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边缘》作者:颜凉雨【完结】 1. 当周贺被推进派出所小黑屋子与一堆根本不认识的人一起双手抱头靠墙蹲下的时候,他还是没回过神来。一个钟头前发生的事情就像场警匪电影,自己最多就是个路人甲,却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被拽进了警车。要不是见警车直奔派出所,他还真以为现在的歹徒已经嚣张到敢用警车绑架。 不过这些便衣也不比绑匪来得善良,周贺几次想开口都被"暴力制止"。拳拳打在肚子上,操,下手还真不是一般的黑。 刺目的灯光亮了起来,一时间晃得周贺有点睁不开眼。 "你,出去。" 看见来人的手指向自己,周贺识相的起身。 "别磨磨蹭蹭的!" 周贺只觉得脖子一紧,整个人险些被甩出去。一个踉跄,后背硬生生撞在墙上。来不及喊疼,他慌忙地跟上前面人的脚步。 幽暗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夜晚的派出所并不像个为民请命的地方。 说实话,他有点怕了,原本的愤慨被逐步升级的暴力渐渐驱散,现在的周贺只想快快的解释清楚,快快的回到学校,哪怕让他节节课不逃的在那所三流民办大学里乖乖学习他都乐意。 审讯室仍旧是一间小屋子,比刚刚待过的那间还小,周贺刚在中间的凳子上做定,审讯灯就直直的射了过来。周贺这才看清对面坐着的三个人。坐在最左面的是个穿着警服的年轻小子,应该是负责记录的菜鸟,而坐在中间四十多岁的男人显然是队长之类的主要负责人,至于右边的那位,化成灰周贺都认得,就是那个一手把自己抓回来且在途中给了自己好几拳的家伙,二十七八的年纪,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 开口询问的正是把自己抓回来的那个家伙。语气满是不耐和嫌恶。 "姓名?" "周、周贺。" "年龄?" "二十。" "籍贯?" "辽宁。" "有没有前科?" "恩?" "别他妈装傻!第几次折进来了?" 前面几个问题的回答都属于条件反射,周贺意识到自己该说点有用的了。 "那个......你们抓错人了吧,我就在这附近上学,你们抓人的那个时候我刚从网吧出来......" "操,你他妈老实点!跟这耍你还太嫩,交代问题!" "我真是这的学生,我有学生证的!" 周贺说着站起身要去摸裤子口袋,还没等他摸到,就被扭着手臂推到了墙边。墙壁冰凉,周贺打了个寒蝉。男人的力量很大,一只手就制住了他,然后动作熟练的用剩下的那只手对周贺进行搜身。 学生证很快被搜了出来,男人把它交到了队长手里。 眯着眼养神的中年男人重重的打了个哈欠,从容的开始翻看学生证。就在周贺以为他即将再一次睡着的时候,中年男人说话了。可对象却不是周贺。 "徐卓,跟我过来。"队长说完转身出屋。 周贺听见男人骂了声操,才跟着出去。 审讯室里只剩下周贺和那位菜鸟记录员面面相觑。 十分钟后,周贺被扔回了原来的那间黑屋子,仍旧被要求维持的双手抱头的姿势蹲墙脚。他不知道是学生证没起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审讯似乎仍在有序的进行,证据之一就是身边的人被一个又一个的叫出去,再一个又一个的回来继续蹲着。 早上五点左右,周贺终于被获准离开。带他出去的正是徐卓。 "操!就因为你,他妈的半个月奖金没了!" 走出派出所大门的一刻,周贺听见男人这么说。没敢答话,周贺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说他窝囊也好,说他怯懦也罢,整整一个晚上周贺都表现的很合作,或者说很乖,那是一种市井百姓骨子里对权威的敬畏。周贺宁愿一人单挑十人打架,也不想再和派出所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他甚至觉得哪怕自己死在那间黑屋子里,第二天的报纸也顶多来条"男学生失踪"的简讯。 不会留下案底吧?回学校的路上周贺忽然想道。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做啊! 总之,那一夜留给周贺的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记起的经验。 回到学校的时候,正是早操时间。稀稀拉拉的队伍在校园中半走半跑的穿行着。周贺避开人群回到宿舍,不出意外的陆晓还在蒙头大睡。 这个四人间的标准学生公寓从大一起就只有他和陆晓两人住着。剩下两张床的主人压根开学就没来报到。想想也是,一年几万的学费就为了混张民办大学毕业证,要不是真的哪都去不成谁来这啊。 陆晓是本地人,却有着不输于东北人的热情,周贺对这座城市的熟悉与了解完全来自于这哥们的帮助。陆晓的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所以他总是在宿舍里混着,很少回家。可以说,他是周贺在这所学校甚至这所城市唯一的朋友。 "回啦。" 头顶上铺忽然出现的浓重鼻音吓了周贺一跳。 "靠,你小子没睡死啊。" "外面铺天盖地的口哨声,睡神也顶不住。对了,昨晚你妈来电话了,让你有时间往家去个电话。" "哦。"周贺随口应了声,开始脱衣服上床补眠。 "要不......你把手机号告诉他们得了。" "操,你还是让我过清净日子吧。" 了解周贺和家里的僵硬关系,陆晓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嘴。 周贺很少和家里通电话,或者说是能不接就不接,因为在大学当教授的父母每次无外乎就是自己那个弟弟学习如何如何刻苦,上个重点大学如何如何有希望,反之告诉自己在学校要老实,尽量别惹是生非。周贺知道父母对自己没什么期望了,他们只要求自己安安稳稳的把大学念完,然后找个能糊口的工作别再拖累家里就成了。 在这个问题上周贺和父母意外的一致,他也希望赶快毕业早早脱离家里。两看相厌,不如不见。 (每日更新精彩纯爱同人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2. 床铺的吱呀声,男孩的娇喘声,男人浓重的呼吸声,混成一室的淫糜。今天的徐卓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弄得身下的床伴连声讨饶。 "徐哥......啊!慢、慢点......" "操!"徐卓咒骂出声,欲望旋涡中的他根本没理会男孩的要求,甚至更加快了速度。很快,许卓在极度的快感中得到了释放。 氤氲的烟雾升起,事后来根烟是徐卓的习惯,似乎只有在这样的味道中他才能得到彻底的放松。 身边的男孩呼吸还有些不稳,但从表情上看,显然也很享受这次欢爱。 安静中,徐卓忽然开口:"顾冰,周六晚上有人查场,叫齐苑眼睛放亮点,药丸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我收起来。还有你们,要搞就和客人出去开房,别在店里折腾。" "知道了,徐哥。" 男孩说着又缠了上来,舔弄徐卓的耳垂,哑着嗓子道:"齐哥总和我们说,要不是有徐哥罩着,我们这店早就玩完了。" "操,你可别告诉我说不知道你们老板的底细,他在乎这一间两间店吗!"徐卓嗤笑,"他老子的钱够他吃几辈子的了!" 顾冰闻言轻笑道:"我回去会把你的话转告齐哥的。" "你他妈是越来越大胆了,刚才还没折腾够你是吧?"徐卓作势要再次扑上去,见男孩笑着不动,只好没劲的作罢。 这就是徐卓没有任务时的夜生活写照。他喜欢男人,但仅限于几个特定的人知道。比如偶尔给他提供男孩的齐苑,比如任警察局长的舅舅。 徐卓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一直跟母亲过,再后来母亲得病死了,舅舅就成了他唯一的亲人。虽然他只是个小小的警察,但在派出所里人人都让他三分。大家嘴上不说,却都心照不宣。 "这是谁啊?" 男孩的声音拉回了徐卓的注意力。 那是周贺的学生证,呆板的一寸照片配上大大的钢印显得有些滑稽。 "昨天抓错的一个学生,操,就因为他队长扣了我半个月奖金!"一想到这事徐卓还是一肚子气,"自己长得就跟那帮盲流似的,半夜在路上晃荡抓错怨谁啊!" "呵,我还以为是你的新目标呢。" "得,我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不至于,仔细看长得还成。" "真的假的?你该不是高度近视吧。"徐卓嘴上这么说,却又一把夺过学生证仔细端详了起来。边看还边念叨,"你是没看到他昨晚那样,整个儿一窝囊废。到了派出所连屁都不敢放!" "呵呵,人家是良民呗,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似的把派出所当疗养院啊。" 周贺是在洗澡时发现那些伤痕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分布在肚子上,此时距那次倒霉过了三天。都说洗澡理发能去晦气,所以周贺今天来了个洗、剪、染一条龙。当他从美发店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从那天晚上的"盲流"进化成了有点回头率的"帅气不良少年"。 不过晦气似乎还有些眷恋,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周贺碰见了曾经被自己揍过的同校大三的家伙。因为什么打他周贺早就忘记了,反正现在的情况是人家正和兄弟们HIGH呢,自己愣往枪口上撞。根本不用废话,在他们这所学校君子报仇一百年都不晚。 周贺其实并不害怕,说穿了他还有点开心,几天前一肚子窝囊气正愁没处发呢。于是一帮人很爽快的从学校门口离开前往不远处的居民楼区。这个共识很容易达成--在校门口开打,除非他们疯了。 一对四,周贺打得那叫一个尽兴。等他从居民楼返回往学校走的时候,天都有些暗了。马上就要到校门口了,可周贺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似乎身后有什么跟着自己。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地转身,然后看到了那张永远都不愿再见到的脸。 说实话,徐卓今天是实在闲得发慌了,才鬼使神差的过来还学生证。或者说是来周贺这打发一下无聊时光,那天经顾冰提醒他又再看了看照片,发现周贺长得倒还真过得去,之所以那天给自己留下恶劣印象完全是因为周贺的不修边幅。可徐卓没想到的是,才几天没见,周贺就像换了个人,顺眼许多自是不必说,更让他吃惊的是那场一对四的打架。眼看着周贺要回学校,徐卓条件反射般的就跟了上去。 看这眼前的徐卓,周贺皱着眉,没出声。他能说什么啊,是说"警察叔叔好"还是"上次承蒙你照顾了"?他恨不得把那次的事件从脑袋里清除,根本没想到会再次碰见这男人。 徐卓倒是自然得很。只见他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上次的事情实在很过意不去,今天我来就是想请你吃饭作为补偿。" 周贺防备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如果自己的大脑没问题的话,他清楚的记得男人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是怪自己害他丢了奖金,怎么才几天功夫态度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转弯? "那个......不用这么麻烦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而且半夜在外面闲逛本来就不应该。"周贺努力的说着虚伪的客套话,实在不想跟警察扯上一点关系。 徐卓倒是气定神闲,只见他把学生证一扬,笑道:"不吃饭的话,这个东西可不能还你啊。" 周贺知道那是自己的学生证,他想说不还就不还呗,那玩意儿十块钱一个随便办,可毕竟只是想想,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和徐卓去了。 至于徐卓呢,目的达成自然很爽。 想到周贺刚刚打架的气势和在自己面前的判若两人,徐卓嘴角浅浅勾起。无聊的日子总是需要点东西来调剂的。 3. 当徐卓问周贺去哪里吃的时候,周贺下意识的就说了麦当劳。说完他就后悔了,两个大男人去麦当劳,还当自己穿校服呢,晕。 徐卓倒是没说什么,这让周贺多少松了口气。 "你很安静嘛。" 当晚餐无声的进行了二十分钟周贺消灭掉一个汉堡之后,徐卓忽然出声。 "恩?哦。"吃的差不多了,周贺把可乐拿起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食不言寝不语?" "有益健康。"周贺不闲不淡的来了句。 "大二了吧。" "恩?" "学计算机的?" "哦。"徐卓的对话比弹力球还跳跃。周贺差点没跟上。 "家是哪的?" "辽宁,之前不是问过了么?" "哟,还真挺远的。" "你到底......" "有女朋友吗?" "啥?" "应该没有吧,不然哪能无聊到去网吧包夜呢。" "你是不是调到户籍科了?" "那地儿是不错,我考虑下哈。" "......" "是不特想马上走人?" "心理科更适合你。" "呵,在你这我成全才了。" "警察都像你这么贫么?" "不少,可像我这么登峰造极的没几个。" "有没有人说你存在严重的自我认识偏差和自信过剩?" "你是第一个。" "那是......操,你干嘛!" 周贺没料到谈话或者说是胡扯进行的好好的,徐卓竟然伸手过来撩自己衣服!夏天本来就一件T恤,撩开轻而易举。 "那天下手好象重了点。" 周贺被皮肤上的温热吓了一跳,男人的手轻触着淡淡的淤痕,一下一下的。周贺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血管在男人的指尖跳动,他用了极大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不去颤抖。 徐卓很满意手下的触感,皮肤光滑肌肉紧致。一想到这副身躯有朝一日可能在自己身下喘息,他竟有些微微的兴奋。 "操!" 周贺重重的摔下可乐,起身离开。 和这家伙出来吃饭就是个错误! 学校前的林荫路上,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上演着追逐战。 "怎么了?"徐卓快步跟上周贺,笑着问。他隐约能猜到些什么了,但还是对周贺的反应感到有趣。 "滚一边去!"周贺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我还真以为你像那天晚上那么乖呢。" "......" "改天再出来吃饭吧。" "没空。" "那看电影?" "有区别吗?" "当然,前者物质享受,后者精神愉悦啊。" 毫无预警地周贺忽然停下,转身和徐卓面对面。 "你是GAY吧。"周贺干脆挑明,省得麻烦。 "你有经验?"徐卓乐了,如果真是这样他可省事了。 "去他妈的经验!你们是不是有病啊,放着一大堆女的不去搞来烦我,都他妈离我远点!" 徐卓眼看着周贺的身影消失在校门里,才发现学生证又忘还了。 不过周贺实在有趣得紧,看样子自己不是第一个盯上他的男人了。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里徐卓又不舒坦起来。 "补考通知下来了,后天下午两点。" 周贺回到宿舍的时候,等待他的绝不是个好消息。 "操,不去了。"周贺烦躁的坐到椅子上。 "别介,旷考可不是闹着玩的。"陆晓的眼睛可算从CS显示屏上移开。 "去了又如何,明年肯定接着补。" "陈老头是咬死不让你过了?" "要是可能,他连大四的清考都想挂我!" "他妈的死变态,不就没让他摸么,"一想到去年考试后发生的那幕,陆晓比当事人还咬牙切齿,"你那时就不该便宜他!" "我也这么觉得,住院一个月太轻了。" 周贺直到现在,想起那件事还恨得牙根痒痒。 去年期末考试刚结束,他就被教线性代数的陈老头叫到了办公室。那是周日下午,办公室根本没人,陈老头开门见山,说这次考试全班就属周贺答的最烂,挂科是必然的。周贺正奇怪按说自己不至于啊,陈老头的手就沿着他的脊背一路摸索下来了。起初周贺只觉得别扭,但当老头说及格也不是不行但要看周贺表现的时候,傻子也明白了。以前只在报纸上见过男人被性骚扰,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徐卓是谁啊,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拳。可怜的老头连眼镜带牙齿全没能幸免。反正是星期天,周贺毫无顾及的打了个痛快,然后扬长而去。 之后陈老头休病假一个月。周贺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学校说的,反正肯定没扯上自己。对男学生性骚扰,陈老头当不起。周贺也没张扬,反正揍痛快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他万万没想到那老家伙居然真敢把他挂了!还一连挂了两年!操,敢情是料定自己不会告发。 徐卓很陈老头肯定没啥联系,坦白的讲徐卓挺帅的,眼睛不大却有迷人的邪气,身材也没得说,毕竟是警校出身,身体匀称有力,一八零的身高比周贺还高出一小截,如果可以,周贺也想拥有那样一副身架子。但徐卓的手摸上自己皮肤时的感觉却和陈老头惊人的相似,刹那间周贺就知道,又是一个GAY,而且这个变态是警察。郁闷。 周贺知道,事情没完。徐卓今天给他的感觉和那晚完全不同,如果说把他当罪犯的徐卓像头暴躁的狮子,那现在这个对他有企图的徐卓就像条蛇,狡猾且危险。 是的,有企图,不是周贺自恋,而是徐卓毫不掩饰这种企图,甚至于是故意把它赤裸裸的表现出来,生怕周贺不明白。这样的举动只说明一个问题,那个男人相当的自信。自信到在这个事情上根本没想拐着弯来。 周贺想不明白徐卓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这让他很烦躁,甚至有些害怕。这就好象你面对一个你认为根本不是你对手的敌人,可他却从容不迫的告诉你胜利一定是属于他的,那么你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对方有什么秘密武器,这感觉很难受。 之后的几天,周贺破天荒的没有逃课,连陆晓都惊奇他是不是转性了。下课的空闲,陆晓终于甭不住了。 "你是不看上咱班哪个女人了?" "不是咱班的。" "操,还真有啊,叫什么啊,哪个院的。" "商学院的,你认识。" "商学院?我就认识小凡啊。" "此女姓潘。" "靠!" 陆晓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潘小凡,那是自己女朋友。 "我和你说真格的呢,你别没个正形。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外面得罪谁了?"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这家伙好不容易上进一次,你咋就不能接受呢。" "真没事?" "念你的书去吧,管家婆!" 周贺笑笑结束了谈话,可手心里全是汗。陆晓几乎猜中了八成。 得罪谁了?操,惹了个瘟神。 被辅导员一个电话叫到办公室的时候是五天后的下午六点,周贺刚在食堂吃完饭。不知道几乎没交谈过的辅导员找自己干吗的疑惑在见到徐卓那张欠揍的脸之后彻底化结。 "周贺同学,这位是警察同志,你要好好配合把知道情况都告诉人家。" "恩?哦......那是当然。"周贺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操的,徐卓居然跑到学校找他,还什么了解情况!去他妈的,还不知道辅导员得怎么想自己呢! "王老师,那我可就把周贺带走了,放心我们会保护他的安全把他完好无损的送回来的。"在辅导员面前徐卓可真算是知书答礼。 "瞧您说的,警民合作才正是和谐社会的需要嘛。" 一番恶心的客套,周贺跟着徐卓离开了办公室。 刚出校门,周贺就停了脚步:"慢走,不送。" "啧,你们老师可让你配合来着。" "一动不动给你摸?" "用词不够贴切,确切的说是回应我的抚摸,再来点声音,就更棒了。" "操你大爷,恶心谁呢!" 徐卓乐了,周贺就是这样,跟个火药包似的一碰就着,可越是这样就让人越想逗弄他,没准自己真像周贺说的有点变态了。 4. 不知道徐卓从哪弄来了周贺的手机号,这几天疯狂的进行短信骚扰。 [干吗呢,有没有想我?] [想你怎么还不去死!!!] [死了你不心疼啊:(] [你不死我才心疼,不只心,连肝都疼!] [别介啊,气大伤身,拍拍,么么,不疼哦~]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我一个人给你操就行了,哈哈,不用这么迫不及待~] 周贺发现在课堂上用短信和徐卓沟通的自己绝对是个白痴,如果以上对话算是沟通的话。徐卓哪里像个警察,分明是个无赖,不,还不如无赖,就是个恶棍! 周贺忽然发现自己的处境特像古时候被恶霸盯上的良家妇女。 [徐卓,咱别闹了成吗?要玩找别人玩去,我真的没这爱好。] 周贺觉得自己绝对算得上好脾气了,这时候还能说出如此语重心长的话。 不大一会,手机震动起来。 [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吗?] 周贺愣住了,是啊,男人似乎真的没自我介绍过。 终于,周贺想起来了,那天晚上那个队长叫过徐卓的名字,而且自己在口供上签字的时候在警员栏里又看到了这两个字,至于为什么一下就记住了,周贺也说不清。可能是基于对冲自己下黑手的暴力执法者的格外敏感。 手机又震动了。 [几点下课?] 周贺想都没想就回了条。 [学海无崖。] 不一会短信又来了。 [半个小时后校门口见。] 晕,半个小时下课铃还没打呢。周贺觉得擅自定下时间的徐卓实在不可理喻。 [爱当门卫你就自己当吧。] 短信有去无回,手机彻底安静下来。周贺不知道徐卓是选择刹羽而归还是严阵以待,他衷心期盼是前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就要到半个小时了。台上的中年妇女还在兴致勃勃的口若悬河,周贺却有点坐不住了。 徐卓不是来真的吧,会在校门口等着自己吗?算了,那就让他等好了。简直就像帖膏药,沾上就撕不下来了。靠,也不知道最近走的什么背字。可是......他该不会又跑到辅导员那里吧...... 操,徐卓腾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吓得女老师声音戛然而止。 "肚子疼。" 扔下三个字,周贺大步流星的走出教室。 可怜的老师到最后也没敢问"上厕所需要背书包吗"。 校门口那叫一荒凉,除了比直的柏油马路,就是整齐的人行小道,根本没个人影。这时间上课的上课,不上课的也在宿舍乘凉睡觉。 盛夏的某一天,下午三点,校门口,周贺想把徐卓扔到太阳上烤得连渣都不剩。 正让周贺对着幻想中的徐卓咬牙切齿,本尊却忽然出现了。 "我就说你不舍得让我在这么炎热的太阳下白等嘛。" 周贺猛的转身,徐卓就像凭空掉出来的一样。 "你从哪出来的?" "那里啊。我充分听取了你的意见。"只见男人的手指不远出的守卫室。 "操,人能让你进?你怎么说的?" "我说父母病危,等弟弟回家见最后一面呢。" "......"周贺无语了,这人咋什么瞎话都敢编呢。 "有什么话上车再说,这天气可不适合做日光浴。" 上车?