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碎片》作者:十诫城 文案: 这城市分裂成星罗棋布的碎片,而细密的情感与深夜低语像经脉,将它纵横交错地串起。 ps.大明星成名前的情史八卦全纪实。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季冲,伍乐瑶 ┃ 配角:何林希,高阳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明星VS白月光 楔子 来到成都,吃一顿火锅算是对这座城的尊重。 点一份牛油辣锅,等赤红的汤底煮得咕嘟咕嘟冒了泡,就往里扔肉片、黄喉、虾滑、撒尿牛丸……尝一口,辣意蹿上心头,再来一盘金黄的现炸酥肉和甜软的红糖糍粑,猛灌一大口凉爽解辣的酸梅汤,简直赛过活神仙。 所以,即便是出差,也不能错失这成仙良机。半夜11点钟,我硬是拽上来此度假的伍乐瑶,出来烫一顿地地道道的成都火锅。 火锅店是传统川蜀风格的装潢,店里热热闹闹,气氛极好。一尊龙头大锅镇桌,气势汹汹。而那双怒睁的龙目恰好正对我,不动声色地,我将锅体微微旋转。若是对着这样一双眼睛吃饭,实在算不上美好的体验。 开了火,锅里的汤底逐渐沸腾。乐瑶体贴地下着食材,我伸了个懒腰,疲乏地说:“感觉这里的生活好悠闲,不像我们,为工作忙成狗。一个不留神,就出状况。” 我掏出手机开始刷微博,“你看,又一对荧幕情侣公开了。幸好我今天来媒体探班会,不然稿子定是跑不了的。” 看着我扬起的手机屏幕,乐瑶的手突然一抖,夹起的鹌鹑蛋掉进锅里,崩出来几个红油点子。 我打趣她:“你又不是他粉丝,激动成这样?” 这年头,做粉丝也十分不容易。爱豆的数据、流量、事业规划甚至爱情规划……哪样是不用操心的?! 乐瑶自然否认,“哪有激动,只是那颗蛋太难夹而已。” “你看,有的男方粉丝竟然脱粉了,连新电影都开始抵制……哎他们的cp粉倒是蛮开心的……”我一边刷着微博,一边给她直播“战况”。 “其实女方也不差,就是脾气大了点……”我自顾自说的开心,没注意到乐瑶恍惚的神态。 伍乐瑶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同念中文系,毕业后,我做娱记,她做电影宣传。资源共享、八卦共享,我们曾开玩笑说,要霸占娱乐圈的半壁江山。 但今天——这位“半壁江山”却显得有点奇怪? “你今天怎么了?好像转性了一样,明星公开恋情这种事都不一起八卦下吗?”我惊呆了。 乐瑶抬眸,认真道:“你这么喜欢听八卦,我来给你讲一个吧。女主角不是别人——是我。”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猝不及防的,乐瑶将自己的故事下进火锅里煮沸。大概是红油汤底实在太辣吧,即便是就着甜甜的红糖糍粑,也依然能让人落泪。 男主是怎样杀出重围的 乐瑶大三的时候在一家电影公司实习,做一些杂七杂八的琐碎工作。 我很羡慕她:“你这工作好,若看上哪个小鲜肉,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当时,另一个朋友还说:“也只有你才这么饥渴!乐瑶这种颜值的姑娘,谁占谁便宜还不知道呢。” 公认的,伍乐瑶确实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长相娇柔甜美,身形纤细却不失饱满,纯中带欲。她连熬几天的夜,皮肤照样白皙光洁。 但也许是一语成谶,在这段感情里,乐瑶真的没占到什么便宜。 那时,伍乐瑶初进公司,参与的项目是一部全新阵容的青春电影——《青春曾有时》。电影的投资规模虽然不大,但剧本真没得说——改编自极有关注度的大IP,不矫情不煽情,真实细腻,娓娓道来。更何况,项目的制作团队也都是此类型影片中的翘楚。 其中,主要角色都已确定人选,唯独男二号王小彧还迟迟未决。虽说戏份是男二,可王小彧这条线饱满、跌宕——从当初的单纯善良,因为被一次次辜负而变得狠决、阴鹜,最后走向毁灭,是整部电影的精髓所在。某种程度上,王小彧也决定了整部电影的成败。 临近十一长假,大家心里只剩下给祖国母亲庆生这一件大事,但是制片人张总拿出自己装傻充愣的本事,并感知不到假期的存在……他把大家拘在公司的大会议室里,一厢情愿地开着冗长的选角会。 约摸几个小时过去了,乐瑶偷偷看了看手机,21点整!再环顾在座各位,大家满脸疲惫,无力多言,连会议桌上的各色吃食都无人问津。 纵然“收工”二字是民心所向,但张总仍沉浸在将王小彧明珠暗投的遗憾中。年轻的男导演隐隐觉得夜长梦多,刚想提议散会,却懊恼地发现为时已晚。 收了条微信的张总忽而打起了精神,兴奋如在一堆烂苹果里捡出一个新鲜的,痛快地一拍桌子道:“不行,孙贤出演王小彧不能就这么板上钉钉了。有朋友刚发过来一个小鲜肉的资料,特别合适,我们一定得见见。” 会议室一片安静,大家开始作壁上观。毕竟,这张总的花样多得很,一时这样,一时那样,谁也猜不到他最后到底想怎样。 眼看张总又要翻手为云,导演也有点坐不住,不满道:“张总,您也知道,我们的电影就快开机了!”这导演虽然年轻,可执导的上一部青春作品刚拿下大奖,可谓口碑、票房双管齐下。所以,对于选角这事,他有几分自信。且孙贤是刘导坚持定下来的,他更是见不得张总否定他的提议,作威作福。 张总毕竟老练,他摆摆手,目光不时瞟过刘导,坚决地说:“我们不差这几天。时间效率是一回事,但是结果的保证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还是要对其他投资方负责任的是不是?!” 又是投资方!这三个字已经快将刘导的耳朵磨出茧子来,但没办法,这是两人意见不合时,张总叫他闭上嘴巴最快的办法。 大局已定,会议室里的众人以小刘导演为首,立即作鸟兽散。 在回工位的路上,同事果子向乐瑶叹气:“孙贤的运气实在不够好,我们呢,就更加可怜,这项目一拖就是两个月,还是没进展。” “段季冲。”乐瑶思索着,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说不定,这个人就是项目的新契机。” 果子不甘道:“没见过段继冲,但我觉得没人比孙贤更合适了。” 两人走入电梯,乐瑶随手将黑密的秀发拢到耳后,露出洁白柔巧的侧脸,莞尔对她说道:“张总觉得合适才最有用。” 确实,没人会比金主爸爸说的话更管用了。但聪明如那时的乐瑶,能猜到一,却猜不到二。她怎么也没想到,段季冲此人会在她的人生里画下那么重的一道痕迹,即使表面痊愈、也会时不时隐隐作痛。 麻烦是怎样炼成的 乐瑶第一次见到段季冲,已是十一假期过后的剧本围读会上。所谓剧本围读,就是主演将剧本顺一遍,然后大家再针对剧本存在的问题进行梳理、讨论。 她还记得他那日戴一顶白色鸭舌帽,高大挺拔、惯于健身的良好身材被质地上乘的黑色运动装包裹着,看起来很舒服。 段季冲不是市面上一贯流行的美男子长相,但胜在极有特色。他常年是清爽的寸头,一双清明的眼略显狭长,却不觉逼仄;鼻子高挺,难免让人想入非非;均匀的小麦色肌肤,让他看起来干净而男子气十足。 此时,除了女二何林希有事缺席外,其他人都乖乖围坐在会议室的长方形桌案前,手中拿着打印的二稿剧本翻看着。 乐瑶恰好就坐在段季冲对面,她打量认真研读剧本的他——形象上,他是特别的,但若要具体描述气质,又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的确是一块做演员的好料,她心想,个人特质模糊,故而才能将自己装进任何一个角色。 直到女一号刘彤彤清甜的声音入耳,乐瑶才收回目光。她拿着女二号何林希的剧本,暗自叹气。围读正式开始,各个角色相继登场,而老板给了任务,她这个冒牌女二也不得不开始配合表演。 几场词对下来,《青春曾有时》这个清新动人的故事就钻进了大家心底,在场者都随着讲述者沉浸在或悲伤或喜悦的氛围中。 当段季冲缓缓念完整个剧本的最后一句台词时,场内出乎意料的寂静。直到刘导率先鼓了鼓掌,其他人才反应过来,给主创们送上发自内心的掌声。乐瑶暗自品评着各位的台词功底,在心底默默给段季冲记上了一笔。他的声音深沉悦耳,气息也足,起承转合十分自然,表现完全不像大三学生。 刘导严苛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满意的神态。而他也有几分羞赧,不得不承认,段季冲确实比孙贤更适合。张总和其他几个高层,终是松了口气。 整个围读的流程走完,已经是4个小时后。送走其他演员们,刘导唯独留下段季冲,意犹未尽地道:“其他演员之前已经对过几遍戏了,季冲你是后加入的,再留下来试演几场,找找感觉,也让项目的boss们都看看。” 乐瑶心里一沉,默默打量小刘导演,心中的鉴gay小雷达开启。这不怪她,贵圈的弯直只在一线间,着实难讲。 段季冲一笑:“当然没问题,但是林希今天没来,所以……还是麻烦刚才的女孩儿和我对下戏吧。” 乐瑶不认为段季冲会拒绝这个合理的对戏请求,但也没想到他将此橄榄枝抛给自己。所以,当他那双干净的长眸看向她时,一向都从容的她竟然有些慌了。 答应吗?她伍乐瑶这一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表演,无论是舞蹈声乐还是武术话剧。所以,当年才拒绝了各种艺术学校的邀约,一心向学。 当着所有公司高层的面拒绝吗?那就更不行了。 于是,掩盖掉眼睛里的排斥,她温柔又顺从地微笑,说:“好呀。” 会议室里只剩下六个人,刘导和张总,还有其他四个大佬。乐瑶心想,六个人的脸自己还是丢得起。但是她没看到,会议室门外悄悄聚集的几个好事者八卦的眼神。 她今天穿一件宽松的黑白格衬衫,袖口随意卷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小臂。乐瑶走到会议桌前方的空余处,与一身黑衣的段季冲站在一起时,竟然cp感十足。 娱乐公司的高层并不像其他行业那般古板,也不知是谁说了句“真搭”,其余人的脸上便也带了几分暧昧的笑。 乐瑶大方地站立,内心平静无波,没有一般女孩儿的局促和羞涩。这样一来,八卦便失去滋味,却正合她意——不做别人所找的“乐子”。 这一场,是尚未黑化的王小彧刚刚考上大学、在天桥上对柳桐表白的戏。 乐瑶见段季冲的手中没拿剧本,心里一动,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背熟了台词。 只见段季冲双手插在口袋里,手指却不停摩挲着裤袋边缘,表现出王小彧式紧张和焦虑。他微微低下头,余光看向乐瑶,道:“习惯真是挺可怕的。高中的时候,我总是嫌弃你这个那个。可你说现在上了大学吧,倒也觉得挺……挺……” 乐瑶眼里含笑地望着他:“挺什么?挺烦的?” “不是!”段季冲猛地抬头,慌忙解释:“是挺好的!” 那算是乐瑶第一次与段季冲的眼神正式交锋。她看见的是段季冲,却也不是段季冲。探究了眼神,她便知道,真正的段季冲已经掩盖在王小彧的外皮之下。 那么,真正的段季冲是什么样子呢?此刻的他,大三在读,还未被功利声名所累。这样想着,乐瑶便有一瞬的出神,但也只是一瞬。 段季冲慢慢垂下头,不敢再看“柳桐”的眼。 乐瑶笑笑,“还以为你被我的九阴白骨爪吓怕,再也不想见我了。”说着,她象征性举起手。段季冲的肩胛骨缓缓放松下来,他又抬头看着乐瑶笑起来,柔声道:“北京到上海有1328公里,那么远,你的爪子失效了。” 乐瑶看了眼剧本,神态中带了些许娇嗔:“得意这么早?那你等着,我要是不教你女朋友这招,我就不姓柳。” 一听到“女朋友”三字,段季冲眉眼间染上几分急色,认真道:“我没有女朋友,我不喜欢其他女孩儿。”他顿了顿,相握的双手不断摩挲着,认真说道:“柳桐,你……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段季冲的眼睛定格在乐瑶的侧颜,将她美好的轮廓尽收眼底。 乐瑶连忙低头看了看剧本,方才知道这场戏戛然而止了。 她看着段季冲伸过来的手,非常敷衍地握了握——她不喜欢和其他人有过于密切的肢体接触,尤其是陌生男性。 轻握着手中的柔软触感,段季冲完全接收到敷衍的信号,以及她眼神中不易察觉的戒备。他脸上挂着谦逊的笑意,微微鞠躬道:“辛苦了辛苦了。” 声音像寂静森林里的汩汩泉水。 乐瑶摆手,“没耽误你发挥才好。” 在刘导开始对段季冲惺惺相惜的、冗长的专业点评之前,张总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手中的败火凉茶,就和乐瑶开起玩笑:“你叫什么名字?你啊,以后就是我们公司的小柳桐了。”其他人也纷纷跟着打趣附和。 乐瑶微微一笑,“我叫乐瑶。”她侧目看向旁边的段季冲,“伍乐瑶。” 段季冲再次向她礼貌一笑。 扬名立万 经此一战,伍乐瑶在公司算得上扬名立万了,就连财务、行政这样的边缘部门都知道“小柳桐”这号人物。甚至大家提起段季冲这人的时候,都习惯性加上一句“乐瑶就是和他对戏的吧?” 在餐厅吃饭时,果子迫不及待审问乐瑶:“大家都说,是段季冲钦点你上去和他对戏的?” “不。”乐瑶脑海中浮现段季冲的礼貌笑容,矢口否认,“明明就是张总钦点的。大概,他是准备捧我出道。” 张总?果子首先想起“中年危机”四字,便失了兴致:“没劲。”随后,便又想起了什么,兴奋道:“那你之前不是有表演恐惧症吗?段季冲把你的病治好了?!” 乐瑶再次摇头,温婉道:“恐惧症只是夸张的说法,自然不能当真。”谁让他们听说自己学过舞蹈和朗诵,就总让她即兴表演一段? 不过,伍乐瑶的确是这样的性子,说话向来只说七分,留下真真假假的三分任人揣摩,每次都给自己留足了余地。不知是否受了高知父母的影响,委婉如她,和直来直去的果子大相径庭。 此时,饭点已过,餐厅的人影逐渐稀疏。果子便又凑上去,透露自己听来的机密:“听说,领导想让你主要跟《青春》这个项目,这可是个极其诱人的机会呢。”乐瑶似乎无动于衷,她头也不抬,只顾认真挑出菜里的姜丝,随口问:“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然而,事实证明,小道消息有时也是靠谱的。项目进入密集筹备期后,顶头上司雪姐告诉乐瑶,她不光要主要跟进项目,还要负责段季冲与何林希的对接。一时间,公司里奇怪的风言风语多了起来。大体就是,伍乐瑶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伍乐瑶为了接近段季冲主动要求负责《青春》这个项目;甚至是伍乐瑶主动倒贴献身了……诸如此类。好在她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无心理会这些。只是她对于段季冲的态度,变得慎之又慎。 谣言这玩意儿,添添油加加醋,一分也能传成十分。 正式开机前,公司准备拍摄一组室外海报,乐瑶和果子去探景。 十一月的北京已经冷下来,乐瑶买了杯奶茶暖手。今天她戴一顶黑色贝雷帽,裹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大衣,整个人修长而窈窕,看上去像画报上的摩登女郎。果子穿了件白色工装羽绒服,她一手挎着乐瑶,一手将奶茶送到嘴边猛吸。 两人顶着大风走在拥挤不堪的小路上,果子不由叹了口气,一团白气便从她口中喷出,她指着空气恨道:“死风,你是想把我吹成傻子吗?!”继而又软下口气,和乐瑶撒娇:“你说,从北海到景山公园,我们都看过了,雪姐还是说不行。这大冷天,得在外面跑到什么时候?” 乐瑶忍着冷,尽量口齿清晰地对她说:“那我们就再多跑几个地方,比如王府井和雍和宫。如果还是不行,只能回去复命实行plan B了。” 果子的胳膊使劲儿揽了揽乐瑶,开心道:“还是我们大乐瑶拿得定主意,听你的!”乐瑶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小姐,这主意你心里不清楚吗?就是想和我发泄发泄不满罢了。” 眼看快到中午,两人决定在路边的一家KFC解决温饱。店里人不多,点完餐坐下来那一刻,乐瑶觉得人生从未如此圆满过。 果子拿着托盘坐到她对面,问:“我刚才排队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在拍摄现场你肯定能见到段季冲的,那……” 乐瑶闻言冷笑,语气中尽是讽刺:“就正常工作。那些人也是够闲,与其造谣我和段季冲,还不如说我和张总有染,这样一来信的人反倒多些。” 惊闻此言,果子手一抖,一块辣翅,卒。 她又重新拿起一块,小心道:“这块不能再掉了,你若是还要夸海口,麻烦提前告知我。”直到彻底啃完两只鸡翅,她才说:“我觉得那些人就是嫉妒你,这才传些莫须有的东西故意恶心你。若真是有鼻子有眼的,他们反倒不敢乱传了。” 乐瑶将薯条沾了番茄酱,在盒子上画小猪佩奇解闷,“所以我才说,没必要理会那些人。我工作努力,能力和想法大家也是有目共睹,这一点我从不心虚。”她顿了顿,“虽然段季冲现在没名气,但是以后很不好说,他们这是硬帮我预定癞□□的人设。无论如何,惹上这种事吃亏的只会是我。” 听到“癞□□”三字,果子噗嗤一笑:“你要是癞□□,那他们岂不是连癞□□都不如?!不过我问你,如果你知道上去对戏会惹出这么多事,当初你会拒绝吗?” 乐瑶斩钉截铁道:“不会。从头至尾,错不在我,我为何要避要躲?” 果子笑了笑,这答案她一点都不意外,“你和段季冲站在一起,确实般配。” 乐瑶将一根薯条塞进嘴里,末了轻轻舔了一下手指。这自然而然的动作虽是无心而为,却极有风情。她看着果子,一字一字道:“恐怕齐大非偶。” 一说起这个,果子更加兴奋,将打探来的情报往她耳朵里灌:“这倒也是,先不说他自身的发展怎么样,单说他家里好像就是很厉害的……” 乐瑶无奈,只得笑着摇头。 一对尴尬男女的日常 上午,在即将开往河北的高铁上,乐瑶调整了靠窗的座位靠背,又戴上颈枕,准备好好睡一觉,昨天的深夜会议和今晨的早起让她有些吃不消。北京城内的景色到底没能入张总的法眼。最终他决定,就去北戴河的海滨浴场拍。 乐瑶刚闭上眼睛,耳边便传来一个有点熟悉的招呼声:“哈喽。”又睁开眼,便惊讶得合不拢嘴——那人还真是段季冲。 他将随身背着的书包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中,然后坐在乐瑶身旁的位置上,她又吃惊得瞪大了眼:“你的座位在这里?” 订车票也是一门艺术,乐瑶很想颁一个重量级奖项给她司行政了。按常理,出通告时,艺人通常要订一等位的,而普通工作人员,只能订二等位;可这次时间仓促,二等位被抢售一空,一行人皆是一等位。看情形,剩下的人应该是在其他车厢了。 乐瑶的过度惊讶让段季冲有一丝尴尬,他淡笑着化解:“我也觉得很巧。”乐瑶随意应了声,暗自在心中责怪自己——对于公司里的谣言困扰,段季冲本人一概不知,自己这样的反应,确实过于小气了。 尽管如此,若有似无的尴尬还是萦绕在空气中。好在段季冲打了招呼后,便自顾自地拿出kindle读起来。但座位对于高大的他来说有些拥挤,他便向前倾着身子,也避免挤到乐瑶。段季冲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上没有任何多余配饰,轻握在kindle的白色金属外壳上。只是不知道他在读什么,神色认真得很,眉头还不时微蹙着。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身上渡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平素过于硬朗的五官便显得柔和许多。 而乐瑶暗猜段季冲是在读《青春》的剧本。她目光转向窗外,看列车飞快掠过一望无际的农田,顿生困意,便沉沉睡去。 大概是姿势维持得累了,段季冲重新将身体靠回椅背,却发觉乐瑶已经香甜睡去。他打量着她的睡颜,承认她算是极好看的女孩儿,哪怕是他所在的表演圈,这样的容貌也是出挑的。可起初他并未在意,因为见过的美人儿实在太多。 但是,乐瑶的刻意疏远着实让他诧异。段季冲认为自己谦逊有礼、温和良善,并不是惹人生厌的类型,可她偏偏避之如洪水猛兽。 罢了,他收回目光,转念一想,人的喜好本就无常,工作人员而已,何须挂心呢? 段季冲复又重新看起剧本。他读到王小彧表白柳桐那一场时,脑海中蓦然浮现起围读会那日的场景。正想着,却感受到自己肩膀上忽如其来的重量,他扭头一看,发觉竟是熟睡的乐瑶靠了过来。 段季冲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他对莫名的暧昧一向是抗拒的,无论是言语还是肢体动作。如果非亲非故,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安全。然而,熟睡中的始作俑者还浑然不觉,他思忖着,如果贸然叫醒她,场面一定尴尬吧…… 此刻,已快到中午12点,乘客们纷纷向乘务人员预定盒饭。得到灵感的段季冲豁然开朗,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乐瑶的胳膊:“快中午了,我打算订两份盒饭,你想吃些什么?” 这时,吃已经不是重点了——醒来的乐瑶发觉自己入睡的姿势是这样,她……想死。 幸而段季冲的询问声打破了尴尬,仍有些睡眼惺忪的她赶紧接口道:“这顿我来请吧,你想吃什么?”段季冲断然拒绝,“没有让女孩儿请客的道理。” 再继续无端坚持,就是自己过于矫情了,乐瑶说道:“我吃牛肉饭。” 幸而段季冲是个情商极高的人,能将尴尬化解于无形。她暗想,好像每次和段季冲在一块儿,局势都不受控制,而自己……总会乱了方寸。 在高铁上吃饭谈不上多么怡情,但至少是悠闲的。窗外景色不断变幻,也增添几分兴致。段季冲和乐瑶的吃相很相似,安静无声、不疾不徐,夹起一筷子食物,每次只能吃掉一半。 乐瑶见此,便道:“很少有男孩子像你这样吃饭的。”段季冲将饭里的胡萝卜都挑到了一边,他笑着解释:“小时候,家里人要求我吃过正餐后才能吃零食,所以吃饭时我会刻意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大人便会觉得我吃饱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段季冲不笑的时候,生硬又冷漠,但他笑起来时,有暖意从瞳孔中折射。乐瑶也笑着说了些自己童年时的趣事,一时间,两人很是投机。而两个人的旅程,自然比一个人快许多。离目的地只剩下一站时,段季冲起身去了洗手间,却将大衣独留在座位上。 乐瑶思忖片刻,还是拿起了塞进大衣帽子中的毛线帽,毫不犹豫的将它交给乘务小姐:“您好,这是我刚刚捡到的帽子,问了一下也无人认领,不如到站后交给服务台?” 鸿门宴 下午一点整,列车到站。临行前,乐瑶便已和他们约好在出站口相见。段季冲站起身,先帮乐瑶从行李架里取出她的背包,然后又取出自己的,说:“那我们一起去出站口与他们汇合。” 乐瑶背好书包,随口便答应了。 等段季冲也整理好,两人一起下车,准备去出站口。走了一段路,乐瑶突然指着他的寸头,疑惑道:“你的帽子呢?” 段季冲看着乐瑶,下意识摸了摸脑袋,是的,帽子呢? 乐瑶知道那顶黑色毛线帽的牌子,贵得让人咂舌。她善解人意地说:“那你快回去找,说不定落在车上了。” 段季冲应声道:“我很快就回来,麻烦你稍等我一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乐瑶松了口气,转身踏上那台带有出站口标志的电梯。电梯上,她发了条微信给段季冲:“雪姐找我有急事,我先去出站口了,一会儿见。”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乐瑶才到出站口。看到一群熟悉的身影,才发觉其余的所有人都到齐了,雪姐,同事苗苗,妆发师,两个摄影师,还有三个主演。她和他们笑着打了招呼。 其中,饰演男一的男演员与段季冲是国内同所顶尖艺术学府表演系大三的学生。他的外形高大俊美,五官立体而深刻,仿佛每一处都是精心雕琢过,整个人是标准的霸道总裁配置。但是人无完人,他的缺点在于名字不太霸总——高阳。 女一刘彤彤长得白净端正,胜在一双大长腿实力瞩目。她随和又洒脱的性格也很讨喜,比如此刻,她正搂着雪姐的脖子,两个人说说笑笑,感觉很亲密。 而女二何林希,是小了段季冲和高阳一届的学妹。她长得很美,而过于优越的家世让她从小就是人群中的公主,所以,那种锋芒毕露反而削减了她的美。只见何林希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乐瑶几眼,随后又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钟,笑道:“瑶瑶姐姐还是那么漂亮。” 乐瑶礼貌地微笑,道:“班门前可不敢弄斧。” 她此言并非谦虚。这次出差,她脸上连底也未打,头发乱糟糟的压在黑色鸭舌帽下;身上低调的黑色长款羽绒服里面是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实在朴素得很。她这身装扮,哪里能和花枝招展的何林希相提并论呢? 又等了几分钟,段季冲的身影终于出现。此时,乐瑶难免有一丝心虚,但幸好她是个心理素质很好的人,能够克服。 段季冲先和大家道了歉,然后解释道:“我将帽子落在车上,半路又返回服务台去找,耽误了时间。”说罢,他意味不明地看向乐瑶。乐瑶微笑地回望,诚然,无半点心虚。 下塌处在海滨浴场附近的酒店,安置完行李,一行人去预定好的海鲜餐厅吃饭。进了包房,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点菜。乐瑶没什么胃口,便安静坐着,却没想到对面的段季冲又开了尊口:“乐瑶,你怎么一道菜都没点?”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菜单转移到了她脸上。乐瑶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很巧,我的口味和大家的一样。”闻此,身旁的苗苗突然笑道:“今天我们可有眼福呢,你这小柳桐和大柳桐齐聚,就应该多点两个菜庆祝一下。” 听到“小柳桐”三字,乐瑶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刚想随便敷衍过去,便有一个甜腻的声音入耳:“小柳桐?”一抬眼,何林希正笑眯眯、饶有兴趣的望着自己:“瑶瑶姐姐,小柳桐是什么呀?” 段季冲一眼注意到乐瑶徒然变化的脸色,他定定地说道:“上一次剧本围读,有同事替你读了剧本而已,什么大柳桐小柳桐的。” 见段季冲主动替乐瑶解去难堪,苗苗只得偃旗息鼓。何林希则忘了小柳桐这回事,立刻去搭段季冲的话:“哦。不过你台词那么好,改天一定要好好教我。”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即使飒爽如刘彤彤也不能免俗。她暧昧地笑笑,故意问道:“我们三个人,只有老段一个人台词好吗?” “都好,都好,但是我和他对手戏多啊……”何林希脸上染着若有似无的绯红。 此时,雪姐挑起另一个话题,其余人便融洽地讨论起来。 乐瑶逃过一劫,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段季冲不时瞥过来的冷峻视线让她有些难安。她暗想,这分明就是一顿鸿门宴。 不多时,新鲜的海货都已上齐,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给食物拍过照后,大家便各自吃起饭来。 乐瑶随便寻个借口,独自去外面透气。刚出包房不远,她的左手腕突然被一道力量拉住。回眸一看,正是面无表情的段季冲。 乐瑶的手腕细白,在段季冲的宽大手掌中显得不盈一握。她挣扎了几下,然而未果。 她定定望着他,等他开口。可他就那样看着,沉默着,一言不发。 乐瑶有话想对段季冲说,又怕被其他人看到,便用自由的右手指向身侧空包房,道:“我们进去聊?” 段季冲随意“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两人刚进包房,门便“嘭”地一声被段季冲关上了。紧接着,乐瑶只觉手腕处的大掌转移到上臂,再一个受力,她就已经被困在段季冲和墙壁之间。 因为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乐瑶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们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差,更让她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笼罩在上方。 她努力将身子贴近墙壁,最好能镶嵌进去——以免两人身体产生更加尴尬的触碰。 段季冲一向温和有礼,这样失态的他是极少见的。可越是这样,乐瑶越是不迫。她浅笑盈盈的,看向冷峻的他,说道:“能让你这样的人生气,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段季冲以为,那笑容碍眼得很。他想知道,这样甜美的笑容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恶劣把戏。 于是,他的眉头不禁皱在一起,眸色也越发深沉。可这样的他……竟比平日里多出几分禁忌的吸引。 他冷声道:“能让你这样任性的人有成就感,我也深感荣幸。” 段季冲是真的被惹恼了。感知到这一点,乐瑶心里涌出更深的歉意。 半晌,她敛起笑容,认真说道:“谢谢你。”忽略他语气中难得的讽刺,她继续说:“无论你刚才出言是想替我解围,亦或只是想替何林希免去难堪,我都要感谢你。” “不用你谢,我只是习惯性规避尴尬的场面。”段季冲稍缓了脸色,肯定道:“帽子的事,你是故意的。” 对于这件事,乐瑶倒是供认不讳,承认道:“是。因为我不想和你一起出站,以免被人看到后,再掀起诸如“小柳桐”这样的恼人风波。” 闻此,段季冲冷哼一声。 当时,回去找帽子的他并没有先去服务台,而是回到了车厢。而当他描述完帽子的特征,乘务人员一脸不解地告诉他帽子的容身之处、以及帽子会在此容身的原因时,他的内心变成了一头暴躁的狮子。 此刻,暴躁的狮子正低头看着乐瑶那张人畜无害、柔美无辜的脸,他觉得,这女孩儿看起来温柔而顺从,但实际上,她内心有一套自己的、莫名其妙的准则,甚至是——反骨。这一点,在剧本围读那天他便深有体会。 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不巧,他是天生观察家。 段季冲疑惑地问她:“你就这样在意“小柳桐”这件事?” 乐瑶云淡风轻地摇头,“不是十分在意,但也不想再给这些没营养的话题增加素材。”继而,她话锋一转,“总之,以前的事是我过于失礼,希望你别往心里去……对不起!” 这算是,对于扔掉段季冲帽子一事的委婉致歉。 段季冲本来也不在意这些事,可无端被人轻视怠慢甚至是捉弄的感觉并不好受。现在,一切都明朗了,自己便没有理由继续纠缠。 更何况,通过刚才饭桌上的一幕,他对乐瑶的处境已经了然。那些或深或浅的刻薄和嫉妒正在生根发芽,全然不是表面上的融洽。 他忽然……有些不忍心。 这样想着,段季冲放开对乐瑶的压迫。 “原来是这样,”他了然道,随即又后退一步,诚然道:“对于围读那件事给你造成的困扰,我也很抱歉。” “这些糟糕的事和你无关,本来你也不用知道。”乐瑶垂眸,“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什么。” 天色已暗,乐瑶白皙的脸庞笼罩在一层阴影下,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片扇贝,安静趴在下眼睑处。段季冲盯着她看了几眼,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海的女儿 清早,一阵冷风掠过。平静的海面上再起波澜,站在海边的乐瑶不由得紧了紧围巾。 一看到海,她便想到幼年时读过的《海的女儿》。 当时,年仅六岁的她哭着读完故事结尾,竟然久久不能释怀。巨大的疑惑在心中不断膨胀,无法消解。最终,她只得问伍母,爱究竟是什么?小美人鱼怎会甘愿为此放弃自己的声音和生命?! 这话题在开明的伍家不是禁忌。伍母闻言,也只是觉得惊讶好笑——毕竟乐瑶才六岁。但她仍旧耐心作答:“爱有很多种,小美人鱼的爱,就像爸妈之间的这样。但是,好的爱就像瑶瑶喜欢吃的糖果,让人开心又甜蜜,而不是失去声音或者失去生命。” 听罢,小小的乐瑶懵懂点头,仍是不大懂。 而时至今日,她依旧不懂,不明白小美人鱼为何将甜美声音与宝贵生命献祭给爱情。当年妈妈的那番话虽没有影响她很多,但那理智又内敛的性子,乐瑶倒是遗传了十成。纵然很多好男孩儿追她,她也从未拥有过一份像样的爱情。 乐瑶想起昨天段季冲说过的“任性”二字,不由哂笑,其实,自己最擅长的事莫过于压抑自己,然后做一些看起来对的事情。但是,冷血理智至此,大概也是任性的一种吧。 眼看快到演员化妆的时间,乐瑶缓步向酒店走去,却不想在酒店一层碰到苗苗。昨天的事还记忆犹新,她便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苗苗似乎没看出乐瑶的冷淡,仍然殷切攀谈着,这种不合时宜的热情令她很苦恼。两人的关系平平,即便是普通的寒暄也显得干瘪无物。就在乐瑶希望苗苗能醒悟到这一点时,对方却突然亮出狐狸尾巴:“瑶瑶,昨天吃饭时,我中途去了洗手间,半路看到你和段季冲在旁边的空包房说着什么……你……该不会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吧?!” 果不其然! 乐瑶兀自在心中冷笑,而脸上却是温柔如常的表情,“哪有的事?!我和他除了工作以外,根本没有交集。但是段季冲说,他很讨厌公司里的风言风语,希望我们保持距离。我想,言下之意就是让我离他远一些。他还说,如果再有人乱传这些谣言,就去和张总告状。” 说罢,看着苗苗惊讶又惊恐的表情,乐瑶难掩自己的愉悦,直到段季冲从不远的拐角处朝她们走过来。 “苗苗。”尚有几步距离,段季冲便开了口,语气不善地对苗苗说:“高阳拍摄时要用的衣服找不到了,他说给你发了微信你没回复。正常来讲,他的衣服你昨天应该准备好的。” 段季冲的发作着实有些出人意料,只见苗苗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随便支吾了几句,便小跑着进了电梯。 深受其扰的乐瑶终于得以解脱,面上流露出轻松的表情。她刚准备忘恩负义的溜掉时,却被自己的救星逮了个正着:“乐瑶。” 她有些懵,“你的衣服我昨天都给你了,拍摄的效果预览图也给过你……” “狐假虎威的本领学得不错。” 段季冲打断她的话,好整以暇的说。 乐瑶微微笑了笑,也回敬道:“彼此彼此,你不是也借着高阳的名义赶走了苗苗?” “伶牙俐齿。”他不动声色看着她,继而又低下头,在她耳边道:“看来,你还是睡着后更可爱一点。”那道浑厚的声线刻意压低着,充满蛊惑的意味。 “……” 她一时语结,这句话,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 确实不太对劲儿。 乐瑶的脸色刷的冷了下来,平时怎么看不出这人如此轻薄?她气得转身要走,段季冲却利落地上前拉住她,眼里含笑,说:“还有,我昨天并没有让你离我远一点。狐假虎威可以,但是假传旨意不行。” 伍乐瑶何时吃过这种亏? 她气结,一时却也想不到怎样反击,只得在原地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 因此,她不由得越想越气,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才决定和解——看在自己扔掉他帽子的份上,今天的事可以不计较。 冬天的海边尤其冷,却要生生拍出夏天的清新浪漫感,实在不容易。毕竟,温度与风度的抉择一向是亘古难题。 对于工作人员来说,温度最重要,能穿多厚就穿多厚。但身为演员,风度必须是唯一的首要选择。 段季冲和高阳两个男生还算好,长款的深蓝色学生制服下贴满暖宝宝,勉强扛得过去。可女生的情况就着实不妙,轻薄的白色短袖衬衫加上蓝色及膝百褶裙,小臂和小腿上的细嫩肌肤全都裸露在外,对抗着刺骨妖风。 看来,做女人难,做名女人更难,做想出名但还未出名的女人是难上加难。 刘彤彤倒是没在怕的,痛痛快快脱掉羽绒服,一拍胸脯,说:“姐当年也是差点被选进冬泳队的,这点冷算啥!” 她舍身取义的精神似乎也影响了何林夕。原本站在海边,眼眶红红、一脸委屈的何林希终于愿意松开紧拢在领口的手,勉强让苗苗帮自己脱下了羽绒服。 见此,周围的工作人员们终是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摄影大哥早已将机位和灯光摆置完毕,一切就绪。 此刻的天空是一片澄澈的蓝色,略带暖意的阳光照耀下来,平静的海面上金光粼粼。四个演员十分自然的在海边跑跑跳跳,嬉笑打闹,而摄影机将这一幕尽数捕捉下来。如果不是吹在身上的寒风存在感过强,眼下还真是一副浪漫的夏日海滨场景。 拍摄间隙,段季冲看到乐瑶站在摄影机前,认真看着回放,还时不时和摄影师讨论着什么。天气虽冷,而她似乎感受不到,不像其他人那般,有机会就往保姆车里钻。而后,大概是看到一张不小心拍出的高阳丑照,她指着高阳笑得前仰后合。 那是段季冲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笑。不是礼貌使然,也不是为缓解尴尬,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开怀。 那一瞬,他的心脏仿佛被电了一下。那双动人的眼睛明媚如春水,眼神透出的熠熠光彩似是柳枝,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等再次开拍时,乐瑶忍着冷掏出手机,开始录制花絮片段。 这些工作本来应是她和苗苗交替完成的,可她想了想要么围在艺人身边打转凑热闹要么躲在保姆车里休息的苗苗,也只能继续举着冻得通红的双手一个人战斗。 “哈欠!”忽而,乐瑶打了个冷颤。她赶紧将手插在口袋里取暖,眼睛却仍望向他们四个。 此时,这四个人似乎都找到了状态,尤其是高阳,动作自然了许多,肢体也不再抗拒与刘彤彤的亲密姿态。而段季冲和何林希,这俩人倒是……从没互相抗拒过。只见段季冲体贴地替何林希整理着耳畔的碎发,那神态犹如温柔低喃的恋人。何林希双手揽上他的颈项,纤细柔嫩的腰肢紧贴他的身体,甜笑撒娇。 乐瑶嘴角意味不明的上挑,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用手机拍下一张照片。就在她想继续录花絮时,何林希突然说自己需要补妆,拍摄只得又暂停下来。于是,其他三人也赶紧披上大衣,捧起暖手袋,在原地休息。 看着在何林希身边献着殷勤的苗苗,乐瑶苦苦思索,到底怎样才能提醒她想起自己的正职工作。一时间,她想得入了神,竟忘记放下手机。 “瑶瑶,” 一向沉默的高阳突然出声,“你也赶紧休息下,手都冻红了。” 此言一出,整个场面似乎被人按下静止键,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一群人皆是面面相觑,甚至连乐瑶自己都不敢置信。 高阳的性子一向冷淡。若是事不关己,他根本懒得多看一眼。和段季冲处事的圆润不同,他说话做事有些任性冲动,几次开会时出言不逊,都是段季冲替他圆场。因此,在整个团队里,只有段季冲和他算是比较亲近的。 那……今天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众人又齐齐看向乐瑶,其中有几道目光似乎在喷火。乐瑶将双手插进口袋,大方笑道:“看来是高大帅哥看我看得厌了,行吧,那后面录花絮的事,就麻烦苗苗多费心了。” 说罢,她索性在众目睽睽中坐进保姆车休息。 其余人还沉浸在疑惑中,高阳却一脸平静,好像无事发生一般,自顾自的喝水休息。 段季冲皱了皱眉,大声问道:“林希,你补好妆了吗?好了就开拍。” 女朋友也是朋友吗? 乐瑶独自坐在保姆车中,刚才的画面像ppt一样回放。几经反思,她决定回去算上一卦,看自己是否和海水犯冲。这一趟海滨之行,除了“诡异”二字,其他词汇根本无法总结。 正想着,更加诡异的事又发生了——段季冲正站在车外,敲她身侧的车窗。 打开车门,他也未多言,只是径自塞过来一副手套。乐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拒绝:“这是什么意思?”段季冲一手扶车门,一手插在腰间,面上虽带着笑,语气却不容拒绝:“要是不想惹人注意,就赶快收下。”他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还不是为了你好?!” 乐瑶张了张嘴巴,真的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最后只得干巴巴说:“谢谢。” 段季冲关上车门时发出的碰撞声还未消散,乐瑶的心思已开始混沌。 她拿起手套打量,黑白相间、普普通通的一双,只是特别在指尖镂空的设计,带上后还可以继续使用触屏手机。 乐瑶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那句“还不是为了你好?!”继而,又泄气的想,他的确是对自己好,可他对别人也是一样好。 为期三天的拍摄工作结束后,乐瑶回到北京已是晚上十点。她将自己扔在租住房间的大床上,只觉得骨头都移了位,行李都懒得整理。 此时,向窗外望去,能看到一栋栋高楼矗立在夜色中,星月为伴。镶嵌在楼中的万家灯火犹如散落的拼图,在等人将它们拼成一条闪着光亮的星河。 乐瑶想,如果不是心头那些繁杂情绪,这会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她拿出手机,找到那张段季冲与何林希的偷拍照片,反复放大,反复观摩,像在偷窥某种信念。 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的心跳漏了几拍,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举着手机的手不由得一颤,鼻梁骨上便传来一阵被砸的剧痛。 待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乐瑶才放松下来,点击了接听键。 她等不及对方开口,便直接发问:“妈,你说喜欢是什么?” “你今年都二十多岁了,还不懂喜欢是什么吗?”电话那端的伍母有些吃惊。 “妈……” “你爸爸十六岁就开始交女朋友了。” “好早!那你呢?” “我十五岁。本来还以为,能有机会对你进行性健康教育的。”伍母不无遗憾。 “哦,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找到恋爱对象了吗?” “没有……” “有喜欢的人了?” 闻此,乐瑶想了想,迟疑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应该喜欢什么样的人。” 她的少女期虽然很少怀春,但也对未来有过设想和规划。她觉得,自己应该和一个能力学识足够、不入俗流的男孩儿在一起,对方的相貌只要周正,家庭只要同自己家相当即是最佳。她觉得,这样的人生才是顺遂的。 伍母笑了笑,女儿给出这样的答案她并不意外,继而说:“喜欢,不能用应不应该来衡量。你喜欢那样的人,可你遇到过那种人吗?” 提起这个,乐瑶有些遗憾:“当然没有。” “所以,喜欢的标准不是应不应该,而是缘分。”伍母微微停顿,又叹道:“我女儿样样都好,怎么唯独在感情上不开窍?!” “我……一直没有遇到过那个人吧。” “水至清则无鱼!依妈妈的经验来看,喜欢这件事,不能像你这样理智。” 乐瑶点头,又试探着问:“那……如果我喜欢上一个很不该喜欢的人呢?” 伍母呵呵一笑,“那也是你的缘法。人生苦短,想爱就去爱吧。你还小,应该好好享受爱情的滋味儿。” “嗯,我知道了。”乐瑶对妈妈的回答不置可否。 “好了,你爸爸叫我去尝尝他新开的红酒。瑶瑶,先不和你说了。记得,人生有时候可以放肆一些。” 说罢,伍母急匆匆挂了电话。 乐瑶正准备去洗澡,手机又响起来。她随手接通:“妈,又怎么了?” “是我。”悦耳的男声从手机里传来。 乐瑶已然习惯在段季冲面前尴尬,所以她平静道:“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段季冲笑笑,“问你到家没有。” 她皱眉,这个人的精力实在充沛,能够到处管别人的闲事。下午的拍摄结束时,何林希因为太冷太累而委屈大哭,段季冲也是这样,耐心地柔声劝解。 乐瑶淡淡说:“我到家了,谢谢你的关心。” 他也听出她的冷淡,笑道:“你就这样对待关心你的朋友?” “朋友”二字,一字一顿重击在乐瑶的耳膜上。汉语一向博大精深,短短一个词汇就能拨开很多迷雾。她忽而想起爸爸经常说的一句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一阵羞愧从乐瑶心中涌出,让她无处遁形——自己竟然也成了这等自扰的庸人?! 她脸上挤出微笑,说:“是啊,所以我都快没朋友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算你一个朋友吧。” 接下来,段季冲说了些什么她已是模模糊糊,唯独那声朋友,像一记闷棍打在头上,响亮又清晰,让乐瑶心头堆积的情绪烟消云散。这本来应是好事一件,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她望向窗外,心想,在这座城市,自己依旧是一个人。 段季冲挂断电话,哼着歌儿去卫生间洗澡。密集的水珠从花洒中喷涌而下,亦如他今晚的好心情。 没想到,他与伍乐瑶之间的交集竟然如此有趣。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拍戏是第一位,自己也再无心思放在其他事上。但是乐瑶的出现,确实……让他严丝合缝的生活出现了裂痕。他解释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想一切全凭心意去做。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除了在事业上仔细筹谋外,他不会再给自己的人生增加任何负荷。既然靠近乐瑶是一件愉快的事,那便这样去做。至于靠近后的意义和结果,他不想多做设定。 就把一切都交给自己的心吧。 粉丝!粉丝! 虽然没到“挥剑斩情丝”的程度,但乐瑶调整心情的速度也算快得让人咂舌。短短一个周末过后,她除工作以外已经不做他想了…… 接下来,乐瑶有两件大事要做。第一件,是海滨海报的发布,也算是《青春》这个项目的正式官宣。第二件,就是《青春》的开机仪式。 经过选片、修片、调版制作,这套名为《那年夏天和你一起做过的事》的海报顺利见网。而一经发布,这部还未开拍的电影便在原著书粉里一石激起千层浪,官微的真实粉丝量已经快到六万之多。在铺天盖地的纷杂评论里,也能基本理清大家对这部电影的看法。 对于男主角周准,粉丝们都说高阳简直是神仙选角、神还原,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与角色完全吻合。