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这个冬天》 作者:莞尔 内容简介: 城市繁华,虚空―― 冬天冰冻,冷寂―― 但有了人―― 将爱放了进去―― 所以这个城市的这个冬天―― 是这样的―― 展现在你眼前――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第一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54:59 字数:11712 轻柔的音乐一连串地从打瞌睡的小笨熊闹钟泻出,一只纤柔的手按上它头顶的帽子,乐声戛然而止。 安然收回手,在这个时辰醒来已成为习惯,闹钟不过是总也不会出错的提醒。掀被起身,寒冷马上袭上失去温暖庇护的身体,下意识拢紧身上的睡袍,套上满载冷气的拖鞋走向浴室。 漱口洗面过后,神志是全然的清醒。打开衣柜门,在排列成行的清一色上班套装里挑出V领背心、浅灰色的厚羊毛衣,衬着呢绒长裤,颈部拢上式样简单的围巾,再在外头套上件中长外套。对着洁亮清晰的镜面梳理过肩的秀发,看着镜中那个每天重复着的表情,心里亦是每天重复着的那个感觉。系腕表的同时习惯地瞟上一眼——八点十分。挽上皮包在门关处换上鞋子出门。 马路上车流匆匆,人行道上的脚步亦是匆匆,安然安安静静地融于其中。 拐个弯,敏感地捕获到空气中那丝丝香甜味儿,越向前诱惑越大,最后脚步停在"一家面包屋"那大大的粗糙木牌儿下。推开那同样粗糙的木门走进去,店里头就是另外一个暖烘烘、香喷喷的世界。 立在柜台后面的胖胖老板娘一见她,脸上亲切的笑容更深了,转身走入身后的厨房。 安然依旧走向临窗的位子坐下,然后,胖胖老板娘就将一个木盘子端放在她的面前,木盘子里面盛放着瓶热好的牛奶和一个樱桃小蛋糕。 "谢谢。"安然开始静静享受这份香甜美味的早餐。 当安然再次推开店门的时候,店里挂在墙壁上的布谷鸟钟叫了:"咕咕,八点三十分了……" 再次走在风里,胃里的香暖实在感带出了精神。冬天的风冷,侵肌,也刺骨。安然拢了拢大衣的领口,脚步没有紧急。在一个十字路口处等待着红灯转换,车队在眼里不停地流,今天是星期三,工作日,现在接近上班时段,一切开始着火似的急。越过马路再走上一段不长也不短的路程,然后一个转身没入那高高的挺得硬硬的建筑群里。 "徐叔,早上好。"安然在等电梯,微笑地打着招呼。 大厦的保安队长徐叔也是一脸的笑,"早啊,程小姐,你的准时真难有人比得过。" 在一声机械响中电梯门洞开,安然举步走出。整个楼层静得死寂,空气密密地凝住。掏出磁卡贴近打卡机,一天的工作就从"咔"一声开始展开。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放下皮包便着手桌面的整理。然后打开抽屉从里头的角落取出一串钥匙,走向隔壁的总经理办公室。 上司大人的办公桌的清洁整理由她专职负责,其他人是碰不得的,而办公室的日常清扫也是由她安排、监督清洁工在不影响上司工作的前提下进行,因为自上司手里边不经意丢出的半片纸张也可能是公司机密并被"有心人"搜得。 跟往日一样,调节好室内的光线与温度;清理桌面后,把昨晚传入的传真整理好,安放在办公桌面正中央并压上纸镇;然后检查墨盒是否需要更换;纸张的存量多少——待弄好一切后再沏上杯清茶摆好。再打开另一扇在角落里隐藏得巧妙的门,与这办公室相通相连的是间卧室,摆设装饰与五星级酒店套房无异,高级电器一应俱全,设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更衣室,它是其主人的偶尔休憩之所。大致地掠看几眼没发现需要动手的地方,转身出去。离开办公室时重新把门关好。 洗手净面,照着洗手间那面大大的镜子开始上妆,是一贯的简易——扫上淡淡的粉底,描唇,可以过自己的眼睛就可以了。 坐定在办公椅上,外面开始有了声音。安然打开手上的备忘录快速地看着,脑子转动着,手同样不能停歇……一抬头,那个熟悉的挺拔身影刚好掠过眼内。稍过片刻,上班的乐声响遍整个楼层。 十五分钟后,安然拿着准备好的文件走出办公室。 "咯、咯、咯。"有节奏地叩响那扇气派的办公室门,门扉上高挂的铜牌子镌刻着"总经理办公室"的烫金字样令人不由自主整起了精神。 "请进。"里头传出她熟悉至极的沉稳声音。 轻旋动门把推门而入,室内的气氛跟十几分钟前是截然的不同,因为它的主人已在此。立定在那张大大的办公桌前的时候,安然服务对象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电脑屏幕,她也就静候着。 待到那双眼睛终于有空稍稍移向她的时候,安然马上将手中的一份文件打开并递放到他的面前。 "总经理,这份文件是英国'科威'公司的副总裁威廉先生在今天早上三点传真过来的,内容是关于我们公司与其公司在明年的合作计划。"说着又将手中的另一份文件递上,"我们公司与'科威'公司近五年来的合作情况和总结在此,请过目。" 齐亚简单地点了下头。 安然将那两份文件合放到他左手旁边的一个黄色文件盒,"总经理,请问今天的行程表可否照样安排?" 齐亚拿起压放在地球仪电子座历底部的行程表迅速浏览了一遍——"OK。" "好的,那我照此安排下去。" 安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埋首忙碌。 ☆ "呼!"在处理完又一份文件后仰起头疲累地叹出口气,颈椎的酸痛令她皱眉,站起来想要去冲杯茶提提神,顺便也活动一下僵硬的筋骨,电话铃声却又响在耳边,一看那亮着的蓝色指示灯,马上重新跌回座位,左手拎起话筒的同时笔已握在右手。 "您好,总经理。" "程小姐,过来一下。" "好的,请您稍等。" 安然放下电话,拿上备忘录走出去。 …… "明天上午九点十五分的公司简报会由您主持;十点三十分约了'丰源'的陈董在公司会议室商议下月份汽车展销会的事宜;还有,'佳利'的郑生约了您下行三点在'凯怡阁'商讨'风运合同'那五千万货款的问题。这就是目前为止暂定的总经理您明天的行程安排。" 安然报告完毕,然后静待上司的指示。 齐亚略为思索了一下:"明天下午除了郑生的约会照常,不要再作安排;另外我要约'永贸'的王生吃饭,你安排一下。" "是的。"安然边应着边快速记录。 "以上资料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今天下午三点可以交到您的手上。" 齐亚点头,"秦小姐在吗?" "秦小姐今天代您参加市里的一个会议,明天才能回来。" "哦,我一时也忘了。"齐亚说着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递出,"按这个提纲拟一份糙稿,我明天早上要。" "是的。"安然双手接过。 "还有,"他随手从卡片夹中取出一张精美的名片,"替我订一束花以及约五万的首饰按这张名片送出。" 安然又是双手接过,"好的。" "暂时没有其他事情了。" "那我先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安然先将那份提纲大约看过一遍,然后将之放入黄色的文件夹里,并在备忘录记上。这项工作她计划在四点三十分前完成,上司说早上要的意思就是他早上回来一坐到办公椅上就要看到,当然,提前送到就更能令他满意。 看向手中那张散发着袅袅香气的名片上印刷精美的字体——不出十秒,大脑已将名片主人的大概资料搜出:方子琳,富家女一名,刚夺得某个闻名模特大赛的桂冠,现在是广告、影视界的新生宠儿,受到多家电台、报纸、杂志的争相报道。 安然心里微微叹气,自己的"识人不少"还真要归功于上司大人的博爱精神。边想边拉开抽屉,取出了一本厚厚的名片簿,几页几页连着翻,一张张特色各异的名片一个个令人怦然心动的名字从眼前流过,终于找到一处空白的地方可以将手上的这张新名片夹放进去。这本"群芳册"的真正主人是她年轻有为,英俊多金更多情的上司;而她,不过是大少爷身边提着红灯笼的管家。 随手将"群芳册"放回抽屉。正准备继续工作,电话偏又响起,瞄见那亮亮的绿灯,顺眼一掠旁边的台表:十一点五十分,心里也就约莫猜出了。拎起话筒,还来不及开口那头已是噼里啪啦一连串扔出:"我今天要和男朋友吃饭,不陪你了,就这样,我还要赶着化妆,他来接……"跟着就只听得"嘟……"电话挂断的急促声。 安然习以为常地放下电话,继续工作。 ☆ 四点四十五分,安然将已核对无误的行程表呈上。 "总经理,这是您明天的行程表,请过目。" 这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他所有的工作行程都由她安排,为免他有时候亲自与客人有约却忘记告诉她而造成意外的麻烦,她总是在下班前将次日的行程表排出让他过目,次日早上再经由他确定。这样一来既可以保障不会出现失误,也能使他对自己的行程安排有较为深刻的印象。 齐亚接过快速地浏看——"暂时没问题。"习惯性地又将其压放在座历下。 "总经理,现在快要到五点了,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他一忙起来就经常会忘了时间,有时候需要找人加班或是什么的却惊觉他人已下班,所以每天的这个时候她总是以此来提醒他。 "哦,没有了。再见。"齐亚低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文件。 "再见。" 安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忙碌。待到终于可以关上电脑时,差不多六点了。她拎上皮包走出办公室时,习惯地看向那扇门——还透出光线,而整个大办公室仍然有着不少忙碌的身影在不懈拼搏。 "咔"一声打卡声响,为一天的辛苦劳碌作一个暂停。 ☆ "程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您好,陈董,见到您真让人高兴。"安然微笑着也伸出手,但当被紧紧握住的一刹那就敏感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陈董将她的手握到自己眼前细细看着,"程小姐,你的手可真是美丽啊!" 安然仍是那一脸无懈可击的微笑,"陈董真爱开玩笑。请您移步会议室,我们总经理随后就到,请这边走。"说着不着痕迹地微用力将自己的手挣脱开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董那张瘦削的脸上也不见丝毫不悦或尴尬,反而笑吟吟地说:"好,好。" 安然转过身带路,却赫然见着齐亚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看着,目光莫测。 陈董一张笑脸迎了上去,"齐总经理,好久不见。" 齐亚亦是微笑着伸出了手,"陈董一向守时,来,我们到会议室详谈。" 安然没有跟上,转身到茶水间泡了两杯咖啡——上司的口味就当然是纯摩卡;而陈董的则是蓝山咖啡,加一块半方糖、一匙奶。 陈董端起咖啡呷上一口,笑着说:"就只有程小姐亲手泡的咖啡最合我口味了,更难得的是程小姐每次都记得,真让我感动啊!" "陈董,您过奖了。" "我可是实话实说,程小姐端庄大方,心思细腻,在现在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齐总经理,我可真羡慕你啊!" 齐亚望了眼只能微笑不语的安然,也跟着笑应:"程小姐可是我的得力助手,陈董,您可不能在这儿挖角哦!" "哈哈,我本来还真有此打算呢,现在被你一说可要不好意思了。"陈董笑说道。 安然也陪着他们笑,心里却在盘算着该如何退出而又不会显得唐突失礼,这样的会谈不需要她这个秘书在场,而且,她不想自己成为话题。 "程小姐,我正在等一个重要电话,请你帮我将来电记录清楚。"齐亚开口指示。 "好的。"安然微笑着走出会议室,心里暗松口气。 ☆ 回到办公室,安然从自己的桌面上拿起一份文件和行程表走到另一边的另一张办公桌,"秦小姐,总经理今天下午三点有个约会需要你的陪同;这是行程表和文件。" 行程表总是一式四份——上司、秦小姐、司机、她自己。 秦希佳接过,"谢谢,我知道了。"说完,眼睛又移回到电脑屏幕上。 "不客气。"安然也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 秦小姐与她,在公司的身份同是总经理秘书。而她们之间的私交,则仅限于上下班说早晨道再见的——典型的现代办公室关系。 总经理大人的日程安排、文书处理以及公司的一些内务,例如公司要组织出游或举办晚会是她的分内事。而秦小姐的主职则是陪同他外出招待客人,参加宴会,商谈,出国洽商等。说心里话她是挺欣赏秦小姐的,美丽优雅气质绝佳等这些自是不必说,更为重要的是通晓多国语言,有着一流的才艺与应变能力,是个八面玲珑的社交高手,而这些恰恰是她所做不来的。所以她就更要佩服自己的上司有识人,用人之明。 起初她还会疑惑为什么有这样的一位美人儿在身边他老兄竟会放过而宁愿舍近求远。相处些时日后才明白:他是公私分明的"好兔子",不论"窝边糙"有多么的鲜美可口,也是绝对不碰的。所以他挑选秘书的条件除了要有能力胜任岗位职责,还必须是不能对他有"兴趣"。三年前他学成归国刚担任总经理的职位,当时任他秘书的小姐爱上了他并勇于表现出来,其结果是白白多赚两个月的工资,然后被请另谋高就。秦小姐那时是客户部的副主管,精明,能干,有事业心——这样一位聪明理智的现代女性又怎么会对看着就知道不是可靠男人的上司有企图?也就难怪她能被他亲自钦点填补上那个令全公司上下多少女职员又爱又怕的职位空缺。 一年后他的文职秘书任大姐在退休之际向他推荐了她,他或许认为她是会吸取教训并且很有自知之明的,也就答应了。 从安然的座位可以一眼望见会议室的门口,想必这是在设计办公室时就已想到——迎送客人是秘书工作内容的一部分。 会议室的门一打开,安然已立起身准备迎过去,率先走出来的齐亚却对她微一摇头,虽然相距甚远但她仍能清楚接收其所表达的信息,于是马上重新坐好在座位上。 齐亚回转身向身后的陈董伸出了手,"明天就会拟出计划书,到时我们再好好商议。" "好,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陈董也伸出手紧紧回握,还半真半假地笑叹,"果真后生可畏,我这副老骨头也不知还能硬撑到几时,齐总经理,到时还请手下留情赏几口饭吃啊!" 齐亚一副被吓到的样子,"陈董的这个玩笑可开大了,在商界谁人不景仰您的风采?我等小辈还望多多提携呢!" "呵呵,这等高帽子陈某人可不敢戴。"陈董连连摆手,眼角却是堆出了笑纹。 "陈董不必自谦,来,这边请。"齐亚亲自将其送至电梯口。 ☆ "程小姐,再见。"秦希佳挽着公事包走出办公室。 "再见。"安然抬起头微笑着回应,然后开始着手收拾桌面。 才一踏出电梯便马上惹来一顿骂:"你就不能偶尔一次可以准时吗?好位置都要被人给占去了。"欧阳臖横眉竖目的,还双手叉腰作茶壶状。她知道安然不能跟别人同挤电梯,可这并不表示她就失去了骂人的权利。 安然微笑,"难得你欧阳大小姐肯赏面陪我吃饭,就算站着我也是乐意得很。" "得了,收起你的皮笑ròu不笑吧,我见了就要没好胃口。" 欧阳臖一如往常地拉着安然往地下层的员工餐厅走去,还是数落个不停。 安然要了个冬菇排骨蒸饭,欧阳臖则点上牛腩饭。她们竟然好运气地抢到了临窗的位子。 "那家伙,真没劲,开口闭口都是他那工作上的专业术语,一顿饭吃下来真把我给闷透了!"欧阳臖边拨拉着碗里的饭边发着牢骚。 "'那家伙'指的是你昨天口里的男朋友?"安然明知故问。 "从今天起就不是了,他要约我看电影我也没答应。" "那找到下一个目标了吗?" 一记白眼杀出,"找到了我还需要坐在这里跟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大眼瞪小眼的吃饭吗?" "说得也是。"安然点头附和,捧上杯汤喝起来。 "你啊,也是老大不小的了,却连男朋友的影儿也找不着半个,真失败!"欧阳臖的言语向来犀利。 "唔、唔……"安然含糊不清地咕噜着,好不容易咽下口里的汤,跟着又挖起一大匙饭送入口。 "唔你个头,跟你说真的,女人的青春就像一支名贵唇膏,用着用着不知怎地就会不见,到了你人老珠黄成了烂茶渣一堆的时候才来心急就迟了,那时就算你到处捉人哭诉也没人会可怜你!" "呜、呜……"埋在饭盒里的脑袋好像鸡在啄米似的不停点着。 欧阳臖被气得要噎住,"你这女人的脑袋真要连开山锤也凿不开!"瞪住那照样吃得津津有味的馋模样,下意识地再瞄瞄那副让人羡慕的好身材,有些平衡不过来,"吃得像只猪,偏还瘦得似猴子!"说着说着她也不由得跟着埋下头进攻自己的饭盒。尽管她对自己的身材是不怎么满意,但也还未想过要用绝食来虐待自己。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安然按下了闹钟的叫唤,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但她还是得跟着"指示"起c黄,因为她有计划。 浴室里传出洗衣机隆隆的运作声,安然挽起头发折上衣袖转在客厅里,又是擦桌子椅子又是抹窗拖地的,心情轻松地料理着家居清洁。将自己的窝儿布置舒适是她喜欢做的事,而且她不否认自己是有点过于喜爱干净。 拿出烘干的沙发套餐桌布等重新铺张。而挂窗帘向来令她头痛,昂得头都要断掉似的酸痛不已,但到底还是完成得漂亮,着迷地看那美丽的帘布随风飘开,送来阳台上茉莉花儿沁人心脾的清香,心旷神怡。 环视窗明几净的屋子,安然心情愉悦得很有成就感。 劳碌了一个星期,终于可以亲手做顿美味可口的午餐犒赏自己,她的手艺不敢自夸很好,但三五个家常小菜还是可以有滋有味的。从冰箱里取出昨晚自超市买回的材料,开始另一番的"战斗"。 花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是大功告成——菜心炒牛ròu,粟子焖排骨,清蒸桂花鱼,紫菜ròu丝蛋花汤,三菜一汤。 她可以放开怀抱美美地吃个痛快,而且还能够为晚餐省事——吃剩下的正好来个"什锦炒饭"。这样就可以节省出更多的时间任意支配:看书,听音乐,上星期买下的影碟还未来得及看,还有听说某个节目的收视率还挺高的。而明天呢,也是有安排的。随意什么时辰起来,吃过早点后坐地铁到购书中心,看书买书泡它一个上午,午餐就在附近找个有特色的小店解决,再打包些美味小点心当晚餐以及一个星期的零食回家,然后在家里可以好好享受听CD和上网的乐趣。但到了十点三十分就得睡觉了,因为——唉,星期一,真希望它可以迟到或缺席。 她习惯凡事先做好计划,事情在掌握中的感觉令她安心。 劳动了一整个上午,满头满面的灰尘,又是油烟,腻着不舒服,而享受美食就得有个好感觉。 沐浴过后,换上干净柔软的家居休闲服,任由半湿的头发自然垂落,整个人顿觉神清气慡。 从锅里端出热着的饭菜摆放到饭桌上,正拿起饭勺,忽然就听见了手机的铃响,那音乐——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不知怎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走过去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容不得他人拒绝——"您好,总经理,请问有什么事吗?" "程小姐,打扰了,'飞腾'公司的客人临时有要事而改变了行程,星期一的约会挪到了今天,秦小姐外出未能及时赶回来,我需要你的帮忙,有问题吗?" 难道她还能拒绝?心里认命而无奈:"没问题,需要我回公司拿文件或是赶到什么地方吗?"一贯平稳温和的语调。 "资料在我手上,我现在就要到你楼下,你是在家里吗?我们一起吃饭后赶往外滩。" 安然咬唇看着那一桌子香味腾腾的菜肴,实在无法忍心就这样将它们封入"冷宫",糟蹋得太委屈了! "程小姐?"电话那头的声音传来疑惑。 安然心里犹豫着、挣扎着,终于一咬牙:"总经理,呃,是这样的……我刚做好了饭,如果您方便……可以上来一起吃?" "……"静默了三秒,"好的,你住的楼层是——" 快速地一连串说出。他曾经几次到楼下来接她,却是第一次被邀请上来。而其实,全公司只有欧阳臖来过她这——现在,他算是第二个吧! 给管理处拨了个电话。放下话筒,有些怔然,不知道是为自己的劳动成果没有浪费而感到欣慰,还是该为这唐突的举动后悔,摇摇头,算了,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用电风筒把头发吹干,梳理整齐。到厨房再拿出一只碗和一双筷子,刚摆放上餐桌,门铃就响起来。 打开门,是在办公室里再熟悉不过的尊容,她侧过身,"总经理,请进。" 齐亚却是顿在门口不动,神情明显地现出奇异,眼神竟令她陌生。 "总经理?"看他眼中的焦点缓缓从自己身上移到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安然才恍然明白过来,但——她哪来的拖鞋给他换? "请随便进来,可以开饭了。" 齐亚也就不客气地举步踏进。 一同来到饭厅,"请随便坐。"安然盛上饭放在他面前,然后自己也捧着饭碗坐下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齐亚拿起筷子,看着那一桌子的菜,动作顿住了,"你……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吃这么多?" 安然愣了下,待咽下口里的饭菜才能回答:"……约了朋友的,但'她'临时有了'意外'不能来。"看来今晚的"什锦炒饭"是没影儿了。 看她吃得有滋有味的,齐亚也就举起筷子夹上颗粟子放入口中……跟着是块排骨……"这些菜都是你亲手做的?" "唔。"安然口里含着饭只能如此应答。难道她还特意叫外卖?他怎么这么多问题?菜都不合胃口吗? 齐亚没再做声。没见过哪个女人像她一样在他面前能把注意力都放到饭菜上面去。深深再看她一眼,然后,跟着埋首在喷香的饭菜堆里。 "还需要添饭吗?"基于礼貌再次这样问着,心里想的是应该够了吧。 "谢谢。"一只空碗递上。 安然再诧异也不会表露在脸上,他似乎……吃多了些。也曾与他一起在外面用餐,却不见有这般好胃口,她想着待会儿该准备些肠胃药。 将饭煲里头的饭全盛上,刚够一碗。好在她认为今天运动量大应该多吃,况且喜欢喷香炒饭的也就特意备多了饭量。 "谢谢。"齐亚的目光落在她的饭碗里,"你——是不是我……" "今天的早餐吃得晚,"安然不待他说完,"不太饿。"其实她自己也奇怪,忙了一个上午应该是饥饿的,但看着他连吃几大碗的她却一碗也未能吃完,胃里就有了实在的感觉。 看着每个菜盘都是空空的,安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泡了杯消滞的绿茶递过去,"请等我二十分钟。" 将碗筷盘子收到厨房快速洗抹干净,然后洗手净面,回到卧室换好衣服化上个较为正式的淡妆,挽住皮包立在齐亚面前的时候共用去十九分钟。 "总经理,可以走了。" 齐亚搁下手中的茶杯,从沙发里站起来,把她仔细审视了片刻,目光莫测,却始终什么也没说。 ☆ 在车上安然抓紧分秒地快速消化着手中待会儿要派上用场的资料,齐亚在旁与她商议其中的重点与细节。 一下车就马上与客人展开紧张而激烈的谈判。待双方终于满意握手,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分。 坐在舒适的车里,吹着令人舒服的暖气,安然的精神终于松了开来,倦意随之而涌上。她有睡午觉的习惯,今天没能睡到,精神就容易倦怠,况且她今天也够累的了。勉强提了提精神,将目光放任到窗外的繁华中企图分散浓浓涌起的睡意,那点点片片,璀璨闪亮的灯火可真美啊,像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 眼看那张全然无防备的睡颜就要跟车窗"接吻"了,齐亚不自觉地柔弯了嘴角,微侧过身极温柔地让那脑袋倚在自己的肩窝处,小心护着,掌心下那自然柔滑的触感诱使他忍不住轻抚着那如丝般的秀发,绕入鼻端的不是香水暧昧的诱惑,淡淡的洗发精还是沐浴rǔ的香气糅合她的体香而自然散发独属于她的味道——深沉眼眸释放出难解的思绪。 在拉开门的当下,他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确定——她……是不是她? 到现在他还是不能明了当时一刹那发生的,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有着什么不一样了?有着什么改变了? 还是……本该如此——她的另一种面貌。 她的另一种竟然令他陌生至此的面貌。 这一认知令他蹙紧眉头,她是他日常工作中最贴近的人,凭什么竟可以让他陌生、凭什么竟敢可以让他迷惑? 车子突然一个颠簸,无意识倚在肩上的脑袋在失去护持的情况下顺势滑下,整个人也就毫无防备地扑倒在他怀里,而齐亚端正坐着,手指头不动一下。 "啊!"安然痛呼出声,头发被扯掉的痛迅速拉回了清醒,她伸手揉着发痛的头皮咧嘴呼气,然后,迟钝地终于发觉自己的姿势似乎有些不对,还有那份温暖……熟悉的气息……下意识地抬起头—— 喝!上一刻还有些迷糊的神志瞬间惊醒,来不及思考的反射动作就是猛力弹坐起身,却因为使力过急而撞上柔软的椅背,虽然不太痛但也够头昏目眩的,心神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清醒,同时也更加迷惑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怎么……偷眼看去,却见着旁边的人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那模样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也好像发生了什么,让人不安地猜个不着。 安然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呃,总经理,对不起,我……刚才一个不留神,所以……真很抱歉失礼了。" 却只见他淡淡地瞟了自己一眼,然后再没任何表示,安然有些尴尬,不着痕迹地更往外侧挪开些,一惊一吓之下睡虫早吓跑个光光,只剩下些许忐忑和疑惑。 他从未对她摆出过如些冷漠的神情。 她跟他不及他与秦小姐间经常出双入对而来得无拘,却自有着一种平静的默契。安然静下心来,知道他正在生气,但……自己刚才的失态应该不成因缘,他不是会费神于此等小节的人,至于根源——非上班时间,已知事不关己,何来揣猜的必要。 于是,她把头转向窗外欣赏繁华灿烂的夜景,不得不惊叹人的力量可以创造出多么的神奇。待眼睛要看花了的时候,耳中听得一句问话:"有空一起吃晚饭吗?" 安然脸上带着微笑转回来,回答:"谢谢,我已约了朋友。" 齐亚不由想起中午吃饭时她口中的那位朋友,是同一个人吗?是女的还是…… "你要在什么地方下车?" 惊异于他语气中的……不快?回答得更为小心翼翼了:"如果方便请在我家楼下放下我。" "泰叔,先送程小姐回家。"吩咐后他便不再理会地闭目养神。 "是的,少爷。" 然后又是一片沉寂。 车子停在楼下时,安然见他还闭着眼睛,明白他不想被打扰,也就只跟司机泰叔道谢说再见便下车了。 回到家里安然随便找出面包饼干填充肚子,沐浴过后就快快上c黄睡觉去了。 入睡前最后一个意识是—— 今天的计划就这样被他扰乱了…… ☆ 齐亚一踏进门,管家赵妈马上迎上来,"少爷,你回来了,饿了吗?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牛仔骨,薯仔也炸好了。" "哗,还是赵妈最懂我心思!"他一副嘴馋不已的模样。 赵妈慈蔼一笑,"老爷子的一位老朋友刚从瑞士回来,约在一起叙旧,今晚不在家吃饭了。" "哦,知道了。"早已习以为常,老爷子退休在家里后简直比他还要忙,一星期下来也碰不着几次面,不过见他乐得逍遥也令人高兴。 瞪看那满满一桌子菜,齐亚无奈得只能苦笑,"即使我是'超级大胃王'也无法吃下这么多啊!" 赵妈于是说:"吃不了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每样菜都得吃,这样营养才能均衡,你每天都这么辛苦,一定得特别补充营养,要多吃,要……" "好好好,我吃,我全吃!"齐亚连忙拿起筷子夹上大块的什么塞上自己的嘴巴,边努力吞咽着边顺眼看过去那长长的餐桌两旁空空的座位,不由得想起另一张饭桌上很对胃口的饭菜,还有那里巧心的布置,素雅、干净,给人很舒服的感觉——一如它的主人。 "少爷,你才吃了一碗饭,这不行的……" "我真的已经够饱了,再吃下去可就要撑破肚皮!"齐亚边喊边赶紧溜上楼,不敢与赵妈的"磨人攻势"作正面交锋。 放上满缸热水准备好好洗个澡,解着外套的纽扣,不经意间一低头,手指的动作顿住了——扣子上缠绕着几根黑亮的发丝……忆起那时的情景,她的呼痛声犹在耳边。 小心翼翼地将发丝绕开来,摊放于手掌中,似乎仍可感受那自然柔滑的美好触感,清幽的馨香依稀可闻…… 第二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55:00 字数:8509 安然呆呆地站在路边望着过往流去的车辆,手里提着好不沉重的一摞书。她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竟会糊涂至此——买书付款时还在暗自庆幸刚刚好足够钱付!要不是看到街边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婆婆在寒风中抖成一团很是可怜于是掏出钱包,她怕是还未能醒悟过来自己还需要钱吃饭,还需要钱坐车回家!无奈自嘲,好在发现得还算"及时",还未来得及出现最糟糕的情节,要是在餐厅吃过东西,侍应就站在旁边等着结账,而她则在他面前打开空空如也的钱包——哈! 将沉重得要扯掉胳膊的书袋从左手挪到右手,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拦下计程车,回家后取钱再奉还车资。犹疑了下,就怕一个倒霉被扣上"坐霸王车"的尖尖白帽子而被直接押往警局,风险太大。那就只好采取第二个办法了,尽管被欧阳那女人大大地嘲笑一番是铁定免不了的,认命地掏出手机——屏幕一片黑——没电!