色就变了,这校尉一职本就不是什么高官,而且以梁北辰世子的身份,就算什么职位也没有,朝臣见了,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世子爷。 梁齐宇也有些不悦,他虽提防永定王,但这件事不能摆在明面上,而且梁北辰这京郊骑兵营校尉是他点头同意的,这老家伙不是给他难堪嘛。 “戚将军,不知你可是天生会领兵打仗?你初带兵时,官拜几何啊?” 黎盛帝冷冷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低头。 “老臣……” 戚飞语塞了,他初到军营时,也是有老将军教导方能带病,而且初领兵时,也是官拜校尉。 “戚飞呀,你莫不是老了糊涂了?是人才还是废材,不用用如何知晓?” “臣……唐突了。” 戚飞看了一眼梁泽正要往回退。 大殿上突然一个声音异常严厉:“戚将军莫非是瞧不上本王的儿子?” 永定王选在这个时候发难,可谓是恰到好处。仗着黎盛帝赞同,杀鸡儆猴,让其他想着挑拨的人灭了念头。 “臣,妄言了,还请皇上降罪,请王爷息怒!” 戚飞自知今日冒进了,忙跪下对着黎盛帝磕头。 “戚飞呀,你是为黎盛朝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我怎舍得降罪于你,你退下吧,好好在家反思。” “是,臣,谢恩!” 黎盛帝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依旧是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几个户部官员谈了一番民情便退朝了。 这边梁北辰刚下朝,梁画兮就跳了出来,一身浅色水纹裙,淡雅优美,微风将她的发丝吹到嘴角,她用手捋了捋,满脸笑意的喊道:“世子!” 梁泽远远就看见梁画兮向这边行来,刚想上前,就听到梁画兮喊梁北辰,脸色一沉,转身离去。 贺千帆也听见了,站定,看着梁画兮欢欣雀跃的向梁北辰走去,点头又摇摇头,也转身离开了。 “公主!” 梁北辰恭敬的行了礼,自看见梁画兮的一瞬间,刚才上朝被争对的阴郁此刻全部散开了。 “走,你跟我来。” 梁画兮说完,就在前面带路。 楚正看见梁画兮刚要开口,就见她和梁北辰向宫内走去,他是外臣,没有召见,不能随意到后宫去走动,只好离开。 隆冬季节,两人走在宫道上,很少见宫人走动,梁画兮的脸冻的微红,梁北辰见了心中不忍。 “公主等久了吧,下一次,我等你就好。” “那不行,下了早朝,你一直站在议政殿口,会让人以为你有事觐见皇上呢,我等你就好。” “这天寒地冻,朝会时间不定,公主身体单薄,若是着了凉,如何是好?” “笨!你怎么知道我哪天会来找你?难不成你次次早朝结束都等我吗?” 梁北辰认真的行礼:“这也未尝不可,臣等一小时再离去也是可以的。” “你呀,若不是……”若不是我知道你心悦叶欣,还以为你真对我有情呢。 这后半句话,梁画兮生生没说出来。 梁画兮带梁北辰来到了太医院。她径直走到古松面前说道:“古老头,我今日给你拉了一个人过来。” 梁画兮对古松一点公主架子都没有,反倒像个普通女子对熟悉的街坊亲戚。 古松吹胡子瞪眼的抬头,跟瞧见了冤家一般:“给我找了个什么稀奇古怪的病人,来,我看看。” 梁画兮把梁北辰往前一推:“是他!” 古松一看,眼前的年轻男子俊俏非常,面色红润,根本不像是得病之人,把梁北辰带到桌案前说:“我老朽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俊俏的男娃娃呢,伸手,让我看看你患了什么病,老朽给你治。” 梁画兮跟着坐在旁边,让人沏了一壶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对梁北辰的病,她可是上心,若古松看过也没事,那定当无虞。 但此时,她瞧见古松越皱越紧眉头,立刻担心起来,拿着茶杯的手僵在原地,紧张的望着古松。 古松瞧见梁画兮这般模样,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唉!”古松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梁画兮着急的问道。 “你刚才不是有底气的很吗?担心个什么劲,茶都倒出来了!”古松白了梁画兮一眼,指了指梁画兮拿着茶杯的手。心想,这死丫头整日坑自己的药材,拿着那些上好的草药在晗月宫整天捣鼓,不好好想着治病,反倒开始研究美容膏药,这太医院的太医都向她讨方子,想着回家哄媳妇开心。 这丫头,治病救人难不倒,再加上美容药膏,很得推崇,再过一段时间,恐这太医院都要成晗月公主的天下了! “药给的很好,只是身体留下了病过的痕迹,若是再好好调养调养,便完全诊不出中过毒,得过寒症了。” 古松这会儿又来了兴趣,他很想知道梁画兮用了什么药,可他知道,这丫头的性子,他越是感兴趣,她越是不给,唯有一脸的不屑,她反倒是会上赶着送来。 “唉!当初我就是担心留下病根,到底还是留下了,古老头你这儿有没有好的人参。” 梁画兮也是知道梁北辰回到王府之后,肯定是用了人参的,可方法对不对就不知道了。 “没有!” 古松一屁股站起来,大声的说道,生怕人来抢他宝贝。 “我这儿治疗寒症的药方是什么来着?哎呀,这脑子,最近不太好使呀。” 梁画兮也不慌,慢悠悠的喝着茶,只是那眼神时不时的瞟向古松。 古松听见梁画兮这般说,恨的牙痒痒。 梁北辰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梁画兮是想为自己讨药。在寒风中等自己,就是为了这件事,还真是费心了,心中流过阵阵暖流。 “古太医,你这太医院,要什么好药材没有,你将人参给我,我用药方和你换如何?” “公主将药方给我,我就拿一支百年人参给你。” 梁北辰突然说道:“公主,王府有上好的百年人参,你可不必难为古太医。” 梁画兮噘嘴:“北辰哥哥,你莫替他说话。” 然后又对古松说道:“我听说你给皇太后准备的贺礼,是五百年的人参,拿出来让我开开眼呀。” “你,你这丫头,千万别打这贺礼的主意!” 古松犹如喉痛卡了东西,不上不下的甚是难受。 太后平日里的有个风寒头疼的都是古松给瞧的,太后对他不薄。现寿宴将至,他一个太医也送不出什么东西,这人参可是费了好些功夫才得到的。 “古老头,你能缺个贺礼?” 她可是知道,古松在太医院几十年,尚好的药草定不在少数,缺了这人参,这雪莲灵芝都是可以当贺礼的。平日里,她也总是从古老头这里哄骗好些药材,这厮分明看中的不是药草而是药方! 果然,古松,鼻子一哼:“一张寒症的方子就想要我的人参,不行,还有上次那个治疗头痛症的方子,我也要!” 说完两手一抄,坐在那儿活像一个讨债的。 梁北辰一挑眉,这老头哪里是不愿意给,分明就是在讨价还价。 “成交!古老头,一手交人参一手交药方,快去拿呀。” 古松从椅子上缓慢的站起身,嘴角微抽,胡须气的抖了两抖,恨不得将手中的茶杯扔在梁画兮身上。 “你呀,好,拿,拿!” 古松进了后院,梁画兮拿起笔开始写药方。 梁北辰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看的明白,这两人看似不合,却相互欣赏。古松刚正不阿,对梁画兮这个小辈当真是喜欢的很。 过了一会,古松拿着一个大盒子出来,还是包装好的红色寿盒样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梁画兮身边,一把抢过她刚写好的药方,把人参塞在她怀里说:“快出去,我这太医院这两日不欢迎你这坏丫头!” 说着就把他俩搡出了太医院的门,太医们看见这场景,都赶快跑了出去,省的一会两人有谁不高兴的波及到自己。主事徐礼给梁画兮行了礼说道:“公主有所不知,这人参,可是古老找了长白山的采药世家,找了近半年,花了两百两白银才得来的,也难怪他生气。” 梁画兮吸了一口气,原来这么不容易呀,忙对着里面大喊:“古老头,来日方长,我过两年还你个别的稀罕草药!” “快走,别让我拿扫帚赶你们!” 梁画兮耸耸肩给 “好勒!告辞!”然后对着徐礼一作揖拉着梁北辰就走了。 古松坐在房间看见两人跑没影了,只觉得丹田之处有一股怒气渐渐上涌,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看看杯子里飘的菊花,摇头,自从梁画兮来了之后,这院子里的菊花茶都耗费了许多。 梁北辰被梁画兮拉着,一路走出了太医院。 “阿兮,谢谢你!” 梁北辰知道梁画兮一直牵心自己的病情,一直在帮助自己。 “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可是同过甘共过苦的好兄弟呀。”梁画兮说的很是洒脱。 兄弟?梁北辰有些心塞,但也觉得并无不妥。怪只怪他们相遇之时不知是同宗同族,动了心才方知要断了心思。 第46章 寿宴(3) 转眼十日已过,太后的寿宴,贤妃负责操办,忙的脚不沾地,原本想着柔妃品阶相当,可以帮忙,但那人能力太差,事情交给她实在不放心。 贤妃无奈找了梁画兮来帮忙。 “小兮啊,今晚就是寿宴,辛苦你帮我多照看。” 贤妃拉着梁画兮来到寿宴厅。寿宴还未正式开始,许多簪缨世家的人已然聚集在了这里,三三两两谈笑风生,还有的已经落座。 她虽将一切安排妥当了,却也怕会出什么岔子,这次寿辰太后高兴,帝都贵胄之家几乎都请了来。宫中的宴会规矩最是繁琐,大多参加之人都知晓,就怕那些个自视过高的从未参加过此等宴会的世家公子小姐,做出些什么失了礼数的事,惹了太后不高兴,这宴会也就白白操办了。 梁画兮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那些个宫廷影视剧她看的不要太多,该怎么做,她很明白。 “贤妃娘娘放心便是,来的公子小姐,我会将他们安排妥当的。” “有你这句话呀,我就放心了!”贤妃拍拍梁画兮的肩膀转身忙去了。 此时,寿宴厅里坐着的都是年长的,那些个年轻气盛的公子小姐,入了宫,哪里坐得主,都去了御花园四处游玩。 “你就是梁北辰?” 一道极为嚣张的声音突兀响起,引来旁人侧目,御花园中世家公子小姐都纷纷向这边看了过来。 梁北辰打眼瞧去,面前的男子和自己年纪相当,一身暗红色金线刺绣长袍,盛气凌人。 “在下正是,不知阁下是?” “哼!你竟不认识本世子?我乃是永兴王府梁璃皓。” 梁璃皓骄傲的挺了挺胸,很是嚣张得意。 他是永兴王唯一的儿子,平日里娇惯异常,宠着宠着就宠成了帝都一霸,策论学文无他,欺男霸女倒是次次不落,老王爷也很是忧愁,可他膝下就这一个儿子,每次犯事,都不忍心惩罚,便养成了如今这个性子。 前段时间,这梁璃皓因为犯了逼死人的大事,为了平息民怨,才被老王爷罚去了帝都郊外的寺庙,这两日才回来。 但看这样子,庙里的香火经文并没有让他有什么改变。 “原来璃皓堂弟,是我失礼了!” 在参加寿宴之前,永定王便让梁北辰认真看过帝都世家子弟的详细资料,他这会瞬间反应过来,这位世子爷的脾气可不是好惹的,心中虽不喜,但依然笑着恭敬的行了一礼。 梁璃皓看着面前的梁北辰有片刻失神,他本以为这普天之下自己最好看,没想到今日见了梁北辰,自己这眼睛都要挪不开了。他也常常听老一辈的人说,永定王逝世的王妃乃倾国倾城之貌,黎盛朝无人能比。看眼前的梁北辰,想必是继承了他娘的所有风华,尤其是那双眼睛,一笑像是会摄人魂魄一般,让他那些想要争对的话瞬间就说不出口了! 他清咳了两声说道:“知道失礼便好,我们也算是兄弟,这帝都哪里是你这个在乡野间长大的孩子能呆的地方,日后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号!” 梁璃皓说完,自己先呆住了,他依稀记得自己是来给梁北辰下面子的,怎得最后还成了给他撑腰的,怪不得当初传言她娘有魅惑人的功夫,想必这梁北辰也有! 梁北辰听到那乡野之间,眼神闪了闪,又听到撑腰,疑惑了。 周围的世家公子小姐,也是不明所以,听了前半截,觉得正常,梁璃皓的行事作风本就如此,听到后半截眼神却变了,这也太喜怒无常了吧。 “如此便多谢了!” 梁北辰依旧是那般模样,恭敬的行礼,眼里瞧不出一丝情绪,这淡然的模样,让梁璃皓有些错愕。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永兴王府的世子爷。” 梁画兮刚来到御花园,就瞧着众世家公子小姐围做一圈,再一看被围在其中的是梁北辰和梁璃皓,想也没想就直接开了口。 “啊?”梁璃皓这会儿正愣着呢,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梁画兮为了这次寿宴也是做足了功课,让红苑详细说了坠崖之前与各家公子小姐的关系。得知帝都这个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晗月长公主。当年,孩提时的梁璃皓第一次进宫,尚且不知宫中礼数,就被当时只大他一岁的梁画兮忽悠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爬到了那宫墙之上后,梁画兮就走了,他下下不来,喊人人不应,整整呆了一个下午,差点让晒晕了,一直到晚上才被巡查的禁卫军发现。 至此每次见这个姐姐,他都怯的慌。 “梁璃皓我可告诉你,平日里你胡闹也就算了,今日这宴会你若是敢胡闹,就小心自己世子的头衔不保!” “这,兮姐姐,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呢。” 梁璃皓一脸的委屈,他不过是来说了几句话,而且怎么听,也不算是无理的话呀。他不停的给一旁的梁北辰使眼色。 梁北辰瞧了梁璃皓的眼色说道:“公主,我同璃皓堂弟只是闲聊而已。” 他并不讨厌这个传说中的帝都小霸王,相反觉得他很是单纯可爱,相处起来应该很轻松。 “那你们继续聊吧,今日宾客太多,我还要去忙,一会宴会上见吧。” “北辰哥哥,若是这小子做什么混账事,你尽管教训,我给你撑腰。” “公主,我和璃皓世子很投缘,你放心吧。” 梁画兮点点头走了。 梁璃皓立刻凑过来:“梁北辰,你真觉得和我投缘呀,我也是,觉得你和帝都那些世家公子都不一样,你以后可得多陪我玩玩。” “哦,对了,我在寺庙这几个月发生什么了呀,你是怎么跟这魔头关系这么好的?” “对对对,我知道了,一定是她看你好看才对你好的是不是?果然,好看的人只看得上好看的人。” 梁北辰摇摇头,这被宠溺保护着长大的孩子,看似是个纨绔,心思却是单纯。 “公主去王府看望父亲,父亲便让公主带我游玩帝都,又一同去了临江诗会,这便渐渐熟悉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没人能受得了这魔头,也就楚正那厮不知死活,愣生生的要往上凑。” “不过,听说兮姐姐这次坠崖回来性情变了不少,但刚才她那个样子,依我看丝毫未变!” 楚正!梁北辰的眼神瞬间移到了站在亭子里的楚正身上,此人少年英才,磊落大方,爱惜梁画兮比自己更胜,阿兮若是将一生托付给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刚来帝都很多事不知道吧,还有呀你瞧见那人了吗?贺千帆,足智多谋,算无遗策的黎盛朝丞相大人,可惜啊,也过不了美人关,听说与那兵部尚书家的嫡女叶欣在议亲,你说这黎盛朝一文一武两员大将,怎的都栽在了女子身上呢!” 梁璃皓边说边感叹,要说最近帝都最热闹的一件事是什么,那便是贺丞相与兵部尚书府的亲事了。 似是立冬之后贺千帆去了一趟不远的江水城,兵书尚书府的嫡女叶欣也恰好去此地游玩,两人便结伴而行,谁料路遇劫匪,后又化险为夷,其中发生了些什么事没人知道,但从江水城回来后,这贺千帆态度明朗,几乎日日往尚书府跑,从不避嫌,绸缎饰品时时送进去,尚书府也还了好些礼到丞相府。众人看在眼里,想来二人彼此中意,好事将近。 此时,在寿宴厅忙活的梁画兮也听到了这个传言。她突而想起书中的剧情,那次抢劫可以算是二人感情的转折点,遇到危险不离不弃,共同化解,自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情意互诉,许下天地诺言。 这贺千帆也是喜欢叶欣的紧,她看书的时候狗粮吃了不少,甜腻了牙。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后背发凉,书中抢劫似是初春的事情,叶欣和贺千帆的感情进展快了许多,生生少了叶欣与楚正订婚一事,这样一来,叶欣与苏云舒的关系就不会因为楚正而反目。她原本想看着两人从姐妹变为仇人,没想到却等来了这样的消息,真是始料未及。 如此一来,更是少了叶欣和梁北辰之间的剧情,这深情男配还没来得及和女主有什么交集,怎得男女主就已经要成婚了?这剧情不对呀。但说是不对,江水城劫匪确有此事,男女主因此事定情也是对的,叶欣救了梁北辰也是对的,所以接下来要怎么发展,梁画兮脑中一片混乱。 这边梁北辰听了梁璃皓的话愣了愣:“叶欣?” 他倒是记得这个女子,救命之恩还未来得及报答,若她真要近段时间成婚,定然是要好生准备一份贺礼的。 “是啊!你认识?” 梁璃皓愣了,不是说自己这个堂哥初入帝都吗?怎么这临江诗会也参加了,晗月公主也认识了,现在连兵部尚书府的嫡女也认识。 他认真的盯着梁北辰,更是疑惑,不是说一直流落民间吗?但周身气度怎么看也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倒像是长期精心教化过的样子。甚至比起自己来更有皇家子弟的风范。 “有过一面之缘罢了。”梁北辰淡淡的开口。 第47章 寿宴(4) 傍晚,寿宴开始,众人纷纷落座。 “太后到!” 依然是太监奸细的嗓音。 众人纷纷起身端站在案几旁恭敬的行礼。 太后缓步走入,众人看向太后身边的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 那太后身边的人可不就是晗月长公主吗?话说平日里太后似乎对太子梁泽欢喜更甚,怎得今日是梁画兮陪同呢? 寿宴开始前,梁画兮本想在梁泽身旁落座,怎得太后身边的老姑姑对她说,太子已经成了家是大人了,又带了家眷,今日不方便陪在太后身边,让梁画兮陪着。 梁画兮觉得很合理,就跟在了身边,她哪里知道,往常这太后的寿宴,即使梁泽不陪同,也没有其他人会陪同,太后只会一人前来。 梁画兮跟着一走进来,就瞧见整个寿宴的人恭敬的跪着,自己站在太后身边,把这礼也一并受了,她有些诚惶诚恐。 将太后扶到座椅上,她端端正正的站在一边。 “平身吧!” 这声音虽带着几分苍老,却也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梁画兮刚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就听到太后开口。 “兮儿就坐在哀家身旁吧!” 太监一听急忙在太后的左手边布了一个位置,梁画兮笑了笑,恭敬的坐了下去。 地下跪着的人中,有几人看到这一幕,气得直哆嗦。 苏云舒斜眼瞪着梁画兮,叶欣眼底升腾起杀意,贺千帆皱眉,梁画兮这一举动却让他不由的起了防范之心,她为何没拒绝而要坐在太后身边,难道遣散幕僚只是障眼法,如今要借着太后插手朝政了吗? 黎盛帝踏步入宴会,众人又是跪拜。 “宴启!” 各菜式一一传了上来,乐器响起,舞者翩然而至。 “母后如今的气色愈发的好了!”皇帝瞧着身旁的太后,笑着说道。 其实不止太后,如今这后宫之中的女子,都越发的美艳起来了,这可都是梁画兮的功劳,没有女子不爱美,太后也不例外,这些日子梁画兮时常去兴庆宫为太后调养身体,故而太后如今的气色越发的好了,自然对梁画兮也越发的疼爱。 “皇帝,这可都多亏了兮儿啊!” 一向以威严著称的太后,此刻也是一脸的宠爱的看着梁画兮。 皇帝爽朗的笑起来,看着梁画兮说道:“怪不得母后喜欢兮儿,她可是您身体康泰的大功臣啊!” 一曲毕,舞者缓缓退下,太监喊道:“敬献贺礼!” 声音一落,梁泽走了上来:“儿臣特意为皇祖母寻了一块暖玉,还望皇祖母莫要嫌弃。” 他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锦盒打开,一通体透亮碧绿碧绿的暖玉躺在盒中。 “来,拿上来让皇祖母瞧瞧。” 梁泽走到皇太后身边,太后直接接过了那暖玉,握在手中端详了好一会,喜笑开颜,爱不释手。 “这么好的暖玉,皇祖母怎么会嫌弃。对了,明年你莫要再送东西了,你与太子妃成婚也有一年了,该有个重孙让我高兴高兴了吧。” “皇祖母,孙儿知道了。” “来,太子妃来,哀家这次去黄粱寺,为你请了送子观音,你好生拿着。” 太子妃温柔的笑着上前接过送子观音叩拜:“多谢太皇太后,愿太后福寿延绵。” 这位太子妃,梁画兮十分喜欢,温柔贤惠,不多言不参乱,尽心照顾好太子,管理好东宫,是难得的贤后,只是按照书中走向,她注定不能母仪天下。 太子和太子妃落座。 该梁画兮了,她站起身说道:“我那物件还等稍等一会才能好,不如让贺丞相楚将军他们先来吧。” 贺千帆走上前去:“臣贺千帆,献上百年灵芝一双,祝太后寿比南山,身体安康!” 百里鹤话一出口,梁画兮的眼神就挂在那灵芝上面了,不知道被她抢走人参后,古老头准备了什么贺礼,别也是灵芝,那肯定比不上贺千帆送的。 梁画兮叹口气,古老头的身份可参加不了这寿宴,品阶不够的都只能给将贺礼讲给太后身边的宫人,留个名册罢了。 “好!好!” 太后瞧着那灵芝很是开心,人老了更是惜命,贺千帆这是投其所好。 “丞相有心了!” 皇帝适时开口,作为黎盛朝的顶梁柱他也得给几分薄面。 贺千帆行礼坐回了位置,从始至终喜怒不行于色,只有看向叶欣的时候才会笑笑。 楚正上前,看了一眼梁画兮,今日本想和梁画兮多说几句话,怎奈梁画兮很是忙碌不好上前打扰。 “臣楚正,献上在塞北平乱时狩猎的整张狐裘。” 太后即刻让楚正呈上来,披在了身上,赞不绝口。 黎盛帝大笑开口:“我黎盛,有贺丞相和楚将军,百年基业可保! 楚正退下,黎盛帝转头问梁画兮:“兮儿,现在能把你的礼物呈上来了吧?” 梁画兮看着这三人的贺礼,嘴角抽搐,这些物件哪一个不是几百两银子才能搞定的?自己这贺礼可没那么值钱,顶多也就算是用心。 梁泽也转头看着梁画兮:“兮妹妹准备的定然是顶好的物件,为兄等着开开眼呐。” “皇兄可莫要打趣我了。” 转而对着太后说:“皇祖母,兮儿一介女流,找不到那些个奇珍异宝,咱们先说好,我这礼物虽没花费多少钱,但却花费了很多心血,若我的礼物不好,您可不能怨怪我。” 太后大笑:“兮儿你就是给皇祖母一根草,皇祖母也绝不怨怪你,只要你有这份心便够了。” “皇祖母真好!” 梁画兮对着身旁的红苑吩咐:“抬上来吧。” 这一句,瞬间引起众人的好奇,什么贺礼需要抬上来?着定然不是简单的物件吧,纷纷侧着头望着大殿门口。 殿门口两个壮实太监抬着一个四四方方盖着红绸的东西走了进来。 太后也来了兴趣,往年寿宴大多也就是些那些物件,如今抬上来这么大一个物件,还真是让人有了几分期待。 两个太监站定,梁画兮起身走到红绸前,拿起了红绸的一角。 眼中波光流转,一个利落的抬手,红绸被扯下,一副巨大的“画作”呈现在人们眼前。 远远瞧去这画上是一个女子,仪态万方,风华绝代,并没什么特别,但细瞧上去…… 梁泽走到画前,端详,猛然惊呼道:“这是绣的?” 此话一出,寿宴之上,很多人纷纷起身想要看个究竟,这画乍看之下,只觉得是一副巨大的人画像,根本看不出是绣品,可见用线极为讲究,哪怕是细小的颜色差别都尽可能找到一样的绣线完成。 梁画兮也是耍了小心思的,这个时代的绣线就那么多种颜色,她是尽量先找颜色相同的绣线,最后成画时,在自己调配好色彩小心仔细涂上去便成了。 谁让她从小就是虎妈虎爸带大的,弹琴画画哪一个都没落下,对于特意学过色彩的她来说,糊弄这些个古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此时,太后坐在那儿,久久未曾动身,思绪飘了很远很远,渐渐就湿了眼眶。 那画中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太后年轻时的自己。 这幅画是太后还是皇后时,一朝臣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画师所做,她很是喜欢,之后断断续续有宫中的画师为她作画,都不如这个画师画的好。 她想再找这画师时,却是如何也找不到了,后来也就渐渐忘了,偶尔想起来看一眼罢了。 这幅画突然让她想起了许多往事,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个懵懂单纯一脚踏入了这满是血骨的宫廷女子从真心一颗到满心苍夷。 这时身旁的老姑姑附耳低语:“太后,十多日前,公主曾向我要过您的画像,说给您惊喜,老奴想着这幅画您最喜爱,便给了公主,叮嘱她好生保管,用完了就送回来。她说让我在寿宴前千万别告诉您,要不然就不是惊喜了。” 太后听完,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我老太婆,快入土了,竟有了这般惊喜,晗月这孩子回来后确实不一样了。” 遂站起身来说道:“兮儿真是用心了。”然后缓步向绣品走去。 黎盛帝起身搀扶一同走过来。 “这,绣品似乎有些不同。”黎盛帝似是发现了谁什么:“曾夫子上前来看看。” 一白发老臣走到绣品前细细看了起来。这曾夫子是国子监的一位夫子,学识深厚,这大殿之上坐着的,有很多都是他的学子。 看了片刻后惊讶道:“这竟全是寿字所绣!” 曾夫子对着梁画兮作揖:“敢问公主殿下,这一共有多少个寿字?” “这是一副万寿图,自然是一万个寿字。”这把戏都是绘画培训学院老师玩过的老把戏了,只不过相较用画笔,绣出来更费时费力。 寿宴之上的人一听,又再次惊讶到了,且不说这幅画是绣品,单单是画出来就不容易,而且还是用一万寿字所绣,实乃前无古人。 梁画兮却觉得没什么难做的,就是太费眼睛和脖子。 太后和皇帝一听,凑到近前细看起来,这每个寿字都大不相同,有的圆,有的扁,有的细长,有的一个寿字就要用三四种颜色绣线,这一万个寿字,才构成了这一副画作。用了多少心力想想也知不易。 “好呀,好呀,兮儿真是让皇祖母开了眼了。” 说完就由黎盛帝扶着太后做回了高位。 刚坐稳太后就开口问道:“不知这绣品出自何人之手啊?” “送给皇祖母的绣品,自然是要亲自绣才算是心意呢。” 梁画兮看着大家的神情就知道这次是让他们开了眼了。她这个寿礼虽然比不得旁人银子贵,却甚在用心。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这结合了现代思维的画作,难保不让他们惊异。 在坐的皇亲国戚世家子弟在这一刻都窃窃私语起来,叶欣看向梁画兮的神色存疑,他记得这梁画兮的女红很差,怎么会绣出这样一副画作? “这,是公主自己绣的?”曾夫子满脸的震惊,这梁画兮他曾经也是教导过的,诗书尚可,但刺绣他倒是从未听说过,而且依着公主的性子,根本不会花费时间来做这样的事情。 “怎的,夫子不信?” 他是不信,可即使不信,他也不敢说。 “老臣,妄言了,公主一片孝心纯良,老臣佩服!” 不论是不是公主亲绣的,单单有这份孝心就够了。 “公主何时如此擅长刺绣了?” 大殿上,突然有人出声质问。 第48章 寿宴(5) 苏云舒到底是忍不住了,宴会上,她的眼睛可就没离开过楚正,奈何楚正瞧都没瞧她一眼,从始至终都看着梁画兮的方向不曾有过半分偏移。 而现在梁画兮出尽了风头,占尽了先机,她如何不气! 叶欣也心怀不忿,她现在是越发看不懂梁画兮了,坠崖回来后她像是个换了一个人,单说那刺绣,若不是亲眼看到梁画兮绣,她是绝对不会相信,一心扑在策论上的晗月公主什么时候对女红感了兴趣? 她看着梁画兮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嘴角微抽,前世她仰慕她的风范,就是这份从骨子里带的淡然和笃定,让自己迷了眼睛,被一点一滴的利用,亲手瓦解了自家的权势。 她没看懂梁画兮,却看出了苏云舒所想,偏过头去说了一些什么话,苏云舒就这样被轻易的怂恿了。 好整以暇的吃了口桌上的糕点,叶欣等着看一出好戏。今日是太后的寿宴,若真闹出些什么事来,就真的是再和她的意不过了。 楚正望向梁画兮的神色有些担心。 梁北辰望向梁画兮的神色却很是平稳,在平西镇时,他就见过梁画兮刺绣,走线精致,用色分明,只可惜每次绣好,梁画兮都丢弃了。 苏云舒站起身,手死死的捏着裙角,努力压制眼底的妒意。 梁画兮神色一厉,一挑眉:“哦?苏小姐此话何意呀?” 话一出,太后与皇帝的神色也冷了下来,大殿之上瞬间安静。 太傅苏源安这个时候是最慌的,自己的傻女儿看不清形势,难道他还看不清吗?即使梁画兮不是自己绣的又如何?有这份心便足矣,太后和皇上看中的根本不是谁绣的,而是谁送的,这寿宴要的就是儿孙孝顺,皇家和睦的脸面。 他坐在前排,鞭长莫及,不停的给苏云城使眼色。 苏云城倒是有心想要阻止,可他与苏云舒的位置并非在一处,在这样安静的场景下上前去,岂不是更惹人瞩目。 苏云舒被嫉妒糊了眼睛,可不管什么形势不形势的,继续说道:“公主,臣女只是有几分好奇罢了,若是惹得公主不高兴,臣女马上道歉。” 话听着礼数有加,却话中有话,分明是不相信这绣品是梁画兮亲绣。 梁画兮突然就笑了起来:“也罢!既然苏小姐眼拙不信,本公主就证明给苏小姐看好了!” 挥手转身对着红苑说道:“拿手帕针线上来。” 苏云舒看着转身拿东西的红苑突然有些心虚,梁画兮竟然没有找借口回避,是她没有料到的,难不成坠崖这半年不但学了医术,还学了刺绣吗? 梁画兮接过红苑拿来的手帕和针线,给大家展示,玉兰色的手帕上什么也没有。 “刺绣需要时间,烦请诸位稍等片刻!” 手起针落,梁画兮安静的站在那里,一身湖蓝色的宫装,好似水中仙子。 大殿上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她针线飞舞,片刻后,梁画兮将绣好的手帕递给红苑。 红苑将那手帕展开,只见上面绣了一株兰花,枝叶转弯之处,十分精巧。 “请曾夫子看看这兰花?” 曾夫子恭敬的将手帕拿过去细看之下便发现,这株兰花是由兰字构成的。花虽小,但足以见得绣花之人的功力了得。 “这兰花乃兰字构成,公主绣工了得,老朽佩服。” 苏云舒这招不仅没让梁画兮出丑,反而向众人证明了梁画兮精湛的女红。 “如此,苏小姐可信了?” 苏云舒愣住了,她一早便知,晗月公主女红十分牵强,哪里会想到梁画兮直接绣出了如此精巧的东西,她刚才真的以为梁画兮只是冒用他人之物逞自己之能。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只得十分不情愿的说道:“是臣女僭越了!” 说完下意识的看了楚正一眼,却从那眼眸中看出了一丝厌恶,心顿顿的疼了几下。 “兮儿把那兰花拿给哀家看看!” 寿宴图的就是个吉祥,有了这个插曲,太后自是不快的,但却不想毁了宴会的气氛。虽没惩治,但苏云舒已经在太后心中没了丝毫好感。 说完眼神凌厉的瞟了瞟太傅苏源安,带着浓浓的警告之意。 苏源安头上冒出了冷汗,心有余悸。 “是!” 梁画兮迈着轻巧的步伐走到了太后跟前,将东西递给太后。 皇帝的不悦已然表露出来,要不是在这寿宴之上,他就把苏云舒拉下去杖刑了。 “苏爱卿,家风不严啊!” 不疾不徐的说出这话,想满朝上下皆知他爱女,从来都是顺着的,要什么给什么,权利都给的毫不含糊,如今让一个臣女落了面子,还能轻易饶恕吗? “是老臣教诲有误,请陛下恕罪!” 苏源安一下就慌了,生怕黎盛帝怪罪,莫说女儿要受罚了,连性命都有可能不保,更严重的他这个太傅的位置,只要皇上开口,还不是一夕之间这官帽就丢了。 苏云舒此刻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站在那里不停的抖,慌乱不已,手足无措。 “继续吧!”皇帝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着乐师说道。 今天本是个高兴吉祥的日子,若是见了血怕是不吉利,即使哭哭喊喊,这寿宴也闹心。 乐声再次响起,苏源安脑袋上的冷汗已密密麻麻,内里都湿透了。 宴会虽在继续,但终究还是扫了兴致,其他皇亲国戚朝臣准备的贺礼不再一一展示,交由礼部统计造册。 太后拉着梁画兮的手说话,在她心里,这孙丫头为自己费了心血,表了孝心,却平白的遭人质疑,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这个做祖母的就要好好疼爱才行。 曲过三首,太后侧头与皇帝说了几句话,便站起身来说道:“哀家这把老骨头就不与你们一同玩闹了,累了!” 说罢,老姑姑就要去搀扶。 这时,贺千帆突然上前说道: “陛下,太后,臣想请旨赐婚!”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叶欣,叶欣面颊通红,羞赧不已。 “哦?爱卿可是有了中意之人?” “是!” 贺千帆答得十分肯定。 “是哪家的姑娘,朕一定为你赐婚。” 皇帝大笑,这么多年了,贺千帆为黎盛出谋划策,鞠躬尽瘁却从未开口求过一件事,一开口就是婚姻大事,他岂有不准之理? 贺千帆抬头,满室的烛火照亮他眼中的晨星,他用低沉的声音,慎重的说道: “兵部尚书叶怀安之女叶欣!” 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也在梁画兮的意料之中。 皇帝点头:“好!你们也算是郎才女貌,朕准了,你们择日完婚吧。” 贺千帆跪拜:“谢陛下赐婚。” “你们大家继续吧,我和太后都累了。年纪大的可回府休息,这年少一辈,想必也坐乏了,都去御花园玩吧,高兴高兴。” 说完自然的搀扶起太后离席了。 “是!” 众人纷纷应答道。只有少部分朝臣和世家子弟告辞,其余的都来到了御花园。 此刻的御花园两步一灯笼,三步一烛,明亮的恍若白昼,这高处挂着花灯,底下吊着字谜,池塘里星星点点,旁边还可以放花灯,大家的兴致瞬间就被调动了起来。 虽说这帝都每月十五都有灯会,可这御花园里的灯会倒是头一遭。这些世家公子小姐们纷纷来了兴趣。 还别说,这主意可是梁画兮出的,以她的经验,高位之人必定提前离席。好不容易把帝都的世家们都集齐了,总得热闹热闹吧。 梁画兮走到众人面前,大声说道:“诸位,今日猜对灯谜最多之人,女子可得锦绣坊七彩霓裳羽衣,男子可得临江令牌一枚!” 这七彩霓裳羽衣是帝都锦绣坊的独作,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件。 临江的令牌就更是厉害了,得临江令牌者,可用令牌向玉竹求医一次,可去临江书阁查阅藏书。说起这临江书阁,可谓是函括古今,但凡文人没有一人不想去的,只是进书阁的要求十分严格,门口有题,对了方可入内,答不对,千两黄金也休想! 这话一出,众人都躁动起来,这彩头可真是了不起。但更多的人却在想,晗月公主能把这两件东西拿出来而没有私留,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梁画兮却不以为然,这有啥难捉摸的?非要琢磨我干啥?这七彩霓裳羽衣她看了,太艳,不喜欢。至于这临江令牌,就门口那几道题,根本难不住一个学霸OK? 不过对于没有学过代数几何的古人还是挺难的。 梁璃皓苦着个脸,这灯会这分明就是欺负他,才学武功他样样拿不出手,也就只能去湖边放放花灯了。 “诸位,若是不愿意猜灯谜的,也不愿放花灯的,或者放花灯累了的人还可来这儿吃些点心、赏月。” 梁画兮是看着梁璃皓说的,这话分明就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梁璃皓一脸的淡定,还真就听话的坐在那里吃着点心,拿起桌上的酒自斟自饮,对着身旁的太监说:“去,给爷找点肉来!” “人生于天地之间,自然是吃喝最大,争那些个虚名做甚,这一生过的高兴才是最为重要的。” 梁璃皓嘴里嚼着点心,说的含混不清。 梁画兮一听,笑了,没想到这梁璃皓还挺知足常乐的。是啊,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只要过的舒心便是了,这话符合中庸之道,这样活未尝不可。 “说得好!” 梁画兮一把这个拍在梁璃皓的背上,差点儿没把梁璃皓呛死。 “多谢多谢!” 他就是胡乱说的,没想到梁画兮还表扬自己,这女魔头回来之后似乎变得可爱了些。 梁画兮不再同梁璃皓斗嘴,来到花灯处猜谜。 远远的,她看见梁北辰与叶欣两人凑在一处猜灯谜,在心里骂了一句,皇上刚刚赐婚,话音都还在耳边,这叶欣不去找她的男主,怎么偏和男配在一处?转念一想,不对,书中女主自始至终心里都只有男主一人,反倒是这男配太深情,总想凑在女主身边。 一定是梁北辰自己找过去的! 哼!凑吧凑吧,孤独君王说的就是你! 心里是在生气,但脚步还是往他们那边移去了。 “叶姑娘。” 梁北辰刚猜完一个灯谜,便瞧见了在自己身旁同样也在猜灯谜的叶欣,笑着点了点头。 这两个根本就不是谁找谁,谁往谁身边凑的问题,就是一路走一路猜,碰巧遇到了一处而已。 “世子爷很厉害啊。” 叶欣微微一笑,看着梁北辰手中的玉签说道。 第49章 寿宴(6) 这玉签的多少说明这灯谜猜对的数量,就是要靠这玉签最后获得彩头的。 梁北辰看一眼自己手中的玉签拿了几个塞到叶欣手中:“想必叶姑娘对那七彩霓裳羽衣很是喜爱,就当是我回报姑娘的救命之恩吧。” 叶欣忙摆手:“那临江玉牌想必世子也是志在必得,君子怎可夺人所爱,我凭自己才华得那七彩霓裳羽衣就好。” 两人在这边推推搡搡,梁画兮看在眼中,不悦在心,黯然伤神。 “公主。”身后传来俏皮的嗓音,梁画兮回头看见梁北宁站在自己身后拿个糕点吃着。 “听说公主诗书了得,想必猜花灯不在话下吧。” 这梁北宁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不想参与这些文绉绉的游戏。 “今日这彩头是我放的,怎可去争,大家玩的开心就好。” 梁北宁点点头:“也是,想必这七彩霓裳羽衣和临江令牌公主都不缺吧。” 梁画兮突然就乐了。这孩子还真是实诚,别人都是看破不说怕,她倒是想什么就说什么,她说的很对,自己不争是假,不缺才是真。 “北宁,你哥也太厉害了吧!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哥哥了呢,什么时候同我比一场武艺,看他是不是文武双全呢?”梁璃皓也跟了过来,自己实在太无聊,现在北宁来了,两个人都不喜欢文绉绉的东西,倒是合拍。 梁北宁歪头狠狠瞪着梁璃皓,小拳头举到肩头作出要打人的样子,气鼓鼓的说:“你还想为难我哥?” 罢了又放下拳头不屑的看着梁璃皓:“不过呀,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和我哥切磋,做梦吧你。” 梁画兮看着梁北宁的模样,心中升腾起柔软:“北宁,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说完就抚上了她的头发。 梁北宁往后缩了缩脖子:“晗月公主,你不要动我的头发,这发式我可是一大早就被拎起来,呆坐了一个时辰才梳好的。” 梁画兮嘴角微翘:“好好好,不过今日怎得没见梁浩轩?” “他呀,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让父亲禁足了。” 禁足?梁画兮歪头仔细想了一想,就明白过来了,按照书中发展,自梁北辰的刺杀后,就开始限制梁浩轩了,生怕这个儿子坏了自己的大事。 “刚父王和母亲要带我回去,我才不要回去,我要等北辰哥哥一同回去。这里人多,多热闹!” 梁北宁把手中的糕点全塞进嘴里说的认真,那脸自然而然的鼓了起来,这般模样梁画兮看了差点忍不住自己的手去戳那脸颊。 “北宁,你猜这灯会谁能得那彩头?” “当然是我哥了!” 梁北宁一脸笃定的样子。 梁北宁猜对了,夺魁的男子是梁北辰,女子是叶欣。 两人站在台子中央,汇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突然,叶欣目光远眺,笑容藏都藏不住,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贺千帆从寿宴厅的方向走来。 所有的烛火和星光似乎都打在了他们身上,人们自觉的给贺千帆让出一条通道,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暗淡了下来,四目相对,除了彼此,他们看不见任何人任何事。 贺千帆先走到梁画兮身边,拿起她手中正要发的彩头,七彩霓裳羽衣走到叶欣身边,轻轻披上:“这七彩霓裳羽衣果然要配美人。” 叶欣双颊通红,眼神羞赧,抬起手腕拿起衣角:“你若喜欢,我日日穿与你看。” 贺千帆轻拦住叶欣芊芊细腰:“你穿什么都好看,天晚风大,别着凉了。”说完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叶欣披上。 “今天你累了吧,我送你回府。” 说完旁若无人的打横抱起叶欣,目不斜视的离开了御花园。 梁画兮看呆了,果然男女主的爱情就是这般脸红心跳,冒着粉红色的泡泡,这嘴狗粮吃的她猝不及防,险些没腻过去。 众人也是呆呆看着两人出了御花园,才回过神来。都说贺丞相冷冰冰的不苟言笑,今天他们可是三生有幸见到了如此温柔的一面,这情话也是说的熟稔,在人前就已经这般了,谁知道人后会怎么的没羞没臊呢。 人后嘛,梁画兮想起了书中的番外,只觉得牙齿有些酸,甜酸的。 她对于两情相悦的爱情从来都是祝福的,对于叶欣和贺千帆的神仙爱情自是羡慕,只是这对神仙眷侣争对的人是自己,这牙就不是甜酸的,而是苦酸的了。 “公主。” 梁画兮回过神来,转头看见梁北辰喊她。心想,这个痴情男配怕是心中苦涩吧。 “风大,公主快结束了灯会回宫吧。” 是该结束了,男女主角都退场了,留下他们这些吃瓜群众没啥意思了。 她把手中的临江令牌替给梁北辰之后说:“今日感谢各位来参加寿宴,天色已晚,都请回吧。” 等御花园人都散尽了,梁画兮坐在刚梁璃皓坐的位置上,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突然想起来梁璃皓说的话,活着舒心便是,可是想要舒心的活着太难。 身上突然猛然一暖,抬头就看见梁北辰为自己披上了氅衣。 “公主,冬日里的夜风最是伤人,怎么不回宫?” 梁画兮似有似无的笑了笑,嘴角只勾了勾便垂了下来:“北辰世子不也没回府?” 她虽然知道梁北辰作为书中深情男配,遇到叶欣这样绝美的女子救了自己而陷入其中自是应当,但她就是心里不舒服,说的话也带了几分生硬。 “北宁说要同你一起回去,你快回吧。” 梁北辰坐到梁画兮旁边的石凳上说道:“我请璃皓世子送北宁回去了。” 顿了片刻,他又说:“阿兮,谢谢你,我知道今日这临江令牌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那些灯会的题,很多在平西镇的时候,你都同我讲过。” 梁画兮抬头对上梁北辰深邃眼眸,心跳不自觉的快了起来:“你对于我来说和其他兄弟自是不一样,我把他们都忘了,来到这帝都就如同陌生人一样,而你是救过我命的恩人,收留我,为我开了医馆,给我当账房,阿伯阿婶待我如同亲女,我始终不曾忘过你们的恩惠,我怎能对你不好?我巴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你。” 御花园的灯火已然暗了下去,整个月夜之下,月光将枝影照在两人身上,带这些许落寞。 “阿兮,我对你也不一样,来到这帝都所有人对于我来说也都是陌生人,只有你,是我唯一熟悉的人,我一直记得你为了治好我的病去云落上找人参,被匈奴掳走,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周大哥,那你说,我们是不是两不相欠了?” 梁北辰一愣?他太久没听到梁画兮这样喊他了,他很喜欢这个称呼,周大哥,他若只是周大哥,他若和她不是同宗同族,那他是不是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昭告天下自己心之所爱? 只是现在她为何要说两不相欠? “不是!我和你根本不存在欠不欠的。我们曾是一家人,一家人还说什么相欠呢?” 他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终是又开了口:“你是我妹妹。在平西镇的时候是,回来了就更是了。” 这句话他本想安梁画兮的心,但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谁料梁画兮眼中不是欢喜而是悲凉,转而叹口气释然一笑,突然恢复了以往温暖亲近的样子:“北辰哥哥,你说的对呀。” 话虽如此说,但梁画兮心中却是一抽,因为是妹妹所以才如此对我的吗?若不是妹妹呢?大概会越来越陌生吧。哦,对,自来了帝都,是因为自己知道梁北辰会是今后的帝王,而想方设法抱他大腿的,梁北辰似乎从没刻意亲近过自己。 也是,自己的初衷本就是抱大腿活命。 今日或许是看见了书中的神仙爱情在眼前活灵活现,自己妄想了些不该有的念头,生了些莫名其妙的气,如今的自己除了乞求平安活着,还能奢求别的什么吗? 还是要把抱大腿事业赶紧抓好。 “北辰哥哥,这令牌是我找玉竹要的,特意给你要的,那书阁里的书可是贯通古今,涉及军事、治国、天文诸多领域,你一定要好好研究。” 她是去了那书阁一趟的,在这个时代有这样的藏书,实属不易。为了今后梁北辰能做个好皇帝,这些书看了益处良多。 “阿兮,你有心了。” 梁北辰将令牌死死的捏在手心里,出了些汗,微微有些粘腻。 一阵寒风吹过,梁画兮习惯性的拢了拢衣领,梁北辰瞧着站起身来,站在了风吹来的位置上,替她挡着。 “北辰?” 梁画兮觉得自己快要得心脏病了,这人做着贴心的事,总是让人动心,却强调着哥哥妹妹的血缘之意,当真是让她一会天上一会地下的。 “有风!” 清朗的声音和风一起吹到了梁画兮耳边。 梁画兮不再说话,任由梁北辰站在她身旁,替她挡住这凛冽的寒风,感受着这份不知是何种情愫的关怀。 虽想在这清冷的夜里,和他多待一待,但终究还是怕他受了寒。 站起身来,向远处等着的红苑招手:“找辆马车,送世子回府。” “公主不必了,路途不远,不用马车,片刻就到了。” “北辰哥哥和我客气什么。” 梁北辰知道她倔强,怕推脱多了反倒客套过了头。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着红苑带着梁北辰走远了,她自嘲的笑笑,往晗月宫行去。 第50章 秦氏居所(1) 这场寿宴结束,人们谈论最多的无非两件事,梁画兮的寿礼和贺叶两家的婚事。 坊间都在传闻,贺千帆与叶欣佳偶天成乃一对璧人,而晗月长公主诗书女红皆无人能及,风采天下无双。 在寿宴第二日,梁北辰接到信,周父周母要被送往平西镇,这是他们老两口自己的意思,住在京郊的庄子里,梁北辰没有太多时间去,周围又多是不认识的人,他们惦念村子里的老人,就想回去了。 他本想送消息进宫,和梁画兮一同送行。 不料,刚拿起笔,便被秦氏喊了去。 一进房门梁北辰就恭恭敬敬行礼:“母亲!” 他想,今日不论秦氏说什么,他都要忍耐,尽可能赶上时间去送行。 “嗯,昨日你可真是出尽了风头啊,很好呀,不过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你可懂?” 秦氏坐在主位之上,冷冷的说道,一个失踪那么久的人,回来没几月,便处处闹出大动静,外界如今都道梁北辰是王府继承人,还有谁知道王府有个叫梁浩轩的庶子? “母亲教诲的是,孩儿日后定当格外注意。”梁北辰说的顺从,但语气却是冰冷。 “呵!以为做了首诗,得了个彩头,有几个朝臣赏识,便能在这帝都呼风唤雨了吗?” 秦氏手拍在桌上,怒气冲冲,眼中射出狠厉。 梁北辰淡淡看了秦氏两眼:“怎么?是临江诗会不够格还是太后的寿宴不够格,还是贺丞相和楚将军不够格?凭着他们我在帝都别说是呼风唤雨了,翻云覆雨又如何?你是看不起他们还是看不起我这个挡你路的嫡子?” “大胆!你如今便是连嫡母也不放在眼中了吗?” “那秦夫人以为,身为王府的继承人,该如何对待父亲的平妻?” 本就是自己母亲死后才爬上来的王妃,有什么底气三番五次挑衅这个王府名正言顺的嫡子?永定王最爱的是前王妃,最看重的是自己这个儿子。梁北辰本想息事宁人,奈何这秦氏总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还以为他是初来帝都时那个软弱可欺的农家子吗? 这段时间在军营里供职,虽是个小小的校尉,但永定王却已摆明了他继承者的位置,父王手下的不少老将对他从一开始的不看好,到肯定,到如今大事小事的请示禀报。 兵权,永定王也已交给他七七八八了,王府的各项事务大多也交由他处理,若是这秦氏识时务他便让她安稳度日,若是挑事,就休怪他不讲情面。 他对上秦氏的眼睛,狠狠盯着她:“母亲大人,你刚说的这番话若传进了宫里,是个什么后果,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吧,到时候可别怪我不保你!” “你——” 秦氏万万没有料到梁北辰会这样对她,他一直以来都是低眉顺眼的,怎么突然放肆了起来。 梁北辰冷笑,当真是妇人家,这老王爷的兵权差不多都到了自己手中,再怕你委实没有必要! “母亲若无事,儿臣便先行告退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整日无所事事。” 梁北辰早已经将秦氏查了个清楚,若说十年前她还有母家可靠,但现在却仅有个王妃的身份,根本翻不起什么浪来,否则自己的那个父王,怕是根本不会让这位不开眼的王妃活这么久。 “梁北辰,你反了天了你!” 秦氏气的极了,手指着梁北辰咬牙切齿,但却不敢上前。 梁北辰反而前走一步,把秦氏指着他的手慢慢按下去:“母亲大人不会还以为我是个民间小子吧,还请您把眼睛擦亮了,免得伤及自身!” 那狠戾的眼神,瞧的秦氏直发抖,好似梁北辰随时都能把她捏死一般,周围伺候的侍女更是吓得跪了下来。 大袖一挥,梁北辰出了屋。 秦氏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她自是知道梁北辰现在非比寻常,在世家公子中已有威望,又和皇上最宠爱的晗月公主是好友,得了丞相贺千帆的赏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永定王对他极其看重,这王位今后必定是他继承,那自己和自己的儿子今后该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吗? 一定不能! 来不及告知梁画兮了,梁北辰急匆匆赶到京郊,可此时周父周母已经走了。 “回去吧。” 他失望的对齐如吩咐道。 “世子,今日兵部尚书府送来了请帖,请您参加两日后的马会。” 难道是叶欣吗?她现在为着婚事操心,应该没时间办什么马会。那应该就是兵部尚书叶怀安要拉拢自己了。 回到王府,他先到了书房:“父王,兵部尚书叶家和丞相贺千帆联姻,可要孩儿前去走动走动?” 永定王点头:“北辰,辛苦你了。” 如今所有事情都是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甚至说梁北辰的才华和交际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看向梁北辰,这孩子与初入帝都时完全不同了,不论是府中事物还是军中事物都处理妥当,只是他的脸上,一直很少见到笑容,现在甚至还带着几分冷意。 “这是孩儿该做的。” 自被刺杀那一晚他就知道了,生活在权利周围,是没办法独善其身的,只有更多的权利他才能安全,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北辰,有一事,我要你有个心理准备,听说叶府给你发来了请帖,你可知道办这场马会的是谁?” 梁齐昊顿了一顿:“是叶怀安的次女叶芸,关于这场马会我已经替你查清了,叶家叶芸对你很有好感,该如何做你自己考虑清楚。” 梁北辰想了想,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叶芸。他不怕姑娘家的对自己有好感,冷着冷着就过去了,怕就怕有什么利益牵扯,这姑娘冷不得。 不过既然父王此时没有多说,那就先冷处理吧。 出了书房,立刻吩咐齐如:“去礼貌客气的回绝了,就说日子和军务冲突了。” 日暮夜将离,黎明如期而至。 这一夜的王府并不安稳。 梁北辰穿好衣服打算去军营公干,刚走出房门,就被人围住了。 “什么意思?” 他看着站在院落中的梁浩轩,不由的戒备起来,这梁浩轩可是日日都想自己暴毙,如今出现在这里,定然没好事。 梁浩轩得意洋洋的说道:“出事了,哥哥看看这阵仗,还不清楚吗?” 话音刚落,梁北辰就瞧见一个穿着灰色的道服的道士走了进来,长长的胡须飘逸在空气中,手执拂尘,微眯着眼睛,作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什么事?” 梁北辰眉头轻皱,莫非是昨夜秦氏不甘心,闹了什么幺蛾子不成。 “昨日兄长去了母亲院里一趟,母亲便病了,如今昏迷不醒,这件事到底跟兄长有没有关系,还需要调查啊!” 梁浩轩嘴角一勾,昨日梁北辰去了秦氏院子里之后,他便有了这主意,只要可以拉梁北辰下马,谁都可以拿来编排,母亲又如何,如果成功了,怕是还要夸他呢。 秦氏病了?真病假病还有待商榷。 “父亲呢?” “父亲今日被急召去军营了!”梁浩轩狡黠一笑,既然决定要算计梁北辰,自然是要将时间算准。 “是吗?这倒是挺巧的啊。” 梁北辰低头一笑:“既然母亲病了,还不赶快找郎中过来查看一番,实在不行就传太医来看。” 不过是阴谋陷害罢了,届时太医一来就知,便知道这母子在搞什么鬼了。 “这自然不必兄长说,一大早郎中便来过了,母亲却是昏迷不醒,这件事关乎皇亲人命,所以弟弟请了大理寺卿的人来。” 梁北辰心中有些不安,这请了大理寺卿的人来,看来秦氏是真的病了,他想过秦氏会争对自己,却万万没有料到这母子俩会来这一招,以己身害自己。黎盛国以孝治天下,这谋害嫡母一事若是坐实,怕是连永定王也不能保的住自己。 梁北辰觉得有些不对,找大理寺卿的人来,倒是合法,但这梁浩轩为何要找道士来? “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查便查,只是这道士是用来做什么的,什么时候大理寺查案还需要道士帮忙了?” 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站在梁浩轩身旁的徐大人,此刻也是一头雾水,但这永定王府的公子让他来,他可不敢不来。 “世子爷说笑了,大理寺从查案不相信鬼神,只相信证据。” 徐大人咳了两声,直接往前走了两步,远离了梁浩轩。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事就是烫手的山药,他能躲还是躲了为好。 那道士本来一脸的倨傲,如今听见徐大人如此说,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便好,本世子行的端坐的正,徐大人要查便查吧!只是母亲昏迷,普通郎中怕是不行,齐如,去请太医院的古太医来。” 徐大人看着梁北辰不疾不徐淡定从容的模样心中忍不住称赞,仅仅凭借这气度,梁浩轩就比不了。怪不得这朝堂之上的人都在传,永定王府找回的世子,怕是世外高人养大的,武韬武略样样精通,今后必成大事,她可不想得罪这等人物。 “是!” 同梁北辰相处这两月有余,齐如心服口服,不骄不躁,谦逊有礼,不但文采尚佳,这兵书也看了不少,在军营中论兵法之道时,无所不知,老将们用实战经验反驳时也虚心接受,同士兵一起操练,同流汗流血。这不到了冬天,军需还未配发整齐时,自己出钱买了棉衣,赢得了京郊骑兵营上上下下将士官兵的称赞。 今早他看见梁浩轩带着人来的时候,心中不屑,这个庶子正经本事没多少,心术不正的事情倒是不少。 现在听到梁北辰吩咐,恭敬的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了。 梁浩轩一听要找古太医,有几分急了,他这个哥哥是什么时候认识了宫里的太医的?想那宫中的太医可不是随便就能认识的,更不要说是元老古松了。 “那臣也先在这儿等着了!”说完徐大人就带着人站在一旁了。 梁浩轩一看,这情况不对呀,大理寺卿是自己找来的,怎么好像更偏向梁北辰? 梁北辰走到徐大人面前,侧开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徐大人进来坐吧!备茶!” 这徐大人,看着明事理,是个秉公无私的样子,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 “臣多谢世子了!” 徐大人直接跟着梁北辰走了进去,徒留梁浩轩和那道士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跟我进去!” 梁浩轩怒气冲冲的对着道士说道。 “是!” 那道士跟着梁浩轩进了里院,刚刚桀骜的气质已经荡然无存。 第51章 秦氏居所(2) 晨起的暖阳洒在梁画兮的脸上,她懒懒的伸了个腰,起床便准备出宫。 这要去的地方自然是永定王府,还有两年多时间,她可要把这大腿抱牢靠了。 刚下了马车便瞧着永定王府门口站着好些穿了兵服的人,再仔细一瞧,原来是大理寺办案的。 永定王府如何会有大理寺的人?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可前两日寿宴时,并未听说什么,至少皇帝是没下过什么旨意的,那就说明是王府内部有什么事情了。但这王府之中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是自行解决,哪里会牵扯到大理寺的人? 梁画兮往前快走了几步。 “站住!”刚走到门口,便被门口大理寺卿的兵将拦住了。 “大胆,竟敢拦公主!”红苑拿出令牌,厉声说道。 大理寺的人一愣,瞧着这令牌,看向停在王府门口的马车,急忙下跪。 “参见公主!” “这是发生了何事,你们大理寺的人怎么会在?” “回禀公主,永定王妃无故昏迷,王府二公子让我们彻查此事。” 王妃昏迷?难道不应该是请郎中?重病难医难道不应该是找太医?可是大理寺卿在这就说明,王妃昏迷是有人陷害,不好,大腿有难! 梁画兮一边往里走一边对红苑说道:“快将我的药箱拿下来!” 管家瞧见梁画兮来了,就像是抓住了救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这老王爷不在,两位公子对峙,他十分难为,现在宫里来了人,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人拿个主意。 “公主千岁。” “世子呢?” “在庭院里,同大理寺的徐大人在一处。” “到底怎么回事?” 管家马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梁画兮。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秦氏这般狠厉,竟然愿意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她就不怕自己真的昏死过去,得不偿失?不过这钟事,真的是富贵险中求,一旦成功了,谋害嫡母一事,就算是天王老子求情,国法家礼不容,重则死罪,轻则贬为庶民,流放漠北。 梁画兮一脚迈过了门槛,走进花厅。 徐大人在宴会上见过梁画兮,瞧见是公主来了急忙起身,行礼:“微臣参见公主!” “徐大人请起,今日本是闲来无事,想找世子逛逛,没料到却是这副场景。” 梁浩轩远远看见梁画兮来了,忙带着道士从后院进来。 梁画兮瞧见这两人轻蔑的看了一眼:“二公子,你倒是心大,生母昏迷,不赶紧找人医治反倒是找了大理寺卿的人来判案,那秦氏还没死吧,看你倒是一副盼着她死的样子!” “我…这…你…我找郎中看过了。” “看过了?救不活了吗?还是说你就不想让她活了?” 梁浩轩即可跪倒在地:“不是的,不是的,是……”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徐大人见此恭敬的说道:“公主,刚世子已经派人进宫去找了太医。” 梁画兮突然笑了起来:“徐大人,你说好笑不好笑?这受害的人不赶快救人,反倒是害人的人救人,你办案这么多年来,可曾遇到如此荒唐的事情?” “公主说笑了,微臣确实是头一次遇见。” 徐大人心中忽上忽下,此刻已经后悔今日为何要来参合一脚,不论是最后查出的真相是如何,他都是要得罪人的,但平衡再三,他认为哪怕得罪永定王府的二公子,也不能得罪世子和公主,且不说这地位的差距,就是在老王爷心中肯定也是这嫡子更重要,再者,现在梁北辰在帝都口碑甚好,军中威望很高,又得晗月公主赏识,这选谁还用考虑吗。 还有,通过观察,以他办案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梁北辰不像是会做这等卑鄙无耻不顾伦理之事,反倒是梁浩轩看着可疑。 想到这里,他心中坚定了不少。 “不是查案吗?是不是得先搞清楚这人为何昏迷何时昏迷?是不是得让人先清醒了,好询问事宜?我带了药箱,且也是太医院的一份子,走吧,我亲自看,等太医院来人了再一并会诊。” “好!那便麻烦公主殿下了!” 徐大人求之不得。又看着梁浩轩说:“请公子带路。” 梁浩轩觉得梁画兮来诊病或许是件好事情,毕竟是一个女子,医术能高到哪里,到时候再让道士说些巫蛊之言,行压胜之术,这件事就成了。 一行人来到了秦氏的院子,伺候的老姑姑守在门口,谁也不让进。 梁画兮刚往前迈了一步。 老姑姑大吼道:“站住,你是谁?这院子谁也不许进!” 梁浩轩自然知道母亲身边的老姑姑是偏向自己的,但现在却护的不是时候,忙上前要说什么,就听见徐大人已然开了口:“大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晗月长公主!” “是呀,徐妈,这是公主。”梁浩轩也跟着解释。 这老姑姑倒也是个聪明人,忙跪地行礼:“老奴老眼昏花,有眼无珠竟没认出公主,请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这心里却是疑惑不少,今日一早她看到秦氏昏迷,正在慌张时,梁浩轩就来告诉她这是个绝好的扳倒梁北辰的机会,说秦氏是应允的,这老姑姑自是竭尽全力帮忙。 但怎得惊动了公主? “世子,你家的仆人实在是不知礼数啊!” 这王府中,按地位,梁北辰这个嫡子当然比梁浩轩这个庶子地位高,刚这老姑姑也是看见了梁北辰的,但却不见行礼,可见平日里的嚣张程度。 “公主勿恼,不过是狗仗人势的东西罢了,这就处理了。”梁北辰不屑的看着,淡淡的说道。 “世子爷饶命啊!” 老姑姑一下子就跪了下去,不停的求饶。眼看着梁北辰没有丝毫动摇,转而求梁浩轩:“二公子,求你给公主说说好话,老奴知错了!” 梁浩轩倒是想求情,但实在不敢搭话,虽说这徐妈伺候母亲已久,但今日分明是得罪了梁画兮,就算自己的父王平日里见了梁画兮也是礼数周全的,更不要说一个下人了。 梁北辰冷漠开口:“拖下去,先关起来!” 这老姑姑是秦氏的亲信,先把这老奴掌握在自己手中再说。 “是!” 没了阻拦,梁画兮直接就走了进去。 梁浩轩对道士使了个眼色,那道士刚准备跟进去,就瞧着梁画兮停下了脚步。 “莫非永定王府藏着厉鬼不成?这道士用来驱邪,还是治病?还是说这府中藏了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世人都知,黎盛帝着迷仙术,各府中找道士祈福倒是可以,但就怕利用道术做些不利于宫中各主的事情,那可就是谋逆大罪。 梁浩轩立刻跪地:“这道士自是来祈福,是祈福,王府一切平安,没什么不干净的。” 看多了宫斗戏的梁画兮,自看见这道士就大概猜出,梁浩轩是下了一步巫蛊的棋,想来这秦氏房间定藏着什么扎针的小草人,然后嫁祸给梁北辰,她是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先看病,没用的人就退下吧。” 梁北辰一个眼神,道士被带了下去,徐大人也松了一口气。有时候牵扯到鬼神之说是最断不清案的。 “浩轩公子倒是着急!” 梁画兮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梁浩轩一眼,并未多言。 可那一眼却让梁浩轩抖了三抖,他想做什么,梁画兮不会是已经知道了吧。 “世子,古太医来了!” 管家带着古松走了进来。 古松疑惑的看了梁画兮一眼,似是在问,你怎么在这里?又看看梁北辰就了然了,这丫头可是为了这小子抢过自己人参的。 正要按照礼数行礼,就听梁画兮说:“老头,你倒是来得快!” 古松瞪了梁画兮一眼:“永定王府的世子爷请,老朽不敢不快。” 梁画兮明白古松话中的意思,他是卖自己的面子,因为自己才会对梁北辰这般。 但不明所以的梁浩轩和徐大人却是吃了一惊,这梁北辰军营中有威信是因为带兵有方,朝中得丞相赏识是因为才华斐然,后宫得公主赏识听说是恰好探望老王爷时与梁北辰一见如故很是投性,但什么时候连太医院的关系都这般好了? 梁浩轩此时已然有些后悔,但事已至此,只能尽力为之了。 “走吧!”梁北辰对着古松说道。 房门一打开,众人刚走进去,梁画兮便闻到了一股曼陀罗花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伸手遮住口鼻。 古松忙说道:“将窗户全部打开,通风换气!” 梁画兮冷哼一声,这曼陀罗花的味道要是闻久了,莫说床上那一个了,他们这几个人也得昏迷。只是谁这么蠢,就算是想要陷害,也想些高深点的法子,用如此浅白的法子,是把所有郎中都当白痴吗? 梁北辰向身后的侍卫吩咐道:“按古太医的话去做。” 侍卫收到命令急忙开始行动。 徐大人不明所以问道:“古太医,敢问这是何故啊?” “这房间里满是曼陀罗花的味道,久闻会使人昏迷。” 这话一说梁浩轩一脸的慌张。 “曼陀罗花?”徐大人不解的发问。 古松瞪了梁画兮一眼,不言语,那意思很是明显,就是让梁画兮解释。 梁画兮对着古松蹙鼻,又一脸认真的对徐大人说:“这曼陀罗花是一种药草,产自南地,在帝都倒是少见。” “徐大人可以查查从南地来的商贩,看最近都有谁……”又看了梁浩轩一眼继续说:“有谁去买过,抓来一问便知。” “多谢公主提醒!”徐大人一脸惶恐。早就听闻晗月长公主喜弄权,又听闻失踪回来后遣散了幕僚,放了手中权力,但到底曾是手中有权柄的人,处理起事情来,考虑周全。 “世子,这是你们王府中的事,又有徐大人帮忙,帝都就这么大,一个南地来的曼陀罗花想要查到还是不难吧,今日本宫累了,先回去了。” “这治病救人的事就交给古太医吧。” 说完,也不顾古松怨怼的眼神,直接出了王府。 本来是找梁北辰玩的,没想遇了这一遭,扫兴的很。 第52章 秦氏居所(3) 梁北辰也跟着走了出来。 梁画兮深深瞧了他一眼,书中对他参与夺权以前的事情很少描述,只是一笔带过说继母与庶弟总是设计陷害,但都让他一一化解了。 之前的刺杀,今日的陷害,无一不狠辣,在这样的府中生活,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书中的化解,大多都有叶欣和贺千帆出手,在一来一回中梁北辰对叶欣更是情根深种,如今,她来了,想必有些书中的剧情就可免了。 但她永远记得书中描写梁北辰第一次被叶欣救时的感觉。 自己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有古太医在,徐大人动作快些,想必很快你就能洗脱嫌疑了。” “这次,多谢阿兮帮忙。” 梁画兮摇摇头,想来自己不帮忙,这场陷害也能安然度过,只不过该念的情归到了自己身上,实在是好事。 “现在就怕王妃醒来一口咬定是你。” “身正不怕影子斜,公主放心,我自有办法。” 梁画兮点点头,是呀,她这是操心过头了。 “或许以后要问阿兮借一些药了,总是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梁北辰语气很轻,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很好一般。 梁画兮却懂这话中的深意,又不得不说,当初那个纯善的农家子已经变了。 “好!” 大腿要的东西,她自是要认真准备了。 “哥!不是你对不对?”梁北宁突然跑了来。 “当然不是。” 梁北辰伸手在梁北宁的头上摸了摸,刚刚那清冷的语气变得有了温度。 梁画兮瞧着两人的互动,似有动容。 “你与你妹妹关系倒是挺好!” 她不由想起了自己与周北在平西镇时,他也对别人说自己是妹妹,日日受着他的照顾。 “她还是个孩子。”温润的声音响起。 孩子。她明白梁北辰的意思,不论秦氏和梁浩轩怎样对他,在梁北辰心中,他都认这个妹妹对他的真心。 一阵风吹过,梁北宁哆嗦两下:“我才不是孩子!” 梁画兮眉头微皱走到梁北宁面前,看见她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未披外衣。 “伺候你的人呢?怎得就穿了这么点衣裳出来了。” 梁画兮忍不住斥责道,入冬以来已经落了两场雨夹雪,如今的天气极易着凉,这丫头却只穿着单薄的纱群就跑了出来。 “我着急过来!” 梁北宁不悦的噘嘴,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听说后急都急死了,哪里顾得上衣服的事情。 “哎哟,我的小祖宗啊!” 三人同时转头,就瞧见了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老仆手上拿着披风,一脸担心的跑了过来。 梁画兮和梁北辰对视一笑,梁北宁跑过去嗔怒一声:“李妈。” 老仆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将披风给梁北宁披上:“老奴腿脚不利爽了,今后小姐莫要这样调皮了。”说完再抬起头瞧着梁北辰和梁画兮两人恭敬的行礼:“老奴见过世子爷!” 梁北辰说道:“这是晗月公主。” 老仆赶忙跪地:“公主千岁!” 梁画兮上前扶起说道:“下次看好她,切莫让她又这样出来了。” 说完瞧向梁北宁:“身边伺候的人年岁大了,你自己要懂事些,有个贴心的人不易。” 她是见这老仆对梁北宁是真心实意的好,故而开口提醒。 这老仆似有所感,突然哽咽:“多谢公主体恤。” 梁北辰一双眼睛盯着梁画兮,心中温暖,她对梁北宁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她还是那个平西镇的善良女子。 自来了帝都,他在这小小的王府都活的步步小心,更何况是在皇宫中,梁画兮又要面对多少腥风血雨,而始终保持着这颗良善之心实属不易。 自己呢,是变了吧,至少他知道如今杀人也是解决问题的一种办法。 “阿兮,阿伯阿婶走了。就在今早,我没来得及给你送信,也没来得及相送。” 梁画兮缓缓转身,看见一脸落寞的梁北辰:“周大哥,有空我陪你去看他们,今日就先走了,你快进去吧。” 梁北辰笑着点点头。 梁画兮转身上了马车。 秦氏房内,古松已经将药解了,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秦氏也醒不过来,几人刚走出来就见梁北辰走进了院中。 “回禀世子,药已经解了,约莫一个时辰王妃便会醒来!” 古松直接走到梁北辰的面前回禀,丝毫不理会梁浩轩。 此时,梁浩轩眼底的愤恨压都压不住了。 适才在房中古松便连正眼都未曾瞧梁浩轩一分,自己连个大理寺卿的徐大人都不如。 “有劳古太医了。齐如,送古太医回去。” 徐大人看着齐如何古太医走了,说道:“世子,下官也去查案了!” 说是查案,也只是以防万一,说不定明日就会说无事,这权贵院中的争斗多是不了了之。 “今日也辛苦徐大人了,还烦请徐大人走时将那道士一并带上,我这永定王府不要怪力乱神之人,这人为之事偏生要道士来插一脚,你可得好好审问审问。” 梁北辰淡淡的几句话,就决定了那道士的生死,也是苦了那道士,拿钱办事,这事还没办呢,就将命搭进去了。 “是!下官定会好生审问的。” 梁浩轩急了,冲到前面:“这道士只是我请来看风水的,兄长将他送入大理寺有些说不过去吧。” 这大理寺让人开口的方法可是千千万,许多官场的人都扛不住,更不要说一个小小的道士了,届时若是审问出了什么,他可就无路可走了。 “怎么?二弟是有什么舍不得的吗?不过是审问罢了,若是清白的,相信徐大人一定不会冤枉他的。” 梁北辰不疾不徐,本来愁抓不着梁浩轩的把柄,正巧就带了个道士来,若不能从这道士口中挖出些什么东西,可就浪费自己“好弟弟”的一片“苦心”了。 “请二公子放心,大理寺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徐大人手一挥,兵士就将人带走了。 “二位公子告辞。” 看着院中只剩了自己和梁浩轩慢慢开口:“二弟莫非有什么隐情?” 梁浩轩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远远瞧着被带走的道士,眼中多了几分杀意。 “兄长多想了。” 梁北辰眼睛微眯,也看向被带走道士的方向,这梁浩轩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随便吧,就让他暂且蹦跶几天。 “咳咳——” 梁北宁最先反应过来,一下子冲进了秦氏房间,梁北辰和梁浩轩也赶忙进了房间。 “母亲,你终于醒了!昨日兄长走了之后,你就一直昏迷不醒,可是担心死我了!” 梁北宁刚走到床榻旁,刚准备说话,就被梁浩轩抢了先,梁北宁口中的话愣生生的憋了回去,瞧着梁浩轩一句一句不停的说。 秦氏才醒过来,脑袋还有些晕,可是听了梁浩轩的话便渐渐清醒过来了,他盯着自己的儿子,嘴咧了咧,没说出话来,昨天梁北辰走后他一直好好的,不知为何自己会昏迷。 梁浩轩对着秦氏挤眉弄眼,她瞬间就明白过来,心中无限悲凉,没想到自己被亲儿子利用了,但此时她只能顺着梁浩轩说。 “昨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北辰来过不久就晕过去了!” 不得不说这母子怕是坏事做惯了,配合都无需多言,张口就来。 梁北辰脸色微冷,他是该说自己的父王将王府中人保护的太好,还是瞒他们瞒的太紧,这王府内四处都是暗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叫个暗卫出来便一切都知道了,哪里需要这两人在这里演戏。 “是吗?那可要好好的查一查了。齐一!” 话音刚落,旁边便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将其他人吓了一大跳。 “传我令下去,将昨日值守王府的暗卫全部喊来,传话于父王,回府问话。” 这王府的暗卫几十人,永定王将齐一等共九人派给了梁北辰,这九人之前一直听令于齐如,无父无母,从小由齐如管教,是最忠心的暗卫。 “是”冰冷的声音响起,人瞬间就不见了。 “他是谁?”秦氏傻眼了,心中却有了几分猜测,只是越猜测,心中越是不平,凭什么王府的权利让一个野种得到。 王府的一切都该是她的。 “母亲放心,这是父王派给儿臣的暗卫,只是弟弟不知罢了,您被下毒一事哪里需要劳烦大理寺卿,喊一两个暗卫问话便什么都知道了。” 永定王手下的暗卫何止这几十人,帝都中有一神秘组织,经营多年,专以卖情报为生,而这情报阁的主人便是永定王,他也是前几日才知道。这情报阁中情报,上到帝王下到官员,无一不知无一不通。 更不要说自家的后院了。 秦氏和梁浩轩一听这话就慌了。 秦氏心中自然知道害自己的人不是梁北辰,只是如今自己这个蠢儿子动手之前也不和自己商量,闯出这样大的祸事来,若是真让永定王知道了,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而梁浩轩只想着算计梁北辰,根本不知道他从小生长的王府竟然还有那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不用了,不用了,我是自己吃错了东西,让大理寺卿撤案吧,也不用问话暗卫了,更不要喊王爷回来了,军中多忙呀,对了,北辰,你也快去军中帮王爷吧。这个……我已经好了,我生病这个小事就不要告诉王爷了,省的王爷担心。 秦氏看着梁北辰那冰冷的眼神觉得脊背发凉。 狼崽子长大了,轻易动不得了,她有些后悔,怎么没在他第一天进王府的时候就弄死他。 梁北辰冷笑一声,出了房门。 第53章 梅花宴(1) 秦氏卧床休息了几日,却在某一天脸颊突然发痛,不消几日便毁了容,太医去过几个,却什么也没查出来,只道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梁浩轩也安分了不少,不常出门,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梁北辰在军中威望更甚,虽说是个校尉但总跟在永定王身旁,妥妥的副帅。 朝堂之上与人论道也让人折服,尤其和贺千帆不同的是,梁北辰主张的是仁道,不论说什么都以百姓为先,尤其是北方旱灾,他不仅亲自压着朝廷的救济粮和银两,还动员周围县镇接纳灾民,及时缓解了百姓的生活,让朝中许多大臣啧啧称赞。 很快,帝都人人都道,黎盛朝出现了第三位救世之才可与贺千帆楚正齐名。 这三人,楚正心悦公主忠情专一,贺千帆来年初八就要与叶欣成婚,如今唯有一个梁北辰,尚未婚配,又听说梁北辰偏偏风姿于那两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参加过临江诗会的很多寒门子弟都说这梁北辰仙人之姿,目似琉璃,身似劲松,这可让帝都许多姑娘的心思又热络了起来。 永定王府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踏破了。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兵部尚书府的二小姐叶芸。 永定王大手一挥,婚事自己做主。 梁北辰便放出话来,三年不娶,这才让各世家偃旗息鼓了。 很快到了隆冬,这段时间梁画兮都未曾见梁北辰,虽说消息时常传来,但她心中却总觉得空唠,可也知现在的梁北辰早已不是几月前那个刚从平西镇回来的周北了,繁忙的总是不在王府,她若去军中找自是不妥的。 算算时间,多事之秋快来了,自己的父皇也撑不了两年了,到时候刀锋血雨黎盛会大乱。 她又该何去何从。 “公主,该你了!” 低沉的声音传来,将梁画兮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梁画兮抬起头,瞧着楚正,不由失笑,拿起棋子,落了下去。 “楚正,我也是最近无聊的紧了,才总来麻烦你。” 这些日子梁画兮在宫中待着无聊,就到楚正这里待一待,宫外她熟悉的人本就没几人,现在去永定王府总是扑空,就找来楚正这里了。 “冬日练兵本就轻,时间便充裕了许多,你能来我开心还来不及,” 楚正笑了笑,这些日子梁画兮常来,他开心之余却也发现梁画兮总是皱眉,想要问,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他可以感受到梁画兮心底的疏离,脸上虽有笑容,可她心底永远都有一道防线,死死的将他隔开。 梁画兮也笑了笑,是呀,楚正的兵马主要对外作战,而梁北辰负责的京郊骑兵营却是护帝都安危的,没有节气的忙碌与闲适。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父皇也真是心大,护卫帝都的两队人马,禁军交由太子,另一队怎得就给了永定王的兵马。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是先帝留下来的旨意,不知先帝为何要做如此旨意,但却对今后永定王夺位埋下了伏笔。 楚正想不出他与梁画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似乎不论他如何努力,都回不到最初了。 “过几日便是梅花宴了,公主可愿与在下同行?” 这楚正对原主可真是一片真心,这份深情梁画兮看在眼里叹息不止,她终是无法坦然接受楚正的好意,又不想过于生疏,让这个男子伤心,总有一种愧疚之意萦绕在梁画兮的心中。 “梅花宴,我倒是忘了,帝都的宴会太多了。” 回宫后参加了很多宴会,无非就是那些场面,可谓是厌烦不已,虽有心赏梅,但宴会上诸多讲究,也没了太多兴趣,不如独自赏梅来得好。 “冬日帝都无事,为了解乏这宴会自然就多了。” 楚正笑着将白子放下,她记得往日梁画兮最是喜爱参加这些宴会,自坠崖回来后倒像是厌烦了一般,能推就推,大大小小的宴会,极少再看见她的身影了。 寒风带着雪白缓缓落下,整个帝都都被染白了,冬日出门更是冷的不行,楚正送梁画兮到马车旁,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厚重的披风也挡不住那呼啸的寒风。 梁画兮一身厚厚的冬装,披风直到脚踝,脖颈之处白白的茸毛围成一圈,与落下的雪格外的相配。 楚正灰色的长披,干练飒爽,英武非凡,站在梁画兮身旁,宛若最忠诚的侍卫。 “这梅花宴过了,贺丞相便要成婚了吧。”书中的婚期生生提前了三月有余。 “公主很关心丞相与叶小姐?” “我只是想看这场盛世的婚礼,不知到时候叶欣会美到什么程度。” 梁画兮微微一笑,书中对于这场婚礼描写额的可是声势浩大,叶欣更是美艳动人不可方物。 叶欣?楚正眼睛微眯,叶欣他是调查过的,也查出了许多事情,只是证据不全,且依着现在叶欣的身份,很多事情都没办法继续查下去。 很快到了梅花宴。 冬日的梅园里,厚厚的积雪将大地染白,宫人在梅树四周扫出了一条小道,弯弯绕绕自带几分景致。 一条长廊蜿蜒在梅林中,站在长廊里,可挡住些许寒风,亦有雪从檐下飘过来,尽管带着丝丝寒气,也有参加宴会调皮的小姐伸手接过落下的雪,玩的很是开心。 长廊尽头是个亭子,亭子里摆了火炉,许多人围在一处取暖聊天。 一世家公子转身就看见楚正与梁画兮一同走来。 “快看,公主和楚将军来了。” 话音刚落,就引来了众人的目光,楚正心悦梁画兮众所周知,两人虽没有赐婚,但在很多人心中是迟早的事情。 梁北辰与梁北宁也坐在亭子里取暖,听了那话,转过头便瞧见了两人,如今雪还未停,两人乌黑的发丝上沾染了些许雪白,缓步走来,倒是有几分白头之意。 “楚将军与公主真是相配,这雪中漫步,当真是曼妙无比。”有姑娘忍不住感叹道。 “哼!哪里配!”苏云舒嘀咕一句,如今她可是学聪明了,不会与梁画兮公然争斗,只能私底下发发牢骚。 正躲在长廊里与诸位姑娘谈笑梁璃皓此刻也看向了这边不由的说了一句:“果然相配。” 今日这宴会黎盛帝指定了梁北辰操办,这户外的梅花宴本就都是一些年轻人参加的附庸风雅的活动。 来帝都不到半年,梁北辰已经成长到令所有人都赞叹的地步,如今可没人再敢小瞧这位民间找回的小子了。 梁画兮与楚正到了亭子里,瞧着坐着站着的四处都是人,就想离开,她不喜人多,这梅花宴露了一面也就罢了。 “公主,今日可是有梅花酒,来尝一尝吧。” 梁北辰走过来,眼含笑。 果然难过美男关,许久没见梁北辰了,梁画兮思念的紧,本来不准备坐下的梁画兮,挥袖坐下。 楚正顺势坐在梁画兮身旁。 梁北辰对着齐一耳语两句,很快亭子里,便只有他们四人了。 “早就听闻梅花酒芳香袭人,如今倒是有口福了。” 楚正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之前倒是不知公主喜酒,家中有几坛猴儿酒,公主来时不曾拿出来,有空倒是可以来尝尝!” 梁画兮惊异无比:“猴儿酒?真的有此酒吗?此类野酿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千金不换,你是如何得来的?” 这猴儿酒,她生前也听过,妈妈最是喜欢酿酒,研究了许多果酒,她大概还是知道一些的。 “前几年偶尔的来。” 楚正瞧着梁画兮那兴奋的样子,嘴角不知不觉就杨了起来。 梁北辰看着心中微苦,但也知楚正是梁画兮最好的归宿。 “楚将军倒是幸运。” 梁北辰给梁画兮续茶,两人眼神交错之间,却有着闪躲。 是许久未见了,还是彼此生疏了,两人都说不清,但总有些情愫发酵了,深沉了,却更加小心翼翼了。 梁北宁过来挽着梁北辰的胳膊说:“哥,梅花宴何时开始啊,你不是说今日的一切吃食都是梅花做的吗?我可想吃了。” “小吃货!”梁北辰宠溺的拍拍梁北宁的头。 楚正瞧着梁画兮面无笑意,逗趣道:“公主,还记得这梅花宴往年都是你操办的呢,我记得有一年可是闹了大笑话呢,有一婢女……” 话还没说完,就见梁画兮神色瞬间冷了下来,那些事情她觉得与自己是无关的。 楚正瞬间反应过来梁画兮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了,直后悔,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打破僵局。 梁画兮却突然嫣然一笑:“楚正,我不记得了,有些事,你也忘了吧。” 梁北辰也开口,想缓解尴尬:“公主,往日的事想不起便不想了!” 梁北宁满眼的好奇,盯着梁画兮,什么想不想的,这些人说话还真是费解。 梁画兮不再理会两人,直接拉着梁北宁往宴厅里走去:“北宁啊!你在府中,梁北辰欺负你吗?” 梁北辰和楚正两人对视一眼,火花四溅,本是疼都疼不过来的人,怎得一下子就惹得不高兴了。 “楚将军话出口得三思。” “比不得世子爷。” 两人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说的没错呀,他们这脑子怎么一遇到梁画兮就不够用了。 楚正先追着梁画兮走了,梁北辰也赶忙跟了上去。两人大步行来,很快就到了宴会厅。 梁画兮和梁北宁刚停下来,后面的两人差点儿撞上来。 梁北宁回头满脸的好奇:“你两怎么?” “没,走快了!” “咳,世子说的对,走快了。” 第54章 梅花宴(2) 梁画兮不曾回头,直接找了位置坐下。 梁北辰和楚正对视一眼,也找了位置坐下。 众人相继入座,这宴会并无长辈,太子梁泽有事没来,贺千帆和叶欣准备婚宴也没参加,座位无次序,大家都随意落座。 梅花宴同临江诗会差不多,以梅为题,都是附庸风雅罢了。 梁画兮此次丝毫没有出风头的打算,与梁北宁两个人躲在角落里,安静的吃着各式各样的小点心。 梁北辰每每眼神移过去,看着两人像小兔子一样嘴不停的吃东西,甚是可爱,心像被挠了一样,总是瞧得失了神。 “公主,上次寿宴是我的错,还望公主大人大量原谅臣女!” 苏云舒突然拿着酒走到近前,梁画兮一心在吃食上,有些不悦,放下手里的小点心,站起身来,看着苏云舒将酒杯递给自己。 第一反应就是防备,她与苏云舒的关系一向不好,如今突然拿酒过来,这瞧来瞧去,想来想去都觉得酒有问题。 “苏姑娘说笑了,往日之事何须记挂在心中,我早已忘了。” 苏太傅如今已被贬了职,苏家大不如前。虽说梁泽有心保他,但黎盛帝震怒,保也保不住,况且梁泽身后的支持者并不缺他一个,也曾许诺苏源安,待皇帝消了气,就想办法官复原职。 如此一来,苏云城在朝中更是小心行事,这苏云舒也有可能真的改过自新。可对于看过全书的梁画兮来说,很清楚苏云舒的个性,这女子对于楚正可谓是执念甚深,最初做为叶欣的闺中密友,帮着对付原主,后期叶欣对付楚正报仇时,她为了保护楚正对女主动手,也是一个干脆利落。 “公主这是原谅臣女了?” 苏云舒表面一脸的惊喜,眼底却有着浓浓的厌恶。 这点伎俩怎能瞒得过梁画兮,她讪笑:“从未怪过,谈何原谅?” 苏云舒的笑容顿时僵住,但很快的换上笑脸:“公主可愿与臣女共饮一杯,冰释前嫌。” 这话说的很是大声,惹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苏云舒与梁画兮不和,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如今苏云舒竟然找梁画兮主动和好,也是难得,若梁画兮不喝倒是落了个小肚鸡肠的话柄,但她要是喝了,就是真的蠢了。 “楚正?” 梁画兮突然出声,苏云舒瞬间转过头去,急忙寻找。就在这个当口,梁画兮将托盘中两杯酒调换了位置。 苏云舒自然是什么也没看见,有些疑惑的看着梁画兮。 “哦,看错了。” 这楚正还真是苏云舒心中的症结,虽利用对方心中所爱实不是君子所为,但对待小人该用需得用。 梁画兮利落得拿起酒杯:“苏小姐,喝吧!” 苏云舒看着梁画兮将酒杯放在唇前,满是期待,紧张的自己端酒杯的手不停的颤抖,有一种目的即将达成的快感。 “一起喝啊!” 梁画兮笑着说,一副看戏的神情。 敢算计自己!就让苏云舒慢慢品尝自食恶果的苦楚吧,她刚才可是闻到那味道了,在这里,称为合欢散。 她万万没有想到苏云舒会这么狠,一个女子最为重要的就是名节,而身为公主的梁画兮,若是没了清白,后果比平常女子来的还要狠厉。 梁画兮先行饮尽了杯中酒,苏云舒悬起来的心放下了,也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的瞬间,苏云舒眼神一闪,一盘点心连带着梅花酒直接落在了梁画兮的身上,雪白的衣裙瞬间被染红。 “啊!对不起!公主,对不起!” 梁画兮眼角勾笑,还真是一套连环局呀,她倒要看看这苏云舒要耍什么花样,遂不疾不徐的说道:“苏小姐,这手倒是挺快啊!” “公主恕罪,臣女带了多的衣裙过来,还请公主随臣女去将衣服换了,否则臣女心有不安。” 苏云舒忙跪在了梁画兮面前,本来两人的对话已经引来了旁人的侧目,现下苏云舒失手打翻东西,更是所有目光都落在了她们身上。 这晗月公主可是好惹的?苏家本就如履薄冰,怎得这般不小心又惹了梁画兮,这不是找死吗! 梁北辰和楚正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景,直接起身走了过来。 “怎么了?”楚正关切的问道。 苏云舒瞧着楚正走过来,抬眼望去,却看见他对梁画兮的关切,眼中又浮上怨恨,拳头捏的更紧了,但很快嘴角勾笑眼角带泪的看着梁画兮。心想,很快,你喜爱的晗月公主就要变成人人喊打的荡|妇了。 “无事。”梁画兮低头对跪着的苏云舒淡淡的开口:“走吧!” 既然有人要演戏,她自然要配合,毕竟一个人唱戏哪有一群人唱戏有意思。 “啊?” 苏云舒错愕,她没料到梁画兮如此爽快的答应,愣了片刻站起身来。 其他人纷纷议论,这晗月公主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梁北辰和楚正眼中都有些担心,梁画兮对着他们点点头,安抚他们放心。 梁北辰到底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低头对着身后的齐一说道:“去查查!” 齐一的身影瞬间隐匿。 前厅宴会还在继续,梁画兮和苏云舒已经来到了梅庄的后院。 “公主,衣服就在里面,臣女就不进去了,有丫鬟服侍你换衣。”苏云舒恭敬的行了一礼。 “恩!” 梁画兮点了点头,转身往里走去。 苏云舒瞧着梁画兮进去了,几乎是用跑的回到了前厅,一会若真的发生些什么事,她可说不清。 很快就回到宴厅,却突感浑身发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想着应该是许久未曾跑了,累着了。 坐回位置,苏云舒觉得越来越热。 “云舒,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话的乃是一个世家小姐的庶女冯思语,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参加这宴会的,只是亲生母亲得势,寻了个由头便来了,这小姐到这宴会来,恰巧坐在了苏云舒身旁,两人还算聊得来。 “公主不想我跟着,我便回来了!” 苏云舒努力压制内心的火热,如今这寒冬之时,她觉得自己宛若一尊火炉,热的不行,甚至想要出去吹吹风。 “哼!公主就是娇惯。” 冯思语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子,刚过了二八年华,第一次参加这等宴会,瞧着宴厅里的青年才俊真是让她花了眼。 但她一眼就在众多男子中看中了梁北辰,可梁北辰的眼神未曾从梁画兮的身上移开过。来之前她就听说晗月公主诗书女红样样精通,被誉为帝都第一才女,可当真是嫉妒的紧。 “思语,你这话可不要让别人听去了!” 苏云舒急忙阻拦,但眼底却满是得意,这帝都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晗月公主,你看,这就又有一人不喜欢了。 后院中,梁画兮打开房门走进去,便瞧见挂着的一袭白色长裙。伸手摸着那裙子的布料,忍不住感叹道,这苏云舒也算是下了大手笔了,一个临时替换的衣裙,竟然还是出自锦绣坊,苏家虽落败了,但看来平日里没少搜刮民脂民膏。 “搜!” 梁画兮冷冷的下令。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房间,瞬间出现了四个黑衣人,开始四处搜查,她既然敢跟着苏云舒来,自然是有所依仗的,莫说她今日没喝那药,便是喝了,也出不了什么问题,暗卫自会保护她。 “公主!” 不过片刻,两个黑衣人便压着一个男子走了上来,梁画兮瞧着那男子,眼神一厉,这男子生的倒还算清秀,但却来干这勾当,当真心喜不起来。 “将人喂了药,关在这里!” 梁画兮本来准备将人抓出去,直接说清楚,但转而一想,不如就让苏云舒自己来尝一尝这滋味了。 “是!” 暗卫得到命令瞬间开始行动。 一炷香后,梁画兮慢悠悠的走回了宴厅,步履从容,没有丝毫的慌张之意,衣衫整洁。 梁北辰和楚正瞧着梁画兮回来了,悬着的心放下了。 可苏云舒就不一样了,梁画兮一进来,她刚才还得意的心瞬间就落下去了,晗月公主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呀,她还等着时间一到就带着众人道后院抓脏呢。 “多谢苏小姐的衣服了!” 梁画兮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同梁北宁做起了嘴不停的兔子。 苏云舒在心中开始责怪那人办事不利,她好不容易将梁画兮引了过去,谁曾想竟然没有成功。 她有些着急,想要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起身就往后院走去。 冯思语瞧着离开的苏云舒,眼中有几分好奇,跟着去了。 梁画兮看着苏云舒出去,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糕点,站起身来,走到梁北辰身边说道: “表哥,你们咏梅咏的如何了?” “公主可要试一试?” 一身纯白的梁画兮一走到人群中间,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少世家公子都看呆了眼。 “早就听闻公主才高八斗,如今倒是可以亲眼见识了!” 有位公子开口说道,眼神中欢喜之意明显。 梁画兮走到中间,看着那花瓶里插的几支梅花,闻着那卷入空气之中,带来丝丝眷恋的梅花香味张口就来: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话音一落,众人细品半晌,突有人拍掌:“好诗好诗啊!” “公主之才,果然非同凡响!” 赞赏声不断响起,梁画兮谦恭作揖:“献丑了,各位继续。”说着又重新回到了位置上。 她不过是躲过了一场暗算,心情大好,闲来背几句诗词,顺便坐实才女名号。 此时,苏云舒已经着急忙慌的跑到了后院里。 冯思语跟在后面,越发好奇,这苏云舒鬼鬼祟祟的到底是去什么地方。 暗卫瞧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院子,暗自记住。 “李奇,你到底在干什么!” 苏云舒瞧着四下无人,直接一把推开了门,怒气冲冲的吼道,房间里却是一片寂静,根本没有人回答苏云舒的问话。 “李奇?” 苏云舒有几分担心,又有几分怀疑,莫不是李奇这厮胆小跑了,所以才让梁画兮平安无事。 她生气的抬脚往床旁边走去。 “啊!” 苏云舒突然被人背后抱住,呼吸洒在脖颈之处微热,她转过头就瞧见了李奇。 “李奇,你疯了吗?放开我!” 第55章 梅花宴(3) 苏云舒使劲的想要推开李奇,可男子的力量哪里是柔弱女子能抵抗的。况且服用了药物的力气,此刻根本听不到苏云舒的话,只是不停的渴求着那云雨之事。 “呵!苏小姐,这火都已经点燃了,如今不干了,可来不及了。” 苏云舒心里只有楚正一人,别人亲近她,她只觉得恶心。 “李奇,你放开我,不然我要你死!”苏云舒努力的想要挣开,却被死死的搂在怀里,不得动弹。 “你放开,我给你银子,一百两如何?两百两,你放开,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苏云舒这会儿是真的怕了,这男人的力气怎么这样大,任她怎么挣脱都不行。 心中虽万般不情愿,但却又觉得十分怪异,好像一碰到李奇,那燥热的心便得到了几分舒缓,带着些冰凉的意味。 恍惚间,那张脸已经不是旁人了,而是她日日夜夜都念着的人:“楚正……” 呢喃一声,主动迎上了男子的双唇。 很快,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房间里,旖旎一片…… 冯思语悄悄的趴在门边,听着两人的交谈,看着发生的一切,吓的不轻。 但心念一动,却是激动,这可是天大的丑闻呀,她一直讨好苏云舒,都不见她对自己优待半分,看不起自己的样子着实讨厌。 想到这儿,冯思语就往回跑去。 可站在宴会厅门口,想要开口,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梁画兮从看见两人出去就一直等着后续,现下瞧见冯思语回来了,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了然。 站起身,故意很大声的问道:“冯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这一声,惹得众人纷纷看了过来,有认识冯思语的,眉头紧蹙开口说道:“怎得这般不知礼数慌慌张张。” 这梅花宴,看似随意,但一举一动皆有章法,这冯思语如此跑过来,在众人面前喘着粗气,实在是丢人,果然庶女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 “我,我在后面的别院里,听到了……”话说道这里就停了,她是想让苏云舒遭殃,可也不想惹火烧身,苏家虽不如从前,可苏云舒有苏云城这个哥哥,苏家重新站起来,指日可待,若将苏云舒得罪狠了,死的就该是自己了。 “你听到什么了?” 梁画兮用着看戏一般的姿态缓缓问道。 众人都站起了身向这边走来。 冯思语有些胆怯,低下头说道:“就在后院里,你们,你们去看吧!” 众人瞧着冯思语言语中脸颊通红,瞬间好奇心更甚。 “公主?可要去看?” 有人开口问道,毕竟今日参加这梅花宴,身份最为高贵的就是晗月公主了。 “世子,派人跟着冯小姐去一趟吧!看她样子可是吓得不轻。” 梁画兮一脸的温婉,细心的交代,但心中却在冷笑。 “好!” 梁北辰得了吩咐,就向后院走去,众人也都急忙跟了上去,想去看个究竟。这帝都里的世家公子小姐,平日里本就无聊,这来了热闹,哪有不凑上去的道理。 梁画兮看着大家都去了,也慢慢跟了上来。 一行人声势浩荡的往别院走去,冯思语怯怯懦懦的走在前面,她是有些害怕的,这动静怎得就这样大了?她怕自己承受不起那个后果。 梁画兮瞧着冯思语那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这颗棋子的作用发挥的十分妥当,可对于她自己来说却是丝毫没有益处的,苏云舒若知道是她带大家来了后院,发现了自己的丑事,失去贞洁名声的苏云舒,绝对疯狂,就怕到时候的冯思语承受不起苏云舒的怒火啊。 刚走到门口,众人便听到了那令人脸红耳晕的声音,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这是!” 一些人虽猜测到是有人私会,却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人的胆子会这么大,敢在梅庄后院做这等事,就不怕招来祸患吗? 这梅庄乃是皇家的地界,如今皇族之人就在这儿,众人纷纷屏住呼吸,看向梁画兮。 梁画兮却没有半分气恼,而是佯装不悦:“来人,将门给我踢开,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 她当然知道里面是谁,她就是要大家都看见苏云舒干的什么好事情。 侍卫一脚将房门踢开,里面的人正在药劲上,全然不知外面的事,正酣畅淋漓。 虽然猜到了,但当情景展现在面前时,还是实实在在冲击到了视觉神经。 “苏云舒!” 有人认了出来,惊呼道。 开门的冷风吹进来,让几乎丝缕未着的苏云舒瞬间清醒过来,她那杯酒喝的早,现在最是迷幻的时候已经过了,她看清眼前的人一阵惊慌,再转头看向门口,一瞬间五脏俱焚,羞辱难当,忙将衣服往身上捞。 楚正皱了皱眉,脱下自己的披风,裹住了苏云舒。 苏云舒看着楚正的侧颜,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她幻想过无数次要怎样躺在楚正怀中,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时候。 梁北辰已让人把那男子拉起来,穿好衣服。那男子跪在地上,头深深的低下。 “去唤苏云城来。”梁画兮很是平静的对身后的侍卫说道。 同时也是后怕的,若不是自己警觉,现在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自己! “是!” “诸位,还请诸位返回宴厅,今日的事就当作没有看见吧!”梁画兮缓缓开口。 事已至此,她不需要在做什么,苏云舒自此已经就是身败名裂了。 转身往宴会厅走去,但很明显,还有很多人并未离开,依旧站在院子里,看着笑话。 “世子,交给你了!” 她忽的心生疲惫,毁了一个女子的名节并非她本意,只是自保而已。但用这种方法让一个人自食恶果到底还是惨烈了一些,说来说去,无非一个情字,苏云舒如此,楚正如此,而自己呢?何尝不是? “这苏云舒平日里清高,看来也是装样子罢了。” “今日也就是被发现了,也不知这等事她做过多少了。” “是呀,看那个书生,倒是清秀,苏云舒不知这样的藏了多少个。” 往日那些看不惯苏云舒的人,此刻得了这个机会,自然是落井下石。 苏云城着急忙慌的赶过来时,刚好听到了这些话。 “你们说什么呢!” 怒冲冲的跑进人群中,恶狠狠的问道。 眼里怒气十足,刚才说话人瞬间闭了嘴。 但还是有人不怕,户部尚书杨学志的独女杨若雪说道:“我说的乃是事实,苏云城你都好好看看你妹妹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楚正一眼瞧过去,这杨若雪自梁画兮回宫宴那次见过后将近半年都不曾再见了,今日这梅花宴也没瞧见人,怎得这会突然出现了。 苏家现在落魄了,苏云城瞧见是户部尚书之女只能忍下。 转身问这次梅花宴的操办者梁北辰:“世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跟我进来吧。” 梁北辰说完又对着众人说道:“都散了吧,宴会还在继续,请大家移步到前厅。” 几人进了房间,便关上了房门,周围的人见已看不到什么了,只好离去,但今日后这帝都的风言风语是无法控制了。 李奇此刻被押在地上跪着,久久不敢动弹,楚正早已将苏云舒放在床上站到了一边。 苏云舒也已穿好衣服瘫坐在床上,眼泪一直掉。 梁北辰将前因后果跟苏云城说了说,苏云城越听心越凉,气势瞬间就焉了。 但他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妹妹是怎样的看中楚正,又是怎样的看中自己的名节,肯定是不会干这等败坏门楣之事,肯定是遭人陷害的。 苏云城扶住苏云舒问道:“云舒,你告诉哥,是不是有人陷害你?” 苏云舒并不言语,而是满脸的泪看着楚正:“楚将军,我是不是脏了?” 楚正心中不忍,摇摇头:“苏小姐,事已至此,你万不可有别的念头。” 苏云舒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冲到楚正面前:“你骗人!你就是嫌我,你一直都嫌弃我,你看不上我,是你害的,害得我成了这样,楚正,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梁北辰和苏云城愣住。 苏云城去拉苏云舒,苏云舒一把打开苏云城的手,继续说着:“你喜欢梁画兮,你喜欢公主,你喜欢她,是因为我不是公主吗?我只是太傅的女儿,你才看不上我的吗?楚正!你说,现在我这个样子,我今后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你说呀,你说呀!” “苏,苏小姐,你先冷静一下,我们把事情解决了。”楚正手放在两边不知该如何动作。 “解决?好呀,怎么解决?我若说这一切都是梁画兮害我的?你相信吗?楚正,你相信吗?” “不信!”楚正想也没想就开了口。 “我也不信!苏小姐,你不要随意污蔑。”梁北辰跟着说道。 苏云舒瞪了一眼梁北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想攀附晗月公主,她呀,黎盛帝宠着,太子宠着,太后宠着,自是什么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相信她,哈哈哈,我苏云舒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你们怎么可能相信我……” “云舒,你说什么呢。”苏云城打断,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梁北辰冷冷地说道:“这梅园,是先皇后最为喜欢的地方,圣上时常来此缅怀,如今出了这等事,怎么解决是要有个说法的,但苏小姐不能因为楚将军爱慕晗月公主,就把此事推给晗月公主,若是圣上迁怒,交由刑部解决,就不太好了。” “你说!”梁北辰转身指着李奇。 这李奇从刚才门被打开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大人,绕了草民吧!草民与苏,云舒早就私定终身,今日也只是情到浓处……” “你休要胡说,我妹妹心里只有楚将军一人,怎还会与旁人生私情!” 苏云城气的浑身发抖。 苏云舒对着李奇啐了一口涂抹:“不要脸!你敢轻薄本姑娘,等着受死吧!” “这样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梁北辰对着齐一说:“去把冯思语喊来,问她当时的情况。” “冯思语?” 苏云舒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心中有几分不解,这事跟冯思语有什么关系? 她给梁画兮下药,梁画兮没事,而自己却被这般,肯定是梁画兮动了手脚,为什么要问冯思语? “世子,把梁画兮也喊来!”苏云舒已经想好了,要鱼死网破! 第56章 梅花宴(4) 梁北辰对着齐一点点头。 这梅园是皇家园林,虽说这次梅花宴是他操办,但发生了这种事,迟早还得是梁画兮做决策。 片刻,梁画兮和冯思语一同来了。 几人的目光全落在冯思语身上。 冯思语心中害怕的不行,腿止不住的发抖。 挑了一眼带进来的人,梁北辰说道:“冯小姐,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我,”冯思语语结,瞧着苏云舒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可是听到了苏云舒和那男子的对话,无非是想陷害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但没成功,还将自己搭进去了。 今日这一出,帝都世家公子肯定都不会再求娶苏云舒,哪怕她是太傅之女,也没有人家能接受一个没了清白的女子,若她再说出陷害的话,就是彻底得罪了苏云舒。 梁北辰冷言:“冯小姐无需害怕,还请你将之前看到的,听到的告诉我们,否则送去刑部就不是这般问话了!” 冯思语到底还是害怕了,刑部那种地方,光是听一听就直哆嗦,她可没胆量去。 “我,我就是散步走到这儿,便听到了那,那种声音,心中害怕便又回去了。” 她虽害怕刑部,但也不会把听到的都说了,那些话说出来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是无法估量的,可不能到头来害了自己,明哲保身是为正理。 这话说了和没说没什么区别,梁北辰总觉得冯思语没有说实话,可她的这些话却又说得通。 梁画兮本就不想再管这件事,苏云舒落到这样的下场已经够了,现在把陷害自己的事情翻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她也不想茶余饭后那些不堪的谈资里有她的名字。 “苏公子,恐从此之后,苏小姐还要承受更多不堪,这件事便交由你处理吧,我可以将今日之事瞒下不报,可人多嘴杂,若真传到了父皇哪儿,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苏云城看着梁画兮,突然觉得和自己的妹妹相比,这等大气顾全大局的女子很是难得,他从梁画兮身上看到了更多的善意,出了这样的事,她没有落井下石,已然是帮忙了,眼底满是感激之情:“苏某多谢公主,公主今日放了舍妹,来日苏某定当报答。” 说完深深的行了一礼。 “哥!你谢她做什么!就是她,是她害的我!” “妹妹,休要胡闹!你是想将此事闹到御前,查个水落石出吗?” 事情到了这一步,凭着自己对妹妹的了解,已经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还是云城兄识大体,这件事要查并不难,只不过……话至此,苏小姐,你好自为之吧。” 梁画兮不再多言,走了出去。 梁北辰说道:“既然公主都发话了,那剩下的就是你们苏家的家事了,这个李奇就交由你吧,云城兄。” “楚将军,我们走吧。” 楚正点点头,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他心中一直有种难言的愧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一直都知道苏云舒对自己有情,但感情岂是说喜欢谁就能喜欢谁的,若是真能如此,他先将自己解脱了。 叹了口气,跟着梁北辰出了门。 苏云城吩咐带来的府兵,将李奇带了下去,紧紧关上房门,扶住苏云舒的肩膀问道:“妹妹,到底怎么回事?” “是梁画兮,是她,一定是她!” 苏云舒混着泪水的眼中有滔天恨意,让苏云城心疼又心惊,妹妹会这般骄纵,自己又怎么没有责任,他和父亲太过娇惯,从来都是不论对错,只要自己妹妹喜欢就会尽量给她找来,最终是害了她。 “妹,你告诉哥实话。” 他刚刚看梁画兮神情坦荡,再说,她根本不用来和自己妹妹争楚正,反倒是自己的妹妹,总是摆不清自己身份。 “哥,本来应该是梁画兮来承受这一切的,为什么会是我,我不甘心呀,我要杀了她!” 让嫉妒仇恨蒙了心的苏云舒狠狠的说道。 “妹!你疯了!你,你打算害公主!” 这话一出,苏云城就明白了,是自己妹妹要害公主,被公主发现,现在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他知道实情后更加佩服梁画兮,即使是面对要伤害自己的人也没有选择继续追查,而是将事情压了下来,交给他来处理,是君子所为,而自己的妹妹,就像是个小人。 “是!是!”苏云舒大喊起来:“我就是要让他失了清白,我就是要看她身败名裂,楚正不是喜欢她吗?我倒要看看变成残花败柳的梁画兮楚正还要怎么喜欢!” 苏云舒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这妹妹是疯了。 苏云城觉得后脊梁一凉,很是后怕,冷冷的下令:“将小姐带回府,关起来!” “我不回去,我要杀了她,她不得好死,杀了她……” 苏云舒大喊着,被府兵架上了马车。 将苏云舒送走了,苏云城深吸了几口气,来到了宴会厅。 宴会厅寥寥几人,出了这等事,很多人都告辞了,苏云城走到梁画兮近前:“公主,我已将舍妹送回府中关起来,还请公主恕罪。” 梁画兮盯着苏云城:“舍妹做了什么事,你这个哥哥恐怕还不知道吧,但我觉得有责任将此事明明白白告诉给你。” 她拿起桌上的梅花酿递给苏云城,苏云城一饮而尽。 “苏公子应该知道本公主擅长药石,你的妹妹给我敬的就是一杯掺了,合欢散的酒。本宫不过乘舍妹不注意时调换了酒杯,如果舍妹就此罢休也没之后这么多事,谁知,她看本宫安然无恙回来了,竟然又跑回了后院,才发生了不堪的事。” “公主……” 梁画兮看了眼身旁脸色瞬间冰冷的梁北辰和楚正,对苏云城说道:“苏公子放心,这话今日说过,往后我不会再说。” “公主,我替妹妹受罚了,我欠公主一个人情,今后若公主需要苏某,我苏云城定当涌泉相报。” “苏公子,若是在后院我知道事情是这样,绝不会放过苏云舒。” 梁北辰不敢想,今日之事若发生在阿兮身上,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怕是当场就将苏云舒和那个李奇一剑杀死了。 楚正本心有愧疚,现在听到这话,愧疚一扫而空,苏云城那样的女子果真是不能同情的。他转眼看向一身白衣的梁画兮,他早已发誓不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今日险些违背了誓言。 梁画兮叹气:“世子,这件事闹大了,对皇家来说就是个大笑话,此事到此为止。幸而,苏公子明事理,我就卖苏公子这个面子。” 苏云城情绪越来越复杂,说不出话来,他是真的欠了梁画兮一个大大的人情。这件事若告知皇帝,怕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梁画兮放过的何止一个苏云舒,那是他们全府上下几百人呀。 他郑重的双膝跪地,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起身时,心中沉重无比,深深看了梁画兮一眼,转身离去。 梁画兮又交代道:“楚将军,今日之事,也请别放在心上,苏云舒一人的过错,并不代表苏家就对黎盛朝不忠,你先回去吧,有些事我还要对世子交代。” 楚正看了一眼梁北辰,作揖:“公主,臣心有余悸,今后定会全力护你周全。即使,即使今日……我楚正也会不离不弃。” 说完转身就要走。 “楚将军!”梁画兮喊住他,缓缓说出:“我知道。” 楚正一怔,头微微偏了偏,走了出去。 宴会厅烛火残灭,梁画兮让收拾的宫人都下去了。 “北辰哥哥,你累不累?” 来到帝都半年时间,遇刺,被陷害,在军中树立威信,接手永定王府的各项事宜,他累吗? “不,我只想有一天,足够的强大,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做我想做的事。” “北辰哥哥,现在的你已是朝中很多人无法企及的存在。” “我知道,现在众人把我同贺千帆楚正视为黎盛俊杰,但我依然差一点让你受到了伤害。刚,楚将军……我……” 他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楚正可以大大方方说出爱慕之语,而自己却是她的哥哥。 “我把你当做我最珍视的妹妹,如同北宁一般。” 梁画兮笑了,有他这句话就够了,至少他应该不会帮着叶欣伤害自己,而且书中情节的时间线已经变了。 “我知道,北辰哥哥,我们走吧。” 夜深了,没有一丝月光,红梅在白雪中也暗淡了不少。 经过了这次梅花宴,便是除旧迎新的新春宴会,梁画兮也称病没有参加。 苏云舒那事虽然坊间传的沸沸扬扬,但好在黎盛帝并没有过问,只是听说苏云舒疯了,再也没有出过苏府。 眨眼间,便到了叶欣与贺千帆的大婚之日,帝都大街小巷挂满了红灯笼。 这一国宰相的婚礼,当真是奢侈,而且有了圣谕,就是有了依仗,贺千帆又爱叶欣心甚,这婚礼自然要给心爱之人最好的。 梁画兮对书中所描写的婚礼向往不已,想亲眼看看,男女主这盛大的婚礼是何模样,拉着梁泽早早的来到了丞相府。 第57章 南行(1) 太子妃今日也来了,两人相处一向很好,她瞧着梁画兮那羡慕的神情,温柔的说道:“兮妹妹日后嫁人,我让你太子哥哥将整个帝都装扮了,要比这还要喜庆。” “我?我不想嫁人。” 梁泽瞧着梁画兮那有些害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兮妹妹不嫁人,是要在宫中住一辈子吗?” “那就要看太子哥哥养不养我了,皇嫂,要不你就好心把我收留了!”梁画兮挽住太子妃的胳膊撒娇的说道。 “好,兮妹妹要是不想嫁人,就来太子府,皇嫂养你。” “皇嫂,我们可说好了啊,太子哥哥,这下你可不能逼着我出嫁了,皇嫂都发话了。” 梁画兮是很喜欢太子妃的,性格温润,和自己又谈得来。 “兮妹妹。”太子妃嗔怒,眼中满是羞涩。梁画兮知道太子妃的爱从来都是卑微顺从的,如今却要她做主了,在太子面前,自是不敢多语。 偏生梁画兮想逗一逗她这个贤良的太子妃:“皇嫂,怎么了?” 梁泽知道太子妃的脾性,直接将她搂了回去:“柔儿,你理她这个顽皮作甚,来,尝尝这梨膏。” 太子妃即刻脸就红了,平日里太子很少和她这样亲密,梁画兮急忙松开挽着太子妃的手,这个时候她可一定要有眼力劲。 “殿下。” 太子妃娇羞,根本不敢抬头。 “太子哥哥,我去那边看看。” 梁画兮急忙起身,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影影约约的,梁画兮听到了门外的迎亲花炮声,定是新郎将新娘子接了来。 一阵鞭炮声后,众人抬头望去,只瞧着常年着深色衣袍的贺千帆今日一身红装,俊朗无比,眉目间有着少见的温柔与笑意。 旁边一身嫁衣的叶欣,红盖头下金色面帘根根分明,闪耀着光芒,衣裙上的刺绣精美无比,一针一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果然是才子佳人。” 人们不禁感叹道,梁画兮也看直了眼,心生羡慕。 可随即一种深深的落寞涌了上来。 “阿兮不开心?” 梁北辰走到梁画兮身旁,轻声问道。 “不,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乃好事一桩,只是,我瞧着这满眼的红,似乎离我很远。” 梁北辰伸手摘下树枝上挂的一个小红灯笼,放在梁画兮手中:“现在你把这红拿在手中,便不远了。” 梁画兮抿嘴点头,笑而不语。 这场大婚让整个帝都的人都记忆犹新,贺家整整摆了七日的流水宴席,邀遍了帝都的贵胄世家,就是一般的书香门第和小富之家也欢迎,凡是进来的人都可入席。 一时间成为美谈。 这也让所有人见识到了贺千帆的号召力和财力,可与皇室相媲美。 冬去春来,元盛十四年,梁画兮记得这是叶欣名动天下的一年。 这一年,南方大水难以遏制,相较往年更甚,村庄冲毁,百姓流离失所。 朝堂之上,永兴王正在与太子争论,南方水患,到底让谁去治。 永兴王说道:“贺丞相救世之才,此次水患若是他去,定当迎刃而解。” 太子说:“水患之地艰苦,贺丞相一介文官,理应让楚将军去,方可解次水患。” 黎盛帝皆否决,贺千帆和楚正去当然能解决问题,可身为黎盛重臣,这救灾一事,却是大材小用了。 永兴王又提议太子亲自前去,黎盛帝更是不允,他本就不问朝事,太子监国,若是离了帝都,这政事无人打理了。 黎盛帝遂问道:“贺爱卿,你心中可有人选啊!” “依臣之见,派苏大人去最为合适,苏家迁来帝都之前,曾在江南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对此地最是了解。” 贺千帆直接开口将重任放在了苏云城身上,这对苏云城来说既是机会,也是悬在脖颈之上的刀。 若是将水患治理好,苏家说不定就会因此而崛起,可一旦失败,那苏家恐就再没了翻身之机,这让朝中众人捉摸不透贺千帆的想法,到底是想再打压苏家还是扶持。 苏云城也愣了愣,其中的厉害他瞬间就明了,但现在正是搏一搏的机会。 “臣愿去南地治水。” “好,那便交给你吧,退朝。” 永兴王瞧着苏云城冷哼了一声。 梁泽走到苏云城身边安抚几句,苏家毕竟是**,他当是极力扶持。 下朝后,苏云城走到贺千帆身旁,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俗话说的好,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难,自从苏家没落之后,苏云城才体会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往日里最是相熟的叔伯,如今连见一面都难了。 “苏大人不必谢我,我是公正考量,并非出于私愿,苏大人最合适罢了。只是此次南方水患想要解决并不容易,你且勉励。” 贺千帆的志向从来都是做一代名臣,千古流芳,小营小利从不在他心上。 梁画兮正在太医院研究药材,就听到了南方水患的消息,心里咯噔一下。书中的重大剧情这么快就要来了吗?据她所知,这南方水患之后,便是瘟疫,而叶欣也是因为解决了瘟疫一事,而名动天下。 “古老头,你这么厉害,帮我个忙呗!” 古松瞧见梁画兮又到他这里来打秋风了,冷着脸说道:“你走!” 这些时日梁画兮越发的不要脸了,时不时的跑过来坑自己药草,自己存的那点儿好货,再不看紧些,恐怕就要被那丫头霍霍完了。 “不是,我这次来真的有正事!” 梁画兮着急的把门抵住,生怕古松将自己关到门外面。 “什么事?”古松瞧着梁画兮的眼神很是嫌弃,半信半疑的问道。 “这不是苏公子要出发去南方治理水患了嘛,你想啊,水患之后最是容易爆发疫病,虽说不知是何种疫病,可预防一下还是可以的。” 梁画兮趴在门边一脸的可怜样。 古松瞪她两眼:“你就不能盼着点好?” “古老头,你是不相信啦?”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况且还没发生,我不要相信。” 古松虽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突然烦躁:“你走,你真是来给我添堵的,我本来心情好好的,现在你一说,我老头子的右眼皮直跳!” “你看,你看,你也有预感是不是?” “本来没有,你一说,我就有了,你个坏丫头!” 梁画兮一听,遂推门进来说道:“我去解决如何?” “他是你爹,你自己去说就行,来问我做什么?” 古松句话可谓是绝杀,黎盛帝最宠爱梁画兮,想去哪里撒撒娇就行,非得先来找他。 “这次,我怕是撒娇也不行,你去说说吧,古老头。” 古松知道,若是把可能爆发瘟疫的事情说出来,黎盛帝就绝对不会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去以身犯险的,而且他也不愿意梁画兮去! “我不说,你也别去,这离苏云城出发还有两日,你去研究预防的药,让他们带去就行了。” 