周贺这才发现路边停着辆白色的马自达。 "你的车?"周贺严重怀疑,要是警察这么好混他也考虑念个警校再深造了。 "怎么,怀疑啊。放心吧,分期付款,绝对的良家好车。" "你还真把自己当良民了。" "就你把我当恶霸。" 当车开动的时候,周贺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觉得徐卓似乎抓住了自己嘴硬心软的弱点。而自己就在半推半就间上了贼船。这艘船将行向哪里,有没有固定航线,是否会遇到暴风雨,这一切的一切周贺通通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下不了船了。第一,他不会游泳,第二,他找不到回去的路。 隐隐的,周贺却又平静下来,当你控制不住生活的走向时,那就跟着感觉走吧。 "这片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艺术。"刚走出电影院,周贺就来了这么一句。 "那是......呵,呵呵......" 徐卓只能干笑。他还能说什么呢,是自己硬拉着周贺来看电影的,结果就选了这么部前卫到不行的片子,按周贺的话讲,王家卫的片子与这部相比,算得上好理解的了。 徐卓的电话忽然响了,是派出所又有了新案子招他赶紧归队,男人虽然郁闷却也不敢怠慢,把周贺送回学校马上就回去了。 周贺这才意识到,徐卓是个警察。一个喜欢男人和暴力执法的警察。这几天,他几乎快忘了。 再见到徐卓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了,办完案子的男人神清气爽的站在自己面前。 "带你去个好地方。" "旅馆?" "呵呵,你要是同意我没意见。" "滚一边去!" 二十分钟后,车到达目的地。周贺这才看清楚徐卓说的"好地方"原来是指市里最大的电玩中心。 "地方如何?" "你当我没来过啊!" "那倒不是,可你没有白玩过吧?" "怎么,你请?" "当然,在这场子里,我就是你的ATM。" "这可是你说的。"周贺奸笑着走到手银台,"老板,五百个币。" 全市最大的电玩城,收费自然不斐。徐卓愿意当自动提款机,那他周贺还矫情什么,撒开了玩呗。 5 5. 如果现在给周贺一个愿望,他一定毫不忧郁的和上帝说"让所有人都失忆吧",尤其是看见他抱着一人多高的公仔熊进学校的那些人。 五百个游戏币,换来个大布熊,这是周贺没想到的结果。也不知道这徐卓怎么就对拍娃娃那么执著,一连几个小时,直到把人家整台机器里的十个娃娃拍得一个不剩,老板才含泪给他换了个超级大熊。而周贺呢,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生平第一次的被围观经历,全拜徐卓所赐。 可要只是这样周贺也忍了,谁知道刚回到校门口,徐卓把周贺连同这大家伙一起放了下车来,扔下句"爱要就要不要就扔"后,开车扬长而去。 于是乎,周贺被迫上演"洋娃娃与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当上完晚课的陆晓回到宿舍发现多了个不速之客后,下巴差点掉地上。 "不是我说你,就算想送人女孩公仔,这位仁兄了太魁梧了吧。" "我倒是想送出去。"送给垃圾站。周贺在心里补上一句。 可为什么没这么做呢,周贺把此解释为不想给环卫工人增加压力。 "到底哪个女孩啊,"陆晓凑了过来,与周贺面对面,"我就觉得你最近不对劲,别总藏着掖着的,哪天带出来给哥们看看。" 把徐卓带出来见陆晓?周贺为自己脑中的设想打了个寒颤。 "真没有什么女孩,要有我能瞒着你吗?" "那这熊是怎么回事?" "打电玩赢的。"周贺隐瞒了部分真相。 "一个人去打电玩?"陆晓疑惑的自言自语,却没再追问。 周贺在心里长舒口气。陆晓就是这样,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丝。你不想说,他就不逼你,从来不刨根问底。就像自己和家里的僵硬关系,他一直知道,却一直没问过。 这段时间,周贺和徐卓出去的很频繁,陆晓认定周贺在外面交了女朋友,周贺不置可否。总不能说自己天天和个男的出去吧。 接触一频繁,周贺对徐卓多少也有了点了解。那个男人是典型的双子座,性格极其不稳定,好的时候任你揉圆捏扁,而坏起来简直另人发指,说话句句噎着你,让你恨不能把他弄死。周贺觉得自己脾气够坏的了,和那时候的徐卓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不过好在和周贺在一起的时候,徐卓多数处于心情好的状态。 周贺不知道怎么定义自己和徐卓现在的关系,哥们是肯定不可能了。至于情人,也根本谈不上,且不说自己根本还没喜欢上他,就连徐卓也只是嘴上说说,从没对自己做过什么奇怪的行为。朋友吧,这是形容他们现在关系最恰当的词。 等等,周贺忽然发现自己在思考和徐卓关系的时候压根没考虑同姓恋的问题,而是直接跳到了自己喜不喜欢徐卓的问题上。虽然结论是不喜欢,但周贺还是高兴不起来。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他接受了把一个男的放在爱情的另一端进行思考。 周贺有点冒冷汗了,难不成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性恋也能传染? "想什么都快原神出壳了?" 徐卓的声音拉回了周贺的注意力。此刻他们正做在韩国烧烤里,小酒喝着,小肉烤着。 "你为什么喜欢男人呢?"周贺忽然问了个长久以来困扰自己的问题。 "这个问题可复杂了......"徐卓似乎没想到周贺会问的这么直接,想了想才说道,"简单点说吧,这就好象有些人看到异性会起反应,有些人看到同性会起反应,内涵相同,类别不影响本质嘛。" "那你喜欢过女人吗?" "你对男人会起反应吗?" "当然不会。"周贺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这不就得了,我看女人就和你看男人一样。" 周贺点点头,似乎有点明白了。 "不过......你对男人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吗?比如对我?" "别说,还真就对你有点反应。" "真的?"徐卓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有想扁你的冲动。" "......" 徐卓开始闷头喝酒了。周贺知道他只是假装落寞,明明比自己大六岁,有时候却比自己还孩子气。可周贺对此却并不反感。反而还乐在其中。 "来,哥哥摸摸头,不哭不哭~~" 晚饭在愉快的气氛友好进行着,偏偏有人不识相的来杀风景。 "离老远我就觉得眼熟,没想到真是你啊!啧啧,我说下午所里开例会怎么不在呢,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周贺直觉不喜欢眼前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操,自己一个二十岁小伙子坐这,他还满口"佳人"什么的,摆明是知道徐卓的性向在这讽刺呢。 "原来是刘名兄啊,唉,我也想参加例会,可你们组那么多案子悬着没破,我这破案率第一小组的成员哪好意思去和你们抢凳子啊。" 徐卓笑脸相迎,周贺却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容很欠扁。 "也对,咱们这平头百姓哪能和你这局长嫡系比呢。" "没办法,祖上积德命好呗。" 两个回合,刘名惨败。很快忿忿的离开了。 周贺不无同情。你说干点啥不好,和徐卓比嘴上功夫,看他的样子也是熟人了,怎么非得挑战这高难度呢。 "你同事?" "恩,别的组的。" "你这人缘不咋样啊。" "疾贤妒能呗。" "咳、咳,"周贺一口水差点呛着,"谦虚俩字咋写知道不?" "呵呵。" "他说你是局长嫡系什么意思?" "局长是我舅。" "难怪......" "什么?" "难怪这么嚣张。" "呵呵,我很嚣张吗?" "一见你就不烦别人。" "嘿嘿,我的地位见长啊。" "靠,I服了YOU。" 快到学校的时候,周贺示意徐卓把车停在五十米开外。 "怎么的,终于知道避嫌了啊。" "切。"周贺破天荒的以一个拟声词做了回应。因为潜意识告诉他,徐卓似乎说对了。这感觉很奇怪,你没把这个人当回事的时候做什么也都不当回事,可一旦想的多的,顾及也多了起来。在别人眼里还是同样一件事,在当事人那里却有了不同的味道。 车停稳的时候,徐卓忽然欺身上来。周贺瞬间僵硬,他感觉到男人的重量覆盖在自己身上......男人的手爬上自己的肩膀......男人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耳根......周贺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结果男人的指头开始给自己解安全带。 操的!周贺为自己的反应敢到羞耻。难不成他在期待徐卓的吻?幸亏天黑光线暗,不然徐卓一定能看见自己漫到耳根的红晕。 安全带终于解开了,周贺飞快的去开车门想逃离令他尴尬的环境。结果门刚打开一半就被横空出现的一只手以强大的力道关了回来。 周贺疑惑的转头,男人的脸近在咫尺。这回周贺是真不敢动了。 "刚才是不是以为我想吻你?" "什、什么啊......" "你闭眼睛了。" "哪、哪有......" "再闭一次。" "恩?" 徐卓的眸子很亮,周贺甚至感觉到了那里灼人的温度。下意识的,周贺竟真的把眼睛闭上了。 时间缓缓流逝着,仿佛过了很久,又好象没过多久,周贺感到唇上传来一阵温热。男人的动作很温柔,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轻咬着,周贺觉得呼吸不畅了。 一吻结束,周贺肯定自己的心跳绝对不压于刚跑完百米。徐卓却像没事人似的,态度坦然的把周贺送下车,说了句明天见就上车走人了。 直到徐卓的车开走,周贺还站在原地。他不知道今天晚上是酒喝多了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头有些晕晕的。 6. "徐哥,最近怎么总见不到你啊?" "市面不太平呗,案子多得很。" "得了吧,我可听说你和一个大学生打得火热呢。" "呵呵,消息还挺灵通啊,改天带来给你们瞧瞧。" 徐卓刚一走进"蝶吧",就被一堆熟人询问近况,他这才发现自从认识周贺以后,自己好象还没来过这呢。 "蝶吧"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寸土寸金的地段高楼林立,也只有齐氏财团的公子敢在这儿开间不起眼的酒吧,更正,是GAY吧。 徐卓是在"齐氏集团"创立周年纪念酒会上认识齐苑的。时任局长的舅舅应邀参加,顺道捎上了自己。当时徐卓并不知道齐苑就是齐氏的少主,他只是从男人身上闻到了相同的味道。无聊的酒会,骚动的欲望,二人一拍即合。结果当两人一起滚上饭店大床准备来场"妖精打架"时,才发现在主导权问题上存在严重的分歧。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最后还是齐苑打电话又找了个男孩来场3P才圆满收场。 后来徐卓才知道齐苑的身份,也知道了这家"蝶吧"。他会三五不时光顾一下,心情好就挑个男孩回去。没错,齐苑的酒吧提供男色服务,甚至还提供场地,可惜徐卓对在店里搞没什么兴趣,他嫌脏。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怀念你家男孩了呗。" "呵,这是对本店最大的肯定。" 徐卓浅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美得有些过分的面孔模糊了性别的界限,只有狭长的单凤眼偶尔露出锐利的光芒。徐卓当初就是被那绝色的脸孔迷惑的,不过他现在已经清楚那后面是绝对不压于自己的体格和力量。 "看中了哪个带走就成,你可是本店的护法。" "你小子还用我罩?" "警民合作鱼水情啊。" "靠,你还真不嫌恶心。" 齐苑闲聊两句就离开了。徐卓乐得清闲。说实话,他不太爱和齐苑打交道,他看不透这个明明继承着庞大家产却总爱窝在这小小GAY吧的男人。人总是本能的规避风险,齐苑无疑属于这一范畴。所以徐卓和男人的交情在那晚之后也只是泛泛。偶尔派出所有什么行动,徐卓透露下风声也算卖齐苑个面子。 徐卓今天到"蝶吧"是来猎艳的。"蝶吧"提供男孩,但来这儿也可以自己吊伴儿。认识周贺一个月,徐卓几乎过上了禁欲的生活。一有空就往学校跑,自然没时间解决生理问题。 很快,不远处的一个男孩吸引了徐卓的注意力,二十左右的年纪,染成茶色的头发。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徐卓向男孩走去。 在男孩身上驰骋时,徐卓产生了错觉。仿佛正在自己身下娇喘的是周贺,紧致的触感灼热的包裹全来自于那个倔强的男孩。想到这里的时候,徐卓忽然射了。毫无预警的。快感来得太强烈,徐卓有些晕眩。 周贺站在"蝶吧"面前,犹豫着。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他从多方打听来这里,想看看传说中的GAY吧,或者说是GAY的生活状态。 那天徐卓的吻让他长久以来的坚持产生的动摇,他并不反感那个吻,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开始变得奇怪了,或者说根本就具备GAY的潜质?! 靠,什么时候自己变得像娘儿们一样婆妈了!周贺摇头甩掉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大步走了进去。 暗蓝的光线,淡淡的爵士乐,这里比周贺想象得有格调。人群三三两两的交谈着,也不乏自己这样的孤独者。总之这间PUB与自己从前去过的没有任何不同,除了全是男人。 同性恋三个字在周贺的脑袋里渐渐不再那么刺目,那么不可接受。大家看起来都很普通嘛。 周贺要了瓶啤酒在吧台的高脚椅上消磨时光,他的紧张已然消失。既然来了,多待一会又何妨。 齐苑今晚一进店,就盯住了吧台前的那抹身影。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稚嫩,齐苑断定那是个雏儿。呵,自己似乎好几年没碰上雏儿了。 "两杯蓝冰。" "咦?老......"板字还没出口,酒保就被齐苑的眼神弄了个寒颤。知道自己老板是又有了新猎物,他不敢在多嘴,连忙调了两杯蓝冰。 看着眼前出现的淡蓝色液体,周贺下意识地皱了眉,自己生平第一次的被搭讪经理,看来是贡献给同性了。 "一个人?" "不行啊。" "呵呵,齐苑,整齐的齐,曲苑杂坛的苑。你呢?" 曲苑杂坛?周贺一口啤酒险些喷出来。终于,他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不看不知道,周贺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要不是那把低沉的嗓音和比例完美的挺拔身材,他几乎就错认了男人的性别。 "那个......周贺,周吴郑王的周,祝贺的贺。" 当你被一副绝色容颜用期盼的目光炽热地盯着时,回答对方问题就是本能的条件反射。 "多大了?" "二十。" 还好,齐苑深呼一口气,他可不想和未成年人扯上关系。 "尝尝,这里的招牌。"齐苑把"蓝冰"又向前推了推。 周贺浅尝了一口,味道还真不错。 "你常来这?"周贺随口问道。既然知道这里的招牌酒,想必是常客。 "可以这么说。"齐苑笑笑,自己场子能不常来么。 看着周贺渐渐放松,齐苑喜在心头。继续套着近乎:"你平常有什么爱好啊?" "爱好......"周贺想了想,"网游算不?" 网游?齐苑把这两个字在脑袋里过了过,忽然一道强光闪出,他连忙凑近周贺:"你打CS吗?" "当然,"周贺几乎脱口而出,"我都玩多少年了!" 齐苑几乎是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自从一个月前迷上CS以来,他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无奈周围的人不是菜鸟就是根本不会,害他一直郁郁不得志。 齐苑决定改变计划,毕竟年轻床伴好找CS高手难觅啊。 "咱俩比比!" "啥?" 周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齐苑拉进了酒吧后面。他哪里知道,因为一技之长使自己逃脱了失身的命运。 银灰色的墙纸,德国实木地板,黑色真皮沙发以及正中央极不协调的两台台式电脑。周贺怎么也无法把这个空间和门口"酒吧休息室"的牌子联系起来。 "你确定这里让进?" "放心吧,这里老板和我熟。"齐苑心想这根本是我的专属休息室,谁敢不让他进?"你就别担心了,咱俩开战。" 面对齐苑的热烈情绪,周贺心里掠过不忍。要不自己手下留情点? 二十分钟之后。 "你、你、你......" 齐苑几乎语无伦次。他真想剖开周贺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什么构造,每局自己都几乎是被秒杀!输在一个小自己五岁的人身上没什么,但输得这么难看齐苑可有点崩溃了。之前明明都是他秒杀别人的。 "你再激动也没用,差距跟那摆着呢。呵呵。"几番游戏争霸,早就打消了周贺的紧张感,他现在面对齐苑就跟面对之前输给自己的那些手下败将一样,态度自得而骄傲。 "......"齐苑还能说啥呢,现在如果给他个叉子,他恨不得吃掉整个电脑。 "得了,你自己跟电脑来一局,我给你指点指点。"周贺知道对待这种情况要适时的摆出高姿态。于是他起身走到齐苑身边,帮他把游戏调到人机对战模式。 齐苑满心不甘,可一旦游戏开始他又紧张的投入了进去。 "那有人!左转,左转!跳墙!蹲下,你倒是蹲下啊!" "换匕首!这都没子弹你还抱枪干屁啊!" "打他啊,跑啥快开枪啊!你到底会不会瞄准啊!" 一局完毕,齐苑再次被杀,现实中的周贺也快被气得想杀人了。 "眼见着人家扔手榴弹,你就非得往上冲?!"周贺一个爆栗打在齐苑的脑袋,完全是恨铁不成刚。 齐苑愣了,他已经很多年没被人这样打头了,感觉意外的......亲切。 "看什么看,敢输不敢认啊!"周贺以为齐苑在对自己的举动表示不满,于是变本加厉的又给了男人一下。胜者为王,他现在可是皇帝,打两下有什么不可以! "认,都输成这样了我能不认嘛!呵呵。" "你没事吧,该不是被我打傻了?"面对忽然笑出声的齐苑,周贺摸不着头脑。 "把你QQ给我。" "啊?" "以后好找你连CS啊。" "还想和我打啊。" "这叫有理想有追求,和高手过招才能有收获嘛。" "恩,这话中听。等着我找张纸给你写下来......" 离开"蝶吧"的时候周贺才忽然意识到,齐苑也是个GAY,而且还是和自己搭讪的GAY,那怎么就变成CS同盟了呢? 7. 周贺不知道现在这种状况,算不算交往。反正吃饭,看电影,亲吻,情侣间该做的他和徐卓都做得差不多了。自从第一次亲吻自己没反对之后,男人便像上了瘾似的逮住机会就亲。 亲归亲,你好歹注意下地点和场合啊!周贺一想到男人的恣意妄为就觉得无力。他盘算着是不是应该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总被动挨打还算男人么! 周贺现在彻底接受喜欢上同性的问题了。爱谁谁,他就是喜欢怎么了。又不是多个鼻子少个眼睛的,同性恋也是普通人,会喜,会怒,偶尔还会耍赖。比如前段时间在蝶吧认识的那个家伙。 [曲苑杂谈]:有你那么干的么,居然拿匕首杀我!5555~~~ [混世人魔]:N次被捅死的人不值得同情。 坐在宿舍的电脑前,周贺依旧把齐苑打得落花流水。充分证明CS实力不以地点为转移。这场战役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QQ上不断闪现的哭脸。 [曲苑杂谈]:你是不是用外挂? [混世人魔]:操,没劲! [曲苑杂谈]:得,侮辱你了,你比挂厉害成了吧。 [混世人魔]:那还用说! [曲苑杂谈]:哪天出来传授下经验吧。 [混世人魔]:没问题啊,海上皇宫吃饭洗浴一条龙,你请! [曲苑杂谈]:没问题,今天怎么样? [混世人魔]:...... [混世人魔]:真的假的,你家印钞票的啊? [曲苑杂谈]:哈哈,你猜对了。 [混世人魔]:靠! [曲苑杂谈]:咋样,赏脸不? [混世人魔]:别介,你请得起我还吃不起呢。 [曲苑杂谈]:呵呵,去哪再研究。你先出来。 [混世人魔]:不成,今天有事。 [曲苑杂谈]:约会? [混世人魔]:哪那么多问题! [曲苑杂谈]:重色轻友!5555555~~~ [混世人魔]:哈哈,哥哥拍拍,摸摸,不哭不哭哦~~走了,88 关上电脑,周贺发现自己无意中用了许卓的口头禅,汗,习惯还真是可怕。 他又想起了刚刚的QQ对话,几千块一顿的饭齐苑说请就请,怎么说呢,总觉得有点恐怖。 不过很快周贺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和许卓约定的时间到了。 今天周六,徐卓放假,又正好赶上嘉年华来到这个城市,所以二人觉得去市中心游乐场感受下传说中的嘉年华。 "每到这时就想感叹计划生育的不及时啊。" 云霄飞车前是一条人的长龙,已经排得九转十八弯了,其他夹年华的项目亦是如此。 不想让好不容易的假日泡汤,二人毅然放弃了玩转嘉年华的想法,转而去玩比较实际的游乐场传统设施。比如疯狂老鼠,比如浪卷珍珠,比如冒险岛,比如......鬼屋。 鬼屋坐落在游乐场的东北角,且离游乐场主干道有一定距离,不仔细找还真不容易发现。 "那个......你觉不觉得这儿忒萧条了点?"周贺感到背后凉凉的。 "......那你说......还进不进......"徐卓身上也不暖和。 残破的卷帘门上,血红色的两个大字--鬼屋。明明是工整的楷体,在二人眼里却渐渐开始变得凄厉。这仿佛是个被夏天遗忘的角落,热浪丝毫没有靠近。 "要不......咱撤?"徐卓颤微微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周贺想了很久,终于坚定的摇摇头:"既然来了不进去多没劲。是男人就给我往里冲。" 徐卓心想你这不是没事找罪受吗,但手心里传来的另一个人的温度让他把抱怨咽了回去。 别看周贺说得多有气势,骨子里也害怕着呢。入口不起眼处那个警告牌,徐卓没注意,自己可看得真切。 1、未满18岁不得进入。 2、心脏病高血压患者不得进入。 3、本设施涉及血腥、恐怖,承受能力轻者不得进入。 你说写这么多个不得进入,这不是渲染恐怖气氛嘛。 周贺这么想着的时候,二人已经进入了鬼屋。光线瞬间暗了下来,有那么一刹那周贺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他紧紧抓着徐卓的手,就像抓住跟救命稻草。遗憾的是他发现那根稻草也不是太可靠,手心里全是汗。 "啊--"周贺忽然大叫。 "怎么了?"徐卓心脏差点停摆。别回头没被鬼屋吓着被周贺吓死,那也太郁闷了。 "有什么东西碰了我一下......" "你、你确定......?" "也不太......" "呀--" "你、你也被碰着了?" "好象是......" "要不......" "咱们回头?" 二人终于一拍即和,可转身却发现入口不见了。确切的说是找不见了。他们明明觉着进来时走的是直线,可怎么都走不回去了。 忽然,四周出现了各种颜色的光线,红的,蓝的,黄的,绿的,反正什么色诡异放什么色,而且全都是那种勉强能看见一点的亮度,接着,各种怪声出现了。 在这种情况下,逃跑是本能反应。总之徐卓和周贺是见路就走,也不管什么方向的乱跑一气。一路上,妖魔鬼怪纷纷登场。什么黑虎掏心,僵尸复活,一个个都做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似的。