不过也有粉丝表示,海报里的高阳眼神略微呆滞,动作略显僵硬,一看演技就不是很好的样子。另一撮粉丝回怼,你的眼睛是摄影机?能一眼鉴演技? 对于女主许小雅,粉丝们讨论的不多,只说刘彤彤完全符合角色,或者单纯舔屏她的大长腿。因为在原著里,许小雅的人物设定并没有那么出色。 对于女二柳桐,粉丝们则分为两个极端。一边认为何林希美丽精致的面孔与柳桐的长相相符,而另一边觉得,书中柳桐是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姑娘,而何林希的眼神中总有莫名的高傲感,所以根本代入不进去。支持何林希的粉丝们表示,这些人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她们家姑娘美貌、资源在手,就笑看酸狗吧。 而最值一提的是段季冲。如果说高阳圈粉是以量取胜,那段季冲则是靠质服人。高阳的粉丝们大多是颜粉,除他以外,还拥有无数个帅气小墙头。而段季冲的粉丝多是死忠粉,忠诚度高,战斗力强。粉丝们觉得,段季冲确实有王小彧的感觉,but,角色什么的谁在意呢,重要的是——他实在太苏了,荷尔蒙感极强。粉丝们都说,不求天长地久,只求一夜风流。 看到段季冲粉丝在微博上刷这句话,乐瑶有些汗颜,但是他粉丝确实是最好管理的。在她们眼中,除了段季冲的□□以外,万物皆空气,不乱撕制片方,也不乱掐架,好极了。 看着公司走廊里挂的海报,果子指着其中一张,说:“真是万万没想到啊。”乐瑶过去一看,海报上的段季冲正与何林希深情对望,阳光与海浪亦增加了许多浪漫。 她奇道:“你没想到什么?”果子仍在打量那海报,“没想到段季冲竟比高阳圈粉。”闻此,乐瑶淡淡应了一声。 托苗苗的福,返回公司后,大家不再在背后对乐瑶指指点点,而是午休时直接当面杀过来。在同事们眼中,乐瑶可谓是本司第一奇女子,与段季冲产生微妙联系后,又能让高阳对她怜香惜玉。虽说她长得极美,但娱乐圈是美女泛滥之处,一张脸有这样值钱?她们真是好奇得要死。 乐瑶就索性大大方方用段季冲的“朋友论”解释。他曾说她不能假传旨意,那自己将他的原话搬过来便是。见乐瑶如此坦荡,同事们也不好再纠缠这个问题不放,继而又对高阳产生疑问。她耸耸肩膀,说她们可以自己去问高阳,不过他其实是个很nice的人,也很关心其他同事。 总算,又逃过一劫。如此一来,她在公司的八卦圈中反而过气了。而段季冲与她之间,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 果子的目光从海报上挪开,说:“公司里的谣言都平息了,我看你这几天不太开心?是因为开机仪式要去成都出长差吗?” 果子一语击中乐瑶的心事,她眉头微皱,吐槽说:“出差本没什么,但又要与苗苗同行。上次去海边,她没少惹麻烦。” 果子也知道苗苗的德行,同情道:“谁让你和她搭在一个项目上?!她这个人,脑子没几两重,拍马屁的功夫可是了得。你看,雪姐平时多护着她。”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已是不忿。 乐瑶的秀眉紧紧蹙在一处,不知是该祈求上帝还是观世音菩萨,“希望她这次别惹什么幺蛾子出来。” “对了,”果子忽而想起一件事,神秘兮兮道:“我们项目的执行制片人要调到你们《青春》那边去,听说今天已经去成都了,和演员还有剧组那些人一起。” “是张若琛吗?”乐瑶来公司四个月,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我只是听说过他,还从没见过。” 果子连连点头,“就是他!琛哥一直在组里,没太回过公司,所以你不认识。” 她又问:“你们琛哥是怎样的人?”如果张若琛能约束一下团队,那也是一件好事。 “很有能力,不过他长期混迹剧组,比较油滑。别看每天表面上笑呵呵的,但实际是个厉害角色。”果子总结道。 乐瑶一笑,“看来,他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强人。若是这样,苗小姐可能不会很喜欢他。” “苗小姐的hard模式即将开启!”果子有些幸灾乐祸,继续透露自己听来的重磅炸弹:“另外,琛哥还是张总的亲侄子。这回,看苗小姐在公司里还作不作妖。” 乐瑶立马想到苗苗对自己的屡次刁难,“希望你们琛哥能收了她。” 果子对这句话理解有误,故而很鄙视她的说法:“人家三十而立的黄金单身汉,喜欢的都是蜂腰翘臀大长腿,琛哥能看上她就怪了。” “我说的收是管制的意思。不过……”乐瑶有些惊愕地问:“你将他打听得这样清楚,是准备替他相亲?” 果子对她的滞后更为鄙视:“人家是个不折不扣的地产业富二代,要不是为了电影理想早回家继承家业去了,哪还用得着相亲……” 乐瑶拍拍她的肩,露出温柔笑容,说:“不管他是何种身份,总之,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成都 当乐瑶下了飞机,将成都的新鲜空气塞进肺腑那一刻,她心情出奇的好。 这是她第一次来成都。被北京的雾霾中荼毒太久,总觉得从喉咙到心肺,全都蒙了几层厚重的灰尘。 此刻的清爽,实在难得。 乐瑶坐上开往剧组的出租车,欣赏车窗外掠过的每一处景观。若不是司机师傅那夹杂四川口音的普通话时不时钻入耳朵,她会产生一种仍旧置身北京的错觉。 本来,城与城之间就是相似的,大多是水泥森林、车水马龙;而城与城之间也不同,却尽数是情感效应、心理作用。 那些细微的情感会穿过高楼和街道,穿过历经的每一处足迹,像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经脉,将整个城市串起。 思及此,乐瑶露出一个微笑,情感,那不是自己最逃避的东西吗? 到了剧组的宾馆,已是下午三点多。雪姐说过今天事情不多,乐瑶可以先回房休息,晚上再下来和剧组一起吃饭。 乐瑶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不太习惯冬天没有暖气的房间。所以,她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空调和电热毯。等到被窝温热,她以最舒适的姿势躺进去,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乐瑶突然发现自己游荡在一座漆黑的空城里。周遭是一片荒芜和黑暗,脚下的路也不易辨认。她出奇的淡定,就像寻常一样走着。然而,却不知从哪冒出一个看不清脸的人。 那人身上有光晕笼罩,一片祥和,他硬是紧拉手腕乐瑶的手腕,向一个方向走去。她拼尽全力也挣脱不开,只能这样受制于他。不知走了多久,乐瑶渐渐习惯由他领路带来的便利。心里不再抗拒,她便想同他聊聊天,问问这是哪里。但是,那人却突然消失在她眼前,毫无声息,像从未来过一般。 乐瑶只觉得心里一空,细密的恐惧与失落一点点渗透在身体中。忽而,她只觉小腹有一阵钻心的绞痛,随之睁开眼,入眼便是酒店的淡黄色天花板。原来,刚才只是一场古怪至极的梦境。 她打开手机一看,已是六点半。 困顿的睡意被两腿间突然的潮涌打破,她迅速起身去卫生间。 果然,是大姨妈突然来访了。 来不及多想,乐瑶在电话里如实向雪姐告了晚饭的假。而后,她披上大衣,忍痛去超市购买卫生用品。 剧组的酒店在市郊,地处偏僻,最近的一家小超市也要走上十分钟。此刻,酒店外的天色渐渐暗去,乐瑶触眼便想起刚才的梦来,毫无实质又极虚幻,就像……公司里的谣言那样无趣。 超市不大,乐瑶堪堪转了一圈,便拿齐自己所需的全部商品。将东西交给老板结账时,她忽觉自己的左手腕在发热,像那晚在海滨时段季冲手掌上嫁接过来的温度,也像是梦中人烙上的印记。她一时怔住,直到腹部的绞痛让她醒过神来,又无限的觉得自己可笑, 出了超市,眼前只有一条静谧又漆黑的小路蜿蜒向前。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团,努力发亮却仍打不破黑暗。乐瑶疼得白了脸,双手捂住小腹,一步一步缓慢向前。 走了一会儿,乐瑶的心忽然猛跳一下。就在她背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匆忙而凌乱。 其实脚步声本没什么,但处于这样僻静又昏暗的环境,就显得尤为可怖。 她不顾腹部的疼痛,条件反应般地拼命跑起来。不料,那脚步声也随之加快,明显是冲她而来。就在那短短一瞬,千万个念头浮过乐瑶的脑海,比如,她身上的500块钱现金和手机可以交给歹徒保命,比如歹徒若是想要劫色,她要怎样攻击他的命门,再比如,她若是真命丧于此,自己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正当她千思百转之时,身后响起的一道男音让她松了半口气:“小姐,你的身份证掉了!” 乐瑶摸了摸口袋,其中除了空气外确实别无他物,她虚脱地停下脚步。 乐瑶另外半口气之所以还未松下,是因为这男子长得……确实不太安全。 她狐疑地打量着男子,只见这人中等身高,身材有些健壮,发达的肱二头肌让他看起来很像训练多年的特种兵,哦,亦或是健身教练。他的衣袖撸到手肘上方,故此手臂上的一圈纹身隐约可见,而他的脸却反而看不太清。 乐瑶不敢接他手上的东西,犹豫着问:“你是怎么捡到我身份证的?” 那人察觉到她的戒备,解释道:“在超市里捡到的。” “超市里?”她更觉得此人可怕:“刚才超市里只有我一个顾客。” “我一直站在货架的另一侧。你走后不久,我去结账,就在地上捡到了。” 这人说话时,一字赶着一字,绝不拖泥带水,有一种特别的利落感。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身份证?”乐瑶依然谨慎盘问着。 那人的语气已接近不耐,解释说:“我看了身份证上的照片啊妹妹!” 乐瑶看他所言没有破绽,便快速接过他手上的身份证,确认后放进大衣最深的口袋里。 此时天色已晚,这地方实在不宜久留。 而她道谢离开后,却发觉那人仍旧追随自己的踪迹,于是心中警铃大作,又停下来。那人嗤笑一声,似是在嘲笑她过头的警觉心。随后,他坦然迈着大步,径自越过乐瑶向前方走去。 经过乐瑶的那一瞬间,他扭头看了她一眼。短短一瞬,借着昏暗的路灯,她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五官之中,高挺的鼻子最为出众,其余皆略显平淡。这人长得绝不算难看,感觉很舒服,就是一双鹰眸显得过于犀利,永远处在审视的神态。再联系他的外型看,整个人像一顿能干五两白酒的粗糙汉子。 乐瑶将心彻底放回去,怎么看他也不是杀人越货的面相,还好。 回到酒店,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成一片。乐瑶有些躁郁。也许是雪姐在饭桌上说了她不舒服,所以,就在她没看到微信的半小时里,无数个人向她表示了或真诚、或假装真诚的关心。分别是:妈妈提醒自己这几天不要贪凉;雪姐体贴的叮咛;刘彤彤与何林希都言明自己带了药箱,如需自取;苗苗轻描淡写的关心;还有十几条工作微信;而最后一条——是高阳发来的,他说一会儿要拿上外卖送的烧烤来她房间里探望,她赶紧以不舒服为由拒绝。 几乎,剧组里与她相熟的人都发过消息了。 唯独段季冲没有。 命运 第二日,便是《青春曾有时》的开机仪式。这黄道吉日是张总找大师精心算过的,据说十分难得,能保项目一切顺遂。 毕竟,圈中人的唯心主义由来已久。 玄学之事乐瑶不大懂,但天气好还是肉眼可见的——只见窗外碧空如洗,几处偶有白色云团做饰,令人心旷神怡。 乐瑶拿着台本,站在何林希的休息室外,听到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从紧闭的房门中传来:“希希,你就不能听我一回……” 乐瑶看了看时间,抬手敲敲门,说:“希希,我来和你对一下台本。” “进来吧!”是何林希的声音。 乐瑶进入休息室,看到何林希正坐在梳妆台前,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等待妆发。而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五官有几分何林希的影子。只见这女人保养得极好,白净的脸上几乎没有皱纹;她身上穿一件十分合体的白色羊绒大衣,虽看不出牌子,但无论是剪裁还是质地,实属上乘。 何林希头也不抬,只是淡淡说了声:“这是我妈。”便算是介绍过了。 “阿姨好。”乐瑶打了声招呼。 何妈妈转过头,礼貌性笑笑。刚才她正蹙眉教训女儿,虽然此刻仍带了些情绪,但大体上还是优雅的。 她打量乐瑶几眼,径自笑道:“小姑娘,你是制片方的人?阿姨想个不情之请,想和你们商量一下。”何妈妈顿了顿,有意观察乐瑶的反应,又继续说:“就是希希的身体不太好,以后若是有不能保证适宜温度的工作,能不能照顾一下她呀?” 虽说名义上是商量,但她的口气全然没有商量的意思。 乐瑶有些措手不及,可还不等她开口,何林希便高声道:“妈!我都说了没事的。你看人家刘彤彤,不是也照样拍了?!” 闻此,何妈妈的眉头蹙得更紧,生气地说:“你从小就娇气,又没吃过苦,怎么能和别人一样?” 何林希很不喜欢听这话,语气已有些激愤:“可我是一个演员,这是我的工作啊!” “家里又没人期待你拿个奥斯卡回来!”何妈妈的声音拔高一度,道:“那么认真干什么?!” 乐瑶则冷眼旁观这两朵人间富贵花的互相拉扯,奥斯卡,是认真拍拍戏就能拿到的吗? 作为一个外人,乐瑶围观母女吵架确实有些尴尬,但,此刻出去也绝不是上策。就在她左右为难时,何林希花大价钱请来的私人妆发师拎着行李箱及时出现。 在乐瑶眼里,他的出现就宛如手拖行李箱的救世主临世,挽救,或者说中断了失控的场面。 花二十分钟搞定台本后,乐瑶迅速撤离,将余下的时间和空间留给那对爱恨交织的母女和同样一脸尴尬的妆发师。走出休息室,乐瑶望着手中另一本台本上的艺人名字,深深叹一口气。 不知是剧组化妆师的效率更高,还是男生的妆发时间本来就短,在乐瑶去对台本时,段季冲已经万事俱备了。 休息室的门开着,他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玩switch,神情专注,就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男生。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段季冲抬起头,眼神中迸发熠熠的光彩:“乐瑶?你什么时候来的?” 乐瑶笑笑,“就在你看到我的前几秒,所以你没落下任何把柄,放心吧。” 他拍拍身旁的空余位置,示意她过来坐,“我是问你什么时候来剧组的。” 乐瑶过去坐在沙发另一侧,说:“就在昨天下午。”“难怪!”段季冲有几分了然,说:“我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在现场拍到凌晨才回酒店,根本不知道你过来。不然,应该请你吃顿饭的。” “怎么?” 乐瑶抬眼,佯装不解的问:“段先生是想展开扶贫计划吗?” 他这样突如其来的暧昧态度让她很疲倦,故而话语难免尖刻。 段季冲倒也不气,语气如往常那样温和:“我只扶你,别人就让他们自便吧。”乐瑶装作没听到,晃晃手中的台本,提醒他:“开始工作了。” 他也装作没听到这句,抬起身子紧挨着乐瑶坐下,手臂还恶劣地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怎样看都是占有的姿态。 乐瑶浑身僵硬,眼睛只能紧盯手中的台本。他似乎看出乐瑶的不镇定,心情越发好,贴近她耳旁轻声道:“刚才你不是还想抓到我的把柄?那得离我再近一点,甚至……没有距离才行。不然,我就是个没有破绽的人。” 话虽不是情话,但他眼神柔和,姿态缠绵,任谁看到都是一副调情的模样。 乐瑶反而镇定下来,她笑问:“我时常好奇,如果知道你私下里是这样,你的粉丝们会怎样想?还有,你口中的所谓朋友,都是能够任你轻薄、调戏的?”他坦然道:“首先,我管不着别人怎样想我。其次,朋友也分好多种……你……” “哈喽!”人未到声先到,突然响起的甜腻声音让段季冲将余下的话咽回去,又迅雷不及掩耳地拉开与乐瑶的距离。 两人一同抬眼看去,原来是何林希拎着保温饭盒出现在门前。 只见何林希脸上甜笑着,神态像个活脱脱的田螺姑娘,“段季冲,我妈给你煲了银耳雪梨汤,润喉的。” 段季冲淡淡点头,又问:“剧组里的演员们都有吗?”何林希的脸染上薄红:“单给你的。砂锅买小了些,做不了那么多。” 闻此,他站起身接过,朗声道:“替我多谢阿姨。那我明天带到片场去,让大家一起尝尝阿姨的手艺。” “……”何林希脸上的笑意淡去,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便借口自己还要换衣服,脚下生风般离去。 段季冲则庆幸她没看出自己和乐瑶的异常。其实,他并不怕什么,只是乐瑶——他怜惜地看她一眼,他不愿意让她暴露在任何可能产生的伤害中。 乐瑶瞟了一眼那汤,问:“可以开始对台本了吗?还是先等你品尝完你阿姨的手艺?”段季冲无辜地笑笑,“这汤我又不喝,明天让高阳和刘彤彤喝去。” 为何这对话如此像吃味的女友向男友兴师问罪?乐瑶生出一阵懊恼,随口转移话题道:“你的手套我忘记带来了,改日还你。” “你这儿有什么好喝的?”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段季冲举汤示意:“银耳雪梨汤,琛哥要尝尝吗?” 此刻他觉得胸闷,自己好不容易能逮到机会和乐瑶独处,半路为何会杀出程咬金来?还不止一个? 程咬金二号摆摆手:“汤就算了,如果是酒还可以尝尝。” 而乐瑶此时觉得,《青春曾有时》这个项目或许有毒——自从它介入自己的生活后,无穷尽的狗血和麻烦都找上门来。 眼前的这位琛哥,不是昨晚拾到自己身份证的人,又是谁?但她生性乐观,认为他这样的大佬事务繁忙,绝不会让捡身份证这种小事占据脑容量。 果然,张若琛几乎没有注意到乐瑶,只顾与段季冲谈论一些拍摄事宜。 两人想法上的契合与搭调在言谈间得以充分展现,继而又蔓延到肢体语言上。只见张若琛不时地拍拍段季冲的肩,而段季冲也对他尤为亲近。 真是……情投意合的一对。 两人谈话完毕后,一只脚已经踏出门的张若琛又折回来,用手中卷起的台本略略向她一指:“伍乐瑶,下次将身份证收好,别再丢了。”说罢,似一阵风席卷而去。 闻此,乐瑶惊住。 大概,这就是命运吧…… 喜欢 乏善可陈的开机仪式结束后,已是夜里11点多。 段季冲脸色十分难看,在房间里不停地踱步。 明天一大早还有通告,可他睡不着。在亲眼目睹乐瑶进了隔壁的高阳房间后,他抑制不住这种焦躁。 “真窝囊!”段季冲忍不住低声咒骂自己。 若有可能,他很想去论坛上发贴解惑——深夜时女孩进入男性朋友的房间意味着什么?以及,男人在各方面条件均可的情况下仍撩不到喜欢的女孩儿,是因为颜值不够突出吗? 喜欢。 对,他对乐瑶是喜欢。 段季冲初中二年级开始早恋,他以为自己很清楚喜欢的定义是什么。 也许是遗传到父亲的冷静性格,他从小便懂得藏起男孩儿的顽皮劣根,展现出超乎年龄的老成。和皮猴儿一样的同龄小男生相比,自然多出一种沉着稳重的魅力。 偏偏,身边的漂亮小女生们最吃这一套。 小学时,班花们给他写情书、叠幸运星;中学时,校花们送他巧克力、游戏卡;大一时,他遭受了顺遂人生中唯一的屈辱——被同年级女生强吻。而这件事,至今仍是他人生阴影排行榜的第一位。 所以,在段季冲看来,“喜欢”也无非是在向他示好的女孩子中,选择一个最美或者最乖巧的,开始一段漫不经心的恋爱。 可段季冲这一条人生铁律竟然在伍乐瑶这里被彻底打破。从被她扔掉帽子开始,他便隐隐觉得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恐怖。 他时常以为自己被施了蛊,乐瑶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他眼里皆是蛊惑般的存在——甚至包括她的冷漠。 他总是情不自禁靠近她……甚至,幻想着和她发生一点儿其他的事。 每到此刻,段季冲在心满意足的同时又会觉得自己有些龌龊。 而他没想到,在乐瑶踏出高阳房间那一瞬,自己会借着酒劲儿将这点龌龊转化为行动。 乐瑶靠在段季冲房间的墙壁上,一点也没有被劫持的恐惧。 她望着眼前这个桎梏自己的人,冷漠问道:“好玩吗?说真的,段季冲,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乐瑶真的气了。 昏黄灯光下,她一双秀眉似蹙非蹙,显露几分倔强,眼波里的柔媚春水因怒气而凝滞,红润双唇此刻紧紧抿着,整张娇俏面庞不复以往的温柔,却多几分生气。唯独那白皙修长的脖颈线条依旧美好,几缕碎发散落其上,衬得肌肤雪白无瑕。 段季冲的眼神中带些痴迷,直接说:“我想吻你。” 她嗅到他身上的酒气,冷道:“看来,醉酒后男人想做的事都差不多。” 他被这句话刺激到,眼中立刻清明几分,不知不觉皱紧了眉,问:“高阳?高阳他怎么你了?还有,晚上你去他房间做什么?” “高阳没喝酒,也没对我怎样。苗苗喝多了,我帮她去对接几件事。”乐瑶猜到他在联想什么,平静道:“不是谁都像你这样……” 借着酒力,段季冲毫不犹豫地吻住她的双唇,将余下的话吞没。 他将挣扎的乐瑶紧紧禁锢在怀里,令她没有反抗的余地,并不断向床边游走。 对段季冲来讲,这都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接吻,充其量只是唇瓣间的抵死触碰,可他心里却被这种陌生的美好溢满,说不出的餍足。 当乐瑶被段季冲压向柔软大床的时候,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肌肤间的每一次相触都犹如灵魂刺穿般的疼痛。 她闭紧双眼,不敢看他此时可怖的眼神,那样的……欲念丛生。 那绝不是段季冲,那只是一头克制不住欲望的野兽。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大掌终于停歇。她睁开眼,以为一切终于风平浪静,却迎来他更大胆的冒犯。 乐瑶惊恐的睁大双眼,双手抓住他的手臂想阻止,却被他轻而易举的甩开。 最终,为时已晚。 她的眼泪忽然流下来,眼神里尽是空洞。就像书中描写的小美人鱼,那样伤心,那样绝望。 从头到尾,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痛苦和难堪都要她来承受? 为什么连段季冲都要这样欺负她? 于是,眼泪越流越凶。 不知是因为手上沾染的鲜红潮腻,还是因为乐瑶的眼泪,段季冲彻底冷静下来。 此刻,如果不是她凌乱不堪的衣服和他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怎样的错事,压抑住一切情绪,问道:“伍乐瑶,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讨厌你!”乐瑶歇不住流着泪,歇斯底里大喊。 她终于忍耐不住,长久的委屈和压抑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段季冲的心一沉到底,仿若浸在冰凉海水中。他眼眸染上一层晦暗,沉默半晌,伸手去帮她整理衣服,小臂却突然一痛。 是乐瑶。 她用尽全力咬在他胳膊上,不松口。尖利的齿锋划破他心脏某一层,然后没顶的哀伤倾泻而出。 他缓缓闭上眼。 等乐瑶松开他时,段季冲的胳膊上已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明天还要拍穿短袖的戏,不过他已无力去想那些。此时,乐瑶的浓密长发凌乱披散着,眼眶红红的,显得整个人越发娇小可怜,像只被人欺负的小兔。 段季冲苦涩的笑了笑,“对不……” “我讨厌自己喜欢你。”她嘶哑着开口。 眼前女孩的一句话,竟然让他从地狱一瞬至天堂。 他喉结上下滑动几下,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心里又喜又怕。 她冷静下来,开口道:“所以,今天的事,我原谅你了。”她故意轻松说:“但以后……我们都好自为之吧。” 段季冲脱口而出:“可我也喜……” 她却以手堵住他的口,坚定摇了摇头。剩下的话,她不敢听。 在他神色复杂的注视下,乐瑶缓缓起身整理衣服,然后夺门而出。 她的眼泪不由地汹涌流下,似乎伴随一种割舍的痛感。 不该做的事,就不要做。 不该喜欢的人,就不要喜欢。 一杯红糖水 “好,可以了!”刘导坐在导演椅上,专注盯着显示屏喊道。 镜头中的段季冲立刻停下所有动作,将手中篮球随意掷向场外的球框,喘息着站在原地休息。此时,张若琛坐在监视器后方,毫不吝惜地送上他一个资深球迷的赞许:“季冲,球技不错啊。” 球技不错?身旁的刘导不动声色地横瞟他一眼,这位制片人还真搞不清重点。 难得这一场篮球戏拍得快,候场的工作人员都觉得能早些收工,动作便出乎意料的麻利,开始为下一场戏做准备。 段季冲用手抹抹额头上的汗,小跑着穿过混乱人群去监视器前看回放。 乐瑶站在他后面,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背影将监视器遮挡得严密,以及他紫色篮球服上的号码——61号,明晃晃的,那样刺眼。 拍摄时的情景浮现在她脑海——他像一团紫色闪电,在场内迅速移动着,裸露的肌肉线条蓄满力量,奔跑……起跳……上篮……每一个动作都准确而敏捷,又快又狠,姿态如同一只猎豹。 而她知道,这只猎豹的目标,不只有篮球而已。 一枚创可贴就贴在他左臂被咬的地方,随动作不断在眼前晃动,时时刻刻提醒她昨晚发生的一切——她咬上去的那一口,还有……他可怕的欲望和攻势。 一刹那,乐瑶想,如果昨天她没有生理期呢? 倏尔,她便不敢再往下想。 张若琛也看到那枚可疑的创可贴,发问道:“你胳膊怎么了?” 闻此,段季冲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乐瑶,回答道:“没怎么,不小心撞到柜子,淤血了而已。” 张若琛一向是此中老手,他站起来拍拍段季冲的肩,并且不深不浅地拆穿他:“男人可骗不了男人。” 如果段季冲足够红,那这番对话完全有资格成为八卦论坛里一只有滋有味的大瓜。 而现实却是——无人在意。 工作人员们只顾来回忙碌,刘导一心研究方才那段戏,两耳不闻身旁事。 就只剩下乐瑶一人心跳加快。 段季冲不慌不忙打着太极,说:“可惜我还是个男孩儿。” 张若琛也不再和他玩笑,善意提醒道:“说正经的,演员的身体只属于镜头。不管这是什么,你赶紧处理了,幸好今天镜头没有拍到。” 这话……倒是让乐瑶面上一愧。 段季冲应了声,便径自走去观众席休息。 下午,高阳来到片场时,脸色又不大好看。乐瑶走上前,打量他一番,说:“公主大人,昨晚又没睡好?!” 高阳英俊的面孔又黑上几分,咬着牙道:“提醒过你了,别再叫我公主大人。” 乐瑶大喇喇耸肩,以为自己很无辜:“谁让你和唐太宗爱女同名?” 高阳哑然。 这个伍乐瑶,一直可恶得很。自从两人幼儿园坐同桌开始,看起来老实的她次次都能冒出坏水来,让他吃哑巴亏。 有一次,他俩又为了一块橡皮起争执,动起手来。他还未怎样,眼睁睁看伍乐瑶先瞪起眼,目露凶光,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锤他两拳、又下死手掐他三下,然后装腔作势地大哭,占尽先机:“老师,高阳打我!” 高阳还记得那天下午,自己被老师罚站了三小时。回家以后,高爸爸又加一顿竹笋炒肉,他屁股上全是红痕。自那之后,他见识了乐瑶的厉害,再不敢招惹。但心中还是留下极深的阴影,对同龄女生又惧又怕。此后,交往的女友也皆是大他几岁的姐姐型——这全是乐瑶的功劳。 这样一想,高阳又恨起来,不甘心这样偃旗息鼓:“那你还想不想让我配合你,装出我们不太熟的样子?” 乐瑶想起那天在海滩他对自己突兀的关心,只得暂时安抚他:“成交!只要别再惹麻烦,叫你什么都行。” “你就那么在意我们是发小这件事?”他不满问道。 乐瑶一愣,这个句式竟然那样熟悉,哦对,段季冲也这样问过她,就这么在意小柳桐这件事? 其实,她一直认为自己是超然物外的性格,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深信不疑。而当事情一件件发生时,所设幻想被一层层戳破,她这才发觉自己错的离谱。 这叫虚伪吗? 其实,她很喜欢段季冲,喜欢的不得了。从剧本围读会他将王小彧演活的那一刻起,到他再三帮自己解围,再到他昨天的强烈攻势,她已经悄悄将自己的心献祭,但她一直拒绝接受这件事。 这叫虚伪吗? 伍乐瑶,是一个虚伪的人吗? 见她就此沉默,高阳也不忍再问,只得说:“不提就不提,做你发小也没有很骄傲。不过我问你,这破戏到底什么时候能拍完?” 听到“破戏”二字,乐瑶立马又变回那只炸毛猫,生气道:“高阳,你是否知道,这部被你称之为破戏的电影,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见乐瑶动气,高阳的语气也尖锐起来:“我就是讨厌拍戏!谁爱拍谁拍!要不是文化课实在太差,我才懒得考电影学院!” “那你报考的时候在想什么?!成绩差就要考电影学院吗?!高阳,你就不能对自己、对大家都负点责任吗?”她压着嗓音厉声道。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能。”高阳赌气说道。 “……” 乐瑶一时语结,气到无话可说。好在段季冲及时提一箱买来的饮料从场馆门外进来,冲淡了空气中的□□味。 他将箱子扔在不远处的地上,状似随意的问:“你们俩也能吵起来?” 高阳正好口渴,过去在饮料堆里挑挑拣拣,没好气地说:“制片方的伍小姐嫌弃我工作不够积极投入。” 乐瑶挑挑眉,道:“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没资格评价他人。”说完,也过去拿饮料。 段季冲看俩人的口舌不像是欠情债,于是放松下来,打圆场道:“行了,劳动人民最光荣,你们都辛苦了,喝点东西吧。” 望着那堆繁杂花哨的饮料,乐瑶突然很想喝那瓶冰镇橙汁。她侥幸的想,自己已经不疼了,喝点凉的也无碍。可就在她的手刚触到瓶身时,手腕却一把被段季冲扼住。 她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他,他却平静地说:“你不能喝。” “段季冲,一瓶橙汁而已,她怎么不能喝?!”旁边的高阳又火冒三丈,语气变得尖刻。他虽然讨厌乐瑶,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最见不得她受委屈。 段季冲没理高阳,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红色养生杯,往乐瑶怀里一塞,低声道:“你只能喝这个。”说罢,便拿起几瓶饮料往刘导和张若琛那边走去。 乐瑶打开瓶盖一看,脸“唰”地红了,杯子里面是热腾腾的大枣红糖水。高阳也凑过来,一见那杯中物,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板起脸,严肃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乐瑶有些心虚,但仍强撑场面,道:“你说什么?” “我也是交往过几任女友的人,自然知道女生何时会喝这种红糖水。”高阳的眉眼生得极好,生气时有一种忧愁美感,毫无戾气:“问题是——这小子为什么知道你的特殊时期?” 乐瑶深吸一口气,耐心撒着谎:“他看到我肚子疼了。” “即便是这样,一般的关系也不会给你熬红糖水吧?!”高阳一副“你别骗老子”的神情,“正好今晚我正准备给伍叔叔打电话问候……” “我们俩没关系,至于他为何给我送水,你去问他,我不知道!”她打断他,语速像连珠炮一样。 高阳仍不放过乐瑶,恍然大悟道:“我昨晚还奇怪,他本来是谦让温和的性子,昨晚却为何与其他演员争这件61号球衣……61,乐瑶。”他细细琢磨:“这恐怕和你有关吧!” 61,谐音“乐瑶”。 看似无情,实则深情。 她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心念一动,连心也飞出了自己的胸膛。 乐瑶的眼神不自禁去寻段季冲的身影,眉宇间不经意流露的那抹柔情,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 半晌,她才开口道:“你若将这种钻研精神用在演戏上,大概也不会有粉丝诟病你的演技了。”嘴里虽说着刁钻的话,但语气却如和煦春风。 高阳侧目,看她微微上扬的嘴角,认真提醒她:“段季冲,他不是你的良配。” 乐瑶仍不舍得收回目光,只是幽幽叹口气,无限感慨:“你看似冲动糊涂,实则最为清醒。不像他那样……” 不像他那样,一意孤行,徒然惹出满腔惆怅。 肥肉 如果用一句俗语来形容高阳拍戏,那就是——德国汽车,奔(笨)驰(死)。 好端端一场戏,明明已经走过好几遍位,开拍时,他仍按错的走;段季冲和刘彤彤跟他对过无数次的台词,他照样说错;刘导反复纠正过的表情、肢体,他也是左耳听、右耳冒,根本记不得。 NG十几遍后,刘导终于忍不住了。只听“咣”的一声响,面前的小桌被他狠狠掀起,而后便四脚朝天落在地上,桌上的东西零零散散洒了一地。 刘导的眉宇间皱成一个深如沟壑的“川”字,他气急了,指着高阳大吼:“这戏你能不能拍!我就问你到底能不能拍!” 一时间无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寂静。 剧组的人从未见过这阵仗,都被吓得楞在原地,面面相觑。 高阳也没想到导演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一时愣着回不过神。 张若琛毕竟处事老道些,率先打破僵局,他笑着拍拍刘导的肩,高声安抚说:“刘导,刘导,咱们不和小孩儿一般计较。何必自己动真气呢!”说着,他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盒Treasurer,亲手点燃一支送上去:“来,咱兄弟俩一起抽个烟去。” 这时,高阳也如梦方醒,深邃的眼眸里立刻布满阴霾,他一字一顿地大声怒吼了回去:“我拍不了!” 说着,一把将肩上的道具书包甩到地上,拔腿就走。幸亏段季冲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拦住。 闻此,刘导又瞪起眼睛,不顾张若琛的劝阻,怒斥道:“不拍就给我……” “哎呀刘导,来来来,我们去那边抽支烟消气。” 张若琛头疼得要死,忙打断刘导的呵斥:“小孩们不懂事,我们就得多费些心……” 张若琛边说着,边揽住刘导的肩膀将他带离□□味浓郁的现场。 “滚就滚!”高阳大吼着。他怒气在胸臆间翻涌,想迅速逃离这个讨人厌的地方。段季冲一边牟劲儿拦着高阳,一边低声劝他:“有什么话好好说,冷静点!你又不能真违约辞演,事情闹得越大,情况就越糟……”旁边的刘彤彤也死死拽住他,耐心劝慰,想大事化小。 这时,其他工作人员纷纷若无其事地拾起自己手上的工作,以此缓解尴尬。一时间,鸦雀无声的现场又热闹起来。 乐瑶正收拾被刘导掀翻的桌子,却突然注意到刘彤彤微微发白的脸色和额头沁出的汗珠。她走上前,神色失望,对高阳说道:“高阳,彤彤现在是忍着不舒服耗在现场的,你要是这样走了,对得起她陪你NG这么多次吗?” 刘彤彤赶紧制止她:“我没事!高阳状态不好,你别说他。” 高阳的面部表情微微变动。 他是有些冲动,但也不是油盐不进之人,听到乐瑶所言,赶紧看向刘彤彤发白的脸。那一刹,愧疚之色爬上他英气的面庞。 目光相触,刘彤彤反倒不若平常那样飒爽,微微错开眼,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段季冲拍拍高阳的肩,想赶快收拾残局:“行了,你别气也别急,大不了让彤彤先休息,咱俩多拍几条,最后总能调整出戏里需要的状态。” 乐瑶见高阳脸上有了些愧色,也不再理他,兀自拿过那杯红糖水塞进刘彤彤怀里:“喝点热水。”刘彤彤接过,大喇喇一笑:“行啊乐瑶,渣男标配语录。” 段季冲见她将红糖水给了人,心里有些吃味,便故意笑道:“你说得对,她就是渣男一个。” 乐瑶半怒半嗔地横了他一眼,“我看是彼此彼此吧!” 她眉眼本就长得甜美,这一眼竟显得人更加鲜活,全无平日的疏离淡漠。段季冲在心中感念,美人如斯,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皆是风情。 这边一将刘导哄好,张若琛便赶紧来这边劝高阳。 平日里看上去威风不羁的他,此刻像一个苦口老父亲,语重心长地说:“刘导脾气是急了些,但出发点是好的,也没有不尊重演员的意思。你演戏有天分,不能因为冲动误大事。” 高阳本在气头上,但一听到“天分”二字,心中竟涌起异样的酸楚和……一种莫名的感动。 从小到大,别人对他的夸赞只限于这一张脸,再加上他成绩不佳,这个显而易见的优点便被无限扩大。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想,自己干脆去做鸭好了,反正除了“色”,“高阳”这两个字一无是处。 可今天,他心中这一道严丝合缝的防线,被“天分”一词撬开裂痕。 “高阳”这两个字,除了一张脸,应该被赋予一些与众不同的意义。 张若琛见他听进劝了,也不再多说,只道:“老天爷既然赏你饭,那就好好吃!” 张若琛这一番话,很奏效。 不多时,现场又恢复到正常的拍摄状态。 他将乐瑶叫到拍摄现场外的凉亭里,面色沉沉,眸中仿佛藏着利剑,问道:“邹雪呢?!还有那个苗什么的?” “雪姐和苗苗去陪何林希了。”乐瑶如实道。正如果子所言,张若琛情商确实极高,也没什么架子,平时很少有人见到他黑脸,所以,自己真的很“幸运”。 “何林希?!何林希又怎么了?!”犀利的眼神扫过她的面庞,他带着不耐和怒气问:“什么事情能比盯现场重要?!” 乐瑶皱皱眉,又如实回答:“林希在剧组有些闷,她们陪她出去透透气。” “透气?”张若琛不可置信地反问,他一再克制,最后还是对这个离谱的理由忍无可忍:“这到底是什么剧组什么制作团队?一个个都是幼儿园毕业吗?吵架的吵架透气的透气,光留一个丢三落四的人在这儿有什么用?!” 乐瑶瞪大了眼,这件事,她貌似没有责任吧?! 这句“丢三落四”,是针对身份证事件的借题发挥吗? 因为一件私事,而怀疑她的工作能力? 她心中实在不快,便礼貌而平静地说:“琛哥如果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可以直接指出来,我会改正。” 乐瑶这一句话成功的让张若琛结舌。若说错处,这女孩的确没有。 他看着她那双澄澈而认真的眼睛,尖锐的眼神不自觉放缓。自己这番无来由的指责,可能会让这清澈见底的无辜双眼蒙上一丝阴霾。 平心而论,对待公事,他并不喜欢连坐和指桑骂槐。况且,作为一个上司,评价下属实在应当慎之又慎。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实则也是员工从上级这里得到的自我价值评定,自然不能草率。 一码归一码,这道理他懂得很。 但今日……今日他实在太生气了,简直是莫名其妙。如果这是几亿大项目,那便也罢,就这区区一部青春片,还搞出这么多烦心事。 但烦归烦,他也知道自己是有些过分了。 缓和了口气,他才道:“你没做错什么,我这就给邹雪打个电话。” 说着,便要拿出手机。可是翻遍身上的口袋,仍旧一无所获。 就在他怀疑它是否丢了时,乐瑶突然拿出一个有些眼熟的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 她伸手递给他,毫无责怪之意,说:“喏,你的。刚才放在导演桌子上,我捡到的。”白细的纤手与漆黑的手机形成鲜明对比,有些刺眼。 “我还以为丢了。”张若琛轻松地笑了笑,泰然自若地接过,和她说:“看来,我们还真是一个丢三落四的团队。不过没关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乐瑶心想,老油条就是老油条,双标都能如此自然,无缝衔接。 她转转眼珠,故作不解道:“可是,大家不都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张若琛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言辞犀利的女孩。 只见她穿一件宽大的粉色卫衣,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柔顺披在肩头,肤白如雪,小巧的鹅蛋脸上长一双明媚杏眼,眼中澄澈却又尽是少女的狡黠,整张脸即便不笑也很甜美,是高中男生极其钟爱的类型。 但无论再好看,在他眼中,她就是一个小妹妹,同他伯伯家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 张若琛笑笑,漫不经心的说:“只有小孩子才咬文嚼字。不过这事儿算琛哥输了,改天请你吃饭。” “那太麻烦琛哥了,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她咬咬唇,说道。 张若琛好奇一个毛孩子能问他什么,便道:“也行,你说吧。” “公司会让高阳拍完这部戏吗?”乐瑶认真问。 一提到工作,他神色正经起来,眼里又充满审时度势的锋锐,“会,现在市场上像他这样外形条件好的确实很少,即使他不好用,也只能凑合了,全看刘导怎么教吧。”他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儿,又道:“而且——公司准备签下他们四个。” 闻此,乐瑶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想想也是,公司的电影捧出了新人,这块肥肉当然不会便宜别人。 女演员 在高阳被张若琛搞定后,整部戏拍起来就顺畅多了。眼见剧组步入正轨,雪姐被留下来盯场,乐瑶和苗苗跟随张若琛返回了北京。 去机场之前,乐瑶特意给段季冲打了通电话。仍在片场的段季冲没忘记红糖水之恨,故意说道:“渣男,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乐瑶情不自禁的微笑,“没什么,本渣男一会儿要飞回北京了。” “嗯,我知道。”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你在剧组好好拍戏。” “嗯,我知道。” “你多照看高阳,他……” “当然!我想问你的是,除此之外,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讲?”段季冲迫不及待打断她,暗含几分期待。 “其实……是有的。”乐瑶故意顿了顿,眨眨媚气横生的眼,说:“那天,我递给刘彤彤的只是一杯普通温开水,并不是你的红糖水” 段季冲吸了口气,故作平静地问:“那……红糖水呢?” 她明知道他看不到,却还是娇柔地笑笑,“我喝光了。不得不说,甜度刚刚好。” 电话那端沉默半晌,乐瑶“喂”了几声,那端才传来声音:“好啊,那以后你的红糖水都归我负责了。” 因为他在克制,所以这话听起来甚是平淡,但是心细如她,仍在尾音中听他出掩饰不住的欢快。 乐瑶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一定是坐在片场的小凳上,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只得规规矩矩曲着,脸上笑容淡淡,但是眼睛里的星辰早已熠熠生辉,手里的剧本一定被他无意识地卷了又卷。 她对着手机,十分珍重地道了一个字:“好。” 直到登上飞机,乐瑶仍是心神恍惚。 她无意间与段季冲达成一个红糖水契约,却不知这份契约在两人心中的分量是否相同。 正所谓进可攻退可守,说这是暧昧质变为爱情的开端也可,说是朋友间的戏言也可,怎样解释都能说通。况且,逢场作戏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不敢做出太主动的事,却也不想放弃这份唾手可得的甜蜜,在心里天人交战数百回,始终无果。 乐瑶有些头痛,男色误人,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她第一次觉得,段季冲就像一种毒品,危险又让人无法抗拒。 从剧组回到北京,乐瑶的幸福感至少提升三倍。既不用遵循剧组那丧心病狂的作息,也不用再吃难以下咽的盒饭。如今她坐在办公室中,免去风吹日晒之苦,皮肤都更加好了。 这几天,段季冲也时常发微信给她。一开始还只是聊拍戏的进度,或者关心一下她,再后来就开始对她发些无关痛痒的牢骚,委屈巴巴的。 比如导演偷喝了他保温杯里的枸杞水,比如有群演反应慢了半拍,导致一场喝冰可乐的戏又拍了三遍才过,他再也不想喝可乐了,比如今天盒饭里的红烧肉不算太新鲜。 看着这些消息,乐瑶总是忍不住偷笑出来。原来,这个处事稳重又圆润的段季冲私下里也像小孩儿一样幼稚。 虽然这些对话聊不了几句就会被打断,但二人都十分享受这个并不算顺畅的过程。 眼看快到下班时间,乐瑶拿起背包去卫生间补妆。 在擦得干净透亮的巨大落地镜前,她理了理浓密齐肩的黑色头发,又前后左右地自我审视了一番。 乐瑶今天穿一件收腰的深蓝色大衣,内搭一条长到膝盖的黑色紧身针织裙。裙子领口和袖口处的白色蕾丝带来几分清新感,将黑色长裙的沉闷冲淡许多。 本来这只是一身中规中矩不出错的搭配,却因为蓝色和黑色都极显肤色,衬得她整个人白得发光。衣服本身的简洁也更加突出她五官的轮廓和美感,多了几分冷冽美人的意思。 与她平时温婉的风格有些反差。 乐瑶又从包里掏出浅红色的口红,仔细补了几笔,然后匆匆离去。 一出公司,她便看到张若琛的香车停在那,扎眼得很。驾驶室的车窗半开着,他一只胳膊随意搭着,手上还夹一支点燃的香烟。 乐瑶走过去,刚打开后排车门,张若琛便懒洋洋地发话了:“伍总,您还真拿我当司机了?” 她干干笑了几声,麻利地改坐前排。 张若琛打量她几眼后,才熄了烟开车:“还特意化了妆?一会儿要见的编剧是gay,化妆也没什么用。” “毕竟这是工作局,不能丢了琛哥的脸。”乐瑶淡淡说道。知道今晚要和张若琛一起赴编剧的约,她特意选了一身稳重提年纪的衣服。 “那也行,就当是养我的眼了。”张若琛单手握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开玩笑,驾轻就熟的样子。 他就穿一身简单低调的黑色休闲夹克和咖色休闲裤,丝毫没有会晤的自觉。 在公司里,张若琛花心大少的人设永不倒,平时没少撩拨各部门的小姑娘。 果子有时抱怨,说跟着他很难学到东西。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乐瑶摸清了他的门道——首先一定要作壁上观、洞若观火。 张若琛这个人,不好为人师,平时又嬉笑惯了,一身的本事都隐在不正经中。 其次,一定要撬开他的嘴巴,不懂就问,不耐烦也无所谓。 就比如现在,乐瑶难得的多话:“我看金浩彬编剧编过很多口碑不错的文艺电影,你觉得他算票房的保证之一吗?” 张若琛轻描淡写,“也算。这小子年纪轻,却懂得抓住观众的痛点,很有天赋。不过电影嘛,导演、编剧、演员缺一不可。” 提及“演员”二字,乐瑶的兴致更浓,问:“那现在的女演员里,你最欣赏的是哪一位?” 