她知道古松也是担心自己,但这次功劳决不能让叶欣抢了去,而且,依照叶欣解决的速度,会死很多人,她去了能大大缩短时间救很多人。 她想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总不是每天混吃等死吧,她也想做些贡献。 “你看,古老头,这药方我已经写好了,我……” 古松却不理她,一把把她推了出去,不但关上了门还关上了窗。 梁画兮喊了几声,没有动静只好离开,刚出了太医院的院子就遇见了主事徐礼。 “参见公主!” 徐礼恭敬的行礼,现在晗月公主可是太医院的福星,自从她来了,黎盛帝更重视太医院,增加了俸禄,还配了很多器具。 “徐太医,咱两商量个事儿呗!” 梁画兮突然心底就有了一个主意。 徐礼一听就知道绝没好事:“公主,臣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就想跑,可梁画兮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一个转身挡住了去路。 “徐太医这是躲着本公主吗?”梁画兮似笑非笑的说道,瞪大眼睛看着徐礼。 徐礼知道自己躲不掉了:“公主说笑了,公主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好了。” 徐太医笑的十分牵强,那弯起来的嘴角很是僵硬。 “这就好了嘛!怎么说咱们也算是同僚,自然要相互帮衬。” 梁画兮一巴掌拍在徐太医的肩上,徐礼不自觉的切了下身子,眼珠子滴流乱转,心想这公主八成是有了什么歪主意,让他去当那个出头鸟。 “这不是最近瘟疫嘛,我们身为太医,自然要为国出力,这是制作药所需要的药材,就麻烦徐太医了啊!我就先撤了 。” “这……我怎么没听说哪里有瘟疫呀。” 梁画兮直接将单子丢给徐太医,转身跑没影了,徐太医接过那在空中飘飘欲坠的单子,嘴角微抽,他就知道,这晗月公主一脸笑意说话的时候,一准没好事,自己怎么就这么运气不顺呢,瞧见了晗月公主就该绕着走啊。 他拿起药方看了起来,仔细一瞧,啧啧陈赞,这预防瘟疫的药方,是个良方。 只是这里有些珍贵的药材用量很大,需得皇帝知晓,留多少用多少他不能做主。 果然不是简单地找药材这么简单。 罢了,大不了就是挨顿骂,他这骂还挨的少吗。 徐礼这就往御书房走去,刚准备一步迈进去,就又缩回了脚,明明是公主自己来禀告此事更好,怎么非得他来挨这个骂呀。 梁画兮自是有考量,她还要想办法让黎盛帝同意她南行呢,药材这等小事,理应由太医院的主事负责嘛。 黎盛帝一听到徐礼的禀告,觉得很有道理,还夸奖了他想得周到,药草也很大方的准了。徐礼出了御书房,心下竟然还有些感激梁画兮。 回到晗月宫的梁画兮靠在躺椅上,吃着葡萄琢磨,书中这场疫病爆发的十分突然,且传染很快,因每场疫病都不相同,如今还没爆发,她也没办法研究药方,即使一发现病情就研制药方,那也是需要时间的,但她记得书中写过一种草药,是此次瘟疫的关键所在。 瘟疫之病,时间就是生命,她知晓叶欣因着重生的缘故,手中有药方,但叶欣是不懂医术的,这些药方上的草药认得她,她不认得那些草药,就是因为找这个关键的草药栀炭而耽误了很多时间。 梁画兮思索片刻,画了样子出来,在书中这个世界,栀炭是不容易找到,也不容易制作的药石。 “红苑,你把这个图样拿去给暗卫,让他们多些人去西南方向寻这种名为栀炭的药草,千万不要找错了!” “是!” 看着红苑离开,她想,也该是时候找个机会求黎盛帝让她一同南行了。 她知道这很难,因着她之前坠崖的原因,黎盛帝定是不会让她再陷入危险之中的。 但这次她必须要去。 第58章 南行(2) 叶欣听着贺千帆从朝堂上带回来的消息,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前世水患后的瘟疫让南方很多城镇成了空城,等到太医院拿出药方时,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但幸好,她记得那个方子,现在就等着瘟疫爆发,她去拯救了。 贺千帆瞧着叶欣写的是药方,很是疑惑,却并未开口问。 叶欣写好,放下笔看着贺千帆问道:“夫君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写这药方吗?要知道,我可不懂医术。” 贺千帆轻啐一口茶,上前搂住叶欣:“娘子自有思量不是吗?为夫相信你。” 这种笃定的信任最是致命,叶欣心中微暖,若说最初靠近贺千帆,全是算计,但今日嫁与他为妻却全是真心。 “我若说这次南方水患后便是凶猛的瘟疫,你可相信?” 贺千帆皱皱眉头:“我想苏公子会尽力让瘟疫不发生的。” “夫君,我这里有个药方,是偶尔所得,能治疗瘟疫。”她还不想说自己重生的事,但这疫病她有法解决,自然不能藏私。 贺千帆即刻正色,他虽然不知道为何叶欣会这般肯定疫病的爆发,但水灾之后的疫病本就常见,若有办法治疗,减少百姓的死亡,不失为功德一件。 “只是……” “夫人,怎么了?” “这药方有一味最重要的药,我不曾听说过。也可能是我不懂医术,所以并不知晓。” “什么药?” “栀炭。” 贺千帆完全没有听过这药名,眉头微蹙,他也时常去太医院,这栀炭从未听过。 两人双双叹气,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贺千帆有着一颗为国为民的心,拯救瘟疫中的百姓在他看来很重要。 “夫人别急,现在还只是猜测会爆发瘟疫,也许并不会发生,即使发生,我们还有时间,我会派人去找的。” “如果我能记起来就好了!” 叶欣满脸的遗憾,她记得生前,太医院拿出这药方后,她觉得很可能会用到,所以就记了下来,只是这药方,是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游医所写,当时皇帝想让他留在太医院,谁知道他不愿留下,自己当时也问过这栀炭的出处,只是如今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记起来?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哦,得这药方的时候,我记得写药方的人说过这栀炭生长的地方,但我却忘了。” 贺千帆走过来,将叶欣拥入怀中安慰:“夫人,别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为夫吧。” 叶欣在贺千帆怀中点点头,然后紧紧的将他抱住。 这两日,梁画兮带着太医院众人在全力制作预防的药丸,苏云城已经带着人离开了,第一批药丸也随着被带走。苏云城拿到那药丸时,沉默了许久,将药丸放入怀中,再抬头已经不是那个潇洒的苏公子,转身间除了稳重更多的是悲凉。 “父皇,你就让我去吧!” 梁画兮站在御书房里,再次说到。 虽然高位之上的人已经是怒气冲冲,她还是大着胆子开口,栀炭的大概位置她虽然知道,可到底不知道具体在哪里,那些暗卫就是要找恐怕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如今苏云城已经带着士兵离开半个月了,随行的还有几位太医,但是,又在传召太医了。 她实在是不放心,与其在帝都等消息,不如直接去南方,若是真的发病了,她说不定还能找到延缓的办法。 “兮儿,召太医并不是因为发了瘟疫,这个时候你切不可胡闹。” 皇帝想发脾气,但对着最爱的女儿只得哄着。 在黎盛帝看来,自己女儿的医术,不过是给女子美颜罢了,如何救得了南方的灾民。 虽说现在没有疫情,水患也在好转,但若梁画兮去了,疫病真的爆发,他只会后悔莫及。 “父皇,兮儿没有胡闹,兮儿既是黎盛的公主,又是太医院的太医,且女儿的医术太医院众人有目共睹,兮儿请求父皇恩准!” “不行,来人将公主带回去!” 梁齐宇大手一挥,索性不再理会。 “父皇!”梁画兮不甘心的开口。 “走!” 皇帝吼道。 梁画兮只好转身,一出紫宸殿就见古松等在外面。 “古老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肯定不行的,要不你去找父皇说说。” 梁画兮还是不死心,从小到大父亲给他灌输的就是为医者就要治病救人,如今南方疫病将要爆发,她却还待在帝都,这让梁画兮怎么不担心。 “老头子我还想多活几年!” 古松淡淡的开口,自己又不是活腻了,去跟皇帝说让公主去南方送死,他的命还要不要了。 况且这次若真的爆发了瘟疫,他是做好了回不来的打算的。 “唉!” 梁画兮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的走了,但她是不会放弃的,脑子里想着各种各样的办法。 古松瞧着梁画兮那般模样,摇摇头,迈步走进了紫宸殿。 “古松,你是活够了吧。” 梁齐宇没有想到刚刚送走一个梁画兮,这古松又敢来帮着求情。 “看来,在太医院,你与公主相处的不错呀。” 梁画兮身为黎盛唯一的公主,她喜欢医术并没有什么不好,可若是去南方身陷囹圄,是万万不可能的。 “陛下,公主的医术确在老臣之上。从前方带回的消息,老臣分析了,就是瘟疫的前兆,老臣今日也是来禀明此事的,这瘟疫的爆发只是时间问题,是躲不过的呀。” 古松的话发自肺腑,梁画兮医术奇巧,与太医院的太医不同,总是能另辟蹊径,找到更好的治疗法子。 皇帝沉默了许久,说道:“看来,她继承了那奇书的说法竟是真的?可她是朕唯一的女儿呀。” 都说皇家冷血,但梁齐昊作为父亲,却是真心疼爱梁画兮的,上次那种失踪的事,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老臣明白了!” 古松缓缓退下。 晗月宫中梁画兮坐立不安,一会儿趴着一会儿躺着,又或者突然站起身来,将红苑吓的不轻。 公主与陛下的争吵,她也是听到了,她既怕公主去那危险的地方,又希望公主可愿得偿所愿。 夜深了,梁画兮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外面一阵响动,梁画兮突然激动。 “十三?”她试探性的开口。 十三是最近让红苑选出来,去找栀炭的暗卫。 刚刚回来的十三,愣在原地,他知道公主不会武功,现在公主察觉到了他,想必是彻夜难眠。 他直接走了进来,恭敬的跪在梁画兮的面前,手中拿着一个盒子。 “十三参见公主。” “栀炭?” 梁画兮看着十三手中的盒子,惊喜不已,本来她觉得这药材没那么难找,谁料到半月一直没有消息,这才让她慌了神。 “幸不辱命!” 十三将药盒举起,一字一句的说道,他领命的时候,公主只说很重要,重要到可以挽救成千上万的性命,他们小心翼翼的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 “谢谢你,十三,你是南地百姓的恩人。” 梁画兮喜极而泣,对于医者来说,没有什么比找到救命的良药更让人开心的了,如今有了栀炭,南方患病的人就有救了。 “公主言重了!” 十三心中也很高兴,自公主回来后交办他们办事都不像是在命令奴仆,反而像是朋友之间的拜托,让他衷心之意更盛。 果然,当天夜里,就接到了南方的急报,水患虽已好转,但无家可归的流民甚多,饿死之人更多,尸体腐烂无人处理,苏云城请求再派兵前往支援。 黎盛帝马上想到古松对他说的疫病会爆发的事,而且自己的女儿那般肯定,她又是继承了奇书的人,想来再这么下去疫病迟早爆发,若是不积极预防,会快速蔓延到其他城镇,到时候传到帝都就糟糕了。 翌日,朝堂之上,众臣为了这瘟疫之事商讨不已。 很多大臣都不以为然,毕竟疫病只是太医们的猜测。 也有很多人,心思根本就不在水患上,都在想,贺千帆是在打压苏家,这水患解决不了,苏云城也别想好过了。 “诸位爱卿可有好办法?” 皇帝瞧着众人不停的讨论,就是给不出一个法子,眉间的愁容就没有消散过,他虽对朝政之事不太感兴趣,可此次南方水患,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是一定要解决的。 贺千帆看了眼吵闹的朝堂,踱步到殿中央,将药方高高举起说道:“回禀陛下,内人知道一副治疗疫病的方子,可用于此次瘟疫!” 他本不想这么早把药方拿出来的,毕竟现在还没有爆发瘟疫,只不过是猜测,但今早上朝前,叶欣非常慎重的说,这次瘟疫爆发是必然,而解救的关键只能是这张药方,请他今天早上务必献出此张药方,而且皇帝会再派人去南地,请前去的太医把药方一并带去。 叶欣知道,虽然现在没找到那重要的药草,但现在不献出来就没有机会了,因为在瘟疫发生后的一段时间里,那个游医就会出现了,她的这张药方那时候再拿出来就没意义了。 同时她也是真的想救人。 刚才还讨论的十分热闹的众人全部闭嘴了,都看着贺千帆,同时心中不惊也有些担心了,贺丞相会献出药方,难道真的有瘟疫要爆发了吗? “只是方子中最为重要的一味药材,臣没找到。” “什么药材?” 皇帝听到了药方,本来送了一口气,现在听说少了一味药,心又提了起来。 “是栀炭!” 一道清丽的女声自大殿门口传来。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就瞧见梁画兮一身淡雅青衣走进了议政殿。 她一走进,所有人都闻到了她身上浓厚的药草味。 “兮儿现在是早朝时间,你不得胡闹。” 众朝臣纷纷议论起来,这晗月公主回来半年没见插手朝堂之事,怎得今日来了?正在他们疑惑之际,贺千帆开口说了话: “回禀陛下,公主说的很对,缺的那一味药材就是栀炭。” 贺千帆瞧见梁画兮手中拿了个盒子,大概猜到里面就是栀炭。 自己和叶欣本想趁着瘟疫爆发前找到,但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怎得梁画兮就找到了,这晗月公主真是越来越让人猜不透了。 众朝臣一片哗然,他们刚才只以为梁画兮是哗众取宠,万万没有想到梁画兮竟然真的说对了。 “父皇,这便是栀炭的原材料山栀子,要制作栀炭并不容易,要碾碎,置锅内用武火炒至黑褐色,火候把握要十分小心,须存性,炒好后取出,放凉,方可入药。” 这番话让所有朝臣皆是一惊,本以为公主坠崖遇奇书是传言,现在看来竟是真的,这等太医院都不知道的药,她竟然知道。 “公主是从哪里得知栀炭这味药的?微臣问了太医院的太医,连古太医都不知道,找了许多游医也是不知。” 贺千帆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药材,无法寻找,原来这药怕是只有梁画兮知道。 第59章 南行(3) “当然是从奇书上得知。” 梁画兮笑了笑,这药怎么得来的,她是傻了才会说。 瞟了眼贺千帆手中的药方,心中有几分异动。 “不知丞相夫人准备的药方如何,可否借我观阅一番。” “当然。” 贺千帆虽然不清楚梁画兮到底在搞什么鬼,可这朝堂之上,他不能不给。 梁画兮接过药方,仔细的查看起来,越看脸上的神情越古怪,有些哭笑不得,果然这药方奇特的很,大多成分都是治疗麻疹的,还有一部分是清热解毒的,剩下几味是降火消燥的。 “丞相夫人之才果然非常人能比啊!这药方一定能将疫病解决的。” 梁画兮笑的爽朗,一看就是真情实感的赞叹。 贺千帆瞧着梁画兮,很是不解。他总听叶欣说梁画兮会陷害自己,那些良善之举都是装出来的,今后肯定会做有损朝纲之事。而他是相信叶欣的,故而打从心底里觉得梁画兮是个扮猪吃虎的主,但今日看来那真情实感的为民生计,却不像是假的。 “内人十多年前从一游医处偶得,她是不会看病的。” 梁画兮点点头,看了一眼贺千帆。 看来这叶欣并没有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给贺千帆,不过她这个理由倒也找的不错。 “古太医,你来瞧瞧!” 梁画兮看见今日朝堂上古松也在,正好乘这个机会,把自己的目的达成。 古松是知道梁画兮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丫头胆子如此大,会直接到早朝上来。再看一眼梁画兮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心中已有了主意。 接过药方,古松跪下开口说道:“陛下,臣请求现在出发去南方,若发现患有瘟疫之人一定全力救治,不让瘟疫有机会扩散。” “晗月请求与古太医同行!” 梁画兮跟着跪了下来。 众人眼中皆是震惊。如今的南方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生怕皇帝一声令下,派他们去,古松请愿也就罢了,本就是医者,晗月公主这是闹的哪出?即使是想出风头,也不应是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吧。 “兮儿,你又胡闹!” “父皇,晗月自得到奇书亲传医术后,当以救人为己任,若我空有着一身医术却不去救人,岂不是辜负了那书中所写所愿?而我也会内疚一生,父皇你当真愿意看着孩儿愧疚一生吗?” 梁齐宇看着梁画兮大义凛然的模样,长叹一声,现在的梁画兮他已经快不认识了。自坠崖回来后,由于诸多改变,他也曾怀疑过,于是派人查访,也问过贤妃试探的结果,都不疑有他。看来,那奇书对于自己女儿的作用真是不小,她是自己的女儿,却已不是那个失忆前的兮儿了。 贺千帆瞧着跪地请愿的梁画兮,眼神中尽是疑惑。他与梁画兮争权夺利好多年,也始终相信叶欣所说梁画兮心狠手辣是真,良善宽待是假,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莫非他和叶欣都错了?或者那奇书是转换人心善恶的仙书? 此刻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尽皆沉默了,自己原来还不如一介女流,看向梁画兮的眼中多了敬佩之意。 “你想好了?” 黎盛帝一反常态的没有动怒,反而很平静的开口。 “想好了。” 梁画兮未曾迟疑片刻。 “罢了,去吧。”梁齐宇一挥袖,不再看她。 梁北辰听到黎盛帝如此说,心中火急火燎,梁画兮去那南方之地他如何能够放心,抬腿就想跪地请愿,却不想对上梁齐昊拒绝的眼神,摇着头不让他上前。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往四周看了一看,却没瞧见楚正。不行,他绝不能独自让梁画兮去那样危险的地方,又看向父亲站立的位置,只见永定王一直盯着他,似是在说,你敢走出来试试。 就在梁北辰和永定王眼神交锋之际,太监尖细的嗓音喊出:“退朝——” 梁北辰这下急了,看见和古松一并走向殿外的梁画兮就想上前,不料,手臂突然被人抓住,转眼一看正是自己的父亲。 “回府!” 永定王二话不说,就拉走了梁北辰,而梁北辰也不敢在这退朝时众目睽睽之下和自己的父王推搡起来,只得先跟着回府,再做打算。 所有人都退出了大殿,还立在大殿中的蒋国公府的蒋铭瞧着离开的梁画兮,心中五味杂陈,与自己互换身份的女子,原来是这般的舍身取义,倒是有些惭愧了。 之前,很少有机会见到她,也可能是本来有意躲避的原因。他一直认为晗月公主是坊间传闻那般心肠歹毒为了权利不择手段之人,而那次临江诗会第一眼瞧见她就莫名觉得能做出那样洒脱之诗的女子怎会是心肠歹毒之人,而今日,梁画兮让他无法不敬佩,他一直所学的为君之道,不正是为了救民於水火之中,让国家强盛吗? 她若是男儿,定是王侯将相之位。 在东宫听说此消息的梁泽也是一惊,立刻吩咐道:“北地有外敌入侵,这等消息,切不可让楚将军知晓。”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被太医诊出有了身孕的李柔。因着早晨太子妃身体有恙,他才没去早朝,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今年的黎盛,真是多事之秋,他做监国这些年来,更是知道,黎盛国离了谁都不能离开楚正,而现在黎盛帝痴迷长生术,丹药服了很多,身体却越来越差,他坐上皇位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出于私心,他宁愿舍了自己的亲妹妹,却不能舍了黎盛朝的大将,楚正还要再帮他守着江山的,是万不能去那瘟疫泛滥之地的。 他也很庆幸,楚正正好于昨日带军走了,否则,依着楚正的性情,是万不会让梁画兮独自前去的。 而另一个万不会让梁画兮独自前去的梁北辰此刻正被永定王关在房间里。 深夜,梁齐昊推门而入,看见一脸不悦的梁北辰,独自倒上一杯茶。 “北辰,我知道你和晗月公主感情甚好。但我想问你去了能做什么?” 梁北辰一时语塞,去治水,水患已好转,去除疫,她不是大夫,他能做的恐怕只是守在梁画兮身边。 “你什么都做不了,反而还要晗月照顾你,去治瘟疫又不是行军打仗,而且,北辰,你也要想想为父我呀,我有多看重你你可知道,你又怎舍得为父日日为你担惊受怕?” 梁齐昊抿一口茶水,叹息。 “你可知为父为何要接你回来?为父得了病,消渴之症,这一生唯爱你母亲,又子嗣单薄。秦氏和浩轩只会将整个永定王府送到阎王爷手中,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北辰。你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为父我苦心经营的五十万大军、密布帝都的情报网、和这全府上下百余口人该交给谁呀。” “消渴之症?父亲……” 梁北辰的心即刻就软了,也明白永定王所说非虚,梁浩轩并不是一个好的继承者。 梁齐昊瞧见梁北辰动摇了,乘热打铁道:“晗月长公主肯定会没事的,她坠下悬崖都能够安然无恙回来,还得了奇书的真传,定有神人相助。而且北辰,坠崖前的长公主你可知道?她十二岁便已经可以在朝堂上论政、谈策,门下幕僚上千,门客无数,这样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不会做出决定的,放心吧北辰。” “她……” 梁北辰这一瞬间他才明白,阿兮有多出众,坠崖前的梁画兮有多难以企及,而自己实在惭愧。 但同时他也知道,失忆后的梁画兮并不是那个一心追求权势的人,她会为了救治病人而没日没夜的熬药,她会为了研究药方而不眠不休,她心里有的是另外一番大道,绝不是这个勾心斗角的阴诡地狱里的道。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只想救人罢了。” “好!为父同意你说的,就算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你就有吗?北辰,你现在要做的是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时候,守好帝都,做好楚正那边有需要随时出兵的准备,而不是到南地去给晗月公主添乱!” 梁北辰突然沉默了,半晌后,缓缓说道:“父亲,我不会再想着去南地,只是,你得答应我,让我可以随意调遣军队,我要保她平安!” 永定王松了一口气,他的所有最后本就归梁北辰所有,现在只要他的儿子不去涉险,怎样就好。 “好!” 去太医院的路上,梁画兮瞧着拿着药方不放手的古松,忍不住吐槽:“我说古老头,你至于吗?” “你别跟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药箱呢,赶快去收拾吧!” 古松是有私心的,他要先梁画兮一步把这药方研究好,省的遇上什么不懂的,反倒是这个丫头先搞清楚,那可就太失脸面了。就比如这次的栀炭,他就不知道是什么,要不是梁画兮说出制作的方法,他就是拿到这药方,也是无用呀。可怜他这一把年纪的老头,连一个小丫头都不如,情何以堪啊。 “我说古老头,你别这么小气啊!独学则无友,咱们一起探讨多好啊!” 梁画兮讨好的走到古松前面,想要古松停住。 古松眼眉一挑:“我老头子就喜欢孤陋寡闻,见识多了反倒冗烦。” 转身快步离开了。 梁画兮心中无奈,有心开口拦住古松,可瞧着古松那身后仿若有鬼在追的模样,又怕追的急了老头儿别摔跤了。 只得先回了晗月宫。 第60章 南行(4) 梁画兮斜靠在躺椅上瞧着红苑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活也不做了,眼睛始终盯着自己。 “红苑,你怎么了?” 这眼神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个薄情寡性的渣男一般。 “公主,那南地多危险,别说疫病了,怕是吃住都成问题,公主你肯定待不习惯的。” 梁画兮起身走到红苑面前:“红苑,我是谁?” “是公主啊。”红苑满脸的不解。 “不,我只是个大夫,公主这个身份我无法选择,但大夫这个身份是我自己选的,我喜爱也敬重这个身份,如今南地将有瘟疫,我作为能诊治这个病症的大夫理应前去,不是吗?” 红苑愣住了,她一直不知,公主什么时候早已不在乎公主这个身份,而是更看重大夫这个身份了。 “好了,去将我的药瓶拿过来,我要收拾药箱了!” 梁画兮向来有一个习惯,就是自己收拾药箱,将东西放置在自己马上就能找到的地方,一旦遇到什么危机情况,时间就是生命。 “是!”红苑虽还是不甚明了,但依然取来了药箱。 “金疮药、麻沸散……” 梁画兮一样一样的清点,不仅是将药瓶放进去,还要将药瓶打开查看,宫中人多眼杂,若是不仔细查探,药瓶里的药被人调换了就糟了。 整理好药箱,梁画兮看着红苑,沉默了许久开口:“红苑,这次你就不要跟我一起去了。” 她出行明里有侍卫,暗里有暗卫。红苑从小在宫中长大,身为晗月长公主的贴身婢女,她也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虽然按规矩红苑是一定要去的,可梁画兮到底不愿意红苑身陷疫区。 红苑立刻跪地,大声的说道:“公主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绝对不离开公主,公主去南地,我就跟着好生照顾,若是公主不许我跟着,我就绝食等死!” 这小妮子还真是倔脾气呢,不过结合书中所写,红苑把梁画兮的命看的比自己还重,她就知道自己肯定说服不了。 “好,你去收拾吧,我们明早就出发。” 宫门口,梁画兮瞧着拿着大包小包的红苑,嘴角微抽,先前红苑让她等一等,以为是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可瞧着这些东西,梁画兮才明白过来,那都是为自己准备的。 “公主,走吧!” 红苑努力的伸出一只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次南地之行,梁画兮并未强求晗月宫宫人一同前去,那些宫人自然是能有多远就避多远,而梁画兮也不愿意带着一堆人去救灾,那便不是去治病,是去游玩了。 “你带这么多东西作甚?” 梁画兮言语上是打趣,但心中却温暖无比。 初入宫时,如若不是红苑的照顾,她根本无法适应宫中的生活,如今她也习惯了什么事都有红苑相陪。 “都是有用的。” 红苑憨憨的笑道,额头和鼻尖有细微的密汗,那双杏眼里满是关怀,护主的心思一眼便看出来了。 来自现代的梁画兮一直秉持人人平等,将红苑当朋友来对待,可红苑那丝毫不曾越矩的行为,都在告诉梁画兮,自己是奴婢。她明白无法改变这个世界根深蒂固的思想,但她可以对红苑更好。 古老头也背着药箱走出来了,南地有药材铺,他们就算是将帝都搬空,也不一定全部用得上,但是这张药方上用得到的东西,全部都放在了马车里,梁画兮瞧着那几辆马车,她有信心,这次肯定能胜利而归。 “参见公主!” 憨厚的声音响起,梁画兮有几分恍惚,转过头来,瞧见是二虎,眼眶微热,她已经许久都没有见到大虎和二虎了,两人如今在军营中,日日都在训练,她一女子不方便去军营,如今一见面,倒是有几分恍惚了。 “二虎!” 她惊喜的喊道,没有丝毫的生疏之意,若不是旁边有人,她恨不得直接给二虎一个拥抱。 “师父!” 二虎憨厚的摸了摸脑袋,傻傻的笑着,大虎瞧着两人那模样,也在一旁笑着。 “二虎哥,是你们送我们去南地啊!” 梁画兮瞧着他们身上的军服,似是比旁人贵重一些,莫不是短短这半年,就有了一官半职了吧。 “对啊,师父,有我保护你,路上肯定安全。” 二虎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有他在,谁也别想害他师父。 大虎看出了梁画兮的疑惑说道:“是世子派我们来的,他升了我们做这次南行的护军头领。” 二虎紧接着说道:“现在世子在军中威望很高。不过师父,在平西镇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世子熟读兵书,是个练家子呢。” 梁画兮会心一笑,书中的梁北辰就是这般,突然崛起。 “二虎,这次南行可是凶险异常,但有你在,就算是面对疫病,我也有了底气!” 二虎就是她最好的药童,有他在时,梁画兮总是会轻松许多。 “师父,你放心,就和在平西镇一样,你想要救人,我也想,我知道跟着你就能救更多的人。” “是的,公主,我大虎这次全听公主号令。” “虽说我也不舍你二人去那危险的地方,但有你们在我很安心。” 有一个小兵跑过来在二虎耳旁说了些什么,二虎点点头,转而对梁画兮说道:“师父,你先等等,那边有几箱药草需要安排,我去看看。” “你们快去忙吧,我们这一路有的是时间呢。” 大虎二虎两人作揖离去。 初春的风并不温柔,梁画兮觉得有些冷,想先上马车。 “公主。” 梁画兮刚要迈步,就听见有人唤她,转身看去,只见梁北辰独自向她走来。 梁北辰从清晨起就一直站在宫门口看着,他本不想现身,但瞧着与大虎二虎说完话,那迎风而立的白衣女子,裙摆飘动,发丝摇曳,心中生出万般不舍,终是忍不住走上前来。 梁画兮也慢慢向梁北辰走来。 “阿兮……” 轻声唤出口,千言万语却一字都说不口。 “北辰哥哥,你也是来送行的吗?” “是。” 梁北辰停顿了片刻又说:“此番南地之行,一切以保重己身为重,知道吗?” 他眼底的柔情,让梁画兮晃了眼,慌了神,这般真切的神情,是对自己吗?但随即就明了了,他说过自己如同北宁一样,那妹妹去凶险之地,哥哥担心也是应当吧。 梁画兮不由的失笑:“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论怎么拼命救人,也会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我可是很怕死的呢。” “说什么呢,不许说这个字!” 梁画兮笑了起来:“北辰哥哥,你什么时候也这般迷信了。放心放心,我回来还等着你陪我逛帝都呢,你可是说过,我要什么就买什么的。” 梁北辰失笑:“买!只要你平安回来,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好呀,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呢,我这次可得要个贵的。”梁画兮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的笑起来。 “师父,可以准备出发了!” 二虎一走过来便瞧见了梁北辰。 “世子!” 大虎跟在身后同二虎恭敬的行了一礼,梁北辰点了点头,神色严肃。 “大虎、二虎,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公主。” “世子放心,二虎定拼尽全力。” 梁画兮看着整装待发的队伍说道:“世子,我们走了。” 梁北辰袖口下的手微微抬起,想要留住什么却知什么也无法留住。 马车中,梁画兮脸色落寞,脑海中时不时想起刚才梁北辰那温柔的神情,那样的神情真的是在看自己吗?她不敢相信,书中所写,这半年以来,叶欣明里暗里给了梁北辰很多帮助,包括贺千帆也在支持着他。而梁北辰肯定是将对叶欣的爱慕都藏在了心里,对自己,更多的应该是类似于血浓于水的亲情吧。 马车缓缓从宫门口驶出,瞧着那坐着梁画兮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梁北辰立在原地,长久的缄默。 “世子也想去南地?” 清冷的声音响起,梁北辰瞬间恢复神情,转头瞧见贺千帆缓步而来。这段时间,不知是为何,丞相夫妇总是有意无意的对自己示好,他不清楚缘由,既不能拒绝,也存着防备之心。 “丞相说笑了,不过是担心南地的疫情罢了。” 梁北辰眼中看不出喜怒,仿佛刚才的不舍只是贺千帆一刻的错觉。 “世子爷,这黎盛的百姓不止南地一处,想要做大事,势必要看全局。” 贺千帆缓缓的开口,他仔细调查过梁北辰,其品行才华俱佳,可堪大任,就是登上大位也无不可。现今黎盛朝看似平稳,实则岌岌可危。从宫中传来的消息,黎盛帝的身体外强中干,内里虚空,坚持不了几年,而梁泽这个太子……一开始他是全心支持正统继位的,但监国这几年,太子全无建树,遇事慌张,自私自利,全靠自己撑着,同梁北辰相比,相差太远。 要做一代名臣,首先得有一代明君不是吗。 “丞相放心,我是什么样的职责,我心中清楚。” 梁北辰与贺千帆相视,看向贺千帆的眼睛时,宛若深海,根本猜不透他心中所想。而贺千帆看着梁北辰坦然的神情,心中的意向更明。 第61章 南行(5) 帝都郊外的路上,梁画兮正在翻看医书,她接触过很多病,唯独这疫病没有接触过,但生在现代的梁画兮更加清楚,疫病的威力,若不是这药方,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公主,你休息一会儿吧!” 红苑瞧着梁画兮满脸的疲惫,开口劝着。 这几日公主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路上又奔波得很,身子可千万不能累垮了。 “我没事儿,这路程需要些时日,你先睡会儿吧!” 梁画兮正看的起劲,虽然累,可却并不觉得枯燥。 而后面马车里古松也同梁画兮一样在翻看医书,他们都知道,要多储备些知识,以不变应万变。 暮色渐起,梁画兮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这马车坐了好几日,颠簸得很,浑身难受。 “公主,可以下来休息片刻了。” 大虎走到马车旁边说道。 这一行有太医,自然不能像军队一般,日夜赶路,加之又是南方疫病爆发,若是他们半路上体力不支先行病倒了,反而得不偿失。 “恩。” 梁画兮伸了个懒腰,可算是能透透气了,长吁了一口气起身下了马车,这郊外的空气就是比马车里的空气舒爽,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展开了。 将士们已经将休息的地方布置好了,很是简陋,连营地都称不上,本来就是赶路间隙,随意的找个地方歇息已经不容易。 大虎瞧着正在准备膳食的将士,转头跟梁画兮说道:“公主,这郊外膳食粗陋,还望公主见谅。” 梁画兮对吃食本就不挑剔,以往在平西镇,她也从不讲究。 “无事,让将士们打些野味来吧,好久没吃了。” 梁画兮冲着二虎挑挑眉,二虎即刻就明白了梁画兮的意思,在平西镇他们一同采药时,总会打一些野味来烤着吃。梁画兮的烤肉那是一绝啊,即使大虎和二虎拿着相同的香料,却怎么也烤不出同样的味道。 此时梁画兮这么一说,大虎二虎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好嘞,师父,你就等着吧。” “什么?公主要烤野味?” 奉命去打野味的将士很不情愿,在他们看来梁画兮要烤野味,那肯定是在说笑,先不说这公主会不会烤,怕是连吃都没吃过吧。 “快点去吧!” 大虎也不解释,只是催促着。 梁画兮对此全然不知,带着红苑在四周逛着,瞧着有用的药草,直接摘了,收好。 “公主,这些药草我们也用不上啊!不是从宫里带了那么多的药材嘛。” 红苑跟在后面边收草药,边问。 “红苑啊,你知道有一句话是有备无患吗?”梁画兮拿着手中的药草晃荡着。 “什么意思?”红苑睁着个大眼睛问。 “我们刚才休息的地方有很多蚊虫,你等会儿将这些草药磨碎洒在营地周围,可以防蚊虫。而且呀,我发现越往南走去,这蚊虫就越多,这防蚊虫的药草备着,自己才不会遭罪。” 红苑一听马上就明白了,回到休息地第一件事,就是在周围铺满了这药草。 “红苑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呢?”有将士瞧见红苑的动作,有些好奇。 “奉公主之命,将防蚊虫的药草洒在休息地四周。” “给我吧!我们帮你。” 说着又招呼周围的士兵一同帮忙。 虽说他们认为被蚊虫咬一下没什么大不了,但有防蚊虫的药草,更好。 晗月公主的医术,他们还是认可的,所以他们自然就相信这药草定能防蚊虫。 如果说之前他们认为晗月公主医术了得是谣传,那么经过这次朝堂之上请命事件,这受尽荣宠的黎盛朝唯一的公主能主动要求前去瘟疫之地,光是这份勇气就够他们敬佩的了。 “不用了!”红苑还是拒绝了。 她在深宫中待得久了,防备心理极强,万一有人想要借此算计公主,就得不偿失了。 那将士一愣,原本是好心帮忙,可未曾想到会遭拒绝,只得悻悻然的离开了。 周围看着的将士心中一紧,听说这晗月公主不好相与,没想到连身边宫婢也这般不好相处,今后他们做事可得要拎清分寸。 不一会,大虎就打来了山鸡,拔了毛掏了内脏递给梁画兮。 梁画兮拿过来先是刷上了一层料,放在火上烤,再拿出香料,有模有样的撒着。 “你们说,公主真的会烤野味吗?” “不知道!”旁边的士兵摇了摇头,探究的看着梁画兮。 而这一顿,大家都打了野味来烤,将士们三三俩俩围在一起,烤着自己的野味。 突然每个人都闻到了沁人心脾的香味。 “好香啊!”有人忍不住喊道。 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人们顺着香味飘来的地方看去,可不就是梁画兮烤肉的地方嘛。 只见她熟练的翻着山鸡,时不时拿棍子戳一戳,看肉熟了没有,再适时的撒上一些香料。 “丫头,你又在烤肉啊!” 虽上了年纪,可却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不用看都知道来人是古松,将士们瞧见是古松,让出一条道,大虎让开梁画兮身边的位置。 “我说古老头,你何必明知故问呢,要吃就等着。” 梁画兮头也不抬的开口说道。 在场的将士们都被这一问一答惊到了,这两人的相处方式一点也不像是君臣,晗月公主不是高傲无比吗?何时这么容易亲近了? “等着就等着。”古松说着就在梁画兮的身旁坐下。 香味越来越浓,将士们眼神总是向这边飘过来,看着那已经呲呲作响的山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梁画兮将烤架上的山鸡一翻,撒了最后一次香料,扯下一个鸡腿先递给二虎说道:“好了。” 又扯下另一个鸡腿递给大虎。 然后分别扯下两边的翅膀递给了古松和红苑。 “公主,好好吃啊。” 红苑吃着烤肉,看着自家公主满脸的幸福。 梁画兮并不急着吃,而是站起身来,走到那些将士面前。 为首的将士急忙站起来行礼:“公主。” “这是香料,你们也撒在上面试试。” 那将士先是楞了一下,立刻接过香料:“谢谢公主!” 古松这会吃的正开心,看着梁画兮说道:“我说丫头,要不你别做御医了,做御厨吧。” 这半年和梁画兮相处,有时梁画兮为了换他的药草,也会做东西给他吃,每次都让他觉得是天上才会有的美食。 “古老头,你是不是担心我医术超过你啊。” “你呀,差不多已经要超过我了,你做御医还是御厨都能是最好的。” 古松说的是真心话,这个丫头总能给她新的惊喜。 梁画兮吃饱喝足,瘫在树脚下待了一会,觉得无甚乐趣。 “你们慢慢吃,我先到马车上休息了。”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唯有月光洒下,让树林里带着几分光亮。 “公主,我跟你去!”红苑囫囵的说道,手中的肉还没有吃完,却着急的想要起身。 梁画兮失笑,“红苑你慢慢吃,我想自己待着。” 她直接红苑按了回去,看着红苑吃的那么开心,又怎么舍得打扰呢。 二虎起身说道:“师父,你先休息一下,等大家都吃饱了,我们去前面找家客栈。” 梁画兮起身,把另外烤好的几只山鸡也一并拿走了。 大虎和二虎瞧见问红苑:“我记得公主没那么大食量的,怎么拿了这么多烤鸡回去?” 红苑当然知道梁画兮要干什么了,但公主没交代她就不能说。 “夜宵,公主现在食量很大的。” 走到马车旁,梁画兮影在阴影中说道:“十三,快来吃烤鸡啦。” 将烤肉放在马车台梁上,转身上了车。 梁画兮有个习惯,就是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给他们准备一份。 暗卫这份职业,从没有哪一个主子会给他们准备食物。都是在肚子饿的时候,几人换岗匆匆忙忙吃几口,或者衣兜里准备些吃食。 从做暗卫的那天开始,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他们就知道自己的使命和本职就是这样,而且这么多年来保护梁画兮也已经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梁画兮坠崖回来后像是忘了他们一样,有很长时间都没给他们交办过什么什么任务。又突然有一天开始启用了他们,但似乎和之前很不一样,更多的会考虑到他们的穿衣吃饭。 让他们这些躲在暗处冷冰冰的影子似乎也有了温度。 十三和几个暗卫沉默了许久,飞身而下拿走了梁上的烤鸡。 梁画兮听见那动静,嘴角微微扬起,她可能受自己父亲的影响,也可能是长期行医的惯性,天生便是操心的命,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去关心身边人。 而在另一个暗处,隐匿的人瞧着那马车不远处正在谈笑的众人,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咻——”一阵破空的声音响起,梁画兮耳朵一动,迅速低下身子,那箭矢也擦着梁画兮的脸过去了,留下一道血痕。梁画兮摸了摸自己的脸,瞧着手上的血,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是谁想要杀她! “来人!” 她大喊道,心里也慌了神,她只会医术,对于武道并不擅长,这个时候只有依靠别人保护了。 第62章 南行(6) 暗卫却是吓坏了,这边刚准备吃烤鸡,那边就差点让歹人有了可趁之机。 十三跳入马车,瞧见梁画兮脸上的血痕,很自责:“公主!” “小心!” 说完又一箭射了进来,十三一剑挡开。 梁画兮眼里满是慌乱,她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杀戮,箭矢破空而来,瞬间让她失了分寸。 十三此刻根本不敢让梁画兮出马车,只是拿着长剑,站在梁画兮的身旁,死死的守卫着,而其他的暗卫都守在马车四周。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正在吃饭的众人,听到了梁画兮的那声叫喊,看着四周,却并未瞧着有什么不对劲。 “走!” 大虎迅速站起身来,心里有几分着急,若是梁画兮出了什么事,他们所有人的头都不够赔的。 杀手们瞧着突然出现的暗卫,觉得有些棘手,原本以为刺杀万无一失,没想到这晗月公主却带了暗卫,他们的情报中没有暗卫的相关信息,如果贸然继续,不但刺杀无法成功,自己也有可能丢了性命,这种赔本的买卖他们可不做。 “撤!” 领头之人迅速下令,现在根本不是跟暗卫硬碰硬的时候,皇家暗卫深不可测,他们只能另做打算。 十三一看这些人想要撤退,立刻下令:“追!留活口!” 大虎和二虎赶来,正瞧着一群黑衣人慌忙撤退,瞬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围住!” 大虎立刻下令。 有两个黑衣杀手没来得及逃走,瞧着围过来的众人,自知无法逃脱,眼神一狠,衣袖掩口,直接服毒自尽。 这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这场刺手绝对是有预谋的。 “公主!” 大虎着急的往马车上走,却被从车厢里出来的十三拦住了去路。 “公主如何了?” 这话虽是大虎问的,但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十三。 “无事!” 十三这句话让大家都松了气。 梁画兮在车厢里安复了片刻心情,掀开车帘,十三忙扶着她下了马车。 “公主,你的脸!” 红苑忍不住惊呼道,众人都向梁画兮的连看去,只见她脸上无比明显的血痕。 “我没事。十三,他们暂时应该不会再来了,你先派人去查。”梁画兮递出那刺伤她脸的箭矢冷冷的说道,她虽一直不争,但却惜命得很。她是不愿意伤人性命的,但如果自己生命受到了威胁,那就别怪她回到那个心狠手辣的梁画兮了。 “是!” 十三接过箭矢,满脸自责。 梁画兮瞟了一眼那尸体,突然觉得悲戚,她从来不觉得谁的生命更可贵,谁的生命就可以随意失去。 她要去的地方有无数人渴求着生,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救他们,而在这个帝都的权利中心,有多少人不把别人的命放在眼中,而又有多少人,把自己的性命也不当一回事? 大虎跪倒在地:“属下护卫不利,还请公主责罚。”他心中后怕,那箭矢幸好是擦脸而过,可一旦没有躲过去,怕是今日所有护卫的人都得陪葬。 二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赶忙跟着跪下:“师父,二虎有错!” 其余将士都跪下:“还请公主责罚!” 梁画兮摇摇头:“都起来吧,这些杀手训练有素,想来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古松看着跪倒一片的将士并没有起身的意思,适时的开口:“公主,我来处理伤口吧!” 梁画兮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谢谢你了,古老头!” 古松瞧着梁画兮那模样,眼底满是心疼,梁画兮在他眼中不但是个纯真的小丫头,更是个救世之才,她毫不吝啬自己所知,药方都贡献了出来,试问,现今这世上,还有谁能做到如此慷慨?都是怕自己的傍身之技给了别人,自己就没用了的小心翼翼之人。 梁画兮跟着古松来到了太医的马车上,众将士只得起身。 大虎二虎立刻加强了巡逻,其他将士也都提起了精神。本就因为请命去南地那等危险的地方而钦佩晗月公主的将士们,此时更加对她更加刮目相看,若是普通女子遭遇了刺杀,还不得吓得先哭上一阵子,可晗月公主不哭不闹,冷静分析,丝毫不胆怯,保护这样的人,他们心甘情愿。 “好了!放心,有我古松在,绝对不会留疤的。”古松仔细将药敷好,松了一口气,好在伤口不深,他还有办法。 “那就好,古老头我这脸要是留疤了,回去我就让父皇免了你太医的职,送你回家种地去。” 瞧着众人担心的眼神,想着别让气氛这么阴沉。 “你想得美!”古松瞪着眼睛,看似怒气冲冲,实则一点都没生气。 梁画兮转眼看见大虎和二虎担心的模样说道:“让大家都去休息吧!” 她这四周站满了士兵,一个个小心谨慎的恨不得将她藏起来。 “是。” 大虎和二虎挥手让四周的士兵全都退下了,但两人却没完全没有起身的动作,看着样子是不打算离开。 “大虎哥、二虎哥,我没事儿,那些人刚刚才来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了!” 梁画兮的口气有着撒娇,就像是平西镇的时候那般。 “师父,你让我们在这儿保护你吧,不然我不会放心的。” 二虎的想法很纯粹,他就是想保护梁画兮,看不见就是不放心。 梁画兮无奈,起身回了自己的马车,大虎二虎就一直跟着,她上了马车,两兄弟就守在马车外。 “现在天色已晚,就算是赶路也来不及到客栈了,大虎,给大家说一声,就辛苦露宿一晚了。” “是!” 不一会交代完事情的大虎又重新回到了马车旁边,梁画兮真是无奈了,看来这两兄弟是铁了心要守着她了,算了,随他们去吧。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其他人都不曾休息。 大虎安排众人以梁画兮为中心,四周开始紧密的巡逻力求,不给别人一丝潜进的机会。 天微微亮时,梁画兮醒了,不是自然睡醒,而是浑身酸疼醒的,她掀起车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晨山林里虽有些雾气,却带着丝丝清爽青草香气,直通心底,连带着刚才的难受好像也消散了。 “呼——” 梁画兮跳下马车,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子。 一直守在马车旁的十三看见梁画兮下来了,跪在地上,满眼自责,他并没有把梁画兮交办的事情做好。 “公主,那箭矢就是寻常的箭羽,死去杀手身上什么也没有发现。” 梁画兮微微一笑,现在想杀自己的人,除了叶欣,她想不出第二个人来,自坠崖回来后,不论是柔妃的玉容霜还是寿宴上的风波,都是叶欣直接干预或者怂恿的,以她看书时对叶欣的了解,梁画兮是叶欣的心病,她决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在深宫中,叶欣很难找到机会下手,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她出宫了,自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预料之中,你们辛苦一点,好生防备着就可,不用再追查了,我知道是谁人。” “啊?”十三有些懵,不可置信的看着梁画兮,他保护公主很久了,之前公主凶残,做事利落,绝不会留下后患,做什么都斩草除根。自坠崖回来后,一反常态,别说凶残了,根本就是人畜无害的小仙女模样,远离争斗一心救人,没结过什么怨,要说唯一个,也就是苏云舒了,可如今的苏云舒早已经疯了,到底是谁想要杀害公主,连他都想不到,这平日里根本不关心党羽之争的公主,怎么就这么肯定了主谋者? “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梁画兮挥了挥手,叶欣果然小心谨慎,没有露任何马脚。 十三想问那幕后主使者是谁,想了想终是什么都没问。 丞相府的灯亮了半宿,贺千帆陪了叶欣半宿。 刺杀失败,让叶欣感到了危机,如果这次在宫外都不能将梁画兮杀了,那等她回宫,就该杀自己了。 她本是想独自行动的,但如何能在丞相府中瞒过贺千帆。 叶欣终于和盘托出,自己重生这件事,当然她没说与楚正成过婚,只说了梁画兮会在两年后杀死自己,而且会霍乱朝纲,所以为了保命,哪怕是为了黎盛朝她必须先杀死梁画兮。 贺千帆起初觉得荒谬,但仔细想来便明了了,之前所有的一切,和她无缘无故就针对梁画兮终于找到了原因。 刚知道叶欣刺杀梁画兮的时候,他本想劝阻,因为梁画兮是为着黎盛自愿去救人的,于公他当然不能让梁画兮死。 但是现在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他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了。而且,女子主政这种不符合纲常伦理的事情,他本就反对。 “欣儿,她是一国公主,没有那么轻易得手的,你放心,今后我护你安全,她定然没法子再伤害你。” 可是前世太痛,她每每深夜惊醒,都是生前那悲惨的一幕幕,她太害怕再重蹈覆辙了。 “现在你有了我,和之前不同了,别怕。” “我怕,我一直怕,只有她死了,我才能安心,还有这药方明明是我献出来的,她不过就是找到了其中一味药,怎么似乎所有的功劳都给了她,我不甘心这样!” 贺千帆明白,梁画兮是叶欣的梦魇,梁画兮不死,叶欣就会活在梦魇里。 “南地那样的危险之处,谁敢保证她就会全身而退呢?” 嘴角一斜,贺千帆眼底闪过一抹残忍。 南地的百姓自然是要救的,可梁画兮若是为了救南地的百姓而殒命,那又如何呢?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叶欣瞬间喜笑开颜,转身搂住贺千帆的腰:“夫君,我困了,我们睡一会吧。” 贺千帆打横将叶欣抱上了床…… 第63章 江水城(1) 梁画兮一行人日夜赶路,二虎怕她累着,建议放慢行程,她拒绝了。早一天到,说不定就能多救几个人,而古松也是这样想的。 将士们看到公主和老太医不怕辛苦,受到了激励,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赶路,很快就到了南地。 “公主,前面就是江水城了。” 瞧着不远处的城门,大虎和二虎松了一口气,梁画兮这几日赶路的态度,把两人也吓到了。毕竟是个没吃过什么苦的女子,梁画兮肯定已经很累了,只是不说罢了。 回头看了眼后面的马车,古松一把老骨头肯定也是累的不行,却愣是没有吭一声。 不光是大虎二虎,所有的将士心中皆是敬佩。 还好,现在到了江水城,至少不用再劳顿了。 梁画兮走下了马车,瞧了一眼,这城外枯草丛生,毫无生气,眼底生出悲凉。 “公主,这江水城听闻最是富庶,但现在看着未免也太荒凉了吧。” 红苑开口说道,来之前她可是打听过的,江水城不仅风光好,商贾最是繁多,街市热闹的很呢。 可如今这城池外面看着与期待的也差别太大了。 “红苑,谨言慎行。” 梁画兮轻声提醒。 “是。” 大虎和二虎都是受过饥荒之人,之前在漠北之地,旱灾时有,这种情况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怎么不见苏云城的人马?” 即使他忙于治水,但起码应该派人来接应,怎么没见到人呢? “我去问问!” 二虎刚准备去,就听见梁画兮说道:“走吧,一起去。” 大虎马上集结了队伍,往城门口行去。 守城的将士瞧着梁画兮一行人,后面的军队气势汹汹的模样,心底慌的不行,难道是一个月前的那些人又回来了?不应该啊。 说来也是奇怪,他们江水城原本是水患最先开始最严重的地方,这朝廷派的人自然是先到他们这里来的,谁料到,来的前一天,大水渐渐退了,来的人到河提上查看后,留下赈灾物品后便匆匆赶往舒宜城去了。 而且据消息所说,舒宜城的水患并未解决,那些人应该还在治水才对呀。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看着带头之人是个女子,守门将士挺直了脖子,但又看了看身后的军队,疑惑,莫非是临国的使者?那这样就更好办了,糊弄着走了便是。 梁画兮瞧着自己被拦住,没想明白,这圣旨应该早就送到苏云城手里了吧,莫非是传送旨意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 大虎和二虎两人上前一步,那健壮的体格,直接将守城的将士吓的抖了一抖。 “这位是晗月长公主,奉陛下之命前来协助治水。”说者拿出令牌怼在他们眼前。 守门的两个将士看了一眼令牌,立刻跪了下来:“参见公主!” 梁画兮淡淡说道:“带我去见县令!” 两个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慌乱不已,梁画兮看着他们的表情,觉得事请并不简单,刚开始不知道她是公主那般态度倒也正常,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应该有的态度是害怕和遵从,而不是犹豫,这江水城绝对有猫腻。 “是。” 两个人朝着对方挤眉弄眼的打开了城门。 大虎一声令下:“走!”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进了城。 奏报中说这江水城的水患已经有了极大的缓解,百姓在重整家园,可瞧着这破旧的样子,还是一副荒芜景象,哪里像在重建了,更是看不出有半点江水城以往的富庶。 “怎么回事?” 梁画兮冷冷的开口,据她所知,朝廷赈灾的粮食已经发放到位,怎么还有灾民在道路两旁挖树皮草根? 水已退,赈灾物资已发,不应该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两个守门将士完全慌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他们这是……” 两位将士用眼神示意那些灾民离开,灾民明显很害怕,想要跑,可瞧着梁画兮一行人心中又有了期待,挪不开脚步。 “大虎、二虎,拿干粮来!” 梁画兮除了疑惑还有心酸,自己的父皇虽然昏庸,可这次却没有吝啬,拨了许多赈灾款和粮食物资,如今这些灾民却依旧是这般,实在让人费解。 “公主,这些贱民,不,百姓只是还没来得及领粮食。” “呵,没来得及吗?好!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这样。” 把她当深闺中不谙世事的女子,那就大错特错了,上学时她把历史都读了个遍,对于这些欺上瞒下的事,再清楚不过了。 跟在梁画兮身后的将士们也是一脸的悲戚,他们虽都是铁血男儿,但也是有父母亲人的,瞧着那几岁大的孩子和满脸皱纹的老人一脸渴求的看着自己,都纷纷拿出了干粮。 “谢谢,谢谢…” 拿到干粮的百姓根本顾不及其他,忙着往嘴巴里塞,红苑瞧着这一幕也湿了眼眶。 不再迟疑,梁画兮说道:“快点带路!” 两个守城将士已经说不出话来了,面色苍白,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躬身在前面走着。 梁画兮交代大虎:“带几个百姓,了解一下情况。” 过了一会,大虎满身怒气走到梁画兮身旁。 “公主,这赈灾粮只发了苏大人来的那几日,苏大人走后,赈灾粮就再也没有发放过了。” 梁画兮沉重的点点头。苏云城已经走了有十日了,就说明百姓已经有十日没有领到过粮食,七天可以饿死人,十天不知饿死了多少百姓。 她原本以为治疗瘟疫,预防瘟疫已然算是救了百姓,可如今发现想要救百姓,还需要明君贤臣。 第一次,她觉得书中贺千帆最后的决定是对的,找明君,为百姓,也成就了自己贤臣之名。 “走吧,本宫倒是要看看,这位县令将粮食藏到哪里去了!” 看来苏云城还是天子脚下待的久了,不知道这些个天高皇帝远的官员,能干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县府门口,梁画兮一行人刚到,她就立刻吩咐:“把这两个守门的压下去!将整个县衙给我围住了,要是有人敢出来,全部就地处死!” 俗话说的好,捉贼要捉赃,她料定赈灾物资肯定在县衙后院中。这江水城县令一人为大,作威作福,天不怕地不怕,所以也不会花心思找其他地方去藏匿。 她现在围住,就是怕那县令得了消息,将东西转移走了,就没证据治他的罪了。 “是!”将士们动作迅速,很快把县衙围了起来。 门口路过的家丁看见这阵势,急匆匆的往里跑去,将此事汇报给了管家。 “你说什么,一个女子带着军队来了!” 江水城的县令名为谭垂蕴,不惑之年,白净微胖。 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听到属下这么说,虽疑惑,却也预感到事情不那么简单。这一个女子怎么会和军队扯上关系呢?再说了,这江水城怎么会突然来军队呢?既然军队都来了,为何没有人通报自己? 这事情不对呀。 “是啊!大人,来人已经把县衙都包围了,如今怎么办?” “别慌,让我想一想。” 谭垂蕴站在原地打转,莫非是苏云城派来的人,也不对,苏云城那队人马里,并没有女子。 “你再说说看到的情况。” “那些人身穿盔甲,气势汹汹,莫不是帝都又派了军队来?” 沉默片刻,谭垂蕴眼神一紧:“你现在让人将库房里的箱子从后门运出去,运到城南的庄子里。” “是!” 谭垂蕴深呼了一口气,整了整衣帽,往门口走来了。 一出门,便瞧见一女子,站在队伍中央,风姿卓越,容貌清丽脱俗,他活了四十年,还是头一次这般美丽的女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只是这女子一脸冷色,生人勿进。 再走近一些,他一眼便认出了那女子身上穿的乃是云锦,云锦可是顶金贵的物件,就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在帝都是紧俏货,如今却穿在了这女子身上,可见来头不小,莫非真是帝都又来人了? 想到苏云城,谭垂蕴眼底多了几分松懈,即使是太傅家的公子来了还不是被自己忽悠了,说不定这次又是送物资来了,他还可以再捞一笔,想到此处,谭垂蕴眼底又发了精光。 “本官乃是江水城的县令谭垂蕴,不知阁下是?” 梁画兮见来人满脸和善,看着不像是贪墨之辈,但人不可貌相,看来就是他这幅良善之貌欺骗了苏云城。 “还不跪下行礼!来人是晗月长公主!” 二虎大喊道。 谭垂蕴一愣,这晗月长公主的名讳可是如雷贯耳,听闻此人极受皇帝宠爱,是万不能得罪的,他瞬间跪了下去:“下官参见公主!” “谭县令认识本公主就好。”梁画兮淡淡的点了点头。 “下官不知公主来访,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谭垂蕴眼底闪过狡黠,看来皇帝很是重视这次水患呀,竟然派了公主来,想必这救助的物资定不在苏云城之下。 “你的罪怕不是有失远迎吧?” 谭垂蕴立刻意识到什么,但这个时候他可不能慌。 “公主说的什么下官没明白。” 梁画兮冷笑:“没明白?本宫给你提个醒,这一路上,我已询问过百姓,所以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谭垂蕴眼珠一转,张口就来:“公主,您定是遇到了挖草根的百姓,但这却不是下官之愿呀,我也想让百姓吃饱肚子,但苏大人的走的时候并未留下多少粮食,如今四处都是流民,粮食根本不够,下官也着实为难啊。” 梁画兮双臂抱拳在胸前,手抵着下巴说道:“这样看来,倒是该治苏大人一个贪墨赈灾款的罪了?” 苏云城是什么样的人,梁画兮在清楚不过了,况且现在苏家危巢之卵,岂会做下这等愚蠢之事。 “这…” 谭垂蕴哑巴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只要公主和苏云城互通有无就明了了,所以,最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遂说道:“恐是朝廷没想到灾民会这么多,给我们江水城的赈灾物资有些供不应求。” 梁画兮突然笑出声,这谭垂蕴的胆子还真是大,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是一绝。 第64章 江水城(2) “谭县令,据本宫所知,给你们江水城的赈灾物资足够所有百姓过一季,如今水患刚一月,你们的粮食就吃完了?莫不是你们江水城的百姓个个都是大肚,一顿吃十碗饭的人?但我刚在路上看见的百姓个个瘦弱,你作何解释?” 谭垂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原本以为这公主是一介女流应该是比苏云城更好糊弄,没想到却是这般精明。 “我…下官…” 这时县衙外已经围满了百姓,听到梁画兮此话,都恍然大悟,一直都是谭垂蕴说朝廷下拨的粮食不够,没想到却是他自己扣下了粮食。 反应过来的百大喊道:“把朝廷的粮食给我们!” “对!我们要吃饭!” “让狗官发放粮食!” “狗官!狗官!” 已经有很多人向谭垂蕴扔起了石头。 梁画兮看见这一幕却是心酸,看来江水城民怨已深,想必往日这谭垂蕴在江水城一直作威作福,根本没有人敢违背他。 如今来了可以惩治他的人,百姓自然当做救星,发泄心中的不满。 “公主,这是在县衙后门抓到的人,他们正在搬运箱子和一些大布袋。” 谭垂蕴一听,就知道,完了!但他也知道自己此刻不能慌。 梁画兮放下双臂,潇洒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带上来!” 她倒是没想到谭垂蕴会这么着急,直接就露出了破绽,还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省的她进去查了。 梁画兮看着被压上来的人和箱子下令:“打开箱子和布袋!” 二虎上前挨个打开了箱子和布袋,布袋里装着稻谷,有的装着小麦,箱子里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谭垂蕴,这要怎么解释啊?不是说粮食不够吗?怎么本公主一来,县令就着急搬运粮食了呢?” 梁画兮的语气十分平淡,可那话听在谭垂蕴的耳朵里,就是夺命的利器,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梁画兮会发现,这也就证明梁画兮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自己的话。 是自己像小丑一般,自我表演罢了。 那又如何?如果这表演有用,那他就一直演。 “这,这是下官自己的粮食,是自己的银两。公主,是人都有私心,下官当县令数十载,唯有这些积蓄了,下官承认自私,没有拿自己的储物来救灾民,还望公主恕罪!” 谭垂蕴即刻跪了下来,与承认贪墨赈灾粮相比,坦白自己有私心,实在是轻松太多了。 “是吗?”梁画兮直接走到银子前,拿起一锭,这批官银都是有印记的。 她走到谭垂蕴面前,将银子仍在他的脚下。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银子上有什么!” 谭垂蕴颤颤巍巍拿起银子,根本不敢看,他知道,如今他躲不掉了,但他却没打算承认。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银子被调换了,是有人故意陷害呀,公主冤枉呀!” 梁画兮真的是被气笑了,都如此证据确凿了,他竟然还能狡辩。 梁画兮指着身旁的将士下令:“你,带人搜查整个县衙!” “公主,下官并未犯法,就如此搜查下官的住所,有些说不过去吧!” 谭垂蕴彻底慌了,他只是将这次贪墨的东西让人搬了出来,可还有很多值钱的物件全在卧房里放着,如果被搜了出来,他甚至不敢去想后果。 “是吗?”梁画兮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突然大声说道:“拿一袋米过来,让谭县令再看看清楚!” 米袋子被放到了谭垂蕴面前,梁画兮蹲下来指着袋子上的字说道:“谭县令恐怕还不知道吧,朝廷的赈灾粮是有特殊标记的,这袋子上的灾字,不知道谭县令看清楚了没?如果银子是有人诬陷,那么这么多赈灾粮食谁有能力换?起码也是四品以上,那些人我板着指头都能给你列出来!你说是哪一个!你个满口胡诌的无耻之徒,狡辩至今,没有一丝悔过之意,你竟然还想把事情推到苏大人身上,你一个七品县令何德何能!” “我……” 谭垂蕴完全蔫了,瘫坐在地上。 “带下去,关押起来!” 谭垂蕴瘫软着身体被两个士兵拉了下去。 梁画兮转身看着四周的百姓,走上县衙府的台阶。 “百姓们,我是黎盛朝的晗月长公主,今特地前来帮助大家渡过难关,江水城出了如此贪官污吏,是朝廷用人不当,还望诸位放心,谭垂蕴定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从今日起,江水城暂时由朝廷接管,傍晚就按人头分粮食,如今洪水已退,大家吃饱饭就拿起农具,重新种植,争取今年秋季能大丰收!” “谢谢公主,谢谢公主。” “谢谢活菩萨。” “公主千岁千岁。” 百姓纷纷跪下,说着各自认为感激的话语。 “诸位请起,你们都是我黎盛的子民,朝廷不会放弃你们不管的,大家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让家乡恢复原貌!” 百姓们仍然跪着不起,梁画兮转身吩咐:“大虎二虎,清点库房,马上分发粮食,施粥济民。” 梁画兮瞧着米袋,雷厉风行。贪墨之案可以慢慢查探,饥民却等不了。 梁画兮转身走进县衙,而外面的百姓还跪在那里。很多人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原本以为活不了几天的人,突然得知自己可以再活下去,心中自然是激动不已。 大虎和二虎两个硬汉看见这种场景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如若他们没有来,岂不是就绝了他们的希望,怕是只能等死了。 走进谭垂蕴的房间梁画兮吸了一口气,四处雕梁画栋,精致无比,摆件都是寻常难得的物件,饶是在皇宫住久了的梁画兮,也忍不住感叹其奢靡,不由冷笑,这县衙倒是配得上江水城的富庶之名。 “传令,将谭垂蕴府中仔细搜查,彻查此事。” “是!” 梁画兮刚走出谭垂蕴的房间,就见两个将士抬着一个箱子走了出来:“公主,这是在县府后院发现的。” 箱子打开,里面满是金银珠宝,玉器挂件,梁画兮瞧着这些东西,在想到那些可怜的百姓,怒火中烧。 “看来证据确凿,把他看押好,带回帝都等候发落。” 此时,县衙里的下人在台阶下站成一排,梁画兮瞧着管家,嘴角微抽,这管家比谭垂蕴还要胖一些,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管家是吧!将后院收拾出来,本公主要住。” 这地方她看着挺好,不住白不住。 “是,是是。” 管家吓的一愣一愣的。 梁画兮突然反应过来:“管家回来,大虎哥,你将县府里的人全部收监,仔细问询,让我们的人打扫收拾吧。” 这偌大的县衙几乎人人都是红光满面的,贪墨一事自然也脱不了干系,不能让他们这么逍遥法外。 当然也不排除这里有正气的人,不能冤枉了好人。 “是!” 大虎恭敬的回答,命人将那些奴仆押走了。 梁画兮独自在县衙转了转,不一会儿,跑去收拾房间的红苑就高兴的把梁画兮带到了一个院子里。 走进院子,瞧着还算整洁。 “公主,这些被褥都是新换的,公主先休息一会儿吧!” 梁画兮也的确是累了,赶了几日的路,一来到江水城又处理了贪墨之事,的确是让人疲倦,很快就睡着了。 穿堂风吹过,窗柩外的柳树被吹的微微扬起,池塘被吹皱,带着丝丝凉意,吹入梁画兮的脸颊。 “呼——” 梁画兮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只觉得浑身舒服无比,疲倦在此刻仿佛都已经消散了。 “红苑?”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梁画兮只觉得腹中空空如也。 “公主,你醒啦?膳食马上就来。” 梁画兮心想这红苑还真是懂自己。 “嗯。” 梁画兮瞧着已经完全黑了的天空,实在不愿意起身,夜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让她忍不住往被窝里缩了缩。 “公主。” 帷幔外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梁画兮懒散的心思消散了,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呢。 披上披风,缓缓起身,掀开帷幔问道: “十三,外面情形如何了?” “灾民已经得到安顿,至于谭县令,还在审问之中。公主,还有一件事卑职要汇报。” “十三,你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了,说!” “舒宜城发现了瘟疫。公主,我们,要不要出发去舒宜城?” 梁画兮皱眉,真是是祸躲不过呀。 “苏大人在舒宜城,你去通禀大虎派一队身体强健的人马先拿着药草去舒宜城。我暂时还不能离开江水城,否则城中无人管理会乱的,而且将士们连夜赶路也累了,先休息一下,身体疲惫就进入疫区,很容易感染疫病。我已经传了消息回宫,朝廷新上任的县令应该不日就能到,到时候我们再出发去舒宜城。” “是!” 夜深了,梁画兮倒是睡不着了。 红苑将膳食呈上来,肚子虽然有饿意,但却没什么胃口。 随便吃了几口,却发现,这南地的吃食,甜而不腻,咸辣适中,很是可口,着吃着吃着也就不自觉的吃多了。 红苑就瞧着自家公主刚才还在忧心,可这吃食一入口就吃的十分欢快,她也高兴了起来。 吃的有些撑了,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准备消消食。 “公主可要出去走走?” 红苑将披风拿在手中,问道。 “走走吧!”反正一时半会也睡不着,索性出去走走,瞧一瞧江水城的风貌。 穿好衣服,打开房门,一阵清风便呼啸而来,吹散了卧房里的闷热,带着几分独有的潮湿之气,让人心旷神怡。 这北方的春季还是有几分冷意,但这南方的春季却很是舒服,如果不是这场水患,相必风景宜人,是游玩的胜地。 踏出门,看见将士们还在清点县府里的财产,梁画兮有些过意不去,她这一下午倒是睡的舒服,可怜这些将士都忙碌了许久了。 “公主!” 众人纷纷行礼。 “忙了多久了?大家轮换着休息吧。” 看着有些士兵额头上那滑落下的汗水,她有几分自责,自己怎么没有早点考虑周全。 “公主,没事儿,就这些了,马上就忙完了。” 领头的将士擦了擦汗水,笑着说道。 “嗯,大家注意身体。” 梁画兮无奈,转身往外走去。来到街道上,她发现江水城大多数人都还没睡,众人都在忙碌,百姓们都在整理街道旁的东西,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 “这是?” 她原本以为这街道定然是十分安静的,却未曾想会如此热闹。 第65章 江水城(3) 百姓们脸上没有愁容,洋溢着笑容。都在认真的干着自己的手上的活,搬运东西的,清扫街道的,与上午入城时全然不同。 众人瞧见梁画兮来了,纷纷跪下,恭敬的磕头:“参见公主!” “大家快快请起,我只是出来转一转,你们忙自己的就好。” 梁画兮将跪在最前面的老伯扶起来,问道:“老伯,夜深了,大家如何不休息?” “啊,公主有所不知,我们领了粮食后吃饱了,都睡不着,想着赶快重新恢复到以前的生活,索性就都出来干活了,洪水退了,我们不能总是灾民,要自己用双手创造财富呀。” “老伯,你说的真好。” “哎,我老头子,早些年是个秀才,现在老了,空有些学问,没啥力气了,也帮不上大家什么忙。” “老伯,有学问好呀,这样,我建一座私塾,你来当先生如何?我看城中有很多孩子,都应该是读书的年纪呀。” 那老伯突然跪下来:“公主圣明,我老头子求之不得。” 梁画兮说干就干,对红苑交代:“回去你去告诉二虎,找一处废宅子,收拾一下,建成私塾模样,交由老伯。” 来自现代的梁画兮可是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一个国家只有懂学问的人多了,才能真正强盛起来。 “菩萨姐姐!”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梁画兮一低头就瞧见个小姑娘抓住了自己的裙摆。 小丫头脸色泛黄,头发脏乱,额头上还有一抹泥泞痕迹,那抓住梁画兮裙摆的手更是脏的很,纯白的衣裙瞬间染上了污迹。 “二丫,快回来!” 后面一个妇人,穿着褐色的粗布袍子,眉头紧皱,眼底通红,非常着急,想要将那小丫头拉回去。 四周的百姓瞬间安静,这妇人和小丫头冲撞了公主,可怎么是好。 红苑瞧着小丫头的眼神有几分埋怨,这身衣服可是她刚给公主换上的,这么快就弄脏了。 梁画兮丝毫没在意,蹲下来将小丫头圈在怀里,温柔的问道:“为什么叫我菩萨姐姐。” 那妇人松了一口气,她很怕公主会责罚自己的孩子。 微风吹起裙角,月光洒在梁画兮的脸上,四周的灯火照耀在梁画兮的身上,众人此刻看着梁画兮,仿若天上来的仙子。 “娘亲说,会有菩萨来救我们,姐姐就来了,所以你肯定是菩萨姐姐。” 稚嫩纯真的声音响起,倒是让周围好多百姓红了眼眶。他们还记得被饥饿填满的江水城,有多么的令人感到害怕绝望,而人在身处困境的时候,总期待有人来救自己,就像在黑暗中,总是期待可以有一道光。 而在这个时候,梁画兮来了,如何不是解救他们的菩萨? 梁画兮笑了,眼眶却微微有些红:“我不是菩萨,我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帮助别人的普通人。” “可是你就是菩萨姐姐啊,是娘亲告诉我的,娘亲从来不会骗我。” 小丫头一歪脑袋,一脸笃定的说道。 梁画兮笑了,这一笑,四周的人都笑了起来。 “那你知道你娘亲为什么说姐姐是菩萨吗?”梁画兮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将那杂乱的头发理顺,温柔的说道。 “为什么啊?” 小丫头一脸纯真的问道。 “因为我帮助了人。菩萨说的就是心地善良,乐于帮助别人的人。” “嗯……那菩萨姐姐,二丫以后也要做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然后去帮助很多人。” 梁画兮刮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子:“二丫真棒!但是二丫,你先健健康康的长大,照顾好自己才能去帮助别人呀。” 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妇人那焦急的神情,她拍打了几下小丫头身上的泥土说道:“快到你娘亲那儿去,她该担心了。” 小丫头转身瞧见娘亲,扑到娘亲怀里。 “娘亲,我以后也要成为菩萨姐姐这样的人,帮助很多很多的人。” 小丫头稚嫩的声音在这个夜空里格外的响亮,众人听了个真切。 “恩……” 妇人抱着小丫头亲着,眼泪止不住的流,对着梁画兮鞠了一个躬,转身离开了。 梁画兮长吁了一口气,哄小孩子这种事,日后还是莫要再有了,实在是不太擅长。转而瞧见裙角的污渍,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看红苑,早知道就多带一个婢女了,这下又要辛苦红苑了。 这还逛什么街呢,先回去换衣服吧。 梁画兮干脆回去穿了套男装出来,才算是能安然的逛街了,要不然走一路拜一路,还怎么逛呀。 她看得出来百姓们对她很感激,很敬畏。这种敬畏与宫中带着害怕的不同,是发自内心的。 过了这雨季,很快就到夏天了,南地的天气似乎早早就进入了夏季的氛围,走了几步,反倒热了,梁画兮将披风褪下拿在手中,红苑上前接过披风,看见梁画兮心事重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可以安慰。 “公主,夜里风大,还是早些歇息吧。” 这风大,梁画兮却不觉得冷,再冷又如何比得上人心的冷漠。她此生从未见过如同今日这样的饿殍腐尸,荒野遍地的场景,上位者的冷漠足以让一座城变成废城,足以让本可以安居乐业的百姓丢了性命。 今日,她是将城中的百姓都解救了,而像江水城这样的城池,不知道黎盛还有多少! “红苑,人生不过百年,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为何还会有这么多贪墨之徒?” “公主,红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做人要有良心,要不死后是会下地狱的。” 梁画兮转身看见关心着自己的红苑,心中温暖。就算自己不冷,红苑也应该冷了。 “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街道上亮的灯不多了,看来大家都累了,去休息了。 她抬头看一眼清冷的明月,想起书中的情节,若不是她提早找到了栀炭,不知道会死多少人,想想就觉得后怕。 这天夜里,梁画兮睡的很不安稳。 翌日,天微亮,她便惊醒了,手心被汗水濡湿,鼻尖额头也满是细汗,她许久未曾做梦了,她梦到了来这里之前的很多事,她和父母一起吃饭,和宿舍的同学打闹,在实验室和教授探讨,挡在那个男人和科主任之间,心脏处的疼痛似乎还在,猛然惊醒之后,几个呼吸,又觉恍若隔世。 终是回不去了。 坐起身子来,抬手抚上眉头,她记得,从小耳濡目染,她的心愿便是作一个医药研究者,这也是父亲对她的期望。 不如…… “公主,你醒了?今日可要出去?” 红苑听到动静,急忙走了过来。 “要的,红苑将药箱取来,等会儿我要去义诊。” 总归要等到新县令到任才出发,这几日她也不想闲待着,不如就出去给人看病,就像在平西镇一样,能救一人是一人。 “是!” 红苑知道自家公主是闲不住了,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半晌,梁画兮着一身素衣出了府衙。刚走了几步,就又退了回来。 “红苑,你且去借桌椅来,就在此处摆个义诊的地方吧!” 她本想着一家一家去看病,可谁会相信一朝公主会医术,而她去了,百姓自是不好推拒,这样一来,倒成了强迫。 士兵们三下五除二的便将台子搭好了。 很快就有百姓在周围驻足,但都远远看着,不上前来,梁画兮瞧着众人那踌躇的模样,心中无奈,治病一事,患者要信任医者,否则开了药方不用,这病自然是治不好的。 无聊之际,梁画兮召唤来了十三。 “十三,昨日可开始分发药汤了?” 她与古松结合叶欣的那张药方一起研制了一种药汤,可预防疫病。 “回禀公主,已经分发了,只是熬药不易,百姓众多,并没有发放多少,今日还在继续。” “那便好,这几日辛苦你了!” 自从梁画兮时常需要十三处理事务之后,十三便从暗处走向了明处,大虎二虎和众将士也都明白十三武功高强,是公主身边的人。 “属下职责所在。”十三回道。 跟在如今的晗月公主身边做事,他十分愿意。 身为暗卫,唯有听从主子差遣,万不敢有丝毫违背,纵使主子让他们杀人放火,心中即使不愿也得做。 但晗月公主从未让他做过不耻之事,都是善行,他如何不愿意。 “唉…” 梁画兮已经看了半个多时辰的医书了,依旧无一人上前,瞧着渐渐热起来的天气,梁画兮有些无奈。 “公主,要不属下去宣令。” 十三拱手走到梁画兮的面前,他实在心疼公主,在他看来公主殿下医术绝佳,免费为他们看病,却没人上前,还处处防备,当真是令人心寒。 “不可!” 梁画兮很认真的看向十三:“十三你可知,他们为何会感念我?” 十三看了看四周那些踟蹰的百姓,坦然的说道:“自然是因为公主殿下帮了他们。” 红苑也跟着使劲的点了点头。 “是,我的确帮了他们。可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来帮他们。朝廷这次不派我来,也会派其他官员来,即使不再派人,苏公子返程时也定会帮他们,我只不过恰巧赶上罢了。他们感激我,是因为我不同于其他朝廷派来的官员那般高高在上,我尊重了他们,没有藐视他们,没有因为帮了他们而让他们听命于我,如若我今日强行让他们过来看病,是行强买强卖之事,与那些用手中权力逼迫百姓的行为又有何区别?” 两人都愣住了,这番论调他们从未听过,自古以来便是臣服从君,属下服从主子,百姓服从朝廷,强迫之事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作为从小就被培养为暗卫的十三更是不明白了,他摇了摇头如实回答:“属下不明白。” 梁画兮有些无奈,但转念一想,现在这个世界还是封建社会,人们的思想根深蒂固无法改变也是正常。 “罢了,罢了,我就这么说吧,我不想强迫别人行不愿之事,懂了吗?” 这下十三和红苑狠狠的点头:“懂了!” 时间已到正午,有些百姓看着公主在这里一早上了,也有些不忍,想着要不就试试?反正不要钱,说的不对大不了不抓药就是。 “我说李家的,要不你带你男人去看看?” 有人对旁边的妇人开口说道。 第66章 江水城(4) “可那公主,真的会看病?” 这妇人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时不时的看一眼梁画兮,眼里有担忧也有希望。 “你去试试呗,又不要钱,你怕什么?” “那你怎么不去!” 挎篮子的妇人呛声回去,走了。 时间又过了半个时辰,突然从街口走来一位穿着藏青粗布衫的汉子,皮肤黝黑,眼睛眯着,像是没有什么精神。 这汉子一瘸一拐的走到桌前,躬身行礼:“公主。” 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梁画兮摆手:“叫我木大夫就好。” “是是是,木大夫,您看看,我这腿可还有救!” 梁画兮正了正神色,看向了他瘸着的腿。 “烦请您将裤腿挽起来。” 汉子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顺从挽起裤腿。 梁画兮起身走到桌前,蹲下身子开始查探。 周围的人都呆住了。 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而且还是公主主动去触碰一个男人的腿,更让人惊讶的是,这男子满身脏污,她竟是丝毫也没嫌弃。 梁画兮的手即将碰触到这汉子的腿时,他吓的赶忙跪倒在地说:“公主,使不得,草民惶恐。” “我都说了,现在我不是公主,我只是大夫,作为大夫不查看伤势如何治疗?” 汉子还是犹豫,梁画兮无奈。 “你是不想让腿伤好了吗?还不坐过来?” 他的确很想让腿伤好,他本是漕运的搬工,因着水灾来时,要抢救货物,伤了腿,可他除了力气大,没什么长处,一旦这腿好不了,后半辈子便无法讨生活了,一家老小,也不知该如何养活呀。 梁画兮给十三递了个眼色,十三上前将他扶起来。 这汉子也就顺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梁画兮不再多言,伸手探查起伤势来。 众人都张大了嘴巴,如此行事的公主他们从未见过,别说是公主了,就是县官家的那些家仆都嫌弃的躲着他们走路的。 “你这腿伤了多久了?” 汉子眼眶泛红,是心里感激的紧了,抽泣了一下鼻子说道:“约莫有半月了,一直想找郎中看病,不想原先镇子上的郎中都走了。又觉得只不过是小伤,养一养就好了,谁曾想如今连路都走不安稳了。” “你当初受伤时定然是泡了水,江水寒凉,侵入伤口,伤了筋脉。而你肯定之后并没在意这伤,也未好好休息。要想治好这伤,从今日起都要休养。” 汉子一脸激动:“公主,我这腿可以治?” “自然!” 梁画兮对于自己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再者这男子的病症就是普通的腿伤,不难。 “红苑,将我的针包拿来。”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汉子不停的道谢。 “诊病之时,叫木大夫,莫要忘了。”梁画兮柔和提醒,接过针包,一一摆开。 “稍有些疼,你忍着点。” “是!我忍得——啊!”话还未完,汉子便一声大叫,他还以为要等上一会儿,谁知道梁画兮动作如此利落,说扎就扎。 梁画兮微微抬起头看向他,汉子瞬间闭嘴,不说话了。 四周的人被汉子那一叫吓了一跳,忍不住将头往前伸,想要看得更真切些。只是忌惮梁画兮的身份,都不敢走的太近。 一刻钟后,梁画兮收起针包。 那汉子的脸上也没了痛苦之色,起初扎针的确十分疼痛,但后面倒是觉得麻麻涨涨的,十分舒服。 “坐着休息一会儿,等我将方子写好,你按时服药即可。” 写好方子,十三把汉字搀扶起来,梁画兮说道:“如今灾患,城中药铺未开,你拿着这方子跟护卫去府衙拿药吧! ” “谢谢公主,谢谢公主。” 汉子站起身来,恭敬的揖手鞠躬,接过药方刚要转身跟护卫走,便被人拦住了。 “长公主如此做好事,不带玉竹,岂不叫玉竹遗憾。” 梁画兮一眼就瞧见了一身青衣的玉竹,风尘仆仆的模样,惊喜的喊道:“玉竹兄!” 若论医道上她服气谁,一是古松,二便是玉竹了。 “公主,玉竹一得知瘟疫消息便迅速处理手上事务,整理物资,朝着南地赶来,到底还是慢了公主一步。在下将临江楼里的药草都运了过来,这江水城是南地第一座城池,公主不介意在下与你一道吧。” 梁画兮笑了起来:“玉竹兄说的这是什么话,有玉竹兄相帮,我倒是省了大力气。” 玉竹指了指身后的药草和押运的人马问道:“那就还请公主给在下找个地方,安置这些人和药草。” “十三你去找找城里原有的药铺,看看是否还完好,若是无恙,便租来放草药。” 从宫中带来的药不多,除了治疗瘟疫的,其他的药并未带多少,这县衙的后院也还放得下,如今加上玉竹带来的这些药,地方便不够了。 “玉竹兄,可愿意与我一起义诊?” 玉竹点了点头。 “来人,加张桌子加把椅子。” 谁知这样一来,百姓们倒是不害怕了,但都去了玉竹那里看病,自己这边还是空空如也,梁画兮叹了口气干脆回屋了。 也行吧,反正最后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了,百姓的病总是看了吧。 义诊结束,玉竹打趣梁画兮:“我说公主怎么邀我一同义诊呢,原来是有心做一个潇洒的郎中,谁知并不能如愿呀,恰好我来了,不知玉竹今日可让公主满意?” 梁画兮看着排队抓药的百姓说:“满意满意,我何止是满意,还羡慕嫉妒呢。” 十三进来禀报说找到了药铺,但被水患毁的差不多了,若是修葺会费上一番功夫。先暂时将临江楼来的人安置在了军帐之中。 玉竹一听,直接命人搭建了一个临时药房。 梁画兮下令,江水城所有人必须来这个临时药房看诊,以查探是否有人染上了瘟疫,疫病虽爆发在舒宜城,可这一江而饮,若是不小心谨慎,难保不出问题。 梁画兮突然懂了一个道理,作为执法者,强迫也并不见得都是坏事。 第二日一早,梁画兮和玉竹两人在临时药房开始看诊,百姓们排着长长的队,虽然是强制的,但也明白公主是为了大家好,而且那汉子的腿眼瞧着走路都顺畅了起来,便不由的多了几分期待。 每日都由梁画兮和玉竹轮流看诊,每个人望闻问切丝毫不含糊,所以一天可看不了几个人。 百姓们也瞧出了梁画兮是真的用心对待他们,官兵帮助他们修缮房屋不说,公主还时常亲自给他们煎药,心中感激不尽,都很配合官兵行事。 这日,梁画兮刚刚写完一张药方,只觉得手酸涩无比,她已经累了一天。 “大夫,救命啊,救命啊!” 前面正排着队,瞧着突然冲出来的一队人,那背上背着的人已经昏厥,便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通道。 “怎么了?” 梁画兮急忙起身。 “大夫,他晕倒了,您快给看看吧。” 背着人的男子并未抬头只是急忙将人从背上放下来。 “等等,你将他背到这儿来,放到床上。” 梁画兮急忙拦住那男子,人都晕倒了,自然不能放任丢在地上。 “好好好!” 男子急忙跟着梁画兮往里屋走。 玉竹刚忙完了其他事情,一走进,就瞧见了这一幕,“公主,这人怎么了?” “公、公主!” 男子刚刚将人放下去,就听见了玉竹的话,突然想起,村里的人都说这几日看病的人是黎盛朝的晗月公主,吓的直愣愣的跪下去了,双膝嘭的一声响,把梁画兮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要讲这些俗礼。” 梁画兮边说,边到昏迷的男子身边诊脉去了,独留背人的男子跪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这后面的屋子里还有很多正在拿药的百姓,瞧着男子那模样,笑的不行。 “快起来吧,公主不会怪罪你的。” 梁画兮为这昏倒的人诊脉,越诊眉头皱得越紧,她挽起男子的袖口,胳膊上果然有乌黑色的斑痕。 “去请古太医来!” 梁画兮努力平复心中的情绪,继续查探,先将男子衣领掀开,又挽起右边的袖口,右边的胳膊上有一片伤口,如今伤口发黄流脓,带着些血水,看着十分恶心。 “公,公主,他怎么样了?” 跪着的男子此刻已经起身,瞧着梁画兮眉头紧皱,不免担心起来。 梁画兮转过头来,看着那背人男子身后又多了几人,便知道是一起的。她敛下心中的担忧,轻柔的说道:“我需要确定一些事情,你们先出去等着吧。” “公主,让我们在这儿吧,我们想知道水哥到底怎么样了。”站在前面的男子开口说道,身后的人也急忙点头。 “我们都是江水城小江村的人,自小一起长大,出了水患一事,小江村死的死,伤的伤。我们没有粮食的时候,是水哥四处寻找食物,屋子被冲垮了,是水哥带着我们修葺,如今水患退了,水哥却病倒了,水哥是为了救我们才累到的,我们不能扔下他不管呀。” 梁画兮叹了一口气,虽不说同意,倒也不再赶他们走了。 “怎么了?”古松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刚才将士来找他的时候,神情紧张,实在是让古松忍不住担心起来。 “古老头,你先来看看吧。” 古松也不耽搁,手探上去,与梁画兮一样,古松也翻看了手臂和脖颈之处,还看了舌苔。 “这!”古松站起身来,看着梁画兮眼里满是悲苦。 两人眼神一交流,就知道他们猜想的一样。 “丫头,这,想必我和你诊断是一样的。” “是,瘟疫!” 梁画兮终究还是说出了那两个字。 第67章 江水城(5) 那些人一听,马上说道:“公主,不可能啊!水哥的身体很好的,这几日都是水哥在照顾我们。” 现在病症确凿,她没有时间和这些人浪费口舌,而且这些人是患者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被感染。 “来人,将他们送到城郊新开的营帐去,分开隔离,将上次我与古太医研制的药品全部拿过去,还有我放置在药箱中的药材。” 士兵上来带走他们的时候,这些人一愣,“公主,只有水哥生病了,我们并没有生病呀。” 梁画兮严厉的说道:“瘟疫有很强的传染性,而且有潜伏期,你们真的能确保自己没有被感染?你们若是真的感染了我还放你们回去,那么整个村庄就会因为一人的感染而全村丧命!你们担待不起!” “放心,过了潜伏期,还安然无恙的人,我定会让你们离开,这是对所有江水城百姓负责!” 他们被梁画兮的一席话镇住,没再说多余的话,跟着将士走了。 梁画兮认为,瘟疫发生在舒宜城,江水城离舒宜城还有一段距离,预防的药她已经让百姓都喝下了,只是没想到还是没能幸免。 她一心想救人,很自然的就跟上那些将士往外走去。 古松突然上前两步“硄——”的跪在了梁画兮面前。 “公主,你不能去呀,老臣身为太医,这是老臣的职责!” 梁画兮看见这一幕心头一颤,眼眶猛然一热,这老头还真是的…… “古老头,你还真是想要和我抢功劳呀,我偏不让给你。” 古松年纪大了,自身免疫力自然比不上年轻人,而且自己来自现代,处理起疫病,比这些古代的医者会处理的更加妥当。她知道古松是为了保护她,可她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消除这场瘟疫吗? “公主,现下不是说玩笑的时候,公主身份尊贵,老臣一把骨头了,你活着比我活着有用!” 梁画兮盘腿坐在了跪着的古松面前,拿起古松的胡须说道:“哎,老头,你说什么活不活的,只要有我在,我们都能活!你说,治瘟疫是我医术高还是你?” “这……”古松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但很快又说道:“老臣离京前,曾向陛下保证,保公主平安,绝不会让公主以身涉险,如果公主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老臣也必当性命难保呀。公主!” 古松苍老却坚定的声音让梁画兮心暖的同时又带着几分无奈,古松这厮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好说话。 旁边站着的其他病患和将士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样的情形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谁人不是有了危险就躲避,而现在,他们两人却都在争着去那危险之地。 梁画兮知道用软的不行,只有来硬的了,而且那人的症状已经不轻,正是传染最严重的时候。 “古松!” 古松一愣,回到:“臣在!” “本公主命你,从今天开始,将江水城病人诊完,诊治完后前往舒宜城,支援苏大人!” “公主,请恕老臣不能从命!” 古松直接站起身来,看也不看梁画兮直接转身跟着侍卫走了! 梁画兮刚想追上去,却被匆匆赶来的大虎拦住。 “公主,您不能去。” 大虎正在组织将士们修葺房屋,就有人匆匆赶来说了这里发生的事,他自是知道谁都承担不起长公主出事的责任,而且来之前,梁北辰就特意交代过,公主完好无损回来,皇帝自然嘉奖,若是公主伤了分毫,就是梁北辰自己也保不住他们的性命。 他们这些将士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公主。 “大虎,我是去救人,我给你说,古太医治瘟疫的医术没我好。” 大虎不为所动。 梁画兮急了,大声的说道:“让开,这是命令!” “他们说的对,你不能去,我去。” 梁画兮转身看见玉竹走过来,急忙说道:“玉竹兄,怎么连你也要拦着我,连你也不相信我会保护好自己,再说我们迟早是要去舒宜城的,迟早都会直面瘟疫。” “是,是迟早都会去舒宜城,但也一定不是你先去!” 梁画兮不可置信的看着玉竹:“原来你们避着我早都商量好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我是来除瘟疫的,是来治病救人的,不是来这里游玩的!这个病人我要去治,舒宜城我也要去!” “可是你要为这么多保护你的将士考虑,你若有什么事,皇帝能饶了这些将士们吗?” 梁画兮怔住,片刻,突然拿起桌上的笔写了起来,写好后塞进大虎怀里:“若我有什么事,你就讲这封信交给父皇,定会保你们性命无虞。” 玉竹和大虎瞧见这一幕,知道了梁画兮的决心,两个人对视一眼,玉竹说道:“公主既如此执着,我们便一道去吧。”又转身对大虎说道:“大虎兄弟放心,我会照顾好公主的。” 梁画兮突然笑道:“都去,这剩下的百姓怎么办?若是还有疫病者混入其中,我们得不偿失呀。” “十三,将大家召集到县衙,我有事情要吩咐。” “玉竹兄,剩下的百姓就交给你了。” “红苑,我们走!” 她一出药房,就看见站在门外的百姓那紧张的神情,想必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知道有人得了疫病。 “大家,不要慌,现在只有一人的了病,请回去告诉家人,这几天少出门,实在要出门也少与人接触,身体有了不舒服及时找玉竹大夫看病!” 红苑跟着梁画兮身后,着急的不行,几次想要开口阻拦,可瞧着你劝我我劝你的场景,愣是说不出话来。 梁画兮坐了一天诊,有些内急,到了府衙,先急着解决。 而大虎二虎以及许多将士已经到了议事厅。 “哥,你说师父这会儿叫我们来做什么啊?” 二虎瞧着旁边坐着的其他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平常梁画兮只会找他们哥俩交代事情,还没有把几个其他主事将士喊来的情况,他很是好奇。 大虎神情严肃:“等公主来了,你就知道了。” 二虎点点头,刚一抬头就看见梁画兮走了进来:“师父,你来了!”二虎瞬间起身。 其他将士也纷纷起身:“公主。” 梁画兮点了点头,示意大家坐下。 “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江水城发现了疫病患者一人,如今已经被隔离到城郊的营帐,这几日你们必须日日巡逻,派人守卫在营帐外,禁止人员出入,防止病源散播。药汤依旧要每日发放,粮食也要发放到位。” 梁画兮说完瞧着众人震惊的模样,也在她意料之中。 “瘟疫!” 有个将士站在那里,满脸的惊恐,饶是他们这些见惯了生死的人,也是惧怕瘟疫的,有时候瘟疫比战争来的还要恐怖,但凡沾染上了,便只有等死。 “是,瘟疫!江水城接下来的安危就靠你们了,玉竹公子会在这两日为所有人看诊排查,一旦发现有疫病的人,及时上报,本宫与古太医去新营帐诊治病人。” “师父,你要去诊治患了瘟疫的病人?” 二虎瞬间明白过来梁画兮的话。 “是!” 梁画兮点了点头。 “公主,万万不可啊。” 除了大虎,其他人全部跪下,上次的刺杀就让他们提心吊胆了许久,如今梁画兮要是以身涉险,自是不行的。 梁画兮叹了一口气:“你们以为去救区区一个病患就是危险了吗?如果这次排查再没有人患病,等到新县令到任,我们就会去舒宜城的,那里到处都是瘟疫,我们又该如何?” 众人都沉默了,来之前他们就应该料到如今的局面才是。 “大家,不要慌,不要怕,我们有药,还有本宫和古太医,玉竹公子,你们应该要相信我们的医术。” 二虎点点头上前说道:“师父,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可以帮你。” 梁画兮犹豫了片刻,说实话有二虎的帮忙,她会更加得心应手,别看二虎五大三粗的,可他对药草却是格外的认真,熬药的火候也掌握的极好,各种药草的药性,他也都熟知。但同时她更希望二虎无恙。 大虎看了二虎一眼,说道:“让他去吧,否则他不会安心的。” 梁画兮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了。 将事情处理完,梁画兮起身刚准备往外走,却被红苑拦住了。 “公主!您还未用晚膳。” 梁画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忙的把时间都忘了,无奈的看着红苑。 “那就拜托红苑将晚膳给我拿来啦!” 红苑噘噘嘴,出了门。梁画兮知道红苑虽不善于表达,但心中肯定是担心了,就想缓解一下这天紧张的气氛。 梁画兮靠在门框上,望着微蓝的天空甩了甩手,这几日看诊手酸软的不行,甩完又开始按摩穴位。 不一会红苑就将晚膳呈了上来,梁画兮拿起筷子,只觉得自己手都在抖,梁画兮一脸无辜的看着红苑。 “公主,你定是这两日写方子写多了,不可以再这么劳累了,必须得休息一下!” 红苑接过筷子,给梁画兮布菜。 梁画兮这几日是真累着了,就算是在平西镇的时候,也从来不会有这么多的病人。 “我知道,别担心,困难都是一时的,总会度过的,我没事儿。” 梁画兮对着红苑笑笑。 红苑有心规劝,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不停的叹气,梁画兮吃一口菜,就听到红苑叹一口气,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梁画兮停下吃饭,问道:“红苑,这两日谁欠你钱了吗?” “啊?没有啊!” “谁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啊。” “我看不是吧,你看你这叹气叹的菜都不香了,我这饭都是就着你的气吃的。” 红苑嘴角微抽:“是,是有人惹我生气了,她不爱护自己的身体,总让我担心,现在还要去以身涉险,我都要气死了,但也知道她这么做是对的,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也气我自己。” 梁画兮突然笑了,这是红苑第一次这么跟自己说话,带着埋怨,又带着关心。 梁画兮起身一下子抱住红苑:“别气了,你要相信我,只要有我,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红苑再也忍不住,趴在梁画兮身上哭了起来,似乎这几日所有的担心都找到了宣泄口倾泻而出。 第68章 江水城(6) 药房中,玉竹虽还在看诊,心中却并不安稳。 他初识梁画兮时,便知晓她是个好大夫,即使她成为了公主,也没有忘记医者本分,还是以救人为己任,实在是令人佩服。 用完膳,梁画兮伸个懒腰吩咐:“红苑,将衣物收拾几件,准备一些面纱,一会我们就去新营帐。”没法,古代可没有口罩,只有准备一些面纱了。 梁画兮看着这奢侈的府衙,咂舌两声,等住到营帐去,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喽,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红苑收拾好东西,就和梁画兮一起向营帐走去。 漫步在江水城的街道,已经换了一副面貌,如今百姓脸上皆洋溢着笑容,手中拿着锄头耕地的,拿着算盘重新开铺面的,还有很多饰品铺子也渐渐开了门,梁画兮瞧着觉得有几分温馨之意。 望着远方或卷或舒的云,深吸一口气,渐渐驱散心中一日下来的郁结之气。 不过少倾,已然走到了城郊的营帐。 “公主!” 守卫瞧见梁画兮纷纷行礼。 “恩,古太医呢?” 一想起古松,她就生气,这老头动作也太快了吧。 梁画兮先来到病患的营帐,见患者还在睡着,没进去打扰。 刚退出来,就看见其他几个被隔离在营中的人向她围了过来:“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你们几个可检查过身体了?” “回禀公主,都检查过了,目前我们都没有不适,再观察几天就可以离开了。公主,水哥可以治好吗?” “现在我还不敢保证,但你们放心,我们有治疗瘟疫的药方,若是那药方用的恰当,应当能治好。” “是是是,多谢公主!” 几个人恭敬的行礼,对梁画兮,他们是敬佩的,要是放在往常,发生了这种事情,没人会救患病之人,为了所有人的安全,只会把人烧了。 “你们回去休息吧,不论多担心,都不要靠近患者的帐篷。” 说完,梁画转身往古松的营帐走去。 一走进来,就瞧见古松整个身子伏在案上,细细的研磨草药,“古老头,研究的如何了?” 古松看见戴着面纱的梁画兮气的直瞪眼:“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还是来了!” “老头,你应该了解我,若我不来才不正常吧。”梁画兮随意说了一句,坐在古松身边,也拿出药草开始研磨,不过片刻,手已然染上了颜色。 古松拿着杵药棒的手僵在原地,看着梁画兮只能叹一口气,无可奈何。 “老头,栀炭呢?” 梁画兮不过片刻,就已经处理了许多药材,只是这栀炭却未曾看到。 “栀炭太过宝贵,若是出了岔子不是小事,我当然要仔细放着了。”古松瞪了梁画兮一眼不悦的说道。这栀炭本来也不多,梁画兮虽然还在派人继续寻找,可谁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万一去舒宜城用量加大,没有了怎么办。 梁画兮嘴角微抽,才传来消息,又找到了一批栀炭,栀炭再厉害,若是只有几枝,又如何救得了这南地的数万灾民。 “拿出来吧。” “你省着点用啊。” 古松拿出药盒,看着梁画兮有些不放心的开口说道,梁画兮用药一向大方,他不得不提醒。 “哎呀,我知道,这不是宫里,我有分寸。” 说完,梁画兮就开始处理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让古松嘴角顿顿抖动,眼里依然是心疼,那微微抬起来的手,恨不得将药草抢过来自己处理。 入夜,风渐渐大了起来,营帐的门帘被吹的阵阵作响,营帐里的三个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认真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红苑在帐外等着,原本以为梁画兮忙一会就回去休息,可这夜深了,也不见公主出来,红苑不自觉的在原地走动,想着到底要不要去叫公主。 “红苑姑娘,公主可要用宵夜?” 营帐的守将问道。 “啊!你稍等,我这就去问问。” 红苑正愁没理由呢,转身便往里走。 “公主,时辰不早了,您要不要回去休息?”红苑走进来,瞧着三人忙碌的模样,小心翼翼开口说道,生怕梁画兮直接将她赶出去。 梁画兮动了动脖子,这才发觉脖子僵住了,看了红苑一眼,又转身看着古松,发现老头眼底的红血丝十分醒目,便是药童也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恩,休息会儿吧!古老头,饿了吧,走,吃宵夜去。” 古松这人还真是有钻研的精神,但凡沉迷进去,仿佛失了岁月一般。 “公主先去,我把这些药处理好。” 梁画兮叉腰看着不尽情面的古松,突然计上心头,转头看着旁边的药童,“古川,你也该休息一下了!你师父这般熬着,你便也跟着熬?” 古川是古松的药童,还未及冠,不能入太医院做太医,只能跟在古松身边做个药童。他是古松捡回来的孩子,不知道父母是谁,是古松给他起了名字一直在身边养着。 “是!公主。” 古川傻傻一笑,他其实很喜欢这个公主,每次只要她来,虽说都要和师父吵架,但他看得出来师父是盼着她来的。 梁画兮见古川不动,说道:“你呀,就是太听你师父的话了,让这老头平白欺压你,要我是他徒弟,才不会这么乖呢。” “嘿,谁要你当徒弟了,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古松气的胡子都直了起来,这丫头气人的本事还真是登峰造极。 “老头,说的好像我想当你的徒弟一般,除了这乖巧的古川呀,也没谁受得了你这古怪脾气了。”梁画兮也不服软的回嘴。 古川和红苑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左看右看,很是无奈。 突然,古松看着古川笑着问道:“古川,你说我们两个谁脾气好?” “就是,古川你说,本公主相信你,你是个最为公允的人了!” “本公主”那三字梁画兮咬得极重。 古松瞪了梁画兮一眼。 古川一下子呆住了,不是师父和公主在争论吗?怎么一下子就到自己身上了,左右看看,眼中满是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我饿了!先走了,你们问红苑吧。” 古川说完转身就跑,不过须臾间,就不见了身影,那速度让守在营帐外的将士们都侧目,这古川是怎么了? 红苑呆呆看着梁画兮和古松两人移过来的眼神,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 “公主、古太医,夜宵已经准备就绪。” 红苑微微一笑,古川想随意将麻烦丢给自己,也得看自己接不接。 梁画兮哪里是想和古松比高低,不过是活跃气氛罢了。 “走吧,古老头,吃饱了,休息足了,才有精神干活不是?” 古松点点头:“也是。” 梁画兮和古松两人意见难得一致,红苑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梁画兮坐在大帐里,却睡不着,病患的情况她和古松讨论了许久,古松建议用药方,可她总觉得仅仅凭借药方,是无法治好的,却也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原因。 按照书上所说,这药方是瘟疫发生了一段时间突然出现的,喝过药的人不会得瘟疫,轻症患者也基本痊愈了,但早些患了病的重症者却是全都死了。 红苑早就困了,已经倒在床榻上睡着了。 梁画兮走到大帐门口,看着圆圆的月亮,有些睡不着,索性在营地散起步来,南地少山,多为江河湖海,抬眼望去一片开阔,远处的树林与湛蓝色的天空分开来,带着几分别有的景致。 这一走,倒是走远了。 “走水了!走水了!” 忽然的大喊声,将梁画兮的思绪拉了回去,刚转过身,就看见火光来自自己营帐的方向。 “不好,红苑!” 梁画兮着跑了回来,心急如焚,想要往里冲,却被将士们拦住了。 “公主!” 天知道,那些将士看到梁画兮之后,心里有多开心,刚刚起火,他们以为公主在里面,魂都差点儿吓没了。 “红苑还在里面,救红苑!”她着急的喊道。 夜风虽吹拂着,但仍无法吹去梁画兮额头急出的汗。 “公主,前面危险,已经有人在救火了!” 将士急忙拦住,不管里面是谁都不要紧,只要公主是安全的就行了。 “怎么回事!” 古松听了动静,和古川也赶了过来。 看见是梁画兮的营帐,惊出了一身汗,但又看见被拦在外的梁画兮松了一口气。 “公主营帐起火了,红苑姑娘还在里面,我们正全力救火!” 古松一脸严肃,他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别说是进去救人,就是想要靠近也有些困难。 在营帐中睡的正香的红苑,此刻才感觉浑身热的不行,睁开眼睛,烟雾瞬间呛了进来,咳嗽两声看见满眼的火光,急忙往梁画兮的床榻之上爬。 “公主,咳咳,公主。” 在火光照耀之下,烟雾缭绕,红苑费力爬到床边才看清那床榻之上空空如也。 想到公主可能是有去忙着药草之事,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公主是安全的她就放心了。 她想往外走,浑身却没了力气,烟雾呛的她呼吸困难,而且火势越来越大,她惧怕起来。 “公主!” 红苑大声喊道:“公主,救我,救救我。” 梁画兮听到红苑的声音,心一横,趁着士兵不注意,直接往里冲,刚走两步,一阵风吹来,火浪猛然掀了起来。 有将士看到,上去就把梁画兮拖住:“公主,万万不可。” 古松走过来说道:“你是要救这南地千万百姓还是红苑一人!” 梁画兮眼中有泪,不说一言。 红苑的喊声敲打着她的心,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已经听不到了。 第69章 江水城(7) 她坚定的看着古松说:“都要救!” 这场火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场有预谋的刺杀没有成功,叶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几天忙着江水城的事,倒是疏忽了。 红苑对她的意义非同小可,千万百姓和红苑的性命她怎么选,对不起!这次她的第一反应是红苑! 那些民族大义,国家安危的责任,是建立在自己的身边人都安全无恙的基础上,她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什么都能割舍的去完成这些大义。 “古老头,这万千百姓有你,有玉竹,有良药,而红苑只有我!” 说着,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转头大喊:“水搬的慢就给我用土,拿铲来!” 梁画兮抹去眼泪,一把拿过身旁将士手中的铲子开始铲起来,泥土洒下,火势只是摇曳了片刻,又迅速变大,仿佛在挑衅梁画兮一般。 红苑在里面已经完全没有声音了,她什么也听不到。 红苑,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等着,我现在就来救你! 将士们不停的挑水过来,梁画兮看准一个拿桶的士兵,一把夺过去,整个浇在自己身上,跑了进去。 等那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梁画兮已经进去了。 “红苑!红苑!” 梁画兮冲进来,满眼的烟雾,她凭着对营帐布局的熟悉,摸索着往前走,很快就在自己床边发现了红苑。 她心中一酸,这傻丫头,着火了还不自己先走,非要先救自己。 梁画兮扶起红苑,“红苑,红苑,醒一醒,你稍用些力,我背你出去。” 红苑此刻意识已经恍惚了,勉强睁眼看向梁画兮,嘴角微翘,发出细微的声音:“公主”。 在看到希望的瞬间,红苑爆发出强大的生的希望,努力支撑身体站起来。 梁画兮一阵激动顾不得其他,一步迈到红苑身前,背了起来。 “公主,使不得。” “别动!” 带头的将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跟着往身上浇了桶水,冲了进去,梁画兮若是出了事,他也活不成。 刚背着红苑刚走了几步,就看见有将士冲进来。 “公主!”将士接过来梁画兮肩膀上的红苑。 刚她是憋着一口气,鼓着一下劲的,现在见人救了出来,心一下就松了,突然觉得体力不支。 到了安全地界,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 古松看着从火场里出来的梁画兮和红苑,踉跄了两步急忙上前,莫要怪他心狠,实在是对于他来说,当然更重视梁画兮的性命,梁画兮是医学奇才,他是万万也不想她有事的。 其他众人看到公主安全出来了,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快,救红苑!” 梁画兮对着古松和古川大喊。 而古松看到梁画兮的手臂也被烧伤,却全然未觉,一心只想要救红苑,心疼了起来,这丫头和宫里那些冷血的主子果然不同,他没看错。 将士们和古川赶紧把红苑送进营帐里。 红苑浑身脏污,炭黑,看不清这衣服下的皮肤被烧的如何,但却可以清晰的看到左脸已经烧伤了。 古川拿着药膏久久不敢下手,那是女子最为重要的容貌,若是留下了疤痕…… “给我吧!我来。” 梁画兮一双手颤抖着细细涂了药膏,发现红苑脸部的烧伤创面水泡较小,已经伤及了真皮,属于深二度烧伤,皮肤可能留下疤痕。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而是红苑肺部肯定吸入了很多烟雾,在这个没有现代医学设备的古代,红苑真的就只能靠自己的造化了。 “把营帐的帘子全部掀起来,保持通风。” 吩咐完,便趴在红苑胸前,细细听着她的呼吸,没有听诊器,她很难判断红苑此时肺部的情况。 古川恭敬的站在一旁,眼里是止不住的担心,红苑的脸还可以治好吗?又或者说,红苑还可以救回来吗?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尽全力,将红苑侧侧身,开始给她拍背,肺里的脏物需要通过肺泡自身的净化,然后形成痰液排出体外。 “古老头,快开一剂清肺的方子,让古川熬了端过来。”说完起身跑到了专门用来制药的营帐,找出自己的药箱,左翻右翻,终于找到了一个小药瓶,拿着药瓶往回走。 梁画兮刚走出营帐门口,就看到了十三,顿了片刻,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去查查吧。” 她突然想起,自己进去救红苑往出走的时候,隐约看到了十三的身影,她知道十三一直守在自己身旁。 知道红苑被困在火中的时候,她慌了神,忘了暗卫的事,凭着暗卫武功的高强肯定能救下红苑。 她冲进去时,十三才出现是因为暗卫不会干涉主子的行动,只会在主子有生命危险或召唤时才现身。 这是他们做暗卫最基本的职责。如果当时,她没有出去散步,说不定暗卫们能及时赶到,将她们一并救下。 似乎谁都没错,错的只剩下了自己。 “是!” 十三心中也是难过,红苑同他们暗卫还是有几分情感的,出了这等子事,他心中也很愧疚,但作为暗卫,他们的唯一职责就是保护梁画兮,听命与她。所以,梁画兮一出营帐他们也就跟在了身后,是不会有暗卫分|身去保护一个婢女的。 梁画兮踏进营帐就看到古松正在给红苑医治,古川在一旁为红苑轻轻擦拭污渍,动作轻柔且温和。 红苑又咳了好一阵,咳出了好些黑痰,梁画兮又拍了几下后背。 “古川,药熬好了吗?” “快好了,我去看看。” 梁画兮走到古松身边说道:“我来吧,红苑现在清醒了,会害羞的,而且接下来查看伤情,要脱掉衣物。” “恩。” 古松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烫伤药膏递给梁画兮。 “你们先出去吧,我要仔细查看伤情了。” 梁画兮将红苑破损的衣物剪下来,细细察看,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没有耽误时间,抢救的及时,被烧伤的地方不算多也不算严重,大多数都是二度和深二度,不会伤及性命,至于伤疤她只能尽力而为了,但手臂有几处皮肤苍白焦黄,是肯定会留下疤痕了。 这样的伤口,是不适合再穿衣物的,还要保持良好的通风,她让人拿了竹竿和厚厚的棉布进来,将棉布搭在绑好的竹竿上面,宽宽放在红苑身上。 半个时辰过去了,大帐被掀开。 “怎么样了?” 古川端着药站在门口。 “没事儿了,现在你们都不方便照顾,今夜我会守在这儿,确保红苑无事。” 梁画兮把药端了进去。 古松拍了拍古川的肩膀,阻止了古川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照顾完红苑喝药,梁画兮走出帐篷,就看见古松在等她。 “丫头,我来给你处理手臂的伤吧。” 梁画兮低头才看见自己胳膊上一大片水泡。 古松上前擦去她脸上的炭灰,“你看看,累坏了吧,这煞白的脸色,杂乱的头发,哪里还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梁画兮突然就绷不住了,眼泪说流就流了出来:“古老头,你干嘛呀。” “好好好,不说了,丫头,我们去上些药吧,你这胳膊也别留了疤痕才好呀。” 梁画兮撇嘴笑笑点了点头:“进去吧。” 一直站在古松身边的古川也跟着进来了,他实在担心红苑。 一进帐篷,两人看见红苑被放在支撑起来的厚布里,古川想走近看看红苑的情况,别梁画兮喊住:“别靠近,红苑如今未着片缕。” 古川停住了脚步。梁画兮解释道:“红苑身上很多烧伤的水泡和渗出的组织液,哦,就是黄色的那些东西,要保持干燥,等到结痂了才可碰触衣料,现在不是讲究什么轻浮不轻浮的时候,所以免得旁人说闲话,这几日就由我亲自照顾。” 古松点点头,“丫头,我治疗烧伤不多,懂得自是比你少,这几日你辛苦了。” 古松为梁画兮上了药,转眼就瞧见了那青色的玉瓶,淡雅且素净。 “这是祛疤膏?” “恩!”梁画兮点了点头:“只是这次出来,并未带多少,加上来时刺客伤了脸,已然用掉了一些,如今也就只剩下这么半瓶了。” 古松看着梁画兮淡然的面容,不再说话,他知道,这瓶药她只会给红苑用,是绝不会给自己用的。 梁画兮看出了古松的担心说道:“古老头,你不是说你不擅长烧伤吗?但我是知道的,别看我这手臂上的泡大,但只要别把它碰破了,慢慢吸收,是不会留下什么疤痕的,你别看红苑身上都是小水泡,却是比我这伤严重,很有可能留下伤疤的,你放心吧,我自己会好好护理的。” 现在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大水泡,她突然觉得疼痛起来,怎得刚才就愣是没觉得疼呢。 “好,既然红苑是这种情况,我们确实也不方便照顾,只是,丫头,你也要适当休息,别累垮了,我们还要去舒宜城呢,那一城的百姓还等着你救命呢。” 梁画兮站起身来,蹦跶两下:“老头,看,我好着呢,没你想的那般娇气。” 古川已然沉默了,站在旁边并不说话,只是眼中有隐隐的水雾。 他见过为了钱财背叛主子的,也见过为了自己牺牲属下的,但这样的主仆,情深义厚,让他心中好生敬佩。 “那这几天,我便送食物进来,以免旁人看见了红苑这个样子。” “古川,你太好了,好了好了,你们快去休息吧!放心,我已经让士兵加强巡逻了,不会有事的。”梁画兮转过头,看着昏睡的红苑,眼里的担忧浓郁。 “好!” 古松和古川刚离开,在城中的大虎二虎听到消息即刻赶到营帐。 “怎么回事?” 大虎拉住守卫的将领吼道,刺杀是第一次,他们可以说没有防备,警惕性不高,可这次纵火一事,差点儿就要了梁画兮的命了。 “营帐突然就起火了,幸好公主不在营帐里,红苑姑娘受了伤,至今昏迷不醒,公主为了救红苑姑娘冲了进去,只受了些轻伤。” 大虎是此行的最高将领将,他们哪里敢隐瞒。 “我师父怎么了?她在哪儿?”二虎着急的问道。 “公主,在里面的营帐,不过……” 大虎二虎也不听守将说完,直接往里走。 那守将反应过来,急忙跑着跟上两人的步伐,公主交代,不让人入内的。 “师父?” 刚才还急躁的不行的二虎,走到了营帐门口,看到出来的梁画兮瞬间老实了,语气放缓不说,便是动作都轻柔了几分。 