虽然心里都知道那是假的,但恐惧就是抑制不住。周贺在心里把这个鬼屋子的设计者骂得狗血淋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看到了属于正常世界的光亮,那是从不远处的一个暗门里透出来的。他俩知道,差不多要到出口了。 很快,两个人就走到了暗门跟前,徐卓正想伸手开门,忽然从斜前方闪出刺目的光线。徐卓凭直觉认定,那是照相机的闪光灯。 "什么人?"徐卓敏捷地把周贺推到身后,戒备起来。 "别紧张。"从暗处走出一个老头,大概六十多岁,将一样东西递到徐卓手里。 凭借微弱的光线,徐卓看清那是张照片,上面正是闪光灯亮起时的周贺与自己。周贺的惊讶,自己的紧张,还有紧握着的两只手。 "这是什么意思?"周贺不明白。 "能一起走到这里的本鬼屋均给免费留影,这是服务内容,"老头笑了笑,又接着说,"那么两位,掏钱吧。" 光线大亮,白炽灯泡把一切都照得明朗起来。周贺和徐卓清晰地看见老头身后的大牌子--收费处。 "鬼屋游览每位三十,外加照相业务,一共九十元。" 徐卓这才发现,老头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的是奸商的光芒。 "你不说照相免费吗?"周贺忽然想到。 老头小眼一眯,嘿嘿两声:"照片免费,可相框要钱啊。"说着从收费处的桌子里摸出了个相框,一把夺过徐卓手里的相片塞了进去。 相框是粉红色的,上面还全是桃心,徐卓有点晕。 "呵呵,一般来我们这的都是情侣,所以也就准备了这么一款相框,你俩就凑合用吧。"老头笑笑,"下次带女朋友来就好了,我给你们打八折!" 周贺尴尬的挠挠头,把相片装进背包不敢看老头的眼睛,徐卓倒是大方,和老头说了句"一言为定啊"就拉着周贺离开了。 在麦当劳里坐定的时候,周贺忽然想到了徐卓那句"一言为定"。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怎么,下次真准备带女朋友去啊,哪天带来先给我看看得了。" "哟,吃醋了?" "我还喝酱油呢。" "呵呵,要不下次你男扮女装去?" "边去!你咋不扮呢?" "我想吃薯条。" "啥?" 周贺正想着怎么一下从鬼屋跳到了薯条,就看见男人的目光飘向点餐处。此刻那里一片人生鼎沸,生意兴隆。 徐卓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排队。或者应该说是到了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步。所以两个人的时候遇上需要排队的,都是周贺出马。时间一长,周贺也就忍了。他觉得自从遇上许卓,自己的脾气是越来越好了。 看着周贺边叹气边起身去排队的身影,徐卓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得意,又像是幸福,混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 "没想到在这碰见你!" 忽然出现的声音拉回了徐卓的注意力,他盯着眼前的人许久才认出来,正是自己那天在"蝶吧"钓上的男孩! "一个人吗?"男孩很自然的在徐卓对面坐了下来。 "两个人。"徐卓脸色谈不上好看。他下意识的去看点餐处的队伍,可人多得根本看不清。 "呵呵,我好象妨碍到你了,"男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见他从座位上站起,毫不避讳的倾身凑近徐卓的耳边,用并不算小的音量说道,"那天感觉不赖,有时间再去蝶吧找我啊。" 说完,男孩笑笑离开了。 直到男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徐卓才松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像怕被老婆抓奸的丈夫一样紧张,明明对周贺只是想玩玩的。想了想,徐卓把自己的紧张归咎于不想提前结束和周贺有趣的交往。 给了自己一个心安的理由后,徐卓继续等待薯条的归来。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等了很久不见周贺回来,徐卓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他连忙拨通周贺的手机,结果对方不断挂掉,最后甚至关了机。 徐卓忽然想起了那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周贺躺在宿舍的床上,把手机扔得远远的。幸亏今天陆晓和女朋友在外面过夜,让他不用费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徐卓和那男孩的对话他都听见了,清清楚楚一字不露。再迟钝他也知道男孩暧昧的语气和神态是什么意思,更何况还提到了"蝶吧"。 周贺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愤怒吧谈不上,自己好象还没和徐卓到达那种程度,顶多就是有点生气,气男人的不洁身自好,或者说是气自己的轻易动摇。 如果压根没对男人心动就好了,周贺这样想着。然后发现隐藏在生气后面的,是被自己刻意忽略的难过。一点,一点的,针刺一般的难过。 周贺发现徐卓从来没说过喜欢自己,哪怕一次。 忽然,周贺对自己的自怨自艾厌烦起来。 "操!不管了,洗脸,睡觉!"他一把从床上爬下来,准备去卫生间。 目光扫到了被扔在桌子上的背包。鬼使神差的,周贺把那个从鬼屋得到的相片拿了出来。 粉红色的相框,散发着恋爱的气息。此刻看来,却无比的讽刺。 忽然,周贺眼眶开始发热。 相框右侧刻着一排不起眼的淡蓝色小字--别忘记你们曾经走过的路。 胡乱地把相框塞进杂物柜,周贺用力的关上了柜门。 8. 周贺最近的生活状态很混乱。 这就好比你火车坐得好好的,忽然杀出一个人硬把你拉去走水路,且还是独木船。等你不情不愿上的上船走了段路程之后,那划船的人连同桨一起消失了。 怎么办? 没办法。 周贺只能顺水漂着。 徐卓已经一个月没出现了,周贺的手机在那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就开机了,但没有收到男人的一条讯息。周贺并不意外,徐卓的字典里几乎没有"对不起"三个字,更何况这事也说不上谁对不起谁,他和徐卓顶多算个准交往状态,凭什么就认为是人家徐卓错了呢。 上网打开搜索页,周贺在关键字一栏键入了"同性恋"。 周贺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准确意义上的同性恋,但起码一只脚是踏进来了。所以这几天他在网上经常搜索关于这方面的资料,心理上的,生理上的。 划船的走了,他总得学着自己扑腾两下。 [曲苑杂坛]:最近咋了? [混世人魔]:? [曲苑杂坛]:下手越来越黑了。我明明很努力在练习了,技术应该进步了才对。 [混世人魔]:别扯了,就你那动作换枪还不利索呢。 [曲苑杂坛]:我饿了~ [混世人魔]:吃去啊。 [曲苑杂坛]:想和你一块吃。 [混世人魔]:当我保姆啊!钟点费,100元/小时。 [曲苑杂坛]:成交。我马上去学校找你。 [混世人魔]:靠,印钞机。 关上电脑,周贺开始在柜子里面找象样点的衣服。最近总跟齐苑混在一块,每次齐苑请客都选在高级餐厅,周贺实在不好意思穿背心短裤进去。 刚出校门,就看在齐苑在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上猛按喇叭。声音甚至盖过了不远处的施工队。 周贺觉得头开始痛了。齐苑在很多时候都像是觉着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似的,地球都得围着他转。 "招警察呢是吧?" 一脚踹在车门上,声音戛然而止。 "这不怕你瞧不见么。"齐苑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笑得那叫一个自然。 "瞧不见?就你这车,说能把色盲治愈都不是吹的。" "得,我造福全人类还不成么!" 周贺没再和他闲扯,开门上了车。刚开始和齐苑出去的时候,周贺觉得他贫起来特像徐卓,每次扯着扯着就有种在和徐卓闲扯的错觉。但时间一长这感觉就消失了。齐苑的贫是娘胎里带的,对谁都一视同仁,就是菜市场的大嫂他也能乐呵呵的一通瞎贫扯到六方会谈,和他说话你不用费心思跟着往下话赶话就对了。可徐卓不一样,他的贫是分人的,看心情的,有目的的。心情好的时候和你贫,想把你绕进去的时候和你贫,想套你话的时候和你贫,这是周贺花了很长时间才总结出来的。 餐厅很快就到了。又是一家周贺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的。要不是齐苑,周贺根本不知道在自己生活了快两年的城市里有这么多普通人根本去不起的高级酒店。一杯果汁八十,抢钱抢疯了!可齐苑喜欢,价格多个零的感觉对他而言似乎很受用。 "照这么个花法,你把家败光只是时间问题了。" "咋说得我跟无所事事就会花钱的二世祖似的?" "咦?不是么?"周贺还真就是这么以为的。 "我在广大人民心目中就这形象啊!" "群众眼睛是雪亮的。" "呵呵,成,我认了。花自己的钱让别人嫉妒去吧。" "我忽然有种冲动......" "想扁我?" "真聪明!" "赤裸裸的嫉妒啊!冲动是魔鬼......" "......" 周贺无语了,他得承认上天没给自己齐苑那样的语言天赋。不对,是上天就把这能力给了齐苑一人。 "你俩是不是分了?" "什么?"周贺没反应过来。 "装什么傻?之前找你出来你总有事,不就是和男朋友出去?" 男朋友三个字让周贺不太舒服,想也没想就说:"你怎么知道是男朋友?" 说完他就后悔了,和齐苑就是在GAY吧认识的,不是男朋友是啥? 果然,齐苑嘿嘿奸笑两声,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俩谁跟谁啊。快说说,是不是分了?" "你说你咋跟那狗仔队似的,"周贺叹了口气,决定出卖隐私买个耳根清净,"是,我们分了,不过他不是男朋友,顶多算个准男朋友吧。" 齐苑忽然来了精神,只见他把身子凑进周贺,在后者耳边小声问:"你俩做了没?" "噗--"一口啤酒,丁点没浪费的全给了齐苑美丽的脸庞。周贺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让你东打听西打听,遭报应了吧。" 齐苑不语,只是优雅地拿过餐巾把脸上的水擦干,然后露出了在周贺看来可以用无耻去比喻的笑容,再接再厉地问:"到底做了没?" "兄弟,活在当下真是委屈你了......"周贺无力地摸摸齐苑的头,"把你这坚忍不拔的精神放在抗日年代,我们不至于抗战八年啊......" "嘿嘿,没做是吧,不然哪能这么费劲还不承认?" "大哥,咱能把这页掀过去么,换下一话题?" "行,那就换下一话题。想不想知道和男人做是什么感觉?" "齐--苑--"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齐苑终于开始乖乖的吃东西。 望着那张绝色面容,周贺无比感慨。你说这么漂亮一张脸,咋就不能搭配个高雅点的灵魂呢。唉,世上之事果然没有十全十美的。 吃完饭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本来齐苑坚持要送回去,结果接了通电话就急匆匆地走了。周贺在心里长舒口气,照今晚这气氛,要真是让齐苑送他回去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周贺承认其实自己挺没劲的。他知道齐苑的心思,没点儿目的谁会天天在线上缠着你打游戏还动不动就请你吃大餐?可他装着不知道,他享受和齐苑在一块的轻松,却只想和男人做朋友。或者说他还没做好把徐卓以外的同性当情人的思想准备。 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挺简单的。 9. 周贺没想到会第二次踏进蝶吧,导致这一后果的原因完全是被齐苑的口水淹迷糊了。 一个小时前 [曲苑杂坛]:好无聊哦~~好无聊哦~~好无聊哦~~ [混世人魔]:哪凉快哪待着去! [曲苑杂坛]:好无聊哦~~好无聊哦~~好无聊哦~~ [混世人魔]:疯了...... [曲苑杂坛]:出来玩啊? [混世人魔]:热! [曲苑杂坛]:出来嘛~~出来嘛~~出来嘛~~ [混世人魔]:算你狠! 就这样,大夏天的晚上,周贺再一次上了"贼车"。可他万万没想到,齐苑会带他到蝶吧。下意识的,周贺不想再去那个地方。 "咱俩不就跟这认识的嘛,这哪有什么可玩的?" "上次不是周末,告诉你,周末才是真正的蝶吧。" 周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推了进去。 刚踏进门,周贺就傻了眼,震耳欲聋的音乐,迷离的光影,呛人的烟雾,还有舞台上下疯狂扭动的新鲜肉体,这哪里还有一点之前的影子! 齐苑倒是从容的很,已经坐在了吧台正用手势招呼周贺过去呢--在这种噪音中沟通基本靠手。 酒吧里到处都是不安骚动的人群,从门口到吧台短短的距离周贺却左闪右躲的那叫一个艰辛。眼看要到地方,却被不知从哪来的一只手给扯住了。 "嘿,有兴趣出去玩玩么?" 周贺二话没说一拳招呼过去,搭讪的男人连同哀号声一并落入人群,瞬间淹没。周贺甚至不知道他长得是圆是扁。 那天在麦当劳见到的男孩也是这么和徐卓搭上的吧,彼此一个眼神就可以直接到床上去了解。操!周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甚至产生了一点恶心。 不再理会齐苑,他直接转身,出门。刚走出门,齐苑就追了出来。 "怎么这么快就走啊,这里不好玩么?" 周贺抬眼,可逆着光他看不清齐苑的表情。 "你觉着有意思么?" "不错啊。"齐苑的语气意外的轻佻。 "不错?你看看那里面都是些什么人!乱七八糟乌烟瘴气,随便和个不认识的人来场一夜情叫不错?" "周贺,咱别玩单纯成么,你别告诉我不知道同性恋什么样?"齐苑声音大了起来。 "你他妈今天找我出来是为了打架吧?"周贺觉得出拳的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 谁知齐苑忽然话峰一转:"你知道我喜欢你吧。"。 隐隐的,周贺知道他带自己来周末的蝶吧是为什么了。 "你知道我喜欢你,可你他妈的装不知道,是不是只要我不说你就能一直装傻冲愣下去?" 没错,摊牌。 周贺第一次听齐苑说脏话,可直觉告诉他这才是真正的齐苑。 "我想交你这个朋友。"周贺说的是真心话。 "可是我不想。我喜欢你,想和你上床,除此之外,我们不可能有别的发展。" 话说到这份上,周贺知道朋友是做不成了。转身要离开,却听见齐苑说:"不能试试么?" "试什么,上床?"周贺乐了,这东西有试的吗! "怎么不行,现在连结婚都有试的,"齐苑恢复了贫嘴本性,"你先跟我试试,成不成的来次体验装嘛,满意了再付款,不满意你大可转身走人。我不敢说在床上打遍天下无敌手,起码也能包君满意......" 周贺还没听完就开始摇头:"发生关系是以爱作为前提吧,你怎么说得像爱情只是上床似的。" "难道不是么?" "你觉着是?" "得,遇见原则性问题了,"齐苑笑笑,"小朋友,前方左转就有出租车,别回家太晚哦。" "你觉得我幼稚?" "那倒不是,只不过在这个圈子不合适。" 齐苑转身回了蝶吧,周贺却还在原地思考男人留下的话。是他太幼稚了吗?可相信爱情有什么错?周贺反复在心里问,却发现这个问题还真是煽情的可以。不要没有爱情的肉体关系,靠,他真的可以去写言情小说了。 "一场好戏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周贺全身僵硬,他缓缓回头,果然看见徐卓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操,今天真是衰到家了。周贺想如果出门前看看黄历,上面肯定写着"今日大凶,诸事不顺,不宜出门"。 "不错嘛,才几天没见,又钓上个大鱼。" "你什么意思?"周贺被徐卓的阴阳怪气弄了个莫名其妙,自己还没发难呢他在不爽什么? "装什么,堂堂齐氏财团继承人刚刚不是跟你真情表白了?" 齐氏财团?齐苑?一直以来的疑惑得到了解答,难怪平时花钱如流水,敢情人家是财团公子!不过周贺并没有对这个事实产生特别的感觉,在他心里齐苑不过是从有钱人上升到超级有钱人,不存在根本差别。 倒是徐卓让他不能不在意。没见到他周贺可以和自己说找男孩是他的自由反正自己和他又没怎么样,可一旦见了面周贺才知道,自己很在意,确切的说是很生气。一个多月的时间让他把这股奇怪的怒气埋在了心里的角落,甚至骗过了自己,可徐卓的出现又把它引出来了。 "你他妈别没事找事!表白怎么着了,老子不喜欢就闪人,总比某些还不认识就能往床上滚的人强!" 徐卓的脸一真红一阵白,半天没吱声。 周贺忽然觉得很累。他扯了扯嘴角,无奈还是笑不出来:"得,咱俩都够没劲的。" 转身欲离开,却猛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了回去。 周贺不知道徐卓是想抱他吻他还是仅仅为了留住他,但哪个都不是他想要的。借着被拽回去的速度,周贺瞬势一拳打在徐卓脸上。 多日以来的郁闷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周贺后悔自己没早这么做,悲情女主角实在不适合自己。 徐卓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蒙了,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眼神一沉,拳头已经招呼过来。 周贺不是什么好脾气,徐卓更是吃不得半点亏,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加,恨不得把一个多月的不爽全在这场斗殴中发泄出来。 徐卓毕竟警校出身,五分钟后就制住了周贺。 "操你大爷!你给我放开!"手被反剪在身后,周贺使全力还是挣脱不开,只好在嘴上下功夫。 "松开也行,你保证不再动手。"徐卓不敢有半点大意,周贺的拳头那在普通人里算是顶尖的,他必须使出十二分的警戒才能把这头小兽制住。靠,比跟悍匪对峙还累! "做梦去吧,不打你满地找牙我......"忽地,周贺僵住了。徐卓就着反剪的姿势把下巴抵在了他的颈窝。男人呼出的每一口气都让他紧张,似乎每个细胞都在颤抖。 "你喜欢我吧。"徐卓的声音很轻,可极近的距离让周贺听得一清二楚。 下意识地躲开耳朵上的温热,周贺不安地动了动。今天晚上太诡异了,先是一个男的说喜欢自己,然后另一个说自己喜欢他,是不是喜欢两个字在今晚特别容易出口? 操的!周贺决定豁出去了。 "我是喜欢你,怎么着,满意了?" 周贺感觉徐卓放开了自己的钳制,刚想活动,却冷不丁被抱了个满怀。徐卓的力量很大,周贺挣扎半天也逃不开那个温暖的胸膛。 "咱俩好好在一起吧。" 徐卓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周贺觉得浑身的力量被瞬间抽空了。他抬头看看徐卓,又看看蝶吧,良久。 "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 "齐苑说我不适合这个圈子。" "我不会让你进这个圈子的,你只需要出现在我的圈子里,我能看到的地方。" "你考虑清楚,一旦让我粘上可别想轻易甩开......" "我喜欢你。" "......" 周贺不再出声了,他任由徐卓搂着,享受对方的体温。 10. 从蝶吧离开,二人去了徐卓的家。 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墙壁,几样简单的家具,以及到处乱丢的衣服。周贺是第一次来徐卓的家,简单的两室一厅,似乎很多年前装修过,现在只能在一些细微之处看出当时的风貌。 "这房你租的还是买的?"周贺环顾四周随口问。 "我妈留给我的。"徐卓边脱鞋边回答。 "你妈......不在了?"周贺想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他要了解徐卓的一切,这似乎是个仪式,一个他和徐卓真正开始的仪式。 "恩,早就去世了。"徐卓说着从后面搂住了周贺,不断在他的后颈撒下细细的深吻。 周贺被弄得有点痒,一种异样的感觉开始在全身流窜,但他还是坚持不懈:"你爸呢?" 徐卓叹了口气,把周贺的身子转过来,然后在二人之间拉开了些距离,站定。 "我爸和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后来我一直跟我妈过,没再见过我爸。我妈是在我高中的时候生病去世的,现在我唯一的亲人是在警察局当局长的舅舅。OK,好奇宝宝还有问题吗?" "暂时没有了。" "那就去洗个澡吧,看看咱俩这惨样!"徐卓指的是刚刚打架挂的彩。 "一起洗么?"周贺笑了,那笑容中带有点诱惑的意味。他看见徐卓先是惊讶,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把他拽进了浴室。 花洒喷出的水很快让四周雾气氤氲。浴室不大,放两个男人稍嫌狭小,可正是这种空间上的闭塞让情欲很快聚集流转,久久不散。 周贺靠在墙上,任温热的水流浇遍全身,迎接他的还有徐卓的吻。 周贺热烈地回应着,在这一刻他竟无比的妖娆。舌间顽皮的缠绕嬉戏,手掌急切的抚摩流连,周贺觉得身上像着了火。 徐卓的手由上而下,最终停在了那个脆弱的地方,周贺只觉混身一颤,竟有些腿软。 释放时,周贺完全瘫在了徐卓怀里。白浊的液体顺着流水进入下水道,不留一丝痕迹。 "老实了吧,让你点火!"徐卓开始帮周贺清理身体,声音蕴满压抑的欲望。 周贺笑而不语,轻轻把气息喘匀,再一次缠上徐卓。 "操,你这都跟哪儿学的!"徐卓被弄得再也忍不住了,关上花洒,把周贺连抱带拖地弄进了卧室。 前戏对于此刻的徐卓来说无疑是种煎熬,可他还是咬牙耐心地开发周贺的身体。这种耐心在徐卓身上很少见,但周贺是第一次,他知道的。 进入时徐卓动作很轻,可这种温柔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他就剧烈运动起来。 第一次的接纳对周贺来讲并不好受,确切的的说是很难受。疼,非常的疼,像是牵扯到了最敏感最纤细的神经,徐卓的每一次动作对他而言都是酷刑。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周贺却在这种疼痛中感受到了些许快感。他开始搂紧徐卓,努力地配合。渐渐的这场造爱竟有了一丝虔诚的意味。 良久,一切归于平静。 徐卓紧抱周贺,不住地在他颈间磨蹭:"你在床上可爱多了。" "平时不可爱么?"周贺望进徐卓的眼睛,笑道。 "说实话......不具备可比性。"徐卓回答的那叫一个坦白。 "操的,你小心精尽人亡!" "啧,可算回来了,"徐卓长舒一口气,"你要是再不骂人,我就真怀疑之前那个热情的家伙是不是你了。" "得,还有人找骂的。"周贺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他不准备告诉徐卓他是故意的,故意点火,故意热情,故意挑战男人的忍耐极限,他享受徐卓恨不得一口把他吞进去的表情,这让他安心。 之前和徐卓说自己"一旦粘上就甩不开"也不知道男人当真了没有,但他绝对是认真的。不喜欢的时候可以潇洒,一旦决定喜欢就要千方百计抓住,这就是他的性格,毫不掩饰的二十岁的热烈与执着。 