张若琛有一刹那的滞钝,然后大剌剌地说:“只要盘靓条顺的我都欣赏。” 乐瑶咂舌,想起果子对他的评价——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 男人想要风流,职业、年龄从不是限定。这 所幸,段季冲是个洁身自好的男生,和身份无关。 这样想着,她面上的微笑又甜蜜了几分。 吃饭的地方选在一家高级日料餐厅,环境古朴优雅,私密性很高。 停好车,张若琛和乐瑶一前一后进大门,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来到预定好的包间。 张若琛拉开包间的门,却半晌未动,背影僵硬如一尊雕塑。 乐瑶站在他身后,悄声提醒:“琛哥?” 他突然回头,笑道:“你还真来对了,我最欣赏的女演员就坐在里面。”说罢,率先走了进去。 在他脸上,浓浓的讥诮和浅淡的哀伤相搅,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头无助的困兽。 这个笑,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天生尤物 乐瑶来不及多想,也快步走进去。 而待她看到对面落座的身影时,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一瞬,周遭里店家花大价钱置下的古香古色全部黯然失色——毕竟,这些人工雕琢的俗物,又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个浑然天成的妙人? 眼前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影坛里百闻不如一见的女演员——李颂仪。 一提起李颂仪,“天生尤物”四个字便跃然纸上。 18岁以一部唯美文艺片《春月秋花·夜》出道,并一举拿下最具含金量的电影奖项——金雄奖的最佳女主角。 在片中,李颂仪饰演一个生于军阀乱世、艳绝四方的年轻□□温桃桃。 温桃桃长一张尖尖的俏脸,偏圆的杏仁眼看似无辜,却仿佛长了钩子,时不时就会勾走他人心魂;一张娇唇丰而不厚,粉润莹泽。她年纪虽轻,却能熟练周旋于各种权贵之间。 稍加粉黛后,温桃桃眉眼间的风情如火般燎遍周身上下,十分媚人。她身材极好,瘦而不柴,剪裁得体的旗袍沿着身躯画下凹凸有致的曲线,胸臀的突起十分惹眼。而温桃桃的旗袍开衩总是比其他人的高一些——要尽可能露出那双修长圆润的美腿。 还记得有个网友盘点过电影中十大名场面,其中便有“温桃桃倒酒”这一场充满高级香艳感的戏。 暗黄灯光下,檀木床上的温桃桃玉体横陈,一层薄纱堪堪覆着。她半起半卧,说不出的娇柔,素手拿着红酒瓶子,先仰头自饮,红色液体顺着优雅的脖颈线条流下,魅惑而慵懒。而后,她扬手将酒徐徐倒在自己莹白纤细的锁骨上。 温桃桃肌肤无一寸不洁、不滑、不嫩,红色缓流蜿蜒爬满她雪白妖娆的身躯,白纱湿透,若隐若现。镜头自下而上掠过,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妩媚中带着不甘的迷离双眸上。 有人说李颂仪不是演技好,只是长得好,天生狐媚样,适合这样的角色。 但是金熊奖狠狠打了这些人的脸。 其实,李颂仪的表演很细腻,也很动人,比如风尘的温桃桃对清白女子的艳羡,军阀之战过后惨遭士兵侵害时的无助,从一开始视儿子为自己受辱的证据到后来将他当做生活的希望这一巨大转变,为给儿子治病被迫重新出卖尊严的无奈,最后被命运吞噬得渣都不剩时入骨的恨意,都被她诠释得极好。 那年,她也才18岁,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而这一部电影的出品方,正是乐瑶所在的MY电影公司。 于是,签约,共赢。 《春月秋花·夜》过后,MY力捧李颂仪,任何资源都优先于她,而充满高级感的“天生媚骨”正好又是市场上稀缺那一款,所以,李颂仪的发展一直顺风顺水。 若说唯一的波折,便是5年前错失一部能让她更上一层楼的电影《听雨》,同类型女星曾熠捷足先登,从小透明一跃成为电影圈新宠,从此和李颂仪分一杯羹。 但无论怎样,12年后,拍过好几部高票房高口碑作品的李颂仪已是众多粉丝心中的女神,包括乐瑶。 由于是私宴,李颂仪没有化妆,她黑亮的头发随意扎起一束马尾,穿一身黑色的宽松运动装,看起来舒服又清新。 她淡笑着打量二人,红唇微启,温柔的声线一字一顿,极富节奏感:“怎么?换口味了?” 闻言,张若琛一笑,不计较她语气中的淡淡讥讽,说:“助理而已,不稀奇。倒是你李大明星的出现不太合常理——据说,你的工作计划已经排到后年年底,今天怎么有空不请自来呢?”说罢,脸上还故意露出费解的表情。 张若琛并不是一个尖酸的人,甚至称得上平易近人。他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李颂仪,显然不太正常。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乐瑶好奇的目光悄悄在两人身上打转,一边喝大麦茶一边看戏。 李颂仪也不甘示弱,她把玩着手上的餐单,优雅地反唇相讥:“浩彬约我,推一个活动也就过来了。百八十万而已,我想,公司已经不用太放在心上了吧?” 她挑着眉,那样美丽的脸,眼中的挑衅也不令人生厌。 张若琛瞬间变了脸色。 这句话就像带着倒刺的箭,稳稳戳中他的神经,甚至都不敢□□——因为那样会更疼。 在乐瑶看来,眼前的两人不乏相似之处。她感觉得到,他们表面的戾气和讥讽似乎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为了掩盖某种脆弱。 张若琛憋着火,一时也找不到撒气的法子,只得咬牙道:“很好。别说只是推掉一个活动,哪怕你全年休息公司也承担得起。就是不知道李小姐敢不敢尝试,毕竟在娱乐圈嘛,后浪推前浪。” 李颂仪并不生气,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我自然是不敢的。”她顿了顿,起身拎起身旁的包,不紧不慢说道:“所以,这顿饭就不吃了。还有,我不是不请自来,而是金浩彬打了五通电话邀请来的。不过呢,他今晚不会出现了,你好好享受这个没有工作的夜晚吧。” 张若琛飞快抓住打算扬长而去的李颂仪,皱紧眉头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只见她优雅地侧头一笑,宛若站在颁奖台上那般仪态万千,“就是字面意思。因为,我说过不希望他今晚出现在这里。” 张若琛不相信她的话,冷声道:“他凭什么听你的?” 李颂仪玩味地看着他,耐心地回答:“因为我答应了他一个条件,如果今晚他不来,我就出演他下一部作品——《极乐城》。” “胡闹!”张若琛凝视着李颂仪,平静吐出这两个字。这一句虽是轻言轻语,语气中却满是否定一切的意味。他眉头微微蹙着,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工作不能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李颂仪一笑,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慢慢的,笑意凝结在脸上,然后全部碎裂,露出最原本的模样。 她双手环在胸前,满不在乎地说:“我早就不知道怎么感情用事了。我告诉你,《极乐城》这样的好本子太难得了,我不会为了任何人而退让的。”她又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张若琛,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二十出头的李颂仪吗?我希望我是,但很可惜,这个李颂仪今年快三十岁了。” 说罢,她不顾神色复杂的张若琛,抽出握在他手里的手臂,匆匆离去。 张若琛仍立在那里,犹如石雕。 半晌,他回过神来,方才想起乐瑶这个人的存在。他面带几分疲惫,道:“你想吃什么?。” 乐瑶笑笑,又对他眨了眨眼,“封口费?!那可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的。”趁着张若琛发飙前,赶紧补上一句:“我要一张李颂仪的签名照,怎么样?” 张若琛不置可否,厉声道:“赶紧点菜吃饭,吃完送你回家!” 吃完饭,张若琛送乐瑶回家。 车稳稳地停在楼下。她打开车门,一只脚刚碰到地面,张若琛出声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李颂仪?” 为什么喜欢? 乐瑶思索片刻,迎着张若琛探究的目光,认真回答:“大概是她错过的那部电影获了奖,《听雨》。当时,记者问她是否遗憾,她回答说,当然遗憾,但是没办法,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觉得,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应该是会珍惜每一段经历,然后等采访结束,回家关上门哭到死。” “这样的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张若琛的神色在昏暗的灯光中晦暗不明,乐瑶看不见他在想什么,只看到他又点燃了一支烟,虽然开着车门,烟味还是狠狠地穿透鼻腔。 “没有标准答案,但总有一个主流答案。很明显,李颂仪并没有从善如流,而是忠于内心。”乐瑶出神地望着车窗前的霓虹灯,说道:“我喜欢忠于内心的人,因为除开感情,我也是这样的人。” 张若琛笑了笑,似乎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小不点还知道感情是什么?” 乐瑶有些生气,反唇相讥道:“又不是只有你们这样的“资深人士”才懂感情。” 谈到“资深人士”,她刻意加重了语气,提醒他记起自己的年龄,“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谢谢琛哥今晚送我回家。再见!” 说完,没给张若琛任何回嘴的机会,起身“嘭”一声甩上车门,扬长而去。 张若琛在钢铁碰撞的余声中苦苦思考,这个丫头还真有点像当年的李颂仪。绝对不是长相,而是一种感觉——就像她自己说的,忠于内心,在世俗规则中坚持自己的一些不俗。 还有就是,当年李颂仪和他吵完架,也很爱摔他的车门。 李颂仪。 张若琛在心中默念这个名,鲜少的颓然。 他看着指间的半截香烟一点点熄灭,微弱的火光被空气无声吞灭,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像他和李颂仪的……爱情。 爱情没有剧本 时间过得飞快,像被人偷了一样。 转眼间,《青春曾有时》杀青,迎来了第一个发布会,就算正式进入宣传期。 中午彩排时,现场已经被布置成校园模样,台上的桌椅单杠秋千,样样不落。 看着空无一人的现场,乐瑶的心湖被人丢了一块石头,漾起阵阵波澜。 这是她跟下来的第一个项目,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值得纪念。 乐瑶在台下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解决应接不暇的工作。突然,舞台上响起“兹拉”的试麦声,划破了空气中的静谧。 她没在意,低着头专心回复工作微信。 终于,试麦声变成吉他的扫弦声,抗议般的在现场声声回荡着。 乐瑶抬起头,冷不防看到抱着吉他的段季冲站在台上,虽然没有灯光,但已足够亮眼。 他身上穿着白T和校服裤子,较之前更为黑瘦,看来拍戏很辛苦。但是,他笑眯眯地看着她,眼睛里的星星还是那样闪亮。 不能笑,不能笑,坚决不能笑! 乐瑶在心中一遍遍提醒自己,但她的脸早已失控,泛起甜蜜又惊喜的笑意。 “也许是忐忑过了头,所以不敢牵你的手……”他突如其来的清唱让空气里满是甜蜜,世界的嘈杂纷扰统统无影踪。 现在,整个世界里只有伍乐瑶和段季冲两个人。 唱完歌儿,他问:“好听吗?” 表演系的男孩儿,声音总是浑厚且有磁性的。 乐瑶没有回答他,只是微笑望着他。 那一刻,她的心不断下沉,陷入无尽深渊中,没有归途。 她知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他了。 发布会过后,《青春曾有时》的校园路演开始。辛远看了一下行程表,长叹一口气——自己每一场都要跑。电影路演不像大家所想象的,像公费旅游那么简单;相反,情形十分紧迫——从主创的衣食住行到台上台下的每一个环节,都出不得半点差池。 第一站是成都。 刚从台上下来的段季冲悄悄发了条微信给乐瑶:“好累啊。” 她看着就在不远处的他,回复道:“这是你第一次路演,可能不太习惯。一会儿回房间好好休息。” 他无奈摇摇头,“傻!” 乐瑶看着屏幕上的字,一懵,随即又收到一条:“采访完他们都想回房间休息,你陪我偷偷溜出去走走吧。” 第一次约会就这么敷衍? 乐瑶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他还没有和自己确定关系,这算什么约会? 顶多能算遛弯儿。 “好吧。”乐瑶答应了。 她看着休息室一屋子的人,找到了偷情的快乐。 就这样,他们悄悄避开所有人,从锦里到宽窄巷,从宽窄巷到春熙路,逛一路吃一路。 和段季冲单独相处时,乐瑶被夜景和晚风刺激到神经,她的眼角眉梢挂满兴奋,什么事都兴致勃勃。 两个人站在没人的天桥上,对着星星都没几颗的夜空。天桥下有零散的路人和闪耀的LED,而天桥上是一片静谧。 电影里也有这样一场天桥戏。 “习惯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段季冲突然敛起平时那副自在如风的神态:“高中时同桌,被你搞得不胜其烦;现在上了大学,却有点怀念那段时间。” 他讲着电影里的台词,又变为沉闷老成的王小彧。 乐瑶对答如流:“我还以为你被我的九阴白骨爪吓怕,不想见到我了呢!” 段季冲像电影里那样,望着天桥下的车流:“北京到上海有1328公里,你的爪子可不奏效了。” 乐瑶模仿电影女主的神态,半嗔怪的说:“别得意太早,小心我把这功夫传授给你女朋友。” 段季冲无奈得很:“那你可有得等了,短时间内有点悬。” 乐瑶转过头,看着段季冲的侧脸,认真极了,整座城市的繁华都倒映在她褐色的瞳孔中,问:“你这么滞销吗?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踌躇着说:“反正……也没姑娘看得上你,不如我牺牲一下吧?” 时间静止了几秒钟,段季冲突然拉过她,将自己的吻轻印在她白皙的额头上。 轻轻的一下,温柔而充满爱意。 乐瑶没想到他这么大胆,一时语结。而等她反应过来时,已被他占尽便宜。 她脸上带着愠色,“段季冲,剧本上可不是这样写的。” “是吗?”他虚伪地反问,脸上带着狡猾的笑。 这只小白兔,总算是落在自己手里了。 “你没背过剧本吗?”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用没营养的对话来缓解此刻的慌乱。 段季冲目光灼灼地俯视她,高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不容人忽略。 他慢慢靠近她,双手支撑在乐瑶身后的栏杆上。他很高,只得微蜷着身子,心猿意马地问:“知道那次你丢掉我帽子后,我最想做什么事吗?” 他竟然还记得这事? 乐瑶猛一抬头,想重新解释这件事,却发现段季冲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两人四目相视,距离近得可以看清对方瞳孔中自己的模样,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乐瑶紧张极了,心跳快得像一只乱跑的兔子。段季冲此刻的目光不同以往,炽热如火亦如兽,来者不善。 她……觉得自己有点危险。 她结结巴巴道:“我……我可以道歉……” 话还没说完,乐瑶便觉嘴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引发了她胸腔里的一场大地震。 那一刻,她的大脑和整个世界都空白了。 片刻,段季冲又顺势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两个人从上到下紧紧纠缠在一起。借由这个深吻,他不断向她发起攻势,而她神思迷惘,根本不知自己要做什么。 见她不知反抗,他更加得寸进尺,和她津液相换、抵死缠绵起来。 这时,桥下响起一声汽车的鸣笛,乐瑶瞬间清醒过来。 她开始反抗,胡乱挣扎着躲避段季冲的亲吻,双手也推着他如同钢铁般坚硬的胸膛,却毫无作用。 索性现在是深夜,桥上没什么人,反正自己也拒绝不了。 乐瑶将眼睛轻轻闭上,彻底放弃挣扎,和他一起沉沦于此。 真的不是她不聪明,而是段季冲太狡诈。 过了好一会儿,段季冲才放开她。 她气不过,扬手便打在他身上一拳。 段季冲没生气,反倒扬起一个意犹未尽的笑:“那也值了。” 乐瑶从刚才的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一时间也想不到要说什么。 他作势将头靠在她瘦削的肩头,捏着嗓子说:“人家都被你吻过了,你要负责的!” 她怀疑地审视着他,抖着全身的鸡皮疙瘩道:“段季冲,你要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了身就直说,我会找算命大师救你。” 段季冲忽而站起身,眸色深沉地凝视着她:“有啊,有一只狐狸精,把我的魂儿都勾走了。”说罢,修长的手指轻抚上她的双唇,微微摩挲着。 乐瑶眼里有满池春水,她纤细的双手握住他的大掌,温柔吻了上去。 黑夜无尽,暗含春色。 吃醋吗?味好不贵! 爱情虽然甜蜜,但工作并不轻松。 乐瑶每天跟路演,对接无数难搞的人和难搞的事。每次想崩溃的时候,又会被工作群里此起彼伏的微信消息激起斗志。路演才走完一半,战线还很长。 彼时,经过几轮新媒体营销,段季冲也越来越受欢迎。偶有几次登台,还有女孩子送花给他。 回到酒店房间,段季冲问她吃醋吗,她笑笑,说道:校园路演时,每一站至少有两个男生想加我微信。” 他倒是义正言辞:“见色起意。” 她斜睨着他,说:“那你不是见色起意?!” 送命题无疑了。 段季冲认真想了想,“不是,是因为我从来没被人扔过帽子。” 乐瑶气得扔过去一个抱枕:“你有斯德哥尔摩吗?” 段季冲笑着接过枕头,说:“斯德哥尔摩谈不上,但我是抖M。” 说着,他从背后抱住站在落地窗前的乐瑶,凑近她耳边轻声道:“你想不想虐一下我?” 不用大脑想也知道他说的不是好话。 乐瑶笑着转过身,假意迎合地吻了吻他,然后抓紧时机猛踩到他的脚,在他的连声痛呼中难掩愉悦:“这个程度你应该喜欢的。” 段季冲一边叫痛,一边心想,这只小白兔不太温顺,看来自己还任重而道远。 路演结束后,乐瑶回到北京,并且开始负责对接宣传的工作,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段季冲也开始见导演、试新戏,并不轻松。两个人不常见面,只能偶尔在深夜打一通很长的电话。 一次深夜的甜蜜热线中,段季冲见乐瑶实在辛苦,难免起了怜惜,开始嘟嘟囔囔说自己一定要努力,让她从女战士变成自己的小朋友。 听到这话,乐瑶先是愣了愣,而后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是故作矜持,而是她根本不懂怎么回应。 毕竟高中时就开始住宿,到现在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一个人冷漠地活着。 时间久了,她不知道该怎样让自己变软弱,也不知道该怎样去依靠段季冲,全心全意地依靠。 见乐瑶不回答,段季冲一贯的冷静中突然多了一丝按捺不住的质疑,道:“怎么?你不相信我?” 她无声笑了笑,看着电脑微信群里po出的段季冲与何林希的花絮照,说道:“我相信你。但是,能这样陪你聊到黎明,能和你最默契,已经很好了。” 已经很好了? 段季冲从未被人破过冷水,更何况是来自女孩儿的冷水。 他声音又凛冽了几分,“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 对他没有信心?乐瑶看着屏幕上的花絮照,段季冲在挤眉弄眼地耍宝,旁边的何林希甜笑成一团,依偎在他肩上。 她关掉照片,心想,自己哪里是对他没信心,分明是对未来没有信心。未来……这大概是她和段季冲都没想过的事吧。 闻着乐瑶的沉默,段季冲有些心灰,于是淡声道:“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晚安。” 正好,疲惫的她也懒得应付他,便也淡淡道:“晚安,好梦。” 乐瑶没有开口询问他之前在片场的任何,准确来说,是没有询问过他和何林希的任何。她心里清楚,段季冲的职业是特殊的,哪怕一点点的不信任,都能将这段感情轻易摧毁。她不能问,什么都不能问,哪怕是和高阳,她也没有打探过任何消息。 她想,有时候“逢场作戏”四个字能解释一切,真的能救命。 一支主题曲的mv发布后,反响很好。会议室里,雪姐一边刷微博,一边对乐瑶、果子和苗苗说:“我看粉丝们都在high季冲和林希的couple,相对而言,高阳和彤彤那一对就差一些……” 雪姐话都没说完,果子脸上绽着难以自抑的姨母笑容,尖声道:“因为实在太!甜!了!啊啊啊啊!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天生一对,“季梵希”cp,入股不亏!” 果子其人,母胎单身solo,她平时的生活被各路cp填满,倒也不寂寞。什么男男的、男女的、动漫的、真人的……专业cp粉,说的就是她了。 雪姐有点感兴趣,继续问:“那你觉得,高阳和彤彤那一对呢?” 果子脸上的姨母笑戛然而止,兴趣缺缺地表示:“高阳还是比较适合和自己组cp,他对面的人是男是女都一脸不care的表情,不像段季冲,眼神能苏断腿。” 雪姐点点头,继而大手一挥:“看来,后面的宣传方向可以主打cp了。乐瑶,你别忘了引导他们一下。” “嗯?哦……”突然被cue的乐瑶一时语结,随后磕磕巴巴道:“好的……我……我知道了。” 亲自把自己男朋友往其他女孩儿怀里推的,她的确是千古独一人。 乐瑶心里有些吃味,但又觉得这醋吃的毫无道理,谁让段季冲的工作就是负责对着何林希含情脉脉呢? 不过,她忽而又觉得,段季冲这个人既陌生又熟悉,他真的无比耀眼,真的在属于他的领域中闪闪发光。 仿佛被捉X的尴尬 乐瑶敲好文档上的最后一个字,定睛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22:15。 此刻,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她摸着叫得咕噜噜的肚子,心想,自己真的是自讨苦吃。这份计划本不用做这么久的,但是她摸着键盘,硬是不知道该怎么把段季冲和何林希的cp向计划打出来。一来二去,拖到晚上10点多才做完。 当乐瑶想关掉电脑的时候,电脑屏幕忽然变得一片漆黑。与此同时,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甚至连走廊的灯也全都黑掉。 乐瑶意识到,应该是停电了。 她并不怕黑,但是在这样的时间和情境下,就显得有点恐怖。草草收拾了东西,拎上背包,乐瑶想尽快出去。 然而,她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走廊那端传来一个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她的心脏砰砰跳着,虽然办公楼的安保很好,但谁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呢?这样想着,乐瑶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锁上办公室的门。 窗外正下着雪,乐瑶背靠着大门,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的临近,心想,自己也许患有被害妄想症。 然而,这脚步声到了办公室门外时就消失了……她心里正紧张,突然,背后的门猛地一晃——明显是有人在拉外面的把手。 乐瑶慌了神,条件反射般地喊:“谁啊?!” “是我。”一个男声回答。 “你是谁啊?”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和分辨。 那人被气笑了,“你问我是谁?!” 他这一问,乐瑶冷静下来,再回想那个声音,确实有点……不,应该说非常熟悉。 这声音……明明就是段季冲。 乐瑶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断了,她打开门锁,慌不择路的扑进段季冲怀里。 门外,段季冲正满头大汗,还没好好喘口气,便一把将她捞进怀里,还不忘摸头安抚着:“没关系,我在呢。” 乐瑶窝在他怀里,闷闷的想,明明是听到他的脚步声才开始害怕的!不过,心里还是甜滋滋的,抑制不住。 前两天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她问:“你怎么来了?”声音软软的,像一只小奶猫。 “我看到你发的那条加班的朋友圈,吃完饭就立刻过来接你了。”段季冲晃了晃拎着东西的右手,“还打包了你最喜欢的李记港式,走吧,我们回去。” 乐瑶摸着黑给他倒了一杯水,道:“先坐下休息一下吧。大楼停电,你是怎么上来的?” 段季冲猛灌下一大口,满不在乎地说:“不是有楼梯吗,就运动运动。” 乐瑶愣了一下,她们办公室在12层啊! 两个人徒步走到负一层停车场,乐瑶觉得双腿早已酸得像坠了铁球。幸好今晚有段季冲,不然自己肯定崩溃得很彻底——楼梯间很黑也就算了,关键是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后,环境宛如凶杀案现场。 段季冲正准备去取车,张总的声音突然从背后飘过来,宛如定身术的咒语:“季冲?这么晚了还来公司?” 乐瑶飞快且不动声色的放开段季冲的手,心中有种被捉奸在床……啊不,停车场的紧张感。段季冲知道她有点紧张,便安抚性的轻拍她肩膀,然后泰然自若地迎上去,“张总,琛哥找我,说想聊聊后面的工作规划。” “嗯。”张总听后点了点头,一脸为他骄傲的神情:“可以多和若琛聊聊,要是聊不顺畅,直接找我也行。” “谢谢张总,不过我和琛哥是互补星座,所以总能聊得很投机。”他半开玩笑说道。 俩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张总便开车离去,没有多看乐瑶一眼,似乎顺理成章地将乐瑶当成他的工作人员。 她松了口气,在原地等段季冲开车过来,却又遇到一个不速之客——张若琛。原来,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刚才发生了什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张若琛将车开到她身旁,摇下车窗,脸上带着复杂的笑意,对她说:“我怎么不记得今晚约过季冲?” 乐瑶有些吃惊,但很快恢复平静,道:“那……可能是他记错了吧。” 张若琛犀利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她刚刚牵过段季冲的手,淡声道:“哦,那也有可能。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张若琛何等聪明? 但是两个人装傻,总好过一个人。 她理了理耳畔被风吹乱的碎发,说:“谢谢琛哥,但我刚刚叫了车,就不麻烦了。” 张若琛又一笑,“看来,你的司机服务很到位,因为李记的广式点心非常有名,要排很久的队。” 乐瑶用微笑掩饰尴尬,说:“嗯,不早了,琛哥路上要注意安全。” 张若琛也一笑,随即摇上车窗,绝尘而去。 她知道他一定正在后视镜里探究自己,所以故意扭头,不去看车子离开的方向。 那张若琛……是怎样想的呢? 坦白讲,现在的局势于她来说,确实无益。段季冲是公司里势头极好的签约演员,而她……无名小卒罢了,弃卒保帅的道理谁不懂? 张若琛方才的眼神仍留存在她心中挥之不去,那责备她的口气仿佛就萦绕在耳旁——他大概会说:“特别好,伍乐瑶你特别好,公司花这么多钱培养出的艺人就这样砸你手里了……” 思及此,乐瑶烦恼的摇了摇头。 段季冲家是一套150平的两居室,装潢风格以米色调为主,温馨简约。 乐瑶换了一双男士拖鞋,进屋简单参观了一圈,微笑着质问身后的他:“你刚才说,你家有两个房间。” 段季冲耸肩,一脸的无辜,看起来很可恶:“确实是两个房间啊!” 乐瑶拿起沙发上的枕头向他砸过去:“可你没告诉我其中一间是书房!今晚你就和沙发共缠绵吧!” 段季冲挑挑眉,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人都骗到手了,其他的,来日方长。 吃完晚饭,两个人一起窝在沙发上。段季冲看剧本,乐瑶随手翻一本他书房里的书——《剧本写作基础》。 刚洗过澡的他穿着一件白背心和运动短裤,塌陷的头发上还缓缓滴着水珠。乐瑶打量着身边这位——确实比平时邋遢一些,但也有一种特别的居家感帅气。 “你怎么还看写作方面的书?”乐瑶边翻书边问。 “没事的时候就会看看。” 段季冲从密密麻麻的剧本里抬起头,“严谨一点来说,这属于从创作源头上理解角色,而不是特别割裂、特别肤浅的接受。”说罢,又觉得自己的独到之处远不止于此,又很施施然地补了一句:“艺术家嘛,没办法。” 她不禁扶额……自信是一件好事,然而过度自信不是。“挺好的,如果高阳和何林希能有你一半的觉悟,拍戏时导演也不至于气到犯心脏病了。” “高阳和何林希……”段季冲顿了顿,直觉告诉他……这番对话似乎不那么简单。他靠向沙发背,换了一个放松的坐姿,思忖过后,方慎重道:“他们可以靠脸吃饭的。” 乐瑶的脸微微变了,她重复着段季冲的话:“何林希可以靠脸吃饭,嗯……看来你挺欣赏她这样的长相。” 段季冲忽然意识到这个回答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高明,他脑筋又赶紧转了几道弯,云淡风轻道:“当然不,我的意思是——市场欣赏她这样的长相。主流审美么,一向比较庸俗。” 乐瑶这才脸色稍缓,却又反过来嗔怪他:“你太严谨了,显得我特别小气。何林希确实很漂亮啊,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cp粉都说你们俩郎才女貌呢。” 说到重点了。 段季冲暗忖,看来无论多冷静的女孩儿,一旦成了女朋友,那都是易燃易爆物品,千万要小心。他心里有一万分警觉:“粉丝们一向喜欢自己乱点鸳鸯谱。” “那也得有糖吃才能点到啊。”她一边说,一边打量他的反应:“而且,等到电影上映了,还会有更多的。所以,公司的意思也是……可以宣传一下。” 果然! 之前段季冲还纳闷呢,怎么一登陆社交平台,便会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论。比如“你和林希太般配了,现实里一定要在一起呀!”比如“我看花絮里你和小何同学很亲密,肯定要么是互相喜欢,要么是偷偷在一起了。” 每逢此时,他都会怀疑人生——粉丝们的脑洞为什么比黑洞还大?果真是无中生有的行家。 再者说,何林希那种掉一根头发丝都要叽歪两声的千金大小姐和自己哪里般配了? 其实,段季冲能察觉到何林希动不动就和自己示好。虽然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不好意思,他完完全全不喜欢何林希这种类型。他们俩,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 思及此,段季冲皱皱眉,顿时正经起来,语气一下冷了几个度:“无聊!非要宣传这些乱七八糟的?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做了么?” 乐瑶忍着醋意道:“你又不能怪公司……要不是你们俩给粉丝们留了遐想空间,又怎么会这样呢?” 闻此,段季冲也有点不高兴:“粉丝们就爱放大这些无中生有的八卦,更何况我和她处于合作期,总不能冰山对冰山吧?” 作品的宣传期,演员确实不能失格。 乐瑶也感觉自己太小气了些,她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恋爱时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算得上大气体贴的女朋友。况且段季冲身份特殊,她又不能把自己的事讲给有经验的朋友们分析,一切都积在心里,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不自觉地,她声音有些发酸:“唉,我怎么变成这种拈酸吃醋的人了?我知道现在是你的关键时期,需要心无旁骛。可是,我们俩所处的环境太不一样了,这点安全感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话还没说完,乐瑶只觉得自己的唇被一阵温热包围,剩余的话被吞噬。她下意识闭紧的眼还未睁开,鼻尖便弥漫着清爽的沐浴露香味儿。 她被段季冲的力量所束缚,在黑暗中心悸,在心悸中感受着……他带来的地转天旋。 而他紧紧抱着她,双手不断在她后背摩挲——他心疼她受的委屈,那些无法说出口却也无法避免的委屈。 所以,他只能不断在她耳边呢喃:“我教你一句永久有效的咒语——段季冲爱伍乐瑶,无论何时何地都有效。段季冲爱伍乐瑶,你一定要记得啊。” 段季冲想,娱乐圈千娇百媚,可乐瑶却是那一只落在他肩膀上的蝴蝶,唯一的一只。 是的,乐瑶是特别的。 她外表柔顺美丽,可内心却住着一头小野兽。他第一次对她产生好奇的时候,仅仅是好奇;而当他第二次好奇时,已经不知不觉陷进去了。 若说她身上吸引他的地方……太多了,她的谈吐……她的冷静自持……她的小聪明……甚至是她头发卷曲的弧度。啊,应该说,她身上哪一点不吸引他呢? 此时,两个人早已双双倒在沙发上。段季冲压在乐瑶上方,怕她难受,因此特意用手肘撑着自己的大部分重量。 她的长发散开,他温柔地替她将秀发拢在一处,怕自己压到。他的手在游走,微颤的身躯透露了她的紧张。因此,他更加轻柔的亲吻她抚摸她,庄重而有仪式感。他愿意引领她,跟上自己的节奏。 而随着段季冲的掳掠,乐瑶的心跳越来越快。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她很害怕,但又心甘情愿。 因为,他教她的那句咒语她听到了,也记住了。她以为,这是能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的最佳方式。 这时,乐瑶的微信一阵叮咚作响,两个人谁都没心思理会。 其实,是果子在给她发消息—— “瑶瑶,我要季梵希cp锁死!” “你看,这是何林希刚发的微博,说自己看月亮了。然而就在两小时前,段季冲刚发了那条“摘一道月光给你”的微博!双方都在暗示彼此,肯定的!” “太甜了,真的太甜了,所有的粉丝都疯了!” 如果,此刻正在忙碌中的段先生有空看看乐瑶的微信,他一定发自内心觉得那些粉丝的神经有点不正常——因为自己那条微博的意思明明是说,他要去接乐瑶下班了…… 该死的首映礼啊 《青春曾有时》首映礼在CBD影城最大的VIP厅举行,电影放完,导演带着主创在台上和观众分享创作心得。 乐瑶独自坐在最后一排,台上的段季冲正拿着麦克侃侃而谈,眉眼间写满了意气风发,分析角色……解析剧情…… 都说颜值即正义,但如果没有演技——演员的立足之本,颜值也只是轻飘飘的一层纸吧。 低沉而温润的男声响彻影厅,言之有物的发言引来阵阵掌声和欢呼声。 而他旁边……站着的人是何林希。 只见她正认真倾听段季冲的发言,侧目看他的眼神仿佛温柔得要滴出水来。而更加刺眼的远不止于此——当晚,何林希梳着半丸子头,穿一件黑色纱质打底衫,外罩朋克风的黑色半袖,下身是黑色皮短裤和马丁靴,露出一双细长白嫩的玉腿,虽与往日的甜美风大相径庭,却有一种酷girl既视感。 段季冲头戴白色鸭舌帽,身穿黑色卫衣和黑色工装裤,干净清爽。 不得不承认,这俩人真的穿到一块儿去了。 乐瑶脸上笑着,也不知是暖笑还是冷笑。 正经的话题远不如八卦来得好玩,主持人直接向段季冲发力:“下面来问问季冲,网上很多人都对一个问题很感兴趣,就是——目前,你还是单身狗吗?” 台下发出一阵促狭的笑声,段季冲手握话筒,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他迟疑了两秒钟,然后才微笑着说道:“是的。” 短短两个字,却仿佛将乐瑶的心脏都捏住了。她心情复杂,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无法自抑的失望,一时间,经分不清哪种心情更强烈。 旁边,张若琛不知什么时候坐过来,“你们俩对好说辞了?” 乐瑶却装傻,问道:“什么?” 两个人的位置很偏,周围人的注意力又都在台上,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还没等张若琛说话,没挖到料的主持人又开始发力:“林希,这个问题专门问你,很多人都对电影里你和小段这一对儿意难平,网友们还给你们的cp取了名字,叫“季梵希”,甚至有人开玩笑说要求你们上升真人?” 导演听到后,满脸含笑疯狂点头,他的反应又激起台下观众的起哄声。 等周围稍稍安静后,何林希的脸早已红透。她先侧目温柔地看向段季冲,而后才转过头羞答答地说:“他是一个很专业也很拼命的演员,演对手戏的时候教会我很多,在生活里他就像一个大哥哥那样,帮助我、照顾我……” 底下观众们又响起唏嘘声。 还没等她说完,段季冲便抢着道:“我这个人可能电功率比较大,经常会暖到很多人。” 此言一出,观众们倒是笑了,独独让何林希有点尴尬——怎么瞧,都是她自作多情的意思呢?她张了张口,愣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刘彤彤拿起自己的话筒,大方给何林希解围:“老段的确算是剧组的中央空调,有了他剧组会省很多电。” 台下又是一阵轻笑。 主持人“哦”了一声,又打趣道:“可是,有时候中央空调也会对着一个人吹哦!” 现在是晚上8点整,应是天色深沉的时候。北京的天空看不到星星,但在某些宽广无垠的地方,一定有整片的闪亮星空。可是,它们坠落了。 乐瑶不想继续观赏眼前这出戏,便起身欲往外走。 张若琛眼疾手快,利落地拉住她的手臂,恶毒安抚道:“这样的场面还会有很多,习惯就好。” 乐瑶只得坐下,忍着头疼。 大概是影厅里太热,她出了一身薄汗。张若琛在身旁,压低声音冷嘲热讽:“你倒是够厉害的!公司花大价钱培养出的王炸就这样载你手里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我……” “你什么你,停车场我亲眼所见,装傻不管用。”张若琛握住她小臂的手加大了力道。他一向怜香惜玉,可见她这副模样,竟有些莫名的生气。 到底还是来了。 乐瑶心一横:“那公司要怎么处分我呢?怎么处分我都接受。” 张若琛探究地看了她一眼,半真半假说:“要你辞职。” “可以。”她好像感知不到手臂上的疼痛。 “如果分手,就可以不辞职。” “不可以。”乐瑶脱口而出。 张若琛很是失望,他径自松了手,沉默一会儿,才说:“你脑子清醒吗?我劝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乐瑶深吸一口气,艰难说道:“我知道其中的利弊,但是感情的事,很难用其他东西衡量。” 忽然间,张若琛更气了。这句话,李颂仪也说过,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台词。 他嘲讽笑了笑,道:“你什么意思?的确,爱情无价。可是到最后,却是一文不名的无价。最TM糟心的是,你还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就忽然贬值了?怎么就成垃圾了?” 乐瑶挺直腰背,硬撑道:“那是别人,不是我们。我们不会这样的。” 这两句辩解——着实干瘪无力。 张若琛不屑地指指台上,“如果他肯为了你退圈,那你们也许不会这样。” 此刻的台上,段季冲正微笑着和刘导相拥,感谢他对自己的赏识和提携——那是他的世界,有伯乐,有掌声,有鲜花,有似锦前程。 乐瑶面色泛苦,想笑,却没笑出来。 影院走廊铺着细密厚实的地毯,乐瑶踩在上面,产生一种置身酒店的恍惚。眼看不远处的电梯门马上要关了,她赶紧小跑几步,按下电梯开关。 “咚”一声,电梯门开了,里面竟然一前一后站着李颂仪和助理。 乐瑶有一刻的怔忡,很快便恢复如常。 李颂仪全身包裹得像粽子一般严实,一副不想被人认出来的架势。如果乐瑶不是她铁粉,根本看不出这是谁。 在电梯门彻底关闭那一刻,李颂仪那颇具特色、柔和而清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这位小姐,我们上次是不是在餐厅见过?” 缓了几秒,乐瑶才知李颂仪在对自己讲话。 偶像主动和自己搭讪,这绝对是应当去买彩票的好运气! 她的心跳快了几拍,微微转过身,先腼腆一笑,才道:“是的,那天琛哥也在场。 听到“琛哥”二字,李颂仪眯了眯眼,那神态像一只碰到对手的猫:“张若琛?哦,是的。不过,我想麻烦你帮忙转告他,今晚的电影还不错,先提前祝贺他了。” 乐瑶自然地应下这门差事:“谢谢颂仪姐喜欢这部作品,我一定转达。可是,你亲自告诉他不是更好吗?比我传话更有诚意。” 李颂仪揉揉手里的票根,随意往黑色手袋里一塞,说:“我都没收到首映礼的邀请函,还是自己花钱买的电影票。我这么小气的人,才不会亲自道贺。” 她又笑着拍拍乐瑶的肩,“为难吗?不会吧,千言万语里插句话的事而已。” 一时间,本还算宽敞的电梯间忽而逼仄起来,让人不知不觉就紧张。 和煦春风暗藏刀。 千言万语。 她什么时候和张若琛有千言万语要说了? 乐瑶想,在某些事情上,李颂仪似乎误会了自己。 她想解释一下,而李颂仪却没给她机会,单方面结束了这场对话,此刻正仰头阅读电梯上方的一则美食广告。从她不含笑意的眼睛,到暴露在空气中的长颈,白嫩肌肤在空中画出一道流畅优雅的线条——确实可谓名品侧颜。 这时,助理在一旁提醒:“颂仪姐,李哥将车停在西门了,我们出门直接上车就好。” “好,西门有记者吗?”李颂仪淡声问。 “我刚才去看的时候没有。” 一听到他们要走西门,乐瑶急忙阻拦:“现在西门围了一堆记者,我刚从那边过来。”她脱口而出,“不过我知道一条直通偏门的通道,可以带你们过去。” 闻言,李颂仪微微讶异,没想到这个女孩儿如此好心。 助理十分感激,“那太好了!谢谢你!” 李颂仪看着乐瑶,神情忽然有些不自在,不过仍是礼貌而疏离地道了谢。 乐瑶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签字本,拿在手上晃了晃,笑道:“这个忙不白帮,颂仪姐得给我签个名才行。” 李颂仪不禁笑了,“可以,这总好过被一堆记者追着跑。” 二话不说,李颂仪接过她手上的笔纸,潇洒利落地签下自己大名。 间隙,她趁机打量乐瑶——只见她一头黑色秀发披在肩头,年轻的面孔白皙柔美,穿着一件宽松的灰色卫衣和牛仔小脚裤,脚上是一双设计感十足的灰色棉袜和卡通帆布鞋,看似随意却都是精心搭配过的。 李颂仪最喜欢乐瑶的眼睛——亮晶晶的,还未经岁月打磨;透出的从容和我行我素与实际年龄完全不符——就比如,方才自己明明对她有点尖刻,但想要的签名还是照拿不误。 这一点,和二十岁的自己太像了。 首映礼前,乐瑶便已看过场地。她凭记忆带路,十分顺利。在李颂仪一只脚已踏上保姆车、即将要踏另一只时,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高阳。 “颂仪姐,”一声高呼传来,只见高阳迈着大长腿跑过来,“我听乐瑶说你要走了?你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李颂仪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神采奕奕的素颜:“饭就不吃了,电影很好看,继续加油。”说着,她转身上车,动作干脆利落。 高阳本来想多说几句,但见李颂仪并无此意,也只能匆忙地说:“好!我一定加油!”说罢,还冲她眨了眨眼。 高阳的眉眼生得尤其好看,整张面孔英俊而不失少年感,做wink也显得清爽而可爱。乐瑶试着脑补张若琛的脸,却惊得在心里默念数声失敬。 李颂仪只是淡然微笑着,道别后便大力关上车门,随后车子扬长而去。 高阳还在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出神。 乐瑶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向高冷又难亲近的公主大人做起舔狗来,原来是这样的。 她伸着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公主大人,醒醒。你刚才问我李颂仪在哪儿,就为了特意来送她?” 高阳一把挥掉那只晃来晃去的手,冷淡回应:“嗯。还有,别叫我公主大人。” “好好好,下次一定改。现在星也追到了,就赶快回去吧。我还要找宣传经理拷现场照片。”乐瑶怕耽误首映礼,便催促着他。 “追星多无聊。”高阳认真地纠正她:“我——是来追未来女朋友的。” “……” 乐瑶,当场卒。 影城的vip休息室舒适豪华,主创们正坐在沙发上休息,吃吃东西聊聊天。拷完照片的乐瑶一进门,段季冲便悄悄塞给她一块巧克力饼干:“吃点东西!” 乐瑶默默接过攥在手心。 她没有胃口,却担心如果不要,段季冲会以为自己在发脾气。 一直和刘彤彤说笑的何林希吸着一瓶低脂酸奶凑过来,“瑶瑶!” 乍听她这样亲密地称呼自己,乐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希?” 何林希嗲声问:“瑶瑶,我不相信刘彤彤的鬼话!你说,今天的造型真不适合我吗?” 乐瑶稍稍站远一步,言简意赅:“没有,很有突破。” “你看你看,就是刘彤彤嘴巴讨厌!” 何林希指着旁边的段季冲:“她说我的造型是和他是……是抄袭他的!你也这样觉得吗?” 乐瑶依然言简意赅:“没有,很有默契。”她又笑着补充:“说抄袭多不解风情啊,这叫——有cp感。”说罢,轻飘飘看了段季冲一眼。 段季冲实在听不下去:“林希,你今天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何林希撇撇嘴,嗔怪道:“又没问你。” 刘彤彤当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挤眉弄眼地说:“小段同学没准还希望你问他呢,哈哈哈哈哈……” 此刻,刚刚追星成功的高阳独自坐在角落,仍沉浸在李颂仪的绝美微笑中。他本不想理会这些叽叽喳喳的俗气女人,但唯有一点——他太护短了,见不得乐瑶被欺负。 别人不知道她和段季冲的关系,但是他知道。