第70章 江水城(8) “我没事,有话在这里说,别进去打扰红苑了。” “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虎和大虎满脸的担忧,这次完全就是他们的失职,梁画兮是今日才到城郊营帐,就出了事,且烧起来的就是梁画兮住的那营帐,若说是巧合,怕是谁也不信吧,这很明显就是有人混入了其中,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巧了。 “已经让十三去查了。对了,二虎,这是一份祛疤膏的药方,你去找找宫里带来的药草,若是没有再去问问玉竹他们可有这些草药。红苑受伤恐留下疤痕,我这儿的药膏不够,需要重新做。” “是,师父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找到药。只是那些想要伤害你的人,我也不能放过!” 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师父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他万万忍不了此事的。 “这些人想要我的命,定然不会就此罢手,军营里的人你好好查查,其他的事等十三回来就交给他吧,等红苑伤好一些了,倒是可以谋划一下如何对付这些刺客。” “如何对付?” 二虎摸了摸脑袋,不明所以。 “到时候再说吧。” 梁画兮如今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对付这一群藏起来的刺客。二虎点了点头,突然看见了梁画兮袖口露出的一点伤。 “公主!你这伤?” 大虎也看到了,忍不住问了出来。 “无碍!小伤,不碍事。那药草才是最为重要的,你们一定要找到!” 梁画兮想到红苑那小丫头平日里臭美的模样,嘴角不由的染上一抹笑,她一定尽力让她痊愈。 大虎二虎对视一眼回道:“是!” 夜晚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整个营帐在大虎和二虎的安排下巡逻的更加紧密了。 黎明时分,水雾沾湿了草叶,随着风摇曳下,凝聚成水珠滑落。 梁画兮一夜都守在红苑身边,她很怕红苑会无意识的碰触那些伤口,但有时困的紧了,也会不自觉的趴在床边睡着。 “公主…” 嘶哑的声音传来,梁画兮猛然惊醒,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见红苑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我在呢,没事儿的。” 梁画兮轻轻的拍红苑的手,小心避开红苑受伤的地方。 红苑眼眶微红,看着梁画兮缓缓说道“公主,你没事就太好了。” 梁画兮强忍着的泪水,在红苑话音刚落之时,就掉了下来,她以为自己足够的坚强了,可红苑不先顾自己的生死,反而先担心自己,当真是让人动容。 “我没事,你也不会有事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听我这个神医的话,很快就会让你活蹦乱跳的了。” 红苑咧着嘴笑了起来。 梁画兮也笑了起来,太好了,度过了最危险的一晚上,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这一笑,红苑似乎意识到什么,想要抬手摸自己的脸,梁画兮忙把她的手按住:“红苑,你很多地方烧伤了,但不严重,不管你现在多疼都不要去碰触它们,过几天还会痒,也一定不能挠,我会想办法让你变回漂漂亮亮的那个红苑的。” “红苑没事,红苑相信公主” “恩!”梁画兮转过头去,第一次对叶欣生出了恨意,也对自己生了恨意,她一直觉得自己会妥当处理这些事,而且凭着自己对书中女主的感情,始终觉得叶欣恨自己是原主的确做了错事,情有可原。但现在看来,自己遣散幕僚,不理朝政,醉心医术,这些都没能让叶欣改变杀死自己的想法,那么她也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只是现在的叶欣嫁给了贺千帆,想要对付她难上加难,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红苑饿了吗?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红苑想要点头,却觉得脖颈扯着脸颊疼痛难忍,刚想张口说话,梁画兮忙制止了她:“你别说话,也别动,我去去就来。” 转身往外走去,眼中早已一片湿润。 厨房的将士看见公主走进来,皆是一愣。往日里都是公主身边的婢女来拿膳食,他们可是从未见过公主亲自来到厨房的,而且如今的伙夫营,可不算是整洁,都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梁画兮倒是未在意其他,走过去选了些清淡的膳食转身离开,将士们瞧着他的背影,暗自发呆。 那可是长公主啊,她刚刚拿的膳食是两人份的,也就是说,长公主亲自给她受伤的婢女拿了食物,这样的事情,他们可是闻所未闻呀。 拿着食盒回来,梁画兮瞧着睡着的红苑,眼底尽是心疼。 “红苑,吃了再睡,要吃饱吃好才能增强身体的抵抗力。” 梁画兮端出粥来,刚准备给红苑喂,却见红苑想要自己坐起来。 “怎么了?” 慌的急忙将碗放下,将红苑扶住。 “公主,我自己来!” 梁画兮失笑:“怎么?怕我喂不好啊,你不要小瞧我哦,你现在尽量少动,听话,再闹的话,我可不理你了啊。” 她开始对着红苑假装生气,她知道在这个尊卑分明的时代,是无法接受角色对换的,但她从小接受的就是人人平等的教育,红苑为了自己受伤,照顾她是义不容辞的。 梁画兮一勺粥喂过来:“乖,张嘴。” 红苑只得配合的张嘴。 “这几日你先吃的清淡些,有利于伤口的生长。” “恩!” 红苑点了点头,眼角已然留下了泪水。 “别哭,泪水流到脸颊的伤患处,就要留疤了!”说着拿干净的帕子拭去红苑眼角的泪痕。 “也别点头了,只要你乖乖的吃饭吃药,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红苑眨了两下眼睛。 梁画兮失笑:“红苑,真乖。”说着就开始一口接一口的喂红苑吃饭。 等古川端着膳食进来的时候,梁画兮已经给红苑喂完了饭。 “古川,明日请早哦!” 古川重重的点了点头。 梁画兮全心全意的为红苑治疗,二虎也找来了药草,她又做了新的烫伤药膏和祛疤膏药给红苑涂抹,不过五日,红苑的气色已然好转了起来。 这日,她给红苑换完药,想着去古松那里看一看,也不知道那个患者有没有好一些。 拿着药箱走到了病患营帐门口,就被守卫的将士拦了下来,恭敬的说道:“古太医说了,如今公主有伤在身,不便进入。” 梁画兮嘴角微抽,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就这点小伤,有什么可防范的。刚要强行进入,就看见守卫那紧张的神情。 “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了,古太医可在里面?” “在的。” “那就好。” 梁画兮清咳两声喊道:“古老头,我不进去,你把治疗纪录给我看看!” “这人的病已然有了好转,过几日就可以痊愈,你现在来,岂不是在贪老夫的功劳!” 古松在营帐里吼道。 “你出来,我同你说几句话!” “我正忙着,你快去照顾红苑吧。” “古松,你要不要这么小气,谁在乎你那个功劳了,你是怕见我呀。” “对,我烦着呢,我就是不见你,你快走吧。” 古松这死老头,如今的嘴巴越发的毒了,下嘴如下刀,刀刀戳心,不留丝毫的余地。 但梁画兮却不能硬闯进去,就怕真的打扰到古松治病,只好叹着气摇着头离开了。 梁画兮前脚刚走,古松一下子就瘫坐了回去,不停的咳嗽,这几日他日日与病患接触,已然染上了病,哪里还敢让梁画兮进来。 擦掉嘴角咳出来的血,古松坐到桌旁,继续捣药。 古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从他发现师父咳嗽开始,就想说与公主,但师父说绝对不可以告诉公主,他只好作罢。 刚才,他差一点就跑出来告诉给梁画兮了,可是又在古松不断的怒视下,终究还是没出去。 又过了两日,红苑渗出组织液的皮肤已经开始结痂,可以穿宽松的衣服,自己吃饭行走了。 红苑已经不需要她照顾了,而古松依然不让她进帐篷。 “这死老头,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怎么总觉得心里这么不踏实的。” 梁画兮忍不住给红苑抱怨。 “古太医也是为了公主好。” 红苑温柔的劝着。 梁画兮不说话了,眼珠却不停的转着。 到了晚上,红苑睡下,她戴好面纱,悄悄的走出帐篷,她非要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事。 “公主。”巡逻的将士看到梁画兮,恭敬的行礼。 “嘘——” 梁画兮轻轻比划了一个手势,然后继续往瘟疫患者的营帐移动。 这几天的相处,将士们也习惯了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公主,点点头,继续巡逻去了。 蹑手蹑脚走进去,她并未看见古松的身影,只有古川伏案记录这什么,很是专注,压根没有察觉到自己进来了,她并没有打扰,眺了一眼床上,发现患者脸色似有好转,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出来。 本想回去休息,突然想到好几日没见古松了,还有点惦念,走到古松营帐边,看见烛火还亮着,小声嘀咕:这臭老头,又没休息,哼,看我一会进去怎么教训他。 掀开古松营帐的帘子,调皮的跳进去,想吓一吓古松。 映入眼帘的却是趴在桌前的古松,梁画兮的心突然慌乱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了心头。 “老头——古老头?” 她急忙走过去,就见古松紧闭双眼,嘴角还有血滑落。 一把扶起古松,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第71章 江水城(9) 外面巡逻的将士听到喊声,冲了进来。 “将他扶到床上,去拿我的药箱!” 将士把古松放在床榻上,她急忙开始诊脉。 古川也在患者帐篷听到了喊声,一路跑来,却不想和出去的将士撞了一个满怀。 “怎么了?”古川拉着那将士急忙问道,他分明听到的是公主的声音,怎么又是在师父的房间。 将士看着古川,有些着急:“古太医昏倒了,我还要去取公主的药箱,小太医您让一让。”将士说完,马上就往梁画兮的营帐跑过去。 “什么?”古川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营帐,一进来,就看到梁画兮正在为古松诊脉。 “我师父怎么了?” 他现在好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将师父病了的消息告诉梁画兮。 梁画兮抬头看着古川,面露难色,她万万没有想到古松这几日不见自己,是因为这个,古川到底年轻,医术也不佳,在古松的有意隐瞒之下,自然无法知晓他的具体身体情况。 “师父他到底怎么了?” 古川看着梁画兮,心中既害怕又期盼。 “古太医好像染上了瘟疫!”梁画兮沉默了许久,还是说出口了,虽然很难说出口,却不得不说出口,得了瘟疫一事非同小可。 古川瞬间瘫坐在地。 “药箱来了!” 将士一路狂奔把药箱交到梁画兮手上。 梁画兮接过药箱,拿出银针,开始给古松针灸,又吩咐道:“古川,祛疫的药包在哪儿,现在去煎药!” “药包…好好!” 古川点着头,急忙爬起来,踉跄着往旁边的药柜去了。 营帐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梁画兮替古松诊治。 “公主?” 轻柔的声音响起,众人转头,看见了蒙着面纱的红苑。 梁画兮站起身来问道:“红苑,你怎么来了?” 要知道自从红苑受伤后,即使是能走动外出了,也不愿意出现在人面前的。 “刚有士兵来营帐取药箱,说古太医生病了,我心里着急,就跟来了。” 梁画兮感叹,这红苑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她像哄小孩一样温柔说道:“红苑,你的伤还没好完全,你先回营帐等我,我忙完就回来。” “公主,我等你一起吧。” 梁画兮心里记挂着古松的病,又记挂着红苑,还记挂着那个瘟疫病患,可是这些人似乎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可以把自己照顾好。 所以现在看来,究竟是谁让谁心累? 她无奈了,不再理会红苑,继续拿起银针,为古松针灸。 针灸完毕,她站起来吩咐:“这里不要这么多人,以后进出古太医的帐篷也要格外注意,遮蔽口鼻。古川,药煎好后,给你师父喂下,我去患者那儿看看!” “公主,不可以去!” 红苑站在梁画兮的面前,挡在大帐门口,双臂抬起,坚定的看着她。 “红苑,听话,我是大夫,这里唯有我的医术可以救瘟疫病患,若我不去,那人就会死,能救而不去救,等同于杀人呀。” 红苑僵持了一会,然后极不情愿放下手臂,退开了身子。 梁画兮在查探瘟疫病患情况的时候,发现了明显的好转,这就说明那副药方还是有用的,这样一来,古松的病也就不用怕了。 随后她翻看了案上的记录,从记录中看,病患虽恢复的极慢,却也是在日日好转的,她呼了一口气,刚才的焦急全部都散去了。 “公主,古太医醒了。” 营帐外的士兵禀告的声音传来,梁画兮拿着记录病例的本子来到了古松的营帐。 古川一看着梁画兮,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公主,你快来看看师父。” 梁画兮走到古松身边,打趣:“老头,患了疫病的滋味如何呀?” “丫头,你就莫要笑话我了。” 古松笑着摇了摇头,那耳鬓花白的发丝,让他看起来又苍老了些。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到底怎么回事?” “身子骨老了,经受不起了,不过走水的第二日,我就发现自己得了瘟疫,只好两个一起治了。” 古松说得轻松,眼里尽是豁达,仿佛看透了这生死。 “你啊。”梁画兮叹气摇头,“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是想让本宫当孤家寡人吗?” “怎会?我老头子肯定是走在丫头你前头的,而你的日子还长着呢。”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再说我就生气了,我要你活成老王八。” 古松佯装生气:“臭丫头,这是拐着弯骂我吗?” 梁画兮起身往后一退,拿出身后的记录本说道:“我根据你这几日的研究成果开方子啦。” 说完就走到一旁,开始写方子。 “古川,拿着这要药方去煎药,日后你师父就吃这剂药。” 古川点了点头,接过药方。 “我说古太医,你此刻是否肢节无力、伏热内烦啊?” “你就莫要嘲笑我了。” 古松看着梁画兮,笑了。 “我要认真的纪录患者病情,这样等到了舒宜城,才能更好的救治病患。” “丫头,你也看出来了吧,那张药方,对病重的患者没什么效果,只对刚发病的患者有效,因我发现自己第一日就用了这个药方,的确好转,之后我不断调整了药方,给病患服下,情况才有所改善。” “我看出来了,所以,老头,你好厉害,已经将药方研究出来了,如果那病患要痊愈,你就是这次南行的头等功臣。” “这样说来,倒是折煞老朽了,如没有这药方,不是公主知道栀炭这味药是什么,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写不出这药方的。现在舒宜城情况危急,耽误不得呀。” 梁画兮听到这话,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苏云城才传信过来,让他们抓紧时间去舒宜城,她也没有想到,会滞留这么久,前天便让玉竹率先去了舒宜城,可舒宜城是疫病的重灾区,玉竹一个人哪里忙的过来。 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朝廷派来的县令,明日就到了。 “我知道,现在红苑也好的差不多了,新上任的县令明日就到了,我正好安排一下,后日便出发前往舒宜城,你呢就等身体好了再去,如若很久才好,便没有办法了。” 梁画兮一直悬着的心,早在看到古松的病情记录时,就放下了许多了。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后日要出发,需要安排的事情太多,她也要开始忙碌起来了。 “走吧走吧!” 古松转过头嫌弃的挥手,不愿多看一眼,可那时不时回侧的身体,又那样的焦灼。 走到门口,梁画兮突然停下,转过身来,看着坐在床上,只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的固执老头,笑了。 “古老头,谢谢你。” 古松的耳朵动了动,没转身,似是并没有听见。 梁画兮知道他定是听见的,不过听没听见没关系,有些心意,说或者不说没什么区别。 待到梁画兮离开,古松回转身来,看着那空荡荡的营帐门口,眼眶微红。 思绪飘了很远,他虽身老,但眼睛却看得清,黎盛帝久不理朝政,各地官员都各自选择了要依附的人,如今的黎盛已病入膏肓,他治的了这瘟疫,却治不了黎盛朝的病。 他是皇帝的御医,自是知道皇帝没几年光景了,每一个心怀不轨的人,都蠢蠢欲动,就等着龙倒下自己取而代之,怎奈太子并无建树,表面看拥护者众,实则衷心的没几个,都是些墙头草,几个王爷都不是甘于臣下之人,黎盛将乱,就在不久。 而黎盛帝却做着长生不老的美梦,着实是可笑。 他只希望不论是谁坐了皇位,都不要伤害梁画兮这个医药奇才。但同时他也是放心的,因着是女儿家,没有争夺帝位的嫌疑,黎盛帝和皇太后又宠着她,各方势力也想将其拉拢。 现在最有可能争皇位的几人,太子,永定王、永兴王也都与公主交好,想来不论黎盛朝怎样变化,梁画兮都是安全的吧。 只是有一点他想不通,这样一个各方势力都想拉拢的公主,怎么会有人想要谋害她呢? 古川看着古松发呆,忍不住问道:“师父,可要休息一下?” 古松回过神来,今日他是思虑多了,若是自己比黎盛帝活得久些,或许就能看到那场腥风血雨是如何了。 回到营帐,梁画兮给红苑上了药,把后日出发去舒宜城的事情说与她。 “你现在伤势未愈,不方便见人,就留在江水城,等我处理完舒宜城的事就回来接你,到时候你就变回美美的红苑了。” 女孩子家到底是在乎容貌的,红苑脸上的伤若是在现代肯定没问题,可在这里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公主,你会嫌弃红苑吗?回了宫你会不要红苑吗?” “傻丫头,说什么呢,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可曾有过半分嫌弃?” “那便好,红苑要跟着公主去舒宜城!” 红苑虽待着面纱,但那双眼睛,却满满的是坚定。 梁画兮沉默半响,终是说了“好。” 翌日,她将古松的注意事项写给了古川,就忙着赶到城门口去迎接新上任的县令了。 城门口,新县令一下马车,梁画兮就觉得眼熟,但仍旧没有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或许是因为生的俊俏的原因吧,才会让人觉得似曾相识。 “臣新任江水城县令严云谏参见公主殿下!” 第72章 舒宜城(1) “严县令多礼了!我们一起走进去,顺道瞧瞧这江柳城的风土人情吧。” 严云谏忍不住多看了梁画兮几眼,身着素淡云锦,配饰简单,要不是他见过风采华丽的时候,怕是一时都难以认出这般朴素的人会是晗月公主。 “有劳公主带路了。” “无妨,走吧。” 梁画兮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严云谏惶恐,赶忙跟在身侧。 两人一路向县衙走去,城内的百姓见了梁画兮都要问好,或叫公主,或叫木大夫,没有躲避,没有害怕,眼中都是敬重。 他终于明白为何举荐他的人,会说若晗月公主是男子,那太子的位置必然是她的,黎盛朝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暗潮的话了。 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处理贪墨之事,控制住疫病,基本恢复城中水患前样貌,又深受百姓爱戴,实属不易,当真是为人中龙凤。 梁画兮则是大方的四处给百姓介绍严云谏是新来县令,不过一条街走下来,这消息已然传遍了整个江水城。 转眼之间,就多了很多人跑来瞧。 结果一看,这新来的县令当真让人赏心悦目,这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街上就都是人了。 严云谏瞧着突然多出来这许多人,有些不适应。 “公主,要不我们先回县衙吧。” 梁画兮转过头去偷笑:“走吧,回府衙。” 回到县衙,严云谏问道:“公主殿下,刚才这人为何会突然多起来?” 梁画兮笑看着严云谏:“严县令,有些事多从自身找原因,为何会多那么多人,照一下镜子就知道了。” 说完,梁画兮就转身离开了,徒留严云谏一人呆在原地。 师爷适宜的上前解释:“大人,公主在夸您呢,说您好看。” 严云谏听完,整个人都僵住了,嘴角不停的抽搐,转过身,看着梁画兮已然走远的背影,有些明白了,那人为何说她是知己,两个人说起话来都是一样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梁画兮回到房间后,就看见十三等在房中。 早在昨日收到新上任县令的消息,她便让十三前去探查底细,现在听着汇报,情绪复杂。 这严云谏不是别人,乃是临江诗会榜上有名之人,也是梁北辰的好友,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是之前在临江诗会上见过。 他是帝都人士,虽出自寒门,却学富五车。外出时,与梁北辰偶遇,因两人在临江诗上都对对方欣赏有加,故饮酒交谈,一见如故。 她是听梁北辰提起过似乎是有个寒门好友,但未曾在意。梁北辰做事小心谨慎,如今举荐严云谏,可见两人相交甚笃。 而梁北辰本想在帝都为严云谏谋个一官半职,怎奈此人不喜争斗,愿意做些实事,又恰巧发生了江水城县令贪墨一事,就来了江水。 如此说来,这倒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梁画兮点点头,迅速将事情一股脑的都丢给了严云谏,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几日江水城大小事宜都要梁画兮拿主意,可把她忙死了。 第二日天刚亮,他没惊动严云谏,留了一封信,让他什么该对梁北辰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思虑清楚,一行人赶往舒宜城去了。 马车里,红苑问梁画兮为何不让严县令送行,她说,怕又是一个劝谏的,什么保重之类的话,听的她烦。 严云谏看着信,头疼,凭他对两人的了解,想来都是为了对方好,一个想知道近况,一个又不想对方担心,这可是为难坏了他这个中间人。 红苑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她也知道了严云谏与梁北辰的关系,跟着公主这么久了,她也明白,这北辰世子在公主心中是有别于其他哥哥的。 车辙在地上划过,渐渐驶向远方。 此刻舒宜城外满是营帐,百姓纷杂于四处,瞧着出现的马车军队,眼里既是好奇又是期望。 “下去探探吧。” 已经到了舒宜城,梁画兮也不想再坐马车,尽快了解情况是首要。 转眼看见不动身犹豫的红苑,立刻想到了她在为难些什么,温柔的说道:“我的红苑就在马车上待着好了。” 然后拍拍红苑的肩膀转身下了马车。红苑坐在车里,看着梁画兮的背影眼眶微红。 下了马车一眼看过去,城门口连个茶肆都没有,心想,许是瘟疫横行,没人敢来这舒宜城的缘故。 又四处看看,发现这里的百姓大多健壮,看不出来有病弱之态,这似乎哪里不对,等等!莫非?患了病的人在城内! 打眼瞧着这些临时搭起的帐篷,最多千余人,若患病的人在城内,可想而知会有多少病人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走向旁边一位年岁较大的男子,问道:“大伯,你们怎么都在城外呀?” 那人转过头来,神情倦怠,眼里的红血丝肉眼可见,嘴唇干涸起皮。 “唉!那城中可都是患了疫病的人,苏大人下了令,凡是没有染病的人,都不允许进城。我这一家老小都在城中,我日日盼着都不见他们被送出来。” “不是有药吗?怎么大家都没喝吗?” “这位姑娘,你有所不知,早就说有了药方,可只是一些人有用,很多人喝了根本就不管什么用呀。” 梁画兮眉头紧锁,很多人都不管用吗?她也知道对于病重之人来说是不管用的,可是发病初期的古松吃了还是有作用的呀。 难道说,舒宜城的瘟疫更凶猛,还不等初期病程很多人就直接过渡到了重症期?但想到古松,梁画兮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段时间,古松研制出了新的药方,江水城的重病患都有了好转,想来定是管用的。 转身回到马车旁,让二虎安排人在城外搭一处营帐,好好照看红苑,再者,城外的百姓也需要管制,理应留下一些将士。 红苑本是不愿意的,让梁画兮不留情面的教训了。 在这种情况下,红苑一个烧伤未愈的人进去会很危险。 安排好一切,刚打算进城,就看见城门开启,苏云城带着一队人马向这边行来。 “微臣参见公主!” 梁画兮也不坐马车了,直接往城内走去。 “如今城中情况如何?” 苏云城声音沉重,字字带着不忍:“瘟疫患者近两千人,已死了近半数。” 梁画兮的脚步突然停住,她知道此次瘟疫严重,故而早早就做了准备,药方也一直在往舒宜城传,可这人数还是让梁画兮震惊。 这里不同于现代,一个城镇不过万余人,水患之后,这城镇怕是断断续续已经大半人都逃亡了,留下的估计也就是三千人左右,而她突然想起来,原书中的这场瘟疫死了就是将近三千人。 什么女主名声大振!根本就是死光了,死绝了,这场瘟疫就算是结束了! 苏云城低下头,不敢看梁画兮,他知道梁画兮要来的时候,心情复杂,他不能阻止梁画兮来,可是她来了,他更不能确保她的安全。如果此刻梁画兮停下了脚步,怕了,那就太好了,他即刻派人将她送回去! “玉竹大夫在哪儿?” 梁画兮继续问道。 “在舒宜城的府衙旁的药房,我们将病人集中在府衙以及府衙四周的地界,便于治疗。” “走吧!” 梁画兮戴好面纱向前走去,苏云城有心阻拦,话到嘴边,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走到府衙附近的第一个庄子,梁画兮直接进去查看。 苏云城看到梁画兮的手搭在病人的腕上,急忙阻止:“公主,不可。” 梁画兮不理会,只是诊脉。 诊完脉,梁画兮起身看着苏云城,“苏大人,我现在不是什么公主,我是个大夫,大夫不诊脉怎么给病人看病?你也无需太紧张我会被传染上疫病,其实这疫病不可怕,只要防护得当就可避免,我回去后自会用热水皂角好好洗手,你别再拦着我做这做那了。这几天,我在江水城,已经被阻拦的够多了。” 苏云城的心突然暖了起来,他久居帝都,看过太多的尔虞我诈,为了保全自己而牺牲旁人的事情。 如今的晗月公主当真是变了,坠崖前的公主莫说是诊脉了,那是根本就不会来的。 周围跟着的将士听到此番话,眼中有愧疚。一开始他们就听说了晗月长公主会来,却迟迟不见入城,想着定是等瘟疫过去了,抢功劳的,没曾想是自己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了。 “古川,分药方,煎药!” 梁画兮没功夫去管别人心中的想法,一心都在救治患者身上。 现在用一种药方,显然是不行的,古松的药方和自己研制的药方都要试一试。 “是!” 古山转身熬药刚走,门口就传来了久违温润的声音:“你来了!” 梁画兮抬起头看到玉竹,随即一笑:“恩,我和古太医分别研制出了新的药方,我们可以先试一试。” 玉竹点头:“我也是发现从帝都带来的药方,只对极少数人有作用,一直想着改善药方,谁知,这城中就我一个大夫,平日里接诊都忙不过来,更别说有时间研究药方了。我到舒宜城的时候,这里已经有很多人都染病了。对了,古太医呢?” “他呀……玉竹兄,你觉得单凭你走的时候那一个病患就能研制出两种药方了吗?” “怎么?怪不得我说你迟迟未到,原来是江水城也发现更多的人有疫病了吗? 梁画兮摇摇头:“你别急,江水城只有那一个人染病,想来那药方的预防力确实很好,喝了药的百姓再没有患病的,这还要多谢你帮忙,排查百姓,我迟迟未到有些原因再慢慢说与你。至于药方,一个药方是我根据江水城那个病患的情况研制的,而另一个是古松自己染了瘟疫,用来救自己的方子,效果非常好!” 她倒是没想到,古松这一病,反倒是让他以身试药,研制出了新的药方。 玉竹感叹:“看来你们在江水城也颇为不易,对了,红苑姑娘呢?身边没有伺侯的人可还行?” 苏云城也意识到了,“是不是公主交办了其他事,我找两个婢女伺候公主吧。” “不用,不用,有人伺候,不让我干着不让我干那,我嫌烦。红苑嘛,等瘟疫的事情过了,我再说与你们听。” 梁画兮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苏云城说道:“苏大人,从帝都带来的药方,每天送到城外让百姓喝,这药虽不治病,但用来预防,效果极好。” 又看着玉竹说道:“我认为这些病患,病情发展迅速的就喝古老头研制出的药,而病情缓慢的就喝我研制出的药方。我们暂且试一试。” “是。” “好。 苏云城和玉竹异口同声回答。 第73章 舒宜城(2) 随后梁画兮又重新安排了病患的住处,按照需要服药的不同,分别住在不同的院子。 由二虎带着安置病患,由古川带着整理草药,煎药。 不到半天整个舒宜城就变的繁忙而有序起来。 苏云城看着梁画兮一来就把杂乱无章的城镇变得井然有序,羞愧难当。 最初瘟疫横行,他觉得自己在这城中没有躲开,全力参与救治,已然是尽了全力,可是尽了全力的他却让整座城都死气沉沉,病患的数量不断增加,死去的人也不断增加。 慢慢的,他甚至都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而今天梁画兮来了,经过她的一番规划,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按照梁画兮的安排,所有人力战了三日,已然看到了希望,很多人的病情都有所回转,死亡人数也日益减少,城中那一处焚烧台也不在是时时燃起。 三日过后,古松也来了舒宜城,治疗疫病的队伍如虎添翼。 夏日的风再次吹过,所有人眼里终于不再是暗淡惶恐,渐渐有了生气。 五日后,城外的百姓瞧着城门终于有了动静,从瘟疫爆发以来,这城门口日日往出运的都是骨殖,以及张贴的死亡名单,每个人都怕那名单上有自己家人的名字。 今日城门一开,他们都急匆匆的跑去过去,想确认那些骨殖可有自家亲人。 当他们看见出来的是十几个大活人时,很多人不敢相信,亦迟迟不敢上前。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娘!” 童声响起,带着些哭腔。一个小女孩颠颠的冲到那十几人中,抱住一个妇人哭了起来。 “娘在,娘在。” 妇人蹲下身子将小女孩揽入怀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手不停的拍小女孩的背。 其他人也即时反应过来,这是城里患了疫病的人,现在放他们出来……是这病被治好了? 只见送他们出来的官兵大声说道:“朝廷派来除疫的晗月长公主和御医古松,已经找到了治疗疫病的办法,不日就开放城门,大家请耐心等候。” 于是从这天起,城外的人从害怕转变成为了期盼。 城内的百姓也一天比一天出来的人数多,外面的帐篷聚集了更多的人,红苑也非常欣喜,拿出铜镜看着自己的伤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决定进城去帮梁画兮。 她听着这些出来的百姓说起梁画兮,日日都是从天蒙蒙亮就穿梭在各个病患的院子里,到了很晚才回去休息,有时候都会忘记吃饭。 红苑听到这里,后面百姓说的那些感激赞美的话,完全听不进去了,一心就停留在忘记吃饭这四个字上,这公主没有自己在身边照顾,还真是任性妄为,连饭也不记得吃了,别舒宜城所有的人都治好了,公主反而病倒就糟糕了。 红苑说服看守的将士,也进了城。 “公主!” 梁画兮拖着疲惫的身体从院子里出来,就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一时竟是有点恍惚。 转头看去,红苑戴着面纱疾步向她走了过来,下一刻就紧紧的拥住她。 “公主,红苑好想你。” “傻丫头,这还不到十日。” 两个人走在回府衙的路上。 “我听说,公主不好好吃饭,你知不知道红苑有多担心?” “没有呀,我吃的挺好呢,是谁乱说呀。” “出城的百姓都如此说的。” “那他们可错了,我每日回府衙都有人给我送来很多吃的。” “那公主,我们快走几步,回府衙吧,红苑也饿了。” “这……今日,我忘了让他们准备了。” 红苑伸出手臂,“公主……你看。” “红苑,你的伤好多了!” “我左手可以沾水了,公主,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红豆糕如何?” “红苑…” “公主还想吃什么?红苑等不及要给公主做好吃的呢。” “红豆糕就好,你做的我都爱吃。” “忙了一天,怕是糕点不解饿,煮面吧,打卤面如何,顶饿。” “好。” “不不不,晚上吃这么多不好消化,还是清淡一些,熬粥吧。” “好。” …… 这一夜,梁画兮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起床就看到红苑将早膳端了上来,这种感觉,真好。 今日的舒宜城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另一边清晨帝都的议政殿,黎盛帝也十分高兴。 “好啊!此次南地水患和瘟疫解决的好啊。” 梁齐宇已经担心了两月,这才送来了好消息,总算是让他舒了一口气。 “等公主他们会来,凡是南行的人都重重有赏!” “都是陛下护佑黎盛,才使得我黎盛如此昌盛!” “此番瘟疫之事成功解决,乃是国之大幸!” “陛下洪福齐天,我黎盛朝定能安泰百年。” 阶下的官员,一个个为了讨好黎盛帝说着好听的话。 黎盛帝大笑。 梁北辰站在百官之中,只觉得这笑声刺耳,水患瘟疫若仅仅靠着一人洪福齐天,便不会发生了,这满朝的马屁精,真心让人高兴不起来。 不仅高兴不起来,还满满是担忧,严云谏传回的消息只说阿兮去了舒宜城,其他消息皆没有传来,今早一上朝便从皇帝这里听到了消息,难道是他通传消息的渠道出了什么差池吗? 朝堂之上一派和谐,贺千帆冷着一张脸移步到梁北辰的旁边:“世子爷以为,此番公主之行如何?” “在下不敢妄言,陛下说好就是好。” 前几日他派去暗中保护梁画兮的有几拨人,但只有两拨传回来消息,另外的人渺无音讯。遂又派了精锐前去调查,倒是查到了一些事情,却也没有十足把握。 贺千帆与梁北辰,眼神相对,想探究一些什么出来,,贺千帆眼中深幽,梁北辰又太过坦然。 最终,一人冷呵一声转过头去。 早朝就在重臣的恭维声中和憧憬之中结束了。回到相府的贺千帆,脱去朝服换上便衣去后院找叶欣。 叶欣穿了一身烟蓝色的长裙,坐在石桌旁,瞧着背影柔弱惹人怜惜。 贺千帆悄悄走上前从背后拥住她:“日头马上出来了,我们回房说话?” 怀中人儿安静的点点头。 贺千帆揽着叶欣进了房,关上了门,神色有些不悦。 “夫人,有件事,可能要让你扫兴了。” “瘟疫解决了?” 这早朝还没下,便已经有人传来了消息。 “解决了,我们派去的人都失败了。” “如此说来,此次是解决不掉了?” “夫人着急了吗?既然晗月活着会威胁到你的安全,我定不会让她有命回来!” 叶欣走到贺千帆身边乖巧的靠在肩头:“此次南行,晗月乃是陛下钦点最高身份,可以命令军队,而且听那边传来的消息,她深得军心民心,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呀,看来她并未放弃争权夺利。” 黎盛朝有个好公主贺千帆倒是不反对,但若是妄想太子监国时,做那背后掌控的人,更或者太子继位后做那垂帘之人,是万万不行的。 “夫君,你要记得,她若不死,他日,死的或许就是你的娘子我了。” 这句话正中要害,贺千帆将叶欣搂的更紧一些:“夫人,放心。” 正在吃午膳的梁画兮突然觉得耳朵烧得很,小声嘀咕一句:“不知又是哪个在背后嚼我舌根。” “算算时间,定是陛下收到了消息,现在想来是夸公主呢。”红苑藏在面纱下的脸庞笑的明媚。 “就你会说话,对了,去告诉苏大人今日开始用我配的药喷洒全城。” “是。” 红苑刚要出门了,就瞧见苏云城要进屋。 梁画兮见苏云城来了,笑道:“红苑,有的人还真不经念叨。”又看向苏云城:“苏大人,可曾吃了饭?坐下一起吃点,正巧我有事要交代你。” 苏云城诧异:“公主,臣怎敢。” “又不是在宫中,什么敢不敢的,再说,你在帝都和太子哥哥外出游玩时,还不是同桌而坐。红苑,添碗筷。” 苏云城不再推辞,接过红苑递来的碗筷说道:“我已不是那时的苏公子了……” 梁画兮给红苑递了个眼色,红苑转身出去将门关上了。 “苏公子,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何须自贬?现在你治水有方,又除了瘟疫,想必回宫定能得陛下重用。” 苏云城摇摇头自嘲笑笑:“说治水有方,不过是雨季过后,洪水自然退却,说除瘟疫,微臣可是惭愧的很。要不是公主和古太医,玉竹公子,想必此行过后,我们苏家就要离开帝都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平稳了,这些功劳都有你一份,你不必担忧了。” “微臣,多谢公主。”苏云城停顿了片刻又说道:“公主,今后公主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张口,我苏云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梁画兮一听,调皮的说道:“好呀,现下就有事交代你呢,现在城中的病患已经康复,但这瘟疫想要彻底消除,就要做好善后工作,我已将配方写好,你将配好的药洒遍全城,每日三次,连续三日后,方可让城外百姓进城。” “好!公主,微臣今日来是因为宫里传来了急报,让你立刻回帝都。” 这命令来的有些莫名其妙,独独让公主一人先返回,其余人在疫情完全解决后再回。 “父皇让我回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信中未说,只说让公主迅速回京,其余人留下继续处理好之后的事情。” 虽然她很不解为何单独让自己返回,但肯定是宫中出了什么事情,好在城中疫病已除,她也能放心的离开。 事出紧急,用过午膳,红苑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吃食,梁画兮带着几个护卫便准备离开了。 “丫头,在宫里等着我呀。” 古松有些担心,毕竟这一路走来,并不太平。 大虎和二虎虽未多言,但一点也不放心,他们根本不想留下,只想保护梁画兮,奈何,皇上也让他们留下,实在是皇命难违。 梁画兮重重的点点头,骑上马。 红苑也骑马跟在身后。 “驾——” 一行人离去,马蹄将尘土扬起。 第74章 兵权(1) “公主,走哪条路?” 十三看着梁画兮问道,走官道会绕路,但到底安全些,小道虽近,但是怕…… “小道!” 梁画兮直接开口,倒不是她胆子大,只是若真的有人想要暗杀她,纵使走了官道,用处也不大,如果牵连了路上无辜的人,那就是伯仁因我而死了。 “是!” 赶了一天路,直到日暮都平安无事,梁画兮疑惑,莫非那些人收手了,还是说,在等着什么其他机会? 吃了些自带的粮食,几人围着梁画兮靠在树下休息。 红苑给梁画兮铺上厚厚的树叶,又从包袱里找出毯子给她盖上。 风将树叶吹的沙沙作响,夜间的树林格外的安静,十三几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之意,此次回京,只带了随身暗卫和大虎挑出来的十余个将士。 前半夜,梁画兮根本不敢睡,等着人上门,却没有丝毫动静,最后索性睡了过去。 翌日,梁画兮睁开眼睛,格外精神,只是红苑十三几人,精神就不怎么好了。 她起身伸伸懒腰,顺口问道:“一夜没睡?” 十三点了点头,保护公主是他们的职责,万万不敢懈怠,几人换着睡就好了。 梁画兮微微一笑:“如果他们就是想过几日,等到你们都没精神了,再出手呢!” 清晨醒来,她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些杀手从出了帝都便跟着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么会轻易放弃,既然不出手,便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在等。 十三脸色一僵,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可谁也算不准杀手会何时出现,他们警惕已然成了自我习惯,即使换岗睡觉,也依然不能安心。 “现在是清晨,应该不会有事的,你们睡一会儿吧,一定要养足精神。” 十三点点头,一夜未睡,也是累的紧了,几人靠着大树,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之后的两日,十三几人都学聪明了,不再熬夜,都换岗睡觉,再有一日的路程便要到帝都了,这一路上平静的让梁画兮很是不解,甚至在想帝都是不是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会让一直想要刺杀自己的人也放弃了。 “休息一下!” 赶路虽只有两日,但对于坐惯了马车,久不骑马的梁画兮来说,这骨头都要散架了。 “是!” 几人下马开始找休息的地方。 大虎派来的将士说是去打些野果,迟迟没有回来,十三立刻警觉起来。 “公主,属下认为这里并不安全,我们尽快撤离吧。” 红苑傻傻的说道:“采野果的人还没回来呢。” 梁画兮神色微冷:“他们怕是回不来了。” 话音刚落,几十个黑衣人瞬间从树林的各个地方跳出来。 这里大多是矮的灌木,梁画兮说休息时,大家已经散开查看,却没有发现他们,可见这些人是早早就埋伏在了这里。 十三等人将梁画兮和红苑围在中间,手握长剑与这些黑衣人对峙。 “终于出手了,还以为你们要放我回宫呢。” 黑衣人并不说话,拿着刀冲了上来。 其他人纷纷迎上去,十三紧紧的护在梁画兮身旁,根本不给黑衣人任何机会,黑衣人虽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十三等人不愧是皇家暗卫,武力高强,想要越过他们杀梁画兮不算容易。 只是这些杀手是死士,不杀梁画兮誓不罢休,而且他们人多,不怕熬不垮对方。 这一波一波的人攻上来,眼看着十三渐落下风,体力不支,梁画兮心中焦急。 “上!” 突然从背后传来声音,梁画兮一惊,转身望去。 又是一队黑衣人驾马而至,她心中存疑,以叶欣的实力何以有这么多人马?难道是贺千帆出手了,但他一个文臣非武将,府兵倒是有的,但听说人数不多,而江湖上的杀手组织为了保存实力,除非常之事,是不可能一下子派出这么多人马,况且她看书的时候,贺千帆此人并没有同任何江湖组织有所勾结,怎么会一下就召集这么多人马? 莫非是? 她大胆的猜测这些是帮她的。 果然,这些人一下马就将梁画兮等人围在中间,同杀手缠斗起来,他们冲上去,手起刀落之间,杀手瞬间就丧了命, 杀手头目看着梁画兮好整以暇的模样,心里又气又急,但干着急没办法。 几个回合之间,杀手就没剩几人了,头目大喊一声:“撤——”向空中投了烟雾|弹,雾散之际,他们已没了踪影。 来救援的领头之人单膝跪地行礼:“公主受惊了,我们来迟了。” “你们是谁派来救援的?” “我家公子说,只要公主无事便好。” 说完就起身驾马离开。 公子?她认识的公子没有几人,玉竹和苏云城都在舒宜城,梁璃皓游手好闲不可能,而且来的这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中人,如此就只剩下梁北辰了。 梁画兮嘴角突然染了笑,还好当初认真的抱了这大腿。 “十三,我们赶路吧,前面的回宫路应是平顺的。” 快到黄昏时,帝都城门外有几人驾马而来,身上皆有血迹。 城门守卫刚准备拦下一行人,其中一人掏出令牌怼在守卫眼前,守卫忙跪地行礼。 “驾——” 女子的娇喝声刚响起,随后就传来了一男子喜悦之音。 “木大夫!” 这里是宫外,又是大庭广众,既不能称呼阿兮,也不能称呼公主。 梁画兮抬头就瞧见梁北辰从一旁的茶楼之上奔跑而下,忙拉住缰绳,马儿缓缓停在梁北辰的面前,她跳下马细细看着眼前的人。 一身玄衣,一手背于身后,发带飘逸,笑容温暖,依旧是风姿俊朗,依旧是神采飞扬,依旧是面若冠玉。 多日不见,心底的思念倾泻而出,想到自己受的苦和累,这鼻子瞬时就酸了,连带着喊出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北辰哥哥。” 这声音极小,梁北辰却听了个真切。 他走上前,很想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安慰一番,奈何现正处于繁华帝都大街,他只有压制住蠢蠢欲动的手臂,走到她近前,柔声细语说道:“阿兮,你受苦了。” 梁画兮一下子就绷不住了,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站在不远处的红苑瞧见,忙上前,“公主,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和世子有话说,你们跟在身后就好。” 这红苑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不懂得看气氛。 梁北辰自然的上前接过梁画兮手中的缰绳,两人顺着街道往前走。 “北辰哥哥,谢谢你。” “我未让他们表明身份,你倒是猜出来了。” “北辰哥哥可是动用了骑兵营的兵马?我看那些人训练有素,礼数周全,定是军中之人。” “现在营中人马调动倒是容易。” 梁画兮突然停下步伐问道:“北辰哥哥,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若想回答就答,不想也无妨。” “什么话,阿兮尽管问就是。” “现在除了宫中的禁卫军由太子管辖,是不是帝都周围的军队,就剩骑兵营和步兵营了?” 原书中,帝都的骑兵营由永定王管辖,步兵营由永兴王管辖,还有楚正的战队,这帝都城外倒是兵马颇多,但平日里,各自职责有所不同,所以军令也有所不同。 “对了,听说楚正也打了胜仗马上就要归来了。” 这瘟疫过后,楚正归来,这永兴王就要不安稳了。 “阿兮什么时候对军事这么感兴趣了,是呀,你倒是说对了,等楚正的军队回来,可能要好好休整一段时间了,这步兵营就要忙碌起来了。” “他们是永兴王的人马吧,听说帝都驻扎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保卫帝都以往万一,应该没有你们骑兵营多吧。” “保卫帝都主要还是我们骑兵营,他们防守在外围。放心阿兮,他国要想攻进帝都没那么容易呢,帝都的兵马少,不代表黎盛的兵马少。” 梁画兮点点头,她一点都不关心帝都的兵马多少,她只关心永兴王是不是快要动作了。 虽然书中的有些情节变了,但是大方向都还在。 “帝都最近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父皇会急召我回宫!” “并未发生什么大事,只是听说太后最近从避暑山庄回宫了。现在正是夏日三九之际,太后却突然回来,想必是听闻你去了南地,担心你,故而召你回宫吧。” 也是,这次去南地是瞒着太后的,也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行至宫门口,梁北辰依依不舍的将马的缰绳递给守门侍卫。 “公主,为兄这就走了。” 梁画兮笑着点点头:“世子,慢走,我们来日方长。” 他一下子笑的更甚,却又强忍住,不想周围的人生疑,来日方长,是呀,来日等他足够强大,定不让她再涉半分险。 梁画兮从宫门口一直走到晗月宫。这一路,所有宫人都看见她白衣带血,皆是不敢言语。 她认真梳洗整理了一番才去了紫宸殿。 “儿臣参见父皇。” 梁画兮走到大殿中央,跪在皇帝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起来吧。” 黎盛帝严厉的脸上带着几分慈祥。 梁画兮站起身来的同时,黎盛帝也走下台阶来到近前,细细的看了看她 “李平贵刚告诉朕,说你回来时衣服上满是血渍,究竟怎么回事?” 满是血渍,这消息传得快,却也传的玄乎了些,她明明就只几道血渍,何时变成了满是? “还有,你的婢女怎么是带着面纱回来的?” 梁画兮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只想悄悄解决。现在要杀她的可不只是叶欣一人,还有贺千帆。贺千帆是何许人,那可是黎盛朝的顶梁柱,黎盛帝对他十分器重,他也是实打实的忠臣,这让她怎么说出口?只好无奈说道:“无事,遇到了些江湖上的宵小之辈罢了。” “哼!传禁军统领萧明。” 黎盛帝立刻而起的杀气和怒意让梁画兮抖了抖,适才慈祥的面孔,瞬间换了严峻。 “父皇,加强所属县区的管理即刻,不必劳烦萧统领了。” 高位之上的人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皱。 “李平贵,你去告知萧明,让他务必查清!” 又温和的对梁画兮说:“兮儿,你是我黎盛的公主,朕怎能让你受伤?” 虽然黎盛帝现在不理朝政,但仍旧是位疼爱女儿的好父亲。 她乖顺的点点头。 黎盛帝又说道:“你皇祖母病了,是很严重的风寒,宫中太医久治不愈,你与古松皆去了南方,只好先把你喊回来。” “皇祖母病了?兮儿这就去看!” 第75章 兵权(2) 吩咐人去晗月宫拿药箱,梁画兮和黎盛帝匆匆忙忙往兴庆宫赶去。 黎盛帝也松了一口气,这太后病重,宫中一直将消息瞒着,直接下召让兮儿回来,可兮儿一日不回来,他的心就一日放不下。 兴庆宫门口的宫女刚要请安就被黎盛帝制止了。 跟在黎盛帝身后的梁画兮皱眉,看来皇祖母病情果然严重,让自己的父皇都这般小心翼翼,生怕惊着了老人家。 进到寝宫,整个房间光线昏暗,死气沉沉,老姑姑走过来静声请安。 梁画兮小声问道:“姑姑,皇祖母可醒着?” “睡了一天,刚才醒来。” 老姑姑瞧见梁画兮,眼眶有些泛红,往日前来请安的那些个娘娘,全都是行个面子,来时装作一副担心的样子,走远了又是另一副模样。 近来得知主子患的是传染很强的风寒,便再也没人来了,就是在这宫中瞧见了他们兴庆宫的宫女太监,都是绕着走的,生怕将病气过了去。 这偌大的宫墙之中,太医是来了一个又一个,总不见好。 一时间,往日最为热闹的兴庆宫,瞬间变得冷冷清清。 “快带我去瞧瞧吧。” 他们进里殿都是带着面纱的,老姑姑有心想要开口提醒梁画兮防范,可瞧着她全然不在乎的模样,心下感动,公主有这份心,难得了。 因着太医的吩咐,黎盛帝不再入内,嘱咐道:“兮儿,太医说,太后这次的风寒有很强的传染性,你务必小心。” 害!不就是感冒嘛,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得了发展快、久治不愈的重感冒是很棘手,但她是谁呀,她可是来自于现代的中医世家之女,这点小病,难不倒她的。 “放心吧,父皇。” 说完就向里面走去。 “皇祖母。” 梁画兮轻轻掀起帷幔,瞧见靠在床柩之上的太后,很不是滋味。 往日那细致的妆容早已不在,如今瞧着只是一个迟暮之人垂垂老矣,面色泛黄,眼底青黑,看着便觉得心疼。 “兮儿来啦!” 床上的人声音沙哑,话说着就咳嗽了几声,大口喘着气,很累的样子。 梁画兮走过去,握住太后的手说道:“孙女儿来了,皇祖母放心,这病它怕我,见着我就好了。” 这人啊,唯有病了,才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尤其是得了这等会传染的病,旁人都是近而远之,往近前靠的没有几人。 她知道梁画兮请旨去南地,不顾自身安危的去救百姓时非常意外,这孩子是喜爱权势,但不至于连性命都不顾了,可见是真心为黎盛朝着想,其为百姓的心比朝中很多大臣都真切。 想到此处,她拍了拍梁画兮握着的手,眼中充满了慈爱和儒慕之情。 梁画兮看出太后是真的因着自己的到来感动了,而她的确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救太后。 “皇祖母,我给您把脉吧。” 诊脉片刻,梁画兮松了一口气,虽然比普通的感冒严重,但也不至于治不好。 “皇祖母的身体比我想的要好,这次风寒不是单纯的风寒,而是有炎症没有及时消解,侵入了气管和肺部,我这里恰好有几副药方,正是治疗这种病症的良药,不过病程有些长,还需皇祖母配合,饮食上我也会特意嘱咐的,药我也会亲自煎好。皇祖母放心吧,有我在,定让您尽快好起来。” “姑姑,一会我写一份注意饮食的单子,还麻烦您务必按照上面写的准备膳食。” “好好。” 老姑姑眼中都是激动。 太后看着梁画兮憔悴的面容说道:“兮儿,此行累坏了吧,快回去休息吧。” 可别说,梁画兮是真的累了,扶着太后躺下,掖好被角,“皇祖母,多喝水,多休息,好好吃药,兮儿改天再来看您。” 放下帷幔,她走到案边写好膳食注意情况,就去了外殿。 “兮儿,你皇祖母如何了!” 梁齐宇此时不像是一个帝王,而像是焦急等待消息的儿子。 “父皇放心,有兮儿出马,肯定没问题的。” “那就好那就好。” 梁画兮边点头边打了个哈欠,这几天为了赶路都是在外休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困意瞬间就上来了。 “兮儿累坏了吧,李平贵备轿,送公主回宫。” “多谢父皇,兮儿先去休息了。” 回到晗月宫,梁画兮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时也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红苑,红苑!” 她掀开帷幔,寝宫空无一人,披上衣服来到外殿,才发现圆月高挂,一个小宫女急匆匆的跑来,“公主。” “红苑呢? “红苑还在睡觉,今晚是奴婢守夜。” 想来红苑这几天也是累的紧了,一回到宫中放松了,睡起来倒比自己还睡的沉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到寅时。” “我睡了多久?” “十几个时辰了。公主饿了吧,奴婢给您准备些吃的。” “嗯嗯,好。” 帝都也到了盛夏,这深夜的风吹起来格外舒适,来到这里也一年时间了,似是越来越融入其中,这晗月公主的角色也扮演的越来越顺当的,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她本来就是属于这里的。 过了十日,太后的病大有好转,梁画兮一有空就去陪伴喂药,祖孙俩的感情日益增进。 古松和苏云城也回来了,她时不时的去太医院同那古老头插科打诨,以前闲散的时光又回来了。 楚正大获全胜,边境安稳。 真是个美好的夏天。 这天刚用完早膳,李平贵就来了,说皇帝宣梁画兮去紫宸殿。 “公主,你是不是又要得什么赏赐了?这几天,皇上日日赏赐,今天要你亲自前去,定是个大大的赏赐。” 红苑高兴的说道。 梁画兮伸手在红苑脸上轻轻一捏:“小丫头,是你想要赏赐了吧,说上次父皇赏我的玛瑙镯子我赏给了你,你换了多少银子?” 红苑摸摸自己的脸,刚才公主捏自己脸颊的余温尚存。经过这几天,红苑脸上的烫伤已经好了,虽然细细瞧去还是同周围的皮肤颜色有些不同,但扑过粉后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的。 红苑伸出手,“公主,你看,我才没有去换银子,我日日戴着呢。” 那手臂上褶皱的黑色皮肤晃了梁画兮的眼睛,一把将玛瑙手镯摘下来,从妆奁里取出一对红宝石耳坠递给红苑:“以后戴这个!” “公主……” 红苑还要说什么,梁画兮打断她:“走吧,让父皇等急了。” 一走近紫宸殿,黎盛帝就朝她走过来:“兮儿,这次南行你功不可没,皇祖母是日日在我耳边唠叨,让我要奖赏你,可是这金银首饰都赏赐了你许多,实在不知要赏些什么了。” “朕今日吃那丹药,感到神清气爽,比以往的效用好了不少,太子妃如今身怀有孕,太子又要处理朝中诸多事,监国一职并不容易,就不必再让他分心皇宫安危了。” “你此次南行几次遇险朕已知晓,你又不喜待在宫中,这实在让为父担心不已。” “听说一同南行的将士对你很是钦佩,而你处理各中事物也得心应手,管理的井然有序。” 黎盛帝掏出一块腰牌递给她:“兮儿,这是宫中禁军令牌,日后便交由你了。” 看着黎盛帝手中的令牌,梁画兮思索片刻便接了过来。 这皇帝疼爱自己女儿是真,但想要长生不老更是真,他明显认为自己将要长生不老,想重新规划局势了。现在太子妃有孕,正是慢慢从太子手上分散权利的时机,他认为自己长身不老后,太子迟迟等不到那个位置,会生出些什么不好的心思来。 而自己一个女子,不论交付多少兵力,总归不能走到那最高处,现今晗月公主是黎盛帝最值得信任又没有威胁的人,恰巧这个最值得信任又没有威胁之人能力又不错,足以担大任,自然这兵权就要从太子手中交付过来了。 可黎盛帝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生命没有多少时日了。梁画兮心中清楚,皇帝为何最近吃了那药丸觉得神清气爽有返老坏童之感,不过是因为那药丸中加了罂粟的用量罢了,再者,即便没有放罂粟,丹砂这东西过犹不及,吃多了,身体也渐渐变得外强中干,无法调养。 她本想过劝阻的,但看过书的她更知道黎盛帝对道家仙法一事深信不疑,朝中无人敢言,即便是她这个最疼爱的女儿说了也没有用。 她又岂会明知无法劝阻而去惹得皇帝不高兴?而且最重要的是,对于这个父皇,心中亲情之感甚微,尤其是刚才他还在防着自己的儿子,可见生在帝王家,与权力比起来,什么都比不过。 乖乖的自保才是最应该做的事,黎盛帝给她的暗卫不过几十人,现在手中有了禁军的兵权,正合心意。 “父皇没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随着一声叹息,黎盛帝幽幽吐出这句话。 此话一出,梁画兮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她亦有几分可惜,年轻时的黎盛帝意气风发,上场杀敌,运筹帷幄,布局千里,这黎盛最初的繁荣,就是在他执政那时出现的。怎的老了就沉迷这长生之术,实在是可惜可悲。 “父皇放心,儿臣绝不会辜负父皇的信任。” 第76章 兵权(3) “好!是朕的好女儿。” 黎盛帝拍拍梁画兮的肩头,像是儿子一般对她委以重任。 生在帝王家作为女子得了自己父皇的宠爱,没有遇到两国之间的联姻,可谓是幸运至极。 梁画兮抬起头看见那个已经两鬓生了白发的父亲,想到书中,他疼爱原主的种种,以及近半年来对自己的各种娇纵,人非草木,心中到底还是柔软了些。 她试探的说了一句:“父皇,您是知道女儿得了奇书真传的,不若停几天丹药,让兮儿为您调理几日?” “你那书中可有长生不老的方子?” 梁画兮摇摇头:“并没有。” “好了好了,兮儿,为父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调理就不必了,朕自心中有数。” 梁画兮不再多言,退出了紫宸殿。 回到晗月宫,梁画兮看着禁军令牌发愁。 手中有可以调动的军队自是好事,但兵权这种事情也最是敏感,先不说太子会怎么看她,会不会和她生了隔阂,单就贺千帆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认为她又有了把持朝政的野心,这样一来,只会想办法加快除掉她。 “红苑,把这封信送去给古太医,然后传出消息,说我得了风寒,传染性很强。” 给古松信,无非就想让她配合自己装病罢了。 红苑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公主为何为如此吩咐,原因公主不说她就不会问,只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是。” 接过信就去了太医院。 “十三!” “属下在。” “陪我去趟禁军营。” “是。” 这禁军她接手了,必然要负责,有些事情还需交代,想来,管理的人变成了女子,他们心中肯定多有不服。 禁军训练营就在皇宫西侧,训练营门口,梁画兮被拦了下来,这也在她意料之中,这些禁军保卫着皇宫的安全,受皇帝和太子直接管辖,是谁人都不怕的。 她猜想,自己来的太快,恐怕禁军还不知道这天已经变了。 “去通报一声,我要见萧统领。” 小兵自然不敢怠慢,赶快去通传。 很快她就被迎了进去。 营中,禁军统领萧明一看见是梁画兮来了,急忙行礼:“公主千岁。” 他也是刚从紫宸殿回来,知道皇帝把禁军交给了晗月公主,对这位公主,萧明十分敬佩,他祖籍也在南方,此番瘟疫,晗月公主不顾自己的安危,对南地百姓舍命相救,他心中感激。而且听闻舒宜城和江水城还立了晗月公主的石像,想来公主德行贵重,才得了百姓如此爱戴。 可是,他虽佩服梁画兮的医术和胆气,但一个女子管理军队,他认为还是不妥,若是她任性而为,怎么是好。 看见萧明的反应,梁画兮就知道,父皇肯定已经交代过了,而且他很不情愿。 也是,自古带兵皆是男子,她一介女流,是难以服众,但有一件事,她却知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就是黎盛帝死后,皇宫一片混乱,而禁军是唯一可平定内乱的军队。 她拿出令牌对萧明说道:“想必陛下已经说过了,萧统领,我也不跟你客气,本公主对军队的管理并不擅长,但不代表我不会学习,过几日楚将军凯旋回朝我定会去讨教。” “公主谦虚了,公主说笑了。” 梁画兮听到萧明如此说笑了起来:“萧统领,你心中作何想法,可是瞒不过我的,你也不用恭维本宫,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说是吧。” 萧明一怔,他倒是没有想到梁画兮会如此直白,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可是,父皇既然把禁军交到我手上,定然有他的思量。素闻萧统领英勇非常,治军有方,军纪严明,今日一见果真如此。那就希望萧统领保卫好皇宫的安危,我相信父皇定是挑选了最衷心之人做这个统领,你说是吗?” 梁画兮语气柔和,但意思却是尖利,最衷心之人的帽子扣下来,就是挑明了说要忠于黎盛帝的意思,既然忠于黎盛帝,那也应当忠于黎盛帝所选之人。 而且还有两年,帝位终将易主,若是那时有人威逼利诱,难保他不生出其他心思,所以时时刻刻敲一敲警钟很有必要。 “请公主放心,臣定当保护好皇宫!” 萧明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松了一口气,陛下将权利交给晗月公主,他担心的不行,就是怕梁画兮随心所欲的调配军队。 “有萧统领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今日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小礼物,还望萧统领好生运用。” 梁画兮拿出几张纸,萧明有些好奇的接过来,礼物?这几张纸是礼物? 他打开看了起来。 “兵者,诡道也。” 看了这第一句,萧明惊讶的抬头看着梁画兮。 “萧统领可以继续看!” “是!” “故能而示之不能……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萧明喃喃念出,惊讶万分。 “这……公主,微臣不知公主有如此用兵之才。” 萧明只看了一张纸,未把所有的都看完,神色已然大骇,心中惊异的翻江倒海,这些用兵之道,若不是长期征战沙场,不不,即使是长期征战的将军也不见得能有此番感悟,可公主就这样轻飘飘的交给了自己。 要知道梁画兮只是一介女流,如何精通这些?他看向梁画兮的眼神都变了,若谁再说女子不懂用兵,他就和谁急! 梁画兮有些不好意思,她之前与楚正聊天的时候,提起过《孙子兵法》,但他却不知,可见在这个世界,是没有这本书的。上学的时候自己恰巧读过,也背过,但毕竟时间长了,他没有记住全文,只记得一二。 今日将这些交给萧明,是因为按照书中走向,不过几日便有大事是发生。永兴王怕是要按捺不住了,他一反,若是制止了也便罢了,若是制止不住攻入宫来,后果不堪设想。 “纸上谈来终觉浅,机缘而得,还有些防备之法,萧统领可慢慢研究。” 防备之法?禁卫军虽主是防备,萧明一听来了兴致,重新拿出一张读了起来:“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真是妙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末将粗鄙。” 梁画兮慢悠悠的开口:“萧统领,不要让本宫失望!” 萧明即刻双膝而跪,重重的行了一跪拜之礼:“末将定不会让公主失望。” 这一拜,不同于身份礼数,是打心底里的敬佩和臣服。而从最初的自称微臣,到刚刚自称末将,其中意义不同,是认可了梁画兮,为军者,认定了跟随之人,定然不会轻易改变。 “萧统领快快请起。”梁画兮扶起萧明郑重说道:“本宫还有事要交到你呢。” “公主请吩咐。” “日后莫要随意来晗月宫找我,不要让旁人知晓如今是本宫统管禁军,若有事,可让人传话,我有事交代,也会让红苑或十三前来,我若出宫,还请派人保护我的安全。” “末将领命。” 就在梁画兮同萧明说话的时候,李平贵带着圣旨来了丞相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元盛一十四年南地水患,后发地疫,幸得丞相之发妻叶氏药方,救民于水火之中,特封为南欣郡主。钦此!” “臣妇领旨。” 磕了头,叶欣站起身来,接过旨意,笑意满满:“公公这趟辛苦了。”示意丫鬟打赏。 “那是夫人福德所至。” 二人说了些客套话,李平贵就离开了。 傍晚贺千帆一回府就急匆匆的往里屋走去。 “夫人,恭喜,这封了郡主,自是不同以往了。” 叶欣虽高兴,但这次梁画兮平安回来她始终心不安。 “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晗月此次还真是福大命大啊。” 贺千帆坐在太师椅上,拿起折扇。 “想要除掉晗月很不容易,回帝都途中本有十足的把握杀她,奈何梁北辰的人将其救了,这两人关系甚好,有些事,是不是需要重新考量了?” 叶欣摇摇头:“现在情势不明朗,我们暂且谁都不选。对了,太子那边如何了?” “并无进展,也不知晗月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贺千帆无奈,这梁泽看似胸无大志,却也独有算计,他只不过试探着说了些梁画兮的不是,梁泽便不高兴了。 “太子如今的权势全靠晗月之前拉拢,自然是感谢她的!”叶欣不屑地说道。 “这晗月果然是有手段,太子护着她,世子也护着她,我们看好的人都不愿意伤她,想动她看来要从长计议。” 他一心所愿便是黎盛百年繁盛,而他就是这繁华盛世的一代名相。 梁泽监国这几年,大多都是梁画兮为其出谋划策,许多治国之策,为民之计,贺千帆都要避其锋芒。 若梁画兮是男子,怕是这皇位别无二人。 “夫人,梁北辰就交给你了,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对你很有好感,永定王府的兵权若是可以收为己用,将是一大利事。” 贺千帆虽身为丞相,权倾朝野,却独独缺少兵权,虽有兵部尚书做后盾,但黎盛朝的绝大兵权始终握在楚正、永定王、永兴王手中。 “嗯。” 叶欣自然知道贺千帆所想。她对楚正恨之入骨,却没有任何可以与之抗衡的。她不敢对贺千帆说前世曾嫁于楚正,也不敢表露出恨意,因这恨意她无从说起。 如果手中有了兵权,是不是就可以拼一拼?比起梁画兮,叶欣认为楚正更难对付。 第77章 兵权(4) 夏风细细,梁北宁摇着团扇坐在院子里,晃悠着双腿问梁北辰:“哥哥,你去看望皇祖母了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祖母生病的事宫中嫔妃皆知,传出宫来不过是时日问题。 “兮姐姐也太厉害了,她不但去南地除了瘟疫,还治好了皇祖母的风寒,听说叶欣因此事封了郡主,兮姐姐不过就是赏赐了些金银珠宝。” “北宁,不可妄语,公主已经贵为公主了,还怎么赏赐?况且公主做这些并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这样,明日你便与我一同进宫去看看皇祖母吧。” “好啊!” 梁北宁高兴的站起来,她早就想见皇祖母呢,每次见都能赏她好东西。 叶欣不过献了药方就被封为郡主一事,朝野上下一时谈论纷纷。 “这明显就是不公平啊!公主此番对黎盛做了多大的贡献,但凡随便寻个茶肆,都能听到百姓谈论,南地更是直接立了公主的石像,日日叩拜,怎得陛下什么也不封赏呢!” 说话的人乃是旧日曾跟过梁画兮的,虽说坠崖回来后不再见他们,但当年的知遇之恩,他到底还是记住的。 另一些晗月长公主的旧臣也纷纷附和。 “都说陛下最宠信公主殿下,如今公主为黎盛做了如此大的贡献,另赐个封号也不为过,但却什么动静都没有,很奇怪呀。” “听说是公主自己不要这封赏的。” “真的?” “是呀,就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公主说她只想治病救人,虚名虚利她不愿加在身上。”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赞叹。 这日后,这等梁画兮没说过的话,竟然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朝野上下都知道了。 而正主却什么都不知道的正和刚回帝都的楚正在御花园赏花。 楚正看着许久未见的梁画兮心有余悸,他是昨日刚回帝都才知道了梁画兮去了南地,想想就觉得后怕。 “公主,下次,可别再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 梁画兮歪头看着楚正:“楚将军,你这次是去做什么?” “打仗呀。” “危不危险?” “既选择当了军人,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自是应当,危险又如何。” “那再有外敌入侵你还出征吗?” “当然要去,保家卫国是我的职责。” “那就是啦,你是军人所以你不顾危险也要保家卫国,而我是大夫,难道我就应该因为疾病凶险而不去医治吗?所以,不要再问我下次了。” 楚正胸膛似有一团火,灼烧的他隐隐作痛,有一种无能为力感,他想保护梁画兮,可是眼前之人却主动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公主,你不是男子,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不用是大夫。” “我知道,我确实无需对这里的百姓负责,只是……”只是她来到了这个世界,看见了这个世界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自己,偏偏是来自于医药世家,毕业于医学院的自己呢,这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她也想过不管的,但来到了这里,发生了如此凶险的瘟疫,她又如何坐视不理? 再看向楚正,面前人眼中的关切深刻,情意深长,终归不是对着自己。 “楚将军,这半年我变了好多,你有没有思念以前的我?” 楚正愣住:“公主,为何要如此问?” “如果你还思念从前的我,我想告诉你,她回不来了。” 说完拂袖离开,徒留楚正一人在御花园发呆。 刚要进晗月宫,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兮妹妹。” “太子哥哥,怎么过来了?我们进去说话。” 两人坐在晗月宫长廊上,梁泽放下折扇。 “听闻妹妹前几日生了风寒,定是为祖母治病时染上的吧,可要保重身体啊。” 梁画兮知道梁泽的来意,只是不好意思问出口罢了,既然他不好问,那自己不如就直接答了。 “太子哥哥,父皇将禁军交由我了,你不会生气了吧?我已交代萧统领,我接管禁军一事不要声张。” “你不知道这次我去南地,遇了三次刺杀,险些就回不来了,是父皇担忧我的安危,暂时将兵权交由我,待刺杀幕后之人查清,今后我肯定是要还回来的。” 梁泽皱眉,觉得这个理由说的并不好,查找杀手幕后之人,他也可以,怎得就因为这个把禁军的管辖权商都不商量一声就给了梁画兮? 梁画兮也知道这个理由很没有说服力,她总不能说皇帝不信任你吧。但她也不想因为此事和梁泽有了隔阂,真是头疼。 “太子哥哥,我过几天就去给父皇说把禁军的兵权交还给你。” 梁泽知道这兵权不可能是梁画兮开口要来的,肯定是皇帝给的,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惹父皇不高兴了? 梁画兮摇摇头,这傻小子现在肯定找自己的原因,岂不知,他什么都没有做错,错就错在自己的父亲迷上了仙术。 不过梁泽也很快就释然了,自己如今是黎盛帝唯一的皇子,他需要的只是静心等待。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今日来就是想看看妹妹的病是不是好了。” 梁画兮站起身来转了一圈,“你看,妹妹很好。倒是你要格外注意呢,太子妃如今可是娇贵的很。” 说道太子妃,梁泽喜笑开颜。 “是呀,柔儿最近又胖了,胃口很好,太医说怀的像个皇子。” “一定是的,太子哥哥,我先恭喜啦。” 梁泽也起身:“看见你好我就放心了,有空了过来东宫,柔儿时常提起你。” “好。”梁画兮笑的灿烂。 因着生病这个借口,梁画兮几日都在宫中,没病都闲出病来了,瞅着天气好,她带上红苑出了宫。 望江楼,梁画兮刚坐下,旁边就来了一个脸皮厚的。 “兮姐姐,你这不行啊,屁颠颠的跑了一趟南地,陛下怎么没给你加个封号呀?怎么的也得是贤德二字吧。” 不用怀疑,这欠揍的声音除了梁璃皓,没有别人了,身为永兴王的儿子,梁璃皓是一点儿都没继承永兴王的风范,十足一个纨绔子弟。 “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梁画兮面上嫌弃,但心里却并不反感,在这个朝局复杂,人人见风倒,谄媚的朝代,他却一副谁人也不理的姿态。 作为有竞争力的世子,旁的人自然都是拉拢的,但他却对这些示好视而不见。偌大的帝都,他虽纨绔之名在外,却未入仕,也未入朝中任何一党,宛若一股清流。 “兮姐姐,你这样说可就太伤我的心了。” 梁璃皓手捂着胸口,一脸受伤的样子。 梁画兮一眼瞟过去,压下心底的笑意,故作清冷的开口:“你有心吗?” “晗月,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梁璃皓一拍桌子,怒气冲冲,他这可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呢,她竟然如此说自己。 “你当真没听过朝堂上那些传言?” “什么传言?” “说我拒绝了父皇的加封,也不知道谁说的,但我真要好好感谢他,免得又要过多解释?” 梁璃皓睁大一双眼睛:“那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害!不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真不真的我自己都搞不清了,你来问我?我当然是不知。” “说没说过你自己不记得?” “好弟弟,你也知道自坠崖回来我伤了脑子,这些费脑子的事情,你莫要再问我了。” 梁璃皓咬牙切齿的说道:“晗月,你不愿说就说不愿说,还绕这么多弯弯绕,我听不懂。” “听不懂别听,还让我费口舌说了这么多话。” “梁画兮,你……” “哎哎哎,你敢直呼本公主名讳,这兮姐姐我听着甚是顺耳,以后多叫一叫哦。” “哼!”粱璃皓双肘抱胸,撇过头去。 但也不愿意走,就是耗在这里。 梁画兮剥了桌上的橘子,拿起一片送入他嘴中。 “好了好了,真是个小孩子。” 粱璃皓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一声喊。 “兮姐姐!” 两人齐齐转头就看见梁北宁跑了过来,后面跟着梁北辰。 “世子,北宁,快过来坐。” 粱璃皓看见梁画兮笑的一脸温婉,与刚刚和自己斗嘴的模样全然不同,嘴角微抽,他十分想扒开这个女子的灵魂,看一看,这一息之间,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北宁饿了没?今日永兴王世子请客,你可不要客气呀。” 她是知道这粱璃皓最大的软肋有两个,爱美,爱面子,现在毫不客气的利用了其中之一,让他吃个哑巴亏长教训,看以后还敢不敢直呼她的名讳。 这不,梁璃皓果然只是暗暗的瞪了梁画兮一眼,便笑着对北宁说道: “北宁妹妹,想吃什么点什么,随意,随意。” “多谢璃皓哥哥!” 梁北宁乖巧的在梁画兮身边坐下。 “璃皓堂弟真是客气了,我虚长你们几岁,今天理应是我来付银子。公主,你可有喜爱吃的菜品?” 梁画兮笑笑:“记得有一道……” “我说,北辰堂哥,你怎么单单问公主呀,我也有想吃的。还有,今天必须是小爷我请客,谁都不许争呀,谁争我和谁急。” 梁画兮见梁璃皓争着请客摇摇头,还真是爱面子的紧。 她朝着梁北辰使个眼色。 梁北辰笑语:“好,璃皓堂弟果然大气,改日我回请如何?” “好呀好呀,我可等着呢。” 梁璃皓本就对梁北辰心生欢喜,一直想找机会交好,现在有了机会,求之不得。 “小二” “客官,要些什么?” 梁璃皓大手一挥,“把你们这里的最贵的菜都上来,还有好酒来两坛!” “是是是。”小二高兴的提着茶壶出去了。 梁北辰倒上一杯茶,抿了一口,“公主,你拒绝了加封,倒是在我意料之中。” 梁画兮听他这么说,刚咽下去的龙井茶瞬间就不香了。 “停停停,此事到此为止,实话给你们说吧,我虽奖赏的都是珠宝首饰,可那都是实打实的财富呀,叶欣不过得了个名头,又没有给她封地,你们说,像我这样务实的,肯定不要虚名的。” “你们这些个男子,真是从古至今极其相似,争名争利,就看中那些个头衔,不论实的虚的,都要去争,有何意义?此事的重点根本就不是奖赏,是我,晗月长公主阻止了瘟疫扩散,让黎盛免于灾祸,得了民心,得了众朝臣的肯定才是重点。” 第78章 情不知所起 梁北辰和梁璃皓都不言语了。 虽说梁璃皓不是很懂,但他也觉得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璃皓,你以后会入朝吗?还是一辈子当个闲散王爷不问世事?” 梁画兮突然发问。 说是突然,倒也不是,这几日,她是日日担心,眼看着太子妃肚子一日一日的大起来,日子一天一天的靠近,永兴王此时怕是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静候时机谋反。 “我?” 梁璃皓无所谓的摇晃着脑袋:“做个闲散王爷挺好。” “再问你一个问题,若你的至亲为了权势争斗而伤害无辜之人,以求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被卷入其中,当如何?” 永兴王谋反一事,震惊朝野,无辜枉死的又岂止一两人,她实在是担心,梁璃皓这个性子,会钻牛角尖,会卷入其中不得善终。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梁北辰身子一震,虽然永定王并没有同他明说,但他也隐隐感觉出来,自己的父王在谋划些什么事情,莫非梁画兮知道了,是顾左右而言他?意不在梁璃皓而在自己? 心情复杂的抬头,却没对上意料之中梁画兮的眼神。 只见她一双眼盯着梁璃皓。 莫非…… 突然,他明白了。 梁璃皓自嘲一笑,他虽吃喝玩乐,不问政事,但毕竟是永兴王府的少主子,自己父亲做了些什么事,又怎么可能丝毫不知。 “阻止不了,也不愿随同,两难之地,又能如何呢。” 说的淡然,但心中还是免不了担心,这等事,成了就是一人之上,败了就是葬身地狱。 梁画兮沉默了,她一直以为梁璃皓不知,可现在眼里的为难和无奈,让她明白,哪有什么瞒天过海,有的只是佯装。 “洪水携着泥沙而来,浮草如何抵挡得住呢?” 梁画兮感叹,初到帝都时,她总觉得自己是有本事改变所有格局,可一旦深入其中,才发现书中的这个世界盘根错节,哪里是那么好改变的,自己能存活至今已是不易。 一向放荡不羁的梁璃皓神情突然变得伤感起来,看着桌上的酒,拿起一饮而尽。 “兮姐姐,我不知你知晓了多少,但你可会将知晓的告诉陛下?” 梁画兮突然大笑:“璃皓世子,你说什么呢,我要告诉父皇什么呀,你看,我们只不过话话家常,难不成这还要同父皇说吗?” 梁璃皓和梁北辰皆是一愣。两人都听懂了,梁画兮什么都知道,只不过什么都不会说,至于为什么不说,也许是没有证据,也许是想保全自身,又或者根本就是不愿说罢了。 “璃皓弟弟,不论今后发生什么,你说的愿望,做个闲散王爷的愿望,我会尽力帮你达成的。” “所以,你还不赶快敬我一杯?” “好呀,小二!小二!上酒!兮姐姐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当真是不醉不归了。 酒过三巡,梁璃皓已经趴在了桌子上,梁画兮举着个酒杯歪歪扭扭走到梁北辰跟前与他碰杯。 脚下一软就扑倒在他怀中。 “阿兮……” “北辰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吗?” 梁北宁懵了,“哥,你喊公主什么?阿兮……” 梁北辰扶起梁画兮,赶忙解释:“北宁,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啊呀。来人!” 守在雅间外的侍卫应声而入:“先把郡主送回王府。” “是!” “别让任何人进来,我和公主有要事相谈。” “是!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梁北辰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已经东倒西歪还在自斟自饮的梁画兮,拿过她手中的酒杯。 “阿兮,不要喝了,你要仔细听着我回答你的问题。” 梁画兮突然靠过身来含混着问:“嗯……什么问题?” 近在咫尺的面容,让梁北辰心跳加速,眼神闪躲,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突然想起来在平西镇的时候,他也曾这样近距离的看过她,鬼使神差的想要碰触她。 是在那个时候自己就动心了吧。 “周大哥……什么问题……” 突然心悸,周大哥,多么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如果他们只是平西镇的周大哥和木大夫,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阿兮,第一次见你你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眼中有疑惑,有不安,又有羞涩,我站在阴影里,看你穿着奢华的服饰,在身上翻找着什么,那份慌乱让我以为你是逃婚的富家小姐。我没问你是从哪里来的,也许一开始,我就想让你留下,后来你果真没走,还开起了医馆,你看病,我做帐,那段日子真的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 “可我不知道你竟然是黎盛朝的公主,而我是永定王府的世子,我们都姓梁,同宗同族,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血脉我才会如此挂念你,想着你。直到北宁出现,才发现,对妹妹和对你,我心中的感觉是不同的。” “是我有悖伦常,起了这等不该有的心思,我应该将它遏制住的,但它却顽固非常,任凭我怎样遏制都不行,非但无法减退反而日渐深刻,阿兮,你说我该怎么办?” 梁画兮此刻已经醉倒在梁北辰怀中,他就这样保持着这一个姿势,搂着怀中人呆呆的坐着。 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她的眉眼,她的鼻子,她的嘴唇…… 燥热难耐,咽了一口口水,深深皱着眉,拿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却仍然不能浇灭心头的火。 下一刻,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横抱起梁画兮出了雅间。 他不能,她是他的堂妹,别说想要做什么,就是这份心思都是错的。 “公主喝醉了,备马车!永兴王府的侍卫何在?你家世子醉了,快送回府吧。” 上了马车,他本想让梁画兮躺舒服一些,不料这坏丫头就扒着他的脖子迟迟不松手。 头发蹭在他的脸颊上,不仅皮肤痒,心更痒。 手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明明知道要将她推开,却又更加用力的搂住了她的腰身。 梁画兮就像一只寻找温暖的小猫,在他脖颈下方不停的蹭着,呢喃着。 “周大哥……” 眼神微转,视线落在她通红的脸颊,又看见她勾起的嘴角笑得很开心。是梦中的周大哥让她如此开心吧,梁北辰瞧着却满是心酸。 叹了口气,将怀中的人裹得紧了些,拥着的手再用力了些。 就今天,不,就这一刻,让他在难得的独自相处中放肆一回。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红苑早早就等着了,他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怀中的人,看向车帘。 这一道车帘掀起,他必定得是礼数周全的,这等亲昵的动作是万不能有的。 叹了口气,将梁画兮安置好,他走下了马车,对红苑说:“公主喝醉了,带她回去休息吧。” 说完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红苑和身后的宫女将梁画兮扶下马车扶上轿撵,向晗月宫行去。 行到寝宫门口,等在此处的梁泽忙迎了上来。 “参见太子殿下!” 两个宫女架着的梁画兮双脸微红,嘴唇微润,那头歪着,一点一点的,让人见了好生怜爱。 “这是怎么了 ?” 上前扶住梁画兮,梁泽问道。 宫女松手,梁画兮整个人直接倒在了梁泽的怀里。 “说是公主与永兴王世子喝酒,两人都喝醉了。” 红苑有些后悔今日没有跟出去,公主与人在酒楼里拼酒,实在不是什么雅事。 梁泽皱眉:“可有旁人看见了?” 这丫头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啊。 “是永定王世子将公主送回来的,在酒楼的人也并不知是谁人醉酒。” 梁北辰吗?他倒是不担心,此人一向与公主交好,再说,依着他的性子也不像是会乱说话的。 “罢了,你去熬些醒酒的汤来!” 梁泽一手拉住梁画兮的胳膊,一手扶住她的肩膀,往床榻走去。 刚将人放下,就见梁画兮舒服的翻了一个滚,随即还吧唧了两下嘴巴,嘴里咕囔着什么,并不能听清。 “兮妹妹,你想要什么?” 梁泽把耳朵凑过去。许是他垂下的发丝扫到了她的鼻尖,塌上的人揉了揉鼻子,突然睁开了眼睛,瞧了瞧眼前的人,迷离着说道:“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可千万要小心,小心……” 刚还在郁结的事,这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正主,以为是在梦中。书中永兴王的第一步棋就是先除去梁泽,除去黎盛朝的储君。 梁泽顿时僵住,这妹妹在睡梦中,竟然还会关心自己的安危,心不由的柔软起来。 “哥哥会小心的,兮妹妹放心。” 梁泽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梁画兮。 红苑端上来了醒酒汤,梁泽接过来亲自喂了,之后又将被子给掖好,才出了晗月宫。 第二日清醒过来时,除了头疼,似乎还有一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真的画面。 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话,很是深情,只是那语调让人听了有些难过。 之后好像看见了梁泽,再然后她实在不记得了。 “昨日有谁来过,谁送我回来的?” 伺候的宫女连忙说道:“回禀公主,昨日是红苑姑娘去宫门口接的您,太子殿下来过。” 梁画兮嘴角微抽,太子果真是来过了。她可得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做不该做的事,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红苑呢?” “今早去了太医院呢,还没回来。” “哦,对对对。” 这几日白天,红苑都会先去太医院煎药,再自己服用。 “你先下去吧!” 宫女刚刚出去,梁画兮就瞬间抓狂了,手不停的拍打被褥。 她瞬间想到自己跟梁璃皓两人你一杯我一杯那豪爽的样子,一旁的梁北辰还劝他们少喝点。 对!梁北辰!天呀,梁画兮一拍脑袋,这这这,自己喝醉的时候,他应该还是在的,美色当前,她究竟有没有把持住自己呀,双手捂脸大喊道: “苍天啊,大地啊,我再也不喝酒了。” 第79章 护国寺(1) “主子,宫里传来消息,皇帝五日后要闭关悟道,太子与太子妃要去护国寺祈福。” 生涩的声音响起,一听便知是不经常开口说话的人。 “好,五日后可是天赐良机,只要将梁泽除去,本王离大业便又近了一步。” 略带苍老的声音有几分嚣张和急切。 此人正是永兴王。 他的如意算盘多年前就在算计了,皇帝身边安插着他的眼线,每日的身体状况他了如指掌,皇帝命不久矣,已不足为惧,现在最大的绊脚石就是太子。 等除掉太子,再让内应给皇帝吃些神志不清的药,继而暴毙而亡,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可就是他的了。 “吩咐下去,护国寺那边安排好,绝对要保证万无一失。” “是。” 平静的水面终究抵挡不住暗流涌动,这浪说来就要来了。 这日早朝后,梁泽怒气冲冲的回了东宫。 “殿下怎么了?” 太子妃李柔温声细语问道。 “呼——不过是些朝堂上的烦心事,你不必担忧。” 梁泽看到李柔,心情突然好了一些,深吸一口气,将那怒气压抑了回去。 到底只是个监国的太子,总免不了有人和他唱反调,旁人也就罢了,今日竟然还是贺千帆。最可气的是,自己的父皇到最后摒弃了自己的意见,采纳了贺千帆的。 梁泽冷哼一声,等到时候自己坐上皇位,看谁敢反对。 “殿下,臣妾虽不能为殿下分忧,但臣妾希望殿下能够宽心!” 太李柔温顺的递上一杯茶。 梁泽接过茶,伸手搂住她,逐渐将心中的怒气散解。 “殿下,五日后去护国寺为我们的孩儿祈福,万不可因繁杂之事,有了心尘啊。” 梁泽手在李柔小腹处温柔抚摸,转头看着面前女子柔情满满:“答应你的事,我自不会忘。” 梁画兮这几日是吃不好也睡不好,她若是贸然冲上去,跟太子说有人要害他,这无凭无据的不是妖言惑众吗?但是若不说,依着书中情节,岂不是一尸两命? 而书中的梁泽更是在失去太子妃后整个人变得很奇怪,敏感多疑,不理朝政,一心只想着复仇和夺位。 到最后,本就对梁北辰青睐有加的贺千帆从一开始支持梁泽转而支持了梁北辰。 她又是矛盾的,这件事对于梁泽和梁北辰来说都是转折。可她总不能为了梁北辰顺利登上皇位,就任由那么善良温柔的太子妃丢了性命吧。 虽然她承认,比起太子,梁北辰更适合九五之尊这个位置。 “公主,您这几日怎么了?” 红苑瞧着梁画兮坐在窗户旁发呆,忍不住开口问道,这几日公主一直如此,饭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眼瞧着就瘦了,还不如在南地,缺食少粮的时候胃口好。 “红苑,你相信有那种预知的法术吗?” 想到自己拿来哄骗呼和巴赞的话,心中有了铤而走险的想法。 可是,那些游牧民族,靠天吃饭,本就信仰长生天,但在这帝都之中,她是一国公主,岂能乱说话。 “公主,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如果只是断定吉凶的,道观解签便有。” “不是,我是说,哎呀,真是的,算了。” 她既不是道士,也没参禅悟道过,如果贸然断定吉凶,肯定不会有人相信。 “公主,你先吃点东西吧。” 红苑有点担心,今日的公主是越发的奇怪了。 “是不是公主有担心的事情?我们可以去祈福。” 祈福?对了,祈福。转过头一把抱住红苑:“红苑,我就说你是我的福星,本公主饿了,上菜!” 红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公主愿意吃东西就行。 第二日,刚下朝,梁泽就看到梁画兮一身粉衣站在白玉阶旁。 “太子哥哥。” “兮妹妹?” 梁泽瞧见是梁画兮,急忙快走几步,走到她面前,“是有什么急事吗?” “有的,太子哥哥,我今日研制了新药,对孕妇是极好的,你可要随我去太医院看看?” 她想,先试试留住梁泽不去护国寺,永兴王的阴谋自然无法得逞。 “今日不行,我已答应柔儿要去护国寺祈福,等我回来便去看。” “可……” “兮儿,听话。” 梁泽的声音虽温暖,却带着坚定之意,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祈福祈福,不就是祈福吗,有何难。梁画兮转身回了晗月宫,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简装,让十三立刻传信去给萧明,命他挑选十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随行。 等梁画兮赶到的时候,挑选好的侍卫已经在宫门口等她了。她跨步上马,带着侍卫往护国寺行去。 萧明瞧着梁画兮那急切的模样,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柔儿,你慢些!” 梁泽刚回到东宫就看见太子妃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殿下,臣妾只是着急,怕误了祈福的吉时。” 太子妃很满足,她自入住东宫以来,与梁泽琴瑟和鸣,相敬如宾,虽不似话本子那般轰轰烈烈,却也独有一番平淡之美。 “你呀!怀了身孕就不能这般急切了,小心孩子。”梁泽语气柔和,那动作更是小心翼翼。 “臣妾知道了。”太子妃娇嗔道,自怀上这个孩子以来,她总睡不安稳,时常半夜惊醒,这是头胎,到底有些许担心,便想着去祈福,总能庇佑一二。 梁泽轻抚太子妃脸颊,两人相视一笑,四周仿佛都浸了蜜糖,一旁的宫人纷纷侧开了头,这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鸣,她们的日子也过得安稳。 马车慢悠悠的驶出了帝都,刚出了城,便被拦住了。 “怎么了?” “回禀殿下,是晗月公主。” 侍卫看着一身简装的梁画兮,面露难色。 梁泽也很是不解,之前在大殿阶下,他便觉得好奇,他这妹妹,虽散漫了些,但也不是个不知大体的人,却非要拉着自己去看什么药剂,如今又追到了这儿来,莫非是真有什么事? “是兮妹妹来了?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太子快去问问吧。” “你且好生坐着,我这就去问问。” 梁泽轻轻拍了拍李柔的手背,撩开帘子,并不下马车,问道:“兮妹妹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还是有几分担心的,梁画兮不是个多事的性子,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自己,定然是有事的。 梁画兮看出来梁泽的担心,忙说道:“太子哥哥别担心,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我也想去护国寺祈福,可我从未去过,你替我问问皇嫂,可愿意带上我,哥哥放心,我定不打扰你们二人。” 李柔坐在马车里,听到这话,起身掀开帘子。 梁泽见她出来了,急忙扶住。 “有兮妹妹陪着我,真是太好了,我们一道去尝一尝那寺中的斋饭,虽清淡,却独有风味。” “好啊,太子哥哥你快扶皇嫂进马车坐好,我骑马跟着便好。” 梁画兮警惕的看着四周,又用眼神吩咐侍卫提高警惕。 隐匿在四周的杀手,瞧着突然出现的梁画兮和禁卫军,脑门一阵涨疼,这位主儿怎么跑到这儿来插手了。 马车一路到护国寺都平安无事,梁画兮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这次来是保护人的,并非来打架的,如果能躲过这一劫就最好。 护国寺的方丈早早的就等在寺外了。 梁画兮骑在马上远远的就看见了此人,身穿袈裟,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面带安宁慈祥的笑意,站立在树下,仿若一尊像。 梁泽和李柔似乎同方丈很熟悉,寒暄一番几人便进到寺中。 一路上舟车劳顿,梁画兮倒是无所谓,只是李柔怀有身孕,到底是乏了,梁泽心疼太子妃照料歇息去了,梁画兮则一人在寺庙里转悠。 有小和尚跟在梁画兮旁边,也不多言,只是跟着,她走到哪里,小和尚也走到哪里。不过半个时辰,这护国寺的整个院子,梁画兮已然逛了个七七八八了。 走到一处院落中,看见院中的大树,又瞧了瞧四周,突然想起临江诗会时,玉竹的那幅画,画中的树,画中的禅院,似就是这幅场景。 “这院落是做什么的?” 小和尚答道:“乃是方丈的住处。” 梁画兮有仔细想了想,那画中参禅的人和方丈倒是有几分相似。 “小和尚,带我去见你家方丈吧。” 话音刚落,就见方丈从房间出来。 “施主在找老衲吗?” 梁画兮又看了那方丈许久,像,很像。 “方丈可认识一位名叫玉竹的大夫?” 方丈笑笑:“认识。” 她等着方丈问她是不是也认识玉竹,怎料半晌他都没说话。 梁画兮在心里吐槽,两个人聊天,难道不是你来我往,有问有答的吗?这老和尚还真有把天聊死的技能。好吧,你不说话,只好我说喽,谁让我比你好奇。 “方丈还真是结交之广啊。” “寺院清修,既是遇见,便是有缘,算不得结交。” 方丈单手捻着佛珠,微微开口,那般模样,实在无趣。 看出了方丈的冷淡之意,梁画兮说道:“方丈想必还有事要忙,我自己再逛一逛,这小和尚也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不必陪着我了。” “施主请随意。” 方丈言罢,便带着小和尚走了。 梁画兮撇嘴,还真是毫不客套。 夏日的风吹过竹林,带着些水流的声音,梁画兮眼睛一亮,这寺庙里竟还有水流? 顺着水声走,越过一片竹林,便瞧见了那溪水,说是溪水,她更觉得是山泉之水,水从石壁之上缓缓流下,越过一阶一阶的石板,那石板上有着厚厚的青苔,看似是少有人烟的。 水中央有一块石头凸了出来,并未沾湿,有竹叶落下,从水上缓缓划过,梁画兮不由感叹,这番好地方,她应当早些来的,若是多住些时日,怕是真的要远离凡俗了。 刚走出竹林,侍卫就来禀告:“公主!太子殿下入住了东厢房。” 刚才的高山流水、禅意瞬间消散,她不由的自嘲一笑,当真是一事入一境,不可免俗呀。 “恩。今晚一定要小心,将厢房给我护好了。” 回头望着那水流的方向,心中俨然没有了刚才的闲适。 “是!” 侍卫退下,寺院钟声响起,梁画兮抬头看向斜阳才惊觉自己刚才在那水边已坐了许久。 第80章 护国寺(2) “兮妹妹,这一下午,你去了何处?柔儿说要与你一道用午膳,却寻不到你人呢。” 梁泽瞧见踏入门槛的梁画兮笑着打趣,他知道梁画兮是第一次来这护国寺,而这座寺庙是皇家寺庙,时常举行皇家祭奠,占地面积很大,其中的院落更是数不胜数,逛上一下午倒也不足为奇。 “寺中风景清幽,一时间沉迷于其中,倒是忘却了时间!” 梁画兮调皮一笑,看着李柔温柔的同梁泽站在一处,只觉得这等有情之人,她定然要保护好了。 太子妃是梁画兮见过最为温柔贤淑的人,她永远都是暖暖的笑着,真心实意,对太子,对她这个妹妹,对东宫所有人都是柔和的。 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气恼的事情,怀着满心欢喜与心爱之人白首偕老。 “当真是山中无岁月,不过以你的性子刚开始可能还觉得这里是桃源,时间一久,怕还是喜欢热闹的。” 李柔将梁画兮拉到跟前儿来,递给她一杯茶。 梁画兮喝了一口,撅着个嘴,故作可怜:“皇嫂,你又取笑我。” 晚膳很快就端了上来,梁画兮吃饱后,给太子太子妃打了招呼转身回了自己住的西厢房。 此刻东厢房外,侍卫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更不要说护国寺外面还守着侍卫了,这等戒备,理应是半个人都没法闯进来的。 但到底不是铜墙铁壁,有一人生了异心,便是灭顶之灾。 子时,寺中一片寂静,唯有虫鸣蛙叫的声音,显得更加空灵。 “谁?” 一群人刚刚踏入东厢房,便被侍卫发现了,所有人迅速向中央聚拢,根本不给杀手闯进去的机会。 刀剑声瞬间响起,禅院里打坐的方丈,传来了一声叹息:“终是风搅云动,扰了清净。” 梁泽和李柔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急忙起身,李柔害怕的牢牢抓住梁泽的衣袖。 梁泽将李柔搂在怀里,“我在,柔儿,别怕。” 李柔抬眼瞧着梁泽,慌乱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禀告殿下,所有杀手已全部斩杀!” 十三跪在东厢房门口禀告。 梁泽和李柔同时松了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了。 但梁泽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到底是谁要杀他! “柔儿,你且歇着,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保护好太子妃!” 梁泽出门,看到十三,很是不解,这次外出跟着的侍卫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他记得很清楚,绝对没有这个人。 “你是?” “卑职十三,奉晗月公主之命保护殿下。” 梁泽突然想到梁画兮今日的反常,看来自己这个妹妹确实知道些什么。 “带我去见公主!” 梁泽神色冷峻的来到西厢房,梁画兮本就没有睡,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还不及人走进,就先行打开了房门。 “太子哥哥。” “兮儿,我也不同你拐弯抹角,你且告诉我,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梁画兮将神情恼怒的梁泽拉进了房。 “坐下说吧,我慢慢告诉你。” 她本就没打算瞒着梁泽,只是之前她怕说了没人信,如今倒是要好好说道一番了。 “太子哥哥我现在就告诉你,永兴王图谋不轨良久,他想先除去你,再对父皇不利,继而谋权篡位。” “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的哥哥你就别问我了,因为我也没有任何证据,但你要相信我,今夜对你下手的就是永兴王。” “永兴王……” 梁泽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号,愣在原地,他猜过许多人,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永兴王,平日里,这位皇叔对自己是极好的,有什么新奇玩意总是送来,在朝堂上也一直站在自己这边,没想到背地里却做着如此勾当。 “太子哥哥,如今父皇就你我两个亲子,在所有人看来,这皇位必定非你莫属,但各位王爷也是先皇的孩子,都是皇嗣血脉,若是你……,父皇也……,他们来坐这个位子顺应的很。” 梁泽突然面露凶光:“那这么说来,永定王也有可能谋反?” “这……” 梁画兮一时语塞,她是知道的,最后永定王谋反是必然,但此时她不能说的。 “妹妹不知道永定王如何,但却清楚的知道,现在想要杀你的是永兴王。”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定会查清楚,多谢兮妹妹告知,还派人保护我和柔儿。” “太子哥哥,你待我如此好,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你遇险不救呢?” 不论是书中,还是在帝都的这段时间,梁泽对她这个妹妹是照顾有加的,她相信今天若换了是自己遇险,梁泽也定会救她。 “哥哥就别和我客气了,皇嫂现在有孕在身,怕是受了惊吓,你快些回去照料。” 提到李柔,梁泽心中一暖,这是他最不可碰触的逆鳞。 “好,你自己也小心,我先走了。” 东厢房里,李柔一个人趴在床榻上,很害怕。看着摇曳的烛火,捂着小腹的手忍不住微微抖动,极少出东宫的她,哪里见过如此场面,那些被拖走的尸体,还有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都让李柔忍不住反胃,捂住嘴巴,只觉得胃里一阵阵恶心。 “柔儿?” 梁泽一进房门,便瞧着李柔趴在床榻之上,微微抖动着肩膀,急忙上前。 李柔本是个隐忍的性格,尤其是对梁泽,但现在她不敢隐瞒自己的身体情况,毕竟还有孩子。 “殿下,我有些不舒服。” 今日确实是累着了,不但舟车劳顿,还经历了这一场血腥。 梁泽也清楚李柔的性子,她知道李柔这样说,必定是很不舒服了,瞬间有些慌神,但立刻反应过来梁画兮如今医术超群。 “来人,速速将公主请来,就说太子妃身体有恙。” “是!” 不过片刻,梁画兮就背着药箱跑来了,听到消息,她也是着急的不行,李柔的身子骨本就柔弱,今晚想必是吓着了,动了胎气。 刚踏进门,梁泽就喊道:“兮妹妹,快来瞧瞧。”那声音都是颤的。 “太子哥哥,你别担心,有我。” 将药箱放到一旁,梁画兮在李柔身边蹲了下来,为她诊脉。 李柔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梁泽,瞧着自己夫君担心的样子,她心中温暖不已。 诊完脉,梁画兮舒了一口气:“没什么大事,受了些惊吓,有些动了胎气,只需要静养便可。” 梁泽也跟着呼了一口气,斜身到李柔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柔儿,我们的孩子没事,你放宽心。” 李柔乖巧的点点头。 梁画兮瞧着这一幕,心中感叹,这本书中的痴情人可真是不少,头等痴情之人便是自己这位太子哥哥了,只可惜在书中他们的结果太残忍。 而她要改变这一切。 “不过太子哥哥、皇嫂,这趟回了宫,便莫要再出宫了,安心养胎为好。” 李柔挣扎着想要起身,梁泽忙将她扶起。 “兮妹妹,都怪我不好,之前太后寿宴赐我送子观音,我与太子成亲一年有余,还无所出,觉得有愧皇家,便来了寺中求子,回来后便有了身孕,就想着早些来还愿。” 李柔低下头,一脸歉意。 “无妨,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这次出宫我虽带了药箱,可这药安胎的药却没有,护国寺在山中,附近也没有药房,不如我先替皇嫂针灸,明日我再去问问方丈,寺中可有药草,若是没有,我便去护国寺的后山找找。” 此时的梁泽看着梁画兮就像是救星一般。 “那便麻烦你了,兮儿。” 针灸之后,太子妃一夜安眠,梁画兮却有些睡不着,回到西厢房,辗转难眠,今夜是躲过去了,但之后呢,寺中不安全,可是回宫的路上更是不安全,而且现在李柔动了胎气,根本不能舟车劳顿。 这一整晚可是愁坏了梁画兮。 “十三,今夜你就守在东厢房,确保太子太子妃的安全。” 十三有些迟疑:“公主,您的安危属下……” “我没事,这次幕后之人意不在我,你放心。” “可是,我们在南地遇到的那些人……” “十三,这次和那次并不是同一人,之前刺杀我的人并不知道我在宫外,放心吧。你此行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太子太子妃。” 十三沉默片刻,答到:“是!” 翌日,清晨的阳光洒落,古寺清幽的雾气与阳光交错,在参天的松柏之下,别有一番光与影的别样之美。 梁画兮早早起床问了药草之事,寺中倒是有些草药,但大多都是治疗风寒和摔伤的,这安胎的药是一味都没有。她便背着药篓进了后山,又开了一副药方,让侍卫到山下的药房去买。 在书房作画的永兴王听完禀告,将毛笔扔在禀告之人的身上大骂:“废物!一个不会武功,身边没带多少侍卫的太子你们都能失手!” 禀告之人忙跪倒在地,身体抖了抖,瞧着那地上的毛笔,久久不敢言语。 “本王倒是要亲自去会一会,等等,你说晗月公主也在寺中?是她的暗卫救了太子?” “是!” “好!既然她晗月寻死,便一起除了吧!” 很快,就有一队黑衣人朝着护国寺方向去了。 而用过早膳的梁泽与李柔像是忘记了昨夜的刺杀一般,开始了念经祷告。 唯有东厢房门前青砖缝隙里残留的血迹,提醒着所有人这儿发生了什么。 第81章 护国寺(3) 梁画兮没在后山找到什么有用的草药,倒是侍卫从山下买来了药,她便赶紧开始熬药。 快到晌午,梁泽和李柔从大殿祈祷回来。 梁画兮瞧见李柔进来,就将药倒到碗里,端了起来。 “太子哥哥、皇嫂,你们回来了。皇嫂,要熬好了,快喝了吧。” “兮妹妹,你这折煞柔儿了。” 李柔看着梁画兮端着药走过来,倒是有些愣住了,这等端茶端药的事情从没见宫中有主子做过。这熬药,端药本可以交给别人,没想到梁画兮会亲自做这些,还是为了自己。 梁画兮突然意识到她话语中的意思,笑着说道:“我在南地的时候,干过的活比这多多了,我现在呀可不是公主,是大夫。皇嫂,你千万别和我客气才好。” 李柔和梁泽相视一笑。李柔端过药喝了起来。 喝完药,梁画兮嘱咐:“皇嫂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出去了,太子哥哥,你好好照顾皇嫂。” 午后的护国寺,安宁静谧,清风树影,鸟鸣水流,让人一时忘记了那喧嚣的杀气。 日落于西山之上,余晖洒满了整个古寺,西厢房中梁泽正在与梁画兮商量对策。 而东厢房,李柔因着怀孕,格外嗜觉。一股迷烟缓缓涌进了厢房内,守在门外的侍卫却全然不知。 梁泽喝着茶,总觉得心中有几分不安,有些心不在焉。 “太子哥哥?怎么了?” 梁泽猛然站起身来:“兮妹妹,柔儿一人在房中,我不放心,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起身往外走,那步子快的让梁画兮压根儿追不上。 梁画兮见梁泽此种表现,跟着不安起来,往东厢房赶去。 “参见太子!” “太子妃呢?” 看见侍卫们都在,一切还是走时的样子,梁泽刚刚悬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回禀殿下,太子妃一直在房内。”侍卫跪在地上老实回答。 梁画兮跟着跑来,听到那侍卫的回答,也不由的放松了紧绷着的弦,再瞧瞧梁泽那着急的模样,笑了。 “太子哥哥,你还真是个好夫君呢。” 梁画兮打趣道。 “你呀,惯会说话的。” “哪里,是太子哥哥和太子妃伉俪情深,让人羡慕呀。” 两人刚推门进入房中,突然有一把利剑,闪着刺眼的光直接横在了梁泽的脖子上。 “别动!” 梁画兮瞧着带着面巾的黑衣人厉声喊道:“大胆,胆敢挟持太子,你不想活了!” 门口的侍卫见此情景,齐刷刷的聚集在房门口,想要上前。 那剑瞬间往前了几分,梁泽的脖子瞬间显出一道血痕:“都说了别动,你们是不想让太子活了吗?” 梁画兮眼神移向十三,十三心领神会。 “太子殿下,轻敌可不是一件好事啊。”黑衣人嚣张的声音响起。 只见身后站着的多名黑衣人身形一闪,映入梁画兮和梁泽眼中的是,一个黑衣人正拿剑指着昏睡的李柔。 “你们把柔儿怎么了?” 黑衣人很是悠闲的说道:“不过是些迷香,一会就醒了,太子殿下,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十三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微微往中间移动,梁泽用余光瞟到了他,但他一点也不敢动,更不敢偏移自己的眼神,生怕黑衣人发现了慢慢靠近的十三。 局面瞬间僵持起来,梁画兮也屏住呼吸,努力克制自己,只希望这些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和梁泽身上,让十三可以依计行事。 “太子殿下,看看你这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妻,你若想让她活命,就跟我走!” 黑衣人虽然接到的命令是直接杀了梁泽,但他没想到梁画兮会跟了来,而据说保护梁画兮的暗卫神出鬼没,武功高强,况且这里护卫的如此多,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他还想活着出去呢,命令归命令,但他确实不是什么死士,怕死的很呐。 听到那黑衣人的话,梁画兮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人并非死士。这段时间她也算是了解了一些,虽说秘密杀人这等事为了不暴露身份,死士固然是首选,但死士直面死亡,刚培养一批人过不了多久时间就都死了,侥幸在一场任务活下来的人,也往往被背后密谋之人杀死,故而他们的武功多是在野外以快取胜,其他并不擅长。 而经过上次的刺杀,永兴王肯定已经知道她带了皇宫暗卫,所以这次找了武功更为高强的杀手来刺杀。 但很明显,这些人并不想死。 “好,你们放了她,我跟你们走。” 梁泽急急的说道,生怕那些人对李柔做什么。 “太子殿下还真是个情种。” 黑衣人转头对手下吩咐:“让她闻解药。” 又回转头对梁泽说:“一会等你的小娇妻醒了,让她亲眼看看自己的夫君是怎么呵护她的,如何?” “你卑鄙!她不能受刺激!你们快带我走,我任由你们处置。” “自不量力!”黑衣人嗤笑一声,这太子当真是蠢,既然他这么在乎太子妃,那不如两个一起带走,万一撤退的时候遇到什么变数,就更多了一份胜算。 再者,有这个女人在,就不怕太子不听话! 说时迟,那时快,已然悄悄移到黑衣人背后的十三突然挥剑将架在梁泽脖子上的剑打开,顺道一掌将他推了出去,梁泽踉跄两步,退出了黑衣人的掌控范围。 黑衣人没有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人,稍一迟疑就反应了过来,两人瞬间缠斗起来。 其余黑衣人见此情景,往李柔脸上泼了一杯水,本就闻了解药的李柔很快翻身坐起来,但仍不十分清醒。 黑衣人瞬间将李柔架了起来,匕首横在李柔的脖子上。 “住手!快住手!” 梁泽大喊,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柔,浑身颤抖不已。 梁画兮的心也提了起来,瞧着这番情景她突然害怕,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怎么还是走到了书中所说的这一步,她看看梁泽,再看看李柔,再看看十三,是自己吗?如果不是自己,可能梁泽已经死了,因为自己的到来,十三救了梁泽,反而让李柔陷入了危险之中? 不不,她是来改变的,不是要做那促成者! 十三瞬间收了手,第一时间看向梁画兮等吩咐,但他却发现自己的主子呆呆看着李柔,神情自责又悲痛。 “放了她!”梁泽冷冷的说道。 李柔此刻完全清醒了过来,看见自己身处在险境,再看看对面安全的梁泽,瞬间明白这些人是要拿自己威胁太子。 一向柔弱的李柔没有喊叫,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安静的看着梁泽,眼底泛着泪光。 黑衣人瞧见此景,计上心头。 “只要太子殿下跟我们走,太子妃,我自然会放了。” 那眼神仿若淬了毒,死死盯着梁泽。自己主子的霸业成败就在这一刻,成了,他也能跟着享受荣华富贵,败了,他后半生就得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说不定也会掉了脑袋。人都是贪心的,所以,在保住自己命的同时,他还想完成任务。 梁泽的脚瞬间往前迈了一步,可又瞬间停住了,这一步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同时他也是怕死的,他看了看李柔的肚子,那里有他们的孩子,他还没来及等孩子出生,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孩子就要赴死了吗,他这一步迈出去,死了,永兴王定会直接杀进宫去,李柔和孩子还能活吗? 可是,他现在不迈这一步,李柔此刻就得死! 整个房间是死寂的沉默,唯有梁泽沉重的呼吸声。 李柔清楚的瞧见了梁泽眼里的挣扎和犹豫。 “殿下。” 话刚落,泪就跟着流了下来。 “柔儿,你别怕。”梁泽心中揪着疼了起来。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黑衣人不耐的说道。 梁画兮看着黑衣人突然开口:“你可知道你已犯下了死罪!你今日如果放了太子妃,我就让你们离开,否则,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杀了你。” 黑衣人看向梁画兮:“我知道你是晗月公主,主子交代了,你,也可以一并杀了!” “自身难保的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是谁人指使吗?你以为永兴王就做到了万无一失吗?告诉你,识相的的就赶快逃命去吧!” 黑衣人大笑起来,“你这些话说给别人听也就罢了,可我听来委实可笑,我若放了他们,手里才叫没了保命的筹码!” 果然是干惯了杀人越货的勾当,梁画兮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柔在此刻开了口:“殿下,柔儿今生能得殿下垂青嫁于殿下,欢喜的很,和殿下在一起的日子是柔儿一生最开心的日子,柔儿心满意足,只是我的夫君并不是寻常人,他是黎盛未来的君王,也定会是个贤德仁义的好君王,柔儿不能让他为难,更不能让他因为自己丢了性命。” “闭嘴!” 黑衣人吼道,他着实有些气恼,本来以为梁泽在房内,谁曾料到,只有一个女人,现在这等复杂的局面真让他头疼。 李柔却不理会黑衣人,继续说道:“只是这孩子来的有些不是时候,我对不起他。”低头看了一眼肚子自语,“孩子,若是有来世,你可一定要再投入我腹中,娘亲定加倍疼惜你。” 梁画兮看见这一幕仿佛猜到了什么,大喊道:“不要——” 可还是晚了,李柔身子猛然向前,那架在她脖子上的刀迅速划过她的颈部,鲜血喷洒而出。 她带着笑看着梁泽动了动嘴,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柔儿——” 梁泽顾不得其他,吼的撕心裂肺,想要跑过去,却被十三死死的拽住。 第82章 护国寺(4) 黑衣人也愣住了,看着剑上的血,和已经滑落的身体,慌乱无比,这种事情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从来都是人质哭着喊着让对方来救,惜命的很,怎得这太子妃竟是个不怕死的硬骨头。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对着其他黑衣人下命令:“撤!” 所有黑衣人顷刻破窗而出。 梁泽已经红了眼,吼道:“追!格杀勿论!” 所有的侍卫得令,全都追了出去。 梁画兮对着十三点点头,十三也跟着追了出去。 梁泽踉跄着冲到了李柔身边,小心翼翼的抱起她,脖颈处的血几乎染红了整个衣裙,触目惊心。 “柔儿,柔儿!” 梁泽颤抖着手去捂还在往外冒血的脖颈,转头哭喊:“兮儿,你救救她,救救她!” 梁画兮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医学常识告诉她,就是放在现代,这么重的伤也很难存活,何况是在古代。 “太子哥哥,我……我救不了。” 梁泽眼底的光瞬间的暗了下去,不停抚摸着李柔的脸颊,“柔儿,你怎么那么傻,你让我以后怎么办,怎么办呀,没了你我该怎么活,柔儿……”梁泽哭的泣不成声,将怀里的人又更紧的拥了拥,像是珍宝一样不撒手。 梁画兮也蹲了下来,轻轻唤着:“太子哥哥……”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在这一刻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 她有些恨自己,在知道了事情会如何发展的情况下,还是让事情发生了,她忍不住伸手去触碰李柔的腹部,那里还有一个小生命,还没出生就已经走上了黄泉路。 梁泽看见她碰触李柔的肚子,终于再也抑制不住那滚滚而来的悲伤,大喊起来:“啊——”极大的悲痛瞬间蔓延了全身,生生呕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他再醒来的时候,还未睁眼泪已先流,她听见房门外有人在说话,是兮妹妹的声音。 十三回来的时候,瞧见蹲在房门口的梁画兮,将头死死的埋在怀里,缩成小小的一团,他轻轻走过去,蹲下小声说:“公主,跑了一个,其余人都死了。” 此时所有的侍卫,不论是梁泽的还是梁画兮的都守在门外,谁也不敢上前。 十三拿出一个令牌说道:“公主,从杀手身上搜出了永兴王的令牌。” 梁画兮站起身来,神情冷俊,“你速去查查寺外巡逻的守卫,杀太子不成,永兴王绝对不会就此收手。” 十三刚走,梁泽推门而出,素色长袍上一团鲜红触目惊心,眼角泪还未干,嘴张了张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大滴大滴的泪已砸下。 护卫上前,“殿下。” 