回学校的时候是第二天下午,周贺本来有节大课,但一夜的疲惫还是让他选择回宿舍休息。 难耐的喘息,忘情的纠缠,赤裸裸的交欢,周贺就是长二十个脑袋也想不到推开宿舍门会瞧见如此场景。 潘小凡的尖叫声划破沉默,周贺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傻站在门口。他连忙转身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只听屋内一阵乒乓作响。 宿舍门很快再次打开,潘小凡头也没抬直接越过周贺匆匆离开了。 看女人走远周贺才再次踏进宿舍,迎接他的自然是陆晓不大好看的脸色。 "回来前也不说一声。" 周贺心想这也是我宿舍回来还通知谁啊我,可碍于刚刚看见了那翻场面确实自己理亏,也就没好发作。但有些话他不得不说,毕竟带女生进宿舍还那个啥......确实不太妥当。 "要不下次你俩去旅馆得了,毕竟这宿舍人来人往的给楼管瞧见也不好。" 周贺觉得这话说得够软了,可没想到陆晓却不阴不阳地扔了句:"管好你自己得了。" "操的,你吃枪药了?"周贺的火一下被勾了起来,"我就是看了潘小凡没穿衣服怎么着!" 很显然这话戳到了陆晓的痛处,下一秒拳头迎面而来。周贺没想到他会真的动手,一时没躲开被打了个正着,旧伤未愈新伤又添,眼角的口子开始渗血。 "我操!你疯了!" 陆晓冷笑:"也不知道咱俩谁疯了,和男人搞是不是特爽?早这样当初就答应陈老头多好,装什么装啊,落得个挂科的下场。" "你......什么意思?"周贺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颤抖,他在心里祈祷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可惜上帝没有听到。 "昨天你在重汇路吧,我和小凡都看见了,你和一个男的在酒吧前面抱着。啧,大庭广众你俩还真敢!" 陆晓话音未落周贺就扑了上去,和这位曾经的好友扭打成一团。他说不清现在的感觉,愤怒是肯定的,但在这愤怒中还有点不易察觉的受伤,能掩饰这些的只有使尽全力的拳头。 论打架,陆晓根本不是周贺的对手,可就在躲避和挨打的间隙他嘴上还是嚷嚷着"同性恋烂玻璃"之类的话。 周贺忽然觉得没了力气。他放开陆晓,退后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被自己打缩在墙角一团还不住咒骂的好友,说了二人认识以来最重的三个字。 "给我滚。" 他忘了这也是陆晓的宿舍,忘了他曾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忘了二人一起欢笑一起拼搏的日子,现在的周贺只想对方赶快在自己眼前消失。 "你不说我也会走,在这和你多待一分钟我都怕染上爱滋病。"陆晓说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门关上的刹那,周贺无力地倒在地上。他知道自己选了一条艰难的路,可没想到伤害来得这么快,像把双刃剑,无人幸免。 11.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周贺才意识到,冬天来了。与徐卓认识的那个夏季仿佛就在昨天,又好象已经很远。陆晓再没回过宿舍,应该是回家住了,偶尔上课碰见他的时候对方总当没看见,周贺知道是失去这个朋友了。 和徐卓的交往倒是渐入佳境,只要没有出警任务周贺都会在徐卓家过夜。有时候是看光碟,有时候是聊天,当然终极活动肯定是在床上。本来周贺只会泡方便面,但在吃了一次徐卓煮的方便面之后,他就义不容辞的担起了做饭的任务。毕竟总叫外卖不是长久之计,而吃徐卓做的东西又无异于自杀。现在的周贺,不敢说玩弄扁铲大勺于股掌之中也差不多能支配油盐酱醋于随心所欲了。 短信铃声突兀的响起,周贺翻了好久才把手机找出来,迅速调成震动模式。讲台上的中年男人仍在口沫飞溅,座位上的同学仍在插科打诨,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周贺的幻听。这就是他的大学,一个无所事事混日子的场所。 [干吗呢?有没有想我?] 徐卓一贯的短信开场白。要是在往常,周贺肯定会选择性地只回答前一个问题,他不像徐卓那样拿肉麻当有趣。可今天却有种异样的冲动。 [上课呢,想你了。] 手机安静许久,才再次震动起来。 [你......是周贺吗?] 靠!周贺恨不得飞身去徐卓面前把他掐死! [错了,刚才那是发给别人的!]周贺恶狠狠地按着手机,这次徐卓倒回得痛快。 [发给哪个混蛋的!操,老子废了他!] 周贺乐了,迅速回了句:[成,你挥刀自宫去吧。] 短信没再回来,周贺闭着眼睛也能猜出徐卓肯定在手机另一端暗爽呢。 紧接着第一场雪而来的便是寒假。去年大一寒假周贺回了家,可整整一个正月他都是待在家里看电视,而父母则领着那个出息的弟弟走亲访友。自那次之后,周贺再没回过家,算算有一年了。 "你爸妈也真行,过年不回家都不管?" "反正回去也是看一个月电视,他们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你们学校也真是的,放寒假封宿舍,还有没有点人道主义精神了?" "操,人道主义一碰上供暖费就颓了。" 寒假的前一天,周贺把东西都搬到了徐卓家,准备在那过冬了。给家里打电话说要利用假期在这边勤工俭学,父母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那也不用把整个宿舍都搬过来吧。"徐卓看着眼前的N个箱子,脑袋有点疼了。 "不是你说的么,放假一个月就把你家当宿舍,怎么着,还没搬进来就烦了?" "我哪敢呢,您是大仙儿!" 周贺乐了:"恩,认识的挺全面。" 徐卓最近特宠他,俨然一副小媳妇姿态了,当然床上除外。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蜜月期,但太过甜腻总有种不真实感。近了不成远了不行,周贺忽然觉得自己挺难伺候的。 年末是案件的高发期,所以徐卓一直很忙。周贺像去年一样窝在沙发看电视,只不过换了个房子。大年三十那天徐卓终于得到了休假,两个人得以抓住年前最后一天置办年货。 "对了,往年你都怎么过啊?"在超市逛的时候,周贺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自己过呗,大年初一去我舅那拜个年就成。"徐卓说着把N罐啤酒扔进了购物车。 "也就是说明天一早你就得出去?"周贺这话纯粹是正常疑问,不包括任何情感色彩,大年初一给自各儿最亲的人拜年再正常不过了。可徐卓似乎不这么认为。 "放心,我一拜完年就回来,保证你还没起不来呢。" "......"周贺无奈了,这人咋说什么到最后都得拐到床上呢。 从外面回来之后,周贺就一直待在厨房,边做菜还得边提防徐卓的骚扰。晚上六点整,年夜饭准时开席。一桌子菜,一半是周贺做的,一半是外面买来的制成品,拼拼凑凑倒也丰盛。 "慢着,先去放鞭炮!"周贺一把打掉徐卓伸向饭桌的魔爪,把一挂红彤彤的鞭炮连同打火机一齐递到他手里。 "不用了吧,外面家家都放,咱听听就行了。"徐卓眼巴巴地望着满桌子菜,就是拔不动腿。 "那家家都吃年夜饭,你闻闻就行了呗。" "......" 徐卓不情愿地出去了,很快,又一组震耳欲聋的声响融进了三十儿的喜庆。 周贺深呼一口气。能在这过年,真好。 吃完饭正好赶上春晚,对于这种大家心目中每况愈下渐显乏味的晚会,周贺却情有独钟。晚会一开场,他就坐在沙发上不动窝了。 "这玩艺儿有啥好看的啊。"被冷落在一旁的徐卓十分不满,他哀怨地枕在周贺腿上,胳膊一个劲儿的乱晃。 "无聊就去洗碗。"周贺把徐卓的脑袋从腿上移开,"沉死了。" 徐卓就像只打不死的蟑螂,无数次被赶走又无数次的卷土重来,最后周贺终于放弃任由那颗死沉死沉的脑袋在自己腿上枕着。 徐卓竟也真的安静下来,不再捣乱。 十一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周贺起身准备煮饺子,发现徐卓竟然睡着了!周贺无语,难怪这么安静。虽然睡着的他确实比平时可爱很多,但周贺还是毫不留情地把"睡美人"弄醒了。 "干吗非得十二点吃饺子啊,明早吃不一样么?"徐卓显然对自己遭受的摧残不满。 "这叫传统懂不懂!饺子,交子,交在子时,你想把十二点的钟声睡过去啊!" 周贺揉揉发麻的腿,打开冰箱把从超市买来的速冻饺子拎进了厨房。 十二点钟声响过,饺子准时出锅。当周贺把饺子端出来的时候,徐卓已右手筷子左手碗地等在那了,完全没了十分钟前的瞌睡样。 由于不久前刚吃过晚饭,所以周贺只是象征性地煮了些饺子。很快,盘子见了底。 周贺还没来得及收拾桌子就被拐上了床。沾上床的时候他才明白,徐卓哪是为了那盘饺子精神啊,人家磨刀霍霍是在等自己这大个儿饺子呢! "新年快乐。"徐卓的身子缓缓覆盖上来。 "大哥,钟都敲过半个多小时了,你才......"后面的话,消失在徐卓醉人的吻中。 恍惚间,周贺听见男人说:"我的新年,从现在开始。" 12. 周贺起床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徐卓不在,想是给他舅拜年去了。洗脸刷牙之后周贺自己下了袋饺子,解决了温饱问题。 吃完他才想起来还没给家里打电话拜年呢,刚开机,一条短信就钻了进来。 [新年快乐] 时间是凌晨一点,就四个字,没有任何标点符号的立在那儿,周贺却觉得眼眶发热。 自从那次蝶吧吵架后,他再没见过齐苑。上QQ见不到,出门更是碰不着,他发现之前如果不是齐苑一直找他出去,两个人的生活根本没有一点交集。他也想过发短信或打电话,可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一拖再拖几个月。现在齐苑主动发了信息过来,周贺明白,这个朋友保住了。 给家里打电话过去,母亲又唠唠叨叨说了一堆没用的,而父亲压根就没接电话,周贺觉着这事做得挺没趣的,打还不如不打。 刚把电话放下,门铃就响了起来。周贺边抱怨出门不带钥匙是种恶习边打开了防盗门,结果外面站着的压根不是徐卓。 "这是徐卓家......没错吧?" 来者是个二十六七的男人,五官英气逼人,身材高大挺拔,短短的头发更显精神。周贺怎么也没法把眼前这个酷似天安门广场护旗手的男人与徐卓那种吊儿郎当的家伙联系在一起,这哪儿也不挨哪儿啊。 "那个......这里是徐卓家,不过他现在有事出去了。"周贺紧抓门框,俨然一副看家护院的姿态。 "我能进去等他回来么?"护旗手先生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当、当然,请进。" 周贺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把人晾门口。 徐卓嘱咐他不要随便接电话,可没嘱咐他不要随便开门,况且住这一个月了也没别的人来过,现在这个状况着时让周贺没辙。 慌忙地去厨房倒了杯水,周贺没忘起码的待客之道。 "实在不好意思,只有白开水。" 男人似笑非笑,说:"不错了,以往我来连白开水都没有。" 周贺下意识地皱眉,嘴上却说:"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男人摇头,"他现在肯定给他舅拜年呢,一会就能回来。" 周贺眉头已经挤成了名山大川,男人忽然笑出声来:"还没自我介绍呢,在下莫飞克,徐卓警校同学,也是那家伙为数不多的好友。" 莫飞克刻意加重好友两个字,周贺瞬间明白了。他大方地伸出手:"周贺,徐卓男朋友。" 周贺看见莫飞克愣了一下才跟自己握手,马上觉出了什么。 "你以为我是MB吧?"周贺问得直接。 "抱歉。"莫飞克倒也老实。 "没关系,错不再你,"周贺笑着把指骨掰得咯咯作响,"谁让某些人生活不检点呢。" "啧,手下留点情啊。" "我怎么觉得你很期待呢?" "呵呵,被发现了。" 周贺觉得物以类聚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这个类不是外表而是本质。经过近半个小时的胡侃,莫飞克已经脱下正气的外衣在灵魂上与徐卓重合了。 "咱俩掰手腕?"聊到无聊之际,莫飞克忽然提议。 "你是警校出身吧。"周贺有种被欺负的感觉。 "警校怎么了,一句话,你是不是男人?" "操,老子跟你拼了!" 徐卓一推门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自己多年的损友表情愉悦地哼着小曲不急不徐地把周贺的手缓缓压下,毫无疑问的压倒性胜利。 "怎么着,大年初一就来我这欺负人啊。"徐卓把外套脱掉走进客厅,第一个动作就是把周贺牢牢锁进怀里。 周贺挣扎了半天,未果,无奈之余只能叹气:"得,我就是个人型抱枕。" 莫非克不满地皱眉:"我又没想干啥,用得着保护得那么周密么?"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徐卓说着把脑袋转向周贺,"以后禁止和此人单独见面,他能把你啃得渣儿都不剩。" 周贺笑笑没出声,莫飞克是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反正他已经被徐卓啃得没剩什么了。 晚饭是三个人一块吃的,当然还是周贺下厨。谈话间周贺了解到,莫飞克和徐卓从高中起就在一块混了,一起翘课,一起泡吧,一起追男孩,后来还一起上了警校,应该算是孽缘吧。不过莫飞克比徐卓有出息,现在已经混到市局了,不像徐卓还在小派出所打拼。 "你们俩现在算同居吧。"莫飞克忽然问。 周贺刚想说话,却被徐卓抢了先:"他这是放假没地方待了,开学还得回学校去。" 想也没想周贺就一脚踹了上去:"烦我就直说,操,离了你我还没地方待了?" "你奶奶的,谋杀亲夫啊!"徐卓夸张地哀号,可惜唤不出施暴者的一丁点同情心。 "啧,百炼刚就是这么化成饶指柔的啊。"莫飞克无限感慨。 吃完饭聊了一会,莫飞克就离开了。临走之前还和周贺说什么徐卓这人不怎么样可别对他太认真之类的,理所当然被徐卓暴力驱逐。不过周贺总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因为莫飞克最后看自己的眼神太过复杂。 新学期很快开始了,周贺还是搬回了学校。毕竟上课什么的还是在学校住方便。陆晓还是没回来,诺大的宿舍一个人冷清得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QQ上又能见着齐苑了,CS还是一如既往的烂,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贫,只是不再动不动就找周贺出去了。 开学快一个月的时候周贺迎来了人生第二十一个生日,得到的礼物是一麻袋向日葵,伴随而来的生日祝福语是"你可以去尽情嗑了"。周贺本来想问徐卓"你家鲜花有用麻袋装的么"可后来还是放弃了。谁让之前男人问他最喜欢的东西时自己说是向日葵呢,还给了个欠扁的答案"可以嗑瓜子儿"。 生日过后没多久就是期中考,周贺突击了几天算是顺利过关。眼瞅着再过俩月又是一个夏天,周贺忽然意识到,跟徐卓认识快一年了。 13. 徐卓失踪了。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失踪,而是你可以和他通电话发短信甚至聊QQ,但就是见不着人。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近两个月,两个月不做爱在徐卓那里根本不可能,那这说明了什么? 周贺禁止自己再揣测下去,患得患失是小女孩的把戏,不适合他。 学期的最后一天,徐卓终于露了面。满脸疲惫风尘仆仆,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刚从伊拉克回来。 "想见您一面不容易啊,是不是还得提前预约?" "得,都是我的错,"徐卓态度那叫一个好,"这阵子所里太忙,我这不也是为和谐社会出力么。" "那我一正经公民也是社会一员,咋不见人民警察献爱心?" "嘿嘿,这不舍小家为大家舍私情为大义全国一盘棋么。" 徐卓开始犯贫了。这是他想避开某个话题的具体表现,东拉西扯唱高调,说的却全是废话。周贺没心情再扯下去,也不想继续探究了。 "明天就放暑假了,我爸让我回家。"周贺直截了当地表明找徐卓出来的目的。 "你家不是把你流放了么,过年不回去都没事怎么暑假又找人?" "我妈前阵子刚动完手术,我得回去看看。" "严重吗?" "医生说以后注意休养就行了。" "哦,那就好。" 这次见面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徐卓又被一个电话招走了。周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徐卓似乎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周贺有些黯然,一种说不出的憋闷在五脏六腑积聚压得他喘不过气,可束手无策。 [曲苑杂坛]:呼叫混世人魔!呼叫混世人魔!呼叫混世人魔! [混世人魔]:在啦,叫魂啊! [曲苑杂坛]:下午怎么没在线? [混世人魔]:出去买东西了,总不能在火车上绝食吧。 [曲苑杂坛]:没见徐卓? [曲苑杂坛]:怎么不说话?掉线了? [混世人魔]:见了。 [曲苑杂坛]:靠,你挤牙膏啊,问一句挤一截。 [混世人魔]:你咋跟包打听似的。 [曲苑杂坛]:他说没说为啥俩月没见人啊? [混世人魔]:构建和谐社会去了。 [曲苑杂坛]:你信? [混世人魔]:我又不是没脑子。 [曲苑杂坛]:后来呢? [混世人魔]:什么后来? [曲苑杂坛]:你没再继续问? [混世人魔]:问什么? [曲苑杂坛]:靠,崩溃!你现在马上给我来蝶吧! [混世人魔]:现在?大哥,我明天要赶火车。 [曲苑杂坛]:把行李一块拿过来,明天我送你去火车站。 [混世人魔]:不用,太麻烦了。 [曲苑杂坛]:怕被我吃了? [混世人魔]:我又不是包子馒头...... [曲苑杂坛]:呵呵,那不就结了。当我这个朋友给你饯行可以吧。 周贺想不明白,怎么齐苑每次都能三绕两绕的把自己绕进去。结果就是自己大半夜的拖着行李满世界乱转,差点被当成流窜犯。 今天不是周末,所以蝶吧又恢复了往日的格调,淡淡的,犹豫的,还有点小资。周贺自然被请进了那个极其华丽的酒吧休息室。由于已经知道了齐苑就是蝶吧的主人,所以此次周贺旧地重游已没了任何不自在,按齐苑的话说,他比自己这个真正的吧主还像吧主。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两个月不见人你就这么简单放过他了?"齐苑说着把一罐啤酒递过来。 "还能怎么办,他一犯贫你他妈的就甭想撬出真相。"周贺啪的拉开啤酒,仰头就是几大口。 "你是问不出来还是不想问啊?"齐苑一针见血。 "说实话,没问出来我挺庆幸的,你说他要是真告诉我他想和我分了,怎么办?"周贺苦笑,把剩下的半罐啤酒一饮而进。 "什么怎么办,凉拌呗,我这不还有候补的么?"齐苑说得那叫一自然。 "靠,和你说正经的呢。" "好,咱们就说说正经的,那徐卓有啥好,你就这么怕他不要你?" "我也想知道他哪好,操的,可一想到要和他散......"周贺苦笑着指指心口,"这儿就疼。" "靠,这恋爱再谈几年你都可以去写言情了。"齐苑无奈地耸耸肩,"你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这一走两个月你不怕真出点什么?" "天塌了我也不怕,反正在东北又听不见看不着的,回来我还是他男朋友,只要我不放手他就得乖乖的认命。"周贺语气顽皮却坚定。 "啧,幸亏我悬崖勒马,这被你缠上也忒恐怖了点......"齐苑夸张地乍舌。 "谢谢你。"周贺忽然冒出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恩?"齐苑没反应过来。 周贺笑:"死气白赖把我找出来不就是怕我一个人想不开?" 齐苑明白过来,马上说:"现在不怕了,倒是担心给你缠上的家伙想不开。" "呵呵,他还没充分认识到我的威力呢。" "该怎么说你呢,"齐苑叹气,"一条路走到黑?" "拜托,我这叫执着好不好!" "好,好得很!来,为执着干杯!" "干!" 周贺是在第二天中午醒来的,就在豪华休息室的沙发上。自己宿醉的头痛还在肆虐,另一个家伙已经跟没事人儿似的立在面前了。 "火车已经开了,喏,今天下午的飞机。" 周贺看着手里的机票,有点想揍人:"你他奶奶的就不会早点叫我!" "叫了,你不醒啊!"齐苑甚是委屈,"我差点把沙发掀翻你都没反应,一推你你就猛拳相向,什么睡品嘛!" "那现在怎么办?"周贺没有一点愧疚,横得理直气壮。 "我这不给你买了机票嘛。" "不要。" "为什么,又快有舒服,不是比火车强多了?" "不安全。" "啥?这是安全系数最高的交通工具好不好?" "高有个屁用!你听说过那架坠落飞机有人生还的?我又不会跳伞。" "......" 最后周贺还是坐了飞机。起飞的时候耳膜很难受,像是被什么压着一样,不过很快这种不适感就消失了。望着下面逐渐缩小的城市,周贺希望他和徐卓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干扰也能像这耳痛一样转瞬即逝。希望等他再回来时,生活依然美好。 14. 周贺从东北回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赶上了夏天的尾巴。虽然如此,却仍酷热难耐。周贺有时候想要是能把家里的天气给这个城市,这里就完美了。 两个月的时间似乎真的让生活重新上了轨道,徐卓不再整天不见人,放假前的两个月仿佛是周贺记忆中的幻像,越发的不真切。 上了大三课程少了很多,再加上左逃又逃的几乎没剩多少,于是周贺总是窝在徐卓那套宽敞的房子里,算是半同居生活。 "东北是不是很凉快?" 晚饭后两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徐卓随口问。 "不算吧,最热的时候也有三十多度呢,不过持续不了几天,要是跟这儿比赶得上避暑山庄了。"周贺说着把身子往沙发里靠了靠,空调的度数似乎有点低,他已经感觉到凉了。 "那我明年夏天和你一块回家避暑得了。" "行啊,包吃包住一月三千。" "靠,敲诈啊!"徐卓大叫。 "爱去不去。"周贺挑眉,坏笑。 "那我是不是得先把本儿捞回来啊......" 徐卓没说完就从沙发的一端扑了过来,周贺贪恋着温暖的体温,任对方予取予求。 所有的言语都不过是这场行为的前戏,没有人会当真。一是周贺有暑假可徐卓没有,二是在没有特殊原因的时候周贺不会回家过暑假。 身子在战栗中沉溺,思维却异常的清晰。周贺考虑着这是不是他要的生活,频繁的亲热频繁的做爱,可除此之外呢,好象真没剩下什么。可这又是徐卓想要的生活么,或者说,自己是徐卓想要的的么?如果现在的生活都不是两个人想要的,那么他们在做什么呢? 乱了,周贺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怪圈,东南西北都出不去。 周贺还没走出怪圈,终极BOSS已经出现。 "你好,我叫沈婕,徐卓的女朋友。" 之前的一切飘忽在此刻幻化成这个美丽的女人,周贺反而踏实了。 "我就不用介绍自己了吧。"周贺笑着伸出手。对于能查到自己手机号的人来说自我介绍绝对是多余。 服务员适时的端来茶水,为这场谈话拉开了帷幕。当然周贺更愿意解释为敲响战钟。 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漫开来,可惜无人顾暇。周贺不得不承认,徐卓挑女人挺有眼光的,容貌脱俗气质不凡,衣着简单却尽是价值不斐的牌子,当然最难得的是能把情敌约在茶楼。 美貌,气质,财富,理智,女人该有的难得的她全占了。