而且她在同时知道自己没有将备用电池带在身上! "欲哭无泪,无语问苍天"是怎样的感觉,安然终于有了切身的体会,还深刻得不得了! 拖着令人生气的沉重书袋,在冷冷的凄风中艰难地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着,颈子还得像长颈鹿般伸得长长地左顾右盼,不敢有遇见熟人的企盼,以她现在的运气指数这个机会的命中率就跟中六合彩头奖差不多,所以要找的不过是公用电话而已。 一阵冷风袭来,安然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已经走出多远?抬头望去——直直的马路在前面某一处分叉开来通往东南西北,两旁是永远正在施工尘土飞扬着的建筑工地,怎么看怎么不像可以找到平日随处可见的公用电话,就好像整个城市的公用电话都忽然在这一刻生出两条腿来躲避她! 一口闷气堵上心头,不找了!她用走的回去还不行吗?!愤而转身—— 砰! "啊!" 在被撞倒在地的那一刻,安然真的很后悔很后悔出门前没有查看黄历,今天铁定是她犯黑煞的日子,不宜出门。 "小姐,你还好吗?" 有些担心的声音传入耳中,但她紧咬牙关没法开口,待手掌处最初的惊痛淡过些才能稍微松口气,但旋即跟来的火辣疼痛却令她眉头更紧,吃力而勉强地要站起身,一双手适时伸出稳稳扶起她。 一抬头,对上一双明亮眼睛。 方扬之担心地看着那一脸掩不住的痛楚,再次问:"你哪里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了,我只是——"安然低下头,咬住唇小心翼翼地将左手掌心翻过来——沾染上尘土,擦破表皮泌出丝丝的血,难看,但不算太严重。 方扬之皱眉,"要到医院消毒包扎才行。" "不用。"安然坚决摇头,"我自己可以处理。"眼睛移开寻找书袋。 方扬之连忙去将被丢开几步远的书袋抱回来,还打拍去沾在那上面的灰尘,"如果你真的确定不用去医院,那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安然还是直觉地拒绝,"是我转身得太忽然,与你没有关系。" "我也有错,只顾着低头看时间一时没注意才会撞到你。"方扬之抱歉地笑笑。 "既然这个意外各自都有责任,那我不需要道歉,你也没必要内疚。"安然不让自己占别人便宜,虽然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似乎她是受害者。 方扬之苦着一张俊脸,"若是在古时候我这样将小姐的纤纤玉手弄'破相'了就得娶妻了,到了现在这个文明社会你就好歹给我个机会表示一下绅士风度嘛!" 安然被他的夸张逗笑了,看着那双也在笑的明亮眼睛,原来郁闷的心情亦不由得好转了起来。如再坚持拒绝就会使对方难堪了,而且现在她自身的状况也是怪狼狈的。 "那就谢谢你了。" "我很高兴可以有这个荣幸。" ☆ 安然好久好久没坐过摩托车了,似要随着风飞扬起来逐风而去的感觉真是畅快淋漓极了,不过——好冷! 待下了车,安然还不自觉地抚着手臂,腿也微微打着颤。 方扬之见了,又笑,"都说了要把我的外套让你,偏又不肯,要是因此而令你感冒,心地善良的我可就要内疚了。" "你放心,我的身体很好,不会这么容易病倒的,谢谢你送我回来。"安然道谢得十二分真诚,要不是他,现在她很可能还得赖在街上。 "这是我应尽的义务。"方扬之边答边从车箱里取出那袋书,"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安然伸出手要接回,方扬之却是将书袋藏到自己身后,转头看了下周围,再看住她:"我想,你不是住在这层楼。" 安然不做声。 "因为你有很重的防心,不容易相信别人。"方扬之侧头看她,目光却是坦坦荡荡的不带一丝钻研。看着那唇边的微笑隐去,他马上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苦笑着搔搔后脑勺,"我不是故意这样唐突失礼的……我道歉。" 安然的心还是有些不舒服,没有人喜欢被透析,尤其还只是个陌生人! "我的名字可以给你知道,"方扬之拿出名片双手奉上,"希望也可以令你消气。" 看着那双诚挚的眼睛……安然终于伸出手——"你是室内设计师?" "没见过我这样英俊潇洒、年轻有为的室内设计师吧!"方扬之帅气地扬眉,"但也许我能猜出你的职业。" 安然睨他,倒想听听这个人又要说出什么来着。 "如果我的眼光还不算太差,你应该是秘书或助理之类的。" "何以见得?"安然面上不露声色。 "你不离唇边的微笑,以及含蓄的礼貌。" "真有如此明显吗?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安然这次承认了,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职业病"是这样的"形于外"。 "也不至于这么严重,该说是我目光锐利吧!"方扬之难免有些得意了,"毕竟找准人的职业以及性格爱好是我的职业需要。" "哦,原来同是'职业病'使然。"安然故作恍然大悟状,"看在'同病相连'的分上,也让你知道我的名字——程安然,工作的地方就在你工作室隔壁的另一幢大厦。"她没有将名片随身带着的习惯,或者该说她的名片从不递给客户以外的人。 "嘿,原来我们是这样的有缘分,那如果说我要约你,赏脸吗?" "只要我们的时间同样有缘分。" 方扬之挑高一边的眉头,"意思是——如果你不答应是因为我找不准时间?" 安然笑而不语。 "应对得体、有礼,相信你绝对是个好秘书,看来我只得祈祷自己有个好运气了。"方扬之苦笑,将手上的书袋交还给她,"你自己小心了,下次再见。" "再见。"安然目送他跨上摩托车飞驶离去。 方扬之,一个有着明亮眼神的男人。安然发现自己竟然对仅是偶然相遇的他没有防心。尽管她的确是一个不容易相信别人的人。 提好书袋,绕个弯进入另一幢楼的电梯。 ☆ 回到家,安然马上找出药箱,将伤口消毒干净,涂抹红药水后再缠上纱布,安然皱眉看着自己马马虎虎的包扎技术,转而翻看药箱是否有创可贴,明天上班只能用它。 这时门铃响起,她连忙起身去开门,已经肯定来人及其来意了。打开门,果然见着舒大妈又是提着个保温瓶站在门外。 "小安,吃过饭了吗?我今天煲了红萝卜粟米脊骨汤,给你带些过来。" "舒大妈,"安然挽起她的手进屋,"这样的常常麻烦您真让我不好意思,您不用老惦记着我,我几乎每天都有喝汤。" 舒大妈慈爱地笑着说:"楼上楼下的能有多麻烦,再说,街上的'味精水'是没有益处的,看你脸儿都尖了……啊,你的手怎么回事?"紧张不已地轻轻握住安然包扎上的手腕左瞧右看。 安然赶紧说:"不要紧的,不过是不小心擦了一下,只是包着的样子吓人。" "你这孩子,什么都说不要紧。"舒大妈心疼了,"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的,总要让人放心不下。" "我这不是把自己照顾得挺好的,舒大妈,您放心好了。"安然笑着,心里因为受着亲切的关怀而暖暖的,"大妈,天气冷,您要记得添衣服,注意保重好身体。" "大妈会的,你上次给我买的羊毛大衣很暖和,我都穿在身上,女儿也从加拿大寄来衣服,只是,人不在身边……" "大妈——"安然的心酸痛着,却无力说出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寂寞的老人——老伴早去,惟一的女儿又远嫁他方。 舒大妈掩去眼里的伤感,笑笑,"没什么,大妈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孩子大了总要有自己的家,不然还天天围在我这个老太婆的身边吗?你放心,大妈明白的。好了,我还约了人打牌呢。" 安然送她出门,舒大妈还是不放心地一个劲提醒她汤要趁热喝完,伤口不能沾水,暂时不能吃什么的等等一大堆要注意的事宜。 坐回沙发里,放在玻璃桌面上的保温瓶样式老气但实在耐用,安然有些勉强地拧开盖子,香甜的浓浓汤味扑鼻而来,那味道,将她卷陷入其中—— 自两岁起,她被父母送到外婆家,因为他们忙不过来,没空闲时间照顾她。 外婆很疼爱她。小时候她的身体不好,外婆总是每天煲汤炖汤,一匙一匙喂她喝。她最爱赖在外婆温暧的、宽广的怀抱里喝着那香甜味美的汤,认为那便是整个的世界,以为那会是永远的幸福。 外婆总是搂着她说:"我的乖乖心肝儿,快快长大吧,看到你有自己的家,看到你幸福,外婆就能安心了。" 而她会着迷地看着那如雪银亮的发丝,小小心灵最大的愿望就是—— "外婆,等我长大了,我要送你一个花园,将所有的美丽花儿编成最大最漂亮的花环戴在您头上。" 外婆开心地笑了。 然而,原来她说的是多么不吉利的话啊!她可以做到的,可以亲手送给外婆的,竟然……竟然只能是……一束白菊。 一滴眼泪没入汤面腾起的白白热雾中…… ☆ "请问是哪一位小姐找总经理?" "您好,方小姐,很抱歉,总经理正在会客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但我会尽快转达您的来电。" "好的,谢谢您的电话,再见。" 安然放下电话。看来这次的对象不合他的"胃口",连自己的电话也不交出,是要全身而退了,她边想边拿起一份文件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总经理,这一份文件需要您的签名批核,请过目。" 齐亚认真审看过后签上自己的大名。 安然伸手接回,极意外地,左手腕竟然反而被握住,惊她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齐亚皱眉看着那两块碍眼异常的创可贴,还有那周边遮盖不了的擦痕。 安然定一定神,不敢将手强抽回来,痛的可是自己,只得据实回答:"不小心擦了下,不碍事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语气竟是责备,"不要小看这些伤口,万一发炎了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一定要小心处理,知道吗?" "是的。"安然转过话题,"总经理,方才方子琳小姐来电话,留话说请您回复。" 齐亚看她一眼,放开了手中握着的手腕,"以后她的电话一概推掉。" "是的,那我先出去工作了。" ☆ "再见。"安然微笑着与同事道别,扶了扶肩上的皮包带子,转过身要踏出脚步却又忽然顿住,回过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愣了下方才再次举步,却是改变了原来的方向。 方扬之迎看那很不认同的目光,苦笑着也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个好大的满是红艳玫瑰的花篮子。 那个瘦弱的小女孩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颤抖在寒风中,向每一个路过的人无言地恳求着,当那可怜兮兮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便毫无办法了。花他是不要的,但那小女孩把花篮子往他怀里一塞便飞快钻入人群中,喊也不回头。 安然站在他面前三步之遥的地方,"请问这位先生,你以如此夸张的造型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呢?" "捉住我的好运气。"方扬之扬起好看的笑容,"请问这位小姐,你说,我是会捉住,还是捉不住?" "那要看你放出的诱饵是什么?" 方扬之凝视眼前的丽颜,"为表示我的诚意,由你决定。" 安然眉梢微动,"你很有冒险精神。"他是小看她,还是自信过了头? "很高兴你发现了鄙人众多优点的其中之一,失敬,失敬。"方扬之彬彬有礼地欠一欠身,然后上前一大步作绅士状伸出自己的手臂期待佳人能够挽住。 安然顿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一大篮子红玫瑰,然后——"请阁下审视尊脚,以此提醒,非礼勿怪。" 方扬之愣住,下意识低头——无奈苦笑了,"劳驾。"老实不客气地一下子将手上的花篮塞到那个存心看他出糗的女人怀里。不防他来此一举的安然马上要抗议却又奈何开不了口,只能瞪着眼呆看那被迫塞满怀的红玫瑰——深红得要令人心跳加速,那香味,也该是非常浓烈的吧! 方扬之屈膝蹲下身去系好松掉的鞋带,立起身就看见安然那一脸说不出的古怪神情,"你……" "乞嗤、乞嗤、乞嗤……" 一连串突然而来的喷嚏令他傻了,呆呆接住推还给自己的花篮,反应不过来眼前是什么状况。 安然迅速转过身去,左手拿着纸巾捂住鼻子,右手一下又一下不停地轻抚着胸口,小心翼翼地试图平复有些急速的呼吸,真担心那久违的恐怖感觉又要袭来,好不容易待呼吸有了平稳的趋势,她这才稍稍安了心,总算有惊无险。她轻轻吐出口气,慢慢转回身,见着那双眼睛里的担忧。 "你……怎么了?" "没事,刚才只是鼻子有些过敏而已。"安然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方扬之心里歉疚,"对不起,我不应该胡乱的……" "其实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自以为是想要试探。"事实证明,她是不应该心存侥幸的。发现那花篮已被他藏于身后,"真的是委屈了那么美丽的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他歉然的表情,安然轻轻笑了。 那莫名笑容使得方扬之的心里顿时毛了起来,很不好的预感笼罩上头,却还来不及开口便听得好不温柔的一句:"你刚才说你的诚意由我决定,是吗?" ☆ "这里的格局、装潢还真不错,就连刚才为我们点菜的侍应生也是帅帅的,想来食物的美味应该值得期待,你说呢?"安然的心情出奇地好,看来舒适的环境的确能带给人愉快。 "哼!"不知为何,方扬之的心情却是出奇的差。 安然终于将视线投注到他身上,"咦,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太好。"语气可是蛮关心的。 是根本就很不好!方扬之没好气地吹着隐形的胡子,这女人根本是蓄意报复,竟然利用他的口出狂言,不,是为表诚意的承诺来刁难他——要求他将那整篮的红玫瑰一枝一枝地分派他人,而最要命的特别注明是获赠对象必须是男性! 还有比这更过分的吗?想他这么一个翩翩美男子在众目睽瞪下公然送花给同性——不被揍扁踩烂也得被绑上精神病院! "真后悔自己识人不清,误上了贼船!" "难道阁下不认为用请君入瓮,瓮中抓什么来形容更为贴切吗?"安然笑眯着眼问。是他自己说为表诚意由她出题的嘛,谁让他手上恰好有那么一大篮花抱着累赘,看着碍眼,闻着要让她难受,送人就是最直接有效的解决方法,她不过是使其能送得更有"意义"而已,来个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结果倒也出乎她的意料——他直接拉她到某育幼园的门口,适逢放学当儿,活泼顽皮的男孩儿顷刻间便将那篮花哄抢个光。由此可见此人脑子动得快,心思多多,不可小觑。 方扬之为之气结!这女人分明得了便宜还卖乖! "女人,你的名字是名不符实。" "提醒一下,这句话很带有攻击性。"安然很有量度地等待着道歉。 "我可是实话实说。"方扬之却拒绝承认自己有错,"安然,安静淡然,多美的名字,多么高的境界啊,可它的主人……唉!"叹息兼摇头,一副好不惋惜的模样。 安然不怒反笑,"方扬之——放羊只,你认为自己应该去做个放羊倌吗?" 方扬之张口结舌,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还真是不得不欣赏她——慧心与坏心同时兼具的女人! "好,那我来给你出个题目——猜出我名字的由来。"很有挑战的意味。 安然想了一下,"你的长辈们希望你能扬名立之?"按字面解释似乎是这意思。 方扬之摇头,眼里竟是无奈,"就知道你猜不着,也从来没人能猜着——我爸姓方,我妈姓杨,我是他们的儿子,方杨之子。" "方杨之子——方扬之!"安然失笑,"你父母的心思……简单,直接。"是按字面解释,但就更为表面化。 "他们会很高兴你如此含蓄的评价。"他却认定自己父母在这件事上的态度绝对是儿戏、随便。 "我出生时刚足七个月,发育与体重都要令人担忧,医生对我父母说这孩子可能养不成了,所以他们替我取名'安然',寄意'安然无恙'。"安然也跟着解释自己名字的由来。 "你也就一直安然无恙到现在,看来名字的功劳还真不少。"方扬之赞同地点头,又好奇地问:"那你还有弟妹吗?" "两个妹妹是康然,泰然,最小的弟弟——" "我知道!"方扬之马上抢着回答:"是乐然!" 安、康、泰、乐——绝对错不了! "不,"安然笑看着他凸出的眼珠,"是家乐,我爸说家里有了男孩子才能快乐。" "噢,自作聪明。"方扬子泄气地摸摸自个儿的鼻子。 菜肴上桌来了。 安然率先举起筷子夹上块香芋片,"唔,入口即化,味道很不错。" 欣赏着她全然沉浸于食物美味中的陶然模样,第一次发现原来看别人吃东西也是可以有快乐心情的。 "你很喜欢吃东西。"这是个肯定句。 "嗯……"安然的嘴巴现在正在努力发挥的功能显然不是说话。 "你知道吗?"方扬之也举起了筷子,"你吃东西的模样很能引起人的食欲。" …… 饭后甜品,安然要了个香糙冰淇淋,方扬之则点了杯啤酒。 安然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香滑的冰淇淋,一脸的满足。 方扬之忍不住问:"真有那么好吃吗?" "嗯,值得你去尝试。" 方扬之却是一脸怕怕地伸了伸舌头,"我一吃甜食,牙齿要痛死。" "好可怜。"安然故作同情状,接着又狠狠挖起一大匙的送入口,啧啧地品味声不断,"我小时候最大最渴望的梦想,就是每天都能吃到冰淇淋。" "真有志气。"方扬之揶揄,"那现在呢,你现在的梦想又是什么?" 安然低垂眼帘,看着已经开始溶化的冰淇淋……"没有门的屋子。" "什么?"方扬之听得不真切。 抬起眼睛,看头顶上那盏巨大形的正耀发出灼眼白光的水晶灯——"现在想拥有的,是一屋子阳光。" "一屋子阳光?"这回听清楚了,却又不明白。 "你想想看,要是屋顶是全透明的玻璃,那么冬天的阳光可以洒落满室,金黄金黄的多么温暖,在夜晚就更加是拥有了整片灿烂的星空,多美啊!" "若如你所说的那确实是很美。"方扬之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傻瓜,"但你似乎忘记了一年有四季——夏天的烈阳可以将你烤至九分熟;暴雨、电闪、雷鸣等把你吓出心脏病外加神经失常;另外除非你家的屋顶是全城的至高点,不然让人一览无遗的别想有一丁点儿私隐可言,可是被偷窥偷窃的最佳目标;再说要是遭遇高空掷物什么的——呜呼!" 也不想想他的职业正是伟大的室内设计师,被提过多少异想天开的要求。 如此一番理智的讽语令人沮丧到近乎愤怒的地步。 安然冷冷地瞪眼,"你就非要如此让人讨厌吗?" 方扬之耸耸肩,"其实——拥有阳光与星空也不是件多么困难的事。"轻轻松松抛出诱饵。 安然怀疑地打量他,心里想着不让自己做那条笨鱼。 "那……该怎么办呢?" 方扬之可骄傲了,下巴抬得高高的,只用眼角扫瞄,可安然只能不吭声地忍了。清清嗓子,再来慢慢地培养情绪,待安然的胃口被吊起老高后他才终于肯施施然开启金口:"一般来说,我们较常用的方法就是在合适的位置开个天窗,实际而且效果理想。当然,如你所说整个房顶都是玻璃也是可行的,不过呢……" 他眉飞色舞地述说着那个神圣专业领域里面的种种奇妙,并享受着无知如她者由此而对他生出的无限崇拜。 第三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55:00 字数:9488 安然终于确定了不对劲,很不对劲! 抬眼一望——有意无意的打量视线总在自己身上绕个不断,迎面而来的同事那一脸暧昧笑容的目标分明就是她。不得不纳闷,却是怎么想也揪不出可以造成眼前这状况的因由,但她不受困扰,也不着急,总有人会主动替她解开疑团的。 "是安然啊。"会计部的陈部长一见她马上笑开了脸,"有什么事吗?" "陈部,我想跟您要上月份的产值总报表。" "哦,好,你等一下。" 陈部在档案架上找出文件递给安然,同时锐利的眼神从斜架在鼻梁处的眼镜上方探射而出。 安然双手接过,"谢谢,那我不打扰您工作了。" "等等。"陈部马上出声叫住,瞄瞄紧闭的办公室门,转而就对那张依然微笑着的脸抱怨了:"你啊,竟连陈姐也瞒得紧,好几次要给你介绍对象都推说还没有那个意思,却原来是早已有了谈婚论嫁的对象,早说不就好了嘛,也用不着我再费这份闲心了。" 安然听得稀里糊涂,"陈部,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还装!你是想结婚也不请陈姐了是不是?" "结婚?我……结婚?"安然似乎有些明了,却又被扯进更深的雾团里,看来事情要比她预料的复杂,而且荒谬,"怎么我连自己要结婚也不知道?陈部,你的话可把我弄糊涂了。" 陈部听安然这么一说,再看她那完全是莫名其妙的表情没有丝毫作假的迹象,也跟着懵了,口里边不由得喃喃着:"总经理身边的程秘书……是你没错啊!早上一回来就听到你要结婚的传闻,言辞凿凿,说你们就连房子也装修好了,还已经订下酒席呢!" 安然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作怎样的反应才算正常了,"或许大家误以为今天是我的生日,想跟我开个小小的玩笑吧!" 听着冷静的言词出口,她不禁要佩服起自己来,面对这一荒谬透顶的绯闻竟还能这般的无动于衷,看来自己忍耐的功夫要比原以为的要好。 陈部呆呆地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还是未能走出困惑—— "那么传闻究竟是真还是假的?" ☆ 安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来得及坐下,电话便计算好似的响了起来。 "您好,骏源集团。" 这声音——"很抱歉,总经理外出了,请问可以让我知道是哪一位小姐找吗?以便代为转达。" "方子琳小姐,好的,我一定会,谢谢您的来电,再见。" 放下电话便继续忙碌自己的工作。 齐亚拿着一叠文件进来,走近安然的办公桌时眼睛下意识地寻着她的左手腕——脚下一顿,转而走向另一张办公桌。 "Eunis,两小时后交给我。" 秦希佳接过那叠厚厚的文件,"OK。" 齐亚又交待:"今晚风神集团的商业宴会,我七点三十分去接你。" "知道。"秦希佳点头,日程表列明着,她早已准备好了,"您今晚是穿这身衣服吗?" 齐亚不经意地扫了自己一眼,略一点头。 秦希佳打量他三秒,已经知道自己今晚要作怎样的装扮来配衬他,"好的,我明白了。" 齐亚望了眼始终面对着电脑屏幕的安然,没再说什么,举步离去。 ☆ "怎么大老远的拉我到这里来吃午饭?"安然打量周围高档的装潢,"你上次不是说这里贵得要吃人吗?" 欧阳臖专心看着食谱,"偶尔奢侈一次是应该的,也当作是为你终于找到目标而庆祝!"瞄出一眼,"还是你想在公司餐厅里被人'吃'?" 安然不由得想象自己被人团团围住,淹没在左一句恭喜、右一句贺喜中的凄惨景况,心里顿时发怵不已,在那情形下纵使是满桌的山珍海味堆满面前也会索然无味,"但……可以趁机解释清楚。" "解释?"欧阳臖嗤笑,"你没听过'解释即是掩饰'这句话吗?况且她们提出的问题是你回答不了的,只能为她们提供更多的话题。放心吧,这种事过个三两天就不会再有人感兴趣。" 随手召来侍应生点菜。 待侍应生走开后,安然终于问:"流言是怎么传起来的?"她真的是十二万分好奇为何她们能有如此夸张的想象空间。 欧阳臖舒服地背靠上椅背,摊开十指,满意地欣赏自己修饰得美丽的指甲,口气漫不经心的:"先回答我,男主角为何方人士?" 安然没好气,"什么男主角,不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在购书中心送我回家的那个好心人嘛!" "好心人?"欧阳臖撇唇,"应该是'有心人'才对吧!" "欧阳!" 欧阳臖微启朱唇朝自己美丽的青葱十指吹拂如兰香气,散开万种风情。 "昨天在公司门口上演的浪漫是很多人有目共睹的:男主角跪地求婚,女主角激动落泪。十一楼销售部的王小美与男朋友在餐厅吃饭时碰见你们,还'不小心'地听见主角正在讨论蜜月新房的装饰。我在十六楼听到的是连酒席也已经订好了,因为不能等也等不及,还有的说你故作神秘实在是有苦说不得,现在是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以当'正宫',总之众说纷纭谁也辨别不出'正版'与'翻版',你的终身大事现在可是公司的风云头条,可不得了。" 安然听得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能缓过口气,"这样说来要怪就只能是怪自己引火烧身,咎由自取了?"无奈摇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警觉性是太低太低。 "如果没有流言,生活会是多么的乏味。"欧阳臖明显地幸灾乐祸。 "你这女人还有一点同情心吗?净说风凉话!" "同情?"欧阳臖睨她一眼,"你哪里需要同情了,看你风流快活得令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安然这下皱眉了:"欧阳,我以为你不相信。" 欧阳臖看也不看她,"我要是相信那些流言早在第一秒打电话冲你兴师问罪了,这样的是非我还分得出来。不过,你接受了仅有一面之缘的他的花,接受了他的邀约,这是事实吧!" 安然没做声。 "这在其他人身上是最普通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安然,你一直看着随和其实是固执且拒人千里外的,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明白。" 安然仍然只能沉默。 ☆ 刚一踏入办公室,电话就像是预先埋伏似的响了起来!安然连忙快步走过去抄起话筒,同时看那指示灯—— "您好,总经理。" "好的,我马上过来。" 放下话筒,眼睛掠过腕表:十三点三十九分。怎么回事?他从没有压榨员工休息时间的习惯。边想边利落地拿过备忘录夹上笔转身走出去。 "咯、咯、咯。" "进来。" 安然轻轻旋动门把进入,无声关上门后笔直走向落地大玻璃窗前那张宽大的办公桌,立定在桌前的时候见着上司仍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中,她也就静候着,心里给自己打了个提示。 好一会儿后,齐亚随手递出一份文件,"传真给'泰和'集团的冯总裁。" "是的。"安然接过,"请问还有其他事吗?" 齐亚顿了一下,终于抬眼看着那张脸上一如以往的微笑足足几秒,然后,漫不经心地说:"程小姐,有传闻你要结婚。" 中午到员工餐厅吃饭,没见着她,却让他听到了这个犹似炸弹的传言。他知道这个传言只是以讹传讹,因为清楚她做事是有计划,负责任的,如真要结婚绝对会首先向他打报告,而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亲口对他说起片言只语是关于这方面的。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她不能接触花粉,有哪一个白痴会拿"好大篮红玫瑰"向她求婚?理智是这样分析,偏他还是无法一笑置之!那股莫名的烦躁不知从何而来地缠着他不放,就非得听她亲口说个明白才能心安! 安然真的是愣住了,尽管只有那么几秒,柔下脸上的那丝僵硬,微笑依然,"总经理,那只是大家跟我开的一个无心玩笑。" 齐亚仍然看定她。 安然明白这个动作表示着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来让他相信——"那是一个误会,大家跟我闹着玩的,今年内我不会考虑结婚这个问题。" 他是担心一时间找不到别人来替换她吗?如她真要结婚。 齐亚背部紧绷的肌ròu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整个人舒服地靠上了椅背。 "好的……那份文件传真后由你保留。" "是的。那我先出去了。" 齐亚颔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关上的门后,不自觉地跟着松了口气,注意力终于可以集中到刚才那份写着火星文的企划方案上……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移到地球仪电子座历那液晶显示屏上—— 十二月三十日…… ☆ 安然舒服地倚在座位里,啜着清茶,偷得个半刻空闲。 果然如欧阳所料,三两天过去了就没人再对她的"暗订终身"有兴趣,随后的热门话题是什么她用不着关心,只要是自己的耳根终于可以清净下来就好。 放下茶杯,正要重新投入工作,腰间的忽然震动令安然反射性地立即弹直了腰,两秒后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从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不知名的新电话号码。 "你好,请问是哪一位?" …… "你好,请问你是谁?"会是无聊人士的恶作剧吗? "我是康然。" "康然?"安然诧异极了。 "嗯。" "你有什么事吗?" 她与这个妹妹,与家里有多久没有联系了? "我……你明天有空吗?" 安然一想,明天是星期六,"有空,怎么了?" "我……我明天……来找你,可以吗?" 安然不由得顿了一下,"康然,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别问,只要回答可不可以,就一句!"口气极其粗暴。 "可以。"安然只能是这一个回答了。 约了时间与地点后,就没再多说半句地挂断了线。 不知怎地,安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缠绕上心头。 