梁泽仰头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也去寺外看看。”又转头对梁画兮说:“兮儿,你可带了其他衣服?柔儿平日里最喜欢干净了。” “有,我有。” 梁画兮跑到房内,拿出衣服,又跑回来递给梁泽。 梁泽接过并不多言,只是看了看她,转身进了屋。 侍女都被梁泽赶了出来,她害怕梁泽做什么傻事,隔着门说道:“太子哥哥,你可千万别忘了皇嫂最希望的就是你好好活下去,继承皇位。” 里面久久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梁泽说道:“兮儿,你放心,我不想死,我还要为柔儿和我们的孩子报仇!” 这句话怎得就如此熟悉?她想起来了,书中梁泽就说过这句话,而之后的种种,他也都是这样做的。 梁画兮又蜷缩在了门外,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是不是应该一开始就阻止他们来护国寺,不管相不相信,不管别人怎么看,哪怕说自己是疯了,都要阻止。可是,她心中更加清楚,即使是这样也未必能阻止得了。 这一趟似乎成了躲不过去的劫数,李柔怀了身孕,要来还愿,即使这次不来,下次还是要来的,总是要来的。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没办法更改也没办法阻止,她做了这么多,都成了无用功。 瘟疫虽没致使成千上万的人死亡,但也是原本死三千,她只救了不到一千人,而这段剧情的目的不过是叶欣被封为了郡主。现在李柔的死更是让她迷惑,是不是书中所有重大的转折她都无法阻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进来,难道就是为了眼睁睁看着这些事情发生吗? 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她感到害怕,按照书中所写,接下来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全都是血腥,她究竟该怎么办?可是书中很多细节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的结果,她要怎么做才能改变以后将要发生的种种? 仰头看像向天空,没瞧见明月也没有星星,看来今夜是个阴天。 山脚下,黑衣人捂着伤口跪在永兴王面前 “废物!” 苍老的声音响起,透着些气急败坏,刺杀梁泽一事,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不敢确定梁泽是否知晓了他就是幕后之人,但事已至此,剑已出鞘就没有收回来的可能。 此次不成功,这等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而这次杀了李柔,触碰到了梁泽的逆鳞,他实在不知道若梁泽知道了幕后之人是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连夜上山。” 一声令下,人马迅速往护国寺靠拢。 梁画兮实在睡不着,坐在清泉旁发呆。 “施主,何须拘泥于尘世。” 深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回头看见护国寺的方丈朝她走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梁画兮微微一笑,“尘世如此繁华,又有谁人真的舍的下?” 泉水渐渐流过,水流声响起,两人皆是沉默。 半晌,方丈缓缓说道:“世间诸像,皆为虚妄,施主,老纳看你不似尘世之人。” 梁画兮看着方丈那如深渊一般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明了,莫不是他真的看出了什么,看出了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身在尘世中,怎能不是尘世人?凡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会因伤害到别人而内疚,会因亲近之人的逝世而悲伤,会因得到心中所想而开心,这一切的一切便是凡俗之乐,或许有些不太美好,但不论是美好的悲伤的,都是我们贪恋这个尘世的原因。”梁画兮缓缓说着。 “唉——” 随着一声叹息响起,那灰色的身影站起了身。 空中忽然有一只鸽子飞过,梁画兮瞧见,眼神微闪。 “方丈!” 梁画兮大声的喊道,那刚刚落脚的鸽子,瞬间被梁画兮这一声惊的飞了起来。 “施主有何事?” 方丈微微停下身子问道。 “这寺中应该是有信鸽吧!可否帮我传一封信?” 这永兴王府的人来了一次又一次,白日里的事情发生后,这回去的路途中肯定有埋伏。想必此次永兴王是铁了心要治梁泽于死地,人马也定然不会少,而反观自己这边,这两次刺杀之后,都有不少侍卫暗卫死伤,即是如此,要想活命,只能找援兵来救了。否则别说是梁泽就是自己恐怕都难以活命。 “凡事皆有定数,你若坏了一个,另一个肯定会破了因缘,老纳劝施主打消此念头,有些事只会越改变越糟糕。” “不不不,不是的,方丈,你作为佛家子弟,在寺中发生这等血腥之事你怎可袖手旁观?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如何不帮我?” 方丈捻着佛珠闭眼,“阿弥陀福,若救一人在不久的以后会折损百人,你说老衲会作何选择?” 梁画兮顿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是算出了什么?” 方丈摇摇头,“万事万物各有各的命数,你已然不在这个世间的变数内,还要去改变多少别人的命数呢?” “我是想改变,但我只想让好人活下来,让杀人的人停止杀戮何错之有?” 方丈紧紧盯着梁画兮:“你解救了瘟疫百人,自是功德无量,你可愿意将你的这些功德都贡献出来,换今次的因缘错误?而你将会在今后遭遇痛彻心扉之事,你可愿意?” 梁画兮愣住,沉默片刻还是郑重说道:“我愿意。” “施主,我不妨再说明白一点,你找人来救援,双方厮杀,死伤岂止百人,那些无辜被你喊来救援之人本不应该死,你为了救一人命,而让百余人死,是错是对?” “我不愿意想那么多,我只想太子哥哥活着。” “你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而你救他这一次,原本定好的规则都会发生改变,你又何苦执着,他此次死去,或许对他是最好的选择。” 梁画兮皱眉,“方丈,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他是疼我的哥哥,我必定是要救他的。” “哎——” 深深的叹息声响起,“罢了,罢了,这一切皆是命数,我老和尚何尝不是和施主你一样,知其然,但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如何也改变不了它的轨迹。” “明早我院落中会有其他高僧喂养的鸽子飞回,你自己选一只吧。” 灰色长袍渐渐消失在远处。 在这溪水竹林中坐了一夜的梁画兮看着黎明慢慢到来,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了院落里,果真看见了很多鸽子飞了过来,小和尚将小米撒在地上,那些鸽子欢快的吃了起来。 她抓起一只转身离去。 正在打坐的方丈深深叹一口气,“未料,吾亦身在这命数中。” 第83章 护国寺(5) 写好纸条,将信鸽放飞,梁画兮松了一口气了,但想到方丈说的那些话,心中又隐隐不安,不管了,先渡了这次的难关再说吧。 端了一碗热粥,梁画兮走进东厢房,“太子哥哥,永兴王再次杀入也就是时间问题,我已传信给北辰世子,他定会带兵来救援。” “梁北辰?” 梁泽皱了皱眉,他莫名的喜欢不起来这个世子,听到梁画兮找了他来帮忙,心中没有丝毫的感激,反而有一种羞辱之感。让梁北辰救他就等于是承认了他比自己强,心中是非常不情愿的,同时又莫名欠下了他一个大人情,实在有些憋屈。 “不用了,我定会拼死保你性命,而我是不是活着都无所谓了。我已写好了一封信,若是这次我死了,你就将信交给父王,我定让杀了柔儿的人付出代价。” 梁画兮心惊,原来梁泽早已抱着必死的心态。 “太子哥哥,你放心,北辰世子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梁泽突然想到了什么,“兮妹妹,想必此时寺庙周围都是永兴王的人,你是如何把消息传出去的?” “太子哥哥可是要传消息出去?这寺中有信鸽,我看看现在它们飞走了没。” “好!” 梁泽看着离去的梁画兮,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没想到他堂堂太子,今日却要去求一个臣子了,这人情他算是欠下了。 丞相府突然飞入一只信鸽,贺千帆瞧着手中的纸条,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招了招手,一个人出现在身边。 “主子!” “立刻带人前往护国寺,务必救下太子!” 而与此同时,永定王府也集齐了一队人马朝着护国寺而去。 入夜,护国寺后院,一挑水的僧人躺在了地上,昏睡过去,几个黑衣人从后院开始将少有走动的僧人都逐个迷晕,又在不同房间吹入迷烟,那些本就睡着的僧人睡的更沉了。 “王爷,办好了。” 从各个院落回来的黑衣人纷纷到永兴王的跟前禀报。 “走!” 永兴王满意的点了点头,郊外山上,夜黑风高,只要他杀光所有的人,把梁泽梁画兮和看守的侍卫暗卫统统都杀死,就没有人知道他今夜来过护国寺,而需要为此事负责的就剩下了被迷晕的护国寺僧人,和他毫无关系。 这皇位要夺,这名声自然也是要保的,他可不希望在史书上,今天的事和他有半分瓜葛。 而此刻的东厢房,梁画兮和梁泽以及众多护卫都悄悄的等在一处。 “他们来了!” 十三小声说道。 梁画兮突然紧张起来,也不知道今夜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梁泽眼神冰冷的透过缝隙看着渐渐靠近的黑衣人,毫无表情的下令:“行动!” 看着似乎变了一个人的梁泽,梁画兮有些伤感,想之前的梁泽是多么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如今却像是一个没了情感之人,她当真有些不适应了。不过任谁经历了失去挚爱的痛苦,也不能保有原来的模样。 东厢房院落外,黑衣人已然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从中间有一小撮人渐渐往里面行动,但奇怪的是东厢房一片寂静,黑衣人进来,却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疑惑,这偌大的院落,不可能没有一人守卫。 停了片刻,领头的黑衣人说了声:“撤。” “咻——” 刚说完,就有一只利箭破空而来,直中领头黑衣人心脏,他抽搐了两下,随即倒地。就在他倒地的同时,无数支箭从东厢房射了出来,黑衣人瞬间倒地了一大半,其他想要上前的人急忙后退隐匿,根本不敢上前,生怕中箭。 “王爷,有埋伏!” 永兴王皱着眉,原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事,结果还未开始,就迎来了如此大的一份厚礼。 “他倒是反应的及时!” “王爷,如今怎么办?” 永兴王冷笑一声,看了看四周满是树木的院落,说道:“放火!” 他就不相信用火还把人逼不出来! “是!” 看着撤退的黑衣人,梁画兮还是有几分担心,他们的计谋拖得了一时,却拖不了长久,“太子哥哥,永兴王定然不会就此罢休,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 梁泽眼里满是杀意,“那便拖着他一起死!” 如今侍卫和暗卫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个人,要真的硬拼,根本拼不过。 梁画兮犹豫了片刻说道:“太子哥哥,我来拖住他,你换了衣服趁乱逃出去。” 永兴王的目标是梁泽,并非自己,她可以先同永兴王周旋片刻,等梁泽逃出去,再主动让永兴王进来找人。 “兮儿,你……” 梁泽眼中有几分不可置信,他虽知道从小梁画兮就同自己要好,自己也总是宠着她,但他却不知,梁画兮何时对自己这个哥哥如此在乎了,还是说自己之前根本就是错怪了梁画兮,这个妹妹一直都是真心对自己的,和权势并没有多少关系。 一时间,梁泽的心情很复杂,他深深的看了梁画兮半晌,缓缓说道:“不,我已经失去柔儿了,不能再失去你了,在这个世上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愿意为我舍命的人,决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 “太子哥哥,听我的,永兴王的目的不是我,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梁泽摇了摇头:“不,兮儿,你是觉得我不知道吗?永兴王此次谋反,定是冲着王位去的,他不可能留下活口,否则史书会怎样记载?他定是要这里所有人都死!” 梁画兮神色闪了一闪,站起了身,她突然想到了梁北辰,她断定梁北辰肯定会来救她,“太子哥哥,如果我同他周旋还能拖上一时半刻,若是你,恐怕就会即刻毙命。我来拖时间,想来,北辰世子应该快到了。” 说道梁北辰,梁泽心中更是复杂,还是摇头:“兮儿,我是抱着必死的心来应战的,可是你要活着。” 梁画兮知道再同梁泽说下去就是浪费时间,对着十三使了个眼色,十三心领神会,心一横,将梁泽打昏了。 梁泽的侍卫全都吃惊的看着十三。 梁画兮立刻吩咐:“你们都是太子身边最信任的护卫,现在即刻给太子换上衣服,一会本宫把永兴王的注意力引到前门,你们从厢房后门趁乱将太子带出去!” 那几个侍卫心中感激,跪地领命:“是!” 几人刚把梁泽抬下去,梁画兮就闻到了油的味道,平日里总是接触那些草药,鼻子本就比别人灵敏些,“怎么有油的味道,不好!他们要放火。” 深吸一口气,梁画兮对十三和其他侍卫说道:“走,我们去会会永兴王” “皇叔,这是干嘛?” 永兴王看见梁画兮好整以暇的从东厢房走出来,斜眼看着他,满脸不屑,突然笑了起来,“晗月你说笑了,皇叔只是来护国寺祈福而已,只是听说太子也来了想见见他,没想到他却是个懦夫,不敢出来见我。” 梁画兮也跟着大笑起来:“皇叔还真是特别,这大晚上的来祈福,怕是菩萨都睡了吧。” “菩萨睡了吗?那不如晗月和皇叔一同去大殿上香,看看菩萨睡了没。” 梁画兮冷哼一声:“皇叔,你带着这么多黑衣人来祈福,怕是要将菩萨吓坏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现在梁泽可能已经从后门出去了,她要多争取一些时间。 而就在此时,侍卫背着梁泽,一队人出了东厢房后门往后山而去。 但整个护国寺周围都被永兴王的人围住了,哪里还有什么出路。 “谁?”守在护国寺外的人,听到脚步声急忙跑了过来,准备搜查。 梁泽等人瞬间隐蔽起来。被打昏的梁泽也渐渐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知道了梁画兮的用心良苦。 “殿下,您醒了?” “现在什么情况?” “我们在护国寺后山,但四周都是永兴王的人。殿下,属下去将人引开。” 这护卫是相伴梁泽时间最久的侍卫,也是最为忠心的侍卫,如今出去的后果是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那是必死无疑! 梁泽犹豫了,他真的不忍心,而心中的挫败感越来越浓,他身为东宫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却成了一个逃跑的懦夫,自己最爱的人为了自己死了,自己的妹妹,为了自己陷入囫囵,而如今相伴许久的护卫,也要去送死吗? 那护卫看出了梁泽的不忍,在狭小的躲避之处跪拜在地,“殿下,今生能得殿下片刻不忍,心满意足,能为殿下而死心甘情愿。” 说完也不管梁泽是不是同意,就跑了出去,黑衣人一哄而上。 梁泽含泪和其他护卫从另一侧往山下奔去。 丝毫也不知山下情况的永兴王此刻听见梁画兮如此说大笑起来:“既然公主不愿陪皇叔上香,那不如请皇叔进去坐坐?” “皇叔,这东厢房是我在住,到底是女儿家的闺房,皇叔还是别进来了吧。” “这又何妨,佛家之地,不似宫中,并无男女之别,再者,本王好像记得,这入住东厢房的是太子吧。” 永兴王瞧着梁画兮,已然有几分烦躁之意。 梁画兮镇定心绪,她一定要尽力拖延时间才行。 “皇叔怕是记错了吧,住在这东厢房的一直是本公主啊。” “是吗?可是那太子妃不是死在这东厢房的吗?莫非是公主不愿意让本王见到太子殿下?” 梁画兮抬了抬下巴,拳头又握紧了些,压下心中的怒意,深吸一口气,“皇叔知道的可真多,只是太子昨夜已经回宫了。” “晗月,你莫要哄骗本王,且不说这护国寺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说他昨夜回了宫,今日本王还能站在这里吗?”永兴王冷哼一声,“本王没有这个功夫跟你推三阻四,说,梁泽在哪里!” 永兴王到底是被磨没了耐性,“再不说,休怪我放火烧寺!” 梁画兮挺直了脊背,直勾勾看着永兴王,“烧寺?皇叔就不怕遭报应吗?不怕菩萨怪罪你吗?不怕死后去那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吗!” 永兴王握着手中的剑,恶狠狠的看着梁画兮,“本王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鬼神!晗月,你别以为今日本王愿意跟你谈笑,就代表本王容忍你在本王面前放肆,成王败寇,历来如此,你若知趣还可饶你一条命,否则,格杀勿论!” 第84章 护国寺(6)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人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在永兴王的耳边说着什么,梁画兮瞧着那人的样子,一直悬着的心,在这一瞬间,反而放下了。 这人如此着急,便代表着梁泽已经逃出去了。 “晗月,你耍我!” 永兴王怒气冲冲的吼道,原本他以为胜券在握,便浪费了些时间与梁画兮交谈,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只是这几句话的功夫,梁泽就逃了出去。 “皇叔说笑了,晗月最是胆小,怎敢戏耍皇叔。” 瞧着永兴王那般气急败坏的模样,梁画兮更是确定梁泽已经逃出去了,一直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瞧着梁画兮那淡定的模样,永兴王不怒反笑,“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吗?” “怕也不怕,想来太子哥哥已经逃出去了,他定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给父皇和满朝文武,而我是谁杀的一目了然,现今,倒是皇叔你要求我,你若求我,待我回到宫中,一定替你说好话。” 梁画兮一席话可谓是直戳永兴王的心窝。 永兴王气急败坏,但此刻说什么都晚了,他不得不承认,梁画兮说的都对。 “抓起来!” 他还有赌注,既然这个妹妹愿意舍弃自己保太子,那就让他看看梁泽愿不愿意换这个妹妹了! “公主小心!” 十三瞬间冲到了梁画兮的面前,呈防备的姿态,将自己主子牢牢护在身后。 梁画兮瞧着十三,突觉有些对不起保护她的这些人,她是救了梁泽,但却让忠于自己的暗卫面对了这些危险。 瞬间,暗卫和黑衣人缠斗在一处。 永兴王却丝毫不在乎这打斗,问刚刚禀告的人,“从哪儿跑的?” “后山东面。” 永兴王带着人往护国寺外走,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梁画兮会为了救梁泽,以身涉险,梁画兮出现时,他也未曾想过梁泽会离开,只以为梁画兮是来谈条件的,毕竟谁也不想死,直到梁画兮一直拖延时间,他心中才有了几分猜测,更没想到这份猜测会这么快就得到证实。 这个夜晚,注定不安稳,注定要被鲜血染红。 另一边梁北辰亦带着一队人马慌忙往护国寺赶来,齐如跟在身后,眼中疑惑,不明白世子为何在深夜要来寺庙,更不明白,为何会带这么多武功高强的暗卫。 要知道,平日里就算是遇见再大的事,也不会将所有的暗卫召齐行事。 梁北辰的焦急,藏都藏不住,以梁画兮的性子从不轻易求救,而且身为公主,平日里的保护严密,但此番却用信鸽向自己求救,定时发生了大事。 而贺千帆也带着一波人马,匆匆赶来。 山林中,梁泽的衣袍早已被荆棘挂烂,沾染上泥土和青苔,整个人狼狈不堪。 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他们一刻也不敢停息,哪怕体力已经越来越不支。 就在身后追赶的黑衣人即将拦住他们时,从另一边的山腰上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领头的人大喊:“保护太子。” 这些赶来的人立刻将梁泽护了起来。 “太子殿下,丞相命我们一定保您平安。” 说话的领头人看似恭敬有礼,但神情却十分冷漠。梁泽意识到这些人都是只忠于贺千帆的人,他这个太子的身份在这些人看来,什么都不算。他尝试着说道:“公主还在护国寺中,还请诸位能救她。” 虽然知道这些人只听命于贺千帆,但想到梁画兮今日为自己做的一切,他定是不能弃之不理的。 领头的人轻轻点了点头,“好。” 梁泽不知道这话是真的还是敷衍,但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 寺中,永兴王的人马太多,就算梁画兮将所有的武器都涂上了毒药,也无法抵挡一波一波冲上来的人。十三挡在她面前,已经受伤多处,浑身是血,大喘着气,似乎下一刻就会支撑不住倒下去。 梁北辰冲进来的时候,梁画兮正拿着匕首像一只防备的凶狠小狐狸,无助中又透着狠绝。 他的心瞬间就心疼了起来,冷声下令:“杀!” 两路人马瞬间厮杀在一起。由于永兴王将大多人马都带去追梁泽,留下来的人对付梁画兮倒是足够,但面对人数众多的永定王府暗卫就显得力不从心,很快落了下风。 梁北辰越过所有厮杀的场景看向尽头深处的人,感到后怕,他一点也不敢想,若是今夜他没有赶来会是如何。 不过现在他来了,就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梁画兮。 手起剑落之间,扑向他的黑衣人根本来不及抵抗,便已然没了命。 一边斩杀着阻挡在他面前的黑衣人,一边奋力向梁画兮走过去。 梁画兮心中一直是抱有希望的,她一直在等,等那个人披着闪闪金光来救她,她果真没有想错,那个人他来了,在她即将绝望的这一刻,朝着她走了过来。 有一瞬间,梁北辰想将面前这只受伤倔强的小狐狸拥入怀中,可是手抬起来,却又放了下去,正了正神色,“公主。” 梁画兮眼眶中一直氲着的水雾在这一刻滑落,她转过身起,偷偷擦去泪水,她多想紧紧的拥着眼前的人,可是,他们是堂兄妹,论亲疏感情应该还不至于到那份上,论男女,却又是男女有别。 在这等大庭广众之下,除了克制,他们没任何办法,甚至一声亲密的称呼都不能有。 梁画兮看了看眼前的场景,尸横遍野,染红了这佛门的石板,突然想到方丈对她说的那些话。 深呼一口气,马上对梁北辰说道:“多谢永定王世子前来相救,只是太子哥哥从后山先行出了寺,不知安危如何,我们快去找他们吧。” “太子独留你在这?”语气中带着不满,“他倒是跑的快。” 这一刻,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救!那个位置,不仅仅是永兴王想座,他们永定王府也想,现在有次机会真是太好不过了。 “世子……” 梁画兮抬起头,看着梁北辰的神情,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毕竟在书中,最后梁泽和梁北辰终是兵戎相见了,她不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该怎么办,但现在,她只想让梁泽活下来,之后的事情,她真的有些倦于去思考了。 “不,世子,你误会太子了,是我把太子哥哥打昏,让人带他先走的,她可是阿兮的亲哥哥,世子,你就看在我曾经不顾性命为你采药的份上,救救太子吧。” 梁北辰神情突然冷了下来,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公主既然提了旧交情,我梁北辰不能不陈这个情,只是,我好生羡慕……” 他瞧着梁画兮担心的神情,后面的话未曾说出口,自嘲一笑,自己一个堂哥同亲哥哥吃什么醋,有何资格? “好,我们这就走吧。” 梁画兮得到了答复,终于露出了笑容,吩咐道:“受伤的人回宫疗伤,其余人跟上!”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往山下行去。 看着远远离去的人马,再看看寺中血泊之中的人,风将树叶吹落,落在血迹之中,染上了另外一种颜色。 “阿弥陀佛!” 一道苍凉悲戚的声音响起,带着些幻灭之意,让人听来心中不自觉的难过起来。 好似只有梁北辰一人听到了这声佛语,转身,却只瞧见一个灰色的身影渐渐渐渐没入古寺的迷雾之中,仿佛寺中刚才的厮杀不过是一场幻境。 但在转头的一瞬,脑中却更加清晰的忆起了刚才他手起刀落的一幕幕。 山腰处,永兴王远远就看见梁泽和一队人马站在一处,也不躲避,似乎就是在等着他。 他有些疑惑,站定,看向满地的尸体,大多都是自己的兵将。 冷眼看向梁泽,却猛然大骇,人群中有一些穿着藏青色衣袍的人,这偌大的帝都没有人不知道,这藏青色的衣袍是谁人的府兵。丞相贺千帆府兵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以一抵百的武功高强之人,此人在朝堂上,权倾朝野,又得圣心,他不是没有想过拢贺千帆,可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直到今日之前,他都不明白贺千帆的心思,现在,算是懂了,贺千帆早就已经选择了梁泽,只是,此次护国寺的安排及其隐秘,梁泽是怎么把消息传出去的? “梁泽!” 永兴王从不可置信但气急败坏,自己这万无一失的计划,是要泡汤了吗? “皇叔,我在此恭候你多时了。” 梁泽的脸上永远都是儒雅的笑,可是谁都知道这笑容背后并非善意。 “梁泽!是我小看你了,你如何传出去的消息?” “这个皇叔就不用知道了,现在倒是要请皇叔给侄子说一说,这杀害太子妃,谋害太子与公主,究竟得是个什么样的罪名?” “你!” 永兴王一时语塞,看了看站在梁泽身边,手握刀剑的人,正是贺千帆最信任的属下,朝中没有人不知道他是替贺千帆办事的,如今有了丞相府的人作证,想来这谋逆的罪名是做实了。 但很快就转了话锋,一脸笑意:“太子殿下说的什么,皇叔怎么听不懂呀,我只是听说护国寺出事了,这才赶来的。” 梁泽冷哼一声,这人还真是脸皮厚。 “是吗?如果太子哥哥作证不行,加上我呢?加上我手中的令牌呢?” 突然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梁画兮素衣染血,左手上拿着一枚令牌,上面分明写着“永兴”二字。 “你怎么没死?” 永兴王转过身,看到梁画兮,心中一震,再转眼看到旁边的梁北辰,手中的剑已然握不住了,前有贺千帆救梁泽,后有梁北辰救梁画兮,自己这原本认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如何到了这一步? “皇叔应该很意外吧,我没死倒是让你失望了呢。” 微风将梁画兮的发丝轻轻扬起,脸上染着血迹,右手拿着匕首,宛若一个冷血杀手一般。 “本王倒是低估了你们兄妹了。” 永兴王现在想的已经不是如何杀梁泽了,而是如何逃命,现在前有狼后有虎,他该怎么逃?神情瞬间破碎,他实在是不甘心,明明就要成功了,却最终功亏一篑。 梁泽冷冷下令:“将永兴王拿下!” 身边丞相府人随即上前。 只是人还未到,已有护卫将永兴王护在中央,呈了防备姿态,俨然是想要拼个你死我活。 第85章 大狱(1) “想杀我?哈哈哈哈哈”永兴王大笑起来,“你和你那个父皇,都不配统治黎盛,有你们在,黎盛只会越来越衰败,唯有本王,才配做那个贤明的君主。” 永兴王此时已癫狂,竟是当众说出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梁画兮摇摇头,说道:“皇叔以为,何以为君王之德?是谋杀亲侄子,亲兄弟吗?” “你一介女流懂什么?自古以来皇家无兄弟,争夺皇位本就亘古不变,若是今日本王胜了,历史就由我来续写,还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 梁画兮叹息一声,看向地上的尸体,“今日确因我多死了许多将士,可是皇叔你的罪过又何尝少了呢?一切皆因你权力欲望而起,在佛家之地杀人,你觉得你能善终吗?做人无一丝敬畏之心,又如何成为明君?我告诉你,你还不如璃皓活的通透,现在只可惜璃皓……” “你闭嘴!不许说璃皓!” “你可有想过若你失败,璃皓会如何吗?” 永兴王眼睛突然瞪大,死死盯着梁画兮,“如果不是你,本王早就成功了,是昏君是明君自不是你能评判的!” 梁北辰看着对峙的两人,心里五味杂陈,从他默认自己的父亲开始谋划的那一刻他就应该知道,自己站在了梁画兮的对立面,他今后会不会也和阿兮走到这一步,走到这恶言相向的一步,他不知道。只是如今自己身在棋局之中,已然身不由己,他能做的,也许只有不让事情越来越糟糕,尽可能的减轻对梁画兮的伤害。 梁泽挺身对着永兴王吼道:“可是现在我就能将你押回京,送刑部审判。” 话音刚落,一直未曾说话的贺千帆亲信喊道:“上!” 两方人马厮杀起来,梁画兮看了一眼梁北辰。 “齐如,让我们的人也去吧,早早结束这场厮杀。” 不消片刻,永兴王便被生擒。 这血腥的一夜终于结束了。 那日回宫后,黎盛帝震怒,一夜之间,永兴王被收押,永兴王府被抄,而太子妃的母家更是悲戚不已,联合朝臣上书要治永兴王斩首之罪。 梁泽似乎一夜之间变了性情,沉默寡言,眼神也冰冷了很多,只有和梁画兮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笑一笑,其余时候皆看不出任何喜悲。 梁画兮坐在晗月宫荷塘边,看着树枝拂过水面,眉头微皱。帝都百姓这几日谈论的都是永兴王谋反一事,太子妃一尸两命,护国寺尸横遍野,如今的永兴王府已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哪怕是永兴王府曾经的奴仆,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更不要说往日那个纨绔子弟梁璃皓了。 梁画兮想去看看他,却不知该以何种身份去,她是被皇帝嘉赏救太子有功的人,而且还是永兴王谋反一事有力的证人,作为直接让永兴王谋反失败的人,让璃皓家破的人,她去了又该说些什么呢? “公主。” 红苑给梁画兮披上一件披风,“起风了。” “红苑,幸得那日你去太医院治伤,没和我一同去护国寺。” 红苑沉默了。她是有些埋怨自己的,为什么伤好得如此慢,没有陪公主一同前去,但同时,她也知道,即使没去,若真的梁画兮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定不愿苟活。 “刚将军府,差人送消息进来,说想见见公主。” 梁画兮站起身,“楚正想必也是担心了,你去回信吧,我傍晚就出宫,让他在宫门口等我。” 楚正早早等在宫门口,远远瞧见一素衣女子,未施粉黛,未佩戴挂饰,却有一种出尘的感觉。 “公主。”他愣愣看了梁画兮半晌,“公主瘦了。” 梁画兮瞧见楚正,嘴角微微扬起,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他看到这挤出的笑容,心揪了揪。 他后悔了,后悔将那个在匈奴快乐无忧的木大夫带回来重新成为了晗月公主,卷入这诸多的阴谋争斗当中,渐渐失了笑容,还险些丢了性命。 “我带公主去集市上散散心吧,这个时间应该有很多杂艺。” “不了,我们随意走走,边走边说吧,楚将军有什么事吗?” 楚正叹一口气,“只是想看看公主是否平安无恙。”他皱了皱眉,终究还是问道:“公主在护国寺为何不向我求助?” 梁画兮转头看着楚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能说自己第一时间只想到了梁北辰吗?她能说她始终不曾对楚正敞开心扉吗?她能说自己不想欠他更多了吗? “那下一次,下一次让我保护你吧,因为整个黎盛没有谁人的武艺能比得过我楚正了呀。”他温柔的笑了,“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平安无虞。” 鼻子突然就酸了,梁画兮红着眼眶点点头,“好。” “所以,公主想做什么便做吧,只要你说一声,我就帮你。” “不,楚正,不。”她想到了书中,楚正曾帮着梁画兮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情,他的人生不应该如此,“你可以看看别处,说不定只要你转身就看得到其他更好的人。” “公主。”楚正突然厉声,又温柔下来,“公主,别对我说这些,有些事我做了便心安了,没有任何埋怨,若不去做不去想不去念只会更难受,我早已说过,我楚正什么都不求,只求你一生平安无虞。” 梁画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知道楚正心中的执着,但她却不是个只知道索取不知道回报的人,但楚正要的回报她给不了,自然就不愿他再做无谓的付出了。 除了可以远离,似乎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楚将军,若是无事,我先回宫了。”也不等楚正回答,梁画兮转身往回宫的方向走,独留楚正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梁画兮走的很慢,又绕了两条街,很多事在心里她得好好想一想。一直到天色暗了,肚子有些饿了,才快走了两步。走到宫门口时,恰好看见梁北辰出来。 “世子,这么晚入宫是有什么事吗?” 梁北辰看着眉目间尚有愁容的梁画兮说道:“嗯,陛下召我问那天的情况。公主,旁边有条小巷子,我们去那里的小茶楼坐坐?” “嗯,好,恰巧我也有些饿了。” 茶水吃食端上来,梁北辰瞧着她眼里浓浓的忧伤,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梁画兮嘴边,“公主,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 梁画兮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北辰哥哥,你说璃皓怎么办?” 她知道,梁泽本就同梁璃皓关系一般,平日里并无往来,自然不会开口保下梁璃皓。 “阿兮,谋害储君,杀害太子妃,意图谋权篡位,永兴王府所有人都是逃不掉的。” “可是,北辰哥哥,你是知道的,璃皓他生性洒脱,从未有过任何反心,一心只想当一个闲散王爷,我去求太子哥哥如何?” “可他是永兴王亲子,如果此次谋反成了,梁璃皓可就是储君了,太子又怎会放过他?” 梁画兮知道梁北辰说的都是对的,但她觉得若自己什么都不做就一点希望都没有,虽然在书中梁璃皓连个名字也没有,仅仅是永兴王府全部赐死涵盖其中,但她想改变他的结局。在护国寺的时候,李柔的命她没有救下来,如今梁璃皓的命,她一定要尝试着救下来。 看着一直沉默,没有动筷子的梁画兮,梁北辰夹了菜放到她碗里,“阿兮,再不吃,菜要凉了。”顿了一顿又言,“阿兮,你去吧,做你想做的,不要管结果如何,别留遗憾。” 梁画兮有些惊讶的抬头,对上梁北辰温柔的眸子,原来最懂自己的还是他,那个信任自己,在平西镇帮她开医馆的少年郎,那个在临江楼上一同谈笑的才俊,那个在南行路上派人将她从杀手中救下的男子,那个匆匆赶到护国寺,护她周全的永定王府世子,她只为他采过一次药,他就还了这么多。 而现在这件事,说给谁听,肯定都是劝阻的,她知道能劝说梁泽放了梁璃皓的几率小之又小,但她还是想去做,不管结果如何。 在所有人都不支持,不看好的情况下,梁北辰却说想做就去做。人就是奇怪,明明已经做好了选择,还要去问别人,其实去问,并不是真的想从别人那听到建议,而是想找一个支持者,说出自己想法的同时又一次说服着自己去做的决心罢了。 梁北辰给了她这个支持。 她点头:“嗯。”然后笑笑,开始默默吃饭。 第二天,她一早就来了东宫,她想了一夜,想了很多说辞,可是求情的话刚说了个开头,梁泽就沉下了脸,整个空气阴沉的令人窒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梁泽淡淡开口:“说吧,理由?” “他从未参与这次谋反,也从有过反心。” “你如何知晓?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你给我说他一点也不想坐,你觉得我能相信吗?” “我知道太子哥哥你不相,但我信。父皇将这件事交予你处理,我不求他能恢复身份,只求留他一命,他原本就是想云游四方,风月为伴的。” “他永定王府几百人都要赐死,这等仇恨,他如何释怀?他不会集结永兴王旧部再次谋反?” 梁画兮看着周身尖锐的梁泽,已丝毫不见了以往的平稳儒雅,其实并非是这一件事,自从护国寺回来后,事事都是如此。 “他不会记恨的,我信他,若他还怀有报仇谋逆之心,我晗月与他同罪。” 梁泽突然转身直直看着梁画兮,“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谋逆之罪是何等罪名你可知道?我现在已经没了柔儿,而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相信的人,可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要我放了杀妻杀子之人的儿子,我如何做的到?” 梁画兮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梁泽说的都对,即使她说与他同罪,也还是换不来梁泽放过璃皓。呵,最近,她还真是理亏,面对楚正,面对梁北辰,面对梁泽,她都无法辩解。 是她想的简单了,想的太天真了,低估了这个世界里的人的固执。 叹气,转身,走向门口。 “若是他可以写一封指认书,我便绕了他!” 就在梁画兮即将走出东宫大殿之时,梁泽突然开了口。 他嘴角微勾,眼神狠厉,永兴王杀了他的妻儿,若是那么简单就让他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他要让永兴王尝一尝被自己儿子背弃的滋味! 第86章 大狱(2) “太子哥哥,你……” 太狠毒这三个字她没说出口,若论狠毒,永兴王岂不是更狠?若论伤害,梁泽受到的伤害难道不大吗? 只是,为什么,此刻她觉得梁泽变成了和永兴王一样的人。 指认书是什么?是让梁璃皓这个儿子亲自指认唾弃永兴王的罪行。 是的,这样做,比直接杀了永兴王更能让他痛苦。 “只要他愿意写,便可以活命。” 说完,梁泽转身便走了,眼里的残忍在转身的一瞬间,被梁画兮尽收眼底。 刑部大狱一身着蟒袍之人穿过阴暗的通道,来到牢房前。 梁泽迈步走了进去,高傲且不屑。 “璃皓堂弟呀,你一个纨绔竟然还有人来替你求情?” 梁璃皓笑了,“看来有人替我求情这件事,让太子哥哥很不高兴呀。”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再替你求情吗?” “我将死之人,知道了平白添一桩还不了的人情,不知道也便罢了。”梁璃皓那淡然的模样,让梁泽心中燃起了怒火。 “你不想知道,我偏要告诉你,是晗月公主,她让我饶你一命。” 梁璃皓自嘲一笑,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之人少之又少,更不要说还是如此的重罪,寻常人唯恐避之不及,引来祸患,也只有她这个傻姐姐会在这个时候,还想要保他。 “她说,你如有谋逆之心,便与你同罪。梁璃皓,你扪心自问你当真不想入主东宫吗?当真不渴望皇位吗?你骗的了她却骗不了我,若你真的不想,早就在永兴王起兵护国寺之前阻止了,但你没有,你也是期盼的吧。” 梁泽从来不相信人性无私,所有人为着达到目的各有各的算计,就连贺千帆救他也不过是需要一个为他所用的傀儡皇帝。 对他付出真感情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柔儿,现在就只剩下梁画兮了,可是她却为了梁璃皓求情。他不明白,在她心中究竟存着多少要救的人,她究竟对多少人付出了真感情。 梁璃皓不语,因为梁泽说对了,只是那天他不知道梁画兮在寺中,若是知道他定会阻止的。 “你辜负了她的信任,你觉得自己配让她求情吗?”梁泽冷笑两声,“但是,我答应她了。” “你答应她了?”梁璃皓惊异。 “哼,你看,你还是想活。但我有个条件,你要写指认书,要一字一句的写下来永兴王干了些什么,还要摆明自己的立场,声明你们父子关系一刀两断,我就放了你,兮儿说你只想云游四方,风月为伴,我就成全你如何?” 梁璃皓立刻坚定的说出两个字:“不行。” 他盯着梁泽,“君子立于世,为人子,当有为人子之德行,若是为了苟活,便罔顾人伦,不认亲父,便不配为人。” 这天下谁都可以骂他的父王,独独他不行,他虽知自己父王做的不对,却从未阻止过。他自诩清高,从不争权夺势,但自己真的清心寡欲了吗?不,他虽不参与,却默认了。 梁泽绕着梁璃皓走了两圈,“没想到我直到今日才看清了你,你的纨绔是假的,风花雪月也是假的,你定然在兮儿面前表演了你至情至性的一面,可你的淡然名利又不全是假的,你本就是个矛盾体,今日走到这一步,你怨不得任何人。” “我是怎样的人,不需要太子殿下评说,我知道应该如何做。还麻烦太子殿下替我给晗月公主带个话,如果有来世,我想要做个游历四方的书生,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好。” 梁泽又看了梁璃皓一眼,转身离开。 梁泽走后,梁璃皓一动不动靠在墙上,像是个不会呼吸的假人,谁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究竟想了些什么。 当夜卯时,狱卒发现他自缢在狱中,是摔破了吃饭的碗,用尖利的瓦割颈而死,血染红了整个地面。 梁画兮听到这消息时,已是第二日了。 红苑就瞧着她坐在凉亭里,长久的不曾挪动半分,手中拿着的茶盏,也像是被固定了一般,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红苑,他终究还是做了君子。” 良久沉默后的声音,带着些苦涩。 红苑站在梁画兮的身后,不知该如何安慰。 晗月宫宫墙外,梁泽在背阴处,脚步踌躇,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梁画兮,从刑部大狱出来,他能料想到梁璃皓已有了赴死之心,但没想到他会如此的决绝,当晚就自缢,也算是全了这永兴王世子的气节。 “唉——” 一声叹息响起,他终究是迈了步子,走进了晗月宫。 斜靠在凉亭柱子上的梁画兮看见梁泽走进来,淡淡的开口唤了一句,“太子哥哥。” 梁泽缓步来到她身边,静静地陪她看了一会池中的鱼,轻轻开口:“昨日我去了狱中。” 她抬眸看着梁泽,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梁泽却转过身去躲避开她的眼神,“他让我告诉你,来世他要做个游历四方的书生。” 过了许久,梁画兮说道:“想来,这一生他过得并不快乐。太子哥哥,我不该去求你的。” 如果不是自己去求,梁泽或许就不会去狱中,梁璃皓也不会如此决绝的自缢身亡,她还没来得及去狱中看他,就连这最后的话也没有亲耳听到。 “成王败寇,兮儿,我希望你不要怪我。”说完这句话,梁泽突然觉得很奇怪,他记得之前的梁画兮总是告诉他做事要果断,切不可留下祸端,斩草要除根,怎得在谋反这样的大罪上,却想要放过反叛者的亲子?他转过身愣愣的看了梁画兮很久,“兮儿,你变了太多,我快不认识你了。” 对上梁泽疑问的眼神,梁画兮并没有逃避,而是一字一句的说:“太子哥哥,你觉得之前的兮儿好还是如今的兮儿好?你是想让我当回之前那个冷血残忍,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公主吗?还是说,你需要那样的兮儿帮你?” 梁泽猛然惊住,原来一直以来梁画兮都是知道的,他对她是因着真的喜爱这个妹妹,还是喜爱这个妹妹带给他的权势,之前他真的说不清,但现在他可以肯定的告诉她,“不,现在的你更好,还有,现在的我是真心对你这个妹妹,而我现在也只有你了,兮儿,你要相信我,我定不会和父皇一样,我会勤勉于政,让黎盛开辟另一番盛世。” 梁画兮将头转了过去,心中悲凉,她不回应不是不相信梁泽能当贤君,而是黎盛日后的帝王是谁,她心中再清楚不过了,他的结局恐怕和梁璃皓并未二样,只是不知道梁北辰会如何做了。 “太子哥哥,我有些乏了。” 梁泽看着梁画兮的背影沉默片刻,缓步离开了。 叶欣得知消息赶到书房,看见贺千帆正闲适的作画,“梁璃皓自见完梁泽后便自缢了,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 “夫人想知道什么?” 他们说了什么,无非就是那些话,叶欣这样聪明的人,肯定猜得到,她应该是另有所问。 果真,叶欣说道:“夫君还真是了解我,我有一事不明,梁泽才学一般,智谋一般,前些年靠着梁画兮支撑监国,近半年要不是你在身后替他处理朝务,这黎盛不知成什么样了,这样资质平庸的人,你为何选择了他?” 叶欣一直知道贺千帆在梁泽和梁北辰之间犹豫,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决定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的确,梁北辰各个方面的能力胜过梁泽,但我试探过他,觉得他压根就不需要我,丝毫不领我的情,你说这样的人坐上了皇位还能重用我吗?到那时我的一腔抱负,想让黎盛繁盛的理想都将无法施展。” 而最重要的,贺千帆想要流传千古,成为一代名臣的愿望就更不可能了。 叶欣点点头,也是,可能最初贺千帆会犹豫,不过是认为来自山野的农家子更好控制,但这半年多,帝都发生的种种,定是又让贺千帆认为梁泽更容易拿捏,所以这样选择也是应当。 但很多事似乎并不简单,“这段时间我刻意接触他,通过了解,我觉得梁北辰不是甘愿人下之人,想来今后还有一场大战,若是输了会如何?” “输了?怎么会输?有我在,除非梁泽自己作死,否则绝无输的可能。” 说完,又长叹了一口气,“只是,自护国寺回来后,梁泽变了很多,他心中所想,我也是猜不透了,只盼他做事别犯傻才好。如此说来,倒是有了输的可能,若是真的天不助我,我也甘愿扶持新帝,尽力辅佐,我的衷心不是对谁的,是对黎盛的,是对整个黎民百姓的。” “夫君,你……” 叶欣并不是一个有大义的人,她只想让自己活的更好,且一直以为贺千帆不过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没想到,贺千帆一直以来考虑的都是整个黎盛,和谁做皇帝关系不大。 “皇家争斗历朝历代皆有,我又怎么能控制?梁泽是正统,我理应扶持,只要在位之人不听信谗言,重用小人,滥杀忠良,就像现在的黎盛帝不问朝政,都没关系,我想要的是黎盛安好,我为什么救梁泽,因为永兴王若是上位想必是个滥杀之人,我不能让这样的人称帝。” 叶欣细细想了片刻发现,贺千帆凡是献策,定是良策,是于国于民有益的良策,看来,对于贺千帆,是自己狭隘了。 “我以为……” “怎么?以为你的夫君想当幕后君主吗?” 叶欣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你所做与所想,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贺千帆笑了起来,他知道朝中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一人,他是宠臣,权倾朝野,黎盛帝对他言听计从,而在打压与他作对之人时,毫不手软,以至于朝堂内外无人敢同他争对。 “权势之争本就残忍,与我争对的那些人才是真的居心叵测,想做第二个我罢了,但他们却没有我这片为黎盛的赤诚之心,我罢黜过的那些人,没有一人是被冤枉的。” 叶欣突然明白了什么叫赤胆忠心,什么叫世人皆醉我独醒。 贺千帆绕过书桌,来到叶欣身前,将她拥在怀中,“我贺千帆,之前做所有事都是为了黎盛,但现在为了你,我也可以做任何事。” 叶欣脸贴着贺千帆的胸膛,眺望窗外,“夫君想做的事,我定当全力支持。而我只想做一件事,就是让梁画兮死,只有她死了,我才能安心。” 贺千帆抚了抚她的头,安慰道:“夫人别急,为夫定帮你除掉这心头大患。” 第87章 大狱(3) 帝都夏末的天气越发的燥热起来,清晨起了床,梁画兮思索片刻,“红苑,我们出宫去玩吧。” 一盏茶功夫后,在帝都的品茗斋,一白衣公子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听着说书先生的故事,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另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袍的小生,安静的站在他身旁。 两人生的俊秀,惹得周围姑娘频频侧目。 原以为这两个公子已经够俊美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位素衣公子,更是绝美。 别说是女子了,就连店小二都险些撒了手里的茶,呆愣住了,今日他们这品茗斋可真是奇了。 只见这公子缓步走上二楼,坐在了白衣公子的对面。 小二啧啧赞叹,果然这美貌之人只看得见美貌之人。 “公主。” 温润清朗的声音响起,梁画兮回转头来,便看见了梁北辰。 齐如站在一旁吊着脸。他已经派人守在宫门口好几日了,就为了探查梁画兮的消息,这不,世子一听说公主来了品茗斋,巴巴的就赶了过来。 梁画兮瞧见梁北辰穿了一件无任何刺绣的素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世子还真是重情义,你不过与璃皓见过几面而已。” 梁北辰看了一眼齐如,示意他先下去,齐如点点头拉了一下红苑。 红苑甩开袖子,瞪了齐如一眼,梁画兮似有所感回头看去,想着可能是梁北辰有话要对自己说,不方便有旁人在。 “红苑,你先去旁边坐吧。” 红苑极不情愿的回答:“是。” 梁北辰看着齐如和红苑走远,说道:“阿兮,那日我们喝酒,你说那些话我就已经猜出几分,今天这个结局我们早应该想到,舍生取义或许对璃皓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你也不用太过忧伤。想来,我还欠他一顿吃食,说了我要回请的,如今也没了机会。” 窗外的风吹过来,梁画兮微微侧头,发丝飘起,那眼底的悲伤溢了出来,“我没事,我是一个大夫,见惯了生死。北辰哥哥,你听楼下说的这个故事,远走的心上人,归来却是白骨,这世间悲伤的故事太多,人们怕是早已经习惯了。” “但幸福的故事也很多,你听,这下一个好像讲的就是个美好的故事。” 敛下眼底的情绪,抬头时已然换上了一副笑容,“北辰哥哥,谢谢你。” 梁北辰深深看着眼前之人,似乎要看进眼中一般,“阿兮,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你在危难时刻能向我求助我很高兴,只是我怕……”他怕终有一天,他们要站在对立面,自己的父亲又何尝不是同永兴王一样有一颗野心。 梁画兮一下子就明白了梁北辰话中的意思,此次永兴王败了,但不代表皇权的斗争就会停止。 她不知道往后是不是还会按照书中所写的那样发展下去。但如今她知道了,这皇权争斗,不论最后是谁赢了,另一个人怕是只剩了死路一条,即使永定王不谋反,当梁泽坐上皇位也定当容不下梁北辰,可是若兵戎相见,就便更是你死我活了。 其实不论谁坐上了皇位,对于她来说都无所谓,只要他们两个人都能够好好的活着就足够了,但她却清楚的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 “北辰哥哥,不论你今后要做什么,请不要顾及阿兮,你只管去做就好,只是不论结果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最后留他一条性命,可好?” “阿兮……”其实梁北辰觉早已察到梁画兮很可能知道些什么,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明大方的说出来。 其实一开始,她又何尝不是推动者,在临江诗会特意让梁北辰施展才华,名声大噪,让楚正贺千帆都对他青睐有佳,又特意在寿宴灯会上让他拔得头筹,从各世家公子小姐中凸显出来,又带他去太医院结识古太医。他逐渐强大起来,以至于成为了朝堂内外都认可的人才,怎能少得了自己最初各种明里暗里的引荐。 走到这一步,始作俑者似乎都变成了自己。 只是,故事的最后能不能有所改变呢,他能不能留梁泽一条命呢? 梁北辰苦笑,“这之后的路要怎么走,我并不知道,或许成为阶下囚的是我,但若真的有赢的那一天,他也愿意臣服,我当然会放过他。” 梁画兮突然笑了起来,就像那天同梁璃皓讲完这些后一样的笑了起来,“北辰哥哥,你听这楼下好生热闹,说书先生的这个故事果真是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故事,我们也靠近些听一听吧。” 欢快的跑到楼下,一身潇洒男儿装的梁画兮,手中折扇开合,说书先生讲到精彩之处,她也跟着人群大声喊起来,“说的好!” 她刚才自是听得出来,梁北辰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她也不愿再问。 而此时,梁画兮出宫的消息传到了东宫,毕竟禁军曾经是梁泽所统领,培养几个自己的亲信还是很容易的。 既然出了宫,想必心情好了一些,他的兮妹妹已经走出了伤痛,这件事他可以放下心了。 只是现在,梁璃皓虽死,但永兴王还在狱中等待问斩,夜长梦多,他要尽快解决。 “备车,去丞相府。” 这不是梁泽第一次来丞相府,但以往他来时,自己是太子,高高在上的坦坦荡荡,虽说如今他还是太子,却欠着救命之恩,莫名地气势矮了半分。 他一直都知道,贺千帆是个中立之人,对他忽近忽远,让他始终捉摸不透。 但现在经过护国寺平叛一事,倒是表明了支持自己的立场,可自己却莫名高兴不起来,好似被人施舍一般。 “丞相,此番多谢相救,感激不尽。” 贺千帆恭敬行礼,“殿下何需客气,臣立场已定,定当尽心尽力辅佐殿下。” “那依丞相之见,接下来该如何?” “永兴王虽死,可朝中永兴王一党的那些朝臣还在,若是不除,日后他们倒戈他处,就不好办了,臣有一计,不知殿下可否采用?” 贺千帆附耳相告,梁泽眉头微皱,点点头,“好,那就有劳丞相了。只是,父皇兄弟不止永兴王一人,还有永定王,永成王,他们……” 贺千帆的嘴角噙着笑,永定王之心他早已察觉,而那个永成王,自黎盛帝登基后,便自请去了封地,最近还听说生了病,身体犹如风中残烛,想来不足为惧。 “殿下放心,永成王是个病秧子,永定王嘛……刚出了永兴王谋反之事,应该不会有所动作,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梁泽心中有些不安,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想来也是可笑,一朝太子,手中无兵权,支持他的大臣都是墙头草,可悲可悲呀。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贺千帆表明了立场,况且自己还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只要不出意外,那皇位必定是他的,等坐上皇位,很多事就好办了。 深夜,刑部大狱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他身手敏捷,轻功了得,躲过了巡查的士兵进到了狱中。 还没等看守的狱卒说话,就被抹了脖子。 他拿了钥匙,来到永兴王牢狱门前,打开走进去。 “你是谁?” “王爷,我是来救你的。” 黑衣人蒙着面纱,声音低沉,永兴王认了半天也没认出是谁人。 “这刑部的天牢,能来去自如的人不多,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为什么要救我?我怎知你不是来杀我的?” “王爷可知道,璃皓世子自缢而亡了?” 永兴王愣住,“你胡说,要死也是等处斩之日,他怎会自缢?”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不是没想过,已做好了打算,安排人想办法,将璃皓换出去,怎么他竟会自缢?心里唯一的念想没了,永兴王这一刻万念俱灰。 “是太子去看过他后,他便自缢了,说了些什么话无人知晓。” 是梁泽?永兴王握成拳头的手咯咯作响,咬牙切齿的说道:“梁泽,我就是做鬼,也定不会放过你。” 黑衣人笑了:“王爷何必等做鬼?现在我救你出去,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你要什么?或者说你背后的主子要什么?”永兴王嗤笑一声,争权夺势多年,他清楚的知道这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而往来,怎会有送上门的好处,定然是有所交易。 “王爷果然聪慧。”黑衣人也并不着急,只是向前慢慢的走了两步,“只是我家主子没说,我自是什么都不知,不过我家主子在外边等着王爷你呢,你要不要出去见见?王爷你可要想清楚,这刑部大狱不好进,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这几句话当真有诱惑力,永兴王动摇了,在这狱中只有死路一条,出去说不定还能活,他要去杀了梁泽为自己的儿子报仇,思来想去,他决定赌这一把。 “好,我跟你出去。” 听到这话,黑衣人上前打开手镣脚镣,“跟着我。” 两人很顺利的逃了出来。 走进幽静的小巷子里,永兴王作揖:“救命之恩,本王记住了,待大业成了,定会相报于恩人,对了,你刚说你家主子要见我,他在何处?” “这恩王爷怕是报不了了!” 永兴王疑惑:“此话怎讲?” 黑衣人突然笑了起来,“我可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要你命的!” 开口的同时刀已刺入了永兴王的心口,血顺着衣襟渐渐下浸,滴落,染红了地上的灰尘。 “你——” 永兴王挣扎着想要说话,想要抬手,却没一丝力气。 第88章 刑部尚书之位(1) 黑衣人抽出刀,取下蒙着面的黑布,“主子说了,要让你死个明白,杀了你,再嫁祸给刑部尚书,岂不是一石二鸟?” 永兴王大睁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的人:“你……你……”却终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不过片刻,便已然没了气息。 黑衣人瞧了一眼死不瞑目的永兴王,神情冰冷:“来呀,把尸体处理了。” 立刻出现三五个黑衣人,把永兴王的尸体抬走了。 让犯人逃走了,而且还是谋逆的重犯,刑部尚书严律站在紫宸殿中,大汗如豆一般,“臣,臣真的没有……” 黎盛帝将桌案上的书仍在严律身上,“严律,这刑部大牢就如此儿戏?人说没就没了,你让朕如何信你?” 梁泽看了一眼贺千帆,只见他淡定无比,仿佛根本不知道这桩事一般。 “陛下,臣冤枉啊!臣当真不知道永兴王是如何逃出去的。” 严律跪在殿中央,使劲的磕头,恨不得将心剖出来让众人瞧一瞧。他之前虽是永兴王一党的人,可现在早就想着要逃脱干系了,他这项上人头是不想要了才会做这等愚蠢到救谋逆重罪之人出狱的事。 “是吗?那你跟朕解释解释,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身旁的李平贵接过黎盛帝手中的信递给严律,严律手抖的厉害,颤颤巍巍的接过,抖抖戳戳的好不容易将信纸展开,不过看了几行,就磕起了头,大呼冤枉。 那信不是旁的,正是严律与永兴王旧部的谈话,商量着要如何救永兴王出去,而且这封信完全就是模仿他的笔迹,他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更不要说,永兴王的确从他刑部大狱中消失了。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就是有人在陷害他,妥妥的斩草除根。 “陛下,臣冤枉啊!就在再给臣十个胆子,臣也万万不敢做这等事啊,这封信绝不是臣写的,是有人模仿臣的笔迹而写。” 黎盛帝犹豫了片刻,这刑部尚书的胆子,他也是知道的,但他更知道严律曾经是永兴王拉拢过的人,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贺丞相,既然严尚书说冤枉,那你便查一查吧。好了好了,闹哄哄的,误了朕的清修,散了吧。” “是。”贺千帆拱手走了出来,完全看不出任何喜怒。 梁泽本想上前说话,但贺千帆目不斜视,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他自嘲笑笑,何必自讨没趣,转身回了东宫。 与此同时,一条消息被送入了蒋国公府, 一个穿着丹青色长袍的男子,打开信件看了两眼,蹙起了一双弦乐眉。 “公子,楚将军来了!” 书房外响起了小厮的声音,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来的正是时候,随即抬起头,将信烧了。 “让楚将军直接到书房。” 略带几分低沉的声音,与男子清雅俊秀的长相,有些违和。 少时,穿着一身简装的楚正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 “蒋兄啊,我可是打扰你读书了?” 楚正瞧着书桌上摊开的书微微一笑。 楚正和蒋国公府蒋铭是为挚友之事,这帝都除了他们自己身边人,无人知晓。 两人自幼相识,楚正做了大将军,蒋铭却将自己藏了起来,他告诉了楚正自己的身份,也告诉了他的抱负,所以还请楚正不要告知别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免得生出事端。 楚正一口答应,他对蒋铭欢喜的很,虽远离朝堂,但对朝中局势了如指掌,其治国之论、用兵用人之道是他所不能及的。 可以说,这么多年来,他屡屡胜仗,背后少不了蒋铭这个军师。 要说这个天下应该是谁来坐那个位置,在他心中,非蒋铭莫属。 “楚兄说笑了,你来,我欢喜的很。” 蒋铭站起身从书桌后走了出来,招呼楚正一同坐于软榻之上。 “今日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刑部尚书严律罢免是早晚的事,这尚书之位?” 蒋铭给楚正到上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上一杯,“严律没那么大的胆子,这事不是太子做的,就是贺千帆做的。” 蒋铭一直都知道黎盛帝行的是平衡之术,现在黎盛朝堂之上,论文贺千帆无人能比,论武楚正一骑绝尘,就算是现在多了梁北辰,但他始终是姓梁的,皇帝再如何重用也不会太过。 楚正作为将军,本应该镇守边疆,却常年待在帝都,就足以说明,黎盛帝是怕贺千帆功高盖主,或者楚正在外生了什么别的心思,所以都留在身边,两相制衡。 黎盛帝哪里知道,他钟爱的大将军,一早就选好了要忠心之人,所以才表现出谁也拉拢不了的样子。 但贺千帆的中立是真的中立。可是,这次永兴王谋反一事,他却跳了出来,打破了长久以来人们对他的认识。 选择梁泽可能是最稳妥的吧。 蒋铭握着茶杯,缓缓的摩挲着,看向楚正,他的这个好朋友,还真是一介武夫,他只管打仗就好了,这权谋,就交由他来吧。 “听蒋兄这么一说,我才发觉此事果然不简单。只是刑部尚书这么重要的位置,贺千帆会推举谁人呢?” 楚正有几分担心,他总觉得贺千帆会成为那高位之后垂帘之人,到时候这天下岂不都是贺千帆说了算? “楚兄可是担心,贺千帆会让太子当傀儡皇帝?但在我看来,太子并不是那么好把控的,而且觊觎皇位的人何止永兴王一人,只不过现在各方势力都呈观望之势罢了。” “我们尚不清楚贺千帆是何用心,但我相信不久应该就会有一人要先打破这观望之势了。” 楚正思索片刻,“你说的莫不是永成王?” 蒋铭点了点头,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自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凡是有威胁的人,不如趁着身份未明朗之前都一一除去。 “这永成王,对外宣称自己体弱多病,其实不然,他已暗中拉拢朝堂多人,甚至也来对我示过好。他们做鹬蚌,我们来做渔翁不是很好吗?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各方势力都不是的纯臣来坐这个位置,今后才好行事。” 朝堂之上,蒋铭看上眼的没有几人,他现在需要培养一些以治国平天下为报复的有志之士,只为黎盛的纯臣,即便最后高位之上换了人,还依然能忠心的纯臣。 他不知道贺千帆是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敢赌,只好先把他列为太子|党。 “铭兄言之有理,可这朝中若是想要选出一个才品堪任刑部尚书的纯臣,着实不易呀。” 楚正皱了皱眉,他为武将,要去琢磨文臣当真是为难。 蒋铭很了解自己这个挚友,知他并无主意,饮下一口茶,缓缓说道:“去找公主吧,她心中定然有人选。” 自从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后,虽未特意靠近梁画兮,但始终没有停止对她的关注,这个与自己身份互换的表妹,是个怎样的人,他心中早已有数。虽说近半年来,他有点看不懂梁画兮的心思,但也知道她宫外的暗线始终都在,谁是良臣,谁是奸臣她定知道。 “公主?公主如今醉心于医术,已不理朝政半年有余,她怎会知道?” 梁泽轻笑,“楚兄真是一点也不了解我这个妹妹呀。” 楚正愣了愣,手中的茶杯微微倾斜,茶水倒了下来。 “楚兄?” 蒋铭轻声开口提醒道。 “你呀,英雄难过美人关,况且还是这个我也看不透的好妹妹。不过,我看黎盛帝对你倒是默许,否则你一个外臣岂能那么随意进出晗月宫。” 楚正叹一口气,放下手里的茶杯,“可惜公主对我无意。” “我记得公主坠崖前对你并不冷淡,怎么回来后反而有意疏远了?莫不是她心里有人了?” “有人了?”楚正急忙忙的问,“谁人?” “我只知她对梁北辰似有些不同,但他们是堂兄妹……其他的我倒是并无觉出什么来。” 楚正也想起了梅花宴上的种种,梁北辰看梁画兮的眼神很是不同,他当时并未多想,只当两人本就相熟,如今想来,那眼神中倒是透着许多情愫。 不过他们是堂兄妹,这梁北辰是疯了吗。 “不会不会,这梁北辰瞧着是个谨慎的人,而且永定王并不安稳,同宗同族的血脉无法改变,他即使对公主有什么心思,也只能按下不表。不对,蒋兄!” 楚正突然急切起来:“你们互换了身份,所以公主和梁北辰根本没有血缘,根本不是堂兄妹!他们……” 蒋铭按住楚正的手,柔和的看着他,“别慌,楚兄。我和晗月的身份除了蒋国公夫妇,就只有你知道了,连公主自己也并不知晓。而且,我们同永定王终归有一战的,谁赢谁输尚未可知。” 楚正愣愣看了好半天蒋铭,仰头喝尽杯中茶,说道:“你说的对,是我急躁了。如今,只有等那一天的到来了。” “放心吧,你和我,终会得偿所愿,时间不早了,楚兄,今日你还来得及去趟晗月宫,若让贺千帆和梁泽抢了先,就不好了。” 楚正站起身作揖,“蒋兄,告辞,你等我消息。” 蒋铭点点头,楚正转身离去。 蒋国公府外,谁都没有察觉,楚正离去的同时,一个等候多时的黑衣人也紧跟着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蒋铭此人在临江诗会和南行前梁画兮闯入早朝时有过描写。 第89章 刑部尚书之位(2) 今日,梁画兮一大早便来了太医院,一来就和古松争吵不休。 红苑和古川站在身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明明两个人都在乎对方的很,可每每说话就和仇人一般。 “我说古老头,你如今越发的厚脸皮了!”梁画兮坐在桌子上,拿着药方,瞪着古松。 楚正来时正巧看见梁画兮这般俏皮的模样,嘴角不自觉也染上了笑意。 他没去打扰,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瞧着。 红苑一回头就看见了楚正,忙开口提醒:“公主,楚将军来了。” 梁画兮正和古松争论,根本没听到红苑说了什么。 “我这个方子换你一只灵芝,你是占了大便宜的,古老头,你要懂得知足。” 古松斜眼瞧见楚正,挑眼看着梁画兮,“这楚将军怕是还没见过你这么泼皮的时候吧。” “啊?” 梁画兮楞了楞,这好好的突然提楚正做什么。 红苑赶忙提醒:“公主,楚将军来了。” 梁画兮立刻从桌子上跳下来,有些尴尬的看着门口的楚正。 楚正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公主。” 梁画兮瞧着楚正想笑又憋着的样子,随即瞪了古松一眼,都是古松这厮为老不尊,每次不逗弄自己一番决不罢休。 古松无奈的耸了耸肩,似是在说,我就这样,没办法喽。 梁画兮一把拽住楚正的胳膊,“走走,我们到晗月宫说,别在这碍了古太医的事。” 楚正一时没反应过来,急忙单手揖礼,“古太医,在下就先告辞了。” 去晗月宫的路上,梁画兮一直在说古松如何不讲情面,楚正看着像个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眼前人,觉得十分有趣,脸蛋气的微微发红,红唇不断的开开合合,真是太可爱了,他不禁看的迷了。 是有多久没见过如此开心的梁画兮了?最近的一次怕还是在匈奴的篝火会上。 如果,他心上的女子能一直这么开心就好了。 “楚正,你找我什么事啊!” 梁画兮一进宫就拿起院子里的茶杯,刚有婢女过来伺候,她大手一挥,“你们不会过来伺候了,都离远一些,本宫要和楚将军商议事情。” 这个时候楚正迫不及待的去太医院找她,定是有了什么要紧的急事,多半是不能让人听的。 婢女退下,梁画兮又给楚正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楚正接过茶杯抿一口,“公主可听闻了刑部大狱一事?” “什么事?” 可别说,今日全天她都在太医院,永兴王是昨夜的事,刑部尚书是今早的事,她自然还不知道。 楚正将大致的事情说完,梁画兮愣住了,思考片刻问道:“谁做的?” 她不喜欢虚与委蛇那一套,面对楚正就更不必了。 “贺千帆。” “太子哥哥。” 两人同时说出。 “公主知道?” 楚正盯着梁画兮,想要从梁画兮的眼里看出些什么。 “猜的,你说贺千帆也是猜的?” 严律之前与永兴王的旧部私交甚好,朝中很多人都知道。从护国寺回宫,谁人不知道贺千帆立场已定,如果说嫁祸是真,最有可能的就是太子和贺千帆一石二鸟的计策了。 “这件事再清楚不过了。严律被罢免是铁上钉钉,接下来,刑部尚书空缺,贺千帆定会让太子这方的人上位。” “所以呢?我能做什么?你知道的楚正,我早已遣散了幕僚,之前那些朝中大臣大多也都依附了太子哥哥。” 楚正知道现在的梁画兮不想再纠缠朝中事,有些难以开口,可想到蒋铭的托付,大事当前,他再不愿也得开口。 “我明白,但朝中局势你到底知道一些的。” “自坠崖起,我已有一年都未曾参与朝政之事了。楚正,你是为何这么关心文臣的事了?” 她记得书中,楚正从不参与任何一党派,只是,原书中叶欣在她嫁给贺千帆后就想方设法的把楚正除掉了。难不成,其实楚正有暗地里扶持的人? 楚正听出梁画兮的意思,赶忙解释:“不,公主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想让您推举一个能够胜任刑部尚书的纯臣。” 楚正虽好奇蒋铭为何不推自己的人上去,但他认为只要是蒋铭思虑的必有道理。 梁画兮笑了,“楚将军果然还是那个楚将军,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一人推荐,如今刑部的主司韩锦川,虽不起眼,为人也刻板,但他却心存正义,不属于任何党派,倒是个纯臣。” 她虽不争权夺利了,但为了能在宫中活的畅快些,自在些,朝中的事,不得不知呀。再说,原主给她留了那么多好资源,暗线密布整个帝都,她不用岂不是可惜了? 楚正听到这话,眉头反而蹙了起来,说实话,他心里一直认为梁画兮是真的不过问朝政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给了他一个人选。 “没想到,公主对朝中事依然是如此了解。” “不是你来找我的吗?如今得到了答案,不就行了?” “没有,只是我以为……” 楚正低下头敛去眼里的复杂,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懂梁画兮,她有时单纯,有时老练。 “以为我关了耳目,不再关心朝中事了吗?”梁画兮叹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这深宫中我如何活下去。” 楚正忽然心疼,梁画兮早就在匈奴时候明确说过自己不愿意回宫,是自己用了计谋非要带她回宫的。 “我是不是做错了,当初若不带公主回宫会怎么样?” 梁画兮豁然一笑:“回宫我没觉得不好,楚将军不必自责了,现在的我过得很好呀。” “公主,我只想说,不论是之前掌控朝政的长公主,还是醉心医术的木大夫,我楚正这颗心都不会变。” 梁画兮没回应,沉默片刻说道:“人选我已经告知你了,天色已晚,楚将军快去安排吧,别让贺千帆抢了先。” 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回应,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得不到回应。拱手作揖,“臣告辞。” 看着走出晗月宫的楚正,梁画兮深深叹了一口气,终有一天她要说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或许那一天的到来就是她要离开的时候了吧。 来到这里一年时间,她越发觉得控制不了局面,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办。梁泽真心待她这个妹妹,梁北辰真心待他这个妹妹,可这两人终有一战,而且支持梁泽的贺千帆又是叶欣的夫君,是想要自己性命的人。她还记得,书中最后与梁北辰争夺皇位的是与他互换了身份的皇子,这种复杂的关系,真是让她头疼。 看了看时间,拿出压在妆奁下的信,交代了红苑几句,就出了宫。 瞧着刚才还愁眉不展的公主心情突然变好,红苑问道:“公主,我们出宫做什么?” “去见故人,原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如今倒是得了这难得的重逢机会。” 想到要与故人见面,梁画兮的步伐都不由的加快了起来,跟在后面的红苑好一阵小跑,才算是跟上梁画兮的脚步。 望江楼包厢里,一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正在踱步,眼中带着不安和担忧。 “不用担心,师父还是平西镇那个木大夫,你不要因为如今她是公主就心存不安。”他旁边坐着两个样貌一样的魁梧大汉。 其中一人正瞧着女子,眼中关心浓烈。 “嗯,我知道了。” 女子点了点头,可那从未停止的脚步,还是暴露了她心中的担心。 包厢的门突然打开,女子看向推门而入的人,终于停下了不安的脚步。 “木大夫。” 梁画兮瞧着面前的女子,满是激动,跑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顾婉。” 顾婉以为半年多未见,而且又是当今最得宠的公主,和她的身份乃是云泥之别,肯定生份了,没料到梁画兮果真如在平西镇一般,还是那般活泼热情,她反倒愣住了,半晌,才回握住梁画兮的手。 大虎和二虎两兄弟忽的红了眼眶,想起了很多在平西镇事,这一路走来,他们一起逃亡,经历了太多的事。如今重逢,如何不欢喜。 “顾婉,能再见到你,太好了。” 梁画兮眼角微红,要说有选择,她定是选择在平西镇做个大夫。 这句话让顾婉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瞬间滑落。 梁画兮急忙为顾婉擦拭眼泪,“现在好了,我们在一处了,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来前,二虎给她的信上就说了顾婉的情况,匈奴退兵后,顾婉一家回到平西镇不久,顾父就生病走了,顾母本来身体不好,再加上伤心过度,没过多久也去了,只留了顾婉一人。 其实要不是战争,两个老人因为奔波劳碌生了病,也不会去世,说老说去还是因为战乱让顾婉失了家人。 “顾婉姐,二虎哥已经给你找了住处,以后你就在帝都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别和我客气。” 梁画兮本来想安排顾婉进宫和自己作伴,但在平西镇时她就看出来二虎似乎对顾婉不一般,而且这次信件,二虎那种高兴又担心的语气让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顾婉看了一眼二虎,带着感激和羞涩。 梁画兮看了不经感叹,这两人还真是有缘分,原本以为此生再不会有交集的两人再次相逢了,她可不能做棒打鸳鸯的事。 红娘这事,她乐意做的很。 “二虎哥现在可是军营的百夫长了,可厉害了,顾婉姐,二虎哥照顾你我放心的很。” 二虎这个莽撞的汉子,竟然低下了头,罕见的红了脸。 大虎坐在一旁,眼里也满是笑意。 顾婉面色带春,眼含羞色,眼底却有着几分自卑,如今的她不过是一介草民罢了,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顾家大小姐,二虎也不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现在是她高攀了。 “顾婉,师父说的没错,我二虎定然能好好照顾你。” 二虎虽然粗线条,可是自顾婉找到他,这几日他也深刻体会到顾婉的敏感和自卑。 “可是我只会给你们添麻烦。” “什么添不添麻烦的,你都不知道这次你到帝都来,二虎有多开心,你能来找我们我们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麻烦。”梁画兮也感受到了顾婉的自卑,也是,毕竟身份不同了,一时想让她接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虎这时候站出来了,作为二虎的哥哥,他得先表明态度,“顾婉姑娘,既然你来帝都找了二虎,我们就会把你当家人,放心吧。” 顾婉眼中带泪,看着大家,点点头,“好!” 第90章 刑部尚书之位(3) 二虎听见顾婉答应,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傻呵呵看着顾婉乐着。 梁画兮看见二虎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顾婉姐,你看二虎那高兴的样子。” 顾婉看了一眼二虎,羞涩的抿嘴笑了。 这,郎有情妾有意,梁画兮觉得这是最近以来她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 “来来来,我们快坐,这望江楼可是有很多好吃的。” 这顿饭自是吃的十分温馨惬意,先是回忆了些平西镇的种种,大虎二虎又说了梁北辰和楚正的事情,毕竟两人现在军中任职,讨论的大多都是这些事情。 顾婉一边吃饭一边感叹自己到底是什么交朋友的运气,一个贵为公主,一个贵为世子。 梁画兮倒是想着自己是要去一趟永定王府了,这韩锦川想要坐稳刑部尚书这个位置,恐怕单靠楚正还是不行的,他一介武将,到底算计不过贺千帆。 从望江楼出来天已经黑了,梁画兮想了想还是往永定王府去了,这件事绝对不能等到明天,谁也不知道贺千帆那边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举动。 红苑一直低着头面色带红,久久不曾言语。 这与平常的她很是不同,梁画兮瞧着红苑问道:“怎么了?” “公主,今日我在外边,听见你同那顾姑娘谈的很是欢快,笑声都穿出了厢房。” 梁画兮挑眉,看来这小丫头是生了醋意。她想了想,倒也是,自入了宫,她身边就没有婢女能够取代红苑的位置,这来来回回围在她左右的梁北辰梁泽楚正十三,哪一个不是男子。想来因着自己同她相处的模式,越发的不像是主仆,倒像是朋友,来自于现代的梁画兮明白,有些女孩子的友情,像极了爱情,尤其是像红苑这样,自己引着她心态转变,尤其是自南地回来经历了生死,抹淡了主仆关系,红苑生了醋意,也是自己的错。 但梁画兮却不想拨乱反正,灭了这份友谊,这么护着自己,一心只为自己的人,她只想宠着纵容着。 红苑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急忙低下了头,她大概是逾矩了,自己一个奴仆又有什么资格去问主子这些事。 梁画兮抚了抚红苑的背,“傻丫头,你同她是不同的,我知道你只有我,但顾婉有二虎护着,我很放心。” 其实,红苑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错了,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只是太害怕公主哪天不要她了,嫌弃她了,那她该怎么办,公主说对了,她只有公主了。 马车还未行至永定王府门口,守卫远远就认出是公主的马车,急忙进去通报。 梁画兮刚刚下马车,便瞧见了呼吸有几分急促的梁北辰站在府门前等她,笑着迎了上去。 “北辰哥哥,你知道我今日见着谁了吗?” 梁北辰瞧着梁画兮似是心情不错,嘴角也不自觉的染上一抹笑容,“见了谁?” “顾婉,你可还记得?” “莫不是一提起二虎就害羞的那个?” “是啊!就是她,等过几天,我们找个时间一起聚一聚。” 梁画兮对平西镇是有归属感的,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地方,仿佛也成了故乡一样的存在。 来到花厅前,梁画兮却拐了个弯,“这天气炎热,到了夜晚温度适宜,我们不如去花园里坐坐,旁的人也就别跟了。” 梁北辰听出了她话中有话,相必今日定是有要事相商。屏退了左右,两人来到了花园。 梁画兮看见秋千,一屁股坐了上去,“北辰哥哥,你来推我。” 梁北辰走到她身后,轻轻将她推起。梁画兮的衣裙发丝随着晚风飘曳。 “北辰哥哥,你说这刑部尚书一职,应是何人选?”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他也思虑过究竟会是谁人顶上这个位置,但此时永兴王的事正在风口浪尖,他不宜出头。 “阿兮是何想法?” “不瞒北辰哥哥,楚将军来找过我了,建议选个纯臣,我推荐了韩锦川,想来问问你的想法。” 这分明就是梁画兮在给自己开后门,让推荐自己人做刑部尚书。他察觉的出来,梁画兮与贺千帆似是有些不对付,但毕竟贺千帆帮的是梁泽,他绝不能再让她为难了。 “韩锦川性子刚直,是个好人选。” “北辰哥哥没有中意的人选吗?” “韩锦川很好。” 梁画兮点点头,朝中永定王的人不少,想选出一个刑部尚书不是难事,但梁北辰却什么都没说,要不就是这次不打算争,要不就是真心觉得楚正的纯臣建议好。 “我还想着要不要去父皇耳边吹一吹风,既然有了楚正的举荐,哪怕贺千帆举荐了旁人,想必父皇一时半会定不会确定人选,等明日早朝结束看情况,我再去找父皇吧。” 梁北辰拉住秋千,“阿兮,我记得你不喜欢这些的。” “你说朝堂争斗吗?”梁画兮笑了,“我回宫这半年多是没有参与朝政了,但是,你看,不论是去南地遇刺还是险些丧命护国寺,我逃得开吗?我倒是想,但却不能一点都不闻不问。” 离开秋千,梁画兮走到石桌前坐下,“我只希望,不论今后谁赢了,黎盛的国本万不可动摇了,内忧可控,但外患确是大忌。” 她害怕的是黎盛一乱,他国进犯,争皇位还有什么用。 梁北辰站在秋千边,看着她缓缓说道:“不会的,阿兮,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嗯,我知道。”梁画兮起身,“北辰哥哥,今夜晚了,我回宫了。” “我送你。” 两人走到门口,正巧永定王回来。 “晗月来了,这么晚可是有什么事?” “皇叔,真是辛苦,这么晚才回府,我没什么事,恰好路过,不过和堂哥多说了几句话,没注意到时辰。” “那好,下次来王府,可要早些告诉皇叔,皇叔好给你准备好吃的。” 永定王虽面容慈爱,但梁北辰却看出了疏离。 自上次他要跟梁画兮一同去南地之后,父亲对阿兮就有些防备,甚至很不喜自己再与她来往,但考虑到晗月公主毕竟是黎盛帝最宠爱的女儿,虽不愿但也不强行拦着。 “父王,时间晚了,公主要赶着回宫。” “是了,是了,晗月快些上马车吧。” 永定王急忙让开身子,让梁画兮往外走,梁北辰也要跟着往外走,却被永定王拽住,“公主,我这有些军务还要同北辰商议,就不能送你了。” 梁画兮看了一眼永定王拽住梁北辰的手,轻轻点点头,她知道,自己今后是不能再随意来找梁北辰了。 听着马车走远,永定王松了拽着的手。 “公主来做什么?” “平西镇来了位朋友,公主很是高兴,许是想起了那时候很多高兴的事情,就来和我说说过往之事。” 梁北辰下意识的没有说刑部尚书一事。 “北辰,过往已经过去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永定王府的世子,那些可见可不见的朋友,就不必见了。” “知道了,父亲。” 梁北辰什么都没说,如今,自己父亲身体抱恙,表面上顺从,让他不要生气就好。 这个夜晚的丞相府也并不安稳。 “蒋国公府?” 叶欣听到黑衣人的禀告疑惑不已,蒋国公府虽是皇亲,但却很少参与党争,可谓是十分“隐身”,嫡子蒋铭更是常年不在帝都,时常游历四方,这楚正为什么会去蒋国公府?她实在是想不出这其中的联系。 “还查出什么了!” 叶欣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这里面绝对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前世楚正费尽心思也要娶梁画兮,可一直未能如愿,在她死前楚正却突然说有了可以娶梁画兮的法子,具体是什么法子,她无从得知。莫非,是和蒋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吗? “楚将军从国公府出来后,便进宫了,宫中的探子说他去见了晗月长公主。” 黑衣人也有些无奈,他是想打探出楚正与梁画兮说了些什么的,但这两人身边都安插不进去人。 而蒋国公府也是戒备森严,尤其是蒋铭身边都是老人手,一个人都混不进去。他本想去蒋铭书房找找线索,奈何,刚踏入书房周围,就有护卫的人察觉到他了,他很是奇怪,自己武功并不低,依然能轻易被发现,很显然,梁泽身边的护卫武功定在他之上,可是蒋国公府一个未掌任何兵权的闲职,怎会有武功如此高的护卫? “知道了,你先去监视刑部的李智。” 叶欣不解,她对付梁画兮的计划每一次都周详,怎么还是全部失败了,她觉得有必要先停一停,看来很多事情并没有表面看着这么简单,须得先搞清楚。 而现在这刑部尚书的位置,可不能让梁画兮那边的人夺了去。 “是!” 黑衣人出门时,贺千帆恰巧走进来。 看着眉头紧皱的叶欣,问道:“可是查出什么了?” “除了查出楚正去了趟蒋国公府后直接入宫找梁画兮外,其他的都没查出来。” 叶欣摇了摇头,心中也有些无奈。这楚正本不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偏生去这蒋国公府提着细心,若说这里面没有点猫腻,她是不相信的。 贺千帆走到叶欣身边坐下,为叶欣倒了一杯茶,“慢慢来!” 叶欣端起茶,“这刑部尚书之位,李智可担的起?” 李智此人,能力是欠缺了些,可架不住好拉拢,不像那韩锦川,磨破了嘴皮子,用尽了手段也拉拢不了,她心中虽佩服这样清高有风骨之人,可论起这些,她现在更需要听话的人。 第91章 刑部尚书之位(4) “不知,但我会教他。” 贺千帆也无奈的摇摇头,他看上的人本是韩锦川,只是这人冥顽不灵,性子刚硬,他才作罢。 叶欣点了点头,放下茶杯,走到院中,望着月光洒在树上,在地上留下摇曳的影子。 一片树叶随着风缓缓落下,“秋天到了。” 贺千帆将披风披在叶欣身上,“夫人,夜里凉,是不是还在担心?” 叶欣回头,靠在贺千帆怀中,“我不想重活一遍,伤害我的人依然活的快意,什么代价都没有。” “夫人的执念太深了。”贺千帆顿了顿,“但只要夫人想做的事,为夫一定全力支持。” 叶欣双手将贺千帆环住,在他怀里蹭一蹭,“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 贺千帆捧起叶欣的脸,深深瞧着一会,突然横抱起她,进了里屋…… 太阳透过云层洒下金光,落于皇宫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熠熠光芒。议政殿外,文武百官早早等候,自南地水灾瘟疫后,黎盛帝已许久未早朝了,今日早朝定是有什么事。 但谁都知道,现在最大的事情莫过于永兴王谋反,如今永兴王逃狱,严律被革职,这刑部尚书一职空缺,莫不是要定人选了? 韩锦川站在百官之中,瞧着众人那有几分怪异的眼神,正了正身子。 “要说这韩锦川真是清高啊,那可是贺丞相啊,他竟真能生生的拒了。” “这人也太不识时务了,丞相赏识求之不得,非要一副清高模样,得罪了人不说,这官场怕是难待下去了。” “就是啊,如今这朝堂之上,身后没人依附,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你看永兴王谋反失败,严律不就革职了?我们也要放大眼睛,可不能站错了队。” 朝臣纷纷站成一团议论,这帝都中各家都有眼线,若非刻意隐瞒的事,那传播速度是极快的,如今贺千帆招揽韩锦川被拒,满朝文武没有人不知道的。本来这位刑部主司也算是有才干,如今得罪了丞相,怕是今后再无缘升迁了。 谈论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大了几分,韩锦川站在那里,听了个真切,皱了皱眉,转身往远处走了走。 他也佩服贺千帆的才略,若是单纯的同僚之谊并无不可,但要牵扯进争储夺位之事,他是万万不愿的。 他只想用律法治国,让整个黎盛百姓有法可依。 而李智此刻脸上挂着笑正被几位官员围在中间,倨傲的神情俨然藏不住。 “李大人,日后有劳您多多提携啊!” 旁边站着的官员,瞧着李智的眼里满是谄媚。 周遭一些人看向远处独自一人的韩锦川,只觉得世态炎凉。 “客气了客气了!” 李智故作谦虚说道。 梁泽与贺千帆来时,便瞧见这鲜明对比的两人。 梁泽没打算理会这种人,本就是拿来利用的,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贺千帆心中突然生了厌,并未理会李智,直接向前走去。 而李智右手微抬,分明是想要同贺千帆打招呼,谁料贺千帆丝毫也没有理会他,四周的人瞧见了,都纷纷侧头。 李智多有不解,瞧着丞相那冷漠的背影,心里百转千回,却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韩锦川也远远瞧着,神色不见丝毫变化。 梁泽以为贺千帆必会和那李智攀谈一番,谁想他竟跟着自己直接走到前面来了。 打眼看向站在人群里陡然少了许多倨傲的李智,说道:“丞相为何不理会那李智?” “我在想,我是不是错了。” 刚刚那一刻他确实犹豫了,李智适才那般模样,分明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人,若真将这位置给他了,还不知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丞相想临时换人?莫不是韩锦川。” 梁泽有些担心,韩锦川那人是真正的固执,软硬不吃,恩威无视,如此之人,是怎么讨好,也没有用的。 “殿下,李智此人怕是用不得,他既能为我们所用,也同样会为他人所用。” 刚那一幕让贺千帆心中大寒,想他当初入仕乃是为了施展抱负,为百姓安居乐业,为天下太平盛世,没想到自己竟会为了找一个听话的人,就全然不顾他的德行如何。 “容我想一想!” 梁泽沉默了,如今,他的眼中似乎只剩下了登上皇位的执拗,对道义之事不再看重。 但到底不敢和贺千帆当面争理,眼神在韩锦川和李智两人身上移动,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这韩锦川既是纯臣,等日后自己荣登大位,再提携也未尝不可。 此时,议政殿大门开启,众朝臣找到自己的位置,走了进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皆跪下行礼,高位之上的人缓缓坐下。 “众爱卿平身!” 望着满朝文武,黎盛帝心中却有些烦躁,最近不知怎么了,只觉得累的不行,若是一日不吃那丹药就觉得浑身难受。 深呼一口气,将疲累压下,“严律一事,查的如何了?” 贺千帆走了出来,“回禀陛下,严律救永兴王出狱之事,证据确凿。” 本就心情欠佳的黎盛帝,更是怒火中烧,“宣朕旨意,严律意图谋反,将谋逆罪臣放出天牢,诛其九族。” 整个议政殿鸦雀无声,很多人以为最多就是抄家,没想到会诛九族。试想这严律刑部尚书也算做的尽忠尽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最后落了这么个如此残酷的下场。 最是无情帝王家,一个错便抹杀了之前的种种好。 “臣遵旨。”贺千帆心中也是震惊,以他对黎盛帝的了解,不似暴君,为何这次的事会诛九族,那将会有多少无辜之人白白丧了命。 转头余光间看见梁泽诡异的笑容,打了个寒颤。明显的,梁泽对于这个旨意很是满意,他恨不得哪怕只和永定王沾上一点关系的人都去给太子妃陪葬。 这样心无大爱之人要怎么坐到帝位之上,恐将会是个暴君。 贺千帆心中更加确定了刚才的想法。 黎盛帝很不悦的问:“这刑部尚书之位,众爱卿可有举荐的人选?” 贺千帆刚要开口,梁泽见状,急忙走上前。 “父皇,儿臣举荐刑部主司李智任尚书一职,李智为官十余载皆在刑部任职,是为合适的尚书人选。” 皇帝瞧着站在下面的梁泽,突然就想起了那还未出生的孙儿,眼里有几分悲痛,心中不免有些恻隐,“李智可在?” 楚正听了很着急,他还没有开口推举人,就被梁泽捷足先登了,如今太子开口举荐,谁又敢公然反对呢? 与焦急的楚正相比,贺千帆反而过度的安静了。 “回禀陛下,臣在。” 李智急忙从人群中走出来,恭敬的跪拜在地。 黎盛帝扫了一眼,普普通通的人,再没怎么瞧李智,既然是太子提议的,这人也没什么劣迹,满朝文武都在,怎么样也得给太子一个面子。 贺千帆跨步走出,面色平静,“陛下,臣举荐一人,也是刑部主司,韩锦川。” 梁泽彻底愣住了,他刚就意识到贺千帆可能已经变了主意,所以才先发制人,没想到在自己已经提议的情况下,竟然还提出了不同意见,这黎盛朝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人了。贺千帆说到底不过是个臣子,现在就这般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若日后他为君,还不知要有多嚣张呢。 要说拉拢,他最想拉拢的并不是贺千帆,而是楚正,奈何楚正竟是个油盐不进的,除了军务一点也不参与朝堂争斗。 若说之前,他还能用储君的身份压一压贺千帆,可自从护国寺回来,就总觉得欠着些什么,他这个太子当的越发的窝囊了。 满朝文武顿时震惊不已,少时他们才笑话了韩锦川,可这转眼间就被丞相举荐了,即使这次刑部尚书没谋到,今后的官路怕也是顺的。 李智却是傻眼了,他自认为已经得到贺千帆的认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状况。 “韩锦川何在?”黎盛帝坐在龙椅上,一副看戏的姿态。 “臣在!”韩锦川不急不缓的走出来,跪下行礼。 黎盛帝打量一番点点头,此人不急不躁,绝不是阿谀奉承之辈,和李智倒是风格迥然不同,似乎和初见贺千帆时并无二致。 难怪,贺千帆要举荐他。 “丞相,这人倒是与你初入朝时有些像呀。” 当时,贺老臣相身体风烛,在朝堂之上举荐了亲子贺千帆,只一眼,黎盛帝就喜欢了这个后生,再加上原本对贺老臣相的信任,很快就成为了宠臣。 而之后贺千帆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没有令他失望。 贺千帆心底的算计权衡,在这一刻全部消散,是了,他差一点忘了自己当初入仕的初心。 “陛下,有能力有智慧之人不难寻,难寻的是在浊泥中仍清白之人。” “好啊,好啊,好一个清白之人。” 黎盛帝郎朗笑声穿透整个大殿。 韩锦川抬头看了一眼贺千帆,眼神有些许改变,似不是那么生硬了。 “父皇。”梁泽想要回旋一下,可惜黎盛帝却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 “好了,刑部尚书之位,正需要刚正不阿之人主理,便交由韩锦川,退朝吧。” 黎盛帝这话说的轻松无比,却又是铿锵掷地,不容反驳。 贺千帆思绪却是飘了很远,当初他入朝之时也是如此,那时的黎盛帝就是这般随意就让他承袭了父亲的丞相之位。 第92章 刑部尚书之位(5) 议政殿外,梁泽拦住贺千帆,“贺千帆,你什么意思?” 他身为太子,本就鲜少有人会直接落他的面子,如今这事本就与贺千帆商量好了,他举荐完后,贺千帆却直接将其他人推了出来,这不是打他的脸是什么。 “殿下,臣只是在做真的对黎盛朝有利的事,那李智太过圆滑,忠奸难辨,这样的人如何能放在刑部尚书这等重要的位置上。” 贺千帆的这番解释也算是苦口婆心了,但在梁泽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明显是想事事做主,骑在自己头上。 “有利的事,好,丞相说的好呀,那今后有事你大可自行决定,不必再来寻我商量。” 说完,直接甩袖走了,他本想借着贺千帆的势,让朝中摇摆的大臣归顺于他。推举个刑部尚书罢了,倒让众朝臣看了他笑话,这威严如何立。 楚正安静的瞧着这一幕,百思不得解。本是同一个阵营的人,为何会意见相左,而且就刚才来看,梁泽明显没有想到贺千帆会另推他人,贺千帆就更奇怪了,竟会驳了梁泽的面子推举韩锦川。 不过,很明显,贺千帆也因此惹了梁泽不快,总是高傲的贺千帆,刚刚对梁泽低头解释,那谦逊的模样他从没见过。 这两个人的关系还真是奇特。 贺千帆似是意识到有人在看他,转头瞧去就看见楚正盯着自己。 两人对视一眼,并不说话。 楚正笑笑转移了视线,走了。 他离开的同时,穿着红色朝服的韩锦川从台阶上走下来,贺千帆看着他,等着他走向自己。 韩锦川瞧出贺千帆是在等自己,缓缓来到贺千帆面前。 “今日举荐,若丞相想要一个谢字,下臣谢谢贺丞相了,但若是想让下臣归顺谁还请丞相见谅,韩某人对党争之事极为厌恶。”他是个直性子,与其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不如将话说开了。 “嗯,我推举你也并非是想拉拢你。” “那是为何?” “因为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刑部统管律法,需要的就是你这一身正气。” 韩锦川神色微变,眼眸中多了些柔和,“下臣定不负丞相今日的举荐。 秋风吹过两人的朝服,衣角处阵阵作响,贺千帆略一沉思,点点头,转身离去。 韩锦川看着贺千帆的背影,思索良多,所谓贤臣恐就是如此吧。 楚正下了朝就来了晗月宫。 梁画兮坐在秋千上听完楚正给自己讲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很是惊异。 “贺千帆举荐了韩锦川?他竟然驳了太子哥哥的面子。” 楚正摇了摇头,他如今是越发的看不懂贺千帆了,“是啊,这还真是意料之外。” 他本以为今日朝堂之上会有一番争论,没想到自己都没张口就达到了目的。 梁画兮初听楚正如此说也是意外,但细想书中的贺千帆,胸中有一番新政思想,想要推行,但新政涉及广泛,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推行的,奈何黎盛帝沉迷仙术,无法与其有效沟通。 才会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任储君身上,但他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却始终都没有变过。这次想必是贺千帆遵从了自己的本心所做的决定吧。 “楚正,你觉得贺千帆此人如何?” “才华斐然,头脑聪明、谋略了得,运筹帷幄、忠心黎盛……” 一说,楚正才发现,即使他一直不怎么喜欢贺千帆,但此人在自己心中一直如此优异,只不过他一心扶持蒋铭,自然的将贺千帆划为了太子|党,从未正视过自己内心对于贺千帆的看法。 梁画兮瞧着池塘的落叶,眼里有几分笑意,“他是位贤臣,不是吗?” “是。”楚正答得干脆。 “党争之事也要有个底线,国本不可动,奸佞不可用,否则国将危矣。楚正,我要去太医院找医书了,你也回吧。” 说完,转身进入了偏殿。 楚正若有所思,他明里不参与党争,但实则是蒋铭的人,有朝一日蒋铭身份公开,他势必会站出来支持。 但他相信蒋铭也相信自己,绝不会做出动荡朝政之事。 楚正从晗月宫出来,又匆匆忙忙的到了蒋国公府。 蒋铭手执书卷坐在软塌之上,旁边的鎏金香炉缓缓升起缕缕青烟。骤然间,门开了,他将书放下,瞧着走进来的楚正,只是看了一眼神色,便知一二。 “殿下,今日贺千帆临阵倒戈,推了韩锦川上去,我去找公主,公主问我贺千帆是不是贤臣,这当然是呀,他这份对黎盛的心思我还是赞同,只是不喜他那一副谁都瞧不上的高傲冷漠姿态。” 蒋铭给楚正倒了一杯茶:“楚兄,你可还记得贺老丞相故去,贺千帆初当丞相之时吗?他眼神中有些东西倒是与你很像。” “我和他?”楚正笑了起来,“不不不,我和他并不相同。” “那你说说有什么不同。” “我平外,他安内,我心思直,他说话弯弯绕绕,让人头疼,我不喜太子,他则选择扶持,我们立场不同,当然不一样。” 蒋铭轻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贺千帆扶持太子是为正统,而我……能不能恢复身份都未可知。” “非也非也,若你没被换走,现在储君之位定然是你。”在楚正心中蒋铭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楚兄,你错了,我若没被换走,早在出生之时就被人害死了,哪里还能和你成为朋友。” 虽说当年的皇后和辛贵妃都已仙去,但两人做的事却桩桩件件都残忍无比。想来倒是皇后的福大,人虽走了,儿子却做了储君,而辛贵妃的亲子却只能是个小公爷。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两个生前斗得你死我活的人,死后留在宫中的孩子,如今却是能真情以待。 楚正不说话了,二十年前的事,现在想来也是让人心惊的。 蒋铭叹一口气:“皇家哪有什么兄弟情,我的那些兄弟一个个都是怎么夭折的,也就只有黎盛帝自己骗自己了,不过他现在定觉得自己能够长生,多少个怕是都生的出来吧。” 楚正叹气:“你我都清楚,陛下已是强弩之末,风中残烛,外强中干,靠着丹药勉强维持罢了。” “怕是这朝中知道此情况的人不在少数,毕竟相信长生不老的人自古以来帝王尤甚,旁人嘛,倒是不多。” 梁泽也叹一口气,这万岁万岁的喊着,就像是一个魔咒,真的能让帝王以为自己能够万岁。 “这也就是为什么朝中党争盛行的原因吧,谁都想站在胜利的队伍里,能够成为功臣。” “所以蒋兄你什么时候恢复皇子身份?公主怎么办?” 蒋铭摇摇头,“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突然拿过棋盘,“楚兄,我们别说那些伤脑经的事了,时间尚早,对弈一局如何?” 楚正笑着点点头,他本就不爱这些勾心斗角的,太累。 帝都的早朝因着刑部尚书之位,掀起了一阵巨浪,丞相突然倒戈,让很多支持太子的人心惊,害怕丞相忽然改了主意。也让许多嘲讽过韩锦川的朝臣战战兢兢,生怕被争对。 梁画兮心中自然明白这一切,但对于她来说,这些人就像是戏中人,她看着他们演戏罢了。 思及此,晒药的手突然停下,摇摇头,她又何尝不是戏中人? “哎呀,丫头,这药草晒的一点也不均匀,可不是你的作风哦。” 古松瞧着梁画兮若有所思的样子,将梁画兮手中的笸箩拿走,“有心事?” 梁画兮摇摇头,她总不能说自己能够预知未来,黎盛帝两年内就会驾崩,永定王会登上王位。 古松见她不说话,将笸箩里的药材整理好说道:“别总是担心旁人了,顾好你自己吧。你只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梁画兮看着这满园的药草,突然笑了,这几日她太过在意书中即将要发生的一切,她已经失去李柔和梁璃皓了,不能再失了梁泽。 可是她要做什么才能改变这一切,她不知道,似乎只有眼睁睁等着那天的到来。 古松说的对,她如今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做好自己的事,多钻研医术,给这里的人留下更多的医学知识。 “老头,谢谢你!”说完梁画兮一溜烟的跑了。 古松刚转头准备说些什么,就见梁画兮已然跑远了,他瞧着那背影摸着自己的胡子,“心之清,性之纯也就是如此了吧。” 梁画兮这一跑就跑出了宫,跑到了临江楼。 往常来临江楼都是吃吃喝喝就离开了,也不打扰玉竹,今天她可是特意来找玉竹的。 刚才古松说做自己想做的事,她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治病救人。 玉竹听完梁画兮的想法,有些为难,在边塞小镇梁画兮就是一个小小的大夫,在南地,她的职责就是救人,可在帝都,她是黎盛朝唯一的公主,是当今圣上最为重视的人,她要大明大方到这民间看病,先不说谁人敢来,就是她的安全就是大问题。 “公主,这……我是担心你的安全,南地所历之事还心有余悸,而且你忘了我们在舒宜城义诊时,碍于你的身份无人敢上前看病吗?” 梁画兮苦笑,玉竹说的何尝不是真的,就好比现在宫中也没有哪个主子肯找她看病,即便她除了瘟疫,即便她救了太后,也只能在太医院研习医术,无一人敢找她看病,不是担心医术,只是单纯的不敢。 宫中的人是何身份就只能做符合身份的事情,而她作为黎盛朝唯一的公主,只需要安静的做好一个公主的本分。 但很快她换了一副面容,她不是真的梁画兮,她想做的事要尽力去做,立刻俏皮的摇摇头,“玉竹呀,我有那么傻吗?大明大方的用公主的身份看病,你只需给我一小片天地,届时我带面纱便是了。你知道的,虽说我在太医院,平日里做多的就是做玉容膏,宫中的人病了也不会找我看。我这一身真是医术无处可用。” 说着说着就撅起了嘴,梁画兮又多酝酿了一会情绪,眼眶渐渐红了。 玉竹吸了一口气,这演戏的本领,梁画兮也是说来就来呀。 “公主,你给古松药方就算是医术有处可用了,况且现在朝中的事情还不够你操心的吗?每天做做玉容膏挺好,何苦要给自己找麻烦。” 第93章 酒醉 他倒不是不赞成梁画兮来看诊,而是若让旁人知道了,安全堪忧呀,万一有个什么事,他这个小小的民间人士如何担得起。 “你这临江楼的产业做的也是大呢,临江诗会文人墨客常聚,临江堂治病救人。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心怀慈悲,是个悬壶济世的绝好医者,所以,更能了解作为一个医者就是要治病救人的心,我若日日只是在太医院晒药草、捣药,做玉容膏,这一身医术要来何用?” “可你先是公主再是大夫,即使你戴了面纱,我也不放心。” 梁画兮总算知道了症结所在,玉竹是担心有人谋害自己,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玉竹,没人知道的,我身边都是信任之人,不会有人说出去的,你放心。还有,我这不是和你商量,我这是告知你,我要来了。” “不行!”玉竹拒绝的相当干脆。 梁画兮开始耍赖皮,“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明日就到你那临江堂去,当着在场所有百姓的面宣布我是新来的大夫,你总不能把我赶出去吧。” 玉竹无奈一笑,“我总算是知道为何你总是和古太医吵嘴了。” 他看着梁画兮的眼睛,干净明亮,却又带着执着,就知道她不只是说说而已。戴了面纱,身边无人说出去,应该没事的吧,玉竹犹豫了。 “我只想做我想做的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呢?” 玉竹沉默片刻,很不情愿的点点头:“好。不过我可要同你讲好,若是有一丝风吹草动你就马上离开。” 其实若梁画兮不是公主,玉竹倒是十分愿意她来临江堂坐诊,他一直好奇梁画兮的医术,据他所知晗月公主从未学习过医,若是排除偷偷学的可能,那么奇书之事就是真的了。 但他更偏向奇书的说法,因为梁画兮的看诊手法,极为的奇特大胆,有些理论他闻所未闻。 得到了玉竹的肯定,梁画兮立刻从楚楚可怜变成了俏皮丫头,“玉竹,你早答应不就好啦。” 虽然知道梁画兮刚才的委屈都是为了让他同意而演出来的,但他却认为,演不演的没什么,这其中的医者仁心最为可贵。 “玉竹啊,我都许久未曾喝你们临江楼的桂花酿了,话说,我算免费为你们临江堂打工了,你这当老板的,该请我喝酒呀。” 玉竹越发无奈,他记得刚开始可是梁画兮找他帮忙,怎么转眼就变成了他欠她人情了,“好,喝。” 两人大白天的坐在临江望台上,远眺临江,微风拂过好不惬意。 “公主,我倒是好奇那奇书是何模样,你又是如何得了那书里的医术?” 梁画兮端着酒杯的手抖了抖,这玉竹也太会问了吧,那奇书是她胡诌出来的,她怎么知道什么模样。 还好,谁让她小时候做了错事,为逃避打骂没少向父母撒谎,好说好说,又得考验她编瞎话的本事了。 “这个嘛,还得从我坠崖说起,话说我坠崖醒来后发现一个山洞,洞里金光闪闪,我就走了进去,一走进去即刻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吸到洞中深处,那里有一本书,金光闪闪,想来刚才洞中的金光就是这本书发出来的。我当时好奇呀,想拿起书来看,谁知手刚挨到书,那金光就统统的往我脑子里涌来,我灵台顿时大骇,好似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人身穿白大褂,在实验室做着各种实验,我则是他们的一员,在哪里学习各种医药知识,学习治病救人,等我再清醒的时候,刚才那个奇异的世界好像是一场梦,但学到的那些有关医药知识却深深的刻在了脑子里。” 玉竹听懵了,“还真有这回事呀。” 梁画兮说的时候已经喝了好几杯,现在说完又喝了一杯,“真的呀,你要让我再说详细我也能说,在那个世界呀,人身体里长了不好的东西,或是哪里坏了就做手术把不好的切除,再把切开的地方缝合起来,人就痊愈了。” 玉竹手里的酒杯猛然撒了,“你说人开膛破肚了,还能缝上?像是缝衣服那样缝上吗?你说切除?是像切菜那样切吗?” 梁画兮又喝了几杯酒,“是呀,差不多。玉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里是行不通的,没有麻药,没有消毒药水,人是会感染的,会死的,这里没有手术的条件。” 她酒量本就不好,这一杯接一杯的已经晕晕乎乎的了,“还有呀,那些器具都是很精细的,这里的铁匠怕是打造不出来。” 越说她越高兴,“还有呀,微创,只需要在人身上打个洞,就能去除人身体里面不好的组织,创面小,只需要住几天院就行了。哦,还有还有,血液检查对确定病症很有必要哦,那个CT胃镜肠镜更是确诊的重要手段。对了对了,生宝宝,B超彩超可要按时做,还有支架,心脏支架……” 说着说着就开始口齿不清起来,什么胃呀肠子的说个不停。她虽出生在中医世家,本科主修中医,但却选修了临床医学,对开刀做手术她也是很感兴趣的,只可惜她只懂个皮毛就来了这里,若是没来,说不定转学临床医学也是有可能的。 玉竹听的呆住了,梁画兮说的这些话他是一句都没听懂,但又觉得真切,这些事简直是惊世骇俗,强有力的冲击了他的大脑,让他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他是主动放弃思考而回神的,转头就看见梁画兮已经喝得趴在了桌上。 “公主醒一醒,回宫吧。” 梁画兮朦胧的睁开眼睛,“玉竹?玉竹你怎么在这里?周北呢?周北怎么不见了?” 玉竹刚要解释些什么,就听梁画兮大喊起来:“周北呢?周大哥呢?他的寒症还没好,他跑去哪了?” 玉竹瞧见梁画兮这副样子,赶忙招呼人关了临江楼,想要强行抱梁画兮上马车。 谁料这梁画兮倔强的很,非要找周北,又是哭又是喊的。 玉竹实在没办法,只好派人去永定王府请了梁北辰过来。 梁北辰来到临江楼的时候,便瞧着梁画兮一手拿着酒壶站在桌子上,一手指点江山,嘴里喊个不停:“周大哥去哪了?我要见周大哥……” 这一幕,让他又心酸又心疼,刚想走过去把梁画兮拉下来,就意识到周围还有许多临江楼的小二。 “玉竹兄,现在时间刚是晌午,我看公主不宜回宫,请安排一处安静的房间,让公主醒醒酒。” 话刚说完,就听见梁画兮跳下来,对着梁北辰极其柔情蜜意的甜甜的喊了一声:“周大哥。”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红苑更是惊的下巴都掉了下来,玉竹虽有所猜测,但却也没想到梁画兮醉酒后是这样一番姿态。 梁北辰心情复杂,赶忙整理慌乱的心绪对玉竹说:“快!” 玉竹忙吩咐:“快带世子去最东边的厢房。” 梁北辰二话不说扛起梁画兮就朝房间里走去,今天这事要是有人说出去,流言蜚语都能把他们湮灭了。 将梁画兮放在床上,想要同玉竹交代两句,谁料刚要起身,梁画兮就拽住了他的袖子,“周大哥,你别走,别走……” 梁北辰顿时脸颊通红,有些不好意思。 玉竹看见这一幕,就知道梁北辰要交代什么,说道:“世子放心,这些小二可不是普通的小二,都是我的亲信。” 说完就打算关门退出,转眼却瞧见了还站在旁边的红苑,喊道:“红苑姑娘,你还不出来?” 玉竹摇摇头,这红苑真是个没眼色的,难道留在这里妨碍两个人柔情蜜意吗? 红苑可没想那么多,她只知道公主醉了需要照顾。 玉竹一把将红苑拉了出来附耳说道:“你家公主现在只需要世子,你插不上手的。” 说完就把房间门关上了,还推了两下,确保关严实了才离开。 梁北辰深深呼了一口气,想给梁画兮盖好被子,怎奈梁画兮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拽的牢牢的,他无法起身,也无法端正的坐好,扭着身子十分不得劲。 横了横心,干脆躺到了梁画兮身边。 怎料梁画兮像个小猫一样,卷缩着钻进他的怀中,像婴儿寻找温暖,在他怀里一拱一拱的。 “阿兮……你……” 梁北辰下意识往后躲,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床沿,再躲就要摔下床去了。 “哎……”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些宠溺,带这些无奈。 似乎是找到了合适的姿势,梁画兮松了抓着梁北辰的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脑袋在他胸膛蹭了蹭,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梁北辰也顺从的将怀中的人搂紧了些,又叹了一口气,“阿兮,这酒今后你还是不要再喝了,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在学习如何将你当成妹妹了。” 太阳透过窗棂照进来,温暖又美好。梁北辰抚摸着梁画兮的头发,缓缓地,轻轻的,“醉了也好,醉了就回到了平西镇,远离这纷纷扰扰。只是阿兮,酒醒之后你又让我的心如何安静下来。” “周大哥……” 怀中的人儿呢喃一声,嘴角勾笑。 “在,我在。” 梁北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回答,“乖了,睡吧,睡醒了就都忘了吧。” 第94章 酒醒 这一觉睡到了天色渐暗,梁画兮是被饿醒的,微睁了一下眼睛,又惬意的闭上,觉得自己这一觉睡的十分舒适,想要伸个懒腰,突然发现自己手臂上似乎压着什么,忙睁开眼睛。 靛蓝色的贡缎上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湖蓝色的衬底映入眼帘,这分明是男子的服饰,她有些心慌,微微抬头,看见眼前的人是梁北辰,心先是狂跳不止,一阵悸动之后渐渐踏实了下来。 嘴角淡淡的勾起笑容,静静地看着眼前人,紧闭的双眸,高挺的鼻梁,薄而坚毅的嘴唇,她轻轻用手触碰了一下,梁北辰似有所感,微微抬了抬头,梁画兮赶紧闭上了眼睛,等了许久却未见动静,又睁开眼睛,正瞧对上他的喉结。 白皙颈部凸起的喉结,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她看了许久,她在想他同自己说话的时候这喉结该是如何,他吃饭的时候,这喉结该是如何,他笑的时候又是如何。 许是一个姿势睡的久了,被梁北辰压着的胳膊有些麻了,她动了动,想换一个姿势,刚动了一下,梁北辰便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梁话兮嘴角扯出一个更大的弧度,不再动作。她大概知道自己是醉了,然后她就不知道了,许是恰巧遇见,许是玉竹请了过来,总之他来了。 玉竹应该是知道的吧,在平西镇的时候,自己表现的如此明显,他是想要成全自己的吧,所以才会让他们单独相处。 她在宫中,只知道叶欣如今同梁北辰走的近了些,时常去永定王府,因着救命恩人的关系,倒是不怎么避嫌,而贺千帆似乎也不在意。看来梁北辰将自己的心思隐藏的很好。 自己对于他来说应该就是如同北宁一样的妹妹吧,妹妹醉了哥哥来照顾似乎也并无不可。梁画兮自嘲一笑:玉竹,你定是猜出了我的心意,但莫不是忘了,如今我和梁北辰可是堂兄妹。 现在这个时刻真是难得,梁画兮贪婪的享受着这个怀抱。 梁北辰动了动身子,梁画兮意识到他可能要醒了,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果真,身边的人慢慢起了身,小心的给她盖上毯子,然后便没了动静,她不知道梁北辰为什么会没了动静,但她不敢睁开眼睛。 过了许久,她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才睁开了眼睛。 看着身旁空空的,竟无法克制的悲伤起来,说来就来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她坐起身来,整理情绪,换上一副不知所谓的,没心没肺的笑脸出了房间。 走在楼梯上,看见梁北辰和玉竹正在对弈,深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还下什么棋,我饿了。” 红苑听见立刻说道:“公主,稍等,我这就去后厨。” 玉竹站起来,“公主,你可知道今日你醉酒我关了临江楼,得损失多少银子吗?” 梁画兮边下楼边说:“我赔给你便是。” 玉竹低头看了一眼梁北辰,抬头问梁画兮:“公主可知你白日里醉酒都做了些什么吗?” 梁画兮脚步一停,“做了什么?” 玉竹笑笑:“北辰世子为何在此你当真不知道?” 梁北辰突然站起身,“公主,我是恰巧经过,恰巧经过而已。” 她看着梁北辰那不自然的神态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看到正巧端着盘子从后厨出来的红苑,问道:“红苑,我白日里醉酒做了什么吗?” 红苑看了玉竹一眼,又看了梁北辰一眼,“没……没什么,就安静的睡觉,对,睡觉而已。” 梁北辰松了一口气,“公主,快别站在楼梯上了,下来吃饭吧。” 玉竹跟着说:“做的可是你最爱吃的麻辣鸡柳,还不快来尝尝。” 她觉得这三个人都有些奇怪,绝对不相信自己醉酒后什么都没做,但又知道此时肯定什么也问不出来,眼神瞟了瞟红苑,有了主意。 蹦蹦跳跳的下了楼梯,“玉竹,你这临江楼还有什么好吃的都端上来,今日闭店的损失,还有这桌菜都算在我头上,对了,你那个桂花酿真是好喝,再让我喝几杯吧。” “姑奶奶,我可不敢了,我算是见识了,这酒今后还是别喝了。”玉竹赶紧拒绝。 梁画兮瞥一眼红苑:“红苑说我喝醉了只会睡觉,你怕什么?又不会砸店。” 红苑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玉竹。 梁北辰开口,“公主,酒多伤身,你这酒醉刚清醒,就别再喝了。” “对对对,酒多伤身,来来来,我们吃饭,吃饭。”玉竹说完就夹了一条鸡柳放在梁画兮碗里,“凉了就不好吃了,快吃吧。” 这顿饭就在梁画兮与玉竹的谈论医术中结束了。梁北辰不但沉默似乎也没什么胃口,这更让她好奇玉竹最开始问她梁北辰为何会在临江楼的问题。 吃完饭,天色就晚了,几人送梁画兮上马车。 她刚要抬腿,又转身问道:“北辰哥哥,你哪里不舒服吗?刚刚没怎么吃东西,要不要我给你把把脉?” “没事,公主不用担心,我来之前吃过了。”梁北辰笑的有些尴尬。 