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出来的目的。"沈婕开门见山,不像在对情敌反倒像一场商务谈判。 "请等一下,我认为有些话在开始前先说清楚比较好。"周贺举起右手礼貌的打断谈话,要知道他在课堂提问时都没这么文明过。 沈婕先是皱眉,随后点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这顿茶......"周贺顿了顿,终于开了口,"是你请还是AA制?" "啥?"沈婕高贵的形象险些甭不住,良久,她才轻蔑地瞥了周贺一眼说,"我请,可以了吧。" 周贺点点头,浑然不觉自己这问题有什么不妥。地点是女人选的,全市最高档的茶楼,她敢选就没理由叫自己一个穷学生买单。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沈婕的语气明显冷了下来,虽然一开始她就不怎么热络,"我希望你离开徐卓。" 该来的总会来,周贺打醒十二分精神开始自己的徐卓保卫战。 "为什么是我离开而不是你?" 女人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这理由太多了,想听我就给你挑几个。第一,我从三年前就和他在一起而你们的关系......如果信息正确的话应该开始于一年前;第二,我父亲在省里多少也是个干部,对徐卓的将来绝对有益;第三,我是女人。怎么,还想听吗?" 周贺微笑着摇头,沈婕的每个理由都能让他惨败。可现在他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 "为什么一年了,你现在才来找我?" 周贺的话似乎问到了沈婕的痛处,只见她脸色变了又变,冷笑道:"要是早知道你以为我会放你逍遥一年?这两年我一直在英国修学位,几个月前才修完回来。本来准备和他结婚呢,可倒好,发现你这么一号人。" 几个月前?周贺终于为放假前徐卓的不见踪影找到了理由。 "我就看着他不对劲,经常背着人打电话手机收信箱又总是空的,本来我以为也就是跟从前一样玩玩,没想到竟然已经和你纠缠一年了。周贺,该让我怎么说呢,你挺让我刮目相看的,能把徐卓降住一年的男人,你是第一个。" "呵,过奖。"周贺平静地拿起茶杯,优雅地喝了口,才慢慢道,"徐卓是双性恋么?" 沈婕咬着嘴唇,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周贺笑了:"你该不是想嫁一个只对男人勃起的老公吧?" "他是双,不过更喜欢男人。"沈婕还是说了出来。 周贺耸耸肩,继续问:"你有跟他的合影吧。" "恩?"沈婕没反应过来。 "既然找我出来谈判总会把这些武器带着吧。"周贺笑得轻佻,"一张就行,选那种最亲热的给我看看。" 把照片接过来的时候,周贺觉得自己肯定有自虐倾向。可没办法,他就是想看,一种特别强烈的渴望。 头挨着头,肩靠着肩,相片上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徐卓。笑容谈不上多真诚,却灿烂的让人心痛。 周贺彻底认了。是的,他之前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可现在这个肥皂泡终于破裂,四溅的水汽在阳光下无所遁行,逃不开蒸发的命运。 可周贺不信命,就目前的局势而言他确实没有任何胜算,但不见得没有打和的可能。 "这么想我离开他,那你自己和他说。"周贺说着拿出手机,拨通了徐卓的电话。 如他所想,沈婕瞬间紧张起来,她慌乱地抢过手机,在接通之前按下了结束键。 周贺笑了,笑容里是不易察觉的狡黠和得意。这一局,打和。 沈婕不怒反笑,笑容却阴冷刺骨:"算你狠,周贺,咱们走着瞧。" 直到女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周贺才卸下已经僵硬的笑容长舒一口气。松开紧紧纂着的拳头,手心里已满是指甲留下的伤痕。 沈婕知道徐卓的性向,可她得在徐卓面前装傻。煞费苦心把自己找出来谈判,周贺赌的就是她不敢撕破脸。结果这一局他赢了。 可下一局又会怎么样的? 那天晚上的做爱,周贺异常热情。热情到徐卓以为他吃了什么小药丸。只有周贺知道,这是自己在害怕。沈婕不敢撕破脸,自己又何尝敢呢。那就大家一块装傻吧。 快感攀上颠峰的时候,周贺紧紧抱住徐卓的头,把男人的嘴贴近自己耳边,只有这时候他才能听见那句我爱你。都说男人在做爱时说的话是最不可靠的,同样身为男人的周贺自然明白。可对于从未在清醒状态下听徐卓说这三个字的周贺来说,哪怕是激情中的"我爱你"也足以让他多几分力量。坚持不放手的力量。 他喜欢徐卓,喜欢到拼了命也不想放手的地步。 都说男人要让着女人,可他才二十一,有任性的权力吧。 15. 周贺知道这事没完。沈婕已经修完学位必然要落叶归跟了,那么结婚之前唯一的障碍就是自己。昨天的会面只是战争吹响号角,接下来才是持久战。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周贺决定去摸摸女人的底细。 "沈婕是谁?" 周贺话音刚落,对面正在喝水的男人就呛得咳嗽起来。直到咳得满脸通红才抬起头断断续续地问:"这、这个就是......咳......你今天请我吃饭的目的?" 周贺有点同情起莫飞克来,自己似乎问得太直接了些。不过饶着弯说话不是他的风格,况且有些事情直接一点能获得更好的效果,比如打听沈婕的底细,再比如纠正莫飞克的错误。 "你只说对了一半。了解沈婕是目的没错,但不是我请你而是你请我。" "为什么?"莫飞克瞪大了眼睛,"我给你提供信息你还要我请?" "如果刚认识我时你就为我提供信息当然我来请,但现在是我主动找上你打听信息,你觉得还是我请妥当么?" 周贺不紧不慢地喝口茶水,然后才抬眼轻瞥了一下莫飞克。动作很轻,可被瞥的人还是一身冷汗。莫飞克知道这是周贺在怪他没有早说出沈婕的存在。其实在说与不说间他也挣扎了很久,最后他还是决定不说。毕竟他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权力来加速或者延缓两个人的交往进程,在他看来最理想的状况应该是徐卓自己出口,不过照现在的状况看周贺并不是从徐卓那里知道的。 忽然莫飞克为自己的想法笑了,什么最理想的状况,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最理想的状况。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得知沈婕的?" "不用得知,人家大姑娘自己来找我了。"周贺笑得有些玩世不恭,"一出场就以徐卓女朋友的身份让我退出,他妈的我还是他男朋友呢!" "既然都见过面了你还来问我什么呢?"莫飞克不明白。 "人我是见过,样子身段气质我也都领教了,可惜还没套出什么话人家就走了。"周贺丝毫没提是自己把人家气走的,"今天找你出来我就是想知道她的底细,像是家庭背景性格习惯还有和徐卓具体是个什么关系。" 莫飞克点点头,开始把自己所知一丝不露地贡献给周贺。 "沈婕算是高干子弟,父亲是省里一个挺管用的干部,家里经济条件自然不用说。她是在三年前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认识的徐卓,也不知道看上了徐卓什么反正是一扑心的想和他好,徐卓是个双男女通吃,可他更喜欢男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和沈婕好的第一年他是真的没再出来混过,规矩的跟什么一样。后来沈婕家里给她弄出国去深造,一走就是两年,徐卓你也知道根本就不是什么本分的人,所以沈婕出去这两年他又开始出来混,我本来以为他也就是玩玩等沈婕一回来就会结婚,可......" 莫飞克说到这里停住了,周贺却顺当地接下话茬:"可他和我同居了,或者说是处于同居状态,这是你没想到的对么?" "是的,"莫飞克大方承认,"我和徐卓认识了这么多年,也一起在外面野了这么多年,可我第一次见他和哪个人走的这么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在想,沈婕怎么办?" "呵,你怎么不想我怎么办?"周贺冲莫飞克奇怪地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这是我现在考虑的问题。"莫飞克收敛了笑容低声说道。 周贺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语气也不再轻浮:"你说沈婕一扑心的想和徐卓好,她一个高干家庭刚毕业的大学生怎么就看上了八杆子打不着的小警察?" 莫飞克没有说话,周贺似乎也没指望从那里得到回答,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是徐卓出手勾的人家对吧,为了给自己找一块可以少奋斗三十年的金砖他甚至规矩了一年。" 莫飞克也不再隐瞒,直接说道:"徐卓对女人没有太大的欲望,但如果必须找个女人成家立业的话沈婕无疑个方面都达到了优秀。徐卓的舅舅毕竟只是个即将退休的小小局长,比起沈婕家的势力......" 莫飞克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周贺已经明白了。 沉默,良久。 周贺淡淡说道:"你觉着我有胜算么?" 莫飞克惊讶地抬起头,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周贺见状笑了。 "你以为我会退出?" 莫飞克老实点头,随即笑了:"你让我很意外。啧,也许徐卓那小子捡到个宝贝。" "不是捡到是抓着的。"周贺回忆起那并不算愉快的初次会面。阴森的派出所,冰冷的审讯室,这场相识似乎在一开始就孕育着冷清却惨烈的味道。 "你希望我退出么?"周贺没有看莫飞克,低着头反倒像在自言自语。 莫飞克沉默了一会,才幽幽地说:"从理智上讲,我希望你退出。" "那从感情上讲呢?"周贺终于抬头,目不转睛地盯住莫飞克。 莫飞克笑了:"你说呢?" "你不怕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现在已经很乱了不是么?" "呵,如果我告诉你我想把它搅得更乱呢?" "周贺......" "恩?" "有点自信好么?" "......" 周贺被戳到了痛处。他有一百二十万分的决心留下不退出,却连零点零一的必胜信心都没有。这份不自信来自沈婕的优秀,来自于自己骨子里同性恋的自卑,更多的却是来自徐卓难以捉摸的态度。 看着周贺多变的表情,莫飞克认真道:"知道沈婕为什么直接找你谈么?以往徐卓跟其他男孩混的时候沈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却直接就去找你,那说明你对她构成了严重威胁,换句话说,在徐卓那里你是不一样的。" 周贺无奈地苦笑:"有多不一样,我给不了他权力地位甚至正常的......" "可他为了你甚至不想结婚!"莫飞克激动地打断周贺的自怨自艾,深呼一口气说道,"沈婕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和那小子结婚的,可徐卓三推四推磨蹭了好几个月,这才把女人逼急了直接找你谈判。" "也就是说,我还有胜算是么?"周贺抬起头,眸子一片清亮。 "只要你不放手。"莫飞克说。 周贺笑了:"这是我最擅长的。" 和莫飞克的聊天化解了周贺最后一丝顾虑,这场持久战,他准备顽抗到底了。 临走的时候周贺希望莫飞克不要把沈婕找过自己的事情告诉徐卓。 "你放心,看客的本分就只是看着,乱插手我还害怕误伤呢。"莫飞克笑着回答,接着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徐卓那小子现在肯定左右为难着呢,以为他的决定就是上帝之手一锤定音,啧,他哪里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战利品。" 周贺笑笑,无言。 人人都以为自己是战争中心,殊不知只是生活这场大战役中的小小局部。 16. 从莫飞克那里回来的几天,周贺气势满满。可这气势在与徐卓交手了几个回合之后就像漏气的气球,消失了。 周贺发现交往后,他与徐卓的相处百分之八十时间用来做爱,剩下的才用来交谈。可交谈中又有百分之八十是完全无意义的闲扯,那么意味着他们几乎没有认真谈过些什么。或者说,他们交往后的生活只有两部分,做爱和扯淡。 周贺慌了,他觉得自己急需做点什么来改变这种不正常的交往状态。所以在又一次的高潮后,他攀上了徐卓的肩膀。 "我们去看电影吧。" "现在?"徐卓张着嘴表情很有意思,周贺觉得够自己品味三天的。 "如果你想看午夜场,我不介意。"周贺笑得有些勉强。他是真的想现在出去的,可徐卓的表情打消了他的念头,"我是说......恩......挑一天闲的时候我们可以去看。" "恩。"徐卓含糊的应了一句,翻身睡过去了。 周贺的感觉很不好,果然,一晃又是一个多星期,男人对看电影只字不提。周贺敢百分之百肯定,他是忘了。 周贺忽然有种很强烈的渴望,他想和徐卓谈谈,推心置腹实话实说的谈谈。当然不是谈沈婕,也没有必要谈那个女人,他想谈的是他们俩。周贺想弄清楚自己到底在为什么拼杀。 是的,他很迷茫,这就好象你有冲锋陷阵的勇气却不知道在为了什么理想,这很恐怖。虽然莫飞克给了他信心,可周贺却发现自己的动力在逐渐丧失。 他第一次拒绝了徐卓的情欲邀请。 "怎么了?"男人支起身子,显得很困惑。 "不想做。"周贺回答的很干脆,语气却平静。 "那你想做什么呢?"徐卓笑得有些随意。 "除了做爱和扯淡。" 周贺说完望向徐卓,后者却回以沉默。周贺颓了。 "看来除了那两项,我们真的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去看电影吧。"徐卓忽然说。 显然,徐卓记得自己那天说的话。可如果他一直都记得,那这一个多星期的沉默表示了什么呢?周贺忽然很不是滋味。可嘴上却说着:"好啊。" 午夜场的电影院总是很冷清,就那么一部片子循环放映,看客寥寥。周贺和徐卓进去的时候片子正放到结尾,卧底的正义警员为了救心爱的女孩被坏蛋一枪毙命。又是黑色警匪片,典型的《无间道》跟风之作。 他俩坐定的时候,片子又重头开始放映。淡淡的都市剪影,拉开了这一注定悲剧的序幕。男孩的秘密使命,在黑帮地层的搏命攀爬,与女孩的美好相遇,在爱情和大义之间的痛苦挣扎...... 片子过了大半,两个人却没说一句话。周贺忽然觉得很滑稽。 他们半夜三更地折腾就为了来这沉默的看场早就知道结局的电影? "徐卓。" 黑暗里,周贺忽然叫了这个名字。都说叫喜欢的人的名字时会很别扭,此刻周贺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仿佛这两个字已经在口中酝酿了很久,喊出来都有了沧桑的味道。 "恩?"徐卓应得很快,快到几乎让人怀疑他根本就没在看电影而是一直等着这句呼唤。 "我们这算恋爱么?"周贺说话的时候仍旧盯着前方的打打杀杀。 良久,他才听到旁边人苦涩的声音。 "我不知道......真的,我并不比你好受。" 周贺忽然泄了气,似乎一肚子的话都被徐卓的这一句打消。 "呵,谈个恋爱弄这么难受,咱俩不是自虐么。" 起身,离开。周贺走的没有一丝犹豫。徐卓还在黑暗中坐着,或者已经融进了这黑暗。 [曲苑杂坛]:最近是不是特闲啊,怎么总在线? [混世人魔]:你看见我了?我怎么没见你? [曲苑杂坛]:我一直隐身呢。呵呵~~ [混世人魔]:最鄙视这种人! [曲苑杂坛]:别介,我这不是暗中观察么。 [混世人魔]:哟,还整得挺专业。那你都观察出什么了? [曲苑杂坛]:你很闲。 [混世人魔]:晕死......你没事观察我干吗? [曲苑杂坛]:最近怎么没和小警察混在一块? [混世人魔]:暂分手状态。 [曲苑杂坛]:靠,吵架了? [混世人魔]:没。 [曲苑杂坛]:他有外遇了? [混世人魔]:怎么不是我? [曲苑杂坛]:得,我还不知道你,典型的一棵树吊死。 [混世人魔]:呵呵,可惜选树没眼光,吊得半死不活。 [曲苑杂坛]:你们...... [混世人魔]:别问,因为连我都不清楚出了什么问题。 [曲苑杂坛]:说说嘛,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出谋划策。 ...... [曲苑杂坛]:喂!不想说就算了,你可别玩什么突然下线。 [混世人魔]:呵呵,我不会那么没Q品。 [曲苑杂坛]:? [混世人魔]:打牌有牌品,喝酒有酒品,聊QQ自然就有Q品。 [曲苑杂坛]:靠,服你了。 ...... [混世人魔]:恋爱究竟是什么? [曲苑杂坛]:靠,你写言情啊这么文艺。 [混世人魔]:滚,老子下了! [曲苑杂坛]:别别别!我错了!!!!! [曲苑杂坛]:恋爱嘛,就是你喜欢他他喜欢你那就一块处呗。 [混世人魔]:怎么处? [曲苑杂坛]:什么怎么处?就是在一起啊。 [混世人魔]:在一起做什么呢? [曲苑杂坛]:崩溃,做爱做的事啊。 [混世人魔]:靠,除了这个呢? [曲苑杂坛]:那可多了去了,你问这么具体怎么回答啊,每个人情况又不同。 [混世人魔]:比如? [曲苑杂坛]:烛光晚餐,海滨浴场,浪漫影院,温馨逛街,任君选择。 [混世人魔]:还有呢? [曲苑杂坛]:晕死,只要是和喜欢的人一块干啥不行!靠,你都快给我弄成琼瑶了。 可以想象电脑那头齐苑的狼狈,周贺想笑却笑不出来。如果只要是和喜欢的人在一块就会快乐,那为什么他和徐卓都那么累呢。 问题确实存在,可周贺却找不到症结。他忽然很想哭,那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无力感,你可以对着已知对手奋力拼杀,却永远砍不到隐匿于虚无中的敌人,即使筋疲力尽。 距离电影院事件整一个星期的时候,迎来了"十一黄金周"。学生们回家的回家旅游的旅游,校园一时间安静下来。空空的,倒真有些秋的悲凉。 周贺定制了一个"黄金周游城"计划,在这个城市上了两年多大学,他忽然发现似乎从未好好认识过这里。 游城第一天,周贺选择了这座城市的博物馆。数量繁多的文物让他几乎眼花缭乱,看着文物旁的解说,品味着遥远年代的光阴,周贺觉得喧嚣许久的心灵似乎得了一丝喘息。整个博物馆逛下来,他竟然花了好几个小时。 由于学校距博物馆比较远,他又是吃过午饭才动的身,所以回到学校时天已经暗了。 灰蓝的天幕下,一抹白色甚是刺目。 还是校门口的林荫小路,还是那辆马自达,还是那个靠在车门吸烟的男人,一切都与一年前的那个夏天夜晚奇异的重叠起来。 17. 一地的烟头,男人应是站在这里很久了。 昏黄的路灯,寂寥的身影,完美的小资电影场景。可周贺没有像无数影视剧本描写的那样愤然离开再上演一幕你追我赶追到了大团圆追不到便一声叹息的戏码,相反的,他毫不迟疑地向徐卓靠近。 七天时间,足够一个人想很多。也许两个人都没有找到准确答案,却足以静下来好好谈谈,不过他本想"十一"过后去找徐卓的,看来对方比他还心急。 靠近徐卓快两米的时候,男人忽然抬起头来。周贺看见他的眼睛亮了下,又很快隐去。 沉默,沼泽一般蔓延着。徐卓神情闪烁数回,却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初秋的晚风让周贺打了个哆嗦,他无奈地呼口气接收了沉默打破权。 "我们上车谈吧。" 徐卓仿佛才神游回魂,慌忙地拉开车门让周贺坐进副驾驶而自己做进驾驶座。 周贺刚一坐定就把身子紧靠在椅背上汲取些许暖意,略带埋怨道:"切,追我的时候明明那么能说......" "那不是追,"徐卓今夜第一次开口,声音哑哑的,"顶多算钓,钓男孩都得贫点这是不二法宝。" "靠,你就无耻吧。"周贺翻翻白眼,正为自己从前的容易上钩哀悼,却听见男人再次出声。 "今天这才算追,从城南追到城北......像跟踪狂似的。" "你一直跟着我?"说不吃惊是假的,说不感动......也是假的。在周贺的印象里,徐卓根本不是一个会为别人这么委屈自己家伙。 徐卓没有做声,只是勉强扯出个笑容算是默认。 看着徐卓苦笑的表情,周贺有点不是滋味。 "抱歉,我不是故意搭错车的。" 剧情急转直下,到这里甚至有了一丝喜剧的味道。 周贺真不是故意的,去城南火车站的600路和去城北博物馆的603路外型完全一致,又共用一个车站,他远远见到一个60开头的公车就想也没想地上去了,谁知下车却到了火车站。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要真知道我在后面你恐怕就坐着公车绕城墙了。" "啧,你这认识还挺深刻。"周贺疲惫地把头靠在椅背,意兴阑珊起来。 徐卓敏感的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不想和我谈了吗?" "是怕你又开始扯淡。"周贺看向车窗外,目光却没有焦点。 "呵,不敢了,再扯你就真的跑没影了。" "操,我往哪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怕你的心跑了。" "......" 周贺本想对徐卓的肉麻揶揄几句,可话到嘴边却走了样。 "心也跑不了,除非......你不要。" 徐卓没有接话,周贺分不清他是不想接不会接还是不知道该不该接。清了清嗓子,他想起了那一地烟头:"不是说一直跟着我么,那怎么提前回了?" "想用些时间组织语言。" "组织好了?" "本来挺好的......可一见你全忘了。" "敢情是我的错?" "你说呢?" 周贺忽地把挺起身子,今晚第一次认真地看向徐卓的眼睛:"我是特别的,对么?" 徐卓没有避开周贺的直视,而是伸手缓缓攀上他的脸颊轻轻摩挲:"绝对别怀疑。" 周贺安静地待在那,任由粗糙的手掌抚摸流连,忽地一股强烈的悲伤向他袭来。 "那为什么会搞得这么难受呢?我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徐卓你告诉我,为什么两个喜欢的人在一起却并不快乐?" 徐卓拉过周贺让男孩的头抵在自己肩膀,苦涩地说:"可分开更难受,不是么?" 周贺也露出了苦笑:"合着咱俩就过不上好日子。" "会的,相信我,"徐卓把周贺搂得更紧了,好象生怕他跑掉,"给我些时间。" 周贺知道徐卓指的是什么,男人以为他不知道,可事实上他知道。"给我些时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在与沈婕的战争中取得了关键性战役的胜利? 周贺忽然明白,原来徐卓也在拼杀。 冲锋陷阵的动力,似乎回来了。 "既然跟踪我那么久,有没有顺便参观一下省博物馆啊?" 周贺忽然改变话题让徐卓有点措手不及。好半天,男人才缓过劲来。 "恩......没太细看,光顾着怕你发现了。" "那我们明天再去一次。"周贺忽然提议。然后也不管徐卓回应,就擅自作了主,"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十点还在这里,咱们出发去博物馆。" 徐卓动了动嘴,终究点点头。周贺笑得像个快乐的老鼠,这才是"十一"的第一天,他有的是信心在未来的六天内把男人全扣在自己身边。至于沈婕,她是修生养息也好咬牙切齿也,反正这个"十一"她是注定得独守空闺了。 恍惚间,周贺似乎真的看到这个黄金周散发出的金色了,幸福得耀眼。 18. "知道这里的城墙有什么特点么?那就是它的厚度要大于它的高度,所以我们才可以这样宽敞的走在城墙上......" 周贺听着古城墙的工作人员尽心地讲解,感受着不同于平地的吹风,闭上眼,几乎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个人。 今天是他和徐卓"十一"黄金周的第四天,前几天他们几乎游遍了这个城市的旅游胜地,所以今天才选择了其实没什么乐趣的城墙。