外婆不在后,她就寄住在舅舅家,为了要完成初中的学业;升上高中,她坚持寄宿在学校,也只是三五个星期才会回家住上一天半天的;大学期间的假期她都用来打工赚钱;毕业后找到工作便是独个儿在外生活一直至今;所以与家里其他人的感情是生疏的。弟弟妹妹早已习惯不认识她这个姐姐,而她,亦不认为自己与他们该有多么亲近。 她总感觉自己是一个外来的闯入者,无论是在舅舅家,还是在父母的家。 康然,这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妹妹,记忆中是美丽聪颖,活泼大胆的。她们之间有多久没见面了?半年?一年?还是更久以至记不清楚了。现在她忽然打电话给自己,还说要见面,实在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什么事吗?她的语气……好像很无助…… "你还有更过分的吗?竟然自己呆坐在这里像根木头,还要我在那里跟个傻瓜似的站着!" 一声"河东狮吼"拉回了安然游走的思绪,抬头看见正自门口怒气冲冲闯入的欧阳臖,一看腕表——哦!原来已经超过下班时间很多了。今天秦小姐陪同上司外出,没有了她的"提醒",再不巧又想事情入了神,也就没注意到下班时间。 "本小姐努力工作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请见谅。"她边说边开始着手收拾桌面。 "你会废寝忘食?算了吧!"欧阳臖不屑地冷哼。知道她总是早到迟退,不过那是与努力工作扯不上边的无可奈何,"快快从实招来,你刚才那副思春的蠢样是在想你的那位疑云男主角吗?" "想你的大头鬼!快走吧,我好饿。"安然扯她走出办公室。 这时候整层的办公楼已经是空荡着没有其他人了。 "你们的下文发展得怎么样?说来听听嘛,我身经百战,可以根据情报传授你破'君'之法,保证他对你服服帖帖地全凭差遣。" 在等电梯的时候,欧阳臖犹不死心地追问着。 安然斜眼看去,"你的道行有这般高深吗?足以交换我的秘密?" 欧阳臖美丽的丹凤眼一眯,顿时就生出了几分风情,整个人柔若无骨地往安然身上挂,妩媚的柔笑描上唇畔,吐出的如兰气息让人连骨头都苏麻掉了——"你这没良心的可真会伤人家脆弱的心啊,放心好了,这是我俩之间的秘密,没有第三者会知道。" 安然侧过头看着那张装点得风情万种的美丽脸庞,也奉陪到底,抬手轻佻地捏着那小巧的下巴,笑得轻浮,"你这模样还真让我拒绝不了,好吧,吃过饭后我一定好好地满足你,这总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不可以赖账哦,不然我可不依你。"欧阳臖嗲声嗲气的,还跺脚呢! 安然笑着转回过头,电梯门在她们都不留意的时候开了,这是毫无要紧的,但她脸上的笑花却忽然在一刹那凝固——"总……总经理……" "什么总经理,我们的事与他有何相关……" 安然马上捂住那张大嘴巴并将其面部转正,但说出的话已经无法收回了。 "唔……"欧阳臖要挣扎的动作在下一秒见着电梯里面的人便马上僵硬,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得老大。 安然无奈地放开了手,眼前这状况还真够尴尬的。 欧阳臖终于反应过来了,第一时间立正自己,"总……总经理好!"声音好够响亮! 齐亚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出电梯转向自己的办公室。 "总……" 安然连忙拉住还想要发表讲话的欧阳臖逃也似的抢步跨入电梯。 "你怎么不让我向他解释?他那见鬼似的表情分明就是误会了!"欧阳臖急得在电梯里跳脚。怎么就这样倒霉呢?替公司卖命努力时不见得有人知道,无心开个玩笑偏就好死不死被顶头上司撞个正着! "怎么解释?" "就说他误会了,我们不是他所以为的'同志爱人',虽然刚才那画面看起来很像……"终于自动消音了,这样的解释确实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欧阳臖泄气地靠在安然的身边,"你说,我们会就这样被赶出公司吗?" "公司没有规定同事之间不可以谈恋爱,但我们的总经理大人是否有雅量允许同性恋那可就难说了,尤其还是在他面前如此的肆无忌惮。"安然竟还能事不关己似的说着风凉话。 欧阳臖这下真要头痛了,回想起当时他的眼神就要心惊……等等,他的眼神…… 电梯门开了,安然走出几步才发现欧阳臖没有跟上来,转头看见她还是杵在电梯里面,还神色怪异地眼睁睁看着自己。 "怎么了?不会是连吃饭的心情也没了吧?" 欧阳臖这才动了,却是跑着过来紧紧地把安然的手抓得生痛,极认真地问:"你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 "什么'什么反应'?"安然莫名其妙的,"就是脸无表情的毫无反应啊,你不也看到了吗?"当时一看见他就令她莫名地心虚,还得管住身边的那张大嘴巴免得再出言无状,哪里还能来多余的观察力? "那你说……他会喜欢我吗?"欧阳臖竟然问出这么一句! 安然眨了眨眼,不敢置信,"你……想用诱惑他来证明自己不是同性恋?"极力忍住爆笑的冲动,"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它只会令你更快被赶出公司。放心好了,他是个明理的上司,即使真要'判刑'也会先给我们申斥的机会,而你的花边韵事不少,我新近也有幸当了一回女主角,说不定只要他坐下来一想就已经不当回事了。" 这就是她不担心的原因,因为她了解他,也就有了把握。 "以你对他的了解,我就真的完全没有机会?"欧阳臖却还要坚持。 安然收起玩笑的心态,蹙眉看着那一脸的认真——"欧阳,你以前没有凑热闹的兴趣。"她是公司里极少数没有"那个企图"的人,怎么现在忽然就…… "你只要说,我有没有机会。"欧阳臖的态度却是非常强硬,非要把答案弄到手不可。 安然被迫得无奈,只能说:"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只是……可能性应该很小……很小。" 他是不吃窝边糙的好兔子,而且,坚持原则被他认定是优点。 欧阳臖却竟然笑了,笑容带点莫测的诡异。 "也对,我一个月中也见不着他一次半次的,怎么可能会是我?"既然不是自己,那就是—— "欧阳,你究竟怎么了?"安然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神经兮兮地自说自笑,像是被吓傻了——刚才他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恐怖反应,而自己是错过了? 欧阳臖同样用同情的眼神看她,"安然,你一直是'天要塌下来就让它塌吧'的冷然,所以你的惊惶失措特别让人期待。" 安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明白她忽然说出这话是何用意。欧阳臖也不给机会她再想,一把拉起她就跑。 "来,我们去吃大餐,你请!" ☆ "总经理,这些文件需要您的签名审批,请过目。" 安然将手上的文件打开端放在他的面前。 齐亚把那些文件一一审批,然后递还。 "程小姐。" "是的。"安然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等待下文。 齐亚看着眼前那么平静的微笑,心中莫名的郁闷更烈,丢开笔倚靠在椅背上以便更清楚地仰看她,迎着那坦然的目光,终于开口:"今天中午的事,你不解释一下?" 安然有些意外他会如此直接问出来,看来他是真的需要她的理由来令自己相信。 "总经理,那只是一个无心的玩笑,我与欧阳臖小姐是普通意义上的同事兼朋友,造成这样的误会真的是很抱歉。" 齐亚奇怪自己胸口的烦闷竟然一下子就烟消云散,整个人顿时身心舒畅起来。 "请以后注意一下,以免造成更多不必要的误会。" 只要她解释,他就相信。 "是的,我们会注意。"安然像个小学生似的乖乖认错。 也好,把话说清楚了也免得心里总有那么点怪怪的不安。 到了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安然拿起行程表再次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这是您星期一的行程表,请过目。" 齐亚接过边看边说:"程小姐,有份合同星期一赶用,你明天回来加班,可以吗?" 明天?怎么会如此凑巧?她已经答应了康然…… 齐亚抬起头,"有问题?" 安然艰难地矛盾着,上司的命令就是一切,自己的职责是配合上司,而不可以反过来要上司迁就她的时间……但是康然……"总经理,真的很抱歉,我明天有很要紧的事情,请问……我可不可以今晚加班?"终于还是不得已说出自己也觉不妥的要求,只为心中那份莫名的牵挂。 齐亚显然有些诧异。安然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他目光的审视,心中忐忑。 "可能要工作到很晚。" 安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句话的意思……"没问题,无论多晚都一定将它完成。谢谢总经理,谢谢。" 齐亚的唇边也有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递给她一叠文件,"完成后到我办公室来。" "好的,谢谢。"安然接过后转身快步离开。她要争取时间。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关上的门外,齐亚拿起移动电话拨号。 "Kay,不好意思,临时有要紧事,今晚的聚会不能来了。" "没问题,下回我一定补请。" "OK,下次再聊。" 手机拿在手里转着把玩,他的眼里有了深思。 他会答应她,是因为知道她绝对不是公私不分的人,提出要求必然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他自信自己还算是个开明的上司。而且,他心里清楚,在那一刻,他又看见了她另一面的神采——有些无措,有些不安地等待着他的答案,他在无法拒绝后她是愉悦的,尽管她始终掩饰得很好。看惯了她平日的冷静自持,偶尔的情绪波动让他感到更有真实感。 她一直戴着无懈可击的微笑面具,一直是温和有礼的模样,一直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一直对他提出的任何要求没有异议然后尽力去完成——她一直在极尽完美地演绎着她给自己定位的角色,在公司,在上班时间,在他面前。 拥有如此恪守本职的好秘书,他应该高兴,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欣赏她,给予她他最大限度的信任。 只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好奇了,渴望知道她公式化以外的其他面貌,生活中的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名为"好奇"的心思,悄悄地播种开花—— ☆ "总经理,请吃过饭再继续工作,好吗?" 闻言,齐亚从办公椅里起身,伸了下有些酸痛的腰,一看时间,已经八点了,他这才觉得肚子饿了,举步向餐桌走去,桌面上有着两个饭盒,还有大杯的汤,筷子和匙子也已经摆放好在旁边。他转过身却看见安然正打开门要出去。 "你去哪里?" 安然转回头回答他的问题:"我去吃饭。" 齐亚望望餐桌上的那两个饭盒,再转看她,眼里打着问号。 "那两盒饭都是你的,我的在我的办公室里。"安然解释着。以他的食量,一饭盒是满足不了的。他总是这样,一忙起来就会忘了自身需求的细节,如果她不叫他吃饭,他就会直至工作完成后才会发觉自己饿坏了。她从来不喜欢他的这个习惯,真要怀疑他的身体哪一天会被弄坏。 齐亚一挥手,"拿来一起吃。" "是的。"安然口里习惯地应着,尽管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齐亚打开饭盒——牛仔骨烩饭,再打开另一个,是蜜汁烧鹅蒸饭,两个饭盒都很合他的胃口,忍不住挖起大大一匙送入口里吞吃起来。 安然拿着自己的饭盒坐落在距离他较远的位置上,打开饭盒,挖起一匙饭送进自己的口里。 齐亚的目光落在她的饭盒上,再瞄了眼自己的饭盒盖子——"你的饭盒跟我的怎么不一样?" 安然愣了下,边将口里的饭菜咽下边思索着该如何回答这个应该无关要紧的问题,这当然不一样的,他也不想想自个儿有多么挑嘴,吃个饭盒也得是出自大酒店名厨之手的才能有胃口,那价钱几乎可以买下十个她现在正吃着的饭盒,而重要的一点是,它高于一般加班餐费津贴的标准。 "我较喜欢这间店的饭盒。" 她的手中是握有一笔数目不少的现金作为办公室日常的应用,如现在这情况,那是职责,也是信任,她要守好。 "是吗?"齐亚看着她,"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饭盒能令你喜欢。"伸长脖子看去——鼓汁排骨蒸饭,"唔,真的好香,我也想要试尝尝,不如我们来替换。" 怎么样也料不到他竟会有此提议,安然又愣住了,顿了一下才能开口:"我……已经吃过了。" 她从不与别人分食同一个饭盒。 "正好,我也吃了一口,这样我们谁也没有损失。"齐亚说着就当真走过去动手将他们彼此的饭盒调换,然后随意地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安然呆呆地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啃着本应该是自己的饭盒,又望望手中被硬塞上的牛仔骨烩饭——她不是要跟他计较损失问题,而是……心里叹了口气,现在都这样子了,还能怎么办? 第四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55:00 字数:10708 安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是康然?!记忆中,康然的美丽是热力四射的,甚至张扬,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冷硬得似具僵尸…… 侧过身子站在大开着的门边,可康然仍旧直直地立在门口外面,一动不动,"康……然……"安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跟我走。"康然的声音像是砂纸在磨似的令人听着难受。 "走……去哪里?"安然不明所以,她不是要来找自己的吗?怎么却又要自己跟她走? "医院。" 啊?!完全意料不到的答案驻厂安然一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步,这一退却令她突然看清——康然的……肚子…… "你去不去?"那语调冷得令人心底发颤。 安然勉强吞咽下喉间的凉气气,唇瓣颤着,"我们……再商量,你先进来……" "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去。" 康然的神色容不下任何撼动,安然无言地看着她,却见不得那眼神一眨。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安然终于挪动自己僵硬的脚步,转身返回屋子里。康然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也转过身去,机械地一步一步走去电梯。背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 安然将钥匙、钱包放入衣袋口,更加加快了脚步追上,她的手臂不太自在地动了动,终于挽士康然,一起走入电梯。 ☆ 安然小心翼翼地扶康然在自己的c黄躺下,为她盖好被子。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买些材料回来煲汤,到时候再叫醒你。" 康然把头倾过一边,眼睛紧闭。 安然的手颤着替她再将棉被拢紧些,心痛难抑。 医生说,已经四个多月的身孕,此时再要流产,会有危险。但无论怎样的劝说阻拦都不能令康然改变主意。 而安然惟一可以做的,就是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名。作为家属签名。 这也是康然会找上她的惟一原因。 安然买回很多东西,全都是营养补品。小心地关上门,尽量不弄出声响,除去皮鞋要换上家居拖鞋时,动作忽然顿住——康然的鞋……不见了! 再也顾不得地将手中的东西都往地下一丢,飞奔回卧室打开门一看——被子掀开…… "康然!康然……" 急得在屋子里四处叫唤,尽管明知她已经不在了,慌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打电话,马上掏出手机——那一声声延长的等待嘟叫令她越来越慌乱不安。 过了多么漫长的等待,电话那头终于被接通了,但首先冲入耳膜的却是震耳的音响和嘈杂不堪的喧闹。 "康然!你现在在哪里?" "康然……谁啊,我认识吗?" 是康然的声音!安然这才稍稍安了心,"康然,你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我来接你。" "你?你又是谁?我也认识你吗?我告诉你,别想骗……恶"嘟…… "康然……" 急忙重拨,却是怎样也无法再打通。安然急坏了,她还不知道康然究竟是在哪儿,做着什么。为什么会呕吐?说话还语无伦次的,喝酒了吗?她疯了,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还敢喝酒……喝酒! 连忙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较为冷静地思考——那个地方有酒喝,有很嘈杂的音乐,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可以尖叫大笑—— 来不及再多想,安然箭似的冲了出去。 在附近的周围搜索了一间歌舞厅,两间酒吧,才终于在第三间酒吧里寻着已然瘫趴在吧台上的康然。 震耳响的音乐令安然头痛了起来,借着迷离的彩光见着康然那副糟糕透了的模样,她又是心痛又是忿怒。 康然……康然,你醒醒,来,我们回家。" 康然却是不耐烦地挥开她扶过来的手,"走开!别烦我!" "康然,我是安然……" "我管你是谁!统统滚开!" 所有的焦虑与担忧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开来,安然被她的不自爱惹火了! "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你不管我?"康然迷醉的眼神定在她的脸上,突然就狂笑起来,极度刺耳,"什么人在什么时候管过我?所有的都是虚情假意!都是利用!" 安然惊骇,究竟……康然有着怎样的遭遇?看着那张流泪的脸,她心痛,也深深自责,她是姐姐,可她有资格担得起这个称谓吗? "康然,对不起……" "我不要你可怜!康然更加被激怒了,"我需要的只是一份真挚的感情,但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我想要的,现在我什么都不要,都不要了!"突然出手将黯然低头的安然一把推开! 毫无防备的安然被那道失控的无情力道推得踉跄着连连倒退好几步,直至背部撞到什么才终于被稳住,她还来不及定神就见着康然竟然高高举起一个酒瓶! "不要!" 康然闻声顿住了动作,往安然看去的迷离眼神忽然起了变化。 安然害怕她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急急脱口而出:"我的心里一直有你,我一直都挂念着你,我对你的感情是真实的,因为无论如何,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亲……" "哐啷!" 康然手中的酒瓶摔破在地上,她爱恨交缠的眼神直指向安然的位置—— "你为什么忍心这样伤害我?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为你付出所有,你对我说会永远爱我,会照顾我一生一世——你明明是这样答应过我的,但为何你做不到?!"眼泪串串滚落,神情是无比的怨怼、凄绝。 安然惊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过来她眼里看着的不是自己,那……是谁?下意识地张望自己的左右边——喧嚣的音乐与迷眼的多彩幻光覆盖上不属于狂欢的一切,来这地方的人只为发泄,对司空见惯的事已冷漠至无动于衷的地步,任安然左看右望还是找不着有半点可疑的对象——突然两边手臂传来的攫痛令她几乎要叫出声,下一秒才惊惧地终于醒悟过来自己一直在什么人的怀里!立即要抽身退离却是动不得丝毫,双肩被硬施加上的力道更加大了,安然又惊又怒地猛然回头,狠狠撞入一双眼睛—— 忿怒、妒恨、以及……痛楚! 安然整个人被这样的眼神震住,然后,更让她呼吸不了的是那双眼睛的主人竟然是—— "……总……总……" 齐亚的怒火已然接近沸点,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从齿fèng逼出:"你、欺、骗、我!" 安然张大口,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你们都欺骗我!" 安然终于被拉回心思,顾不上向他解释马上掉回头,只见康然血红着双眼,满脸愤恨地死死瞪住自己,担心地要走过去,但紧紧攫住手臂的手却不准她移动分毫。 "我以为你是最好的朋友,但你竟然欺骗我!你明知我爱他,明知他是我的,为什么你还要来抢?为什么你们都要欺骗我?为什么我付出一切,却连孩子……我的孩子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康然整个人崩溃瘫倒地上,心碎掩脸,无法面对。 "放手!"安然真急了,再也顾不得地弯起手肘用力撞向身后的胸膛,听到一声闷哼,趁着那松劲的当儿马上挣开冲到康然的身边,心痛地扶起她。已然约莫猜出那又是一个伤心的爱情故事。也明白她是因为酒醉将自己和齐亚误当成她心里想要泄愤的对象。 "康然……康然,我是你姐。" "姐……"康然终于崩溃地趴在她的肩上失声痛哭。 安然的眼睛酸酸热热的,胸口堵塞得难受,但她不能在这时候跟着一起发泄,"来,我们回家。" "我送你们回去。"齐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旁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安然。 安然看他一眼,默默点下了头。扶着康然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望了眼,让康然自己站好后,在齐亚的目光中走向吧台处那惟一一位没穿制服的人面前。 "请问我该付多少钱?" 那人笑看着她,却是摇头,"不用了。" 安然皱眉,"我会负责损失。" 那人的笑意更深了,越加认真地细看她。 "你是小齐的朋友,那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欢迎下次再来,到时我会记得算上利息。" 安然知道他是不会跟自己结账了,尽管不情愿拖欠着别人的,但为着康然她不想再在这个地方久待,只能说上一句:"谢谢。" 她扶着康然,与齐亚一同离去。 ☆ 看着那终于闭上眼睛的惨白脸庞,安然的心被压得沉沉的,在c黄头默默站立了好一会儿后才无声离开。 在转入客厅的弯角处她顿住脚步,深深呼吸好几口,待心绪稍为安稳些才敢再次举步。在厅中倚立在沙发椅背的齐亚看着她。一直看着她来到自己面前。面对他,安然也不知自己要说些什么,但又不能不开口,只得说:"今天的事真不好意思,谢谢您送我们回来。" 齐亚凝视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心有丝疼痛,"你……可以吗?" 安然明白他的意思,强自一笑,"可以,请放心。" "你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在她未回应之前再补充一句,"你知道我说这句话的认真。"明白她当真遇到困难也不见得需要他,但仍希望能为她分担。 安然垂下眼帘,心里有些受不了,开不了口,只能轻轻点下头。 齐亚知道她现在难以面对他,而他自己,亦同样。 "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他凝视她几秒,转身离开。 关上门,安然整个人伏在门背上,眼睛闭上。 "怎么回来了?把握机会乘虚而入不是齐大少向来的行事风格吗?这么好的护花机会也舍得放弃?" 齐亚不理会调侃,自顾自坐上高脚椅,随手将吧台上的一只酒杯拿在手里把玩着。 "哦,敢情是有人被花的刺刺到了,难怪脸臭臭的,连酒香也遮盖不住,看来那位美人果真不同凡响。 "Dane,你是怕口臭吗?说那么多废话!" 在吧台里头调着酒的Dane一脸惹人揍的赖皮笑容,还是不怕死地继续捋着"老虎须":"啧啧,看我们这位齐大帅哥的'好'风度!喏,那边的两个靓妞已经卖力表演很久了,你可以过去寻求慰藉顺道也安慰寂寞的芳心,就当作日行一善嘛!" 齐亚眼皮不动一下,"你这破酒吧也未免太乱了,根本会让人误以为是不良场所。" 闻言,Dane仰头大笑起来,"天!这是我认识的齐大少会说的话吗?好像曾听某人说过这地方有十六世纪的海盗风格,别有特色。怎么美人到此一游后就变了态度,难道是遇着了真命仙女所以翻不过其五指山……"迎面飞来的酒杯砸去后面要说的话,险险接过酒杯,又是出口抱怨:"用得着出手这样重吗?见色忘义的标准动物。" 还是他的酒来得可爱,自身的特性永不改变,但令他最爱的一点是它可以让人误以为改变。 最乱最狂的地方最真,因为最无顾忌,也最能让酒发挥它的无限魔力,去引发潜于人心里难以面对的。 将刚调出的酒倒入已加冰的酒杯中,往外一送——"让它来安慰你吧——'天使之颜'。" 这是方才那位女子给他的直觉,明净得令人渴望,却是不可企及的遥远。 "你家老爷子的酒在地窖里,老位置,自己拿。" 放下调酒器,Dane换上一脸的邪气笑容向那两个显然很需要安慰的美女走去,既然齐大帅哥不能领情,身为他的好友就理所当然得代为"出征"。 齐亚看着那澄明清白的液体,自底部绵绵不断涌起的点点小气泡如一朵朵的微笑……仰头滑入口中—— 甘甜柔和,芳香酣美,如沐天使的笑靥,但那隐隐蕴含的微刺冰凉提醒人想起——有着翅膀的天使是在那永远不可企及的地方…… 看见一个人的真心笑容有多难——他以前从未想过,但现在他无法否认自己有多么的渴望她能真心为他绽放笑容。 或许这在其他人听来是莫名其妙且好笑的——你每天与之朝夕相对的不就是那一脸的微笑吗?不。他最清楚不过,那绝对不同!她每天挂在脸上的微笑可以说是工作内容的一部分,那笑对他,对同事,对客户,甚至对擦身而过的陌生路人都是一个模式。 微笑对她而言已成为习惯。也正因为如此,真心笑容在她身上更成为奢侈品,而他非要贪图不可—— 这下终于明了吧,他要的,是在她心里他是特别的,特别的…… 莫名烦恼地趴在冰冷的琉璃吧台上,他从来知道自己是冷静,理智的,但现在越来越无法弄清自己对她是怎么了,日久生情?莫名其妙地就发生了质的变化——在某一刹那某一时刻某一环境?还是他莫名其妙地"阵亡"在她手上是不需要任何理由? 当发现对她有着异样的好奇后,他就更加无法移开驻在她身上的目光,对此他不是没有警惕,理智也不时冒出来干扰——可顶个屁用!一看见她,想到她,心就好像不属于自己控制——"你、欺、骗、我!" "噢,该死……该死的Dane!" 懊恼地诅咒出声,抬起手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将责任一古脑地怪到Dane不该调乱七八糟的酒给他喝的分上。 那一刻,当他真以为她是同性恋者的那一刻,心里的愤怒是那么的真实,那句质问,那句指控竟是完完全全地不经思索!他与她之间有着什么关系,什么承诺可以让他脱口而出这样严重的指控——欺骗!因为他知道自己所指的不但是信任还更加是——感情。 头痛越加嚣张,闭上眼可觉万军攻垒,战鼓震天,令他不得不捧住头。 他无法再否认自己已然动心这个事实。对象要是其他女人,他绝不会有一丝犹疑早已攻城掠池! 但……为什么偏偏要是她—— 两年前他的前任秘书项大姐要退休,因为她自身的健康问题不能答应他的挽留,就举荐了他还不曾认识的程安然。 当时他刚挑大梁,本想需要资历深,经验丰富的秘书可以从旁给予提点,可项大姐评论她责任心重,心思细腻,可塑性强,适宜配合他,他也就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试用她。结果,两年下来他对她的信任与依赖相比起三朝元老的项大姐还要深。 任何一个上司都不能过分信任与重用自己的秘书,因为这极容易造成滥权及内部管理上的诸多矛盾,更甚至是直接影响到经济利益的重大损失。他亦曾为此警惕过,最后他选择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用人的眼光。 他在公事上有一个原则,亦是他信任下属的底线—— 不、交、心。他绝不在公司里与任何一个人牵扯上纠缠不清的私人关系,因为他是公司的总决策管理者。 他不能被影响、妨碍以及迷惑。但很显然她对他很有破坏的潜力,如果真与她发展下去——他不能让自己陷入困局。 她对他的日常工作甚至于生活都是重要的,在他心里的位置是特别的,在还不能预料他与她之间结果的前提下—— 他不能让自己冒这个大险。 决定已下,心未能舒畅。 一气撑起身翻入吧台内,打开酒柜门—— ☆ 安然静静坐在c黄边。凝视那张跟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容颜。正该是娇艳如鲜花的时刻,却过早走讲了寒冬,是天意弄人,还是该怪她自己识人不清? 见着那长长的眼睫毛颤动,安然连忙要自己戴上微微的笑,康然慢慢,慢慢地掀起眼帘,眼睛里头茫茫然的。 "康然。"