梁画兮想到自己与他相拥的一幕,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虽说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心里却清楚的很。不再多言,转身上了马车。 许是白日里醉酒睡多了,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梁画兮反而睡不着了。 回宫的路上一直到现在,梁画兮都想问红苑她醉酒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奈何红苑似乎都躲着自己,但这让她越发的好奇了。 “红苑,本宫睡不着,你过来陪我聊聊天。” 红苑走过来,眼神闪躲,“公主,天晚了,早些歇息吧。” “红苑啊,你躲得了一时难道还打算躲一世吗?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说吧。” 红苑看着梁画兮摇摇头。 “你是怎么了,为何不说?你要是不说我明日就让你出宫去。”梁画兮哪里真的舍得将红苑送出宫,不过是吓唬她罢了。 谁知道红苑一点也不禁吓,立刻说道:“公主,不是我不说,是玉竹公子说若是你知道了定会无地自容,会懊悔,心里会不舒服,会生气,生自己的气,说不定还会生他的气,他说为了公主你定不能说。” 梁画兮明白了,玉竹这是把红苑的心思摸得透透的,知道用自己生气为饵让红苑闭嘴,偏生红苑又是个忠心的,因着为自己着想,所以才不说。 “可是,现在我心里就很不舒服,但如果你说了或许我会好一些呢?而且我绝对不会生气。” 红苑神情变了变。 梁画兮趁热打铁,“你看红苑,你不说我心里难受,你说了我心里肯定会好受一些的,所以,是不是说了更好呢?就算是为了我心里舒服一些,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呢?” 红苑思索片刻点点头,“公主,那我就说了啊。你,你喝醉了之后嚷嚷着找周大哥,谁拉都不管用,最后还上到桌子上大喊大嚷,非要见周大哥,玉竹公子便派人去永定王府找了世子过来……你,你……” 玉竹说的没错,她听了后果真是又后悔又懊恼,心里翻江倒海,紧张的不行,怎料红苑突然就不说了,她马上追问:“你什么,快说,我现在,嗯……这,心情好多了,你继续说。” “公主你,你特别温柔,特别妩媚的喊了一声周、大、哥。”红苑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周大哥三个字的时候几乎听不见了。 但梁画兮却听了个清楚,她已经能够想象当时是怎样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哆嗦,太丢人了。 她想到自己醒的时候可是和梁北辰同床共枕的,对于他们是如何同床共枕的不知道能不能从红苑嘴里找到些答案。 “然后呢?” “然后世子就把您扛到房间了。” 扛吗?梁画兮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米又不是面,用抱的多好,扛?想一想就觉得不舒服。 “红苑,你要学会把一件事情说完,不要让我总是问嘛。”扛回房间如何了?这可是重点。 红苑看着梁画兮忽红忽白的脸色有点不敢说:“公主,我是看你脸色变化有点快,不敢说。” 梁画兮摸摸脸颊,笑笑:“喝了酒嘛,脸色自然不好,没关系,你继续说。” “然后公主你拉着世子的袖子不让他走,我本想留下来伺候您,结果玉竹公子把我拉走了,说你只需世子在身边,我插不上手。后来我又想进去,玉竹公子说我别进去坏了好事,还说若进去了你肯定生气,我便再没进去了。” 拉着袖子不让走?自己竟然做了这样的事?天呀,难不成是美色当前自己没忍住,把梁北辰生扑在了床上,然后呢?难不成还主动索吻了?总没有主动勾引脱衣服之类的吧。 梁画兮想象着自己撅起嘴,一边索吻,一边脱衣服,而梁北辰又要往后躲又要阻止她脱衣服的场景简直是羞愧难当。 玉竹,你个看戏的,不但不把梁北辰拉走,还要把红苑拉走,连个阻止她的人都没有。就说呢,怎么梁北辰见了她一副尴尬模样,也不敢看她。 越想越生气,一掌拍在桌子上。 红苑忙跪地求饶:“公主息怒。”看来玉竹公子说的对呀,公主此时的神情很奇怪,明显是生气的,但又很是隐忍,像是自己跟自己较劲。 梁画兮呵呵一笑,看着红苑,努力屏住呼吸,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红苑,我没生气呀,我说过了我不会生气,你先出去,我想睡觉了。” “是。” 红苑转身一走,梁画兮就扑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恨不得即刻消失。 “天呐,我还怎么见北辰哥哥,玉竹误我!桂花酿误我!” 第95章 临江堂风波(1) 第二日,梁画兮顶着两个黑眼圈起了床,她一晚上又是叹气,又是揉被子,又是来回走的,根本没怎么睡觉。 “呀,公主,你这是怎么了?”红苑看见梁画兮的黑眼圈关心的问道。 “酒后后遗症,红苑你快去准备一下,我们出宫,昨天既已说好要去临江堂义诊那便不能食言,还好要带面纱,这黑眼圈不黑眼圈的无所谓了。”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看诊机会她可不能不去,一会见了玉竹看她怎么报仇。 玉竹早早就等在了临江堂,梁画兮一进来就瞪了他一眼,玉竹看向红苑,红苑耸耸肩又看看梁画兮。玉竹就全都明白了,想让红苑这丫头瞒着梁画兮,恐怕是比登天还难。 “公主,看诊的地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过去吗?” “玉竹兄,不知你贵庚?” 玉竹一听,觉得有些不对,梁画兮怎得无缘无故问起他年龄来了。 “已过了二十五个春秋。” 梁画兮故作惊讶:“天呀,都二十五了吗?怎么还不成亲?你莫不是有什么隐疾或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可不是嘛,在古代二十五都没有结婚当真是一件稀奇事。 玉竹却很是淡定:“丞相大人快而立之年才娶了亲,众人不也觉得正常吗?要这么说,楚将军也二十有三了,按理来说也早该成亲了吧,哦,对了,永定王世子与楚将军同岁不也没成亲?难道楚将军同世子爷都有隐疾?都有特殊癖好?” 梁画兮本是要讽刺玉竹,没想到玉竹拿楚正和梁北辰说理。 “那……那他们这不是还比你小两岁呢吗,大丈夫以国事为重,倒是你,总没有国事缠身吧。” “咦,公主你这么说的话,在下倒是有一事不明。公主去年就已是桃李年华,怎得还没出嫁?莫不是……” 玉竹心中清楚,梁画兮肯定是埋怨自己把梁北辰喊了来,可他那是一片好心呀,在落山镇,梁画兮为了梁北辰吃尽了苦头,谁人看不出她生了情?就是现在他瞧着梁画兮看梁北辰的眼神那是藏都藏不住。 梁北辰就更别说了,眼神中的爱意愈加明显,若不是堂兄妹的这层身份禁锢了他,怕早就说明了心意,请旨赐婚了。 而有些事,他心中清楚,却什么也不能说。 “我只是在等罢了……”梁画兮的语气突然伤感起来。她是在等,她在等书中的情节都走完,等她的身份被揭穿,到了那时她要找梁北辰问个清楚,问他还喜不喜欢叶欣,是不是可以喜欢自己了。 玉竹苦笑一声:“傻丫头。” “哎,走吧,义诊去。”本来是想让玉竹难堪的,结果反倒让自己伤感了起来,梁画兮决定这个仇先不报了。 在临江堂正厅,梁画兮一坐上那看诊的位置,下面的人群就议论了起来。 “这白衣女子是何人啊?” “不知道呀,是谁呀?” “为何戴着面纱?” “说不定长相丑陋呀。” “看那身形是个女的,还很年轻呢。” “是呀是呀,这医术能好吗?” …… 排在门口候诊的百姓多有疑惑,但又想相信,毕竟这里可是临江堂呀,绝不会找一个医术不好的人来看诊的,但他们相信的不是梁画兮,而是临江堂这块招牌,是神医玉竹。 百姓们看着梁画兮,有几分踌躇,犹豫着不敢上前。 梁画兮瞧着这一幕只觉得无奈,这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无论在哪里,但凡是她第一次坐诊,总是等不来病人,是女子又如何?年轻又如何?人们总是依照经验办事,但却不相信凡事都有例外。算了,索性她也不急,只是拿起医书,若往常一般,看了起来。 百姓瞧着梁画兮这般模样,心里不由的多了几分好奇,这临江堂的大夫虽说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大夫,可到底也不会这般淡定。 旁边的大夫都有病人上前,她没有一个病人,还自顾自的看起了医书,就但说这份雅淡的性子,就非一般人能比。 “主子,半个时辰了……” 玉竹身旁的下人,善意的提醒。公主去南地治疗瘟疫帝都百姓人人皆知,若不是因为遮了面纱隐了身份,怕是人人趋之若鹜的场景吧。 “无需着急。” 玉竹站在二楼拐角处瞧着梁画兮那淡然的模样,嘴角带笑,他想起自己几年前刚到帝都时也是这幅情景,自己年轻又是突然出现,也怪不得百姓不信任,但恰好有一富家之人患了重病,旁的人都无法治好,便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来找了他,自此以后,神医的名号就慢慢传了出去。 这临江堂的病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独独梁画兮那案前,无一人上前。即使旁边坐诊的大夫面前排起了长队,也无人来她案前。 旁边那些临江堂的大夫瞧着梁画兮,看了看排在自己面前长长的队伍,皱了皱眉,梁画兮的医术他们是知道的,南行之时很多人都跟了去,这公主的医术是能与自家主子分庭抗礼的人,如今坐这儿看诊,无人上前,着实可惜了。 “大夫,那位女大夫是何人啊?” 终于是有病人忍不住了。 “您说木大夫啊!那是玉竹公子的师妹。” 公主的身份是一早就商量好的,毕竟帝都突然出现一个医术了得的人,到底是有几分突兀,免得有人调查,干脆源头将问题解决掉。 “师妹?” 病人一听不免有几分激动了,虽说这玉竹公子的医术十分了得,但他坐诊的日子并不多,而且寻常的病也不看,这木大夫既然是玉竹的师妹,那医术想必也十分了得。 “是啊!” 临江堂大夫点了点头,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今日玉竹公子在暗处,公主又坐在自己的旁边,看诊的时候,他紧张的不行,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岔子,引来不满。 话音一落,只见梁画兮的面前,瞬间涌上了病人,这大夫也傻眼了,他不过说了句是师妹,就有这么大的威力吗?他笑着摇摇头,看来玉竹的名号十分管用呀。 梁画兮抬头瞧见病人有几分诧异,她本来已经做好了短期内都无病人的准备。 她看着眼前的病人,缓缓将医书放下。 “将手给我。” 梁画兮温柔的开口,倒是让她面前的妇人愣了一愣,这姑娘的声音也太好听了吧。 “噢噢。” 妇人反应过来,急忙将手抬起来,放到脉枕上。 梁画兮微微低头,骨节如玉的手指搭在了妇人的脉搏之上。 那妇人看着梁画兮的手看了好半天,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又抬头看着梁画兮遮了面纱的脸,突然想到这女子也许不是因为丑陋才戴了面纱,怕是因为太美才戴的吧。 后面的病人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都更加好奇了,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将手放下,瞧着四周瞧热闹的人,梁画兮面纱下的嘴唇轻轻抿着。 “后面的病人稍往后退几步。”梁画兮轻轻挥手,语气十分温柔,后面的人却都鬼使神差的往后退了。 “平日里来月事时,是否腹痛难忍,且小腹微微涨起!” 这等事,对于女人来说极为隐私,她不想后面的人听了嚼舌根。 “是啊!木大夫,您可有法子帮帮我。” 妇人很是激动,她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疼起来却是要人命啊,她那夫家只觉得自己装模作样,说自己已然生了孩子,还演些姑娘家的把戏,可谁有知晓,她是真的疼啊。 “无妨,只是少时落下的病根罢了,我给你开些红花,你且将鸡蛋打一个口,放入少许,搅匀蒸熟即成,月事来的第二日便开始吃,一日吃一个,连续服十日,往后四个月皆是如此,这病就会好一些的。” 女人的这些病,总是羞于启齿,拖着拖着就耽误了,尤其是在古代,这病以目前的医疗条件想要根治是极为的困难的,能做的不过是调养罢了。 “好好,多谢大夫。” 她不过是给妇人开了点红花,压根要不了多少银两,这鸡蛋对于妇人来说也是家中常有之物,如何不感激梁画兮。 “无需道谢,你这病不可受寒,尤其是月事期间不要太过操劳了,平日里也莫让脚受了寒气。” 梁画兮又叮嘱道,只是那妇人听了梁画兮的话表情复杂,沉默了许久,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妇人起身鞠躬,打算离开。 “等等。” 妇人转头,“木大夫怎么了?” 梁画兮顿了很久,涩涩开口:“先要心疼自己,不舒服的时候不要硬撑。” 妇人眼中突然就浸了泪,不停点着头,转身离开了。 后面的病人心中好奇的不行,却也不知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怎得那妇人连眼眶都红了。 玉竹在二楼看着这一切,笑了笑,离开了。 这个妇人之后,病人是一波接着一波,等最后一个病人看诊完,梁画兮觉得自己浑身都累,最后一次这么累的时候还是在舒宜城,回到帝都之后,她懒散惯了。 但心里却很开心,也很满足。 换了一身衣服,梁画兮从临江堂走了出来,此刻暮色渐起,夕阳还未尽,余光洒在梁画兮的身上,带着几分不同于以往的温柔。 她身后有一人眼神柔软,并未上前搭话,就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直到她步入了宫门。 刚走到晗月宫,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梁泽,第一个想法是难道被发现了?不应该啊,她看了一眼红苑,嗯……看来下次连红苑也不能带了。 她本来是等着梁泽过来的,但却发现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宫门,似是在发呆。 “太子哥哥?” 第96章 临江堂风波(2) “兮妹妹。”梁泽忽然回神,后背一僵,“你这是去哪里了?” “闲不住,去宫外了一趟。皇兄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现在应该是晚膳的时候,梁泽不在自己的东宫,却跑到自己这来,实在是令人费解。 “啊,不是,我只是闲来无聊,便在宫中转一转,走着走着便走到你这儿来了。” 梁泽微微一笑,眼里却有几分心酸,衣袖下的手却紧紧的握了握,他如今很迷惑,朝堂之上太子|党不少,但可以信任的人却是寥寥无几,走来走去,骤然间发现竟只有梁画兮一人,对他从始至终都是重情重义的。 “这样啊,皇兄还未用晚膳吧,不如与阿兮一起?” 做了一个大夫最应该做的事,梁画兮心情是格外的好。 “好啊!”梁泽求之不得,那个东宫空荡荡的,到处都是李柔的影子,心总是抽着,难受着,他不想回去。 “红苑,快去传膳吧,今日我与皇兄一同用。”梁画兮言语间尽是欢喜。 “是。” “兮妹妹今日出宫可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看见梁画兮开心,梁泽的心情似乎也变好了,那些朝堂之上的阴霾也散了散。 梁画兮脑袋里急速运转,她自然不能真的说今天到底去干什么了,歪着头想了半天说道:“我只是想将每一天都过的开心罢了。” 梁泽沉默片刻,他想到自己从出生开始就不停的读书学习,被立为太子监国之后,每天更是心力交瘁,处理朝政,还要担心有人觊觎他这储君的位置,他活着好像就是为了走上那高位,开心吗?他真的不清楚,但他知道,如果最后他不能登上皇位,等着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就是及时行乐吗?” 梁画兮听梁泽如此说,大笑起来,“对,及时行乐。不过,太子哥哥,也可能因为我这个公主做的太无趣了吧才会想着及时行乐。” 梁画兮突然想到梁泽身为太子,想要及时行乐是万万不能的,更多的是身不由己吧。 可是,最后的结果呢? “所以,太子哥哥,有时候你别那么累了。” 秋风吹过来,树叶落下,梁泽一直沉默,直到晚膳摆上桌,也并无过多的言语了,只是偶尔说几句哪个菜好吃罢了,用完膳便离开了。 红苑瞧着梁泽离开,心中实在有几分不解,起初不是聊的开心吗?怎么一到用晚膳的时候,便是这般模样了。 “公主,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梁画兮摆了摆手,她是在不知,吐一口气,“没事儿。” 今夜,梁画兮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穿戴整齐,正准备出宫去临江堂就被拦住了。 “公主殿下,太后娘娘召见您。” 梁画兮一听有些慌,她不过出宫坐诊了一日,就被皇祖母召见,莫非已经被发现了。 “知道了,待我换件衣服就去。” 匆匆换了件庄重一些的衣服跟着前来传话的宫婢往兴庆宫行去。 一路上,红苑的眼神都是慌乱的,她很害怕皇太后知道,其实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怎么重罚的,但公主今后就不能去义诊了,自护国寺回来,她觉得昨天是公主最开心的一天,她不想再看见那个整日强颜欢笑的公主了。 刚到兴庆宫正殿门口,梁画兮便听到了谈笑的声音,那一直提着的心,瞬间就放下了,看来今日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情。 梁画兮走进大殿里行礼,“孙女参见皇祖母。” 四周的眼神瞬间都移到了梁画兮身上来,梁画兮一抬头,刚才还笑着的表情瞬间就有几分僵硬,她记着这几日宫中是没有宴会的啊!怎得太后的殿中如此多人。 再一看怎么楚正也在这! 梁画兮怔了怔,这是个什么情况? “太后一瞧见梁画兮便开心的笑了,兮丫头来啦,来,到皇祖母跟前来。” 梁画兮快走了两步上前,握住太后的手,立刻传来几分温热。 “兮丫头,过几日皇祖母便去江南将养了,但却很不放心我的兮丫头,就找了人进宫,陪你可好?” 梁画兮有些许疑惑,太后是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的,她又瞧了瞧四周,看见那些个夫人身后都有年轻的男子,她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找人陪,怕是想要给她选婿。 但细想一想,她今年已过了二十,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只是她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虽然现在她却不能去问那个人的心意。 因原书中她很早就领盒饭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时候会曝光,但只要她身份曝光,她就去问,可不要现在就把自己嫁出去。 “皇祖母,您这是不要阿兮了吗?那不行,阿兮就要皇祖母陪着阿兮,皇祖母去江南,阿兮也要去。” 这一屋子的盛情,梁画兮实在难却,索性耍起赖来,直接抱着太后的胳膊,开始撒娇。楚正瞧着梁画兮那般模样,不由低头一笑,果然要治太后,还得公主。 那些个从未见过梁画兮如此女儿家作态的世家公子,如今瞧见这一幕,也不由的心底荡起了涟漪,其实,今日很多人都是硬被拉来的,毕竟晗月长公主“凶”名在外啊。 贵夫人们纷纷拿着锦帕遮住嘴笑着。 太后摸了摸梁画兮的头,慈祥的说道:“兮丫头这是跟哀家耍赖?”可那眼里却有着不可抗拒的严肃之意,“你可都是大姑娘了呀。” 梁画兮瞧着太后眼底的威严,有些头疼,难不成今日非要将自己嫁出去才行吗? “才不是呢。阿兮只是舍不得皇祖母。” 她将头枕在太后的腿上,眼里却多了焦急。 “是,你最孝顺。” 太后从梁画兮的话语中听出了顺从之意,楚正却听出了不愿。 贤妃在太后的授意下开始为梁画兮介绍各家公子,梁画兮不过听了几家便已然有些迷糊了,什么伯爵府、侯府、国公府的,她是一个也没用心记。 太后的身子骨到底遭不住如此折腾,早早歇着去了,可走的时候却使劲的捏了捏梁画兮的手,那暗示无比的明显,梁画兮只觉得烦躁不已。 “贤妃娘娘觉得谁好?” 梁画兮知道自己今日必须得给出个答案,可她却一点也不想选,太后如此行事,是告诉她必须要出嫁了,但她也知道作为黎盛朝唯一的公主,婚约不可儿戏,不是随便选一个人就能成的,所以今日不用真的选出什么人来,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贤妃突然激动,“楚将军如何?”话说这楚正正是贤妃一直想要拉拢的人,可楚正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威逼利诱又不行,今日正好是个机会,而且黎盛谁人不知楚将军心仪之人就是晗月公主。 “贤妃娘娘选了楚正?” 梁画兮皱了皱眉,这拉拢讨好的未免也太明显了一点。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打眼瞧去,却没看见蒋铭。 是了,书中的蒋铭就是这种性格,宛若一个隐士一般,不染凡俗。 梁画兮有些无奈,即使楚正对“她”一往情深,可自己很清楚,此她非彼她。 “当然首选楚将军了,这帝都除了贺千帆,怕是也只有楚正与你相配了。” 贤妃一边看着楚正,一边讨好的笑。 真的合适吗?她是知道的,书中的黎盛帝之所以迟迟没有把梁画兮许配给楚正,而是赐婚叶欣,不过是因为楚正是武将,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他是害怕自己的女儿迟早会成为寡妇。 她冷冷的看着贤妃,果真不是亲母,到了关键的时候,想到的只有利益。 “贤妃娘娘只想到了相配,难道心悦不重要?” 贤妃笑着的表情立刻消散了,赶忙拉过梁画兮小声说:“你可是公主,心悦这样的,只能是奢望你知道吗?你觉得自己有选择的权利吗?楚正是大将军,又是伯爵府的嫡子,能保你地位稳固。” 说完她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谁年少时没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只不过连个镜花水月都算不上。 地位?梁画兮笑了,这正是她想逃离的。 “既然贤妃娘娘已经选好了人,今日就散了吧。” 说完梁画兮就往外走。 “你可同意了?”贤妃赶忙问,却没听到任何回答。 梁画兮脚步沉重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只觉得很累,身心俱疲,她面对那些个夫人,不论喜不喜欢皆要笑脸相对,礼数周全,行为举止都不能出错,当真是倦的很。 但她却知道可那笑意之下,并无几分真心。 走到宫门口,就瞧见楚正站在那儿。 今日的楚正本是开心的,母亲说要带他进宫拜访太后,他也并未多想,可梁画兮来时,他却明白了缘由,想着是不是终于可以美梦成真,可梁画兮话语间的那几分不情愿,让他犹豫了,他心中很清楚,眼前人并不喜欢自己。 但他可以等,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 “楚将军进来吧。” 梁画兮走到花园坐下,只是呆呆的坐着,并不同他说话。楚正知道梁画兮不开心呢,想着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来,想要起身告辞。 “公主……” “楚将军,找我有事?” 梁画兮打断了楚正,细想一想,楚正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喜欢了一个人而已,还这么用心的呵护着,这样深情的人她实在不忍心对他太坏。 “公主,臣……”楚正停了下来,神色为难,说实在的那些表白心意的话,他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如今还要再说吗? 但有一件事他需得提醒,“臣看见你去了临江堂坐诊了。” “啊!” 梁画兮急忙站起身来,走到楚正面前,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 “你怎么知道?”她可就去了一次啊,只是一次,楚正怎么就知道了?梁画兮手微微抬起,时刻准备着如果楚正再说什么,直接捂住楚正的嘴巴。 “看到了。” 那身形他太过熟悉了,那个他从年少之时眼里心里唯一的人,别说是戴着面纱了,就只一个背影,他都可以认出来。 第97章 临江堂风波(3) “这……我可是戴着面纱的。” 梁画兮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疑惑,她需知道楚正认出她的真正原因,才好改正,她还想着要一直去义诊呢,总不能才去了一天就不能去了吧。 楚正心里有些难过,他用幽幽的眼神看着梁画兮,“公主戴了面纱旁人认不出,我楚正只一眼就认出了。” 梁画兮心头一震,她一直都知道楚正用情至深,只是现在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依然让人心疼。 “公主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只要是公主想做的事,我都会尽全力去支持,公主不想别人知道,我楚正一定不让别人知道。” 她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人的深情。 “我当然相信你。” 楚正心头有些苦涩,今日他到底来这儿是干嘛的,搞了半天怎么像是拿捏了公主的秘密,想要做什么一样。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梁画兮却知道,楚正是真的不会说出去,因为谁都可能害她,只有这个人不会,她可以完全的信任的一个人,却无法回应的一个人。 梁画兮想让气氛轻松一些,随口问道:“去义诊是在做我喜欢的事情,楚将军你喜欢什么?” 楚正下巴微扬,眼里的亮光闪了闪:“纵马挽弓、为国尽忠。” 梁画兮笑了,果然谈到自己愿意去做的事,总是会让一个人焕发神采。 她倚身靠在长廊柱子旁,看着池塘里的鱼儿游来游去,心平稳了很多。 “楚正,皇祖母有意在她离京前将我的婚事定了,你知道我无这个心思,如你想为国尽忠一般,我想用医术救更多的人,还不想把自己嫁出去,这次的事你便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公主,太后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不如……不如假装你我有情,让太后不再担心,安心离开帝都,如何?” 楚正眼敛微微下垂,鼻尖冒出丝丝细汗,他很紧张,即使是上阵打仗也没这么紧张过。 “不用了。” 梁画兮毫不犹疑的三个字,将他的心击了个粉碎,但同时这个回答却是在意料之中的,可是他听到还是觉得很难过,他真的好想问问,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得到眼前女子的一点点回应。如果说之前的梁画兮还时不时对他示好,可是坠崖回来的梁画兮似乎从来都没有给过他任何希望。 突然僵住的楚正,让梁画兮觉得自己是不是残忍了一些,刚才是不是应该假装考虑片刻?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总归是要拒绝的。 “楚将军,有些话你真的要听我说出口吗?还是不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你就会一直抱有希望,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我在尽全力减少自己对你的伤害,你真的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那个真的梁画兮回不来了,她死在了悬崖之下,不论之前的那个她有没有做出回应,但现在的自己无法给楚正任何回应。 楚正抬起头看着梁画兮的眼睛,明亮纯澈,有着疏离和无奈,将他的心一截一截的变成了冰,他却还一直固执的陷在里面。他承认,自己刚刚的提议有几分算计,一旦梁画兮同意了,接下来他便会想方设法把它变成真的,这么多年以来,他纵横疆场,意气风发,唯独面对梁画兮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秋风吹过楚正的胸膛,将那颗本就冰冷的心越吹越冷。 “我知道了。” 自己是怎么走出晗月宫的,楚正不知道,只觉得心疼的厉害,有什么不断地刺着,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梁画兮拒绝过很多次,可独独这一次,这般的直接,想来也是自己活该,非要说那个提议,但梁画兮却连假的都不愿意,可如果梁画兮同意了,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梁画兮了。只是他不确定,他喜欢的是哪个少年时期挡在自己面前,自信骄傲的小公主,是那个运筹帷幄,将一切掌控在手中的梁画兮,还是如今这个失了忆远离朝堂醉心于医术的梁画兮。 可是,不论是什么样的梁画兮,都敲打着他的心,不论梁画兮变成了什么样子,他楚正从没变过。 而即使梁画兮今天如此的伤了他的心,他也知道自己没办法远离她。 楚正走后,梁画兮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被动,她来到了紫宸殿,可到了却又有点不敢进去,所谓君无戏言,太后说的话可以改变,但黎盛帝若做了什么决定怕是自己只能遵从了。 李平贵问了好几次要不要去通报,梁画兮都摇摇头。 今日巡逻的正好是禁军统领萧明,瞧着自家主子这般模样,有些好奇,便在御书房门口多巡逻了几趟,最后他都想上去问问究竟是什么事让公主这么为难了。 “唉……” 不知道在叹了多少次气之后,梁画兮终于让李平贵通传。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红着眼眶走了进去很是委屈的喊了一声“父皇”。 “兮儿来了”黎盛帝高兴的抬头,却瞧见自己宝贝女儿红着眼眶就进来了,说实话,这个女儿长这么大很少示弱,更别说流眼泪了,那都是让别人流眼泪的主,莫不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情,思及此,黎盛帝急忙起身,朱笔没放稳在奏折上留下一大块墨迹。 “这是怎么了?” “父皇,儿臣真的不想这么早成婚,若是我嫁出去了,就得去夫家住,儿臣还想多陪着父皇呢。” 就在黎盛帝走下台阶的时候,梁画兮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成婚?谁让你成婚了?” 黎盛帝听到梁画兮的话,一脸不解,他记得自己并未有任何旨意呀。 “皇祖母今日叫了帝都许多世家公子来,让儿臣挑选呢。” 梁画兮见着黎盛帝如此问就知道此事乃是太后自作主张,心里一喜,幸好自己先来了,若是太后先说了,黎盛帝下了什么旨意,想要收回就不容易了。 黎盛帝低头瞧着梁画兮那委屈的模样,心下也有几分无奈,但太后的懿旨哪里是那么容易违背的,黎盛以孝治国,若无充足的理由,太后的意思也不能违背的。 “你皇祖母也是心疼你。” 黎盛帝笑着摸了摸梁画兮的头,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女儿也不再是那个小女孩了,长成了大姑娘,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若能觅到一个好儿郎,岂不是一桩美事。 梁画兮嘟着嘴,撒娇的喊了一声“父皇”,这话既然说出口了,今日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件事情解决的,“儿臣真的不想嫁人,就让我再多陪父皇两年嘛,难道父皇害怕兮儿嫁不出去吗?” “胡说,黎盛的公主怎会有嫁不出的道理。不过兮儿是不是没有心仪的人呀?” 梁画兮用力的点点头:“父皇一定是希望兮儿幸福的对不对?” 黎盛帝慈爱的笑了笑,“朕当然希望,这样吧,父皇一会儿便去找你皇祖母。”只不过晚些成婚罢了,又没有非要成婚的理由,能让自己的女儿开心,他何乐而不为?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梁画兮乐呵呵的回了晗月宫。 刚坐稳就见十三进来,“公主,永定王府传信来,北辰世子在宫外等您。” 梁画兮突然有些心慌,她不知道梁北辰因为何事找她,那日醉酒的场景自己还记忆犹新,瞬间就红了脸颊。 “备车。” 一辆马车向宫外驶去,还是上次那个品茗斋,梁画兮刚一走上去就看见梁北辰坐在他们上次坐的地方,突然就想起了他们曾在这里缅怀梁璃皓,突然有些伤感。 梁北辰握着茶杯,站起身来,瞧着梁画兮的眼里有几分急切。 “北辰哥哥,何事?” 梁北辰张了张口,突然语塞,他不知道该以何种语气何种口吻来问,将手中的茶杯握了握问道:“听闻,今日许多世家子弟都去了兴庆宫。” 眼前这个好看的男子,眼里闪耀着担忧和焦虑,她分辨不出这眼神背后的含义。他是知道的吧,自己醉酒的样子那么明显的表达着心意,好在她没从红苑嘴里听到梁北辰将她推开之类的话,尽管是扛着她回房间的,但在她拉着他的衣袖说不要离开的时候,他没走,醒来的时候他也躺在自己身边,没有落荒而逃,是不是代表他也曾有过哪怕片刻的心动? “北辰哥哥觉得谁人和阿兮适合?” 梁北辰身子一震,他这是在做什么?一大早听到了太后要赐婚梁画兮的消息,自己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想也没想的让人送了信进去,可是现在他以什么身份说出阻止的话呢? “阿兮你有心仪的人吗?” “有!”梁画兮回答的斩钉截铁。 梁北辰身子一晃,梁画兮有喜欢的人了?他怎么不知道?会是楚正吗?心中窒息了起来,顺势坐了下来:“我能知道是谁吗?” 梁画兮也坐了下来:“北辰哥哥,你会知道的,但现在不是时候。况且我已经跟父皇说了我现在不想成婚,父皇也已经答应了要去说服皇祖母。”她定定的看着梁北辰,直直看到了他的眼底,“北辰哥哥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但他不能说,自己这份龌龊的心思,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喜欢上自己的妹妹,简直毫无人伦,是要被唾弃的。 “没有。” 没有?梁画兮突然欣喜起来,他没有喜欢的人,那就是说,他没有喜欢叶欣,这书中的剧情改变了?太好了,这样的话,等她的身份被揭晓,就可以大方的说明自己的心意了。 “小二!上酒!”梁画兮突然喊道,高兴的时候就应该喝酒不是吗? 梁北辰却突然喊道:“小二,不用上酒了,再上壶好茶。” 梁画兮突然意识到什么,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一路红到了耳朵尖。对呀,喝什么酒呀,难道前两次都不够丢人吗? “对对,上茶上茶。” 第98章 临江堂风波(4) 茶上来了,两人都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最近,我觉得太子似乎有些变了。”自护国寺回来,梁北辰觉得在朝堂之上,太子总是针对自己,似乎自己说什么他都要提出反对意见。 “自皇嫂逝去,太子哥哥,是有些变了,眼中的温和再也看不见了,如果有什么过分的,还请北辰哥哥不要多心,等过一点时间,他从悲痛中走出来也许就好了。” 话虽这样说,但梁画兮还是十分担心。近日梁泽对朝臣的拉拢过于明显了,而且在朝堂之上没了之前的谦逊,冷漠了很多。 “太子殿下,他……我知道了阿兮。” 梁北辰有心想要与梁画兮说梁泽这几日做的事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刑部尚书只是其中一个,凡是不归顺他的朝臣,都开始了构陷,现在黎盛朝堂人人自危,但又不忍说的过多让梁画兮为难。 今日这场谈话似乎有些压抑,梁北辰话锋一转问道:“阿兮,过几日就是秋菊宴了,赏菊倒是一桩美事。” 梁画兮一提起宴会就觉得烦,不论是之前的寿宴还是梅花宴就没有一次能够让她省心的,而且这次的秋菊宴太后提名由她主办,她当真是非常不愿意,但也不能拒绝。 “希望这次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会的。”梁北辰嘴上说着不会,可心里却还是打鼓一般并不安稳。 突然品茗斋楼下响起了掌声,两人朝下看去,说书先生刚说完一个故事。 “看来我们错过了一个好故事,不知道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梁北辰有些遗憾的说着,“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完美的故事。” 梁画兮笑了,“哪里有什么完美的故事,人们只关心主角最后是不是完美,其他人过的如何是死是活是不会有人关心的。”她想到原主在这本书里总不过只活了几章,而自己在当初看书时,也只心心念念的关注着男女主角,别说这个晗月公主了,就是楚正,就是红苑,就是已经死去的李柔和璃皓她都记不清书中是如何描述的了。 直到进到了这里,才发现每个人都那么鲜活,是不应该被忘记。 之后接连三日,梁画兮都要去太后那里聆听教导。黎盛帝已经同太后说了不要干涉她成婚之事,太后就一直在梁画兮耳边念叨,她时不时的点点头,免得让太后觉得这些话都是白说,但其实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虽然觉得不甚厌烦,但也好过被逼婚。 太后也是无奈,这几日她也算是苦口婆心的与梁画兮说成婚的好处,想让她主动去给皇帝说一说,改变主意,谁料到这丫头主意硬得很。 “兮丫头,你呀小心变成老丫头。” 梁画兮在心里反驳,老丫头,才二十岁就老丫头了?那要是放在现代都还是读书的年纪呢,一点也不老,嫩的很。 “皇祖母,兮儿也是想多陪陪您嘛。” 这句话她都说了百八十遍了,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呀,就是心事重,不肯告诉我实话,不成婚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应该不是楚将军,要不然你早都同意了,是哪家公子你就直说,皇祖母给你做主!” 梁画兮摇着太后的胳膊,撒娇:“没有人,正因为没有人我才不愿意成婚。” 太后拉过梁画兮的手,抚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黎盛兵力强盛,又有楚将军在,虽说朝中各党争斗,但本宫知道,遇到外侵这些个王爷世子的还是会以大局为重,不会勾结外邦,定是一致对外,这黎盛的边疆还算安稳,你作为公主不用去和亲,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若真的需要联姻你当如何?不是皇祖母瞎操心,是我担心你。” 梁画兮顿时呆住,她倒是忘了古代和亲一事了,只因为书中没说,她就自动忽略了。 “皇祖母,你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是的,因为书中没说,边疆定是平稳的,楚正在时很稳定,梁北辰继位后,边疆更是稳定。 “你呀,惯会安慰人的。” “皇祖母,阿兮知道您疼爱阿兮,您放心的南下修养吧。” 兴庆宫中,一派祥和。 三日后,送走了太后南下的马车,梁画兮瞧着地上的车辙印,松了一口气。 她高兴的即刻换了衣服就往临江堂去了,没想到一出现,百姓们都争先恐后的争着让她瞧病,见此情景,这几日在兴庆宫的烦躁顷刻一扫而空。 平稳的日子没过几日,就要到秋菊宴了。 皇家宴会的讲究通常繁琐,像是梅花宴这样只是召集青年才俊的也可由皇亲操办,而像是太后寿宴这样的就得是后宫品阶高的妃子来操办了。这次的菊花宴比较随性,规模和标准在梅花宴之上,又在寿宴之下,让孙子辈操办最为妥帖,而太子毕竟是储君,于理不合,只能是梁画兮了,不外乎太后想都没想就推荐了她,想来不过是礼部的人走个请示的形式罢了。 而且呀,每年的秋菊宴不但是梁画兮操办的,就连地点都是在宫外的公主府。 为何不是别处,偏偏是她的公主府,只因这整个帝都的秋菊没有哪一处能比得上晗月公主府了。 这宫外的公主府建的很早,她十岁左右就册封了晗月长公主,那时黎盛帝便给她建了这座府邸,当时问梁画兮想要在府中种什么的时候,十来岁的原主想都没想就说菊花,结果黎盛帝就让工匠跑遍了整个黎盛,把各个品种的菊花都搬了来,为她修建了这座府邸。 虽然建成后她一直住在宫内,但黎盛帝一直让人细心打理,所以这菊花开的甚好。 梁画兮感叹,黎盛帝是当真爱护疼惜梁画兮爱护的紧。 不过,她也不用太操持,都交给了红苑和礼部的人,她就是决定一些事情罢了。 很快到了秋菊宴,梁画兮头天晚上就住进了公主府,一大早便极不情愿的开始梳洗打扮。 等她收拾好出来,有些宾客已经到了。 她交代给府里的管事迎客,自己则坐到后院的石凳上看书躲清静。 这刚躲了没多久,就看见一女子身穿蓝衣,缓缓向她走来,她思索片刻才想起来,这不就是自己回宫宴会上出现的那个与自己争锋相对,在梅花宴也曾出现过的户部尚书杨学志的女儿杨若雪吗? “臣女参见公主殿下。” 梁画兮皱眉,这杨若雪不好好在前院待着怎得非要到这后院来,而且她这公主府,寻常世家小姐是不敢轻易乱走动的,这杨若雪看着并非是走错了路的样子,分明就是来找她的。 “无需多礼!” 微微抬了抬手,正了正袖口以示回礼。 杨若雪瞧着梁画兮这般傲慢,眼里闪过厌恶,却在梁画兮转过头来的那一刹那,变了神色。 梁画兮不再理会杨若雪,只是看着手中的书,杨若雪刚要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了声音。 “公主你在这里呀,怎么不去前院一同赏菊?” 杨若雪回头看见梁北辰,本想打招呼,没想到梁北辰直接略过她走到了梁画兮身边,自己如同透明人一般。 梁画兮抬头的瞬间,瞥见了杨若雪眼中的嫉妒。 “北辰世子不也没去前院赏菊吗?” “人多纷杂,而且没看见你,就想着你喜欢安静。” 梁画兮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都不理杨若雪了,她还能站在这里。 “这里也人多纷杂,快开宴了,世子,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从杨若雪身边走过,谁都没有理会她。 杨若雪看着走远的两人肩膀不停的抖动,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眼中的戾气收也收不住。 梁画兮刚走入宴会,就看见很多世家小姐都围着梁泽转,想来是因为太子妃之位空悬的缘故,倒不是说东宫只能有一个女主子,而是李柔在时,虽有世家小姐献殷情,但都被梁泽明确的拒绝了,碰壁碰的多了也就不碰了。 如今李柔走了,她们就又觉得自己有了机会,可在梁画兮看来,梁泽对于这些绕在他身边的世家小姐异常反感。 又朝四周看了看,问道:“丞相和南欣郡主没来?” 管家答道:“邀请了,刚派人来说了,有事不来了。” 梁画兮点点头,毕竟是在她这公主府,叶欣想必也不愿意来。 又问道:“宫里传消息来没?父皇可来?” 一般来说,若是黎盛帝来了,这场宴会的规格可就增增增往上提了,若是不来,很多文武官员在宴会开始不久后都会离席,只留下小辈们交流感情。 正说着就见紫宸殿的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公主,今日陛下身体不适,道长正在调理,就不过来了,特地让奴才带了宫里的歌妓舞妓来助兴,还有御膳房的糕点给公主品尝。” 身体不适不找太医院而去找什么道士,看来黎盛帝的时日是越来越少了。 “多谢公公。” 红苑拿了一锭银子塞在小太监手里,“公公慢走。” 第99章 临江堂风波(5) 梁画兮缓步走到前院,所有的朝臣和世家公子小姐纷纷起身行礼。 梁泽看见跟在梁画兮身后走进来的梁北辰,眼神冰冷。 “父皇有事不能亲自前来,由我代父皇向大家问好,望诸位今日赏菊尽兴。”黎盛帝身体不适这样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少,虽然已经不是秘密,但实则不需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言。 梁画兮缓步向那中间两个位置的右边走去,梁泽坐在左边的位置上看着她微笑。 “开宴——”一声尖细的嗓音后,歌舞起。 楚正起身,拱手说道:“臣敬太子、公主。” 梁泽无话,喝尽杯中酒。 梁画兮端起酒杯,“楚将军驻守边疆,保卫国土辛苦了。” “尽忠尽职是臣应当做的。” 楚正开了个头,很多朝臣都上前敬酒,说些客气的话,宴会气氛既热闹又和谐。 杨若雪无心看歌舞,瞧着楚正那长在梁画兮身上的眼睛心里憋气,又转头看着其他世家公子,大多眼神都盯着梁画兮。她想不通,自己长得如此俏丽,为何没人多看她一眼,这所有人看中的不过是梁画兮的公主身份,怪就怪自己没有出生在皇家。 越想越生气,她一直看不惯梁画兮那股子高傲的目中无人的样子,看着一点都不温柔,没有自己娇俏可爱的人怎得就得了楚正这许多年的爱慕。 本想着她坠崖了死了就好了,结果半年后又回来了,还失忆了,变了性情,她觉得机会来了,谁料到从小与她至亲的姨母去世了,她便去北地奔丧,这一去遇上了各种事耽搁了小半年,上次匆匆参加了梅花宴会,没想到遇上了苏云舒那个没脑子做的傻事,又遇上南地水灾瘟疫一直找不到机会,今日总算让她等到了机会。 想到自己掌握的证据,哪里还忍得了,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公主,不知您可听闻近日临江堂新来了一位大夫,乃是玉竹公子的师妹,可谓是妙手神医,活死人肉白骨啊。” 梁画兮刚才还随意坐着的身子僵住了,没有挪动半分。 这杨若雪肯定时知道了什么,否则这等场合为何会没头没脑的说这话?可是她每次出宫都吩咐了禁卫保密,而且自从上次楚正说认出她以后,都不仅仅是戴面纱了,而是戴了遮面的斗笠。 将眼神缓缓移到杨若雪的身上,“哦?是吗?没想到户部尚书家的女儿知道这么多事?”她扫了一眼,并未瞧见户部尚书,怪不得杨若雪敢如此不懂分寸,原来是没有了父亲的约束。 “这件事现在帝都百姓人人皆知,我知道并不稀奇。” “那现在你提起这位大夫是何故呀?”梁画兮声音渐冷,带着怒气,大手一挥,众舞女退了下去,乐声也在同时停了下来。 既然你要闹,就让你闹,看你能闹出个什么。 “臣女听闻公主同那玉竹公子私交甚好,不知可否引荐臣女结识这位木大夫?” 这话说的,私交甚好,一个公主同一个男子私教甚好这种话,听着就让人浮想联翩。 如果杨若雪拿自己和玉竹的关系说事她是一点都不怕的,毕竟玉竹是何等人物,帝都中人人皆知,而且坠崖前她府里养的幕僚大多也都是男子。 梁画兮大笑起来:“说起私交,之前我府中幕僚上千个个是男子,个个都曾同我单独共处过一室。我虽与玉竹公子一起吟诗作对,探讨医术,但他有没有师妹,有几个师妹我当真一无所知,所以也无法引荐,你可自行去临江堂结交。” 梁画兮这么一说,很多人都想起了一年多前掌控朝政的晗月公主,晗月宫更是不同于其他宫中妃子的寝宫,日日都有大臣求见,这么一说,私交一事确有点大题小作。 杨若雪冷冷一笑,用这个说不了事,就休怪她拿出杀手锏了,“是这样的,最近听了一些不实的言论,说那临江堂的木大夫是公主殿下,这岂不是在说笑了,臣女也是为了给公主分忧,特意将这木大夫请了来,就是为了替公主将此事解释清楚!” 她有些得意,这消息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想方设法买通了宫中杂扫北宫门的小太监,说公主每日都会出宫,而恰好梁画兮出宫的几日,临江堂玉竹的师妹都会坐诊,于是她就躲在一旁细细观察,越来越觉得她们就是一个人。 一个未出阁的皇家公主,日日出宫抛头露面,即便是义诊也有损皇家颜面,且不说帝都还没有到郎中不够需要朝廷义诊的程度,即使需要也轮不到公主出面。而且她敢肯定,这件事黎盛帝肯定不知道,若是今日在座的谁说予黎盛帝听,梁画兮难免背一个欺君之罪。 她知道黎盛帝疼爱这个女儿,大罪怕是没有的,但至少也是禁足,到时候,梁画兮不能出晗月宫,旁的人也进不去,她就可以借机接近楚正。 上次梅花宴少了一个竞争的苏云舒,如今再看这帝都,没有人能和她争上一争。她和苏云舒一样,心悦楚正,只不过不同于苏云舒的大张旗鼓,她比较内敛隐藏。 “哦?你既能把临江堂的木大夫请来,定是已经结识了,怎得又让公主引荐?”楚正突然开口。 杨若雪看见楚正瞧着她冰冷不屑的眼神,心中愤恨,但依然笑着说道:“因为我觉得她是假的!” 假的?众人心中大惊。 梁画兮皱眉,这杨若雪今日玩的究竟是哪一出? 杨若雪看着所有人惊异的目光,傲然说道:“玉竹公子贤名在外,可不能因为这个假师妹坏了名声,公主既然认识玉竹,不如让那木大夫前来对质?可别说来不了,昨日那木大夫亲口对着门口排队看诊的百姓说近段时间都会在帝都。” 对质?杨若雪下的一盘好棋,很明显她带来的人是假的,但真的又不可能出现,只能说明假的是真的,到时候这个假木大夫就可以把自己这一段时间所有的口碑,百姓所有的信任都占为己有,不费吹灰之力的以玉竹师妹的名义坐诊临江堂。 见梁画兮迟迟不语,杨若雪突然说道:“还是说公主真的就是那个木大夫?” 这招釜底抽薪真是狠,承认不承认自己都捞不着好处,但现在她不能慌。 “是吗?那就把人请上来吧。” 杨若雪对着院门点头,就有一身着白衣,带着遮面斗笠的女子缓步走了出来。梁画兮瞧着那女子走路的仪态和身形,忍不住点了点头,合着这位冒牌货还真认真研究过呀,学的倒是挺像的。 “民女参见长公主殿下!” 女子走到园子中央,行步间裙摆微动,摇曳不止。 “你便是玉竹的师妹?” “回禀公主殿下,民女正是。” 斗笠下的面容心有不甘,她学习医书几载,却因一个女子的身份不得大用,如今陪着杨若雪做这个局,当真合她的心意。 “是吗?本公主不才,曾听闻临江楼看诊大夫皆有一枚临江令,由独特的寒铁所制,不知姑娘是否可以将令牌取下,让本公主开开眼?” 梁画兮嘴唇微抿,她一点儿也不急,这女子想要借用自己的身份,也要看她配不配得上。 只见园中白衣女子身形微转向杨若雪的方向,令牌什么东西,她哪里知道,来的时候杨若雪可没给她说还有这样的事呀,但现在她只好编谎话了,便沉住气缓声开口说道:“公主说笑了,草民只是奉师命到帝都救治百姓,并未正式加入临江楼,至于公主所说的令牌之事,实在不知。” 梁画兮听闻轻声一笑,这姑娘倒是聪明,只是这女子怕不是帝都人,并不知道这临江楼令牌的用处,偌大的帝都谁人不知,临江楼人人皆有,哪怕是临时出入,也有。 看来是杨若雪没有告诉她了,也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 这不,白衣女子这话一出,众人的眼神变了,杨若雪却抱着看笑话的态度,左右今日是或者不是她都不吃亏。 梁画兮挑眉,“是吗?这倒是玉竹的不是了,竟忘记给自己师妹令牌了。” 白衣女子慢慢的开口说道:“师兄日日操劳,身为师妹自然不能让师兄分心。” 她举止有礼,进退有度,看着还真让人觉得有几分可信,想着也许是刚出师的缘故,不理俗事,而玉竹恰巧忘记了,也不是不可能。 “木大夫果然善解人意啊。” 梁画兮浅浅一笑,丝毫瞧不出生气的模样。 “这可太好了,待稍后玉竹公子来,定然十分欢心。” 众人皆从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梁北辰端起酒杯轻轻喝上一口,“这等赏菊的雅事情,怎可少了玉竹公子。” 梁北辰早在杨若雪跳出来的时候,就不动声色的让人去通知了玉竹,而他不知道的是坐在角落里的另一个人和他做了同样的事情。 白衣女子一听玉竹要来,瞬间就慌了神,不知该如何作答,若是玉竹公子真的来了,她肯定露馅了,别说是便宜捞不着,就是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而听了此话的其他世家公子都有些激动,“玉竹公子要来?” “正是,玉竹公子诗书才情帝都少有人及,品行也是众所周知的君子,这秋菊之宴,本公主当然一道邀请了玉竹兄,只是临江楼尚有事情,估计一会就到了。” 梁画兮说完后似是忘了中间还站着一个人,拿起酒杯和梁泽碰杯,梁泽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切并不言语。 其他在座的朝臣和世家公子小姐都开始了窃窃私语,一时间白衣女子站在中央,像是一个观赏的玩物一样,不时的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只是那视线并无尊重,更多的是好奇罢了。 毕竟同皇亲国戚,贵胄世家相比,玉竹公子师妹这个身份是低了一些,而且现在是真是假都还没有搞清楚,大家也不知道玉竹对她这个师妹是不是看中。 梁画兮就是要让她知道自己这等身份可不是什么便宜都配占的。 过了好半天,梁画兮才懒懒的说道:“给木大夫看座吧。” 座位安排在了最末尾。 众人皆以为梁画兮要让这女子到外边等,毕竟这是宫廷宴会,杨若雪带着一个与宴会毫无干系的人前来,明摆着不和规矩,而梁画兮丝毫没有嫌弃不满,让众人无不佩服她豁达的心胸。 楚正瞧着梁画兮的眼神掩藏不住的担忧,梁画兮对楚正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第100章 临江堂风波(6) 白衣女子后悔了,后悔自己的贪心,此刻她只想着赶快离开,而不是被赐座,若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拆穿了身份,怕是即刻就能没了性命。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多,多谢公主。” 角落里坐着的蒋铭手执茶杯,嘴角噙着笑,瞧着梁画兮,眼神里透着些怜惜,若是算出生的时间,他是要比她大上几天吧,当时他一出生便送到了蒋国公府,就等着梁画兮出生调换身份。 也许是这道眼神有些太过肆无忌惮了,梁画兮似有所感,转过头去,与蒋铭的视线撞在了一起,那眼中对她的善意和关切让她很是不解,她有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见于这无丝毫恶意的神情,她端起酒杯走了过去,“本宫坠崖回来失了些记忆,忘了阁下是那个府上的公子了。” 梁画兮这一动,牵了三个人的视线,梁泽倒没过多想法,毕竟她们是表兄妹,有接触也是应当。梁北辰多看了蒋铭几眼,他以前倒是没注意过蒋国公府的这位小公爷,如今一瞧猛然发现眉眼之间竟是和梁画兮有几分相似。 最激动的当属楚正了,这两个人是他最在乎的人了,能一起交谈他心中开心不已。 蒋铭缓缓起身,直直的看着梁画兮,眼神坦然又明亮,嘴角含着谦和的笑意,“在下是蒋国公府的独子蒋铭。” 梁画兮顿时愣住了,就像是心里一直有个尘封的地方被突然打开了,那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呈现在了她面前,这段时间,让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公主了,都差点忘记了其实自己是一个假公主,而眼前这个人才是黎盛帝与辛贵妃的亲子,是同梁泽一样的皇子。 梁画兮不禁想,如果他在,现在东宫的主子是不是已经换了人。 她马上正了正神色,她不确定蒋铭知不知道这件事,毕竟在书中,他是最后才出场与梁北辰争夺皇位的人。 “原来是常年游历四方的小公爷,难怪晗月不认识。” 蒋铭心中也早已波涛汹涌,他没想到梁画兮会主动同自己说话,不论是在寿宴上,还是临江诗会,他一直都是默默注视着这个妹妹,也许是他刻意躲避的原因,他们从不曾说过一句话。 努力压制住心中情绪,轻轻的开口:“表妹。” 梁画兮身子一颤,抬眼看向蒋铭,又是一个她的亲人,下意识的看向梁泽,眼神最后定在梁北辰身上,这三个人要不就是同她血脉相连,要不就是她挚爱之人,但到最后全都兵戎相见,她的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厮杀的景象。 “表哥。” 梁画兮也轻轻的唤了一声。 这许多年来,现在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这样互相称呼对方,一时间心里都五味杂陈起来。 蒋铭温柔的瞧着梁画兮,他要夺位也罢,要谋害谁也罢,但却从没想过要伤害这个用自己的出生救了他的妹妹。 “表妹府上的秋菊开的真好。” “表哥还要去游历吗?”书中的描写她记得无比清楚,蒋铭根本就很少出去游历,只不过是躲起来暂避锋芒,一直都在幕后运筹帷幄。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应该是在梁泽死后,是在楚正死后。 梁画兮心中一惊,楚正!恍惚间看向这个歌舞升平的宴会,像是变成了屠场,遍地的血渍,她差一点忘了书中叶欣在梁画兮坠崖死后,就开始想方设法的争对楚正了,最后在一场边疆的侵略中,设计害死了楚正。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近来随着书中情节的深入,她越来愈来越惊心于之后发生的事,就好像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一场又一场残酷血腥的争斗,却不知道如何阻止。 若不是蒋铭突然的出现,她险些都忘了楚正会死,她不禁开始嘲笑自己,自己穿进来的可是大女主文,重生后当然要杀死前世害死自己的丈夫,她怎么都忘了呢? 她不能让这些发生,梁泽不能死,楚正也不能,谁都不能,蒋铭不能,梁北辰更不能! 蒋铭觉得梁画兮神色有些异常,但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柔声回答:“不知道,也许去,也许很久之后才会去。” 梁画兮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额头已经冒出细细的汗,拿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蒋铭担心起来,“公主,你怎么了?” 这一声让梁画兮回过神来,深呼一口气,笑着说道:“表哥慢座,可能是刚饮酒猛了一些,我先回座了。” “好好。”蒋铭眼中担忧,看着梁画兮回到了座位上。 一瞬间不错的心情降到了冰点,生出一种无力感紧紧的包裹着梁画兮,让她窒息。 而宴会中鲜少有人察觉出梁画兮神情的变化,可能更多的原因不过是她掩饰的好罢了,来到这里她学会的最大本事就是隐藏自己的本心。 众人闲谈着,很多人已不在座位上,都三三两两散落在前院四处,独酌赏菊,吟诗作对,喝酒聊天,时不时发出嚣闹之声。若是往常,宴会进行到现在,又没有黎盛帝或太后在场,很多朝廷官员都回府了,留下的只有公子小姐罢了,而今日有了玉竹师妹一事,都留了下来。 本已不是盛夏,又是在阴凉处,按理说不应该热,但白衣女子却硬是湿透了后背的衣衫。 “玉竹兄来了。” 梁北辰瞧见走近的玉竹高声喊道。 “北辰兄。” 玉竹恭敬揖手行礼,瞧着四周和谐的场景,不由的疑惑。 他还以为梁画兮出了什么大事,不但是梁北辰派人来让他快些过去,主子的人也让他快些过去,害得他火急火燎的赶来,原本以为定然是十分紧急的关头,可这会儿瞧着端坐在高位之上闲适饮酒的梁画兮和这一派祥乐景象,难不成真是邀他来赏菊的吗? “玉竹,你来啦。” 说着梁画兮就站起了身子,走到了中央。 “参见公主殿下。” 玉竹拱手揖礼。 “玉竹兄,你来的可真巧,刚刚我这公主府来了一位你的师妹,你们可要见见呀。” 梁画兮这话说的轻轻柔柔,但在玉竹听来却分外有深意,他对上梁画兮的眸子,那双眼睛虽笑着,却透着几分不满。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看着梁画兮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笑意,开始配合着演起了戏来。 “师妹?什么师妹?” 语气中透出满满的不解,不禁让众人纷纷开始猜测。 梁画兮看向白衣女子,只见她头低的很低,迟迟不敢上前。 “对啊,我应该是知道你师妹的,深知今日这个并不是,难不成是你我交情太浅,知道的并不真切,你还藏了什么其他的师妹不成?” 玉竹笑笑:“我的师妹自然是公主知道的那唯一的一人,何来旁人?”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弄了半天今日这个木大夫是假的呀。 “说来也是可笑,本宫早就知道这是个假的,却在这里好言好语了半天,还真是磨了我一惯不太好的性子,如此做不过是怕我平白的说了,惹得有些不自量力的人狡辩罢了,如今玉竹兄你这么一说我就请京兆衙门的人过来一趟吧。” 梁画兮转身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玉竹兄,你就同北辰世子同坐吧。” 随即看向白衣女子,“木大夫,不不,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姑娘,不知你是何意呀?”又看了看杨若雪:“杨小姐,你又是何意?” 白衣女子急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爬了出来,跪在梁画兮的跟前,杨若雪只是站起身来,并不向前。 梁画兮冷冷一笑,不过是个户部府嫡女,怕是忘了她爹头上那顶乌纱帽是姓什么了,还这般不知轻重。冷哼一声,看向白衣女子,不急,一个一个慢慢的收拾。 “公主,民女罪该万死,不该冒充公主。” 白衣女子破罐子破摔,知道自己这次肯定逃不掉了,不如把什么都说了。 “冒充公主?什么意思?” 众人一听就明白了,纷纷议论起来。 杨若雪适时的开口:“看来臣女听说的是真的了?” 此时知情的几人都有些担心,脑中不断想着可以应对之词,却听梁画兮先行开了口:“是啊,玉竹哪里有什么师妹,不过是编出来方便行事罢了。”冷冷的看了一圈,声音高抬了几分:“没错,本宫就是那临江堂坐诊的木大夫,虽说隐瞒了众人但实属无奈之举,想来最近帝都百姓都对我这位木大夫的医术有所信赖,医者治病救人天经地义,我若有错自会去父皇那里请罪,还轮不到用心不良之人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实在是卑鄙!” 玉竹没来的时候,她就想通了,这个身份迟早要揭穿,只不过现在是早了些,但也不能白白的让人得了便宜去。 “这!” 所有人,无不震惊,原来木大夫真的就是晗月公主,但同时又心生钦佩,这帝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临江堂新坐诊的木大夫不但医术了得,为人也谦和,遇到看不起病的人还主动负担药费,真是个大善人呢。 杨若雪却是与大家想的都不同,她今日的目的就是揭穿梁画兮的身份,现在目的达成,她高兴的很。 白衣女子哪里料到梁画兮承认的如此痛快,跪在地上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刚刚不过是在赌,却没有想到,梁画兮根本不害怕身份暴露。 第101章 临江堂风波(7) “小兮,你……” 梁画兮看到梁泽欲言又止的神情,有些头疼,自己这个哥哥最为注重皇家礼法,还真是得好好解释一番呢,但现在却不是时候。 “太子哥哥,此事我之后再同你详说。” 梁泽也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点了点头。 白衣女子知道自己闯祸了,但她可不想死啊,取下斗笠开始不停的磕头:“求公主饶命啊,饶命啊。”她万万没有想到梁画兮会做出这般伤敌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来。 “你的命我说了可不算,黎盛自由黎盛的法度,让京兆府衙来处理吧。” 得到消息,立刻赶来的京兆府衙的人早就等在一旁,上前行礼:“臣参见公主。” 所有人又是一惊,这京兆府衙的人来的太快了吧,其实早在给白衣女子赐座的时候,梁画兮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此刻。 “有劳大人了。”梁画兮看了一眼白衣女子:“这人便交给你了,至于……” 杨若雪一点也不急,走到白衣女子身边,对着梁画兮行礼:“公主,臣女也是受了这个冒充之人的蛊惑才带她进来,如今真相大白,请公主将她重罚。” 白衣女子缓缓抬头瞪着杨若雪,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最后用绝望的眼神说道:“是,是草民求着要来的,于杨小姐并无半分干系。” 梁画兮心中冷笑,看来这两人定是达成了什么交易,杨若雪那副得意的样子,摆明就是想让她身份暴露,定然也想好了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方法,就是不知道她究竟用什么事情拿捏着这白衣女子了。 “既然都这么说了,想必杨小姐也是受了蒙蔽。京兆府大人,这就更要查清楚了,看看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 “定不负公主所托!” 京兆府衙的人将白衣女子带走了。梁画兮轻轻摇摇头,至此恐怕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杨若雪定当打理好了一切。并非是她真的没有办法惩治,而是觉得十分没必要为这件小事劳神。 整个宴会的院落鸦雀无声,梁画兮扫了一眼,叹一口气,边说边往座位上走去,“哎——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今日宴会虽有些小插曲,希望不要扫了各位的兴致,现下就请随意赏花吧。” 乐师很有眼色的起乐,宴会的氛围再次喧嚣起来。 玉竹端着一杯酒来到梁画兮座前:“公主这是在消遣我啊,处理的如此妥帖,何须玉竹出现解围。” 梁画兮耸了耸肩,“非也,非也,你若不来,那女子怎会招供如此快,这全都是玉竹兄的功劳。” “只是公主这身份已经明了了,今后我这小小的临江堂怕是放不了你这尊大佛了。” 梁画兮饮下杯中酒,“非是我身份尊贵到去不得,怕是这规矩让我去不得,玉竹兄倒是没说错,我怕是再难去你那里义诊了。” “我替你。”玉竹突然说,眼神坚定而明亮,“令病体康健,是谁人所为又有什么关系呢?公主有这份心就是最大的功德了,玉竹若遇到解不了的疑难杂症定当前来讨教。” “好呀,好呀。”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宴会还未结束梁画兮就退了席,对着席间几人关切的眼神一一点头回礼。 不是她不爱赏菊,而是若宴会结束,她是临江堂木大夫这件事很快就会传的风言风语,所以她定要比别人早一步让黎盛帝知晓。 别的人自是不能跟着梁画兮入宫,但梁泽就不同了,他在梁画兮马车还没走之前,掀开车帘坐了进去,把红苑遣了出来。 梁泽虽然坐到了马车上,但这马车都快到宫门口了,他只是盯着梁画兮,不说一句话,马车内充斥着浓浓的低气压。 “太子哥哥,你有话就问,别板着一张脸。” 梁画兮嘟囔着嘴,一脸的委屈,仿佛做错事的人是旁人一般。 梁泽叹了一口气,“你怎能如此行事,哪怕是做了,也要谨慎一些,怎能这么让别人知道身份,要是父皇知道了,看你怎么办。” 梁画兮笑的乖巧,“没事儿的,太子哥哥,你忘了父皇最疼我的。” “但他也讨厌别人欺瞒他。” “所以,我这就去告诉父皇,别人再来说,就不算是欺瞒了吧。” 梁泽无奈摇摇头,“你呀,真是个鬼精灵。” 来到紫宸殿门口,梁画兮未多考虑片刻就走了进去,她知道何杨若雪会想到以此来打压自己不过是因为太后迂腐,最重视礼法,一国公主偷偷跑出去隐瞒身份义诊,传出去有损皇家声誉,太后是万万不准的,但黎盛帝就不一样了。 “儿臣参见父皇!”梁画兮站在殿中央,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哟,小兮什么时候私下见父皇的时候也会如此恭敬的行礼了。” 黎盛帝眉头微挑,如果他没猜错,梁画兮定然是闯出了什么祸事,否则以她这个女儿如今的性格,绝不是这般。 “父皇。”梁画兮软软的喊了一声,走到了黎盛帝身旁,“父皇,我们先说好,不准生气啊。” “好,不生气!” 皇帝点了点头笑着,自己这女儿从小到大有一点他极为满意,做了什么事,绝对会第一时间让自己知道,不会在他面前玩那一套藏着掖着的把戏。 梁画兮咧嘴一笑,立刻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就是,儿臣半月前一时贪玩,隐了身份去临江堂当坐诊大夫。” 她快速说完这段话,往后一躲,生怕黎盛帝敲打她。 黎盛帝听完倒是很平静,“哦?临江堂的大夫?” 自瘟疫事件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女儿是真的喜欢治病救人,不是说说而已,也不是有什么阴谋,就是单纯的喜欢。原本梁画兮出宫他是不会过问的,但最近几日有禁卫军来禀告说连续几天公主都早出晚归,他便让暗中查探了一番,便什么都知道了,他想着也许梁画兮过几日才来给自己说,没想到会这么快。 “嗯……” 梁画兮眨巴眨巴眼睛,水汪汪的瞧着黎盛帝。 黎盛帝站起身来,在她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放心,我可舍不得罚你。只是如今你来告诉我这件事,莫非只是来告诉一声吗?” 梁画兮没想到黎盛帝什么都没有问,这么快就饶了自己,于是趁热打铁,“父皇,儿臣是真的喜欢治病这件事,也是真的喜欢研究药草,我愿意一生为此而努力。” 黎盛帝望着她灿烂的眼眸,那里面闪烁着执着和向往。 “那你便去做,父皇准了!” “父皇!”梁画兮有点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满是惊讶的看着黎盛帝。 “兮儿,知道父皇年少时想要做什么吗?” “是什么?” “参禅悟道,寻访仙山,降妖除魔,哈哈哈。” 黎盛帝笑的尴尬,似是开玩笑又像是很认真的说:“我本不想坐在这个位置上,奈何你皇祖父非要把他的位置给我,这许多年来,我并未做排除异己之事,还将手中权利散给了几个兄弟,只是没想到,除了我自己,所有人都对这个皇位异常向往,可叹你皇祖父非得把它交到最不想要的人手上。” “兮儿,等不老仙丹炼制成了,怕是所有人都希望我死吧,我的儿子会希望我死,我的兄弟会希望我死,只因为他们觉得这个位置不该我一直霸占着。” 梁画兮从黎盛帝说第一句话开始脑子就发懵了,自己的父皇这都说的是什么呀,这是一个皇帝说出来的话吗?她往前走了走,认真看了看黎盛帝的眼睛,发现他眼中有些迷离,又看了看桌上装着药丸的盒子,应该是自己来之前刚服用过。心想,或许是药物的作用,自己不经意间说了什么话,刺激了他心中某一个深藏的位置,他就这样借着药劲说了出来。 黎盛帝还在说着,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梁画兮不敢打断他,深怕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了些什么,她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比较好。 “这个世界,有阳必有阴,阴阳相合,万物生长,风、云、雷、雨是,河海山川是,东南西北是,春夏秋冬是,生死往生亦是……” 梁画兮有些发愁,这种情况就好似梦游,她怕突然打断,黎盛帝会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话,尴尬的同时迁怒到她就不好了。 她同时又很害怕,这说明,黎盛帝的身体日益严重,已经有了癔症的出现。 她绕到黎盛帝后面,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轻轻的按着,又缓缓移到他的太阳穴上手法娴熟的按摩,黎盛帝渐渐停止了诉说,闭上了眼睛,她柔声喊道:“父皇。” 黎盛帝灵堂突然清明起来,转头看向梁画兮。 “父皇,你累了吧,小兮给你按一按,对了,父皇,你说准我去义诊的事情可是真的?” 这话题一转,倒让黎盛帝回过神来,但却想不起刚才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最近他时常有这种感觉,就像是喝醉忘事一般。 “真的。但害你坠崖和你从南地回来遇刺之事始终未查清楚,安全起见,能不抛头露面就不要抛头露面了吧。” “那……兮儿乔装一番如何?” “你呀,总是不死心的,你愿意怎样就怎样,身边多安排一些保护的人就好。” “多谢父皇,父皇早些歇息,儿臣告退了。”说完,生怕黎盛帝改变主意一般,跑出了紫宸殿。 这边梁画兮刚出紫宸殿,那边秋菊宴结束后的帝都各大府邸却都闹腾了起来。 想要弹劾梁画兮败坏礼法的人可不止一人,尤其是礼部尚书,他连夜到了丞相府禀明了这件事。 “晗月公主就是木大夫?”叶欣听完贺千帆说的事情后,心中越发焦灼,她现在完全看不懂梁画兮了,她记得前世的晗月公主不是这个样子的呀,别说义诊了,恐怕是连草药都不会碰触。虽说她相信了奇书一说,但也只觉得梁画兮是一时之举,没想到竟然到了如今的地步,好好的公主不当,先是要加入太医院,后来随着大军去南地赈灾,如今更是直接在帝都的药堂子里坐诊看病了。 这等事,寻常闺阁女儿都万万做不出来的。 “夫人放心,明日我会向陛下禀告此事。” 叶欣总觉得很多事情都不对,和她生前所经历的相差太大,不但梁画兮一开始就不对,现在连楚正都不对了,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夫君,最近有一事我查到一些线索,楚正频繁出入蒋国公府,而这蒋国公夫人同辛贵妃是姐妹,我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侍奉辛贵妃的老姑姑,相信很快我们就应该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了。” 第102章 临江堂风波(8) 梁画兮在晗月宫安稳了几日,现在是风口浪尖,她还是乖一些比较好。 这几日她听到不少消息,秋菊宴的第二天,礼部尚书就去了黎盛帝面前告状,那折子写了洋洋洒洒一大篇,贺千帆也在一旁帮腔。 可是梁泽和楚正却在一旁唱反调,后来听说梁北辰也加了进来,那场面是相当混乱。 她摇摇头,自己一个小小公主,义诊这个小小的事情,怎好劳烦朝中老的小的,广大精英们为她争论不休呀。 结果黎盛帝一句话:“这件事朕早就知晓,是朕默许的。”顿时所有人都闭嘴了,再说什么话比这句话有杀伤力?皇帝都准了,再来说礼法岂不是可笑。 由杨若雪捅出的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她连个禁足都没有,还平白以压惊为名,黎盛帝赏赐了好些珠宝。 听说杨若雪在家气的几天没吃饭。 梁画兮很是满意,最近这些事情就像冬日暖阳,盛夏清风,让她心情大好。 换上男装,描了一个英气十足的眉毛,拿了一把折扇,迈着八字脚,走出来的时候腰间铃铛玉佩轻响,好一个翩翩美少年呀。 “公主,你今日要去哪?带上红苑呀?” 梁画兮捏了一下红苑的脸蛋:“小红苑呀,今日可不能带你出去,你要在宫中坐镇的,放心,有禁卫保护我呢。” 说到禁卫军,梁画兮险些被押走,只因她要出宫门的时候,守卫的都没把她认出来,虽然最后找来了萧明解决了此事,费了些功夫,但也足以说明,她的乔装很不错。 一走进临江堂,梁画兮就拿出了身上的令牌,伙计看着一个不认识的公子,而且这一身奢华的行头,让他一点都不敢怠慢,马上喊了玉竹出来。 玉竹呆呆的看了梁画兮半晌,才说道:“以为你被罚了肯定来不了了,没想到你还是来了,说吧,这次是要做师弟吗?” “师弟好呀,玉竹兄你看看,我比你堂中坐诊的那几人如何?” 玉竹打量一番,点点头:“比他们都好看,这医术也比他们高,他们自是无法与你相比。” “那找我看病的可会少了?” 玉竹思索半天:“若说你是我玉竹的师弟应该还是挺多的,但若不说嘛……” 梁画兮那手中团着的折扇敲了敲玉竹的肩膀:“啧啧啧,没想到我一个医术不亚于你的人,却要借你的名号才能有人找我看病,真是世道不公呀。” “非也非也,晗月长公主的医术百姓是认可的,但你又用不得,所以借我玉竹之名一用又如何?同是治病救人,这些个俗名俗利的何必在乎。” “说的好,玉竹兄,说得好,此事,就听你的。”梁画兮迈步往前走去,“那就安排吧,师兄。” 果然,这等消息放出去,梁画兮又累了整整一天。 这天夜里,蒋国公府的夫人端着羹汤站在蒋铭书房门口听见有人向这个寄养的皇子禀告梁画兮的事情,心中着实酸楚了一番。 自己与亲生女儿多年不曾亲近,只有大典节庆之时才能远远的看上一眼,丝毫不敢做逾矩之事,前段时间还托宫里的人讨了玉容膏出来,听说是梁画兮亲自做的,她每夜只看着,舍不得用。 她心中一直是担心的,之前梁画兮沉迷争夺多利她就担心女儿会被人害,坠崖那半年她夜夜流泪,白日里还不敢表露出来,后来她回来了,自己这颗心才算是放下了。 如今,女儿深得皇帝喜爱,即使是做了这等有违礼法的事情,皇帝也轻易就饶过了。想来那年她与姐姐此等对换身份的事应当是做对了,既保了皇子的性命,又让自己的女儿受尽恩宠。 只是苦了自己这么多年以来,不能与亲生女儿相伴,不过好在蒋铭孝顺,倒也添了许多乐趣。 盛夏已过,初秋的天气还是有些燥热,原本太后是要在南边过完冬才回帝都的,怎料到这么早就回来了,梁画兮想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但不论是什么事,只要不是自己的事情就好。 太后回宫后,她就老实了很多,临江堂也不去,乖乖的待在宫中专心的研究药草,调制自己的护肤圣品,就是不想去兴庆宫拜访,想着太后此时定是已经知道了些她义诊的事,自己去了肯定得挨骂,说不定还得受罚,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吧。 桂花落下,风一吹便是阵阵香气,梁画兮撸起袖子站在院中捣药,风将她的发丝扬起,她觉得碍事,便让红苑拿了簪子将头发都挽起来。 梁北辰走进晗月宫时,便瞧见了这一幕,一瞬间好像回到了那个漠北小镇,梁画兮在院中摆弄这草药,他负责算账,大虎二虎去采药,父亲晨起种菜,母亲在厨房忙碌,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着小富即安的平淡日子。 “世子。”身边有宫女问好,他赶忙用食指压唇,作出禁声的手势。 但终归是将他从梦中喊醒了,这一时片刻太短,那些时日太短。 他轻步走了进去,轻轻喊道:“阿兮。” 梁画兮抬头,莞尔一笑,看向桂花树下一身月白色长袍的梁北辰,金黄色的桂花洒在他的肩上,凭添了些高贵。 “北辰哥哥,你怎么来了?” 她这晗月宫虽说有黎盛帝的特赦,一开始倒是群臣相继而来的地方,再后来她没了争权夺势的心思就只剩了楚正来的多些,自她拒绝了楚正几次后也来的少了。 梁北辰虽说是皇亲,同她走动也是正常,但毕竟众人皆知他们关系要好,为了避免一些人说他们时常私下密谋之类的话,也都心照不宣的尽量不在宫中相见,有事都是互传消息宫外相谈。 所以,她这一看见梁北辰着实有些意外了。 “太后回宫,我特意带北宁到兴庆宫拜望皇祖母。北宁哄的皇祖母很是开心,我就找机会溜了出来看看你。” 一提到太后,梁画兮就觉得头疼,“皇祖母可有提起我?” 梁北辰是知道她担心什么的,“放心,我交代了北宁多说一些你的好话,北宁聪明伶俐,定能哄的皇祖母开心。” “迟早都是要挨骂的,走吧北辰哥哥,我们去御花园逛一逛,今日你进宫相必大家都已知晓,我们何不大方一些。” “好。” 初秋的御花园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树叶渐黄,偶尔几片蝴蝶似的黄叶在空中飞舞,轻盈优雅。秋风时而温柔时而冰冷的拂过面庞,耳边偶有蝉鸣,小小麻雀会突然落在脚前叽叽喳喳,听着看着倒让人心情舒畅了起来。 两人走在前面,跟着的宫女离得很远。 “阿兮,平西镇来了信,阿娘与阿爹说,过几日便会来京城看我们。” “阿伯阿婶要来了?” 梁画兮顿时高兴了起来,她已经许久未见周父周母了,说起来,与他们相处她反而觉得更自在一些。 “太好了,上次他们走的太急,这次我一定要带他们好好逛一逛帝都。” “恩。” 梁北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有些愧疚的,两位老人家初到帝都时,那时他在王府过的如履薄冰未能多照看,以至于后期他们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主动离开,虽然当时他们说在帝都待着不习惯,可他心中都清楚。 “北辰哥哥,我真怀念平西镇,等阿伯阿婶来了,喊上大虎二虎和顾婉,我们好好叙叙旧。” 她承认她是真的很怀念,那样简单美好的日子,治病救人,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人间桃源不外乎就是如此了吧。 “好,都听你的。” 两人随意走着,梁画兮说着最近自己研制膏药的事情,梁北辰就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传出来笑声。 走在他们后面的红苑和齐如听见了也跟着嘴角扯着笑,真是一派好风光。 刚拐过一处小桥,两人就瞧见黎盛帝走了过来,梁画兮小跳着到黎盛帝面前叫着“父皇。” 齐如和后面跟着的宫人齐齐跪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北辰也急忙揖手行礼,“参见陛下。” “父皇,你今日心情看来不错,都想着到御花园来逛了。” 梁画兮十分自然的挽住黎盛帝的胳膊。 梁北辰看着两人相处方式,心中感叹,都说黎盛帝对长公主宠爱有加,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若除去这层身份,更像是普通人家的父女了。 “都平身吧。”黎盛帝拍了拍梁画兮的手,笑着说:“今日天气不错,秋高气爽,朕出来走走,到是你们两个也很有雅致嘛,北辰,可去看了你皇祖母?” “回禀陛下,已经去过了,留了北宁和皇祖母说些女儿家的贴己话。” 梁北辰恭敬的说道,却在回话间看见了黎盛帝带着威严的神情,他是黎盛帝的侄子,并未从中找到一丝关爱之情。 “那就好。平贵!” “陛下。” “去让御膳房准备晚膳吧,朕同兮儿北辰在御花园一道用膳。” 李平贵看了一眼梁北辰就下去了,就这一眼梁北辰却瞧出了些警觉的意味。 此人是黎盛帝身边的红人,最是知道圣意,如今这个眼神很不友好,也就是说黎盛帝对他其实并不满意,可他在朝堂之上未露锋芒,小心谨慎,是什么事情惹了陛下不快,还是说自永兴王后,黎盛帝便对所有兄弟都防范了起来。 不论是那种情况,他今后行事都要谨慎了。 第103章 皇室秘辛(1) “对了,兮儿,今日出来的急,这檀香木的扇子忘在了紫宸殿,你可去取一趟呀?” “啊?”梁画兮心中不解,取扇子这等事怎得让她亲自去,黎盛帝身后跟了这许多的太监都不用是何意?但很快她就明了了,黎盛帝今日也许不是随意就逛到了御花园,她看看梁北辰再看看黎盛帝,说道:“好。” 很显然,黎盛帝有话要单独对梁北辰说。 梁画兮就带着红苑去了紫宸殿,黎盛帝往前走去,“北辰随朕走一走吧。” “是。” 他也看出来黎盛帝有话对自己说,但仔细想了想还是想不出黎盛帝要对自己说什么,只得紧绷着神经,认真的听着。 黎盛帝迈步向前走去,梁北辰随后跟上,齐如刚一抬脚,身旁的小太监就拦住了他,他只得默默的止住了脚步。 “北辰,你父王最近可好?” “父王他身体还算康健,但体力已大不如前了。”他不明白黎盛帝问这话是为何意,只得模棱两可的答着。 “你父王老了,朕也老了,黎盛朝要靠你们这些晚辈了。” “陛下身体康健,万寿无疆。”谁人不知黎盛帝就求个长生不老,这老了的话不过是说说而已。 “你父王手中握着黎盛五十万骑兵,你身为永定王府的世子,可知自己身上的重责?” 黎盛帝停下脚步,眼神凌厉的看向梁北辰,他迅速低下头不去接这眼神。点出五十万骑兵,点出兵权,又点出自己身上的重责,想来是警醒的意思更多。在朝堂之上,他的官位并不高,可若说他是这五十万骑兵的少帅就没有人敢小看他,况且如今他在军中的地位已稳固。 他又想着莫不是这黎盛帝知道了什么,特意说这番话试探。 但不论是警醒还是试探他都不能说错了话。 “臣明白,保家卫国,忠于陛下。” 若是警醒,那他的回答就是保家卫国,若是试探就是忠心。 “那你可知该如何保家卫国。” 黎盛帝听了梁北辰的回答语气竟是轻快了几分,大有要促膝长谈的样子。 梁北辰松了一口气,那他就顺着黎盛帝的话说。 “勤练武艺,熟读兵书,上阵杀敌勇猛无前。” “北辰,好血性!你可知你父王当年是如何上阵杀敌的?如今世人皆赞叹楚正将军年少有为,可若在十几年前非你父王莫属,邻国听到你父王的名讳都要抖上三抖,楚正打仗惯用兵术,而你父王惯用一股子不怕死的气概,比楚正更狠更能忍。只要他在,匈奴的铁骑就永远迈不过漠北一线,你父王他一路走来靠的是自己,我说的话你可明白?” 刚开始听梁北辰以为黎盛帝要说自己父王手中的兵权如何,后来又以为黎盛帝说的是父王的性情,直到最后他才听明白,黎盛帝说的是他,他有今天黎盛才俊的名号最初是因为梁画兮在临江诗会上的引荐,后来仅仅处理了几件小事,在军中虽口碑不错,但并未真的上阵带兵打过仗,在旁人看来他军中的威望更多的是看在永定王的面子上。 梁北辰心中苦笑,并非自己不愿意崭露头角,而是黎盛朝堂文有贺千帆武有楚正,他若一味彰显自己的才华平白惹得他们不快。 只不过没想到这样一来,自己在黎盛帝心中竟成了虚有其表之人。 黎盛帝也看出来自己的女儿对这个堂哥很不一样,暗中调查发现,梁画兮坠崖后就是梁北辰所救,两人在漠北小镇曾度过一段闲适的生活,这么一来,他就明白了自己女儿为何如此帮梁北辰了,可若一个大男人总是依靠女人得志,那这个人定是庸才。 “臣明白。” 他是什么都明白,可是却不能按照黎盛帝的期望去做,现在看来,父王所谋划的事黎盛帝并不知晓,他只有更加隐忍才能成大事,一时的误解又有什么关系。 这顿晚膳十分丰盛,虽然黎盛帝和梁北辰之间的气氛很微妙,但梁画兮装作全然不知,只是一个劲的吃,一个劲的说这些好笑的事情,渐渐的整个晚膳氛围也变得愉悦了起来。 “父皇,你尝尝这个。” 梁画兮夹了一块鲈鱼,放进黎盛帝的碗里。 “朕真是没白疼你,你还记得父皇喜爱吃鲈鱼呀。” “那是当然,我不但记得父皇喜爱吃鲈鱼,我还记得父皇喜爱吃笋丝。”说完就又往黎盛帝的碗里夹了笋丝。 黎盛帝高兴的大笑起来。 梁北辰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在平西镇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梁画兮就是如此,时常给他们夹菜。 这场晚膳也算吃的其乐融融,结束后,黎盛帝便让梁北辰先离宫了。 梁画兮凑在黎盛帝身旁,乐呵呵的问道:“父皇与北辰堂哥说了些什么? 她可是忍了整个晚膳,现在当然要问清楚,不然今晚她睡都睡不好的。 “看来兮儿当真是很关心他呀。” “当然关心呀,想必父皇已经知道了,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但父皇觉得,你的这份恩情早就还清了。” “父皇。”梁画兮低着头,她清楚的知道这是黎盛帝在告诉她不要再帮梁北辰的意思,可是,仔细想来,她帮过他多少?若是他自己本身并无才华,她想帮又如何帮的起来,再者,如今的梁北辰早已不是当初需要她帮忙的梁北辰了,她早就已经帮不上了,不但帮不上,还三番四次欠了他的救命恩情,但这些她都无法给黎盛帝说。 “父皇,皇祖母回宫,我以身体不适为由还没去请安。” 她没正面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皇祖母那里我……” “你呀,”黎盛帝无奈的摇摇头:“你皇祖母也是疼你的,不会重罚,到时候你好好解释一番吧,天晚了,你快回晗月宫吧,朕也到了打坐的时辰了。” 回到晗月宫,翻来覆去许久梁画兮才睡着,且睡的并不安稳。 而丞相府中的深夜书房却灯火通明。 叶欣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神情激动,她等这消息等得太久了。 “查到了?” 黑衣人偷偷看了一眼叶欣,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查到了,我们找到老姑姑的家乡时她已经去世了,老姑姑自小入宫并没有后代,是侄儿一家在看顾,她侄子最初并不想同我们说什么,前前后后给了好些银子才问出话来。” “别这么墨迹,说重点!” “他说,那老姑姑死前几个月有些神智不清,说了好些胡话,说……说蒋国公府小公爷蒋铭才是辛贵妃亲子,是与晗月长公主互换了身份,为的是保住皇子的性命。” 叶欣倒吸了一口气,贺千帆也往前走了几步,“听说当年皇后和辛贵妃将后宫折腾的翻天地覆,没想到都到了这种需要狸猫换太子以保全皇子性命的地步了。如此说来,晗月岂不是个假公主?” 叶欣点着头,她终于明白了前世楚正说的办法是什么意思了。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对任何人都不要说,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黑衣人额头冒汗连忙回道:“是”忙不迭的出去了。 梁画兮竟然不是黎盛帝的血脉,如果这件事爆出来,她现在地位有多高就能摔的多惨。 “夫君,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贺千帆摇摇头,这等皇家迷辛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办。 叶欣眼里却闪过狡黠,“我有个好法子?” “什么法子?” “明日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东宫早早的迎来了两位稀客,叶欣和贺千帆的突然造访让梁泽着实诧异了,护国寺之前贺千帆鲜少到他这东宫来,护国寺后他也不常来,今日不但来了还带着自己的夫人一道来了,而且叶欣此人他也是好奇的很,先不说为瘟疫献上药方之事,仅就是外界传闻的丞相对夫人百依百顺之事就让他更好奇了,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得了贺千帆这样冰冷之人的青睐,想着不由的多看了叶欣几眼。 确是个美人,不似闺阁女子的娇弱,带着些肃杀的气息。 “不知丞相和郡主到此为何呀?” 他对贺千帆选了韩锦川心中还有些气未消,说来这韩锦川还真是严苛,东宫的眼线被拔了个七七八八,如今他对刑部掌控几乎然为零。 “殿下,内人发现了一桩旧事。” 最开始两人商议的是由贺千帆单独前来,但想到有些话贺千帆说实在不妥,让她一个妇道人家开口就容易的多了,即使说错了梁泽也不会怪罪。 “何事?” 梁泽不知这两人卖的什么关子,但心里却隐隐的不安起来。 叶欣看了一眼贺千帆,慢慢说道:“回禀殿下,臣妇有个远亲与之前侍奉过辛贵妃的老姑姑同在一个小镇,前段时间传来消息说有桩不得了的事情,臣妇就让她来了帝都,他告诉臣妇女说,那老姑姑弥留之际神志不清,将他错认成了旁人,说什么‘当年我们合谋送走了小皇子,换了个公主回来,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后来臣妇派人去调查,结果发现当年辛贵妃与蒋国公夫人的确调换了亲子,将皇子换成了公主。” 这是她想了很久想到的说辞,无意之间听见继而调查比刻意调查更显得自然一些。 梁泽的神色渐渐的开始不对,叶欣虽没有指名道姓的说被换的孩子是谁,但很显然辛贵妃只生过一个孩子就是梁画兮,而蒋国公府也只有一个独子就是蒋铭。 他看看叶欣又看看贺千帆,“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第104章 皇室秘辛(2) 话虽这样问,但他心里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和小兮相处的点点点滴滴,那些小时候对自己撒娇,长大后为自己在父皇面前求情,醉酒时担心自己安危,护国寺不顾生死保护自己的所有场景,在这一瞬间都一股脑的杂乱无章的钻进了他的脑子里,让他混乱不堪。 他把她当了二十年的妹妹,现在告诉他说不是,心里瞬间疼痛不已,却又莫名有些难以言说的情感掺杂在其中。 “殿下若是不信自可派人去查。” 当贺千帆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梁画兮失了身份,将她在朝中的,在民间的所有明的暗的势力都连根拔起,最后远离帝都,或者以欺君之罪斩首,了了他心爱的夫人一桩心事。 “不是不信,只是这件事太突然了。” 贺千帆是怎样的人,梁泽再清楚不过,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说这些话的,他只是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他的心很乱很乱。 “殿下,还有件事,也得向您禀明清楚。” “什么事?”梁泽瞪着一双眼睛看向贺千帆,难不成还要告诉他更加震撼的事情吗? “公主一直都对梁北辰另眼相看殿下可知为何?公主失踪的这半年都在哪里殿下可知?梁北辰被找回王府之前又在哪里殿下可知?” 梁泽木然的摇摇头,他只知小兮是楚正从匈奴找回来的,而梁北辰之前在哪里,永定王府的人口风很紧,他没查出来什么。 “公主坠崖后是被梁北辰所救,两个人在漠北小镇共过患难生死,而且公主回来后失了记忆,你说她是更在乎梁北辰那个哥哥还是你这个哥哥?” 他们两个人在来帝都之前就认识了?他一直认为两人是在临江诗会的时候偶然认识,小兮赏识梁北辰所以走的近些,看来那次小兮让梁北辰出来作诗并不是随心所欲而是早有预谋。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不对,不对,如果他在小兮心里不重要,那在护国寺的时候她为何舍命相救?这说不通的。 贺千帆看见梁泽的神情就知道今天这两件事着实让他惊异了一番,也大概猜的出来他心里想什么,继续说道:“公主对殿下更多的是血缘责任,对梁北辰才是纯粹的真情,若是不信,殿下可以试一试,你和梁北辰都有危险时,看公主救谁。” 梁泽脑子里已经混乱不堪了,他不愿意想,也不敢想。 “所以殿下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不要再犹豫了,让我来告诉殿下,公主绝对会选择梁北辰,所以我们何不借此机会除掉他们?” 梁泽呆呆的坐了很久,他知道贺千帆说的都对,但要除掉他的兮妹妹,他做不到。 “你们且先回去,容我好好想一想,还有,这件事不要再让人知道了。” 贺千帆皱了皱眉头,不过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假妹妹,就让梁泽如此为难,这样心软的人要如何坐到那至高的位置上。 两人离开东宫,刚坐上马车,叶欣救迫不及待的问道:“太子这是何意?” 她实在是不理解,他们已经将话说的那么明显了,就差告诉梁泽若是与梁北辰争皇位,梁画兮绝对会帮梁北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梁泽还是没有应允,究竟是为什么? “我若是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便好了。” 贺千帆心里也是无奈,眼下分明就是最好的机会。蒋铭最近突然停止了云游,回归朝堂,朝中定有敏感之人会去调查,这件事是隐瞒不下去的,知道的人越多他们就越没有主动权。 “只怪我前世死的太早了,没有看到这场夺嫡之争中谁是最后的赢家。” 她依稀记得前世蒋铭是突然出现的,后面的事她便不知道了,最后到底是谁坐上了那个皇位,她也不清楚。 “无事,谁坐上那个位置,我都会是黎盛朝的丞相。” 贺千帆是当真不在乎谁坐上皇位的,那都是梁家后人自己的争斗,他只是想选一个能够重用自己,让自己的新政顺利推行下去的君主,他要成为一代明臣,成为后世的传颂。 “夫君,扶持太子上位真的正确吗?”在叶欣看来,梁泽冲动易怒,谋略全无,目光短浅,比起梁北辰差的太多了。心中不由得嗤笑,看来这个梁画兮还是很有眼光的,选了一个最适合的人来扶持,只是比起梁泽还是缺少了传统意义上的名正言顺。 “他是太子,是储君的首选。” 之前他觉得梁泽虽无什么建树,但也品行尚好,温文尔雅,若是君王定也是个知善知恶的君王,可自从护国寺一事之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行事越发的大胆残忍,之前跟过永兴王的朝臣,即使是如今已经悔改,甚至很多人都自行辞官了,他仍旧不放过。 “夫君,其实现在最有利于我们的做法就是先把梁画兮除去,这样不论是太子还是梁北辰都不会因为顾念她而畏首畏尾,等梁画兮死了,只要不是蒋铭,不论是梁泽还是梁北辰对我们都有利,毕竟我曾经是梁北辰的救命恩人,而且我和他一直以朋友而处,若是梁泽不堪扶持,我们转而扶持梁北辰也是完全来得及的。现在的重点就是要先除去梁画兮。” 她与梁北辰接触的这段时间,越是发现,这个人做事分寸有度,十分隐忍,就是一只蛰伏的猛虎,这样的人是万不能撕破脸皮的。 “夫人,我知道,你别多想了,有为夫在,什么都别担心。” 叶欣点点头,靠在贺千帆的肩膀上。 翌日,梁泽站在晗月宫门口,眼圈青紫,他想了整夜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如何做。 梁画兮刚踏出宫,就瞧见了梁泽,“太子哥哥。” “兮妹妹。” 梁泽再望向梁画兮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里犹然改变了,他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是洞房花烛夜他挑开盖头看见李柔时的心情,甚至和那时相比更多了些小心翼翼。 “太子哥哥怎么也不进来?” 梁画兮笑着问道,眼神明亮纯净。 “这……哦,我想着你定然还没有去过皇祖母那里?你去临江堂的事是瞒不住的,你准备如何做?” “我还没想好,最近为了避免麻烦,我已经不去临江堂了。” 梁画兮想到玉竹一副“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就觉得良心不安,她三番五次的麻烦玉竹却都不能长久。 “也好,兮妹妹,今日天色正好,随我一同走走吧。” “好啊!” 两人在宫中漫步,梁泽故意将她引到之前辛贵妃的住处。 “兮妹妹,小时候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小时候的事?若是真的梁画兮或许是记得的,她嘛,当然是不记得。 “太子哥哥,我这……不是脑子摔了嘛,我不记得了。” 梁泽笑一笑:“母后在世时候的很多事情我也记不清了,但有一件却记得异常清晰,那就是这里,辛贵妃生前住的新月宫,是绝不让我踏入的。可是小孩子,你越不让他去什么地方,他越要去,我就时常偷偷跑来这里,趴在墙上看里面,总能看见一个粉嘟嘟的小女孩跑来跑去的很是可爱。后来辛贵妃死了,这里就荒芜了,那个小女孩也去了贤妃宫里养着,再后来母后也死了,我也去了贤妃宫里,小兮,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我们是兄妹,当然有缘。” “不是这个缘分,而是我的母后同你的母妃生前斗的你死我活,却都没料到死后她们的孩子会被送到一处抚养长大,她们若是知道了我们如今相处的如此友爱会作何想法?” 关于皇后和辛贵妃之间的恩恩怨怨她知道的不多,不过想来,如今这种情形却是两个人无法预见的。 “她们会高兴的,难道她们希望我们互相残杀吗?” 梁泽突然笑出了声:“如果你是个皇子还真说不定。” 梁画兮笑着的脸立刻僵硬了,是皇子就一定手足残杀吗?她是不是该庆幸当初被换了身份,否则现在这个世上梁泽和蒋铭必定有一人已经不存在了。 “走吧,太子哥哥,我今日还答应了古太医一些事,我先去太医院了。”说完,梁画兮转身就走了,也不管梁泽是不是还想要说些什么。 小兮是不开心了,可为什么突然不开心梁泽不知道,他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梁画兮离去的背影,想起了她第一眼见到的那个粉嘟嘟的小女孩。 刚在太医院待了没多久,就有人来传话,说是明日太后召众嫔妃觐见,梁画兮也要去。 她顿时就没了继续和古松理论的心思,蔫蔫的回了晗月宫。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任由宫婢给她穿上了一身红色宫装,戴上了金步摇,佩上碧玉腰环,显得十分隆重。 一踏入兴庆宫,后宫众嫔妃的眼睛就盯了过来,有谄媚的,有不屑的,有淡然的,唯独没有关切的。 她先向柔妃投去警告的眼神,今日太后是绝对要问临江堂之事的,她可不想到时候有人站出来给她火上浇油。 柔妃当然还记得玉容膏毁容一事,她底气不足的瞪了梁画兮一眼,不再看她。 梁画兮走到殿中央,身态款款的行了一礼,太后点了点头,还是满意的,很明显今日梁画兮装扮的如此隆重,不就是为了体现她认错的诚意嘛。 “皇祖母!”梁画兮柔声喊道。 太后听到这带这些委屈的撒娇声音,心里的气顿时消了一大半,但并未完全消散。 “你还知道哀家这个皇祖母?” 梁画兮吐吐舌头,“皇祖母,兮儿最近身体抱恙,怕把病气过给皇祖母,故而没来探望您。” “你呀,巧舌如簧,顾左右而言其他,皇祖母可不是一个小气的人,非要让生病的孙女来探望,你知道我说的是何事!” 第105章 皇室秘辛(3) 梁画兮一听立刻跑到太后身边,抱着太后的胳膊撒起娇来,“皇祖母,小兮知道错了,你可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你还知道你这么做皇祖母会生气呀,你是料定了皇帝不会责罚你,我又疼你,你是有恃无恐呢。” 这姜还是老的辣,她这点小心思,太后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皇祖母,孙女是真的知道错了。” “好!你既然知道错了,那临江堂你以后就不要去了。” 太后抚摸着梁画兮的手,语气平稳,但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凌厉。 “皇祖母……”梁画兮犹豫了片刻,觉得自己还是可以争取一二,谁知道话还没说,就被打断了。 “我可不是在问你同不同意,这一个月你都不许出宫!” 一句话,直接将梁画兮禁足宫中,她立刻着急了,一个月不去临江堂没什么,但一个月不许出宫,是要闷死她吗?她已经习惯了时不时的在宫外晃荡了。 “皇祖母,兮儿不去临江堂了,但千万别让我禁足宫中,我会闷出病的。” “你一个待嫁的公主,成天在宫外乱跑成何体统?也该收收心了,我已经答应不逼着你成婚了,但出宫这件事我决不答应,不过就是一个月,你都坚持不了吗?” 梁画兮一时语塞,是呀,上次赐婚一事,想来太后已经生了她的气了,这次又遇见自己义诊,罚自己禁足宫中,想来这样的惩罚已经很轻了,她是万万再没有理由说不的。 贤妃在这时适时开口:“太后,过几日便是中秋了,今年这夜宴还是照旧吗?” 梁画兮感激的看了一眼贤妃,她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呢,若气氛一直这样下去,到时候恐怕就不仅仅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这不贤妃一开口,太后瞬间便转移了注意力,也可能就是等这个就坡下驴的机会,梁画兮也顺势坐在了太后身旁,很是乖巧的样子。 贤妃瞧着梁画兮既无奈又不明白,一个临江堂罢了,何苦要执着于此,宫中谁人不知,公主最是闲不住,如今被禁了足,岂不是在为难她嘛。 就着贤妃的话,嫔妃们都你一言我一语的热闹了起来,这满堂的欢笑大多在梁画兮看来与自己无甚关系,就这样呆坐着直到结束。 唉声叹气的回到晗月宫,梁画兮坐在窗边许久未动,好容易回过神来拿起茶杯,就被红苑夺走了。 “公主,茶凉了。” 红苑倒了杯热的递到梁画兮手上,她开口道:“红苑,将我的医书拿来。”不过是禁足一月,她便看一月的医书又如何,晾晒一月的药草又如何。 公主被禁足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皇宫,后宫嫔妃不敢多言,黎盛帝也未多说什么。 日子很快就到了中秋夜宴。 梁画兮很乖巧的早早来了,坐在角落里免得引人注目。 “公主。” 梁北辰走过去坐在了她身旁,她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规规矩矩的点头行礼:“北辰世子。” 梁北辰小声问道:“这些日子你怎么没去临江堂?” 自从上次和黎盛帝交谈完回去后,他就一直在军队练兵,而且不断重用大虎二虎,在军中越发的如鱼得水,即使如此他也总抽时间去临江堂看看,结果一次都没遇见梁画兮。 “我被皇祖母禁足了,一个月不准出宫,这还有大半个月呢。” 梁画兮无奈的说道。 “哦。”梁北辰皱了皱眉头。 梁画兮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没事儿的,不过是禁足一月,很快就过去了,再说这一个月我在太医院也挺好。” 梁北辰没说话,但脸色却是阴沉。 “公主和世子怎么坐在这角落的位置上,怕是一会还要调换的。” 两人抬头就看见蒋铭向他们这边走来,三人行了一礼算是打过招呼。 梁画兮说道:“不知今晚的宴会皇祖母和父皇来不来,若是不来,我好悄悄溜了。” 蒋铭笑一笑:“表妹原来不喜欢热闹呀。” 梁画兮点点头:“不喜欢。” 蒋铭突然从身后拿出几本书,“我游历之时曾收集过许多医书,知晓你被禁足,便一道带了过来送给你。” “是吗!”梁画兮一听到医书便又有了生气,看向蒋铭的眼神很是欢快。 梁北辰听见蒋铭如此说,一双眼睛利刃一样瞪着蒋铭,又瞥了一眼书,“你这些书怕是公主早就看过了。” 蒋铭一听却笑了,他早就知道梁北辰的心思,现在看来是吃醋了,但他并不挑明只是说道:“表妹,你看一看这些书你可看过?” 梁画兮看看梁北辰又看看蒋铭,将书接过来抱在胸前,呵呵一笑,“不急不急,回去再看,回去再看。” 他明显的感觉出来这两个人气场似乎有些不合,说看过没看过都不太好,那就干脆不说。 贺千帆和叶欣走入大殿的时候一下子就瞧见他们三人坐在一处。 叶欣冷哼一声:“这位小公爷还真是不简单啊,也不知道他自己究竟知不知道,若是知道了还会不会与他这个妹妹如此相处。” 自那日从东宫回府,他又查了查蒋铭的事情,蒋国公在朝中本就威望一般,蒋铭又时常云游,想来根基是不稳固的。 “此人不可小觑,你别忘了,楚正这么多年从无败仗,想来背后定有这位小公爷的功劳,而且这么多年,他们的关系朝中无人知晓,若不是你突然想起要跟踪楚正,我们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知道楚正原来是蒋铭这边的人。” 一直以来贺千帆对楚正虽不屑,觉得他只懂得打打杀杀,但心里还是敬佩的,黎盛的边疆全靠楚正守卫,如今这样的人站在了蒋铭一边,就等于蒋铭手中握着百万大军,他如何能小瞧了去。 “夫君说的正是。” 两人找了位置坐下不久,太监奸细的声音就响起来了:“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适才还闹腾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跪地。 黎盛帝一眼就瞧见在角落的梁画兮,微微一笑,并没说让她坐到前面来的话。 梁画兮也看到了黎盛帝的神情,异常感激,心想还是父亲懂得女儿的小心思。 中秋夜宴开始,无非又是吟诗作对,歌舞升平,各家公子小姐争相表演,借机展露才华。梁画兮实在无趣,就先去给黎盛帝和太后敬了杯酒,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梁北辰看见了本想一起溜出去,怎奈正巧被点名上前作画。 蒋铭却是行动迅速的跟了上去。 “表妹。” 梁画兮转身,“表哥怎么也出来了?刚听你作诗时气势滂沱,我竟不知你的文采这般大气。” “这些个诗词歌赋,帝都的世家公子小姐哪个不是从小就练了起来,没什么意思。” “非也非也,小气的人做的诗也小气,大气的人就如同表哥这般做的诗也是大气的。” 蒋铭笑了起来:“表妹你可真会说话。” 梁画兮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表哥,我记得我们并不相熟,才交谈过一次,怎得今日你却像是认识我很久的样子?” 蒋铭的笑戈然而止,盯着梁画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了好久,又笑了起来,“表妹说笑了,晗月公主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认识你很久了,只不过我一直四处云游,没有机会同你相处罢了。” 梁画兮将手中的医书举了举,“那你肯定也四处打探我了吧,除了知道我喜爱医术以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梁泽楞了一下,似是没有想到梁画兮会如此直接的问话,“知道很多,你觉得我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既然梁画兮直接,那他也就直接一些。 这会换梁画兮愣住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自己知道多少他就知道多少,不不不,她是穿越来的,肯定比蒋铭知道的多,站在蒋铭的角度思考,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突然回来,怕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这么问无非是在试探自己知不知道。 梁画兮俏皮的说道:“表哥,我知道的肯定比你知道的多,你若不信可以去匈奴打听打听。我先走了,还是我的晗月宫畅意。” 她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出来蒋铭说不定真的去匈奴打听,等打听出来她有预知的能力,不晓得会是何种表情呢。 宴会仍在继续,觥筹交错,但梁泽此时的心却并不安稳。 黑夜中处理完军务的楚正刚刚离开军营,就遇到了刺杀,一阵刀光剑影过后,黑衣人落败。 “留活口!” 楚正大喊,不料被围困的黑衣人瞬间倒地,走进查探,已然服毒自尽了。 “仔细查看后收拾干净。” 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楚正心里没什么头绪,虽然有一瞬间怀疑过贺千帆,但很快就被否定了,他们两个关系着黎盛的命脉,两人虽表面不和,但对黎盛的忠心都是相同的,贺千帆不会做这样的事。 这头楚正的刺杀刚结束,那边坐在马车里的蒋铭就遇到了同样的刺杀,但他身边的府兵可不是普通的府兵,都是以一抵白的武功高手,显然派黑衣人来的人低估了他们的实力,很快就被尽数剿灭。 “主子,已经清理干净了。” 蒋铭掀开帘子看着满地的死尸,冷笑,“愚不可及。”他第一时间就知道是谁人要对付他了,侍奉辛贵妃的老姑姑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有照料,前段时间传来消息说去世了,他还派人去送过银两,结果就让他知道了有人打问当年的事情,总共来了两拨人,一拨是丞相府的人,一拨是太子的人,贺千帆不会做这么打草惊蛇的愚蠢之事,那这么做的就只有梁泽了。 “去给太子送一份大礼。” 第106章 皇室秘辛(4) 几日后的早朝,因着中秋刚过的缘故,朝臣大多面带喜意,不似平日里那般严肃。 梁泽刚走入议政殿便看到了蒋铭,本来尚佳的心情一瞬间就消散了。 黎盛帝懒懒散散的走了出来,一挥手,李平贵就尖声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启奏,臣都察院邹平参工部左侍郎张荐,以权谋私,贪赃枉法欺上瞒下,此人在南地赈灾运输时中饱私囊,克扣赈灾银两,望陛下明察!” 梁泽一听瞬间慌了,工部左侍郎张荐是他的钱袋子,平日里打点朝臣有许多银子都是从他那里来的,自己也曾告诫过张荐,贪墨之事不可留下把柄,亦不可做过,可曾想这人的欲望无穷无尽,背后有了太子撑腰他更是得意妄为,但即使如此,梁泽也不会让别人动他的钱袋子。 “邹大人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这样平白的说事,未免不合规矩。”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臣作为都察院侍郎自然是知道规矩的,不会无缘无故的冤枉朝臣,陛下,请您看!” 说罢,邹平拿出了一个盒子,“这里面都是张荐负责运输的账本。” “平贵,拿上来。” 李平贵将账本呈给黎盛帝的同时张荐的腿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他是拿了不少银子,但整个六大部,就没有几人是干净的,但这些事私下里众人知道是一回事,拿到明面上来,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贺千帆瞧着梁泽,再看一眼张荐那慌张的模样,心里瞬间就明白了。 太子的事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但对邹平就不甚了解了,此人明面上是永兴王旧部推举出来的,但推出来后却是个一根筋的,认事不认人。这次永兴王谋反,他能全身而退也归功于他的性格,实在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黎盛帝冷这一张脸看完账本。 “张荐你来说说这些账本是怎么回事?” “陛下,臣冤枉啊。” 张荐双膝跪地,大声喊着冤枉,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冤枉?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证据确凿。” 黎盛帝把帐簿扔了下来,直直的砸到张荐面前,张荐哪里敢去看,他心中很清楚这些账目都些什么内容,只是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将那散落的账簿捡了起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梁泽站在身后,有心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看着张荐那模样就知道他手中的帐簿已经是证据确凿,他是万万不能开口的。 “韩锦川可在?” “臣在!” “限你十日之内查清张荐这些年来贪墨之事。” “臣领旨!” 黎盛帝突然心烦,心血来潮上一次早朝就如此不得安生,“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出了议政殿,梁泽直接拦住了贺千帆。 “丞相,你可有什么法子救张荐?” 贺千帆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无,想来韩锦川是个秉公办事的,我们无从插手。” 梁泽突然气恼:“韩锦川韩锦川,若当初扶持李智上位,如今哪里需要担心这个!” “哦?太子殿下这是在怪罪微臣吗?”贺千帆语气微冷,他实在见不得梁泽这副一点城府都没有的样子,遇事慌张,毫无头绪。但又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重了,放平了语气,“太子不用过于担心,只不过一个张荐罢了,舍弃了便舍弃了。” 梁泽没有说话,冷冷的看了一眼径直走了。 贺千帆黑着一张脸回到丞相府。 “夫君,怎么了?”叶欣轻声问道。 “工部左侍郎张荐负责的是整个黎盛的运输,谁知道他竟然在运输赈灾款时贪墨,被都察院邹平弹劾了,这件事我觉得很蹊跷,南地水患一事已过了好几个月,为何如今才拿出来说?也不知是谁捣的鬼,我事前竟然丝毫不知,干脆没了应对的时间。” “张荐我是知道的,那可是太子的钱袋子。” 贺千帆摇头苦笑:“我们这个太子当真是聪明,他没有好好管束自己的人,竟责怪于我,当初没有推举李智。” 叶欣赶忙给贺千帆倒了一杯茶:“夫君,莫要生气,你推韩锦川再合适不过,听说刑部许多挤压已久的陈年旧案,全部得到了审理,这都归功于韩锦川呀,他真是个刑部尚书的好人选。” 贺千帆面上的表情舒缓了不少,是呀,韩锦川上位后,刑部政风清明,他心中甚慰。 “夫人,还是你懂为夫的心。” 叶欣抿嘴轻笑:“但是,夫君我却不得不提醒你,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人谋划,我们应当好好查一查,据我所知邹平此人做事一根筋,若是早早得了证据会等到今日才拿出来吗?所以这些证据肯定是他近日才拿到,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借邹平这把刀卸太子的胳膊。” 贺千帆无奈摇头,“夫人说的不错,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一夜之间,丞相府的暗桩几乎全部行动了起来。 蒋铭斜靠在软塌上,边看书边听着禀告,“让他查吧,你们把消息往永成王身上引,切记要不动声色。” 不得不说永成王这个由头实在是好用,他已经借用这个名号做了许多事,谁让那永成王想图谋权势,动作却迟缓不已,那就让自己推他一把吧。 蒋铭看了一眼身旁的楚正:“你今日可要去晗月宫走一趟?” 楚正立刻从软塌上站起身,瞪大了眼睛说道:“你是不是又在打工部左侍郎的主意?我告诉你哦,你别让我再去问什么纯臣的事情了。” 蒋铭看见楚正那副模样,调侃起来,“怎么你是想在表妹面前永远表现出一副远离党争的姿态吗?你敢告诉她你从十年前就已经选好君主了吗?” 楚正将手里的书扔在蒋铭身上:“我告诉你哦,在我心里你还是排在公主之后的,这个事实你是要知道的。” 蒋铭耸耸肩:“当然知道,十年前就知道了,你不必强调,行了行了,你现在心已经不在我这里了,今日正好你没有军务,别在我这里耗着了,找你的公主去吧。” “我这就走。”楚正对着蒋铭重重的哼了一声就出了门。 蒋铭嘴角挂了笑,“有友如此,夫复何求呀。” 还别说,楚正还就真的来了晗月宫。 梁画兮最近被禁足,日子倒也过得没有她想的那么无趣,平日里看看医书去太医院制制药,再听一听禁军的禀告时间过得也还算快。 今日早朝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便派人去查了,在得知张荐贪的可不是这一次,而是十几年都在贪墨,忍不住咂舌。 她悠闲坐在长廊上喂鱼,一抬眼就看见楚正走了过来。 “楚将军近日军务可是不忙了?” 楚正憨憨一笑:“惦记着上次同公主未下完的棋局,今日我们继续吧。” “好呀。”梁画兮着人把棋局摆上来,摆了半天总觉得这棋局似乎哪里不对。 “公主,让我来摆吧。”说着楚正就把棋局摆好了。 梁画兮一看夸奖道:“楚将军好记忆。” “哪里哪里,只不过与公主有关的,我都记得格外清晰。” 梁画兮如今是听惯了楚正这些甜言蜜语,她也知道自己拒绝对楚正来说没用,所以干脆当作平常话来听,可你说没有些感动也是不可能的,但仅仅是感动,和喜欢无关。 楚正将棋子放在棋盘上,看似不经意的说道:“今日早朝的事公主可听说了?” “你是说张荐贪墨一事吗?知道了,还让韩锦川主查此事。”突然,梁画兮停下手里的棋子,“你又想从我这里问推人上位的事?” “不是不是,我只是闲聊,闲聊。”楚正赶忙回绝。 梁画兮看着楚正那副生怕她生气的样子失笑,“好呀,闲聊就闲聊,那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她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楚正,我想问你,你一直未涉足党争,为何最近开始关注了?” 若只是普通的关注便也罢了,但很明显楚正是特意去了解过的,“推选韩锦川之时,你当真是为了选一个纯臣,还是另有目的?” 楚正放下棋子,抬头翘着梁画兮的眼睛,柔柔的看了好半天,突然轻笑:“公主怎知我并未涉足党争?” 咣当——梁画兮手中的棋子砸在棋盘上。 “公主,这棋盘又乱了。”楚正开始摆棋盘。 梁画兮还没回过神来,她仔细想了想,如今帝都的党派无非是太子、永定王,永成王,楚正肯定不是太子和永定王的人,那么就…… “是永成王?”梁画兮张口就问,她是相信楚正绝不会伤害自己的,才会如此毫不设防。 “可是,永成王是个病秧子,且也并无建树,楚正你为何……” 楚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公主,你还当真了呀?” “你……你耍我呀?” 梁画兮想拿棋子打楚正,就见楚正放下一枚黑子突然说道:“公主,你输了。” 梁画兮这才低头去看,刚才棋盘上还僵持的局势此刻早已经破败,黑棋势如破竹,白棋溃不可挡。 “好呀,楚正,为赢我的棋,你诈我!” “公主,兵不厌诈。” 