于是,公主大人又开了尊口:“刘彤彤,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八婆。” 一丝尴尬在空气里蔓延,乐瑶笑着给刘彤彤解围:“八卦是女孩儿的天性啊,就是要解放天性。” 她知道高阳护着自己,但因此开罪他人却没必要。 刘彤彤明显有些讪然,她平常不是吵闹的性子。但高阳若在场,她就莫名兴奋,总会说一些尴尬话、做一些尴尬事。 “说笑完,该忙正事了。”何林希话锋一转,说:“瑶瑶,琛哥要我录一条id。我的工作人员不在,你能帮帮忙嘛?” 段季冲本想揽下这门差事,让乐瑶多休息,但他又怕她多想,犹犹豫豫后只得打开手机低头玩游戏。 乐瑶脸上的微笑扭曲了,早知道,她应该找借口溜出去。 她拿起手机,硬着头皮应下来:“好啊,没问题,我们出去录。” 既然是张若琛要的,自然在自己的工作范畴内。 在休息室外找了一处光好的地方,乐瑶吃力地举着何林希递过来的沉重单反,“1、2、3,开始。” “大家好,我是何林希……” 屏幕上的少女清甜可人,清新甜美。 ID内容并不复杂,就是一个少女零食品牌的广告,但何林希却不停NG。开始时,是因为她的词没背顺,后面是因为乐瑶拿相机太久,手会发抖,拍出的视频根本没法用。 何林希不怎么有诚意地和她道歉:“亲爱的,对不起哦!” 乐瑶笑不出来,她现在手臂酸痛,不想听到“对不起”,只想听到“别拍了”。 这个何林希,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幸好此时段季冲走出来,眉头微蹙着问:“还没拍好?”他拿过乐瑶手上的相机:“女孩子没臂力,还是我来吧。” 何林希当然开心,笑道:“段大师出手?那这条ID可要永远收藏的。” 段季冲无奈,却仍耐心指导她:“来,你再后退一点,那里的光更好……” 一旁的乐瑶看在眼里,心里琢磨,这两个人真的很般配吗? 为何在他们面前,她的存在仿佛是阴暗角落里的植物,见不得光。好像全世界都认为他们应该在一起,可自己非要蛊惑段季冲,与全世界作对…… 旧闻总是最动人 回到家,已是夜里十一点钟。 这时间对李颂仪来说,并不算太晚。 她没有开灯,摸着黑换上家居服,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细算起来,李颂仪并不是多么懂红酒,这习惯还是深谙此道的张若琛感染她的。那时,两个人会像现在这样,黑着灯坐在客厅里的落地玻璃窗前,一起对饮、闲聊,惬意极了。 李颂仪将头靠在沁凉的玻璃上,望着窗外的城市夜景。她心想,现在和以前也并没有很大的不同,有月亮,有酒,有玻璃窗。 只不过,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而已。 闲散的夜晚,最容易滋长旧情怀。 若说起李颂仪和张若琛之间的纠葛,的确起源于爱情,却终结于……没有原因。 她抬起手中的高脚杯,灌下一大口红酒。被陈旧积灰的回忆裹挟着,她只觉得头部的神经猛然作痛。 他们的故事很简单,也无非是在国外攻读制片专业的张若琛暑假到《春月秋花·夜》剧组实习,然后和身为女主角的她相爱了。 当年,她是新人,常常因经验不足而被导演骂,生性要强的她总觉得自己差劲,闷在剧组里一心琢磨演戏,也不大愿意与其他人交流。 恰好,那时的张若琛也是愣头青一个,组里又没人顾忌他这个太子爷身份,挨骂挨训也是家常便饭。一来二去,两个心理受创的人就看对了眼。 但是,她知道,当时张若琛是犹豫的。因为言谈之中,她总能感觉他心里横着一根刺,或者可以解释为怀疑她别有所图。所以,两个人总是靠近,再疏离,再靠近,再疏离。 这种欲擒故纵的游戏,何时才能结束呢? 她还记得那天是拍摄温桃桃倒酒那一场戏。 那天,她看着周遭的布景,心里将桃桃的故事又琢磨了几遍,再猛灌下一大口红酒——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和“温桃桃”竟然融为一体了。一场让导演拍案叫绝的戏拍下来,温桃桃的那些沧桑和坎坷,她李颂仪觉得自己仿佛真的亲历了一般。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苍老了十岁。 人的经历一旦变丰富,小情小爱根本算不得什么,更别提连故事都不算的张若琛。这样想着,她心中便泛起一阵豪气和骄傲。也因那阵豪气作祟,当天的戏都拍完后,她出乎意料地拒绝了张若琛出乎意料的告白,直接又果决。 然而第二天收工后,贼心不死的张若琛将一大束玫瑰花和他自己直接送到她的房间。剧组待的地方是个荒郊野岭,也不知他从哪儿、费了多大力气才弄来的花。 她想也没想,再次拒绝。可他却直接单膝跪地,挑明一切,是那样的坚定而赤诚:“我,张若琛,喜欢你,李颂仪!我以前不够坚定,因为我怕你不是真心和我在一起,是别有所图的。但……昨天,一个疯狂的想法从我心底冒出来,根本抑制不住。我想,你李颂仪这样的女人,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你没资格企图的吗?没有。” 这话,足够坦承,足够勇敢,也足够她死心塌地爱上他。 两人在一起后,知道内情的人都认为她疯了。她的经纪人姐姐曾好言相劝:“你现在应当全力拼事业,等你真的做出成就,多少个张若琛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等着你挑。更何况,即使你现在一定要恋爱,张若琛也不合适。” 经纪人姐姐的话既对也不对。 她心里清楚,张若琛的确不够合适。 他是MY的公子哥,两人的事如果暴露,别人向自己身上泼脏水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她一切努力都会被归咎于傍到了一棵“大树”,甚至是——潜规则。 但是,张若琛就是张若琛,旁人怎么能拿来比较? 比他好一万倍的,那也不是张若琛。如果不是张若琛,她为何要恋爱?为何要在现在恋爱? 《春月秋花·夜》上映之后,李颂仪一跃成为MY当家花旦、圈内一线女星,各种工作应接不暇。穿梭在忙碌里的她,有时甚至会怀疑,那段两个人每天腻在一起做饭、逛展览、旅行的日子是不是幻觉。 此刻的她,不光有媒体盯着,更有无数的粉丝、路人盯着,约会变成一件万分艰难的事。同时,各种奇怪的、不着边际的桃色新闻也偶尔会冒出来。她时常对张若琛产生内疚感,因此每天都主动打电话报备,私下里也越发注意自己和男演员的距离。不管再忙再累,只要能有见面机会,她都要来回折腾。 她想,两个人都这样用尽全力去爱了,本该是完美的结局的。 却,仍旧抵不过造化弄人。 当初,两人分手后,张若琛曾给她寄来一封信,手写的信。 她读过一次后,时隔几年都不敢再拿出来看。不过,她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封信的信封连同信纸都是白色的,非常简洁;一纸淡蓝色、顿挫有力的钢笔字洋洋洒洒铺满了两张纸。 那时候读信,她拿着信纸,哭着哭着就笑了。她想,张若琛这样粗枝大叶的男人怎么会写出这么好看的字?既然他写字好看,当初怎么就没给自己手写过一封情书呢? 太遗憾了。 张若琛在信里说,他知道她和娱乐圈的女人不太一样,至少和那些围绕在他父亲、叔叔身边的女人们不一样。他对她很珍惜,并觉得只要两人足够相爱,一切都不是问题。但是,当一切都成为问题时,他才发觉,和现实比起来,爱情的分量确实轻了点。 他说,她是个勇敢的人,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不然也走不到今天。但是,他也并不是胆小之辈。除了戒烟和戒她,他没什么不敢做的。所以今天,他要先试着戒掉她,然后再戒掉烟,挑战自己内心的吉尼斯。 她读信读到这里时,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哭还是在笑了。他的确是个勇士——毕业后第一次做制片人,就敢码一个上亿的盘子。 她想,他便是这样,满身的江湖男子气,不优雅不浪漫,却能把人吃得死死的。 但是,她也知道他这个人骄傲得很,苦可以吃得,委屈却受不得。 两个人谈恋爱时,虽然男未婚女未嫁,却见不得光。他是她的正牌男朋友,却偏要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亲近。虽然都是假的,可他心里肯定是不舒坦的。 她记得有一次,媒体偷拍到两个人出去吃饭。因为没有亲密举止,所以大家也弄不清他们的关系。 于是,她的粉丝们在网上大放厥词,有的说:颂迷们都散了吧,明显就是普通朋友,你看我们小姐姐,连手都没让那男的牵一下; 还有的说:李颂仪是什么女孩儿?什么顶级帅哥没见过?闲得没事干了,跟视频里的猥琐男搞对象? 不过啊,也有不太刻薄的粉丝,说:真的是颂迷就口下留情吧,视频里的男子虽然不是男友,但也是她朋友,那样说姐姐的朋友,她会开心吗?” 那时,他自嘲地说,“太幽默了,我张若琛虽不算大人物,但至少有名有姓,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指指点点了?” 她叹着气,明明他以前是那么意气风发的人,可那段时间整个人说不出的萎靡。 继续往下读,他在信里说,她看着聪明,其实特别傻。他希望她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对于这次的“拖累”,他要真诚地说一句,对不起,不过以后别再这样了。不可否认,这次的“拖累”是他们分手的□□,但是他不想把这段感情当成牺牲品。 他说,就全当这段感情是缘尽了,虽然这样说挺不要脸。 她在心里默默说了一个“好”,虽然对于他口中的“拖累”,她并不后悔,完全不后悔。 其实这件事,说来也简单。 他第一次码盘的时候,是她事业上升的关键期。 其实关乎一线演员进退的,无非就是能否遇到一部好作品。有人等了一辈子,也许都等不到。不过她很幸运,毫不费力就遇到了——《听雨》的导演力邀她饰演女一号。 大师级的导演,精尖的班底,扎实的剧本,怎么看都是会大爆的作品。 但她思考了一星期,拒绝了。 那时,他码盘的项目没有受市场认可的女演员愿意出演,但是钱都已经花出去了。 所以,她没多想,下定决心要放弃《听雨》,去救男朋友的场。 最后,两部电影同期上映。张若琛那部扑得大家连名字都不记得,而《听雨》,活生生把一个影圈小透明曾熠捧到和她并驾齐驱的位置。 他和她,都太骄傲了。 这件事成为他和她心中的一根刺,深深扎进肉里。虽然看不到,却时时刻刻存在着。 于是,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失控。渐渐的,两人间坚如磐石的感情不停地被消耗、被磨灭。 他在信里写,他一直抱着和她过一辈子的决心,把她当成归宿当成家。但是,这样太自私了,因为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她只属于她自己。所以,他要放手了。 这话确实不假。 《听雨》事件过后,他和她并没有马上分手,而是小心翼翼地相处了一段时间。 有一天晚上,他带了一瓶上好的红酒过来。两个人关着灯,对坐在客厅的玻璃窗前,一边闲聊一边喝酒。 那晚,月亮弯弯的挂在夜空中,周围还隐约散落着几颗星星,真的好美。 这气氛,着实太好。 聊着聊着,他突然动情地说:“颂仪,我们结婚吧。” 她愣住了。 借着朦胧月光,她看清了他的意乱情迷。 那表情像什么呢?大概像一个古代昏君,在宠爱的美人儿面前许下千金诺言:“看,朕为了你,什么都可以不要。” 顿时,她的身体僵住了,一时间竟想不到要说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疑惑地问。 张若琛掷地有声地回答:“我当然知道。我说,李颂仪,我们结婚吧!” 那一刻,她的心跳得飞快。甜蜜,有;兴奋,有;但更多的,是痛苦——因为,这是一个他和她都负荷不起的承诺。 她苦涩地笑:“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却为什么还要问出来。” 这个回答,真的非常李颂仪。 张若琛近乎绝望地笑,他低声说:“大概是想报复吧。也想让你尝尝,亲手埋葬爱情的滋味儿。” 说罢,他的头深深低下去。 过了片刻,他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平静说道:“颂仪,我们分手吧。” 他身上虽散着酒气,姿势颓靡,可目光却是清明一片——他是认真的。 张若琛信里写道,那天的求婚虽是一时冲动,但也是他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实在要怪,那便都是月亮惹的祸。 他说他至今都记得,那天的夜晚实在太美好。夜色沉沉,月色朦胧,沁凉的红酒在口中氤氲着微醺的味道。 那柔和的月光像一道薄纱,透过窗子覆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她的温柔线条,缱绻极了。而她温柔的目光似水,也恰似一道月光,直直照进他心里。 信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也正是那晚,她答应了他的分手请求。其实无论是分手还是结婚,都算是给了彼此一个交代。 此后,她一直活在那一晚的困扰里——用一句歌词来说,便是“怎样的情生意动,会让他拿一生当承诺?” 虽然两人分手后,她不满他身边的花草不断,见面也多是反唇相讥,但至少,那一刻是真实存在过的吧?! 微信的提示音响了,打断了李颂仪对陈年旧事的回忆。她一看,是前两天刚认识的一个投资商邀她吃晚餐。 李颂仪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这时,手机又响了一下。她以为又是刚才的投资商,正不耐烦地想删除信息时,却发现手机上蹦出来一个柯南头像,名字是——高阳。 高阳说:“颂仪姐,你看今晚的月亮多美。” 李颂仪嗤笑一声,冷漠无比地按下手机的锁屏键。 不到一分钟,手机又响了。 她有些不耐烦,但又有些好奇。这么多年,有太多所谓“事业有成”和“背景深厚”的男人追求过她,追求的招数虽然花样百出,但在她眼里都是乏善可陈的烂梗。这种籍籍无名的毛头小子,还是第一次见。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李颂仪打开了手机,对方发送的是一张图片。啊不,准确来说,是高阳自己的表情包——一张俊朗的面孔微笑着,清爽又帅气的大男孩总让人感觉世界美好,上面还配了几个字“放心,没有你美。” “真闲。”李颂仪不以为意地扔掉手机,这个人、这件事,她丝毫没放在心上。 极乐城 新剧本《极乐城》非常好看。 相传,在溟海东岸,有一片凡尘不到的净土。 那里云雾缥缈,犹如神霄绛阙。一座名为“极乐”的国家立之于此,是钟灵毓秀、鸾集凤翔之地。此城君主仁慈豁达,百姓富足安乐,举国上下无忧、无苦、无愁,实乃极乐之城。更绝的是,城中遍布一种“极乐花”,此花通体雪白,纯净无暇,连绵一片,便是无尽的雪海,着实太美。 极乐国旁处有一个小国,叫做珣国。相较如梦如幻的极乐国,殉国便是一个最普通的小国。值得一提的唯有两样,盛产的珣玉和珣国公主。 珣国美玉,遍体通透,莹润无双,实乃君子所好也。 珣国公主,名叫连城。她性格温柔贤淑、容貌倾国,是天下难寻的美人儿,更为君子所好也。表面上看,连城公主十全十美,但实则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缺陷——她没有嗅觉,嗅不到任何气味。 珣国君主仰慕极乐国的强大富足,便决意要将连城公主嫁于极乐国君主,令两国永结秦晋之好。其中,陪嫁之一便是一块儿百年难得一遇的上好珣玉。 怀着满心的期盼和憧憬,连城公主带着十里红妆和护卫军队离开珣国,向着未曾踏足的极乐国而去。 珣国悍将阿蓝一路护着公主的车辇前行,路上不免为她担忧:“公主,您若是所嫁非人,又该如何……”连城公主忙嗔轻声呵斥:“快住口。那可是极乐国,是你我都未曾见过的盛世!堂堂盛世之主,又怎会是“非人”呢?能嫁与这般人物,是珣国、父王和我的福气。” 和亲路上多波折,所幸有阿蓝一路护佑,终于顺利抵达。 到了极乐城后,眼前所见让连城公主大为吃惊。 这真是传闻中无忧、无苦、无愁的极乐城? 那城墙之内,她目之所及的地方,为何皆是一片萧条、破败不堪? 她所见之人,为何皆是瘦骨嶙峋、衣衫褴褛? 连城再回身看看随行的人,他们竟都是一脸欣喜状,直呼果然是极乐之地。 揣着这份不明所以,她入了宫。没想到,一踏进宫门,便是踏进地狱之门。可她经受的种种折磨,别人似是察觉不到般。 她不禁怀疑,究竟是自己错了,还是其他人错了,这种内心的煎熬不停折磨着她。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别人口中“疯疯癫癫”的太子李无极,才发现,原来李无极和她一样,将这座城的虚妄快乐尽数看破,成为了这里最痛苦的人。 于是,两个极致痛苦的人相爱了,虽然违背伦常、纲纪,可他们确是彼此心中唯一的慰藉。 这份禁忌之爱在极乐城引起轩然大波,两人身处四面楚歌之境地。在历经种种磨难后,这两个痛苦的人最终死去。 极乐城,又变成了只有快乐的地方。 剧本末尾,稚嫩的童声唱:“极乐花,极乐花,生生世世不凋谢。嗜饮血、敬妖邪,长长久久极乐界。” 什么花生生世世不凋谢? 什么花嗜饮血、被拿来敬妖邪? 一妖花而已,自然散发妖香,蛊惑人心。 原来,李长极和连城一样,只是没有嗅觉罢了。 剧本会上,编剧金浩彬声情并茂、唾沫横飞地读完剧本大纲,会议室彻底安静下来。 今天来开会的高层都是男士,对这种文艺悲情的故事兴趣缺缺。他们知道这个本子值得拍、能赚钱,但要是想逼他们吐出几个建议,那确实为难了。 金浩彬见其他人默不作声,体内的强社交属性发作——要做打破沉默的第一人。他瞄准一圈,最终选择了在场的唯一一个女生下手:“乐瑶同学,你感觉呢?你是今天唯一的女生,所以我特别想听听你对这个故事的看法。”说完,还热切地望着她。 把“呆”字写在脸上的乐瑶缓缓抬起头,四下茫然。 她没有开小差,可她对故事的解读却完全不在轨道上,当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迟缓着冲热情的金浩彬笑笑,准备搜肠刮肚地现场发挥发挥。 然而,张若琛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自然而然的笑着接过话茬,道:“我们今天也别lady first了,我先说一些我的看法吧。” 金浩彬开心到差点拍巴掌:“好啊好啊,小张总。” 但是他也暗自翻了个白眼——这种大直男的看法,有什么可说的。 乐瑶算是躲过了一劫,她瞥向正在侃侃而谈的张若琛,心中充满羞赧。 今天,她对自己的表现……很失望! 散会后,乐瑶被张若琛叫进办公室。她会上的表现不好,所以心虚,此时也不知是该坐还是该站。 张若琛坐在办公桌后,扬脸对手足无措的乐瑶说道:“坐吧。” 乐瑶闷闷“嗯”了一声,耷拉着头坐下来。 张若琛的神色如常,温和开口:“最近的工作累吗?” 乐瑶快速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最近的日程——每天早上10点准时踏进办公室,然后和段季冲缠缠绵绵地聊微信;中午12点吃饭,顺便和果子她们讨论八卦;下午2点,开始工作,期间还要分神逛逛情感论坛。下午6点,准时下班。 这状态,真的不算累。 她如实开口道:“不累。但是,安排的工作我都认真完成了。” “开会时走神,也算认真完成工作?”张若琛的尾音拉得高,这话听起来极有压迫感。 乐瑶解释道:“我没走神……” “不承认吗?”张若琛眼神一沉,面上顿如凛凛寒冰:“那你倒是说说看,《极乐城》到底是什么。” “我觉得,极乐城……”乐瑶唇边突然扬起淡淡笑意,如同平静湖面上悲伤的水波:“是心里的求而不得。人人都无比向往,但最后只是伤人假象。” 张若琛怔住。 这样的解释,他没有办法辩驳。 突然间,《极乐城》这部电影和观众之间,生出一种无形的默契和关联。 将一座口耳相传的梦幻极乐城比作同样虚无缥缈的所求,这确实是一个独特的思路。或许,城并非城,而是欲望,是向往,是一切的求而不得。 张若琛眼中不禁流露出赞许,或许有些方面,“天赋”真不是“勤奋”能够比拟的。 眼前的女孩儿,年轻貌美,柔弱可人,像极了李颂仪;女孩儿的温柔包容之下,藏匿着最犀利的通透,也像极了李颂仪。 他的态度和缓些许,“那你开会时为什么不说?” 乐瑶有一瞬的出神,随即说道:“开会时我只将它和爱情联系在一起,太浅薄了,说不出口。” 张若琛再次审视她,心里有些微不可察的恼羞,但这“恼羞”出自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语气带着嘲弄说:“原来,公司的头部小生段季冲竟然浅薄到无法让你说出口?” 乐瑶的脸色绯红,却还不忘辩驳:“我的说法不特指,是普适性的。” 张若琛大笑了几声,“现在的你,倒是像个年轻的小姑娘了。” 她有点懵,“什么?” 他敛了笑意,挥一挥手,“没什么,你出去吧。”他继而好意提醒道:“既然爱情是你求而不得的极乐城,那就好好抓住你求而可得的珣国——工作吧。工作,很重要!” 自己的心思全让他看破了,乐瑶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腹诽:老狐…… “不许在心里骂我老狐狸。” 张若琛咽下口中的咖啡,补充道:“是你自己城府太浅。还有,公司马上要给段季冲安排经纪人了,你们的事,自己看着办。” 乐瑶点点头,然后站起身,磨蹭半天,才鼓足勇气说:“只要他不放弃,我就不放弃,谢谢琛哥了。”然后,给他鞠了一个不甚有诚意的躬,飞奔出他的办公室。 张若琛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扇已经闭合的玻璃门,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不快。他想,可能是自己妒忌了——毕竟自己和李颂仪分了,但她还和段季冲好着吧。 段氏恋爱公式 《青春曾有时》上映后,便得到业内和市场的双重认可。 几个主演也从圈中的查无此人一跃成为闪耀的新星,演技出众的段季冲被业评价为“未来可期”,而颜值一骑绝尘的高阳和何林希吸了一大波颜粉。此前高阳主演的一部仙侠剧也因此未播先火,成为一家主流媒体的“季度想看”第一名。刘彤彤相貌端正清秀,成功接到一部主流抗战剧,算是稳扎稳打。 公司经纪部对这几个人也十分重视,除了已经接戏的刘彤彤,剩下三人都被打包到了《极乐城》这块大饼上。 虽不是男女主,但这部电影的剧本制作和阵容都实属顶级,女一号李颂仪,男一号是著名影帝梁耳,绝对是一块好饼。作为急需镀金的新人来讲,很是难得。 经过几次试镜,角色基本确定了。段季冲饰演太子李无极,高阳饰演珣国悍将阿蓝,何林希饰演爱慕李无极的女官元樱。段季冲觊觎这个角色已久,用他的话来说,这角色他很喜欢,充满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寥和悲壮,且发挥空间很大。 而高阳应该也是高兴的,阿蓝这角色相对简单,只要够帅够苏够强悍就行了,不用他怎么演。 至于何林希,大概也是甘之如饴。听说她拒绝了一部爆相十足的甜宠偶像剧,选择了《极乐城》。其实,何林希外形甜美,但演技十分勉强,演这种大电影的女二根本讨不到便宜,反而是偶像剧对她的事业更有帮助。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强烈要求出演。 年关将近,MY的年会也提上日程。在以果子为首的探风小能手的围攻下,行政部透出消息来,说可能是“睡衣趴”。公司里一下炸开了锅,纷纷猜测签约的那几个男神会不会去、以及应该穿什么去。讨论了一番后,意见出奇的统一——最好是皇帝的新衣。 果子故意朝乐瑶挤眉弄眼:“伍乐瑶,好身材不能捂着。你就穿比基尼,能露的地方都给爷露出来。” 好巧不巧,这话被路过的张若琛听到。 他冲果子笑道:“那果子也不能输,就在现场给大家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留下这一记重击后,便施施然进了办公室。 在大家的嘲笑声中,果子悻悻坐下,“伍乐瑶,小老板咋那么偏心,居然给你撑腰。” 乐瑶叹口气:“得道者多助,没办法。” “不管,你下班陪我买睡衣去,本快乐肥宅的恐龙睡衣没法见人。” 张若琛的办公室离大家不算近,但门外叽叽喳喳的声音实在太大,他不由得望向玻璃门外——不小心瞟到乐瑶的背影,却在心里嗤笑起来,发育尚且未完全的小丫头能有什么好身材? 消费主义虽然盲目,却能让人开心。 商场一家内衣店里,乐瑶和果子正对着满目琳琅踌躇。很快,果子拿起一件稳重的丝质翻领半袖睡衣,摸了摸质感便进了试衣间。 乐瑶反倒是犹豫了。如果换做以前,她大概会和果子一样。可现在……她嘴角漾起甜蜜的微笑,想尝试些不一样的! “你还没选完吗?”已经试完衣服的果子问她。 乐瑶摇头,“不知道该选哪一件呢。” “我这件就很适合,或者旁边那套墨绿色的,看着也不错。” 她没有听果子的话,将目光转向一件吊带睡裙:“我家里的睡衣都是这样的风格,这次想换一换。” 说着,便拿起那件白底上印着绿色仙人掌的棉质修身中裙,问果子:“你看这条裙子怎么样?” 这件裙子看着可爱,剪裁却很修身,胸部上的褶皱设计也透着小性感。 果子显然不觉得怎样:“我还以为你要挑战什么性感黑蕾丝呢。挑来挑去,还是这种少女款。走了啦,去试一下。” 乐瑶回到段季冲家,已是晚上9点。 段季冲早已将点好的外卖摆上餐桌,看到她手里的商品袋,笑着问:“买什么了?” 她熟练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换上,“睡衣!因为公司的年会主题是睡衣趴。” “睡衣趴?公司又烂梗了。”他顺手接过包装袋,打开一看,然后抱住她说:“很可爱,不过外面套上我新买的浴袍会更可爱。” 乐瑶扑在段季冲怀里撒娇:“浴袍太难看了,一点都不可爱。” 段季冲心猿意马地抱紧她,然后辩解:“它从英国远道而来,你这么说它它会伤心的。” 她忽然就笑着掐了一把他腰间:“是它伤心还是你伤心?” 段季冲顿了一下,呼吸声变急促,他带着乐瑶倒向沙发,情急之下说了实话:“我伤心,因为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你穿睡衣的样子。尤其是——琛哥。” 等一切归于平静,乐瑶想起段季冲的最后一句话,问:“你刚才为什么提到琛哥?”他起身将新买的睡衣一点点穿在她光裸莹洁的身上,说:“没什么。”乐瑶脸色微沉,说:“这衣服刚买的,还没洗呢。” 段季冲故意用手指轻轻挑了一下她的肩带,调笑着说:“就穿给我看一下。” 乐瑶仍然别着脸不开心,“你和何林希我都没说什么呢。” 他知道敷衍不过去,便展臂将她抱在怀里,循循善导:“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知道你一心一意爱我,眼睛里没有其他人。可是小兔子虽然乖乖的,却也不能不防着狼。” 乐瑶只当他乱吃醋,心情稍霁,这才笑着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古人诚不欺我。琛哥的前女友可都不是省油的灯,除非他老眼昏花了,否则怎么会看上我。” 他心里虽然不这样想,却故意顺着她的话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唉,女朋友又聪明又漂亮,就是心累……” 乐瑶披上一件毛衣,假装在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我妈妈可能都不知道她女儿有这么多优点。”她走到餐桌前一看,笑道:“这些外卖被你摆到餐盘里,乍一看还真像家里做的。” 段季冲叉腰站在她身后,俯身将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说道:“刚才来做保洁的阿姨也这么说。” “过完年你就进组了,饮食上还是要控制一点。”她看着眼前的一大桌,不免担忧地说。 “都是点给你吃的。”他拉着她向卧室走去:“来,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推开卧室门,乐瑶看到一个极有质感的黑色礼盒赫然摆在床上,礼盒周围还用玫瑰摆出了一个爱心形状。 可……最近并不是她的生日或者节日。 待她走到近处,看清了盒子上的logo,更是一脸不解地问他:“这……是送我的?” 他期待地笑着,“傻瓜,不送你还能送谁?快打开看看。” 她依言轻轻掀开盒子,入眼的是一件墨蓝色蕾丝。由于被叠在一起,所以看不出是衣服还是裙子,但还是能看出很有高级感。 段季冲走过来,替她将衣服展开——刹那间,仿佛是一小片星空被偷下来塞进了房间。 那是一件墨蓝色的渐变色星空礼服长裙,不必提款式和剪裁,光是梦幻繁复的墨蓝蕾丝和裙身上一簇簇闪耀的晶亮,就足以让女生尖叫。 乐瑶也看呆了,情不自禁呢喃:“真的好漂亮啊。” 段季冲笑着低语:“公主殿下,我可以有替您更衣的荣幸吗?” 她微红着脸,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待换好后,乐瑶站在客厅的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陌生女孩儿——一头亮黑的微卷长发披在肩头,脸上虽粉黛未施,白嫩透亮的脸庞也算无懈可击。细细的肩带与白嫩瘦削的肩头极为相称,两条修长且线条流畅的手臂垂在身侧,仪态万千,而梦幻的裙身在她的曼妙身姿上流转,腰肢被束出盈盈一握之感,而裙尾上越发细密的晶亮衬得整个人都在发光。 乐瑶的美就像一块剔透的冰,被她自己紧紧束缚着,总需要这样晶亮的星星替她释放所有的光华。 段季冲从后面揽住她,大掌摩挲着她的纤腰,还不忘在她耳畔处低声细语:“喜欢吗?” 她双手覆在他的手上,轻声说:“喜欢。” “我也喜欢,你是我见过最适合穿星空裙的女孩儿。”他呢喃道。 乐瑶的内心在沸腾。 今晚是她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 而今晚之前,如果用两个字来总结自己,她大概会选择“冷静”这个词。 冷静地生存着,冷静地观察别人,冷静地揣摩自己。 冷静地围观这热闹的世界。 但是今天,她体会到了高温世界的疯狂。因为段季冲送她的并非只是礼服,而是一个公主梦想,是一份无条件的宠爱。 如果他送的是名牌衣服,名牌包,她会不会收还说不定。 但就是这样一件无法穿出门的裙子,让她觉得,自己可能回不到原来的冰冷极地了。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有温度的感觉多幸福。”她望着镜中两人贴合的脸庞,在心里描绘着未来的模样。 “那作为回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段季冲轻声说。 乐瑶还以为是情侣间的玩笑,随口问道:“你先说说看,是什么条件?” 段季冲连关子也不卖一个,开门见山道:“你来我的团队工作。” “什么?” 这太突然了。 乐瑶惊讶地挣脱段季冲的怀抱,转过身怀疑地看着他:“我去你的团队工作?” 段季冲点头,似乎毫无转圜余地:“公司要给我配备团队了。我想,正好你也要毕业了,不如过来做一个……做一个执行经纪人吧。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看,这件星空裙就是见面礼,你的老板大方吧?” 乐瑶后退几步。 原来,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感觉是这样的。 “不怎么样!”她笑了几声,咄咄逼人道:“我觉得不怎么样。段季冲,你知道吗?今天你仿佛教会了我一个道理,那就是——上帝给每一件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格。而在我们的私人关系中,你就是那个上帝,对吗?” 段季冲怔住,不知道如何作答。 乐瑶以为自己说中了他,心里发冷,迫不及待抛出狠话:“现阶段,我没办法用自己的事业向爱情妥协。而事实上,你也做不到,不是吗?两个无法为对方牺牲的人,还要这样互相要求吗?” “你认为,这是我对你的要求?”段季冲没有被她激怒,平静地复述她方才的话。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开始不断在房间里踱步,仿佛在为自己寻找安全舒适的区域。 终于,他停下来,一字一顿说道:“伍乐瑶,我段季冲一向是个直接的人,从未在你面前掩饰过什么。我喜欢你,所以就呵护你照顾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和你拥抱接吻上床。可是你呢,除了闲聊和几句情话,对我坦露过内心吗?你说你无法用事业向爱情妥协,你的事业是什么?你有明确的目标吗?没有。既然没有,留在张若琛那边和来我团队里,有任何区别吗?难道在你看来,为我们的关系做出一点努力,就叫牺牲吗?” 乐瑶红着眼圈,默立着,像是无言的对峙。 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家伙,真的是段季冲吗? 看来自己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啊。 高阳说过,“很多男生都是这样,空虚无聊了,就找一个长相尚可的女生谈谈恋爱。所以,不要指望他欣赏你的那些小个性小矫情。他需要的是排解寂寞,而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果然,同性生物更能互相理解。 乐瑶一言不发地换衣服。而段季冲坐在餐桌前生着闷气,一言不发。换好衣服后,她任由那条闪闪发光的裙子在地摊上萎靡。 “我送你。”段季冲冷冰冰说道 她也同样冷冰冰地说:“我已经叫完车了。” 走时,还不忘帮他用力关上大门。 等乐瑶走后,“砰”的关门声回荡在房间里。 那件星空裙就安静躺在地上,似乎用最美丽的姿态嘲讽段季冲搞砸了这一切。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一口气灌下去一大半。沁凉的口感从空腔蔓延到胃部,浇灭了一场无名之火。 段季冲这个人,聪明,得体,理智与感性并存。从初恋到前女友,每一段恋爱都没有过多消耗他的精力。他自诩很了解女孩儿:一般的女孩子嘛,对她专一、体贴、关心,再加上一点出其不意的小浪漫,基本就达成了八十分男友。 这也可以称之为“段氏恋爱公式”。 但是,伍乐瑶和其他女孩儿不同。她有着丰富、敏感又细腻的内心,这是她吸引他的源头,却也是矛盾所在。 段季冲忽然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其实埋着无数的隐形炸弹,不知何时就会炸得彼此面目全非。 他低头把玩着手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看着屏幕始终没有亮起来的手机,又觉得碍眼,一把丢进沙发深处。 段季冲叹气,或者自己的“理智与感性并存”也是一个bug。如果自己足够理智,也许这段感情根本就不会开始。如果自己足够感性……那他就不是段季冲了。 工作拍戏时,自然有人做导演掌控一切。但自己这一出戏呢?他有能力导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吗? 面包也是很重要的 坐上出租车,乐瑶委屈的想哭。她拿出手机,一时间竟不知道打给谁。 妈妈?不行,她妈还不知道段季冲这个人是她男朋友。 果子?不行,这件事是机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高阳?不行,他除了劝两个人分手,就不会说别的。 乐瑶抽抽噎噎,在心中叹气。 突然,有个电话打进来。 是张若琛。 “喂,琛哥?”乐瑶接电话前,特意调整了状态。 “嗯。我刚才又看了一遍剧本,整体的问题不大。不过你和老金说一声,第45场戏还是要调整。”张若琛语速极快。 “好,那具体要怎样修改?”不自觉地,乐瑶尾音带了轻颤。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仿佛察觉到什么,而后传来关切的询问:“你……怎么了?” 被他的话戳中,乐瑶的眼泪更加泛滥。 张若琛正坐在书房里,因前几日自己的恶劣态度而有些内疚,小心措辞着:“其实呢……你做项目是有天赋的,对于市场判断有敏锐度,一些想法足够抓人眼球。而我前几天批评你,也是觉得你大部分精力没放在工作上。但是每个人都会有松懈的阶段,这很正常……”说到一半,他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自以为是,便冷淡改口道:“嗯……这样吧,明天放你一天假,你好好调整状态。” “谢谢琛哥,不用放假的,我没事。” “你真的没事?” “没事……” 似乎感觉出她的欲言又止,他索性说道:“好,既然你状态这么好,那明天就找5个IP做一个评估表……” “什么?”乐瑶瞬间清醒,急得脱口而出:“平时做评估表最多做3个,为什么明天是5个?” 电话里的张若琛保持沉默。 她望着车窗外的夜色,只得实话实说:“只是心情不太好而已,因为……希望我是我,是一个独立的我,而不是谁的附属,可以轻易为了别人转移。” 这绕口令一样的话,张若琛全听懂了。 他想起今天上午,段季冲向自己提出一个要求——希望在他团队里加一个人,并且自己已有推荐的人选。 张若琛缓声说:“小姑娘,没有人愿意当别人的附属,但前提是你有自己的价值。” “职场里是这样的没错。”乐瑶真的困惑:“但是,感情就应该是一件极度纯粹的事。生活中的人又需要什么价值?朝夕相处的人,也要用价值去衡量吗?” “你化学成绩好吗?”张若琛突然问。 乐瑶不解地答道:“化学成绩?初中时不错,高中时一般。” “从化学角度来看,存在纯度百分之百的物质吗?” “不存在,提纯也达不到。” “是啊,不存在,所以你对感情的说法是一个伪命题。” 张若琛继续道:“其实我说过,你很有天分,也算有才华。只要肯刻苦,不愁找不到自己的价值。但是……”他话锋一转:“即便找到价值,它也不是你们爱情的保护伞,不能遮风挡雨。虽然我的话很刻薄,其实对你有好处。” “嗯。”她应了一声,擦擦眼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没想通,却不知不觉顺着张若琛的思路说了下去:“嗯,是的,也许你才是对的。唉,我从前不信你的邪,但刚才好好反思了一下,可能真的是我错了。毕竟你和颂仪姐才是过来人,对吧?” 他顿了顿,方才回答:“你这种自作聪明,不太讨人喜欢。其实感情的事,道理都是相通的——多半看天意嘛,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能牢牢把握在你自己手里的,只有事业。” 这话是劝乐瑶,但也是劝他自己。 乐瑶下了出租车,迎面而来的冷风忽而让她的脑袋清醒许多。她脚步沉重地向自家单元楼走去:“这样一想,真的好累。但就算累,我也舍不得放手。既然我在为别人做嫁衣,那就让我把这件嫁衣做得再好一点,等将来交给他的天命天女时,那女孩儿会感谢我的。”在房门前站定,她掏出钥匙,精准插进锁眼中:“所以现在,我这个便宜绣娘也要想想清楚,找到以后的出路。” 张若琛故意问:“想清楚之后,跳到段季冲的团队吗?” “当然不。”进门后,乐瑶将沉重的自己扔进沙发,混沌间打定主意:“我喜欢故事里的悲欢离合,也愿意体会文档里的故事跃上荧幕的快乐……”她突然郑重道:“所以,以后还要麻烦琛哥多指教了!” 他无声笑了,语气却故意不耐:“行了行了!拿着我的工资就给我好好工作。今晚这种当幼儿园老师的活,最好别再麻烦我。” 她心想,这是自己主动麻烦他的吗? 不过嘴上还是乖巧回答:“遵命!小张总!” 手环神秘失踪案 1月24日,是乐瑶和段季冲开始冷战的第13天,同时也是MY的年会。乐瑶呼吸着城郊度假村的新鲜空气,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乐瑶去前台取门卡上电梯刷卡进房,动作一气呵成。房间装修得舒适华丽,同住的果子早已舒舒服服躺在柔软大床上和她说嗨。 乐瑶第一件事便是打开行李箱,看着装在里面的黑色小礼裙,她目光一黯。今晚年会主题并非是公司内盛传的睡衣趴,而是“夜礼服”。刚听到这个主题时,那件星空裙跃然浮现于她的脑海,真的美丽又切题。 “瑶瑶,你说今晚的主题为什么是夜礼服呢?”看到她手上的黑色小礼服,果子灵魂拷问。 乐瑶摇头,“大概是夜晚的时候才有星空吧,我随口说的,因为我也不知道。” “星空?”果子突然兴奋,津津乐道起来:“D家不是新出了一款星空裙吗?如果能穿到那条裙子,一定能slay全场吧?听说今晚李颂仪也会参加,说不定她想借机穿一次星空裙,才更改了年会主题。” 乐瑶心情低沉,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闷闷道:“对于李颂仪这样的女明星来说,再漂亮的礼服也是工作服。所以,我觉得她很可能想一切从简……” “叮咚……” 突然响起的门铃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乐瑶连忙起身开门,意外的,这名不速之客竟然是苗苗。 她穿一身宽松的黑色运动服,微湿的头发散着披在脑后,笑得人畜无害:“嗨,潇姐让我过来提醒你们,晚上8点在宴会厅举办年会,因为有公司的艺人出席,所以安保很严格,一定要戴上刚才发的手环才能进场,千万要记得。” 潇姐是公司的行政部经理,已经在微信群里正式提醒过注意事项,但苗苗是她们部门派出的年会协理,再次登门强调也实属正常。 乐瑶点点头,“好的,我们会记得。” 苗苗仍没有离开的意思,捻了一缕自己的湿头发,笑道:“我房间的吹风机坏了,想借你们的用一下,可以吗?” 乐瑶虽不喜欢她,但也没到连东西都不借的地步,便侧身让她进来:“好,你自己去浴室吹吧。”说完,走过去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床上的果子趁机揶揄她:“大美人就是大美人,年会之前还特意洗头。” 苗苗听后,停下自己款款的步伐,转头向果子抛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光洗头哪能行?当然还要洗个全澡了。” “你快进去吹头发,不然恐怕会迟到。”乐瑶催促道。 不速之客,一向是不受欢迎的,至少不受她的欢迎,她希望苗苗能尽快领悟到自己的弦外之音。 苗苗置若罔闻,反而凑到她身边,笑道:“女孩子么,让别人等等不算什么的哦。”说完,她便话锋一转:“就像公司里的男同事,都要把房间让给我们先挑的。只不过再怎么挑,也比不上琛哥他们的就是了。”苗苗伸出刚做过昂贵美甲的手指戳了戳她,轻声笑道:“瑶瑶,你知道他们的房间在几层吗?” 乐瑶心中警铃大作。 醉翁之意不在酒,看来她借吹风机是假,套话才是真,不知又要搞什么鬼。 “我不知道。”乐瑶微笑着,给出一个不痛不痒的答案。 其实乐瑶是知道的。 张若琛自己开车来酒店,要比公司的大部队晚一会儿。乐瑶替他办完登记,便一直在大堂等着给他房卡。 房间号是 1408,段季冲应该也住这一层。 等了没多久,张若琛便匆匆而至。他穿着一身灰色滑雪服,在这个非滑雪环境内,显得有些滑稽。等电梯时,乐瑶看到他脸颊下方残留的一抹嫣红,便好意提醒他,示意性指指自己脸颊的相同位置。 没想到张若琛不解,不但不解,似乎还曲解了,讶然问她:“你拿到了一个成年男人的酒店房卡,现在还做出这样的动作,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乐瑶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真不知道意味什么,等待细品了他话中的意思,简直气到想翻白眼。 她冷着脸,道:“当然,要么是像我这样的助理,要么是像给您在脸颊上留下唇印的情人。” “这两者可以合二为一的,所以,你不用这么酸。”他淡然说道,就好像讨论天气那样平常。 乐瑶有些怔住。自己虽没有吃醋的意思,但是方才被他一激,语气的确容易被人误会。 见她无法见招拆招,他心里才舒坦一些,丢下一句:“如果功力不够,下次最好不要胡乱接招。”便走进刚刚打开的电梯门里。 她紧随其后,连忙解释:“谁接什么招了?琛哥,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你脸颊上有唇印。” 张若琛按下14的按钮,借着电梯里的反光板略一打量自己的脸,说道:“除了你,我不知道有谁能够发现并且大喇喇说出来。你不知道自己诚实过头了?”他又斜睨着呆站在旁边、毫无动作的她,问:“怎么?还真打算跟我回房间?” 乐瑶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忙不迭按下8的按钮。 出了电梯,这才得以和果子在房间汇合。 苗苗走之后,果子一针见血地戳穿她:“她哪里是借吹风机的,分明是来撬金钥匙的。成不成功另说,但这份自信实在让人佩服。” 乐瑶合眼躺下,想起刚才张若琛刻意开她玩笑的事,闲闲地说:“我倒是觉得,成功率很高。轻浮的人最好勾搭。” “琛哥不能被她拱了!”果子从床上一跃而起,愤怒地说:“不行,老娘这就去洗全澡,决不能看着苗苗slay全场。”她又催促倒在床上昏昏欲睡的乐瑶:“伍乐瑶!你不赶紧起床打扮,是打算在床上冬眠吗?” 打扮? 忽然,乐瑶想到了那条星空裙,继而又想到段季冲,很是伤心:“不必了,我懒得很。” “唉,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其实,你每天跟在琛哥身后打转,是最有机会下手的……” 果子唠唠叨叨进了浴室,独留乐瑶一人叹气。 她从小就固执,对喜欢的食物是这样,对喜欢的人更是如此,不撞南墙不回头。所以,她只想对段季冲下手,下蛊也好请佛也罢,只想求得两个人能够永远在一起的办法。 最后,她还是起来认认真真化了一个妆。 不为别的,今晚段季冲也会到场,她万万不能输了气势。 换好自带的黑色礼裙后,果子对她咂舌称赞:“如果你这身装扮去躺琛哥的床,他一定把持不住。” 乐瑶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果子,不会夸人你可以保持沉默的。” “我难道不是夸得惟妙惟肖吗?凭借我混迹cp届多年的经验,觉得你们俩一定不那么简单。”果子一边对着镜子补口红,一边信誓旦旦地口若悬河。 乐瑶坐在窗边摇椅上,疑惑道:“可是你站的那几对cp,不是各自结婚了就是渐行渐远连同框都没了……” 果子眼一瞪,“你不觉得琛哥对你很特别吗?总是很关心、很关照,看你的眼神也有点奇怪。眼神,是不能骗人的。” 闻此,她以为果子魔怔了,把嗑cp那一套歪理邪说用在了自己身上。她反问:“那你不觉得高阳对我也很特别吗?” “觉得啊。”果子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但是你们俩凑在一起,你像他兄弟,他像你姐妹,而且还不是感情深一口闷的那种,你俩是时不时必须骂对方几句、吵一架的那种。” “这个算你说中了。”乐瑶认同果子的话,她在心里踌躇片刻,最后若无其事地问:“那你觉得段季冲和我呢?” “段季冲?”