周贺甚至考虑明天要不要去动物园。 徐卓一直兴致不高,他看得出来,似乎陪自己逛只是义务。周贺希望找到一个两人都喜欢的情感交流方式,显然还未成功。不过周贺知道影响徐卓兴致的主要因素不是这,而是男人那个频频震动的手机。想必那个女人寂寞得快气疯了吧。 正想着,徐卓口袋里又传来了NOKIA特有的震动声响。看着男人略带紧张的歉意笑容和按下拒绝接听的不自然动作,周贺表现得异常平静,他认真地听着城墙讲解员的讲解自然得就像根本没注意到还曾有过这么个电话一样。 既然徐卓说给他时间,那他就给他时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很容易。 不过周贺的心情说到底还是被这电话影响了,徐卓的工作要求他24小时开机待命,但现在这一规定似乎完全为了沈婕的骚扰而服务,周贺可以在脸上装得很平静,却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咱们回家吧。"周贺忽然转头对徐卓说。 "回家?"徐卓没反应过来。 "哦......我是说回你那儿......"周贺也没想到,"回家"两个字就那么自然的脱口而出,就好象已经在心里说过无数次了没有一丝别扭。 徐卓笑了:"行,咱回家!" 周贺忽然觉得心变得敞亮了。徐卓的如此痛快表明那个女人还没有获得出现在那个家里的特权。那是属于他们俩的地方,他们的家,一想到这里,周贺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徐卓开车,家很快就到了。 自从上次吵架,周贺就再没有来过这里,哦不对,应该说是再没有回过这里,所以一开门便有种久违的熟悉感,让他几乎眼眶发热。只是几乎,因为在他还来不及激动时已经被屋内的一片混乱弄得没了煽情的兴致。周贺自诩不是什么爱干净的人,但此刻屋子里的脏乱状态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就这你也能住下,不是一般二般的战士啊。"周贺说着说着就动手收拾起来。 "呵、呵。"自知理亏的徐卓只好老实的跟着收拾。 很快,几袋子垃圾被丢出了门,世界干净了。 "你该不是早有预谋吧,我怎么觉得自己是来当苦力的。"周贺气喘吁吁地坐在沙发上。 徐卓讨好地笑笑,把周贺搂进怀里,打开了电视。 安静,很安静,只有电视在那里不知疲倦地说着话。 电视里演的是什么周贺根本不知道,他全身心地在享受这难得的安逸。窝在徐卓怀里,嗅着男人混着淡淡烟草香的身体味道,周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和松弛。 "你瘦了。" 头顶上传来了徐卓轻轻的声音,周贺乐了:"你这台词也太没创意了。" "以前看电视剧总觉得对白太假,现在才知道真的是源于生活。"徐卓轻笑,露出些许困窘的表情。 周贺调皮地在他怀里蹭了蹭:"那有没有高于生活的?" 徐卓想了半天,却吐出一句:"你真的瘦了。" 这就够了,周贺起身吻住对方,轻缓地,温柔的,认真的。徐卓先是惊讶,不过很快化被动为主动与周贺纠缠。这种亲热不是为亲热而亲热,而是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那里叫嚣"去吧、去吧",当真正吻上去时幸福感会从身体各个角落迸发出来。 周贺觉得自己快融化了。 春色从客厅蔓延到卧室。徐卓进入的时候,感觉到了身下的紧绷。 "疼么?" "操,有这时候说话的么......" 周贺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徐卓浅笑,轻柔地动了起来。 渐渐适应的时候,周贺觉得整个人飘了起来,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心结解开了,同样的造爱就有了不同的味道。 "我明天回学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周贺忽然说。 徐卓疑惑地看着他,不明就理。 "这几天咱俩都够累的了,剩下两天就好好休息,十一过后好精神抖擞地面对新生活啊!"周贺笑道,"市民的安居乐业还需要你的努力呢。" "啧,把我弄得还挺高大。" "呵呵,可别再暴力执法啊。" "怎么,关心起警队文明来了?" "操,我是怕你再勾搭上一个!"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有受虐潜质啊。" "滚一边去!" "哈哈......" 之后的几天,周贺真的没有再联系徐卓。说休息当然只是表面话,真实的理由是他想多给徐卓些时间。沈婕的电话骚扰已经到了极限,难保那女人不会突然杀过来,他可不想搞个三人会师。 徐卓那边还没消息,沈婕却终究受不住冷落第二次杀到情敌面前了。 "先说好,这次还是你请。"周贺笑笑,享受着极品茶叶留在舌尖的清香。 "周贺,适可而止懂么?"沈婕的语气不善,神情仍旧那么干练,"他迟早是要和我结婚的,你应该明白。" 周贺低头将袅袅上升的热气吹散,然后对这沈婕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十一过得怎么样?" 女人的表情变得怨恨起来,看向周贺的目光恍若把把利剑:"你这是在向我示威么!" "不敢。"周贺悠哉地品口茶,再抬头时已换上认真的神色,"沈婕,你条件那么好为什么非徐卓不可呢?车子房子票子他都很难达到你的要求,而且他还是个双!" "车子房子票子我都不缺,我要的是徐卓这个人!"沈婕说着轻蔑地看向周贺,"我爱他。" "操,我不爱他?"周贺忍了好久,脏话还是出来了。他受不了沈婕的眼神,那好象在说只有她的爱才是世间真爱。 "我承认男人之间有爱情,但是能挺多久呢?"沈婕嗤笑,"没有婚姻的保障,他永远都是自由人,你能全天24小时监控他?" 周贺承认,沈婕的话戳中了自己的痛处。可他的脸上却还是一派轻松。 "如果我想,就是全天有36小时我都能缠着他,请问沈小姐几天能和他见面一次?" 女人似乎真的气得不轻,周贺看见她握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别逼人太甚,后果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周贺笑着看向沈婕:"我唯一承受不起的就是失去徐卓。" 谈话又是不欢而散。可以说两次见面都是周贺占尽了便宜。电影里有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所以当五天后周贺被叫到校长室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19. "周贺同学,由于你缺课数已经达到了退学的标准,所以我们很遗憾的通知你......" 回宿舍的路上,校长的声音一直在周贺耳边回旋。他想到了沈婕会出些招数,可还是低估了女人的影响力。本以为顶多给个处分什么的,没想到居然是退学。可人家说了,是你出席率不够,他还能说什么呢?大家都在旷,可找到你了你就是没辙。 难过么?似乎谈不上。只是有些悲凉,或者说哀悼自己弱小的力量。在社会关系上,他与沈婕根本无法抗衡。一瞬间,他想到了齐苑,虽然从没动用过那个人任何势力,但直觉告诉周贺找他的话一定有办法。但周贺不想,他希望和齐苑做单纯的朋友,那种不掺杂任何东西的单纯友情他很珍惜。 刚回到宿舍,电话铃就响了。自从陆晓搬出去后宿舍电话很少响起,周贺都是用手机和外界沟通。那么现在,能往宿舍打电话的只有一个可能...... 果然,听筒中传来父亲略有些沙哑却洪亮的声音:"请问周贺在么?" 周贺刚来的及喊声"爸",就被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地一顿怒吼震得发蒙。显然,退学的事暴光了。 周贺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他没想到沈婕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被家里知道这件事情是他最害怕的,而女人抓住了他的死穴。 放下电话是十多分钟之后的事了,周贺一再和父亲说自己会好好找份工作努力在这个城市生存,可父亲还是粗暴地挂断了电话。周贺用凉水扑了扑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怕在想多一些自己就会崩溃。 学校要求他在明天之前搬出宿舍,周贺想着只能去徐卓那了。其实他对男人将要出现的反应没有多大信心,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周贺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具大部分已经在徐卓那了,毕竟他总是在那过夜,所以剩下的只是一台电脑,一只超大公仔熊,还有一张带相框的照片。 把那个相框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时候,周贺有几分钟的恍惚。他之前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似乎找到了答案。 为什么会爱上徐卓? 是的,为什么会爱上徐卓呢,那个性格恶劣有暴力倾向对待感情又不是完全忠诚的和自己同性别的家伙。 似乎一切都发生在去鬼屋那天。或者说之前的一切铺垫在那天完成了质的飞跃。漆黑的鬼屋里,紧握的两只手,就是在那一刻周贺开始觉得身边的人也许对自己有着不同的意义。等到晚上在麦当劳听见徐卓和那个男孩调情的时候,那种心脏微微的刺痛感让他明白,这就是爱了。 那么为什么就是徐卓了呢。刚开始周贺没有想过这个,他只是觉得爱了就是爱了,就要勇往直前。可与沈婕见面之后他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后来,他想明白了。从小到大,他都笼罩在弟弟的光环之下,从父母到亲戚朋友几乎各个都把他当做隐形人,上了这所三流大学,过的仍旧是混混噩噩的日子,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这么混过去了。可与徐卓的相遇改变了这一切。徐卓是第一个重视他的人,无论这种重视起初的动机是什么,确实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随着日子渐渐积累,等到他发现时,已经变成爱了。 周贺问过自己,如果当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不是徐卓而是别的男人或者女人,他会不会爱上对方,结论是--同样会爱上。可这种假设的前提就是不成立的,就像张爱玲所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上天给他的那份缘,不是张三不是李四,就是徐卓。 并且,他想抓住。 到达男人家的时候是下午,周贺用备份钥匙开门把东西搬了进去。等一切安排妥当,他又惴惴不安起来。虽然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和之前的半同居状态其实差别不大,可不安还是一直持续到晚上徐卓下班进门。 "沙发上这伙计看着眼熟啊。"徐卓边脱鞋边笑着用眼神瞄瞄沙发上的大公仔熊。 "以后这沙发得咱仨分了。"周贺说着拉过公仔熊,费了半天劲才把那大家伙抱稳。 徐卓笑着摇摇头走进卧室换衣服,很快,卧室里传来了男人的惊讶声。 "你怎么连电脑都抬来了?" 周贺深呼一口气,回头冲着卧室尽量使语调显得轻松:"我从今天开始搬过来住!" 卧室没了声音,等周贺发现时徐卓已经站在了他面前。抬起头。却看不见逆光中徐卓的表情。 "学校住得不惯吗?" 男人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起伏。周贺低下头不再探索隐匿于阴影中的神情,自嘲道:"我倒是住得挺惯的,可人家不让住了......" 悄悄呼口气,周贺终于说出口:"我退学了。" 周贺其实不想这么狼狈,他本来打算以女王姿态入主这栋房子的,可有些时候想到的不一定能做到,即使之前计划得百分百周密完美现在也只落得个双手紧握呼吸不稳的状态。 沙发忽然下沉,还没等周贺反应过来已经被徐卓搂住了。只听男人轻笑:"学校终于意识到你旷课有多严重了?" 紧绷的身体霎时放松下来,周贺疲惫地把脑袋靠在肩膀,嘴上却笑道:"学校是怕把我埋没了,让我自己出来闯呢。" "今后准备怎么办?" "找工作呗。" "要不要我帮你?" "呵呵,我还不至于那么没用。" "......" 周贺很庆幸徐卓没有继续追问,不然难保他不会把沈婕供出来。如果说之前他对沈婕的感觉只是厌恶的话,现在则已经上升到愤怒了。 所有人包括父母和徐卓都以为他对退学不在乎,实际上他不只在乎,而且在乎的要死!学校再烂,那也是他辛辛苦苦高考换来的,再旷课再打架再瞎混,他却从没做得太出格。他其实很在乎那张文凭,真的。而现在...... 在沈婕身上,周贺第一次见识到了女人的手段。 抱紧徐卓,无视男人的惊讶把头埋进那个胸膛,周贺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着:"我只有你了......" 20. 十一月,天气萧肃起来。街道两旁堆满了被环卫工人清理在一起的枯叶,而更多的还源源不断地从枝头断开,落下。 走在这样的柏油路上,总有种每脚都踩在树叶尸体上的奇怪感。周贺觉得那枯叶就像自己,毫无价值和生气地堆在那儿,连化作春泥的资格都被剥夺。 找工作进行的很不顺利,用人单位基本上一听到他的学历就摇头了。今天也是一样,奔波一上午仍空手而归。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周贺疲惫极了。下午他不准备再去找工作了,无数次的碰壁已经磨没了他原本就不多的信心。 倒在长椅上,周贺脑中一片茫然。这是他想要的生活吗?爱情和面包他都有,却总觉得哪里缺了一大块,说不上是什么,可就是空落落的。这好比单脚着地,你的平衡感再强,一只脚抓地抓得再牢,仍觉得不踏实。 恢复意识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周贺惊觉自己居然在长椅上睡了一个下午。 恶果在晚上显现,周贺发烧了。 徐卓起初没发觉,等到亲热时才发现身子底下的人皮肤有多烫。 "靠,你发烧了怎么不早说?"徐卓一边略带心疼地训斥一边手忙脚乱地翻抽屉。不大一会儿,两颗可疑的白色药丸被递到周贺面前。 "这是什么?"不怪周贺怀疑,因为徐卓曾经发生过把安眠药当成泻药的乌龙事件,而周贺也是从那时候才真正认识到徐卓的生活自理水平。 "放心啦,退烧药,这次可是有药盒的。"徐卓说着拿过一杯温水,喂周贺把药吃下去,又帮他把被子盖严实,"好好发汗,不许乱动。" "呵呵。"周贺开心地笑起来,搞得徐卓一头雾水。 "烧傻了?" "呵呵。" "服你了,都这样了就不能老实点。" 不知是真的困了还是退烧药的催眠功效,周贺竟真的睡着了。不过睡得并不安稳,无数奇怪的梦境侵袭而来。都说梦是有寓意的,做的梦其实可以反应潜在的心理状态。可梦中的周贺哪里会管这些,而一旦醒来,梦里见过些什么却忘了。 头痛似乎减轻了许多,周贺拿过床头的闹表,时针指向凌晨三点。他整整睡了四个小时。 吃力的从床上起来,周贺想走出卧室想找些吃的。可一出卧室才发现客厅的灯竟然是亮着的。徐卓正合衣窝在沙发上睡觉。听见声响,男人很快睁开眼睛。 "醒了?" "恩。你......怎么不进去睡?" "怕你传染我呗,呵呵,想不想吃点东西?" 周贺觉得心被揉了一下,毫无疑问徐卓是怕影响到自己睡觉才委屈在沙发里。而现在,男人问他想不想吃东西......等一下!吃东西?! 周贺惊讶地看着徐卓走进厨房,不一会,一碗白色稠状不明物体出现在男人手中。 "别告诉这是你煮的......"随着徐卓的逼近,周贺节节后退。 徐卓有些窘,只见他僵硬地把碗放到茶几上,呐呐道:"爱吃不吃。" 周贺笑出了声。有时候逗弄徐卓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在旁人看来会脸红心跳的事情在男人做起来都特自然不过,反倒是些别人觉得正常的事男人会不好意思。 小心地端过貌似米粥的东西,周贺浅浅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不能说难吃,只是几乎没什么味道,男人应该是只用了米和水这两样材料。 "你就不能再放点作料?"周贺边喝着米粥边对着徐卓说。 "有得喝你就知足吧,哪来那么多要求。"徐卓不自在地抱过沙发上的另一成员--公仔熊--将头搁在它软软的肚子上。 周贺笑着起身将公仔熊拉开,自己替换了那家伙的位置覆上了徐卓,给了男人温柔一吻:"看在是你初次下厨的份上,口头表扬一次。" "啧,第一次见人这么口头表扬的,"徐卓呼吸不稳地离开周贺的唇,"身体还这么虚别乱勾火。" 周贺听话地不再乱动,只是就着压在徐卓身上的姿势把男人抱紧,小小的沙发此刻似乎就是全世界。 [曲苑杂坛]:最近怎么样? [混世人魔]:还成。 [曲苑杂坛]:太敷衍了吧,人家是关心你~ [混世人魔]:寒~~ [曲苑杂坛]:...... [混世人魔]:怎么不说话了? [曲苑杂坛]:你被退学了吧。 [混世人魔]:呵呵,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曲苑杂坛]:沈婕干的? [混世人魔]:你知道她?! [曲苑杂坛]:都在一个圈子里混,酒会聚餐的谁不知道谁啊。 [混世人魔]:操,你一开始就知道她和徐卓的关系! [曲苑杂坛]:这你可别冤枉我,我只是知道她在去英国之前就和一个小警察好,至于那人就是徐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混世人魔]:什么意思? [曲苑杂坛]:前几天我爸非得逼我在一个企业聚餐会上露脸,结果就听人说她和那个小警察的事在圈子里都传开了,说那个警察为了一个男人不和她结婚。我好事一打听,才知道就是徐卓。 [混世人魔]:敢情我也成名人了。 [曲苑杂坛]:你别嘻嘻哈哈的,那个女的不好惹,把她惹翻了小心她出阴招。 [混世人魔]:呵呵,这不都出手了么。 [曲苑杂坛]:这才哪到哪啊,我问你一个事你得老实回答我。 [混世人魔]:说。 [曲苑杂坛]:徐卓到底准备这么办? [混世人魔]:让我给他时间。 [曲苑杂坛]:给他时间?处理和沈婕的关系? [混世人魔]:应该是吧。 [曲苑杂坛]:什么叫应该!你要问清楚啊! [混世人魔]:操,我怎么问啊!他根本不知道我认识沈婕! [曲苑杂坛]:对啊,你怎么认识沈婕的? [混世人魔]:晕死,你现在问是不是有点晚了。 [曲苑杂坛]:呵呵,刚才一着急给忘了。 [混世人魔]:是沈婕来找的我。 [曲苑杂坛]:让你主动退出是吧。 [混世人魔]:怎么你看起来像是很有经验~ [曲苑杂坛]:呵呵,言情小说看多了。 [混世人魔]:很恶俗是吧,我都他妈的觉着可笑! [曲苑杂坛]:你现在和徐卓住一块么? [混世人魔]:总不能让我流落街头吧。 [曲苑杂坛]:周贺,你是不是觉着我这朋友特不可靠? [混世人魔]:哪儿跟哪儿啊!你老人家思维也忒跳跃了。 [曲苑杂坛]:发生这么多事你都不和我说~~55555~~ [混世人魔]:晕,你知心姐姐啊!得了,不和你扯了。 [曲苑杂坛]:别、别,我再说最后一句。 [混世人魔]:恩。 [曲苑杂坛]:先说好,我绝对不是挑拨离间居心不良心怀不轨别有用心...... [混世人魔]:炫耀你成语造诣高啊!崩溃,有话就说! 周贺本来还想追加一句"有屁就放",可想了想还是决定做个文明网民。奇怪的是齐苑迟迟不说话,后来竟然连头像都暗掉了。 正当周贺疑惑之际,一条短信悄然进入手机。正是刚才话还没说完的那个家伙。 [周贺,徐卓是你的永远吗?] 21. "你好,我是周贺,今天来上班。" "哦,你就是周贺啊,好,跟我来,你今后的工作主要是......" 周贺终于有了一份工作,可惜最终还是徐卓帮的忙。可能是他天天空手而返让徐卓终于看不下去了,昨天晚上男人问他愿不愿意来这里上班。 周贺知道其实徐卓已经把路铺好了,之所以会用商量的口吻和自己说无非是怕惹自己生气。可是自己哪还有什么资本生气呢,找不着就是找不着,人家帮你找着了,不去就太不识趣了。 可即使想通了,周贺还是觉得堵得荒。 工作的地方是一家网吧,周贺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所以徐卓给他找的工作是网吧管理管,也就是俗称的网管。周贺想着这家网吧的老板平时应该受了徐卓不少照顾,不然不会这么容易接收自己。放眼望去,一排排电脑还真有些气势。像自己这样的管理员很多,基本上是一个区域两个左右,责任就是听顾客的呼唤然后为顾客解决问题。 一天下来周贺有些吃不消了,因为他基本上没有几分钟可以安静地坐下来休息,一直处于给顾客调试机器的状态。 "今天工作怎么样?" 晚上徐卓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还成。"周贺靠在沙发里,没什么精神。 "怎么了?"徐卓关心的问。 "没,就是有点累,"周贺说着起身,"饭菜都在那,你热一下就行。" "你呢?"徐卓看着周贺往卧室里走,奇怪地问。 "我吃过了,"周贺说着又倒进沙发里,"你吃你的我眯一会儿。" 徐卓没了声音,周贺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等到徐卓把他叫起来时,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就这样在沙发上睡着了。 "要是真这么累,明天就别去了。"徐卓皱眉,表情有一丝心疼。 周贺知道徐卓事先肯定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网管会这么辛苦,确切的说在徐卓的观念里所有的工作都应该和他那个小小的警察一样轻松,混混日子就OK,可这种关心让周贺打从心底不舒服。他周贺不是个女人,更不是徐卓的附属品,徐卓那种理所当然把自己当成所有物的态度让他感觉糟糕极了。 "没有什么事情是轻松的。"周贺知道自己此刻的口气有多恶劣,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徐卓不言语了,周贺的心情却更加糟糕。他宁愿徐卓和自己大吵一架也不想要现在这样。 忽然,周贺发现了最近一系列烦躁情绪的源头--徐卓对他的态度改变了。变得忍让,宽容,和陌生。 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周贺想了好久仍是没有头绪。那么换个问题,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呢?一个脾气超烂的人忽然间对你百依百顺......周贺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他忽然有种感觉,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是自己乐见的。 害怕,犹如深深的黑暗包裹住了他。 恍惚间,他听见徐卓叹了口气,然后重复了自己刚说过的话:"确实,没有什么事情是轻松的。" 周贺忽然觉得这话可以有多种理解。无论是自己说的时候,还是徐卓说的时候。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一个多月,周贺的烦躁上升到了顶点。这种烦躁一方面来自徐卓,一方面来自工作。起初周贺只觉得网吧的人对自己很冷淡,渐渐的他发现不只是这样。