楚正很是得意的饮下一杯茶,梁画兮嘟了嘟嘴,不满的说道:“是吗?我可不是你的敌人,所以这局不算,我们再来一局,这次赢了才算!” “好好好,公主说什么都好,今日我就陪公主下个过瘾!” 第107章 皇室秘辛(5) 梁北辰回到永定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齐如。 “齐如,立刻秘密传信给严云谏,让他尽快回帝都。”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严云谏此人他已经筹谋许久,如今工部左侍郎的位子势在必得。 五日后,严云谏站在了梁北辰面前。 “世子殿下!” 梁北辰看着这枚他藏了许久的棋子很是感叹,想当初他只不过真心相交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却没想到一步一步的成为了自己重要的棋子。 说是棋子又更像是盟友。 “云谏,我记得你当初给我说过,想做些实事,又不想争斗,所以我找机会把你送去了南地,可是想做更大的事唯有在帝都,就免不了身在争斗中,而且我做事从不避开你,我是何想法,父王是何想法,想必你定然已经知晓,现在就到了你选择的时候了。” 严云谏早就想好了,在马不停蹄赶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谁说做个天高皇帝远的县令就没了争斗?一样逃离不了。既然如此何不来到帝都这更广阔的天地实现自己的抱负。 “我愿意和世子站在一起。” 梁北辰虽然把严云谏送去了南地,但却一直关注着他,知道他在江水城中受到周边城镇和当地富甲的排挤,过的很不如意,难以施展心中抱负。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想必你已经仔细看过信了,让你回来是何目的你也明了,工部左侍郎,我会想办法交到你手上。” 严云谏深吸一口气,他一个正七品的小小县令,即将成为正三品的工部左侍郎,可谓是一飞冲天了。 “你先不要贸然进宫,等我安排,这几日将舒宜城的功绩如实整理好。今日我还有事,你先住在府中。” 梁北辰又交代了齐如几句,就来到了宫门口,他在等梁画兮。 片刻后就瞧见又着了一身男装的梁画兮骑马出宫。 “公主如今是逢出宫必男装呀。” “我还在禁足呢,这样行事方便,而且也利于影藏身份。对了北辰哥哥,前几日还送信说阿伯阿婶会晚几天,怎么今日说到就到了。” 梁北辰藏不住的笑意:“他们呀估计是想我们了。” “是呀是呀,我也很想他们呢,我们快走吧。”梁画兮一马鞭子就向前奔去,梁北辰紧跟在身后。 两人来到帝都城门口,眼巴巴的瞧着,快到晌午时分,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那马车上特有的永定王府标志异常清晰。 马车缓缓停下,帘子被掀开,周父那略显疲惫的面容显露了出来。 “阿伯。” 梁画兮开心的喊道,一溜烟跑了过去。 “爹。” 梁北辰走过去轻声喊道。 周父神情有些不自然,“阿北,你今后和阿兮一起喊我阿伯就好。” 梁北辰却眼神坚定:“爹,我喊了您二十年的爹怎得今日就喊不了了,放心吧,现在的阿北已经不是半年多前你们走时的阿北了。” 此时的苏母才慢慢从马车里走出来,脸色蜡黄,瞧着憔悴不已。 “娘。” “阿婶。” 梁画兮看见周母的样子忙关切问道:“是晕车了吗?” 周母点头的瞬间就红了眼眶,看着梁北辰,抬手抚摸着梁画兮的脸庞,“不打紧,不打紧,看到你们我就一点都不难受了。” 一句话就让梁画兮酸了鼻子,她吸了一下,“走,我们去宅子里休息吧。” 马车缓缓驶入了一座庄子,还是走之前那个宅院,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的熟悉。 “齐如,你们都下去吧。” “是。”齐如带着其他下人下去了。 梁画兮挽着苏母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阿婶,我好想吃你做的鸡蛋面,做给我吃好不好。” “娘赶路累了,宫里的山珍海味阿兮都觉得不好吃呀。”梁北辰调侃道。 “宫里的食物才不好吃,只有阿婶做的最好吃了,是我最爱吃的味道。”梁画兮摇着周母的胳膊。 “好,你想吃我这就去给你做。”周母说着就要去厨房。 梁画兮拽住周母,将一个玉镯子套在他的手腕上,“今日阿婶好好休息,改天我再来的时候做给我吃呀。” 周母瞧这手腕上的镯子看了半天说道:“阿兮,你不用给我这些的,我能看见你们就已经很开心了。” “阿婶你可别说不要呀,还有呢……”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石楠木镶着宝石的烟斗塞到周父手里。 周父看着这个烟嘴愣了一会说道:“这烟斗得多少钱呀,我老头子抽的是几文钱的旱烟,却用这么贵重的烟斗,怕是不匹配。” 梁画兮从烟斗下掉的烟袋子里取出烟丝装好,“那阿伯以后别抽几文钱的旱烟了,这烟丝的供应阿兮我包了。” “阿兮,你可真是不给我面子呢,你准备了这么多好礼物,我什么都没准备,倒显得我不够用心呢。”梁北辰故作伤心的说道。 “谁说的,着阿伯阿婶的吃穿住行都是你在打点呀,你做的比我多得多呢。” 周母乐呵呵的说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好孩子。” 周父也赶忙说:“都是好孩子,我和你阿婶不知前世修了什么福气遇见你们两个好孩子。” 梁北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心中温暖无比,他最重视的三个人此时就在他的身边,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时候了。 他开门喊道:“齐如,准备用膳!” 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天黑的时候门外的十三提醒梁画兮时辰,她意识到自己还在禁足呢,不能在宫外逗留太长时间,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周父周母。 梁北辰也跟着告了辞。 她来到院门口正要回头和梁北辰说再见,梁北辰却拽住她的胳膊,低声道:“阿兮,我有话对你说。” 她看见梁北辰的神情有些为难,就知道是不好开口的事,说道:“北辰哥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是有件事需要阿兮的帮忙,你觉得严云谏此人如何?” “你说的可是江水城的县令严云谏?” “正是!” “说吧,北辰哥哥,你想做什么?是不是想要我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让他做工部左侍郎?”她敏感的意识到了梁北辰的想法。 梁北辰也不多说,直接回答:“是的,阿兮,他是个有能力有才华的人,就差这一个机会。” “好!”梁画兮对着梁北辰温婉一笑,“好,我一会回去就去说,你明日就可让严云谏前来禀告江水城水患后的事宜。” 梁北辰心中一惊,她竟然什么都知道,她知道严云谏已经来了帝都,也定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想法。 “阿兮,谢谢你。” “北辰哥哥,你无需谢我,只是你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是饶太子一命,他记得的,“我没忘记。” 梁画兮转身上了马,和十三驾马离去。 偷偷摸摸进了宫,刚来到晗月宫门口便被梁泽拦住了。 “兮妹妹,你去哪儿了?你还在禁足,若是让皇祖母知道了你是想禁足一年吗?” 梁画兮陪着笑脸,她知道梁泽这是担心自己,“太子哥哥,今日有必须出宫的理由,下次再不会了,会乖乖待到禁足结束的,再说这不是还有太子哥哥你呢吗?被发现了你一定会帮我的哦。”说着就往前蹭蹭,用一张极其可怜的脸,期望地看着梁泽,“你就原谅我吧,恩,恩。”说一个字就往前窜一点。 梁泽瞬间感受到了梁画兮身上的香薰味道,心跳加速,心中慌乱了起来,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你就顽皮吧,你明知道我不会真的生气,我就是担心你。” “我知道的,对了太子哥哥找我什么事?” 梁泽找她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因为张荐的事心里烦闷想找人说说话罢了。 “无事,倒是你有什么大事非得出宫?” “没什么事,就是无聊想出宫。” 梁泽皱眉,刚才梁画兮分明说的是有必须出宫的理由,现在就变成了无聊出宫,他突然想起贺千帆给他说的话。 “你是不是去见梁北辰了?” 梁画兮看了梁泽半天,发现他眼中透着不满,但还是点点头:“是的。” 多的话她却并不想说,其实自己坠崖之后去了哪里,梁北辰回王府之前在哪里,只要是想要去调查就一定可以调查到,她不知道梁泽是不是知道,但此刻她不想说,他不想让任何人觉得自己是因为梁北辰救了自己而选择帮衬他,她其实没做多少,梁北辰有今天的成就全靠的是自己。 “小兮,我看你和他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梁画兮笑笑:“是呀,我和他交好的事情太子哥哥是今日才知道的吗?” 梁泽一时语塞,如果是之前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他始终觉得自己这个亲哥哥在梁画兮心中更为重要,可是自贺千帆和叶欣同他说过那些话后,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对了,他想起了李柔,也想起了小时候偷偷看见的那个粉嘟嘟的小女孩,再看看眼前的梁画兮心中五味杂陈,这是怎么了?他已经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失去了李柔,定然不能再失去梁画兮了。 “小兮,皇兄有句话想问你,”梁泽顿了一顿,黑夜中他的眼眸闪着期盼的光,“若是我和梁北辰同时有了危险,你救谁?” 第108章 皇室秘辛(6) “啊?”梁画兮一时无语,这古人怎么也这样,问这种媳妇和妈掉进水里救谁的同类问题。 她努力想了想,说道:“你们武功都比我高,还需要我救吗?” 梁泽却说:“之前在护国寺,就是兮妹妹你救了我的。” “不会的,太子哥哥,那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不论是你还是北辰世子,我只想要你们都活的好好的,所以这个问题你能别再问了吗?” 梁画兮不明白梁泽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他和梁北辰在她心里都是很重要的人,若要选,她宁愿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 “天晚了太子哥哥,小兮还要早些去休息。”说完转身进了晗月宫。 月色影藏下的梁泽脸色越发暗沉,渐渐地捏紧了拳头,梁北辰!小小的永定王府世子也配和我争,那就让你知道知道和我争是什么下场! 梁画兮匆匆换上了一身宫装,到厨房熬了一份药膳汤想要端进紫宸宫。 刚到门口就看见贺千帆和楚正从里面走了出来,贺千帆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汤,楚正停下脚步,“公主,真是孝心可嘉。” 梁画兮有些惭愧,今日她来并非因为孝心,而是为了工部左侍郎的人选,“楚将军我们改日再续,这汤要凉了。” 走进紫宸宫,看着自己手里的汤她的心里有点难过,自己这个女儿还真是当的不称职,似乎是在等着黎盛帝按照书中所写死去。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改变,而是她知道黎盛帝已经走火入魔,是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不如就在他有限的生命里,让他开开心心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父皇,今日小兮熬了一份补汤,拿来给您尝尝。” 黎盛帝板着一张脸,似乎刚才三人的交谈并不顺畅,但一看见梁画兮就笑了起来,“小兮快来,刚才真是让他们两个把我烦死了。” 梁画兮把汤放下吗,“怎么?父皇不开心?” 黎盛帝喝了一口汤,“嗯,味道不错。还不就是工部左侍郎的事情。” “父皇喜欢喝小兮就常熬,那父皇,你可有新的人选了?”她还想着要怎么把话题转移到这件事情上,没想到黎盛帝倒是先说了出来。 “贺千帆和楚正都有推举的人选,朕听着他们两人各执一词都十分在理,倒是为难了。”黎盛帝突然抬头问她,“小兮可有推荐的人选?” 梁画兮暗喜,自己这是什么运气,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小兮倒是有一个人选,曾在南地除疫时同他有过接触,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并且能力不错,堪当大用。” “既如此,先召进宫见见。” 梁画兮有点顾虑,“父皇,但有件事我需得向你禀明,这严云谏并非世家子弟,而是出自寒门。” “哦?这样的人可能服众?” 梁画兮不慌不忙的分析,“父皇,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谁都想把自己的人送上来坐在这个位置上,但我相信严云谏是一心为国为民的贤臣。而且若是父皇亲自下旨,有谁敢反对?”她趴在黎盛帝的肩膀,“再不济还有女儿我呢,我会扶持他的。” “哈哈哈。”黎盛帝大笑起来,“原来我的女儿还是那个女儿,我以为你当真不理朝政了,没想到只不过是更喜欢医术而已。好好好,从前父皇就觉得你是治国之才,现在你若想出马,不如帮着你皇兄继续监国,我看他呀焦头烂额的。” 黎盛帝的这一番话把梁画兮说懵了,她虽然知道原主对权利的欲望和皇帝的纵容,没想到黎盛帝对她言听计从到了如此地步,若自己是个男子,怕是这皇位和别人没什么关系了。 “监国那种累人的事情小兮再也不想参与了,只不过这次是遇见了良臣,实在不忍他明珠蒙尘罢了。” “好,听你的,父皇这就下旨让他进宫。” 梁画兮拿起汤勺给黎盛帝喂了一口,“父皇,小兮研制了好几种补汤,以后我每天都给你送一种,你喝着哪种好我就熬哪种可好?” 黎盛帝端起汤碗一口气把汤药喝完。 “不用了小兮,有道长给我的丹药,若是经常吃这些药效相冲就不好了。” 梁画兮实在没想到对自己百依百顺的黎盛帝偏偏在道法仙术上如此固执,朝中大事答应的痛快,反倒是这小小的补汤却被拒绝了。 她刚刚真的有想过,研制一个方子,看能不能把黎盛帝身体里丹砂和罂粟的毒去一去,如此看来,是行不通的,他执念太深。 “好了小兮,父皇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很明显,黎盛帝是不想和她再说这件事,她看着已经空了的汤盅,觉得这已经是黎盛帝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好,父皇也早些休息。” 回到晗月宫,她便立刻写了一封书信让十三给梁北辰送去。 几日后的早朝上黎盛帝直接下旨授严云谏工部左侍郎之位,位居正三品,众朝臣皆惊叹不已。 贺千帆瞧着太子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便知道太子的一番算计又胎死腹中,还未实施,便已夭折。 下朝之后,他悄悄观察严云谏,发现他经过梁北辰的时候脚步似缓,突然想到几日前他和楚正从紫宸宫出来遇见梁画兮端着汤盅进去,便什么都明白了,在他遇见叶欣前他也是不能明白的,但现在自己知道了情爱这种东西,就立刻明白了梁画兮的心思。 如果说之前总是忽略这个原因,那么在知道梁画兮同梁北辰并没有血缘后,他再看梁画兮的很多做法就说的通了,比如为何不帮亲哥哥却去帮一个堂兄。 如此想来梁画兮怕是早已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贺千帆还是猜错了,梁画兮之所以选择梁北辰不过是因为她想让梁泽和梁北辰都活下来,很显然梁泽坐上皇位只会杀了梁北辰,而梁北辰还有可能饶梁泽一条命,除去谁更适合做君王,她更多考虑的是生死。 回到丞相府,贺千帆越想越生气,他之前那么多年一直与梁画兮焦灼她争斗,就是因为梁画兮对皇帝的影响太大了,只要梁画兮在的地方,皇帝的任何决定都会偏向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能以常理来论。这次她竟然能让一个寒门子弟从七品县令一跃成为三品左侍郎,让他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梁画兮不能留了!” 叶欣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并非是一时气结,而是梁画兮一日不除,他们在朝中便一日无法再进一步。 “严云谏虽是个人才,但是陛下仅仅因为梁画兮便随意决定了如此重要的官位,真是让人后怕。” 叶欣问道:“太子殿下心中究竟如何考虑的,我们手里抓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却不能用,真是让人心急。” 贺千帆摇摇头:“我现在实在看不清太子了,自从护国寺回来我就没看懂过他,再等等,若太子依然犹豫,我们就出手!” 这一夜贺千帆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安睡,最后还是决定要再催一催梁泽,到了东宫,没想到话还没出口,梁泽倒是先说话了:“丞相最近可有注意到梁北辰?” “殿下的意思是?” 贺千帆瞧着梁泽眼里明显的杀意,顿觉诧异,在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为何最后的决定会是对付梁北辰而不是梁画兮?况且在贺千帆心中,如今楚正是蒋铭的人,而楚正此人是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改变的那种,从他对梁画兮的感情就足以看出他的心性坚定。 而自己是不会扶持蒋铭的,一个在背后做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暗中觊觎皇位,这样的人太过阴险,不适合成为国君。而且蒋铭若登上皇位是绝不会重用自己的,很有可能连丞相的位置都保不住。 所以也就注定他势必要除掉楚正,而能代替楚正上阵杀敌镇守边关的只有梁北辰。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梁泽不但想除掉梁北辰还想除掉楚正,比如之前,在刺杀蒋铭的同时他也算计了楚正,自从知道梁画兮的真实身份后,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奇怪,一切试图得到梁画兮的人他都想除去。 “除掉他!”梁泽想了片刻又道:“现在除掉他不容易,还需从长计议,但是先让他失去一些什么还是轻而易举的。” 贺千帆有些气笑了,现在的梁北辰可不是想除就能除掉的,拿着梁画兮这样大的身世秘密不说,偏偏要去对付,对付不了的梁北辰,他实在不理解。 “殿下为何想要除掉梁北辰?永定王府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贺千帆可是记得很清楚,少年时他时常听父亲说先帝在位时,永定王被朝臣推崇备至,众人皆认为永定王会坐上皇位,可任谁也没有料到,先帝一纸诏书将皇位交给了如今的陛下。 “丞相大人就不用管那么多了。” 梁泽摆了摆手明显的不愿意说了。 贺千帆没应声,只是默默低下头,虽说君为君,臣为臣,可如今梁泽显然还未坐上那个位置,已然固执己见,刚愎自用,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贺千帆不敢深思,今后自己是不是依然可以谏言。 离开东宫回到丞相府,刚走进来就看见叶欣坐在院中看书,径直的走了过去。 叶欣听见脚步声抬眼看见一脸阴沉的贺千帆。今早出门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夫君是去了东宫,如今这个样子回来,不用多问都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太子可是又生了什么事?” “他让我除掉梁北辰,不过我拒绝了,但从他的态度看,打算自己动手。” 梁泽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软的人,若是真的想要除掉一个人,哪里会劳烦贺千帆,通知贺千帆无非是想让他善后罢了! “除掉梁北辰?那军中谁来接手,楚正和梁北辰需得留一人呀。” 叶欣说的话太过直白,却也不无道理,黎盛的国力如今不算太强,匈奴在北地觊觎,南边又有临国窥探,他们哪里敢为了一个夺嫡之争,将黎盛陷入危机,如果楚正非除不可,那梁北辰就必须活下来。 “可是,我们的太子殿下似乎下定了决心要除去梁北辰。” 贺千帆有几分无奈,在他心里,这两员军中大将,一个手握百万精锐,一个掌控五十多万骑兵营,是谁都不能失去的。 “夫君,太子可有说为何要除掉梁北辰吗?” 贺千帆摇了摇头,“不知,即使是怀疑永定王有了反心,现在也不是大动干戈对付梁北辰的时候。” 年少时,他听闻长辈说了很多轶事,现在的黎盛帝坐上了皇位后,虽然永定王多有不满,但仍以大局为重,尽心辅佐。想来,若是梁泽在最后的博弈中赢了,永定王也不会做出血洗皇宫这等残暴之事,否则在当初就已经做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黎盛稳定,亦不失良将。 第109章 皇室秘辛(7) 下了朝的蒋国公思虑了一天一夜后来到了蒋铭的书房,看着正在研读诗书的蒋铭他心中异常复杂,如今朝堂的局势越发不明朗,贺千帆和太子关系奇怪,永定王更是加大了暗中笼络朝臣的步伐,今日又突然出现了一个严云谏,莫不是远在封地的永成王有了什么动作?若是他们再不行动怕就来不及了。 “父亲怎么了?” 蒋铭抬眼看见站在书房门口却不进来的蒋国公开口问道。 蒋国公走进来,关上房门,同梁泽说了早朝发生的事情后问道:“铭儿,你的身份何时公开?我怕再不说就晚了。” 他对蒋铭还是很舍不得的,从小这孩子就乖巧也孝顺,喊他爹爹这么多年,没有点感情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也有私心,他是希望自己养的孩子能坐上那最高的位置,这对蒋家来说,将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父亲不用着急,如今太子已经有所察觉,我会尽快安排此事。” 蒋铭心中有些不忍,他不确定自己公开身份后,梁画兮面对的会是什么,他一点也不想伤害这个一出生就救了他的妹妹。 蒋国公见蒋铭有些犹豫,慢慢坐下来缓缓说了起来:“你可知道陛下为何这么宠爱晗月公主?” “为何?” “因为陛下这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就是你的生母辛贵妃。当时辛家已经没落,辛老太爷就想办法把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送进宫,这些待选的秀女当时是我负责的,我一眼就相中了你母亲,于是便想办法把她留在了身边,而你的生母成功的入选了。宫中发生了些什么事我并不知道晓,只是有一次陪陛下出巡,他在醉酒之际呼唤的是你生母辛贵妃的名讳,很是深情,同为男子,同样爱上过一个人,我很明白陛下的心思,之后辛家渐渐撅起,当然引得其他势力不满,这时辛家不知道内敛,反而很是张扬,做了些渎职之事,成了众矢之的,陛下无法只得重罚,为了平衡后宫前朝各种关系,陛下不再独宠辛贵妃,她又不得太后喜欢,没了皇帝的庇佑,在后宫举步维艰,怀你的时候就受尽算计,自知腹中胎儿若是男孩,在宫中定难以存活,才出此下策。” “那她最后是怎么死的?”蒋铭立刻追问,这么多年以来这是他的心病。 “说是生病而亡,但我认为没那么简单,因为你生母死后不久,就传出了皇后也生病薨了,想必是有什么联系,有可能是陛下亲自刺死皇后,只不过对外隐瞒了而已。” “原来如此。”蒋铭叹一口气:“若我将来做了皇帝有一知心人陪伴在侧,足以。” 蒋国公苦笑:“并不这么简单,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他国联姻,笼络朝臣,用后宫平衡前朝这都是必然的。哎,现在给你说这些还早,我说这些只是让你明白晗月得宠的原因,所以,陛下若知道你才是辛贵妃的孩子,那这些恩宠都会是谁的?” 在他看来,梁画兮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蒋铭的,只要身份换回来,那梁画兮如今拥有的一切也都将自然而然的落到蒋铭的身上。 蒋铭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父亲打算怎么做?” “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只有借晗月公主的口说出来,我们才不会背上欺君之罪。” “让表妹去说!”蒋铭倒吸了一口气,“如此做怕是不妥,依表妹的性子她定然不同意。” 这样的主意也不知道蒋国公是如何想出来的,那岂不是劝一个拥有了一切的人放弃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 “她是我的女儿,我只不过想让她回家,而你回到你该去的位置上,若是陛下怪罪下来,你和晗月定然不会受罚,都有我一人承担,铭儿,你告诉我现在你还想到了什么更好的办法吗?我亲自去说,陛下只会问我瞒了二十年为何今日却要说了,我该如何回答?难道说这个孩子更适合继承大统吗?” 他不是没想过其他办法,可都让他一一否决了,只有梁画兮亲口说自己查到了身世,才能免了这欺君之罪,而且更加可信,现在辛贵妃的老姑姑已死,人死无对证,他不知道还要怎么证明蒋铭的身份了。 蒋铭如此聪慧,自然也想到了,梁画兮亲自承认自己的身份,比任何证据都能够让人信服。 “那就让母亲前去说明吧。” “好,我这就去找你母亲。”蒋国公似乎一刻都等不了了,立刻来到了东厢房。 “我如何去说!” 国公夫人一听就拒绝了。这两年来,梁画兮与她的关系愈发的浅薄了,以往她还会主动到府上来拜访自己,如今能得她一句姨娘的称呼,已然是难得。 “这件事只有你去,你是她生母,你若说不得旁人更无法说了。” 在蒋国公心中,相较于梁画兮这个亲生女儿,他更看重蒋铭这个儿子,若蒋铭能荣登皇位那自己也能在史册上记一笔了,那可是流传千古的大事。 “公主她会接受吗?她只会怪我!怪我没有尽到一天做母亲的责任,自从姐姐逝去后,为了铭儿我深居简出,鲜少入宫关心她,现在一开口却要让我说这些事,我如何开得了口?” 国公夫人是真的自责,也很无可奈何,骨肉分离又岂是她愿意的,梁画兮是她的女儿,这二十年来,她每每入宫都借机探望,哪怕是远远看着,都能安慰好几天。 而梁画兮每次见她因着姨娘的身份,都恭敬有加,生疏的很,她多想把自己的女儿搂紧怀里,可是她不敢。这么多年,为了皇位,她的女儿成了别人的女儿,她照顾的儿子也同她不亲近,作为一个母亲她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谁理解? “你忘了我们蛰伏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筹谋了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铭儿能登上皇位吗?况且这件事说清楚了,女儿不就可以回来了吗?你就不用再顾忌这顾忌那,天天和女儿在一处了。” 他有些着急了,蒋铭那边好不容易说通了,这边又说不通了,难道筹谋皇位这件事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吗。 “可……” “你在犹豫什么,现在事情到了关键的时候,难道你想要功亏一篑吗?” 国公夫人很矛盾,她既害怕梁画兮怪罪她,又想接自己的女儿回来。 “好,我明日便进宫,但若是公主不同意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你只需要去说就好,剩下的事有我。” 蒋国公认为梁画兮定是不知道自己身世的,一旦知道了,哪怕不向黎盛帝说这件事,今后定然对蒋国公府和蒋铭都偏袒几分。然后自己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出互换身份之事,到时候黎盛帝要降罪,她还能看着自己的生父生母被刺死吗?肯定会讲出实情,届时,蒋铭回到本该的位置上还不是理所当然的。 翌日,梁画兮打算早些去太后宫中请安,因着听说北宁也要去太后宫中,很想去见一见,谁料刚要出门便接到了通传说是蒋国公夫人前来拜访。 她很诧异,坠崖回来这半年多以来,蒋国公夫人从来没单独找过她,都是各种宴会上简单的打个招呼,以至于她一度忘了这人是原主的生母,自己还是个假公主。怎么今日突然来了,想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梁画兮理了理衣群便来到了正殿。 “真是稀客呀,姨娘应是许久没来我这晗月宫了吧,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梁画兮的语气带着些讽刺,在她看来原主这个生亲当真不称职,她既然知道是亲生女儿怎么也不见主动关心。 国公夫人盯着梁画兮看了半响,眼中似有泪花,“有,也没有……” “姨娘有话但说无妨。” 她看着梁画兮,眼神犹豫,缓缓说道:“有一件事现在到了不得不告诉你的时候了,还请公主禀退左右。” 梁画兮给红苑使了个眼色,红苑就带着众婢女下去了。 “现在姨娘说吧。” 国公夫人突然伸手拉住了你她的手,梁画兮像是受了惊吓一样把手收回来,睁大眼睛看着蒋国公夫人:“姨娘你这是干什么?” 她是真的吓着了,从前根本不见这人如此热情呀。 “我……我,其实我……”说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清楚,蒋国公夫人就先哭了起来。 梁画兮有些烦躁,她还想着去兴庆宫呢,北宁说不定这时候已经来了,而且北辰哥哥或许也来了呢,她还想问问阿伯阿婶的情况呢。 “姨娘,你别哭呀,有话就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开口就是。” 她疑惑了,仔细想了想书里的情节,这时候似乎没发生什么大事。 “公主,我……我对不起你,我把那么小的你一个人丢在宫中,我不配做一个母亲。” 哦。哦。 她听明白了,原来今天是认亲的。可是这也太突然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份怎么也得是在一个大场面上让人当做把柄说出来呀,怎么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呢。 虽然她什么都知道,但也得配合一二吧。 “姨娘,你说什么呢,莫不是糊涂了?” “小兮,是母亲对不起你,二十多年前为了保住皇子,便将你和皇子换了身份……” 国公夫人说着又流了不少眼泪,梁画兮丝毫不觉得心疼,哭就哭呗,她是应该哭的。 想来若不是换了身份,原主也不可能死,她的生父生母其实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就理应让他们哭,让他们伤心。 她冷冷说道:“国公夫人怕是得了失心疯,这样的话是能随意说的吗?请回吧,我今日就当没听过这些话。” 第110章 两情 蒋国公夫人无不惊讶,她来之前想过很多场景,即使梁画兮一开始是不相信的,也应该要问个清楚吧,怎么会这么淡定,这么决绝? “小兮,你要相信我。” “国公夫人请自重,有些话我不同你计较也就罢了,若是同你计较起来这欺君之罪你怕是逃不掉的。” 一听这话,蒋国公夫人立刻激动了起来,“我可是你的生母,你怎么如此心狠?” 梁画兮冷笑了起来“笑话!我心狠,若论心狠究竟是谁心狠?你说是我生母,那这么多年你可曾关心过我?这么多年来你为何迟迟不说,偏生现在来说,怕并不是为了认回我这个女儿吧?” 蒋国公夫人语塞,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只能走下去。 “我不敢说,我一直都想说的,可我不敢,这可是欺君之罪,再者就算说出来谁人会相信。” “那国公夫人凭什么觉得我就一定相信呢?说吧,你今天来究竟是什么目的。” 她替原主感到伤心,也感到庆幸,与他们相比,黎盛帝给梁画兮的亲情远远多过她的亲生父母。 蒋国公夫人深呼一口气说道:“小兮,如今朝堂局势越发严峻,是时候恢复你表哥的身份了,你可否去陛下面前表明身份?” “我拒绝。”梁画兮没有丝毫犹豫。 蒋国公夫人愣住了,今天的一切都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梁画兮冷淡的让她心惊,难道自己真的永远的失去了这个女儿吗? “小兮,我现在只想让你回到我身边,我会对你好,会好好补偿你!” “不需要,国公夫人请回吧。” 国公夫人还想要说什么,梁画兮直接大声喊道:“红苑!送客!” 红苑赶忙进来,蒋国公夫人停在那里不肯挪动脚步,梁画兮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 “夫人请吧。” 纵使再不愿,她也不得不走了。 整个大殿顿时冷清了下来,梁画兮迟迟没有转过身,若说她一点没触动是不可能的,想来自己这个公主一出生就是个棋子,就是为了保住皇子的生命而生的,她不禁疑惑,这个书中的世界为何如此冰冷,自己的生父生母都能轻易放弃亲生女儿。 “阿兮。” 突然一道温柔深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这个熟悉声音就像是朦胧中炸开的烟火,一下子就让梁画兮回过神来,她转身, “北辰哥哥……你怎么?” 梁北辰缓缓向她走来,嘴角带着劫后余生的笑意,将她轻轻拥住。 梁画兮整个身体一滞。 他拥抱了自己。 他竟然拥抱了自己。 在这个需要安慰和关切的时候,这个人用宽广的胸膛拥抱了自己。 一瞬间暖流涌进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乖巧的待在这个拥抱里动也不敢动。 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润的声音极轻的在她耳边说着:“我早来了,北宁在陪皇祖母,我便来找你,红苑也没有拦我。阿兮,我都听见了,什么都听见了。” 听见了?什么都听见了?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北辰哥哥,我……”她的北辰哥哥知道她是个假公主了,强烈的悸动不断敲打着她的心,让她激动又害怕,她是不是可以开口问那个问题了,那个她一直想问却问不出口的问题。 “阿兮,你可知道我有多心疼,又有多开心?”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带着被长时间压抑克制后难以掩饰的欣喜,心里沉重的那座大山,在听到真相的一刻刹那间就化为了虚无,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两个人靠得如此近,从来没有在清醒时如此的靠近,梁画兮小心翼翼想抬头看一眼梁北辰,可就在她抬起头的一瞬间慌张了起来,又羞涩的低下了头,用近乎呢喃的声音问道:“你开心什么……” 好像有什么预感,一瞬间就侵蚀了她的心,他的举动,他的眼神,他的语言都在透漏着这个信息,她重新大胆的仰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 梁北辰盯着这双纯真清澈的眼睛,好似有什么从心底深处迸发出来,让他心跳加快又紧张,下意识的用了用力,将怀中人拉的更近了一些,梁画兮的头乖巧的靠在他的肩头,他真的不敢看这双眼睛,他怕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略微一歪头,轻轻柔柔的在她的鬓发上亲吻了下去。 怀中人身体明显一颤,他笑了。 “阿兮,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这句一直被桎梏在心底深处的话,今日终于挣脱了镣铐般的约束说了出来。 心头热血沸腾,他继续说道:“等你恢复身份的那一日我便迎娶你。” 迎娶?梁画兮瞬间从这种迷迷糊糊的梦幻状态恢复过来。等等,这里的人都这么直白的吗,一个拥抱,一个鬓发的亲吻,就直接说迎娶了?难道不应该先说喜欢,再谈个甜甜的恋爱吗? 梁画兮不由自主的往后推了一步,梁北辰心中猛然一沉,用一双受伤的眼睛十分担心的看着她。 见此,她又赶忙主动上前拥住了梁北辰,“我不是拒绝,北辰哥哥,太快了。” 她说的可是实话,哪有人一开口表白就直接说迎娶的。 其实她心里已经满是甜甜的泡泡了,同时也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她终于改变了书中的走向,是不是就代表很多人的结局也是可以改变的,比如梁泽的,比如蒋铭的,比如自己的…… “是我心急了阿兮,从今日起我会一直对你好的,等你说愿意的那一天。” 梁画兮半靠在他的肩头点头。 红苑送完蒋国公夫人回来就什么都看见了,这次她懂事的关上了房门,并交代其他人不要去打扰。 今日天气正好,阳光明媚,透过窗棂照进房中,照在他们身上,温暖又安静。 “阿兮,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梁北辰拉着梁画兮的衣袖来到软塌前,坐下来仰头问道。 梁画兮坐到他对面,“你知道我是不愿相认的,他们只不过是想让蒋铭不费吹灰之力的就站上储君争夺的擂台,根本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样。” “是的,依着陛下的性子若知道了这件事,你的公主身份肯定是不保的。不过我知道你本也不稀罕这个身份,怕就怕黎盛帝觉得这么多年受到了欺瞒,将怒火发在了你的身上。” “北辰哥哥,不知你对二十年前的事情都知晓多少,可我是知道的,父皇之所以疼爱我不过是因为母妃乃他毕生所爱,如果他知道这么多年自己的父爱都错付了,恼羞成怒是自然的,我的亲生父母,也免不了受罚。” “但是阿兮,他们救皇子有功,不会怎么重罚的,况且到时候肯定有蒋铭求情,失而复得的儿子,陛下带着亏欠的心也定会对蒋铭好的。倒是你,若一下子没了公主这个身份,我怕很多人会跳出来致你于死地。但你别怕,即使有那一天,我也会拼了命的保护你。” “你放心北辰哥哥,不会有那一天的。” 她早就看完了全书的结局,她也并不打算在黎盛帝活着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他,错付了二十年的父爱,对亲生儿子二十年的亏欠之情,这种痛苦就别让他承受了吧。 “公主、世子,青阳郡主来了。”红苑隔着门通传。 两人从软塌上起身,梁画兮说道:“今日还说要去给皇祖母请安的,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既然北宁来了,你们就一起在晗月宫用午膳吧。” “好。阿兮……”梁北辰突然拽住梁画兮的衣袖,可怜兮兮的问道:“从今日起我们算不算……” “算!当然算。”梁画兮想了想,踮起脚尖轻啄了一下梁北辰的脸颊,害羞的跑了出去。 一打开门就看见梁北宁坐在院中池塘边的长廊上。 “兮姐姐,哥,你们在商量什么要事吗?大白天的还关门,而且红苑也不让我打扰。” 梁画兮瞧了一眼身后的梁北辰,觉得十分满足,这个从她第一眼看见就念念不忘的男子,如今也算是有了个好结果。 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人怎么就能这么好看呢,而且这样好看的人心里竟然装着的是自己,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事情,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身体所有的细胞都欢快跳跃了起来。 梁北宁跑到梁画兮跟前,“好了,我不问了,你总是看我哥,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们还没商议完?” “事情都说完了,是不是世子?”梁画兮抬了抬下巴看着梁北辰。 梁北辰笑意满满,“嗯嗯,是的,该说的都说了。” “那太好了,兮姐姐,你陪我玩一会吧,我学了一套拳脚功夫,打给你看呀。” “好,看完了,你和世子一同在我这里用膳。” 梁北宁欢快的跳起来:“好呀好呀,我要吃你上次做的桂花糕。” 梁北辰却给了北宁一个爆栗子:“公主今日累了,下次再给你做。” 梁画兮一抬眼就对上了梁北辰放肆宠溺的眼神,嘴角忍不住的扯着笑,这种感觉真好呀,心中人就是眼前人,眼前人的心中人就是自己,情意不用再隐藏,也不怕没人回应。似有一轮一轮的光圈映在眼中,所有的一切都这么不真实,统统变成了最美好的样子,清凉的风拂过耳边诉说欢心,摇曳的树扭动腰肢表达欢心,温柔的阳光罩在身上轻语祝福。 她生平第一次知道了无酒而醉是何滋味。 第111章 相悦 这顿饭自然吃的是不动声色的眉目传情,浅笑低语。梁北宁总觉得气氛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第二日梁画兮是笑醒的,她看着之前两人一同游玩时梁北辰送给她的礼物,软塌后的面具,窗柩上的小铃铛。虽说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但她却觉得甜蜜无比。 与那日有些苦涩的摆放好它们,今日拿起时却是欢心,她自言自语问道:“是什么时候呢?北辰哥哥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呢?” “公主,永定王府传信来了。”红苑走进门,递上一封信。 梁画兮急切的拆开。 阿兮:昨日种种历历在目,一夜不见,思之念之。知你禁足时限未到,怕你烦闷,特准备了糖葫芦和糖人给你解闷。 “红苑,东西呢?给我。” 红苑从身后拿出一个布袋子,“公主,十三去宫外取的时候,永定王府的人说是很贵重的东西,红苑能看看吗?” 梁画兮瞧着红苑那八卦的小眼神问道:“昨天是不是你都听见了看见了?” “我……”红苑有点不敢说话,昨天她是真的被吓到了,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立刻前所未有的冷静了起来。 “公主,你就当我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吧,我只想说,不论你是谁我都想跟着你,侍奉你,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梁画兮心中感动,紧紧的握了握红苑的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 然后拿起桌上的布袋子:“红苑你不是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吗?我这就打开给你看。” 她笑着打开布袋子,十几个糖葫芦和各式各样的糖人立刻出现在了眼前。 红苑惊住了,又不可思议又想笑的看着这些东西,“这……这就是十分贵重的东西?” 梁画兮拿出一串糖葫芦和一个糖人给红苑:“不是越值钱的越贵重,很多东西是要看心意的,这里面满满的都是北辰哥哥思我念我的情意,你说算不算贵重?” “嗯……算,算。”红苑觉得自家公主身上似乎有一股子甜甜的气息透出来,让她有些不适应,“公主,我先忙去了,你自己慢慢品尝这些贵重的礼物吧。” 梁画兮拿起一串糖葫芦咬下一颗,牙齿顿时酥酥麻麻的,这种感觉不要太爽了,“好,你下去吧。” 一连几天永定王府都有送东西过来,第二天是水晶桂花糕,第三天是个小风车,第四天又是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话本子,写的正巧就是那日在品茗斋听到的悲伤的故事,但这次的结局却是不同,那个女子终于等到远走的心上人…… 就这样,每日在惊喜和期盼中,梁画兮熬够了整月的禁足。这日一睁开眼睛她就立刻喊到:“红苑,今日可又是送什么来了?” 红苑摇摇头,今日没送东西来,只送了一封信。 梁画兮拿过来,看见还是那熟悉的字体,嘴角立刻就噙了笑。 阿兮:日日相盼,不知今日可否相见?我在宫门口等你。 “快快,将我的衣服全都拿来,我要好好挑选。”又想了想说道,“不不,还是给我拿套男装来吧。”梁画兮撅了撅嘴,“太招摇可不行呢。” 一身白衣男装的梁画兮刚走到宫门口就看见等着她的梁北辰,右手牵着马,左手拿着个风筝。 她不自觉的就笑了,忍都忍不住,从心底漫溢着丝丝扣扣的喜悦。 梁北辰走过来,轻声问道:“这是谁家的公子?为何这般俊俏?” 梁画兮笑的更浓了,压了压心底洋溢的欢喜,拿着手中的折扇,挑起梁北辰的下巴反问:“小爷看着你更为俊俏呢,不如今日就陪爷玩一玩吧。” “荣幸之至,不知公子是一时起兴还是想要一个长久?”梁北辰轻轻笑着,极温柔的看着她,一直看到她眼底。她的心突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自然……自然是要永久。” 梁北辰抓住她拿折扇的手,“在下愿一生相陪。” 刚说完就拦腰抱起,将她放在马背上,然后自己也跳上了马。 “阿兮,我带你去放风筝。” 骏马奔腾,她觉得一路上的所有都很美好,风吹的美好,阳光照耀的美好,就连这秋日的落叶也是美好的下落。 身后人的鼻息就在她耳边,酥酥麻麻的蔓延到她身体每一处,整颗心狂跳不已,这秋凉的风也吹不散她心中的炙热。 真想要这一刻就这样停住,她转头看了一眼梁北辰,梁北辰投给她暖暖的笑意。 来到一片广袤的草地,马停了下来,梁北辰却并不下马,慢慢将马骑到一个悬崖边。 “阿兮,我最近在调查当初你坠崖的事情,这里就是你坠崖的地方,只是没想到我会在漠北的平西镇救了你。” 她也觉得奇怪,自己分明是在帝都附近坠崖的,怎么醒来就到了平西镇,本来魂穿这种事就不能以常理解释。 “但不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十分感谢老天爷让我救了你,现在想想那个想要害你的人却阴差阳错将你送到我身边,真是世事无常。” 世事无常。 梁画兮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被自己改变了,她坠崖回来就是这书中世界最大的变数。 可是,若说变数,李柔还是死了,梁璃皓还是死了。她改变了些什么,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去年的这个时候平西镇的百姓在她的带领下逃到了落山镇,她又阴差阳错的去了匈奴,在冬天的时候回到了这里,似乎成了一个轮回。 “我们来帝都快一年了。” 还有一年多,这个故事就要结束了,会是一个什么结局呢?她突然想起了那个话本子。 “北辰哥哥,你给我的话本子我看完了,那个女子最终等到了远走的心上人,真是个好故事。” “不算好,男子归来,女子已经过了最好的年华。”梁北辰拉拉缰绳离开了悬崖,“我是感谢蒋国公夫人的,若不是她,我就错过你了。” “不……”梁画兮本想说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假公主,他们不会错过,她会等到黎盛帝驾崩后主动说出来的,她会主动表明心意的。 不知为何,她却没有再解释这些。 “北辰哥哥,我们放风筝吧。” “好。”梁北辰把她从马上抱下来,“你站在这里别动,等我把风筝放起来交到你手上。” 梁北辰迎风跑了起来,手里的风筝越来越高。 梁画兮抬眼看去,瞧见那风筝上画着两个人的剪影,一个女子手中拿着类似于枝叶的东西,另一个男子手里拿着算盘。 风筝高高的稳稳的飘在空中,她慢慢走到梁北辰身边。 梁北辰将手里的线递给她,“阿兮,那个拿着药草的是你,那个拿着算盘的是我。是我明白自己的心意太晚,这几日总是想起之前在平西镇的事,也许就是从那时,我就已经对你动了心。” 梁画兮拉了两下风筝线,盯着风筝看了好久,“北辰哥哥,你看他们在风筝上多自由。” 世人都道晗月长公主极尽荣宠,可谁又知道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害怕着明天又不知道会失去谁。 世人都道永定王世子文武双全,可谁又知道他每天都想逃离这阴谋诡计重重的朝堂,去过简单的生活。 可是他们身上背负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太多牵绊的人和事,如今的他们背后是万丈深渊,被很多很多人不停的推着往前走,他们是这些人的主心骨,是依靠,是期盼,是信仰,所以他们不能逃,只有一直走下去。 他们不是自私的人,做不了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事。 被束缚住的一直都是人,从来都不是心。 梁画兮突然咬断了风筝线。 梁北辰下意识的抓了一下就缩回了手,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地陪着梁画兮看着风筝越飞越远,越飞越自由。 他知道梁画兮心中所想,但现在的自己除了能给她这些小小的喜悦,什么也做不了。若有一天他坐到那个位置上,他的阿兮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阿兮,天气渐凉,我想给爹娘挑选几套衣服,你可愿陪我?” “好啊。” 两人来到锦绣坊选了一些上好的皮料和锦缎,告诉了他们周父周母的住处,让明日去宅子里量尺寸。本想着去看看周父周母,齐如却突然出现说永定王让梁北辰尽快回府有要事相商。 梁北辰还是坚持把梁画兮送到了宫门口旁边隐蔽的小巷处。 “阿兮,不知道父王这么着急把我喊去是什么事情,你等我给你传消息。” 梁画兮乖巧的点点头。 “我看着你进宫。”梁北辰替她将飘散的发丝顺到耳后。 梁画兮咬了咬嘴唇,踮起脚尖在梁北辰的脸颊上轻啄一口,转身跑开了。 她跑的一步三回头,最后在快要到宫门口的地方停下来,看着那巷角阴影处的身影,用力的挥了挥手。 第112章 哀哀父母(1) 楚正这几日一点不得自由,每每处理完军中事务回府时,就能在府门口碰见杨若雪。他有些纳闷,怎么对自己有意的都是苏云舒杨若雪这些虚有其表,品行不佳之人。 这日他远远就看见杨若雪拿着什么东西等在那里,赶忙勒住缰绳下马,将马交给手下,自己往蒋国公府去了。 刚来到书房就见蒋铭一脸落寞,楚正停下了脚步,他很少见到蒋铭这个样子,通常来说,他总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手中拿着书半晌了都没翻动一页,眼神更是游离的看着别处。 “蒋兄?” 蒋铭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书,“楚兄,近日朝堂平稳,无甚大事发生,你怎的来了我这里,别让有心之人发现你我关系才好。” “发现又如何?本来就不是要瞒一辈子的事。” “那你就不担心晗月公主?” “这有什么担心的,我定会护她周全。” “若黎盛帝下了什么旨意,你敢违抗?” 楚正大笑起来,“那还不简单,当即推你上位即可,蒋兄,你定不会为难公主的吧。” “当然不会。”蒋铭顿了一顿说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母亲去找过公主了,说了我们身份互换的事,他们本想让公主自己去说给黎盛帝听,这样可信度才会高,没料到公主拒绝了,十分坚决的拒绝了。” 楚正一下子就火了,“蒋国公夫妇这是要干什么?亲生女儿的心情都不顾及了吗?”说完就要往外走。 蒋铭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去晗月宫!” “别去!公主是不会想再让人知道这件事的,而且你这一去不就等于告诉她我和你的关系吗?你想让她厌恶你吗?她若问你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了多久你要如何回答?如实回答吗?说你十多年前就知道了,就是没告诉她吗?” 楚正整个人垮了下来,是呀,他是不能去的,一直以来他都扮演了不知情的角色,扮演了十多年,现在他如何去说。 “放心,公主是个坚强的人,不会受到太多影响的,如今她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虑,只是前几日我听到父亲母亲的谈话,他们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蒋铭边说话,边把楚正拉到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上一杯茶,“公主在深宫中这么多年岂是那么容易就被|操控的?我早就觉得这个办法行不通让他们不要着急,只因为一个严云谏,父亲觉得永成王掺和了进来,怕让别人抢了先,就着急了起来,实则不必。” “那蒋兄认为最佳时机是何时?” “不着急,这身份太早公布,容易被当做靶子。至于父亲母亲,我真的不愿再多费口舌了,由着他们去吧。” 他是真的不想再和两个老人家掰扯了,他心中也十分清楚,蒋国公夫妇是真的太想要皇帝养父母那一份荣光了。 窗外秋风阵阵,帝都郊外的庄子银杏叶缓缓飞舞。周父周母刚送走前来量衣的裁缝。 “老头子,这两个孩子真是孝顺。” “老太婆,我怎么听上次府里来的小厮说阿兮是被禁足的,接我们的时候是偷偷跑出宫的。” “是呀,阿兮上次说想吃我做的鸡蛋面呢,这都过了半月了,也没等到她来。” “我们还是回去吧,这次来能看到两个孩子都过的很好就够了,以后我们每年来个一半月的见见他们也就满足了。”周父将烟丝填进烟斗抽上一口,“阿兮送过来的烟丝就是顺口呀。” 周母摸着手上的镯子说道:“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我们总在帝都待着,也让他们分心,等下次他们再来让阿兮吃上一顿我做的鸡蛋面就走。” “好。” 话音刚落,突然一只利箭破空而出,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箭雨,周父和周母不会武功,连躲闪都来不及,便已然双双倒地…… 血腥味渐渐弥漫在这偌大的庄子里,被派来服侍的几个下人也顷刻间就被利箭贯穿了身体。 紧接着偌大的庄子燃起了熊熊大火,这火仿佛是从天而降一般,不过片刻,四周都已然开始燃烧。 这座偏避的庄子,被周围的百姓发现的时候已然成为了一片废墟。 “世子,出事了!” 齐如跑进来,气喘吁吁。 “什么事?” 齐如却突然不敢说了,今早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一心只想尽快告诉世子,可是现在见到却语塞了,是他将世子带回来的,自然明白周父周母对世子的意义,他真的怕梁北辰知道后会受不了。 但不说又当如何?事情已经发生,是必然要知道的。 “世子,是很不好的消息,你要有心里准备。是……是郊外的庄子起火了。” “什么?” 梁北辰手里的书瞬间落地。 “走!” 来不及过多思考,起身便往外走。一路上马蹄扬起的灰尘四散,惊的百姓纷纷往两旁撤。 “吁——”勒住缰绳,梁北辰看见眼前一片废墟,身体突然抖了起来,想要下马却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他努力支撑着身体,刚下马就摔在了地上,齐如上前扶住他,“世子,小心。” 他软着双腿,跌跌撞撞的往废墟里走去,早已赶到的京兆府尹想上前行礼,被齐如拦住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梁北辰是忍也忍不住,一步一步来到主屋的位置上,眼泪就这样断了线一样砸在黑灰的粉末上。 一个人在废墟里坐了好久,他依然觉得心痛难忍,他心中明白这场大火绝不是偶然,绝对是有人冲着自己而来,他愤怒不已,谁想置他于死地就大明大方的来,为何要让两个无辜的老人枉死! 梁画兮赶到的时候,梁北辰冷冷的看着面前十几具尸体,不说话也不动作。 她先走到京兆府尹身边。 “公主。”京兆府尹恭敬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 悲伤,早在消息传来的时候就已经悲伤过了,悲伤过后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想要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微臣也是今天早上才得到消息,应该是昨天傍晚这座庄子起了火,里面的人无一生还。” 她看了一眼京兆府尹,“这火起的蹊跷,你务必查清楚!” “是。” 她慢慢的走到梁北辰身边,极轻的喊了一声:“北辰哥哥。” 梁北辰转过身来,抿嘴牵强的一笑:“我没事,阿兮不用担心。” 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实在不能做什么逾矩之事,可是她好想把这个满身悲伤又强挤着笑意的男子紧紧的抱住,给他自己能给的最大安慰。 “阿伯阿婶一生行善,一定早登极乐,下辈子会投胎一个好人家的。” “但害死他们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梁北辰捏了捏拳头,冷声吩咐:“把这些尸体都抬下去,好生安葬。” “京兆府的人何在?” “微臣在,世子爷有何吩咐?” “十天之内找到凶手!” “这……”京兆府尹是什么人,那可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这件事明显就是党派之争,不论背后是谁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微臣定当尽全力。” 梁北辰脱下身上的披风系在梁画兮身上,“阿兮,你先回宫吧,天气冷了,你莫着凉了。” “北辰哥哥我陪你回王府吧。” 梁北辰想到父王如今不喜自己与公主走的近,他也晓得自从南地那件事后,永定王对自己的情感也诸多猜测,虽未明说,但他是知道的,阿兮真实身份现在不能示人,他也不能对永定王作解释,只好表面听从他的话。 “我想自己静一静,阿兮你别担心。” 两人站在离众人很远的地方,两人的亲信这段时间也大都明白些什么,知道他们的感情不同于以往。 但是京兆府的人就不知道了,京兆府尹更是头疼,这次的事情,若是真查出来是皇亲贵族或者手握重权之人所为他该怎么办?光是一个永定王世子就够他喝一壶了,现在又多了个晗月公主,他觉得自己是摊上大事了。 梁画兮点点头,确实,自己即使在这里也不能给梁北辰安慰,语言是苍白的,她想给一个拥抱在众人面前也是不能的。其实今日她来到火灾现场,就是一个大胆的决定,更是坐实了众人猜测她帮扶永定王世子这个事实。 她很纳闷,她记得看书的时候,并没有这场火,两位老人家在梁北辰登基后是颐养天年的,怎得全变了?这书里的情节怎么越变越坏?死的人越来越多? 回宫的路上,她想了好久,越想越担心,因为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越来越糟糕了。 三日后,深夜的临江堂,玉竹身披黑色斗篷悄悄出门,坐上马车缓缓的往蒋国公府驶去了。 如果说蒋铭和楚正是打小就要好的关系,那么蒋铭和玉竹就是恩义难断之情。 当时秋菊宴上,梁画兮临江堂义诊一事暴露,除了梁北辰派人来,还有蒋铭也派了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把玉竹的身份讲清楚。 第113章 哀哀父母(2) 他们两人的关系还要从五年前说起。 蒋铭外出游历,途经一小镇突发疾病,找了当地久负盛名的神医来看病,这神医似有怪病,好时替人看病,病时发疯到处要砍人。 那日替他看病时,药方子写到一半突然发病,拿起刀就要捅他,幸亏身旁的小徒弟眼疾手快救了他的命。 他便留下小徒弟问话,才得知他从小无父无母,是这位疯子神医将他养大,自七岁起便跟随读书识字学习医术,这神医清醒时教他毫不吝啬,倾囊相授。小徒弟虽不知师父经历了什么为何会这般,但医术了得他却是知道的,他也想过带着师父离开小镇去外面闯一闯,让师父的医术发扬光大,救更多的人,但师父却说自己不愿离开,而且这病是好不了的,等自己死了他想去哪里都好。 蒋铭见这个小徒弟十分聪慧,形姿翩翩,一双慈悲目,天生自带三分仙姿,便有了个主意。他对神医说让他们去帝都行医,定能名扬天下。神医却道,功名利禄全是假,不愿前去。 蒋铭也不强求,留了钱财和自己的腰牌,让他们想来时便可拿着腰牌找他。 一别不过三月,小徒弟就拿着腰牌找了过来。原来他走后师父的病情越发的严重,还时常酗酒,清醒的时候少之又少,还说什么来生怎样的,最终在一次追着人砍的时候被对方砍死了。 于是小徒弟就来了,他说:“若那次你没有去,没有让我们来帝都,师父或许不会酗酒,还能多活一些时日,但你来了就是缘分,我不怪你,我只想治病救人,将我这一身医术学之用之。” 蒋铭欣然答应,“你救了我一命,我还你一个愿,你不如今后跟着我。” 小徒弟却说:“是你救了我一命,现在又要还我一个愿,今后我跟着你。” 神医清醒时对小徒弟倾囊相授是真,但犯病时拿刀砍得最多的也是小徒弟。那天要不是蒋铭差人去请神医看病,他怕是已经丧命了。神医这病刚开始很轻,小徒弟七岁时刚遇到神医,半年才发一次病,并且大声呼喊还是能恢复心智的,后来越发严重,直到蒋铭派人去请的那天,小徒弟怎么呼喊都没有用。 后来,小徒弟就留在了帝都,在蒋铭的帮助下开了临江堂。传说中的那个富贵人家重病难医,到最后帝都人人皆知,被传的神乎其神当然也是蒋铭在背后一手谋划的。 只是蒋铭没想到这个小徒弟凭借着自己,不到一年就开了临江楼,结识了各种各样的人,最后竟然办起了临江诗会,造势可谓是首屈一指,渐渐变成了帝都世家子弟贵族们争相结识的人。 这个小徒弟就是玉竹。 此时他走到书房看见蒋铭,缓步来到桌前,取下黑色斗篷的帽子,恭敬的喊了一声:“殿下。” 不是小公爷,而是殿下。 是的,他早已知道蒋铭和梁画兮互换了身份。但当初去落山镇认识梁画兮却是个意外。 是因为蒋铭见楚正因晗月公主坠崖而颓废,怕他不能很好的解决匈奴一事,特让他前去帮衬。没想到在那里遇见了梁画兮和梁北辰。 聪慧如他自然也看出两人有情。 谁知回到帝都在临江诗会上才发现,他们一个就是与蒋铭互换身份的晗月公主,一个则是永定王在民间的嫡子。 因着身份两人自是极力克制,可他却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在梁画兮醉酒后才会给他们制造在一起的机会,在他看来身份迟早要公开,有情人自是要成眷属的。 周父周母是怎样淳朴心善的人,他更是知道,两位老人家来帝都后,他本想等梁画兮解了禁足找个机会前来拜访,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当然要查清楚。 来临江楼的人很杂,贵胄有,江湖中人有,杀手也有,三教九流,消息灵通,而他的朋友,甚至他的属下,大多都是欠着他救命的恩情。 他的消息网自是旁的势力不能相比的,晗月公主的暗桩、永定王府的情报阁,或是其他什么势力靠的是钱和名利,而他靠的是人情。 所以,他第一个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就不奇怪了。 “殿下,杀了梁北辰养父母的是,太子。” 蒋铭眯着双眼,皱着眉头,“梁泽为何这般急躁,还这般蠢?” 这个太子总是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之前刺杀自己就是如此,可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为何会找杀手刺杀楚正,他又想对付梁北辰还想对付楚正,他是疯了吗。 “殿下,如今怎么办?” 玉竹心下有些担心梁画兮,此番也不知道她该有多伤心。 “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当真是不配储君这个位置,拔掉他的暗桩,看他今后如何嚣张。对了,把这个消息不动声色的透漏给永定王府。” “是!” 玉竹领命离开。 清晨,梁画兮醒来时恍若隔世,她想起梦中的情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梦见了在平西镇的日子,去药堂看诊,到了吃饭的时候,阿婶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大虎二虎也采药回来,六人坐在院子里谈笑风生的吃着饭,吃完饭天气好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看天边的万千星辰,晚风吹过,带来塞北独有的自由与平淡。 来到帝都后,这些时光再也没有了,而如今,那些时光里的人也没有了…… 梁画兮起身去了太医院,将自己关在制药房里,鼓捣药草,捣鼓了一天,连午膳都没有用,红苑很是担心,但也不敢进去,就在门外不停的转悠。 “红苑,你怎么了,怎得如此担心?” 古川关心的问着。 古松转过头来有些不解,往日梁画兮也会如此痴迷制药,为何今日红苑所表现的与往日不同? “古太医,古川,是……是公主的两位恩人去世了,公主昨夜一直睡的不安稳,今日一早连早膳都没用就直接来了制药房,我着实有些担心啊。” 虽然梁画兮不说悲痛也没有哭喊,但她却知道,公主心里定是悲伤的。 “恩人?” 古松更加不解了,恩人一说又是从何谈起。 也是,他平日里并不关注除了医药的其他方面,对这些事当然是不知的,连周父周母都不知道的他,就更不会关注一场帝都郊外的大火了。 “是永定王世子的养父母,其实公主坠崖后是被还未回到王府的世子一家人所救。” 听了这话古松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丫头对梁北辰是有些不一样,没想到还有这些过往。 他转头盯着制药房紧紧关闭的房门,想到这丫头本就是个重情重义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伤心是在所难免,要说做傻事倒是不会,可是这不吃饭却有些伤身了。 “古川,你去将房门打开。” 古川点点头,推开了紧闭的制药房。 那房门咯吱咯吱的打开,声响很大,梁画兮应声抬头,瞧见红苑担心的模样,和站在门口一脸探究的古松古川。 “怎么了?” “没事,只是过来看看,你有没有糟践我的药材。” 古松一边说一边往梁画兮跟前走,瞧见那些药材摆放的十分整齐,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古老头,我是那样的人吗。” 梁画兮嘟囔着嘴说道,这臭老头就不能期待他能说什么好话,一开口不是骂人就是找茬。 “我自然知道你爱惜药材,可是这人呀,不吃饭哪有精力做好事?你饿着整理我的药材怎么可能整理的好?” 梁画兮脸上即刻起了笑意,这老头子话说的刻薄,但心却是为着自己好。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用膳,你不用想方设法赶我走的。” “快走快走,老头子我今日还真不想看见你。” 梁画兮心头涌起暖流,路过古川的时候说:“古川,你可真有福气。” 古川一头雾水,这两个人说的话,他从来都没有听懂过。 这几日,梁泽心情十分的好,那两个老人家死了,梁北辰就不用总是找梁画兮出宫陪他一起去探望了,你看,最近这段时间他的兮妹妹一直在宫中,都没再同梁北辰见面了,而梁北辰也无心军务,很是颓废。 梁泽发现只要梁北辰难受了,他这心里就舒服了。 最近,他时常就走到了晗月宫,只是一次都没有进去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害怕面对梁画兮了,毕竟对于兮妹妹来说,这两个人也算是救命恩人了。 说起救命恩人他就心烦,怎么就这么巧的让梁北辰救了梁画兮,可惜时间不能倒流,否则他是如何也要先找到兮妹妹救下的。 在晗月宫墙外站了好一会梁泽才回到东宫,如今他很害怕待在东宫里,这里到处是李柔的影子,他还时常半夜在一片血红中惊醒,在梦里他总是无法阻止李柔脖子上那一把闪闪发亮的刀。 自从知道梁画兮并非亲妹妹后,他还总是梦见那个小时候看见的粉嘟嘟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一回头就是梁画兮满身是血的用一双憎恶的眼神看着他。 昨天夜里他又做了这个梦,只不过梦里多了一个人,是梁北辰,他用一把长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后带着梁画兮越走越远,远到他再也看不见了。 他不敢回东宫,也不敢睡觉,心里总是害怕,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做才好,似乎只有把梁北辰杀了,将梁画兮放在自己身边他才会安心。 所以在得知暗桩都被一举拔掉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梁北辰,他惊讶于梁北辰的势力竟然强大到了如此地步,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自己的暗桩一举拔掉。 但自己的暗桩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被拔干净的,他现在唯一要想做的就是,在隐瞒自己杀了周父周母的同时,一步一步把梁北辰除去。 第114章 哀哀父母(3) 梁画兮往永定王府递过几次消息,都没有回信。倒是齐如从军中带来了消息,说近几日王爷与世子军务繁忙,很少回王府,那些信被送来时,他私自拦下了。 敢私自拦下自己的信?她料到齐如没那么大的胆子,想必信是被永定王拦下来了。 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按理来说,阿伯阿婶去世,北辰哥哥应该会再找她一同到坟上祭拜,可这又过去了十多天,什么消息都没有。 这十多天,她让十三去查找凶手,但十三带回来的消息却是有人总比他们快一步,什么也查不到,还提议是不是把之前遣散的一些暗桩找回来。梁画兮想了想还是说了不必。 “红苑。” “公主有何吩咐。” “让十三去打探近日永定王和世子的动向。” “是。” “红苑,去把我出宫穿的那套男装拿来。” “公主,你要出宫?” 红苑高兴的问道,公主已经十多天没有出宫了,现在又想起来出宫说明心情已经好多了。 梁画兮看着红苑兴奋的小表情,说道:“不带你。” 红苑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她跟着梁画兮总出宫这心早都野了,长时间不出宫还真是想的很,但公主既然都发话了,她自然不能说不,只得闷闷不乐的说:“好。” 傍晚时分,梁画兮来到了临江楼,坐在望台上,瞧着江水流淌,落叶浮于水面之上,缓缓流走。 她本想找玉竹谈谈心,没想到玉竹有事出去了,只得自己一人坐在此处。 “公主可是心情不好?” 清朗的声音传来,梁画兮起头便瞧见了一身青衫的蒋铭。 “还真是巧呀,小公爷。” “碰巧碰巧。” 蒋铭话虽这样说,但哪里是碰巧,他早就交代了玉竹,若是看见梁画兮就去找他,他不方便去晗月宫,但有些话需得亲自说。 而玉竹也并非是有事出门,只不过是给他们制造单独谈话的时机。 这会,玉竹躲在远处看见两人搭上了话,吩咐道:“今日望台不许人上去。” 蒋铭听着梁画兮的话并不友好,带着生硬疏离,若是别人对他如此态度他早就走了,奈何今日自己偏生是来缓和的。他直接坐在了梁画兮的对面,笑着说道:“公主往日还叫表哥,今日便成了小公爷,看来心情的确不好啊。” 梁画兮不理蒋铭,皱皱眉头,这蒋铭永远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让她看不透。 她还记得秋菊宴会上,蒋铭看着自己时那眼底深处的善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是怎样的心情与小公爷有何干系。” “当然有关系了,你从一出生就救了我一命,我蒋铭这个人爱憎分明,自然是希望自己的恩人开心。” 梁画兮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明了了,是呀,国公夫人已经来找过自己,想必蒋铭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救命恩人也无不对。 “救你的一直是你的母妃,是蒋国公夫妇,那时的我不过一个婴孩,是没办法救你的。” “我说你是,你就是。” 梁画兮突然笑了:“好吧,小公爷怎样认为都好。” 蒋铭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表妹,母亲找你不是我本意,我并非想夺走你公主的身份。” 在梁画兮的观念里,最后夺得皇位的必定是梁北辰,先不说蒋国公府无法与永定王府比拟,单单这父子之情他就比不了梁泽,即使黎盛帝挚爱辛贵妃一点也不看好梁泽,也不可能随意罢黜毫无过错的太子,他现在恢复身份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为了有一个正大光明争夺皇位的资格。 “莫非你是来和我闲聊的?” 蒋铭叹一口气:“表妹误会我了,我是来告诉你我的一片丹心,一片为国为民的丹心。” 梁画兮突然大笑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争夺皇位说的如此大义凛然的。 只是在一抬眼看见蒋铭坦诚坚定的眼神时,那些要出口的刻薄话瞬间都咽了下去。 “表妹你不信我?” 梁画兮看着江面,缓缓说道:“想当皇帝这件事本来就极具诱惑,是人之常情,你又何必说的这样冠冕堂皇?” “这么说倒是我虚伪了。表妹说的没错,我就是想要那个皇位,而且我确定自己一定能成为一个好君王。”蒋铭说的很笃定。 “你如何确定?你比太子哥哥,比旁的王爷更适合的原因是什么?” 梁画兮话语里没了适才的争锋相对,说的极平淡,似乎说的并不是夺嫡,而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表妹,你可知我这二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梁画兮转头看见蒋铭眼中有些苦楚,“怎么过的?” 人人都道蒋国公府的小公爷才冠天下,少时便游历四方,学从黎盛大儒,但性子实在孤僻,谁也不知道传出来的这些话有几分真假。 而黎盛不缺少年英杰,贺千帆,楚正,便是梁画兮也能占一席之位,致于蒋铭倒是没多少人提及。 他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抿上一口慢慢说着,“我三岁起识字,七岁被告知皇子身份,开始学习策论、兵法、武功,十岁开始研习黎盛朝的各等事案,十三岁四方游学体会民间百姓疾苦。试问太子可曾同我这般?黎盛又有哪一人同我这般?自小我就知道,我活着就是为了去争夺那个位置,这已经成为了我存在的意义。” “若最后你失败了呢?” “不会的。” 蒋铭说的直接,“我运筹帷幄十余年,只等身份公开。况且表妹认为如今的太子真的担得起那个位置吗?难道你没发现太子最近行事越发狠厉,却谋略不够。他这样的人怎配得起皇位。” “可是小公爷,你莫不是忘了除了太子还有旁人?” “表妹说的可是永定王和永成王?” 梁画兮并不接话,只是独自喝着茶。 “不足为惧。”蒋铭顿了一顿:“论名正言顺应是当今圣上的子嗣。” 梁画兮觉得蒋铭此话说的有点底气不足,想必他自己也是有危机感的,但却认为造成如今各势力争夺皇位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当今圣上只有一个儿子,所以才有了永兴王的谋反。 “表妹,我知道你同梁北辰交好,但希望你只是单纯的交好,而不要参与到这场争夺中。” 说实话,梁画兮对蒋铭并不太了解,这人仿佛永远都隐藏在暗中,神秘的很,这几次三番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要说真的没有所图,她是不相信的。可蒋铭如此直接暴露野心,且并非是来让自己让出身份,实在是让她有些意外。 “小公爷这是警告我不要坏你的事吗?”梁画兮自嘲的笑笑,“我一介女流,如今还顶着假公主的身份,能掀起什么风浪。” “公主自谦了。不瞒表妹说,你在帝都的暗桩势力不小呀,再者你不是还掌管着禁卫军吗?” 梁画兮一惊,蒋铭是如何知道禁卫军一事的,莫非黎盛帝身边也有他的人。 “小公爷还真是神通广大,但你却忘了,自己如今还顶着一项欺君重罪。” 蒋铭看着梁画兮,摇头笑笑。“我可是陛下与毕生挚爱女子所生亲子,公主真的以为陛下会给我论罪吗?倒是公主,才更应该担心陛下知道后会不会与你论罪了。不过表妹放心,如果真的如此,表哥届时定会替你求情的。” 梁画兮也摇摇头:“非也非也,小公爷如今只是蒋国公府的嫡长子,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皇子呢?” 这里没有DNA,最多滴血认亲,再者,她根本就没打算在黎盛帝活着的时候说出这件事,如此滴血认亲也就免了,而现在侍奉辛贵妃的老姑姑也死了,所以,能证明蒋铭是皇子的只有蒋国公夫妇和自己了。 “表妹当真觉得朝中无人知晓此事吗?我这十余年布的棋都是无用的吗?我压根就没指望表妹会对陛下说这件事,只不过是蒋国公夫妇太心急罢了。” 梁画兮没有想到蒋铭会这么说,是呀,她早该料到蒋铭是个狠角色。 “为了争皇位你们个个都是如此,枉我一心想让你们活,你们却个个不要命的争,罢了,都随你们去吧。” 听完蒋铭一席话,梁画兮真是觉得无可奈何,梁泽如此,梁北辰如此,蒋铭又是如此,她总是在想要做什么才能改变这一切,最后却总是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她求过梁北辰放过梁泽,难道现在又要去求梁北辰放过蒋铭吗? 但对这几人越了解,她就越加笃定,唯有梁北辰登上皇位其他两个人或许才有活的可能。 梁画兮并未同蒋铭告辞,而是直接离开了。 她来到了永定王府门前,却又踌躇着迟迟不进去,门口的守卫警惕的看着她,她这才意识到如今自己是一身男儿装,这些守卫怕是没认出自己。 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公主。”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十多天未见又深深想念的人。只是眼前人面容憔悴,身形疲倦,心一下子就酸了。 “世子近来可好?” 梁北辰对身后的齐如说:“父王还未回府,我去去就来,辛苦你为我担着些。” “世子,你放心的去吧。” 这段时间梁北辰是如何过的,齐如清清楚楚看在眼里,虽说王爷也是为了世子好,但在他看来不过是折磨罢了。 梁北辰带着疲倦的笑容走了过来,极温柔的说道:“阿兮,我们去品茗斋坐坐吧。” 第115章 哀哀父母(4) 近深夜的品茗斋已经没有了说书人,只偶尔有几人在喝茶。梁北辰带着梁画兮来到了角落的厢房,小二上了一壶金骏眉就退下了。 房门关上梁画兮这才问道:“北辰哥哥,是不是查出什么来了?” 按理来说周父周母被人害死这样的大事,梁北辰应该是忙于查找凶手,怎么刚才听他对齐如说的话,好像是被永定王禁足了。 “阿兮,此事你不用再担心了。” 他那日回到永定王府,还没等开口,永定王便调动了所有力量展开调查此事,并且表态,周父周母也是自己的恩人,不会让他们白死,他心中非常感激永定王主动这样做。 五日后,齐如突然带来了消息说找到了幕后指使之人,就是太子梁泽。 梁北辰和永定王诧异的同时也很气愤,尤其是永定王,这样的耻辱他是不能忍的,当即决定提前计划。但梁北辰一下子就想到了梁画兮,在阿兮心里,她的太子哥哥一直都是善良仁慈的,若是她知道了自己视如再生父母的人是被自己敬爱的不惜舍命相救的哥哥所杀,会做何想法?她一定受不了的。而他也知道阿兮的暗桩同样在调查此事,于是,他请永定王派人去阻止梁画兮的人调查此事。 当时永定王瞧了梁北辰许久,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梁北辰又求了两次,永定王答应了,但也禁了他的行动,拦截了晗月宫送来的信,还告诉他,黎盛帝梁齐宇的子嗣他是绝不会留的。 刚刚齐如说梁画兮着男装在府门口徘徊时,他胸膛猛地就蹿上一股热流,腿不听使唤的走了出去。 只是这些,他什么都不能说出口。 梁北辰深深的看着梁画兮,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阿兮,我想你。” 这句话掠过她的耳膜,一字一字直击她的心口,她用力搂住梁北辰的腰,“北辰哥哥,相信我,阿伯阿婶现在定然是开心的,他们一定会投胎一个好人家,下辈子富贵平安。” 梁北辰点点头,发丝蹭着梁画兮的耳畔。 “别担心,我没事,我只是想你。” 怎会没事,失了父母怎会没事,她总觉得梁北辰有什么事是瞒着自己的。 她从梁北辰的怀中抬起头来问道:“北辰哥哥,你是不是查到幕后之人了?永定王,你父王他……他为何拦下我的书信?为何不让你出府?这十多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阿兮果然聪慧,但这些事他又如何说的出口。 “没有,并未查出幕后之人。而父王他或许是察觉了我对你的感情,我们是名义上的堂兄妹,他自然担心。” 梁画兮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北辰哥哥你放心,在身份隐瞒这段时间,我会把握好分寸,不再给你找麻烦。再等我一年多,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北辰没想到这番他用来搪塞的话,会让梁画兮自责,“阿兮,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现在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我来迎娶你。” 梁北辰在这一瞬间很恨梁泽,这样卑鄙残忍的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她心爱之人的亲情。 “再等等,北辰哥哥,就让这个世界宠爱我的父皇安详的离世吧,这些让人心痛的往事就别让他知道了。”梁画兮在心中暗暗想着。 梁北辰回到王府时,永定王就在大厅等着他。 “你去见晗月了?” “是。” 永定王气急败坏的走到梁北辰面前:“你是疯了吗?不知道你们是堂兄妹,不知道他是公主吗?我早就给你说过切不可用真心。” “父王教训的是,儿子错了。” 梁北辰一心想的是,等梁画兮愿意表明身份的那一天,一切自然水到渠成。现在若让永定王知道,他真不敢想自己的父王会用利用这个消息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故此,只有假意顺着永定王。 永定王顺了顺气:“帝都有很多世家小姐都向我们抛来了橄榄枝,你尽快挑选一人吧。” “父王,我还不想成亲。” “北辰,你能不能告诉为父你到底心中想了些什么?我现在越来越不懂你了。” “儿子只想助父王成就大业,并不愿受儿女情长的牵累罢了。” 永定王一甩袖,“你说这些话究竟是敷衍我还是真心我不想斟辨,你好自为之,不要坏了大事。” 看着永定王离去的身影,梁北辰心乱如麻,本来一步一步安排好的路,现在因为梁泽的残忍,因为他越来越强烈想要杀梁泽的心不得不重新安排了,可是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梁泽呢?他可是答应过阿兮要放他一命的。 他不能伤了阿兮的心,也不可能饶过梁泽。 “齐如。” “属下在。” “去把查到的证据想办法送到京兆府尹手上,切记别让人察觉是我们送去的。” “是。” 京兆府尹这几日可算是头疼极了,本来不过是死了两个老人家,即使是永定王世子的恩人,但若实在查不到什么马马虎虎的应付便算了事,可谁知道,前几日竟有人拿来了在火场发现的已经残损的东宫令牌,这就说明有人知道了,他是想掩盖,但却不知道送给他证据的是何人。 而且不知为何,刑部尚书韩锦川也来了一趟,说什么这京兆衙门解决不了这个案子,便提到他刑部去,让刑部来查。 他不是怕将案子交给刑部,而是这案子若真交了刑部岂不显得自己太无能。如今朝堂风云变幻,这头顶的乌纱帽也是摇摇欲坠。 偏生梁北辰那边又死咬着不放,非要京兆衙门给出个交代来。 京兆府尹正琢磨事情如何办,便瞧见太子身边的总管太监进了门。 “哟!林公公,今日怎有时间到本官这来呢。” 他正愁事怎么解决呢,这人呢,就送上门来了,这上面的事情到底得上面自己去解决,祸害他们这些下官算什么本事。 “府尹大人说笑了,杂家是来替太子爷传一声令的。大人呀,这郊外的宅子失火,那可是不吉凶兆啊,切莫将事情捅大了,惹了陛下不高兴。” 听着这阴阳怪气尖细的声音,京兆府尹刚刚还堆满的笑容瞬间就没了。 他以为这林公公是来给他解决事儿的,可谁知道这人是来送事的,太子殿下和世子爷的争斗,何故折磨他们这些人呢?他们是东也不敢得罪,西也不敢得罪,可站在这中间,也是犯难,连个立身之地也没了。 “林公公,这要下官如何是好啊。” 这确实是为难他了,这几日,永定王府的人可是日日都堵在京兆衙门的外面,时时给他施压。如今这太子的人又来了,他到底该如何行事,便是连他自己也无法拎清了。 林公公听了他这话反而摆了摆手,随即笑道:“大人说笑了,杂家只是来替太子爷传声令的。” 又往京兆府尹跟前走了两步,侧身说道:“这具体要怎么做,还得看您自己呀,太子爷可是说了,他如今对那刑部尚书,甚是不满呢。” 这话里的意思已然十分明了,刑部尚书一位太子有意找人替代。这刑部尚书之位哪里是一个小小的京兆衙门可比拟的。 果然这话极具吸引力,京兆府尹的眼里便闪过贪婪。 “有劳公公了,还望公公转告殿下,下官一定会将此事办好的。” “哈哈哈哈。”公公大笑了起来,“大人真是审时度势,杂家告辞了。” 齐如一接到东宫有人进了京兆衙门,便一直守在门外,看见东宫的总管公公满面笑容的离开就知道两人定是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他丝毫不敢耽误,立刻禀报给了梁北辰。 “跟着京兆府尹,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梁北辰眼中的杀意更浓,既然这京兆府尹已经站好了队,就休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齐如看着梁北辰冷漠的眼神有些心疼,那个在落山镇找到的病弱男子已经完全都不见了,渐渐的变成了一个隐忍冰冷的人,手段也越发的狠厉。 可不得不说这样的梁北辰,才有资格去参与夺嫡。 秋高气爽,天气正好,梁画兮坐在晗月宫的长廊里喂鱼,十三匆匆赶过来禀告。 “公主,今日永定王依旧去了军营,世子爷依旧没有出府。” 自那日起,十三每天都给梁画兮禀报永定王和梁北辰的消息,每天都是这几句话,毫无新意。 “知道了,退下吧。” “公主。”十三突然说道。 梁画兮停止了喂鱼,转过身来,“十三,怎么了?”通常十三禀告都是一次性说完,鲜少有这样再次禀告的情况,不禁让梁画兮紧张了起来。 “今日有暗卫无意间发现有一批武功高强的人进了临江楼,并非是去喝酒的,而是直接飞身入了望台,一直都没有再出来,临江楼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想来他们本就是临江楼的人。” 临江楼,那不就是玉竹的地界?玉竹一介文弱书生,怎会有这么些武功高强的人。不对,她细细想来,每次自己和玉竹说起什么他都一副已经了然的样子,这帝都有什么新鲜事,他也都知道,而且那么多权贵都与他交好,即使是为了医术未免也有些过了。 “红苑,去拿男装来,我要出宫。” 第116章 哀哀父母(5) 即使有所怀疑,梁画兮也一直都认为玉竹是个行善救人的君子,她并不认为玉竹会害自己,也不认为他会做伤天害理之事,但她知道玉竹绝不仅仅是临江堂的大夫、临江楼的主人,他肯定另有身份。 “玉竹,你到底是谁?” 梁画兮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笑嘻嘻的问道。 玉竹身子一僵,但很快了然一笑,梁画兮的聪慧自不用说,自己一介布衣,却能知晓朝中大事,又能与诸多权贵交好,她起疑,也是应当,而且如今想来,梁画兮起疑的倒是有些晚了,也许是早就有了疑心,但因着对自己信任不过问而已。 “公主觉得呢?” 玉竹反将问题抛给梁画兮。 梁画兮挑挑眉,很是闲适的斜靠在椅子上,懒懒的说道:“你不愿说就不说,但我知道你从未存着害我之心就是。” 玉竹盯着梁画兮半晌,郑重而语:“我玉竹怎舍得害一个医术高明,医者仁心的大夫。” 果然,在玉竹心里她先是一个大夫再是公主。突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 “玉竹,你可知我是谁?” 平民医者玉竹,诸事都知晓,还豢养这众多武林高手,他又会不会知道自己是个假公主呢。 玉竹放下手中的书册,眼神平静:“你是我的好友木大夫,除此之外,并非旁人。” “玉竹,你……你果真是玉竹。”梁画兮笑语。 “是呀,我当然是玉竹,要不然公主认为我是谁呢?” 他知晓转换身份一事,现在还不是让梁画兮知道的时机,如有必要,在恰当时机,他自会表明蒋铭谋士的身份。 “玉竹,我想求你一件事,不是公主,而是作为木大夫求你一件事。” “木大夫请讲。” “如果有一天,我厌倦了皇宫,只想做木大夫可不可以请你带我离开?” 玉竹愣了片刻,她在说离开,她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自己身份暴露后只剩了死路一条,不是的,他非常想告诉梁画兮蒋铭对她从来都没动过杀心,相反的,是真的一直将她当作恩人对待的。 “为何?皇宫待的不好吗?” 梁画兮摇摇头,书中黎盛帝死后,蒋铭身份大白,与梁北辰刀剑相向,利用了梁北辰对叶欣的爱慕,以叶欣为人质险些要了梁北辰的命,那时幸得贺千帆及时出现救了两人。 而现在,书中梁北辰的感情线变了,到时候自己若是成了他的软肋该如何是好。她不是不回来,而是等所有的一切都平息后再回来和梁北辰白头偕老。 当然,这些都是她根据书中所写预料的,也可能到时候并不是如此,但她总得有所防备。 “我只是这么一说,就想要玉竹你一个承诺。” “好,我答应你。”这次玉竹答应的痛快。 梁画兮沉默了许久,换上一副嘻嘻哈哈的态度和玉竹又聊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一直到黄昏才慢悠悠的回了宫。 刚走到晗月宫门口就看见了梁泽。 “太子哥哥?” 时常在晗月宫墙外徘徊的梁泽今日倒是没有想到会遇见梁画兮,因着周父周母的事,此刻他看见梁画兮心里有些躲闪,但身体却很诚实的往梁画兮身边走去,十多日不见,他竟是有些贪婪的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俏丽人儿。 “兮妹妹这是去哪儿了?” 问的时候他突然就想到了梁北辰和楚正的脸,这两个阴魂不散缠着兮妹妹的人,真是让他厌烦不已。 “去了临江楼。” “听说……前几日梁北辰的养父养母丧生于火中,我还以为你是去安慰他了呢。” 梁画兮想到被永定王禁足的梁北辰,说道:“没有,只是心情不好外出散散心罢了。” 梁泽一直担心梁画兮会知道些什么,毕竟这两个老人也是她的恩人。 “太子哥哥,你可知梁北辰的养父养母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一开始楚将军把我从匈奴带回来,我失了些记忆,很多人怀疑我是假公主,想必不难查到是梁北辰救了我,是周家夫妇救了我吧,太子哥哥,你可去查过?你可知道这些?” 一开始她是想要隐瞒的,因为她不想别人拿她和梁北辰做文章,说她坠崖回来后还想干涉朝政拉帮结派,如今,她不怕了,干涉朝政又如何,拉帮结派又如何。她的小心,她的远离朝政,并没有让她远离是非,并没换来想要的结果,李柔还是死了,梁璃皓还是死了,本来颐养天年的阿伯阿婶也死了,她不过是想要身边的人都活得好好的,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兮妹妹。你告诉哥哥,你是因为要还救命的恩情才对梁北辰另眼相看,才帮他的吗?” 贺千帆说的那个问题,他和梁北辰同时有危险梁画兮会救谁的那个问题,他一直都想问。 看着梁泽,梁画兮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事情做的很不对,她一直都认为只有梁北辰登上皇位梁泽才能活命,而梁泽登上皇位梁北辰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她忘了,梁泽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那个皇位本来就应该是他的。 是她把这个哥哥想的太残忍,还是自己的心其实始终都是向着梁北辰的?在这一刻她迷惑了。 “并非仅仅是为了还恩情,但他的恩情我这一辈子都还不完了。” “但我觉得,你的这份恩情早就还清了。”梁泽语气冷淡,透着些怒气。 梁画兮觉得这句话十分耳熟,思索片刻才想起来黎盛帝也曾经这样对她说过。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帮了梁北辰很多,她不过就是在临江诗会上引荐了一下而已,为什么他们都看不到梁北辰本身的才华和能力。 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而是只有黎盛帝和梁泽这样认为,因为在他们心里,自己比其他皇室血脉都要更高贵。 “太子哥哥,天色晚了,我先回宫休息了。”说完直接进了晗月宫。 梁泽捏着拳头胸膛起伏,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既然一辈子都还不完,那不如干脆就不要还了。 梁画兮走进寝宫,红苑想要伺候她用晚膳,可她却丝毫没有胃口,本来在玉竹那里已经调节好的心情,因着梁泽的到来又烦躁了起来。 “红苑,走,我们去品茗斋。” “公主,你这才刚回来……” “白日里你不是说想一起出宫吗?现在就带你出去喝酒。” 喝酒?红苑瑟瑟发抖的提议,“公主,喝酒就不必了吧。” 看着红苑的样子,梁画兮笑了起来,“不喝酒,喝茶,去喝茶,总之,不想待在宫里。” 半柱香后,两个翩翩少年来到了品茗斋。梁画兮点了一桌子的菜,“红苑,你尝尝,这家的鸡柳才是好吃呢。” 此时的品茗斋正是人声鼎沸之时,突然来了两位俊俏公子自然引人瞩目。 突然,一身着青色鎏金锦袍,腰间玉带上挂着一枚白玉佩的男子走了过来,轻轻开口道:“可是晗月?” 梁画兮抬头,见眼前男子,面白如玉,目似繁星,正舒眉浅笑的望着她。 “你……你是?”她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但又觉得眼熟,那么就只能从刚回宫时那诸多的画像中找寻答案。 “皇叔?”梁画兮站起身用男子间的礼仪作揖,“皇叔什么时候来的帝都?” 这个人就是永成王,是先皇最小的儿子,黎盛帝一登基,年纪尚小的永成王就自请去了封地,这么多年即使偶尔回来,也是待在王府深居浅出。 书中对此人的描述寥寥几笔,她只记得似乎最后是个善终的角色,梁北辰在登基后召回了他,并且予以重用。 永成王却不回答她的话,而是说道:“怎么?晗月如今竟不记得皇叔了。” 梁画兮不明白永成王为何突然和自己亲近,还是带着些防备的。 “皇叔说笑了,晗月记得。” 永成王坐到梁画兮对面的位置上,“晗月,我许久未回帝都了,但许多事还是知道的,你坠崖后失忆了可是真的?听闻你去了南地抗疫,我着实吃惊了一番,莫非你痴迷医术不问朝政也是真的?” 这永成王倒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问的话都如此直白。 既然如此,梁画兮也直白的说道:“皇叔你说的全都是真的。” “晗月真是直爽,那皇叔今日可能多问几个问题?” 梁画兮无奈的笑笑,“皇叔问便是,但答不答就在我了。” “好!不强迫你回答。这……第一个问题是护国寺可是你救了太子?第二个问题是你坠崖后可是北辰侄子和他的养父母救了你?第三个问题是前几日死的北辰侄子的养父母你可知谁是凶手?” 梁画兮看着永成王,眨眨眼睛问道:“没有第四个问题了?” “没有了。” “真没有了?” 永成王纳闷:“你难道想让我多问问题?” 梁画兮耸耸肩:“今天突然想回答问题,你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皇叔,你可要好好想清楚。” 梁画兮就是想知道这永成王究竟还知道多少事情。 第117章 哀哀父母(6) “没了,就这些。”永成王不客气的倒了杯梁画兮面前的金骏眉品了一口。 梁画兮挑眉,“这可都是显而易见的问题,我回答不回答也没差。前两个问题答案是:是。第三个问题我不知道。” “那你的恩人死了你岂不是很伤心,所以今夜才来此散心的吗?晗月,你可还记得小时候,虽说我是你皇叔,但比你和梁泽也大不了几岁,我们三人还曾一起玩过瞎摸。” 梁画兮无奈的笑笑:“皇叔,关于失忆这个问题我似乎已经回答过你了呢。” 永成王一脸无辜的问:“看来晗月你并不欢迎我。” “不是,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一会。” 永成王转着手里的茶杯,缓缓说道:“晗月,你说话前后不一致呀,刚还说今日想回答问题,怎么现在就是想自己待一会儿了?” “哎,我说,皇叔你……真是脸皮厚呀。” 看着面前的永成王,梁画兮觉得和她打听到的差别很大,她一直认为永成王该是内敛的,没想到却这般聒噪。 “一直听说你棋艺了得,晗月,你可愿明日在此同皇叔对弈一番吗?” “不愿。”梁画兮直接拒绝。 永成王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无妨无妨,既然侄女想一个人待一会,那皇叔便不打扰了。” 看着转身离去的永成王,梁画兮呼了一口气,似乎心情并不那么坏了呢,看来同聒噪一些的人交谈也不是全然无好处。 过了两日,梁画兮收到了一本棋谱,还有一封信。 晗月小侄女:看过棋谱后有空便和皇叔对弈一局吧。 梁画兮拿着棋谱嘴角含笑,这个永成王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深秋的皇宫更显的萧瑟,这又是许久之后的一次早朝。 “臣,有本启奏。” 韩锦川举着一沓文书走了出来,大臣们瞧着他,眼中有些慌张,都说水至清则无鱼,韩锦川此人就是这样,在这官场上,谁的屁股底下能真的干净,都怕这一沓文书中有自己的名字。 贺千帆淡然的看着韩锦川,如今黎盛的官场是该好好肃清了。 “启禀陛下,臣近日收到了一封检举书,调查之后发现信中所言属实,还望陛下查看!” “平贵,拿上来。” 黎盛帝有些疑惑,往日弹劾,都是御史大夫禀告,纵使是参谁的本,也是直接说出名讳来,如今日这般隐晦的,倒是少见。 所有人看着李平贵拿过那一沓文书,鸦雀无声,生怕祸事降临到自己头上。 这韩锦川自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后,刚正不阿,他弹劾的官员何止一二,很多人都想把他弄下来,奈何这厮软硬不吃,两袖清风,既是贺丞相亲谏又是黎盛帝亲授,旁人都拿他没办法。 黎盛帝接过文书,不过翻看了几页,脸色就阴沉了起来。 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说道:“果然如韩爱卿所言证据属实,但究竟该怎么做,爱卿应是知道的吧,此事权权交由你办了。” 众朝臣听的心里一颤一颤的,这说了半天,究竟犯事的是何人,他们还是不知道呀。 “是!” 韩锦川转过身来,直接走到了京兆府尹身边:“来人,将京兆府尹拉下去关入天牢。” 禁军随即出现,要拖走京兆府尹。 其他朝臣都松了一口气,京兆府尹立刻跪在大殿中央哭喊:“陛下,陛下,臣冤枉呀,臣冤枉。” 黎盛帝丝毫不为所有动,他做了皇帝几十年,冤枉两个字听的太多了。 “父皇,不知高大人犯了何罪啊?” 梁泽有些无措,前几日才说通了京兆府尹周家夫妇的事,如今就被韩锦川弄进了刑部天牢,实在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他觉得这背后定有人给他使绊子。 他想的当然没错,韩锦川手里的文书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的,自然是有人送上的。 此刻梁北辰冷冷的看着看着这一切,咬紧了牙。 黎盛帝看见梁泽出来说话气不打一出来,韩锦川为何不指名道姓的弹劾?一个京兆府尹还不至于让刑部尚书有话说不得,不就是为了皇家的脸面吗! “怎么,太子也想牵扯进来?” 皇帝不回答反质问,看向梁泽的眼神满是寒意。 梁泽心里一惊,骤然明白过来,那文书里的东西,大抵跟他有关。 “不,不是的,儿臣只是怕冤枉了一个好官。”他越说声音越小,越没了底气。 皇帝冷哼一声:“退朝。” 百官面面相觑皆是不解,这京兆府尹究竟是犯了什么罪?陛下为何如此生气?那文书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在朝堂之上直接说明的。 众朝臣开始往议政殿外走,兵部尚书来到韩锦川身旁笑嘻嘻的问道:“韩大人,不知这京兆府尹所犯何罪,所为何事啊?” 朝中的势力本就复杂,京兆衙门又是帝都最为特殊之处,府衙虽小,却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这些官员或多或少都与京兆衙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京兆府尹突然入狱,免不得心中要慌上一慌呀。 虽说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贺千帆,但这个女婿却不是好打交道的,若是自己犯了事,恐怕并不会被保全。 韩锦川转过头看着叶怀安,“怎么?叶大人也有兴趣被牵扯进来?” 言语犀利,并未给叶怀安留情面。叶怀安在心中冷笑两声,他们官品相当,朝中谁人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声尚书大人,韩锦川这样的人棱角太过犀利,迟早会成为众矢之的。 “韩大人想多了。” 叶怀安冷着脸转身走了,他算是自讨了个没趣。 帝都所有官员下朝的第一件事,就是调动自家暗网明线想要查到京兆府尹到底为何而入狱,那些文书究竟有些什么内容。但几天过去了,刑部却像是铜墙铁壁一般,没有一个人查到一点信息。 这没有消息,就会惹得人心惶惶。 叶欣心里也有些担心,自己的父亲与那京兆府尹也小有联系,虽没什么大事,可万一牵扯出来,也是为难。 “京兆府尹的事可查探到了?” 瞧见贺千帆进来,叶欣急忙开口问道。 贺千帆摇了摇头,“夫人不必担心,若此次岳父真有什么牵扯,我定会全力相帮,但也请你告诉尚书大人,好自为之。” 叶欣是知道贺千帆的脾气的,自己这个父亲也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否则前世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让梁画兮抓到把柄。 “知道了夫君。” 贺千帆想着自己刚才那话是不是说的有些重了,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叶欣:“夫人,韩锦川只是刚正不阿,但并非是个傻子,在这帝都中谁不与京兆府尹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他若大事小事都计较岂不是满朝文武没有几人能幸免?岳父那些浅薄的事情,不足以让韩锦川大动干戈。” 叶欣点点头:“夫君说的在理,只是这京兆府尹为何会突然出事?” “夫人想想最近京兆府尹与什么事有关。” “梁北辰!” 叶欣猛然抬头,是了,最近除了这件事并无其他大事。 “夫君,我越来越觉得,梁泽是斗不过梁北辰的。” 贺千帆淡然的笑笑:“我也这样认为,我们切不可再孤注一掷了,要做两手准备了。” 这个突然回到帝都的农家子,身上却丝毫没有乡野气息,沉着冷静比梁泽强上不知多少倍,在帝都这样的荆棘里,杀出一条路来实属不易。在自己还没有把火灾之事搞清楚时,梁北辰就已经利用韩锦川的正直将不听话的京兆府尹送进了大狱,简直让他刮目相看。 叶欣早就不满梁泽,现在听到贺千帆终于变了主意,立刻说道:“我今日便去永定王府走一遭。” 说走就走,不到一炷香,叶欣已经到了永定王府。 梁北辰看着来人,眼里有几分惊讶。 “南欣郡主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儿。” 往日都是以丞相府的名义或是兵书尚书府的名义先提前送信才见面商谈,毕竟孤男寡女礼数都是要周全的。 今日突然出现还是第一次。 叶欣微微一笑说道:“世子说笑了,本郡主也只是顺路来瞧一瞧,而且听闻世子失了养父母,一直没来探望,真是过意不去。” 原来是前来慰问的,梁北辰对叶欣一直印象良好,才华学识尚佳,还在危难时刻救过自己,这份恩情,他梁北辰一直记得。 “有劳郡主关心了,现下伤心已过,多谢了。” 叶欣突然走进一步小声说道:“屏退了左右,我今日确有话要问你。” 梁北辰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毕竟现在贺千帆公然支持梁泽。他想,莫不是贺千帆知道了京兆府尹入狱是他推波助澜,前来让叶欣兴师问罪的? 梁北辰随即屏退左右说道:“郡主有话但说无妨。” 叶欣满意的点点头,果然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 “我若说丞相已经知道了永定王在谋划些什么,你当如何?” 梁北辰后背一僵愣在原地,他万万没有想到叶欣会如此直白的问出这样的话来。 “郡主说的什么话,在下听不懂。” “你不是听不明白,而是听得太明白了,世子难道只想继承永定王府的爵位?没想过更多?” 第118章 哀哀父母(7) “郡主说笑了,权势名利,谁人不想要更多呢。” 梁北辰回答的似是而非,他料定叶欣此番前来,如此这般直接,必定有所目的。 叶欣看着梁北辰,眼里探究的意味十足,“旁人我没兴趣,只想知道世子想要多少。” 他一直都知道眼前之人绝非一般的闺阁女子,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也不是单纯的南欣郡主,而是以丞相夫人的名义前来探究他心意的。 “我要多少与郡主又有什么关系?”梁北辰不答反问,他不是冒进之人,在没有确定对方意图的情况下,他绝不会轻易回答任何问题。 叶欣听梁北辰如此说,笑了起来,拿起茶杯,轻咂一口,倒也不急着,又将茶杯缓缓放下,才说道:“世子想要多少,我和丞相就会帮多少,这个回答世子可满意?但有些事也不可过于意气用事了。” 叶欣的脸上挂着的笑容在寒风之下,透着些寒意。 梁北辰也听清楚了叶欣话里的意思,可是他自问贺千帆对自己并无特殊之处,他要如何相信? 而另一层意思他也明白,无非就是今日京兆府尹的事情,想必牵扯到了她在意的人,联想到早朝后叶怀安着急阻拦韩锦川问话的样子,他顿时明了了。 “郡主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不会牵累其他不相关的人。倒是这相帮的话,这……在下一个小小的世子,丞相支持太子众所周知,在下诚惶诚恐呀。” 梁北辰的手在茶杯上轻轻摩挲,言下之意就是不相信。 叶欣也明白梁北辰的担心,为人臣,忠心最是重要,一旦认定了主君,怎能轻易更改?可是从始至终,贺千帆所忠心的只有黎盛朝,并非是什么人。 “丞相从来没有支持过太子,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不论是护国寺相救还是推举韩锦川都是如此,丞相的初心从未变过,他不过想要一个圣明贤德的君主。” 梁北辰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初推举韩锦川时的情形,还有弹劾工部左侍郎张荐,甚至是京兆府尹,在朝堂之上,贺千帆从来没有帮过梁泽。 但他警惕之心到底难消,事关重大,不能轻易做决定,还得试探一二方能行事。 “郡主所言乃是‘谋、逆’之语,在下就当没听过吧。”那两个字,梁北辰说的极轻极慢。 叶欣不置可否,梁北辰看似好说话,骨子里却硬气的很,将话口子堵的死死的,不给人转还的机会。 “世子爷放心,丞相择明君之心日月可鉴,你若想好了可以随时来丞相府详谈。” 梁北辰琢磨着叶欣言语中的意味,眉头微皱,信与不信不该一概而论,现在他宁可多疑谨慎也不能轻易信任,但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强的多。 “齐如,去刑部。”既然京兆府尹的事情是自己所为,那就应该由自己解决,叶怀安之事他也得给叶欣一个宽慰。 梁北辰的马车刚到刑部大狱门口,韩锦川接到通传已出来行礼:“世子爷今日到访刑部,是为何事啊。” “韩大人。”梁北辰瞧见韩锦川的神色似是不悦,大概能猜到是为何,他肯定也觉得自己是和京兆府有什么纠葛前来上话的,岂不知那些文书就是自己给他的。 “韩大人何须明知故问呢。” 与韩锦川交谈,不能拐外抹角,直接说或许更好。 这几天前来探听的官员不少,像梁北辰如此直接的还真没有,韩锦川眼里闪过一抹诧异,但同时在心里也把梁北辰归为了敢作敢当的君子。 “世子若是探狱的大可不必,若是想要威胁罪臣,就更不必了。” 梁北辰笑了起来,“这几日韩大人用这句话逼退了几名官员呀?”说完顿了一顿,走进一些继续道,“我可以明确的告诉韩大人,我们永定王府不屑于同京兆府尹这样的人为伍,我此番前来是因为京兆府尹还欠我一个说法,一个我养父母身亡是何人所为的说法。” 韩锦川即刻就反应过来梁北辰说的是何事,他也是有父母的人,自然知道丧失亲人的痛苦,神情有些松动。 “大人若是不放心,可以一同前往。”梁北辰又说道。 这就是他的目的,有些话就是说给韩锦川听的。 “如此甚好。” 韩锦川也不拘礼,直白答应。 两人来到牢房前,看见京兆府尹蜷缩在角落里,蓬头垢面,和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 “府尹大人,别来无恙啊。” 京兆府尹抬头看见梁北辰一脸笑意看着他,突然毛骨悚然,这笑含着太多的恶意,让他不寒而栗。 入狱后,他怀疑的第一个人便是梁北辰,如今看见他如此面目,便更加肯定了。 “世子爷费尽心思将我弄进这天牢,很得意吧。” 此话一出,韩锦川惊了一惊,不断审视着梁北辰,他记得当时拿到文书证据时也是非常偶然,现在想来能找齐这么详尽证据的整个黎盛确实没有几人。 “府尹大人,东宫管事公公许诺你的好处,到底有多诱人,让你连是非黑白都颠倒了。” 京兆府尹一听到这话,立刻变了脸色,他不知道梁北辰给韩锦川的文书内容,现在听到梁北辰这么说,定是搜集了不少他的劣绩。而且自己见东宫管事公公之事十分隐秘,梁北辰都知晓,看来一切早就在他的掌控中了,自己却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低估了周家夫妇在梁北辰心中的位置,可是如今后悔已经晚了。 韩锦川不由的好奇了起来,那文书他细细看过了,里面并没有说周家夫妇一事,这件事如何和东宫扯上了关系,他很想知道。 “原来这就是世子爷对付我的原因。”他自嘲的笑笑,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并非是我对付你,而是府尹大人自己忘了为官之本,衙门上悬挂的明镜高悬的牌匾是让你明察是非,辨清善恶的。” 他当时只是因为东宫之事,去调查一番,没想到却调查出京兆府尹这么多的故事,受贿行贿自不用说,手中还有不少冤案当真是不该。 “世子可知这帝都官员有几人是干净的?这权势之下,腌臜的事情还少了吗?我只不过是运气不好,遇上世子爷养父养母的事罢了。” 看来直到如今,京兆府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你为官数十载,这心脏了黑了,却还不自知,这个黎盛当真是需要整顿了。” 他想到如果梁泽这样草菅人命,姑息养奸的人坐上了皇位,黎盛朝岂不就毁了? 梁北辰的这句话也说到了韩锦川的心上,自他当上刑部尚书以来的确发现黎盛的法度似是摆设,人情大于礼法,在执行的过程中让他很是为难,有时动一人就连带出十多人,很多案件很难继续查下去。 他虽刚直,但也不能动摇整个朝廷半数的官员,只得从长计议,但他深知这根子已经腐烂,不是他能救的。 梁北辰说完转身离开,韩锦川紧跟身后。 “韩大人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世子的养父养母究竟是谁人所杀。” 其实他刚才听到两人的对话也猜了个大概。 “韩大人这话可就说笑了,这人就在您的刑部大牢里,若想知道直接去问不就行了。” 梁北辰知道韩锦川其人正直清高,自己直接说出来不如让他从他人口中知晓更加能让他相信。 “世子做事果然滴水不漏,既然世子怕下官不信不肯说,那下官就只好自己去查了。” “多谢韩大人为我调查凶手,在下感激不尽。” 说完,梁北辰恭恭敬敬的抬手作揖。 韩锦川忙还礼,这腰弓的更低,“世子客气了。” 梁北辰没说话,直接上了马车离去。 韩锦川转身回了大狱。 “说!你与东宫管事公公到底在筹谋什么?” 京兆府尹双手吊起,身上隐隐有血迹,脚下戴着沉重的镣铐苦笑,“韩,韩大人,你这样做官有什么意思呀?你这样的清高,身边可有朋友?你在朝中四处为敌,孤身一人,你觉得自己能坚持多久?是继续这样清高等着有一天被害死,还是放下身段入了这俗世?” 京兆府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他初入仕途之时,也想的是为民谋利,可现实却把他的棱角磨得干干净净,在这是非之地,他若想保全自己,只有慢慢融入其中,时间长了,连自己都觉得这样才是正确的。 “本官如何为人就不用府尹大人操心了,现在你该操心操心自己,是老实交代少受些皮肉之苦,还是皮肉之苦受过之后再交代呢?” 他最讨厌是非不分还觉得自己理所应当之人,这是非之地,他蛰伏了数十载,问心无愧了数十载,原本他也觉得自己走不远,但一朝成了刑部尚书,他就要努力改变这个浸满了泥沙的混浊之地。 “韩大人,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们密谋了些什么吗?我刚才其实已经说过了,你继续这样的清高会有一天被害死,而我们密谋的正是此事,若是我压下了郊外失火一案,如今你这位置便是我了。现在你知道了,满意了吗?” “这么说来,周家夫妇竟真的是太子杀的?你们竟然如此罔顾百姓的性命!” “百姓的性命?一将功成万骨枯,如今朝廷党派林立,在通往皇权的路上死几个百姓算什么?死几个官员又算什么?我今日即使说了太子的事,你敢不敢当着众朝臣弹劾太子?我想,你给陛下呈的文书其中肯定也少不了说太子的事吧,但你看陛下说什么?说你知道该怎么做,而你确实也做的很好,往常指名道姓天不怕地不怕的韩锦川,今日早朝时却只敢呈文书,你什么都知道,该怎么做你也知道,但我赌你这次不敢,下次还是不敢,因为你也怕死!” 韩锦川大笑了起来:“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贪生怕死,我不怕死,但我要死的其所,我还要留着这条命继续弹劾像你这样黑心的贪官,我告诉你,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后还听信谗言姑息养奸,重用你这样的小人,我宁愿一死也不苟活。” 第119章 哀哀父母(8) 傍晚,在临江堂义诊的梁画兮刚送走最后一个病人,便被玉竹急急的拉到了后院。 “怎么了?” “京兆府尹入了刑部大牢。” 这玉竹果然消息灵通,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本就知道玉竹身份定有蹊跷,但她决定不问,等他主动告诉自己。 “可是,阿伯阿婶的事不是京兆府尹在调查吗?如此一来谁继续调查?” “今日早朝才出的事,具体情况我并不知晓,不如去问问世子?” “好!” 梁画兮心里着急,转身上了马车,往永定王府驶去,但快到门口的时候想起来梁北辰怕是还在禁足。 其实梁北辰如今并非是禁足,只不过是永定王不让他见梁画兮而已。 梁画兮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儿装,喊停马车,跳下车去自己走到永定王府门口。 “我找齐副将,有要事,麻烦通传。” 如果齐如不在她就只好明日或者改天再来。 守门的士兵看了一眼梁画兮,打量了她身上穿的苏锦说道:“公子请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齐如就走了出来,看见是梁画兮刚要行礼,就见梁画兮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就明白了。 二话没说带着梁画兮来到了书房。 “世子,故人来找。” 梁北辰正在写字,抬起头就看见梁画兮从齐如身后走了出来,阴沉的脸立刻换上了笑容,连忙放下笔向梁画兮走去。 齐如很识趣的离开,将门关上。 “阿兮?” “北辰哥哥。” 梁北辰直接问道:“阿兮你怎么突然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梁画兮瞧着一脸担忧的梁北辰忙说:“北辰哥哥你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只不过知道了今早京兆府尹的事,想来问问如今阿伯阿婶的事是谁在查?这凶手何时能找出。” 梁北辰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为梁画兮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父亲母亲的事……恐怕查不出了,而京兆府尹罪有应得。” 他选择瞒着,就会一直瞒着。如果贸然说梁泽是凶手,梁画兮不但会难过,更大的可能是不相信,继而对自己生气。 还是今后找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等她自己发现最好。之所以这么做,是他能够肯定,梁泽如今伤害谁都不会伤害阿兮的。 “为何会查不出凶手?”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梁画兮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下的暗桩也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凶手太狡猾了。阿兮,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其实现在我已经不那么伤心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她是不相信的,梁北辰绝对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以他的性格只要活着就一定会追查到底。 “北辰哥哥,关于阿伯阿婶你是不是瞒了我些什么事?” 梁北辰拿着茶杯的手一紧,笑了两声,“没有。或许真的只是意外失火,我们却纠缠着不放,是没有意义的。”他站起身蹲在梁画兮身边,拉起她的手缓缓说道:“爹娘也一定不希望我们为了他们的事伤神,你别再担心了。” 梁画兮看着眼前人那双似星辰明亮的眼睛,笑着点点头。她知道他是有意瞒着自己,问也是问不出的。 于是换了个话题,“京兆府尹他是怎么了?” 她记得这个人之前是个十足的随风倒,哪个势力也不得罪,哪个党派也不站,只是不知为何最近经常出入太子府了。 “韩尚书的弹劾文书是我派人给他的。” 这件事,他觉得没必要再瞒着梁画兮。 “北辰哥哥,你……” 梁画兮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惩戒贪官这样做,无可厚非,但很显然梁北辰并不是一个激进的人,为何会突然对京兆府尹出手。 “我不过是想正风肃纪,这京兆府尹做的错事太多,如今时机正好罢了,阿兮,你别多想了。” 关于梁泽和京兆府尹的勾当,他依然决定不告诉梁画兮,凡是和梁泽有关的,他都不打算现在说。 不论梁北辰隐瞒了些什么,她都认为肯定是有道理的,她相信他,便不会再怀疑。 “我知道了北辰哥哥。” 一阵寒风突然吹开了窗户,她猛然察觉自己来帝都已经一年多了,加上在漠北的时间,还有一年多梁北辰应该就登基了,离帝都大乱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梁北辰走过去关上了窗户,“冬日到了,阿兮别忘了多加几件衣物。” “你也要多加几件衣物,北辰哥哥,你最多再等我一年,我的身份定会明朗。” 