补好口红,果子“啪嗒”一声扣好盖子,好奇地问:“看不出特别,怎么了?” “没什么。”乐瑶有些语塞,或许还有心塞,用几秒钟恢复平静后,她起身去浴室:“就是考考你在cp粉圈历练出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进去还没多久,她焦急的声音在浴室响了起来:“果子,你看到我的手环了吗?我就放在洗漱台上了呀?!” 可以恕他的罪吗 乐瑶的手环不见了。 因为MY的年会晚宴有明星出席,所以安保异常严格,员工需佩戴公司发放的手环方能入场,即使认识的同伴戴着手环而自己没戴也不行,以防有粉丝浑水摸鱼溜进来。 那手环是一段墨绿色的麻绳,中间穿一颗镀金的小圆珠。女生的手环上面还坠着一圈仿真的白色百合叶子,戴着像是从手腕上开出一朵香水百合,好看极了。 乐瑶很喜欢这手环,特意戴着它在浴室里对着梳妆镜自拍,然后顺手放在了台子上。 但是现在,它却不翼而飞了。 看着在房间里疯找的乐瑶,果子搜肠刮肚替她想办法:“让琛哥带你进去吧,毕竟他面子大。” “不行!” 乐瑶否决得干脆利落,“人家好歹也是公司老板之一,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他老人家了。” “那你找潇姐呢?让行政部负责人证明你是员工不是粉丝,这还不行吗?” 乐瑶灰心坐在床上,说:“或者我就不参加了,省得丢人丢到行政部。”她又看了看手机,劝道:“果子,已经快8点了。你去会场吧,我自己想想办法。” “你如果去不了,我也不想去了。” “今晚有抽奖环节,公司的羊毛你忍心不拔吗?” “呃……那如果我中了,羊毛分你一半。” 果子走后,房间里一片死寂,连带着乐瑶的思路也清晰了。 手机里的自拍,是她没忘记带手环来到酒店的铁证。 而房间浴室,除了她和果子,便只有苗苗来过了。 苗苗。 当这个名字浮现于脑海时,乐瑶的心跳快了一拍。 苗苗这姑娘,长得挺有味道,性格有点张扬,逢人打招呼必叫“亲爱的”,略显浮夸的风格让她的存在感在公司里很足,直到乐瑶进来实习,“小柳桐”一事几乎将她的风头抢得一干二净。 于是,苗苗开始对乐瑶不满,但也仅限于当面说几句风凉话,乐瑶当面奉还也就算了。但今天这件事,超出了她的认知。 再讨厌一个人,可以避之不及,也可以针锋相对,可是出手下绊子,未免太小人了。 思及此,乐瑶立刻掏出手机,指尖飞舞着发送消息,参加年会的欲望变得空前强烈。 此刻已接近8点,员工们几乎都已经进了宴会厅,因此富丽堂皇的二楼大厅显得尤其空旷,只剩下两名西装革履的安保人员守在宴会厅门口。 乐瑶在大厅的一根柱子旁踱着步,眼看晚宴时间临近,可高阳这个不靠谱的还没回她的求救消息。于是,她站定脚步,决定求人不如求己——自己上去和保安大哥理论。 然而,还没等乐瑶走近,门旁的高个子保安便对她打了一个冷漠又礼貌的招呼:“您好,请问有入场手环吗?” 乐瑶装作气定神闲,微笑道:“我的手环不见了,但我的确是公司员工,可以找人作证的。” “小姐,不好意思,入场需要手环。”保安大哥依旧是冷漠又礼貌的语气。 “手环,可以证明我是晚宴的受邀者,但如果能证明我是公司员工,同样可以间接证明我是晚宴的受邀者,为什么不能灵活一点?”乐瑶耐着性子据理力争。 “小姐,不好意思,入场需要手环。” “……” 今晚,乐瑶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油盐不进”了。 无论她怎样说,保安大哥都是一个态度——有手环入场,没手环免谈。甚至8点整的时候,保安大哥还贴心地关上了宴会厅大门,独留她望门兴叹。而她的手机也还是一片死寂,杀千刀的高阳没回消息。 乐瑶多说无益,即刻便转身回去,不想让落尽下风的自己多暴露在外一分钟。 她的心态有些崩。本来计划好,如果晚宴上见到段季冲,她一定高冷淡然地和他打声招呼,让他知道自己过得很好。然而没想到,她连门都进不去。 门里是众人欢呼的热闹,而门外是她一人的凄凉。被别人欺负了,却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这么大一口闷气,不知多久才能吐尽。 待走到门厅旁,她急着抢按电梯,快走了几步,再加上穿不惯高跟鞋,一屁股扎扎实实坐在了地上。 这回倒好,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换个舒服的坐姿坐在地上,休息,休息一下。 在酒店暖黄灯光的映衬下,繁复华丽的红色地毯更加有质感。不知不觉,乐瑶百无聊赖地用手数起地毯上的纹饰。正数到兴起时,忽然感到眼前投过的一团黑影和突然出现的一双黑色皮鞋。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声音里还鞠着笑意:“数到多少了?” 乐瑶心思一动,旋即抬头,竟看到一个被灯光晕染着的段季冲。那一瞬间,万千委屈找到出口,齐齐涌上心头。 她默然不语,继续低头自顾自在地摊上画圈。 段季冲也学她的样子坐下,轻揉她脑袋,问:“打电话不通、发消息不回,是不是不知道我在想你担心你?来来回回找你也找不到,怎么在这里坐着玩地毯?” 话刚问出口,他便见她手腕光秃秃的,立刻明白原委:“原来是忘带手环了?” 闻此,乐瑶又气又委屈,郑重申诉道:“不是我忘带了,也不是我弄丢了,反正不是我的错。” 话刚说完,她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等反应过来,人已靠在段季冲坚实的怀中。那怀抱硬邦邦的,但足够温暖。 “当然不是你的错了。”段季冲抱着她站起身,还不忘在她耳旁轻声低语,“是我的错,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他温热的气息在耳畔流转,耳边痒痒的,心里也麻酥酥的。 因为担心被人看见,她有些慌,一边四处张望,一边低声呵他:“快放我下来,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段季冲借力按下电梯,一个轻吻落在她额头上:“公司包了酒店这几层,现在同事们都在参加年会。” “你要带我去哪?” “参加年会。但是,事先要做点准备。” 他不再像他 二楼宴会厅里,MY的年会正如火如荼。宽敞的大厅里,亮着低沉的暖黄色灯光,大厅的四处墙壁前均摆放着精心布置过的淡色花束,清新唯美。临时搭起的台子后方是一块LED屏幕,正在播放MY出品电影的片花集锦。盛装的宾客们或衣香鬓影,或西装革履,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仔细听着台上张若琛的发言。 “所以,希望大家能努力与脑洞齐飞,和MY一起成长。好了,我的废话就这么多,也不是很重要。但是接下来就要进行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了。”张若琛卖了个关子,把话筒递给身旁的女主持,公司的hr小姐姐。 似乎猜到了是什么,台下响起一阵兴奋的骚动。 “下面,开始今晚的抽奖环节!”伴着大家雷鸣般的掌声,女主持熟稔地说着串场词:“最先揭晓的是阿拉丁神灯奖。抽中此奖的同事,公司将满足他的一个愿望。来,小张总,请你帮大家抽出这个幸运儿。” “没问题,美女的请求我一向不拒绝。” 此言一出,台下的骚动声更加兴奋,甚至不远处还传来一个超大声波:“哇,要公司给我一个亿也可以吗?” 张若琛不急不缓地适时补充:“前提是——合理的。” 这时,场内的侍者上台递过一个精巧的彩色玻璃盒子,他将手伸进去,搅了几下,抽出一张精致的白色卡片。张若琛先是自己看了看,随后又给身旁的女主持看了看,他目光巡视着场内,缓缓念叨:“阿拉丁神灯的中奖者是——伍、乐、瑶!” 此刻,除了因为心知肚明所以心焦气躁的果子,全场的人都在用目光寻找乐瑶。 “伍乐瑶小姐可以上台了。”见台阶处空空如也,女主持又叫了一遍名字。 “伍乐瑶小姐如果有事没有在场,她的好朋友可以代为……” 张若琛的领奖两字还未出口,大厅的门便缓缓开了。 外面的光线比场内充足,所有的光亮从渐渐打开的缝隙里倾泻而出,形成一处耀眼的光源,只见两个周身泛着星光的挺立身影缓步向场内移动,所到之处,大家都会颇有默契地让出一条通道,颇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感。 朦朦胧胧的,张若琛看清那两人正是乐瑶和段季冲。只见她波浪卷发披肩,流露出几分陌生的妩媚,身穿一段浩瀚星河,光彩照人。 段季冲则是一身墨蓝色的亮面西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乐瑶雪白的手腕正轻轻挽在他的臂上,两人款款走来,怎样看都是一对珠联璧合的璧人。走到台下,她放开段季冲,双手提着裙摆步履轻盈地上台,仪态挺拔优雅,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张若琛的目光不禁随着她走,直到她在面前站定,他脱口而出:“你有什么愿望吗?” 乐瑶接过女主持递过的麦克风,冲他眨眨眼,说道:“愿望不能当众说出来,等我私下告诉公司。” 女主持在旁边笑道:“你私下告诉琛哥就可以了。这个奖项是琛哥提出来的,他说他会负责到底。” 台下又开始疯狂起哄,有说要一个亿的,有说要房子的,有说升职加薪的,还有说要钦点公司男艺人约会的,无论靠不靠谱,都在唆使乐瑶狠狠敲一笔竹杠。 “我很体贴,”她白皙的纤手撩了撩耳旁碎发,狡黠笑道:“不会要一个亿的,琛哥放心!” “琛哥还单身,要个男朋友吧!”何林希在台下大声喊,促狭地拿两人打趣。但她这个红娘是不是藏着几分假公济私,就不得而知了。 乐瑶对何林希一向不怎么喜欢,所以自动忽略她的话,就当没听见。 而反常的人,是张若琛。 他看到气定神闲站在台下、目光紧随女朋友的段季冲,突然感觉身体里的语言系统和幽默细胞集体罢了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像以前那样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他竟只是官方且乏味地说:“给伍小姐思考的时间。好,我们继续抽三等奖吧。” 终于,台下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人们将注意力从吃瓜转移到了关乎自己命运的抽奖一事上。 私心 抽奖环节过后,自助酒会正式开始。现场的乐队奏起高雅乐曲,侍者们端着食物托盘鱼贯而入,宾客们言笑晏晏、推杯换盏,一片乐融景象。 而乐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高阳,将他堵在厅内偏僻的墙角。 她拿着手机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真诚发问:“公主大人,您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我的微信?” 高阳一脸的理所应当,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你不记得吗?我们两天前刚吵过架,我把你的联系方式全都屏蔽拉黑了。” 乐瑶脸上的假笑因愤怒而扭曲:“大哥,这个伎俩你已经用了十多年了,还没腻?” 高阳不解地看着她:“没错,但那又怎么了?你看,你现在还能笑出来,你找我也没有什么大事。” 她咬着牙,觉得他对自己有误解:“我保持微笑,是因为想不到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你这种心眼比针鼻还小的厚脸皮。” 想了想,还是不解气,又补充了几句:“还有,我现在仍然不屈服于你的直男审美,觉得你那天的鸡冠头好看。而且……”乐瑶抬头看了一眼,轻蔑说道:“你今天的发型比那个鸡冠头还丑。” 说完,看也没看怒气迅速上涌的高阳一眼,自顾自优雅离去。 毕竟,杀人就要诛心。 高阳因为她说他新理的发型丑而生气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同她吵架。同她吵架也就算了,竟然还在用拉黑屏蔽那一套对付她。 思及此,她在心里嘀咕,怎么就三生不幸交到高阳这种朋友。 还没走出多远,乐瑶便看到果子迎面而来,步履匆忙。 她在心里打赌,果子一定是急着八卦。 不出所料,果子还没等双脚站稳当,便迫不及待向她打听道:“瑶瑶,段季冲带你进来的?” 虽然还没完全对段季冲消气,但一听到他的名字,乐瑶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是的,在走廊碰到了而已。他也迟到了。” “就这样吗?”果子仍不死心地问。 乐瑶理直气壮回答:“就这样啊!” 果子不置可否,全身上下打量她,猛然间,却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儿,摩挲着下巴思考起来:“瑶瑶,你在房间里穿的小礼服,好像不是这一件啊?!不过……”她的话刚出口,狐疑的眼神迅速化为激动的凝视,低声惊呼:“你身上的这件星空裙,真的好漂亮啊啊啊啊!!!!!” 能让段季冲花大价钱买下来、并且千里迢迢从家里背到度假酒店的星空裙,当然好看了。 来年会现场之前,段季冲带乐瑶去他房间里换衣服。换好后,她一边对着梳妆镜整理头发,一边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带这条裙子过来?” 他站在乐瑶背后,手揽在她的细腰上,望着镜子里又甜又媚的她,说:“我向公司提出更改年会主题的建议,就是为了能看到你穿上它,当然要带过来了。” 迎着乐瑶徒然变得审视的目光,他迅速坦白道:“当然了,在心理上,我没有任何奇怪的情结和怪癖,初恋情结都没有。而我之所以对星空裙有执念,是因为小时候我妈有一条差不多的,我看着很好看,偷偷自己穿了。但是谁知道被发现后,我爸拿拖把追着我打啊?!” 这……真是一条有故事的星空裙。 乐瑶两指夹着刚才在台上抽中的卡片,得意的在果子面前晃了晃,“我的运气更漂亮,喏,阿拉丁神灯奖!” 果子不想看她得意,一把将卡片抢下来:“我的四等奖也不差!8888块的奖金。我就不信,你好意思和琛哥说想要现金当奖励吗?!” 果子这句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乐瑶心里犯了难:“你说的有道理。我要许一个什么愿望呢?许得小了,我吃亏。许得大了,显得我脸皮厚。真是左右为难。” 还没等她琢磨出办法,果子又晃着她的胳膊,像搞科研一样认真研究着手里的卡片,缓缓发出灵魂拷问:“瑶瑶,你这张卡片上的名字,为什么是手写的?”她拿出自己四等奖那一张作对比,“你看,我们的都是机打的呀。” 乐瑶随着果子的示意看过去,果然,米白色的卡片上工工整整印着两个黑色宋体五号字——果子。而另一张上,则是顿挫有力、用蓝黑色钢笔水写下的“伍乐瑶”三个字。 而再仔细看看,两张卡片其实都不一样。乐瑶那张,很像是临时拿来凑数的。 她想动手抢回卡片,却被果子躲了过去。 果子不慌不忙地打开手机锁屏,在微信工作群里找到一份电子版文件,仔细地两相比对。 而后,果子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乐瑶,说:“我看,恐怕不是你的运气漂亮,而是你自己比较漂亮。你自己看,连笔迹都一模一样。你自己说,是不是琛哥故意黑幕你?” 乐瑶一看,果然是同样顿挫有力的字体,确实出自一人之手。 当下,她一味觉得这个老板极有良心,一定能将他的电影事业发扬光大。她一脸认同地说:“师姐告诉我的果然不错,在职场里,跟对老板很重要。我看,要和他当面道谢才行,顺便再表表决心,展望明年一起暴富的美好愿景。” 果子撇撇嘴,“当局者迷”四个字诚不欺她。聪明如乐瑶,一旦自己入了局,也是蠢得可以。她一边默默在心中给这出大戏记了连载档,一边敷衍回答她:“去吧去吧,快去道谢,好好道谢。我去那边拿点吃的。” 乐瑶又不放心地叮嘱:“一会儿我就过去找你,记得等着我。” “我知道。”果子已经望美食兴叹。 “对了,不许多想。”乐瑶警告她。 “我没多想。” 可以不多想,但是绝不能少想。 果子在心里暗道。 公司年会是一个绝佳的交际场合。 张若琛像一只花蝴蝶般翩翩地穿梭在晚会上,有时是忙着给公司的新人引荐到场的业界前辈,有时是应付自己那堆乱七八糟的关系。 乐瑶逮着一个空隙冲过去,这才能和他说上几句。 此刻,看得出张若琛已经喝了很多酒,但好在意识很清明。他问:“找我有事吗?” 她连忙摇头:“没有,就是想过来谢谢你。” 今晚,乐瑶戴了一对小巧的星星耳坠。两只星星随着她摇头的动作晃动,轻轻拍打白嫩的脸颊。 张若琛只觉那星星有些晃眼,其上折射的光芒似乎射进了自己心里,便特别想把那对小玩意儿拽下来一只。 他举起酒杯,轻啜一口:“谢我什么?” 电梯里的教训还清晰印在脑海中,不能有什么说什么,她半真半假地说:“谢谢琛哥这一年的照顾。” 张若琛今天难得穿了一身正装,却掩不住周身的硬汉气质。 他放下酒杯,审视着乐瑶,道:“你今天的口红和裙子不搭。” 他眼尖的认出衣服品牌。这件裙子,自己的“好朋友”,忘了是娜娜还是菲菲,在某个电影节上穿过,价值不菲,不是普通工薪可以接受的。 至于乐瑶身上这件,它真正的主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她一脸懵:“啊?” 张若琛低声笑笑,“这裙子明显需要一个大红的口红色号来搭,你唇上这个太浅了。”他凑近乐瑶几步,微微俯身道:“看得出来,你不太会化妆。所以,你怎么能判断我脸上的就是口红印呢?” 他猛然的靠近明显让乐瑶不适,她连忙后退几步,心里后悔极了,自己就不该来道这个谢。 “你脸上红红的,不是唇印还能是什么?!” 他耐心的缓缓道:“是我侄女的小红章,蹭到我脸上了。” 乐瑶抬头,猛然撞上他半是戏谑半是探究的目光,“好好好,以后对于琛哥的仪表,我绝不置喙!” 张若琛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苗苗款款走来。 她身穿一件深V的金黄色修身鱼尾裙,身材凹凸有致,那张稍显逊色的脸竟然也被衬托出几分性感的味道。 苗苗温柔笑道:“琛哥,你袖扣掉了。”说着,拿出一枚金光闪闪的高级袖扣。 张若琛刚想伸手拿过来,却被苗苗躲过,她上前一步,轻声说:“琛哥的手是用来做电影的,怎么能做这样的小事呢?” 说着,一双雪白的晧腕便替他将袖扣系好。期间,乐瑶还用余光看到,苗苗用丰满的胸部磨蹭了几下他的胳膊。而张若琛呢,竟也没躲开,只是冷眼看着她。 系好后,苗苗仍未有起身的意思,张若琛亲自上手,将她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她借势踉跄了几下,他也没有扶她。 乐瑶见此,笑道:“系个袖扣就把你累成这样?” 苗苗这才用正眼看乐瑶,“系袖扣不累,但是……”她上下打量乐瑶,突然放大音量:“猜你这件裙子的价格可把我累着了。啧啧,他们家的最新款,恐怕要六位数吧?” 苗苗这一嚷,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不知不觉间,大家都对乐瑶行起注目礼。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乐瑶温和笑笑,“苗小姐多虑了,我有同学在pr公司实习,租一天的价格我还付得起。倒是苗小姐,还可以将系袖扣的本事练得再娴熟些,到时候别说一条裙子,十条八条都能回本。” 在苗苗的概念里,就没有“租”这个字。 穿别人穿过的衣服,让她觉得恶心。但是租用礼服,又实在没有可指摘的地方,乐瑶也大大方方承认了,再说下去反倒显得她理亏。 她眼圈一红,委委屈屈低声道:“你要是对我有什么看法,可以直说。有必要这样拐弯抹角、句句带刺吗?我只不过想夸你的裙子好看罢了。” 还没等乐瑶出言回击,段季冲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乐瑶就是想夸你袖扣系得好,明明夸你呢!”他拨开人群走过来,笑说:“要是我们演员拍海报的时候,你也能有这种服务精神,工作效率至少提高百分之十。好事,好事。”说着,便隔空碰碰手中的红酒杯,仰头喝了一口。 此刻,苗苗的胸口起伏明显起来,看来气得不轻。 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哟,段先生的酒我可喝不起。” 看够了热闹,围成一圈儿的人都渐散了。乐瑶赞赏的看段季冲一眼,他也回之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苗苗用委屈的神色看向张若琛,见他没有开腔帮自己的打算,只得忿忿离去。 乐瑶一向很有眼力价,懂得见好就收,就想和段季冲一同溜之大吉。她还没走几步,一直沉默不语的张若琛却挥手叫住了她:“你等等,有件事要交给你办。” 她只得无奈的折回来。 谈恋爱也不容易 冷战结束的第一晚,段季冲是有想法的。 但想法归想法,若要实现,确实不容易。因为果子其人,是何等敏锐!何等机警!乐瑶想在她面前实施大逃亡,又不引起她的注意,简直难于上青天。 晚上12点,段季冲微信问她:“你不上来?” 乐瑶看看精神充沛、仍在看选秀节目吃薯片的果子,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包,“果子还没睡……再等一下……” 叮咚一声,段季冲发过来一个委屈的表情包。 听到声音,果子转过来问:“这么晚了,你和谁发微信呢?” 乐瑶手上一慌,手机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没有,我在要求高阳和我道歉。如果不是他,我至于进不去会场吗?!” “高阳啊,他帅是帅,就是脾气太怪了,你俩没火花。”嘀嘀咕咕的,果子又安心转回去看电视里的小哥哥了。 乐瑶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见屏幕又亮起来,她捡起手机,发现还是段季冲发的消息:“她还没睡啊?” 她无奈地回:“这才几分钟……” 终于,半小时以后,段季冲又问她:“你能上来了吗?” “她看的正high呢,要到最后投票了。” “……” 段季冲还是不死心,试探的发了一条消息:“要不然,你说你出来吃夜宵?” “度假村哪有夜宵啊?” “你说你出来找朋友?” “可是,我在公司里最好的朋友就是果子啊……” 最后,段季冲忍无可忍,竟拿出杀手锏:“我这次怕睡不好,特意带了几片安眠药过来,要不然,你悄悄放一点在她水杯里?” 乐瑶有些不忍直视:“做人总不能这么狠心的。” 段季冲差点泪流满面:“……那你就对我这么狠心吗!” 后来,段季冲再怎么发微信,乐瑶也没回。 原因是——她睡着了。 然而,即使她都睡着了,果子还没睡。果子怕影响她睡觉,还体贴地将电视音量调低了。 看来,偷情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总之,这一夜的想法算是失败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一过,乐瑶就醒了。见果子在隔壁床睡得正熟,她连忙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便是段季冲昨晚发的连环夺命微信。 她试探地回了一条:“昨晚我睡了果子都没睡……” 段季冲竟然出乎意料地秒回:“那她现在醒了吗?没醒的话,你来找我?” 乐瑶又气又羞,“你一夜没睡就在想这事?!” “除了想这事,也想你啊!宝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隔空翻了个白眼,吐槽归吐槽,但自己也是想念段季冲的。更何况,两人之间的心结也要好好打开。 这样想着,她蹑手蹑脚地准备下床洗漱。 一只脚刚穿上拖鞋,背后的果子突然发出一声响动,她吓得手忙脚乱地钻进被窝装睡。眼睛闭上几秒,果子却再无任何声响。 她偷偷瞄过去,发现果子仍然是一头沉睡的松狮状,原来,刚才只是翻了个身而已。 真是做贼心虚啊……乐瑶拍拍受惊的心脏,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她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于是,下床穿衣洗漱拿房卡出门一气呵成,然后直奔段季冲的房间。 好在昨天公司的人都玩到很晚,此时正是他们的酣睡时间,这一路上除了酒店人员,她没看到一个同事。 乐瑶顺顺利利来到1420,段季冲早已在房门处恭候多时。进了门,他一把抱住她,一边急切地乱扯她的衣服,一边将她往床边带。乐瑶用力想推开他,那点力气却根本不起作用。眼看自己已经被他压倒在了床上,她便狠狠咬在他唇上。 段季冲吃痛,停了手上动作,纳闷地问:“怎么了?” “怎么了?”乐瑶不满的皱眉:“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吗?你就这样对我!” 见她认真了,他便也换上一副认真的神情,拉住她的手,安抚性地抚摸着:“我下次做什么事之前,都和你商量。” “嗯。”她仍然满脸不高兴。 沉默半晌,他低声开口:“这几年我一直在拍戏,看多了剧本中的悲欢离合。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这样相爱的两个人,却总是擦肩而过呢?所幸导演和编剧都是专业的,总能巧妙地给剧中人一个圆满的结局。但是,我们的人生不行,我们的人生没有专业的编剧和导演。能决定结局的,只有我们自己。所以,我只能步步小心,步步谨慎,总想安排好一切,生怕一个疏忽,我们就错过了。” 空气中突然传来微不可闻的抽泣声。 段季冲心中一动,轻轻捧起乐瑶的脸,只见她眼眶红红的,腮上还挂着没流干的泪珠。 他珍重地帮她吻掉那颗眼泪,有点咸,也有点苦,这大概就是她的心情吧。 他继续道:“对不起,瑶瑶。我总想替我们的未来多做点事,却忽略了你的心情……” “别说了!”乐瑶哭着打断他,情绪激动:“是我不好!我不该因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就向你乱发脾气。可是……可是我真的很爱你……爱到怕失去你,我讨厌这样卑微的自己……” 说着说着,她已哭得抽噎不已,讲不出话来。 段季冲心疼死了。 他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不留一丝缝隙,心里想,才不过20多岁的女孩子,最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要不是因为跟了他,何至于这么痛苦这么压抑? 但如果她离开了自己……那绝对不行!连想都不能想! 在那一刻,段季冲暗下决心,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行。他要用自己的实力,给她一个舒缓的、不委屈不逼仄的未来。 乐瑶渐渐止住了泪水,她柔软的手替他将睡衣纽扣一颗颗解开,然后深情的吻在他唇上。不过须臾,他便反客为主,将她压在shen下,chan mian至死……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这8点多的春宵虽不算及时,但也足够让人流连忘返。 激情过后的乐瑶和段季冲躺在床上,甜蜜的四目相对。 柔软的蚕丝被下,他们坦诚相拥,蚕丝被之上,他们的灵魂也紧紧贴合在一处,真正的灵肉合一。 想成为给你买包的男人 睡过一觉后,已是中午12点多。 乐瑶一睁开眼,看见段季冲早已醒来,正用倚在枕头上,用手机看电子版剧本。 她伸了个懒腰,心情大好,甜甜笑道:“早上好啊!” 段季冲捏捏她鼻子,宠溺说道:“应该是中午好。肚子饿不饿?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她不解:“去酒店的餐厅吃就可以了啊,为什么点外卖?” 他放下手机,目光缠绵地望着她:“我们两个人又不能一起出去吃。我和你相处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一起窝在房间吃,还能多在一起。” 这话乐瑶很受用,小脸儿上尽是得意的神色。她看了一眼他的手机,问:“新戏是不是快开机了?” 一提起工作,他马上变回原本的段季冲——专注的、投入的、接近于冷酷的,“《极乐城》年后开机。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很重要,太子李无极这个角色很复杂,很有挑战性,我也很喜欢,所以一定要好好演!” 她含笑看着他,出言鼓励:“你可以的,加油!《极乐城》这个项目我也会参与,所以我会见证你从段季冲变成李无极,以后的路我也想陪你一起走下去,陪你从李无极变成更多的、你喜欢的角色,好不好?” 段季冲的胸膛中溢满她给的柔情,有棱有角的脸上化出一汪春水,动情地说:“我求之不得。我发誓,如果将来我有幸能在演员这个职业上做出点什么……” “别说!”乐瑶条件反射般地掩住他的口:“我要你把承诺留在心里。” “好!”他揽紧依偎在自己胸膛上的她,低声轻哄:“把你和承诺一起留在心里。不过,不管我以后怎样,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段季冲。” 乐瑶笑盈盈的,“好。” 室外还是寒风凛凛,但室内俨然一片春色。 大年二十八,乐瑶拖着行李箱回家。 家里,伍妈妈早已做好一桌丰盛的饭菜等她,伍爸爸则开了一瓶上好红酒,就等着和她碰几杯。 饭桌上,伍爸自然不忘提起老同事兼老邻居的儿子:“瑶瑶,阳阳和你一个航班回来的?” 阳阳…… 乐瑶心里有些恶寒,“高阳和我一起回来的。爸,人家好歹也是一米八的大汉,怎么叫得这么肉麻?!” 伍爸笑呵呵的,给女儿的碗里添上一筷子菜:“爸爸喜欢他呗!你看,爸爸喜欢你就叫你瑶瑶,喜欢他自然就叫他阳阳。怎么样,你们在北京,有没有互相照顾一下?” 伍爸的意思,乐瑶心里清楚得很。 高阳爸爸和她爸爸是同一所高校的教授,两人性格合得来玩得好,再加上住得近些,两家走动很频繁。一直以来,高爸爸拿乐瑶当准儿媳,伍爸拿高阳当准女婿。只可惜,这两位爸爸虽然在科研方面洞若观火,却根本拿捏不好小儿女之间的□□。 乐瑶和高阳,一见面不把对方气死,就算很好了。 这样想着,她不禁笑出声:“爸,我知道你的意思。就因为我,高阳心里对女的有阴影,当初都差点去喜欢男的,你说我们俩能在一起吗?” 听乐瑶这样说,伍妈很有几分自得,对伍爸道:“你看我女儿,连气人这件事都做得这么好。” 伍爸一头冷汗,连忙道:“打住打住!我和老高二十几年的交情呢,总不能眼见他儿子喜欢男的吧?那多不够意思!” “放心吧。你老朋友的儿子最近沉迷于他女神,一时半刻弯不了。”乐瑶利落回答。 “阳阳的女神?是谁啊?”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有点八卦,伍爸又不慌不忙补上几句:“我啊,也算是看着阳阳长大的,作为长辈,关心晚辈也是应该的,可不是随便打听别人的私事。” “我们公司的当家花旦,李颂仪。”乐瑶并不关心自家老头是真八卦还是假八卦。 听完答案,伍爸兴趣缺缺,没表态,只是自顾自低头切牛排吃。李颂仪是家喻户晓的女演员,而高阳……掐着手指算算,勉强十九线吧,大概他也是觉得这则八卦不大靠谱, 伍妈对高阳的女神不感兴趣,但是对乐瑶的男神充满了好奇:“只要付出努力就是有希望的,多给他打打气。瑶瑶啊,那你有男神了吗?” 愉快轻松的用餐气氛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乐瑶怔住片刻,继而接着吃饭:“没有,没遇到什么特别喜欢的男生。” 其实那一刻,她很想大声告诉父母段季冲的名字,想告诉父母他有多优秀,想告诉父母他们有多相爱,想告诉父母他们的爱情有多让她骄傲。 但是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这份感情本身就足够沉重了,如果再加上父母的期待,她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承受得住。 大年初五,高阳和父母提着礼物来乐瑶家里拜年。 可能自知理亏,高阳送给乐瑶一个最新款的包赔罪。 乐瑶消了气,好奇问他:“无功不受禄,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么贵的礼物?” 高阳瘫在沙发上打游戏,懒洋洋说:“片酬到账了就买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她一只手拿一块刚从厨房偷来的红烧排骨,另一只手拎着包打量,不太相信他的话:“你不会给我挖了什么坑吧?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就是我搜李颂仪最近的机场照,发现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高阳淡淡说道。 乐瑶惊得差点被骨头卡了嗓子:“公主大人,敢问您是什么变态?” “早晚有一天,我会成为那个为她买包的男人。”高阳信心十足地说道。 “那你送我算怎么回事?” “我也送了我妈一个。李颂仪同款,听着就开心。” 乐瑶真心佩服高阳,这个痴汉精神不是谁都能有的。 吃完饭,两家人照例拍了一张大合影,却不知道高阳搭错了哪根神经,将合影发在了微博上。粉丝们都在评论里问照片上的漂亮小姐姐是谁,他回答:“我妹妹。” 看到“妹妹”两个字时,乐瑶心里是有暖流涌过的。平时两个人虽然吵吵闹闹,但关键时刻,高阳总是站在她这边,待她像家人一样。这样一想,她对高阳的容忍度又在不知不觉中上升了一个层次。 直到段季冲一个电话打过来,她对高阳的容忍度不由得再次大幅下降。 家里不能接他的电话,乐瑶只得找借口去楼梯间。 刚一按下接听键,便听到他急冲冲的声音传来:“高阳那小子的微博是什么意思?” 她忍住笑,说:“吃醋了?” “嗯。”段季冲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乐瑶含笑和他解释:“微博都看了,怎么不看看评论呢?我和公主大人是发小,他爸和我爸是好朋友和同事,每年都会来拜年。有粉丝在评论里问到我,他也解释了啊。” 闻言,段季冲再次打开那条碍眼的微博,刷到了关于“妹妹”的评论,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依依不舍聊了一会儿,直到乐瑶估摸家里要开饭了,这才挂断电话。 她进了门,刚坐到餐桌前,手里的手机便一阵叮咣作响。打开一看,是高阳发来的微信。她刚想骂他神经病、离得这么近还发微信时,抬眼却被他沉沉的脸色吓到,于是再次打开手机。 原来,高阳发给她的是段季冲和他的聊天记录,只见段季冲发了8张自己同李颂仪试戏时的合照和自拍给他,用意十分恶毒和明显。 最后,忍无可忍的高阳还给她发了一条“管好自己男人”的微信。 这两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幼稚。 乐瑶在憋笑中,吃完了一整顿饭。 绝情的巧克力 过完春节,《极乐城》正式建组,在草原的雅兰影视基地进行前期筹备。 草原上天高地阔,人影稀疏,有一种天荒地老的独特美感。天空中的云朵似乎触手可及,同这凡尘俗世融为了一体。 乐瑶裹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在还没长出草的草地上散步。 她一向不喜欢过于辽阔的自然景观,因为自己会感到渺小、无助、恐惧。可是今天,她呼吸着塞外寒凛的新鲜空气,将工作中的烦心事通通抛在脑后,竟然感到分外轻松。 也许,乐瑶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人影,是因为段季冲在吧。 因为《极乐城》中有不少骑马的戏份,所以段季冲和高阳要提前入组培训。 段季冲以前学过骑马,所以这次便以和马儿培养默契为主要任务。此刻,他已骑在白色马背上信步,身姿挺拔,气度不凡,真有几分白马王子的影子。 高阳虽没有经验,此次却一改病娇公子的姿态,学得十分卖力。乐瑶保守猜测,他应该是想在几日后进组的李颂仪面前一展英姿。 中场休息时,乐瑶迎着晨曦去找他们。她今天没化妆,素净的脸上洋溢着暖笑,看得出来是由衷的轻松、开心。 段季冲在马上冲她挥手示意,他也觉得今天的乐瑶与以往不同,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等她一走近,他便从马上跳了下来,笑看着她。 乐瑶从兜里掏出四块巧克力,说天冷要多补充能量暖身子。 她先分给两个教骑马的师傅各一块,接着分给累得瘫坐在地上的高阳一块儿,最后剩下的一块儿才给了段季冲,是他最喜欢的榛果味儿。 高阳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哎,你怎么不买香草味儿的?” 乐瑶奇道:“你不吃榛果味儿的吗?” 高阳皱眉想了想,说:“也不是不吃榛果味儿,就是更喜欢吃香草味儿的,我记得和你说过。” 她不大在乎地说:“公主大人,有得吃就不错了。你和我说过那么多事,我哪能每一件都记得呢。” 这话段季冲听得很顺耳,他含笑将自己的巧克力掰下一半喂给乐瑶,轻声责备:“还说让别人补充能量,自己那份儿怎么不准备?” 乐瑶也没回答,只是一边吃巧克力一边冲他笑。 围观这对散发着恋爱酸腐气的男女,高阳深深的抑郁了。 吃完巧克力,乐瑶对那两匹长势不太喜人的马起了兴趣。“咦?这马怎么和我在电视里看的不太一样?” 她本来想说,电视里的高头大马长得都很好看,可面前这两匹马却长得憨壯憨壯,体型矮小,头大颈短,四条腿短粗胖,但是一想到马的主人们就站在这里,还是将话说得委婉了一些。 “这是纯种蒙古马。”段季冲向她解释:“你别小瞧它们,它们既能耐酷暑又能耐严寒,扬蹄就能把狐和狼的脑袋踢碎了。” 那两个教骑马的师傅也跟着搭腔,说这个小伙子懂得挺多。 乐瑶听后,眼睛里都是向往。 段季冲见状,问:“你想试试吗?” 乐瑶早就想骑了,岂有不想之理? 于是,段季冲和师傅打完招呼得到允许后,将乐瑶扶上马背。他牢牢握好缰绳,溜圈儿时,万般小心牵着马走,生怕出什么状况。 她坐在马上,心情就像天空中的小鸟那样愉悦,“蓝天有了,太阳有了,草地有了,套马的汉子也有了!” 段季冲不懂她在说什么,问她:“你在说什么?” “无知!”乐瑶憋着笑,“集齐这些,可以召唤我外婆经常去跳的广场舞神曲。套马的汉子,你没听过?” 他有些哭笑不得:“还以为在你眼中我是白马王子。” “套马的汉子不好吗?”乐瑶疑惑地问。 他除了由着她,也没别的办法:“好,当然好,至少套马的汉子很威武,不是吗?” 听到他的回答,她终于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 抬头看见她开心的样子,段季冲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乐瑶轻轻抚他额前的碎发,憧憬地说:“等你的马术再精进一下,就带着我在大草原上策马奔腾,就像歌里唱的那样,好吗?” “当然好了。”他一口答应,心中也生出几分向往。 此刻在草原,天大地大,自然能容纳两个人无数的快乐、期望、憧憬。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一切就都好了。 缘 几天后,段季冲经纪人Andy和高阳经纪人洋子来探班,乐瑶的神仙日子划上句号。 Andy大概30岁左右,是个打扮入时的瘦小男人,看起来精明又圆滑,但偶尔也会毒舌。于是,她一言一行都变得小心谨慎,满脸的笑容也消失不见,生怕别人看出什么来。 有一次,高阳去乐瑶的房间取剧本,看她强撑的样子,就问她累不累,她想了想,说,“我好像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偷偷摸摸谈恋爱,躲躲藏藏地约会,无论是甜蜜的还是难过的,这些都只能成为我深深埋在心底的秘密。 高阳叹了一口气,说:“既然爱的这么累,当初为什么不做普通朋友?” 乐瑶沉默几秒,才说:“有些人一出现,就是特别的,注定做不了普通朋友。” 距离开机的日子越来越近,除了影帝梁耳外,《极乐城》剧组的主创和工作人员都已就位,本来冷清的草原一下子热闹起来。 这部电影的导演霍小枫极其擅长镜头调度和摄影美学,拍过很多古装电影。先不论片子内容的深浅,他凭借美轮美奂的独特电影风格就网罗了一批忠实影迷。 乐瑶负责协助生活制片安排这些人的食宿。她对霍导印象极好,几次偶尔的交谈后,便觉得他学识丰富,极具个人魅力,而且平时和人说话彬彬有礼的,十分nice。 李颂仪则仍是之前的模样,话不多,虽然对人冷淡疏离,但是礼数极其周全。她似乎很怕冷,时常裹着一件厚厚的、长及脚踝的羽绒服。 下午两点,第一次剧本围读会正式开始。 主创们讨论自己对角色和剧本的理解,乐瑶负责整理会议记录。 今天,李颂仪穿一件长款的浅棕色开衫,内搭白色T恤,下身配一条深棕阔腿裤,很温柔舒适的装扮。她手中转着一支圆珠笔,认真地说:“我觉得连城这个角色是非常具有悲剧色彩的……” 乐瑶看到,在她讲话期间,张若琛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流连。 想起那次吃饭的情形,她对这两个人的故事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感。 李颂仪言毕,张若琛下意识鼓了几下掌,那掌声孤零零的,在安静的会议室中显得尤为刺耳。她冷漠地看他一眼,他却权当没看到,心无旁骛对着讲话的段季冲行注目礼。 李颂仪心中一疼,便收回目光,虽刻意看向眼前的剧本,心思却在两人过往中徘徊。 以前,她做了好吃的三明治,他会像孩子一样鼓掌;她随口哼几句喜欢的歌,他也会鼓掌叫好;她的作品上映,他总是最热情的头号粉丝。总之,她做什么都是好的。可是后来,他却不愿再看她一眼。 会开到一半,霍导提出中场休息。于是,大家纷纷起身,喝水的喝水,透气的透气。乐瑶仍坐在位子上,悉心整理刚才的会议记录。 李颂仪直直走过来,趴在她耳边,小声说:“帮我一个忙?” 乐瑶诧异转头,李颂仪的经纪人和助理就坐在会议室后面,她为什么找自己帮忙? “什么忙啊?” 当乐瑶拎着一袋时下流行的软糖来到两人约定好的、会议室旁边的小屋子时,心中总有一种违和感。 而当印象里那个优雅大方、风情万种的大美人李颂仪拿过那袋过于可爱的彩色软糖,一颗一颗往嘴里送的时候,乐瑶的违和感更强烈了。 似乎察觉了乐瑶的心思,李颂仪主动开口解释:“经纪人不让我吃甜食,所以只能麻烦你了。你要吃吗?”说着,伸手将糖袋递到乐瑶面前。 乐瑶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不觉得这个糖太甜了吗?” 闻言,李颂仪吃糖的动作迟缓了几下,然后哂笑一声,说:“心里太苦,就不觉得糖很甜了。你……谈过恋爱吗?” 乐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胡乱摇了摇头。 李颂仪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将糖袋放到一边,从自己雪白的手腕上摘下一条精致的流苏手链,然后拉过乐瑶的手,轻轻戴在她腕上,“谢谢你帮我买糖。” 乐瑶看到手链上的品牌logo,连忙拒绝:“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戴着吧。”李颂仪略微提高音量,“难得碰到有缘人。” 乐瑶更加错愕,有缘人? 李颂仪又轻声自语道:“我这么小气,才不会祝福他呢。” “什么?” 她一笑,顾盼生姿,“没什么。估计快开会了,我们走吧。” 抱歉,在下做不到 晚上,导演和助理、三个演员加上张若琛和乐瑶一起去当地的特色饭店吃饭,在不大的包厢里围着一张圆桌坐,非常热闹。 餐桌上,土豆和烤全羊算是草原特产。 当地的土豆和别处的十分不同,口感尤其的细腻绵软,还泛着微甜的味道。而烤全羊的肉质鲜嫩酥脆,配上微辣的蘸料,别有一番滋味儿。 也许是因为店家暖气开得足,也许是因为吃饭的人多,还没吃几口,乐瑶便觉得热,将厚毛衣的袖子挽到手肘处。手腕一露出来,李颂仪送给她的手链便在灯光照耀下散发着冷冷的幽光。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段季冲和高阳的目光全都落在她的手腕上。 席间,高阳找借口拉着乐瑶出去,问她手链是怎么回事。 乐瑶如实相告:“今天颂仪姐送我的。” 高阳目光灼灼,和她商量道:“我出高价,你卖给我。” 乐瑶听后,非常嫌弃:“公主大人,你不会是变态吧?话说回来,如果你真的喜欢她,就大胆去追求,私下默默关注是没用的。” 顿了几秒,高阳才低声说:“一直在追,没有任何回应罢了。” 乐瑶拍拍他的肩,给他打气:“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尤其是李颂仪那种。加油,我看好你。” 说着,她本来要走,高阳又拉住她胳膊,“你等等,我想到一件事。原本不是约定好,今晚要一起去看附近牧民养的小狼崽吗?我和段季冲去看,是因为角色需要,而李颂仪却不用。所以,一会儿她可能会直接回去。” 乐瑶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他接着说:“来吃饭时,霍导助理开了一辆七人商务车,而琛哥开了一辆轿车,所以,多半是琛哥送她回去。到时候,你不要去看小狼崽了,和琛哥他们一起回去,因为他和李颂仪单独在一起我不放心。” 乐瑶有些为难:“公主大人,真不是兄弟不帮你,但我以琛哥助理的身份来剧组,就肯定要听他的安排。万一他找个理由让我去看小狼崽,我也不能和他对着干啊。毕竟我们社畜可不像你们,天天被公司高层哄着捧着的。” 高阳虽不开心,但也知道她言之有理,此刻除了皱眉苦恼,想不到别的办法。“再过两天,我和乔璐璐演的那部弱智偶像剧就要播了,到时候肯定各种新闻绯闻满天飞,我还怎么追她啊?!” “你是说《夏之秘密》?”乐瑶费解高阳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你知道你口中的这部所谓‘弱智’偶像剧,被多少业内人士看好吗?洋子姐提前去看过片了,说试映时的效果非常好,你和乔璐璐颜值养眼,剧情又甜又浪漫,播完之后即便不说大爆,也是能小火一下的。你自己长点心,别什么事都不当事。” 高阳还是一脸的无所谓:“红有什么好的,一点都不自由。我现在的状态就很好,有戏拍、有钱赚,养得起父母女朋友就行了。” 高阳的母亲经商,家里的确不差钱,所以他说的也没错。 乐瑶无意过多置喙他人的人生,只假设地问:“你的人生你做主。但你想过吗,假如你在事业上更进一步,或许颂仪姐会更快地看到你?” “她不会的!”高阳斩钉截铁,“她才不是那样的人。否则,也不值得我这么喜欢她。” 闻言,乐瑶拍拍他的肩,安慰他道:“你的心意,她早晚能感受到的。我不知道她和张若琛的故事,但两个人肯定不是进行时。” 等回到包厢,乐瑶觉得段季冲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等她看回去时,他的目光又会躲开。