安然唤着,声音轻轻的,像是不愿惊怕了她。 康然慢慢将眼睛移向她,安然温柔地微笑着,"感觉好点了吗?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好不好?" 康然再次闭合上眼睛,一会儿后,再张开,人也跟着挣扎要起来,安然连忙扶她半坐在c黄上,也一同拉过棉被把她的身子盖严。 "我做了一个梦。"康然口里边轻轻呢喃,"我在那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里,奔跑着,好开心的,妈妈和爸爸都在看着我笑,金黄色的阳光洒落在身上,好温暖,好温暖……" "我冷,我饿,我累。"康然双手环紧自己不住颤抖的身躯,脸仁的迷茫使她像个迷了路的孩子,"我要回家。" 远离城市的郊外那个灿烂开着金黄色油菜花的地方,才是她的家。这个城市,太冷。 安然含泪紧紧将她拥抱,"好,姐带你回家。" "姐……"亲人怀抱的温暖令康然终于发泄出自己的情绪,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地汹涌而出。 待康然的情绪终于稍稍稳定下来,安然温柔地为她拭去满面的泪湿,"有些事情,如果应该忘记,那就不要记着吧。" 学会遗忘,就是放过自己。 康然闭上痛楚的眼睛,良久,"……我刚动了阑尾炎手术,回家休养。" 安然心痛,却自知无能为力。 "姐……现在给你拿吃的来,然后,回家。" 她这个姐姐可以做的,只有这样。竟然只有这样。 要转过身去。却被冰冷的手捉住,安然回头—— "不要相信爱情,姐。" ☆ 送康然回家后,安然独自回到自己的家。 一开门,扑面的又是那一室的冷寂与黑暗。这次,她没有急着开灯,茫茫然地环视黑暗中自己亲手布置的家——这是……哪里? 蜷缩在犹留有康然气息的c黄上,眼睛疲惫地闭着,她整个人都是疲惫的—— "你、欺、骗、我!" 整个面部深深埋入到棉枕里头去,她要自己除了呼吸,什么也不去想起。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幸福,不是每一个人受了伤仍然至少有一个地方可以受庇护,不是每一个人受伤了,还能再站起来拥有明天。 她不会是那个幸运儿,因为,她连"去相信"所要具备的条件都没有。 "有些事情,如果应该忘记,那就不要记着吧。" 棉被拉高,覆盖所有。 寒冷的黑夜里,默默散开一声叹息。 ☆ "——您与'三丰'集团连总裁约在'帽仔山高尔夫球场'会面,接着是到'恰园'泡温泉,晚上的餐宴订在'新锦江饭店",您以为如何? "没问题。" "连总裁近期迷上张大千先生的画作"安然说着,递上几小帧画照,"在这几幅参考照中我打算选择第一号作为当晚的礼物送出,不知是否合符您的要求?" 齐亚将手上的画照翻看过一遍,然后点头表示认可。 安然翻过备忘录下一页,"请容我细说一下:连总裁不抽烟,不沾酒,只喝'XX'牌子的纯净水,这方面我已知会酒店作好安排;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连总裁的祖籍在宁波,平日说的是标准普通话,上海话也是非常流利的,他尤其反感别人在说中文的时候夹杂上英语,认为这会削减中国语言的魅力,是一种变相的入侵主义……" 齐亚认真地听取着。 安然终于合上了备忘录。以上的全都是她搜集相关资料以及小心地从对方的秘书口中探知而得来的。 "请问需要我告知秦小姐陪同您出席后天的这个宴会吗?" "嗯。还有,把这份文件交给她。" "是的。"安然双手接过,"要是没其他事那我先出去了。 齐亚颔首。看着她那熟悉的纤柔背影,若有所思。 每一位秘书都有其所擅长的。而她自身的特点是细腻,敏感,善于从容易被忽略的细节着手。所谓知己知彼,了解对方的习惯喜恶,细微之处的照顾关怀尤其使人感动,感觉到受尊重,相处愉快了,很多事情就是水到渠成,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看来他的选择是对的——好秘书要比好情人更为难得难求。 不是吗? 安然刚坐回自己的座位,电话就响了起来。 "您好,骏源集团。 "很抱歉,总经理出差了……" "真的是很不凑巧,但总经理确实事务繁忙,请问小姐……" 毫不意外会遭粗暴挂线,安然也就放下电话继续埋首自己的工作。 不知觉间,纷飞在键盘上的十指何时滞停下来,目光凝在忽然看不明白的报表上—— 她们明明都知道,再执着下去只会得到更多的嘲弄与蔑视,但为何就是不能放手? 而自己,是否也曾间接导致过如此的不幸?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当为他订送鲜花送出礼物发出邀请联系约会的时候,是否已为别人制造出不该存在的希望?是否已为他人撕开痛苦的开端? 她是否……已冷漠至对别人的痛苦无动于衷的地步? 第一次,她对自己产生了厌恶;对他,也带出了生气。 "……程小姐" 安然似乎听到叫唤下意识抬头,就看见秦希佳站在自己面前正一脸的疑惑,"你没事吧?我都叫你好几声了。 安然不太自然地笑笑,"不好意思,刚想着一些事情入了神,有什么事吗?" 秦希佳将信将疑,也没再多问什么,只说:"我到十二楼找陈经理,有什么事请知会一声。" "好的。" 她俩平日互相知照行踪,以便上司大人忽然找起人来时好作答,通知。 目送那个美丽的背影出了门,安然收回目光准备重新投入工作,可电话偏不饶人地又响了起来,看那亮起的绿色指示灯,心里松一口气,拎起话筒—— "你好,我是程安然。" "你好,程秘书,我是前台接待员王小敏,现在有一位方子琳小姐要求会见总经理,并说与总经理亲自有约,但是我们前台到目前为上没收到与此相关的指示,请问——" 安然呆了呆,心中又起叹息,她当然知道那位方小姐的意图,刚才在电话里就搁下警告要让她好看……忽然,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郁闷的情绪中滋生——有人应该是时候品尝一下自己的"成果"! "哦,我刚想要通知你们,请方小姐上来吧,总经理已经等候多时。" 挂上电话,她已有些理不清自己此刻心中所想,这样做……着实是有违她职责的本质,但—— 那又怎样! ☆ 电梯门一开,映入眼内的是一张娇艳非常的美丽容颜,安然微笑着上前一步,"您好,您一定是方子琳小姐,很高兴能够见到……" "你就是那个三番五次敷衍我的人!"同样是肯定句。 方子琳瞪住安然,杏目圆睁,然后,趾高气扬地把头昂得高高的,"一个小小的秘书也敢不识深浅地拒绝我,怎样,现在终于知道害怕了吧! 安然脸上礼貌的微笑不减分毫,"方小姐,可能有些地方是我做得不好让您误会……" 方子琳不耐烦了,"我没空再听你废话,我现在就要见你们总经理!" 安然仍是微笑着解释:"总经理正在忙着,请您到会议室稍等片刻,待我……" "然后待你来告诉我他又出差了!"方子琳生气地打断她的话抢白。她是乘客户专用电梯上来的,电梯被安排在会客室的旁边,而会客室的不远处就是总经理办公室,所以在电梯门口一张望就能把它们标注明白的门牌都看个清楚。她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就绕过安然这个障碍物大步朝认准的方向走去。 "方小姐,请您不要这样……"安然口里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没有做出任何阻拦动作地慢悠悠跟在后面。 方子琳或许是被安然烦得恼了,也或许是习惯,竟连门也不敲地就径自开门闯进去。 安然对她如此莽撞倒是吃了一惊,"您这样子不太好,方小姐,请您……"一边念着台词一边右手扶上门框装出也要跟着进去阻止"不太好"的事情发生的样子。 方子琳想起每次都是眼前这个女人存心坏自己的好事,气不打一处来,抬高下巴示威地脱她,然后,当面用力地摔上门—— 很是奇怪怎么没能弄出多大的声响来造气势,门非但没被关上反而是弹了开来—— "怎么回事?" 齐亚的声音响起,他皱眉走了过来,一眼扫过面前这状况,聪明如他自然是明白不过的。 "Franky,我是子琳,我……我……"方子琳在那冷冽的目光中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委屈,楚楚可怜地轻咬住红唇。 ☆ "程小姐,这里由我处理,你——"齐亚蹙眉看着脑袋始终垂得极低的安然缓慢而又十分僵硬地半转过身——挪动脚步—— 方子琳马上自动自觉地把门关上。 安然再也顶不住地一下子倒靠在墙壁,眼前是死一样的昏黑,越来越困难的呼吸使得久违的恐慌再一次汹涌起来。 努力调整痛散开来的焦距对准自己的座位,驼着腰蹭着墙壁极尽全力一点、一点挪动感觉上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脚…… 一个世纪的漫长终于是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左手好不容易摸着抽屉里的皮包,手指颤抖得如同被人用线拉扯着cao控般由不得自己,费了多大的穷劲终于能拉开链子,伸手进去紧抓住支喷剂慌忙不堪地塞进口里—— 似从抽风箱里发出的粗重喘息逐渐转为几不可闻的一丝丝透着的气,安然半个身子瘫趴在桌面上,始终藏在身侧的右手极慢地抬到眼前——弯曲着的手指上成一直线的红痕触目惊心! 那一刻,眼前黑了,从心脏裂开的尖锐痛楚透彻肤骨,进出的一口凉气哽死在嗓眼儿里,她会昏死过去——如若多年不曾发作的哮喘没有被引发。 "十指痛归心",万针刺心的剧痛那样冰冷地袭击着神经,安然心神离散,自知无法再强撑下去—— "程……程小姐……"秦希佳顿在门口,惊见那惨白如纸的脸庞上满是泪水。 艰难地咽下堵塞在喉间的痛气,勉强挤出声音:"我……胃痛。"无力解释再多,随便拣个最简单的字眼敷衍。 秦希佳连忙走过去,"我扶你到医务室。 "不,我回家……家里有药,麻烦你替我……向总经理请假,他正在处理……一些事,我不方便……"气喘又急促起来,安然赶紧不敢再说。 "那……我陪你回去。"秦希佳对她如此糟糕的模样无法放心。 安然右手紧紧握住喷剂,艰难地摇头。 秦希佳见她拒绝自己,也不好再勉强,"那你自己小心。" 安然努力地抬动着虚软无力的脚步离开。 第五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55:00 字数:10287 齐亚真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一直纠缠自己到现在!或许当时就应该跟她当面明说,只是没想到她非但天真,还自信得令人匪夷所思! "方小姐……" "你为什么都不来找我,也不打电话给我?我几次打电话给你却都被刚才的那个女人推搪!"方于琳万分委屈地指控。 齐亚皱起眉头,"方小姐,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词。还有,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与你仅有数面之缘,曾吃过一次饭,可以算是认识,但我实在看不出我们之间还有牵扯下去的必要。" 有时候,毫不留情是最有效最彻底的解决方式,既然注定要由他来当这个刽子手,那么他的出手必然是快而狠! 方子琳惊住了!她完全没有料想到他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般冷漠的话——"你……说什么?你……我知道你对我是认真的,从你第一次送礼物给我就可以证明你的用心……" "那份礼物是我的秘书准备的,她习惯于将事情做到尽可能好,而我是完全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我的用意只是要换女伴了,而你刚好出现,并且恰好是美女,如此而已。"齐亚毫不留情地断绝她所有的幻想空间。 方子琳不敢相信地倒退着,眼里满满是痛,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自小到大她都是受尽呵护的娇娇女,要什么有什么,成名后更有数不清的人围在身边团团转,都是奉承她,讨好她,都是有企图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的——但他不一样!从某个酒会的初次邂逅,他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相信一见钟情!然后,他的礼物,他的约会令她相信他亦是有心于自己的。她以为,自己一直祈求的浪漫爱情终于是得到了。但是,满心的欢喜与期待都在接下来的了无音讯中落空,终于忍不下去地放下矜持和骄傲主动打电话给他,却是一次次受阻,一次次没有回复!她不明白,不甘心!好不容易被激出勇气亲自来找他—— "你怎么可以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有什么不好?你说,你说啊!" 齐亚很冷漠地看着激动的她,"你有什么好,有什么不好,我都不知道,也没兴趣。" "你!"方子琳被重重伤害了! "方小姐,我只玩逢场作戏的游戏,不会有你想要的,请你明白。" 方子琳被逼得踉跄了下,狼狈地闭上受伤的眼神并同时急急转过身去背向他,极力深呼吸稳住自己,将眼泪努力逼回。她也是见惯场面的,也懂得控制、装饰自己,既然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那么决绝,她也不要再让自己出丑,在他面前出丑!她要记住自己是方子琳! 齐亚看着那微颤的背影,纵使愧疚,但既然无法给予她想要的,那么,空泛的安慰,只会是另一个伤害。 只有沉默。 方子琳终于昂起了头——"不打扰你工作,不用送!" 话音未落人已步向门口用力拉开门大步离去,再没回头。 齐亚暗叹口气,心中不是不歉疚的,尽管知道那无法改变什么。慢慢转回座位,继续工作。 不到十秒,他终于放弃地丢开手上的文件,整个人仰靠在椅背上,眼睛直直看着雕刻上抽象几何图案的天花板,脑海里挥不去的是刚才关门前安然那反常的反应——总觉得透着不对劲。 猛然直起腰伸手拎起话筒,一接通就喊话:"程小姐,你过来一下。" "胃痛?"他蹙紧眉头,"很严重吗?什么时候离开的?" "不用,没事了。" 话筒依然拿在手里,他盯住发呆。她有胃痛的毛病吗? 自然地想起公司每半年度的体检,记得她每次的健康报告写的都是:过敏性哮喘,轻度贫血。其余的正常又正常。两年来她不曾有过迟到或早退的纪录,没有请过一小时假。那么现在—— 终于放下电话。她应该需要好好休息,不宜被打扰。 ☆ 安然回到家中立即把红药水涂满伤处,尽管也不知是否管用,然后便快快躺好在c黄上,一动不动。 半昏半睡间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整个身体如同在炼炉里烘热得异常难受,脑袋涨痛混乱,辗转反侧,越加难受。 艰难地半撑起身打开c黄头小灯,刺痛的眼睛只能半眯着看那似被火烧着的右手——深深的紫红淤血把食指、中指、无名指灌胀得跟香肠一个样。连气也叹不出,知道是要有大麻烦来了。一站起,像踏在大浪尖的几乎就要倒下,好不容易摸到客厅,拿出些消炎药退烧片感冒灵什么的全数吞下,赶紧又回到c黄上躺好。 ☆ 齐亚一打开办公室的门,感觉便不对劲了。 坐落在办公椅里,桌面上的电话适时响起来,他忽然就有了直觉,马上抓起话筒:"我是齐亚。" "哪里不舒服?严重吗?" "公司的事我会处理,你现在只需要关心自己的病,你马上去医院,知道不知道?" "有事马上给我电话,记住。" 齐亚还想再说什么,但那头已经挂断线。 要打开记事本电脑的动作在不知觉间顿住了,看着那一片黑的屏幕——她究竟怎么了?真的只是发烧吗?声音怎么那么的虚弱?她会去医院吗?会有谁陪同——齐亚的心绪总不能安宁! 抓过日程表迅速浏览—— "Eunis,今天上午的会议挪后;与王董的约会改期;我现在有要紧事出去,有事电话联络。" 放下电话,一刻也不耽误地离开办公椅,走向门口。 ☆ "叮咚叮咚……" 齐亚一手按住门铃不放,另一只手拿着电话放在耳边,但都只闻机械声,等不到回应。 门口那位热情的管理员——她上次喊何伯的说今天整个早上没有看见过她,她是在家里吗?为什么不应门?为什么会关手机?为什么不接电话?越等不安的感觉越沉重,心躁动了起来,他皱紧眉头寻思其他的方法……忽然听到轻微的声响——门终于在他面前打开—— 安然虚弱地扶靠在门边,"别……响了,吵……" 迷迷糊糊地听到门铃响着,但现在即使是地震她也理会不了,可那久久不肯停歇的铃声弄得心更烦头更痛了,它还是大有"不开门我就吵"的架势,无奈她只得终于爬起来。 齐亚一步跨进屋,反手便将门关上阻止冷风侵入,旋即除下自己身上的大衣紧紧包裹住竟然仅着单薄睡衣的她,才终于吼出声:"你搞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模样?!"心中又惊又怒又——痛!她的样子糟糕透了,脸上的通红简直吓得死人,一摸额头,烫得炙着他的手! 这忽然的打扰令安然头更痛,她觉得自己就要死去似的难受透了,还好冻、好冻——"我要……回去……"她糊混的意识只想着要躺回去那个还不会太冷的被窝里,但全身软得没一丝气力。 "你要去医院!"齐亚真生气了,"快去换衣服,我和你去医院。"说着就放开手。不料安然的神志已然半昏睡,无力的身子在顿失依靠的情况下一软就要倒下,他眼疾手快地及时抱住她,身体碰压到她的右手,"你……"却惊见她倒抽一口气昏死过去。 "安然!安然——"不敢再迟疑丝毫地一把抱起她冲出去。 ☆ 安然慢慢睁开眼睛,但觉眼眶好热好痛,难以张大。首先映入眼内的是头上那大瓶的吊液,满满的,正一点一滴不紧不慢地进入她的体内。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脑袋努力开始组织思维——她躺在家里的c黄上,门铃在响,去开门,是他……然后,应该是他将她送来了这里。 再度张开眼睛,她想要知道时间,侧过头看往应该是窗口的位置—— 齐亚面对记事本电脑工作着,过一会儿,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c黄上的人,这次却对上了一双眼睛。他于是起身走过去,俯下身手掌轻柔地抚上她的额头,"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边问着,另一只手按下c黄头那个红色按钮。 安然没有回答,眼睛看着黝黑黝黑的窗外,"现在是什么时候?" 齐亚看手腕上的表,"差不多十点半了。" 安然不自觉地皱眉,她怎么一睡就睡过去一天了? "你现在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齐亚再次问,语气是忧心的。 "我——"安然又看自己头上那大瓶的吊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感觉到全身都在痛,都在难受。 "你右手的手指被严重夹伤,致使关节内出血,几乎要骨折,并引发起近四十度的高烧,而且你本身患有过敏性哮喘,所以现在的情况有些糟糕。"齐亚哑着声音向她说明。 这时护土进来。她为安然量体温,一边问着问题。安然都只是随便地点一下头。 "你现在应该要进食了。"护士说。 安然这次摇头。 齐亚开口:"护士小姐,暂时就由我来照顾好了,有事我会请你帮忙。" 这位护士倒也是识趣之人,依言离开,将这个空间留给两人。 齐亚从微波炉里取出个饭盒,来到安然身边。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半坐起身,安然在行动上反抗不得,惟有开口:"不用了,我没有胃口吃东西。" 齐亚却不理会,径自替她拢紧棉被,然后坐在她的身边拿着饭盒舀起一匙热气腾腾的粥,递送到她的唇边。 安然抿住唇,眼帘垂得很低。他以为自己在做着什么? 堂堂一间上市大公司的总经理平日的事务是多么繁重,身为秘书的她再清楚不过。纵使她是因"公"受伤令他内疚,但有这样的独立病房、配套看护已经可当弥补,他不应该有什么理由让自己的宝贵时间浪费在她身上……还是他想在公司里树立自己爱护员工的好形象? "谢谢总经理的关心,但……" "你清楚,我向来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你以为你可以改变?"齐亚的话语令人听不出情绪。 安然慢慢闭上口。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就表示事情已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你将自己的病养好以后。" 言下之意是:如果真希望早日出院,就必须好好跟他配合。 安然再没有选择的余地,她真的没有胃口吃下食物,可他不许;她不想让他来喂,但自己的一只手成了"熊掌",另一只手打着点滴。抿紧的唇终于慢慢张开—— 他……吃过饭了吗?安然咽下口里的粥,张开口,再被喂下一口粥…… "需要我通知你的家人吗?"。 记得她的人事资料里填写有父母亲,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齐亚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对有关于她的细节会记得那样清楚。 "……他们……外出旅行了。"安然的眼睛看住那白白的c黄单。 齐亚看着她,也不再开口,动作温柔地继续一口一口喂着她吃粥。 待吃完了粥,护士进来为安然配出大堆红红白白的药,还有药水。安然皱紧眉头,将手上的药全数倒入口中,接过齐亚递来的温开水连连灌上好几口,而至于她讨厌极了的怪味药水——"我待会儿再喝。 齐亚不吭声地将药水按量倒在药匙子里,递到她的唇边,安然心里有些恼了,可也无可奈何,眼睛一闭,张口一下子将之咽下,那股直冲喉间的怪味令她反胃想吐。这次齐亚给她的温开水只有小半杯,接着,他从衣袋里掏出小盒精美的糖果放到她手上。 安然意外,也有片刻迟疑,然后接过,"谢谢。"她是真的好怕苦,不……或许他是习惯了对女人细心。 她知道自己在为他种种不合理的举动套上自认为合理的解释。她也知道自己不得不这样做。 含着香甜的糖安然蜷缩回被窝里,闭着眼睛。她不要看到他在这里……没吃没喝的。 开始时她是假寐的,但慢慢地,意识便模糊了开来…… ☆ 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分,安然终于如愿被获准出院了,在齐亚的陪同下回到自己的家。" ☆ "叮咚……叮咚……叮咚……" 安然迷迷糊糊地看c黄头的闹钟,大概知道是谁了。套上件长大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才敢去开门,但无论穿多少衣服始终是不及被窝里暖和。 打开门,齐亚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又一个的食物袋子,"感觉好些了吗?"他边问边自然不过地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温度正常。 "嗯。"安然含糊地应着,半个意识还逗留在睡梦中。 齐亚让她坐在餐桌旁边,然后把自己手中的食物放上桌面。 "你先吃过早餐,再吃药,然后才可以继续睡觉,知道吗?" 安然还是半眯着眼睛乖乖点着头,现在即使他说太阳从西边出来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附和,只求他快快离开好让她再躺回去那个温暖的被窝。 他温柔地看着她贪睡的模样,心中怜惜,"但你的样子不能让我信任,你现在就去梳洗,我等你一起吃早餐。" 安然习惯性地又点头,点到一半的时候才终于意识过来,微蹩起眉,"我……" "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想早点可以回去睡觉就乖乖听话。" 安然知道如果自己不"听话",他就会一直跟她耗下去,只得噘起唇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浴室。 梳洗过后精神好多了,只是头痛还是不停。拿起梳子理顺着头发的时候,忽然想起刚才自己是以蓬头垢面的模样面对他——那又怎样,难道还非得盛装出迎不可吗?他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不过是……咬住唇,看着镜中那懊恼而又赌气的神情——很陌生,陌生得令她自己害怕。 坐落在离他较远的位置,发现他已将食物摆放满桌,有饭团、粥、蒸饺、包子、肠粉。 齐亚把粥放在她的面前:"现在你必须要注意饮食,清淡些好。"说着又将筷子递给她。 "谢谢。"安然接过筷子,搁下,拿起匙子,沉默地一口一口吃着粥。 "光是吃粥不能饱肚子。" 安然拿着匙子的左手顿住了,然后,改为拿起一根筷子cha入包子中送到嘴边慢慢咬吃起来。 "对不起。" 安然的动作停住,终于抬眼看向他,但又匆匆垂下。他是一个骄傲的男人,绝不轻易道歉。在他身边两年,第一次听他对自己说这句话,但反而要令她心虚。 "这事其实……跟谁也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造成的。" 如果她不是居心不良地放方子琳上来企图教训他、也就不会为自己招来此劫。这个教训让她更加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与己无关的事还是不沾为妙,她不是做好人更不是当坏人的料。 齐亚凝视她,"这次的伤害是我间接造成的,而你当时没有说出来,看来我在你心目中是个不能负责任的……上司。" 当看到她惨不忍睹的手伤,当醒悟过来造成的原因,他真恨不得将自己狠揍一顿! "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了二……"安然不知道他竟会这样想,但又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解释明白。当时那情况她连开口也不会了,况且,她要怎样说出来——"不好意思,您把我的手指夹伤了"还是"啊!我的手指要断了"? 头更加痛。她放弃了解释,免得越描约黑,也不想将话题再继续下去,瞄了眼他手上的表,"总经理,您是一位好上司。请容我提醒一下,上班时间已经近了。" 他是一个以身作则的好上司,上班从不迟到。而她则被批了个随心所欲的假,随她认为什么时候可以上班,现在她是悠闲得可以去学乌龟爬。 齐亚看着她,"明天我来接你去复诊。" "不用了。"安然很坚决地摇头,"只是换个药,我自己可以的,真的不需要再麻烦您。" 他的工作有多繁重她知道,她不愿意自己成为他的负担,而且她也害怕自己一旦习惯依赖他—— 齐亚注视她,安然也不回避,半晌后他终于说:"回来后给我电话。" "知道。"见他站起身,"您……带走一些早点吧,我一个人实在吃不了这么多,会浪费的。"他都是看着她吃,自己一口也没动过。 齐亚也就依言随手提起一袋饭团。临出门前又是放心不下地回头叮嘱:"要记住按时吃饭,吃药,多喝水,注意休息,一切都要小心,有事马上给电话我。" "我、知、道。"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觉他懂得罗嗦,现在这样子倒好像他成了她的秘书。 他走了。看着面前大堆的食物,胃口不知怎地就好不起来,但安然还是拈起只蒸饺放进口里慢慢细嚼着。 那句"对不起"回荡在耳边。这几天他一定都是怀着歉疚陪伴在她身边的,所以这些天来他对她的温柔与耐心都是他想要补偿的方式——包括眼前的食物也是。 说句心里话,她不怪他。至于那位方小姐——那天她在等计程车要回家时,眼睁睁看着她冲回自己的车里趴到方向盘上,始终不见抬头。为此她满心的愧疚与同情,毕竟,心伤要比ròu体上的伤害来得更加疼痛,更加难以痊愈。 那只蒸饺哽在喉间竟难以吞咽。她感到自己连一丁点儿食欲也消失了,看着眼前那碗粥,拿过盖子盖上。 吃过药后回到卧室准备再次蒙头大睡。掀起被子,却看见手机竟然躺在被窝里,拿在手中才发现手机是关着的,重新开机——提示的十几个未接来电让她吃惊,连忙查看—— 总经理……欧阳臖……方扬之?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先给欧阳臖回了个电话报平安,当然是免不了惹来好一顿责骂。本想着也回复电话给方扬之,但考虑到现在是上班时间也就作罢。 正睡得迷迷糊糊间,隐约听到了铃声,摸索着拿起手机贴上耳边,片刻后又丢开手机摸上闹钟胡乱按着,但那铃声还是响不绝耳,才终于意识过来应该是门铃。 莫名地心烦起来,高烧遗留下的剧烈头痛令她难受得很,只想要安静不省人事以逃避折磨却总是被打扰,他就不能停止带给她烦恼吗?! 打开门,却意外地看见门外站着的竟是个陌生少年,再望望他身上的工作服和挂着的胸牌,摹然记起他曾说过替她订下了每天的饭餐。 少年一脸微笑地看着她,"您好,小姐,我是'XX'酒店的送外餐员工,请问您是在我们酒店订下了餐饭吗?" 安然点下头,并将防盗门也打开。少年从手上挽着的篮子里取出三个很大的食品袋子交给她,"这是您的午餐,请签收。" 安然在单上签上名;然后左手自觉地掏上衣袋口却才想起钱包当然是没带在身上。少年看见她的动作连忙就摇手,"小姐,我们是不收小费的,感谢您在我们酒店订下半个月的午、晚餐,如果您对我们的服务还算满意,请以后多多惠顾,多谢。" 安然听他这一说知道饭餐是已付款了,也回以微笑,"你的服务我很满意,谢谢你。" 少年笑容满面地离开了。 关上门,将那沉重的袋子放到餐桌上,把里面的一个个饭盒拿出来,打开:白饭,雪莲百合木瓜汤,菜心ròu片,清蒸排骨,香菇ròu九——安然看着这么一大堆的,发了呆,她到底是病后初愈的人,哪能有如此好的胃口,他那个聪明理智的脑袋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时真的是手机响了,铃声已告诉她这个来电是非接不可的。 "您好,总经理。" "刚送来,谢谢。" "您放心,我会的。" "嗯,我知道。再见。" 挂上电话又望向那堆佳肴,安然终于还是坐了下来。早上的那份早餐还在胃里撑着,但是——他说不能不吃。 而晚餐又是准时送到。 