书中自她坠崖三年后梁北辰登基,她细细想了想,有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并不全都与书中相同,比如叶欣贺千帆大婚就提前了,李柔和永定王似是在时间节点上,如此看来,事情只有提前并无推后。那么最多再一年时间,书中的剧情就结束了,到了那时梁北辰必定已经登基了。 她不由得想到了蒋铭。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放梁泽一条活路吗,今日可不可以再求你一件事?” 梁北辰似有所感,直接说道:“阿兮,我知道你的担忧,争夺那个位置不一定非要杀人,你已和我说过,我一直记得。”他皱了一下眉头又说道,“但若是危机生命,我迫不得已,还希望阿兮你不要怪我。” 她立刻站起来从背后轻轻拥住梁北辰:“北辰哥哥,所有人的性命都比不上你的。” 梁北辰回转过身,拥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我一定会没事的,阿兮你也不会。” 她其实很怕,因为在最后夺位的时候,书中的梁北辰既冷血又残忍,用杀人如麻来形容也不为过。 用力的抱了抱高大的身躯,又在他怀中蹭了蹭,“我先回去了。” 梁北辰点点头,他知道梁画兮不宜在永定王府久留。 离开了永定王府,时辰还早,梁画兮索性也不坐马车了,在长街上慢悠悠的晃荡。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晃过,她跟了过去。 那人也似有所感转过身来,先是一惊,而后恭敬行礼:“公主。” 梁画兮微微伸手示意道:“无需多礼,这不是在宫中,况且我身着男装。苏公子,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苏云城有些拘谨,“都好,托公主的福,我们苏家还不至于太落魄。” 自梅花宴后,本就被贬了职的太傅苏源安见自己的女儿干下如此糊涂之事,日日忧心,一病不起,缠绵卧榻。苏家原本已经落魄了,但幸好南地水患一事苏云城有功,这才有了些转机。 “你妹妹她还好吗?” “不好,时常疯言疯语。” 梁画兮沉默了片刻,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苏云城不是不善于表达,而是之前他们两兄妹对梁画兮做的事没一件好的,到后来梁画兮以德报怨,他打心底里怀着愧疚和感激。自南地一别好几月未见,他还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公主想逛一逛这夜晚的帝都吗?在下可以作陪。” “好啊,有劳苏公子了。” 在舒宜城时,他们两人也算是并肩作战,既然巧遇了,应该不是那种打过招呼就各自分别的关系,如果没有苏云舒这个隔阂,说不定两个人还能把酒言欢。 苏云城听见梁画兮答应的如此痛快,脸上突然就洋溢起了笑容。 “苏公子无需如此拘束,我们也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朋友。” 梁画兮瞧着苏云城拘谨的模样,觉得很不舒服,搞得她也拘谨了起来。 “公主见笑了,许是久不回帝都,生疏了。” 自南地回来后,他便自请去驻守边关,这次回来也是因为黎盛朝五年一次的冬日祭,上一次作为礼部侍郎的他负责了冬日祭的祭拜事宜,这次是黎盛帝特赦他回来协助礼部的。 “苏公子过谦了,如今苏公子得陛下称赞,今后定当为朝廷重用。” 苏云城为人正直、公义,如今苏家虽势微,但并未犯大过错。等梁北辰登上皇位,定能重用此人,所以苏家想要恢复荣耀,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对了,过几日便是冬日祭了,公主可会参加?” 这冬日祭前两日红苑就在她耳边念叨,梁画兮是要跟着黎盛帝和太子行香的,当然要参加。 “听说上次冬日祭是苏公子操办的,我倒是想不参加,但作为黎盛朝唯一的公主却也是不得不去祭拜。” “如此在下便恭候公主了。”苏云城后退半步,恭敬的作揖。 梁画兮看见他如此克己复礼,干脆说道:“走,苏公子,我们去临江楼坐坐。” 此刻的临江楼正红火热闹,小二远远的就认出了梁画兮,他知道这位俊俏的公子时常来,与自家主子关系匪浅,于是先把他们带到拐角处的厢房,又去通传了玉竹。 玉竹一走进来就看见了苏云城,手拿折扇作揖:“苏公子别来无恙。” 苏云城站起身来回礼:“玉竹公子有礼了。” 玉竹知道苏云城是个良臣,只是遇了个溺爱女儿的爹和娇纵任性的妹妹,有些运气不好,但好在他懂得及时退让。 “听闻苏公子戍边是自己请旨的,在下佩服啊。” 如今黎盛能拿得出手的大将不多,若是苏云城能历练几年,定能成为栋梁。 “苏公子戍守之地可是漠北?” “是。”苏云城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其实去戍边不仅是为了给苏家正名,更是为了远离朝堂纷争,苏家本就摇摇欲坠,他是万不敢行之踏错半步的。 梁画兮皱皱眉,在他眼中,苏云城一直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苦,漠北之地本就苦寒,寻常百姓过生活已是不易,更不要说戍守将士的艰辛了。 “苏公子大义,晗月佩服。” “公主说笑了。” 苏云城有些羞愧,若不是苏家如此情形,他怕是也不会生出这戍边的想法来。 梁画兮却叹了一口气。 玉竹不由的笑问道:“公主可是怀念平西镇了?” 梁画兮点了点头,“是呀,玉竹,我当真是怀念得紧,但现在却不敢想,那里回不去了,那里的人也都不在了。” 玉竹赶忙说道:“你看我,说这事干什么,非得惹你不快。” “无妨,如今我已经没有那么伤心了。” 梁画兮看似洒脱的摆了摆手,但眼底的悲伤却很分明。 刚回到帝都什么都不知道的苏云城关注点在平西镇三个字上,遂问道:“公主曾在平息镇生活过?” 他知道梁画兮坠崖后失踪了半年,却不知其他。如今听她这么说,估计这半年梁画兮应该是在平西镇。 “恩。那里的人都很朴实,还望苏公子多多守护那里的人。” 她本想再说些匈奴的事,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在下定不负公主所托。” 看着苏云城的样子,梁画兮觉得很欣慰,她相信苏云城定能保护好平西镇的百姓。 “苏公子,若是匈奴那边有什么事,你可派人前来通传,我会想办法止战。” 毕竟自己和呼和巴赞称兄道弟,什么事情应该都是可以商量的吧。 玉竹听见梁画兮这样说,以为苏云城定会问原因,谁料现在的苏云城不再是临江诗会的那个张扬公子了,他只是点了点头。 苏云城似有心事,不怎么说话,倒是梁画兮和玉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但他也不离开,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 到最后玉竹也有些不自在了,说道:“云城兄,天色渐晚,我和公主去后院看看药材,要不你就先回府休息?” 苏云城意识到玉竹可能有话要单独对梁画兮说,马上起身:“那在下就告辞了。公主,我们冬日祭再见。” 第120章 冬日祭(1) 苏云城走后,玉竹立刻问道:“你可去过了永定王府?怎么样?” 梁画兮慢悠悠的说道:“原来把苏公子支走就是为了问我这个呀,玉竹,我以为你什么知晓呢,原来也有不知晓的呀。” 她看向玉竹的眼神有些凛冽,她把玉竹当知己,她不希望与知己相交时,还掺杂有算计。 “公主,我知道你对我的身份多有怀疑,但现在还不是说明的时候,终有一天你一定会知道的。玉竹自初识你以来,便把你当做挚友,是绝不会对你有所算计的,此番问永定王府之事,也是担忧朝局变化。如今陛下越发的不理朝政,太子监国也不尽心尽力,而公主你不再帮太子打理朝政,黎盛朝看似祥和,但我却觉得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委实心中不安呀。” 玉竹说的都对,平静的日子确实不多了。 “京兆府尹欺压百姓,作恶多端,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是谁做的又有什么重要。” 她自是相信玉竹不会算计自己,但却不相信,他不会算计梁北辰。 而且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是玉竹和梁北辰都知道,只有自己不知道的。 玉竹听梁画兮如此说,已经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公主,还记得我答应你的承诺吗?若是有一天你想离开了,尽管开口。” 梁画兮沉默片刻,点点头。 立冬这一日是冬日祭,刚到卯时,梁画兮眼睛都还未睁开,就打着哈欠坐在梳妆台前开始了装扮。 梳上凌云髻、戴上累丝牡丹嵌有红蓝宝石的金凤钗,身穿流彩暗花云锦凤尾裙,如意缎绣五彩祥云罩衣,妆缎狐肷褶子大氅,腰间铃铛玉佩,这身装扮足足花了两个时辰。 “红苑,还没好呀?”梁画兮终于忍不住了,她觉得自己身上头上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还差耳坠。”红苑说着就给梁画兮戴上了一对红宝石的耳坠。 冬日祭典时辰未到,文武百官却已经端站在两侧静候。梁画兮款款而来,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贺千帆看着梁画兮,心中并不平静,因为今日他特意为她准备了一份厚礼,自他知道因为梁画兮几句话就让黎盛帝把工部左侍郎如此重要的位置给了严云谏后就开始准备这份厚礼了。而今日就是献上这份厚礼的最佳时机。 “圣上驾到!” 李平贵的声音穿透在祭坛上,众人纷纷跪地行礼。 冬日祭随即开始,久居黎盛帝身边的道长走上祭坛做着些梁画兮看不懂的动作,说这些他听不懂的咒语,时间却冗长,她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偷偷打了好几个哈欠之后,终于开始行香了。不出意外,皇帝敬完头香,太子接着行香后,就轮到她了。 从宫人手中接过香的瞬间,她突然感受到几道非常凌厉的目光,隐隐的不安涌上心头。 一步步走上祭坛,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周围,站在这个空旷的祭坛上,有一种所有人都离他很远,孤立无援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糟糕。 她快走了几步,来到祭坛前,拜了三拜,按理来说此时她的心应该是虔诚的祈祷,而不是如今莫名的慌张。 将香插入祭坛,她只想赶快离开,就在转身的瞬间,眼前忽然一道精光乍现,箭羽从她耳边划过,耳坠应声而碎。 “公主,小心。” 又一支箭向她射来,显然四周可以躲避身形的地方太远,第一支箭射偏了。 丝毫不会武功的她,只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迎接她的却不是疼痛,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带离了危险。 她立刻睁开眼睛,刚看见梁北辰的面容,就听得“噗嗤——”箭入骨血的声音,只见眼前的人瞬间眉头紧皱,脸色苍白,额头浸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呆呆的往箭射中的地方看去,梁北辰的胸口染血的箭尖刺痛了她的双眼。 他拥着她的温暖怀抱渐渐滑落,她赶忙抱住滑落的身体,但是她哪里撑得住,最后只得顺势跪在地上,用力的扶住梁北辰沉重的身体。 梁北辰想要说话,刚张开嘴,却吐出了血来,梁画兮心的像被碾过一样,疼痛无比,眼泪在一瞬间决堤,大滴大滴的砸在梁北辰的衣服上,又急忙用手擦拭梁北辰嘴角的鲜血,可那血却不断地往外冒着。 “别……哭。”梁北辰抬起手来,抚摸着她的脸颊。 “北辰哥哥,你坚持住。” 她努力让自己不慌张,开始仔细查看胸口,箭穿过的地方是心脏的位置,恐怕是凶多吉少。 而就在此时,梁北辰抚着她脸的手滑落,失去了意识。 “快!来人!” 此时心中无比清醒的禁军统领萧明,先是派人去追踪放箭之人,听见梁画兮的呼喊,赶忙派人背着梁北辰来到了祭坛后临时休息的厢房。 梁画兮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吩咐道:“快去请古太医。红苑马上去取我的药箱。” 外伤她并不精通,也不敢轻举妄动。 永定王和黎盛帝都跟着进来了,她抬头对永定王说:“皇叔你放心,我一定救活世子。” 永定王用一双愤恨的眼睛看着梁画兮,想说什么,又看看一旁的黎盛帝,冷哼一声,最终只说了一句:“最好是!” 他看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梁北辰,就知道梁画兮对于自己儿子的意义非同一般,如此看来,之前梁北辰对自己说的话无有不从,都是假的。 “公……公主,药箱来了。”红苑喘着粗气将药箱放在梁画兮身边。 梁画兮不敢耽误,如今她要先护住梁北辰的心脉。 慌忙打开药箱,拿起银针,想要施针,却发现自己的手抖的厉害。 “兮儿,你……”黎盛帝突然开口,现在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宠爱的女儿应该是对自己的堂哥动了情。 他回过头来看一眼永定王,永定王也正好看向黎盛帝,兄弟二人眼中闪过难以言说又心知肚明的复杂,再齐齐回过头去。 该说什么呢?明显,两个孩子是两情相悦,但祖宗礼法岂容得下这等有违人伦之事,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要先救人。 梁画兮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绪,开始施针,箭羽所在的位置太过危险,稍有不慎,便救不回来,一根一根银针落下,根根都像是扎在了自己的心头,她睁大了眼睛,却发现泪水总是不停的让她迷蒙了双眼,用另一手擦去泪水,不断深呼吸,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失误。 古松提着药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丫头,怎么样?” 梁画兮抬头瞧见古松,瞬间松了一口气,哽咽着说道:“我已经施针护住了心脉,老头,你一定要救活他!” 古松看见梁画兮满眼的泪水和努力镇定的样子,不再多言,开始检查了起来。 片刻后,古松说道:“陛下,公主,王爷,万幸箭羽未伤及心脏,可是离心脏很近,依然凶险万分,尚未脱离危险,微臣先简单处理一下伤口,还请诸位在外稍等片刻。” 黎盛帝吩咐道:“这次祭祀取消,我先回紫宸殿了。兮儿,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永定王依依不舍站在原地。 “二哥,无需担心,兮儿和古太医定能救回北辰,你先在旁边厢房等消息吧。”黎盛帝说完径直出了门。 永定王也只好跟着出门。 梁画兮却还是挪不动脚步。 古松说道:“丫头,你在这里会影响我,你要相信我。” 沉默片刻后,梁画兮也转身出了们,重新回到了祭坛。 所有朝臣依然恭恭敬敬的站立着,出了这等事,他们根本不敢乱动。 梁画兮神色凛冽的看着所有人,此刻的她仿佛回到了往昔那个运筹帷幄把持朝政的梁画兮,周身冰冷的气息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禁军何在?” 冷厉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祭坛显得格外威严。 话音刚落,萧明带着四面八方的禁军恭恭敬敬的跪在梁画兮面前。 众朝臣看见禁军的行为都险些惊掉了下巴。 这皇宫中的禁军,通常只有黎盛帝和储君可以命令,但现在看来,掌管之人却是梁画兮,实在不得不让众人猜想这其中的深意。 贺千帆这下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为何他总是得不到梁画兮出宫的消息,为何找一个除去她的时机会这么难,原来除了暗卫还有禁军的保护,怪不得梁画兮看起来总是有恃无恐。 “封锁所有出口,严查此事,所有嫌疑之人,皆入刑部大牢严加审问。” 梁画兮猜得出来是谁干的。但是在所有人看来这个人却没有任何理由杀她,因为她的理由是不为人知的前生。 穿进这个世界,一直避免和叶欣正面交锋,话都没说过几句,更别说有什么冲突了,如此,连自己身边亲近的人都一直不知道害她的人是叶欣。 而很显然,杀手能进入皇宫,贺千帆肯定参与谋划了,这样看来,叶欣很有可能把自己重生这件事告诉给了贺千帆。 梁画兮看着距离祭坛并不近的眺望台,心想这也许就是杀手唯一能放箭的地方,但等守卫宫门的禁军得到消息再追上去抓住杀手的可能性不大。杀手若是乔装顺利出了宫,那么想找他犹如大海捞针。 还是现代好,从祭坛到宫门口只需要发一个消息。 她叹了一口气,心想着是不是应该正面和叶欣交锋几次才行。 “是!”萧明果断的声音后,禁军立刻开始了行动。 梁画兮转头冷冷看向贺千帆和以郡主身份来参加祭礼的叶欣。 叶欣对上那冰冷的眼神,瞬间震惊不已,她自问重生以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暗中进行,她也不想和梁画兮有什么正面冲突,她认为自己重生了梁画兮没有,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样都不会连想到自己的。 但这个分明知道些什么的眼神却让她迷惑了。 第121章 冬日祭(2) 梁画兮回转视线问道:“礼部尚书何在” “臣,臣在!”礼部尚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冬日祭出了刺杀这么大的事,他这个礼部尚书怕是也当到头了。 “此次定当是有人混入了祭祀礼中里应外合,你若是查不出来……” “臣,臣一定严查此事。” 兵部尚书赶忙说道,他生怕梁画兮说出什么斩首之类的话来。 “传陛下懿旨,冬日祭结束,各位都散了吧。” 说完梁画兮立刻转身离开,她的一颗心现在可都在梁北辰身上,也不知道古松治疗的如何了。 来到偏殿,正要进门,就被永定王拦住了。 “公主,里面有古太医诊治,你就不用再进去了吧。” 永定王冷冷的开口说道,眼中的敌意分明,对于一个经常上战场的老将来说,他自是知道梁北辰伤的有多重,今日到底救不救得回来,都未可知。 “皇叔,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我的医术并非虚妄,现在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是先救回世子吗?等世子度过了危险,你想怎么争对我都行,但现在不是时候。” 这些话句句在理,永定王就是再愤恨,也得先把梁北辰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他撇过头让开了挡住门的身子。 梁画兮急忙进了厢房。 不知什么时候古川也来了,在一旁帮衬着古松,小心翼翼去除箭头。 梁画兮径直走到古川身旁,拿过了他手里的干净布条,给古松递着。古川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担心的看着两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红色的布条已经满满一盆,但伤口依然没有处理完。 傍晚时分黎盛帝也来了偏殿。 “陛下。” 永定王瞧见黎盛帝,有些随意的行礼。 黎盛帝想要抬起手拍一拍永定王的肩膀以示安慰,却突然觉得这个动作很陌生,他们兄弟间是有多久没有亲近过了,再看一眼永定王并不友善的目光,想到两个小辈之间不寻常的关系,自己也不由的尴尬了起来。 “二哥不必担忧,北辰这孩子一定会无事的。” 不论两个人是怎样的感情,梁北辰以命相救自己的爱女,这份情他不会不陈。 “恩!” 永定王低头应声,丝毫没有再继续和黎盛帝说话的意思。 此次原也是自己欠了永定王府一个大大的人情,永定王心中的怨恨也是情有可原。 待到天黑了,厢房门终于开了。 “怎么样?”永定王直接冲过去,拉着古松问道。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到底能不能挺过去,还得看今夜。” 古松没有隐瞒病情,梁北辰的伤太重了,今夜是至关重要的一夜。 “我会留下来陪着世子的,皇叔放心。”梁画兮也从厢房走出来说道。 永定王定定的看了一会梁画兮,很是恳切的说道:“晗月,皇叔相信你,北辰是为了救你才如此,你一定要救活他。” 梁画兮看着瞬间老了许多的永定王点点头,“无论如何我都会救活世子的。” 永定王也点了点头。梁北辰对于他来说一直是很特殊的存在,不仅是自己与挚爱之人的孩子,还是他培养的争权夺利的棋子,却也更是他的儿子,为了保住这个孩子,他花了很多心血,他的所有希望都在梁北辰身上,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黎盛帝此时瞧着脸色苍白的梁画兮,有些心疼。 “兮儿,我让御膳房准备了膳食,你先吃点东西,喝点粥再忙吧。” 梁画兮根本没心思吃饭,但看着黎盛帝期盼的眼神,还是与黎盛帝一同来到了旁边已准备好膳食的厢房。 永定王则由古川带进去看梁北辰。 他进去后,古川退了出来,轻轻的将门关上。 房间内,永定王先是急切的走了两步,又突然放缓了脚步,很小心的走到床榻旁,瞧着那毫无血色的脸庞,双手颤抖的抚摸上去,在这四下无人的地方,终于老泪纵横的哭了起来。 “北辰,你可知为父有多害怕?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你母亲交代呀……” 永定王这个铁血将军,是刀横于脖颈之上,也不会有一丝胆怯的人,但在此刻他却非常害怕,害怕失去这个儿子。 另一边,黎盛帝给梁画兮亲自盛了碗汤,柔声细语的问道:“吓坏了吧,累不累?” 这份关心让梁画兮瞬间就湿了眼眶。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总会在她难过悲伤无力的时候,如此安慰她的父亲,她再也见不到了。 此时的梁画兮非常需要这份温暖,今日所有的担忧,所有的压力统统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从梁北辰倒下去的那一刻开始,她丝毫不敢有所懈怠,紧紧的绷着神经,生怕梁北辰救不活,她给了自己最大的压力,无法喘息。 而黎盛帝却用两句话轻而易举的攻破了她所有的防线。 梁画兮一下子扑进了黎盛帝的怀里,带着哭腔喊道“父皇……” “兮丫头,不哭,不哭,会没事的。” 此刻的黎盛帝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他只是个普通的父亲,担忧自己女儿的普通父亲,他用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梁画兮后背。 不说还好,一说梁画兮的眼泪决堤一样流了出来,她就这样在黎盛帝怀里哭了半晌。 永定王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这副父女情深的场景,心中酸楚,若是自己的儿子此刻也能趴在自己怀里该有多好。 梁画兮看见永定王进门,有些不好意思的从黎盛帝的怀抱里退出来,擦了擦眼泪,正了正神色。 “陛下,臣有事相求。”永定王严肃的说道。 “说吧。” “臣请令,此次刺杀交由臣来查。” 不论这次刺杀针对的是谁,但最后受伤的都是自己的儿子,而且他也算是看明白了,但凡有人敢伤害梁画兮,自己的儿子就敢豁出命去救,如果是这样,他也只好除去想要对梁画兮不利的人了。 至于以后……若是大业不成,他就带着梁北辰远离帝都,如此两人不再相见,若是大业成了,他再想办法让梁画兮消失。但很显然,大局未定之前梁画兮不能有事,因为她对梁北辰的影响太大了。 梁画兮听了这话,突然看到了希望。若是让礼部尚书和禁卫军查,未必能查出什么来,但永定王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还能砍断贺千帆一些帝都的暗桩。 黎盛帝开口说道:“好。此事二哥可以查,但禁卫军也会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皇家祭祀上行刺。” 永定王看向梁画兮,今天的所有事,无不在说明梁画兮对梁北辰的情谊深厚,他是能够放心的。 “晗月,北辰便交给你了,我这就回府安排相关事宜。” “请皇叔放心。”梁画兮回答的果断。 永定王离开后,黎盛帝又安慰了几句也离开了。 梁画兮看着古松说:“老头,你饿了吧,这满桌的菜你快坐下来吃一点。” 古松看了看周围伺候的宫人说道:“臣不饿。” 梁画兮大手一挥屏退了四周,把古松拉过来按在饭桌前,“古老头,你和我还客气什么?快吃吧。”又看看古川说道,“古川,快来,你也吃一点。” 古川不敢坐下,一直看着古松。 古松无奈的摇摇头,“来吧,公主都如此说了。”他顺势拿起了筷子,“还别说,真有点饿了。” 梁画兮走到门口:“你们吃,我去照看世子。”说完就仔细的关上了房门。 夜深了,叶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梁画兮看着她的那个眼神总被自己想起,一闭上眼就能看见。 贺千帆轻轻搂住她,“夫人,还在为白天的事烦心?别担心,我做事天衣无缝,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也很郁闷,今日如果不出意外现在梁画兮已经死了,可现在想杀的人不但没死,他看好的人却受伤了,而且他发现梁北辰对梁画兮的感情绝对不简单。 自知道梁画兮是假公主后,他就发现了梁画兮对梁北辰的感情,今日一看,原来这两个人是彼此中意的。 “夫君,梁画兮好像知道是我要杀她。” 贺千帆有些意外,“你与梁画兮并无交集,也鲜少接触,她应该不会察觉。” “夫君,你说,梁画兮会不会也重生了?” 这倒是把贺千帆问住了,他深呼一口气,将叶欣搂在怀中安慰:“我的好夫人,即使是如此,我也不会让她伤害你分毫。” 叶欣抬起头来问道:“梁北辰那边怎么办?他分明对梁画兮动了情。” “这个,夫人无需担心,大事未成之前,梁画兮应该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我之所以除去她一是因为她太过左右黎盛帝的想法,二是因为她前世杀害了你。而今日,你我看出来了两人的感情不一般,黎盛帝和永定王难道看不出来吗?太子梁泽看不出来吗?楚正看不出来吗?在场的所有朝臣就看不出来吗?现在,我们不要着急,静观其变吧。” 叶欣虽然担心,但现在她也没办法再做什么,况且现在有了贺千帆的承诺,她很安心,在温暖的怀抱中乖巧的点了点头。 贺千帆说的不错,这一个夜晚,没有人能轻易入睡,梁泽如此,楚正也是如此。 在梁北辰被箭射中抬到祭祀后殿,他们就想跟上去,但守卫的禁军谁也不让靠近,无奈只得离开,回想白天的种种,两个人心中越发焦虑起来,但所做的决定却截然不同。 一个想的是抢夺和杀戮,一个想的是成全和保护。 第122章 冬日祭(3) 来到梁北辰床边,梁画兮先是查看了一下伤口的出血程度,确认无事后,便趴在了床边,呆呆的看着梁北辰苍白的面容。 过往的事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头,声未出,心自言:北辰哥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端着汤药,用一双明亮温暖的眸子看着我,那一刻我的心掀起了千层浪。刚来到这个世界你不知道我有多无助,多害怕,你和阿伯阿婶收留我,让我欣喜万分。匈奴要攻城的时候,我们逃到了落山镇,你病了,那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你是不一样的,我想着治好了你的病,等匈奴离开,等我们回到平西镇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的心意,我想和你在这个漠北小镇安安稳稳过一生。 可是命运摆了我们一道,让我们来到了帝都,搅和进了争夺皇位的纷争中来,我过得心惊胆战,你过得小心谨慎。在南行回来的路上,在护国寺那个鲜血横流的夜晚,在今天的祭坛上,若是没有你,我已不在这个世上。 父皇说你的恩情我还清了,太子说你的恩情我还清了,只有我知道,恩情这件事,对于你我来说,就像是理不清的丝线,早已捆做一团,深深的印在我们的生命里。 这一年多来,我早已习惯了忐忑不安的活着,我会想,今天又是谁会死,父皇什么时候死,太子什么时候死,楚正什么时候死,这些对我好的人,似乎就像是上了发条的生命,就等着书中的章节到了,然后就消失了。 北辰哥哥,你知道吗?偶然我也会想,晗月公主什么时候会死,我什么时候会消失。这应该就是我穿越而来的命,这个来到皇家的,无法躲避陷入抢夺皇位争斗中的命。 但是,我从没想过你会死,因为在书中你是最后的胜利者,可是这次我迷茫了,是不是本该坠崖身亡的炮灰突然出现,扰乱了你的命脉。 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一切都回到原位,只要你能活下来。只要你活下来,我相信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你问鼎九五之尊的路,所以,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你会后悔的…… 不知过了多久,梁画兮感到肩头一重,抬起头来,看见红苑给自己披上了厚厚的毯子。 “红苑,几时了。” “快到卯时了。” 梁画兮看见红苑疲倦的神情说道:“你快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就够了。” 红苑不搭话,反而说道:“公主,我熬了些参汤,你尝尝。”说着就从食盒里拿出汤盅递了过来,“已经不烫了,温度正好。” 梁画兮接过汤盅,大口大口的喝完,“这下你放心了吧,快去旁边的厢房休息一会,若是我真的累倒了,还要你照顾呢。” 这话说的太明白,就是告诉红苑,自己宁可累倒了也不会休息的。 红苑沉默了许久,收拾好食盒走了出去。 梁画兮起身抖了抖半边麻掉的身体,开始给梁北辰的伤口换药。 天快亮的时候,古松和古川进来了。 梁画兮正在收拾换下来的血布条,她故作轻松的说道:“你们来了,昨夜可睡好了?” 古松看见梁画兮一脸倦容,走到床边替梁北辰诊脉。 “丫头,世子已经脱离危险,你快去歇息一下,这里有我和古川守着。” “不用了,我哪儿都不想去。” 不是梁画兮执拗,而是她真心不想离开梁北辰。 古松也不再相劝,只是安静的走到一旁坐下,随手拿起书翻看了起来。 古川则出去煎药。 快到晌午的时候,永定王来了一趟,看了眼梁北辰就又匆匆走了。 就这样又到了晚上,夜渐渐深了,古松到底年纪大了,身子骨撑不住了,拿着书开始打盹儿。 梁画兮轻轻的给古松垫上枕头,盖上毯子。 半夜,梁北辰突然发起烧来,整个脸颊红彤彤的,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梁画兮没有惊慌,她知道这是受伤之后必然要经历的一道坎,吩咐红苑打来水,为梁北辰擦拭,不停的更换被梁北辰额头烫热了的帕子,只求能尽快退热。 忙了整宿,梁画兮太累了,趴在床边睡着了。 睡的朦朦胧胧的时候,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阿兮,阿兮……”那个声音好熟悉。 梁画兮一瞬间清醒过来,定睛一看,梁北辰正温柔的看着自己,她急忙握住梁北辰的手,“北辰哥哥,你,你终于醒了……” 眼泪簌簌的往下落,止也止不住。 梁北辰瞧着眼前人虽是流着泪,但分明是开心的,也扯了扯嘴角跟着笑了起来。 是的,梁画兮就是喜极而泣,梁北辰能醒过来她真的太开心了。 可很快梁北辰就心疼了起来,因为梁画兮眼下有着分明的青黑,眼底更是布满了血丝。 “阿兮,让你担心了,咳咳……” 梁画兮赶忙倒了水,小心的喂梁北辰喝了几口。 “北辰哥哥,你伤势太重,虽然救回了一条命,但也不可掉以轻心,还需要静养。” 他知道自己伤势很重,刚刚醒来的时候,他本想尝试着动一动,不想刚要起身便扯得胸口生疼。 “我知道了。阿兮,你还好吗?” 梁画兮刚刚平复的心情,被梁北辰如此一说又忍不住红了眼眶,自己都生死未卜,还来担心如今活蹦乱跳的人,这个梁北辰还真有办法三言两语就让她感动。 “我当然没事,你把我护的好好的。” 梁画兮招手给红苑吩咐几句,又转头说道:“粥一直在熬着,一会你喝一些,然后再好好休息。” 梁北辰点点头。 红苑拿着食盒进来的时候,古松和古川也一并进来了。 梁画兮说道:“古川,帮我扶世子起来。” 梁北辰实在是太虚弱了,古川用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扶稳。 “把粥给我。”梁画兮说道。 红苑将粥递到她手上。 “我自己来吧。” 梁北辰看见梁画兮要拿勺子喂他,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喂他,立刻不好意思起来,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尖。 梁画兮故作生气的说道:“你看看你呀,都没力气坐稳,哪里有什么力气拿碗,当心撒了,来,张嘴。” 这么一说,屋子里的红苑、古松和古川都偷笑起来。 三人一对视,都很有默契的走了。 红苑最后一个出门,还不忘把门紧紧的关上。 梁北辰靠在床头,梁画兮一勺一勺的喂他,他吃的十分乖巧,很快一碗粥就喝完了。 梁画兮放下碗,用手帕仔细的擦着他的嘴。 一开始梁画兮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穿越前,在医院也曾照顾过病人,但很快她就察觉到这气氛似乎有些怪异的暧昧。 她抬头,一下子就撞上了梁北辰炙热的眼神。 下意识的,她放下了手想要起身。 “阿兮……”梁北辰伸手拉住了她。 可能是突然的用力扯到了伤口,梁北辰不由得疼痛喊出了声:“呲——” “北辰哥哥!”梁画兮又重新坐回了床边。 梁北辰额头上立刻疼出了汗,但却依然拉着梁画兮不撒手,用一双受伤的眸子,带着些可怜的说道:“阿兮,你靠近一些。” 梁画兮切了切身子。 突然一只大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向前拉去。她下意识的用手去推,梁北辰痛哼了一声,她就立刻不敢再动作了。 “阿兮,我受着伤,你不能推我。” 梁画兮木声道:“是你突然拉我的。” “你方才替我擦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若我死了,可是却没有……那岂不是很可惜?” 梁画兮没有想到她的北辰哥哥也有这样撩饶的一面,此刻的他倒不像是一个端正的君子,更像是风流浪荡的公子哥儿。 “阿兮,我其实很怕死,我怕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梁画兮脑子轰轰直响,活了二十七个,不,加上来到这里的一年多时间,活了快二十九个年头了,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可以如此暧昧。 一直保持着切身的姿势,当真是有些累了,她刚想坐起身来,梁北辰的唇就覆了上来。 “唔……” 梁画兮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灵台一片空白,好像很多光亮刺眼的火花来回不停的闪动,让她忘记了思考,整个人似乎漂浮在云台之上。 她紧绷着身体,木讷的呆在原地。 梁北辰的唇极轻的摩擦着她柔软的唇瓣,十分优雅的,万分爱惜的吸允着,像是品尝很珍贵的东西,舍不得又不肯放开。 她轻轻的闭上眼睛,慢慢回应他。 像是受到了鼓励和应允,他吻得更用力了些,舌头柔柔的滑进她的口中,细腻的贪婪的掠夺着她的气息。 终于呼吸渐渐平稳,梁北辰抵住她的额头:“阿兮,我知道你守了我很久,听话,去睡一会。” 梁画兮摇摇头:“我担心你。” 梁北辰浅笑:“难道方才还不能向你说明我已无碍了吗?” 梁画兮的脸更红了,“好,我让古松进来守着。” 说完扶着梁北辰躺好,她感觉到那放肆炙热眼神一直看着自己,脸愈加的红,一直红到了脖根。 侧着身子掖了掖被角,轻声说道:“我很快就回来。” 第123章 冬日祭(4) 来到旁边的房间,梁画兮做了几个深呼吸,想让加速的心跳平稳下来,摸着依然发烫的脸颊,又害羞又欢心。 “参见陛下。” 门外突来传来了声音,她下意识擦了擦嘴唇,整了整衣服,打开房门,看见黎盛帝站在门外。 “你皇祖母听闻冬日祭的事很担心,已经连夜从南地往回赶了。北辰怎么样了?” “父皇放心,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 黎盛帝看了一眼梁北辰暂居厢房的方向说道:“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兮儿,自你坠崖回来,父皇一直在追查害你的人,但却都查不出什么,这次你又险些遇害,真是令人担忧呀。萧明刚才来禀告,并未抓到凶手,也没有丝毫线索,现在就看永定王能不能查出一些什么了。” “父皇暂且放心,现在宫中也没什么庆典祭祀宴会的,想要杀我的人找不到机会下手的。” 梁画兮是真的累紧了,“父皇,我想休息一会,等世子好一些了,等皇祖母回来了,我去给皇祖母请安。” 黎盛帝拍拍梁画兮的肩膀,“照顾世子重要,但你的身体更重要。” “嗯。” 黎盛帝走后,梁画兮一躺下就睡着了,但因为心中有事,只睡了几个小时就又醒了。她走进梁北辰的厢房,看见古松正在看书,梁北辰还睡着,又悄悄的退了出来,到太医院,找了些补气补血的药材拿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人一看见晗月公主来了,慌忙放下手里的活。 “别管我,你们忙你们的。” 她开始做起了药膳汤。可其他人哪里敢动作,都很小心拘束的干着活。 不一会红苑就进来了,“公主什么时候醒的?让红苑好找。快,我来做。” 说着红苑就拿过了梁画兮手里的汤勺。 她醒来的时候看见红苑还睡着,这丫头也是累坏了,她不舍得喊醒。 “好,不急,慢慢做。”说完她就出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晗月公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可亲了,不但亲自来熬汤,还没有责怪偷懒的宫婢,最后还说慢慢做,真是闻所未闻。 红苑得意的说道:“你们呀,就没这么好的福气有这么好的主子。” 她早就想帮梁画兮正名了,这么多年,晗月公主手段残忍,脾气暴躁已成为大家的共识,但是公主如今变了,就不应该再背着这样的恶名。 别人怎么看,其实梁画兮一点都不在乎,自从来到这里她每天想的不是活命,就是救命。 快走到厢房门口,她看见永定王推门进去了,自己便等在门外,想必北辰哥哥已经醒了,父子俩有很多话要说。 果然,不一会就见古松也出来了。 “丫头,你脸色好多了。” “古老头,快去休息,等一会永定王出来,我去守着。” 古松也不客气转身进了旁边的厢房,一把老骨头了,还真熬不住。 “父亲……” 梁北辰想要坐起身,永定王赶忙上前扶住,将他稳稳的靠在床边,自己也顺势坐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永定王瞧着梁北辰,眼眶微微有几分红。这两天,他一刻也没闲着,抓了大大小小几十人,但就是什么也没问出来,凶手是真狡猾,但越是这样,他越能肯定背后之人定是位高权重的。 “让父亲担心了,孩儿不孝。” 永定王面露难色,“北辰,你可是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 梁北辰低头不看永定王,“父亲,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公主不能死,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想。” 永定王叹了一口气,“北辰,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这样,晗月可是你堂妹,你万不可……” “父亲放心。”他打断了永定王的话,“孩儿想告诉您一件事,只是关于这件事,还请您不要插手。” 他想了许久,这件事是时候让自己父亲知道了。 永定王皱眉,心中生出一丝不安,“什么事。” 梁北辰深吸了一口气,“晗月公主不是黎盛帝的子嗣,当年辛贵妃生产后,为了保全皇子,和自己的妹妹换了孩子。” 他本不想这么早告诉给永定王的,他怕永定王知道后会迫不及待的除去蒋铭,而蒋铭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说不定只能更快的让这件事曝光,这样一来,蒋铭岂不是成了名正言顺的皇子,而梁画兮面临的是怎样的命运,他真的不敢想。 况且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保护身份暴露后的梁画兮。 “你说,你说晗月她是假公主?蒋国公府的蒋铭才是辛贵妃的亲生儿子?”永定王有点不敢相信。 “是!千真万确!父亲,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请你千万什么都不要做,因为你做任何事都只会伤害到阿兮,如果你相信孩儿,就在身后支持我好吗?” 永定王怔怔看了梁北辰片刻,“北辰,你知道这件事很久了吧?所以才一直接近晗月?因为你早就知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梁北辰知道的一点也不久,但是此刻他不想再做解释:“蒋铭还动不得,他并不简单,说不定反而促成了他皇子的身份,这对我们很不利,父亲,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定会送您坐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的看清过这个儿子,但又不得不承认,梁北辰的能力魄力和隐忍谨慎比起他有过之无不及。他知道北辰既想要皇位又想要心上人,可是鱼与熊掌安能兼得?若说梁画兮是普通女子,倒也无不可,可她不是。 “父亲相信你,但是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到了最后是无法控制的,希望到了那时你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永定王又慈祥的笑着说:“我不会再阻止你和晗月,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好你们。” “父亲,谢谢你……” 梁北辰心中的这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说谎话他真的不擅长,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过了几日,梁北辰有所好转后,永定王想接他回王府,但梁画兮去求了黎盛帝,让太医院腾出一间厢房,梁北辰住了进来。 祭坛周围也随之解了禁。 梁泽第一时间赶到太医院,他刚一走进就看见梁画兮在院子里挑选草药。 “兮妹妹。” 梁画兮一回头,看见是梁泽,喜上眉梢,“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 许久未见,再见到梁画兮,不过几日就瘦了一圈,梁泽心中说不出的酸楚。 “来看看世子。也来,看看你。”梁泽轻声开口。 梁画兮浅浅一笑:“劳烦太子哥哥挂心了,北辰世子已无大碍,而我,”她转了一圈,“很好呀。” 自从知道梁北辰身体好转,在太医院休养,梁泽就心有不甘,现在只能压下自己的情绪说:“那就好,已无大碍就好。” “这几日呀,世子除了喝药,我还用药膳为北辰哥哥调理身子,他很快就和以前生龙活虎了!”梁画兮笑的纯真,在她看来梁泽是真的在关心。 梁泽努力挤出笑,但却在袖下握紧了拳头,“好,好,你们都好就好,我今日就是来看看,不打扰了。” 回到东宫,梁泽一把打掉桌上的茶具,眼中透着狠戾,咬牙切齿的说道:“梁北辰,你还真是命大啊,箭入胸膛都不死!” “来人!” “殿下。” “去帮帮那个死了一半的人。” 刚送走梁泽,梁画兮还没把手头的药草整理清楚,就见楚正走进了院子。 今日还真是热闹。 “公主,你们没事吧。” 楚正一直很惭愧,那日他晚了一步。但同时也很感激梁北辰,要不是他挡着,梁画兮如今生死难断。 “世子已无大碍,”她又无奈的转了一个圈:“我也很好。” 刚说完她就看见楚正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己。想起来那天楚正也是飞身而来,只是当时梁北辰作为皇亲离自己更近,动作更快。 “楚将军,那日谢谢你,我知道如果没有世子,你也定会救我的。” 楚正低下了头:“可是我慢了。” “那怎么能怪你?当时你离得那么远。而且我不希望你用性命救我。” 现在想想,她的命最没用,既不能保家卫国,还不能治理天下。 “公主,我早都说过,我会拼了命的护你周全,这句承诺永远都作数。” 梁画兮实在不忍心楚正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在自己这颗心悦他人的树上耗着。 “已经有人护我周全了。你的承诺,今天我就还给你。” “公主……”楚正沉默片刻,“公主连一丝念想都不愿给我留吗?每次都要说的这么狠绝吗?” “是!”感情的事从来容不得第三人,她不会让梁北辰误会,也绝不会让楚正误会。 回答的真痛快,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这个做了十几年的梦该醒了吧,楚正苦笑两声,礼节周到的作揖,“公主,告辞。” 看着楚正离去的背影,梁画兮心想,如果这一次能让楚正不再执着就好了。 她把药草放下,走进了厢房,梁北辰坐起身来,靠着床柱,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阿兮,你刚才都在和谁说话?” “太子和楚将军来过了,他们都很关心你。”梁画兮无奈摇摇头,梁北辰如今似乎变了一个人,整天撒娇卖萌。 “我不喜欢他们围着你。” 你看看,现在不但撒娇卖萌,还醋味十足。 “梁泽是我哥,楚将军,嗯……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怎么样?世子可还满意?” 梁北辰像是小孩子得到了褒奖一样,笑的开心,“满意”。然后突然换了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说道:“阿兮,我口渴。” 梁画兮倒了水给梁北辰拿过来,梁北辰不接,眼巴巴的望着她,“阿兮,你喂我喝。” 梁画兮哭笑不得,有时候他觉得梁北辰之前的君子之姿都是假的,只有现在这副耍赖的样子才是真的。 “阿兮,我伤口疼,拿不了杯子。”说着就故作疼痛的捂住胸口。 梁画兮静静的看了梁北辰半晌,突然喝了一口杯中水,一下子贴上了梁北辰的唇瓣,慢慢的将水渡到他口中,然后猛然抽身。 “世子爷还渴不渴了?” “咳……渴。” 说着梁北辰就要掀开被子下床,梁画兮赶紧上前搀扶,梁北辰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呢喃:“阿兮,我还渴……” 他轻抬起梁画兮的下巴,将自己的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第124章 一石二鸟(1) 这天夜里,太医院如往常一样寂静,所有人都安然入睡,除了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再无其他杂音。 一个黑影在这时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梁北辰的房间,片刻后又消失了。 梁北辰警觉的睁开双眼,四处瞧了瞧,没发现异常,也可能是用了安神药,头脑并不清晰,又渐渐入睡了。 第二日天刚亮,往常要睡到日上三竿的梁画兮,早早便往太医院去了,红苑提着食盒紧紧跟在梁画兮身后,心情很好,因为公主心情好,所以她的心情就很好。 走到太医院门口,梁画兮转身接过食盒对红苑说道:“你不用进去了,去帮古川收拾药材吧。”说完欢快的地往厢房跑去。 “北辰哥哥。”梁画兮推开门,突然一股风贯穿而来,她闻到了一股怪怪的味道,可再闻的时候就没有了,只剩下了平常给梁北辰熬的药味。 她也没在意,毕竟这几天,梁北辰除了喝药,还要喝她做的各种各样的药膳汤,味道多了可能就奇怪了,不过说起来,她也是第一次这么用心研究药膳呢。 梁北辰刚刚穿好上衣,坐起身来瞧着梁画兮手里的食盒,“阿兮,今天又是什么好吃的?” 梁画兮觉得今日梁北辰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按理来说这身子骨应该是越来越强壮才对,现在瞧着反倒多了几分虚弱。 是不是自己的药膳过犹不及,起了反作用,她不由这样想到。 赶忙打开食盒,拿出其他的吃食,把参汤仍留在里面说道: “这是我亲手做的水晶桂花糕,你尝尝。” 说着拿了一块送入他口中,梁北辰只觉得唇齿滑顺,轻轻地咬上一口,瞬间桂花香气口中满溢,慢慢地咀嚼,滋润松软,细腻化渣,甜而不腻,香而不艳。 “这,这真是你做的?” “当然,你忘了上次北宁说想吃我做的桂花糕吗?有次那丫头进宫探望皇祖母顺便来了晗月宫,我做给她吃的。对了,我好久没见北宁了,她还好吗?” 梁北辰很快吃完了一块水晶桂花糕,“祭祀前说是要找武林高手学绝世武功,然后闯荡江湖,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北宁想做女侠呀,也挺好。”梁画兮想到若是梁北辰登基了,北宁只要不出嫁还是要进宫的,可依着她的性子这皇宫怕是关不住那小丫头。 “还有这个,蘑菇汤,是我特意让人上山采的新鲜蘑菇。”梁画兮把汤挪到梁北辰眼前,又拿出一碟腌好的雪里红,“就着这个吃味道更好。” “阿兮,在平西镇时我可不知道你有这些好手艺。”梁北辰觉得他这趟挨了一箭挺值,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汤,“这汤真鲜呀。” “阿婶不让……”说到阿婶,梁画兮突然住了嘴。 梁北辰却笑了,“阿兮,别那么小心,我已经释怀了。”他又吃了一块水晶桂花糕,“真好吃。” 梁画兮也很是配合的拿起一块放进口中,“嗯,我的手艺就是好。” 厢房里两人柔情蜜意,厢房外一个小太监从太医院出来,进了紫宸殿,附耳在李平贵耳边说着什么。 “公主亲自做的糕点?”黎盛帝惊讶的问道,梁画兮还会做糕点?这回事他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我都没吃过呀。平贵呀,这几日你派人多盯着点,还有,公主和世子之间的这些事我不希望有人随意乱说,谁说就拔了舌头。” 这等违背伦理之事,他是决不允许发生的,但他也知道此时两人怕是正在热火劲上,来硬的肯定是不行的。 这顿早饭吃的时间可是真长,都一个时辰了,梁画兮才提着食盒出来。 还没出太医院就瞧见了古松慢悠悠的走过来,她眼睛一亮,急忙跑过去。古松一看是梁画兮来了反倒掉头就要走。 可他老胳膊老腿了,哪里比的过梁画兮的速度,直接被逮了个正着。 “兮丫头呀。” 古松一脸讪笑的看着梁画兮,心里却是苦,怎么就又遇见了呢。 “我说古老头,你见着我跑什么呢,怎么,我抢你俸禄了?” 古松嘴角微微抽搐,“我可是告诉你呀,我这再没有什么稀奇的药草让你拿去研究了,你说说你,灵芝那样贵重的珍品,你都能拿去做菜,真是暴殄天物。” “古老头,药材再珍稀难道不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行啦行啦,到时候我找一些来赔给你。” 古松撇撇嘴显然不相信。 “走了古老头,我还要去晗月宫补觉,今日起的太早了。” 梁画兮从古松身边擦肩而过。 “兮丫头,等等,你身上什么味道?”古松瞬间眉头紧皱,语气严厉。 “我身上的味道?” 梁画兮有点不明所以,但脑中立刻闪过了刚去梁北辰房间时突然闻到又很快消散的奇怪味道。 古松又凑近闻了,很是慎重的问道:“公主可知道苗疆?” 苗疆当然知道呀,武侠小说里经常出现。 “怎么了?这味道和苗疆有关?” “不错,这是苗疆断筋腐骨丸的味道。” 断筋腐骨丸?越听越像武侠小说里的药丸,怪不得医术精湛的她没有闻出来,梁画兮纳闷,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穿进来的是一本大女主宫廷权谋的书,并非武侠小说,她又细想了想,书中确实没出现过这么一种毒药。 “这种毒药如果直接吃就会五脏腐烂而亡,如果磨成粉末让人吸入就会使人虚弱不堪,渐渐脏器衰竭而亡。” 梁画兮大惊失色,“啪嗒——”食盒掉在了地上,她即刻拉起古松,“老头,快跟我走!” 古松这老身子骨哪里经得住明日这般拉扯,一边踉踉跄跄的让梁画兮拉着走,一边问道:“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老头,这味道我是在北辰哥哥的房间里沾染上的!” “什么!” 古松也大惊失色,不再多言,往梁北辰房间走去。 房门被梁画兮一把推开,瞬间那股味道涌了出来,古松闻了一下,瞬间皱起了眉头。 但很快的又消散了。 梁画兮古松对视一眼,梁画兮问道:“这味道为何时有时无?” “据说是能麻痹人的嗅觉,只有刚开始能闻到,或者隔一段时间再闻才能闻到,长时间在这环境里,就会闻不到了。” “怎么了?”梁北辰哑声问道。 梁画兮走后他越发觉得疲倦就又睡了,迷迷糊糊的,听见了梁画兮和古松的声音。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实在没什么气力,浑身像是软面条。 古松走到梁北辰身旁,拉起他的手,只见梁北辰掌心有丝丝乌黑之意。 “怎么样?”梁画兮急切的问道。 古松放下梁北辰的手,“的确是断筋腐骨之毒,只是发现的早,毒性尚在浅表,没有大碍。” 听到古松这么说,梁画兮松了一口气,她看着古松眨巴着眼睛说道:“古老头,还好有你,还好你知道这个毒,要不然北辰哥哥凶多吉少。” 古松瞪了一眼梁画兮:“听你夸我我还真不习惯呢,现在党务之急是解毒,对了,兮丫头你也喝一副药,虽然你闻的不多,但还是清除一下毒气比较好。” 梁北辰听着两人的对话便什么都知道了,自己是中毒了,但幸好发现的及时。 “是谁想让我死?”梁北辰自语,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梁泽,第二个想到的就是蒋铭,可这些都是猜测,他不能空口说白话。 梁画兮转身走到门口,“来人,重新收拾一间厢房出来,这厢房派人给我封了,谁也不许进!” 她倒要看看是谁想害北辰哥哥,如果说祭祀坛上的箭是冲着她来的,那这次的毒绝对是冲着梁北辰来的。 “古老头,你快去开药方让古川熬药吧。” 古松不敢耽搁,转身出了门。 梁画兮回转过身,坐在床边说道:“北辰哥哥,都怪阿兮,掌管着禁军却把一个小小的太医院都看护不好。” “阿兮,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别担心了。” “我一定要查清楚是谁想害你!” 梁北辰却说道:“阿兮,这件事你别管,谁想杀我,我要亲自查。” 黄昏时分,梁北辰已经搬到了新的厢房,而梁画兮也加派了看护的人手。 黎盛帝闲散着走进太医院就看见一群人忙着搬东西,打扫。 “参见陛下。”所有人停了手里的活跪拜行礼。 “兮儿,这是做什么?” 梁画兮噘着嘴走过来,“父皇,有人在昨夜给世子下毒,是苗疆的断筋腐骨丸,会让人五脏腐烂而亡。” “什么?竟然有这等事?”黎盛帝思索片刻说道:“这件事朕会派人查清楚,兮儿你别担心了。” 梁画兮也不客气说道:“有劳父皇了。” “带朕去看看北辰吧。”黎盛帝叹口气,怎么这么多恼人的事情呢。 梁北辰听见推门声,以为是梁画兮,“阿……”话还没说出口梁画兮就打断了他:“世子,陛下来看你了。” 梁北辰急忙挣扎着坐起身来,且了切身子,“还恕臣不能下地行礼。” “无妨,哦,兮儿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对世子说。” 他说的如此直接,梁画兮和梁北辰皆是一愣。但很快梁画兮便回道“是”出了门。 黎盛帝走到床边,李平贵搬过了凳子。 梁北辰看着黎盛帝,等着他问话,心中忐忑。 “北辰,朕还没当面谢谢你救了兮儿。” 道谢不是重点,梁北辰知道,他没说话,继续等着黎盛帝接下来的话。 “北辰你文武双全,文可治国,武可杀敌。可笑朕之前在御花园同你交谈时并不知晓这些。” 自梁北辰救了梁画兮后,黎盛帝好好的调查了一番梁北辰,才发现其人并非是虚有其表,在军队中那可是真刀真枪的和部下对武,而朝堂之上,他有了见解从不自己说出口,而是借由他人之口说出。而最让黎盛帝吃惊的就是梁北辰去刑部和韩锦川的一番交谈,京兆府尹的入狱原都是梁北辰一手谋划。 他是惜才的,但同时,伦理纲常却不能因为他是人才就可违背的。 “北辰,朕虽然感谢你救了公主,但公主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虽是他的堂哥,但男女有别,你要懂得分寸。” 第125章 一石二鸟(2) 话虽没明说,但话里的意思梁北辰明白了。 可惜他不能像告诉永定王一样告诉黎盛帝梁画兮的真实身份,只得说道:“陛下,臣明白,臣正是因为公主是我的堂妹,才救了她,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黎盛帝也知道梁北辰说的是假话,并无其他?要是没有就怪了,但现在既然梁北辰如此说了,就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是个聪明人。 “那就好,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吧,朕就不打扰了。” 黎盛帝站起了身,刚要抬步离开又突然顿住,略微回转头斜睥着看向梁北辰:“别忘了你说的话。” 这个冰冷的侧脸,有着不容置疑的狠绝,似乎说一个不字,下一秒就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梁北辰不是怕,他只是认为时机未到。 “君子一言既出,臣定不会食言。” 等在门口的梁画兮大概能猜出一二,她感觉最近自己确实太放肆了,可以说每天就守在太医院,就守着梁北辰,任谁都会对两人产生猜疑。 房门开了,李平贵走了出来。 “公主,陛下宣古太医问话。” 梁画兮派人去请古松,自己走了进去,看见黎盛帝背对着身站在梁北辰床边,帷幔也遮住了梁北辰的脸,两个人的神情她都看不见。 她轻轻的喊了一声,“父皇。” 黎盛帝转过身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兮儿呀,世子说你做的糕点很好吃,什么时候做给父皇尝一尝?” 梁北辰震惊的看向黎盛帝,他刚才从未说过什么糕点之事,黎盛帝是如何知晓?莫非一直在监视之中! 梁画兮却并不知晓这些,笑着说道:“好呀,我一会就做给父皇吃。” 红苑此时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对着梁画兮耳语,梁画兮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就在这当口,古松背着药箱进来了“老臣参见陛下。” 黎盛帝一招手,“古太医来,北辰这毒如何了?” “发现的及时,毒在浅表,喝几副解毒的药定能清除毒素。” 黎盛帝爽朗的笑了起来,“兮儿呀,要论这解毒,你是比不上古松的。” 梁画兮当然知道,在现代哪里有那么多毒要解,她遇到最多的就是被毒物咬伤的毒,这人为下的毒她当真一次都没遇到过。 “兮儿定会好好向古太医学习的。” 她看了一眼红苑,对黎盛帝说道:“父皇,永定王此刻正在太医院门外。今早世子中毒后,我安排了禁军守着,不让任何除过太医院以外的人进入,现在他正在门口闹呢,儿臣前去看一看。” “父母之心呀……兮儿,你让他进来,朕同他说。” “是。” 梁画兮还没走到太医院门口,就听见永定王的声音。 “本王是要去看自己的儿子,你们也敢拦我!让晗月出来见我!” “来啦来啦皇叔,晗月来了,皇叔莫要生气。”梁画兮立刻小跑过去。 “晗月,是你让禁军拦我的?” “不是要拦皇叔你,而是所有人都拦了,皇叔你看我这不是出来请你进去嘛,你不要生气了。”梁画兮陪着笑。 永定王看到梁画兮态度很好,心里的气减了几分。 “北辰如何了?今日我要带他走。” 前几日梁北辰箭伤好转后,他就想接回王府,可是梁画兮又让他到太医院休养,他当时想着王府的大夫到底比不上太医院的,就默许了,可是却出了这等事,皇宫还是不安全,就应该放在自己身边,才能放心。 “北辰哥哥已无大碍了,不过皇叔要带他走,还是先问过北辰哥哥的意思吧。” 永定王突然意识过来,自己的儿子那可是愿意为了梁画兮出生入死的,自己说要带他走,他还真说不定带不走。 脑壳疼,永定王揉了揉太阳穴。 “皇叔,走吧。”梁画兮在前面领路,两人一路无语。 永定王一走进厢房就看见了黎盛帝。 “参加陛下。” 这礼数倒是周全,但脸却显着不高兴。 “二哥,朕得给你赔礼呀。北辰可是救了兮儿的大恩人,却不想养伤期间遭遇下毒这种事情,真是对不住你呀。” 永定王的怒气一下子就减了大半,皇帝都亲自给他道歉了,而且也很关心的前来探望了,晗月长公主也守在北辰身旁,太医古松此刻正在针灸,现在他就是想挑个什么理,也挑不出来了。 “陛下客气了,臣今日来只想带北辰回家养伤,还请恩准。” 这话正中黎盛帝下怀,他正发愁怎么把两个孩子给隔开呢,看着永定王笑意满满的说道:“当然可以。古松!” “臣在。” “你跟着一道去王府,诊治定要尽心尽力。” “是!” 梁画兮有点急了,若梁北辰回了王府,她就不能时时刻刻想见就见了。 “父皇……” 黎盛帝立刻打断她的话,“兮儿,你都好久没去兴庆宫了,这几日就好好陪陪你皇祖母吧。” 梁画兮有心想继续开口,却被皇帝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她一下子愣住了,进宫一年多,黎盛帝对她都是疼爱有加的,从没见黎盛帝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带着受伤的神情看向梁北辰。梁北辰轻轻的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又点点头,用手在嘴边画一个弧度,示意她开心一点。 又用嘴型说着:相信我。 梁画兮突然觉得很安心,点点头。 永定王知道梁画兮想说什么,这段时间他也看出来了,自己的儿子并非一厢情愿,但很显然现在不适合替他们说话。 “不劳公主费心了。” “晗月,这里自有永定王亲自看着处理北辰回府事宜,你快回晗月宫去。” 黎盛帝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李平贵见梁画兮仍然站着不走,说道:“红苑,还不快扶公主回宫。” 梁画兮知道父皇是下定决心要把他们两个人分开了,但她却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真相,只得依依不舍的看着梁北辰。 “公主,有古太医照顾,还请放心。”梁北辰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心里全是酸楚。 但小不忍则乱大谋,他相信那一天不会很远了。 梁北辰回了永定王府,梁画兮每日去兴庆宫报到,但没过几天她就坚持不住了,想着偷偷出宫。 谁知道还没出未央宫,李平贵便来传口谕,说今后她出宫要派人保护。 李平贵传完口谕,又对梁画兮小声说道:“这永定王府公主可千万去不得呀。” 她现在真是有些后悔了,自己不应该在梁北辰养伤的时候那么放肆自己的感情,不但让父皇单独对梁北辰训话,现在连人都见不着了。 其实若说放肆自己的情感,在祭祀的那一天满朝文武就都看明白了,这段时间帝都大街小巷的流言蜚语都传遍了。 宫里要不是黎盛帝下令,早都是风言风语了。 梁画兮还是出了宫,她打算去临江楼,探病不让,喝酒总让吧。 刚走到宫门口就被梁泽喊住了:“兮妹妹,要去哪?带上为兄可好?” 梁泽这几日纳闷的很,他想让梁北辰死没错,可是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没动手呢,人就已经中毒了,到底还有谁想让梁北辰死?贺千帆不可能,因为之前自己提议要杀梁北辰时,他显然是不赞成的,但是想到脑壳疼,都没想出是谁。 这之后他是让人再动过手的,可是太医院的防守固若金汤,如今梁北辰又回了永定王府,那个地方可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他更没可能动手了。 不过有一点他觉得很好,父皇不让梁画兮前去探望。也是,现在帝都还有谁不知道永定王世子替晗月长公主挡了一剪,长公主衣不解带的日夜照顾? 但这都不要紧,即使他们真的情比金坚又如何,反正最后梁北辰都是要死的。 梁画兮看见匆忙赶来的梁泽说道:“太子哥哥今日也出宫?” 他是否出宫取决于他安插在晗月宫周围的暗卫给他汇报的情况。 “想出去散散心。” “那正好,我要去玉竹那里喝酒。” 梁画兮从没想过这次去临江楼能如此热闹。 刚一走进去就瞧见永成王坐在二层望台靠江边的位置上,这位置可是梁画兮每次来的固定座位。 玉竹客气的上前:“这位公子可否移步别处?这地方是特意留的。” 梁泽率先走上前去:“皇叔,你什么时候到的帝都?” 这永成王基本上就是个闲人,朝中没人去真的关注他,梁泽更是没有把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皇叔放在眼里。 永成王没有理会梁泽,反而走到梁画兮身边:“晗月,上次给你的棋谱你可看完了?什么时候同皇叔对弈呀?” 梁画兮没有回答他,却对玉竹说道:“玉竹,劳烦今晚别让其他客人来望台了。” “我也不能来了吗?” 几人转身,就看见蒋铭从楼梯上走来。 他来此是因为玉竹告诉他永成王在这里,他本是想会会永成王才来的,没料到一走上来就看见了梁画兮和梁泽。 蒋铭和玉竹微微一对视,玉竹忙说道:“原来大家都不是陌生人,不如坐在一处,在下这就吩咐酒菜。” 第126章 一石二鸟(3) 玉竹本不想掺和进几人的谈话里,但梁画兮似乎是个搞不清状况的人,硬是拉着玉竹坐在了身旁。 也是,梁泽知道蒋铭是皇子。蒋铭除掉了太子梁泽的钱袋子工部左侍郎张荐,又将这件事嫁祸给了永成王,只不过现在还差点火候用这件事,让他们鹬蚌相争。 这些都是玉竹知道而梁画兮不知的。 而让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永成王暗藏的心思。 永成王是在永兴王死后悄悄赶到帝都的,那个安插在黎盛帝身旁给永兴王禀告的小太监也同时是他的暗探,只不过这个小太监真正效命的却是他,让小太监告诉永兴王黎盛帝身体堪忧的也是他。 其实黎盛帝的身体本也没那么堪忧,那个道长每次朱砂罂粟的用量并不多,但架不住小太监每次往送服药丸的水中多加一点,时日久了身体自是堪忧了。奈何黎盛帝还是个讳疾忌医的,太医不诊脉自是什么都察觉不出,而且刚开始用量大了身体反而觉得精神焕发,道长和黎盛帝都觉得效果甚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那个苗疆断筋腐骨粉的毒是他派人下的,这等一石二鸟的好计策他可是想了好久呢。 既能杀了梁北辰这个竞争对手,还嫁祸给了太子。所以,应该很快就有人能够查出是太子想要杀梁北辰。 你算计我,我算计你。这样的四个人坐在一起,看向彼此的眼神甚是可笑。 都以为对方不知道,都以为自己是那个掌握着主动的人,都以为自己是最后的胜利者。却因着身份不得不虚假的说起客套话来。 梁泽:“皇叔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告诉侄儿。” 永成王:“我连皇兄和永定王都没告诉。” 梁泽有些自讨没趣。在永成王看来,这次自己将下毒嫁祸给太子,永定王定不会放过他,只会加速争夺皇位,他定会是那个得利的渔翁。 梁画兮却是一点也不矜持的给每个人都夹了菜,“吃呀,今天玉竹上的可都是临江楼的招牌菜。” 蒋铭吃了一口说道:“表妹,我上次给你的医书可看完了?我这几日又得了些,有空着人给你送进宫。” “好呀,反正这几日父皇……”她想说黎盛帝不让她见梁北辰,但又觉得此刻说这个似是不妥。 梁泽马上说道:“小公爷也对医术感兴趣?” 蒋铭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玉竹,他并非对医术感兴趣,只是因为玉竹,他才会习惯性的搜罗医书而已。 “非也,仅仅因着表妹感兴趣而已。” 永成王却笑了起来,“我瞧着你们二位哥哥都很疼妹妹呀,不过晗月呀,上次给你的棋谱可研究清楚了?我一直等着和你对弈呢。” “那本棋谱?忘了,没看,皇叔,真是对不起了。” 这次换梁泽和蒋铭笑了起来。 梁泽:“兮妹妹,你果然什么时候都没让我失望。” 蒋铭:“我也认为,棋谱这种东西不如多对弈几局能提高棋艺。” 梁画兮挑挑眉:“我只是说没看,又没说不会看,皇叔,说不定过几天就会看的。” 此话一出,三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说话了。 玉竹适时开口:“斯以为,公主的医术和棋艺都是上佳。” 梁画兮吃了一口麻辣鸡柳,似乎是辣着了,忙喝了一口酒,却又呛着了。 “咳咳咳——” 坐在旁边的梁泽立刻给她又顺背,又倒水,眼里的关切被蒋铭看进了眼中,心中即刻了然。 之前中秋夜宴,他查到刺杀主使之人是梁泽后,又派人去调查了一番,东宫的内应说贺千帆只告诉了太子身份互换之事,并未说楚将军一个字。所以他一直不解为何那日梁泽不但刺杀自己,又要刺杀楚正,现在看来一切就都明白了。 “没事,太子哥哥。”梁画兮瞪着玉竹,“玉竹,今天的厨子辣椒放料不均,这一口生辣。” 玉竹将鸡柳端起来说道:“好,姑奶奶,我让后厨重新做了给端上来。” 店小二将鸡柳撤下去,梁画兮看着满桌子的菜似乎也吃饱了,看了一眼酒说道:“我们玩个新鲜的,各位意下如何?” 梁泽:“兮妹妹想玩什么?” 蒋铭:“当然愿意。” 永成王:“愿闻其详。” 玉竹:“舍命陪君子。” 梁画兮站起来高兴的说道:“这个游戏叫十五二十。”然后很是详细的把游戏规则说了一遍。 几人即刻开始游戏。虽说近两年时间没有玩过了,但梁画兮那可是有底子的,但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尤其都是文人,对这种数字都不是很敏感,很快除了梁画兮以外的所有人都醉了。 她很有成就感,“红苑,我们回宫。” 下楼看见等着的侍卫们,大声说道:“不管你们是哪家的,都别上去打扰自家主子,他们呀,要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梁画兮始终觉得梁泽活的其实很累,不论是对黎盛帝还是监国,他本是都想要做好的,想让黎盛帝喜欢自己这个儿子,想让大臣说他德才配位。可是,他努力了一辈子都没有达成。失去李柔后,他是有些改变了,但不是越变越好,而是越来越累,越来越学会了隐藏,越来越阴沉。今天不如就让他多喝几杯,一醉解千愁。 而蒋铭,这个运筹帷幄,低调内敛,从不认为自己会输的人,极为克制,喝醉这件事似乎是和他沾不上的。但谁让他骨子里争强好胜,玩游戏的时候非但不认输,还强迫别人一直和他对局,硬是把自己给喝醉了。 永成王自不必说,喝酒这件事几人里他最在行。 玉竹就可怜了,这三个人他谁都不敢得罪,当真是舍命陪君子了。 当深夜他们清醒的时候,看看自己的狼狈样子,再看看对方的,只剩下了哈哈大笑。他们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彼此真的是好兄弟,好哥们,好朋友。 也许,放弃各自的身份,他们真的能成为这样一起喝酒玩耍的好友。 但自从出生,他们已注定了各自的身份,是梁画兮给了他们这唯一的一次机会,让他们醉,让他们醉后勾肩搭背,握手拥抱,也让他们在清醒后怅然若失片刻,又回归各自的身份。 梁北辰养伤期间,贺千帆乔装见了他一次,一来是探探口风,看他知不知道是自己策划了冬日祭的刺杀,二来是表明自己支持梁北辰的态度。 他决定弃了梁泽,贺千帆已查出梁北辰中毒是太子所为,当即决定弃之不用,不听劝,鲁莽,最重要的是愚蠢,杀人还留下破绽当真愚蠢。 梁泽其人,格局实在太小,心胸狭窄。李柔死时,一心只为报仇,杀了很多良臣,现在为了除去梁北辰,先是杀害无辜的老人,又在皇宫中下毒还留下破绽,天子之思,如此肤浅,这样的人做了君王,只会让黎盛衰败。 当然,他不知道这是永成王下的套,不过梁泽的愚蠢却是真。 梁北辰当然没拒绝,但却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他知道贺千帆看中的是黎盛,效忠的也是黎盛,并非是某一个人,等有一天他坐上那个宝座,贺千帆这样的臣子,他应该也会重用。 贺千帆走后,梁北辰的第一个想法是要加快夺位的进度,黎盛帝那日给他说了那些话,恐怕日后再难见到阿兮。而这次冬日祭的刺杀之后,皇宫宴会庆典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想杀阿兮的人不会再有靠近的机会,他可以慢慢查幕后之人,但却可以利用此事拉梁泽下水,即使没有证据自己也要创造证据,只要能搬倒梁泽,至于方法手段如何,根本不重要。 梁泽在无形之中既被永成王算计,又被梁北辰算计,却都浑然不知。 风言风语最好制造,甚至不需要任何证据,一张嘴就够了。 这莫须有的消息第一个听见的人是贤妃。 她急急忙忙的召了梁泽见面。 “泽儿,这么多年来我待你如何?” 梁泽不明所以,“娘娘待我如同亲子。” “好,既然如此,那我问你,冬日祭刺杀一事可与你有关?” 梁泽懵了,“这话从何说起,孩儿怎会伤害兮妹妹?” 贤妃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如今可是有传言,那箭本是要射陛下的,不过是射偏了才射向了兮儿。” 射偏了?梁泽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确实,如果按照当时箭来的方向,梁画兮左后方,正是刚行完香的黎盛帝和自己。 究竟是谁要害自己?他作为黎盛唯一的皇子着实没必要刺杀皇帝登基。 他一字一句冷冷的说道:“孩儿从没想过弑父篡位这样的事情!” 贤妃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太子,那传言说,说你们父子因为工部左侍郎和京兆府尹,以及朝堂之上各事面和心不和,你……” 自护国寺回来后,确实发生了几件事,是会让人如此认为,但他确实没存过杀害黎盛帝的心呀。 “孩儿没做过,这定是有心之人的诬陷!娘娘难道不相信孩儿吗?” “我自然是信你的,可如今这传言陛下知道是迟早的事,局势对我们很不利啊。” 贤妃是真的担心,都说母凭子贵,她虽膝下无子,但却养了两个人人羡慕的孩子,在后宫中谁人不以她为首,可若是梁泽败落,先皇的其他儿子坐上了龙椅,她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娘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梁泽其实心里很没有底,但也只能给贤妃宽心。 贤妃却很相信这个儿子,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恰巧最近几日你父皇闭关参禅,我们有时间处理好这件事。” 但是贤妃想错了,梁北辰自是有办法让闭关参禅的黎盛帝也得知这个消息。参禅的是黎盛帝,他身旁的李平贵可没有闭关参禅,只要将消息传到他耳朵里,还怕李平贵不马上禀告吗? 就在黎盛帝将要知道这件事的时候。 就在帝都即将要掀起腥风血雨的时候。 就在她最在乎的两个人将要互相厮杀的时候。 梁画兮被太后罚去护国寺为黎盛朝祈福,说冬日祭未能圆满,想来黎盛必有劫难,说祭祀之事中断在她行香时,需得让她前去祈福。 她每日在护国寺吃斋念佛,静心养性。虽说派了十三时刻关注宫里的消息,但不论是梁泽还是永定王还是黎盛帝甚至于贤妃和太后,这所有人都有意瞒着她,她又怎么会知道现在宫中上下早已传开了太子梁泽要弑父篡位之事。 第127章 一石二鸟(4) “你个混账东西!” 黎盛帝坐在紫宸殿中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梁泽气的直接将砚台砸在了他身上。肩膀被猛烈的撞击后生疼,他觉得骨头可能砸断了。 “父皇,您要儿臣说多少遍?这是诬陷!” 梁泽没想到黎盛帝会知道的这样快,也没想到朝中已经有大臣直接上书弹劾自己,他还未来得及动作,便已被全数打散。 黎盛帝又怎会不知是诬陷?若说祭祀当日文武百官都在祭坛下距离甚远看不真切,他又怎会看不清,刺杀之人箭术乃百里穿杨之功,自己和兮儿尚有一段距离,是绝不会射错人的。 他摇摇头,不知自己这个儿子这次又得罪了什么人。 “太子!你是一国储君,你……”黎盛帝恨铁不成钢,语重心长说道:“工部左侍郎你肆意放纵,梁北辰的养父母与你有何仇怨,你将其杀害,又让人抓住把柄拖了京兆府尹下水,这次,恐怕想害你之人乃是贪图朕这把龙椅吧。” “父皇,原来……” 不外乎黎盛帝知道这些,工部左侍郎是太子的钱袋子人尽皆知,而京兆府尹一事,在韩锦川呈上的那些文书里早已写明。 蒋铭和梁北辰是真聪明,而梁泽也是真的蠢。 “你可知朕为什么把禁军的统领权交给了兮儿吗?若交给你,不知又要惹出什么事端来,这个黎盛朝你是想把它毁了吗?如今都有朝臣上书此事,文武百官也议论纷纷,你说!朕如何不罚你!”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做呀。” “你没做,就找出你没做的证据。现在是你没做的证据没有,你做了的证据倒是充足。” 梁泽瘫坐在地上,他早都使出浑身解数想找出真正的刺杀之人,但时至今日任何线索都没有。 “太后驾到。” 黎盛帝一听,立刻先让梁泽起身。 太后瞧了瞧着爷俩,径直走到一旁坐下。 “皇帝,打算如何处置太子啊?” 作为黎盛朝身份最长的长辈,出了这样的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不过问的。她看着梁泽一点也喜欢不起来,这个孩子从小就不入她的眼,要不是因为他是黎盛帝唯一的皇子,这皇位说什么也不会落在他头上,现在就是要给他教训的时候,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回禀母后,此事来龙去脉已查清,不过就是太子的幕僚所为,但这幕僚也可能是他国的奸细混入其中,这次就定太子不查之罪,母后您看如何?” 太后眼神一狠厉:“都不查到要杀自己父皇的程度的了,这罪定不能轻了,监国之责就先卸了吧,禁足宫中反省!” 黎盛帝可是急了,太子不监国了,朝政谁替他打理? “母后,这罚的是否重了些。” 太后瞪一眼黎盛帝:“皇帝,你看你这些年寻师问药,练什么道法仙术,哪还有一点皇帝的样子,这天下是你的,太子监国时日已久,你是时候过问六部之事了,不要总是折子递上来你才知道。” 黎盛帝赶忙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朕再服丹一两年后定勤于朝政。” 此时的黎盛帝还做着长生不老的美梦。 太后摇摇头,她当时真不知道先皇是如何考虑的,自己的孩子自己还能不了解,他是所有兄弟中把皇位看的最轻的。但坐上这个位置后,她也能感觉出来,黎盛帝是愿意当个好皇帝的,年轻时上阵杀敌,朝堂上手段强硬,提拔臣子不拘一格,谁知老了老了又活回去了。 “哎……哀家老了,你们俩父子我是真操心不了了。” 说完便起身走了。 黎盛以孝治国,他不能全然不考虑太后,于是罚了梁泽幽闭东宫三月,朝政由贺千帆和楚正代为辅政。 三月,在这个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候,等他三月后解了禁足,怕是朝堂上下没一个是自己的人了,到时候满朝文武不是蒋铭的人就是梁北辰的人,他还如何立足?不行,是该想些办法了。 得到太子被禁足的消息,永定王立刻来到了梁北辰的房间。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梁北辰康健了不少。 “北辰,你的计谋果然好,单凭着几张嘴和经不起推敲的证据就让太子禁足三月。” 梁北辰冷笑:“不过是因为冬日祭的刺杀发生在所有人眼前,我的那些证据,东宫的令牌还有死士的口供,说经不起推敲但也没办法推翻。” 他整了整衣服对永定王说道:“父亲,我想入宫向太后请安。” 永定王笑了一下,“是吗?北辰。你自小生活在漠北和太后并无多少感情,进宫想看的人怕不是太后吧。” 顿了一顿又说道:“晗月公主去了护国寺祈福不在宫中。” 梁北辰愣了一愣,很不自然的问:“孩,孩儿在太医院养病期间听闻太后在回帝都的路上,现在想着既已伤好是该前去请安了。” 永定王点点头:“也是,有些事情也该是让你皇祖母知道的时候了。” “父亲可是要公布太子下毒害孩儿的事情吗?” “为父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一次就要彻底让太子翻不了身。” 梁北辰不解,“父亲,太子可是皇祖母的亲孙儿,最多再多禁足几月就是最大的惩罚了。” “北辰,你有所不知,哎……”永定王深深叹了一口气,“为父今日告诉你一桩我的心结。先皇在世时疑心甚重,迟迟不肯立太子,直到咽气前把传位诏书给了自己最信任的老臣和最宠爱的妃子,就是故去的户部尚书和当今太后,谁知诏书还没宣读户部尚书就突然暴毙了,当今太后在葬仪上宣读了当今圣上继位的诏书。” 梁北辰一下子就听出了问题的症结,这个传言他也曾听过,但却从没想过问永定王,因为不管这件事是真的假的,这个皇位他都夺定了。 “莫非这诏书……” “如今这诏书究竟是真是假只有太后知道了。我自小母妃早逝,一直养在太后膝下,太后虽为女子,但却深明大义,知道何为大局大是大非,她的底线就是黎盛的平稳,百年基业永固,若当今陛下十恶不赦品行不端,想必即使是太后的亲子也不会让陛下登基的。所以,若太后知道当今太子,未来的君王是个弑父杀兄之人会如何?” 梁北辰明白永定王的意思,但很显然这不可能。 “父亲,黎盛帝就一个皇子,而蒋铭身份无人知晓,不可能废太子的。” “非也非也,我会提议,将你过继给黎盛帝,这样,皇帝就又有皇子了。” 梁北辰懵了,“父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陛下的两个兄弟,您和永成王还在世,都是先皇的血脉,怎么也不该是我,而且到时候蒋铭若是跳出来又该如何是好?” “别担心,蒋铭的身份已没有人可以作证,只有蒋国公夫妇空口之言,无凭无据,太后和黎盛帝是不会相信的,除非晗月亲口说。” 梁北辰缓缓说道:“阿兮说过,这件事她要等黎盛帝百年后再说。” 永定王显然松了一口气,“宫中伺候陛下的内应已经传来消息,近几日道长已不赞成出现成瘾症状的陛下再服药,但陛下一意孤行,每天还加大了用药,想来时日不多了。” “北辰,现在先皇的血脉已没有几人,我也是风烛残年,永成王毫无建树也没有子嗣,堪当大用的只有你了。” 永定王已经把那个被禁足到半疯半傻的儿子遗忘了。 而蒋铭也在谋划此事,他想的和永定王一样,一定要将太子彻底打倒,永无翻身之日。 当天晚上,韩锦川的桌子上不但摆上了梁泽下毒谋害梁北辰的卷宗,也摆上了蒋铭这些年来查到的有关梁泽勾结官员,残害良臣的卷宗,当然还少不了刺杀楚正的证据。 韩锦川虽知这是有人争对太子,但事关重大,这每一桩每一件都是证据确凿的大罪,他一刻也不敢耽误的进了宫。 黎盛帝本就外强中干的身体,怎么经得起几次三番的折腾和如此大的打击,当天夜里气的一头栽了过去,古松用银针治了好几日才勉强清醒过来,但半个身子却不能动弹,连话也说不清了。 太后立刻封锁了消息,皇帝出了这样的事,若是走漏了一星半点的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古松建议找梁画兮回来,因为现在他也不知道黎盛帝什么时候会咽气,但是太后拒绝了。 事已至此,她将一直没有离开紫宸殿的韩锦川叫到内殿,屏退了所有人,密谈许久,达成了共识。 永定王父子和蒋铭都很是纳闷,是韩锦川没有上奏,还是黎盛帝擅自压下了?按理来说宫中应该传出些消息才对,怎么几日过去了风平浪静的。 就在他们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太后将梁北辰召进了宫。 “北辰,你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可有看上哪家姑娘,皇祖母为你做主。”太后说的极为殷切。 梁北辰不知太后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怎么突然关心起了自己的婚事,赶忙说道:“孙儿并未看上哪家姑娘。” 太后笑笑,心中和明镜一样,也就是当事人自己骗自己,如今帝都还有谁不知道晗月公主和永定王府世子有伤风化之事。 现在解决的最好办法就是给他们各自找个良人。 这本也不是多着急的事,但黎盛帝倒下之后,韩锦川将太子做的所有事都告诉给了太后,唆使工部左侍郎贪墨,打压已悔改的永兴王旧部,残杀无辜百姓,谋害兄弟,太后听了无不惊心,这样的人如何能坐上皇位,届时黎盛会变成怎样,百姓又会如何? 她的心自然是向着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的,但是她又非常清晰的知道正确的做法应当是什么。 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了,很多事情都已经想开了,她决定以国事为主,和韩锦川商议再三,选择良久,认为现在堪当大用,是先帝血脉的也就只有梁北辰了。 既然选了梁北辰,就要一步一步都安排好。先断了梁北辰的所有风言风语,让他娶一个家世显赫的女子尽快成婚,然后再将文武双全,品德俱佳的梁北辰过继给黎盛帝,希望黎盛帝还能撑到那时做做样子,出面认了这个儿子,自此一切水到渠成。 “你是没看上还是没看?过几日我这兴庆宫要办一场宴会,届时官家女子都会前来,你好生瞧一瞧,选一个娶了。” “皇祖母,孙儿……” “不要再说了,务必选一人。” “是……” 太后说的强硬,梁北辰知道不能硬顶,只好应下了。 出了宫,梁北辰一路往护国寺行去,还没走到寺院门口远远的就瞧见皇宫的禁卫守着,让齐如打探,齐如说如今护国寺既不让里面的人出来,也不让外面的人进去。 梁北辰觉得很不对劲,从把证据给了韩锦川后就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远远的看了一眼护国寺只好回了王府。 第128章 东宫(1) 太后送走梁北辰,来到黎盛帝床前,看着不能说话不能动只能用眼神交流的儿子心里难受,话还未说泪先流了下来。 “皇帝,早知今日是如此,当初就应该改了诏书,把皇位传给永定王,我们娘俩远走隐居,过过小富即安的生活。儿啊,那个道士为娘给你遣散了吧,事到如今你还想要长生不老吗?” 黎盛帝眼角的流水瞬间流进了发鬓,瘫在床上这几日他终于想明白一件事,吃再多的药丸长生不老,也比不上能自己走路自己吃饭自己说话。如果没了这些长生不老又有何意义? 他轻轻的闭了闭眼睛,表示了同意。 太后继续说道:“泽儿犯下大逆不道的罪过,这黎盛是万万不能交给他的,否则我到了黄泉之下,夜台之上该如何向先皇交代,我不把这里的一切安顿妥当又怎么安心离去?为娘想把北辰过继给你,你意下如何?” 黎盛闭上眼睛,久久不愿睁开。 “为娘就当你是同意了,你好好活着,现在你要是死了黎盛就乱了,你听到了没有。儿啊,你若先去了,为娘安排好一切后就去找你。” 黎盛帝还是闭着眼睛不睁开,但眼角的泪水却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打湿了枕头。 太后要在兴庆宫办宴会为永定王世子择选良人的消息一传出来,帝都各贵胄官宦人家纷纷开始为适龄的女儿挑选衣物首饰,只为了能入了永定王世子的眼。 叶欣听到此消息,十分激动,自己的妹妹叶芸自临江诗会见过梁北辰后就魂牵梦绕,各种宴会的请帖也发了,也请媒婆上门了,但都被拒之门外,现在倒是难得的机会,怕只怕…… “妹妹,你若能嫁给梁北辰可在意他心中装着旁人?” “我只求陪伴左右,不奢望其他。” 于是叶欣当机立断,开始给叶芸张罗此事。 但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为梁北辰准备的宴会,梁北辰却愣生生的没出现,那借口倒是找的十分好,去西郊大营练兵时不小心旧伤复发,一时无法前来。 太后看着宴会上精心装扮的各世家小姐们,嘴角微抽,气的直发抖。 她当真觉得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要她来独自收拾黎盛这个烂摊子。 叶欣早已精心在宴会上安排了小插曲,好让自己的妹妹一展风华,谁知都白准备了。 宴会散场后,叶欣以郡主的身份求见了太后, “叶欣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本在气头上谁都不想见,但想着叶欣既是兵部尚书的嫡女又是贺丞相的夫人,况且今日也是自己理亏,只得宣见。 稍稍平复了一下怒火,问到:“郡主可是又什么事吗?” 叶欣拿出一个用绣布包裹着的香料盒说道:“太后,这是舍妹自己做的香料,本想着在宴会上送给太后,却不想……” “呈上来。” 老姑姑拿过来递给太后。 东西一入手瞬间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传来,坏心情也似乎有了缓解,再低头一看,这绣布上的鸳鸯绣的栩栩如生,煞是好看。 叶欣看见太后的表情立刻说道:“舍妹自小养在闺中,贤惠端庄,知书达理,琴棋诗画无一不通,女红也是万里挑一,还调的一手好香……”叶欣突然不说了,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看着太后。 “郡主有话就说,我恕你无罪。” 叶欣觉得这事八字有一撇了。“说来惭愧,舍妹自从上次临江诗会见了世子一面后,终日思念,这帖子也发了,媒婆也找了,却都被拒绝了,谁料她却是个死心眼的,因着各种宴会又见了世子几面,情根愈重,非世子不嫁,说是只要能安静陪伴就好,不在乎宠爱,我也是真拿她没办法。” 不在乎宠爱?不论是后宫还是王府,这妃子侍妾之间的争宠从来都少不了,不说旁的,就说现在的黎盛帝,皇后和辛贵妃两败俱伤的悲剧还历历在目。 “当真不在乎宠爱?” “舍妹性格柔顺,是个只知付出不求回报的个性,我是真的心疼她,才来求太后的,哪怕让她嫁过去做个妾室都好。” 叶欣一方面是真的为叶芸考虑,另一方面,也想在梁北辰身边安插自己的人,而且若梁北辰能登基,她定会杀了梁画兮,她相信自己的妹妹漂亮又性格好,总有一天会打动梁北辰的。 太后看着叶欣,想到如今黎盛帝都的兵权一部分在楚正手中,一部分在永定王手中,宫中禁军现在只听令黎盛帝和梁画兮,现在梁画兮明面上是祈福,实则是禁足,她拿着黎盛帝的兵符倒是可以命令禁军。但各驻守的军队,各城池的护卫,还有林林总总整个黎盛其他的兵力调度都在叶怀安的手上,是一份不可小觑的力量。 “即使如此,明日就带到宫中来,哀家瞧上一瞧。” 叶欣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事多半是成了,“多谢太后成全。” “好了,下去吧,哀家也累了。” 叶欣出了宫转身就去了兵部尚书府,叶怀安和叶芸一听都十分高兴,尤其是叶芸心里乐开了花。 第二日的入宫,自然是水到渠成,叶芸的性子与叶欣截然不同。叶欣说的乃是实话,叶芸当真是性格柔顺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一下子就入了太后的眼。 太后当即赐婚,又让韩锦川模仿着黎盛帝的字迹写了赐婚的圣旨。 韩锦川是当真不知道自己有生以来会做这样的事情,他写字的时候手都的厉害,整晚上没睡,才写好了不过几行的圣旨,恭恭敬敬的放着,以待后用。 太后又用黎盛帝的兵符下令禁军,宫中发生的所有事谁都不许往护国寺说一个字,谁说就杀谁全家,而且加强护国寺周围的防护,不许进也不许出,连只鸽子也不行! 禁军统领萧明有心传递一些消息给梁画兮,但他上有老下有小,又把这个念头吞回了肚子里。 而此时坐在护国寺后山小溪旁的梁画兮手拿医书靠在大石头上很是惬意。 一身灰袍的方丈站在她身后,深沉的声音渐起:“流水本无意,奈何浮落花,施主可知你无意间种了多少因?成了个什么样的果?” 梁画兮转头看着方丈,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他的样子问道:“方丈你的袈裟呢?怎么这一月都见你只穿僧袍?” 方丈笑了,“我的因果不在袈裟,而你的因果还在尘世,你在这里太久,再入世怕已事过境迁了。” “我早想离开,但身不由已。” “这也是你的因果。施主,你还记得同太子太子妃来时老衲曾问你可愿意用今后痛苦之事换那时的因缘错误?” “我记得。” “有些人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你没让他在最应该的时候去,只会凭添孽障罢了。施主,老衲有一言,耳听为虚,眼见虚实难断,心中感知亦未必是真。诸法空相,不生不灭,真亦假时假亦真,你切勿困因怨果。” “方丈,我怎么糊涂了,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却说什么都是假的,怎么你每一句话我都听不懂?” “你会懂的。老衲自今日起要闭关参禅了,施主自便。” 梁画兮看着方丈离去的背影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算了,不想了,得尽快想个办法离开了。” 想办法离开被禁之地的又何止梁画兮一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宫外的人自然好瞒,但宫内就不容易了。 李平贵这几日是心惊胆战的守着,黎盛帝身旁伺候的人更是连紫宸殿都不让出,本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奈何他们忘了梁泽会武功且之前统领过禁军。 这天,他瞧见守东宫的是之前他施过恩惠的禁军小兵,佯装关切上前询问家中近况,这问着问着就问出了当天夜里的换岗时间,和巡查的路线。 深夜,梁泽换上一身夜行服,来到了紫宸殿,这几日他突然想清了一件事,就是要把蒋铭的事说给黎盛帝听,他自然不是为了多一个人争皇位,而是要把这件事说成是假的,说成蒋国公想要谋反而放出来的假消息。这样就可以把自己身上的所有罪责都转移到蒋国公和蒋铭身上,让黎盛帝解了自己的禁足。 谁知一来到紫宸殿他就发觉不太对,外殿虽灯火通明但却空无一人,他移步到柱子后方,小心看着内殿房门口,发现门口苦守着两个小太监,房门紧闭,远远的就闻见了浓重的药味。 梁泽皱皱眉头,父皇讳疾忌医,通常不舒服都只吃道长的丹丸,怎么如今还喝起药来了。 一个小太监此时打起盹来。 “别睡着了,小心李公公罚你。” “这白天要伺候,晚上要守夜谁受得了。” “这是太后亲自吩咐的,你在宫中当差这么多年,现在是什么情形你还看不明白吗?” “什么情形?不就是瞒着不让众人知道陛下病重,对了,尤其是不让太子知道,那天太后和韩尚书在内殿密谈我听到了,说是太子德不配位要废太子,再把永定王世子过继给陛下为储君。” “哦哦哦,天呐,你还听到了什么?” “就这么多还不够吗?反正现在最多就我们几个知道,出也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这些事是要烂在肚子里喽。哎,本来今日是我出宫采办的,结果连这紫宸殿都出不去。也不知道陛下这个样子还能活多久。” “小心点说话!脑袋不要了!” “你刚不是还要听,现在又不让我说了。” 小太监瞪了对方一眼,继续打起了盹。 梁泽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立刻去了紫宸殿旁侍奉黎盛帝的道长住的偏殿,结果门厅紧锁,一人皆无。他打开窗户跳进去,发现从不灭的丹炉已灭,两旁放丹药的架子也空了。 父皇如此重视的地方变成了这副模样,再联想紫宸殿的情形和那两个小太监的对话,他肯定了两件事,猛然间心都要跳了出来。 废太子!黎盛帝命不久矣! 梁泽站在丹炉旁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129章 东宫(2) 他恍恍惚惚的回到东宫,瘫坐在床上,脑子里不停出现着一句话:太子德不配位要废太子,再把永定王世子过继给陛下为储君。 原来一切都是太后,他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太后的亲孙子,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仅仅是因为祭祀刺杀一事未免也太过了。 一整个晚上他都不眠不休的想着,他该如何自救。 看如今的形势,黎盛帝病重,随时都有可能驾崩,而太后很显然已经抛弃了他选择了梁北辰。怪不得这么着急的要给梁北辰赐婚,想来是要帝都关于梁画兮和梁北辰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营造一个品行端正的好形象。 那么兮妹妹的祈福已一月之久尚未回宫,想必也是太后的主意,怕兮妹妹回来会坏事,等到木已成舟时任谁人都没办法改变了。 木已成舟没有办法吗?梁泽眼神一厉,既是如此,那不如我也来个木已成舟! 要做大事,就少不了兵权,禁军的兵权在黎盛帝和梁画兮手上,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太后的手上,而楚正的兵权他想都不要想,通过兵部尚书从其他城池调兵过来,且不说声势浩大惹人注目,叶怀安肯不肯都是问题,现如今就只剩下离帝都最近的梁北辰的兵力了。 难道只有等着被废?眼睁睁看着梁北辰取代自己的位置?不不不,绝不可以!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一定有。 梁泽不停的在房间里转圈,他一定要想个办法出来,他不能失去储君这个位置,他一定要坐上龙椅! 梁北辰,梁北辰你不能夺走属于我的东西!梁北辰?梁泽停住了脚步。等等,梁北辰对兮妹妹的感情他看在眼里,那是真情真意,而现在除了韩锦川,太后隐瞒了所有人黎盛帝的情况,梁北辰对于太后的想法如今丝毫不知。那么他是否知道兮妹妹的真实身份呢?如果自己告诉了他以此事威胁又当如何? 梁泽笑了起来,带着不甘和愤怒。 “老天爷太可笑了,我是黎盛的太子,本应该拥有所有,为什么先要夺走我的柔儿我的孩子,现在又要来夺走本就属于我的位置?凭什么他梁北辰就可以拥有喜欢的人的真心,我就不行?明明我是太子,凭什么登上皇位的不能是我?拥有一切的不能是我?” “不!除了我谁都不行,尤其是他梁北辰,兮妹妹是我的,皇位也是我的!” 梁泽狠狠的擦去眼角的泪水,此时的他心比石块还要坚硬,大不了一死!横也是死,竖也是死,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梁泽摇了摇头,那么,只有拼一把了! 不知为何,梁北辰整夜心绪不宁,未能安睡。一大早,他就去了军营。 自祭祀遇刺以来,他已经许久未来军营了,之前用军营练兵之事搪塞太后,他也实属无奈。 大虎二虎最近也是听了许多风言风语,两人一看见梁北辰身体无恙的来了练兵场眼睛都直了,瞅着闲暇的间隙来到了梁北辰的营帐。 “世子,你身体可痊愈了?”大虎问道。 二虎马上说:“是呀是呀,这几天我们都担心坏了,你都不知道最近帝都到处都在说你和师父的消息。对了,师父她还好吧。” 梁北辰看见两人眼里的关切很感动,“阿兮在护国寺祈福,只不过太后下旨不让任何人前去,你们放心吧。” “最近阿婉总是叨叨,说是许久未见师父了很是想念,现在看来要见师父还得好一段时间吧。” 梁北辰安慰道:“应该快了。”他看着二虎突然发问:“二虎,我什么时候能喝你和顾婉的喜酒?” 二虎手摸着后脑勺,很不好意思的说:“快了快了,等师父祈福结束,我们就办,嘿嘿。” “世子。”齐如进来看了一眼大虎二虎,三人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什么事?”梁北辰问道。 “有人送了封信来。”齐如递上一封信。 梁北辰展开一看,眉头就紧锁了起来。 今夜子时临江桥头。梁泽。 他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齐如,回府。” 梁北辰和齐如步履匆匆的走了,以大虎二虎的身份不便多问,却也都担心了起来。 寒风瑟瑟,江水滚滚,梁泽看着只身前来的梁北辰笑着说道:“世子只身前来就不怕我杀了你?” 梁北辰眼神在梁泽身后扫了扫说道:“太子不也是只身前来?说吧,是什么要紧的事让太子在禁足期间不惜冒着风险约在下见面。” 梁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是兮妹妹的事。” 梁北辰一怔,很显然,这句话只是个引子,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了梁泽半晌,问道:“太子有话直说。” “哈、哈、哈”梁泽干笑了几声,说道“梁北辰,”又突然停顿了下来,绕着他走了一圈,脸色阴沉,一字一句慢慢说道:“你可知道兮儿不是我的亲妹妹吗?” 这件事梁泽是如何知道的?梁北辰眉头紧蹙很是疑惑,即使是知道了难道不应该先除了蒋铭这个和他争夺皇位之人,怎得先来找了自己?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梁泽凑近梁北辰,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竟然觉得很开心。 “如果不知道,现在你知道了。但是父皇不知道,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给他老人家呢?” “阿兮救过你的命!你真的要如此做?”梁北辰已经握起了拳头。 梁泽笑笑:“你竟然没说黎盛帝如此宠爱公主定不会为难她,看来你是知道些往事了,梁北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兮儿和你并非同宗同族所以才如此放肆的靠近?” “既然太子都知道陛下宠爱公主是因着辛贵妃的缘故,那你还要将此事告诉陛下吗?你究竟有没有把公主当作你的妹妹?” “没有!”梁泽吼了起来,却又瞬间降低了声音,“没有,所以你别给我说这些,我就问你,公主这欺君之罪你救不救?” 梁泽知道自己卑鄙,但那又如何?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又如何?他看着梁北辰,在心里狠狠的说道:梁北辰,这是你逼我的。 “碰——” 一道劲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梁泽脸上,他趔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梁北辰步步逼近,胸中似有一团火,被怒气燃的越来越旺,胸膛不断起伏着。 “阿兮把你当作亲人,梁泽!她可是救过你命的人,你扪心自问你都做过些什么?你杀了我的养父母也是她的恩人,现在又要让她面对曾经宠爱她的父亲的责难,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你可知道她曾经来求过我什么!” 梁泽愣住,“她求过你什么?” “你不配知道!梁泽你今天究竟想干什么?” 梁北辰不说,他也猜的出来,兮儿很善良,她见不得人死,不论是去南地还是在护国寺,她都竭尽所能的在救人,他再没见过心地如此善良干净的人了。 他不过是利用这个消息,并非真的要将这件事告诉给谁,他怎么舍得让兮儿受罚?黎盛帝马上就要死了,还需要说什么,还欺什么君,受什么责难。 “我要你的兵符。”梁泽说的很平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的语气。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梁北辰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以为梁泽会让他离开帝都或是辞去官职,没想到他说的是兵符。 梁泽看着梁北辰,眼神冷淡,“我说,我要你的兵符,你给不给?你给,这件事我今后再不提起,不给你就等着明天陛下降罪公主。” 梁北辰突然从手里拿出一把短刀抵在梁泽的胸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梁泽嘴角一翘,“你不会。” 的确,梁北辰不会,不是因为他不杀梁泽,而是觉得这样杀了他就太便宜他了! “给我一夜考虑的时间,卯时在此,定给你答复。”他看着梁泽真的想一刀捅进他的心脏,把他的心挖出来看一看是红的还是黑的。他真替阿兮感到不值,这样去维护一个利用自己的人。 即使是这样,他仍旧不敢告诉阿兮梁泽都做了些什么,自己想要尽力保全的人是如此的不堪,她若知道了,该如何自处。 但终有一天这所有的一切是要大白于天下的,等这一场腥风血雨结束了,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回到王府第一件事,梁北辰来到了永定王的房间。 “父亲,孩儿有急事禀告。” 永定王披上外套坐起身来说道:“进来吧。” 梁北辰走进关上房门,又关上了窗户,来到永定王床前,小声说道:“父亲,太子偷偷来找过孩儿,用阿兮的身世威胁我交出兵符。” “他想要干什么?” 永定王一时没想明白,要兵权无非就是进攻和防御,东宫何须防御,再者其他兵力也入不了宫,莫非…… “他想要造反!父亲,那些证据明明白白放在韩锦川的桌案上,他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私自压下,况且以韩锦川的性子第一时间就会禀告陛下,陛下看到证据,自是知道这证据是您给的,是您顾及皇家脸面,没有当着满朝文武要陛下降罪太子。按理来说陛下为了安抚您,应该召您入宫聊表歉意,但这么多天过去了没有丝毫消息,这很不正常,紧接着今天太子突然要兵符,只能说明宫中定发生了什么大变故,是有意隐瞒不让众人知道的。” 永定王心头一紧,“北辰,你赶快去找韩锦川,探探他的口气,如有必要将太子要用兵符一事说明,韩锦川一心为黎盛,若太子真是要造反,他瞒着不说就是黎盛的罪人。” “是。” 梁北辰意识到不能大明大方的去刑部尚书府,换了夜行衣潜入其府中。 已是深夜,韩锦川房间的灯依然亮着,梁北辰来到门前。 “咚、咚、咚”轻轻敲了三下。 第130章 东宫(3) 门里传出声音:“是何人?” “给你证据的人。” 门从里面打开了,韩锦川看着梁北辰先是一愣,然后拱手作揖:“世子,请。” 梁北辰进门后,韩锦川关上了房门,吹灭了蜡烛。 突然的黑暗让他不由得警惕起来,“韩尚书这是何意?” “怕隔墙有耳,也怕人身有影。在下知道世子今日是来问罪的,我实话实说,那些证据我已亲手交给了陛下。” 此话一出,梁北辰已肯定了七八分,也不再说客套话,直接问道:“宫中可是出了事?” 韩锦川下意识说道:“无事!” 梁北辰却笑了起来,“韩尚书,你答错了,若真无事按着你一贯的作派应当说吾乃外臣,怎知宫中有事无事。韩尚书,最近你入宫入的频繁了些,且入的都是兴庆宫。” 自从证据交给韩锦川后,他就一直派各方的眼线盯着韩锦川,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世子请回,在下无话可说。” “你无话可说,我可有话要说,近日紫宸殿死气沉沉,陛下从不出殿,也不召见任何人,那么就只有这几种可能,陛下或已秘密离宫,或被人挟持,或病入膏肓!” 韩锦川身子一抖,颤颤巍巍的说道:“在下不知。” 梁北辰叹一口气,“不知没有关系,但有件事我要告许你,太子今夜问我要了兵符!” 黑暗之中韩锦川的脸色惨白惨白的,整个人不停的抖,额头豆大的汗珠滴落了下来。 他自问遇事一直是气定神闲的,却没想到被梁北辰几句话逼得心中如此慌乱。也不外乎他失了淡然,实在是这几日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似乎马上就要被崩断了。 “这……这……” “看来太后是没有把想要藏好的秘密藏好,既然太子都知道了,你若再不说,黎盛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你担待的起吗?” 韩锦川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许久不动也不说话,梁北辰就这样静静地等着他,不催也不走。 过了近一炷香的时间,韩锦川拿起外衣穿好,“我这就入宫一趟,世子,你且在这里等我。” 快到寅时,韩锦川回来了。 一进门就直接说道:“世子,太后大义,请您将计就计。但请……世子留太子一命。” 太后一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只是这一天来的太快了,她本想等梁北辰成婚后,废太子和过继诏书一并下旨,到了那时梁泽若是愿意主动放弃争夺皇位,尚能善终,若是不愿意,想必也定是兵戎相见。 她虽舍不得梁泽,但更不能愧对先皇,更不能把黎盛交到一个昏君暴君手中。 梁北辰眼神闪烁,喃喃自语:“皇祖母,孙儿……”不能! “世子,宫中禁军届时会打开宫门,除了东宫各宫人,其他各宫皆紧闭殿门,还望少些杀戮,能给无辜之人留一命。” 此时的梁北辰心中有些复杂,他想过很多种夺位的可能,唯独没有想过是如今这种情景,只能说太子多行不义必自毙。 “好!” 回到永定王府,梁北辰稳了稳心绪,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做了太多重大的决定,他闭眼深呼吸,想让自己放空片刻。 快到卯时,他换了身衣服,拿上了兵符,重新来到了临江桥头。 天色已蒙蒙的透着亮,江水依然奔腾,但两人心境却都和昨夜不同了,都觉得自己马上就能走上那个位置,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 梁北辰拿出兵符。 “太子可要说话算话。” 梁泽拿过兵符,眼中的笑意难掩,“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答应你的事自不会食言。” 兵符在他的手里上下颠了颠,梁泽突然说道:“还有件事,此时说清楚比较好。” “何事?”梁北辰皱了皱眉,不知道梁泽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是你将我的暗桩拔掉的吧?你倒是有些本事,可惜我很不喜欢你,否则对于黎盛来说你也不失为良才。”梁泽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梁北辰。 “没有。”梁北辰肯定的说道,没有一丝的迟疑。 梁泽有些恼怒,“你何以敢做不敢当?你养父养母去世后,我在帝都的暗桩被一举拔掉,除了你还有谁?” 梁北辰冷冷的看着梁泽,“太子可真是卑鄙,你做下这等龌龊的事,还能毫无愧疚,在下着实佩服。我梁北辰敢作敢当,暗桩之事我的确不知。” “无所谓了,这件事我已经算在了你头上。”梁泽看着梁北辰的眼神,带上了几分不屑。如今兵符在他手里,要调度五十万的骑兵还不是轻而易举。 兵不厌诈,梁泽现在自然不知道梁北辰已经知晓了宫中的情况和他要谋反,还一心沉浸在未来的宏图大业里。 “在下告辞。”梁北辰并未行礼,直接离去。 “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梁泽一甩袖子也离开了。 梁北辰先回了王府,将所有的事情先告知了永定王,然后派人在军营前盯着,最后他写了一封书信让齐如送到了丞相府。 贺千帆打开信,看了很久。 吾德浅才疏,幸得丞相错爱愿奉吾为君。今宫中有变,太子卑劣,以吾软肋抢得兵符,此后,必有一战。吾不求丞相相帮,但求十日府内中闭门谢客。事毕,自当登门拜访,诉以详情。 叶欣看贺千帆拿着信笺呆愣起来,放下手中的书走过来,拿过信看了起来。 “这是何意?” 贺千帆突然笑了一下:“说来说去这梁北辰还是防着我的,同时也看我是否真心帮他,他既说了太子夺了兵符,必有一战,又说让我闭门谢客,还说事后再告知我详情,一来太子明显是要造反,看我会不会帮太子对付他,二来想必他已有了应对之策,不想让我多生事端所以闭门谢客。如果我支持太子,现在必定会急着去东宫告诉那兵符有诈,若我为了表支持他的忠心,就只能按他所说闭门谢客,静待佳音。” 他很是悠闲的拿起茶喝上一口:“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叶欣忙问道:“夫君,他们谁会赢?” “你应该问他们谁会死。”贺千帆嘴角上扬,很是得意,“梁北辰死不了,梁泽这个傻子真当别人和他一样蠢。” 夜深了,整个帝都寂静无比。 梁泽一身黑色斗篷,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庄子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自然不是摆设。他推门而进,早已有人恭敬的等着,一路引到后院一厢房前,打开门。 房中坐满了人,有朝廷大臣,也有门客幕僚。 “太子殿下。”众人齐声喊道。 梁泽走上中间的高位,取下斗篷帽子,扫视着所有人,神情狠戾。 “此次请大家前来,是有要事相商,接下来我说的话乃是谋逆的死罪,如果谁怕了现在就请自行离去。” 人们面面相觑,明显有的人萌生了退意。 “殿下,臣今日身体欠佳,此次恐不能入事。” “哼!”梁泽冷笑,手一挥,门口的侍卫打开了门,那人赶忙跑了出去,却没跑几步就被身后的侍卫一箭射中心脏,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笑话,既然已经知道了他要行谋逆之事,怎么可能让人活着出去,难道出去告密吗?今天在场的人谁没有拿过他的恩惠,如今需要他们了,却都想着明哲保身,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其他萌生了退意的人一看是这样的情形,都不敢有所动作。 “你们都是我的人,从我这里得了多少好处你们自己掂量,难道现在还想着另投他人吗?如今把你们的府兵都贡献出来吧,若是大事成了,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众人心中都明白,太子是要破釜沉舟了,是一点余地都没给他们留下,成了自然跟着享尽荣华富贵,若是败了这官帽自然丢了,可是不从,即刻就能失了性命。 齐声说道:“臣等谨遵殿下旨意。” “明晚子时行事,你们都回府听候调遣。散了吧。” 梁泽回到东宫自觉万无一失,想了半生的位置马上就要落入囊中,他自是兴奋非常。 可他却不知,前脚出了庄子,后脚梁北辰的人马就把整个庄子都包围了…… 里面的所有人,无一幸免的全部成为了刀下鬼,箭下魂。 这所有的人,在梁北辰眼中都是罪有应得,没有一个无辜的人,搜刮民脂民膏,制造冤假错案,贪墨银两,都是些贪得无厌心中毫无正义之人,为国为民在他们心中没有一丝席位,他这是为民除害,正风肃刚,做的最是正确! 如果给恶人一个机会,那么死去的好人谁又给他们死而复生的机会? “回营!”梁北辰扬鞭而行。 齐如和大虎二虎整装待发只等着梁北辰一声令下。 他举起手中永定王的军旗,大声说道:“太子梁泽盗取骑兵兵符,欲加害陛下弑君夺位,今夜,我们将替天行道,各位兄弟,你们都是黎盛的功臣!” “世子威武,世子威武!” 梁北辰手一握拳,喊声戛然而止。 “各位,你们即是黎盛的兵将,也是母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你们跟着我梁北辰,我定不会亏待了你们,今夜此事若成,保你们和家人一生衣食无忧!” “誓死效命!誓死效命!”喊声震天,每个兵将心中皆是激荡,谁不想跟着一个明君圣主,谁不想自己的抱负有所施展,谁不想自己的家人衣食无忧,而这些,跟着如今骑着高马,手握军旗的人都可拥有。 “齐如你跟我直攻东宫正门,大虎二虎带兵攻东宫西门北门,我们东宫大殿集合!” “是!” 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131章 东宫(4) 浩浩荡荡的人马直入了皇宫,当梁北辰的战马进了宫门,整个皇宫尽入他眼中时,不禁感慨万千,若顺利过了今晚,这里所有的一切很快都是他的了。 他没有骄傲也没有得意,反而心生敬意和责任。他只想把这个外表光鲜,实则满是蛀虫的黎盛变成百姓安居,政治清明的国家。 此时整个黎盛皇宫,静悄悄的,两旁禁军端正站立,迎接着这队人马。 来到东宫,梁北辰神色狠戾,“格杀勿论!” 斩草定要除根,他不会用自己的仁慈留下任何后患,他在心中默默祷告,那些无辜的宫人,惟愿你们下辈子平安一生。 领头的将士拿着撞门柱撞着东宫宫门,一声一声敲在东宫每个人的心上,像是催命的鬼音。 梁泽从梦中惊醒!他正做着登基的美梦,当万岁万岁变成了一声声的撞门声,他惊坐而起。 来不及穿好衣服,推开内殿门走到院落中,大门就在他眼前被撞开了,梁北辰手拿长剑厮杀了进来。 他光着脚,披头散发,眼神掠过内殿和大门之间的那座他和柔儿时常赏花的拱桥,掠过两旁开的正艳的红梅,最后落在手起刀落洒在地的鲜血上。 这是怎么了?为何梁北辰竟会如此轻而易举毫无声息的进了皇宫,来到了他的东宫? 禁军!禁军如今听令太后,太后她…… 梁泽突然想起了紫宸殿前那两个小太监的对话,自己真傻,想来太后早就和梁北辰串通好了,就看着他傻傻的做着谋反成功的美梦,然后再把这个美梦狠狠的打碎。 东宫的太监宫女哪里是兵将的对手,很快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即使是保护东宫的侍卫也是寡不敌众,死伤无数。 梁北辰下马,拿着剑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梁泽大大的睁着眼睛,任凭那说不清是恐惧害怕还是难过伤心的泪流了下来。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梁泽突然大笑起来:“想我堂堂东宫储君,竟然输给了你一个乡野村夫!” 梁北辰将剑搭在他的脖子上,直直的看向他,“从你纵容工部左侍郎张荐贪墨,从你愈加之罪给已有悔心的永兴王旧部良臣,从你杀了我的养父养母,从你勾结京兆府尹隐瞒此事,从你想利用阿兮达到你的目的开始,你就输了!” 梁泽冷笑,“我可有做错?我是黎盛的储君,以后这黎盛的国库都是我的,贪墨又如何?我杀了永兴王,你以为我不杀永兴王的旧部他们就会忠心于我?” “那你为何杀我的养父养母!”梁北辰咆哮起来! “因为兮儿喜欢你!”梁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愣住了! 梁北辰也愣住了,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你……你,你对阿兮?” “那天你问我有没有把阿兮当做妹妹,我告诉你没有,并非因为我冷着一颗心,而是这颗心太热了,热到我自己也无法分辨它是怎么了。的确,她和柔儿太像了,或者说柔儿和她太像了,第一次那个粉嘟嘟的小女孩笑着看我,第一次见柔儿身穿一袭粉衣对着我笑,兮儿一直站在我身后替我处理监国的所有政务,柔儿一直站在我身后替我打理好东宫所有事物,兮儿舍命救我,柔儿为我而死。柔儿死了,我只有兮儿了,你怎么能狠心夺走她呢?你怎么能够!” “所以,你下毒杀我?梁泽,你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自己,不论是太子妃还是阿兮,你都不配拥有。” “哈哈哈,梁北辰你被人算计了,我也被人算计了,是,我是想杀你,但这次下毒的人不是我。” 不是梁泽那会是谁?还没等梁北辰细想,梁泽继续说道:“不配吗?如果我死了,柔儿和孩子能活过来我愿意死一百次。” 梁北辰突然难以理解,“你把兮儿当什么?替代品还是挡箭牌?” 梁泽蹲了下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仰头看着梁北辰,“人总有些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意,不过现在我也不想弄清楚了,你不是要杀了我吗?这样我就可以去见柔儿和孩子了。” 梁泽突然抓住了剑刃,“梁北辰,你看看你,你真的能一辈子做一个好皇帝?你真的能保证一辈子对阿兮好吗?父皇负了辛贵妃,你父亲负了你母亲,你呢?” 抓着剑刃的手心,血一滴一滴落了下来,眼中的泪流过了脸庞,流进了带血的刀刃上,最后落入尘土。 “我做鬼也会看着你如何孤独终老一生!” 梁泽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剑刺穿了他的脖颈,嘴里冒着血倒了下去,“柔,柔儿,我……我来,了……” 梁北辰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一种无法言说的难受涌上了心头,压得他喘不上气,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梁泽,蹲下身替他阖上,才对身旁的齐如说:“派人回禀太后,就说太子见大势已去,自绝而亡。” 