来来回回几次,她不耐烦再打这种眉眼官司,便索性不去看他。 当晚,李颂仪的心情似乎不太好,话依旧不多,一杯接一杯喝着桌上的白酒。 这酒有些辣,也很烈,乐瑶只是舔了一口,便放在一旁。因此,她着实有些佩服李颂仪,没想到她在优雅大方之余,还这样豪迈。 张若琛和李颂仪的座位只隔一个霍导,她在喝前两杯时,他微微皱眉打量她。等她喝到第三杯,他忍无可忍地走到她身旁,直接按下她的手臂,低声道:“好了,别喝了。” 此刻,李颂仪的脸庞已染上几分红晕,她笑道:“小张总这么小气啊?那么高的片酬都付了,还舍不得几杯酒钱?” 其他人,包括霍导在内,都惊讶地面面相觑。因乐瑶见识过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所以她算场内最淡定的一个,施施然夹了一块土豆吃。 张若琛轻哼一声,“你说对了,我确实不大方,所以从来不让着女人。” 李颂仪放下酒杯,冷冷说道:“我不喝了,你放手。” 张若琛这才依言松开手,回到座位上。 这时,段季冲恰当地随口说了一个训练时发生的段子,包厢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愉快。而后,李颂仪果然没再喝一口酒,只是简单吃了几口清淡的素菜。 高阳许是察觉了这两人关系的不同,一顿饭下来,总是恹恹的,情绪不高。 吃完饭,果真像高阳预料的那样,李颂仪提出先回酒店,张若琛也说自己可以送她。 出了饭店,凛凛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吹在脸上。乐瑶不由得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不知自己去向的她探询地看看张若琛,而他刚想说话,却被段季冲抢了先,说:“乐瑶也一起去看看吧,反正车坐得下。” 张若琛好像并无所谓,随口对乐瑶说:“那你就去吧,有工作的话我给你发消息,年轻小孩儿总拘在酒店里没意思。” 霍导不知道这些年轻人这些迂回的心思,只是乐呵呵的拍了拍张若琛的肩表扬他:“我年轻时怎么没碰上小张总这样通情达理的领导呢?” 乐瑶只得爱莫能助地看向高阳,只见他沉着脸,转身大步上了商务车。 想开动物园吗? 李颂仪一坐上张若琛的副驾,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便迎面而来。草原上天黑得有些早,才不过晚上6点多,就已经黑透了。 车里的顶灯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张若琛发动车子,若无其事地闲聊:“怎么样,这两天顺利吗?” 不知是不是喝酒上了头,李颂仪不再刻薄,只是淡淡回声道:“还好,进入状态很快。” 听到她这样平和的回答,他心头不自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季冲和高阳还有希希都是新人,戏里需要你费心多带带他们。” 李颂仪微微抻了下懒腰,略带疲惫地说:“季冲还好,肯下苦功,悟性特别强,算是天赋型的演员。高阳嘛,敏感,细腻,情绪很丰富,但是不好管理,需要适合的导演和角色慢慢磨。林希还没进组,但我看过她以前的作品,总觉得差点意思……不过还要看她以后的戏路。” 一时间,车内的狭小空间竟沉默起来。 这番对话,很像他们谈恋爱时,李颂仪下了戏收工回酒店,张若琛亲自开车去接她,她就在车里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和他絮絮叨叨,闲聊片场发生的趣事或者新遇到的合作演员。 此时此刻,他们哪里像是已经分手多年的怨偶呢?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四目相视,既惊讶又错愕。 无论是张若琛,还是李颂仪,有谁能想到,两个人见面竟会有不再剑拔弩张的一天呢?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张若琛收回视线,面色尴尬,目不斜视地专心开车。 而李颂仪扭过头看车窗外的风景,但外面实在太黑,什么都看不到。 他想缓解尴尬,没话找话道:“希希的性格可能不太适合这一行,不过她爸爸和我们家是很好的朋友。小女孩儿自己做出的选择,相信她会想清楚的。” “选择”一词,碰触到李颂仪心中的禁忌。 她用余光瞥向身旁的张若琛,看到他的背影还像以前那样,坚毅、可靠,如同磐石。 “选择……” 她轻轻重复着,随即又沉默下去。 张若琛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向前看吧,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李颂仪古怪地看着他,突然开口问道:“张若琛,我问你,如果……当时我选择了结婚,我们现在会怎么样?” 平地惊雷的一句话,立刻将张若琛的心脏炸出千层浪。 这种时刻,该说些什么? 按照惯例,他大概会开一些不太正经的玩笑,比如,这段婚姻让影坛损失了一颗实力巨星,太不值得了。再比如,会有很多姑娘伤感我的英年早婚,诸如此类。 但是,他没说出口,反而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然后说道:“很大的可能,是互相折磨吧。” 李颂仪努力露出一个微笑,说:“那还是做影后更好些。” 张若琛也跟着笑:“对啊。那时做张太太有什么好?要陪我妈逛街看肥皂剧,还要打理我的饮食起居、做贤内助,可能最后还要生小孩,实在太无聊了。” 眼底掠过几分失望,她扭过头不再理他。 从小镇开车回影视基地,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酒店门口,临下车时,张若琛塞给李颂仪一小瓶解酒药,叮嘱道:“你不会喝酒,吃一粒会舒服很多。” 李颂仪接过,将药瓶紧紧攥在手心,挑衅地看着张若琛,说:“我知道了。张若琛,你不要让我太嫉妒以后的张太太。” “张太太?”他好笑道:“张太太正在家敷着面膜拉着我爸看狗血连续剧,大部分中老年家庭妇女都能过上的生活。” 李颂仪懒得理他,径自进了酒店。 张若琛留在原地,既没上车,也没有回酒店,只是愣愣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狼,是草原上的凶猛动物,也象征着永不屈服的精神。 有人在地上用高高的铁丝网圈出了一块20平米的空地,作为狼圈,三匹狼正趴在里面安静休息。 大概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便全都机警地站了起来,向来人的方向张望。 这是乐瑶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狼这种生物。 她觉得,它们和大型犬科长得挺像。 牧民热情地向他们介绍这三头狼的生活习惯,还带着自豪道:“别小瞧它们,它们可都是拍过电影电视的明星咧。” 《极乐城》的剧本中,确实有不少需要狼出镜的镜头。 原来,只要来这个影视基地拍摄的剧组,需要用狼作为道具的,都会找这个牧民来租。零零总总下来,他靠这个也赚了不少钱。 既然狼兄狼弟们是金主,那自然是要优待的,平日里好吃好吃肯定少不了。因此,这几匹狼对主人也很亲近。 见狼主人准备打开铁门,段季冲下意识将乐瑶往后护了护,还不忘小声叮嘱她:“你靠后一些”。 主人进了门,三匹狼全都往他身上扑,险些扑了个趔趄,看得乐瑶心惊肉跳。但好在它们只是在主人身上磨蹭着,表示亲昵,并未做出什么危险性动作。 乐瑶笑道:“它们平时虽然威风凛凛的,可一见到主人,也和乖巧可爱的狗狗没什么两样了。” 段季冲斜睨她一眼,趴在她耳畔轻声道:“你身旁这一只,不也被你训得乖乖的?” 见他如此说,乐瑶心里泛起甜意,但还是故意说:“我又不开动物园,训什么野狼。” “你还想开动物园?”他装作震怒的样子。 “不开不开!”她连忙告饶:“有你这一只就够了,我哪里敢开动物园。” 开机 《极乐城》开机很低调。 当天早上5点,李颂仪和高阳便开始化妆。张若琛要盯现场,所以乐瑶也起了个大早随行。 剧组统筹的工作依然是雪姐带着苗苗在做,一大早,本来正开开心心喝豆浆吃包子的乐瑶撞见她们,便当场上演了笑容逐渐消失。正所谓冤家路窄,果真不是骗人的。 上午的戏是草原外景,连城和亲。 只见李颂仪身着一袭描金红色胡服,头上佩戴同色的头纱,她一头茂密长发被梳成无数的细辫攒于脑后,额上还带着红流苏的额饰,一颗精巧的翠绿宝石点在正中央,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而在乐瑶看来,李颂仪当天的妆面更让人印象深刻。 平时,李颂仪的造型多以优雅大方、微微性感为主,妆感有些重。但今天,她妆面清透,眉毛化得细长,眉尾微微上挑,显出几分公主的傲骨,而眼妆和唇妆又清淡,少女的软嫩感十足,因此,整个人都很清媚。 这身火红的嫁衣和她白皙深邃的脸庞很相称,张扬中又带几分少女的纯粹。 高阳则扮成一副糙汉样,肤色被涂黑,穿一身坚硬的铠甲,梳两条粗大的辫子,嘴唇上方还贴了一溜儿小胡子,简直都要认不出他来。 他有些紧张,和李颂仪说:“我一会儿尽量不NG。” 她淡声笑道:“没关系,认真去拍就好了。” 高阳经纪人洋子在一旁出声提醒他:“你得叫姐。” 高阳却不以为意,打量着李颂仪道:“明明这么年轻,哪里像姐了?” 李颂仪大大方方回看他,提醒他:“马上要开拍了,光凭嘴巴甜可过不了戏。” 高阳“嘿嘿”一笑。 试戏时,两个人走位,李颂仪不小心被脚下的长裙绊了个趔趄,幸好高阳眼疾手快,一下扶住她。等李颂仪站稳了,他才松开手,向她邀功:“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可靠?” 她却不以为然地说:“小孩子一个!” “那你也是小孩子。”他狡黠地接口:“我们同样是二十多岁,你说我是小孩儿,那你自己也是咯。” 李颂仪又好气又好笑,却想不出怎样反驳他。21岁是20多,29岁也是20多,这话好像也没什么错。 此刻,蔚蓝色天空被绵软蓬松的云团布满,温暖的阳光慷慨撒向已冒出新绿的草原,远处还有成群的牛羊在吃草,这景象悠然自得,与冰冷匆忙的北京截然不同。 她大口呼吸着清新又凛冽的空气,心情莫名的好。 过了一会儿,高阳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掏出一袋软糖,悄悄递给她:“给,这是奖励。” 她平淡的语调中透出一丝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高阳自认很讲义气,不想出卖乐瑶,便说:“我听你助理说的。” “我助理?”她疑惑地看向他,显然不怎么相信。 不过此时,扩音器里传来导演让各部门做好准备的声音。 快正式开拍了,软糖案只得至此终结。 几天过去了,剧组的拍摄很顺利,而高阳和李颂仪的关系……也进展得很顺利,从没什么关系的同事变成关系比较好的同事,经常在一起玩玩闹闹。 对此,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张若琛很费解,因为李颂仪和男演员一直都保持疏离状态,走得这么近的,从没有过。 他知道乐瑶和高阳的关系很好,就悉心向她讨教:“乐瑶,你和高阳很熟?” 乐瑶正在剧组搭的帐篷里替金浩彬捋顺需要修改的剧本,听到他这样问,心生好奇:“我爸和他爸是好朋友,怎么了?” “没什么。”他试探着问:“高阳……很讨女孩子喜欢吗?” 乐瑶仔细思考了一下,说:“那要看高阳喜不喜欢这个女孩子了。如果他喜欢,应该会表现很好。如果不喜欢,他最好别将对方气死。” 张若琛心下一沉,“这样啊……”也许是觉得自己和下属探讨艺人的八卦有些不妥,张若琛生硬地转折了一下:“哦,对了,你改完剧本,再让老金过一遍,最后拿给我看,然后再发给霍导。” “好的。琛哥,你怎么问我高阳的事呢?” 他心不在焉地说:“因为我很看好他,有潜力。” “哦……”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乐瑶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心中疑窦丛生。 乐瑶低下头继续整理剧本。帐篷里的小太阳温度刚才被金浩彬调得很高,烤得她有些热,她轻轻将袖子挽起,露出雪白纤细的皓腕,然后继续霹雳巴拉打着字。 张若琛本想再叮嘱她几句剧本的事,却突然看到了她手腕上戴着的链子。 他只觉得脑袋里“轰”地炸了一下,哑声问道:“你的手链很好看,在哪买的?” 当天,有一场段季冲和李颂仪的对手戏,是连城公主受尽折磨后,幻想着和李无极在草原上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生活的场景。 天气很冷,段季冲披着长发,身穿单层的白色长袍,里面贴满了乐瑶买给他的暖宝宝,戏服外裹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坐在椅子上认真读着剧本。 酝酿状态时,他一向专注,仿佛带了结界般,旁人从不敢上前打扰他。 或许,段季冲是真的将演员这个职业当成信仰。 李颂仪换好衣服从房车里出来,只见她穿着一身宝蓝色束腰裙,外面同样罩着一件厚羽绒服。 段季冲立刻放下剧本,起身和她打招呼,既礼貌又客气:“颂仪姐好。” 李颂仪淡笑着回应他:“嗯,我们开始对戏吧。” 这时,一直在旁边打酱油的高阳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暖宝宝:“天这么冷,总不记得带暖手宝。” 李颂仪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然后和段季冲一起对戏。 乐瑶在一旁小声问:“今天没有你的戏,你来干嘛?” 高阳一边痴汉脸地盯着李颂仪,一边说:“来看我女神拍戏,顺便学习一下。” 看着前面两个人略显亲昵的姿态,他又问:“你看着不吃醋吗?” 乐瑶摇头,认真地说:“吃什么醋。此刻,他就是李无极,我为什么吃醋。” 正式开拍的时候,段季冲和李颂仪两个人都脱掉了羽绒服交给助理。天气很冷,开口说话会冒白气,这个温度,即便穿着大衣都会瑟缩,更别提只穿单薄一层戏服。 乐瑶真心觉得,演员这个职业也不容易。 此时,片场安静下来,连城公主和李无极牵着手,漫步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或追逐或嬉戏,自由而美好。 连拍三条,霍导终于喊了“卡”。 下戏之后,李颂仪从助理手中拿过自己的手机,发现有两条张若琛发来的消息。 “那条手链你为什么送给别人?” “今晚我去房间找你,我们好好谈谈吧。” 霸王就霸王 整场戏拍完,《极乐城》草原部分的戏正式杀青,大部队第二天要转场南方的影视基地。 乐瑶看到通告单上“何林希”三个字,不由得叹了口气。 段季冲下戏,看完监视器里的回放,再次裹着自己的羽绒服,凑到乐瑶身边:“怎么叹气了?” 乐瑶小心躲避着电影花絮拍摄的镜头,低声说:“没什么,你看你,嘴唇都冻紫了。” 他笑着问:“你心疼了?” 她装作公事公办的样子,“剧组的工作人员关心演员罢了。” 他瞟了一眼她手中的通告单,大致明白她叹气的原因,但是片场人多嘴杂,也不好详细解释,只是安抚地拍拍她的肩。 剧组转完场、安顿好后,影帝梁耳和何林希也进了组。 影帝果然是影帝,一场戏下来,梁耳便让首次合作的霍导为之叹服。他私下也没什么架子,给大家留下的印象都很好。他很喜欢乐瑶,觉得这个小姑娘有趣,时不时会开开玩笑逗逗她。 如果说,乐瑶上次见到何林希,她还是一个骄傲的公主,那这次再相见,她已经变成低调的公主了。 虽然低调,但很刻意,刻意注重自己好不好看、可不可爱、粉丝们会不会喜欢。相比较而言,她还是觉得以前的何林希更加鲜活、肆意一些。 何林希到酒店后,发了一条带定位的自拍微博。由于此时还没有官宣电影阵容,cp粉们大多不知道这两人在一个剧组,因此都在暗戳戳狂欢,表示,同城即是糖。 果子没心没肺地给乐瑶发微信说:“季梵希又发糖了,何林希进组了!同城就是大糖!” 乐瑶回复:“那你不负责《极乐城》这个项目真是可惜了。” “你可以给我转述,没有糖可以嗑吗?” 她干脆利落回答:“没有。” 此刻是午休时间,刚拍完一场戏的李颂仪从助理手中接过暖手宝,正准备上房车,高阳不知从哪冒出来,塞给她一瓶热牛奶,还贴心地说:“脱脂的。” 一时间,李颂仪心下惘然,不知不觉间,高阳已经突破了她与异性惯常保持的距离,这让她心生不安,被人试探底线的感觉非常糟糕。 她想,高阳这个人就是这样,单纯直接得让人无法设防和戒备。但是……昨夜张若琛来找她的场景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那么炽烈,那么疯狂,那么缠绵,就像野火烧不尽的原上草,稍微风吹草动,便开始野蛮生长。 昨晚,张若琛的到访本是因为李颂仪送给乐瑶的那串手链。 他进了房间后,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 李颂仪住的是套房,玄关后是一个客厅,客厅的茶几上散落着几本用荧光笔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剧本,几袋零食,一瓶喝掉一半的润喉茶,还有一个线条简洁却极富现代艺术感的白色瓷瓶,里面插着一束美丽的蓝色妖姬——花瓶和花都是她亲自选的。 还好,没有男人的痕迹。 张若琛在沙发一端坐下,看着眼前的花,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蓝色妖姬。如果不是我太了解你,会误认为是追求者送你的。” 李颂仪在沙发另一端坐下,平静说道:“即便是追求者送的,也和你无关。说正事吧。” 张若琛语气里顿时带几分不屑:“那和谁有关?高阳?就那种乳臭未干的小鲜肉,谈起恋爱今天合明天分的,有什么意思?” 李颂仪皱着眉,“张总?您这么闲吗?您如果没其他事,我要看剧本了。”说着,伸手去拿茶几上的剧本。 张若琛不敢再废话,赶紧说:“我想问你,当初我送你的情侣手链,你是不是送给乐瑶了?” 这个问题好啊! 李颂仪优雅抬起头,淡笑着说:“没错。”她又向张若琛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物归原主不好吗?不过你放心,我没和你的小情人透露旧事。只是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谈起恋爱来也有今天合明天分的风险。” “颂仪,”张若琛恍然大悟,原来是她误会了。他无奈道,“你的手链送错人了,她只是我的下属,不是女朋友。” “那你的女朋友是谁?有几个?大不了你再送她们……” “没有!”他急忙打断她,免得越说越离谱:“你还是把手链要回来吧。她是你的粉丝,每天戴着那手链,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不去。我送人的东西,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她微微扬头,故意和他作对。 “你不去,我去。”张若琛一个起身,要向门外走。 见状,李颂仪连忙过去拉住他:“你……” 她的指尖触碰他□□的皮肤,两人的心火熊熊燃起。 那一瞬间,身体的熟悉感将埋藏于心底的情愫唤醒。 张若琛用力将李颂仪拥进怀里,像漂泊无依的鸟找到自己的浮木,低语:“我没有其他女人,除了你,谁都没有。” 从昨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李颂仪的脸已染上若有似无的红晕。 她利落地拒绝高阳的牛奶,“不用,谢谢。” 高阳又说:“我妈是你的粉丝,给她签个名吧。” 这要求并不过分,李颂仪点头:“好。” 李颂仪刚坐上车签名,高阳也上车坐在她身旁。迎着她诧异的目光,他解释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说。” 她将签好的照片递给他,“什么事?” 阳光照在高阳帅气的脸上,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 他认真说:“李颂仪,我喜欢你。” 闻言,她露出招牌般的恬淡微笑,望着他说:“等你的《夏之秘密》播出了,再决定要不要喜欢我。” “什么意思?”高阳不解。 她修长的双臂环抱在胸前,光影勾勒出美好的侧颜:“不懂?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好,那时你要答应我的追求。” “不,我不做任何保证。”但她敢断言,彼时高阳一定不会再喜欢自己。 “你这是霸王条款。”高阳动情地看着她。 “或许,就此作罢也行。” “不,霸王就霸王,我同意。” 步步为营 另一边,刚拍完对手戏的段季冲和何林希坐在片场的休息室里一起吃饭。 乐瑶提着几瓶饮料递过去,何林希挑了几下,拿出一瓶芒果酸奶,然后说:“段季冲芒果过敏,这一瓶别给他。” 乐瑶的笑僵在脸上,这句话让她很不舒服。从命令般的语气,再到宣誓主权般的内容,都让她十分介意。 段季冲也有一丝惊讶,他丝毫不记得自己和她说芒果过敏的事。 乐瑶以为自己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做受气包的,便说:“看来,你比段季冲还了解他自己。” 何林希侧头笑一笑,说:“拍戏拍得多了,就会比较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 “这倒也不一定。”段季冲起身拿了一瓶可乐,“比如我就记不住你的。” 何林希瞪了他一眼,浓浓的妆容显得她媚气横生,道:“真没良心!” 乐瑶笑笑,“也不是谁都需要这样的良心吧。”因为她站着,其余人坐着,所以这句话显得特别有气势。 何林希起身,亲密地揽乐瑶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确实,良心不一定人人都有。”乐瑶毫不退让地看着她,但笑无言。 乐瑶和何林希之间的微妙已经彻底被摆上台面。自此,她在工作中只能加倍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就腹背受敌。毕竟,何林希,雪姐,苗苗,这三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可世事往往就是这样,越盼着什么,就越不如愿。 剧组里还是出了岔子。 自从《极乐城》建组以来,就一直没有正式官宣过。李颂仪进组后,路人拍到的几张高糊路透图上了热搜。梁耳进组的消息传开后,吃瓜网友们更是议论纷纷。毕竟一个是资深影帝,一个是流量和实力并存的新晋影后,大家都想看看两个人能擦出什么火花。 这样一来,张总和张若琛便决定正式发布一组概念海报官宣。宣传部的同事制定了发布计划,先由平台官微发布概念海报的微博,然后演员再按照番位依次转发。 本来,对接宣传部同事的工作是由苗苗负责,可她却以自己忙不过来为由,让乐瑶帮忙。乐瑶觉得这事不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不能不明不白地帮,便去问顶头上司雪姐。 雪姐不冷不热地说:“我们部门的员工做部门的工作有什么问题吗……”说着,她两手一摊,“还是说,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琛哥那边有什么想法?” 张若琛凡事都爱使唤乐瑶,看似很器重她,这让很多人看不过眼。她听出雪姐的语气略带不满,也不想节外生枝,便一口应下来:“没有,就听雪姐的。以后,我来负责海报部分的工作。” 这次要发布的海报很唯美,淡雅的米白色基调,其上画着淡化的人像,仔细一看,人像之中还藏着一个小而实的人像,只不过显眼的在微笑,而藏着的在流泪。乐瑶几经沟通,终于将事情安排妥当。 可就在约定日期的前一天晚上,何林希竟然将自己的海报提前发出来了。 刷到微博那一刹,乐瑶的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宣传部同事已经“首次曝光”作为谈给平台的条件之一,现在却有艺人抢在平台之前私自发布,这是很严重的事故,首当其冲的人就是乐瑶。 她冷静了几秒,先给何林希的经纪人小雨打电话:“小雨姐,林希发布的《极乐城》海报能紧急删除吗?因为发布时间错了,我们沟通的是明天!” 何林希的经纪人虽然名叫“小雨”,但性格却不像雨丝那般温柔缠绵,说起话来像一架机关枪,咄咄逼人:“乐瑶,海报的发布时间我们当初是沟通好的,明明是今天。就算你们内部出了问题,也不该由我们这边来买单。已经发布的微博,怎么可能说删就删?我们艺人的微博每一条都是有维护成本的,如果删了你要我怎么向老板交代……” 这一连串的话,听得乐瑶头疼。她赶紧打断道:“小雨姐,我们内部没出任何问题,当初我和你沟通的发布时间就是明天!” “我听到的明明是今天!乐瑶,如果你沟通出了错,大家是可以理解的,但你这样推诿责任,我接受不了。你说你告知的时间是今天,那好,证据呢?” “证据?”乐瑶瞠目结舌,红口白牙说过的话,还需要证据才会承认吗?但她意识到,如果这样周旋下去,这件事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只能尽快想其他办法,让何林希赶紧删掉微博,减少影响。 她当机立断地挂断电话,继而打给张若琛。她本以为张若琛会骂她,可他接了电话后,只是简短说了句:“好,我来处理。” 过了几分钟,乐瑶看到那条微博已经删除,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喝一口水,张若琛充满怒气的夺命call就打了过来:“伍乐瑶,你是怎么回事?” 乐瑶本来就觉得自己蒙了冤,现在张若琛又是这种语气,撂摊子的想法不禁油然而生。她揉着太阳穴,劝自己冷静。 缓了几秒钟,她才开口道:“我和小雨姐沟通的发布时间的确是今天,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何林希今晚就发了海报。琛哥,这么大的事,如果真是我沟通出了问题,为什么其他艺人都没有提前发布呢?” 听完她的解释,张若琛的火更大了,“这么大的事?你也知道是这么大的事?既然你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为什么没有用邮件沟通?为什么没有留下一点文字性的证据?我确实不认为你会蠢到把时间记错,但我认为有什么用?这个责任,你能解释清吗?幸好何林希是我们公司的艺人,不然你要怎么收场?” 面对张若琛的质问,乐瑶哑口无言。到底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将职场、将人心都想得太简单了。 原来,百口莫辩的滋味是这样的;原来,职场的毒打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琛哥,我明白了。”她心里的气势降下来,口气逐渐温软:“我下次一定注意。对不起,给公司惹麻烦了。” “嗯。一会儿宣传部的同事肯定会找你问责,你就说艺人部这边出了问题,已经解决了。作为惩罚,我一会儿发你一个专业书的书单,你读完写读后感给我。”张若琛余怒未消,又硬着口气问:“是谁让你做这件事的?” “好,我尽快读完尽快写。这件事是苗苗说她自己忙不过来,让我帮忙的,雪姐也知情。”乐瑶如实交代。 “那出事以后,你为什么不先给雪姐打电话?” “我……我不知道。”乐瑶愣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虽然雪姐是她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可张若琛确实教会她更多、也更让她信任。 张若琛沉默片刻,方道:“好了,今天的事儿先这样。”说着,将电话利落地挂断。 此刻,他并未在剧组,而是应邀来海南参加一个电影节。他躺在酒店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出神地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和海景,深刻思考着一个问题,自己到底要不要将职责划分得更明确一些,彻底让乐瑶担任自己的助理? 他的确想亲自带她,但如果不直接确定下来,会有很多诸如今晚这样的麻烦。可如果真这样做了,段季冲又会怎样想? 如果能借助公司力量让两人分手,事情确实会好办许多。但是,这两个人会轻易屈服吗? 苦想无果,李颂仪的影子又跃上他的脑海。 张若琛无奈笑笑,将手里的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去洗澡。 或许,当雾气填满房间时,心思才能更清明。 恋爱脑vs责任感 乐瑶放下电话,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半。 她知道何林希此时没戏,应该就和助理待在房间里。思考片刻后,她拿上新版剧本,直奔16层何林希的房间。 梳着丸子头、穿一身黑色瑜伽服的何林希打开房门,有几分诧异:“你找我有事吗?” 乐瑶指着手里的剧本,说道:“和你对对最新的剧本。” 何林希一如既往地甜笑,侧身让她进去,“好呀,麻烦你了。不过,你恐怕要等我一会儿,我刚运动完,要去洗个澡,来之前也没说一声。” 乐瑶听出她的不满,笑道:“择时不如撞时,真的约好也不一定按照约定的来,不是吗?” 何林希的房间各处都摆着她喜欢的玩偶,床上和椅子上都零零散散堆着衣服、名牌包和女生用的小玩意儿,乐瑶挑了一个空的椅子坐下等她。 一个小时后,换了一身淡粉色睡袍的何林希终于从浴室走出来,她擦拭着半干的头发,说:“我们开始吧,正事聊完后,我也有话和你说。” “好啊,我也想听听你的话。”乐瑶一口答应,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她,镇定而坦诚。何林希也回看她,眼神交汇的瞬间,竟有一丝□□味挥发在房间里。 今晚要对的内容既少又简单,加上两人的心思本就不在剧本上,所以速度惊人。对完剧本,何林希拿来两瓶无糖饮料,顺手递给乐瑶一瓶,“喝水,无糖的,不会胖。” 乐瑶礼貌道谢,说:“你想和我说什么啊?” 何林希抬眼,含笑说:“想和你说段季冲。” 乐瑶轻笑一声,故意装出不解的样子:“段季冲?这个你和我说不着。冤有头债有主,你找说得着的人去说。” “先别急着否认嘛!”何林希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怀里抱着一只棕色的玩偶熊,一副软妹子模样,“我既然和你开口,就证明我肯定知道些什么。你是段季冲的地下女友,对吧?” “不管是不是,我都不想和你讨论我的私事。我们与其讨论段季冲,还不如好好聊聊海报发布的事。”乐瑶沉吟,“我知道,这事本应该和小雨姐沟通,但既然你的话题已经突破我的底线,那我也不介意越界。” “咚”的一声,何林希的脸色阴下来,将手中饮料重重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片刻后,她又回到一脸单纯的模样,柔声祈求道:“乐瑶,你不考虑和他分手吗?反正你们两个不会有结果,何必耽误青春呢?” 乐瑶觉得她的样子有几分可怕,却不禁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能这样肯定我们两个的关系?” 何林希笑着说:“我和段季冲朝夕相处的时间比你和他还多,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你们两个不会长久,而他迟早是我的。至于我为什么有这个信心,你就要去问他了。” 乐瑶心里有一丝寒意,却生怕中了何林希的离间计,说:“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些虚无缥缈的事。” “其实,我没有恶意。就是想提醒你,你们两个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看着何林希认真的神态,乐瑶轻笑一声,拿起桌子上的剧本对她说:“清醒一点,你现在不是在演戏。你所谓的世界,划分标准是什么?地位?金钱?” “不不不!”何林希连口否认,她双手托着腮,一字一句说:“我才不是那么俗气的人。况且,我怎么会喜欢一个贪图我钱财地位的人呢,那太无聊了。我说的是事业,事业才是他最在乎的,不是吗?我能助他一臂之力,而你只能毁了他,不是吗?” 乐瑶一片凌乱,她不知道怎样锦衣玉食富养出来的大小姐能如此不食人间烟火,做出劝别人分手这种冒昧又无厘头的事来。 不过,不得不承认,何林希双手托腮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像一颗桃子味的水果糖。 她努力保持自己的良好修养,大姐姐一样开导她:“你喜欢的人是段季冲,怎么不去找他谈谈?同时,我也想冒昧问一下,你有考虑过自己的事业吗?客观来说,你的条件很出挑,如果好好努力,也许下一个女顶流就是你。怎么,不想到时候泡一泡当红小鲜肉、做一个让万千粉丝咬牙切齿的嫂子?” “我没兴趣,段季冲才是最特别的那个。”何林希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喜欢不是一件可以退而求其次的事,不是吗?”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不惜乱搞事业也要和我作对,就比如今天的海报事件,对吗?”她语气温和,可神色逐渐严厉起来。 “海报?”何林希眼里露出几分疑惑,“海报和你有什么关系?” “演技你还是留在戏里用吧。”乐瑶淡声说,“我想提醒你,私下看我不顺眼,那是你的事,但是绝对不要拿工作开玩笑。一部戏,承载太多人的心血了,不能乱来。” 何林希连忙拉住已经站起身的她,不解地问:“什么乱来?小雨姐说你们制作部沟通错了时间,这才导致我提前发了海报,你说的乱来又是什么意思?” 乐瑶只以为她是装傻,也不想和她多解释什么,只是说:“这次海报发布的事是我沟通的,而我沟通的时间并没有错,剩下的我就不清楚了。总之,我希望你记住,公是公私是私,虽然私下你也没理由找我的麻烦。” 何林希变了脸色,“所以,你怀疑我是故意早发的?” “我没这么说。”乐瑶似笑非笑看着她,从茶几上拿起手机塞进她手里,“你如果真的好奇,不如给小雨打个电话问问看。” 乐瑶本以为何林希不会打这通电话,却没想到她干脆利落的解锁拨号,没过多久,电话通了。 “希希?怎么了?” “小雨姐,那个海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对方沟通有问题。宝贝,你怎么还在纠结海报的问题?” “现在网上很多人开始骂我炒作了。” “那群loser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网络世界,都是虚的,和那些社会底层计较什么?” 何林希开了免提,小雨的声音在房间里清晰可闻,听得乐瑶有些恶心。这一句“社会底层”,连小雨自己都被骂进去了。 “小雨姐,挨骂的人是我不是你。网友们的质疑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么多演员,为什么只有我这里出问题了?!”何林希的语气有些不快。 “希希,你为了接《极乐城》,推掉了一部偶像剧,但是这部电影对你的加成并不大,所以现在你需要热度,需要关注,你明白吗?有人骂总好过没人关注吧?我无论怎么做,都是站在你的角度……” 何林希没有答话,只是脸变得煞白,然后直接将电话挂断。 她说:“你也听到了,不是我和我团队的问题。她就是在劝我想开些,不能说明问题。” 乐瑶不想再和她纠缠,说:“小雨是什么意思,我们心里各有各的想法。但不管是小雨还是我,大家都是MY的员工,应以公司利益为重。” “我的利益不是公司的利益吗?我赚了钱,公司也有拿呀?!” 看她一副没经过社会毒打的懒散模样,乐瑶也懒得多说,道:“那我换一个说法,大局为重。孰轻孰重,你分得清吧?” “喂!”何林希躺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抬眼看着她,笑着问道:“原来段季冲喜欢你这种伶牙俐齿还带点刻薄的女孩儿呀?” 乐瑶也翘起二郎腿,学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他的事,你去问他。我只关心海报的事。” “可惜,我最不关心的就是海报。”何林希觉得索然无味,打开手机找着粉丝喜欢的角度拍自拍,将乐瑶晾在一边,“我没有兴趣谈论不关心的事欸,乐瑶小姐姐你自便吧。” 何林希的目的,只是想让乐瑶放弃段季冲而已。至于提前发布的海报,这只是一个环节的失误,且责任并不在她,所以她毫不关心。 乐瑶本来也不想多待,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转身出了房间。 站在走廊上,乐瑶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彻底将那口气呼出去,宣传部的电话便打进来了,她暗叹,肯定又少不得一番解释和推诿。 “喂?请问何林希为什么提前发布了海报?是沟通环节出了问题吗?我们宣传部是和平台谈好了合作的……” 果不其然。 从何林希发布微博到删除微博,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如此之短的时间,却依然被平台的人逮个正着,也不知他们是不是都长了一双火眼金睛。 平台的人发难宣传部同事,宣传部自然要来算她的账。 乐瑶为难地叹了一口气。 宫心计 第二天,《极乐城》阵容正式官宣,在网上掀起不小的讨论度。所有主创中,影帝梁耳不必多说,地位摆在那里。而李颂仪和高阳的热度在明星榜上几乎一骑绝尘。 李颂仪的粉丝基础庞大且稳固、积极,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关键时刻绝对不丢排场。而高阳的《夏之秘密》正在热播,他凭着高大帅气的形象一跃成为粉丝们的最新爆款“男友”,人气正高,此次又宣了这块好饼,自然成了各大娱乐论坛讨论的对象。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粉丝在讨论段季冲和何林希的cp,因为《青春曾有时》真的太虐了,这次能再合作,cp粉就差敲锣打鼓了。 乐瑶在片场刷着微博,看到何林希这个名字就抑郁。她知道,海报事件里,何林希本人是无辜的,可她经纪人的手段实在上不得台面。 段季冲知道她心情不好,也关心地询问是怎么回事,但她不想分散他的精力,没有详细说过。 正想着,张若琛的电话打了进来:“你现在马上来会议室,要快。” 乐瑶心里纳罕,他不是在海南出差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但张若琛说话的语气很急,直觉上应该没什么好事。乐瑶来不及多想,马上赶了过去。 所谓会议室,是剧组将租下的酒店房间腾了几间低层的出来,简单收拾收拾,用于开会和办公。 乐瑶来到302门口,略略调整了呼吸,才推门进去。 一进门,便看到张若琛正坐在不大的会议桌前,满脸乌云密布,双眼紧闭,一只手还不停地抚弄自己的眉心。他旁边放着一个行李箱,看来是刚回来不久。 “琛哥。”乐瑶小声叫道。 “路上我想了几个保你的方案,和你详细说一下。”张若琛睁开犀利的眼眸,没浪费时间,上来就直奔主题。 乐瑶不由得慌了神,“保我?这……怎么了?” “没时间解释,公司要对海报的事问责。”他看了看手表,“再过5分钟宣传部老大就到了,人事部总监会以语音形式参与。第一个方案,彻底将你任命为我的私人助理。第二个方案,你去段季冲团队。你倾向于哪个?” 乐瑶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她不想糊里糊涂背下这个锅,“公司已经认定是我的错了……” “没时间纠结这个问题。”他打断她,“除非你有证……” “据”字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来者是一个40岁左右的女人,留一头干练的深咖色短发,穿着休闲装,一副疏于打扮的样子。 她一边和张若琛打招呼,一边快步走到他对面的位置,气定神闲地坐下。 张若琛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淡声招呼乐瑶坐自己身旁。 “佳薇姐,这是我们部门的乐瑶。”他又回过头和乐瑶说:“这是宣传部总监,佳薇姐。” 寥寥几语,就算是介绍过了。 李佳薇的眼睛生得细长,眼型上挑,看着有些刁钻。虽然她个子不高,但言语中的傲气却不低,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人力资源总监的电话接进来后,先是表达了公司高层对这件事的重视以及愤怒,其次表达了这件事对公司业界形象造成的不良影响,口若悬河了良久,她才进入今天的正题——如何处置乐瑶。 张若琛打断人资总监,“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工作分配不合理,但无论如何,《极乐城》这个项目正在紧张的阶段,不能中途换人。所以,我希望她以我私人助理的身份继续留在公司工作。” 人力总监有些为难,顿了顿才说:“小张总,很抱歉,公司已经决定不再继续和伍小姐合作了……” 张若琛有些火大,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李佳薇,“你也知道叫我一声小张总?”继而耐着性子重复一遍:“刚才我说,我希望,她能以我私人助理的身份继续留在公司工作。” “对不起,小张总,公司恐怕不会同意您这个决定。” …… 就在张若琛的怒火即将像火山一样爆发时,乐瑶竟不慌不忙站起身来。 张若琛皱着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只见她面色平静,不急不缓地说:“如果公司对我追责,那也是建立在我失职的情况下,对吧?” 闻此,张若琛和李佳薇都向她投去不解的目光。 人力总监说:“当然。” “有错,我会认。但如果没错,也不希望我个人和部门来承担这个莫须有的责任。”乐瑶目光坚定,一字一句地表述自己的态度。 她不会咄咄逼人,也不会虚张声势,但这种温柔且坚定的神态仿佛有一种力量,让别人情不自禁去倾听。 “我想放一段录音,”乐瑶缓声道:“这件事的责任在哪一方,大家不妨听过之后,再来评判。” 说完,她拿出手机,点开了播放键。 “希希?怎么了?” “小雨姐,那个海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对方沟通有问题。宝贝,你怎么还在纠结海报的问题?” “现在网上很多人开始骂我炒作了。” “那群loser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网络世界,都是虚的,和那些社会底层计较什么?” “小雨姐,挨骂的人是我不是你。网友们的质疑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么多演员,为什么只有我这里出问题了?!” “希希,你为了接《极乐城》,推掉了一部偶像剧,但是这部电影对你的加成并不大,所以现在你需要热度,需要关注,你明白吗?有人骂总好过没人关注吧?我无论怎么做,都是站在你的角度……” 录音放完,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几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张若琛给乐瑶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次,宣传部真的求锤得锤了。 而李佳薇脸上则是风云变换,鼻子都差点气歪。 电话那端的人力总监虽然还算淡定,但略显凌乱的话术也透露出内心的震惊未定。 这么多年,宣传部和经纪部简直一团和气,齐齐将矛头对准项目部。而这次,经纪部的人给宣传部挖下一个这么大的坑,不知道两部门的友谊还能否长存。 从会议室出来,张若琛低声说:“这次让你受委屈了。” 乐瑶却摇摇头,“你之前说的对,本来就是我做的不够好。” “嗯。”他点点头,“不过公司是公司,我是我……”话没说完,他觉得有些不妥,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不认可公司的处事方式,所以你好好工作,不要有心理压力。” 虽然公司的部门争斗她还不太懂,但她知道张若琛用心在带她,帮助她尽快成长。他是她职场上的第一个老师,这就够了。 她笑笑,“我明白。琛哥,那公司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张若琛已经不再关心这件事,漫不经心说道:“可能会劝退吧。” 他刚下飞机,甚至连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放回房间。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便觉得十分倦怠。他叮嘱道:“我刚下飞机,先回房间放行李。你把调整后的剧本发我,然后去盯一下现场。” 乐瑶一遍应声,一遍打开手机翻剧本。突然,一条新闻推送出现在手机上方。乐瑶本能地想将消息关闭,却在看到“李颂仪”三个字后停了下来。 她随手点开新闻,立马被惊出一身冷汗,再忙不迭地打开微博热搜一看,果不其然。 食言 “琛哥,”乐瑶叫道,她清楚李颂仪和张若琛的关系,因此措辞便更加谨慎,“颂仪姐的不实负面新闻出来了。对剧组有影响吗?” 本来正用手机处理工作的张若琛抬起头来,定睛一看,屏幕上赫然写着:李颂仪神秘金主曝光,女神背后的秘密大起底! 天崩地裂了! 这次的绯闻来势汹汹,迅速席卷各大社交平台。 很多不怀好意的黑子或者路人都在评论里阴阳怪气,李颂仪的粉丝实在看不下去,便一窝蜂冲上去撕了个天昏地暗。 一时间,事情越闹越大。 新闻的起因很简单,是很久之前李颂仪的一个采访视频被二次发酵了。 视频被恶意剪辑过,原视频里,主持人问李颂仪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她回答,真正懂我,能激发出我自身的能量,换一种角度说,也算是可以成就我的人吧。 而在大范围传播的视频里,“真正懂我,能激发出我自身的能量”这一句就被剪掉了,末尾还配上几张李颂仪和导演、投资商吃饭的照片,引导大家看图说话。 虽然粉丝一直在澄清,但她们所做的努力却被浩如烟海的谩骂、侮辱所淹没。 没人关心粉丝们到底澄清了什么,也没人关心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大家只愿意相信那个最狗血、最恶意也最能满足自己窥探欲的版本。 