安然实在无法再消受,再这样吃下去她很快就会再次入院,原因是胃病和严重的消化不良外加痴肥症。 不过好在终于给她想到了解决方法:送给楼上的舒大妈。 拿上件外套技住包扎着纱布的右手掌,拎起食物出门去了。 在舒大妈家里出来的时候,手机响起,一看,竟是方扬之的来电,接通电话的同时停住了准备跨入电梯的脚步,免得在电梯里面讯号接收不良。 "不好意思啊,这几天出门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所以不能及时知道你找我,有事吗?" "原来这么回事。还以为是哪里得罪了你所以故意不理我,害我这几天都在自我反省、检讨呢!" 电话那头戏谑的声音令安然亦不由得跟着活泼了几分。 "你还真应该好好检讨,跟你吃顿饭还让我惹上了绯闻,耳根不得清净好几天。" "有这回事?"方扬之叫了起来,"那我我岂不是亏大了?无端当上你的排闻男主角让你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安然忍不住"嗤"一声被惹笑出来。 "敢不敢再接再厉?"方扬之的口气是怂恿的,"前阵子忙得天昏地暗,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了,我跟几个驴友约好这个周六、日到山上露营。怎样,你?" "露营啊——"安然不由得心动了,她还从未尝试过冬天到山上露营是何等的滋味,但是一看自己需要盖上衣服的右手,不由得要冲他抱怨了,"你真会挑时间,偏这两天我有些不舒服,无法奉陪了。 "怎么了,要不要紧?" 听得出他简单话语里的关心,"就一些小毛病,却挺让人烦心的。" "我对你的不幸表示同情,在玩得开心的时候会偶尔想想你的,需要我带纪念品回来吗?" 安然对他明显的幸灾乐祸恨得牙痒痒的,"荒山秃岭会有什么纪念品?但既然你非坚持不可,那就为我带星星回来吧!" "猩猩?你喜欢公的还是母的?"他可也不含糊。 安然又被他逗笑了,"算了吧,非法捕捉野生动物是违法的,我可不想下次再见你是在牢里头。" 接着听见自己被骂作"坏心肠的恶女人",然后又是一番互不相让的争论。 ☆ 安然边走出电梯边低头掏着钥匙,忽然感到一股寒风冲着自己扑来,旋即眼前一暗,两边手臂同时紧了起来,吓得她浑身一震手中的钥匙"啪"地摔落地面,惊叫冲上舌尖却被另一声怒吼震散—— "你到底跑哪里去了?存心要把人吓坏是不是?!" 忽如其来的惊吓令安然一时间无法反应,愣愣看着逼在眼前咫尺的怒容,眼睛眨也不会眨。 "程小姐,你不知道刚才齐先生有多为你担心着急,好在只是虚惊一场。"跟在齐亚身后的管理员何伯也是松了口气。他旁边还有另外两名穿着制服的小区管理员。 齐亚这才放开安然,转向身后的人,"真是麻烦你们了,谢谢。" 何伯潇洒地大手一挥,"住户的安全我们是有责任的,现在知道没事就好,我们走了。"说完,便与那两名管理员一同识趣地走人。 齐亚捡起地上的钥匙开门。刚刚他就要破门而入,要是她迟出现几秒,那将成为事实。 进屋后,将钥匙和手里提着的袋子放上桌面,他来到低着头坐在椅里不动的安然身边,自然而然地伸手抚上她的额头——"今天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安然依然垂下眼帘,没有做声——她一直没有做声。 看着她还是苍白着的脸庞,齐亚顿了一下,"按门铃不见你来应门,打电话没人接,手机一直没法接通……我无意吓着你。" 初时以为她是出了门,但随后想到她还是虚弱着的身体能撑到哪里去,况且现在已经这么晚了——酒店的回复是晚餐已由她本人签收;到门口的管理室询问,恰巧遇着算是认识的何伯,他却一口咬定自他中午当值以后一直没见她出入。 他不得不慌了神,如果她不在家那为什么没有见着她进出?如果她在家……为什么不应问?为什么不接电话?手机一直占线可以有很多原因例如——他当真害怕极了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发生什么意外而没人知道! 安然那长而翘的眼睫毛颤动着,但眼睑还是低垂,两片没有多少血色的唇瓣始终紧紧合在一起。 "你吃过晚饭了吗?"齐亚想起了这个问题。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她轻轻点了下头。他接着又问:"今晚的餐点是什么?" 无奈地轻叹口气,"我不要求你必须都吃完,但你至少也得每样吃一些,你现在一定要注意补充营养,不然很容易又会再次生病——还是你想再次住进医院? 看着她将自己的唇咬得紧,脸蛋儿没一丝血色,齐亚又是心痛,又是好气,不知道她是受了惊吓未能恢复过来,还是在生气着什么。 "你……"响起的手机止住他要说的话,瞄一眼手机屏幕,皱起了眉。他本是有要紧事在身,但不亲眼看看她总是心有不安,硬是钻个空前来的。 "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记住要按时吃饭,吃药,把手机随时带在身上,有事一定要马上给我电话,知道吗?" 见她还是只点头,齐亚无可奈何地转过了身。 "Eunis我现在正赶回公司,合同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寂静下来。 久久,安然终于缓缓抬起了头,竟是清泪满面!泛着泪光的眼神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好一会儿,她的手慢慢移向桌上的那个袋子。 无法控制颤抖的左手好困难地解着总也无法解开的结,她急得竟用受伤的右手帮忙去撕——大包的胶手套,保鲜袋,影碟,零食…… 任由汹涌的眼泪湿上衣襟,她是被他惊到、被他吓到,不过是电话没接上…… 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等的关心,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会为她如此的着急。 紧紧捂住自己的唇,那里藏着说不出的一句话—— 你……这是为何?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55:00 字数:12335 安然沮丧地感觉自己糟糕透了! 该死的头痛一直缠她没肯放过,令她吃不下睡不安,神经衰弱得一听到手机响或门铃声便要惊得跳起,整个人的情绪非常地不妥当。偷偷跑去看医生,得到的答复是高烧后暂时的后遗症,加上休息不好,没有配以适量的运动,还有因为思想问题过重。 这大,她在阳台上练习着简单的体cao动作,接到了方扬之的电话,是约她晚上出去,说有礼物送她。没有犹豫,她一口应下来。 ☆ "好一只'白灼熊掌'!原汁原味,嗯,不错,真不错!" 方扬之睁大眼看着眼前那只包裹着层层白纱布已不能看出原样的手掌,还喷喷有声地"称赞"不已。 安然瞪他!这人,一见面就直戳她的痛处,真够可恶! "放羊的,小心祸从口出。"她也不跟他客气。 "彼此彼此。"他不示弱地回敬。 安然气结!"不是有礼物要给我吗?我是冲着礼物来的,拿了就走人。" "那可就不能先给你。"方扬之一派慢悠悠的,"既然出来了也就不要急着回去,病后初愈的人应该有些户外运动,这样才能来精神,身体自然就会复原得更快。" 安然没好气地反驳:"轻松的话儿谁不会说?只是你跟和尚说'你的头发会很好看'他会多谢你不成?" 方扬之仰头大笑,"看来你没有病糊涂,脑袋还是蛮灵光的嘛! 安然白他一眼,忽然,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似的叫起来:"我的头……没那么痛了!"平日总觉脑袋里面被放了只八爪章鱼,神经被又拉又扯着痛,但现在它似乎是终于肯安静了些。 看着她那一脸的欣喜,方扬之得意了,"我说的总没错,看,我让你出来的好处马上显现了。" 安然因为正高兴也就没理会他的忘形,却见他忽然定睛在自己的脸上,这令她不由得奇怪,不由得伸出手抹抹眼睛,摸摸鼻孔,拭拭嘴角,探探耳朵——没来个七孔流血什么的啊!还是她的苍白令他误以为见鬼了?下意识地又抬抬自己的下巴—— 方扬之被她的一连串动作逗笑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呢,一直瞪着我干吗啊?" 这时侍应生端来饮料放在他们各自的面前。 方扬之不紧不慢地喝着自己的啤酒,忽然就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你的头发长了。" 安然正端起杯鲜奶,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佛语里,那是烦恼丝。" 安然垂下眼帘,"所以你把自己的头发弄得只剩下那么一点?" 方扬之顺手拨弄一下自己的平头,耸耸肩,"要是我受到困扰,感觉恐惧,我会要自己去面对,在我看来这是惟一的解决方法。" 轻轻叹一日气,安然淡淡开口:"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也幸好,世人皆不是我。" 方扬之深深看她一眼,然后,再耸一耸肩,放下手中的酒杯,"把手伸出来。" "干吗?"瞄见他的右手臂在动着,手掌却是放到桌底下,不由得怀疑,"你不会是想把什么恐怖的东西放我手上吓我吧?" 听得一句轻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安然虽然还是不太放心,但手掌仍是迟迟疑疑地伸了出去。 方扬之终于把右手掌抽出来,手掌握成拳状,还故作神秘地在眼前晃了晃,才轻轻放人她的掌中。 安然感觉到掌中一沉,待他将手拿开,定睛看去,躺在自己掌心的——石头?拿近眼前仔细一看,马上惊奇地发现这颗石头的纹路非常别致,就像是……人脸!嗯,越看就越像,"好怪样的石头,在山上找到的?"她爱不释手。 方扬之趁机邀功:"这块'大地之母'可是我找了好久的,一看见它我就乐了,不正是跟你同一个模样吗?" 跟她同一个模样?安然握紧手上的"大地之母",考虑着"暗器"该怎样发射才能杀人于无形。 不知死活的家伙犹自兴致勃勃,"我们的荒野旅程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儿,我说给你听。" 安然眯着眼,想想自己是宽宏大量的,不应该跟完全没有审美观的笨蛋一般见识,看在他还有丁点儿利用价值的分上就饶过他这一次好了。看,她是多么的慈悲为怀啊! 不知道自己已自生死关头转过一遭的方扬之绘声绘色地说起了旅途中种种的趣事笑闻,而安然听着听着也在不知不觉间入了迷。 ☆ 临分手之际,方扬之间:"明天晚上有空吗?" "什么事?"安然漫不经心地将被风吹开来的发丝拢到耳后。 "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不待她回答又再补充,"只有几个朋友,都是有趣的人,而且我想你帮着选份礼物给女主角。" "既然被分派了任务,看来我是责无旁贷了。"她是不怎么喜欢热闹的场面,也不太想在那种场合下接触陌生人,但现在,她需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那……我七点钟来接你?" "七点三十分吧。"她要吃过饭后才能出门。 "就这样说定。明天见。" "明天见。" 安然与之挥手道别。本想叫计程车,不经意间抬头见着那月光如水温柔,心中一动,决定漫步回家,反正路程也不太远,就当是运动吧! ☆ 参加完聚会回家,一打开门电话铃声便汹涌着冲撞上耳膜,安然心一跳,马上跑着过去抢起话筒。 "喂——"气喘着冲出一个音不能说话。 "你……终于回来了……" 安然的喘息顿了下,然后更急起来,连忙把话筒拿开些许,"嗯,我……刚回来。"这些天不管他的人来了没来,电话都是固定的,不过都是打她的手机。 "你去了哪里?和,呃……和谁一起?" 皱紧眉头,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好嘈杂,而且……有所记忆,"你……喝酒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突然吼起好大的一声,紧跟着又是更响的震动她的耳膜,"我要见你,现在!" 脑袋"轰"一声炸痛开来,心神震乱,安然极力稳住声音:"不要……喝酒了,让人送你……" "我现在非要见你不可!你来,在我们碰见的那间酒吧,我等你! 霸道地下达了命令便霸道地断了线,丝毫不给机会她再说半个字。 安然愣得地还是拿着话筒放在耳边,久久不能反应—— ☆ 沐浴过后,拿着电风筒吹拂着已经干透了的头发。本来今晚是不用洗头的,但因为平日吹头发时那暖烘烘的风总是 让她昏昏欲睡,可现在却连进门前的劳累都被吹跑个光光,一丝倦意的影儿也挖不着。 终于叹出口气,无力地垂下拿着电风筒的手—— 她终于还是得面对。 她与他,是有着什么发生了,而且到了现在,她和他都已无力再将它藏下去。曾以为,只要捱到它淡过去了就能回复到最初,但事实证明她是无知的。 下意识地再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去,因为一旦去了就当真再也回不了头。 习惯为自己的生活作好计划,将需要的和要做的铺排在自己面前,然后安心地一步步走过,因为不确定的,难以接受的已被排除。她早已习惯这样生活。 心揪痛着,她不得不严严捂住。多年的独自生活让她清楚她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不可以存在幻想。所以一直到现在仍能无悲无怨的安然,因她将自己的心保护严实。将自己交付给别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在耳闻目睹那么那么多的心碎与伤痕,她怎么再敢幻想自己是受眷顾的。 欲裂的头痛令眼泪终无法忍住。她一直是自己被自己困扰,即使在逃避,在惶惑不安中,心里也要偷藏着难言的欢喜,这是她一直不敢坦白面对自己的原因,她害怕去发现,自己一直那么努力保护的心……已被烙印—— 猛烈摇头似要将什么摔出,着慌地丢开一切跌撞着爬上c黄躺下,关灯,将自己紧紧包裹在棉被里,闭紧眼睛。 睡吧,快快睡着吧,一觉醒来……只要一觉醒来,就会是另外一个明天。今晚的事……就只是今晚的事吧! ☆ "喂,老兄,酒可以用来糟蹋,但绝不能浪费,你这样子也太过分了,要知道酒也有酒性……" 一记恶狠狠的瞪视使得Dane的话哽死在喉间,连鼻子也来不及摸地脖子一缩便遁走了。 他的"保命哲学"中有那么有一条:踩上发情期间求爱不遂的公狗跟招惹正在为情所困的男人是同等的致命。所以,为着小命着想只能是委屈爱之如命的美酒了,毕竟命只有一条,美酒却与美人是同样的多。 齐亚又将自己狂灌上好几口威士忌加冰,企图冲去脑中那一个个可恨的画面! 连连几天加班加点好不容易挤出个晚上想要陪她,想要她明白他们之间已经存在的事实——既然他对自己的心意已是再清楚不过,那么即使刀山火海,他也要走上一遭! 但他迟了! 在车厢里看着她与那个男人在街上说说笑笑,然后一同进入了间首饰店,透过落地大玻璃窗见着她与那个男人亲密的举动他就要控制不了自己,甚至把她和那个男人连在一起称呼"他们"也做不到! 当初怎么会以为只要控制了自己,就一切都用不着改变?盲目地就以为她会一直是自己的秘书,会一直在自己身边,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就没有想过她也会是别人的!即使她一辈子是他的秘书可他要如何面对她已是他人妻的身份? 哈!他在何时成了大傻瓜仍不自知,祸首是她! 从坐在这里的一刻起他就没停止给她家里打电话,他不要打她的手机,因为不想听到谎言,更害怕她连欺骗他都不做!一直听着延长再延长的等待声音,一直猜想她还是和那个男人一起吗?在哪里?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自动断了线就再拨……再拨…… 她竟敢这么晚还不回家!他从来自傲的耐力此刻是那么不堪一击,直想马上就冲到她的身边冲她质问。 电话终于被她接起,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又惊吓着她,可顾不上了,他不可以再给她机会避开,随后把自己的手机也关上就是要逼她非来不可——但,尽管这样他其实还是没有多大的把握。 她对他是有感觉的。 但那是否足以让她接受他?他没有忘记她是多么懂得自我保护,多么敏感的人,他对她的感情——她怕是比他自己还要更早知道,更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的态度…… 他不顾忌有着怎样的对手,就怕她做不到真心信任他! 将又一杯的酒一仰而尽。今晚的酒全都见鬼地索然无味,无法麻醉神经,可他偏就是做不到如分析评估报告那样冷静而理智地判断她会否前来。 在此刻,他能做的只是像个傻瓜般带着紧张、忐忑等待着—— 时间一秒一秒顿过,终于,眼看着时针与分针重叠在一起挺得直直的、尖尖的,指向"12"…… 周围的狂喧杂乱犹如世界要在下一刻毁灭。 齐亚坐在那里的姿势僵硬如岩雕,只有握住酒杯的手可以看出轻微动静——放开——紧握——放开——紧握—— 一只纤纤的手轻柔地搭了上去——"我与你一同喝下这杯酒,今晚。" 暗哑磁性的女音绕有那么一丝冷漠,表达的却是一夜情的邀约。 "滚。"齐亚眉尖不动一下。 那女人显然料不到自己竟然会被拒,沉默片刻,手依然没有拿开。 "你等不到的。"依然是带丝冷漠的诱人磁音,"可以对不起全世界,也不要令自己难受一点……" "哐啷!" 那女人被迫震退两步,看着自己被挥开的美丽玉手,呆了三秒,脸上竟现出无以名状的一丝笑,一转身,没了影。 齐亚仍旧是那个姿势,只是手中不见了酒杯。 蓦然间,可以看出他全身颤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转过头,然后除了他眼里的,周围一切都消退不见—— ☆ 安然立起身,走前两步,把手掌中捧着的玻璃碎片小心放落在吧台面,空出的手紧握一下,缩回来垂在自己的身侧。 "……回家吧,明天……还要上班。"声音低低的,企图掩去那丝无法控制的颤抖。 躲在黑暗中,头痛越加清晰,他的影像越加清晰地逼着她——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如同古老的魔咒令她无法挣脱开来——他是言出必行的,如果见不着她仍是一直等——若是心情不好再喝更多的酒或许要闹出事——他会让人送回去吗?还是偏要不听她的自己驾车—— 她对自己交待——只是不想他因为自己而闹出事……只是如此而已。 可为什么此刻站在他的面前,她就连与他对视着说出一句自己跟自己练习过千遍的话也做不到? 她是过不了自己这关,还是过不了他的关? 齐亚依旧目不转睛凝视她,没有回答。在那样的目光下安然所有的知觉都密密地挤到皮肤下紧绷着,在她就要再强撑不下去时,突然感觉他站起身……绕入吧台里面。她全身的汗毛都透了口气,但眼睛却被牵引着呆呆看他跟自己面对面的,看他拿着调酒器的手扬起来—— 两杯酒列在她与他之间。 "这两杯酒分别寓意两种相对的结果,你与我之间——你来作抉择。" 安然的脸色刷一下白了,不自觉地又咬紧唇,难掩惊惶的眼神定住—— 左边的那杯酒……液体既非透明也没有鲜明的色彩,朦胧不清的白漫出淡淡的忧伤,那缓缓升起——破灭的气泡让人想起开始后的离别;而旁边的另一杯,色彩鲜红,热情横流,其中缀以薄荷叶,俨然红绿两者相依相缠共舞于漩涡…… 心绪紊乱至极,她不想作抉择,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抉择,但她明白再这样不休不止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会令自己与他都更加痛苦——可他为什么就要将这个同样痛苦的抉择推给她?他就非要如此逼她不可吗?她几乎要恨起他了。 紧握成拳的左手掌颤痛着,一咬牙,决然伸出手握住了那纤细的杯脚,但仍需顿住几秒凝聚更多的力气,才能将之举起——一只温热的手掌覆盖上她的手背稳稳握住,也是一同握住那杯酒——是混沌白色的。 "清淡兰姆酒内添加上微量的白兰地和柠檬汁,冰凉,辛辣,表示离别,和对回忆的讽刺,它的名字是——回首一梦。" 齐亚已然站了出来,在她的身旁以轻松的语调说着。 安然身子僵住,被握的手明明感觉了温暖,但心房却是从未有过的冷颤。 齐亚还是那么轻松甚至是愉悦地继续说着:"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你选择了它——" 安然眼前一片灰暗,看不清了,她无力将他看清楚,原来,自始至终她不过是个自困自扰的大傻瓜!要抽回手,但更快的敏感的掌中忽然一痒,同时有一股引导的外力半强迫地令她松开手掌——"哐啷"——"消失在我们之间!" 齐亚的笑容更深,更好看,带着她的手去握住了另一杯存在的酒,"黑麦威士忌独特的口味,樱桃白兰地的酸甜,加上——"深深凝视早已占据心头的美丽容颜,唇间缓缓释放出蛊惑的魔咒:"情人的吻。"举杯仰头喝尽,趁着怀中人傻愣着未能反应过来之际迅雷不及地以霸道的姿态俘虏了他要的吻—— 拥紧怀中颤抖不已的人儿,唇贴在她的耳鬓间轻轻磨厮:"我们的'狩猎情人'——你选择的。" 低沉嗓声吐出的,似提醒,像警告,更是情人间的爱语。 安然伏在他的肩上,急促喘息着,咳着,她不懂酒,也不喝酒,被灌入的那口酒和……那个吻从唇间一直撼至心房,她整个人被燃烧起来,这份陌生的炙热本该令她害怕,但在此刻在他那样温暖的怀抱中在他那样温柔的话语里,她的心——认了。 眼泪自紧紧闭着的眼睛悄然滑落。 如果,生命真的无法避免苦痛必须经历磨难,执行者是他,她也认了。 她认了。 ☆ 一步入大厦,保安队长徐叔马上迎上来,一脸的又惊又喜,"程小姐,终于又再见到你了,听说你病了我们都很担心,现在看见你的脸色比往日更好,也放心下来了。" 安然绽放微笑,"多谢关心,只是些小问题。" 刚才在面包店里胖胖老板娘更是高兴得几乎要拥抱她,然后再猛抱怨她怎么忽然就多天不见影儿害人担心。她大受感动,这些都是有心的人啊! 回到办公室,一眼看到自己的位置,她才知道自己是怀念的。马上展开一如往日的清洁工作,很多东西都被翻找过,而且凌乱,令她颇费了一番工夫才终于整理好。 拿着钥匙打开那扇气势不凡的门,一进去便感觉暖气是开着的,她心里想着他的大意,一边将光线调亮,一眼看去——吓她一跳!天,那是办公桌还是垃圾堆放地! 那么宽阔的办公桌现在几乎连支笔也要摆放不下,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办公的,安然无法不摇头。他自己就不能动手稍为整理一下吗?秦小姐呢?自己休假的这些日子都没人接替工作吗?边想着边一秒也不耽搁地着手整理案上那堆积如山的计划总结报表文件资料档案—— 好不容易才将一切整理妥当让自己满意,她轻吁口气,捧起茶杯走向饮水器,泡着茶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打开旁边壁柜的某格子柜门,看见里面的咖啡罐几乎都是空着的,她忍不住又要摇头,他啊…… 将茶杯放于原处,然后又是习惯地转身要走向另一扇门的位置,但脚步仅迈出一半她整个人就被硬生生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怎么老是到最后才能发现我的存在,嗯?" 倚在门边的齐亚双手抱胸,一脸不情愿。从她开门进来他就醒了,一直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她走来动去,偏就是没发现他这么个人摆在这里,这令他心理平衡不了。 看着直直朝自己走过来的他,安然失了神,此刻的他——头发不羁地凌乱着,衬衫有些拉扯,慵懒的神情和那指控的眼神——竟是那样危险地乱人心神。 齐亚已然走到她的面前,"看到我的第一反应总是发呆,但我更喜欢你对我笑。"叹息着一伸手揽她入怀,安然一时习惯不过来地颤抖一下,"让我靠一下吧,我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埋首于她的鬓发间,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安然的心不自觉地疼痛,他就不能对自己好些吗?每天提醒她要按时吃饭休息的时候怎么就不能同样地想到他自己? 莫名其妙的头痛已经莫名其妙地好了,不过,又轮到她的心敏感起来。 "进来后你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我真有那么糟吗?" 看着她在十几分钟内极有效率地处理完令他一直头痛着想要一把火烧掉的乱七八糟,一切凌乱在她的巧手下神奇地井井有条着实让他折服不已。在她休假的日子里他陆续征用从各部门抽调出来的高级秘书,可没一个能像她那么得心应手,适逢这几天同时有好几份重要合同在协商签订当中,就更令他忙得分身乏术了。 "你……还未吃早点?"安然首先想到这个问题,就不知他连昨晚的晚饭也吃了没有。 呼吸着她的气息,齐亚感觉好舒服,"不吃也不要紧了。" "粥与小笼包?"安然却要坚持。 "好,听你的。"齐亚不舍地再拥紧她一下才终于放开,执起她的右手细细察看,极温柔地以指尖轻点一下那隐约的血丝,"还疼吗?" 安然轻轻一摇头,"不疼,已经好了。" 齐亚认真地看着她,"不要再让自己受伤,答应我。" 在那样的目光下,安然不由自主地点下了头。 出了办公室,看见那些熟悉的忙碌身影,安然才惊觉过来已经是上班时间——但刚才怎么没能听见上班铃声?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见秦希佳见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也是松一口气,安然心里又一次受到感动。在今天,她看见了许多往日不知道的关心,也真切地体现到自己工作的重要价值。 坐上办公椅,安然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订一份早餐。 ☆ 出乎安然的意料,这一顿午饭竟是吃得出奇的平静。 欧阳臖竟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被问到问题也只是嗯哼着回答,这令安然非常不自在。与欧阳臖同期进入公司,被分配到同一培训班,共事于同一部门,后来她被调上十九楼成为总经理秘书,欧阳格则在十六楼企划部的经理秘书室,她们仍然是聚在一起吃午餐,四年下来她已经非常习惯以欧阳臖的蝶蝶不休拌菜。 她无意识地吹开汤面上浮着的油星儿,"你……知道了什么?" 欧阳臖抬头,一口饭还含在口里,美丽的丹凤眼迷人地眨了眨,"什么'你知道了什么'?你指的'什么'是什么?" "再装就不好玩了。" "哈!"欧阳臖一下子丢开筷子,眉头同时一扬,瞬间整张睑就光亮得刺眼起来。 安然清楚这是她要发作的前兆。 "程安然,以往你总是事不关己地摆着高挂样,现在终于也要沉不住气了!哈哈,老天保佑,总算让我给盼到今天了!"欧阳臖居然乐不可支。 安然没好气,"有你这样的朋友应该说是不幸吗?" "不!"欧阳境放肆的笑声更响了,"是大大的不幸! 待笑得几乎要抽筋了,她才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天你说你病了,中午的时候我太闲了就顺道去看你,可有位管理员说'程小姐被她的男朋友抱走了',根据描述我不难知道那位英雄人物是谁,所以呢,我也识趣,多天来没敢打扰以免坏你好事,更怕一不小心成了某人的眼中钉而被开抄那可就糟了,可怜小女子我上有高堂下有弟妹还需要供养,我、我……" 上一秒还是放肆狂笑,眨眼间却已是泫然欲计的委屈榜样,着实令安然叹为观止。 "那我还真应该感激你为我设想周到。" "不客气。"欧阳臖大方接纳,"对了,某人怎么肯放你跟我一起吃饭,就不怕我俩旧情复炽?"一想起那时他误会了她们关系的那种眼神她就要打颤。 安然低头搅拌着那碗香气四溢的浓汤。"他与秦小姐出外会客。 欧阳臖敏感地嗅出丝不对劲,终于肯正经起来,眯着一双丹凤眼细细端详眼前人。 "雷区都敢踩了,还怕那些擦不着边的飞弹?" 安然沉默,其实,她知道自己并不在平别人的流言蜚语。 "还是,"欧阳臖顿了下,慢慢地继续说:"你害怕要被炸个体无完肤?" 心弦一颤—— 欧阳臖看她一眼,知道自己猜中了,叹一口气背靠上椅背,眼睛看住自己摊开的美丽十指。 "一直以为,你看轻爱情,原来,正正相反。 ☆ 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得以将事情理出个头绪。在四点四十五分,安然如常拿起行程表走入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这是您明天的行程表,请过目。" 齐亚迅速浏览了一遍,"嗯,暂时没问题。"习惯地将之压放到台历下,'你不准加班,回家后好好休息。" "但还有……" "留在明天,这事没有再商量的余地。" 安然就这样被剥夺"上诉"的权利。她知道即使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单纯着没有改变,自己的待遇还是相同,他是懂得体恤下属的上司。 "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接收到他的眼神安然才惊觉过来自己的回答是太快,太肯定了,一时间她只得随随便上个借口掩饰:"我……约了朋友吃饭。"其实,她是知道他还有看很多事情要处理,不愿意自己帮不上忙反而要拖他时间,他也是会累的。 "是谁?在哪里吃饭?" 安然抿唇。 齐亚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是过度了些,"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与相熟的朋友,并在附近吃饭,也许可以方便为我带个饭盒。" "嗯,好的,那……我先走了。" 安然纵使再迟钝也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但她没有解释。 她与他,似乎都有些……小心翼翼。 ☆ 丢开又一份处理完毕的文件,终于有空扭动一下僵硬得如同被打上石膏的颈子,那份酸痛令他皱眉。