然后举起剑看着阶下的众将士大声喊道:“叛贼已诛!” “世子威武!世子威武!”将士们的喊声响彻整个皇宫。 皇宫的每一个宫殿,每一个角落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结束了,黎盛的天终究是变了!”太后看了一眼韩锦川说道。 她双手合十,摸着手里的佛珠,喃喃而语:“所有的罪孽都有我这个老太婆承担吧,佛祖,请你保佑黎盛子民万安,黎盛朝基业永固……” 第二日一早,太后召集群臣早朝,重病的黎盛帝坐在龙椅上身不能动,言不能语,群臣皆为震惊。 太后着李平贵宣读了诏书。 太子梁泽,地惟长嫡,兹独皇子,训以诗书,教以礼乐,朕期盼甚高,委以重任,监国数载。然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纵容贪墨,滥杀无辜,残害兄弟,遂其闭门自省。 其不省,聚集党羽,抢夺兵符,犯上作乱,妄图弑父夺位,已于昨夜诛杀,一并诛其党羽。 朕在位二十余载,子嗣单薄。永定王世子梁北辰天资粹美,德才为极,文能治天下,武能守边疆,为巩固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过继永定王世子梁北辰为朕子嗣。 兵部尚书府叶芸,知书识理,静容婉柔,性行温良,赐婚梁北辰,择日完婚。 钦此。 犹如一道惊雷,众朝臣皆面面相觑,梁北辰走上前来跪在殿中央。 他想到了今日的诏书会说明太子身死缘由,却没想到太后和父亲的想法一样,会将自己直接过继给黎盛帝。他本想着等黎盛帝驾崩后,父亲作为先帝子嗣登基,而后自己继位,却不想这一旨诏书直接让自己成为了黎盛帝唯一的子嗣,而如今黎盛帝风烛之身,岂不是说这储君之位已在囊中? 但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太后会直接赐婚,他突然想起梁泽昨夜死前说的话,心中一颤。不,他不会负了阿兮的。 可是现在这样的情景之下,除了恭恭敬敬的领旨谢恩,什么都不能做。 太后笑着说道:“北辰,你自今日起就到宫中居住吧,紫宸殿以西的延英殿与你甚为合适,今后这你就代为处理朝政吧。” 梁北辰叩首:“孙儿领旨谢恩。” 太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说道:“来,往后的早朝这里就是你的位置。” 梁北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上大殿,走到病重的黎盛帝前行以三拜九叩之礼。 黎盛帝不说话,只是流泪。 跪拜完毕,梁北辰转身看着众朝臣,这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感觉让他心旷神怡的同时也倍感压力。 “吾承蒙陛下抬爱,有幸成为其子,诚惶诚恐。还望各位不弃,今后共商社稷。” 贺千帆看着这一幕突觉自己根本没帮到任何忙,梁北辰就已经凭借着一己之力走上了这个位置,他庆幸当初辛亏舍弃梁泽早,否则,一并诛杀党羽里恐怕也有自己。 楚正震惊后回过神来,第一时间看向了蒋铭,发现一向雅正的蒋铭此刻脚步往前进了又进,退了又退。他明白蒋铭是想说明自己的身份,可是要说明也应该是诏书之前说明,而不是现在,现在说明,只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狼子野心居心不良的跳梁小丑。 蒋铭此时犹如哑巴吃黄连,他好悔,没有早一点洞察宫中的情况,没有早一点知道黎盛帝已成为了废人! 是的,一切都晚了,说什么都晚了。 不不,他只不过慢了一步,大丈夫能屈能伸,能进能退,他不能着急,他还年轻,一切皆有可能,现在重要的是先保命。 这个早朝掀起了千层浪,一夜之间黎盛的天变了,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这样的变天了。 宫外的永成王听到这个消息,气的摔了桌上的物件,自己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又下毒嫁祸给梁泽,没想到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他气笑了,明明自己这个先皇的子嗣好端端的还活在这,兄死若膝下无皇子,那就应该轮到自己这个皇弟呀,怎么轮的上他梁北辰? 可偏偏就错在他太韬光养晦了,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体力不济,身患重病是将死之人,让所有人都差点忘了还有他这个王爷。 因为黎盛帝突然的瘫卧,太子突发的谋逆,让每个人都始料未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说的一点都没错。 每个人心中的小九九和计谋在这一夜统统被打翻,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要说最欢喜的莫过于兵部尚书府,叶怀安感叹自己不知走了什么好运,大女儿嫁给了丞相,二女儿说不定以后贵为国母,他心情大好。 梁北辰如今身份已是不同于昨日,就连自己的生父永定王见了他都要先行礼,恭敬的喊一声三皇子。 为何是三皇子,不过是因为黎盛帝其实共有四子,太子梁泽并非长子,而是二子,在梁泽之后皆有过两个皇子都比梁北辰出生晚,按年龄排位他应当为第三子。 永定王知道此时自己身份尴尬,也知道自己再也无缘皇位,不过这也是他心中所想,梁北辰能如此,他很是欣慰,遂来到兴庆宫,向太后表明心迹,也说明了自己有消渴之症命不久矣,不会干涉朝政,也不会死后想着追封任何位份,所有兵权皆交给梁北辰,为黎盛朝效犬马之力。 太后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大家都平稳和谐的,不要伤了黎盛本就不稳固的根基。 梁北辰在入主延英殿后,永定王只来过一次,父子俩相谈许久,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自此后永定王不再早朝,交了兵权,自动退避三舍。 而梁北辰不但每日去看顾黎盛帝,去兴庆宫请安,以尽孝道,又去军营日日练兵直到傍晚才归,每天用完晚膳开始处理朝政,批阅奏折,很是勤勉。 日日如此,一晃一月已过。 年关将至,这日梁北辰来兴庆宫向太后请安,太后又提及了成婚之事。 “听说礼部选了几个日子你都不满意,是何故?眼下皇帝一天不如一天,你成亲也正好冲冲喜。” 第132章 物是人非(1) “皇祖母,不是孙儿不愿,是如今朝政和军中有太多旧事需要处理,若是处理不当,恐生变故。” 太后点点头,梁北辰说的也对,他突然主持朝政,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肯定有诸多朝臣不满,不过幸得贺千帆、兵部尚书叶怀安、刑部尚书韩锦川、工部左侍郎严云谏鼎力支持,而楚正和其他四部也未多生异议,形势明朗,势头大好。 “皇祖母,”梁北辰突然蹲在太后脚边问道:“晗月公主已经在护国寺祈福近三月了,可否召回?父皇病重,对公主肯定甚是思念。” 梁北辰一开始就想接回梁画兮,只是有诸多顾虑,一是自己刚变了身份不能马上去求太后,二是他实在不知如今的这种状况,要怎么面对她。 太后半晌不说话,过了许久缓缓说道:“若我说让她长久青灯为伴,或终生不入帝都你又当如何?” 梁北辰整个人身体一僵,说不出话来。 太后叹了一口气,“原先她干涉朝政,我是见她有几分才干,况且梁泽确实监国不利,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她坠崖回来,变了性情,醉心医术,去南地除疫,不再过问朝政倒也安稳。可她在整个帝都中有暗桩数千,宫中暗卫数百,还曾统领过禁军,你当真以为禁军是心服口服的让我这个老太婆统领吗?不过是因为我用他们的家人威胁,若是晗月回来,这禁军听命与谁也未可知,毕竟这一半兵符是黎盛帝的,另一半在晗月手上。” “如此这般,我怎敢让她待在宫中?你可知如今太医院唯谁听令吗?他们不但敬佩她的医术,还敬佩她的医德,这样的女子是不能在宫中的,也许她不是有意,但笼络人心却是于无形,你又可知那夜你在梁泽宫外的秘密庄子里杀的那些党羽原先都是听命于晗月的吗?之前有黎盛帝压着,宠着,而晗月也是个孝顺的孩子,没生出什么事端来,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的哥哥被你所杀,疼爱她的父亲气息奄奄,再加上禁军和楚正!她想另选储君又当如何?” “是,我当然也知,她对你生了情谊,但你此次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与她相悖之事?你还指望她回来能对你如同中箭养伤时那般温情吗?” “北辰,你以为皇祖母不知你心仪何人吗?让自己对她的心凉下来吧北辰,叶芸贤良淑德,是个良配。” 这些话,字字句句戳在梁北辰的心上,让他疼痛不已。没错,是他杀了梁泽,是他杀了东宫所有的人,是他杀了那一庄子的朝臣,站在他的立场,都能解释,但到底太过残忍,与往日仁慈的自己相差甚远,但他相信阿兮终究可以理解,但是迎娶之事又当如何解释? 他如今大可以将梁画兮的身份说清,但说清后呢?他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皇子身份又当如何?拱手相让给蒋铭吗?当然不行。 所以,当今之计,唯有等他登基之后,坐稳皇位,然后找个契机将此事说明,他才有可能迎娶阿兮,所有的一切才能圆满。 这是最理想的。 现在他只能瞒着,拖着,应着,“皇祖母说的对,孙儿知道,孙儿会在年后选个日子成婚,只是年关将至,到底应该一家团圆,之后再做打算。” 是的,之后再做打算。 太后以为梁北辰说的再做打算是迎娶叶芸,接回梁画兮以慰黎盛帝,待黎盛帝驾崩后可让她青灯古佛,或远离帝都。 而梁北辰想的再做打算是他会尽量拖延成婚时间,待黎盛帝驾崩,他继位登基后向世人说明梁画兮真实身份,然后再迎娶。 不论两人心中作何种想法,终究选吉时成婚之事暂且搁置了,而梁画兮即将被接回。 梁画兮在护国寺祈福近三月,听到太后下旨让自己回宫时,她欣喜非常,第一个想法就是安置妥当后要去永定王府见梁北辰。 禁军刚解了禁,梁画兮还在寺中准备走,萧明就着急忙慌的求见。 她放下手中摆弄的小药瓶,神情愉悦的问道:“萧统领,怎得是这样一副表情?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在梁画兮看来无非就是让她再想一想有没有作战带兵的方法。也是,自从上次给萧明看过孙子兵法的断章后,他就时不时缠着要这要那,而梁画兮也苦思冥想,看能不能记起更多有关孙子兵法的内容。 “公主,陛下病重。” 梁画兮手上动作一停,但很快就问道:“什么病?是不是因此才让我回去治病的?对了,古老头也治不好吗?” “是的,古太医也没有治好。” 梁画兮莫名的心慌起来,她想了想书中的时间,应该半年多后,甚至一年后黎盛帝才会驾崩,是时间提前了吗?不过幸好她早有了心里准备,此时倒不至于太过惊吓。 “是不是快死了?” 她问的太过直接,萧明吓的立刻跪地,“公主,陛下已不能言语,不能动作,古太医说时日无多。” 她听明白了,就是脑梗后偏瘫了,这种病即使是现代也很难治愈,但护理的好,也有人能活好几年的,可是作为帝王来说,意识清醒却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心理首先就垮了。 “那我们快走吧。” 说着梁画兮就一边吩咐红苑去准备,一边要往外走。 萧明却跪在门口不起身,“公主,回宫前,末将还有几件事要禀告。” 梁画兮急躁起来,“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 萧明抬头看了一眼梁画兮,又低下头去说道:“太子死了,陛下将永定王世子梁北辰过继为皇子,并赐婚兵部尚书府叶芸,择日完婚。” 梁画兮还没从第一句“太子死了”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见这之后的种种,一时脑子转不过劲来。 “你,你说什么?” 萧明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别说是梁画兮了,就是自己,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后都觉得如同是梦一场。 梁画兮呆在原地,她很混乱,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声音颤抖着说:“我要见梁北辰。” 她想迈步子往外走,却发现两条腿犹如灌了铅一样,无法动弹,站立不稳,猛然扶住身旁的桌子,坐了下来,久久不再言语。 萧明站起身来,“末将以为公主现在不易见三皇子,您休息片刻,等愿意听的时候,这来龙去脉末将再详细说明。” 说完就退了出去,轻轻的关上了门。 三皇子?这个称呼还真是刺耳。一定是有什么地方错了,原书中明明是黎盛帝死后,边疆匈奴突然进犯,楚正带兵抗敌,在这个当口,永定王和梁北辰先是用计策生擒了蒋铭,又带领五十万万骑兵直入皇宫,一路厮杀到东宫,梁泽血溅当场,永定王登基。这才对呀,怎么一切都变了? 明明还有很多时间,明明她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救梁泽,明明梁北辰并没有过继,没有被赐婚,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突然的,她有点害怕,她发现这一切的变故过后,梁北辰变成了最大的收益者,尊贵的身份,和唾手可得的皇位,还有与兵部尚书府的联姻。 她好怕,梁泽是梁北辰杀的,好怕这联姻也是梁北辰愿意的。 “红苑!” 红苑和萧明都守在门外,原本她是想进门的,结果被萧明拦住,说公主现在不便打扰,现在听到梁画兮喊她,赶忙推门而进。 “公主。” “请萧统领进来吧。” 梁画兮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她深呼一口气看着萧明,“说吧,实话实话,我听着。” 萧明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公主入护国寺祈福没两日,宫中就传出了冬日祭刺杀的凶手乃是太子,说太子并非想要刺杀公主,而是想要刺杀陛下,只不过阴差阳错的射向了公主的方向。” “一派胡言!”梁画兮很清楚这次刺杀就是叶欣夫妇所为,怎么可能是梁泽?而且他是唯一的储君,无需如此。 萧明道:“陛下也没有相信,但此事证据确凿,并没有其他证据可以推翻,于是太后罚了太子禁足三月。谁想突有一日,韩尚书深夜求见陛下,当天夜里陛下就病了,古太医施针好几日才勉强让陛下醒过来。太后为防止朝野暴动,封锁了所有消息。” 梁画兮马上问道:“韩尚书禀告了些什么事你可知道?” “具体的不知,但太子死后,诏书中有这样一句话:纵容贪墨,滥杀无辜,残害兄弟,诏书末将已背下,稍后默写给公主。” “好,你继续说。” “这之后太后便掌管了禁军兵符,某一夜突然下令,所有宫殿紧闭,皇宫大门大开迎当时还是世子的三皇子带兵而入,那一夜东宫无一人生还,想必是三皇子诛杀殆尽,第二日便下了诏书。” 萧明走到书桌前,将诏书内容写下递给梁画兮。 拿过默写的诏书,梁画兮看了许久,纵容贪墨她知道,是工部左侍郎一事,但滥杀无辜,残害兄弟从何说起?聚集党羽,抢夺兵符,犯上作乱,妄图弑父夺位又从何说起?看来萧明知道的有限,她是应该先把这些事情弄清楚了。 至于,赐婚一事…… 这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了。今天早上她知道自己可以离开护国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见梁北辰,而现在,她却不敢见了,见面之后要说些什么?是质问为什么要杀梁泽,还是问他是否真的要娶叶芸?还是问他对自己有几分真心? “萧统领,我在这里近三月,当了三个月的聋子瞎子,你可曾真的忠心于我?” 第133章 物是人非(2) 萧明即刻跪地,说道:“末将佩服公主武略,敬仰公主人品,乃真心折服。末将忠心于陛下,亦忠心于公主,只是兵符是陛下病重之时作点头之势交由太后,太后又以众将士家人性命相要挟,为敢不从,还望公主恕罪。” “如果我回宫后,你是听令于太后还是听令于本宫?” “这……太后的兵符是陛下亲自点头答应的,末将……” 梁画兮明白了,萧明既不效忠太后,也不效忠她,他一直效忠的都是黎盛的皇帝。 “但是,”萧明突然说道:“但是,末将定以公主为先。” 梁画兮苦笑着说道:“我得谢谢你萧统领,你可要好好记得你今日说的话,有朝一日我需要你的时候,还望你不遗余力。” “末将遵命!” 这个早已和原书中剧情相差甚远的世界,她究竟要怎么办?一直以来,她都抱着少死一人就一人的态度过活,但是李柔的死没有让她改变主意,梁璃皓的死没有让她改变主意,说到底不过是他们二人在她心中还没有重要到可以改变主意。然而阿伯阿婶的死,也一直没有查到凶手,梁北辰告诉她真的是一场意外,于是这场意外仍然让她秉持着最大的善意对待所有人。 但是这次梁泽的死,让她觉得自己错了,从冬日祭开始,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和原书中的情节对不上了,所有的走向都扰乱了,而扰乱这一切的是自己,更是那个想要刺杀自己的人,要不是这样,梁泽也不会被冠上弑父夺位的罪名而被诛杀。 她决定,叶欣和贺千帆不能再留了。 “萧统领,护送我回晗月宫。” 先回宫,容她好好想一想。 马车刚到宫门口,就有人将马车拦了下来,萧明在车窗外禀告:“公主,是韩尚书。” “让他近前说话。” 韩锦川来到马车边说道:“惊扰公主了,关于太子梁泽臣有话要说,还请移步。” 梁画兮掀开帘子看了一眼,走下马车说道:“就在这品茗斋吧。” 梁画兮独自和韩锦川来到了二楼,红苑在马车里等着,十三带着些暗卫飞身上了房顶远眺四周保护梁画兮的安全,萧明则让人守在二楼的入口处,谁人都不让进。 不外乎他们谨慎,实在是冬日祭的刺杀都让他们心有余悸,况且现在是在宫外,人多且杂。 “韩尚书,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梁画兮坐在二楼的老位置,看着楼下的说书先生神情恍惚,她想起了和梁北辰曾在这里的情景,如今却是物是人非了。 “太子禁足之后的一天深夜,臣的案几上突然放了两份卷宗,一份上面详细纪录了太子纵容前工部左侍郎张荐贪墨,和诸多并无过错但不是**的朝臣被迫害的相关证据。一份卷宗则说的是太子杀害了三皇子养父养母和下毒谋害三皇子之事。” 听到这里,梁画兮突然打断了韩锦川,“你说周父周母是太子放火杀的?你说世……”她突然意识到现在再叫世子已不合适改口道,“三,三皇子下毒之事也是太子做的?不,这一定是搞错了,一开始就搞错了,关于冬日祭的刺杀,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知道绝不是太子所为,他从来都没有动过弑父的心思,这不能冤枉他,而阿伯阿婶,太子有什么理由杀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下毒害世……不,三皇子?” “冬日祭刺杀一事确实证据不足,但其他各事均是证据确凿。公主,京兆府尹在狱中未供出周家夫妇是何人所杀,不过是因为他和太子做了交易,太子承诺了他刑部尚书的位置,若真不是太子所为,为何为了让京兆府尹不供出此事而如此做呢?再者下毒一事也是铁证如山,如此看来太子对三皇子恨之入骨,只不过公主不知罢了。” 恨之入骨?他们怎么就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了她还记得梁北辰在太医院养伤时,梁泽还来探望过,那些关心都是假的吗? 他们是争夺皇位的关系,梁泽不论是争对还是陷害直接对梁北辰本人就好,为何要去杀害无辜的周父周母? “也许太子的好只对你一个人。就算毒害三皇子是因为争夺皇位,但是纵容贪墨,迫害良臣,作为黎盛的储君就太不应该了。陛下也是因此气极而昏。”韩锦川说道。 梁画兮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说有二份卷宗,你可知是谁给你的?” 韩锦川摇摇头:“臣猜想,一份是永定王送来的,而另一份臣不知,那份卷宗涵盖太子监国以来的所有罪状,看来是筹谋已久。” 直到今日,蒋铭恐怕都想不到,自己的卷宗是那火上浇油的油,无意中成为了推梁北辰上位的助力。 梁画兮下意识的感觉是蒋铭,但她并未向韩锦川挑明。 韩锦川又说道:“实不相瞒公主,是三皇子让臣先向公主说明太子之事,现在事情已办完,臣告退了。” 说完就直接走了。 韩锦川走后,梁画兮一个人呆呆的坐了很久。 原来是梁北辰让韩锦川来说这些的,梁画兮苦笑:“你是想让我不要责怪你杀了梁泽吧,你是想让我知道梁泽罪有应得吧。” “可是怎么办,北辰哥哥,他不论有多十恶不赦也是阿兮真心对待的哥哥,自己的哥哥即使是罪大恶极,总不能死了之后自己还不伤心不难过,拍手称快吧。” “北辰哥哥,我当然不会怨恨你,我只会恨我自己,为何当初没有及时发现,没有及时纠正,如果让他及时改过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是不是他就不用死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他用绵羊虚假的皮包裹了恶狼真实的心,骗过了信任他,舍命为他的妹妹,所以,我怎么能够释怀?是自责,是愧疚,还是埋怨你没有早一点说明?北辰哥哥,我现在真的很难过。” 梁画兮回宫后不是在紫宸殿照顾黎盛帝,就是待在晗月宫闭客不见。 虽然她知道自己是治不好黎盛帝的,但在活着的时候她就要尽量多陪伴。她会告诉黎盛帝天气如何,三皇子把朝政打理的如何妥当。 黎盛帝不能说话,一直一直的看着梁画兮,她看着那探究和期盼的眼神总是说道:“父皇,你还不相信我吗?我的医术最是高明。” 这时黎盛帝就会闭上眼睛,流出两行清泪。她想也许黎盛帝是知道的,她骗他。 蒋铭派人送了两次信想要相见,被她拒绝了。梁北辰日日来,或是等在她去紫宸殿的路上,或是等在回来的路上,她都视而不见。 倒是楚正一直未出现,她叹一口气,许是在太医院他探望梁北辰时,自己说的话真的伤了他的心。 对!楚正!梁画兮突然放下手里喂鱼的鱼食紧张起来。这书里应死未死的人还有楚正,说什么她都要救下楚正的性命,这次绝对不能再失误了。 “红苑,准备男装,出宫。” 梁画兮来到将军府的时候,楚正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公,公主,你怎么……我以为,你……” “楚将军千万别误会,我来是有话要说,请屏退左右。” 楚正挥手,花厅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他瞧着梁画兮,心潮翻涌,这段时间自己忘记梁画兮的努力,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全都白费了。 “公主,你可还好?”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但这一句是他最想问的,在面对了这么变故后,她还好吗? “不好。”梁画兮盯着楚正说道:“一点也不好,为了避免更加不好,我来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能让公主舒心一些,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 梁画兮咬了咬嘴唇,眼眸闪动了两下,“你先离开帝都如何?等到……” 等到叶欣死了,但她无法直接这样说出。 顿了顿继续说道:“等到,等到我让你回来的时候你再回来如何?” 她知道若说出叶欣要杀他,这样毫无根据的话很可笑,楚正也不会相信,这一世的他们并无交集。所以,她要自己解决掉叶欣。 一直以来她心中就只有救人,没有杀人,对于叶欣也一直抱着最大的善意,可换来的却是冬日祭**后所有事情的崩塌。 这个世界,叶欣是女主,所以按照她复仇的心意该死的人全部都要死,那么就只好把她杀了,这个世界再没有了女主,就不会再死那么多人了。 楚正道:“为何?” “楚正,你不是最相信我吗?你不是说只要让我舒心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吗?”梁画兮有些急切了。 楚正缓缓的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公主……我……” 他拿起桌上的茶水猛喝一口,看着梁画兮说道:“只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公主。现在,我不能离开。” 梁画兮道:“为何?” “公主,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梁画兮坚定的摇摇头:“不!我现在就要知道,如果你不说,我立马就去找梁北辰,让他调离你去边疆!” 楚正听到这话反而平静下来:“公主,你是不是也认为梁北辰是继位的不二人选?”他突然笑了一下,“公主,若有一天我和梁北辰刀刃相向,你会如何?” 梁画兮立刻意识到楚正话中有话,“把话说明白了。” 楚正神情有些悲凉,“我知道公主喜欢梁北辰,但我从十岁开始陪在殿下身边,知道他这么多年多么努力,多么用心,多么想当一个好皇帝,我楚正这一辈子无法放弃的只有两件事,一个是你,一个是殿下,所以,公主,你现在是要我两个都放弃吗?我做不到。” 梁画兮有些懵,“殿下?什么殿下?” 楚正说道:“蒋国公府的小公爷与公主互换身份之事,我早就知晓。公主之前问我推选韩锦川是否另有目的,现在我可以明确的说,是!我是奉了蒋国公府蒋铭的命向公主求一个纯臣。我不涉党争是因为我早已选好了忠心的人。如今陛下时日无多,梁北辰势头正旺,蒋铭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怎么能离开?” “砰——”梁画兮觉得自己脑袋被什么击中了,停止了运转,卡顿在那里。 自己一定是看了一本假书,她一点也不记得书中有写过楚正效忠蒋铭这件事。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争来争去不就是一个皇位吗?比人命还重要,比活着更重要? “你会死的,楚正,你不离开,会死的!” 第134章 物是人非(3) “我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害怕死吗?”楚正突然笑了起来,“莫非公主认为我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吗?” 梁画兮突然气从心中来,只觉得为什么这里的人要如此轻视生命?江水城的那个县令宁愿看着百姓饿死也不发粮,一波一波的杀手说自尽就自尽,他的好哥哥梁泽如此轻易的就杀了疼爱她的周父周母,就连她喜欢的梁北辰也砍杀了东宫那么多无辜的宫人,人命很轻贱吗?说死就死,毫不怜惜。 现在军功累累的大将军不是因保家卫国而死,反而觉得为了自己拥戴的人而死光荣非常吗? “啪——” 梁画兮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楚正我看不起你!要死你也应该死在战场上,为何要死在皇权争斗上?你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不是蒋铭一个人的护卫!如果说梁北辰是个昏庸无能的君主倒也罢了,但他除贪官,重贤臣是个明君,你要为了蒋铭的私欲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楚正神情破裂,不可置信的看着梁画兮,为了主子牺牲自己的生命从古至今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对不起楚正,对不起。”梁画兮突然觉得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她如何让古代思想的人接受现代人人平等的思想,“我也不想这样,但我想让你活下去,有太多的人离开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也离开,我……” 梁画兮话还未说完,突然被楚正很大力的抱住。 “公主,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可是你在这里,蒋铭在这里,你让我怎么办?若远离了你们,在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离开了你们,即使我活了下来,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我的生命让我自己决定好吗?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呢?说好的护你一世周全,定不会食言。” 梁画兮知道自己败了,没料到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她低估了楚正的倔强。是呀,她应该要知道的,楚正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对待感情是如此,忠心也定是如此。 她推开楚正,看也不看他,径直的打开门离开了。 一天一夜,梁画兮在晗月宫呆坐了一天一夜,她要想个办法,不能任由事情更糟糕的发展下去了。 但现在她还能怎么办呢?一转头就看见床头挂着的梁北辰曾买给她的小铃铛,她拿下来仔仔细细看了半晌,心想是不是如今除了这书中的最后胜利者,她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可是,可是…… 现在她要如何面对梁北辰呢? 曾经甜蜜过,承诺过共白首的人,如今不但杀死了自己哥哥,又要娶其他女子。 不论梁泽多么罪该万死,但终归是她曾真心对过的亲人。不论赐婚这件事梁北辰有多么迫不得已,但却是横在那里无法跨过去的事实。 正因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所以才一直逃避,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为其他男子再次向他求情,这次比求他放过梁泽那一次更迫切。 来到这个世界,梁画兮认为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可唯独对楚正,她始终心怀愧疚,她相信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她更希望楚正能过得好了。 所以,不论多么想逃避,她还是来到了延英殿。 梁北辰在看到梁画兮的一霎那,多日以来积攒在心底的思念瞬间蔓延了四肢百骸,他扔下笔,站起了身快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住,调整了太过激动的呼吸吩咐:“你们都下去,都不准进来。” 所有宫人鱼贯而出。 “阿兮……”梁北辰走到梁画兮面前,刚把手臂抬起来想要拥抱,却停在半空中不敢再做任何动作。 “阿兮,你终于肯见我了,对不起,我……” “韩尚书把一切都向我说明了,我都懂,只是现在我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梁画兮轻轻一笑。 这一笑不是原谅,反而让人觉得刻意的疏远。 梁北辰没来由的心中慌张,“阿兮,你能原谅我吗?” “什么?原谅什么?是原谅你杀了太子哥哥,还是要娶叶芸?你说的哪个?三皇子。”梁画兮笑出泪来,她本来已经平复好了心情,没想到不过半刻就支不住了。 三皇子,是的,不是北辰哥哥,而是三皇子。 再也明显不过的划清距离和疏离,梁北辰心揪了起来,这个称呼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但梁画兮喊出的瞬间他的心却痛的无法呼吸。 “不,阿兮,你别这样,我害怕你会离开……” 梁画兮自嘲的笑着,“我也感觉得到三皇子对我还是存有情意的。但比起我,你更想要的是皇位,是兵部尚书的支持,是丞相的支持。你有这些就够了,而我也没离开,我现在站在这里,我住在晗月宫,我去哪?” “阿兮,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梁画兮呼了一口气,“你是想娶了叶芸后,我来做妾吗?你是想登基后三宫六院还说共白首吗?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不是与任何人共享夫君。” “阿兮,我和叶芸只是因为赐婚,等我坐稳皇位,只会独宠你一人。”梁北辰突然想起梁泽死时说的话,直觉得讽刺。 也许这个世界,皇帝有三宫六院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她不能接受,如果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宁愿孤独终老。 “我知道的,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离九五至尊就只有一步之遥,我不是来阻止你的,不是让你在皇位和我之间做选择,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一开始她就不曾有过奢望,因为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梁北辰这个书中的深情男配不会喜欢上自己这个炮灰。 她很确定自己爱梁北辰,并且只爱他,一直爱他,从来没变过。所以她希望梁北辰好,他有多么想坐上那个位置,她是知道的,所以她不能拦着,如果自己是阻力,那么就离开吧。 “全部。”梁北辰双手按住梁画兮的肩膀,深深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做选择,全部,我全部都要,你和这天下我都要。” 梁画兮的眼泪断了线的落了下来,都说两情相悦是最美好的事情,但现在她为什么觉得心这么痛? “这天下,你可以要,我,也可以。但只能有我一人,能做到吗?” 梁北辰皱眉,“阿兮,很多事我身不由己,如果我坐上皇位,我身后就是整个国家,为了平衡前朝,后宫必不可少,如果有邻国要联姻保和平,娶他国公主郡主是无法避免的。但是这里,”他用手指着心脏的位置,“这里,这里只有你,阿兮,你摸摸。” 梁北辰抓起梁画兮的手,狠狠的按在自己的胸膛上,“这几天你可知道我如何度过的?我真的不能没有你,阿兮。” 是了,她忘了,这里并没有天下统一,黎盛只不过是众多国家中的一个,他若是帝王,诸多掣肘。 “我不是怪你,也不是逼你,只是告诉你我的想法。”梁画兮突然觉得有什么似乎一开始就错了,就注定了,只不过被自己忽略了。 她从梁北辰的胸膛缩回自己的手,转过身说道:“北辰哥哥,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今后或许有一天楚正会和你站在对立面,请你一定要留他一命。” “什么意思?” 梁北辰一向对楚正敬佩有加,并不是那种因为别人喜欢自己心上人就一律干净杀绝的人,而且楚正从未对阿兮做过丝毫逾矩之事,是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这样的人他还打算登基后重用,谈何留一命。 “你答不答应?”她现在是万不能说原因的,她很难想象,如果梁北辰知道蒋铭想要夺皇位,而楚正是忠心于蒋铭的,是不是即刻就会杀了蒋铭和楚正。 蒋铭的生死她已经无力再干涉了,现在她只想保下楚正。 “阿兮,我是会吃醋的,你为了楚正求我,我不开心了,阿兮,你哄哄我,我就答应你。” 他当然知道梁画兮对楚正并无超过朋友以外的感情,但他的阿兮心善,或者说是不是自己太残忍,让他的阿兮害怕了。 梁北辰从背后拥住梁画兮,用下巴轻轻蹭梁画兮的发鬓,卑微又可怜的乞求,“嗯?阿兮,哄我一句就好。” 顷刻间梁画兮的心软的不成样子,她本就不是个心硬的人,何况还是自己如此用心爱着的人。她转过身来细细瞧着这个第一眼就让自己惊艳,让自己沉沦的男子,依然心动不已,只是如今他的眼中更多了些让她看不透的深沉。 手抚上他的脸颊,眼波流转间,荡漾在心间的情愫迸发而出。 倾身踮起脚尖,唇瓣贴上了他的唇,轻轻一点,很快的离开,往后退了一步。 梁北辰怔了一下,在看见梁画兮退后的一瞬间,一把捞过她的腰间,狠狠的吻了下去。 他吻的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些暴虐,但吻着吻着他的心莫名的疼了起来,那咸咸的泪水流进了他的舌尖。 但他仍不放开,只是闭着眼睛舒缓着早已入骨的相思,似乎只有这样自己才会好受一些。 呼吸平稳后,他双手捧住梁画兮的脸颊,“我答应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杀楚正。阿兮,我会让护国寺的法师为太子超度,我会想办法尽力拖着婚事,我会先明媒正娶你,你等我。” 第135章 物是人非(4) 不是的,梁画兮摇摇头,梁北辰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不是要先明媒正娶,而是一生只能娶她一人。 “然后呢?然后还是要娶叶芸,还是要因为其他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娶其他什么女子,然后为了子嗣又不得已雨露均沾,然后我不得已与很多人共用一个夫君,然后不得已陷入到无休止争夺你的斗争中。是我错了,一开始就错了,我早知道你会是黎盛朝的皇帝,却忘了这是个四分五裂诸国纷争的天下,只不过因为这几天太平的日子我就忘了这个世界的大背景,是我错了。” 对一个帝王奢求真心本来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即使梁北辰有明孝宗朱祐樘一生娶一妻的心,也没办法改变现在惯用联姻来维系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和用后宫平衡前朝的手段。 早先自己的父皇就娶了两个邻国的公主,不过不得宠罢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但现在,叶芸是太后以黎盛帝的名义赐婚,怎可违背?这些梁北辰不说她都知道,所以她什么都懂,并不是来无理取闹的,是真的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所以就自己拧巴着,别扭着,无解。 “阿兮,我不会给他们夫妻之实的,你相信我。” 还能说什么?梁北辰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强求就真的成了无理取闹了。 梁画兮突然笑了,如果梁北辰真的因为自己不娶叶芸抗旨不遵,是不是又是一场风波?兵部尚书叶怀安肯定觉得受到了巨大的屈辱,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事态要如何发展,又有多少无辜之人枉死,她真的不敢想。 一个想法已经在心里形成。 她笑笑,“我相信。北辰哥哥,你别忘了今天答应我的话。我先回晗月宫了。” “阿兮,我送你。” “不要,现在我们还是避嫌比较好。” 这几天去兴庆宫请安,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听得懂。 梁北辰停住了脚步:“给我时间,我定会好好解决的。” 梁画兮并不转头看他,只是微侧着身子,轻轻点点头。 延英殿,梁北辰呆坐了一整晚,他承认自己贪心,但谁不是美人和江山都想要呢,自己也不能免俗。 齐如小心的走进来,“殿下。” 梁北辰抬头,“何事?” “殿下让属下重新查的苗疆断筋腐骨丸有了新的发现。” 自从东宫那日梁泽说没有下毒,他就让齐如重新查了这件事。 “说!” “下毒凶手虽已处死,但属下找到了他的家乡,发现他还有病重的母亲和哥嫂,属下刚拿出银子打算询问,话还没问出口,他的哥哥就说银子比平日里多了,不停的作揖。属下调查后发现,凶手离家,每年都有人给他们家送银子,经过哥哥描述和画出他们衣领的标志,属下断定是永成王的人。” 永成王?梁北辰恍然大悟,好个一石二鸟之计,既能杀了自己又能嫁祸给梁泽,如此一来,相当于一下子除掉了两个对手。 “详细去查永成王,他既然有了夺位之心,定在背后做了不少事。” 永成王怎么经得起查,原本蒋铭就做了几个局来诬陷他,而且手段高明。 没过几日,齐如就查出了永成王将工部尚书张荐贪墨的卷宗给了都察院邹平一事。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明明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关系,梁泽却认为是自己所为,原来,永成王早就开始做局了。他做局无所谓,但妄想嫁祸自己,又想杀自己,是万万不能再留了。 梁北辰挑眉,“本就是个赐了封地,又没什么建树的王爷,即使是突然死了,也没人在意吧。” 再用计谋,再找证据弹劾永成王,梁北辰都觉得没必要,本就不在一个水平上,难不成还指望他像对付梁泽一样那么用心?简单粗暴,直接杀了就行了。 永成王这几日眼皮跳得厉害,总有不好的预感。而现在帝都形势基本已成定局,他也明白自己离皇位原来越远了,现在不是和梁北辰对着干抢夺皇位的时候,明智的选择是离开,再候时机。 可是,当晚,他就被杀了。 第二天,当下人看见被伪装成暴毙而亡的永成王,眼睛还睁着,直勾勾的看着一个方向,吓的当场摔了手里的汤盅,大喊着惊动了整个府邸的人。 当真,谁都没有在意,连那些他拉拢过的朝廷大臣都没在意。也是,这些墙头草只不过给自己多一份保障罢了。 暴毙,对于永成王来说再正常不过,一直以来他就对外界称自己身体孱弱,是风中残烛,油尽灯枯。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没想到却做了杀他之人的嫁衣裳。 蒋铭眼看着梁北辰如今兵权在握,又得太后支持,且兵部、刑部、工部一应支持,其他三部也唯命是从,深深后悔自己没有早做打算,错过了最佳除掉梁北辰的最佳时机。 而更令他担心的是,一旦梁北辰登上皇位,他的身份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就在蒋铭想着怎么证明自己身份的时候,黎盛帝驾崩了。 元盛一十五年,皇帝梁齐宇驾崩,三皇子梁北辰继位。 梁北辰本就处理国事两月有余,很快一切都步入正轨。贤妃柔妃这些之前皇帝的嫔妃皆搬出了原先的宫殿,住在了宫中偏僻的院落,很快就被所有人忘记了。 当一切都稳定下来后,太后又来催了几次定婚期之事,梁北辰没有办法推脱,先皇的旨意,他是万万不能违背的。只好给礼部尚书递话,让他选个靠后的日子。 他是想着等除夕家宴的时候,向所有人说明梁画兮的身份,一并迎娶,给梁画兮正妻皇后的位份,现在他已经是黎盛的皇帝,蒋铭不足为惧。 蒋铭实在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似乎就连老天爷都在帮梁北辰。 楚正自然是觉得可惜,因为一直以来他心目中堪当皇位的只有蒋铭一人。蒋铭却不是个急躁的人,他告诉楚正静候时机,不要莽撞。 梁北辰坐上了皇位,顺理成章的齐如被提升为了骠骑大将军,大虎和二虎成为了副将。 这日,二虎给梁画兮传来了消息,说已与顾婉成亲,成亲宴是在军中办的,现在想请在平西镇时候的几个好友热闹热闹,讨个祝福。日子定在两日后,临江楼,希望她能来。 这可能是近期唯一值得她高兴的事情了,总算身边有了收获幸福的人。说实话,梁画兮有些羡慕顾婉,这样简简单单的感情是她最想要的,曾经她就想过要和梁北辰在那个漠北小镇一辈子相亲相爱的生活下去。 玉竹成了二虎成亲宴的操办者,在落山镇的时候,他就一直欣赏这两兄弟的为人,虽说来了帝都后相处不多,但在落山镇时候的情分还是在的。 这日,梁画兮起的比往常都要。 “红苑,那套男装来,我今日要出宫。” 红苑有些惊奇的看着自家主子,自从护国寺回来后,梁画兮像是变了个人,每天除了照顾先帝就是在太医院,先帝驾崩后她又伤心了几日,这段时间都不曾出宫,今日这是怎么了。 “公主,出宫去哪?” “二虎成亲了,我去临江楼喝喜酒。” 二虎,红苑是知道的,原来是好事,她就放心了。 “公主,我陪你一起?” “你若想出宫逛一逛倒罢了,二虎这次只请了几人,你在似有不妥,与其在外面等我不如在宫中,我有十三他们保护就好。” 二虎知道身份差别,如今黎盛朝的陛下和长公主可不是能随意出现的,而且他也已经做好了等不来人的准备。 所以当梁画兮出现的时候,二虎非常高兴。梁画兮一看圆桌上还坐着蒋铭和楚正。这楚正倒也罢了,毕竟在落山镇的时候她引荐过,回帝都后,他还曾拖楚正照顾两兄弟,可是这蒋铭怎么来了? 玉竹一眼就看出了梁画兮的疑问,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给她解释。 “师父你来啦。”二虎高兴的站起了身来。 梁画兮赶忙先把自己准备的金钗和玉镯给顾婉,又送上了祝福的话。 “公主客气了。”顾婉有些不好意思。 梁画兮看着顾婉眼底浓浓的甜蜜,觉得很欣慰,“二虎,你可不能欺负顾婉,要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大虎忙帮腔:“公主放心,我也饶不了他。” 二虎看了一眼身旁的顾婉说道:“我疼都疼不过来呢……”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顾婉觉得害羞,“今日我也准备了两道拿手小菜,你们坐着。” 说完,顾婉就出去了。 梁画兮看了一眼玉竹说:“看来你这大厨的手艺不如顾婉的呀。” 玉竹还没说话,二虎忙说道:“哪里哪里,是顾婉自己想做,她的手艺比不上这里后厨的。” 玉竹轻笑,“二虎,既然顾婉手艺不好,你还不赶快去帮帮忙?” “是是是,我这就去。”二虎也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玉竹看着大虎使了个眼色,大虎立刻就明白了,这几人是有话要说,想让他回避。 “我也去看看,你们先坐着。”大虎说完也出去了,还仔细的关上了门。 玉竹边给梁画兮倒茶边说道:“小公爷是借这个机会来和你道别的。” 第136章 物是人非(5) 蒋铭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自你从护国寺回来,我邀约的帖子发了不下十几个,你都不见,我只好出此下策。如今大局已定,始料未及,我想去四方云游,特借此机会前来道别,我们身份互换一事什么时候说破,全看表妹的意思。” 楚正又说:“如今公主大可不必在担忧我的性命了。” “表妹,你可真是偏心,我都听楚正说了,你特意去他府上让他离开帝都保命,怎么也不见你对我说这些。”蒋铭笑着说道。 梁画兮不看蒋铭,反倒看向楚正,“现在蒋铭走了,你不如跟着一起离开?” “公主为何执着让楚将军离开?”玉竹有些疑惑,蒋铭不争皇位了,楚正为何还要离开。 梁画兮却笑了,她让楚正离开是因为原书中,叶欣帮着梁北辰争皇位,争皇位是导|火索,但真正杀他的人即是梁北辰也是叶欣,现在少了一个梁北辰还有一个叶欣。 突然,梁画兮意识到了什么,“玉竹,你曾对我说终有一天我会知道你的身份,没想到是在今天。” 他本就想今日向梁画兮坦白身份。 在听到梁画兮已经知道楚正与蒋铭的关系后,他就存了这样的心思,与其之后发生什么事被迫说出来,不如尽早说,况且即使梁画兮知道了自己忠心的人是蒋铭,他相信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疏远。 而且如今蒋铭要走了,明显是放弃了争夺皇位。 “公主好聪慧。” “非也非也,”梁画兮摇摇头,“我自认为与你关系相近,你定不会随意接受旁人要见我的委托,却独独应了小公爷的,还这么热心的替他解释,这关系能浅的了?” 喝了一口茶,梁画兮指着楚正、玉竹和蒋铭说道:“你们三个呀,原来是一伙的,我竟然今日才知道。” “今日,朕也知道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几人都愣住了,四人看向厢房门口,只见梁北辰打开门走了进来,身后站着大虎二虎。 大虎知道他们四人有话要说,就拦住了要进厢房的二虎,兄弟二人在临江楼门口闲聊,想着等一炷香后再进去。兄弟俩聊着聊着就看见梁北辰走了过来。 二虎根本没想到梁北辰会来,毕竟现在他可是黎盛的皇帝。 梁北辰先把准备的礼物交到二虎手上就让他带路去厢房,来到厢房门口就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玉竹、楚正在收到二虎请帖的时候,压根没想过帖子上写的几个好友也包括了梁北辰,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这傻小子还真有胆子请当今圣上。 原先二虎也是不敢的,只不过当时齐如在身边,说陛下还惦记着他的婚事,他这才大着胆子请齐如代为转交请帖的。 “怪不得公主会求朕放过楚正一命。既然现在都明了了,蒋铭也想要云游四方,不如等你恢复王爷身份后,朕赐你封地如何?” 梁北辰看向蒋铭,眼神犀利。 这话再明白不过了,赐了封地就永远别再回帝都了。 梁北辰本也是这样想的,等梁画兮和蒋铭两人身份回到正位后,他就是如此打算。 蒋铭笑了起来:“看来陛下是知道我身份的,那请问什么时候将我和公主的身份换回来?” “你别以为朕是因为赐你封地让你离开帝都才这样做的,完全是因为阿兮,我一定要娶。” 梁北辰眼中的爱意深沉,一点也不掩饰的漾了出来。 蒋铭笑笑,“你对表妹如何,我早就知道,你这样做早在我意料之中,陛下不用担心,我明日就离开。” 梁北辰眼神转到梁画兮身上:“阿兮,我以为大虎二虎只请了我和你,没想到还有旁人,即是如此,我先回宫了,你别太晚。” “齐如,你留下护送公主。” “是!” 梁北辰转身要走,看见等在门口的二虎说道:“看来今日不能和你共饮了,来日补上。” 二虎有些发懵,这都是什么情况呀,大虎赶忙说道:“恭送陛下。” 原本好好的一场喜庆聚会,就这样把气氛全部都打散了。 第二日蒋铭就离开了,他不是不想争皇位,而是在想其他办法。按照梁北辰的性子,如今自己再强行留下,恐怕和永成王一样性命难保。 至少也得等梁北辰亲口说出自己这个先帝亲子的身份之后再好做打算。 现在,既然梁北辰知道了楚正和玉竹忠心于蒋铭,怎么可能继续重用楚正,再留他们在帝都。只是,他答应了阿兮不会再杀人,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其实,之前他给梁泽兵符的时候,梁泽问他拔暗桩之事,他就已经生了疑,最近又让齐如调查了一番,发现这件事原来是蒋铭指使玉竹做的,他不想对付玉竹,毕竟是个救人性命,有诸多功德在身之人,但若是他不识相了,也就别怪他不讲情面。 梁北辰看着紫宸殿的龙椅,觉得很迷惑,他一直认为自己不嗜杀戮,是个理智的人,但自从能摸到这个位置的那一刻起似乎一切都变了。 谁都不能觊觎这个位置,谁都不能威胁到这个位置,他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也许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之前不知道罢了。 他乔装来到了临江楼,约见了玉竹,开门见山的让他离开帝都,并且请他带话给楚正自请常年驻守边关。 楚正对帝都的繁华和权利一点也不留恋,现在蒋铭走了,唯一让他放不下的就只剩下了梁画兮。 第二日早朝楚正刚自请驻守边关,就传来了匈奴王子胡和巴赞的消息,说王子听到黎盛朝新帝登基,特来进献马匹给新皇帝,同时想与梁北辰签订和平协议,每年他们敬献马匹和皮毛,而黎盛帝给他们粮食。 能换来和平,又各取所需有何不可。梁北辰当即就决定给他们粮食万旦,等粮食集齐,由本就自请驻守边关的楚正护送呼和巴赞一并前往匈奴。 楚正知道,这一去再要回来就遥遥无期了。 梁画兮得知此消息的时候心中一紧,楚正离开帝都,去匈奴这一路并不好走,还压着粮食,队伍走不快,人疲马乏,叶欣岂不是更有机会杀楚正了。 她决定冒一次险,约叶欣见面,把自己不是原主的事讲清楚,说明自己并没有杀她的心思,让她也不要再想着杀自己和楚正了。她承认,原主对叶欣是很残忍,前世的楚正对叶欣也很残忍,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嫁给了贺千帆,并非楚正,而自己也没有争对过她,怎么她就一直揪住前世那些事不放手呢? 信是送出去了,地点也约好了,谁料到梁画兮等来的不是叶欣而是一群要杀她的黑衣人。 如今的叶欣杀梁画兮除了前世,又多了一个理由,那就是只有梁画兮死了,自己的妹妹叶芸才有可能得到梁北辰。 商谈是不存在的,只有梁画兮死了她才能安心。 梁画兮也不再迟疑,让十三带了好几波暗卫谋划刺杀叶欣,不曾想叶欣自从接到她的信后,就闭门不出丞相府,而丞相府周围被武功高强之人团团守住,十三的几次刺杀都失败了,还损失了一些暗卫。 这是梁画兮第一次想要主动杀人,她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 这边刺杀叶欣的事继续着,另一边她派人给呼和巴赞送去了消息,约他一聚。 临江楼门口,呼和巴赞和哈布且换上了黎盛朝的衣服,有些不自然的四处瞧着。 “嘿!”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呼和巴赞的肩膀,“呼和,哈布且,别来无恙呀。” 两人转身看见了一个俊俏的翩翩公子,刚心生疑惑,再仔细一看发现这人是梁画兮。 “木,是你吗?你穿了男装我险些没认出来。” 梁画兮掩面而笑,“我是为了行走方便,姑娘家的哪里方便和你畅饮,走,这是我朋友的地盘,今日我请客。” 说完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小二一看见是梁画兮来了,赶忙安排在二楼的老地方,并且吩咐二楼今日不再招待客人,又去通传了玉竹。 玉竹也是在边塞待过的人,走进来看见呼和巴赞和哈布且,还没等梁画兮介绍就说道:“两位不是黎盛人士吧。” “玉竹,你真是好眼力,这位是匈奴左贤王呼和巴赞王子,这位是草原战神哈布且。”梁画兮介绍道。 玉竹笑笑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派人将楚将军请来,这之后都是要经常见面的关系。” 呼和巴赞立刻行礼,“如此,再好不过了。” 不过半柱香,楚正就赶来了,几人客套几句后,玉竹突然说:“楚正,我想跟你一起走可好?” 梁画兮马上问道:“玉竹,你要去哪里?” “帝都也待了好久了,想到处看看,既然楚正要去边塞不如就先去那里待一段时间。”玉竹喝了口酒笑的有些心酸,谁说他想离开,自己用心经营的临江楼和临江堂他哪里舍得离开,但是如今黎盛帝都开口了,他哪里留得下来。 梁画兮心里异常复杂,一种排山倒海的孤独感顷刻之间袭来。 “就剩我一人了。玉竹,你太狠心了。” 第137章 物是人非(6) 玉竹笑了,“公主,你别说笑了,你还有当今圣上。” 心里似乎堵着一块大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转头看着楚正,突然问道:“楚将军,如果我嫁给你,你会再娶她人吗?” “咳咳咳……”楚正一口茶呛的咳嗽不止。 玉竹哈哈笑了两声:“公主,你吓到楚正了,你可知你这句话对楚将军的威力有多大吗?他万一当真了可就不好了。” 楚正放下手里的茶杯,深深看着梁画兮,“我知道公主是什么意思。但是公主,可惜你爱慕的人乃是万人之上,他坐上那个位置,就不是自己了。” 梁画兮低头,停顿了很久,一杯接一杯的喝了好多酒。就在这一刻她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然后对着呼和巴赞和哈布且举杯:“我们不说这些了,今日可是要和远道而来的朋友一醉方休。” 呼和巴赞从他们的对话中也听出了大概的意思,看来梁画兮是真的把他当作朋友了,背地里议论黎盛的皇帝都没有对他避嫌,只是有一点他没明白,她和梁北辰不是同宗同族的堂兄妹吗?怎么楚正和玉竹都觉得两个人这段有失人伦的感情很正常。 梁画兮一眼就看出了呼和巴赞的疑惑,借着酒劲说道:“呼和,我是个假公主,可笑吧!” 又对楚正说道:“你说你,当初把我带回来干什么,我在匈奴快快乐乐的,这都要怪你。” 说着又喝了一杯。 玉竹知道梁画兮酒量平平,可醉了之后可是有点难对付,立刻夺过她手里的酒杯,“别喝了,现在你的周大哥我可给你找不来了。” 周大哥再找不回来了。 瞬间,梁画兮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趴在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心里的委屈藏也藏不住。 一直以来她都是偷偷的治疗自己心里的伤口,治疗对李柔的愧疚,治疗对梁璃皓的自责,治疗失去周父周母的亏欠,治疗失去黎盛帝的悲伤,治疗一边说服自己梁泽罪有应得,一边又恨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没来得及阻止。 如今,剩下的朋友都要离她而去,这诺大的帝都从一开始的吵吵闹闹即将要变得冷冷清清了。 还有梁北辰,她认真的想了很久,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和其他女人共享,她会受不了的。 抬头看着楚正,细细的看着,这真是一个好男子,专一的,帅气的,温暖的男子,可是她就是这么奇怪,心里有了一个人,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即使那个人再好都没用。 “楚正,我觉得杨若雪对你真心真意,也不错,你当真不成亲吗?” 楚正还没说话,玉竹抢先说道:“杨若雪一直缠着楚正呢,之前户部尚书杨学志一直都是默认的,但如今楚正要去边关了,杨若雪还闹着要和楚正一起去呢,谁知现在杨学志不同意了,将杨若雪关了起来,楚正走之前都不让她出府,想来是觉得一朝天子一朝臣。” 梁画兮一口酒又下肚,“这世间有情人就是这么可笑,两情相悦难,一生一世一双人更难。” 呼和巴赞听了半天,大笑着说道:“楚将军,到我们匈奴选一个女子吧。你们黎盛的女子都太娇气了。” 楚正看着泪眼婆娑的梁画兮心疼不已,反问:“你们匈奴可有比得上公主的女子。” “木?”呼和巴赞看着梁画兮摇摇头,“没有,她可是长生天赐给我们的仙子。” 梁画兮胳膊搭在呼和巴赞的肩膀上说:“呼和,我去匈奴你欢迎我吗?” 呼和巴赞愣住,他当然想了,这一年多,他想的最多的就是见到梁画兮,也时常打听她在黎盛的消息。 哈布且看见自家王子的表情立刻说道:“我们匈奴还不想与黎盛为敌。” 一句话点醒了在场的人,是呀,如今梁画兮还能去哪,梁北辰肯定是不会让她离开的。 梁画兮擦了一把鼻涕眼泪看着玉竹说道:“玉竹,你可还记得答应过我,我想离开时你会带我离开吗?” 玉竹一早就发现今天的梁画兮有点不对劲,现在终于知道了,她是想离开了,不是说着玩玩的,是真的想好了,要离开。 “我只想做木大夫,不想做什么公主,也不想当什么宠妃皇后之类的,我只想治病救人,和一个人平平淡淡过一生,这很难吗?玉竹,这很难吗?楚正,这很难吗?呼和,这很难吗?” 梁画兮挨个将他们看了一遍,“嗯?很难吗?” “对于你来说太难了,公主,你何不把心放开,接受这一切,我的临江堂留给你,而陛下……从落山镇我就看得出来,他对你真心真意,他是天子,别再奢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你不懂,你们都不懂,我真是可笑,和你们古代男子说什么一夫一妻制。”梁画兮又喝了一杯酒,她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 真是操蛋,鸡同鸭讲,对牛弹琴,真是太可笑了。 看着梁画兮这个样子,楚正心疼的要命,他看着窗外缓缓说道:“玉竹,但愿你一生也别遇到让自己心动的那个人,否则会很惨。” “我爱天下人。佛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於袭爱者,无忧亦无怖,我何苦自寻烦恼。”玉竹淡然而言。 呼和巴赞说道:“木,这里你不喜欢了吗?我们匈奴欢迎你。” 梁画兮看着呼和巴赞摇摇头:“呼和,你当真以为我会预言呐,我骗你的,感谢你当初没有杀了我。” 楚正立刻说道:“公主想去哪?我楚正舍命陪君子。” “谢谢你楚正,我是真的想离开了。你只需要把我带出帝都,走的远一点。我会找一个你们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这就是在刚刚那一刻她做的决定。太累了,她要躲在这个书里无人发现的角落里,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会留下十三,杀了叶欣,若是实在杀不了叶欣,就拜托他在楚正护送粮食的路上盯着叶欣,只要楚正顺利到了驻守地,叶欣就没办法了。 她会留下红苑,给她很多很多钱,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 她想要回家,回到那个她来的时候的医院,回到那个有爸爸妈妈的家,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那插进自己心脏的刀早已夺走了她的生命,在这里的日子是上天对她的恩赐。 可她再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留在皇宫过着并不快乐的日子。 玉竹沉默半晌后突然说:“好,我也答应你,你说送到哪里我们就送你到哪里。” 呼和巴赞也说道:“算我一个。只是,木,你真的要躲起来谁都找不到吗?我……” 楚正拦住了呼和巴赞:“呼和王子,公主有她的想法。” 然后对梁画兮说道:“只要你开心,你愿意,我就什么都可以。” 从来没让她失望过的人只有楚正,可惜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梁画兮又灌了几杯酒,就渐渐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的时候,梁北辰坐在她的床边。恍恍惚惚间,梁画兮以为回到了最初,瞬间失了神。 还是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还是那让人沉醉的眼眸。 “阿兮。”梁北辰温柔的喊了一声。 还是那个温润的声音,似乎一切都没变,似乎什么都变了。 “头疼吗?我让御膳房煮了醒酒汤。” 梁画兮挣扎着身子坐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晗月宫内殿说道:“陛下,你是即将大婚的人,怎么能来我的闺房?” “阿兮,还是饿了?我让御膳房煮了清粥。”梁北辰依旧柔声问道。 梁画兮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初登基,别让有心之人说了闲话去。” “还是觉得乏困,想再睡一会?”梁北辰盯着她,带着讨好的笑意。 他在刻意回避。 梁画兮抬眼对上这双讨好的眼眸良久,毫无抵抗力的妥协了,微微一笑,点点头:“头不痛,想喝粥。” 罢了,僵持着做什么,她在这里留不了多久了,那些伤人心的话她也不想再说了,梁北辰想做什么她都会配合。 “来人。”梁北辰喊道。 红苑走了进来,她很是聪慧的将晗月宫的所有宫人都从内殿遣了出去。 “上早膳。” “是。” 梁画兮想要起身,突然意识到梁北辰还在,低头说道:“陛下,你先回避吧,让红苑进来更衣。” “阿兮,别喊我陛下,生分。” “好,北辰哥哥。” 两人的早膳吃的格外慢,梁画兮都吃饱了,梁北辰还不走。 “今日你还出宫吗?你要出去我陪你。” 梁画兮遥遥头:“改天吧。” “阿兮,我想过了,再过几天就是除夕家宴,我想在家宴上说明你的真实身份,然后宣布明媒正娶,这几日你就不要再出宫了,若是要出去我陪你。” 梁北辰不想再看见他的阿兮出去和别的男人喝的醉醺醺的,又是勾肩又是搭背的。 听了这话,梁画兮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呼和巴赞回匈奴的日子,似乎是在除夕家宴之前。 她点点头,“北辰哥哥是打算将我和叶芸一并迎娶吧。” 梁北辰立刻解释:“叶芸我是真的没办法,这是先帝的遗旨,但我只会给她一个妃子的身份。”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我一切都听北辰哥哥的。”梁画兮笑着说道。 看着梁画兮这顺从的样子,梁北辰心中不是高兴,反而很不踏实,毕竟之前阿兮明确告诉他,不能接受他娶别人,怎么今日又如此痛快的接受了。 但他又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想多了。如今他这样用心的对待阿兮,而阿兮也对他也是一片真心,应该是想通了。 梁北辰离开晗月宫后,梁画兮的心抽痛的难受。不禁自问,她的决定应该是对的吧,与其在后宫中被迫同别人争夺宠爱,与其在这些争夺中走到相看两厌,与其到最后失望,不如现在就抽身离开,只留下美好的记忆。 第138章 离开(1) 梁画兮转身进了小厨房,开始做起了水晶桂花糕,熬起了药膳汤。 没几日就要离开了,不如放下心中所有的隔阂,只看着他,只想着他,只为了他度过吧。 提着食盒梁画兮来到了紫宸殿,这是自从梁齐宇驾崩后时隔多日,她第一次来这里。 眼前闪过一幕幕曾经在这里与梁齐宇的点滴,惆怅不已。 小太监见是她来了,眼睛一亮,这几日皇宫里都传疯了,说什么陛下对公主存着别样的心思,他可是一点也不敢耽误的赶忙进去通禀了。 果然就见梁北辰批阅奏折紧皱的眉头瞬间展开了,十分高兴的朗声说道:“快宣。你们全部都下去。” “是。”小太监心想,今晚又有谈资了。 梁画兮缓步走进来,梁北辰走下紫宸殿外殿的三层阶梯,迎过来,“阿兮,”又看了一眼她提着的食盒,像个期待奖励的小孩子一样问道,“这是给我做的吗?” “嗯,我最拿手的就是水晶桂花糕了,还给你熬了补身子的药膳汤,放了人参的。” 梁画兮说着就把食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拿出水晶桂花糕和汤盅,然后拿起一块送到梁北辰嘴边,“你尝尝?” 梁北辰的眼睛丝毫没偏移,一直盯着梁画兮,握住她拿着桂花糕的手腕往前拉了拉,糕点蹭在了他的衣襟上,他没在意,眼神始终不曾离开梁画兮,切着身子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直到把整个桂花糕全部吃完。 梁画兮被他盯的整个脸发红发烫,心还跳的厉害,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谁曾想她身后就是桌子,再无法退,手撑在桌子上低下头,细声问道:“要不要再吃一块?” 说着就要回头再去拿。 突然的,梁北辰搂住她的后背,将她的身子扶正,“我不饿,阿兮,我想抱抱你。” 一个结实的怀抱袭来,梁画兮僵住了,脑子里“轰轰”作响,理智告诉她不要沉沦,但她却越来越不清醒。 下一秒,额头上贴上了柔软的唇瓣,停留片刻移到她的眼睛,又移到她的鼻尖,呼吸在这一刻停滞,脑子里除了白光什么都看不见。 当嘴唇贴住的那一刹那,似乎整个身体好似被电击中,“啾”的一下流窜到全身。 梁北辰搂的很用力,但梁画兮却不觉得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相思。 终于,拥有了一切。不论是皇位还是阿兮,现在他都拥有了,心里无数个声音都在向他庆贺,他来不及一一回应,只能向四处欢撒着自己的喜悦。 从一开始的莽撞慢慢变得温柔,像是呵护易碎的水晶,那吻如同缓缓的暖流,一点一点的顺着嘴唇流遍了全身,让梁画兮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看,只是贪恋着这个温柔。 “阿兮……”梁北辰呢喃。 他微微喘气,鼻尖蹭着她的鼻尖,“我会一辈子宠着你。” 突然的酸涩钻上了鼻腔,眼眶顿时湿了,她努力克制住情绪,强行弯弯嘴角,轻轻点点头。 她不是不相信梁北辰,而是不相信自己。 她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大度到一点也不在乎其他女子正大光明向他献殷情,也不相信面对其他女子的挑衅自己会丝毫不理会,更不相信面对今后也许会刀光暗影的后宫,能够独善其身,永远保持一颗良善的心。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更不想变成这诺大华贵笼子里小心翼翼过活的金丝雀。 梁北辰感觉到怀里人的情绪并不是欢心,眼睛虽是笑的,眼底却透着些悲伤。 “阿兮,别怕,一切有我。”他以为梁画兮是在担心身份揭露之后要面对朝堂众臣的鄙夷。 “我不怕。”梁画兮咬咬嘴唇说道。她不是害怕,她是舍不得。 “阿兮,今天天气甚好,我们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梁画兮抬头看着乌云满布的天空,又看看梁北辰眼中闪着的光亮,心隐隐作痛。 她明白,梁北辰是告诉自己,他如今并不怕什么流言蜚语,就是想把自己的感情放在阳光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钟情的人是她。 她当然要配合他,这也是她唯一能放纵的时候了。 这几日,梁画兮有点不懂事,每天都来“打扰”梁北辰,不论他是不是在议事,是不是在批阅奏章,不是端着自己制作的新糕点,就是缠着他出宫去买糖葫芦和糖人。当真是一点也不避讳了。 宫里宫外闲话都传遍了,自然传到了丞相府和兵部尚书府。 叶欣和叶怀安心中也不安,但奇怪的是礼部确定的年后婚期,梁北辰也在积极推进,并且同贺千帆和叶怀安议事的时候也并无疏远的表现。 这当真让大家看不透了,但梁北辰如此做众人并没有觉得不妥,毕竟后宫之事是家事,皇帝想要宠着谁旁人管不了,而且即使再宠爱梁画兮也是堂妹,不能明媒正娶。 可是梁画兮众人就看不透了,和之前那个沉着稳重,聪慧明理的晗月公主截然不同,就像是个陷入爱河的小女子,而且还是很蠢的那种女子,每天叽叽喳喳的要梁北辰陪她玩,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对待叶芸不但不争对,反而有时候还送去一些宫中的饰品,似乎真的在用心做一个为哥哥着想的好妹妹。 除夕家宴这天早晨,梁北辰送走了楚正和呼和巴赞,看着远走的车队,他觉得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而晗月宫,梁画兮也收到了楚正送来了消息,说他会让呼和巴赞带着车队先行,他和玉竹今晚亥时会在皇宫西门等梁画兮,带她离开。 梁北辰送完楚正和呼和巴赞后,派人到晗月宫送来了制作精美的宫装和一只凤钗。梁画兮拿着凤钗看了许久,悄悄放进了妆奁里。 “红苑,陪我去太医院走一趟吧。” “公主,今晚就是除夕宴,要好好装扮一番的,太医院不如明日再去。” 梁画兮看着丝毫不知请的红苑,有点舍不得,但是与其跟着她四处漂泊,不如有个稳定的好归宿。 “明天就是新年了,辞旧迎新的今日,我想去看看那个倔老头。”看着把嘴噘的老高的红苑,梁画兮指一指梁北辰送来的宫装,“皇帝都送这等华丽的宫装和配饰来了,你还怕今晚我不艳压群芳吗?” 梁画兮站起身,走到殿门口往后看了看仍然不高兴的红苑说道:“走呀。” 红苑是真的想不明白,明明今日的时间很仓促,为何公主却一点也不重视。 来到太医院,梁画兮从怀里掏出一个大本子递给古松:“给,新年礼物。” 古松翻开一看,整本都是药方,瞪大着一双不相信的眼睛,惊讶的说道:“丫头,我可没什么奇珍异宝的药材了,你给我这等贵重礼物,我可没东西还你。” “古老头,我还有新春祝福,愿你长命百岁。”有转身拍拍古川的肩膀,“照顾好你师父。”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太医院。 不是她不愿意多说,实在是她不擅长道别。 古松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但也没多想,本来这丫头就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红苑,我去一趟兴庆宫,你在外面等等我。” 红苑叹一口气又噘起了嘴,她心里计算着一会梁画兮沐浴的时间怕是不够了。 梁画兮一走进兴庆宫,伺候太后的老姑姑赶忙迎了上来,“公主,可是有什么急事?” 在她看来,现在是各世家女眷积极准备宴会的时候,梁画兮却没有在晗月宫准备,而是来了兴庆宫,定是有什么急事。 “没事,就是给皇祖母请安。” 老姑姑有点不明所以,但公主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多问,“公主稍等,容老奴通禀一声。” 过了一会老姑姑出来,面色有些为难:“太后正在沐浴不方便,有事还请公主晚上除夕家宴再说。” 梁画兮笑了笑没说话,走了。 老姑姑看着梁画兮的背影,想起了刚才太后说的话:“关于晗月,皇帝有话要在除夕家宴说明,现在晗月前来怕也是因为这件事,原本以为晗月是个明理的孩子,没想到近几日越发的不懂分寸了,丝毫不避嫌,自己也不知道廉耻。” 最开始不想黎盛帝伤心,选择隐瞒的是自己。后来,作为被过继的皇子,为了皇位,不愿意说明互换身份的是梁北辰。现在,把蒋铭赶走了,把楚正赶走了,把玉竹赶走了,一切都尽在梁北辰掌握之中的时候,他想要说明了。 可是,如今对于梁画兮来说,事情的重点根本就不是互换身份。 红苑看见刚进去不久就出来的梁画兮心中欢喜,想着如果快一些,沐浴的时间还是够的。 梁画兮回到晗月宫,屏退了左右。 红苑急了,“公主,不传午膳吗?午膳还要用的快一些,我们要沐浴更衣,准备宴会的装扮了。” “不急,红苑,去把十三喊进来,你也先出去。” “公主……” “出去!”梁画兮难得的对红苑厉声说道。 红苑委屈的出了门。 十三恭敬的跪在地上:“公主,叶欣久不出府,属下实在难为,不过今晚宴会她作为女眷参加,来回的路上,倒是个不错的时机。” “十三,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梁画兮拿出一个包袱递给十三,“今夜我就要离开帝都了,走之前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十三直接懵了,结结巴巴问道:“公主,是,是不回来了吗?” “是,在这个大笼子里太累了,我要去悬壶济世。从现在起,若是杀不了叶欣,就想办法看住她,等楚将军安全顺利到了边关驻地,你就自由了,好好生活。” 十三慢慢打开包袱,看着一包袱的银票和金叶子,眼眶立刻就湿了,“公主,我们做暗卫的,如果主人走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了。” 封建思想害死人,梁画兮摇摇头说道:“你们每个人都是完整的个体,不必为了谁而活着,你就没有想做的事吗?想不想娶一房妻子生几个孩子,安安稳稳过一生,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十三,你还没过够吗?” 说实话,十三确实没想过,也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想过怎么样的生活。 “这些银两,你看着分给一起的弟兄们吧,这么多年我要谢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十三抬起头来看着梁画兮,“公主,你要去哪里?我们今后还会见面吗?” “不会见了。十三,等楚将军顺利到达后,你就不用再盯着叶欣了,换个身份生活。在保护我的这段时间你已杀了不少人,别再杀人了。” 滚烫的泪珠从十三的眼中滴入了包袱里的金叶子上,自己何其幸运,遇上了梁画兮这样的主子。 “下去吧,这封信尽快交给萧明,明日一早记得到晗月宫喊醒红苑。” 是的,她已经想好一会将红苑迷晕。 十三走了,梁画兮拿出笔墨,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红苑一封给梁北辰。 红苑看见十三出来后,梁画兮迟迟不让宫人进去伺候,心中隐隐不安,试探的敲敲门。 “公主,已过了午膳时间,如果不饿,我简单准备些茶点,用过后我们要开始装扮了。” 梁画兮折好信封说道:“准备些桂花糕吧。” 当红苑端着桂花糕进来的时候,梁画兮已经收拾好了包袱,在茶水里放好了迷魂药。 “红苑,你尝尝那茶水里似乎有怪味道。” 红苑放下糕点,端起茶水尝了一口,“没有呀,公主。” “你都喝了,看看是不是味道不对。” 红苑将茶水一饮而尽,刚要说话,就觉得头晕目眩,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梁画兮将红苑扶到床上,看着她万般不舍,“红苑,原谅我没有和你好好道别,因为我知道你定不会放我离开。” 她将两封信放在桌子上,打开房门吩咐:“这里有红苑服侍就好,其他人都去前殿忙吧。” 换好一身轻便的男装,拿好包袱,梁画兮从内殿的后门出了晗月宫。 萧明在门口等着她。 “公主,您这是?” 看见梁画兮背着的明显是出远门的包袱,萧明预感到事情并不简单,刚刚十三给他信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这个时候公主应该正在装扮,怎么会让他在晗月宫内殿后门见面。 “萧明,从护国寺接我回来的时候,你曾答应我,若有朝一日我需要你,你定不遗余力,今日就是我需要你的日子,并且是最后一日。” 最后一日,萧明立刻就明白了,他觉得自己即将要做一件错事,但又知道此时他不能拒绝。 “公主,要去哪里?这太突然了。” 梁画兮笑了笑,“如果不突然,我怎么能离开。萧统领你别怕,我已经给陛下留了书信,不会怪罪于你的。” “我并不怕陛下怪罪,末将既然认定忠心公主,就不会惧怕其他。” “走吧,”梁画兮说,“送我到西门。” 萧明掩护着梁画兮一路走到了皇宫西门,宫门打开,梁画兮看见楚正和玉竹等在门外。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心想,现在除夕家宴应该快要开始了吧。 她笑着向前走去,走过萧明身旁作揖:“保重!” 萧明心中猛然酸涩起来,“公主!一路顺风。” 是的,一路顺风,对离开的人,没有比一路顺风更好的祝福了。 梁画兮迎着最后一丝太阳的余光走出皇宫,宫门在她身后发出沉重的哐哐声,直到它完全合上。 她没有回头看,但有什么东西连骨带肉的撕裂下来,扯得她生疼。 第139章 离开(2) 今晚的梁北辰心情格外好,他已经拟好了旨意,就等着在除夕家宴上昭告。 今年的除夕家宴因为是新帝登基,规矩根据新帝的意思,来参加宴会的范围扩大了不少,朝廷重臣的家眷也可参加。 叶芸作为钦定的皇妃来出席家宴自不必说,叶欣作为贺千帆的夫人也可参加。 自叶欣和梁画兮刺杀的角逐开始,叶欣一直没有出过丞相府,但今日特殊,就是冒着生命危险,她也要去宫中,因早有传闻,说今日除夕家宴上陛下有要事昭告,她有预感,所说的要事就是互换身份的事,如此一来,皇帝娶蒋国公府的嫡女就再合适不过了。 但她,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马车周围的护卫站了一圈,叶欣还没上马车就有人匆忙前来禀告:“郡主,楚将军并没有跟着呼和王子一起走。” 果然如梁画兮所料,叶欣的人已经刺杀一批了,在发现楚正并没有在队伍里,立刻赶回来回禀。 “什么?他现在在哪里?” “据说有人在皇宫西门口看见了很像楚将军的人,身旁还有一个人,看着像是临江楼的玉竹公子,还有一位俊俏的公子,没见过,不知是谁家的,现在他们三人应该已经骑马快离开帝都了。” 贺千帆突然出现问道:“晗月宫今日什么动静?” “晗月宫没有我们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叶欣和贺千帆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情有些奇怪,既然要离开,为什么楚正会再回来,还是在皇宫门口,而且临江楼的玉竹又是什么情况,众所周知,玉竹和梁画兮的私交甚好。 贺千帆仔细想了一下近期梁画兮的反常,按理来说她不应该如此肆无忌惮的和梁北辰以情人的模式相处,就连自己在紫宸殿和梁北辰商讨事宜的时候,她都丝毫不顾及的进来送过小食。 不愧是黎盛朝智谋无双的丞相,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梁画兮不是普通女子,她最近的做法有些飞蛾扑火的诀别,她难道……拿桌子和纸笔来!” 贺千帆很快的画了三人的画像,“快去问,见到的是不是这三个人。” “难道她心中之人一直是楚正吗?”贺千帆有些想不通,作为帝王,梁北辰已经做得够好了,她为何还要离开。 叶欣突然想通了什么,笑着摇头,“不是,她心中之人一直都是陛下,只是她不愿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 同样作为女人,她也有过思虑,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女人忠贞不二,男人却可以三妻四妾,幸好,她是如此幸运,贺千帆对她一心一意。 “夫君,若有一天你说要纳妾,我恐怕也是难接受的。” 贺千帆走上前拥护叶欣,“不会的,这辈子我只想和你白头偕老。” 过了片刻,刚离去的属下回禀说,他们三人骑马在街上太惹眼,问了两三人都说就是画像上的人。 叶欣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事情好像就要溜走,她不能让梁画兮和楚正离开,杀了他们,或者与他们誓死纠缠已经成为了她的执念。 “夫君,你先去宴会,我去会会他们。” 贺千帆却拦住叶欣,“让他们走吧,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不是的,”叶欣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这么久的纠缠,对他们的恨占据了她太多的时间,久到这个恨一定要她亲眼看着结束,“他们只有三个人,楚正武功再高也敌不过我们这许多人,我一定要看着他们死。” 贺千帆想了想,放了手,“好,我在宴会等你回来。” 叶欣心急,即刻带着一队人马向他们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贺千帆看着叶欣离开的背影,心中隐隐不安。 叶欣带着人马一路追到了帝都郊外的小路上,远远的看见了三个穿着华服骑着马的男子,她看到其中一个男子身量娇小,断定那人就是梁画兮。 梁画兮由于并不擅长骑马,早先从南地回来一路骑马,颠的她回宫后睡了好几日。楚正和玉竹原本想着马车速度慢,要尽快赶上呼和巴赞的队伍,还得骑马,不料速度反而慢了许多。 楚正疑惑的看着梁画兮:“公主,我记得你之前骑马还不错的。” 他说的是坠崖之前的梁画兮,虽然说不上马术高超,但也不差。 梁画兮苦笑两声:“时间长了,生疏了。” 玉竹摇摇头:“我们尽快赶上大队伍吧,那里有舒适的马车。” 梁画兮忍受着不适,努力克服,让自己尽量快的赶路。 天色渐暗,一轮残月慢慢升了上来。 突然身后出现了马蹄混乱的声音,楚正回头,刚开始以为是赶路的人马。毕竟都是黑衣,如果梁北辰发现来追也应该是禁军的军服。再说,现在这个时间宴会应该刚开始,起码也得过一时半刻才会发现梁画兮不见了,不会如此快。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那其中唯一没有穿黑衣的是一人是女子。 “丞相夫人?”他有点疑惑。这一世,他与叶欣可以说没有丝毫交集。 梁画兮却一激灵,回头去看,一眼就看见了越来越近的叶欣,大喊道:“她是来杀我们的,楚正,你和玉竹赶快先走。” 楚正问道:“她为什么杀我们?我们无仇无怨。” 梁画兮来不及解释,只是说着:“她是来杀你的,楚正,你快走!” 她已经想明白了,无论如何也要保下楚正,哪怕死的那个人是自己。 可是楚正哪里是肯留下梁画兮独自涉险的人,眼看着叶欣的人马越来越近,梁画兮只有不停的踢着马肚子。 “啾——”无数支箭射来,不会武功的梁画兮肩膀即刻中了一箭。 楚正一把将梁画兮从马上抱到自己马上,把她严严实实的护在怀里。 “驾,驾!” 楚正和玉竹两人用尽全力想要逃开,可是叶欣却紧追不舍。 对于战场经验丰富的楚正来说,他明白,如果没有人挡着追兵,他们三个人谁都活不了。 “玉竹!”楚正大喊,“公主就交给你了!”说着就把梁画兮拦腰抱起,递到了玉竹的臂弯。 “楚正,你要干什么!”梁画兮心中大急。 楚正勒马等在路口,玉竹带着梁画兮往前行去。 梁画兮回头看去,很快地,楚正和叶欣的人厮杀在一处,挡着来追赶他们的人马。 不,不是这样的,梁画兮眼中溢满了泪水。为什么她都要离开了,叶欣还不愿放过他们,她只不过想过平淡的日子,就这么难吗。 看着越来越远的楚正的身影,她的心越来越凉,她不该来的,这个世界她不该来,她就应该在来的那一天即刻死去,这所有的不幸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至少楚正是不是就不用在离开之后又折返回来,不用为了救她而身处险境? 在玉竹怀里,梁画兮拼尽了全力不断挣扎,她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楚正不能死。玉竹不算是武力强悍的人,很快就控制不住梁画兮。 “扑通——”梁画兮摔下马,不顾身上的疼痛,往回跑去,她抱了必死的决心,本来就是应该她偿命,不能让别人替她。 玉竹见此,追赶上梁画兮,扯住她的衣袖,“你想回去送死吗?” “是!我想死!但是楚正不能死。” 玉竹呆在原地,他看着梁画兮倔强的眼睛,那滚烫的泪水滴在他手上,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情义。 他松了手,梁画兮跌跌撞撞的向楚正的方向跑去。 楚正以一抵百,体力早已透支,身上的伤口一道又一道,血染红了深玄色的衣衫,他庆幸,还好这个颜色敌人看不出他到底流了多少血,否则此刻他该有多狼狈。 左边的两个人同时向他砍下刀来,剑刚档上去,右边就有人向他刺剑过来,楚正回转身体将三人打散,还没站稳,突然又有人飞身而来,他看准脖颈一剑就让对方毙了命。 死了一个,还有几十个,不断有人攻过来,又不断有人死在他的剑下。 叶欣骑在马上,看着楚正一个人浴血奋战,嘴角噙着笑。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她想先解决掉楚正,再去追梁画兮,玉竹带着个累赘根本逃不快。 突然她笑的更甚,在看见梁画兮向这边跑过来时,她心中欢喜无比,“要死死一双,正好。” 说着拿过手中的箭,瞄准了楚正。 一箭射出,擦过楚正的脸颊,留下了一道血印子。若是平常的楚正,体力足够,这一箭根本伤不了他分毫,但是现在他大喘着气,感觉到有些天旋地转,想必是失血过多了。 就在他一剑刺向对方后,拔剑抵挡又攻向他的另一人时,一支箭划破长空,直直射进了他的胸膛。 他身体一颤,瞬间没了力气。 黑衣人看楚正受伤,几人齐齐围上来,想要拿刀将他的脖颈架住。 说是迟那时快,楚正身旁围着的这些黑衣人,突然一个个都倒地了。 刚好赶到的梁画兮,看见十三带着暗卫赶了过来,首先解决了围困楚正的黑衣人。 但是楚正却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暗卫与叶欣的人马厮杀在一起,很快叶欣的人就落了下风。 叶欣却还不走,就像是红了眼的恶魔,只是一个劲的下令,让黑衣人继续进攻。 梁画兮冷声说道:“杀了叶欣!” 十三不再和黑衣人纠缠,提剑向叶欣刺去,她身边的黑衣人都让她派了过来,身边只有一个保护她的人,十三迅速解决掉这人。 叶欣这才反应过来,想要回头跑,但是已经晚了,叶欣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抵挡十三这一剑。 脖颈处先是一凉,然后温热的血液流了下来,身体渐渐没了力气,跌下马来。 “主子都死了,你们还要在这里吗?”梁画兮看着睁着眼睛瞪着她,嘴里不停涌出血来的叶欣,放声大喊。 黑衣人往叶欣的方向一看,都很快的逃跑了。 眼前厮杀着的人都散了,梁画兮跑过来,抱住楚正,疼惜的查看了一下伤口,大颗大颗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颤抖着说道:“楚正,你醒醒,你不能睡,我能救你,你再坚持一下。” “十三,快帮我,把楚正放在马上,去最近的药房!” “玉竹,你快来帮我。” 楚正看着梁画兮替她焦急的样子,笑了,握住了她的手,几尽微弱的说道:“公主,别白费力气了。” “不,楚正,我能救你。”梁画兮泪流满面,不能,她不能让楚正死。 楚正摇摇头:“公主,你听我说,我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梁画兮哽咽着点头:“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下……下辈子……能不能爱我。” 心剧烈的揪着痛了起来,梁画兮摇摇头,“楚正,我不是,”她泣不成声,呜咽着说道,“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我不是她,下辈子,我把她还给你……” 楚正却笑了,“说什么傻话呢。”然后挣扎着从腰间掏出一个精致的布袋,拿出里面的东西。 是梁画兮曾经送给他的暗器。 “我还一次都没舍得用,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个礼物我真的好喜欢。” “楚正……”心脏像是被击中了,痛的无法言说,“你好傻。” 他抬手抚摸上梁画兮的脸庞:“别为我难过,我喜欢看你笑。” 梁画兮吸了一下鼻子,想给他一个微笑,却发现眼泪不停的流下来,她无论怎么用力去擦都擦不完,最后干脆扯着袖子擦,屏住呼吸,艰难的露出一个微笑。 “这样……好看……” 握着梁画兮的手在下一刻滑落,随之闭上了眼睛。 但他嘴角却挂着笑,就像是正在做一个美梦。 “楚正!楚正……” 她知道,他走了,她用尽了全身力气还是没能将他留住。 大滴的眼泪砸在他深玄色的衣服上,和那鲜红的血液混在了一处,融进了这漆黑的夜晚。 情绪再也压抑不住,迸发了出来,恸哭声在这个帝都郊外的小道上久久不歇……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楚正,意难平。 他即使活着这辈子得不到阿兮的心,也不会幸福。 这么好的楚正我怎么舍得他一直爱而不得呢,下辈子定会给楚正一个好结局,番外见。 第140章 离开(3) “公主,我们得赶快离开了,一会禁军就会追赶来了。”玉竹的头脑十分清醒。 梁画兮抚摸着楚正的脸庞,抽泣着说:“十三,楚将军的……他的,他的尸体你要好好安葬。” 她回头看见死不瞑目的叶欣,觉得可笑又悲哀。 “是,公主,若是禁军追来,属下定全力阻挡。” “不不,十三,你要活着。若仅仅是禁军来了你不用阻挡,萧明不会真的来追我,若是梁北辰也来了,你告诉他,想看见我死就放马追过来吧。” 梁画兮歪着身子站起来,玉竹连忙扶住她,将她驾上马。 再回头的时候,十三已经将衣服盖在楚正的身上,她抬头看着这黑夜的残月,觉得身上有一处空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除夕家宴开始良久,梁画兮一直没出现,梁北辰从最初的期待到现在的焦急。 “去,到晗月宫看看。” 身旁的小太监领旨前去。 太后看了一眼神情焦急的梁北辰说道:“皇帝,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这家宴开始许久了,我老太婆身子骨熬不住了,要回宫了。” “皇祖母,等等。” “我知道你在等晗月?今日她倒是来了趟兴庆宫,不知是何事,不过既是圣意,有什么话你就先说了吧,还怕她不知晓吗?你看看,阶下那些年迈的老臣,早些让他们回去歇息吧。” 梁北辰看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一夜窗外的残月。是呀,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站起来,说道:“各位,在这个除夕家宴上,朕有话要说,二十多年前,辛贵妃和其妹共同生子,辛贵妃所生乃为皇子,蒋国公夫人所生为千金,被当时后宫形势所迫,为保皇子一命,两人偷龙转凤。蒋国公,你上前来。” 这番话说的倒是平淡,但在场的每个人听了之后无不震惊。 蒋国公没想到梁北辰此时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没了主意,脑子飞速思考着梁北辰是何意,是试探还是真的要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所有人都盯着蒋国公,竖起了耳朵等着。 梁北辰看出了他的顾虑,说道:“蒋国公,你据实以告就可。” 他抬头看见梁北辰鼓励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大声说道:“陛下所言句句属实,臣愿领死罪!” 太后最先坐不住了,站起身问道:“蒋国公,你说什么?” 蒋国公跪在中央,大声说道:“蒋铭乃是先皇之子,而晗月公主则是微臣的亲女。” 太后跌坐在檀木椅子上,而在场的众人立刻喧哗了起来,议论纷纷。 梁北辰看了一眼众人,认为这样混乱的时候最适合乱上加乱,在所有人还来不及回神的时候,他打算再给他们一重击。 他示意身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走到阶前,开始宣读起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众人一听停止了喧哗,齐齐跪地。 今有蒋国公府独女,自幼长于皇宫,贵而不恃,谦而益光。朕昔在民间,幸得舍命相救。早年南地发疫,幸得其救万民于生死之间。先帝弥留之际,终日陪伴左右,以慰先帝,此等兼有大义与孝廉之女子,应正母仪于天下,甚和朕意,以册宝立为皇后,佐宗庙维馨之祀。 兵部尚书次女叶氏为先帝亲赐,贤良淑德,立为贤妃,钦此。 小太监退下。 梁北辰笑意满满的说道:“礼部尚书何在?” “臣在。” “成亲日子不用另选了,一并迎娶即可,定要考虑周全,切不可出了差错。” 礼部尚书头上滴下汗来,这都是什么事呀。 太后想说什么,“皇帝,这……” 却又很明显的感觉到梁北辰的决心,而且细细想来,梁画兮确实如圣旨所说,当真是难得的德才兼具,孝廉品行不可多得的女子,叶芸不过是有些大家闺秀必有的德行,和梁画兮是万万比不了的。 也罢,也罢。太后突然笑了一下,也难怪最近梁画兮做派有些奇怪,想来两人早就知道他们并无血缘关系了。 “好了,大家都回坐吧,朕已着人去请皇后了。” 兵部尚书叶怀安看了一眼太后,却见太后并无提出异议,就知此事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了。看了一眼身旁的叶芸,见自己的女儿情绪也没有什么波动,只得安静的回到了座位上。 叶芸本就不是贪心的女子,只可惜她喜欢了不应该喜欢的人,一番真心只能付诸东流。 “陛下,陛下!” 前去晗月宫的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冲进来,“陛下,公主不见了,贴身婢女被迷晕在晗月宫。” “什么!” 梁北辰蹭的站起来,“传萧统领。” 刚说完,早早等在门口的萧明进来,跪在殿中央。 “萧统领,快派人先在宫里找,找不到再派人出宫找!” 他心慌的很,好像有什么错了,但他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萧明并未领旨,而是跪在殿中央迟迟不起身。梁北辰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走下阶梯,站到萧明面前。 “说!怎么回事!” “公主走了。”萧明顿了一顿,“是臣放走的。” 梁北辰的脑子“轰”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这些天梁画兮像个天真的小女孩一般缠着他,自己陪她闹,陪她笑的场景。 原来这是她在向自己道别吗? 仰起头,看着宫殿天井上那龙凤呈祥的花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杂乱的思绪只在他的脑中混爻了片刻,再回过神来,厉声下令:“萧明,带路,随朕将皇后找回来。” 说完直接出了宫殿,萧明紧随其后。 贺千帆也很不安的跟了出去。 这场除夕家宴怎么看都像是一场停留在高潮处就匆匆结束的烂尾剧。不论策划者如何用心,最终还是毁在了核心人物的不配合上。只留下了被一个个接踵而至的重磅消息惊掉下巴的众人。 当梁北辰停在这一片血流成河的效外小路上时,梁画兮和玉竹刚离开不久。 十三正在整理楚正身上的污物,其他的暗卫正在掩埋死去同伴的尸体。 天色很黑,众人看不真切,梁北辰下令:“打起火把。” 数十支火把亮起来的同时,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他们看见十三身边的竟然是黎盛护国大将军楚正,他双目紧闭,唇色全无,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楚正怎么了?”梁北辰并未下马。 十三冷眼看着梁北辰,在他的眼里除了梁画谁都不是他的主子。 “大胆!陛下问话还不赶快回答。”梁北辰身旁的护卫大声呵斥。 “无妨。”梁北辰挥挥手。十三他很明白,是梁画兮最为信任的暗卫。 “十三,你告诉朕,公主去哪了?”他眼睛紧紧盯着十三,很害怕从他口中说出什么不愿听到的话来。 “楚将军死了,公主说陛下若是想她死就去找她吧。” 梁北辰先是愣了半晌,突然手抵住额角,心中很是不解,想她死就去找她?为什么?为什么?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何现在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 十三继续说道:“丞相夫人想要杀公主,楚将军为救公主而死。”这件事他必须要向梁北辰说明。 “什么?”梁北辰疑惑。 这一切都是怎么了?他记得叶欣和梁画兮并无交集,他甚至都想不起来阿兮曾在他面前提起过叶欣。 贺千帆突然下马冲到十三面前,“郡主在哪?” 十三干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瞪着贺千帆说道:“死了!” “什么?” “死了!我杀死的!” 轰—— 贺千帆脑中一片白光,久久不能回神。 “丞相,夫人在这里。”跟着他来的属下突然喊道。 贺千帆寻声看去,只见火把照亮处,叶欣侧身摔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嘴角的血已经干涸。 怒气冲冠,他抽出身旁禁卫军的剑向十三刺去,本就是文臣的贺千帆论速度和力量和十三根本不能相比,十三很轻易的躲了过去。 贺千帆像个疯子一样拿着剑胡乱坎杀着十三。 “住手!”梁北辰下令。十三不能死,他还没问清阿兮的下落,并且十三保护了阿兮应当重赏。 而叶欣如果真的如十三所说想杀阿兮,那么她现在死了就是死有余辜。 “丞相府的人把你们的主子拉走。贺千帆,叶欣既然已死,她刺杀公主一事朕不再追究,你带回尸体好好安葬吧。” 发了一阵疯的贺千帆,慢慢恢复了理智,看了一眼梁北辰的同时也明白过来,十三他现在是绝对杀不了的。 扔下手里的剑,疯跑到叶欣身边,跪在地上,趴着身子,仔细的看着叶欣的眼睛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替她合上眼眸,拿出怀里的帕子擦着叶欣嘴角的血渍。 撕心裂肺的哭声猛然响彻在整个黑夜里…… 梁北辰看着这一幕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回转过来,“十三,朕……” “陛下放过公主吧。”十三打断了梁北辰的话,“公主走时说她在这个大笼子里太累了,想要去悬壶济世。我心中知道,公主并不喜欢这皇宫,她纯净如清泉,实不应该束缚在这藏污纳后的深宫中。陛下,公主在这里不快乐,如果陛下当真如此在意公主,请放她走吧。” 他的阿兮不快乐。 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 “你说谎!”梁北辰跳下马揪住十三的脖领,“阿兮昨日还和朕一同赏梅,她笑的有多开心你知道吗?” 十三一点也不怕梁北辰,倔强的说道:“因为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想让自己变得开心,陪你开心!” 这几日一幕幕的画面在脑中轮换,是呀,都太刻意了,一向以国事为重的阿兮,竟然在他议事时还来打扰,知道他国事繁重还总是要自己陪她出宫玩耍。 是自己因为阿兮的妥协,欢喜的迷了双眼,失了理智,如今想来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梁北辰松开了十三的衣领,往后退了几步。 鼻子里的酸涩直冲脑门,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看着前方漆黑的路,知道阿兮就在那黑暗中的某一处,但他们中间却整整隔着一个深宫。 他希望阿兮留在身边。 他也希望阿兮能够快乐。 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圆满的,因为心总想要更多,如果有一天那些原本奢求的东西,不那么遥远,就会觉得很容易得到。他得到了皇位,又想要阿兮,之后呢,他可能会想推行新政,扩充军队,会想和阿兮多生几个皇子,将他们教养成栋梁之才…… 会无穷无尽,怎么能够圆满。 他的放不下却恰好衬托了阿兮的放下。 从始至终阿兮就只有治病救人这一个心愿,他怎能不知。所以现在,阿兮放下了束缚着她的一切,包括他们的感情。 原来,他的阿兮在感情上从来都没妥协过,只是,他一直被她的甜蜜欺骗着,还自认为得到了一切。 “回宫。” 梁北辰上马,消失在另一头的黑暗中。 第141章 终章 黑夜终于过去,黎明随之而来,但很快大朵的云就挡住了阳光,整个天空低沉了起来。 晗月宫的外殿站满了宫人,梁北辰坐在内殿,手里拿着封信发呆。 周大哥,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也请接受我的请求。 红苑到了适婚的年纪,就放她出宫吧。萧统领还请千万别怪罪他。给十三户籍,除了他皇宫暗卫的身份吧。 其实,我并不是突然离开,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这个皇宫除了让我不断记起那些残忍的事情,并没有我想过的生活。它一直牢牢将我束缚住,之前是,之后也将会继续。 别找我,我会忘了你,你也会忘了我,因为我相信你是个好皇帝,不会被俗情所困,你定能把黎盛治理好。 保重,勿念。 短短一百多字,梁北辰从字里行间没有读到任何想念和不舍的情绪,阿兮想到了红苑,想到了萧明,想到了十三,唯独要忘了他。 可是,这一刻,梁北辰却前所未有的想念起了他的阿兮,挖心挖肺的想念,肝肠寸断的想念。 他的阿兮太残忍了,让他痛的动也不能动。 整整一天,梁北辰像是木偶一样坐在晗月宫中。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到了夜晚更甚。 他终于站起身来,贴身收好信,迈出了房间,踩在厚厚的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个寒夜里显得孤独又凄凉。 第二日一早梁北辰下令放红苑出宫,免了萧明的欺君之罪,赐给晗月宫众人银两,又给了十三等暗卫户籍。 而立皇后这件事就像是一个笑话。 和叶芸的成亲礼依然如期举行。只是新封的贤妃所居住的长乐宫除了成亲那日,他依着规矩喝完交杯酒后,就再没有踏进去过半步。 说来说去这也是个可怜的女子,他知她贤德,却始终无法入心。 这就免不了时常被太后唠叨,说得紧了,梁北辰干脆就起身离开。 “站住!” 梁北辰停下脚步,背对着身说道:“皇祖母,孙儿还有国事,先回紫宸殿了。” “兮儿都走一年了,你还没放下?”太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孙儿已经忘了,还望皇祖母今后不要再提。” “贤妃对你情真意切,就算你不喜欢,为了绵延黎盛的血脉,你也该和贤妃圆房了。” “孙儿自有一番计较。” 梁北辰头也不回的出了兴庆宫。 “咳咳咳——”太后想说什么,却咳嗽不止,老姑姑赶忙倒了一杯水,太后顺了顺气说道:“我日子也不多了,这该怎么办呢。” 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太后病重,弥留之际将梁北辰喊到床前,语重心长的说道:“前些时候皇祖母派人去找了蒋铭,他成亲了,妻子已怀有身孕。你别怪皇祖母,实在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等烈性子。北辰,要不你就去找兮儿吧,一国皇帝过成孤家寡人,你这江山要传给谁?” 梁北辰却淡然道:“皇祖母也说了蒋铭的妻子已怀了身孕,您自不必担心,若是男子,有才有德,孙儿也会效仿您过继之法。” “哎……还是把兮儿找回来吧。我困了,你出去吧。” 当天晚上,太后就薨了。 她的最后一句话始终在梁北辰耳旁挥之不去,找回来,找回来。可是他要去哪里找,他真的很害怕,已经两年了,阿兮会不会真的如她所说忘了自己,抑或是已经成了他人妇。 太后丧事还没办完,永定王也因消渴之症而亡。 梁北辰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悲伤烦闷之际,他来到了护国寺,同方丈盘坐在桌几对面。 方丈给梁北辰斟上一杯茶,“陛下心中不静,可要听经?” 他点点头。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 “方丈。”梁北辰突然打断,“朕在位这两年如何?” “陛下广纳能士,重用贤臣,惩治贪墨,百姓安居乐业,实为黎盛之福。” “那是天下人重要还是一人重要?” 方丈突然笑了起来,“陛下并非绝情之人。你能给这天下人最大的,不过无战无乱,衣食无忧,而他们的贪心你给不了。能给天下人这些的君王已是难得,所以一旦有之,则会认为非己莫属。可知,能治理这天下的又何止一人,奈何千百年来都束缚在血脉上。天下人并非,非你不可,而那一人,你却是,非她不可。你说是天下人重要还是那一人重要?其实都在你的取舍之间。” 梁北辰沉默了。 方丈继续呢喃念着经,一篇经文结束,他见梁北辰还是蹙眉呆坐,笑语:“陛下心不安,又放不下,还想要得到,苦恼困扰自会不断侵袭。陛下想要听经顿悟,自己却存着贪心,就是请一千人念,一万人念也是寻常,不如问问自己内心,那些不可兼得的路,数十年后,最不悔和最后悔的,别到了逝去之时才悔悟,那就晚了。” 梁北辰抬眸,“方丈说的没错,我是太贪心,却还要用仁君框住自己。” 方丈点头微笑站起身来,“陛下即已懂了,老衲就先退下了。” 那日,梁北辰在护国寺佛像前参禅一整晚。 回宫后,下了道懿旨,召回了蒋铭,恢复了他的姓氏,使其入了皇家族谱,祭拜了祖庙。 又让其参与朝政,两人时常谈论争辩,梁北辰发现蒋铭的智谋不在贺千帆之下,或者说更甚,而又比自己更果断狠厉。蒋铭一直以来都十分佩服梁北辰,虽说他坐上皇位似有天时相帮,但他重回朝廷后,很明显的感觉到朝堂氛围比之前清明,毋庸置疑他是个好皇帝。 夺位的心不是没有,而是梁北辰现在皇位已稳,兵权在握,众臣臣服,他丝毫没有机会。 可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梁北辰竟然在半年之后突然宣布将皇位禅让给自己。 蒋铭不解,甚至害怕这是梁北辰的有意试探,赶忙推辞。 梁北辰笑而不语,下令让礼部尚书安排相关事宜,众朝臣齐齐跪地要他收回成命。 早朝之后,梁北辰喊来了齐如和大虎二虎,让他们好好扶持蒋铭。 自然又是一番不情不愿,和收回成命之类的请求。 他看着三人摇头,齐如一生抱负就是战场杀敌,保家卫国,现在他做到了,大虎想施展抱负,让自己有用武之地,他也做到了,而二虎心思单纯,头脑武艺皆不比齐如和大虎,但却和顾婉相亲相爱,他真的很羡慕。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他现在深深的体会到了,每次看见顾婉来军营给大虎送吃食,他就想起阿兮,心中时常酸涩难忍。 梁北辰静静看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只说了句,下去吧,别忘了我说的话。 第二日,梁北辰消失了。 禁卫军遍寻无果。 而一月后平西镇的一家医馆,梁画兮结束了一天繁忙的诊治,刚要关门,就看见在月色中站着一个人,身形欣长,穿着粗布短衫,一头青丝尽数束起,俊秀的面容稍显疲惫,直直看向她的眼眸流转着无限柔情,嘴角微翘,唇瓣轻启:“阿兮,周大哥来娶你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 就和童话故事一样,在这个世界阿兮和北辰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所有收藏、留言、浇灌、投雷的小天使,我深深的感谢你们,是你们给了我鼓励,让我完成了这个故事【鞠躬jpg】 过两天放番外,是另一个世界楚正和“梁画兮”的故事,有兴趣的小天使来看呀。 新文《唯有卿卿入我心》文案已放,双重生,追妻火葬场,求收藏【看我无比期盼的星星眼jpg】。若不嫌弃,作者专栏也请收一下【这里请自行脑补各种可爱比心jpg】么么哒~ 第142章 番外 C市中医大学附属医院急诊科的更衣间,两个换班护士正利用这难得闲暇的几分钟聊着天。 “昨天救护车送来了一个见义勇为的男人,伤的很重,眼看就救不活了,除颤仪上了十多分钟都没作用,就在要宣布死亡的时候,那人却突然醒了。” “害,你呀就是在急症科待的时间太短了,这种事虽不多见也不是没有。” “但奇怪的是,那人明明是被捅了肚子,怎么像是伤了脑子,突然就跟受惊的马一样,从床上跳起来,胡乱拿起输液架砸人,嘴里还一劲的喊着,这是哪里,你们是谁。好不容易被按住,打了针安定才又睡了过去。” 护士眉毛一挑,放慢了换衣服的速度继续问道:“联系家人了吗?” “你还说呢,家人当天就来了,警察也来了,被救的人也来了,媒体也来了,就等着他醒来。” 护士手上动作一停:“他还没醒来呀?” “没呢。转到普外了,听说被救的那人挺有钱,让他住VIP病房。好啦好啦,我还有约先走啦。” 看着出了换衣间的同事,凌玥靠在衣柜边,思绪飘了很远。 她原本不叫凌玥,叫梁画兮,是黎盛国的晗月长公主,来到这里已经五年了。 她还记得自己坠崖醒过来的时候被吓惨了,哆哆嗦嗦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等到她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她失忆了。 在住院期间,她受到了很多人的关怀,凌玥有爱她的爸爸妈妈,也有关怀她的同事,她想,这真是一个活在爱中的女孩子,生活简单又充满阳光,如果她活着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积极向上的好医生。 只可惜,她的所有学识并没有留下。曾经教导过凌玥的中医大学教授,听闻这个消息,不辞辛劳的带她去实验室整整待了两天,最后失望的告诉她的父亲,她忘记了所有学过的医学知识,甚至连最基本的生物实验都不会做。 凌玥的父亲并不放弃,要让她从头学起,谁知道她的情况比教授说的还差,初中的化学她都看不懂,父亲无奈只得放弃,说只要活着就好。 那时的她已慢慢接受了这个世界,发现自己在学习方面除了比别人写字好看,什么都很差。 最后教授提议,让她去学习护理,他可以给护校写介绍信,就这样她成为了一名护士。 所以在别人看来这个见义勇为的男人脑子坏了,但在她看来,这个男人可能经历着和自己一样的事情。 她刚走出更衣室,就见护士长匆匆忙忙说:“凌玥,你和普外科刘小慧的换岗告示贴出来了,你一会就去普外科报到吧。” 当凌玥来到普外科时,最里面的VIP病房门口站了很多人,她问身旁的同事:“这是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呀,那个见义勇为的英雄楚正转到我们科了,听说呀……” 后面的话梁画兮根本没听见,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就炸了。 楚正?楚正?同名同姓还是怎么回事?这五年来她无数次的梦回黎盛,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回应楚正的感情。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失去了原先的名字,怎么就能确定这个人是呢? 她皱皱眉,心跳的厉害,多么希望这个人就是他认为的那个人,前世很多事飞入脑海,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梁画兮深吸一口气,让红了的眼眶不至于滴下泪来。 突然呼叫器响了起来:“13号床呼叫。” “凌玥,你去换液体。” 梁画兮找到液体筐里13号病床的标签,却发现自己手抖的厉害,深呼吸了几下,看了一眼VIP病房的方向,向相反方向的13号病床走去。 一整天,她都在等着VIP病房需要护士的时候自己能够第一个冲上去,但每次护士长都抢在前面。于是,她主动和夜班的同事换了班,睁大眼睛盯着VIP病房,她知道此时陪护的只有病人的父亲,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看见年迈的老人缓缓下楼,她赶忙迎上去:“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年纪大了,睡不着,我出去透透气。” 梁画兮心中一喜:“您放心,现在打点滴的病人少,不忙,我照看着就好。” 看着老人家坐上电梯,她转身走向了VIP病房。 推开房门,远远瞧着病床上的人,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越走近第六感越强烈,当她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倒吸了一口气,和楚正有七八分相似,不如楚正健壮,但比他白皙。 她知道楚正打了安定,但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要醒了,于是拿出兜里早就准备好的清凉油抹在他的太阳穴上,接着掐了他的人中,喊着:“楚正,楚正。” 楚正似乎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在梦里他死了,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就在他惊恐反抗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他的名字,楚正,楚正。 他睁开双眼,在这朦胧的黑暗中对上了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他愣愣的看了好久,明明不认识却有一种熟悉感。 “你可是黎盛朝护国大将军楚正?” “在下正是,不知姑娘?” 即刻,梁画兮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在这个世界孤独太久了,她的身边虽不缺家人朋友,但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诉说她的曾经和那些埋藏已久的情绪。 “姑娘为何哭泣?”楚正想挣扎着坐起来,梁画兮赶忙将他扶住。 “楚正,我是晗月啊!” 楚正呆住,盯着这张陌生的脸孔疑惑不已。 “你听我说,这里已经不是黎盛了,也不是你所在的那个世界了,而是另一个时空,哦,我说时空你可能听不懂,但不要着急,我都会慢慢教你的,现在你要配合治理让身体尽快好起来。” 楚正从这个女子的眼神中看到了真切的关怀,他相信她定不会害自己,但她说自己是晗月公主,他还是不信的。 “你不是公主,你到底是谁?” 梁画兮摸摸自己的脸,突然明白过来,轻轻一笑说道:“我们都不是在用自己的身体了。楚正,我十岁那年,皇家围猎,你不过年长我三岁,在众多及冠男子中只略显瘦弱,但打的猎物却不比他们少,你骑着一匹黑马,背着箭篓意气风发的从围猎场出来,父皇说要奖赏你,你还记得当时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时光流朔,楚正回忆起那时的场景,只觉得如梦如幻,她看向梁画兮的眼睛,才发现那眼神中的光彩和记忆深处的人如出一辙,两人齐齐说出口:“臣不求奖赏,只求能保家卫国。” 楚正心中一惊,围猎之时已过去十余年,除了自己他并不认为还有谁会记得,但眼前的女子却说的如此详尽,就在这一刻,他几乎肯定了眼前的人就是他心中所思之人,“公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梁画兮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楚正过了好半天才大约明白过来。 那个世界的晗月公主所做的一切事,包括精湛的医术如果这样解释的话,就都说的通了。他突然想起来在死前,那里的梁画兮抱着自己说的那句话“我不是她”原来都是真的。 “黎盛都发生了什么?”梁画兮问道。 楚正想要下床行礼回话,梁画兮按住他:“你现在是病人,是英雄,我是护士,照顾你是我的职责。” “公主……”他真的难以想象,高贵自傲的梁画兮会甘愿照顾别人。 “来到这里之后我才感受到了真切的关怀,在黎盛除了父皇和你,围绕在我身边的人不过因为我是公主,没了这个身份,是不会有人在意我的。而在这里,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家人依然爱我,我的朋友依然关怀我,这里的人珍惜每一个生命,我很喜欢这个世界,楚正,你也会喜欢这里的。” 楚正点点头,缓缓将黎盛这两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梁画兮唏嘘不已,“也许这就是我和凌玥的命吧。” 推门声响起,楚正的父亲走了进来,梁画兮起身,“老人家,楚先生醒了,我去喊医生进来会诊。” 从这天开始,梁画兮每天多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多忙,每天都会找机会给楚正科普这个世界。 她教会了他用手机,用电脑,买了很多书让他了解这里的历史和文化,等楚正出院的时候,他已经对这个世界不陌生了。 他时常会悄悄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忙碌的梁画兮,偶然也会记起那个世界所发生的事情,但好像所有场景都蒙上了一层雾,隐隐约约不甚清晰。 闲暇时间,他做了一个风铃,和自己长廊上挂着的铜风铃很像,他记得坠崖前的梁画兮很喜欢听风铃的声音,尤其喜欢自己长廊上的这个风铃,可是从匈奴回宫后,公主说不喜欢了,还问他是否明白,物是旧物,人非故人。 现在想来一个人就算是失了记忆也不会改变喜好的,那时的他不明白,现在什么都想清楚了。 楚正出院后的第三天,梁画兮收到一个包裹,打开后里面装着这个风铃,在拿起来的一瞬间,那个长廊,那个将军府,那个黎盛就突然活灵活现的出现在自己脑中,让她瞬间就红了眼眶。 他们都回不去了,但幸好,这个世界,自己的心不会再是孤单单的。 风铃旁边,有一封信,她打开来,熟悉的宣纸,熟悉的墨香,熟悉的笔锋。 公主,我心匪石,天不老,水不竭,心不变,唯愿护你一生无虞。 啪嗒——晶莹的泪水滴到了信纸上,映出了一圈水印。 她拿出手机找到楚正的号码,发了条信息:前生未有缘,今生不相离。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的他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再次感谢看我文字的每一个人,感谢你们的陪伴,衷心祝愿你们找到自己的良人,幸福美满。 新文《唯有卿卿入我心》求收藏。双重生,男主腹黑冷漠,重生后所有温柔只对女主,女主坚韧善良,重生后深藏爱恨只为家人求出路。【星星眼ipg】求大家支持~ 愿我们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