很多次他都发现大家会趁自己不在的时候议论些什么,并且下班后的集体活动从来没找过自己。周贺这才明白,自己和徐卓的关系并不是密不透风的。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时候还好,一旦知道了,就很难再保持平静。周贺本来准备立刻辞职的,可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挺到平安夜发工资那天。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周贺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变得如此现实。 平安夜那天网吧提前关门,周贺向老板提出辞职的时候被挽留了很久,直到他答应会和徐卓解释是自己不想干了而不是待遇不周,老板才放行,同时在一个月工资的基础上又给了五百,说是奖金。周贺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看着手中辛苦一个月才换来的十几张钞票,周贺忽然有种想把它们一次花光的冲动。然后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海上皇宫,这个城市档次最高的餐饮洗浴中心。走进去的时候周贺恍惚了一下,虽然之前设想过无数次,可真正见到这样富丽堂皇的气派之后他还是觉得难以平静。看着经过自己身边的一个个自在的如同在自己家的人们,周贺忽然觉得在这个城市有两个世界,平民的,非平民的。 不过说实话,周贺还真没有一点不平衡感。他总觉得人家有钱是人家拼搏挣来的,你甭管歪道正道也是人家应得的,再说了,钱多钱少还不就为了生活得开心。 生活得开心...... 周贺忽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极远的背离了自己曾经的信念。 手机突兀地响起,号码显示是徐卓打来的。周贺想了想,还是关了机。 服务小姐的周到服务让周贺宾至如归,人家不管他穿得怎么简朴仍旧微笑到底,声音甜蜜。很快,菜就上齐了。以周贺的实力,当然还点不满一桌子菜,但一个人吃,分量绝对十足。 说实话,吃到最后周贺也没觉出来和平时下馆子吃有什么不一样,甚至有的菜奇怪得还不如小饭店的。周贺承认,自己这辈子也就是个穷命了。倒是酒还不错,红的白的一起来,周贺已经喝得有些飘飘然了。 既然是餐饮洗浴中心,自然少不了洗澡。周贺在服务人员的带领下来到桑拿房的更衣室,也学人家有模有样的脱光衣服把浴巾围在腰间。 走出更衣室,周贺吓了一跳,不愧是全市首屈一指的洗浴中心,连浴室内部的装修都好似宫廷风范。桑拿房和淋浴是分割开的两个区域,分别位于左右两边,中间则是供人行走的通道。淋浴虽然很多,但由于都是用屏风或者别的装修有技巧的分割开,并没有一目了然的感觉,身处其中反而有种在家里沐浴的安全感。而桑拿房也是分成了很多个包间,任君选择。 由于时间还早,所以洗澡的人还不是很多。周贺挑了间没有人的桑拿房走了进去。 一进房间,热气就扑面而来。周贺放松地躺在椅子上,觉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酥了。 渐渐的,刚刚喝下去的酒劲似乎开始回升,周贺有些晕晕的。恍惚中他好象看到有人开门进来。还没等他看清,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周贺?" 用力的甩甩头,周贺艰难地从椅子上坐起,良久,他才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齐苑! "你怎么在这?"周贺惊讶道。 "这正是我想问的。"齐苑的口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周贺正觉得奇怪,忽然听见齐苑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齐苑,这是?" 周贺这才发现齐苑身后还有个男孩,大概还不到二十。瞬间,周贺明白了什么。识趣的人在这个时候都应该离开而不是继续发光发热的,所以周贺也准备起身。却被齐苑阻止了。 "你先回去。"齐苑开口了,可不是对周贺而是对身后的男孩。 "可是......"男孩显得很不情愿。 "别让我说第二次。"齐苑语调仍是淡淡的,可却充满了压迫力。 男孩委屈的离开了,周贺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不用这样......" 齐苑像是没听到一般,把椅子拉到周贺对面坐定,才开口:"现在给我说说吧,平安夜自己来海上皇宫洗澡,怎么,中彩票把徐卓甩了?" "呵,要真中彩票就好了。" "那怎么来这晃荡了,不怕被人扣下抵债?"齐苑轻笑。 "你看不起人啊,我今天可是准备好资金来挥霍的!"周贺不满。 "哦?资金在哪,你直接给我得了!"齐苑皮笑肉不笑地说。 "干吗,抢劫啊!" "啧,"齐苑把周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你还真没什么可抢的。" "知道就好,别专欺负苦命人,"周贺笑,忽然又说,"你把人男孩赶什么地儿去了,我看他可够伤心的。" "别介,一会儿就能有一大笔帐单划到我的卡上你信不信,还伤心?就算真伤了也能用购物疗法治好。"齐苑不屑地嗤笑,"周贺,你还真没啥看人的眼光。" 周贺闻言抬眼:"你这算一语双关么?" 齐苑笑:"你说呢?" "操!什么时候开始你说话也这么阴阳怪气了!"周贺胡乱地抓了抓头发,"你知不知道反问句最讨厌!" "呵呵,"齐苑竟然笑出声来,"我错了行吧,咱也别拐弯抹角了,你和徐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周贺沉默了一会儿,对着齐苑露出苦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 "恩,对我变得特别忍让甚至有些客套,"周贺咬了咬嘴唇,"就好象他套了个外壳站在你面前,一种特别陌生的感觉,你能明白么?" 齐苑抿抿嘴,低声道:"问题出在沈婕那儿,对吧?" 周贺苦笑:"徐卓让我给他时间,可这都几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有时候甚至在想他之所以对我变得这么客套是不是因为......" 周贺说不下去了,齐苑露出了心疼的表情:"怕他是放弃你了?" 周贺难过的闭上眼睛,不想再说下去。幸亏是在桑拿房,所以那滴不争气的液体可以隐匿于汗水中一起滑落。 唇上忽然传来了柔软的触感,周贺猛然睁开眼睛,齐苑的绝色脸孔近在咫尺! 男人的手紧扣在周贺的后脑,力量之大让周贺没有丝毫抵抗能力只能任他恣意肆虐。 就在周贺以为自己会因缺氧而昏倒的时候,齐苑终于放开了他。心脏再次跳动,血液重回身体,周贺呼吸不稳地怒视着齐苑。 施虐者则露出了完全没有歉意的笑容:"这是我应得的!" 眼见周贺即将发飙,齐苑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我放弃了,从十一月二十四日这一分这一秒起......我齐苑对你周贺彻底放弃了。" "齐苑......" 周贺刚想张嘴,又被齐苑打断。 "别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特像个怨妇?呵呵,能把你搞成这样的普天之下也只有徐卓了,我认输。" "操,你他妈的才像怨妇呢!"周贺抬腿就是一脚,可惜被齐苑灵巧的躲开了。 "走吧,回去和他好好谈谈,我开车送你。"齐苑收敛了戏耍的表情认真道。 周贺摇头:"我不想回去,回去也不知道说什么。" 齐苑二话没说直接上前把周贺带出了桑拿室。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穿戴整齐,齐苑把周贺拉进停车场推上了自己的跑车。 "等等,我好象忘记结帐了!"关上车门时,周贺忽然发现了这个严峻的问题。 齐苑好笑道:"你这家伙反应也忒迟钝了点吧。" "怎么办?不会被追杀吧。"周贺有点担心。 "电影看多了吧,"齐苑笑,"这顿算我请了,记得咱俩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说要请你吃饭洗浴一条龙来着。" "得了吧,刚才那一顿少说得一千,你再有钱......" 周贺还没说完,齐苑就忍不住乐了。 "你就别愧疚了,这海上皇宫是齐氏的。" 周贺顿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靠,这是你家开的?!" "可算开窍了,呵呵。"齐苑系好安全带,发动跑车。 "啧,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周贺夸张地感慨,"早知道就跟你混了。" "现在也不迟啊,来吧,我温暖的胸膛永远向你敞开!" "滚蛋!" "哈哈......" 落寞的平安夜前半夜,因为有了齐苑而变得明亮起来。但,后半夜呢? 跑车向家的方向贴近,心却开始背道而驰。 22. 齐苑只是把周贺送到了小区门口,便飞车走了。按他的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避嫌的好。可惜他的苦心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周贺刚把那辆招风的跑车目送走,回头就看见了角落里抽烟的男人。 徐卓就那么冷冷得盯着,却不发一语。 周贺被盯得混身难受,他觉得必须说点什么。 "你在这里......等我?" 徐卓笑了,是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浅笑:"我也希望不是。" 周贺张了张嘴,他想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齐苑什么都没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发现即使把这澄清了也无济于事,他知道徐卓在家里等他,也知道男人在疯狂的打电话找他,可手机,是自己关掉的。 为什么关手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和徐卓解释呢。 周贺的沉默让徐卓的眼神陷入了更深层的黑暗,他没再说什么而是起身拉着周贺回到了他们的"家"。如果现在还能这么称呼的话。 被重重扔到床上的时候周贺有过短暂的晕眩,回过神来时徐卓已经压了上来。衣服在完全谈不上温柔的动作下彻底报废,没有任何前戏,徐卓就那么直挺挺的冲了进来。 疼,是那种身体被彻底撕裂的几乎窒息的疼。周贺从来没有这么痛过,哪怕是第一次。可奇怪的是,思维却在这种巨痛中逐渐清晰起来。周贺甚至可以描绘出徐卓的每一次冲撞。 没有反抗,周贺就像个木偶一样任徐卓摆弄。巨大的疼痛似乎摧毁了一切的抵抗意识,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那一夜,周贺清楚的意识到,他和徐卓之前的某些东西,碎了。 那天之后,两个人再没有说过话。徐卓几次想开口,都被周贺避开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徐卓,或者说是面对眼前的残局。他觉得他们两个走进了死胡同。 反面角色总是出现在最讨厌的时刻,于是周贺第三次见到了沈婕。 "我们要结婚了。"这一次女人的开场白绝对威力十足。 说不震惊那绝对是谎话。可是周贺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哟,什么时候给我发喜贴啊!"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沈婕怒不可遏,"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离开徐卓!" "呼,你还真是没啥新鲜台词。"周贺一派轻松,"要是你一句话就能让我离开,我还用等到今天?" 沈婕忽然安静下来,可微眯的眼睛却露出从未有过的阴狠光芒:"周贺,这可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你最好考虑清楚。" 周贺不再嬉皮笑脸,现在的沈婕周身散发出一种冰凉的危险,直觉告诉周贺这一次可没那么轻松了。 见周贺久久不说话,沈婕冷笑:"我可以再给你三天,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女人说完准备离开,周贺却下意识的叫住了她。沈婕转过身脸上露出胜利的表情,可周贺的下一句话让她的胜利感彻底粉碎。 "不用等三天,我现在就给你答复。如果你能让徐卓亲自把喜贴送到我手里,我就走。" 沈婕的表情在短短几秒中变换了许多次,脸色红又白,白了又红,周贺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她和徐卓根本还没到那一步。 这一次,沈婕走的很干脆。但临走时的眼神还是让周贺不寒而栗。 回家的路上周贺想了很多,说实话,他对这段感情已经没有多少信心和力气,之所以在沈婕面前死咬着徐卓不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意气用事,他就是看不惯沈婕那副样子。但是现在,他要开始认真思考和徐卓的未来了。 放手还是不放手,这是个问题。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徐卓正在洗澡。这几天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同时无论他回来的再晚徐卓也不会打电话找人了。 盯着男人脱下来的外套,周贺忽然产生种冲动。也许是白天沈婕的话给了自己过于强烈的刺激,周贺真的很想知道徐卓在背着自己的时候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沈婕。 虽然知道这是不对的,可周贺就是无法克制自己。那是一种从心底滋生出的阴暗念头,骚着五脏六腑最脆弱的角落,难以名状的颤抖甚至传递到了神经末梢。 鬼使神差的,周贺从外套里摸出了男人的手机,打开了发件箱。 "你在干什么?" 忽然出现的声音让周贺混身一颤,手机咣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徐卓脸色刷的沉了下来,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多种情绪的奇怪表情:"我一直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干这种事。" 周贺看不懂徐卓的表情,可绝对听得出话中的讽刺。一种难以压制的愤怒在胸口中叫嚣奔涌,周贺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那脚踏两条船是什么人会干的事情?" 徐卓瞪大了眼睛,有些难堪:"你什么意思?" 周贺冷笑:"徐卓,再玩下去就没意思了。" 徐卓紧紧地盯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贺索性摊开了:"暑假回来的时候沈婕就找到我了,呵,让我走人,你说我这第三者当得冤不冤?" "操,你一直都知道!"徐卓有些控制不住了,"看着我被耍得团团转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周贺觉得莫名其妙:"我耍你?!你他妈有了女朋友还来招我,我说什么了!你让我给你时间我也给了,可我得到什么了!我瞒着你是耍你,那她也瞒着你你怎么不说!" 用力的吼出深藏已久的不满,本以为会立刻听到反驳,可男人却忽然安静下来。 寂静,良久。 周贺正在奇怪,忽然觉得脸上热热的。他不可置信的用手去摸,温暖的湿润清晰无比。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哭了。 刺耳的电话铃打破了窒息的寂静。可没有人去接,任凭电话声嘶力竭的叫唤着。很快,电话答录机自动开启。沈婕愉悦的声音在此刻显得犹为讽刺。 "你不在吗?我和爸爸说好了,明天叫你来一块挑个好日子。我爸说咱俩的事最好今年办,不能再拖了。你回来听到留言要给我回电话哦,拜拜~" 徐卓把嘴唇咬得死死的,眼神里有某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周贺不想去费力搞懂那其中的含义了,没必要,也没力气了。 "好好去结你的婚吧,我放弃了。" 如果在今天以前,就算打死周贺他都不会相信,散了的话可以这么轻易说出口。可事实就是这样,他说了,并且没有一丝挣扎。 "周贺,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卓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周贺强硬打断。 "说实话,我什么都没想。真的,因为直到刚才我才终于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就出在我们自己身上,与任何人无关。今天就算没有沈婕,我们还会因为王婕赵婕甚至路人甲而争吵。那个最时髦的分手原因是什么来着,对,性格不合。" 周贺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良久才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徐卓,你给不了我要的。" 沉默,又是死一般的沉默。有好长一段时间徐卓只是那么看着周贺,用一种特别复杂的眼神。 避开男人的视线,周贺回屋子收拾东西。一年下来带进这间房子的东西有很多,可周贺只收拾了一些必备品。 收拾好东西回到客厅,徐卓还站在那里,甚至连地方都没有动过。 走到男人面前,周贺开口:"这些东西我拿走,其余的......随你处置。" 徐卓低头不语,周贺看不清他的表情。深呼吸,周贺转身走向门口。 把门打开的时候,周贺忽然感觉到另一只手被人紧紧拉住了,他猛的回头,正对上徐卓深邃的眼。 "非得走么......"徐卓声音嘶哑,隐隐的还有种决绝。 周贺没有说话,他就那么看着被徐卓抓住的手腕,看着两个人唯一相连的地方,一直看着,一直看着。 然后,感觉那里的力道一丝丝的消散。 轻易抽出手臂,周贺离开得坚决。 午夜十分在街上晃荡肯定不是什么好习惯,起码周贺就很不喜欢。刚才还差点被冒失的流浪汗撞倒。可没办法,他几乎走了三条街还是没找到一家可以顺利入住的旅馆--他把身份证忘在了徐卓那儿。也许应该找齐苑帮个忙,周贺这样想着。 手腕上的炽热还未消散,周贺盯着那最后和男人接触的地方,没来由得觉得悲哀。徐卓竟然那么轻易地就松开了手,那么轻易的就放开了自己...... "就是他,行动!" 周贺刚听到这么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两个扑上来的警察狠狠按到了地上,然后便是密集的搜身。不一会,一小包白色粉末从他的外套口袋里被搜了出来,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周贺大脑根本一片空白。他愣愣地趴在地上看着警察把那包东西举到自己面前,然后露出了胜利的微笑:"非法持有毒品,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吧。" 23. 昏暗的灯光,刺目的白色墙壁,墙皮由于年头久远而已经班驳脱落。市局的拘留室似乎没有比徐卓那个小派出所高档到哪里去。 一个多小时的安静足以让周贺思考清楚眼前的状况。非法持有毒品?呵,他连海洛因和淀粉的区别都搞不清楚!除了沈婕,周贺想不出还有谁需要这么费劲周折的害他。早就该想到的,女人离开时的眼神绝对是下了决心的阴狠。可她是怎么做的呢?那包东西是什么时候进入他的口袋的?和沈婕见面的时候?还是被流浪汉撞倒的时候?周贺脑袋乱极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愤懑让他几乎抓狂! 忽然,拘留室的门开了。 "你,出来。" 一切的一切,与和徐卓相识的那个夏天如出一辙。命运似乎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从拘留室开始,又在拘留室结束,那这一年多他在干什么呢,浪费生命? "说吧,海洛因哪来的?" 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事态更加严重。 "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知道。况且我根本不吸毒!"周贺看着眼前的三个中年男人,觉得已经没了争辩的力气。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快两个小时,面前的三个油条仍老神在在的坐在那一派轻松。仿佛料定自己最终一定会招供一样。说实话,他真的快犒不住了,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光线这样的气氛都让他精神紧张,他甚至觉得脑袋里的那根神经随时随地会崩断。 三个人里面看起来是头头的人悠闲的喝了口茶水,看起来也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你早点招,我们就早点收工,你要是不招咱们就得一起犒着,我可以保证你犒不过我们。" 周贺沉默,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既然说什么都没有用,还不如省点力气。 僵持,或者说算不上僵持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周贺听见有人站起的声响,他抬头看见那个看起来像头头的家伙走了出去。不大一会另一个看起来更严肃的职位更高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剩下的两个人看见他进来都起立敬礼,然后在男人的示意下离开了。 审讯室只剩下周贺和那个男人。 "周贺是吧。"疑问句却用的陈述语气。 周贺还是不说话,他甚至低头不看男人。然后,他听见男人叹了口气。 "非法持有毒品十克以上不满五十克,情节比较轻的最多判三年。认了吧,这样对谁都有好处。" 周贺终于抬起头来,捕捉到了男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无奈。 可内心的委屈和怨恨还是驱使着他高声道:"都有好处?对我呢,我的好处在哪?" 男人语气仍旧平静:"你可以不用在这里煎熬,相信我,监狱绝对比这里舒服。" 明明应该是讽刺的话语从男人口中说出来却异常的中肯,周贺竭力想控制住自己,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听得出颤抖:"我非进去不可么?" 周贺紧紧盯着男人的脸,不放过对方一丝表情。而男人也在盯着他,用一种心疼甚至有些惭愧的眼神。 "上面有人要你进去,我们无能为力。" 周贺忽然没了感觉,愤慨、怨恨、恐惧统统消散,只剩下无奈的凄凉。