看看时间—— 将近八点了。 她现在在做着什么?是不是……跟那人在一起?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与那人相处愉快的景象……"啪!" 一拳捶在那份倒霉的文件上,也打碎了那令人极不愉快的画面。烦躁莫名地抓了下头发,齐亚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分明像个善妒的丈夫在怀疑妻子有外遇,但他控制不了自己。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更何况是个庞然巨物! 他有过不少女伴,曾经欣赏或欢喜她们。他与她们都清楚自己想从对方身上得到什么,同样清楚该怎样开始并在适当的时候结束,这令他自认是洒脱有风度的好情人,也令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甚至别人。 对安然,他的心陷落到她身上,同时终于尝试到患得患失的不安滋味。认为自己了解她,但有时却完全猜不着她的心思,以往可以轻易看清的现在反而要失去了把握——就如现在,他知道她绝不是随便的人,但会否就因为如此所以即使现在接受了他,也仍然要放不下曾经的……人? 以前他不以为自己多疑,以前他以为自己是洒脱,果断的;现在,他只知道自己的脑袋陷入桨糊里头被粘牢,无法转动。 烦闷不已地靠倒在办公椅背上,心里赌气想着她现在一定是开心得很也忘记了还有个傻子正等着她!不是早就知道她不会让自己好过吗?偏还是要一头栽进去…… "咯、咯、咯。" 哪个鬼竟敢挑在这个时刻打扰他?!"进来!"满胸的暗火蓄住势头准备砸向哪个敢死队出身的部门经理或主管。 门外的人显然被吓着,正犹豫要不要踏进这个明显张大着的虎口,片刻,门还是被轻轻推开一道口子。 安然站在门口,迟疑着裹足不前,"我……是不是打扰……" "不!"齐亚立马弹起身,连忙快步向她走去,"我正在等你。"心里暗骂自己只顾生闷气竟连她的敲门声也辨不出来。他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同时极自然地拥住她走向餐桌,"你吃过了吗?" "嗯。"安然还在想着他刚才的火气,是哪方面的工作出问题了吗?可今天才签回一扮漂亮的合同,而其他的据她所知也进行得挺顺利,是忽然出了状况吗?不过他向来是越有压力越来精神的…… "是你亲手做的!"齐亚一打开袋子就更加开心了,陆续从里面拿出几个家庭装的饭盒。 "嗯……也不知道是否合你的口味。"安然有些羞怯。 "当然合!你做的菜棒极了,我吃过一次就忘不了。" 齐亚边说边兴致勃勃地逐一打开饭盒盖子——"松子粟米ròu了,菜心炒牛ròu,丝瓜皮蛋汤,哗,太丰盛了!"他又捧起安然的手细心察看有否弄伤,"真是辛苦你了,其实你随便买个饭盒就好,这样大伤神劳力。"语气颇为心疼。 "我也只是随便弄的,你……快吃吧!"安然借着为他盛汤的动作侧过身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红。 这一顿饭齐亚吃得有滋味极了,所有的饭菜都被他一扫而空。安然为他沏了杯醒胃的绿茶。将饭盒等重新放回袋子,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否妨碍他,"我……" 齐亚看了下时间,"等我半个钟,好吗?" 得到她的点头后他便精神百倍地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奋战。安然在他旁边协助着。 不到半个小时,齐亚盖上记事本电脑,站起身牵住安然的手,"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临出门前齐亚用自己的大衣将安然包裹个严实,还拿出一双羽绒手套把她的手套住,这令安然觉得自己此刻的模样真有那么点像重症病人,不过……真的是好温暖,好温暖。 ☆ 回到家,安然想要为他沏杯温热的香茶,但被他拉住,"不用忙了,我就走。" 他当然想跟她相处多些时候,但也知道她该休息了,她病后的身体仍未能完全恢复过来,况且今天也够她忙了。他拢一拢她耳边的秀发,"我明天来接你。" 安然的心跳又要不稳,他的手指似乎是带电,令她感觉自己的耳根整个热了起来……但她沉默了。 每天被困在办公室,她的身体也不宜做剧烈运动,所以走路上班下班成为她每天惟一的运动,她也享受那份心情,时间亦是调节好的,她必须避开上下班的人潮高峰期,不然那份挤逼和空气的混浊会令她的气管受不了。有些习惯是无可奈何地养成,难以改变,而她暂时仍不想改变目前的生活规律。 她知道自己正陷于恋爱,但对恋爱中该有哪些行为却是十二分的惶惑。逛街,吃饭,看戏,包括来回接送是她在电视剧中看出的恋爱模式,而她——想要听从自己心的直觉。 齐亚凝视着那张素白的面容,不知道她究竟在矛盾什上,他静待着她自己开口说与他听。 "其实……也不太顺路,你不必……我觉得现在这样子也上没什么不好。"说得有点艰难,但安然还是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齐亚轻舒口气,手指温柔地点上她的鼻端,"瞧你这模样,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独裁者呢!"害他也跟着紧张起来,为她是要宣布什么决定,"我当然也尊重你的想法,只要说出来。好吧,那我就不接你了,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不可以老顾着那个欧阳什么的,在你心里我占第一!" 他还真懂得把握机会谈条件!安然在放下心的同时也觉好笑起来,这有什么好争的,她对他,与对欧阳根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情感嘛!不由得兴起坏心想要捉弄他一下,于 故意装出很为难的样子,"可……可是我跟她毕竟有着那多年的同志感情——" "你……"齐亚睁圆了眼,但当然马上就醒悟过来她是故意的,忍不住又要刮她的鼻子,无奈地笑,"你这小女人气啊,就是专要整治我的。" 安然送他出门口,不自觉地叮咛一句:"开车小心点,回到家后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了。"齐亚不舍地握住她的手,终于还是忍不住在她的唇上烙下吻—— "好好休息,明天见。" "……嗯。"安然的脸蛋儿绯红一片。 躺在c黄上要入睡之际,安然的心还是甜甜蜜蜜的,脑袋里的念头是:恋爱,其实……真的是挺美好的。 第七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55:00 字数:11609 安然的日子还是一样地过——漫步上班,在面包屋的香甜氛围中享受早餐,微笑着打招呼,乘坐一个人的电梯,料理办公桌以开展一天的工作,跟欧阳吃午餐闲聊——遇着齐亚难得没跟客户有约的时候她就非得被拐走不可,被因此而放好几次"飞机"的欧阳大小姐气得大骂她"重色轻友",但安然自觉冤枉,跟欧阳大小姐经常性、习惯性的重色轻友相比起来,自己"被迫"的重色轻友就显得不成一回事,所以她是一点内疚也没有。下班后有时候还是她自己料理晚饭一个人吃,也有时候是跟齐亚一起加班一起吃饭盒,还有时候他们会一起到超市买菜一起回家做饭。 其实,很多地方还是不一样了,最起码感觉已经改变,例如以往认为接来送去是浪费时间的多余动作,可她现在知道那是不舍与牵挂。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与齐亚的关系,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竟然没有半句闲言杂语流经她的耳边,倒是众人对她的态度明显更为热切了。她不能接受欧阳臖对此的说法——打狗也是看主人的。什么意思嘛,那岂不是说——算了,她决定对此不予理会。反正只要耳根清净就好,其余的一概懒得理。 日子就这样在不经意间悠悠流过,农历新年转眼将至,公司也开始放年假了。 ☆ "这是什么?" 齐亚拿着筷子挑起一根什么递到眼前瞪着眼睛仔细辨识。 "记忆中它的'前身'应该是青瓜。"安然回答得好不幽默。 "可刚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真的,在锅里的时候它还是带点青色的——"争辩的解释在看见安然唇边偷泄出来的笑意时不由得弱了下来,转为好不甘心的咕哝:"我不过是见切得厚了点,怕它不能熟透才煮得稍稍久一些嘛,谁知道它这么不中用。" 在一旁见安然煮饭做菜好不轻松,齐亚终于也忍不住心痒了,不甘心自己长期屈居下手,自动请缨揽下了"青瓜炒ròu片"这个任务,想要表现自己也是有大厨风范的好让她崇拜一番,结果端出来的却是这碟看什么不像什么的东西,这令他好不沮丧。 "其实第一次就有这般成绩也算是……不错的了。" 这明显有点勉强的安慰更令齐亚当即跨下了脸,安然一看不对劲连忙再补救:"外观是不那么好看,但说不定味道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呢!"说着就夹起放人口里品尝起来。 齐亚没能拦住,急了,"快吐出来,小心食物中毒!" 安然咀嚼了两下,脸上现出丝古怪的神情——"好甜。" "你不用骗我了。"齐亚以为这是安慰,就算她真的感觉甜也不过是心理作用而已,换了别人怕是宁愿被揍扁也不要碰一下。 "真的是好甜。"安然坚持。 见她的表情没一丝作假的迹象,齐亚半信半疑地也伸出了筷子——"哗!"忙不迭地吐了出来,赶紧再扒上好几口 饭塞入口中,待那味道淡了才嚷得出来:"怎么会这么甜?!我明明只放了盐——"自动停顿了下,然后懊恼地一拍脑袋,"真是的,明明味道截然不同就不应该颜色形状都一个样,这要人怎么分辨?"在"火头"上谁还能抓住细细分辨那是什么东西来着! "对,盐是白色那糖就要是黑色的,盐像沙粒,似块砖头的就应该是糖。"安然揶揄。 齐亚瞪起眼睛,"好啊,你竟敢笑我——"丢开饭碗便扑过去。 安然惊笑着逃开—— 好不容易吃完那顿饭后,齐亚动手磨咖啡豆煮咖啡,安然则窝在他的怀里着迷地看着他那钢琴家般的手指优雅地舞动着。 待双手终于得以握住杯香热的咖啡,深深吸入一口那独特的香浓馥郁,安然满心欢愉,他煮的咖啡是她所喝过最棒的!不由得想,他自己能泡出这么顶好的咖啡偏还要喝着她随便冲开的咖啡水,着实够委屈的,但谁叫他总是忙得别说是泡咖啡了就连为自己倒杯白开水的时间也没有呢!边想着边侧过头看他,却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还是笑着的。 "你笑什么?"总觉得他的笑容里头藏着丝古怪。 齐亚轻抚着她如丝柔滑的秀发,唇边的微笑不止,"还记得你第一天当我的秘书,替我彻了香茶,我问你为什么不替我泡咖啡时,你是怎样回答的吗?" 安然努力回想,是有那么一回事,但就无法记起自己当时的回答。 "我说了什么?" "你说,'或许早上先喝杯清茶比起咖啡要来得没那么伤胃,你认为呢'。" 安然终于被提醒着想起了,就因为他当时没有表示反对,以后她在每天早上替他准备的必定先是杯清茶,这习惯一直延续至今,"那又怎样?"但她还是不明白那句话有什么特别能令他到现在还记着,而且还笑得别有古怪的。 齐亚的笑容更深,"当时我心在想,这女人不得了,将来肯定是个把丈夫吃得死死的管家婆。" "你——"这下子轮到安然要瞪眼了!管家婆?没有哪个女人受得了自己被冠上这么个强悍得带点"凶气"的称谓,气不过地用手肘撞他一下,也不管他呼痛喊救命的,自顾自地品尝着咖啡。 看着她细细品尝自己亲手磨煮的咖啡那满足的神情,齐亚亦不由得跟着心满意足,并且自豪起来。 "年假你有什么安排吗?" 安然正品着口咖啡,只能用摇头来回答他这个问题。 "老爷子要回绍兴老家过年,你有空一起吗?" 齐亚马上敏感地察觉到怀中的身躯轻颤了下。 安然握着咖啡杯的手更紧了,眼帘垂下,看着杯中那一圈又一圈的黑色漩涡——"我……也要回家过年。" "或者回来后我跟你再一起去拜访你的家人?"齐亚提议,眼睛不离她。 "……他们或许要出外旅行。"安然的喉咙发紧,但还是逼出了这句话。 气氛骤然被改变。 齐亚没再出声,收回拥住她的手臂,端起咖啡一口一口凉气地连着吹,待冷却了就三两口地喝它个精光,留得满口苦涩。 这已不是头一次了,想让她见见老爷子,但结果都是一样——她总是在找理由推托!而他甚至不知道她究竟在抗拒着什么! 安然不安地偷眼看他,对他在这方面的反应她是全然的无措,而且现在,她心虚。 "你……生气了?" 她还敢问?!他重重放下杯子,"我要走了。" 安然咬了咬唇,"那……我送你。" 齐亚霍然站起身,重重地踏着步向门口走去,那力度似是要将她的地板踩烂,在门关处他停了下来,手放在门把上,没有推开。跟在后面的安然看着他明显僵硬的背,心乱得很的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办,口里嗫懦着:"开车的时候要小心……" 哗啦!齐亚猛然拉开门,没有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愣愣看着没有了他身影的门口,安然仍是愣愣地未能反应,他真的……就这样走了? 往日临离开前他都会吻自己的,但现在——可他明明说了没有生气! ☆ 年初三安然回到了只有自己的家。在父母家里的两天,自觉与那和乐融融的气氛总有那么点格格不入,他们也是不能自在吧,本该是家人团聚偏还要跟招待客人似的。如果不是因为康然她不会急在这时候回去,每年的一两次回去她都是刻意避开节庆日,也只会逗留一天半日的。 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与一室的冷寂为伴,惟一的暖气来源是手里的一杯咖啡,轻啜一口,味道跟他的不能相比—— 思及他,心又是一点一点地疼痛开来。 这么多天了,他没有来过半点音讯。 他还好吗?还……在生气吧! 黯然闭上眼,她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非要牵扯上别人不可?就只有他和她不行吗? 她是个天生的失败者。骨ròu亲人的家尚且容不下她,又怎能奢求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地方会向她敞开。其他人的拒绝或许不要紧,是他的家人——她不要结局太过不堪。 再没有谁能令她这般地去爱,那么,惟一的就让它尽可能美丽吧。以后的日子要回忆,也觉足够。 放掉已然冷却的咖啡,躺下在沙发里,昏昏沉沉地半睡过去。 ☆ 躺了两天,冰箱里没什么可吃的。尽管整个人懒懒的不带劲也不太晓得饿,仍是要自己到外面去,看看,走走,随便什么。人总是要动的。 尽管这个世界不会因为谁不动了,便不再转动。 拎着两大包什么东西,散散漫漫地拖拉着步子,慢慢走过马路,慢慢进入小区—— "程小姐。" 安然有些茫茫然地抬眼,见着一张圆敦可亲的笑脸,她脸上也就跟着挤出丝笑,"你好,何伯。" "好,好。"何伯笑呵呵的,眼睛看着她手里的那两大袋子东西,"看来你也是有准备的嘛。" 那没头没脑的半句令安然听不明白,但也无心理会,笑笑便走进去了。 后面的何伯似是说给自己听:"年轻人就是有心思,真让人羡慕啊!" 电梯门开了。安然还是倚靠在梯壁,眼望着那道口子——跨出这方"盒子",又是被关人到另一个更大的"盒子"里,生活有时候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可她总得接受这样的安排。直起身子,在梯门将要再度关闭前走出去。 不需要思考地转向右边,右手提着的东西挪到左手上,想要腾出手拿钥匙——眼前忽暗,双手顿觉一空!安然眼睛一眨,见着一只手掌伸进自己的衣袋口里掏出钥匙,她怔怔抬头—— 齐亚一手拥住她,另一只手提着袋子拿钥匙开门。一入到屋——"噼叭"两声,袋子和钥匙齐齐应声掉落地板上。 紧紧拥抱,似乎这样就再用不着分离。 安然埋首在他的怀里,眼泪喷涌而出,他的温暖,他的气息令她的心好病,好痛…… 在沙发里齐亚将安然好好地守在自己的怀中,深深将她抿紧唇的倔强容颜看人到心里头去,长长叹出口气,再度紧紧拥抱她。 "我想疯了你" 安然鼻子一酸,骗人。仍不肯动丝毫。 "你看。" 眼睛不受控制地被牵引看他打开手机里面的"日程表",看那日期一个一个地轮着转—— 安然,从上飞机的一刻起我就后悔没强将你绑在身边,反正你都是要生气的,让我看着你生气总比你独个儿闷着生气的好,那样我就不用像现在这般的担心。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安然,你现在在做着什么呢?我要告诉你,我好想你。你呢,也是在想我吗…… 安然,我的心情很不好,你竟然敢没有一点音讯给我我早该知道,你是狠心的…… 程安然你这个无情的女人,你真够无情的,你…… 安然,你笨极了,你实在令我生气,很生气很生气,我——好想你…… 我不愿相信,真的不愿相信你竟然就可以这样地不理我,我一直勉强控制自己,因为我要你知道我在生气,生你这个无情女人的气——天晓得这有多么辛苦…… 安然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 赌气,原来不是女人的专利。 眼泪又要汹涌,终于伸出双手缠上他,埋首他胸前不让他看见,她好生气自己怎么有这么多的眼泪,可就是无法忍住。 对他,她越来越无法设防,越脆弱。 "安然……"齐亚叹息着轻唤她的名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回避?"。 安然心一颤,不自觉地抓他更紧,头又要痛。 不是只要肯面对就终会有好的解决方法,有些问题,是无法打开的死结,一旦面对,一只有放手的结局。 齐亚温柔而坚定地双掌捧起她的脸,逼她看住他,"安然,让我触及你的心。" 安然的心在颤痛,她的心……她的心……握住他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掌移到额前抵住,掩去那颗悄然滑落的泪珠。 "如果……没有人欢迎我,你会不会跟着……不理我?" 齐亚瞠目,"你……就为这个?"竟忍不住要拍自己的脑袋,"天,我的安然,我的傻瓜安然,你害惨了我们!" 伸手轻捏她的鼻尖,"而我,竟也莫名其妙地就跟着你笨,你啊,害人不浅!" 安然咬住唇,又要挣扎。她是很认真的,他却当在开玩笑,他根本就不明白! 他怎么可能明白她的感受,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他的世界里头永远只有成功与荣耀所带来的欢声笑语,不可能有空隙存在她的不可理喻! 拥抱她不放,齐亚元比认真地看着那双闪着倔强泪光的眼睛——"相信自己,也相信我以及我的家人。" 安然怔怔看着他。齐亚朝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只要是我喜欢的,母猪他们也会当作貂禅。" 安然一下子被惹笑出来,随即又醒悟过来自己应该是要生气的,抡起拳头捶他。 齐亚握住她的粉拳放在唇边轻吻,"你笑了,我喜欢你笑,你的笑容是我心头的灿烂阳光。" 安然的眼眶又盈上泪水。靠在他的心口上,听着那一声一声的心跳——我要告诉你,你也是我心上的阳光,永远都是。我比希望什么都更加渴望你灿烂的笑容,无论以后会如何,你都要记住,也要相信。 齐亚静静地拥她入怀。她的不安,他知道。她曾经跟他说起她的外婆,他也就知道她与亲人关系的疏离。每个人都有自己说不出的话,他听不见,但他明白她。 被拒绝的初时,他一心只知道气她,分开后的思念,使得他更加触及她的心。 两人深吻至世界只有彼此。 没有任何言语比情人的吻更能表达明白。 ☆ "噼啪噼啪……噼噼啪啪……" 枯燥的按键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清晰地回响着。安然正埋头赶着份文件,是明天开会要用的。 待双手终于可以离开键盘,她的眼睛才有空看时间,差不多八点了。望向外面,好像整层办公楼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这是必然的,节庆的气氛还在漫散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谁又愿意在年头就被工作缠紧。 正在整理着桌面,她忽然听到了外间响起脚步声,心里有些好奇地走出去查看。 忽然见着陌生的身影令她顿吃一惊,况且是在这个时候,只有她一个人的,心里难免不安,但见着来者眼神清正炯然,她也就减轻了几分防备。微笑着迎过去,"您好,老先生,欢迎莅临'骏源'公司,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 门口二十四小时有保安,传达室有人值班,安然不能不疑惑这位老者如何能在未经传达的情况下来到自己眼前。 正立在过道里的是一位年约八十来岁的老者,须发银亮,精神矍铄,一身手工精致的唐装更是显出他不怒而威的折人气势。 老者瞪起眼,"什么老先生,我很老吗?"一开口就是个下马威,洪亮的声音逼着人知道什么叫"如雷贯耳"。 安然微笑自若,"很抱歉,我们习惯根据年岁的智慧来作称呼,要是论以精神,您让我等佩服不已。" "哼,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就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老者毫不领情,反而以十足据傲的眼神看面前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人,"你,什么人,干什么的?"架势倒是反客为主了。 "先生,我是'骏源'公司的员工,请问您……" "废话,你在这里当然是这里的员工,难道还能是贼不成?"老先生那锋如利刃的眼神一扫安然,"看你这模样也不是当贼的料。" 真不知是褒是贬。 古怪难缠的客人不多,但起码眼前的这位老先生不是第一个。安然自若地应付:"不知先生此来是找人,还是有其他要紧事?" 她要他选择,而不再给机会任他乱扯话题。 "找人!" "那请问先生是要找谁呢?" "我——"老者瞪住眼前的盈盈笑脸,终于醒悟自己正一步步被套出话,"我要找你们总经理,怎样?"语气明显挑衅。 安然心头一凛,然后,尽本分地发挥自己的岗位职责:"那请问先生与我们的总经理有预约吗?" "有!"斩钉截铁。 安然真要佩服这位老人家了,在她的记忆中就全然没有这样一回事,而齐亚也明知道自己这一段时间每晚都排有晚会酒宴要应酬,是不会与人约在这时候的,况且若他当真跟此等人物有约,相信是不会忘记的,"那可能我们总经理正被一些事缠身以致紧了时间,请容我打电话提醒……" "不必!"老先生大手一挥,威严地下命令:"不准找他,我向来不与失信的人打交道,此事罢了!" 安然已料着他会是这反应。其实她也没打算真给齐亚打电话,以免他担心。 老先生咬了声,开始抱怨了:"累我老人家白来一趟,站到腿都酸死了还连杯茶的影儿也不见,什么破公司嘛!" 他还想赖啊?!安然心里无奈,面上带着歉意的笑,"是我失礼了,会客室在这边,请。" 品上一口茶,老人家的脸上终于现出些许满意,"这茶还算可以。" 他整晚所说的话就这句还能入耳,偏还只是肯定了茶。 "谢谢。"看来他的口味也是挑剔的。 老先生眼角的余光偷瞄安然,"那小子总是这般不能让人信任吗?" "那小子"指的是—— 安然起身,拿着茶壶重新替他斟满杯。 "先生肯在这个时候来赴约,不就说明了您对我们公司的信任吗?那又何必为了一点小误而怀疑自己的判断呢?" "你这丫头倒是挺会替他说话,跟他什么关系啊?"老人家如电犀利的目光逼得人要心虚。 安然的眼睛不由得稍稍避开,"齐总经理是我的上司。" 他……究竟想要怎么样嘛?言词不着边际的不像是要存心试探,但…… "除此之外呢?"老人家显然对这答案很不满,眼睛又要瞪起来,审视着安然的神色,眉头一挑,"你知道我是谁?" 无法再避了,安然只得轻轻点下头,"知道。" "怎么知道的?"他没有刻意掩饰,不过也好奇她是如何猜着的。 "您说,我在这里是因为我是这里的员工,给了我提示,跟着您的言词动作有些地方……跟他挺相像的。" 这位老先生还是十九楼的主人时,她不过是地下层的小职员,没机会睹其风采。按他自己说的,能自由进出这里的就只有这里的员工,那么它的主人自是更不必说。心里有了底,跟着觉出他眉宇间有某人的影子……不,该说是某人遗传自他,某些小动作如瞪眼,喝茶的姿势也是如出一辙,还有那有意无意的言词间的试探——安然想要不知晓也不行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老先生有些不高兴了,原来他是自揭老底,怪不得她都不问他的身份来历。 安然迟疑了下,"因为……董事长您不想我太早知道。" "我不想——"齐老爷子眨了眨眼,忽然就放声大笑起来,"有意思,你这丫头还真有意思极了,难怪小子要犯在你的手里!" 在老家时就整日魂不守舍的,才没几天就急催着走,原来是为这"祸水"。 安然的脸一下子烧红起来。 齐老爷子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着茶,如雪眉毛下的眼眸精光刹那闪过。这丫头看似温婉实则防心重,也是个自我固执之人,不过,嘿嘿,这就更有意思,更好玩了,那臭小子滑溜得似泥鳅,令他老人家门得慌,现在有了新目标就真是再合心意不过。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安然的目光十分的温和无害,"现在知道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安然听不明白其话中的含意,一时不好接口。 老爷子似是在自言自语:"那件事……也应该过去了,小子也该是时候将它放下。" 安然的心"咯噔"一下,敏感的不安袭上心头,那件事……是什么事?他的心里一直有着什么事是放不下的吗? "那件事……"老爷子明显地犹豫片刻,"小子是否有……跟你提起过?" 安然的心乱了,有关于他的一切她都做不到冷静理智地去面对。她不知道齐老爷子口中的"那件事"指的是什么,但就直觉他没有跟她说起,而且……也不是她会高兴的事情。挣扎着自己应该不应该开口问,心底渴望着想要个明白,但又矛盾如果他自己认为没必要让她知道,那从别人处问来又有何意义。 老爷子从她的脸上表情瞧出了端倪,他似乎是担心自己的说话不当会引来误会,也就吞吞吐吐了:"那件事……其实已经没什么要紧了,不过是小子曾经与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好得不得了,为了她的离开,小子还试图自杀,但当然是没有成功的,事情也就只是这样而已。"轻咳一声,"虽说小子心里多少会留有阴影,别看他平日装得潇洒,不过都是掩饰。不过现在他有了你,一切也就会好起来,你会一直在他身边待他好,不会再无情无义地丢下他让他伤心绝望,不是吗?毕竟小子是如此的绝顶优秀,再没有任何人能比他好上哪怕一点点,这是当然的,他是我的孙子嘛!"说着说着竟就一时不自觉忘形起来。 安然的脸色透出青白,她只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地透出。 偷眼觑着安然的失魂落魄样,老爷子在心里偷偷乐了。 饶你再聪明遇着这事也只有犯傻的分。小子,你可不要怨我,谁让你三番几次地推搪不肯带人回家来给见个面,明知道老人家心急不能等嘛!既然你没办法那爷爷就助你一把。 以后你还会感激不尽呢! 不怀好意的老人家万万小觑不得,谨记提防! ☆ 一推开门,安然就看见了c黄上睡着的人,同时动作不自觉地放轻。 悄无声息地走近,那张沉睡的俊容映入眼内,不要打扰他——心里是这样想着要转身离开,可不知怎地她却轻轻地跪在了c黄头边。酒味扑鼻而来,安然心疼地看着那闭上的眼帘,他该是累了吧!不能推的酒宴排成长龙对他虎视眈眈,她又帮不上忙,惟一能做的就是为他准备解酒药和健胃的汤水。 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凑近地认真细看他,因为他一靠近,已使她心跳加速。细看之下,他的额,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甚至于连他的头发都是那样的迷人,怪不得总有那么多的女人受他的吸引。他——是令女人倾心,而无法放心的男人啊! 昨天老爷子提醒了她一直忽略的事实——人,都会伤心。无论是国王还是贩夫,心都是一样温热着,是跳动着的,也就会痛会碎,纵使可以再利合,也是永远存在裂隙。 她不能为着眼前这个男人过往的"辉煌"就认定他已是无敌铁金刚,或许,事实正正相反。她知道他对自己是认真的,不然她不会允许有这个开始,但现在,她反而要害怕他过于认真,因为—— "如果每天醒来一睁开眼,就能见着你,那该多好。" 齐亚慵懒地半闭着眼睛,手臂一捞便将安然揽上胸前,"让我抱一抱,好知道这个不只是美梦。" 半躺在他身上的安然为着这个暧昧的姿势而心跳不已,属于他的强烈气息更令她几乎迷失自己,为了不让他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也为了不让自己沉沦,赶紧找着话题:"你……头会痛吗?" "就好像放了千百个小人儿在里面跳着'踢踏舞'。"齐亚咕哝着抱怨。 "我准备了醒酒汤,现在拿来给你。"安然说着便要起身。 可缠在她身上的手却不肯放人,"你比所有的醒酒汤都来得有效,有你在身边我就会好过了。" "那如果有一天我让你难过呢?"安然脱日而出。 "你会吗?"齐亚的声音懒洋洋地毫不在意。 安然没有回答,沉默着,脸埋在他的胸膛上让心记住他的温暖。 "其实,这世上有着很多很多人。" "嗯?"她忽然冒出一句齐亚一时没听清。 "对某个人的……离开不应该过于执着。" "嗯?"怎么听着有点像谋杀的台词? "……这是昨晚我在某部电视剧中听来的——女主角离开了,伤心了一阵子的男主角重又抬起生活的信心,过得挺好的——" 话未来得及说完安然就被抬起了睑,对上一双深思的眼睛——"安然,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心一窒,怎么忘了他的敏锐和洞察力是多么的惊人!