此时,李颂仪还在拍戏,对自己所承受的网络暴力一无所知。 张若琛匆匆赶到现场,对李颂仪助理说:“一会儿别让她看手机。” 助理很机灵,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他担心地看向李颂仪拍戏的方向,又补充道:“你和经纪人联系一下,看看怎么控制舆情方向,一会儿我也会让人和项目宣传部的同事打个招呼,一起配合。” 一提起宣传部,张若琛心里又是一阵不痛快。他燃起一根烟,却看到片场禁烟的告示牌,在心里狠狠骂过恶狠狠掐灭。 不久,李颂仪下戏换好衣服,助理赶紧递上羽绒服和暖手宝。 她整个人几乎冷到没有知觉,看到张若琛后,还是努起发僵的脸颊笑了笑,“你来找霍导?” 张若琛一切如常,仿佛无事发生,说:“不,来慰问我们辛苦的李演员。中午一起吃饭?” 她一口答应下来,却忽然想到什么,转头问助理:“我手机呢?给我妈打个电话。” 助理淡定回答:“没电了。” “没电了?不会啊?我出酒店的时候还是满格。”她停住脚步,疑惑地问。 “天气冷,手机耗电肯定很快。” 张若琛拉过她:“走吧,去吃饭。” 影视基地附近的餐馆环境大都一般,张若琛挑了一家私密性较好、味道也不错的港式茶餐厅,临下车时还狗腿地问李颂仪:“我特意选了你最喜欢的粤菜,但是,不知道你口味变没变?” 李颂仪忍笑哼了一声,“对食物的口味比对男人的长久一些,目前还没变。” 张若琛刻意咳了一下,笃定说道:“我敢打包票,你对男人的口味也没变。否则,那晚……”她看向他,假装冷脸,“那晚怎么了?” 张若琛笑了笑,虚伪说道:“没怎么,盖着棉被纯聊天而已。”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饭馆里人不多,前厅的散台几乎没人坐。 进了包厢,张若琛点了几个李颂仪爱吃的菜,她满是暗示意味地望着他,“今天我经纪人不在。” 张若琛心领神会,立马对服务员说:“再加一份冰淇淋厚多士,一杯港式奶茶。” 李颂仪满足地点点头。 有几个瞬间,她觉得服务员的眼神有点古怪,但她没放在心上,因为这几天发生的巨变已经足以占据她全部的大脑。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她和张若琛现在的关系,那便是“失控”。从两人的关系走向到发展节奏,全都出乎她的意料。 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李颂仪都很少失控,唯独这次情况不同。但……她是窃喜的,就像滑雪时不小心登上了最高雪道,最后却一路顺畅地滑了下来。先是惊心动魄,然后是心跳刺激,回味无穷。 这样想来,她对他的爱意正浓,像积雪覆盖大山一样。 点好菜后,服务员出了包房,房间里静悄悄的。 张若琛忘了自己的车锁没锁好,和李颂仪说了句便出来锁车。 下楼梯的时候,他看到几个服务员正朝着他们包房的方向窃窃私语,想了想,便改变主意去前台结账。 他一摸口袋,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扫不了二维码,连卡也没带,只能现金结账。 掏出厚厚一沓现金,张若琛有些嫌弃自己,这架势同那些喜欢拿乔的土大款没两样。付完钱,前台提醒他:“先生,您的付款金额不对,多付了1000块。” 张若琛扬头示意她把钱收下,沉声道:“是这样,你们的服务很周到,我们非常满意,所以多出的钱算是你们的服务费。” 前台听了,忙满脸堆笑,连声道这是他们应该做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继续说下文:“和我一起吃饭的两个朋友都比较低调,所以……” 他故意说成了两个朋友,以防有喜欢传八卦的人多嘴。 这家饭店开在影视基地附近,大小明星也来过不少,很注重隐私,因此,前台很快明白张若琛的意思,“您放心吧,我们肯定会为您和您的朋友们提供一个舒适且安静的用餐环境。” 张若琛满意地“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回到包间,李颂仪正端坐在餐桌前,面前的菜一口未动。 张若琛拉出椅子坐下,随口问:“怎么不吃呢?” 她双手环胸,脸上看不出情绪起伏,缓缓道:“你忘了带手机下去,我刚刚想借用你的手机给我妈打个电话。” 他脸色一变,“你看我手机了?” “嗯。”李颂仪点头,“正好我看到一条新闻跳出来,关于我的。现在信息这么发达,你能瞒我多久呢?” 话止于此,意思再明白不过,她知道了。 张若琛故作轻松的神态,“你助理已经联系公司团队处理了,你又何必知道这些影响工作呢。来,尝尝这个烧鹅,你肯定会喜欢。”说着,向李颂仪的碗里夹了几筷子。 但李颂仪好像被人点了穴,呆呆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十分恍惚游离,不吃饭也不说话。 他见此,心里担心,手里无意识地点燃一根香烟,轻声劝道:“娱乐圈就是是非圈,只要你身在其中,争议、话题都是免不了的,否则你以为这么高的片酬是白拿的?当初我和你谈恋爱不也被粉……” “张若琛,室内不许吸烟。”李颂仪突然大声说道,尖锐的声音划破包厢的宁静。 刚点好烟的张若琛一愣,反应过来后,依言把烟掐了。“行,我掐了,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 李颂仪沉默不语,拿起桌上的筷子,用自带的消毒纸巾消毒。那么一双筷子,从头到尾擦了一遍又一遍,就差把漆也擦掉了。 看着桌上的脏湿巾越来越多,张若琛无奈叹气,什么话都不忍说出口。 他知道,李颂仪是个骄傲的人,骄傲到将情绪的闸口都紧紧关掉。 “颂仪,我……呃,当然还有公司,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闻言,李颂仪擦餐具的动作顿了顿,却依旧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走吧,我吃饱了。” 张若琛望着桌上一动未动的菜,迟疑地点点头:“好,餐厅的人我都打点好了,没事的。” 出了餐厅,临上车时,李颂仪突然抬眼,认真问他:“你会一直都在吗?” 听到这话,张若琛先是愣了几秒,而后,眉宇间沾染几分喜色,“当然。我是一个不喜欢食言的人。” 第 41 章 刚把李颂仪送回片场,张若琛又接到乐瑶发来的一条新闻链接。他还未打开,便已觉触目惊心,因为,新闻的头图正是旧时他和李颂仪约会的偷拍照。 已经久到积灰、无人知晓的旧事又被有心之人连根带起,张若琛的真实身份也被人扒出,一时之间,各种言论甚嚣尘上。 如果说,上午的新闻还是捕风捉影,那下午的旧闻翻新则堪称实锤,坐实了李颂仪“资源咖”的称号。尽管她的好资源和张若琛的关联并不大,但舆论依然疯狂叫嚣着。 那些声音仿佛一只只黑手,想拼尽全力将她拉下纯净美好的神坛。比起簇拥一个别人精心锻造出的女神,当然是自己亲手将这个女神毁掉来得更痛快。 这石破天惊的“真相”,由他们来揭露、来守护。 新闻的关注度越来越高,李颂仪个人的口味和形象已经跌至谷底。她的个人社交账号全面沦陷、惨不忍睹,全都是肮脏的谩骂,《极乐城》账号底下的评论也没好到哪去,也是清一色的抵制言论。 李颂仪的团队和《极乐城》的项目宣传几乎不眠不休地进行公关,但收效甚微。有几个品牌方已经给她的经纪人打来电话,委婉地提出解约的想法。 事情已经崩盘了。 张若琛还动用了不少私人关系和钱,想极力压住这件事。 他又让人在片场增加20个安保人员,严防死守有人偷拍。 这段时间,他不敢再同李颂仪见面,生怕再给网友增加一些茶余饭后的八卦小料,让她受到伤害。有什么话,什么叮嘱和关心,只能通过微信和电话表达。有时怕她听不进去,张若琛就让她助理帮忙传达。 而李颂仪的状态也不是很好。 拍戏时,她可以将角色的魂魄装进自己的身体,暂时将这些烦心事抛之脑后。但不拍戏时,她无法再逃避现实,整个人都有些萎靡。她几乎从不和别人说话,神情也恍恍惚惚的,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张若琛担心得要命,只得托她助理多送一些软糖和生巧。因为他记得乐瑶好像说过,不开心时要多吃甜食。 这件事闹大后,张总从美国连夜赶到剧组,可见他对此的重视程度。 介于此事还关系到张若琛的私事,张总没有太过声张,整个行程非常低调。 和他一同不请自来的,还有撞型李颂仪的女星曾熠。 《极乐城》剧组的氛围都紧张兮兮的,生怕这位有笑面虎之称的大张总会带来什么惊天动地的巨变。 乐瑶也有些担心,因为她喜欢李颂仪,也坚信李颂仪不是报道上说的那样不堪,看到那些乌七八糟的评论很糟心。更况且,酒店里还有一位来者不善的曾熠。她千里迢迢飞过来,总不会是过来看风景的吧? 早上,乐瑶跟同房间的姑娘去餐厅吃早餐,背后一桌正坐着苗苗一行人。 即使隔着桌子,仍能听到她在抱怨:“大张总来了以后就不停改通告单,我昨天忙到凌晨三点钟。这两天皮肤都差了……” “你不是想钓小张总吗?钓上就不用努力工作了呀!” “别提了,他和我们这位停了通告的李演员不清不楚的,我怎么钓。” “我给你想个法子,大张总不是在剧组吗,小的你钓不到钓大的也行啊哈哈哈哈……” 乐瑶正在咬着一个可颂,听见这番对话,她心头一震,甚至咬下的可颂还留在嘴里,忘了咀嚼。 李颂仪被停通告?她这段时间闷在房间里帮忙调整剧本,对此一无所知。 忽而她又回想起段季冲向她抱怨过,他的戏都快排满了,几乎每天都超时拍摄,忙到没时间睡觉。 乐瑶不禁皱着眉头,看来,这件事比她想的还严重。 大张总……似乎有其他想法。 大张总到剧组第二天,椅子都还没坐热,便急匆匆将张若琛拎进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紧紧闭着,将外界安静地与之隔绝。 剧组里凡是路过这扇门的人,都会不自觉驻足几秒,脑补里面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因为没有人不好奇,一向以笑面虎著称的张总会怎样处理这件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个会丝毫没有结束的迹象。终于,三小时后,张若琛心神俱疲地从会议室出来,脸色出奇的难看。看来,这场谈话并不轻松,也并不愉快。 走廊里的几个工作人员看见他出来了,便躲在一旁窃窃私语,用自以为别人听不到的小音量议论此事。 但不巧的是,张若琛现在对此事极为敏感,“女一号”“换人”几个词飘进耳中,他就能猜出这些人在讨论什么。 只见他脸色沉下去,大步向几个人走过去。那几个人见他过来,便立刻顾左右而言他,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张若琛先是冷笑了一声,随即,一字一顿道:“从头到尾,李颂仪都是《极乐城》唯一的女主角,明白了吗?如果明白了,就快去工作,剧组付的工资不是让你们像老太太一样八卦拉家常的!” 此刻,他面带厉色,和平时的和气好相处不同,言语间充满震慑力,立马镇住了场。 见他来者不善,几个人作鸟兽散。 张若琛站在原地良久,一动不动。 他想了很多很多,从当初李颂仪来他的项目救场,到两人分手,再到这段时间的旧情复燃,像蒙太奇一样,在他脑海中盘旋。 那一年的遗憾,还要再重来一次吗? 绝不! 于是,他阔步向前走去。 这几天,高阳又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他先是发了一条意味不明的微博:“最近有很多感悟。世界上的事有很多面,为什么要一味地相信晒不到太阳的那一面呢?等到太阳转过去了,所谓的“阴暗面”便会以最真实的模样呈现在人们眼前。只是那时,会有人为自己的言论负责或道歉吗?” 紧接着,他点赞了一条公司购买的、有利于李颂仪的营销微博。 因为《夏之秘密》正在热播,高阳和乔璐璐的cp正在热度上,他这个举动自然会引来热议。一时之间,网友们众说纷纭,有说他蹭热度的,也有说他好心声援同公司师姐的。 但所谓祸兮福之所倚,高阳却开启了一阵声援的风潮,《极乐城》同组演员和一众圈内好友们纷纷出来力挺,就连平时一贯低调的梁耳也发了声。 加上粉丝们的鸡血控评,风向开始产生变化。 事情,终于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 张若琛想了想,决定再找他叔叔谈一次。 上次,他一进会议室,便看到叔叔坐在沙发上转佛珠,庞大的身躯宛如一尊佛像。没等他坐稳,大张总直接开门见山:“我带了曾熠过来,你安排她见见导演。趁现在来得及,赶紧把李颂仪换了。” 张若琛听后,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 这一番话,并不意外。 他未置可否,先起身给大张总沏了一杯大红袍,双手递过去:“叔叔,您都没来得及喝点东西,先尝尝这茶怎么样。” 大张总看了张若琛一眼,接过他递过的茶杯:“喝茶不着急,换人才着急。”说着,还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品了品道:“这茶比我平时喝的差一点,但也算得上好茶。” 张若琛赞许道:“不愧是叔叔,这么一点细微的差别都逃不过您的舌头。” 大张总一笑,得意洋洋的:“毕竟我就这么点爱好,不像你们年轻人,花样多。” “没错。”他点点头,“所以,品级不同的茶,无论差别多小,最后都会被品出来的,您说对吧?” “但是都不影响解渴。”大张总放下手中的茶杯,察觉他话里有话,便徒然变了脸色,说:“你小子,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张若琛的右手食指弯曲着,有韵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微微的声响。 也不想绕圈子,但他了解自己的叔叔,知道对付他需要使用迂回战术。 “叔叔,我就直接说了。曾熠代替不了李颂仪。虽然两人的定位和类型相似,但演技并不在一个层面上。而且,这个剧本就是浩彬为李颂仪量身定制的,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个角色。换角,是对项目最大的伤害。” 大张总大手一挥,不屑地说:“刻板印象。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演技好与不好,都是自说自话。”顿了一会儿,他瞪了瞪眼,“更何况,李颂仪现在的风评太差了,我不想让这么大的投资打水漂。” 张若琛心中暗忖,看来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如果叔叔对这些决口不提,一味要自己安排曾熠和导演的见面,事情才叫难办。 他又将换角的利弊从资金和运作的层面一条条向大张总陈述,详细且条理,很有煽动力。但未料到,大张总想也未想,不咸不淡说了一句:“你说的不错。不过这事虽然有难度,但也是可以执行的。综合对比下来,还是换角更加保险。” 张若琛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随即将霍导搬了出来:“可是叔叔,霍导看中的女主角是李颂仪。如果换成曾熠,他肯定有想法。更何况,现在离上映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大家早就忘记那些捕风捉影的新闻了。” 也许是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大张总已经很不耐烦了,语气不善地嚷道:“梁耳在不就行了?这个项目,到底是他出的钱还是我们公司出的钱?你摆不平这件事?” “我可以摆平,但问题是,我想对项目负责!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换角,只会显得公司没有担当。”他声音高了几分,顿时,会议室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大张总喝道:“担当值几个钱?!你做了这么久的项目,怎么还看不清这个道理?再说,曾熠哪里不好吗?我看她上上下下好得很,不比李颂仪差!”顿了顿,缓和了语气,又开始打温情牌:“若琛,你说一直以来,叔叔对你怎么样?”说完,拿起茶杯灌了一大口,故意说:“你还别说,这茶虽然和我平时喝的不一样,但也算别有风味。” 张若琛了然,冷笑一声,“叔叔对我很好,非常好。但是,这和项目有关系吗?” 闻言,大张总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不管你怎么想,可叔叔自认为对你不错。你刚进公司的时候,制作的项目就赔了一大笔钱,我没说什么吧?毕竟你是我亲侄子,但是,亲侄子总归不是亲儿子,对吗?” 张若琛挑了挑眉,假意恭敬道:“可是这公司也有我爸的份,叔叔。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怕您年纪大,忘记了。还有,李颂仪是我们公司的签约艺人,而曾熠不是,我们也要考虑这一点,您说是吧?” “李颂仪的合约还有8年,她根本不会解约。再说,艺人分成和项目收益,哪一个更重要?”大张总别有深意地,对着他一笑:“更何况,若琛啊,叔叔不是傻子,你和李颂仪的那点事真当我不知道?年轻人谈恋爱没什么,但如果脑子糊涂,影响了大事,就不好了。” 话至此处,张若琛觉得他已是一点面子都没留给自己。既是如此,他也不必顾虑什么了。张若琛深目光灼灼地看着大张总,故作疑惑地问道:“叔叔,我和李颂仪已经是陈年旧事了,陈芝麻烂谷子,没人再提,您是怎么知道的?不会是您和曾熠去巴厘岛度假时,她“好心”告诉您的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度假!我听不懂!”大张总的脸色骤然一变,有些恼羞成怒。他刚想大骂张若琛不孝、造谣生事,张若琛已从容地自座位上站起身。 他温和地笑道:“叔叔,您真的听不懂?那我问问婶婶如何?” 大张总腾地站起身,脸色涨得通红,却仍是嘴硬:“她也不懂!” 张若琛意味深长地说:“我告诉她,不就懂了?”他见大张总面露紧张,又继续道:“您放心,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但是……如果您坚持用曾熠,我不不确定了,您觉得呢?” 说完,对着窝火又憋闷的大张总嘴角一勾,潇洒地转身离去。 “白眼狼!你就是个白眼狼!”大张总指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随手拿起茶杯狠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破裂声。 但张若琛完全不理会,径自出了房间。 其实张若琛也不是不尴尬的,毕竟上次的谈话有些难堪。小辈将长辈的私事拿出来作为要挟条件,总归不太体面。 他先是给大张总发了一条微信:叔叔,这几天降温,多注意保暖。 过了好一会儿,大张总才回复:不必,回北京了。 意思是,换角的事不了了之了。张若琛看着手机,心里一阵轻松。 一刀两断 下午,他和李颂仪约在附近一家隐蔽的咖啡厅见面。 李颂仪瘦了不少,整个人包裹在一身低调的黑色麻布长裙中,显得空空荡荡。一顶黑色鸭舌帽加一个口罩,几乎将她整张脸都遮住了。 张若琛替她点了一杯热牛奶,自己要了一杯黑咖啡。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喝起来觉得这杯黑咖没有加糖。找来服务生一问,对方明确表示,已经加过了两块糖,问他是否再多加一些。 张若琛没再计较,只说不用了。 然后他用汤匙在杯子里搅来搅去,却不知如何开场。 李颂仪索性先开口,声音很低很低:“我觉得,事情还是要有交代。我和团队商量过了,下午会发一个微博……”说到这里,她觉得下面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那些字符搅在一起,像高峰期的交通堵塞,一动不动,让人无可奈何。 “哦……也是。”张若琛同样艰难地说:“那……打算发什么内容?” “我打算……”说着,李颂仪突然想起自己忘了戴墨镜,她慌慌张张用手去扶鸭舌帽的帽檐,不想让张若琛看出自己的异样,“简单解释一下,我们之前的关系。然后……做个简单的澄清。” 张若琛深吸一口气,一声短促的“嗯”,却痛苦到极致。 毕竟,嘈杂的声音已经太多,无论是李颂仪还是他,都没办法承受。 事已至此,复合无望。 此时,店里正在放《Here with you》。 Nowhere else that I belong Than here with you Than here with you 有你相伴就是天堂。 不远处的服务生趁店里没客人,正一脸甜蜜的打着电话。想必,电话另一端也一定有着同样甜蜜幸福的一张脸。 Than here with you 有你相伴就是天堂 缘分,是一件需要运气的事。 或者说,有缘很容易,有分也不难,但若两样凑在一起,确实需要上天的眷顾。 几年前,张若琛和李颂仪都太年轻,不够成熟,想要的太多,能给的却太少,两个人没能走在一起。 几年后,两个人都成熟了,于是拼命靠近彼此,就在以为能够跨越泥淖、在一起,一只大手却突然从天而降,生生将两人隔得更远。 最残忍的是,他们一直都爱着。 李颂仪吸了吸鼻子,眼泪像失去重力一样下落。张若琛连忙拿桌子上的纸巾给她,轻声道:“做张太太一点也不好。我工作忙,没时间管家里的事。还有,我长得不帅,以后生孩子基因不好。我妈性格也矫情,以后婆媳关系不好弄。不嫁给我,挺好的……真的!”他顿了顿,认真说:“颂仪,以后找个真心爱你的男人。替我……替我照顾你。” “张若琛,”她带着哭腔说:“以前我们恋爱时,都是我看着你离开。这次,我先走,好不好?” 张若琛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那个“好”字就是发不出音。最后,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李颂仪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拿起包飞一样地冲了出去。 下午,李颂仪张若琛这个词条上了热搜,因为李颂仪发了这样一条微博:这段感情是我们人生中最美好和难忘的经历,所以不容许任何恶意的声音去诋毁污蔑它。往事俱往矣,我和张先生已经回归到最简单的合作关系,大家都要向前看。 从微博措辞中,大部分人都能感受到她对这段感情的珍惜,因此,那些潜规则之类的负面声音被压下去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毕竟李颂仪的初衷只是看不得这些人如此诋毁她的爱情而已。 现场,是一场李颂仪和高阳的对手戏,连城公主知道自己失去了太子,在绝望中痛苦,祭奠自己的自由和爱情。 她身穿素缟,一头黑发逶地,神情萎靡,看得出在酝酿情绪。高阳在心中自嘲,自己何尝不是同自己的角色——阿蓝一样呢?戏里,他是她的守护者,而戏外,也同样。 连城的眼神空洞,步履蹒跚着向前走去,还没走出多远,她便倒在阿蓝的怀中,紧接着,一场毫无瑕疵的爆发戏来了。 她眼眶微红,嘴唇嗫嚅着,不知在说些什么。阿蓝心疼地拥紧她,“你还有我,公主。” 连城猛然挣脱他的怀抱,整个人惶恐不安:“我想陪在李无极的身边,阿蓝,你知道吗?阿蓝!” “我知道!但已经不可能了,连城,不可能了!”阿蓝抓紧她的肩。 那一刻,她有些恍然。她到底是谁?是李颂仪还是连城? 为什么无论她是谁,都注定要痛失所爱?这就是写好的命运吗? 不可能了,一切都不可能了。 不可能了…… 终于,她的眼泪滂沱而下,一声又一声的嘶喊冲向天空,带着不甘这是连城,这也是李颂仪。 拍完这场戏,李颂仪还是哭得不能自已,倒地不起。 高阳一直跪在地上抱着她,安慰她。 无论是她团队的工作人员还是剧组的,也都上来帮忙,唯有张若琛躲在人群后,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良久,他对身边的乐瑶说:“走,陪我喝几杯。” 张若琛带乐瑶来了影视城附近的一家烧烤摊。摊主生意很好,位置坐的很满。食客们大都穿着夹脚拖鞋大T恤,打扮随意。 两个人随便找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来。点菜时,乐瑶提前说:“琛哥,我酒量不行,但是能陪你多吃点。” 张若琛无语,“光吃还用你陪?” “那我也可以少喝一点,你要是喝醉了,我得送你回去。要是我们俩一起喝醉了,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她抱了抱肩,还环顾一下四周。 张若琛终于露出微微的笑意,“那你随意吧。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你一个小姑娘拎出来喝酒,挺不仗义的?” 乐瑶眨眨眼,随即使劲儿摇摇头,真诚说:“没有。琛哥,你帮过我那么多次,你心情不好,陪你喝点算什么。” 点的菜差不多上齐了,张若琛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你很出乎我的意料,一个乖巧安静的女孩,竟然敢找疯疯癫癫的何对质,还录了音。你真不简单。” 公共场所提及艺人,一律不说全名。 乐瑶也打开一罐啤酒,轻啜一小口,低落地说:“不是我找她,而是她找我。可笑吗,她找我是为了劝说我和段分手。” 张若琛摇摇头:“她怎么总做这种疯疯癫癫的事?还真的以为自己家世好、长得好,就可以无所顾忌了。”他又话锋一转,“不过,疯子的话有时还是可以听听的。” 乐瑶默然,又想起李颂仪下午发的微博,遗憾地说:“琛哥,你心里难过吧?” 其实,她知道张若琛是那种荤素不忌的人,并不是什么柳下惠转世。但是一到李颂仪身边,他就被收得服服帖帖,标准的24孝男友。也许在他眼里,世界上的女人分成两种,一种是李颂仪,一种是其他人。 张若琛倒也不否认,直接说:“要是不难过,也不会叫你出来喝酒。不过,就这样断了也好。对她好,对我好,对公司也好。”说完,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是不是这样的组合以后都不会善终啊……那我们也会像你们一样吗?”乐瑶眨眨眼,发出灵魂拷问。 “不会。你们将来能跨过障碍,克服阻力,最后有一个happy ending。”张若琛故意说,他看见乐瑶微微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过,这是假话,让你听了开心的。” 乐瑶有几分讪然,“那真话呢?” “我不知道。”张若琛平时在讲话时,格外注重效率,但今天他却很愿意扯些废话:“但你们可以扪心自问,是事业重要,还是爱情重要;爱对方多,还是爱自己多。好好想想,多想一想。” 乐瑶深轻呼一口气,拿起肉串左右开弓:“还是吃肉吧!” 也许是酒伴不合意,张若琛当晚并没有喝太多,所以意识很清醒。结完账,他叫了司机开车回酒店,没想到,恰好在大堂遇到刚刚下戏的段季冲。 争端 现在已是深春,他穿一件黑色的长袖连帽衫和牛仔裤,袖子卷起来几分,露出肌肉线条清晰流畅的小臂;黑色棒球帽和口罩虽几乎遮住一整张脸,但露在外面的眼睛写满了疲倦,正大步跨进酒店大门。 张若琛先和他打了招呼:“季冲,下戏了?” 段季冲先冷眼打量了两个人,随即才露出笑眼:“是啊,琛哥。我听强哥说,你出去改善伙食了,怎么都不叫上我们?” 张若琛能听出段季冲话里的醋意,但首先,段季冲还是个半大孩子,没必要计较;其次,自己啥也没做,问心无愧,不用心虚。 他拍了拍段季冲的肩,笑道:“怕耽误你们拍戏。改天,我一定请全剧组好好吃一顿。到时候千万别客气。” 段季冲敷衍笑了笑,说自己急着回去读剧本,带着助理匆匆上楼了。 乐瑶一个人在大堂里迎风凌乱。如果刚才她没看错,段季冲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 张若琛也准备上楼回房间,离开之前不忘出言提醒她:“他可能吃醋了。” 乐瑶神色冷然,他段季冲有什么资格生自己的气。 第二天,是段季冲和何林希的吻戏。不知是因为要提前活跃氛围,还是段季冲有意而为之,两个人非常亲密。 不是段季冲帮何林希拧个瓶盖,就是何林希帮段季冲擦个汗。现场有人发了路透小视频出去,两人的cp粉被戳中嗨点,像过年了一样,甚至还闹上了热搜。 何林希给乐瑶发了一段微信:瑶瑶姐,你不会介意吧?我们只是好朋友,真的没什么。 乐瑶冷笑,然后删掉了和她的对话框。 中午吃饭的时候,何林希趁段季冲不在,露出一个挑衅的笑,趴在她耳边低声说:“看到了吗,只有我才能帮到他。” 乐瑶没有被她激怒,微笑着反唇相讥:“是吗?那我真要替他谢谢你了,省下的宣传费正好给我买包。” 此时,何林希非但不生气、恼怒,眼里还尽是得意的神色。只见她缓缓举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她和段季冲的通话页面。 何林希刻意地笑道:“瑶瑶姐,你不生气就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宽宏大量的女孩儿。”说完以后,将“不小心”打开的通话关掉。 此时,乐瑶才恍悟自己被她摆了一道。她不屑地问:“你以为,他是那种容易被人挑拨离间的人吗?” 何林希摇摇头,一副恨其不争的表情:“瑶瑶姐,其实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是,你也有一个最致命的缺点,就是太相信别人了。人心啊,是经不得蛊惑的。” 乐瑶轻笑:“我想知道段季冲到底哪里这么好,好到让你不惜自降身段,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不论是单恋暗恋还是谈恋爱,这种感染了病毒的感情,值得吗?” 她一手托腮,眨巴着眼睛,元气满满的模样:“可是,我只注重结果,不在意过程的。” 被何林希这么一闹,乐瑶没什么心情,午饭简单扒了几口,就算吃饱了。段季冲助理过来找她,说段季冲想找她聊聊剧本的事。 乐瑶只好笑道:“聊剧本的事,去找编剧,找我干嘛?” 助理也不挑明,只是耐心解释说:“金编剧现在没有时间,刚好这部分剧本又是你调的,所以还得辛苦你一下。” 乐瑶站起身,见助理还未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带路吧。” 助理将乐瑶带到段季冲的房车门前,做了一个请她上车的手势。 她看了助理一眼,然后不情不愿上车。 段季冲本来在凝神读剧本,看见她到了,随手将剧本甩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所以,是因为我没有给你买包,你才和他单独去吃饭的?” 他的话够狠,每一句都像带着回钩的箭,稳稳射在乐瑶的心上,即使□□,也会扯下细碎的血肉。 她气得浑身发抖,冷静了片刻,方才想起怎么应对:“你买包也没用,因为我就喜欢和他单独吃饭。” 这话也够狠。 段季冲冷笑一声:“你喜欢的,恐怕不仅仅是和他吃饭吧?”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段季冲?”她冷然看向他,吐出的语句也没有温度:“热搜的事我不说了,你和她在片场的事我也当做看不见,我都没有指责你,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呢?” “工作范畴内的事,你没理由干涉。但张若琛和你吃饭,不是工作范畴吧?你见我单独和哪个女孩吃过饭?”他怒气难抑。 “他因为颂仪姐的事,心情不好。作为下属,一起吃顿饭没有什么呀!”乐瑶不知道他对张若琛这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一味地感觉他在无理取闹。 闻言,段季冲古怪地笑笑,“怎么?你连他心情不好都知道?很了解他啊!那我呢?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吗?知道我什么时候压力大到睡不着吗?知道我什么时候很想见你吗?” “我知道你拍戏压力大,已经尽量给你留空间了,这样还不行吗?”她无力地叹一口气,“那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离开他的团队。”段季冲很坚决。 一股怒气从瑶的心底直冲大脑,她干脆利落地甩下一句:“想都别想。” “你!”段季冲气得语塞,他突然直直站起身,大跨步下了房车,对着助理大声道:“下场戏什么戏?” “第36场的吻戏。” “吻戏?吻戏好啊!” 乐瑶在房车里听得一清二楚,明知道是段季冲故意气她的,心里却忍不住酸涩。听着他的脚步越走越远,她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兑现 这一场戏,是太子跳宫墙。从宫墙坠落后,何林希饰演的宫女冲过去,将满身是血的他抱在怀里,然后轻轻吻上他的唇。 现场,剧组的工作人员忙着置景,导演给段季冲讲完戏后,关切地问:“小段,你对吊威亚有没有信心?如果不行,替身也可以,不要逞强。” 段季冲拍起戏来就是一个疯子,只要镜头需要,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他甩了甩头,将刚才的烦心事全都抛在脑后,说:“霍导,没关系,我自己来。” 大不了,就当成是游乐场的跳楼机。 站在城墙上,下面的人看起来都像迷你玩具。段季冲调整好状态,用手摸了摸背后的威亚绳,这是现在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东西。 “36场一次,开始!” 段季冲闭上眼睛,向下纵身一跃。 疾风掠过段季冲的脸,但,只短短一瞬,一阵失重感袭来,没过多久,他摔在道具事前准备好的充气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左腿上的剧痛。 正常来讲,段季冲应该马上站起来的,但他仍趴在垫子上,手紧紧攥拳,脸上布满痛楚。现场的工作人员见情况不对,连忙围上去查看。 正在候场的何林希什么也顾不得,急急忙忙拨开人群,俯下身拉住他的手:“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已经有人叫救护车了,坚持一下!” 疼得恍惚的段季冲听到是女生的声音,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期待,他努力睁开眼,何林希的脸映入眼帘。 他又无力地闭上眼,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 此时,乐瑶正在会议室里,同张若琛和金浩彬开剧本会。开到一半,张若琛接了一个电话,接完后暴躁地说:“开机之前请的风水大师是不是骗钱的?不然,这个组怎么那么多破事?” 乐瑶情绪一直不高,问了一句:“怎么了?” “段季冲吊威亚受伤了。” 只听“啪”的一声,乐瑶手中的笔直直掉在了桌子上。 段季冲伤在左腿,虽不算重,但也需要打石膏。所幸,他接下来的戏份都是李无极跳下城墙后伤了腿的,他只要好好调养,也不会耽误拍摄进度。 公司和剧组已经尽量往下压受伤的消息,乐瑶特意挑了晚上的时候去病房探望。 段季冲住的病房是单人的,她一进来,助理便十分自觉地出去了,还贴心地替她关上了门。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乐瑶走过去坐在病床前,“还生气呢?” 他撇了撇嘴角,像个委屈的孩子,然后小声说:“没有,疼。” 乐瑶心疼起来,马上问:“腿疼?要不要我帮你叫护士?” “心疼。和你吵架吵的。” 她失笑:“天呐……你!”想到他还在病中,又柔声道:“那我们以后不吵架了,好吗?” 段季冲笑了笑,握紧她的手。 这时,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打扮精致大方的中年女人。 乐瑶急忙抽出自己的手。 段季冲开口叫道:“妈,你来了。这是我女朋友,乐瑶。” 她未想到段季冲会直接将她介绍给家里人,一时间大脑短路,等反应过来才叫道:“阿姨好。”说着,还将椅子让出来:“阿姨,您坐这吧。” 段妈妈微笑着应声,然后打量她一番:“小姑娘长得真漂亮,我儿子眼光不错。” 段季冲得意地看了乐瑶一眼,她有些不好意思:“阿姨过奖了,再说,我眼光也不差。” 第二天,乐瑶约张若琛来会议室,说有事找他。 凳子还没坐热,她便开门见山地说:“琛哥,你还记得,年会时我中的那个大奖吗?” “记得,还在想你为什么一直没来找我。”他心中猜测,乐瑶应该有变现的想法了。 果不其然,她说:“琛哥,那我……还能变现吗?” 张若琛一口答应:“好啊,想要什么奖励尽管说。” “我……我想……”她吞吞吐吐的,不太好开口的样子。 张若琛开她玩笑:“你不会想狮子大开口、让我直接破产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 乐瑶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她有些为难地开口:“琛哥,我是想……是想……换一个部门。” 张若琛沉默不语,他听清了乐瑶刚才的话,一时之间,却想不到要说什么。 半晌,他问,“是因为段季冲吗?” 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说:“从我进公司以来,一直在这个部门。如果能学习其他的领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段季冲的意思?”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琛哥,我……我会等这个项目结束,不会耽误工作的。” 他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我问你,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乐瑶迟疑片刻,嗫嚅着回答:“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和他吵架。” “你想去他那里?” “我不想……因为我不是特别适合在艺人团队工作……不过他不是针对你……”见张若琛脸色有些冷,乐瑶小心翼翼地解释。 他看不出情绪,只是平静地说:“只要你愿意且不后悔,我没理由不答应。不过,要等这个项目做完。” “谢谢琛哥对我的照顾……我学到了很……” “别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他干脆地打断她,“你的去处么,还要等我再琢磨琢磨。还有其他的事吗?” 她小声说:“没有了,谢谢琛哥,麻烦了。”然后站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会议室。 过了几天,段季冲出院回到酒店。因为助理请了几天假,段妈妈碰巧有急事要回去处理,乐瑶便去他房间照顾。 她坐在窗前,给段季冲削苹果,状似不经意地说:“我和琛哥说过了,等这个项目拍完,我就转部门。” 他听后,眼睛里迸发出光彩,笑道:“真的?” 乐瑶点了点头,“嗯。我想好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间。” 段季冲动情地握住她的手:“瑶瑶,我是真的很爱……”话还未完,便被她用白皙纤细的手指堵住双唇,她轻声说:“现在先别说,我要你以后当着全世界再说爱我。” “不只全世界!”他的脸上写满了憧憬:“如果我能在表演这件事上做出成绩,那我要在颁奖礼上告诉所有人,有多爱你。” 乐瑶笑了,“那我要亲自为你搭配当天的衣服。” “好啊,那你说,你喜欢我穿什么?” “嗯……我想想,我喜欢看你穿深蓝色的西装,然后头发嘛,上次发布会的就不错。” “嗯,那我到时候就穿深蓝色的衣服,然后你要在台下看着我……” 李颂仪的绯闻事件过去后,她偷偷问高阳:“你当时为什么要发那条微博?”高阳想都没想就说:“因为那些新闻都是乱写的,我不想看到你被污蔑。” 她恬淡地笑,“那万一是真的呢?你又了解我几分?” “我看到的你,一定是最真实的。”他笃定地说,“因为我是用心在看你。” “用心?”李颂仪神思惘然,“我都没用心看过自己,你凭什么说用心在看我?” 高阳笑了笑,那笑容充满活力和温暖,将一丝光亮照进她行将就木的感触神经,“在别人眼里,你是影后,是明星,是别人崇拜的女神,但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需要被呵护、被照顾的女人而已,你有自己的缺点,也有需要被包容的地方,对吗?” 李颂仪轻松地笑了,“我谢谢你哦,没将我看成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人。” 他深深看着她,“你是凡人,我也是。颂仪,你看我够红了吗?” 高阳确实是最近风头正盛的爆款鲜肉,但李颂仪诧异他为何这样问:“你,现在挺红的。怎么了?”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等我红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追求你。现在我红了,我的决定就是——我要。颂仪,你能给我这个凡人,一个机会吗?” 此时,天已经黑了,房车的灯还亮着。 李颂仪想逃下车,但是,她贪恋车里的光亮和温暖。 她结结巴巴地说:“高阳……我……” “我知道你刚刚清空自己的心,但我愿意等你,等你接纳我。”高阳将头凑在李颂仪旁边,轻轻地说,彼此交换着轻浅的呼吸声。 李颂仪有几分怔忡,她偷偷查过高阳的资料,他今年22岁,而自己28岁了。这六年的年龄差,谁也不知道会带来什么。 “颂仪……颂仪……颂仪……颂仪……”高阳一声声地不停唤着她的名字。这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特有的清朗嗓音,再加上缠绵的语调,让李颂仪不知该怎么拒绝。 她真的……不讨厌高阳的气息,甚至还有点喜欢。 高阳见此,便迅速拉住李颂仪的手,抢先道:“我就当你答应了,不许反悔!”说完,飞快地跳下房车,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李颂仪看着高阳轻快离去的背影,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有些事,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想上热搜啊啊啊啊 时间一天天过去,段季冲虽然伤着腿,但幸好和李无极的状态一样,除了没那么方便,倒是没影响拍戏。 能看出来,霍导对最终的呈现还是满意的。 三个月后,《极乐城》正式杀青。虽然过程的波折多些,但最终好歹后面比较顺利。 杀青宴上,每个人都感慨万分。酒足饭饱后,大家开开心心地合影留念、发微博。乐瑶一直在和同组的姑娘们玩,段季冲则和演员们一起。虽然两个人不打照面,但彼此心照不宣的笑一下还是有的。 期间,段季冲经纪人Andy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兴致便不太高。 段季冲看出他的异样,便借口一起出去透透气,然后问他,是不是项目出问题了。 Andy有点生气,说道:“《天际行动》的合同暂时还签不了,说他们公司的流程有点变动。但是啊,现在这些公司,幺蛾子一个比一个多,谁知道真实情况是怎么回事。” 《天际行动》的男一号是段季冲正在密切接触的资源,剧本好,人设出彩,制作班底也精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最佳选择。 段季冲皱了一下眉,“之前我和导演制片人聊得不错,他们对我也很满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Andy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不知道,等我明天去探探他们的口风。对了,这段时间,千万别出什么事。”说着,他向餐厅包厢扬了扬下巴,段季冲明白他说的是乐瑶,便颇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乐瑶脸上时,刚从梦中醒来的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长叹——终于结束了剧组的搬砖生活! 身旁的段季冲还在睡,她轻轻抚了抚他的脸,然后轻手轻脚起来做早饭。 接到果子打来的电话时,她刚刚做好第二个煎蛋。 “瑶瑶,你是不是从剧组回来了?我们约一下好不好?迫不及待听你讲八卦了!” “嗯,我回来了。”她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将煎蛋放在烤好的面包片上,还用番茄酱画了一个笑脸,“但是……呃……我刚回来,还有好多东西没收拾。” 果子略带失望的“哦”了一声,随后又说:“那我去你家里,帮你收拾怎么样?” 乐瑶根本没有回家住,她不自觉地望了望卧室的方向,撒了一个谎:“没关系,我自己可以。而且,我表哥来了,我陪陪他。下星期,我们出来吃饭,然后好好给你讲八卦,怎么样?” “哼!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挂了。”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小表妹,我们昨天做的事……好像超出了这个范围。” 乐瑶还没来得及将手机放下,便听到段季冲惺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脸一红,催促道:“你赶快去洗漱,然后就可以吃早饭了。” 他置若罔闻,走上前从后面环住她的纤腰,将脸贴紧她的身体:“好困啊。” 她有些好笑:“那就再去睡一会儿?” “不要。过两天又要进组了,我要珍惜还能看得见你的日子。” 吃早饭时,乐瑶随口问:“你下一个项目确定了吗?” 闻此,段季冲有几分郁闷,“没有,合同流程有点问题。这个戏不错,我想争取一下。” “那你让经纪人跟得紧一点啊,我觉得,拖太久不是好事,就怕夜长梦多。” 他露出一个笑,“我知道,别替我担心了。” 刚吃完饭,段季冲便接到一个电话,接着接着,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等他挂断电话,乐瑶紧张地问:“有什么事吗?” 段季冲心烦意乱,“Andy说,《天际行动》的项目可能出了一点问题。制片方觉得,我热度不够,目前在考虑王蓦麟。” 乐瑶的心一沉,王蓦麟的作品确实比段季冲多,粉丝量和热度自然也大一些。 她忧心忡忡地问:“公司会帮你争取吧?” 他无奈一笑,“公司正准备签下他,所以……事情很尴尬。”他表情凝重起来,“瑶瑶,Andy说,其实还有一个方法,他想让我和何林希一起参加一档真人秀。” 