这不就是现实么,整个社会就像个大的叠罗汉,一个群人压着另一群人,在下面的,在中间的,在上面的,只要你不是那最上面的那一群就永远没有资格去喘息。而自己,无疑是最下面的那群人。 认了吧,周贺和自己说,认了是不是可以快点解脱?可另一个声音却在不停地说着,不能认,认了就真输了。 最终,周贺还是冲着男人缓缓地摇了头:"就算法院判我有罪,我也不能认。" 周贺的不合作没有影响案件的审理速度,或者说周贺从来不知道国家的司法体系可以运转的如此高效。仅仅两个月,他的判决就下来了,非法持有毒品罪,两年半。在那两个月里,他被切断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似乎真的应了男人的那句话,监狱还比这舒服点。 被投进监狱的时候周贺已经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了,他大脑一片空白,听着管教毫无感情的声音,看着一群表情麻木的陌生面孔,周贺第一次觉得生活原来可以惨到这一步。 周三监狱组织看新闻的时候,周贺忽然被画面上的日期吸引了注意力。三月二十三日,自己的生日,竟然成了入狱一周纪念日。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周贺想不通怎么就混成了这样,回头望过去只是不到两年的光景,短暂得让他来不及弄出头绪。可感觉是实实在在的,那是种深深的绝望。周贺觉得自己的人生被判了死刑。高中学历再加上坐过牢的前科,周贺不敢去想以后的人生。 周贺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一个人彻底死了心。前面的是对沈婕,后面的是对徐卓。周贺发誓,他出狱的第一件事绝对是找沈婕报仇,无论用什么手段。他没有一笑泯恩仇的气度,既然女人毁了他的人生,就要做好接受他报复的准备。至于徐卓,周贺认为最好的方式便是老死不相往来。 入狱一个月,周贺见到了第一个探望者--齐苑。 根本不用电话,周贺就能听清玻璃那一侧的男人在说什么。因为那嗓门绝对不是一般的分贝。 "我操她¥%*!#¥%......这么下流的招数居然也好意思用!他妈的有能耐别挑老子不在的时候下手......" 看着在玻璃那端四肢乱舞口沫飞溅的男人,周贺露出了入狱之后的第一个笑容。齐苑从一见面就自我检讨前一阵刚接手家里的产业忙着出国洽谈忽略了自己这个朋友才导致女人有机可乘小人得志。进监狱在他的那个口气里似乎和被人偷袭猛扁了一顿没什么本质区别。 周贺其实很想告诉男人,当时他的手机早被没收又不允许打电话根本是想联络也联络不上,但看着齐苑有趣的反应周贺坏心眼止住了即将出口的话。 过了好半天,在看守人员极其无奈的表情和苦口婆心的劝说下,齐苑才终于安静下来,然后拿过电话示意周贺也拿起听筒。 "你还挺有面子的,这么胡闹都没人敢轰你出去。"周贺声音哑哑的,可见了齐苑又有了些精神。 齐苑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表情却严肃起来:"我肯定会把你弄出来的,我发誓。" 周贺笑了,有齐苑这句话就够了,起码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城市里还有这么一个真正的朋友。 齐苑离开的第二天,周贺接见了第二位探望者--徐卓。不用想也知道,是齐苑多的嘴。 "呵,找我出来就是为了听你的喘气声?"周贺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玻璃那边从见面起就没有发出一个音节的沉默男人。 "你恨我么?"男人终于开口,却是个疑问句。 "我恨沈婕,"周贺露出个很淡的笑容,却是说不出的无尽嘲弄,"至于你,我连恨都不想恨了。" "终于彻底死心了么。"徐卓淡淡道。明明是疑问句,却用了陈述的语气。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向日葵么?"周贺忽然问,然后不等徐卓就接着说,"磕瓜子什么的当然是胡说的,呵,我之所以那么多花里面独独喜欢它,是因为它总向着太阳,总那么积极向上......" 周贺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了,他抬头看徐卓,而男人也那么静静地盯着他,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但是徐卓,你不是我的太阳。" 24. 徐卓走后的几天,周贺脑中一直重复播放着这次短暂的会面。他回忆徐卓当时的表情和眼神,猜测着男人应该是想要解释些什么的,可事实上,徐卓还是什么都没说。从始至终徐卓都只盯着自己的脸,仿佛要把自己这张面孔刻进血液里。 该是真准备决裂了吧,周贺自虐地想着。 徐卓唯一一次的情绪波动出现在临走的时候,那是周贺把他叫住的。周贺也说不上是出于什么动机,总之那个时刻他特别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进来的?" 刚问完,他就看见徐卓握紧了拳头,甚至还听到了骨节的咯咯声,有那么一刻周贺差点以为男人会一拳打在玻璃上。接着他看见徐卓抬头,脸上是一副自己从没见过的表情,冷到不能再冷,如果非要说与什么相象的话,那就像沈婕最后给自己的那个表情,阴冷决绝。然后他听见了徐卓的回答。 "两个小时以前。" 周贺信了。在那一刻,他已经不想去思考自己失踪的两个月男人在干什么,到底有没有和沈婕成婚,这一切都没什么意义了。这场感情,自己起码没有输得一败涂地,这就行了。 监狱的日子单调却并不乏味,事实上比周贺预想的要好太多。没有电视剧里那些胡编乱造的监狱暴力,更没有什么不着四六的重重黑手,或者说起码周贺没见过。每天规律的晨练,吃饭,看新闻,劳动改造,这样的日子可以让周贺静下心来思考很多事情。有的时候成长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周贺觉得自己已经告别了年少轻狂。 徐卓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齐苑总不时的出现,但却从未提过徐卓或者沈婕,甚至没有提过外面的情况,似乎齐苑每次来都只有一个目的,把自己逗开心。久而久之,周贺也就不再胡思乱想,专心等待两年半后的自由。 可世间的事有的时候真的比小说还戏剧,给周贺一百个脑袋他也不可能预料得到自己在入狱半年后会再次走进法庭。人生的峰回路转,总是那么不可思议。 "由于证据不足,被告周贺非法持有毒品罪罪名不成立,当庭释放。此为终审判决。" 法官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可周贺却觉得恍若置身梦里,他看了看被告辩护席上那位他根本不认识但却用敏捷才思和铁齿铜牙为自己辩护胜利的律师,又看了看观众席上手舞足蹈的齐苑,一时间分不清虚实。 直到坐上齐苑那辆鲜红的跑车,周贺还久久不能平静。 "记者齐苑现场采访,请问周贺同志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看着齐苑拿手机当话筒递到自己嘴边,周贺终于意识到,自己自由了,面对这辈子最铁的哥儿们他可以想打就打想踹就踹不用再担心那块横在中间的玻璃。 "我的感觉是......"周贺对着手机,竟真的讲起了获释感言,"人生真的很像舞台剧,场景转换往往就在一瞬间。快得让人来不及适应......" "靠,你还真以为这是现场采访啊!" 齐苑受不了地大叫,却在下个瞬间紧紧的搂住了周贺肩膀。那是周贺有生以来得到的最真挚最纯净的拥抱,温暖的让他几乎落泪。 那一刻,齐苑只说了四个字--欢迎回来。 周贺以为齐苑会把他带到蝶吧暂住,可齐苑却把车停在了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跟着齐苑上了四楼,出现在周贺面前的是套一室一厅装修简单干净的房子。 "从今天算起,一个月三百,找到工作后可得把房租给我补上啊。"齐苑笑,自从法官宣判自己无罪释放后,男人的眼睛就一直成眯缝状态。 周贺知道齐苑不差那点钱,之所以这么说是给自己一个住进去的理由。已经不能用感动来形容了,从他在法庭上看见齐苑的那刻起他就知道,欠齐苑的是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交你这么个朋友,我赚大了。"故作轻松的话语,却承载了周贺太多的情感。 "我说了会把你弄出来的,"齐苑笑得认真,"我发过誓的。" 重新过上了自由的日子,周贺一时还很难适应。他发现虽然只是短短半年,自己却已经快和社会脱节了。晚上煮面条的时候,周贺恐怖的发现他连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都开始生疏。 这样的经历让他第二天就直奔人才交流市场,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以让他重新融进社会的工作。 周贺清楚的记得刚被退学的时候去找工作,怎么都不顺,找来找去都以失败告终。本以为这次也会那么艰难,可事实上在人才交流中心刚晃荡了几个小时,就有了收获。周贺忽然发现,不是社会变了,而是自己的心态变了。之前找工作总是挑这嫌那,现在却觉得能踏踏实实干下去就成。 周贺应聘的单位是一家大型超市,他们想招一些超市推销员,也就是在超市中直接煮东西给顾客免费品尝以达到推销的目的。一般这样技术含量低的工作用人单位总是喜欢招些学历不高的人员,一来可以节约人力成本,二来这样的人员不容易跳槽。所以周贺隐瞒了自己退学和坐牢的经历,直接说高中毕业。 前来应聘的大都是女性,可招聘人员恰恰看中了周贺,按他们的说法女孩们逛超市时总是没有具体目标的或者说有了具体目标还是喜欢乱逛,所以购买产品的几率更大些。那么给女孩推广,自然找男性来是最好的,更何况周贺长得确实还不赖。 签了个简单的合同,周贺第二天就顺利上岗了。 周贺被分配到超市的调味品区,正对着上楼的扶手电梯。而他主要的任务便是推销火锅底料,正宗的四川麻辣火锅。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在电磁炉的加热下把火锅底料放进沸水中,等待再次翻滚时把青菜豆腐鱼丸肉片等等放进去,熟了之后把他们用小小的纸杯分发给顾客。吃的人总是多过买的人,可周贺仍旧热情饱满不厌其烦的推销着。原因无他,每次顾客吃下火锅后的表情都像是在夸他的手艺,说实话周贺有点惭愧--都是底料的功劳啊。 不过起初几天还是很辛苦的。周贺是东北人,向来很少吃辣,所以刚开始一连几天,只要把底料下进火锅他就被呛得直打喷嚏。等渐渐适应了,才好一些。 积极的推销态度加上底料自身的竞争优势,不到一个月竟在超市先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火锅底料购买风潮。周贺也因此得到了领导的表扬。 "年轻人好好干,会有前途的。" 这是领导的原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贺总觉得这句话像升职的前兆。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新的住所,新的工作,新的人际关系,周贺认为他的人生掀开了崭新的一页。这就好象催眠一样,你不断的告诉自己周围的一切都是新的,它就真的变成了一个美丽新世界。可这样的催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能遇见旧人。 周贺是在一个周日的晚上看见徐卓的。之所以用看见不用碰见,是因为对方并没有发现他。那是下午六点,周贺的收工时间。他正在清理电磁炉,偶然抬头就看见扶手电梯送上来一张熟悉的面孔。有那么一瞬间,周贺想丢下一切逃开。可只有那么一瞬间,因为徐卓压根没看调料区,直直走进啤酒货架。等再出来时,他的车里已经多了十几罐啤酒。 看着扶手电梯将人影吞没,周贺有瞬间的恍惚。老天肯定是在耍他,于百万人的城市竟然避不开一个人。那个瞬间周贺忽然发现,自己当初信誓旦旦要找沈婕报仇的雄心壮志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周贺知道,这是自己想通了。既然出来了,就要好好生活下去,犯不上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周贺又想到刚才看见徐卓的购物车里只有方便面和啤酒,这分明是单身汉的菜谱,难道说他没结婚么...... 危险!周贺阻止自己再深入思考下去。今天的碰面不过是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中的两人稀松平常的偶然交点,也许这样的交点今后还会有很多。 但自己得清楚,交点就是交点,永远成为不了交集。 25. 学过集合的人都知道,交点多了便组成了交集。所以无论周贺这厢多么的不愿,那厢的徐卓仍然无意识的把焦点增多再增多。 周贺发现,徐卓每个星期天都会来这个超市,购物车里的东西永远是泡面和啤酒,规律的堪比自己的监狱生活。每一次周贺都告诉自己不看不听不想,可人人都有过这样的经验,你越是让自己不看不想越是反着来。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混合了好奇探究紧张等多种成分,渐渐的发酵出一种欲罢不能的冲动--他想看看徐卓现在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也许连带也想窥探徐卓和沈婕的进程。 于是在第七个星期,周贺终于开始蓄谋已久的跟踪。 周贺承认自己很没志气,明明分手时说得那么干脆漂亮,现在却又在做这种勾当。可他就是放不下,不去看一下他觉得自己会被憋死。 徐卓是开车来的,所以一出超市就发动了汽车。周贺连忙招来辆出租车。当他跟司机说要跟上前面那辆白色马自达的时候,司机用极度戒备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周贺没胆子撒谎说自己是警察,因为现在精明的出租车司机一定会向你要求查看证件。 看在人民币的份儿上,师傅还是打开了计价器--开跟。 徐卓的路线很奇怪,似乎根本没什么目的的瞎转,又似乎犹豫着在哪个路口转弯。但兜兜转转,他的车最终竟然开到了蝶吧门口! 看着徐卓走进去,周贺连忙下车把钱给了师傅,自己却迟迟没勇气走进那扇门。犹豫的时候,徐卓竟然又出来了,周贺吓了一跳连忙躲进旁边的巷子里。街头人来人往,周贺却独独觉得自己的形象最猥琐。 徐卓很快开车离去,周贺这次是想跟也跟不上了。不过不要紧,周贺有种预感,一切都可以在齐苑那找着答案。 推开蝶吧的门,远远就看见齐苑在吧台那发愣。 "你这大老板怎么也开始抛头露面了?" 周贺的忽然出声,似乎把齐苑吓了一跳。 齐苑猛的抬头,吃惊道:"你怎么来了?" 周贺敢百分百肯定齐苑这话属于最直接的条件反射,绝对没经过大脑。周贺不想拐着弯说话,现在也没那份闲情,所以他开门见山:"我刚才看见徐卓了。" 齐苑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既而露出了无奈的微笑:"还是遇上了啊,我就和徐卓说嘛,都在一个城市哪有那么容易避开......" 这回换周贺愣了:"他躲我?" "呵,"齐苑笑,"都把你害成这样了哪还好意思见你。" "齐苑!"周贺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和我说实话。" 齐苑沉默了好久,就在周贺以为他咬死不说的时候他却忽然爆发。 "啊--我受不了了--"齐苑猛烈地摇晃脑袋,仿佛要甩掉紧箍咒一般大声道,"我忍不住了,徐卓对不起,我食言了......" 周贺皱眉,厉声道:"说重点!"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给你翻案么?"齐苑终于安静下来,"不是我多有能耐,而是沈婕他爸倒台了。如果那老家伙还在上面压着,我就是再疏通想把你折腾出来也难。" "倒台了?你别告诉我是......"周贺忽然产生一种在他自己看来特不靠谱的猜测。 "看来你想到了,"齐苑笑,"就是徐卓干的。还真别说,这家伙哄女人绝对是一绝,几个月就把沈家老底摸出来了。收受巨额贿赂,那老家伙这辈子别想从小房里出来了。至于沈婕,顶着个腐败分子女儿的头衔和她妈去外地投靠亲戚了,估计这辈子也没脸回来了。" 周贺愣在那,一时间还无法消化接收到的信息。可齐苑像没说够似的,继续道:"知道他那天从监狱看完你回来都干了些什么吗?他竟然拿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浓硫酸要去找沈婕!要不是我去找他恰好碰个正着,你就等着多一个狱友吧。啧,之前你说他有暴力倾向我还不太信,现在看来哪是暴力啊,这叫犯罪倾向!" "你去找他?"周贺觉得有点乱。 "恩,我找他帮我一起对付沈家。" "他答应了?" "废话,不然你现在怎么站在这!"齐苑说着又来了句意味深长的话,"看来我比你有看人的眼光。" 周贺安静了下来,他回忆起徐卓到监狱看他那次离开时的眼神,一切都变得明朗了。 齐苑忽然笑出了声:"呼,说出来舒服多了,一个人扛这么大的功劳太辛苦了!"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其实周贺想问的是为什么要在自己对徐卓死心之后才被告诉这些。可齐苑仿佛听到了他咽下去的那句话。 "什么时候告诉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是不是真的死了。" "你以为呢?"周贺反问。 "我赌它还没死。" 周贺挑眉:"按你的剧本,下一步我是不是应该马上奔赴徐卓身边来个血泪大团圆?" 齐苑没有马上接话。第一次,周贺看见他露出那么复杂的表情。复杂到你无法简单的用一个形容词描述。 "周贺,你变得世故了。" 周贺愣在原地。他设想了一万种齐苑可能说的话,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句。 世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用层层的外壳把自己罩起来,与人交往变得谦逊有礼,怕被别人伤害,所以在被伤害之前先行逃开......周贺忽然发现,他好久没说过脏话了,连带的那个拼死也要把爱情坚持到底的小人儿也似乎从灵魂里消失了。 生活真可怕......周贺想着,它就像一针镇定剂,缓缓注入你的身体让你在毫无察觉间失去所有感觉,磨灭所有激情。 齐苑看着周贺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他今天是最后一次来蝶吧打听你的近况,以后都不会再来了。所以你想躲他其实非常容易,但是周贺,你甘心么。坚持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就为了这么个结果?别告诉我你不在乎,你要是真不在乎今天就不可能出现在这。" 见周贺还愣在那,齐苑有些郁闷了:"真正的男人就是分手也得面对面谈开有个男人样,别跟娘们儿似的弄什么黯自神伤,没劲!。" "操!"周贺啐了一口起身往外走,临了还给了齐苑一句,"你这功力不去监狱当管教白瞎了!" 站在徐卓家门口的时候,周贺忽然有了一阵的恍惚。自己竟然就这么跑来了,啥都没想好啥都没酝酿成的就跑过来了。见了面要说什么呢。时光仿佛重叠到了一起,周贺想着两年前的自己是不是就这样横冲直撞,毫无顾忌。 不容自己多想,周贺按下了门铃。忐忑的心在等待中渐渐平静,始终没人来开门。周贺下意识地掀开门口的迎客毯,一年前被自己塞进去的备分钥匙竟然还在。 周贺慢慢地打开门,还没走进客厅,就被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够戗。客厅里满室杂乱,男人窝在沙发中鼾声如雷。周贺看见茶几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罐,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忽然茶几上的另外一件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粉红相框,那张他俩唯一一次的合影被摆在茶几最显著的位置上,周贺觉得心被揉了一下。 周贺忽然想到了齐苑说过的话,每个人在面对爱情时表现是截然不同的,有的人聪明,有的人笨拙,有的人固执,有的人洒脱,而徐卓,恐怕是属于笨的不能再笨的那群人。 沙发上的公仔熊,身上的毛已经一撮一撮的,分明是被长时间蹂躏过,看起来主人每天都抱着他。看着茶几上的相框,周贺想着徐卓该不是每天抱着熊看着照片吧,似乎这举动和男人搭不上边。 刹那间周贺发现,可能自己真的没有了解过徐卓,或者说没有完全了解过徐卓。也许在这段感情里,他们两个都出了问题。 得,周贺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他今天过来不是为了缅怀过去检讨自己的,他要和徐卓谈谈,散还是不散,合还是不合,这些都是问题。 "喂,醒醒!回魂啦!"周贺猛烈地摇晃徐卓。 徐卓缓缓睁开眼睛,就在周贺以为终于可以好好谈谈的时候却忽然被徐卓死死抱住。徐卓的头抵在周贺肩颈,周贺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别勒这么紧,我快不能呼吸了......"周贺使劲想拉开徐卓,可惜怎么都不成功。 "我以为让你走是最好的......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我他妈的一点都不想放你走......"徐卓语无伦次,说到后来就一直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贺被弄得莫名其妙。这还是徐卓么,怎么感觉跟鬼上身似的恐怖得很。周贺承认,自己是没什么浪漫细胞了,正想开口揶揄,却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一片湿热。 周贺呆住了。他第一次见到徐卓的眼泪,在这样一个场景,用自己的皮肤。 "对不起......"徐卓渐渐没了声音,力道似乎也轻了许多。 周贺把他从身上拉下来,惊讶的发现那家伙竟然睡着了! 敢情之前那乱七八糟的全是醉话!周贺有种把男人顺窗户丢出去的冲动。当然,只是想想。 真实的情况是周贺轻轻把徐卓搂住,叹了口气。 栽进去,他认了。放不开,他就不放了。 窗外不知哪家音像店传出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犹为清澈。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记忆深埋那片心海 所谓纠缠,只是伤害,没有人去灌溉一切成黑白 只是我还放不开,对你太依赖 只是我还不能够释怀 只是我还放不开,内心的阴霾, 忘了曾经你把我出卖 一路走来,几许尘埃,爱是谁来还谁的债 决定醒来,躲开伤害,而命运的安排已无法更改 只是我还放不开,给我个痛快 因为我已不能够表白 只是我还放不开,对你的期待 无法忽视真爱的存在 记得很久之前齐苑问过这样一句话:周贺,徐卓是你的永远么? 是不是永远周贺不清楚。但他知道徐卓是他的现在,而永远,不也是无数个现在堆积而成的么。 --终-- (每日更新精彩纯爱同人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