不自觉地垂下眼帘着定他衣服上的扣子,不敢乱移眼神,"我……我没有想说……"腰间的忽然收紧令她无法再含糊下去。从头顶上传来好不轻柔的话语:"我的好安然,你不会忘记我不喜欢被欺骗,是吧!" 还是非常、非常的不喜欢!安然心头颤栗,不自觉地又咬住了唇。 "我不喜欢你咬唇,很不喜欢。"一记温柔的吻把她的唇瓣解救出来。看着那上面明显的齿痕,齐亚的眉头皱得紧,"告诉我,你……" "董事长昨天来过。"安然终于一口气说出。 "所以?"齐亚开始猜想老爷子究竟玩出什么花样能令她如此。 "他……说了你的一件事。" "哦,说来听听。" 安然犹豫,不能预料说出来的后果会怎样——她不想他难过。 "你放心,我能接受。"老爷子的鬼把戏他自小领教,还能有什么是受不了的。 到了这地步安然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希望在他心里已经不再受那件事的困扰。 "董事长说,说你与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很要好……曾为她的自杀。 齐亚的眼珠定住不能动足足有五秒。安然低下头,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他还是很在意的,在他心里,那一位女朋友是无可替代的吧…… "这样一听就知道是随口扯来胡说的糟糕谎话你也信?" 什么?!安然一下子抬起头。 齐亚无可奈何地苦笑,"老爷子是狐狸,就喜欢四处哄骗,以后你会习惯的。" 老爷子为了达到目的是会使尽任何一切他可以想到的办法。齐亚不由得想,这次,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安然不敢相信,当时老爷子明明言词确凿说得真切—— "什么青梅竹马的那是电视小说才会有的情节,rǔ臭未干的时候整天就是死啃那永远用不着的单词、公式,哪里来生死相许的闲工夫。" 如果真有一天我离开了那你怎么办?安然差点就要冲口而出这一句,但她不敢,怕又要惹他起疑。 "你变笨了!"齐亚开心地揉乱她的长发,"不过我喜欢你因为我而变笨。" 安然脸红起来,"我才没有笨,我不过,不过是……" "不过什么啊?"齐亚促狭地逗弄她,就喜欢看她脸红的模样,美极了!"你啊,就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让人猜不着,害我刚才还以为……" 安然心一紧,"以为……以为什么,哪有什么,你、你就疑心重。" 齐亚淡淡一笑,"那就当我疑心重吧!"顿了一下,随意问:"结局怎样?" "什么……结局?" "就是你刚才说的女主角离开了,男主角似乎过得挺好的之后的结局啊,你不会想对我说,那样子就是结局吧,安然?" "我……没有……"安然结结巴巴的,"结局……没有播完。" "那等你看到了,再告诉我。"齐亚温柔地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长发,"你知道,我想要怎样的结局吗?" "不……不知道。"安然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再休息一会儿,十点半有个会议,到时我再叫你。" "可以偷懒就再好不过了。"齐亚呼出口气,"想不到自己也有要躲的时候。" 放上轻柔的音乐,安然替他拢好被子。齐亚的眼睛一直离不开她,见她要离开了马上一把捉住她的手。 "你还忘记了一件事。" 安然看着他的眼神打着问号:"什么事?" 齐亚指住自己的唇,"我头痛,好痛。"眼里的企图太明显了! 安然的脸蓦然间染上嫣红,但手被捉紧无法离开,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支吾出声:"你……闭上眼睛。" 齐亚得意洋洋地闭上了眼睛,唇边咧开好大的笑。 安然屏住呼吸,慢慢地俯下身去,她的唇瓣眼看就要触及他的唇——"呼"一声忽然吹出口气,然后快速地改而轻吻下他的额头便马上跳开去。 "你!"齐亚蓦地睁大眼睛瞪住那个竟然敢使诈的女人。 "你自己说的——头、痛!"安然调皮地点了下自己的太阳穴,还朝他眨了眨眼,然后笑着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好大声的咆哮:"你给我回来!可恶的女人,我要惩罚你!" 第八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55:00 字数:10518 对着那面明亮的大大镜子认认真真地把长长的秀发梳理得整齐服帖,安然再三审视镜中的自己,犹豫了下,又再拿起眉笔。 她答应了今天上他家——反正已经跟齐老爷子打个照面,顾忌也就放轻了。 终于一切整理妥当,看看时间,提上了礼物,在玄关处换过鞋子才忽然想起忘记带手袋了,只得又匆匆回去找手袋。说她不紧张,骗人的。 再次将东西逐一点清——礼物齐备,手袋里有钥匙,钱包。手机,自己有这里——OK!可以出发! 手指刚触及门把,忽然响起来的电话铃声令她反射性地一下子缩回手,然后,才分辨出是电话响了。 "你好。 "何伯,请问有什么事吗?"她明明昨天就已经交了物业管理费。 呆呆抓住话筒也不知道要放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慢慢垂下手,人无意识地跌坐在沙发里还是呆愣着。 "我就到,你等一下子就好了。 把手机捉紧得连指尖都白了,"你……不用来接我了。 "怎么了,安然?"手机那头的声音疑惑了。 "我……有朋友出了事,我得去看她。 "我陪你一起去?" "不……不太方便。" "我、我真的没料到会这样,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呢,改天再约也是一样的。"声音是平稳的,"你自己小心点,回来后记得要给我打电话。" "嗯,知道了,你开车要小心。" 听着他挂上电话的声音,安然再也没有了力气地靠倒在沙发里,沉重地闭上眼睛。一会儿后,她勉强站起身晃向门口,见着那些包装得好细致精美的礼物,心——跌至谷底。 ☆ 一听到外面大门口自动铁闸门打开的声音,早早候在门口的赵妈马上踮起脚尖翘首以盼,并在心里默算着时间:前院……车库……这下该到庭院处了…… 眼尖地见着人影的同时脸上的皱纹全笑开了花,连忙快步迎上去,"你们回来了!少爷,程……咦,程小姐呢?" 齐亚笑着揽上赵妈的肩,"她临时遇着些要紧事今天不能来了,她要我跟你说一定会尽快赶来尝尝您的特级厨艺。" "又不能来啊——"赵妈掩不住满心的失望。 眼看少爷好不容易终于找着个合心意的姑娘,她高兴得夜夜梦见自己抱着几个小少爷小小姐,偏那姑娘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怎地,就是不肯露个面,这让她有多么的心焦啊! "少爷,你也别说赵妈唠叨,"边说边走进客厅,"姑娘家有时候是要哄的,偶尔发个小脾气你也得让着点,可千万别像老太爷,总是那么霸道得不饶人……" "他是我孙儿,不像我像谁!"端坐在客厅藤椅里的齐老爷子瞪起了眼,"再说霸道有什么不好,干脆把她给抢回家来不就结了!" "是是是!对对对!"赵妈没好气,老古董还真以为这般土匪行径到今天还能行得通! 齐亚赶紧当起和事老:"赵妈您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办。您的满汉全席好了吗?我肚子里的馋虫要作怪了。" 一听齐亚喊饿赵妈马上就把什么都先放一边,"我这就去准备,很快就可以开饭了。"急急忙忙往厨房走去。 齐亚坐落酸枝藤椅上,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老爷子递过去杯功夫茶,"品茶需要心情,必不可少的是时间。" 凝视那杯小小的功夫茶,齐亚压抑住一饮而尽的冲动。 "爷爷,我从来没有这般的不能面对。" 老爷子转动着茶盘,慢慢悠悠的,"世事无情、不会因为谁人的不能面对而改变。" "我没有信心了,我不知道自己的希望是否等同于幻想,可我放不开手,我……"齐亚说不出心中黯然。 "品茶的香气、口感,需要思量技艺的过程,茶叶本身独特的成因,生成环境,采摘季节,制作放存——真味本源于此啊。"老爷子悠悠叹着茶香,如雪眉毛下的眼睛半眯半闭,"人也如此,离不开因果,昨天已经过去,却组成出今天。小子,人生需要智慧。那丫头的眼睛藏着结,若你不是解缘人,强求无益。" 齐亚收紧握住茶杯的手。 他不是不知道他与她之间从来横亘着问题,只是以为,以为他可以令它们自动消失——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不给他机会?! ☆ "进个门还得被拦着问这问那的,都说了是你妈,那些穿得像警察的人竟然还要打电话查证,真叫人不舒服……" 程母絮絮地埋怨个不停。 安然沉默地开门。 程母一踩进去,马上四周一打量,然后点下了头,"挺干净的,我就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 安然伸出手,"不用了。" 程母双手连忙往身后躲,她的左手紧捉住一大袋子颜色奇怪的东西,而一只大母鸡正倒提在右手上,"不要弄脏你的手,告诉我厨房在那儿就好了。 安然的手顿了一下,收回来转过身带路。 程母把袋子里面的东西放上厨房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面,"养了好几年的老母鸡熬扬好滋补身子;今天早上新鲜摘下的菜蔬完全用不着担心农药;这菜干好香的,可以煲汤,煮粥也一样好吃……"变戏法似的从那口袋子里拿出一样又一样,口里边也是同样说个没停。 "怎么不叫我去接你?"安然淡淡地问。让程母坐在长沙发里,她自己则走过去对面的单人座。 "不用你走来走去的麻烦,反正阿康有你的地址。"程母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地喝着,待喘过口气后又说:"本来你爸也是要来的,偏那副老骨头不争气,风湿发作起来连c黄也下不了。" "要紧吗?"安然低下头再斟上满满一杯水。 "老毛病。"程母随意地说。眼睛四处张望房子的装饰,神色明显犹疑了,"阿安,这房子不便宜吧?你又是每个月都寄钱回家,你哪来这么多的钱啊?" 现在才知道要担心?安然垂下眼帘。她要堕落,只怕现在已连骨头也不剩了。 "每月分期付款的。你来,有什么事吗?" 程母连忙说:"别担心,家里一切都好,今年乐仔已经大专毕业也找到工作了,我不用再那么担心他,反正在家里也是闲着,就来看你了。" 原来如此。 "阿安,我看你还是回家里来好了。"程母继续不停地说话,"你那工作虽说能有几个钱可就是太忙了,节假日也不放人的让你没个时间回家,我这是卖女儿了。你就回家来,在附近再找工作就好了。" 安然沉默地任其说着。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提事情,可是你的年纪真的已经不小了,女人没有几年好青春的。我托你的婶母姑妈们留意了几个好的对象,都去配对了八字:卦象都还可以,你在家里我也好安排吃顿饭见个面的,你看——" 原来,这才是重点。 安然漫不经心地掠了掠发丝,"我现在在这里过得挺好。" 程母张了张口,又慢慢闭合上。沉寂了好一会,终于迟疑着问出口:"你……还怪我们……" 安然打断她:"我从来没有怪其他人。" 程母看着自己对面的女儿一脸平静淡然,心里不好受。 她真不明白这个女儿怎么就是不能跟自己亲近,虽说那么些年不在身边,可她们毕竟还是骨ròu母女啊!其他三个孩子交了朋友也会带回家里给她见个面的,偏这女儿却是连电话也不多讲半句,这令她这个做娘的忧心啊! "那时,阿康才那么一岁,泰妹也就要出生,你的奶奶又刚去了,我们实在无力将体弱多病的你照顾好,我们也不忍心,可是……" 安然不要再听!"我说了,我没怪你们任何人,事情早过去了,我已经不记得。" 自己无力为自己的安排做主,别人的摆布总有别人的理由。要怪?怪自己。 她不要做一个怪自己的人。 所以她永远不会再将自己的未来交付到任何人手上。 安然一下子站起,"饿了吧,去吃饭。"。 程母不自觉地也连忙跟着站起来,"不要到外面去吃吧,挺浪费,我们母女俩在家里……" "我没有准备,也不想做。" "我去买菜,做饭我来就好,总得让你喝上老火汤……" "不用麻烦了,走吧。"安然率先走向门口。 程母只得跟在后边。女儿的一番孝心就由着吧! 安然选了间火锅城,那里人多,吵闹不堪。她可以听不见说话,可以尽量少说话,可以感觉更自在一些。 吃过饭后就是坐地铁到商场选购些玉器衣服什么的,尽管程母一个径地拒绝推让。打计程车陪送回去的一路上,应该回答的时候安然就尽量简单回答,偶尔也要主动问上一两句。 安然知道自己是为人子女,可以做到的她尽力完成得好看,但有些什么是她无能为力的,她也就没办法。 独自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透下来。她没有做饭的心情,打算随便泡个面了事。厨房的灯光一亮起来,首先入目的是那一大堆摆满台面的青菜瓜果—— 有些东西对于现在的她,已然没有多大的意义。 安然心里明白,自己再怎样冷漠,对家人还是有着感情的,康然的事更让她看清这个事实。她没有轻视亲情,只是……实在无能为之付出更多。也许父母的爱是天下间最伟大的,从子女一出生便已注定,且永不消褪。但她不能同样做到。她不能找出从来没有机会存在的深情厚爱来回应他们。这么多年来她都是独自一个人走过,已经习惯没有他们在身边,纵使有怨有恨,也在不知不觉间因时间与空间而逐渐转化为隔阂、陌生。 也许,不是那个家容不下她,而是她自己的心已经离开太久,太远了,以致再也回不去。 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眼睛睁得大大地盯住黑暗中似要沉坠下来的天花板,直至酸痛得不得不闭合—— 小小的她睁开眼睛,看着高高的灰暗屋顶,眨眨眼睛,然后,发觉自己是躺在铺在地上的凉席子里。转过头,见着外婆那模糊不清的面容。 一会儿,她悄悄爬起身,走向那扇门。悄悄地推开那扇沉重的门,看进去—— 月光从窗口进来固在c黄上,那光白白的,刺得人的眼睛要流泪,可这丝毫不会有损那画面的美丽温馨:母亲温柔的手臂环住小弟那小小的身子,两个妹妹互拖着睡在父母亲的中间,拦在最外侧的父亲是保护者的姿态。 她,站在那里看着这世间绝美的画面,却是那么清楚地知道自己走不进去,无论将她放在哪里,都是一记多余的败笔。 一个贼见着自己最渴望却永远无法拥有的珍宝,是那么的不甘心,而又绝望。 缩在外婆的怀里,牙齿咬得生痛,可无法控制眼泪湿透外婆的衣襟。 外婆说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带她回家住上两天。一整天她都很开心很开心,这里不仅有外婆,还有爸爸妈妈、妹妹和弟弟,这令她天真的心灵第一次认识到——这里才是真真正正的家。到了晚上,因为只有一张大c黄而有了商议,她没有像弟弟妹妹那样吵闹着而是快快睡在椅里,以为这样就会被抱进到c黄上。记忆中从来不知道躺在爸爸妈妈的怀里是怎样的一种幸福滋味,而她是多么多么的渴望。 可在半夜里睁开眼睛—— 她不明白学校开家长会别的同学都是带上爸爸或妈妈,而她和外婆坐在那里总是惹来侧目被指点。 她不明白上学时别的同学被爸妈牵着手或被载着,而她得孤零零走在路边。 她不明白别的同学都可以炫耀妈妈编的辫子有多好看,爸爸买的玩具有多好玩,爸爸妈妈带去游乐园有多高兴,而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不明白…… 太多太多的不明白终于在那一刻有了答案—— 她、是、被、抛、弃、的。 ☆ "……今晚你与秦小姐要赴陈局长夫妇邀请的饭局,送给陈局长的是古董表,陈夫人的是翡翠项链。" "OK。" 安然合上惫忘录,"请问今年的情人节礼物可否照样安排?" 齐亚一下子从文件堆里抬头,瞪住那张完全公式化的笑脸,心里懊恼地诅咒。 "你不准吃!" 安然面无表情,"其中可有最为正宗的瑞士巧克力。" "你!"齐亚直想捉住她咬上一口,"要是敢碰一下就让你的牙齿都掉光!" 安然下意识地抿上唇,舌尖碰了碰牙齿——"要是没有其他事那我先出去了。"说着就要转身。 "你给我站住!"齐亚才不要就这样轻易放过她,"你——" "铃" 偏在这关头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安然礼貌地欠一欠身,"总经理,如有要事请再传唤。" 瞪住那潇洒离去的背影,齐亚咬牙,恨不得将全世界的电话统统砸进太平洋! ☆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安然一见着那堆小山似的礼物,心里就像是被什么堵塞住似的闷气不已。 今天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礼物全部都是包装得美丽精致的巧克力,全部都是送给同一个人——齐大少爷的情人节礼物! 他早已将处理"废品"的权利移交给她。按照往年惯例,她会将齐大少名下的"爱之礼物"以公司名义转送给公司的未婚女性,美其名曰为公司的关爱。全公司的未婚女性都在热切期盼情人节的到来——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毕竟无论怎么说,那也是齐大少送出的爱心礼物! 安然的视线无法集中在电脑屏幕上,那堆花花绿绿的真是令她越看越碍眼,越看越觉得他是罪证确凿!真想将这堆乱七八糟的全砸到他的头上去,好把他藏起来不让其他女人垂诞! 这个充满占有欲的想法旋即令她自己心惊,然后苦笑了。她还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跟以往一样对他所惹来的一切粉红浪漫处之泰然,毕竟在他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以为已经可以习惯。 安然悲哀地发现,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复往日的轻松,只是一堆并不值得奇怪的礼物,已令她乱了心神。 "今晚有什么节目?" "应该有特别节目,电视上,今天是情人节。" "你也知道今天是情人节!"欧阳臖翻出个大白眼,"程安然,你在情人节还得被冷落,真够凄惨!" 安然同意地点点头,"那或许你的慈悲心肠不介意我当一晚跟班?" 欧阳臖整个跳起,"你想都别想,我嫁不出你养啊!" "你这句话还真让我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安然叹气。 当然她只是跟欧阳摄闹着玩的,真敢在这个日子打扰欧阳大小姐的约会,她这个"电灯泡"的下场怕是要遭到不人道的毁灭。" 十六楼到了,欧阳臖潇洒地挥手走出电梯,口里边还哼着轻快的小调。 电梯门再度合上,往上升。安然抬手揉了揉眉心,闭目养神片刻,待"叮"一声传人耳中,眼帘打开的同时举步要走出去,正正一个照面的意外令她霎时顿住脚步,一呆—— "你……怎么回来了?" 等不到回答,她的视线不由得顺着那直勾勾的目光也落到自己手里拿着的礼物上——精致包装的心形巧克力。 "朋友送的。" 方才午餐后到商场帮着欧阳臖选购礼物,碰巧看见方扬之。商场送出的巧克力礼品他正愁着如何处理,也就顺手递给她了事。 齐亚间不吭声地将文件往腋下一夹,就把她手上的巧克力抢了过来。 安然呆呆看着他粗鲁地乱撕那美丽的包装纸,然后挖出整块的心形巧克力往口里一丢,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这是我的! 他不是说巧克力甜腻腻的要把嘴巴粘起来吗?那干吗还要抢着吃? 齐亚将口里的用力咬个乱七八糟,努努嘴,"难吃!" 安然气闷了,"你——" 忽然就一个低头咬住她的唇瓣,原来是要警告的,但那份她特有的甜美诱使他情不自禁地陷下去—— 连声招呼也不打的,齐亚如一阵风般卷进了电梯。待安然终于回过神转过身子,只见着合上的电梯门,怔怔抚着自己犹存有他气息的唇瓣——这……什么意思? 他不许她吃别人送他的巧克力,她也是碰也不想碰一下,但别人送她的巧克力却要被他吃光,那么—— 第一个有情人的情人节她却失去了巧克力?! ☆ 收拾着桌面,安然感觉整个人提不起劲,闷闷的,懒懒移了下视线,六点还未到。余下的时间要怎样过——回家,吃饭,洗澡,睡觉?一想到这些更令人丧气。 今天跟另外的三百六十四天一个样,不会出现神迹。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心情就是没来由地低落。 走出办公室,下意识地又望向那方位置,意料中的暗寂。而整个大办公室也是空空落落的,让人的感觉也跟着空。 无力地抬动步子向电梯走去。 走出办公楼,顿觉大街上要比平日拥挤上好几倍,触目所及的是笑脸和鲜花。是啊,今天是情人节。安然转过身往平日回家的方向走,刚走出几步,背后忽然被什么轻轻撞上,回过头,却看不见什么—— "我是爱天使邱比特。" 闻声低下头,对上一张犹如天使可爱的稚脸,那背上还有着一双欲飞的洁白小翅膀,安然一笑,节日总少不了可爱的角色。"邱比特"不飞的时候只得仰起小脑袋,招手,示意别人迁就他。安然也就应要求半蹲下身子,与那双美丽得仿若星子的眼睛平视,"爱天使邱比特,你有什么事吗?" "邱比特"将自己手中一束五彩缤纷的汽球递到她面前,"你挑一个。" 安然依言从他手中的那束线中随意选中一根抽出,抬头,见着一抹天空的冰蓝,"要送给我吗?" "邱比特"不回答,拿出自己的"爱之神箭"用那红心状的箭矢刺向安然手上的蓝色汽球——"啪"的一声,吓安然一跳,眨了眨眼睛,一叶小小卡片从破开的汽球里现出,恰巧跌落到她还拿着线的手中,她不自觉地握住—— "送给你的。""邱比特"嘟起可爱的小嘴吻安然的额头,展颜一笑,"去寻找幸福吧,爱天使邱比特祝福你。" 看着那双欲飞的翅膀和缤纷的汽球消失在人群深处,安然怔怔站起身,眼睛落到自己手中握住的那片小卡片—— "爱情的锁"——大字体的下边附上一个地址。 "爱情的锁……" ☆ 自"天之国"倾泻而下的源源不绝银光闪亮了安然的眼睛,站在那大气磅礴的楼匾下,她犹豫了。 天生不是浪漫的人,按着那莫名其妙的纸片上的地址找寻到来山顶上这间莫名其妙的山庄,只为一个答案。 再度看向握在手心的那张小卡片——"爱情的锁"。想要知道究竟,被锁住的是爱情?还是爱情包锁住一切? 山顶的夜风一阵吹过,安然打了个冷颤,脑袋的热度也跟着消减,她不由得苦笑着嘲弄自己,只为心中莫名的执念,竟在此时此刻站到这个陌生地方来了。 这般的傻痴,只为今天是情人节吗? 心中一叹。准备转身往来时的路回去,此时旁边有个人走过来,眼睛看住她手中的那张卡片,"你来了。" 安然怔住。 "进去吧。"安然想要开口,那人轻轻将她往内里推——"一直往前走,直至玫瑰花开。" 安然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她感觉自己走进了谜样的世界,为了找到出口,只有进入。 玫瑰花开——玫瑰盛放的花雕牌儿下端串着个精巧的铃挡。安然伸手轻轻一拉,连串清脆悦耳的铃声荡开。等了半晌,安然自己动手推开那扇门扉——室内空无一人。举步进内,不大的居室布置古朴,雅致,窗明几净的……站在屋子中央,慢慢地转过身—— 一个人穿着如雪白的厨师制服,头上的帽子压得低低的遮去大半张脸,一手负于背后,另一只手托起个大大的银盘子,那上面还扣着个大大的银盖子。灯火辉映,那流逸的银光如月色清照。一步步走近安然,在彼此之间仅余半步距离时顿住,慢慢地抬起脸—— 安然的眼睛内映出心版上深刻的俊容……想开口,却先迷住了眼睛。 "送给你" 银盘子举在彼此之间。 安然的眼睛无比酸痛地看着那银光闪闪,她——怕。 颤着的手被温柔而坚定地执起,一同伸向那银盖子,揭开—— 透明水晶守护里面的房子——全是巧克万造成的一幢童话式美丽的房子。红色的屋顶覆盖上白白的薄雪,那一格格的门扇和窗子是那样的细致精巧,透过推开的大窗子可以清楚窥见里面的景象…… 房子外面的美丽大花园里,一群小孩子在快乐地荡起了秋千,堆着雪人,欢笑声如银铃悦耳飘送很远,很远…… 安然的眼泪哗哗流满面。 齐亚双手捧着水晶巧克力房子,郑重非常地交放入她的手中,"现在,我将它交给你。" 安然环抱着它,心中泪落成花。 "我告诉你哦,你可不能吃。要好好保管它一辈子。" 安然摇头,猛烈摇头,泪珠飞溅。 她甘愿这一生这一世这一辈子永远不再吃巧克力! 齐亚那样温柔地捧起她泪湿的脸庞,仿若掌心里的是天底下最最重要的珍宝,"我愿意,"两唇如磁铁般相互吸引,"补偿你。"以吻替代。 ☆ 是谁将恋爱中的人判定为傻瓜? 十几里路,不算太长远,但用双脚去一步步丈量,还是彻底地心甘情愿,只有傻瓜。 "累吗?"齐亚温柔地拢一拢她那被夜风舞弄开来的几缕秀发,更加拥紧她。 安然摇头,手一直在他的口袋里被握紧。 她好想好想就这样与他一直走下去,永远永远走下去不要停下。 但不可能。 满目的繁花灿烂告诉着她与他都已经回到了人间。 人世间是不可能没有尽头的路。 "在想什么?" 安然摇头。 听说人如果到达了幸福的顶端,心是要怕得悲伤的。现在,她相信。 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更紧,好像一旦松开……便是离散。 齐亚吻了吻她的额头,"来,我给你去买巧克力。" 安然的头摇得更急,如何也不肯放开他。尽天下间的美食她也是不肯换去这一刻。 "安然…… "哥哥,替姐姐买枝玫瑰吧!" "姐姐就像花儿一样美丽,哥哥买吧!" "情人节,买花买花! "……" 一群花童争先恐后地将齐亚与安然围拢起来。 齐亚立即把安然护在自己身后,手臂大张着挡住不让那一篮篮鲜花靠近她,"好,我们买花,但你们要听话,乖乖地站着不要动。 花童们果真就一个个睁大着眼睛地静了下来。 齐亚打开钱包分派开去,口里一边说:"我们不要花,这么美丽的花儿你们可以送给别人,好吗?" 花童们愣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红票子,不相信竟然可以没有被推被骂地就换了过来,甚至还不要用花儿去替换。 "姐姐会喜欢花的。"一个小女花童还是把自己的花篮递上。 齐亚微笑着抚摸了下那个可爱的小脑袋,"姐姐最喜欢哥哥。好了,你们都去玩吧!"说着,转过身护着安然离开。 安然一直低着头。 是的,那个小女孩说对了。她喜欢花——很喜欢,很喜欢。 从小时候直至现在,她都必须拒绝鲜花,因为花粉会令她危险。而其实,她的心里一直是多么盼望能够知道将花儿抱个满怀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哪怕只有一次。但这个机会以前不能有,现在不可以有,以后同样不会有。她知道。 花朵象征美丽,幸福,所有美好的一切。偏偏与她绝缘。 这是……预言吗? 玫瑰花开——看见了,却永远也不可能触及的美丽……梦想。 眼看终点终于无可回避地横在眼前,他们越走越近,越近越慢…… 沉默着的路灯将它身下相依的身影拖得那样长,那样密不可分。 他们吻得那样热烈,那样缠绵,那样不舍——就好像没有明天。 数着他的心跳,那一声一声,好像计秒表的响——安然慢慢抬起头—— 捧着她美丽的脸庞,那样的目光侵略着那里的每一分每一寸,是要将之刻入心里去。 "安然……" 魔语般掀开她垂得低低的眼帘,那白白的,白白的灯光刺入了眼也是闭不上。 "我们,会有明天吗?" 终于,终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破——裂——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然后,是黑暗、只剩余黑暗。 感觉清晰着他的退离,而她的十指紧紧嵌入掌心里去, 整副躯体僵硬不动。 "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明天……吗?" 声音好轻,好轻,就好像一根弦到达最紧绷状态,稍微着力一触动,便是断裂。 "为什么?" …… "因为他吗?那个向你求婚的他,那个陪你选首饰的他,那个只是一块巧克力也要让你不舍的他,那个你与他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是我全然无法得知的他,那个在你心里面永远离不开的他,是吗?!是吗?!!" "你不回答,你总是不回答,这是你最厉害的地方,一句话不说说,就把免一切的伤害都推刑我,一直只是你考验自己的试验品,所以连一句回答都不配得到,是吗?!是吗?!是吗?!" …… "程、安、然!你这个女人,我后侮,我后悔……" 睁开眼—— 白茫茫的世界,空空落落。 第九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55:00 字数:9598 程安然……程安然……程安然……你究竟是怎样的无情?! 一口气竭尽所有丢开空了的酒瓶子,再随便从酒柜抓出瓶什么一把拨开塞子便狂灌起来。 他以为,真的以为与她之间的爱情可以锁住一切,抵受得了任何的考验!哈!原来锁住的不过只有他这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摇晃着走到阳台企图让彻骨的冷风扑灭满心满脑的狂热。 眼下的万千灯火都是她的眼睛——看着温暖其实是那么遥不可及地愚弄人!而他就是那只不自量力的飞蛾! 她的闪躲,她的回避他都看在眼里,但他相信她,相信她有不得已的理由,更相信无论任何理由他都可以令她终于交付出真心——多么可笑,他相信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他的——爱,让他无法再面对她的躲避,也无法再容许自己躲避。 咕噜咕噜咕噜……令酒瓶见底,脑后传来"哐啷"一声的同时又"砰"地打开另一个酒瓶子,他仰头猛灌着酒,满满的苦涩不知源于何处。 永远记得第一次上她家,在打开门见着她的一刹那,给他的感觉——每天回到家,里面就有一个她这样的妻子笑盈着脸为他开门,那该多好,多幸福。 她是自母亲后第一个给他幸福感觉的女人。是的,这段日子他是幸福的,相信她也是,他可以感觉得到——可为什么她竟然就有随时离开他的打算?