乐瑶的心情低落下来,低声说道:“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不干涉对方的工作。” 段季冲解释:“这档真人秀我已经推过好几次了,我真的不想再和她有一丁点的牵扯。但是,我也真的很想去演《天际行动》。” 她沉默了半晌,然后勉强笑道:“工作的事,你和团队商量吧。至于何林希,虽然我不喜欢她,但也不能干涉你的事业。我相信,你不会和她有什么的,对不对?” 他轻松地笑了,“谢谢你这么理解我。” 乐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吃饭。 段季冲去外地录综艺后,乐瑶的生活突然被腾空了。张若琛还没安排好她的去处,因此她只要做做项目的收尾工作就好,很是清闲。 段季冲和何林希参加的是一档竞技类综艺,但阵容里只有他们两个年纪相仿、外型匹配,节目组安排的脚本上拼命撒糖,两个人几乎承包了节目一大半的看点。 果子趁着午休,在工位上美滋滋地看节目,看到“嘤嘤嘤”怪叫:“乐瑶,他们真的好甜啊!” “综艺节目都是有剧本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她平静吃着饭,漠然提醒着果子。 果子有些扫兴,“切!都是帅哥美女,还合作这么多次,我就不信最后擦不出火花。” 乐瑶脸色微微变了变,反问:“哪条法律规定,俊男美女就一定要擦出火花?观众对私下的他们又了解多少?什么都不知道,就妄下结论。” 果子有几分诧异,乐瑶一向好脾气,很少怼人,便不由地问:“你今天怎么了?你不会是粉上段季冲了吧?” 乐瑶一脸任性,挺直腰板说道:“对啊,我粉上他了。怎么样,要不要嗑一嗑他和我的cp?” 果子只当她在开玩笑,“嗑!那你也嗑嗑我和高阳的,我最近迷上他了!” 一提起高阳,乐瑶便想到李颂仪,一想到李颂仪,她便又想到张若琛,连锁反应。 她这边正出着神,果子那边忽然大惊小怪起来:“段季冲上热搜了!” 乐瑶回头看她,不以为意:“今晚有综艺要播,上热搜不正常吗?”果子将手机举到她面前:“但他和你上热搜就不正常了吧!” 奇奇怪怪的瓜 那一刻,乐瑶全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一样。 微博里是一段《极乐城》的偷拍视频,段季冲披着羽绒服在片场休息,乐瑶递给他一杯热奶茶,见他不要,便自己插上吸管喝了。本来视频很正常,但坏就坏在段季冲不知为什么,又突然凑到她面前,就着她用过的吸管喝了一口奶茶,喝完还摸了摸她的头。 果子狐疑地看着她,小声嘀咕:“段同学可不像随便乱睡的人啊……你们?”乐瑶气急,打断她道:“难道我看上去就像随便乱睡的人吗?!还有,你不要乱猜,在剧组大家的关系都不错,高阳还咬过我吃的冰淇淋呢!” “嗯!”果子很相信乐瑶的话,“我觉得也是,哎,我得赶紧去网上给小段辟谣了!不然cp粉不炸才怪!” 乐瑶的心像被放在油锅里煎着,有些不知所措,这种被千万双眼睛盯着的感觉实在太不好过。 她给段季冲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她突然想起他还在录制现场,应该没时间接电话。恍然间,一种无助的彷徨涌上心头。 刹那间,乐瑶感觉全世界诧异的眼神都落在自己身上,椅子上也像长了钉子,让她坐立难安。甚至就连伍妈妈也及时打来电话询问:“瑶瑶,你和那个姓段的明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她慌慌张张躲到大楼里人迹罕至的安全通道,压低嗓音道:“妈妈,你别看网上乱写的新闻。” “乱写的啊?”伍妈妈语气松懈下来:“我说我女儿一见到异性,像一只鹌鹑似的,怎么有本事勾搭小嫩肉呢?!” 乐瑶有些语塞,“妈,人家那是小鲜肉。” “好好好,我不管什么肉。瑶瑶啊,你想在影视圈工作,我和你爸爸都举双手赞成。但你想在那个圈子找老公,那一定是脑子进水了。”伍爸爸的声音飘过来:“不能一竿子打死,阳阳除外。” 伍妈妈跟着附和:“你爸爸说的对,高阳还是可以的……” “妈!”乐瑶急急打断她:“你们俩别乱说。我和高阳更没有可能!好了,我要开会了,先不说了。” 挂断电话,她才注意到大门旁的响动,回头一看,正是张若琛。 他说:“我估计,一会儿安迪可能会让段季冲联系你。别那么傻,什么事都替他考虑。女孩子么,也要替自己想想的。” 乐瑶无力地倚墙而坐,全身瘫软,“好累啊,真的好累。” 张若琛摇头,大步走过去,将手伸到她面前:“起来,小心凉着。” “你让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我刚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在将醒未醒的,想缓一会儿。”乐瑶嗫嚅着说。 张若琛听罢,转头就走。他想,自己是闲得没事做了吗,要来管她的事? “琛哥!”她在背后叫道。 他不自觉地停住脚步,等她把话说完。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若琛一只手撑着腰,无奈地转回去拉起她,“今天下午,你先待在我办公室,哪都别去。” 密闭的空间更能给乐瑶安全感。 她坐在张若琛办公室的沙发上,稍微安神一些。 张若琛倒了一杯水给她,“你先别想太多。” 她抬眼看着他,问:“我是不是给公司……和他添麻烦了?” 闻言,张若琛脸上产生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惜。他也跟着坐下来,耐心说道:“如果这是一个乌龙的恋情新闻,就什么麻烦都没有。但是,就像我刚才对你说的,不能什么事都只替他考虑。Andy会给他出谋划策,因为他和段季冲是利益共同体,但和你不是,所以你的利益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乐瑶点点头,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她打开手机,正刷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却看到“何林希李颂仪前男友”几个字上了热搜。点进去一看,原来,通过偷拍的画面,网友大概看清了乐瑶的长相,顺便搜索到了何林希在杀青时发的一条微博,那条微博里面分别有和乐瑶、张若琛的合影。 合影本没什么,倒是两人手上戴的情侣款手链更引人注意些。 这回,吃瓜网友们更加议论纷纷,事情向着更加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张若琛看到热搜的时候,简直想让自己立刻从地球上消失。他忍不住扶额:“伍乐瑶,你为什么要随身戴着那条手链?” 乐瑶欲哭无泪:“因为这是颂仪姐送给我的,可是我哪里知道,她会把你们的情侣款给我呢。” 微博上,段季冲的粉丝和CP粉都在绞尽脑汁解释,并且让MY公司赶紧给个说法。 这时,录完节目的段季冲给她打来电话:“看到热搜了吗?Andy问我打算怎么办。” 乐瑶叹了一口气,“说说你的想法吧。” “你来我团队,这样一切都可以解释了。”段季冲冷静地说道。 乐瑶最怕听到这个要求,“我说过了,我不适合去艺人团队工作。” “到底是你不适合来艺人团队工作,还是你不舍得你的琛哥?!”电话那端的段季冲有些急,一时间口不择言。 一旁的张若琛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便自动自觉离开了办公室,还顺便关好了门。 “段季冲!”乐瑶愤怒地压低声音吼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计较这些?” “我不计较?”他气极反笑,“吃瓜吃到自己女朋友身上,我怎么不计较?” “手链的事我可以解释!” 他质问道:“有时间解释吗?我现在需要的是解决方案。我现在不可能公布恋情,只能否认。如果你不来我的团队,以后约会被拍到绝对是一个大麻烦。所以,选我还是选他,你自己决定。快点,我没有时间了。” 乐瑶被他逼得透不过气,她随手打开微博,已经有一些极端cp粉开始骂人了。 “今天算是看清段季冲了,什么东西?一边和我们希希暧昧,一边和别的女的勾勾搭搭,辣鸡!” “段季冲配不上希希!!!一边炒cp一边和别人暧昧!” “我们希希要长相有长相要事业有事业要家境有家境,娱乐圈美男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段季冲太渣了吧太渣了吧太渣了吧,不想看到他演戏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可以否认恋情,但你无权干涉我的事业。当初我答应你离开琛哥的团队,却也从没想过去你那边……”说着,耳边响起了“嘟嘟”声。 乐瑶挂掉手机,不争气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其实,段季冲所言都是事实,但她无法忍受他的态度和冰冷的语气,似乎今天发生的一切是她给他带来的麻烦一样。 过了不久,段季冲发了一条微博,算是间接回应了:刚录完节目,和新认识的小朋友拍个照。这次应该不会传绯闻了吧? 配图是他举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做亲吻状。 乐瑶下定决心地站起身,却正遇上张若琛走进来:“事情都解决了吧?” “解决了。”乐瑶轻声应和,继而抬起头,认真说道:“琛哥,我不想离开你的团队了,想留下来。” 张若琛脸上泛起一层薄怒,“伍乐瑶,你把我这里当成商场还是餐厅啊?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 “伍乐瑶,这是你喝的第三杯酒了!”高阳嫌弃地说。 “第三杯怎么了?公主大人,你不会连这点酒钱都心疼吧?”乐瑶一脸的不开心。 高阳瞄了瞄四周,“酒钱不心疼,但我怕……” 乐瑶傻笑着抢话:“是不是怕我喝多了不舒服?我就知道……”“我怕你喝多了吐我一屋子!今天阿姨刚来打扫过。”说着,高阳嫌弃地瞪了瞪她。 乐瑶用力攥拳,“啊!高阳!” “干嘛!”高阳一边拉长声调回应她,一边敏捷地抢过她手里的啤酒。 “你太不够义气了,公主大人。”乐瑶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气呼呼说道。 高阳使劲儿往沙发里一靠,顺手扔给她一个孙悟空的人形抱枕:“喏,抱着它哭一哭。我要是不够义气,早把你赶出去了,还会留你在我家客厅耍酒疯?!” “你说谁耍酒疯!啊?谁耍酒疯!你,太没有绅士风度了!”乐瑶气得结结巴巴地指控他。高阳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说:“我给段季冲打电话,让他接你回去。” 一听到“段季冲”三个字,乐瑶像是被戳中雷点,迅速扭过身,张牙舞爪地抢夺他的手机:“你敢给他打电话我就和你绝交!” 高阳吓得赶紧将手机扔在一旁:“不打了不打了!我不怕绝交,但怕你这疯婆子打死我。伍乐瑶,当初我有没有提醒过你,你和段季冲不合适?” 乐瑶咬牙切齿,拍了他一巴掌,恨恨地说:“你现在说这个,除了让我更难过以外,有什么用!” 高阳无奈地甩甩头,“爷真的无语了。” 这时,高阳家的密码门“啪嗒”一声开了。乐瑶愣愣望向门口走进来的窈窕身影,转而瞪着高阳结结巴巴道:“这……这?” 高阳哪里有心思顾着乐瑶,只见他飞快地迎上前去,轻轻拥了一下那个人影:“活动结束了?累不累?” 那人摘下墨镜口罩,温柔笑道:“还好。乐瑶在家里?” “颂仪姐?”乐瑶目瞪口呆,整个人僵在半空中。不过一阵风吹过,酒醒了一半。 高阳的手仍搭在李颂仪的肩上,斜睨着乐瑶说:“我说打给段季冲,让他来接你,你又不肯。” 李颂仪温柔地拿开高阳的手臂,说他说:“我昨天刚送了你新的游戏设备,不去试试?”高阳歪着脑袋和她撒娇:“不去,游戏没有你的魅力大。” 乐瑶就坐在边上,李颂仪脸上闪过一丝赧然,她亲自动手推着高阳进卧室:“乖!我和乐瑶有话要说。” 安排好高阳,李颂仪重新回到客厅,坐下开了一罐新的啤酒。 “我送错了一样东西给你,你讨厌我吗?” 乐瑶看了自己的手腕一会儿,答道:“没有。虽然一开始你并不怎么喜欢我,但你没有恶意。” 李颂仪笑出了声,身子不禁向前一倾,画出一道优雅的弧线:“你的措辞太客气了。我对你何止是不喜欢,甚至有一点嫉妒。” 乐瑶褪下手链还给她,“你的嫉妒没用对地方,但能被自己的偶像嫉妒,也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她看向高阳卧室的方向,“现在……” 李颂仪没接手链,笑道:“现在,我更不会接受这个手链了。你帮我还给张若琛吧。顺便,我也要向你道歉,毕竟惹了麻烦。” 乐瑶摇摇头,“这个麻烦又不是这一条手链。”她仔细地将它放进包里,“所以,颂仪姐,你不用和我道歉。” “其实,我看到你和小段,就像看到年轻时的我和张若琛。”李颂仪轻啜了一口啤酒,抬头看着乐瑶的眼睛说道。 乐瑶将自己埋进沙发靠背和抱枕的缝隙,扯了扯嘴角,“琛哥也这样说过。颂仪姐,爱情这么难吗?” “世界上哪有容易的事呢。”李颂仪脸上有几分感慨,“但是,难易程度是有区间的。曾经我以为,越难得到的感情就越珍贵,但是……”她顿了顿,“所以我释然了。运气,是很重要的。就拿得奖来说,那几个入围的女演员演技不逊于我,但最后上台领奖的人却只有我。” 乐瑶想说点什么,高阳却从房里走出来,举着手说:“姐姐,我申请加入你们的聊天。游戏没什么好玩的,我玩腻了。” 她瞠目,现在的高阳,和吃草的小绵羊也没有区别了。他读书的时候都没这么乖,从未将家长、老师放在眼里过。 李颂仪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羞赧,轻声道了句:“又没人拦着你。” 高阳走过来坐在女朋友身边,将头轻靠在她肩头,本想来个小鸟依人的,但无奈块头太大,最后只呈现出鸵鸟依人状。 李颂仪笑着摸了摸高阳毛茸茸的脑袋,说:“现在,我觉得,幸福容易多了。” 乐瑶低下头,若有所思。 或许,他们说得对。 不是艰难得到的才是幸福。 这样想着,她又打开一罐啤酒,猛喝下一大口。 当天晚上,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糊里糊涂地在高阳家过了一夜。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听到什么“公开”“好时机”“压一下”之类的词。 乐瑶叹气,怎么公开?段季冲要冲事业,不可能公开的。 人生没有剧本 凌晨两点,段季冲才飞回北京。 他坐在车上,没有半分睡意,打开微博一看,何林希发了一条微博,还@了他和其他的同期艺人:今天的录制很开心! 看到这条微博,cp粉们都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坚决相信偷拍视频是假的,甚至还嗑起了糖:我彻底在坑里躺平了,如果偷拍视频是真的,希希怎么可能还艾特小段同学呢?!而且还是第一个艾特的……那么多前辈都在他后面,感觉关系不一般,你懂得! 她这通操作,替段季冲挽回了一点cp粉的爱。 段季冲无奈地关掉软件,坐在一旁的Andy出声提醒他:“小段,林希艾特你了,回复一下。” 他不耐地皱眉,“为什么一定要回复她。” Andy本想耐着性子和他解释,却碍于车里有司机在,敷衍说道:“当然是礼貌呀!” 其实,段季冲不是不懂,他只是心不甘情不愿。纠结了片刻,还是在微博下面简单回复了一个简单的笑脸。 Andy瞥到了他的动作,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回去好好休息,这段时间注意一下,我的段大少爷。” 段季冲知道他什么意思——别和乐瑶见面,便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这回,Andy彻底安心了,嘴里不自觉哼上了小曲,打开手机开始玩游戏。手上带一个脑袋聪明又事业心强的艺人,就是省力气。此时此刻,他脑袋里飘过何林希的脸,立刻不自禁地垮了嘴角, 唉!真的不知道有多同情这个何妹妹的经纪人! “Andy,”沉默的段季冲突然出声,“你觉得,这次的偷拍是偶然吗?” 闻言,Andy放下手中的手机,若有所思地对上段季冲的目光,神情逐渐严肃:“正常来讲,《极乐城》的剧组保密措施做得非常好,普通狗仔应该混不进去……所以这件事,还真的不好说。” 段季冲“嗯”了一声,表示认同,“查查吧。” “查!当然查!这缺德鬼……掘地三尺我也给他挖出来!”Andy愤愤地说道。 段季冲到了家门前,手停在密码锁上,迟迟没有按下去。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他脑海中流连,直到他打开房门,发现家里静悄悄那一刻,才重新回到现实。 她真的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段季冲打开客厅的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猛灌几口,察觉到口中的寡淡无味,他才想念起乐瑶经常给自己泡的柚子茶。他心里烦闷,也不知道自己急着往北京赶是为了什么。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何林希。 “喂?”他声音低低的。 “今天辛苦了吧?我给你点了一份梨水外卖,估计一会儿就送到了,要记得喝。”何林希体贴地说。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能如此贴心、周到,实在不容易。 段季冲叹一口气,疲惫地说:“林希,你不用这么关心我。” “合作伙伴之间,怎么不能关心了?”她反问。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普通朋友而已,谈什么可能不可能?段季冲,你什么时候学会自作多情了?”她一开口,将段季冲的话都堵死了。 “好,我不自作多情。但是……也请你别对我这么好。” 何林希轻声一笑,浅淡的气息充满了撩拨:“怎么,怕自己忍不住喜欢我?” 段季冲没心思和她纠缠,淡淡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自作多情了?”说完,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的“嘟嘟”声,让何林希举着电话愣了好一会儿。她眼眶泛着微红,狠狠道:“我偏不信,你的心竟然是石头做的!” 仔细想想,何林希自己也不知道喜欢段季冲什么。 圈里圈外,追她的人排着长队呢,要什么样的没有?可她偏偏就认定了他。 何林希的家境好,父母感情也好,拿她当做唯一的掌上明珠;她自己长得漂亮,容貌放在娱乐圈里也是出众的,况且她人还聪明,多才多艺。 一直以来,长得比她漂亮的女孩儿没她有钱,比她有钱的女孩儿没她漂亮。所以,小时候她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是童话里的公主,再长大一点,她觉得自己就是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总之,她是被上天眷顾的。 而段季冲呢,出现的时机和场景,就像她完美无缺的人生剧本中的男一号。何林希想,剧本里的女一号和男一号在一起,是天经地义。 而伍乐瑶,就是一个女二。如果没有她的出现,又怎能衬托出自己的好呢? 她不先于自己和段季冲在一起,又怎能让自己的故事显得曲折离奇又浪漫动人呢? 所以,没关系,何林希并不在乎。因为,她在乎的,是怎样让自己的人生剧本顺利写下去。 何林希擦擦眼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她给乐瑶发了一条消息:看到了吗?你的存在只会让段季冲陷入无穷的麻烦中,而我,才是那个让他人生发光发热的人。无关人士,早晚会退场。 何林希不认为自己做得不对,因为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一切归位。 认愛 早上,乐瑶是被微信震动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起身,揉了揉眼睛,先简单扫了一圈,看到没有工作消息,这才放心地点进果子的对话框。 消息只有六个字:高阳和李颂仪! 下面是一条新闻链接。 李颂仪高阳甜蜜认愛! 高阳发了一条微博:喜提女朋友 @李颂仪 然后配图是两人在夕阳下依偎的背影。 李颂仪随即转发。 乐瑶脑袋懵懵的。 昨天高阳送她回家的时候,一点口风也没透露。 怎么就突然公开了? 她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显然,高阳的声音里有一股喜气,“看到微博了吗?” 乐瑶忍住翻他白眼的冲动:“说吧,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公开恋情了?” “这种事情瞒不住。与其被人偷拍陷入被动,还不如自己主动些,这样更轻松。更何况,颂仪的风评,还有你和段季冲那事,都需要新的新闻转移一下大众视线嘛!” 乐瑶心中第一次生出对他的钦佩,难以置信地问:“你没想过自己的事业吗?” 他笑着道:“想过啊,但是,也不能什么好处都被我占着吧?” 她纠正他:“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对对,就是鱼和熊掌不能都要。不管怎么说吧,我爱她。因为爱她,所以能舍弃很多东西。可能会有遗憾,但绝不后悔。” “那你的粉丝呢?” 高阳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里已没有轻松感:“想过了。有时候也觉得愧疚。但是,我本来就不是能为事业牺牲所有的人,让她们早点认清真实的我,也挺好的。”他想到了乐瑶的感情现状,马上补充道:“但是你不要多想,因为小段他和我不一样,他是一个好演员。而我吧,纯粹玩票……” “他和确实你不一样。”乐瑶开口,喃喃道:“你爱李颂仪,胜过一切。她永远排在你心里的第一位。公主大人,我好羡慕她。” 高阳见惯了乐瑶张牙舞爪的模样,今天是她第一次说这种话。他有些不知所措:“瑶瑶,你也不能这么说。” “没事儿,我替你开心,也替颂仪姐开心。” 乐瑶挂断了电话,她坐在床上,望着窗外蓝蓝的天空,第一次有了分手的想法。 新闻一出,微博上的粉丝都炸了。反应最大的要属高阳粉丝,三个站子关了两个,粉丝们纷纷在微博上发表脱粉宣言。 还有一些粉丝不是无法接受高阳恋爱,而是接受不了对方诗李颂仪。她们说,哪怕找一个新晋小花旦也好,为什么要选李颂仪这种“经历丰富”的复杂女人。更有甚者,直接叫李颂仪为“李大妈”,尽管她怎么看都和大妈不沾边。 高阳维护女朋友,默默删掉了自己评论里诋毁李颂仪的留言。 李颂仪的粉丝要理智一些,但还是瞧不上高阳的居多,嫌弃他资历浅、咖位低、业务能力不行,情商也不怎么样。 由于两人事先没有告知公司,MY的高层纷纷气得跳脚。 李颂仪温柔却坚定地和经纪人说:“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言下之意——我才不需要你指点人生。 而高阳……干脆不接经纪人的电话。 看着李颂仪高阳的新闻甚嚣尘上,段季冲微微松了口气。他想想高阳,竟然还有几分羡慕。能像他那样活得肆意的人,能有几个? 他又给乐瑶打一个电话,打了两遍都被挂断了,想了想,便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当段季冲打第6通电话的时候,乐瑶接了。 “我明天还要上班,你有什么事吗?” 她嗓音里的冷漠让段季冲遍体生寒。他喉间不觉一紧,赶紧道:“你能下一趟楼吗?” “下楼?” “嗯,我在楼下,没有你们小区的门禁。” “我要睡了。” “瑶瑶,我在楼下多逗留一分钟,就多一分被拍的风险。” 乐瑶叹一口气,暗恨自己怎么就不能放着他不管呢? 这是段季冲第一次来乐瑶家。 她租了一个40平米的小公寓,布置得很简约,偶尔几处的饰品装点很是得当,看得出主人花了心思。 乐瑶让段季冲坐在沙发上,自己想给他倒杯水。谁知还没走出几步,便被段季冲一把从背后抱住:“我们别再闹别扭了好不好?” 她的心忽而软下来:“不是我要和你闹别扭,而是我受不了你的无端揣测。我不喜欢琛哥,他比我大那么多岁,我拿他当老师、当老板,从来没有过别的意思;琛哥也不喜欢我,他承认过的前女友是李颂仪,没承认过的还不知道有哪些模特、女明星,他会对我这样学生气的女孩儿感兴趣吗?” 说着,乐瑶又将手机拿出来,点开何林希的聊天页面,“你看看,这是何林希给我发的消息。” 段季冲拿过手机,脸色变得很难看:“她走火入魔了吧?!” 乐瑶转过身,认真看着他:“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别再和何林希合作了,可以吗?” 段季冲看着她亮亮的眼睛,迟缓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段季冲在Andy来接他见导演之前到家。 Andy看着穿得整整齐齐给自己开门的段季冲,狐疑地向他身后环顾一周,“你昨晚一直在家?” 段季冲也同样疑惑,看着他问:“是啊,怎么了?” Andy摆摆手,“我就是奇怪,以前哪次来接你,你不是才从床上爬起来?” 段季冲笑笑,转身进了洗手间洗漱:“今天见导演,我特意早起了一会儿。” Andy随便在沙发上坐下:“我前几天发给你的导演信息和项目资料都看了吧?” “看了,我觉得这部剧的男主角很适合我。民国谍战,正好没演过。”段季冲在刷牙,声音含糊不清。 Andy听得虽吃力,但好歹听清了,说道:“男主角的确很适合你,脑子活络,很有想法,还有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苏感!”Andy越说越兴奋,又叮嘱他道:“对了,别忘了把头发稍微弄一下哈。” 段季冲想起他的性向,于是连忙说:“我知道。安迪,还有,你别忘了自己是有男朋友的人。” Andy十分不以为意:“有男朋友怎么了?难道还要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吗?” 想到Andy的取向,他起了一身鸡皮,赶紧打岔道:“其实,我也觉得这个角色适合我,一提起他,我脑海里会浮现很多画面。” “加油哦,susu!”Andy笑嘻嘻的:“我的泰国小男友教我的。” …… 对手 这次的见面地点约在林正旭导演所住的丽都酒店。 司机将车稳稳停在门口,便有门童过来开车门。 车门被打开那一瞬,段季冲看到正对的酒店大门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回头看看Andy。 显然,Andy也看到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呢喃着:“王蓦林?” 段季冲微微皱眉,若无其事地说:“走吧。” 下车之后,Andy依旧嘀嘀咕咕:“这王蓦林刚接了《天际行动》,怎么又来见林正旭导演?他长了几个身子?不会想轧戏吧?” 段季冲看了他一眼,“我们尽自己的努力就好。” 总体而言,这次的面谈还算顺利。 段季冲一出房间门,Andy便迎上来,问:“怎么样?” “聊得挺投机的,希望能有后续吧。” “那就好。”Andy松一口气,马上又别有深意地对他说:“我一会儿有事和你说。” 段季冲一脸不解:“什么事?” 司机将车开到方便停车的路边,借口要出去买烟,助理也跟着一起,将空间留给了段季冲和Andy。 Andy面带讥诮,“你知道偷拍的事,是谁搞的鬼吗?就是那个王蓦林!” 段季冲怔住,“可他比我红,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Andy的愤愤不平中又带着点骄傲,“我的段少爷,你现在热度确实差点,但演技和资源摆在那里,红是迟早的事,他这是在防爆你。哎哟,自己演技不行,靠着歪门邪道火不长久了,又想靠着歪门邪道搞别人。这个王蓦林人品不行,公司真敢签。” 段季冲被气得不轻,抢资源是一回事,但王蓦林的手段已经伤到自己和乐瑶的感情,超过了商业竞争,他确实恨得慌。 他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是他搞的鬼?” “我有一个媒体圈的朋友,托她帮我查出来的。” 段季冲立马道:“托朋友查的?那你打点用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Andy的脸色有几分不自然,“这个就不用了,关系好,没花钱。” 闻言,段季冲的目光满是狐疑。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尤其是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 Andy解释道:“确实没花什么钱,请人吃几顿饭的事。小段,我们光知道幕后黑手是谁,恐怕是不够的。他就像一块石头,无时无刻不挡在你面前。就像今天,这资源本来只接触你一个人的,但是他经纪人不知道从公司哪里打探到了消息,你看,自己巴巴地过来见导演了。” 段季冲疲倦地躺在靠椅上,“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吧。” Andy眉飞色舞地拿起手机,给段季冲发了几张图片:“不如啊,我们搞件大事出来。” 段季冲点开图片,看到王蓦林和网红模样的女子一起躺在床上,从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肩膀来看,应该是什么都没穿。 他觉得有些辣眼,赶紧关掉照片,问:“你从哪里拿到这些照片的?别再说媒体圈的朋友给你的,三岁孩子都不信的鬼话。” “这次是艺人圈的朋友。”Andy神秘兮兮地问:“你猜是谁?” “他得罪过的人吧?” “你认识的。” 段季冲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直接从靠背上坐起身来,“我认识的?我圈子里的人和他没什么交集。” Andy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来那个让他遍体生寒的名字:“你的好朋友,何林希。” “她?” “王蓦林的前女友是何林希闺蜜,交往期间劈腿了,被她闺蜜抓到了证据。” 段季冲的怒火不断在心里燃烧,他竭力克制自己,千万不要发火,“Andy,你为什么要和一个疯子做交易?而这个交易的代价,却必须由我来承受?” “因为这个交易的受益人是你啊!” Andy苦口婆心:“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事情吗?我不愿意啊!但有什么办法吗?这个王蓦林现在挡掉了大部分让你更上一层楼的优质资源!我知道你对表演是有追求的,老实说,帮你接项目,只要片酬到位,即使掉一个档次,分成也不会少我一毛钱!但对于你呢?你好好想想。” 这个道理他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你和她达成了什么协议?” “你们两个再搭一部戏。” 段季冲一拳打在座椅的皮革上,“偷拍那件事的幕后主使,也是她查出来的吧?” Andy赶紧说:“她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其余的是我。” 段季冲没再理他,“嘭”一声打开车门,径自下车离去。 雨夜 8月8号是乐瑶的生日,果子和她说,88这两个数字吉利得很,说不准她以后能做富婆。乐瑶豪气万丈地表示,狗富贵,互相旺。 当天,段季冲其他城市参加活动,无法赶回来给乐瑶庆生。对于此事,乐瑶并没有介意。现在,她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式来面对段季冲,不见面,或许会让她更轻松一点。 果子得知她没有安排,便提议叫上几个玩得好的同事一起吃饭唱歌。 乐瑶想了想,反正自己没有安排,便欣然答应了。 张若琛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特意私信她发了一个大红包。乐瑶给他发了“谢谢”。 张若琛:就这样? 乐瑶:努力工作!这星期我写完了3个项目方案! 张若琛:不请我参加一下你们的庆生party? 乐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晚都是一些叽叽喳喳的小女生,你肯定嫌吵的。等有空请您吃饭。 临近下班,乐瑶在一家火锅店订了座位。购买套餐的时候,微博突然蹦出来一条消息,特别关注@段季冲发了一条微博:今天也要开心鸭! 配图是一张过生日的鸭子表情包。 乐瑶关掉手机,有些出神。 吃完饭,大家一起去唱歌。还没等进包房,果子便一声大叫:“天哪!王蓦林爆床照了!”顿时,谁也没心思唱歌了,专注于吃瓜第一线。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乐瑶刷到了段季冲在活动上的最新采访,记者询问他的感情状况,他微笑着表示自己现在是单身。随即,记者又问,如果以后有了女朋友,会安排什么浪漫的约会,段季冲毫不犹豫地回答:“可能会带她去草原上骑马。” 评论里的cp粉都炸开了锅,因为何林希跟他一起在草原拍过戏。 看到这里,乐瑶五味杂陈,眼泪似乎就在眼眶里打转,像有一只手在心里兴风作浪。刚到小区门口,门卫处的大爷说有她的快递。拿回家拆开一看,是段季冲送的生日礼物,一条名牌手链。 那个夜晚,乐瑶一点也没睡,哭得眼睛像两个核桃一样。 第二天是星期六,段季冲从外地赶回来。他给乐瑶叫了十几个菜,说要好好补过生日。乐瑶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好。” 这一顿饭,两个人吃得都有些沉默。 最后,段季冲道:“后天我就要进组了。要回去收拾东西。” 乐瑶一笑,觉得自己实在太凄惨,“进谁的组?何林希的?” 段季冲没否认,只是低声道:“我不想解释什么,但,我希望你能体谅我。” “好,没问题。”她轻声道:“我体谅你。” 段季冲走之后,乐瑶终于给他发了消息:我体谅你,分手吧。 发送完消息,她不顾还有工作在身,立刻将手机关闭,扔到角落。仿佛那是一颗炸弹。 几个小时后,开机,除了工作群里的@,乐瑶赫然看到段季冲发过来的消息,只有一个触目惊心的字:“好。” 一切,都结束了。 乐瑶不痛,只觉得空。那空洞像一张大嘴,将她一点一点蚕食。 恢复单身后,她对一切都丧失了热情,吃、喝、玩、买——除了工作。因为那些项目,是唯一能衔接她和段季冲的事,尤其是那部承载了无数甜蜜和痛苦的《极乐城》。 张若琛担心她的状态,私下里提醒她:“有些事不用这么赶的。” 乐瑶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吟吟说道:“作为老板,我拼命工作你还不开心吗。” 转眼,到了《极乐城》首映礼,乐瑶忐忑的寻觅段季冲的背影。既难过,又觉得宽慰——她终于能看到活生生的他了。 随着首映礼尾声的临近,她内心越来越不安,因为她仿佛看到维系自己灵魂的东西越走越远了。既荒谬又不可思议,时至今日,她还希望自己和段季冲有关系吗? 她想,当然希望了。 电影放映结束,每个影厅都放着片尾曲,像一场盛大的吟唱。 乐瑶掐好主创离场的时间,想去休息室等段季冲。她想,她要先给他一个拥抱,然后告诉他,她爱他。 走到休息门口,乐瑶发现门虚掩着,并且还有谈话声传出来。 “段季冲,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反正我就是特别喜欢你。本来一个IP剧要找我演,但我就想,接了《极乐城》就能和你一起拍了啊……我也不怕别人骂我不矜持,和你比起来,矜持算什么……乐瑶说爱你,可她为你做过什么?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但我都是为了努力靠近你。况且,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那样了……” 渐渐地,里面没声音了。乐瑶悄悄凑过去,从门缝里一看……两个人吻在一起了。 乐瑶踉跄着逃离这个噩梦一样的场景,可惜这个场景,却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首映礼结束后,乐瑶浑浑噩噩地走在马路上,漫无目的,没有方向。 夜晚很黑,所幸身后的马路上,有一辆开得很慢的车,一直开着前车灯,照亮她脚下的路。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雨滴打在乐瑶身上,冷。 但是,她的心更冷。 后面那辆车开始鸣笛,乐瑶觉得吵极了,便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因为刚才喝了不少的酒,现在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还没走出几步,她突然被人从后面拉住手臂。紧接着,头顶上的雨也消失了。她茫然的迷惑着——这是怎么回事? 乐瑶奇怪地转头看过去,只见张若琛面色沉沉地站在那里,手里还举着一把黑伞,遮在两人的头顶上。他身上湿得不如乐瑶厉害,但深蓝的衬衫袖口已经被雨水打成了墨蓝色。 “这么大的雨,你就不怕生病?” 他皱着眉诘问。 乐瑶混沌一笑:“我已经生病了。心生病了。”说着,她指指自己的胸口。 张若琛拉着她上车:“走,我送你回家。” 乐瑶也觉得淋着雨不舒服,所以没怎么挣扎,乖乖跟着他上了车。张若琛边开车边问:“你家在哪?” 半晌都听不见回答,他向副驾驶看去,只见她已经靠在车窗上睡着了,小小的一只,显得很无助的样子。她身上穿着活动统一发的白T,本来是宽宽大大的,但现在被雨水淋湿,整件衣服都变成透明的,紧紧贴在身上。 张若琛赶紧转过头,目不斜视。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没有那般高尚的品格。换了其他女孩,他只会觉得,这是对方自动送上门来,但乐瑶不一样。他打心底里觉得,她是清纯透彻的,是纯洁无邪的。 赶在一个等红绿灯的空档,张若琛摇晃乐瑶的胳膊,“先醒醒,你们家地址是什么?” 乐瑶神志不清,哪里回答得出来? 张若琛无奈,只得将她带回自己家里。 妥协 张若琛是独居的,住在市中心一个高级小区里。 他在地下车库停好车,然后扶着乐瑶上楼。按下密码锁之前,他迟疑了一下。 除了李颂仪,这里从没有女孩儿来过。 张若琛打开房门,将乐瑶带到浴室,用一条浴巾将乐瑶囫囵吞枣地擦了一遍,水珠子确实没了,但衣服还是湿的。长时间穿在身上,人肯定要生病的。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捡这样一个麻烦回来。 张若琛去自己卧室,找了一套新的睡衣给她换上,然后抱着她放在客房的床上,自己去厨房给她煮姜汤。 煮好了姜汤,他觉得她一会儿醒来会饿,便煮了热腾腾、香气扑鼻的白粥,继而又做了两个清淡的小菜。 不知过了多久,乐瑶渐渐清醒过来。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具体梦到了什么,却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她睁开眼,四周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是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自己家。 乐瑶摸着黑下床,打开房门的一瞬间,被客厅的灯光刺痛了眼。她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又睁开眼,看到一个装潢非常现代化的偌大客厅。 贵,不光装修贵,房子也贵。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男式睡衣,心里大概清楚这是谁家了。 乐瑶顺着声响来到厨房,看到张若琛系着围裙,正在打扫案台上的战场。一旁的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粥和小菜。 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了段季冲。只不过,段季冲不会做饭,每次都是点外卖。其实,相比油腻的外卖,乐瑶更喜欢吃这种家常的小菜。 她翕动着嘴唇,叫了一声,“琛哥……” 张若琛回头,笑道:“醒了?走路怎么像猫一样,半点声响也没有。” 他摘下围裙,招呼她道:“吃点东西吧。” 吃饭的时候,乐瑶咬着嘴唇,“琛哥,麻烦你了。” 张若琛没回答她这句话,只是说:“别忘了把姜汤喝掉,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闷闷“嗯”了一声。 吃完饭,乐瑶去卫生间洗澡。出来的时候,不小心不小心脚下一滑,结结实实摔在了张若琛身上。 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身体里仇恨的火苗在燃烧,她狠狠地吻上了张若琛的唇。 他拉开她,又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目光沉沉望着她道:“我不是正人君子,别这样考验我。” 她挑衅地一笑:“你怕了?” 听到这一句,他觉得这个女孩子,根本看不懂自己的善意。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吻上她的双唇。 他没有看到,她紧闭的双眼旁流下了两行眼泪。 第二天清晨,乐瑶将醒未醒的时候,脑子里重播了昨晚发生的事。 她抓紧身上盖着的被子,不敢睁开眼。身边的张若琛冷不丁道:“不是醒了吗?” 她结结巴巴道:“就……就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吧。” 他失笑:“你是想骗自己,还是想骗我?” 他□□的手臂紧紧环在她的腰间,像一团火焰般炽热。紧接着那团火焰慢慢上移,并一把掐在她的柔软上,附在她耳畔轻轻道:“那我再次提醒你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吧。” 自此之后,乐瑶和张若琛的关系变得说不清道不明。 不是恋人,但恋人之间的事却都做足了。 待在张若琛的身边,乐瑶觉得很有安全感。只有在他身边,段季冲以及这个人相关的一切才不至于将她折磨致死。这感觉,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最后一根稻草那样。 《极乐城》上映后,乐瑶被果子拉去看电影。 如果是以前的她,她会直言相拒,但现在,她想试试看,试试看自己可不可以。 当荧幕上出现段季冲的脸时,乐瑶的心被奇异地撕扯着,那感觉无形胜似有形,将她紧紧包裹。 本来,这剧本是乐瑶一遍一遍过的,她对情节烂熟于心。但是,直到她看到段季冲和何林希的一场床戏时,一场晴天霹雳迅猛直下,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左看右看,这场景,和她生日那天何林希发给她的与段季冲的床照相差无几。 原来,段季冲……从没有背叛过她。 这场分手,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她和段季冲的人生,都因为这个笑话改变了。 不出所料,段季冲凭借电影《极乐城》获得了新光影电影节的最佳男配角。颁奖礼上,他穿一身深蓝色西装,高大挺拔、意气风发。 乐瑶在电脑前看直播,脸上明明笑着,眼睛里却尽是泪花。 领奖时,段季冲发表获奖感言:感谢大家。感谢霍导,感谢剧组,感谢粉丝,也感谢和我相识于微、又陪我一起成长的朋友。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说的是何林希。甚至还有媒体采访何林希,希望她能祝贺一下自己的绯闻男友。 而故事真正的女主角,只能隐藏在一个寂静无人的角落,她的快乐或者难过,无人知晓也无人关心。 《极乐城》庆功宴上,乐瑶在化妆间碰到了段季冲。 她强笑着:“恭喜你。” 段季冲脸上风起云涌,最终,一切波澜只化为一句云淡风轻的“谢谢。” 晚宴时,张若琛到餐厅外面抽烟,正巧碰到独自吹风的乐瑶。 她看了一眼张若琛手上的烟,问道:“能给我一根吗?” 张若琛诧异:“你会抽?” “你可以教我。” 他沉默了,没有给她烟。半晌,他开口问:“你是不是很爱段季冲?” 乐瑶迟疑着点头。 他自嘲地笑笑,“正好,我也还爱李颂仪。但是,我觉得,其实两个不那么相爱的人,反而更容易在一起。” 乐瑶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笑,“所以,我们在一起吧。虽然现在,我们之间的状态和在一起没有差别。但是我想,名正言顺会更好一点。” 乐瑶低头思考张若琛的话,竟然觉得不无道理。 想了想,答应了。 那些撕心裂肺的爱虽然真实,虽然难忘,但不能长久。毕竟,没有人可以在痛苦里一直挣扎着。 而这种不费力气的陪伴,才能维系得很久很久,不是吗? 尾声 “乐瑶,你可真够厉害的,和你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有过这么彪悍的情史呢!” 我一边捞锅里的嫩牛肉吃,一边为她的故事拍案惊奇。 我接着说:“我曾经在一部电影的首映礼上见过段继冲。实话讲,在帅哥里长得一般般吧。” 我这个人啊,哪都好,唯一的瑕疵就是肚子里藏不住话。 乐瑶笑了,“再大牌的明星,再好看的鲜肉,也远远不及一个段季冲。”她说道。 “你还爱他?”我咬咬唇,小心翼翼的问。 “除了他,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了。”乐瑶一字一顿说道。 我忽然有点生气,举起手机微博上的热搜榜给她看:“你好好看看!今天的热搜第一是什么!是——#段季冲何林希恋情#!今天公开的荧幕情侣就是他们!” 乐瑶忽然哭起来,那无助的神情让我不忍心看:“我能怎么办呢?我试过了,可就是忘不掉他。我努力过了,很努力很努力,努力想要忘了他,想开始爱别人,可我做不到……” 我长叹口气,心疼却无能为力。 “你认为,你和张若琛,两个人真的彼此毫无爱意吗?” 乐瑶没有多想,点点头:“这是真的,所以我们……很稳固。他说他想和我结婚,我也觉得这不是坏事。” 我无奈地笑笑,“无爱的情侣,根本不会像你们那样相处。你不必急着否定我,你回去以后,仔细想一想吧。” 乐瑶只是一脸茫然地盯着我。 而我,看着微博上段季冲和何林希公布的合照,在下面评论了一个“呕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