她竟然不想和他一起拥有未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一声声的质问冲口而出,是要她否认的,他是要逼她否认的! 可她竟然一、字、不、说! 事实已至此,理由是什么——重要吗?他的感觉——重要吗? 是她逼他怀疑,怀疑她,怀疑他与她之间的一切,他甚至连自己都怀疑! 被蒙骗,背叛的忿恨令他要报复,要令她知道他不过是在游戏,他有多么的后悔选择她这样的女人来当目标! 但为什么——他做不到?! 看着她那如纸自的脸,他竟然还会以为她有多么的伤心!竟然还会为她心痛!竟然还会冲动得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呵护! 整个人摊大在地上,用酒将自己浇个满头满面,企图让自己可以有一点清醒。 "程安然!你令我成了一个傻瓜——以为自己幸福的傻瓜……" ☆ 火炉里面的焰火好明亮,好温暖,红红的火光映在炉壁周围,旁边一对老夫妇相依相偎坐在红格子毛毯铺张上的沙发里,老太太带着老花眼镜正在认真打着毛衣,身旁看着报纸的老公公还喝着茶……那神情那模样,分明有她和他的影子…… 安然环抱住那幢水晶巧克力房子,眼泪一滴,一滴打在护着房子的水晶框上。房子里面的景象——是他的承诺,为什么她做不到……相信? 好久好久以前她的心里就藏有一个梦想——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不管是满室阳光,还是冷寂为伴,只要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房子。那样,她就不再需要怕自己会被逐,被弃,即使整个世间都将她遗忘,仍有一处地方可容她,便已足够安心,足够让她有理由,让自己好好过下去。 钥匙只握在自己手里,门里面是她永远安然的世界。 那个被拒于门外的孤仃女孩——永远不会再有重现的机会。 在以为是相依相连的亲人那时刻,却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断然撕分开来,那种血ròu淋漓,那种撕ròu剜骨——一旦他参与,她怎么可以承受? 不可以相信他,是因为爱自己多于爱他,还是爱他太深太深以致恐惧自己怎么可能拥有? 她真的是个很糟糕的人,因为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家她都无法拥抱实在,所以自卑,也所以自私。与他有了开始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不会有多远的未来,只要曾经与他一起,此生也就拥有过幸福,幸福的回忆应该可以令她忍受得了以后那刻骨的痛——她该死地竟然就没有想过他会否受到伤害! 她还能怎样面对他?还能面对他说些什么?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受这样重的伤害"?说"我其实无心伤害你能谅解我吗"?还是说"一切与其他人无关是我有负于你"?! 统统都是废话。一堆废话无法令他的痛减轻分毫。她亦无法面对被自己伤害的他说出任何一句废话。 伤害他是她极不情愿做的事,但她一直做着……一直做着。 是他受的伤重?还是她的心更痛? 那一声声的质问犹如利刃刺穿她的心。他是无意的,但那些怀疑是一直存在他心里,才会在那一时刻终于被逼爆出来。 他不相信她,是因为她做不到相信他。 这样的他与她,未来——对他们来说,是否太遥不可及? 从冰箱里取出冰硬的匙子覆罩上红肿的眼睛。 即使是明天,也要毫无把握。 明天,她要如何面对他? 明天。 ☆ 他离开了。 "奇怪,总经理怎么忽然跑到天津视察分公司?" 秦希佳似是自言自语,眼睛却不住地瞟向办公室的另一边。 安然面无表情,打着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向对方致歉着取消约会。 眼睛定定看住电脑屏幕,手指快速敲打着键盘,不停地。 写得满满的电脑屏幕上—— 齐亚齐亚齐亚齐亚齐亚齐亚…… 第一天。 他离开了。 第二天。 他没有回来。 第三天。 他还是没有回来。 第四天。 …… 安然看着时间——零时零分零秒…… 他依然没有回来。 今天——前一刻还是,是星期六。她坐在这里,只做一件事——等他回来。 一封封电邮,一叠叠传真,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还是找不到,找不到片言只字可以猜出他的心情,满满的完全只关乎公事。 她亦同样,一直只敢通过互联网与他维持联系,没一次敢拿起话筒。有时候见着文件上他的签名就会无端落泪,更不用说每天在他的办公室抚摸着那一样样属于他的物品,是怎样揪心的痛。 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有按时吃饭吗?会不会照顾好自己? 她好想念他。 他和她,为什么会走到这般地步? 他和她,以后……要怎么办? 一立在窗前,透过玻璃眺望最远处的黝黑。 她知道,自己的心里一直有着一道锁。曾经,她试图放开它可以让心底的渴望飞翔在灿烂的阳光下,她真的尝试过。可惜始终无力做到。 她无法让自己去相信现实会如想象中的好——她曾经相信。相信自己也能拥有一个爱她的家,但失败了。 一次失败令她孤仃一人,再一次失败她害怕连自我也要失去。 她对他已然没有设防的能力,她受不了从他口中说出的哪怕一句重话,当她无能为力离开他的时候,从他眼里看到" 厌恶决绝,她便如在地狱。 被抛弃的滋味是那么绝望。 是的,她爱自己,所以养出凡事先作设想、计划的习惯,看重的事情更是尤其小心,她得保证自己的安然。然而。她也——爱他。伤害他也是伤害她自己至深,她不要他 伤心,她好想他好好的,好想他快乐,真的好想,好想…… 透过泪光,满眼闪耀的灯火都是他灿烂的笑容……他那样灿烂的笑容啊…… 为了他的笑容—— 神,如果您真的存在,请求您,请求您赐给我一个理由,让我有勇气去相信,我的爱能够使我承受所有的伤害与痛苦。 只求一个理由。 眼看着灯火一点……一点没了…… 眼看着星闪一点……一点淡了…… 眼着着月亮也要隐退不见…… 眼睁睁了一整夜,想了一整夜,好像是将所有的都想尽,也仿佛是脑袋被掏空填塞上满满的白雾,茫茫然的什么也不能想。 对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的人,上天又怎会给予怜悯。 安然默默退离窗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门口。 天色还是暗沉,大街上空荡荡的,凄苦的寒冻令整座城市仍未能愿意苏醒过来。 听说,今年的冬天是近年来最冷的。 安然整个知觉都是冷冰冰的,冰棍似的双脚极慢地挪动一步,一步……要去哪里?这个念头慢慢渗入到脑中,脚步 不自觉顿下来,茫然四顾——这是哪里?哪里又才是她该去的地方? 一个晨跑的身影迎面而来,那踏实、轻快的脚步声令她下意识抬眼看去,笑容砸面而来——晨跑的人朝素不相识的她点一点头,那全身的衣裤被凛冽寒风吹得鼓胀,却吹不散脸上的笑容。 安然却是什么反应都不能有,如遭当头棒喝般呆顿当场—— ☆ 天亮了。 太阳出来了。纯金般的开芒洒落在身上,虽不能有多么的温暖,但已足够让人满心欢喜,满怀希望。 安然的心已自团团迷雾中解脱出来,是从未有过的豁然开朗。 佛语中的"顿悟",她想自己是终于领悟了。 用笑容迎接新的每一天。 昨天已经过去,今天正在拥有,明天是希望的所在。希望,是上天赋予人类,也是人类自己创造的。日子有四季,人生有酸甜苦辣。今天是霜雪,预告明天会有雪暴,可有谁会绝望地认为太阳永远不会再出来? 人应该要想的,是怎样才能令明天更美好,而不是为着种种可能的恶劣而哭泣度日。 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爱情会否可以永远阳光灿烂,正如她知道无论自己再怎样揣测猜度,明天还是要有什么是她所不能料及的。不过,有"明天"这个希望存在,不已经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吗?存在明天,也就是存在希望,勇气,和爱。 安然真真切切地明白——渴望拥有幸福,就是一切努力的理由。 ☆ 踏入办公室的第一步,安然便稍稍有了停顿,然后,开始着手将室内的光线与温度进行调节——清洁桌面——整理传真——检查办公日用品——沏茶……工作程序一如既往。 手放在卧室房门的门把上,却是停顿着的。想了一想,安然还是收回了手,悄无声息地离开那扇门。 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她将之放在那张大大办公桌的正中央处,还好小心地抚了抚没有丝毫皱折的信封面,看了看,又觉得信封放在办公椅里会比较适合,便改而将信封放在椅里,但一想,要是他连看也不看地就坐下去……还是放回桌面比较妥当……这样坚放会不会更显眼……还是夹在这上面会更好……需要不需要压上东西……把什么压放在上面才好呢…… 看着洁白的信封端端正正,四平八稳地躺在光亮的办公桌面上,安然还是不放心地仔细审视了好几遍,才终于能够确定。转过身去,脚步还未来得及踏出,她又想到了不妥当的地方,连忙又急转身取回那封信,看着那洁白的信封面,她犹豫了。考虑再三,拿起笔在信封面上写字—— ☆ 九点二十分,安然拿上文件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咯、咯、咯。" "进来" 冷漠无调的声音。 安然深吸口气,定了定心神,然后旋动门把推门进内。 终于定在了那张办公桌前,她双手捧着日程表递上。 "总经理……这是您今天的行程表,请过目。" 声音控制得还算正常。待手里的日程表被接过,安然才敢悄悄掀起眼皮——他怎么瘦了这么多!才几天?他究竟是怎样照顾自己的?他……真的不知道她会心疼吗? "今天中午我要约'佳利'的郑生吃饭;通知各部门经理下午三点开会;今晚七点三十分有个饭局我会与秦小姐一起出席;你安排一下。"齐亚口里边下着命令,目光始终专注于日程表的内容上。 安然手中快速记录着他所说的,心情沉重起来。 她事前没有征询他可否在今天安排行程,因为他回来了,她知道那表示他决定面对一切,包括工作。他的生理和心理或许有着疲累,所以她替他所安排的行程不如往日紧凑,可是他却偏要令自己忙碌得不能停下来——这表示什么?她不知道。 那封信……他看了吗? "那我重新再拟一份行程表。"安然迟疑了一下,"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齐亚将行程表递还给她,目光在下一刻移至电脑屏幕上。 安然手里拿着那份行程表,心神黯然,慢慢转过身,朝门口一步,一步慢慢走着。这……就是他的决定吗?自始至终,他没有好好看她一眼。她已经将他的办公桌面扫视得清清楚楚——没有那封信的影儿。他——没有回答——脚步忽然顿住!一口气深吸入心——她也有决定的权利,这也是她的爱情! 她霍然转身大步来到他的面前,捉紧心中的勇气冲口而出:"那封信,你看见了吗?" 齐亚握在鼠标上的手僵住了,他的眼神慢慢移动,终于定格在安然的脸上。 安然也没有丝毫的回避,勇敢地与他对视。好一会儿,两人谁也没有言语。 齐亚自座位上站了起来,面部始终毫无表情,"你就真的这样迫不及待想离开我?" 安然愣了。 "回答我。"齐亚的语调好冷。 安然看着他,心里越加难受,他这模样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可见她带给他的伤害有多深! "我……想知道你看过那信封了吗?你的答案……" "我的答案,"齐亚脸上的硬度依然似钢板,"你可以到那里找。"依循着他视线所指示的焦点看去——碎纸机?! 安然的脸色瞬间刷白! "我真不知道,在你心里究竟将我置于何地。"齐亚一步步走近她,"我们之间的一切你都不在乎,你无法对我付出真心——如果是这样,我认了。但你的在乎,你的真心的表现却是一再地逃避,一开始你就独自为我们的未来决定离别,直到现在,你依然无法改变那该死的选择,你真正在意我的感受吗?还是我令你以为我不会有感觉?" "那封信——"安然愣愣看着他,"你没有看?" "看什么?你要我看什么?!"齐亚逼看她的眼神是毫无掩饰的愤怒与痛楚,"看你为我肯费尽心思编造出多少离开的理由?看你为我们之间所作的结案陈词有多么堂而皇之?看你为了离开我是多么迫不及待……" "你这个笨蛋!"安然突然冲他吼,好大声的,"谁让你不看的,你什么都没有看就只知道冲我吼,你笨蛋!" 齐亚顿时反倒成了被骂得愣住的那个人,以往安然从不曾这般地冲他发脾气,而且他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可明明,他才是那个该生气的人啊! "你、你的那封信写的是什么?信封上明明写着'辞职信'的字样……" "信封写着'辞职信'就一定是辞职信吗?你不讲理!"安然越说越生气,竟然一个扭身就走。 齐亚自觉好冤枉,现在到底是谁不讲理啊!不过现在还真不是讲道理的时候,他连忙拉住安然,"你不要生气,我承认是我太冲动了,那封……你再说给我听你想说的话,好不好?" 他可不敢再提那封信,怕更要惹她生气。跟自己在乎的女人是不能说道理的。 "我不说。"安然气鼓了腮,"我为什么要说?是你自己不要的,既然不稀罕那就算了!" 她花费了几乎一天一夜的时间好不容易才令那封信"出炉",被因此而牺牲掉的稿纸简直可以令环保局控告她。鼓起勇气交给他,可他竟然、竟然连看也不看一眼的就将她的心血结晶塞入碎纸机! 齐亚好无奈,"如果我不在乎就不会一看见那面上的字样就——既然不是辞职信那你为什么要在信封面上写上'辞职信'的字样?" "我、我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不行啊!"安然还是瞪他,尽管心里多少有着心虚。 信是给他了,可总得有个名目啊,不然要让他以为那是她给他的……求爱信吗?虽然实际上是——他还从来没有送过她半张纸片!"辞职信"是她惟一可以想到的理由,起码先吓他一跳会令她心理平衡些,谁叫他一声不响就这么多天不见人影! 女人的心思——唉! "行,行,当然行。"可怜的齐亚只能有点头的分了。 看着她那忸怩的神情,他更加迫不及待想要知道那封信的内容。有什么话她不能当面对他说而要用写的呢,还需要这般地故弄玄虚——都怪自己一时冲动!真是的,办公室为什么要存在碎纸机,为什么不在今天坏掉? "你把信里的内容说给我听也是一样的,你快说!"他实在忍不住地催促。 安然张了张口,又闭合上了。这……要她怎样好意思当面对着他开口说出来啊!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咕噜出一句:"就……是那个结局嘛。" "结局?"齐亚听得糊涂了,"什么结局?" 安然一看他那茫然的表情,心里的气又一下子被挑引起来,他竟然忘记了!她赌气地冲他大喊:"就是你要我给你的结局!你赔我,不然我不要再理你!"一说完便气冲冲地跑着出去。 齐亚傻愣愣地呆在原地—— ☆ 已经两天了,他还是没有任何表示! 安然气闷地直瞪住时间——时、分、秒针都重叠在一起压向"七"。 今晚,她得跟他一起加班赶合同,现在,她是应该要过去他的办公室。但,但,但,完全只能是上司身份的他,真的令她难以面对。 ☆ "进来。" 安然开门进去。 "总经理,这是……" "先把工作放下。"齐亚将自己的记事本电脑转向另一边,"饭盒刚送来,我们吃过饭再继续工作。" 安然慢慢合上了嘴巴。以往订饭盒这等事宜都是由她经手的啊,况且现在就吃饭,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好的。"可这是她惟一能有的回答。 安然不需要犹豫地就坐上了自己的位置,因为餐桌上的这一方摆放着一个饭盒,一杯例汤,而对面是两个饭盒,两杯例汤。 待他也坐下来,安然伸手掀开饭盒盖子的时候,感觉不对劲,待打开来一看——空的……不,不是空的,饭盒里面躺着张折上的白纸……对这个意外安然一时间也无措了,不禁抬起头,看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但那平静的眼神却不能让她看出什么。低头再看那张纸,又再望他,而齐亚的嘴巴依然闭合。 安然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气,看就看,她堂堂正正的中国人,难道还怕中国文字不成?不再犹豫地拿起那张纸,在眼前展开—— 她离开了。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他困惑,他伤心,他忿怒,他甚至告诉自己不会原谅她! 日子过去了一天又一天。他忍不住要思念她,担忧她,尽管她依然惹他生气。 与她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一切一切总是占据在他的心头。吃饭的时候他会想起与她一起煮饭做菜的情景;端起杯子他要想着她为他泡茶,她喝着他的咖啡;走到哪里总觉得他们曾经一起走过——她没有离开,爱的气息就在他的心里,他的身边。 日子回复跟以往一样。他上班下班,没有乱喝酒,没有脾气暴躁,没有让自己不对劲,因为她不喜欢。 她会回来。他知道。因为他爱她,正如她爱他。 一天,他下班回家。拿着钥匙正要开家门的时候,门就在他的面前打开了—— 她笑盈盈地向他伸出手,"欢迎回家。" 眼泪滴落在纸上,化开那手写的钢笔字体。 安然将信紧紧接住在自己心口,泪眼朦胧。何时已站在她身边的齐亚扶她站了起来,温柔地一一吻去她颊上的泪,"我不要你哭,你知道的。" 安然反抱住他,脸孔深深埋入他温暖的怀中。 再次纵容她吧!心里面涨得满满的,任何言语都无能为力。只有眼泪了。 她感激,感激遇着他,感激她爱他,感激他爱她,感激一切一切—— 好不容易情绪平复了些,安然吸了吸气,脸蛋在他怀里乱擦拭一通,然后才仰起来看他,"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吗?" "你指的是哪一样?"齐亚瞪她干净的脸蛋儿,再低头看自己胸前那大片的泪湿,"你的聪明,还是你的笨蛋?" 安然好狡猾地回答:"两样都是。" "你啊,"齐亚忍不住爱恋地轻敲她额头,"生下来就是专为整治我的。" "那你乐意吗?"安然大胆问出这一句。 齐亚深深凝视她灿亮的眼神——"再乐意不过。" 安然一个冲动踞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她真的只想吻一下,就一下……可对方明显贪图的是更多,更多…… 伏在他怀里平复着呼吸,安然的脑部因为刚才的"运动"造成缺氧而无法运作,好在此刻她要做的事情只是安心地依在他的怀中聆听他同样急促的心跳。 "对不起。" 齐亚更加拥紧她,"我们之间不存在对不起。" 安然还是开口:"我太自私,只想着自己,没有为你……" 齐亚以手指轻点上她的唇,"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明知道我们之间存在问题,但没有与你一起去正视它想办法解决,就只知道一味逼你当作问题不存在。" "我要告诉你"安然认直地看他,"什么跪地求婚的那些全部都是别人眼中的美丽,都是误会。我心里面的某个位置,从来只有你一个。" 齐亚歉意地握住她的手,"请你原谅我当时盲目的妒忌。" 他相信她,相信自己,相信无论任何人都不能将她自他手上抢走。因为——他们彼此相爱。 安然一笑,"或许,我们以前做得不够好——" "所以我们的以后会更加好。"齐亚马上接上。 他们相视一笑。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那个结局。" 齐亚不会忘记这个重要又重要的问题。 安然的脸颊一下子泛起嫣红。那次在卧室里,为了不让他起疑她只得编说出女主角离开了的电视剧,他要她告诉他结局。而那封信就是她给他的结局,内容是—— "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见齐亚瞪圆了眼要发作,安然连着一口气又说:"都怪你,那天我不是把它给你了吗?谁叫你那么过分啊,我被你这一气,脑袋一昏,就什么也记不住了!"多么理所当然! 齐亚不相信她竟敢这般的不负责任!"你——" "我饿了!"安然脸上的笑容好无辜,"总经理,请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抓紧时间吃饭,然后再赶紧把工作做好呢?客人明天就要来,时间赶着呢!" 齐亚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直直地瞪她不放。 安然双手拉起他的手掌握住,放柔了声音安抚:"结局只能有一个啊,而我认为你的这个结局就是最好的,任何人都不能跟你相比。"见他开始面有得意之色,她继续努力,"再说了,最明白我的人就是你,我心里想什么你不是比我自己还要清楚吗?如果你真要我亲口说,那改天有空的时候我再好好说给你听。你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你爷爷和赵妈会担心的,今晚你就尽量早点回家,好好休息。你说这样好不好?" 齐亚不得不被说服,但仍是要忍不住咕哝:"奸诈的女人,我还是更喜欢看你慌慌张张的模样。"现在反而倒过来是他被她吃得紧紧的。 安然装作没听见。 "我的饭盒呢?在哪里?" 第十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3:55:00 字数:3465 "——这份是差旅计划,另一份是日程表;文件资料合同在这里;机票、护照以及签证都已办妥;而你的生活用品与一些必备药物我已经放进了你的行李箱……" 一如往日,安然在他要出差外地时事先已安排好一切。 在他办公室的卧室里向他汇报,但说着说着发现听的人明显心不在焉,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人耳中,只得无奈地停了下来。 齐亚坐在c黄沿,向她招手,待她走近身边时拉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环住她在自己的怀中,头靠上她的肩窝处,依恋地轻轻摩娑着。 安然静静地依在他的怀里,也让他依靠。 "你会不会挂念我?"不知过了多久,齐亚轻轻问出这一句。 "我会挂念你,很挂念你,但不会挂念多久。"安然握住他的手,"两个星期的时间,不长的。 其实安然的心里现在就已经开始不舍了——他要去德国,预期为两个星期。 "我不知道……" 安然怔住,她真切感受到——他的沉重。 "爸爸妈妈,特意赶去英国为了要参加我大学的毕业典礼,途中遇上了飞机失事……奶奶,因为受不了刺激,一病不起,不久也离开了,那感觉……,不真实,一瞬间,已是天昏地暗,要人不相信……怎么去相信?我不明白,不明白,也惶恐……" 安然在他的怀中转过身拥抱他,默默无言地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温暖他。 知道他的父母因为空难而离开——但不知道还因为他的毕业典礼,不知道他奶奶的离去也因为此,安然更加不知道他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清去承受。 每一个人都不可能平平顺顺,安康快乐地活到一百岁,只是,为什么要让他认为这是他的错? 看住他的眼睛,安然告诉他:"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齐亚那样珍视地双掌捧托起她美丽无双的脸庞,"我知道。"用吻为他们之间的诺言作封缄。 "告诉我,"齐亚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带回来给你。" 安然嘟起唇瓣,"你也太没诚意了,当然应该是你费尽心思去猜想我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然后给我意外惊喜嘛,你想偷懒啊! 齐亚连忙认错:"不敢不敢,我知错了,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你就大量地原谅我这一回吧! "那可要看你的礼物是不是能合我心意。"安然可摆高了姿态。 "送我给你,要吗?" 安然整个人一颤,不说话,然后,离开他的怀抱走到他的行李前径自忙碌。 "安然,我要你回答。"齐亚跟在她的身旁,不让回避,"你究竟……"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眼光直勾勾地定格,安然想要遮掩手上正拿着的毛衣已经要来不及了,忽然就被他一手抢去! "好漂亮的毛衣,是你亲手为我编织的?"齐亚立即就动手除去身上的大衣,将那件毛衣往上一套,尺寸恰好,款式、花纹大方典雅,也是他所喜欢的,"还有围巾呢!"自顾自地从行李箱里找出又忙着往自己的颈间绕,还要问:"怎样,帅极了吧!" 毛衣、围巾都是同一颜色——天空的蓝,纯粹,恒久。 他最爱的。 齐亚开心快乐极了地抱住安然,昭告天下般欢呼:"你肯要我!我就知道我一定合你的心意,你终于是要我了!" 安然抿着唇,也不知道是要笑,还是不甘心。 巧克力老婆婆和巧克力老公公彼此间一定共同拥有很多很多美好而珍贵的回忆。她曾经幻想自己与他的求婚镜头像辑浪漫的钻石广告,但原来只是一道选择题。 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安然的手悄悄环到他背后,双手结锁。 "现在,我还不能答应你什么,等你回来了,我给你答案。" 齐亚深深凝视她——"好。我一定会回来,取回你欠我的答案。不过你可要记住了,我要的答案永远只有那一个。"他的头越垂越低,"两个星期的时间太长了,你得先赔偿我的精神损失……"未了的话语没于相契合的唇里面。 ☆ "安然——" "齐亚一打开门的同时便冲口喊起来,但撞入眼内的仍然没有她的身影,他整个人顿在自己办公室卧室的门口。 今天是星期六,他提早了两天回来。还以为她会来接机的尽管没有约好,但在出机口挤拥的人群里没能找着她的身影,马上打她的手机,却是转到了"留言信箱",给她家里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从机场"打的"直奔她的住所,管理员何伯却说她一大清早就出去了一直没见回来,他又连忙赶回公司,可结果—— 安然,你究竟去了哪里?齐亚心急如焚地苦想着种种的可能。就在此时身上的手机响了,他的心突地一跳,一定是她!急忙掏出手机——是家里的电话号码。 "少爷,你已经回来了吧,行李都到家了你怎么还不回家来?"是赵妈慈祥的声音。 "赵妈,我……"一时间,齐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往他一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而这次,他心里最强烈的渴望是见到她,真真切切地拥抱她。所有的行李直接托航空公司送回家,他一心想着要尽快见到她,但直至现在,他还是没有找到她——她究竟去了哪里?知道他今天回来她是不会不理他的……难道忽然发生了什么事…… 赵妈察觉不到他的异样,"你快回家来吧,我们在家等着你。" 齐亚犹豫了,"好,我现在回来。"他也不能令爷爷和赵妈为自己担心,老人家见不着人总要不安的。 要走出办公室门口之际,脚步停下忍不住回头望,好像她会忽然一下子从这房间的哪里蹦出来笑着拥抱他说她是故意捉弄他的——门终于轻轻关上。 下了计程车,铺展在眼前的是熟悉的一糙一木,木栅房子,将手掌按放于嵌入在门柱的感应器上,片刻后铁闸门自动向两边打开。 安然,你究竟去了哪里?他的心不安得好沉重,脚步不由得更加急促,待会儿跟爷爷说明后就再去找,不管怎样他都要找到她! 抬头已经可以见着那扇熟悉的雕花大木门,齐亚忽然想起——原来的那扇门是梨木的,自那次事故后爷爷说一家人不可以再分离,以后都要幸幸福福的,然后就换上了杏木的门。边想着,边抬手要按门铃,就在此刻,门竟然自动在他面前打开—— "欢迎回家。" 齐亚举起的手还是举着不动,眼神也是呆的,好像眼前看到的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幻象—— 安然盈盈笑着立于门口,向他伸出手。好一会儿了见门外站着的人还是只会瞪住自己看,于是她来到他的身边握起他的手,"你终于回来……" 齐亚忽然一把抱住她,紧紧不放,安然被搂紧在他的怀抱里,知道他是被吓着了,心里疼着,却又有着甜蜜。 齐亚终于放开她,但仍要捉紧她的双手,仿佛是怕她就像突然出现般又突然不见,深深凝视眼前自己日夜思念的清丽容颜,心才终于踏实了下来,伸出手极温柔地拢一拢她耳边的秀发—— "真是够笨的,在外面瞎找一通的也不知道要回家来看看,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笨孙儿!" "就是嘛,赵妈我都明说了'我们在家等着你',偏还不醒悟过来,这样呆,谁要!" 齐亚将脸红了的安然拥在身侧,好笑又好气地看着旁边互唱起双簧的齐老爷子和赵妈,"爷爷,赵妈,你们是存心看热闹是不?这笔账我先记着,以后你们就知道错。" "你这是什么话?自己笨还赖别人啊!"齐老爷子可不肯认账,"丫头,不要理这个笨小子,陪爷爷去吃饭,尝尝你的手艺。" "好。"安然笑着离开齐亚的怀抱,走过去搀扶老爷子。 齐亚眼睁睁地看着她竟然就这样不理自己,他还来不及跟她说上一句话啊! 赵妈也随在他们身边,"安然啊,你可要好好多吃点,也尝尝赵妈的手艺,给点意见;吃过饭后我们来烤个蛋糕你说好不好?" "好啊。"安然欣然应允,"粟子蛋糕怎么样?" 老爷子高兴了,"好,就粟子蛋糕,我喜欢,也是小子最喜欢的。"说着转回头瞪眼,"小子,还真的笨啊!" 赵妈看过去的眼睛乐得要开出花。 而安然,盈盈一笑,向他伸出手—— 齐亚笑着大步迎过去。 他终于回到家。 幸福的门正在大开着—— 一全书完一 欲知莞尔其他作品如何,请看—— 花与梦 084城市的这个冬天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